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丰碑杨门》 作者:圣诞稻草人 内容简介: 大郎替主把命丧;二郎无力而阵亡;三郎马踏入泥浆;四郎失落在辽邦;五郎一怒当和尚;七郎乱箭透心凉;六郎只身见高堂……   一部《杨家将》,半部血泪史,忠臣流干血,妇孺流干泪……   21世纪宅男杨希穿越成天波杨府第七子,他该如何拯救这忠烈满门……   PS:本书架空历史爽文,非正史、非传记,遗漏不符,错误矛盾之处,尽请谅解。 第0001章 天波杨府 初春,汴京城,天波杨府。 一座厢房内,杨希昏昏沉沉从梦中醒来,入眼看到黑色帐幕掩在床榻四周,掀开被子坐起来,浑身乏软得厉害。 掀开帐幕,床榻边趴着一个漂亮的小丫鬟,鼻孔冒着泡泡在呼呼大睡。 仔细打量了一翻房里摆设,古代样式的家具和桌椅,处处透着一股古朴味道。 下了床,动作稍微大了一些,惊醒了趴在床榻边睡觉的小丫鬟。 “少爷,您醒了?” 杨希四处找鞋,小丫鬟乖巧地从拔步床下取出了一双袼褙白底黑面布鞋,细心给他套在了脚上。 “戏演得挺专业的,中戏毕业的吧?” 小丫鬟茫然抬起头,一脸呆萌,“少爷,什么中戏毕业?阿七不懂。” 杨希顿时来了兴致,“入戏还挺深,难道房里有?” 在阿七搀扶下,杨希在房里走了一圈,也没有找到。 伸腿准备跨过门槛出门,却被阿七拦下了。 “少爷,您还在禁足,暂时不能出去。” “那我偏要出去呢?” “阿七会被管家伯伯责骂。” “那好,我不出去了。扶我到窗前坐坐。” 阿七扶着杨希到窗前,细心地给矮凳上垫上了软垫,这才扶着杨希坐下。 窗前摆着一张书桌,桌上除了笔墨纸砚外,还摆着一块铜镜。 镜子里映出了一张年轻帅气的脸颊,虽说有些模糊,但英气难掩。 猛然之间,杨希愣住了。 按理说镜子里映出的不就是自己吗? 为何会出现一张陌生的脸? “阿七,你去打盆水来。”反应过来的杨希,吩咐阿七去打一盆清水,他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阿七一走,杨希仔细检查了一翻自己的身体,内心震惊得无以复加。 身体近乎缩小了一圈,完全不像是一个成年人的身体,更像是一个十四五岁少年的身体。 阿七端着盛满了清水的铜盆,跌跌撞撞走进来。 在清水映照下,杨希才看清楚了自己这张脸。 “这是什么情况?” 杨希猛然站起身,跨过了门框,快速向外走去…… 临近门口,撞开了阻拦他的两个家丁,风风火火走到大街上。 街上行人来往,店铺林立。 行脚、僧侣、甲士、书生、商贩,一个个都微微皱眉,侧目望向穿着中衣四处乱跑的杨希。 “这不是真的!!” 杨希咆哮了一声。 突然,从街头窜出了一匹快马,马上伏着一位壮汉,随手一拦,杨希被他夹在腋下,迅速消失在街道上。 …… 七天后,杨希禁足期满,却独自一人坐在厢房里不愿意出来。 他在考虑,到底得罪了谁,被人家扔到了千年以前。 而且这个千年前,还特么是带引号的。 对于他的身份,他已经弄清楚了。 他名字同样叫杨希,字延嗣,天波杨府第七子。 天波杨府,《杨家将》世界。 纵观整部《杨家将》,貌似死得最惨的就是他—— 万箭穿心而死。 值得庆幸的是,此身只有十四岁,按照宋律,十七岁以后才能入伍。 也就是说,即便是要万箭穿心而死,也得三四年以后。 或许,还能抢救一下也说不定。 门外婢女阿七,一脸担忧地看着发癔症的少爷,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瞧,赶忙进屋禀报。 “少爷,少爷,夫人过来了。” 阿七口中的夫人,就是鼎鼎大名的佘太君佘赛花。 作为杨希母亲,对他关怀备至,禁足这几日,一直都是由她亲自下厨,做一些吃食送过来的。 此时的佘赛花还人人敬仰的佘太君。 如今的她面色红润,英气逼人。 佘赛花龙行虎步,颇有一翻巾帼须眉的意思,进入厢房内,关切地看着杨希。 “七郎,别怪你爹下手重,你也知道,你爹乃是行伍出身,脾气难免大了一些。” 杨希在佘赛花呼唤中清醒了过来,对于佘赛花他打心底里尊重,不论是现在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是曾经影视中那个坚强的身影,都值得他尊重。 “娘,孩儿未曾怪过爹。” “你呀你!”佘赛花伸出玉指,点了点杨希额头,“不穿衣服就跑到大街上去,还被你爹瞧见给拿住了。你爹怎么说也是四品镇北大将军,也要脸面。挨抽了吧?以后还敢不敢?” 杨希赶忙摇头,认错道“不敢了。” “晚了!”佘赛花嗔怒道“眼下汴梁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杨府七少爷得了癔症,不穿衣服四处乱跑。你爹听到了气得发抖。他准备打发你去田庄住一段日子。” 对于住在哪儿,杨希并不看重。 不过,住在田庄,确实比住在府里强一些。 杨希魂替了前身,却并没有继承前身的记忆,一旦府里的人问起过往,他也不好应对。 虽说没见过自己几位鼎鼎大名的兄长,但以后有的是机会。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世界,投身在了杨家,他得考虑以后是否做点什么。 至少不能让这满门妇孺把泪都流干了。 当下,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查清。 他占据了前身的身体,可是前身到底是如何一命呜呼的,他还不清楚。 据他从阿七嘴里套出的话,在禁足期间,前身并没有生病,或者身体感受到什么不适。 一个身体健康的人,不可能睡着睡着就一命呜呼了。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隐情。 阿七说过,在他禁足期间,吃食全都是佘赛花亲手准备的。 除此之外,就是每日供应的新鲜瓜果。 春日里,想吃一口新鲜瓜果很难,唯有皇宫大内暖房才有出产。 杨业备受皇帝宠信,也得到了一些赏赐。 佘赛花为杨希准备的吃食肯定不会出问题,那么问题就出在皇宫内赏赐的新鲜瓜果上。 思虑到了此处,杨希打算试探一番。 “娘,孩儿房里地瓜果已经吃完了,可否再送一些过来。” 提到瓜果,佘赛花面上浮起一丝嗔怒,抬手拍了一巴掌杨希脑袋,“贪吃的小滑头。都要被发配到田庄去受苦了,居然还想着瓜果。” 往日宫里赐下地瓜果,大多都进了杨希肚皮。 杨门乃是将门,一家都是肉食动物。 连幼小的杨延琪,也对瓜果不感冒。 偌大杨府,唯有杨希喜好吃瓜果。 所以宫里赐下的瓜果,大多都送到了杨希房里。 “娘,到底还有没有?” 杨希迫切地希望知道,杨府内还有没有其他人食用宫里赐下的瓜果。 他想证实瓜果里,到底有没有添加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佘赛花显然不知道杨希心中所想,凤目微挑,没好气道“宫里赐下的,都送到你这儿来了。府里其他人都没有份儿,你还不知足?” 果然…… 佘赛花一句话,证实了杨希心中猜测,宫里赐下地瓜果,确实被人放了不该放的东西。 那么,宫里赐下地瓜果里面到底添加了什么东西,又是谁添加的呢? 是皇帝下令添加的? 还是其他奴才被人收买,擅作主张添加的? 若真是皇帝下令添加的,杨希觉得,他应该一包迷药麻翻了府里的人,连夜带着他们逃离汴京城。 可若是其他奴才被人收买了,才干出这种事,那个收买奴才的人究竟是谁?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证实了一个猜测,一连串的猜测又出现在杨希脑海里。 伴随着这些猜测出现的,还有一连串的问题。 这些问题,都需要杨希一个一个去证实。 同时,杨希在考虑,到底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佘赛花和杨业知晓…… 第0002章 王贵是个妙人 杨希思虑了良久,终究还是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佘赛花和杨业。 一则,保护他穿越者身份;二则,此事到目前为止都是他的猜测,并没有确凿证据。 不过,在他软磨硬泡下,佘赛花答应,宫里赐下地瓜果,她会直接让宦官送到杨希居住的田庄。 一大早,佘赛花亲自为杨希打点了行囊,足足三马车之多。 吩咐了管家杨洪,务必把杨希送到田庄。 杨希坐着马车,打量着蹲在马车一角犯懒打瞌睡地阿七。 阿七的爹爹是杨业在北汉时期的亲兵,在宋伐北汉得时候战死了。杨业投了宋以后,怜悯阿七是个孤女,所以就收养了她。 阿七年龄幼小,性格却很倔强。 杨业打算收阿七为义女,阿七却执着的以丫鬟自居,并且主动伺候在杨希身边。 杨业多番劝告,阿七抵死不从,久而久之,也就随她去了。 因此,阿七在杨府是个特殊存在。 纵然在伺候杨希的时候,犯懒打瞌睡,也无人真会责怪她。 杨希闲来无趣,逗弄阿七头上两个鬃角。 马车一路颠簸,行了约半个时辰,停在了一个村庄口。 庄口立石为碑,上面铭刻着三个大字。 杨家庄! 杨家庄土地足有一百顷,依附在杨家门下的庄户,在土地周围垒土为屋,汇聚成了一个村庄。 杨家庄的土地都是皇帝念在杨业抗辽有功赐下的。 这片土地来头可不小,在后周的时候,这里的土地是后周世祖柴荣,赐给赵匡胤的实食邑。 赵匡胤黄袍加身坐了皇位以后,这片土地就成了皇庄。 赵光义能把这么一大片皇庄赐给杨业,足以见他对杨业的宠信。 马车进了杨家庄,迎面走过来一个壮汉,身后跟着两个半大小子。 杨洪驾着马车在壮汉面前停下。 “王将军!” 壮汉摆了摆手,打断了杨洪施礼,一副不拘小节地喊了一句,“七郎呢?” 杨洪一指马车。 “在马车里。” 马车里的杨希已经听到了二人对话,掀开了挡风的幕帘,跳下马车,向前向壮汉行礼。 “小侄见过王叔叔。” 眼前庄稼汉一样地壮汉可不是一般人,在来的时候,佘赛花仔细叮嘱过。 壮汉名叫王贵,从五品游击将军,杨业副将,与杨业情同手足。 王贵乃是庄户出身,住不惯皇帝赐给他三进三出大宅子,带着一家老小都住进了杨家庄。平日里杨家庄事宜,都由王贵打理。 见到杨希行礼,王贵哈哈大笑,“还是将主家的娃娃知礼,不像俺家这两个闷娃,一棍子下去,打不出一个屁来。” 王贵转身,见自家两个小子愣愣站在原地,脸色一黑,一人给了一巴掌。 “愣着干啥,问人!” 两个半大小子显然被王贵打习惯了,也不怕疼,乐呵呵一笑,大大咧咧叫了一声。 “七郎。” 王贵抬手又一人给了一巴掌,骂骂咧咧道“两个臭小子,真给老子丢脸。” 杨希抿嘴一笑,说道“王叔,您和我爹亲如兄弟,咱们跟一家人一样。不必这么客气。两位兄长性情率直,天性纯良。真的很不错。” 听着杨希夸奖自家娃儿,王贵心里也欢喜,乐呵呵凑到他身前,抬手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七郎说的在理。小时候去杨府,王叔抱着你,你还在王叔怀里撒了一泡尿。那小雀雀抖的,别提多欢实了。” 王贵身为武将,一身气力远超寻常人,大手捏在杨希肩膀上,他疼的呲牙咧嘴的。 “咳咳……” 杨希很想告诉王贵,我跟你不熟。可惜他却挣脱不开王贵擒拿,只能任由王贵擒着向田庄内走去。 一路穿过田庄,碰到地大姑娘小媳妇都躲在门缝里偷瞧,被王贵吆喝了一声,一个个房里都传出乒呤乓啷地声音。 七八岁的顽童,光着屁股,围着王贵嬉笑打闹。 碰到老实巴交的汉子蹲在田头上犯懒,王贵走上前去抽两巴掌,训斥几句。 王贵并没有摆出武将的威风,而是像一个邻家老叔一样,训斥这些懒汉。 懒汉们在王贵训斥下,全都唯唯诺诺听着。 王家两个半大小子想着狐假虎威一把,却被王贵狠狠揍了一顿。 王贵擒拿着杨希,指着被骂了之后依然赖在田头犯懒的懒汉们。 “别瞧他们跟二流子似的,在战场上,都是一把好手。冲锋陷阵没人比得上他们。咱们将门能够传承下去,全靠他们。” 通过王贵解释,杨希看这些懒汉们的眼神不一样了。 在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词,一个对将门来说至关重要的词。 家将! 家将同将门同生共死,共荣辱,共进退。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担任家将,只有在战场上经历过血与火,经历过忠诚考研的尖兵,才能成为家将。 可以说,家将就是一个将门的根基和底蕴。 一瞬间,杨希觉得那些坐在田头傻呵呵的壮汉们可爱了许多。 过了大半个田庄,走到了田庄西头一座别院。 “刚从北汉降过来的时候,你们一家老小都住在这儿。后来打辽国,立了功,陛下赐下了宅子,你们全家都搬到城里去了。宅子也就空下了。” 推开了宅子大门,宅子内打理的很干净。树木花草修剪的很整齐。 院子中间摆着一个大鱼缸,鱼缸里两条锦鲤在畅游,一朵小荷露出一尖绿角。 杨希比较中意院子西头的一座小楼,小楼前栽种着爬山虎一类的植物,一点点初发的绿芽泛着黄尖,顶着茸毛,星星点点地点缀在小楼上。 “宅子我一直让家里人收拾着。盼着将主可能会过来住。” 王贵语气有些唏嘘,他的盼望注定不能成真。杨业如今官至四品,乃是坐镇一方地大将军,平日里不是在应酬,就是在军营里。根本没有时间到田庄闲住。 “我比较喜欢这座小楼,以后就住在这座小楼里了。杨叔,把我东西都搬进去。” 杨洪答应了一声,指挥着跟随来的家丁仆人卸下了马车上的东西,开始往小楼里搬。 阿七被搬东西的声音吵醒了,迷迷糊糊爬下了马车,揉着惺忪的睡眼。 王贵见到阿七,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这丫头长大了不少,不过,还跟以前一样贪睡。” “王伯伯……”阿七娇羞地凑到王贵身边。 王贵揉了揉阿七小脑袋,一脸宠溺。 “这丫头是个苦命人,以后对她好点。”王贵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提醒杨希。 杨希灿灿一笑,“就这懒丫头,对她要是差了,她能懒死。” “也对!哈哈哈……” 第0003章 简笔画 在王贵和杨洪帮衬下,杨希在小楼里安顿住下。 小楼内装饰很古朴,雕花门户,拔步床,月形书架,罗汉榻,檀木桌椅。 月形书架上,摆满了诸子经意,兵法谋略;书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一应用品俱全。 杨希有些没想到,杨业祖上三代都是行伍出身,对子嗣文化教育却很重视。 房里地摆设和物品,都是按照文人的需求准备的,丝毫看不出武将家的粗犷,反而有一点书香人家的韵味。 清晨,懒丫头阿七,意外的起了个大早,推开了书桌前窗户通风。 洗漱用的清水干毛巾也准备就绪,摇晃着杨希起了床。 杨希对古人刷牙方式并不反感,反而很喜欢。 嫩柳枝蘸着青盐,柳枝涩味伴着青盐咸味,别有一番趣味。他讨厌后世牙膏弄得一嘴泡末的感觉。 简单洗漱过后,皱着眉头吃了口阿七做的早膳。 “阿七,你做的饭太难吃了。” “难吃吗?”阿七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尝了一口自己做的早饭,呸呸吐了。 “确实有些难吃。” “七郎!七郎!” 正当主仆二人为难吃的早饭头疼的时候,小楼下传来了一阵呼喊声。 推开窗户,见到王贵家大小子,拎着饭盒在小楼下乐呵呵傻笑。 王进拎着饭盒上了小楼,扬了扬手里的饭盒,“俺爹吩咐俺给你送早饭过来。” 杨希接过了王进手里饭盒,打开一看,白馒头、腌菜、鸡蛋羹,东西很简单,营养却很丰盛。 “替我谢过王叔。” 王进傻呵呵一笑,“七郎,别客气。俺爹说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俺爹知道你来的时候没带伙夫,阿七又不是个会做饭的。所以你和阿七以后的吃食,就由我每天给你们送过来。” 谢过了王进,一直把王进送出了门。 回到屋里,阿七乖巧地坐在饭桌前。 杨希瞄了一眼,暗自摇头一笑。 偷吃都不会,真是一个傻丫头。 一碗白花花的鸡蛋羹,上面多了一个勺子印,证据太明显了。 杨希假装没发现,尝了一下腌菜,味道还不错。 简单吃过了一些,打发阿七收拾了碗筷。杨希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发呆。 他在等,等送新鲜瓜果的宦官到来。 放眼四望,杨希突然注意到,在自家院子西边,也有一座别院,别院里的装饰很奢华,小桥流水,亭台楼阁,金漆绕梁画柱。 别院花园中,摆放着一张梨木书桌,桌上铺着一张宣纸,一位老者提着笔在挥毫泼墨。 宣纸上画艺有些写实的感觉,却用的是水墨画的技巧。感觉画出来不伦不类的。 杨希有些轻微的强迫症,看着老者拙略的技艺,心里感觉很难受,频频皱眉。 “少年,老夫作画,你却频频皱眉。嫌弃老夫画的不好?” 别院里老者早注意到了杨希,见杨希盯着自己画作一脸嫌弃,心头升起一丝火气。 隔着院墙,老者声若洪钟一般,传进杨希耳中。 听到老者问话,杨希诚恳点头,“确实不好。而且很拙劣,感觉像是蓬头稚子在作画。” 老者在旁日里,被人恭维惯了,猛然听到逆耳忠言,心里有些接受不了。 “竖子妄言!老夫画技如同蓬头稚子,你的画技,恐怕连蓬头稚子都不如。” 杨希嘴角上扬,坦然笑道“虽说不如蓬头稚子,但却比你高一筹。我猜你在画人像,想要画逼真一点,却怎么也画不像。竖子不才,却能画出比你高一筹的画作。” “一教高下!”老者吹胡子瞪眼。 杨希也不做作,下了小楼,搭上了梯子,攀过了墙头。 一跳下墙头,撞上了别院里匆忙赶来伺候老者的仆人。 “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翻墙入室,讨打……来人!保护老爷。” 老者皱眉,抬手阻止了老管家表忠心,“瞎嚷嚷什么,人是老夫请过来的。你们都下去吧。” 匆忙跑进来的护卫们,在老者训斥下,退了出去。 忠心的老管家却紧紧跟随在老者身旁。 杨希走到老者身边,在老者喷火的目光下,打量着老者画作,频频摇头。 “老夫请你过来,是要跟你一决高下,而不是看你嫌弃的眼神。” 老者语气不善,忠心的老管家如同恶狗一样盯着杨希,一旦主子发话,他就扑上去咬死这个惹主子生气的家伙。 “出题吧!” 杨希淡然说了一句。 老者在院子里打量了一番,最后把目光投在了老管家身上,伸手一指,“就以他为题。” “好!”杨希爽快答应,提起毛笔,在宣纸上寥寥勾勒几笔。 老者凑过去一看,一个简笔画版的,憨态可掬的老狗出现在纸上。 老管家也瞧了一眼,双目喷火,“你敢羞辱咱家?” 老管家一生气,声音变的有些尖锐。 杨希凑到老者身前,挑着眉目问道“瞧瞧,他一生气,跟着画上的样子是不是很像?” 老者仔细打量了一番,还真有些相似。刚要点头,就瞧见了伺候了自己十几年的老仆人一脸幽怨的看着他。 “咳咳……”老者干咳了一声,“小子,阿南跟了我十几年了。老夫不许你羞辱他。” 杨希灿灿一笑,“开个玩笑,不必这么认真。且看我再画。” 杨希再次落笔,片刻过后,简笔画版的老管家就出现在了纸上。 “寥寥几笔,却勾勒出了一个人的神态……”老者盯着宣纸上的画作,眼中闪过一道惊讶。 杨希落下最后一笔,扔下了毛笔,一脸追忆。曾经的他,就是凭借这一手,追到了他的女朋友。 “这种画技虽然简洁,但却能准确的勾勒出一个人的身体胖瘦,容貌特点,甚至一个人的特点。” 老者琢磨着杨希画作,抚摸着白花花的胡须,“看似简单,里面却有些道道。只是,这种画作恐怕难登大雅之堂。” 杨希赞同老者的说法,简笔画虽说简单明了,描绘出的人物和动物很想象,却很难拿出手去送礼或者摆在厅堂上供人观赏。 “不错!所以,还有另一种能登上大雅之堂的画技。” “是什么?”老者追问。 杨希给了老者一个灿烂微笑。 “我不告诉你!” “额……” 第0004章 讲道理?打完再讲 在老者咆哮和谩骂声中,杨希心情愉悦的翻过了墙头,回到了自家院内。 阿七站在小院门口,冲着杨希招手。 “少爷,宫里送瓜果的公公在等你……” 正是因为看到阿七招手,杨希才对老者卖了个关子,和绘画技艺比起来,他更想尽早查明,究竟是谁向他下毒,这其中又有什么阴谋。 小院门口,一位面白无须,声音尖锐的宦官见到杨希,喜滋滋凑到他面前。 “奴才见过杨七少爷!” “看赏!” 杨希吩咐了一声,阿七从荷包里数出了七个银粒赏给了宦官。 宦官接过银粒,脸上笑出了一朵花。 “奴才谢杨七少爷赏。” 银粒贴身收入到怀里,宦官从背后马车上取下一个篮子,篮子里装满了瓜果。 “杨七少爷在府上真得宠,宫里赐给府上的瓜果,都归您一个人享用了。这要是在旁人府上,那都是一家之主才有资格享用的。” 宦官摆着一副笑脸,把瓜果篮递给了阿七,顺手拍了一下杨希马屁。 “公公说笑了。前些日,我偶然重病,娘亲怜惜,才把这宫中赐下的瓜果让我享用。”杨希应付了一句,他可不愿意和宦官谈论得不得宠这个问题。 听到杨希重病,宦官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嘴上的奉承话却并没有停下。 “杨七少爷,您可是贵人,可要多多保重身体。” 宦官眼中的一丝疑惑并没有逃过杨希的眼睛。 杨希可以断定,瓜果里面参杂东西这件事,宦官绝对是知情人,至于知道多少,还得盘问一番。 “这位公公,还未请教?” 此话一出,宦官愣在原地,不明杨希意思。 杨希一见宦官表情,就知道自己没有表达清楚,赶忙笑呵呵又问“还未请教公公尊姓大名?” 宦官一听杨希这话,才恍然大悟。 “属下就是一介奴才,杨七少爷您称呼奴才阿泉就好。” “泉公公,我想打听一下,这宫里的瓜果都是如何种植出来的?” “这……”泉公公脸上显出一丝为难的神色。 杨希心领神会,吩咐阿七又数了七个银粒递给了泉公公。 拿着银粒,泉公公的话也就变多了。 “杨七少爷,这宫里的瓜果,全靠暖房才能种植出来。要说这暖房,真不简单,整个一冬,温暖的都跟春天似的……” 泉公公绘声绘色的讲解着暖房的神秘,杨希却对此事并不在意。温室大棚在古代算是一个秘密,可是在现代,根本算不上个秘密。 他需要的是,让泉公公多讲一些。 言多必失。 在泉公公众多话中,挑选出自己想要的。 “杨七少爷,您可不知道,这宫里的暖房都是贵妃娘娘在打理。您享用的这些瓜果,都是贵妃娘娘亲手采摘的……” “贵妃娘娘?” 听到了这四个字,杨希眼睛亮了,下意识重复了一遍,随后假装激动的追问。 “能得贵妃娘娘厚赐,实乃杨府荣幸,未请教是那一位贵妃娘娘,待到日后有机会,杨希自当亲自拜谢。” “这……”泉公公一愣,赶忙住嘴,慌忙冲着杨希施了一礼,“奴才还赶着送下一家……” 不等杨希搭话,泉公公跳上马车,催促着车夫赶着马车赶快离开。 杨希望着马车匆匆离去,嘴角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真是一个好奴才……” 随后,杨希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一把拍开了阿七伸向瓜果篮的小爪子,在阿七气鼓鼓的神情中,提着瓜果篮回到院内。 院内有几只昨夜抓的耗子,关在鸟笼里。 杨希挑拣了瓜果篮里的几个水果,扔进了笼子,背着手上了小楼。 阿七一脸疼惜的跟在杨希身后,待到进入屋内,鼓着腮帮子不满道“少爷,就算您不愿意吃那些水果,也可以给阿七吃啊!喂给耗子,真败家……” 杨希咧嘴一笑,抬手拍了一下阿七脑袋,“蠢丫头,你家少爷我都不敢享用的瓜果,你也无福消受。” 阿七拍开杨希手掌,依旧一脸不满。 杨希也不做过多解释,在书架上挑了一本《孝经》,坐在窗前细细品读。 隔壁院内,胡须花白的老者盯着悠闲的坐在窗前的杨希,一脸怒容。 “臭小子,老夫已经从你眼前走过去八趟了,你都不问问……” 杨希抬眼瞧了一眼老者,《孝经》,嘴里顺便回了一句。 “老人家就应该多走走,有益身心健康。” 老者闻言,勃然大怒。 “竖子,气煞老夫。” 杨希眼睛没离开书本,又回了一句,“老人家莫生气,气大伤身。” 老者吹胡子瞪眼,咆哮道“老夫为官几十载,还从未见过你这等不敬长者的竖子。” 杨希放下了手中书本,一脸好奇的看向老者。 “小子囫囵活了十几载,还从未见到你这种莫名其妙发脾气的老头。” “嘎巴~”老者被杨希的话气的捏碎了心爱的玉蝉,浑身发抖,“竖子,连你父杨业都不敢跟老夫如此说话,你竟敢气老夫,看老夫怎么教训你……阿南,点齐兵马,随老夫杀过去。教教这竖子怎么做人。” 话音落地,老管家阿南领着八个家丁,用软轿抬着老者杀向杨希的院子。 …… 望着眼前一字排开,八个穿着黑衣短衫,孔武有力的家丁,杨希也有些发愣。 说杀过来就杀过来?太认真了吧? 在八个家丁面前,老者坐在软塌上,黑着一张脸,怒目盯着杨希。 “老丈,不用这么认真吧?”杨希眼瞅着八个彪悍的家丁围困了他,一脸愕然。 老者冷笑一声,“论资排辈,老夫也算得上你的长辈,代你父教训一下你,还是可以的……打!” “诺!” 八个家丁,抄起沙包大的拳头,砸向杨希。 懒丫头阿七,冲到杨希面前,把他保护在了身后。 “慢着!” 关键时刻,杨希出声制止了八个家丁施暴。 “老丈,小子开个玩笑而已,不用这么认真吧?” “哼哼~”老者冷哼两声,“老夫为官几十载,凭的就是这‘认真’二字。给我打!” “老头,咱讲讲道理行不行?” “哼!打完再讲。” 第0005章 躲不过去的潘家 一场大戏,在杨希惨叫哀嚎中落幕,他完全没有料到老者行事是如此简单粗暴,根本不讲理。 老者也算讲究,并没有为难阿七。 在吩咐老管家阿南拉开了阿七之后,八个孔武有力的壮汉,把杨希摁倒在地上狠狠的…… 过程惨不忍睹,此刻的杨希,正在阿七泪汪汪的眼神中,乖巧的站在老者面前。 老者很满意此刻杨希的态度,一副趾高气扬的问道“现在可以跟老夫说说,能登上大雅之堂的画技了吧?” “这种高超画技,唯有真正品格高雅之人,才能学习。” 老者转头,一脸茫然的问老管家阿南,“他这话什么意思?” 老管家阿南很狗腿的点头哈腰道“回老爷的话,他的意思是老爷您并不是品格高雅之人。” “哦~”老者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回过头吩咐家丁们,“继续打!” 八个魁梧的壮汉,再次抄起了沙包大的拳头。 杨希果断认怂,“够了!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必须回答我几个问题。” 老者抬手制止了准备继续把杨希按倒在地上摩擦的壮汉。 “只要是老夫知道的,老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希整理了一下衣冠,问道“您老为官几十载?” 老者一愣,不明白杨希问这个问题的缘由,不过还是点了一下头。 “那宫里的事情您老应该多少知道一些吧?” 提到宫里的事,老者眉头明显皱起,沉着声,说道“小子,窥视宫廷,这可是大罪,你可不要问不该问的。不然你爹也保不住你。” 杨希眉头一挑,立马猜到了老者肯定深知宫里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只不过,他肯定不会透露给自己。 不过,杨希也不需要知道什么宫廷秘闻,他只想知道管理宫中暖房的究竟是何人。 “老丈误会了,近些日,小子享用宫里赐下的瓜果,对宫中暖房有些好奇,想打探一番。” 老者一脸好奇的问杨希,“真的只是想知道宫里暖房的事儿?” “自然!” 老者暗自摇头,暗叹自己多心了,灿灿一笑,说道“宫里暖房的事儿,你可问错人了。宫里暖房是你将门一脉负责建造的,而且现在打理暖房的,也是你将门嫁出去的。” “将门?”杨希眉头微皱。 老者久居官场,察言观色的本领早已深入骨髓,杨希一皱,老者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一系列的关系链。 当一条关系链连在一起后,老者笑了,“你小子不知道也正常。虽然同属将门,但是你们两家的关系并不和谐。” “哦?” 老者为杨希解惑道“宫里负责打理暖房的,乃是出自将门潘家的潘贵妃。而你们杨家和潘家有些恩怨,你不居朝堂,不知道也正常。” 潘家?潘贵妃? 潘仁美! 杨希脑海里一下浮现出了这个名字。 按理说,杨七郎在擂台上打死潘豹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自己魂替了之后,这种事就更不可能发生了。为何潘杨两家已经结怨了?难道是穿越连锁反应? 杨希百思不得其解,请老者解惑。 “老丈,这怨从何来?” 老者乐呵呵一笑,“这怨啊!源于一个官位。潘贵妃仗着陛下恩宠,从陛下那里为自己的弟弟潘豹求了一个正五品定远将军的位置。哪曾想,你们杨家父子在雁门关大挫辽军,班师回朝后,陛下把这个官位赏给了你大哥。这怨就结下了。” “定远将军?” 老者见杨希一脸沉思,出言打断,“小子,这事儿不是你该想的。你未曾涉足朝堂,这些朝堂上的恩怨,都与你无关。老夫觉得,你小子想打暖房的主意,很难。还是趁着这会儿工夫,给老夫讲一讲这画技。” “小子明白了。” 瓜果中有毒的事情,不宜让人知道,杨希也不敢当着老者的面多想,怕他看出什么。 暖房这个借口话题也被老者终结了。在老者威胁的眼神下,杨希从了。 领着老者上了小楼,八个家丁呼啦啦护卫在老者身边,把小楼挤的满满当当的。 杨希吩咐被挤在角落里的阿七,去厨房找了几节木炭。 用泉公公送来的一篮瓜果和一截麻布,摆了一个景。 在老者、老管家阿南和一众家丁好奇的眼神中,抱起了一块木板,上面钉上宣纸,开始画画。 少顷,一张近景炭笔素描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一众人盯着画板上的画,连连称奇。 石榴、梨子、西瓜、仙桃,栩栩如生,仿佛用模子刻下来的。 老者两眼放光,在杨希把画从画板上取下后,就果断抢了过去,宝贝似的紧紧抱在怀里,然后带着家丁扬长而去。 临走还给杨希留下一句狠话。 “待老夫临摹几日,回头再找你。再敢跟老夫耍滑头,小心老夫教训你。” 对于老者的霸道,杨希已经见识过了,既然拿人家没办法,索性就随他去。 老者一走,杨希把阿七赶出小楼,让她自己去玩。他独自一个人,拎着关耗子的鸟笼,躲在小楼里沉思。 …… 小楼窗前,鸟笼里吃了瓜果的耗子已经死去,杨希的面色阴沉的可怕。 按照他的推测,下毒的八成是潘贵妃,而送瓜果的泉公公肯定是知情人。 一个贵妃,敢明目张胆的给一位朝堂大将军下毒,当真是张狂。 “看来,想保杨府一门,潘家这个坎儿是绕不过去了。” 杨希原以为,自己只要避免今后跟潘豹在擂台上相遇,就能为杨家解除潘家这个大敌,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要不要揭穿此事? 这个念头在杨希脑海里刚升起,就被他否决了。 杨希权衡了一下利弊,以他如今的身份,揭穿了此事,很有可能不了了之,最多就是逼着潘家抛出一个替死鬼来。 告诉杨业? 也不行!以杨业耿直的性情,多半会拼上金殿,和潘贵妃当庭对峙。在朝堂上,杨业斗不过奸诈狡猾的潘仁美和吹枕边风的潘贵妃这一对父女。 此事,还得自己想办法解决! 第0006章 绑人 翌日清晨。 王进前来送早饭的时候,杨希拦下了他。 杨希草草吃了几口,便跟着王进前往王家。 七八间青砖大瓦房围成一个院落,院门前门楣上,挂着一块横匾,匾上书四个黑漆大字。 忠勇传家! 在院门口,摆着一对张牙舞爪大石狮,紧靠着三阶青石石阶。 王贵端着一个黝黑的瓷碗,蹲坐在石阶上吃饭。 “爹,七郎来了。” 王进领着杨希走到王贵面前。 王贵也没起身,抬起头,见到杨希,乐呵呵拍了拍身边的石阶。 “七郎来了?!坐下说。” 杨希也不矫情,一骨碌坐在王贵身边。 “王叔,小子搬来也有几日了,未曾上门拜访,还望王叔勿怪。” 王贵舔干净了碗底一颗腌菜,满足得打了一个饱嗝。 “七郎,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跟你王叔客气,我可就生气了。” 王贵放下饭碗,摆了一个生气的面孔。 杨希闻言,赶忙赔礼,“是小子矫情了。” 王贵拍了拍屁股,站起身,“吃过了没?没吃我让你婶给你拾掇一些?” 杨希随着站起身,点头说道“吃过了。我……” 王贵虎目一瞪,“你小子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不像咱将门出的种!” 杨希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王叔,我想跟你借几个人用用……” 王贵一愣,好奇道“借人?阿七那个懒丫头伺候不好你?” 杨希直言道“我想借几个练家子。” “家将?” 王贵试探性问道,见杨希欲言又止,他把手里的瓷碗递给了王进。、 “闷娃,把碗拿回去。” 王进挠了挠头,想继续听下去,却又不敢违背王贵命令,不情不愿拿着瓷碗向院内走去。 王进一走,杨希果断说道“小侄需要找两三个口风紧的家将,去办一件事。” 王贵皱眉,盯着杨希看了许久,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一朵花。 沉默了良久,王贵才开口。 “小子,不到万不得已,家将绝不轻用,若是让将主知道了,必定会惩罚你。” “小侄意已决,请王叔成全。” 王贵背着手,一脸严肃,“七郎,能告诉王叔,你找家将去做什么?” 杨希对王贵直接坦言,他心里清楚,从王贵手上借人,此事就瞒不过王贵。 简单向王贵讲述了一下瓜果里藏毒的事情,不过他隐去了潘贵妃牵扯在其中的事,只是把一切都推到了泉公公身上。 “简直是胆大妄为!一个小小奴才,居然敢向我将门子弟下毒。待我去着了朝服,进宫向陛下问个明白。是不是陛下想鸟尽弓藏,打杀我等。” 王贵脾气火爆,一听有人向杨希下毒,直接火了。 杨希拦下王贵,安抚道“王叔,此事只是小侄猜测,尚未有确凿证据,不宜声张。” 王贵仔细一想,杨希说的有理,阴沉着脸,“你是想拿下泉公公,审讯一番?” “嗯!” “老叔陪你走一趟。” 杨希摇头,“王叔,你虽说久居田庄,但仍是朝廷从五品将军,不宜出面。此事还是交给小侄处理,万一出事了,也有回旋的余地。” 王贵盯着杨希,眼中有些意外,“七郎,还是你考虑的周全,王叔听你的。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心思居然如此缜密。” “王叔过奖了。” 王贵是个急性子,在答应了杨希后,迅速招来了两个面容很相像的壮汉。 “冯林!冯辉!孪生兄弟,跟随我多年,忠心耿耿!让他们随你去。” 辞别了王贵,杨希带着冯林和冯辉两兄弟回到杨府别院。 午时已过,泉公公马车到了杨府别院。 和昨日不同,今日泉公公下了马车,放下瓜果篮,一句话也不跟杨希说,转身就走。 杨希带着冯林两兄弟悄然跟在泉公公马车后。 一路无话,随着马车到了汴京城内,穿过了金水河,在一座赌坊门口停下了。 泉公公跳下马车,吩咐赶车的先回去。自己左右瞧了一下,悄然钻进了赌坊内。 杨希三人守在赌坊外汤饼摊上。 一直到月上柳枝头,都没有等到泉公公从赌坊内出来。 冯辉性子急,烦躁地在杨希身边转圈圈。 “七少爷,您说这赌坊内会不会有暗门,那个太监已经从后门离开了?” 杨希摇头一笑,“耐心!捕猎最重要的就是耐心。” “不行!俺等不下去了,俺进去看看。”冯辉拔腿就准备离开。 冯林作为大哥,性格稳重,按住了冯辉肩头,“坐下!将军吩咐过,让我们听七少爷的吩咐。难道你要违抗军令?” “劳什子一个太监而已,俺冲进去,弄晕他,直接扛走。比俺们在这里傻等强多了。” 冯辉语言里充满了怨言。 冯林面色一冷,“二弟,别忘了你的身份。” 冯辉不满道“俺没忘!俺们兄弟是战场上冲杀的悍卒,可不是什么绿林大盗,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杨希在一旁听了半天,算是听出来了。 冯辉不服他! 对此,杨希并不在意,他只是静静的坐在汤饼摊上盯着赌坊门口。 又过了半个时辰,汤饼摊主人,一位老婆婆颤巍巍走过来。 “三位客官,天色晚了。老婆子该收摊了。” 听到老婆婆收摊,冯辉又开始埋怨了。 杨希也觉得天色有些晚了,眼看要宵禁了,再不出城,城门就要关闭了。 “七少爷,您看看,一会儿就要宵禁了。要不……我们明日再来?” 杨希刚要点头,突然发现从赌坊内钻出个人影,鬼鬼祟祟的。 “出来了!跟上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动手。” 冯林兄弟二人精神一震,三人悄然离开了汤饼摊,跟在泉公公身后。 一路跟着泉公公走街串巷, 入夜的汴京城,形单影只的行人匆匆忙忙往家赶,生怕错了时辰,被巡街禁军抓到衙门里去。 路过一条黑漆漆无人的巷子,冯林兄弟二人扑上去,一根闷棍打晕了泉公公,扛上便走。 三人扛着泉公公,趁着城门未关之前,悄然溜出了汴京城。 第0007章 催眠术 杨家庄西,有一座破庙,庙里供着一位菩萨,菩萨身躯从中而断,供桌虫蛀鼠咬,残破不堪。 冯家兄弟扛着泉公公,一头扎进破庙。 在破庙一角,掀开了一口破水缸,水缸底部,露出了一口黝黑地洞。 杨希跟随在冯家兄弟身后,见到黝黑地洞,脸上闪过一道愕然,“地窖?” 冯辉得意的嘿嘿一笑,在地洞周遭摸索出了一支火把,点燃火把。 在火把照耀下,一条青石阶梯出现在杨希眼前。 顺着青石阶梯而下,一间石头垒成的密室出现在杨希眼前。 冯辉把火把插在墙壁兽口中,一脸得意的说道“这间密室,可是俺们兄弟二人耗费了一年时间挖出来的。” 杨希夸赞的冲着冯辉竖起了一根大拇指,冯辉乐的快找不着北了。 冯林话不多,在密室刑架上绑上了泉公公,半桶馊水向泉公公头上浇去。 泉公公浑身一个激灵,还未睁开眼,就已经开始破口大骂。 “该死的泼贼,可知杂家身份,敢绑架杂家,贵妃娘娘一定会诛你九族……” 泉公公骂了一半,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杨希的脸。 杨希笑吟吟凑到泉公公身边,“泉公公,怎么,不认识我了?” 泉公公脸颊上勉强挤出一个笑意,“杨七少爷……您何故跟杂家开这种玩笑?” “玩笑吗?”杨希脸上笑意渐渐敛去,目光变的尖锐,“我为什么绑你,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泉公公被杨希尖锐的目光瞅的浑身不舒服,双眼不敢直视他的目光,眼神开始闪躲。 “杨七少爷,杂家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杂家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求您绕过杂家。” “好!只要你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放过你。” 泉公公闻言,小鸡啄米般点头,“杂家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在宫里赐下的瓜果中下毒,是受何人指示?” 泉公公神情一慌,赶忙解释道“宫里赐下的瓜果中有毒?杂家真不知道。杂家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宫里赐下的东西上面做手脚,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杨希眼神开始变冷了,盯着泉公公,“泉公公,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是要逼我用刑才肯招认。” “用刑!” 在杨希注视下,冯辉甩开膀子,抓着一根皮鞭,抽打在泉公公身上。 泉公公在皮鞭抽打下,不断哀嚎,嘴里不停冒出讨饶的词。 然而,杨希想听到的事情,却一句也没从泉公公嘴里冒出来。 一炷香时间,冯辉额头上浮起了细汗,泉公公身上布满鞭痕。 杨希一脸愕然,“这就是你们的审问手段?” 杨希很想体验一把,恶少指挥着狗腿欺压他人的感觉,但注定失败了。 狗腿严重不合格! 冯辉皱眉,甩了甩手上皮鞭,不满道“不然呢?” 杨希摇头,让冯辉退下。 他准备亲自动手。 冯辉想反驳,却被冯林紧紧拉住。 杨希凑到泉公公身前,弹指挥动,一枚金链枪头吊坠出现在他手上。 金色枪头吊坠在火把照耀下,闪烁着一点光芒。 吊坠在泉公公眼前不停摇晃。 杨希柔和的声音渐渐进入到泉公公耳中。 “泉公公,看着这个吊坠……” “慢慢告诉我,你现在是不是浑身很疼,很累……” “是……” “累了就要休息……” “下面,我打一个响指,你将睡过去……” “吧!” 伴随着杨希响指声出现,泉公公昏睡了过去。 杨希随意坐在泉公公身前,问道“宫里赐下的瓜果里,被下了毒,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泉公公昏昏沉沉,如同中了魔咒一样,嘴唇轻启。 “知道……” 冯林和冯辉两兄弟,早已被杨希的手段给震惊到了。此刻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被催眠的泉公公回答杨希提出的一个又一个问题。 一个时辰后,杨希从泉公公嘴里得知了他所想知道的一切。 他猜测的没错,给瓜果中下毒的的确是潘贵妃,泉公公就是知情者和操作者。 潘豹因为被杨家大郎夺了本该到手的五品官爵,怀恨在心,经常在潘贵妃面前埋怨。 潘贵妃存心想为自己弟弟出一口恶气,所以在多番打探以后,得知了杨府内,享用宫里赐下瓜果的只有杨希,所以就在瓜果中下毒,打算毒死杨希,给杨业一个教训。 “还真是胆大妄为,不给你一点教训,我就不叫杨希。” 杨希眼中闪过一道冷意,吩咐冯林看押好泉公公。 冯辉随同着杨希一起回到杨家庄向王贵复命。 一路上,冯辉收敛起了浑身傲气,一副讨好的模样凑到杨希身边。 “七少爷好手段,小人长这么大,闻所未闻。” “不会拍马屁就别拍。”杨希翻了个白眼,“不说我是偷鸡摸狗之辈了?” 冯辉尴尬的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小人狗眼看人低,还望七少爷别怪罪。俺们这些战场上冲杀的汉子,最佩服有本事的人。七少爷有神仙手段,那是有大本事的人。小人今后必定对七少爷言听计从。” 在冯辉和冯林兄弟眼里,杨希的催眠术,那就是能够掌控人心的神仙手段。 冯辉前倨后恭,心里的想法杨希猜的七七八八,他也懒得跟冯辉这个莽汉计较。 两人回到了杨家庄。杨希叮嘱冯辉,千万别把他会这种手段的事情告诉王贵。冯辉满口答应了。 冯辉去向王贵复命,杨希一个人借着月色回到了杨府别院。 一进门,就看到阿七小丫头蜷缩在小楼楼梯口迷糊糊睡着了。 抱着阿七回到楼上,安顿在软塌上,细心为她盖上被子。 折腾了一晚上,杨希也困了,靠在拔步床头睡过去。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阿七起床,见到自己睡在床榻上,自家少爷靠在床边,心里暖乎乎的。 在阿七热心伺候下,简单洗漱了一番,吃过早饭,杨希准备去泡制泉公公。 刚出院门,就被一队人马给堵在门口。 第0008章 老杨驾到 为首一匹高头大马,马背上端坐一位身材魁梧,蓄着短须的汉子,汉子头戴金冠,身穿一身黑色锦缎,上面金丝勾勒着云纹。 汉子背后,跟随着一队亲兵,一个个身穿火红盔甲,手持着长枪,拱卫在汉子四周。 王贵牵着马缰绳,笑吟吟的看着刚出院门,一脸茫然的杨希。 从杨希身后窜出一个小脑袋,见到马背上的汉子,乖巧的施了一礼。 “奴婢见过老爷!” 杨希再傻也反应过来了,眼前马背上的汉子,就是他的老爹。大名鼎鼎的金刀老令公杨无敌。 “孩儿见过爹爹。” 老杨端坐在马背上,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下了马,在王贵带领下进了别院,别院正中是厅堂,杨希用不着,所以一直锁着,眼下老杨驾到,厅堂大开中门,恭迎老杨坐在上首。 杨希低眉顺耳站在下首,等待老杨训话。 昨夜才抓了泉公公,今日老杨就驾到,杨希心里暗骂了一句。 老王贵,你个叛徒! “听你王叔说,你遇上事了,还调动了家将?”老杨问话,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杨希看向王贵,王贵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确有其事!” 老杨板着脸,“何事如此紧急,让你越过我这个家主,直接调动家将?” 杨希眼前一亮,再看向王贵。 王贵乐呵呵笑道“七郎,调动家将必须得到家主首肯。你可不要埋怨王叔将此事汇报给将主。” 不埋怨!怎么会埋怨呢?老王贵,你真是个好人。 杨希心里为王贵点了个赞,只要老杨不知道泉公公的事就好。 “孩儿……” “哼!”不等杨希把话说完,老杨冷哼了一声喝斥道“小小年纪就学会跟人争风吃醋了,居然还敢调动家将,难道你忘了家法了吗?” 得了!老杨已经为此事定性了。 争风吃醋确实是一个好借口。 杨希自己都没想到,老杨就已经帮他把借口想好了。 接下来,顺着老杨的话说下去就可以了。 “孩儿知错了。” 杨希变相默认了老杨所说。 老杨觉得自己慧眼如炬,一下猜到事情始末,顿时大发家主威风。 “请家法!” 跟随在老杨两侧的亲兵,捧出了一根黑漆木棍,跪倒在老杨面前。 老杨手持木棍,空舞了两下,抡出了一阵风声。 杨希腮帮子在打哆嗦,以老杨这一膀子力气,一顿家法下来,他非在床上躺半个月不可。 要不要把真想说出来,免遭皮肉之苦? 在思索之际,杨希已经被亲兵架在了木凳上。 老杨手持着木棍虎视眈眈。 “啪!” 一棍落下,杨希觉得半个屁股火辣辣的疼,眼泪鼻涕一下全涌出。 招了! 打定了主意,刚准备张口,就听到了别院墙壁上传来一阵得意大笑声。 “杨业,你很不错。这小子就是欠揍,替老夫多打两下出出气。” 老杨听到有人直呼其名,心里也有些恼怒,一瞅墙头上趴着的那个老者,心中怒意顿消,赶帮抱拳施礼。 “杨业见过梁公。” 老者点头算是回应了,催促着老杨道“快行家法!老夫等着看呢。” “家中劣子,顽劣成性,得罪之处,还望梁公念其年幼,切莫怪罪。”听到老者似乎对杨希有成见,老杨赶忙为杨希开脱。 “你狠狠揍他一顿,老夫就不怪罪了。” 老者也是个顽劣性子,大大咧咧说了一句。 “杨业自当教训劣子。” 老杨话音落地,手持棍棒准备继续动手。 “慢着!” 趴在木凳上的杨希大吼了一声,冲着墙头上老者咆哮了一句。 “今日我若再挨一棍,你就别想再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一幅画。” 老者脸上得意的笑容一僵,旋即咆哮道“臭小子,你敢威胁老夫……” “逆子闭嘴!胆敢如此跟梁公说话,看家法。” 见老者生怒,老杨急忙训斥杨希,手持着棍棒打向杨希。 “慢着!” 这一次是从老者口中喊出,老者咬牙切齿的盯着杨希,对老杨道“杨将军,给老夫一个面子,今日就绕过这个臭小子。” 老者的面子很大,老杨闻言,拱手道“既然梁公为他求情,杨业自当遵从。” 老者叹了一口气,“说起来,这小子去烟花柳巷之地,也是老夫的错。跟人争风吃醋,也是老夫窜梭的。” 老杨一脸愕然。 “这……此话何解?” 老者嘿嘿一笑,杨希浑身打了一个哆嗦,他觉得老者笑声中充满了不怀好意。 “你家这七小子跟老夫说,他不想习武,想去习文,考科举。因此,老夫窜梭他去烟花柳巷之地沾染一些文气。” 去烟花柳巷之地沾染文气?这话有人信? 杨希觉得,这话说出去,傻子都不会信。 “此话当真?”老杨一脸喜色,彻底颠覆了杨希的认知。 老者悠然道“自然!此子虽然性格顽劣,但是颇有慧根,是个习文的好苗子。你若有机会进宫,向陛下讨要一个太学子身份,送此子去太学学习几年,将来你们杨家也能出一个进士。” “哈哈……”老杨闻言大笑了三声,一把抓起了趴在凳上的杨希,“臭小子,随为父回府。为父这就进宫向你求一个太学子身份。” 这神转折! 杨希还没反应过来,一脸呆萌的问老杨,“爹,孩儿被你罚住在这别院一个月,还在还没期满?” 老杨拍着杨希肩膀,满脸笑意,豪迈的大手一挥,“只要你能好好读书,考中进士,即使爹自罚住在这里一个月……不,自罚一年爹都愿意。” “那孩儿跟人争风吃醋,爹您不生气了?” 老杨一脸关切问道“手上银钱够不够?烟花柳巷之地最耗费银钱,回头让你娘多给你一些月例。嗯……爹再派两个身手好的跟着你。” 杨希彻底愣住了! 这剧本有点不对啊? 哪有老子给儿子发钱,让儿子去青楼玩的?往上数几百年,这种事儿也不多见吧? 难道老杨说的是反话,还有更大的愤怒在酝酿? 第0009章 赵普?! “杨将军且慢,老夫觉得这小子是可造之才,打算让他留下调教一番,不知杨将军意下如何?” 趴在墙头的老者开口。 老杨听到了老者打算亲手调教杨希,心里别提多欢喜了,赶忙拱手施礼。 “能得梁公指点,是劣子的荣幸。” 老杨在杨希晕乎乎状态下,狠狠夸赞了他一番,然后骑着马匹,带着亲兵扬长而去。 老者在阿南搀扶下,到了杨家别院,在杨希面前晃了晃手。 “小子,回神了。” 杨希虽然回神,但脸上还是摆着一脸疑惑的表情。 老者在阿南伺候下,躺在软塌上,面对着杨希。 “是不是想不通?” 杨希点头。 老者灿灿一笑,抬起苍老的手掌,拍了拍杨希肩膀,“想不通就对了。历来文官谋国,武将战疆场。武将的功勋都是凭借着血肉拼杀出来的,稍有不慎,就会身死。你爹作为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军,这种体会会更深。” 老者见杨希还是一脸疑惑,就继续解释,“在咱们宋朝,武将看似满门荣华,在朝堂上却没有多少地位。你可以想想,一个七品小官,就敢指着一位国公的鼻子喝骂。这足以显示文官的地位高于武将。当然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什么?”杨希追问。 老者淡然回了一句。 “太祖训刑不上大夫。你可懂?” 经过老者提醒,杨希想起来了,有宋一朝,文官的地位确实高于武将。而且,太祖的一句‘刑不上大夫’,彻底成为了文官们的保护伞。只要不是犯下谋逆大罪,文官犯了其他罪行,惩罚低的可怜。 最重的也不过是罢官去职,流放千里。 可以说文官在大宋,地位超然。 难怪老杨在听到了杨希要习文的时候,欢喜的都快找不到北了。 事实上,对于以后自己混文官还是混武将,杨希都无所谓,他只需要在关键时刻想办法保住杨家一门就好了。 只不过,经过老者分析,他觉得混文官绝对比武将强太多。 想通了这一点,杨希心中疑惑扫尽。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啊!” 杨希随口感叹了一句,老者眼中闪过一道惊讶。 “想不到你小子居然能说出这么有深意的一句话。” 见老者一脸神秘笑意的看着自己,杨希心里又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眼前这个老头,存心把他推到文官的路上,究竟是何用心? “老头,我又没说自己以后混文官,你处心积虑的替我谋划,肯定不怀好意……” 老者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杨希提出的问题。 老管家阿南一脸得意的说道“只要你走上文官的路,以后就是我们家老爷盘子里的蚂蚱,任我们家老爷揉捏。” 杨希心头一惊。 他早应该猜到,老者肯定是个很有身份的人,不然杨业也不会对老者如此恭敬。 “敢问老丈究竟是何人?” 阿南骄傲的昂起头。 “文官之首,当朝宰执,梁国公,赵普。” 赵普?! 杨希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赵普是何人? 伺候太祖和太宗的两朝老臣,宋朝开国功臣,三度拜相,倍受太祖和太宗两位皇帝恩宠,皇帝眼中的大红人。 赵普读书少,但喜《论语》。 ‘半部《论语》治天下。’ 这句话被后世儒生奉为至理名言,影响了中华大地足足上千年的存在。 他说一句话,别说杨业会给面子,就算是皇帝,也得给他几分面子。 可以说,天下文官都是人家手下的小卒。 难怪了…… 得知了赵普身份,杨希立马换了一副恭顺的态度,“小子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相爷海涵。” 赵普在软塌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着,调笑道“小子,何故前倨后恭?” 杨希嬉皮笑脸道“以后要跟在您老身后混饭吃,得罪不起。” 赵普得意的挑了挑眉。 “知道得罪不起就好!以后出去,别跟人说老夫向你求画这种事儿。明明是老夫偶然领悟出的画技,怜悯你苦苦恳求才教给你的。知道吗?” “知道了!” 赵普满意的点了点头,“还算是个聪明的小子……阿南,扶老夫回府。” 赵普慵懒的蜷缩在软塌上,被家丁抬出了杨府别院。 杨希望着赵普的背影,骂了一句。 “臭不要脸的!” 素描这种画技虽说不是杨希所创,但也是他冒着生命危险从千年以后带过来的。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被赵普一句话给拿走了,他怎能不气? 不过!生气也没用。 老家伙位高权重,他要敢动老家伙一根汗毛,估计不用皇帝下手。老杨就会提着自己硕大的金刀,剁了他的脑袋。 大佬惹不起! 杨希决定以后离老家伙远点。 …… 赵普一走,杨希悄然一个人来到了杨家庄西面破庙,进入到了地窖密室。 冯林守候在密室里,见到了杨希,迎了上来。 “怎么样?醒了没?” 冯林拱手道“早晨鸟叫的时候就醒了,又吵又闹的,属下担心暴露,就把他打晕了。” 杨希上前,提了一桶清水,浇醒了泉公公,继续对泉公公实行催眠。 该问的已经都问出来了,按理说杨希为了避免暴露,应该杀人灭口。但是杨希不想就这么轻易结束,他打算给潘贵妃一个教训,让潘贵妃以后乖乖做人。 负责实行这个计划的重任,就落在了泉公公身上。 简单的催眠可以套出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但是要操控一个人的意识,就必须进行深层次的催眠。 在心理学方面,杨希也不过是半路出家,仅仅掌握了一些简单的催眠技巧。深层次的催眠他以前尝试过,但是没有成功。 再次对泉公公催眠,泉公公的意识明显变的薄弱了。 也许是被关在黑暗的密室里,又经过了冯辉摧残,身心都受到了伤害,精神受损。 杨希以前实验的从未成功过的深层次催眠,居然成功了。 当泉公公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和常人无异,但是在他心里,杨希已经成为了他的主人。 冯林一脸惊恐的看着泉公公一脸恭顺的站在杨希身旁,震惊的说不出一句话。 “去吧!你本是良家子,奈何父母都被潘贵妃所害。你之所以潜入到宫里当宦官,为的就是为你的父母报仇!杀死潘贵妃!” 第0010章 杨业入宫 深层次催眠了泉公公,放了他回宫。 杨希和冯林一起回到田庄,一路上冯林不敢抬头看杨希一眼,生怕被他鬼神一般的手段摄魂魄。 到了王府门口,杨希遣退了冯林,冯林如释重负的钻进王府,再也不肯露头。 解决了一个麻烦,杨希心情舒畅,躺在杨府别院软榻上,享受着封建社会贵族阶级该有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腐朽生活。 然而,他却不知道宫中,因为他,已经吵成了一锅粥。 杨业望子成龙心切,得知了杨希要习文,又得到赵普指点,回到杨府,换上了朝服就直接入宫。 说起来,以杨业四品镇北大将军的身份,非传召、非早朝时间,是不允许的。 之所以能随时随意见驾,完全仗着赵光义宠信。 赵光义得位不正,登基称帝的时候,连一纸诏书都没有。关于赵光义如何登上帝位的各种传闻也在宋朝传的沸沸扬扬的。 赵匡胤一招杯酒释兵权,彻底寒了开国武将的心,导致了他们在后来的战争中出工不出力。 这导致了赵光义手下能用的将领少之又少。 恰巧在赵光义可用之人匮乏的时候,北汉降将杨业及时出现,弥补了这个缺陷。 赵光义有心培养杨业成为心腹,因此对他恩宠有加。 杨业爵位虽然比不过那些开国功臣,但却成了宋朝朝堂上最特殊的一个,能够随时见驾。 杨业坐着官轿,风风火火闯到了宫门前,经过通禀,得到允许。 下了官轿,入了宫门,一路小跑赶到了延福宫。 延福宫是皇帝和皇后游乐之所,宫中殿、亭、台、楼、阁众多,赵光义闲暇之余经常宴请重臣在这里吃酒。 杨业在小宦官带领下,走到了一座凉亭。 老远,就听见了一阵欢笑声。 小宦官在杨业身边躬身道“陛下今日请八王爷在此讨论佛经,贵妃娘娘作陪。奴才身份卑微,不敢贸然进入。杨将军自行进去即可。” 杨业眉头一挑,“可曾通传?” 有贵妃作陪,若是没有经过通传,冒然闯入,可是杀头大罪。 “已通传!陛下已然准许。” 听到皇帝已然准许,杨业便顺着石阶,大步流星走向凉亭。 凉亭边上有一汪湖水,湖水里的水是从地下引入的活水,通过一个个石雕兽头,喷入湖内。 湖中栽种着荷花,星星点点泛着绿芽,透出一股初春生机勃勃的气息。 在凉亭和湖水之间,摆放着一张檀木方桌,桌上摆放着熊掌、虎胆等菜肴。 桌前,端着着一位中年,剑眉入鬓,双眼夹细,内里透着一股精光,国字脸上写满威严,身穿龙袍,头戴紫金冠,手持着瓷酒杯,正在开怀大笑。 中年对面,有一位青年作陪,剑眉星目,面如玉冠,二十七八上下年纪,蓄了两撇精干的短须,一身四爪紫色蟒袍。 还有一位贵妇人,眉如柳叶,目如星辰,鼻如琼勾,嘴如樱桃,肌肤雪白,手指纤细,一身大红牡丹襦裙。此刻,提着一壶清酒,正在为二人斟酒。 杨业快步上前,躬身施礼。 “臣,杨业!参见陛下!见过八王爷!见过贵妃娘娘!” 端坐的中年正是当今圣上,赵光义。陪坐的青年,正是大名鼎鼎的八贤王赵德芳。而剩下的一位贵妃人,正是贵妃娘娘。这位贵妃不是旁人,正是下毒毒害杨希的潘贵妃。 潘贵妃听到杨业铿锵有力的声音,斟酒的手颤抖了一下。 昨日她派遣心腹李泉去送赐下的瓜果,李泉一夜未归。眼下杨业急匆匆进宫,她心里有种事情败露的恐慌感。 一旦毒害杨希的事情败露,纵然赵光义对她宠爱有加,也会惩治她为杨业泄愤。赵光义肚量不大,算不上千古名君,可也算不上无德昏君。 后宫毒害朝廷重臣子嗣,这事儿要是被人知道了,老赵家江山可就坐不成了。 赵光义不傻,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楚的。 杨业距离越近,潘贵妃心里就越恐慌。 赵光义和赵德芳叔侄二人并没有注意到潘贵妃脸上的表情变化。 见到杨业,赵光义一脸喜色,哈哈大笑,“杨爱卿,朕刚才还在跟皇侄夸赞你。” 赵德芳见到杨业,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开怀笑意。 “杨将军,陛下刚才说,得你一人,如同得到十万大军。你镇守雁门关,令辽人不敢侵我大宋分毫。实乃我大宋之福啊!” 杨业性情耿直,当即拱手道“当不得陛下和八王爷夸赞。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此乃我应尽的本分。” 赵光义闻言,大喜。 “杨爱卿谦逊了。有杨爱卿坐镇雁门关,朕就可以放心治理江山,恢复国力。待到几年后,国力恢复,朕定当挥师北上,收复燕云。” 杨业肃立,“臣自当冲锋在前,为我大宋开疆拓土。” “好!好!好!” 赵光义心里甚慰,喝彩三声。 赵德芳也跟着喝彩,唯有潘贵妃心思忐忑。 杨业忠心表过了,却没忘记此行的目的。待到赵光义笑容渐收,他开口了。 “臣此番进宫,有一事恳求陛下。” 听到杨业有事恳求,赵光义不仅不恼,反而一脸饶有兴致的问。 “何事?” 赵光义作为一个帝国的主宰,往日里都被人求烦了。但是,性情耿直的杨业还是第一次求他。 杨业也不寒暄,直接说出了目的。 “臣想向陛下恳求一个太学子身份。” “哦?”赵光义惊讶。 赵德芳一脸疑惑。 按理说武将找皇帝求官,求的都是武官。突然冒出来一个异类,彻底引起了叔侄二人的兴趣。 杨业继续说道“臣膝下第七子,不喜武,独好文。您也知道,臣府上武艺高强的教头有。可是这懂文墨的先生却无一人。臣不忍心看他在家蹉跎岁月,所以就想讨一个太学子身份。以后学成,也能为陛下,为江山出一份力。” 以杨业的性情,为了能帮杨希讨一个太学子身份,不惜撒谎。由此可见,他多么迫切希望家里出一个清贵的文官。 事实上,从杨希懂事开始,他就为杨希请了六位先生,被杨希和杨六郎二人给调皮捣蛋的整治了一番,一个个都落荒而逃了。 杨希为何突然转性了,杨业不想深究。 为了杨府出一个读书人。 老实人杨业,也学会了睁着眼睛说瞎话。 第0011章 意气风发潘贵妃 赵光义喜读书,‘开卷有益’这个成语出处就是源于他。 听闻杨业恳求,拍手叫道“难得,难得,杨府上居然能出一位文人。朕……” “陛下且慢。” 赵光义刚要答应,潘贵妃出言阻止。 潘贵妃得知杨业不是进宫来找茬的,心里大石落下。 听到杨业诉求,心里不舒服。 凭什么本贵妃的弟弟还在汴京城里欺男霸女抖蛐蛐,你杨府上的子嗣就开始力求上进了? 必须打压。 “爱妃何意?”赵光义皱眉。 潘贵妃心里有自己的算盘,赵光义心里同样有自己的算盘。 他从继位到现在,一直都在限制武将权力,确立文官政治。只是,将门上下一气,为了保护自己的权力,产生的抵抗力很大。 杨业的恳求,让他看到了一条新思路。 潘贵妃心知打断赵光义说话,赵光义心中不喜,讨好的温言细语。 “陛下,臣妾近日汴京城传闻,杨将军家第七子身患癔症,光天化日之下,穿着内衬四处奔跑……” 赵光义眉头一松,“竟有此事?” “自然!”潘贵妃继续进谗言,“陛下,您想,文人好名,掌管太学的又是沈伦,此人历来刚正不阿,若是知道此事,断然不会允许他进学……” 临了,潘贵妃又补了一句。 “以沈伦的性子,陛下开口也未必管用。同为将门一脉,臣妾也不想看到杨将军因此丢了面子。” 提到沈伦,赵光义面前就浮现出一张老脸,每次看到这张老脸,他都有发火的冲动。 “这老小子,在朝堂上,连朕的面子也不给。” 沈伦是开国功臣,行事刚正,功勋卓著。很多时候,赵光义也拿他无可奈何。 见赵光义脸上浮起一丝犹豫,杨业不干了。 家里出一个想学文的不容易。 “陛下,贵妃娘娘所言大谬。犬子身患癔症之事,纯粹是捕风捉影。汴京城的传闻也是子虚乌有。沈相乃是当朝大儒,断然不会人云亦云,相信这些传闻。” “这……”赵光义拿捏不定。 潘贵妃凤目一挑,“陛下,纵然此事是子虚乌有。但,太学之内的学子,无一不是苦读数年,方才考入太学的。一旦陛下准许了杨家七子入学,对那些寒窗苦读却入不了太学的读书人不公平。到时候,这些读书人肯定埋怨陛下不公。” 潘贵妃幽怨,“臣妾可舍不得陛下背上这种骂名。” 赵光义觉得有理,面色为难,“杨爱卿,朕也想为你大开方便之门,只是这么做,确实对天下读书人不公啊!” “陛下!”杨业急了。 潘贵妃眼中闪过一道得意之色。 论口舌之利,杨业终究不是潘贵妃的对手。 “陛下,皇侄以为,不如先让杨七郎入太学读书,却不给太学生身份。若他真有天分,以后再补上太学的考核。到时候赐下太学生身份也不迟。” 赵德芳见不得老实人被欺负,开口帮腔。 潘贵妃一听这话,心里不乐意了,这不是挂羊头卖狗肉的伎俩吗? “陛下,杨家七子入太学,还没个身份。那还不被人欺负?我将门子嗣,断然受不得这种委屈。” 如果杨希在此处,一定会为潘贵妃竖起一根大拇指。 这话说的漂亮,明面上在为杨希打抱不平,暗地里却在使绊子。 赵光义夹在爱卿和爱妃之间,进退两难。 可惜,国子监是元、明、清三朝时期才设立的学府。不然赵光义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赵光义看向赵德芳,把包袱抛给了赵德芳。 赵德芳仔细一想,有了主意。 “皇侄以为,不如将此事通知给沈伦,让太学设下考核。倘若杨七郎能通过考核,就准予他进入太学。如此一来,这天下读书人也没有什么好埋怨的了。” 赵光义眼前一亮,“如此甚好。传旨给沈伦,让他看着办。” 潘贵妃可是仔细调查过杨希的,以她对杨希了解。杨希参加太学考核,根本没戏。 潘贵妃目的达成,眉开眼笑。 “陛下英明。” 潘贵妃了解杨希,作为人父的杨业又何曾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杨希从小好武,偏又天生了武骨,在习武一途上,堪称一日千里。可是论习文,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一封完整的书信都写不了,更别提参加太学考核。 然而,赵光义金口一开,此事已定性。 杨业唯有硬着头皮,拱手施礼,“臣尊旨……臣告退……” 杨业风风火火入宫,垂头丧气出宫。 坐上官轿,板着脸回到杨府。 一进杨府,杨业立马吩咐管家杨洪,把家里能用的笔墨纸砚,以及带字的书籍,全都一股脑的打包在一起,准备送去给杨希。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杨业只希望杨希在参加考核的时候,别输的太惨。 就在杨业忙着在府里搜寻带字书籍的时候,宫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在皇帝面前打压了杨家的潘贵妃,意气风发的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一进宫门,瞧见了伺候在一旁的泉公公。 “李泉,本妃派你去赐了一趟瓜果,你这一夜未归,脸上又带着伤痕,可是碰到了什么歹人?” 女人都有护短的性子,李泉是潘贵妃宫里的贴身太监。平日里数李泉伺候她的时候最舒心。 眼下见李泉一脸鞭痕,潘贵妃心里生出了一丝火气。 李泉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潘贵妃皱眉,“不用怕!告诉本妃,你惹上了谁,遭人毒打。本妃灭他满门。” 潘贵妃将门出身,难免沾染上一些武人习性,加上入宫以后深得皇帝宠爱,性情更加跋扈。 见李泉依旧一言不发。 潘贵妃心头火气更胜,一个巴掌抽在李泉脸颊上。 “狗奴才!本妃手下怎会出你这种怂货。” 潘贵妃凤目上扬,“说!究竟是谁?纵然是皇亲国戚,动了本妃的人。本妃也要让他好看。” 李泉在潘贵妃怒喝下,缓缓抬起头。 一双呆滞的眼睛确认了潘贵妃的身份,袖口滑落出一柄锋利的匕首。 “贵妃娘娘!奴才今生遇到最大的歹人就是你。还我父母命来!” 第0012章 牛头马面? 泉公公匕首刺出,直逼潘贵妃咽喉要害。 潘贵妃大惊,想躲闪,背后月形书架挡住去路。 泉公公手里的匕首已经划破了潘贵妃咽喉上的皮肤。 潘贵妃香消玉损在即。 刹那间,从书架后窜出一道人影。 人影从泉公公面前一闪而过,泉公公愣在当场,旋即手中匕首掉落在地上,身躯也跟随倒下。 殷红鲜血顺着他的脖颈奔涌而出。 在泉公公身体旁,站着一位身材纤细,身穿黑色劲装的女子,面色冷清的盯着他的尸体。 潘贵妃不愧为将门虎女,短暂惊恐过后,稳定了心神。 潘贵妃恼怒,“混账奴才,谁给你的胆子行刺本妃。” 对着尸体发泄了一会儿怒意,潘贵妃抬头问黑衣女子。 “为何不留活口?” 黑衣女子面无表情,“属下只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黑衣女子话中的意思很简单,她只负责保护潘贵妃安全,剩下的事情她不管,她也不会听潘贵妃调遣。 “你!”潘贵妃凤目含煞。 竖起手指准备指责黑衣女子,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黑衣女子的身份不一般,她是皇帝直属贴身卫队的成员,武功高强,仅听命于皇帝一人。除此之外,任何人无权调遣。 潘贵妃虽然身份高贵,也无权指挥她做任何事。 守卫在宫外的太监宫女们似乎听到了响动,赶了过来。 黑衣女子向潘贵妃施礼后,在太监和宫女们赶来之前,悄然消失在了宫殿里。 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了赵光义处理政事的拱垂殿。 见到黑衣女子出现,赵光义放下了手中书卷。 “何事?” 黑衣女子单膝跪倒在赵光义身前,禀告道“潘贵妃刚才在寝宫遇刺,属下已经将刺客击毙当场。” 听到寝宫行刺,似乎触动了赵光义某个神经,他眉头紧皱,下达命令。 “彻查此事!另外,吩咐下去,暗中彻查宫内所有人,看看有没有同党。” 黑衣女子领命,退出拱垂殿。 赵光义端坐在龙椅上,眼神变的异常锐利。 宫里发生的事,杨希全然不知情。 此刻,他正一脸呆滞的盯着院内忙碌的人群。 黄昏临近的时候。 杨府管家杨洪,驾着马车,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杀进了杨府别院。 然后,就开始一马车一马车的卸下书籍、笔墨纸砚。 一百平米左右的小楼二楼卧室,瞬间被塞的满满当当。 即便如此,杨洪还指挥着家丁仆人继续往下搬。 杨希完全感受了一把什么叫有钱人。 程门立雪、照壁透光什么的完全和他无缘。只要他透露出了一丝想读书的意思,杨业就迅速为他准备好了一切。 东西很多,直到明月初升才搬完。 除了笔墨纸砚和书籍以外,杨业还为他配了两个跑腿家丁。 两个家丁满脸横肉,一脸恶相,一左一右站在杨希两侧,凶神恶煞的。懒丫头阿七吓得都不敢靠近他们。 汴京城夜晚有宵禁,城门会关闭。 这些家丁仆人都被杨洪安排住在了杨府别院里。 料理完一切,杨洪带着一位身材瘦弱的汉子上了小楼。 小楼里,杨希正在仔细打量杨业派给他的两个家丁。 两个人都天生异象,一个双眼如铜铃,瞪得老大,不怒自威;一个面长如马,血盆大口,甚是吓人。 这两个人,晚上扔出去,不用妆扮就能吓死人。 “你二人叫什么?” 大眼汉子声若洪钟,一开口,杨希感觉小楼都在颤抖。 “洒家叫牛头。身边这个是我兄弟马面!” 牛头马面?! 我还黑白无常呢! 见杨希一脸异样的看着自己,牛头憨憨的说道“七少爷别怪罪,我兄弟马面从小就不会说话。所以只能我替他回答。” 杨希额头浮起黑线。 谁问你你兄弟能不能说话了?本少爷是在考虑如何惩治你们这两个装神弄鬼的家伙。 “你们……真叫牛头马面?”杨希疑惑。 牛头猛点头,一脸诚恳。 “我们从小就是孤儿,在庙里长大,因为长相怪异,所以就被人叫牛头马面。后来去从军入军籍,要报名字。我们兄弟又不识字,也不会给自己起名。所以就报了个牛头马面。” 杨希再三确认这两个家伙不是在戏耍自己后,就痛快的原谅了他们。 在这个读书人是宝贝疙瘩的时代。没文化不是他们的错,错的是时代。 牛头马面就牛头马面吧! 以后带出去吓唬人,应该很有效果。 瞧把阿七丫头吓得,都不敢上楼来帮少爷暖被窝了。 杨希盘问完了牛头马面,杨洪也到了他的卧房。 “七少爷,按照老爷吩咐,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以后您有什么吩咐,只管差人告诉我即可。” 杨希点头,问道“洪叔,你后面这位是?” 杨洪灿灿一笑,“正要为七少爷介绍。这位是跟随老爷多年的亲兵,以后负责教授您武艺。” 杨希愕然,“我还要学武?” “自然!” 事实上杨希并不清楚,在宋初,乃至宋之前,文人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真正的文人,除了文化课过关之外,还要懂得骑射,会一些棍棒。 要知道,供在庙里的孔老夫子腰间都挎着剑,更别提孔老夫子的门徒了。 也许是因为明清时期,文人们过于羸弱,才让杨希陷入了一个误区。 负责教授杨希武艺的教头名叫顾无言。 人如其名,从进入小楼,到出小楼。顾无言总共就说了三个字,那就是他的名字。 一夜无话,次日一大早。 杨希就被顾无言从被窝里拽起来了。 在顾无言监督下,开始打熬气力。 牛头马面两个傻乎乎的陪在杨希身旁一同打熬气力。 杨希本以为自己会累成一条死狗,没想到在顾无言的残酷对待下,他应付的居然游刃有余的。 事实上,杨希的前身从小嗜武,早就为他打下了厚实的根基。而且这具身体根骨奇佳,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这才是他能轻松应付顾无言的根基所在。 古人习武,没太多画画架子,首要就是练功。 这个功指的就是基本功。 基本功中包括,练习臂力、腰力、腿力、指力等等。 第0013章 飞白 打熬完气力,习练了一些枪棒把式,杨延嗣身上也浮起一层细汗。 晨练结束后,杨延嗣回到小楼里,迫不及待指挥阿七伺候他洗漱。 一番洗漱过后,神清气爽。 王进按时送来早膳,分量很足,五人份的。显然是知道了杨业派给杨延嗣跟班和教头的事儿。 其余家丁仆人,在一大早就被杨洪带走了。 杨延嗣和阿七坐到饭桌前,见顾无言三人站在原地不动,就招了招手。 “坐下一起吃。” 牛头马面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顾无言难得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主家用膳,我们这些做属下的,没资格上桌。” 杨延嗣有些意外的看了顾无言一眼,晨练的时候,他威风凛凛的指挥着自己按照他的意愿行事。一到饭桌上,却恪守封建礼教的森严等级。 “这别院就我们五人,用不着分的那么清楚,都上桌吧。” 牛头马面听到杨延嗣首肯,扑上桌开始大肆咀嚼。顾无言却刻板的站在一旁看着。 杨延嗣无奈的吩咐阿七,单独为顾无言划拉出一些饭菜。 顾无言端着饭菜,蹲在门墩上吃的香甜。 杨延嗣却没了胃口。 他发现自己发扬了一下人道主义,完全是一个错误。 牛头马面两兄弟训练了一早晨,身上充满了汗味,坐在饭桌前,一股脑一股脑的窜入他鼻头。 “你们吃吧!我吃饱了。” 牛头马面闻言,一脸愕然,“可是,您还没吃啊?” 杨延嗣淡然一笑,“你们都知道我要参加太学考核,时间紧急,一定要争分夺秒。” 牛头马面将信将疑的埋头大嚼。 杨延嗣出了饭厅,站在鱼缸前逗弄缸里的锦鲤。 鱼缸里的荷叶开始舒展,遮盖了一小片。两条锦鲤在荷叶下游来游去,像是在捉迷藏。 “不习惯他们身上的味道吧?” 一道声音从杨延嗣背后响起,他未曾转身,就知道来人是谁。仔细想了想,微微摇了摇头。 杨延嗣没料到,顾无言看起来沉默寡言的,心思却很细密。 顾无言无情戳穿了杨延嗣的伪装,“你不用摇头。这在大户人家里都是常态。家丁下人们没有主人家金贵,往日里一个月才沐浴一次,身上有味很正常。” 被顾无言戳穿了,杨延嗣也就不再隐瞒。 “确实不习惯。” 顾无言点头,“你并没有当面揭穿他们,心地不错。善良的人不适合上战场,考科举对你来说很不错。” 杨延嗣点头,上了小楼去读书。 刚坐下,翻开了一本杂记,就看到牛头马面两兄弟搬着两口篮球大小的瓷缸上了楼。 “这是做什么?” 牛头马面两兄弟抱着瓷缸,一左一右站在杨延嗣书桌旁。 “老爷吩咐了,让我们兄弟盯着少爷您用功读书。这两个缸,是老爷赐下来给你装墨用的。老爷吩咐了,让您一天写完两缸墨。” 杨延嗣脸上表情瞬间僵硬,老杨这是有多不放心自己,居然还强制安排家庭作业? “我可以不写吗?” 牛头马面闻言,耷拉着脑袋,“七少爷,您要是不按照老爷吩咐做,老爷会对我们兄弟行军法。” 杨延嗣果断道“那让我爹对你们行军法吧!” 牛头马面顿时苦着脸,可怜巴巴的盯着杨延嗣。 杨延嗣被盯的浑身不舒服,“好啦!怕了你们了,我写。” 听到杨延嗣这话,牛头马面大喜,铺开了纸张在桌上,两个人开始为杨延嗣研墨。 两个大老粗,抓着墨锭,捏的嘎巴作响,完全是两个外行,糟蹋了两方好墨。 别人都是红袖添香,美人掌灯,轮到自己怎么就变成了两个大老粗了。 杨延嗣摇头一笑,开始临帖。 对杨延嗣来说,他并不拒绝临帖,临帖对他来说,是一个必经的过程。 他必须经历简体字向繁体字转化的过程。 临了一张,杨延嗣就不想再下笔了。 实在是惨不忍睹。 用狗爬的来形容,那都是在侮辱狗。 完全就是一个个墨团。 繁体字比起简体字,笔画繁多,稍有不慎就会弄成一个墨团。 “臭小子,你这是在创造新书法?” 赵普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小楼,瞧见杨延嗣写的字,凑上前,一脸好奇。只是他嘴角的笑意,没逃过杨延嗣的眼睛。 “想笑就笑,又没人拦着你。” 杨延嗣鄙夷的说了一句。 话音落地,赵普再也憋不住了,开始哄堂大笑。 “小子,老夫为官数十载,实在没有见过如此丑的字……哈哈哈……” 杨延嗣烦躁的把桌上临的字揉成了一团。 “相爷贵客临门,不是专程来嘲笑小子的吧?” 赵普足足嘲笑了一刻钟时间,才开口道“老夫近日临摹你那一副画,有一些心得,特来让你品鉴一下。” 说完,赵普让管家阿南拿出了一卷画作。 杨延嗣瞧了一眼,这副画作是临摹他之前画的那幅景物图。 不得不承认,赵普确实下了工夫,在没有素描基础的情况下,居然能够画出三分相像,由此可见他这几日确实下工夫了。 赵普嘲笑杨希在前,所以杨延嗣把赵普的画作批评的一文不值。 在赵普气的吹胡子瞪眼,快要发飙的时候,才指点了他一些素描上的技巧。 “臭小子,别敷衍老夫。仅仅练习画直线,就能增强画技?”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他教给赵普的这种技巧,可是素描的基础技巧之一,名叫排线。 怎么到了赵普嘴里,就成了敷衍了。 严重鄙夷了一会儿老家伙,杨延嗣耐心为赵普讲解了一下排线的好处。 赵普也是聪明人,能感受到杨延嗣在真心实意向他传授技巧。 “小子,老夫也不白拿你的东西。告诉你一件事,算是对你的回报。” “何事?” 赵普乐呵呵一笑,“老夫伺候陛下年月不少了,多少了解一些陛下的习性。旁人都知道陛下喜好书法,擅长草书、隶书、行书、小篆、八分和飞白。但是据老夫所知,陛下最喜欢的还是飞白体。” 杨延嗣一下就明白了赵普话里的意思。 赵普这是在提点自己。 赵光义喜欢飞白体,若是他能写出一笔好的飞白体,在赵光义眼里,绝对有加分。 “多谢相爷提点。” 赵普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暗赞杨延嗣聪明,一点就透。 第0014章 踏青偶遇 往后几日,杨延嗣每日闻鸡起舞,打熬气力,之后就躲在小楼里读书练字。 短短七日,杨延嗣已经完成了简体字和繁体字之间的转换工作。 现如今,杨延嗣已经能够通读全部由繁体字书写的书本。 在练字一途上,杨延嗣却难有寸进。 或许是前世跟毛笔有仇,任凭杨延嗣如何刻苦,写出的字依旧糊成一团。 今日,杨延嗣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练字。 一大清早,一个俊俏的少年郎,带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萝莉,闯入到了杨府别院。 此刻,杨延嗣正在接待这二位。 “七弟,八妹非嚷嚷着要去踏春,六哥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去处,所以就来找你了。” 没错!杨延嗣接待的这二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杨六郎和杨八妹。 杨六郎,名景,字延昭,比杨延嗣大一岁,天生了一张俊俏脸,剑眉星目,面如玉冠。大多人只知道杨六郎叫杨延昭,却很少有人知道,他其实叫杨景。 在后世,一些喜欢听戏的老人,把他称呼做杨延景。 杨八妹,杨延琪,比杨希小了六岁,粉雕玉琢的像是一个瓷娃娃,一身桃红色襦裙,看起来很可爱。 听到杨延昭的话,杨延嗣暗自摇头一笑。 杨八妹还在贪吃的年纪,她要是嚷嚷着去吃好吃的,他信。可是要说她嚷嚷着去踏春,他一百个不信。 分明是杨延昭自己在府里待烦了,找个由头让他陪玩而已。 杨延嗣也不揭穿,略微思量了一下,开口道“去繁台吧!” 杨延嗣印象里,汴京八景最为出名。 这八景分别是繁台春晓、铁塔行云、金池过雨、周桥明月、大河涛声、汴水秋风、隋堤烟柳、相国霜钟。 其中的繁台春晓,指的就是繁台,每当清明时节,繁台之上春来早,桃李争春,杨柳依依,晴云碧树,殿宇整容。汴京居民,会在春日到此郊游踏青,担酒携食,饮酒赋诗,看舞听曲,赏花观草,烧香拜佛。 诗人石曼卿曾经赋诗‘台高地回出天半,了见皇都十里春’来赞叹繁台春景的美色。 确定了目的地,收拾了行囊,一行人驾着马车前往繁台。 马车上,杨延昭滔滔不绝的讲解着他在汴京城里遇到的趣事。 兴是许久不见,杨八妹一上车就钻进了杨延嗣怀里,叽叽喳喳讲述杨延昭如何欺负自己云云。 杨延昭不肯在弟弟面前丢人,就开始和杨八妹争辩。 兄妹二人争吵不休。 杨延嗣面含笑意,看着二人争吵。 他实在没想到,以后统领天下兵马的大元帅,此刻居然还吵不过一个丫头。 路上碰见去踏春的人很多,大多都是官宦权贵人家。 除此之外,剩下的就是豪奴和家丁,寻常百姓很少见到。 马车行至繁台下,已经能够看到乌泱泱一群人。 商人小贩瞅准机会在空地上开了酒肆和茶摊;读书人带着大头巾,一路吟诗作赋抒发情感;官宦人家家丁仆人抬着夫人,围着自家公子小姐,生怕被人冲撞。 杨延嗣一行下了马车,牛头马面二人仗着身体魁梧,顶在前面。 一路顶开了堵在前面的人,上了繁台。 杨延昭领着杨延嗣一路穿过了石阶,在一片绿柳下停下。 简单收拾了一番,铺上厚布,摆上酒肉,一顿春游野餐就开始了。 初春绿柳在微风中发出沙沙声响,杨延嗣随手折下一枝,扭皮去心,做了两个小喇叭嘴儿,和杨八妹二人躺在地上吹的呜呜响。 玩累了,躺在地上,伴着微风,别有一番滋味。 浑身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快和放松。 突然,杨延昭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爬起来,慌忙整理自己的衣装。 “怎么了?” 杨延嗣一脸疑惑,慵懒的坐起身,就看到三个位豆蔻年华的少女,在丫鬟陪伴下缓缓向这边走了过来。 一瞬间,一句话浮现在了杨延嗣脑海中。 春天到了,又到了动物们发情的季节了…… 杨延昭违反常理的举动,明显和三位少女有关。 只见杨延昭走到三女近前,彬彬有礼道“曹家妹妹,赤金妹妹,屏儿妹妹……” 三个人,三种称呼,杨延嗣明显感觉到了亲疏不同。 屏儿妹妹……似乎叫的更加亲切一些。 看来,杨延昭很在乎这位屏儿妹妹。 杨延嗣仔细打量了一番三女,都还没长开,在他眼里只能算是大萝莉。曹家妹妹优雅端庄,赤金妹妹活泼机灵,屏儿妹妹恬静婉约。 三女齐齐向杨延昭施礼。 “见过杨家哥哥!” 杨八妹见到三女,分外亲切,扑到三女怀里开始撒欢。 三女逗弄着杨八妹,眼神却放在了杨延嗣身上。 杨延嗣一愣,知道自己失礼了,赶忙拱手道“见过三位妹妹。” “噗呲~” 杨延嗣一句话,彻底把三女逗笑了。 被唤作赤金妹妹的女子,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嗣哥哥,琳姐姐比你大三个月,可是你姐姐。别叫错了。” 杨延嗣顿时闹了一个大红脸,仓促认错之后,拉着同行来的顾无言,走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 “那三个女的究竟是谁?” 顾无言闻言,一脸看白痴一样看着杨延嗣。 “七少爷,他们家里的长辈跟咱们杨府交情匪浅,往日里经常来往,你们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你怎么给忘了?” 杨延嗣黑着脸。 你以为爷愿意吗? “别废话,快点说。” 顾无言见杨延嗣生恼,赶忙说道“曹家嫡女曹琳,呼延家嫡女呼延赤金,八贤王义妹郡主柴银屏。” 听到三女名字,杨延嗣有些发愣。 曹家嫡女曹琳,这个名字杨延嗣有所耳闻。 可是剩下的两位,让杨延嗣有些不淡定了。 八贤王义妹郡主柴银屏,应该就是未来他的六嫂,杨延昭的正妻,大名鼎鼎的柴郡主。 而呼延赤金,这个名字跟他就关系密切了。 根据演义里所述,他未来应该有两个老婆。一个就是女中豪杰杜金娥,另一个就是呼延赤金。 而且,呼延赤金貌似还是正妻。 …… 短暂失神过后,杨延嗣眉头开始渐渐皱起。一件事开始慢慢在他脑海里形成…… 第0015章 杨家的危险来自于谁? 柴郡主是个危险品。 杨延嗣之所以如此认为,完全取决于柴郡主的身份。 柴郡主乃是后周柴荣的遗女,赵匡胤恩典,赐封她为御妹,和赵德芳兄妹相称,关系也最亲近。 赵家江山是从柴家孤儿寡母手中抢来的,赵氏皇帝看似对柴家恩宠有加,实际上暗地里很忌惮。 此外,赵光义的皇位又是从他二哥赵匡胤手里抢过来的。赵光义明面上对赵德芳加官进爵,恩宠有加,实则处处提防。 作为赵德芳义妹,未见得是一件好事。 赵光义本身就是心思阴沉之辈,凡是对他有威胁的人,基本上都被他弄死了。 南唐后主李煜,吴越王钱弘俶,二人之死就是铁证。 杨家若是书香门第也就罢了,偏偏隶属将门,在赵光义眼里还是特别能征善战的主儿。 杨延昭和柴郡主结合,很容易触动赵光义敏感的神经。 纵观整部《杨家将》,看似潘仁美是坑死杨家将的罪魁祸首,实际上仔细思考,就会发现,这里面潜藏着一丝赵光义的影子。 首先,潘仁美坐镇西壁营地,手握大军,明明有救杨家机会,却偏偏坐视不理。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先从潘仁美智慧上分析。自古以来,凡是能够被标榜为大奸臣的存在,哪一个不是智慧超群,老奸巨猾的存在,任凭朝堂上忠臣良将怎么咬,人家都安然不动。 由此可见,位居太师的潘仁美,在智慧上没问题。既然如此,就不可能坐拥出兵良机,坐看杨业身陷陈家谷不救。 更不可能光明正大在西壁营内乱箭射死杨延嗣。 一切的一切,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潘仁美得到了赵光义授意,才敢如此光明正大坑害忠臣良将。 从潘仁美害死杨家将后,没有得到赵光义实质性的惩罚就可以看得出来。 至于后来潘仁美之死,也完全是八贤王赵德芳一行人怒火难平,赵光义不得不硬着头皮让他当了替死鬼。 如果这可以用皇帝昏庸来解释,那么…… 杨业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军,明明可以战死在沙场上,为何偏偏要撞死在李陵碑上? 金沙滩一役后,杨五郎还活着,为何会抛妻弃母,去当了和尚? 杨四郎遗落在辽邦,十二寡妇征西的时候,也曾悄然潜到宋军军营探望自己母亲,为何他没被限制人身自由,却不愿意会大宋呢? 若不是心灰意冷,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仅仅一个潘仁美,真的能让杨家一门虎将,心灰意冷吗? 那么,有人问,赵光义为何容不下忠勇善战的杨家将呢? 原因曾经说过,杨业在战场上是能征善战的统帅,可是在政治上,却是一个小白。 首先,杨家和赵德芳走得太近,还把柴郡主娶回家给杨延昭当媳妇。 赵德芳和柴郡主,在赵光义眼中都是打着标签的存在。 杨家作为将门,距离这二人太近,就是在挑衅赵光义神经。 你是打算帮赵德芳夺取皇位?还是打算帮柴郡主复国? 其次,杨家一门,出一个能打的杨业就够了,赵光义让你统领十万兵马,非常放心。可是杨家一门,能打的出了八个。这要是让八个人都混上去了,一人统领个十万兵马,那赵光义的江山还坐不坐? 有人会问,能打也是错? 能打不是错,能打的太多就是错。 赵氏江山是靠着兵变夺来的,你们杨家能打的这么多,万一那一天也来一个黄袍加身,那可就不好玩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小事,汇聚在一起,就成了赵光义对杨家下手的动机。 杨延嗣在穿越之初,立誓保护杨家一门。 起初他只觉得,只要在关键时刻想办法保住杨家一门就可以了。后来深思熟虑之后,才想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也感受到了保护杨家一门的压力。 想要保护杨家,就必须让杨家人距离这些危险品远点。 一念至此,杨延嗣上前,挡住了正准备向柴郡主献媚的杨延昭。 “六哥,我有事跟你说……” 杨延昭一脸狐疑的跟着杨延嗣来到石栏旁,“七弟,你有何要紧的事儿,赶快说?” “六哥,我觉得柴郡主不适合你。”杨延嗣坦言。 杨延昭脸颊微红,“七弟,你别胡说,我跟屏儿……柴郡主,仅有兄妹之情,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杨延嗣一脸鄙夷,杨延昭慌乱的表情太过明显。 “没有非分之想最好。”杨延嗣坦言,“六哥,我们杨家是将门,柴郡主乃是前朝遗女,陛下是不愿意看到你们结合在一起的。” 杨延昭一愣,“为什么?”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你想帮柴氏复国吗?” 杨延昭闻言,连忙摇头,“断无可能!” 杨延昭年龄虽小,却也是聪明之人,经过杨延嗣提醒,隐约感觉到其中的利害关系。 “真的没有可能吗?” 杨延嗣也不愿意看到杨延昭心灰意冷,揽着他肩膀,指着曹琳,“无论从相貌、身段、家室来看,曹琳都远比柴郡主更好。为何你不选择她呢?天下女子千千万,你不用在一棵树上吊死。” 在杨延嗣印象里,曹家算是大宋将门中,存在最久,享受荣华富贵最多的家族。他们总能在合适的时候,做出最对的选择。 和曹家联姻,绝对比和柴郡主结合要好一百倍。 杨延昭瞧了一眼曹琳,果断摇头,“曹家妹妹骨子里傲气太盛,我不喜欢……” 在杨延昭心里,爱情还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政治联姻这种事他从都没想过。他现在心里,有好感,就是喜欢。 杨延嗣突然觉得跟杨延昭讨论这个问题有些为时过早。 杨延嗣准备劝解杨延昭几句,却被一阵争吵声打断。 “你们凭什么抢我们的地方?” “这繁台又不是你家之物,这片地方也不是你家的,我们凭什么不能抢?” “就是就是……你们一帮女儿家,占据了这么好的地方,简直是浪费。还不如让给我们,吟诗作对。” 循声望去,看到呼延赤金在跟三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年人争吵。 这三个少年人都是一副读书人打扮,带着一群豪奴,一脸趾高气扬。 为首的少年,手持把纸扇,纸扇上画着一副仕女图,看手笔应该是出自于名家之手,在扇尾,吊着一个玉石扇坠,翠绿通透,一看就是上品。 身边跟随的少年,一脸巴结的介绍道“你们知道这位是谁吗?这位可是当朝太学祭酒王钦的公子,王吉,王公子,你们这些人惹得起吗?还不快快让开。” 呼延赤金一听不乐意了,“太学祭酒家的公子了不起?你们可知道我们是谁?” 王吉一脸傲气,折扇一点,“本公子不需要知道你们是谁,现在给我闪开,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你们敢?” 呼延赤金挡在柴郡主和曹琳身前。 王吉也许跋扈惯了,也对面人的身份都不问,直接挥了挥手。她身后的豪奴们扑上前,准备行凶。 第0016章 仗势为何不欺人? “牛头马面!” 关键时刻,杨延嗣和杨延昭赶到,杨延嗣一声令下,牛头马面两兄弟冲出,顿时如同虎入羊群。 王吉手下的豪奴,大多都是欺男霸女的混混出身,和牛头马面两个武艺高强的人根本不能比。 三个呼吸,王吉三人带领的十二个豪奴,全都被打倒在地。 王吉三人愣住了。 牛头马面放倒了豪奴,走到杨延嗣身前,躬身道“少爷,接下来如何处置?” 王吉在这个时候也反应了过来,高喊道“放肆!你可知道本公子什么身份?得罪我的人,没有好下场。” 杨延嗣原本有心放这些人一马,听到王吉这话,心生怒意。 “得罪你,有什么下场我不知道。但是触犯大宋律法,那就是死罪。” 杨延嗣面色一冷,吩咐道“意图行刺当朝郡主,罪不容诛。打断他们每人一条腿,然后送到大理寺问罪。” “得令!” 牛头马面军伍出身,听到杨延嗣命令,上去就折断了十二个豪奴的腿。 柴郡主心地善良,想要开口阻止,却被曹琳给拦下了。 曹琳看着杨延嗣,眼中闪过一道异色。 呼延赤金一脸崇拜的看着杨延嗣,嘴里叫嚷着,“嗣哥哥好厉害。” 杨延昭觉得杨延嗣下手有些狠辣了,上前劝解,“七郎,此事做的,是不是有点过了?” 杨延嗣淡然一笑。 过了吗?一点都不为过。 对付这些狗腿子,就要一顿打疼。 他也不怕人报复,毕竟,他打的是柴郡主的幌子。 赵光义对柴郡主心里虽有忌惮,但他却不会允许旁人伤害柴郡主。 柴郡主可是赵家两兄弟显示仁厚的脸面,若是出了问题,他们脸上可就无光了。 龙脸被拍,那可是会死人的。 “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欺压良民,冒充皇亲国戚,罪大恶极!” 王吉大吼一声,指着杨延嗣咆哮。 杨延嗣一愣,本以为王吉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还有几分小聪明,居然知道如此反击。 王吉一吼,周遭前来游玩的行人纷纷看了过来。 得到了行人们目光支持,王吉腰板挺的更直了。 “此地本来是我们先看中的,你们居然仗着有恶奴,赶走我们。这还有没有天理王法?” 倒打一耙?! 杨延嗣摇头一笑,对于这种恶心的臭虫,杨延嗣不想跟他多费唇舌。 “给我打断两条腿。” 杨延嗣再次下令,牛头马面再次下手。 十二个豪奴的事儿双腿,全部被打断,一个个躺在地上嗷嗷叫。 路上行人没一个个一脸呆滞的看着杨延嗣。 行事也太霸道了吧? 一些知道内情的,此刻也觉得杨延嗣做的太过。 王吉也被杨延嗣吓到了,颤抖着,指着杨延嗣,“你不顾王法,纵奴行凶,我要去衙门告你。” “哼哼!”杨延嗣冷哼了两声,嘴唇轻启,“给我拧断他们的脖子。” “得令!” 杨延嗣这一条命令,彻底吓到了在场所有人。 王吉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好像被卡住了,喘不过气了,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碰到了狠茬。 柴郡主和杨延昭同时开口阻拦。 “七郎杨家哥哥),且慢!” 在场的行人们听到有人劝解,也纷纷松了一口气。 曹琳目光疑惑的看着杨延嗣,他觉得杨延嗣跟往日大有不同。 唯有呼延赤金,崇拜的呐喊助威。 “嗣哥哥威武!” 杨延昭上前阻拦杨延嗣,“七弟,此事没那么严重,爹也不让我们惹事,犯不着取人性命。” 事实上杨延嗣也只是吓吓他们,并没有打算真的下杀手。毕竟,十二条人命,可不是小事。 杨延嗣盯着王吉,“看在有人为你们求情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全都送到大理寺去。” 王吉心生恐惧,颤声说道“你仗势欺人。” 杨延嗣冷笑一声,“欺负的就是你。你觉得你爹是太学祭酒了不起?我们一行人,一个国朝郡主,一个国公嫡女,一个大将军嫡女,两个大将军嫡子,那一个不比你爹从四品的太学祭酒官位高?为何不能欺负你?” 王吉今日算是见识了,他行事霸道,往日里仗着他爹名头,无往不利。今日却碰到了一个比他还霸道的,而且还是一个铁板。 “你欺负人……” 王吉认栽了,哭了。 牛头马面用绳子串起了王吉一众,带着他们去大理寺投案了。 杨延昭一脸埋怨,“七郎,你闯祸了,爹知道了,肯定惩罚你。” 呼延赤金扑上前,“六郎哥,我觉得嗣哥哥可威风了。再说了,嗣哥哥也是为了帮我们,才这样的。回头我就去找杨伯伯求情。” 柴郡主被杨延嗣一系列手段吓得不轻,她也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 “银屏多谢嗣哥儿援手。只是,嗣哥儿行事过于霸道了。” 场中唯有曹琳神色不动,略微施礼,“多谢嗣哥儿。” 事实上,作为家里嫡女,她和呼延赤金身边都有武功高强的人跟着;在柴郡主身边,甚至有皇帝派下来的人跟着。 王吉,一个纨绔子弟而已,对她们也只能嘴上讨一讨便宜,根本对她们造不成任何伤害。 经过了一个小插曲,杨延嗣很快融入到了这个陌生的群体。 呼延赤金有意无意的向杨延嗣靠近。 经过杨延嗣提醒,杨延昭明显刻意跟柴郡主有一些疏远。 杨延昭疏远,让柴郡主觉得有些不舒服,找借口准备离去。 一行人开始打包行囊,开始下繁台。 路上,曹琳借机问杨延嗣,“嗣哥儿,你今日虽说帮了我们一把,却害了自己。” “哦?”杨延嗣一愣。 曹琳浅笑,“据闻,近日杨伯父入宫,为嗣哥儿求取太学子身份,却遭到了潘贵妃阻拦。双方僵持不下,最后八王爷提议,让你参加太学考核。若是考核过了,才能获得太学子身份。今日,你得罪了太学祭酒公子,以后考核……恐怕……” 杨延嗣愕然。 曹琳一愣,“你不知道?” 杨延嗣摇头,“知道的话!我就不得罪他了。不仅不能得罪他,还得给他送礼。” “噗呲~” 曹琳一下被杨延嗣逗笑了。 端庄典雅的曹琳,去掉了包裹在身上的架子,笑起来很甜。 第0017章 报复来的好快…… 有曹琳提醒,杨延嗣也明白了其中厉害关系,人既然已经打了,断然不可能再去他赔罪。 他丢不起这个人。 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回到杨府别院,杨延嗣上了小楼去临帖。 曹琳三女在家丁仆人护送下回城了,杨延昭今日被杨延嗣棒打鸳鸯,心里不痛快,也不愿意在杨府别院多待。 临了一下午帖,等待中杨业的惩罚并没有到。 反而,杨业差遣府里的账房,给杨延嗣送来五十两银子月钱。 杨延嗣抓着账房询问了一下,王吉事件发展,被告知不知情。 傍晚时分,赵普晃晃悠悠找上门。 一进门就幸灾乐祸道“小子,你摊上大事了……” 杨延嗣疑惑,“摊上什么大事了?” 赵普嘿嘿一笑,伸手从管家手里接过今日的画作,递给杨延嗣。 “瞧瞧,老夫的画艺是不是有所长进。” 赵普这个老家伙,老奸巨猾,不见兔子不撒鹰,杨延嗣不教给他一些实际的东西,他是不会透露给杨延嗣消息。 杨延嗣也懒得跟赵普耍心机,直言不讳,“您老到底要怎样,直说。” 赵普踱步到书桌前,嫌弃的扫开了杨延嗣临帖写的字,一屁股坐在圈椅上。 “年轻人就是耐不住性子,以后怎么做大事。” 杨延嗣生恼,“既然您老不愿意坦言,那就请回吧!小子还要临帖练字,免得被人嘲笑。” 赵普把玩玉蟾的手一僵。 “你小子,今日打了人,长脾气了?不想知道你打人造成的后果?” “不想!”杨延嗣摇头,走到门口,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这下,赵普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围着杨延嗣,仔细打量了一番。 “小子,你惹的祸,足以影响你以后的前程。你真的不想知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杨延嗣烦躁道“您老就请离开吧!小子还要练字。” 赵普几经诱惑,杨延嗣不为所动。 赵普今日前来,就是打算用他打探到的秘密,从杨延嗣手里换取一些好处,可惜杨延嗣像是一只刺猬,让他无处下嘴。 “罢了!老夫要求也不高,只要你能教授如何画出人物像。老夫就把知道的一切告诉你。” 杨延嗣依旧板着脸,“你这么急切的想学会人物像的画法,究竟有何目的?” 赵普盯着杨延嗣,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些变化,可惜,瞅了一刻钟也没见到有丝毫情绪波动,只好坦言。 “一个月后,是陛下生辰,老夫想要为陛下画一副画像,做礼物。” 赵普读书不多,因此,他的为官之道就是钻营,钻营皇帝喜好,然后投其所好。 赵匡胤在位时,赵普因贪污,被赵匡胤当场撞破而罢相。赵光义继位后,赵普虽然恢复了相位,但也仅仅是次相。 宋朝沿袭唐制度,但是为了制衡宰相专权,所以为宰相设置了副手,名曰参知政事。 因此,参知政事又有次相之称。 为了当一把手,赵普揣摩了赵光义心思,泡制出了历史上有名的‘金匮之盟’,一举击败了沈伦,坐上了中书门下平章事,这个宰相之位。 提到‘金匮之盟’,不得不提一下赵光义继承皇位的事。 开宝九年,宋太祖赵匡胤深夜暴毙,次日赵光义就迫不及待登基称帝。可惜,他并没有遗诏,也没有传位诏书。因此,在民间总有一些流言蜚语流传。 赵光义对此,也烦的不行,可是纵然他贵为天下第一人,也难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赵普瞅准了皇帝有这个烦恼,于是就为皇帝献了一策。 这一策说什么呢?就说,这赵匡胤和赵光义的生母杜太后,在患重病的时候,两个儿子伺候在身旁。因为后周柴氏前车之鉴,杜太后劝解赵匡胤把皇位以后传给弟弟赵光义。临终的时候,让赵普把这些话当成了遗言记录下来,藏于金柜内。 也就是说,赵光义继位称帝,是他们母子三人商量好的,乃是名正言顺的。 一下子,解决了赵光义心头之患,赵光义看赵普,顺眼多了,立马升官。 由此可见,赵普绝对是拍马圣手。 听到了拍马圣手赵普所言,杨延嗣脸上的表情变了,瞬间换上了一副笑脸。 “相爷,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何不早说,小子也画一副,为陛下贺寿。” 赵普顿时脸黑了。 老夫拍马屁的点子,分分钟就让你剽窃了,还要不要脸? “你见过陛下的龙颜吗?” 杨延嗣诚实道“没见过!” “那你画什么?”赵普一脸鄙夷,“什么条件,说吧!” 赵普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装傻充愣了半天,就是为了讨一些好处。 杨延嗣闻言,脸上露出洋溢的笑容,“相爷威武霸气,那小子就不客气了,您先给小子讲讲,小子究竟遇上什么大事了?” 赵普脸色铁青,冷声道“今日,你打了国子祭酒王钦的公子,王钦进宫去向陛下告状,让陛下惩治你,陛下没答应。王钦一口恶气咽不下去,回到太学后,放言,让你这辈子也不想进太学。” 杨延嗣摇头一笑,“太学又不是他家开的,他凭什么阻止。” 赵普冷笑,“是!你参加太学考核,是陛下恩准的。他肯定不会违背陛下旨意。不过,他为你准备了一道大餐。非常美味的大餐。” “哦?” 提到王钦准备惩治杨延嗣的手段,赵普开始觉得太过不要脸,可是被杨延嗣这么一敲诈,他瞬间觉得王钦做的对。若是换做他,不泡制出七八十项,简直对不起他现在这一肚子气。 “太学原本为你准备了三项考核,分别是帖经、墨义和诗词。王祭酒觉得这些似乎有点配不上你的名声,所以为你加了六题。分别是,琴、棋、书、画、算学、骑射。一共九考,一定会让你小子爽到翻。” 杨延嗣目瞪口呆,“太丧心病狂了。这完全是公报私仇啊!你这个文官之首不管管吗?” “哼哼!” 赵普冷哼两声。 管管?为什么要管? 敢讹诈老夫!管你去死! 第0018章 波澜起…… “相爷,您能帮我?” 作为一个带着千年文化重生的人,杨延嗣自信,在诗词和算学上,他肯定能够十拿九稳考过。围棋、绘画他也略知一二。可是他的书法,写出来跟狗爬一样,被赵普誉为天下最丑,明显拿不出手。琴艺一道上,他更是一窍不通。 至于帖经和墨义,这就有点考验记忆力了。帖经有点类似后世的填空题,墨义类似后世的古文翻译。这两项也是科举必考的环节。 既然太学考核题目已经出来了,那么考核的时间肯定就在近期。杨延嗣很难把五经全都背熟,就更别提经意了。 不得不承认王钦这一招真的狠毒,完全卡住了杨延嗣命脉,他只能求助赵普。 赵普需要的画技捏在杨延嗣手里,他也不好拒绝杨延嗣,只能推诿。 “小子,你求错人了。掌管太学的是沈伦那个老小子,他和老夫政见不合,纵然老夫帮你求情,也无济于事。” “沈伦?”杨延嗣眉头一皱,“此人可有什么嗜好?小子从你这里拿一千两送给他行不行?” “嗯?”赵普一愣,旋即爆笑,“小子,沈伦此人刚正不阿,两袖清风,你想行贿,断无可能。更何况你还想用老夫的钱行贿,那就更不可能了。” 赵普话里话外都透着一种无能为力的味道。 杨延嗣脸色一黑,“沈伦贪不贪财我不管,你想学我的画技,拿一千两束修过来。” 赵普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大声咆哮。 “臭小子,一千两束修……你怎么不去抢!” 赵普一生独爱黄白之物,杨延嗣张口就一千两束修,这简直是在赵普身上割肉。 杨延嗣冷笑了一声。 “抢?我这不就是再抢吗?对了,这一千两必须是黄金。” “竖子!”赵普气的浑身发抖,一拂袖,“老夫不学了。阿南,打道回府。” 赵普在阿南搀扶下走到小楼门口,背后响起了杨延嗣的声音。 “相爷,我这里恰巧有一副人物画像,您不瞧瞧吗?” 赵普鬼使神差的转过头,就看到了一张宛若印出来的画像。眼眉口鼻,分毫不差。 “这……像,实在是太像了。世上当真有这般画技。”赵普呢喃自语。 伺候在杨延嗣身边的阿七一脸呆滞,指着画像。 “这不是我吗?” 杨延嗣淡然笑道“喜欢?喜欢就送给你了。” 这张画是杨延嗣之前闲暇的时候,为阿七画的。现在送给阿七,理所应当。 阿七宝贝似的接过了画,谨慎的距离那个直愣愣盯着自己的老赵头远了点,然后小心翼翼折起来,装进怀里。 “糟蹋东西!这么好的一幅画,送给一个丫头,她哪里懂得欣赏。” 赵普一脸不舍,恨不得扑上前,从阿七怀里抢过来。 杨延嗣耸了耸肩膀,“我的画,想送给谁送给谁。您管不着,再说了,您怎么知道阿七不懂得欣赏?我们家阿七可聪明了。” 阿七闻言,猛点头。 赵普捶胸顿足,“小子,你赢了,一千两黄金,明日奉上。” 杨延嗣挠了挠耳朵,“涨价了,现在得两千两黄金。” “噗!” 赵普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他悔恨自己刚才不应该回头。不然,哪有机会让这个小子趁火打劫。 “两千两就两千两!明日奉上。” 赵普几乎咬牙切齿得说出了这句话,他感觉到自己心头的肉在被杨延嗣一块块挖走。 “谢谢惠顾!”杨延嗣一脸得意的对赵普道“黄金奉上之日,就是小子教您画技之时。” 赵普颤巍巍,在阿南搀扶下,踉跄出了小楼。 赵普一走,杨延嗣脸上的笑意渐收。 王钦歹毒的设下九考,赵普又不肯帮忙,他觉得很棘手。 正当杨延嗣愁眉不展的时候,牛头跄跄踉踉闯进门,指着汴京城方向。 “少爷,马面被大理寺扣下了。” 杨延嗣猛然起身,“怎么回事,仔细说清楚。” 牛头喘着粗气,垂头丧气道“今日,咱们送去大理寺的一行人里面,有一个是大理寺监丞的公子。我们兄弟把人送进去,就被狱卒给拿下了。马面被扣押了,他们派我回来报信。” 杨延嗣皱眉,“大理寺监丞是何人?” 牛头也聪明,回来的时候打听过了。 “此人名叫米教练。” 米教练?! 听到这个名字,杨延嗣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米教练何人?旁人或许不清楚,但熟悉《杨家将》的杨延嗣却很清楚。金沙滩陷害杨家将的计谋,有此人参与。此外,西壁营射杀杨七郎的,也有此人。 能对一个十七岁孩子下手的人,绝对没有多少怜悯之心。 “我不去找你。你倒是主动送上门了。” 杨延嗣看起来性格随和,骨子里却又偏执的一面。他不愿意跟人结怨,甚至讨厌跟人结怨。可一旦怨恨上一个人,那么一定会下狠手。 对于米教练这个人,杨延嗣从心底里厌恶。 如果可以,杨延嗣不想和这种人有什么恩怨瓜葛。他只需要让杨家一门安安稳稳的富贵一生足以。 眼下,他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了。 “备马!随我入城。” 从王贵府上借了三匹马,杨延嗣带着牛头和顾无言二人趁城门关闭之前进入了汴京城。 一路策马狂奔,赶到大理寺监牢的时候,管事的主官们全都下班了。 杨延嗣想进监牢,狱卒死活不肯。 杨延嗣想硬闯,被顾无言拦下了。 “七少爷,您并没有官身,擅闯大理寺监牢可是重罪。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顾无言的话,杨延嗣听进去了,塞给了狱卒一些碎银,托付他照顾马面。三人骑着马赶到了杨府。 夜幕降临,杨府的大门关着。 敲开门,守夜的老仆人见到杨延嗣,大喜,欢天喜地迎进了三人。 回到府里,自然要拜会父母兄长是不可避免的。 庆幸的是,他的哥哥嫂嫂们都睡下了。不用挨个去拜见。只需要在中堂正厅内,见过杨业和佘赛花即可。 进了中堂,迎面一副斑斓猛虎图,威风凛凛。 杨业端坐在猛虎图下,旁边陪着佘赛花。 “孩儿见过爹……见过娘亲……” 第0019章 杨七郎告状 佘赛花见到杨延嗣很开心,宠溺地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 老杨端着为人父的架子,明明眼中透着关切,嘴上却异常严厉。 “听说你闯祸了?” 杨延嗣知道,今日在繁台的事情瞒不过老杨。汴京城虽大,却藏不住什么秘密。 “也不算闯祸,只是见义勇为罢了。” “见义勇为?”老杨刀眉一横,“见义勇为会打断人家十几个人的双腿……你这分明是飞扬跋扈。” 佘赛花责怪的看了老杨一眼,“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别端当爹的架子了。前几日听到孩子要去考科举,你可高兴的整夜整夜都睡不着。” 老杨闻言,脸色一黑。 我这正教训儿子呢!你在背后拆什么台? 果然,佘赛花此话一出,老杨威严尽失。 杨延嗣嬉皮笑脸道“爹,孩儿也是为了保护曹家姐姐、柴家妹妹和呼延家妹妹。” “这么说你是在做好事,英雄救美?”老杨眉头一挑,“听说呼延家的女娃对你有意?” 杨延嗣一听这话,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六哥告诉你们的?” 老杨冷冷一笑,佘赛花翻了个白眼,“你可别怪你六哥,这事儿跟你六哥没关系。傍晚的时候,呼延家的女娃娃大呼小叫的冲到府里来,非要向你爹求情,让你爹不要惩罚你。” 杨延嗣有些意外,不得不承认,呼延赤金这个小萝莉还是很讲义气的。 可是……他对要啥没啥的小萝莉,真的不感兴趣。 “爹,娘,孩儿年龄还小,此事容后再议。咱们还是先谈正事吧!马面被大理寺扣下了……” 杨延嗣讲完始末,老杨沉吟道“大理寺监丞是潘仁美的属下,为父和潘仁美一直不合,一旦为父插手此事,恐怕会变的更难办。” 一下子,父子二人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老杨不便插手,杨延嗣又没有官身,想从大理寺把人救出来,可就难办了。 见父子二人陷入到沉思,佘赛花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她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傍晚的时候,曹府差人送来一封信,说是给七郎的。” “信?”杨延嗣有些茫然,“拿来我瞧瞧。” 佘赛花吩咐仆人把曹府送来的信件递给了杨延嗣。 杨延嗣打开信件,信件内有一张纸,纸上只有一行字。 “太子赵元佐!” 娟秀的五个字,一下子打通了杨延嗣任督二脉,豁然开朗。 杨延嗣记忆里,赵元佐此人,乃是赵光义的长子,聪明机警,有武艺,善骑射,长的又像赵光义,深受赵光义宠爱。 除此之外,此人性格偏执刚正。为了维护心中的刚正,甚至不惜跟他老子闹翻。 现在,赵元佐还没有跟他老子闹翻,作为皇储,按照惯例,应该任职开封府尹。 以此人的性格,若是稍加利用,不仅能够救出马面,说不定还能反打一波。 再次看向信纸,杨延嗣透过信纸,看到了那个写信的人。 曹琳! 真是一个聪明的女子,有政治头脑,蕙质兰心。 “七郎,在想什么?”佘赛花在发愣的杨延嗣面前晃了晃手。 杨延嗣回神,会心一笑,“娘,问题已经解决了。” …… 次日一早,杨延嗣带着牛头和顾无言来到开封府衙门。 鸣冤鼓是包拯创立的,现在包拯还未出生,所以杨延嗣没办法击鼓鸣冤,只能派人上前敲门。 敲开衙门的门,守门的衙役规矩的领着杨延嗣一行人进入大堂内。 人常说,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这句话在现如今的开封府用不上。 摊上赵元佐这么一位上司,敢贪污受贿的,基本上都被灭了。 进入大堂。 端坐在大堂上的青年,身穿四爪蟒袍,头戴金冠,一脸威严喊了一句。 “升堂!” 两班衙役,手持着水火棍,高喊。 “威武!” 仪式过后,堂上端坐的赵元佐一拍惊堂木。 “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杨延嗣移步向前,躬身施礼,“草民杨延嗣,汴京人士。状告国子祭酒王钦之子王吉,纵奴行凶,意图行刺郡主;状告大理寺监丞米教练,徇私枉法,公报私仇。” “哦?”一下提到两位官员,其中还有行刺郡主之罪,赵元佐顿时直起身。 “到底有何缘由,细细道来。” 杨延嗣事无巨细的把昨日发生的事情仔细讲解了一遍。 赵元佐仔细听后,皱着眉头,“此事断不能听你片面之词,来人,去传柴银屏、曹琳、呼延赤金、王吉四人到堂问话……再去大理寺把马面提过来。” 衙役领命,快速去传唤。 没过一会儿,去传柴银屏三女的衙役,带着三个管家模样打扮的人进入到大堂。 作为权贵家闺女,可不是轻易就能抛头露面的,更别提上公堂了。所以,一般都是由家里的管家前来。 赵元佐仔细盘问了一番三位管家,了解了事情的真相。 事情的真相和杨延嗣说的基本一致。 王吉和马面还未到堂。 赵元佐坐在堂上,一脸狐疑的盯着杨延嗣,“天波杨府的子嗣,下手可真够狠的。” 杨延嗣淡然一笑,“对付这些害群之马,就不应该手下留情。” 赵元佐哼哼了一声。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纵然他们有违国法,也应该教给衙门惩治。” “衙门?”杨延嗣惊讶道“我派人把他们送到衙门了啊!可是衙门连我的人都扣下了。” “哼!” 赵元佐对杨延嗣滥用私刑很不满,不想再搭理他。 另一边,大理寺监牢。 米教练带着王吉和小米三人,正得意洋洋的等待杨延嗣上门来救人。他们已经想到了十几个羞辱杨延嗣的办法。 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杨延嗣。 然而,天不从人愿,等了半天,没等到杨延嗣,却等到了开封府的衙役。 开封府衙役跟着赵元佐,虽说没有黑钱可以收,但也不是全无好处。 有一个背景深厚的老大罩着,他们行事可以说百无禁忌。 在米教练目瞪口呆中,开封府衙役冲进牢狱中,架起了被打的不成人形的马面。 临走的时候,在门口碰到了王吉和小米阻拦,顺手把这二人也驾走了。 留下米教练一人,在风中凌乱了…… 杨延嗣,为何你不按常理出牌啊?! 第0020章 弃子!米教练 往日里,权贵之间斗法,那都是关起门来自己嗨。大家拼关系、拼后台、拼人脉、拼手段,一个个都玩的不亦乐乎。 可是杨延嗣,直接开始走法律渠道,走正规程序。 这让大家怎么玩? 开封府衙役们押着马面、王吉、小米三人到了开封府。 未进大堂,一股腥臭的血腥味就传入到众人鼻头。 紧接着,众人就看到了被打的皮开肉绽,浑身没有一点好皮肤的马面。 牛头眼眶一下红了,怒发冲冠,想冲上去,却被顾无言给拦下了。 杨延嗣剑眉一横,闪烁凶光。 堂上,赵元佐脸上也闪过一道怒色。 “啪!” 惊堂木一拍,跟在马面身后的王吉和小米二人,骨碌一下瘫倒在地上。 往日在开封地界上,他们仗着自己身份耀武扬威,可是今日却不成。 论纨绔子弟的等级,坐在堂上的哪一位,可以说是最大的。他们两个在人家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 “此人究竟所犯何罪,为何打成这副模样?” 小米听到赵元佐问话,表演了一把实力坑爹。 “回殿下的话,这人因打断了我家的仆人和家丁的腿,所以被我爹整治了一番。” 小米往日里也就跟着王吉欺男霸女,根本没碰见过狠茬,如今在堂上这么一吓,直接说出了真话。 王吉瞪了小米一眼,心里埋怨了一句猪队友。 王吉移步上前,施礼道“启禀殿下,此人当街行凶,目无法纪,大理寺问罪,他拒不招认,因此才被刑讯。” 王吉的话,却是比小米高明了一分,但是,他也说错话了。 他话音刚落地,牛头的怒火噌噌噌往上涨,顾无言都拦不住了。 “我弟弟自幼就是个哑巴,你们让他们怎么招认?怎么招认?” 牛头一声咆哮,震惊了坐在堂上的赵元佐。 脑补出了一副大理寺审讯的画面,一个哑巴,在被行刑,却因为他不会说话,让那些恶狱卒们以为他拒不招认,继续对他行刑。 一瞬间,赵元佐也感觉自己胸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来人!去把大理寺监丞押来问话。” 吩咐了衙役去抓大理寺监丞,赵元佐继续审讯王吉,“王吉,杨延嗣状告你纵奴行凶,意图行刺当朝郡主,你可招认?” 王吉惶恐,“殿下明察,小人绝对没有纵奴行凶。反倒是杨延嗣纵奴行凶,欺压良民。昨日在繁台,小人一行人先选定了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却不料杨延嗣也看中了,他要赶走小人,小人不从。他就纵奴欺压小人,还派人打断了小人仆人的腿。” “一派胡言!”杨延嗣借机咆哮了一句,“难道你要说柴郡主、曹家嫡女、呼延家嫡女串通在一起冤枉你?你敢说,你没有纵奴行凶,对柴郡主动手?” 这一下,王吉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他还真不敢不承认,因为当时在场的证人众多。他也不敢承认,因为承认了就是大罪。 见王吉沉默了,杨延嗣借题发挥,哭诉道“殿下,马面兄弟,在战场上,那可是一个骁勇善战的悍将。在对辽战争中,马面兄弟不畏艰险,永远冲锋在第一线。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这全都是他为国尽忠的功勋。” 杨延嗣声泪俱下,“在雁门关,他一人阻挡百人辽军,愣是不退一步。为的,就是尽忠报国。就是这么一位英雄,没死在辽人手里,却被自己人折腾成这样。” 赵元佐感觉不对,明知道杨延嗣话中颇有水分,可是心里的同情心不自觉的就升起来了。 牛头目瞪口呆。 这说的是我马面兄弟吗?马面兄弟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我怎么不知道? 顾无言嘴角抽搐,看着杨延嗣在表演。 “我大宋,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位对国有功之人。来人,扶马面兄弟下去休息,请最好的大夫为他诊治。” 赵元佐同情心爆发,准备惩治王吉和小米。 突然,门外来人通报。 国子祭酒来访。 少顷,一位中年汉子,大袖飘飘,八字胡,步入了大堂内。 先瞅了一眼王吉,喝骂了一句,“没出息的东西。” 然后,转身看着杨延嗣。 “小子,好手段,借力打力。本官在太学等你。” 杨延嗣收起眼泪,盯着王钦,“等着!” 王钦冷哼一声,移步上前,将一封书信递给了赵元佐。 “太子殿下,犬子年幼无知,被恶奴欺瞒,做下不法之事。如今,下官已经将恶奴送到了开封府,教给太子殿下惩治。至于犬子过错,下官愿意一力承担。” 赵元佐打开书信,眉头一皱,心里很不舒服。踌躇了半天,才咬牙切齿道“既然太师为你求情,那么我就给太师一个面子。王吉年幼无知,纵奴行凶,但念其受人蛊惑。判处,罚银三十两,禁足一个月。” 王钦施礼,“谢过太子殿下。” 王钦是个聪明人,在得知了杨延嗣告状到开封府的时候,他就知道输了。所以他赶忙去了潘府,向潘仁美求了一封求情信件,然后赶到开封府救人。 救下了自家不成器的儿子,王钦领着人,头也不回了出了开封府。 然而,王吉有王钦罩着,王钦能为他求来潘仁美的求情信。米教练却没这个福分,他虽说是潘仁美的手下,眼下却还为成为潘仁美的心腹。潘仁美已经救了一个了,他就没办法救第二个。 深知赵元佐心性的潘仁美知道,再求情,就会触及到这位刚正太子的底线。 米教练成为了弃子! 因此,米教练被带上堂后,在他坑爹的儿子配合下,很快就被定罪了。 罢官去职,流放岭南。 一场波澜就这样落幕了,没有拿下王吉,杨延嗣觉得心里不甘。 对于王钦今日在堂上的挑衅,杨延嗣觉得心中有一团火在燃烧。 换做以前,面对太学考核,他或许会钻空子,托关系,总之能多方便就多方便。 可是现在,他牛脾气上来了,他决定跟王钦正面刚。 第0021章 培养势力的念头…… 案子尘埃落定,杨延嗣赶到开封府后衙看马面。牛头已经先行一步到了,趴在马面身前痛哭流涕。 马面浑身裹得像个木乃伊,唯有眼耳口鼻露在外面,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牛头。 看得出他们二人感情深厚,即便是身受重伤,马面也不愿意看到牛头扑在自己身边,哭的像一个月子娃一样。 杨延嗣走上前,拍了拍牛头肩膀,“马面兄弟这些苦不会白受的,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牛头噗通一下跪倒在杨延嗣面前。 “七少爷,您一定要为马面报仇。只要您能为马面报仇,俺这一辈子当牛做马也会报答您。” 杨延嗣没好气道“即使你这辈子不当牛做马,也得服侍我一辈子。” 牛头抹着脸颊上泪水,哭诉道“七少爷,我们兄弟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就算是掉脑袋,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受这种委屈,我牛头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杨延嗣并没搭理牛头,走上前,走到床边。 “马面,眼珠子别转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让我阻止牛头干蠢事。可是……这口气我也咽不下去。” 听到杨延嗣的话,马面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杨延嗣长叹一口气,“他们都是冲我来的,你只不过是替我受苦而已。我杨延嗣虽说没有什么大本事,但是也不会让跟着我的人,因我受苦。” “你打算怎么做?杀人吗?” 一道冰冷的声音在杨延嗣背后响起,转过身,就看到了赵元佐神色清冷的站在他身后。 杨延嗣神色淡然,“我自认,从记事起,从未得罪过任何人。也从未主动找过任何人麻烦……为何,这些人会主动来招惹我,主动来伤害我身边的人?为何?” 杨延嗣自顾自说道“前几日,有人向我下毒……今日,我身边的兄弟又被打成了这样。他们凭什么?他们有没有想过,我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有人向你下毒?”赵元佐眉头紧皱。 杨延嗣点头,“不错,若不是我提早识破。此刻我只怕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赵元佐肃穆,“何人所为?” 杨延嗣灿然一笑,“连我爹都不知情,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赵元佐眉头皱的更紧了。 “那你跟我说这些,究竟有何目的?让我帮你查出凶手,还是想再次借我这把刀杀人?” 赵元佐性情虽然耿直,却并不是个傻子。刚才下了堂,他仔细一想,就知道被杨延嗣利用了。 不过,杨延嗣一切的行事完全符合国朝律法。这并不违背他做人做事的原则。 杨延嗣摇头,“告诉你这些,只是想提醒自己。都别逼我,逼急了。谁也别想活。” 赵元佐恼怒,“难道你还敢罔顾国朝律法不成?” 杨延嗣冲着牛头招了招手,二人合力扶起了马面,向外走去。 他边走边说“那也不一定。” 赵元佐冲着杨延嗣背影咆哮。 “倘若你真敢违背国朝律法,我定然惩治你。” 对于赵元佐的威胁,杨延嗣并没有放在心上。 君子欺之以方。 赵元佐是个做事方正的规矩人,他不会背地里去害人,也不屑使用阴谋诡计。只要不被他抓住把柄,你可以在他面前随便蹦跶。 背着马面出了开封府,差顾无言回到天波杨府去报信,他和牛头驾着马车,载着马面回到了城外的杨府别院。 在阿七帮衬下,安顿好了马面。 杨延嗣差牛头,去王贵府上招来了冯林和冯辉两兄弟。 自从见识过杨延嗣鬼神般手段后,兄弟二人对他敬若神明。 一进门,赶忙施礼。 “见过七少爷。” 杨延嗣点头,“有一个差事,麻烦你们两个跑一趟。” 冯辉大大咧咧道“七少爷有何差遣,尽管吩咐。我兄弟二人必定唯命是从。” “你兄弟二人,跑一趟开封府衙门,给我盯着一个叫米教练的人。一旦此人被开封府衙役押解出城,速速来报。” 冯林和冯辉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一起抱拳。 “属下领命。” 吩咐冯林和冯辉兄弟二人的时候,牛头一直在场。等到二人离开后,他一脸惊愕的开口。 “七少爷,您不会是要半路截杀吧?一旦被人发现,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闭嘴!”杨延嗣训斥道“少爷我做事,自有我的道理,用不着你多嘴。快去给马面熬药。” 牛头脑袋一缩,赶忙退出小楼。 小楼内剩下了杨延嗣一个人,他又开始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通过拯救马面这件事,他看到了许多问题。 老杨性格过于耿直,在面对马面这种事情的时候,明显束手束脚。 杨家在汴京城的权贵之间,盟友太少。一旦杨家遭难,能够帮杨家说一句话的,无外乎两个人呼延家家主呼延赞和八贤王赵德芳。 此外,能动用的力量太少。家将们终归是家将,战场上冲杀,守门护院是一把好手。可是在权谋争斗之间,一个个都像是睁眼瞎。 最后,信息迟缓。 老杨和他要得到一些消息,还得事情发生了才知道。事情没有发生,他们连一点预兆也看不到。 这样下去,很危险。 在这个政治权力斗争的中心,杨家这个没有密探和情报人员的家庭,简直就是个异类。 杨延嗣觉得,自己有必要培养一股可用的力量,关键时刻也不至于放不开手脚。 培养这一股力量,杨延嗣不打算让老杨知道。以老杨的性格,得知以后一定不允许。 培养一股力量,所需要耗费的金钱是巨大的。失去了杨府支持,杨延嗣还真没有钱财去培养。 正当杨延嗣为钱财发愁的时候,财神爷上门了。 赵普吹胡子瞪眼的出现在小楼门口,背后跟着老管家阿南,阿南手里抱着一个小箱子。 “小子,昨日,老夫前来找你,你不在。今日再次登门,依约奉上束修。” 赵普肉疼的接过了阿南手里的箱子,摆在了杨延嗣面前。 开启箱子。 一排排小黄鱼整整齐齐码在箱子里,看起来分外耀眼。 杨延嗣在赵普注视下,仔细点算箱子里的小黄鱼。 赵普见状,咆哮道“老夫堂堂当朝宰执,还能少给你一两不成?” 第0022章 装神弄鬼…… 杨延嗣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那可说不定……” 赵普闻言,气的三尸神暴跳,恨不得把杨延嗣生吞活剥了。 他老人家一生行事,都是别人看他脸色。临老了,晚节不保,居然被一个少年吃的死死的。 罢了!忍了!谁叫他有求于人呢? 仔细点算过了以后,杨延嗣收起了小箱子,面带笑容。 “您老人家果然是信人,那小子也就不藏私了。” 收了赵普的钱财,杨延嗣自然是倾囊相授。 关于画人物像的技巧、画法、注意事项等,杨延嗣讲解了半天,临了还赠送了几幅他近几日的画作给赵普,让赵普临摹。 素描一道,画法和技巧并不复杂。但是想要有所成就,就必须具备一定的天分。除此之外,就是大量的临摹。 坦白讲,杨延嗣也只是会画,并不太会教,毕竟他并不是专业的。所以只能让赵普去临摹,去自己摸索。 赵普又不懂,很好糊弄。 拿着杨延嗣几幅画,视若至宝的让阿南收藏起来,临下楼的时候放了一句狠话。 “小子,老夫的钱拿着烫手,迟早让你连本带利吐出来。” 听到赵普的威胁,杨延嗣笑了。 他感觉赵普像是个孩子,被人打了,临走的时候赌咒发誓放狠话。 老小孩,老小孩,果然有几分道理。 有了赵普送来的第一桶金,杨延嗣心里开始盘算该如何用这第一桶金,赚取更多的资金。 明月初升,制定了一套完整的计划后,杨延嗣安枕而眠。 计划已经完成,具体实施还得过些时日。 眼下最要紧得是应对太学的考核。 …… 翌日清晨。 天朗气清,风和日丽。 顾无言一大早就从杨府内赶到了这里,催促着杨延嗣习练武艺。 基础训练过后,耍了一套枪法,浑身透着一股细汉。 负责监视米教练动静的冯林和冯辉两兄弟也回来了。 按照二人报告,今日一早,开封府衙役就押着米教练和小米父子二人,前往岭南。 杨延嗣招来牛头,带上了冯林和冯辉兄弟,骑上了快马去追。 此去岭南,虎头山是必经之路。 杨延嗣一行人骑着快马,先行一步到达了虎头山。 虎头山上方圆三十里没有人烟,想要落脚,唯有虎头山顶的一座破旧道观。 一行人赶到破庙,破庙里供奉着钟馗像,周边还伴着四个小鬼。 破庙虽然残破,钟馗像却完好无损,双眼瞪直,面目狰狞。 牛头一路上都想问杨延嗣此行的目的。 杨延嗣一直不搭理他。 直到到了虎头山,他也猜出了几分。 “七少爷,您……真的要截杀米教练?” 杨延嗣四处打量着破庙,点头道“自然!你和马面既然跟了我。受了委屈,我就应该帮你们讨回公道。” 牛头心里感动,却不愿意杨延嗣为马面冒险。 牛头劝解,“七少爷,米教练发配到岭南千里之地,也算是教训过了。犯不着为他触犯律法。” 杨延嗣摇头,“我比你更清楚触犯律法的下场。但是,杀人不一定非要触犯律法。这个地方就是个完美的地方。” 牛头一脸疑惑,杀人肯定是要留下痕迹的,以朝廷的手段,肯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难道,还有不用留下痕迹就能杀人的方法? 见牛头一脸疑惑的盯着自己,杨延嗣也不多解释,“等到晚上你就知道了。先在这里守着,等米教练等人来。” 一行人守在山上,直到傍晚临近,才看到三个衙役,押解着米教练和小米父子,晃晃悠悠的走上山。 用水火棍赶着米教练父子进入破庙,把他们捆绑在一根柱子上。三人开始分食酒肉。 小米馋的直喊。 衙役们拿小米消遣,让小米揭破他爹米教练的糗事。 小米是个怂包,在食物诱惑下,果断爆出了他爹米教练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比如在牢狱里侵犯某些达官贵人的妻女等等。 米教练气的破口大骂。 衙役们却乐呵呵在看笑话。 到最后,米教练实在听不下去了,就开口了。 “几位,此前咱们也算得上是同僚,某家在金水桥畔的巷子里有一处宅子,宅子里有一些金银,分给兄弟们。希望兄弟们给我们父子一些饭食。也不要在折辱我父子二人了。” 事实上,衙役们为的就是这几句话。烂船也有三寸丁,平日里犯事了的达官贵人们,虽然被抄家了,但多少都会藏一些。 这就是他们这些跑长途押解犯人们的油水。 米教练痛快的吐出了地址之后,衙役们赏给了他们父子一些酒菜。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这一切都被藏在暗处的杨延嗣一行人看在眼里。 杨延嗣在等待,等待夜幕降临,衙役们沉睡过去后,开始行动。 夜半过后。 冯林冯辉兄弟守在门口,杨延嗣带着牛头潜入到了破庙。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破庙里的柴火堆燃尽熄灭。 “嘭!” 猛然之间,破庙大门被冯林冯辉关上。关门的巨响惊动了沉睡中的衙役和米家父子。 狂风在漆黑的夜里呼呼作响。 钟馗像在月光下显得越发狰狞。 一股莫名的恐惧开始在众人心头蔓延。三个衙役眼疾手快,同时扑向了破庙大门。 突然。 一道如同九幽中传出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还我……命来……” “啊!救命啊!” “有鬼!” 他们这些在衙门里当差的,平日里听多了各种奇闻异事,也不怕鬼。往日里也经常走夜路。 可是,今日不同,因为除却了鬼叫声外,他们还看到了钟馗像,以及钟馗像旁边的四个恶鬼身上都亮起了光芒。 神像自动发光。 他们完全认为这是鬼神降临。 一时间整个破庙乱成了一团。 三个衙役玩命了往破庙外冲,可惜,破庙外的冯林和冯辉两兄弟封锁着大门。 大门死活打不开,这更加深了他们心中的恐惧。 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杨延嗣和牛头躲在钟馗像和四个小鬼像后面,高举着包裹着萤火虫的布包。听着衙役们和米家父子惨叫。 小米是第一个神经崩溃的人。 在钟馗像发出光芒的时候,他已经吓尿裤子了。再鬼魂索命声第二次响起后,他已经吓得晕倒了过去。 米教练同样被吓的肝胆俱裂。 眼前一个个被他冤枉致死的人逐渐的出现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抓向他。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啊!” 米教练的惨叫声,彻底激发了三个衙役的求生。 三个衙役疯狂的扑向了大门,求生的让他们爆发出了超越常人的力量,愣是掀开了门板,疯魔似的逃出了破庙。 第0023章 兴师问罪? 衙役们狼狈逃窜,破庙里只剩下米教练父子二人。 杨延嗣猛然从钟馗像后面跳出,萤火虫的光芒映照在脸上,像极了鬼魅。 “不要……” 一声凄厉咆哮,米教练瞪着双眼,直愣愣盯着远处,一动不动。 牛头跟随在杨延嗣身后跳出,冲到米教练面前准备下手教训。 杨延嗣拦下牛头,“别打……” 牛头瘪了瘪嘴,“鬼都吓不倒他,他已经看到了咱们的容貌,为何不让我斩草除根。” 杨延嗣叹了一口气,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牛头心中疑惑,走上前仔细端详米教练,伸手在米教练鼻息前一探,猛然收回手,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死了?!” 杨延嗣出了破庙,听着衙役们一路在山坡上狂奔狂吼,略微叹了一口气。 “七少爷真是好手段。” 冯林和冯辉兄弟跟随着杨延嗣干了两次违法的事,两次都见识到了杨延嗣远超常人的手段,此刻已经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牛头已经从破庙里出来了,神色震惊的他凑到杨延嗣面前。 “米教练死了,他儿子也被吓晕了。” 为马面报了仇,杨延嗣却高兴不起来。终究是借用了一些手段,欺负了一下古人见识浅薄。只是,实在是有违天和。他的目标是米家父子,到最后却连累了三个衙役。 杨延嗣必须承认,他不是一个心思阴狠的人。有些事处理起来虽然雷厉风行,但是对无辜牵连之人,心里总有一份愧疚。 “回去吧!” 冯林和牛头能感受到杨延嗣心情不痛快,所以一言不发的跟在杨延嗣身后,纵然心里有所疑惑,也没有张嘴。 冯辉这个没眼力的愣头青就不一样,追着杨延嗣问东问西。 “七少爷,你这般操纵鬼神的手段,是从何处学来的?能不能教教我?”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这世上有没有鬼神,我不知道,也没见过。如果你说刚才的手段,也简单。你找一个纱布包,抓一些萤火虫装在里面,放在神像背后,神像也能发光。还有一种植物,在燃烧的时候,也能形成你想象中的那种神光……” 鬼神之说,杨延嗣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毕竟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不信鬼神。可是,他本身出现在这个地方,却又无法用常理来说明。 寻常的穿越,也可以用时间、空间、穿梭时空来解释。可是他出现在了一个类似半真实半虚构的世界,很多事情就很难说通了。 对于用科学都难以解释的问题,人们只能把它们归功于鬼神。 冯辉还想追问,却被冯林给制止了。 牛头一路上像是个闷葫芦,回到杨家庄,仅剩下他和杨延嗣二人后,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今日,少爷为马面报仇,此恩牛头记在心上。以后,少爷有何差遣,牛头万死不辞。” 杨延嗣有些发愣,牛头这算是在效忠。 如果说之前牛头是忠诚于杨业的,那么在此以后,他就只效忠杨延嗣一人。 在牛头心中,没那么多花花肠子。马面遭难,杨延嗣上下奔走,不惜犯法为马面报仇,这足以证明杨延嗣把他们兄弟二人当成自己人。 “罢了!以后跟着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兄弟二人吃亏。回去休息吧!明天有事让你做。” 没有慷慨激扬的誓词,也没有血淋淋的歃血为盟。 一切,都好像是很平常的事。但杨延嗣和牛头心里都明白,以后两人的关系就不一样了。 从出生到现在,杨延嗣也算有了第一个心腹之人。 这一夜,杨延嗣睡的很踏实。 …… 次日,杨延嗣起床洗漱过后,准备跟随顾无言练武,却没料到顾无言先来了个兴师问罪。 “七少爷,昨夜,你和牛头三更才归,去干什么了?” 从顾无言刚到的时候,杨延嗣就猜得到,他应该算是老杨的心腹。老杨派遣顾无言到他身边,说是一种保护,也可以说是一种变相的监视。 对此,杨延嗣并没有觉得不妥。 老杨作为一个父亲,必须了解杨延嗣的所作所为。毕竟,杨延嗣不住在天波杨府,老杨不便随时监管。 “昨夜月朗星稀,我和牛头一起去看星星……” 牛头从房里出来,听到杨延嗣这话,附和道“对,我跟少爷去看星星了。” 牛头对杨延嗣称呼上的变化,让顾无言觉得意外。 他没料到牛头居然已经发誓效忠杨延嗣了。 短短几天的时间,就能折服牛头这个憨厚汉子的心,这让顾无言意外的同时,又觉得震惊。 “七少爷好手段。”顾无言突然觉得,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七少爷,似乎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今个一早,东明县县令奏开封府报,在东明县内发现了三个发疯了的衙役。经过开封府确认,此三人正是负责押解米家父子的三位开封府衙役。” 听到开封府三个衙役已经发疯了,杨延嗣心头闪过一丝不忍。 “哦?竟有此事?”不忍过后,杨延嗣假装一脸疑惑。 顾无言幽幽的瞅着杨延嗣,“七少爷当真不知道此事?” 杨延嗣摇头,“开封府的事,我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顾无言虽然是个武人,却也是心思活络之辈。纵然杨延嗣不肯承认,他也敢肯定,此事一定跟杨延嗣有些关联。 “七少爷,以后有事应该交给我们这些人去做。你年纪幼小,难免做事会出现披露,容易留下把柄!” 杨延嗣佯装恼怒,“本少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有什么事让你们去做?” 顾无言算是明白了,想从杨延嗣嘴里套出一句话,很难。 “好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然后,就看到赵元佐摆明了车马,带着一队凶神恶煞的衙役冲进了杨府别院。 赵元佐驾到,杨延嗣赶忙上前施礼。 “草民杨延嗣,见过太子殿下。” 赵元佐手持宝剑一脸怒意的站在杨延嗣面前,咆哮道“杨延嗣,你可知罪?” 杨延嗣顿时明白了,赵元佐是来兴师问罪的。 顿时,他一脸茫然道“太子殿下,草民何罪之有?” 赵元佐进步紧逼,“你敢说赵四三人疯魔之事不是你所为?” 牛头见赵元佐一脸凶相的逼问杨延嗣,准备上前帮忙,却被杨延嗣暗自挥手给制止了。 顾无言想帮腔,却见杨延嗣气定神闲的,就打算看看他如何处理此事。 杨延嗣疑问,“赵四是谁?” 赵元佐牙齿咬的咯嘣响,“就是负责押送米家父子的三位衙役!” 杨延嗣摇头,“不认识!” “大胆狂徒!”赵元佐怒发冲冠,“你月夜行凶,劫杀朝廷钦犯,谋害官差,证据确凿,你还不招认?” 第0024章 雷声大,雨点小 听到证据确凿,牛头眼中明显闪过一道慌乱。 赵元佐注意力全在杨延嗣身上,并没有注意到。 杨延嗣茫然,“太子殿下,话可不能乱说!” 真要证据确凿的话,恐怕赵元佐早就差人押他到开封府问话了。 赵元佐明显是怀疑,却苦无证据,所以才上门来诈一下而已。 正是因为看穿了赵元佐计谋,杨延嗣才有恃无恐。 赵元佐见杨延嗣一脸茫然,眉头微皱。 押解米家父子的三个衙役出事后,他第一个就怀疑到了杨延嗣。 杨延嗣具有充足的作案动机。 可惜,三个衙役已经彻底疯了,嘴上一直都在喃喃自语,恶鬼寻仇之类的话。米家父子他们也在破庙里找到了,米教练肝胆俱裂,明显是受惊吓而死。小米跟三个衙役一样,也发疯了。 从四个疯子嘴里,赵元佐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一切的证据都指明了,此事似乎是鬼神所为。 可是赵元佐却不相信鬼神,坐镇开封府许久,他见识过的奇闻异事多了,往往托上鬼神之说的事,大部分都是人为的。 所以,赵元佐决定上门诈一下杨延嗣,说不定有奇效。 眼下杨延嗣一脸茫然,让赵元佐疑窦顿生。在他眼里,杨延嗣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根本不可能在他威逼下,不露出任何破绽。 不得不承认,杨延嗣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了。 “此事当真不是你所为?” 杨延嗣茫然摇头。 赵元佐紧皱着眉头,喝道“哼!最好不是你所为,一旦让我查出来,定要让你好看。我们走……” 赵元佐来的快,去的也快。 杨府别院里,剩下了主仆三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瞧着。 沉默了许久,杨延嗣望着赵元佐远去的方向,嘀咕了一句。 “神经病!” 牛头紧绷的身体明显松弛了下来,赵元佐并没有注意到牛头的异常反映,顾无言却注意到了。 如果说此前他只是怀疑杨延嗣的话,那么此刻他已经可以肯定,开封府三个衙役和米家父子的事情,一定是杨延嗣所为。 而,刚才杨延嗣面对赵元佐威逼,镇定自若,气定神闲,看不出丝毫破绽。 顾无言在心中都不得不赞叹一句。 厉害! 一念至此,顾无言看杨延嗣的眼神不一样了。 小小年纪,从心智、胆识、谋略,三方面看,都远超常人,而且做事滴水不漏。 顾无言可以肯定,去劫杀米家父子的事情即便交给他做,也未必能有杨延嗣做的这么不留痕迹。 几乎在一瞬间,他在和杨延嗣对话的时候,多了几分恭敬。 “七少爷,属下还有要事要办,先行告退。” 顾无言心态上的变化,杨延嗣不了解。不过顾无言急着离开,他就知道此事一定瞒不过老杨了。 顾无言一走,杨延嗣吩咐牛头按照昨夜米教练供出的地址,去拿出米教练藏的金银。 这些都是不义之财,杨延嗣觉得自己拿着一点儿也不烫手。 现在他要筹备自己的势力,所需要的金钱也是无止境的。 眼下太学考核在即,他没有闲情逸致去搞发明创造去赚钱。 杨延嗣侧躺在软塌上,坐在树荫下死记硬背五经书。既然已经决定了和王钦死磕,就必须下苦功。 阿七蹦蹦跳跳的跑到树荫下,逗弄着树上的青色毛毛虫。 “阿七,你能不能去别的树下玩!” 青色的毛毛虫在阿七手上被捏的滋滋溅出水,抖落在杨延嗣书本上,瞬间染绿了一片。 阿七吐了吐舌头,埋怨道“少爷,宫里这几日都没赐下瓜果,是不是被那些奴才在路上给偷吃了。” 杨延嗣摇头一笑,看来阿七肚子里的馋虫开始作怪了。 从那日放了泉公公回去后,宫里就再也没有赐下瓜果了。 杨延嗣侧面从赵普嘴里打听了一下,虽然赵普对宫里发生的事情只是了了提了几句,但是杨延嗣也能猜到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泉公公应该是行刺潘贵妃了。 潘贵妃无事,只是受到了一些惊吓。 杨延嗣不指望泉公公一个奴才,能够轻易的行刺成功一位得宠的贵妃,他只想给潘贵妃一个教训而已。 “肚子里馋虫又调皮了?去隔壁,隔壁好吃的多。” 杨延嗣冲着阿七翻了一个白眼,他也不明白阿七究竟有什么好的,一个傻乎乎的呆萌丫头,居然得到了赵普老妻的青睐,经常去赵普家别院混吃混喝。 阿七闻言,一双食指对在一起一点一点的,“赵家奶奶好是好,可是她只许阿七在府上吃,不许阿七带回来给少爷。” 杨延嗣瞪了一眼阿七。 现在知道孝敬少爷了,搞的你以前好像带回来给我吃过似的…… 杨延嗣也懒得理会阿七的小心思,挥了挥手,示意阿七可以滚蛋了。 阿七得到了杨延嗣许可,欢天喜地的向外跑去。 顾无言从外面进门,差点跟阿七撞在了一起。 “这丫头,咋咋呼呼的做什么呢?” 杨延嗣躺在软塌上,懒得起身,回了一句,“肚子里馋虫饿了,她去喂一喂。说吧!我爹让你带来了什么指示?” 顾无言一愣,“七少爷如何猜到的?” 杨延嗣翻着白眼看着顾无言,一言不发。 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 顾无言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家庭间谍身份被发现了,索性也就不在伪装,直言道“老爷吩咐,七少爷在参加太学考核之前,就别出府了。免得又闯祸。” 杨延嗣一听这话,爆炸了,“姓顾的,你说清楚,本少爷何曾闯祸了?本少爷如同黑夜中的明灯,是那样的鲜明……” 顾无言自动忽略了杨延嗣后面自吹自擂的话,搬了一个圆椅,坐在了杨延嗣身边。 “滋滋滋!这脸皮真厚,老夫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人。” 赵普总是莫名其妙的出现,每次出现都不忘讽刺杨延嗣一回。 “相爷,您老这是画技有成,特来跟小子切磋了?” 见到赵普,杨延嗣嘴上虽然不饶人,但是礼数却不敢丢失,从软塌上站起身,向赵普施礼。 提到画技,赵普明显有些恼怒。 “你小子,收了老夫钱财,扔给了老夫几张画,让老夫自己临摹。一点也不知道指点老夫,老夫怎么能有所进益!退钱!” “小子我做生意,历来童叟无欺,货真价实。您老没有进益,说明您在此道上没有天赋。” 想让杨延嗣退钱,门都没有。 第0025章 赵普老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赵普一般登门,肯定有重要的事情告知杨延嗣,杨延嗣每次都能从他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赵普本身是属貔貅的,因此他也清楚,送到杨延嗣手中的金银,断然不可能要回来,只是,每次看到杨延嗣的脸,他就生气。 杨延嗣和赵普斗了一会儿嘴,开始发问,“您老不会无缘无故的登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提点小子?” 赵普嘿嘿一笑,“我还以为你小子会忍住不问……想知道也可以,三千两。” 噗! 杨延嗣觉得赵普狮子大开口,果断摇头,“没钱!有也不给。” 赵普气急败坏,“臭小子,别人求老夫办事,都是跪着求着老夫,奉上万两黄金,老夫都不带搭理的。你小子给脸不要脸!” 杨延嗣知道,赵普的话没错。以赵普今时今日的地位,求他办事的人能够踏破他家门槛。而且,以赵普贪财的心性,行贿的数目太少,人家都不带搭理的。 “相爷,咱们怎么说也是邻居,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的,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瞧着杨延嗣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赵普就气的牙痒痒。 “你也知道远亲不如近邻,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讹诈老夫两千两黄金。” 杨延嗣纠正道“相爷,账不能这么算,别人学画,最多只是学习一下技艺。您老可是连创造权也一起夺过去了。用两千两黄金,买一个名留青史的机会,亏的是小子好不好?” 赵普一想,也是这个理,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赵普知道,杨延嗣说的没错,虽然他读书少,但是也了解现有的绘画技艺,根本没有素描这种画技。 以他的眼力,能够看出素描这种画技的潜力。 作为一派画技的创始人,名留青史是必然的。 虽然,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以及他参与过的重要大事,名留青史几乎是铁板上定钉的事。 但是,这种事,谁会嫌少? 赵普心中被杨延嗣说服了,嘴上却不饶人。 “臭小子,简直是强词夺理。你怎么知道这种画技能够名留青史?罢了,看在你一句远亲不如近邻的份上。老夫就坦白告诉你。事关你参与太学考核的事情。” “哦?!” 赵普继续说道“原本国子祭酒王钦定下,让你明日就参加考核,并且一天内通过九场考核,才能进入太学。也不知道你小子那里来的运气,沈伦那个老匹夫知道此事后,更改了考核规则。九场考核不变,不过允许你三天一考。” “沈伦……” 赵普点头,“沈伦此人虽说跟老夫政见不合,但是做事还算守规矩。准许你三天一考,也算给了你一点机会。还有三天你就要参加第一项考核了,好好准备吧!” 杨延嗣心里记下了沈伦这个人,嘴上继续追问,“小子第一项考核,考的是什么?” “棋!” “棋?”听到棋局考核,杨延嗣眉头一挑。 他的围棋棋艺,不过是业余水平,这还得多谢他曾经有个喜欢围棋的同桌,不然他对围棋肯定一窍不通。 以他的水准,想要战胜太学内那些经常钻研棋艺的人,很难,必须另辟捷径才行。 在杨延嗣思量对策的时候,赵普已经在阿南搀扶下出了杨府别院。 杨府别院外,阿南伺候在赵普身边,疑惑“老爷,您似乎对那个小子很宽容……” 赵普一愣,摇头一笑,“人老了,心也软了。” 阿南笑道“奴才瞧着,可不像是您老心软了。而是有些纵容和宠溺……” 赵普板着脸道“你个奴才,瞎揣摩老夫心思。老夫岂会宠溺那个小混蛋?” 阿南淡淡一笑,并没有再戳穿赵普。 他心里清楚,别看赵普和杨延嗣一见面就斗嘴,但事实上赵普很享受斗嘴的这个过程。 换做旁人,敢像杨延嗣一样挑起赵普的怒火,估计尸体很快会被挂在城门口风干。 以赵普的心性和地位,弄死一个人实在太容易了。即便你是官宦人家的子嗣。 事实上,经过阿南提醒,赵普也有些感觉到了。 他虽说有二子儿女,但是都不在他身边。两个儿子在他谋划下,现在都身居高位,在外地为官,仅有的一个小孙子也被儿子带在身边。 两个女儿早年因为他的固执,一怒之下出家了。逢年过节才会回到府里看看他们老两口。 儿孙不在他身边,他不自觉间,就把对儿孙的亲情,放在了杨延嗣身上。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旦探听到有关杨家或者杨延嗣的消息,就巴巴上门去传递消息的原因。 想到儿孙,赵普心情有些黯淡,推开了阿南,独自一个人漫步在田间。 老赵普一生享尽荣华富贵,在朝堂上也混的如鱼得水,受尽恩宠。然而,自打两个女儿出家为尼以后,他再也没有享受过天伦之乐。 看着往日里在朝堂上意气风发的老爷拱着的背影,阿南突然间流出了两行眼泪。 老爷,真的老了! 或许,以后应该多带着老爷到隔壁转转。 正当阿南在考虑如何为赵普解忧的时候,杨延嗣正在小楼里翻书。 在杨府送来的书籍里翻了半天,只找到了一本围棋的入门书,以及几个残谱。 仔细阅读名叫《围棋记事》的入门书,杨延嗣在其中发现,宋朝的围棋棋艺,明显和后世有一些差别。 对他来说,基础才是最重要的。 他可不希望在三日后对弈的时候,因为一些基础的问题弄出笑话。 剩下的几个残谱,对杨延嗣的用处并不大。 夜幕降临,杨延嗣还在秉烛夜读的时候,牛头回到了别院。 “去挖找一些金银而已,怎么去了这么久?” 牛头耷拉着脑袋,支支吾吾道“属下也以为只是挖一些金银而已。谁知道在那座宅子里发现了一个密道。密道直通汴京城的地下水道。” 杨延嗣放下手里的书本,抬头问道“在水道里有发现?” 牛头瞪着眼睛,“何止是有发现,简直是大发现。” 第0026章 如梦 “什么发现?” 杨延嗣明显被牛头勾起了兴趣,若是发现个大宝藏什么的,那就真的发了。 牛头说道“我在水下密道里,发现了一处地牢。地牢里关押了十几个女子……属下擅自做主,救出了这些女子,把她们安置了一下。所以才回来晚了。” “十几个女子……”杨延嗣皱眉,“可曾查清底细?” 牛头见杨延嗣并没有怪罪,悬在心头的大石也放下了。作为属下,擅自替主人做主,这可是大忌。 “底细已经查清,她们都是这些年,米教练以职位之便,从监牢里换出的死囚。囚禁在地下,供他赏玩。” “死囚?!” 听到死囚这两个字,杨延嗣眉头皱的更深了。凡是能被压入到大理寺的死囚,大多应该是京里的犯官之后。这些人,一旦招惹上了很麻烦。 “你先下去休息,明日我随你去看看。” 牛头不明白杨延嗣心中所想,从背后卸下了一个皮革袋子,放在杨延嗣面前,就退出去休息了。 杨延嗣打开皮革袋子,里面金银珠宝应有尽有,成色上差别很大,应该是米教练贪污所得。 次日。 鸡叫的时候,杨延嗣已经叫起了牛头,天色灰蒙蒙的,二人就已经赶到了汴京城门口。 城门开启,验明了身份之后,守门的军卒放行。 杨延嗣在牛头带领下,走进了西市的一座破旧院落里。 一进院落门,两根棍棒迎面砸了过来。 牛头挺身而出,握住了棍棒,喊了一句。 “是我!” 手持根本的是两个身材瘦小的女子,听到了牛头的声音,顿时放下了手中的棍子。 “恩公!” 牛头连连摆手,挠着头,“我可不是你们的恩公,能不能救你们,还得看我家少爷的意思。” 听到牛头这话,二女才注意到牛头身后的杨延嗣。 杨延嗣年龄小,体型小,刚才被牛头挡着,儿女自然没注意到。 见到杨延嗣,二女并没有像见到牛头一样喜悦,反而一脸警惕的盯着他,略微躬身施礼。 “小女子见过这位公子。” 杨延嗣略微点头,“我姓杨,你们叫我杨公子即可。其他人呢?” 二女面色为难的对视了一眼,同时看向牛头。 牛头尴尬的挠了挠头,“我家少爷是好人,你们能够脱困,也全靠我家公子。” 二女将信将疑的带着杨延嗣进入到了院内一座屋内。 在屋内,坐着一位青衣女子,见到杨延嗣,强装镇定。 “小女子涟漪,见过杨公子。” 杨延嗣仔细打量了青衣女子几眼,点了点头,“不必多礼,叫你们主事的出来。我没时间跟一个拿不了事的丫头聊天。” 涟漪一愣,眼中闪过一道异色,“公子何出此言?小女子便是主事之人。” 杨延嗣摇了摇头,“牛头救下你们,也算是顺手为之,我也不图你们有什么报答。对于你们的身份来历,我也不想猜。以后咱们分道扬镳,就当互相不认识……” “少爷……” 牛头想说话,却被杨延嗣一眼瞪了回去。 “我们走!” “杨公子且慢!” 在杨延嗣和牛头踱门而出的时候,从涟漪背后的破烂屏风后面,走出了一位白衣女子。白衣女子的容貌明显更胜涟漪三分,身上透着一股富贵人家才有的贵气。 杨延嗣脚下一顿,却没有回头。 “对我们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实说,若不是牛头这个憨活,我甚至都不会过来。” 白衣女子神色复杂,苦笑道“我们姐妹,家中剧变,又遭歹人所害,心中难免有些顾虑,还望杨公子谅解。” 杨延嗣沉默了一下,说道“对于你们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一会儿我会让牛头送你们一些银钱,你们各自去投奔亲人吧。” “杨公子!”白衣女子惊叫了一声。 杨延嗣却不为所动,继续向外走去。 牛头一把拉住杨延嗣袖口,哀求道“少爷,您就帮帮她们吧。” 杨延嗣对着牛头,破口大骂,“你这个憨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再给我惹祸,信不信我烧了你。” 牛头憨憨一笑,拽着杨延嗣回到了房内,向屋内的白衣女子介绍。 “如梦姑娘,这就是我们家少爷,是个心地特别善良的人。” 杨延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鄙夷牛头见色忘主。 不得不承认,被牛头唤作如梦的白衣女子,确实是一个美人儿。二八年华,不施粉黛,却难掩芳华。 如梦上前,在杨延嗣面前盈盈一拜,“如梦见过杨公子,恳请杨公子看在我们这些姐妹可怜的份上,帮帮她们。如梦自当做牛做马,报答杨公子的恩情。” 杨延嗣毒舌道“做牛做马?你会赶车还是会耕地?动不动就做牛做马的,也不见得你们真的做牛做马。” 面对杨延嗣毫不讲理的毒舌,饶是如梦有三寸不烂之舌,也不知道如何作答。 杨延嗣盯着如梦,沉声道“牛头是个憨货,但却是我的人。你们那点小心思,用在他身上,你们觉得合适吗?” 牛头一脸不明所以的挠头,如梦却听懂了杨延嗣的话。 “杨公子,小女子也是迫不得已。众姐妹们亲人们全都蒙难了,在这汴京城里举目无亲,又没有户籍,可以说是寸步难行,实在是情非得已。” 牛头傻乎乎的挠头,“公子,她们利用我啥了?” 杨延嗣懒得跟牛头解释,人家欺负他心思单纯,利用他为她们求情,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以如梦身上表现出的气质,绝对不是单纯之辈,装可怜博取同情,那都是小手段。 “你怎么就料定,我可以帮你们?” 如梦被杨延嗣锐利的眼神盯着,面色微红,她觉得自己的小手段似乎都瞒不过眼前的少年。明明比她小很多,却给她一种深深的压力。 “公子的属下能够随意出入米恶贼的府邸,公子自然不是一般人……” 杨延嗣沉着脸,说道“你们都是米教练从监牢里偷龙转凤换出来的,身上应该背着不少事。我不想打听你们的过往。我帮你们可以,但是你们必须明白,不要给我招祸,我不欠你们什么。” “小女子知道了。” 从气势上压服了如梦,杨延嗣面色才有所缓和。 “一下子帮你们十几个人一起上户籍,这根本不可能。你们一直藏在这里,吃喝拉撒也很容易被人发现。所以,要安置你们,只有一个办法。” 如梦追问,“什么办法?” 第0027章 初醒 杨延嗣答道“国朝律法虽然严明,但也不是没有空子可钻。据我所知,有一种人,不需要太多核查,就能轻易拿到户籍……” “这……”如梦仔细思索了一下,断然开口,“这不可能!我们姐妹已经受够了被人欺辱。” 牛头一脸疑惑的看着杨延嗣和如梦打哑谜。 “哼!”杨延嗣冷哼一声,“你应该明白,你们身份不明,这开封城内,能容下你们的,只有这一条路。” 如梦瘫坐在椅上,苦苦哀求,“姐妹们已经受够了苦,小女子不愿意再看到她们受苦了。恳求公子垂怜……不要让她们去入贱籍。您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对不对?求求您,怜悯怜悯她们。” 如梦已经失了方寸,瘫坐在椅上除了哀求,还是哀求。 屋内的女子们,听到了‘贱籍’儿字,也明白了杨延嗣口中的那一条活路是什么。一个个愤怒的盯着杨延嗣。 “少爷,我觉得她们真的怪可怜的……”牛头求情。 杨延嗣狠狠瞪了牛头一眼,让他闭嘴。 “杨公子,究竟怎样,你才肯帮帮我们这些可怜人……” 从破烂屏风后面,又走出了一位女子,一身破布麻衣,却难掩靓丽的容貌。 麻衣女子一出现,其他女子纷纷将女子护卫在中间。 杨延嗣冷眼瞅着麻衣女子分开了众女,走到自己面前,躬身施礼。 “小女子初醒,见过杨公子。” 杨延嗣冷冷一笑,“想必,你才是正主。” 初醒轻轻点头,面色淡然,“杨公子聪慧。不知杨公子可有其他法子安置我等姐妹。” 杨延嗣盯着初醒,嘴唇轻启,“我一直很想知道,安置你们,对我有何好处?” 初醒沉默了一下,咬了咬嘴唇。 “说来惭愧,在姐妹们护佑之下,初醒仍旧是处子之身,愿意侍奉在公子塌前,恳求公子救她们……” “不可!” “小姐,万万不可!” “登徒子……” “小姐,我们不要他救……” 初醒姑娘刚说完,众女七嘴八舌的开口叫道,甚至有几个女子把初醒护佑在身后,警惕的盯着杨延嗣。 牛头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些。 如梦也清醒了过来,走到初醒面前,“妹妹,姐姐发过誓,要护佑你一生。你不能这么做,咱们不求他。再想其他办法。” 初醒摇头,“姐姐,以我们现在的处境,又能去哪里?虽说我们被换出了大理寺监牢,但我们都是戴罪之身。天下虽大,难有我们容身之所。杨公子肯冒着杀头的危险救我们这些钦犯,足以见杨公子是个善良之人。” 听到这里,杨延嗣脸上才有了一点笑意。 “总算遇到了一个聪明人。” 如梦抬头,狠狠的瞪了杨延嗣一眼。 杨延嗣淡然一笑,“你们都是侵犯之身,虽说在米教练操作下,已经有人替你们去死了。但是一旦有人认出了你们,谁救你们,谁就得遭殃。我不可能为了救你们,把满门老小都搭进去。” “呸!”如梦啐了一口,嘲讽道“话锋变得真快,我看你就是垂涎初醒妹妹的美色。” 初醒赔罪道“姐姐无礼,还望杨公子勿怪。” 杨延嗣摇头,“说实话,对你们所谓的美色,本少爷真的没多少兴趣。” 初醒沉吟了一下,说道“杨公子,收留我们姐妹,对你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我们姐妹可以帮你收拢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情。” “搞情报的?”杨延嗣闻言,眼前一亮,“你们姐妹真的可以?” 初醒点头,“祖上对此事略有涉猎,姐妹们多少也懂一些。” 杨延嗣思考了一下,说道“我突然有一个想法,你参详一下,如果可以,我就救你们,如果不行,那么我也没办法了。” 征得了初醒同意,杨延嗣开始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我打算在开封府内开设一座小楼,别这么看着我,并不是你们想象中那种出卖色相的场所。而是一种半娱乐场所,你们只服务,不出卖色相。” 在众女疑惑的眼神中,杨延嗣继续讲述。 在杨延嗣绘声绘色讲述下,一座主营美食、说书、曲艺、音乐的休闲之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座在杨延嗣设计中,专门供给高档人士休闲娱乐的场所,一下子勾起了众女的兴趣。 在杨延嗣描绘中,并没有让她们姐妹去出卖色相一类的东西。她们只是一些服务,甚至在面对客人调戏时,可以反击。这很符合众女们的胃口。 如梦将信将疑的质问杨延嗣,“你怎么保证不让我们姐妹去出卖色相?” 杨延嗣摊手道“有两个方案供你们选择,一个是我们把生意开在青楼对面,若是客人真的有需求,可以让客人们过去青楼。第二个方案,我们可以自己开一个青楼,招揽一些清倌人。” “第一种!” “第二种!” 如梦和初醒二人,给了两个不同的答案。 如梦一脸愕然的看着初醒,“初醒妹妹,为什么你会选择第二种?” 众女也一脸意外的看着初醒。 初醒浅浅一笑,说道“姐妹们,做生意的地方人越多,对我们来说越安全。一大群女子待在一起,谁又能真的分辨出我们是谁?而且,既然我们答应了帮杨公子收拢消息,那么开设青楼是必然之选。此外,杨公子既然答应了我们姐妹,应该也会有妥善的处理办法。” 杨延嗣不得不承认初醒姑娘聪明,事实上今天他提出的这个计划,就是他培养势力中的其中一环。 历来青楼酒肆之地,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作为一个后世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情报的重要性。 若不是巧遇如梦和初醒她们,杨延嗣也打算找个空闲的机会,开一家青楼。 “初醒姑娘说的不错。在我的规划里,青楼是一个完全独立的存在,不会影响到众位姑娘的。只是要委屈诸位,还得暂时以贱籍屈身。不过我可以向众位承诺,一旦有姐妹有了意中人,杨某必定会奉上丰厚的嫁妆,八抬大轿送她出门。” 第0028章 长乐坊 经过仔细磋商,如梦和初醒答应了杨延嗣提出的要求。 杨延嗣行事向来雷厉风行,决定了以后,他带着如梦和初醒二人到了牙行,在牙行伙计陪同下,在汴京城里四处看房产。 在临近御街的地方,瞧中了一座三层的木质小楼。 小楼面积很大,所以需要的价钱也很多。 通过牙行,交了定钱。杨延嗣又带着如梦和初醒二人去衙门落了户籍。 一锭银子塞进去,二女的户籍很快就下来了。 杨延嗣虽说是汴京城人,却也没见过古代户籍卡这种东西。 一个木牌,上面刻着人名,除此之外,还有这个人的容貌特征。 如梦和初醒二人作为贱籍,上面自然刻着主人杨延嗣的名字。 拿到户籍凭证,如梦和初醒二人激动的快哭了。 牛头在杨延嗣为如梦和初醒办理户籍的时候,回到杨府别院去拿银钱了。 杨延嗣不敢回去,顾无言昨日才告诉过杨延嗣,老杨对他下了禁足令,今日他就跑出来了。这分明是不把顾无言放在眼里。 果然,在牛头去而复返的时候,除了背着一个皮革口袋之外,身后还跟着脸色铁青的顾无言。 “七少爷,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顾无言嘴上在对杨延嗣冷嘲热讽,眼睛却落在了如梦和初醒身上。 如梦和初醒下意识往杨延嗣身后靠了靠。 杨延嗣见到顾无言,乐呵呵一笑,“顾教头,你是不知道,过几日我就要参加太学考核了。这第一项就是考棋艺。对这个东西我又不懂,所以特来请教一番。” 顾无言一脸疑惑的看着如梦和初醒,“向这两位姑娘请教吗?” 杨延嗣舔着脸道“自然!这两位姑娘不仅棋艺高超,而且精通音律。对我的帮助可是很大的。” 顾无言将信将疑,他也不敢太过管束杨延嗣。毕竟,在杨业眼里,杨延嗣可是杨府未来的大进士,凡是阻挡在杨延嗣考取进士道路上的人,都必须承担杨业滔天怒火。 杨延嗣暗中使了个颜色,聪明的初醒姑娘立马会意,带着牛头和如梦迅速的消失在了顾无言眼前。 杨延嗣领着顾无言这个狗皮膏药,在汴京城里开始闲逛。 关于太学考核,杨延嗣还有许多东西要准备。 比如说棋艺考核,他现在连个棋盘都没有…… 带着顾无言在街面上闲逛,什么棋盘、古琴、胡琴等等一些凡是跟太学考核项目有关的东西,他统统买下。 为了不让顾无言这个狗皮膏药闲着,他把所有的东西都挂在了顾无言身上。 顾无言也看出了杨延嗣觉得他不爽,在杨延嗣开口要买下一副破旧的马鞍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七少爷……这东西家里多的是,而且都比这好。咱们就不用再买了吧?” 见顾无言偌大的汉子,一脸幽怨的表情。杨延嗣决定放过他了。 “好吧!那你把东西送回去,我去再请教一会儿棋艺后,立马回去。” “七少爷,这……” 顾无言害怕杨延嗣不守承诺,一脸为难。 杨延嗣脸色一黑,问卖马鞍的,“这个马鞍,来个十副我瞧瞧!” 顾无言心头赫然,赶忙道“属下告退!七少爷您可一定要按时回来。” 顾无言一走,摊上的小贩呲着牙,乐呵呵的问杨延嗣,“这位贵人,您看,这十副马鞍,给您送到府上去?” 杨延嗣咧嘴一笑,“难道你不认识本少爷?” 小贩愕然,“敢问?” 杨延嗣一副跋扈的模样,“本少爷乃是当朝太师家的公子,姓潘名豹。本少爷买东西,从来都不给钱的。你还敢送吗?” “额!” 小贩一脸愕然,看着杨延嗣扬长而去。 杨延嗣依约到御街旁小楼的时候,初醒和牛头三人已经在等候了。 三层小楼以后是开娱乐场所的,所以在房契上,杨延嗣不敢落上自己的大名,若是被老杨知道了,非打死他不可。 因此,在杨延嗣带着顾无言闲逛的时候,牛头三人已经去牙行做了房屋转让手续。屋主正是牛头。 四人站在三层小楼前,一阵感慨。 如梦和初醒觉得,以后她们姐妹们终于有了落脚的地方,也可以放心安顿下来了。 牛头觉得,少爷能够瞒着老杨,置办出这么一套产业,真是了不起。 杨延嗣觉得,他保护杨家的万里长征之路,终于开启了第一步。 进入小楼内,杨延嗣按照自己的想法开始规划小楼里面的设计和摆设。 小楼一层,设置为大厅,在大厅中间,设置了一座高台,是专门用来表演用的。在高台四周,设置了一些雅座,专门供人听曲儿,听评书用的。 二楼设置为雅阁,专门供人谈事,饮食所用。 三楼设置为厢房,也是以后青楼的场所。 除了大致装修外,一应摆设和细装修,杨延嗣都打算自己动手设计。 商量完了一切,如梦去破屋里接过了自己的姐妹们,把她们安置在了三层小楼后面的院子里。 三层小楼后面的院子,明显是供主人休息所用。虽说年久失修,但是勉强能用。 在院子中间,初醒带着一众姐妹摆到在杨延嗣脚下。 “多谢公子搭救!” 杨延嗣略微点头,“你们一众女子,守着这么一大片产业,难免遭人窥视。我把牛头留下保护你们。” 初醒盈盈下拜,“公子仁厚!” 杨延嗣继续道“大致上修缮和装修,先按照我们谈好的先行动工。剩下的具体细节,和内部的一些设计。我会送具体图纸过来的。” “谨遵公子吩咐!” “别叫公子了!以后叫少爷!你们一群莺莺燕燕的,齐声叫我少爷,我感觉特别有成就感。” “是!少爷!” 临别之际,杨延嗣走出了门口,又转过了头,烦恼道“这么大一片家业交给你们,我还是不放心……这样吧!初醒,你跟本少爷回府上,做个人质。” 一瞬间,众女又开始破口大骂。 如梦首当其冲,“你个登徒子,还敢说不是垂涎初醒妹妹的美色。” 杨延嗣义正言辞道“你们是少爷还是我是少爷?” 初醒却并没有反对,在安慰了众多姐妹们以后,跟在杨延嗣身后出了门。 二人站在门口,初醒望着三层小楼,问杨延嗣,“少爷,以后这里修缮好了,您打算给它起个什么名字?” 杨延嗣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了一句。 “就叫……长乐坊!” 第0029章 考核临近 杨延嗣带着初醒回到杨府别院,在顾无言惊愕的眼神中进入了小楼。 小楼上下两层,平日里杨延嗣住在二楼阁楼里。阿七丫头从小一直陪在杨延嗣身边,死活不肯去住楼下的厢房,因此,杨延嗣只能在阁楼里给她搭了一个小床。 初醒却不一样,杨延嗣带着初醒回来,还真的不是贪图她的美色。只是觉得初醒应该是大家闺秀,略懂棋艺和琴艺。 杨延嗣带她回来方便请教。 阿七见到初醒,瞬间有炸毛的趋势,她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地位可能受到威胁。 “少爷,她……是谁?” 杨延嗣从柜子里取被褥,随口回答,“你家少爷我抓回来的先生,负责培训我棋艺和琴艺的。” 阿七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略微点了点小脑袋,主动开始帮杨延嗣找被褥。 取齐了一套被褥,递给初醒。 “你的房间在楼下,阿七会带你过去。” 初醒点了点头,脚下却并没有动,嘴唇轻启,“我能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杨延嗣一愣,点头道“问吧!” 初醒问道“今日在破屋,你是怎么发现涟漪并不能做主的?” 杨延嗣愕然,“这也算问题?” 见初醒也一脸愕然,摇头笑道“首先,门口守着的两个女子戒心很重。这说明她们是长期在保护某个人。现在想来,那个人就是你。其次,在我进入到屋内后,两个戒心很重的女子,却并没有护卫在那位叫涟漪的女子身边。还有,她们眼神不断往屏风后面张望……这些都是破绽。” 初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在阿七带领下下了小楼。 杨延嗣摇头一笑,对他来说一个不算问题的问题,在初醒眼里居然这么重要。 接下来两日,初醒在杨府别院里安顿了下来。 她清楚的感觉到,这里没有太明显大户人家的等级森严的气势。 主仆们在一起就像是一家人一样。 年龄幼小的丫鬟,可以把树上的毛毛虫悄悄的放在少爷脖颈上,换来的也只是呵斥两声。 雄壮的家丁,每天早上都会手持着一根木棍,追着主人练武。 楼下隔壁厢房里,明显躺着一个受伤的仆人,作为少爷的杨延嗣每天却能亲自去为他喂饭、熬药。 初醒感觉,在这里,她的心能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平静。 杨延嗣果然说话算话,他对自己的美色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只是每天抓着她切磋棋艺。 在她眼里,杨延嗣的棋艺时高时低,高时,往往前半局就能把自己逼入死局;低时,总是犯一些低级错误,而且输的很难看。 两日下来,两个人下了有十几盘,初醒仍旧摸不清杨延嗣棋力高低。 除此之外,最让她觉得惊叹的就是杨延嗣的画技。 完全是一种全新的画技,却能把看到的和想到的画的栩栩如生,非常逼真。 初醒还从未见识过这种画技。 此间,初醒也见过如梦。昨日牛头回来的时候,带着如梦一起。 据如梦所属,姐妹们在长乐坊内生活的很愉快,户籍也办下来了,都落在了牛头家的户口本上。 长乐坊也开始大兴土木的装修,银钱哗哗的往外流。 “牛头,本少爷跟你有仇?” 杨延嗣盯着牛头一脸怒气。 牛头憨厚的挠挠脑袋,“少爷,我跟你没仇啊?” 杨延嗣指着歪歪扭扭的账本,咆哮道“这才两天,一千两黄金就没了?你们是在吃钱呢?” 牛头为难的支支吾吾道“我又不识字,这账本都是如梦姑娘记的,兴许没那么多。” 杨延嗣当即叫来了如梦,经过和如梦仔细核对后,才知道自己冤枉了牛头。 杨延嗣对长乐坊要求高,所用到的一些木料和石材都必须从很远的地方运过来。而且,石材和木料上雕刻的精细花纹,都必须有高级的木匠才能雕刻出来。 当然了,这其中还包括了购买长乐坊所用的七百两黄金。 仔细算下来,在如梦精打细算下,不仅没有出现贪墨的问题,反而还节俭了不少。 又核算了一下他设计的桌椅板凳,以及内部装修价格,一整套下来,居然还得一千多两黄金。 杨延嗣总算体会了那句,‘京城居,大不易’,这句话的含义。 打发了牛头和如梦以后,杨延嗣躺在软塌上哀嚎。 “为什么我这么穷?我可能是一个假的穿越者。” 杨延嗣哀嚎了没多久,阿七和初醒二人一起上了小楼。 “少爷,时辰快到了,咱们也该出发了,不然赶不上太学考核了。老爷一早就派人驾着马车在门口候着呢!” 杨延嗣猛然坐起身,他才想到,今日下午,正是他迎接太学第一项考核的时候。 在阿七和初醒打扮下,杨延嗣穿了一身锦缎襦袍,腰间束了一根翠玉腰带,脚上穿着一双长靴,头顶带着一顶玉冠,手持着一柄折扇。 折扇上书着一个大字。 爷! 杨延嗣在铜镜前,仔细打量自己,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真是个俊俏的小伙子!” 难怪古代的读书人,勾搭大家闺秀的时候,一勾一个准。不得不承认,读书人的打扮,就如同后世的军装一样,在人眼里有特殊的魅力。 在阿七和初醒愕然的眼神中,杨延嗣下了小楼,登上了老杨为他准备好的马车。 “少爷,等等我!” 阿七见杨延嗣已经蹬车了,在后面蹦蹦跳跳的叫道。 杨延嗣示意驾车的顾无言等了一会儿,才接上了阿七和初醒,三人坐在马车里,一路向汴京城行去。 一路上,马车并无阻拦,开到了太学门前。 太学门口,早已人声鼎沸。 太学两旁的青楼里,一个个姑娘们都探出头来,瞧太学门口的俊俏公子们。 杨延嗣有些想不明白,为何历朝历代的皇帝们,都喜欢把学校开在青楼妓院旁边,难道是鼓励学子们读书之余,去爽爽? 马车艰难的穿过人群,人群中的叫嚷声也穿入到了马车内。 听到马车外的叫嚷声,杨延嗣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第0030章 杨家七子(求收藏!!) “要我说,一个丘八而已,乖乖在家带着混吃等死多好,偏偏跑太学来搅风搅雨……” “嘿嘿,你不懂,丘八想翻身,想混到咱们读书人队伍里来。” “就凭他,也配。我看他是不自量力,纯粹是来找羞辱。丢人骚性!” “你急啥,丢人丢的也是杨家的人,又不是你家的。我只是好奇,一旦杨七郎被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羞辱,会不会恼羞成怒,发飙呢?” “哈哈哈……” …… 杨延嗣心里清楚,他参与太学考核,肯定有很多人不看好他。只是他没想到,读书人的反应居然这么大。甚至可以说,读书人从心底深处在抵触他,并且在等着看他笑话。 从太学门口人山人海的场面不难看出,此事肯定是有人刻意为之,为的就是在他被挫败后,搞臭他的名声,让他在开封城内无立足之地。 若是只针对他也就罢了,但他从中看到了一些在针对杨家的影子。 宋初,弃武从文的例子比比皆是,远的不说,说近的。当朝太师潘仁美,武将出身,甚至现在身上还兼职着武将职位,但他却在文官队伍里混的如鱼得水。 由此可见,文官队伍并不排斥将门出身的人来投靠自己。 偏生到了自己身上,这件事就行不通了。 要说这中间没有什么猫腻,杨延嗣打死都不信。 马车行进到太学门口,在太学门口竖立的牌楼下停下。 “七少爷,到了。” 杨延嗣掀开幕帘,六道身影出现在马车前,此刻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为首的是一个沉稳的汉子,一身儒装,却难掩身上行伍之气,浓眉大眼的,英武不凡。 见到杨延嗣从马车里出来,汉子乐呵呵一笑,“七郎,哥哥们昨夜就被爹爹从军营里召回来了,今日特来为你打气。” 伺候在杨延嗣身边的阿七,乖巧的向汉子施礼。 “大少爷!” 阿七一开口,杨延嗣也搞清了眼前除了杨延昭以外,剩余五人的身份。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兄弟齐聚一堂。 大郎杨延平,一个很纯粹的军人,性情直爽,冲着阿七挥了挥手,就上前拍着杨延嗣肩膀。 “七弟,咱家出一个读书人不容易,你可要努力。” 和杨延平打过招呼后,二郎杨延定接替了杨延平的位置。杨延定是个壮汉,浑身肌肉凝实,说话瓮声翁气的。 杨延定性格开朗,走到杨延嗣身前,给了他一个熊抱,而后哈哈大笑,“七弟,这半个多月不见,长高了一些,浑身的气势也更像是一个读书人了。你努力读书,建功立业,征战沙场的事,交给哥哥们了。” 三郎杨延光和杨延平体形很相似,也是浓眉大眼的,身上却多了几分贵气。 “老七,好好读书。谁要欺负你,告诉三哥,三哥帮你揍他。” 四郎杨延辉,面容俊秀,比杨延嗣更像是一个书生。单从容貌上,很难相信他是一个武将。 在杨家一众兄弟中,最有读书天分的就是他。 可惜,他从小对读书兴趣不大,即便是,也是看一些兵书。 “七郎,四哥我这辈子不可能成为一个读书人了。爹的这点希望就指望你了。有什么需要,差人跟你嫂子说一声。”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大概说的就是杨延辉,难怪辽国的铁镜公主对他如此倾心。 五郎杨延德剑眉星目,不怒自威,耿直的性子从他说的话就不难看出。 “七弟,汴京城的人都等着看咱家笑话呢!你可别给咱家丢人。不然五哥饶不了你。” 杨延昭还在玩闹的年纪,早就去逗弄阿七了,没时间教育叮嘱杨延嗣。 杨延嗣不得不承认,老杨家基因确实强大。一字排开七个兄弟,一个比一个帅气。惹得四周前来观战的清倌人、伶人、花魁、千金小姐等等纷纷瞩目。 嗯?! 在杨延嗣心里,他觉得他可能是最帅的一个。 哥哥们说话虽然不客气,但杨延嗣却从几位哥哥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关切之意。 久违的亲情温暖着杨延嗣的心扉。 “几位哥哥的叮嘱,七郎记下了。一会儿进去,定当杀的他们丢盔弃甲。” “大言不惭!” 周遭其他前来观战的公子、少爷、书生、士子们听到杨延嗣的话,愤愤不平。 杨延嗣懒得理会他们,大手挥动,“进去吧!别让人家久等了。” 马车进不了太学,所以杨延嗣一行人只能步行进入太学。 一条直道,从太学门口,直通太学正中的大殿。 两边石雕耸立,一个个皆是历朝历代的大儒。 这些雕像周遭却没有说明书一类的东西。 对于历史上这些有名的大儒,每一个读书人都能清楚的说出他们的过往。 在太学大殿正门口,搭着一座高台。 高台四周守卫着兵卒,一个个达官贵人们坐在高台上,正在攀谈。时不时对着坐在高台另一边的杨业指指点点的。 杨业能够清楚的在这些人身上感受到浓浓的嘲讽之意。 他也没料到,仅仅是自家娃娃进个太学而已,居然弄出这么大阵仗。 杨业心里也清楚,太学弄出这么大阵仗,肯定来者不善。有九成几率他今天要丢人。 所以,在来的时候,杨业果断拒绝了佘赛花陪同的要求。 事实上杨业也可以不来,但他还是来了。 他的政治头脑或许不过硬,但是他的父爱之心却促使着他来到了这里。 纵然是真的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他也愿意陪着杨延嗣一起承担。 然而,当杨业见到杨延嗣逗弄着自家丫鬟,悠哉悠哉进来的时候。他脸色黑了。 臭小子!这都什么时候,还没点正行的。 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场合…… 太学内的博士,眼睛也尖,见到了杨延嗣后,赶忙迎了上去。 “杨公子到了啊!这边请!” 迎接杨延嗣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看官服,应该是正六品的太学博士。 太学果然大手笔! “受之有愧!我杨延嗣一介草民而已,怎么能劳烦一位太学博士为我引路?” 第0031章 对弈 “小事而已……小事而已……” 太学博士嘴上说着小事,心里却清楚的很。在旁人眼里,他是清贵的文化人。在太学祭酒王钦眼里,他只不过是小卒而已。 看似有些小题大做,其实他可是带着任务来的。 他清楚的记得,昨日,王钦亲自把他请到房里,命令他一定要招呼好杨延嗣,切不可让杨延嗣临场逃脱。 杨延嗣不明白太学博士心中所想,在太学博士带领下,来到了一座四面敞开的殿前。 殿内摆着一副棋盘,黑白子玉盒摆放在两侧,除此之外,就是两个蒲团。 伺候的人有四个,两个是负责给棋手们端茶递水的,还有两个是负责讲棋的。 除此之外,大殿里别无它物,也别无他人。 “请杨公子在殿内稍后。今日还有贵人前来,待到贵人来了以后,就可以开始考核了。” 杨延嗣点头,踱步向殿内走去。 杨延平和阿七等人想进去,却被太学博士拦下了。 三郎杨延光和五郎杨延辉左右站在太学博士两侧,虎目一瞪,差点把太学博士吓得瘫坐在地上。 杨延嗣为他解围道“几位哥哥,下棋讲究的是静。你们去外面观战吧。” 这是一场万众瞩目的事情,太学为了吸引更多的人,专门在正殿前设立了一个巨大的棋盘,专门供达官贵人们观棋。 杨家一众兄弟也是明事理的人,勉励了几句,带着阿七和初醒离开了。 阿七没心没肺的,听到外面有好吃的,就催促着杨延昭赶快带她去。把自家的少爷完全抛在了脑后。 唯有初醒一脸担忧的叮嘱了杨延嗣一句。 “公子一定要谨慎。” 众人一走,杨延嗣在大殿里踱步,四处观看。 走闷了,就端坐在了蒲团上,等候开始。 汤茶续了三杯,杨延嗣实在喝不下去了,只能吩咐伺候的仆人给他换上了凉白开。 又过了一刻钟,杨延嗣正在用凉白开冲刷口中的汤茶味时,听到了外面声势浩大的参拜声。 “臣等,参见八王爷!” 想来,太学博士口中的贵人,应该就是八王爷赵德芳。既然赵德芳到了,杨延嗣觉得,棋局应该也快开始了。 果然,少顷之后,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摇晃着折扇进入到殿内。 杨延嗣想要施礼,却见人家似乎没有多少等他施礼的意思,噗通一声坐在了杨延嗣对面。 “太学博士刘辛!” 杨延嗣收回了打算施礼的双手,懒洋洋瘫坐在刘辛对面,“不过是一场考核而已,上来就是太学博士,未免有些以大欺小了吧?” 刘辛皱眉,冷哼一声,“既然你想要挑战太学,就必须付出代价。” “挑战太学?”杨延嗣摇头一笑,他从未有挑战太学的意思,太学博士对自己敌意深深,这里面要是没有王钦从中作梗才怪。 一时间,二人面对面坐着,却相顾无言。 一位宦官在此事,匆匆进入到殿内,朗声道。 “八王爷抽签,由杨延嗣执黑子先行!太学博士刘辛执白子。” …… 正殿前。 众人盯着面前庞大的棋局,等待着棋局开启。 突然,一位侍者匆匆赶来,把一个小纸条递给了讲棋的人。 众人们拭目以待。 王钦伺候在八贤王赵德芳身旁,盯着坐在旁边的杨业,一脸嘲讽。 所有人,都在等待看杨业父子的笑话。 在场的,或许只有初醒一人,觉得杨延嗣有赢的可能性。毕竟,她是唯一一个见识过杨延嗣棋力的人。 吧嗒! 一颗黑子,被侍女用撑杆架在了巨大的棋盘上。 此子一落,场中一片哗然。 随后,便是哄堂大笑。 “好棋好棋!当真是好棋。”王钦放肆大笑,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的幸灾乐祸。 士子、书生、太学子、达官贵人们,凡是懂棋局的,无不哄堂大笑,张开讥讽。 见众人笑的开心,杨业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望向家里唯一懂棋的杨延辉。 杨延辉苦笑了一声,“爹,七弟这第一手,落在了星位上……” 剩下的话杨延辉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杨业也能够从他表情里猜到些什么。 “唉!或许爹当初就不应该答应此事……希望七郎经此一役,不要一蹶不振才好。” 就连对杨延嗣抱有一丝信心的初醒也搞不懂了。杨延嗣这一手棋,她从未见过。 事实上,在场的有人能见过就怪了。 杨延嗣棋手下星位,又叫星定式,是二十世纪的围棋大师吴清源创出的。在场的人不可能见过。 短暂之间,已经双方互相落了十几子左右了。 在所有人眼里,这一场闹剧已经结束了。 “这完全是在自杀啊!” 八王爷望着巨形棋盘,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王钦一边恭维着八王爷赵德芳,一边挖苦杨业,“杨将军,这一手完全是死棋啊!你们家七郎,这也敢下……不知道杨将军在对敌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干?” “你!”杨业气的脸色涨红。 赵德芳实在看不下去老实人受欺负,帮腔道“王祭酒……太过了,你让一个精研棋局的太学博士去跟杨七郎对阵。有些欺负人了。” “下官知错了……” 嘴上很谦逊,可是他眼角的笑意却瞒不了人。 正殿前,一众书生学子们纷纷摇头,有的人已经准备起身离开了。 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一场太学用来折辱杨家的闹剧。因为,在还未开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可以肯定,杨延嗣必输无疑。 “太学当真是不要脸,七郎才刚刚学习棋艺,怎么可能是一个太学博士的对手。” 杨延德性格耿直,最看不惯这种欺负人的事,特别是周遭人嘲笑的目光,让他很恼怒。 王钦嘿嘿一笑,“杨五郎,话可不能乱说。陛下下旨,让太学设置考核,可却没有明确规定,不让太学博士亲自参与。” “你!” 杨业拦下杨延德,沉声道“够了!不得无礼。” 王钦志得意满,“杨将军,今年不成,明年可以再来。本官可以为你家七郎大开方面之门……哈哈哈……” 没心没肺的阿七也感受到气氛不对,小心翼翼把一块糕点藏进怀里,弱弱的问初醒。 “初醒姐姐……少爷……要输了吗?” 初醒神色黯淡的盯着棋局,略微点了点头。 只是,头点了一半,猛然僵住了,嘴唇轻启,惊愕道“难说……” 第0032章 吊打(求收藏!) “这……” 凡是注意棋局的人,在这一刻都愣住了。 看了半场,杨延嗣均在略施,可是突然之间一子落下,整座棋盘像是活了一样,原本看着已经是死棋的棋子,在这一刻仿佛全活了。 “匪夷所思啊!”赵德芳感叹。 王钦目瞪口呆,“这……这不可能!” 余下的达官贵人、公子、少爷、士子们也一脸难以置信。 “局势突变……不应该啊!明明一直都处在劣势,怎么会突然翻版……” 准备离场的太学子们愣在原地挪不开脚,紧紧盯着棋局,生怕错过一步。 杨业茫然,问杨延辉,“四郎……这……出什么事了?” 杨延辉目光盯着棋盘,一眨不眨,“翻盘了……” “翻盘了?”杨业有些摸不着头脑。 杨延平几个不懂棋局的,也一脸蒙蔽。 唯有调皮捣蛋的杨延昭反应快,脸色喜色难掩,激动道“爹!七弟可能赢了!” 杨业闻言,大喜。 棋局他不懂,但是反败为胜这种事,他经常干。 “好小子,真给老子长脸。” 杨延辉摇头,“现在言胜还为时过早,且在看下去!” 这一下,让杨业激动的心情又一下悬起来了。 在场所有人,都在全神贯注的盯着棋局。 此刻,他们已经忘了,刚才他们还在嘲笑杨延嗣不学无术,跑到太学里来闹笑话的事。 棋子在一颗一颗落下,上千人的观棋场却静的出奇。 聪明的学子,已经吩咐家丁仆人,当场开始记录棋盘上的棋子位置,准备拿回家好好研究了。 正殿外静的出奇,殿内也静的出奇。 原本风轻云淡的刘辛,此刻头上不满了细汗。手捏着棋子,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杨延嗣坐在他对面,吩咐着仆人给他捶腿揉肩,嘴里不停嘟囔。 “快下啊!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他不喜欢跪坐的姿势,坐久了,身体都快僵硬了。 刘辛落子。 杨延嗣嘴角一勾,“这里你都敢下!我吃!” 杨延嗣黑子一落,吃掉了刘辛一颗白子。 刘辛不甘,思量再三之后,继续落子。 杨延嗣喝了一口凉白开,黑子落下。 “我再吃!” 短短一刻钟,刘辛已经开始挥汗如雨了。 “为什么会这样?”刘辛已经开始有些崩溃了。 明明从开局的时候,他就占尽先机,怎么会弄到现在如此被动,连棋子都不敢再落了。 “为什么你会赢?为什么?”刘辛捏着棋子,瞪着眼睛问杨延嗣。 他知道自己轻敌了,可是纵然他轻敌,也不会输的这么惨,到现在他都不敢落子。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冷笑了一声,“你知道什么叫僵尸流吗?” 刘辛茫然摇头。 杨延嗣继续发问,“你知道什么叫星定式吗?” 刘辛依然摇头。 杨延嗣一脸嫌弃,“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赢我?” “我……”刘辛愕然,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沉默了良久,刘辛扔下了手中的棋子,痛苦的闭上双眼。 “我输了!” 杨延嗣淡然一笑,起身,对着刘辛施礼,然后大步离去。 “等等!” 杨延嗣走到门口的时候,背后响起了刘辛的声音。 “我……可不可以向你请教僵……僵尸流?” 杨延嗣脚下一顿,想了一下,回答道“可以!” 刘辛一脸激动,对着杨延嗣的背影,躬身执弟子礼。 场中伺候的四位仆人,已经傻眼了。 在他们眼里,平日高高在上的太学博士,今日,居然对一个弱冠之龄的少年,行弟子礼。 杨延嗣出现在正殿外的时候,发现场面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什么情况?” 意料中的众人目瞪口呆的场面有,但是想象中万人拥戴的场面却没有。 良久,赵德芳开口打破了静悄悄的局面。 “虎父无犬子,想不到杨爱卿家的七郎,居然拥有这般鬼神莫测的棋艺。” 达官贵人们此刻,也顺着赵德芳的话,开始恭维杨业。 老杨在众人恭维下,满面喜色。 这可远比赢一场大战,还让他开心。 太学内的学子们,神色复杂的看着杨延嗣,眼中有敬佩,也有恼怒。 敬佩的是,杨延嗣以弱冠之龄,打败了仅次于国手的太学博士刘辛。恼怒的是,原本今日设计打脸杨家的场面,变成了被杨家打脸。 王钦望着志得意满的杨业,心里的火气蹭蹭往上涨。 “杨将军,令郎才胜了一项而已,后面还有八项等着他。” 王钦近乎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一句话。 杨业是个厚道人,并没有因为王钦之前的冷嘲热讽反击他,而是满脸笑容道“王祭酒,犬子能赢今天这一场,杨业心里已经很开怀了。” 杨业说的是大实话,仅仅一场,半个时辰的棋艺对决,对他来说却比百战沙场还累。再来这么几下,杨业不知道他心脏能不能承受得了。 然而,杨业的大实话,在王钦眼里,却成了讽刺。 这让心高气傲的王钦怎么受得了。 “三日之后,考核第二项,画艺!” 留下了这句话,王钦辞别了赵德芳,扬长而去。 回到殿内,王钦就冲着刘辛发脾气。 “刘大人,你好歹也是太学棋艺博士,怎么能输给一个无耻稚子?” 刘辛皱眉,“王大人慎言。棋艺一道,有高有低,有胜有输很正常。况且,辛已拜师杨延嗣学习棋艺。” “你一个太学博士,怎么能拜一个稚子为师?这个官你还想不想当了?” 刘辛冷哼一声,“本官这个太学博士,是沈相公亲自考核,陛下亲自任命的。还轮不到你来说教。若不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以为我会帮你去欺负一个后辈?告辞!” 在王钦愤怒的咆哮声中,刘辛扬长而去。 和王钦相比,刘辛是个不折不扣的读书人。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这就是刘辛的信仰,他才不会在乎什么年龄。 痴迷棋艺的他,在见识到了杨延嗣僵尸流的厉害后,已经决定了非要学到手不可。 此刻的杨延嗣,在兄弟们众星捧月下,浩浩荡荡的出了太学。 第0033章 呼延赞 天波杨府。 夜晚,杨府内灯火通明,大摆宴席,大宴宾客。整个杨府都喜气洋洋的,远比杨业大胜而归还开心。 老杨坐在太师椅上,满面红光,杯盏交错,来者不拒。 在老杨身边,坐着一个美髯大汉,满脸胡须,笑起来声若洪钟,手里抓着一个酒坛子,跟老杨一起大口灌酒。 美髯大汉身边,坐着一个娇俏的女子,不停的冲着杨延嗣所在的方向瞅。 佘赛花冲着娇俏的女子使了个颜色,娇俏的女子窃喜,离开了美髯大汉,快速跑到杨延嗣身边。 “七郎哥哥,你真厉害,连太学博士都能打败!” 按理说,被小迷妹崇拜,杨延嗣应该开心才对,可是他却开心不起来。 仅仅一个下午,杨延嗣打败太学博士的名头就传的汴京城人人皆知。 可以说是一举成名天下知。 老杨宴请宾客,大肆庆祝,请帖撒出去,来的人虽多,却真的算不得什么有头有脸的。 大多都是家里的小辈,上门说一句吉利话,送上一些文房四宝一类的东西,然后就在杨延嗣哥哥们陪同下,去吃酒了。 满打满算有分量的就两个人,陪同在老杨身边的美髯大汉,马军都指挥使呼延赞,和老杨是老交情。 除此之外,剩下的一个有分量的,就是八王爷的义妹,柴银屏柴郡主。而且,人家还是冲着杨延昭来的。 杨延嗣完全没有战胜太学博士的喜悦,他在深深的为老杨担忧。 老杨啊!瞧瞧你这官是怎么当的,连点朋友都交不到! 杨延嗣担忧,其他人却不担忧,特别是杨延昭。 对于杨延昭和柴郡主二人小心翼翼的眉目传情,杨延嗣真的不忍心上去打断。 可是,杨延嗣真的不想让杨家,距离柴郡主这个危险品太近。 眼见杨延嗣盯着自己,杨延昭想到了杨延嗣曾经的叮嘱,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七弟,有些事情,为兄也控制不了。” 杨延嗣心里有深深的挫败感,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谈个自由恋爱,还被自己棒打鸳鸯。杨延昭确实挺憋屈的。 杨延嗣也有些于心不忍。 或许,只接近一个柴银屏的话,自己应该能应付过来…… “六哥,你是真的喜欢她吗?” 杨延昭低着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见不到的时候老想她。见到了她,就想跟她说话。” 杨延嗣沉默了,他承认之前判断或许有些失误。杨延昭已经对柴郡主产生了爱慕之意,而不仅仅是喜欢。 “我可以承认你们在一起,也可以帮你们在一起。但是,你应该明白,居然你决定跟柴郡主在一起。那么,为了这个家,你就应该做出一些牺牲。” 杨延昭猛然抬头,“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什么牺牲我都愿意。” 年轻人总是盲目的,冲动的。为了心中那一点爱慕之情,什么诺言都敢许。 “两条路!要么,先弄一个官身,只要不去火山军就好;要么,你就当一个纨绔子弟。” 八千火山军,是杨业手下的亲军,对杨业忠心耿耿的。杨家兄弟要出仕,杨业都会把他们安排在火山军当中。 杨延昭一愣,“爹会同意吗?” 老杨望子成龙,恨不得所有的儿子都跟他一样厉害,甚至比他更厉害。要是让他知道家里要出一个纨绔子弟,估计杀威棒立马就下来了。 而且还是吊起来打的那种! 杨延嗣沉吟,“此事我会帮你想办法,到时候帮你弄一个文官的官身。” 杨延昭板着稚嫩的脸颊,向杨延嗣施礼,“那就有劳七弟了。” 整个大宋都没人知道,一个未来的大元帅,就这么轻易的被杨延昭忽悠瘸了。 大宋少了一个能打的将军会如何,这么问题不在杨延嗣考虑范围之内。他要做的,就是确保这一家人平平安安,富贵万年。 得到了杨延嗣许诺,杨延昭再次看向柴郡主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偷偷摸摸了,反而变得光明正大。 呼延赤金在杨延嗣身旁抓耳挠腮的,完全不明白杨延嗣话里的意思。 在她印象里,将门出的子嗣,就应该子承父业去打仗才对。为何七郎哥哥会劝解六郎哥哥去当文官呢?想不通! 她更想不通,她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站在杨延嗣旁边,杨延嗣为何不搭理她。 “七郎哥哥……” 呼延赤金呼唤了好一会儿,杨延嗣才开口搭理她。 “你喜欢我?” 杨延嗣直言不讳,却把呼延赤金弄了个大红脸。 “没……没有……” 杨延嗣点了点头,“没有就好!我们还小,长大了你再喜欢我也不迟。” “呸!鬼才喜欢你。” 呼延赤金虽说将门出身,性格大大咧咧的,但是在面对这种问题的时候,她还是个初出茅庐的羞涩小姑娘,完全跟不上厚脸皮的杨延嗣节奏。 呼延赤金啐了杨延嗣一口,羞涩着脸跑开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杨府上的宴席也散了。 一众宾客在家丁和仆人们陪伴下,赶回府去了。 开封府虽说有宵禁,但是对这一群将门出身的家伙,作用不太大。 巡街的军卒,大多都跟他们沾一点关系,对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回到呼延府上,呼延赤金就缠着呼延赞问东问西。 “爹爹,今日七郎哥哥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孩儿听不懂,您给我讲讲……” 为了能跟杨延嗣更加亲近,为了能跟杨延嗣有共同的话题聊,呼延赤金回到家里就开始求教。 “哈哈哈……七郎一个娃娃,能说出什么高深的话,居然让你听不懂。若是一些‘子曰’一类的话,那你应该去请教先生。爹也不懂!” “爹……” 呼延赤金撒娇,“七郎哥哥才不会那么没趣,他说……” 呼延赤金一口气把杨延嗣今天晚上在宴席上和杨延昭的对话,全部都讲给了呼延赞。 呼延赞听完,倒吸了一口冷气。 “嘶~杨家出了一个了不起的娃娃。以后得让你哥哥们多跟他亲近亲近。” 呼延赞和杨业不同,他久居京师,多少了解一些文官们的手段,略有一些政治头脑。因此,他能够从杨延嗣和杨延昭对话中,分析出杨延嗣的政治头脑。 第0034章 太学要请老怪物? 杨延嗣不喜欢住在天波杨府,府上的大小家丁仆人,见了他都点头哈腰的,他很不习惯。 更重要的是,今日一早,前来杨府向杨延嗣讨教棋艺的人络绎不绝。 仅仅在杨府住了一晚上,杨延嗣就以要静心备考画艺,匆匆离开了。 驾着马车,一路匆匆赶回杨府别院。 在别院门口,被人拦住了。 一个虎背熊腰,豹头环眼的汉子;一个布衣中年汉子,夹着一个棋盘。 布衣中年,杨延嗣认识,正是昨日和他对弈的太学博士刘辛。而这个豹头环眼的汉子,杨延嗣却感觉到陌生。 “世兄!” 豹头环眼的汉子向杨延嗣施礼,口称世兄。这让杨延嗣有些抓瞎。 一个大汉,叫一个少年世兄…… 这合适吗?我有那么老吗? “你是?”杨延嗣疑惑。 豹头环眼的汉子瞪着眼,难以置信,“世兄,我呼延达!小时候我们一起玩耍呢!你忘了!” “呼延达?!” 杨延嗣仔细一想,就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 呼延赞家的第二子。 “二郎啊!这么一大早在这里等我,有重要的事?” 呼延达嘿嘿一笑,“也没啥重要的,就是来找你玩耍。” 杨延嗣心思灵活,仔细一想,就想到了。 他昨夜和杨延昭的谈话,肯定被呼延赤金透露给呼延赞了。 对此,杨延嗣也没打算隐瞒。 呼延家算是杨家唯一的忠实盟友,能拉一把的时候,应该拉一把。 “刘辛见过先生!” 刘辛是个读书人,而且是个把书读到骨子里的人。说难听的,就是腐儒。 站在杨延嗣眼前,规规矩矩的,很刻板。 杨延嗣表示不喜欢,不喜欢归不喜欢,他既然答应了教刘辛棋艺,就一定不会食言。 邀请呼延达和刘辛进了杨府别院。 一进别院,杨延嗣就傻眼了。 浑身包扎的跟木乃伊似的马面,躺在一张硬木板上,王进粗壮的大手,抓着木勺在给他喂饭,指头都快伸到马面嘴里了。 “初醒,你去帮帮他。” 杨延嗣实在不忍心看着马面在王进手下被折磨,赶紧让初醒解脱马面出地狱。 王进站在院中呵呵笑道“七郎,你走的时候也不招呼一声,要不是我过来,马面兄弟恐怕都要被饿死了。” 杨延嗣一愣,“顾教头呢?” 王进摇头。 杨延嗣皱眉,他走的时候,拜托了顾无言照顾马面,才放心离开,没想到顾无言居然扔下马面不见踪影了。 回头一定教训他。 进了门,简单的安顿下以后,杨延嗣开始读书练字,把教授刘辛棋艺的事情扔给了初醒。 一个姑娘和自己对弈,这让刘辛感到意外,但却并不反感。 初醒和杨延嗣对弈了两日,多少也从杨延嗣手上学了一点技艺。 比如,大雪崩…… 这个杨延嗣并没有使出的技艺,在初醒手上发挥出来,展现在了刘辛眼前。 近乎无解的大雪崩定式一出场,杀的刘辛丢盔弃甲。 刘辛根本没想到,他一个太学博士,接近国手的存在,不仅输给了杨延嗣,而且还输给了人家的侍女。 “多谢姑娘赐教!辛明日再来讨教。” 刘辛走了,失魂落魄的走了。 一个僵尸流还没搞明白,一个大雪崩定式又出现了。 两场对局,完全摧毁了刘辛心中的棋道。 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这些年所学的棋艺,是不是都是假的了…… 杨延嗣瞅着初醒,摇头叹气,“下手这么狠……看把人都打击成什么样了?早知道就不教你了。” 初醒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杨延嗣一愣,摇头一笑。 难得从初醒身上见到一丝小女儿姿态,杨延嗣也狠不下心再去训斥他。 呼延达贯彻落实了他老子呼延赞下达给他的命令,寸步不离的亲近在杨延嗣左右。 “二郎,你究竟想干啥?求我办事的话,直说,没必要跟着我寸步不离的。跟个影子似的,瘆得慌。” 呼延达挠了挠头,“不干啥!就是跟你亲近亲近。” 杨延嗣叹了口气,转念一想,有了主意。 “这样……楼下厢房里,有一位兄弟,身受重伤还未痊愈。你去跟他亲近亲近,陪他聊聊天。” 呼延达言听计从。下楼去找马面了。 呼延达跟马面似乎很投缘,他给马面讲他过往的英雄事迹,讲的很起劲。 马面听的也开心,难得有人给自己说话解闷,挺好。 解决了呼延达这个狗皮膏药,杨延嗣开始在小楼上读书练字。 初醒话不多,但很有眼力。她代替了阿七的工作,伺候在杨延嗣身边,为他磨墨。 红袖添香什么的,最有感觉了。 以往临帖一塌糊涂的杨延嗣,今天出奇的临出了一张还算能看的字。 “完美!也只有世上最美的美男子,才能写出这么好看的字。” 杨延嗣在自恋,却逗笑了初醒。 “少爷,练字也是有技巧的。不能一味的用蛮力,应该多用手腕的巧劲。” 这是在变相的批评我? 杨延嗣脸色一黑,把写的字揉成一团。 “烦!不写了!” 杨延嗣烦躁的躺在院子里树荫下生闷气,赵普晃晃悠悠走了进来。 “小子,老夫到访,还不快快施礼。” 杨延嗣躺在软榻上,哼哼唧唧道“赵大爷,小子烦着呢!您就别打趣了。反正杨府别院就这么大点地方,小子对您也放心。您想干嘛就干嘛,不要管我。” 赵普一愣,摇头道“滋滋滋……这才赢了一场,就涨脾气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官居一品了呢!” 杨延嗣挺身坐起,“赵大爷,小子真的很烦。太学祭酒王钦太狠了,第一场就派出一个太学博士来,以后还指不定派出什么怪物呢!” 别看杨延嗣表面上大大咧咧不在乎,实际上他心里很在乎输赢。准确的说,他不想看着老杨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 之前在太学内,杨延嗣未翻盘之前,受到冷嘲热讽的事,嘴快的阿七已经告诉他了。 赵普点头,“你还别说,老夫正是为此事而来。” 杨延嗣坐直了身体,追问,“您老又探听到了什么?” 赵普摇着头,“你这小嘴说的真准,为了对付你,王钦确实请出了一个老怪物……” “谁?” 第0035章 两只狐狸 “石恪!” 简单的两个字,却挑起了杨延嗣神经。 北宋有名气的画师,大多都在赵光义继位的第二个年号开始成名。在此之前唯有一人独领风骚。 这个人就是石恪。 石恪此人性情古怪,赵匡胤当年为了招揽他,亲自受官,他都辞官不做,眼下居然能够被王钦请到。 “王钦何德何能,能够请动这位大佬?” 赵普闻言,秀之以鼻,“王钦算哪根葱,真正请动石恪的另有其人。至于是谁,老夫不会告诉你。” 也只要赵普这种大佬,才会把一个从四品的太学祭酒当成葱。 杨延嗣确实对能够请动石恪的人非常好奇,但是赵普明确表示守口如,他也不好继续问下去。 “说起来,王钦也算是走了狗屎运。国朝有本事的画师不多,名气大的就石恪这么一位。石恪久居蜀中,一般不会出山,这一次被相国寺邀请前来绘佛像,才应邀前来。居然还让王钦给碰上了!”赵普感叹。 换做其他人,杨延嗣以素描出战,必定百战百胜。 可是,对战石恪,杨延嗣没多少信心。 石恪如今画艺纯熟,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再加上石恪颇负盛名,背后有一大群粉丝支持。杨延嗣想胜他,很难。 “老爷子,您觉得我对战石恪,胜算多少?” 赵普嫌弃的摇头,“就你?也配跟石恪比?石恪就算留一张白纸,也比你值钱。” “那怎么办?”杨延嗣担忧。 赵普嘿嘿一笑,“老夫到有一个办法……” 杨延嗣眼前一亮,“什么办法?” 赵普老神在在,“如果老夫出面,以多年的声望为你作保,或许你还有一线胜利的希望。” 杨延嗣闻言,翻了个白眼,说来说去。赵普还是要夺取素描的创造权。 罢了!为了赢一场,创造权给他就给他了。 之前,杨延嗣虽然答应了赵普。但是只是口头协议,必要的时候完全可以撕毁。 作为一个老江湖,赵普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他想借着这个机会,把此事坐实。 “只要能赢,您说什么都可以。” 赵普如同偷到鸡的老狐狸,笑的很奸猾。 “算你小子上道,老夫也不白拿你东西。给你指一条财路。” 杨延嗣一愣,旋即脱口而出,“赌博?有人已经开盘口了?” “聪明的小子!”赵普点头道“汴京城里有那么一位,亲自设下盘口。你小子的赔率是一赔三十。” “一赔三十?”杨延嗣目瞪口呆。 这是对我多没信心啊! “谁开的盘口?” 赵普淡然说道“谁开的盘口你不用管,你就说要不要赌?” 杨延嗣果断开口,“赌,凭什么不赌,这简直就是在送钱。不要是傻子!” 一瞬间,杨延嗣斗志昂扬。 “就知道你小子上道,所以才跟你商量。” 杨延嗣笑道“您说,咱们给石恪送点钱,让他假装输给我,你觉得他会不会答应?” 赵普鄙夷道“想都别想,石恪那个老馆就是茅坑里的石头。陛下恩赐的官位都不要,会在乎你那点钱财?” 杨延嗣也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了。 不过,没关系。 俗话说,有赌未必输。 对决画艺本身就是一场赌博,谁也不能断定自己必赢。 虽然他没有石恪那么精湛的画技,但是他有超越石恪千年的知识。 决定了参与赌博,杨延嗣就开始筹措资金。 有人会觉得,干嘛为了一点钱财去赌博啊!去搞小发明经商多好,以后世的知识,一弄一大把。 杨延嗣其实并不喜欢这种方式。 经商,想要赚大钱,盘子就得铺的大,背后的关系还得硬。此外,还得处理好很多复杂的关系,平衡各种利益。 以老杨现在的职位,以及老杨交往的人脉。 杨延嗣觉得,即便是他赚到钱,最后也会被人给收割了。很有可能连他的人头一起收割了。 这种赚钱方法也太耗费精神。 如果真的想用钱,还不如直接领着大军去掠夺来的畅快。 为了装修和重修长乐坊,杨延嗣手里的钱财基本上用出去了一大半,现在留在手里了,也就一千两黄金左右。 杨延嗣把魔爪伸向了阿七的体己钱。 阿七虽说是婢女,但是每个月佘赛花也会吩咐帐房为他开一份月例钱。 阿七基本上都攒着,从来没花过。 “阿七,少爷跟你商量个事……” 阿七埋头在吃从赵府带回来的好吃的。 “少爷你说……” 打一个小姑娘的体己钱,杨延嗣怪有些不好意思的。 “那个……少爷我听闻,你有一些体己钱……” 杨延嗣话说了一半,就看到阿七警惕的盯着自己。 “少爷!阿七没钱,钱都……钱都买好吃的了。” 一瞬间,杨延嗣就觉得自己可能犯了一个很愚蠢的错误。 “少爷跟你开玩笑呢!别紧张,去玩吧!” 阿七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的偷偷回到小楼里,数了数自己攒下来的几十两体己钱,悄悄的又换了一个地方藏起来。 杨延嗣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女人啊!把钱看的比命都重要啊!” 杨延嗣为钱发愁,长吁短叹的时候,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登门了。 一位端庄的女子,在丫鬟家丁们簇拥下,进入到了杨府别院。 杨延嗣前去接待,见到人的时候,有些意外。 “曹家……姐姐,你怎么来了?” 望着眼前面带幕帘,眸如秋水的女子,杨延嗣说道。 曹琳摘下幕帘,娇笑道“我怎么不能来,不欢迎吗?” “岂敢!”杨延嗣请曹琳坐下,躬身施礼,“还未谢过曹家姐姐之前为我出谋划策之恩。” 曹琳掩嘴一笑,“一封书信而已,当不得七郎的谢意。七郎,从昨天午时以后,姐姐听你的名字,都快起茧子了。姐姐也是好奇,你究竟干了什么大事,让汴京城的人都惦记着你。” 杨延嗣摇头一笑,“那有什么大事,只不过是赢了一场棋局而已。” 他不相信曹琳会不知道其中原委。因此对曹琳的恭维,杨延嗣不好坦然接受。 “姐姐今日登门拜访,所为何事?” 第0036章 谁是庄家?(求收藏!) “没事就不能登门了?怎么感觉你不待见姐姐?”曹琳横了杨延嗣一眼。 杨延嗣嘿嘿一笑,“姐姐说笑了。我这个地方也不是什么金贵的地方。姐姐若是不嫌弃,长住都行。” “长住……”曹琳有些愣,脸颊渐渐有些发红。 “额!”杨延嗣也觉得他话中有歧义,赶忙辩解,“我不是那个意思……” 曹琳这个大萝莉,长的蛮养眼的,长住也未必不可以。 猛然间,天空飘来一行字。 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对此,杨延嗣秀之以鼻。 三年起步,最高死刑?管得着我吗? 短暂过后,曹琳也冷静了下来,横了杨延嗣一眼。 “姐姐来找你,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你猛然之间名动京师,大家都想一睹你的风采。所以让我特地来请你。” “大家是谁?” 曹琳咬牙切齿道“姐姐的闺中密友……说,到底去不去!” 杨延嗣果断道“去,为什么不去!只不过,你们就不怕,我下一场输了。到时候虽然也是名动京师,可那个时候就是臭名声了。” 曹琳伸出玉指,点在杨延嗣额头,“你啊你!油嘴滑舌的……” 见杨延嗣也不答话,直愣愣的盯着她。 曹琳小脸一红,飞快的收回玉指。 “总之,日子选好了,姐姐派人来通知你。我先走了……” 曹琳被杨延嗣逗弄的脸红了两次,心里有些慌张,准备离开。 “姐姐且慢,既然姐姐来了,七郎有一事相求,还望姐姐答应。” 曹琳脚下一顿,头也不回,“说吧……” “这个……”杨延嗣难以启齿,咬了咬牙,“姐姐能不能借我一些钱……” “明日我让丫鬟给你送过来……” 曹琳话音落地,人已经出了别院大门。 门口守着的贴身婢女好奇的打量着自家小姐,“小姐,你脸为什么这么红?难道杨少爷给你吃什么好吃的了。” “闭嘴!”曹琳横了贴身婢女一眼,婢女乖乖闭嘴。 曹琳匆匆上了马车,快速离开了杨府别院。 杨延嗣站在门口,盯着远去的马车,嘀咕了一句。 “我还没说借多少了……利息,还款日期都还没定!万一耍赖利滚利怎么办?” 杨延嗣觉得,曹琳手里估计没多少钱,所以对她并没有多少期待。 然而,当曹琳派遣管家和贴身婢女把钱送来的时候,还是让他大吃了一惊。 五万贯! 折合成黄金的话,就是五千两。 比杨延嗣的身家还多一倍。 杨延嗣瞬间觉得自己好穷,连人家一个姑娘的体己钱都比不过。 抬着价值五千两黄金的白银箱子,背着自己一千两黄金,杨延嗣找到了赵普。 “一共六千两黄金,您老看着给下注吧!” 杨延嗣大气扔钱的动作,遭到了赵普的鄙夷。 “穷鬼,老夫都告诉你了。这次坐庄的人来头很大,赔得起。你怎么才押这么点……” 杨延嗣遭到一万点暴击。 吗德!赚私房钱这种事情又不能告诉杨业,一旦告诉了杨业,杨业肯定刨根问底。搞不好大家长的威风一摆,没收了他的钱财,到时候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多嘴问一句,您老准备押多少?” 赵普淡淡的瞅了杨延嗣一眼,“黄金十万两!” “噗!”杨延嗣喷血,“十万两黄金,赔三十倍的话,就是三百万两黄金。折合成白银,就是三千万两。我朝一年的税负也没这么多吧?你这,谁赔得起!” 赵普瞪着眼,“陪不陪得起,老夫心里比你更清楚。” 杨延嗣追问,“我特别想知道庄家是谁?居然这么有钱。” 赵普横了杨延嗣一眼,吐出了一个名字。 “魏王赵光美!” 杨延嗣果断摇头,“即便是魏王赵光美,未必也赔得起三千万两吧?再说了,以人家的身份,万一赖账了。你也拿他没办法吧?” 赵普冷哼一声,“这大宋朝,敢赖老夫账的还没出生呢!” 这一刻,赵普豪气冲天。 “小子还是不放心!” 赵普吹胡子瞪眼,“给你赚钱的机会你不要,作死!” 杨延嗣梗着脖子,说道“我可是小虾米,你们这些大佬到时候万一开打了。随随便便就能夹死我。我可不愿意为了贪钱财,把命搭上。” 赵普冷着脸,“不愿意赚钱就滚!胆小如鼠,难堪大任。” “激将法对我没用!”杨延嗣头也不回的往外走,“老头,你说我到时候万一输了咋办?” 赵普怒了,“臭小子,你敢威胁老夫。老夫打死你!” 一老一少在赵普家宅院里,一追一逃的。 临末了,赵普喘着粗气说道“臭小子,算老夫怕了你了。老夫为你作保,只要你赢了,该你的一份一定少不了。少一分,你从老夫府里随便拿。” 杨延嗣得到了赵普的承诺,喜滋滋的冲着气哼哼的赵普挥了挥手,然后潇洒的离开了。 杨延嗣从听到魏王赵光美的名字的时候,就知道此事绝对不只是简单的赌博那么简单。 其中有什么秘密,杨延嗣不想深究,他只需要保证自己的利益就可以了。 大佬之间的战斗,非他这种小虾米可以参与的。 人家瞪他一眼,就有无数人铺上来要了他的小命。 可以赚钱,麻烦又被赵普承担了。 杨延嗣心里很愉悦。 悠哉悠哉的回到杨府别院,开始准备考核前的突击训练。 一连两天,杨延嗣闭门不出,在房内写写画画,为了能够更好的应付画艺考核,他甚至制作了一个简单的铅笔。 一块墨锭,被他切割成针孔粗细,用两块特质的木头条夹在一起,然后用桃树上的自然胶粘合在一起。 铅笔的质量差,使用后的效果却很好。 仅仅用了一刻钟,杨延嗣就喜欢上了这种粗制滥造的铅笔。 为了让杨延嗣能全力赢得这一场考核。 赵普也算是下血本了,杨延嗣想要画板,他就从自己的棺材上扒下了一块金丝楠木,定制了一块画板。杨延嗣需要墨锭,他就果断贡献出了皇帝赐给他的贡墨。 三天已过,考核如期举行。 一大早,杨延嗣就带着楠木做成的画板,贡墨锭制作的铅笔,坐上赵普的软轿,进城了。 第0037章 仕女图 今日太学门口人声鼎沸,比之三天前胜过数倍。 杨延嗣参加太学考核的事情,在有心人口口相传之下,变成了挑衅太学。 许多年了,太学在百姓心中都是读书人的圣地,如今有人对圣地发起攻击,他们自然都要来瞧个热闹。 青楼里的红粉伶人,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一睹才子们相聚的机会,希望能够碰到一个知心的才子,上演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 达官贵人们,心怀鬼胎,前来看笑话。 杨业降宋不过短短几年,却倍受皇帝宠信。然而,又不愿意跟他们同流合污,这是权贵们不可容忍的。他们迫切的希望看到杨业被人嘲笑,而后他们在杨业身后痛打落水狗。 当然了,也有很大一部分读书人,是冲着石恪来的,他们都是石恪的铁杆粉丝。 真正支持杨延嗣的人,寥寥无几。 或许只要那些闺房里的千金小姐们,突然听到杨延嗣的名字,想来见见这位搅动了汴京城风云的人。 总之,各方人马汇聚在太学门前,整个太学被围困的水泄不通。 太学似乎也乐的见到这种场面,为了能让更多人进去观战,他们大开方面之门,只要不是存心捣乱的,都有进会进入到太学。 为了能让更多人了解今日的盛况,原本特定于川水亭的比拼场地,挪移到了太学演武场。 太学演武场,是专门供皇帝前来巡查时候特设的,因此很大,大到能容纳上万人。 场面浩大,人声鼎沸。 杨延嗣在太学博士带领下,早早在场边等候。 少顷,王钦弓着腰,哈巴狗似的带领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来到场中。 “石老,今日观战人数颇多,因此场地也换到了演武场,还望您老包含?” 石恪对对决场地并无异议,画艺已经步入化境的他,胸中自有勾勒,根本不是区区环境所能影响的。 杨延嗣瞧见了石恪,石恪也瞧见了杨延嗣。 杨延嗣不敢托大,躬身施礼,“小子见过石老,能得到石老指点,是小子的荣幸!” 石恪摇了摇头,“老夫惭愧,临老了还要出来欺负你这个后辈……实在是纯属无奈。” 石恪有石恪的苦衷,杨延嗣不便多问,王钦也不希望他问下去,带着石恪走到了另一边,一张画桌前。 双方坐定,大佬们入场。 今日除了八贤王赵德芳以外,魏王赵光美也亲自驾临。 他不来不行,就在昨夜,由他做庄的赌坊,接到了一大笔赌注。 整整十一万两黄金,压的都是杨延嗣这个大冷门。 老赵家的人,论面子功夫,那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片刻时间,就和周遭的达官贵人们打成了一团,一群人有说有笑,乐呵呵的。 “准备开始吧!” 家常唠完了,魏王赵光美下令开始。 “王爷,还有一位贵客未曾到场……”王钦说道。 魏王赵光美皱眉,“陛下也要来?” 王钦摇头,解释道“不是陛下,是赵相公。” 提到赵普,赵光美一脸不满,“那个老家伙,他来做什么……” 足足等候了半个时辰,赵普才姗姗来迟。也不理会众人愤愤的目光,移步到杨延嗣身边。 “小子,老夫创出的画技虽然高明,但你也不能大意,需要认真对待。” 赵普此话一出,惊掉了在场一众人的下巴。 什么时候,赵普这个老匹夫也能创出画技了?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一个笑话。 偏偏,杨延嗣似乎很赞同赵普的说法。 “小子知道了。” 一下子,在场的所有人一片哗然。 万众瞩目下,赵普坐上了属于自己的高座。 赵光美咬牙切齿的瞪了赵普一眼,吩咐道“开始吧!” 对决开始,杨延嗣快速架起了自己的画板,等候题目。 题目是提前拟定好的,藏在一个金内,由赵德芳亲自抽取。 人物画像! 确定了命题,石恪已经开始挥毫泼墨了。 杨延嗣却不急着画,而是走上高台,请下了杨业。 “臭小子,人家都开始画了,你怎么还有心思请为父下来。” 杨延嗣淡然一笑,“孩儿长了十四年,未曾向您尽过什么孝道,今日孩儿想为您做一副画,聊表心意。” 大庭广众之下,听到这话,杨业老脸一红,眼眶含着泪水。 “你这个臭小子……罢了,随你心意。” 杨业不愿意拒绝杨延嗣一片孝心,也不想去拒绝。 四周观战的人,心里吃味的厉害。 王钦咬了咬牙,嘀咕了一句,“装模作样……” 到底是不是装模作样,恐怕只有杨延嗣心里最清楚。 事实上他还真没有装模作样,只是想回报一下杨业一片爱子之心。 画艺对决,并没有棋艺对决来的惊心动魄,甚至可以说平淡无奇。 在双方的画作都没出来之前,众人只能通过闲聊解闷。 “出来了?” “出来了!快快挂出来让大家欣赏。” 仆人捧着石恪的画,如同捧着宝贝一样,小心翼翼的挂在画架上。 一幅仕女图。 画中的女子,应该就是刚才伺候在石恪身边的那位侍女。 容貌虽谈不上惊艳,却在石恪笔下生出了一种别样的神韵。 人物生动传神,双眼含春,透着一股温柔如水的意思。 从构图、色彩、布局三方面看,石恪的这一幅仕女图,都堪称经典。 和真人对比了一下,居然比真人还美了三分。 一下子,引起了众多人的赞叹。 杨延嗣虽说对国画了解不多,但也能够从这幅画中看出石恪画艺上的纯熟,妙笔生花用在石恪身上,一点儿也不为过。 “石老当真是……厉害!”王钦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语形容石恪出神入化的画艺了,只能对着石恪竖起大拇指。 赵德芳欣赏着画,赞叹道“能把一个平平无奇的侍女,绘成这般,当今天下,也唯有石老一人。” 赵光美脸上早就乐开花了,他懂画,知画,也喜欢结交擅画之人。石恪之所以答应帮助太学为难杨延嗣,就是出自于他的手笔。 “此画一出,天下无人能出同之比肩。看来,杨家小子的画不看也罢了!胜负已定!” 第0038章 杨延嗣的画 面对众人对石恪吹捧,赵普脸上充满讥讽的冷笑。他对杨延嗣有信心,对杨延嗣的画作有信心。 甚至可以说,他对自己的威名充满信心。 或许在绘画功力上,杨延嗣比石恪差很多,可是论新颖,杨延嗣肯定更胜一筹。 赵光美一言断定石恪已胜,作为当事人,他不高兴。 “魏王殿下,杨延嗣的画作还未展出,现在言胜,为时过早。”石恪突然开口。 赵光美被石恪怼的一愣,强忍着心中怒意,笑道“石老有心提携后辈,本王自当遵从。” 本王请来的人,居然跟本王做对,简直是岂有此理…… “来人呐!取杨延嗣的画来。” “诺!” 有石恪仕女图这个明珠在前,大家对杨延嗣的画也没多少期待。 大人物们已经把石恪的画夸得天花乱坠了,胜负似乎不言而喻…… 然而,当杨延嗣的画作被挂起来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赵德芳目瞪口呆的看着挂在眼前的画像,呢喃自语。 “这……怎会如此相像……” 王钦满脸震惊,一会儿瞅瞅画作,一会儿瞅瞅杨业。 “不可能的……” 赵光美瞪大双眼,难以置信。 大人物的表情落在了在场其他人眼里,距离远的,瞧不见画作的,一个个都纷纷猜测。 “难道又有变数?” “杨延嗣在棋道一途有超越常人的天赋,这能够理解。毕竟他出身将门,排兵布阵方面有天分。可是……绘画一道上,那就说不过去了吧!” “石老乃是大家,杨延嗣不可能赢过他。” “也许他胡乱画了一幅,哗众取宠也说不定……” “接着往下看吧!希望一会儿能见识到他的画作。” …… 画作前,所有人一会儿盯着画作,一会儿盯着杨业,场面十分诡异。 连杨业自己也觉得震惊,他感觉自己仿佛在照镜子。 良久,单纯的杨延琪打破了沉寂的局面。 “爹爹,爹爹,画里有一个您!” 赵普哈哈大笑,“好小子,不错,深得老夫真传。” 杨延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中鄙夷老赵普不要脸。 赵光美生生把自己的目光从画中拔了出来,面色阴沉道“赵相公,你现在夸奖他,未免有些为时过早了吧?” 王钦帮腔,“赵相公,令徒画技虽然新颖,但也只是新颖而已,想要胜过石老,恐怕还得多练几年吧?” 王钦得罪的起杨家,却不敢得罪赵普。说话也留有几分余地。 赵普假装生怒,“屁!如此画技,如此画作,岂有输得道理?” 赵德芳说了一句中肯得话。 “一时瑜亮,难分高下。不如打和如何?” “可!” “不行!” 前一个字是赵光美说出来的,一旦双方打和,作为暗中开赌的庄家,他可就完全通杀了。虽说会因此得罪石恪,可是跟银钱比起来,石恪不算什么。 然而,赵光美愿意讲和,赵普却不答应。他可是下了重注的,一旦打和,血本无归。这对视财如命的赵普来说,比杀他还让他难受。 双方各执一词,开始激烈争辩。 赵光美一方人多势众,加上赵德芳也赞同打和,一下压倒了赵普。 杨业被双方夹在不知所措。 杨延嗣躲在一旁,吃着水果看戏。 一位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杨延嗣身旁,问道“小子,你不过是想讨一个太学子身份,何必弄得如此沸沸扬扬?” 杨延嗣撇了老者一眼,“你以为我想啊!要不是王钦设下九项考核,我也不至于被逼的毫无退路。” “痛快的放我进太学多好,我又不会挡谁的路,也不会成为谁的麻烦。为啥他们非要跟我过不去……” 老者皱眉,“你出身将门,若要为官,有很多条路可以选,为何非要考入太学?”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再说了,征战沙场,尽忠报国,有我父兄就够了。”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老者琢磨了一会儿,摇头晃脑道“这话有些偏执了,不过能看得出你的决心。” “太学九考,你有信心能全胜?” 杨延嗣摇头,“不好说,不过胜一半,应该问题不大。努力努力的话,也许能够全胜。” “口气蛮大的……若是你真全胜了,太学面子可就丢大了。以后你就算进入到太学,也不会讨到好。”老者感叹。 杨延嗣愣神,“从太学派出一位博士跟我对弈之后,你觉得太学还有多少面子可言吗?” “额!” 杨延嗣盯着老者,疑惑道“你是王钦派来认怂的?这才两场……不应该啊!” 老者抖了抖长袍,淡然道“王钦还不配指派老夫。老夫只是考教一下你而已。” “王钦都指挥不动你,想来你官位挺高的。”杨延嗣一指赵普和赵光美,“那你去管管啊!快打起来了。” “哼!” 老者冷哼一声,大步流星的走到掐架的两拨人面前。 “尔等都是有身份的人,大庭广众之下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老者话音落地,两拨人都平静下了。 赵普见到老者,乐呵呵笑道“沈老头,瞧瞧你手下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东西。输了不认帐。” 赵光美冷哼一声,“赵普,谁输谁嬴,尚无公论,你可别信口雌黄。” “够了!” 老者一声咆哮,众人都停下了。 杨延嗣暗中忍不住暗叹,大宋的文官就是厉害。皇亲国戚什么的人家根本不在乎,说发飙就发飙。 “皆川兄,你可有话说?” 石恪草字皆川,老者开口问了一句。 一直在观摩画作的石恪抬起头,说了一句。 “这一场……老夫认输了。” 一言出,全场哗然。 堂堂国手,居然就这么轻易认输了。 一瞬间,全场沸腾。 杨延嗣一脸愕然。 怎么会轻易认输? “怎么会……” “不应该啊!” 赵普欢喜的快找不着北了。 赵光美脸色阴沉的一甩袖子,“我们走!” 老者走到台前,抬手制止了众人喧哗。 “本场比赛,杨延嗣胜利!三日后,考算学!” 第0039章 沈伦 鲜花、掌声、鞭炮。 这三样从来都是送给胜利者的,毫无疑问,杨延嗣成为了这次考核的胜利者。 胜利者不但赢取了比赛,还将获得丰厚的赌金。 杨延嗣这三个字,将会在一下午时间内,传遍整座汴京城,然后再向整个世界传播。 作为当事人的杨延嗣,戳了戳身旁乐的冒鼻涕泡的赵普。 “相爷,这人谁啊!说话算数吗?” 赵普鄙夷的看着他,“人家好歹是位相公,一口唾沫一个钉。更何况,掌控整座太学的就是他。” “沈伦?”杨延嗣一下猜到了老者身份。 赵普冷哼一声,“沈伦也是你叫的?你有这个资格?” 老赵普纵然不喜欢沈伦,两人也经常在朝堂上斗的你死我活的。但是在礼法上,他必须维护沈伦。 这是封建礼教必须遵守的规则。 至少在大庭广众之下,必须遵循。 赵普摆起臭脸,杨延嗣就不想搭理他,但是谁让老头还捏着自己的赌金呢! 杨延嗣不得不舔着笑脸,问道“赵相公,什么时候去拿赌金?” 赵普横了杨延嗣一眼,“这还用你说,放心,跑不了的。你还是快去谢谢沈老头,要不是他今日一言定乾坤,你未必能赢。” 明明自己也是个老头,偏生却喜欢说别人老头。这大概就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老, 杨延嗣凑到沈伦身前,学着刘辛施礼的动作,“延嗣见过沈相爷,拜谢沈相爷提点。” 沈伦正在杨业面前夸奖杨延嗣,杨业听着沈伦夸奖自己儿子,跟吃了人参果一样,浑身舒坦的直哼哼。 猛然间见杨延嗣施礼,围绕在沈伦身边的所有人愣住了。 杨延嗣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 石恪丝毫没有输了比赛的沮丧,反而在沈伦身边笑道“顺宜,恭喜你了。” 沈伦盯着杨延嗣看了许久,看的杨延嗣头皮都快发麻了,才缓缓开口。 “罢了!你且回去休息吧!三日之后入太学考核,老夫会亲自主持。” 杨业激动的冲着沈伦施礼,“多谢沈公。” 辞别了沈伦,杨延嗣在众人簇拥下回到杨府。 在哥哥们解释下,杨延嗣才明白,今日他大庭广众之下向沈伦执弟子礼,沈伦没有回避,算是收下了他这个弟子了。 也就是说,日后通过太学考核后,行过拜师礼后,他就算得上是沈伦的入门弟子了。 难怪杨业激动的都快找不着北了。 杨府内大宴宾客,凡是能请的都请了。 甚至,连八贤王赵德芳也屈尊驾临到了杨府。 这一次前来赴宴的,已经不是那些权贵们府上的后辈子侄了,各家有头有脸的都来了。 杨业红光满面,命人装裱起了杨延嗣画给他的画像,挂在正堂上。 凡是来了的客人,杨业都带着他们欣赏杨延嗣的画作。 杨延嗣身边也围着一群人,都在夸赞他。 杨延嗣不擅应酬,短暂聊过之后,找了个借口,逃开了。 一路冲到了杨府后院的演武场,就听到了一阵棍棒声。 循声走去,在演武场里看到了自己几位哥哥、曹琳、呼延赤金、柴郡主、呼延达等一群人,围着两个人在拍手叫好。 演武场正中,杨五郎手持一杆长枪正在和一位手持短槊的玉面少年缠斗。 双方你来我往,斗的难分难舍。 杨延嗣好奇心促使,走上前,仔细观看。 杨五郎使出的枪法,刚猛霸道,横冲直撞,招招强横。 少年也不弱,一杆短槊耍的水泼不进,除了精妙的招式以外,攻势更是刁钻出奇,往往能够出其不意。 少年明显处在劣势,却因为招式刁钻,迟迟没能落败。 双方又走了五十招,少年力竭,才收了短槊,后退了三步,抱拳道“多谢杨家哥哥指教。” 杨五郎杨延德收势抱拳,“曹家兄弟功夫不差,同龄人中,或许只有我七弟能胜你一筹。” 杨延昭听到这话不干了。 “我的功夫也不差!” 杨延德憨直,直言不讳,“你整天贪玩,不好好练功,根本不是曹家兄弟的对手。” 杨延嗣见杨延昭急眼了,大有冲出去讨教一番的意思。 “众位兄弟姐妹,我在前厅被人缠的快要不想活了。你们却在这里偷闲。” 杨延嗣一打岔,场面缓和了几分。 杨延昭拽着杨延嗣问道“七弟,你给评评理,我是不是比你厉害。” “对对对……你厉害!” 少年人见到杨延嗣,眼前一亮,手持着短槊,“七郎哥哥,五郎哥哥说你比我厉害,让玮讨教讨教你的功夫如何?” 曹琳上前,拉住了少年,“四弟,不得无礼。” 众人见过了礼,杨延嗣才知道众人的身份,有王家、石家、曹家、张家、高家、李家等一系列武将家族的子嗣。 有三人跟杨延嗣同龄,隐隐中有亲近之意。 石元孙,大宋开国功臣卫国公石守信的嫡长孙,他爹石保兴是从五品顺州刺使。 王世隆,已故开国功臣秦王王审琦的孙子,他爹王承衍位居右卫将军,驸马都尉;他娘亲是太祖女昭庆公主。 曹玮,枢密使曹彬的四子。也就是刚才和杨延德对战的少年。 “七郎哥哥,姐姐在家都快把你夸出一朵花了,说你有多厉害之类的。我能不能向你讨教一番。” 曹玮好武,三句不离武,一脸跃跃欲试的,非要跟杨延嗣打一场。 曹琳听到四弟这话,脸红的像个苹果,恶狠狠在曹玮脑袋后面拍了一巴掌。 “胡说什么……你七郎哥今日在太学苦战,也累了。咱们明日再来。” 杨延嗣微微一笑,“讨教就算了,你七郎哥哥我,近几日都在应付太学考核,武艺都快荒废了。以后有机会再切磋。” “一言为定。” 曹玮得到了杨延嗣承诺,脸上乐开了花。 杨延嗣转身看向石元孙和王世隆,两个人站在自己面前,欲言又止。 “求画?” 石元孙和王世隆二人瞪大眼睛。 “你怎么知道?” 杨延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老杨只是一个四品大将军,身上的爵位也不过是侯爵而已,还不至于让两个国公家的小崽子在我面前低声下气的吧? 第0040章 从今天开始,做个才子…… 马车上,杨延嗣躺在阿七腿上休息,初醒跪坐在他身旁,一个捏肩,一个捶腿,生活真是无限好。 随着杨延嗣在汴京城出名,登门的访客络绎不绝。 杨延嗣懒得应付这些人,所以一大早就坐着马车准备回杨府别院。 “少爷,为什么急着回庄子?这几天送礼的人那么多,你都不理吗?” “馋嘴丫头,你是惦记人家送来的糕点吧?”杨延嗣没好气的横了阿七一眼。 听到马车后面大呼小叫的叫嚷声,一阵头疼。 “初醒,你说说,你家少爷我哪根筋不对了,怎么答应带上那三个憨货,一路上追鸡撵狗的,少爷我的好名声都要被他们败光了!” 昨夜,在石元孙和王世隆恳求下,杨延嗣答应了为他们作画。为了尽快拿到杨延嗣画作,他们二人选择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曹玮在得知了此事后,也跟了上来。 这三位家世显赫,身份非同一般,出门都带着十几个家丁护卫。加上他们后台够硬,完全一副纨绔做派。 从天波杨府到汴京城南门,一路上弄的是鸡飞狗跳的。 杨延嗣很怀疑,这么长久下去,恐怕他就成了汴京城里的纨绔头头。 虽然他什么都没做…… 初醒乖巧的伺候着杨延嗣,安慰道“少爷,您不是说了嘛!老爷不擅长交际,家里的其他几位公子也不擅长交际。为了杨家富贵长久下去,这个重任就落到你头上了。” 摊上一个政治头脑不过硬的爹,杨延嗣也很无奈。 “罢了!忍忍就过去了。” 杨延嗣换了个姿势,躺舒服,逼着眼睛哼哼道。 “从今天开始,你家少爷我,要做一个人人敬仰的才子……” 画艺考核通过,距离杨延嗣混文官的目标更进一步。 以后,吟诗作对,终日以诗词歌赋为伴,红袖添香,才子佳人……想想都流口水。 最好能够混到柳永或者苏东坡那样,受到万千姑娘们宠爱,那就再好不过了…… 回到杨府别院,杨延嗣把杂事都扔给了两个姑娘,他带着曹玮三人上了小楼。 进入小楼,三个家伙彻底释放了,小楼里杨延嗣弄出来的新奇的东西,成了三个家伙的新宠。 比如,三个家伙从杨延嗣书架上翻出了一副扑克。 在从杨延嗣嘴里套出了炸金花玩法之后,三个人痛快的玩起了炸金花。 杨延嗣从带回来的礼品里面挑了一件包装完整的,提着向赵府别院走去。 赵府的人都认识杨延嗣,不用通禀,他就进去了。 顺着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一路走到赵普常呆的碧荷池。 赵普人在,躺在软塌上假寐。 “相爷?” 杨延嗣轻声呼唤。 “哼!”赵普冷哼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假寐。 生气了? 杨延嗣凑到另一边,担忧道“相爷,不会赌金没要回来吧?” 赵普睁开眼,瞪着杨延嗣,“你的那一份已经要回来了,但是老夫不想给你。” 杨延嗣急道“为啥啊?” “为啥?”赵普呵斥道“你向沈伦执弟子礼,可曾想过老夫的感受?难道你不知道老夫和他是死对头吗?你想脚踩两条船?你踩的稳吗?” 杨延嗣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明白了赵普生气的原因。 沈伦和赵普,一对政敌。 他以后入了太学,必定拜师沈伦,以后一旦出仕,背后就打上了沈伦的标签。 敌人的门生,那就是敌人。 在赵普眼里,他就是个叛徒,投敌者。 杨延嗣摇头一笑,凑到赵普面前,“老头,说几句良心话。在礼仪方面,我真的不是很懂。我也是看太学博士刘辛对我执弟子礼。我以为这是常礼,所以就有样学样的用了。谁也没想到,沈相爷居然没有拒绝……再者说,我这不是还没入太学吗?” “他分明是故意的……明知道你跟老夫学习画艺,还要收你为徒。”赵普气咻咻道。 赵普瞪眼,“你个叛徒。” 杨延嗣觉得有些好笑,此刻,堂堂当朝宰执,居然像是个孩子。 “老头,咱们俩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你对小子一直也颇为照顾,在小子心里,早就把你当成了亲人。您说,亲人和师生比,那个更亲近?” 赵普一听,有些意动,面对着杨延嗣,“那你以后出仕,会不会帮着沈伦对付我?” “怎么会?”杨延嗣大义凌然道“就算以后我在沈相爷收下做事,有人任何风吹草动,我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杨延嗣以为赵普会大喜,谁知道赵普却摇头。 “小子,你这种想法要不得。做一个左右摇摆的墙头草,很容易成为靶子。若是真到了那个地步,保持中立即可!再说了,沈论那个老小子,还斗不过老夫。老夫这些天也算是看出来了,你想保护杨家,对不对?” 杨延嗣瞪大眼,点头。 赵普抚摸着胡须,坐起身,“别这么看着老夫,老夫为官数十载,见过的事,比你想象的要多。你那点小心思瞒不过老夫。” “说起来,你爹也算得上教子有方,你的几位兄长在军武上,都远超一般人。以后只要不死,封候拜将不在话下。” “可是……太祖是靠着兵变夺取的皇位,最忌惮武将专权。陛下也继承了太祖忌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旦你的几位哥哥封侯,就是你们杨家一门抄家灭族的时候。” “烈火烹油不可取啊!偏偏你爹和你几位哥哥,在边关屡屡建功,当真是不知死活。” “整个大宋,将门无数,难道除了你们杨家,别人就不能打了?” “哼哼!不要以为仗着陛下宠信,就可以保全你们杨家富贵。殊不知,陛下的宠信才是最不靠谱的。圣心难测,这句话不是随便说说的。” “老夫以前跟你们杨家没有交际,你们杨家的事和老夫无关。” “直到你小子出现,让老夫看到了杨家还是有聪明人的。偏生你小子又对老夫胃口,老夫才有心提点你几句。” 杨延嗣向赵普躬身,深深的施了一礼。 “相爷大恩,小子没齿难忘。” 赵普摆手,“别给老夫整这些虚的,你把老夫当亲人看。老夫又何尝不是把你当成了亲人。” 第0041章 皇帝和宰相的肮脏谋划 赵普为杨延嗣讲了半晌,到最后总结出来就是四个字。 趋利避害! 这也是赵普为官这么多年的精髓所在。 赵普能坦然告诉杨延嗣,也算是真的把杨延嗣当成了亲人一样对待。 赵普的一番言论,也证实了杨延嗣之前分析过的杨家潜在的威胁。 从一开始,杨延嗣心里就很清楚,他比古人聪明的原因,归根于知识,而不是智慧。 古人的智慧他绝对不敢小逊。 赵普虽然贪财,却也是个信人。杨延嗣前脚回到府里,赵普后脚就派人把赢来的赌金送过来了。 整整一百八十万两白银,白花花的一片。 杨延嗣守财奴一般的把银子搬进了别院的库房,一个人躲在库房里数钱,谁叫也不出来。 在杨延嗣躲在库房数钱的时候,赵普换上了朝服入宫了。 勤政殿内,只有赵普和赵光义两人。 赵普可是两朝老臣,赵光义不敢让赵普站着,赐座之后,屏退了宫人。 “赵爱卿,结果如何?”赵光义语言中有些急切。 赵普施礼,笑道“有陛下亲自出手说服石恪,一切自然是手到擒来。” 赵光义,满脸喜色,感叹道“朕这个皇弟,放着好好的太平王爷不做,偏生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是该敲打一下。” 赵普哈哈一笑,“老臣以为,魏王千岁应该是遭人蛊惑,才会有谋逆篡位的想法。经过此番敲打以后,肯定会夹着尾巴做人。” 赵光义摇头,“朕也是不忍心我们兄弟之间骨肉相残,希望他以后真的会夹紧尾巴做人。若是再生异心的话……朕为了大宋江山,也不得不痛下杀手。” 不忍心兄弟之间骨肉相残?太祖爷是怎么死的? 赵光美也是个蠢货,要做造反这种大事,就应该暗地里,偷偷摸摸的找一些心腹,悄悄行动。可是他居然明目张胆的笼络了兵部尚书卢多逊,在自家府里谋划造反大计。 难道你都不知道先自查一下,自己府上到底潜藏了多少朝廷密探? 赵光义也够阴险,明明想下狠手整治赵光美,却又装的很大度。 赵普官当久了,也是个人精,猜到了赵光义的心思。 “陛下仁厚,实乃社稷之福。只不过,老臣以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魏王千岁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就应该受到惩治,避免以后养虎为患。” 赵光义满意的点了点头,“爱卿以为,应当如何?” 赵普顺着赵光义的心思,说道“臣以为,应当罢官去爵,流放千里。” 赵光义为难道“流放千里有些重了,让他去房陵吧!其子嗣也算是朕的子侄,朕也不忍心下手,全都贬到外地为官吧!” “诺!” 赵光义金口一开,魏王赵光美的结局已经注定了。接下来就该谈赌金的事了。 “朕可是在皇弟开的盘口上押了五万两黄金,赌债何时能够如数收回?” 别奇怪赵光义一个皇帝,会这么在意赌债。 皇帝也穷啊! 皇帝的内库和国家的国库是分开的。大宋各地每年收上来的税负,都会上交到国库。每年,国库内会拨出两百万贯充入皇帝内库。 太祖朝时,为了收回燕云十六州,筹备军资的时候,特地设置了一个封桩库。赵光义继位之后,也继承了这个封桩库,为了去除太祖的痕迹,甚至为它改了名字,叫内藏库。 赵光义没有动内藏库里面的钱,甚至每年都会从国库拨给内库的钱里面拿一笔存进去。 为了收回燕云十六州,赵光义必须攒钱。 因此,每年实际上供皇帝花销的钱仅有一百三十万贯。 这一百三十万贯钱,不仅要供宫内上万人吃喝花销,逢年过节,赵光义赏赐列位臣公的东西也得从这里面出。 一年下来,不仅没有余钱,甚至还会欠国库一些。 即便是用来做赌金的五万两黄金,还是赵光义从国库拆借出来的。 可不可怜?一个皇帝富有四海,居然还没有骤然暴富的杨延嗣有钱。 “陛下,一千五百万两白银,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即便是魏王千岁,也得筹措一番。”赵普解释道,他不会告诉赵光义,他也跟着押了五万四千两黄金,不仅如此,他还怂恿杨延嗣押了六千两。 赵光义皱着眉,“朕担心夜长梦多,一旦让户部知道此事,必然插手。” 按理说,赵光美倒台了,所抄没的家产应当全部充公,尽入国库。只是这些银子一旦入了国库,赵光义再想拿出来就难了。 户部就是一个无底洞,多少银子进去都休想拿出来。 修建水利要钱、戍边防御要钱、赈济灾民也要钱……总之,户部时时刻刻都在要钱。 这也是为什么赵光义和赵普二人设计参与赌局的原因。 “陛下,此事就交给老臣了,老臣定当如数把这笔钱要回来,安全的给您送入到内库中。”赵普献媚。 事实上,以魏王府多年来,积累的田产、房契、地契等等产业加起来,还上一千五百万两白银,还是可以的。只不过除了皇帝的一千五百万两之外,又多了赵普的一千六百二十万两白银。 一共三千多万两白银,相当于大宋朝两年的赋税,赵光美就算倾家荡产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赵普就想在赵光义跟前,为赵光美多争取点时间。 他想拿回属于皇帝的一千五百万两,也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千六百二十万两白银。至于赵光美用什么手段搞到这么多钱,那就不是赵普可操心的了。 赵光义略微深思了一下,点头道“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务必尽快把这笔钱送进内库。” 赵光义心里也清楚,赵普肯定跟着也押了注。他自己吃肉,办事的人也得跟着喝汤,不然以后谁会给他用心办事。只是他不知道,赵普押的重注,远比他要多。 赵普乐呵呵一笑,躬身施礼,“老臣遵旨。” 时间我已经替你争取了。剩下的就看你了,魏王千岁! 第0042章 谁是谁的五指山? 皇帝和宰相联手算计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必定没有活下去的机会。 杨延嗣并不知道,此次他能够跟着赢钱,完全是沾了皇帝的光。 一堆白银放在库房里闲着,容易生锈。 所以,一大早杨延嗣派遣了冯林去向杨业禀报,想在太学附近置办一套房产,方便以后上学用。 杨业的批复很快就下来了。 不许! 简单的两个字,断了杨延嗣投资房产的念头。 冯林站在他身前,躬着身汇报,“将主说了,你现在还没考入太学,不必急着找房子。夫人说了,你还是住在府里好,她也好照顾你。” 老杨、佘赛花,两座大山压在杨延嗣头上,他有种被压在五指山下的感觉。 纵有通天本领,逃不出五指山,依然施展不出来。 杨延嗣从心底里就抵触住在天波杨府,他打造情报势力的事情上不了台面,而且也不能让老杨和佘赛花知道。 杨延嗣也考虑过,先在汴京城里置办一处房产,然后搬进去,来一个先斩后奏。 可是一想到老杨和佘赛花知道后的反应,杨延嗣就有些不寒而栗。 老杨有八成的几率会带着家将和曲部,五花大绑把他押回去。 “头疼……”杨延嗣敲打着脑袋,示意冯林先下去。 初醒端过来一壶凉白开伺候在杨延嗣身前,“少爷,您还是别想那些了。老爷和夫人肯定不会同意你住在府外的。” 杨延嗣端起一杯凉白开,抿了一口,皱眉道“他们为什么不会同意我住在府外?又没碍着谁什么事。” 初醒浅笑道“您可是杨府嫡子,住在府外,容易遭人诟病,少爷您虽然很成熟,性格也稳重。可是在老爷和夫人眼里,您毕竟还是个孩子。他们不放心你一个人待在外面。” 初醒的话说的有理,在做父母的眼里,自家孩子,还是放在自己身边照看着,更放心,更安全。 这一刻,杨延嗣迫切的希望自己快点长大。 烦躁的夺过了初醒手里的水壶,随手洒在周边的地上,恼火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还不是一个人在杨府别院待了半个多月。” 初醒难得从杨延嗣身上看到孩子气的一面,也不安慰,就这么静静的等着他把气撒完。 一通狂吼乱叫之后,杨延嗣的心情好多了。 初醒见他平静了,笑着说道“少爷,您与其在这里懊恼这事,还不如去书房瞅瞅……” 书房? 杨延嗣一瞬间似乎想起了什么,撒丫子跑进了书房。 紧接着,书房内就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怒吼。 “曹玮!石元孙!王世隆!你们三个给我滚过来!” 自从曹玮三人到了杨府别院后,大有赖着不走的意思。 杨延嗣懒得搭理他们。 谁曾想,杨延嗣不搭理他们,无人管束之下,纨绔本性暴露无遗。 一座精致典雅的小院,愣是让三个人折腾的鸡飞狗跳的。 小楼上的爬山虎,已经被扯的缺东少西,跟狗啃了似的。 院子里的鱼缸已经换了三个新的了。 楼下厢房窗口上贴的挡风的纸张,已经被他们捅成了蜂窝。 现在,他们又开始在杨延嗣书房作恶了。 书房里的书架已经被推倒,笔墨纸砚洒了一地,上好的墨锭碎了一地,书籍上被他们涂满了墨点。 此刻,他们正拿着一张杨延嗣为阿七画的素描画像在院子里争抢。 阿七这个傻丫头,全然不知道帮助自己少爷维护财产安全。反而看他们争斗看的气劲,高兴的时候还忍不住高声喝彩。 三个小家伙都是将门出身,拳脚功夫不弱,身法也很灵活,抓起来很费劲。 杨延嗣叫了守在库房门口的马面,两个人合力,花了一个时辰才把三个小家伙抓住。 “啪!”杨延嗣抖动着手里的蛇皮长鞭,恶狠狠的吓唬道“今日非打死你们三个坑货不可。” 杨延嗣吓唬的手段没起效果。 三个小家伙一点儿也不怕。 曹玮被捆在树上,依然嬉皮笑脸,“七郎哥,咱们只是贪玩了一些,砸了你东西,我们都会赔给你的。” 石元孙可能被绑的不太舒服,扭动着身躯帮腔道“咱们兄弟府上,不缺那点东西。改天让我爹送一车给你。” “就是就是!七郎哥,你也太小气了。” 杨延嗣恼怒,“屁!你们砸的是东西吗?你们砸的是本少爷的心血,是本少爷读书的心思。被你们这么一闹,本少爷还有心情读书吗?读不好书,能考得过太学的考核吗?考不过太学的考核,能参加科举吗?参加不了科举,能做官吗?” 一连串逻辑问题砸到三个小家伙头上,砸的他们瞬间懵圈了。 傻白甜的阿七听到了杨延嗣这话,似乎也觉得问题很严重。伴着一张小脸开始教训三个小家伙。 “你们不可以打扰少爷读书。你们打扰了少爷读书,少爷就考不上太学;少爷考不上太学,老爷和夫人就会伤心;老爷和夫人一伤心,就不会再给阿七好吃的;阿七不吃好吃的,就会饿死……” 三个小家伙瞬间傻眼了。 这都什么鬼? 三个小家伙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逻辑性问题,一下子被问懵圈了。下意识认为自己可能真的闯祸了。 他们是纨绔不假,可是他们心地还是很善良。 曹玮有些不好意思的向杨延嗣认错,“七郎哥,我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下次,下次我们绝对不敢了。” 石元孙和王世隆闻言猛点头。 初醒掩着嘴在一旁偷笑。 她可不比阿七那个傻丫头,也没有三个小家伙那么单纯好骗。 她从一开始就听出了问题的关键。 事情怎么可能真的有杨延嗣说的那么可怕。 如果真的按他那个逻辑算下去,打一个喷嚏,也有可能产生灭国之祸。 试问,这可能吗? 三个小家伙,怎么可能逃脱得了杨延嗣的五指山。 在杨延嗣威逼利诱下,他们痛快的承认了错误,并签下了七十八条不平等条约。 教训了一顿三个小家伙,杨延嗣心情大好。 他回到书房,开始为明日的算学考核做准备。 第0043章 被小逊了的古人 翌日清晨。 杨延嗣带着曹玮三个小家伙,吵吵闹闹的进了汴京城。 穿街过巷,到太学门口的时候,一行人有些发傻。 人太多了,摩肩接踵已经不足以形容,可以说是人挤人,人抱人。 杨延嗣拦下了一个急忙准备加入进去的路人。 “兄台,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别提了,太学自创立至今,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挑战者,连赢两场。大家都是慕名而来,想一睹这位棋画双绝的杨七公子的风采。谁知道,太学居然封了门,不让大家进去观战。所以都只能堵到门口了。” “不跟你说了,我得往前再挤一挤,看看能不能碰到杨七公子。” 杨延嗣有点懵圈了,他什么时候混了个棋画双绝的名头了? “滋滋滋~”曹玮一脸羡慕,“七郎哥,这么多人崇拜你。你简直比苏七娘还厉害。” “苏七娘是谁?”杨延嗣疑问。 曹玮直言不讳,“汴京第一花魁。” “嘣~”一个板栗敲在曹玮头上,杨延嗣骂骂咧咧道“小小年纪不学好,讨打。” 太学门口被堵的水泄不通,杨延嗣的马车自然没办法进去。 一行人,顶着人群挤了过去。 等挤到了太学门口的时候,杨延嗣周身的衣服早已扭曲,皱皱巴巴的全无才子形象。 太学门口,太学博士已经在等候,见到杨延嗣,就把他迎了进去。 在太学博士带领下,杨延嗣一行人走到了一座偏殿。 偏殿内,人不多,但各个都是有头有脸有关系的人物。 杨延嗣的老爹杨业和他的几位哥哥今日有军务,到不了场。所以委派了佘赛花来为他加油打气。 佘赛花怀里抱着粉雕玉琢的杨延琪,乐呵呵的看着杨延嗣。 “娘,您怎么来了?”杨延嗣也有些意外。 佘赛花笑道“北方军务繁忙,你爹和你几个哥哥忙的晕头转向的。早上走的时候特地叮嘱为娘过来为你加油鼓劲。” 宋朝,一般女子很难登上大雅之堂。 然,佘赛花却不是一般女子。除了杨业为她讨回来的四品诰命夫人的身份外,佘赛花本身还是皇帝敕封的游击将军。 虽说不掌军,但在汴京城的夫人界中,也是一位独特的存在。 杨延琪在佘赛花怀里转了个身,面对着杨延嗣,举起小拳头,摇晃着。 “七哥加油!” 杨延嗣宠溺的刮了刮她的琼鼻,笑道“且看七哥如何赢他们。” 偏殿正中,沈伦一身长衫白衣,立在中间,他左边站着太学祭酒王钦,右边站着一位年龄在二十七八的瘦弱青年。 “老夫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钦天监的监丞楚衍,也是负责考核你算学的先生。” 在沈伦介绍下,楚衍略微拱了拱手,“沈相公请我过来考核你,我也不打算说太多客套话。我出了三道算学题,答上来就算你过关。” 杨延嗣疑惑的看了看楚衍。 太学是转性了,不打算再派一些老怪物为难自己了? 看来,沈伦做主持,还是蛮公正的嘛! 只是,太学为何会请一个钦天监的人来考核自己? 钦天监是干什么的,杨延嗣心里很清楚,里面住着的都是一群神棍。 狐疑的瞅了一眼王钦,见他脸色的笑意有些阴险,杨延嗣就觉得此事绝不简单。 从伺候的侍者手里拿到题,打开一看。 杨延嗣有些傻眼了。 第一题 今有上禾七秉,损实一斗,益之下禾二秉,而实一十斗;下禾八秉,益实一斗,与上禾二秉,而实一十斗。问上、下禾实一秉几何? 一道古代版线性方程题。 比如二元一次方程,就属于线性方程。 杨延嗣对这道题有印象,这道题难不住他,他在《九章算术》里面见识过这道题。 第二题 今有木长二丈,围之三尺。葛生其下,缠木七周,上与木齐。问葛长几何? 勾股题,也就是后世的几何题。 一下子,杨延嗣觉得出题的人很有水平。 这种简单的几何和方程题,在后世算不上什么,已经有大把的先辈证明了这些题里面的一些定理,以定理可以轻易解开两道题。但是在古代,这玩意可就不一般了。 杨延嗣一直觉得古人的数学水平都应该处于小学四年级左右的水准。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小逊了古人,这明显已经达到了初中水平了。 事实上,许多闻名中外的数学定式,在很早以前,我们的祖先就已经证明过了,并且加以运用了。 然而,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逐渐被人遗忘。 儒学长期霸占着主流市场,数学得不到发展,所以很多先辈们辛辛苦苦研究出的数学典籍,就这么被毁了。 后世很多学者,通过典籍证实了。许多国外知名定理,我们的祖先要远比外国人早发现几百年。 可惜,纵然有历史典籍为证,在教科书上,定式和定理上依然用的是外国人的名字。 让杨延嗣最为吃惊的是第三题。 第三题没有太多文字,简单的说是一幅图。 一副三角形的几何排列图。 “杨辉三角?!” 眼前的二项式系数在三角形中的几何排列看起来还不算成熟,而且漏洞很多。 但是杨延嗣可以确认,这确实是‘杨辉三角’无疑。 楚衍一直在旁边观看着杨延嗣表情,见他对自己出的三角形图一脸震惊,就干巴巴解释了一句。 “这个题目,目前我还在证实阶段,并没有推论出正确的结论。” “没有正确的结论你就拿出来让我做?”杨延嗣忍不住咆哮。 楚衍依旧一副干巴巴的表情,“王大人吩咐过,让我一定要出题难住你……” 王钦在一遍嘴角直抽抽。 不耿直能死啊? 杨延嗣有些疑惑,“这东西真是你自己研究出来的,不是从那本书里抄的?” 楚衍明显一愣,摇头晃脑。 “这是我闲暇的时候发现的一种规律,目前还发现那本书里有记载……” 杨延嗣搜索着脑海里仅存的历史知识。 猛然之间睁大眼。 他知道这个家伙是谁了…… 第0044章 让杨延嗣执掌算学? 楚衍,这个名字在数学历史上并显赫,因为这个家伙真正的专业是搞天文的。大宋的新历崇天历,就是这个家伙和掌历官宋行古等九个人一起捣鼓出来的。 很少有人知道,这家伙除了精通天文以外,还精研推步、阴阳和星历之数。 算学只是这个家伙诸多专业中的一样。 他虽然名声不显,但却有一个在算数领域名声显赫的徒弟。 他的徒弟名叫贾宪,贾宪著有《黄帝九章算经细草》,原书失传了,但其中主要内容都被杨辉著作《详解九章算法》所抄录。 在杨辉著作的《详解九章算法》内,记载着‘开放做法本源’图,也就是后世人人得知的‘杨辉三角’,杨辉在书中明确标注‘贾宪用此术’。 小时候上学的时候,杨延嗣以为杨辉是一个现代人,也只知道‘杨辉三角’这个东西是一个叫杨辉的人弄出来的。 直到后来,在学习历史的时候,才知道杨辉是南宋时期的一位数学家。 而‘杨辉三角’也有另一个名字,叫做‘贾宪三角’。 也是在知道了还有贾宪存在后,杨延嗣才知道,杨辉并不是发现这个规律的创始者,他只不过是一个传承者。 欧洲人把这种规律表,叫做帕斯卡三角形。说是欧洲一位名叫帕斯卡的数学家,在1654年时间发现的。 然而,跟贾宪和杨辉比起来,貌似晚了好几百年。 也许,这玩意是某个欧洲人,飘洋过海的在中国得到了《黄帝九章算经细草》这本书,然后悄悄拿回了欧洲…… 许多问题都不敢深究,不敢想象。 越想,也许……越接近真相。 此事此刻,杨延嗣看着眼前这个尚未完成的‘杨辉三角’,他心里充满了无限感慨。 搞了半天,这东西居然是楚衍先发现的。 要是我完善了这个规律,并且作书记录下来,后世人读书的时候,会不会叫它‘杨延嗣三角’呢? 想到此处,杨延嗣提起笔开始解题,仅仅用了一刻钟时间,三道题全部结完。 ‘杨辉三角’,注定要改名了。 …… “这……”楚衍盯着手里被完善的三角形规律图,追问杨延嗣,“你是怎么做到的?” 杨延嗣臭屁的一笑,端着架子,说道“也许,我是一个奇才。” 楚衍拿着杨延嗣的答卷,拉起了一旁观战的几个太学算学博士,一起埋头做起了研究。 王钦有些目瞪口呆,“就这么……过关了?” 杨延嗣走到沈伦身前,躬身施礼,“沈相爷,晚生这算是又胜了一场。不知道下一场考什么?” 沈伦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虽说看不上王钦的做法,但是却赞同王钦的想法。 年轻人太过气盛不好,所以准备打压杨延嗣一番后,收录入门下,好好教导。 为此,他不惜深度挖掘,请出了楚衍这个不为人知的算学大家。 没料到,潜藏的算学大家,居然败的这么快,这么彻底。 甚至,从这个小子手上,得到了指点。 因为这小子,如今太学内已经瘫痪了两个部门了。 棋艺博士们现在都懒得给学子们上课了,一个个都围在刘辛身边和他一起研究僵尸流和大雪崩定式。 画艺博士们,痴迷于杨延嗣的素描画技,也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拿到了杨延嗣的画作,开始整日闭门临摹。 现在看来,算学博士们也难逃毒手。 沈伦在考虑,要不要继续考核下去。 万一这小子真的九项考核都完美通关怎么办? 到时候没打压了这个小子,反倒被这个小子把整座太学整瘫痪了。 “陛下大寿在即,太学还要帮助礼部一起操持宴会事宜,暂时没有时间考核你。下一场具体考什么,考核时间是什么时候,老夫会派人另行通知你。”沈伦板着脸说道。 “陛下大寿?”杨延嗣眼珠子骨碌一转,想到了什么,急忙向沈伦施礼,“既然如此,小子先行告退……” 太学偏殿内。 一群太学博士们围着杨延嗣的试卷摇头晃脑的研究。 沈伦黑着脸骂了一句,“没出息的东西。” 太学博士们不仅不生气,反而向沈伦施礼,说道“我等以为,杨延嗣在算学一道的本事上,远在我等之上。恳请沈相公准许杨延嗣入太学,掌算学。” 王钦听了直跳脚。 “一个毛还没长齐全的猴子。连太学生都算不上,有什么资格掌太学算学一道?” 太学算学博士们不惧王钦,直言不讳,“在学问一道上,达者为先,我等愿意虚心求教。而且太学算学,由我等执掌,让谁掌算学,我等说了算。” “你!” 在太学内,算学博士们都是一群特殊的存在。他们经常被朝廷各部调去帮忙,每年朝廷核查税赋,他们更是主力军。 他们的位置无人能够替代。 赵光义对这些人器重着呢! 王钦也不敢随意得罪他们。 沈伦皱眉,问楚衍,“楚衍,你认为杨延嗣在算学一道上成就如何?” 楚衍想了想,疑惑不定,“在已知的算学大家里面,他算是无人能及。” 楚衍这话说的很保守,他不能确定,山野中是否还有其他他并不知道的算学大家。 “此事老夫会仔细考虑的,你们先下去吧!” 太学算学博士们走了,可是他们并没有放弃,回到房舍后,他们就开始书写奏折,恳请赵光义批准杨延嗣掌太学算学。 这个风声传到了画学博士和棋学博士耳中,他们也开始行动了。 画学和棋学博士们没有算学学者们的执拗。他们给赵光义的奏折是,奏请让杨延嗣担任画学和棋学博士。 这座全国至高无上的学文圣地,一下子因为杨延嗣而沸腾。 始作俑者的杨延嗣并不知道这些,出了偏殿,接上了佘赛花和杨延琪,一行人坐上了马车回到天波杨府。 一进府,杨延嗣推脱了佘赛花为她庆功的宴会,一个人钻进了厨房内。 任凭别人怎么劝解,他就是待在里面不出来…… 第0045章 蛋糕 一个下午时间,杨府厨房忙忙碌碌的,来往进出的仆人丫鬟们络绎不绝。 时不时能够听到杨延嗣在厨房内指挥的声音。 仆人们搬着工具在厨房内外来回奔跑。 杨延嗣刚出了厨房门口,就被佘赛花一把拽住了。 “七郎啊!往后你就是个读书人了,君子远庖厨这个道理你应该懂。想吃什么喝什么,吩咐丫鬟们去做。要是嫌弃丫鬟们做的不好,娘去给你做。” 佘赛花一遍擦拭杨延嗣脸上粘的面粉,一边苦口婆心的劝诫。 杨延嗣乐呵呵一笑,抽出了藏在背后的一只手,手里抓着个金黄的面包。 “娘,尝尝,好不好吃。” 佘赛花算看出来了,她一番劝诫的话算是白说了。儿子的孝心不容拒绝,接过面包一咬,顿时瞪大了眼睛。 “甜软可口,味道不错,啥时候学的这门手艺?以后你可是要考科举的人,学这种东西做什么?以后不要再搞这些东西了。” 面包很好吃,却没堵住佘赛花的嘴。 曹玮三人并没有离开,一直都守在厨房外。 见到佘赛花面包吃的香甜,就凑上前讨要,“七郎哥,我们也要……” 杨延嗣一摆手,“厨房还有很多,你们自己去拿。” 佘赛花紧随其后,喊了一声,“小猴子们,别抢,人人都有份。” 面包的出现,让整座天波杨府都沸腾了起来。 杨延嗣一下午的劳动成果,足够杨府内人人都能分到一块面包。 新奇的吃食,明显吸引了所有人的兴趣。 管家杨洪忙完了之后,准备去厨房讨要面包的时候,却被杨延嗣给拦住了。 “管家伯伯,你知道哪里有新鲜的牛奶?” 杨洪一愣,盯着杨延嗣瞧了一会儿,疑惑道“七少爷,你忘了?整座汴京城里,供养产奶母牛的,只有咱们府上。” “嗯?” 杨洪见杨延嗣疑虑,就解惑道“将军和其他几位少爷,常年在北方抵御辽人,难免会沾染上一些辽人的生活习性。所以,将军从北方弄了一些产奶的母牛,放在家里养着。旁人府上都没有。” 杨延嗣大喜,“那,你去给我弄几桶新鲜的牛奶,我有急用。” “几桶?”杨洪有些傻眼,“七少爷,你要这么多牛奶做什么?要是你糟蹋了的话,将军估计会请家法的。” 杨延嗣拍了拍胸脯,“我有重要用途,你不用管这么多,快去准备!” 杨延嗣到底为何要用牛奶呢? 自然是为了制作奶油,面包已经制作出来了,再加上奶油的话,奶油蛋糕的材料就都齐全了。 杨延嗣记得,很早以前赵普就跟他说过,赵光义生日快到了。 杨延嗣忙起来后,把这事给忘了。 直到今日沈伦提醒,他才想起来。 皇帝寿辰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帮杨延昭谋取官身的机会。 皇帝作为天下第一人,寻常的物件见多了。 为了讨皇帝开心,凡是能够受邀为皇帝贺寿的人,一个个都挖空心思,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弄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夺人眼球的东西讨皇帝开心。 赵普向杨延嗣学习素描画技,不就是为了讨皇帝开心吗? 皇帝一开心,加官进爵,那还不妥妥的。 杨洪领了杨延嗣命令,不放心,去找佘赛花汇报了一下。 佘赛花觉得,杨延嗣连考太学三场考核,估计也是累了,想放松一下,撒一下孩子气,也就没有阻拦,直接让杨洪去准备了。 次日一早,满满当当三大桶新鲜的牛奶摆在了杨延嗣厢房的门口。 杨延嗣把牛奶搬到厨房一角,放置了起来。 一出门就碰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杨延昭。 “六哥,为了你的前程,弟弟我操碎了心。你居然还有心去玩?” 瞧着杨延昭一脸惬意的模样,杨延嗣气不打一处来。 杨延昭狐疑的问道“你真有办法帮我解决官身的问题?” 杨延嗣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然,你以为我说着玩呢?” “说说,什么办法?” 杨延嗣抓着杨延昭就往厨房走,“先干活,干完活再告诉你。” 牛奶放置了一段时间,上面漂浮了一层奶皮。 杨延嗣把奶皮捞出来,装入皮口袋,挂起来,吩咐杨延昭反复拍打、揉搓。 一上午时间,杨延昭都在重复着这一项工作。 “七弟,你到底要做什么?这实在是太累了。” 杨延嗣把刚做好的一块面包拿了出来,用刀切成了方块。 见杨延昭偷懒,呵斥道“你要是愿意放弃柴银屏,这活我就教给下人去干了。” 提到柴银屏,杨延昭明显精神一振。 杨延昭双手动作加快,摇头道“我是不会放弃屏儿妹妹的。” 杨延嗣冷笑了一声,继续开始打鸡蛋,蒸面包。 折腾了一天,黄昏的时候,大量奶油被杨延昭弄出来了。 杨延昭浑身乏力的摊在地上,看着杨延嗣抱着一个水壶吸的吱吱响,顿时就叫苦。 “七弟,明明下人们能干的活,为啥你非要让我干的这么辛苦?” 杨延嗣放下水壶,抱着双臂,悠闲的说道“下人们也是人啊!再说了,凭什么我忙的跟狗一样,你却悠闲的四处转悠。这可是为你谋官身。” 杨延昭顿时恼了,“气煞我也!去演武场打一场,让我出出气。” “没时间!” 杨延嗣丢下了杨延昭,一头扎进了厨房。 少顷,他端着一个巴掌大小,头顶着殷弘蜜桃肉的蛋糕出现在杨延昭面前。 “给你赔罪的,尝尝!” 杨延昭见到了蛋糕,一双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 “给我的?” 杨延昭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精致的食物,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下手。 杨延嗣把蛋糕塞进了杨延昭手里。回到厨房里端起了一个盘子,盘子里有七块,分别是分给佘赛花、杨延琪,以及他五位嫂嫂的。 蛋糕端到了杨府后院,佘赛花正在跟五个儿媳妇一起做女红。杨延琪蹦蹦跳跳的围着她们转圈圈。 “延嗣见过娘,见过几位嫂嫂。” 第0046章 五位嫂嫂 “小叔来了,快过来坐,不必拘礼。” 杨延嗣的五位嫂嫂都是将门出身,一个个性情豪迈,做事说话不拘束。 说话的是杨延嗣的大嫂,名叫花解语,别看她柔柔弱弱的,一身功夫着实了得。 “到底是变成读书人了,说话都文邹邹的。”二嫂耿金花乐呵呵打趣。 耿金花将门虎女,性格大大咧咧的,功夫也不弱,擅使一把大刀,早年在江湖上还混了一个诨号‘大刀耿二娘’。 三嫂董月娥,话不多,动作却很快,先一步接过了杨延嗣端着的蛋糕。 三嫂拳脚并不强,却擅长射术,家传的一套铁弓射术在她手里耍的出神入化的。 杨延嗣仔细观察过,三嫂的双臂远比常人要长一些。 “听娘说,你这两日待在厨房不出来,就是在捣鼓这东西?”四嫂孟金榜盯着蛋糕一脸好奇。 据杨延嗣所知,四嫂擅长使用一对铜锤,挥舞起来虎虎生风。在杨家若是出一个力气排行榜的话,现在的她估计能够占据榜首。 有时候杨延嗣很怀疑,身材瘦小的四嫂,真的有这么大力气? 五嫂马赛英,身材纤细高挑,这可能跟她使用的兵器有关,她擅长九股练索。 五嫂站起身,足足比杨延嗣高出一头多。 “七弟,你这东西这能吃吗?看起来这么漂亮……” 听到有好吃的,杨延琪这个小不点早就扑过来了,趴在石桌旁边,眨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紧紧的盯着蛋糕。嘴角的哈喇子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二嫂耿金花瞧见以后乐了,“娘,您就发话吧!您不发话,八妹不敢动。瞧把她馋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佘赛花摇头一笑,“都尝尝吧!尝尝我们家七郎的手艺。” 得到了佘赛花准许,杨延琪迫不及待拿了一块塞进了嘴里,一会儿工夫,粘的满嘴奶油,像个小花猫似的。 佘赛花和杨延嗣的五位嫂嫂,被杨延琪给逗乐了。 浅尝了一口,众人的眼睛瞪大了。 然后,互相也不说话,开始大吃特吃了起来。 七块蛋糕,一眨眼的时间,全部消灭光了。 五嫂马赛英性格随五哥杨延德,吃完以后追问杨延嗣,“还有吗?” 其余四位嫂子只是格格笑,也不说话。 但是眼中的意思分明就是还想吃。 杨延嗣善意提醒,“五嫂,这东西吃多了长肉。” 五嫂马赛英眨巴着眼,笑道“你五嫂我,吃多少都不会长肉。” 该死的吃多少都不长肉的体质! 前世今生加起来,杨延嗣最怨恨的就是这个。 瞧着人家吃多少都不长肉,自己喝凉水都长肉,想死的心都有。 怨念深深的带着五嫂马赛英和小尾巴杨延琪到厨房。 一到门口,杨延嗣就傻眼了。 一字排开四个花脸猫。 “我的蛋糕!” 杨延嗣冲进厨房,就发现剩下的蛋糕已经被消灭光了。 黑着脸盯着四个花脸猫。 “曹玮!石元孙!王世隆!你们三个不是回去了吗?怎么还来?” 曹玮伸出舌头,舔了舔脸上的奶油,说道“七郎哥,我们回家,跟家里人说你做出了一种特别好吃的馒头。家里人不信,所以我们今天来,准备拿一些回去给他们尝尝。” 杨延嗣阴沉着脸,“所以……这就是你们吃光我蛋糕的理由?” 曹玮也意识到了杨延嗣生气了,灿灿笑道“那个……最多……最多我们补偿你。” “对!我们可以跟你签更多条款。”石元孙补充。 王世隆一指杨延昭,“这事怪不了我们,都是六郎哥让我们吃的。” 杨延昭一听这话,恼了,“你们三个臭小子居然敢栽赃我。” 杨延嗣黑着脸,扫视四人。 “够了!”杨延嗣丧气道“摊上你们三个祸害,算我倒霉。不过……既然吃了我的蛋糕。你们就得给我干活。” 曹玮三人一听只是帮忙干活,没有其他惩罚,一个个都争先恐后的。 杨延昭想告诉三个小家伙实情,却被杨延嗣恶狠狠的眼神给瞪回去了。 自求多福吧!孩子! 翌日清晨,三个小家伙准时报到。 杨延嗣让管家杨洪准备了十桶新鲜牛奶,分给了四人。 然后他把做面包的技术传给了府里的一位厨娘,让厨娘做面包,他自己搬了个软榻,躺在四人身边监工。 短短一个上午时间,三个小家伙已经累趴下了。 曹玮求饶,“七郎哥,我知道错了。你就放过我吧。” 杨延嗣冷哼一声,似笑非笑道“现在知道错了……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这样反复捶打揉搓,真的太无聊了。我受不了了。”曹玮瘫坐在地上耍赖。 王世隆顺势躺在了地上,撒泼打滚道“活不成了……” 杨延嗣黑着脸,指着任劳任怨的石元孙,“瞧瞧人家,同样是世家少爷,人家为何就能忍受枯燥,吃苦耐劳的,你们就不行?赶紧干活,不然棍棒伺候。” 石元孙昂起小脸,摆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七郎哥,我也快干不动了。再这么干下去,会死人的。” 杨延嗣脸更黑了,要不要这么快拆台? “谁干不完自己的任务,今天别想吃蛋糕。” 对于吃货们来说,食物的动力是无穷的。 为了能吃到蛋糕,三个小家伙虽然嘴上喊苦喊累的,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一直在不停的工作。 蛋糕是个新鲜的东西,好吃又好看。对于整个大宋来说,杀伤力都很大。 在杨延嗣这个黑心的老板压榨下,奶油的储备也越来越多了。 赵光义的寿辰也越来越近了。 随着赵光义寿辰临近,整个汴京城也热闹起来了。 杨延嗣纵然一直待在杨府里,也能感受到汴京城的繁华。 隔着墙,行人来往轻盈的脚步声、小贩叫卖小吃的声、演杂耍的观众叫好声、清官人们弹琴唱曲声、文人士子们吟诗作赋声、番邦使臣入城的争吵声等等等等,都响彻在杨延嗣耳边。 作为世界唯一的百万人大城,作为一个世界经济和文化的中心。 汴京城的盛况,在此时此刻的世界,是独一无二的。 第0047章 入宫 皇帝过寿,万邦来朝,举国欢庆。 仪式大致分为两个部分。 早朝叩拜仪式,晚宴仪式。 杨延嗣白身一个,没有资格参加早朝,也没有机会目睹万邦来朝的壮观场面。 相比于严谨的早朝仪式,晚宴仪式就宽松多些。 朝臣们可以带家眷参加。 由于招待宾客众多,晚宴从早晨就开始筹备。 杨延嗣准备的贺礼有些特殊,所以得提前送入。 杨延嗣、杨延昭、曹玮、王世隆、石元孙,一行五人抬着的巨型寿礼想入宫。 巨型寿礼抬到皇宫门口,殿前司军卒拦下了五人。 皇帝寿辰,番邦使节入城,汴京城里鱼龙混杂,皇宫守卫远比之前多了一倍。 “你们是何人?可知擅闯皇宫乃是死罪。念你们年幼,绕尔等一次,速速退去。” 说话的是一位方面阔脸,肤色黝黑,身材魁梧的壮汉,壮汉身披铠甲,腰挂长刀,一脸威严。 皇宫禁菀,距离城墙百步之内都是禁区,守卫皇城的军卒,有权当场射杀。 杨延嗣移步上前,军卒们立马手握在了刀柄上面,他赶忙后退了一步。 “哥哥慢些动手,我等五人都是将门子嗣,今日陛下寿辰,特地准备了一分薄礼,准备送入宫去。” 听到杨延嗣五人都是将门子嗣,壮汉面色缓和了几分。 “同出将门,哥哥我也不为难你们。若无大人们陪同,你们想进去,须得征得大监首肯,你们且等着,我差人去通禀一声。” 宫中大监王继恩。 史料记载,太祖赵匡胤驾崩当夜,孝章皇后宋氏,遣王继恩持太祖遗诏,召赵德芳入宫。王继恩出宫后,并没有去见赵德芳,反而召了晋王赵光义入宫。 赵光义因此,先赵德芳一步入宫,登上帝位。 事实是否真如史料记载一样,答案就不得而知。 总之,王继恩在赵光义上位途中,扮演着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 作为从龙功臣,王继恩倍受赵光义恩宠。 少顷片刻,一位白发苍苍,面白无须,挎着拂尘的老者出现了,脸上带着怒意。前去通报得军卒垂头丧气得跟在他身后,似乎挨了骂。 王继恩在宫中的一众奴才中,也算是老祖宗级别得存在。旁日里除了伺候赵光义以外,基本上足不出户。今日贸然被打扰,心中很不快。 出了宫门,打眼一瞧,瞧见了杨延嗣一行,脸上怒意尽去。 王继恩假装恼怒,“咱家说谁这么大胆,敢擅闯皇宫求见,原来是你们几个小崽子。” 曹玮凑上去,一枚玉石扳指塞进王继恩手里。 “王大监,小子们特地为陛下准备了一道寿礼,打算送进去,您给通融通融……” 王继恩丝毫没有收贿的自觉,光明正大的把玩着玉扳指,疑惑地看着曹玮。 “小崽子,又打什么坏主意呢?”王继恩瞧见了被纱布盖着的巨型寿礼,“什么寿礼,捂的这么严实,让咱家瞧瞧。” “别!”曹玮挡住了王继恩,“王大监,这东西现在不宜暴露,您要是想瞧,咱们找个隐秘一点的地方。” 王继恩疑神疑鬼的瞧着曹玮。 半晌,甩了甩拂尘,叹气道“小崽子,这没经过盘查的东西,可是不能送进宫的。你应该知道……” “这……” 曹玮一愣,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杨延嗣上前,悄然向王继恩袖筒里塞了个东西。 王继恩想掏出来瞧瞧,掏了一半,瞧见上面的字,手顿住了。 “你小子……”王继恩伸出食指点了点杨延嗣,捶胸顿足道“你这是在为难咱家。罢了,看在你们一片敬君父的孝心上,咱家就帮你们一把。随我来!” “咱家也不为难你们殿前司,你们也来一个人瞧瞧。” 在王继恩带领下,一行人走到了距离皇城根脚下了一座偏殿里。 一刻钟过后,王继恩面带笑意的走了出来。 偏殿外,王继恩抹去了嘴角了一点奶油,乐呵呵说道“你们几个小崽子,居然能做出这份寿礼,真是难得。陛下若是瞧见了,必定龙颜大悦。” 杨延嗣抬着礼物紧随其后,略微躬身施礼,道“这还得大监您保密,到时候给陛下一个惊喜。一旦小子们得了什么赏赐,必定重谢大监的提携之恩。” 听到有重谢,王继恩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杨家七小子,你是个灵性的娃娃。咱家也给你做个保证,在陛下寿宴之前,绝对不会让其他人看到此物。” “今晚的寿宴又咱家负责,咱家一会儿给你们安排一个妥当的地方,让你们待着。” 赵光义的寿宴在大庆殿内举行,王继恩把杨延嗣一行人安排在了大庆殿附近的福泽殿,并且派了两位公公守在门口,不让人进去。 福泽殿内。 曹玮好奇的拉着杨延嗣追问,“七郎哥,你给了那个太监什么东西,他怎么变的这么好说话?” “还能有什么,钱财呗。” “不可能,我给的玉扳指可是上好的翠玉,价值要上百两银子。你只是塞给了那个太监轻飘飘的一张纸,怎么可能比我的玉扳指值钱。” 杨延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张纸,你说的轻巧。你嘴里的那张纸,价值一万两。” “一万两?!” 曹玮、杨延昭、石元孙、王世隆,一副目瞪口呆的盯着杨延嗣。 “七……七弟,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你不用管我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你应该想想晚上怎么表现。重注已经压出去了,你们四个晚上要是搞砸了。就等着给我当一年苦力!” 杨延嗣横了他们四人一眼,靠在福泽殿柱子坐下,闭上了双眼假寐。 原本,杨延嗣想让杨延昭一个人献上寿礼的,后来仔细一想,树大很容易招风。而且他担心潘贵妃会从中捣乱,所以就拉上了曹玮三人一起。 如此,皇帝一次赏赐四人的话,杨延昭也不会那么扎眼。潘贵妃纵然再得宠,也不会去招惹三个顶级权贵家的子嗣,平白无故的为自己树敌。 紫宸殿内,王继恩安置好了杨延嗣一行后,回到了赵光义身边。 赵光义手持着一本《汉史》在读,抬头瞧了一眼王继恩,又低头继续读书。 “听说,你带着杨家、曹家、王家、石家的几个小崽子进宫了?” 王继恩乐呵呵一笑,恭维道“什么事儿都瞒不过陛下,那几个小崽子,确实是奴才带进宫的。” 翻手取出了曹玮送他的扳指,捧在赵光义面前。 “几个小崽子知道今日是陛下的寿辰,特地为陛下准备了一份寿礼。可惜身份低微,进不了宫门。所以才找奴才带他们入宫。曹家小子为此,还送了奴才一枚玉扳指呢!” 赵光义一愣,瞧了一眼玉扳指,“送你的,你就收下吧!你在朕面前卖力的替那五个小子说好话,不会就是因为收了这么一个破烂扳指吧?” 王继恩收起了玉扳指,讨好的笑道“奴才是陛下的奴才,怎么会被别人收买。只是那五个小子的一片孝心难得。再就是……” 赵光义追问,“再就是什么?” 王继恩笑容灿烂,“再就是那五个小子准备的礼物,确实有些特别,必定能给陛下一个惊喜。” “哦?”赵光义来了兴致,“怎么个特别法?” 王继恩嘿嘿一笑,“奴才可是答应了给那五个小子保密的。而且,那份礼物只有亲眼瞧见了,才能显示出它的特别之处。” 赵光义摇了摇头,笑骂道“你这个狗奴才,居然跟朕卖起了关子。好,朕就等着,等到晚上了瞧瞧它有什么特别之处。” “你且退下,去准备晚宴吧!” 王继恩告退。 出了宫门以后,拍了拍袖口,脸上乐出了一朵花。 他之所以为杨延嗣几个人说好话,全因为袖子里的那张纸。 那是一张房契,一座临近金水河畔,占地二百亩的大宅子的房契。按照汴京城现在的市价,价值一万两。 暮鼓晨钟。 当一百零八声鼓声响起的时候,皇帝赵光义的寿宴,正式开启。 第0048章 龙心大悦 皇宫夜宴。 群臣按照爵位、品级分座次,桌上摆放一盏盏金壶银杯的琼浆玉液、盘中摆放着御厨精心准备的佳肴。 五福临门、四季如春、八宝珍珠、翠玉玲珑等等以吉祥话命名的菜肴,让人光看着,就垂涎欲滴。 赵光义身穿龙袍,高坐在龙椅上,红光满面。皇后李氏,一身凤冠霞帔,端庄肃穆,陪坐在身旁。 下首坐着以魏王赵光美为首的一群龙弟龙子龙孙。在他们身后,坐着一群王妃、郡主、公主等。 殿下,分左右两边,右边坐着文武百官,文武百官身后坐着妻子儿女;左边坐着的是番邦使节。 寿宴时辰一到。 王继恩高喊了一声。 “开宴!” 殿内,所有人一起恭贺赵光义福寿万安。 落座以后,一对对教坊的歌女、舞姬,开始表演一曲又一曲富丽堂皇的歌舞。 文武百官,番邦使节,都开始一边看表演,一边吃着美味佳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献礼环节开始。 为首魏王赵光美起始,赵光美瞧了一眼安然静坐的赵普,咬牙切齿了一番,起身离座,派遣长子送上了寿礼。 “臣弟恭祝陛下,万寿无疆。” 王继恩接下寿礼,开启后,奉到了赵光义面前。 一共,一百零八颗圆润光滑的走盘珠。 走盘珠在寻常人眼里算是珍贵,在皇室眼里,这东西只不过是寻常的贵重物品罢了。以赵光美的身份,这份礼确实有些寒酸了。 赵光义心里知道,此时的赵光美,快被赵普逼迫的倾家荡产了。所以,他并未怪罪赵光美。 “皇弟有心了,赐御酒一壶。” 赵光美开了头,龙子龙孙们一个个都争先恐后的献上自己的贺礼。 这些贺礼,无一不是贵重,且罕见的稀罕玩意。 即便是以公正廉洁著称的八贤王赵德芳,也送了一幅价值连城的画圣吴道子的真迹。 也只有赵元佐这个耿直的家伙,送上的贺礼是他亲手抄写的一百遍《孝经》。 偏偏,赵光义还就夸了他有孝心。 龙子龙孙们献完贺礼,该文武百官了。 文官们大多清高,送的贺礼都是一些字画。喜欢钻营的文官,送上的都是特地收集的古董字画;公正廉洁的文官,送上的都是自己亲手画的画作。 武将和勋贵们送的贺礼则是杂七杂八,什么都有。反正都是稀奇古怪的,却又拥有美好寓意的东西。 杨延平代表杨家,送上的是一柄古代名剑,叫惊蝉。 这惊蝉真的是古代名剑吗?反正杨延嗣没听说过。 不得不承认,赵光义对杨家还是很恩宠的。收下了这柄名剑,并当场升了杨延平的爵位。杨延平从男爵,升级到了子爵,而且还是开国县子。 在文武百官中,最显眼的礼物当属于赵普和潘仁美送的两份贺礼。 赵普送的贺礼是一幅赵光义的素描画像。 杨延嗣不得不承认,赵普在素描上下了狠工夫,虽说技艺并不高超,但画出来的赵光义,已经有八分相似,这在这个时代已经很难得了。 赵光义龙颜大悦,升太傅衔,爵位从梁国公改为了许国公。从一品的官职,一下升到了正一品。 官居一品,已经做到了人臣的颠覆。 赵普乐的都合不拢嘴。 潘仁美让其子潘豹送上的贺礼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通体昏黄,隐隐呈现出一个寿字。 赵光义甚是喜欢,赐石头名为天命寿石。 潘豹也因此得到了封赏,勋云骑尉改任飞骑尉,升了一级,正七品的致果校尉擢升为正六品的昭武校尉。 潘豹高兴的差点蹦起来了。 潘贵妃也因为弟弟得到了封赏,不断的冲着赵光义抛媚眼。 大殿内,群臣都得到了赏赐。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突然,大殿内的灯光渐渐昏暗了下去。 仅仅三四个呼吸间,大殿内就只剩下赵光义眼前的几盏铜雀灯亮着。 赵光义心头凌然,破口而出,“发生了什么?” 王继恩颠颠凑到了赵光义面前,“陛下勿慌,那几个小崽子给您准备的惊喜要出现了。” 赵光义闻言,心中大石头落下,见群臣恍惚,有些慌乱,就出言安抚了一句。 “众爱卿稍安勿躁。” 安抚了群臣,赵光义责怪的瞪了王继恩一眼,“你啊你!几十岁的人了,还跟着一群小崽子们瞎胡闹。” 大庆殿,乃至整座皇宫里面的太监宫女,都是由王继恩掌管的。他若是没参与到其中的话,这大庆殿里的灯不可能熄灭。 “啪啪啪……” 一阵整齐的拍手声在大庆殿深处,黑暗的角落里响起。 紧接着,黑暗的角落里渐渐亮起了点点星火光芒。 四十一根燃烧的火焰,在黑暗中耀眼夺目。 大殿内,众人都静悄悄的,盯着灯火缓缓靠近。 “这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教坊新排练的舞艺?” 殿内,所有人都在暗自揣测,众人的好奇心和目光,都被灯火所吸引。 灯火移动到了殿中。 “啪!” 拍手声停,大殿内的铜雀灯从中间开始,缓缓向两边点燃。 一个圆盘形,硕大的巨型蛋糕出现在众人眼前。 乳白色大蛋糕,上面用樱桃点缀了一圈边沿,四十一根红色的蜡烛围绕着蛋糕缓缓燃烧。在蛋糕上面,褐色甜酱勾勒出了一幅巨大的图画。 四个身影从白布掩盖的木质小推车下钻了出来。 “哗~” 殿中众人吓了一跳。 一身大红襦袍,一人挑着一个红色大灯笼,上面写着寿字。 “恭祝您福寿与天齐,恭祝您生辰快乐……” 一番施礼过后,耍宝似的,蹦蹦跳跳,欢快的唱腔,一下子让殿内紧张的气氛变的欢乐了起来。 殿内的群臣都笑了。 文臣们还含蓄一些,武将们直接捧腹放声大笑。 赵光义也乐了,伸出食指点了点王继恩,却因为笑的开怀,说不出来话。 枢密使曹彬、驸马王承衍、顺州刺史石保兴、镇北大将军杨业,四个人爆笑过后,才发现场中耍宝的是自己的子嗣,顿时脸黑了。 “小子皇外甥)!恭祝陛下福寿天齐……” 四人耍宝过后,呈子侄礼,拜倒在赵光义膝下。 赵光义大笑道“你们四个臭小子,还真是给了朕一个惊喜。也给了众位爱卿一个惊喜啊!都起来,给朕说说,给朕准备的这个礼物是什么?” 率先开口的是王世隆,他娘亲的公主,赵光义是他的亲舅舅,能套一下近乎。 “今日是陛下生辰,皇外甥和杨延昭四人,为您特地准备的这份寿礼。这东西是我们几个捣鼓出来的,还未命名。一会儿您尝过之后,可以给赐个名字。” 赵光义龙行虎步,走到了蛋糕面前,一瞧见蛋糕上面的图,乐了。 “赏!黄金百两,绢布千匹。” 众人心中疑惑,皇帝为何一瞧蛋糕就开口赏赐呢? 伸长了脖子一瞧,才知道了其中的奥妙。 巨型的蛋糕上,一半堆着各种果实点缀和‘福寿天齐’四个大字。另外一半却是一副大宋地图。 杨延昭四人得到封赏的原因就是因为这幅图。 因为,在这幅地图上,有燕云十六州。 赵光义毕生的心愿,就是收复燕云十六州,如今看到了燕云十六州出现在大宋版图地图上,他能不高兴吗? 所幸,辽国使节距离远,加之坐位没有蛋糕高,看不清上面的地图,不然肯定站起来找茬。 赵光义龙心大悦,围着蛋糕转圈圈,不知道如何下手。 杨延昭识趣的送上了一柄木刀,递给了赵光义。 在杨延昭指引下,赵光义从中间切开了蛋糕。 身边有伺候赵光义的宦官想上前试吃,却被王继恩瞪了一眼给拦下了。 王继恩狗腿一样凑到赵光义面前,迫不及待的选了一块樱桃水果,吃了一口,又挖了一块蛋糕,吃的香甜。 试吃过后,王继恩贪婪的舔了舔嘴边的奶油,躬身站在赵光义身旁。 “陛下,请用膳。” 言外之意就是没毒。 赵光义切了一刀过后,剩下的就交给了身边的宦官去完成。 曹玮想要去帮手,却被杨延昭给拦下了。 杨延昭清楚的记得,杨延嗣吩咐过。 蛋糕上面有大宋地图,所以切蛋糕的时候,让他们不要插手。 若是以后被御史言官给套上一个分食大宋江山的帽子,那可就惨了。 伺候在赵光义身边的宦官都是灵性人。 人家虽说没吃过蛋糕,可是在切蛋糕的时候,写着吉利话和摆放着水果的,都分给了番邦使臣。 有大宋地域图的,则按照文武百官所节制的州府切下,分别分给了列位臣工。 一块块蛋糕摆到了所有人面前。 曹玮狗腿的为所有人备上了一柄木勺,到了皇族的时候,就换上了银质的勺子。 赵光义先食,他用银勺挖下了一块,塞进嘴里。 “好!” 赵光义喊出了一个好字,群臣和番邦使节一个个也开始食用。 然后,吃过之后,都瞪大了眼睛。 一些没资格分上蛋糕的,只能眼巴巴的瞅着人家吃,自己咽唾沫。 杨延琪就属于没资格吃蛋糕的一类。 皇帝没发话,杨业也不敢把蛋糕让给妻子儿女。 一块巨大的蛋糕,仅仅一刻钟就被所有人给吃光了。 蛋糕虽然大,却架不住人多。 所有人吃完过后,都意犹未尽。 赵光义在宫女伺候下擦拭了嘴,满脸笑意。 “你们四个小家伙,为朕过了一个别开生面的生辰。朕感受到了你们的一片孝心,朕心甚慰。” “尔四人上前听封。” 杨延昭四人对视了一眼,均瞧出了对方眼中的喜色。 四人单膝跪倒在赵光义面前。 第0049章 杨业教子 “特赐,王世隆,振威校尉,勋骑都尉……” “特赐,石元孙,振威校尉,勋骑都尉……” “特赐,曹玮,东头供奉官,勋飞骑尉……” “特赐,杨延昭,西头供奉官,勋云骑尉……” …… 北宋官制,沿袭了一部分唐制,又在此基础上加了许多,因此在官职上分的很细致。分别为职官、文散官、武散官、勋、爵。 也正式因为如此,大宋的官员身上,常常背着一大堆官职。这其中,只有职官是正职,也只有职官拥有行政权力。剩下的基本上都是头衔,除了显示身份和地位以外,最多多领一份俸禄。 振威校尉,从六品的武散官;骑都尉,从五品的勋。 王世隆和石元孙封赏的官位确实高,但却是只拿钱不办事的那种。 曹玮和杨延昭就不同了,东头供奉官和西头供奉官,虽说只有从八品的品级,但却是实打实的有行政权力的官位。 杨延昭年仅十五,曹玮年仅十四岁,如此年龄就拿到了从八品的实权官,以后的前程注定一片辉煌。 没瞧见,原本黑着脸的曹彬和杨业都笑开花了吗? 在场,唯一不高兴的就是潘家的人。特别是潘豹。 刚刚还因为封赏沾沾自喜的潘豹,在对比了一下杨延昭四人的封赏以后,瞬间不开心了。 当年,他在十五岁的时候,还是个顶着太师家公子的白身。 嫉妒这个情绪很奇怪。 它能够让人去陷害甚至怨恨一个跟自己无冤无仇的人。 总之,在潘豹心里,嫉妒这个情绪开始作祟了。 诚如杨延嗣之前的猜测,潘贵妃见到四人受到了封赏,想开口阻止,却被她爹摇头制止了。 台下四个小家伙的父辈中,潘仁美得罪一两个还不在乎。可是一下得罪四个,那可就是作死。 “臣叩谢陛下隆恩!” 曹玮、杨延昭、王世隆、石元孙叩谢了赵光义厚赐,一个个兴奋的去找自家长辈报喜。 文武百官们献了寿礼过后,轮到了番邦使节献上寿礼。 杨延嗣亲眼目睹,作为天朝上邦的大宋,到底有多么豪爽。 番邦献上的寿礼,价值低的可怜,可是大宋朝的回礼,却丰厚的让人咋舌。 比如临近西北,刚归附不久的党项,献上了几千张皮毛,几个异域美女,论价值,在一万贯左右。赵光义却回了价值万两白银的厚礼,一下翻了十倍。 难怪这些番邦国,在赵光义过寿辰的时候,比大宋朝廷赏的文武百官都积极。即便是脾气最差的辽国使节,在得到了回礼后,也乐的合不拢嘴。 玛德!真是一个超级冤大头! 杨延嗣觉得,自己去海上占据十几个岛屿,建立几个小国,每年按时来朝贡的话,一定会弄的盆满钵满。 一场盛大的晚宴,在明月横中的时候落下了帷幕。 杨延嗣垂头丧气的跟着杨家一众出了宫门。 “本以为我会成为这次宴会的最大赢家。没想到,还不如一群脑袋里全是肌肉的蛮子。” “你在嘀咕什么?” 赵普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杨延嗣身侧。 “没什么……”杨延嗣岔开话题,“相爷今晚收获颇丰啊!官居一品,羡慕死小子了。” 赵普闻言,笑的像是个偷到鸡的狐狸。 “老夫也只是恰逢其会,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你小子一份功劳。对了,最后那个生辰糕是你弄出来的吧?” 提到生辰糕,杨延嗣就有些无奈。 他也没料到,赵光义在最后,居然会为蛋糕取了一个这么土的名字。 杨延嗣笑道“小子也只是想帮曹玮那三个小家伙弄个官身,省得他们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烦我。” 赵普摇头一笑,也不拆穿杨延嗣的谎言。在阿南搀扶下,上了马车,晃晃悠悠向汴京城里的府里回去。 皇帝寿辰,举国同庆,汴京城今夜的宵禁也随之解除。 马车一路上走街串巷,街道上行人来往很热闹。 回到天波杨府,杨业也没有训话,杨延嗣在初醒伺候下,简单的洗漱过后,就睡下了。 翌日清晨。 杨延嗣起床后发现,整座天波杨府都喜气洋洋的。 到正堂用早膳的时候,发现一家人满满当当的坐在桌前,一个都不少。 作为家里年纪最小,且最晚到的男丁,在落座前,杨延嗣挨个向父母、兄长、嫂嫂们施礼。 一家人到齐之后,杨业开始训话。 “承蒙陛下器重,大郎爵位得到了晋升,六郎也得了官位。咱们杨府,可以说是双喜临门,理当庆贺一番。不过,你们要记住,这一切都是来自于陛下厚赐,以后尔等一定要克己复礼,尽忠职守。明白了吗?” 杨家兄弟们齐抱拳。 “明白了!” 杨延嗣明显发现,杨延昭在冲着自己眨眼间,显然,他也不认同杨业的话。 在杨延昭心里,他的官位虽说是皇帝赐予的,倒不如说是杨延嗣帮他谋划的。 “六郎,偷合苟容,与主为乐,这种事日后不可再为。我杨家以忠勇传家,即便是要谋取荣华富贵,也应该从战场上得来,而不是靠着钻营魅宠。” “孩儿知道了……” “七郎,太学考核,如今你已过三场,须戒骄戒躁,继续努力,切莫沾染上读书人的一些坏习惯。” 作为天波杨府的主人,在天波杨府内发生的事,只要杨业想知道,那么他就会都知道。 很明显,他知道杨延昭在皇帝寿辰上献礼的事情,有杨延嗣参与。 他这是在敲打杨延嗣。 杨延嗣承认,杨业所说的荣华富贵,需从战场上得来,这句话听着很提气。 杨业也是这么做的。 皇帝对杨业的恩宠,就是杨业用一刀一枪的战功换来的。 只是,杨业不知道,这大宋朝,容不下战功赫赫的英雄…… 纵观大宋一朝,凡是战功赫赫的英雄,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比如狄青、比如岳飞…… 这些话杨延嗣只能憋在心里,没办法说出来。 杨延嗣很清楚,杨业是一个忠勇正直的人。 在他心里,最瞧不起的就是蝇营狗苟之辈。 然而,杨延嗣注定要成为一个蝇营狗苟的人。 这条路,杨延嗣没得选,在他发誓要保全杨家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第0050章 傲气是种病…… 吃过早膳,杨延嗣回到房里,独自一个人坐在窗前发愣。 佘赛花端着一盘干果,凑到杨延嗣面前,抚摸着他的脑袋。 “怎么,不开心,还在生你爹的气?” 杨延嗣摇头,有些烦躁,“没有,只是心里有点乱。” 佘赛花拉了个矮几,坐到杨延嗣身边,温和道“你也长大了,应该能理解你爹的脾气。他就是这么个性子,谁也改变不了。你帮六郎谋划官身,这是一件好事。只不过,这种手段你爹不喜欢。” 杨延嗣捏了一枚干果塞进嘴里,干果有些咸,他皱眉吐了出来。 “只要咱们杨家能够平平安安,富贵万年。孩儿不介意用任何手段。” 杨延嗣的话很直白,语气刚硬,决心坚定。 佘赛花有些发愣,以为杨延嗣在赌气,嗔怒道“臭小子,别乱说,杨家富贵自有你爹和你几位哥哥在战场上拼杀,还轮不到你来出头。” “再说了,咱们杨家是干干净净的人家,容不下那些献媚肮脏的手段。” 杨延嗣闻言,微微愣神,他发现,他或许想错了。 他一直觉得,杨业政治头脑匮乏,才导致杨家一门忠烈惨死沙场。直到听到了佘赛花这两句话,杨延嗣觉得自己真的很有可能判断错了。 杨业未必没有政治头脑,只是他的政治头脑,被他的忠勇正直给压制了。 拥有赫赫战功的杨业,不屑于用小手段,不屑于耍一些阴险的小聪明。 这是一种傲气,也是一种傲骨。 拥有这种傲气的人,都会成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但是,这些大英雄貌似没有多少好下场。 西楚霸王项羽就是被这种充满自信的傲气给弄死的。 也许,真正导致杨家一门忠烈惨死沙场的,就是这一股傲气。 政治、权谋,从来都是充满了阴谋诡计和阴险手段的。 在没有不败金身的情况下,一身正气的大英雄,斗不过阴险狡诈的奸猾小人。 …… 一念至此,杨延嗣心中为杨家谋划的信念不仅没有动摇,反而更加坚定了。 “娘,孩儿已经长大了,孩儿有自己的想法。” 佘赛花见杨延嗣脸上重新浮现出了笑容,似乎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心中欢喜,嗔怒道“臭小子,就算再过一百年,在为娘眼里,你依旧是个孩子。” 杨延嗣嬉皮笑脸道“对,一百年后,孩儿还得跪在您面前,向您施礼。” “贫嘴!”佘赛花点了点杨延嗣脑袋,“为娘不跟你说了,估摸着宫里敕封你两位哥哥的圣旨也该到了。为娘得去准备准备。” 宫里敕封的圣旨确实到了,杨延嗣想借故躲开当磕头虫的命运,却终究拗不过杨业的威严,当了两次磕头虫。 在宋朝,跪拜礼很少用,一般只有在拜父母和拜师的时候会用。官面上的话,只有在皇帝祭天和迎接圣旨的时候才会用。 杨延昭新得了西头供奉官的官职,皇帝还赐给了他一套金光闪闪的盔甲。 曹玮也得到了一套同样的盔甲。 两人穿着盔甲,腰间配着长剑,在杨延嗣面前炫耀。 “七郎哥,我穿这一身是不是很帅,很精神?”曹玮拍了拍盔甲,凑到杨延嗣面前。 杨延嗣一把推开了曹玮,没好气道“一身破烂而已,有什么可炫耀的。” 杨延昭也凑了过来,端着架子,“我等现在可是从八品的供奉官,见到本官,还不快快施礼?” 杨延嗣横了杨延昭一眼。 “说好听点叫供奉官,说不好听点,就是两个看门的,有什么好炫耀的。” 杨延嗣拉起了蹲坐在自己身边的石元孙,说道“按照品级说,小石头比你们大了不知道多少级,你们怎么不向他施礼?” 石元孙明显不开心,摇头道“七郎哥,我这只是虚衔,中看不中用。” 王世隆同样不开心,“只要我们父辈一直坚挺着,我们两个就不可能有真正出仕的机会。官位封的再大也没什么用,朝廷发的俸禄还没有家里给的月例多。” 石元孙和王世隆的苦恼,杨延嗣了解,家室太显赫了,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 自从太祖杯酒释兵权以后,石王两家,就已经很少带兵出征了,两家的子嗣基本上都躺在功劳簿上过活。 ‘功高盖主’这四个字很可怕。 在大宋朝,这四个字就是催命符,谁沾上谁死。 太祖还在位的时候,石元孙的爷爷卫国公石守信,为了避免太祖忌惮,愣是从一个知名大将,变成了一个贪财的守财奴。 太祖似乎乐见其成,不仅不惩罚他,反而还推波助澜。 杨延嗣见不得石元孙和王世隆拉着脸站在他面前,所以他也打算推波助澜一把。 “你们也别羡慕他们两个,俗话说,东边不亮西边亮。当不了职官,那就去当个商人。咱们弄出来的生辰糕,在汴京城里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不如咱们就趁机开几个店,赚点银子花?” 王世隆有些犹豫,“七郎哥,生辰糕是你弄出来的,我们兄弟不可能拿你弄出来的东西去赚银子……” 对古人这种不问自取是为贼的精神,杨延嗣还是很欣赏的。 这要是放在后世,谁会跟你说这些,谁会保持这种纯洁的想法? “不碍事,我以技术入股,占两成份子,你们出钱出店面,每人各占四成,如何?” 石元孙和王世隆对视了一眼,一头。 “听你的。” 曹玮巴巴的凑上前,急忙道“算我一份,算我一份……” 蛋糕的魅力有多大,在座的没有人不清楚。这完全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曹玮又不傻,怎么可能错过? 杨延昭也凑上前,“七弟,这种赚钱的生意你怎么不从府上拿钱自己做?”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骂道“你们两个掺和什么……还是乖乖去给陛下守门去。” 杨延嗣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抛出去蛋糕生意,为的就是跟石家和王家结成一个小小的利益联盟。 这一点小利益,虽说不能把杨家和石王两家捆绑在一起。但是在朝堂上,必要的时候,石王两家也会念及一些情分,帮杨家说话。 他心里很清楚,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对了,你们四个,回去一人准备两千两银子,回头给我送过来。”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好意思问,当初答应了王继恩那个老太监,只要你们得到了赏赐,就会给他奉上重礼。不然你们觉得,人家为何会在大庆殿里那么配合你们?” 第0051章 又被禁足了…… 曹玮三人凑了六千两,杨延嗣帮杨延昭出了两千两,自己又添了两千两。一共凑齐了一万两白银,杨延嗣把银钱都换成了地契。 价值一万两地契塞入到王继恩袖筒,王继恩老脸上笑开了花。 短短两天,王继恩从杨延嗣身上得到了价值两万两的礼物。这让王继恩在心里记住了杨延嗣,也隐隐为杨延嗣的豪爽咋舌。 临别之季,王继恩附赠了杨延嗣一个消息。 太学算学博士们请奏他执掌太学算学。 这个消息着实让杨延嗣觉得意外。 他入太学可不是为了去教学生,而且为了学习。 太学内的鸿儒们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有这一层关系,他参加科举的话,也容易一些。 王继恩投桃报李的传递给他一个消息,这让杨延嗣也觉得欣喜。 王继恩作为宫中太监和宫女们的掌门人,想收买他的人多如牛毛。能和他搭上关系,就等于多了一个保命的手段。 杨延嗣突然觉得,这一次宫廷献礼,最大的收获,就是跟王继恩有了一份香火情。 辞别了王继恩,回到天波杨府,在门口被以五郎杨延德为首的四个壮汉给围上了。 杨延嗣有些傻眼,“五哥,你这是做何?” 五郎杨延德双臂环胸而抱,嗡声道“爹吩咐过了,让我近日都不要去军营了,专门在家盯着你读书,免得你出去惹祸。” “我啥时候惹过祸?”杨延嗣极力辩解,杨延德却无动于衷,带着三个壮汉,寸步不离。 杨延嗣回到房里关上门,五郎杨延德就带着三个壮汉守在门口。 杨延嗣意识到,自己这是被禁足了。 关在屋内一个时辰,杨延嗣有些受不了了,推开房门,“我要杨府别院!” 五郎杨延德板着脸,摇头,“爹已经派了人,去杨府别院内把你的东西搬回来了。以后你就乖乖待在府里读书吧!” 听到杨业派了人去杨府别院,杨延嗣心头震动,他害怕杨业发现他藏有巨款的秘密。 这些钱都是杨延嗣留着以后应急用的,万不可被杨业没收。 杨延嗣待在房里,心情忐忑了一下午,听到去杨府别院的人回来时,赶忙跑过去看。 当他冲到天波杨府正堂前的院落时,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院子里,马面怀里抱着一柄朴刀,蹲在装有银两的箱子上,冯林和冯辉两兄弟,提着短矛,一左一右守在箱子旁边。 管家杨洪带着仆人家丁想要靠近,却被挡在了三步外。 瞧这对杨延嗣忠心耿耿的马面三人,五郎杨延德觉得有些意外,疑惑的盯着箱子。 “什么东西这么宝贝,旁人都碰不得?” 杨延嗣挥了挥手,示意马面三人把东西搬到他房里去,嘴上却在打哈哈。 “这些都是我收集的一些孤本书籍,年代有些久远,不懂的人碰不得,容易弄坏。” 读书方面的事,杨延德不懂,也就没有深究,眼看着杨延嗣把东西搬回了房里后,带人重新守到了门口。 “七少爷,你被软禁了?”冯辉瞧这守在门外的壮汉,好奇的问道。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什么软禁?本少爷这是被禁足了。你还不会去向王叔复命,待在这里做什么?” 冯林和冯辉对视了一眼,冯辉嘿嘿笑道“王将军让我们以后就跟着你,不用回去了。” 安置好了冯林、冯辉、马面三人后,杨延嗣就在杨延德监视下,开始了苦读。 宋朝科举沿袭了唐制,主要考核的内容以五经为主,考核的方式也简单,分别为帖经、墨义、诗赋、策问。翻译成现代话就是填空题、古文理解翻译、命题作诗、命题作文。 帖经、墨义两项,完全靠死记硬背,这是水磨的工夫,急不得,但也难不住杨延嗣。 诗词歌赋一项,杨延嗣也不担心。 唯有策问一项,需要他花大量的时间去研究学习。 杨延嗣之所以费尽心思要进太学,为的就是从太学那些个鸿儒手里,学习如何做策问。 眼下没有老师指点,他也没办法去研究策问,只能通读背诵五经。 一连三天,杨延嗣都待在房里通读五经。 杨延德贯彻落实了杨业的命令,盯着杨延嗣寸步不离。 石元孙和王世隆两人的办事效率很快。三天时间,生辰蛋糕坊已经开张了,而且一开就是四家。汴京城东南西北四方各一家。 开业仪式杨延嗣处于禁足,没办法参加,只能多教会了几个府里的厨娘,为他们更多的技术支持。 长乐坊也在前天,悄无声息的开张了。 作为一个用来搜集情报的场所,杨延嗣不好大张旗鼓的弄太多噱头。 为了避免人手不够,杨延嗣还把伺候在他身边的初醒给送了过去。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发展,杨延嗣却高兴不起来。 杨延嗣坐在窗前,放下了手里的《孝经》,感叹了一番《孝经》里愚蠢的愚孝后,眉头渐渐皱起。 赵光义的寿辰已经过去五天了,太学那边还是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按理说,太学应该派人过来知会一声下一项的考核内容了。 难道是有什么变数? 太学出现的任何变数,都将会影响他未来的仕途。甚至间接会影响他的计划。 杨延嗣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应该主动出击。 提笔在一张纸条上写下了一行字,招来了冯林。 “拿着这个,到长乐坊,交给主事的初醒姑娘。” 冯林为人谨慎,接过了纸条,折了起来,塞到了怀里就出去了。 冯林一走,杨延嗣又招来了冯辉。 冯辉是个欢乐的性子,进了门,凑到了杨延嗣面前,“七少爷,您找我?” “坐!” 落座以后,杨延嗣笑道“最近在府上待着,是不是很无趣?” 见冯辉略有犹豫的准备摇头。杨延嗣又补充了一句。 “说实话!” 冯辉闻言,嘿嘿一笑,“确实有点。” 杨延嗣笑道“给你一个美差,去帮我打探一个消息,所有花销我给你报销。” “真的?”冯辉大喜,“打探什么消息,我这就去。” 杨延嗣说道“去太学,找太学里的一些仆人,打探一下最近太学发生了什么事。” 第0052章 逃不出五指山的孙猴子 自古以来,中华大地就是一个人际交往繁茂之地。冯辉这种经常混迹在各种娱乐场所的家伙,更是交际的好手。 一壶酒,一碟铁蚕豆,杨延嗣所需要的消息就被他探测出来的。 “七少爷,小的问过了,太学内最近闹哄哄的,都在议论您。” 杨延嗣思索,“议论我什么?” 冯辉打了个哈欠,说道“议论您参加太学考核的事。学子们都分成了两波,一波人骂您哗众取宠,另一波人夸您有真本事。” 杨延嗣皱眉,“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吗?有没有关于我下一场考核的言语。” 冯辉摇头。 杨延嗣赏了冯辉一锭银子,让他下去。 “这其中要是没猫腻就怪了……迟迟不通知我考核下一项……” 杨延嗣猜测,这其中肯更有人捣鬼,捣鬼的目的就是为了拖时间。 这捣鬼的人,杨延嗣也能猜到,应该是王钦无疑。 至于他们拖时间的目的,杨延嗣就有些猜不准。 反正肯定没啥好事。 冯辉刚下去,冯林就进来了。 施礼过后,递给了杨延嗣一个火漆封印的信件。 杨延嗣接过来一看,有些意外。 “挺专业的,看来她祖上果然是搞情报出身的。” 杨延嗣在阅读信件,冯林在一旁汇报,“初醒姑娘说了,长乐坊刚开张,探听消息方面的设施还不完善,只能打听到这么多。” 杨延嗣放下信件,敲了敲额头,“已经足够了……” 初醒在信件里所述的事,跟杨延嗣的猜测不谋而合。 沈伦最近在帮着鸿胪寺主持和各番邦国邦交事宜,无暇顾及太学。 太学内,有一帮以王钦为首的主事开始搅局。 他们的目的就是拖着,拖到春闱时。 春闱,也就是所谓的春季科考,指的是科举考试第一关解试。 春闱时,太学内所有博士、先生,都会加入到其中,到时候就会无暇顾及杨延嗣的考核。 春闱过后,又是皇帝狩猎的时候,杨延嗣作为勋贵家子嗣,将门出身,必须陪同。 所以,这个时候的杨延嗣也没办法参加太学考核。 皇帝狩猎后,太学博士们又开始准备秋闱和殿试考核的事,太学内学子们也开始冲刺学习。他们又可以找借口推脱下去。 反正借着国家论才大典这股东风,他们可以一直把杨延嗣的考核推到明年。 明年再入太学的话,时间太晚了。杨延嗣不愿意等,也等不起。这个世界的时间和年号跟历史上略有不同。他吃不准宋辽战争的爆发时间。 他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让自己准备,去迎接金沙滩一战。 科举是他的敲门砖,他唯有尽快爬上去,做到在朝堂上有话语权,才能帮杨家说话,保住杨家。 值得庆幸的是,太学内算学、棋艺、画艺三科的博士们,依然在为杨延嗣奔走。 他们上书奏请杨延嗣入太学当博士的事,被皇帝留中不发,他们依旧在奔走。 只不过他们奔走的效果不大,在王钦威逼利诱下,有渐渐变弱的趋势。 有那么一刻,杨延嗣有种想背地里弄死王钦的想法。 不过,很快就被他否决了。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王钦官居四品,背后又有潘仁美做靠山,目标太大。一旦暗杀了他,汴京城必定引起一阵地动。 到时候整个国家共器动起来,一定会查到蛛丝马迹的。 既然不能弄死王钦,那就想办法给太学内为他奔走的博士们加把火。 让他们奋力奔走起来。 翌日清晨,杨延嗣写了两封信,交给了冯林。 一封让他送到了曹府,送给曹琳;一封让他送到了长乐坊,交给了初醒。 冯林出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回来后还带着曹琳的回信。 冯林守在杨延嗣身边,见杨延嗣一边看信,一边发笑,忍不住问了一句。 “七少爷,有什么喜事?” 杨延嗣抬头,晃了晃手里的信,“有人之前请我赴宴,我没去。现在……补上了!” “赴宴?曹家大小姐的宴会?” “嗯!” “五少爷就守在外面,他是不会放你出去的。” 杨延嗣皱眉,“五哥是个牛脾气,油盐不进,确实得想个办法。” “你这样……” 杨延嗣趴在冯林耳边耳语了几句。 冯林瞪大双眼,“七少爷……这样不好吧?” 杨延嗣瞪眼,“叫你做,你就做!” 冯林垂头丧气的出了房门。 是夜,杨延嗣房内灯火通明。 突然,房门大开,杨延嗣猛然冲出了房门,急匆匆向前院大门跑去。 杨延德留下了一位壮汉守在了门口,带着剩下的人追了出去。 追到正门口的时候,发现杨延嗣已经被家将们挡在了门口。 双方已经开始交手,你来我往开始过招。 眼看守在门口的家将要落败,杨延德加入了进去。 几经周折后,擒拿下了杨延嗣。 “七弟,爹让你乖乖待在府里读书,你却想闯出府去。你是想试试你五哥的功夫吗?” 杨延德冷哼了一声。 见杨延嗣不说话,他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抬起头来!” 杨延德粗糙的搬起了杨延嗣的头颅。 头颅抬起,漏出了一张笑嘻嘻的脸。 “五少爷……您这是干啥?” “中计了……” 杨延德脸色铁青,盯着穿着杨延嗣衣服的冯辉,咬牙切齿,“助纣为虐!把他压下去,回头等我爹回来了再处置。” 懒得在搭理冯辉,杨延德带人回到了杨延嗣所住的厢房,发现他留在门口守卫的壮汉已经被打晕在地了。 阿七这个迷糊丫头还在捅壮汉的鼻子。 “杨延嗣呢?” 杨延德冷着脸问阿七。 阿七诚恳道“换上了冯辉的衣服,从后门逃出去了。” “追!” 杨延德带着人匆匆赶往后门去抓人。 追到后门门口的时候,有些愣住了。 只见一身布衣短衫的杨延嗣正蹲在地上,一脸垂头丧气。 四郎杨延辉正站在他身旁,笑呵呵教训他,“人不大,心眼倒是不少。欺负老五心眼实在是不是?” “臭小子!” 杨延德冲上前,把杨延嗣给五花大绑了起来。 杨延辉叮嘱道“看紧了,这次若不是我凑巧碰见,还真让他得逞了。” 杨延德恶狠狠道“放心吧!他跑不了!” 第0053章 火山 此后三日,杨延嗣想方设法,费尽心机,出逃七次。 七次都栽到了四郎杨延辉手里。 杨延嗣觉得,杨延辉完全是他的克星,每次他成功躲过杨延德围剿,突出重围后,就会发现杨延辉笑吟吟出现在他面前。 以前看《杨家将》的时候,他一直认为,杨家一门子嗣中,最聪明的就是杨延昭。直到在杨延辉手里栽了七次以后,他才发现,原来杨府里最聪明的人,居然是四郎杨延辉。 杨延辉不仅智慧超群,奇绝手段层出不穷,而且功夫还很强,下手也贼狠。 杨延嗣曾经试着在他手下挣扎过,交手了两次,他都被教训的很惨。 “嘶~” 杨延嗣倒吸了一口冷气,嚷嚷道“阿七,你能不能轻点?” 阿七嘟着嘴,三根葱白的手指侵湿在瓷碟内,待到手指上沾满了跌打酒,就狠狠揉搓在杨延嗣臂膀淤青上。 “老爷吩咐了,只有把你胳膊上的淤青用跌打酒揉搓开,你才能好的快一点。” 杨延嗣感受到胳膊上火辣辣的疼痛感,呲牙咧嘴。 “四哥下手也忒狠了,这完全是把我当仇人。” 阿七皱了皱小鼻子,小心翼翼放下了杨延嗣长衫的袖子,盖上了他的胳膊,这才皱眉说道“老爷吩咐让你待在府里读书,那你就待在府里乖乖读书多好。府里有许多好吃的好玩的,想不明白你为何一定要跑出去。” 杨延嗣翻身躺在罗汉榻上,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横了阿七一眼。 “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本少爷我这是在为了自己的前程奔波。等本少爷混上去了,好吃的好玩的,想要啥有啥。如今这算什么?一切都掌握在别人手里,一点儿也不自由。” 杨延嗣心底里最担忧的事情并没有说出来。 比起自由来,他更担心的是,悬在杨家众人头上的那一柄无影无形的刀。也许操刀的刽子手还没有意识到把刀架在杨家众人的头上。但,这也是迟早的事,只要人家刽子手愿意,杨家一门随时都有被灭掉的可能性。 他所要做的,就是在刽子手想把刀架在杨家众人脖子上的时候,发现杨家众人已经变成了铜头铁脑。这刀砍下来,不仅不能杀掉杨家任何一个人,而且还会把刀蹦出一个豁口。 阿七不知道杨延嗣心中所想,听到了杨延嗣的话,她嘟囔着嘴嘀咕了一句。 “反正奴婢觉得,一直待在府里挺好。” 对牛弹琴的事杨延嗣不愿意干,所以在阿七为他擦过跌打酒后,他就把阿七赶了出去。 屋内剩下杨延嗣一人,他躺在罗汉榻上,脑海里正在盘算第八次出逃计划。 经过了七次出逃,他手里可用的冯林和冯辉兄弟,以及忠心耿耿的马面,如今都被杨延德抓了起来,关在了柴房。 阿七虽说是他的贴身丫鬟,但明显她在见到杨延辉的时候,显得更加亲近杨延辉。 杨延嗣有时候心里会恶意揣测,或许阿七这个丫头对杨延辉有好感,杨延辉之所以每次都能准确的抓到他,很有可能是阿七通风报信的结果。 一定是这样…… 想着想着,杨延嗣躺在榻上睡着了。 …… 迷迷糊糊中,杨延嗣从沉睡中清醒过来,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 “醒了?” 杨延嗣循声望去,瞧见一个人影坐在窗前,手里正握着一本《李卫公问对》在研读。 瞧见这个人影,杨延嗣顿时咬牙切齿,“四哥……” 杨延辉淡然一笑,放下了书。 “七弟好大的怨气。禁足你在府里,这是爹的命令,哥哥我也是奉命行事。” 杨延嗣愤愤不平道“禁足不过是一件小事,值得需要两位朝廷敕封的将军坐镇吗?爹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吧?” 杨延辉灿灿一笑,摇头道“小题大做?怎么会……怎么说你也是我们的弟弟,我们两个当哥哥的,照顾一下弟弟也是应该的。” 杨延嗣恼怒,“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完全把我这个当弟弟的当成囚犯对待。我不就帮六哥谋划了一下官身吗?至于这样对我吗?” 杨延辉闻言,哈哈大笑。 “我的傻弟弟,到现在你还没明白,爹为何会禁足你吗?” 杨延嗣咆哮道“不就是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而已。” “错!” 杨延辉摇头,感叹道“你知不知道,六郎是爹心目中,下一任的火山军将主。” “怎么会……” 杨延嗣目瞪口呆。 火山军! 这三个字,在杨家,拥有的分量,甚至比杨业这个家主还重要。 人们口中常说的杨家军,其实就是火山军。 杨业能够驰骋沙场,百战百胜,靠的就是火山军。 火山军常设八千人,少一人才会补一人。在杨业麾下的军卒们,都以能进入到火山军为荣。 十几万,甚至几十万战场血拼出的悍卒,才能成为火山军的一员。 可以说,火山军就是杨家的亲军,也是杨家立足在大宋的根本。 杨业居然选择把火山军教给杨延昭,这着实让杨延嗣有些意外。 难怪杨业会对自己禁足这么严。 他这是把杨业心仪的继承人送到了赵光义的夹带里,以后杨延昭就归赵光义亲自管辖了。杨业再想要回来,就难了。 “侵掠如火,不动如山,是为火山!”杨延嗣沉声感叹了一句,然后追问杨延辉,“为什么?四哥你的智慧应该远超六哥才对……” 后面的话杨延嗣没有说出口,杨延辉已经替他说了。 “为什么不是我继承火山军吗?”杨延辉甩了甩衣袖,淡然笑道“侵掠如火,不动如山……我记得应该还有一前一后两句。” 杨延嗣回想了一下,回答道“其疾如风,其徐如林……难知如阴,动如雷霆……” 杨延嗣似乎想到了什么,惊愕的追问。 “四哥,你不会是想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吧?” “哈哈哈……”杨延辉顿时笑了,笑容很灿烂,“为什么不可以呢?你四哥我从懂事起,就一直在战场上度过,大大小小的战事也经历了几十场。为什么不能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 第0054章 救星 这一刻,杨延嗣觉得杨延辉身上充满光辉,属于自信的光辉。 “四哥,你打算组建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提到组建军队,杨延辉明显兴致高昂,“为兄常年奔走在宋辽战场,见识过的军队也就上百支。为兄曾经见过一支党项骑兵,几十人的队伍,就能正面压着六百人的队伍打。为兄就像组建一支这样的骑兵。人数不用太多,三千人就够了。” 几十个人正面压着六百人打? 这让杨延嗣觉得很吃惊,以现代武器做支撑的话,几十个人正面揍六百人,很容易。可是在古代战争中,这就就很难做到了。 古代战争中,许多以少胜多的案例,都是靠着奇谋妙计,水攻火攻取得的。真正刚正面取得的以少胜多的案例只有两种,一种是故事里吹出来骗人的,还有一种就是人多的一方已经放弃了抵抗。 杨延嗣狐疑,“真有这么厉害的骑兵?他们都是什么装备?” 杨延辉认真说道“重甲骑兵!刀砍在他们盔甲上,根本破不了防,他们武器用的是弯刀和长矛,杀伤力很强。最重要的是,他们会用一根铁链把自己绑在战马上,即便是人死了,也不会掉落下战马。” “这尼玛……西夏铁鹞子!” 杨延嗣目瞪口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从杨延辉描述中,这骑兵分明就是西夏的铁鹞子才对。 可是,眼下西夏还没有建立,那一块地方现在还叫党项,而且还是大宋的附属地。 西夏还没建立,铁鹞子居然就已经出现了。 “什么铁鹞子?” 杨延辉狐疑追问。 杨延嗣赶忙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听说你要建立一支重甲骑兵,就帮你想了个名字。” 杨延辉明显一愣,略微摇头,“铁鹞子……不行,我早就想好名字了,叫雷霆军!” 杨延嗣嘴角抽搐了一下,微微摇头。 他觉得杨延辉的这个目标有点不现实。 历史上,李元昊以举国之财,才培养了三千铁鹞子,并且以此驰骋南北,建立了西夏国。由此可见,铁鹞子耗费的财力之巨,完全是杨延辉想象不到的。 以杨延辉从五品的官衔,身上也只背着一个子爵的名头,朝中管钱的士大夫们,是绝对不会同意他这个想法的。 除非,他能够混到侯爵,或者混到三品护军或者云麾将军的官衔后,才有可能。 杨延辉瞧见了杨延嗣摇头,灿灿一笑,“我也知道现在让朝廷建立一支重甲骑兵不可能,但我相信迟早会的。” 杨延嗣不愿意打击杨延辉,笑道“四哥努力,有机会的话,弟弟我帮你。” 事实上,杨延嗣真要是下定决心帮杨延辉建立一支类似铁鹞子一样的重甲骑兵的话,也不难。 只不过,即便他费尽心机建出来一支重甲骑兵,也落不到杨延辉手里,最后还是会被杨家以外的人掌控。 当然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杨延嗣不愿意为大宋朝廷出力。 纵观有宋一朝,除了仁宗赵祯以外,剩下的皇帝,杨延嗣都看不上。 若是他重生在赵祯当国的年间的话,或许会利用后世的知识,把大宋弄成一个超级富强的超级大国。 可是他重生在赵光义当国的时期,心思也就淡了。 杨延辉听到了杨延嗣这句话,爽朗一笑,“有你这句话,哥哥我也算没白来你这里一趟。” “嗯……呵呵……” 杨延辉拿书敲了一下杨延嗣脑袋,“别呵呵了,你不是想出门吗?有人来救你出去了,人就在正堂,娘正陪着呢!” 杨延嗣闻言大喜,胡乱的穿上了衣服,匆匆往正堂跑去。 见杨延嗣匆匆跑走了,杨延辉摇了摇头,收起了自己的书,也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杨延嗣一路匆匆跑到正堂,隔着一堵墙,也能听到里面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婶婶,七郎弟弟小时候真有那么淘吗?” “那可不,小时候尿了床,总喜欢往六郎身上赖……” 杨延嗣听到了佘赛花在讲自己黑历史,黑着脸闯进了正堂内。 “娘,孩儿如今在汴京城里也算得上是个人物。您应该多多维护孩儿的名声,多多讲一些孩儿的英雄事迹。” 佘赛花乐道“为娘也想讲一些英雄事迹给人听,可是想了半天,你除了调皮捣蛋,偷鸡摸狗以外,没干过什么英雄事儿啊?” 为了避免佘赛花继续揭自己的黑历史,杨延嗣略微拱手施礼之后,扑到了坐在佘赛花对面的少女身边。 “曹家姐姐,咱们还是换一个地方聊吧!” 佘赛花闻言,板起脸,训斥道“臭小子,你这是嫌弃为娘烦人吗?”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谁让你老是把六哥那些调皮捣蛋的事儿,推到我身上,讲给别人听。” 佘赛花一脸愕然。 杨延嗣这睁着眼睛,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确实让佘赛花一时半刻的没反应过来。 那边,杨延嗣已经跟曹琳聊上了。 曹琳盈盈向杨延嗣施礼,眨巴着凤目,笑吟吟道“七郎弟弟如今名动汴京城,成了大才子。我这个当姐姐的下请柬请不到你,如今只能登门拜访了。” 杨延嗣苦着脸,“曹家姐姐,你可别这么说,弟弟我有苦衷啊!若不是你今日前来拯救,只怕我连房门也出不了了。” 曹琳略微惊讶,“那现在为什么出来了?” “这不是你面子大嘛!” 曹琳浅笑一下,嗔怒道“贫嘴!” 杨延嗣乐呵呵一笑,追问道“让你请的人,都请到了吗?” 曹琳凤目微翻,端庄中带着一点俏皮。 “你这位棋画双绝的大才子吩咐的,小女子怎么敢不照办呢?” 杨延嗣听到了曹琳语气中的埋怨,赶忙抱拳,“多谢曹姐姐仗义相助,日后有什么差遣,杨延嗣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曹琳得意的一笑。 “这可是你说的。” 杨延嗣点头,“那……咱们走吧?” 杨延嗣和曹琳两人对着佘赛花施礼后,一起退出了正堂。 直到二人走了好久,佘赛花才回过了神,想到杨延嗣刚才和曹琳向自己施礼时候的场面。 佘赛花喃喃自语。 “这臭小子也长大了……也该到了成婚的年纪了。” 第0055章 汴京自古繁华 春风十里,风和景明。 汴京城内,繁花似锦。 行脚店内,过往商客们喝着热茶汤,胡吹乱侃;酒肆内,三教九流应有尽有,交头接耳,互相传递消息;酒楼妓院内,文人墨客们开怀畅饮,纵情高歌,吟诗作赋。 诚如《清明上河图》中所描绘,汴京城确实繁华。 临近御街,放眼望去,到处是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饰华丽的软轿马车争相停靠在大街旁,各种矫健的名马宝马纵情奔驰在御街上。 杨延嗣和曹琳同坐一架马车,掀开幕帘观望汴京城里的繁华胜景。 “举目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绮飘香。” 杨延嗣感叹了一句,引起了曹琳好奇。 “这是诗吗?又不像,难道是最近刚兴起的词?你作的?” 杨延嗣淡然一笑,“不错,是词,不过却不是我作的。我只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曹琳仔细品味了一番诗词,略微昂首。 “寥寥数语,描绘尽了汴京繁华。只不过多了一些脂粉气和名利心,确实不像是你能作出来的。” 杨延嗣听到曹琳这话,有些惊讶。 他有些没想到,曹琳文化修养居然这么高,能够很快品味出这首词里面的意境。 “曹家姐姐,你怎么会认为这首词里面有脂粉气和名利心呢?” 曹琳似乎猜出了杨延嗣心中所想,横了他一眼。 “你姐姐我可不是不学无术的女子,从小也读过几本书,自然能够听出这首词里面的脂粉气和名利心。” 杨延嗣意外。 老实说,杨延嗣也只是在看到了汴京城繁华后,忍不住想到了这么两句,对于这两句词里面的深意他从来没去想过。 “想不到姐姐还是一位才女,小弟失敬了。” 曹琳捂嘴摇头轻笑,“七郎,你越来越调皮了。” 一双人儿说说笑笑间,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在侍者伺候下,停靠了马车,两人下了马车,并排而立。 眼前是一座装饰典雅的三层花楼,花楼上雕栏画柱,却风格质朴,和周围花花绿绿的建筑比起来,多了一份精致,多了一份宁静。 花楼门楣上,挂着一则横匾,匾额上书三个大字。 长乐坊! 长乐坊从开张到现在,已经过了近七八天了,杨延嗣这个当东家的,还从未踏足此地。 一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中间的一座巨大的舞台,舞台通体以红木搭建,红木上并没有刷上朱漆,保留了红木独有的纹理和木香。 舞台高约一丈,四面搭有短阶楼梯。 舞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波斯羊毛毯,上面绘制着各种吉祥如意的花纹。 在舞台中间,摆着一张案几,案几上摆着茶杯、纸扇、惊堂木。 一位八字胡,身材瘦弱,一身长衫的老者在台上口若悬河的在讲评书。 “话说这孙猴子和唐僧到了高老庄……” 字正腔圆,声情并茂,一卷《西游记》中高老庄的情节讲的扣人心悬。 台下听众们,一个个坐在鹅毛填制的简易沙发上,听的入神,手里抓着的瓜子、红枣也在不自觉间掉落在了地上。 杨延嗣和曹琳在身穿精干短衫的侍者带领下,悄然到了临近门口的一座类似吧台的地方。 台上说书人讲的《西游记》明显引人入胜,柜台内的美女掌柜也听得入神,丝毫没注意到有客到。 “这个叫《西游记》的故事,最近在汴京城里很火爆。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每日下了职,就会跑到这里来听,回去后老跟我讲。” 曹琳并没有因为美女掌柜怠慢而生气,反而在一边为杨延嗣解释。 杨延嗣淡然笑了笑,“能够火爆整座汴京城的故事,自然有可取之处。” 曹琳意外道“你似乎,对这个火爆汴京城的故事,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杨延嗣略微摇了摇头,这个故事本就出自他之手,他对《西游记》算得上是耳熟能详。而且还看过许多影视形式的表演,说书的自然引起不了他多少兴趣。 “哄小孩的东西,你若是喜欢,回头可以请说书的到曹府去,当面给你讲。” 曹琳翻了个白眼,“人家胡巧嘴如今在汴京城里也算得上是名人了,请他到府上去说书的权贵不知凡几,怎么轮也轮不到我这个小女子。” 杨延嗣有些意外,他也没想到,自己随手弄出来帮长乐坊增添名声的东西,居然造就出了一个明星来。 不过,杨延嗣没办法跟曹琳讲实情,所以只能含糊道“总有机会的……总有机会的……” “好!” “赏!” 就在此事,突然爆发出一声震天的叫喊声,伴随着叫喊声落地的,还有数不清的铜钱、玉器等等打赏。 原来是讲到了孙悟空变成了高翠兰,戏耍猪八戒的场面。 数不清的打赏落地,胡巧嘴自然吉利话不要钱的从嘴里喷出来。 美女掌柜也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有客人到了。 定睛一瞧,有些愣神了。 “公子……” 如梦刚准备施礼,却被杨延嗣摇头制止了。 “两位客官,楼上请。” 如梦亲自带着杨延嗣和曹琳向楼上走去。 曹琳有些意外的跟在杨延嗣身后,疑问道“她不问你,就知道你预定了那个厢房?” 不等杨延嗣回答,如梦就乖巧的替杨延嗣解围。 “这位小姐,公子是我们这里的贵宾,有单独的厢房为公子准备。” 曹琳狐疑道“还有贵宾这个说法?你不是一直都在家里待着吗?什么时候成了这里的贵宾了?” 杨延嗣浅笑道“正是因为我是这里的贵宾,才会让你把人邀请到了这里。至于我为什么会是这里的贵宾,上了二楼你就知道了。” 三人上了二楼。 二楼的装饰以白色调为主,一个个木质的推拉门上,贴着一幅幅鸿儒圣人们的画像,而且却都是以素描画法画出来的。 二楼装饰很符合读书人的气质,而且二楼的侍者们也是一身读书人的打扮。 瞧见推拉门上的素描画,曹琳终于明白了杨延嗣为什么会是这里的贵宾了。 “这些都是你为他们画的?所以他们给你留了一个贵宾的位置?” “然也!” 第0056章 名相吕端? 三人走到了二楼正当中的一扇推拉门前,推拉门上画的是一副临摹的鸿儒画像,也是二楼上唯一一副水墨画艺所绘的画像。 在门前,伺候着两位身穿旗袍的侍女。 她们两个都是当初和如梦初醒一起被杨延嗣救下的。 见到了杨延嗣,两位女子很自然躬身施礼,眼中充满了敬重。 “她们……似乎很尊敬你?” 作为一个女人,曹琳的六感很敏锐,她感觉到了两位女子和女掌柜如梦,似乎从心底里对杨延嗣都保持着一份尊敬。 杨延嗣暗中挥手,示意如梦三女先下去,然后笑着对曹琳解释。 “曹姐姐,自古以来,佳人都爱才子。怎么说,我杨延嗣如今在汴京城里也算得上是一位才子,被人尊敬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曹琳始终觉得不对劲,可有想不出这其中有什么不妥。 “贫嘴!” 杨延嗣抬头看了一眼推拉门上,上面有一块金漆木牌,上书一行娟秀小字。 小楼一夜听春雨! 曹琳率先上前,推开了门,门内的景象出现在杨延嗣眼前。 厢内,女子男子皆有之,分坐两侧,似乎在作命题诗。 女子们衣着华丽,模样也长的美,年龄和曹琳相近;男子们都是一副书生打扮,年龄则大小不一,少的有十六七岁,年长的足有四十五岁左右。 这些人年龄样貌虽说差异很大,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曾经在岳麓书院大儒座下听过课。 岳麓书院前身是一位僧人举办的学堂,太祖开宝九年,潭州太守朱洞在僧人办学的基础上创办了岳麓书院。 短短七八年,岳麓书院在大宋朝文坛上,就拥有了举足轻重位置。 曹琳一进门,就听到坐在正中的一位衣着华丽,端庄秀丽的女子笑了起来。 “琳儿妹妹,你请我们来做客,自己这个当主人的却来晚了。” 曹琳浅浅施礼,“清裕姐姐你可冤枉我了,前些日子,你们不是吵着嚷着要见棋画双绝的杨七公子吗?今日妹妹我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给你们把人请来了。” “真的吗?” 听到曹琳这话,场中的所有人来了兴致。 为首被唤作清裕的女子,脸上更是笑容洋溢,“人在哪儿,快请进来我们见见。” 曹琳转头看着门外,“进来吧!真要让姐姐我出去请你吗?” 杨延嗣施施然进了房内,冲着众人施礼。 “杨延嗣见过诸位姐姐们,见过诸位师兄。” 清裕站起身,盯着杨延嗣,吧唧嘴,“模样倒是蛮俊俏的,难怪琳儿妹妹藏着不肯拿出来。” “去你的!”曹琳小脸微红,喝骂道“清裕姐姐你又冤枉我,人家跟杨延嗣只是姐弟而已……” “只是姐弟……不是情郎吗?” 杨延嗣明显能感觉到,曹琳跟这位清裕姑娘斗嘴,占不到上风。 这姑娘话语太大胆了。 杨延嗣还从未见过如此直言谈情说爱之事的女子。 “姐姐说笑了,延嗣不请自来,冒昧之处,还望海涵。” 这一次宴会,明面上是曹琳举办的,事实上暗地里却是杨延嗣操作要求的。所以杨延嗣断然不会看着曹琳吃瘪。 清裕跨过了案几,走到杨延嗣面前,围着他转了两圈。 “谁是你姐姐?叫的这么亲热,油嘴滑舌的。你是想维护琳儿吗?” 杨延嗣一时摸不准清裕的脉。 “姑娘……” 杨延嗣刚一开口,清裕立马叫起来了。 “姑娘?又改叫姑娘了,你是想跟我这个小女子拉开距离吗?你不喜欢我?是觉得我没有琳儿漂亮,还是觉得我没有琳儿那么温柔?” “额?!!” 杨延嗣两世为人,还从未碰见过这种姑娘,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公主殿下,您就别为难他了。” 坐在场中的,那位四十五岁左右,留着两撇胡子,国字脸的壮年开口帮腔。 “嘻嘻……”清裕嫣然一笑,“本公主只是没想到,皇兄口中的心思阴沉的少年,居然是一个腼腆的孩子。” 清裕话音落地,拉着曹琳回到了案几坐下。 杨延嗣没料到,说话如此大胆,如此刁钻的一个姑娘,居然是一位公主。 以她这个年龄,应该还未曾出阁,那就是赵光义的女儿。 那么……他口中的皇兄,应该就是太子赵元佐。 想不到赵元佐居然会给自己一个心思阴沉的评价。 略微思索了一下,貌似赵元佐的这个评价,对自己没啥实质性的危害…… 在场中的男子邀请下,他坐到了男子所在的一侧。 他旁边就是刚才开口帮腔的壮年。 杨延嗣坐下后,略微拱手施礼,“小弟杨延嗣,多谢贤兄刚才帮忙解围。” 壮年乐呵呵一笑。 “我记得,东翁曾经说过,你聪明睿智,心思阴沉,下手狠辣,手段莫测。所以,即便是我不开口,你自己解围也是轻而易举的,对不对?” 一口气四个形容词,而且有三个就是贬义词。 这让杨延嗣有些脸黑。 “还未请教?” 壮年摸了摸两撇胡须,笑吟吟说道“吕端,任职开封府判官。你弄疯的那三个衙役,就是我的属下。” 吕端?! 这个名字让杨延嗣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在一场小小的宴会中,居然见到了这么一位未来的名相。 有两句古谚,就是出自他身上的。 一则是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 一则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杨延嗣有点搞不懂,这位出身官宦世家,未来好评如潮的大宋名相,现在年仅四十五岁了,居然还只是一个正八品的开封府判官。 而且,这位开封府判官,明面上笑脸迎人,暗地里怎么有点向他问罪的意思呢? 装神弄鬼的事情是万万不可以承认的。 杨延嗣装傻充愣,“吕……判官,开封府三个衙役疯掉了,此事跟我可没关系,没有证据别乱说,会死人的。” “嘿嘿嘿……” 吕端只是嘿嘿一笑,也不说话。 弄的杨延嗣有种打人的冲动。 “你们两个人在嘀咕什么,说出来大家听听?” 第0057章 诗 “没什么……” 杨延嗣否认,吕端却不言语,只是端着酒杯在笑。 清裕公主大大咧咧抱着曹琳,“琳儿妹妹,你来得这么晚,可是要罚酒哦……” 曹琳浅笑,也不推辞,端起牛角杯,连干三杯。 “痛快,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我们继续刚才的游戏。” 清裕公主大声宣布,场面再次吵闹起来。 杨延嗣大致观察了一下,有种擂鼓传花的意思,选一个命题,大家开始以命题吟诗,或者吟句,必须应景。若是错了,或者吟出的诗词不够应景,那就罚酒一杯。 题目似乎是‘咏春’。 清裕公主起首,玉手横捏着筷子,敲着面前杯盏。 叮叮叮……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轮到了曹琳,她浅笑道“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两个黄鹂鸣翠丽,一行白鹭上青天……” …… 一路转,轮到了吕端,他抚摸着胡须,淡然道“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下一个杨延嗣,他早有准备,吟道“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一句落,全场哗然。 清裕公主娇笑的快要喘不过气了,众人都在笑,吕端也在捂着嘴偷笑。 场中唯有另一位年龄偏大一点的书生摇头晃脑的赞赏他。 “好诗好诗……我们今日吟的都是先贤诗集,若是作诗的话,这一句定当力压群雄。” 听到此人解惑,杨延嗣才明白,原来他们早有约定,今日不许作诗,只能以先贤诗集应对。 “罚酒一杯。” 杨延嗣也不矫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饮下后面色古怪。 这酒水的味道,酸酸的、甜甜的,里面还夹杂着一股酒香味。给他的感觉不像是酒,更像是饮料。 众人继续,一路‘咏春’诗词吟完,又开始吟‘咏夏’的诗句。 杨延嗣脑海里,宋朝以前的诗句,就那么几首,从一起始,就已经被人家吟唱了,轮到他的时候,只能闷头喝酒。 这边厢房内吵闹的厉害,自然影响到了隔壁房间。 隔壁房间内坐着几位太学子和一位太学博士,众人手握着画笔,蹲坐在厢房门口,都在研究上面的素描画做。 对于很多人来说,绘画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不然画出来的画作很容易失去韵味。 听到隔壁吵闹,太学画学博士皱着眉头,招来了伺候在门外的侍女。 “你,去隔壁提醒一下他们,莫要吵闹,打扰到别人。” 侍女浅浅下拜,轻声道“这位官人,隔壁都是一些有身份的人,奴婢去了也未必顶用,要不还是您过去劝劝吧?” “有身份的人?”太学画学博士烦躁道“有身份的人怎么了?即便是陛下,也不会轻易打扰他们求学上进。” 太学画学博士的话不错,赵光义为了取得一个好名声,特别鼓励勤奋好学的人。不仅如此,赵光义自己还身体力行,每日处理完了繁忙的朝政以后,都会握着书卷研读。 也因此,博得了一个‘手不释卷’的好名声。 侍女惶恐,“官人,隔壁的客官们身份高贵,奴婢们只是作小买卖的,真的得罪不起。” “都是些什么人?”太学画学博士皱眉问道。 侍女回答,“有当朝清裕公主、曹家嫡女曹琳小姐、开封府判官吕端、薛府的长公子……杨府的杨七公子……” “等等!”太学画学博士阻止了侍女继续说下去,他略有急切的问道“你说的杨府的杨七公子,可是天波杨府的杨延嗣?” 侍女下拜道“正是天波杨府的杨延嗣公子。” 太学画学博士瞪大眼珠,扔下手里画笔,“你们都随我一起回太学。” 一众学子们某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博士为何一惊一乍的。 “先生,弟子们还在临摹门上的画作,这可是您今日布置的课业。” 太学画学博士吹胡子瞪眼,“还临摹什么画作?这些画作的原主都快被别的学院拉走了。” 太学画学博士顿了顿脚,指着太学方向喝骂。 “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是真放跑了杨延嗣。老子也不教太学了,跟他一起去混岳麓好了。” 太学画学博士急躁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些散碎的银子,撒给了侍女当赏钱,领着一帮太学学子急匆匆离开了。 侍女捡起了地上的钱财,冲着门外挥了挥手,就有专门收拾的仆人进来收拾,她匆匆走入到了长乐坊内的一个隐蔽的房间内。 “小姐,按您说的,已经全部讲给太学画学博士听了。” 房内,初醒正在案几上写写画画,在她背后,有一个异常庞大的书架。书架上分门别类,分别写着朝廷内的各位官员名片。 从书架上已经摆放上的一封封密信可以看出,短短七八日,初醒搜集到了不少情报。 听到下属汇报,初醒点了点头,然后抽出了一张字条,在上面写了一行字。 “一会儿找机会递给公子……” 侍女领命,趁着进去送酒的时间,把字条递到了杨延嗣手里。 杨延嗣暗中瞧过了字条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所谋划的事情,看来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太学博士们既然在王钦安抚下不着急了,那么杨延嗣就在他们屁股下面点了一把火,让他们急躁起来。 相比于经科博士外,算学博士、棋学博士、画学博士,这些都是研究性比较强的学科。 这些博士们往往痴迷于自己擅长的领域,一旦有了新发现,就会如同苍蝇一样缠着不放。 杨延嗣不相信,这些苍蝇们会放着他这一块鲜肉从眼前悄悄溜走。 今日让曹琳约了这些跟岳麓书院有关的才子美女们摆宴会,就是为了向太学放出一个信号。 老子并不是非进太学不可,整个大宋朝也不是只有太学一处传播学问的地方。 很明显,效果非常显著,太学画学博士,回到太学后,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第0058章 打油诗 酒过三巡,清裕公主提着酒壶,扑到了杨延嗣面前,脸颊红扑扑的,隔着三步,就能闻到一身酒气。 场中在座的男子们都略微避开了一些,唯有杨延嗣坐在原地没动。 清裕公主也不忌讳,扑到杨延嗣身边坐下,笑颜如花。 “七郎弟弟,你这酒都喝了三壶了,是不是不擅长吟诗,要不要姐姐教你?” 杨延嗣尴尬的笑了笑,“小弟不擅长吟先贤诗,若是作诗的话,小弟到能应付一二。” “好!那就作诗。” 清裕公主坐在杨延嗣身边,不愿意走了,她朗声道“闻名汴京,棋画双绝的杨七公子不擅长吟先贤诗集,却擅长作诗。为了避免被人说我们不学无术,只懂拾人牙慧,我们也作诗好了。” “好!” 众人似乎很赞同清裕公主的说法,纷纷赞同。 “春夏秋冬四季轮转,有始有终,既然我们已经咏过春、夏、秋,不如接下来就以冬为题,作诗一首。” 清裕公主直愣愣盯着杨延嗣,“七郎,不如就由你开始吧?” 见大家翘首以盼,杨延嗣也不矫情,略微清了清嗓子,准备抄一首震惊所有人的诗词。 比如《沁园春·雪》…… 临末了,杨延嗣改了注意,开口吟道“江山一笼统,井上一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这……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愣住了。 曹琳、清裕公主等人准备为杨延嗣喝彩的手掌也放下了。 “哈哈哈……” “好诗!好诗!” “此诗一出,再无咏雪啊!” …… 短暂愣神过后,场中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哄堂大笑。 一些人甚至笑的在地上打滚。 杨延嗣似乎不知道众人在笑自己一样,略微拱了拱手,“承让承让!” 吕端笑的眼泪花都出来了,“杨七公子大才,我等自愧不如,当自罚一杯,自罚一杯……”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场中唯有曹琳和清裕公主没笑,曹琳一脸担忧的看着杨延嗣,清裕公主则是一脸愤恨。 “你耍我是不是?再给你一次机会……” 清裕公主银牙咬的咯嘣作响。 “此题作废,重新来过,春夏秋冬四季轮转已过,下一题,我们以‘池’为题。” “薛惟吉,你先来……” 清裕公主为了怕杨延嗣出丑,点了一个瘦弱的中年书生,这个叫薛惟吉的很有身份。他是前任宰相薛居正的养子,也是薛居正所有财产和爵位的唯一继承人。 前任宰相薛居正,家中老妻不能生养,偏生又是一个妒妇,论起妒妇的程度,远超千古第一妒妇房夫人。她自己不能生养,还不让薛居正纳妾,所以导致了薛居正一生无子,只能从旁支过继了一个到名下。 这个过继的养子,就是薛惟吉。 薛惟吉虽有一个当过宰相的爸爸,但是在外的时候,性格总是显得很懦弱。 清裕公主拿他开刀,显然是为了帮杨延嗣解围。 然而,清裕公主没料到的是,似乎今日的薛惟吉很反常,直接拒绝了清裕公主。 “我等还是先听过杨七公子的大作之后,再作诗也不迟。” “我等也是此意……” “你们!”清裕公主有些恼怒。 大宋朝的公主,真的没有多少权威可言,况且清裕公主还是一个不得宠的公主。所以,在场并没有多少人惧怕她。 杨延嗣大大咧咧挥挥手,“不就是一首诗嘛!我先来就我先来,你们且听好了。” “金水池,池水金,金水池里有荷花,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跶……” “这……” “好诗……哈哈哈……好诗……” “一戳一蹦跶……一戳一蹦跶……” “更古未有之作,我等拜服……” “哈哈哈……” …… 在场的,除了曹琳和清裕公主外,全都笑的全无形象,恨不得把肚子里的酸水都笑出来。 曹琳脸上担忧越来越浓,有些想站起来帮杨延嗣说话,却又怕别人误会,一时间踌躇不前。 清裕公主坐在杨延嗣身边,一双手掌紧握成一对粉拳,指尖捏的咯嘣作响。 “杨七郎,你想气死本公主?” 杨延嗣一脸无辜,“怎么会?” 清裕公主咬牙切齿,“那你为何故意出糗?” “哪有?”杨延嗣辩解,“就这文化水平,我也没办法。” “久闻杨七公子才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才名’这两个字咬的很重,是个人都能听出其中的贬义。 “我倒是觉得,这是诗却是不错,很形象。” 说这句话的人很真诚,全无褒贬之意,态度很中肯。 薛惟吉笑着问道“向敏中,你真觉得这首诗很形象?” 刚才评价杨延嗣第一首诗句的那位中年男子略微点头,“一戳一蹦跶,当然形象了。不信你去金水池里试试。” 杨延嗣有些意外,他没有料到,在这个小小的宴会上,居然又出现了一位未来宰相。 历史上貌似对向敏中此人的笔墨不多,但是‘为国为民’,‘明察秋毫’,这八个大字却是对他的评价。 由此可见,此人有远超他人之能。 杨延嗣来不及注意向敏中,就被清裕公主拉到了一侧。 “杨延嗣,难道你就不觉得丢脸吗?” 杨延嗣有些好奇,自己出丑,为何清裕公主会如此紧张。 “公主姐姐,这有什么好丢脸的,游戏之作而已。” 清裕公主红着眼珠,恶狠狠道“下一题本公主会命名为咏将,你有本事再来这么一首。本公主定当亲自书写下来,装裱起来,送给杨将军,就说是你为他作的诗。” “吓!” 杨延嗣差点跳起来了,嘴角抽搐着,“要不要这么狠?” 清裕公主冷哼一声,“你说呢?” 果然,清裕公主说道做到,当场宣布‘池’题作废,下一首‘咏将’。 众人也不作诗,一个个都直愣愣盯着杨延嗣,准备看他笑话。 杨延嗣一瞧,有些无奈。 他这是被清裕公主逼上梁山了。 他能够想到,杨业拿到他作的‘咏将’的打油诗后,他会有什么下场。 不打死,估计是因为亲生子的缘故。 第0059章 破阵子 “叮叮叮……” 以清裕公主为首,横捏着筷子,敲击杯盏,叮当声连成一片,清脆悦耳。 杨延嗣孤独而立,感觉像是马戏团的小丑,站在台上,正准备以滑稽的姿态,取悦台下的观众。 “要不,我先开始吧?” 杨延嗣一个人孤独站着,曹琳感觉心中有些不快,嘴唇轻启,说了一句。 清裕公主凤目横立,瞪着曹琳。 “琳儿妹妹,没你的事儿,你不许帮腔。” 清裕公主满眼戏谑,转头盯着杨延嗣,“杨七公子,开始吧?” “晴儿,笔墨伺候,咱们记下杨七公子的大作,明日装裱起来,亲自去送给杨将军。” 杨延嗣嘴角勾起,浅笑了一声,同样横捏起筷子,敲击着杯盏。 “叮叮叮……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叮叮叮……八百里分麾下灸,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上阕落,清裕公主手握的笔哐当一声掉落在了地上。场中所有人脸上的表情全都呆滞了。 从等着看笑话的戏谑,到不敢相信耳朵的震惊。 杨延嗣依旧在笑,笑的很轻,却能从中看到满满的讽刺。 筷子敲击在玉杯上,清脆悦耳的叮当响,像是敲击在了每个人心头上。 现场静悄悄的,除了筷子敲击玉杯的声音外,只剩下了杨延嗣吟诗的声音。 “叮叮叮……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叮叮叮……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叮叮叮……” 下阙吟完,杨延嗣手中的筷子却没停止,依旧在敲击玉杯。 场中所有人傻愣愣的听着他敲击玉杯。 渐渐的,脸皮薄的人开始感觉到了羞愧,脸色开始发红。 脸皮厚的佯装镇定,不停开始喝酒。 其他人面色阴晴不定。 唯有曹琳一人一脸兴奋,暗中握紧小拳头,似乎是在为杨延嗣的表现感到骄傲。 清裕公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银牙咬的咯嘣响。 “你就是金水池里面的那只蛤蟆,一戳一蹦跶……” 杨延嗣笑容依旧,“这还不是被你逼的,我是个低调的人,你偏偏要把我顶到前面,让我出风头。” “哼哼……”清裕公主皱了皱小鼻子,傲娇道“懒蛤蟆,下次你再耍本公主,本公主就让你好看。” 一场宴会,在杨延嗣‘咏将’诗作出之后,就落下帷幕。 大多人脸上都带着虚伪的笑容,恭维了杨延嗣几句后,就匆匆离开了。 清裕公主把杨延嗣作的诗记下来了,准备回去找书法好的人抄写下来,然后装裱起来送给杨业。 清裕公主一走,厢房内剩下了杨延嗣和曹琳二人。 “相信,你的才名很快会传遍整个汴京城。”曹琳俏立在杨延嗣身边,笑道。 杨延嗣摇头一笑,“有时候,做一个才子会很累的。” 曹琳笑了,笑容很灿烂。 “总之,这对你未来的仕途来说,是一件好事。” 杨延嗣挑了挑眉毛,“不说这事了,有件事我不明白,想你帮我解惑。” 曹琳略微思考了一下,笑道“你是想问清裕姐姐为何这么亲近你,对不对?” 杨延嗣诚恳点头,“这么问确实会显得有些自恋,但是我感觉真的如此。” 曹琳捂着嘴咯咯娇笑。 “说起来这件事也不怪你,你可能没注意到而已。”曹琳回忆道“去年城郊狩猎,清裕公主差点落下马背,关键时刻,有一位救美的英雄出现,救了她。不仅如此,这位英雄还背着她走了三里地,回到了驻扎的营地。” 杨延嗣愕然,“你口中的这个英雄不会就是我吧?” “确实是你,只不过你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但是清裕姐姐却一直记在心里。” 杨延嗣苦笑,“她疯疯癫癫的,被她记在心里,肯定没啥好事。” 曹琳摇头,“清裕姐姐很在意你的,关于你的事情,她都会第一时间探听。” 杨延嗣可没有想过要作驸马,大宋朝的驸马爷,可没有那么风光,一旦当了驸马,仕途基本上就算完蛋了。 大宋朝不允许外戚掌权,所以在大宋朝廷上,外戚很难混到六部尚书的位置,而且参知政事、枢密使等一些真正的决策位上,是不允许外戚担任的。 所以,在大宋朝,当了驸马以后,除了混吃等死和造反以外,基本上没其他出路。 若是杨延嗣背后没有杨家存在的话,他或许会考虑成为一个混吃等死的人。 可是如今背负着整个杨家的安慰,杨延嗣绝对不允许自己成为一个无用的人。 “最难消受美人恩,清裕公主的关心,我可无福消受。”杨延嗣笑道“说起来,这次还要多谢你,若不是你,也请不来这么多人。” 曹琳双手合起,放在腰间,浅笑道“早知道他们会为难你的话,我就不请他们了。不过说起来,你也蛮坏的,明明能作诗,开始的时候却装傻充愣。害的他们一个个丢尽颜面。”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我这都是被逼的。” 曹琳摇头笑道“你啊你,都这么大人了,还是个小孩子性子。你觉得,太学的博士们,真的会入你的圈套吗?” 杨延嗣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这可不是什么圈套,这是阳谋。就看看我在那些太学博士们心中是什么分量了。” 曹琳担忧道“如果他们还是阻止你入学呢?” 杨延嗣耸立耸肩膀,“实在没办法的话,我就考虑去岳麓书院读书。” “你为什么这么急着入太学读书,完全可以再等一两年。” 杨延嗣叹了口气,摇头道“我等不起,也不想等。” 曹琳不明白杨延嗣话里的意思,也不明白杨延嗣心中的无奈。 只是看着杨延嗣紧锁的眉头,心里莫名的心疼。 “别把自己逼的那么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杨延嗣扔掉了手里的酒杯,随意瘫在软榻上。 “有时间的话,你就多到杨府里找我,然后带我出来玩玩。”杨延嗣无奈道“你知道的,我爹管束的比较严厉,没有你的话,我出不了府。” 第0060章 皇帝不喜欢神童…… 次日清晨。 连绵细雨,飘飘洒洒笼罩了整座汴京城。 细雨带着微风,窜入到百姓家中,送去了一丝凉爽和一丝寒意。 汴京城里的贩夫走卒、达官贵人们,不仅没有被这股寒意逼的躲在家中,反而奔走的更加匆忙。 伴随着贩夫走卒和达官贵人们奔走,关于杨延嗣在长乐坊内写的那首《破阵子》,已经火遍了整座汴京城。 中华大地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从来不缺少神童。 每一次神童出现,都会吸引到所有人的眼球。 人们总是怀着嫉妒的心情,用神童的表现来鞭策自家的子嗣。 毫无疑问,杨延嗣在所有人眼里,就成了一个神童。 长乐坊花了大价钱,请了一位书法造诣颇高的大师,将杨延嗣作的诗写下来,装裱起来挂在大厅内。 一时间全城好事之徒都钻进了长乐坊内。 有人想写一首诗词,打算一教高下,借机博得一个好名声。 有人则是怀着恶意,想在里面挑了点刺,给杨延嗣添一点堵。 总之,长乐坊在这场轰动全城的风波里,渐渐的水涨船高,开始脱离了低下的娱乐场所范畴,开始向以文人雅士为主的主题俱乐部方向发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文人雅士们就开始喜欢在长乐坊内比拼诗词,甚至以把诗词挂在长乐坊内为荣。 长乐坊内的热闹似乎也传到了天波杨府。 整军一天的杨业,回到府上就听说了清裕公主来访,似乎是有一首诗要送给自己。 清裕公主也是一位信人,她确实把杨延嗣作的诗,抄写下来,然后装裱起来,送给了杨业。 杨业握着手里的卷轴,得知了卷轴上的诗乃是杨延嗣所作,别提多兴奋了。 从拿到诗的那一刻到现在,嘴里的笑容就没断过。 再加上清裕公主陪在一旁,口中杨伯伯叫个不停,杨业别提多得意了。 这一刻,杨业感觉倍有面子,比自己打胜仗还有面子。 杨业一高兴,关于杨延嗣的禁足问题自然就随之迎刃而解了。 守在杨延嗣门口的杨延德已经带着壮汉们会军营了,神出鬼没的杨延辉也不再出现了。 这让杨延嗣松了一口气。 杨延嗣松了一口气,有人却因此头疼不已。 赵光义坐在垂拱殿内,手提着笔,在纸上写字。 一炷香时间,一张纸上写满了字,一手漂亮的飞白,看起来非常赏心悦目。 “陛下的字真漂亮……” 伺候在赵光义身边的王继恩点头哈腰的在一旁夸赞。 赵光义扔下了笔,喝骂道“你这条老狗,一个字也不认识,你懂什么……” 王继恩被骂,不仅不生气,反而显得更加开心,笑嘻嘻的说道“老奴自然不认识字,宫里的奴才们也没人敢识字。不过,老奴跟在陛下身边,时间长了,多少也能看出那些字好看,那些字不好看。” 宫里的太监宫女们都是伺候在皇帝身边的人,意志薄弱的很容易被人收买,从而出卖皇帝的一些隐秘。 所以,为了避免宫闱之事外传,挑选太监和宫女的时候,都找一些不识字的。 赵光义笑着摇头,“朕的字究竟如何,朕心里有数。让朕头疼的是这首诗……” “这首诗怎么了?” 赵光义握着手里的诗,感叹道“单从诗上论,这首诗确实是难得的上上之作。只不过,随着它出现,朕也多了一件麻烦。” 赵光义一指放在御案一角的奏折。 “这些奏折都是奏请杨延嗣入太学当博士的。” 赵光义摇头道“随着这首诗出现的还有一则谣传,有人说杨延嗣要去岳麓书院读书。这些太学博士们一听都急了……一个个都上窜下跳的,找各种关系给朕递奏折、递话、递条子!还有几个老货,居然用辞官威胁朕!” “一个十四岁的娃娃,若是让他当了太学博士,那岂不是让人笑朕的国学无人可用?” 王继恩跟随赵光义时间长了,多少了解一点赵光义。 赵光义确实敏而好学,手不释卷。 这是一件好事,但是从某些层面上讲,这又不是一件好事。 正是因为赵光义好学,所以赵光义心底里认为,天下的学问之海博大精深。他不认为,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再学问一道上,会超过比他年长的学者。 也正是因为这种固执的想法,导致赵光义不喜欢神童。 前年恩科,殿试的时候,有两位举子提前交卷,惹的赵光义很不高兴。 赵光义认为这两位举子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出的题不够深,所以才提前交卷的。最后罢落了这二人。 由此,也显现出了赵光义的自负。 他认为,凡是比他年龄小的人,学问都没有他好。 所以,在北宋太宗一朝时期,神童基本上很难出头,即便是出头了,也会遭到打压。 唯一一个例外,就是寇准这个喜欢喝醋的怪物。 可惜现在的寇准还没有参加科举,还在家里苦读。所以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位出头的神童。 王继恩正是因为了解赵光义不喜欢神童的这种心思,所以他猜测到,杨延嗣想入太学做太学博士的事情断无可能。 “陛下,杨业将军戍边多年,屡立战功,不如就念在其与国有功的份上,萌补一个官身给杨家七小子,让他去磨练几年。” 赵光义思考了一下,觉得可行,刚准备开口答应,瞧见了桌上的《破阵子》,看到了‘了却君王天下事,可怜白发生’这一句。 “你这条老狗,朕差点信了你。杨爱卿渴望家中出一个读书人,都快望眼欲穿了。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再送去军中,杨爱卿心里得多难受。” 王继恩咧嘴一笑,“那不如这样,反正那小子考过了太学三场考核,已经能够堵上沈伦得嘴了,就准了他入太学做一个学子,让沈伦那个老家伙好好管束这个小子。磨练几年后,这小子一定会成为陛下得助力。” “这个提议不错,就照你说得办。你去给太学传旨,顺便给朕准备一些礼物,朕打算去各位将军府上转转。” 王继恩乐呵呵一笑,退出了大殿。一番正反话,成功得帮杨延嗣弄到了进入太学得名额。 这份人情可不轻。 对于那个出手阔绰得小子,王继恩可是打从心底里喜欢。 王继恩是不识字,可王继恩有耳朵,会听。在他知道了赵光义写的那首诗是杨延嗣所作后,就有了刚才的对话。 第0061章 二女相争 汴京城内,发生了两件引人瞩目的事。 皇帝赵光义,近日亲自登门慰问国朝的将领们,凡是被他慰问过的将领,基本上都得到了赏赐。 有人猜测,皇帝寓意北伐,这是在做出征前的准备工作。 也有人说,是杨延嗣那一首《破阵子》,让皇帝起了怜悯之心,所以才会去慰问老将们。 众说纷纭,却无人出来解释。 杨延嗣入太学读书的旨意下发到了太学,在太学内掀起一阵浪潮。 画学、算学、棋学,三学博士们欢欣鼓舞,期盼杨延嗣快点报到入学。以王钦为首的一众反对派,上窜下跳,极力阻止。 事情报到给了沈伦,沈伦领下了皇帝旨意,准许杨延嗣免去其他六项考核,直接入太学就读。 杨延嗣入太学的事,算是真正尘埃落定。 “入个太学而已,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以后的路,怕是不好走。” 杨延嗣感叹,随手抓起了瓷盘里的核桃,捏开塞入嘴里。 “好事多磨,谨祝七郎守得云开见月明。”曹琳坐在杨延嗣对面,举起酒杯为他祝贺。 杨延嗣也端起了酒杯,互相施礼过后,一饮而尽。 “若无曹家姐姐帮忙,此事恐怕没那么容易成。”杨延嗣斟酒举杯。 “我敬曹家姐姐一杯。” 曹琳俏皮的横了杨延嗣一眼,“整日里曹家姐姐、曹家姐姐的叫着生分,要么你叫我姐姐,要么你就干脆叫我琳儿。” “琳儿……” 杨延嗣轻声呼唤,曹琳俏脸一红,她觉得杨延嗣呼唤的略有一些暧昧。 “嘭!” 正当暧昧的气氛在二人中间转开的时候,厢房的大门被人粗暴的推开。 呼延赤金一身粉红襦裙,风风火火闯进厢房。 瞧见厢房内二人,咆哮了一声。 “杨七郎,你混蛋。” 杨延嗣端着酒杯的手一僵硬,“赤金妹妹,你怎么来了?” 呼延赤金很想说本姑娘再不出现,你恐怕就被曹琳这个狐媚子给拐跑了…… 然而,碍于她跟曹琳的闺蜜关系,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气鼓鼓的瞪着二人。 呼延赤金对杨延嗣有好感,这在她们闺蜜圈内是人所共知的‘秘密’。 曹琳被呼延赤金直愣愣瞪着,心里总有种偷了别人东西的感觉。 杨延嗣倒也坦然,“赤金妹妹,有话坐下说。” “哼!”呼延赤金冷哼了一声,顺势坐在杨延嗣身边,玉指捏在他腰间。 “嘶~” 杨延嗣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暗叫呼延赤金下手真狠。 这才半个月不见,怎么变得这么刁蛮了? “趁着本姑娘不在,你就在外面拈花惹草?”呼延赤金捏着杨延嗣腰间软肉,低声咬牙切齿道。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很想说一句。 你又不是我老婆,凭什么管我…… 然而,他觉得,一旦他说出这话后,呼延赤金一定暴走。最终还是咽下了这口气。 原本两个人的约会,被突然冲出来的呼延赤金搅了局。 为了避免腰间再添新伤口,杨延嗣找了一个借口跑路了。 厢房内剩下了曹琳和呼延赤金二人。 呼延赤金气呼呼的盯着心虚低着头的曹琳。 “琳儿……曹琳,七郎哥哥一直都是我喜欢的。” 呼延赤金像是一条护着领地的小狗仔,呲牙咧嘴的在向曹琳宣布主权。 呼延赤金的话语不可谓不大胆。 “我……”曹琳想辩解,可是却张不开嘴。 她不得不承认,在近一个月的接触下,她被杨延嗣的聪明、睿智所感染,心底里也生出了一丝好感。 呼延赤金作为杨延嗣的追求者,向她宣布主权这并没有错。 可是她也没做错什么啊? 杨延嗣和呼延赤金又没有成婚,大家的机会都是平等的,为何要退让? 凭什么要认错? “我也喜欢!”想通了的曹琳,淡然笑道。 呼延赤金闻言,炸毛了,咆哮道“他是我的,你不许抢。” 单纯的呼延赤金岂是曹琳的对手。 曹琳一脸风轻云淡,端起酒杯浅酌一口,笑吟吟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洞房花烛,此之四着,你一样都没有,凭什么说他是你的?” 呼延赤金一愣,银牙微咬,低声喝道“旁的东西,你都可以抢,我不怨你。但七郎哥哥你能不能不要抢?” 呼延赤金看起来张牙舞爪,可是这句话却有服软哀求的意思。 论才华,她从小习武,少涉书卷,根本比不过曹琳;论相貌,曹琳略胜她一筹;论家室,在勋贵中,曹家比呼延家要高出一等。 和曹琳相争,她毫无胜算…… 曹琳并在意呼延赤金张牙舞爪的哀求,依然风轻云淡。 “旁的东西我都可以不抢,但七郎,我必须抢。” 呼延赤金双眼通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恶狠狠咆哮了一句,转头跑出了厢房。 “你若跟我抢七郎哥哥,我便跟你老死不相往来。” 呼延赤金一走,曹琳脸上的风轻云淡尽去,换成了一脸茫然。 “真是一个傻丫头。你我都是出自名门,婚事根本由不得自己做主。跟我说这些个狠话,又有什么意义?” …… 却说杨延嗣逃出了长乐坊,回到府里。 曹琳和呼延赤金在长乐坊内究竟会怎样,他一点儿也不担心,他相信曹琳会妥善处理。 他一个两世处男,不太会处理跟自己有关的情爱之事! 一进门,佘赛花和他的五位嫂嫂拉着他开始为他准备学习用的东西。 “明日你就去太学读书了,以后要用功读书,不要辜负了你爹对你的厚望……” 佘赛花一边教育杨延嗣,一边拉着他丈量尺寸。 太学是寄宿制,除却了休沐的日子,基本上都在学院内生活。 被褥、衣裳、笔墨纸砚等等,佘赛花都为他准备的妥妥当当。 即便如此,佘赛花还是不放心,准备为他多做几身衣裳。 杨延嗣有种前世上大学的时候,被父母送行的感觉,心里特别感动。 “娘,孩儿正在长个头的年龄,几乎一月一变样,您做这么多衣裳,到时候穿不了,岂不浪费。” 佘赛花的慈母之心,杨延嗣心领了。眼看着佘赛花要为他做第十八套衣服,他赶忙开口阻止。 佘赛花横了他一眼,没听他的话,依旧我行我素。 杨延嗣劝解无果,只能听之任之。 第0062章 被调戏了…… 翌日清晨。 杨延嗣手握折扇,带着冯林和冯辉两兄弟前往太学。 杨业想亲自相送,却被杨延嗣拒绝了。 家长送孩子上学,天经地义的事。但是杨延嗣不愿意给太学人留下一个年龄幼小,软弱可欺的形象。 “少爷,为何不驾马车过来,偏生让我们两个把东西背着。” 冯辉背上背着一个硕大包裹,里面都是佘赛花为杨延嗣准备的衣衫。除此之外,手上还拎着一个书箱,里面装着文房四宝。 冯林负担也不轻,他背着佘赛花为杨延嗣准备的所有书籍,加起来足有一百二十斤重。 二人都压的气喘吁吁,偏生杨延嗣身无长物,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 “早晨起床,空气清爽,散步很不错啊!瞧瞧你们两个,这几日在府上好吃好喝伺候着,都胖了一圈了。适当的运动能够减肥。真要是胖成了两头猪,本少爷就杀了你们卖钱。” 冯林忠厚,被骂了,仍旧乐呵呵笑着,“少爷说的是,这几日在府上好吃好喝,也没个事做,确实有些胖了。您这一去太学,我们兄弟又闲下来了。” 冯辉嘀咕道“在府上待着,都快闲出鸟了。牛头在长乐坊管事,别提多舒服了。” 杨延嗣汗颜,冯辉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享受了? “你是瞧着牛头舒服,你怎么不瞧瞧忠心守卫在院角的马面?” 冯辉垂头丧气,“杨府防卫严密,马面守着埋银子的地方,纯粹是多余。” 冯林鄙夷,“人家那叫忠心,谁像你似的,多大人了,还想着玩。” 杨延嗣笑道“罢了,随了你心意,一会儿送完东西,去长乐坊报到,给牛头当个帮手。” “真的吗?”冯辉大喜,“多谢少爷。” 一行三人进入到了太学门口的花街柳巷。 粉红花楼上,女子们趴在栏杆上招揽客人。 一位绿衣罗裙的姑娘匆匆从一座朱漆花楼内跑了出来,一头扎进了杨延嗣怀里。 一双玉臂环扣起杨延嗣腰间。 “小郎君……” 杨延嗣下意识举起双手,浑身僵硬。 “姑……姑娘,我们不认识吧?” 绿衣姑娘被杨延嗣的反应弄得一愣,随即笑了。 下一刻,绿衣姑娘上下其手。 杨延嗣吓得连连后退。 “姑娘!姑娘!姑娘,我跟你真的不是很熟。光天化日之下,你别动手动脚啊!” “冯林!冯辉!你们两个傻看着做什么,快过来帮忙拉开啊!” 绿衣姑娘最后一手落在了不为人知之地。 杨延嗣吓得直接跳起,匆忙逃窜。 “姐妹们,是个雏儿!” 绿衣姑娘直着腰冲着楼上喊了一嗓子。 顿时,花楼内的姑娘们都沸腾了。 “哎吆喂……杨七公子还是个雏儿啊!姐妹们,都出来,看谁能拔得头筹。” 一瞬间,楼上姑娘们都露出头,一个个娇笑着调戏杨延嗣。 手绢、花鞋、肚兜等物纷纷落下,砸到了杨延嗣头上。 “小郎君,上楼来,姐姐帮你吹吹风……” “小公子……” “久闻杨公子画艺高绝,能帮姐姐画一幅吗?不穿衣服的那种……” “……” 杨延嗣在姑娘们调笑下,抱头鼠窜出了花街柳巷。 太欺负人了!作为一个两世处男,我也是有尊严的! 猛然回头,杨延嗣双手撑着腰,冲着花街柳巷内大声咆哮。 “呔!妖精们,迟早要让你们尝尝老孙的金箍棒。” 花街柳巷内很快传出了一阵回应声。 显然她们都听过长乐坊内的《西游记》,知道孙猴子的存在。 “咯咯咯……奴家好怕……孙大圣……” “奴家想试试小郎君的金箍棒……” “杨公子的金箍棒也能大能小吗?到奴家闺房里,让奴家好好瞧瞧……” …… 冯辉背负着东西,跟着杨延嗣出了花街柳巷,此刻笑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冯林明显也在笑,只不过没笑出声音,憋的很辛苦。 “你们两个狗才,不帮忙,看着本少爷被人调戏。” 杨延嗣愤恨的喝骂。 冯辉嘿嘿笑道“也就是少爷您名声大,换做其他人,青楼里的粉头们懒得理呢!少爷您应该高兴才对。” “高兴你个头!” 杨延嗣愤愤不平,“你们两个还笑……本少爷要扣你们月钱。” 杨延嗣一脸狼狈相的入了太学。 太学石道上一个人都没有,远远传出一阵朗朗读书声。 负责迎接杨延嗣的是一位年龄颇大的老者。 老者一脸老人斑,躬着腰,走路慢吞吞的。 “杨公子,老爷吩咐了我,带你到兰花苑等你。” 冯林和冯辉二人在仆人们带领下先去宿舍,放东西。 一路穿过太学内的几座主体建筑,到了东南角的一座院落旁。 院前有一汪湖水,湖水碧绿,水中隐隐有鲤鱼在游动。 湖水畔,栽种着一排杨柳,显然都是幼苗,绿中泛黄,透着一股生机。 沿着湖边走到小院门前。 小院门楣上挂着一块枯木匾额,匾额上书三个字。 兰花苑! 这三个字俊秀内敛,像是三朵盛开的兰花,赏心悦目。 老者略微躬身,“杨公子,我就带你到这里了,你自己进去吧。” 杨延嗣转身,对着老者施礼,“多谢老丈。” 老者咧嘴一笑,“你是个知礼的后生,没有看不起我们这些当下人的。” 杨延嗣浅笑,“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老者动容,冲着杨延嗣拱了拱手。 杨延嗣步入兰花苑,一进门就看到了一片兰花。 各色兰花争奇斗艳,一股花香味弥漫在整座小院内。 杨延嗣目瞪口呆,他没料到,沈伦一个老头,居然能够打理出这么漂亮的一座兰花院子。 而且每一束兰花明显照顾的很好。 虽说杨延嗣不懂兰花,但也能够看出其中一些明显是高贵的品种。 狂蜂蓝蝶,花香沁人心脾。 杨延嗣隐隐陶醉在艳丽的兰花中,嗅着兰花香,他感觉到很精神。 “你也喜欢花?” 一位老农,躬着腰身,带着斗笠,拿着一只小短锄,缓缓站起。 杨延嗣略微躬身,施礼,“不懂,也算不上特别喜欢,只是觉得新奇意外。而且您打理的兰花苑确实很美。” 第0063章 拜师 老农递给了杨延嗣一柄木勺,自己卷起衣袖,提着一个粪桶走了过来。 粪桶里全是粪水,老农又拿了一柄木勺,开始用粪水浇花。 隔着六步远,杨延嗣依然能够闻到浓重的粪臭味。 杨延嗣提着木勺,走到老农身边,舀起一勺粪水,开始顺着花垄浇粪。 “其实以您老的身份,完全可以吩咐仆人们去做,没必要为了教育小子,这么折腾自己。” “看出来了?”老农乐呵呵一笑,“确实有考校教育你的意思。不过,老夫为官数十载,除了这一片兰花外,身无其他长物,请不起仆人。所有的事情都必须亲自动手。” 杨延嗣觉得用木勺浇花太慢,索性提着粪桶直接顺着花垄浇。 听到了老农的话,杨延嗣明显有些意外,“据我所知,大宋朝的俸禄非常丰厚,以您的官职爵位,养千八百人应该不成问题。” 老农指责杨延嗣,“你这么个浇法,花会被烧死,少年人切记戒骄戒躁。” 老农抢过了杨延嗣手里的粪桶,开始细心浇花。 “老夫的俸禄是不少,大多都补贴给太学里的一些贫寒学子了。只希望能多为朝廷培养几个栋梁之材。” 杨延嗣双手捅进袖口,蹲在花垄边上,摇头道“杯水车薪而已,以你一个人的俸禄,又能培养几个学子?即便是培养出来了,又有几个会是真正的栋梁之材。” 老农并没有因为杨延嗣反驳而生恼,“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做一些,就会少一些。” 杨延嗣皱眉,“广施教育这种事,远不是支持几个贫寒学子,或者是盖几座学堂那么简单。百姓连饭都吃不饱,没有几个人回去重视教育。能读的起书的,没几个是穷人。你这么做,顶多是养了一群白眼狼。” 老农手上的动作一顿,“老夫也知道这个理,可是如何才能让百姓吃饱饭?” 杨延嗣摊了摊手,“您老是参知政事,这应该是您考虑的问题,而不是小子的问题。” 老农一愣,摇头笑道“跟你聊天,总是没办法把你当同龄人对待。老夫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跟其他人不一样。” 杨延嗣眉头紧皱,“我讨厌这个说法,凡是跟其他人不一样的人,下场都不会好。” “锥子就是锥子,放在那个口袋里都会出头。” 老农盯着杨延嗣,很认真的说道“你知道吗?旁人见了老夫和赵普那个老家伙,都是阿谀奉承,乱拍马屁,而且人人心里都怀着一份敬畏,在我们面前都规规矩矩的,即便是皇帝见了我们二人,也会以礼相待。而你不同……” “老夫这双招子看人还是很准的,在你小子眼里,老夫和赵普不论官职有多高,都跟寻常老者没多大区别。你心里缺少畏惧。” 杨延嗣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人扒光了,他很讨厌这种感觉。 “君子坦荡荡,小人惨兮兮。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为何要畏惧?” 老农呵呵笑了,“巧言善辩,你知道吗?老夫从未做过亏心事,但老夫心里也有畏惧。历史上没有畏惧的人很少,细数都能数过来,比如嬴政、项羽、刘邦、刘彻、黄巢、李世民……” “停!”杨延嗣赶忙制止,额头上冷汗直冒,老农细数的这些人,貌似身上都挂着皇帝或者造反者的标签。 这话若是旁人说出来,杨延嗣或许不会在意,可是从一个次相嘴里说出来,那就恐怖了! “您老可别乱说,这种话要是传出去,会死人的。” 老农哈哈大笑,“知道怕了?知道怕了就好,老夫还以为你无所畏惧。” 杨延嗣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老农站起身,搓了搓泥手,拂了拂衣服上的尘土,带着杨延嗣出了花圃。 在花圃旁边的一座草庐内坐下。 “刚才你说老夫借用这片花田考校你,究竟考校的是什么,说出来听听。” 杨延嗣用漏勺浇水伺候老农洗手,边洗边说道“您在考校小子的人品。” 老农点头,“不错,你出身高门大户,老夫想知道你有没有沾染上富贵人家的恶习。你没有因为粪水恶臭而远离他,说明你小子没有嫌贫爱富的心思。以后即便是做了官,也不会看不起底下的百姓。” “你能忍着恶臭帮老夫浇田,说明你小子不会因为一件事困难,而不去做。” “这片花圃就像是一个繁华世界,百姓就是那些粪水,也是除草人。离开了百姓,他们注定成为枯草。” “老夫想告诫你,以后作官,一定对百姓好点。” 杨延嗣吧唧着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小子懂,但是您怎么就能肯定小子一定能做官呢?” 老农横了杨延嗣一眼,“不想做官,你来太学干嘛?” 目的被老农拆穿,杨延嗣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坦然说道“这话说的没错。” 老农整理了一下衣装,端坐在草庐的石凳上。 “拜师吧!” 杨延嗣先是一愣,随后赶忙斟了一杯茶,跪倒在老农面前。 “老师,请喝茶。” 老农接过了杨延嗣奉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算是收下了他这个学生。 杨延嗣三拜九叩之后,恭敬的施礼。 “学生杨延嗣,拜见沈师。” 没错!这老农便是太学主事沈伦。 沈伦放下茶杯,开口说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师道三种蒙师、业师、人师。所谓蒙师,就是为你启蒙,教你识字的先生。你已经发蒙,蒙师之事为师就不多说了。所谓业师,就是传授你《五经》经意,传授你如何作文章,如何作学文。为师便添为你的业师,专门为你传授《五经》经意。至于人师,老夫无力担任,山川、河流、湖泊、百姓等等,都有值得你学习的地方。” “《五经》繁杂,终你一生也未必能够研究通透。所以,国朝在科举中有治经一说,《五经》中你必须选一册,作为你专治经书,研究通透。其余的只需要通读,知道其意思即可。” “为师擅长《论语》、《孝经》两册,你可从中选取一册专修。” 杨延嗣叩拜,“学生选择《论语》。” 关于科举的问题,治经的问题,以及沈伦所擅长的东西,杨延嗣都有所了解。 在他权衡了利弊之后,选择了《论语》。 第0064章 终入太学 治经相当后世的主修课,是一个非常值得慎重考虑的问题。 杨延嗣在闲暇的时候翻阅过《孝经》,这东西让他看的很头大,里面的愚孝故事饱受他抨击。 杨延嗣不敢相信自己主修《孝经》的话,会写出多少大逆不道的东西。 相比而言,《论语》就好一些,毕竟这本书在受到赵普加持后,火爆的一塌糊涂。而且这本书本身也受人追捧,历代先贤的注释多的数不过来。 历代先贤的注释也多有相驳之处,这给了杨延嗣一个钻空子的机会。 选定了主修的《论语》后,沈伦又告诫了杨延嗣一番,然后从怀里摸出了一枚玉蝉送给了他。 “蝉者,象征高洁,也象征重生。为师希望以后你能处事高洁,不沾污秽。也希望你学文之后,能够有所领悟,从而达到重生的境界。” 长者赐,不敢辞。 杨延嗣小心翼翼收起玉蝉,前世今生,他还是第一次收到老师赠送的礼物,他觉得异常贵重。 收了沈伦的礼物,杨延嗣脸皮有点发红,他前来拜师,居然忘了带拜师礼,平白无故还得到了赏赐。他感觉脸面上过不去。 “老师,弟子回头给您补一份拜师礼。” 沈伦乐呵一笑,“你爹昨日就派人把拜师礼送过来了。” 杨延嗣慎重摇头,“这不一样。” 沈伦笑道“随你吧!” 杨延嗣怀揣着玉蝉,退出了兰花苑。 沈伦一回头,刚才帮杨延嗣带路的老者出现在了沈伦身后。 “老爷!” 沈伦抚摸着胡须,问道“马醉,你觉得老夫这个弟子如何?” 马醉呲着掉光了牙齿的牙床,乐呵呵道“是一个不错的后生。” 沈伦摇头一笑,“论才智,他算得上是同龄人里面的第一人。只是骨子里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傲骨,以后容易吃亏。” 马醉呲牙,“老奴弯了一辈子腰,一直都没抬起来过。也从没有人会真心诚意的对我这个奴才施礼。这娃娃是第一个。他是有傲骨,却没有傲气。老奴喜欢他……” 沈伦有些意外,“马醉,老夫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世上居然有你喜欢的后生?” 马醉弓着腰,努力想让它直起来,可惜已经弯的太久了,定型了,几番努力之后,最终放弃了。 “老奴八岁进宫,伺候过五位皇帝,见过的人也多,眼界自然高一些。” 沈伦揪着胡须,“当年先帝念在你们老迈,把你们赐给了我们几个老家伙。明明可以享福,偏生你们都喜欢当奴才。” 马醉笑道“老奴们伺候人伺候惯了,闲不住。” …… 杨延嗣按照指引,到了宿舍所在的位置。 宿舍是一排排敞开着窗户的厢房,里面的布置都简单,却不失典雅,前后都有景致可观。 宿舍内摆放的东西非常简单,书桌、衣柜、床榻,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杨延嗣的舍号是甲十四,两人间。 冯林和冯辉二人放下东西后,已经回去了。 杨延嗣回到舍号后,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太学宿舍每日都有人收拾,很干净。 杨延嗣只是简单打扫了一下后,铺上了被褥就收拾完了。 躺在厚厚的被褥上,杨延嗣脑子里在盘算送沈伦一个什么拜师礼。 沈伦明显不爱钱财,除了喜欢种植兰花,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爱好。 思来想去,杨延嗣最终决定送沈伦一幅字画。 他的字暂时拿不出手,虽说经过了一番苦练之后,略有改观,却也难登大雅之堂。 想到字,杨延嗣才发现今日自己还没有练字。 平日里,杨延嗣都是早习武、中练字、晚读书的。 这个习惯还是在杨府别院的时候养成的。 临帖算不上什么技术活,却也不是提起笔就开始书写。 它需要仔细去观摩字帖内的用笔、落笔、力道以及神髓。 感觉就是像在画画,不仅要画皮还要画骨。 “小兄弟这一张行书,略微潦草了一些。” 正在杨延嗣细心练字的时候,门口响起了一声评价声。 抬头一瞧,一位书生打扮,佩环带玉的青年,立在门口,笑吟吟看着他。 杨延嗣停下笔,拱手道“在下杨延嗣,未请教?” “在下王旦,你的同窗室友。” 杨延嗣疑惑,追问道“令尊可是兵部侍郎王祜?” 王旦拱手道“正是!” 杨延嗣这可不是为攀关系,他是在确定眼前这个人的身份。 他没料到,这才过了两日,又碰到了一位未来的宰相。 只不过眼前的未来宰相,明显还在一个正在补充知识的学习阶段。 “没料到能够和大名鼎鼎的杨七公子成为室友,真是三生有幸。”王旦笑着走到杨延嗣面前,邀请道“今日为兄做东,为你进入太学接风洗尘。” 杨延嗣也没有推辞,抱拳道“多谢!” 太学内有固定的饭堂,饭堂里的大厨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御厨,做的菜特别棒。 王旦点了一大桌子,和杨延嗣二人一边攀谈一边吃饭。 “贤弟,为兄也不多说客套话,久闻贤弟在画艺一道上颇有建树。闲暇之余,能不能指点为兄一番?” 杨延嗣刚才还觉得王旦过于热情,现在一听,原来是想跟着他学画。 “王兄客气了,谈不上什么指点,互相学习而已。” 王旦摇头笑道“你可不知道,画学博士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幅你的画作,往日里都珍藏着不让人看。为兄有幸瞧过一眼,真的是叹为观止啊!” “你是杨七公子?” 正当二人攀谈的时候,有人认出了杨延嗣,而后一群人围了过来。 大多都是太学内的博士。 杨延嗣唯有放下筷子,向众人施礼。 “杨延嗣见过诸位先生,见过诸位同窗!” 一位算学博士冲出,抓起杨延嗣袖口,“行礼这种乱七八糟的事以后再说,快随老夫走,老夫有一道难题,困扰了老夫许久。至今都解不开。” 算学博士拉着杨延嗣跑出了饭堂,其他太学博士们也纷纷反应了过来,追着跑了过去。 饭堂内,留下王旦一人,在风中凌乱了。 第0065章 小夫子 从杨延嗣入太学考核开始,太学内就一直流传着关于他的传说。 许多太学学子都想一睹神童风采。 自从杨延嗣入太学那天起,他就成了太学内的大熊猫,处处被围观,走到哪儿都有人跟随。 即便是上课的时候,也有人偷偷打量他。 每日找他求画的,求指点的人络绎不绝。 太学内画、棋、算,三项学科的课堂也彻底被杨延嗣称霸。 凡事有他出现在这三科学堂上,教书的先生、夫子、博士们都会抛出问题和他探讨,然后在他指点下得以解决。 短短一个月时间,杨延嗣通过他远超他人的知识储备量,征服了一大批人。 也因此,获得了小夫子之称的美誉。 托盛名所累,最近他身后多了一批挑战者。 都是一些想走近道,打算踩着他名声上位的投机者。 杨延嗣懒得理会他们,他所有的心思都在《五经》内。 抱着一本《论语》,坐在沈伦对面,杨延嗣请教,“老师,按照您的吩咐,《五经》弟子已经通读了,也在藏书楼里翻过先贤遗作,通晓了大致的意思了。” 杨延嗣小心翼翼问道“弟子何时可以开始治经?” 这已经是他第八次向沈伦提治经的问题了,每次沈伦都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沈伦低头在修剪一盆兰花,头都没抬就开始谩骂。 “好高骛远,旁人都是读经五年,而后才开始治经,你才学了一个月,就想治经。” 杨延嗣厚着脸皮笑道“这个弟子也没办法,总有一些天才,不能用常理推断,弟子就是这种人。” 沈伦冷笑,“旁人吹捧你一句小夫子,你就真当自己是天才了?脸皮可真够厚的,老夫都替你觉得臊得慌。” 杨延嗣摊开手,“《五经》弟子已经能够倒背如流了。除了治经,弟子实在想不到还有啥可学的?” 沈伦喝斥,“那就去学作诗赋!” 杨延嗣耸肩,“不是弟子自吹,自从弟子那一首《破阵子》传开以后,就没有人愿意教我诗词歌赋了。” “臭小子,仗着自己有些天赋,尾巴就翘上天了?老夫怎么收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早知如此,老夫当日就不应该收你入门墙。” 杨延嗣嘻嘻笑道“晚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就算弟子出去在外面丢人了,旁人说的时候,也会先提到您。” 沈伦闻言,暴跳如雷,“臭小子,你敢败坏老夫名声,老夫一定会清理门户,亲手掐死你。” “您要不教我治经,我就出去给您丢人。比如去找赵相爷……” 沈伦瞪眼,“你敢威胁老夫?” 杨延嗣坐在沈伦面前嘿嘿一笑,也不说话。 大有一副你不教我,我就去找你老对头的架势…… “猖狂的小子,老夫答应你了,不过你要答应老夫一个条件。” 杨延嗣追问,“什么条件?” 沈伦揪着胡须幽幽说道“春闱在即,老夫有一位好友带着弟子们入京了,你需要陪老夫去见一下。” 杨延嗣一愣,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您老这是打算让弟子帮您去撑场面?” 杨延嗣拍了拍胸脯,“交给我了,保证给您争足脸面。” 沈伦点头,从背后取出了一本厚厚的书,递给了杨延嗣。 “这本《论语》里面有老夫详细的注解和一些心得,你拿回去学习,有不懂的可以随时来问老夫。” 杨延嗣大喜,接过了沈伦手里的《论语》,如获至宝。 “多谢老师!” 沈伦黑着脸,骂道“拿到东西了就赶紧滚,老夫讨厌看到你这张脸。” “这就滚……” 望着杨延嗣身影消失在了兰花苑门口,沈伦笑骂了一句。 “老夫怎么会鬼迷心窍,收下这个臭小子。” 马醉站在沈伦身后,乐呵呵笑道“老奴觉得,老爷您很看重他。” 沈伦立马否认,“老夫会看重他,瞧瞧他对老夫的态度,能把老夫气死。” 马醉说道“老奴觉得,老爷您乐在其中。” “混账话!” 面对沈伦极力的辩解,马醉直言道“老爷您就是嘴硬,如若不然,您又怎会放任那个小子在您面前没大没小的?” 沈伦瞪眼,“老夫何时放任他了,老夫是被那些博士们逼的没办法,才给那个小子一点好处,让他去指点的。” “唉!我说你这么老家伙怎么净是替那个小子说话。拿那个小子什么好处了?” 马醉微微一笑,“也没啥,就是那个小子每次来看您,都会给老奴一只烧鸡。” 沈伦有些惊讶,“在老夫记忆里,想收买你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可是从来都没理过。怎么到了这小子身上就转性了?” 马醉捂着怀里的烧鸡,咧嘴道“不一样的!旁人的东西都赃,老奴拿了心里会不舒服。这小子不同,他送的东西干净。” “还有……老奴在这烧鸡里面,感受到了单纯不含名利的孝顺。” 马醉是个宦官,无儿无女,享受不到亲情和孝顺。 杨延嗣单纯的孝敬,让他感觉到一点温暖。 “老家伙……是老夫愧对你。” 马醉摇头,“您没什么愧对老奴的,老奴如今吃的饱,穿得暖,挺好的。” 不提这边主仆回忆旧情,却说杨延嗣出了兰花苑准备回宿舍。 一路上碰见的人,都恭恭敬敬的向他施礼,称呼他一声小夫子。 杨延嗣回到宿舍,迎面撞上了王旦。 王旦赶忙向杨延嗣施礼,“见过小夫子。” 杨延嗣苦笑道“王兄,旁人挖苦我也就算了,怎么你也跟着瞎起哄。” 王旦乐道“这不是有求与你嘛!自然要客气一些。” “又求画?” 王旦点头,“知我者,小夫子也!” 杨延嗣横了他一眼,一个月时间,王旦已经向他求画一百多幅了。 “一幅!” 王旦摇头,“这次是几个亲族讨要,我也没办法拒绝,最少得五幅。” “最后一次,谁再求画谁小狗!” “汪汪……” 杨延嗣咆哮,“王旦,你好歹是名门出身,官宦人家子弟,你的节操呢?” 第0066章 长乐文会(一) 三日后,老奴马醉前来传话,让杨延嗣收拾一下,准备随沈伦去会友。 杨延嗣穿了一身青衫布衣,方巾在头上包了一个鬏,拿了一把折扇做装饰。 赶到太学门口牌楼下的时候,沈伦已经在等他了。 在沈伦身边,有一顶软轿,八角顶,四方身,通体刷着朱漆。 软轿旁边站着两个躬着腰肢的壮汉轿夫。 让杨延嗣意外的是,在沈伦近前还站着三位学子。 年龄比杨延嗣略长,一个个穿的很骚包,佩环带玉的,恨不得把值钱的东西都挂在身上。 杨延嗣以为沈伦只是带他一人去会友,想不到还带了其他人。 “拜见老师!” 杨延嗣移步上前,躬身施礼。 沈伦脸色有些不好看,黑着脸说了一句。 “也许!你的话是对的。” 说完这句,沈伦坐上了软轿。 轿外的其他三人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沈伦的意思。 唯有杨延嗣听懂了沈伦话中的深意。 他所料不差的话,这三位学子,应该都是沈伦所扶持的贫寒学子。 他们爱慕虚荣的精心打扮,让沈伦有些失望。 沈伦一生为官清廉,最讨厌奢侈之风。 这三位学子出身贫寒,为入仕途就已经开始贪慕虚荣了,未来难堪大任。 三位学子并不知道自己已被沈伦厌恶。 见到杨延嗣,三人眼前一亮,凑上前,攀关系。 “想必你就是小夫子师弟,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杨延嗣抱拳,“见过三位师兄,叫我杨延嗣即可,小夫子之名实在是担当不起。还未请教?” “李梦!” “王前!” “张朝!” 四人通禀了姓名,开始互相攀关系。 杨延嗣有勛贵身份,受到了三人追捧。 杨延嗣表现的很谦逊,“三位师兄皆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之辈,师弟我还要多向三位学习。” 王前,张朝,李梦三人听到了杨延嗣恭维,心里很受用。 张朝捏着折扇笑道“不是为兄自夸,《五经》为兄已然通读,待到学会治经文章,明年就能下制科科场。到时候一定一举得中。” “敢问师兄通读《五经》用了多久?” 张朝一脸傲气,“不多不多,三年尔。” 杨延嗣闻言竖起了大拇指,“厉害!厉害!” 软轿中,沈伦的脸皮黑的像是锅底。 他明确的感觉到,杨延嗣在故意给自己上眼药,每一句夸赞王前三人的话,在他耳中都变成了讽刺。 似乎在嘲笑他识人不明。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在杨延嗣未入太学之前,王前三人在太学内都是佼佼者,课业一直评优。 他瞧着三人也顺眼。 自从杨延嗣出现后,一切都变了。 在杨延嗣面前,王前三人显得幼稚、笨拙、愚蠢。 他越看越觉得三个人不顺眼。 耳听杨延嗣滔滔不绝的吹捧王前三人,他觉得异常刺耳。 “起轿!” 沈伦气的踢了一脚轿门,两个轿夫抬起了轿子,吱呀吱呀向前走。 杨延嗣四人没有资格坐轿子,只能溜达溜达跟在沈伦轿子后。 经过了一番攀谈,王前三人的家世和学识他已经探查的差不多了。 三人家里都有几亩薄田,跟勛贵比起来确实是贫寒,但是跟真正的百姓比起来,却也富裕不少。 三人中,李梦的话不多,却是学识最好的,王前和张朝勉强能在太学内排上一号。 行行复行行。 一行人走到一座花楼前停下了。 杨延嗣抬头,有些愕然。 他没料到沈伦会友的地方居然在长乐坊。 一个多月的发展,长乐坊已经洗去了花楼的外衣。处处都透着质朴典雅,来往客人,以读书人和勛贵子弟居多,中间还夹杂了不少官员。 进了长乐坊门,里面的摆设并没有多变,客人却多了近乎一倍。 一楼的伙计明显增加了不少。 在柜台伺候着的如梦一眼就瞧见了杨延嗣,想要打招呼,被杨延嗣制止了。 一个黑衣小厮在如梦指派下,来到了杨延嗣面前。 “几位爷,里边请……” 沈伦略微点头,“带我们去绾阁!” 黑衣小厮点头哈腰,“几位贵客楼上请。” 绾阁这个名字杨延嗣有些陌生。 作为长乐坊的东家,他居然不知道长乐坊内还有绾阁这个地方。 王前三人踏着楼梯,望着一楼大堂内的繁华,眼中充满了羡慕。 张朝忍不住感叹,“这长乐坊开张一个半月,已经成为了咱们这些读书人必来的地方。” 王前附和,“长乐四绝,冠绝汴梁。这长乐坊内,什么都好,就是东西的价钱太贵了。” 李梦感叹,“这长乐坊的东主,深知商贾之道啊!” 三人脸上,都有大写的羡慕神色。 沈伦黑着脸在黑衣小厮带领下上了二楼。 瞧见二楼上一排排的素描画,脸色更黑了。 “杨延嗣,你跟这长乐坊的关系还不一般啊!” 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 王前三人闻言,都看向了杨延嗣。 他们似乎都想知道杨延嗣和长乐坊的关系。 杨延嗣尴尬一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弟子也只不过是受人之托而已。” 沈伦听到杨延嗣解释,面色缓和了几分,训诫道“尔等以后都是要当官的人,切忌不要跟这些烟柳之地沾染上太多关系。” 王前三人得知了杨延嗣跟长乐坊只是普通的利益关系,眼神明显暗淡了一下。 原本打算以后跟着沾光的心思,也被他们掐死在了腹中。 黑衣小厮在二楼并没有停留,而是直接上了三楼。 杨延嗣这才恍然大悟,长乐坊内的一楼和二楼都是他设计的,可是唯独三楼是初醒一手操办的。 难怪他不知道绾阁的存在。他自己从来没上过三楼。 绾阁位于三楼正中,足足占用了三楼近乎一半的地方。 绾阁装饰典雅,以黑白二色为主,处处透着文人气息。 隔着老远,杨延嗣也能听见里面的饮酒作乐声,中间还夹杂着姑娘们的喝彩和轻笑声。 沈伦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地方,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或者害羞的地方。 这让杨延嗣忍不住腹谤沈伦…… 道貌岸然!刚才还在教训我,转眼就变成了老色鬼! 第0067章 长乐文会(二) 绾阁门口,两位黑衣小厮侧立。 瞧见沈伦后,皆对视了一眼,推开了阁门。 阁内,宾主分左右侧坐,主位上有一位面带幕帘的绿衣女子在抚琴。。 左边坐着一位老者,一身黑衣,佩环带玉,一脸美髯打理的很整齐。 老者身后跟着三位书生打扮的学子,皆都是白衣青衫,头戴着书生帽。 右边坐着一位中年,国字脸,不怒自威,一身锦缎,平添了几分富贵翁的气息。 在中年身后,有四位学子,这四位学子明显有些放浪形骸,或侧躺,或瘫着。 值得一提的是,在场的所有男子身边,都有一位女子作陪。 沈伦进门,座上黑衣老者和锦衣中年起身迎客。 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弟子门生也都赶忙起身施礼。 “顺宜,别来无恙。” “拜见顺宜先生。” 今日乃是私下会面,没人称呼沈伦官身官号,都以字或者先生称呼。 沈伦上前,抱拳,“叔明,一别多年,你还是老样子。” 沈伦为杨延嗣四人介绍,“这位是叔明先生,前任太学祭酒,现在在三皇子府上担任教师。” 杨延嗣若记得没错的话,三皇子应该是赵元休,也就是日后的真宗赵恒。 赵元休从小就深得太祖和太宗二人的宠爱,这位叔明先生能够成为他的老师,可见学识必定非同反响。 杨延嗣四人一起向叔明先生施礼,“见过叔明先生。” 沈伦又看向了锦衣中年,“周山长,许久不见,你的书院越来越鼎盛了。” 锦衣中年含蓄道“传道授业,乃是我毕生心愿。书院之事,全靠几位前辈大儒帮衬,周某不敢居功。” 沈伦笑道“周山长不必谦逊,听闻此前贵学预招收一位棋画双绝的学子,不知道结果如何?” 锦衣中年疑惑道“我书院今年并无招收学子,顺宜先生何出此言?” “是吗?”沈伦一愣,眼角挑起,似笑非笑道“那就应该是某个不知廉耻的小东西,放出的谣言。周山长可要盯紧点,别让某些无耻的小贼败坏了岳麓书院的名声。” 直到沈伦把话说穿了,杨延嗣才知道这位周山长,就是岳麓书院的山长周式。 曾经的谎言被沈伦当面揭开,而且还不忘嘲讽,这让杨延嗣觉得很羞愧。 谎言是个上不了台面上的东西,一旦被赤果果的曝光在阳光下,很快就会漏出真面目。 杨延嗣在心底里努力安慰自己,他从没有说过会加入岳麓书院,一切都是太学博士们瞎猜而已。 自我安慰过后,杨延嗣变得坦然。 “多谢顺宜先生提醒。”周式抱拳谢过沈伦以后,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请上座。” 沈伦坐定,叔明先生扶掌,五位衣着靓丽的女子从门外进入,伺候在了五人身旁。 杨延嗣忍不住赞叹老家伙们人老心不老,出来玩居然还必须叫姑娘,而且都是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杨延嗣嘟哝的声音很小,却还是被沈伦听到了。 沈伦脸色铁青,一个巴掌拍在杨延嗣后脑勺,“自古名士皆风流……”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你们这是在给自己好色找借口。” 沈伦恼怒,“你给老夫闭嘴,没有老夫允许,不许你再说一个字。” “不说就不说……” 杨延嗣随手在身前的矮几抓起了一个鲜桃,肯了起来。 伺候在杨延嗣身前的是一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女,小小年级涂脂抹粉的装成熟。 “小郎君,奴奴为您斟酒……” 杨延嗣很想说一句,姑娘,抛媚眼真的不好看。比起曹琳差远了。 “姑娘啊!我看你年级也不大,为何会流落风尘,是自愿的还是被强迫的?” 男人们都有一个恶习,拉良家上床,劝小姐从良…… 杨延嗣作为一个初入欢唱的初哥,自然不能免俗。 小姑娘似乎抬头意外瞧了杨延嗣一眼,谎话张口就来。 “奴奴家里自幼贫寒,家中姐妹又多,老父养不起奴奴,所以把奴奴卖给了青楼……” 这故事不太完美,不过配上梨花带雨的哭腔,让人心中难免升起一丝怜悯。 “真可怜……” 杨延嗣一脸同情。 小姑娘打蛇随棍上,凄凄惨惨的,一头栽到杨延嗣怀里。 “小郎君可是心疼奴奴?以后多来看看奴奴,奴奴会一直等你的……” 听到小姑娘这话,杨延嗣就知道自己被套路了,也知道了小姑娘没说真话。 杨延嗣摊开手,耸肩道“我也想天天来,可以我兜里没有钱,只能跟着老头们蹭吃蹭喝。” 小姑娘脸上凄惨的表情一僵,“公子真会开玩笑……” 杨延嗣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指了指别人,“你觉得我会骗你吗?” 小姑娘见杨延嗣一脸认真的表情,顿时信了,她再也不钻杨延嗣的怀抱,一板一眼的陪坐在一旁斟酒。 望着佩环带玉,把自己吹的天上有地下无的王前三人,她很想换一下。 小姑娘的表现杨延嗣都看在了眼里,微微摇头一笑,也不再搭理她。 沈伦几人杯酒交错,期间又有老先生们带着学生加入到了宴会中。 一会儿时间,绾阁内坐的满满当当。 坐在中间抚琴的绿衣女子一曲弹罢,起身盈盈向几个领头的老头们见礼。 老头们似乎很追捧这位女子,纷纷赞叹她琴艺高超。 “长乐四绝,冠盖汴京。花蕊姑娘一人占了两绝,琴绝,人绝。今日有幸能够听闻姑娘琴声,实在是悦耳动人,绕梁三日。不知我等能否一睹姑娘的容貌,瞧瞧这人到底有多绝!” 沈伦也想出言附和,眼睛余光瞧到了杨延嗣捧着瓜在看笑话,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了。 吃瓜群众杨延嗣对花蕊姑娘的容貌没多少兴趣,他两次听到长乐四绝,他对这个四绝更有兴趣。 “老师,长乐四绝究竟是那四绝?” 沈伦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问?” 沈伦不想告诉他,他只能问身边的小姑娘。 “你知道吗?” 连轰动汴京的长乐四绝都不知道,小姑娘已经确认了,杨延嗣是个穷土包子。 她不想跟杨延嗣说话,很想给他扔个狗…… 奈何,杨延嗣毕竟是客人,所以小姑娘语气生硬的说道“奴家是长乐坊内的人,自然知道。这长乐四绝,分别是诗绝、画绝、琴绝、人绝……” 第0068章 长乐文会(三) 提到长乐四绝,小姑娘语气里充满骄傲,她分别为杨延嗣介绍。 “这诗绝,指的是长乐坊内的诗仙榜,自从我家主事将杨七公子所作的《破阵子》装裱起来,挂在大堂之后,慕名前来的读书人不知凡几,他们争相作诗,想要一教高下。我家主事将一些好的诗词,装裱起来,挂在大堂上,并且根据大家的评判,排了上下顺序。久而久之,诗仙榜就应运而生。” “这画绝,指的是长乐坊二楼的壁画,满汴京城的人,皆知杨七公子画艺超群,独树一帜。然,杨七公子的作品却很少流传在外。想要一睹杨七公子独树一帜的画技,唯有到我们长乐坊才行。” 小姑娘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丝笑意,“说来也可笑,一些士子少爷,甚至达官贵人们,在目睹了杨七公子所绘的壁画后,居然生出了偷画的心思。若不是我家主事护着,只怕二楼的壁画都被拆光了。” 杨延嗣也跟着笑了笑,他也没料到,自己的作品居然这么受欢迎,难怪同寝的王旦隔三岔五就找他求画。 同时,他也明白了,在他向沈伦询问长乐四绝时,沈伦为何会怼他。 小姑娘不知杨延嗣心中所想,她继续讲道“这琴绝,指的是我们长乐坊绾阁的花蕊姑娘的琴艺,花蕊姑娘从小随名师学艺,弹得一首好琴。自从花蕊姑娘出阁以来,一直饱受文人墨客的追捧。整个汴京城内,能跟花蕊姑娘在琴艺上一教高下的,唯有烟波楼的汴京第一花魁苏姑娘。” 北宋初期,太祖赵匡胤在位时期,对皇家子嗣要求慎严,凡是未成年的皇子们,都不会授予爵位,只会约束他们在各自府里,或者在皇宫的阁楼里苦练文武艺。唯有成年之后,才有资格自由出入各种场所,并且授予爵位。 久而久之,‘出阁’这两个字就成了皇子们从未成年迈入成年的关键一步。 这个风气也被传到了民间,被百姓们效仿。 只不过青楼里的姑娘们略有不同而已,这些姑娘们七八岁的时候被老鸨买下,然后开始调教,待到天葵已至的时候,老鸨们会安排一些喜庆的日子,广邀一些豪客们,在自家花楼上推出这些姑娘们。 而这些姑娘们第一次待客,被称之为出阁。 杨延嗣疑惑道“花蕊姑娘既然极富盛名,为何会投身长乐坊?” 小姑娘浅浅一笑,“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坊内的人都知道,花蕊姑娘是奔着杨七公子的才名来的。” 杨延嗣愕然笑道“花蕊姑娘恐怕都没见过杨七吧?仅仅因为才名,她就卖身到长乐坊。这有些儿戏了。” “不然!”小姑娘摇头,“花蕊姑娘跟我们可不同,她从入行到现在一直都是自由身。” “也就是说她想去那儿就去那儿咯?” “恩!” 杨延嗣若有所思,“想来这花蕊姑娘的身份不一般……” 小姑娘点头,“这是自然,不然的话,她的面纱早就被人掀开了。传闻中花蕊姑娘貌若天仙,可是至今无一人目睹过她的真容。这也是人绝的由来。” 杨延嗣晒笑,“吃不到的葡萄才是最甜的。” 小姑娘翻了个白眼,“你就别惦记了,以你的穷酸,恐怕连入花蕊姑娘闺房的资格都没有。” 杨延嗣无奈道“我何时惦记她了?” 小姑娘鄙夷,“男人都是这样,口是心非。你若是不惦记她,为何一直盯着她?” 杨延嗣挺起腰肢,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姑娘,本公子虽说没有多少钱财,可论相貌,论才学,也不输给其他人啊?你没必要这么势利吧?不都说佳人爱才子吗?” 小姑娘没好气道“也只有那些名楼花魁们,才不在乎钱财。因为捧她们的豪客多,她们已经赚足了钱财,随时都能赎身。姐姐我可不同,没闲时间去挑什么才子做如意郎君,我只想多赚点,早日赎身,早日过上寻常人的生活。” 杨延嗣笑道“姑娘,若是我富贵呢?” 小姑娘闻言一愣,随即笑道“若是你富贵,姐姐我就铺好床被,任你施为。” 杨延嗣认真的盯着小姑娘,淡淡笑道“任我施为……呵呵,即便是你愿意,恐怕也没有这个机会。” 小姑娘又一愣,疑惑道“为什么?” 杨延嗣指了指小姑娘身后,“你若真这么做了,有人会打死你。” 小姑娘顺着杨延嗣所指望去,瞧见了一个略施粉黛的青衣丽人跪坐在她身后,双眼冰冷的盯着她。 小姑娘瞧见这女子,浑身颤抖,嘴皮子哆嗦着施礼。 “主……主事!” 青衣丽人冷眼瞪着她,嘴唇轻启,“滚到一边去。” 小姑娘吓得连滚带爬,逃到了一米外,怯怯的瞧着青衣丽人。 青衣丽人懒得搭理她,施施然坐在了杨延嗣身侧,为杨延嗣斟酒。 “少爷,您若是看上了那个丫头,奴婢回头差人给您送到府上去。” “别!”杨延嗣摇头道“你家少爷我只是闲着无聊,跟她聊了几句而已。你若是把她送到府上去。她会死的,你家少爷我也会挨揍。” 青衣丽人眨巴着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一脸单纯道“那……奴婢在长乐坊内安排一个僻静的地方,帮您养着?” 杨延嗣横了青衣丽人一眼,“一段时间不见,你都学会拿你家少爷开玩笑了,讨打是不是?” 青衣丽人顿时装出一副委屈相,“奴婢也是为少爷您……” 杨延嗣没好气道“别装了,我对她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青衣丽人再三确认过后,确定了杨延嗣没有说谎以后,脸上绽放出了热情洋溢的笑容。 “奴婢就知道,少爷您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你就别给我上眼药了。对了,你怎么过来了?你可是长乐坊内的主事,伺候客人这种事情不应该做。” 青衣丽人浅笑道“奴婢也是听如梦汇报,说您上了三楼,所以过来瞧瞧。旁的客人自然用不着奴婢去伺候,奴婢也不会去伺候。奴婢是您的婢女,只伺候您一个人。” 杨延嗣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 “你开心就好。” 一米外的小姑娘,望着她们家平日里凶神恶煞如同母老虎一样的主事,小鸟依人的伺候在杨延嗣身旁,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了。 她意识到了,正是因为她自己的势利眼,她错过了一条大鱼。 第0069章 长乐文会(四) 杨延嗣的位置在不起眼的角落,加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花蕊姑娘身上,所以他和青衣丽人初醒的谈话,并没有人听到。 不然的话,他长乐坊东家的身份就曝光了。 距离他们二人最近的小姑娘,也很难听到他们二人的低语。 杨延嗣对小姑娘没兴趣,但他对花蕊姑娘却颇有兴趣。 瞧着在人群中谈笑自若,应付着一群老色鬼和小色鬼们后,依然游刃有余的花蕊姑娘。 杨延嗣问身边的初醒,“这姑娘当真是冲我来的?” 初醒侧目,“你也想瞧瞧她幕帘下的容貌?” 杨延嗣摇头,“比起她的容貌,我对她的身份更感兴趣。” 初醒会心一笑,“月前,此女自愿投身到长乐坊内,奴婢知道一些她的名声,所以留下了她。自从长乐坊内传出她是为你而来后,奴婢就知道你们迟早会碰面,所以查了查她的底细。” 杨延嗣点头问道“有何收获?” 初醒摇头笑道“没有收获。” 杨延嗣一愣,脑海里盘算了一会儿,笑了。 “少爷您猜到了?” 杨延嗣点头,“长乐坊内探子探不到的地方,应该就是此女出身的地方。” 初醒笑道“少爷果然聪慧,眼下咱们长乐坊内探子探测不到的地方,只有一处。” 杨延嗣震惊。 “不可能吧?这才不足两个月的时间,你能把触手伸的这么长?” 容不得杨延嗣不震惊,汴京城是大宋都城,权贵云集,各方势力鱼龙混杂,而且都是经营了许久。 长乐坊不过是一个出生月余的情报部门,怎么可能在这个短时间内,超过其他势力,一跃跳到大宋探子界的第二把交椅。 初醒笑道“这可要多亏了少爷您之前的指点,您所说的那些方式方法,奴婢实验过了,效果很喜人。培训出来的探子,都远超其他的势力。” 杨延嗣不相信,他纵然给出了许多后世培训探子和间谍的方式方法给初醒,但是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就发展的这么快。 见杨延嗣脸色慢慢变阴沉,初醒脸色的笑意也敛去,犹豫了一会儿,才缓缓出声。 “有两件事奴婢隐瞒了少爷。” 杨延嗣阴沉着脸,低声道“说!” 初醒银牙微咬嘴唇,轻声道“奴婢瞒着少爷,把近两个月长乐坊内的收益,全都投入到了探子训练上,收拢了很大一批孤儿。” 杨延嗣眼神变冷,盯着初醒,“长乐坊内收益再多,也不足以支撑长乐坊的探子发展到这种程度。而且,即便是你用长乐坊所有的收益培训一大批孤儿当探子,也不会在这么短时间内有所成效。继续说!” 初醒咬着牙,眼睛里慢慢浮现出了泪水,她不愿意说。 然而,杨延嗣冰冷的眼神告诉她,她不说的后果很可怕。 他,很有可能会放弃长乐坊。甚至,放弃她和她的姐妹们。 “奴婢……奴婢发现了两股潜藏在暗处的势力,奴婢擅自做主招揽了他们。” “那两股势力?” 杨延嗣的语气不容拒绝。 初醒侧身,趴在杨延嗣耳边低语了几句。 杨延嗣仔细听完,顿时瞪大了眼珠,左右瞧了一眼,才沉声喝道“你怎么敢招揽这两股势力,你这是在为我招祸。一旦被人发现,本少爷非死不可。” 初醒低着头,轻声道“他们潜伏多年,也从未出过手,并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底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初醒倔强道“奴婢并没有把他们和长乐坊的探子编在一起,他们都是独立的。而且也仅有奴婢一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一旦出事,奴婢会一人承担罪责,绝对不会连累少爷您。” 杨延嗣恼火,“你说的轻巧,你可知道这些人一旦暴露,所有被牵连的人都得死。整个大宋都不会容下他们存在。你这是让本少爷跟整个大宋为敌?” 初醒垂下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带着哭腔低声道“他们都是一群可怜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初醒低着头,哽咽道“奴婢也不想连累少爷,可是奴婢也没办法。奴婢从出生起,就已经跟他们沾上了关系。自从奴婢见到他们后,奴婢就没办法放着他们不管。他们都是一群被抛弃得孤魂野鬼,奴婢没办法看着他们自生自灭。” “你……跟他们什么关系?” 初醒刚要作答,杨延嗣突然抬起手,制止了她,“算了,本少爷不想知道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哎!”杨延嗣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我是个孤家寡人得话,或许我不会在意。可是我现在背后有父母、有兄弟、有嫂嫂、有妹妹,我发誓要保护他们周全,所以我不会让他们跟着我落入险地。” “所以……”初醒面若死灰,低声呢喃,“您以后都不会来了,对吗?” 杨延嗣点头,“恩!不会来了。而且还会跟你断绝一切往来,彻底跟长乐坊斩断一切关系。回去后,我会让马面送一些银两过来。” “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初醒大眼睛盯着杨延嗣,眼眶里的泪珠滚滚滑落。 “少爷,奴婢错了……” 初醒可怜的模样,杨延嗣看着心里难受,于心不忍,却又不得不硬下心肠跟她断绝往来。 实在是初醒收拢的这两股势力来头有点大。 杨延嗣觉得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和背景,根本罩不住,稍有不慎,杨家就会满门被诛灭,而且还会背上一个谋逆的罪名。 南唐不良人余孽…… 吴越水鬼余孽…… 这完全是复仇者联盟! 初醒啊!你怎么敢!这可是拿脑袋在开玩笑啊! 这是要造反啊!? …… 有个把‘忠勇’二字刻在脑袋上的老子,杨延嗣这辈子注定没办法造反。 杨延嗣也不知道该如何再面对初醒,他沉默了良久,出声说了一句。 “你……下去吧!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初醒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眼眶里的泪珠不要钱的往下滚落。 然而,她还是没有拒绝杨延嗣的命令,悄然退出了绾阁。 杨延嗣望着初醒离去的背影,心情变的烦躁了起来。 第0070章 长乐文会(五) 初醒低着头,匆匆走进了绾阁左侧一间厢房。 一进门,她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了起来。 精致的面容上布满泪痕,呜咽声在整座厢房内响起。 一位躬着腰,身穿绿衣罗裙的中年妇人,缓缓从厢房深处走出来,走到初醒面前,略微蹲下身,把初醒脑袋抱在怀里。 初醒一头扎进妇人怀里,放声痛哭,“香姨……醒儿心好痛好痛……” 香姨抱着初醒,眼中充满了怜爱和疼惜。 “小公主,这不是您的错,当年李统领替您隐姓埋名逃过一劫,原本您可以快快乐乐像一个普通人过活一生。怪就怪在我们这些该死却没死的人身上,说到底是香姨连累了您。若是我没出现,您就不会认出我,也不会可怜我们收留我们。” 初醒泣不成声,“香姨……醒儿不想哭的,可是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香姨抱着初醒更紧了一些,想多给她一点安慰。 “小公主,情爱这种事发乎于心,不是理智所能抗衡的。我没想到,短短两个月时间,您居然会爱他这么深。” “娘娘是个痴情的种子,您居然也是……您知不知道这样下去会很痛苦?” 香姨似乎在跟初醒说话,也似乎在回忆过往。 “当年娘娘也跟您一样,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她经常随昭惠皇后入宫,见过了陛下几面,然后就爱的不可自拔。” “为此,她不顾国丈和昭惠皇后反对,决然嫁给了陛下。为了得到陛下宠爱,她日夜苦练琴艺、舞艺、诸子典籍、五经、史书……” “娘娘的努力也得到了回报,昭惠皇后殡天后,陛下独宠娘娘一人。娘娘也和梦寐以求的心爱之人生活在了一起……” “南唐覆灭,娘娘跟随着陛下到了汴京……” “赵贼一直垂涎娘娘美色,他登上帝位后,以陛下性命相逼,娘娘为保陛下,受尽了赵贼屈辱……” “可叹,陛下临死也不懂娘娘的心,只觉得自己受尽屈辱,喝下了赵贼赐下的毒药。娘娘肝肠寸断,也随陛下去了……” 香姨托起初醒的脸庞,一边帮她擦拭泪水,一边说道“香姨跟您说这些,不是为了挑起您报仇的心思。香姨是想告诉您,娘娘即便是被赵贼胁迫不能陪在陛下身边,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陛下,保护她心中的那一片爱。” 初醒抽搐着,问道“香姨……你的意思是,即便我不能陪在他身边,也能帮他做事,对吗?” 香姨缓缓点头。 初醒哽咽着道“可是……可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醒儿觉得好难受……” 香姨浅笑道“怎么会见不到呢?” 香姨拉着初醒走到了临近绾阁的墙壁,推开了墙壁上的一幅山水画,在山水画后面出现了一个小洞。 通过小洞,初醒见到闷头坐在绾阁的杨延嗣。 初醒趴在小洞上瞧杨延嗣,香姨在她背后轻声说道“以后只要您想见他,香姨都会帮您见到他。” 初醒沾满泪水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真的吗?” “真的!” 初醒欣喜的搬了个椅子坐在了小洞前,观察着杨延嗣的一举一动。 香姨借着这个时间,悄悄退到了厢房深处。 在厢房深处,有一个暗室,暗室里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老者苍白的头发遮蔽了他整张脸,老者身体很瘦弱,浑身黑皮略黑,在油灯下略微发亮。 “我们都是残存的人,我们的目的都是为了报仇。而不是为一个小屁孩做事。” 老者显然听到了香姨和初醒的对话。 香姨面色冰冷,完全没有了刚才安慰初醒时候的温柔。 “报仇的问题,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醒儿的问题没商量,她是陛下和娘娘唯一的骨肉,我必须照顾她。” 老者眼中闪过一道凶光,“他既然不愿意接纳我们,我们就不会帮他做事。而且,我们得除掉他,他已经知道我们的存在了。” 香姨冷哼一声,“动他,醒儿会伤心……我不想看到醒儿伤心。” 老者满脸怒容,“你不能因为一个小女娃的心情,就置我们于险地。” 香姨冷眼盯着老者,“我相信杨七公子是一个重情谊的人。他不会看着醒儿落入险地。所以,他也不会出卖我们。” “而且,没有杨七公子支持的话。醒儿也不会建立长乐坊,我们也不会过的这么安逸。” 老者脸色阴沉,“你这样一意孤行的话,我们这帮老鬼们都不会答应。” 香姨淡然道“随你们心意,你们若是不愿意,随时都可以走。” “不过,你别忘了,离开了长乐坊,你们又会做回以前的丧家之犬,被皇城司追的无容身之地。” “杨七公子出钱出力,间接的收留了我们,也算对我们有恩。我们不良人所属,从来不会去谋害自己的恩人。” 老者一脸怒容,却又不敢发作,形势比人强,他只能忍气吞声。 老者气势弱了三分,垂头丧气道“我会回去跟属下们交代……” 香姨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你们这些个水鬼投靠了我们,以后就得按照我们的规矩做事。若是有所违背,别怪我不讲情面。” 老者咬牙切齿,面容都开始扭曲了。 “好!” 沉默了半响,老者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 “即便是不动杨延嗣,我们应该准备一下,有备无患。你也不愿意让醒儿姑娘身处险地。” 香姨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有理,回头我会吩咐下去的,你也跟水鬼们吩咐一下。” 老者松了一口气,“我这就去准备……” …… 水鬼首领和香姨在密室中所聊的,初醒完全不知情,她趴在墙壁上的小洞,看着杨延嗣在喝酒。 可能是因为心情烦躁的缘故,杨延嗣喝的特别多,用牛饮描述也不为过。 杨延嗣心里确实不是滋味,他感觉初醒背叛了他,也辜负了他的信任。 他费心费力捣鼓出来的势力,就这么飞了。 这就好比收养的孩子,养了二十多年,他居然找到了亲生父母,然后还跟着他们走了,并且带走了家里的一些钱财。 第0071章 长乐文会(六) 辛苦养的孩子跟别人跑了,杨延嗣想大醉一场,可惜酒的度数不够,喝多少都像在喝黄酒,酒味中带着一点甜味。 一坛子酒下去了,除了肚子涨起来了,没有其他感觉。 小姑娘想上去伺候在杨延嗣身边,却又害怕回头被初醒责怪,所以只能在后面看着。 杨延嗣一个人低头在喝酒,显得有些孤独。 一股淡淡的香风飞入到杨延嗣的鼻头,一道柔和的声音在杨延嗣耳边响起。 “公子一个人在喝闷酒?” 当一个人坐在最热闹的地方一个人喝酒的时候,身上容易产生孤独感。这种孤独感会引起一些有心人注意,然后过来接近你。 杨延嗣心里烦躁,他不想见到的人,恰恰出现在他眼前。 伴随着这个人出现,绾阁中所有人的目光也注视了过来。 “花蕊姑娘,我们好像不熟……” 花蕊姑娘似乎听不出杨延嗣话里疏远的意思,侧身坐在了杨延嗣身边。 “公子知道奴家叫花蕊,奴家还不知道公子叫什么……” 花蕊姑娘一边说话,一边为杨延嗣斟酒,脸上似乎有笑意,只是被幕帘遮挡着,只能看到眼睛上挂着的笑意。 淡淡的兰花香味从花蕊姑娘身上散发出来,一缕缕钻入杨延嗣鼻头。 杨延嗣喜欢她身上淡淡的兰花香味,却不喜欢她这个人。 “你这么刻意接近我,我不相信你会不知道我是谁。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说出来,我直接告诉你。” 花蕊姑娘斟酒的动作一僵,双眸盯着杨延嗣。 “公子何出此言,怎么会觉得奴家是有意接近你?” 杨延嗣端起花蕊姑娘斟的酒,在其他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一饮而尽。 “除了相貌以外,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让人注意的地方,值得让你这位在汴京城内大名鼎鼎的清倌人主动亲近。” “噗呲~”花蕊姑娘被杨延嗣逗笑了,“奴家还是第一次碰见对自己容貌这么有自信的人。” 杨延嗣疑问,“难道你对自己的容貌不够自信,所以才以幕帘示人?” 花蕊姑娘脸上表情一僵,她似乎不愿意跟人谈论她的容貌,开始转移话题。 “公子说笑了,据奴家所知,公子的画艺和算学远超常人。奴家亲近公子,也只是想见识一下公子的才学。” 杨延嗣笑了,问道“刚才你还装作不认识我,怎么现在又知道了我擅长画艺和算学?” 花蕊姑娘脸上的表情由僵转青,略显尴尬道“公子何必跟奴家一个小女子一般见识……” 杨延嗣耸立耸肩膀,“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有什么目的的话,直接说出来。可是你并没有珍惜这个机会。” 花蕊姑娘面色阴晴不定,她还是第一次碰到杨延嗣这种人。 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那么……奴家现在问的话,公子会告诉奴家吗?” 杨延嗣摇头,“现在又不想说了。即便是想说,也不会对你说。” 花蕊姑娘愣神,“为什么?” 杨延嗣凑上前,想趴到花蕊姑娘耳边去,花蕊姑娘下意识躲闪了一下。 “我不喜欢跟一个探子说话。” 即便是花蕊姑娘躲开了,杨延嗣的话依旧传入到了她耳中。 听到了杨延嗣的话,花蕊姑娘面色大变。她从出师到现在,一直都伪装的很好。这一刻身份被揭穿,她有种惊惶失措的感觉。 “杨公子……你在跟奴家开玩笑吗?” 杨延嗣从容淡定,“皇城司……我想这三个字已经足够了。” 花蕊姑娘深深的看了杨延嗣一眼,然后飘然起身离去。 杨延嗣能够道破花蕊姑娘的身份,也全凭初醒的功劳。初醒说过,她手里的探子,在汴京城里,只有一处势力他们没办法插手,也无法探查。那么这股势力毫无疑问,就是属于大宋最有权威的赵光义手下所属的探子。 只要知道了这些,那么花蕊姑娘的身份就不难猜测。 一个处心积虑,怀着某种目的接近他的皇城司探子…… 随着皇城司探子离开,绾阁内的雄性生物都以一种嫉妒加愤恨的眼神盯着杨延嗣。 以他们和杨延嗣的距离,完全听不到杨延嗣对花蕊姑娘说了什么。 他们只看到,杨延嗣预意轻薄花蕊姑娘,花蕊姑娘拒绝了。杨延嗣以身份压人,花蕊姑娘气愤离开。 亲眼目睹加上肆意揣测,让他们脑补了一场完美的故事。 然后他们开始谴责杨延嗣这个纨绔子弟。 “顺宜,你教的弟子真是越来越不成器了,居然大庭广众之下,非礼人家姑娘。” 叔明先生胡须抖动,一脸鄙夷。 周式紧随其后,来了一招痛打落水狗。 “有辱斯文,愧对圣人礼教。” 其他有身份的先生们也开始纷纷谴责。跟随先生们来的学子们没有资格去指责沈伦,所以就用愤怒的眼光盯着杨延嗣。 沈伦在众人的舆论下,脸色变的铁青,狠狠的瞪了一眼杨延嗣。 杨延嗣对此毫不在意。 一群孙子都满地跑了的老鬼,居然还上青楼找姑娘。他们有什么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抨击自己? 学子们似乎觉得用眼睛瞪着杨延嗣不过瘾,所以也加入到了谴责的队伍中。 他们的目标直指杨延嗣。 “太学学子是不是都像你这种,不知廉耻?” “你这般作为,对得起圣人圣言?” “花蕊姑娘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的,你怎敢这样对她?” …… 横眉冷对千夫指,杨延嗣瞪着一众学子,对这种骂人都骂的没水准的家伙们没有好脸色。 “关你们屁事!” 学子们听到杨延嗣这句话,彻底怒了。 “竖子大胆,胆敢口出污言秽语。” “目中无人,今日让你见识见识我等的手段。” “你可敢跟我们一决雌雄,输了就从这长乐坊内爬出去。” …… 杨延嗣冷哼一声。 “去你吗的!” 一众学子们闻言,暴跳如雷,恨不得拳脚相向。 沈伦阴沉着脸,爆喝了一声。 “够了!” 沈伦冷眼瞪了杨延嗣一眼,“你给老夫闭嘴,今日再敢多说一句,老夫逐你出师门。” 杨延嗣抱起了一壶酒,躲进了角落,似乎瞧不见众学子们愤怒的眼神,独自一人自斟自饮。 沈伦训斥了杨延嗣后,继续开口,“今日我们以文会友,吵吵闹闹成什么体统。” 周式见沈伦怒了,忌惮沈伦的身份,开口帮腔。 “今日我们开展文会,文会就要有文会的样子。不如就由鄙人先出一题,考校一下在场的学子。” 第0072章 长乐文会(七) 周式率先开口求出题,一众先生们点头应允。 “清明刚过,端阳临近,在场的学子们,皆可以以清明或者端阳为题,赋诗一首。” 周式耍了一个心眼,嘴上说出一题,结果出出来后,变成了两题。 这也难怪周式用心良苦,眼下岳麓书院刚刚起步,还没有达到被万人敬仰的地步。为了让书院的学子们更加出彩,他也只能厚着脸皮一题化两题。 文人的名声很重要,好的名声,可以让一个读书人在科场和仕途上,少走许多弯路。周式就是深知这一点,才会舍下脸面,为门下学子争取一个出头的时机。 清明、端阳,二题一出,岳麓书院的学子们率先作诗。 古人曹植七步成诗,岳麓书院的学子们连七步都不用,装模做样行了三步,便作出了诗。 显然,这些学子们早有准备。 众人对此心知肚明,却也不拆穿,因为他们一会儿也要借用此法。 学子们作诗,长乐坊内专门有侍女会誊抄下来,然后做成便签,在席间传阅。 以沈伦为首,辅之叔明先生和周式,三人作为裁判,品评众位学子的诗词。 便签传阅一周,回到沈伦三人手上。 而后在座的各位先生们开始各抒己见。 周式手握着一张便签,和身边叔明先生攀谈,“叔明先生,我觉得这一句不错……清明时节出郊原,寂寂山城柳映门……” 叔明先生手里同样握着一张便签,“你那首老夫看过,不过老夫觉得,论意境,还是这一首为最佳……风雨梨花寒食过,几家坟上子孙来……是不是比你那一首更有意境?” 二人各抒己见,请沈伦定夺。 沈伦手持两张便签,仔细品味了一番,瞧见上面的署名后,顿时明白了叔明先生和周式为何特别推崇这两首诗。 周式推荐的那一首,是岳麓书院出来的学子所作;叔明先生推荐的那一首,则是三皇子府里的门客所作。 平心而论,两首都是难得的佳作。 沈伦有些汗颜,他门下四个弟子,杨延嗣蹲在墙角喝酒,与世隔绝。剩下的三个弟子上不了台面,作的诗跟这些人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两首都是难得的佳作,老夫一时之间也难以取舍。不过,老夫这里也有一片,是写端阳的,你们且瞧瞧……” 叔明先生和周式取过来一瞧,皆是一愣。 “风雨端阳生晦冥,汨罗无处吊英灵……” “海榴花发应相笑,无酒渊明亦独醒……” 叔明先生和周式对视一眼,共同赞叹。 “好诗,难得的佳作……” 沈伦点头,“那么这一首就定为头名,剩下的两首次之,二位以为如何?” “善!” 头三名已定,三首诗快速的交给了长乐坊内的伶人,伶人们拿到诗词,编排了一下,开始弹唱。 佳作传唱,在场众人仔细聆听。 这些佳作除了会被传唱,让汴京人知晓以外,也会记录在长乐坊的诗仙榜,供人瞻仰。 长乐坊外有各处打探消息的跑腿的,他们在获得了长乐坊内传出的诗词后,也会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整座汴京城。 文人的名声,就是这么博出来的。 获得头名的学子是一位邠州学子,邠州临近西北边陲,兵多将广,读书人却少得可怜。这位学子是一位老知州带进来的,且是老知州唯一的门生。 此事拔得了头筹,激动之余,也不忘拜谢老知州的教诲之恩。 从今日起,他再也不是那个默默无闻的读书人了。 老知州同样欣喜,对于在座的宾客敬酒,都来着不拒,喝的红光满面。 长乐坊内传唱着邠州学子的端阳诗词,文会依然在继续召开。 有周式开头,其余的先生们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纷纷出题考校在场的众位学子。 学子们也都争先奉上诗词,争斗的如火如荼。 若有佳作,便会第一时间被弹唱,然后被传遍整座汴京城。 从晌午一直到傍晚,从长乐坊内传出的十几首佳作,每一首都让人暗自称奇,拍案叫绝。 达官贵人们府上,都在通过诗词衡量每一位学子的才学,然后从里面挑出几首自己喜欢的,往后会派家丁仆人们过去接触一下,若是觉得满意,便可招之为女婿。 文人雅士们则在酒肆茶楼里,一起讨论诗词的好坏,一起为他们所欣赏的才子们宣扬才名。 百姓们懂诗词的不多,但是着并不妨碍他们跟汴京城内的文人雅士们一起庆祝,一起欢乐。然后回家揍自家孩子,告诫他们要向某位才子学习。 各处花楼里面的姑娘们也没有了接客的心思,一个个都趴在花楼上的窗户口,等待着楼下频频跑过的跑腿的吟出学子们的诗词。 才子佳人的故事,一直都是花楼里面姑娘所向往的。虽说她们已经沦为贱籍,但却并不妨碍她们憧憬一下自己有一位才子夫婿。 突然,一个角帽小厮从街角窜出,边跑边喊,“河间士子林元风,作边塞诗一首,夺得边塞诗头名,诗云海风吹瘦骨,单衣冷,四月出榆关。看地尽塞……” “……念玉容寂寞,更无人处,经他风雨,能几多番……” 角帽小厮已经消失在街角尽头了,花楼上的姑娘们却依然盯着他远去的地方。 河间士子林元风的诗词,已经被姑娘们记在了心间,有些聪慧的姑娘,甚至已经开始弹起琵琶在浅吟低唱这首诗词。 整座汴京城,都被这座诗会给惊动了。 …… 即便时间已至傍晚,长乐坊内的学子和先生们依然不知道疲倦,一个个题目层出不穷。 学子们也使出了浑身解数,开始吟诗作赋。 他们已经听到了长乐坊内的呼唤声了,甚至有些学子们已经听到了长乐坊外也有人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他们心里清楚,这是他们踏上仕途的阶梯,也是他们人生第一次最辉煌的开始。 这是一场盛会,全汴京城,乃至在以后全大宋,甚至全世界都会记住的盛会。 所有人都希望把自己的名字写进这座盛会里。 然而,在所有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开心欢乐的时候,有一个人的面色阴沉的已经能够滴出水了…… 第0073章 长乐文会(八) 这个面色阴沉的能够滴出水的人就是沈伦。 他性格是刚直不阿,但是作为当朝次相,他也是要面子的人。 整个文会,作诗多达几百首,上佳之作也选出了有十几首,偏偏他坐下的弟子们没有一首能够拿出台面的。 场中来参加文会的先生们门下,多少都有一两位在一个题目上夺得前三名的成绩。更有甚者,门下的弟子皆上榜。 这让沈伦感觉有点无地自容。 沈伦纵然位高权重,但他是个不以权压人的性子,在这种场合他也没办法以权压人。这一场文会,无关乎官爵,只关乎文坛的名声和地位。 沈伦可以预料到,若是再这样下去,他今后在文坛上的名声就会一落千丈。甚至会落下一个只会做官,不会教学生的名声。 这对他这个太学掌管着来说,将会成为一个最大的讽刺。 “顺宜先生,太学学子们才学太低,这怪不得你,只能怪这些年太学招收的学子质量太差。” 叔明先生无疑是此次盛会最大的赢家,他带来了四位学子,四位学子皆在一题中获得了头名,为他挣足了脸面。 在场,也只有叔明先生可以对沈伦冷嘲热讽。论起官位,叔明先生确实没有沈伦高;可是论起皇帝的恩宠,叔明先生却比沈伦高一筹,不然的话赵光义也不会把最疼爱的三皇子交给他教育。 “太学学子,皆都是品学兼优,是老夫忙于政务,疏于管教。才会让他们有所松懈,学问停滞不前。” 沈伦近乎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句话。 “哦?”叔明先生装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沈伦脸色铁青,银牙咬的咯嘣响,显然是受屈辱到了极致。 若不是为了太学学子们的仕途,他又何必在叔明先生面前承认太学学子技不如人,是自己的过失。 然而,他的三个弟子真是愚蠢到了极致,完全不了解自己的苦心,居然还拉着绾阁内的姑娘们,讨要皮杯儿喝酒。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往日里他们在自己面前装的勤奋好学,品学兼优,今日一试,全试出来了,皆是草包之辈。 沈伦开始自责自己识人不明。 “顺宜先生,您不是还有一位弟子也跟着一起来了吗?怎么不见他作诗?” 周式在一边发问。 叔明先生闻言,脸色略微一黑,“你说的是刚才那个胆大妄为,口出狂言的小子?他才丁点儿大,能做出什么诗?” 经过二人提醒,沈伦才想到了从文会开始,就被自己禁言了,然后躲在角落里喝酒的杨延嗣。 沈伦仔细在人群中寻找了一番,才找到了瘫倒在角落里,已经喝的微醺的杨延嗣, 杨延嗣瘫倒在地,毫无形象,披头散发的,身体周边散落着许多酒,显然喝的有点多了。 沈伦瞧见这一幕,顿时火大,三两步走到杨延嗣面前。 “杨延嗣,瞧瞧你现在的模样,哪像一个圣人门徒。” 杨延嗣不说话,依旧闷头喝酒。 沈伦气急败坏道“混账东西,老夫问你话呢!” 杨延嗣抬起头,打了一个酒嗝,吐出了一口浑浊的酒气,瞪着沈伦,脑袋摇摇晃晃。 “你不是……不让……我说话吗?” 沈伦愣了,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沉默了半响,沈伦喝骂道“赶紧给老夫滚起来。” 杨延嗣晃晃悠悠站起身,脚下一个没站稳,扑通一声趴到在了地上。 沈伦眉头紧皱,杨延嗣这状况明显喝多了。 也怪杨延嗣大意了,长乐坊甚至整个大宋的酒水在杨延嗣眼里,都是饮料。他自认为在饮料面前,自己千杯不醉。 最后的结果就是喝多了,然后醉了。 像是这种类似饮料的酒水,喝醉了后劲真的很大。 杨延嗣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老……老师,有何……有何吩咐?” 沈伦皱着眉头,瞧着迷迷糊糊的杨延嗣,瞧着他稚嫩的面庞,有些于心不忍,试探性问了一句。 “老夫记得你作诗不错,之前那一首《破阵子》算得上是传世之作了。只是不知道,你现在这个状态能不能作诗?” 杨延嗣翻了翻眼皮,打了个嗝,嘟囔了一句,“作多少?” 噗通~ 老沈伦差点没站稳跌倒在地上。 得!别人作诗都是一首一首的,而且还要思考很久,你小子张嘴就问要多少? 吹牛是不上税,但也没有像你小子这么狂妄,这么能吹的…… 沈伦觉得杨延嗣喝大了,有些狂妄,所以随口来了一句。 “能作多少就作多少!” 沈伦认为,杨延嗣顶多作个三两首佳作,就撑死了。 杨延嗣向前一走,差点撞上了沈伦,所幸他身旁还有个柱子,缓缓靠在了柱子上。 “怎么作?” 沈伦随手招来了一个负责誊抄的侍女,说道“你只管吟出,有人会为你誊抄,然后交给其他人过目。” 杨延嗣迷迷糊糊点头,“这样也好,有题目吗?” 沈伦点头,他人虽老,却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凡是今日在文会上出现的题目,他都记住了。 “第一题,清明!” “写清明的?”杨延嗣摇晃着脑袋,“我想想……” 叔明先生和周式也注意到了沈伦和杨延嗣的动静,凑了过来。 “顺宜,你打算靠着这个小子翻盘吗?哈哈哈……” 沈伦黑着脸,“有何不可,这小子又不是不会作诗,前不久还作了一首传世之作,至今都挂在着长乐坊诗仙榜榜首之位。” “哦?”听到沈伦这话,叔明先生和周式明显感觉到意外。 周式追问道“这小子就是在汴京城里有些薄名的杨七?” 沈伦略微点头,“然也!” 叔明先生不屑道“是不是有真才学,还是要试过才知道。” “有了!”靠在柱子上醉醺醺的杨延嗣在这个时候说话了。 “脑子里突然冒出来好多,也不知道那一首好……” 叔明先生以为杨延嗣在耍酒疯,讥讽道“那你就全部作出来,让大家鉴赏一下。” 第0074章 长乐文会(九) 杨延嗣哽了一下,嘟囔了一句,“你们且听好了……” “……无花无酒过清明,兴味萧然似野僧……昨日邻家乞新火……晓窗分与读书灯……” 此诗一出,沈伦三人哗然。 一张嘴就是一首佳作。 杨延嗣嘴并没有停下,继续在作诗,准确的说在抄诗。 “……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只生愁……雷惊天地龙蛇蛰……雨足郊原草木柔……人乞祭余骄妾妇……士甘焚死不公侯……贤愚千载知谁是……满眼蓬蔫共一丘……” 周式喃喃自语,“传世之作,远超刚才那一首端阳诗……” 叔明先生虽说跟沈伦不和,但是在方面,节操还是很有保证的。 “岂止是远超,根本就是云泥之别……老夫小瞧这个小子了。” 沈伦铁青了半天的脸颊上,终于浮现出了笑意,他迅速吩咐背后誊抄的侍女,快速将这两首诗传出去。 杨延嗣依旧没有停下。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 “……”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 “……内官初赐清明火……上相闲分白打钱……” “……” “……乍暖还轻冷……风雨晚来方定……庭轩寂寞近清明……残花中酒……又是去年病……” …… 一连十七首,一首接一首,每一首都是佳作。 沈伦三人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了,背后负责誊抄的侍女已经从一人,增加到了三人了。 绾阁内的学子和先生们已经围了过来,大家都跟看怪物一样的盯着杨延嗣。 隔壁厢房内一直注视着杨延嗣的初醒和香姨也被震惊到了。 初醒紧握着小拳头,似乎在为杨延嗣骄傲。 香姨忍不住脱口而出,“这等才情,难怪你会倾心与他,香姨若是年轻几十岁的话,也非嫁给他不可……” 长乐坊内的客人们也都全部涌上了三楼绾阁,想要目睹杨延嗣的风采。 长乐坊内的消息传出去,汴京城彻底轰动了。 所有花楼里面的姑娘们一个个都精心打扮过后,直奔长乐坊,她们都迫切的想要瞧一瞧杨延嗣。 达官贵人们家里已经快速的派出了家里的管事、仆人、家丁们去长乐坊内打探消息。 事情传到了公主府,清裕公主打翻了最心爱的花,匆匆忙忙跑出了府,侍卫们赶紧跟在了身后。 事情传到了曹府,曹琳立马叫了一顶软轿,抬着自己向长乐坊跑去。 事情传到了呼延府上,呼延赤金二话不说,夺过了大兄手里的宝马,跨上就奔出了府门。 事情传到了杨府,杨业大手一挥,号召杨府内的所有人,去长乐坊为杨延嗣加油打气。 …… 事情传到了太师府…… 事情传到了宰相府上…… 事情传到了皇子府上…… 事情最终传到了皇宫里,赵光义捏着手里的密报,满脸愕然,沉默了半响过后,吩咐跪在面前的皇城司密探。 “若有新作,速速送进宫内……” 十七篇佳作,出自一人之手,全城瞩目。 凡是对诗词有所了解的人,都不自觉的涌向了长乐坊。 整个长乐坊前的御街,在一刻钟后,就站满了人。 然而,在长乐坊内的杨延嗣依旧在作诗。 “端阳……” “……轻汗微微透碧纨……明朝端午浴芳兰……” “重阳……” “……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何期今日酒……忽对故园花……” …… 沈伦等一众人瞧着杨延嗣,嘴唇颤抖着,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 “元夕……” 听到这两个字,杨延嗣明显一愣,招了招手,喊了一句,拿酒来。 侍女递上了一壶酒,杨延嗣抓起酒壶狠狠灌进了喉头。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叔明先生惊恐的咬着嘴唇,目瞪口呆道“……又一首传世之作……顺宜,你从哪里找到这么个小怪物?” 周式同样震惊,“七十二首佳作,十一首传世之作,纵然李太白复生也不过如此吧?” 沈伦嘴唇颤抖着,嘟囔了一句,“老夫似乎说错话了……” 沈伦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他早知道杨延嗣才情如此高涨的话,就不会随后说那一句想作多少就作多少的话了。 杨延嗣现在的表现,已经不能用神童这两个字形容了。 这完全是妖孽了…… 以元夕为题,杨延嗣做了九首,似乎觉得在绾阁待着太闷,扔掉了手里的空酒壶,脱掉了外衣,跌跌撞撞走到了三楼栅栏前。 三楼栅栏外,就是御街道,街道上早已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清裕公主在侍卫们守护下,坐在对面的酒楼上,瞧见了杨延嗣的身影,眼中闪过了一道亮光。 曹琳在家中的家将和曲部们保卫下,站在街道的一头,静静的盯着杨延嗣,从杨延嗣出现,她的眼神就从未离开过。 呼延赤金见到杨延嗣出现,一跃跳上了马背,他想距离杨延嗣更近一点。 杨业带着杨府一众人们围成了一个圈,盯着楼上出现的杨延嗣,对身边的佘赛花说了一句。 “此生无憾已!” 佘赛花早已泪流满面,哽咽着说“七郎……是个好孩子。” 唯有杨延辉面色镇定,摇头笑道“今夜过后,只怕我们杨府的门槛都会被踏破……” 所有人都盯着突然出现在三楼的杨延嗣。 “杨七公子……” 不知道谁认出了杨延嗣身份,一语道破。 御街上所有人都跟着高喊了起来。 “杨七公子!” “杨七公子!” “杨七公子!” …… 高喊声响彻了整片御街,响彻在整座汴京城。 汴京城内的所有人,在今夜月光初升的时候,都听到了杨七公子的名字。 杨延嗣迷迷糊糊的,瞧见底下人听多的,就挥了挥手。 “你们好啊!呵呵……” 打了一个酒嗝,杨延嗣喊道“再拿酒来!” 第0075章 长乐文会(十) 侍女再次递上酒,杨延嗣猛灌了一口,吧唧了一下嘴巴,朗声高吟。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御街上,花楼的姑娘们突然跟随着杨延嗣一起吟诗。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杨延嗣再吟,“宝马雕车香满路……”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杨延嗣吟一句,姑娘们跟随着吟一句,声音层层叠叠,响彻在整座汴京城内。 沈伦等一行在绾阁内的人,看着倚着栏杆吟诗的杨延嗣,呢喃了一句。 “豪情天纵……非人也!” 叔明先生差点快把自己下巴上的胡须揪光了,“九十三首诗了,十二首传世佳作了,纵观千古,唯有李太白一人,能与之匹敌。” 周式瞪着眼睛,“也唯有谪仙人才会有这般风采。与之相比,某足下的弟子们黯然失色。” 绾阁隔壁。 初醒姑娘已经泪流满面了,她哽咽着,对身旁的香姨说“香姨,你看到了吗?这就是醒儿喜欢的男人。” 香姨一双眼睛睁的发亮,“天之骄子,光耀四方。香姨纵然是拼尽一切,也会帮你觅得这个如意郎君。” 长乐坊对面的酒楼上,清裕公主痴迷的看着杨延嗣。 “今生若不嫁你,余生必定青灯古佛相伴。” 御街上,曹琳紧握着拳头,盯着杨延嗣,喃喃自语,“这才是我曹琳应该有的夫婿,冠绝天下。” 呼延赤金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不嫁给杨延嗣,唯有一死。 宫中,皇城司密探向赵光义汇报。 赵光义捏着手里的的诗词,浅唱低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好一首元夕词,朕没料到,一个十四岁小小少年,居然有这等才情。朕怎么就做不出这等诗,难道朕这么多年的书白读了吗?” 伺候在赵光义身边的王继恩见皇帝对杨延嗣生出了一点儿嫉妒心,他赶忙开口笑着为杨延嗣开拓。 “老奴恭贺陛下,这乃是天大喜事啊!连上天都在赞叹我皇乃是千古一帝啊!堪比秦皇汉武。” 赵光义一愣,疑惑道“此话何解?” 王继恩笑呵呵道“陛下,您想啊!这等才情那都是上天授予的。不然以杨延嗣那么小小的年纪,怎么会懂这么多学问。历来,这等人物都出现在太平盛世,比如前唐的诗仙李白。” 赵光义一想,还真是如此,笑骂道“你这个狗才,居然也知道前唐诗仙李白。” 王继恩点头哈腰道“这可都是陛下的功劳,每日里老奴伺候陛下,听陛下读书习文,久而久之也就知道了一些。” 赵光义点头,“你这个狗才,居然也知道学习,朕很欣慰。你说的不错,似杨延嗣这般天纵才情的,也唯有太平盛世才能生出来。” 王继恩附和道“陛下勤勉于政,治下自然是太平盛世。” 赵光义越想越觉得有理,忍不住拿起杨延嗣的诗再读,再读起来又别有了一番风味。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一句让朕想起了小周后,当年初见小周后,朕就被小周后的美貌所吸引。可惜,她不懂朕的心,居然随着李煜那个窝囊废去了……” 跪在赵光义身前的皇城司密探首领叩首道“陛下,已至宵禁时分了,百姓们聚在长乐坊外不肯离去,不知该如何应对?” 赵光义放下手里的诗词,朗声笑道“传旨下去,今夜金吾不禁,朕很想看看,朕治下太平盛世生出的小才子,究竟会给朕带来多少惊喜。” “诺!” 皇城司首领并没有离去,继续汇报道“启奏陛下,南唐不良人余孽和吴越水鬼余孽已擒获了一批人,剩下的人却消失灭迹了。” “壁虎断尾?!”赵光义摇头一笑,“一些鼠辈而已,他们迟早还会露出马脚,你吩咐你手下的人仔细盯着即可。” “下去吧!” “诺!” 皇城司首领领了圣旨,出了宫门传旨。 金吾不禁! 汴京城里害怕宵禁而没去观看杨延嗣吟诗的人也躁动起来了。 达官贵人、豪门权贵、贩夫走卒,甚至连佛道两家的僧侣道士们也都赶往长乐坊。 一些不知情的百姓们见到路上奔走的人,忍不住上前问了一句。 “兄弟,你们一群人,急匆匆的去御街那边做什么?” “做什么?去看神仙!” “神仙?!真有神仙显灵了?” “确实是神仙显灵,一位诗仙降临到了长乐坊。” “那我也得去瞧瞧。” …… 金吾不禁,汴京城的夜晚彻底沸腾了。 长乐坊前灯火通明,绵延数里地,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长乐坊三楼栏杆处的杨延嗣,已经醉的有些糊涂了,他还不知道因为他,已经让整个汴京城轰动了起来。 十首元夕诗词做完,杨延嗣喝光了一壶酒。 似乎觉得不过瘾,他又喊来了侍女,为他送来了一坛酒。 杨延嗣抱着酒坛子,在长乐坊三楼栏杆处踉踉跄跄的,随时都有站不稳,掉下去的可能。 长乐坊下御街上的花楼姑娘们心疼的要命。 一个个争相凑到长乐坊楼下。 杨延嗣若是掉下来了,她们情愿自己被砸死,也不愿意杨延嗣摔死。 初醒、曹琳、清裕公主、呼延赤金……近乎所有的人都随着杨延嗣踉跄的脚步,变的提心吊胆的。 杨延嗣脚步踉跄着,却没有掉下去,喝着酒,回头问沈伦。 “还要继续作诗吗?” 沈伦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已经被震惊的说不出话了。 叔明先生已经揪光了下巴的胡须,仍然不知,嘴里嘟囔了一句。 “还有一题……中秋!” 第0076章 旷古绝今的放水…… “呵……中秋?” 杨延嗣笑了,笑的很开怀,一边灌酒,一边大笑。 “中秋?这题你们也敢出……你们且听好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杨延嗣一脚踩在栏杆上,高声吟唱。 “吾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杨延嗣踉跄着脚步在三楼慢走。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嗝……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沈伦颤抖着手,指着叔明先生,颤声道“你怎么敢?” 叔明先生揪着已经变的光秃秃的下巴,呆滞道“老夫也只是随口一说,怎么也没料到他会作出这等雄文。” 周式脸色的表情很复杂,似乎在痛惜,又似乎在欣喜。 “这等中秋雄文……理当中秋时作出来,才附和意境。可惜了……可惜了……” 周式身后一位老夫子,满眼泪花说道“不可惜,一点儿也不可惜。若是我等知道有这等雄文,恐怕等不到中秋,心中抓挠之意就会将我等折磨死。” “此雄文一出,以后再无中秋诗会了……”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沈伦沉声道“此词一出,我这个弟子就已经成仙了。” 沈伦惭愧道“以后,即便是我这个做老师的,也得称呼他一声,杨仙人。” 叔明先生摇头,坚决道“嗣仙!” 周式附和,“嗣仙!” 沈伦等人的评价,杨延嗣听不到,他依然在做中秋诗词。 “况屈指中秋,十分好月,不照人圆……” “小住京华,早又是,中秋佳节……”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离别一何久,七度过中秋……” …… 一口气中秋诗词二十八首,一坛子酒已经喝空了。 杨延嗣挺着圆滚滚的肚皮,在楼上摇摇晃晃,摇头晃脑。 一百二十一首,其中一百首佳作,二十一首传世佳作。 许多人一生也未必能做得一首传世佳作,杨延嗣半晚上就做了二十一首传世佳作。 “嗝……” 杨延嗣打了一个长长的嗝,踉踉跄跄走到了三楼一角。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杨延嗣的身影转动。 下一刻,杨延嗣摇晃着身躯,去解开裤腰带,想小解一番。却因为喝的太醉,解不开。 沈伦似乎看出了杨延嗣有尿意,指示着身边的侍女。 “你去帮一把手!” 侍女微愣,匆匆凑上前去帮杨延嗣。 绾阁上一位老先生,略微皱眉,“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不妥吧?” 沈伦板着脸,摆出了他次相的架子。 “不妥?没什么不妥的。” 叔明先生橫了老先生一眼,淡然道“似这等仙人风姿,做什么大家都不会觉得不妥。” 周式点头,“自此以后,汴京城,乃至整个大宋的人,都会宠着他,惯着他。这没有什么不妥的。” “即便是他指名道姓让老夫去为他宽衣解带,老夫也甘之如饴。” “更何况,他还是个孩子……” 侍女凑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眼杨延嗣,小脸一下变的通红。 诚如几位老先生所言,为杨延嗣宽衣解带,她无怨无悔,这跟身份无关。 杨延嗣明显对别人为自己宽衣解带不习惯,推开了侍女。 “这个不用帮……我自己来……” 御街上围观的人都盯着杨延嗣,不明白杨延嗣要做什么。 杨业一脸好奇,问身边的佘赛花,“七郎这是要做什么?” 作为杨延嗣的母亲,从小为杨延嗣把尿把习惯了,自然能够从杨延嗣的动作中猜出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你儿子要干一件轰动整个汴京城的大事。” 杨业愕然,追问道“什么大事?” 在杨业身边的杨延辉突然开口。 “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杨业转过头,彻底愣住了。 杨延嗣悉悉索索解开了腰带,裤子一拉,一股清澈的泉水从长乐坊三楼飞流而下。 泉水在月光下晶莹透亮,闪烁着光芒。 杨业目瞪口呆,“这个逆子……他怎么敢?” 曹琳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清裕公主略带羞涩的捂了捂眼睛,手指缝却张的老大。 呼延赤金借着灯火,一个劲的往杨延嗣身上瞅。 由于杨延嗣背对着初醒,初醒什么都看不到,急得抓耳挠腮。 万众瞩目之下! 众目睽睽之下! 新晋诗仙杨延嗣放水了! “杨公子威武雄壮!” “杨公子威武雄壮!” “杨公子威武雄壮!” 在一位花楼姑娘的带领下,所有花楼的姑娘一起高喊,紧接着在场的所有人都跟着高喊。 诚如周式所言,汴京城的人已经开始学会去惯着他,宠着他。 即便是他做任何事,在汴京城的人心里,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皇宫内,赵光义听着密探汇报,也是目瞪口呆。 杨延嗣当着万人放水,万人高呼威武雄壮,这是何等的骄傲。他这个当皇帝的都没有这么霸气过。 “放水放的如此威武的,千古以来,恐怕就这个一个吧?” 赵光义急忙招来写起居注的史官,“速速记下来,朕要让千百年后的人都知道,这位千古放水第一人。” 出奇的是,旁日里老跟赵光义对着干的史官,并没有反驳一句,反而细心的将此事记下来了。 长乐坊三楼上,杨延嗣放完了水。 “老师……还要不要继续作诗了?” 杨延嗣眼神迷离,把叔明先生当成了沈伦,询问了一句。 在沈伦凌厉眼神的威逼下,叔明先生很想拒绝。可是另一边却又上万人瞪着他答应,他若是敢说一个不字,估计这些人会冲上来撕碎他。 咕嘟~ 叔明先生暗吞了一口口水,说道“你继续吧……” 也没有给出任何题目,只是说了一句‘你继续吧’。 杨延嗣点了点头,开始继续吟诗。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 沈伦等人吧唧着嘴,瞪眼道“又是一篇雄文啊!”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 “是非成败转头空……” “……”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 第0077章 嗣仙人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 月上中天,夜晚已然过半,杨延嗣还在吟诗。 叔明先生问周式,“第几首了?” “二百九十九……” 叔明先生震惊道“只怕李太白复生,也未必能比得过他……一百首传世之作,这是要逆天啊!” “此生此世,能见到这小子,是老夫的福气。” 沈论叹息道“或许会因为他,老夫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只因为老夫有幸做他的老师……” 一众先生们一脸羡慕的看着沈伦,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这是他们必胜的信仰。 “今晚的诗词,老夫必然誊抄一份,留着以后一边喝酒,一边品味。” 周式转头看着跟随他来汴京赶考的学子们,微微叹息,“跟嗣仙人生在一个时代,是他们的不幸啊!” 叔明先生摇头说道“是他们的幸运,能和这等人杰同一个时代,能和他同殿为臣,注定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他们的议论杨延嗣听不到,甚至杨延嗣脑袋已经开始迷糊了。 迷糊到开始胡乱吟诗,比如他现在正在吟一首踩在红线上的诗词。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好河山,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 “嘶……好霸气的一首词,大气磅礴……”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叔明先生瞪着眼,对沈伦道“口气太大了……” 沈伦也瞪着眼,“老夫有不好的预感……” 杨延嗣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杀头的边缘上了。 依然在吟诗。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 叔明先生一推沈伦,“快去阻止他……” 沈伦也意识到了,他绝对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天才弟子陨落。 叔明先生和沈伦二人都是拥有政治头脑的人,他们通过杨延嗣诗,意识到了后面有可能提到大宋的皇帝。 眼下杨延嗣明显有些糊涂了,若是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就非死不可了。 因为一句诗,让一个天之骄子掉脑袋,这是叔明先生和沈伦都不愿意看到的。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 “略输文采……” “噗通……” 杨延嗣一头栽倒在地上,醉倒了。 不该说的话没说出来,叔明先生和沈伦明显松了一口气。 猛然间,栽倒在地上的杨延嗣抬起了头。 叔明先生和沈伦刚放下的心有悬起来了。 沈伦三两步跑到了杨延嗣面前,扶起了他。 杨延嗣红着眼睛,高声骂了一句。 “作诗……作诗……” “去他吗的!”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杨延嗣丝毫不在意他这一句骂人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脑袋一耷拉,又晕了过去。 杨业在杨延嗣第一次晕过去的时候就带着几个儿子向长乐坊内走过来了。 沈伦在三个弟子帮助下,抬着杨延嗣在万众瞩目下下了长乐坊。 初醒趴在房门口,透过门缝,看着被人抬着远去的杨延嗣,低声对香姨说了一句。 “我想去送送他……” 香姨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不用这么着急。” 沈伦一行出了长乐坊,瞬间被一群人围上了。 杨业走上前,拱了拱手,“多谢沈相爷照顾犬子。” 沈伦感叹道“老夫实在想不通,你怎么可能生出这么妖孽的儿子。” “老夫是他的老师,照顾他是应该的。” 杨业笑道“犬子胡闹,扰乱了诸位的文会……” 尼玛!这要算是胡闹的话,那么在场的其他人岂不是连胡闹都算不上? 杨业抱拳,“犬子就交给我吧!我带他回府上休息几日。” 人家老爹要带儿子回去,沈伦也没办法阻止,他让人把杨延嗣交给了杨业。 杨家其余六子想帮手,却被杨业阻止了。 杨业亲手抱起了杨延嗣,小心翼翼的像是抱着稀世珍宝。 杨业所到之处,所有人很自觉的让开了一条路。 但是他们的眼神却从没有离开过杨业怀里的人儿。 突然,安静的趴在杨业怀里的杨延嗣动了。 迷糊中,杨延嗣嘀咕了一句。 “你们都回去吧!” 莫明其妙的一句话,弄的很多人摸不着头脑。 偏生,花楼的姑娘们齐齐盈盈下拜,应答了一句。 “谢公子怜惜……” 杨业以为杨延嗣说了一句胡话,并没有在意。 他却没料到,在他怀里闭着眼的杨延嗣居然给出了回应。 “嗯……我会去找你们的……” 花楼姑娘们再次齐齐下拜,回答道“妾身等必定,扫榻以待……” 杨业彻底懵圈了,他没料到儿子一夜之间得到了汴京城花街柳巷内的所有姑娘们青睐。 成千上万的姑娘们一起盈盈下拜,一起施礼,一起回应一个人的话。 这种场面别说杨业没见过,就算是在汴京城里的老牌权贵也没见过。 事实上,作为一个武将,他很少了解到文人士子,特别是大才子们对青楼花楼里面姑娘们的杀伤力。 在这个慵懒的大宋朝,文人士子就是青楼花楼里的宠儿。 在没有柳永这个超级大风月班头出现的情况下。杨延嗣就成为了享受这种待遇的第一人。 眼见怀里的儿子,嘴角又在抽动了,杨业赶紧捂住了杨延嗣的嘴,抱着他匆匆离开了。 杨业抱着儿子匆匆逃窜,姑娘们一起对着杨延嗣离开的地方,再次盈盈下拜。 “恭送公子!” …… 这一夜,汴京城里的很多人注定失眠了。 文人士子们在彻夜研究杨延嗣的诗词。 贩夫走卒们在感叹今夜的汴京胜景。 达官贵人们在考虑如何跟杨府拉上关系。 千金小姐们躲在闺房里听着婢女们吟唱杨延嗣的诗词在发呆。 青楼花楼内的女子们,编排了杨延嗣一首又一首的诗词,然后痴痴的唱着。 男子们在感叹杨延嗣受到了花楼里所有姑娘青睐,艳富不浅。 女子们在幻想自己有一个像杨延嗣一样才高八斗的夫婿。 整座汴京城,唯一睡的很熟的,只有醉的不省人事的杨延嗣。 第0078章 断片了…… 旭日东升。 天波杨府,偏院偏房。 杨延嗣睁开了双眼,觉得口干舌燥,而且头疼的厉害。 “醒了?” 杨延嗣定睛一看,原来是佘赛花坐在他床前,正笑吟吟的盯着他。 “我渴……” 佘赛花端起了早就备好的茶水递给了他。 杨延嗣端起茶水,猛灌了一口。 “娘,孩儿记得自己在随同老师参加一个文会,怎么一觉睡醒就到家里了?是谁送我回来的?” 佘赛花狐疑的盯着杨延嗣,“你不记得了?” 杨延嗣点头,“可能喝多了,有点断片了。” 佘赛花笑了笑,“是你爹抱你回来的。” “我爹?”杨延嗣愣眼,“我爹也去参加文会了?这不可能啊!” 佘赛花似笑非笑道“你爹想不去都难,谁让你在文会上大出风头。” 佘赛花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杨延嗣心头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端着茶水的手一僵,“不会吧!我在文会上,除了喝酒之外,貌似没做其他事情吧?” 佘赛花吧唧着嘴,“你不仅做了,而且还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佘赛花也没有恶趣味的瞒着杨延嗣,他一五一十的把杨延嗣在文会上的表现讲给了他听。 听到自己醉酒抄诗,杨延嗣还能接受,可是听到自己迎风当着上万人放水。 杨延嗣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尼玛!丢人丢大发了,而且还当着上万人丢人。 当听到上万花楼姑娘齐呵唱,齐声恭送他,他还应答人家后,杨延嗣彻底傻眼了。 他记得当时自己貌似在做梦,梦见了他的几位哥哥们都拥有了通天之能的神仙手段,几位哥哥们把他送回了现代。 他随口说的两句话是对自己几位哥哥说的,没曾想,在现实中居然成为了跟花楼女子们的唱随了。 杨延嗣有点接受不了,“娘,我想一个人静静。” 佘赛花也理解杨延嗣需要时间消化昨晚的事,所以并没有留下来继续打扰他。 佘赛花一走,杨延嗣苦思冥想也不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实在想不到了,杨延嗣就放弃了,他冲着门外喊了一声。 “来人呐!” 冯林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瞧着杨延嗣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少爷,您有何吩咐?” 杨延嗣揉着眉心说道“去把马面给我找来,我有事吩咐你们去做。” 冯林领了命,去院外找来了马面。 杨延嗣吩咐眼前的两个人,“马面,你和冯林两个人把后院的银子起出来,送到长乐坊去,然后把牛头和冯辉给我招回来。” 马面对杨延嗣忠心耿耿,杨延嗣的命令他必定遵从。 冯林有些为难,“少爷,后院的那些银子可是一大笔数目,就交给我们两个人押送,真的没问题吗?” 杨延嗣叹了口气道“你大模大样的从正门押送出去,一路上招摇过市的,谁会知道你们押送的是银子?” 听到杨延嗣这话,冯林脸色更为难了,“少爷,您说的这个,小人根本就没办法办到。现在想从府里出去都很难,更何况是大摇大摆从正门出去。正门处,现在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杨延嗣愕然,“有人打上门了?” 冯林苦笑道“比打上门还可怕……少爷您昨夜在长乐坊内大发神威,一口气作了三百首诗,已经有人当众称赞您为诗仙了。” “现在汴京城内,人人都想和您这个诗仙人亲近一下。家里有年龄适合的姑娘的,都想让您做女婿。而且还有一些求诗求画的。总之,杨府的正门已经被堵的水泄不通了,光媒婆就有上百人……” “嘶……”杨延嗣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没料到自己居然在一夜之间成为了大宋的明星,而且还拥有了数量庞大的粉丝。 不过,即便如此,杨延嗣招回牛头,和长乐坊断绝关系的计划也不会变。 迟一分钟,杨府就会多一分危险。 杨延嗣阴沉着脸,“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三个时辰后,必须把这件事给我处理干净。” “属下遵命!” 马面和冯林二人退出了房内,去执行杨延嗣交代给他们的任务。 初醒的背叛让杨延嗣很伤感,但是伤感归伤感,杨延嗣必须在这件事上把自己和杨家摘干净。 牛头和冯辉两个人已经暴露在人前了,他们两个招回以后,就没办法在汴京城里待着了,必须安排到其他地方去。 剩下的就要看皇城司的反应了,杨延嗣到现在还不知道,南唐的不良人和吴越水鬼有没有被人盯上。 一旦他们被擒获,就很容易从他们口中得知自己跟长乐坊的关系。 所幸他当初留了个心眼,长乐坊内的地契当时用的是牛头的名字。 只要牛头消失在汴京城,皇城司的人就没有证据对杨府出手。 到时候再请赵普和王继恩出手帮忙的话,很容易洗清杨家。 汴京城内,每家都有探子存在,这些探子属于各方势力,杨延嗣只需要赵普配合他,把牛头和冯辉两个人设计成是潜藏在杨府的不良人和水鬼的探子就可以了。 杨延嗣盘腿坐在床上在完善自己的计划。 一个脑袋鬼头鬼脑的从门外伸了进来,瞧了一眼杨延嗣,又缩了回去。 “别鬼鬼祟祟的了,进来……” 阿七抱着一盘鲜桃,蹦蹦跳跳走了进来。 杨延嗣瞅了阿七一眼,无奈道“这才几天不见,你又长胖了。” 听到杨延嗣埋怨,阿七嘟嘴,“阿七也不想啊!可是她们一直都送好吃的东西给阿七,阿七也忍不住。” 杨延嗣好奇道“她们都是谁?为什么送你好吃的?” 阿七歪着脑袋,咬着桃子,呆萌道“府上的一些丫鬟姐姐,还有府外的一些小姐姐。她们总找阿七问少爷您的事。” 阿七似乎想到了什么,凑到了杨延嗣面前,“少爷,这一次她们给了奴婢一个大生辰糕,让奴婢问你,‘北国风光’这首词的后面都是什么啊?他们说您昨晚没做完这首词……”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卧槽!来人!来人!来人!” 第0079章 谈婚论嫁? “七爷,您有何吩咐?” 听到杨延嗣传唤,伺候在院外的杨洪颠颠跑了进来。 杨延嗣也不顾的在意杨洪称呼上的转变,赶忙说道“少爷我昨晚作的诗词可有誊抄,去去一份过来,少爷我要过目。” 杨洪哈着腰,“有誊抄,老爷早上特地吩咐奴才去长乐坊专门取了一趟。” “快去拿过来!” 由不得杨延嗣不急切,他听到阿七提到《沁园春》,心里就慌了。 这首诗里面后半阙都是要命的东西。 他一个平头百姓,去评价当朝开国太祖,稍逊风骚,估计全家人都会被挂在旗杆上风干。 还有后面的一代天骄成吉思汗…… 这东西让人探究的事情就更多了,按照诗词上面朝代的顺序,就是说有人会取代大宋? 这可就更要命了,上至皇帝下至文武百官,估计都会抛下手头所有的事情,然后把杨府一门拉去切片研究。 …… 目前来看,事情并没有向杨延嗣担心的哪方面发展,但是杨延嗣还是放心不下,他必须确定他抄的诗词里面没有夹杂其他容易让人致命的东西。 杨洪的动作很快,出去了一炷香,就把杨延嗣要的东西拿回来了。 杨延嗣捧着已经装订成册的诗稿仔细观看。 半晌过后,他才长出了一口气。 所幸《沁园春》只作了半首,其他的诗词里面也见不到有什么能够引人联想的东西。 “吓死我了。” 杨延嗣放下手里的诗稿,懒洋洋的躺在床榻上。 阿七歪着脑袋在啃吃的,对于杨延嗣一系列类似发神经的动作没有半点兴趣。 杨洪笑吟吟的伺候在杨延嗣身旁。 “七爷,夫人说了,让您洗漱一番后,去正堂候着。” 杨延嗣一个鲤鱼打挺,从床榻上坐起身,“娘找我去正堂?有何要事?” 杨洪呲着牙,乐呵呵道“当然是喜事了。自从昨夜七爷您在长乐坊大发神威以后,今日咱们杨府的喜事就不断。” “从早上天不亮到现在,府上送礼的人都没断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慕名而来的,想一睹七爷您风采的人,也都在府外候着。总之,府外现在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全是人。若不是老爷把府上的家丁护卫们全派出去档人,只怕现在他们都冲进来了。” 杨延嗣愕然,“真有这么疯狂?” “这是自然,七爷您如今是汴京第一才子,凡是读过您诗词的人,都尊称您为一声嗣仙人。” 杨延嗣嘴角抽搐了一下,起身洗漱了过后就去正堂了。 杨延嗣到了正堂,也是愣了一下。 杨府内一大家子,满满当当的都在,一个也不多一个也不少。 杨延嗣施礼,“延嗣见过爹爹,见过娘亲,见过众位哥哥,众位嫂嫂。” “为父可当不起你诗仙的大礼。”杨业板着脸,嘴角勾起的笑容却出卖了他喜悦的心情。 杨延嗣心知杨业在为何生气,赶忙服软道“孩儿胡闹了一些,让爹爹担心了。” 杨业咆哮道“岂止是胡闹,简直是大逆不道,有辱门风。” 佘赛花在一旁为杨延嗣帮腔,“你啊你,心里偷着笑,嘴上却不饶人。” 佘赛花戳穿了杨业心事,杨业顿时恼了。 “慈母多败儿,若不是你宠着他,他怎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作出那等事?” 杨延辉出言解围,“爹爹,七弟也是少不更事,年少无知才作出这等错事。您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杨延嗣其余的兄长和嫂嫂们也开始帮杨延嗣说话。 杨业脸上的表情这才变的缓和,“今日有你几位哥哥和嫂嫂为你求情,为父就暂且放过你。若有下次,家法伺候。” 杨延嗣低眉顺耳,道“孩儿知道了。” 杨业对杨延嗣恭顺的表现很满意,略微点了点头,说道“回头把你作的诗词抄写十几篇给为父送过来。” 杨延嗣略微一愣,但还是答应了杨业的要求。 杨业摆足了严父的架子,这才满意的背着手离去。 杨业一走,杨延嗣的哥哥和嫂嫂们就围了上来。 “七弟,回头你多写几篇,也给嫂嫂送过来,嫂嫂也想见识见识诗仙的诗词究竟有何不同。” “七弟,为兄要的不多,弄个百八十篇给为兄,为兄送给同僚们,他们好能拿回家显摆……” “……” 听了半晌,杨延嗣算是听明白了,感情他的哥哥和嫂嫂们,都是在为别人求字求诗。 华夏一直都是一个关系社会,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只是杨延嗣有点没想到,这种关系居然会这么恐怖。 杨延嗣完全想不明白,这些人究竟是通过什么方式方法,把原本油盐不进的杨府攻破的千疮百孔的。 想来,杨业要的那十几篇字也不是用来自己鉴赏的,恐怕也是替别人求的。 父亲和哥哥嫂嫂们,全部加起来足要了两百多篇字。 杨延嗣又没办法拒绝,只能勉强答应了下来,并且叮嘱他们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显然,他们并没有把杨延嗣的话听进去,在得到了杨延嗣承诺给诗词以后,就愉快的离开了。 满满当当的正堂,在一瞬间就剩下了三个人了。 佘赛花、杨延嗣和杨延琪。 “七郎……” 佘赛花嘴唇轻启,刚要说话,就被杨延嗣打断了。 “娘,您不会也要求字吧?” 佘赛花橫了杨延嗣一眼,“娘又不需要拉什么关系,也没有什么事要去求人的,要字作甚么?娘是有正事跟你聊。” 听到佘赛花这话,杨延嗣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什么正事?” 佘赛花从背后搬出了一个书箱,在书箱内放着一卷卷画卷。 “娘想啊!你年龄也不小了,应该找个妻子照顾你了。这些都是今日早上媒人们送来的各家姑娘的画像,你瞧瞧,有没有合适的,回头娘去帮你提亲。” 杨延嗣望着书箱内足足上百卷的画卷,头大如斗。 “娘,孩儿才十五岁,是不是有些为时过早了?” 佘赛花瞪着杨延嗣,没好气道“十五岁还早?为娘十五岁的时候,已经生下你大哥了。” 杨延嗣面色为难,“能不能容我想想?” 佘赛花横着凤目,喝道“这有什么好想的,以你现在在汴京城的名声,多少王公贵族盼着跟咱们杨府结亲呢!满汴京城的闺女任你挑选,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佘赛花这话说的霸气,事实也确实如此。 仅仅一夜时间,杨延嗣就已经攀升到了汴京城内所有千金小姐心中如意郎君的首选人物。 可惜,杨延嗣现在没有成亲的想法。 “娘,孩儿已经立志,考不中科举,就不娶妻子。” 第0080章 滚 提到科举,佘赛花后面的话就没办法说出来了。 关于杨延嗣读书考科举的事情,基本上已经算的上是杨府的头等大事了。任何敢阻拦杨延嗣脚步的人,老杨都会全力摧毁他。 别看杨业刚才对杨延嗣凶巴巴的,心里别提多自豪骄傲了。 以后满朝文武,谁敢说一句杨家一门武夫,老杨一定会毫不客气的大嘴巴子抽上去,然后拿出杨延嗣的诗词,扔到他们脸上。 “你们兄弟几个,没有一个让为娘省心的。你可知道,娘有多期望抱孙子?偏生你几位嫂嫂肚皮不争气,进门都几年了,一无所出。” 杨延嗣汗颜,佘赛花说的确实是事实,他的五位嫂子,至今为止,一无所出。 这也难怪佘赛花急着给他找妻子。 不过,佘赛花说的这个问题确实值得深思。以前在北汉的时候,战事连年,他的兄长们都顾不上回家,没有所出很正常。 可是近几年,杨业每次出征,都会留下一两个在家守着府上。 然而,即便如此,他的嫂嫂们还是一无所出。 这里面就有些不正常了。 杨延嗣略微思考了一下,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娘,您不如请几位医师为众位哥哥和嫂嫂们瞧瞧。或许会有所收获也不一定。” 佘赛花觉得杨延嗣的建议可行,决定采取。 她急着抱孙子,所以一刻也不耽误,也不再跟杨延嗣计较让他娶妻的问题了,急匆匆的去找太医了。 佘赛花一走,杨延嗣也急匆匆的逃离了正堂。 他真害怕佘赛花杀一个回马枪,非逼着他娶妻不可。 杨延嗣回厢房的路走了一半,就被一个粉雕玉琢的小萝莉给挡住了去路。 “八妹,你挡住为兄的去路,寓意何为?” 杨延琪皱着小鼻子,嘟着嘴,说道“七哥,七哥,你能帮八妹画几幅画吗?” 杨延嗣愕然,“你也要送人?” 杨延琪点着小脑袋,搬着手指头给杨延嗣算了起来。 “石家的小妹妹,曹家的小姐姐,王家……李家……” 杨延琪一口气给杨延嗣数了十几个人,都是和杨家有关系的将门家的小女娃。听起来杨延琪明显跟这些小女娃们的关系不错。 杨延嗣逗弄着杨延琪头顶的小鬏,“只要几幅画,你这么多小姐姐小妹妹的够分吗?” 杨延琪闻言嘻嘻一笑,“八妹可以先给几个人,剩下的以后再给。她们都要求着我,好吃的好玩的当然要先给我玩。” 杨延嗣有些意外,他没料到八妹小小年纪,居然会玩套路了。 孺子可教,值得鼓励。 杨延嗣痛快的答应了杨延琪的请求。 杨延嗣觉得,杨府的人都太过于刚正,为人处世容易吹亏,就应该多几个鬼心眼多的人。 杨延嗣牵着杨延琪回到了厢房,从自己房间里取了几幅以前的画作递给了杨延琪。 杨延琪抱着画,如获至宝,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杨延琪走了没多久,负责把银两送去长乐坊内的冯林和马面两个人就回来了。 随同两个人回来的还有冯辉和牛头。 冯辉和牛头这些日子在长乐坊内吃香的喝辣的的,逢人都会恭敬的称呼他们一声大爷,他们心里别提多兴奋了。 冯林和马面二人进了厢房,侧身站在一边。 牛头率先进入厢房,整个人在长乐坊内吃的好喝的好,明显富态了一圈。 一进门就乐呵呵的问杨延嗣,“少爷,您可不知道,自从昨夜您在长乐坊大发神威之后,长乐坊内的生意有多火爆。仅仅一上午,长乐坊内的流水就达到了上万两银子。您把奴才叫回来,耽误的这会儿时间,要少帮您赚多少银子呢!” 冯辉也进了门,附和道“没有我们在长乐坊坐镇,还不知道有多少人闹事。到时候还不知道损失多少白花花的银子。” 杨延嗣笑了,笑的很开怀,缓缓走上前,凑到了牛头和冯辉的身边。 “嘣!” “嘣!” 猛然踹出两脚,牛头和冯辉如同滚地的葫芦一样滚出去。 这些日子,杨延嗣可从没有放弃过拳脚功夫的练习,所以他脚上的力气很大。 冯辉脾气硬,被杨延嗣踹倒以后,恼了。 “少爷,您干啥?” 牛头意识到了杨延嗣发火了,从地上爬起来,跪倒在杨延嗣面前一言不发。 “干啥?”杨延嗣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面目有些狰狞,“你们还他吗的好意思问?老子把长乐坊交给你们两个去看管,结果你们都干了些啥?” 冯辉嘀咕了一句,“还能干了些啥,在费心费力帮您赚钱……” 杨延嗣怒急反笑,一个大嘴巴抽在了冯辉脸上。 “帮我赚钱?帮我赚钱赚的连长乐坊都赚没了?” “这就是帮我赚钱?” 冯辉被打的有些懵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言语。 牛头听了杨延嗣这话,心里有些不服气,开口道“少爷,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兄弟一直都帮您守着长乐坊。” 杨延嗣抬起手,又是一个巴掌,抽在了牛头脸上。 “你们一个是杨府的家将,一个是投靠了我的兄弟。就是因为如此,老子才把你们召回来,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还好意思跟老子犟嘴?” “长乐坊是什么地方?老子真的指望长乐坊赚钱?” “长乐坊是老子建立的探子机构,专门帮老子打探汴京城的事情。老子信得过你们两个,让你们去帮老子盯着。结果你们只顾着自己享福了,把老子交给你们的任务抛掷脑后了。” “你们知不知道,在你们眼皮子低下,人家招揽了南唐余孽和吴越余孽?” 听到南唐余孽和吴越余孽,冯辉和牛头二人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他们这段时间都混迹在各色各样的人群中,知道沾染上这两股势力的下场。 “就是因为你们的愚蠢,随时会导致这里所有的人跟着你们陪葬。老子要不是把你们当兄弟看,早就让人做了你们,以绝后患。” 牛头惭愧的低下头,杨延嗣所述的事情他已经信了八分。 牛头叩头在地,“牛头愧对少爷,愧对整个杨府,求少爷赐死。” 牛头信了,可冯辉不信,他还想挣扎。 “少爷,这只是您一面之词,事情没有您说的这么严重吧?” 冯辉辩解。 杨延嗣恼了,“老子问你们,从长乐坊开始至今,培训出的探子人员有多少?” 冯辉眼色黯然,摇了摇头。 杨延嗣继续发问,“老子再问你,长乐坊经营两个月,收入了多少银两?我为何没受到一分钱?甚至连账册到现在都没见过?” 这个问题问的冯辉哑口无言。 杨延嗣接着问道“还有长乐坊里那个名叫花蕊的姑娘,你们可知道她是皇城司的探子?” “初醒能够查出此女的身份,并且告知我,靠的是什么?仅仅是刚刚培训出来的长乐坊探子,就能查出皇城司的人吗?难道皇帝的探子机构就这么不堪?”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吃喝玩乐。还有脸在这里给我狡辩。” 冯辉惭愧的低下头,他清楚的知道,杨延嗣所说的这些话,他没有一个能够反驳的了的。 “老子要你们何用?留着你们招祸?” 冯林和马面赶忙跪在了地上,为二人求情。 “少爷,冯辉和牛头确实有负少爷嘱托,罪该万死。少爷您就念在他们忠心耿耿的份上,绕他们一命。” 马面说不出话,只能指着牛头,再指了指自己。 杨延嗣瞪着眼,“老子要想要他们的命,还招他们回来做什么?” 四人齐齐跪在地上,叩谢杨延嗣不杀之恩。 杨延嗣盯着牛头和冯辉,沉声道“你们两个蠢货已经暴露了,如今只能隐姓埋名离开汴京。我会为你们安排好逃离的事情,至于你们以后做什么,老子不管。但是有一点你们两个必须给老子记住。不要被人抓到,被人抓到的话,也别说认识老子。” 冯辉和牛头跪在地上,深深的向杨延嗣叩首。 牛头赌咒发誓,“我等若是被人抓到,必定以死谢罪。绝不会牵连到少爷和杨府。” 冯辉咬着牙说道“少爷您既然担心我们被人抓到胡乱攀咬,何不直接处死我们二人,以绝后患。” 冯辉抬起头,盯着杨延嗣。 “我冯辉也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做错了事,我会认。即便是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杨延嗣上前直接一脚踹到冯辉的胸膛上,“老子踢死你这个蠢货……踢死你这个嘴硬的蠢货……” 杨延嗣瞪着冯辉和牛头,说道“老子也不怕告诉你们,你们走后,老子会想办法把你们弄成南唐余孽和吴越余孽派出来潜藏在杨府的探子。到时候即便是你们被抓住了攀咬老子,老子也不怕。别人也只会认为你们是陷害老子。” 冯辉和牛头对视了一眼,同时下拜。 “多谢少爷不杀之恩!” “滚!” 第0081章 都疯了…… 杨延嗣连夜安排,让冯林送冯辉和牛头出了城,然后一路向北而去。 送走了冯辉和牛头,压在杨延嗣心头的一块巨石才彻底放下。 只要冯辉和牛头不在,也就没人能够指正杨延嗣跟长乐坊有太亲密的关系。 毕竟,长乐坊从开张到现在,杨延嗣都从没有明面上承认过自己跟长乐坊有什么关系。 即便是有任何意外发生,杨延嗣也能说他们是攀咬。 以杨延嗣今时今日的名望,赵光义即便是对杨延嗣有所怀疑,也不敢无故拿他开刀。 唯一能够让杨延嗣和长乐坊扯上关系的,就只剩下了长乐坊二楼的画作了。 为了减弱自己画作的重要性,杨延嗣在府上,开始接纳了所有上门求画者的请求。 七天时间,杨延嗣画了一千张各式各样简单的素描画作,然后散了出去。 杨延嗣这么做的下场就是,汴京城的人得知了向杨延嗣求画无不应允后,围在杨府门外的人有多了几圈。 这期间还有不少王公贵胄们托关系,求杨延嗣作诗作画的。 杨延嗣虽说也因此得到了不少价值高昂的润笔费,但是时间一长,他也觉得有些腻味了。 到后来实在画不过来了,干脆闭门谢客,一个人也不见。 然而,总有一些人不用理会杨延嗣的规矩,即便是在杨府内也能横冲直撞。 “咚咚咚……” 曹玮、王世隆、石元孙三个混世小魔王,抄起拳头砸的杨延嗣房门咚咚响。 “七哥,七哥,你出来,弟弟我有要事找您。” 曹玮趴在房门口,扯着嗓子高喊。 叫嚷了半天,房内却没有一丝回应声。 曹玮转头望向王世隆和石元孙,“两位弟弟,七郎哥不出来,你们说怎么办?” 王世隆和石元孙对视了一眼,郁闷道“短短七日,你跟七郎哥求了两百幅画了,如今还来求画,他要事能打理你,就是怪事。” 曹玮翻了个白眼,“你们两个还好意思说我,你们两个难道不是来求画的。这七天时间,你们也没少求画吧?” 石元孙嚷道“我们求画那是有用处,你求画存粹是为了享乐。” “怪我咯?”曹玮瞪着眼睛,“谁让七郎哥现在名头这么大呢!你们是不知道,现在七郎哥在花街柳巷有多吃香。只要拿着七郎哥的墨宝去,吃喝玩乐根本不用花钱。” 房内的杨延嗣听到曹玮这话,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姓曹的,你给老子滚。老子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曹玮听到了杨延嗣的回应声,不仅不恼火,反而大喜,“哈哈哈……七哥,你就再给兄弟我画几幅,拿到画,兄弟我一定立马离开,绝对不打扰你。” 杨延嗣喝骂道“要画没有,要命一条,给我滚。” 曹玮乐呵呵笑道“别啊!七哥,我的好七哥,你就给弟弟画一幅,一幅就好。弟弟我答应了烟来楼的花魁姑娘,会送你的画过去。若是到时候弟弟拿不出画,肯定会被人奚落的。你也不愿意看着弟弟丢人不是?” “真的只求一幅?” 听到杨延嗣有松口的意思,曹玮大喜,“当然是一幅,一幅就好。” 杨延嗣打开房门,黑着脸说道“你们进来吧!” 然后…… 然后,杨延嗣后悔了,曹玮确实求一幅画,不过他拿出了一张拼接了三尺宽,两丈长的画纸递给了杨延嗣。 三个人似乎是商量好的,石元孙和王世隆也拿出了同样大小的画纸。 “你大爷!” 杨延嗣很想拒绝,可是在三人撒泼打滚下,最终还是心软屈服了。 …… 此后三日,曹玮依旧天天造访,天天求画。 杨延嗣实在是熬不住了,索性打包了一些东西,趁着天色刚亮,悄悄溜出府,向太学奔去。 一路跑到太学。 敲开了太学的大门,匆匆跑了进去。 路上碰见了太学学子,太学学子明显一愣。 然后高喊了一句。 “杨延嗣回来了!”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从四面八方冲出了上千位学子,把杨延嗣团团围住。 杨延嗣不得不被他们围困起来,接受他们的盘问和恭维。 这个场面一直持续到了中午,杨延嗣才摆脱了这些学子们。 匆忙跑回了自己的宿舍后,关上了门,背靠着大门喘着粗气。 “杨兄,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啊!” 王旦坐在书桌前,笑眯眯的瞧着杨延嗣。 杨延嗣摇头笑道“你就别取笑我了,我没料到这些人会这么疯狂。” 王旦请杨延嗣坐下,“杨兄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旁人一辈子也未必能够成名。你却用了一夜时间,让整个汴京城,甚至整个大宋,都记住了你的名字。” 杨延嗣苦笑着道“我情愿不要这种名声。” 王旦微微一笑,“这可由不得杨兄。杨兄,咱们同窗月余,也算是有些情谊了。杨兄不会拒绝我的请求吧?” 杨延嗣一愣,随后苦着脸,“你不会也要求画吧?” 王旦浅笑道“不一定非要是画,只要是杨兄的墨宝,什么都成。” 杨延嗣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不想打理王旦,准备回到床榻上休息一番。 结果,走到床前一瞧,傻眼了。 “我的被褥呢?” 杨延嗣转头再瞧自己的书架。 “我的书呢?” 王旦嘿嘿一笑,“自从那日杨兄在长乐坊大发神威后,咱们宿舍里就老丢东西。几日下来,你的东西都丢光了。” “据传闻,有很多同窗想拿你的东西,沾一点你的才气和仙气。” 杨延嗣长叹一声,“把你的床榻借我睡一会儿。” 王旦躬身道“只要杨兄愿意留下墨宝,在下的床榻杨兄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啊!” “救命啊!” 杨延嗣仰天咆哮了一声,打开房门跑出去了。 杨延嗣一路疾奔到了兰花苑,进去之后扣上了门。 沈伦在兰花苑里浇花,瞧见了狼狈跑进来的杨延嗣,微微一笑。 “嗣仙人驾临,有何指教啊?” 面对沈伦的调笑,杨延嗣翻了个白眼,“您老还好意思挖苦我,都是您害的。” 沈伦略微点了点头,苍老的手抚摸着胡须,笑道“此事老夫确实有错,说吧!让老夫怎么帮你?” 杨延嗣三两步走进了草庐,抱起水壶呼噜噜喝了一壶。 “很简单!我就待在您这里,哪里也不去。凡是有人来了,您就帮我挡回去。” 沈伦问,“打算住到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汴京城的人不在这么疯狂,我什么时候出去……” 第0082章 杨家有子初长成 自此,杨延嗣就赖在了沈伦这里不走了。 有沈伦这位大佬挡着,求诗词求画的,都很难进来。 杨延嗣也没想到,他在沈伦这里一赖,就是一年。 这一年里,汴京城里发生了许多大事。 首先今年这一年的恩科,恩科收获还是很喜人的。赵光义大笔一挥,录取了两百多人,这些人都是饱学之士。 赵光义意气风发,大有天下英才尽入吾彀中的架势。 然而,赵光义爽了,今科士子们却不爽了。 原因无他,往年榜下捉婿的胜景,在今年却没有发生,前来捉婿都是一些商贾富户,达官贵族少的可怜。 此外,东华门唱名,百姓们争看三甲的胜景也没有了。 就连花街柳巷内的姑娘们,也很少有人去议论今科三甲头名。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躲在兰花苑里的杨延嗣。 甚至有人放出了话说杨延嗣有生之年,无人能取代他在汴京城的姑娘们心中的位置。 …… 另外一件大事,皇帝狩猎围场,单骑向前,路遇一只猛虎,差点没了性命。 幸好有东头供奉官曹玮和西头供奉官杨延昭及时出现,救了皇帝一命,二人也因此得到了升迁。 曹玮升迁马军军都虞候,杨延昭升迁为天武军军都虞候。 由于二人都非家中嫡长子,无法继承父辈的爵位,所以赵光义又赐了二人子爵爵位。 对于杨延昭和曹玮升迁,让杨延嗣觉得意外,又为他二人欣喜。 杨延昭被调到天武军,而不是火山军,这是杨延嗣最想看到的。 如果说火山军是杨家的自留地,那么天武军就是王家的自留地。 杨延嗣相信,以他和王世隆的关系,王家不会让杨延昭在天武军中难做。 当然了,前提是杨延昭自己不胡来。 赵光义不希望看到各家将门在某一军中一家独大,所以很喜欢给里面掺沙子。 杨延嗣就希望赵光义把杨家的兄弟当成沙子,然后掺到别的军中去。 这样做不仅能够让赵光义放心,同样也能为杨延嗣以后的谋划争取便利和时间。 …… 此外,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年中的时候,一位御史言官参奏魏王赵光美寓意谋反。 赵光义当庭呵斥了御史言官,并且对他罢官去爵。 然,此后一个月内,多达上百位官员参奏魏王赵光美造反。 并且,罗列出了多达三十多条罪状。 赵光义为平息谣言,信服百官,忍痛下令,三司会审。 三司会审的结果坐实了魏王赵光美造反的三十多条罪状。 赵光义不愿意手足相残。 最终,在宰相赵普的建议下,魏王赵光美罢官去职,贬为庶人,其子嗣发配到巴蜀等地,任职小官小吏。 让人惊叹的是,当三司大军开到魏王赵光美府邸去抄家的时候,仅抄出了不足一百贯钱。 魏王赵光美多年贪污受贿,巧取豪夺的巨额家产去向,成为了一个谜团。 …… 这些事杨延嗣都通过沈伦的口中知晓,随即摇头一笑。 或许他能够猜测到魏王赵光美巨额家产的去向,但是他不会说出来。 一年时间,杨延嗣除却了过年的时候回过一趟杨府外,剩余的时间都在兰花苑。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兰花苑内。 沈伦的身影从盛开的兰花丛中显现了出来,依旧是一副老农的打扮。 仔细瞧的话会发现,沈伦比之去年,明显又苍老了几分。 沈伦直起腰,捶了捶背,眼神有些模糊的望着草庐里的身影。 草庐内的身影,一身丝制的雪白长衫,腰间竖着玉带,头顶金冠,面如玉官,唇红齿白。 瞧着偏偏佳少年,沈伦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只不过草庐内的身影,没有自己当年的意气风发,反而显得内敛,朴实无华,像是一个隐士。 “七郎,今年制科在即,为师觉得你学问也够了,可以尝试下场试试了。” 北宋初期,科举制度并没有明确规定几年一考,加之皇帝一高兴会加恩科,所以科举考试时间并没有定数。 有时候会一年连这一年考,有时候三四年也未必开一科。 草庐内,杨延嗣脸上带着笑意,收起了手里的书本,站起身冲着沈伦拱手施礼。 “老师说的在理,弟子也想去试试自己的学问。” 沈伦摇头一笑,“你这个妖孽,旁人不知道,老夫还能不知道。别人需要耗费十年才能钻研精通的《五经》,你仅用了一年就研究了个通透。有时候为师真的怀疑,你真的如同外面的传言一样,是仙人转世。” 杨延嗣脸上笑容不变,走到沈伦身前,扶着沈伦坐到了草庐,然后拿水帮沈伦清洗双手。 “以讹传讹罢了,老师您执宰多年,岂能相信这些传言。” 沈伦乐呵呵的享受着杨延嗣帮自己清洗双手。他知道自己老了,下地时间长了筋骨就不会舒服。但是他每天还是去下地,就是想享受杨延嗣帮他洗手。 杨延嗣帮他洗手洗的很仔细,即便是指甲缝里的污垢,他也会用心的清洗干净。 沈伦感叹道“是不是传言,老夫分得清楚。只不过你小子的表现,太过于妖孽了。以后出仕后,须得藏拙,须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杨延嗣用手巾帮沈伦擦干了双手,才退到一侧,躬身施礼。 “弟子谨记老师教诲。” 沈伦满意的点了点头。 “甚好!” 沈伦起身,站在杨延嗣身边,想伸手去拍杨延嗣肩头,手伸了一半,顿住了。 “一年时间,你长高了不少。老夫若是不站在你身侧的话,恐怕还感觉不出来。” 杨延嗣浅笑道“可能是弟子这一年并没有放弃武艺的缘故吧!您老也知道,习练武艺的人,身体都比别人高一些。” 沈伦点了点头。 “收拾一下回家去吧!准备准备参加制科。跟老夫待久了,难免沾染上一些暮气。这对少年人来说,不好。” 杨延嗣一愣,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弟子还想多跟老师学习学习……” 第0083章 爱莲说 沈伦听到杨延嗣这话,气笑了,“老夫肚子里的墨水都被你掏空了,再待下去,老夫也没什么可教给你的。难道你想拆了老夫骨头不成。” 杨延嗣沉默了一下,“既然如此,弟子从命便是,不过……” “不过什么?” 杨延嗣笑道“初入门墙的时候,弟子曾经答应过老师,要送老师一份拜师礼。今日到了兑现的时候了。” 沈伦闻言,笑着摇头,“去去去……老夫为官多年,还能却你一份拜师礼不成?” 沈伦感叹道“能收你这么一位英才教之,这就是老夫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杨延嗣扶着沈伦走到书斋内坐下,铺开了一张白纸。 “寻常的财物,老师自然不屑收之。弟子作画附词一首,以谢老师教导之恩。” 沈伦意外,“你这位嗣仙人可是一年都没作诗词了,外面的人等的都快望眼欲穿了。” 显然,沈伦也想瞧瞧,一年多不曾见杨延嗣作诗,杨延嗣在诗词一道上是否也有精进。 作为杨延嗣的业师,收杨延嗣一卷书画,理所当然。 杨延嗣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挽袖研磨,提笔在纸上勾勒。 少顷,一幅荷花图出现在纸上。 沈伦颇为震惊,“你随老夫学艺一年之久,老夫还从未见过你画水墨画。瞧你这水墨画,已经颇具功力了。什么时候学的?” 杨延嗣在笔洗里清洗了毛笔,用干布滤干,换了一支写字的笔,握在手中。 “入兰花苑之前,弟子对水墨画一窍不通。现在的水墨画艺,还是这一年跟随在老师身边,见老师作画的时候偷学的。” 沈伦闻言,再仔细瞧了瞧,果然从杨延嗣画的荷花中,瞧见了自己的笔法影子。 沈伦吧唧着嘴,笑道“一年时间,能把老夫的水墨画艺学到这种地步,你小子果然是个怪物。” 说话间,杨延嗣已经落笔了。 沈伦凑过去,杨延嗣写了一句,他念一句。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 沈伦瞪眼,“这就是你创出的瘦金体?” 沈伦这个问题,杨延嗣没回答。 瘦金体可不是他创出来的,而是老赵家的子孙创造出来的,他只不过是文化的搬运工,把百年的东西提前拿出来了而已。 沈伦一直知道杨延嗣书法不行,所以他一直督促着杨延嗣临帖。 他也知道杨延嗣落笔容易生出墨点,为此杨延嗣还独创了一种字体。 然,杨延嗣盖子捂的好,他一直忙于政务,也没有去深挖。 想不到,今日临别之际,他居然见识到了杨延嗣的瘦金体。 “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如竹挺拔……风姿卓越……” 沈伦盯着杨延嗣感叹道“你即便是不出仕为官,单凭这一手字,也能堪称一代文宗……” 沈伦感叹的同时,杨延嗣已然收笔了。 沈伦欣赏完了字,开始欣赏这一首词。 “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中通外直……香远益清……” “……” “莲,花之君子者也……” “……” 沈伦细细品味,忍不住赞叹,“好词好词……咦,你是怎么知道老夫喜欢莲花的?” 杨延嗣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翠绿的玉石印鉴,盖在了词文下。 “老师确实藏的很深,世人都知道你种兰花,喜兰花。却没人知道你最喜欢的是莲花。弟子也是在看老师作画的时候才发现的。” “后来仔细观察,发现老师每日看似在伺候院子里的兰花,实则多半时间都照看院子外的荷花池。” “加上老师您刚直不阿,性格和莲花有一比,所以弟子不难猜出。老师其实最喜欢的是莲花。” 沈伦目瞪口呆,“好小子,多智而近妖……” 杨延嗣摇头,“老师,这可跟智商没关系,只要细心观察,都会发现的。” 沈伦不予杨延嗣强辩,观摩着画和词,只是一眼,就喜欢上了。 “咦……这印玺上的三个字是……稻草人?” “这是何意?” 杨延嗣笑道“弟子为自己起的号。” “臭小子……”沈伦乐呵呵一笑,小心翼翼的收起了画作,“你这份拜师礼,老夫收下了。如今在这汴京城,嗣仙人的诗画,可是千金难求啊!老夫以后告老还乡了,有这幅画在,也能混个温饱。” 杨延嗣才不会相信以沈伦的地位,万年会靠着一幅画混温饱。 杨延嗣离开了画案,退后了三步,跪倒在地。 “嗣,叩谢沈师大恩。” 三拜九叩。 沈伦已经老泪纵横了,颤巍巍的扑到杨延嗣身前,扶着他。 “快起来快起来!别动不动就叩头。” 杨延嗣眼中也浮现出一片泪花。 “能得沈师细心教诲,是嗣得福气。沈师理当受嗣叩拜。” 沈伦扶起了杨延嗣,说道“你的心意,老夫知晓。老夫也不是迂腐之人,你也不必拘泥于虚礼。以后常来看看老夫。” “嗣定当遵从。” “快回家去吧!” 杨延嗣躬身施礼之后,退出了书斋,背上了自己的行囊,悄然离开了兰花苑。 杨延嗣一走,马醉就出现了。 马醉已经苍老的快要走不动道了,走几步就开始喘气了。 “你为何躲着那个小子?”沈伦老泪纵横的问同样老泪纵横的马醉。 马醉任由脸上的泪水流淌,“老奴怕在他面前流泪出糗,又被他拿着奚落老奴。” 沈伦假装恼怒,“怎么说这小子这一年时间,孝敬你跟孝敬亲爷爷似的,人走的时候,就都不送送?” 马醉呲着已经掉光了牙齿的牙花子,说道“老奴怕这一送,以后再也不能相见了。” 沈伦叹了一口气,“老夫也不敢送,怕舍不得。” “算了!去找人帮老夫把这幅画装裱起来,老夫明日要开赏画会。” 马醉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嘟哝了一句。 “臭显摆……” 沈伦朗声大笑,“时隔一年,嗣仙新作,却归老夫独有。不显摆一下怎么行?” 第0084章 回府 且不说沈伦大宴宾客,邀请了众位同僚、至交好友和门生弟子一起欣赏《爱莲图》。 杨延嗣只身单行,鲜衣怒马,为了不被人看破身份,一路快马加鞭,回到天波杨府。 枣红马甩着四蹄止步杨府门口。 杨府的门房是一位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卒,却了一个手臂,无儿无女,就留到了杨府看门。 独臂老卒正在喝小酒,以前在战场上杨业军令如山,他没有机会,现如今闲暇了,就好上了这一口。 美滋滋的嘬了一口,抬眼一瞧,就瞧见了杨延嗣坐在马背上。 独臂老卒扔下酒杯,苍老的手揉了揉浑浊的双眼。 而后,猛然窜出门房,向府内跑去。 边跑边喊。 “七爷回府了!” “七爷回府了!” …… 随着独臂老卒传信,杨府内得到消息的,都汇聚到了正门口。 为首的是杨延嗣的老子杨业,佘赛花陪在左侧,手里牵着杨延琪。 在他们身后,跟着杨延嗣几位嫂嫂,剩余的就是府上的家丁护卫。 杨延嗣跳下马背,移步上前,躬身施礼。 “孩儿见过爹爹,见过娘亲,见过诸位嫂嫂。” 大庭广众之下,杨延嗣的五位嫂嫂自然不可能像府内那么随意,略微躬身向杨延嗣回礼。 “见过小叔。” 杨业瞧着杨延嗣一身书卷气,心里着实喜欢,不过脸上依然摆着严父应有的肃穆。 “为父还以为你准备待在沈相爷的兰花苑不回来了。” 杨业对杨延嗣一直住在沈伦处,心里还是有些怨气的。 此前杨业从杨延嗣手里得到了十几篇诗词,出去赴宴的时候带上一篇做贺礼,主家不知道多欢喜。 然而,杨业后来向杨延嗣要字画,杨延嗣居然让沈伦把他挡住了。 这事把老杨气的,差点都去衙门告杨延嗣忤逆了。 老杨心里有怨气,佘赛花自然看得出。 佘赛花橫了杨业一眼,“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您就别摆架子了。” “杨洪!杨洪!” “老奴在呢!” “去通知厨房,做些七郎爱吃的,” “老奴这就去。” 佘赛花上前,拉着杨延嗣的手,驱寒问暖,“瞧瞧,都瘦了。衣服穿的这么单薄,冷不冷?” 杨延嗣摇头,“不冷……” 佘赛花橫了他一眼,“这次回来就多待几天,娘给你做一些好吃的补一补。” 一众人回到了杨府正堂,丫鬟仆人们都忙碌了起来。 杨府一大家子坐在了正堂的饭桌前,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摆上桌。 佘赛花亲手为杨延嗣布菜。 杨业在一旁咬着牙花子,嘟囔,“慈母多败儿……” 杨延嗣的五位嫂嫂咬着牙偷笑。 杨延琪长高了一些,攀在饭桌上,拽着杨延嗣衣袖,撒娇。 “七哥,七哥,你快点吃,吃完了帮我画画,我答应了很多小姐姐们要给她们你的画。” 杨延嗣宠溺的捏了捏杨延琪的鼻子,笑道“不用担心,有的是时间,七哥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此话一出,杨业和佘赛花脸色骤变。 杨业急忙问道“可是你做了什么混账事,被沈相爷逐出师门了?” 佘赛花瞪了杨业一眼,轻声细语的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若是做了什么惹沈相爷不高兴的事,娘亲明日备上一些礼品,让你爹爹亲自登门去赔礼。” 杨延嗣放下碗筷,笑道“爹,娘,孩儿哪有你们想的那么不堪。老师说我学有所成,让我回来准备一下,然后下科场,参加今年的制科。” 杨业听到这话,再也端不住严父的架子了,脸上的狂喜表露无遗。 “此话当真?” 杨延嗣点头,“自然……孩儿准备明日去开封府去领凭证。” “哈哈哈……好!” 杨业大笑了三声,一拍桌子,“杨洪!杨洪!” “老爷,老奴在呢!” “吩咐下去,把府上的东院收拾出来,让七郎住进去。你派人守着,这些日子不要让人打扰了七郎温书。” 杨业想了一下,又斩钉截铁的补充了一句。 “还是你亲自去守着,若是有人敢打扰七郎温书,家法伺候。” 杨延嗣有些哭笑不得,觉得杨业有些小题大做。 不过,他并没有阻止杨业。 整个杨府,那都是杨业的一言堂,杨业决定的事情,没有人敢违背。 “七郎参加科考,这可是府上的头等大事,嫂嫂前几日在相国寺内求了一些安神香,回头给小叔送过来。” 大嫂花解语开口。 其余的嫂嫂也开始增砖添瓦,为杨延嗣科考贡献出自己一份力量。 杨延嗣摇头笑道“用不了这么浓重,老师也只是说我的学问够了。能不能考上却没有定论。你们这样热情,容易给我压力。若是我真的落榜了,岂不是辜负了你们的期望。” “呸呸呸……不许胡说。” 五嫂马赛英性子直,直言不讳,“如今这汴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小叔你是仙人转世。你若是考不上,旁人就都别想考上。” 所谓的仙人转世究竟是什么情况,杨延嗣心知肚明。 他只不过是脑袋里比其他人多了一世的经历,比其他人多了上千年的知识而已。 小逊天下英雄的事,杨延嗣断不可为。 爹娘和嫂嫂们的热情杨延嗣阻止不了,索性也就不阻止了,随他们去了。 酒足饭饱以后,杨延嗣回到了之前住的院子。 杨延琪想跟着去求画,却被杨业瞪了一眼,然后灰溜溜的逃走了。 进入厢房内,就瞧见了阿七丫头在忙手忙脚的帮他收拾东西。 阿七明显长高了不少,只不过还是像以前一样贪吃。 手上在收拾东西,嘴上也没闲着,腮帮子鼓鼓的,嘴里塞满了东西。 见到杨延嗣,阿七眼中明显闪过一道亮光,快速的咀嚼完了嘴里的东西,然后甜甜的叫了一声。 “少爷!” 杨延嗣拍了拍阿七的脑袋,“你这丫头,还跟个孩子一样贪吃。” 阿七脸颊扶起一丝红晕。 杨延嗣愕然,他没料到,阿七居然知道害羞了。 收回了手,杨延嗣笑了笑。 然后招来了府里的家丁,帮他把东西搬到了东院去。 第0085章 将军柔情 天波杨府,东院。 院前一座拱形月亮门,连通东院和主院,一道院墙相隔,却如同两个世界。 东院外,房屋建筑,园艺摆设,粗犷大气,植被稀少,仅有一些盛放的牡丹,点缀着主院。 东院内,曲径通幽,梅兰竹菊,应有尽有,在初春这个时节,绿意盎然。 院中,耸立着一座两层的红木小楼,仔细瞧的花,应该能看得出,这是新建的。 在红木小楼前,栽种着移植过来的葡萄,葡萄架子搭建的整整齐齐,葡萄树藤曼顺着架子绵延而上。 冯林和马面二人,一左一右站在杨延嗣两侧,瞅着院子里的一切都觉得稀奇。 他们二人这一年一直都待在杨府内,居然没发现杨府内还有这么一座僻静幽美的院落。 院中杨业花大代价移植过来的奇花异草,都引得二人尖叫连连。 杨延嗣站在红木小楼前,感叹道“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杨洪带着一众丫鬟仆人伺候在杨延嗣身前,听到杨延嗣问话,便笑呵呵道“自从七爷您住到兰花苑以后,老爷就开始吩咐老奴筹备这座院子。” 杨洪这个回答让杨延嗣觉得意外,他本以为,这么幽静典雅的院落,应该是出自佘赛花手笔才对,没料到居然是杨业吩咐筹备的。 从进东院后,杨延嗣就瞧出来了,眼前的这座小院是特地为他准备的。 平日里端着严父架子的杨业,居然也有这么暖心的一面,这让杨延嗣心底里非常感动。 “替我谢谢爹。” 杨延嗣说了一句,而后带着一众丫鬟仆人到了二层小楼前。 推开一层大门,瞧见屋内摆设,杨延嗣眼眶一下红了。 屋内正中摆放着一张庞大的书桌案几,在桌上备着上等的笔墨纸砚。 四周贴墙壁的地方,摆放着四张书架,在书架和书架的间隙处,挂着一幅幅字画。 这些字画上面书写的都是杨延嗣曾经在长乐坊内作下的三百首诗词。 让杨延嗣眼红的原因,是因为写这些字画的作者。 从署名上的字号可以看出,这些字画的作者都是在汴京城里广为人知的鸿儒大儒,饱学之士,甚至还有一些在朝为官却在文坛极富盛名的人。 杨延嗣很难想象,杨业一个武夫,是如何凑齐这么多名人的墨宝…… 总之,过程肯定不会太好…… 自古以来文武相轻,宋朝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加上国策重文抑武,文人更是把尾巴翘到了天上。 杨业一个丘八去找他们挨个求取字画,必定会遭到他们奚落和讥讽。 “七爷,您哭了?” 杨洪瞧见杨延嗣眼眶里有泪珠打转,贱兮兮的凑上前。 杨延嗣别过头去,喝骂了一句。 “滚!别多管闲事,快叫人收拾东西。少爷我下午还要去开封府办凭证。” 杨洪嘿嘿一笑,指挥着丫鬟仆人们开始收拾屋子,然后摆放杨延嗣的东西。 杨延嗣借此机会,丢下了众人,独自一人上了二楼。 二楼内摆设简单,靠窗的位置放置着一张书桌,桌前居然摆着一个精致的沙发。 杨延嗣也没料到,他当初为长乐坊开张设计的简陋沙发,如今居然已经开发出了精致的沙发了。 虽说跟后世的沙发无法媲美,但木制的托架,绒毛填充的软垫,真的得耗费不少心思。 房间内得摆设从中分为左右两侧,左侧临窗位置,摆放着两张长条沙发,沙发前摆放着一张矮几,矮几上有红泥小火炉,火炉旁边摆放着茶具。 右侧是一张宽大的拔步床榻,床榻上同样铺着厚厚的软垫。 在杨延嗣观察二楼摆设的时候,杨洪也贼兮兮的跟了上来。 “七爷,沙发这物件,是汴京城里最近兴起的,这物件最先出现在长乐坊,汴京城里的能工巧匠仿制了此物,坐着非常舒服。” “老爷为了定制这东西,亲自跑了三趟,花了近上万贯钱财呢!” 杨延嗣听到花了上万贯钱财,就知道老杨被人坑了。这玩意是从他手里传出去的,真正的成本有多少,没人比他更清楚。 不过,杨延嗣不会点破此事。在杨延嗣眼里,老杨的一片爱子之心,远超万万贯钱财。 …… 东院收拾妥当以后,杨延嗣在合理的摆放自己的东西。 杨洪颠颠的跑到主院去找杨业汇报这里的情况。 一进门,坐在圈椅上的杨业就瞪眼问道“怎么样?” 杨洪嘿嘿笑道“老爷,您是不知道,七爷瞧见了一楼的书画后,当场感动的都哭了,眼泪哗哗的。” 杨延嗣若是听到杨洪这话,一定狠狠揍他一顿。 你丫太夸张了吧? 然而,杨业明显对杨洪的描述很满意,眉开眼笑道“这小子知道我的一片苦心就好,别老觉得这府里只有他娘最疼他,我也很疼他的。” 杨洪附和道“老爷对七爷的一片苦心,七爷自然能够感受到。” 杨业开心之余,感叹道“老杨家出一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不容易。我宠溺他一些也正常。” “说起来这小子也够给我争气的……如今在这汴京城,他的名头比我这个当爹的都好用。” 杨洪点头道“七爷乃是文曲星下凡,名头大一点理所应当……” 杨洪说完,贼兮兮的凑到杨业面前问道“老爷,近一年来,上门为七爷说媒的媒婆那么多,您中意哪一家?” 提到这个问题,杨业明显有些踌躇,“这个……这个……我倒是挺中意呼延家那个丫头的,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杨洪说道“前几日,老奴出外采买,碰见了几个宫里的采办,听他们议论,说是清裕公主向陛下奏请,扬言要嫁给七爷……” “清裕公主……” 杨业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陛下同意了?” 杨洪回话,“据说陛下起初不同意,后来在潘贵妃劝说下,有些意动……” 杨业低着头,咬着牙,“老杨家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读书人,这要是当了驸马,读书还有什么用?” 杨业瞪眼,“潘影!我杨府跟你潘家无冤无仇,为何你要三番两次坏我儿前程……” 第0086章 殃及池鱼(为风惊绿大佬加更!) “老爷老爷,宫里有口谕,陛下传召。” 门口的家丁急匆匆跑进正堂,向杨业禀报。 杨业在佘赛花伺候下,穿上了朝服,随同宫里过来的宦官一起去皇宫。 杨业刚走,杨延嗣也出门了。 杨延嗣出门,冯林和马面非要跟着。这二人在杨府闲了一年了,无所事事,都快闲出病了。 一主二仆,去马圈挑了三匹快马,骑着赶往开封府。 杨家一门的户籍都在开封府管辖之内,杨延嗣要参加科考,就必须有开封府出具的凭证,以此证明他的身份。 快马赶到开封府,开封府外已经聚集了不少前来领取身份凭证,其中不乏豪门贵胄家的公子少爷。 甚至还有一些老者出现在人群中,瞧他们身上的配饰和衣冠,明显还没有功名在身。 开封府门口,两班衙役们站定,分别查验前来领取凭证的学子们户籍,确认是开封府户籍后,就会把人放进去。 杨延嗣走上前,递上了自己的户籍凭证。 为首的衙役查验完户籍凭证后,明显一愣。 “您是天波杨府的杨七公子?” 杨延嗣点头,“正是!” “请!” 杨延嗣在衙役带领下,进入到开封府大堂。 开封府大堂内,太子赵元佐高坐在橫匾额之下,身穿蟒袍玉带,面色阴沉。 判官吕端,坐在一旁的案几上,提着笔在为学子们开具凭证。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吕判官。” 赵元佐以太子储君的身份权知开封府,穿的就是花哨。 拱手见礼后,杨延嗣走向吕端。 吕端见到杨延嗣还是很开心的,站起身拱了拱手,道“杨七公子,许久不见,风采更胜从前。” 杨延嗣笑道“吕判官谬赞了,劳烦吕判官帮我出具科举凭证。” 吕端还未搭话,一直阴沉着脸保持沉默的赵元佐突然开口了。 “似你这等沽名钓誉,奸诈狡猾之辈,也配参加科考?” 杨延嗣闻言,端直火了。 “身为一国储君,殿下说话须得慎重。嗣虽人微言轻,却也忍受不了旁人诬蔑辱骂。” 赵元佐猛然站起身,指着杨延嗣咆哮道“孤会随意诬蔑你?开封府三位衙役发疯之事,你敢说跟你无关?” 杨延嗣瞪着赵元佐,寸步不让,“太子殿下可有证据?若有证据,嗣甘愿自缚双手,任凭你处置。” 赵元佐咬牙切齿,“孤若有证据的话,岂会容你逍遥法外!” 杨延嗣冷哼一声,“太子殿下既然没有证据,为何敢一言断定是嗣所为?难道太子殿下准备以势压人,逼迫嗣认罪吗?” 赵元佐沉声道“有为法度之事,孤断然不会做。” 赵元佐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纵然太子殿下没有证据,但敢肯定,此事必定和你有关。” 杨延嗣冷笑了一声,“原来太子殿下断案,全靠猜测……嗣今日算是领教了。” “你!” 赵元佐气结,瞪着杨延嗣。 吕端赶忙出来打圆场,“杨七公子,府尊近日身体不适,性情难免有些急躁,你别往心里去。这是你的凭证,三日后开封府北院解试,你记得准时前来。” 杨延嗣拿起凭证,头也不回的出了开封府。 “竖子也敢欺我,气煞我也。” 赵元佐气的把桌案上的东西全都推到了地上。 吕端苦笑道“府尊今日有些失态了。下官知道,魏王千岁被贬房陵,府尊心中不快。可是府尊不应该把气撒在杨延嗣身上。毕竟此子颇负盛名,一旦传出去了,对府尊的声誉不好。” 赵元佐一拳砸在案几上,“孤就是不明白,为何这世上奸诈狡猾之人活的滋润……” 赵元佐气愤道“先帝在时,待孤如亲子,最终却死的不明不白……如今三皇叔也被贬房陵……皇位真的那么重要,重要到让他不顾手足之情?” 吕端吓了一跳,左右瞧了一眼,发现大堂内只有他和赵元佐二人,才松了一口气。 “府尊慎言……” 赵元佐一想到赵光美临走之时派人给他送来的信件上的内容,气的就浑身颤抖。 他自小就跟赵光美的关系密切,赵光美也很少骗他,所以赵光美在信件里面写的内容他都信了。 赵光美在信件上说,他老爹为了帝位,用玉斧头劈死了先帝,现在又对他这个皇弟动手。 一点儿也不顾及手足之情。 信件中还说,赵光义背地里下毒,毒死了南唐后主李煜和吴越王…… 总之,信件中的内容半真半假,赵光美完全把赵光义描绘成了卑鄙阴险,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人。 以赵元佐刚正的性格,知道了这么多‘秘密’,焉有不怒的道理。 赵元佐发火,殃及了杨延嗣这一个池鱼。 赵元佐有多火大杨延嗣不知道,不过杨延嗣在出了开封府后,猜出来了赵元佐为何今日会如此失态。 杨延嗣记得,史料记载,赵元佐和赵光美叔侄二人交情莫逆。赵光美被贬房陵后,赵元佐就一直跟赵光义闹脾气,甚至为此还丢了太子之位。 对此,杨延嗣只能送上两个字‘愚蠢’。 对于赵元佐此人,杨延嗣谈不上有太多恶感,但也没有什么好感。 今日在开封府内的遭遇,杨延嗣并没有太在意。 赵元佐是一个方正的人,不会背后给他小鞋穿的。 不过,他爹的话,就不好说了。 赵光义召了杨业入宫,在偏殿里摆宴招待杨业,潘贵妃作陪。 酒过三巡,才过五味。 赵光义拉着杨业好一顿猛夸。 而且一直把话题往杨延嗣身上引。 杨业若是不知道赵光义的目的的话,或许还会上套,可惜在来之前,他已经了解到了皇帝召他入宫的目的。 老杨家好不容易出了个千里驹,杨业可不愿意把自家的千里驹送给赵光义骑着玩。 基本上,千里驹送到赵光义手里,最后都会被他养成废物。 所以,不管赵光义如何把话头往杨延嗣身上引,杨业都不理会,就是闷头吃东西。 杨业的想法很简单。 我可能说不过你,所以我什么都不说,你能把我咋地? 第0087章 你要跟我抢屏儿?(为风惊绿加更!) 赵光义终究脸皮太薄,没好意思光明正大的跟杨业说要把女儿嫁给杨延嗣。 赵光义不提,杨业就更不会提了。 酒足饭饱之后,杨业拍拍屁股就走了。 赵光义不好意思提,清裕公主又三番两次进宫闹腾。 最后还是潘贵妃为赵光义出了一个好主意。 潘贵妃的意思是把此事教给赵德芳,让赵德芳出面,在中间做一个牵线搭桥的人。 赵光义觉得潘贵妃这个想法非常符合他的心意,于是就召来了赵德芳,把这件事教给了赵德芳处理。 赵德芳答应的很痛快,出了宫门后,次日,备上了一份礼物就到天波杨府找杨业。 赵德芳对杨业很了解,所以根本不给杨业回绝的余地,一口气就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银屏孩儿已经到了婚配的年龄了,本王有意把她许配给贵府的七郎……” 赵德芳完全没有按照他答应赵光义的说法做。 他认为杨延嗣这匹千里驹交给皇叔赵光义有点浪费,还是他牵回家骑比较好。 这件事被刚从军中下值回家的杨延昭撞见了。 杨延昭当时就不依你了,当即提着他手里的素缨錾金枪,把准备出府应考的杨延嗣堵在了门口。 “七弟,你要跟我抢屏儿?” 杨延嗣近乎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 杨延嗣有点摸不着头脑,“六哥,你这刚升官就长脾气了?谁有心思去抢你家柴银屏。也只有你会觉得那个烫手的山芋是个宝贝。” 杨延昭一愣,吼道“既然你对屏儿没心思,为何八王爷说愿意把屏儿许配给你?” 杨延嗣推开了挡在面前的素缨錾金枪,没好气道“八王爷要做什么,是我能阻挡的吗?你若是真喜欢柴银屏,就去找娘帮你提亲。反正你和柴银屏也到了该成婚的年龄。” 杨延昭觉得有可能错怪杨延嗣了,他收起了素缨錾金枪,面色踌躇。 “我去跟娘说的话,娘会答应吗?”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背起行囊,边走边说,“你若是去求娘的话,有可能会成。你若是不求的话,也许等过几天,柴银屏就成你弟媳妇了。” “事先声明,我反正不喜欢柴银屏。爹和娘若是真答应了此事,到时候我就把她娶回来,然后在休了她。” 杨延昭一听这话,又恼了,“你不能这么对屏儿。” “到时候就由不得我了……” 杨延昭见杨延嗣已经不见了,咬了咬牙,下定决心,“我去找娘为我提亲,一定不能让屏儿嫁给七弟。” 杨延嗣出了东院,一路走到天波杨府正门口,就瞧见大哥杨延平和母亲佘赛花在门口等候自己。 杨延平接过了杨延嗣的背囊递给了佘赛花,佘赛花检查了一下,确认背囊里的东西都齐全。 “为娘今日特地把大郎叫回来,陪着为娘送你去赶考。” 佘赛花重新把背囊还给了杨延嗣,又说道“你爹爹本来想去送你的,结果八王爷到了府上,他抽不开身,所以只有为娘送你了。” 杨延嗣把背囊搬着放在马车上,笑道“从府上到开封府,不过几步路而已,孩儿能过去,何必烦劳娘您跑一趟?” 佘赛花伸出玉指,点了点杨延嗣的额头,“你今日去赶考,可是府里的头等大事,娘不亲自送你过去,怎么放心的下。” 佘赛花和杨延嗣上了马车,杨延平驾着马车向开封府方向走去。 马车上。 杨延嗣试探性问道“娘,八王爷到府上所为何事?” 佘赛花抿嘴一笑,“八王爷想招你为东床快婿。” 杨延嗣瞪眼,“爹答应了?” 佘赛花呵呵一笑。 “你爹有心答应,不过为娘给拒绝了。为娘记得你曾经说过,不考中进士,就不成婚。” 杨延嗣闻言,心中一颗大石头落下了。 别看他刚才在府里的时候,面对杨延昭多么不在意,事实上他心里最担心了。 柴银屏可是杨延昭的菜,若是被他给吃了,以后他们两兄弟就没办法和睦相处了。 再说了,他对柴银屏也没感觉。 “还是娘你睿智,其实……六哥对柴郡主才是情有独钟,若是被我抢了先,只怕六哥会恨死我。” 佘赛花橫了杨延嗣一眼,笑道“你们心里那点小九九,真当为娘不知道?六郎跟柴郡主眉来眼去许久了,娘都看在眼里,只是没说出来。” “为娘之所以拒绝了八王爷,也是因为六郎。” 杨延嗣闻言,立马献上了一记马屁,“娘您真是慧眼如炬。” “别拍马屁。”佘赛花瞪了杨延嗣一眼,“你六哥的事情,自有娘操持,用不着你瞎操心。” 佘赛花又道“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近一年来,娘可是收了不少求结亲的拜帖,你有没有瞧上的,跟娘说说……” 杨延嗣立马摇头,“娘,孩儿还小,再说了,孩儿已经立志,不中进士就不娶妻。” 佘赛花皱眉道“汴京城这么多姑娘,你总有中意的吧?你若是不想过早成亲,娘可以先去下聘,帮你订下。” 杨延嗣嘴角抽搐了一下,脑海里开始徘徊他接触过的女子们。 一个个身影从杨延嗣眼前闪过,唯有一人的身影能稍微引起他心神一丝浮动,但也仅此而已。 “娘,孩儿的婚事,交给孩儿自己处理可好?” 佘赛花坚定的摇头,“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定数。娘能够让你自己选,已经算是大度了,你别不知足。” “反正在你爹心中,已经有了中意的儿媳妇了……” 杨延嗣目瞪口呆,“不会是……呼延赤金吧?” 佘赛花愕然,“你怎么知道?”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演绎中,杨延嗣的正妻就是呼延赤金。 然而,演绎归演绎,现在的杨延嗣,心中对呼延赤金真的没啥想法。 感情这个东西很难说清,反正杨延嗣对呼延赤金没感觉。 “娘,七弟,到地方了。” 正当杨延嗣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外的杨延平喊了一声。 第0088章 送考 杨延嗣此次参加的州府举行的解试,又叫春闱。礼部举行的省试,秋天才举行,又叫秋闱。 也就是说,对于自己的婚事,他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可以考虑。 所以他还有大把的时间慢慢思量,不着急决定。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解试。 掀开马车幕帘,望着车门外的景象,杨延嗣有些发愣。 开封府北院门口用车水马龙来形容也不为过。 各色的学子们,在家人陪同下,准备入场。 学子们大多分成了两个区域,一个区域内的学子们皆是富贵人家出身,身上的穿着,配饰都显示着他们身份的高贵。 送他们来赶考的父母们也衣着华丽,不断的在他们身边驱寒问暖。 另一边区域的学子们就显得穿着贫寒了一些,粗布麻衣,布条束发,站在人群里有些拘谨。他们的父母大多也是乡下老实巴交的种田人,粗糙的大手搭在孩子的肩头,不断的叮嘱着。 在两个区域中间,还有一片区域,里面居然全部都是女子,一个个带着幕帘,在丫鬟们伺候下,盈盈站在那儿,似乎在等候什么人。 杨延嗣跳下马车,背上了行囊,对佘赛花说道“娘亲,您回去吧!已经到了开封府门口,孩儿会自行进去的。” 佘赛花盈盈一笑,“娘晚回去一会儿不打紧,等你进去了之后,娘再回去。” 杨延平在一旁帮腔,“娘,您就听七弟的回去吧!我替您在这里候着。” 佘赛花瞪了多嘴的杨延平一眼。 母子三人正在寒暄,一位粉衣纱裙,面带幕帘的女子盈盈走了过来。 粉衣纱裙女子盈盈下拜,“可是杨七公子当面?” 母子三人一愣,杨延嗣对着粉衣纱裙女子拱手施礼,“我就是杨延嗣。” 粉衣女子再次下拜。 “奴奴见过杨七公子。” 杨延嗣抱拳道“姑娘客气了。” 粉衣女子轻声道“今日杨七公子赴考,众姐妹们特来送考,祝杨七公子高挂桂榜,独占鳌头。” 粉衣女子话音落地,又向杨延嗣施了一礼。 “一曲相赠,希望杨七公子不要嫌弃……” 不等杨延嗣拒绝,场中的女子们缓缓凑到了一起。 长袖飘起,带头的粉衣女子檀口轻启。 “东风夜放……花……千……树……” 似梵唱,娓娓道来,声音婉约清扬。 众女齐唱,场面十分壮观,一下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球。 杨延嗣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只能傻傻的看着。 佘赛花面色复杂的对身边同样看傻眼的杨延平道“臭小子,年纪不大,倒是满风流的……” 杨延平吧唧着嘴,“岂止是风流……” 在开封府北院外的一处角落,马车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人,男的望着外面壮观的场面,小拳头捏的紧紧的。 “我何时才会有这般待遇?” 女子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这辈子都不可能了,这世上,也只有他一人才会有这般待遇。” 男子不甘道“我迟早也会有这种待遇的……对了,姐,你不是来送考的吗?怎么不过去。” 女子淡然道“不需要过去,在这里看着他,就已经足够了。” 男子问,“姐,你是不是喜欢七郎哥?” 女子沉默了一下,缓缓点头。 男子喜道“那你跟爹说了没有?” 提到这个女子愣了愣,“跟爹说过了,爹说若是杨延嗣能够考中进士,他就同意我们的婚事。” “七郎哥知道吗?” 女子摇头。 开封府北院另一头,一匹高头大马挡在了一架马车的前面,马背上的姑娘和马车里的姑娘,望着唱歌跳舞的女子们,皱着眉头,异口同声的骂了一句。 “骚浪蹄子!” 骂完之后,马车里的姑娘对马背上的姑娘喝道“呼延赤金,把路让开,本宫要去为杨七送考。” “呸!”呼延赤金坐在马背上啐了一口,喝道“亏你还是个公主,都不知道矜持一点。再说了,能为七郎哥哥送考的,也只能是我呼延赤金。” 二女对骂着,僵持在角落。 开封府北院门前,杨延嗣盯着众女载歌载舞,他在众女之间,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女子穿着一身绿衣罗衫,双眼一直都盯着他,从未离开过。 杨延嗣猜出了此女的身份,却没有叫破。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曲舞罢,众女齐齐下拜。 杨延嗣躬身施礼,感慨道“嗣何德何能,能得到诸位的厚爱……” 粉衣女子略微向前,笑吟吟说道“杨七公子言重了,能为公子歌舞一曲,是众姐妹心中最大的心愿。” 粉衣女子从丫鬟手上接过了一个荷包,荷包上绣满了小花朵,各色各样,煞是好看。 “这是众姐妹的一点心意,还望杨七公子收下。” 杨延嗣接过荷包,说道“诸位姑娘的厚爱,嗣受之有愧……” 粉衣女子浅笑道“公子若是觉得有愧,多来看看我们姐妹便是。” “嗣知道了。” “不许去!” “不许去!” 两道娇喝从杨延嗣左右两侧传来,然后就看到呼延赤金和清裕公主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杨延嗣摇头一笑,施礼道“赤金妹妹……清裕公主……有礼了。” 呼延赤金和清裕公主同仇敌忾的瞪着一众花街柳巷的女子们。 “好好考,等你出来,我就嫁给你。” 呼延赤金性格还是一如既往的火爆,这种话都能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清裕公主没有呼延赤金那么大大咧咧,她表现的还是比较矜持的,毕竟要顾及皇家颜面。 “七哥儿,科考在即,你要用心备考才对。若是喜欢看歌舞的话,我府上的歌姬伶人多得是,都是宫里调教出来的,远比她们好太多了……” 杨延嗣有些哭笑不得,略微施礼道“多谢两位厚爱。” 一旁观看的杨延平吧唧着嘴,羡慕道“七弟不仅风流,而且艳福还不浅啊!” p大家可能觉得这些女子们都太大胆了,古代的女子就应该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事实上这种说法是有误差的。在程朱理学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古代女子们的言论和行为管束还是很宽松的,大街上表白啥的都很正常。程朱理学出现以后,才是女子们的噩梦开始的地方,才有了严苛的极致的礼教让她们遵守。另外,别觉得花街柳巷的女子们送考有啥夸张的。北宋初期,超级大风月班头柳永去世的时候,场面比十里长亭还夸张。) 第0089章 科场 开封府衙前一幕,注定被在场所有人记住,而后传遍整个大宋,最后成为令人羡慕的佳话。 佳话的题目叫四女争夫还是红颜送考,目前不得而知。 时辰已到,开封府衙役们开北院正门,迎诸位学子。 门口负责盘查的衙役,检查了众人的户籍卡和考核凭证,两相对应,才会放人进去。 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防止他人代考。 入了门,后面有一排衙役负责搜身,动作很粗鲁,但学子们没人敢反抗。 轮到杨延嗣时,衙役们略微收敛了一些,毕竟大庭广众之下,对他不敬的话,传出去容易被打。 杨府、曹府、呼延府、公主府都有向他们传话。 搜过身,拿到了座位号牌,找指定的位置坐进去。 宋科举制度虽说没有明清时期那么苛刻,但考核的内容也很多。 分别试诗、赋、论各一首,策五道,治经帖十帖,墨义十条。 其中诗、赋、论三项最重要;帖经和墨义则是量大,耗费时间;制科中策问五道就显得没那么重要,所谓的策问,又叫时务策,唯有在明经科的时候才会被看重。 考生们全部入场坐定后,太子赵元佐站在高台上训话,一番训话后,开始发放试题。 杨延嗣拿到试题,翻开瞧了瞧,量确实够大,难怪要考核两天。 仔细审阅过了题目以后,杨延嗣决定先从帖经开始。 帖经类似后世的填空题,从《论语》中选择了一些经典的段落,掐头去尾,中间再抠掉一些。 而后,让学子们根据给出的提示,写出相应的段落。 对于应付帖经,杨延嗣表示无压力。 帖经有十题,也就是说杨延嗣基本上要根据提示写出十个相应的经典段落。 杨延嗣研磨提笔,草稿也不用,直接开始在卷面上书写。 “……君子去仁,恶乎成名……” 第一题,这句话是出自论语道德篇,意思是君子如果离开了仁德,又怎么能称之为君子呢? 解试出题人,一般都是州府的首脑,想必这题是出自赵元佐的手笔。 上来就论道德,这很符合赵元佐的人设。 杨延嗣胸有成竹,提笔写下。 “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 第二题。 “……诗三百……” “子曰诗三百,一言蔽之,曰思无邪……” …… 第五题。 “……道之以德,齐之以礼……” …… 第十题。 “……于从政乎何有……” …… 十题答完,一个时辰已过。 杨延嗣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晾干了试卷,而后开始答墨义。 所谓的墨义,就是古文注解,以及理解。 也是十题。 起首第一题, “子曰巧言令色,鲜仁矣。”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孔子说花言巧语,装出和颜悦色的样子,这种人的仁心就很少……’。 杨延嗣一看此题,就感觉到了恶意,很明显赵元佐是得知他会参加这一次的解试,才拿出了这句话。 摆明了恶心自己…… 赵元佐什么时候变小心眼了? 杨延嗣只是略微想了一下,便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开始答题。 杨延嗣写了一半,一上午时间就过去了。 有衙役在此时会热水,学子们泡上自己带的干粮点心,勉强吃一顿。 杨延嗣背囊里有提前准备好的蛋糕,以及一些小菜,就着馒头,吃的香甜。 佘赛花还细心为他准备了一壶酒,吃饱饭喝一口,别有一番风味。 “兄弟……” 一道呼喝声从隔壁号传了过来。 杨延嗣警惕,“干嘛?” 隔壁的声音再次响起。 “把你的酒给我喝一口,馋的慌……” 杨延嗣觉得有些好笑,考场上居然碰上了个酒鬼做邻居。 左右瞧了一下没人注意,杨延嗣把酒壶塞了过去。 隔壁的人慌忙夺过了酒壶,猛吸了一口,感叹道“一个时辰不喝,感觉浑身都没劲。” 隔壁的人把喝光的酒壶扔了过来,还给杨延嗣,“兄弟,你人不错,回头我请你去燕来楼喝酒……燕来楼的酒可是汴京一绝,一般人去都喝不到。” 杨延嗣收起了酒壶和碗碟,笑着回了一句,“我若愿意,这汴京城没我喝不到的酒。” 隔壁的人一听,来了兴致,“兄弟你还真能吹大话,改天一起出去,让我见识一下。” 杨延嗣提笔开始准备做题,顺嘴回了一句,“有缘的话,一起去,我要答题了。不陪你聊了……” 隔壁的人依旧喋喋不休,“这劳什子的题有什么好答的,一点难度都没有……” 杨延嗣不再搭理隔壁的酒鬼加话唠,开始认真答题。 赶到夜幕降临,杨延嗣才将十道墨义写完。 点上了油灯,随手写完了策问。 杨延嗣开始吃饭,隔壁的话唠又开始问他讨酒喝。 得知了杨延嗣已经没酒了以后,哼哼唧唧的睡过去了。 杨延嗣在考场无法入睡,周遭的呼噜声此起彼伏,感觉就是像在工地。 熬着夜,杨延嗣开始写诗、赋、论三篇。 三项的题目很有意思。 以忠勇为题,作诗一首。 以仁义为题,作赋一篇。 以道德为题,作论一篇。 赵元佐给的这三个题目很大,很广泛,所以也给了杨延嗣足够的区间发挥。 杨延嗣挑灯夜战,也有不少学子跟他一样,挑灯夜战。 临近天明,杨延嗣打好了草稿。 简单的用衙役们的凉水洗了洗脸,清醒了一下。 而后,开始誊抄在卷面上。 挺拔的瘦金体,在卷面上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字迹工整,卷面整洁。 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错漏之后,杨延嗣直接交卷了。 让杨延嗣惊愕的是,他隔壁那个打了一夜呼噜的家伙,居然拿着卷子,抢先他一步交卷了。 那个家伙似乎看到了杨延嗣,略微冲着杨延嗣点了点头以后,出了北院。 杨延嗣拿着卷子走到赵元佐面前,赵元佐都懒得看他一眼,也懒得跟他说话,直接把卷子递给了旁边的衙役糊名。 杨延嗣耸了耸肩膀,提上了背囊,出了北院正门。 “啪!” 刚出了门,一个巴掌拍在了杨延嗣肩头,吓了他一跳。 第0090章 邋遢…… 突然被袭击,杨延嗣下意识准备反击,手伸出了一半,僵直在半空。 他瞧见了偷袭者的面容。 一位邋遢瘦弱青年,一袭长袍用玉带胡乱束起,隐约能看见内衬下的胸膛,头顶的银冠左斜,胡须翘起,笑眯眯盯着杨延嗣。 “兄弟,昨日在科场内,愚兄喝了你的酒,说好回头请你喝酒的,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怎么样?” 杨延嗣略微向后移了三步,跟邋遢青年拉开距离。 邋遢青年自来熟的性格,杨延嗣很欣赏,可他身上的酒汗混合味,杨延嗣接受不了。 “兄台客气了,在下不善饮酒,恐怕要辜负了兄台的好意。” 邋遢青年一听杨延嗣这话,竖起眉毛,嚷嚷道“作为一个读书人,怎么会不善饮酒呢?你骗我,对不对?” 邋遢青年上前,大手揽住杨延嗣肩头。 “再说了,不会喝酒,你怎么会带酒去科场?你搪塞愚兄?你是不是看不起愚兄?” 杨延嗣嘴角抽搐了一下,移开了邋遢青年搭在他肩头的手。 “在下没有看不起兄台,只是从昨日到现在,未合一眼,困的厉害,想回家休息。喝酒之事,咱们改日再约。” 杨延嗣想离开,邋遢青年却挡在他身前。 “去吧去吧去吧……燕来楼的杏花酒,在别的地方真的喝不到的。” 提到杏花酒,邋遢青年口水都流下来了。 杨延嗣以为自己会发火,然后让这个自来熟的家伙滚蛋。 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罢了,随你走一趟。你喝酒,我找个地方睡觉。” 面对着这家伙一张笑嘻嘻的面孔,他实在生不出一点火气。 邋遢青年对汴京城远比杨延嗣熟悉,带着他七拐八拐走到了一座庞大的花楼前。 花楼足有四层,仅比皇城外最高的樊楼低一头而已。 四层花楼,上面披红挂花,从远处看,很喜庆。 雕栏玉砌,美人扶手。 花楼里的姑娘们,趴在栏杆上,伸着懒腰,不断的对街道上过往的商客抛媚眼。 身材硕状,声音尖锐的鸨母,脸上涂满了胭脂水粉,像是一个猴屁股,扯着嗓子站在花楼门口吆喝。 龟奴们在鸨母吆喝下,匆匆忙忙在接待客人。 邋遢青年一步三晃,走到鸨母面前,狠狠在鸨母胸膛上抓了一把。 “呸……苏少爷,您这是想捏死老娘。” 鸨母瞪着邋遢青年,没好气道“您这一天来三趟,也不找姑娘们陪着,就盯着杏花酒不放……咱们燕来楼可不是酒馆……” 邋遢青年抱着鸨母肩头,贼眉鼠眼道“谁叫你们这里的杏花酒比别人家酿的好喝呢!” 鸨母推开了他的手,橫了他一眼,“拍马屁没用,你这光喝酒不找姑娘,白白占着一个赚钱的地方。你给的那点酒钱,还不够老娘我打发叫花子用呢!” 邋遢青年贼兮兮一笑,“老鸨子,咱们打个赌,今个儿这杏花酒,你一定会让我敞开了喝的。” 鸨母冷哼一声,用手在脸上比划了一个土狗的造型。 “老娘今个儿要是让你喝到一滴杏花酒,老娘就是这个……” 邋遢青年腰板瞬间挺直,脸上的贱样儿一扫而空,侧开身,指了指远在十步开外正在打盹的杨延嗣。 “小爷我今个儿可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一个人……” 鸨母顺着邋遢青年所指一瞧,眼睛顿时瞪得老大,似乎是不相信眼前的事,又揉了揉眼睛。 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了四个字。 “杨七公子?!” 杨延嗣睡意袭身,没注意到有人为了喝酒,把他给卖了。 鸨母激动的抓着邋遢青年的胳膊,“谁都请不到的杨七公子,居然被您给拉来了?” 邋遢青年得意道“怎么样,让不让小爷进去?” 鸨母激动的说道“快请!快请!” “那……小爷我今日有没有杏花酒喝?” “您敞开了喝……” “你刚才不是还说,让少爷喝不到一滴杏花酒吗?” “汪汪……” 只要能请到杨延嗣到楼内一坐,燕来楼在汴京城的声望会立马大涨。 别说让鸨母学狗叫了,就是扮孙女,她也会照做。 鸨母领着杨延嗣和邋遢青年进了燕来楼,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句。 “有贵客~” 这一声尖叫,响彻了整座燕来楼。 杨延嗣抖了一个激灵,心头的睡意弱了几分。 “安排一间客房,我要休息一下。给他准备几壶酒,回头我结账。” 鸨母喜笑颜开道“杨七公子的吩咐,奴家自当遵从。随奴家上楼,奴家为您安排一个僻静一点的客房。” “那我呢?”邋遢青年探着头问。 有杨延嗣在,鸨母懒得搭理邋遢青年,随手拉过了一位龟奴,“你带这位公子去找个地方坐着,然后给上几杏花醉。” 说完这话,鸨母便不在搭理邋遢青年,一路陪着杨延嗣上了四楼,在拐角一间宽敞的客房停下了脚步。 “杨七公子,这里最为僻静,您在里面好好休息。有什么吩咐,您知会一声,奴家马上就到。” 杨延嗣略微拱手,“有劳了。” 鸨母一乐,“杨七公子真是知书达理。” 送走了热情的鸨母,杨延嗣关上房门,一头扎进了房内的床榻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在杨延嗣睡过去的同时。 杨七公子到了燕来楼的消息,也迅速传开。 燕来楼的姑娘们都沸腾了。 一个个争相跑到了四楼客房,在客房的窗户上捅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洞,而后隔着洞,争看杨延嗣。 时不时三四个小脑袋凑在一起议论。 “姐妹们,你们说,一会儿杨七公子醒了,会让谁去作陪?” “也许是我也说不定……嘻嘻嘻……” “就你,想得美。” …… 一众女子在杨延嗣客房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一位绿衣女子面带幕帘,同行的还有一位带着幕帘的中年妇女,鸨母点头哈腰的陪在她们身边。 走到房门前,瞧着叽叽喳喳的众女,绿衣女子嘴唇轻启,呵斥了一句。 “都滚!” 众女一瞧,都瞧出了绿衣女子的身份,没人敢在她面前放肆,一个个都匆匆离开了。 绿衣女子美目透过窗户上的小洞,盯着房间内床榻上安睡的杨延嗣。 “他什么时候会醒?” 鸨母听到了绿衣女子的问话,低着头,轻声道“老奴点了安神香,杨公子睡上四五个时辰才会醒。” 绿衣女子略微点头,说了一句。 “你下去吧!” 鸨母缓缓退走,并且一路上都叮嘱了楼内的人不许去四楼打扰。 绿衣女子站在房门前,玉手抬起,想推门,却又胆怯,僵在半空。 “想进去就进去吧……” 第0091章 苏太简 绿衣女子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敌不过心头悸动,推开了门,进入到房内。 中年妇人跟在绿衣女子身后进入到了房内,顺手关上了房门。 绿衣女子莲步微移,凑到了杨延嗣床榻前,瞧着床榻上他熟睡摸样。 玉手颤抖着缓缓探出,抚摸在了杨延嗣面孔上。 “瘦了,却也变得更俊俏了……” “香姨,你说前日送考,他明明在人群中一眼就瞧见了我,为何却对我不理不睬……” 听到绿衣女子呼唤中年妇人香姨,她的身份自然呼之欲出。 初醒! 相比于一年前的青涩,经过了一年的磨练,初醒明显变得更成熟更沉稳了一些。 身段拔高了,模样被幕帘遮着,但一双美目却勾人心魄。 香姨站在初醒身后,听到了初醒的问话,回道“大致是不想跟我们这些余孽们沾染上太多关系吧……” “余孽……”初醒凤目中闪过一道迷茫,“若是没有他,我们这些余孽也不会活的这么滋润,不良人的势力也不会发展的这么迅猛。” 香姨点头,“没有他当初送来的那些银两支持,我们确实没办法掌握汴京城里的一百三十家花楼。” “和一百三十家花楼相比,我更希望待在他身边。汴京城里有闺女的权贵,都想让他当东床快婿。我们的计划必须加快,我不想以后连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香姨面色有些为难,“自从借助咱们的银两发展起来后,那些水鬼们开始不安分了,命令过去了,他们也阳奉阴违。而且他们做事没有以前干净利索了,留下了许多首尾。” 初醒眼中闪过一道寒光,“等那件事查清楚了,就抛弃他们。别因为他们的愚蠢,把我们也葬送进去。” “关于杨家的那件事,也只是老鬼们随口一说,你怎么就当真了呢?” 初醒摇头,沉声道“我派人仔细调查过,他们说的有可能是真的。” 初醒抚摸着杨延嗣面庞,“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必须帮他查清楚……” 香姨点了点头,退出了房门,剩下了初醒一个人痴痴的守在杨延嗣的床前…… 杨延嗣这一睡,直到明月初升才清醒了过来,初醒却不见了踪影。 睁开了双眼,就瞧见了趴在桌前呼呼大睡的邋遢青年。 鼻头耸动了一下,杨延嗣在自己衣服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熏香味。 这种熏香似乎是女子才会用的…… 杨延嗣猛然间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确认了身上的衣服没有被动过后,才放下了心。 两世加起来,保存了近三十年的童男之身,他可不想糊里糊涂被人拿走。 下了床,杨延嗣趴在房门口吆喝了一嗓子,立马有一位侍者出现在他面前。 “之前有没有女子来过我的房间?” 侍者回道“鸨母进去过几次,见公子在熟睡,就退出来了。” “给我打一盆清水,我要清洗一下。然后再给我准备一桌酒菜。” 侍者听到了杨延嗣的要求,立马下去办。 一会儿时间,酒菜和清水都送了过来。 简单洗漱了一番后,杨延嗣停着饿扁了的肚皮开始吃了起来。 斟上了一杯酒,喝了一口,吧唧了一下嘴。 酒的度数很轻,有一股淡淡的杏花香,味道很特别,很好喝。 “极品杏花醉……” 趴在一旁桌上熟睡的邋遢青年闻到了酒味后就苏醒了,凑到了杨延嗣面前,望着酒壶流哈喇子。 见杨延嗣自顾自的自斟自饮,不搭理他,邋遢青年就喋喋不休道“真是没天理,凭什么你到了燕来楼,她们就好酒好菜招待着,小爷我到了这里,就不被待见。” “给我喝一口……” 邋遢青年想抢,却没抢到。 “没你的份儿……” 眼看着极品好酒被杨延嗣一口口灌进肚子,邋遢青年急的抓耳挠腮。 “杨七兄弟,我知道错了!我承认我一早就猜出了你的身份。生拉硬拽着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借你的面子,在这里讨酒喝。” 杨延嗣鄙夷道“你好歹也是个读书人,为了酒,出卖我。” 邋遢青年拉着杨延嗣的手,不让他喝酒,“兄弟,酒就是我的命根子,为了喝到好酒,把我自己卖了都行。” 杨延嗣怕了他了,把酒塞给了他,“你这么贪酒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邋遢青年抱着酒壶狠狠灌了一口,瞪着眼睛畅快道“好酒……” 一壶酒一口气灌进肚皮,邋遢青年舒服的直哼哼。 “兄弟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爱好……要是不让我喝酒,肚子里的馋虫能咬死我。” 邋遢青年感叹道“要是能跟着你一辈子混酒喝就好了……要不这样,等我考中了状元,受了官,你随我一起,给我当个副手?” 杨延嗣差点被这货气笑了,“春闱还没有放榜,你连功名都没有,凭什么一口咬定自己能当状元?” 邋遢青年大大咧咧道“科举就是那么回事,考个状元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咱能不吹牛吗?” 邋遢青年瘫坐在圈椅上,懒洋洋道“你就备好好酒,跟在我身后仔细瞧好了……”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纵然让你走了狗屎运,中了状元,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我给你做副手?” 邋遢青年乐呵道“对赌如何?我比你名次低的话,我给你当副手……” 杨延嗣摇头,“没兴趣……” 邋遢青年咕哝道“你这人真没趣……”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邋遢青年凑到了杨延嗣身边,“咱们两个算是朋友了吧?” 杨延嗣瞧了他一眼,一脸嫌弃,“不算……” “为什么?” 杨延嗣淡淡道“在你眼里,只有酒,没有朋友……而且我都不认识你,凭什么要跟你做朋友……” 邋遢青年瞪眼,“你必须跟我做朋友,只有成为了你的朋友,跟着你,就能喝到好酒……” 杨延嗣黑着脸,“这算什么逻辑?” 邋遢青年说道“以你在汴京城花楼里的名声,去哪里人家不好酒好菜招待你?” 杨延嗣无言以对。 邋遢青年挺着胸膛道“记住了,以后我苏太简,就是你杨延嗣的朋友……别人问的时候,千万记住这么说。” 听到邋遢青年的名字,杨延嗣喷出了口中刚喝的水。 第0092章 阴差阳错 “苏太简……太简是你的表字,易简才是你的名字吧?” 杨延嗣试探性问道。 苏易简灿灿一笑,“你说的没错。” 杨延嗣有种三观被颠覆的感觉,眼前这个邋遢的家伙,居然真是苏易简。 眼前这家伙真的能够力压寇准、王旦、李伉、冯拯等,夺下大宋开国以来,第一届龙虎榜的状元头衔? 眼前的这个家伙真的能够在入仕后,一路高歌猛进,仅用了十三年,就坐上大宋宰相的位置? 杨延嗣有种被历史欺骗了的感觉。 同时,杨延嗣也意识到了一个言重的问题。 苏易简和他一起参加的春闱,那么也很有可能和他一起参加秋闱。 换而言之,他有可能撞上了大宋开国以来,第一届龙虎榜。 所谓的龙虎榜,指的就是同一届科考中,出现许多以后能够成为大佬的人。 比如上面提到了寇准、王旦等人,以后都会位列参知政事,挂上宰相的头衔。 这一届秋闱,有可能碰到这些以后的大佬。 杨延嗣不仅没用避开的心思,反而心中升起了一丝豪气。 万类霜天竞自由。 真要在科场上碰见了,杨延嗣不认为自己会落榜。 而且,和这么多人杰同场竞技,也不失为一件快事。 “兄弟,想啥呢?在哪儿愣了半天。” 苏易简见杨延嗣愣神,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杨延嗣回神,盯着苏易简,“我只是没料到,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才子苏易简。” 苏易简吧唧了一下嘴,“我那点小名气,根本就没办法跟你比。” “不提这个了,我们喝酒……” “好!” 知道了苏易简的身份后,杨延嗣收起了轻视之心,似苏易简这种人杰,值得他结交一番。 二人在房内,谈天说地,边喝边聊,一直到了天亮。 杨延嗣辞别了苏易简,回到了天波杨府。 杨府内,佘赛花得知了杨延嗣回府,立马吩咐婢女们准备热水,让杨延嗣好好洗漱了一番。 杨业围着杨延嗣洗澡的房间转圈圈,几次想张口问杨延嗣考的如何,最终还是憋回去了。 …… 杨延嗣躺在热水里舒服的直哼哼的时候,赵元佐带着开封府所属的官员们在夹紧批阅考生们的卷子。 一行十九人,加班加点,忙活了一天,批阅完了所有的卷子。 阅卷以后便是推举,毕竟拥有定名次主导权的赵元佐,没有那么多闲时间去挨个瞧每个人的卷子。 他会在各位阅卷官员们推举出来的卷子里,选定一些好的,然后定出名次,放榜出去。 “开始推举吧!” 赵元佐坐在首位,说了一句。 吕端手捧着一份卷子,出列,“下官推举这份卷子,这位学子的文章可谓上乘。诗赋也颇具文采,是一位难得的人才。” 赵元佐伸手,取过了卷子,仔细一瞧,点头道“文章写的确实漂亮,文采卓越,言之有物。暂定为头名……” “府尊且慢。” 礼曹和吏曹主官出列,手里各捧着一份卷子。 礼曹主官躬身道“下官以为,我手上的这一份卷子当为头名。此子文采飞扬,诗和赋皆是难得的佳作……” “不然……”吏曹主官捧着他所推举的卷子,说道“下官以为,我手里的这份卷子才是头名,此子不仅文采过人,言之有物,最难得的是他的书法,别具一格,自成一派。” “呈上来。” 二人将卷子递到了赵元佐面前。 赵元佐审视了一番后,盯着礼曹主官推举的卷子,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这怕是杨延嗣的卷子吧?! 从上面颇具文采的诗赋,赵元佐心里断定礼曹推举出的是杨延嗣的卷子。 汴京城里谁人不知,杨延嗣诗才高绝,无人能及,也唯有他才能做出好的诗词。 三份卷子里,以这一份的诗才最佳。 赵元佐冷哼了一声,他虽说不至于小心眼到打压杨延嗣,让其落榜,但降一降他的名次还是可以做的。 毕竟,他一直觉得杨延嗣不顺眼。 “此子诗赋确有过人之处,然,文章写的很平淡,通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言之无物,就定为最后一名。” 赵元佐拿着另一份卷子,瞧着上面的挺拔如骨的字,颇为欣赏。 “这字果真自成一派,如竹如骨,挺拔俊秀,文章也写的不错,关于道德二字阐释的淋漓尽致,言论让人耳目一新,就定他为头名了。” 赵元佐捧着卷子,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份卷子的欣赏。 “你们再瞧瞧,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好文章……” 众位属官开始七嘴八舌的推荐,一会儿时间,推举出了一百零三份卷子。 赵元佐查漏补缺,又从罢落的卷子里,挑出了五份他认为还不错的。 一共凑了一百零八份。 “今科解试,开封府录取学子一百零八名。启封,誊名!” 赵元佐亲自揭开了他最欣赏的那份卷子的糊名处。 他想知道自己点的头名究竟是谁…… 缓缓掀开,卷子主人的名字出现在了赵元佐眼前。 赵元佐一下愣住了。 怎么会…… 怎么可能…… 怎么会是杨延嗣?! 赵元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份他最欣赏的卷子,居然出自杨延嗣之手。 赵元佐觉得脸颊烧的慌,他明明有心让杨延嗣吊榜尾,到最后杨延嗣居然混到了头名,还是他钦点的。 “嘭!” 赵元佐一拳捶在了杨延嗣的卷子上,恶狠狠骂了一句。 “该死的……” 吕端伸长脖子瞧了一眼,瞧见了卷子上杨延嗣的名字后,就明白为何赵元佐会发怒了。 略微沉吟了一下,吕端试探的问道“府尊……可是要调换一下头名的名次?” 赵元佐瞪眼,“孤对杨延嗣有怨不假,但绝不会滥用职权,假公济私。” 赵元佐咬着牙,沉声道“既然定了,就如实发榜……” 扔下了这句话,赵元佐也没心思待下去了,气哼哼的离开了北院。 赵元佐的想法没有几个人能理解,北院内的开封府属官,没时间去安慰他。 他们正在加紧誊抄姓名,准备放榜。 第0093章 放榜 翌日,清晨,开封府外。 一大早刚睡醒,杨延嗣就被杨业赶起来前来看榜。 曹玮和杨延昭今日不当差,也陪着杨延嗣前来看榜。 三人到了开封府门前,前来看榜的人已经人山人海,吵吵嚷嚷声络绎不绝,宛如一片菜市场。 人群外围搭建着几个凉棚,凉棚里有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带着儿媳妇在卖浆水。 三人寻了一个棚子坐进去,叫了三碗浆水,一碟子浆水菜。 一口浆水下肚,酸酸的。 “七弟,你有几成把握能考中?” 杨延昭对浆水没兴趣,用筷子夹起了浆水菜,塞进嘴里咀嚼着。 杨延嗣浅酌浆水,笑道“上榜的话,应该是十拿九稳,关键就看考第几……” 杨延昭泼凉水,“万一没考中呢?” 曹玮在军伍中待了一年多了,难免沾染上一些军伍的习气,说话彪呼呼的。 “他们敢不取中七郎哥,咱们就带兵杀进去,砸了开封府衙门。” 杨延嗣橫了曹玮一眼,“砸了开封府衙门,口气倒是不小,你那个当枢密使的爹也不敢这么干。” 曹玮挠了挠头,“我就那么随便一说,主要是为了七郎哥你加油鼓劲。” “这种油以后还是少加,加多了容易翻车。” 曹玮眨巴着眼睛,“怎么会翻车,车轱辘上的油加的越多,不是越稳当吗?” 两个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杨延嗣懒得跟曹玮解释。 “杨七兄弟,来的够早的啊!” 苏易简邋遢的身影出现在三人面前,顺势坐在了桌前,拍了拍桌子。 “婆婆,上一碗浆水。” 卖浆水的婆婆笑呵呵的应了一声。 “这就来……幼娘,给公子沏一碗浆水。” 杨延昭和曹玮两人一起盯着苏易简,问杨延嗣,“这谁啊?你朋友?” 杨延嗣笑道“算是吧!” 苏易简一听这话,顿时不干了,嚷嚷道“什么叫算是吧,根本就是朋友,前天夜里咱们还在燕来楼喝酒聊天来着。” 曹玮瞪着眼,“七郎哥,你去燕来楼耍了,怎么不带我?” 杨延嗣耸了耸肩膀,“某人想打着我名号去讨酒喝,非拉着我一起去的。” “下次一定要带上我。” 曹玮义正言辞。 苏易简嘿嘿笑道“等什么下次,一会儿看完了榜,咱们就一起去。” 杨延昭插话,“七弟,看完榜就回家,爹还等着你回家报喜呢。” 苏易简吧唧着嘴,“兄弟,报喜这种事,差一个家丁回去就行了。我们出去庆祝一番不好吗?” 杨延昭思量了一下。 “我得跟着去,盯着你们。” 苏易简大喜,拍桌叫道“爽快!” “放榜了!放榜了!” 围观在开封府门前的学子们突然大叫了起来,然后簇拥着向开封府门前挤过去。 开封府中门大开,两班衙役鱼贯而出,站在左右两侧,挡开了簇拥的人群。 一位身穿官衣的从八品功曹,手提着一卷榜文,缓缓走到了众学子面前。 高喝了一声。 “庚辰,太平兴国五年,春闱论才大典,解试,取士一百零八人。” “张榜!” 喝声落地,两位衙役从功曹官手中接过了榜文,高悬在开封府门前。 学子们蜂拥了过去,在上面寻找自己的名字。 曹玮有些好奇的盯着稳坐不动的杨延嗣和苏易简二人。 “你们怎么不去看榜?” 苏易简漫无条理的伸了个懒腰,“头三名还没用贴出来,不着急过去。” 曹玮瞪眼,“你自信可以中头三名?” “囊中之物。” 曹玮鄙夷,“吹大气,七郎哥能中头三名,我信,你这样的中头三名,我一点儿也不信。” 苏易简耸肩,“拭目以待。” 随后,两手枕在脑后,闭眼假寐。 看帮的人群中不时爆发出一阵喧嚣声。 “我中了!我中了!” 一群乞丐扑到喊中了的那个学子面前,恭贺词一堆一堆的说出。 学子豪迈的从袖子里抓出一把铜钱,撒在地上。 “爷今个儿高兴,赏你们的。” 乞丐们欢喜的在地上捡铜钱,嘴里还不忘感谢。 “谢大爷赏……” 有意气风发的,也有垂头丧气的。 些许学子们在榜上寻找了许久,也未曾找到自己的名字,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到父母身旁。 杨延昭见不断有人在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有些坐不住了。 “我去瞧瞧。” 杨延嗣摇头一笑,并没用阻止。 一炷香时间后,杨延昭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七弟,榜上没用你的名字。” 杨延嗣指了指开封府大门口,“来了。” 顺着杨延嗣所指望去,却见开封府判官吕端,高举着一张榜文,也没用那么多话,说了一句。 “张榜!” 而后,榜文递给了衙役。 衙役们挂上了榜文。 榜上书写着三个名字。 “开封杨延嗣!” “浚仪苏易简!” “陈留李云龙!” …… 曹玮看过了榜单,欢呼了一声,“七郎哥,你中了,头名,头名。以后你就可以自称解元了。” 宋科举制度,仅有三级考试,解试、省试、殿试,并没用明清时期的童子试,所以解试中举的头名,可称呼为解元。 明清时期州府试后的解元之称,也是沿袭了宋科举中解试头名的称呼。 杨延昭很激动,拉过了一个府兵,塞给了他一锭银子。 “速速回府报喜,七少爷高中解试头名。” 府兵大喜,收了银子,跃上了马背就狂奔向天波杨府方向。 曹玮也反应了过来,拉过了一个仆从,“赶快回去给我姐姐说一声。” 仆从领命,一样跨上了马背,匆匆离去。 杨延嗣和苏易简望着榜单,一脸意外。 杨延嗣没料到,他居然能够得取头名。 苏易简意外的是,原本属于他的头名,居然落在了杨延嗣头上。 良久过后,苏易简长出了一口气,“杨兄弟,我的头名被你夺去了。我不甘心啊!” 杨延嗣笑道“我请你喝酒,汴京城里的酒,随便你挑。” 苏易简嚷嚷道“别高兴的太早,省试和殿试,我必定要压你一头。” 显然,苏易简心里并没用他表面上表现的那么轻松。 不然,他怎么可能连杨延嗣要请他喝酒这种事都先不在意。而是纠结于名次…… 第0094章 樊楼 春风得意马蹄疾。 四人挎在马背上一路快马加鞭赶往燕来楼。 路赶了一半,一匹宝马横冲直撞的出现在了四人面前。 “小妹恭祝七郎哥哥高中解试头名。” 呼延赤金伏坐在马背上,香汗淋漓。 杨延嗣四人勒马,杨延嗣微微抱拳,“多谢赤金妹妹。” 呼延赤金抹了抹额头的香汗,甜甜一笑。 “七郎哥哥客气了,你们这是准备去庆祝一番吗?能带上我吗?” 杨延嗣四人对视了一眼。 “这……” 带一个女孩子去青楼,这种事儿杨延嗣干不出来,也不敢干。 他若是今天带呼延赤金去了青楼,明天呼延赞就会冲到杨府,活剥了他。 有心拒绝,可是瞧着呼延赤金布满香汗的俏脸,杨延嗣又不忍心。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杨延嗣小声问苏易简三人。 苏易简咬牙切齿道“那就去樊楼,反正我今日非狠宰你一顿不可。” 杨延嗣略微点头,回首对呼延赤金说了一句。 “一起吧!去樊楼。” 呼延赤金闻言满心欢喜,约束着雪白的马儿凑到了杨延嗣身边,和杨延嗣并驾齐驱。 朝前走了十几步,就听到了背后传来了一声雷响般的呼喝声。 “小妹,七郎兄弟,你们等等我。” 循声望去,就瞧见呼延达挎在一匹马背上,匆匆赶来。 杨延嗣五人等候了一下,等到呼延达赶了上来。 “小妹,你都不晓得等等我。” 呼延达一脸埋怨的瞧着呼延赤金。 呼延赤金高昂着小脑袋,“谁让你选了一匹这么慢的马。” 呼延达冲着呼延赤金,并没用继续跟她互怼。 约束了一下胯下的大肥马,略微抱拳笑道“七郎兄弟高中解试头名,兄弟特来相庆。” “客气了,一起去樊楼吃酒吧。” 一下子,五人的马队扩充到了六人马队。 一路前行,眼看到了樊楼门口了,两顶软轿挡住了杨延嗣一行的去路。 杨延嗣到时,轿帘掀起,两道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恭祝七郎弟弟高中解试头名,姐姐特地前来祝贺。” “七郎,摆酒庆祝怎么能不叫我,太不够意思了。” 一个大大咧咧,一个温润婉约。 显然,两人都派人注意着杨延嗣的动向。 大大咧咧的自然是清裕公主,清裕公主摆脱了搀扶她的宫女,走到杨延嗣面前。 杨延嗣一行人跳下马背,杨延嗣抱拳道“清裕姐姐和琳儿姐姐能前来相贺,是嗣的福气。” “哼!” 呼延赤金皱了皱小鼻子,显然不满意。 曹琳盈盈下拜,“七郎弟弟客气了。” 不得不说,一年不见,曹琳出落的越发美丽动人了,她本就是一个美人胚子,张开之后,身段和模样远胜从前一筹。 难怪往后有好几位皇帝都会立曹家的女人为后,这里面除了政治因素外,长相也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 呼延赤金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装模做样的骚浪蹄子。” 这里面有对清裕公主的怨气,也有对曹琳的怨气。 大家似乎都了解呼延赤金的脾气,并模样跟她计较。 一行人连觉进入到了樊楼。 樊楼内的装饰很豪华,宏伟典雅,处处透着高昂的贵气,就连楼里的伙计也是仰着头看人。 即便是面对杨延嗣这位解试头名,名动汴京的大才子,依然平平淡淡。 “几位客官,可是要订楼上雅间?” 伙计是个明眼人,认出了几人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安排他们在楼下和其他人一起用餐。 清裕公主明显是常客,嚷了一句,“鲤鱼阁……” 伙计闻言,面色有些为难,“几位客官,鲤鱼阁内有客人,隔壁的春雨阁空着,不如您几位去春雨阁?” 清裕公主瞪眼,“本宫就是瞧上了鲤鱼阁这个名头,你让里面的人给本宫搬出来。” 清裕公主都自称‘本宫’了,伙计也不敢装作不认识,苦笑着说“殿下,您就别为难小人了。鲤鱼阁的客人,小人得罪不起。” 清裕公主凤目橫立,“那你就得罪的起本宫?” 杨延嗣出来打圆场,“春雨阁就春雨阁吧,你就别为难他了。” 清裕公主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再开口,显然是听了杨延嗣的话。 伙计拱手作揖,“多谢杨公子为小子解围,您们楼上请。” 一行人上了楼,进入了春雨阁。 春雨阁内的装饰和外面的大相径庭,处处透着春天万物生机勃勃的气息,盆栽的花草树木摆放在每一个角落。 从临街的窗户望出去,能瞧见外面的金水河,河畔的垂柳依依。 呼延赤金拉着杨延嗣坐在了他左侧,清裕公主不甘示弱的挤到了杨延嗣右侧,两人把杨延嗣夹在了中间。 曹琳并没有跟二女争抢,而是盈盈坐在了杨延嗣对面。 苏易简坐定后,拍着桌子叫嚷着让小二上好酒。 “客官,鄙店内最好最烈的酒,是从辽邦传过来的梨花白。一壶三十两。” 苏易简瞅了一眼杨延嗣,见杨延嗣似乎不在意酒价的高低,顿时豪气丛生。 “先给我来十壶,润润嗓子。” 酒菜很快被端上来了,众人行酒令、投壶等等小游戏开始玩的不亦乐乎。 杨延嗣众人玩的爽的时候,却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杨业脸很黑。 杨业从府兵口中得知了杨延嗣高中了解试头名后,欢喜的都快找不着北了。 他立马吩咐佘赛花亲自下厨却做了一大桌子菜,然后又准备了三牲头颅,准备祭祖。 除了杨延嗣和杨延昭以外,家里剩下的其他人都被他召集到了正堂内,坐在桌前等待杨延嗣归来。 只是他没想到,等了半晌,连跟毛都没等到。 杨业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啪!” 大手拍在了饭桌上,力道很足,整个饭桌都在轰隆作响。 “杨洪!” “老奴在!” “府上的护卫都派出去,找到那个逆子,把人给我带回来。” 杨洪犹豫,“若是七爷不肯回来呢?” 杨业瞪眼,“绑都得给我绑回来。” “这是军令!” 军令如山! 杨洪不再迟疑。 “诺!” 第0095章 人命如草芥 杨业令下,杨府内上百名曲部倾巢而出,由此可见杨业愤怒到了何种地步。 尚在樊楼内饮酒作乐得杨延嗣,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 清裕公主提议行酒令,一轮过去,杨延昭、曹玮、呼延达三人喝了不少,杨延嗣等人却滴酒未沾。 曹玮不服气,哇哇大叫,“你们这是在欺负人,明知道我们文采没你们好。” 曹琳瞪了他一眼,“平日里叫你多念一些书,你自己嫌烦,自己不读书,就别埋怨别人文采好。” 曹玮嚷着,“反正我不管,我不服。来玩投壶,我一定要把你们杀得片甲不留。” “善。” 众人应下了曹玮得提议,取了一个花,摆放在了春雨阁正中,人手一枚一尺长得短箭,箭头去掉了,缠着白布,增加重力。 “我先来。” 曹玮踊跃走到案几前,提着短箭,瞄准花。 甩手。 箭矢飞奔而出。 “咣当~” 箭矢撞在花边缘,掉落在地上。 曹玮瞪大眼,“这不可能?!” 咬了咬牙,回头盯着杨延嗣等人,恶狠狠道“手滑了,下一轮一定射中。” 曹琳捂嘴浅浅一笑,捻起短箭,素手一扬,抛了出去。 箭矢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弧,咣当一声投入到了中。 呼延赤金和清裕公主不甘示弱,先后投中。 她们三个姑娘家的,整日里也没有其他可玩的,因此把投壶这种闺阁游戏练习的很纯熟。 呼延达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随手一扔。 “别进……别进……” 曹玮试图用意念去控制呼延达的箭矢,奈何他没有特异功能,只能看着呼延达的箭矢投入到壶中。 临了,呼延达还挠着脑袋,一脸懵逼的说了一句。 “随手一扔就进去了?我还以为不中,会有酒喝……晦气。” 这种装逼的话,对曹玮造成了一万点暴击。 曹玮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冲上前去掐死呼延达。 杨延昭紧接着呼延达后面,同样投中了。 苏易简可是投壶的高手,他甚至连座位都没离开,扬手一抛,短箭入壶。 杨延嗣压轴,手里捏着短箭。 曹玮得意洋洋道“七郎哥你平日里都不玩这些游戏的,肯定投不中……” 杨延嗣略微点头,“确实没有玩过……” “嗖~” 话音落地,杨延嗣投出了箭矢,奇妙的是,箭矢同样砸在了花上,偏生一个倒栽葱投入到了壶里。 纯属运气…… 这却把曹玮气的不轻,他提议投壶的,却只有他一个人没有投中。 “我们这里七个人投中,只有你一个人没中,你可要喝七杯哦?” 呼延达扯过一个酒壶,凑到曹玮面前,奸笑了一声。 没看出来,呼延达这货看起来忠实憨厚,没想到居然也是个腹黑的主。 曹玮气哼哼的坐在案几上,抱着酒壶灌了一口,突然停下了。 “你们有没有听到哭声?” 曹玮竖起耳朵,瞪着眼睛,问了一句众人。 呼延达叫嚷着,“你是不是喝不下去了,才找借口推脱,男子汉大丈夫痛快一点儿行不行,别学女人的这些手段。” 曹玮辩解,“真的……还是一个女孩子的哭声。” 杨延嗣等人静了下来,仔细聆听,确实听到了女孩子的哽咽声。 曹琳耳朵尖,听了一会儿后,开口道“似乎在隔壁……” 曹玮扔下了酒壶,自告奋勇,“我去瞧瞧……” 杨延昭阻止,“别多管闲事。” “怕个球……” 曹玮确实有天不怕地不怕的资本,他老爹曹彬官至枢密使,已经坐到了武官的巅峰,论爵位,曹彬拥有灭国之功,爵拜鲁国公,而且头上还挂着检校太师的头衔。 检校是一个加衔,并非正职,却有行驶所加头衔权力的资格 宋初时期,许多功臣头上都挂着检校太师、太保、少保、侍中等名头。 总之,在大宋朝堂上,曹彬是不输于宰相赵普的大佬。 有个大佬做爹,曹玮行事自然肆无忌惮。 曹玮杀出房门后,一会儿时间,杨延嗣等人就听到了一阵争吵声。 “过去瞧瞧吧……” 曹琳有些不放心,开口提议。 杨延嗣点头答应了。 一行人连觉走到了争吵声传来的地方。 到了之后一瞧,就看见曹玮正双手叉腰,站在鲤鱼阁门前骂街。 “你们一群狗娘养的东西,一个好好的女子,被你们折腾的连人形都没了。” 和曹玮对骂的,为首的一个人,杨延嗣认识,正是在大庆殿里见过,潘府的潘豹,在他身边跟随着一众狗腿。 王吉就是这些狗腿中的一员。 潘豹冷笑着,盯着曹玮,“曹家小子,你是不是有点管的太宽了。这女人是老子花银子买回来了。爷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就算折腾死了,也与你无关。” “畜牲!” 清裕公主三女,隔着门缝瞧见了鲤鱼阁里女子的惨状,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 杨延嗣抬眼向里面瞧了一眼,眉头也皱起来了。 在鲤鱼阁内的女子,看身段,年龄应该不大,十四岁左右,浑身脏兮兮的。面容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看不清处。 鬓角似乎被酒壶砸破了,血糊了一脸。 身上的衣服被撕的东缺一片,西缺一片。 四肢着地,在地上爬着,一个少年人骑在女子背上,用一根马鞭抽打她。 在女子嘴里,吊着一根腰带,腰带的两头拽在少年人手里。 “贱人,快给老子爬,快……快……快……” 少年人扬起手里的马鞭,嘴里叫嚷着,不断的抽打。 女子咬着腰带,嘴里带着哭腔和嘶吼。 苏易简已经看不下去了,冲上前去大吼大叫。 “你们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快快放开她……” 话音落地,苏易简要冲进去救人,却被潘豹一脚踹倒,在地上滚了一圈。 杨延昭赶忙上前,扶起了苏易简。 清裕公主和呼延赤金想冲上去理论,却被杨延嗣拦住了。 “我去吧!” 杨延嗣面无表情,缓缓走到了潘豹对面,制止了正在骂街的曹玮。 “你们这是造孽,还是把人放了吧。” 潘豹早就瞅见了杨延嗣了,他一直在等待杨延嗣出面。 如今杨延嗣出现在他面前,他显得更加张狂。 “哎呦……这不是闻名汴京的杨七杨大才子嘛!” 潘豹狂笑着,“你想救这个小贱人?也行,只要你杨大才子跪在我面前,叫我三声爷爷,我就放了她。” 第0096章 干! “大胆!” 清裕公主娇喝了一声,移步上前,站在了杨延嗣身边。 潘豹扫了一眼清裕公主,并没有在乎她公主身份。他姐姐在宫里可是仅次于皇后的贵妃,而且比清裕公主要受宠。 “公主殿下,你还是好好在宫里待着去做刺绣。陛下似乎对你们这些无所事事的皇子公主们很不满,已经让贵妃娘娘帮助皇后娘娘监管你们了。” 这是红果果的威胁。 潘影已经入了宫,成了皇家一员,潘豹可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直呼姐姐之类的称呼。这可是违制的,被言官逮住参他一本,有他好受的。 然而,即便他不提姐姐这个称呼,大家也知道他口中的贵妃娘娘是谁。 “你!” 清裕公主气的浑身颤抖。 杨延嗣抬头,冷冷的盯着潘豹,“你觉得我是在求你?” 潘豹收起了脸上的狂笑,侧阴阴瞪着杨延嗣。 “怎么,你还想强抢不成?” 杨延嗣撸了撸衣袖,淡然道“有何不可?” 潘豹往前走了一步,冷声道“爷倒是要瞧瞧你怎么抢?” 杨延嗣冷笑道“你真是不知死活,你刚才打的哪一位,可是今科开封府第二名的士子。你觉得这事传出去,潘府能迎接士林的怒火吗?” 潘豹一愣,咬了咬牙道“今科士子又如何,有贵妃娘娘在,当朝状元我也打得。” 潘豹这话有点吹牛的成分,他还真不敢打状元一类的人物。一旦他动了手,必定会引起士林震动,接下来就是迎接文官们的滔滔怒火。 不过,一个小小的士子,还不足以引起太大震动。有得宠的潘贵妃做后盾,吹吹耳边风,他不会有事的。 杨延嗣咧嘴一笑,“那么……加上我这个今科开封府头名士子,你觉得贵妃娘娘罩得住吗?” 潘豹一愣,他没想到杨延嗣居然是今科开封府解试头名士子。 他爹潘仁美虽说头上挂着太师头衔,但是在朝堂上,一直都被划在勋贵一列。 勋贵内斗的话,朝堂上所有人都是喜闻乐见的,甚至还会在背后推波助澜。 然而,勋贵仗着身份欺压士子的话,却是朝堂上所有文官们不愿意看见的。 一旦有这种事发生,文官们会一窝蜂扑上来,咬死你。 杨延嗣这个今科开封府解试头名,在汴京城里的分量,甚至超过了一些名不见经传的进士。 潘豹虽说性格张狂,但人却不傻,他不想给家里招祸。 “潘兄勿恼,有我等在,纵然是今科开封府头名,也照打不误。” 一个体形高大,衣着华丽,腰间配着短剑的青年,出现在了潘豹身侧,为潘豹加油鼓劲。 一边说,一边撸了撸嘴。 潘豹顺着青年撸嘴的方向一瞧,瞧见了正骑着女子满地爬的少年。 顿时,潘豹心里生出了一股豪气。 对啊!天塌下来有大个子顶着,里面还有一个个子更大的,怕什么…… “想抢人,只管上来!” 杨延嗣见状皱眉,曹琳略微向前,走到他身边,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刚才说话的这个是高家的高永能,高家嫡孙。” “潘豹左边那个是李家的嫡孙……” “李家?” “李继勋……” 也怪不得杨延嗣会质疑,开封府的权贵中,有两个李家,一个是开国功臣,时任天雄军节度使、使相、太子太师、给侍中的李继隆。 另一个是已故开国功臣豳王追封)李处耘。 曹琳略微迟疑了一下,又趴在杨延嗣耳边咬耳朵,说了一句。 杨延嗣微愣,瞧着鲤鱼阁骑着女子玩耍的少年,“还真是个麻烦……” 杨延嗣咬了咬牙,“他既然不表明身份,我就当不知道。” “啊~” 一声惨叫在这时候进入到了杨延嗣耳中,他望了过去,就瞧见鲤鱼阁内骑着女子的少年,似乎觉得用皮鞭抽着不过瘾,改用插蜡烛的灯台戳女子了。 “视人命如草芥……” 杨延嗣牙齿咬的咯嘣响,“干!” 杨延嗣抢先一步,一拳揍在了潘豹脸上。 潘豹一下被打懵了,刚爬起来,杨延嗣已经冲进了鲤鱼阁。 “愣着做什么,给我打!” 潘豹尖叫了一声。 门外的呼延赤金身影闪过,一脚踩在了潘豹的胸膛上。 杨延昭和曹玮对视了一眼,同时扑向了鲤鱼阁。 一场不可避免的混战开始了。 杨延嗣冲进了鲤鱼阁,袭向女子背上的少年。 “你敢行刺本王?!” 少年握着灯台,冷笑着问道。 话音落地,却见少年背后闪出了两个身穿黑衣的护卫。 二人一左一右杀向杨延嗣。 从杨延嗣出现,到他冲进来,少年一直都知道,只是并没有出声而已。 眼下见杨延嗣胆大妄为,他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意。 一左一右被夹击,杨延嗣不可避免的后退了几步,避开了两个黑衣护卫的杀招。 “行刺你?你想多了,我只想为你父皇的社稷略尽一点绵薄之力而已。” 行刺皇族的罪名,杨延嗣不愿意承担,他只想救下那个女子。 少年听到了杨延嗣这话,顿时瞪大眼睛,他听出了杨延嗣话里的意思。 “为我父皇的社稷略尽绵薄之力……你指的是救下这个丫头吗?” 杨延嗣在两位黑衣护卫逼迫下,连连后退。 值得庆幸的是,他在兰花苑一年时间,从未放弃过习练武艺,所以勉强能应付这两个护卫。 可惜,他练久了大开大合的棍棒,赤手空拳对上两个精通近身搏斗的黑衣护卫,只能被压的节节败退。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身为皇族,应该知道此理。这天下百姓视陛下如君父,他们和你一样,都是陛下的儿子女子。同为陛下的子女,你不应该这么对他们。” 少年乐了,“就他们这些贱民,也配跟本王相提并论。” 少年眼中露出一丝疯狂,手里的灯台狠狠扎在坐下的女子身上。 女子惨叫声不绝于耳,鲜血顺着女子的身躯流出,逐渐染红了一片地毯。 杨延嗣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第0097章 搏命?! 少年瞧见了杨延嗣眼中的凶光,吓了一跳,差点从女子背上摔下来。 旋即,少年眼中也开始充斥着了凶光,恶狠狠的瞪着杨延嗣,大喊大叫。 “给本王杀了他,杀了这个奴才。” 黑衣护卫闻言,手上的攻势更加凌厉,两柄青铜铸造的短匕首出现在二人手里。 嗞啦~ 青铜匕首在手,黑衣护卫的功夫涨了一大截,两柄匕首像是两条蝎尾,在杨延嗣衣服上刺出了两个大洞。 杨延嗣头上浮出一丝冷汗,刚才若不是他避的快,两柄匕首就会在他身上捅出两个窟窿。 杨延嗣有点难以置信,一个皇子,居然真敢让手下对他下杀手? 这是愚蠢呢?还是有恃无恐? 不过此刻,杨延嗣也想不了那么多了,保命要紧。 刚刚站定,黑衣护卫又扑了上来。 杨延嗣随手抓起身边的案几,扔向了两个黑衣护卫。 黑衣护卫来势不减,匕首劈开了案几,向杨延嗣袭来。 “下死手……好胆!” 杨延嗣不敢相信,两个黑衣护卫也真的敢下死手。 顺地一滚,避开了黑衣护卫的杀招。 黑衣护卫紧追不放。 “起!” 杨延嗣滚到了鲤鱼阁中间,在这里耸立着一个鲤鱼石雕,重达百斤。 他双手抱着鲤鱼石雕,身上青筋暴起。 在鲤鱼阁内所有人惊愕的眼神中,鲤鱼石雕拔地而起。 “去死吧!” 杨延嗣近身武功确实不到家,但却生了一副好身体,天生神力。他以前一直藏拙没有在人前展示过,关键时刻,终于使出来了。 百斤重的鲤鱼石雕飞向了黑衣护卫。 两位黑衣护卫这下不敢硬抗了,和案几相比,鲤鱼石雕明显重十几倍,即便是他二人全力施为,也不能切开。 黑衣护卫连连后退,避开了鲤鱼石雕的攻势。 “轰隆~” 鲤鱼石雕掉落在地板上,砸出了一个脸盆大小的豁口,石雕的一角陷入到了地板中。 石雕落下,震的樊楼摇晃了一下。 曹玮、潘豹等正在对战的双方,不约而同的停下手。 不得不说樊楼的建造确实下了工夫,用料也是上乘的木料,不然的话,这一下下去,一定把楼给砸穿了。 黑衣护卫对视了一眼,再次扑向了杨延嗣。 杨延嗣踩着案几,一跃而起,跳上了窗台,抽出了用来卷帘的竹竿,握在手里。 棍棒在手。 杨延嗣持竹竿如同持枪,一枪点出,在空中浮现出了三朵枪花。 三朵枪花直逼黑衣护卫的面门。 黑衣护卫急忙用青铜匕首抵挡。 枪花砸在了青铜匕首上,黑衣护卫的手震的发麻。 “分!” 黑衣护卫嘴里吐出了一个字,二人左右分开,从两侧攻向杨延嗣。 “哼!” 杨延嗣冷哼一声,手提竹枪,横扫而出。 竹枪扫起的碗碟砸向左侧的黑衣护卫,黑衣护卫攻势一滞。 杨延嗣手里的竹枪一改去势,从手里划过,借力扎向了右侧的黑衣护卫。 “呵~” 右侧黑衣护卫低吼一声,双手紧握匕首,磕在了捅过来的竹枪上。 杨延嗣一震枪身,右侧的黑衣护卫蹬蹬蹬向后退去。 转势提枪。 猛然刺出。 刚躲避完碗碟的左侧黑衣护卫对上了杨延嗣猛然刺出的一枪。 这一枪名头很大,在关刀刀术内,一直被称之为拖刀计。 在枪术里,它有一个赫赫威名。 回马枪! 左侧的黑衣护卫根本避不开这一枪。 竹枪如同捅豆腐一样,刺穿了黑衣护卫的右臂。 鲜血一下喷射而出,洒落在当场。 “好俊的枪术……” 呼延达一脚踢开了王吉,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曹玮哇哇叫着,“七郎哥的原来真的很猛,我之前还以为五郎哥是骗我的。” 似乎是受到了杨延嗣的激励,曹玮大喊一声。 “潘豹,休走!” 然后张牙舞爪的向潘豹扑了过去。 杨延昭神色复杂,“原来我的枪术才是家里最差的……我一直都以为是七弟……” 曹琳掩着嘴在一旁观战,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 “文武双全,好男人……” 呼延赤金一手抓一个,抓了两个喽啰,把他们脑袋撞在了一起,然而警惕的瞪着曹琳。 “是我的!” 清裕公主眼中异彩连连,“我以为他学文以后,这辈子再也见识不到他的武功了……” 潘豹一众人差点惊掉了下巴。 杨延嗣会武,这一点大家都知道,也能理解。 毕竟是将门出来的子嗣,手上若是没有两下子,难免会被人耻笑。 只是,他们没想到,杨延嗣的武功居然会这么高。 当然了,这跟大宋初期的文风也有关。 大宋初期,文人是可以习武的,而且很多文人的武功还不弱。 手无缚鸡之力这句话,完全形容不到他们身上。 杨延嗣凶悍的表情,吓的坐在女子背上的少年,掉落在了地上,然后找了阁角落藏了起来。 “嗖~” 杨延嗣抽出竹枪,血水顺着竹枪捅出的洞流了出来。 左侧的黑衣护卫头上冒起了汗珠,却没有吭一声。 “死!” 右侧的黑衣护卫见同伴受伤,顿时面目狰狞,扑向了杨延嗣。 杨延嗣长枪甩出,犹如蛟龙出洞,攻向了右侧的黑衣护卫。 双方在几个呼吸的时间,交手了几十次。 黑衣护卫手上都是近身搏杀的武功,招招夺命。 匕首在一瞬间,贴上了竹枪。 一个横砍。 竹枪断成了两节。 左侧的黑衣护卫也借机扑了上来,匕首直刺向了杨延嗣后心口。 “真的要找死?!” 杨延嗣大吼一声,手里的半根竹枪下落,顺着左侧黑衣护卫中三路的空挡,捅进了他的腰间。 “噗~” 一口黑血从左侧黑衣护卫口中喷出,溅了杨延嗣一脸。 左侧黑衣护卫眼中闪过一道难以置信的神色。 皇家护卫,说杀就杀,好果断…… “噗通~” 黑衣护卫的身体栽倒在了地上,双眼瞪得愣圆,死不瞑目。 “啊~” 同伴被杀,右侧黑衣护卫口中发出一声咆哮。 玩命的杀向杨延嗣。 匕首砍在杨延嗣仅剩的半截竹枪上,竹枪嘎嘣一声碎裂。 无枪在手,杨延嗣无法抵挡匕首的攻势,只能躲避。 “死!死!死!” 右侧黑衣护卫,眼中布满了血丝,手里的匕首疯狂的攻击。 杨延嗣避之不及,身上已经开始增添了伤口。 “噗呲~” 第0098章 霸气的曹琳 青铜匕首划过了杨延嗣臂膀,在他手臂上留下了一个寸许长的伤口。 伤口上,鲜血喷涌,染红衣袖。 “七郎!” 一直站在一边看戏的曹琳发出一声惊呼。 “蝉儿,快帮忙。” 伺候在曹琳身边的丫鬟直起了腰身,长袖一甩,一柄青竹剑现出。 青竹剑捥了一个剑花刺向黑衣护卫。 蝉儿是个孤女,从小被曹家收养,曾随高人学艺,一手剑术出神入化,一直在暗中保护曹琳。 曹琳见过蝉儿出手,对她有信心。 呼延赤金更加果决,扔下了对手,直接扑向黑衣护卫。 青裕公主也召出了潜伏在她身边的暗卫。 杨延嗣抬手,制止了三女援助,“不用帮忙,我一个人能对付。” 话音落,单拳紧握,骨节摩擦发出了咯嘣声响。 “死!” 黑衣护卫眼睛赤红,仇恨已经蒙蔽了他双眼,他现在一心只想让杨延嗣死。 杨延嗣侧身,避开了青铜匕首,一拳砸出。 拳风凛冽,却没砸到黑衣护卫,而且砸在了空处。 黑衣护卫手里青铜匕首侧划。 一刀封喉。 杨延嗣前挺一步,一拳砸出。 青铜匕首顺着杨延嗣肩头划过,划破了肩膀,割断了他束起的头发。 杨延嗣拳到,狠狠砸在了黑衣护卫的肩头。 “噶吧……” 在天生力量加持下,杨延嗣轰碎了黑衣护卫的肩膀骨头。 黑衣护卫手臂一软,青铜匕首掉落在地上。 “吼……” 黑衣护卫用刀的胳膊骨骼被敲碎,提不起力气,钻心的疼痛让他嘶吼一声,轮起另一条臂膀,砸向杨延嗣。 杨延嗣用以伤换伤的代价,废了黑衣护卫的臂膀。 为的就是削弱他的战斗力。 黑衣护卫没了匕首这一大助力,杨延嗣又岂会被他伤到。 后退一步,避开了黑衣护卫的拳头。 杨延嗣再次握紧拳头,砸在了黑衣护卫另一条臂膀上。 “噶吧……” 又一条臂膀的骨骼被砸碎。 “吼吼吼……” 黑衣护卫不甘嘶吼,纵然两条臂膀被废,他也没有放弃攻击。 张着嘴嘶吼,嘴巴一开一合,咬向杨延嗣。 “嘭!” 杨延嗣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既然已经出手,他就不会留手。 一拳一拳砸在黑衣护卫身上。 黑衣护卫身上传来一声又一声骨骼碎裂的声音。 血,染红了杨延嗣的手臂,也染红了黑衣护卫的衣身。 黑衣护卫绝望的盯着杨延嗣,嘴里发出沙哑绝望的吼声。 “嘭!” 杨延嗣紧握拳头,一击重拳,几乎用尽了全力。 黑衣护卫的脑袋直接被砸的陷入到了木板里。 杨延嗣脸颊上沾满了黑衣护卫的鲜血,像是一头出闸的虎狼,目光里透着凶光。 少年人躲在一块布帘后面,见杨延嗣瞧了过来。 顿时,他脸色大变,脸上布满了惊恐,带着哭腔。 “你……你……你别过来……本王可是皇子,伤害本王是要诛九族的……” 杨延嗣瞪着他,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临近了少年人,杨延嗣闻到了一股尿骚味。 “五皇子……赵元杰……” 赵元杰吞咽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是……是本王……本王就是赵元杰……” 杨延嗣伸出手,冷冷的盯着他。 “拿来!” 赵元杰颤抖了一下,弱弱的问了一句。 “什么?” 杨延嗣瞪眼,“卖身契……” 赵元杰苦着脸,踉踉跄跄爬到了被杨延嗣捅死的黑衣护卫身边,送他身上摸出了一张带血的卖身契,颤巍巍递给了杨延嗣。 杨延嗣收起了卖身契,瞪着赵元杰。 “下次再干这种事……” 后面的话杨延嗣没说出来,只是握紧了拳头。 赵元杰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都是,都是潘豹他们窜唆的……” 杨延嗣懒得再打理赵元杰这个草包。 一介王爵,有望争夺皇位的人,居然这么懦弱,胆小怕事,还没有勇于承担错误的勇气。 “还能走吗?” 杨延嗣走到女子身边,蹲下身问了一句。 女子抬起头,布满鲜血的脸上只露出了两颗明亮的眼睛。 女子盯着杨延嗣足足看了一刻钟,才缓缓点头。 然后,踉跄的从地上爬起来,跟在了杨延嗣身边。 杨延嗣带着女子,出了鲤鱼阁正门,走到潘豹面前,晃了晃手里的卖身契。 “瞧见了没?我就是这么抢的。” 潘豹可比赵元杰要强一些,他能猜测到杨延嗣不敢杀他们。 所以,潘豹说话就硬气了许多。 “杨延嗣,为了一个贱女人,你不仅落了我们兄弟面子,还打杀了王爷的护卫,这笔账,我们迟早会讨回来。” 杨延嗣咧嘴,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意。 “随时欢迎,不过下次记得多带点人手,不然……我也不能保证你们会在我手中活下来。” 潘豹咬着牙,愤恨的盯着杨延嗣。 杨延嗣起身,带着女子回到了曹琳一行人身边。 “快让我瞧瞧手上的伤口。” 曹琳上手为杨延嗣包扎胳膊上还在流血的伤口。 呼延赤金和青裕公主想帮忙,却插不上手。 简单的包扎过后,血算是止住了。 苏易简凑到杨延嗣面前,竖起大拇指。 “一直都知道你文采非凡,想不到武功也这么猛。” 杨延嗣摇头,“武功要是真猛的话,就不会被人伤成这样。有一膀子傻力气而已,加上以伤换伤,才险胜一筹。” “下面我们怎么办?” 杨延昭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不知道如何应对。 曹玮大大咧咧道“还能怎么办,先送七郎哥回去疗伤,然后,我们各回各家睡觉。” 看似老实的呼延达在一旁点头。 显然,他和曹玮都经历过这种场面。 杨延嗣却摇头,“回家?怎么能便宜了这些家伙们。我和苏兄,好歹是今科士子,无故被人欺压,不去告状怎么成?” “去开封府!” 呼延赤金和青裕公主抢先曹琳一步,搀扶在杨延嗣左右。 曹琳并没有争抢,故意落后了一步。 待到杨延嗣一行人下楼以后,她折回了鲤鱼阁。 “你们身边的狗奴才们,平日里没少跟着你们为非作歹吧?” 曹琳冷声吩咐蝉儿。 “打断那些狗奴才双腿,算是给你们这些当少爷的一些警告。再有下次,就打断你们的腿。” 潘豹瞪眼,声嘶力竭,“曹琳你敢!” 曹琳冷眼盯着潘豹,“潘家的狗奴才们,一人再给我打断一条胳膊。” 第0099章 火帅 曹琳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潘豹,她到底敢不敢。 别看蝉儿是个瘦瘦弱弱的丫头,下手狠辣至极。 那些跟随在公子少爷们身边,平日里仗势欺人,狐假虎威的家丁、护卫、仆人们,一个个被折断了双腿,顺便被踩碎了膝盖骨,连复原的可能性都断绝了。 惨叫声不绝于耳。 蝉儿贯彻落实了曹琳的命令,不仅折断了潘府仆人的腿,还打断了他们的胳膊。 “曹琳,你这是在为曹家结怨!” 高永能放狠话。 曹琳冷笑,“结怨?你也配?” 扔下了这句话,曹琳如同一只高傲的孔雀,盈盈下了楼。 楼门口,杨延嗣在扶着拴马石大吐特吐。 他第一次生生打死了人,心里接受不了,生理上也跟随着有了反应。 两个活生生的生命,从他手底下流失,这让杨延嗣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慌感。 在整治泉公公和吓死米教练的时候,他也没有这种反应。 毕竟二人都算不上他亲眼看着死去的。 泉公公是在宫里被击毙了,米教练被吓死后,他才从神像后面走出来。 这种莫名的恐慌感,就像是杀了人,然后有种以后也会被别人杀死的感觉。 恐慌感来的很猛烈,杨延嗣没做好接受这种恐慌感的准备。 刚才在鲤鱼阁的时候还能忍住,出了樊楼,他再也忍不住了。 青裕公主细心为他拍打后背,尽量让他好受一点。 其他人则急的转圈圈,不知道如何应对。 杨延嗣救下的女子沉默的站在他身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曹琳出了樊楼门,见到杨延嗣大吐特吐,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你终究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曹琳一句话,让众人都摸不着头脑,唯有杨延嗣和苏易简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 杨延嗣一边吐,一边喘息道“我情愿自己是个恶人,就不用遭这份罪了。” 苏易简摇头晃脑道“贤弟此言差已,人还是善良一点好,太恶了会失去许多朋友。” “呕……” 杨延嗣觉得这个话题再讨论下去没有意义,因为好人和恶人,不是用嘴就能决定的。 “走吧!去开封府。” 除了曹琳和青裕公主以外,几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骑不了马,只能步行。 曹琳和青裕公主都想把轿子让给杨延嗣坐,却被杨延嗣拒绝了。 杨延嗣想让自己变得更狼狈一些,好可以在开封府告状的时候,多加一点同情分。 然而,走出去没几步,就碰上了前来捉拿杨延嗣的杨洪一行。 杨洪带着杨府曲部气势汹汹的冲到杨延嗣面前。 瞧见了杨延嗣身上的惨状以后,神情一愣。 慌忙扑倒杨延嗣身前,“七爷,您这是怎么了?” 杨延嗣咧嘴一笑,“被狗咬了,我把狗宰了。” 杨洪转头,怒骂,“你们这群杀才,还愣着做什么,赶快抬七爷回府疗伤。” 一众曲部上前,架起了杨延嗣。 杨延嗣喊叫了一声,“洪叔且慢,我还有要事要办。” 杨洪瞪眼,“什么要事,等养好了伤再办。您要是有什么意外,将主非活剥了我不可。” “再说了,将主下了军令,让我们抓你回去,军令不可违。” 老杨为了抓自己,居然下了军令,这让杨延嗣有些哭笑不得。 杨洪一挥手,剩下的曲部把杨延昭也给围了起来。 杨延嗣被抬着,苦笑着对苏易简道“苏兄……我怕是没办法跟你去开封府告状了。” 苏易简摆手,洒脱道“你受伤不轻,回去养伤才是正理。告状的事就交给我了。” “那就有劳苏兄了……” 杨延嗣又对曹琳三女和呼延达点了点头,然后被杨家曲部们抬着,赶往天波杨府。 被杨延嗣救出的女子,一直紧紧的跟随在身后。 由于她身上也有伤,跟不上曲部们快速的脚步,强撑着走了一条街道,一个踉跄就栽到了地上。 “你们也把她抬上吧!她是个可怜人……” 杨延嗣的命令,他们自然遵从,更何况有好些曲部都双手空空的闲着。 女子的身体被架起,她明显有些慌乱。 杨延嗣出声安慰她,“你不用怕,这些都是我家里的人,不会伤害你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女子被人抬着,听到了杨延嗣问话,却没有回答。 良久,杨延嗣以为她是个哑巴。 直到进入天波杨府大门的时候,女子弱弱的声音响起。 “我……没有名字……收养我的人,他们都叫我……排风……”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多大了……” 被人抬着的杨延嗣,听到了女子的名字后愣了。 排风? 杨排风?! 杨府的烧火丫头?! 十二寡妇征西时候的勇猛女将军?! 军卒们眼中的火帅?! 杨延嗣没料到,他费心力救下的人居然是杨排风。 他是该感叹这个世界太小,还是该感叹缘分这个东西真奇妙…… 思想在飘荡的时候,他和杨排风已经被抬进了杨府。 杨业手持着一根水火棍,大马金刀的坐在正堂门口,一张脸黑的如同锅底。 佘赛花站在一侧,不断的向门口探头。 杨延嗣的兄长和嫂嫂们畏惧于杨业身上爆发出的威严和怒气,站在后面大气也不敢出。 “老爷,六少爷和七爷都回来了!” 杨洪率先进门,急匆匆的从门外跑了进来。 杨业板着脸,努力摆出了一副严父的威严,然后就瞧见了杨延嗣被抬着进来了。 “噌!” 杨业猛然站起身,手中的水火棍捏出了五个指印。 “大郎!” “孩儿在!” 杨业怒目圆睁,“着杨府所属,能战者披甲。” 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杨业胸膛里升起的一股熊熊燃烧的怒火。 “爹爹且慢。” 杨延嗣已经被放下了,放在了软榻上。 佘赛花上前,仔细检查着杨延嗣身上的伤口。 杨延嗣躺在软榻上,瞧着杨业,心里暖洋洋的。 他没料到,见到自己受伤,杨业什么都没问,第一件事就是让杨府能战的人披甲,准备去为自己找回场子。 从头到尾,都没问一句,谁伤了他,这个人杨府得罪不得罪的起? 第0100章 闹大 “爹爹息怒,此事请容孩儿详禀。” 杨延嗣心里暖归暖,但他绝不愿意看到杨业带领着府兵杀出去。 在汴京城里动刀兵,这是大忌,会引起朝野震动,稍有不慎,杨府满门都得搭进去。 这是杨延嗣不愿意看到的。 佘赛花用杨府秘制的金疮药在为杨延嗣处理伤口,杨延嗣躺在榻上,细细将今日发生在樊楼的事情向杨业详禀。 杨业虽然怒发冲冠,却也保持着一分理智。 听到杨延嗣的详述,他脸上怒火消散了一些,阴沉着脸走到了杨排风身边。 杨排风见到威风凛凛的杨业,明显有些惧怕,身体不由自主的向杨延嗣身后躲了躲。 杨业努力让自己脸上的表情尽量变的温和了一切,“姑娘别怕,过来我瞧瞧。” 杨排风怯怯的躲在杨延嗣身后。 杨延嗣出声安慰,“排风,别怕,这是我爹,一个善良的好人。” 在杨延嗣安慰下,杨排风缓缓走到杨业面前。 杨业大手掀起了捂在杨排风面颊上的头发,瞧见了她满脸的鲜血。 鲜血在杨排风脸上已经凝固了,形成了一片又一片的血污。 破破烂烂的衣服下,能看到一个个冒着黑血痂的洞。 “多好的闺女,既然被折腾成这副样子。简直禽兽不如……” 杨业双拳紧握,银牙咬的咯嘣响。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听到杨业这话,杨延嗣赶忙追问,“爹,你准备怎么做?” 杨业冷着脸,“为父怎么做,不需要你过问。一会儿回来再收拾你。” 杨业大步流星的进入到正堂内。 “大郎、二郎、三郎、四郎、五郎,随爹披甲入宫。” 杨延平五人对视一眼,皆拱手道“诺!” 在各自媳妇伺候下,六人披上了破破烂烂的盔甲,盔甲上布满了刀枪剑痕。 披甲后,父子六人看起来威风凛凛。 杨业先行,龙行虎步。 杨延平五人一字排开,跟随在杨业身后。 杨延嗣瞧着杨业和五位兄长出门,忍不住开口问佘赛花,“娘,爹和哥哥们这是寓意何为?” 佘赛花一边替杨延嗣包扎伤口,一边说道“去给你讨一个说法,也顺便告诉这汴京城里的人。敢对你下手,就是我们杨家的死敌。” 佘赛花的话说的铿锵有力,斩钉截铁。 佘赛花为杨延嗣包扎好了伤口,然而让家里的丫鬟们带这杨排风下去洗漱、治疗。 “媳妇们,披甲!” “杨洪!” “老奴在!” “传令府上所有人披甲,抬着七郎随我们走。” 佘赛花下完令,见杨延昭还傻站着,冷哼了一声。 “你也去披甲。” 女将披甲,威风凛凛,英姿飒爽。 说实话,论卖相而言,杨家的女将远比男将帅气太多了。 杨府一门,算上曲部,五百人,披上盔甲。 一行人在佘赛花带领下,浩浩荡荡杀向了大宋太庙。 路上,杨延嗣哭笑不得的问佘赛花,“娘,没必要闹这么大吧?” 佘赛花橫了杨延嗣一眼,“杨府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读书人,就遭到这般对待,娘就是想问问,这朝堂上是不是容不下我们杨家出一个读书人?” 在佘赛花带着杨府的曲部,一路招摇过市的时候。 杨业领着五个儿子已经到了皇宫门前。 镇守皇宫大门的守将,是出自赵光义潜邸的王超,跟杨业有些交情。 “杨将军,你这披甲入宫,寓意何为?” 杨业板着脸,冷声道“我就是想进去问问陛下,这大宋朝是不是容不下我们杨家?陛下是不是想要我杨家一门的人头。如果陛下真要杨家一门的人头,杨业双手奉上。” 王超大惊,“杨将军何出此言,陛下对杨将军一直都是恩宠有加。” “恩宠有加?”杨业冷声一笑,“那陛下为何要派人对我孩儿下手?” 杨业直接把赵元杰的罪责扣在了赵光义的头上。 这个帽子扣的有点大了。 皇帝对勋贵的子嗣下手,这要是坐实了,汴京城里的勋贵们可就翻天了。 王超惊愕,“杨将军,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杨业瞪着眼,“误会?王将军觉得禁宫内卫捅我儿的几刀是误会?” “确有此事?” “确认无疑。劳烦王将军让我父子进去,找陛下问个明白。” 王超摇头,沉声道“杨将军,你应该知道规矩,皇宫禁莞,未经传召,不允许披甲之士入城。” 杨业点头,并没有为难王超。 “卸甲!” 杨业岂能不知道皇宫禁菀的规矩,他勒令儿子们披甲,为的就是此刻卸甲。 六套重甲落在地上,砸的脚下的地板轰隆作响。 盔甲一落。 杨业父子六人,皆光着上身站在了王超面前。 在他们父子六人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王超没有胆量上前去细数。 而且,这些伤痕,全都在前胸,没有一处在背上。 “杨将军!” 瞧着杨家父子身上的伤痕,王超对着杨业深深施礼。 “杨将军,请。” 王超想带领着杨业入宫,却没料到,刚才还扬言要找皇帝要说法的杨业,拒绝了入宫。 “王将军,皇宫禁菀,多女眷。我们光着上身,不便入内。在这里站着就好。” 王超苦笑道“杨将军,你这又是何苦呢?” 王超随手招来了一位传令兵,吩咐道“速速去宫内,向陛下通报此事。” “诺!” 六个大男人,光着上身站在皇宫门前,引来了一大批人围观。 开始的时候大家只是被好奇心驱使,等瞧见了杨业父子六人身上的伤口后,脸上充满了凝重和敬仰。 围观的人开始去追求事情的真相。 樊楼鲤鱼阁内发生的事情,很快被挖了出来。 谣言,开始在汴京城内流传。 从开始的,五皇子赵元杰吩咐禁卫对杨延嗣下手…… 到最后,变成了皇帝要扼杀功臣,准备对杨家下手…… 杨延嗣是何人? 汴京城,乃至整个大宋独一份的嗣仙人。 事情牵扯到他,整个汴京城都跟着沸腾了。 不知道谁传话,说佘赛花抬着杨延嗣去太庙了。 汴京城内的人开始蜂拥奔向了太庙。 第0101章 愈演愈烈 太庙。 自从魏王赵光美被贬为庶民后,八贤王赵德芳顺理成章的坐上了赵氏大宗正的位置。 手握金书玉碟,等于握住了所有皇室子弟的命脉。 皇室子弟在没成为皇帝之前,都必须受到他节制。 大权在握,爽的不行。 今日,刚勾了一位公主的杖刑后,就听到属官急匆匆从门外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属官一边跑,一边大喊大叫。 “王爷,不好了……王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赵德芳放下朱笔,训斥,“慌什么,发生了何事,细细到来……” 属官双手叉腰,喘着气,“杨府……杨府的人……把太庙围了!” “什么?!” 赵德芳猛然站起身,“你没戏耍本王?” 属官苦笑,“下官哪敢啊!” 赵德芳面色严峻,“随本王出去看看……” 赵德芳匆匆出了太庙,就瞧见太庙外围满了人。 杨家的人只有五百,后面还有上万人全是自愿前来帮杨延嗣讨公道的。 上万人黑压压一片。 赵德芳瞧着有点发晕。 他看见了为首英姿飒爽的杨门女将,在里面找到了佘赛花身影。 三步并作两步,扑到了佘赛花面前,“杨夫人,你这是……” 佘赛花冷着脸,问,“妾身就是想来问一句,大宋朝堂上能不能容下读书人?” 一众前来为杨延嗣讨公道的人,异口同声的附和,“朝廷能不能容得下读书人?” 赵德芳赶忙道“容得下!” 他不敢说容不下,一旦说出这句话,先不说明日里百官会不会罢朝,光是他赵德芳在青史上的骂名,就逃不掉了。 佘赛花继续问,“妾身再问,大宋朝堂上能不能容下勋贵武将?” 绕是他赵德芳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种场面。 佘赛花两个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答错了一个,对整个大宋而言,都会造成轰动的影响。 赵德芳额头上浮起了一层细汗,“容得下。” 佘赛花冷声道“大宋朝堂上容得下读书人,也容得下勋贵武将,为何却容不下我儿一人?难道出身将门,就没有资格读书科举吗?” 赵德芳吓了一跳,“杨夫人何出此言?我朝历来都是不问出身,读书人皆可以参加科举考核,为国所用的。” 佘赛花让开身,露出了藏在身后的杨延嗣,“八王爷,妾身想问,既然大宋朝科考不问出身,为何我儿刚中了解试头名,就遭人毒打?” “对,必须给个说法!” 人群内有人煽动,群情激扬。 赵德芳仔细瞧了一下杨延嗣身上的伤痕看起来并不是作假。 “杨夫人,诸位大宋臣民,本王必当查清此事,给众位一个交代。” 赵德芳也是聪明人,他转头问佘赛花,“杨夫人来太庙问责,想必此事应该和我赵氏皇族有关吧?” 佘赛花哼了一声,“反正外戚和皇家子弟都归你管,不给妾身一个说话,妾身今日就待在这里不走了。” 百姓们也跟着喊,“对,不给说法,我们也不走。” 有了佘赛花的话,赵德芳也明白了这件事该调查的方向。 手下的人出去摸查了一翻,赵德芳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此事牵扯到了外戚高永能、外戚潘豹、五皇子赵元杰,这三个人犯事了都归赵德芳管。 高永能的娘亲是赵德芳的姐姐,也就是说高永能是赵德芳的外甥。 赵德芳低声吩咐手下的人,“速去高府,告诉我皇姐,带着那个不孝子过来向杨府的人赔罪。尽量摘出本王那个不成器的外甥……” 属官疑惑,“那潘豹和五皇子呢?” 赵德芳瞪眼,“这二人就交给陛下定夺。” 心里却嘀咕了一句我管他们去死…… 却说佘赛花在太庙问责的时候,苏易简已经进了开封府衙门开始告状了。 赵元佐高坐堂上,阴沉着脸,“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苏易简俯身而立,“今科士子苏易简,状告五皇子赵元杰,潘府潘豹,高府高永能,李府李世宗……一行八人,纵奴行凶、仗势欺人、目无法纪、无故殴打、蓄意杀人,五条大罪!” “住口!”赵元佐爆喝一声,“你可知你所告何人,若是被查明诬告,又有何下场?” 苏易简无惧赵元佐官威,坦然道“学生既然选择告状,自然有理有据,有所凭证。” 赵元佐虽说刚正不阿,但赵元杰毕竟是他弟弟,他心底里有一份想维护的打算。 “有何人证,有何物证,且取来孤瞧瞧。” 苏易简笑道“殿下不先传人犯上堂问话吗?这么做,恐怕于律法不合!” 赵元佐瞪眼,“孤断案,何须你教?” 苏易简淡然道“殿下,学生可是亲眼目睹,五皇子赵元杰,派出手下的禁卫袭杀今科开封府解试头名……” 赵元佐猛然起身,瞪眼,难以置信,“派出禁卫袭杀杨延嗣?!” 一瞬间,赵元佐就意识到了这事大了。 “你且在府衙等候,待孤请示过后再做定夺。” 太子需要向谁请示? 答案不言而喻,皇帝赵光义呗! 扔下了这句话,赵元佐就匆匆入宫了。 苏易简笑的很灿烂,优哉游哉的找了个地方坐下等消息。 同样笑容灿烂的还有沈伦,自从得到了杨延嗣谢师礼后,沈伦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每日,他都会邀请好友,在兰花苑内欣赏《爱莲图》。 今日,沈伦更是破天荒的邀请了老冤家赵普。 平日里,赵普总拿着他‘自创’的素描画作在沈伦眼前显摆。 每每沈伦都气的牙痒痒。 如今得了《爱莲图》自然要在沈伦面前显摆一下。 “老倌,瞧瞧这俊秀挺拔的字,再瞧瞧这传世的诗词……真是妙不可言,整个大宋,也只有老夫的弟子,才有这等本事。” 赵普闻言,气的直哼哼。 “这种画,这种诗,老夫想要多少,杨小子就能给老夫画多少,写多少。你得了一幅而已,有什么可显摆的。” 沈伦抚摸着胡须,悠然自得,“纵然你得到再多的书画,也别想跟老夫这幅画相提并论……” 两个老倌斗嘴的时候,阿南和马醉走了进来,趴在二人耳边嘀咕了一句。 “手被废了?” “被打瘫痪了?” “嘭!” 沈伦火气一拥而上,一拍桌子,怒吼,“这还有没有王法?!” 第0102章 阴风阵阵吹寒心 “马醉,取老夫官服,老夫要入宫问个明白。” 赵普揪着胡子,呲着牙,“说起来……那小子曾经也叫过老夫一声爷爷。老夫也随你走一趟。” 沈伦瞪眼,“我们文人的事,你瞎掺和个什么劲。” 赵普虽说官居一品,坐到了文臣巅峰。 但,以学识论,却算不得文人。 沈伦等,一些清高的文臣,从未把赵普当文人看。 赵普似乎已经习惯了被人这么说,丝毫没有发怒。 悠哉道“老夫算不得文人,却算得文臣。再说了,老夫身居首相之位,大宋朝的事,无论大小,老夫都管的。” “随你……” 赵普搬出首相身份参与此事,沈伦确实没有指责的资格。 沈伦换上了官服,赵普却依旧是一身布衣长衫。 赵普没有沈伦那么死板,非朝会,非奏请,非正式场合,他入宫的时候穿的都很随意。 他就是凭借这一招,让赵光义心里认可了他,把他当成自己人。 两位死对头的文官巅峰大佬一起入宫,自然引起了有心人注意。 稍有政治头脑的,都会猜测到汴京城里将会发生一场大震动。 然而,这么重要的事,赵光义却不知道。 此刻,他正在寝宫内,和妻儿享受天伦之乐。 寝宫内,赵元杰恭顺的跪在赵光义脚下,孝顺的在为他捶腿。 潘贵妃摘了一颗葡萄,细心剥皮去籽,喂到赵光义嘴里。 赵光义吧唧着嘴,嫌弃,“暖房里种的葡萄,味道太淡,没有夏日里产的香甜多汁。” 潘贵妃娇笑了一声,“春日里,能吃到葡萄就已经很难得了,更难得的是陛下您还有杰儿这么个孝顺的儿子。” 听到潘贵妃这话,赵光义没好气的笑了,“杰儿能有这份孝心?怕是又在宫外惹了什么祸事,求到你这个母妃头上,然后你给他出的主意吧?” 潘贵妇入宫四年,一直无子,所以在她爹潘仁美建议下,过继了生母不得宠的赵元杰在膝下。 这也是为何赵元杰和潘豹交好的缘故。 赵元杰心里藏不住事,赵光义就这么随口一说,他就开始竹筒倒豆子的,把杨延嗣强闯鲤鱼阁,嚣张跋扈强抢杨排风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 入宫前,赵元杰和府上的几位谋士商议过此事,所以特意隐去了他下令禁卫袭杀杨延嗣的事。 赵光义听着频频皱眉,“这杨家七子,自从在汴京夺了一个所谓的嗣仙人名头,倒是变得跋扈了几分。” 赵元杰见赵光义明显不悦的神色,心中暗喜,继续添油加醋,“父皇,这岂止是嚣张跋扈……简直不把我们皇家放在眼里。” 潘贵妃笑殷殷的吹了一股阴风,“杨业杨将军镇守雁门,屡立战功,陛下对杨将军恩宠有加,杨家难免会视宠而骄。” 在阴风吹拂下,赵光义的表情难免有些阴晴不定。 “皇儿,你急匆匆入宫,向父皇诉苦,难道是想让父皇帮你出头?” 赵元杰赶忙下拜,一副很懂事的表情,“儿臣断无此想法。杨将军毕竟于国有功,儿臣受些委屈不算什么。只是……” 赵元杰嘴上说的大义凛然,脸上的小表情却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赵光义面无表情,瞥了赵元杰一眼,“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 赵元杰苦笑着,“儿臣只是担心某些人恶人先告状。” 赵光义伸了个懒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幽幽说了一句。 “恶人先告状……杨业会疼儿子,朕也会疼儿子。” 事情若是发生在杨业身上,赵光义或许会仔细考虑一下。 毕竟君臣多年,他了解杨业的性格。 然而,事情发生在杨延嗣身上,他就不愿意多想。 作为人的本能,他下意识就选择了相信了自己的亲人。 “杨七郎风头太胜,敲打一下也好。” 赵光义此话一出,赵元杰和潘贵妃对视了一眼,皆瞧出了对方眼中的喜色。 此时,王继恩迈着小步伐,匆匆走进了寝宫。 “启奏陛下,杨业杨将军,率领杨家五子求见。” 赵光义缓缓坐起身,摊了摊衣袖,嘴唇轻启。 “不见。” 王继恩踌躇了一下,如实禀报,“陛下,杨将军和杨家五子披甲入宫求见,被宫门守将王超将军拦下。而后,杨将军和杨家五子卸甲,光着上身等候在宫门外。” 赵光义先是一愣,旋即笑了,“这是打算向朕显示一下杨家的功绩,让朕还他们一个公道吗?” 赵光义笑的有些假,“还真是恶人先告状。朕还杨七一个公道,那谁还朕皇儿一个公道?” “既然杨业喜欢站着,那就让他站着吧!” 王继恩咬了咬牙,“陛下……杨将军毕竟与国有功,光着上身一直站在宫门口,恐怕会有损陛下的英名……” 赵光义眯起眼,“他光着上身不怕被人围观丢人,朕损失一些英名又算什么?” “陛下!” 赵光义抬手,制止了王继恩继续讲下去。 金口玉言,“不必再讲,朕意已绝,看他能站到什么时候。” 王继恩叹了口气,瞧了一眼潘贵妃和赵元杰。 他心里顿时清楚了。 肯定是这二人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导致了赵光义先入为主,认定了他们的话,心里恶了杨家。 劝解无果,王继恩只能退出了寝宫。 王继恩出了寝宫,一路匆匆走到了宫门口,瞧见了光着上身站在哪里的杨家父子。 春日里的风带着些许的凉意,纵然杨家父子武艺高强,光着上身在微风里站久了,也会感受到一丝寒意。 王继恩出了宫门,对着王超拱了拱手,算是见礼了,而后走到了杨业面前。 “杨将军,你且回去吧!陛下今日在潘贵妃寝宫,他不会出来见你的。” 王继恩话看似简单,信息量却很大。 言外之意,就是潘贵妃给皇帝吹阴风了,所以皇帝才不愿意见你们。 杨家父子不傻,自然听懂了王继恩话中话。 杨家五子看向了杨业。 杨业板着脸,抱拳致谢,“多谢大伴好意,今日杨业非见陛下不可。” “我要为七郎讨回一个公道。” 杨业目光坚定,他的作用就像是旗帜和明灯,让杨家五子的目光也变得坚定。 第0103章 你敢骗朕 杨业有自己的倔强和坚持,赵元佐也有自己的倔强和坚持。 在他快马赶到宫门口,瞧见了一群人围着光着上身的杨家父子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件事已经闹大了。 赵元佐倔强的以为,他的皇弟还可以拯救一下。 赵元佐很想代替赵元杰去跟杨家赔礼道歉。 然而,他的身份决定了他不能跟武将走得太近。 所以,路过杨家父子的时候,他只是扫了一眼,就匆匆进宫了。 王继恩瞧见了赵元佐,脸上充满了喜色。 赵元佐怒形于色,“父皇在什么地方?” 赵元佐步伐稳健快速,王继恩只有小跑着才能跟上。 王继恩一边小跑,一边说道“陛下在潘贵妃寝宫,五皇子也在。” 赵元佐脚下一顿,沉声问道“五弟和潘贵妃,可是在父皇面前说什么了,所以父皇才让杨将军在外面站着。” 王继恩不便把话挑明,所以低头说了一句。 “大概吧……” 赵元佐暴跳如雷,喝骂了一句,“愚蠢!愚不可及!” 然而,怒发冲冠的奔向潘贵妃寝宫。 “殿下且慢,未得通传,殿下不得入内。” 门口的两个小太监拦住了赵元佐去路。 “滚开!” 赵元佐一脚一个,把两个小太监踹成了滚地葫芦。 对于两个小太监而言,他们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即便是皇帝怪罪赵元佐擅闯寝宫,也怪罪不到他们头上。他们拦了,可惜拦不住,还被踢了。这就足够给赵光义交代了。 赵元佐入了寝宫,就瞧见了跪坐在赵光义膝下,正在逗赵光义欢心的赵元杰。 赵光义瞧见了赵元佐,他最近特别不想看到大儿子。 自从魏王赵光美被贬为庶民后,大儿子就处处跟他作对。 抬眼瞥了赵元佐一眼,淡淡说了一句,“来了……” 赵元杰跪坐在地上,拱手施礼,“拜见太子哥哥。” 赵元佐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甚至顾不得行礼,大步流星的走到赵元杰身边,一脚踹在他身上。 赵元杰咕噜滚了出去,在地上栽了三个跟头。 赵光义瞪眼,爆喝了一声。 “放肆!” 赵元佐略微躬身,的对赵光义施礼,“儿臣不敢。” 赵光义怒气冲冲喝骂,“当着朕的面,殴打杰儿,你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赵元杰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小眼睛里全是泪花。 “太子哥哥,臣弟做错了什么,让你下这么重的手。” 赵元佐瞪眼,“你还好意思说?” 赵元杰心虚,慌忙低下头。 赵元佐躬身,抱拳对赵光义说道“父皇,您休怪儿臣责打他,实在是他自找的。” 赵光义冷哼了一声,手里的玉杯甩出,砸在了赵元佐面前。 “不过是教训了几个对皇族不敬的人……” 赵元佐瞪着眼,“教训……真的是教训的话,父皇您觉得杨将军会光着膀子站在皇宫门口任人围观吗?” 赵光义目光冰冷。 “即便是下手重了一些,也是杨家小子自找的。” “哈哈……”赵元佐讥讽的一笑,“到底是杨家小子自找的,还是赵元杰挑事在先,父皇一查便知。” 赵光义愣了一下,龙目扫了一眼跪在地上如同鹌鹑一样的赵元杰。 “朕相信杰儿。” 赵元佐强忍着心头的怒意,沉声吼了一句,“父皇,杨延嗣是今科开封府解试头名!” 赵光义眉头一缩,有些惊讶,“入士了?” 只是短暂的一瞬间,赵光义就回神了。 “入士了又如何,只是一个小小的士子而已。朕不认为那些文官们,会为了他一介小小的士子,跟朕做对。” 赵元佐咬牙切齿,“父皇,你这不是保他,而且在害他。” 赵光义大怒,“朕怎么不是保他?你给朕滚出去,朕不想见到你。” 赵元佐甩袖,在赵光义怒目注视下,离开了。 赵元佐一走,赵元杰很狗腿的爬到了赵光义身边,继续他行孝大业。 赵光义却没有享受他的孝意,抬起龙脚,又把赵元杰踹的在地上翻跟头。 赵光义阴沉着脸,“你老实跟朕交代,是不是还有其他事瞒着朕?” 赵光义虽说不喜欢赵元佐,但是他却很了解赵元佐的性格。他觉得,赵元佐不会这么无缘无故发火的。 赵元杰头要的跟拨浪鼓似的。 “儿臣绝不敢期满父皇。” 潘贵妃在一旁为赵元杰解围,“陛下……元杰是个乖巧的孩子,他怎么敢欺瞒您呐……” 赵光义瞪着赵元杰,低声说道“没有最好……如果有……哼哼……” 赵元杰吓得哆嗦了两下,还是没有把真相说出来。 少顷后,王继恩匆匆进入殿内。 “启奏陛下,八王爷派人过来传话。太庙被人围了。” 赵光义蹭一下站起身,一拍案几,“什么人这么大胆?” 王继恩低着头,说道“杨府的女眷,还有汴京城里的百姓,说是要为杨延嗣讨一个公道。” “放肆!太庙是什么地方,岂是她们敢围的,她们这是要造反吗?” 赵光义站在床榻上来回踱步,良久,下令。 “来人!着右监门卫将军高处恭前来见驾。” 王继恩大惊,“陛下这是要拿下杨家一干人等吗?万万不可啊!” 赵光义冷声道“胆敢围堵太庙,形同造反。” “陛下~” 赵光义龙目中闪过一道寒光,“朕的话……你听不懂吗?” 在赵光义威逼下,王继恩吓的哆嗦了一下。 “老奴不敢,这就去传唤高将军。” 王继恩刚退出去,就看到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 “启奏陛下,清裕公主求见……” 赵光义皱眉,“她来凑什么热闹……” 紧接着,又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 “启奏陛下,马军都指挥使呼延赞求见……” 又一个小太监进来了。 “启奏陛下,枢密使曹彬求见……” …… “启奏陛下,参知政事沈伦求见……” …… “启奏陛下,平章事赵普求见……” …… 一瞬间,赵光义终于意识到了。 出事了。 出大事了。 龙目转动,盯在了赵元杰身上。 “你敢骗朕?!!” 第0104章 你给朕闭嘴 满身怒气的赵光义,充满了威严,吓的赵元杰连滚带爬缩到了潘贵妃身边。 不等赵光义细问,沈伦一马当先杀进来了。 对于门口阻挡的宦官,沈伦的回应很简单。 “呸!” 一口浓浓的唾沫吐在他们身上,顺便一脚把他们踢开。 沈伦从不掩饰自己对宦官的鄙夷,宦官们也都知道沈伦脾性,所以不敢招惹他。 沈伦进入寝宫,扫了一眼穿着亵衣在龙榻上的赵光义。 略微躬身施礼过后,板着脸。 “陛下这是在白日宣银吗?”某个字和谐了) 上来就扣上一顶大帽子。然后站在哪里一句话也不说。 态度很明确,你穿着亵衣,老夫不太想和你说话。 赵光义只能召来了此后他的宫女宦官,穿上了龙袍。 “沈爱卿匆匆入宫,有何要事?” 沈伦依旧板着脸,一句话也不说,眼神还频频瞅了瞅赵光义坐下的龙椅。 老夫这么老,堪称人瑞了。 你好意思让老夫站着说话吗? 赵光义很想扑上去掐死沈伦,但他却不敢这么做。 只能咬着牙,吩咐了一句。 “赐坐~” 七十以上古来稀,更何况老沈伦都八十了。 要求赐坐都很平常。 即便是走上前去,抓着赵光义龙案上的吃食随便吃。赵光义也只能笑呵呵的吩咐御膳房再准备一份,走的时候给沈伦带上。 年龄大在朝廷上就是优势,即便是活成了老泼皮,所有人都得宠着,让着。 沈伦坐定后,依旧板着脸,轻咳了一声,“老臣来的匆匆,有些渴了……” 赵光义脸上阴沉的能滴下水,他算是看出来了,老沈伦今日来就是耍无赖来了。 “奉茶。” 沈伦端着茶,细细品味,然后一句话也不说。 赵普和沈伦同行,却姗姗来迟,门口的宦官也不敢拦着他。 “老臣赵普,参见陛下。” 赵光义瞧见赵普,心情略微好了一些。 毕竟,不管在人前还是人后,赵普都是跟他站在一边的。 “赵爱卿来了,快赐坐,奉茶。” 赵普坐定,喝了一口茶,缓缓开口。 “陛下,老臣听闻,五皇子和杨家七子杨延嗣在樊楼内起了争执……” 事情到了这一步,赵光义不能装作不知道。 “朕略有耳闻。” 赵普点头,“娃娃们起争执,这很平常。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 赵光义一听赵普这话,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 心里暗道赵普果然是跟他一头的,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也懂得帮他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爱卿言之有理。” 一直没说话的沈伦插嘴了。 “那也不能把人打残了。以后杨延嗣若是提不起笔杆子了,还怎么报效朝廷?” 赵光义差点喷出了刚塞进嘴里的糕点。 朕的江山,缺了杨延嗣也会一样转吧? “下手确实重了一些,朕一定严惩不贷。” 赵普笑道“陛下,恐怕您来不及严惩了。听说杨家小子把人都给打杀了。” 赵光义一听,死人了,顿时瞪眼,回头看向躲在潘贵妃身后的赵元杰。 “竟有此事?这杨家小子下手未免也太狠了吧?” 一两个奴才的性命,赵光义还不在意。 沈伦又插话了,“听说还是宫里的禁卫……” 赵光义终于听出了不对了。 宫里的禁卫对杨延嗣动手,这可就不得了了。 寻常百姓尚且知道祸不及妻儿。 宫内的禁卫对勋贵子嗣动手,这可是大忌。 这是皇帝要向勋贵下手的征兆啊! 难怪杨业会领着儿子站在宫门口。 这不是来告状的,这是来请死的啊! 陛下,您要对杨家下手,明说啊!咱不含糊,大好头颅送到您手上,您随便拿。 但是,他赵光义敢吗? 无缘无故对勋贵下死手,这事也只有他哥太祖皇帝赵匡胤有资格做。既然赵匡胤没做,他赵光义就更还没有资格做了。 一旦他做了。 等待他的就是遍地狼烟,处处烽火。 几乎一瞬间,赵光义目光冰冷的看向赵元杰。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敢瞒着朕,你是想死吗? “赵元杰,还不给朕从实招来。” 赵光义一声爆喝,吓得赵元杰直哆嗦。 他从赵光义眼中感受到了杀意。 赵元杰想到了汴京城里的传言,传言他父皇为了登上帝位,杀了自己的哥哥…… 连当皇帝的哥哥都敢杀,杀一个儿子貌似也不算什么,反正他儿子挺多…… “噗通~” 赵元杰浑身颤抖的跪倒在了赵光义面前。 他没料到,事情会败露的这么快,这么彻底。他那点小聪明,这么快就被摧毁的连尘埃都不剩了。 在赵光义的威严下,赵元杰没有一点隐瞒,把在鲤鱼阁内发生的事情全部交代了。 赵光义越听面色越阴沉,当他听到了赵元杰直接下令禁卫杀死杨延嗣的时候,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动。 当听到杨延嗣展露武功,力大无穷,打死两个禁卫的时候,他愕然。 皇宫内的禁卫人数不多,但都是他亲手挑选的,武功方面都很高强。 杨延嗣能以一敌二,确实厉害。 赵普和沈伦的关注点明显和赵光义不同。 赵普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后,笑呵呵的说道“杨家小子的话有些道理,天下臣民都视陛下为君父,陛下理当护佑怜悯他们。” 沈伦看着赵元杰,就像是在看一坨狗屎。 “视人命如草芥……有朝一日让你握权,这天下百姓还能活?这大宋江山还能太平?” 沈伦这话不可谓不重。 赵光义闻言,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 “沈爱卿多虑了。” 赵光义当着沈伦和赵普两位重臣面前说出这句话,就代表赵元杰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了。 赵元杰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和皇位无缘了。 他被三人嫌弃的眼神瞧着心慌。 “父皇,此事都是潘豹、高永能、李世宗三人教唆儿臣所为,儿臣只是听了他们的谗言,才会作出这等事……” 赵光义瞪眼,“你给朕闭嘴。” 潘贵妃心思活络,远比赵元杰聪明,在听到了赵元杰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后。她就懒得在保赵元杰了。当务之急,是为自己的弟弟开脱。 “陛下,舍弟平日里确实有些胡闹,但也不会作出这等事,更不可能教唆皇子……” 第0105章 皇帝欺负老实人 “你也闭嘴,此事朕自会调查。” 赵光义明显怒了,潘贵妃的枕边风也不好使。 “来人!” 王继恩迈着小碎步进入到殿内,“老奴在。” 赵光义沉声道“着殿前侍卫,拿跟此事有牵连的一干人等上殿,朕要亲自盘问。另,传旨下去,召杨业杨爱卿携子入宫。” 王继恩退出去了,呼延赞和曹彬连觉而来。 呼延赞进了殿,高呼了一声。 “陛下,您可要为老臣做主啊!” 相比于赵普和沈伦而言,呼延赞一点儿也不老,但他却自称老臣。 这是一种称呼上的技巧。 曹彬表现的很淡定,进殿后躬身施礼,平静道“臣曹彬,参见陛下。” 赵光义揉了揉眉心,问呼延赞,“呼延爱卿,你这又是怎么了?要让朕给你做主?” 呼延赞抹着鼻涕眼泪,哽咽道“臣幼子和幼女,今日去樊楼赴宴,却无故遭到了贼人毒打。那贼人气焰嚣张,敢在天子脚下行凶,这完全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啊!” 跪在地上的赵元杰很想说一句。 明明是你家幼子幼女打别人好不好,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被人殴打了。 然而,正在气头上的赵光义,根本不会听他多说一句。 因为他此前,说了太多谎言。 赵光义头疼的厉害,这摆明了是找他来兴师问罪的。 若是其他权贵所为,呼延赞肯定提着兵器杀过去了,怎么可能跑到皇宫里来哭诉。 “呼延爱卿稍安勿躁,此事朕必定给你一个妥善的说法。” 呼延赞听到这话,一收脸上的鼻涕眼泪。 “谢陛下!” 得到了赵光义的应承,呼延赞就没有哭诉下去的必要了,站在一旁等消息即可。 呼延赞下台,曹彬登场。 “陛下,臣嫡女和幼子,今日也在樊楼赴宴,虽未遭人毒打,却也受到了一些惊吓。” 言外之意,就是找赵光义要个说法。 赵光义狠狠瞪了赵元杰一眼,“你先退下,待朕查明了事情的缘由,自然会给你一个说法。” “谢陛下!” 曹彬也退到了一旁。 清裕公主第一个通禀的,却是最后一个进来的。 进入宫殿后,先向赵光义行了一个大礼。 “儿臣清裕,参见父皇。” “免礼……”不待清裕公主开口,赵光义先问道“你也是来讨个说法的?” 清裕公主昂首,“父皇明鉴,儿臣今日在樊楼于朋友吃酒,却无故遭到了潘豹、高永能、李世宗一行人辱骂,殴打。请父皇为儿臣讨一个公道。” 潘贵妃张嘴,“清裕孩儿,不得胡言乱语。” 清裕公主叩首,“儿臣并没有妄言,儿臣确实遭人毒打了。” 清裕公主掀开袖子,在她雪白的臂膀上,有一条淤青的伤痕。 沈伦瞪眼,呵斥,“袭击皇族,以下犯上,简直是胆大妄为。该杀!” 赵光义闻言,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沈伦这是在给他上眼药啊! “你先退下,此事朕会查明。” 自家闺女就委屈一下吧! 清裕公主委屈的退到了一旁。 王继恩带着光着上身的杨家父子进入殿内。 杨家父子进入殿内,杨业率先单膝跪地,朗声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要杨业的头颅,杨业送来了。” 赵光义听着杨业这话,看着杨家父子身上累累伤痕,心里憋屈的慌。 你丫的光着膀子炫耀战功!朕若是真把你们父子杀了。千古昏君的帽子扣在朕头上就跑不掉了。 “杨爱卿何出此言?”赵光义站起身,假装惊恐,三两步走到杨业面前,扶起杨业。 赵光义唉声叹气道“朕也是刚刚才听闻,朕的逆子胆大妄为。伤了你家七郎,此事朕一定会秉公办理。断然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天气也冷,光着上身作甚,怪冷的。来人,取朕的衣服,为杨爱卿披上。” 宫女们立马准备了一件皇帝常服,赵光义拿着,亲自给杨业披上。 然而,皇帝任何一件衣服上都绣着威风凛凛,张牙舞爪的龙。 杨业受宠若惊,“陛下不可。臣担当不起。” 老赵家就是靠着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才成为皇族的。 黄袍加身这个词,在大宋可是有特殊的含义。 杨业可不敢让赵光义把黄袍披在自己身上。 曹彬看不惯赵光义欺负老实人,拱手说了一句中肯的话。 “陛下龙袍,我等做臣子的,断然不敢披上。” 曹彬脱下自己外衣,递给了杨业。 “杨将军若是不嫌弃的话,披上我的衣服吧!” 杨业连忙点头,“不嫌弃不嫌弃。” 赵光义想把杨业架起来,放在火上,为他儿子谋求一条脱罪之路的想法,最终以失败告终。 赵光义也就欺负杨业人老实,又忠勇。 然而,被赵光义这么一闹,杨业也不好意思再提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话了。 毕竟,他还有五个儿子光着膀子呢! 万一赵光义失心疯,来五条龙袍披在杨家兄弟身上。 那么杨家就剩下造反一条路可走了。 忠贞耿直的他,还从来都没有生出过造反的念头。 大殿里静悄悄的。 一个时辰后,殿前司的侍卫们返回了。 赵元杰在樊楼内聚会时的小伙伴们,一个不剩的全带来了。 除了他们,还有三位老臣。 “逆孙,跪下!” 高怀德、李继勋,两位老态龙钟的开国功臣,躬着身,颤巍巍的压着自家的孙子,进入到的殿内。 高永能和李世宗两个小子,耷拉着脑袋,背脊上全是染满了鲜血的鞭痕。 赵德芳派去高家报信的人被高怀德撞上了。 高怀德找到了李继勋,两人一商量,就把孙子打的皮开肉绽,带着来请罪。 看起来背上血糊糊的,其实根本没伤到筋骨。 在他们身后,跟着潘仁美,潘仁美同样压着潘豹。 没人给潘仁美报信,潘仁美在见到血糊糊的高李两家的子嗣后,暗骂了一声老狐狸,赶紧扯了一把荆条给潘豹背在身上。 三位老臣进殿,扔下了子嗣,哭天抹泪。 “陛下,老臣教孙无方,今日专程带来,请陛下定夺。” 第0106章 尘埃落定? 面对高怀德和李继勋这两位战功赫赫,又老的快要死掉了的老家伙,赵光义可不敢拖大。 “两位爱卿言重了,快快赐坐,奉茶。” 高怀德和李继勋两位老将,并没有急着坐,而且抱拳向杨业赔礼。 “杨将军,逆孙年幼无知,性格顽劣,老夫已经严加惩处。还望杨将军看在我们同处将门的份上,绕过他们。” 杨业耳根子软,脸皮也薄,被两位老将一求,心就软了。 “两位国公,七郎跟贵孙并没有起什么冲突,所以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杨延嗣确实没和高永能和李世宗起什么直接的冲突。 两位老国公相求,杨业也不好紧咬着不放。 杨业与人为善,不代表所有的人都与人为善。 作为跟高永能和李世宗直接冲突人的家长,呼延赞和曹彬就不好摆平了。 高怀德对着曹彬抱拳,“曹兄弟,咱们同僚多年,念在往日的旧情上,想必你不会为难后辈吧?” 曹彬沉吟,咬着牙不张嘴。 高怀德沉默了一下,伸手比划了一下。 曹彬瞪眼,难以置信,“老高,你这么大方?” 高怀德苦笑着,“老夫年事已高,就这么一个成气的孙儿,老夫折不起。” 曹彬思量了一下,“罢了,收了你的礼物,老夫就不过问此事了。” 高怀德抱拳,“多谢……” 另一边,李继勋似乎跟呼延赞也达成了协议。 不知道李继勋付出了什么,反正问题和平解决了。 呼延赞呵呵大笑,笑声很爽朗,似乎刚才进殿时候哭鼻子的不是他。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和谐,唯有潘仁美和赵光义不高兴。 因为杨业明显没有放过潘豹和赵元杰这两个罪魁祸首的意思。 事情到了这一步,赵光义已经没有审问清楚的必要了。 这些被他派人抓来的,人家都请罪了。 他赵光义还审啥? 潘仁美拉不下脸去向杨业讨饶,所以只能向赵光义开口强硬辩解。 “陛下,劣子今日在樊楼,却有失当之处。然,此事却因杨家七郎强抢他人奴仆所引起。论罪的话,杨家七郎也有罪。” 赵光义有心为儿子减轻惩罚,所以认可了潘仁美的说法。 “爱卿所言,也不无道理。” 杨业一听,不干了,“陛下,是潘豹和五皇子草菅人命在先。” 潘仁美冷哼一声,“草菅人命?那女子是豹儿买下的婢女,即便是被打死,也不过是罚些钱财而已。何来草菅人命一说?” 潘仁美说的不错,可杨业心有不甘。 关键时刻,沈伦开口了,“潘太师,你说那女子是你儿买的婢女,可有凭证。” 趴在地上的潘豹立马回了一句,“当时我将那女子连带卖身契一同送给了五皇子。后来杨延嗣仗着武功厉害,硬生生从五皇子手里抢走了。” 沈伦冷笑一声,“大言不惭,信口雌黄。没有凭证,居然胡言乱语。老夫也可以说,你爹此前借了我十万两,立了字据。后来字据被你带着曲部给抢走了。” 潘仁美瞪眼,“沈相公可不要信口雌黄。” 沈伦冷哼一声,“难道你儿子就不是信口雌黄吗?” 潘豹急了,“不信你可以招杨延嗣来问话。还有,五皇子他们也可以作证。” 沈伦抬手,“免了,老夫只想问一件事。谁允许你们对杨延嗣出的手?作为勋贵子嗣,你是在仗势欺压我们文人吗?” 这帽子扣的真大。 潘豹还想辩解,却被潘仁美给瞪回去了。 潘仁美阴沉着脸,“沈相爷,你这是要为自己的弟子出头吗?” 沈伦毫不避讳,“是又如何?老夫不仅要为弟子出头,还要为天下所有的文人出头。” 赵普在一旁乐呵呵一笑,“也算老夫一个。” 两位大佬同时开口,以天下文人压潘仁美,潘仁美只能服软。 “一切由陛下定夺。” 皮球一下子又提到了赵光义脚下。 赵光义沉默了。 半响,赵光义开口,“朕封赏杨延嗣一个校尉,以作补偿。降潘豹三级,为西头供奉官。赵元杰幽禁宫内,禁足一年。” “不可!” “不可!” “不可!” 杨业、赵普、沈伦三人同时开口。 开什么玩笑,封赏杨延嗣一个武官官职,看似出仕了。实则是毁掉了杨延嗣。 杨家好不容易出一个读书人。杨业可不愿意他做武将。杨家武将够多了。 沈伦还指望着自己的得意门生大放异彩呢!怎么可能让他去混武官,毁掉仕途。 赵普想法很简单,赵光义这个说法拿出去,很难服众。 沈伦黑着脸,“陛下让杨延嗣一介文人去做武将,这是在羞于文人,羞辱杨延嗣,还是在羞辱臣?” “朕意已绝!” 沈伦心头的火气上来了。 你意已绝了不起? 沈伦蹭站起身,四处瞅了一下,瞅到了大殿里一根浑圆的柱子。 而后,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赵光义先是一愣,然后赶忙大声呼喝,“快拦住他。” 曹彬和呼延达眼疾手快,拉住了沈伦。 “沈爱卿,大殿之上,不可胡闹。” 沈伦瞪眼,“陛下可要折辱文人?” “容朕思量一旦。” 思量?那就是还有要折辱文人的意思咯? “嘭!” 沈伦趁着呼延赞不注意,踹开了他,拖着曹彬往柱子前走去。 “罢了!朕开个玩笑而已。沈爱卿何必当真。曹爱卿快扶沈爱卿坐下。” 你不是金口玉言吗?你不是朕意已绝吗? 信不信老夫碰死给你看! 就问你怕不怕? 沈伦这一手确实厉害。 杨业作为武将,却没办法像沈伦一样。 除非他也能活到八十岁,才有资格跟皇帝耍无赖。 皇帝服软了,沈伦才消停了,“有什么封赏补偿的,直接补偿杨府就好了。我那弟子将来可是要凭真本事吃饭的。官爵什么的就不需要陛下额外厚赐了。” 沈伦继续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潘豹仗势欺人,视人命如草芥,应该庭杖三十,罢去官职,禁足在家静思己过。五皇子赵元杰,胆大妄为,纵奴行凶,又有草菅人命之嫌,理应罢去爵位,消减皇籍,幽禁深宫,静思己过。其余人等,庭杖三十,禁足三年。” 潘仁美目瞪口呆,“万万不可!” 潘贵妃摇着赵光义臂膀,“陛下,这太重了……” 赵元杰哭天喊地的,“父皇,儿臣错了,求您绕过儿臣这一次吧!” 赵光义面色为难。 他瞧见了杨家父子似乎也开始在殿内找柱子了,显然是受到了沈伦的启发。 他又看向沈伦,发现沈伦一会儿在看柱子,一会在看他。 似乎在告诉他陛下,看着柱子好好说话。 第0107章 虎头蛇尾 皇子和重臣,赵光义最终选择了重臣。 和儿子比起来,他更爱江山和名声。 沈伦以死相逼,赵光义只能看着柱子好好说话。 “沈爱卿所言有理,就依爱卿所言。” “另,赐杨爱卿良田千顷,算是朕这个做爹的,替儿子,向杨家做一个补偿。” 良田千顷! 这可是难得的厚赐,杨业征战多年,所得的田产赏赐,加起来也不过千顷。 如今多了千顷良田,杨业又可以安置一些火山军卸甲归田的老卒安度晚年。 杨业不贪心,他所求的不过是惩治元凶,替儿子讨回一个公道。 公道讨回,又多了千顷良田,他也没什么怨言了,带着子嗣施礼谢恩。 “谢陛下厚赐。” 潘豹罢官去职,潘贵妃心有不甘,预意进谗言 潘仁美摇头制止。 沈伦已经使出绝招,潘仁美辩解过后,自知无力回天。再闹下去,很有可能会失去圣宠,损失更加严重。 沈伦并没有赶尽杀绝,还留有一丝余地。 只要潘豹还活着,就有起复的可能。 而且潘仁美相信,这个过程不会太久。 得到了潘仁美授意,潘贵妃不再多嘴。 赵元杰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皇籍被夺,今生能不能恢复皇籍都难说。 皇位!王爵!对他来说都是奢望! 没有皇籍,他在宫里,又算什么? 无人再反驳赵光义的话,那么这件事就尘埃落定了。 该杖刑的当场拉出去杖刑,噼里啪啦一通打,这些个勋贵子嗣们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沈伦和赵普明显对这种杀猪的叫声没兴趣,杨延嗣的事摆平了,他们也就不愿意待在宫里了。 沈伦刚出了皇宫,就被杨业追上了。 杨业披着曹彬的外衣,袒露着胸膛,躬身施礼,“杨业拜谢沈相爷刚才仗义执言。” 沈伦对杨业没啥好脸色,“好歹你也是个坐镇一方的将军,脑子就不能活泛点。做事虎头蛇尾的。” “今日你若在宫里强硬一些,何至于老夫要以死相逼,才能为弟子讨回公道。” “这事若是换成了我那弟子出面,也不会办的虎头蛇尾。” “杨业啊杨业,做人不能太老实,太实诚,以后遇事多听听我那弟子的意见。” 沈伦的训示,杨业听进去了,可是他有口难言。 赵光义拿出皇袍要给他披上的时候他心里就慌了,那还顾得了想那么多。 他一生征战沙场,久不在朝堂上露面,朝堂上那些花花肠子,他真应付不过来。 沈伦也不管杨业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话,有没有听懂。 甩起衣袖,上了马车,飘然离去。 沈伦一走,赵普出现在了杨业身边。 “杨将军,告诉你家七小子,他可整整一年没有上门瞧老夫了。养好了伤,让他到城外赵府别院找老夫。” “他如果不来,就别怪老夫派人抓他回去。” 杨业想搭话,却发现赵普似乎对跟他谈话没有多大兴趣,人家坐上软轿,哼着小曲离开了。 杨业回头看着身后正在重新披甲的儿子们,感叹道“七郎才读书一年,面子和声望就已经比为父大了。为父这个侯爵,大将军,都沦为了给他传话的人了。” 杨业的话里有感叹,有欣慰,也有一点点嫉妒。到最后,都化作了支持杨延嗣一路科举,入朝拜相的决心。 五郎杨延德喜欢说实话,他嘀咕道“陛下就是欺爹忠诚老实。今日若没有沈相爷在,只怕还惩治不了那两个指示手下伤害七弟的狗贼。” 杨业脸色一黑,“五郎,不可妄言。” 五郎杨延德心里不服气,耷拉着脑袋,狠劲在拽系盔甲的牛筋。 四郎杨延辉若有所思。 大郎、二郎、三郎,跟随杨业出征久了,所以对杨业唯命是从。 “回府!” 带着千顷良田赏赐,杨家父子凯旋而归。 宫中的决断很快传到了太庙。 赵德芳在太庙前,大声公告了赵光义对伤害杨延嗣元凶的处决。 杨门女将对赵光义的处决谈不上满意,也谈不上不满意。 不过她们并没有继续纠缠下去,抬着杨延嗣就打算打道回府。 临走之余,杨延嗣冲着四方百姓施礼。 “多谢诸位对嗣的厚爱。” 百姓人群中,有人高呼了一声,“能为杨七公子讨回一个公道,我等自然义不容辞。” “对对对……义不容辞!” “能逼着皇帝处罚他儿子,这事老子有参与,回去能给儿孙们吹嘘一辈子。杨七公子不必多礼,下次有这种事,记得还叫上老子。” …… 总之百姓们七嘴八舌的,说啥的都有。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这事好玩,下次有,还记得叫上我。 能奚落皇家颜面,又不怕被抓。 百姓们怀着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踊跃参与。 这想法,让杨延嗣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谢过了百姓,杨府曲部们抬着杨延嗣回府了。 另一边,苏易简在开封府里,有吃有喝,还有人陪着他聊天。 陪他聊天的这个人是吕端。 吕端看过苏易简解试的卷子,觉得此子是个人才,所以主动找他攀谈。 两个人聊了一个时辰,苏易简的博学征服了吕端。 吕端叫了一桌子菜,摆上酒,准备跟苏易简长谈。 酒喝了一半,赵元佐黑着脸,怒气冲冲的回来了。 瞧见了谈笑风生、意气风发的苏易简,生头火气直冒。 “赶紧滚,孤看着你心烦。” 苏易简愣神,“太子殿下,学生告的案子您还没判呢?” 赵元佐瞪眼,“用不着孤判了,陛下已经在皇宫里判过了。涉事的一干人等,已经得到了惩罚。杨家也得到了赏赐。” 苏易简皱眉,将信将疑,“真的吗?” 苏易简觉得,杨延嗣做事不可能这么虎头蛇尾,既然叫他来开封府告状,就应该还有下文才对。 赵元佐咆哮道“孤贵为东宫太子,还能骗你不成。赶紧给孤滚……” 苏易简确定了赵元佐没有说谎,随手在桌上抓起了一壶酒,匆匆离去。 吕端望着失态的赵元佐,心里暗自摇头。 这个殿下做事太感情用事了,而且自从魏王出事后,脾气就变得越发暴躁了。 苏易简明显是一个大才,赵元佐却不懂得礼贤下士,冲人咆哮。 这实非明君之兆,吕端在考虑,他要不要继续辅佐赵元佐…… 第0108章 蛰伏 吕端在思考人生的时候,苏易简抱着酒壶,喝的醉醺醺的在杨府门口求见。 杨府东院,躺在二楼软床上养伤的杨延嗣听到苏易简求见,立马吩咐冯林把人带进来。 苏易简上了二楼,踏进房门就开始抱怨。 “杨贤弟,愚兄听你之言,去开封府告状,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下文,临了还遭到一番辱骂。” “你有他法,应该提前告诉愚兄,何必让愚兄去找吗?” 苏易简嚷嚷了一会儿,瞧见杨延嗣床前站着一位黑脸壮汉,当即凑上前。 “老丈,贵府有酒吗?给我准备一坛。” 杨业面色冰冷,嘴唇轻启,吐出了一个铿锵有力的字。 “有!” “来人呐!取上等的梨花白,免得被人说我们杨府怠慢客人。” 苏易简伸手,拍在杨业肩头上,笑问杨延嗣。 “你们府上管家说话真大气……” 眼见杨延嗣频频向自己使眼色,苏易简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灿灿的收回了爪子,尴尬的笑道“浚仪苏易简,见过世伯……” 一副文人独有的作揖礼,让准备训斥杨延嗣两句的杨业,生生把话吞进肚子里。 “贤侄不必多礼……你们少年人聊,老夫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临下楼的时候,杨业叮嘱杨延嗣,“好好招待贤侄,有什么需要,吩咐管家送过来。别怠慢了客人……” “知道了……” 杨业一走,苏易简吐了吐舌头,“你爹板起脸的样子好吓人……” 杨延嗣忍不住横了他一眼,“我爹杀起人来,更吓人。” 苏易简没好气道“你别吓唬我,你爹身为武将,一直戍边,杀的都是贼人。这些人,你爹杀再多,也不会让人感觉到惧怕。反而会更受人敬重。” 有外人在场的话,苏易简下意识以杨延嗣学长的身份自居,没外人的时候就自称‘我’。 杨延嗣侧着身,躺舒服了,哼哼道“现在拍我爹马屁有什么用,他人都走了,听不到。” “我说的句句都是肺腑……”苏易简贼眉鼠眼的向门外瞧了瞧,试探性问道“真的走了吗?我可听说了,习武之人,特别是武功高强的人,能听到百米外的人言。”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妄你是个读书人,这种骗人的话也信。” 苏易简瞪眼,“真是骗人的?” 得到了杨延嗣肯定的眼神后,苏易简长出了一口气,“这我就放心了,咱们说正事。究竟是怎么会事,你让我去开封府告状,后面怎么没下文了?” 杨延嗣苦笑了一声,叹气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我原本预想好的计划,在很多人加入后,就被打乱了。所以脱离了掌控,我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苏易简咬牙切齿,“那不是便宜了潘豹那个小子,只是罢官去职,居然没要了他的小命,真是心有不甘。” “似潘豹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就应该被处死。” 杨延嗣闻言一愣,他没料到,苏易简骨子里居然是个愤青。 “此事已成定论,不提也罢!” 杨延嗣提议道“还有四个月就是秋闱了,我有伤在身,不便出府,苏兄不如住到杨府,咱们一起读书,一起切磋一下学问如何?” 苏易简舔着脸,问了一句,“有酒吗?” 杨延嗣笑道“自然有……” 苏易简做事也果断,当即说道“那你等着,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马上搬过来。” 苏易简跑到了二楼房门口,又折返了回来。 “一会儿送来的梨花白,记得给我留着。” 杨延嗣没好气的横了这个酒鬼一眼。 “知道了。” 苏易简一走,房里剩下了杨延嗣一人。 邀请苏易简住到杨府,是杨延嗣临时起意。 秋闱在即,他在学问一道上还有些许生疏之处,眼下胳膊有伤,杨业不许他出府,他就没办法请教沈伦,所以只能把主意打在了苏易简身上。 而且苏易简的性格豁达,又嫉恶如仇,值得杨延嗣结交一番。 杨府在汴京城里闹了一处围太庙,又闹了一处宫门彰功,风头正劲。 杨延嗣作为核心人物,自然成了汴京城臣民口中的谈资。 此时蛰伏起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在没有长成参天大树的时候,杨延嗣还不敢锋芒毕露。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可以不需要牵扯杨府太多,也不需要大张旗鼓,就能借着赵元佐的手惩治潘豹和赵元杰。 没料到杨业爱子心切,根本不给他一点机会,直接把事情闹大了。 当然了事情闹大了也有闹大了的好处。 至少,通过这件事杨延嗣看到了杨家两个可靠的盟友。 曹家!呼延家! 虽说这里面有曹琳和呼延赤金的影子,但确确实实是一件好事。 政治盟友,确实是杨家最缺的东西。 有了可靠的政治盟友,杨家在大宋的地位就会变得更加稳固。 除此之外,杨延嗣还看到了谁是真心对他好的人。 沈伦,为师生情谊,甘愿以死相逼,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赵普,贪财的老倌,第一次放弃了自己不收钱不办事的准则,亲自入宫为杨延嗣说话。 别看赵普在宫里说的话没有一句是为杨延嗣讨公道的,实际上他是在给沈伦递话。 两个老倌同朝为官多年,摒弃的政见不合,真正配合起来,那是相当默契的。 总之两位老家伙的情谊,杨延嗣记在心里,永不敢忘。 父兄为了给他讨回公道,不惜被人奚落,遭人围观,受人屈辱。 母嫂为了给他讨回公道,披甲上阵,遭人异眼,抛头露面,受人指点。 一幕幕都在杨延嗣眼前。 家中的父母兄嫂对他的维护之情,他也铭记在心,不敢忘却。 前世花花世界,纸醉金迷,让杨延嗣迷了心智,失去了理智,他有些看不清自己。 今世没有花花世界,却多了一群淳朴的,关心他,爱护他的人。 这让杨延嗣看清了自己。 终究,他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反过来,在他心里,比任何人都看重情谊…… 有人说,当你缺少什么的时候,就会特别渴望什么。 或许,正是因为前世的缺少,才换来了今世的极力渴望。 第0109章 杨家枪(感谢佣兵23打赏加更!) 转眼,已至夏日。 艳阳高照,天气炎热,气温骤升。 杨府东院内,苏易简一手抱着冰鉴,一手拿着书卷,正在为杨延嗣解惑。 苏易简却有大才,在他这个高级伴读书童陪伴下,杨延嗣近一个月时间,学问突飞猛进。 当然了,杨延嗣也已庞大的知识储备量征服了苏易简。 为杨延嗣解释了《春秋》内的一篇注释后,苏易简抛下了杨延嗣,去研究所谓的蒸馏器了。 蒸酒器这个东西,是杨延嗣一次无意中提起的。 苏易简听到这东西能够提纯酒液后,就上了心思。 在他软磨硬泡下,杨延嗣简单的透露了一些蒸馏器的运作原理。 然后,苏易简就按照杨延嗣的运作原理,设计了一套蒸馏器。 并且痴缠着杨府内的工匠为他打造了出来。 每日里,闲暇的时候,苏易简都会躲在东院的一个角落,研究他的蒸馏器。 苏易简一走,杨延嗣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一个多月卧的静养,让杨延嗣感觉到浑身筋骨都有一种生锈的感觉。 身上的伤势已经完全痊愈了。 杨延嗣有种静极思动的感觉。 管家杨洪躬着腰身,进入到了东院,瞧见了在门口伸懒腰的杨延嗣。 “七爷,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稍等片刻,我穿上衣衫。” 由于天气炎热,杨延嗣只穿着一条裤子,光着膀子。 进入到屋内,套上了一件长衫,一件青纱后,随着杨洪去见杨业。 杨业并没有在正院正厅,而是在演武场。 距离演武场数十米,杨延嗣就听到了演武场内传来的呼喝声。 仔细一听,似乎是他父兄在呼喊。 杨延嗣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一些。 到了演武场,定睛一看,杨延嗣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父亲杨业、大哥杨延平、二哥杨延定、三哥杨延光、四哥杨延辉、五哥杨延德、六哥杨延昭,全部都光着上身,浑身肌肉暴起,孔武有力。 杨业手握一柄九环金刀在前,身后跟着杨延嗣的六位兄长,人手一杆长枪。 七人一起演武,场面十分壮观震撼。 “喝~” “喝~” …… 一招一式杨家独有的枪法,尽显勇武,杀气凌然。 “刺!” 杨业爆喝一声,一刀六枪刺出。 竖立在他们眼前的木靶被扎了个通透。 “扫!” 杨业再次喝道。 刀枪横扫,直接砸断了木靶的根基,木靶应声而碎。 “回马枪!” 杨业继续喝道。 七人拖刀枪而走,猛然回头。 刀枪逆转,刀头和枪头下的青石地板被捅出一个大坑。 “收!” 七人收势而立,大汗淋漓。 杨延嗣目光炽热,喃喃自语。 “九环金锋定宋刀……屈卢浑金枪……八宝赤金枪……透甲缕金枪……菊花点金枪……独角皂金枪……素缨錾金枪……” 一刀六枪,每一柄都造型各异,每一柄都有自己的特色,每一柄都是为杨家父子量身定造。 虎步四顾,威风八面。 金刀横立,宝枪雄。 这才是杨延嗣印象中的杨家将,这才是杨家将该有的样子。 “好!” 杨延嗣忍不住心头的激动,高喊了一声。 杨业收刀,背负在身后,黑着脸,骂了一句,破坏了整个庄严肃穆的场面。 “好个屁!” 杨业骂骂咧咧,“五郎你过于刚猛,全无柔劲,刚柔并济才是用枪之道……还有你,六郎,你枪法用的漂亮,却全无力道。你这是杀敌呢?还是被敌杀?” 杨业训斥完了五郎杨延德和六郎杨延昭,猛然转头,盯着杨延嗣。 “最不堪的就是你……杨家枪法,乃是祖宗多年征战沙场总结出来的枪术精华,招招致命,式式杀敌。你拍手叫好的,当父兄们在你面前练杂耍吗?” 杨业似乎并不打算放过杨延嗣,“在樊楼,你以一敌二,打赢了人家,就觉得自己厉害了?武功高强了?” 杨延嗣连忙摇头,“没有……” “哼!”杨业冷哼一声,“丢人……才两个敌人,就把你打的丢盔弃甲,身受重伤。要是把你放在上万人的战场上,你还不得死无全尸。” 杨业说罢,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金刀。 “双拳难敌四手……”杨延嗣嘀咕。 “屁!为将者,当万人敌。” “伤势可痊愈了?” “痊愈了!” 杨业刀头一挑,一杆竖立在武器架上的银样镴枪飞身而起,投向杨延嗣。 杨延嗣下意识接下,握在手里。 杨业二话不说,手里金刀一转,劈向杨延嗣。 杨延嗣神情凌然,持枪应对。 杨业手里的金刀攻势很霸道,大开大合,勇猛向前,没有太多花哨,招招逼向杨延嗣命门。 杨延嗣持枪驾档,开始的时候还能应付几招,到最后就只能被压着打。 “瞧瞧你这一身武功,稀松平常,全无半点力道,哪像是老子的种?” 杨业一边攻击,一边喝骂。 杨延嗣心有不甘,“爹,孩儿有心习武……只是做学问太忙……” 杨业金刀猛劈,巨大的力道震的杨延嗣连连后退。 “能有多忙,我看你惹祸的时候都是一点儿也不忙。” 杨延嗣被杨业已经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了。 “爹,有什么话您直说,咱们亲父子之间,不如此吧?” 杨业闻言,收起了金刀。 “你读书的事,爹不懂,也没办法管。但杨家枪是我们杨家传家的东西,你必须学会,然后勤加练习。祖宗传下来吃饭的本事,不能丢。即便是你以后用不到,也可以传给儿孙,让儿孙有一技傍身。” 杨延嗣对练武并不排斥,只是枪术这个东西,真的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成的。 有道是月棍、年刀、久练枪。 棍术一个月便可看到成就;刀术练习一年,也会略有小成;而枪术,需要一个人用一辈子去勤学苦练,才会有所成就。 杨延嗣之前跟随顾无言练习的都是打熬身体,以及一些棍棒的武功,对于枪术并没有涉猎太多,只练习了简单的一两招而已。 杨家枪是杨家嫡传的武功,唯有杨家嫡系血脉才有资格练习。 似顾无言这种外人,能额外得到一两招传授,已经算是恩典了。 古人对祖宗传下来的东西看的都很重,而且还有森严的门规约束,只传给自己的家里人。 这也是为何很多古代的好东西失传的原因之一。 第0110章 传枪 杨延嗣此前一直专心做学问,武功只是兼修。 如今,杨业的意思是让他把武功也提到和学问等同的地位。 文武双修。 文武双修,可不是随便说说就可以的。想要有所成就,就必须复出一定的时间去努力。 杨延嗣权衡了一下,确认自己现在时间充裕后,就答应了杨业的要求。 杨业似乎料到了杨延嗣不会拒绝,他招了招手,佘赛花捧着一个七尺长,一尺宽的木盒出现在演武场。 杨业抚摸着木盒,追忆道“早年,为父镇守麟州的时候,曾经遇到一位异人,此人乃是一位铸造大师。” “异人受为父恩惠,他见为父有七子,所以预铸七柄神兵利器赠予为父,以报为父的恩情。” “为父穷尽家财,收拢了一大批的珍贵材料交给了异人。” “异人以这些珍贵的材料铸造了七杆长枪。” “你兄长们现在手里拿的,就是异人所铸造的神兵利器。” “属于你的这一杆长枪,为父一直为你保存着,如今也到了传给你的时候了。” 杨业掀开了木盒,在木盒内静静的躺着一杆通体黝黑,散发着幽光的长枪。 枪身六尺,上面雕满鳞纹,枪身和枪头连接处,铸造了一个张牙舞爪的虎头,虎头威风凛凛,双眼透出寒光,张嘴突出了一尺长的一节枪刃。 枪刃两面开锋,犹如一柄短剑,锋利无比,吹毛断发。 “虎头乌金枪!” 杨延嗣入手持枪,手中一沉,提枪而出,扎出了一个枪花。 “好枪!” 只是一试,杨延嗣就喜欢上了此枪。 佘赛花见杨延嗣拿了枪,抱着空盒退到一旁。 杨业开始教导杨延嗣枪术。 “杨家枪,又名梅花三十六枪,又名军战枪。枪法有十二路,三十六手,每三手为一路,每一手枪里又包含了十二种变化,以三十六手为母,变化无穷。” “此枪法乃是先祖杨衮所创,当年先祖搜集到了六种古传名枪,这六种古传枪法又分三猛三巧,三猛分别是东汉姚期所传的霸王枪、三国张飞所创的桓侯枪、唐朝敬德使的鼍龙枪;三巧分别是蜀汉赵云创的子龙枪、隋唐罗成用的梅花枪、盛唐名将郭子仪的汾阳枪。” “三猛三巧,又可以称之为三刚三柔。先祖把六种名枪都去除繁冗,各删减了一些。创出了刚柔并济的梅花三十六枪。” “今日入门,为父先教授你枪法基础。” “练习枪术,要做到持枪稳活,前管后锁,两手持枪,稳而不死,活而不滑,持枪之势,贵为四平,所谓四平,即顶平、肩平、脚平、枪平。” “想要做到四平,端枪就是根基。” 杨业话音落,取了一杆长枪,单手握枪,端起长枪,下蹲马步。 “你自小,便打熬根骨,如今根骨已成,正是练枪的好时机。以后每日早晚,端枪一个时辰。” “何时你能做到四平之势,为父便传授你军战枪。” 杨延嗣觉得,杨业口中的四平,端枪根基,同拳法中的马步有异曲同工之妙。 尝试着以杨业的刚才的姿态端起了手里的虎头乌金枪。 杨延嗣立马觉得手里一沉。 端枪的时候,单手握枪尾,整个枪身都垂在空中,平白的增添了许多难度和重力。 只是一试,杨延嗣就知道端枪不容易。 杨业在一旁盯着他,不时的纠正一下他端枪的动作。 短短十分钟时间,杨延嗣已经感觉到了手臂开始发麻了。 “啪~” 杨业不知道从那里弄来了一根细竹,一旦杨延嗣动作做的不够标准。竹条很快落下,抽打在杨延嗣身上。 杨延昭在一旁偷笑,却被杨业瞪了一眼,喝骂了一句。 “去练枪!” 杨延昭立马乖巧的跟着兄长们去练枪。 二十分钟时间过去了,杨延嗣脸上已经开始浮现出汗迹,脸色也开始变得潮红。 “啪!” 杨业手里的细竹落下,抽打在了杨延嗣身上。 杨延嗣恼道“爹,端枪的手没动,为啥你还打?” 杨业哼哼了一声。 “才端枪一刻钟不到,脸色都变了,平日里一定没好好打熬身体……” 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我心里明明数着,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怎么到你这里,连一刻钟都不到了。 这话,杨延嗣只能心里想想,却不敢说出来。一旦说出来了,杨业手里的细竹子必定落下。 在烈日照射下,苦逼的杨延嗣开始了漫长的端枪的大业。 …… 一个时辰后,杨延嗣手中的虎头乌金枪掉落在了地上,整个手臂都麻木了。 监工杨业对此表示了强烈的批判。 “真没出息,才一个时辰就累成这样了……” 杨延嗣拖着麻木的手臂回到东院的时候,苏易简一脸震惊。 “你这出去干啥了?满身臭汗,手怎么了?” 杨延嗣苦笑了一声,“手麻了……” 苏易简立马吩咐伺候在院内的仆人们为杨延嗣打了热水,让他洗漱了一番。 洗漱过后,杨延嗣瘫倒在罗汉榻上不想动弹。 午饭的时候,杨延嗣提不起臂膀,只能让阿七给他喂饭。 呆头呆脑的阿七真的很会伺候少爷。 筷子都快伸进杨延嗣鼻孔里的。 杨延嗣叹了一口气,看来又只能喝粥了。反正此前胳膊受伤的时候,也是在喝粥。 瞧着阿七心不在焉的站在他面前,杨延嗣挥了挥手。 “去找排风玩吧……” 自从杨延嗣把杨排风带回来后,阿七就多了一个同龄人的玩伴,两个人很投缘。 杨延嗣草草吃过饭,休息了一会儿后,手上的知觉也在渐渐恢复。 手臂能动的时候,就瞧见了管家杨洪出现在了他面前。 “七爷,老爷请您过去。” 杨延嗣咬了咬牙齿,起身跟着杨洪到了演武场。 杨业早已在演武场等候杨延嗣了。 在杨业虎目注视下,杨延嗣又开始了端枪大业…… 就这样,杨延嗣早晚端枪各一个时辰,中午、晚上和苏易简一起做学问。 忙忙碌碌间,三个月时间已过。 秋闱临近了…… 第0111章 秋闱在即 夏日已过,正值初秋。 酷热在悄然退散,却依旧有些让人受不了。 天波杨府演武场,杨延嗣一手端着虎头乌金枪,一手握着书卷在仔细研读。 脚下马步扎的四平八稳,杨延琪在他身后横推也推不动。 三个月苦练端枪,已经小有成就。 如今杨延嗣端着枪,站再久也不动摇。 双臂的力量似乎也得到了开发,增强了不少。 此前的杨延嗣,双臂能举起一百斤的东西,那么在增强后,单臂就能轻易举起一百斤的东西。 枪术方面的增强可以说是日新月异。 虽然还没有开始学习杨家的军阵枪,但他如今一枪刺出,犹如一道直线,快如闪电。 可以用指哪刺哪形容,准头十足,无任何偏差。 单凭这简单的一刺,很多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当然了,之所以有这么大的进步,除了他本身刻苦练习外,还于这一身上好的习武根骨分不开。 上等根骨习武,进境可以用一日千里形容。 杨延嗣每每午夜梦回,都觉得这种上等根骨落在他身上,他不去征战杀敌都是浪费。 杨延琪在他身后推了半天,气喘吁吁的嘟着嘴,“七哥,你就不能动一下吗?” 杨延嗣咧嘴一笑,“你就这么热衷于用竹条抽我?” 杨延琪气鼓鼓道“爹让我负责监视你练武,可是自从我监视你那天起到现在,每日端枪你都一动不动的。不抽你一下,我感觉这么多天都白监视了。” 杨延嗣摇头一笑,“你可以去找排风和阿七一起玩啊!干嘛一定要监视我。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杨延琪小大人似的背负双手,“爹让我监视你的,我就必须监视你。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我不在偷懒?” “再说了,那个烧火的丫头,每日里不是待在厨房,就是去跟嫂嫂们学武。无聊透了。” “伺候你的那个阿七,更无聊。除了吃以外,她对所有的事情都不感兴趣。” 杨延嗣闻言,莞尔一笑。 自从杨排风伤势痊愈以后,就特别勤快,主动在杨府内拦下了一大堆活儿。 似乎她觉得,这是报答杨延嗣救命之恩最好的方式。 可惜,杨府内的很多活儿她都做不了。 最终因为有些力气,所以被厨娘拉到厨房去烧火了。 在杨府内烧火,可是个力气活。 杨府内一大家子,加上仆人家丁、丫鬟奴婢、府兵曲部,足有几百人。 每日要吃饭、喝水、洗漱,这都需要厨房准备。 所以每日杨府会用掉几十担的柴火,没有一膀子力气,根本没资格给杨府烧火。 杨排风在宿命的安排下,成为了烧火丫头。 这丫头闲暇之余,对武功也来了兴趣。 每日里,杨延嗣一众嫂嫂们操练武艺的时候,她就过去偷看,久而久之也就跟着学了。 只要不是杨府家传的枪法绝学,杨府对家丁丫鬟们学武还是很开明的,想学就会有人教。 阿七这丫头,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 自从杨排风成为了烧火丫头后,她也算是在厨房里有了自己人。 在自己人的帮助下,她在厨房里待着就不想出来了, 整个人都胖了一大圈。 杨延琪想到阿七胖乎乎的身影就打寒颤,她可不想变成像阿七那样的胖丫头。 “七哥,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出去玩?” 杨延琪在府上,是年龄最小的。府里也没有一个同龄人陪她玩,这让她很苦恼。 杨延嗣笑问,“之前你不是认识了很多小妹妹和小姐姐吗?她们不陪你玩吗?” 提到那些个小妹妹和小姐姐,杨延琪就不高兴。 “她们倒是愿意跟我玩,可是我不喜欢她们。每次我找她们玩,她们就问要七哥你的字画。” “明明一个个都看不懂七哥你画的什么,写的什么……” “六哥说,那些都是她们家里大人指使的。” “七哥,你说她们家里的大人为什么指使她们要你的书画?” 杨延嗣也不知道如何向杨延琪解释这个问题。 杨延嗣认为,即便是他掰开揉碎为杨延琪解释清楚。 杨延琪幼小的脑袋还是理解不了这里面的深意。 “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这个问题,似乎是所有小孩心中的烦恼。 “很快很快……很快你就会长大……” 躲在远处的杨业,瞧见了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一问一答,脸上难得的浮起了一丝笑意。 他想起了,杨延嗣小时候,跟八妹一样大的时候。 那时候还在麟州,他站在城头上,杨延嗣趴在他怀里,问东问西的场景。 转眼,儿子已经大了。 杨业踱步走到了杨延嗣和杨延琪身边。 今天出奇的没有板着脸。 和颜悦色,“七郎,从明日起,你暂时不用端枪了。” 杨延嗣收枪而立,“爹要传我枪法?” 杨业摇头,“秋闱在即,这几日歇歇,多多做学问。等到你秋闱过后,爹再传你枪法。” “孩儿知晓了。” 杨业点头,“你快回东院吧!苏贤侄在等你一起去礼部核名。” 礼部核名,其实就是省试报名。 朝廷省试,伦才大典。 各地前来参加科考的学子都必须到礼部报备。 礼部会根据报名的学子们,安排科场,确认下发试卷的份数。 同时,也会避免许多人浑水摸鱼,莫名顶替等等。 杨延嗣提着虎头乌金枪,回到东院,就瞧见了平日里很邋遢的苏易简,收拾打扮的干净整洁,手握一柄折扇,站在院内等他。 杨延嗣抬头瞧了一眼西边,“太阳从西出来了?苏兄为何一反常态?” 苏易简已经习惯了杨延嗣的嘲讽,淡然道“今日礼部核名,必定会碰上各地的学子。我可不想在他们面前弱了名头。” 杨延嗣觉得苏易简说的有理,进房洗漱过后,换了一身儒装。 束玉带,佩玉蝉,戴紫冠。 身材修长,模样端正。 一柄象牙骨折扇在手,活妥妥一个俊俏少年。 苏易简瞧着杨延嗣装扮后俊俏的模样,大摇其头。 “我突然觉得,等你一起去核名是一个错误。” 第0112章 贤弟欲学王莽还是曹操? “唰……” 杨延嗣摊开折扇,上面画了一角梅花,书一行小字。 ‘人生若只如初见。’ 扇是杨延嗣去拜谢赵普的时候,赵普所赠;画是杨延嗣去拜谢沈伦的时候,沈伦所画;字是杨延嗣所题的瘦金体。 腰间的玉蝉,手里的折扇,房中虎头乌金枪。 此三物是杨延嗣挚爱。 苏易简毫不掩饰眼中的嫉妒,“骚包……” 杨延嗣一笑而过。 二人出了天波杨府,顺着金水河溜哒向礼部衙门。 路上,杨延嗣问苏易简,“苏兄,蒸馏器你已经研究了近四个多月了,可有成果?” 提到这个,苏易简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傲娇神色。 “愚兄不告诉你……” 杨延嗣笑道“透露一点,你可别忘了,是我告诉你如何制作蒸馏器的……” 苏易简见杨延嗣态度诚恳,略微拿了一下架子,“既然你这么苦苦恳求我,那我就告诉你吧!” 苦苦恳求?若不是我没那个心思去研究,你有机会去研究蒸馏器? 苏易简叹息道“蒸馏器确实是制作琼浆玉液的利器,你是没尝过,从蒸馏器里蒸出来的酒水,清澈如水,一口饮下,令人肝肠寸断,回味无穷……胸膛中犹如燃起了一团火焰,让人豪气纵生……” 苏易简为了引起杨延嗣的好奇心,描述的过于夸张。 杨延嗣听到了描述中的‘胸膛中犹如燃起了一团火焰’,他就知道苏易简研制成功了蒸馏器,而且还蒸馏出了烈酒。 杨延嗣对蒸馏器没多少兴趣,他最感兴趣的是蒸馏出的烈酒。 苏易简已经尝过了烈酒的滋味,那么他就不可能忘怀。 “苏兄,蒸馏酒液,难免耗费巨大。我记得有一个酿酒的办法可以直接酿造出此酒……” 苏易简瞪大眼睛,“此话当真?” 烈酒对于酒鬼的杀伤力很大。 然而,作为一个曾经操作过蒸馏器的人,他深知蒸馏烈酒耗费巨大。 以苏家的家财,还不足以供养他日日喝烈酒。 但是,能够直接酿造烈酒,降低成本,那就不一样了。 杨延嗣的话,对苏易简来说,简直就是福音。 苏易简欣喜之余,也有疑问,“贤弟引愚兄用蒸馏器弄出琼浆,又抛出琼浆酿造秘方,到底预意何为?” 杨延嗣笑道“为了把你这个大才收入囊中……” 苏易简先是一愣,而后一脸惊恐,“贤弟欲学王莽还是曹操?” 杨延嗣摇头,“嗣无此想法……” 杨延嗣感叹道“嗣只想保杨家一门长乐平安……” 苏易简眉头深锁,“杨家一门战功赫赫,又深得百姓爱戴,陛下恩宠,何需保护?” 杨延嗣笑道“防患于未然……苏兄在杨家待了些许日子,应该能看明白,我父兄皆是忠勇耿直之人,不善权谋。天长日久了,容易遭人暗算。” “嗣不愿意看到父兄在战场上流血流泪,尽忠报国,背地里却遭小人暗算。” 苏易简听到杨延嗣这话,表情严肃,抱拳道“你我兄弟,相交莫逆。只要贤弟不行王莽、曹操之事。必要之时,愚兄自当助你。” 苏易简的话很有水平,他答应了帮助杨延嗣,却也给出了前提条件。 苏易简的回答在杨延嗣意料之中,杨延嗣也没有把心里真正的想法说出来。 招揽一个人成为自己的盟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温水煮青蛙,慢慢来。 只要苏易简妥协一次,他就有可能一直妥协下去。 杨延嗣之所以选择招揽苏易简,就是为了他以后的计划做准备。 鲤鱼阁事件发生以后,杨业在宫里遭到的一切待遇,杨延嗣都从沈伦和赵普嘴里听到了。 赵光义的表现,让杨延嗣看到了他内心深处的本质。 一个自私自利,一个心中只有自己,没有其他人的皇帝。 他对杨业这种功臣光着膀子站在宫门前的冷漠,让杨延嗣心里感受到了深深的寒意。 把全家人性命托付到这么一位皇帝手里,杨延嗣不放心。 与其把生命托付在皇帝手里,不如把生命紧紧的攥在自己手里。 杨延嗣所要做的就是让杨家的所有人,都把生命攥在自己手里。 在不造反的情况下,想要做到这一点很难,所以他需要一个庞大的计划,和一群实力雄厚的盟友。 保全杨家的计划,从他生出保全杨家的心思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 现在,又要保全杨家,又要让杨家人把生命攥在自己手里。 杨延嗣的计划上有增添了许多东西。 一份庞大的计划,必有核心所在。 杨延嗣计划的核心一直没变过。 那就是考科举。 只有考中了进士,他的所有计划才能够顺利的展开。 不知不觉间,杨延嗣和苏易简已经走到了礼部衙门的门口。 比起往日,今日的礼部衙门显得更热闹。 各地的学子们,穿着带有各地特色的服饰,操着略带乡音的官话,在礼部衙门谈。 相熟的成熟凑在一起,不熟的也凑在一起,互相敬仰。 也有一些在大宋颇有名望的学子,此刻正被人围着,接受大家的恭维。 杨延嗣在人群里瞧见一个熟人,熟人也瞧见了他。 “杨贤弟……” “王兄……” 相互拱手施礼,杨延嗣开口,“王兄也要参加今科秋闱?” 古代的科举,并没有规定说参加了春闱以后就必须参加秋闱。 有的学子在参加了春闱以后,或因为家里的缘故,或觉得自己学问不够需要继续学习,都会晚几科再参加秋闱,这种事很平常。 还有一些人,上科落榜了,今科又来。 总之,已经过了解试的学子们,想那一科参加秋闱省试,就那一科参加秋闱省试,没有定数。 国朝对此,也没有什么明文规定。 “你都能来参加,我这个跟你同寝同窗怎么不能来了?” 没错,被杨延嗣称之为‘王兄’的人,正是王旦。 听到王旦调侃的话,杨延嗣莞尔一笑。 “嗣绝无此意。嗣只是觉得,以王兄的学问,应该一早就高登桂榜了才对,何故等到今科?” 第0113章 数风流人物(感谢Sil流心打赏加更!) 王旦四处瞧了一眼,确认没人注意后,才低声说了一句。 “我爹说陛下不喜欢神童,二十岁之前参加省试,都会被压一届。” 苏易简皱眉,“仔细一想确有道理,陛下在位这几年的科考,二十岁以下的进士,一个都没有。” “贤弟,你今年十五……这一科,悬呐……”苏易简担忧。 杨延嗣对此并不担心,只有他知道,这一科,将会终结赵光义不喜欢神童这个想法。 “考不中还有下一科,三科不中,朝廷自会补我一个进士出身,到时候依旧可以做官。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杨延嗣所述的是事实,宋初的时候,每一科录取的进士并不多,所以导致地方官奇缺。为了弥补地方官奇缺的问题,朝廷对三科省试不中的学子,会补一个进士出身,然后出仕。 王旦闻言,莞尔一笑,“杨贤弟能这般想,为兄就放心了。只不过杨贤弟若是落榜,汴京城里的许多女子,只怕要哭的肝肠寸断了。” 王旦调侃杨延嗣,苏易简却并没有他那么看得开。 他和杨延嗣住在一起的时间,远比王旦这个名义上的室友长久。 他多多少少能够感觉到杨延嗣不会甘心落榜的。 三人一起,进了礼部衙门。 礼部衙门内排着长龙,一位位学子手持着印鉴凭证,在等待核名。 礼部衙门衙役分了六班,维持秩序。 衙门里有三个查验窗口。 学子们会提前递上一个报备的纸条上去。 站在查验窗口的衙役,会唱名叫人,被叫到的上前去被查验。 这么做就是为了避免学子们为了提前核名而争抢。 “濮州张咏……” 衙役们一声高喝,一位四十多岁,身体修长的壮年出列,随着衙役们进入到了查验窗口。 濮州张咏?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杨延嗣略微一愣,随后莞尔一笑。 又碰到了一位历史名人。 传闻濮州张咏,年少时家贫,喜剑术,好说大话,十九岁才开始学文,四十四岁才考中进士,入仕后,为官清廉,断案如神,深受百姓爱戴。官位一路擢升到了礼部尚书。 此人诗文俱佳,留下了不少经典名作。 当然了,最引人瞩目的就是,此人是传说中的纸币之父。 世界上最早的纸币‘交子’,就是张咏发明的。 在伦敦的英格兰银行中央的天井里,种着一棵英国少见的中国桑树。原因就是因为张咏发明的‘交子’原材料就是桑树叶。 …… “澶州晁迥……” 衙役们再次唱名,一位四十多岁,体态微胖的壮年出列了。 晁迥,家,藏书家,有名的庄学思想大家…… 史料记载,他手里的藏书传到南宋的时候,达到了24000卷之巨。 在宋代,这个藏书量,堪比现代的图书馆了。 …… “洺州李沆……” 李沆三十二岁,体态瘦弱。 此人以后了不得,北宋名相,有‘圣相’之美誉,史评价其为相“光明正大”,王夫之称其为“宋一代柱石之臣”。 貌似以后擢升到宰相的时候,和杨延嗣身旁的王旦还是好搭档,好基友。 …… “孟州冯拯……” 冯拯二十二岁,其父冯俊乃是赵光义潜邸之臣。 有其父为马前卒,冯拯以后的仕途可以用一马平川形容,也难怪他日后坐上了宰相的位置。 …… “开封向敏中……” 向敏中,此前和杨延嗣在长乐坊有过一面之缘,是个胡须飘飘的中年人。 这也是个妙人,做官没得说,清正廉明不收礼,曾经两度拜相。 只不过这货在私生活上,就有些不堪了。 晚年的时候,因买薛居正的宅院,和张齐贤争娶薛居正的儿媳妇,被指责“洁之操蔑闻”。 那个时候薛居正已经死了,薛家也没落了。所以这货才敢肆无忌惮。 而如今,薛居正位高权重,不知道他知道了此事后,会不会先灭了向敏中,以绝后患? …… “华州寇准……” 寇准,千古名臣啊! 逼着皇帝上战场的大牛! 此时还是一个十九岁的青年,面容略显青涩,精气神却透露着少年的锋芒。 …… 杨延嗣又瞅了一眼身边的苏易简和王旦,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这一科,堪称龙虎榜,人杰遍地。 王旦点头附和,“每一科科考,都是一场文坛盛世……” 苏易简面带不屑,“文坛盛世,自然当由我等独领风骚。” 老苏确实有说这话的资格,因为若是不出差错的话,他将会是力压这些人杰,成为这一科科考最大的赢家。 杨延嗣摇头一笑,王旦和苏易简是不会明白他心情的。 因为王旦和老苏都不明白,这一科的科考。将会对大宋社稷造成多大的影响。 可以说,大宋未来百年的国运,就在这一科。 能和这么多人杰同场竞技,杨延嗣不仅没有感觉到气馁,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此时此刻,他也是这些人杰中的一员。 也不知道后世的史书,因为他的出现,会发生多大的改变。 杨延嗣挺直了胸膛,叹气骂了一句。 “蠢货啊……” 文武兼备,有这么多人杰辅佐,居然还拿不下燕云之地,最后屁股中箭,狼狈逃窜。这不是蠢货是什么? 杨延嗣摇头一笑,就听到了衙役叫到了自己的名字。 “开封杨延嗣……” 衙役喝出此声后,全场哗然。 各地前来参加科考的学子,显然是听到过杨延嗣的名字,甚至在他们的书桌上,还摆放着杨延嗣的诗集。 王旦、苏易简、冯拯、张咏、寇准等人以后会有多大的成就,除了杨延嗣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年仅十五的杨延嗣,已经成为了一代人杰。 嗣仙人的大名,不止轰动整个大宋,甚至连辽邦都已经开始传唱杨延嗣的诗词了。 杨延嗣前行,学子们下意识让开了一条道路。 他赫然成为全场最引人瞩目的人。 正当此时,衙役又高喊了一声。 “江西陈澎年……” 听到这个名字,杨延嗣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 他可不愿意跟传说中的北宋五鬼同行,传出去的话丢份。 第0114章 举荐 杨延嗣入查验窗口,内坐一位绿袍官员。 绿袍官员见到杨延嗣,脸上充满笑意。 “嗣仙人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杨延嗣拱手施礼,递上了印鉴和户籍凭证,谦逊道“大人谬赞,一点虚名罢了。” “噯……”绿袍官员吧唧着嘴,感叹,“这可不是什么虚名,许多人求都求不到呢。” 绿袍官员查验了杨延嗣的印鉴和户籍凭证,确认无误后,开具了一个省试凭证给了他。 杨延嗣拿到凭证,拱手施礼,“多谢大人。” 而后,杨延嗣退出了查验窗口。 杨延嗣一走,绿袍官员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 “去告知太师一声,杨延嗣要参加今科省试。” 伺候在绿袍官员身边的亲随抱拳施礼以后,从后门离开了礼部衙门。 亲随家丁打扮,出了礼部衙门,跨上了一骑快马,赶到了潘府。 潘府内,门房得知了是礼部的人求见,就进去通传。 潘府演武场,潘仁美挑着刀眉,正盯着潘豹练刀。 潘家的传家之宝就是潘豹现在所练习的这套刀法。 霸道的杀阵刀法,到了潘豹手里,显得软爬爬的。 潘仁美看着直皱眉。 “老爷,门外有礼部的人求见,说有要事告诉您。” “礼部的人?”潘仁美揪着胡须愣了一下,“传他进来。” 少顷,门房带着礼部绿袍官员的亲随进入到后院。 “小人拜见太师。” 潘仁美摆手,“免了,有何要事,说吧……” 亲随作揖,传话说“我家老爷让小人前来告知太师,杨家七子,杨延嗣要参加此次省试。” 潘仁美一愣,追问,“印鉴和户籍可否查验?省试凭证可否下发?” 亲随躬身,“已查验,凭证也已下发。” 潘仁美虎目怒睁,闪过一道精光。 “你先下去吧!你家老爷这个人情,老夫记下了。” “小人告退。” 潘府后院剩下了潘仁美父子,潘豹扔下了手里的刀,凑到潘仁美面前。 “爹,杨延嗣那个小兔崽子,害我丢了官身。他想科举入仕,必须阻止。” 潘仁美脸上闪过一道冷笑,“陛下不喜神童,杨家崽子才十五,他殿试就过不了。” 潘豹急忙道“有沈伦和赵普那两个老小子为他撑腰,殿试上难免会有变数。” 潘仁美眯着眼,在演武场踱步。 一柱香后,脚下一顿。 “省试的主考已经定下,是参知政事薛居正,这老倌跟爹有一些交情,我修书一封,你带上一些薄礼,亲自去他府上拜会一下。” 潘豹重重的点头。 “省试的主考定下了,两位副考还没定下。往年两位副考,一个会从礼部挑选,另一个就是太学。为父进宫一趟,去为王钦争取一个副考的位置。” “杨家父子会豹儿你前程,为父就毁了杨七的前程。一报还一报。” 潘豹喜形于色,终于能够惩治杨延嗣一番,为自己出一口恶气了,他怎么能不高兴。 “谢谢爹……” 潘仁美说做就做,立马到书房去修书一封,递给了潘豹,然后自己穿着朝服进宫了。 潘仁美既是太师又是国丈,双重身份加身,他进宫很容易。 赵光义此事正在御花园里和潘贵妃看歌舞,听到太监说国丈求见,就让人把潘仁美带了进来。 潘仁美到了御花园,施礼,“臣潘仁美参见陛下。” 赵光义一副自己人不用多礼的样子,招了招手。 “来人,给潘爱卿看坐。” 潘仁美谢恩后坐下了,赵光义也不问他什么事,专心的看歌舞。 潘贵妃瞧着亲爹欲言又止的模样,心疼的慌。 旋即,娇滴滴的栽到赵光义怀里撒娇,“陛下……我爹……太师入宫,应该有急事禀报,您怎么就不问问呢?” 赵光义刮了刮潘贵妃的鼻子,说道“你那点小心思,还瞒不过朕……” 潘贵妃撒娇,“人家哪里敢欺瞒您……” 赵光义问潘仁美,“潘爱卿入宫,有何要事?” 潘仁美拱手,“省试在即,臣听闻副考未定,特来向陛下推举一人。” “哦?”赵光义意外,“潘爱卿推举何人?” 潘仁美道“臣推举太学祭酒王钦,此人在太学任职多年,兢兢业业,颇有薄功。” “王钦……”赵光义皱眉,“朕听沈爱卿提过此人,说此人心思阴沉,攀权附贵,难当大任。” 潘仁美笑道“沈相公为人公正,刚直不阿,却不擅交际,所以对王钦过多交际难免有些误解。” 潘仁美的话很有水平,并没有直接说沈伦对王钦有偏见,话里话外却透露着这个意思。 赵光义对沈伦屡屡顶撞他也颇为不喜,觉得他老古板,老古董。 潘仁美的话深合赵光义的心意。 “既然如此,就逐爱卿所言,添王钦为此次省试的副考。” “陛下圣明。” 目的达到了,潘仁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且陪着赵光义吃酒、聊天、欣赏歌舞。 潘仁美在举荐这方面可是行家。 向皇帝举荐一个人,举荐过了就别急着走。 一旦急着走了,容易留下一个坏印象。 让皇帝觉得你是专门替人要官来了。 下一次再举荐,皇帝肯定不会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潘仁美才离开了皇宫。 潘仁美一走,赵光义搂着潘贵妃笑着说“你爹这次要官的目的不单纯。” 潘贵妃一愣,撒娇道“陛下,太师是个老实人,你可别冤枉他。太师为国举才,那是为了陛下您的江山社稷。” 赵光义摇头一笑,“以前或许是为了朕的社稷,但这一次,绝对是为了私怨……” 潘贵妃脸上的笑容有一些僵硬,“陛下何出此言,为何断定太师是为了私怨?” 赵光义捏了一把潘贵妃,笑道“朕刚得到消息,杨延嗣要参加此次省试……据朕所知,你爹推举的这个王钦,和杨延嗣有怨。” “你说,这两者之间会没有猫腻吗?” “这……”潘贵妃脸色尴尬,不知道如何应答。 赵光义笑道“你不必想太多,朕不会责怪太师的……朕也觉得,杨延嗣的年龄有些小了,应该再磨练几年……” “陛下圣明……” 赵光义朗声一笑,“朕不拆穿太师,还逐了他的心意,你说说,怎么报答朕吧?” 潘贵妃娇媚道“随陛下心意……” 第0115章 省试 三日后,省试。 贡院门开。 学子们背负行囊,携带凭证,准备科举。 杨府一行,全家上阵,前来为杨延嗣送考。 杨府马车停靠在贡院一侧。 相比解试,省试的规模更加宏大,更加壮观。 贡院门口,车来车往,人头攒动。 “驾!” 呼延赤金骑着一匹快马,出现在杨府一行面前,对着杨业和佘赛花施礼后,就凑到了杨延嗣身边。 呼延赤金很单纯,说话也直接,“七郎哥哥,你一定会一举得中的,到时候一定要八抬大轿来娶我。我已经跟爹爹说好了,非你不嫁。” 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呼延赤金这么说了,杨延嗣觉得自己已经有了免疫力。 宠溺的拍了拍呼延赤金脑袋,“小丫头才多大,别老想着嫁人,多玩几年,你会发现比你七郎哥哥好的男人很多……” 呼延赤金眯着眼,笑嘻嘻道“我觉得没有比七郎哥更好的男子了。” 安抚了呼延赤金,青裕公主的车架也出现在了杨府一行身前。 青裕公主下了马车,接受了众人施礼过后,在呼延赤金喷火的眼神中走到了杨延嗣面前。 “七郎……” “公主殿下。” 青裕公主盈盈一笑,“七郎,我等你出来……” 简单的一句话,充满了情谊。 杨延嗣抱拳道“殿下厚爱,嗣不敢忘。” 青裕公主侧立在杨延嗣身旁。 过了一会儿,曹琳也到了,在曹玮陪伴下,先向杨业和佘赛花施礼,然后走近了杨延嗣。 “七郎……弟弟,愿你高挂桂榜。” 曹琳说完了,一个小小的荷包送到了杨延嗣手里。 “这是我在相国寺求的符,你带上,会为你带来好运的。” 曹琳的好意,杨延嗣不敢拒绝,手下了荷包,塞入到怀里。 呼延赤金瞪着曹琳,恨不得吃了她。 青裕公主望着曹琳送的荷包,若有所思。 荷包入手,杨延嗣略微一愣,他感觉到荷包内不像是装着符,摸起来空空的。 杨业和佘赛花望着杨延嗣身边的三女,眼中都闪过一道笑意。 他们夫妻看三女的眼神,跟看儿媳妇没区别。 “奴家见过杨公子……” 一位女子出现在杨延嗣面前,杨延嗣一瞧,正是当日在开封府门口为自己送行的花街柳巷的女子。 “姑娘有礼了。”杨延嗣施礼。 女子盈盈下拜,“可否请杨公子移步?” 杨延嗣瞅了一眼杨业,见杨业没有反对,就跟着过去了。 然后,在贡院门口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女子。 这些女子们加起来,足有上万人,把整个贡院门口围的满满当当的。 汴京城三大花魁,在众女簇拥下走到了杨延嗣面前。 三大花魁在万众瞩目下,为杨延嗣正冠,正衣,正玉。 随后,又奉上了她们精心准备的文房四宝。 有了此前的经历,杨延嗣这一表现的很淡定。 一身碧绿罗裙,面带幕帘的女子走到了杨延嗣面前。 “公子此去,必定直上青云。奴婢先为公子贺。” “公子此去,直上青云,奴婢为公子贺。” “公子此去,直上青云,奴婢为公子贺。” …… 一声声娇滴滴的道贺声汇聚成了一条洪流。 贡院门前,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外地前来参加科考的学子何曾见过这等场面。 “万千宠爱在一身啊……” 有人满脸羡慕的感叹。 也有人不屑的喝骂,“哗众取宠……” 然而,眼神中的羡慕却是暂时不掉的。 “大丈夫当如是!” “彼可取而代之……” 这是在场所有男子心中的想法。 杨延嗣望着眼前的女子,叹了一口气,“这都是你安排的?” 绿衣女子轻声道“姐妹们都是自愿来为公子送行的。奴婢只不过是把她们聚在一起而已。” 杨延嗣摇头一笑,“没有意义的事,以后别做了。” 绿衣女子倔强道“奴婢的事,公子管不了。” “罢了!随你吧!” 贡院门口,原本准备训话的薛居正,瞧着眼前这种场面,也就熄灭了心思。 大手一挥,贡院门开。 守门的禁军开始查验凭证,搜身过后放人进去。 杨延嗣也在万众瞩目下,踏入到了贡院内。 贡院内很大,杨延嗣按照自己的号码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一个时辰后,当所有人到齐后,贡院封门。 薛居正率领众学子们拜祭过至圣先师后。 太平兴国五年,秋闱,省试,正式开始。 省试和解试考核的项目相同。 只不过省试考核的内容,要比解试困难数倍。 杨延嗣拿到省试的试题后,就知道这一科很难。 在试题下发的那一刻,杨延嗣听到了周边有许多学子在抱怨题太难。 甚至有些学子,直接放弃了答题,报头睡觉。 他们准备等到时间已到,直接交白卷出去。 旁人的事,杨延嗣没办法管。 他开始仔细的审题,先把容易的提都放在前面,困难的留在后面。 分清了主次以后,杨延嗣开始奋笔疾书的答题。 作为副考的王钦,在开考后,就不忘潘太师的嘱托。 在查验了登记策以后,很快找到了杨延嗣所在的位置。 王钦游荡到了杨延嗣身边,偷偷的瞧着杨延嗣的试卷。 在他发现杨延嗣用的是一种很独特字体后,他就放心的离开了。 由于科考阅卷的时候是糊名的,所以在阅卷的时候,王钦也没把握一眼就看出那一份卷子是杨延嗣的。 为了避免出现乌笼事件,他要提前瞧一下杨延嗣卷子,确定自己可以在众多卷子里找到杨延嗣的卷子。 王钦的出现,杨延嗣完全没有发现,他依旧在奋笔疾书。 对于王钦担任省试副考的事,杨延嗣在三天前就已经知道了。 杨延嗣能明确的感觉到,王钦监考省试,分明是冲着他来的。 对此,他的想法很简单。 如果王钦乖乖的不耍手段,他就不搭理王钦。 但是王钦敢破坏他计划的话,他会让王钦生不如死。 夜幕渐渐降临了…… 杨延嗣桌前的油灯,在夜幕下缓缓闪烁……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转眼,就是三天…… 第0116章 老夫才是主考 在贡院内待了三天,杨延嗣出了贡院,撞上了一直在贡院外等他的青裕公主。 青裕公主也是个信人,说等三天就等三天。 由此可见她对杨延嗣用情之深。 杨延嗣的表现就有些不解风情,他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一头扎进了青裕公主舒适的车架,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贡院科考三天,杨延嗣没睡过一个好觉,每到夜晚,周围魔音似的呼噜声,总在他耳边环绕,弄的他一直都睡不着。 杨延嗣钻进车架到头就睡,这可吓坏了伺候在青裕公主身边的女官。 女官想要唤醒杨延嗣,却被青裕公主阻拦了。 “公主,您让一个男子躺在您的车架上,这要是传出去了,您的名节可就完了。” 青裕公主莞尔一笑,取了一床软毯盖在杨延嗣身上。 “你家公主我,这辈子就认定他了。真要有什么风言风语,我就直接嫁给他。” 女官苦着脸,“公主,您的婚事由不得您自己做主。” 青裕公主听到女官这话,有些烦躁,“我管不了那么多,父皇要是逼我嫁给其他人,我就出家为尼……” “不说这个了,你去取一些温水,我帮七郎擦擦脸,在贡院待了三天,一张俊俏的脸弄的跟花脸猫似的。” 女官取来了温水,青裕公主卷起了衣袖,用一块手帕,仔细的擦拭着杨延嗣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女官瞧着青裕公主温柔如水的目光,就知道她已经爱的不可自拔了。 杨延嗣在青裕公主车架内睡的昏天暗地的时候,贡院里关起门来阅卷的官员们缺吵成了一团。 原因也简单,今科出现的人才太多,朝廷给批的录取名额有限,所以大家都在自己看好的试卷。 主考官薛居正人老成精,一眼就瞧出来这些人背后争吵的目的是什么…… 这些个小官,看似在为朝廷选拔贤能,实际上都在为自己争取利益。 薛居正敢肯定,这些个小官们推举的卷子里,一定有亲人、门生、故旧的子弟,或者干脆有些人直接是拿钱办事的。 薛居正主持科考也有七八届了,这些小手段都是他玩剩下的。 所以,对于这些小官们的争吵,他懒得管,也懒得问。 宋初科举,没有誊抄这个环节。 所以很容易出现猫腻。 比如提前商定好一个词,或着一句话,然后在卷面上把它写出来。 那么,拿了你钱的阅卷官,就会帮你争取一个录取名额。 再比如杨延嗣的瘦金体字,独树一帜,无人可以模仿。 王钦很容易的就能从成千上万份的卷子里,找到杨延嗣的卷子。 这么一个大漏洞,所有人都心里明白,却没人说出来。 谁说出来,就等于毁掉了一大批人的财路。 所以说,在宋朝初期,真的很容易。 当然了,阅卷官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把所有考中的学子都弄成关系户。 毕竟,省试之后还有殿试,一旦他们录取的学子在金殿上表现出不学无术,没有学问的一面。 他们这些阅卷官会跟着吃官司的。 所以,阅卷官们会在他们会划分一定的名额,留下一定的名额给那些有真本事的人。 而且留下的这些人排名还都比较靠前。 也就是说,会有近几千人去抢这些阅卷官们吃剩下的名额,竞争不可谓不激烈。 阅卷官们在争吵,礼部派出的副考张齐贤在劝解,在平衡各方利益。 渐渐的,在张齐贤劝解下,争吵声变小了。 最后只剩下了两个人在争吵,一个是本次省试的主考王钦,另一个是礼部官员赵仁安。 赵仁安年纪不大,脾气却不小,指着王钦的鼻子喝骂。 “国家伦才大典,你却借此以泄私愤,窝藏考生卷子。卑鄙无耻,小人行径。” 论品级,赵仁安比王钦足足要低四级,但他却一点也不惧怕,破口大骂声震的其余阅卷官耳朵直嗡嗡。 王钦被一个下官辱骂,自然忍受不了。 “赵仁安,本官罢落杨延嗣的试卷,那是因为他学问不够,不合格,作为本届副考,本官有这个权力。” 赵仁安冷哼一声,“你行使你的权力,下官不会干涉。但下官也有权力复看试卷,你为何横加阻拦?难道不是做贼心虚吗?” “杨延嗣的试卷,分属本官审阅,本官有权不给你查看。本官知道你是沈伦的门生,想为自己的师弟出头。但是,你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本官是副考,你只是个阅卷官!” 赵仁安喝骂,“无耻……” 赵仁安有心帮助杨延嗣,却被王钦以职权压制,除了骂人,他别无他法。 十几位阅卷官,遴选了三百多份卷子,逞到了薛居正面前。 “薛相公,下官等人一共遴选出三百一十六份卷子,全都在这里,请您过目。” 薛居正睁开眼,从第五十份卷子开始,往前查阅。 后面的那些都是关系户,他懒得看。 仔细查阅前五十份卷子,薛居正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仅仅查验了六份卷子,他就发现了两篇好文章。 五十份全部查阅完,薛居正哈哈大笑,“今科科考,出现了不少人才啊!为国取士,能有这等收获,老夫心中甚慰。” 薛居正把自己认为文章比较好,排名又比较靠后的几份卷子往前挪了挪。 挪完了卷子,薛居正微眯着眼,“刚才你们似乎在为杨延嗣的卷子争吵。这道让老夫提起了一点兴趣,老夫很想知道,这位名动汴京的少年神童,究竟能够做出什么样的文章。” “回禀薛相公,杨延嗣的文章平平,全无半点可取之处,下官已经罢落了此卷,您老就别再看了,免得污了眼。”王钦献媚。 薛居正笑道“不碍事,老夫只是随便看看……” 王钦不明白薛居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踌躇了一下,说道“薛相公,潘太师……” 王钦想说潘太师给您打过招呼的…… 却被薛居正粗暴的打断,“老夫才是主考!你想用潘仁美压老夫?” 薛居正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眼中射出了两道骇人的光芒。 王钦不敢直视薛居正,只能乖乖的从袖筒里掏出了一份卷子,递到了薛居正面前。 薛居正拿起卷子,撕开了糊名,确认了是杨延嗣的卷子,连内容都没看,直接塞进了面前已经录取了的卷子中。 一系列粗暴的操作,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薛居正瞪眼,“看什么看,你们有意见?” 众官慌忙低下头,连声道“下官不敢……” 第0117章 放榜 薛居正一言定乾坤,其他阅卷官不敢怒也不敢言。 王钦苦着脸在低头沉思,他想不通,明明潘太师提前已经给薛居正打过招呼了,为何薛居正会变卦。 趁着还没放榜,他几次想上去找薛居正搭话,薛居正似乎不想搭理他。 “放榜吧!” 薛居正下令,阅卷官们开始誊抄榜文。 榜文书好,杨延嗣的大名赫然在列。 “去张榜吧!” 阅卷官们把榜文交给了守卫的侍卫。 侍卫们先压下榜文,偷偷将榜文写在一张黄绢上,趁着没人注意,抛出了贡院外墙。 在贡院外,早有人在此等候。 这些人都是侍卫们的亲眷,都想借着去提前报喜的机会,讨得一些丰厚的赏钱。 众人查阅的黄绢,按照之前分配好的名额,开始前去报喜。 待到讨喜的人远去之后,约莫三炷香以后。 侍卫们才开始张贴榜文。 事情已成了定局,王钦终于有机会跟薛居正搭上了话。 “薛相公,潘太师曾经备上厚礼拜访您,欲以罢落杨延嗣,为何您却录取了他。” 薛居正冷笑一声,“你这是在质问老夫?你有这个资格吗?或者说潘仁美有这个资格吗?” 王钦躬身,态度卑微,“下官不敢,下官只是想知道其中缘由,一旦潘太师问起,下官也好回答。” “没有缘由……”薛居正冷着脸,“潘仁美送的东西,老夫回头会派人给他送回去。” 薛居正冲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承蒙陛下厚爱,派老夫主持伦才大典,老夫自然要为国选取一些人才。才能不辜负陛下的厚爱。” 王钦心里暗骂,刚才你这老倌一系列的操作,可跟为国选才扯不上一点关系。 明知道薛居正睁着眼睛说瞎话,王钦却也不敢拆穿。 潘仁美为他求的副考的位置,让他罢落杨延嗣,如今事情没有办成,自然要给潘仁美一个说法。 有薛居正这一番话,他也算能对潘仁美有一个交代了。 相比而言,王钦更想知道薛居正为何临场变卦。 说到这件事,就不得不从薛居正的爱好谈起。 薛居正如今已经年迈,体弱多病,死亡也在一步步临近。所以,薛居正迷上了修仙练道,吃丹打坐。 四日前,他收到了潘府的重礼,他也答应了帮助潘仁美罢落杨延嗣。 但是,就在他进入到贡院之前,却收到了一封信封。 信封里装着四张纸,三张似乎是从书卷上撕下来的书页,最后一张是信,信上明确的表明了让他录取杨延嗣,一旦杨延嗣高挂桂榜,会奉上全本的书籍。 瞧过了书页内容后,薛居正就没办法拒绝这个要求。 原因很简单,这三张书页,全都出自华山老仙陈抟所书的《阴真君还丹歌注》。 这东西可是华山老仙陈抟的不传之秘,也是薛居正最想得到的东西。 太祖朝的时候,薛居正曾经和陈抟有过几面之缘,他特别羡慕已经年纪过百的陈抟,还能拥有童子一般的容颜,以及矫健的身姿。 为了《阴真君还丹歌注》,别说让薛居正取中杨延嗣了,就算是让薛居正给杨延嗣挂一个会元的名头,他也会毫不犹豫。 如今榜文已经张贴出,各路报喜的人均已上路了。薛居正感觉到《阴真君还丹歌注》也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 “喜报!喜报!” “陈留李云龙,李老爷高中省试第三百一十七名……” 原本录取了三百一十六人,薛居正加上了杨延嗣以后,就变成了三百一十七人了。 杨府内,杨业、佘赛花、杨延平、花解语等等,所有的人都汇聚在杨府正厅内,焦急的等待。 随着门口御街上一声声报喜声传进杨府。 杨府内所有人的心都提起来了。 “喜报!喜报!” “郴州季春秋,季老爷高中省试第二百三十一名……” …… “嘭~” 一位家丁打扮的人,猛然闯进了杨府正厅。 杨业双手一颤,下意识脱口而出,“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七郎中了?” 家丁愣了,眨巴着眼,“老爷,您吩咐小的出去找少爷,可没吩咐小人去看榜。” 听到这话,杨业瞪眼,“人找到了?” 家丁摇头,“城里的酒楼、饭馆、茶肆、烟花柳巷,小人都去查看过了,没有找到七爷。” “啪!” 杨业大手拍在了身旁的矮几上,矮几应声而碎。 “臭小子,这都放榜了,还不见人影。真是气煞我也……” 佘赛花笑吟吟上前,安慰杨业,“老爷,七郎或许是跟同窗去吃酒了。您就别拿桌椅撒气了。” 杨业瞪眼,“我能不气?这小子从贡院出来后就不见人影了。到现在也不知道回来跟我这个当父亲的禀报一下科考的情况,他难道不知道我会担心吗?” “不行!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杨业回头,吩咐儿子们,“三郎,五郎,你们两个出去,给我找到那个逆子,把他抓回来。” “四郎,六郎,你们两个骑上快马去看榜。” 四郎杨延辉略微一愣,说道“爹,不是已经派出去了三拨府兵去看榜了吗?” 杨业瞪眼,“让你去,你就去,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佘赛花笑着摇了摇头,“你们两个就去跑一趟吧。你爹也是着急,想知道你七弟有没有考中。” 杨家三郎、四郎、五郎、六郎领命,骑上了快马出了府。 …… “喜报!喜报!” “卫州张文裔,张老爷高中省试第一百零八名……” 又一个欢喜的报喜声从杨府门口跑过。 杨业急不可耐的在正厅内踱步,“这么都多久了,怎么去看榜文的一个都没回来……四郎和六郎真不堪,骑着快马去看榜都这么慢……” 佘赛花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老爷,这才过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四郎和六郎恐怕还没到贡院门口……” 突然,一个年轻的小厮,冲进了杨府大门。 杨府内的府兵们下意识将此人团团围住。 小厮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被吓了一跳。 “做什么的?擅闯杨府,不怕被乱刀分尸吗?” 小厮咕嘟吞咽了一口口水,半晌才吐出了一句话。 “小人前来报喜……” “贵府杨延嗣杨公子,高中省试……” “哐啷……” 第0118章 各方反应 听到杨延嗣高中,府兵们一激动,一凑近,刀枪棍棒都架在小厮脖颈上了。 小厮话说了一半,吓的不敢说下去了。 守卫杨府的府兵,都是战场上下来的老卒,每个人手上都有敌寇的性命。所以他们一瞪眼,一凑近,很有威慑力。 “快说啊!” 小厮吓得不敢说话,杨府的府兵急了,有脾气暴的,单手直接把小厮提起来了。 小厮快吓哭了,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 “贵府……杨延嗣……杨公子,高中省试……第十八名……” 府兵们哗然,大喜。 “七爷中了,省试第十八名。” “快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将主,将主怕是都等急了。” “以后咱们杨府,也有文官了。” “对,看谁还敢说我们一府丘八……” …… 杨延嗣考中省试,那么一个进士出身已经逃不了了。 杨延嗣出任文官官职,已经铁板上钉上钉了。 十五岁的进士,大宋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一个了,由不得他们不高兴。 以后出去了,再碰上那些傲气的文官们,就有怼他们的资本了。 府兵们急匆匆去给杨业报喜,留下了小厮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门口想哭。 “老爷,老爷,七爷中了,七爷中了……” “对对对,省试第十八名……” 府兵们冲进了杨府正厅内,七嘴八舌的向杨业报喜。 杨业先是狂喜,然后神色镇定了下来,狐疑的瞧着府兵们。 “你们没骗我吧?” 府兵们辩解,“我们哪里敢,报喜的人就在门口。” “把人带进来,我要亲自问问。” 出去了两个府兵,直接把小厮架到了杨业面前。 小厮苦着脸,结结巴巴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杨业这才相信了,脸上的狂喜难以掩饰。 “赏!” 管家杨洪来不及去包红包,索性就直接拿了几个大银锭,塞给了小厮。 小厮拿到赏银,脸上才有喜色。 瞧着丰厚的赏银,小厮脸上都快乐开花了。 “谢老爷赏!” 小厮报喜走后,杨府内去看榜的家丁府兵和杨延辉、杨延昭一起回来了。 随后,礼部报喜的人马也浩浩荡荡进入到了杨府。 对于这些报喜的人,杨业没有丝毫吝啬。 直接一句话。 赏! 杨延嗣这个主人公不在,却不妨碍杨业欣喜若狂的庆祝。 杨业大手一挥,直接在杨府内大摆宴席。 原本想直接在御街上摆流水席的,却被佘赛花阻拦了。 佘赛花的意思是等殿试过后,再摆流水席也不迟。 杨府的请柬如同流水一样撒了出去。 接到杨府请柬的人,有欢喜,也有忧愁。 比如曹府和呼延府就很欢喜,他们已经看到了一个乘龙快婿在向他们招手。 高家、李家等一些原本想着报复杨延嗣在鲤鱼阁之耻的人得到这个消息后,气的捶胸顿足。 大宋对文官的保护的无微不至的。文官集团也很团结,一旦有勋贵欺负文官集团里的人。下场会很凄惨,心狠手黑的文官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潘仁美得知了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派人招来了王钦。 从王钦嘴里得知,是薛居正临场变卦后,气的直摔东西。 以薛居正的地位,他潘仁美想找茬,也只能想想。 长乐坊内,已经幽闭了的三楼,初醒穿着绿衣罗裙,听着手下人禀报,杨延嗣已经被取中了。 尔后,她从书架上取下了一本古朴的书籍,递给了隐藏在暗处的蒙面人。 “按照约定,把这给薛居正送去。” 蒙面人接过了古朴的书籍,悄声的消失在了长乐坊三楼。 初醒单手托着下巴,想到了杨延嗣考中后意气风发的模样,痴痴的笑了。 沈伦在得知了杨延嗣考中后,让马醉找出了他以前埋藏在地下的一坛好酒。 豪迈的喝下了半坛子,然后朗声大笑。 “金身已成……金身已成……以后就用不着老夫为你保驾护航了。” 赵普在得知了杨延嗣考中后,一样在喝酒,一样在笑。 只不过他脸上的笑意很阴险。 “嘎嘎嘎……臭小子,以后你可就是老夫手里的蚂蚱了……让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让你抓鸡你就不能撵狗……痛快,痛快啊!” 皇宫内,赵光义在得知了杨延嗣被取中后,皱眉发愣。 “招皇城司……” 片刻后,皇城司首领跪倒在赵光义面前,赵光义问道“本次省试科考,沈伦有没有帮杨延嗣谋划?” 皇城司首领摇头,“据查,除了潘仁美给薛居正送礼,让他罢落杨延嗣外,并没有其他有关杨延嗣的消息。” 赵光义吧唧着嘴,“怪哉怪哉……” 皇城司首领见赵光义疑惑,然后就把此前在贡院内阅卷时候发生的事情一点不漏的告知了赵光义。 赵光义脸色阴晴不定。 “赵仁安是沈伦的门生,他帮杨延嗣说话,这能理解。可是薛居正为何收了潘仁美的礼,还要执意录取杨延嗣呢?” “朕觉得这里面肯定还藏着其他的秘密,你去帮朕查清楚。” “诺!” 赵光义是一个心思阴沉的人,他暗地里在朝廷的重臣府上埋了许多的探子。 朝廷重臣们在家里发生的任何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可以说,他手里皇城司的探子,有一半都用在了朝廷百官,以及边关统兵的将领身上。 当然了,注意杨延嗣科举动向的,也不只有这些人。 汴京城里见识过杨延嗣风采的人,也很关注杨延嗣科考的动向。 在得知了杨延嗣已取中后,汴京城里崇拜杨延嗣的人,都开始了欢呼和庆祝。 他们心底深处还有一丝期待,期待杨延嗣再展现当初在长乐坊上的风采。 然而,他们心里的期待注定落空,因为杨延嗣才刚刚睡醒。 杨延嗣睁开眼,就瞧见了清裕公主托着腮帮子,眨巴着大眼睛,笑吟吟的盯着他。 “公主殿下……” 杨延嗣想说点什么,却被清裕公主给制止了。 “礼部的榜文已经张贴出来了,你高中此次省试的第十八名。杨将军在府上开始大宴宾客。你若是再不回去,估计出来抓你的就不止你三哥和五哥了。” “而且,两天后殿试,你也要好好筹备一下。” 杨延嗣眨巴着眼,疑惑的问道“我到底睡了多久?” 清裕公主笑眯眯的回答。 “一天一夜……” 第0119章 殿试 清裕公主吩咐马夫驾着马车把杨延嗣送回了杨府。 在路上,杨延嗣已经从清裕公主口中得知了他呼呼大睡的这一天一夜内发生的所有事。 对于自己高中省试第十八名,杨延嗣觉得很意外。 有王钦担任副考,不罢落他就不错了,怎么会给他一个这么高的名次。 杨延嗣很快猜到此事八成和薛居正有关。 有王钦这个副考挡路,能把排到这么高的名次的,只有薛居正这个主考官能够做到。 薛居正为何会帮他,杨延嗣猜不出来,也猜不透。 马车到了杨府,杨延嗣辞别了清裕公主,进入到了杨府。 一进门,杨延嗣就感受到了杨府内一股喜气洋洋的气息。 让人意外的是,杨业并没有因为杨延嗣一天一夜未归而责罚他,反而把他退到众宾客面前,一顿猛夸。 到最后,杨延嗣被夸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杨府的酒宴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才落幕。 在酒宴上,杨延嗣也喝了不少,回到东院后,直接醉倒在了床榻上。 再次睁眼的时候,朝廷派遣来送官服的使者已经到了杨府。 省试录取着要参加殿试,必须穿官服朝服。 这是为了显示对殿试的重视,也是为了显示对皇帝的尊重。 宋初官服,三品以上紫色,五品以上朱色,七品以上绿色,九品以上青色。 朝廷派发给杨延嗣的官服试青色的。 青色长衫,圆领大袖,下面加横襕,腰间的是革带,头上带的官帽,官帽两侧各有一个横摆,脚上的是官靴。 杨延嗣在婢女们伺候下穿上官服,平添了几分英气。 殿试这一日,五更天的时候,佘赛花就叫醒了杨延嗣。 杨延嗣穿上官服,坐上了家里的马车,匆匆赶到了宫门口。 一路上碰见了巡街的禁军,只要出示身份印鉴,说明自己是去参加殿试后,禁军们就会放行。 赶到皇宫门口的时候,就瞧见了皇宫门口已经站了不少人。 一个个都穿着青色的官服,在等候宫门开。 苏易简瞧见了匆匆赶来的杨延嗣,凑上前。 “贤弟,这次愚兄可是力压了你一头。” 苏易简省试头名,有资格显摆。 杨延嗣下了马车,莞尔一笑,道“殿试未果,苏兄未免有些高兴的太早了吧?” 苏易简冷哼一声,“殿试,我必一举夺魁。” 王旦在这个时候也凑了过来,在他身边还有一大群人。 “杨贤弟,贡院以后就没见到你人影,想邀你一起举杯庆祝,却找不到人。” 杨延嗣拱手,“家中事物繁琐,嗣无法脱身。回头嗣做东,请诸位一起开怀畅饮。” “杨贤弟以舞象之年,高中桂榜,我等不惑之年,与你同科,实在是汗颜啊!” 说话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叔,杨延嗣依稀记得,在礼部核名的时候见过他。 他应该是藏书大家晁迥。 王旦笑呵呵为杨延嗣介绍,“杨贤弟,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晁迥……张咏……冯拯……” 王旦介绍到最后一人。 最后这一个人杨延嗣印象颇深。 此人便是本科,除了他以外,第二个年龄最小的人。 “华州寇准!” 杨延嗣一语叫破了寇准的身份。 寇准年龄不大,性格跳脱,被杨延嗣叫破了身份,笑呵呵的拱手施礼。 “在下正是寇准。” 杨延嗣瞧着稚嫩的寇准,眼中的欣赏之色难以掩饰。 寇准见杨延嗣不看其他人,眼神如同猎人看猎物一样的看着自己,眼珠子骨碌一转。 “杨贤弟此前见过在下?” 杨延嗣摇头,“以前未曾见过,不过,以后会有很多见面的机会。” 这种千古名臣,必须趁着为长成之前,收拢到自己手里。 这就是杨延嗣的想法。 王旦交友的水准很高,加上杨延嗣和苏易简,剩下的人也在此次省试的前二十之列。 这些人在杨延嗣眼里都是人才,以后若是能够收拢一两个,那简直是美滋滋。 因此,杨延嗣的态度很谦逊,和他们一起谈天说地。 一行人互相吹捧,互相试探,到最后聊开了,只要不犯忌讳,他们什么都聊。 渐渐的,东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以薛居正为首,学子们在皇宫门口排成了两列。 薛居正率领着众学子,在皇宫门前谢过皇恩以后,在太监们带领下,鱼贯而入。 进入到了皇宫内。 所有的学子都惊奇的四处张望。 脖子伸的老长。 杨延嗣也不能免俗,他此前入宫,是从西门而入,入宫后又直接被带到的偏殿,并没有从南门入,见识皇宫正面的宏伟。 他在后世去参观过开封的宋皇城遗址,但是此时此刻,看皇宫,明显略有不同。 和后世那个玩闹的景点相比。 此事此刻的皇宫,充满了恢宏、大气、庄严、肃穆的感觉。 皇宫侍卫们披着擦拭的闪亮的盔甲,手握着寒光闪闪的刀枪,眼睛一眨不眨的目视前方。 太监们耷拉着脑袋,一排排一行行,整齐划一的在行走。 宫女们躲在大庆殿前的角落里,在偷偷打量着意气风发的新科学子们。 一道道带有独特大宋色彩的大旗招展,在风中被吹的咧咧作响。 大庆殿前,站着一排年轻的太监们。 太监总管王继恩从大庆殿内出来,扫了一眼薛居正带领的新科学子,声音尖锐的对喝了一声。 “陛下有旨,宣今科学子们上殿。” 站成一排的年轻太监们,随后一起齐声高喊。 “宣今科学子上殿。” 尖锐的高喝声,在皇宫内回荡,经久不散。 薛居正领头,学子们跟随,大家一起躬身施礼。 “诺!” 随后,薛居正带着学子们进入到了大殿内。 大殿内,赵光义高坐在龙椅上,身穿明黄色龙袍,面色肃穆,充满威严。 在他面前的案几上,摆放着一本本书籍。 书籍显然被长期翻阅,书角均有磨损。 在龙椅下,两侧分别坐着八位官员,身上均穿紫袍。 左边以赵普为首,右边以沈伦为首。 六部尚书三三分开,坐在赵普喝沈伦的下首。 在大庆殿内,早已摆放好了一张张低矮的案几,上面已经为学子们准备好了笔墨纸砚。 第0120章 殿试(二) 学子们进入殿中,施礼参拜后,在太监带领下,盘腿坐在了低矮案几后面。 薛居正领衔任务完成,走到了赵普下首一个空位上坐下。 太平兴国五年,殿试,正是开始。 赵光义提笔挥毫,写下了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王继恩从龙案上拿起了这幅字,绕着大殿内环走一圈,让所有学子们都看清楚了纸上的两个大字是什么。 论政! 这便是此次殿试的题目。 两个字,犹如两朵墨梅在纸张上渲染开。 杨延嗣识得这种字,它的名字叫梅花小篆。 赵光义喜书法,也擅长书法,所以他的功底十分浑厚,写出的字也漂亮。 只不过,这两个字给在场的学子们压力有些大。 这是一个宏观的题目。 大宋政令多条,论那一条,才会戳中皇帝心中的软肋,这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学子们抓耳挠腮着有,左顾右盼着亦有,也有成竹在胸之人。 比如坐在首位的苏易简,双手环在胸前,闭目沉思了一会儿后,提笔开始挥毫,连打草稿的意思都没有。 杨延嗣看到这个题目,略微思考了一下。 提笔在案几上的稿纸上写下了三个字。 “论边政……” 他本身出自将门,父杨业又是雁门关守将,平日里耳熏目染最多的就是有关于宋辽边关的事情。 结合从杨业口中听到的一些宋辽边境的实况,加上自己一些理解,以文言文的方式书写了出来。 殿试考论,一般规定,基本上都必须在三千言以上。 所以,审题、构思、破题、书写、誊抄,五个环节下来,足足要耗费将近两个半时辰,也就相当于五个小时。 学子们开始写文章了,六部尚书们也开始瞧着学子们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三位相爷,年事已高,闭着眼睛假寐。 赵光义也没闲着,随手从龙案上抽出了一本书籍观看了起来。 时间在一针一秒的往前。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旭日已经东升,已经到了用早膳的时间了。 赵光义放下了手中的书籍,吩咐王继恩开始布膳。 龙案上的书籍很快被撤下去了,却上了一桌美味佳肴。 三位相爷和六部尚书面前也摆上了案几,同样摆上了美味佳肴。 学子们自然也有的吃,因为这是皇帝彰显恩德的一种体现。 只不过他们没有三位相爷和六部尚书们那种待遇。 太监们给他们送上的只有一些糕点和一壶清水。 即便如此,也有学子感动的痛哭流涕,行大礼,跪倒在跪在地上叩谢皇帝隆恩。 杨延嗣觉得这是一种可耻的行为,从古至今,人的腰肢越来越弯,膝盖越来越软,就是被这种陋习所害。 正是因为有一些拍马屁的家伙们,不知廉耻的降低做人的底线。才导致君臣坐而论政,发展成了君坐臣站而论政,发展到最后,变成君高坐臣跪着论政。 杨延嗣可没有凑上去给皇帝下跪的心思。 在拱手谢过了皇帝厚恩以后,抓起糕点吃了两口。然后灌下了一壶水,感觉腹中饥饿感消失了,继续提笔写文章。 早膳用完,赵光义吩咐太监们收拾了残局。 静极思动,他随同赵普、沈伦和薛居正三人,开始轮番在大殿内巡视。 赵普目标明确,第一时间凑到了杨延嗣身边。 瞧了瞧杨延嗣草稿上的文章后,也不说话,吧唧了一下嘴,摇头离开。 薛居正转了半圈,也凑到了杨延嗣面前。 仔细瞧过了杨延嗣的卷子后,薛居正点了点头,悄然离开。 一会儿,转了一圈的沈伦也凑了过来,他想瞧一瞧自己弟子的文章有没有长进。 杨延嗣的文章已经写了一般,文辞上虽然说不上华丽,但确实言之有物。 沈伦瞅着杨延嗣的卷子,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 临走的时候,长叹了一声。 杨延嗣本来觉得自己文章写的还不错。 这三位老倌的三种表现,顿时弄的杨延嗣心虚的不行。 最终,赵光义也凑到了杨延嗣身边,开始观看杨延嗣的卷面。 杨延嗣对赵光义没有多少敬畏心,所以赵光义即便是站在他身边,他也没有任何惧怕。依旧我行我素的书写文章。 赵光义看了一会儿,刚准备发表一下感言。 却见,坐在为首位置的苏易简猛然站起身,申请交卷了。 有人交卷,赵光义自然不能继续转悠了。 回到龙案上,让王继恩呈上了苏易简的卷面。 赵光义仔细审阅。 苏易简的文章写的极好,赵光义也阅读的仔细。 半晌,赵光义抚摸着龙须开怀大笑,“洋洋三千言,一挥而就,妙笔生花,文章天成。” 赵光义瞧着附身而立的苏易简,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之意。 “君臣千载遇……”非作者杜撰,史实) 赵光义朱笔一勾,在卷子上画了一个圈,递给了赵普等人传阅。 赵普等人传阅过后,频频点头。 当卷子再回到龙案上的时候,已经多了九个圈。 苏易简提前交卷,拔得了头筹,下面的学子们也急了,有些学子一着急,开始频频出错。 有人一着急,直接在卷面上留下了一个很大的墨点。 瞧着卷面上的墨点,学子有种想哭的冲动。 杨延嗣并没有被影响,他的文章做完了,开始誊抄。 在他誊抄的时候,也有学子们开始陆陆续续交卷。 然而,这些卷子里,让赵光义满意的不多,赵光义也没有发出像刚才一样的赞赏。 其中打圈最多的也不过是六个圈而已。 “华州寇准?” 说话的是吏部尚书,吏部尚书捏着寇准的卷子,瞧着上面的九个圈,皱眉问了一句。 寇准躬身站着,听到了吏部尚书问话,先向赵光义施礼,尔后再向吏部尚书施礼。 “学生正是寇准。” 吏部尚书瞧着寇准稚嫩的面庞,皱眉道“本官瞧你的面貌,不像是十九岁,看着像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户部尚书仔细瞧了一下寇准的面孔,赞同道“本官刚才没细看,现在仔细这么一瞧,还真有点像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龙椅上的赵光义皱了皱眉。 “华州寇准,你可有谎报年龄?” 第0121章 殿试(三) 寇准挺直了腰板,躬身施礼,“陛下,学生才刚刚要步入仕途,有怎么可能谎报年龄,作出毁自己仕途之事?” 赵光义略微思索了一下,觉得寇准所言有礼。 再说了,朝廷科考,对户籍这个东西审查的很严格,应该不会出错。 赵光义正在思索如何处置此事,就听到了吏部尚书开口说道“陛下,这华州寇准即便是没有谎报年龄,也才只有十九岁,不如压一届,下一科再录取……” “哼!”听到吏部尚书这话,沈伦冷哼了一声,“国朝伦才大典,靠的是文章说话,而不是年龄。” 赵普幽幽说了一句,“甘罗十二岁拜相,蔡文姬六岁能辨弦音,曹冲五岁成诗……” 赵普一口气细数了十几个少年神童的例子,也不说其他的话。 闭眼假寐的薛居正睁开眼,“智慧天赐,十九岁中进士而已,不稀奇。” 三位相爷都发话了,吏部尚书心有不甘的咬了咬牙。 事实上,他可不是有心为难寇准。 受潘仁美所托,他的目标从头到尾都是杨延嗣。 只要他能以年龄的问题压寇准一科,那么后面就很自然的能用同样的问题压杨延嗣一科。 可惜,在做的都是老江湖,在他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人家已经看穿了他的意图。 很明显,三位相爷都话里话外都有保杨延嗣的意思。 “臣还是觉得,寇准年龄太小,压一科……”吏部尚书挣扎。 沈伦“不同意……” 赵普“不同意……” 薛居正“不同意……” 宰执和两位次相明确的表态不同意,赵光义有心想压,却必须顾及三位宰相的颜面和想法。 踌躇了片刻后,说道“寇准文章达练,不必压一科,今科便取了。” 沈伦、赵普、薛居正三人,略微对赵光义拱拱手。 “陛下圣明!” 寇准在悬崖边上走了一圈,额头上冒起了一层细汉。 寇准并不知道他只是被连带了而已。 杨延嗣却很清楚,庆幸的是三个老倌都在帮他,让他逃过了一劫。 杨延嗣誊抄完了卷子,申请了交卷。 王继恩走到杨延嗣面前,虽然两人相熟,他却没表现出亲近的意思,拿了杨延嗣的卷子,一句话也不说,就送到了龙案上。 赵光义拿着杨延嗣的卷子,仔细审阅了一番。 然后,一句话也不说,面无表情的给沈伦几人传阅。 再次回到龙案上后,杨延嗣的卷子上多了八个圈圈一个叉叉,这个叉叉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吏部尚书所画。 可惜,这一个叉叉对上八个圈圈,杯水车薪而已。 取中杨延嗣,已经无可逆转了。 赵光义纵然有心打压杨延嗣,也只能想想了。 他若是一力要罢落杨延嗣的话,估计会有八个重臣抱着柱子,劝解他好好说话。 这无关乎杨延嗣有多大面子让重臣们为他付出的问题,而是文臣们在朝堂上地位的问题。 这朝堂,并不是他赵光义的一言堂。 事已至此,赵光义也不愿意做恶人,上次因为鲤鱼阁的问题跟杨家闹的不愉快。这一次卖给杨业一个人情,当作补偿也不错。 一念至此,赵光义也在杨延嗣的卷子上画了一个圈圈。 学子们陆陆续续的交卷,时间一到,没有交卷的学子们也没有书写下去的机会了。 被殿中的太监们强行收取了卷子。 有人因为只誊抄了一半被拿走了卷子,伤心之余嚎啕大哭。 守卫在门外的侍卫们进门,会把他们驾走,然后扔到一个没人的偏殿里让他们独自伤心去。 阅卷的过程时间很长,学子们站在大殿内,等待到了午时的时候,才等到赵光义和沈伦一行人把卷子批阅完。 三百一十七人参加殿试,只有三百零六人交卷了。有十一人未按时交卷,被驾了出去。 三百零六份卷子摆在赵光义面前。 按照上面所画的圈数排名。 数量多了自然靠前,数量少的自然靠后。 十圈者,唯有一人。 浚仪苏易简! 九圈者,三人。 华州寇准!开封杨延嗣!洺州李沆! …… 一等取士三人,赐进士及第。 二等取士一百一十三人,赐进士出身。 三等取士一百九十人,赐同进士出身。 …… 龙案上,赵光义手握着寇准和杨延嗣的卷子,思量了一下,放入到了玉盘中的三四的位置。 “端下去吧!草拟,发榜!” 王继恩凑上前,瞅了一眼杨延嗣卷子的位置,略微愣了一下。 然后端起了放着试卷的盘子准备离开。 “回来!” 王继恩返回,赵光义摊手拿出了寇准的卷子,又拿出了杨延嗣的卷子,最后思考了一下,又拿出了李沆的卷子。 赵光义思量了一下,迅速给这三份卷子调换了位置。 王继恩见赵光义换完了,端着欲走,却又被赵光义叫住了。 只见赵光义又拿起了杨延嗣的卷子,思量了一下,又换了一个位置。 换完之后,见王继恩站在他身边不走。 “你怎么还不去草拟,发榜?” 王继恩略微躬着身,“陛下不再换了?” 赵光义沉吟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 “不换了,去草拟,发榜吧!” “诺!” 王继恩端着卷子,走到了中书舍人身边,把盘子递给了中书舍人。 中书舍人便开始按照赵光义排列的顺序,开始草拟皇榜。 赵光义端坐在龙坐上说,“众卿,尔后众位就是朕的臣子了,朕相信众位都是国之栋梁,谨记克己值守,不要辜负了朕对众位的期望。” 一众新晋的进士们,抬头挺胸,斗志昂扬的向赵光义施礼。 “臣谢主隆恩!” 赵光义挥手,“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去吧!去享受你们的荣耀,朕今夜会在金明池设宴,款待诸位。” 赵光义为何会这么说呢? 因为接下来就是每一科科举最荣耀的时刻。 东华门唱名! 御街夸官! 新科进士们谢恩后,在王继恩带领下,抬头挺胸,满面春风的向东华门走去。 …… 第0122章 东华门唱名 午时三刻,东华门开。 新科进士,在王继恩带领下,鱼贯而出。 东华门,里三层外三层,早就围满了人。 今新科进士们一出现,各种尖叫声,呐喊声此起彼伏。 其中,呼喊声最高的,人气最旺的,是杨延嗣的名字。 苏易简距离杨延嗣不远,他听到了东华门前百姓们呼喊杨延嗣的名字,很吃味。 绕开了寇准等人,苏易简凑到杨延嗣面前,憋着嘴,“瞧瞧这呼声,就跟你中了状元似的……” 杨延嗣笑了笑,“也许状元就是我……” 苏易简冷哼一声,一脸傲气,“陛下可是当着众人的面赞叹,愚兄和他君臣千年一遇。这状元若是不点我,岂不是自抽嘴巴?” 顿了顿,坚定道“今科状元非我莫属。” 杨延嗣被苏易简臭屁的自信逗乐了,“苏兄,尚未张榜,一切皆有可能。” 听到这话,苏易简有些心虚。 俗话说得好,帝心难测,很少有人能摸得准一个皇帝心里在想什么…… 也许他明着夸奖你,背地里却直接把你的卷子放在最后一名也说不定。 不过,这种想法刚在苏易简心头升起,就被他给掐死了。 他是一个自信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自傲的人。 他相信,今科状元非他莫属…… 四处瞅了一眼其他人。 苏易简傲气的挺起胸膛。 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也配跟我争状元? …… 新科进士们在东华门前站定,王继恩站在东华门前的张榜架子下。 手里拂尘一扫,高声喝道。 “制曰太平兴国五年,覆试进士,取三百零六人。一等取三人,赐进士及第;二等取一百一十三人,赐进士出身;三等取一百九十人,赐同进士出身。” “吉时已到,唱名,张榜!” 王继恩话音刚落地,就有人开始抢戏。 一声高喝,瞬间传遍了整个东华门前。 “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 闻声望去,众人就瞧见了一位身材瘦弱,一身儒装打扮的书生,站在远处的高台上,一手酒杯,一手提着酒壶,高声吟唱。 书生自斟自饮,步履踉跄,嘴里的吟唱却没停下。 “呼童烹鸡酌白酒……儿女嬉笑牵人衣……” 听到书生口中吟的诗,苏易简一脸鄙夷,“一个郁郁不得志的烂人……跑到这里瞎叫唤什么,朝廷不取你,自然是你学问不够……” 晁迥抚摸着胡须,凑了过来,感叹道“这人在下识得,此番赶考期间,和某家住在同一间客栈……姓陈,名澎年……” “陈澎年?” 杨延嗣听到这个名字一愣,传闻中的北宋五鬼,居然落榜了。 莫非是同名同姓同地域之人? 正当杨延嗣思考此陈澎年是不是彼陈澎年的时候,王继恩尖锐的声音响起。 “癫狂儒生,扰乱唱名张榜……左右,给咱家驾下去,看押起来。” 两个虎背熊腰的宫廷侍卫,听到了王继恩的命令,急速的扑了过去,将陈澎年反扣在地。 陈澎年即便被扣,嘴里的高声吟唱依然没停下。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随着陈澎年被押下去,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我辈岂是蓬蒿人……” “……蓬蒿人……” “……” 一场骚乱就这么轻易被镇压了。 王继恩清了清嗓子,喝道“唱名~” 从东华门口,一直到大庆殿内。 每隔几十步,就站着八位太监。 王继恩的一声‘唱名’,被这些太监们接力似的传到了大庆殿内。 大庆殿前,中书舍人手捏一卷皇榜,展开。 “太平兴国五年,帝,御,大庆殿,试进士……” “陈留李云龙,三甲,一百九十名,赐同进士出身……” 中书舍人念完,大庆殿门口的太监们,高声唱名。 “陈留李云龙,三甲,一百九十名,赐同进士出身~” “陈留……” “……” 一声声唱名,一直传到了东华门,汇聚成了一道声音洪流。 在东华门外,站着三十位身强力壮的宫廷侍卫。 他们齐声高喝。 “陈留李云龙,三甲,一百九十名,赐同进士出身……” 声音高亢,响彻在东华门。 东华门前,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都跟着唱名声激动了起来。 一声接一声的唱名声。 许久许久…… 三甲一百九十名唱完。 中书舍人把皇榜交给了宫廷侍卫,宫廷侍卫拿着快步疾驰向了东华门。 尔后,王继恩一声张榜。 巨大的皇榜就被悬挂在东华门前。 紧接着,唱二甲。 相比于三甲,二甲唱名的时候,人群中新科进士们的家人就显得格外的激动。 原因无他,只因他们家里的子嗣,名次比别人高一头。 在这种地方,这种场合,名次比别人高一头,就意味着荣耀比别人多一层。 “郴州季春秋,二甲,九十六名,赐进士出身……” 人群中,一位身材痴胖,穿着绫罗绸缎,在侍女搀扶下的五十多岁的富贵商人,听到了这一声唱名后。一蹦三尺高。 “我儿中了!我儿中了二甲,九十六名!” “光宗耀祖啊!光宗耀祖啊!” 围在他周遭的人,并没有因为他失态的连蹦带跳鄙夷他,反而以一种羡慕的目光看着他。 然而,无论他如何高兴,唱名依旧在继续。 “濮州张咏,二甲,二十四名,赐进士出身……” “……” “开封向敏中,二甲,一十八名,赐进士出身……” “……” “澶州晁迥,二甲,八名,赐进士出身……” “……” 人群中,杨家一众站立在东华门正东方向,听着一个个唱名声,佘赛花紧张的碎碎念。 “这都二甲第八了,怎么还没有七郎的名字……” “七郎会不会没中……” “陛下会不会因为七郎年龄小,想压一科……” “……” 杨业瞪眼,“你就消停会儿吧!为夫刚才瞧见了七郎就在那堆新科进士里面……能站在哪里,说明朝廷已经取了他了……” 事实上,别看杨业脸上的表情平静,实际上他紧握的双拳完全出卖了他的心情。 或许对于别人而言,子嗣的名字没出现,那么就证明比较靠后,名字比较高,他们会因此而兴奋。 但杨业不会,杨业心里觉得,儿子才读书不过一年多而已。 论学问,怎么可能跟那些读了十几年书的人相比。 所以,随着一个个名次的攀升,杨业心底里越沉。 佘赛花刚才碎碎念所说的话,一直在杨业脑海里回荡…… 难道陛下真的因为七郎年纪小,罢落了他? 那七郎为何会站在新科进士队伍里呢? 第0123章 一甲…… “华州寇准,二甲,四名,赐进士出身……” “……” “孟州冯拯,二甲,一名,赐进士出身……” “……” “这……完了?!” 杨业目瞪口呆,他觉得希望渺茫了。 他不认为杨延嗣有争夺一甲头三名的学问。 佘赛花双手略微有些颤抖,“陛下……真的因为七郎年幼,罢落了他。” 听到这话,杨业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良久,他神色有些恍惚的呢喃了几句话。 “陛下,杨业对您忠心耿耿,镇北数年,大小仗打了上百场,身上添了几十道伤口……” “……家中五子更是随我冲锋陷阵,受伤无数……” “我们父子身上的伤,全都在前胸,没有一处在后背……” “陛下,您连一个进士都不给我儿吗?” “陛下!您是……不想让我杨家出文人吗?!!” …… 杨业呼吸很沉重,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佛也有金刚之怒,更何况杨业只是个凡人。 佘赛花看已经开始说胡话了,赶忙握住杨业的手。 “重贵,即使陛下压一科也无妨……还有下一科……” 杨业摇头,“去年恩科,今年制科,连考两年……下一科,恐怕要等到三年以后了。” 佘赛花紧握着杨业的手。 “没关系,七郎今年十五,三年后也才十八,等得起……” 杨业在佘赛花劝说下,长处了一口气,神色恢复正常。 “赛花,我只是怕,陛下不愿意看到我们杨家出文人,即便等到三年后,也会横加阻拦。” “上一次鲤鱼阁的事,又得罪了潘家。潘贵妃在宫里很受宠,我怕这三年,会橫生许多变数……” “此前在皇宫内,陛下就有意赐七郎武官职位。” 佘赛花愣神,“七郎如今已经考过了省试,陛下应该不会再赐他武官职位了吧?” 杨业摇头。 “一切未成定局,都会产生变数……” …… 人群中,清裕公主坐在车架上,愣愣的盯着东华门看了许久。 “回去吧……” 伺候在他身边的女官眨巴着眼,“公主,您不是等着看杨七登榜唱名吗?怎么还没唱杨七的名字,您就要回去了?” 清裕公主摇了摇头,“我了解父皇的性子,父皇一直都不喜欢神童……杨延嗣仅有十五之龄,若是父皇恩典的话,或许能混个二甲,眼下二甲上无名。” 清裕公主叹了一口气,“恐怕,父皇还是跟以前一样,碰上年幼的学子,都会压一科……” 女官似懂非懂的点了点脑袋,然后指挥着马夫驾着马车开始往人群外走。 在清裕公主马车不远处,呼延赤金掐着呼延达的胳膊。 “为什么还没有他的名字……为什么还没有他的名字……” 呼延达呲牙咧嘴,“妹妹,二甲无名,恐怕……今科进士与他无缘了。” 呼延赤金瞪眼,咬牙切齿喝斥。 “你胡说,七郎哥哥一定会考中,一定会考中的……” 远处,一座茶棚里,曹琳微坐,慢慢喝着眼前劣质的茶水。 曹玮皱着眉头问她,“姐,我听爹说,如果三甲和二甲没有七郎哥的名字,那么这一科他就无望中进士了。” 曹琳表现的很淡定。 “那又如何,他今年才十五,即便是压一科,到下一科科考的时候,也只有十八岁而已。” 曹玮苦着脸,烦躁道“爹说了,这一科对七郎哥来说,是最容易的一科。七郎哥的恩师沈相公坐在次相的位置上,宰执赵相公跟七郎哥也有些交情。” “有这二位坐镇,七郎哥若是还不能中,以后就难了……这二位如今已经年事已高,三年后,谁也不能保证他们还在宰相的位置上坐着。” “没有了这二位坐镇,再加上潘府的搅和,七郎哥以后就更别想中了。” 曹琳握着茶杯的手一紧,明明心里很紧张,表情却表现的很淡然。 “眼下,三鼎甲的位置还空着,也许七郎就在三鼎甲之列呢?” 曹琳说这话,显得很没有底气。 曹玮直接摇头,“不可能……七郎习文不过一年半而已,怎么可能夺得三鼎甲的位置。” “三鼎甲,那都是文曲星下凡,才能中的!” …… 所有熟知杨延嗣的,认识杨延嗣的,都觉得一甲头三名里,不可能有他。 所有人都觉得,杨延嗣这一科已经没戏了…… 一些冲着杨延嗣来的人,已经有人开始撤离了。 然而,一甲的榜文也在这时,姗姗来迟。 和三甲和二甲不同。 一甲唱名显得更为浓重。 今科一甲榜文,居然是由次相薛居正直接在东华门宣读。 东华门口,薛居正昂首挺胸,迈着八字官步走了出来。 在他身后,跟着三位太监,三位太监手上端着朱色官袍。 这官袍是为一甲三人准备的。 也唯有一甲三人,在这一天,有资格破例,穿上朱色官服。 薛居正走到东华门前,四顾了一眼,伸手摊开榜文。 “一甲,第三名……” “开封杨延嗣!” 东华门前,三十多位宫廷侍卫,扯着嗓子高喊。 “一甲,第三名,开封杨延嗣!” “……” “一甲,第三名,开封杨延嗣!” “……” “一甲,第三名,开封杨延嗣!” “……” 声音洪亮浩大,场面庄严肃穆。 连唱三次名,这是属于前三名的荣耀和特权。 一瞬间,东华门外,沸腾了。 十五岁的进士,开国以来第一人。 杨业张目结舌,瞪着东华门的方向。佘赛花先是一愣,然后拽过了身边的杨延辉。 “七郎……一甲……第三名?” 杨家一众,也就杨延辉表现的还算淡定。 “是的,娘,七弟是一甲第三名。” 清裕公主在马车上闭目沉思,耳听东华门方向宏大的唱名声,猛然睁开眼。 “七郎中了三鼎甲?!” 震惊过后,便是欣喜若狂。 马车不远处的呼延赤金,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双玉手狠狠的在呼延达身上捏掐。 呼延达疼的呲牙咧嘴。 “妹妹,别掐了,是真的,七郎哥真的中了一甲第三名。” 呼延赤金激动的不可自拔。 片刻后,她拉起了呼延达就往回跑。 “妹妹,七郎哥中了一甲第三名,我们应该留在这里恭贺他啊!你拉着我往后退做什么?” 呼延赤金斩钉截铁的说道“赶快回府,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茶棚下,曹琳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笑吟吟的盯着曹玮,“我说什么来着,七郎中了三鼎甲了吧?” 曹玮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竖起大拇指,不停的摇摆。 “四弟,姐姐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曹玮眨巴了一下眼睛,问道“什么事儿?” 曹琳神神秘秘挥挥手,“附耳过来……” 曹玮侧耳过去,曹琳趴在曹玮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 曹玮先是疑惑,随后瞪大双眼,满脸喜色,拍着胸脯说道“姐姐只管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回府去准备。” 曹玮话音刚落地,就听见了东华门外的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声势浩大的呼喊。 “探花郎!” “探花郎!” “探花郎!” …… 第0124章 御街夸官 呐喊声持续了一炷香时间,薛居正并没有阻止此事,他就静静的笑眯眯瞧着。 待到东华门前的百姓喊累了,声音沙哑了,变弱了。 他才继续唱名。 “一甲,第二名,洺州李沆!” “……” 三次唱名,百姓的欢呼声一闪而过。 “一甲,第一名,浚仪苏易简!” “……” 三次唱名,百姓的欢呼声依旧一闪而过。 苏易简吃味的瘪嘴,“贤弟,愚兄这个当状元的,还没有你一个探花郎风光。” 长出了一口气,苏易简自信和傲娇重新浮上脸颊。 “不过,总归在名次上压你一头。这个状元,真归我了。哈哈哈……” 薛居正宣读完了榜文,把榜文交给了宫廷侍卫张榜,他又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卷圣旨。 “诏曰新及第进士苏易简一下,第一等为将作监丞,第二等为大理评事,并通判诸州,各赐钱二十万。同出身以下,免选,注初等幕职、判司簿尉。” 这是皇帝赐官的诏书,意思是苏易简待定,皇帝有重用。一甲其余两人,暂时充任将作监丞;二甲的进士,暂时充任大理评事或者任职各州府的通判官职,赐二十万枚铜钱,折合成银子就是二百两。三甲的进士,没有选官的资格,朝廷会直接发配到个州府,任职判官、主簿等官衔。 一甲和二甲的进士在将作监和大理寺担任的职位都是暂时的,朝廷有合适的位置,他们又愿意去赴任的话,立马会被调出去。当然了,他们也可以根据目前朝廷各地空缺的官员名额,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 薛居正宣读完了圣旨,大手一挥。 “三鼎甲上前,接受赐服……” 以苏易简为首,杨延嗣三人上前,对着薛居正施礼。 尔后,在太监带领下,他们到了一个临时搭建的大帐内,由太监伺候他们,脱下了身上的青色官袍,换上了皇帝赐下的朱色官袍。 大红官服,登云靴,腰缠玉带,头戴乌纱。 让杨延嗣接受不了的,是帽子上面,前额正中的位置,挂着一朵大红花。 瞧着苏易简和李沆没有反对或者不适的意思,杨延嗣也不好说什么…… 三鼎甲更衣完毕,出了大帐。 东华门前,早已准备好了三匹白马。 “御赐,跨马游街,御街夸官。” 王继恩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声。 “上马!” 三匹白马被宫廷侍卫牵着上前。 苏易简瞧着高头大马,脸色有些发窘。 爬不上去怎么办?在线等,挺急…… 杨延嗣发觉了苏易简的窘状,移步上前,轻声在苏易简耳边说了一句。 “我帮你……” 杨延嗣蹲在马前,做了一个双手托举的动作。 苏易简也不矫情,对着杨延嗣抱了抱拳,掀起了下摆,铺在了杨延嗣双手上,一脚踏了上去。 杨延嗣抬手一托举,苏易简稳稳当当的坐上了马。 尔后,杨延嗣也准备上马,就瞧见了李沆站在马前,眨巴着大眼睛,呆萌的瞧着他。 去球!爷又不是马夫,不伺候你…… 杨延嗣拽着马鞍,一跃跳上了马背。 行云流水的动作,引来了人群中一片叫好声。 李沆一脸呆滞。 有一位三甲进士眼疾手快,扑到了李沆面前,帮了李沆一把。 李沆感激涕零…… 三人上了马,宫廷侍卫牵着苏易简马匹在前,新科进士们,开始跨马游街了。 跨马游街之所以这么有名,原因是它除了彰显荣耀之外,还有其他的作用。 比如,它偶尔也担任一下月老。 三匹马刚出东华门,踏上了御街。 只见御街两旁站着许多女子,其中不乏贵族千金大小姐。 “探花郎出来了~” 一位身材硕状的妇人手叉腰,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声。 然后,整个场面沸腾了。 “嗖~” 一颗绣的花花绿绿的绣球,如同流行划过天空,飞向了杨延嗣。 紧接着…… 天空飘来了一片…… 一片流星雨…… 里面有绣球、有包裹着定情信物的手绢、有绣花鞋…… 杨延嗣清晰的能感觉到时间过了两个呼吸。 “嘭~” 当第一颗绣球落下的时候,他瞬间被铺天盖地抛过来的东西所掩埋。 “杨七公子接我的绣球了……” 一位脸上长满了雀斑的十八岁少女,尖叫了一声。 在她不远处,一位千金小姐打扮的女子冷哼了一声。 “你以为别人瞧不见?你的绣球在探花郎坐下的那匹马背上挂着……你去嫁给那匹马吧!不要亵渎本小姐的探花郎……” 一位三十多岁的贵妇人,捏着手帕,一边擦拭泪水,一边痴痴的盯着杨延嗣。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 瞧着杨延嗣被砸的狼狈不堪,李沆跨马凑到苏易简什么。 “你是状元还是他是状元,我怎么觉得他比你像状元?” 苏易简恶狠狠瞪着杨延嗣方向。 “我是状元,但是他比我更受欢迎……呸,臭不要脸的,抢我风头……” “回头必须找他补偿我三坛……不对,应该是三十坛烈酒做补偿才行。” 李沆瞧见后面,杨延嗣已经被围堵的寸步不前,问苏易简。 “我们下面怎么办?” 苏易简翻了个白眼,“还能怎么办?走呗,留在这里瞧着这场面生气。” 话音落地,苏易简让牵马的侍卫快速前行。 李沆也随着苏易简向前奔去。 …… 杨延嗣感觉自己在海洋里打滚,周遭的所有人就是这海洋里的浪涛、潮汐。 这些浪涛和潮汐,汇聚成一道洪流,冲击的他四处飘散。 他一直觉得,追星这种事,只有在后世才会彰显出疯狂的一面。 直到这一刻,他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因为,大宋汴梁城的这群粉丝们,表现出的热情,比后世还疯狂。 一条御街,杨延嗣走了三分之一不到。 大宋新科探花郎被洗劫了。 若不是他死命保住一条护羞的亵裤,恐怕他都被扒光了? 什么?你说有宫廷侍卫护着,怎么可能? 一锭银子塞到宫廷侍卫手里,这些侍卫们亲自在帮忙扒…… 什么?你说朝廷官服,彰显朝廷威仪,她们怎么敢吧? 法不责众这句话,就是她们的保命符。 一路上,杨延嗣换了六套衣服,到最后,甚至开始策马扬鞭的狂奔。 即便如此,等到他游街完了以后,黄昏已经临近了。 第0125章 赐宴 杨延嗣赶到金明池的时候,苏易简一行人已经在金明池前等待他了。 金明池,又名别苑,是一座规模巨大、布局完备、景色优美的皇家园林。 始建于五代后周时期,后面又经历了多次营建,才达到了眼前这种规模。 金明池周长九里三十步,池形方正,四周有围墙,设门多座,西北角为进水口,池北后门外,即汴河西水门。 正南门为棂星门,南与琼林苑的宝津楼相对,门内彩楼对峙。 在其门内自南岸至池水中心,有一座巨型拱桥,名叫仙桥,长达数百步,桥面宽阔。 桥有三拱,朱漆栏盾,下排雁柱,以及中间隆起的‘骆驼虹’。 在水心,有五座大殿,便是今夜皇帝设宴之处。 太祖在位,乃至宋以前,科考的学子们中了进士以后,并没有赐宴这一说。 赐宴这个制度,也是在太平兴国二年的时候,赵光义为了拉拢人心,突发奇想,弄出来的东西。 杨延嗣刚跳下了马背,就听到苏易简调笑声。 “哎呦喂,这不是新科探花郎吗?瞧瞧这模样,真俊俏,我家里要是有个闺女,肯定许给你。” 杨延嗣摇头一笑,“苏兄,你可是新科状元,我这个探花,在你面前,不值一提。” “别……你可比我风光多了。” 苏易简转身,指着身后的其他人,“不信你问问他们……” 一些和苏易简有点头之交者,纷纷附和。 在苏易简身后,晁迥抚摸着胡须,摇头晃脑道“我家中确实有个闺女,今年刚满十四……” “噗……” 杨延嗣差点喷出一口逆血。 当然了,在调侃杨延嗣的同时,也有说风凉话的,出言讥讽的。 对于这些人,杨延嗣懒得搭理。 有人冲着你汪汪,难道你也汪汪? 又不是狗! 人都到齐了,自然没有继续等下去的道理。 苏易简领头,在太监带领下,众人进入到了金明池,跨过了仙桥,到了水心的五座大殿前。 赵光义端坐在中间大殿内,王继恩伺候在一旁。 下首坐着赵普等一行朝廷重臣。 “参见陛下!” 一众进士们向赵光义施礼。 “免礼!众位爱卿都坐吧。” 在太监们带领下,众进士按照名次高低,进入到殿内,分别落座。 在座位前,摆着一个案几,案几上摆放着美味佳肴和一壶御酒。 众人坐定,赵光义笑道“开宴!” 王继恩抚掌,从大殿内东南角和西南角窜出了两排舞姬。 乐师抚乐,舞姬起舞。 一场宴会正式召开。 赵光义也没有什么训话,就配着赵普等老臣们饮酒作乐。 众进士们开始还有些拘束,当他们瞧见坐在皇帝近前的苏易简抓起了酒壶,开怀畅饮后,所以人也都放开了。 大家吃喝玩乐,互相吹捧。 行酒令,玩投壶,不亦乐乎。 如果仔细瞧的话,会发现,赵光义和一众老臣们看似在各自攀谈,目光却从未离开过一众学子。 赵光义瞅了一眼饮完一壶酒,又抓着身边的太监要酒的苏易简,对身旁的赵普笑着说了一句。 “朕今科点的状元,居然是一个嗜酒的酒鬼。” 赵普笑眯眯饮下了一口酒水,“是酒鬼不假,不过此子不拘束,性格豁达,坦率而为,真性情表流无疑。能当大任。” “榜眼呢?” 这次是沈伦作答,“从坐下到现在,一言不发,独自饮酒,也不跟人攀谈。孤高清傲,以后定会大有作为。” …… 这看似是一场宴会,实则却是皇帝和朝中重臣,近距离观察进士们一场面试。 他们会通过进士们的表现,给出不同的评价,最后断定一个人能不能担当大任。 三日后选官,他们会按照进士们今日的表现,给他们安排合理的职位。 大佬们在揣摩进士们。 杨延嗣在揣摩坐在他下首不远处的寇准。 猛一瞧寇准,会发觉这小子挺老实的,可是仔细观看的话。你会发现这小子那一双滴溜溜乱转,四处乱瞟的眼睛。 旁人或许会被寇准骗过。 但杨延嗣不会,他可是深知史书对这个家伙的评价,也知道这个家伙以后都干了些什么。 这根本就不是个老实人。 反而蔫坏蔫坏…… 杨延嗣提着御酒,绕过了冯拯几人,凑到了寇准面前。 寇准瞧见杨延嗣,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拱手道“探花郎……” 杨延嗣拉了个椅子坐在寇准身边,拦着寇准的肩膀,笑呵呵道“别那么拘束,也别那么客气,大家同出一科,这都是缘分,叫我延嗣就行。” 寇准吃不准杨延嗣找上自己的目的,试探道“直呼其名有失风度,你年龄比我小,我还是称呼你为贤弟吧……贤弟突然找上准,有何要事?” 杨延嗣乐呵呵一笑,“也没啥大事,就是想送你一场造化,一场富贵。” 啥?天上掉馅饼了? 你觉得我会信? 寇准警惕的盯着杨延嗣。 “啥造化,啥富贵?” 杨延嗣拽着寇准,笑眯眯道“今夜我出去的时候,拽着你,让你做一晚上新郎,入一晚上洞房。怎么样?我对你好不好?” 寇准闻言,脸上表情一趴,苦着脸,“贤弟,准和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何要害我?” 杨延嗣莞尔一笑,挑了挑眉毛。 “实话跟你说,我就是瞧上了你这个人了。打算以后让你跟着我混。又怕你不答应,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了。” 寇准一愣,慌张的四处瞅了一眼,趴在杨延嗣耳边低语。 “只要贤弟不行曹操和王莽之事,准就答应你。只求你今晚出去的时候别带上我。” 杨延嗣一愣,寇准的回答,几乎和苏易简的回答如出一辙。 看来,宋朝的百姓和官员,对朝廷的信任度和认可度还是很高的。 他们似乎都觉得在赵氏的治理下,生活过的还不错,造反或者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种事情做起来没有意义。 只不过,杨延嗣越思索,越觉得不对味…… 什么情况,为什么这一个两个的都好像觉得我会学曹操和王莽? 他们为何会有这种不该有的想法? 难道我天生头角峥嵘,注定要成就一番大事业? 第0126章 榜下捉婿 御赐宴会还在继续,杨延嗣和寇准二人勾肩搭背喝的一塌糊涂。 赵光义和一群老臣们的观察仍在继续。 但是,大家似乎忘记了杨延嗣这个人,赵光义没有提起杨延嗣,赵普、沈伦、薛居正三人,很自然而然的也选择了忘记。 直到观察评价到最后结束的时候,吏部尚书多嘴提了一句。 “陛下,臣观杨延嗣此子,年少轻狂,少不更事,难堪重任……” 沈伦虎目猛张,瞪着吏部尚书,“就你多嘴!” 吏部尚书想辩解几句,却发现赵光义以及一众老臣们一脸嫌弃的瞧着他。他硬生生把话吞进了肚子里,闭口不言。 宴会有条不紊的在进行。 一直到明月初升的时候,宴会在接近了尾声。 临了,赵光义起身走的时候,才开口问了一句。 “赵爱卿,你觉得今科探花,应该如何安置妥当?” 赵普没开口,薛居正率先开口了,“老臣以为,按照惯例,一甲头三名,应该赐宣德郎。杨延嗣十五岁中了探花,少年成名,难免会遭人妒忌,不如就再挂一个侍讲学士的名头,让他多磨砺几年。至于职官的话……不如先放一放如何?” 赵普缓缓点头,“老臣认为可行。” 沈伦沉思了一下,也点头赞同,“老臣附议。” 三位宰辅对此事已经定了调子,赵光义思考了一下,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善!” 赵光义一言语定乾坤,随后跟诸位进士们道别之后,回宫去了。 宴会结束,新科进士们互相搀扶着向金明池外走了出去。 唯有杨延嗣一人抱着仙桥上的雕柱子不撒手,不愿意出去。 “杨贤弟,你这抱着柱子欲以何为,宴会已经结束了,你不出去吗?” 苏易简的声音隔着老远,就进入到了杨延嗣耳中,语言里充满了调笑和戏谑。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叹气道“刚才喝的有点多,头有点晕,我得歇会儿再出去……” 王旦笑吟吟的出现在苏易简身侧,瞧着杨延嗣。 “杨贤弟只怕不是喝多了,而是胆怯吧?” 杨延嗣瞪眼,“我有什么可胆怯的?” 苏易简贱笑道“可敢跟我同行?” 杨延嗣挺起胸膛。 “有何不敢?” 杨延嗣、苏易简、王旦,三人连觉而行,一路向金明池外。 一路上,杨延嗣心虚的不行。 “杨贤弟,请!” 苏易简走到金明池南门门口,请杨延嗣先行。 杨延嗣果断摇头,“还是苏兄先请,给小弟做一个示范。” “哈哈哈……”苏易简大笑了三声,昂首阔步的跨出了金明池南门。 随后,苏易简站在金明池南门外,冲着杨延嗣和王旦耸肩。 “你们都出来吧!瞧瞧我,一点事儿都没有。” 王旦瞧见苏易简确实活蹦乱跳的站在门外,心头也是一松。 “杨贤弟,一起出去?” 杨延嗣心里还是有些发虚,他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还是王兄先请,我……头有点晕,缓缓……” 王旦摇头,晒笑了一声,学着苏易简的模样出了金明池。 然后…… 然后,杨延嗣就瞧见一片黑影呼啸而来。 一眨眼,苏易简和王旦就消失在了原地。 紧接着,杨延嗣瞪大双眼,瞧着突然出现在金明池南门门口一群家丁护卫打扮的人。 “探花郎!快出来!我家老爷请您过府一叙。” 这些家丁护卫中,有眼尖的,已经透过了金明池南门,看清楚了杨延嗣的身份,直接开始喊话。 探花郎三个字一出,金明池南门口的人群,一下子壮大了三倍有余。 杨延嗣隐隐在里面瞧见,还有穿着盔甲来的。 “探花郎,快出来,我家小姐那是貌美如花,跟您刚好能凑成一对儿……” “探花郎,我家老爷说了,只要您今晚愿意过府一叙,愿意赠黄金万两……” “我家老爷愿意奉上黄金十万两……” “……” 杨延嗣瞧着外面黑压压的人群,心里发囧。 所幸,金明池是皇家园林,也是朝廷水军演武的地方,算得上是军事重地,无故擅闯着,与造反同罪。加上门口还守卫着一批威风凛凛的禁军。所以,这些人才没有胆子冲进来。 不然,杨延嗣觉得,他的下场可能比刚才消失的苏易简和王旦还惨。 隔着一道敞开的大门,杨延嗣依然能够听到,门外除了忽悠他出去的声音外,还有两道凄惨的叫声。 “大胆狂徒,我可是兵部侍郎之子,今科二甲进士,你们胆敢绑我,活腻了?” 杨延嗣听出来了,这是王旦的惨叫声。 “兵部侍郎?多大官?大哥你聪明,肯定知道?咱们抢了兵部侍郎的儿子,会不会给老爷闯祸了?” “屁!老爷可是国侯……” “大哥,老爷吩咐我们抢的人是杨延嗣,如今抢了这个什么兵部侍郎的儿子回去交差,会不会被打?” “啪……”似乎是巴掌拍到头上的声音,只听刚才被唤作大哥的人叫嚷,“老子要知道你是这么个憨货,就应该把你留在军中……兵部侍郎从四品的官,虽说在咱们老爷面前算不得什么,但是勉强也算得上门当户对。” “可是小姐最中意杨延嗣……” 被唤作大哥的人,没好气的道“你瞧见今晚上这阵仗了没?都是奔着杨延嗣来的。你看那边高家的人,一百多条猛汉,穿着盔甲来的。高家的这些人可都是军中的悍卒,咱们兄弟这小胳膊小腿的,碰上了非死即残。” “你再瞧瞧那边,李家的,一样的,一百多条猛汉……” “你再看看那边,符家的,好家伙,带着棍棒来的……” “……” “我去……那是呼延家的吧?这也太猛了吧?这骑着马,想冲阵吗?” 被唤作大哥的人一条条细数,当小弟的即便是脑子不灵光,也差不多能够理解眼前的场面有多凶残了。 额头上浮起一丝冷汗,“大哥,我觉得你说的对,咱们就扛着这什么兵部侍郎家的儿子回去交差吧……” 第0127章 榜下捉婿(二) 王旦惨叫着,被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扛走了…… 另一边,苏易简的待遇显得更加粗暴。 苏易简似乎被套在袋子里,说话瓮声瓮气的,不过他的声音很有特色,具有一股自信的傲气,别人很难模仿。 “众位好汉,你们饶过我,我已娶妻了,家中还有两位妾室,四个孩子……” 苏易简明显比王旦说话成熟,经历过的世俗事也多。 他深知这些前来榜下捉婿的,背景都很深厚,跟他们讲身份完全没用。所以他就开始打感情牌。 杨延嗣深知苏易简底细。 苏易简这货,曾经扬言,不中进士不去妻子…… 也就是说,这货家里根本没用所谓的妻子和妾室,就更别提孩子了。 听着苏易简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杨延嗣特别想笑。 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把这事儿记下来,以后可以用来奚落苏易简。 事关苏易简的脸面和名节,杨延嗣觉得自己有必要听一下。 “已经娶妻了?”抓苏易简的人琢磨了一下,“还有孩子了……这个倒是不好办。” 旁边似乎有狗腿帮忙出主意,“王管家,小人觉得,这都不是事儿。娶了妻,也可以休妻嘛!妾室直接给些银钱打发了。至于孩子,可以养在他的老家……” “二狗这个主意不错。老爷可是吩咐了,让咱们务必给小姐抓一个如意郎君回去的。万一事情办砸了,老爷会打断咱们的腿……” 听到他们商量的这个主意,杨延嗣头上直冒黑线。 敢情陈世美这种抛妻弃子的货,都是这么产生的啊? 王管家琢磨了一下,“二狗,我也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小姐心中的如意郎君可是杨延嗣……” 二狗唉声叹气,“王管家,你瞧瞧那边,一堆人,小人数了数,加起来有上千人,都是冲着杨延嗣来的。咱们和他们争,未必有机会。” 二狗说话间,拍了拍装苏易简的布袋,“这家伙好歹也是个状元,今科头名。带回去,老爷应该会满意。只要老爷满意,咱们的腿就保住了。小姐那边的话,老爷肯定会去劝说的,就不用咱们操心了。” 王管家眼珠子一转,抚须笑道“二狗,没想到你还是个灵性娃,以前没看出来……” 二狗献媚,“一点小聪明而已,全都仰仗王管家提携,才给了小人说话的机会。” 王管家朗声大笑,“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多谢王管家提携。” 一群人扛着苏易简偷摸的往回走,刚挤出人群,王管家脚下一顿。 “二狗,若是老爷和小姐都不满意呢?” 二狗眼珠滴溜一转,“要不,咱们兵分两路,您先把这人带回去,我们守在这里等杨延嗣。” 王管家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好,你带着人在这里守着,我先把人给老爷和小姐送回去,若是老爷和小姐都不满意,我们就扔了他,带人回来帮你抢杨延嗣。” 布袋里,苏易简欲哭无泪。 整了半天,他这个新科状元连给杨延嗣这个探花当赠品的资格都没有。 …… 杨延嗣此刻已经笑的快直不起腰了。 抢苏易简的这家家丁护卫们,实在是太搞笑了。 杨延嗣现在已经能够感受到了苏易简深深的怨念了。 杨延嗣捂着肚子大笑的时候,金明池南门口传来了一阵骚动。 一队队身穿盔甲的壮汉们开始清场。 半柱香的时间,金明池外杂七杂八的家丁护卫队伍,已经被一队队身穿盔甲的壮汉们所代替。 在这些壮汉身前站着五位拿事的人。 三老两少。 两个年轻的杨延嗣还认识,一个是呼延达,另外一个是曹玮。 “七郎哥,出来吧!随我去府上走一遭。” 呼延达手持着一根木制的硕大狼牙棒,在金明池前,除了这里的守卫以及皇帝的宫廷侍卫外,其他人还真不敢动真刀真枪,不然视同造反。 杨延嗣瞧着呼延达,灿灿一笑,“呼延家弟弟,你且先回去,明日……明日我一定上门拜访。” 呼延达摇头,“为何要等明日,弟弟我觉得,今日今时,就是极好的……” 杨延嗣吧唧着嘴巴,“今日不行,今日我困了,需要早早回家睡觉。” “探花郎,随我去高府,我们高府里的大床,不仅温暖,而且还柔软……” 说话的是一位年迈的老者,瞧穿着,像是一个富家地主,八字胡,一笑就翘起来了,看起来很猥琐。 杨延嗣一愣,耸立耸肩膀。 “貌似……我和贵府的高永能还有些恩怨,去高府?” 杨延嗣果断摇头。 高府管家笑眯眯道“一些小口角而已,勋贵之间,亲如一家。我家老爷说了,不计较此事。” 一旁的李府管家也开口了。 “我家老爷也说了,不计较此事。杨七少爷,随我去李府,李府上的大床,不比高府上的差……” 高府管家听到这话,冷哼了一声。 除了这两府的管家外,还有符府的管家。 符家在大宋将门的勋贵圈子,算是顶级的存在。 符家上一代家主,符彦卿,出身将门,先后在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北宋五朝任职。北宋第一任魏王,也是唯一一位活着的时候,因功被封为异姓王的存在。 符彦卿有三个女儿嫁给了皇帝当皇后,其中最小的一位,就是赵光义已故的妻子懿德皇后。 自后周恭帝及宋太祖两朝,赐诏书不名。 意思就是诏书上不能直呼其名。 《东都事略》亦称符氏“近代贵盛,无与为比”。 如此这么一位功高盖主,地位仅次于皇家人的家伙,偏生没有被赐死或者暗害,最终寿终正寝而死。 符彦卿在太平兴国二年,寿终正寝。 他死以后,符府的地位大不如前,即便如此,符府依然占据着汴京第一权贵的头衔。 只不过符府的人,一般都很少耀武扬威的出现在人前,做事很低调,所以很多人并不太了解符府。 眼下,掌管符府的,是符彦卿的次子,符昭愿。 符昭愿没有继承父亲的王爵和地位,只得到了一个国公爵位的赏赐。 这或许也跟赵光义刻意压制将门有关…… 符府管家说话很硬气,冲着杨延嗣施礼,不卑不亢道“杨七公子,在下乃是符府的管家,我家老太君,欲以请公子过府一叙。” 第0128章 榜下捉婿(三) 杨延嗣拱手,“烦劳你回府告诉贵府老太君一声,嗣今日身体不适,恐怕无法去贵府,改日嗣定然登门拜访。” 符府管家脸上表情一僵,“杨七公子,您是在拒绝符府的邀请吗?” 杨延嗣皱眉,旋即笑道“今晚来了这么多人,我若是跟你们符府走了,那岂不是得罪了其他人。” 高府管家“杨七公子言之有理。” 李府管家“对对对,不能跟符府的人走……” 符府管家暗自咬牙,想当年老爷在的时候,他们岂敢这般对符府说话。 杨延嗣又冲着众人拱了拱手,“为了都不得罪大家,今夜我不会跟任何人走。众位都回去吧!天也不早了,回去洗洗睡吧。” 众人冷眼盯着杨延嗣,似乎在说你在逗我? 曹玮在这时,也乐呵呵插话了。 “七郎哥,弟弟知道你今夜有难,特地带了一些人前来保护你。你随我走吧!我送你回杨府。” 杨延嗣瞧着曹玮一脸真诚的模样,差点就信了。 抬眼橫了曹玮一眼,“曹家弟弟,你这是在给哥哥挖坑,哥哥不会随你出去的。” 事实上,面对这种场面,杨延嗣很迷茫。 内心深处,他并不排斥和人成婚。只不过他不知道,究竟那个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身份到他这个位置,已经不能用简单的感情去决定婚姻了。 除了感情外,他还必须把政治因素也考虑到当中去。 “杨七公子,既然你不愿意出来,那我们就进来请你。” 符府管家带人挺进金明池南门。 杨延嗣大惊,“擅闯金明池,乃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不怕死吗?” 突然,符管家、曹玮、呼延达等五人摊开手掌,在他们手心里,各躺着一块手令。 “陛下曾经赐给我们将门各府一块手令,凭此手令,可自有出入金明池,也可以带不超过二十人的随从。” 杨延嗣傻眼了,还有这种操作? 敢情他们这是先礼后兵啊! “还等什么?进去抓人。” 五人各带了二十位披甲壮汉,扑向杨延嗣。 “傻愣着干什么,快跑……” 一声娇喝在杨延嗣耳畔响起,紧接着,杨延嗣就感觉到自己手被人拽住了。 然后,拉着向金明池内跑去。 符管家、曹玮、呼延达等五人率众在后面追,曹玮边追边喊。 “七郎哥,你别跑了,跟我走,我是来保护你的。” 杨延嗣边跑边回头喊了一句,“信你有鬼,曹家弟弟,你一肚子坏水。” 拉着杨延嗣在金明池内奔跑的人,显然很熟悉金明池。 一路带着杨延嗣七拐八拐,就摆脱了符管家一行人。 “你是……清裕公主身边的女官?” 两人在一座大殿前停下歇息,凭借大殿内的灯光,杨延嗣才看清楚了女子的容貌。 女官盈盈一拜,“我家殿下猜到你有难,所以让奴婢来帮你一把。” 杨延嗣抱拳,“大恩不言谢,那么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女官道“西边墙根……” 杨延嗣狐疑,“你们家公主呢?” 女官一愣,疑惑,“我们家公主在宫里,怎么了?你想见我们家公主?” 杨延嗣见女官的表情不像是作假,便相信了她的话。 只要清裕公主没参加到榜下捉婿的环节,那么眼前的女官就是可信之人,是会帮他脱困的人。 两人在大殿门口歇息了一会儿,女官带着杨延嗣跑到了西边墙根处。 在西边墙根处,早就竖立了一个梯子。 “你从这里爬出去,外面有人接应你。” 杨延嗣重重的点头,爬上了梯子。 过了墙头,探头望外面一瞧,乐了。 杨延嗣一瞬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在墙外,杨延嗣六位哥哥,挎着战马,正笑吟吟的盯着他。 有六位哥哥保驾护航,杨延嗣觉得自己很安全。 一跃跳下了墙头。 杨延嗣乐呵呵抱拳笑道“多谢几位哥哥前来援手。” 五郎杨延德板着脸,不咸不淡道“都是自家兄弟,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四郎杨延辉摇头笑道“五弟,七弟好歹是咱们杨家的功臣,你就不能说话客气点?” “哼!”杨延德一声冷哼,“当文官的,都是一肚子坏水,没有一个好东西。” 杨延辉摇头苦笑,对着杨延嗣招了招手,“上马吧!我们带你回去。” 杨延嗣抓住杨延辉的手,借力跳上了杨延辉的胯下的马。 跳上马,杨延辉扔给了杨延嗣一袭宽大的黑衣。 “穿上吧!穿上以后,你的官服就没那么显眼了,也没人会注意到你。” 杨延嗣大喜,三两下套上了黑衣。 “还是四哥想的周到。” 一行七人,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金水河边,停下了。 杨延嗣六位兄长,把杨延嗣拱卫在中间。 在他们对面,呼延达居然出现了,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手持狼牙棒,挡住了去路。 “众位杨家哥哥,留下七郎哥可好?” 呼延达单骑上前,抱了抱拳。 “七郎哥,还是跟我走吧!” 从另一边的街道里,窜出了一行人,为首的居然是石元孙这个家伙。 石元孙这小子,近一年多,都在和王世隆两个人搞生辰糕店,在他们两家庞大的财力支持下,生辰糕店已经开遍了大宋。 石元孙的体重也随之增长了一圈。 “小弟见过杨家众位哥哥。” 石元孙显摆他背后的人手,“几位哥哥,小弟今日带来的,都是家里的百战老卒,一个个都能以一敌百。小弟这里有二百个这样的人。完成一次小的冲阵都足够了。” “几位哥哥,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只要几位哥哥交出七郎哥,小弟不会为难你们的。” 杨延嗣忍不住咆哮,“石元孙,你跟着瞎掺和什么,我记得你爹没有女儿。” 石元孙灿灿一笑,“我三叔有一个女儿,年芳十八,虽说大了一些,但模样长的也俊俏,正好和七郎哥凑成一队。” “几位哥哥,小弟也不愿意伤着几位,不如你们留下七郎哥,先回去?” 杨延德一马当先,阴沉着脸,朗声道“你只管带人冲上来,退一步我就不叫杨延德。” “呱嗒呱嗒……” 除了杨延嗣外,杨家其余几子,都策马走到了杨延德身边,态度很明显。 第0129章 榜下捉婿(四) 石元孙苦着脸,“几位哥哥这是真打算做一场?” 杨延平策马向前,朗声道“保护七弟,是我这个当哥哥的责任。” 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正此时,王世隆也带了一票人从另一个方向出现了。 “哈哈哈……七郎哥在哪儿?速跟我回去,给我当个姐夫。” 王世隆大笑而出,瞧着剑拔弩张的场面,略微一愣。 不过,他经商一年多,为人处事也变的圆滑了一些, “众位哥哥何必如此,打来打去,最终受伤的都是自己人,不划算。杨家几位哥哥,可否听小弟一言?” 杨延平面色如常,淡然道“你说,我们听。” 王世隆略微拱手,“几位哥哥,七郎哥已至婚配的年龄,门当户对者,也不过只有我们这几家而已。” “此事宜早不宜迟,早点成婚,对七郎哥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以后在仕途上,也会有所帮衬。” 杨延平有些意动,“你说的有些道理……” 杨延嗣在后面大喊大叫,“大哥,您可别听他的,弟弟我纵然没有人帮衬,依然能够在仕途上一帆风顺。我可是你亲弟弟,你一定要保护我。” 听到杨延嗣这话,杨延平一愣,态度再次变的坚定。 “七郎说得对,我们当哥哥的,保护弟弟是应该的。” 王世隆摇头一笑,“大郎哥,眼下只有我们四家对峙,再拖下去,到时候只怕会变成十几家人对峙。到时候难免一场大战。几位哥哥都是战场上冲杀的好汉,若是有个损伤,那是朝廷的损失,到时候杨伯父也会痛心。” “话又说回来了,我们也不会拿七郎哥怎么样,反而会送七郎哥一场美好的姻缘。杨伯父和杨伯母知道了此事,一定会拍双手赞成的。” “这……”杨延平面露沉思,他们兄弟此次前来帮杨延嗣脱困,全因清裕公主的一封书信。杨业和佘赛花并不知道此事。 正在杨延平沉思的时候,呼延府上的府兵们,也赶到了金水河畔和自家少爷汇合。 一下子,三家人,成三角形把杨家兄弟围困在中间。 大家都是将门出身,行军布阵之道已经深入骨髓了。 一个三角形,封死了杨家兄弟所有的退路。 不经历一番苦战,杨家兄弟想平安走出去,很难。 杨延平皱眉,沉吟了一下,开口问自家兄弟,“要不为兄先回府,请示一下爹娘?” 自家兄弟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好!” “诸位哥哥不必回去了,我这里有一封杨伯伯的手书。” 曹玮笑呵呵带着一群人从后方出现,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杨延平等人。 杨延平等人拿过来一瞧。 “姻缘天定,速归!” 六个字,看起来有些歪斜,但确实是杨业的笔迹无疑。 杨延平有些发懵。 “爹的意思是让我们把七弟留给他们,先回去?” “应该是这个意思。” “这封信件不是伪造的吧?” “确实是爹的笔迹……” 杨延嗣凑过来一瞧,有些傻眼。 仔细一想,他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 “哥哥们,这信有可能是假的,你们别相信啊!” 杨延平皱眉,“确实是爹的笔迹,不容作假……” “那我们……回去吧?” 杨延平六人对视了一眼,挨个上前拍了拍杨延嗣的肩膀。 “七弟,委屈你了。爹爹有令,哥哥们也无法帮你。” 杨延嗣急了,“这封信肯定是假的,肯定是假的。你们别走!” “亲哥啊~” 然而,杨延平等人,有心护佑弟弟,杨业的命令却不能不顾。只能扔下了杨延嗣,策马扬鞭离开了。 杨延嗣一个人站在金水河畔,被一群人围着。 一阵风吹过,他彻底凌乱了。 被亲哥卖了…… 曹玮四人可不管杨延嗣凌不凌乱,对视了一眼。 “兄弟们,凭本事抢人吧!” 一众披甲壮汉们向杨延嗣凑了过去。 盔甲碰撞声音很大,惊醒了凌乱了的杨延嗣。 “等等……” 杨延嗣举起手大喝一声。 “曹玮,你这信件是哪里来的?即便是让我死,也让我死个明白。” 曹玮阴险一笑,“七郎哥,你瞧我来的这么晚,就应该知道这信件是哪里来的了。” “信件果然是假的……”旋即,杨延嗣又摇头,“不对……不对,时间上不允许,你没有这么多时间准备。” 曹玮嘿嘿一笑,“嘿嘿,七郎哥,之前在金明池的时候,我家里的探子就在金明池西墙根发现了杨家几位哥哥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从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准备了。之所以来的这么晚,就是为了去取伪造好的信件。” 曹玮感叹,“七郎哥,为了抓住你,我们府上的探子可都派出去了。” 杨延嗣皱眉,“那也不对,你是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伪造好我爹的笔迹。” 曹玮挑眉,“七郎哥,您可别忘了,我爹可是枢密使,杨将军的很多奏报,或者是手书,他都有存留。只要找一个善于模仿的人,照着誊抄几个字即可。” 杨延嗣差点吐出了一口逆血。 “你……你小子太阴险了。” 曹玮灿灿一笑,“兵不厌诈。” …… 另一边,杨家兄弟骑马离开了金水河畔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按理说,在汴京城里,杨业若是有什么话要传下来的话,应该派府里的人前来传信才对,而不是通过一个外人。 “大哥,我们有可能被骗了。我们反过头去救七弟吧!” 杨延昭脑袋瓜子很够用,他意识到了不对后,赶忙开口。 然而后,杨延昭就发现,他五位哥哥似乎没听到他的话一样,骑着马依旧向杨府奔去。 “大哥,我们要去救七弟啊!” 杨延昭吼了一声。 杨延平转头瞪了他一眼,杨延辉笑着摇了摇头。 性情率直的杨延德说了一句大实话。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聪明?” 杨延昭瞪眼,“你们早就发现信是假的了?” 杨延辉浅笑道“不然呢?” 一瞬间,杨延昭很想仰天咆哮,很想抱着杨延嗣,大声告诉他。 七弟,你被哥哥们给卖了! “为什么?” 第0130章 榜下捉婿(五) 面对杨延昭的质疑,回答他的却是杨延辉。 “爹曾经说过,杨家不能成为外戚。一旦成了外戚,以后杨家就没机会去战场上建功立业了。子孙后辈享受富贵日子长久了,就没用多少斗志了。到那个时候,杨家就没了。” 杨延昭愣神,“我们救七弟,跟外戚扯得上什么关系?” 杨延辉橫了杨延昭一眼。 “派人给我们送信的是清裕公主的人,也就是说,清裕公主想借我们的手,帮她抢亲。今夜,如果我们兄弟真的保住了七弟,明日陛下的赐婚旨意就会发到杨府。” 杨延昭目瞪口呆,“这不可能吧?” 杨延辉不再搭理杨延昭,骑着快马,众人向天波杨府奔去。 …… 金水河畔,四家几百人围困着杨延嗣,谁也不敢抢先动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懂。 “你们都别过来……” 杨延嗣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小绵羊,被一群大灰狼围困着,垂死挣扎。 王世隆乐呵呵一笑,“七郎哥,你就别挣扎了,再挣扎也没用。乖乖跟我走吧。” 杨延嗣瞅着曹玮四人,咬着牙,“你们四个人,我到底要跟谁走?” “自然是跟我走!” “跟我走!” “……” 四人互相争吵,僵持不下,最终把这个选择权交给了杨延嗣。 “七郎哥,你自己选,你愿意跟谁走,就跟谁走。” “不过,七郎哥,你可要明白,今日不把你带回去,做弟弟的这条腿就保不住了。” “七郎哥,他那还只是一条腿,我估计两条腿都保不住……” “我……两条腿和两条胳膊都保不住。” 眼见着四个小的,眼神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 杨延嗣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四位弟弟,咱们改日再约不好吗?改日我亲自登门拜访,不好吗?” 四人齐齐摇头。 呼延达爆喝一声,“唧唧歪歪,说来说去有什么意思,谁抢到算谁的,呼延家的,动手。” 呼延达话音落地,手持狼牙棒扑向杨延嗣。 “我去!呼延达,你不讲规矩。” 石元孙一瞧,急了,喝斥了一声,领着石府的人也开始动手。 呼延家府兵和石元孙家的府兵撞在了一起。 双方打的你来我往,杀的人仰马翻。 呼延达提着狼牙棒,冲入到人群中,犹如虎入羊群,一棒子下去,石元孙家的一个府兵晕倒在了地上。 相比于呼延家的勇猛,石家的府兵配合的更有章法,进退有序。 双方拼杀了几个回合,别看着呼延达勇猛,可是论起损失,呼延家被打晕的人,远比石家的多。 曹玮和王世隆领着人蠢蠢欲动。 两个人对眼瞧在一起,他们都想做黄雀。 杨延嗣瞅准了这个机会,四顾了一眼,眼下能跑的路,只有水上一条。 他水性算不得有多好,勉强在水里能蹦跶。 瞅准了一个机会,杨延嗣一头扎进了金水河里。 “不好了!七郎哥投水自杀了!” 曹玮大吼了一声。 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一个个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动了。 “傻愣着干什么,快去救人啊!” 曹玮咆哮了一声。 呼延达三人才反应了过来,立马从府兵里抽调了一些水性好的,跳下水去救人。 夜色很黑,即便是有月光,大家也很难看到从水中露出头的杨延嗣。 场面一瞬间乱成了一团。 曹玮却带着人悄悄离开了。 杨延嗣在水里,一路畅游,累了,就仰面躺着,漂浮在水面上,缓一缓。 也不知道游了多久,杨延嗣瞧见了河面上一个孤零零的乌篷船。 然后,杨延嗣游了过去,攀上了乌篷船。 “噗呲~” 杨延嗣爬上乌篷船,仰面躺在了船艄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秋日里,天气有些凉,杨公子又在水里游了这么久,难免感染上了一些风寒。喝一口姜汤暖暖身子。”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乌篷船里响起,然后杨延嗣就瞧见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端着一碗姜汤,出现在了杨延嗣面前。 “多谢!” 杨延嗣坐起身,端着姜汤一饮而尽。 然后,他反应了过来,疑问道“老丈为何知道我姓杨?” 老者抚摸着胡须,笑眯眯道“知道,自然知道。探花郎的大名,老朽怎么可能不知道?” 随着老者话音落地,杨延嗣感觉脑袋晕乎乎的。 然后,一头栽倒在了船艄,晕厥了过去。 “全汴京城里的权贵都在抢他,却被首领您一碗汤给迷倒了……” 从乌篷船船舱内,走出了一位身材消瘦,浑身包裹着夜行衣的女子。 “恰逢其会罢了……” 老者很随意的说了一句。 女子问道“接下来怎么办?杀了这个小子,这小子是南唐那个丫头的心上人,杀了他。南唐那个丫头一定方寸大乱。我们就能趁机吞掉南唐的势力。” 老者呲着牙花子,阴声道“暂时还不能杀,如今这小子在汴京城里,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一旦杀了他,必定汴京城震动。到时候,我们的处境,恐怕就会很危险。稍有不慎,我们会被灭的连渣都不剩。” “再说了,有北汉那群恶狗们留下的东西。杨家的人,杀不杀,都无关紧要。” 女子疑问,“那怎么处理他?” 老者神秘一笑,“卖了!” 女子愕然,“卖了?” 老者嘿嘿一笑,“今日东华门唱名后,有人在黑市上悬赏十万贯,要这个小子的人。” 女子大喜,“十万贯,太好了。” …… 月色如水,老者和女子驾船到了一处花楼,然后派出了手下去找黑市上委托的人。 两柱香后,一个身体痴胖,一身管家打扮的老者出现在了花楼。 在检查了昏迷的杨延嗣后,痛快的付了十万贯,然后让家丁扛着杨延嗣离开了。 时至午夜的时候。 家丁们抬着杨延嗣,进入到了一座规模宏大的宅院。 院子里,一老一少,少的匆匆跑上前,瞧着被抬着的杨延嗣,震惊的说了一句。 “我们一群人争抢都没争抢到,最后居然从黑市悬赏上买回来了?” 年老的,瞧着年少的,以及家丁们抬着的杨延嗣。 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子有什么好的,把琳儿迷的五迷三道的。让你们敢瞒着为父,调动府上在汴京城里所有的力量抢他。” 第0131章 曹府夜事(为盟主‘繁华、落叶’加更!) 曹玮在军事上很有慧根,因此很受曹彬宠爱,在曹彬面前说话,也没用太多拘束 曹玮灿灿一笑,“爹,您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好女婿,对不对?” 曹彬笑骂,“你这臭小子,学会拿你爹开玩笑了。” 纵观整个汴京城,杨延嗣无疑是难得的佳婿。 曹彬嘴上骂着,脸上的笑意却掩饰不住。 瞧着杨延嗣耷拉着脑袋,曹彬埋怨了一句。 “你们也是的,居然把人打晕了带回来。” 管家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老爷,您可冤枉老奴了。老奴们去拿钱买人的时候,他就已经晕倒了。” 曹玮大惊,“莫不是刚才跳进金水河,被水淹了?” 管家摇头,“四少爷,老奴检查过了,应该是被人灌了迷药。” 曹玮瞪眼。 曹彬眉头紧皱,眼中透着凌厉的光芒,“将门的子嗣都敢下药,真是大胆。” 曹彬冷眼一扫,“人是从什么人手里带回来的?” 管家躬身道“老奴查过了,是一群水鬼……” 曹彬眼中寒芒渐胜,“吴越的余孽,当年老夫伐南唐的时候,吴越王是不过是老夫帐下的一个马前卒而已。他手下的余孽,居然也敢贩卖老夫的女婿。” “找死!” 管家连忙低头,“老爷息怒,据老奴所知,吴越的余孽,已经被两股势力针对,用不着咱们出手。” “皇城司?”曹彬久居高位,已经是老江湖了,管家一说两股势力,他就已经猜出了一个,“还有一个呢?” 管家摇头,“还有一个隐藏的比较神秘,探查不出太多消息。只知道她们隐藏在汴京城的烟花柳巷之地。” 曹彬瞪眼,“继续查,另外,似吴越的水鬼这种余孽,就没有必要在汴京城残留了。” “老奴这就去办。” 管家退下去了,曹彬瞅了一眼依旧昏迷的杨延嗣,派人招来了府上的医官。 医官是位六十多岁的老者,以前是宫里的御医。 “冯御医,你给瞧瞧……” 冯御医,让人把杨延嗣抬到了一间厢房内,仔细检查了杨延嗣的症状。 “杨公子只是中了一种药,分量有点大。一会儿老夫开一个药方,给他服下去,明日便会醒过来。不过,在此期间,他可能会产生一些幻觉,你们都不要惊慌。” 冯御医写好了药方,曹玮亲自去曹府的府库药房内,配齐了药,为杨延嗣煎服。 “时候不早了,大家都下去休息吧!” 折腾了一晚上,午夜都过半了。时候却是不早了。 留下了两个婢女伺候在杨延嗣床前,曹彬和曹玮都回去歇息了。 曹玮所住的地方距离杨延嗣所在的厢房不远,拐了两个廊道就到了。 “唰~” 推开了门,曹玮一愣。 “我走错了。” 曹玮转头向外走。 房内,传出了一道娇喝。 “你给我回来!” 曹玮脚下一顿,进入到房内,瞧了一眼房内的摆设,确认这就是自己房间。 “姐,你大半夜跑到我房里来干什么?” 曹琳面如寒霜,“姐姐交给你的事儿,你是不是办砸了?” 曹玮愕然,“怎么会,人已经带回来了。不过被人灌了迷药,如今就在厢房里。” 曹琳瞪大眼睛,大喜,“真的?” 旋即,脸上的喜色消散,略带担忧。 “他怎么会被人灌了迷药呢?到底怎么回事?你跟姐说说。” 曹玮折腾了一天了,困的不行,伸长了懒腰说道“他就在厢房里,什么状况,你自己去看。弟弟我折腾了一天了,真的累了。” 曹琳凤目一横,“府上这么多厢房,到底在那座厢房内?你带我去。” 曹玮喊苦,“亲姐啊!你就放过我吧!” 曹琳瞪眼,“不行,你必须带我去。” 曹玮拗不过曹琳,只要耷拉着脑袋,带着曹琳绕过了廊道,到了杨延嗣房门前。 推开房门,瞧见杨延嗣静静躺在床榻上。 一左一右,两个婢女守在杨延嗣床前打盹。 “咳咳……” 曹琳轻声咳了一声,两个婢女惊醒。 瞧见曹琳,她们慌忙解释。 “小姐……婢子们没有偷懒。” 曹琳懒得搭理她们,挥了挥手。 “你们先下去吧!” 两个婢女闻言,如蒙大赦,退出了房内。 曹琳上前,坐到了杨延嗣床边,探出玉手,抚摸杨延嗣的面颊。 杨延嗣已经在曹府上的婢女们伺候下洗漱过了,也换过了衣服。 所以他面颊很干净,烛光照射下,隐隐泛着一层淡淡的光辉。 曹琳瞧着有些痴…… “嘿嘿……” 一旁一直观看的曹玮,贱贱的发笑。 曹琳俏脸一红,慌忙抽回了手。 却没料到,杨延嗣似乎有了一点意识,一把抓住了她准备撤离的玉手。 杨延嗣力气很大,曹琳挣脱不了。 她只能恼羞成怒的喊了一句。 “你出去!” 曹玮笑的贼兮兮的,晃晃悠悠的退出了房门,顺手关上了门。 “啊!” 曹玮刚前行了几步,就听到房内传来了一声短促的惊呼。 曹玮赶忙返回,推开了房门冲了进去。 然后,他就瞧见,自己的姐姐依偎在杨延嗣怀里。 而杨延嗣的双臂,紧紧的环抱着曹琳。 “姐?!你没事吧?” 曹玮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若是唤作旁人这么对曹琳的话,估计他已经冲上去了。可是杨延嗣是他的准姐夫,他有些不知所措。 曹琳被杨延嗣抱着,面色通红,脸颊烫的厉害。 “姐?!” 曹玮见曹琳没有回应,又叫了一声。 曹琳声音如同蚊子一样说了一句。 “你先出去……” “啥?”声音太小,曹玮没听到。 曹琳只能提高了声音,娇羞道“你先出去,关上门,不许别人进来。” 曹玮眨巴了一下眼睛,狐疑的问了一句。 “姐,你们要洞房吗?你们还没成婚呢!现在洞房的话,影响不好。” 别看曹玮这货年龄小,却已经知道人事了,甚至还在烟花柳巷之地包了几个姑娘。 曹琳差点羞死了。 娇喝,“你给我闭嘴,别胡说。滚出去。” 曹琳发威,曹玮心里还是有点小怕怕的,毕竟他小时候可是没少受曹琳欺负。 听到了曹琳娇喝,曹玮赶忙出了门,关上了房门。 不过这货也不老实,瞧瞧的侧身贴在门口的柱子上,然后在门户捅了一个洞,向内张望。 第0132章 爹,出大事了!(为盟主‘繁华、落叶’加更) 迷迷糊糊中,杨延嗣做了一梦,一个美梦。 梦里,他登上了九重凌霄。 在九重凌霄内,有一个铺满了七彩鲜花的世界。 在七彩鲜花中间,一位仙女在翩翩起舞,蝴蝶围着她纷飞。 他盯着仙女瞧了良久良久,总觉得仙女的面容很熟悉,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一曲舞罢,仙女在对他招手。 杨延嗣扑上前,牵住了仙女的手。 两人一起在七彩鲜花世界翩翩起舞。 然而,现实世界呢? 曹玮透过窗户上的洞口,瞧见了房内,杨延嗣双手环抱着曹琳。 曹琳几次想挣脱,却又没杨延嗣力气大,挣脱不开。 曹玮在房外,几次都想冲进去帮曹琳的忙,最后还是停下了。 既然在房内的曹琳不愿意求救,那就是不愿意让曹玮帮忙。 下一刻,曹玮瞪大眼珠。 心里暗骂! 七郎哥,你禽兽啊! 只见房内,杨延嗣翻身,曹琳被压。 嘴唇轻启,霸道的吻了上去。 曹琳瞪大了眼珠,浑身都在颤抖。 曹琳想用力推开杨延嗣,却没有杨延嗣的力气大。 曹玮在外面看着,急的抓耳挠腮的。 双手在身旁的柱子上不停抓挠。 杨延嗣一味索取,曹琳一味躲闪。 一番追逐以后,曹琳快喘不过气了,最终投降认输,开始羞涩的回应。 房中术的小人书,曹琳也曾经偷看过,所以她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一刻钟后,曹琳脸颊已经红的像是熟透了的红苹果。 杨延嗣突然放开了曹琳的红唇,曹琳也有机会讲话了。 由于刚才吻的时间过长,所以曹琳说话声中伴着浓厚的喘息声。 “七郎……七郎……你醒醒……” 杨延嗣似乎听不到曹琳的话,大手一搭攀上了曹琳腰间的系扣。 “啊!” 曹琳吓了一跳,瞪大眼珠,惊呼了一声。 门外的曹玮,听到这一声惊呼,再也忍不住了,推开了房门,冲了进去。 “姐!我来救你。” 床榻上,曹琳羞怒的大喝了一声,声音很大。 “滚出去!” 曹玮一脸愕然,扑向床的动作一顿。 听着曹琳饱含怒意的喝骂声。 曹玮咬了咬牙,最终退出了房门。 房门外,曹玮急得团团转,不知道如何应对。 良久,他猛跺了一下脚,急匆匆向曹彬房间的方向奔去。 房内,杨延嗣已经开始脱衣服了。 曹琳用尽全力,抓住了杨延嗣解她束带的手。 “七郎……你醒醒……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杨延嗣眼睛睁开了,瞧了一眼曹琳。 嘴里喃喃吐出了一个字。 “要……” 曹琳双手死死抓着杨延嗣,“你醒醒,醒醒……” 杨延嗣力气很大,但似乎他内心深处总是在下意识克制使用全力。即便如此,曹琳想要拦着杨延嗣,也要费尽全力。 曹琳已经清晰的感觉到,她的手指甲,已经刺进了杨延嗣的手背中。 手掌中,已经感觉到了一丝湿润和粘稠。 那是鲜血流淌在手中的感觉。 曹琳愣愣的盯着杨延嗣,看了良久良久。 杨延嗣被她抓伤,她心里没由来一痛。 瞧着杨延嗣的面孔,曹琳缓缓的放开了双手。 一双手攀上了杨延嗣的面颊。 抚摸着杨延嗣脸庞,曹琳呢喃,“罢了……罢了……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就给你了……” 青蛇吐信,黄龙进洞。 “嘶~” 曹琳倒吸了一口凉气,双手紧紧的抱着杨延嗣。 “我把什么都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对我……” “……” …… 曹玮慌慌张张冲到曹彬住所,刚进入小院,两道暗影从阴暗的角落里闪身而出,挡在了他面前。 曹玮烦躁的推开了两人。 “你们两个闪开,我有急事找我爹。” 暗影确认了曹玮的身份,悄然消失在了角落。 曹玮冲到了曹彬房门前,啪啪啪开始拍门。 房内,一片黑暗,却穿出了曹彬略带怒意的声音。 “谁?!” 曹玮急道“爹,是我,四郎,出大事了。” 曹彬沉声说道“出什么大事了?” 一般来说,能让曹玮这么三更半夜过来敲门,急匆匆的汇报的,那都是国家级的大事件。 房内亮起了灯,曹彬穿着亵衣,披着一件长袍,打开了房门。 “爹,出大事了。七郎哥……七郎哥……” 曹彬瞪眼,“杨延嗣出事了?” 见曹玮的表情,曹彬以为杨延嗣出事了。 杨延嗣若是真的在曹府发生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那以后曹杨两家,恐怕就成死敌了。 曹玮苦着脸,“七郎哥没出事,不过我姐出事了。” 曹彬瞪眼,“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给老子说清楚。” 曹玮哀嚎了一声。 “七郎哥把我姐给睡了……” “哦!杨延嗣把你姐……”曹彬重复了半句,顿时瞪大了眼珠,大声咆哮“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七郎哥把我姐……” 曹玮话还没说完,就被曹彬一个巴掌打的在原地转了一个圈。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阻止?” 曹彬怒气冲冲的回到房里,片刻后扛着一柄大关刀出来了。 曹玮紧紧跟随在曹彬身后。 曹彬扛着大关刀,一路上怒气冲冲的模样,吓的曹府值夜的人,瞧见了他,浑身哆嗦,不敢说一句话。 杨延嗣所住的厢房,距离曹彬的住处很远。 等到曹彬怒气冲冲的赶到厢房门口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只见,曹琳半蹲着身子,走路异样的出现在了房外,正在关门。 “琳儿?!” 瞧见了曹琳身体上的异状,曹彬怒发冲冠,扛着大关刀要杀进去,活劈了杨延嗣。 曹琳和曹玮拦着曹彬,曹琳叹气道“爹,不怪七郎,这事是女儿自愿的。” 曹彬提着手里的大关刀,浑身颤抖的盯着曹琳。 “曹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我曹家的嫡女!” 作为曹家嫡女,未出阁就,这要是穿出去了,曹琳的名声就毁了。 即便,这个夺去曹琳青白之身的人,是他的未婚夫,也不行。 礼法大于天。 曹琳低着头,淡淡道“女儿知道,但是女儿确实是自愿的。女儿心里全是他,这被子非他不嫁。反正迟早都要给他,迟给和早给有什么区别?” 曹彬提着大关刀,猛然劈向了曹琳。 曹琳缓缓闭上了双眼。 曹玮大吼一声,拦着曹彬,“爹爹爹……您别激动,别激动……我觉得姐姐说的有理。事到如今,只要他们赶快成婚,一切事情就跟没发生过一样。” 曹彬咆哮了一声,扔下了手里的大关刀。 “畜生!逆子!” 第0133章 谁欺负谁?(为盟主‘繁华、落叶’加更) 翌日,清晨。 天波杨府内,正厅。 呼延达、王世隆、石元孙三人跪倒在杨业面前。 杨业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佘赛花陪坐一旁,掩面垂泪。 杨府六子们跪在一侧。 石守信面色为难,略微咳嗽了一声,上前抱拳施礼,“杨将军,昨夜榜下捉婿,劣孙不堪,失了轻重,导致杨延嗣坠河,苦寻一夜未果,今日,老夫特地带着他来请罪。” 王承衍上前抱拳,“劣子也有错,今日把人带来,特地向你请罪。” 呼延赞一步跨到了呼延达身后,一脚踹到了呼延达。 沉声道“兄弟,我这个逆子害死了七郎,今日我把人给你带来,要杀要剐,全凭你心意。我呼延赞绝无怨言。” 好家伙!三个老家伙站在杨业面前看着呢!杨业怎么好意思去惩罚人家的子孙? 这三个老家伙们出面,摆明了就是想保人。 杨业很痛心,杨府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读书人,眼看着马上要做官了,突然一下就没了…… 佘赛花已经悲痛欲绝,以泪洗面了。 “你们六哥逆子,连个弟弟都保护不了,为父,为父要你们何用啊?” 杨业悲愤,眼睛红润的冲着杨延平六人咆哮。 杨延平六人跪在地上叩头,眼泪也哗哗流。 正厅内,弥漫着悲伤的气息。 突然门房来报,曹府派人过来了。 众人都觉得曹府曹彬应该带着儿子来请罪了。 谁知道,进来的确是曹府的管家。 曹府的管家,脸色阴沉和杨业有一比,完全看不出有任何请罪的意思。 杨业瞧着曹府管家扬着的脑袋,心里火气瞬间冒起。 也就正厅内人多,站着两位国公,一位国侯,不然杨业肯定提着金刀先砍了曹府管家。 “我们老爷给你的书信!” 杨业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呈上来……” 拿过曹彬的信件一瞧,杨业有种想砍人的冲动。 曹彬信件起始就开始骂人。 骂人的话足足有一张半纸。 “啪!” 杨业猛然站起身,怒吼,“你们曹家,欺我杨家无人吗?” “噌……” 杨家六子也站起身,怒视曹府管家。 曹府管家浑然不惧,“杨将军,你还是看完这封信,再说是谁欺谁……” 杨业见曹府管家一脸有恃无恐的,于是瞪着怒眼继续看信。 然后,杨业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精彩了。 时而惊愕,时而兴奋,时而愤怒,时而羞愧。 杨业的心情可以用五味杂陈来形容。 半晌,杨业持信的手有些颤抖,“信上所书,都是真的?” 曹府管家扬着头,“不然你以为呢?现在杨将军再说说,谁家欺谁家无人了?” 杨业陪着笑脸,“杨业教子无方,给贵府添了这么大麻烦。” 佘赛花泪眼婆娑,一脸疑惑的看着杨业。 杨业随手把手里的信件递给了她。 佘赛花阅读完了信件,一脸难以置信,“这……这怎么可能?” 石守信三人对视了一眼,觉得这里面有事。 “兄弟,发生了何事?” 呼延赞和杨业平日里关系不错,开口问道。 杨业面色有些尴尬,吞吞吐吐说道“没啥大事,就是七郎还活着,人在曹府。” “还活着?” 正厅里,所有没看过信件的人都一愣。 旋即,众人脸上表情由悲转喜。 石元孙三人从地上站起来,大喜,“七郎哥果然还活着,我就知道他命大,不可能这么容易死。” 石守信三人先是松了一口气,杨延嗣没死,他们的儿孙也就平安了。 也就不会因此和杨家结怨,成为死仇了。 放松过后,眼珠子又一转,开始同时想起了一件事。 “杨将军,既然杨延嗣还活着,那我们双方结亲的事,你不妨考虑一下。” 杨业苦笑,“恐怕不行……我已经决定了和曹府结亲了。” 石守信和王承衍听到杨业这话,也就没有逗留下去的意思了。 客套了几句后,带着儿孙离开了。 呼延赞没办法走,家里闺女一副非嫁给杨延嗣的样子,他只能留下,再问问,看看还有没有机会。 “重贵,你我几十年的兄弟了,我们两家又是世交,我家那个丫头稀罕七郎稀罕的紧……” 呼延赞能拉下脸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足以见他很希望看到两家成为儿女亲家。 杨业苦笑道“赞兄,不是杨业不答应你,实在是骑虎难下,只能答应曹家。我家七郎也只能跟曹家结亲。” “为什么?可愿如实相告?” 杨业面色为难,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念在两家多年的关系上,趴在呼延赞耳边低语了几句。 呼延赞听完,瞪着眼睛,“居然还发生了这事……难怪难怪……” 呼延赞神色复杂的拱了拱手,带着儿子离开了。 正厅里只剩下杨家的人和曹府的管家了,杨延平代表一众兄弟问杨业。 “爹,七弟究竟发生了何事?” 杨业难以启齿,“不要问那么多,你们只需要知道,七郎这个混账又闯祸了就足够了。” 杨业对佘赛花道“三媒六聘,你吩咐管家保持一下。一会儿让大郎和四郎拿着庚帖,带着媒人,把聘礼送过去。” 佘赛花也知道内情,所以点了点头,找杨洪去找媒婆,她打开杨府的库房,开始准备聘礼了。 杨家兄弟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七弟真是……没事不赶紧回府,在外面闯祸,临了了爹还帮他擦屁股,我们几个只有挨骂的份。” “你就别埋怨了,你要是能中个探花郎回来,爹也这么宠着你。” 杨延辉摸着下巴,沉思,“我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爹娘肯定有什么大事瞒着我们。” 杨延平笑呵呵道“你就别想了,爹娘居然不告诉咱们,自然有不告诉咱们的理由。” 杨延辉“我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想那么多干嘛!七弟活着,这就是我们今天收获到最大的好消息,其余的都不用想。” …… 却说杨府内的人开始筹备聘礼的时候,杨延嗣缓缓的从熟睡中睁开了双眼。 随后,他瞪大了双眼,一脸难以置信。 第0134章 说服(为盟主‘繁华、落叶’加更) 一双铜铃大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直愣愣的瞪着他。 杨延嗣下意识身体一缩,一拳打了出去。 “嘭” 杨延嗣感觉自己拳头打在了铁石上,然后被紧紧握住,一口闪烁着寒光的大关刀架在了他脖颈上。 “小子,说,你想怎么死?” 曹彬的声音沙哑,带着怒意。 杨延嗣清楚的能感觉到曹彬身上的杀意,他感觉到背脊都在发凉。 “咕嘟” 杨延嗣咽下一口口水,半晌憋出了一句话。 “老头,你到底是谁?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说出来让我死个明白。” 搞了半天,杨延嗣还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他从没见过曹彬。 曹彬平日里都忙于公务,又很少参加宴会,所以杨延嗣不认识他很正常。 “嘿嘿……”曹彬冷笑了一声,“你还好意思问老夫是谁?自己做的事,难道你心里没数吗?” 曹彬手里的刀一紧,杨延嗣感觉到了脖颈下凉风嗖嗖的。 “别!别!别动手,老丈,咱们有话好好说。” 曹彬瞪着眼,“速速选一个死法,老夫送你上路。” 杨延嗣苦着脸,一脸懵逼,他都不知道自己啥时候得罪了此人。此人居然一副跟他有深仇大恨的架势,要杀他。 “老丈,不想死,可以选吗?” 曹彬拎刀,刀身上的铁环发出叮当声,厉声道“你觉得呢?” 杨延嗣心中希望破灭,苦着脸,“你想明明白白的死,不想做个糊涂鬼。” “好!老夫就成全你。” 曹彬冷声道“你现在在曹府……” “曹府?”杨延嗣一愣,“你一定是曹伯伯咯?久仰久仰。” “啪!” 曹彬一巴掌拍在杨延嗣头上,“别跟老夫嬉皮笑脸的,你还没资格。” 杨延嗣灿灿一笑,“曹伯伯,咱们两家同属将门,也算是有交情,曹伯伯您一定是在跟小侄开玩笑……” 曹彬冷眼盯着杨延嗣。 用眼神告诉他请继续你的表演! 老子养了十几年的白菜,突然被野猪拱了! 你觉得老夫会有心思跟野猪开玩笑? 瞧着曹彬眼中的冷意,杨延嗣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 “曹伯伯,小侄到底做错了何事,惹你生这么大气?小侄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曹彬怒目圆睁,“你毁了我女儿清白,你觉得这算不算深仇大恨?” 杨延嗣大惊,“曹伯伯,这话从何说起,我和琳儿姐姐是清白的。” 听到杨延嗣这话,曹彬彻底怒了,“畜生,你做都做了,居然还不承认,老夫砍死你。” 曹彬从杨延嗣脖颈下抽出刀身,举起刀柄就砍。 杨延嗣吓了一跳,慌忙之间狼狈逃窜下了床榻。 曹彬的大关刀砍在了床上,拔步床被一分为二。 “来真的?” 杨延嗣这下总算相信曹彬是真的下狠手。 反应过来了,杨延嗣快速逃脱,逃了几步,感觉到小鹏鹏上面传来了一丝疼意。 转头瞧了一眼被砍成了两半的拔步床上染着几团梅花的被褥。 再结合曹彬的态度,他终于相信了曹彬刚才说的话。 这一刻,杨延嗣觉得有些憋屈。 昨夜他被追的狼狈逃窜,迫不得已,跳河逃生。 一碗姜汤下肚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怎么毁人家姑娘清白的,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记得做梦在花海世界会仙女…… 会仙女…… 难道昨晚把曹琳当成仙女给…… 嘶 一念至此,杨延嗣慌忙躲闪了曹彬手里砍过来的关刀。 冲着曹彬大喊一声,“曹伯伯且慢动手,小侄有要事相告。” 曹彬挥舞着手里的大刀砍向杨延嗣。 “事到如今,老夫没话跟你讲。砍死你这个畜生……” 杨延嗣逃窜,曹彬追砍。 一间装修上乘的厢房,瞬间被砍的稀把烂。 “看刀!” 杨延嗣又怎么可能是曹彬这位战场宿将的对手。 转眼被逼到了墙角。 大关刀落下,眼看要把杨延嗣劈成两半。 紧要关头,杨延嗣大喊了一声。 “事关曹家千年富贵!” 曹彬手里关刀明显一顿,杨延嗣这个话题不可谓不大,他不能不承认自己很在意曹家的富贵能传多久。 转念一想,他觉得杨延嗣这个毛头小子在信口雌黄。 千年富贵? 秦皇汉武都不敢保证。 “当老夫三岁小孩,岂会相信你这等鬼话。” “看刀!” 生死之间,杨延嗣嘴皮子特别溜,“曹伯伯先听听小子的想法,听完之后,觉得不妥,在杀小子也不迟。” 曹彬手里关刀一顿,悬在了杨延嗣头皮上。 “老夫就勉为其难听你说说,敢欺骗老夫,定斩不饶。” 杨延嗣长出了一口气,头顶直冒冷汗。 “曹伯伯,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这个做女婿的,怎么敢欺骗您。” “呸!”曹彬瞪眼,啐了一口,“你是谁女婿了?谁跟你是一家人了?别跟老夫攀关系,速速告知老夫你要说的话。” 杨延嗣想找个地方坐下说,却发现房内的东西都被曹彬砍的稀把烂了,只能站着说。 “曹伯伯,小侄有一个计划……” 杨延嗣开始向曹彬讲述自己的计划。 只听了三句,曹彬就瞪大眼珠。 “小子,你怎么敢?!!” 旋即,曹彬匆匆走到房门口,拉开了门,冲着门外偷听的人咆哮了一句。 “两百步以内,不许出现任何人!不然!斩!” 将门家族,一旦有大事,就会在家里行军法军令。 大家听到了曹彬这话,都一哄而散。 即便是担心杨延嗣安慰的曹玮和曹琳也不敢留下。 三个呼吸,两百步以内已经没有人了,即便是有人不知道,冒然闯入,也会被躲在暗处的护卫们赶走。 曹彬回到房里,沉声道“你继续说……” 杨延嗣就开始向曹彬讲述自己的计划,甚至从房内找了一块木条,开始在地上写写画画。 曹彬在一旁不时会发问,听到一些他没见识过,也从没听过的东西,他并没有急着盲目相信,而是和杨延嗣一起探讨。 这是一场持久的攀谈,一直从早晨谈到了下午。 第0135章 上当了! 这是一个庞大的计划,一个宏伟的计划,一个前所未有的计划。 曹彬听得目瞪口呆,饶是以他的阅历,也理解杨延嗣计划里的很多东西。 即便是如此,曹彬仍然得承认。 杨延嗣的计划可行性很高。 保曹府千年富贵这种事,曹彬从来都不敢想。 细数史书上的大佬牛人,比他曹彬厉害的不知道有多少。 却从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拍着胸脯向人保证什么千年富贵。 但是,按照杨延嗣的这个计划做下去,保曹家两百年富贵,轻而易举。 曹彬有些心动了。 坐到他这个位置,已经算得上位极人臣了。 在爵位和官职上,他已经可以说无欲无求了。 但是,他之所以还这么拼命的做事,拼命的立功,为的不就是能让子孙后代过安稳一点嘛! 为的不就是保子孙后代一个富贵嘛! 赵氏皇族给的富贵,曹彬看着有些虚幻。 皇族赐下了丹书铁卷,也赐下了与国同休的牌匾。 看似是极大的殊荣,曹彬却知道这背后需要付出太多太多。 这就好比悬在狗面前的骨头,需要你不停向前,不停付出,才会得到一点儿回报。 而这条路,却是血淋淋的,用曹氏子弟们尸骨铺成的。 符家,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符彦卿活着的时候,符家满门殊荣。符彦卿死了,符家也开始慢慢凋零。 曾经信誓旦旦说让符家与国同休的皇族,不仅没有阻止符家的凋零,反而在后面默默推手,让符家凋零的更加快速了一些。 皇帝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曹彬觉得杨延嗣这句话说的很有道理。 富贵寄托在皇家恩赐上,倒不如自己去主动争取。 “杨小子,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一旦事情败露。曹杨两家,将会陷入到万劫不复的局面。” 曹彬是一个做事很慎重的人。 杨延嗣咧嘴一笑,“岳父,当事情败露的时候,我们已经站稳脚跟了。” 杨延嗣仰头,自信道“到时候,赵氏皇族又能奈我何?” “你会造反吗?”沉默了良久,曹彬问出了这一句话。 杨延嗣莞尔一笑,“岳父,即便是我要造反,你和我爹爹会答应吗?我犯不着为了皇位,提着刀子跟你们两个人拼命。” 曹彬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咬了咬牙,说道“先帝对我不薄,若是先帝子嗣在位。我曹彬自然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可是今帝,志大才疏,好色成性。跟我也只有君臣之义,并无恩情。” 曹彬叹了一口气,幽幽说了一句。 “所以,万不得已下,你造反的话,老夫不会阻止你……” 吓! 杨延嗣吓了一跳,他没想到曹彬这位官至枢密使的军方第一大佬,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先不论忠奸,单单这一句话,就足以看得出曹彬和杨业的区别。 在杨业心里,忠义永远摆在第一位。所以,让杨业造反,根本不可能。 所以,杨业生生世世都只能拼命打仗,然后等待皇帝敕封,做一个皇帝的好臣子。 这是一种愚忠。 曹彬不同,他更像是一个一边努力打拼一边投保的人。 他有很大的机会会暴富,一旦让他押对一次,他就能飞舞九天。 所以,曹彬如今官至枢密使,爵位已至国公。 相比而言,杨业就是个忠心耿耿的打工的。而曹彬,他跟皇帝的关系,更像是合作关系。 见杨延嗣目光异样的盯着自己,曹彬淡然道“你这娃娃生下来,就在太平年间。老夫和你不同,老夫经历过乱世。” 曹彬盯着杨延嗣问道“你很难想象到,老夫经历过的皇位更替。前一夜,老夫还在跟皇帝喝酒,第二天一早,老夫却发现皇帝换人了。代替他的,就是他手下的臣子。” 杨延嗣多少了解一些五代时期的历史,知道那是一个混乱的年代。 忍不住感叹,“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曹彬闻言一愣,然后深表赞同的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赞同之余,曹彬又说道“今日你我二人议论之事,绝不可外传。在计划没有完成之前,老夫会尽量让旁人觉得我厌恶你。” “别呲着牙瞧老夫,老夫也是为了稳妥起见。一旦你的计划被阻,或者事情败露,也留有一些缓和的余地。到时候老夫出面作保,能为你们杨家保住一点血脉。” 杨延嗣有点想骂人的冲动,不过碍于武力值没有曹彬强,只能点头应承。 杨延嗣为何想骂人? 实在是曹彬想的事太美。 曹彬把所有风险都推到了杨延嗣头上,他不承担太多风险。 果实成熟的时候,他还会过来摘桃子。 “小子,这个重任就教给你了。必要的时候,老夫会让曹玮帮你。” 杨延嗣觉得,曹彬这还算是一句人话。 下一刻,曹彬的做法又让杨延嗣改观了。 只听曹彬说“小子,该说的咱们已经说完了。接下来,咱们两个人就该演一出戏了。” 话音落地,曹彬再次提起大关刀,砍向杨延嗣。 “我去?!” 杨延嗣吓了一跳,气的跳脚,慌忙躲闪。 “岳父大人,演戏而已,你干嘛这么认真?” 曹彬嘿嘿一笑,目光中充满了奸猾。 “不逼真一点,怎么让人相信老夫很厌恶你?” 曹彬反手握刀,大关刀舞了一个旋,带着风声斩向杨延嗣。 杨延嗣避之不及,被一刀刮破了上衣。 “还不开门逃跑,难道想让老夫劈死你?” 曹彬一边劈,一边提醒。 杨延嗣暗骂了一句‘老匹夫’,拉开厢房门,向外窜出去。 曹彬提着大关刀追出,脸上重新换上了怒不可制的表情。 “孽畜!哪里逃!” 杨延嗣狼狈逃窜,曹彬提着大关刀追杀。 一瞬间,在曹府内闹得鸡飞狗跳。 一路追杀到了曹府门口,杨延嗣匆忙逃出了大门。 曹彬被闻讯赶来的曹琳和曹玮给拦下了,瞧着杨延嗣逃出了大门,跳着脚破口大骂,全然不顾国公形象。 杨延嗣逃出曹府,一头扎进了一个充满喜庆的队伍里。 一水的壮汉,穿着红褂,抬着一箱箱礼物。 箱子都是用红布包裹。 为首的是两男一女,女的应该是媒婆,摇着团扇,走路一摆一摆的,不断的叮嘱着后方抬东西的壮汉们都盯着点东西。 杨延嗣一头扎进了媒婆身旁两个男人的怀里。 猛然抬头一瞧。 “大哥……四哥……你们怎么来了?” 杨延平也被吓了一跳,听到了杨延嗣的问话,气哼哼道“还不都是你害的。一大早上,曹府的人就上家里送信。爹娘看了信以后,就派我们两个,带着媒婆给曹府送聘礼和庚帖。” 上当了! 第0136章 琳儿 从头到尾,曹彬都没有杀他的心思,老头一直在演戏。 老头若是存心杀他,又怎会派人去杨府送信? 可怜他从醒来后提心吊胆到现在…… 岳父,你丫的不厚道…… “七弟,你怎么弄的这么狼狈,穿着破烂褻衣就往街上跑?”杨延平疑问。 “七弟,你如今已经是朝廷命官了,不再是个孩子了,出门在外,要注意仪态。” 杨延平批评了杨延嗣两句,为他寻了一件外衣披上。 杨延辉摇头一笑,“肯定是在曹府做了什么龌龊事,被人从被窝里抓住,赶出来了……” 杨延平横了杨延辉一眼,“你就别在这里说风凉话了。” “七弟,你且稍后,为兄进去送完了聘礼和庚帖,就带你回府。” 杨延嗣拱手,“还是大哥仗义……” 杨延嗣在门外等候,杨延平和杨延辉带着媒婆和聘礼上前告知了曹府门房一声。 然后一行人进入到了曹府。 一柱香后,杨延嗣隔着墙,听到了曹彬的怒骂声,以及砍杀声。 片刻后,杨延嗣就瞧见了自家两位哥哥,狼狈的从曹府内逃窜了出来。 一出门,杨延辉惊魂未定,抓着杨延嗣就问,“你到底怎么得罪曹伯伯了,让他发那么大脾气?” 杨延平喘着粗气,扶着曹府门口的大狮子,“差点就交代在里面了,曹伯伯武功不弱当年啊!” 杨延嗣很想说出实情,可惜还没等他开口,就瞧见曹彬提着大关刀冲出门了。 “呔!吃我一刀。” 三兄弟吓了一跳,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喊出。 “快跑!” 一路急蹦猛窜,直到逃出了曹府所在的街道,甩掉了曹彬的身影,三兄弟才停下,长出了一口气。 “该死的老倌,欺人太甚,等我把曹琳娶回家,一定一天打八回,以解心头之恨。” 杨延嗣义正言辞。 “你要一天打谁八回?”一个略带温怒,娇滴滴的声音在杨延嗣耳边响起。 “当然是……” 话说了一半,杨延嗣果断悬崖勒马。 因为他瞧见了曹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面前了。 曹琳今日穿着一身简单的襦裙,脸上不施粉黛。 即便如此,她的容貌也足以让杨延嗣瞧着暗吞口水。 暗骂了一句自己没出息。 杨延嗣心虚,不敢看曹琳的眼睛,左顾右盼道“当然是曹姐姐一天把我打八回。” 临了了,又补充了一句,“八回不够的话,你就打十八回。反正我皮糙肉厚的,经得起打……” 杨延平和杨延辉闻言,目瞪口呆。 世间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曹琳盯着杨延嗣,神色哀怨,“事到如今,你还叫人家姐姐吗?” 杨延嗣慌张抬头,瞧见了曹琳的俏脸,又低下头,连连摆手。 “没有没有……琳……琳儿……” 曾经,杨延嗣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无论他面对那个女子,都不会心虚,不会胆怯。 可是,此时此刻,他真的心虚的要命,总觉得对不起曹琳,对她有所亏欠,甚至在对上她目光的时候,心肝都在颤抖。 前世今生,两世为人,第一次睡了人家姑娘,他怎能不心虚? 曹琳见杨延嗣一直低着头,躲闪自己的目光,神色顿时有些暗淡。 “七郎……七郎可是不愿意娶……娶我?” 曹琳问这话,声音都在颤抖。 “怎么会?!”杨延嗣猛然抬起头,急的搓手。 杨延平和杨延辉是过来人,他们见平日里精明的七弟,此刻如同木头一样,忍不住帮腔。 “弟妹,你多想了。七弟娶你的聘礼都送到你们曹府了。” 曹琳瞧了杨延嗣一眼,担忧,“可是……我爹很生气,我怕他不会轻易答应。” 杨延嗣暗骂曹彬,这老家伙居然真能演戏,到现在都没把真相告诉曹琳。 杨延辉见杨延嗣急的跺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上前推了他一把。 “说句话……” 杨延嗣一急,脱口而出,“不给就抢!” “噗哧” 曹琳听到杨延嗣这话,先是一愣,然后,被他逗笑了。 曹琳一笑,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很迷人。 杨延嗣见曹琳笑了,一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傻呵呵的挠头。 笑过之后,曹琳从身后丫鬟手里取过了一件衣服,递给了杨延嗣。 “我见你出门的时候穿着褻衣,所以趁着爹爹不注意,偷偷跑出来给你送一件衣服。” 杨延嗣从曹琳手里去接衣服,却被曹琳拦下。 曹琳亲手脱掉了杨延嗣临时借的外衣,帮他穿上了自己送的衣服。 仔细帮杨延嗣穿戴整齐,又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端详了一下,从自己腰间摘下了一枚蝴蝶玉佩,系在杨延嗣腰带上。 杨延嗣就这么傻愣愣站着,任由曹琳摆布。 曹琳的动作很温柔,眼神里也充满了爱意。 从头到尾,她都没说一句话,只是细心的帮杨延嗣打扮。 一个简单的换衣过程…… 杨延嗣觉得自己完了,沦陷了。 这辈子估计也离不开这个女人了。 …… 换完了衣服,曹琳瞅着杨延嗣的眼神里又充满了赞赏。 杨延嗣被盯着,有些手足无措。 “姐!你在干嘛?” 曹玮的身影突然出现,横在了杨延嗣和曹琳中间。 曹琳和杨延嗣都心虚的低下头。 曹玮神色复杂的盯着杨延嗣,“七郎哥……我说你,我说你未免也太猴急了吧?” 杨延嗣有苦难言。 我特么什么都不知道,就了。我找谁说理去? “曹玮弟弟……” 杨延嗣想解释,却被曹玮打断。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们杨府送来的聘礼和庚帖,我爹收下了。等到合了八字,找个良辰吉日,你就过来曹府抬人吧。” 杨延嗣闻言,笑了,拉着曹玮的手,亲近道“一定一定……你姐这么漂亮,不赶紧娶回家藏起来,会被人抢走的。” 杨延嗣对着曹琳说情话,不好意思说出来。但是对着曹玮夸曹琳,那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曹琳闻言,又羞又喜,横了杨延嗣一眼。 曹玮翻了个白眼,“算你还有点良心,也不枉我姐一心一意对你。” “对了……” 曹玮一扫刚才的一脸傲意,好奇的凑到杨延嗣耳边,悄声问了一句,“你到底跟我爹说了些什么?为何我爹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你想知道?” “想!” “我不告诉你!” 第0137章 祖宗显灵了? 在曹玮气急败坏中,杨延嗣辞别了曹琳,回到了天波杨府。 一进门,撞上了脸色黑如锅底的杨业。 “逆子!去给我跪到祠堂去。” 杨延嗣水米未进,被发配到了祠堂。 杨府祠堂恢宏大气,上面却供奉着四五个牌位,显得孤零零的。 和别的权贵府邸不同,杨府内,能被供入祖宗祠堂的,都是杨业的直系亲属先辈,而且生前还必须都是受人爱戴的,名望颇高的人,才有资格被供起来。 牌位下面的供桌上,摆着三牲头颅,还有一些瓜果糕点。 一颗硕大的猪头正对着跪在地上的杨延嗣。 “别看我,我饿的慌,再看就吃了你。” 杨延嗣的威胁无用,猪头又不会说话,也不会感到惧怕。 跪了一个时辰,腿都跪麻了,也没人来搭理他。 “咕噜” 肚子饿的在叫,杨延嗣把目光投在了供品上。 双腿挪移向前,杨延嗣拱着手对先辈们的牌位说“先祖们,咱们商量个事,后辈子孙杨延嗣,也就是我,实在饿的不行。你们看看,我能不能帮你们当一回净坛使者,替你们尝一尝供品?” “你们不说话,我就当你们答应了哈……” 杨家先祖们很受伤。 请你给我们一个说话的机会,供品你可以随便吃…… 得到了先祖们的默许,杨延嗣也不客气,凑上前,一把抓起猪头,准备下嘴。 猪头凑到了嘴边,杨延嗣顿了一下。 他觉得,偷吃供品这种事要是被杨业发现了,杨业估计会罚他把祠堂跪穿。 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杨延嗣从猪头脖颈上的巨大切口下嘴。 一颗猪头,被杨延嗣从后面掏了一个大洞。 吃饱以后。 杨延嗣摆正了猪头,让人从正面瞧不出破绽,才坦然回到之前跪的原地。 夜幕降临,依然没人搭理杨延嗣。 杨延嗣不得不再次伸出罪恶的手,抓向了牛头。 吃了个半饱,听到祠堂外有脚步声,慌忙收拾了一下残局,赶忙回到原地跪好。 片刻后,杨延平从门外进入到了祠堂里,手里提着一个饭盒。 杨延嗣瞧见了杨延平手里的饭盒,大喜,“大哥,还是你对我最好。” 杨延嗣迫不及待的抢过了杨延平手里的饭盒。 掀开一看,四菜一汤,还带了四个馒头。 刚才偷吃,只吃了个半饱,现在可以补到十成了。 而且,供品放久了,哪有热腾腾的饭菜好吃。 杨延嗣抄起筷子,狼吞虎咽。 杨延平笑着瞪了他一眼,“疼你的不是我,我巴不得你一直跪在这里,不要出去惹祸。是娘担心你饿着,才吩咐我过来给你送些吃的。”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杨延嗣一边吃一边支支吾吾道“亲娘啊……” 一刻钟后,杨延嗣吃饱了,抹了个嘴,打了个饱嗝。 杨延平瞅着还剩一半的饭菜,愣道“你饿了大半天了,怎么才吃这么点?” “饱了!” 杨延平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收拾了残余。 “对了,娘说让我把三牲头拿出去分食,免得放久了,放坏了。” “哦…”杨延嗣先是不经意,然后猛然抬起头,“分食三牲头?为什么这么急,先祖们也许还没吃饱。” 杨延平一愣,“你怎么知道先祖们没吃饱?” 杨延嗣心虚的说了一句,“感觉……” 杨延平摇头一笑,“多大人了,还调皮……” 话音落地,已经提起了三牲头。 杨延嗣想阻止,却没来得及。 “七弟,我怎么觉得猪头变轻了?”杨延平掂量着猪头。 杨延嗣吞咽了一口唾沫,干巴巴道“也许是先祖显灵了……” “先祖显灵?!” 杨延平眼睛一分分瞪大,最后瞪的楞圆。 “先祖显灵了?!” 杨延平猛然翻转猪头,瞧见猪头后面的大洞后,他就明白了先祖是怎么显灵的了。 “你……你偷吃供品?” 杨延嗣撒谎,“我没有……” “我去告诉爹。” …… 一柱香后,杨延嗣趴在矮凳上,杨业抄着水火棍,狠狠揍他。 “你偷吃供品哈?” “啪!” “偷吃还赖在祖宗身上……” “啪!” “祖宗就是这么显灵的?” “啪!” …… 杨业对杨延嗣这等不敬祖宗的不孝子孙,一点情面都不讲。 杨延嗣被打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良久,还是佘赛花求情,杨业才绕过了他。 屁股开花的杨延嗣,被人抬回了东院去养伤。 趴在床塌上,佘赛花在为他敷药。 “你说说你,净干混账事。考上了探花,你觉得自己能耐了?” “昨夜欺负了人家曹家闺女,今夜回来就偷吃供品……” 杨延嗣叹气,“这能怪我吗?” 偷曹家闺女的事,他根本就是稀里糊涂。 偷吃供品,也是饿极了。 他这个年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会儿不吃就饿的慌。 “不怪你怪谁?难道这些混账事都是为娘干的?” “啪!” “噢” 佘赛花在杨延嗣屁股上拍了一下,疼的杨延嗣惨叫一声。 佘赛花横了他一眼,“给你长个记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做混账事。” 杨延嗣叫道“过两日就选官了,爹把我打成这样,我怎么去将作监衙门?” 佘赛花瞪眼,“你爹下手有分寸的,你最多疼几天屁股而已。不影响你走动。” “那就好……” 选官可是重中之重,他暂时必须留在京内,布置自己的计划。 既然屁股上的伤口,不会耽误选官,杨延嗣也就放心了。 佘赛花一走,杨延嗣就陷入到了沉睡。 …… 翌日,清晨,天气秋凉。 杨延嗣起床,活动了一下,发现屁股说虽有疼痛,却真的不怎么影响他的日常生活。 而且,杨府的伤药和跌打酒真的很管用。 简单的洗漱过后,杨延嗣提着虎头乌金枪下楼,准备练习端枪。 如今,端枪已经成为了杨延嗣早起晨练的一个必须项目了。 走到东院一角,刚扩建不就的小演武场。 杨延嗣端着虎头乌金枪缓缓蹲下。 “不好了,不好了……七郎哥,出事了。” 第0138章 八字不合? 曹玮着急忙慌的从东院月亮门冲了进来。 杨延嗣端着枪,一动不动,嘴里问道“别慌,有什么事慢慢说……” 曹玮瞧了杨延嗣一眼,埋怨,“哎呦,我的七郎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思练功……” 杨延嗣摇头一笑,道“什么时候也要练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给我说清楚。” “出事了,出大事了,你娘子要没了。” “嗯?”杨延嗣瞪眼,“啥意思?有人要跟我抢老婆?” 曹玮苦笑,“没人跟你抢,只不过,府上找人帮你和我姐姐合八字,他们都说你和我姐姐八字相克!” 杨延嗣一听这话,恼怒道“什么狗屁八字不合,会不会是你们找的人收了别人钱财,故意搞破坏?” 曹玮叹气,“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又找了几人,结果他们说的都一样。” “现在,汴京城里的人都在传,说你和我姐八字不合,成婚的话,必有灾祸。” 杨延嗣眉头微微皱起,“你何时找人合的八字?” 曹玮愣道“昨日傍晚找了几人,今日一大早起来又找了一人。” “昨天傍晚和今天早上刚发生的事,怎么可能这么快传到整个汴京城的人都知道?”杨延嗣敲打着额头。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件事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你有没有派你们曹府的探子去查查?” 曹玮摇头,“没有……” 杨延嗣疑惑,“这种事,你爹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有问题,难道他没告诉你?” 曹玮耸肩,“我爹说,你的事,他不管。无论有任何事,都得你解决。” 杨延嗣略微摇头,看来曹彬真的是说到做到。 说要在人前表露讨厌自己,就表演的淋漓尽致。 奥斯卡已经不足以奖励他的演技。 既然只能靠自己,杨延嗣思量了一下,对曹玮说道“你马上回去,派出你们曹府的探子,去打探一下这件事。” 曹玮点头,“好!” 曹玮一走,杨延嗣开始盘算,盘算在这汴京城里,谁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把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的。又是谁?不愿意看到自己成婚? 潘府、高府、李府、石府、王府、呼延府、公主府……皇家…… 一个个可能阻止他成婚的可疑人物,从他脑海里一一闪过,最终都他否决了。 “难道是……她?” 杨延嗣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或许也只有她,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汴京城的人知道此事…… 晌午,曹玮匆匆赶到了杨府,见到杨延嗣,就直摇头。 “七郎哥,府上的探子我都派出去了,什么也没有查到。” 恰恰就是曹玮这一句什么都查不到的话,证实了杨延嗣的想法。 汴京城里探子众多,但能把一件事做的,连曹府的探子都查不出来的,也只有她手下的势力和赵光义手下的皇城司。 “你先在府上待着,我出去一会儿……” “我跟你一块儿去。” “不用。” 留下了曹玮在府里,杨延嗣招来了杨府的轿夫,抬着他出了门。 由于他屁股上痛感还没有消失,所以骑马颠簸的话,屁股肯定受不了。 轿子一路沿着御街前行,到了一座花楼前,停下了。 “你们先回去。” 打发了轿夫,杨延嗣摊开手里的折扇,踏入了花楼。 长乐坊。 时隔一年,杨延嗣再次踏足长乐坊。 长乐坊内摆设并没有多大变动,一切跟以前一样。 唯一不同是,在一口大厅中间,挂着一块块黑底金字的牌子。 每一块牌子上都雕刻着一首诗。 一共三百零一块,一块不多,一块不少。 在一楼大厅左侧,是柜台。 柜台里趴着一个珠圆玉润的姑娘,伸着懒腰在指挥伙计们做事。 杨延嗣移步上前,“我找你们管事的。” 柜台里的姑娘懒洋洋直起身,瞧见杨延嗣,先是一愣,紧接着一喜,说话的时候,表情又变得哀怨。 “公子,您可真狠心,抛下了奴家姐妹们在这里,一年都不来看我们一次。” 杨延嗣灿灿一笑,“这不是来了嘛!一年不见,你圆润了不少。” 如梦幽幽道“每日里,除了吃饭,就是想公子你,等公子你来,时间一长,自然胖了。” 杨延嗣调笑,“那你可惨了,公子我不喜欢胖姑娘。” “哎……” 杨延嗣摇头笑道“别唉声叹气了,带我去见你们管事的,我有话要问。” 如梦两眼水汪汪的撇了杨延嗣一眼,带着杨延嗣上了三楼。 三楼上的皮肉生意,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一间间厢房也消失不见,所有的房间都连成了一片。 左右两侧的走廊尽头都有一个巨大的门户。 在楼梯口,有四位体态修长的女子在守护,寻常人不允许上去。 通过她们悠长的呼吸,以及她们的体态,手掌处若隐若现的老茧,杨延嗣可以断定,她们都会武功,而且有可能还是高手。 杨延嗣上楼,她们并没有阻拦,只是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如梦带着杨延嗣走到了左侧尽头的门户前,推开了门。 “公子请!” 杨延嗣略微点了点头,一脚踏进了房门,见如梦站在原地没有动的意思,忍不住询问。 “你不进去吗?” 如梦浅笑,“这是姐姐的闺房,往日里除了香姨和姐姐外,旁人都不允许进去。” 杨延嗣停下脚步,合起折扇,微微皱眉,“我即是旁人,又是男人,能进去吗?” 如梦笑道“公子自然可以。” 杨延嗣用折扇拍打着手心,感叹了一句。 “我真的不想进去,可是又不得不进去。哎……” 杨延嗣手握折扇,踏入到了房内。 瞧着房内的摆设物品,他有些发愣。 眼前的一切,装修、家具、摆件,甚至连摆放的位置,几乎都跟杨府东院,他的卧室里面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在书桌背后,有一张巨大的书桌,书桌上面摆放的书籍和物品,远是他房里的数倍有余。 杨延嗣瞧着这些,握着折扇的手紧了紧。 第0139章 卑微的爱 “公子瞧见的,都是奴婢这一年收集到的,汴京所有大小官员的资料。” 初醒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杨延嗣身后,轻声为杨延嗣解释了一句。 即便她如今手下掌管着上万人,在杨延嗣面前,她依然自称奴婢。 “哎……”杨延嗣叹气,“我瞧的不是书架上的资料,而是这房里的摆设……你又是何必呢?” 杨延嗣转头,盯着身后的初醒。 初醒脸上带着幕篱,瞧不见她的容貌,只能看到她那一双明亮的眼睛。 “公子当知奴婢的心意……” 杨延嗣的问话很含蓄,初醒的回答却很直接。 我就是喜欢你,才会把房间布置的跟你房间一样。 这就是初醒话里的意思。 美人恩重,杨延嗣难以消受。 “哎……”杨延嗣叹了一口气,他没办法去阻止一个人喜欢自己。 爱情这种事,一旦发生了,就没人可以阻止。 “公子请!” 初醒莲步微移,走到了房内的矮桌前坐下,邀请杨延嗣。 杨延嗣摇头,“不必了,我来只是有一件事想问你。” 初醒似乎并不愿意急着知道杨延嗣想问什么,反而坐在矮桌前开始烹茶。 “公子真是狠心,一年多不见奴婢,您就不担心吗?不想知道奴婢过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 初醒烹茶的动作很美,一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 她烹茶的技艺和动作,偏向金陵人烹茶的风格。 杨延嗣瞧着初醒烹茶的动作,随意摊了摊手,“有我送给你的一百多万两,相信你应该吃穿不愁,再说了,之前在贡院门口,我们不是见过了嘛。” 初醒浅笑,再次邀请杨延嗣坐下,“公子请坐,尝一尝奴婢烹茶的技艺,看看一年多有没有长进。” 杨延嗣算是看出来了,今日他要是不陪初醒饮茶,就别想从初醒嘴里知道一点他想知道的东西。 收起折扇,杨延嗣揽起衣襟,坐在了初醒对面。 刚坐下,初醒手里的茶杯就已经递到了他面前。 杨延嗣也不矫情,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你的茶艺确实长进了不少……” 初醒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显然被杨延嗣夸奖,她很开心。 “奴婢知道公子喜欢饮茶,所以这一年,都在苦练茶艺。” 杨延嗣点头,“你的茶艺和你的人一样,都成熟了不少。” 初醒浅笑道“奴婢不仅茶艺长进了,模样也变了许多。公子之前在贡院见到的,是带着幕篱的初醒,而不是摘掉幕篱的初醒。” “不看行不行?” 初醒浅浅摇头,手捏兰花,摘取了幕篱。 杨延嗣心知初醒让她看自己的容貌明显不怀好意,可是当初醒摘下幕篱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看了。 这一看,呆了。 这是怎样一张面孔? 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一张男人瞧一眼就能陷进去的脸。 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让整张脸显得更加的灵动。 “怎么会?!” 杨延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仅仅一年不见,初醒居然会出落到这么美。 为了不让陷进入,杨延嗣必须靠着咬舌尖才能稳定心神。 难怪刚才初醒摘幕篱的时候,语言里充满了自信…… 难怪她执意要让自己看她的容貌…… 舌尖上传来的疼痛,让杨延嗣瞬间清醒。 杨延嗣盯着初醒,脸色阴晴不定,“你是小周后的女儿?” 初醒明亮的眼睛眨了眨,疑惑,“公子怎么猜到的?” 杨延嗣摇头苦笑,“能拥有这么倾国倾城的容貌,南唐不良人余孽又忠心跟随你,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公子见过奴婢的娘亲?” 杨延嗣摇头,他没见过小周后,但也能推测出小周后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女。 连赵光义这种爱惜名声的人,都愿意背上一个恶名,强行把小周后留在宫里宠幸,可见小周后有多美。 作为小周后的女儿,自然也会继承母亲的美貌。 “公子既然没见过奴婢的娘亲,为何仅通过容貌和不良人,就断定了奴婢的身份呢?” 杨延嗣莞尔一笑道“人的容貌是可以遗传的,仔细去观察的话,你会发现,亲生父母和孩子之间,总有一些相似的地方。所以你的母亲应该很漂亮,又和不良人关系非浅。除了小周后,我实在想不到其他人。” 初醒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杨延嗣不想跟初醒讨论遗传学的问题,他开门见山道“茶也喝了,容貌也看了,我们可以谈正事了吗?” 初醒一愣,为杨延嗣添上了一杯茶,“奴婢不美吗?” “美!” “公子不动心吗?” “动心……” 面对着初醒,杨延嗣没办法说假话,只能实话实说。 初醒听到杨延嗣这话,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既然公子对奴婢动心,不如就跟奴婢在一起好不好?” 杨延嗣摇头,“跟你在一起要付出太大代价,这些都是我不愿意付出的。” 深吸了一口气,杨延嗣又道“而且,我不能对不起曹琳,她是我妻子。” 初醒脸上自信的表情一僵,“你还没有和她成婚,你随时都可以反悔,你不一定要娶她为妻。” 说到这里,初醒明显有些激动,“奴婢已经在动手处理那些会暴露奴婢身份的人了。奴婢以后跟你在一起,不会给杨家带来任何麻烦的。而且,奴婢手里的人,还能成为公子的助力。” 杨延嗣叹气,想伸手去抚摸初醒的头,手伸了一半,又缩回来了。 “丫头,所有的事情都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手下那么多人,总有人会漏出马脚,被人抓住。他们身上都背着亡国余孽的标签,这汴京城里的权贵,谁沾上谁就会死。我不能拿杨家一门的生命冒险。” “这些人,你会放弃他们吗?你不会。不然的话,一年多前,你就不会收留他们。” 初醒眼眶的泪珠缓缓滚落,“公子……” 初醒的声音在颤抖,“奴婢已经没办法和她们分开了,她们都是奴婢的姐妹,奴婢舍不下她们。” “奴婢……奴婢既然做不了公子的妻子。公子就把奴婢当成一个养在外面的暗室……” “只求……只求公子闲暇的时候,能来多看奴婢一眼……” 第0140章 妖姬的妖言 卑微的爱,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杨延嗣也差点被她骗过去了。 初醒伪装的很好,演技也近乎完美,只不过杨延嗣总觉得有问题。 他感觉到不真实。 坐拥上万属下,一言可搅动汴京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卑微?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杨延嗣一把抓住初醒手腕,瞪着她。 初醒一愣,旋即脸上悲伤尽去,露出了一张妩媚的笑脸。 “公子就是公子,奴婢演的这么认真,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杨延嗣见初醒恢复到了正常,想撒开她的手腕,却没想到她借势瘫倒在杨延嗣怀里。 杨延嗣做势欲推,初醒娇滴滴笑道“公子别忙着推开奴婢,也许,以后公子再也没有抱奴婢的机会了。” 杨延嗣手上动作一顿,皱眉问,“你要离开汴京?” 初醒依偎在杨延嗣怀里,琼鼻耸动,在嗅着杨延嗣身上的味道。 “奴婢也不想离开,毕竟在别的地方,见不到公子。” 初醒伸出玉手,想去抚摸杨延嗣面庞,却被杨延嗣推开。 她只能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可惜,一群小鬼们不安分,买卖了公子一次,被人盯上了。曹家探子和皇城司一起出手,短短一天,小鬼们的势力就被灭了八成……” 杨延嗣一愣,“之前我是被吴越的水鬼卖给曹府的?” “咯咯咯……”初醒娇笑,“水鬼的乌篷船一直都盘桓在金水河上,碰上落水的公子。却没有挟持公子,逼奴婢就范,反而把公子卖给了曹家。” “为了一点钱财,暴露了自己,真是愚蠢……” 杨延嗣眉头紧皱,语气中有怒意,“你的意思是,如果当时他们有歹心的话,我已经死了?” 初醒玉手探出,拍了拍杨延嗣胸膛。 “公子不必动怒,小鬼们剩下的两成势力,已经被奴婢灭了。也算是为公子出气,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一言出,成千上百人覆灭。 如此霸道的行事风格,完全跟这一张绝美的容颜不搭。 杨延嗣发觉,自己印象里的那个温柔婉约,处处动人的初醒姑娘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带着各种面具的绝世妖姬。 这女人,很危险…… “既然吴越水鬼被灭,你为何还要离开汴京?” 初醒在杨延嗣怀里,笑道“小鬼们被灭了,但是曹家探子和皇城司的人似乎没有收手的意思。所以奴婢只能暂时离开,避其锋芒。” 初醒莞尔一笑,伸手捋了捋额前的秀发,“而且,奴婢该做的事情也做了。这汴京城,除了公子,奴婢已经没有其他可留恋的了。” 该做的事情已经做了?! 这句话代表的东西具有震慑性威力。 初醒以及南唐不良人余孽留在汴京城的目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向赵光义,甚至整个赵氏皇族复仇嘛! 眼下赵光义依然高高在上,初醒却扬言她已经复仇成功了。 这里面必定有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瞧着杨延嗣面色阴晴不定,初醒神秘一笑,“公子不想知道奴婢是怎么报仇的吗?” 秘密这种东西,知道的越少,麻烦越少。 杨延嗣果断摇头,“不想。” 初醒摇头一笑,“公子可不能不知道,说起来,奴婢报仇的主意还是从杨府得来的。” 杨延嗣眼神渐渐变得锐利,盯着初醒。 “你敢把杨府牵连到其中?” 初醒作势怕怕的动作,怯怯说道“公子眼神好吓人……奴婢知道杨家一门在公子心中的地位,又怎么可能挑战公子的底线呢?” 杨延嗣眼中泛着寒光,刀眉横立。 “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初醒瞧着杨延嗣眼中的寒光,幽幽叹了一口气。 “奴婢只是把旁人用在杨家身上的手段,借用了一下,用了同样的手段报复赵氏而已。这也是奴婢今日设计引公子来的缘由。” “奴婢要离开了,不想把这个秘密带走。” 杨延嗣闻言,眼中寒光骤然迸发,整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怒意。 “谁人,对杨家做了什么?” 初醒娇媚的撇了杨延嗣一下,“公子吻奴婢一下,奴婢就告诉你。” “啪!” 杨延嗣抬起手,一把趴在了初醒屁股上。 “啊!” 初醒一声惊呼,恶狠狠的瞪了杨延嗣一言。 “真不懂的怜香惜玉……”初醒嘀咕了一句,说道“事关杨家子嗣传承问题,你有五位嫂嫂,至今一无所出,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杨延嗣瞪眼,“别卖关子,快说,你知道我的耐心有限。” 初醒瞪了杨延嗣,没好气道“有人对杨家心存怨恨,所以在杨府下面,埋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就是你嫂嫂们至今一无所出的罪魁祸首。” “潘仁美也知道这个秘密,所以才敢肆无忌惮的欺负你们杨家。因为他不用担心将来杨家有人会报复潘家。” 杨延嗣眉头紧皱,面色阴沉。 半响,他吐出了两个字。 “铅管?!” 初醒终于不淡定了,略微惊愕道“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初醒提到此事,杨延嗣就想到了前世所看过的一些资料,资料中显示,导致赵光义一脉子孙在位时期,子嗣难出的罪魁祸首,很有可能就是埋藏在皇宫地下的铅管。 杨延嗣阴沉着脸,沉声道“这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将你知道的东西全部告诉我即可。” 初醒惊愕之余,微微点头。 “根据奴婢调查,当年北汉国主降宋,为了能够在宋廷过得好一点,又亲自劝说你爹降宋。然而,他却没料到,赵光义对你们杨家宠信有加,屡屡赐封。对他弃之如履,他活的像是一条老狗。” “时间一长,这条老狗心里生出了嫉妒和怨恨。他没胆子也没能力对赵光义出手,所以他把目标盯在了杨家身上。他用手里仅存的一些北汉探子的余孽,在你们杨家的地底下,埋下了铅管。他想让你们杨家,断子绝孙。” “而当年,负责剿灭探子,清除亡国余孽的,就是潘仁美。” “这件事,也是奴婢从一个潘府的弃奴口中得知的……” 杨延嗣怒目圆睁,低吼道“赵光义知不知道此事?” 第0141章 帮手 初醒闻言,皱眉,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宫里盘查的很严密,调查的也很仔细。一时半会儿,奴婢手里的人很难混进去。” 杨延嗣很想知道,赵光义是不是打算让忠臣流干了血泪以后,还得断子绝孙。 初醒的回答,杨延嗣不满意。 “什么时候能够查清此事?” 初醒摇头,“一时半会儿很难查清,这需要时间。” 杨延嗣收敛脸上的怒意,声音变得很清冷。 “离京后,你打算去什么地方?” 初醒闻言,一喜,“公子关系奴婢的去向吗?” 初醒在杨延嗣怀里扭动了一下,痴痴的盯着她。 “啪!” 杨延嗣抬手拍了她一巴掌,瞪了她一眼,让她安分了一点。 “说正事。” 初醒嘟着嘴,“奴婢本来有去处,不过既然公子需要,公子让奴婢去什么地方,奴婢就去什么地方。” 初醒幽怨道“反正奴婢也是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孤魂野鬼……” 杨延嗣冷冷点头。 “附耳过来。” 初醒一愣,笑嘻嘻把面颊凑到了杨延嗣嘴边。 杨延嗣在初醒耳边低语了几句。 初醒眨巴着眼,娇滴滴一笑,“没想到公子居然在那里也安排了人手。奴婢听公子的,离京之后,会带着姐妹们去那里。” 杨延嗣点头,“一会儿让你手下的人去澄清汴京城里的谣言。” 初醒脸上的笑意一收,“公子非曹琳不娶吗?” 杨延嗣点头道“非娶不可。” 初醒委屈,“那奴婢算是公子的什么人?” 杨延嗣撇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良久,在杨延嗣冷眼注视下,初醒离开了杨延嗣的怀抱。 “公子真是狠心。” 杨延嗣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直的筋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长乐坊。 杨延嗣刚一走,香姨从初醒闺房里的密室走了出来。 初醒幽幽叹气,“香姨,醒儿是不是很下贱?” 香姨沉默了一下,说道“这不是小公主的错,若没有我们这些人,小公主一定会和他在一起。成为一对世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醒儿明明很喜欢他,偏偏又要算计他。醒儿心里好难受。” 香姨叹气,“吴越的水鬼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们暴露了,连带着我们也暴露了。在曹家探子和皇城司追捕下,这大宋朝内,根本就没有我们可以落脚的地方。” “能帮我们的,也只有杨延嗣。小公主也是为了我们这些人,才会算计他。” 初醒盈盈点头,“醒儿没想到,他居然在那里还有人。如此一来,我们离京以后,就有了落脚的地方。皇城司的探子在那里,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对付我们。” “通知下去,除了如梦手里身家清白,独立于不良人外的这些人留在京城。其余的人手全部快速撤离。” “长乐坊内有关我们的东西不多,一并销毁掉。给如梦留下一个干净的长乐坊。” 香姨点头,退出了初醒闺房。 初醒一个人站在闺房内,站了良久,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丝甜甜的笑意。 …… 杨延嗣出了长乐坊,面色看似清冷,动作却略显狼狈。 匆匆上了软轿,嚷嚷着让杨府的轿夫赶紧抬着他回府。 回到府里,曹玮傻愣愣的还在东院等他。 “七郎哥,刚才你去哪里了?” 杨延嗣黑着脸,“去哪里了,你不必多问,现在你可以回去了。问题已经解决了。” 曹玮大喜,“真的?” 杨延嗣点头。 旋即,曹玮脸上的笑意一收,凑到杨延嗣身边,问道“七郎哥,能告诉我,你之前在我家,跟我爹说了些什么吗?” 杨延嗣瞪了他一眼,“你迟早会知道的,现在立马给我滚蛋。” 曹玮心有不甘的嘀咕了一句,冲着杨延嗣冷哼了一声,离开了杨府东院。 杨延嗣回到东院楼上,招来了冯林,命他去请杨延辉。 冯林得令,去请杨延辉。 杨延辉今日在府上,所以冯林没有费多大周章,就把他请到了东院。 杨延辉一进小楼,笑着埋怨,“七弟,你这么大张旗鼓的把我请来,到底有什么事……” 杨延嗣面无表情,吩咐冯林和马面守住了东院门口的月亮门,任何人不得入内。 杨延嗣这种谨慎的做法,引起了杨延辉的好奇心。 “七弟,究竟发生了何事?” 杨延嗣面色严肃,仔细的把从初醒嘴里听到的所有话,全都一字不漏的告诉了杨延辉。 杨延辉听完了以后,瞪着眼珠子。 “这怎么可能?” 杨延辉呼吸有些急促,“你的意思,陛下也很有可能知道此事?” 杨延嗣沉重的点了点头。 杨延辉噗通一声瘫坐在了圈椅上,失魂落魄,“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喃喃自语了一会儿,杨延辉猛然站起身。 “这么大的事儿,必须告诉爹。” 杨延辉起身欲向外走,却被杨延嗣拦下了。 “四哥,此事现在不宜让爹知道。以爹的性子,知道了此事,必定进宫质问赵光义。事情一旦闹大,赵光义必定灭我杨家满门泄愤、灭口。” 杨延辉有些拿不定主意,被杨延嗣拉回到圈椅上,急切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杨延嗣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向杨延辉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这个计划也是杨延嗣对曹彬说过的计划。只不过比杨延嗣对曹彬说的计划更加的详细,更加的缜密。 杨延辉听完,有些目瞪口呆。 “这计划是你想出来的?” 杨延嗣点头,“我之所以把这个计划告诉你,就是需要你帮助我。” 杨延辉面色阴晴不定,“你为何不把这个计划告诉其他兄弟?” 杨延嗣摇头,“咱们七兄弟,大哥、二哥、三哥,还有我五哥,四个人的性情都太过刚烈,又不擅计谋。他们即便是知道了这个计划,也帮不到我多少。六哥有些谋略,可惜他性情未定。所以,只剩下四哥你一人可以帮我。” 若是换做从前,杨延辉不知道杨府下铅管的事情,或许会一口回绝杨延嗣。但是现在不同了,有人欲意让杨家一门断子绝孙,那就触动了他的逆鳞。 “我必须核查一下,府内地下是不是有铅管。如果真如你所说,我就帮你。” 第0142章 婚期 兄弟二人说做就做,杨延辉从府上找了十几位信得过的家将,趁着杨业和佘赛花去相国寺礼佛的时间,封锁了杨府东院。 十几位家将在东院内掘土。 掘土的时间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 “四少爷,挖到东西了。” 东院挖出了一个深坑,家将们镢头继续掘土,似乎撞到了什么,哐当一声,他们赶忙呼唤杨延辉。 杨延辉吩咐家将们把东西挖了出来,用清水冲刷过后,一根一尺五寸宽一丈长的铅官出现在他眼前。 “把这东西弄出府,秘密处理掉。” 杨延辉阴沉着脸,吩咐家将们秘密处理了铅管。 上了东院小楼,杨延辉声音沉重,“真有铅管……” 杨延嗣面色淡然,语气却很坚定,“现在,四哥应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杨延辉点头,“你需要我做什么?” 杨延嗣道“我要成为杨府暗地里拿事的人,必要的时候,需要你出面证实我的身份。而且,后面计划执行,需要你全力配合。” 杨延辉也是聪明人,他猜出了杨延嗣的用意。 “你打算和一些有身份的人做交易?” 杨延嗣点头,“我之所以费尽心思考进士,就是为了在爹不出面的情况下,和其他将门的家主们拥有平等对话的权利。” 杨延辉愕然,“你早料到杨府会有事,所以从一开始学文,你就已经开始准备计划了?” 杨延嗣心中的秘密,他是不会说出来的,所以就推到了赵普身上。 “弟在杨府别院住的时候,和赵相公有些矫情,他曾经指点过我。” 有赵普这个官居一品的大佬作保,杨延辉相信了杨延嗣所说。 “好!你按照你的计划行事,必要的时候,我会配合你。” 旋即,杨延辉问道“府下的铅管如何处理?” 杨延嗣沉吟,“冒然搬府或者大兴土木,都会引起潘家和赵光义的注意。此事我有办法,你不用担心。” “好!” 杨延辉心思沉重的离开了东院,离开前,让家将们快速把东院的深坑复原。 傍晚时分,曹玮兴冲冲的又来了。 并且为杨延嗣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汴京城里关于曹琳和他八字不合的消息,一瞬间全部消失了。 曹府重新找了专业人士侧八字。 得到的结论自然是喜讯。 并且,问过了吉日吉时。 杨延嗣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刚刚礼佛回府的杨业和佘赛花。 双方府邸商量过后,挑中了三日后。 杨延嗣三日后和曹琳成婚。 既然要成婚,杨延嗣就没办法参加朝廷的选官大典,而他目前挂在将作监名下,还得去将作监请假。 在丫鬟们伺候下,杨延嗣换上了朝服,骑着马前往将作监衙门。 匆匆赶到了将作监衙门,时间已经到傍晚了。 将作监衙门快下班了。 衙门口守门的衙役不认识杨延嗣,把他挡在了门口。 “大人,这眼看就到了下差的时候了,您有事的话,过几日再来。” 杨延嗣下了马,马缰绳挂在了拴马石上。 “为何要过几日?” 衙役呲着牙,搓着手,乐呵呵笑道“明日朝廷举行选官大典,将作监作为主要衙门之一,要筹备一番。” 杨延嗣冷笑一声,上前一脚踹到了衙役。 “你们为难本官,无非是想要索贿。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本官是你们这些狗才能勒索的吗?” 衙役匆匆从地上爬起来,啐了一口浓痰,大吼大叫。 “大胆狂徒,胆敢行凶。” “你一介小官,也敢在将作监门口放肆。” 杨延嗣穿着的是朝廷最早赐下的青色官服。朝廷在东华门前赐下的朱色朝服,只是一种恩典。除却了放榜那一天,其他时间是不允许穿的。 将作监大部分人都是伺候皇帝的,主要掌管宫廷建造,帮助皇帝打造一些金银器皿,都是一些顶尖的手艺人。 这些个手艺人身上都挂着官职,而掌管将作监衙门的将作监大监,更是位居三品。 因此,衙役们才会看轻杨延嗣是个小官。 衙役们的吵闹声,自然惊动了衙门里的人。 “何事叫嚷?” 一个身穿朱色官服的官员,肥头大耳的,从衙门口出来,脸上带着怒意。 瞧见了这位官员,衙役们像是看到了救星,立马上前诉苦。 “大人,此人胆大狂妄,在将作监门口行凶,殴打小人。这完全是不把将作监放在眼里。” 朱色官服官员闻言,怒目而视。 瞧见了杨延嗣身形和容貌后,脸上怒意收敛,沉吟的问了一句。 “你是杨延嗣?” 凭借着官服,杨延嗣能推断出,此人的身份,此人应该是将作监里的一位少监,官居五品。 “下官杨延嗣,拜见少监。” 将作监少监疑惑,“朝廷选官大典在明日,你今日来将作监衙门做什么?而且还殴打了他们两个?” 名义上杨延嗣现在算是将作监的人。 但实际上,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杨延嗣只不过是挂名在将作监,随时都会走,算不得将作监的人。 所以将作监少监,根本没把杨延嗣当成自己人,也不会对他客气。 杨延嗣抱拳笑道“下官今日前来,是想请假三日。另外,殴打他们两个,是因为他们两个向我索贿。” “索贿?!” 将作监少监瞪眼,问衙役,“有没有此事?” 两位衙役断然摇头。 “绝无此事。” 将作监少监回到瞧着杨延嗣,“杨延嗣,他们说没有。” 杨延嗣摇头一笑。 衙门口的衙役们收黑钱、索贿,这几乎是不成文的规矩。所有人都知道此事,这位将作监少监,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将作监少监瞧着杨延嗣摇头,冷笑了一声。 “杨延嗣,这将作监衙门可不是你耍威风的地方。他们二人之事,你若是不给个说法。你请假之事,本官不会批复。” 杨延嗣笑着拱手,“一点小事,大人何故为难我?” 将作监少监冷声道“本官何曾为难你?本官这是秉公办理。” 杨延嗣莞尔一笑。 “好!当我没来过。” 杨延嗣转身,跨上马背,扬长而去。 他刚走,两位衙役扑到了将作监少监面前哭诉,“三叔,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将作监少监瞪了他们二人一眼。 “以后你们少给我惹事。至于杨延嗣,三叔会给你们讨回一个公道的。他请假,我不批。他明日若是不来,我就上书弹劾他藐视朝廷选官理法。” 第0143章 独宠文人的大宋官制 却说,杨延嗣离开了将作监衙门,一袭单骑,直奔赵府。 直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才离开赵府。 …… 次日,天气有些凉,飘着一缕寒霜。 皇宫,拱垂殿内,举行选官大典。 赵光义身穿龙袍,高坐龙椅,皇后李氏一身大红凤冠霞帔,陪坐一旁。 宫内,潘贵妃虽然得宠,但她始终是个贵妃。 选官大典这种国家级项目,潘贵妃没有资格陪坐在赵光义身旁。 赵普、沈伦、薛居正三位老臣获得皇帝赐坐,坐在龙案下首。 左右两侧站的是文武百官。 新科进士,以苏易简为首,站在中间,躬身而立,等待着被挑选。 在这进士人群中,独缺杨延嗣一人。 “众位爱卿,赐官吧。” 朝廷把所谓的选官,叫赐官。 言外之意,官是皇帝赐予的,你们这些新科进士们,一定要懂得感恩,懂得知恩图报。 “太平兴国五年,赐官大典,擢,新科进士苏易简上殿。” 苏易简移步上前,对着赵光义施礼。 “擢升,苏易简,将作监丞,升州通判,迁左赞善大夫。” “谢主隆恩!” 通判,又名知事通判。 太祖在朝时所创设,各地通判都是由皇帝直接委派,辅佐郡政,可视为知州副职,但却又向皇帝直接打小报告的权力。 而地方知州,所要决断之事,都必须要有通判签署,方能算一条完整的命令。 在各个地方,通判有权力决定衙门里的大小事物,甚至还有监察知州之权。 简而言之,宋初时期,通判的权力远比知州这个正职官要大。许多时候,正职官还要看通判的脸色行事。 而分派往各地的通判,级别也有所不同。 直隶州府的通判,级别多数都是从五品或者正六品;一些边远散州府,通判的品级多数为从七品或者正八品。 苏易简任职的升州,乃是在开封府管辖之内的。 也就是说,他刚当官,就已经位居正六品官衔。 而左赞善大夫,全名太子左赞善大夫,这虽说是一个虚衔,却正五品官衔。 如果说苏易简以前是一个穷丝的话,那么此刻他一秒变成了高富帅。 朝廷赐封的三个官衔,只有升州通判,算得上是他的职官;将作监丞,这是个兼职;左赞善大夫,这是个虚衔。 简而言之,苏易简以后干一份工作,却可以领三份工资。 当然了,赵光义之所以恩赐这么大的官衔,也和朝堂上目前的现状有关。 目前,朝堂上老臣林立,很多都是太祖朝的老臣。 为了去旧立新,拔除太祖在朝堂上的痕迹,他才会变得这么大方。 文臣们对这样的隆恩并不在意,因为凡是能够在朝堂上议政的,基本上都坐到或者是即将坐到文官的巅峰。他们没必要去羡慕后辈。 武将们就不同了,一个个都瞧着眼红的厉害。 军中的将士们,要拼死拼活打多少胜仗,才能混到五品官。 最主要的是,即便是混到了五品官,大多头上也只挂一个官衔,领一份工资。 由此,也就能瞧出,杨延嗣选文官一条路,多么明智。 他几位哥哥们,需要拼死拼活,踩着多少人尸体才能得到的官位,他只需要读书一年半,就能轻而易举的获得。而且还能比他们多领好多俸禄。 甚至,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也要远超他们。 …… “擢,新科进士,李沆上殿。” 李沆上前。 “擢升,李沆,将作监丞,潭州通判,迁右赞善大夫。” 得了,又一个领三份工资的家伙诞生了。 …… “擢,新科进士,杨延嗣上殿。” 叫了一声没人。 当然了,即便是瞧见了杨延嗣所在的位置没人,也得喊三声。也许人家去上厕所了也说不定。 宣三声,这是规矩。 即便知道杨延嗣不会到,那也得宣。 至于杨延嗣不到,所产生的失礼的后果,那是皇帝和礼部所要考虑的事儿。 三声宣完了。 没瞧见人。 赵光义不悦,沉声问道“将作监,杨延嗣为何不到,可有其他原因?你是否知晓?” 赵光义直呼衙门名称。 自然由这个衙门里头上官衔最大的出来回话。 将作监大监已经和少监串通过了,出列之后,回道“启奏陛下,杨延嗣不到,臣不知是何原由,他也未曾告知将作监衙门。” 将作监少监也出列了,假装委屈,“陛下,臣昨日已经派人去杨府,提醒杨延嗣今日选官之事。他不仅没听,还将下官派去的人打出了府门,并且口出狂言。” 天波杨府又如何,杨业侯爵又如何,该黑的时候照样黑。 文官们黑起将门的人来,连草稿都不用打。 赵光义面色一冷,“什么狂言,说出来朕听听。” 眼见赵光义生怒,将作监少监面色一喜,转瞬即逝,继续背着委屈的脸颊。 “他说……他说,劳什子的选官大典,我不稀罕。” “简直是一派胡言。”赵普猛然开口,大声喝斥。 赵普大声喝斥,大殿内所有人都是一愣。 赵光义疑惑,“赵爱卿,难道此事另有隐情不成?” 赵普作揖,朗声道“启奏陛下,那杨延嗣昨日上将作监衙门告假,将作监衙门衙役有意刁难,欲索贿。杨延嗣那小子性子随杨业,略有些刚正。他不堪受辱,所以连夜找到老夫,特地找老夫告假。” “哦?”赵光义面色一冷,“小小的衙役,也敢向朝廷官员索贿,还真是新奇。” “大理寺。” “臣在!” “查清此事,若是属实,索贿之人,斩。” 将作监少监一听,大呼,“陛下,将作监衙役怎么可能索贿,这纯属污蔑。” 赵普瞪眼,“你的意思是老夫一个堂堂宰辅,去污蔑小小的衙役?你觉得他们配吗?” 将作监少监敢随意得罪杨业这个武将,但他不敢得罪赵普这个宰辅。 因为他的顶头上司,就是赵普的人。 赵光义一言定乾坤,“此事就交给刑部大理寺去查。” 将作监少监想哭,他没料到杨延嗣为了这点事,居然会请动赵普这位大神。 他本以为自己耍个小聪明,能坑杨延嗣一把,没料到最后,居然要搭进去两个侄子。 还好不是亲侄子,不然他得哭死。 第0144章 火山营 “赵爱卿,杨延嗣因何告假?” 赵普闻言,摇头嘿嘿一笑,“此事陛下不应该问老臣。” “那该问谁?” 赵普冲着武将得队列撇嘴,“枢密使曹彬。” “哦?曹爱卿,此事和你有关?” 曹彬翻了个白眼。 赵光义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曹杨两家结亲闹得满城风雨,曹彬不相信赵光义不知道此事。 然而,赵光义既然张口了,曹彬也不能不理,他出列,作揖施礼。 “启奏陛下,杨家七小子,瞧上了臣的闺女,跪在臣府上苦苦哀求。臣怜悯他,勉强答应了这桩婚事。” 杨延嗣若听到曹彬这话,估计能啐他一脸。 薛居正雪白的眉毛一挑,笑道“老夫听说的,可跟曹大人说的不一样。老夫听说,殿试张榜那晚,曹府可是派出了不少人去榜下捉婿。目标,恰好就是杨延嗣。” 曹彬听到这话,脸不红,心不跳,“薛大人,榜下捉婿之事,曹某从不知晓。怕是膝下劣子顽劣,瞒着老夫所谓。” “听曹大人的意思,似乎对杨延嗣这小子当女婿不满意。” 说话的是右监门卫大将军高处恭,他是冀国公高怀德的长子。 “曹大人若是对杨延嗣这个女婿不满意的话,不妨让给高某,高某膝下有一女,正当婚配的年龄。” 曹彬冷眼撇了高处恭一眼,淡淡道“成婚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高大人有本事让杨将军收回求亲的聘礼的话,曹某不介意把杨家七小子让给你作女婿。反正我也看不惯那个小子。” 曹彬完全有恃无恐。 曹琳已经算是杨家的人了,以杨业的性子,绝不会作出悔婚的事情。 赵光义淡然一笑,打断了两人对话。 “曹爱卿偶得佳婿,可喜可贺。朝堂之上,咱们君臣还是以国事为重。” 曹彬拱手,“陛下圣明。” 高处恭拱手,“陛下圣明。” 赵光义点头,“杨延嗣既然要成婚,那么今日不能上殿,也是情有可原。让他婚后,到吏部领取他的官身凭证吧。” 赵光义吩咐王继恩,“王大伴,继续宣旨。” 王继恩躬身,“老奴尊旨。” 王继恩清了清嗓子,继续宣旨。 “擢升,杨延嗣,宣德郎,太子府侍讲学士,通判邠州。” 宣德郎是文散官正七品,太子府侍讲学士虚衔从六品,邠州通判职官正六品。 王继恩准备继续宣旨,却被赵光义突然打断了。 “小杨爱卿新婚在即,婚后就赴任邠州,难免让人觉得朕不解风情。邠州通判改任为左补阙。” 左补阙正七品职官,别瞧着官小,权力可不小,类似明清时期的监察御史。拥有闻风奏事,上朝议事以及向皇帝单独上奏本的权力。 最主要的是,这个京官。 赵光义这是在施恩。 明着在施恩杨延嗣,暗地里却是在向曹彬施恩。 杨延嗣赐官这个小事,只是一个小插曲,赐官行动仍在继续。 在这一场持续了三个时辰的选官大典中,也许只有赵光义一人注意到了。 华州寇准,赐官大理寺评事,通判府州。 对此,赵光义也只是微微一愣,仔细一想寇准的年龄,外放出去磨练一下也好。 宋史记载寇准,太平兴国五年进士,被授官大理评事,归州巴东知县…… 然而,这一项任命,因为杨延嗣的出现而改变了。 改任寇准的职官,才是杨延嗣昨日亲自登门拜访赵普,所求的事情,为此还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为何杨延嗣会让寇准去府州任职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府州位于宋、辽、党项三国交界之处。 杨业手下,归属杨延辉所统帅的军队,就驻扎在此处。 …… 天波杨府内。 杨延嗣任职左补阙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他耳中。 除了这个消息外,他还收到了一个人,此人现在就单膝跪在他面前。 杨延嗣吹燃了火捻,点燃了信件,瞧着眼前跪的人。 十五岁的少年郎,面容清秀,穿着一身黑衣长衫,腰间束带束的紧紧的,瞧着很精神。 “落叶……” 杨延嗣喃喃念叨了一下,问道“为什么会取这么个名字?” “首领说,我等皆如落叶,无萍无根亦无归处。” 杨延嗣略微点头,“以后你会跟着我?” 落叶冷冷道“如影随形,这是首领的命令。” 杨延嗣眉头微皱,“你们首领已经离开了?” 落叶语言依旧冰冷。 “昨夜,不良人所属,已经全部撤离汴京。留在汴京城的,只有我们火山营所属。” 杨延嗣一愣,“火山营?” 落叶沉默了一下,开口道“首领说,杨家有一支火山军,那么公子的属下就应该叫火山营。” 杨延嗣点了点头,“你们首领说,火山营和不良人分属不同的力量,没有任何瓜葛。我怎么相信这句话是不是真的?” 突然多了一群属下,杨延嗣并没有因此欣喜,也没有急着接纳。他必须确定火山营的安全性。 落叶似乎不会笑似的,声音也一直冷冰冰的。 “火山营所属,全都是首领这一年多来,收养的孤儿,身家清白。除了首领外,不良人所属没人知道火山营的存在。” 落叶顿了一下,“此前一年多,火山营所属都居住在深山上练习技艺,从未在世人眼前出现过。” 杨延嗣有些发愣,他没料到,初醒花了一年多,为他准备了这么一份大礼。 安全方面应该没问题,眼前这个冷冰冰的家伙应该不会说谎。 一个说谎的人,不会把嫌弃的表情摆在脸上。 沉吟了一下,杨延嗣决定留下火山营。 眼下,杨延嗣正缺人手帮他去调查一些他想知道的事情。 既然决定留下这个冷冰冰的家伙,杨延嗣就觉得他有必要和这个家伙好好谈谈。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用一脸嫌弃的表情对着我吗?” “长的太丑……” 噗! 杨延嗣听懂了他这话的意思,这家伙是在拿他和初醒比较。 丫的!说话不耿直能死? 丫的!男人和女人的容貌有可比性吗? 丫的!小爷我要是长成初醒那样,那就该切了…… “以后你就归我统领了,作为你的新首领,我命令你,以后不许说我丑……” “……” “你会笑吗?” “……” “火山营能不能改个名字,叫稻草人如何?” “不能!” 第0145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杨延嗣觉得,落叶这个家伙,有可能是上天派下来惩罚他的。 问十句话,他有可能只会回答一句。而且这句话很有可能给出杨延嗣一个他不想听的答案。 而且一天到晚板着脸,冷若冰霜。 明明是个间谍,却偏偏一副死士杀手的做派。 这家伙说如影随形,就真的如影随形。 杨延嗣走到那里,他都会跟着。 杨延嗣曾想从火山营内挑选一个活泛一点的代替他,却被他告知杨延嗣不能见火山营的其他人。 杨延嗣所有吩咐火山营做的事情,都必须通过他传达…… …… 太平兴国五年,十月初五,宜纳采、嫁娶、祭祀,忌祈福、治病。 一大早,杨延嗣刚起床,佘赛花就带着他一众嫂嫂们进入到了东院。 在母亲和嫂嫂们帮衬下,他穿上了大红吉服,胸前挂上了一朵大红花,头戴一顶纱帽,帽沿上还插着两朵簪金花。 踱步出门,立马撞上了如影随形的落叶。 落叶今日装束与往日不同,在他漆黑的长衫上,套上了一件红色短褂。 “这是作何?”杨延嗣问佘赛花。 佘赛花捂嘴一笑,橫了杨延嗣一眼,“娘也不知道,你从哪儿找了这么一个孩子,跟着你寸步不离的,谁劝都不好使。” “娘原本打算让五郎给你当傧相的,既然这孩子跟着你寸步不离,那就让他代替五郎,给你做个傧相。” 杨延嗣闻言,若有所思。 这所谓的傧相,大概就是古代的伴郎吧。 瞧着落叶冷冰冰的脸,杨延嗣叹气道“今日我成婚,你能不能赏个脸,笑一笑?” 落叶本欲拒绝,仔细一想,这是杨延嗣的婚事,他多少应该随着杨延嗣一点。 他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落叶的笑容不难看,但杨延嗣瞧着别扭。 “你还是别笑了。” 杨延嗣长叹了一口气,带着落叶到了杨府祠堂。 杨府祠堂,落叶没资格进去,只能守在门外等候杨延嗣。 杨延嗣进入到祠堂内,跪倒在地上,给先祖们施礼,表达了一下他今日要成婚这件事。 尔后,出了祠堂门。 杨府门口,停着一台大红八抬大轿,在轿子四周,站着吹鼓手,迎亲的队伍,一个个都穿着喜服,脸上喜气洋洋的。 一匹头戴大红花的黑马站在轿子前。 杨延嗣辞别了杨业、佘赛花等人,跨上了黑马,一路吹吹打打向曹府走去。 一路上,侧立在路旁的百姓们,围观着杨府庞大的迎亲队伍。其中不乏一些女子,低声的抽搐哭泣。 杨延嗣在汴京城内的粉丝队伍是庞大的。 不时的会有女子成群的从街道两旁走出来,哭泣着走上前,祝贺杨延嗣新婚大喜。 杨延嗣被这些女子们闹的有些哭笑不得。 迎亲的队伍走了一半的路程,终于撞上了一个庞大的拦路虎。 一架带有明显皇家痕迹的马车,横在路中间。 马车上,一位俏丽的女官,瞪着大眼睛,嘟着嘴,气哼哼的盯着杨延嗣。 “负心人……” 女官瞧见杨延嗣,说出的第一句话。 杨延嗣闻言,莞尔一笑,策马上前,凑到了马车旁。 “清裕姐姐……” 一声轻呼,传入到车架之内。 马车内的人没说话,双方就这么彼此保持着沉默。 良久,马车内才传出清裕的声音。 “为什么会是曹琳?” 杨延嗣浅笑道“您始终都是我的姐姐……” 清裕公主的声音再次传出。 “是因为身份吗?娶我,会影响你的前程?” 杨延嗣淡然一笑,声音平和,“嗣一直都把您当成姐姐……” “哐当……” 马车内,传出了一声重物砸在车地板上的声音。 清裕公主的声音再次传出,略带着一丝哭腔和一丝颤抖。 “你一直把我当姐姐,你从没喜欢过我?” 杨延嗣深吸了一口气,灿灿一笑,“清裕姐姐,您贵为皇室公主,能有您这么一位姐姐,嗣已经是高攀了。又怎么敢奢望其他的?” 清裕公主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音。 “没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在我眼里,这些都是借口。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咬了咬牙,“我不知道……” 杨延嗣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清裕公主掀开了车帘,梨花带雨的盯着杨延嗣的面孔,瞧了许久许久,似乎要将杨延嗣的脸颊,清晰的印在心头。 良久,清裕公主嘴唇轻启。 “祝你们幸福……” “回宫!” 清裕公主一声令下,马车调转了车头,驶向皇宫方向。 临走之时,车辕上的女官,重重的冲着杨延嗣哼了一声。 最难消受美人恩。 可惜他和清裕公主注定有缘无份…… 清裕公主车架离开,道路畅通。 杨府的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继续向曹府走去。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呼延赤金穿着一身大红戎装,手里提着一柄大刀,冲到了杨延嗣迎亲的队伍之前。 “七郎哥哥……” 呼延赤金没有往日里蛮横的模样,声音很轻柔。 杨延嗣心头一颤。 老实说,无论是对上初醒或者清裕公主这二人,杨延嗣都可以泰然处之。 然而,对上呼延赤金,杨延嗣心里莫名的生出一丝愧疚。 特别是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杨延嗣心头的愧疚就越发的明显。 若是没有他出现的话,呼延赤金会如愿以偿的跟自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杨七郎,成婚,成为杨七郎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 他的出现,剥夺了呼延赤金的姻缘。 在呼延赤金这一声包含着浓浓爱意的呼唤声面前,杨延嗣更加愧疚。 “赤金妹妹……你是来祝贺七郎哥成婚大喜的吗?” 杨延嗣努力摆出了灿灿的笑脸。 呼延赤金淡然摇头,平静的盯着杨延嗣。 “七郎哥哥,我今日来,只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 杨延嗣微愣,“什么事?” 呼延赤金提起手里的大刀,刀柄对着杨延嗣。 “要么娶我,要么杀了我……” 第0146章 迎亲 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杨延嗣娶不了呼延赤金,也不会杀她。 伸手取过了呼延赤金手里的大刀,转身递给了牵马的落叶。 杨延嗣乐呵呵笑道“妹妹越发调皮了,你是瞧着哥哥今日成婚,打算给哥哥一个惊喜吗?不得不承认,哥哥确实被惊到了。” “冯林!冯林!” 杨延嗣高呼,冯林匆匆从迎亲队伍一侧跑出。 “少爷,属下在呢。” 杨延嗣朗声吩咐冯林,“赤金妹妹今日为祝我成婚,居然想出了这么又惊又喜的节目,着实让人意外。速速领赤金妹妹回府,好好款待。” “唰~” 一柄匕首从呼延赤金袖口划出,被她抓在手里,横在自己玉颈上。 匕首贴着玉颈,已经划出了一道血痕。 “妹妹且慢!” 杨延嗣吓了一跳,他没料到呼延赤金居然这么刚烈。 呼延赤金横着匕首,静静的盯着杨延嗣,“哥哥,你还觉得这是节目吗?” 杨延嗣果断摇头。 开玩笑呢!这要是再不顺着呼延赤金的心思说话,今日他的婚事就要改为丧事了。 “哥哥,娶我还是杀我,想好了吗?你若是下不了手,妹妹可以自己动手。”呼延赤金横着的匕首上,已经染上了丝丝血迹。 杨延嗣连连摆手,“妹妹莫做傻事……” 杨延嗣策马上前,凑到了呼延赤金身边。 “妹妹,你这又是何苦呢?” 呼延赤金神色黯然,“哥哥,若不嫁你,此生便没有了意义,活着如同行尸走肉,不如死了来的痛快。” 杨延嗣往前凑了凑,距离呼延赤金更近了一些。 “妹妹,成婚之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岂是哥哥我能决定的了呢?” 呼延赤金一愣,眨巴着眼,“是杨伯伯逼你娶的曹琳?” 杨延嗣耸肩,“不然呢?” 呼延赤金脑袋瓜子有些反应不过来,略微失神了一会儿。 杨延嗣借此机会,伸手抓住了橫在她脖颈上的匕首。 呼延赤金一愣,瞪着眼睛。 “你骗我?!” 呼延赤金抓着匕首准备割脖子,却被杨延嗣死命的拽着。 匕首没有割在呼延赤金的脖子上,却割在了杨延嗣手掌心。 滴滴鲜血顺着匕首缓缓滑落。 杨延嗣似乎感觉不到手掌上的疼痛,抓着匕首,连同呼延赤金的手,凑向自己心窝处。 “傻妹妹,这一刀落在你身上,不如落在我身上。妹妹若是不愿意见哥哥成婚,就一刀扎进去。” 呼延赤金握刀的手在颤抖,泪珠哗哗从眼中滚落。 她的手已经开始被鲜血染红,这些血液全都来自于杨延嗣的手掌。 “我……我不想让你死。” 呼延赤金咆哮了一声,扔下了手里的匕首,哭泣着骑马狂奔而去。 瞧着远去的呼延赤金,杨延嗣长叹了一口气。 “一个好姑娘,也是一个傻姑娘……我何德何能,能得到你的青睐……” 随手把带血的匕首交给了冯林。 杨延嗣吩咐道“派一个人去呼延府告知一声,再找两个人去跟着她,别让她做了傻事。” “属下明白。” 冯林领命,从迎亲的队伍里挑出了两个人,一个去呼延府报信,另一个跟着他去追呼延赤金。 杨延嗣简单包扎了一下手上伤口,迎亲的队伍再次前行。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阻拦杨延嗣迎亲的轿子,可是他却并没因此感到欣喜,心里反而沉甸甸的。 迎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到了曹府门口。 曹府内今日负责接待的并不是曹玮,而是曹彬的长子曹璨,年仅三十,任职宫苑禁军副使,性格沉稳刚毅,颇有兄长风范。 曹琳乃是曹府嫡女,嫡女出嫁,自然倍受重视。 这种场面上的活儿,曹玮代表不了曹府,必须曹璨出面才行。 杨延嗣下马,上前施礼。 一番简单交谈后,杨延嗣入曹府。 一路在曹璨带领下,到了曹琳所住的闺房门前。 在曹琳闺房门前,站着一堆妇人,一个个手持一根木棒。 杨延嗣瞧着这阵仗,有些傻眼。 这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啊! 心中怯怯的走上前,发觉这些妇人们似乎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杨延嗣快步向曹琳闺房赶去,免得迟则生变。 落叶跟随在杨延嗣身后。 瞧着落叶,妇人们似乎也瞧见了目标,手持着棍棒冲了上去,围着落叶就是一通乱砸。 原来这些妇人们的目标是傧相,而不是杨延嗣。 瞧着落叶替他挨揍,杨延嗣就放心多了。 落叶想仗着一身武功,想避开妇人们的殴打。 他却没料到,这些妇人们都不是吃素的。 这些妇人们都是曹琳的七大姑八大姨的,出身将门,手上武功也不若。 任凭落叶如何躲闪,也逃不过棍棒伺候的场面。 杨延嗣瞧着挨打也不吭一声的落叶,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挨了打都不叫,滋滋滋……活该挨更多。” 杨延嗣感叹了一句后,放着落叶不管,去接曹琳了。 他相信,曹府的人下手会有分寸的,不会打死落叶。 杨延嗣奔到曹琳房门前。 门内,一些个曹琳的姐妹堵着门,非要让杨延嗣作诗。 两首应门诗,三首催妆诗。 五首诗词吟完,曹琳在侍女蝉儿搀扶下到了门口。 曹琳穿着一身大红嫁衣,非常喜庆,头顶着红盖头,瞧不见容貌。 曹玮在门口,俯身背上了曹琳。 颠颠的把曹琳送上了花轿。 杨延嗣一直跟随在身后,路过房门前的时候,顺手把被打的趴在地上起不来的落叶拖了起来。 出了门,曹琳上轿,杨延嗣骑上马。 一行人又吹吹打打的回府。 来的时候几百人的队伍,回去的时候却足有上千人。 多出来的都是曹府派来送嫁妆的。 曹琳的嫁妆很丰厚,一箱箱,一担担,绵延出一条长长的红色巨龙。 迎亲的队伍已经回到杨府门口的时候,曹府那边,还有一箱箱嫁妆抬出。 瞧着这规模宏大的场面。 汴京城里的百姓都暗自咋舌。 杨府门口,宾客已经基本上到齐了。 朝中的勋贵,文武百官,尽数到场。 即便是一些没有收到请柬的官员,也在这个时候厚着脸皮凑过来,送上一份厚礼。 场面之大,堪比赵光义上朝。 第0147章 洞房花烛 整个大宋朝,能把文武百官凑的这么齐整的婚礼,除了皇帝和太子婚礼外,也唯有杨延嗣的婚礼能把人凑的这么齐整。 杨家分属将门,娶的又是顶级将门曹家嫡女,将门的人自然得前来捧场。 即便是潘仁美和杨业不合,也得派人送上一份厚礼来。 文官这边,杨延嗣身为次相沈伦的得意门生,沈伦出面参加婚礼,沈伦的其他门生,包括沈伦所管辖的太学博士们,都必须得来捧场。 赵普和杨延嗣有一份爷孙情分,加上前不久又收了杨延嗣一份大礼,所以他也赏光前来参加了。 杨府出于礼数,也给薛居正送去了一份请柬。 却没料到,薛居正居然真的前来登门道贺。 位居文官之首的三位宰辅都到了,其他的文官又怎么敢不来? 一场婚宴,愣是比宫廷盛宴还热闹了不少。 今日,可以说是杨府自立足大宋以来,最荣耀的一天。 “吉时已到~” 一位唱赞,站在杨府正厅门口高喝一声,整个场面显得更加热闹了。 “新人拜天地~” 又一声唱赞。 杨延嗣用红绸牵着曹琳入了杨府正厅。 杨业和佘赛花穿的喜庆,坐在高堂,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一对新人拜天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一连三拜,杨延嗣期盼的掀开了曹琳的红盖头。 饶是他早有心里准备,也被红盖头下,藏着的一张美艳的脸颊给震慑了一番。 “娘子……” 曹琳闻言,娇躯微微一颤,娇羞的轻呼了一句。 “郎君……” 赵普瞧着一对新人,乐呵呵笑道“佳偶天成,可喜可贺。” 赵普话音刚落地,还没等到其余人赞赏附和的时候,杨府正门口,响起了一声高呼。 “陛下驾到!” 赵光义来了?! 一下子,众人全部都忙碌了起来。 文武百官下意识的分成了文武两排站着。 杨业作为主家,带着杨府所有人,亲自到正门外恭候。 少顷,赵光义的龙撵车架出现。 今日赵光义穿着一身便服,身边陪着皇后李氏。 “臣等参见陛下。” 一众文武百官们施礼。 赵光义大手一拖,“众位爱卿平身。朕今日前来,只是祝贺一番,众位爱卿不必拘礼。” 皇帝亲自前来祝贺,这可是莫大的荣耀。 杨业激动的老泪纵横,身体都快躬到九十度了。 “臣谢陛下隆恩。” 赵光义的出现,让原本热闹非凡的婚礼场面,变成了一板一眼的走形式过程。 赵光义似乎也知道自己不适合在这种场面多待。 赐下了一道圣旨以后,摆驾回宫了。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 杨延嗣的正七品虚衔宣德郎,被擢升到了正五品中散大夫。 虽说是个虚衔,但仍然有着正五品的待遇。 同时,曹琳也被赐封为五品诰命身。 一下子,杨延嗣就和他的哥哥们平级了。 如此升官速度,也是惊掉了一大堆人的眼球和下巴。 对此,众人除了眼热外,并没有太多微词。 在场的都是朝中重臣,他们心里都很清楚。 陛下这两年特别喜欢重用年轻人,也屡屡破格擢升一个有才华的人。 杨延嗣只不过是这些众多被破格擢升的众多官员中的一员而已。 当然了,这也和中散大夫是个虚衔有关。 虚衔嘛! 有名无实权。 皇帝愿意给人多发一些俸禄,这可是一件好事。必须宠着,惯着,不能反对。也许过两天这好事就落在自己头上了也说不定。 …… 一场婚宴,一直持续到了黄昏时刻,众人才缓缓离去。 当然了,也有一些赖在杨府喝酒的,不愿意离去的。 对于这些人,杨府的家丁们都会安排他们住在客房里。 然后给他们备上酒菜,让他们喝个痛快。 夜幕降临。 杨延嗣浑身充斥着酒气,跌跌撞撞的走进了东院。 在东院小楼楼梯下,丫鬟阿七,胖嘟嘟的身影堵在了楼梯口。 这丫头自从在厨房里有了自己人以后,长肉的速度逐渐飙升。 “阿七,你堵在楼梯口作甚?”杨延嗣不解的问道。 丫鬟阿七歪着脑袋,哼哼唧唧道“是蝉儿姐姐让我堵在这里,说你会给我好吃的的。” 杨延嗣摇头一笑,“今日厨房里多的是酒菜、糕点,想吃就去拿,又没人拦着你,不用堵门。” “哦……” 听到了杨延嗣这话,阿七愉快的跑开了。 躲在小楼上偷听的蝉儿,气的直跺脚。 杨延嗣上楼梯的声音传入到了蝉儿的耳中,蝉儿的心脏也跟着在跳动。 偷偷的瞧了一眼顶着盖头,坐在床沿上的自家小姐。 蝉儿面颊上浮起了两团殷红。 临来的时候,家里的嬷嬷们偷偷把她叫去教导了一番。 意思很简单。 今日,是她家小姐成婚的日子,同样也算是她的。 只不过,作为婢女的她,没有资格享受曹琳所拥有的待遇。 嬷嬷们告诫她,今夜洞房行房的时候,若是自家小姐不敌。她就必须及时补位,顶替小姐的位置。 作为贴身丫鬟从小跟在小姐身边培养,为的就是这个。 耳听杨延嗣已经到了房门口,蝉儿颤巍巍的喊了一声。 “姑爷~” 门外,杨延嗣笑道“开门,让我进去。” 蝉儿不敢阻拦杨延嗣,怯怯的打开了房门,退到一侧站着。 杨延嗣跨进房门,瞧着床榻上正经危坐的曹琳,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凑过去,坐到了曹琳身边,摊手抓住了曹琳的玉手。 “好琳儿,几日不见,有没有想为夫?” 曹琳被杨延嗣突袭,娇躯微微一颤,轻声道“郎君,该掀盖头了……” 杨延嗣笑道“琳儿,郎君这个称呼我不喜欢,不如……你以后就叫我嗣哥哥如何?” “嗣哥哥?!”红盖头下,曹琳噗呲一笑,“你还没我大呢!居然让我叫你哥哥。” 杨延嗣抬手取下了曹琳头顶的红盖头,瞧着曹琳娇羞的笑容。 “乖,叫一声嗣哥哥听听……” 曹琳橫了他一眼,“我比你大,你应该叫我姐姐。” 杨延嗣瘪嘴,“又不是亲姐姐。” 曹琳笑面如花,“干姐姐也成……” “干……姐姐,也成?” 第0148章 祝融 “当然了。” 曹琳笑的花枝乱颤,以为自己占便宜了,猛然瞧见杨延嗣脸上似笑非笑的笑容,心头微微一颤。 仔细想了想刚才的对话,顿时羞的无地自容。 一双粉拳捶打在杨延嗣胸口。 门口侧立的蝉儿,听到二人的情话,身体微颤,湿了。 额头上细汉密布,汗流浃背。 杨延嗣调戏曹琳的话,句句落入她耳中,撩拨起了她躁动的心。 她紧张的浑身都在颤抖,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膛。 一会儿,姑爷调戏完了小姐,会不会转过头来调戏自己? 到时候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呢? 蝉儿的小心思没人知晓,床榻上的曹琳和杨延嗣扭打成了一团。 在杨延嗣挠痒痒面前,曹琳已经笑的蜷缩成了一团。 半晌,曹琳长出了一口气,讨饶,“嗣哥哥,嗣哥哥,琳儿错了,你就饶过我吧……” 杨延嗣得意的收回了魔爪,双手搓着,一脸笑意。 “琳儿,夜深了,是不是该就寝了。” 曹琳橫了他一眼,娇嗔道“还没有和合卺酒……” 蝉儿识趣进入到房内,为二人递上了一壶酒,两只酒杯。 蝉儿欲为二人斟酒,却被杨延嗣一把夺过。 蝉儿吓了一跳,浑身都哆嗦了一下。 曹琳瞧出了蝉儿的异状,微微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丝浅笑。 “你先下去吧。” 蝉儿心中悬着的一颗巨石落下,却莫名的生出了一丝失落。 她不敢违背曹琳的话,悄然退出了房内。 杨延嗣斟了两杯酒,端到了曹琳面前。 夫妻二人臂膀交错,共饮下了合卺酒。 四目相对,房间内的温度在骤然上升,似乎只有脱掉衣服才能缓解一些。 杨延嗣挪移向曹琳身边,一点点缩减两人之间的距离。 曹琳小心肝砰砰跳,双眼直愣愣的顶着杨延嗣。 声音微弱的问,“你做什么?” 杨延嗣挑了挑眉毛,邪邪的一笑,“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干……姐姐……” 话音落地,杨延嗣一个虎扑。 “啊!” 曹琳吓的闭上眼睛,尖叫了一声。 “噗通~” 许久,没等见动静,曹琳凤目微睁。 距离她不足一寸的地方,杨延嗣四仰八叉的趴着,已经沉睡了过去。 瞧着满身酒气,已经昏睡的不省人事的杨延嗣,曹琳无奈的笑了一声。 呼唤了门外的蝉儿进房,两个人合力帮着杨延嗣宽衣解带,伺候他入睡。 掀开被子,一本画册从里面掉落了出来。 曹琳扫了一眼,面颊通红的把这东西压在了枕头下面。 安顿好了杨延嗣,打发了蝉儿去楼下偏房歇息。 曹琳坐在床榻前,瞧着床上熟睡的杨延嗣,露出了甜甜的笑意。 许久,她也觉得困了。 小心翼翼脱掉了外衣,钻入被窝,悄无声息的躺在了杨延嗣的身侧。 片刻,折腾了一天的曹琳,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床榻内侧,已经昏睡的不省人事的杨延嗣,猛然睁开了双眼。 转头瞧着躺在身侧的曹琳,杨延嗣眼中闪过一道温柔。 说实话,对着曹琳这个大美妞,他真的很想跟她同房。 可惜,条件不允许。 在他得知了杨府地下有铅管的时候,他就已经猜测到了。 杨府内的人,八成有可能都中了铅毒。 不然,他的五位嫂嫂,不可能进门这么久了,也一无所出。 在没有清除杨府地下的铅管之前,在没有排除体内微量的铅毒之前,他不敢跟曹琳同房。 仔细确认过曹琳真的已经睡过去以后,悄悄爬了起来,穿着亵衣下了床榻。 摸黑出了房门,房门外已经有人在等候他。 “今日可是你大婚的日子,你确定要这么做?”杨延辉皱着眉头问。 杨延嗣慎重的点头,“也只有今日,杨府出事,才能不被人怀疑是我们自己人所为。” “参加婚宴的客人,都按照你的意思安排到了西厢房。” 杨延嗣领头,兄弟二人摸黑出了东院,潜入到了西厢房。 “曹玮在那间房内?”杨延嗣侧头问杨延辉。 杨延辉愕然,“你打算让曹玮顶缸?他好歹是你妻弟,你这么坑他,合适吗?” 杨延嗣咧嘴一笑,“这口黑锅,背在他身上,不大不小正合适。” 杨延辉翻了个白眼,抬手指了指其中一间亮着灯的厢房。 曹玮所住的厢房的位置不错,靠着杨府柴房。 杨延嗣推门进入到厢房。 厢房内,曹玮半个身子侧在床榻边缘上,地上散落了一地酒。 “这小子,年龄不大,酒量不小……” 杨延嗣嘀咕了一句,顺手推倒了桌上的油灯。 油灯里的灯油顺着桌子缓缓流淌,瞬间在桌面上燃起了一片火焰。 杨延嗣扛着曹玮出了厢房,疾奔向了茅房,把他扔在了茅房门口。 “嘘~” 捏着嘴吹了一个口哨。 负责盯梢的杨延辉出现在了杨延嗣身边。 兄弟二人瞧着火焰缓缓燃起的西厢房,杨延辉吧唧着嘴,一脸痛惜,“七弟,你还真是舍得……这十月天的,天干物燥,这一场火下来,整个西厢房可就没了。” 杨延嗣瞪着他,“四哥,才烧了个西厢房而已,你就心疼了?你以为我愿意烧?如果不烧西厢房,杨府如何大兴土木?不大兴土木的话,如何悄没声息的挖出地下的铅管?不挖出地下的铅管,咱们杨家可就断子绝孙了。” “这是最便捷的方法,也是最不容易引起潘仁美和赵光义怀疑的方法。” 杨延辉咬着牙,“那就烧……” 火焰熊熊燃烧,片刻后,已经脱离了曹玮之前住的房间,开始向另外两间厢房蔓延。 杨延嗣盯着蔓延的火焰,对杨延辉道“四哥,差不多了,你快去把西厢房内的人都喊出来,避免出现人命伤亡。” 杨延辉点头,“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了。你先离开吧。” 杨延嗣点头,悄然了离开了西厢房。 杨延辉站在西厢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大声的开始呐喊。 “闹祝融了……” “闹祝融了……” 西厢房内,滚滚浓烟涌进了其他房内。 房内熟睡的人被呛醒,听到了杨延辉的惊呼,一个个顾不得穿衣服,狼狈逃窜而出。 第0149章 坑老丈人的女婿 “当当当……” 急促的铜锣声,惊醒了天波杨府内所有人。 “闹祝融了……” 杨府家丁仆人们奔走相告,高喊着。 东院内,曹琳也被惊醒。 听到外面的呼喊声,她赶忙摇醒了刚回到房里堂下假寐的杨延嗣。 “七郎,七郎,失火了。” 杨延嗣睁开眼,假装揉搓了一下惺忪的睡眼。 迷糊问道“怎么了?” “失火了!” “嗯!” 杨延嗣虎躯一阵,瞪大眼睛,“快穿衣服,我们出去看看。” 夫妻二人穿上了衣服,匆匆奔出了房门,就瞧见了西厢房处照亮一片天的火焰。 又匆匆赶到了西厢房处,就瞧见杨延辉指挥着府里的家丁和仆人们在灭火。 此外,还有一群人聚拢在西厢房门前,其中一部分是昨夜留宿的宾客,剩下的都是杨府的人。 宾客们惊魂未定,衣衫不整的在原地跺脚抱怨。 “招呼不周,招呼不周,让诸位大人受到了惊吓。” 杨业抱拳,向宾客们赔礼道歉。 曹府一位家丁在人群中哭泣,瞧见了匆匆赶来的曹琳后,立马哭着跑了过来。 “小姐,小姐,四少爷不见了。” 曹琳一愣,赶忙在人群里寻找,找了一圈后,没发现曹玮的身影,顿时急了。 “莫非还在火场?” 这个念头从曹琳心底里升起以后,曹琳就慌了,欲扑向火场。 杨延嗣深知内情,知道曹玮没有危险,所以他一把拉住了曹琳。 “琳儿勿慌。” 杨延嗣安抚了曹琳,瞪着曹府的家丁喝斥,“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西厢房周边的地方都仔细搜过了吗?” 杨延嗣如今可是曹府的姑爷,曹府的家丁听到他的问话,立马回道“小人没搜过。” 杨延嗣瞪了他一眼,招来了两个杨府的家丁,陪着他一起去找曹玮。 曹琳担心曹玮的安慰,几次都想扑进火场找人,都被杨延嗣给拉住了。 片刻后,曹府家丁在杨府家丁们帮助下,抬着昏睡的曹玮出现在她眼前,她才放心了下来。 “小姐,我们在西厢房的茅房发现的四少爷,四少爷应该是醉酒睡过去了。” 刚才还哭哭啼啼的曹府家丁,此刻咧着嘴笑的特别灿烂。 曹琳见曹玮没事,一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 救火工作忙了一夜,由于天干物燥,火势非常大,巡街的禁军们得知了情况后,调来了开封府的水龙车,才浇灭了火焰。 火焰刚灭,一则谣言就随之流传开了。 谣言声称,杨延嗣和曹琳八字不合,却强行成婚,惹怒了祝融,降下了灾祸。 曹琳听到这则谣言,差点晕倒在了杨延嗣怀里。 恼怒之下的杨延嗣,召集了府内所有的家将、府兵、曲部,专门调查此事。 最终,火灾的真相被查出来了,并不是天降灾祸,而是有人纵火。 是醉酒的曹玮,出门嘘嘘的时候,不小心撞倒了油灯,引起了火灾。 一场杨延嗣自导自演的火灾大戏落下了帷幕。 只是委屈了宿醉未醒的曹玮,背上了一口大黑锅。 得到了消息的曹彬,亲自上门领走了曹玮。 临走时候还扔下了一句话。 杨府的一切损失,曹府会照价赔偿。 曹府的赔偿,在晌午的时候就送过来了。 满满当当两箱银锭,加起来足有二十万两。 足够把整个天波杨府推倒重建三遍。 瞧着白花花的银锭,杨延辉凑到了杨延嗣吧唧着嘴 “七弟,你心真黑,不仅坑妻弟背黑锅,还坑老丈人的银子。” 杨延嗣瞪了他一眼,“四哥,你心才黑。我只是让你盯着烧了西厢房,谁知道你连北院的房子也一起烧了。” 杨延辉嘿嘿一笑,“不烧北园的房子,爹和娘怎么会带着其他兄弟们暂居到杨府别院呢?” 杨延辉瞧着烧的残檐断壁的西厢房和二分之一的北园。 “爹娘不在,我们兄弟二人关起门来挖铅管,谁也管不着。” 杨延嗣赞同的点头,“你我兄弟二人,任重而道远。” 抬着银钱回到东院,东院里已经被塞的满满当当了。 西厢房和北院被毁,也只有杨延嗣的东院啥事儿都没有。 所以,在杨业和佘赛花搬去杨府别院之前,杨府内值钱的东西都堆在了东院。 杨延嗣上了楼,推开门,就瞧见了曹琳目光有些涣散的坐在床榻前。 蝉儿伺候在曹琳身边,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你先下去吧!” 蝉儿退出了房门,杨延嗣走到曹琳身边,拉起曹琳的手,问道“在想什么?” 曹琳愣了愣,低声道“难道我们二人真的八字不合,强行成婚的话,会引来灾难。” “噗呲~”杨延嗣乐了。 “你啊你,以前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成了婚,就变得那么笨了?” 曹琳瞅着他,“此话怎讲?” 杨延嗣笑道“俗话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我问你,每年汴京城里发生的火灾,多达上万起,难道说这汴京城里都是八字不合的人?” “还有,每逢多雨之年,黄河泛滥,倒灌汴京。难道说也是因为八字不合的缘故?” “所以说,水火之灾,和八字无关。” 曹琳心情缓和了几分,问道“那你说这是什么缘故?” 杨延嗣竖起两根指头,笑道“第一,这火灾多发,主要原因是因为防火意识不够强。比如,明明知道干柴容易产生烈火,汴京城里的人,却偏偏喜欢把干柴堆到厨房里。 第二,这汴京城多水灾的问题,主要原因是地势。汴京城的地势,远比黄河河床低出一大截。一旦黄河泛滥,倒灌汴京,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毕竟,水往低处流。” 经过杨延嗣这么一解释,曹琳的心情好了许多。 同时,她的注意力也被杨延嗣引到了地势和防火意识上面。 就地势和防火意识这两个问题,夫妻二人讨论了好长时间。 直到吃饭的时候才结束了这场攀谈。 吃完饭,杨延嗣招来了落叶,让落叶传令下去,命令火山营的人,这几日扮作工匠,进入到杨府,然后秘密挖掘铅管。 第0150章 上朝 杨府的重建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火山营的人也已经秘密的随着工匠们潜入到了杨府内,开始挖铅管。 转眼,七日已过。 杨延嗣婚假已毕,一大早,天朦朦亮的时候,他就起床,在曹琳和蝉儿合力帮助下,穿上了朝服。 出门一瞧,外面下着蒙蒙细雨,他又回屋撑了一把伞。 跨过了杨府的残檐断壁,杨延嗣坐上了官轿,赶到了吏部衙门。 吏部侍郎确认了杨延嗣身份后,把属于他的官凭、玉碟、印信递给了他。 换上了左补阙官服,怀揣官碟印信,手持着笏板,趁着早朝之前,赶到了东华门。 东华门外,已经聚集了一大批大佬们。 杨延嗣作为一个后辈,挨个向人家施礼问好。 “小子,到老夫这里来。” 赵普站在首位,抬手召唤杨延嗣。 杨延嗣凑到赵普身前,赵普瞧着杨延嗣身上的官服,吧唧着嘴。 “没想到,你小子穿上官服,倒是人魔狗样的。今日怎么想起上朝来了?” 杨延嗣尴尬笑道“赵相公,您可冤枉下官了,下官连休七日婚假,可是您老给批的。” 赵普假装一愣,用笏板戳了戳眉心。 “老夫近日政务繁忙,倒是把此事给忘了。” 赵普放下笏板,乐呵呵问杨延嗣,“小子,听说你家起火了,是不是你小子自己放的,然后诬陷人家曹家娃娃。” 杨延嗣脸色一黑,“赵相公,您可别胡说。” 赵普这老货真鬼,杨延嗣明明知道他在胡说,却也感觉到心虚。 曹彬位高权重,也站在前排,听到了赵普和杨延嗣的对话,冷哼了一声。 “哼!小子,过来。” 曹彬呼唤,杨延嗣只能巴巴的凑过去。 “小婿拜见岳父。” 曹彬冷着脸,“朝堂之上,没有翁婿,既然穿着官服,就应该称呼老夫为上官。” 杨延嗣对这个爱演的岳父很无奈,只能再次躬身施礼。 “下官拜见枢密使曹大人。” 然后,翁婿二人站着就不说话了。 杨延嗣等了半晌,也没等到曹彬开口,只能再次开口。 “不知曹大人召唤,有何要事?” 曹彬淡淡的撇了杨延嗣一眼,“没事。” 杨延嗣差点喷出了一口逆血。 曹彬啊!你为老不尊,欺负人啊! “延嗣,到老夫这里来。” 似乎是瞧不惯别人欺负杨延嗣,沈伦开口了。 杨延嗣赶忙又凑到了沈伦身边。 沈伦双手抱着笏板,叮嘱道“左补阙是什么职权?监察御史的职权。拥有监察职权,你就应该刚正不阿,不向任何人献媚。” 杨延嗣眨巴着呆萌的大眼睛,“要是有人欺负我呢?” 沈伦撇了赵普和曹彬一眼,淡淡的说道“弹劾他……” 杨延嗣又问,“谁都可以吗?” 沈伦淡然笑道“即便是陛下犯错,你也有弹劾的权力。这是左补阙分内的职权。” 一瞬间,杨延嗣觉得自己的腰杆变直了。 目光投到了赵普身上,杨延嗣明显感觉到了赵普嘴角抽搐了一下。 目光投到曹彬身上,曹彬瞪着眼睛,恨不得扑过来生吞了杨延嗣。 小兔崽子,翻天了是不? 你还想弹劾岳父? 事实上,杨延嗣真的不知道左补阙的职权吗? 当然不是,在杨延嗣的计划里,左补阙就是他所要谋取的官位。 只不过,杨延嗣没料到,这个官位来的这么容易,不用他谋划,就从天而降了。 对于这个官位的一切职权,杨延嗣都了如指掌。 他之所以装出一副小白的模样,全是为了他之后的弹劾做准备。 杨延嗣就是想告诉所有人,我是个小白,什么都不懂,所以我即便弹劾了什么人,也跟政见无关,跟派系无关。 纯粹!看小爷的心情。 …… 早朝时间到,东华门大开。 文武百官们,按照地位的高低,分成两排,依次鱼贯而入。 进入到拱垂殿外内。 文武百官们站定,王继恩高呼一声。 “上朝~” 赵光义从龙案侧面出现,端坐在龙椅上。 百官参拜。 “臣等参见陛下。” “诸位爱卿平身。赐坐!” 这一切都是惯例,皇帝赐坐,在朝堂上也只有四个人可以坐。 八贤王赵德芳、赵普、沈伦、薛居正。 由此,也可以明显的看出赵光义对待文武的区别。 即便是曹彬位居武将第一人,也是一个年龄大了的人,依然没有得到赐坐。 这大概也是为何曹彬在听到杨延嗣的计划后,没有拒绝的原因之一。 这朝堂上赐坐,是一种地位的体现。 很明显,武将在赵光义心里,分量没有文官中。 上朝议政,可不是电视剧里面演的那种,太监高喊一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就完事了。 朝堂议政,有一套完善的程序。 一个庞大的国家,每日每时每刻都会有大事发生。怎么可能无事可论? 朝堂议政,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六部衙门里,六部尚书无权决定的事情。 从马政、水利、赈灾等等,一系列议政下来,花了足有三个时辰的时间。 这一场议政,也算是让杨延嗣大开眼界了。 比如金州遭了旱灾,百姓们颗粒无收。 朝堂上议政给出的结果很简单,批款、购粮、赈灾,另外派出了一位重臣做钦差,监察此事。 关于灾后防疫,灾民们妥善安置等等,完全没有一个合理的章程。 这完全是草菅人命啊! 然而,即便是杨延嗣肚子里有货,他也没办法说出来。 原因很简单,他正职只是一个七品左补阙,他的职权是闻风奏事,顺便没事打打小报告。 对于他职权外的事,他没有资格参与,甚至连说话的权力都没有。 朝议接近了尾声,杨延嗣这个新官,终于有资格发言了。 当赵光义喊出了一句,“众卿可还有本要奏?” 在确认了没有其他人奏事以后,杨延嗣出列了。 “臣,左补阙,杨延嗣,有本要奏?” 朝堂上众臣,听到了杨延嗣清脆明亮的声音,皆是一愣。 赵光义瞧见了杨延嗣,略微一愣。 “小杨爱卿,你有何事要奏?” 第0151章 用数据说话 杨延嗣俯身而立,众目睽睽之下,开口道“臣弹劾,将作监少监杜少杰中饱私囊,贪污受贿,强占他人祖技,欺君罔上。” 此话一出,殿中众臣一静。 旋即,以潘仁美为首,连带着几位重臣哄堂大笑。 将作监少监杜少杰,冷笑一声,不屑的撇了杨延嗣一眼。 赵光义也在笑,只是没笑出声。 “到底是少年人性子,心里藏不住事儿,遇到一点挫折,就心存报复。”潘仁美出声讥讽。 吏部尚书宋琪抱着笏板直摇头,“难堪大任,难堪大任……” 宋琪此人,一直认为杨延嗣太年少,不宜为官,难堪大任。 他在殿试上也出言阻挠过取杨延嗣中进士。 此人今年六十有一,是下一位补入宰辅之列的后备人选。 因此,他在朝堂上说话,举足轻重。 赵普、沈伦、薛居正三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言不发。 曹彬神色复杂的瞅了杨延嗣一眼,却没有出声说一句话。 面对着两位大佬讥讽,群臣嘲笑。 杨延嗣镇定自若,朗声道“开宝八年,杜少杰任职将作监左校署令,时年,有陈州匠人献青瓷技艺,杜少杰以权谋私,以三两纹银打发了匠人,将青瓷技艺据为己有,并以此技艺,得到先帝青睐,擢升将作监丞,掌判事。 开宝九年至太平兴国二年,杜少杰掌判事职权,肆意克扣大匠因功得到的封赏,明目张胆公然向手下匠人索贿,以职权之便以权谋私。 太平兴国三年,陛下欲铸龙冠,杜少杰为迎合拍马,暗害大匠许阳一家,夺取掐丝技艺,以此铸造了龙冠,博得了陛下欢心,擢升将作监少监。 太平兴国四年至五年,杜少杰任职将作监少监两年之间,以职权之便,拔除大匠十一人,均已自家亲眷顶替。 现,将作监衙门内,杜少杰的亲眷,多达三十一人。 此外,杜少杰任职十二年来,敛财几十万贯,在邠州老家拥有良田万顷,骡马成群。 家产总合,折合成铜钱,足有上百万贯。 以上种种,均有证可查。” 杨延嗣洋洋洒洒一席话,震惊了朝堂上所有人。 和其他的左补阙闻风奏事的弹劾方式不同,没有藻词华丽锦绣文章,有的只是一个个冰冷的数字字眼。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不得不承认。 这一个个冰冷的数字字眼,远比他们此前听过的,看过的藻词华丽的弹劾文章,要更直观,更直接一些。 这已经不能用弹劾奏对形容了,或许用‘诉状’二字更为妥帖。 “噗通~” 将作监少监杜少杰,此刻脸上早已没有了刚才的冷笑和不屑,细汉布满了他的额头,他脸色煞白,一个屁股蹲瘫坐在地上。 自家人知道自己事。 杨延嗣口中的每一项数据,都狠狠的砸在心头。 他知道,杨延嗣所说的都属实。 而他,也经不起查。 杜少杰瘫坐在地上的反应,已经告诉了朝堂上所有人,杨延嗣所言属实。 龙椅上,赵光义脸色阴沉的离开。 臣子们贪财不要紧,赵光义比谁都清楚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 但是,作为一个已经把小手段耍到出神入化地步的帝王,他最讨厌臣子在他面前耍小手段。 “大理寺少卿,刑部侍郎,你二人负责查清此事。” “杜少杰暂去一切官职,扣押天牢。待查清此事后,依律定罪。” 大理寺少卿,刑部侍郎,出列接旨。 拱垂殿外,两位金甲武士入殿,摘去了杜少杰乌纱帽以后,将他驾了出去。 杜少杰从头到尾一声没坑,因为他知道自己完了,多喊也无益。 处置了杜少杰,赵光义瞧着杨延嗣满意的点了点头,夸赞了一句。 “小杨爱卿,你很不错。” 杨延嗣躬身施礼,“多谢陛下夸奖。” “退朝!”赵光义摆手。 杨延嗣出声阻止,“陛下且慢,臣还有本要奏……” 刚站起身,欲离开的赵光义,重新坐到了龙椅上,好奇道“你又要弹劾何人?” 杨延嗣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抬眼瞧了一眼曹彬的方向。 曹彬见状,双眼瞪得像是铜铃。 小兔崽子,你还真想弹劾老夫? 信不信下朝以后,老夫冲到杨府去,把你抓出来,屁股打成十八瓣…… 在曹彬略显愤怒的眼神下,杨延嗣缓缓开口,“臣弹劾,检校太师、国丈、代国公潘仁美,贪污受贿,欺君罔上,纵奴行凶,强占他人田产。” 一瞬间,曹彬脸上愤怒的神色尽去,改为了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 潘仁美一听杨延嗣这话,炸了。 枯的发黄的胡须抖动,张嘴咆哮。 “庶子妄言,污蔑老夫,你可知罪?” 闭目养神的沈伦睁开了眼,拿笏板敲了敲膝盖,冷声哼了一句,“潘仁美,好大的官威啊!” 薛居正抚摸着雪白的胡须,咳嗽了两声,“闻风奏事,本就是左补阙的职权。潘国丈若是有所不满……咳咳……” 薛居正又咳嗽了几声,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 “憋着!” 对于打压武将勋贵,文官们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而且心很齐。 潘仁美名义上挂这太师官衔,但所有的文官们,都从未把他当成文官看。 潘仁美被两位宰辅怼的肝疼。 悲愤之余,只能找女婿诉苦。 “陛下,您可要为老臣做主啊!” 赵光义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开口问杨延嗣,“小杨爱卿,你可还有其他话要说?” 杨延嗣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呆萌。 其脸上的表情,跟刚才在殿上义正言辞的刚毅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没有……” “噗呲~”赵光义被逗乐了。 又好气又好笑的指了指杨延嗣,“朕收回刚才夸奖你的话……” 转头安慰潘仁美,“潘爱卿,少年人未定性,难免性格跳脱了一下,你又何必跟一个后辈见识呢?” “退朝吧!” 不等其他人有反应,赵光义挥一挥衣袖,已经离开了拱垂殿。 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关于处罚或者调查潘仁美的话。 显然,在杨延嗣没有列出一系列的数据证明的时候,赵光义把这当成了一个笑话听了。 第0152章 左领军卫将军 杨延嗣料到弹劾潘仁美不会有结果,他只是借此来恶心潘仁美而已。 此前,潘家父子,外加一个当贵妃的女儿,把杨延嗣恶心的可不轻。 下了朝,潘仁美一马当先离开,路过杨延嗣的时候,阴沉着脸,冷哼了一声。 赵普对着杨延嗣嘿嘿一笑,也没说话,直接出了拱垂殿。 沈伦走到杨延嗣身边,勉励了他几句,“好小子,做的不错,弹劾有理有据有章法,也敢于挑衅一些恃宠而骄的人。” 杨延嗣灿灿一笑,抱拳道“多谢老师教诲。” 曹彬路过杨延嗣的时候,完全没给他好脸色。 “哼!”重重的冷哼了一声,发泄了一下心中的怨气,冷冰冰说了一句。 “今日是回门的日子,早点带我闺女过来。” 杨延嗣耸肩,摆上了一张笑脸,“知道了,岳丈大人。” “哼~” 朝中众臣们零零散散离去,拱垂殿内一下空出了大半,瞧着空荡荡的。 杨延嗣并没有离去,他在等一个人。 良久,大殿内剩下了两个人。 “你在等我?”王承衍笑眯眯盯着杨延嗣。 杨延嗣同样露出了一脸笑容,“小侄欲和伯父同行,不知道伯父意下如何?” 王承衍点头,“一起走走……” 两人结伴而行,溜溜达达出了拱垂殿,嘴里聊的都是一些俗事。 一出皇城,杨延嗣才道明了来意。 “王伯父,小侄有一件事想和你谈谈……” 王承衍摊手,“直言无妨。” 杨延嗣点头,“小侄若是记得没错,d府的武胜军,应该是贵府的自留地吧?” 王承衍瞪眼,喝骂道“臭小子,话可不能乱说,大宋朝所有的军队都是陛下的,可不是谁家的自留地。” 杨延嗣摇头一笑,“王伯父,咱们同出将门,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您又何必在小侄面前遮掩呢?” “呸~”王承衍翻了个白眼,“你小子懂什么,陛下最忌惮的就是我们这些将门,即便交出了兵权,却依然掌控着军中的力量。 他也不想想,咱们将门,离了军队,还算是将门吗?” 王承衍埋怨了一句后,警惕的盯着杨延嗣,“你小子问武胜军干什么,不会也想弹劾你王伯伯我吧?” 杨延嗣示意王承衍放宽心。 “王伯父,我想让我二哥和三哥,调遣到武胜军。” 王承衍瞪着杨延嗣,“这是你爹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杨延嗣耸肩,“小子如今也官居五品,坐的又是左补阙这种清贵的官,难道就没有和王伯父谈话的资格吗?” 王承衍摇头,吧唧着嘴,瞧着杨延嗣,感叹道“我只是有些奇怪,你爹那么刻板正直的人,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心眼多的儿子。” 王承衍并没有直接拒绝,态度中有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意思。 杨延嗣趁热打铁。 “王伯父,我记得贵府上的承干叔叔,有意左领军卫将军一职,小侄或许能帮忙谋划一番。” “哦?”王承衍有些惊奇。 他二弟王承干,窥视左领军卫将军一职许久,奈何左领军卫一直控制在高府手里。 王府的王老爷子已经驾鹤西去了,王府虽说贵为外戚,却有点日薄西山的味道。 高府不同,高府的高怀德还健在,有这位开国功臣坐镇,高府依旧如日中天。 王承衍不敢拿王府的家底去拼,所以王承干只能干看着左领军卫将军一职流口水。 王承衍都搞不定的事情,杨延嗣居然说他能搞定。 这怎么能不引起王承衍的好奇呢? “小子,你准备用什么办法帮承干谋取左领军卫将军一职?” 杨延嗣摇头一笑,“办法暂时不能说,说了可就不灵了。王伯父只需要告诉我,您答不答应这个交换?” 王承衍揪着胡须,眯着眼,笑道“答应,为何不答应。用一个左领军卫将军,交换两个武胜军里的游击将军的位置,我可是大赚了。” 杨延嗣抱拳拱手,“那就这么说定了。” 王承衍哈哈大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敲定了这一件事,杨延嗣已经没有留下和王承衍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 抱拳施礼,而后坐上了轿子,扬长而去。 杨延嗣一走,王承衍身体靠在自家轿子旁边,面色阴晴不定。 “这小子到底会用什么办法,帮承干谋取左领军卫将军一职呢?” “虽说和左领军卫上将军、左领军卫大将军比起来,左领军卫将军一职只有从四品的官衔。但也不是那么好谋划的,毕竟左领军卫,可是高家的自留地。” “话又说回来了,杨家居然能出这么一个有头脑的人物,为什么我们王家不能呢?” 王承衍靠在轿子前,琢磨了杨延嗣半天,也没琢磨透杨延嗣这个人。更没有琢磨透,杨延嗣为何会放着京师禁军的职位不帮自己兄弟谋取,反而想把他们调离到偏远地区去。 “这小子不简单,世隆孩儿跟他关系不错,以后得让他们多亲近亲近……” …… 杨延嗣坐着官轿,一路摇摇晃晃到了杨府。 临进门的时候,天空中淅淅沥沥的小雨,终于变成了瓢泼大雨。 回到东院,就瞧见曹琳捧着一卷书,依偎在窗户前,在等他。 曹琳瞧见了杨延嗣,立马放下了书卷,走到房门前迎他。 “琳儿,没事多出去走走,别一直待在房里,待久了容易闷出病。” 杨延嗣在曹琳和蝉儿伺候下,一边宽衣,一边叮嘱。 听到杨延嗣这话,曹琳苦笑了一声。 “妾身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平日里都有些许姐妹陪着。嫁过来以后,撞上了杨府大火,府里的人都搬到了别院去住。偌大的杨府就剩下了你我二人。 待个两三日,妾身倒不觉得什么,可是时间一场,妾身就觉得闷得慌。”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正色道“你这是富贵病,得治……我看,有必要为你找点事做。” 曹琳先是一愣,随后俏皮得眨巴了一下眼睛。 “郎君打算找什么事让妾身做?” 第0153章 被碾压的俸禄 “打理一下家业如何?”杨延嗣试探性问。 曹琳咯咯娇笑,“郎君是想让妾身去帮你从娘手里争夺家产吗?” 杨延嗣一愣,笑道“琳儿你可想岔了,你家郎君我,也有一点小金库的。” 曹琳期待,“郎君瞒着娘亲置办了不少家产?” 在曹琳期待的眼神中,杨延嗣拍着胸脯道“你家郎君我,现在也算得上朝廷命官,每个月领三份俸禄,加起来也有八十一贯钱,再加上公用钱、茶汤钱、给卷、厨料、薪炭、谦人仆人)、衣料等等补贴的六十三贯钱,一共一百四十四贯钱。以后全部交给你打理了。” 事实上,在很多人了解中,大家都觉得宋朝的俸禄很高。实际上,宋朝俸禄分为两个极端化,底层六品官员以下的俸禄,并不算太高。 一个正七品的县令,每个月的俸禄仅有十五贯或者十八贯钱左右。 六品以上的官员,俸禄会呈现阶梯式增长,按照品级不同,从上百贯至上千贯。加上一些贴补和赏赐,一个个都富得流油。 可惜杨延嗣的正五品官衔是虚衔。 不然他的俸禄会在一百四十四贯基础上,成倍数增长。 “噗呲~”曹琳被杨延嗣认真的表情都笑了。 捂着肚子,差点笑的直不起腰了。 “郎……郎君,你可知道,妾身此次出嫁,家父陪嫁的银钱是多少?”曹琳泪花都笑出来了。 曹琳的嫁妆,算得上是她的私房钱。 杨业和佘赛花并不是封建的不讲理,所以并没有没收曹琳的私房钱。 杨延嗣一个大男人,也不好意思去惦记媳妇的私房钱。 所以曹琳到底有多少嫁妆,多少私房钱,杨延嗣都不得而知。 眼见杨延嗣摇头,曹琳一边笑着,一边扳着手指在计算,“妾身在娘家的时候,自己赞的体己钱大概有一万两黄金。嫁过来的时候,爹爹怕妾身吃苦,所以陪嫁很丰厚。陪嫁的黄金一万两……白银大概十一万两……铜钱不多,仅有二十万贯……玉石摆件一百多件……金银手饰有二千多件……” 曹琳数一项,杨延嗣嘴角就抽搐一下。 临了了,曹琳娇媚的对杨延嗣笑道“以郎君现在的俸禄……大概得花两千多年时间,才能赚回来。” 杨延嗣大概知道曹琳嫁妆丰厚,只是没料到这么丰厚。曹彬居然这么舍得,陪嫁的东西加起来,足有两百六十万两之巨。 杨延嗣脸色很黑,不服输的嘀咕道“你家郎君我,以后升官了,俸禄也会涨。再说了,我还有二十顷职田。” 由于宋朝的皇帝们,闲来无聊,吃饱了没事干的时候,会在每年春耕秋收的时候,带着文武百官们去下田,体会农桑的辛苦。所以,基本上宋朝的官员们,都会被赐予职田。 听到职田,曹琳笑的更欢实了,“郎君不提,妾身险些忘了,临来的时候,爹爹还给了我两百顷良田的地契……” 此时此刻,杨延嗣觉得他可能是个假的现代人,在宋朝混了快两年了,混的钱财居然没有自家媳妇陪嫁多。 当然了,主要是杨延嗣志不在钱财上面。 不过,从曹琳丰厚的嫁妆不难看出,大宋朝的勋贵们真的很有钱。一个个都富得流油,难怪赵光义和文官们处处打压勋贵。 在私房钱方面,被自家媳妇全面碾压。 杨延嗣脸面上有些过不去,辩解道“石元孙和王世隆开的生辰糕店,你家郎君我也有份子。” 提到生辰糕店铺,曹琳明显一愣,“郎君在生辰糕店内有份子……近一年多,生辰糕店在汴京确实很火爆,而且逐渐在向全大宋扩张。郎君在生辰糕店里有多少份子,每年能分多少钱财?” 提到分红,杨延嗣小脸一红,“两成份子,我还没拿过利益分润……” 确实,生辰糕店开了一年半了。石元孙和王世隆这两个货从没有给杨延嗣回报过账目,也没有说把分红的钱财给杨延嗣送过来。 以前忙着考科举,并没有在意此事,现在提到了,杨延嗣才想起来。 曹琳闻言,绣眉微皱,“郎君,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既然你在生辰糕店里有份子,你就应该拿到相应的利益分润。” 曹琳沉吟了一下,“石家和王家这事儿做的有问题,这件事交给妾身,妾身帮你去处理此事。” “只不过……”曹琳嘟着嘴,“生辰糕店,咱们只是有些份子,具体的有石家和王家的人操心。妾身去帮你找他们清算了账目,回头闲暇了,还是无事可做啊?” 瞧着曹琳苦巴巴的小脸,杨延嗣瞧着脑袋,“眼下已至秋日了,去年秋冬两季,没有绿菜吃,可苦了我了。不若这样,建一个温室大棚,在冬日里弄些绿菜…… 去年的时候我就有这个想法,可惜忙着科考,给忘了。如今有身居左补阙,每日必须上朝,没时间去弄。就交给你去弄了。 我还记得,此前答应过苏易简,酿造一些烈酒……这件事也交给你了。” 曹琳听到杨延嗣这两个提议,表情很幽怨。 温室大棚是什么,曹琳不懂。但是酿酒这个东西她却非常在行。 朝廷对酒水管制很严格,私人禁止酿酒。 唯有持有朝廷核准的,类似酿酒许可证的作坊,才有资格酿酒。 而且,每个作坊酿酒的数量,都有明确的规定。 朝廷每年会下发一批酒曲,持有酒曲数量多少,就是你酒坊能够产出的酒的数量。 超标的,会被吊销酿酒许可证的。 朝廷颁发这一项政令的目的,是为了保存更多的粮食,让更多的百姓有饭吃。 毕竟,酿酒需要大量的粮食。 然而,如今这一项政令,已经变成了一个敛财的工具。 准确的说,变成的曹家的敛财工具。 因为,朝廷每年下发的酒曲,有六d进入到了曹家的口袋。 曹琳盯着杨延嗣,幽幽叹气,“郎君,你这是打算让妾身挖娘家的跟脚,补贴咱们家吗?” 第0154章 回娘家 杨延嗣赶忙摇头,“我绝无此意……”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走入到房里,从房间的一角取出了一个酒坛子。 由从矮几上顺手拿了一个酒杯。 杨延嗣扒开酒坛上的酒塞,一股浓郁的酒香味渐渐的弥漫了整个房间。 “唰……” 一股清澈的酒液从坛中流出,落入到杯中。 曹琳盯着杯中清澈的酒水,瞪大眼珠,“这是什么酒?” 杨延嗣浅笑,“这是我偶尔得到的一坛子古法酿造的酒。” 如果苏易简在此的话,一定会骂杨延嗣胡扯,这分解就是他用蒸馏器蒸馏出来的酒液。 “古法酿造的酒?”曹琳皱着眉头,缓缓摇头,“妾身在娘家的时候,经常出入酒作坊,也看过许多关于酿酒的典籍,从未提到过这种酒液清澈如水的酒。郎君想欺妾身无知吗?” 杨延嗣灿灿一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没见过的东西多了,不要在意那么多细节。你只需要知道,为夫掌握着这种酒液的酿造方法就够了。” 曹琳将信将疑,“妾身能尝尝吗?” 杨延嗣摇了摇头,说道“这种酒液后劲十足,一杯下去,你就有可能醉倒。今日咱们还要去曹府……” 曹琳俏皮的翻了个白眼,“郎君拿出这种酒,无非是想和妾身的娘家合开酿酒作坊。既然想让妾身帮你去当说客,不让妾身尝一尝,妾身怎么知道这酒好不好。” 杨延嗣瞪着眼,愕然,“你真要尝?” 曹琳哼哼了两声,“小瞧妾身的酒量?” 曹琳话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杨延嗣想阻拦,没来得及。 一杯烈酒下肚,曹琳一双凤目猛然瞪大,身体僵直,愣在原地。 杨延嗣担忧,“你没事吧?” 半响,曹琳吐出了一口气,喃喃自语,“好辛辣……” 杨延嗣紧张的站在曹琳身边问道“有没有感觉到头晕?” 曹琳一边深呼吸,一边摇头,“有一点,不过不碍事。这么辛辣的酒,能卖出去吗?” 仔细确认了曹琳确实没事后,杨延嗣笑道“喝酒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买醉,这种酒很容易醉人。而且,这种酒对御寒很有好处,在党项和辽地肯定会大卖。我相信,这两地的人,不介意用上好的牛羊马匹来换。” “如此,那确实是一桩好生意。”曹琳点了点头,随后拽着杨延嗣道“既然有这么好的生意,那还等什么。收拾东西,随妾身回娘家。” 杨延嗣哭笑不得的盖上了烈酒酒坛子,“琳儿,外面下着大雨,咱们要不缓缓再去?” 曹琳气哼哼的嘟着嘴,“早点定下此事,妾身以后也就有事做了,不用整日里闷在家里。” 显然,曹琳在家里闷着,都快闷出病了。 无奈之下,杨延嗣只好打着雨伞,招来了府里的轿夫,让他们披上了蓑衣,抬着他们二人到曹府。 大雨天还要劳烦轿夫们,杨延嗣心头过意不去,打赏了四个轿夫几角碎银,让他们拿去吃酒。 轿夫们得到了赏赐,心里乐开花了,连连道谢。 进入到曹府,门房瞧见了新姑爷和自家小姐,欢喜的迎了出来。 “小姐,姑爷……” 门房有人已经进入通禀了,等到门房带着曹琳和杨延嗣到曹府正厅的时候,曹彬夫妇已经坐在高堂上等候,下首站着曹家七兄弟。 杨延嗣和曹琳进门,对着曹彬夫妇行大礼。 “女儿拜见爹娘。” “小婿拜见岳父岳母。” “哼!”曹彬不待见杨延嗣,冷哼了一声别过头。 曹琳的母亲,也就是曹彬的正妻,韩国夫人高氏,是一个模样富态的贵妇人。 她瞧见了女儿女婿,满心欢喜,嘘寒问暖道“快起来快起来,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外面那么大雨,淋着了没?香儿,香儿,快带嗣儿和琳儿下去换一件干净的衣服。” 杨延嗣和曹琳起身,拜谢,“多谢娘岳母)。” 去后堂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回来的时候,正厅里面已经备好了茶点。 高氏拉着曹琳嘘寒问暖,“琳儿,今日下这么大雨,为何你不多等一日,明日再回门也不迟啊!万一淋了雨,招惹了风寒,那可就不妙了。” 瞧着高氏关切的模样,很明显非常喜欢曹琳。 曹琳还没答话,曹彬冷哼了一声,“明日再来?那岂不失了礼数。我曹家好歹也是高门大户,最重礼数了。” 高氏也是豪门出身,持家日久,在家里不虚曹彬。 高氏瞪眼,“妾身跟女儿说话呢,你别插嘴,你去招呼嗣儿。” 曹彬冷哼了一声,眼神落在了杨延嗣身上。 “小兔崽子……曹玮,你和小兔崽子相熟,给他介绍一下你兄弟。免得这小子不认识亲戚,以后在朝堂上乱弹劾。” 显然,曹彬对今日杨延嗣在朝堂上挑衅他这个岳父的权威,很生气。 曹玮看着杨延嗣的眼神很幽怨,像是杨延嗣亏欠了他好多一样,里面充满了委屈。 说起来曹玮确实很委屈,明明去送亲,喝酒睡觉而已。 谁知道睡醒以后,发现自己居然莫名其妙的闯大祸了。 火烧了杨府…… 当日曹彬把他从杨府带回去后,吊起来好一顿打,到现在,他屁股上的伤势还没好。 “四郎……” 曹玮在曹家兄弟间排行第四,杨延嗣如今也算曹家亲眷,自然可以称呼他为四郎。 曹玮撅着嘴,为杨延嗣介绍,“我大哥曹璨,二哥曹珝,三哥曹玹,五弟曹玘……” 曹玮每介绍一人,杨延嗣就上前作揖施礼,算是见过了。 提到五弟曹玘的时候,杨延嗣多看了一眼。 原因无他,这家伙自己到没什么,不过他有一个位列仙班的儿子。 他的儿子就是大名鼎鼎,上八洞神仙里面的曹国舅,名曹佾,字景休。 “五郎可曾成婚?” 杨延嗣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鬼使神差的问出了这句话。 一瞬间,曹府正堂内,所有人像是看傻子一样盯着杨延嗣。 年仅十三岁的曹玘,瞪着大眼睛,盯着眼前这个被唤作姐夫的家伙。 “小弟未曾成婚……” 第0155章 一切都逃不开利益置换 “哼!你自己坏不要紧,不要带坏老夫的儿子。”曹彬冷哼一声。 杨延嗣没反应,曹玘倒是被吓了一跳。 几日前,曹彬吊打曹玮的阵仗,如今他还历历在目。 事实上,曹玘对他这个在汴京城里包涵赞誉的姐夫还是挺好奇的。 有曹彬镇压着,曹家兄弟们也不敢跟杨延嗣太亲近,随意攀谈了几句。除却了几个年龄小的带着,三个年长的都退出去各忙各的去了。 曹彬坐在椅上,横眉竖眼的瞪着杨延嗣,“小兔崽子,今日上老夫府上,空着手来的?” 高氏瞪眼,“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下这么大雨,人能来就不错了,还带什么礼物。咱们曹家却那点东西?” 曹彬心头火起,他必须在杨延嗣面前维护他枢密使的威严。 “你一个妇人懂什么,这是礼数。事关曹府的颜面。” 高氏冷哼了一声,“你曹老爷,如今贵为枢密使,处处顾着颜面,二十五年前,你雪夜闯我闺房的时候,怎么不提颜面二字?” 曹彬被揭黑历史,脸黑的像是锅底。 “何曾有这事,你不要污蔑老夫。” 高氏见曹彬有发怒的迹象,也不再揭曹彬的黑历史,给他留了几分颜面。 曹琳埋怨的瞅了自己爹爹一眼,嘟着嘴道“爹,女儿可不是空这手来的……女儿为曹家带来了一桩大生意,您老要是不喜欢。女儿只好带回去了。” 曹彬狐疑道“老杨开窍了?准备在北方倒卖马匹牛羊,为杨府敛财?” 曹琳翻了个白眼,“女儿说的大生意,和公公无关,也和杨府无关。” 曹琳走到杨延嗣身前,牵着杨延嗣的手笑道“女儿的生意,是郎君怜惜我,交给女儿自己的大生意。” 曹彬不屑道“你们两个小娃娃,能有什么大生意,还需要跟老夫谈。” 曹琳娇笑一声,从带来的东西里取出了一个酒坛子,摆在了曹彬面前。 曹彬一瞧酒坛子,乐了。 “你这丫头,要跟老夫做酒的生意?” 旋即,曹彬脸色一黑,“这才刚嫁到杨家几天,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居然帮着杨家,挖曹家的底。” 曹琳笑吟吟道“爹您先尝尝再说。” 曹彬不屑的掀开酒坛子,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 曹彬顿时浑身一震。 “给老夫取个酒杯来。” 伺候在曹彬身旁的老仆赶忙为他备上了一个酒杯。 曹彬倒酒,酒水清澈,心头一惊。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曹彬脸色上的表情和曹琳之前的一模一样。 瞪大眼,身体僵直在原地,一言不发。 半响,曹彬吧唧着嘴,眯眼瞧着杨延嗣,“你小子手里掌握着此酒的酿造方法?” 曹彬人老成精,品尝了此酒以后,他已经联想到了一系列跟此酒有关的生意。 仔细一盘算,远比现在曹家的酒生意要多赚许多。 听到曹彬发问,杨延嗣淡然一笑,“小子也是偶然从一本古籍里面得到了此酒的酿造方法。” 曹彬沉吟着,问道“这么一大块肥肉你抛出来,目的一定不单纯,你想做什么?” 杨延嗣咧嘴笑道“找个地方详谈?” 曹彬思虑了一下,点头,带着杨延嗣七拐八拐走到了书房。 进入到曹彬书房,曹彬坐在了书桌后的椅子上,除此之外,书房里没有其他可坐的地方。 作为朝廷的枢密使,曹彬的书房也算得上是军事重地,里面有许多各地隐秘的军奏、防御图等等。 一般人,没资格进入到曹彬书房,所以他的书房也不设座。 杨延嗣只能站在曹彬面前。 “小兔崽子,老夫的书房,非老夫点头,没人敢擅闯。有什么目的,直接说吧。” 杨延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说岳父大人啊!您这是演戏演上瘾了。咱们两个人的时候,你还对小子这个不客气。” “咳咳……”曹彬干咳了一声,板着脸道“谁让你今日在朝堂上挑衅老夫权威的?幸亏你没弹劾老夫,不然老夫非打死你不可。” 杨延嗣没好气道“小婿也只是配合一下您演戏,作出一副咱们翁婿不合的样子嘛……” 曹彬道“说正事吧,如今你已经登上了左补阙的位子,你的计划已经开始了吧?” 杨延嗣点头,“嗯!我已经跟王府的王伯父谈过了。” 曹彬沉吟道“你要帮王承干谋划左领军卫将军一职?老夫虽然是枢密使,但是在这件事上帮不了你多少。十二卫的军职,都是由皇帝直接任命的。” 杨延嗣笑道“小婿心中已经有了计划,高家的人一旦下台,左领军卫将军竞争者,有三家符家、石家、王家。 符家不足为虑,以今上的为人,断然不会给符家再次坐大的机会。所以王家最有力的竞争者就是石家。 小婿听闻,石家有意涉猎酒业好些年了。所以小婿的意思,是想让曹家割出两成的酒曲给石家,换取石家让步。” 曹彬抚摸着胡须,摇头感叹,“小子,你这是打算让我们曹家割肉啊!” 杨延嗣灿灿一笑,“新酒的咱们五五分,而且新酒的事情都会由琳儿一手打理。相信她不会让曹府吃亏。” 曹彬本想矜持一下,准备多从杨延嗣口中抠出多一点好处。 他没料到,杨延嗣居然直接抛出了五成。 这可比他预料中还要高。 曹彬赞叹道“你小子手段真是厉害,这么大的利益,说抛就抛,连眼睛都不眨。” “好!老夫答应你。” 杨延嗣乐呵呵一笑。 事情成了。 “还有两件事要劳烦岳父大人。” 曹彬刚收了杨延嗣好处,自然不会拒绝,“你说说,老夫能办的,一定为你办妥。” 杨延嗣说道“第一件事,之后有关于我二哥和三哥调职武胜军的事,请您不要阻拦。第二件事,请岳父设法,把我六哥杨延昭和四郎曹玮,调遣到永宁军去。” 听到这个要求,曹彬眉头紧紧皱起。 “这么快就要把他们二人调到永宁军去?你说的那件事要发生了?” 杨延嗣慎重点头。 曹彬沉吟道“永宁军中人员参杂,有我们曹家的人,有石家的人,也有呼延家的人……” 杨延嗣道“我会想办法让石家的人退出。” 第0156章 房事…… “石家就交给你了,既然你计划中提到的那一件事要爆发了,那么老夫就不得不多做一些准备。” 杨延嗣计划里曾经提到的那一件事,对大宋影响并不大,但是在他的计划里,这可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曹彬作为这个计划的参与者和执行者,必须早做安排。 翁婿二人商量的时间并不长。 回到曹府正堂的时候,在高氏主持下,曹府的家宴已经摆上桌。 在人前,曹彬对杨延嗣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一顿家宴吃的很不痛快。 杨延嗣和曹琳草草吃过以后,离开了曹府。 杨延嗣去曹府的时候,只带去了一坛子酒,回家的时候,曹府给他准备了一马车东西。 马车里,全都是曹琳在曹府时候喜欢的一些小玩意。 成婚的时候只送了嫁妆,一个曹琳的私人物品并没有送到杨府。 回到杨府,卸下了东西。 杨延嗣和曹琳回到了房内。 两个人躺在软沙发上,曹琳枕着杨延嗣肚子,表情略带扭捏。 “郎君……” “嗯?” “郎君……” “嗯?” “郎君……” 杨延嗣坐起身,抱着曹琳脑袋,刮了一下她的琼鼻,“有话直说,我们夫妻之间,用不着藏着掖着不好意思的。” 曹琳脸颊有些翻红,略带羞涩的把脑袋塞进杨延嗣怀里。 “……” 杨延嗣觉得曹琳有些反常,嘴巴捂在衣服里说话,声音又那么小,他完全没听到。 疑惑的挠了挠头,发问,“琳儿,你到底要讲什么……” 曹琳从杨延嗣怀里探出头,红着脸坐起身,坐在杨延嗣腿上。 羞涩的凑近了杨延嗣耳边,“今日回府,娘问妾身了……” 杨延嗣眨巴着眼,一脸疑惑。 曹琳顿时嘟嘴嘟囔了一句,“人家一个女孩子,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 这一句话,杨延嗣听懂了。 但是他不能接,必须装傻充愣。 杨延嗣打哈哈,道“说不出口就不要说了,什么时候想说,什么时候再说。” “哼!” 曹琳感觉平日里聪明过人的杨延嗣,此刻像是一个木头。 冷哼了一声,曹琳探头瞧了瞧窗外,见没人到东院。 悄摸爬上了床榻,从枕头下翻出了一本画册。 走到杨延嗣面前,把画册扔到了他怀里。 “春宫画?!” 同床共枕七天了,枕头下压着的这东西杨延嗣早就瞧见了,只是一直悄悄的没吱声。 眼下,曹琳把画册砸在他怀里。 他假装吃惊,惊愕的盯着曹琳。 “琳儿……你居然……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曹琳被杨延嗣这话差点气晕,急着解释,“才不是,这是妾身过门的时候,嬷嬷们给的。” 杨延嗣一脸不信,嫌弃的把春宫画推开。 只不过,他的眼睛没离开过画册封面上那两个胶着在一起的小人。 “即便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也不能大白天的给我看这个……人家还年轻……” 曹琳气节,脱口而出,“你还年轻?谁在曹府厢房里如狼似虎的恨不得……” 话说了一半,曹琳说不下去了,她意识到自己一个女子,说这事有点…… 曹琳扭捏的拽着衣角,“反正娘今日问妾身咱们的房事了,妾身跟她说你从成婚到今日,都没碰过妾身。” 这下轮到杨延嗣尴尬了,“琳儿,这中闺房之事,怎么能外传呢。” 曹琳撅嘴,“娘不是外人。你是不是不行,不行的话曹府上有御医,可以帮你看看……” 杨延嗣差点一头从楼上栽下去。 男人在这方面,绝对不能说不行。 他很想反驳,很想把曹琳就地正法。 然而,他有苦难言。 铅毒这东西祸害人不浅。 杨延嗣可不愿意将来他的子嗣被铅毒祸害,到时候生出个有问题的孩子,那就是对生命的严重不负责。 杨延嗣叹了一口气,拉着曹琳坐下,“琳儿,我……有些话现在我没办法说,以后会跟你解释清楚的。” 曹琳瞪着眼,“有什么话现在就说清楚,如果你真的不行,妾身不会嫌弃你的。” “难道你肾虚?” 曹琳想到了她娘亲的叮嘱,顿时撒开了杨延嗣的手,从曹府送的东西里抱出了一个大盒子。 掀开盖子,在里面摆着一排黑色条形物。 “这些都是上好的虎鞭,是爹的属下送的。娘说这个东西很补,熬汤喝效果很好。” 曹琳眨巴着眼睛,“要不,今晚妾身给你熬一条?” “千万别……” 杨延嗣赶忙出言阻止,虎鞭这东西他没吃过。但他听过此物的威力,传言一条下肚,夜御十女,依然雄风振振。 这要是让曹琳炖上一条,他今夜可就要闯祸了。 “不行,必须炖一条给你试试。这是娘交代的。”曹琳倔强。 杨延嗣叹气,“好了,我跟你实话实说,不过你必须先发誓,这件事你不许跟任何人提起。” 曹琳瞧着杨延嗣面色肃穆,不像作假。 她竖起三根手指,准备发下一个毒誓,刚准备开口,就被杨延嗣用手堵上了。 “算了,不用发了。” 誓言这个东西在后世,那就是个玩具。许多人没事就拿出来玩。 杨延嗣以前也不相信这个东西,可是自从他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个世界后。 他的信念就有所动摇了。 曹琳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目前为止最爱的人。 他不希望曹琳出事,自己一个人孤独终老。 杨延嗣叮嘱曹琳,“你不必发誓,不过你要记住,一旦此事泄漏出去,杨府也许会遭受到意想不到的劫难。我相信你知道轻重。” 杨延嗣阻止了曹琳发誓,曹琳心里暖洋洋的。 听到杨延嗣这么说,曹琳很慎重的点了点头。 似乎又觉得不放心,走到门口关上了门,又趴在窗户上四处瞧了一眼,才回到杨延嗣身前。 “你可以说了。” 杨延嗣点头,“在杨府地下,被人埋下了铅管。这东西对人身体的危害非常大。长时间接触的人,有可能会不孕不育。 我五位嫂嫂,进门多年,却一无所出,就是因为她们和我五位兄长跟铅管接触的时间太长,中的铅毒所致。 而我,很有可能也中了铅毒,所以暂时不能跟你同房,我不能害了你。” 第0155章 一切都逃不开利益置换 “哼!你自己坏不要紧,不要带坏老夫的儿子。”曹彬冷哼一声。 杨延嗣没反应,曹玘倒是被吓了一跳。 几日前,曹彬吊打曹玮的阵仗,如今他还历历在目。 事实上,曹玘对他这个在汴京城里包涵赞誉的姐夫还是挺好奇的。 有曹彬镇压着,曹家兄弟们也不敢跟杨延嗣太亲近,随意攀谈了几句。除却了几个年龄小的带着,三个年长的都退出去各忙各的去了。 曹彬坐在椅上,横眉竖眼的瞪着杨延嗣,“小兔崽子,今日上老夫府上,空着手来的?” 高氏瞪眼,“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下这么大雨,人能来就不错了,还带什么礼物。咱们曹家却那点东西?” 曹彬心头火起,他必须在杨延嗣面前维护他枢密使的威严。 “你一个妇人懂什么,这是礼数。事关曹府的颜面。” 高氏冷哼了一声,“你曹老爷,如今贵为枢密使,处处顾着颜面,二十五年前,你雪夜闯我闺房的时候,怎么不提颜面二字?” 曹彬被揭黑历史,脸黑的像是锅底。 “何曾有这事,你不要污蔑老夫。” 高氏见曹彬有发怒的迹象,也不再揭曹彬的黑历史,给他留了几分颜面。 曹琳埋怨的瞅了自己爹爹一眼,嘟着嘴道“爹,女儿可不是空这手来的……女儿为曹家带来了一桩大生意,您老要是不喜欢。女儿只好带回去了。” 曹彬狐疑道“老杨开窍了?准备在北方倒卖马匹牛羊,为杨府敛财?” 曹琳翻了个白眼,“女儿说的大生意,和公公无关,也和杨府无关。” 曹琳走到杨延嗣身前,牵着杨延嗣的手笑道“女儿的生意,是郎君怜惜我,交给女儿自己的大生意。” 曹彬不屑道“你们两个小娃娃,能有什么大生意,还需要跟老夫谈。” 曹琳娇笑一声,从带来的东西里取出了一个酒坛子,摆在了曹彬面前。 曹彬一瞧酒坛子,乐了。 “你这丫头,要跟老夫做酒的生意?” 旋即,曹彬脸色一黑,“这才刚嫁到杨家几天,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居然帮着杨家,挖曹家的底。” 曹琳笑吟吟道“爹您先尝尝再说。” 曹彬不屑的掀开酒坛子,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 曹彬顿时浑身一震。 “给老夫取个酒杯来。” 伺候在曹彬身旁的老仆赶忙为他备上了一个酒杯。 曹彬倒酒,酒水清澈,心头一惊。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曹彬脸色上的表情和曹琳之前的一模一样。 瞪大眼,身体僵直在原地,一言不发。 半响,曹彬吧唧着嘴,眯眼瞧着杨延嗣,“你小子手里掌握着此酒的酿造方法?” 曹彬人老成精,品尝了此酒以后,他已经联想到了一系列跟此酒有关的生意。 仔细一盘算,远比现在曹家的酒生意要多赚许多。 听到曹彬发问,杨延嗣淡然一笑,“小子也是偶然从一本古籍里面得到了此酒的酿造方法。” 曹彬沉吟着,问道“这么一大块肥肉你抛出来,目的一定不单纯,你想做什么?” 杨延嗣咧嘴笑道“找个地方详谈?” 曹彬思虑了一下,点头,带着杨延嗣七拐八拐走到了书房。 进入到曹彬书房,曹彬坐在了书桌后的椅子上,除此之外,书房里没有其他可坐的地方。 作为朝廷的枢密使,曹彬的书房也算得上是军事重地,里面有许多各地隐秘的军奏、防御图等等。 一般人,没资格进入到曹彬书房,所以他的书房也不设座。 杨延嗣只能站在曹彬面前。 “小兔崽子,老夫的书房,非老夫点头,没人敢擅闯。有什么目的,直接说吧。” 杨延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说岳父大人啊!您这是演戏演上瘾了。咱们两个人的时候,你还对小子这个不客气。” “咳咳……”曹彬干咳了一声,板着脸道“谁让你今日在朝堂上挑衅老夫权威的?幸亏你没弹劾老夫,不然老夫非打死你不可。” 杨延嗣没好气道“小婿也只是配合一下您演戏,作出一副咱们翁婿不合的样子嘛……” 曹彬道“说正事吧,如今你已经登上了左补阙的位子,你的计划已经开始了吧?” 杨延嗣点头,“嗯!我已经跟王府的王伯父谈过了。” 曹彬沉吟道“你要帮王承干谋划左领军卫将军一职?老夫虽然是枢密使,但是在这件事上帮不了你多少。十二卫的军职,都是由皇帝直接任命的。” 杨延嗣笑道“小婿心中已经有了计划,高家的人一旦下台,左领军卫将军竞争者,有三家符家、石家、王家。 符家不足为虑,以今上的为人,断然不会给符家再次坐大的机会。所以王家最有力的竞争者就是石家。 小婿听闻,石家有意涉猎酒业好些年了。所以小婿的意思,是想让曹家割出两成的酒曲给石家,换取石家让步。” 曹彬抚摸着胡须,摇头感叹,“小子,你这是打算让我们曹家割肉啊!” 杨延嗣灿灿一笑,“新酒的咱们五五分,而且新酒的事情都会由琳儿一手打理。相信她不会让曹府吃亏。” 曹彬本想矜持一下,准备多从杨延嗣口中抠出多一点好处。 他没料到,杨延嗣居然直接抛出了五成。 这可比他预料中还要高。 曹彬赞叹道“你小子手段真是厉害,这么大的利益,说抛就抛,连眼睛都不眨。” “好!老夫答应你。” 杨延嗣乐呵呵一笑。 事情成了。 “还有两件事要劳烦岳父大人。” 曹彬刚收了杨延嗣好处,自然不会拒绝,“你说说,老夫能办的,一定为你办妥。” 杨延嗣说道“第一件事,之后有关于我二哥和三哥调职武胜军的事,请您不要阻拦。第二件事,请岳父设法,把我六哥杨延昭和四郎曹玮,调遣到永宁军去。” 听到这个要求,曹彬眉头紧紧皱起。 “这么快就要把他们二人调到永宁军去?你说的那件事要发生了?” 杨延嗣慎重点头。 曹彬沉吟道“永宁军中人员参杂,有我们曹家的人,有石家的人,也有呼延家的人……” 杨延嗣道“我会想办法让石家的人退出。” 第0156章 房事…… “石家就交给你了,既然你计划中提到的那一件事要爆发了,那么老夫就不得不多做一些准备。” 杨延嗣计划里曾经提到的那一件事,对大宋影响并不大,但是在他的计划里,这可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曹彬作为这个计划的参与者和执行者,必须早做安排。 翁婿二人商量的时间并不长。 回到曹府正堂的时候,在高氏主持下,曹府的家宴已经摆上桌。 在人前,曹彬对杨延嗣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一顿家宴吃的很不痛快。 杨延嗣和曹琳草草吃过以后,离开了曹府。 杨延嗣去曹府的时候,只带去了一坛子酒,回家的时候,曹府给他准备了一马车东西。 马车里,全都是曹琳在曹府时候喜欢的一些小玩意。 成婚的时候只送了嫁妆,一个曹琳的私人物品并没有送到杨府。 回到杨府,卸下了东西。 杨延嗣和曹琳回到了房内。 两个人躺在软沙发上,曹琳枕着杨延嗣肚子,表情略带扭捏。 “郎君……” “嗯?” “郎君……” “嗯?” “郎君……” 杨延嗣坐起身,抱着曹琳脑袋,刮了一下她的琼鼻,“有话直说,我们夫妻之间,用不着藏着掖着不好意思的。” 曹琳脸颊有些翻红,略带羞涩的把脑袋塞进杨延嗣怀里。 “……” 杨延嗣觉得曹琳有些反常,嘴巴捂在衣服里说话,声音又那么小,他完全没听到。 疑惑的挠了挠头,发问,“琳儿,你到底要讲什么……” 曹琳从杨延嗣怀里探出头,红着脸坐起身,坐在杨延嗣腿上。 羞涩的凑近了杨延嗣耳边,“今日回府,娘问妾身了……” 杨延嗣眨巴着眼,一脸疑惑。 曹琳顿时嘟嘴嘟囔了一句,“人家一个女孩子,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 这一句话,杨延嗣听懂了。 但是他不能接,必须装傻充愣。 杨延嗣打哈哈,道“说不出口就不要说了,什么时候想说,什么时候再说。” “哼!” 曹琳感觉平日里聪明过人的杨延嗣,此刻像是一个木头。 冷哼了一声,曹琳探头瞧了瞧窗外,见没人到东院。 悄摸爬上了床榻,从枕头下翻出了一本画册。 走到杨延嗣面前,把画册扔到了他怀里。 “春宫画?!” 同床共枕七天了,枕头下压着的这东西杨延嗣早就瞧见了,只是一直悄悄的没吱声。 眼下,曹琳把画册砸在他怀里。 他假装吃惊,惊愕的盯着曹琳。 “琳儿……你居然……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曹琳被杨延嗣这话差点气晕,急着解释,“才不是,这是妾身过门的时候,嬷嬷们给的。” 杨延嗣一脸不信,嫌弃的把春宫画推开。 只不过,他的眼睛没离开过画册封面上那两个胶着在一起的小人。 “即便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也不能大白天的给我看这个……人家还年轻……” 曹琳气节,脱口而出,“你还年轻?谁在曹府厢房里如狼似虎的恨不得……” 话说了一半,曹琳说不下去了,她意识到自己一个女子,说这事有点…… 曹琳扭捏的拽着衣角,“反正娘今日问妾身咱们的房事了,妾身跟她说你从成婚到今日,都没碰过妾身。” 这下轮到杨延嗣尴尬了,“琳儿,这中闺房之事,怎么能外传呢。” 曹琳撅嘴,“娘不是外人。你是不是不行,不行的话曹府上有御医,可以帮你看看……” 杨延嗣差点一头从楼上栽下去。 男人在这方面,绝对不能说不行。 他很想反驳,很想把曹琳就地正法。 然而,他有苦难言。 铅毒这东西祸害人不浅。 杨延嗣可不愿意将来他的子嗣被铅毒祸害,到时候生出个有问题的孩子,那就是对生命的严重不负责。 杨延嗣叹了一口气,拉着曹琳坐下,“琳儿,我……有些话现在我没办法说,以后会跟你解释清楚的。” 曹琳瞪着眼,“有什么话现在就说清楚,如果你真的不行,妾身不会嫌弃你的。” “难道你肾虚?” 曹琳想到了她娘亲的叮嘱,顿时撒开了杨延嗣的手,从曹府送的东西里抱出了一个大盒子。 掀开盖子,在里面摆着一排黑色条形物。 “这些都是上好的虎鞭,是爹的属下送的。娘说这个东西很补,熬汤喝效果很好。” 曹琳眨巴着眼睛,“要不,今晚妾身给你熬一条?” “千万别……” 杨延嗣赶忙出言阻止,虎鞭这东西他没吃过。但他听过此物的威力,传言一条下肚,夜御十女,依然雄风振振。 这要是让曹琳炖上一条,他今夜可就要闯祸了。 “不行,必须炖一条给你试试。这是娘交代的。”曹琳倔强。 杨延嗣叹气,“好了,我跟你实话实说,不过你必须先发誓,这件事你不许跟任何人提起。” 曹琳瞧着杨延嗣面色肃穆,不像作假。 她竖起三根手指,准备发下一个毒誓,刚准备开口,就被杨延嗣用手堵上了。 “算了,不用发了。” 誓言这个东西在后世,那就是个玩具。许多人没事就拿出来玩。 杨延嗣以前也不相信这个东西,可是自从他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个世界后。 他的信念就有所动摇了。 曹琳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目前为止最爱的人。 他不希望曹琳出事,自己一个人孤独终老。 杨延嗣叮嘱曹琳,“你不必发誓,不过你要记住,一旦此事泄漏出去,杨府也许会遭受到意想不到的劫难。我相信你知道轻重。” 杨延嗣阻止了曹琳发誓,曹琳心里暖洋洋的。 听到杨延嗣这么说,曹琳很慎重的点了点头。 似乎又觉得不放心,走到门口关上了门,又趴在窗户上四处瞧了一眼,才回到杨延嗣身前。 “你可以说了。” 杨延嗣点头,“在杨府地下,被人埋下了铅管。这东西对人身体的危害非常大。长时间接触的人,有可能会不孕不育。 我五位嫂嫂,进门多年,却一无所出,就是因为她们和我五位兄长跟铅管接触的时间太长,中的铅毒所致。 而我,很有可能也中了铅毒,所以暂时不能跟你同房,我不能害了你。” 第0159章 潘府秘密 听着赵德芳上奏的话,杨延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若是记得没错的话,赵德芳曾经有意把柴银屏许配给自己,不过后来被佘赛花给挡回去了。 杨延嗣还记得,佘赛花也说过,会帮杨延昭向柴银屏提亲的。 怎么,今日赵德芳把这件事捅到朝堂上了。 难道说佘赛花并没有帮杨延昭提亲,又或者说赵德芳没答应这门亲事。 正当杨延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赵光义略微一愣,问道“柴银屏……皇侄可有中意的人选?” 赵德芳奏道“臣侄选中了杨府第六子,杨延昭。” 叔侄二人对话,提醒了杨延嗣。 杨延嗣这才意识到,柴银屏身份特殊,婚事并不能由她做主,赵德芳这个义兄也没有做主的权力。 能决定柴银屏婚事的,唯有赵光义。 “陛下,臣子潘豹,至今也未成婚,跟柴郡主一起,也算良配。”潘仁美突然插话。 听到潘仁美开口,杨延嗣暗道不妙。 这老货那里是为儿子求亲,分明是搅和杨延昭和柴银屏的婚事。 一般来说,赵德芳奏报的人选,赵光义批复,走一个程序而已。 然而,潘仁美这货一插嘴,徒增了变数。 潘仁美简在帝心,潘影又是受宠的贵妃。 以父女二人在赵光义心中的地位,为潘豹求亲,成功机率很大。 果然,原本准备答应赵德芳的赵光义,犹豫了。 相比而言,在赵光义心里,更倾向于把柴银屏许配给潘豹。 潘仁美在他心中的地位,远比杨业重要。 沉吟了良久,赵光义开口,准备把柴银屏许配给潘豹。 “朕见过潘豹几面,也算得上一表人才,和金花……” “臣,左补阙,杨延嗣,有话要说。” 关键时刻,杨延嗣高喝一声,声音之洪亮,在拱垂殿里回荡,经久不息。 杨延嗣官职低微,如非请奏,一般没资格开口。 如果想要开口的话,只能先请示。 杨延嗣声音很大,使得赵光义把说了一半的话硬生生咽回去了。 “小杨爱卿,你有何话要讲?” 赵光义态度有些不悦。 杨延嗣施礼,朗声道“臣认为,金花郡主柴银屏,嫁给潘太师的犬子……乃是一件双喜临门的事。” ‘犬子’这两个字,杨延嗣咬的很重。 潘仁美听到杨延嗣这话,先是咬牙切齿,最后却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朝中百官也一脸疑惑的瞧着杨延嗣。 曹彬却以赞赏的神色盯着杨延嗣。 好小子!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连自己亲兄长的婚事都破坏,果然是一条好汉。 但愿,回家以后别被打的太轻。 百官疑惑,赵光义也疑惑,问道“何来双喜临门……” 好奇心促使下,赵光义给赵普使了个眼色。 赵普心领神会,朗声一笑,“左补阙,莫非令兄和金花郡主二人已经珠胎暗结?” 赵普这话看似乎在开笑话,但却是一个最合理的解释。 这也是赵光义心中想问的,只不过他一个帝王,大庭广众之下,没办法问出此事。 赵普和赵光义君臣多年,赵光义一个眼神,赵普能猜出九分意思。 这就是君臣默契。 杨延嗣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摇头笑道“并非如此,家兄和金花郡主纵有来往,也只是点头之交,发乎于情止乎于理,二人皆是清白之身。” 赵普抚摸着胡须,皱眉问道“那何来双喜临门之说?” 杨延嗣既然能冒大不韪,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此事,必有原由,而且肯定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潘仁美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片刻之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珠子瞪着杨延嗣,一脸难以置信。 杨延嗣灿灿一笑,对着潘仁美抱拳,“这第一喜,自然是恭喜潘太师喜得佳儿媳;这第二喜,当恭贺金花郡主……” 杨延嗣顿了一下,吊足了众人胃口,才缓缓说道“恭贺金花郡主姐弟重逢之喜。” “姐弟重逢之喜?!” 朝中百官一脸愕然。 这其中的辛秘,知情者只有四人。 宋太祖赵匡胤、魏王符彦卿、太监总管王继恩、太师潘仁美。 王继恩听到了杨延嗣这句话,略微思考了一下,悄声得趴在了赵光义耳边,嘀咕了一句。 赵光义一瞬间瞪起了龙目,眼中闪过了一道厉色,目光投在了潘仁美身上。 朕当你是心腹,你居然还有这么重要得事瞒着朕。 潘仁美被赵光义阴狠得眼神吓了一跳,慌忙施礼。 “陛下息怒,臣并非隐瞒不报,此事乃是先帝所托。先帝曾下密旨,此事不得外传,所以臣才隐瞒了陛下。” 赵光义冷哼一声,“不得外传,那杨延嗣是如何知晓的?” 潘仁美一愣,赶忙转头,盯着杨延嗣义正言辞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此事知情着不过四人,两人已经故去了。我和王大伴不是多嘴之人,你是如何知晓的。” 杨延嗣摇头笑道“潘太师,此事可是人尽皆知。” 朝中百官一脸懵逼。 为何我们不知道此事? “一派胡言。”潘仁美额头上青筋暴起,指着杨延嗣咆哮,“此事乃是宫城辛秘,你刺探宫中辛秘,按罪当斩。” 杨延嗣耸立耸肩,丝毫不惧怕潘仁美的咆哮。 “潘太师,你当年奉命收养前朝遗孤,貌似还收留了两位宫女吧?也不知道贵府的公子们如何从宫女嘴里得知了此事。没事就拿着这件事在外面显摆,扬言他们的兄弟是皇子。” 朝中百官,听到这话,全场哗然。 赵光义瞪着眼珠,目光中快要喷出火了。 “噗~” 潘仁美老脸气的通红,差点喷出了一口逆血。 “你胡说!” 杨延嗣嘿嘿一笑,“潘太师若是不信,可以去汴京城里最红的青楼,找里面的头牌花魁苏姑娘,一问便知。” 杨延嗣吧唧着嘴感叹道“下官勉强在汴京城里有些薄名,花街柳巷的姑娘们,碰见了下官,就想跟下官分享她们心中秘密。” 杨延嗣摇头叹气。 “下官实在不胜其烦。” 第0160章 从此再无潘太师 草! 此时此刻,听到杨延嗣这话,朝中百官心头不由自主浮起了这一个字。 这种知道朝中不为人知的辛秘,又愿意同人分享的清倌人,麻烦给我来一打。 “噗” 潘仁美终究没忍住,喷出了一口逆血。 鲜血洒满了他身前的地砖。 然而,朝中百官却没有一人怜悯他的。 不得不承认,杨延嗣的话非常毒。 ‘兄弟是皇子……’ 这几个字诛心。 兄弟是皇子,那么他们又是什么? 他们的老爹潘仁美呢? 若仅仅是几句戏言,以赵光义对潘仁美的宠信,最多训斥几句,提醒下次注意。 可称呼柴家遗孤为皇子,那么性质就不同了。 老赵家本来就是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上位的。 赵匡胤和赵光义二人,当上了皇帝以后,都在维护老赵家的正统形象。 一下子听到这么一句话,无疑是在他们兄弟二人脸上扇耳光。 啪啪响的那种…… 你这是不满今朝统治呢?还是在为前朝叫冤,鸣不平? 潘仁美也是知道这句话的含义,所以才会气的吐血。 赵光义脸色阴沉的能滴出血,声音气的有些发抖,“潘仁美,教子无方,导致其口出狂言。罢黜潘仁美检校太师一职,消停一切职务,回府教子……” 赵光义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什么时候你教会了儿子说人话,什么时候再来上朝。” “噗通” 潘仁美失魂落魄的一个屁股蹲瘫坐在了地上。 五年谋划,才脱去了身上武将的皮,换上了文官官服。 如今一朝回到解放前,五年的谋划,片刻间化作了灰烬,付之东流。 “退朝!” 赵光义心情极其烦躁,喊了一声。 “陛下且慢,臣有本要奏!” 杨延嗣见赵光义要离开了,赶忙开口。 赵光义瞪着眼,冷声道“你还要说什么?” 在赵光义冰冷的目光下,杨延嗣泰然自若。 论职权,他可是相当于御史言官的职权。 只要赵光义没失心疯,他还不敢杀杨延嗣。 “臣弹劾,左领军卫将军高敬中,擅离职守,贪污军饷,亏空兵额,私设行刑房,伤人性命,五条大罪。” 杨延嗣准备列举高敬中罪状具体数据,却没料到,赵光义直接摆了摆手。 “此事交给三衙核查,查有此事,立刻罢官去爵。” 赵光义心情已经很烦躁了,他此刻需要回宫中好好自我安慰一番,不想待在殿里。 “你还有其他事吗?” 杨延嗣闻言一愣,摇头道“没了……” 赵光义冷哼一声,欲走,却没料到赵德芳请奏。 “陛下,那金花郡主的婚事……” 赵光义已经离开了龙椅,头也不回的回后宫了。 临走扔下了一句话,算是对赵德芳请奏的回应。 “比武招亲吧,谁武功好,谁把人带走……” 朝中百官们目睹赵光义扬长而去。 后知后觉的一起躬身施礼。 “恭送陛下。” 赵光义一走,杨延嗣立马成为全场的焦点。 瘫倒在地的潘仁美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的盯着杨延嗣,眼中充满了怨恨。 “杨延嗣,今日之耻,来日百倍偿还,老夫必定和你不死不休。你们杨家自此之后,别想安宁。” 杨延嗣一听来气了,冷着脸道“吓唬我?你觉得我会怕吗?你此前三番五次坏我前程,有没有想到今日之报? 只许你欺负别人,不许别人报复你? 潘太师,哦不对,应该叫潘国丈,你比陛下还霸道吗?” 潘仁美何曾受过这等屈辱,气的浑身哆嗦。 “小畜生……” 杨延嗣进逼一步,喝道“嘴巴放干净一点,你真以为一个柴氏遗孤就完了吗?” 杨延嗣凑到潘仁美耳边压低声音,“我想请问潘国丈,宫中若是有后妃,向勋贵子嗣下毒,该当何罪?” 杨延嗣刚欲起身,又低头趴在潘仁美耳边低语,“潘国丈,别惹我,不然谁也别想好过。对了,提醒你一下,所下的毒药,是牵机毒……” 当杨延嗣说出‘牵机毒’三个字的时候,潘仁美已经信了八成了。 牵机毒,宫中秘药,旁人没有。 宫中后妃想勋贵家子嗣下毒,这种事一旦被揭露。 罪诛九族! 不然,不足以平息勋贵们的怒火。 潘仁美一脸怨毒,却再也不敢对杨延嗣放狠话。 大袖掩面,匆匆逃离的拱垂殿。 潘仁美刚走,又有人跳脚了。 高家高怀德的二儿子,高处俊喝斥,“小兔崽子,我高家不曾害你,为何要弹劾我高家?” 同高家交好的李家、符家帮腔。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杨延嗣抱拳,对着后宫的位置作揖,朗声道“陛下授我左补阙,监察百官,乃是对我的恩宠和信任。嗣身为朝廷命官,领着朝廷俸禄,自当尽忠职守,帮助陛下清除朝中的害群之马。” “好!” 一众左补阙职官者,有二十多人,齐声叫好。 其余的文官们都在观望。 毕竟,在他们心里,杨延嗣身上还挂着勋贵的痕迹。 杨延嗣弹劾高敬中,纯属勋贵内斗。 他们只需要作壁观上即可。 “小兔崽子,下朝之后,本官就去找杨业理论理论,看他是怎么教的儿子。” “将门相煎,可悲可叹……” 沈伦来到杨延嗣身边,拍了拍他肩头,赞许道“刚正不阿,一心为公。这才不失为人臣者的本意。” 沈伦感叹,“老夫能有你这个关门弟子,老怀甚慰……” “哈哈哈……”沈伦扬长而去,边走边笑,“当大醉一场……” 赵普也笑眯眯出现在杨延嗣身边。 杨延嗣耸肩,“赵相公也要夸奖下官?” 赵普摇头,笑道“老夫可没有沈伦那么好骗。你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老夫清楚的很……若是说你弹劾他人,没有一点私心,老夫一点儿也不信。 相比起来,老夫更有兴趣知道,你刚才对潘仁美说了什么,吓的他狼狈逃窜了。” 在赵普身旁,会聚着一群重臣,竖起耳朵。 很明显,他们也想知道。 杨延嗣神秘一笑,“想知道?” “嗯!” “把下官送你的那幅忠义图还回来,下官就告诉你。” 提到忠义图,赵普连考虑都不考虑,果断摇头。 “那不行!” 第0161章 《忠义图》 此前,朝廷选官大典,杨延嗣拜访过赵普。 为了把寇准调到府州,赵普勒索了杨延嗣一幅画,一首诗。 沈伦手里有一幅《爱莲图》,闲暇的时候,总在赵普面前炫耀。 赵普每次瞧见沈伦得瑟的模样,心里就狠的牙痒痒。 好不容易撞上了杨延嗣求上门,赵普又岂能轻易放过他。 在赵普要求下,杨延嗣画了一幅以赵普为蓝本的水墨画,题了一首赞颂忠义之士的诗词。 画卷末尾,盖上了杨延嗣专属的‘稻草人’印玺。 这卷画作,被赵普称之为《忠义图》。 赵普把画作装裱起来,挂在厅堂,逢人拜访,就先带着去欣赏这副画。 口中还会振振有词的为客人介绍。 “嗣仙人赞颂恩师为君子,似莲花,出淤泥而不染。他赞颂老夫为忠义之人,一片丹心照汉青。” 赵普为人如何,汴京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似他为官多年所作所为,完全跟‘忠义’二字挂不上半点关系。 这话传到了汴京城的文人耳中,遭到了文人们强烈的批判。 而《忠义图》,也成为了杨延嗣这位嗣仙人身上的一个道德污点。 汴京城里,已经有人开始败坏他的名声,批判他为趋炎附势之辈。 为了挽救自己的名声,杨延嗣不得不想方设法从赵普手里套出这幅画。 然,赵普人老成精,又怎么会让他轻易得手呢? 于是,就有了今日朝堂上这番对话。 杨延嗣眼见赵普严词拒绝,叹了一口气,道“除非赵相爷拿《忠义图》出来,不然下官绝不会把这个秘密和您共享的。” 赵普清冷一笑,鄙夷的盯着杨延嗣,“你小子心里那点花花肠子,老夫摸的门清。你不肯说,老夫还不想知道呢。 总之,想从老夫手里要走《忠义图》,门都没有。” 话音落地,赵普像是一只骄傲的公鸡,撅着嘴,昂着头,大步流星的出了拱垂殿。 朝中百官们成群的离开了拱垂殿。 殿中剩下的人已不多了。 高处俊还在殿上,他踱步到杨延嗣身前,瞪着眼珠子,咬着牙道“小子,你给我等着,本官这就去找杨将军讨个公道。” 高处俊放下了狠话,扬长而去。 杨延嗣出了拱垂殿,一路到了东华门,在东华门门口撞见了王承衍。 王承衍乐呵呵凑到杨延嗣身前,“杨贤侄真是厉害,任职左补阙短短十余日,弹劾了三位朝中重臣,而且各个都一击命中。” 杨延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王伯父,您就别说风凉话了。若不是为了您,我有必要去得罪高家吗?” 王承衍笑眯眯的抚摸着胡须,说道“虽说高家的人落马了。但是和我们王家竞争的,还有一个石家。此事就拜托贤侄了……” 杨延嗣没好气道“合着您什么力都不打算出啊?” 王承衍笑道“我怎么会没出力呢?武胜军的左右偏将,已经调离。只要承干能坐上左领军卫将军的位置,令兄可以立刻走马上任。”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敷衍的拱手,“那我还得谢谢您呢。” “哈哈哈……”王承衍畅快笑道“以后还有这种事,记得找伯父……” 笑完了以后,王承衍凑到杨延嗣身前,挤眉弄眼,“贤侄,如果你能帮伯父争夺到忠武军节度使,伯父把武胜军送给你们杨家都成。” 杨延嗣彻底被王承衍的厚脸皮给打败了。 忠武军节度使? 现任忠武军节度使是谁? 曹彬! 让杨延嗣帮忙去挖曹家根底? 除非他得了失心疯。 “小侄还要去石家拜访,先行告辞。” 杨延嗣不想再跟王承衍聊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冲动,教训一下这个老货。 “伯父刚才说的话,贤侄可以考虑一下……” 杨延嗣已经走远了,依然能听见王承衍的蛊惑之言。 坐上轿子,匆匆赶回了杨府。 一回到杨府东院,就听到了卧房里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匆忙上楼,推开门。 就瞧见曹琳怒气冲冲,举起一个花,狠狠砸在了地上。 “啪啦~” 杨延嗣上前安慰,“怎么了,谁惹你了,我去帮你教训他。” 曹琳瞧见杨延嗣回来了,撅着嘴,扑到了他怀里,愤愤不平道“石家欺人太甚……” 杨延嗣皱眉,“你去谈生辰糕的事了?” 曹琳点头,气愤道“妾身今日去石家要账,石家管事的说,生辰糕铺子开了一年多了,不仅没有盈利,还亏损了不少。还说生辰糕铺子,有咱家两成份子,让妾身补两成亏损。 狗东西,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汴京城里的人,谁不知道生辰糕铺子日进斗金。” 杨延嗣眉头皱的更紧,“你没见到石家的人?石元孙没出面解释此事?” 曹琳摇头,“石家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面,只是派了一个管事打发妾身。” 杨延嗣吧唧着嘴,感叹了一句。 “一个小小的蛋糕而已,何至于此。我是该说你们膨胀了呢?还是该说你们愚蠢?” 感叹之余,杨延嗣安慰曹琳,“石家的事你不用操心了,交给为夫去处理。” “可是……妾身不甘心。”曹琳愤恨。 杨延嗣摇头一笑,伸手点了点曹琳鼻尖,“生辰糕铺子而已,用不着这么在意,那都是小钱。有跟石家怄气的工夫,你不如去弄咱家的温室大棚和酿酒作坊。这两样,可比生辰糕要赚钱。” 曹琳嘟着嘴,“酿酒作坊有现成的,工匠们也已经到位了,就差你古法酿酒的工艺了。妾身不懂你说的温室大棚怎么弄……不过,左右离不开佃户和田地。这些妾身也已经备好了。” 杨延嗣微微一笑,松开了曹琳。 “你且等一下。” 杨延嗣走到了卧房里的书架前,从书架上翻翻找找,最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卷折叠在一起的纸张。 拿着纸张走到曹琳身前。 “瞧瞧……” 曹琳疑惑的接过了杨延嗣手里折叠的皱皱巴巴的纸张,仔细翻看。 仅仅翻看了一半,曹琳就瞪着眼珠问杨延嗣。 “郎君,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就随手扔在书架上,万一丢了呢?” p:书友们,我是圣诞稻草人,推荐一款免费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hu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0161章 《忠义图》 此前,朝廷选官大典,杨延嗣拜访过赵普。 为了把寇准调到府州,赵普勒索了杨延嗣一幅画,一首诗。 沈伦手里有一幅《爱莲图》,闲暇的时候,总在赵普面前炫耀。 赵普每次瞧见沈伦得瑟的模样,心里就狠的牙痒痒。 好不容易撞上了杨延嗣求上门,赵普又岂能轻易放过他。 在赵普要求下,杨延嗣画了一幅以赵普为蓝本的水墨画,题了一首赞颂忠义之士的诗词。 画卷末尾,盖上了杨延嗣专属的‘稻草人’印玺。 这卷画作,被赵普称之为《忠义图》。 赵普把画作装裱起来,挂在厅堂,逢人拜访,就先带着去欣赏这副画。 口中还会振振有词的为客人介绍。 “嗣仙人赞颂恩师为君子,似莲花,出淤泥而不染。他赞颂老夫为忠义之人,一片丹心照汉青。” 赵普为人如何,汴京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似他为官多年所作所为,完全跟‘忠义’二字挂不上半点关系。 这话传到了汴京城的文人耳中,遭到了文人们强烈的批判。 而《忠义图》,也成为了杨延嗣这位嗣仙人身上的一个道德污点。 汴京城里,已经有人开始败坏他的名声,批判他为趋炎附势之辈。 为了挽救自己的名声,杨延嗣不得不想方设法从赵普手里套出这幅画。 然,赵普人老成精,又怎么会让他轻易得手呢? 于是,就有了今日朝堂上这番对话。 杨延嗣眼见赵普严词拒绝,叹了一口气,道“除非赵相爷拿《忠义图》出来,不然下官绝不会把这个秘密和您共享的。” 赵普清冷一笑,鄙夷的盯着杨延嗣,“你小子心里那点花花肠子,老夫摸的门清。你不肯说,老夫还不想知道呢。 总之,想从老夫手里要走《忠义图》,门都没有。” 话音落地,赵普像是一只骄傲的公鸡,撅着嘴,昂着头,大步流星的出了拱垂殿。 朝中百官们成群的离开了拱垂殿。 殿中剩下的人已不多了。 高处俊还在殿上,他踱步到杨延嗣身前,瞪着眼珠子,咬着牙道“小子,你给我等着,本官这就去找杨将军讨个公道。” 高处俊放下了狠话,扬长而去。 杨延嗣出了拱垂殿,一路到了东华门,在东华门门口撞见了王承衍。 王承衍乐呵呵凑到杨延嗣身前,“杨贤侄真是厉害,任职左补阙短短十余日,弹劾了三位朝中重臣,而且各个都一击命中。” 杨延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王伯父,您就别说风凉话了。若不是为了您,我有必要去得罪高家吗?” 王承衍笑眯眯的抚摸着胡须,说道“虽说高家的人落马了。但是和我们王家竞争的,还有一个石家。此事就拜托贤侄了……” 杨延嗣没好气道“合着您什么力都不打算出啊?” 王承衍笑道“我怎么会没出力呢?武胜军的左右偏将,已经调离。只要承干能坐上左领军卫将军的位置,令兄可以立刻走马上任。”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敷衍的拱手,“那我还得谢谢您呢。” “哈哈哈……”王承衍畅快笑道“以后还有这种事,记得找伯父……” 笑完了以后,王承衍凑到杨延嗣身前,挤眉弄眼,“贤侄,如果你能帮伯父争夺到忠武军节度使,伯父把武胜军送给你们杨家都成。” 杨延嗣彻底被王承衍的厚脸皮给打败了。 忠武军节度使? 现任忠武军节度使是谁? 曹彬! 让杨延嗣帮忙去挖曹家根底? 除非他得了失心疯。 “小侄还要去石家拜访,先行告辞。” 杨延嗣不想再跟王承衍聊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冲动,教训一下这个老货。 “伯父刚才说的话,贤侄可以考虑一下……” 杨延嗣已经走远了,依然能听见王承衍的蛊惑之言。 坐上轿子,匆匆赶回了杨府。 一回到杨府东院,就听到了卧房里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匆忙上楼,推开门。 就瞧见曹琳怒气冲冲,举起一个花,狠狠砸在了地上。 “啪啦~” 杨延嗣上前安慰,“怎么了,谁惹你了,我去帮你教训他。” 曹琳瞧见杨延嗣回来了,撅着嘴,扑到了他怀里,愤愤不平道“石家欺人太甚……” 杨延嗣皱眉,“你去谈生辰糕的事了?” 曹琳点头,气愤道“妾身今日去石家要账,石家管事的说,生辰糕铺子开了一年多了,不仅没有盈利,还亏损了不少。还说生辰糕铺子,有咱家两成份子,让妾身补两成亏损。 狗东西,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汴京城里的人,谁不知道生辰糕铺子日进斗金。” 杨延嗣眉头皱的更紧,“你没见到石家的人?石元孙没出面解释此事?” 曹琳摇头,“石家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面,只是派了一个管事打发妾身。” 杨延嗣吧唧着嘴,感叹了一句。 “一个小小的蛋糕而已,何至于此。我是该说你们膨胀了呢?还是该说你们愚蠢?” 感叹之余,杨延嗣安慰曹琳,“石家的事你不用操心了,交给为夫去处理。” “可是……妾身不甘心。”曹琳愤恨。 杨延嗣摇头一笑,伸手点了点曹琳鼻尖,“生辰糕铺子而已,用不着这么在意,那都是小钱。有跟石家怄气的工夫,你不如去弄咱家的温室大棚和酿酒作坊。这两样,可比生辰糕要赚钱。” 曹琳嘟着嘴,“酿酒作坊有现成的,工匠们也已经到位了,就差你古法酿酒的工艺了。妾身不懂你说的温室大棚怎么弄……不过,左右离不开佃户和田地。这些妾身也已经备好了。” 杨延嗣微微一笑,松开了曹琳。 “你且等一下。” 杨延嗣走到了卧房里的书架前,从书架上翻翻找找,最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卷折叠在一起的纸张。 拿着纸张走到曹琳身前。 “瞧瞧……” 曹琳疑惑的接过了杨延嗣手里折叠的皱皱巴巴的纸张,仔细翻看。 仅仅翻看了一半,曹琳就瞪着眼珠问杨延嗣。 “郎君,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就随手扔在书架上,万一丢了呢?” p:书友们,我是圣诞稻草人,推荐一款免费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hu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0162章 六合军战枪 曹琳紧张兮兮的捋平了纸张上的褶皱,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郎君,这可是传家的东西,不能乱丢。” 杨延嗣摇头苦笑,“琳儿,这些东西是为夫从古本上誊抄下来的,未曾经过实践,具体的还要靠工匠们去摸索。你不必如此紧张。” 曹琳眨巴着眼,期盼的盯着杨延嗣,问,“郎君,那本古书还在吗?上面有没有记载其他的东西?” 杨延嗣责怪的橫了她一眼,“贪心……先贤古籍,皆以竹简记录,流传至今,已有千百年,早已残破不堪。为夫有幸阅览其中一二,已属侥幸。至于那本古籍,已经随风去了。” “随风去了……” 曹琳一脸遗憾。 旋即,她把怀里的纸张抱的更紧了,“郎君,既然古籍已毁,那么这两种技艺,除了咱们家,旁人应该也不会有。那就更应该妥善保管了。 有这两种技艺,咱们家就等于有祖传的产业,以后子孙后辈也就不愁没饭吃……” 杨延嗣一愣,莞尔一笑。 也对,杨家除了武功,如果还有其他祖传的混饭吃的技艺,某天生异象的青面兽,也不至于去插标卖刀了…… 杨延嗣只是瞧不惯曹琳一脸紧张的模样。 “琳儿,这些图纸回头还是要交给工匠们去摸索,到时候难免会有所泄露,你没必要这么紧张。再说了,在没证实图纸上的东西可行之前,也没人会在意它的价值。” 曹琳哼哼道“酿酒作坊的工匠,跟府上签的都是死契。他们若是敢把这东西传出去,妾身就打死他们。佃户们都是府上家将们的亲眷,和府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不敢出卖府上的利益。” “至于这东西到底可不可行,妾身会亲自盯着工匠们去做……” 曹琳明显管家婆上身了。 杨延嗣劝解无果,索性就随她去了。 反正不管曹琳怎么折腾,最终获益的都是自己人。 …… 杨延嗣作为左补阙,平日里除了上书言事,弹劾百官之外,基本上没有其他的工作。 闲暇的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下午的时间,曹琳去酿酒作坊了。 杨延嗣一个人在东院里习练武艺。 双手练习端枪,气力明显增长的比单手要快许多。 他能感觉到,双手的力气明显达到了百斤。 这副身体本来就是练武的胚子,习武进境远比一般人要快。 端枪一个时辰。 杨延嗣浑身一抖,扔掉了石锁,双手持虎头乌金枪,猛然扎出。 枪身犹如一道闪电,又似一条线。 一闪而过。 在杨延嗣身前,竖立着一根七尺高,两尺宽的圆木柱。 虎头乌金枪从圆木柱上一穿而过,在上面扎出了一个深坑。 “唰~” “啪~” 拔枪,圆木柱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还算你勤勉,没荒废武艺。” 一道声音在东院月亮门口响起。 杨延嗣闻声望去,瞧见杨业一身黑衣劲装,如枪而立。 “孩儿拜见爹。” 杨延嗣收枪而立,抱拳拜见。 杨业黑着脸今了东院,沉声喝斥,“听说你近几日,惹了不少祸事?” 杨延嗣一愣,心头略微有些愕然。 他大概猜到了杨业的来意。 他没料到,高处俊居然真的会去找杨业。 朝堂上政治博弈,输了就是输了。 下次找回场子就是了。 找家长这种事,是小孩子打架打输了去告状的方式。 高处俊这种处事方法,真的很跌份。 杨业开口问了,杨延嗣不敢不答。 略微拱手,道“孩儿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身处左补阙之位,自然要担当起应有的职责。” 顿了顿,又道“孩儿近日确实弹劾了几位朝中重臣,但都事出有因。孩儿之所以弹劾他们,皆因他们立身不正,作出了有违朝廷法度之事。如果爹您认为,这算是惹祸的话,孩儿无话可说。” 君子欺之以方。 似杨业这种忠贞耿直的人,杨延嗣只需要把大道理摆在他面前,他就会屈服。 果然,杨业听了杨延嗣这话,态度明显缓和了几分。 “七郎,你虽年幼,却已经身居要职,而且又分署文官,文武有别。爹一辈子征战沙场,战场之事,爹无一不精,可是文臣之事,爹了解甚少。 爹没办法教给你文臣的处世之道,自然也不会去指责你做的对不对。 爹只希望你,在面对将门的时候,留一点情分。毕竟,你也出身将门。” 杨延嗣听的出来,杨业所说的话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他也没料到,杨业居然会说出这么豁达的话来。 深深的向杨业施了一礼,“孩儿谨记爹的教诲。” “哈哈哈……”杨业教育完了杨延嗣,朗声大笑道“爹瞧着你的端枪已经练的有模有样了,也是时候传授你家传的武功了。” 杨业咳嗽了一声,从月亮门外走进了两个披甲带刀的军卒。 “守着门口,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两个军卒躬身。 “诺!” 然后,他们退到了月亮门外,守在了一左一右。 杨业踱步走到了东院的武器架前,从里面挑选了一杆银样镴枪。 “嗖嗖嗖~” 随手扎了几朵枪花,满意的点了点头。 “七郎,瞧好了。” 话音落地,杨业持枪而立,整个人的气息和刚才完全不同。 此时此刻的杨业,像是一杆大枪,橫挑四方。 “黑虎开山!” 杨业爆喝一声,枪出如猛虎下山,势不可当。 “青龙献瓜!” 枪势一转,枪头一挑,犹如青龙盘旋,隐含杀机。 这两式枪法,一刚一柔,刚柔并济,十分圆滑。 杨家的军战枪,十二式,六刚六柔。 刚时,霸道绝伦;柔时,精巧无比。 一套十二式枪法演练下来,杨延嗣已经看花了眼。 杨业一遍演练完了,并没有停歇下来,而是继续开始演练。 再次演练出这套枪法,变得繁琐了一些,也变得更加霸道,更加精巧。 杨延嗣能瞧的出,杨业第二次演练,十二式枪法,已经生出了变化。 十二式枪法,化作了三十六种变化。 …… 第三遍,枪法生出了七十二种变化。 …… 第四遍,枪法生出了一百零八种变化。 …… 第五遍,枪法生出了二百四十种变化。 …… 第六遍,三百六十种变化。 …… … p:书友们,我是圣诞稻草人,推荐一款免费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hu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0162章 六合军战枪 曹琳紧张兮兮的捋平了纸张上的褶皱,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郎君,这可是传家的东西,不能乱丢。” 杨延嗣摇头苦笑,“琳儿,这些东西是为夫从古本上誊抄下来的,未曾经过实践,具体的还要靠工匠们去摸索。你不必如此紧张。” 曹琳眨巴着眼,期盼的盯着杨延嗣,问,“郎君,那本古书还在吗?上面有没有记载其他的东西?” 杨延嗣责怪的橫了她一眼,“贪心……先贤古籍,皆以竹简记录,流传至今,已有千百年,早已残破不堪。为夫有幸阅览其中一二,已属侥幸。至于那本古籍,已经随风去了。” “随风去了……” 曹琳一脸遗憾。 旋即,她把怀里的纸张抱的更紧了,“郎君,既然古籍已毁,那么这两种技艺,除了咱们家,旁人应该也不会有。那就更应该妥善保管了。 有这两种技艺,咱们家就等于有祖传的产业,以后子孙后辈也就不愁没饭吃……” 杨延嗣一愣,莞尔一笑。 也对,杨家除了武功,如果还有其他祖传的混饭吃的技艺,某天生异象的青面兽,也不至于去插标卖刀了…… 杨延嗣只是瞧不惯曹琳一脸紧张的模样。 “琳儿,这些图纸回头还是要交给工匠们去摸索,到时候难免会有所泄露,你没必要这么紧张。再说了,在没证实图纸上的东西可行之前,也没人会在意它的价值。” 曹琳哼哼道“酿酒作坊的工匠,跟府上签的都是死契。他们若是敢把这东西传出去,妾身就打死他们。佃户们都是府上家将们的亲眷,和府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不敢出卖府上的利益。” “至于这东西到底可不可行,妾身会亲自盯着工匠们去做……” 曹琳明显管家婆上身了。 杨延嗣劝解无果,索性就随她去了。 反正不管曹琳怎么折腾,最终获益的都是自己人。 …… 杨延嗣作为左补阙,平日里除了上书言事,弹劾百官之外,基本上没有其他的工作。 闲暇的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下午的时间,曹琳去酿酒作坊了。 杨延嗣一个人在东院里习练武艺。 双手练习端枪,气力明显增长的比单手要快许多。 他能感觉到,双手的力气明显达到了百斤。 这副身体本来就是练武的胚子,习武进境远比一般人要快。 端枪一个时辰。 杨延嗣浑身一抖,扔掉了石锁,双手持虎头乌金枪,猛然扎出。 枪身犹如一道闪电,又似一条线。 一闪而过。 在杨延嗣身前,竖立着一根七尺高,两尺宽的圆木柱。 虎头乌金枪从圆木柱上一穿而过,在上面扎出了一个深坑。 “唰~” “啪~” 拔枪,圆木柱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还算你勤勉,没荒废武艺。” 一道声音在东院月亮门口响起。 杨延嗣闻声望去,瞧见杨业一身黑衣劲装,如枪而立。 “孩儿拜见爹。” 杨延嗣收枪而立,抱拳拜见。 杨业黑着脸今了东院,沉声喝斥,“听说你近几日,惹了不少祸事?” 杨延嗣一愣,心头略微有些愕然。 他大概猜到了杨业的来意。 他没料到,高处俊居然真的会去找杨业。 朝堂上政治博弈,输了就是输了。 下次找回场子就是了。 找家长这种事,是小孩子打架打输了去告状的方式。 高处俊这种处事方法,真的很跌份。 杨业开口问了,杨延嗣不敢不答。 略微拱手,道“孩儿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身处左补阙之位,自然要担当起应有的职责。” 顿了顿,又道“孩儿近日确实弹劾了几位朝中重臣,但都事出有因。孩儿之所以弹劾他们,皆因他们立身不正,作出了有违朝廷法度之事。如果爹您认为,这算是惹祸的话,孩儿无话可说。” 君子欺之以方。 似杨业这种忠贞耿直的人,杨延嗣只需要把大道理摆在他面前,他就会屈服。 果然,杨业听了杨延嗣这话,态度明显缓和了几分。 “七郎,你虽年幼,却已经身居要职,而且又分署文官,文武有别。爹一辈子征战沙场,战场之事,爹无一不精,可是文臣之事,爹了解甚少。 爹没办法教给你文臣的处世之道,自然也不会去指责你做的对不对。 爹只希望你,在面对将门的时候,留一点情分。毕竟,你也出身将门。” 杨延嗣听的出来,杨业所说的话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他也没料到,杨业居然会说出这么豁达的话来。 深深的向杨业施了一礼,“孩儿谨记爹的教诲。” “哈哈哈……”杨业教育完了杨延嗣,朗声大笑道“爹瞧着你的端枪已经练的有模有样了,也是时候传授你家传的武功了。” 杨业咳嗽了一声,从月亮门外走进了两个披甲带刀的军卒。 “守着门口,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两个军卒躬身。 “诺!” 然后,他们退到了月亮门外,守在了一左一右。 杨业踱步走到了东院的武器架前,从里面挑选了一杆银样镴枪。 “嗖嗖嗖~” 随手扎了几朵枪花,满意的点了点头。 “七郎,瞧好了。” 话音落地,杨业持枪而立,整个人的气息和刚才完全不同。 此时此刻的杨业,像是一杆大枪,橫挑四方。 “黑虎开山!” 杨业爆喝一声,枪出如猛虎下山,势不可当。 “青龙献瓜!” 枪势一转,枪头一挑,犹如青龙盘旋,隐含杀机。 这两式枪法,一刚一柔,刚柔并济,十分圆滑。 杨家的军战枪,十二式,六刚六柔。 刚时,霸道绝伦;柔时,精巧无比。 一套十二式枪法演练下来,杨延嗣已经看花了眼。 杨业一遍演练完了,并没有停歇下来,而是继续开始演练。 再次演练出这套枪法,变得繁琐了一些,也变得更加霸道,更加精巧。 杨延嗣能瞧的出,杨业第二次演练,十二式枪法,已经生出了变化。 十二式枪法,化作了三十六种变化。 …… 第三遍,枪法生出了七十二种变化。 …… 第四遍,枪法生出了一百零八种变化。 …… 第五遍,枪法生出了二百四十种变化。 …… 第六遍,三百六十种变化。 …… … p:书友们,我是圣诞稻草人,推荐一款免费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hu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0163章 欣喜和心酸 “军战枪,共有十二式,每一式有三十种变化。十二式共有三百六十种变化。” 杨业一边盯着杨延嗣练枪,一边从旁指点。 杨延嗣手握虎头乌金枪,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在练习。 “黑虎开山,这一式讲究用力刚猛,却要留有余地。你一味刚猛,不留一点余地。不合格,重来……” 杨业态度很严厉,要求很苛刻。 他要求杨延嗣务必把每一式枪法练习到分毫不差,刚柔力道转换要一气呵成。 杨延嗣在杨业指点和训斥下,十二式枪法练习的有模有样的。 杨业瞧着杨延嗣已经能够按照他的要求,完成十二式枪法。 他就开口继续说道“军战枪,大致上三重境界。第一重境界,你必须的融会贯通,一气呵成的练习通透十二式枪法,并能灵活的运用于实战。第二重境界,是在第一重境界的基础上,开始衍生枪法的变化,十二化三十六,三十六化一百零八,一百零八化二百四十,二百四十化三百六十……枪法练习到这一重境界,已经算是大成了。” 杨延嗣疑惑,“第三重境界呢?” 杨业闻言,橫了杨延嗣一眼,“好高骛远,你爹我习枪三十年,勉强才达到了二百四十化三百六十的地步……” 杨延嗣皱眉,若有所思,“爹,第三重境界,应该是三百六十化二百四十,二百四十化一百零八,一百零八化三十六,三十六化十二吧?” 杨业一愣,愕然道“没想到你在武理这方面这么有悟性……既然你已经猜到了,爹也就不瞒你了。确实如你所说,枪法大成以后,化繁为简,从三百六十种变化中,归纳整合出新的十二式枪法。走到这一步,才算得上枪法真正练习到了巅峰。 枪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每个人的身体状况不同,适合他的枪法也就不同。唯有以十二式枪法为根基,演练变化,最终整合归一,推演出属于自己独有的枪术,才算得上真正的达到枪法的巅峰。 这也是先祖创出的十二式枪法的真正的精妙所在。” 杨延嗣之所以能够猜出第三重境界的本意,就是因为他发觉,杨家军战枪的三重境界,和人生的三重境界,略有相似之处。 杨业刚才的一番话,也证实了杨延嗣心中的猜想。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由简入繁,化繁为简。 世间很多东西,似乎都遵循着这一条道理。 …… 杨业尽心传授,杨延嗣耐心学习。 转眼,一个下午时间已经过去了。 当月亮门前响起曹琳呼喊声的时候,杨业自然而然的停止了传授,杨延嗣也停止了练习。 家传的武艺,是每一个将门立世的根本之一。 在传授武艺的时候,非同宗同族者,不得观摩,不得偷学。 曹琳虽说已经是杨家的人了,可惜她仍旧没有观摩和学习的资格,因为她不姓杨。 杨业停止了传授武艺,对着月亮门口的军卒吩咐了一声,军卒们才放了曹琳进门。 曹琳今门后,瞧见了杨业和杨延嗣父子持枪而立,略微一愣。 她也是将门出身,只需要扫一眼,就明白了刚才父子二人到底在做什么。 旋即,赶忙躬身施礼,“儿媳拜见爹,请赎儿媳唐突了。这就离开……” 杨业摆手,“不用了,该传授的为父已经传授完了。” 曹琳恭顺点头,道“儿媳这就吩咐厨房为爹和郎君准备膳食。” “不用了,你娘已经做好了饭食,为父回别院去用饭即可。” 杨业话音落地,也不给杨延嗣和曹琳挽留的机会,带着门口守卫的军卒,匆匆离开了东院。 东院内,曹琳和杨延嗣大眼瞪小眼。 半晌,曹琳疑惑道“郎君,妾身怎么觉得爹在有意疏远你……” 杨延嗣沉默了一会儿,幽幽的开口道“文武有别……爹这是在回避。” 曹琳更疑惑了,凤眉皱的紧紧的。 “为什么?” 杨延嗣叹了口气,撒了个谎道“爹是不想让我受他影响太多,在朝堂中处事失去了公允。” 曹琳嘟着嘴,眨巴着眼,感叹道“爹想的有点多了……” 杨延嗣摇头一笑,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高处俊的事情,已经让杨业感觉到了杨延嗣地位的不同了。 平日里,在杨业眼里需要礼让三分的勋贵们,在杨延嗣眼里却成了可以肆意弹劾的对象。 由此可见,杨延嗣如今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已经隐隐超过了杨业。 杨业心中有些欣喜,也有些心酸。 欣喜的是,他的决定是对的,他极力的支持杨延嗣考科举,做文官。如今杨延嗣不仅成为了文官,还担任着左补阙这种清贵的官儿,在朝堂上也有话语权。 杨业戍边多年,吃够了文官们的苦头。 眼下家中也出了一位文官,他觉得自己以后戍边在外,也算有了一个照应,不用再吃那么的闷亏和苦头。 心酸的是,他征战多年,到头来,在朝堂上的话语权,还不如自己这个刚出仕途的儿子有威慑力。 心中情绪的矛盾,导致了杨业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杨延嗣。 索性,他除了指点杨延嗣武功外,尽量避免太多独处。 免得天长日久之下,在杨延嗣面前丧失了做爹的威严。 杨业的心情杨延嗣大致能猜出一些。 不过,他也没办法去竭力照顾杨业的情绪。 他必须要让别人感受到自己的重要性,从而取代杨业,成为杨府真正的决策人。 唯有成为杨府真正的决策人。 他才能把杨家的人,从死亡边缘牵引回来,把杨家打造成铁桶一般。 收起了虎头乌金枪,杨延嗣简单的洗漱了一番。 曹琳已经吩咐厨房的厨娘做了一桌美味的膳食。 习练武艺,对身体消耗极大,同时随着武艺的增长,身体所需要摄入的能量也就越多。 杨延嗣的饭量也随之逐渐增长。 满满当当四大碗饭菜下肚,杨延嗣还只觉得吃到了八成饱。 一夜无话。 次日,一大早,天朦朦亮的时候,杨延嗣已经起床了。 今日他要去拜访石家,所以昨日已经请过假了,不用上朝。 左补阙这个职位,在没有奏本要奏对的情况下,基本上在朝堂上没有多少事情,偶尔请假旷工,没有人会因此为难他。 吃过早饭,杨延嗣身穿一件青色长衫,踏着朝阳的金光,在落叶陪伴下,前往了石府。 p:书友们,我是圣诞稻草人,推荐一款免费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hu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0163章 欣喜和心酸 “军战枪,共有十二式,每一式有三十种变化。十二式共有三百六十种变化。” 杨业一边盯着杨延嗣练枪,一边从旁指点。 杨延嗣手握虎头乌金枪,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在练习。 “黑虎开山,这一式讲究用力刚猛,却要留有余地。你一味刚猛,不留一点余地。不合格,重来……” 杨业态度很严厉,要求很苛刻。 他要求杨延嗣务必把每一式枪法练习到分毫不差,刚柔力道转换要一气呵成。 杨延嗣在杨业指点和训斥下,十二式枪法练习的有模有样的。 杨业瞧着杨延嗣已经能够按照他的要求,完成十二式枪法。 他就开口继续说道“军战枪,大致上三重境界。第一重境界,你必须的融会贯通,一气呵成的练习通透十二式枪法,并能灵活的运用于实战。第二重境界,是在第一重境界的基础上,开始衍生枪法的变化,十二化三十六,三十六化一百零八,一百零八化二百四十,二百四十化三百六十……枪法练习到这一重境界,已经算是大成了。” 杨延嗣疑惑,“第三重境界呢?” 杨业闻言,橫了杨延嗣一眼,“好高骛远,你爹我习枪三十年,勉强才达到了二百四十化三百六十的地步……” 杨延嗣皱眉,若有所思,“爹,第三重境界,应该是三百六十化二百四十,二百四十化一百零八,一百零八化三十六,三十六化十二吧?” 杨业一愣,愕然道“没想到你在武理这方面这么有悟性……既然你已经猜到了,爹也就不瞒你了。确实如你所说,枪法大成以后,化繁为简,从三百六十种变化中,归纳整合出新的十二式枪法。走到这一步,才算得上枪法真正练习到了巅峰。 枪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每个人的身体状况不同,适合他的枪法也就不同。唯有以十二式枪法为根基,演练变化,最终整合归一,推演出属于自己独有的枪术,才算得上真正的达到枪法的巅峰。 这也是先祖创出的十二式枪法的真正的精妙所在。” 杨延嗣之所以能够猜出第三重境界的本意,就是因为他发觉,杨家军战枪的三重境界,和人生的三重境界,略有相似之处。 杨业刚才的一番话,也证实了杨延嗣心中的猜想。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由简入繁,化繁为简。 世间很多东西,似乎都遵循着这一条道理。 …… 杨业尽心传授,杨延嗣耐心学习。 转眼,一个下午时间已经过去了。 当月亮门前响起曹琳呼喊声的时候,杨业自然而然的停止了传授,杨延嗣也停止了练习。 家传的武艺,是每一个将门立世的根本之一。 在传授武艺的时候,非同宗同族者,不得观摩,不得偷学。 曹琳虽说已经是杨家的人了,可惜她仍旧没有观摩和学习的资格,因为她不姓杨。 杨业停止了传授武艺,对着月亮门口的军卒吩咐了一声,军卒们才放了曹琳进门。 曹琳今门后,瞧见了杨业和杨延嗣父子持枪而立,略微一愣。 她也是将门出身,只需要扫一眼,就明白了刚才父子二人到底在做什么。 旋即,赶忙躬身施礼,“儿媳拜见爹,请赎儿媳唐突了。这就离开……” 杨业摆手,“不用了,该传授的为父已经传授完了。” 曹琳恭顺点头,道“儿媳这就吩咐厨房为爹和郎君准备膳食。” “不用了,你娘已经做好了饭食,为父回别院去用饭即可。” 杨业话音落地,也不给杨延嗣和曹琳挽留的机会,带着门口守卫的军卒,匆匆离开了东院。 东院内,曹琳和杨延嗣大眼瞪小眼。 半晌,曹琳疑惑道“郎君,妾身怎么觉得爹在有意疏远你……” 杨延嗣沉默了一会儿,幽幽的开口道“文武有别……爹这是在回避。” 曹琳更疑惑了,凤眉皱的紧紧的。 “为什么?” 杨延嗣叹了口气,撒了个谎道“爹是不想让我受他影响太多,在朝堂中处事失去了公允。” 曹琳嘟着嘴,眨巴着眼,感叹道“爹想的有点多了……” 杨延嗣摇头一笑,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高处俊的事情,已经让杨业感觉到了杨延嗣地位的不同了。 平日里,在杨业眼里需要礼让三分的勋贵们,在杨延嗣眼里却成了可以肆意弹劾的对象。 由此可见,杨延嗣如今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已经隐隐超过了杨业。 杨业心中有些欣喜,也有些心酸。 欣喜的是,他的决定是对的,他极力的支持杨延嗣考科举,做文官。如今杨延嗣不仅成为了文官,还担任着左补阙这种清贵的官儿,在朝堂上也有话语权。 杨业戍边多年,吃够了文官们的苦头。 眼下家中也出了一位文官,他觉得自己以后戍边在外,也算有了一个照应,不用再吃那么的闷亏和苦头。 心酸的是,他征战多年,到头来,在朝堂上的话语权,还不如自己这个刚出仕途的儿子有威慑力。 心中情绪的矛盾,导致了杨业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杨延嗣。 索性,他除了指点杨延嗣武功外,尽量避免太多独处。 免得天长日久之下,在杨延嗣面前丧失了做爹的威严。 杨业的心情杨延嗣大致能猜出一些。 不过,他也没办法去竭力照顾杨业的情绪。 他必须要让别人感受到自己的重要性,从而取代杨业,成为杨府真正的决策人。 唯有成为杨府真正的决策人。 他才能把杨家的人,从死亡边缘牵引回来,把杨家打造成铁桶一般。 收起了虎头乌金枪,杨延嗣简单的洗漱了一番。 曹琳已经吩咐厨房的厨娘做了一桌美味的膳食。 习练武艺,对身体消耗极大,同时随着武艺的增长,身体所需要摄入的能量也就越多。 杨延嗣的饭量也随之逐渐增长。 满满当当四大碗饭菜下肚,杨延嗣还只觉得吃到了八成饱。 一夜无话。 次日,一大早,天朦朦亮的时候,杨延嗣已经起床了。 今日他要去拜访石家,所以昨日已经请过假了,不用上朝。 左补阙这个职位,在没有奏本要奏对的情况下,基本上在朝堂上没有多少事情,偶尔请假旷工,没有人会因此为难他。 吃过早饭,杨延嗣身穿一件青色长衫,踏着朝阳的金光,在落叶陪伴下,前往了石府。 p:书友们,我是圣诞稻草人,推荐一款免费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hu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0164章 石府 汴京城有四大豪宅。 前魏王赵光美府邸、八贤王赵德芳府邸、符府、石府。 石家巨富,那是汴京城众所周知的事。 自从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以来,石家老太爷石守信,已经不再出战沙场,敛财成为了他新的终身奋斗的目标。 汴京城有一半的行业,都有石家的影子。 石家敛财的手段很霸道,巧取豪夺,贪污受贿,克扣军饷等等,那都是光明正大的进行。 对此,赵匡胤和赵光义两兄弟,不仅没有降罪,背地里反而有推波助澜的意思。 石府占地面积巨大,连带着正门前的石门楼也显得巨大。 三丈高的大理石门楼,雕虎画貅,缠绕着云纹,显得异常恢弘霸气。 石府门口的地基也很高,想要进门,先得上三十六道青石台阶。 踏着石阶,到了石府正门口。 杨延嗣示意落叶敲门。 落叶手劲大,瞧得石府大门咚咚作响。 “嗞吖~” 在正门侧,有一个低矮得偏门,偏门开了一道缝,从里面伸出了一个苍老得脑袋。 “谁啊?” 杨延嗣略微拱手,“你进去通禀一声,杨延嗣求见。” 苍老的面孔脸上随意的表情一僵,疑问道“可是杨府的杨七公子?” 杨延嗣点头,“正是。” 门房老者点头,躬身施礼,“杨七公子稍等,待小人前去通禀一声。” 门房老者关上了侧门,进去通禀。 杨延嗣和落叶二人,就在正门口等待。 少顷,侧门打开,从内里走出一个身穿长衫,态度倨傲的中年人。 中年人走到杨延嗣面前,略微拱了拱,“杨七郎,老爷请你进去。” 中年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只不过他所指的地方是石府侧门。 杨延嗣淡然一笑,问,“进去之前,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中年人倨傲,皱眉道“你有什么要问的?” 杨延嗣笑道“昨日,拙荆前来拜访,可是你接待的?” 中年人微愣,淡然道“是我接待的,关于生辰糕的事,也是我和她谈的。你今日如果也是因为生辰糕的事而来,那就不必见我们家老爷了,跟我谈就可以了。” “是吗?” 杨延嗣脸上表情灿烂。 旋即,冷若冰霜,抬起脚,一脚踹在了中年人肚子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有资格和我谈?” 杨延嗣动脚了,也就不客气,对着中年人一顿猛踹。 转头瞧见落叶冷冰冰的站在一边,杨延嗣没好气道“愣着干什么,动手啊!” 落叶冷冷的撇了他一眼,淡淡道“属下出手,他会死的。” 杨延嗣无奈的摇头,“那还是算了。” 杨延嗣踹人,力道十足。 中年人疼的在地上打滚。 门房的老头瞪大眼睛看着,半晌才愕然道“你在石府门前打人?!” 杨延嗣冷哼一声,“叫石元孙出来见我,不然我打死这个狗东西。” 门房的老头闻言,匆忙向府内跑去。 片刻后,中年人被杨延嗣踹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石府中门大开。 一声洪亮的声音从门内响起。 “哈哈哈……杨贤侄今日怎么有空到石府来了?” 一位三十五岁左右,锦衣玉带的中年人,在一群家丁仆人们陪伴下出来了。 瞧见被杨延嗣踩的不成人形的外房管事,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 “杨贤侄,这狗东西怎么得罪你了,告诉伯父,伯父帮你出气。” 杨延嗣灿灿一笑,狠狠的在外房管事身上踹了一脚。 “啊~” 外房管事惨烈的哀嚎了一声。 杨延嗣拍了拍衣袖,抱拳道“小侄见过石伯父,你们家这狗东西不会说人话,我教教他怎么说人话。” 石保兴哈哈一笑,并没有搭理被踩的不成人形的外府管事。 “杨贤侄,里边请。” 杨延嗣抖了抖长衫,跟着石保兴进入到了石府。 一进门,迎面一面巨大的影壁,影壁上雕刻着一个庞大的猛虎,猛虎雕刻的栩栩如生,颇有威风。 石保兴带着杨延嗣进门,边走边打哈哈,“杨贤侄,你刚出下手是不是有些太重了,石忠好歹是我石府的人,就算要教训,也轮不到你吧?” 石保兴开始兴师问罪了。 这在杨延嗣预料之中。 打狗还得看主人,更何况在石府门口打了石府的人。 对此,杨延嗣并不打算有任何回应。 他不相信,以石杨两家的交情,石家会真的为了一个下人为难他。 杨延嗣似乎没听到石保兴兴师问罪的话,他盯着石府的影壁,咋舌道“石伯父,这一块影壁,小侄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一整块的泰山石吧?这么大一块东西从泰山运过来,得花多少钱……” “滋滋滋~” 杨延嗣吧唧嘴,“这得喝多少兵血才能弄到这么多钱……” “额!” 石保兴脸上得笑容一僵,当即就有把杨延嗣赶出去得冲动。 “呵呵……杨贤侄说笑了,里边请。”石保兴尴尬的一笑,不再提打人之事。 一路上,从石府的正门口,一直到石府待客的正厅。 杨延嗣的嘴都没停过。 路过一处,就摇头感叹。 什么贪污受贿、巧取豪夺、克扣军饷的词,在他嘴里没断过。 石保兴脸上早已没有了笑容,脸色铁青,双手颤抖。 他随时都有掐死杨延嗣的冲动。 进入到石府正堂,瞧见正堂里挂着一幅庞大的画作。 杨延嗣当即愕然惊叫,“禹州吴家的《神仙图》,这东西应该是汴京人盛传的,我那位保吉二叔,扣押了人家十几口,夺回来的吧?” 画圣吴道子,祖籍禹州。 杨延嗣口中的禹州吴家,指的就是画圣吴道子的后辈们的宗族。 这一幅《神仙图》,正是禹州吴家的祖传之物。 “够了!” 石保兴忍无可忍,大声咆哮了一声。 “杨七郎,你进门的时候殴打我府上管事,进门后有屡屡口出狂言,当我石家无人吗?” 杨延嗣灿灿一笑,“石伯父且勿动怒,小侄也是一片肺腑之言。你也知道小侄如今位居左补阙之职,对于左补阙们监察百官,闻风奏事的职权多少了解一二。小侄今日所言,也只是指出贵府忠的一些不妥之处。石伯父若是加以整改,能避免许多弹劾和麻烦。” p:书友们,我是圣诞稻草人,推荐一款免费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hu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0164章 石府 汴京城有四大豪宅。 前魏王赵光美府邸、八贤王赵德芳府邸、符府、石府。 石家巨富,那是汴京城众所周知的事。 自从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以来,石家老太爷石守信,已经不再出战沙场,敛财成为了他新的终身奋斗的目标。 汴京城有一半的行业,都有石家的影子。 石家敛财的手段很霸道,巧取豪夺,贪污受贿,克扣军饷等等,那都是光明正大的进行。 对此,赵匡胤和赵光义两兄弟,不仅没有降罪,背地里反而有推波助澜的意思。 石府占地面积巨大,连带着正门前的石门楼也显得巨大。 三丈高的大理石门楼,雕虎画貅,缠绕着云纹,显得异常恢弘霸气。 石府门口的地基也很高,想要进门,先得上三十六道青石台阶。 踏着石阶,到了石府正门口。 杨延嗣示意落叶敲门。 落叶手劲大,瞧得石府大门咚咚作响。 “嗞吖~” 在正门侧,有一个低矮得偏门,偏门开了一道缝,从里面伸出了一个苍老得脑袋。 “谁啊?” 杨延嗣略微拱手,“你进去通禀一声,杨延嗣求见。” 苍老的面孔脸上随意的表情一僵,疑问道“可是杨府的杨七公子?” 杨延嗣点头,“正是。” 门房老者点头,躬身施礼,“杨七公子稍等,待小人前去通禀一声。” 门房老者关上了侧门,进去通禀。 杨延嗣和落叶二人,就在正门口等待。 少顷,侧门打开,从内里走出一个身穿长衫,态度倨傲的中年人。 中年人走到杨延嗣面前,略微拱了拱,“杨七郎,老爷请你进去。” 中年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只不过他所指的地方是石府侧门。 杨延嗣淡然一笑,问,“进去之前,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中年人倨傲,皱眉道“你有什么要问的?” 杨延嗣笑道“昨日,拙荆前来拜访,可是你接待的?” 中年人微愣,淡然道“是我接待的,关于生辰糕的事,也是我和她谈的。你今日如果也是因为生辰糕的事而来,那就不必见我们家老爷了,跟我谈就可以了。” “是吗?” 杨延嗣脸上表情灿烂。 旋即,冷若冰霜,抬起脚,一脚踹在了中年人肚子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有资格和我谈?” 杨延嗣动脚了,也就不客气,对着中年人一顿猛踹。 转头瞧见落叶冷冰冰的站在一边,杨延嗣没好气道“愣着干什么,动手啊!” 落叶冷冷的撇了他一眼,淡淡道“属下出手,他会死的。” 杨延嗣无奈的摇头,“那还是算了。” 杨延嗣踹人,力道十足。 中年人疼的在地上打滚。 门房的老头瞪大眼睛看着,半晌才愕然道“你在石府门前打人?!” 杨延嗣冷哼一声,“叫石元孙出来见我,不然我打死这个狗东西。” 门房的老头闻言,匆忙向府内跑去。 片刻后,中年人被杨延嗣踹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石府中门大开。 一声洪亮的声音从门内响起。 “哈哈哈……杨贤侄今日怎么有空到石府来了?” 一位三十五岁左右,锦衣玉带的中年人,在一群家丁仆人们陪伴下出来了。 瞧见被杨延嗣踩的不成人形的外房管事,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 “杨贤侄,这狗东西怎么得罪你了,告诉伯父,伯父帮你出气。” 杨延嗣灿灿一笑,狠狠的在外房管事身上踹了一脚。 “啊~” 外房管事惨烈的哀嚎了一声。 杨延嗣拍了拍衣袖,抱拳道“小侄见过石伯父,你们家这狗东西不会说人话,我教教他怎么说人话。” 石保兴哈哈一笑,并没有搭理被踩的不成人形的外府管事。 “杨贤侄,里边请。” 杨延嗣抖了抖长衫,跟着石保兴进入到了石府。 一进门,迎面一面巨大的影壁,影壁上雕刻着一个庞大的猛虎,猛虎雕刻的栩栩如生,颇有威风。 石保兴带着杨延嗣进门,边走边打哈哈,“杨贤侄,你刚出下手是不是有些太重了,石忠好歹是我石府的人,就算要教训,也轮不到你吧?” 石保兴开始兴师问罪了。 这在杨延嗣预料之中。 打狗还得看主人,更何况在石府门口打了石府的人。 对此,杨延嗣并不打算有任何回应。 他不相信,以石杨两家的交情,石家会真的为了一个下人为难他。 杨延嗣似乎没听到石保兴兴师问罪的话,他盯着石府的影壁,咋舌道“石伯父,这一块影壁,小侄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一整块的泰山石吧?这么大一块东西从泰山运过来,得花多少钱……” “滋滋滋~” 杨延嗣吧唧嘴,“这得喝多少兵血才能弄到这么多钱……” “额!” 石保兴脸上得笑容一僵,当即就有把杨延嗣赶出去得冲动。 “呵呵……杨贤侄说笑了,里边请。”石保兴尴尬的一笑,不再提打人之事。 一路上,从石府的正门口,一直到石府待客的正厅。 杨延嗣的嘴都没停过。 路过一处,就摇头感叹。 什么贪污受贿、巧取豪夺、克扣军饷的词,在他嘴里没断过。 石保兴脸上早已没有了笑容,脸色铁青,双手颤抖。 他随时都有掐死杨延嗣的冲动。 进入到石府正堂,瞧见正堂里挂着一幅庞大的画作。 杨延嗣当即愕然惊叫,“禹州吴家的《神仙图》,这东西应该是汴京人盛传的,我那位保吉二叔,扣押了人家十几口,夺回来的吧?” 画圣吴道子,祖籍禹州。 杨延嗣口中的禹州吴家,指的就是画圣吴道子的后辈们的宗族。 这一幅《神仙图》,正是禹州吴家的祖传之物。 “够了!” 石保兴忍无可忍,大声咆哮了一声。 “杨七郎,你进门的时候殴打我府上管事,进门后有屡屡口出狂言,当我石家无人吗?” 杨延嗣灿灿一笑,“石伯父且勿动怒,小侄也是一片肺腑之言。你也知道小侄如今位居左补阙之职,对于左补阙们监察百官,闻风奏事的职权多少了解一二。小侄今日所言,也只是指出贵府忠的一些不妥之处。石伯父若是加以整改,能避免许多弹劾和麻烦。” p:书友们,我是圣诞稻草人,推荐一款免费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hu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0165章 狮子大开口 “我石家行事,向来如此。弹劾我们石家的奏折,堆起来能堆满这间屋子。到如今,我石家还不是稳如泰山。” 石保兴冷哼一声,不屑道“杨贤侄若要弹劾我石家,尽管弹劾。” 杨延嗣莞尔一笑,自觉的坐在了石府正厅待客的座椅上。 “石伯父误会了,小侄怎么会弹劾石家呢?” 左右瞧了一眼,疑惑,“石伯父,小侄前来拜访,连一杯茶水都没有吗?” 石保兴冷眼扫了杨延嗣一眼,大步走到了主座的位置坐下,不情不愿的吩咐了一声。 “上茶。” 听到石保兴吩咐,丫鬟们赶忙奉上了两杯香茶。 杨延嗣耸鼻闻了一下,石保兴杯中茶香四溢,他杯中的茶水一点味道都没有。 杨延嗣暗自摇头,端起茶杯沾湿嘴唇,放下茶杯。 石保兴浅尝香茶,吧唧了一下嘴,淡然道“杨贤侄,茶也喝了,该说明你的来意了吧?” 杨延嗣略微拱手,“小侄今日前来,是有两件事要和伯父商量。” 石保兴摆手,漫无条理道“生辰糕的事,你就不用说了。石忠的态度,就是我们石家的态度。” 杨延嗣眉头微皱,然后又缓缓舒展开了。 笑道“生辰糕的份子,小侄可以送给石家。只是小侄这个还有两件事,需要石伯父帮忙。” “哦?” 听到杨延嗣主动放弃了生辰糕的份子,这让石保兴有些意外。 生辰糕铺子,如今在汴京城已经铺开了十几家,在周边的县府,也先后设立的铺子。 去年一年,生辰糕铺子为石府贡献了近十五万两白银的获利, 这也是为何石府会不顾跟杨延嗣撕破脸皮,也要吞下生辰糕生意的原由。 生辰糕铺子的获利,和石府的家产比起来,只能算是九牛一毛。 但,以石家贪婪的秉性,吃到嘴里的东西,他们是不会吐出去的。 “杨贤侄所言当真?”石保兴疑惑。 杨延嗣笑着点头。 石保兴脸上表情缓和了几分,微微一笑,“来人呐,给杨贤侄换一杯香茶。” 前倨后恭。 一副商人的做派。 “杨贤侄刚出说有事相求,说出来伯父参详参详,若是能帮,伯父必定施以援手。” 刚吞了生辰糕铺子的生意,石保兴自然不可能不理会杨延嗣的请求。 杨延嗣能舍弃这么大一块肉,必有所求。 这在官场上,算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则。 石保兴心中的计较很简单。 若是杨延嗣所求的事情简单,他不妨做个顺水人情。若是杨延嗣所求的事太难,他可以拒绝,也可以狮子大张口,敲诈一番。 杨延嗣拱手,道“伯父,小侄有两件事求伯父。这第一件事,小侄欲以置换贵府在永宁军中的份额,不知道伯父意下如何?” 石保兴一听,眉头一挑。 丫鬟刚端上来香茶,被他挡了下去。 杨延嗣见状一愣,瞧着石保兴这态度,八成要拒绝。 果然,石保兴让丫鬟把香茶端下去之后,阴沉着脸,“杨贤侄,你是陛下派来的说客,想绝我们石家后路吗?” 杨延嗣略微一愣,疑惑道“石伯父何出此言?” “哼!”石保兴冷哼一声,声音冰冷道“自从太祖杯酒释兵权以后,我们石家交出了归德军和天平军兵权,眼下只余下永宁军和镇安军份额。如今要我们石家让出永宁军份额,下一步是不是要让我们石家让出镇安军的份额?” 石保兴双眼喷火,“失去了军中的份额,我们石家还算是什么将门?赵光义要赶尽杀绝吗?” 杨延嗣失声笑道“石伯父误会了,此事和陛下无关,而是小侄自己的意思。小侄欲以以大同军份额,置换贵府在永宁军中的份额。” 石保兴一愣,摇头,沉声道“不行。” 杨延嗣觉得有些意外,大同军和永宁军同属厢军,但是大同军的重要性,远比永宁军要重要。石保兴情愿抛弃大同军的份额,也不愿意置换永宁军中的份额。 永宁军,什么时候对石家这么重要了? “说第二件事。” 石保兴沉声道。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第二件事,小侄想让贵府退出左领军卫将军一职的争夺。” 石保兴皱眉,“左领军卫将军?这个倒是可以商量。” 石保兴端起茶杯,浅吸了一口,问道“你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杨延嗣思虑了一下,沉吟道“贵府需要什么样的代价,才能放弃左领军卫将军一职的争夺?” 石保兴伸出一根手指头,幽幽说了一句。 “黄金,十万两。” “噌~” 杨延嗣站起身,皱着眉头盯着石保兴,低声喝道“石伯父,你这完全是狮子大张口。黄金十万两,我能买一个十二卫大将军的头衔。” 石保兴冷笑道“你有本事,只管去买。反正,想要让我们石家退出左领军卫将军一职的争夺,非十万两黄金不可。” 杨延嗣阴沉着脸,“石伯父,你真的要把事情做这么绝吗?” 石保兴端起茶杯,悠哉游哉道“我们石家,不做事,只做买卖。” “告辞!” 杨延嗣拱手,大步流星的离开了石府正厅。 杨延嗣一走,石元孙从石府正厅后堂匆匆出来,怒气冲冲的质问石保兴。 “爹,为何您要这么对待七郎哥。咱们占了七郎哥在生辰糕铺子的份子,已经算是理亏了。左领军卫将军一职,咱们家根本就没有争夺的意思。为何您还要狮子大张口,问七郎哥要黄金十万两?” 石保兴冷眼扫了石元孙一眼,淡然道“此事,为父自有计较,不需要给你交代。你也没有资格质问为父,给我滚下去。” 石元孙气结,一跺脚,愤愤不平,“我找爷爷去……” 扔下了这句话,石元孙怒气冲冲的赶到石府后院的一座优雅的小院,去找石守信告状。 石元孙一走,正厅里只剩下了石保兴一人。 石保兴眺望正厅门外的虎头石,喃喃自语,“这件事,远没有眼前看到的这么简单。” p:书友们,我是圣诞稻草人,推荐一款免费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hu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0165章 狮子大开口 “我石家行事,向来如此。弹劾我们石家的奏折,堆起来能堆满这间屋子。到如今,我石家还不是稳如泰山。” 石保兴冷哼一声,不屑道“杨贤侄若要弹劾我石家,尽管弹劾。” 杨延嗣莞尔一笑,自觉的坐在了石府正厅待客的座椅上。 “石伯父误会了,小侄怎么会弹劾石家呢?” 左右瞧了一眼,疑惑,“石伯父,小侄前来拜访,连一杯茶水都没有吗?” 石保兴冷眼扫了杨延嗣一眼,大步走到了主座的位置坐下,不情不愿的吩咐了一声。 “上茶。” 听到石保兴吩咐,丫鬟们赶忙奉上了两杯香茶。 杨延嗣耸鼻闻了一下,石保兴杯中茶香四溢,他杯中的茶水一点味道都没有。 杨延嗣暗自摇头,端起茶杯沾湿嘴唇,放下茶杯。 石保兴浅尝香茶,吧唧了一下嘴,淡然道“杨贤侄,茶也喝了,该说明你的来意了吧?” 杨延嗣略微拱手,“小侄今日前来,是有两件事要和伯父商量。” 石保兴摆手,漫无条理道“生辰糕的事,你就不用说了。石忠的态度,就是我们石家的态度。” 杨延嗣眉头微皱,然后又缓缓舒展开了。 笑道“生辰糕的份子,小侄可以送给石家。只是小侄这个还有两件事,需要石伯父帮忙。” “哦?” 听到杨延嗣主动放弃了生辰糕的份子,这让石保兴有些意外。 生辰糕铺子,如今在汴京城已经铺开了十几家,在周边的县府,也先后设立的铺子。 去年一年,生辰糕铺子为石府贡献了近十五万两白银的获利, 这也是为何石府会不顾跟杨延嗣撕破脸皮,也要吞下生辰糕生意的原由。 生辰糕铺子的获利,和石府的家产比起来,只能算是九牛一毛。 但,以石家贪婪的秉性,吃到嘴里的东西,他们是不会吐出去的。 “杨贤侄所言当真?”石保兴疑惑。 杨延嗣笑着点头。 石保兴脸上表情缓和了几分,微微一笑,“来人呐,给杨贤侄换一杯香茶。” 前倨后恭。 一副商人的做派。 “杨贤侄刚出说有事相求,说出来伯父参详参详,若是能帮,伯父必定施以援手。” 刚吞了生辰糕铺子的生意,石保兴自然不可能不理会杨延嗣的请求。 杨延嗣能舍弃这么大一块肉,必有所求。 这在官场上,算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则。 石保兴心中的计较很简单。 若是杨延嗣所求的事情简单,他不妨做个顺水人情。若是杨延嗣所求的事太难,他可以拒绝,也可以狮子大张口,敲诈一番。 杨延嗣拱手,道“伯父,小侄有两件事求伯父。这第一件事,小侄欲以置换贵府在永宁军中的份额,不知道伯父意下如何?” 石保兴一听,眉头一挑。 丫鬟刚端上来香茶,被他挡了下去。 杨延嗣见状一愣,瞧着石保兴这态度,八成要拒绝。 果然,石保兴让丫鬟把香茶端下去之后,阴沉着脸,“杨贤侄,你是陛下派来的说客,想绝我们石家后路吗?” 杨延嗣略微一愣,疑惑道“石伯父何出此言?” “哼!”石保兴冷哼一声,声音冰冷道“自从太祖杯酒释兵权以后,我们石家交出了归德军和天平军兵权,眼下只余下永宁军和镇安军份额。如今要我们石家让出永宁军份额,下一步是不是要让我们石家让出镇安军的份额?” 石保兴双眼喷火,“失去了军中的份额,我们石家还算是什么将门?赵光义要赶尽杀绝吗?” 杨延嗣失声笑道“石伯父误会了,此事和陛下无关,而是小侄自己的意思。小侄欲以以大同军份额,置换贵府在永宁军中的份额。” 石保兴一愣,摇头,沉声道“不行。” 杨延嗣觉得有些意外,大同军和永宁军同属厢军,但是大同军的重要性,远比永宁军要重要。石保兴情愿抛弃大同军的份额,也不愿意置换永宁军中的份额。 永宁军,什么时候对石家这么重要了? “说第二件事。” 石保兴沉声道。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第二件事,小侄想让贵府退出左领军卫将军一职的争夺。” 石保兴皱眉,“左领军卫将军?这个倒是可以商量。” 石保兴端起茶杯,浅吸了一口,问道“你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杨延嗣思虑了一下,沉吟道“贵府需要什么样的代价,才能放弃左领军卫将军一职的争夺?” 石保兴伸出一根手指头,幽幽说了一句。 “黄金,十万两。” “噌~” 杨延嗣站起身,皱着眉头盯着石保兴,低声喝道“石伯父,你这完全是狮子大张口。黄金十万两,我能买一个十二卫大将军的头衔。” 石保兴冷笑道“你有本事,只管去买。反正,想要让我们石家退出左领军卫将军一职的争夺,非十万两黄金不可。” 杨延嗣阴沉着脸,“石伯父,你真的要把事情做这么绝吗?” 石保兴端起茶杯,悠哉游哉道“我们石家,不做事,只做买卖。” “告辞!” 杨延嗣拱手,大步流星的离开了石府正厅。 杨延嗣一走,石元孙从石府正厅后堂匆匆出来,怒气冲冲的质问石保兴。 “爹,为何您要这么对待七郎哥。咱们占了七郎哥在生辰糕铺子的份子,已经算是理亏了。左领军卫将军一职,咱们家根本就没有争夺的意思。为何您还要狮子大张口,问七郎哥要黄金十万两?” 石保兴冷眼扫了石元孙一眼,淡然道“此事,为父自有计较,不需要给你交代。你也没有资格质问为父,给我滚下去。” 石元孙气结,一跺脚,愤愤不平,“我找爷爷去……” 扔下了这句话,石元孙怒气冲冲的赶到石府后院的一座优雅的小院,去找石守信告状。 石元孙一走,正厅里只剩下了石保兴一人。 石保兴眺望正厅门外的虎头石,喃喃自语,“这件事,远没有眼前看到的这么简单。” p:书友们,我是圣诞稻草人,推荐一款免费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hu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0166章 呼延府难进 出了石家,杨延嗣心里像是燃烧着一团火焰。 石家的贪婪,完全超乎了杨延嗣的想象。 一个左领军卫将军,从四品的官衔的竞争名额,石家居然敢开价黄金十万两。 这哪里像是谈事情的样子,分明就是在变相拒绝。 杨延嗣烦躁的上了软轿。 领头的轿夫问道“老爷,咱们回府?” 杨延嗣叹气,“去呼延家。” 自从出了他迎亲的时候,呼延赤金出现,以死相逼,最终被他劝走这件事。 杨延嗣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呼延家。 眼下,没能拿下石家,他只能硬着头皮去呼延家拜访。 希望能够联合呼延家和曹家在永宁军中的人手,一起打压排挤石家的人。 迫使石家的人主动撤出永宁军。 呼延府在距离石府不远的地方,占地面积比杨府略大一些。 府邸乃是赵光义所赐。 到了呼延府门口,派遣了落叶前去敲门。 片刻后,呼延达的身影出现在了府门口。 呼延达脸色阴沉,似乎不愿意搭理杨延嗣。 “杨七郎,你来做什么。” 呼延达全然没有往日的客气,也没有称呼他为‘七郎哥’。语气冷冰冰的,像是在跟一个陌生人讲话。 杨延嗣略显尴尬,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抱拳道“今日过府,前来拜访呼延伯父。” 呼延达皱眉,瞪着一双牛眼,“有何要事?” “咳咳……”杨延嗣被呼延达耿直的话,弄的有些无所适从,干咳了一声,“兄弟,我能不能进去说话?” 呼延达瞪眼,瓮声道“进去做什么,有事不能在这说?难道你还想祸害我小妹?” 杨延嗣无奈道“我所要谈的事情,唯有伯父才能做主,跟你说了也没用。” 沉吟了一下,他问了一句。 “赤金妹妹……如今,怎么样?” 提到呼延赤金,呼延达像是被点燃了的炮仗一样,扑到杨延嗣身前,紧握双拳,咆哮了一声。 “你还有脸提小妹!” 杨延嗣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呼延达口中喷出的口水。 叹了一口气,“感情这种事,也不是我所能左右的。让赤金妹妹伤心,是我的错。” “哼!” 呼延达冷哼了一声,双眼盯着杨延嗣瞧了许久,才开口道“随我进府……” 杨延嗣拱手,“有劳了。” 在呼延达带领下,杨延嗣和落叶进入到了呼延府。 呼延府内的摆设和装饰很粗犷,一眼就能瞧出主家行伍出身。 “轰隆~” 杨延嗣刚进门,呼延府两位虎背熊腰的大汉,关上了呼延府大门。 “嗖~” 呼延达抄起了两柄早已准备好的钢鞭,劈向杨延嗣。 “打死你这个负心人。” 呼延达来势凶猛,吓了杨延嗣一跳。 杨延嗣后退,躲闪。 落叶一步踏出,手里已经持有一柄短剑,准备迎上去。 “你退下,这事没你参与的份。” 杨延嗣喝退了落叶,左侧身躯,避开了呼延达手中的钢鞭。 钢鞭砸在杨延嗣站立之处的花坛上,在青石砌起的花坛上,砸出了一个窟窿。 呼延家的人都有一膀子惊人的力气,钢鞭鞭法也大开大合,勇猛向前。 杨延嗣几经退让,被迫退到了一架武器架旁边。 “看鞭!” 呼延达咆哮一声,钢鞭举过头顶,蓄力一击。 “嘭~” 钢鞭砸在了武器架上,武器架被砸的四分五裂。 一根银样镴枪飞过杨延嗣眼前。 杨延嗣探手一抓,银样镴枪入手。 大枪挥舞,枪身然若蛟龙,迎上了呼延达手里的钢鞭。 钢鞭砸在大枪上,巨力压下,枪身弯成了一个弓形。 杨延嗣低头,放开了枪身一端。 枪身在空中划过了一个圆弧。 借着弹力,砸在了呼延达手里的钢鞭上。 “蹬蹬蹬~” 呼延达被弹力击中,后退了三步。 “啪!” 一跺脚,卸掉余力。 脚下的青石板碎裂成八瓣。 “再来!” 呼延达大吼一声,双手轮着钢鞭,像是两个风车在旋转。 钢鞭舞动,连带出嗡嗡的风声。 杨延嗣肃然,双手持枪,一枪扎出。 中平枪,敌难挡。 一枪扎出,快若闪电,一道银线闪过。 枪头已经扎到了呼延达的胸膛上。 银样镴枪头,对呼延达并没用造成多少威胁。 “吼~” 呼延达猛啸一声,用他皮糙肉厚的身躯,顶断了银样镴枪。 双鞭狠砸向杨延嗣。 “够了。” 眼看呼延达手里的钢鞭要落到杨延嗣身上了,呼延赞从正厅赶过来,老远瞧见,大声喝止。 呼延达手里的钢鞭,硬生生停留在杨延嗣身前寸许的地方。 呼延赞瞪着眼,气的胡须都在颤抖。 “臭小子,七郎手中若有真枪,早捅你一个对眼穿了。明明已经落败,却不依不饶。这是我们呼延家处事之道吗?” 呼延达收起钢鞭,冷哼一声,“孩儿管不了那么多,孩儿就是想打他一顿,为小妹出气。” 呼延赞喝骂道“有理不打上门客,为父平日里怎么教你的?一点规矩都没用,给我滚回去。” “哼!” 呼延达歪着鼻子,冷哼了一声,冷眼扫了一眼杨延嗣,扛着双鞭离开。 杨延嗣长叹了一口气,抱拳施礼,“小侄见过呼延伯父。今日冒昧登门拜访,叨扰之处,还望伯父海涵。” 呼延赞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我们两家,相交莫逆,谈不上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到了呼延伯伯府上,就当在自己家一样。不必那么拘泥俗礼。” 呼延赞带着杨延嗣向呼延府正厅走去,路上,呼延赞忍不住开口称赞。 “七郎,伯伯刚才瞧你那一招中平枪,已经颇有几分火候了。想不到你年纪轻轻,武功竟然有如此修为。着实让伯伯震惊啊!” 呼延赞抚摸着胡须,吧唧着嘴,“想不到你不仅文采盎然,还有这么一身高超的武艺,实在是难得。” “文武双全……文武双全……可惜了,可惜了,可惜被曹彬那老货,抢先了一步。” 杨延嗣尴尬的一笑,略显谦逊道“伯父谬赞了。小侄也只有闲暇的时候,练习武艺强身健体。真要论起高低来,在您面前还不值一提。” p:书友们,我是圣诞稻草人,推荐一款免费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hu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0166章 呼延府难进 出了石家,杨延嗣心里像是燃烧着一团火焰。 石家的贪婪,完全超乎了杨延嗣的想象。 一个左领军卫将军,从四品的官衔的竞争名额,石家居然敢开价黄金十万两。 这哪里像是谈事情的样子,分明就是在变相拒绝。 杨延嗣烦躁的上了软轿。 领头的轿夫问道“老爷,咱们回府?” 杨延嗣叹气,“去呼延家。” 自从出了他迎亲的时候,呼延赤金出现,以死相逼,最终被他劝走这件事。 杨延嗣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呼延家。 眼下,没能拿下石家,他只能硬着头皮去呼延家拜访。 希望能够联合呼延家和曹家在永宁军中的人手,一起打压排挤石家的人。 迫使石家的人主动撤出永宁军。 呼延府在距离石府不远的地方,占地面积比杨府略大一些。 府邸乃是赵光义所赐。 到了呼延府门口,派遣了落叶前去敲门。 片刻后,呼延达的身影出现在了府门口。 呼延达脸色阴沉,似乎不愿意搭理杨延嗣。 “杨七郎,你来做什么。” 呼延达全然没有往日的客气,也没有称呼他为‘七郎哥’。语气冷冰冰的,像是在跟一个陌生人讲话。 杨延嗣略显尴尬,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抱拳道“今日过府,前来拜访呼延伯父。” 呼延达皱眉,瞪着一双牛眼,“有何要事?” “咳咳……”杨延嗣被呼延达耿直的话,弄的有些无所适从,干咳了一声,“兄弟,我能不能进去说话?” 呼延达瞪眼,瓮声道“进去做什么,有事不能在这说?难道你还想祸害我小妹?” 杨延嗣无奈道“我所要谈的事情,唯有伯父才能做主,跟你说了也没用。” 沉吟了一下,他问了一句。 “赤金妹妹……如今,怎么样?” 提到呼延赤金,呼延达像是被点燃了的炮仗一样,扑到杨延嗣身前,紧握双拳,咆哮了一声。 “你还有脸提小妹!” 杨延嗣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呼延达口中喷出的口水。 叹了一口气,“感情这种事,也不是我所能左右的。让赤金妹妹伤心,是我的错。” “哼!” 呼延达冷哼了一声,双眼盯着杨延嗣瞧了许久,才开口道“随我进府……” 杨延嗣拱手,“有劳了。” 在呼延达带领下,杨延嗣和落叶进入到了呼延府。 呼延府内的摆设和装饰很粗犷,一眼就能瞧出主家行伍出身。 “轰隆~” 杨延嗣刚进门,呼延府两位虎背熊腰的大汉,关上了呼延府大门。 “嗖~” 呼延达抄起了两柄早已准备好的钢鞭,劈向杨延嗣。 “打死你这个负心人。” 呼延达来势凶猛,吓了杨延嗣一跳。 杨延嗣后退,躲闪。 落叶一步踏出,手里已经持有一柄短剑,准备迎上去。 “你退下,这事没你参与的份。” 杨延嗣喝退了落叶,左侧身躯,避开了呼延达手中的钢鞭。 钢鞭砸在杨延嗣站立之处的花坛上,在青石砌起的花坛上,砸出了一个窟窿。 呼延家的人都有一膀子惊人的力气,钢鞭鞭法也大开大合,勇猛向前。 杨延嗣几经退让,被迫退到了一架武器架旁边。 “看鞭!” 呼延达咆哮一声,钢鞭举过头顶,蓄力一击。 “嘭~” 钢鞭砸在了武器架上,武器架被砸的四分五裂。 一根银样镴枪飞过杨延嗣眼前。 杨延嗣探手一抓,银样镴枪入手。 大枪挥舞,枪身然若蛟龙,迎上了呼延达手里的钢鞭。 钢鞭砸在大枪上,巨力压下,枪身弯成了一个弓形。 杨延嗣低头,放开了枪身一端。 枪身在空中划过了一个圆弧。 借着弹力,砸在了呼延达手里的钢鞭上。 “蹬蹬蹬~” 呼延达被弹力击中,后退了三步。 “啪!” 一跺脚,卸掉余力。 脚下的青石板碎裂成八瓣。 “再来!” 呼延达大吼一声,双手轮着钢鞭,像是两个风车在旋转。 钢鞭舞动,连带出嗡嗡的风声。 杨延嗣肃然,双手持枪,一枪扎出。 中平枪,敌难挡。 一枪扎出,快若闪电,一道银线闪过。 枪头已经扎到了呼延达的胸膛上。 银样镴枪头,对呼延达并没用造成多少威胁。 “吼~” 呼延达猛啸一声,用他皮糙肉厚的身躯,顶断了银样镴枪。 双鞭狠砸向杨延嗣。 “够了。” 眼看呼延达手里的钢鞭要落到杨延嗣身上了,呼延赞从正厅赶过来,老远瞧见,大声喝止。 呼延达手里的钢鞭,硬生生停留在杨延嗣身前寸许的地方。 呼延赞瞪着眼,气的胡须都在颤抖。 “臭小子,七郎手中若有真枪,早捅你一个对眼穿了。明明已经落败,却不依不饶。这是我们呼延家处事之道吗?” 呼延达收起钢鞭,冷哼一声,“孩儿管不了那么多,孩儿就是想打他一顿,为小妹出气。” 呼延赞喝骂道“有理不打上门客,为父平日里怎么教你的?一点规矩都没用,给我滚回去。” “哼!” 呼延达歪着鼻子,冷哼了一声,冷眼扫了一眼杨延嗣,扛着双鞭离开。 杨延嗣长叹了一口气,抱拳施礼,“小侄见过呼延伯父。今日冒昧登门拜访,叨扰之处,还望伯父海涵。” 呼延赞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我们两家,相交莫逆,谈不上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到了呼延伯伯府上,就当在自己家一样。不必那么拘泥俗礼。” 呼延赞带着杨延嗣向呼延府正厅走去,路上,呼延赞忍不住开口称赞。 “七郎,伯伯刚才瞧你那一招中平枪,已经颇有几分火候了。想不到你年纪轻轻,武功竟然有如此修为。着实让伯伯震惊啊!” 呼延赞抚摸着胡须,吧唧着嘴,“想不到你不仅文采盎然,还有这么一身高超的武艺,实在是难得。” “文武双全……文武双全……可惜了,可惜了,可惜被曹彬那老货,抢先了一步。” 杨延嗣尴尬的一笑,略显谦逊道“伯父谬赞了。小侄也只有闲暇的时候,练习武艺强身健体。真要论起高低来,在您面前还不值一提。” p:书友们,我是圣诞稻草人,推荐一款免费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hu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0167章 反常的呼延赞 呼延赞的武艺可是经过战场检验的,有勇有谋,论本事,和杨业不相上下。 杨延嗣可不敢在他面前托大。 “年轻一辈里面,武艺好的,伯父多少知道一些。在你这个年龄,能有这么俊的枪术的,唯你一人尔。” 呼延赞一边赞叹,一边带着杨延嗣入了呼延府正厅。 呼延府正厅内的摆设很简朴,除了象征着武人家族的盔甲兵器外,就只剩下了一些桌椅板凳,连装饰的画作都没多少。 瞧着杨延嗣异样的目光,呼延赞解释道“伯父一生戎马,又是个粗人,不善文墨,也不喜欢那些东西。所以这正厅里的布置,难免寒酸了一些。” 杨延嗣皱眉,“可是这未免太寒酸了吧?以您的俸禄,不至于吧?” 呼延赞哈哈一笑,“你伯父我的俸禄确实也不少。只不过,一些战场上下来的老兄弟,缺胳膊缺腿的,行动不便,又没办法去耕种,也无儿无女的。所以你伯父我有一半的俸禄都接济他们了。” 杨延嗣随呼延赞一起坐下,听到了呼延赞的话,眉头深锁,“伯父,朝廷对死伤的军卒没有抚恤吗?” 呼延赞摇头一笑,“朝廷只在乎活着的军卒有多少,死去的没人在乎。在那些掌控着钱袋子的文官们手里,死去的军卒们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呼延赞叹气,“即便是有所抚恤赏赐,层层克扣下来,到了将士们遗孀手里,也没有几个钱了。根本不足以养活一家老小。” 杨延嗣长出了一口气,“他们都是朝廷的功臣,为朝廷出过力,流过血。” 呼延赞摇头,“能活着的,才有资格被称为功臣。” 杨延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呼延赞说的是实情。 以大宋目前的制度,一场战斗下来,活着的人会被大力奖赏,而死了的只会被人遗忘。 唯有呼延赞这种至情至性的人,才会抛却自己的富贵,去接济那些战场上残存下来,苟活的人。 这些人,都是撑起大宋江山的一根根脊梁。 而大宋,正在齐心协力的扳倒这一根根脊梁。 直至,铁蹄南下,人们才会发现,能支撑大宋的脊梁,已经被他们自己一根根折断。 瞧着呼延赞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疲倦,杨延嗣开口问了一句。 “伯父有心事?” 提到这个,呼延赞神色有些复杂的瞧了杨延嗣一眼,叹气道“没什么,一些家事而已。贤侄今日登门拜访,所为何事?” 呼延赞疲倦的神色让杨延嗣有些踌躇,略微沉吟了一下,他道“小侄过府,就是想了解一下府上在永宁军中的情况。” “永宁军?”呼延赞眉头一锁,“莫非永宁军中出了什么状况?伯父一点风声也没收到啊。” 杨延嗣摇头道“伯父误会了,小侄只是想借用一下府上在永宁军中的势力。” 呼延赞眉头一挑,“小子,没有旨意,私自调动大军,可是杀头大罪。” 杨延嗣浅笑道“并不调动大军,只是想让曹家和呼延家的人手配合,挤走石家的人。” 呼延赞沉吟着,沉默了良久,开口道“你和石家有怨?” 杨延嗣点头,“算是有一些。” 呼延赞摇头叹气,“军队乃是国之公器,你岂能因为一些私怨扰乱军务。你若是对石家怨气难消,大可以在朝堂上弹劾石家。背地里搞小动作,非君子所为。” 听到呼延赞这话,杨延嗣把刚到嘴边的千年大计吞了回去。 呼延赞以前明明是一个很豁达的人,为何突然之间变得比杨业还耿直了? 杨延嗣打哈哈笑道“伯父教训的是,是小侄唐突了。” 呼延赞抚摸着胡须,淡然笑道“你终归是个孩子,做一些错事再所难免,以后注意就行了。” 杨延嗣一副受教了的表情。 呼延赞教育完了杨延嗣,开始长吁短叹。 “哎” 杨延嗣微微愣神,刚才他还没觉得什么,突然间,他发现,呼延赞的长吁短叹和愁眉苦脸,貌似都是表现给他看的。 迟疑了一下,杨延嗣开口,“伯父,从刚才进门起,我就觉得您愁眉不展,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说出来,小侄帮你参详一下。” 呼延赞长叹了一口气,“伯父本来不愿意提及此事,既然你执意要问,伯父就跟你说道两句。” 杨延嗣拱手,“愿闻其详。” 呼延赞揪着胡须,感叹道“事情还得从你成婚说起。” 一听呼延赞这话,杨延嗣有点想跑路的冲动。 很明显,呼延赞下面八成要提到呼延赤金。 呼延赞道“你那日成婚,一大早,你妹子就换上了一身大红嫁衣,不顾家里人阻拦,一心要去找你。 伯父极力劝阻,最后甚至将她看押。谁知她打晕了守在她房门外的府兵,从马圏里抢了一匹快马,冲出了府邸。 在你迎亲的路上,具体发生的事,伯父也略有耳闻。 只是伯父没想到,这件事对赤金孩儿的打击会那么大。 那日她从御街回来以后,她就躲在房里,谁也不见,直到今日,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 伯父想进去看看,可是她以死相逼,不允许伯父进去。 伯父是真的担心她,伯父就这么一个女儿。” 呼延赞说到最后,眼泪哗哗往下流。 杨延嗣心情也很复杂,他也没料到,呼延赤金回府以后,居然变成了这样。 难怪在呼延府门口的时候,呼延达对自己喊打喊杀的。 杨延嗣心中对呼延赤金有愧,他希望呼延赤金能够过的开心,快乐。 杨延嗣深吸了一口气,平静道“伯父有什么需要小侄做的,尽管吩咐。” 呼延赞感激的瞧了杨延嗣一眼,“伯父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大事,只需要你把赤金孩儿劝出来,让她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杨延嗣略微点头,拳头微微握起,“我试试……” 呼延赞一脸感激,他带着杨延嗣出了正厅,一路绕过了花园、演武场、凉亭,到了一座种满了花草的小院边上。 p:书友们,我是圣诞稻草人,推荐一款免费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hu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0167章 反常的呼延赞 呼延赞的武艺可是经过战场检验的,有勇有谋,论本事,和杨业不相上下。 杨延嗣可不敢在他面前托大。 “年轻一辈里面,武艺好的,伯父多少知道一些。在你这个年龄,能有这么俊的枪术的,唯你一人尔。” 呼延赞一边赞叹,一边带着杨延嗣入了呼延府正厅。 呼延府正厅内的摆设很简朴,除了象征着武人家族的盔甲兵器外,就只剩下了一些桌椅板凳,连装饰的画作都没多少。 瞧着杨延嗣异样的目光,呼延赞解释道“伯父一生戎马,又是个粗人,不善文墨,也不喜欢那些东西。所以这正厅里的布置,难免寒酸了一些。” 杨延嗣皱眉,“可是这未免太寒酸了吧?以您的俸禄,不至于吧?” 呼延赞哈哈一笑,“你伯父我的俸禄确实也不少。只不过,一些战场上下来的老兄弟,缺胳膊缺腿的,行动不便,又没办法去耕种,也无儿无女的。所以你伯父我有一半的俸禄都接济他们了。” 杨延嗣随呼延赞一起坐下,听到了呼延赞的话,眉头深锁,“伯父,朝廷对死伤的军卒没有抚恤吗?” 呼延赞摇头一笑,“朝廷只在乎活着的军卒有多少,死去的没人在乎。在那些掌控着钱袋子的文官们手里,死去的军卒们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呼延赞叹气,“即便是有所抚恤赏赐,层层克扣下来,到了将士们遗孀手里,也没有几个钱了。根本不足以养活一家老小。” 杨延嗣长出了一口气,“他们都是朝廷的功臣,为朝廷出过力,流过血。” 呼延赞摇头,“能活着的,才有资格被称为功臣。” 杨延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呼延赞说的是实情。 以大宋目前的制度,一场战斗下来,活着的人会被大力奖赏,而死了的只会被人遗忘。 唯有呼延赞这种至情至性的人,才会抛却自己的富贵,去接济那些战场上残存下来,苟活的人。 这些人,都是撑起大宋江山的一根根脊梁。 而大宋,正在齐心协力的扳倒这一根根脊梁。 直至,铁蹄南下,人们才会发现,能支撑大宋的脊梁,已经被他们自己一根根折断。 瞧着呼延赞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疲倦,杨延嗣开口问了一句。 “伯父有心事?” 提到这个,呼延赞神色有些复杂的瞧了杨延嗣一眼,叹气道“没什么,一些家事而已。贤侄今日登门拜访,所为何事?” 呼延赞疲倦的神色让杨延嗣有些踌躇,略微沉吟了一下,他道“小侄过府,就是想了解一下府上在永宁军中的情况。” “永宁军?”呼延赞眉头一锁,“莫非永宁军中出了什么状况?伯父一点风声也没收到啊。” 杨延嗣摇头道“伯父误会了,小侄只是想借用一下府上在永宁军中的势力。” 呼延赞眉头一挑,“小子,没有旨意,私自调动大军,可是杀头大罪。” 杨延嗣浅笑道“并不调动大军,只是想让曹家和呼延家的人手配合,挤走石家的人。” 呼延赞沉吟着,沉默了良久,开口道“你和石家有怨?” 杨延嗣点头,“算是有一些。” 呼延赞摇头叹气,“军队乃是国之公器,你岂能因为一些私怨扰乱军务。你若是对石家怨气难消,大可以在朝堂上弹劾石家。背地里搞小动作,非君子所为。” 听到呼延赞这话,杨延嗣把刚到嘴边的千年大计吞了回去。 呼延赞以前明明是一个很豁达的人,为何突然之间变得比杨业还耿直了? 杨延嗣打哈哈笑道“伯父教训的是,是小侄唐突了。” 呼延赞抚摸着胡须,淡然笑道“你终归是个孩子,做一些错事再所难免,以后注意就行了。” 杨延嗣一副受教了的表情。 呼延赞教育完了杨延嗣,开始长吁短叹。 “哎” 杨延嗣微微愣神,刚才他还没觉得什么,突然间,他发现,呼延赞的长吁短叹和愁眉苦脸,貌似都是表现给他看的。 迟疑了一下,杨延嗣开口,“伯父,从刚才进门起,我就觉得您愁眉不展,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说出来,小侄帮你参详一下。” 呼延赞长叹了一口气,“伯父本来不愿意提及此事,既然你执意要问,伯父就跟你说道两句。” 杨延嗣拱手,“愿闻其详。” 呼延赞揪着胡须,感叹道“事情还得从你成婚说起。” 一听呼延赞这话,杨延嗣有点想跑路的冲动。 很明显,呼延赞下面八成要提到呼延赤金。 呼延赞道“你那日成婚,一大早,你妹子就换上了一身大红嫁衣,不顾家里人阻拦,一心要去找你。 伯父极力劝阻,最后甚至将她看押。谁知她打晕了守在她房门外的府兵,从马圏里抢了一匹快马,冲出了府邸。 在你迎亲的路上,具体发生的事,伯父也略有耳闻。 只是伯父没想到,这件事对赤金孩儿的打击会那么大。 那日她从御街回来以后,她就躲在房里,谁也不见,直到今日,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 伯父想进去看看,可是她以死相逼,不允许伯父进去。 伯父是真的担心她,伯父就这么一个女儿。” 呼延赞说到最后,眼泪哗哗往下流。 杨延嗣心情也很复杂,他也没料到,呼延赤金回府以后,居然变成了这样。 难怪在呼延府门口的时候,呼延达对自己喊打喊杀的。 杨延嗣心中对呼延赤金有愧,他希望呼延赤金能够过的开心,快乐。 杨延嗣深吸了一口气,平静道“伯父有什么需要小侄做的,尽管吩咐。” 呼延赞感激的瞧了杨延嗣一眼,“伯父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大事,只需要你把赤金孩儿劝出来,让她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杨延嗣略微点头,拳头微微握起,“我试试……” 呼延赞一脸感激,他带着杨延嗣出了正厅,一路绕过了花园、演武场、凉亭,到了一座种满了花草的小院边上。 p:书友们,我是圣诞稻草人,推荐一款免费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hu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0168章 哄 小院内有一座绣楼,算得上是呼延府上最精致典雅的建筑。 绣楼前,伺候着两个丫鬟,手里端着饭菜。 “小姐,您就开开门,让奴婢进去。” 丫鬟们在门口呼唤,里面却没用一丝声音传出来。 杨延嗣对呼延赞点了点头,踱步走到了两个丫鬟身边。 丫鬟们想要唤出他的名字,却被他所阻。 从丫鬟们手里接过了饭菜,摆手示意她们先离开。 杨延嗣端着饭菜,轻轻推绣楼的房门。 房门似乎从里边关上了。 他伸手从腰间拔出了一柄匕首,顺着门缝插进去,别开了里面的橫闸。 “嗞吖~” 推门而入,就听见了呼延赤金的咆哮声。 “滚,都给我滚。” 虚弱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疯狂,似乎把床榻上的橫枕推下地了,发出了几声闷响。 绕过了挡在门口的屏风。 杨延嗣就瞧见了呼延赤金闺房的全貌。 呼延赤金闺房里粉色纱帐,已经被撕扯的残破不堪。 梳妆台上的东西全部散落在地上。 房间里的瓷器被砸的稀碎,散落一地。 床榻上,呼延赤金一身大红嫁衣,扑在床上,头发散落,掩盖了容貌。 “我说过了,不许任何人进来。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杨延嗣入房内,踢到了脚下的碎瓷片,发出声响,引起了呼延赤金的大声咆哮。 瞧着呼延赤金的模样,杨延嗣心疼的厉害。 “赤金妹妹……” 一声轻声的呼唤,让瘫坐在床榻上的呼延赤金身体一僵。 旋即,呼延赤金开始四处躲藏,似乎害怕杨延嗣看到她此时此刻的容貌。 “你先出去,你先出去……” 房间内能躲藏的地方,已经被她捣毁的差不多了,眼见无处藏身,她只能背过身去,不断的催促让杨延嗣离开。 杨延嗣叹气,移步上前,走到呼延赤金床榻边上坐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仅有一步之遥。 杨延嗣能够感觉到呼延赤金浑身都在颤抖。 “赤金妹妹……” 杨延嗣放下手中的饭菜,拽过了呼延赤金一条臂膀,让呼延赤金正面对着他。 呼延赤金头压的很低,不敢抬起头。 杨延嗣单手捧起了呼延赤金的脸庞。 瞧着那一张已经哭花了的脸,叹息道“你又何必怎么糟践自己呢?” 杨延嗣梳理着呼延赤金的头发,擦拭着她脸颊上的泪水。 “我杨七郎何德何能,让你对我这般青睐。” 打理好了呼延赤金的发型,擦干了她面颊上的泪痕。 杨延嗣笑道“瞧瞧,跟个花脸猫似的。汴京城里,比我杨延嗣好的男子,不知凡几,你又何必这么执着。以你的模样,打扮一番出去,不知道多少男子会被你倾倒。” 呼延赤金声音很小的回应,“可是我就是喜欢你……” 杨延嗣摇头,刮了一下呼延赤金的鼻子,“不提这些,先吃饭。吃过以后,我们再坐下慢慢商量这件事。” 呼延赤金摇头。 杨延嗣瞪眼,吩咐了一声,“打水来,伺候你们家小姐洗漱。” 门外伺候的丫鬟们应了一声,赶忙去准备洗漱的东西。 片刻后,丫鬟们准备好了洗漱的水、铜镜、木梳等等端了进来。 她们想上前帮呼延赤金洗漱,却遭到了呼延赤金无声的拒绝。 “放在这里吧!” 屏退了丫鬟们,杨延嗣侵湿了汗巾,亲自为呼延赤金洗漱。 出奇的是,对于杨延嗣的细心照料,呼延赤金并没有拒绝,而是默默的任由他施为。 良久,帮呼延赤金洗漱了一遍,她那一张稚嫩中,带着些许靓丽的容貌出现在了杨延嗣面前。 “吃东西……” 事到如今,杨延嗣也索性放开了,亲手喂呼延赤金吃东西。 呼延赤金沉默着,心里却甜丝丝的。 一口一口的饭吞进肚子。 突然,她眼角开始泛起了泪花。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随后顺着脸颊留下。 “怎么突然就哭起来了?”杨延嗣不解。 呼延赤金嘴里喊着饭,哽咽着,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 “我……不想……你离开……我……” 虽然话语很含糊,但杨延嗣离得近,勉强也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杨延嗣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如何开解呼延赤金。 他只能默默的喂饭,呼延赤金流着泪默默的吃饭。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动。 良久良久,杨延嗣感觉他看不下去了。 呼延赤金眼中的泪水,似乎一滴滴流进了他心里。 咬了咬牙,杨延嗣欲开口。 话到嘴边却又不敢说出来。 “你……有话,对我说?” 呼延赤金一直暗中瞧着杨延嗣表情,见杨延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杨延嗣叹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你是对是错。” 沉吟了一下,杨延嗣说道“我有个想法,告诉你,但你不能说出去。而且我不会逼着你去做选择,一切都按照你的意愿行事。” 呼延赤金眼含泪花,疑惑,“什么想法?” 杨延嗣摆手,“附耳过来。” 呼延赤金缓缓侧身过去。 杨延嗣趴在她耳边,轻声的嘀咕了几句。 杨延嗣口中的暖气,吹在呼延赤金耳朵里,暖暖的,痒痒的。 半晌,呼延赤金尴尬的抬起头,直视着杨延嗣,缓缓吐出了一句话。 “七郎哥,你能再说一遍吗?刚才你说的话,我没有听清。” 杨延嗣莞尔一笑,摇头,指责的瞪了呼延赤金一眼。 而后,趴在呼延赤金耳边,把他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呼延赤金仔细听着杨延嗣的每一字,每一句话。 随着时间推移,呼延赤金脸上的表情开始好转,慢慢的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临了,她眨巴着大眼睛,问道“你到时候也会去吗?” 杨延嗣淡然一笑,“我若是不去的话,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办法顺利的进行下去。” 说完这话,杨延嗣略显迟疑,“只是这么做的话,明显对你不太公平。” 呼延赤金破涕为笑,一双杏眼,笑的眯起一条缝隙,瞧着像个傻乎乎的傻丫头。 “七郎哥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杨延嗣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就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呼延赤金甜甜一笑,“七郎哥哥你不会的。” p:书友们,我是圣诞稻草人,推荐一款免费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hu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0168章 哄 小院内有一座绣楼,算得上是呼延府上最精致典雅的建筑。 绣楼前,伺候着两个丫鬟,手里端着饭菜。 “小姐,您就开开门,让奴婢进去。” 丫鬟们在门口呼唤,里面却没用一丝声音传出来。 杨延嗣对呼延赞点了点头,踱步走到了两个丫鬟身边。 丫鬟们想要唤出他的名字,却被他所阻。 从丫鬟们手里接过了饭菜,摆手示意她们先离开。 杨延嗣端着饭菜,轻轻推绣楼的房门。 房门似乎从里边关上了。 他伸手从腰间拔出了一柄匕首,顺着门缝插进去,别开了里面的橫闸。 “嗞吖~” 推门而入,就听见了呼延赤金的咆哮声。 “滚,都给我滚。” 虚弱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疯狂,似乎把床榻上的橫枕推下地了,发出了几声闷响。 绕过了挡在门口的屏风。 杨延嗣就瞧见了呼延赤金闺房的全貌。 呼延赤金闺房里粉色纱帐,已经被撕扯的残破不堪。 梳妆台上的东西全部散落在地上。 房间里的瓷器被砸的稀碎,散落一地。 床榻上,呼延赤金一身大红嫁衣,扑在床上,头发散落,掩盖了容貌。 “我说过了,不许任何人进来。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杨延嗣入房内,踢到了脚下的碎瓷片,发出声响,引起了呼延赤金的大声咆哮。 瞧着呼延赤金的模样,杨延嗣心疼的厉害。 “赤金妹妹……” 一声轻声的呼唤,让瘫坐在床榻上的呼延赤金身体一僵。 旋即,呼延赤金开始四处躲藏,似乎害怕杨延嗣看到她此时此刻的容貌。 “你先出去,你先出去……” 房间内能躲藏的地方,已经被她捣毁的差不多了,眼见无处藏身,她只能背过身去,不断的催促让杨延嗣离开。 杨延嗣叹气,移步上前,走到呼延赤金床榻边上坐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仅有一步之遥。 杨延嗣能够感觉到呼延赤金浑身都在颤抖。 “赤金妹妹……” 杨延嗣放下手中的饭菜,拽过了呼延赤金一条臂膀,让呼延赤金正面对着他。 呼延赤金头压的很低,不敢抬起头。 杨延嗣单手捧起了呼延赤金的脸庞。 瞧着那一张已经哭花了的脸,叹息道“你又何必怎么糟践自己呢?” 杨延嗣梳理着呼延赤金的头发,擦拭着她脸颊上的泪水。 “我杨七郎何德何能,让你对我这般青睐。” 打理好了呼延赤金的发型,擦干了她面颊上的泪痕。 杨延嗣笑道“瞧瞧,跟个花脸猫似的。汴京城里,比我杨延嗣好的男子,不知凡几,你又何必这么执着。以你的模样,打扮一番出去,不知道多少男子会被你倾倒。” 呼延赤金声音很小的回应,“可是我就是喜欢你……” 杨延嗣摇头,刮了一下呼延赤金的鼻子,“不提这些,先吃饭。吃过以后,我们再坐下慢慢商量这件事。” 呼延赤金摇头。 杨延嗣瞪眼,吩咐了一声,“打水来,伺候你们家小姐洗漱。” 门外伺候的丫鬟们应了一声,赶忙去准备洗漱的东西。 片刻后,丫鬟们准备好了洗漱的水、铜镜、木梳等等端了进来。 她们想上前帮呼延赤金洗漱,却遭到了呼延赤金无声的拒绝。 “放在这里吧!” 屏退了丫鬟们,杨延嗣侵湿了汗巾,亲自为呼延赤金洗漱。 出奇的是,对于杨延嗣的细心照料,呼延赤金并没有拒绝,而是默默的任由他施为。 良久,帮呼延赤金洗漱了一遍,她那一张稚嫩中,带着些许靓丽的容貌出现在了杨延嗣面前。 “吃东西……” 事到如今,杨延嗣也索性放开了,亲手喂呼延赤金吃东西。 呼延赤金沉默着,心里却甜丝丝的。 一口一口的饭吞进肚子。 突然,她眼角开始泛起了泪花。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随后顺着脸颊留下。 “怎么突然就哭起来了?”杨延嗣不解。 呼延赤金嘴里喊着饭,哽咽着,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 “我……不想……你离开……我……” 虽然话语很含糊,但杨延嗣离得近,勉强也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杨延嗣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如何开解呼延赤金。 他只能默默的喂饭,呼延赤金流着泪默默的吃饭。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动。 良久良久,杨延嗣感觉他看不下去了。 呼延赤金眼中的泪水,似乎一滴滴流进了他心里。 咬了咬牙,杨延嗣欲开口。 话到嘴边却又不敢说出来。 “你……有话,对我说?” 呼延赤金一直暗中瞧着杨延嗣表情,见杨延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杨延嗣叹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你是对是错。” 沉吟了一下,杨延嗣说道“我有个想法,告诉你,但你不能说出去。而且我不会逼着你去做选择,一切都按照你的意愿行事。” 呼延赤金眼含泪花,疑惑,“什么想法?” 杨延嗣摆手,“附耳过来。” 呼延赤金缓缓侧身过去。 杨延嗣趴在她耳边,轻声的嘀咕了几句。 杨延嗣口中的暖气,吹在呼延赤金耳朵里,暖暖的,痒痒的。 半晌,呼延赤金尴尬的抬起头,直视着杨延嗣,缓缓吐出了一句话。 “七郎哥,你能再说一遍吗?刚才你说的话,我没有听清。” 杨延嗣莞尔一笑,摇头,指责的瞪了呼延赤金一眼。 而后,趴在呼延赤金耳边,把他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呼延赤金仔细听着杨延嗣的每一字,每一句话。 随着时间推移,呼延赤金脸上的表情开始好转,慢慢的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临了,她眨巴着大眼睛,问道“你到时候也会去吗?” 杨延嗣淡然一笑,“我若是不去的话,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办法顺利的进行下去。” 说完这话,杨延嗣略显迟疑,“只是这么做的话,明显对你不太公平。” 呼延赤金破涕为笑,一双杏眼,笑的眯起一条缝隙,瞧着像个傻乎乎的傻丫头。 “七郎哥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杨延嗣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就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呼延赤金甜甜一笑,“七郎哥哥你不会的。” p:书友们,我是圣诞稻草人,推荐一款免费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hu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0169章 拦路 杨延嗣宠溺的拍了拍呼延赤金的小脑袋,嗔道“以后不许再哭了。” 呼延赤金傻乐,“再也不会了。” 片刻后,呼延赤金吃饱喝足。 杨延嗣说道“我也是时候该回去了,到时候具体怎么做,我会派人通知你的。” 呼延赤金点着小脑袋。 “我都听七郎哥的。” 杨延嗣出了呼延赤金闺房,呼延赤金穿着大红嫁衣蹦蹦跳跳跟了出来。 呼延赤金脸上的笑意难以掩饰。 门口伺候呼延赤金的两个丫鬟,瞧着平日里在府上张牙舞爪的小姐,乖巧的如同鹌鹑一样陪在杨延嗣身旁,差点惊掉了下巴。 呼延赞在廊阁里,一脸愕然。 他和夫人劝解了半个多月,一点用处都没有。杨延嗣一露面,自家闺女里面就恢复如初了? 这…… 呼延赞心情很复杂,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养了十几年的闺女,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虽然不明白杨延嗣对自家闺女说了什么,但瞧着自己闺女跟着杨延嗣寸步不离的模样。 呼延赞就已经明白了。 老夫好歹也是一位侯爵,老夫的嫡女难道要去给人做妾? 这一点让老夫如何接受? 呼延赞很想咆哮一声,上去把两人分开。 但瞧着闺女脸上久违的笑容,他还是选择了沉默。然后悄悄的退出了小院。 呼延赤金恋恋不舍的把杨延嗣送到呼延府大门口。 玉手紧握着杨延嗣的大手,不愿意松开。 杨延嗣灿灿一笑,“傻丫头,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多了,你不用这么在意。” 呼延赤金皱了皱小鼻子,嘟着嘴道“我怕这是做梦,梦醒了,你就不见了。” 杨延嗣莞尔一笑,伸出手,捏了捏呼延赤金的鼻子。 “疼吗?” 呼延赤金哼哼了一声,低声道“疼~” 杨延嗣拍了拍她小脑袋,“疼就不是做梦。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我们会很快再见面的。” 呼延赤金艰难的放开了杨延嗣的手,一双眼睛一直盯在杨延嗣身上。 瞧着他上轿,瞧着他的轿子消失在街道尽头。 …… 轿夫们抬着轿子在前行,杨延嗣坐在轿子里,却没有刚才面对呼延赤金的时候的一脸笑容。 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有些欣喜、有些痛苦、也有些惋惜。 他努力在自己身上寻找优点,他想知道,他身上到底有什么优点,值得一个女子,赌上性命去爱他。 这么一份爱,压在他心头沉甸甸的。 他没办法给呼延赤金一个合适的名分。 按照《宋律》,他的妻子,只能有一位。 平妻,这两个字,在大宋,是一种奢望。 即便是他从赵光义手里拿到册封平妻的诏书,文官们也不会认同的。 大宋朝,不是秦、汉、唐。 皇帝在朝堂上没办法做到一言堂。 让呼延赤金做自己的妾室,杨延嗣不忍心。 更何况,呼延赞也不会让自己的嫡女,去给杨延嗣做妾室。 为今之计,只能先委屈呼延赤金了…… 轿子一路前行,路过一间脚店的时候,轿子停下了。 轿夫们和人争吵的声音,打断了正在闷闷不乐的杨延嗣的思绪。 “几位,这御街宽敞,两边都能行走,你们为何要挡在我家老爷的轿子前?” “这御街又不是你家的,老子想走什么地方,你管得着。” 轿夫也不是软茬,瞧着眼前的四位豹头环眼的大汉,冷哼了一声。 “几位是想找茬?” 轿夫仔细打量了一番四位大汉的穿着,“瞧几位的打扮,应该也是行伍出身。耍横耍到杨府头上,不太合适吧?” 四位大汉瞪着眼,围上了轿夫。 “你说耶耶们耍横,你哪只眼睛瞧见耶耶们耍横了?” 四位大汉围着轿夫转圈,“耶耶们刚下差,想找个酒肆喝两口,你这厮抬着轿子堵在耶耶们面前。明明是你们档了耶耶们的路,居然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 轿夫丝毫不惧怕四位大汉围困自己,大拇指竖起,傲气的指了指身后的轿子。 “里面坐的可是杨府的七爷,你们当真要挡七爷的路,跟七爷过不去?” 四位大汉对视了一眼,挠头装傻。 “杨府七爷,杨府七爷是谁?耶耶们不认识。” 听到这里,杨延嗣掀开了轿帘,制止了准备开口反驳的轿夫。 杨延嗣仔细打量挡在轿子前的四位大汉,四位大汉也在暗中打量杨延嗣。 “石府的人?” 杨延嗣疑问。 四位大汉挠头,“你在说什么,耶耶们听不懂。” 杨延嗣皱眉,“给你们一刻钟,说出你们拦轿子的目的,说不出来,别怪爷动粗。” 四位大汉对视了一眼,一改刚才嚣张跋扈的面孔,躬身向杨延嗣施礼。 “杨公子,我们家主人有请。” 杨延嗣皱眉,下了轿子,四处瞧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身旁的脚店里。 踱步走进脚店,一位活计迎面凑了上来。 “客官,您是歇脚还是喝茶?” 活计不动声色的为杨延嗣指了指后堂。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喝茶……给爷找一个僻静一点的地方。” 活计喜笑颜开,“得嘞,客官您后边请。” 杨延嗣随着活计进入到了脚店后院。 一路七拐八拐,到了一间厢房前。 推开厢房们,厢房里空无一人。 活计四处瞧了一眼,上前在墙壁一侧敲了三下。 “咚咚咚~” 墙壁后面似乎是空的。 片刻后,墙壁内回应出了四下敲击。 活计又敲了两下。 墙壁上出现了一道门户,门户后面有一件密室。 从密室里走出了一个冷着脸的壮汉。 壮汉腰间陪着一柄长刀。 壮汉的手一直握在刀柄上,随时都有把刀的意思。 “杨公子,请。” 杨延嗣点头,移步踏进了密室。 落叶跟在杨延嗣身后想进去,却被壮汉拦下了。 “唰~” 落叶直接抽出了长剑,准备动手。 杨延嗣摆手制止,“没事,你就在外面守着。” 落叶冰冷的眼神扫了一眼壮汉,收起了兵器。 杨延嗣进入到密室以后,脚店的活计很自然的去守在了门口。 落叶和壮汉,一左一右守在了密室门口两侧。 杨延嗣沿着密室的通道,一路前行。 在密室尽头,瞧见了一个正在自斟自饮的身影。 杨延嗣瞪着眼,愕然道“这?” 第0170章 真假难辨 密室尽头的身影瞧见了杨延嗣,招了招手,“小子,过来坐。” 杨延嗣面色阴晴不定的走到了密室尽头,在酒桌旁坐下。 “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老夫知道这里是你回府的必经之路,所以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暗中约见杨延嗣的是一个老者,老者头发花白,双手略微有些颤抖。 说话的时候偶尔咳嗽两声,显然是患有重病。 若是大庭广众之下,汴京城里的人一定会识得此人得身份。 卫国公,石守信。 石守信暗中约见,这让杨延嗣心里捉摸不定。 今日虽说在石府受辱,但面对石守信,杨延嗣不敢不敬。 以石守信在汴京城里的地位,杨业都得退让三分,更别提杨延嗣这个勋贵子嗣了。 杨延嗣拱手施礼,“小子拜见卫国公。” 石守信老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笑着摇头感叹,“以前见了老夫,喊老夫石头爷爷,现在居然喊老夫卫国公。老夫算是瞧出来了,你还在为今日在石府的遭遇生气对不对?” 石守信斟酒,递到杨延嗣面前,“这一杯酒老夫敬你,也当是替保兴孩儿,向你赔罪。如何?” 杨延嗣一愣,摇头苦笑道“您这可是要折煞小子了,小子担待不起您敬酒。您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石守信乐呵呵一笑,并没有收回酒。 “小子,喝了吧!” 杨延嗣眼见推辞不掉,苦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小子,老夫还是喜欢听你叫我一声石头爷爷。” 在石守信期盼的眼神中,杨延嗣迟疑的喊了一句。 “石头爷爷。” “哎!”石守信痛快的答应了一声,拉着杨延嗣坐下。 石守信感叹道“小子,别怪你保兴伯父,他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做给别人看的。自从当年,先帝杯酒释兵权以后,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就一直被皇城司的探子们盯着。 而在我们这几个老家伙里面,先帝觉得最有威胁的,就是符彦卿、李处耘、高怀德和老夫。 朝廷的探子时时刻刻都在盯着我们,看着我们。 你没办法想象那种感觉,就像是有无数只恶狼潜伏在暗处,准备随时出来咬你一口。 为了保命,老符主动上书辞官,辞去了一切职务,带着一个老奴,驾着一辆破车,四处去游玩。看似逍遥自在,实则是为了避祸。 老李很悲惨,在赵光义胁迫下,主动把闺女送到他的府邸,给他当侧妃。自己得了重病,也不愿意去治。只求一死,好给子孙们留下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富贵。 高怀德那个老小子聪明,不仅主动献上了女儿给赵光义当侧妃。还在赵光义登基的时候,选择了支持他。凭借着这一点从龙之功,表了忠心。不仅保全了自己,也让高家活的逍遥了一些。 然而,这些东西,老夫都不屑为之,但是老夫也要保命。老夫思来想去,想到了前唐时期的大将程咬金。 老夫学他,开始贪财,做糊涂事。甚至做的比程咬金还疯狂。 老夫四处敛财,巧取豪夺,贪污受贿,克扣军饷。凡是能够赚钱的东西,老夫就放开了手脚去做。凡是能够毁掉名声的,老夫也抢着去做。 前两日,老夫还娶了第十八房小妾…… 不仅如此,老夫还放开了手里所有的权力,任由赵匡胤和赵光义摆布……” 石守信说这话的时候在笑,只不过笑容里充满了苦涩。 石守信脸上在笑,眼眶里却充满了泪花,“老夫征战几十年,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这身体,早就熬坏了。六年前,老夫就已经不能人事了。即便如此,老夫还在娶妾自污。 老夫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还是被人盯着,被人看着。” 杨延嗣沉默。 六年前就已经不能人事了,却还要继续娶妾自污名声。 能做到这一步,石守信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决心,舍下了多少颜面。 石守信擦拭了眼角的泪花,灿灿一笑,“老夫跟你说这么多,不是为了让你同情老夫。只是告诉你,保兴孩儿今日这么对你,并非出自本意。” 石守信继续笑道“石府这些年,瞧着繁花似锦,其实已经被皇城司的探子们,刺探的千疮百孔。老夫每日咳嗽几声,都会被记录清楚,送到赵光义面前。所以,你和保兴孩儿所谈的事,他不仅不能答应你,还得让你生气,让你愤怒离府,才不会让人看出端倪。” 石守信长出了一口气,道“老夫认识赵光义多年,深知他的禀性。此人性情凉薄,自私自利,志大才疏。我们这些人,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旦他利用完了,必定卸磨杀驴。” 杨延嗣面色阴晴不定,疑惑道“石头……爷爷,我不明白你话里的意思。妄议陛下是非,可是砍头的大罪。” 石守信摇头一笑,“谨慎的小子,你不相信老夫也正常。” 杨延嗣灿灿一笑,“小子并没有什么相信不相信的。只不过石头爷爷您口中的这些话传出去,那可都会惹来杀头大祸。” 石守信似乎知道杨延嗣担忧什么,他开口说道“外面今日你见到的人,一会儿你离开后,他们也会离开汴京。汴京城里关于他们的信息,也会全部被消除。” 杨延嗣面带笑容,却不说话。 石守信吧唧着嘴,“你真是一个小狐狸。老实说,通过你的所作所为,老夫能猜到你应该有一盘大棋要下。虽然不知道你这盘大棋最终的目的。但是你能把曹彬拉下水,证明你的计划,对将门来说,肯定有好处。” 杨延嗣一愣,眉头微微皱起。 石守信瞧见了杨延嗣皱眉,淡然笑道“关于曹彬的事,都是曹彬自己告诉了老夫的,不然老夫也不会冒然前来见你。所以你不必想那么多。你的具体计划,具体做什么,曹彬都没有告诉老夫。所以你不用担心老夫会把什么泄露出去。” 石守信顿了一下,沉声道“老夫约你前来,是想告诉你两件事。第一件事,石家在永宁军中的心腹,并不是郭庆,而是李子枫。以后石家在永宁军中的人手,全部都会听从你的调遣和指挥。” “最后一件事……” 石守信沉默了良久,才幽幽叹了一口气,“老夫希望你,看在同是将门的份上,必要的时候拉石家一把。别让你石头爷爷的子孙,活的跟老夫一样憋屈。” 稻草人有话说! 首先,感谢大家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支持和关怀。 其次,感谢诸位大佬们的打赏。 晚上的时候,一瞧后台,多了一位盟主,内心是很激动的。 再次感谢打赏! 关于加更的问题,还是一样的规则,万赏加更! 之前欠首萌‘繁华、落叶’两更,加上今天的萌主‘趙廸’的十更! 稻草人还欠十二章更新哈!稻草人心里都记着呢!不会忘了!会尽快给大家补上的! 最近更新有些少,很多小伙伴都觉得不够看。老实说,我也很无奈。 我恨不得时时刻刻码字,时时刻刻给大家更新! 但是,我也希望大家能够理解一下! 以目前书的成绩,着急上架,肯定会影响后续的成绩的。 稻草是个凡人,也是个俗人。 稻草也要吃饭! 所以稻草得等推荐,大推荐! 有大推荐,稻草相信成绩应该能够增加很多。 有大推荐垫底,稻草上架也心里有底。 希望大家忍忍,让稻草的成绩能好一点,让稻草能够过的舒坦一点。 稻草在这里拜谢。 当然了,稻草也会尽量和编辑沟通,看看能不能多给大家更一些免费章节,以做补偿! 再次拜谢! 没加书友群的兄弟姐妹们都加一下书友群,每次更新,稻草都会在群里提醒!更新时间上有变动!稻草也会提醒! 另外,拿刀片的同学,尽快把刀片丢到隔壁家的院子去,免得伤到自己…… 群号195992981 第0171章 石守信的算盘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您的话,小子记下了。” 拱手施礼,“您要是没有其他事的话,小子就先行告退了。” 石守信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道“关于左领军卫将军一职,石家不会参与到争夺中。此外,石家在西北的几座铁矿,送给你,全当置换了你在生辰糕铺子里的份额。” 杨延嗣愕然,他没料到石守信居然这么舍得。 石家在西北的铁矿,可是一块大肥肉。 凡是在西北拥有驻军份额的将门,都想要从石家身上咬下这一块肥肉。 明知道是一块肥肉,杨延嗣却不敢轻易接下。 他皱着眉头,迟疑了一下,开口道“石头爷爷,你都不知道小子要做什么,为什么敢下这么重的赌注?” 石守信抚摸着胡须,乐呵呵一笑。 “老夫信得过你的智慧,也信得过曹彬的判断。” 杨延嗣沉吟着,良久,他躬身施礼,“石头爷爷,这件事让小子回去考虑一下。” 石守信脸上的笑意一僵,摇头感叹。 “你小子还是信不过老夫。罢了,你要做的应该是一件大事,谨慎一点不是坏事。” 杨延嗣灿灿一笑,“小子如果考虑清楚了,会给石头爷爷您一个回应的。” 石守信疑惑,“老夫可是整日里都被人盯着,似脚店这种隐秘的地方可不多,到时候你准备怎么通知老夫?” 杨延嗣莞尔一笑。 “小子会弹劾您强抢民女。” “强抢民……”石守信哈哈大笑,伸出手指,指着杨延嗣,“你小子,拿老夫的名声开玩笑……” 杨延嗣腼腆一笑。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以后,杨延嗣拱手告辞了。 杨延嗣一走,石守信脸色一变,开始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 从密室一侧,开启了一道门户,石保兴匆匆钻出来,伺候在石守信身边。 “爹,您的身体……” 石守信摆手,“不碍事,都是一些陈年旧伤,一时半会儿还要不了老夫的命。” 石保兴瞧着脸色发白的石守信,一脸担忧。 石守信笑了笑,道“在没有把你们安置妥当之前,老夫不敢死。” 石保兴神色黯然,咬牙,“爹,家里的事儿,孩儿会料理妥当。您还是得多注意身体才对。” 石守信摇了摇头,“老夫活着,这个家没人敢动。老夫一死,那可就不好说了。今日符家的下场,来日未必就不是石家的下场。” 石守信深吸了一口气,“趁着老夫还活着,多为石家铺一条后路,以保万全。” 石保兴皱眉,沉声道“爹,杨家七小子年幼,如今官职也不过七品职官,他有资格成为石家的一条后路吗?” 石守信失笑道“你啊!一点头脑都没有。你真当老夫相信一个娃娃?从头到尾,老夫相信的都不是他。他一个娃娃,还不值得老夫在他身上下重注。” “那您?” 石守信眯着眼,道“老夫信的是曹彬。” 石守信感慨,“老夫归天以后,能保住石家富贵的,满大宋,唯曹彬一人尔。” 石保兴不甘,“还有陛下,还有高伯父……” 石守信闻言,瞪直了眼珠,喝道“愚蠢,这世上最靠不住的人,就是坐在龙椅上的人。而高怀德那个老货,比老夫年龄大,身体比老夫还差,也许还要走到老夫前面去。你把希望寄托在这二人身上,和找死有什么分别?” 石保兴黯然低下头,沉默不语。 杨延嗣坐在轿子上同样沉默不语。 一手托着下巴,竖起食指,敲打在鼻尖上,在皱眉沉思。 石守信的话,一直萦绕在他耳边。 西北的铁矿,对杨延嗣的吸引力很大,他很想收下石家的几座铁矿。 可是他揣测不清楚石守信的用意。 杨延嗣心里很清楚,石守信并不知道他的全盘计划。 既然如此,石守信为何还敢在他身上下重注? 杨延嗣不认为自己有独特的人格魅力,让贪财如命的石家,吐出一块人人垂涎的肥肉。 轿子一路前行,到了杨府门口的时候,曹琳的呼声惊醒了杨延嗣。 “郎君,你怎么才回来?” 瞧见站在杨府门口的曹琳,俏丽的身影,杨延嗣微微一愣。 旋即,笑了。 他想通了石守信为何在自己身上下重注了。 敢情,石守信这个赌注不是下在他身上的。而是想通过他,下在曹彬身上。 石守信心里的算盘,杨延嗣大概猜到了七八分。 不过,他仍然对石守信保持着存疑的态度。 在没有亲属关系串联下,杨延嗣绝不会轻易的去相信别人。 在诱人的利益和权力面前,信任脆弱的不堪一击。 …… “郎君,你在想什么,笑的好傻。” 曹琳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到了杨延嗣身边,晃着玉手。 杨延嗣摇头一笑,橫了她一眼,“别调皮,你不是去城外的田庄了吗?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曹琳叹了一口气,“郎君,你从古籍上誊抄的东西,有些东西妾身看不懂,工匠也看不懂。所以妾身回来找你问清楚。” 杨延嗣一愣,随着曹琳回到了东院。 曹琳拿出了杨延嗣之前写画出来的东西,指着上面不懂的地方询问他。 温室大棚,这个东西杨延嗣比较在行。 前世的时候,在乡下,他许多亲戚就是搞温室大棚种植蔬菜的。 所以,关于温室大棚的问题,杨延嗣给曹琳讲解的很详细。 甚至,他拿出了笔墨,重新把自己之前写的模糊的地方,细化了一番。 酿酒的东西,杨延嗣了解的不多,只是大致知道一些原理。 “琳儿,关于酿酒的问题,我也没酿过酒,不太懂。所以我建议你还是跟酿酒的匠人多尝试几次,多多探讨,应该会有所成果。” 事实上,杨延嗣若是亲自去参与到酿酒过程中的话,肯定能够解决曹琳遇到的一些麻烦。 但是杨延嗣之所以没这么做,主要是为了隐藏自己。 许多前身未曾接触过的东西,他自己表现的太过的话,会引一些不必要的怀疑。 身份是他最大的秘密,他并不打算和任何人去分享这个秘密。 第0172章 郎君想休妻?(为盟主趙廸加更!) 夫妻二人,从下午一直聊到晚上。 温室大棚的建造方法,杨延嗣已经帮曹琳补全;酿造白酒的方法,杨延嗣却一个字也没有再添。 夜幕降临,夫妻二人吃过了一顿简单的夜宵,洗漱了一番后,上床安寝。 曹琳先一步钻入被窝,一双手紧紧的拽着被子,捂着周身,只留下一个脑袋在外面,眨巴着大眼睛盯着杨延嗣。 深秋的天气有些寒冷,即使曹琳把自己包裹的像是一个粽子,浑身的冷的发颤。 在曹家的时候,晚上安寝的时候,自有婢女丫鬟们暖热被窝让她安寝。 嫁到杨府以后,杨延嗣似乎很抵触让丫鬟婢女们暖被窝这种事,所以曹琳只能自己暖被窝。 杨延嗣宽衣上床,躺在曹琳身侧。 曹琳扑闪着大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他。 “冷吗?” 杨延嗣很自然的敞开被窝,伸出手。 曹琳甜甜的一笑,钻进了杨延嗣怀里,缩进去一动不动。 杨延嗣习武之人,气血旺盛,不在乎这一点凉意。 曹琳缩在杨延嗣怀里,感受着逐渐升高的温度,身体暖洋洋的,连心也暖洋洋的。 “郎君,你真好。” 曹琳双手环抱杨延嗣的腰,趴在他怀里甜甜的说了一句。 曹琳口中喷出的热气,吹在杨延嗣胸膛上,杨延嗣感觉到痒痒的。 抱着杨延嗣躺了一会儿,曹琳开始有些不安分了,在他怀里动来动去。 渐渐的,杨延嗣有些心猿意马。 曹琳似乎感受到了杨延嗣心猿意马,痴痴的娇笑,“郎君,你的旗杆又竖起来了。” 杨延嗣脸色一黑,抬手在曹琳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每天晚上,你不折腾一下我,是不是心里就不舒服。” 曹琳假装怯怯的道“妾身也只是想试试,看看郎君之前说的是不是真的,郎君是不是真的能忍住。” 杨延嗣橫了她一眼,“迟早收拾你。” 曹琳莞尔一笑,“嘻嘻嘻……郎君,你是不是忍的很辛苦……” 杨延嗣瞪眼,“曹琳,你在玩火。” 曹琳俏皮的眨了眨眼,“郎君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懂。” 话罢,还在杨延嗣怀里乱动了几下。 杨延嗣心头火起,猛然翻身,把曹琳压住。 嘴唇微张,啄在了曹琳红润的小嘴唇上。 两只手也开始不安分的动了起来。 曹琳吓了一跳,一双粉拳直捶杨延嗣的胸口。 杨延嗣不为所动,一番长吻过后,双眼喷火的盯着曹琳。 曹琳喘着粗气,怯怯的盯着杨延嗣。 “郎君,妾身错了,真的错了。你可不敢乱来,你身体里的铅毒还没排干净。乱来的话,万一妾身有了,那可就事大了。” 杨延嗣瞪着眼,“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杨延嗣坐起身,拍了拍大腿。 曹琳委屈的嘟着嘴,乖乖趴在了杨延嗣腿上,撅起了翘臀。 杨延嗣抬手,狠狠的在她的翘臀上,抽打了七下。 “下次还敢不敢了?” 曹琳委屈道“再也不敢了。” 夫妻二人折腾了一会儿,重新躺下。 曹琳在杨延嗣怀里,再也不敢乱动了。 杨延嗣搂着曹琳,轻声道“琳儿……” “嗯?” 杨延嗣摇头,“没事。” 半晌,曹琳迷迷糊糊的时候,杨延嗣又呼唤了一声。 “琳儿……” 曹琳瞪大了双眼,低声问道“郎君,你是不是有心事?” 杨延嗣沉默了一下,略显惭愧道“琳儿,我可能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对不起妾身的事儿?”曹琳一愣,脱口而出,“郎君你养外室了?” 杨延嗣连连摆手,“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养外室。” 曹琳勉强笑道“郎君,你有个外室也不奇怪。毕竟,汴京城里那么多女子惦记着你。要不,赶明儿,妾身带人去把她接回来,在府上做个妾室。” 曹琳纵然心里不舒服,但是对于丈夫纳妾这种事,她看的很开。 男人,特别是优秀的男人,纳几房小妾是很平常的事。 反而,优秀的男人,不纳妾,才是一件奇怪的事。 小妾入府,并不会影响她曹琳正妻的地位。 小妾在府上的地位,充其量就相当于高了一个等级的通房丫头。 而且,在大宋权贵之间,小妾是可以互相赠送的礼物。此事并非杜撰,有资料记载,大诗人苏东坡,曾经连怀有身孕的妾室都赠送给了朋友。) 杨延嗣听到曹琳会错意了,说道“琳儿,你想差了。”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小声道“我今日去了一趟呼延府。” “噌~” 曹琳猛然坐起身,瞪着一双凤眼,盯着杨延嗣。 咬牙切齿的问,“郎君你刚才说什么?” 杨延嗣没料到,对妾室毫不在意的曹琳,对他去呼延府,居然有这么大反应。 瞧着处在发火边缘的曹琳,杨延嗣暗吞了一下口水,尴尬的笑道“没说什么……” 曹琳冷冷的盯着杨延嗣。 “郎君,你要骗妾身吗?” 杨延嗣见躲不过去了,只好坐起身,低声感叹道“今日,我去了一趟呼延府。见到赤金妹妹了……” 曹琳眼角泛起了一滴泪花,沉声问道“郎君,你打算娶呼延赤金入府,还是纳她入府?” 杨延嗣伸手去牵曹琳的玉手,却被曹琳躲开了。 杨延嗣略微有些尴尬的问曹琳,“还能娶赤金妹妹入府吗?” 曹琳眼中泪花滚落,“可以,你休了妾身,就可以名正言顺娶呼延赤金入府了。” 杨延嗣慌忙帮曹琳擦拭泪水,“琳儿你别多想,我没有休妻的意思。” 曹琳带着哭腔,“你都想接呼延赤金入府了,还说没有休妻的意思?呼延家嫡女入府,会做妾吗?呼延家会让嫡女给你做妾吗? 妾身也曾听闻当日你娶妾身的时候,在御街上和呼延赤金碰面的事儿。你是不是心里没有妾身,只有呼延赤金。 此前迎娶妾身,仅仅是为了那一晚上的事儿,给家父一个交代?” 杨延嗣叹了口气,搂着曹琳,曹琳挣扎,杨延嗣却不放手。 “傻丫头,你想太多了。” 第0173章 约法三章(为盟主趙廸加更!) 杨延嗣怀抱着曹琳,轻声道“我对你的情意,难道你感觉不到吗?若是要说喜欢,除了你,为夫不会再喜欢其他人了。” 杨延嗣义正言辞,“为夫这么喜欢你,怎么会休你?休妻这种事,为夫这辈子都不会做。” 曹琳嘟着嘴,冷哼一声,“你骗我。” 杨延嗣啄了她一下,笑嘻嘻道“我怎么会骗你?如果我不喜欢你,干嘛还娶你?” 曹琳将信将疑,“郎君既然只喜欢妾身一人,干嘛还去呼延府拈花惹草?” 杨延嗣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解释道“我今日去呼延府,是有事相求呼延伯父。却没想到,在呼延府上听到了许多赤金妹妹的事儿。” 杨延嗣感叹,“半个多月不见,赤金妹妹憔悴的厉害,不肯见人,也不肯吃东西,整日里以泪洗面。呼延伯父心疼的厉害,苦苦相求我去安慰赤金妹妹。 我不忍心看着赤金妹妹自己糟蹋自己,就答应了。 我进入到了赤金妹妹房里,见到她的颓废的模样,心里有些难受,有些自责……” “所以呢?” 杨延嗣灿灿一笑,“所以我今日回来,就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思。看看如何帮赤金妹妹,早点脱离苦海。一切都由你决定。” 曹琳收起了泪水,狐疑的盯着杨延嗣。 “真的?” 杨延嗣诚恳的点头。 女子的直觉是敏锐的,曹琳盯着杨延嗣,瘪嘴摇头,“妾身总觉得,你在说谎。” 杨延嗣有些汗颜,半真半假的话,果然糊弄不过去曹琳。 沉吟了一下,杨延嗣悄声趴在曹琳耳畔说了几句话。 话罢,曹琳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郎君,你又骗妾身?!” 杨延嗣尴尬道“怎么骗你了,我这不是向你坦白了吗?” 曹琳气咻咻道“你不是说你没养外室吗?你这么做,跟养外室有什么分别?” 杨延嗣理亏,不敢说话。 曹琳哼哼道“刚才还理直气壮的说,让妾身做决定。现在呢?你把该做的都做了,还让妾身怎么决定?你还敢说你没骗人?” 杨延嗣尴尬的笑道“琳儿,你若是觉得生气,尽管打我两下出气,我保证不躲。” “哼!” 事已至此,曹琳知道自己也阻止不了,冷哼了一声后,和杨延嗣约法三章。 “呼延赤金确实怪可怜的,一颗心系在了你这个负心人身上。妾身也就不为难她了。但是,没有妾身的允许,你不许带她进门。以后,看你的表现,你若是表现的好,妾身就允许她进门。 不过,她进门以后,需得叫妾身一声姐姐,给妾身斟茶递水。” 杨延嗣乐呵呵道“一切都是你说了算。” 曹琳闷闷不乐得瞪了杨延嗣一眼,突然,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猛然,钻入到杨延嗣怀里,一边撩拨他,一边狠狠的在他身上掐。 杨延嗣哭笑不得的感受着这冰火两重天。 临了了,瞧着杨延嗣臂膀也青了,旗杆也竖起来了。 曹琳抬起脚,狠狠的一脚把杨延嗣踹下床。 转身裹着被子,哼哼了一句。 “这是对你的惩罚,今晚你去睡软椅。” 曹琳口中的软椅,就是房内简易的沙发。 杨延嗣从地上爬起来,瞧着竖起的旗杆,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和胳膊上的掐痕比起来,整日里被撩拨竖旗杆才是最摧残的。 杨延嗣感觉,再这么下去,肾要凉啊! 迈着别扭的步伐,杨延嗣走到简易沙发上躺下,直愣愣的盯着房顶的栋梁。 杨延嗣突然觉得,被曹琳折腾了一番,他不仅没有感觉到耻辱,反而心里很欢喜。 欢喜的原由很简单。 曹琳并没有因为呼延赤金的事跟他大吵大闹,也没有因此跟他离婚分家产。 更没有让他彻夜跪算筹,也没有阻止他和呼延赤金在一起。 明知道这是后世的思维模式在作祟,但是杨延嗣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窃喜…… 床榻上,曹琳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内心的情绪很复杂,心酸之余,又有些窃喜。 心酸的是,自己的郎君,终究还是跟呼延赤金那个小狐狸精勾搭在了一起。 窃喜的是,她感觉到了杨延嗣对自己的宠溺。 在旁人府上,养外室或者纳妾,那都是很平常的事。 男人家做这种事,根本不会避讳自家的妻子,甚至还会拉着自家的妻子做参谋。 也不会因此感觉到心虚,或者说感觉愧对妻子。 杨延嗣今日又惭愧又心虚的表现,曹琳把这当成了宠溺和娇惯。 她认为,这是郎君重视自己的表现。 侧面的反应了,她在郎君心里占据着独一无二的地位。 当然了,曹琳不会因为自己的窃喜,轻易的放过杨延嗣。 她准备借此东风,好好的惩戒一番杨延嗣。免得他以后又在外面拈花惹草。 夫妻二人,各怀鬼胎,在寂静的夜晚,沉沉的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 杨延嗣睁眼的时候,曹琳还在熟睡。 悄悄走到床前,为曹琳盖好了被她踢开的被子。 杨延嗣简单的洗漱了一番,换上了朝服,蹑手蹑脚的出门,去上朝了。 杨延嗣刚出门,躺在床榻上的曹琳,睁开了凤目。 曹琳瞧着身上盖着的被子,嘴角勾起了一丝甜甜的笑意。 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 曹琳拽了拽床头上的一根细绳。 绳索连接着楼下。 楼下厢房内的蝉儿房中,挂着一个硕大的铃铛。 铃铛在绳子牵引下,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响。 正在熟睡中的蝉儿突然惊醒,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后,匆匆上了楼。 “小姐~” 曹琳瘫在床上,懒洋洋的吩咐道“伺候我洗漱。” 蝉儿领命,下去准备曹琳洗漱的东西。 蝉儿把洗漱的东西准备好以后,曹琳才下了床榻。 洗漱过后,穿上了一身大红衣装,一改往日的娇小姐的模样,身上透着锋芒毕露的贵气和威严。 在铜镜前,曹琳端详着自己的容装。 “我才是杨府东院的女主人。” 曹琳语言里充满了自信,似乎在告诉那些心里惦记着杨延嗣的女人,她的地位不可动摇。 第0174章 孩子气做派?(为盟主趙廸加更!) 曹琳在杨府内养女主人威严的时候,杨延嗣已经到了东华门。 今日,东华门口聚集的朝臣明显有些增多。 而且大多都是许久不上朝的武将勋贵。 杨延嗣心里清楚,今日朝议,八成要决定左领军卫将军一职。 高敬中下狱不过三日,已经被定罪。 文官们打压武将,完全是不遗余力的。 杨延嗣弹劾高敬中才几条罪状? 文官们审结以后,高敬中的罪状高达十几条之多。 条条都是杀头大罪。 奏折报给了赵光义,赵光义当即罢黜了高敬中的一切官职。 当然了,高家有丹书铁卷在手,勉强在文官们炮轰下,保住了高敬中的性命,改判流放沙门岛。 上朝的时辰一到,文武百官进了皇城,到了拱垂殿。 在议论完了各地的政务以后,枢密使曹彬,奏报左领军卫将军一职空缺一事。 朝中的将门,开始互相推举自家亲信,你争我夺。 最具竞争力的,无非石家、符家、王家。 赵光义有意把左领军卫将军一职交给石家,却被今日破例上朝的石守信给拒绝了。 高怀德今日一反常态,对于众多将门争夺属于他们高家的左领军卫将军一职,没有任何反应。 最终,不出杨延嗣预料,在符家和王家之间,赵光义选择了王家。 王家如愿以偿的拿到了左领军卫将军一职。 王承衍满心欢喜,还给了杨延嗣一个赞许的眼神。 左领军卫将军一职尘埃落定,杨延嗣心里也很开心。 因为伴随着左领军卫将军一职花落王家,他的两位兄长调职到武胜军的事情,也随之确定了下来。 相信过不了几天,他的两位兄长就会接到调任武胜军的命令。 这标志着,他的计划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正当他满心欢喜的时候,一声高昂的奏对声,给杨延嗣头顶泼上了一盆凉水。 “启奏陛下,近几年,各地匪徒猖獗,臣奏请派遣一支神卫军,出京剿匪。” 高怀德老态龙钟,抱着笏板奏请。 赵光义皱眉,“剿匪之事,交给各地驻军即可,神卫军乃是拱卫京师的禁军,派出去剿匪,会不会有些小题大做了。” 高怀德抱拳道“陛下,各地驻军自然有剿匪之责。然,匪徒们碰见各地驻军剿匪,化整为零逃窜,穿州过县,各地驻军,没有调令,不敢出自守的辖区。因此,匪徒们游走在各地驻军辖区之间,屡剿不灭,往往在剿灭后数月,又死灰复燃。 所以,臣才奏请神卫军出京剿匪。神卫军乃是禁军,可以在各州府之间随意穿越,有此便利,必定能够快速剿灭各地匪徒,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赵光义并没有轻信高怀德,而是把目光投在了赵普身上。 “赵爱卿,此事你有何看法?” 赵普略微抱拳,沉吟道“启奏陛下,冀国公所言,确实属实。各地也屡屡有奏报,奏请此事。” 赵光义点头,看向高怀德。 “高爱卿提及此事,可是有合适的人选推举?” 高怀德躬身施礼,奏道“启禀陛下,神卫军左军都指挥使一职空缺已久,臣推举大同军都指挥使杨延平,担任神卫军都指挥使一职。命他率领左军一万三千人,出京剿匪。 大同军都指挥使杨延平,戍边多年,大小战役也经历了数十场……” 高怀德开始絮絮叨叨的介绍杨延平的过往。 杨延嗣听着,脸黑的像是锅底。 朝中文武百官,没有人不知道,神卫军一直都控制在高家手中。 高怀德推举杨延平入神卫军,摆明了就是公报私仇。 一旦杨延平入了神卫军,还不是任由高怀德拿捏。 杨延嗣黑着脸出列,粗暴的打断了高怀德的话。 “启奏陛下,臣弹劾冀国公高怀德,公报私仇,包藏祸心。” 说话被人打断,高怀德面色不乐。 瞧了赵光义一眼,见赵光义没有开口的意思,高怀德就开口训斥杨延嗣。 “杨延嗣,你扬言老夫包藏祸心,老夫怎么觉得是你包藏祸心。” 高怀德向赵光义抱拳,“老夫为国举才,为陛下分忧。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公报私仇,包藏祸心了?杨延平与国有功,理当被升迁。你阻止老夫推举杨延平入京,难道是你们杨家,在大同军中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高怀德的话,大义凌然。 朝中百官,明眼人都知道高怀德心中有猫腻,却没人去拆穿他。 杨延嗣暗骂了一声高怀德老狐狸。 高怀德的话不仅大义凌然,还给杨家头上扣帽子。 杨延嗣赶忙向赵光义施礼,道“陛下明鉴,杨家对陛下忠义之心,可昭日月。” 赵光义淡然一笑,“杨家的忠心,朕看得见。” 杨延嗣咬了咬牙,一脸委屈,“陛下,高老匹夫欺负人。他分明是想把家兄调入到神卫军中,以势压人。” 杨延嗣一句孩子气的话,惹得赵光义哈哈大笑。 赵普等一众朝臣也被逗笑了。 高怀德听到杨延嗣骂自己老匹夫,破口大骂,“竖子,口出狂言,不分尊卑。” 赵光义笑着摆手,“高爱卿勿恼,小杨爱卿年幼,难免说错话。” 赵光义对杨延嗣道“小杨爱卿,调职杨延平入京,可是国事,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高爱卿毕竟是你的长辈,你不可再放肆。” 杨延嗣嘀咕道“可是神卫军归属高老……冀国公统帅,家兄入神卫军,难保他不会给家兄穿小鞋。” 赵光义哈哈大笑,“神卫军,是朕的神卫军。你兄长杨延平是朕的臣子,有朕为你兄长撑腰,不会有人给他穿小鞋的。” 杨延嗣如释重负,灿灿一笑,“有陛下为家兄撑腰,下官就放心了。” 赵光义乐不可支,指着杨延嗣。 “你呀你,还得多磨练几年,一副孩子气做派。” 杨延嗣一番话,在赵光义和朝中众臣眼里,纯粹就是担忧家兄的孩子气做派。 对此,大多人都一笑而过,并没有真正放在心里。 也许,此前杨延嗣在弹劾朝臣的时候,表现的略微有些成熟。但是,在朝堂众人眼里,大多时候,杨延嗣不过是一个未满十六岁的孩子。 朝中,也唯有了解杨延嗣的沈伦、曹彬和赵普三人,若有所思。 第0175章 好人高怀德 武将内斗,这是赵光义和满朝文臣们乐意看到的事情。 高家和杨家不合,赵光义不仅没有从中调解,还有些推波助澜的意思。 杨延平调职入神卫军,担任军都指挥使一职的事,赵光义当朝批复。 三衙枢密使曹彬点头,三位宰辅点头,兵部点头。 这件事在散朝的时候快速被落实。 散朝后,高怀德趾高气扬的走到杨延嗣面前。 “小兔崽子,跟老夫斗,你还嫩了点。” 然后,在杨延嗣愤恨的表情中,高怀德心情舒畅的离开了拱垂殿。 杨延嗣耷拉着脑袋,跟着岳父曹彬,一路出了拱垂殿,出了东华门。 东华门外,曹彬的轿子旁。 曹彬和杨延嗣翁婿二人站定。 大眼瞪小眼瞅了半晌。 突然,曹彬开口道“想笑就笑吧。” 杨延嗣再也憋不住了,放声哈哈大笑。 笑声感染了曹彬,曹彬也跟着放声大笑。 翁婿二人在轿夫异样的眼神中笑了许久许久。 “不行了,不行了,老夫笑的肚子疼。” 曹彬笑的眼泪花都出现了。 杨延嗣同样笑的直不起腰,“岳丈大人,小婿实在是忍不住,实在是太好笑了。” 曹彬捂着肚子,感叹了一句。 “高怀德是好人啊!” 杨延嗣点头,赞同道“小婿也没想到,高怀德居然会下这么一步棋。” 曹彬指着杨延嗣,笑骂道“你小子在朝堂上,小委屈的表情,表演的还真是传神。” 杨延嗣笑够了,揉着肚子直起身。 “小婿若是不演的逼真一点,怎么能骗过高怀德和陛下?” 杨延嗣双手抱在胸前,吧唧着嘴,“好人高怀德啊!” 曹彬点头,“高怀德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调遣杨延平入京,是你计划中的一环。” 杨延嗣莞尔一笑,“上四军,名义上归高家、石家、潘家,还有岳父家统帅。可实际上真正的掌权人确是陛下。想要绕过陛下把人安插进去很难。小婿若是想要谋划,只怕难逃陛下的法眼。 如今,高怀德自作聪明,调遣家兄入京,也算是了却了我心头一件大事。” 曹彬抚摸着胡须,笑道“杨延平入京,杨延定和杨延光西调武胜军,下一步就是调遣杨延辉出任大同军都指挥使,调遣杨延昭和曹玮到永宁军……一切都在按照你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 曹彬感叹,“老夫对你的计划,又多了几分信心。” 杨延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原来此前岳父大人还不相信我啊?” 曹彬嘿嘿一笑,并没有掩饰,坦率直言,“你的计划老夫信得过,但是以你的年龄和阅历,去实行这个计划,老夫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存疑的。” “现在呢?” 曹彬正色道“老夫见识过了你的智慧和手段,此后会全力支持你。” 杨延嗣瘪嘴,抱拳道“小婿多谢。” 辞别了曹彬,杨延嗣坐着轿子回府。 行程走了一半,被人拦下了。 掀开轿帘的时候,就瞧见了赵普在一旁的茶肆里面等他。 杨延嗣上前施礼,“下官拜见赵相公。” 赵普嚼了嚼嘴里的茶叶,啐了一口。 “你也算是个官?” 赵普一脸鄙夷。 杨延嗣灿灿一笑,坐在了赵普对面,叫了一壶茶水。 杨延嗣坐定后,为赵普沏了一杯茶,为自己沏了一杯。 泯了一口茶水,他问道“赵相公挡道,有何要事?” 赵普瘪嘴,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老夫没事就不能找你了?还有,私底下别老是赵相公赵相公的叫。你小子才当官几天,就不认我这个赵爷爷了?” 杨延嗣腼腆一笑,“赵爷爷教训的是。” 赵普点了点头,说道“老夫今日找你,确实有事想问你。” 杨延嗣咧嘴笑道“赵爷爷您都不懂的事,小子估计也不懂。恐怕您问错人了。” “呸~”赵普啐了一口,鄙夷,“别给老夫打马虎眼,老夫近日里在军部调遣的奏折里,瞧见了你们家几个兄弟的调遣奏本,加上今日在朝堂上高怀德的调遣奏对。老夫发现,你们家,除了你和杨延德以外,你其余兄弟都有所调动。” 赵普疑惑道“以老夫对你小子的了解,这种反常的调动,必定是你小子的手笔。老夫就是想知道,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图谋?” 杨延嗣愣眼,摇头,“赵爷爷,您多想了,这些事,跟小子都没关系。” 赵普瞪眼,喝骂道“你小子糊弄得了别人,还想糊弄老夫不成?老夫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再不坦白,老夫就扣押了你几位兄长的调遣公文。” 被人捏住了七寸,杨延嗣心里恨的牙痒痒。 杨延嗣很想把赵普吊在旗杆上射着玩。 可惜,赵普平日里对他还不错,他还狠不下心肠去算计赵普这个老倌。 沉吟了片刻,杨延嗣幽幽道“赵爷爷,小子这么做,也只是为了保全杨家,保全家父和家兄们的性命。” 赵普皱眉,疑惑,“此话怎讲?” 杨延嗣迟疑了一下,沉声道“小子若是推测的没错,宋辽之间,迟早要有一场大战。家父和家兄都述职在宋辽边疆,到时候难免会加入进去。 两强对决,战场就变成了一个屠宰场。到时候,家父和家兄难免会有所损伤。这都不是小子希望看到的。” 赵普瞪眼,感叹道“你小子的脑子一如既往的灵光。你推测的不错,陛下心中最在意的事,就是收复燕云十六州,这些年也在为收复燕云做准备。老夫对此也有预感,而且老夫感觉这一天不会太远。” 赵普揪着雪白的胡须,沉吟道“老夫有些想不明白,碰上这种战事,对你们杨家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眼下你爹只是一介侯爵,在勋贵之间地位不上不下的,卡在中间很尴尬。一旦借着这个机会,夺取一部分功劳,公爵之位指日可待。你们杨家也会借此晋升到大宋顶级的勋贵之列。为何,你偏偏要阻止你父兄去立功呢?” 第0176章 搬家?(为盟主趙廸加更!) 为何? 难道我要告诉你,在宋辽战场上,我的父兄们会有人战死、会有人落发为僧、会有人遗落在辽帮,杨家的扶妇孺也会因此,成为满门遗孀? 杨延嗣之所以费尽心机拆调自己的兄长们去别的地方戍边,除了他设计的计划以外,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想让自己的兄长们避开宋辽之间的大战。 准确的说,是避开有赵光义瞎指挥的那一场宋辽大战。 杨延嗣的心里话,他没办法对赵普讲,也不会对赵普讲。 面对赵普的质疑,杨延嗣回答道“赵爷爷,王侯将相,对小子来说,只是时间问题。小子觉得,今时今日的杨家,没有必要为了富贵,搭上亲人的性命。” 杨延嗣诚恳道“在小子心里,亲人的性命远比富贵更重要。” 赵普神色复杂的盯着杨延嗣,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之人。 似杨延嗣这种把亲人性命看的比富贵更重要的人,他见到的不多。 沉默了一会儿,赵普摇头感叹了一句,“你小子,把感情看的太重了。” 杨延嗣耸肩,笑道“或许吧……” 赵普乐呵呵一笑,“你这种性格,不会讨陛下喜欢的……” 杨延嗣淡然道“无所谓……” 赵普哈哈大笑,“陛下不喜欢没关系,老夫喜欢。阴谋诡计老夫耍了一辈子,偏偏老夫就不喜欢那些在老夫面前耍阴谋诡计的人。” “这天下,以后注定由文人和皇帝共治。” 扔下了这句话,赵普大笑着离开了。 杨延嗣浅浅一笑,赵普能够说出这句话,那么就证明了一件事。 太庙里,赵匡胤竖立的那块碑上的内容,赵普知道。 赵普这是在点拨他。 隐晦的告诉他,文人在大宋超然的地位。 杨延嗣喝光了茶水,结了茶钱,坐上轿子回府了。 回到杨府东院,仔细瞧了一番,发现曹琳出去了以后,杨延嗣放松了不少。 简单的吃过了一些饭食以后,他提着虎头乌金枪在院子里开始练枪。 军战枪的十二式套路,杨延嗣已经可以完整的演练下来了。 现在只需要巩固。 一套枪法耍下来,杨延嗣大汗淋漓。 正准备回房洗漱的时候,就瞧见落叶匆匆进了东院。 “有事?”杨延嗣问。 落叶板着一张冰冷的脸,点头,“府里地下的东西,全挖出来了。” 杨延嗣一愣,慎重道“带我去看看。” 杨延嗣跟随着落叶,赶到了西厢房一处的脚落。 在那里搭建着几座简易的木屋。 一群工匠们有意无意的守卫在木屋周边。 这些工匠,都是火山营的人手冒充的。 工匠们瞧见了杨延嗣和落叶,暗中让开了一条路,让两人过去。 进入到木屋,瞧见木屋里面摆着的一排排的铅管,杨延嗣面色阴沉的厉害。 “这应该有三十多根了吧?” 落叶冷冰冰道“四间屋子里的铅管加起来,足有一百四十多根。” 杨延嗣敲打着铅管,发出沉闷的声响。 “东院下面还没有挖。也就是说,杨府地下的铅管的数量,有可能超过了两百根。” 杨延嗣拳头紧握,眼中闪过一道冷芒。 “真是狠毒。” 杨延嗣转头问落叶,“你有什么看法?” 落叶瞅了杨延嗣一眼,淡淡道“根据属下们调查,这些铅管都是在杨家的人搬进来后才埋进去的。” 杨延嗣听到这话,咬牙切齿道“你的意思……杨府内当时有一大批内奸存在,有可能这些人,现在还在潜伏。” 落叶点了点头。 “查!” 杨延嗣恨声吐出了一个字。 落叶迟疑了一下,问道“查出来以后怎么办?” 杨延嗣伸手拍了拍铅管,冷笑道“他们不是喜欢埋铅管吗?一旦核实了奸细的身份,装进这些铅管里,活埋了。” 听到杨延嗣的命令,落叶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波动,点头应下了杨延嗣的命令。 本来早朝的时候,从高怀德手里讨到了一个便宜,杨延嗣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然而,见到这些铅管,得知了杨府潜藏的奸细以后,他的好心情瞬间没了。 面色阴沉的回到了东院。 猛灌了几口水以后,杨延嗣躺在简易沙发上发闷。 杨延嗣发闷发了没多久。 曹琳提着裙角上楼了。 瞧见了躺在简易沙发上的杨延嗣,她冷哼了一声。 “哼!” 许久,见杨延嗣没有回应,又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杨延嗣躺在沙发上,嘴里嘟囔了一句,“别哼了,我正烦着呢。” 曹琳略微一愣,吩咐蝉儿先下去。 踱步走到杨延嗣面前,瞧见杨延嗣面色阴沉的离开,她脸上的表情也跟着一变。 “出什么事儿了?” 杨延嗣顺手一揽,把曹琳揽到了怀里。 “府下面的管子挖出来了,足有一百四十多根。这还不算东院地下的……” 曹琳瞪大双眼,“怎么会这么多?” 杨延嗣嘿嘿一笑,笑声很冷,“东院地下挖出来后,也许会更多。” 曹琳嘴唇轻咬,“郎君,要不咱们搬家,等东院里的铅管处理完了,再搬回来。” 杨延嗣一愣,“搬去那里?” 曹琳轻声道“妾身嫁过来的时候,爹爹给了一套宅子,在离相国寺不远的地方。” 杨延嗣想了一下,点头赞同道“听你的……不过,无缘无故搬出去,爹娘要是问起来……” 曹琳拍拍胸脯,说道“交给妾身了,爹娘要事问起来,妾身就说住在这里不舒服,想把东院重新建造一番。妾身相信,爹娘也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跟妾身计较。” 杨延嗣咧嘴一笑。 曹琳说做就做,已经风风火火的去让蝉儿收拾东西了。 赶到傍晚的时候,曹琳已经吩咐着蝉儿把所需的物品打包装车了。 派去收拾相国寺不远处宅子的仆人们也已经回来了。 “郎君,我们现在就走吧。” 杨延嗣瞧着被搬空了的卧房,目瞪口呆。 “琳儿,不用这么着急吧?” 曹琳哼哼了一声,“怎么能不急,事关子嗣传承的大事,一刻也不能等。” 第0177章 聊斋 曹家陪嫁的宅子,毗邻相国寺,仅有一墙之隔。 面积不大,却处处透着儒雅气息。 许久没住人了,略显有些荒凉。 一大群人住进了宅子,宅子有了生气。 进门的时候,门楣上挂着一块横匾,匾额上写着模糊的四个字。 违命侯府…… 曹琳嫌弃这四个字晦气,命人撤下了横匾,劈成了柴火烧。 闲暇的时候,杨延嗣重新题了一块横匾。 宅子不大,题名杨府,明显不合适。 思来想去,杨延嗣灵机一动,写下了两个字。 聊斋…… 一块黑底金漆横匾,上书聊斋二字。 横匾挂上了门楣,在横匾的一角,有一块朱漆印记,仔细去瞧,会发现上面勾勒着三个小字。 稻草人…… 稻草人这三个字,在汴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大家不明白这三个字的含义,但都知道这是嗣仙人的雅号。 自从杨延嗣搬进了聊斋之后,前来拜访的文人络绎不绝。 以前杨延嗣住在天波杨府,文人们舍不下面子去登将门,怕被打上一个攀附权贵的标签。如今杨延嗣搬出来了,文人们自然想贴上来,沾染沾染仙气。 还有一些宿老鸿儒,也开始给杨延嗣下帖子,邀请他去参加文会诗会。 对于这些,杨延嗣一概置之不理。 住在聊斋里,杨延嗣恶趣味的迷上了鬼故事。 每天夜里,在被窝里的时候,杨延嗣搂着曹琳给她讲鬼故事。 曹琳被吓的夜夜难眠。 为了报复杨延嗣,她给杨延嗣喝的清肠散加重了剂量。 导致了杨延嗣近几日跑茅厕,跑的格外勤快。 躬着腰,脚步虚浮的出了茅厕,撞上了刚进院子的冯林和马面。 “少爷……” 杨延嗣摆手,冯林和马面赶忙上前搀扶着他。 杨延嗣迈着踉跄的脚步前行,随口问道“人送走了?” 马面点头,‘啊啊’叫了两声。 冯林搀扶着杨延嗣,点头道“二爷和三爷已经去武胜军赴任了,二夫人和三夫人也跟着一起去了。” 杨延嗣身体虚脱,嘴唇有些发白,说话有气无力的。 “我大哥也已经到神卫军赴任了,我四哥出任大同军都指挥使的事儿定下了吗?” 冯林搀扶着杨延嗣坐下,为杨延嗣备上了茶水,汇报道“关于四爷出任大同军都指挥使一职的调令昨日已经下发,四爷也已经开始准备行囊了。” 杨延嗣闷头灌下了一壶茶水,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好……” “少爷……”冯林欲言又止。 杨延嗣微微皱了皱眉,“有话只管讲,别藏着掖着的,你家少爷我不喜欢。” 冯林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沉声说道“少爷,我们想跟着四爷去北方。” “我们?”杨延嗣眉头一挑,斜眼瞧着冯林和马面。 马面见杨延嗣看过来了,赶忙重重的点了点头。 杨延嗣失声一笑,“我怎么瞧着,你们不是想跟着我四哥去北方,而是想去西北呢?” 冯林的目的被杨延嗣看穿,他也不隐瞒,痛快的承认了。 “少爷,属下确实想去府州。” 杨延嗣食指敲打着额头,低声道“府州是折家的地盘,折家在府州有精兵三万。咱家在府州,只有一支偏师,人数不足三千,还都是一些老弱病残,你们去了能有什么作为。” 杨延嗣脑子里灵光一闪,“你们是想去……” 话说了一半,冯林和马面二人已经在点头附和了。 杨延嗣也明白了二人的心意。 杨延嗣吧唧了一下嘴,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你们两个憨货,待在本少爷身边不好吗?非得出去吃苦受罪。” 冯林脸上挤出了一丝苦笑,“自从少爷您身边多了一个冷冰冰的家伙后,我们兄弟基本上已经算无所事事了。再这么下去,我们兄弟只怕要生锈了。” 杨延嗣一愣,莞尔一笑。 听到冯林这句话,他也明白了冯林和马面二人心中的想法。 冯林说的不错,自从他身边多了一个落叶以后,基本上大部分事情都交给落叶和火山营去做了。 交给冯林和马面的,都是一些琐事。 基本上,冯林和马面平日里,都是无所事事的混日子。 冯林和马面二人有上进心,杨延嗣自然不能拦着。 略微思考了一番后,杨延嗣让二人扶着他回到了书房。 杨延嗣修书一封,交给了冯林。 “拿着这封信,到了府州,有人会照应你们的。” 冯林拿到信,和马面对视了一眼,两人单膝跪倒地上。 “多谢少爷。” 杨延嗣摆了摆手,“别整这些虚的,回头我会跟我四哥打声招呼,你们就跟他一起上路吧。” 冯林把信踹在了怀里,和马面一起向杨延嗣施礼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书房。 杨延嗣瘫坐在书房的简易沙发上,骂了一句。 “没良心的东西,放着好好的福不享,偏偏要去受苦,贱皮子。” 杨延嗣在这个世界,相熟的人不多。 冯林和马面算两个。 偏偏这两个货不愿意待在他身边,反而选择去西北。 这让杨延嗣很恼火。 “贱皮子……” 杨延嗣又骂了一句。 曹琳的脑袋从外面伸了进来,眨巴着大眼睛盯着杨延嗣。 “郎君,你骂人了?” 说话间,曹琳脸上带着喜气,双手背在身后,俏生生的进入到了书房。 杨延嗣撇了曹琳一眼,心头的火气消了大半。 有曹琳这个大美妞在,足够了。 冯林和马面两个憨货,随他们去吧。 杨延嗣伸直了腰身,坐正以后,淡然道“没骂人,我骂的是狼心和狗肺……” 曹琳眨巴了一下眼,不明白杨延嗣话里的意思。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给郎君一个惊喜。 “郎君,你闭上眼。” 杨延嗣一愣,脑子里一转,明白了曹琳要做什么。 缓缓闭上了眼。 曹琳从背后取出了一个竹篾编制的篮子,篮子里装满了瓜果蔬菜。 曹琳把篮子摆在了杨延嗣面前,笑眯眯的说道“郎君,可以睁开眼睛了。” 杨延嗣睁开双眼,瞧见了篮子里的瓜果蔬菜,假装很震惊。 “顶花带刺的大黄瓜……昆仑紫瓜……芥菜……” “温室大棚成功了?” 第0178章 明抢(欠盟主‘繁华、落叶’加更) “嗯~” 曹琳激动的点头,“妾身也没想到,古籍上记载的温室大棚真的有用。居然真的能够在冬日里培养出绿菜和水果。” 温室大棚的成功,在杨延嗣预料之中。 毕竟,他给曹琳的是成熟的温室大棚技术。 有成熟的技术支撑,不需要曹琳去摸索多少。只需要备全相应的材料,按部就班即可。 不过,杨延嗣还是赞叹了曹琳一番,“这可都是你的功劳,若不是你坚持不懈的努力实验,温室大棚未必能成功。” 曹琳腼腆一笑,“妾身不敢居功,这都全仰仗郎君的指点。” “你我夫妻二人,就不要互相追捧了。” 杨延嗣迟疑了一下,问道“琳儿,温室大棚你弄了多少,若是多的话,每日里挑一些,给岳父岳母、呼延伯父、沈师、赵相公,送一些过去。” 曹琳甜甜一笑,“这个郎君放心,妾身种了两百顷,供他们吃一冬没问题。” “两百顷?!” “有问题吗?” 曹琳歪着脑袋,眨巴着大眼睛,瞧着一脸愕然的杨延嗣。 杨延嗣摇头笑道“会不会有点太多了……” 曹琳掰着指头计算了一下,给了一个很中肯的答案。 “不算太多,除却了送出去的,剩下的,也只是勉强供给汴京城十分之一的酒楼而已。” 杨延嗣挑眉,“你打算把温室大棚当成一种生意做吗?” 曹琳眨眼,“难道不是吗?” 杨延嗣微微摇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当初让曹琳建造温室大棚的目的,只是想冬日里吃一口绿菜,没料到曹琳把这当成了一桩生意。 不得不承认,曹琳在做生意方面颇有天分。 在温室大棚培养出了绿菜以后,她就已经联系了不少酒楼。 并且和酒楼洽谈了合作关系。 短短三日时间,温室大棚里的蔬菜已经摆上了汴京城十分之一的酒楼的饭桌。 曹彬收到了女儿女婿孝敬的绿菜以后,第二天就派遣了府上的工匠前来学习温室大棚技术。 却被曹琳粗暴的赶了出去。 沈伦在收到杨延嗣孝敬的绿菜以后,修书了一封。 他先是表示领受了杨延嗣的一片孝心,然后劝解杨延嗣,要一心为国事,不能把心思都放在贪图享乐。 赵普收到绿菜后,表现的很粗暴。 直接派遣了两个婢女过来,守在温室大棚外面,每日里按时采摘最好的,给他送回去。 杨家的温室大棚。 瞬间在汴京城火爆了。 皇宫宫城内。 赵光义吃着暖房里出产的瓜果,从中挑了一些不符合自己胃口的。 “王大伴,这昆仑紫瓜不错,你派人挑选一些,按照往年的惯例,给各位卿家们送去。” 王继恩面色有些为难,“陛下,送多少?” 赵光义一愣,摆手道“按照往年的惯例送吧。” 王继恩迟疑了一下。 “陛下,老奴觉得,今年不如就不送了吧。” 赵光义瞪眼,这可是难得的施恩的机会,他怎么能错过。 瞧着王继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赵光义皱眉问道“难道是暖房出了问题?” 王继恩苦笑着摇头,“陛下,您整日里忙于朝政,有些琐事您或许不知道。今冬,各家府里根本不缺少绿菜吃。” 赵光义愕然,“到底怎么回事?” 王继恩回禀道“今冬,左补阙杨延嗣,捣鼓出了一个叫什么温室大棚的东西。这东西能在冬日里中出瓜果蔬菜,和宫中的暖房有异曲同工之妙。 据老奴观察,这东西似乎耗费的银钱并不多,所以杨家栽种了足有两百顷的瓜果蔬菜。 眼下在汴京城,只要多花一些银钱,就是寻常百姓,也能在这冬日里,吃上一口绿菜了。” 赵光义站起身,在龙案前踱步。 半晌,他开口道“传一道口谕给杨业,让他献上此技艺。” 王继恩低头,低声应了一句。 “诺!” …… 杨府别院,杨业听着宫中传口谕的太监的话,有些发愣。 “赛花,咱家什么时候有能在冬日里种出瓜果蔬菜的技艺了?” 佘赛花陪坐在杨业身边,轻声笑道“你平日里忙于军务,不管家中的琐事,所以你不知道。琳儿那个丫头,在入秋的时候,弄了一个叫温室大棚的东西,能在冬日里种出瓜果蔬菜。” 杨业一愣,摇头一笑,“难怪近日饭桌上,总有几道绿菜吃,我还以为是陛下赐下的……” 笑过之后,杨业有些踌躇,“既然这东西是曹琳那个丫头弄出来的,那么这技艺会不会是曹家的东西。陛下让我献上此物,怕是于礼不合啊!” 佘赛花浅笑道“妾身打听过了,这东西是七郎在一本古籍上找到的,算不得曹家的技艺。” 杨业点头,“如此甚好。” 杨业回到书房内,修书了一封,叫了一个亲兵,让他把东西送到杨延嗣手里。 亲兵骑上快马,赶到了聊斋,把信件送到了杨延嗣手上。 杨延嗣阅信的时候,曹琳就站在一旁。 曹琳看完了信,拍桌。 “这简直就是明抢!” 杨延嗣莞尔一笑,“明抢,这是皇帝的特权。” 放下了手里的信件,杨延嗣对曹琳笑道“明日,你把温室大棚的技艺,整理一下,派人去别院,送给我爹。” 曹琳心有不甘,“郎君,咱们真要把这东西献出去吗?” 杨延嗣无所谓道“一个温室大棚而已,还不至于跟皇家翻脸。” “妾身就是不甘心。” “吃一堑长一智。” 杨延嗣牵着曹琳的手,笑道“温室大棚的技艺被抢,酿酒的技艺你可得捂严实。和温室大棚比起来,酿酒才是真正赚钱的生意。” 曹琳咬着牙,凶巴巴的道“妾身一定会守好酿酒的技艺。皇帝要敢再抢酿酒的技艺,妾身就跟他拼命。” 杨延嗣赶忙捂住曹琳的嘴巴,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这话不能乱说,搁在心里就好。” 安慰了曹琳一番后,曹琳气咻咻的去整理温室大棚的技艺了。 杨延嗣独坐在书房内,嘴角勾起了一丝浅笑。 “赵光义啊赵光义!我的东西,真的那么好吞吗?” 第0179章 谋划(欠盟主‘繁华、落叶’加更!) 次日一早,曹琳亲自把温室大棚的技艺送去给杨业。 杨延嗣在聊斋的书房内见落叶。 杨延嗣坐在简易沙发上,落叶躬身站在他面前。 杨延嗣端着茶水,漫无条理的问道“府上的探子查的如何?” 落叶板着脸,冷冰冰道“属下目前查实的,有六十三个。” 杨延嗣手上的动作一顿。 “六十三个,还真不少……继续追查,务必挖出府上所有的探子。” 落叶躬身,“诺。” 落叶迟疑了一下,道“属下虽然已经查实了探子的身份,但他们都待在杨府别院里,有您父亲在,属下不敢冒然拿人。” 杨延嗣放下了茶杯,背负双手,“今日找你过来,就是为了此事。” 杨延嗣踱步道“府上的这六十多人,恐怕不止有北汉的一些余孽,应该还有各府和皇城司的探子。咱们必须把这一潭水搅浑了,才可以抓人。” 落叶冷冰冰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 “首领有办法?” 杨延嗣嘿嘿一笑,“不仅有,而且还是一个一石二鸟的办法。这个办法一旦成了,不仅能借机清除府上的探子,还能从皇家身上收回一点利息。” “哼哼,温室大棚,不好拿……” 杨延嗣吩咐落叶,“你派出一些人手,去盯着太子赵元佐。” 落叶沉闷了片刻,沉声问道“动太子?” 杨延嗣摇头,并没有回答落叶的问题。 “照我的话去做即可。” 落叶沉思着退出了书房。 此后几日,杨延嗣上朝,本本弹劾太子赵元佐。 皆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 为此,赵光义在朝堂上,呵斥了杨延嗣一番。 杨延嗣不为所动,继续弹劾太子赵元佐。 一连七日。 赵光义动怒,驳斥了杨延嗣一番,暂停了他一切职务,勒令杨延嗣回家反省。 杨延嗣悠哉游哉的回家反省了,其他的左补阙们却炸锅了。 大宋开国至今,上书言事,带有监察性质的官员,还从未因言获罪。 杨延嗣被暂停职务,算是开了先例了。 皇帝有获罪言官的苗头了?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也是一种危险的想法,绝对不能惯着。 于是,一群左补阙们,纷纷上奏章。 弹劾太子赵元佐…… 赵光义也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了,赶忙找赵普出主意。 赵普给的建议很简单。 准太子赵元佐上朝议事,并且恢复杨延嗣的职权。 太子赵元佐上朝,彻底发挥了他刚正不阿的性子。 在朝堂上,和刚刚恢复了职权的杨延嗣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杨延嗣在太子赵元佐质问下,节节败退。 赵光义瞧着意气风发的赵元佐,心中欢喜。 当夜,赵光义留下了赵元佐居住在宫里,并且陪他一起用膳。 父子二人在一起,其乐融融的。 同一个夜晚,杨延嗣在书房里见落叶。 “东宫今夜是不是很热闹?” 杨延嗣背负双手,在书桌前踱步。 落叶抱拳汇报,“根据下属们传回来的消息,皇帝留宿太子,东宫内确实在欢庆。” 杨延嗣坐下,淡然笑道“咱们这位太子,性子太直了。自从魏王赵光美被贬以后,屡屡触犯龙颜。东宫因此冷清了大半年了,也该热闹热闹了。” 杨延嗣竖着食指,敲打着额头,“也该进行下一步了。” 杨延嗣思虑道“我需要两个死士。” “有!” 杨延嗣从书桌上捻起了一张信纸,瞧着上面的字,瘪嘴摇头,“时间还是仓促了一些,这赵光美的字,模仿的只有七八成相似……” 杨延嗣把手里的信纸装进了一个信封里,递给了落叶。 “派一个死士,把这封信送到赵元佐手上。送完信,别让他再出现了。” 落叶皱眉,“你要让我杀死自己的属下?” 杨延嗣瞪眼,骂道“谁让你杀自己的属下了?我的意思是让你把人送走,不能让他再出现在人前。” 落叶眉头瞬间松开。 杨延嗣骂完了以后,又吩咐道“再派个人去房陵,刺杀赵光美。能不能成功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要让太子赵元佐知道此事。” 落叶点头,退出了书房。 落叶一走,杨延嗣准备歇息。 却听门房汇报,说有人来访。 杨延嗣出了书房,赶到聊斋大门口的时候,瞧见了一顶黑色软轿。 这顶软轿杨延嗣认识,他快步走到了轿前。 “小子拜见赵爷爷。” 赵普掀开了轿帘,阴沉着脸,“不用那么多虚礼了,进去说话。” 杨延嗣请赵普进入到了聊斋。 两人在聊斋内坐定,丫鬟们奉上了茶水以后,赵普示意杨延嗣屏退左右。 “你们先下去吧。” 此后在侧的丫鬟们躬身后,退了出去。 丫鬟们一走,杨延嗣疑惑的问道“赵爷爷深夜到访,有何要事?” 赵普沉着脸,沉默了良久。 “你们杨家投靠赵德芳了?” 杨延嗣愕然,皱眉问道“赵爷爷,何出此言?” 赵普斜眼,撇了杨延嗣一眼。 “你费尽心力的弹劾太子,难道不是在帮赵德芳?” 杨延嗣一愣,明白了赵普深夜拜访的用意。 赵普这是来套话来了。 应该是近几日,瞧着他弹劾太子赵元佐,以为他投靠了某位皇子或者亲王。 赵德芳这个名字,只不过是个话引子。 “赵爷爷,您老人家多想了。” 赵普皱眉,疑惑,“难道不是吗?” 杨延嗣摇头,“小子弹劾太子赵元佐,纯粹是为了私怨,并没有参杂其他事情。” 赵普将信将疑,试探道“小子,那你觉得,陛下的诸多子嗣中,哪一个有帝王之相?” 杨延嗣失声笑道“赵爷爷您还是不相信小子。” “小子就明说了,小子之所以弹劾赵元佐,为的是泄愤。赵爷爷应该也知道,前些时日,陛下强夺我家的温室大棚技艺一事。 一项能传家的手艺被夺,您说小子心里能没点怨气吗?” 赵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陛下这件事做的确实有些过了……” 赵普又道“老夫今夜过来,就是想提醒你,陛下龙体康健,现在还不是站队的时候,你小子要慎重。” 杨延嗣抱拳,“赵爷爷的好意,小子铭记于心。” 赵普点了点头,“该说的老夫都说了,老夫该走了。” 杨延嗣赶忙起身,道“眼下已至深夜,汴京城已经宵禁,赵爷爷您不如就在府上歇息吧。” 赵普咧嘴一笑,“老夫年龄大了,认床,在陌生的地方睡不着。” “至于宵禁……你觉得有人敢拦老夫的轿子吗?” 第0180章 官迷(为盟主趙廸加更!) 次日,一大早,天气分外冷。 曹琳缩在杨延嗣怀里不肯起床。 杨延嗣也有些犯懒,索性抱着曹琳一起赖床。 曹琳趴在杨延嗣怀里画圈圈,“郎君,酿酒作坊已经出了十几次酒了,每一次都失败……你要不要过去瞧瞧,看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杨延嗣摇头一笑,“酿酒的技艺,我也不是很懂,即便是去了,也是两眼一抹黑。”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你看要不然这样,多给工匠们开点赏钱,鼓励他们去摸索,也许会有奇效也说不定。” 曹琳歪着脑袋,若有所思。 “妾身回头去试试。” “嗯……额……” 曹琳疑惑,“郎君怎么了?” 杨延嗣略显尴尬的摇头,“没什么……” 曹琳掀开被子查看了一番,立马娇笑了起来。 “郎君,你的旗杆又竖起来了。咯咯咯……” 杨延嗣瞪了她一眼,嗔怒,“你家郎君我,少年人,火气旺,这是正常表现。” 曹琳捂着嘴,笑道“清肠散你也吃了三个多月了,牛奶也喝了不少,你的身体什么时候才会好。” 杨延嗣起身,披上了一件厚衣服下床。 “应该快好了,前些日子找你家的御医诊过脉了。” 曹琳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披上了衣服,也跟着下了床。 “郎君身体好了,也就不用憋的那么辛苦了。” 说话间,曹琳走到了窗前,推开了窗,一股刺骨的冷风灌了进来。 曹琳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今个儿天真冷。” 杨延嗣从后面一手抱住了曹琳,另一手关上了窗户。 抱着曹琳放在了床榻上,杨延嗣说道“今个儿你就安心在家待着,别出去。别回头我铅毒排清了,你却病倒了。” 曹琳甜甜一笑,“妾身知道了。” 杨延嗣穿上了衣服,简单的洗漱过后,出了聊斋。 今日天波杨府的正堂上大梁,杨府在京的男丁,都必须到场。 杨延嗣作为杨家最小的男丁,自然要更早的赶到。 轿夫们抬着杨延嗣,在天波杨府门口的石牌楼前停下。 杨延嗣下轿,瞧见工匠们成群的围在牌楼下,在等候主家。 招呼了一声。 工匠们呼啦啦围成了一圈,围在了杨延嗣身边。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九品官服的将作监官员。 汴京城里,大规模的府邸建造,都离不开将作监的身影。 “下官谢韬拜见左补阙。” 杨延嗣摆手,抬眼扫了一圈工匠们,“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吗?” 谢韬咧着嘴,八字胡翘起,“回禀大人,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只能您和贵府的几位将军们到场,为大梁披红。” 谢韬示意工匠们让开,他带着杨延嗣进入到了杨府。 走到了正在建造的正堂前。 在正堂前,横放着一根两尺宽,三丈长的大梁。 谢韬指着大梁,笑道“按照贵府的吩咐,专门挑选了一根上等的楠木,为贵府正堂做大梁。” 这么粗,这么长的一根楠木,放在后世,那可是不得了的东西。 然而,在大宋,这东西虽然珍贵,但并不算太稀有。 杨延嗣在谢韬带领下,巡查了一番,点头道“你们做的不错,也很用心。” 杨延嗣瞧了一眼一直跟随着他的工匠们。 这些工匠们为何围着他不走,杨延嗣心里清楚。 “每人赏钱三贯。” 工匠群中爆发出了一声欢呼,然后齐声道谢以后,才没有再围着杨延嗣。 “赏赐不够?” 工匠们散开了,谢韬却跟在杨延嗣身边,杨延嗣疑惑的问了一句。 乔南嘿嘿一笑,“下官不讨赏钱……” 杨延嗣一愣,旋即笑了,“你想求官,让我帮你走走门路?” 谢韬猛然点头,“下官就是苦无门路,所以在这九品小官的位置上,一待就是六年。” 杨延嗣莞尔一笑。 “你有钱吗?” 谢韬一愣,搓了搓手,“下官这些年,也攒了一些钱财,加起来约莫有一千多两。” 杨延嗣灿灿一笑,“这点钱,连赵相公家的门缝都砸不开。” “你有学问吗?” 谢韬一脸尴尬,“下官读过几年书,解试被取中,省试落榜了……” 杨延嗣耸立耸肩膀,“以你的学问,也进不了沈师的法眼。” 杨延嗣顿了顿,盯着谢韬,表情严肃。 “你一没钱,二没学问?拿什么让我推举你?” 谢韬一下愣在了原地,半晌,他追着已经走远的杨延嗣。 “下官所求不高,不需要劳烦两位相爷。只求左补阙在两位相爷的门生面前,提几句下官,下官就有升迁的希望。” 杨延嗣脚下的步子一顿,转头直愣愣的盯着谢韬。 谢韬被盯着有些心虚,小心翼翼的低下头。 “告诉我,你有什么,值得我去推举你?” 谢韬支支吾吾好一会儿,也说不出一句话。 眼见杨延嗣再次踱步准备走远,谢韬咬牙道“下官有一颗忠心。” 杨延嗣似笑非笑的盯着谢韬。 “有一颗对谁的忠心?” “有一颗对左补阙的忠心。” 谢韬的声音在颤抖,显然他内心此刻极度不平静。 杨延嗣嘴角勾起了一丝浅笑,“邕州封陵县,你觉得这个地方如何?” 谢韬猛然抬起头,瞪大眼,“左补阙让下官去邕州?” 杨延嗣戏谑道“怎么,不敢?” 谢韬脸上露出一丝狂喜,“只要能升官,什么地方下官都愿意去。” “邕州封陵县县令,七品官,你回去准备走马上任吧。” 谢韬激动的浑身颤抖,对着杨延嗣远去的背影深深作揖。 “谢韬必定不会辜负左补阙的大恩。” 谢韬的话传入到杨延嗣耳中,杨延嗣并没有多少反应,只是轻声笑了笑。 中华上下五千年,不论何时,都不缺这种官迷。 这些官迷们,为了权势,什么都肯做。 有人或许觉得谢韬这个官迷向杨延嗣表忠心有点夸张。 事实上,这都不算什么。 因为最大的官迷们,不是爬在高位上,就是在辽国。 为了做官,连汉奸都敢做。 向杨延嗣表忠心这种事,只能算是毛毛雨。 第0181章 儿大不由爷 得到了杨延嗣提携的承诺,谢韬做事显得更加热情,更加卖力。 上大梁要用红绸包裹大梁。 谢韬亲自去采买了一挑两丈长的红绸,热心的捧在怀里,跟随在杨延嗣身后。 赶到辰时末的时候,杨业带着杨延平、杨延德和杨延昭,一行四人到了天波杨府。 “爹!” 杨延嗣凑上去施礼,杨业略微点了点头。 随后,杨业开始主持上大梁的事宜。 先是祭祀,瞧着杨业领着兄弟们各种对着空气施礼。 杨延嗣也不明白杨业到底祭祀的是那一路神仙。 对此,杨业没有过多解释,杨延嗣也没有追问。 一番祭祀过后。 杨业亲手给大梁披上了红绸。 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过后。 工匠们已经用绳索捆绑了大梁,站在两侧的墙壁上,含着号子,一下一下的拉着大梁上升。 大梁落上后,工匠们拿着铁钉固定了大梁,且在大梁的两侧钉上了一片红布。 上完了大梁。 杨业让杨延平把自己带来的铜钱们赏赐给了工匠们。 工匠们得到了两次赏赐,加起来足有四贯多,快顶上他们半年的收入了,心里自然开心,干起活来更有力气。 赏赐完了工匠们,勉励了几句。 杨业带着五个儿子,到了新建好的西厢房内攀谈。 由于西厢房是新盖好的,加上又逢冬日,所以显得格外寒冷。 杨业吩咐亲兵们,在西厢房内点燃了一个巨大的火盆。 父子六人围着火盆在聊天。 杨业叮嘱杨延平,“大郎,过些时日,你就要出京去剿匪了。千万不要因为匪徒们是一群乌合之众就轻视他们。各地地形不同,这些匪徒们又是地头蛇,他们很有可能会利用地形来和你周旋。稍有不慎,你就会吃亏。” 杨延平抱拳,“孩儿受教,孩儿自当听从爹的教诲。” 杨延嗣插嘴,“大哥,你什么时候走?” 杨延平笑道“腊月初三。” 杨延嗣一愣,皱着眉头,“为什么这么赶,年关过了以后再走也不迟啊。” 杨延平灿灿笑道“军令如山,这出兵的日子,不是我说了算。” 杨延嗣瘪了瘪嘴,“肯定又是高怀德那个老匹夫搞鬼。” 杨业闻言,瞪着眼睛橫了杨延嗣一眼。 “冀国公位高权重,你不得胡言乱语。” 杨业看似在训斥杨延嗣,可杨延嗣能感受到杨业是在提醒他。 提醒他不要跟高怀德积怨太深。 对此,杨延嗣只能耸肩以对,事实上他要走的路上,高怀德是一块绊脚石。 他迟早要和高怀德对上的。 杨延嗣不太喜欢听杨业说教,所以他赶忙转移话题。 “六哥,刚才大哥提到腊月初三,为什么你神色不对?” 杨延嗣的观察很仔细,刚才杨延平提到腊月初三的时候,杨延昭明显神色不对。 杨延昭低着头,沉默不语。 心直口快的杨延德说道“腊月初三,八贤王摆下擂台,为金花郡主招驸马。” 杨延嗣一愣,这才想起,赵德芳曾经在朝堂上奏报过此事。 赵光义批复让比武招亲。 杨延嗣惊讶道“六哥,这可是好事,为啥你还闷闷不乐的?” 杨延昭抬起头,叹气道“我对自己的武功没信心……” 杨延嗣疑惑,“怎么会……据我所知,汴京城里比你武功好的,大多都已经成亲了。有妇之夫去争夺驸马,恐怕会被当成藐视皇家,给当场打死吧?” 杨延昭烦躁的抓了抓头。 “你根本就不知道,自从八贤王放出了这个风声以后。有一大批高手闻讯在往汴京城赶……” 杨延平在一旁补充,“这些人都是军中的好手,有许多人还是战场上厮杀过的猛将。” 杨延嗣皱眉,问道“潘家?高家?” 杨延平点头,“除了这两家的人手,还有李家、符家,以及一些想攀附权贵的江湖草莽。” 杨延嗣沉默了片刻。 “高手有多少?” 杨延昭沉声道“曹玮统计过了,目前已经入京的高手有十六位。还有许多高手,正在赶来的途中……这些人的身份都没办法确定。” 杨延嗣敲打着额头,皱眉低语,“一个地位尴尬的驸马位,居然会引来这么多高手……” “这里面要是没有猫腻,鬼都不信。” “不要瞎猜了。” 杨业板着脸训斥,“姻缘天定,失了这桩姻缘,未必没有更好的等着。好男儿,应该以功业为重。” 杨延昭沉声道“可我就喜欢屏儿!” 杨业瞪眼,“那就去比武,有本事抢到手,你再说这话。” 杨业顿了顿,“为父瞧着你呼延伯伯家的闺女不错,如果你比武招亲落败,为父就帮你去向你呼延伯伯提亲。” “噗……” 听到杨业这话,杨延昭还没什么反应,杨延嗣先原地爆炸了。 “爹,您就别乱点鸳鸯谱了,会死人的。” 杨业固执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呼延伯伯家的闺女未嫁,六郎也未娶。为何不能婚配?” 杨延昭猛然抬起头,喊了一声。 “爹,您就别说了。赤金妹妹心里一直喜欢的都是七弟。您就别埋汰孩儿了。” 杨业老脸一红。 片刻后,一拍大腿,骂骂咧咧的走了。 “儿大不由爷啊!” 杨业走了,杨延德也跟着走了。 只留下了杨延平、杨延昭和杨延嗣三兄弟。 杨延嗣安慰杨延昭,“六哥,别灰心,这还没比,你怎么就怂了。难道你认为,咱家的军战枪,会输给其他人。” 杨延平也帮忙打气,“对,咱家的军战枪,不会输给任何人。” 杨延昭翻了哥白眼,低声道“军战枪不会输,但是我会……” 杨延嗣差点没被杨延昭这句话气的背过气去。 “这样,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你打不过的人交给我,我想办法帮你搞定。” 杨延昭将信将疑,“我都打不过,你能打过?” 杨延嗣淡然笑道“这不用你管,你只需要等着,最后打败我,迎娶你的新娘即可。剩下的事儿,我会帮你搞定。” 杨延昭重重的点头。 “七弟,我信你。毕竟,咱们家最聪明的就是你。” 第0182章 汉儿不能为奴 杨延嗣有些发懵,他何时成为了杨家最聪明的人了? 古人的智慧,他从不敢小逊。 他并不认为自己一定比古人聪明。 他认为,自己被觉得聪明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智慧,而是因为知识。 “七弟,我先回去练武了。腊月初三,我在八贤王府外的比武擂台等你。” 杨延昭经过安慰,重拾信心,站起身抱了抱拳,大步离开了厢房。 杨延平也跟着站起身,“七弟,我也该回去了。趁着还没出京,我去指点指点六弟武功。” “大哥稍等,我有事要和你谈。” 杨延嗣从发懵中清醒,抬手拦下了杨延平。 杨延平挑眉,疑惑,“什么事?” 杨延嗣请杨延平重新坐下。 “大哥,此番出京剿匪,如非必要,你能否少造杀孽,尽量生擒活捉。” 杨延平一愣,瞪着双眼,喝斥,“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居然为那些乱臣贼子求情?” 杨延嗣摇头一笑。 “大哥,在匪寇中,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罪大恶极之人。很多人以前都是平民百姓,他们或是被生活所迫,或是被贪官污吏压榨,不得已寻求一条生路,才会选择落草为寇的。” 杨延嗣推心置腹道“就拿益州来说,益州三年大旱,百姓颗粒无收。朝廷赈灾银俩派发下去,全部被贪官污吏瓜分。百姓们饥寒交迫,易子而食。有些百姓被迫落草为寇。 这些人,都算不上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他们只是为自己寻求一条生路。 面对这些人,大哥你真的忍心痛下杀手吗?” 杨延平沉默了。 良久,他沉声说道“不忍心也得杀,军令如山。” 杨延平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是极度不平静的。 事实上,在他心里,那些贪官污吏才是最该杀的。 可惜,他只是武将,管不到文官头上,也拿那些哥贪官污吏没办法。 他能做的,只有执行军令。 杨延嗣盯着杨延平瞧了许久,淡然一笑。 “在我印象中,大哥并不是这么冷血的人。” 杨延平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 “朝廷派我出去剿匪,就上让我出去杀人的。倘若我心软,放过了他们,他日死灰复燃,朝廷怪罪下来……” 杨延嗣拨动了一下火盆里的木炭,让木炭燃烧的更旺盛了一些。 迟疑了一下,杨延嗣皱眉问道“大哥是怕朝廷怪罪下来,你的地位不保?” 杨延平摇了摇头,感叹道“左右不过一个五品武官而已,被剥夺了职权,凭借着身上的爵位,你哥哥我能活的更滋润。” 杨延嗣沉思了一下,道“你担心牵连到家里?” “恕我直言,大哥,你想的恐怕有点多了。” 杨延平眉头一挑,愕然,“此话怎讲?” 杨延嗣轻笑道“剿匪战事,可戍边战事不同。贪官污吏不除,匪寇死灰复燃是必然的。朝中的百官,心中都明白此事,断然不会为难你。即便是他们有心为难,有弟弟在朝中,也能为大哥分说一二。 再者说,弟弟已经为大哥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哦?”杨延平疑惑,“什么办法?” 杨延嗣莞尔一笑,“大哥生擒活捉的匪徒,可以交给弟弟处理。弟弟可以向你保证,这些人绝不会在落草为寇。” 杨延平一听这话,眉头皱的紧紧的。 “七弟要贩奴?!” 杨延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 杨延嗣心头一跳,赶忙摆手,“大哥想差了,弟弟我绝不会做这种有损阴德的事。” 杨延平似乎不相信杨延嗣的话,阴沉着脸追问。 “那你要这么多人干嘛?” 杨延嗣灿灿一笑,撒谎道“你家弟妹近些时日做生意上瘾了,包了几个矿场,需要很多人手去采矿。” 杨延平斜眼瞪着杨延嗣,“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刚才你为匪徒们求情,我还以为你大发善心呢,原来是利益驱使。 七弟,你什么时候沾上了商贾的铜臭味了?” “和琳儿待久了,多少染上了一些。” 杨延嗣心里默默的对曹琳说了一声抱歉,然后愉快的再次拿曹琳顶缸。 杨延平得知了杨延嗣的‘私心’,收起了阴沉的表情,一副老神在在的面孔。 “七弟啊!此事为兄恐怕要请示一下爹……” 杨延嗣吓得跳脚,赶忙阻止,“千万不要。你又不是不了解爹的脾气,以爹公私分明的性子,知道了此事以后,十成十的不会同意。” 杨延平点头,“我跟随爹征战多年,爹的性子我自然了解……只是,此事不告诉爹的话,为兄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大哥,你这是想让弟弟给你封口费吗?” 杨延平淡然摇头,轻笑道“封口费?一家人还用如此?七弟,为兄并不是迂腐之人,知道钱财的好处。你做生意敛财,不管赚多赚少,最终获利的都是咱们杨家。 而且,你敛财的手段也是光明正大,并没有贪污受贿,也没有去做伤天害理的事。 所以,对于你敛财的事,为兄举双手赞成。” 杨延嗣疑惑,“大哥的意思……” 杨延平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斩钉截铁的告诉杨延嗣,“为兄之所以拿爹来拿捏你,就是想告诉你,你敛财,为兄可以帮你,但你绝不允许贩奴。如果为兄发现你贩奴,到时候就别怪为兄不讲情面。” 杨延嗣愕然。 “大哥为何如此痛恨贩奴之事?” “哎~” 杨延平叹气,“七弟,你没有去过雁门关,也没去过辽国。所以,你根本不知道雁门关外的辽国,咱们宋人都过着怎样的生活。” 回想起雁门关外宋人的情景,杨延平双手紧握成拳,发出咯嘣的声响。 “命如草芥,活的还不如牛羊……” 杨延平眼睛在渐渐泛红。 “为兄曾跟随爹奇袭过辽国折津府,里面的宋人,成批成批的被圈养。这些人里面,有燕云故土上的宋人,也有被黑心肠的贩卖过去的宋人。” 杨延平咬牙切齿道“那可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畜生。怎么能圈养!怎么敢圈养!” 第0183章 下雪了(为盟主趙廸加更!!) 杨延嗣绕开火盆,一把握住杨延平的大手。 “大哥,镇定。燕云十六州而已,我们迟早会把它拿回来。” 杨延平抬起头,红着眼睛盯着杨延嗣。 “七弟,收复燕云,还燕云的百姓们一个朗朗乾坤,这是为兄毕生的夙愿。” 杨延嗣紧握着杨延平的手,淡淡笑道“大哥不用担心,你的夙愿一定会达成的。” 杨延平重重的点头。 “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略微收敛了一下情绪,杨延平脸上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哥哥我有些失态了,让你看笑话了。” 杨延嗣见杨延平情绪稳定了,收回了手,捅进袖口。 “大哥失态,在情理之中。任何汉人,看到你所看到的场面,恐怕都会失态。” 杨延平摇了摇头,“你错了,我在折津府看到的是,一些黑心肠的宋人,在帮辽人圈养其他的宋人。” 杨延嗣脸上的表情一僵,旋即嘴角勾起了淡淡的冷笑。 “那么,这些人都该死。” 杨延平赞同的点头。 随后,他勉强一笑,“为兄似乎说的有点多了。总之,你一定要把为兄的话记在心上。” 杨延嗣慎重点头,“弟弟记下了。” 杨延平起身,弹了弹衣袖,“那么,为兄先回去了。回头你派一个人跟着为兄,为兄剿匪俘虏的人,都会教给他。” 杨延嗣起身,抱拳施礼,“多谢大哥。” 杨延平摆手,“太客气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望着杨延平远去的背影,杨延嗣心中很惆怅。 父兄们无疑都是可敬可佩的人。 他们一心为国为民。 可惜,他们没有碰上一个一心为国为民的好皇帝。 杨延嗣淡然一笑,“虽然你们没碰上一个好皇帝,但是你们有我这个好儿子,好弟弟。” 西厢房已经人去楼空。 杨延嗣也不愿意在里面多待。 出了西厢房,杨延嗣在谢韬带领下,随意又在天波杨府内转了转。 去聊斋内拿赏钱的落叶已经回来了。 杨延嗣给工匠们发了赏钱,出了天波杨府。 坐着轿子准备离开。 “哒哒哒……” 一匹快马冲来,停在了杨延嗣的轿前。 马背上端坐着一位劲装女子,面容清秀,却没有任何表情。 女子见到杨延嗣的轿子,抱拳道“轿内可是杨府七公子?” 杨延嗣掀开轿帘,略微拱手。 “在下正是杨延嗣。” 女子点了点头,从怀里套出了一封信件,扔给了杨延嗣。 “我家小姐给你的信。” 杨延嗣探手一抓,信件入手。 打眼一瞧,信封表皮上写着一行娟秀的大字。 七郎哥哥亲启…… 杨延嗣把信件揣到怀里,问道“你家小姐还有没有什么话带给我?” 女子摇头。 杨延嗣点了点头,“你回去吧。” 女子抱拳,冷冰冰说了一句。 “告辞!” 然后骑着快马,一骑绝尘而去。 杨延嗣上轿,掏出了怀里的信件,拆开。 信件里的内容不多,扫几眼,基本上已经看清了里面的内容。 起始的几句话,诉说的是相思和依恋。 真正叙事的只有末尾的一句话。 “明日离京……” 杨延嗣折起信件,收进怀里,喃喃的重复了一遍。 “明日离京……也是时候了。” 轿子一路前行,坐在轿子中的杨延嗣却在发愣。 良久,一阵打斗声惊醒了他。 “落叶,前面发生了什么?” 轿子外,落叶淡淡回应,“两个莽汉在争斗。” 杨延嗣掀开轿帘瞧了一眼。 在距离轿子不远的茶肆口,两个身体硕状的莽汉,在互相斗殴。 从他们装束上,杨延嗣判断出了这两人的身份。 其中一个莽汉虽然穿着便装,但他脚踩的确实军伍中标配的官靴,背后背着一个范阳笠。 另一人大冬天的,待着皮帽子,裹着羊皮袄,不修边幅,一脸大胡子。 一个军汉,一个江湖草莽。 两个人的武功都不错,殴斗的桥段也很精彩。 这两个人的出现,也恰恰证实了此前在杨府西厢房内,杨延昭和杨延平所述的事。 都是冲着金花郡主的驸马之位来的。 “绕开吧!” 虽然两个人的武功都不错,但是杨延嗣却没有看下去的意思,他吩咐轿夫抬着轿子绕道而行。 一路上,杨延嗣掀开轿帘,仔细观看着过往的行人。 行人当中,偶尔夹杂着几个军汉。 除此之外,最多的就是江湖草莽。 轿子到了聊斋门口,杨延嗣召来了落叶。 “去查查,最近入京的这些人里面,都有那些武功不错的好手。” 落叶躬身道“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既然答应了帮杨延昭去打擂台,杨延嗣就需要好好摸一摸对手的底细。 进入到聊斋内,迎面就撞上了一脸欢喜的曹琳。 “郎君,你怎么才回来?” 杨延嗣陪着曹琳,边走边说,“陪着父兄们多聊了一会儿,所以回来晚了。” 曹琳拉着杨延嗣进了卧房,在卧房的书桌上,摆放着一个坛子。 曹琳献宝似的抱着酒坛子。 “郎君,猜猜这是什么?” 杨延嗣瞧了一眼酒坛子,略微有些意外。 “成功了?” 曹琳并没有回答,而是掀开了酒坛子,取过了一个酒杯,斟上了一杯酒。 “郎君尝尝。” 杨延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饮下了酒以后,他眉头略微皱起,吧唧了吧唧了嘴。 回味着口腔里的酒味。 “味道淡了一些,还有一点酸味……” 曹琳娇笑道“虽然和郎君之前给妾身喝的酒水不同,但和之前酿造出的酒相比,明显有了很大进步。妾身相信,距离酿出真正酒液的日子不远了。 说起来,多亏了郎君今早给妾身出的主意。妾身今日去酒坊试了一下,没想到真有成效。” 没有喝道真正的烈酒,杨延嗣心头确实有点失望。 不过,他并没有打击曹琳的信心,反而鼓励了一句。 “我相信你,肯定会酿造出合格的酒。” 曹琳得到了夸奖,甜甜的一笑。 然后,抱着酒坛子出去了。 刚出门没一会儿,曹琳就冲着屋内的杨延嗣喊了一句。 “郎君,下雪了。” 第0184章 白雪送呼延赤金出京(为盟主趙廸加更!) 杨延嗣走到门前,门外,一片片雪花,打着旋儿落下。 开始的时候只是稀稀拉拉的小雪,渐渐的变成了飘飘洒洒的鹅毛大雪。 探手接过了一片雪花,雪花在杨延嗣手上,化成了一滴清水。 随手擦拭了手上的水滴。 杨延嗣迈步出了房门。 房门外,曹琳已经在雪中翩翩起舞了,欢腾的像是一个孩子。 俗语有云,瑞雪兆丰年。 只是今冬的雪来的难免晚了一些。 不然,曹琳也不会像个孩子一样在雪中欢腾。 杨延嗣踏入雪中,摊开双手,任由飘荡的大雪落在身上。 和曹琳一样,他也喜欢雪。 “郎君……” 曹琳在雪地里折腾了一会儿,一头扎进杨延嗣怀里。 杨延嗣搂着曹琳,低声笑道“一起走走?” 曹琳笑道“好啊。” 夫妻二人,携手在雪中漫步。 很快,衣衫上,头发上,眉毛上,都落上了雪片。 杨延嗣抬手捻掉了曹琳睫毛上的一片雪花。 杨延嗣兴起,牵着曹琳一边走,一边哼起了曲。 “嗯嗯嗯~” “嗯嗯~” …… 对曹琳来说,这是一首不知名的曲子,曲调很有些怪异,却很好听。 然而,对杨延嗣来说,这是一首富有感情的曲子。 此情此景,他下意识哼起了这首曲子。 一曲罢,曹琳半靠在杨延嗣怀里,眨巴着大眼睛问,“郎君,这首曲子叫什么?” 杨延嗣下意识说道“我能想到最……幸福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杨延嗣本欲说出‘浪漫’两个字,却想到了这两个字现在说出来,曹琳未必会明白其中的意思,所以换成了‘幸福’二字。 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妻子第一次说这种情话的时候,杀伤力很大。 特别是现在,两个人头上都有积雪。 曹琳双手紧紧的抱住了杨延嗣。 杨延嗣索性一个公主抱,把曹琳抱在怀里。 夫妻二人继续在雪中漫步,享受着一起陪伴的幸福。 直至最后,大雪掩盖了两个人的身影。 雪,飘飘洒洒,下了一夜。 翌日清晨,杨延嗣早起以后,穿好衣装,披上了裘皮,孤身骑着一匹快马出城了。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雪,城里的雪有人清扫。 城外的雪,积了厚厚一层。 马儿踩在雪中,踢起了一块块雪疙瘩。 在距离城外三里的地方,有一座望京亭。 隔着老远,杨延嗣就瞧见了望京亭内一道红色的身影。 呼延赤金今日穿着一身崭新的大红衣装,寒风吹过,衣角飞起,颇有几分诗意。 在她身边,守卫着六个身穿劲装的女子,此外还有一百多名披甲的军卒。 “七郎哥哥,我在这里。” 瞧见了杨延嗣骑马的身影,呼延赤金摆手呼唤。 呼唤了片刻,似乎不愿意再等下去,移步出了望京亭,奔向杨延嗣。 杨延嗣在距离呼延赤金不足三丈的地方勒马,跳下了马背。 呼延赤金奔跑着,扑进了杨延嗣怀里。 “哥哥……” 呼延赤金在杨延嗣怀里,贪婪的嗅着杨延嗣身上的味道。 杨延嗣抱着呼延赤金,笑道“这么多人看着,你就不能矜持点。” 呼延赤金皱着鼻子,嘟着嘴。 “我才不管。” 呼延赤金在杨延嗣怀里待了许久,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他。 “哥哥,陪我走走好吗?” 杨延嗣莞尔一笑,点头道“好……” 随手把马缰绳交给了跟在呼延赤金身后寸步不离的劲装女子。 杨延嗣牵着呼延赤金的手,两个人在雪中漫步。 “哥哥,你真的会去找我吗?” 在漫步的途中,呼延赤金一次又一次的开口问杨延嗣这个问题。 杨延嗣每一次都耐心的回答她。 “当然会,而且不会太久。” 呼延赤金点了点头。 两个人并肩走着,并没有聊太多。 呼延赤金表面上看着很开心,在雪中撒欢,可是杨延嗣能够感受到她隐藏在心中的不快。 走了良久,良久。 呼延赤金才恋恋不舍的上马,一百多名军卒和六位劲装女子也上马。 “哥哥,我走了……你记得想我,也记得来找我。” 杨延嗣沉吟了片刻,笑道“要不我送你一程吧?” 呼延赤金暗淡的神色立马一扫而光,欢喜的答应。 “好啊好啊!” 杨延嗣跨上了马,陪着呼延赤金一路向西南而行。 行行复行行,一路从望京亭,又走了约莫六里地。 到了一个驿站前。 杨延嗣从怀里掏出了一封厚厚的信封,用羊皮包裹,递给了呼延赤金。 “这东西你拿着,到了地方以后,再打开看。” 呼延赤金点头,收下了羊皮包裹,细心的把它揣在了怀里。 眼见杨延嗣要告辞,呼延赤金赶忙开口。 “哥哥,你再送我一程好不好?” 瞧着呼延赤金眨巴大眼睛盯着他,杨延嗣就不忍心拒绝。 骑上马儿,又送了一程。 一程又一程…… 杨延嗣送了呼延赤金十一程,从早晨的时候,一直送到了下午时分。 此时此刻,杨延嗣已经在汴京城外三百里的地方了。 呼延赤金都不好意思开口再挽留杨延嗣了。 可是她心里就是舍不得放不下。 犹豫再三之后,呼延赤金还是决定让杨延嗣继续送自己。 “对了,哥哥,你想知道我是如何劝说爹爹放我出京的吗?” 呼延赤金调皮的一笑,“这里面的还发生了许多有意思的事儿,我给你讲讲……” 然后,呼延赤金边讲故事,边策马前行。 杨延嗣摇头一笑,只能策马跟上。 这一行,一直到了傍晚时分。 一行人已经到了汴京城五百里以外的一座大山脚下。 从山脚下向上望去,能瞧见在山上半山腰的地方,有一座庙。 望着已经慢慢变黑的天空。 呼延赤金咬了咬嘴唇,不好意思道“哥哥,对不起,原谅小妹任性,让你送了这么远。” 杨延嗣耸肩一笑,“不碍事。” 呼延赤金指着半山腰的庙宇,说道“哥哥,晚上不宜赶路,你也回不去了。不如,我们今晚就在那座庙里歇息一晚如何?” 第0185章 山神庙(为盟主趙廸加更!) 从山脚下上山,山路崎岖,掩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 呼延家家将们分成两部,一部分留在山下看守马匹和粮食,一部分帮着呼延赤金和杨延嗣铲雪上山。 众人到半山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半山腰处的庙宇,是一座山神庙,庙宇荒废了许久,庙内杂草丛生。 从山神庙的占地面积和里面的建筑不难看出。 这座山神庙荒废之前,算得上是一个中等的庙宇。 除了供奉山神的正殿,东西两侧还有两排厢房。 进入到庙内,在白雪掩盖的枯草下,印出了一条小道。 “这条小路,应该是平日里来往的行人,歇脚的时候踩出来的。” 一位呼延家的家将,拿着一柄横刀,一边开路,一边为杨延嗣解惑。 进入到正殿内,殿内的一切,也证实了呼延家家将的话。 正殿里面的摆设虽然散乱,东倒西歪的,但却没有太多蜘蛛网。 在殿内的柱边上,散落着一堆堆干枯的杂草。 呼延家家将简单收拾了一下正殿,对呼延赤金抱拳施礼。 “小姐,这里已经收拾妥当了,属下去收拾其他厢房休息了。” 呼延赤金点头,摆手道“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呼延家家将们撤出了正殿。 跟随在呼延赤金身边的六位劲装女子,一人抱着一堆干柴进入到了殿内。 在正殿中心点燃了一堆篝火以后,六位女子也退出了正殿。 正殿内,只剩下了呼延赤金和杨延嗣二人。 两人大眼瞪小眼瞧了一会儿,从门外吹进了一阵冷风,连带着一些雪花吹进了正殿。 呼延赤金冷的哆嗦了一下,从腰间摸出了一个水囊。 里面装的却不是水,而是辽国产的梨花白。 呼延赤金灌下了一口,把装酒的皮囊递给了杨延嗣。 “哥哥,天怪冷的,喝一口暖暖身子。” 杨延嗣拔开皮囊上的塞子,嗅了一下,重新把皮囊还给了呼延赤金。 “这酒太淡,根本气不到御寒的作用。等来年,家里的酒坊酿出新酒以后,你到时候尝尝,就知道什么才是御寒的酒了。” 呼延赤金嘟着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杨延嗣靠着篝火堆坐下,拍了拍身旁的干草,“坐在火边会暖和一些。” 呼延赤金收起皮囊,甜甜一笑,凑到杨延嗣身边坐下。 脑袋微微倾斜,靠在了杨延嗣肩头上。 “哥哥……” “嗯?” “哥哥……” 杨延嗣摇头一笑,“有什么话直说。” 呼延赤金伸出玉臂,抱住杨延嗣,“哥哥,我心里总是不踏实,我害怕以后你突然改变了主意,不要我了。” 杨延嗣抬手,抚摸着呼延赤金的秀发。 “别瞎想,你这患得患失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像是那个敢做敢为,大大咧咧的呼延家大小姐。” 呼延赤金皱了皱鼻子,娇憨道“人家也只是在你面前才这样。” 杨延嗣莞尔一笑,刮了刮她鼻子。 “睡吧!明日你还要赶路,不能熬夜。” 话音落地,杨延嗣伸了个懒腰,骑了一天马,浑身确实不太舒服。 摊开了双臂,躺在了距离篝火不远的干草上。 呼延赤金瞧了杨延嗣一眼,也挨着他躺下,枕着他胳膊。 躺在干草上,微微紧了紧衣襟,杨延嗣的眼皮开始打架了。 然而,枕着他胳膊的呼延赤金,却显得格外的灵醒。 一双大眼睛盯着屋顶眨巴眨巴的,过一会儿又偷偷瞧瞧杨延嗣。 山神庙正殿里静悄悄的。 偶尔会听到风刮过,吹响的哨子声,也有干柴燃烧发出的轻微的嘎巴声。 半梦半醒之间,杨延嗣听到了一声轻呼。 “哥哥……哥哥……” 迷迷糊糊中,杨延嗣睁开了眼,就瞧见呼延赤金单手托着下巴,眨巴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盯着他。 “怎么了?” 含糊了问了一句,杨延嗣准备睡去。 却听呼延赤金略带羞涩的说道“哥哥,要不你要了我吧。你要了我,我就不用再提心吊胆你以后会不要我了。” “什么要不要……” 话说了一半,杨延嗣停下了。 伸出双手,使劲搓了搓脸颊,驱散了心头的睡意。 杨延嗣深吸了一口气,“赤金妹妹,你不用一直担心我不会要你。此番你出京,纯粹是我授意你所为。我会对你负责的,所以你不用想那么多。” 呼延赤金嘟着嘴。 “那好吧……” 重新躺下,杨延嗣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哥哥,我冷。” 呼延赤金也躺下了,往杨延嗣怀里缩了缩。 杨延嗣探出手,把呼延赤金搂在了怀里。 呼延赤金爬在杨延嗣怀里,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意闭上了眼睛。 见到呼延赤金已经闭眼准备睡去。 杨延嗣也放下了一个悬着的心,逼上了眼睛准备入睡。 “额!” 猛然之间,杨延嗣睁开了眼睛,眼睛瞪的老大。 “赤金妹妹……你做什么?” 不知道何时,呼延赤金已经翻身坐在了杨延嗣身上。 呼延赤金明显有些羞涩,却咬着牙强装镇定。 在她的双眼中,有两团篝火映照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我还是不放心,所以我要把自己给你。我要成为你的人,哪怕是现在没有名分。” 说话间,呼延赤金已经伸手解开了杨延嗣的腰带。 伸手一抽,腰带被扔到了一边。 眼看着呼延赤金要掀开对衬的衣襟,杨延嗣慌忙抓住了她的手。 “赤金妹妹,你冷静一点。” 杨延嗣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赤金妹妹,此时此刻此地,要了你,是对你最大的不公。哥哥我要名正言顺的娶你进门,给你一个名分,然后再和你圆房。 而且,你哥哥我现在身中铅毒,不能要了你。一旦你有了身孕,也许会生出一个畸形儿。这对你我,对我们未来的孩子,都不公平。 再说了,这么冷的天,咱们做那种事,万一感染上了风寒也不好。你明日还要赶路,一旦生了病,容易耽误行程。” 呼延赤金先是一愣,然后盯着杨延嗣,轻声问了一句。 “哥哥,你不想要吗?” 第0186章 被偷窥了…… 杨延嗣暗吞了一口唾沫,微微摇头。 “不想要……” 说话的声音很小,很心虚。 “咯咯咯……”呼延赤金在杨延嗣耳边,娇笑了一声,害羞的说道“你又骗我……你的身体比你的嘴诚实。” 呼延赤金捂着脸,“哥哥刚才说了那么多,小妹听的真切,哥哥心里有我,这样就足够了。” 呼延赤金深吸一口气,探出手。 “不要……嘶……” 杨延嗣嘴里刚喊了一句,就感受到一双冰冷的玉手触及在了他身上。 他不仅没有被这一双玉手浇灭心头的火气,反而更旺盛了。 脑海里,杨延嗣在盘算身体里铅毒的问题。 目前,他已经排毒三个多月了,而且在曹琳的恶搞下,他在加大剂量的排毒。 眼看要超过百天了。 体内的铅毒应该排的差不多了。 ……此处省略十万字)…… 一夜春风,一夜雪。 点点梅花散落。 驱散了一冬的寒意。 风刮的哨子声越来越响,熟睡中的杨延嗣,感觉到有人在砸自己。 “赤金妹妹……” 呼唤了一声,睁开眼睛,杨延嗣愣了。 正殿里空无一人,不对,在西南边的墙角处,有一个一身劲装,蒙着面纱,男子打扮的身影,手里捏着一枚枚的石块在砸他。 “色胚,你醒了。” 杨延嗣皱着眉头在山神庙正殿里扫视了一圈。 “你在找那个姑娘吗?今早天还没亮,她就离开了。走的时候还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走了? 不知道如何面对我吗? 杨延嗣摇头一笑,说实话,呼延赤金在的话,他也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了。 他连一点准备都没有。 蒙面人走出了角落,颠着手里的石子,嫌弃道“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值得那个姑娘这么痴心的对你。” 杨延嗣并没有搭理蒙面人,他身上盖着裘皮,裘皮底下是亵衣。 长衫外套呢? 杨延嗣在身边找了一圈,最后在身后的干草里找到了长衫外套。 瞧着长衫外套上被歪歪曲曲的切出了一个破窟窿以后,杨延嗣一脸懵逼。 蒙面人随手甩出了手里的石子,石子飞出,射在了门框上,陷了进去。 这一手武功确实漂亮,不过杨延嗣没心思欣赏。 蒙面人踱步在杨延嗣面前晃悠,“别盯着你的破衣服看了,上面多出的那个洞,是那个姑娘,早晨走的时候裁走了。” 蒙面人这么一解释,杨延嗣就想通了。 他的长衫外套是白色的。 昨夜这个长衫外套扑在地上,所以有可能沾上了落红。 然后被呼延赤金给裁掉拿走了。 女人似乎特别在意这个东西。 杨延嗣记得,在聊斋的一个柜子里,放着一床被褥,上面也有点点落红。 这东西曹琳一直都珍藏着。 杨延嗣叹了一口气,随意套上了长衫外套,系紧了玉带,披上了裘皮。 起身,杨延嗣盯着蒙面人。 “你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么多,难道昨夜你在暗中窥视?” 杨延嗣眼中闪过两道寒光。 能不被呼延家的五十家将,六位贴身护卫发现,潜藏在暗中窥视。 这个人不简单…… 只是,老虎头上抓狮子,找虐吗? 蒙面人感受到杨延嗣眼中的寒光,后退了几步。 “你想杀我?” 杨延嗣冷眼扫了蒙面人一眼,“暗中偷窥,你觉得不应该受惩罚吗?” 蒙面人警惕的盯着杨延嗣,高呼了一声。 “阿虎!” “嘭!” 一道庞大的身躯,直接撞塌了山神庙正殿的墙壁,踏进了正殿。 杨延嗣瞧见了这庞大的身躯,眉头微微一皱。 这是一个壮汉,近距离看起来却更像是个传说中的力士。 庞大的身躯,足有九尺高,膀大腰圆,浑身肌肉暴起。 在他鼻孔,双耳上都各自扎着一个圆环,脑后扎着一排小辫子。 在他腰间,别着两柄大铜锤。 蒙面人一跃而起,踩在大铜锤上,借力跳上了名叫阿虎的猛汉肩膀上。 “阿虎,他欺负我。” 蒙面人站在阿虎肩膀上,指着杨延嗣喊了一声。 阿虎闻言,双臂紧握成拳头,张开嘴,对着杨延嗣咆哮了一声。 “吼~” 杨延嗣眉头紧皱起,瞧着这一大一小,怪异的组合。 “异族?” 蒙面人坐在阿虎肩膀上,荡起双腿。 “阿虎是山里出来的,看长相,应该是党项人。本……本少爷可是纯正的宋人。” 杨延嗣伸长臂膀,活动了一下筋骨。 “关你是宋人还是党项人,偷窥就是不对。爷还没有给人现场直播的习惯。” 蒙面人一跃跳下了阿虎的肩膀,指着杨延嗣喊道“阿虎,教训他。” “吼~” 阿虎咆哮了一声,抽出腰间的大铜锤,轮着大风车,砸向杨延嗣。 “嘭~” 铜锤横扫,剐蹭上了山神庙内的柱子,一下剐蹭掉了一大片。 这对铜锤不轻,应该过百斤了。 杨延嗣并没有因此怯战,反而迎面冲了上去。 第0187章 回京 “嘭~” 杨延嗣一拳砸在阿虎胸膛上,阿虎手里的铜锤,掠过了他头顶,砸在他身后的地上。 地下青石砖碎裂,碎片暴起,四射而出。 “蹬蹬蹬~” 杨延嗣拳头上拳劲也不小,打退了阿虎。 “吼~” 阿虎感觉到胸膛上阵阵刺痛,咆哮了一声。 蒙面人见阿虎一招之下没有讨道便宜,眉头微皱。 “阿虎,撤!” 阿虎凶狠的瞪了杨延嗣一眼,后退,蒙面人三步并作两步,一跃跳上了阿虎的肩膀。 “没料到,你年纪不大,力量居然如此强横,能打疼阿虎。” 蒙面人在阿虎背上,重新打量了一番杨延嗣。 “我记住你了。” 蒙面人没有恋战的意思,吩咐阿虎带着他快速退出了山神庙正殿。 杨延嗣紧跟着追了出去。 山中白雪皑皑,蒙面人和阿虎似乎很熟悉山林。 短短一炷香时间后,两个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杨延嗣眼前。 杨延嗣望着蒙面人和阿虎消失的地方,紧皱着眉头。 “我有预感,我们应该很快还会遇到的。到时候再教训你。” 杨延嗣低声嘀咕了一句,移步向山下走去。 在距离杨延嗣不远处,有一个雪窝子,蒙面人和阿虎躲在雪窝子里。 蒙面人烦躁的扯开了面纱,嘟着嘴,皱着眉头。 “阿虎,我们明明没有恶意,为什么他那么凶,喊打喊杀的。” 阿虎憨憨的挠了挠头,“啊啊啊……” 蒙面人瞪眼,愕然道“你是说我惹怒他了?” 阿虎并没有说话,只是‘啊’了几声,但是蒙面人似乎能够听懂他的意思。 迟疑了一下,蒙面人气鼓鼓道“昨夜在山脚下,听那些军卒说他今日回汴京,我也只是今早上山,打算让他顺路带我们一起去汴京而已。” “啊啊啊……” “我也没看到什么啊!只是看到那个姑娘割他衣服,走的时候还亲他……” “啊啊……” “他们两个昨晚做什么了,我也是瞎猜的……” “啊啊啊……”阿虎指手画脚的乱叫了一通。 蒙面人瞪着眼,“我又没去过汴京,我怎么可能知道去汴京的路。” 蒙面人烦躁的揉了揉头发,气哼哼道“都怪你……扛着我乱跑,害得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阿虎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无语望着苍天。 你路痴,怪我咯? 你瞎指挥着乱跑,也怪我咯? 蒙面人独自生了一会儿闷气,抬头瞅了一眼杨延嗣远去的地方。 “虽然我感觉他很讨厌,但是还得跟着他,不然就到不了汴京。” 蒙面人起身,带着阿虎,隔着老远,跟在杨延嗣身后。 杨延嗣下山以后,在山脚下的一片空地上,找到了他的马。 马旁有人看守,是呼延家的家将。 家将把马交给了杨延嗣,并没有多言,跨上了自己的马,扬长而去。 杨延嗣欲问几句呼延赤金的事,却没有张嘴的机会。 跨上自己的马,杨延嗣调转马头,一骑绝尘,回汴京。 蒙面人坐在阿虎背上,阿虎奔跑着,跟在杨延嗣身后。 蒙面人在杨延嗣的马身上下了某种追踪用的秘药。 阿虎能凭借着从小在山林里学会的野兽的本能,跟在杨延嗣身后。 回程的时候,没有呼延赤金的牵绊,也不用行行复行行的繁琐相送。 杨延嗣一路快马加鞭,花了五个时辰就赶到了汴京。 汴京城的雪,下的远比五百里外的山神庙要大。 杨延嗣赶到汴京城门口的时候,就瞧见了一对对的禁军,在道路上清理积雪,还有一对对禁军入城。 拦下了一个禁军军卒,表明了身份以后,从他口中探听了一些消息。 由于漫天大雪,下了足足一天两夜,汴京城内处处都是积雪,甚至有些地方还遭了雪灾。 今早的时候,赵光义下旨,调动拱卫京师捧日军和天武军,共四万人,抢险救灾。 这些入城的禁军,就是进城去清理积雪的。 从汴京城外城的陈桥门,赶到内城的朱雀们,在赶到聊斋。 一路上的积雪,都已经被禁军们铲平。 杨延嗣顺顺利利的骑马到了聊斋。 聊斋的院子里。 曹琳正在训斥宅子里的仆人和家丁们。 “你们一个个的,连个人都找不到,本夫人要你们何用?” 宅子里仆人和家丁们领头的名字叫叶弘,是曹琳从曹府带过来的管家。 年龄约莫四十岁左右,穿着一身灰衣长衫,苦着脸,弓着腰,站在曹琳面前。 “小姐,这汴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地方,小人们都搜遍了,没有找到老爷的踪迹。” 曹琳气哼哼的坐在一张圈椅上,指着叶弘喝骂。 “那么大一个活人,还是朝廷命官,难道能凭空消失了不成?肯定是你们没好好找。” 叶弘弓着腰,苦笑道“府上能用的人,小人都派出去了。有人说在汴京城外见过老爷的身影,小人去查的时候,老爷已经不见踪迹了。” 曹琳喝了一口热茶,顺了顺气。 “继续去找,再找不到人,你们就别回来了。” “小人知晓了。” 叶弘愁眉苦脸的带着一帮仆人和家丁出门。 刚出门就撞上了骑马归来的杨延嗣。 “老爷回来了。” 一瞬间,叶弘脸上的愁苦一扫而光,换上了一张欢喜的面孔。 跟随在他身边的家丁和仆人们也全都喜气洋洋的。 叶弘吩咐了人去给杨延嗣牵马,自己跌跌撞撞的进去给曹琳报信。 当杨延嗣踏进了聊斋院子,走过了廊道,到达卧房所在的院子的时候。 曹琳已经站在月亮门下等候他了。 “郎君,您总算是回来了。” 曹琳瞧见了杨延嗣,脸上闪过一道喜色,转瞬即逝。 然后,耷拉着脸,瞪着杨延嗣。 杨延嗣咧嘴一笑,上前去抓曹琳的玉手。 曹琳也准备伸出手去迎合他,手身了一半,顿住了。 俏脸上的表情变得很精彩。 强忍着心头的怒意,曹琳缩回了手,盯着杨延嗣,咬牙切齿的问了一句。 “郎君昨日早上出门,今日下午才归。不知道郎君去了哪儿,在哪儿沾了一身花香味?” 第0188章 赵光美死了?(加更!) 杨延嗣脸上的笑容一僵,旋即笑道“昨日赵相公邀我议事,在他府上喝了些酒,陪着歌姬玩了会儿游戏,应该是从歌姬身上沾上的。” “那怎么现在才回来……” 杨延嗣解释道“这不是因为酒喝多了,在赵相公府上歇息了一晚。今早起床以后,帮着赵相公清理了一下府上的积雪。你也知道,赵相公府邸很大,清理积雪特别费时间,所以到现在才回来。” 曹琳似笑非笑的橫了杨延嗣一眼。 “看来郎君清理积雪也很累了,回房,妾身让蝉儿准备一些热水,给郎君洗漱一番。” 杨延嗣脸上带着笑意,心却慌的不行。 随同曹琳进入到了房内,曹琳打发了仆人和丫鬟们都离开。 房内,只有杨延嗣和曹琳两人。 “琳儿……” 曹琳反常的举动,让杨延嗣越发心慌了。 曹琳走上前,笑嘻嘻的帮杨延嗣宽衣,脱下了裘皮,露出了里面的长衫。 瞧着长衫上的大洞,曹琳先是一愣,仔细瞧过以后,面色阴晴不定,银牙咬的咯嘣作响。 “郎君昨夜玩的什么游戏,衣服上怎么会破这么一个大洞……” 杨延嗣装傻充愣,“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假装拿过来瞧了一眼,大惊。 “怎么会这样?” 曹琳探出玉手,放在杨延嗣腰间,吐气如兰。 “郎君还要继续骗妾身吗?” 杨延嗣眨巴着眼,茫然道“我没有骗你啊!” 曹琳玉手在杨延嗣腰间狠狠捏了一把。 “嘶~” 杨延嗣倒吸了一口冷气。 曹琳语言冰冷,道“郎君昨夜是不是跟呼延赤金那个小狐狸在一起?” 杨延嗣心头一惊,赶忙摇头,“怎么会,你想多了。” “妾身想多了?”曹琳冷冷一笑。 “郎君身上的香味,是一种胭脂味,这种胭脂是以重降研制的,又名胭脂虎。” 曹琳一边讲解杨延嗣身上的香味的由来,一边脱去了杨延嗣身上的长衫,随后手指透过亵衣,在杨延嗣腰间的软肉上划动。 “据妾身所知,这汴京城内,郎君熟悉的女子当中,唯有呼延赤金喜欢用这胭脂虎。” 曹琳探手,狠狠在杨延嗣腰间捏了一把。 然后,在他耳畔轻语,“郎君还要否认吗?” 杨延嗣尴尬的笑道“琳儿,我错了。” 见杨延嗣承认,曹琳叹了一口气。 “郎君你没错,错的是妾身。是妾身没照顾好郎君,才让郎君在外面拈花惹草的。” 杨延嗣以为曹琳会发火,结果曹琳没有。 曹琳从床榻上抱起了一床被子,塞到了杨延嗣手里。 “妾身已经吩咐蝉儿腾出了院东头的厢房。就委屈郎君在里面住几日吧。” 曹琳推着杨延嗣出门,“这几日,妾身要在屋里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错。” 杨延嗣瞧着曹琳的所作所为,心虚的不行。 他总觉得曹琳在说反话。 嘴上说自己反省,其实是在提醒他去反省。 “琳儿……” 杨延嗣轻呼了一声,却见曹琳的凤眉渐渐竖起,他赶忙抱着被子跑了。 跑到了院东头的厢房,刚刚坐定,就瞧见了落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站在了他面前。 “有事?” 落叶点了点头,“你一直让属下盯着太子,所以有一件事属下必须向您汇报一下。” “说吧!” 落叶汇报道“今日早朝的时候,太子赵元佐,奏请皇帝,请求赦免魏王赵光美。皇帝大怒,驳斥了太子,并且让他回府反省。” 听到这事,杨延嗣乐了。 赵元佐为赵光美求情,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看来他那一封假冒赵光美字迹写的求救信起效了。 赵元佐和赵光美叔侄情深,不可能见死不救。 他的那一封假冒的求救信,只不过是个催化剂而已。 “我知道了,你继续盯着。” 落叶点了点头,继续汇报,“您让属下查的,汴京城里特来参加比武招亲的高手的资料,属下也基本上查清了。” 杨延嗣一愣,追问,“仔细说说。” 落叶道“据属下调查,目前为止,汇聚在汴京城里,数得上号的,武功高强的,有四十七人。” 落叶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名单,递给了杨延嗣。 “具体的情报,属下都记录在这里。” 杨延嗣拿着名单,扫了一眼,眉头缓缓皱起。 名单上一连串的人名,包括这些人的出身,所擅长的武功,都详细的记录在册。 在这份名单里,杨延嗣看到了好几个耳熟能详的人物。 其中有江湖草莽,也有军中好手。 这些人都是成名已久的人物。 在名单下方,写着一行字,看起来是临时加上去的。 这上面写的是两个人,但是没有名字,只有具体的身份特征的描述。 瞧着上面描写的一大一小,其中一人身高九尺的时候,杨延嗣就想到了山神庙里遇到的那两个人。 杨延嗣从桌上抽出了一根朱笔,在纸上勾了一些人名。 “这几个人,盯紧点。” 杨延嗣把名单递给了落叶,叮嘱了一句。 “属下明白。” 落叶退出了房内。 杨延嗣一头扎进了厢房内的被窝里,准备休息一番。 骑了半天的马,他也累了,需要回回神。 刚有了一些睡意,就见落叶去而复返,重新出现在了厢房内。 “首领!” 杨延嗣烦躁的从床榻上爬起来,皱眉问道“何事?” 落叶汇报道“去房陵的人回来了。” 杨延嗣瞪眼,“他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他完成了任务以后就消失吗?” 落叶摇头,“具体的属下也不清楚,还是叫他进来,仔细向您汇报吧。” 得到了杨延嗣的授意,落叶把人从门外叫了进来。 见到人,杨延嗣有些发愣,他没料到是一个女子。 “属下拜见首领。” 杨延嗣短暂的失神过后,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仔细说说。” 女子抱拳道“回禀首领,属下奉命去刺杀赵光美,谁知道刚到房陵,就得到了消息。赵光美在属下去房陵的前一日,已经病死了。” 杨延嗣愕然,赶忙追问,“此事属实吗?” 女子点头,“属下仔细查探过,此事属实,不过……” 第0189章 火起(加更!) “不过什么?” 女子迟疑了一下,说道“据属下探查的消息,赵光美并不是病死的,而是被毒死的。” 杨延嗣眉心一缩,试探的问了一句。 “牵机药?” 女子郑重点头。 “哈哈……”杨延嗣咧嘴一笑,“这下好玩了。” 杨延嗣吩咐落叶,“想办法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赵元佐。” 落叶抱拳,“属下明白。” 此后三天,杨延嗣都一直待在府里。 落叶每日都会把新探听到的消息,汇报给杨延嗣。 拿着最新的情报,杨延嗣忍不住感叹道“这太子……性情刚正了。” 根据情报上显示,太子赵元佐在得知了赵光美死在牵机药下后,整个人有点癫狂的趋势。 连夜坐轿入宫。 在宫里发生了的什么,落叶没有查出来。 不过,从赵元佐被彻底禁足,并且被重兵看押以后。 杨延嗣就猜测到,恐怕这父子俩之间肯定爆发过一场口水战。 “继续关注此事。” 又过了三日,落叶再次来报。 “皇帝召了其他皇子们入宫赴宴,唯独没有召见赵元佐。民间有传闻,皇帝似乎要废黜太子。朝中的一些百官,已经开始串联,想要为赵元佐求情。” 杨延嗣淡然摇头,“废太子……不够不够,火候还差了点儿……” 杨延嗣仔细想了一下,嘿嘿一笑。 “不如再给加一把火。” 杨延嗣吩咐落叶,让他派人去给皇二子赵元僖递个消息,就说太子赵元佐身体抱恙。 落叶领命,按照杨延嗣的吩咐,去给赵元僖递消息。 赵元僖从宫中赴宴归来,得知了皇长兄赵元佐身体抱恙后,赶忙坐着轿子去太子宫看他。 落叶把这个消息报给了杨延嗣。 杨延嗣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神秘的一笑。 “落叶,命令火山营所属,随我去杨府别院里抓探子。” 落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还是照着杨延嗣的话做了。 火山营所属的集合齐了以后,杨延嗣带着他们,出了城。 在城外藏铅管的山坡下,杨延嗣停下了脚步。 然后,杨延嗣吩咐人搬来了一张矮几,一张圈椅,坐在山坡下喝茶。 “首领,您召集属下们去抓探子,为何在这里停下了。” 落叶的副手,一个女子,忍了很久很久后,问出了这句话。 杨延嗣端着茶杯,在火山营众人期盼的眼神下,摇头笑道“不急不急,我在等一个信号。一个可以抓人的信号。” 落叶冷着脸,皱眉道“首领还调动了其他人手?” 杨延嗣摇头,并没有多言。 一行人就这么在山下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渐渐的,天色开始变暗。 火山营所属都等急了。 甚至有些人开始觉得杨延嗣是在拿他们开涮。 突然,灰蒙蒙的夜色下,亮起了一团火光,紧跟着浓烟滚滚。 杨延嗣瞧着火光的方向,咧嘴一笑。 “信号来了,我们可以动手了。” 落叶瞧了一眼火光亮起的方向,脑子里浮现出了汴京城的地图,仔细的对比了一下后。 猛然愣住了。 他冰冷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汴京城火光越来越亮,杨延嗣带着火山营的人,绕了一个大圈子。 到了杨家庄前。 他们藏在树林里,瞧见杨家庄内一对一对的府兵和家将们,在杨业和王贵带领下,开拔向汴京城。 火山营,落叶的副手,名叫李黑。 瘦瘦弱弱的,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问道“杨将军深夜带着府兵和家将去做什么?” 落叶瞪了这个擅自开口的家伙一眼,不过并没有阻止他的问话。 事实上他也很好奇。 杨延嗣咧嘴一笑,“去灭火,也可以说去救驾……” 李黑挠了挠头,“救驾和灭火有什么关系?” 杨延嗣嘿嘿笑道“那是以为着火的地方比较特殊。” “什么地方?” 杨延嗣没有回答,落叶沉声吐出了两个字。 “东宫。” 李黑一脸愕然,“有人要造反吗?那杨将军为何不带大兵进去围剿,只带了一些府兵和家将?” 杨延嗣橫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带府兵和家将去救驾,表示的是忠心。但是没有接到旨意,带兵入京就是造反。 再说了,东宫着火,未必就是有人造反。也许是东宫的主人自己点燃的也说不定。” 李黑乐呵呵一笑,“太子自己点火烧东宫?他有这么傻吗?” 落叶瞪了他一眼,“你闭嘴。” 旁人或许不清楚,但是落叶是看着杨延嗣一步一步的设计太子赵元佐的。 所以,从刚才汴京起火,他发觉起火的地方是东宫以后。 他就知道了,这件事是杨延嗣的谋划。 只是,从头到尾,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何杨延嗣在赵元僖去赵元佐府上以后,就料定太子赵元佐会放火烧东宫呢? 这件事是杨延嗣的秘密。 整个大宋,乃至现在的整个世界,也只有杨延嗣知道着其中的秘密。 因为在史料记载上,性情刚正的赵元佐,在得知了赵光美身死以后,发疯了。 赵光义因此禁足了赵元佐。 在赵元佐得知,赵光义设宴召见了其他皇子,却没有召见他时。 他以为赵光义要放弃他这个儿子,一怒之下,他就火烧的东宫。 杨延嗣只是在这件事的基础上,推波助澜了一把,让这件事速度加快了而已。 在杨延嗣和火山营所属的注视下,杨业和王贵带着人手,浩浩荡荡的扑向了汴京城。 杨家庄内,能战的人手几乎都被抽调走了。 “走!” 杨延嗣带着人手摸到了杨府别院后门。 “咚咚咚……咚咚……” 一番敲门后,后门嗞吖打开了,从里面伸出了一个小脑袋。 “是恩公吗?” 整个杨府,也只有杨排风一个人这么称呼杨延嗣。 “是我。” 听到了杨延嗣的声音,看到了杨延嗣的身影,杨排风痛快的为杨延嗣打开了杨府别院后门。 杨延嗣一摆手。 “行动!” 火山营所属,在杨排风带领下,没有惊动任何人,快速的进入到了杨府别院。 第0190章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由于今夜汴京起火,杨业又匆忙的赶去救火护驾。 杨府别院里住的所有人,也被惊醒了。 佘赛花带着杨延嗣的兄嫂们在别院正厅等候杨业归来。 仆人和家丁们待在邻近后院的厢房里。 火山营的人手冲进仆人和家丁们的厢房后,犹如雷霆扫穴,短短几个呼吸,就捉拿了目标人物。 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冲进了杨府别院,拿了人以后就迅速遁走,没有丝毫犹豫。 管家杨洪似乎有点后知后觉,等到他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凶徒’们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们这群呆货,还不喊人抓凶徒?” 已经吓呆了的家丁和仆人们在得到了杨洪的提醒后,开始大声呼喊。 “有强贼闯庄!” “有强贼闯庄!” …… 在家丁和仆人们声嘶力竭的呐喊声中,杨洪撕扯了一下衣服,用手指在嘴里沾了点唾沫抹在眼角,然后大声哭嚎着去别院正厅报信。 “夫人,夫人,不好了,有强人闯庄,劫走了府里好多人……” 杨洪跌跌撞撞爬进了别院正厅,呼喊着。 佘赛花看着杨延琪喝牛奶,眼看着杨延琪喝光了碗中的牛奶,才转头看向杨洪。 “行了,别嚎了,你去看看府上除了丢了人以外,有没有丢什么财物,再去瞧瞧有没有人因为抵抗匪徒而受伤。” 杨洪茫然,“今晚除了劫人之外,还要劫财吗?” 杨延平摇头一笑,“我娘的意思是,贼人闯庄,只劫人,不劫财,不伤人,这不符合强人的做派。你去帮强人们处理一下手尾,别让我爹看出破绽。” 听到杨延平解释,杨洪立马反应了过来。 “老奴这就去办。” 说完了这话,杨洪匆匆跑出去帮匪徒们处理手尾。 别院正厅内,佘赛花皱着眉头,嗔怒道“七郎真是越来越胡闹了,为娘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他真跑来劫人。 这么大的事,还要让为娘帮忙瞒着你爹。” 杨延平莞尔一笑,“娘,七弟也是为了府上的安慰着想。这些个探子们潜伏在府上,平日里看不出什么,可关键时候背后捅咱家一刀,那可有咱家受的。” 杨延昭赞同的点头,“府上的探子众多,人员嘈杂,七弟不这么做,很难掩人耳目。若是爹知道了府上探子的事,难免会大张旗鼓的清理。这样很容易得罪人。 七弟这么做,不仅能掩人耳目,也避免了和这些探子们背后的人交恶。 毕竟,府上的探子,也有一些是从跟咱家关系不错的府邸出来的。” 杨延德性格直,不喜欢杨延嗣这种偷偷摸摸的做事手段。 他思索了半天,终于从杨延嗣劫人这件事上找到了一个亮点。 “娘,孩儿觉得,七弟这一次的兵法用的不错。 趁着太子宫起火,吸引了各方注意力。然后他趁乱浑水摸鱼拿人,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佘赛花哭笑不得,“这都用上兵法了?还兵法不错?为娘看,他就是乱来。” 沉吟了一下,佘赛花又道“话又说回来了,府上真有那么多探子吗?为娘平日里怎么没发现?” 提到这个,别院正厅里的所有人都沉默了,因为不止佘赛花没发现,连他们也没发现。 杨家庄外十几里外,一片荒山处。 火山营所属,在杨延嗣带领下,扛着一个个布袋进入到了山中的一个山沟内。 在山沟内,竖立着一个又一个的铅管。 众人放下了布袋,把里面擒拿的人放了出来。 为首一个汉子,刚出了布袋,就大声呐喊。 “好贼子,你们擅闯杨府,劫掠我等,不怕我们老爷发怒,带领大军将你们碎尸万段吗?” 杨延嗣绕开了当着他的火山营所属,走到了人前。 幽幽的说了一句。 “你觉得,你家老爷会杀我吗?” 汉子和被其他准备破口大骂的人瞧见了杨延嗣以后,硬生生把口中的话吞了回去。 一下子,场面变得静悄悄的。 杨延嗣嬉笑道“怎么都不说话了,没人喊冤,也没人求饶,看来你们都清楚我为什么抓你们过来了。” 杨延嗣随手一指刚才说话的那个汉子,“你,不求饶吗?” 汉子冷冷一笑,“某家从做探子那日起,就已经做好了被抓的准备。某家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很硬气……”杨延嗣侧头问落叶,“他什么来路?” 落叶扫了汉子一眼,淡淡道“皇城司的人,姓赵名廸……他隐藏的很好,我们也是在最后才发现他的。” “姓赵……你是皇族?”杨延嗣意外。 “哼!” 赵廸冷哼了一声,并回应。 杨延嗣见赵廸不肯说,也没有强求。 他踱步在人群里晃悠,“我很想知道,你们谁是刘继元的人。” “住口!” 听到刘继元三个字,人群里立马有人回应了,其中一人指着杨延嗣破口大骂。 “小崽子,你爹见了我主,都得尊称一声陛下,你有什么资格直呼我主之名?” 对于这些人的谩骂,杨延嗣并没有生气,饶有兴致的盯着他们。 “只有你们几个吗?没有其他人了。我再问一声……” 杨延嗣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喊道“谁是狗贼刘继元的人?” “住口!” “小畜生闭嘴!” 一个个接二连三的站起来,喝骂杨延嗣。 杨延嗣盯着这些人,冷冷的一笑。 “狗贼敢指使你们在杨府地下埋铅管,欲让我杨家断子绝孙,我为何不能骂他?” “当年是他说项,让我杨家投宋给他当马前卒,换他荣华富贵。为何最后要用这么恶毒的手段对付我们杨家?” 除了北汉余孽们,其他的探子们都目瞪口呆的,一脸难以置信。 害人断子绝孙这种事,为天下人所不耻。 皇城司的探子赵廸,冷笑了一声,“刘继元……确实是个狗贼。忘恩负义的狗贼。杨将军保了他,他却让杨家断子绝孙,确实是个狗贼。” 北汉的余孽们,并没有因此赶到羞愧,反而义正言辞的说了一句。 “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君臣大义。” 第0198章 龙争虎斗(求订阅!) “要你管!” 白衣少年瞪了杨延嗣一眼。 杨延嗣盯着白衣少年,若有所思。 “快看,又有人上台了。” “陈州苏小乙。” 苏小乙年龄不大,身体消瘦,翻手从袖口划出了一对峨眉刺。 峨眉刺反手拿在手里,快速奔向王林。 不难瞧出,苏小乙擅长速度和近身战斗。 他贴身扑到了王林身前,完全不给王林一丁点甩开花枪的机会。 “他很了解枪法的弱点” 杨延昭评价。 杨延嗣自然也瞧得出来,大多枪法都是大开大合,横来直去,一旦被对手缠斗,耍不开大枪的招式,很容易被对手粘着打。 此刻,苏小乙就在压着王林打。 他手里的一对峨眉刺,角度刁钻的刺向王林身上的每一处穴位,双手频频交替,攻势迅猛。 王林在他的峨眉刺威逼下,只能严防死守,完全没有一丁点儿还手的余地。 “有破绽!” “中!” 苏小乙瞅准了王林身上一个弱点,猛然跃起,手持着峨眉刺狠狠扎下。 “要赢了?” 白衣少年握着拳头兴奋的喊了一句。 杨延嗣和杨延昭一起摇头,异口同声。 “他上当了。” 苏小乙手里的峨眉刺眼看要刺到王林身上了。 却见,王林猛然踏前了一步,避开了苏小乙的峨眉刺,一拳狠狠的印在了苏小乙小腹上。 “砰” 王林拳头上力气不苏小乙直接被砸飞了出去,落在地上。 “噗” 喉头一甜,苏小乙吐出了一口逆血。 杨延嗣摇头感叹了一句,“太轻敌了。” 苏小乙从地上爬起身,强忍着小腹上的疼痛,抱拳道“承让了!” “哼!下一个谁来?” 王林冷哼一声,完全无视苏小乙。 苏小乙下了擂台,捂着小腹匆匆离开了八贤王府前,消失在了人群中。 接下来,一连上去了十几个人,都败在了王林手下。 王林出手也秉承了狠辣的风格。 基本上和他对手的,都或多或少的受伤了。 “还有谁?” 王林气势十足的在台上高喊了一声。 “哈哈哈某家来会会你。” 一个体形高大的汉子,一步一步走上擂台,站在了王林对面。 大冬天的,汉子敞开着衣襟,似乎不惧怕寒冷。 王林眉头一挑,“你是谁?” 汉子高声大笑,“徐州黄莽。” “徐州黄莽,好汉子可惜是符家的人” 杨延嗣低声轻叹了一句。 黄莽此人,落叶报给杨延嗣的名单上有记录。 此人擅长拳法,又练习了一些横练的武功,又能打,又耐打。 王林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遇上了劲敌,他面色沉重,手握花枪的力道紧了几分。 “吃我一枪!” 王林刺出一枪,扎向了黄莽。 黄莽连避都不避,紧握拳头,直接对上了王林手里的花枪。 拳头砸在花枪,花枪一颤,弹了回去。 王林退步提枪,面色凝重的盯着黄莽。 刚才的一枪,有试探的成分在里面。 “再来!” 再次出枪,王林鼓足了劲,花枪上力道十足。 “当” 黄莽浑然不惧,依然以手挡之。 王林的花枪和黄莽的拳头相撞的时候,擦出了一朵火花,发出了一声金铁之声。 “金铁之躯?!” 台下观战的人一脸愕然。 杨延嗣微笑着摇头,为同样愕然的白衣少年解惑。 “你仔细瞧,他手背上应该裹着两块铁片。金铁之躯,根本不可能” 杨延嗣依稀记得,在他曾经看过了某一本杂记演义里面,杨七郎拥有不死之躯呢! 可惜,到现在,他都没发现自己有什么不死之躯。 被扎了会痛,手指割破了也会流血。 我都没有不死之躯,别人怎么可能拥有金铁之躯? 白衣少年,按照杨延嗣的指点,仔细瞧过了以后,果然在黄莽的手背上发现了两块被他掩饰的很好的铁片。 “居然在手上绑铁片,这是舞弊” 白衣少年愤愤不平。 杨延嗣莞尔一笑,“这你就错了。首先,擂台比武,并没有明确的规定不可以绑铁片之类的。所以说,有人穿着盔甲上去,也不算违规。 其次,即便是手上绑着铁片,面对王林的花枪,没有一定的武功修为,根本不可能准确的接下王林的攻击。” “哼!” 白衣少年冷哼一声,“反正我就是觉得他舞弊,一会儿上去教训他。” 杨延嗣愕然,“你也来比武招亲?” 白衣少年瞪眼,“不行吗?” 杨延嗣灿灿一笑,“行,怎么不行。祝你成功,祝你抱得美人归。” 杨延昭听到杨延嗣这话,冷哼了一声。 “七弟,你到底帮谁的?” 杨延嗣拍着杨延昭肩膀道“莫生气莫生气,看擂台。” 三个人目光再次投在擂台上。 擂台上,王林攻势迅猛,招招凌厉,可是都轻易的被黄莽化解。 两人缠斗了许久,黄莽似乎觉得玩腻了。 双拳紧握,碰撞在一起。 “冲天锤!” 黄莽猛然扑出,一双铁拳砸砸断了王林的花枪,顺势砸在了王林脸上。 “噗” 王林当场喷血,同时吐出了三颗牙齿。 “噗通” 王林倒退了十步,没有站稳,跌倒在了地上。 “你狠!” 王林爬了起来,怨恨的瞪了黄莽一眼,踉跄的走下了擂台。 黄莽一双铁拳对碰,朗声笑道“某家喜欢你怨恨的眼神,你可以随时找某家寻仇,某家随时恭候。” 别看着黄莽是个糙汉子,但他的心思很细腻。 从王林的眼神中,他就看出了王林心中的愤恨,所以才会出言相讥。 王林一句话也没回,跄跄踉踉的跑到了擂台的一个角落。 高永能就在那里等候。 “少爷,我输了。” 高永能瞪了王林一眼,冷声骂了一句。 “废物!” 而后,高永能带着护卫,扔下了王林,扬长而去。 王林浑身气的都在颤抖,望着高永能远去的背影,王林眼中渐渐充满了愤怒、不甘和怨恨。 一瞬间,王林的眼中布满了血丝。 王林的状态没人注意。 此时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盯着擂台上的黄莽。 黄莽武功很厉害,是个高手。 在王林去找高永能的这会儿工夫,他已经挫败了两个对手了。 基本上都是一招制敌,没有一点儿拖泥带水。 第0199章 飞刀(求首订!) “我去会会他” 白衣少年长身而起,一阵腾挪后,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擂台上。 “大个子,我还会会你。” 白衣少年站在黄莽身前,喝道。 黄莽性情豪迈,朗声大笑,“少年郎,你姓甚名谁,某家从不跟藏头露尾之辈交手。” “哼!”白衣少年冷哼了一声,“幽州木青。” 黄莽摆手,笑道“看你年少,某家就让你三招。” 木青冷笑,“不需要你让,大个子,看招。” 木青的身法很灵活,辗转挪移,像是一只蝴蝶在翩翩起舞,不仅漂亮,而且速度很快。 眨眼的时间,已经扑到了黄莽身前。 黄莽浑然不惧,站在原地连动都懒得动,抄起拳头粗暴的砸了出去。 “喝” 木青高喝了一声,犹如猿猴,在黄莽身前折返。 出拳刁钻,攻向了黄莽的腰间。 黄莽一时大意,被木青砸中。 “蹬蹬蹬” 黄莽连退了三步,低头瞧了一眼腰间,笑道“没想到你年纪不大,武功却不弱。是某家轻敌了,再来” 以黄莽的横练出的身躯,木青的拳头砸在黄莽身上,并没有对黄莽造成多大的伤害。 木青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他丝毫没有改正的意思。 依旧以灵活的身法和黄莽缠斗,并且时不时的出拳攻击黄莽。 黄莽有了刚才的教训,再也不敢小逊眼前的少年。 一对沙包大的拳头,频频出拳,攻向木青。 两个人,你来我往,对阵了整整一百多招。 黄莽略微喘着粗气,赞叹了一声,“好耐力” 木青轻笑道“这是自然,硬拼肯定打不过你,不过论速度,你也追不上我。” “呼” 黄莽吐出了一口浊气,咧嘴一笑。 “既然如此,某家就不得不使用兵器了。” 黄莽伸手,从身旁的武器架上提起了一柄大关刀。 大关刀在手,黄莽浑身气势一边。 整个人充满了铁血气息。 “看刀!” 黄莽挥刀,气势磅礴,霸道,无礼。 大关刀横扫了半个擂台,封死了木青一半的退路,攻向了木青。 木青不惊反喜,高喝了一声。 “来得好!” 木青抬脚一挑,从身旁的武器架子上挑起了一杆画戟,抡起了画戟迎了上去。 “砰砰砰” 两个人瞬间对了三招。 台下,杨延昭一连疑惑,“木青的画戟戟法,有点怪” 杨延嗣摇头一笑,“不是怪,而是她根本不会画戟戟法,他的戟法里面有一点枪术的影子,但是不算太成熟。” 杨延嗣迟疑了一下,又道“我推测,他应该是想用画戟拖住黄莽,应该还有其他后手” 杨延昭嘴角勾起一丝苦涩,“他们两个的武功都不弱,我对上的话,只有两成胜算” 杨延嗣淡然一笑,“你且放心看下去,万事有我,我绝不会让银屏嫂嫂落到别人家里去。” “嗯!” 却说擂台上,木青轮着画戟和黄莽对战。 黄莽的大关刀横砍竖砍,逼的木青连连后退。 木青手里的画戟的戟头已经被砍断了,剩下了一根戟杆在强撑。 “少年郎,认输吧!某家的关刀刀法还不纯属,一旦放出杀招,难免控制不住。到时候伤到你,可就不好了。” “哼!”木青冷哼了一声,倔强道“我是不会认输的,有什么本事你只管使出来。” 黄莽点头,“那某家就得罪了。” “偃月刀!” 黄莽爆喝一声,关刀轮起了一个浑圆,猛然举起,凶狠的劈砍向木青。 黄莽这一招气势十足,而且封死了木青的所有退路。 木青连连后退,却避不开黄莽的大关刀。 “斩!” 大关刀落下,木青岌岌可危。 眼看木青要被劈成两半。 猛然间,木青在地上滚了一圈,狼狈逃窜之意一扫而光。 “嗖嗖嗖” 一道又一道雪亮的银光从木青袖口射出。 一连三道,一道快过一道。 几乎就在一瞬间,让人连眼睛都不敢眨。 三道雪亮的银光,两道射在了大关刀身上,一道直逼黄莽的咽喉。 “嘣!” 大关刀落下,却没斩到木青的身上,而是被两道雪亮的银光给打的偏移了位置,砍在了擂台的地盘上。 擂台的木质地板,直接被砍出了一个大窟窿。 “当啷” 两柄通体雪白的飞刀落到了擂台上。 另一柄飞刀,扎在擂台四周的一根旗杆上,哐啷作响。 黄莽身体僵直在原地,抬手摸了摸脖颈,发现自己的脖颈上多了一道血痕。 “多谢手下留情,某家输了。” 黄莽心里清楚,木青手下留情了。 不然,这飞刀就不会只是擦着他脖颈过去了,而是捅进他的喉咙。 木青浅浅一笑,站起身,捡回了自己的三柄飞刀。 “承让了。” 黄莽下台的同时,忍不住赞叹。 “小小年纪,有这么俊的武功,某家自愧不如啊!” 木青并没有说话,不过他渐渐扬起的小脑袋,表现了他此刻内心的骄傲。 “谁来和我对阵?” 木青骄傲之余,也在擂台上叫阵。 然而,擂台下,一众前来参加比武招亲大会的高手们,都不吭声。 实在是刚才木青一手飞刀之术震惊了所有人。 如此快若闪电的飞刀之术,台下的高手们心里都略微忌惮。 他们心里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七弟,我要上了。” 杨延昭低着头,沉声说了一句。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问道“你上去有几成胜算?” 杨延昭面色凝重,“在他没有使出飞刀之术之前,我有两成胜算,在他使出飞刀之术以后,就只剩下半成了” 杨延嗣迟疑了一下,“要不再等等?” “为何?” 杨延嗣沉声道“潘家派出来的人手还没上去,你现在上去,硬拼一场,一会儿对上潘家招回来的人手,必定落败。” 杨延昭挑眉,疑惑道“你知道潘家派出来的人手是谁?” 杨延嗣点头,“左武卫禁军教头,赵弘。” “潘家居然把赵弘派出来了?!” 杨延昭苦笑,“为了阻我婚事,潘家还真是下了血本了。” 第0200章 谁说纨绔不学无术?(求订阅!) “呵呵呵有意思,有意思,我来试试你。” 杨延昭和杨延嗣谈话间,一位身穿黑衣,年龄约莫在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腰间插着折扇,晃晃悠悠的上了擂台。 一脸玩世不恭的笑意,东斜西歪装束,妥妥的一个纨绔公子。 青年上了台,摊了摊手,对着木青勾了勾手指。 “来吧!用你的飞刀射我试试。” “哼!” 木青似乎很讨厌这种纨绔公子,冷哼了一声后,也没有客套,抬手一柄飞刀飞了出去。 “当” 飞刀快若闪电。 青年人抽出了腰间的折扇,挥起扇骨一拍,拍在了那一团飞刀闪起的银光上。 飞刀被砸落在了地上。 木青一愣,有些不敢相信他的飞刀居然轻易被人接下了。 “嗖嗖” 又是两柄飞刀飞出了木青的袖口。 青年人抬手,扇子在手里婉转了一个扇画,连拍两下,两柄飞刀也落在了地上。 “不可能!” 木青愕然喊出了声。 青年人伸了个懒腰,淡然笑道“没什么不可能的。” 台下,杨延昭也有些吃惊。 “那么快的飞刀,他居然能够轻易接下,武功着实了得。” 杨延嗣仔细盯着青年人看了好一会儿,确认了青年人身份后,摇头一笑。 “对上飞刀,他有天生的优势。换成其他的,他未必能这么轻易接下。” “怎么会?他一个纨绔公子” 杨延昭疑惑。 杨延嗣耸肩道“这没有什么,那是他们家吃饭的家伙,他再纨绔也不能丢。” “汴京城里谁家拥有飞刀绝技,我怎么不知道?” 杨延嗣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提醒了一下他这个思想钻了牛角尖的哥哥一句。 “汴京城里确实没有谁家以飞刀绝技传家,不过却有人以箭术传家。箭术和飞刀术,异曲同工而已。” 杨延昭也反应了过来。 “李家?!” 汴京城内,众多将门中,论箭术,最强的应该属于李继隆所在的李家。 杨延嗣点头,盯着台上的青年人笑道“想必,他就是那一位整日里惹祸,让霸图兄头疼不已的李家二郎。” “李家二郎李子斌,传闻他只是一个纨绔子弟,整日里走马斗鸡,不学无术。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一手惊人的武功。” 杨延嗣感叹道“我的傻哥哥呦你别瞧着汴京城里那些和咱们同出将门的子嗣们整日里斗鸡捉狗的。 其实,这些都是伪装。他们中有一些人,武功很了得。 毕竟,家传的武艺,是我们将门传家的东西,谁都不能丢。 之所以这些人整日里斗鸡捉狗,那是做给陛下看的,让陛下看到他们胸无大志,让陛下看到他们不成器。 只有让陛下看到他们家里后继无人。他们才会安安稳稳的站在汴京权贵中间。” 临了了,杨延嗣嘀咕了一句,“爹就是不懂这一点,才会” “爹怎么了?” 杨延昭只听到了半句,马上追问。 杨延嗣摇头一笑,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看擂台,好戏来了。” 杨延嗣转移话题,杨延昭也成功的被这个话题吸引。 擂台上,木青已经发了六柄飞刀了。 六柄飞刀无疑都被李子斌打落在地。 木青也看出了一点端倪,面色凝重的盯着李子斌。 “你能看出我飞刀的痕迹?” 李子斌浅笑道“那你猜啊!” “找死!” 木青心生怒意,爆喝了一声。 “天女散花!” 一瞬间,从他袖口里射出了十二柄飞刀。 十二团银色光芒闪过,直逼李子斌身上的十二处大穴。 李子斌见到了十二柄飞刀射来,立马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啪” 李子斌摊开了折扇,抬手以扇面迎上了十二柄飞刀。 在扇面接触飞刀的一瞬间,他手腕上下婉转,卸掉了飞刀上的力道。 眨眼的时间,十二柄飞刀全部落在了他扇面上。 “还给你!” 李子斌一抖扇面,十二柄飞刀倒飞了回去。 十二柄飞刀划过木青的衣衫,在木青的衣服上划出了一道道口子。 木青见状大怒。 “你羞辱我?!” 李子斌一愣,他不明白木青这话从何说起,完全一脸茫然。 却见木青银牙微咬,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追魂!夺魄!噬魂!” 六个字从木青低沉的喉咙里发出。 “嗖” 三柄黑色光芒从木青袖口划出。 李子斌脸上闪过一道惊容。 这三柄飞刀,比之前的飞刀快了一倍不止,而且三柄飞刀,只有一个声音。 这就恐怖了。 李子斌不敢硬接,慌忙的滚地躲开。 然而,还是有些晚了。 他虽然避开了要命的地方,但是三柄飞刀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三道伤痕。 “哼!下次再敢招惹我,要了你的命。” 木青冷哼了一声,收起了三柄黑色的飞刀,匆忙跳下了擂台。 三柄黑色飞刀是他的杀手锏。 从他开始练习飞刀到现在,从来没有人能够躲过他的飞刀。 所以,刚才在他用绝杀的飞刀的时候,有些犹豫。 当李子斌躲过了他必杀的三刀以后,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不过,他死鸭子嘴硬,并没有认输,甚至还放狠话。 李子斌从地上站起身,望着木青的背影,沉吟了片刻。 然后淡然一笑。 “有意思有意思” 木青下了擂台,凑到了杨延嗣身边,气鼓鼓的。 “色胚,你还不上去,上去教训那个羞辱我的家伙。” 杨延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又不是你家阿虎,凭什么帮你去教训人?” 木青一愣,愕然道“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杨延嗣上下打量了木青一眼,木青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退什么退,我又不会吃你。” 木青喝道“快说,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杨延嗣横了木青一眼,淡然道“从你刚出现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我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不好好在家待着,整日里女扮男装的,带着一个大块头瞎跑” 木青一愣,下意识的又退了几步。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儿身的?!” 第0201章 有缘何处不相逢(求订阅!) 杨延嗣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喉结。 “从第一次在山神庙遇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木青探头一瞧,似乎不相信,又瞧了瞧身边的杨延昭。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后,脸颊上浮现出了两团殷虹。 见杨延嗣好奇的盯着自己,木青瞪眼,娇喝。 “你不许看。” 杨延昭疑惑的看了看二人。 “你们认识?” 杨延嗣莞尔一笑,“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哼!” 木青冷哼。 杨延嗣好奇的问道“对了,你一个姑娘家,千里迢迢的到汴京,到底是为了什么?不会就是想参加这比武招亲大会吧?” 木青刚要说话,却听杨延嗣又道“最好别编瞎话,坦白讲,或许我能帮到你也说不定。” 木青侧目,“你会这么好心?之前你还对我喊打喊杀的,怎么突然间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杨延嗣幽幽说道“从你进入汴京城的那一刻起,我就用不着对你喊打喊杀了,因为这汴京城,是我的地盘,我要想抓你,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木青犟嘴,“你要是敢抓我,我就把你的秘密公之于众。” 杨延嗣冷笑了一声。 “你可以试试。” 木青缩了缩身子,旋即又挺直了腰板,“我来汴京是找人的,你要能帮我找到人,被你抓了惩处,我也心甘情愿。” 木青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自己的小九九。 按照她娘亲所属,她所要找的人,在汴京城里也算得上是权贵。 到时候有人撑腰,杨延嗣未必敢抓她。 杨延嗣收起了脸上的冷笑,好奇的问道“什么人值得你千里迢迢来找?说说,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姓杨” “嘭” 一声巨响,打断了木青继续说下去,同时也掩盖了她刚刚说出的那一个杨字。 三人的注意力都被擂台上的巨响给吸引了过去。 却见擂台上,李子斌正在跟一个魁梧的猛汉对手。 李子斌明显占了上风,由于擂台上箭术耍不开,所以李子斌抽了一杆大枪对上猛汉。 李子斌背枪在肩头,压弯了枪身,猛然砸出,所爆发出的破坏力是惊人的。 猛汉被李子斌这一枪,直接弹出了三丈外,撞上了擂台上的竖起的柱子。 猛汉身躯庞大,直接撞断了柱子,跌落在擂台下。 “这货有点门道,军战枪里面的这一招地龙翻身,居然被他模仿的像模像样的。” 杨延嗣瞧着身背大枪的李子斌,感叹了一句。 杨延昭赞同的点头。 李子斌在台上,收枪而立。 “下一个是谁?” 杨延昭移步向前,“该我上台了。” 杨延嗣一把拉住了杨延昭。 “赵弘到现在还没露面,你还是再等等。” 拉回了杨延昭,杨延嗣活动了一下筋骨,笑道“这一战,我替你上。” “你上?你行吗?” 杨延嗣并没有多言,因为他已经向擂台走去了。 “他能打得过那个李子斌?” 木青盯着杨延嗣的背影问杨延昭。 杨延昭摇头,“七弟的武功到底如何,我也不知道。” 木青愕然,“你是他哥哥,你居然不知道他武功如何?” 杨延昭挠了挠头,有些尴尬,“七弟自从弃武习文以后,我们就从未交过手,我也没怎么见他练武。” “可是他力气很大。” 木青想起了在山神庙中,杨延嗣和阿虎对阵的一幕。 杨延昭愕然,“你居然知道七弟力气大。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个在汴京城里,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七弟的力气可不是修炼出来的,他一身怪力,是天生的。” “天生的?”木青瞪大眼睛。 猛然间,她觉得当初在山神庙的时候,被杨延嗣给唬了。 当时她见杨延嗣和阿虎对阵,力气远超常人。她以为杨延嗣是一个高手,所以就退避三舍。 现在知道杨延嗣天生神力以后,她坚定的认为自己被欺骗了。 “敢唬我?刚才还用眼神吓唬我?!” “你给我等着。” 木青一边在脑海里盘算报复杨延嗣的办法,一边向身旁的杨延昭继续探听杨延嗣的底细。 “这位大哥,你七弟之前习武,习练了多久。” 杨延昭回想了一下,“我爹几个月前才传给他家传的武功,在此之前,他大多都是在打熬筋骨,练习几套强身壮骨的棍棒。” “嘿嘿嘿大骗子吓唬人才习练了几个月家传的武功” 木青脑海里,开始浮现出了一套又一套惩治杨延嗣的方法了。 只差最后一步。 必须知道这个可恶家伙的身份,到时候寻仇也得找对地方。 “这位大哥,聊了这么久,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杨延昭没有在意那么多,随口说道“我姓杨,名延昭” 木青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他指着已经站上擂台的杨延嗣问了一句。 “那他呢?” “他是我七弟,杨延嗣” 木青目瞪口呆,一脸难以置信。 “他是杨延嗣” “他居然是杨延嗣?!” “这这” 木青一瞬间有些无语轮次了。 “你没事吧?” 杨延昭见木青情绪反常,问了一句。 木青心如一团乱麻,微微的摇了摇头,然后抬起头,神色复杂的盯着擂台上杨延嗣的身影。 杨延嗣上了擂台,台下的百姓们瞬间炸锅了。 在汴京城的百姓心中,杨延嗣是文坛神童,是诗仙转世,是大宋最年轻的进士。 可是他们从没有听说过关于杨延嗣会武功的传闻,也未曾见过杨延嗣施展武功。 “李家二哥,我来讨教一番如何?” 杨延嗣笑吟吟的站在李子斌面前。 李子斌瞧见了杨延嗣,略微一愣,“杨家七郎?” 短暂失神过后,李子斌突然摆手。 “我不想跟你打。” 杨延嗣愕然,“为什么?” 李子斌一指台下,“你瞧瞧百姓们的眼神,我要是真出手把你打伤了,估计他们都会冲上来把我活埋了。” 杨延嗣一愣,摇头一笑,“没有打过,你怎么就敢断定,是你打伤我,而不是我打伤你?” 李子斌吧唧了一下嘴。 “反正我不会跟你打。大哥说过,你这个人不错,值得深交。所以我很想交你这个朋友。而我,从不跟朋友打架。” 说话间,李子斌已经跳下了擂台。 杨延嗣有些不解的问李子斌,“你打了这么多场,怎么这么轻易就离开了?” 李子斌背对着杨延嗣,边走边摆手道“我对驸马都尉什么的没兴趣,上台打擂,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眼见李子斌走远了,杨延嗣笑着叹气,“真是一个怪人。” 第0202章 上台(求订阅!) 李子斌退去,擂台上剩下杨延嗣一人。 “我来会会你” “我跟你打!” 短暂的寂静过后,台下刚才因为李子斌威慑沉浸的高手们,开始爆发出了一阵争抢和杨延嗣对阵的热潮。 “无耻!” “下流!” “趁人之危!” “卑鄙!” 任凭周遭的百姓们如何谩骂,挑战者们都无动于衷。 在他们眼里,黄莽、木青、李子斌三人都是狠角色。 衡量了自己实力过后,许多人选择退避三舍。 然而,杨延嗣登台,无疑给了众人一个机会。 在荣华富贵面前,里子面子这些东西根本不重要。 哪怕被百姓们骂成狗屎臭虫,他们也不会退缩。 杨延嗣站在台上,看着台下群情激扬,摇头轻笑。 “都把我当成软柿子了” 伸手从身旁的武器架子上挑选了一杆大枪,随手在空中舞了几个枪影。 “你们谁第一个。” 杨延嗣冲着台下轻声笑道。 台下的高手们一愣,然后纷纷争夺。 最终,一位军中的汉子,率先登上了擂台。 “在下府州边城” 杨延嗣挑眉,“府州折家的人?” 边城挠了挠头,尴尬的笑道“在下以前在折府当差,后来犯了一些小错,被逐出了折家。” 杨延嗣还以为折家人也参与到其中了,听到了边城解释后,心中顿时释然。 “来吧!” 大枪在手,杨延嗣邀请。 “在下就不客气了。” 边城从武器架上挑选了一柄狼牙棒。 看得出来他够硕壮,力气也够大,一柄狼牙棒舞动的很欢实。 “看招!” 边城爆喝了一声,猛然向杨延嗣冲去。 杨延嗣提枪横立,双手握枪,平举,猛然刺出。 “中平枪!” “嗖” 下一刻,枪头已经出现在了边城咽喉处。 边城手举着狼牙棒,直愣愣的站在原地。 刚才一瞬间扎过来的枪,他完全没有看清,就已经感觉到脖颈上的一道寒意。 “在下输了。” 台下,观战的高手们难以置信。 “巧合吧!” “应该是巧合,也没见到他怎么使枪。” “八成是瞎蒙的。” 在场,真正相信杨延嗣有实力的,唯有杨延昭一人。 杨延昭盯着擂台上杨延嗣的身影,神色复杂。 “中平枪,势难挡没想到七弟可以把枪术练到如此地步” 木青难以置信道“你说的中平枪,我听人讲过。中平枪乃是枪术之基,练习到大成,一枪刺出,可以不差分毫的刺到自己任何想刺的目标。练习到化境的时候,即便是凭空扎蚊子,也是一扎一个准。 你确定杨延嗣,刚才使用的真是中平枪,而不是瞎蒙?” 杨延昭苦笑着摇头,“肯定不会错的。” 木青愕然,目瞪口呆,“他才练习枪术几个月而已” 杨延昭感叹道“我爹曾经说过,论习武的天赋,七弟的天赋,绝对在世间少有之列。” “天赋当真如斯恐怖?” 杨延昭淡然一笑,“天赋真的很恐怖。七弟不仅在习武一道上天赋绝佳,在习文方面,也一样天赋绝佳。” “怎么讲?” “他用了一年半的时间,习文,参加科举后,一路高歌猛进,一句夺得了探花之位。” “咕嘟” 木青暗吞了一口口水,喃喃道“果然恐怖” 木青有杨延昭科普,擂台下的其他高手们却没人去给他们科普。 在他们心里都认为,杨延嗣刚才那一战,纯属瞎蒙的。 于是,在边城下台以后,就有人迫不及待的跳上了擂台。 第二个。 第三个。 第四个。 一连四个登上擂台的高手,都败在杨延嗣的中平枪下后,再也没人认为杨延嗣在武功一道是个弱者了。 汴京城内围观的百姓们,早已沸腾了,一个个都在大声嚎叫,为杨延嗣呐喊助威。 文武双全。 杨延嗣一瞬间在汴京百姓们心目中,已经成为了人人仰慕的存在。 对此,杨延嗣并不太在意。 绣楼二楼看台上,赵德芳眼里异彩连连。 他盯着杨延嗣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块稀世珍宝。 “他若是肯助我” 赵德芳的话说了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头看着柴银屏。 “可惜了” 可惜了,他当初没有执意坚持把柴银屏许给杨延嗣。 “不过,现在也不迟,就是你嫁过去做妾委屈了一些。” 赵德芳沉吟了许久,又道“或许以你的身份,嫁过去之后,本王再向皇叔说项一下,能给你弄一个平妻的身份。” 柴银屏坐在哪儿,一句话也不说,她早已在人群中找到了杨延昭的身影。 她的目光一直都在杨延昭身上。 擂台上,在杨延嗣打败了第七个高手的之后,已经没有人再挑战他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杨延嗣是一个高手。 对于自己的习武天赋,在近三个月里,杨延嗣有了深刻的了解。 这一副躯体,似乎天生就是为习武打造的。 可以说,用武道的宠儿形容也不为过。 在三个月勤勉的练习下,杨延嗣不仅掌握了十二式的军战枪,而且还把这十二式的枪法演化到了一百零八种变化的地步。 自己的武艺究竟到达了什么境界,什么修为,杨延嗣捉摸不透。 在聊斋内,他只是闭门造车,并没有多少跟人交手的机会。 杨延嗣曾经也尝试和落叶交手。 然而,在对战了四五次以后,落叶就再也不愿意跟他打了。 并不是说落叶武艺不强,在杨延嗣手下撑不下几招。 实在是和杨延嗣这个天生怪力的家伙正面交锋一次,落叶的胳膊能肿三天。 杨延嗣在擂台上站了许久,也没有人上台挑战。 他仔细在人群中搜寻了过后,找到了他想与之交手的对象。 “赵教头,既然来了,不如上台来指教几招?” 杨延嗣向台下的赵弘发起了邀请。 此次,他上台的目的,就是为了和赵弘交手,他要帮杨延昭除掉赵弘这个劲敌,确保杨延昭能够抱得美人归。 台下的赵弘,在听到了杨延嗣的邀请后也是一愣。 他在台下一直没上场,就是在等杨延昭。 他来的时候,潘仁美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他阻止杨延昭迎娶柴银屏。 眼下,杨延昭没等到,却要先一步对上杨延嗣吗? 解释一下杨延嗣实力增长的问题,在各个版本的杨家将里面,杨延嗣在杨家都是武艺最强横的一个,偏偏他年龄又所以说他是习武天才不为过!其次,在柴郡主比武招亲大会上,参加比武的大多都是青年一辈,真正武艺高强的顶级武将是不会出现的!所以杨延嗣才会轻易打败那么多人!最重要的是,稻草要是花太多字数去水杨延嗣习武过程的话,有点对不起读者了!感谢夜妖一块大洋打赏! 第0203章 枪对枪,刚正面(求订阅!) 赵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杨延嗣的邀请。 原因无他,见猎心起。 赵弘登台,并没有急着开战,而是先夸赞了杨延嗣一番。 “似你这么俊的枪术,某家从未在和你年龄相仿的少年人身上见到过。一时技痒,和你切磋一下也无妨。” 杨延嗣提枪抱拳。 “请!” 赵弘抬脚一勾,从武器架上勾来了一杆大枪。 “请!” 双方施礼过后,几乎同时出枪。 “中平枪!” 似乎是提前约好的,二人都使出了中平枪。 没有任何繁琐的花架子和招式,有的只是以枪术根基的对决。 “次啦” 赵弘的枪术明显技高一筹。 杨延嗣刺出的枪没有伤到赵弘分毫,赵弘手里的枪却划破了杨延嗣身上的衣服。 “厉害!” 杨延嗣赞叹了一句,继续出枪。 同样的中平枪,只是这一次刺出的角度比较刁钻,直冲着赵弘的腋下刺去。 赵弘回击,使出的招式和杨延嗣如出一辙。 “次啦” 又一声衣服破裂的声响,杨延嗣腋下的衣服上多了一个大洞。 “再来!” 二人以枪对枪,正面对决,没有后退,也没有多余的招式,单凭一个刺字在过招。 一转眼,十招已过。 赵弘身上毫发无损,杨延嗣衣服上却多了十个大洞。 杨延嗣有种被赵弘压着打的感觉,似乎赵弘每一次都能看出自己出枪的意图。 他会提前避开,并且加以还击。 对此,杨延嗣不仅没有感觉到恐惧或者害怕,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杨延嗣也搞不清楚自己内心为何会有强烈的战斗。 最后,他只能把这归功于体内流传的将门的好战基因在作祟。 “继续!” 再次出枪,杨延嗣已经不再拘泥于简单的枪术根基中平枪了。 “杀!” 枪身一抖,宛如一条青龙,腾云直上,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攻向了赵弘。 赵弘眼前一亮。 “好枪法!” 面对杨延嗣强势一击,赵弘不仅没有躲,反而迎面而上。 “震字!” 赵弘出枪,枪身抖动,荡开了杨延嗣迅猛一击。 “哐啷” 硬接了杨延嗣一击,赵弘手里的大枪在他手里微微颤抖,他感觉到手心有种麻痹的感觉。 “你小子好大的力道。” “吃我一枪。” 赵弘和杨延嗣硬碰硬,吃了力气上的亏。 赵弘毕竟是枪术大家,在一瞬间,他就开始强攻,逼迫着杨延嗣被动防守,完全不给杨延嗣一点儿发挥自己力量优势的机会。 两人在台上你来我往的缠斗,看的台下的人应接不暇。 刚才上台和杨延嗣对阵过的人,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和杨延嗣的差距。 原来,杨延嗣此前并没有全力以赴的跟他们对战。 台上的二人又缠斗了数十招。 杨延嗣有了刚才被刺破衣服的教训,和赵弘对阵的时候,严防死守,不给赵弘一点儿伤害自己的机会。 这个做的下场就是他被赵弘逼到了擂台边缘。 “为什么他总是能够料定我出招的方向?!” 杨延嗣心头震动,这一句话一直在他心间浮现。 “有破绽” 杨延嗣失神的瞬间,赵弘瞅准了机会,一枪扫过,砸在了杨延嗣胳膊上。 “砰!” 杨延嗣遭受了一击重击,口中发出一声低吼。 “吼!” 火辣辣的疼痛一下刺激了杨延嗣的神经。 赵弘攻势不减,根本不给杨延嗣一口回神的机会,凌厉的攻势劈头盖脸的打下来。 一朵朵枪花在杨延嗣眼前浮现。 杨延嗣感觉眼花缭乱,手里的大枪有些应接不暇。 “呲” “呲呲” “呲” “呲啦” 赵弘迅猛的攻势,在杨延嗣身上造成了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杨延嗣身上的长衫已经被赵弘划成了碎片。 亵衣上也出现了破裂的痕迹。 在亵衣破裂处,频频有血渗透而出,染红了亵衣。 赵弘越打,攻势越猛。 杨延嗣身上的伤口也在一道又一道的增加。 台下,百姓们紧张的握紧双拳,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木青频频用拳头捶打身旁的杨延昭。 “你七弟受伤了” “你七弟扛不住了” “” “他为什么不认输,认输了就不用挨揍了。” “心里不甘的话,可以回去继续练习武艺,下次报仇啊!” “你倒是说句话” 杨延昭面色阴沉,擂台上杨延嗣身上每多一道伤口,杨延昭就觉得自己心头同样也被人划了一道伤口。 他知道杨延嗣为何会这么拼命的撑下去。 这完全是在为了他的姻缘拼命。 “也许,他认为,多撑一会儿,我上台以后,就能获胜” 杨延昭苦涩的说道。 事实上,擂台上的杨延嗣并不是这么想的。 他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为什么? 为什么赵弘会看穿他每一次的攻势? 他不够快,还是武艺不够精湛? “砰砰砰” 大枪在碰撞。 杨延嗣却似乎听不到大枪碰撞的声音。 衣服在被刺破。 杨延嗣却似乎感觉不到透过衣服残吹进来的冷风。 渐渐的,杨延嗣身上的亵衣也被划成了碎片,散落在地。 他额头上,大汗密布。 他的呼吸变得很急促。 压抑! 赵弘的枪法让他感觉到压抑,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让他感到压抑,连周遭的空气都让他感觉到了压抑 在强烈的压抑下,他很想反抗,想拼命的反抗,想捣毁一切。 可是,他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不够。 赵弘的枪法把他束缚的紧紧的,密不透风,完全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吼” 杨延嗣喉头发出一声声的低吼。 他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在急速的流动,在沸腾的燃烧。 猛然间,他有一种毁灭一切,打破所有束缚的冲动。 这种冲动在不断的酝酿。 可是酝酿了许久,也找不到一个爆发的机会。 也许,他需要一个契机。 一个让他爆发的契机。 台下,望着已经快被划成血葫芦的杨延嗣,汴京城的百姓们心疼了,杨延昭也心疼了,木青也感觉到心中有一点点的哀伤。 感谢祁斌123一块大洋打赏! 第0204章 爆发!(求订阅!) “够了,七弟” “够了,哥哥知道你的心意了。” 杨延昭盯着擂台上宛如血葫芦的杨延嗣。 转身吩咐了呼延达一声,让他去集合人马。 杨延昭一步一步向擂台靠近,眼泪不知道何时已经开始顺着脸颊滑落。 木青身体僵硬的跟在杨延昭身后。 擂台下的百姓们已经开始向擂台边缘汹涌。 “噗呲” 赵弘手里的大枪刺出,枪头擦过了杨延嗣腰间,带起了一抹血花。 “七弟,够了,停下了,咱们回家。” 杨延昭扑到了擂台边上,大声咆哮着往上冲。 绣楼上,赵德芳眉头皱了一下,下令道“拦下他。” 守卫在擂台四周的王府府兵们立马出击,拦下了杨延昭。 “七弟!” 杨延昭想硬闯,却被王府府兵中的高手给擒拿了。 “某家看不下去了。” 黄莽冲着台上的赵弘咆哮,“要杀就杀,何必这样折辱人。” “冲上去,把人救下来。” 百姓们中间,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声。 群情激昂的百姓,疯狂的向擂台上扑去。 “王府门前,岂容尔等放肆。” 绣楼上,赵德芳一拍桌子,“把人给本王拦下,擂台之上,生死各安天命。除非一方认输,否则旁人不许插手。” 随着赵德芳一声令下,从王府两侧冲出了许多披甲带刀的侍卫。 一个个侍卫们长刀出鞘,刀口向外。 愣是把群情激扬的百姓挡在了擂台外。 绣楼上,柴银屏略带哭腔问道“义兄刚才还想招揽七郎弟弟,为何现在想置七郎弟弟于死地?” 赵德芳眯着眼,低声道“本王没有杀他的意思,本王也想救他,但擂台上的规矩,生死各安天命。本王不能为了一个杨延嗣,毁掉本王经营已久的公正贤德的名声。” 柴银屏抽搐道“在义兄心里,七郎弟弟的命,还没有你名声重要吗?” 赵德芳冷眼扫了绣楼上伺候的丫鬟和仆人们一眼,确认了都是自己人以后,才冷冷的道“本王一无权,二无势。若是连贤德的名声都没有了,拿什么去为父兄报仇,拿什么去夺回本该属于本王的东西?” “呜呜呜” 柴银屏哭泣着,瘫坐在了地上。 绣楼下,擂台上。 赵弘听到了黄莽的喊话,眉头一挑,心中有些意动。 他想起了曾经离开潘府的时候,潘仁美曾经告诉过他的一句话。 “折杨家一子,官升四级。” 或许,他可以冒险一试。 只不过,恐怕要付出一些代价。 在擂台下众人眼里,他屡屡划破杨延嗣的身体,看着像是挑衅和戏耍。 实际上,只有他心里最清楚。 杨延嗣看起来伤痕累累,可是没有一处在要害上。 每一次当他的杀招临近的时候,杨延嗣就会以极少的伤害,让他的杀招失去一大半的威力。 他想要杀杨延嗣,必须冒一些风险,付出一些受伤的代价。 赵弘拿定了主意,手上的攻势一弱。 “小子,我本不想杀你,可惜你缠斗不休,不杀你,这场斗争没办法结束。” 赵弘收枪,蓄势刺出。 扎出了三朵枪花。 三朵枪花分别取杨延嗣的喉咙和胸膛处。 这一招是赵弘枪法中的品字诀,也是杀伤力最大的一招。 “结束了,小子。下辈子记得好好练枪,来找我报仇。记得别把枪用老了” 别把枪用老了 枪用老了 枪老了 这句话如同魔音一样在杨延嗣脑海里回荡。 他心中酝酿的压抑和怒气,被这句话引动。 杨延嗣心中的压抑和怒气一下得到了释放。 在压抑和怒气释放的瞬间,他心头也升起了一丝明悟。 “他之所以能看出我出枪的招式,是因为我对枪术练习的太刻板刺的不行,我可不可以改抡的一力降十会” “不要!” “住手!” 擂台下,杨延昭看到了赵弘凌厉的杀招,大声的咆哮了一声。 呼延达已经带着曹府、杨府和呼延府的府兵们杀了过来,准备从擂台上抢人。 木青脸色煞白,下意思的闭上了眼。 “吼” 一声似野兽的低吼,猛虎的咆哮声响起。 “嘭!” 关键时刻,赵弘手里的大枪要刺穿杨延嗣喉咙的时候,杨延嗣低吼了一声。 手中的大枪在空中轮了一个半圆狠狠的劈在赵弘手里的大枪上。 巨大的力道,直接把赵弘砸飞了出去。 杨延嗣双臂全部力量爆发,力大无穷。 赵弘根本不能硬挡。 赵弘想估计重施,却没料到杨延嗣的出招,没有任何章法可言,甚至他施展出的武功已经不算是枪法了。 他提着大枪的一端,大枪在他手里化作了一柄钢鞭。 “嘣!” 大枪轮了一个浑圆,一枪甩出。 脚下的擂台直接被砸出了一个窟窿。 整座擂台都在跟着颤抖。 赵弘频频在地上打滚,躲开杨延嗣手里的大枪。 正面刚力大无穷的杨延嗣,他不敢。 他在等待机会,等待反击的机会。 “嘭嘭嘭!” 杨延嗣手中的大枪犹如打桩机一样,在擂台上一通乱砸。 整个比武招亲的擂台被砸的千疮百孔。 “该死!” 赵弘低吼了一声,眼见避无可避,他决定放手一搏。 “嘭!” 眼瞧着杨延嗣大枪砸落在地上。 赵弘瞅准了大枪在空中轮转空挡的机会,手中大枪旋转,犹如一个钻头一样刺了出去。 “冲字!” 冲字诀一往无前,带着必杀的信念。 “噗呲” “啪!” 枪头捅进了杨延嗣的肩膀。 一杆大枪也随之从天而降,一下印在了赵弘的脸上。 鼻梁歪斜,牙齿被打的掉落出来。 脑袋嗡的一声失去了意识。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瞧见了杨延嗣手里,不知道何时又多了一杆大枪。 “噗通” 赵弘栽倒在地晕厥了过去,杨延嗣似乎陷入到了发泄的癫狂之中,双手挥舞着大枪,如同风火轮一样砸在赵弘的身上。 擂台下,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盯着杨延嗣暴起之后,强力的反击。 “嘎巴嘎巴” 王府门前,除了杨延嗣挥舞两杆大枪外,剩下的只有赵弘身上骨头碎裂的声音。 第0205章 暴怒的曹琳(求订阅!) “嘭嘭嘭” 一下又一下的枪身抡下,赵弘被砸的血肉模糊。 擂台下众人目瞪口呆的看完了反转过后,紧接着就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欢呼之余,呼延达冲着擂台上瞅了一眼,当即竖起了大拇指。 “七郎哥太猛了呕” 木青往擂台上瞅了一眼,转身也脸色发白的呕了出来。 杨延昭抬眼瞧了一眼,脸色苍白,不过他并没有呕吐出来。 围观的百姓们见杨延昭三人面色反常,也想上去瞅一眼。 “轰隆” 还没等百姓们凑上去,就听见轰隆一声,擂台倒塌了,把赵弘和杨延嗣掩盖在了里面。 “七弟!” “七郎哥!” 杨延昭和呼延达想扑上去救人,却见杨延嗣灰头土脸的从擂台下钻了出来。 手提着两杆大枪,肩头插着一杆大枪,如同一个战士,屹立在一片废墟当中。 杨延昭和呼延达推开了阻拦他们的侍卫,冲到了杨延嗣面前。 木青面色复杂的紧跟在后面。 “七弟七弟” “七郎哥七郎哥” 杨延昭上前搀扶着杨延嗣,大声呼喊。 呼延达搀扶了另一边,两个人一起呼喊。 “你们别喊了,他应该是失血过多,加上脱力了,所以暂时昏迷了过去” 木青仔细检查了杨延嗣的状态以后,低声道。 杨延昭急切道“快抬七弟回去,你快去曹府上,请曹府的御医过来。” “噗” 杨延嗣和呼延达一番折腾,昏迷中的杨延嗣吐了一口逆血,迷迷糊糊睁开眼。 “六哥比武招亲结束了吗?” 杨延昭苦着脸瞅了一眼崩塌的擂台,低声道“结束了” “谁赢了?” “你!” “噗!” 听到自己获胜,杨延嗣又吐出了一口逆血,挣扎着要起身。 “不行不行,我不能赢” 杨延昭赶忙按住了他,低声安慰,“你先回家养伤,等养好了伤再说。” 杨延嗣坚决要起身,“不行不行我得输我不能娶柴银屏那个倒霉丫头” 杨延昭听到杨延嗣这话,差点一掌把他劈晕了过去。 绣楼上,一直都在为未来小叔杨延嗣提心吊胆得柴银屏,听到杨延嗣这话,脸色一黑。 “快,六哥你打我一下。” 杨延昭瞪眼,“别胡闹” 杨延嗣勉强抬起手,扯着杨延昭得手,在自己身上砸了一下。 “你赢了,我输了。” 说完这话,杨延嗣头一歪,晕厥了过去。 杨延昭有些哭笑不得,抬头对着绣楼上的柴银屏点了点头。 然后,他吩咐府兵们抬着杨延嗣赶紧往聊斋里赶去。 木青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并没有跟上去。 素手一探,从怀里摸出了一张泛黄的纸。 “嗞” 双手把泛黄的纸撕开了一道口子,却再也撕不下去了。 小心翼翼的把泛黄的纸折好,重新装到怀里。 “有缘再见” 低声念叨了一句,木青的身影缓缓的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杨延昭一行人,抬着杨延嗣回到了聊斋。 一进门,撞上了刚准备出府的曹琳。 曹琳瞧着肩头插着大枪,浑身浴血的杨延嗣,原地爆炸了。 “谁干得?!” 杨延昭焦急道“先别管谁干的了,快找个地方安顿下,我已经派人去曹府请坐镇曹府的御医了。” 曹琳心疼的抓着杨延嗣的手,丝毫不理会杨延嗣身上的血沾满她的衣裙。 “抬到卧房里去。” 杨延嗣被抬到卧房安置好,曹琳凤目横立。 “叶弘!叶弘!叶弘!” “夫人,夫人,小人在呢。” 在曹琳饱含怒意的咆哮声中,叶弘弓着腰身匆匆跑到了曹琳近前。 “你去把汴京城里所有的大夫都请来。顺便把所有药铺的疗伤药、滋补药品通通给我拿回来。” “夫人,这” 叶弘面色为难。 曹琳咆哮道“抢也得给我把人和东西抢回来,少一家,我剁了你脑袋。” 叶弘能感觉到自家小姐前所未有的愤怒。 他不敢迟疑,赶忙点头答应了,然后带着府里的家丁护卫们去请人了。 “蝉儿!” “奴婢在!” 曹琳伸手,从脖颈上摘下了一枚玉牌,递给了蝉儿。 “拿着这枚玉牌,到曹府给我调遣一千精兵过来。” 这一枚玉牌是曹琳出嫁的时候,曹彬送给曹琳救急用的,非紧要关头,不得动用。 玉牌上用一个从曹家丹书铁卷山拓印下来,铭刻在上的曹字。 曹彬表达的意思恨简单,即便曹琳已经出嫁了,她依然是曹家的人。 “调兵?!” “嘭!” 曹琳玉手砸在了身旁的柱子上,砸破了手也浑然不觉。 “敢动我郎君,我灭他满门!即便是皇家,我也要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肉。” 曹琳身上充满了怒气和煞气。 蝉儿吞了一口口水,劝解道“小姐您要是闹大了,到时候恐怕老爷也保不住你。” 曹琳冷笑了一声,目光冰冷的扫了蝉儿一眼。 “那又如何?!你又怎懂我对郎君的心意?” 从蝉儿跟随曹琳至今,她第一次从曹琳身上感觉到寒意。 “蝉儿领命。” 蝉儿一走,曹琳又叫住了从她身边走过的落叶。 “你应该是郎君手里的探子,现在,我命令你们,去查清郎君遇害的所有经过。所有在其中有牵连的人,都必须给我查出来。” 落叶冷冷的翻了个白眼,“你没有资格命令我。” “呸”曹琳啐了一口,“别在我面前充大尾巴狼,现在,立刻,马上去给我查。查不清楚,我活埋了你们。” 面对已经暴怒的失去了理智的曹琳,落叶怂了。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来掩盖他认怂的事实。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跟一个女人计较。查清首领遇害的经过,是我的职责。说不定首领醒了也会问其中的原由,到时候我就不用再查一次了” 曹琳暴怒生出的寒意,聊斋内所有的人都能感受到。 呼延达去曹府的速度很快,回到聊斋的速度也很快,同时他还带着曹府的御医。 感谢長大了,慢慢懂了三块大洋打赏!原谅我打不出那些奇怪的符号! 第0206章 烈酒的妙用(求订阅!) 曹府的御医进了卧房,检查了一下杨延嗣伤势。 “除了肩头一处重伤外,身上其他的伤痕都是划痕,失血过多,导致晕厥。” 杨延昭、呼延达、曹琳三人急吼吼把御医团团围住。 “有没有性命之忧?” “他什么时候会醒?” “什么时候能好?” 曹府御医抚摸了一把胡须,挑了挑眉毛道“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一会儿老夫会帮他去除肩头的枪头,为他伤口敷药。他伤口处理过后,三日之内会清醒。至于他什么时候会好,不好说” “为什么不好说,难道他身体上有后患留下?” 曹府御医翻了个白眼,“他失血过多,哪有那么快会好?他得卧床静养,把身体里得血养回来,才能恢复正常。” 杨延昭、呼延达、曹琳三人,听到御医这话,心头悬着得一颗大石头落下。 只要杨延嗣没有性命之忧,身体上没有留下什么后患就好。 “准备清水,老夫要帮他清理伤口” 曹府御医开始帮杨延嗣处理伤口,曹琳赶忙吩咐了丫鬟们准备了清水。 曹府御医用一块湿帕侵湿了,细心的帮杨延嗣擦洗伤口。 曹琳眉头微皱起。 她记得,当初她在城外田庄建造温室大棚的时候,曾经不小心划破了胳膊。 杨延嗣当时并没有用清水帮她擦洗伤口,而是用烈酒。 据杨延嗣说,清水并不能清除伤口上的什么病菌之类的。 杨延嗣当时说了一大堆话,曹琳并没有记住多少。 但是有一句她记得特别清楚。 “用烈酒擦洗伤口,伤口不会感染流脓” 作为将门出身的子女,伤口感染流脓这种事儿她见多了,也深知其中的恐怖。 曹琳犹豫了一下。 “冯先生,能不能试试用烈酒擦洗伤口?” 曹琳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冯御医是曹府供奉,所以曹琳不敢对他不敬。 “用烈酒?!”冯御医眉头一皱,“你为什么会想到用烈酒来处理伤口?” 冯御医是一个做事专注的人,突然被打扰,他脸色摆出了一副不悦的表情。 曹琳瞧出了冯御医脸上的不悦。 然而,为了杨延嗣的生命安全考虑,她还是决定坚持自己的意见。 “冯先生,郎君曾经给我讲过,用烈酒清洗伤口,会防止伤口化脓。我此前受伤的时候,就是用烈酒清洗的伤口。虽说清洗的时候疼痛难忍,但是伤口却好的奇快,而且一点化脓的迹象都没有。” “就有此事?” 冯御医皱着眉头,“老夫祖上三代行医,还从未听说过用酒清洗伤口,会防止伤口化脓” 为了取信冯御医,曹琳不得不搬出了藏在卧房里仅剩的一坛子蒸馏出的烈酒。 “冯先生,寻常的酒自然不行,唯有用我郎君酿造出的这种烈酒,才可以。” 冯御医性情虽然有些迂腐,但是他从小看着曹琳长大,曹琳的性情他了解。 他相信曹琳不会拿亲属的性命开玩笑。 冯御医迟疑了一下,从药箱里取出了一个玉,从里面倒出了一颗人参丸,塞进了杨延嗣嘴里。 抬手在杨延嗣身上的两处大穴上重重一按。 杨延嗣嘴里的人参丸顺着喉头滑进了腹中。 又用银针刺在了杨延嗣身上的十几处大穴,防止了杨延嗣伤口继续流血。 “老夫先给他喂一颗人参丸撑着,你说的烈酒清洗伤口,能防止化脓,老夫要试试。” 冯御医从曹琳手里接过了酒坛子,拍开酒封,一股浓郁的酒香味窜入了鼻腔。 “酒香浓郁” 随口嘀咕了一句,冯御医取出了一个杯子,浅尝了一口。 旋即,双眼瞪大,浑身僵直。 半晌,长出了一口气。 “好辛辣!” 冯御医吧唧着嘴,评价道“此酒确实和市面上卖的酒水大不同,用烈酒二字称之,倒也妥帖。” 冯御医从怀里掏出了一柄小刀,在自己胳膊上划出了一道伤口。 “冯先生?!” 曹琳、杨延昭、呼延达三人紧张的高喊了一声。 冯御医摆手,“不碍事,老夫只是想试一试这烈酒的功效,若是这烈酒真能防止伤口化脓,以后必定活人无数。对老夫而言,这是一桩功德,受点伤不算什么。” 冯御医一边说着,一边从药箱里摸出了一些罐罐,然后从里面倒出了一些粉末,敷在了伤口上。 “冯先生,你洒的这是什么?” 冯御医笑道“这可是老夫祖传的秘药,不能告诉你。”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冯御医感觉到胳膊上的伤口处开始肿胀和刺痛,隐隐有一些黄水渗透了出来。 冯御医拿刀,在曹琳三人惊愕的眼神中,割掉了伤口上已经开始发黑的腐肉。 然后,他沾着烈酒开始清洗手臂上的伤口。 清洗过后,包扎了伤口。 然后,随意坐在一边的圈椅上,“丫头,老夫到你府上许久了,你也不说给老夫斟一杯茶喝。” 曹琳慌忙点头致歉,然后赶忙让丫鬟们为冯御医准备茶点。 茶点备好了,冯御医开始漫无条理的享用。 曹琳、杨延嗣和呼延达三人在房里坐立不安。 就在这个时候,叶弘压着上百个身背药箱的大夫们,赶了回来。 “小姐,您要的人,小人都给您抓回来了。” 曹琳瞅了一眼闭目养神的冯御医,摆了摆手,“先让他们在一旁候着。” 被叶弘抓来的大夫们开始埋怨。 “这强硬把我等抓来,就让我们待着?” “就是就是,耽误多少事” “我还有十几个病人要看呢” “毁了我多少生意” 曹琳瞪眼,“都给我闭嘴,诊金少不了你们的。再敢嚷嚷,你们以后休想安宁。” “丫头,请这么多人来,你是信不过老夫啊!” 在圈椅上闭目养神的冯御医睁开眼,幽幽说了一句。 曹琳略带歉意道“冯先生的医术,我自然信得过。我在请他们的时候,并不知道呼延达已经请了先生。” 曹琳嘴上这么说,事实上她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 之所以请这么多大夫到府上,也是起一个保障作用。 万一冯御医医不好杨延嗣,她也有其他的选择。 毕竟,杨延嗣浑身是血的被抬回来,确实把曹琳吓坏了。 感谢趙廸一千块大洋打赏!感谢武水的小鱼一百零一块大洋打赏!感谢業红颜、风吹小花菜一百块大洋打赏!感谢情浓奈何、罗殇、擎十风二十块大洋打赏!感谢熙檬父、修德多拉、我不在为你狂、剑飞一线十块大洋打赏!感谢看人生、书友20180615124530027、正在输出123、流心、飞舞手、天空呐喊、、小强、书海扛把子五块大洋打赏!感谢潇幦魅松、为你点赞就是666、书友20180615131352624、n900928、赵明、野生临时工一块大洋打赏! 第0207章 滚!(为风吹小花菜打赏加更!) 时间过了许久,冯御医的眼神变得越来越亮。 “烈酒洗伤口,真的有效” 冯御医兴高采烈的来到床前,“倒酒,老夫要替他疗伤。” 曹琳赶忙换了一个铜盆,抓着酒坛子,一股脑全倒了进去。 “你这丫头,败家啊!” 冯御医瞧着半铜盆的烈酒,捶胸顿足。 烈酒这东西他以前没见过,也没听过,想来应该很珍贵。 如此珍贵的东西就应该省着用 曹琳似乎瞧出了冯御医的心思,出声催促道“冯先生,您赶快帮我郎君处理伤口吧!烈酒这东西,回头我送几坛子。” 冯御医一喜,“一言为定。” 得到了曹琳的许诺,冯御医也就不再迟疑。 开始清理杨延嗣的伤口。 烈酒抹在伤口上,有一种火辣辣的疼。 “嘶嗷” 昏迷中的杨延嗣,疼的下意思在嘶吼。 冯御医是治伤能手,处理杨延嗣的小伤,手到擒来。 一会儿时间,杨延嗣周身的划伤,已经被处理的妥妥当当。 曹琳专门备了一些纱布给冯御医,让他帮杨延嗣包扎伤口。 冯御医不懂纱布的透气性这个问题,他只是觉得用纱布包扎伤口,浪费了一些,奢侈了一些。 曹琳也不懂,她只是记得杨延嗣在处理伤口的时候,一直用的都是纱布。 处理了周身的划伤,剩下的就是肩头的贯穿伤。 “你们两个过来按住他,老夫要帮他拔出肩头的枪头。” 杨延昭和呼延达凑到床前,从左右两边按住了杨延嗣。 冯御医先用烈酒清洗了肩头上的伤口。 然后,伸出两手,拽紧枪头。 “噗” 枪头猛然拔出,一股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 溅了冯御医一脸。 “嗷” 杨延嗣猛然惊起,大吼了一声后又晕了过去。 冯御医不为所动,他迅速用早已准备好的药物,塞住了杨延嗣的伤口。 然后快速的清洗包扎。 清洗了双手以后,冯御医说道“给老夫安排一间房子,老夫这两天要住在这里,仔细观详用烈酒清洗伤口的用处。” 杨延嗣还未清醒,冯御医要留下,曹琳自然是举双手赞同。 立马吩咐了丫鬟给冯御医整理了一间房子。 同时又吩咐了丫鬟们整理了血糊糊的卧房。 “劳烦六哥和呼延兄弟守在这里,妾身要出去一会儿。” 安置好了一切,曹琳对着杨延昭和呼延达施礼,说道。 杨延昭面色复杂的点了点头,“七弟也是因我而伤,守着他是我该做的。” 呼延达挠了挠头,“反正我回府也没事,守在这里也好。” 曹琳再次拜谢以后,出了卧房。 “叶弘,去从这些大夫里面挑选十个医术好的留在府里,其余的给一些银钱打发了。” 叶弘一直守在卧房外,听到了曹琳的吩咐,赶忙去办。 曹琳出了卧房所在了院子,落叶迎了上来。 “夫人,我已经查清了,伤首领的是一个名叫赵弘的禁军教头。此人已经备首领击毙在了擂台伤,此外,我还查到,赵弘此次参加八王府的比武招亲大会,是受到了潘仁美的指派。” 曹琳凤目横立。 “潘家?!” 曹琳阴沉着脸,“潘家我知道,赵弘的住处查到了吗?” 落叶点头,“和赵弘有关联的亲眷,都住在城中的甜水巷。” “潘家跑不了,先去赵弘家收债。” 曹琳出了聊斋正门,蝉儿从曹府调遣的一千精兵已经在门外等候。 领头的是曹玮。 “姐姐,发生了何事,居然惹的你从府上调兵?” 曹彬身负国公爵,又是枢密使,所以可以养府兵两千。 曹琳一下调遣了一千人,抽调了曹府一半人手。 曹彬不放心,怕曹琳惹祸,所以让曹玮也跟过来看看。 “郎君被人所伤,险些丢了性命。我要为他讨回一个公道。” 曹琳和自己四弟曹玮的关系一向和睦,所以她并没有用对落叶和叶弘的态度对待曹玮。 曹玮一听杨延嗣受伤了,也是一愣。 “伤势如何,可曾脱离危险?” 曹琳沉声道“冯御医已经帮他处理过伤势了。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那就好!”曹玮长出了一口气,问道“姐姐打算怎么帮姐夫找回公道?” 曹琳声音冰冷道“先去甜水巷。” 曹玮也没有问曹琳去甜水巷做什么,吩咐这一千精兵向甜水巷进发。 曹府一千精兵的调动,自然瞒不过开封府。 在曹琳和曹玮带着人踏上御街的时候,就被人给拦下了。 “曹大人,杨夫人,两位调遣精兵,欲以何为?” 吕端带着十几个衙役,封住了曹琳的去路,拱手施礼后,问道。 曹琳冷着脸,沉声道“我去为郎君讨回一个公道。” 杨延嗣在八王府举办的比武招亲擂台上受伤的消息,开封府也得到了消息。 所以,曹琳在这句话里面的意思,吕端能够明白。 勋贵们之间的争斗,开封府没有插手的资格和余地。 吕端迟疑了一下,道“曹大人,杨夫人,可否允许开封府的人跟着一同前往?” 在来的时候,赵元僖就吩咐过吕端,一定要盯紧点,千万别闹出大事。 吕端既然没办法和曹琳起争执,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跟着,必要的时候出声阻止。 曹琳冷冷的扫了吕端一眼,丢下了一句话,带上精兵继续前行。 “随你” 吕端摆手,“都跟上。” 开封府一行人跟在了曹琳所率领的一千精兵身后。 曹琳率兵赶到了甜水巷。 瞅着人来人往的甜水巷子,挥手,冷声道“堵住街道两头,除了老弱妇孺外,巷子里凡是跟赵弘有关的人,都给我先打折一条腿。” “万万不可!” 吕端听到了曹琳的话,慌忙出来阻止。 眼前的这条巷子,虽说是甜水巷里的一个小分支,但是里面居住的人口也不少。 真要是按照曹琳的命令执行下去。 汴京城内,恐怕要在一夜之间,多上千个瘸腿的。 “哼!” 曹琳冷哼一声,望着挡在身前的吕端,嘴唇轻启,吐出了一个字。 “滚!” 别问稻草人为何先为风吹小花菜加更!稻草不想说,泪太多!此外,感谢大家的订阅和打赏支持!我不会辜负你们的信任的!感谢隐身守候一块大洋打赏! 第0208章 骂!(为武水的小鱼打赏加更!) 曹琳根本没有再给吕端回嘴的机会,只是一个眼神。 曹府的府兵内,立马分出了一百人,把开封府的人马团团围住。 吕端识趣的闭上了嘴,他是有任务在身,但他不傻。 他很清楚,如果他再出言阻止的话,曹琳会先下令让人打断他的腿。 在吕端眼里,曹琳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女人。 这个女人懂得利用自己所有的优势。 首先,她是曹家的闺女,有曹家丹书铁卷护体,即便是她伤了人,也没人敢捉拿她,只能等着言官们去弹劾,然后由赵光义处置。 其次,她是个女人,朝堂上自命清高的文臣们,最讨厌把女人的事拿到朝堂上说事。那么他们所能弹劾的,也就只有现在还躺在床榻上养病的杨延嗣。 问题是,杨延嗣晕厥不醒,皇帝想问责,也得等杨延嗣伤好以后。 而且,即便是杨延嗣伤好了,皇帝也不能那他怎么样。 曹琳所做的事,杨延嗣并不知情。而曹琳所调遣的人,是曹府的人,跟杨府又没有多少牵连。 这件事到最后左右一推,然后就会不了了之。 吕端就是清楚这个点,所以才不像白白挨一顿打。 曹府的精兵,在曹琳指挥下,迅速的封锁了甜水巷两端。 留下了两百人看守后,剩下的人就冲进了甜水巷。 “啊!” “救命啊!” “杀人了!” 甜水巷里面的惨叫声,从曹府的精兵们冲进去以后就开始了。 从开始到结束,惨叫声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 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浓烈的血腥味。 甜水巷里面的百姓们,吓的四处逃窜,想要冲出巷子,却被守在巷子口的精兵们给拦了回去。 两个时辰过后。 曹府的府兵们,押解着赵弘的两个纨绔儿子,出现在了曹琳眼前。 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锦衣玉带,看样子平日里的小日子过得不错。 两个少年双腿都在哆嗦,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赵弘刚死,他们根本没有给赵弘办丧事的心思。 而是惦记上了赵弘遗留下的家产,正当兄弟二人为了争夺家产争吵的时候。 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伙们冲进了他们家宅子里,当场把他们二人擒拿。 两个人平日里都是街面上的纨绔子弟,认识曹府府兵身上的装扮,所以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任由人家抓了过来。 “没受伤吧?” 曹琳扫了赵弘两个儿子一眼,问了一句。 曹玮咧嘴一笑,“姐您吩咐过,留着他们有用,所以弟弟就没伤他们。” 曹琳点头,“带着人,去潘府。” 一群人马又浩浩荡荡的杀向了潘府。 早已得到消息的潘仁美,立马调遣了府兵、曲部、家将们严阵以待。并且还派人去给宫里送了消息。 曹琳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冲到潘府门前。 “这个疯婆子” 潘仁美瞧着曹琳,暗骂了一句,转头吩咐潘龙、潘虎、潘豹三个儿子。 “一会儿这个疯婆子要是带人冲府,你们就不要客气。” 潘豹有些心虚的问了一句,“杀了她?” 潘仁美冷笑,“有何不可?带兵闯我潘府,杀了她,不会有任何祸事和罪责。” 潘龙和潘虎一同点头。 “听爹的。” 在潘仁美的注视下,曹琳带着精兵气势汹汹的冲到潘府门口,却没有一点儿动手的意思。 曹琳派人盘下了潘府对面的一个茶摊子。 然后,在茶摊前竖起了两根木柱。 “她这是要做什么?”潘豹不解的问潘仁美。 潘仁美阴沉着脸,摇头道“谁知道这个疯婆子要做什么不过千万不能大意。” 潘府对面,茶摊前,曹琳让人把赵弘的两个儿子押了上来。 “给你们一个赎罪的机会” 赵弘的两个儿子听到了曹琳的话,连连点头。 “啪” 曹琳从蝉儿手里接过了一根鞭子,甩了一下。 “一会儿,我会把你们绑在杆子上,你们去骂潘仁美。骂的好了,我会考虑原谅你们。骂的不好,哼哼” 赵弘的两个儿子对视了一眼,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杨夫人您这不是要我们两个的命嘛!我们一旦骂了潘仁美,必定会被他记恨。到时候,即便是您放过了我们两个,潘仁美也不会放过我们。” “呵呵”曹琳冷笑了两声,“要么骂潘仁美,要么现在就死,你们自己选。” “哐啷” 曹琳身边的府兵,很配合的齐齐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别别别我们骂” 在曹琳胁迫下,赵弘两个儿子怂了。 他们很怕死。 曹琳吩咐着府兵们把赵弘的两个儿子绑在了柱子上,又吩咐了四个府兵,手持着长鞭站在他们左右。 眼看着柱子上多了两个人,潘仁美心头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两个孩儿认识,他们是赵弘的儿子。” 赵弘的儿子经常跟在潘豹屁股后面厮混,所有潘豹认识他们二人。 潘仁美听到这话,脸色铁青,“好一个疯婆子,好一个毒妇。” 潘豹不解,“爹,怎么了?” 潘仁美来不及解释,就听到了街对面响起了两个骂声。 “潘国丈,你你贪污受贿” “你欺压良民” 潘仁美脸色由青转红,气的直抽抽。 茶摊下,悠然品茶的曹琳却皱了皱眉头。 “我让你们骂人,不是让你们揭露他的罪行,难道你们连骂人都不会吗?” “啪啪” 根本不需要曹琳吩咐,站在赵弘两个儿子身边的府兵们,立马甩起了长鞭,狠狠的抽在了两个人身上。 这两个人,平日里要么仗着自己爹的权势欺压一下良民,要么跟在潘豹身后狐假虎威,何曾吃过这种苦? 几鞭子抽下来,他们哇哇乱叫。 再看府兵们抖鞭子,他们浑身都在哆嗦。 火辣辣的疼痛刺激下,他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开始破口大骂。 “潘仁美,你个狗贼” “潘仁美,你不得好死” “” 一声声难听的话,从兄弟二人口中喷出。 潘府内,潘仁美气的直跳脚,“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气煞老夫了!” 感谢情浓奈何、恋欢欢五块大洋打赏! 第0209章 谁劝都不好使(为業红颜打赏加更!) “混账,爹,我带人冲出去,杀了他们。” 潘龙握到,义愤填膺。 潘仁美心中怒火冲天,却没有失去理智,他抬手拦下了儿子。 “你带人冲出去,必定会和那个疯婆子带来的人手火拼,一旦火拼,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潘仁美强忍着怒气,道“而且,为父有预感,她就是在等你们出去。一旦你们兄弟三人露面,必定会被针对。到时候非死即残” 潘豹从府兵手里抢过一把长弓,弯弓搭箭。 “孩儿我射死这两个混账。” “不可” 潘豹怒气冲冲问,“为什么?” 潘仁美咬牙切齿道“赵弘受老夫指示去打擂台,最后死在了擂台上。如果他的两个儿子再死在潘府前,以后就不会再有人投靠老夫,也不会有人再为老夫效死力。” 潘仁美盯着对面茶摊的曹琳,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这个疯婆子,就是掐准了这一点,才敢在府前肆意妄为。” 潘豹恼火,“那咱们就这么干看着,任由她羞辱?” 潘仁美摇头,招了招手,吩咐道“再派些人手,从后门出去,去宫里给你姐姐报信。另外,派人把这个消息送到曹府和杨府。” “给曹府和杨府送信?为什么?” 潘仁美沉声道“提醒他们,适可而止,别逼老夫鱼死破。” 潘豹点头,“孩儿这就去办。” 潘仁美盯着对面茶摊下了曹琳,恶狠狠道“这笔账,老夫迟早要讨回来。” 潘仁美派人到曹府的时候,一直持续关注着曹琳动向的曹彬,已经请出了自己的夫人高氏。 “夫人,你去劝劝那个丫头,太胡闹了她。” 曹彬对着妻子埋怨了一声。 高氏翻了个白眼,“闺女是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了解,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曹彬瞪眼,“若不是你惯着,闺女怎么会变成这样。” 高氏橫了他一眼,“你没惯着?那为何她调兵的时候你不阻止?我看你就是有意在背后推波助澜。” 曹彬摇头否认。 “绝无此事。” 高氏虽说和曹彬犟嘴,但她心里还是担心闺女的。 所以,她坐上了轿子去找曹琳。 曹府距离潘府不远,所以高氏很快就到了潘府门前。 隔着老远,听到了赵弘儿子的谩骂声,摇头一笑。 到了茶棚前,高氏下了轿子,不等众人向她施礼,她就开口指责。 “你这个疯丫头,带人堵在一个国公府前谩骂,是不是有些过了?” 曹府的精兵们齐齐向高氏施礼。 “属下拜见夫人。” 高氏摆了摆手,迎上了向她扑过来的曹琳。 曹琳拉着高氏的手,强挤出了一丝笑意,“娘,您怎么来了?” 高氏翻了个白眼,“你闹这么大动静,为娘怎能不来?” 高氏瞅见了悄悄躲藏的曹玮。 “你小子给我过来,你姐胡闹,你也不知道拦着。” 曹玮灿灿一笑,从茶棚下探出身,“我姐要做什么,我也拦不住啊!” “哼!一会儿跟我回府。” “知道了,娘。” 高氏训斥了曹玮,拉着曹琳道“你打算让着两个人骂到什么时候?” “我要为郎君出一口恶气。”曹琳沉声道。 高氏叹气,“你一个大家闺秀,干这么损的事,也不怕丢脸” 曹琳微微一笑,道“孩儿也是跟娘学的” “你!” 高氏哭笑不得的指着曹琳。 这其中确实有些原由。 当年在后周的时候,柴荣还在世,赵匡胤和曹彬一起共事。 有一次赵匡胤带着曹彬剿灭了一股叛军。 俘获了叛军首领的一群娇妻美妾。 赵匡胤当场做主,送了两个给曹彬。 这事儿被高氏知道以后,硬是冲到当时的赵府,指着鼻子把赵匡胤狠骂了一通。 也就是从那以后,赵匡胤再也没给曹彬送过女人。 小时候高氏曾经暗地里给曹琳讲过此事。 她没想到,曹琳居然到现在还记得。 “你这个丫头,让为娘怎么说你” 高氏叹了一口气,“你爹让为娘劝劝你,不过看你这架势,为娘是劝不动你。为娘先回府了,你自己小心点。” 曹琳躬身施礼,“知道了,娘。” 高氏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开了。 高氏刚走,佘赛花随后而来。 为了赶路,佘赛花骑了一匹快马。 佘赛花和杨业在得知了杨延嗣受伤以后,就匆匆赶到了聊斋看望。 还没有进聊斋大门,就撞上了潘府送信的人。 于是夫妻二人兵分两路,杨业去看望杨延嗣。佘赛花去潘府门前阻止曹琳。 “嘶” 佘赛花赶到了潘府门前,勒马,跳下马背。 曹琳赶忙迎了出来,“孩儿见过娘” 佘赛花扫了一眼绑在柱子上的赵弘的两个儿子。 “你啊真是胡闹。” 曹琳在佘赛花面前,表现的并没有像在高氏面前那么随意。 她低着头,沉声道“孩儿只是想帮郎君讨回一个公道。” 佘赛花叹气道“为娘知道你心疼七郎,可是你这么做,有欠妥当。潘府有错的话,我们可以找陛下讨回一个公道。” 陛下? 呵呵! 曹琳不屑的瘪了瘪嘴,有潘贵妃那个狐媚子在宫里吹枕边风,赵光义怎么可能还杨延嗣一个公道。 不过,这都是曹琳的心里话,她并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孩儿只想为郎君讨回一个公道。” 不论佘赛花怎么劝解,曹琳都只用这一句话回答。 曹琳的这句话重复了十次后,佘赛花终于明白了,曹琳这是铁了心要给潘家难看。 偏偏曹琳调遣的是曹府的人手,不是杨府上的人手。 佘赛花纵然有心阻止此事,也无法命令曹府的人。 她若是把曹琳带走了,没有了曹琳在此,难保不会出现流血事件,到时候这件事就会闹得更大。 从心底里,曹琳这种护夫的性子,佘赛花还是蛮欣赏的。 “哎罢了,你保护好自己,为娘先回去看七郎。” 佘赛花劝解无果,跨上马离开了。 她急着赶回去看杨延嗣的伤势。 感谢n900928一块大洋打赏! 第0210章 皇后倒戈(为大萌趙廸加更!) 潘府内,潘仁美看着高氏和佘赛花来了,然后又看着她们走了。 挥一挥衣袖,曹琳还是没有被带走。 潘仁美面色阴沉着,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了宫里派来的人身上。 “皇后娘娘驾到” 在潘仁美的期盼中,宫里派来的人终于到了。 “太好了。” 潘仁美脸上闪过一道喜色。 在宫里,有两个李氏,一个是李继隆的姐姐,李贵妃,还有一个就是皇后李氏。 皇后李氏是李继勋的妹妹,潘仁美和李继勋交好,所以皇后李氏自然会帮他。 皇后的车架到了潘府门前,围在潘府门前看热闹的百姓们自然退避。 左右金吾卫,自然而然的守卫在街道两旁。 最具威胁性的曹府府兵,则被金吾卫给团团围住。 “参见皇后娘娘” 百姓们和曹府的府兵们参拜。 皇后李氏在宫女搀扶下,下了车架。 潘仁美早已打开了府们,迎了出来。 “老臣潘仁美,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 潘仁美笑脸相迎,“劳烦娘娘跑一趟,老臣实在惭愧。” 皇后李氏点头,“本宫也是领了皇命,出来为你们两家调解一番。” 皇后李氏摆了摆手,“你且稍后,本宫和曹琳侄女聊几句。” 皇后李氏移步到了茶棚前。 曹琳板着脸,极不情愿的施礼,“参见娘娘” 皇后李氏橫了曹琳一眼,“你好歹也是陛下钦封的诰命,怎能如此莽撞,做出这种有损声誉的事儿?” 曹琳淡然道“妾身只是想为郎君讨回一个公道。” “哎” 皇后李氏叹了一口气,沉声道“陛下这不是派本宫来为你们调解嘛,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说。” 曹琳瞪眼道“潘仁美害妾身的郎君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妾身心如刀绞,妾身也要让他尝一尝这种味道。” 皇后李氏皱眉,“你的意思是” 曹琳直言不讳,“让妾身把他儿子打成郎君那样,这是就算了了。” 皇后李氏凤目横立,一脸威严。 “你这是强人所难。同出将门,本宫希望你顾及一下互相的情分。” “呵呵”曹琳讥笑,“同出将门,潘仁美何曾顾及过情分?” 曹琳盯着皇后李氏,毫不退让,“妾身敢问娘娘,若是今日妾身的郎君身故,会如何?” 皇后李氏脸上的表情一僵。 一场勋贵间的血战,恐怕在所难免。 曹琳冷冷的道“娘娘既然能想到后果,那么妾身这么要求,就一点儿也不为过。” 皇后李氏沉着脸。 “换一个要求,你这个要求太苛刻。” 曹琳眉头一挑,“娘娘,妾身很想知道你为什么帮着潘家,就是因为潘家和你李家交好?那么娘娘你有没有想过,他日你后位不稳,谁会是最大的竞争者?” 皇后李氏一愣,面色阴沉的可怕。 潘贵妃在宫中受宠,赵光义又经常留宿在潘贵妃的寝宫。 说实话,赵光义已经很久没有到过她的寝宫留宿了。 他日自己的后位不稳,潘贵妃无疑是最大的竞争者。 潘李两家交好,可是和自己的后位比起来,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她现在是皇后,以后就有机会成为太后。 只要她能坐上太后的位置,可保李家富贵绵延。 勋贵之家,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皇后李氏眯着眼,沉声道“你这丫头,好一张灵牙利嘴。” 曹琳撇了撇嘴,“李家可以和潘家交好,难道就不能和杨家、曹家交好吗?” 皇后李氏面色阴晴不定。 “你能代表曹家和杨家?” 曹琳淡然道“曹杨两家并没有女子在宫里,所以不需要站队。” 皇后李氏盯着曹琳看了许久。 “好一张利嘴” 皇后李氏说完了这一句,转身出了茶棚。 “潘国丈” “娘娘尽管吩咐。” 皇后李氏换上了一张笑脸,“潘国丈,陛下派本宫来调解此事。来之前,本宫也了解过了此事的原由。此事确实是潘府有错在先。” “娘娘?!”潘仁美一愣,叫道。 皇后李氏,浅笑道“潘国丈,这件事再闹下去,潘府在汴京城里,可就没有任何颜面可言了。本宫也是为你着想。” 潘仁美面色阴晴不定,他想不通曹琳给皇后李氏说了什么,居然让她能够抛开潘李两家的交情,帮曹琳说话。 潘仁美咬了咬牙,“娘娘这是陛下的意思吗?” 皇后李氏点燃道“陛下命本宫全权处理此事。” 潘仁美沉声问道“那么曹琳那个疯丫头,到底想怎样?” 皇后李氏把刚才曹丽的要求叙述了一遍。 潘仁美听罢,大声道“这不可能,我要入宫面见陛下。” 皇后李氏莞尔一笑,“随你” 然后皇后李氏转身,对身旁伺候的宦官吩咐。 “摆驾,回宫。” 皇后李氏一走,曹琳在潘仁美注视下,狠狠抽了两鞭子赵弘的两个儿子。 “潘狗贼,你无耻下贱” “” 在皮鞭催促下,赵弘的两个儿子开始了新一轮的谩骂。 潘仁美恨不得扑上前生吞了曹琳。 “你们先回去,没有为父的命令,谁也不许出府一步。为父要入宫面圣。” 潘仁美粗暴的把潘龙、潘虎、潘豹三兄弟赶回了府内,让管家守好了门以后,他面色阴沉的入宫去面圣了。 潘仁美入宫求见。 赵光义避之不见。 潘仁美在皇宫里的一座偏殿,一直等到了晚上。 作为外臣,晚上他没有留宿皇宫的资格,所以被请了出去。 潘仁美回到府前以后,发现曹琳已经扯了。 他心里也好受了一点。 然而,第二天天刚亮,熟悉的谩骂声就响起了。 除了赵弘的两个儿子的声音,还多了一个妇人的骂声。 曹琳用了一个小小的代价,让赵弘的妻子也参加到了骂潘仁美的行列。 这个代价就是赵弘的两个儿子不用被吊着。 “欺人太甚!” 潘仁美快把牙咬碎了。 他穿上了朝服再次入宫去求见。 赵光义依然避之不见,这一避,就是四天。 感谢bn1976一块大洋打赏! 第0211章 曹琳的诨号(为大萌趙廸加更!) 一连五天,赵光义对潘仁美避而不见。 勋贵间这种勾心斗角的私事,赵光义不便参与。 偏向任何一家都不行,都会出现问题。 然而,最终赵光义还是见了潘仁美。 原因无他,看着整日里眉开眼笑的潘美人脸上没有了笑意,在他眼前来回晃荡,他就心软了。 潘仁美见了赵光义,君臣二人谈了什么没人知道。 只知道在潘仁美回府以后,王继恩领着两队禁军到了潘府门口。 在众目睽睽之下,杖则了潘仁美三个儿子每人三十,打的皮开肉绽,算是给曹琳的一个交代和公道。 曹琳心有不甘,想继续闹下去。 却没想到曹彬在得知了潘仁美的三个儿子被杖则了以后,就把精兵门调了回去。 曹琳怒气冲冲的带着蝉儿回了聊斋。 至于赵弘家的两个儿子,根本没人理会。 “嘭!” 曹琳一脚踹开了卧房的门。 躺在床榻上养伤的杨延嗣缓缓坐起身。 两天前他就醒了,只是浑身都有上,不能下床。 “结束了?” 杨延嗣被纱布裹的像是个粽子,侧坐在床榻上。 曹琳憋着嘴,气哼哼的坐到了杨延嗣身边,随手从一个瓷盒里取出了一片参片,塞进了杨延嗣嘴里。 “气死妾身了,赵光义分明袒护潘仁美。潘仁美派人暗害你,只是打了他儿子几棍子就完事了。妾身不甘心。” 杨延嗣含着参片,咧嘴一笑,“你闹了五天了,也该收场了” “难道妾身做错了吗?” 曹琳瞪着眼,盯着杨延嗣,“要不是为了你,妾身能舍下脸面,去跟泼妇一样抛头露面。” “你知不知道,现在汴京城里的人都怎么称呼妾身?” “为妾身叫好的,称呼妾身拼命七娘” “看不惯妾身的,叫妾身母大虫” “母大虫!” 提到母大虫这三个字,曹琳头顶上都在冒火。 “要不是为了你,妾身能受这么多委屈?” 杨延嗣瞧着快要发飙的曹琳,赶忙安慰道“这些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探出了肩膀未受伤的臂膀,拉着曹琳的手。 “琳儿的好,为夫生生世世都会记得,用不敢忘。” 在杨延嗣轻声安慰下,曹琳内心才缓缓平静。 曹琳侧着头,轻轻靠在了杨延嗣未受伤的肩膀上,低声道“郎君,妾身还是觉得不甘心。” 杨延嗣抚摸着曹琳的秀发,轻声道“你能做到这个地步上,已经足够了。现在,潘府在汴京城里的名声已经臭不可闻了,这就足够他们喝一壶了。剩下的交给我就可以了。” 曹琳疑问,“郎君打算怎么惩治潘家?” 杨延嗣笑道“不急不急,时机还不成熟” 曹琳橫了杨延嗣一眼。 “那妾身就等着郎君所说的时机成熟的一天。如果你敢骗妾身,妾身就让你好看。” 曹琳挥舞着小拳头,威胁道。 杨延嗣单手轻拍着曹琳的肩膀,莞尔一笑。 “到时候你别觉得为夫心狠就好” “咳咳咳” 一声轻咳在卧房门口响起,曹琳迅速的从杨延嗣怀里爬起来。 整理了一下衣装,略带尴尬和羞涩的道“冯先生,你来了” 冯御医板着脸,在曹琳和杨延嗣身上来回扫了几眼,然后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 “年轻人要懂得节制,明明有伤在身,气血虚浮,还乱来,嫌死的不够快?” 曹琳脸颊涨红,解释道“才没有” 杨延嗣笑道“琳儿,别听冯先生的,他是在吓唬你呢!” 曹琳闻言,顿时跺脚,气哼哼了出了卧房。 冯御医走到床前,仔细为杨延嗣把脉。 一手抚摸着胡须,一手搭在杨延嗣手腕上,摇头晃脑。 “你小子体制不错,伤势恢复的很快。再静养个十天左右,应该就能下床走动了。” 冯御医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了一把巴掌大小的剪刀。 “躺下,老夫帮你换药。” 杨延嗣躺在床榻上,冯御医用剪刀剪开了杨延嗣身上的纱布。 “除了肩头的伤势,剩下的伤口都已经结痂了。” 冯御医用烈酒重新为杨延嗣擦洗了伤口,换上了新药。 “冯先生,我肩头的伤势,什么时候能好?” 冯御医拆开了杨延嗣肩头上包裹的纱布,小心翼翼的上药。 “一下子被人捅出了一个血洞,哪有那么容易好。最不起码也得养两三个月” “这么久?” 杨延嗣皱眉,两三个月他可等不下去。 “冯御医,除了拿药堵窟窿,你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比如用针线缝合伤口?” “呲” 冯御医瘪嘴,“针线缝合,你当是捺衣服呢?” “异想天开” 杨延嗣辩解,“或许可以试试,也许会好的更快也说不定。” 冯御医讥笑,“老夫才不会陪你疯。想试,自己想办法。” 冯御医帮杨延嗣换完了药,拎着药箱,头也不回的走了。 躺在床榻上,思来想去,杨延嗣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等着。 一旦等到今年最后一次朝会的时候,他的伤势还没好,那么他就会错过一次重要的机会。 “落叶!落叶!” 卧房里,杨延嗣喊了两声落叶。 落叶出现在了杨延嗣床前。 “去,帮忙弄一些牛肠子过来,我有事吩咐你去做。” 落叶搞不清楚杨延嗣要做什么,但还是依照杨延嗣的吩咐去做了。 片刻后,落叶提着一节生牛肠子到了杨延嗣卧房。 生牛肠子并没有处理干净,上面还有一股恶臭。 杨延嗣并没有在意生牛肠子上的恶臭,而是取了一根金针,划开了牛肠子,从里面挑出了一层薄薄的膜。 “这个东西,是牛的肠衣。你去把这东西收集起来,清洗干净,用烈酒浸泡消毒。然后晾晒起来,晾干以后找手巧的婢女攒成细线。” “再帮忙准备一根带勾的针,和一把铁镊子。” “要这些东西做什么?”落叶疑惑。 不等杨延嗣回答,就瞧见曹琳进了房内,嘴里嚷嚷着,“郎君,郎君,刚才在门外抓住了一个贼头贼脑的家伙,说是找你” 曹琳话说了一半,就看到了摆弄牛肠子的杨延嗣和落叶。 感谢黄泉路上我陪你三十六块大洋打赏!感谢梦回2088十块大洋打赏!感谢转角陌生人一块大洋打赏! 第0212章 走投无路的赵廸(为大萌趙廸加更!) “郎君,你们这是?” 曹琳目瞪口呆的盯着正在翻弄牛肠子的杨延嗣和落叶。 虽然隔着不短的距离,可是曹琳还是能够闻到牛肠子上的臭味。 杨延嗣尴尬了笑了笑,吩咐了落叶一句。 “你先下去,照我吩咐的做。” 落叶提着牛肠子匆匆离开了。 曹琳嫌弃了扇了扇味儿。 “郎君,你让落叶做什么?” 杨延嗣坐起身,淡然笑道“躺在床上闲来无事,想出了一个美味的做法,让落叶拿了一块牛肠子过来,是为了教他如何处理牛肠子,如何用牛肠子做菜。” 古人对动物内脏和下水一类的东西都不感冒。 曹琳作为一个纯正的古人,顺理成章的讨厌牛肠子。 瞧见了曹琳用嫌弃的眼神盯着自己,杨延嗣赶忙转移话题。 “对了,你刚才说抓到了一个人,是找我的?” 曹琳点头,“这人在府外转悠了两天了,妾身看他偷偷摸摸的,以为他是潘府的探子,就派人把他抓了起来。 此人在被抓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反抗。任由妾身绑了他。 刚才在进府的路上,他才说是来找你的。” 杨延嗣眉头一锁,若有所思,脑子里盘旋了半晌,也没有想出有谁到了杨府,会偷摸的找自己。 “把人带来我见见。” 曹琳对守在卧房外的蝉儿吩咐了一声。 少顷,一位五花大绑的中年汉子被带到了杨延嗣面前。 见到中年汉子,杨延嗣明显一愣,旋即笑了。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近来可好。” 中年汉子神色复杂的盯着杨延嗣,摇头沉声道“托您的洪福,一点儿也不好。” 杨延嗣摆手,让曹琳扶自己坐直了。 “我放你一马,你为何又跑来自投罗?” 杨延嗣一边说话,一边打量中年汉子的装扮,他身上的衣服破烂,明显有被撕扯的痕迹,隐隐还能从他身上闻到一股血腥味。 “看来你确实过的一点儿也不好。” 中年汉子低声道“我已经无处可去了,之所以找您,是想求您保我一命。” 杨延嗣盯着梗着脖子站在自己面前的中年汉子。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中年汉子咬了咬牙,“我都被你害成这样了,你还想怎样?” “我害你?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中年汉子扫了一眼房里的人,并没有说话。 杨延嗣摆了摆手,负责看押中年汉子的两个人退了出去。 房里只剩下了曹琳、杨延嗣和中年汉子三人。 中年汉子又看向了曹琳。 杨延嗣牵着曹琳的手,笑道“这是我家娘子,对她,我不会有任何隐藏。” 曹琳心头一暖,微微向杨延嗣靠近了一些。 中年汉子叹了一口气,质问杨延嗣,“当初你放我离开的时候,是不是已经猜到了我会有这样的下场。” 杨延嗣并没有有任何隐瞒,直言不讳。 “有所预料” “果然如此”中年汉子一脸苦涩,“可恨我当时没有识破你的奸计,不然何至于此。” 杨延嗣摇头笑道“这算不上什么奸计,只能说是阳谋。一切都摆在台面上,并没有对你隐瞒什么。只是你当初被活命的希望冲昏了头脑,失去了应有判断和理智,所以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杨延嗣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中年汉子的身份也就不难猜测了。 曹琳若有所思的盯着中年汉子。 “你是赵廸?” 赵廸失魂落魄的点头,“某家正是赵廸。” 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经历,赵廸神色复杂。 从城外山谷活命的时候,赵廸心里是欣喜的。 因为他心里清楚,当时在山谷里的探子,他可能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 逃离了山谷,赵廸窝在城外的一座茅草屋里兴奋了一夜。 次日一早,他就回到了皇城司报道。 然后又借机去找了一趟八贤王赵德芳。 对于这么一位在外潜藏了数年的探子,不论是皇城司还是赵德芳,都给予了足够的优待。 拥有了大量赏金的赵廸,开始放纵了自己。 潜伏多年,压抑在心中的爆发开了,是很可怕的。 赵廸在花街柳巷、青楼酒肆里面混迹了整整大半个月。 突然有一天,他发觉了有人在跟踪自己。 常年潜伏的他,感受到了一股危机临近的感觉。 他设法逮住了两个人,从他们嘴里探清了一些事实。 皇城司和赵德芳派遣潜伏在杨府身上的探子全都身死了,偏偏他一个人独活了下来。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也许他,在杨府被人发现了之后,出卖了其他人,才换来了一个活命的机会。 探子们的身份本来就很敏感。 当他身上被打上怀疑标签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划到了被舍弃的行列。 清除是一个必然的选择。 此后的八天,赵廸在被皇城司和八贤王赵德芳府上的刺客们追杀。 八天时间,赵廸犹如丧家之犬一样被人追的四处逃窜。 他凭借着过人的直觉,躲过了近百次刺杀。 三天前,他被一个女子暗算,身受重伤。 他躲在汴京城的下水道里独自疗伤。 疗伤的同时,他也在思考,思考杨延嗣当初放过他的目的。 足足花了一天一夜,他终于想通了杨延嗣放过他的目的。 也许杨延嗣想招揽他,想用他。 有了这种想法,赵廸准备到聊斋里一试,在证明自己猜测的同时,也为自己选一条生路。 “不得不承认,你还是有些智慧的,你能来府上找我,说明你多少也猜出了我的用意。” 杨延嗣似笑非笑的盯着赵廸问道“你确定,你考虑好了吗?” 赵廸阴沉着脸,沉声道“你给过某家其他的选择了吗?” 杨延嗣莞尔一笑。 “当初在山谷里,我就给了你两条选择,不是吗?” 赵廸沉默不语,杨延嗣说的没错,当初如果他够硬气,在山谷里摸了脖子,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儿。 可是,能好好的活着,谁会想着去死? 生命只有一次。 赵廸不是一个迂腐之人。 第0213章 稻草人 在没有触及到他内心深处底线的时候,他是不会轻易死去。 杨延嗣当初在山谷里,对他简单的问话,并没有触及到他心里的底线。 作为一名合格的探子,赵廸心中的底线很简单。 关于自己上官,以及他背后所效忠之人的情报,他会守口如,一旦被触及,他会毫不犹豫自杀。 杨延嗣的做法很聪明,当时对他的提问,不带任何威胁的成分,让他保留了自己的底线。 眼下,他已经没有了所要保护的底线了。 因为,捆在他身上的底线枷锁,已经被他所要效忠的人,砸的粉碎。 “现在的我,只有一个选择。” 赵廸声音低沉,略带一些沙哑。 杨延嗣伸出手,“欢迎你成为我属下的一员。” 赵廸一愣,迟疑了一下。 “你不考验我的忠诚?” 对于赵廸疑惑的问话,杨延嗣回答很简单。 “已经考验过了。” 赵廸茫然,“什么时候的事?” 杨延嗣收回了手,淡然笑道“从我问你是不是皇族成员的那一刻开始,你的考验也就随着开始了。” 赵廸皱眉。 杨延嗣继续解释道“当夜在杨府别院,抓了近八十人的探子。在这个多人里面,你可曾见过我问过其他人问题?你又可曾见过我给其他人活命的机会? 所以,从那一刻起,对你的忠诚考验就已经开始了。” 杨延嗣懒洋洋的瘫倒在了床榻上,曹琳细心的给他腰下垫了一个软枕。 “呼” 流血太多,身体虚弱,坐的时间长了都感觉到不自在。 瘫倒在床上,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在山谷里,你并没有说出任何有关你背后之人的信息。而且也心存死志。这说明你是一个合格的探子。 只是当时我若是出言招揽你的话,你肯定不会答应。 所以我给了你一条生路,让你去找你背后的人。 只有让你背后的人彻底抛弃了你,你才能为我所用。” 赵廸沉吟了一下,问道“既然你有心招揽我,为何在我被追杀的时候,不见你的踪影?” 杨延嗣摊开了手,无奈道“我打算闲暇的时候去找你,以救命稻草的身份出现。让你对我心怀感激,一辈子死心塌地跟着我。 可惜,天不从人愿。 在八王爷府前的一场擂台比武,身受了重伤,还昏迷了过去,根本来不及去找你。” 赵廸闻言,面色有些复杂,“既然你设计好的情节没有用上,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死心塌地跟着你,而不会暴露你?” “就凭我信你,足够了。” 杨延嗣表现出的豁达和充足的信任感,触动了赵廸的软肋。 信任这两个字,在探子们字典里,拥有独特的含义。 赵廸从心里,已经有一点认可了杨延嗣。 杨延嗣固然陷害过他,但也正如他所说。 从头到尾,杨延嗣一切的算计都摆在明面上,并没有丝毫的隐瞒和不实之处。 之所以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全怪他太轻易的放松了警惕。 对一个探子来说,因为放松警惕而遭到伤害,怪不到任何人头上。 既然选择了投靠杨延嗣,赵廸就必须摆正自己的位置。 “我记得没错的话,你身边应该有一股探子势力,冒险的招揽我这个一个探子,你想让我做什么?” 杨延嗣并没有隐瞒,淡然笑道“因为我还需要一个探子势力,准确的说,我需要一个负责破坏的势力。” 赵廸皱眉,“你手下的人不够忠诚,还是你不相信他们?” 杨延嗣摇头,伸出手指敲打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怎么说呢” 杨延嗣沉吟道“火山营的人手,在旁人眼里,已经算是不错的人手了。但是我却不这么认为。 火山营的人手,都是一板一眼的按照规矩培训出来的。 他们负责刺探情报,转移情报,应该算是合格。 但是,和我心中所想要的探子,准确的说,是和我心中所想要的间谍,还差很大一部分距离。” 杨延嗣敲着额头,继续说道“合格的间谍,除了刺探情报之外,必须拥有强大的破坏力,以及搅动言论的能力,还得拥有机敏的临时应变能力,高超的单人刺杀能力,隐蔽的伪装能力。” 赵廸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在我所知的各方探子势力中,没有一个势力能拥有这么全面的能力。” 杨延嗣笑道“正是因为没有,所以我才要努力打造。可惜,培养这么一股合格的势力,完全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的。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在火山营的基础上,再建立另外一股势力,补全火山营所或缺的东西。” 赵廸点了点头,“你要让我帮你去掌管这股力量?” 杨延嗣点头,“人手我都已经帮你准备好了,只等你去挑选。” “军中汉子,还是良家子?” 杨延嗣摇头,“都不是他们是一群土匪,一群草寇,一群人渣。” 赵廸愕然,“前些日子你在汴京城里捕获的那些人?” “嗯!” 赵廸皱眉,“这些人中间,鱼龙混杂,想要收拢他们,很难。” 杨延嗣淡然一笑,“这就是你的事了。如果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那还招揽你干嘛?我不相信你一个武德司出身的探子,连最起码收拢人心的手段都不会。” 赵廸脸上难得挤出了一丝笑意,“虽说会有一些麻烦,但不碍事,我能应付。” “去吧!” 赵廸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他问道“我所属的旗号是什么?” “稻草人!” “稻草人?!” 赵廸有些茫然,这三个字他认识,也会写,可是组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他就有些不懂了。 杨延嗣为赵廸解惑。 “良田里的粮食成熟的时候,会引来无数贪嘴的麻雀。农夫们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待在田里驱赶它们。有聪明的农夫想了一个办法,他用稻草扎出了一个草人,让它们代替自己守在良田里,驱赶麻雀。 我希望有一群像是稻草人一样的属下。 需要的时候,你们会牢牢的扎在地里,帮我驱赶敌人。不需要的时候,你们会默默的守护在我需要你们守护的东西旁。 最重要的是,稻草人,永远都不会背叛” 这一章的名字有些出戏,但是确实是稻草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当初取名稻草人的时候,除了有取稻草人孤独的意思外,也是因为稻草人的忠诚!感谢天地萧一块大洋打赏! 第0214章 缝合(求订阅!) “某家记下了。” 杨延嗣的话,赵廸记在了心间。 虽说还有些不适应从今以后听从杨延嗣调遣,但赵廸已经开始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你先下去吧” 赵廸迟疑了一下,略带尴尬道“那个公子,某家已经三天没吃过饱饭了。” “哈哈哈”杨延嗣大声笑道“你先去厢房待着,一会儿有人会过去帮你处理身上的伤口,然后会有丫鬟给你送饭过去。” “我可你之前效忠的人不同,我没有虐待下属的习惯。你先好好修养两天,然后再开始做事。” “诺!” 赵廸心怀感激,退出了房门。 曹琳听着赵廸的脚步声走远了,才开口问杨延嗣,“郎君真的信得过他?” 杨延嗣把手放在曹琳怀里取暖,轻声笑道“没有什么信得过信不过的。他如今被皇城司和八王府的人追杀,除了我,没人敢庇护他。我不需要去做太多,他也会努力的向我证明自己的忠诚。” “妾身明白了” 此后两天,赵廸就待在聊斋里疗伤修养。 两天后,在火山营的人带领下,赵廸出了城。 这两天,杨延嗣瘫在床上等待落叶的消息。 “首领,你要的东西全都准备好了。” 借着曹琳去城郊酒坊的工夫,落叶拿着杨延嗣吩咐他准备的东西进了卧房。 杨延嗣检查了一番,确认了牛肠衣攒成的肠线能用以后,吩咐落叶。 “帮我缝合伤口!” “缝合?!” 落叶脸色有些失色,“这能行吗?” 杨延嗣伸手拆开了绑在肩头上的纱布,露出了肩头的那个塞着药物的窟窿。 “清理出肉窟窿里面残留的药物,把外面结的血痂剥掉,然后用针线缝合。” 落叶吞咽了一口口水,“要不,先找个牛羊试验一下?” 杨延嗣摇头,“不用,我没时间等下去了,必须尽快处理好伤口。” 落叶有些犹豫。 杨延嗣沉声道“我说,你做,这是命令。” 落叶咬了咬牙。 “诺!” “首先,用镊子取出伤口里的残留的药物” 落叶拿镊子的手有些颤抖,不过他还是照着杨延嗣的吩咐去做了。 冯御医在杨延嗣肩头的伤洞里,塞了龙眼大小的一团药物。 落叶小心翼翼的用镊子夹了出来。 一个泛黑的伤洞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先用纱布,沾着烈酒,清洗一下伤口。” 落叶按照吩咐,用纱布沾着烈酒,在杨延嗣肩头的伤口上清洗了一圈。 清洗了伤口上残留的药物以后。 露出了已经结了一层薄痂的伤口。 “用镊子把伤口上的血痂揭掉” 落叶尝试了一下,用镊子剥下了一块血痂。 “嘶” 杨延嗣倒吸了一口冷气,浑身微微有些颤抖。 落叶揭开了血痂,露出了里面的嫩肉,紧接着就有血水渗出。 “出出血了,我去找冯御医过来” 落叶放下镊子,准备去找冯御医。 “别慌,照我说的做,不会有事的。” 杨延嗣用没受伤的手一把拽住了落叶。 落叶内心忐忑的坐下,按照杨延嗣的吩咐继续处理伤口。 “一边用烈酒清洗伤口,一边继续用镊子剥掉血痂” 落叶照着做。 烈酒侵湿在杨延嗣伤口的嫩肉上,火辣辣的疼痛感一下子涌了上来。 几个呼吸间,杨延嗣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汉。 杨延嗣紧咬着牙关,牙齿咬的咯嘣作响。 “血痂揭完了,立马缝合用钩针勾着肠线缝合” 杨延嗣额头上的汗珠滚滚滑落。 落叶双手颤抖着,开始用肠线帮杨延嗣缝合伤口。 论杀人,落叶手起刀落,杀人不眨眼。 可是把人像是缝衣服一样缝合,落叶还是第一次做。 纵然他一直都板着脸,也掩饰不了内心的紧张。 钩针勾错了好几次,在杨延嗣身上戳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血洞。 “专心点” 杨延嗣放开了紧咬的牙关,提醒了一句。 落叶狠狠的拍打了一下自己的双手,努力让颤抖的双手平稳了一些,然后继续缝合伤口。 剧烈的疼痛感一波一波袭上了杨延嗣心头,杨延嗣憋着不想喊出来。 他的面色开始发紫,一双眼镜瞪的老大。 除了两鬓滚落的汗珠外,眼泪也顺着眼角开始滚落。 这些都是人在强忍剧烈疼痛时候的表现。 “缝缝好了” 落叶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 杨延嗣咬着牙,剧烈短促的喘着气,牙缝里蹦出了一句话。 “清洗上药包扎” 这三个动作,落叶做的很纯熟。 他快速完成了这三个动作。 “首领,属下先出去了” 落叶狼狈的逃窜出了卧房。 杨延嗣咬着牙,忍着痛,瞧着血糊糊的床榻,有些哭笑不得。 跑什么啊! 先把床榻上的痕迹收拾完啊! 落叶没有收拾床榻上血糊糊的痕迹,杨延嗣又没办法收拾,所以很难避免的被人发现了。 当前来帮杨延嗣换药的冯御医瞧见了血糊糊的床榻以后。 扔下了手里的药箱,扑到杨延嗣床前,老眼瞪得愣圆。 “你做了什么?!” 杨延嗣忍着疼,咧嘴笑道“缝合伤口,你不愿意帮我,我只能自己来了。” “胡闹!胡闹!” 冯御医咆哮着,要去找曹琳说项。 杨延嗣出声阻止,“冯先生,我这种处理伤口的方式,可比你处理伤口的方式更加简洁、快速、有效。而且耗费的药材,也远比你治疗伤口耗费的药材要少一半。” “你什么意思?”冯御医瞪着杨延嗣。 杨延嗣沉声道“你不许告诉琳儿,我就把这种处理伤口的方式方法全告诉你。” 冯御医喝斥道“你这种把人当衣服一样缝的方式会有效?” “呼呼呼”杨延嗣喘着气,轻声道“至少,此前用烈酒处理伤口,防止伤口化脓的方法很有效,不是吗?” 冯御医面色阴晴不定,沉默了半响。 “老夫相信你一次。” 随手拎起地上的药箱,从里面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了一药丸。 从里面倒出了一颗,递给了杨延嗣。 “吞下去,能减轻你的痛苦” 感谢隐身守候六块大洋打赏!感谢书友20170924154221062一块大洋打赏! 第0215章 安南之乱(为大萌趙廸加更!) 杨延嗣付出了伤口缝合法,让冯御医守口如,帮他向曹琳隐瞒了他私自缝合伤口的事。 自从杨延嗣缝合了伤口后的七日间,冯御医往杨延嗣房里跑的很勤快。 几乎一天检查三次杨延嗣的伤口。 时间过了七天,杨延嗣身上的划痕们基本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肩头的伤口已经结痂,并且开始长出了新肉。 冯御医是疗伤大家,自然能瞧得出,杨延嗣肩头伤口之所以好的这么快,几乎一大半都是缝合法的功劳。 伤口缝合法,给了冯御医一个很大的启发,让他感觉到自己似乎接触到了一种新医术的大门。 这七天时间里,冯御医也曾经和杨延嗣一起探讨过医术。 杨延嗣并不会什么医术,他只是知道一些医学常识。 然而,就是这些常识,给了冯御医很大的启发。 然后,冯御医就待在聊斋里不走了。 杨延嗣对此,拍手欢迎。 曹琳却怨念深深的在杨延嗣面前埋怨了一番。 曹琳总觉得,她在帮杨家挖曹家的墙角。 每次看到冯御医,她都有一种对不起爹爹的感觉。 在杨延嗣能下床走动的时候,太平兴国五年的最后一次朝会,也如期的举行了。 杨延嗣一大早就穿戴整齐了朝服去上朝了。 杨延嗣大病初愈,参与上朝。 除了一些和他关系不错的朝臣外,大部分人都没怎么在意他的出现。 愿意无他,因为今日早朝,将会有大事发生。 文武百官入拱垂殿。 君臣见礼以后就开始议事。 赵普率先出班奏报,“启奏陛下,三日前,邕州太常博士侯仁宝奏报,安南大乱。去岁交趾郡王丁部领与其子丁琏醉卧宫廷之中,遭人刺杀。 交趾十道将军黎桓和定国公阮匐、外甲丁佃,拥立了交趾郡王子嗣丁璿为帝,丁璿生母杨云娥为皇太后。 然,丁璿年幼,无法总理国政。黎桓暗通杨云娥,成为摄政,总理国政。 今岁,定国公阮匐和外甲丁佃等人布满黎桓专权,相约举兵,分水陆二道进攻交趾都城华闾。 眼下,交趾内乱,烽烟四起。 侯仁宝奏曰,我朝当借此良机,出其不意,兵发安南,必定能平定安南,收服交趾。” 来了! 终于来了! 兵发安南,这就是杨延嗣一直在等待的机会。 宋琪出班,奏道“陛下,安南乃蛮夷之地,多烟瘴,易攻难守,臣以为侯仁宝的建议不可取。” “臣以为我朝应当休养生息,图谋燕云才是正道。安南蛮夷之地,不可取。” “” 频频有人出列,赞同宋琪的说法。 然而,赵普自从道出了侯仁宝的奏请以后,就闭着眼睛不说话。 瞧着赵普、沈伦、薛居正三位大佬不说话。 杨延嗣心里也就有底了。 很明显,赵光义已经和赵普三人商议过了,出兵是必然的。 赵光义心比天高,想比肩秦皇汉武,以及唐太宗这些千古一帝。 征讨天下,扫平四方,是他的追求。 之所以拿到朝堂上议事,其实就是为了出兵做准备。 赵普、沈伦和薛居正三位大佬不说话,宋琪等人的挣扎基本上算是徒劳的。 在朝堂上叫嚷了几句后。 赵光义一锤定音,“朕要兵发安南,讨伐交趾。唯有平定了安南,朕才能放心的北伐辽国,收复燕云。” 一直都一言不发的赵普三人,突然开口。 “陛下圣明!” 三位宰执们都赞成了赵光义的话,那么兵法安南,已成定局。 宋琪等人也不再挣扎。 因为再挣扎也是徒劳。 “臣请战!” “臣请战!” 立功的机会,武将们都不愿意错过。 以曹彬为首,一帮国公侯爷们请战交趾。 然而,赵光义心里早有了安排。 赵光义对将门的打压是不遗余力的。所以他不会眼看着汴京城里已经被打压下去的将门有继续坐大的机会。 如非御驾亲征,赵光义绝对不会把这些人派出去。 “杀鸡焉用牛刀,诸位爱卿皆是国之栋梁,一个小小的交趾,何须诸位爱卿去征讨。” 赵光义安抚了一众请战的将领。 “宣旨” 赵光义让王继恩宣读早已准备好的出兵安南的人选圣旨。 “制曰令邕州太常博士侯仁宝为交州陆路水路转运使令兰陵团练使孙全兴、漆作使郝守俊、左监门将军崔亮为兵马都部署宁州刺史刘澄军器监所部,为兵马都部署。令永宁军调防封陵,配合禁军伺机攻伐交趾。” 大宋拥有禁军百万,这是大宋的精锐部队。 一般攻伐战争,都是有禁军攻伐,厢军辅助。 似镇守在西北的永兴军、大同军等等,西南的永宁军、武胜军等等,这些都是厢军。 宋初的时候,禁军的实力无疑是强横的,从装备和战斗力上,远比厢军高一大截。 直到宋中期和后期的时候,禁军内部腐烂严重,吃空额,喝兵血,加上久不参加战事,才导致了边军的实力超过了禁军。 赵光义派出以侯仁宝为首,孙全兴喝刘澄为辅,率领禁军攻伐交趾。 一系列的行文,兵部会配合三衙,具体去实施。 朝议到一半,却出现了一个问题。 一个关于监军的问题。 禁军的监军,文臣们争抢着去做,因为有油水可以捞。 可是关于永宁军监军的问题,朝堂上的文臣们却退避三舍。 由于禁军和永宁军级别和职责上的不同,所以没人愿意担任永宁军监军一职。 禁军出京打仗,不仅能捞足了油水,还能捞到不少功劳。 在仗打完了以后,会随着禁军班师回朝。 永宁军监军不同。 永宁军是戍边的厢军,即便是打完了仗,也得守卫在边防上。 在朝中所有的文臣眼里,安南就是个蛮夷之地,多烟瘴,不宜居住,又没有油水,没人愿意在安南长期任职。 一般在安南各地任职的,都是一些在朝堂上犯了错,被发配过去的罪官。 作为永宁军监军,当战事结束以后,也要随着永宁军扎根戍边在安南。 任职永宁军监军,形同流放,谁会去? 除非他傻! 感谢风吹蛋蛋疼五块大洋打赏! 第0216章 傻子出现了(求订阅!) 没人愿意任职永宁军监军,赵光义只能御笔钦点。 朝中百官,摆着笑脸,瞪着眼,在等那个倒霉蛋出现。 然而,倒霉蛋没有出现,却出现了一个傻蛋。 只听,静悄悄的朝堂上,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 “臣愿任永宁军监军。” “唰” 一瞬间,朝堂上所有人的眼球都投向了声音来源的地方。 杨延嗣俯身拱手而立,迎接着所有人的目光。 从这些目光中,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赵普和沈伦同时皱眉,但却没有开口。 赵光义一脸疑惑的盯着杨延嗣,问道“小杨爱卿,你可知道永宁军镇守的地方?” “安南” 赵光义更疑惑了,“安南乃是蛮夷之地,僚人肆虐,地处偏僻,又贫瘠,你确定你要去?” 赵光义虽说对杨延嗣并没有多少好感,但是对于有学问的人才,特别是年轻人,他还不是很看重的。 杨延嗣年龄不大,但却是是一个人才。 赵光义不愿意把他放到安南那种地方荒废了。 杨延嗣抱拳施礼,“臣以为,安南是朝廷的安南,安南是大宋的安南。身为大宋官员,不能因为困难而退缩,理应迎难而上,替陛下,替百姓,牧守四方。 况且,臣年龄幼出任永宁军监军,又非主官,可借此磨练几年。 待到来日还朝,一身所学也会融会贯通,到时候政务娴熟了,也能帮陛下,帮百姓,多出力。” 言外之意。 我就是出去磨练几年,等精通了政务,熟悉了如何管理百姓以后就还朝。到时候老赵你要封我当大官 杨延嗣的话狂傲了一些,但也是为了让赵光义安心,让赵光义不再起疑。 毕竟,他一个天之骄子,前途不可限量的人,突然跑去安南那种鬼地方,很容易让赵光义怀疑,他会有别的什么图谋。 赵光义心中一旦起疑,就会严防死守的盯着他,对他的计划也不利。 “有志气!” 沈伦是一个正直的人,肚子里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听到了杨延嗣要迎难而上,老怀欣蔚,立马出言夸赞了一句。 “小杨爱卿为国为民的忠心,朕能感觉到。只是你年龄幼去安南那种地方,难免有些不适应。” 赵光义沉吟了一下,“如若不然,朕让你去华州,任职一任主官如何?” 事出反常必有妖。 赵光义深刻的知道这个道理,即便是他猜不出杨延嗣的用意,但心里还是下意识的开口阻止。 曹彬在此时出列,抱拳道“陛下圣明。” 拍了一下赵光义马屁以后,曹彬转头瞪着杨延嗣。 “臭小子,你去安南,一任就是三年。难道你想让我闺女在你家守活寡吗?” 杨延嗣一脸正色,义正言辞道“小子为国为社稷,舍小家为大家,这是大义。” 曹彬瞪眼,“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曹彬鄙夷道“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在安南养了一个小的对不对?” 杨延嗣脸色一黑。 “曹大人,你不要诬陷下官。” “呸!”曹彬似乎也顾不得君前礼仪了,撅起老嘴,啐了杨延嗣一口。 “当老夫是瞎子吗?据老夫所知,前些日子呼延家的闺女去安南了。你现在舍了汴京的富贵,也要去安南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敢说没有私情?” 曹彬越骂越生气,“老夫问问你,你心亏不亏?前些日子,我那闺女为了给你讨一个公道,四处奔走,甚至不惜舍下脸面你怎么能这个对她?” 杨延嗣表现的很心虚,惭愧的低下头。 呼延赞听了曹彬这话,恼了。 “曹老匹夫,你说话客气一点,我家闺女去安南,那是去散心。你别什么都往我闺女身上扯。毁了我家闺女清白,到时候嫁不到好人家,我跟你没完。” “哼!” 曹彬冷哼了一声。 龙椅上的赵光义若有所思。 关于杨延嗣、曹琳、呼延赤金,三人的三角恋关系,赵光义略有耳闻。 呼延赤金对杨延嗣情根深种,碍于身份,不能嫁给杨延嗣做妾,所以只能远遁安南。 杨延嗣心中对呼延赤金也有情意,所以追随去安南? 这么一想,确实很有可能。 杨延嗣少年人心性,被情情爱爱的东西牵绊,做出一些违反常理的举动,这在情理之中。 也就是说,杨延嗣有心去安南,只是一直缺少一个机会。 眼下安南之乱,永宁军缺少监军,给了他这么一个机会。 赵光义想通了这其中的秘密心里也就释怀了许多。 作为一个帝王,特别是一个多疑的帝王。 赵光义最讨厌的就是臣子心里藏着什么他猜不透的小秘密。 既然能够透过表象,看到事情的本质,那么事情就不会脱离他的控制。 一念至此,赵光义心里也有了决定。 让杨延嗣出去磨练几年,将来调回朝中重用,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而且杨延嗣是杨家的人。 让他去永宁军监军,知一些兵事。 待到收复了燕云十六州以后,从杨业手里收回兵权,也有了一个切口。 对于自己这个谋划和想法,赵光义很满意。 “小杨爱卿自请担任永宁军监军一事,原来还有这等缘由既然参杂了家事,朕也不好独自决断。不如就教给诸卿决断,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武将勋贵中,曹彬义愤填膺的想阻止,潘仁美也想搅和一番。 然而,关于监军一事,他们没有资格谈论,因为这是文官们的特权。 文官们会有异议? 文官们举双手欢送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有异议? 有傻子自愿出来去永宁军那种蛮夷之地,帮他们顶缸,他们要是阻止,那就是他们傻了。 “臣等赞同杨延嗣出任永宁军监军一职。” 文官们躬身施礼,齐声喝道。 赵光义点头,“如此,就由小杨爱卿担任永宁军监军了。” “臣遵旨!” 杨延嗣躬身施礼拜谢。 曹彬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小兔崽子不要脸猪狗不如没良心的” 曹彬一直骂到了下了朝,众人出了东华门,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是个人都能感受到曹彬身上的怒意。 感谢隐身守候一块大洋打赏! 第0217章 如实相告(为大萌趙廸加更!) 赵光义有些昏庸,也有些志大才疏,但并不愚蠢。 杨延嗣出任永宁军监军如果说没有图谋的话,他肯定不会相信。 为了取信赵光义,深知杨延嗣计划的曹彬,在朝堂上配合杨延嗣演了一出戏,打了一波助攻。 赵光义不会相信杨延嗣,但他更不会相信,一朝枢密使,替他掌管天下上百万兵马的曹彬,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七品监军职位,在朝堂上演戏。 翁婿二人默契的完成了配合作战,成功的从赵光义手里拿到了永宁军监军的位置。 出了东华门,朝臣们都散开了,曹彬还在喋喋不休的骂杨延嗣没良心。 杨延嗣翻了一个白眼,瞪着曹彬,“岳父,您老演够了吧?” 曹彬抿了抿嘴,刚才骂的有些凶残,嘴皮子都干了。 “开始的时候,老夫确实在演戏。只是后来越想越觉得生气,老夫的闺女对你掏心掏肺的,你居然背着她养外室。” 杨延嗣心虚的嘀咕了一句。 “我跟赤金妹妹没什么” 曹彬冷哼一声,啐了一口,“呸,你当老夫瞎了吗?你要跟她没什么,怎么会提前安排她去安南?” 杨延嗣尴尬的一笑。 曹彬冷冷的喝斥了一句,“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很平常,但不要因为女人的牵绊,坏了所图谋的大事。” 杨延嗣摇头,“不会的。” 曹彬四处瞅了一眼,拉着杨延嗣一起坐进了轿子。 曹府的轿夫,抬着曹彬和杨延嗣一路前行,杨府的空轿子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轿子里,曹彬问杨延嗣,“这次去安南,你准备带多少人?”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前期不需要太多人,不过到了后期,可能会需要大量的人手。” 曹彬点头,“老夫从府上的府兵和家将里,挑选了三百多个忠心耿耿的人手,回头会交给曹玮带给你。” 杨延嗣点头,“我从杨府也抽调了一百多忠心耿耿的人手。” “怎么会这么少?” 杨延嗣淡然道“我抽调的都是一些无儿无女,也没有父母和妻子的。” 曹彬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儿。 “老夫回去也照着你的要求挑选。” 人手的问题商讨完了以后,杨延嗣也没在曹彬轿子里多待,他坐上了自家的轿子回府了。 回到府里,就见到曹琳抱着一个酒坛子,面色阴沉的在卧房门口等他。 不等杨延嗣开口,曹琳低声嘶吼道“你要抛下妾身,去安南找呼延赤金那个狐媚子?” 说话间,泪花已经开始在曹琳眼眶里酝酿了。 杨延嗣没想到,朝堂上发生的事儿,这么快就传到曹琳耳中。 回想起他在辞别曹彬的时候,曹彬脸色似笑非笑的表情。 八成是曹彬提前派人到杨府给曹琳告密。 杨延嗣上前,想去牵曹琳的手,却被曹琳躲开了。 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解释道“琳儿,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曹琳哽咽着,问道“妾身就问你,你是不是去找呼延赤金那个狐媚子?” 杨延嗣强硬的从曹琳身后抱住了她,然后回到了卧房,关上了房门。 曹琳在杨延嗣怀里挣扎,杨延嗣却没有松开的意思。 “你听我解释,事情远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欲发脾气的曹琳,瞧着因为自己挣扎,导致了杨延嗣肩头伤口迸裂,渗出了血水,立马心软了。 停止了挣扎以后,曹琳冷冰冰的道“你说,妾身听着。” 杨延嗣低声在曹琳耳边道“一会儿不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许大喊大叫。” 曹琳迟疑了一下,缓缓的点了点头。 杨延嗣抱着曹琳,走到了房内的一角,放下了她。 在卧房的角落,挂着一幅画,画后面有一个暗格。 杨延嗣打开了暗格,从里面取出了一叠厚厚的纸张。 “我和岳父一起设计了一个计划,一旦这个计划成功。我们曹杨两家,将会千年不衰。” “怎么可能?!” 曹琳不屑的瘪了瘪嘴,以为杨延嗣在骗她。 杨延嗣拉着曹琳,走到了书桌前,开始将纸张上计划的东西,一页一页讲给曹琳听。 只听了两页的讲解,曹琳脸上的表情就变了。 “郎君你且等一下。” 曹琳擦拭了眼角的泪水,跑到门外,找来了落叶和蝉儿,让他们守在门口,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然后才回到书桌前,听杨延嗣为她讲解。 为曹琳讲解自己的计划,和为曹彬讲解不同。 给曹彬讲解的时候,这个计划只是一个雏形,许多东西都需要互相探讨。 现在不同了,这个计划已经被完善了。 曹彬不需要插话,也不需要和杨延嗣探讨,她只需要静静的听就足够了。 即便如此,这个计划也整整讲了两个时辰才讲完。 曹琳听完了计划,一脸难以置信。 “这这这” 结巴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杨延嗣轻笑道“现在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一定要去安南了吧?对别人来说,安南是蛮夷之地,可是对我来说,安南遍地是宝,也是这个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所以说,去安南,和呼延赤金无关。” 曹琳沉默了半晌,才从震惊中缓过了神,听到了杨延嗣这话,她冷哼了一声。 “你还是没安好心,真当妾身好骗?既然你提早有这个计划,那么呼延赤金出京,必定是受到了你的唆使。” 曹琳狠狠的在杨延嗣腰间拧了一下。 “任你说的天花乱坠,你想把呼延赤金养成外室的心思却掩盖不了。” 曹琳咬牙切齿道“还有,这么重要的计划,呼延赤金有参与的份儿,妾身却没有。在你心里,呼延赤金是不是比妾身重要?” 杨延嗣忍着腰间的疼痛,开始认错了。 事到如今,他和呼延赤金的事儿,已经没办法再瞒着曹琳了。 “赤金妹妹对我情根深种,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我又怎么可能看着她去死。” 曹琳斜眼瞪着杨延嗣,“这么说你是同情她?” 第0218章 临别(为大萌趙廸加更!) 同情吗? 肯定不是,杨延嗣心里若是对呼延赤金没有爱意,必然不会接受她。 但是,这个时候能说实话吗? 显然不能。 把谎言当成情话讲,讲一辈子,然后它就会变成真话。 “是,我是同情她。我心里已经装满了你,再也装不下其他人。” 杨延嗣一本正经的说出了这句话,连脸都没有红。 曹琳显然喜欢听这种话,明知道这是谎话,她却还是选择听了。 此前杨延嗣送呼延赤金出京回来以后,她就已经清楚的知道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不属于她一个人了。 三番五次的打翻醋坛子,只是因为她心有不甘,她需要宣泄一下心里的怒火。 “妾身知道你在骗我,妾身也知道挡不住你和赤金妹妹在一起。” 曹琳低声道“妾身只是生气,生气你一去安南就是三年,妾身这个正妻不能陪在你身边,却让一个狐媚子陪着你。” 杨延嗣牵起了曹琳的手,轻笑道“计划你也看过了,我此去安南,要做的事情很多,哪有时间谈情说爱?” 从杨延嗣给她讲解的计划中,曹琳看得出他去安南要做的事有多少。 “你这么劳碌,也是为了曹杨两家,妾身身为曹家的女儿,杨家的媳妇,必须支持你。” 曹琳心中的怨气已经被杨延嗣的计划给冲淡了,她轻声细语道“妾身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杨延嗣拉着曹琳,坐到了书桌前,从厚厚的一叠计划里,抽出了一小部分递给了曹琳。 “商道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这东西控制在别人手里,我不放心。” 曹琳接过了记载着具体商道计划的纸张,小心翼翼的收好。 “商道的问题交给妾身了,妾身会打理好的。” 曹琳顿了一下,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 “妾身今日原本打算给郎君一个惊喜,刚才一发火,差点给忘了。” 曹琳取出了刚才她从外面带回来的酒坛子。 “瞧瞧” 杨延嗣瞧着酒坛子,大喜,“酿造出来了?” 曹琳点头,取了一个酒杯,斟了一杯酒给杨延嗣。 杨延嗣浅尝了一口,脸上的喜色更浓了。 “没想到临去安南前,这东西居然酿造出来了。这东西的威力不小啊!” 杨延嗣一边浅尝着烈酒,一边感叹,“有这个东西,你商道的构架和搭建也会快许多。” “嗯” 杨延嗣浅尝烈酒,来了兴致,道“咱们夫妻小酌几杯如何?” 曹琳迟疑了一下,“郎君且等等” 曹琳先是把杨延嗣的计划资料小心的保管好,然后又细心的帮他重新处理了一下伤口。 这才取了一个酒杯,又吩咐门外的蝉儿去准备了几个小菜。 夫妻二人对坐浅酌。 烈酒容易醉人,夫妻二人喝多了,难免神智就开始混乱了。 然后 此处省略十万字,不是稻草人不给大家发福利,而是不敢 翌日清晨,曹琳头疼欲裂的从床榻上爬起来,瞧着混乱不堪的床榻,瞬间羞红了脸。 “郎君” 用比蚊子声音还小的呼唤声叫醒了杨延嗣。 杨延嗣瞅着混乱不堪的床榻,略微有些失神。 “昨晚喝多了” 曹琳橫了杨延嗣一眼,“明明你身上有伤,居然还乱来。” 杨延嗣眨巴了一下眼睛。 “我只是上身有伤又不是下身。” 杨延嗣瞧了一眼娇艳欲滴的曹琳,“此去安南,一待就是三年。咱们夫妻趁着没分别之际,敦伦一番挺好” 曹琳一愣,娇羞道“你想干嘛?” 杨延嗣嘿嘿一笑,“昨晚喝多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咱们回味一下?” 曹琳摇头,“不要。” 杨延嗣假装失望的叹气,“你不要,那就让我憋着,到时候给别人吧。” 这句话杀伤力很大。 曹琳闻言,义愤填膺的把杨延嗣按倒了。 夫妻二人就这么没羞没臊的在房里待了三天。 杨业和佘赛花听闻了杨延嗣要去安南的时候,来过聊斋。 不过来了之后,得知了夫妻二人在干坏事,就悄然离开了。 当然了,杨延嗣也不是真的一直都待在房里。 事实上在得知了杨业和佘赛花来过聊斋以后,他第二天就赶去了杨府别院听训。 作为杨家的麒麟儿,杨业和佘赛花都担心杨延嗣在战场上的安危。 所以特别叮嘱了杨延嗣一番,让他在战场上如何如何注意安全之类的。 临了,杨延嗣走的时候,杨业悄悄的把杨延嗣拽到一边,叮嘱了他两件事。 第一件事,嘱咐他勤加习武,并且为他解释了一番杨家军战枪里面的一些要诀。 第二件事让杨延嗣有些难以置信。 在战场上无往不利,有杨无敌之称的杨业,居然偷偷交代他。 “该跑的时候就跑,别傻乎乎的去拼命。” 这句话对杨延嗣的震慑是非常大的。 因为杨延嗣听出了这句话里面的另一个含义。 杨业话里的另外一个含义就是,杨家谁都能够战死,包括府上的妇孺,可唯独杨延嗣不能死。 这话除了对杨延嗣以外,杨业没给府上任何人说过。 杨延嗣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当场就飙泪了。 回到聊斋的时候,曹琳好生安慰了一番,才缓了过来。 除了去杨府别院听训外,杨延嗣还把落叶派遣了出去。 杨延平出京剿匪已经大半个月了。 从他给朝廷的奏报中不难看出,他的剿匪成果是很喜人的。 对杨延嗣而言,这就代表了杨延平抓到了不少俘虏。 为了谨慎行事,杨延嗣将来的计划还要靠着这些俘虏们去执行的。 所以他赶紧派出落叶去杨延平手里接人。 落叶接的人数量应该不少,所以杨延嗣让他带上了火山营所属的所有人。 之所以敢把火山营所属全部派出去,那是因为赵廸的稻草人所属已经筹建的差不多了。 赵廸也是个狠人,近两千人的匪徒、草寇、地痞中,他只挑出了一百三十个人手,而且还是竞争上岗。 剩下的没有竞争上的,全被他杀了。 杨延嗣得知了此事以后,着实震惊了一把。 转眼,朝廷给他的五天准备时间已过,他也该出发了。 咳咳!马上就要进入安南了!杨延嗣会怎么玩呢?会怎么玩呢?稻草人只能说,设计很有趣,一般人和二般人都想不到!哈哈哈!感谢罗殇、、小强十块大洋打赏! 第0219章 离京 年关临近,凛冽的寒风也阻止不了汴京百姓喜庆。 整个汴京城,远比往日要热闹了三分。 街道上行人往来,摩肩接踵。 商贾们在低价甩卖着库房里仅存的货物,百姓们挑着担子,牵着驴子,在购置年货。 辛勤劳作了一年的城外的百姓,也趁着年关的时间,赶到城里凑凑热闹。 顺便待着妻儿老母,在街边的一个个小摊上打打牙祭。 然而,汴京城再热闹,也和杨延嗣无关了。 一大早的时候,杨延嗣就带着赵廸轻车简从的出了汴京城。 杨延昭和曹玮已经先一步去了安南,并且带走了杨府和曹府派出的家将们。 曹彬再二次挑选了府上的家将以后,把人数压缩到了一百五十人。 一共二百五十人的精兵悍将,不适合跟着杨延嗣这个监军。 曹琳坐在马车上,送了杨延嗣一程又一程。 一行人到了城外,撞上了前来为杨延嗣送行的佘赛花和杨延德。 “娘,您怎么来了?” 杨延嗣跳下了马背,匆匆迎了上去。 佘赛花嗔怒的瞪了杨延嗣一眼。 “儿行千里母担忧,你是为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如今要远行安南,娘怎么能不来送送你。” 杨延嗣闻言,跪在地上三拜九叩,抱拳道“娘且放心,孩儿一定把自己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佘赛花眼角含着泪花。 “此去安南,一别就是三年,再见也是三年后了。为娘一直看着你长大,也知道有一天,你这个雏鹰必定会离家飞走。为娘心中虽有些不舍,但为娘不会阻止你的。为娘只希望你,没事的时候隔三差五给家里带封信回来。” 杨延嗣拱手道“孩儿谨记。” 佘赛花对着背后招了招手,一位身材魁梧的家将,背着一个大箱子出现在了杨延嗣近前。 打开箱子,里面有一套黝黑的锁子甲。 “娘,您这是?” 佘赛花抚摸着黝黑的锁子甲道“吾儿出征,自当披甲。” 杨延嗣哭笑不得道“孩儿是文官,是监军,不用去上阵劈杀的。” 佘赛花橫了杨延嗣一眼。 “为娘不管这些,为娘只知道,你是将门的子嗣,将门的子嗣出征,就必须披甲。再说了,以你的性子,难保到时候不亲自去下场冲杀。为娘这么做,也是有备无患。” 佘赛花一番心意,杨延嗣没办法拒绝,只能点头应下了。 “媳妇,过来为你夫君披甲。” 杨府的男丁出征,都是由女眷披甲。 曹琳上前,从箱子里结下了锁子甲,一件一件的为杨延嗣穿戴在身上。 杨延嗣不得不承认,自己穿上盔甲的模样,还是蛮威风的。 杨延嗣活动了一下筋骨,就瞧见佘赛花和曹琳抬着他的虎头乌金枪走了过来。 “将军万胜!” “将军万胜!” 凡是在场的,杨家所属的人,一起高喊。 杨延嗣手握虎头乌金枪,感觉热血沸腾的。 提着枪,跨上马背,杨延嗣策马扬鞭,扬长而去。 赵廸一骑单马,紧跟在身后。 “娘盼儿归!” “妾盼夫归!” 杨延嗣带着佘赛花和曹琳的期盼,一路策马扬鞭奔出去了五十里。 “公子,您哭了” 赵廸策马走到了杨延嗣近前,见杨延嗣脸上的泪痕未尽拭去,问了一句。 杨延嗣乐呵呵摆手,“怎么会,只是风沙有些大,迷了眼睛。” 赵廸看破不说破。 曾几何时,他离家的时候,也是这般。 在爹娘妻儿面前装的强硬,离了爹娘妻儿,心中的不舍一下子涌上心头,涕泪横流。 杨延嗣深吸了几口气,调解了一下心情。 “你的人手呢?” 赵廸抱拳道“人都在据此不足十里的山脚下等候。” 杨延嗣点了点头,准备去和稻草人所属会合。 马鞭刚刚扬起,就听到了两声呼喝声。 “探花郎且等等” “杨师稍等” 一行四人,大包小包的背着不少东西。 杨延嗣勒马,瞧见了为首两个人的身影,略微有些愕然。 “刘博士,陈兄,你们这是?” 太学博士刘辛,抚摸着胡须,笑呵呵道“一直想向杨师请教棋艺,奈何杨师事忙。此次听闻杨师远去安南,我就向朝廷奏请,随杨师一起去安南。” 陈留李云龙,咧着嘴,呲着牙,笑道“某家从小的志向就是从军,为国杀敌,保卫百姓。可惜一直被家里胁迫着靠科举。今科中了进士,也算给家里有个交代了。如今随探花郎一起去安南,了却某家从小的志愿。” 杨延嗣不知道如何评价眼前这两个人。 思量了半天,也唯有任性两个字合适放在二人身上。 刘辛,领着高额俸禄,每日里风花雪月的过活着,生活美滋滋,偏偏要跟着他去安南受罪。 安南那个地方,在杨延嗣眼里虽说遍地是宝贝。 可是安南的气候和烟瘴,还是很折腾人的。 李云龙更任性,放着好好的清贵文官不做,偏偏要去当一文不值的丘八。 也不知道他家中的父母知道了此事以后,会不会打死他。 两个人,一个为了自己的兴趣,一个为了自己的志向,似乎都没有错。 杨延嗣就是觉得有些搞不通这二人的脑回路。 不过,以这两人的身份,去安南,少说也得领一县之地,到时候也能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 杨延嗣略微沉吟了一下,笑道“二位贤兄既然一起去安南,那就同行吧。” 刘辛和李云龙同时抱拳。 “有劳杨师照应” “有劳探花郎照应” 此去安南,路途遥远,以大宋目前的路况,至少也得一个多月才能到。 一路上狼虫虎豹,劫道强人多如牛毛,有杨延嗣照应,他们二人也能安全一些。 杨延嗣摇头笑道“既然以后我们三人同处安南,互相之间就不要那么客套了。两位称我延嗣或者贤弟即可。又是杨师又是探花郎的,听着别扭。” 刘辛和李云龙二人对视了一眼。 一起抱拳,“杨贤弟” 由于刘辛和李云龙二人胯下无马,为了迁就他们两个,杨延嗣只能牵着马和他们一起步行。 感谢一会灰的灰灰二百五十六块大洋打赏!感谢山口郎朗六十块大洋打赏!感谢看人生五十块大洋打赏!感谢傲天三十六块大洋打赏!感谢神话、天一三十块大洋打赏!感谢初夏十九块大洋打赏!感谢情浓奈何、楠露59、啊子樂、夜澜国际娱乐、佣兵23、、小强、决战疆场十块大洋打赏!感谢伟仔五块大洋打赏!感谢手握砖头、bn1976、隐身守候、书友20171017082614559一块大洋打赏! 第0220章 熬鹰(为一会灰的灰灰万赏加更!) 一行人步行,十里的路途走的很慢。 到十里外山脚下的时候,就瞧见了有那么一百三十人怀里抱着兵器,或蹲或站,各个浑身痞子气十足,一点组织纪律性都没有,犹如一盘散沙。 “杨贤弟劫道的” 刘辛瞧见了这些人,后退了几步,躲在杨延嗣身后,随时准备逃跑。 李云龙心中也有些害怕,但是他见杨延嗣面色如常,很快也恢复了镇定。 杨延嗣轻声笑道“刘兄勿怕,这些都是自己人。” “自己人?” 眼前这一伙土匪一样的家伙是自己人? 刘辛有些不信。 “吼!” 一百三十人的队伍里,有两个长相凶神恶煞的大胡子,见有人过来了,立马板着脸嘶吼了一声。 刘辛拽紧了杨延嗣衣服,咽了一口唾沫,问,“杨杨贤弟,你不是说他们都是自己人吗?” 杨延嗣脸色一黑。 赵廸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感觉到有人药丸。 “这就是你挑选的人?冲着我炸刺?” 赵廸赶忙施礼道“公子勿恼,属下这就去教训他们。” 赵廸跨上了马背,几个呼吸就奔到了一百三十人面前。 临近了,一百三十人才看清了赵廸的容貌,然后一个个像是耗子见了猫一样,立马站起身。 怜悯的看了一眼刚才咆哮的两个人以后,快速的列队站立。 虽说队列有些松松垮垮的不成样子,但是勉强算是一个队列。 赵廸跨坐在马背上,抬手就给了刚才那两个咆哮的家伙一人一鞭子。 “狗东西,一点颜色都不长。” 两个魁梧的汉子,明显惧怕赵廸。 “老大,老大,某家错了,您就饶过某家。”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赵廸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东西。 事实上他们也不是什么良民,一样杀人不眨眼,只是他们没有赵廸下手那么凶狠。 在赵廸刻意营造下,这些家伙们都知道,赵廸喜欢杀人,一天不杀人浑身不舒服,每天晚上还喜欢抱着尸体睡觉,闻不到尸体身上的血腥味,就睡不着。 两个魁梧的汉子,害怕今日赵廸会对他们下手。 也许晚上,赵廸就会抱着他们的尸体睡觉。 赵廸冷哼了一声,冷眼扫了二人一眼。 “饶不饶你们,某家说了不算。公子已经到了,你们等候公子处置吧。” 赵廸说话间,杨延嗣已经带着刘辛和李云龙过来了。 一帮子流氓草寇们见到了杨延嗣,神色都很复杂。 当初就是杨延嗣带人抓的他们,然后又把他们送给了赵廸这个狠人。 在杨延嗣心里,眼前的这帮家伙不是什么好人。 而在这帮家伙眼里,杨延嗣也不算什么好人。 杨延嗣走到刚才咆哮的两个魁梧汉子面前,瞧着他们,笑嘻嘻的点头。 “不错,身体够强壮,声音也够洪亮。看来很有精力。” 两个魁梧的汉子一脸讨好的笑着。 杨延嗣又踱步到了众人面前,“老实说,要不是本公子急用人,你们这群渣子早都被送下去见阎王了。” 杨延嗣摇头,“可惜,你们这群渣子在本公子的眼里,还算不上是有用的人。” “本公子看你们精力都很旺盛,这很好。本公子帮你们消耗消耗。” “赵廸!” “属下在!” 杨延嗣冷冷的扫了一百三十人一眼,“让他们全部背负所有的粮食行囊,跑步前进。天黑之前,本公子要在六十里外的驿站过夜。” “六十里?!” 赵廸瞪眼,愕然道“可能有人会完不成” 杨延嗣咧嘴,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 “完不成第一天完不成命令,那就吊起来打第二天还完不成,饿三天第三天完不成,杀了” 杨延嗣觉得自己的笑容如春风拂柳,一百三十人的稻草人却觉得杨延嗣的笑容更像是魔鬼。 “本公子只需要一百人,一百个最强的人。眼下这里有一百三十人,有点多了。” 赵廸略微有些迟疑,低声道“公子,这样弹压下,属下害怕他们会反抗。” “反抗?” 杨延嗣轻声笑道“反抗是好事,能从我手里反抗出去的,我可以放他们走。” 赵廸沉吟道“公子,咱们只有两个人。” 杨延嗣淡然一笑,“两个人对付一百三十个人,挺好” 赵廸见杨延嗣主意已决,也就不再劝谏了。 杨延嗣吩咐着几个没有行囊的草寇们,扎了两个抬椅,抬着刘辛和李云龙,一行人开始准备急行。 李云龙觉得一百三十人在大道上狂奔似乎很有趣,舍弃了抬椅,跟着一起去跑了。 由于杨延嗣在一百三十人面前说过,从他手上反抗出去的,立马能恢复自由身。 所以,从开始奔跑的时候,就有人动的心思。 一百三十人冲出去了四百米,就有几人开始四散着向四周逃跑了。 有人带头,自然有人跟随。 一下子,上百人开始四处逃窜了出去。 连距离杨延嗣近前的人,也有些蠢蠢欲动。 “奉劝你们,乖乖呆着,不然会很惨。” 杨延嗣告诫了一句准备扔下刘辛逃跑的几个人一句。 赵廸已经策马到了杨延嗣身前,“公子,公子,人都跑了,怎么办?” 杨延嗣老神在在的道“不急不急。” 然后,杨延嗣扯着脖子喊了一句,“我允许你们先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以后我会去抓你们。不过,我劝告你们,被我抓住,下场会很惨。” 允许跑一个时辰? 这还不跑等啥。 他们这些人都是江湖草莽、草寇,已经熟悉了山林,只要钻进山里,他们自信能够逃过任何人的追踪。 抬着刘辛的人,二话不说,扔下了刘辛,拔腿就跑。 片刻后,留在杨延嗣和赵廸身边的,除了刘辛和李云龙,以及他们的仆人以外,剩下的人数不足六人。 杨延嗣好奇的盯着这六人。 “你们为什么不跑?” 在他们中间,似乎有一个领头的,身体并不强壮,看起来还很柔弱。 “我相信你说的话,被抓到会很惨。我也相信,跑出去的这些人,除非死了,不然一个不剩的都会被抓回来。” “咦?” 祝大家端午节快乐!感谢黑哥1973一百块大洋打赏!感谢书友20161226224721768、霰枫天下、潇幦魅松一块大洋打赏! 第0221章 尽数捉拿(为一会灰的灰灰万赏加更!) 杨延嗣饶有兴致的盯着他,问道“你怎么能确定,逃出去的人一定会被抓回来?” 瘦弱的汉子耸立耸肩膀。 “当初在汴京城外被圈禁的时候,我们两千多人都没逃得出去,眼下只剩下一百多人了,就更别想逃掉。” 杨延嗣策马围着他转了一圈,侧头对赵廸说“我以为你选的都是蠢货,想不到居然还有一个聪明人。” 赵廸尴尬的挠了挠头。 杨延嗣调转马头,居高临下的盯着瘦弱汉子,嬉笑道“你很不错,也很聪明。只要你对本公子够忠诚,本公子不会亏待你的。” 瘦弱汉子略微一愣,立马单膝跪地。 “某家彭湃,携六位兄弟,愿为公子效死力。” “哈哈哈”杨延嗣朗声大笑“你果然是个聪明人,那么,恭喜你,你升官了,以后你就是赵廸的副手。” “谢公子栽培。” 彭湃也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 他是一个山匪不假,但是却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以前在山上,他干的都是劫富济贫的买卖。 此番入京参加比武招亲大会,并不是为了争夺驸马之位。而是想在汴京城里显示一下自己的武艺,希望投效到某个将门门下。 阴差阳错被抓,他心如死灰。 当赵廸前来招揽他们的时候,他又看到了希望。 此刻面见杨延嗣,他毫不犹豫献上了自己的忠诚。 因为他有预感。 跟着杨延嗣,一定能成就一番大事。 杨延嗣摆手,“不要叫我公子,我真正认可的属下,只会称呼我为少爷。” “参见少爷。” 杨延嗣点了点头,对赵廸吩咐,“多带带他,以后他就是你的副手了。” “诺!” 一个时辰已过。 杨延嗣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在杨延嗣身后不远处,立马出现了两百个身披盔甲,头戴面甲,手握长枪,要跨钢刀的军卒。 赵廸、刘辛、李云龙、彭湃等人一脸愕然。 他们没有料到,在他们身后居然跟着这么一支装备精良的劲卒。 不过仔细一想,很快也释然了。 杨延嗣作为杨府的麒麟儿,曹府唯一的女婿,出京的时候,怎么可能身边没有人保护。 这两百精兵,都是曹杨两家精挑细选的好手。 他们的任务就是安全护送杨延嗣到安南,一路上听从杨延嗣的调遣。 这些人和此前杨延昭和曹玮带走的人不同。 他们把杨延嗣护送到安南以后,就会折返。 “一个不剩的全给我抓回来,傍晚在六十里外的驿站会合。” 两百军卒齐声道“诺!” “驾!” 杨延嗣下了命令以后,策马扬鞭扬长而去。 赵廸等人紧紧跟随在杨延嗣身后。 杨延嗣一走,两百个黑甲军卒立马散开,开始漫山遍野去抓人。 杨延嗣一行人到了六十里外的驿站。 出具了官邸凭证,验看过了官印以后,驿站里的驿丞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准备了一桌精致的饭菜。 简单的吃过了一些后。 李云龙守在门口,等待着黑甲军卒们抓人的消息。 刘辛回房里去研究棋局了。 杨延嗣把赵廸和彭湃二人叫道了房里,开始向他们讲解接下来一段时间对这些流寇们的训练任务。 其中包括了体能、队列、武艺、文化、思想教育等等多方面。 思想教育和文化是杨延嗣特别强调的事情。 所谓的思想教育,其实就是一系列的洗脑过程。 杨延嗣必须提升这些人对自己的忠诚度。 在杨延嗣的培训计划里。 稻草人的设定就是专门搞突袭、破坏、刺杀等等任务的人手。 剩下的情报刺探、制造舆论、煽风点火等等任务,都分给了火山营去负责。 杨延嗣早已对稻草人的训练,做出了一份详细的训练计划书。 杨延嗣在房里,细细的向赵廸和彭湃两人解释和分析了他制定的训练计划书。 赶到日落的时候。 赵廸和彭湃已经把杨延嗣的训练计划书研究的七七了。 “有人回来了” 一直守在驿站门口的李云龙高喊了一声。 杨延嗣听到了李云龙的呼喊,他向赵廸和彭湃交代了最后一句话。 “你们必须时刻谨记,我们要做的就是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 说完了这句,杨延嗣摆手,“下去准备一下,我说过逃跑的人下场一定会很凄惨,那么一定要说到做到。” “诺!” 李云龙和彭湃先下去了。 杨延嗣收拾了一下,也出了驿站大门。 在驿站大门外,陆陆续续有黑甲军卒,押解着逃跑的流寇和草莽回到驿站门前。 流寇和草莽们显然被折腾的不轻,一个个到了驿站门口后,就趴在地上哀嚎。 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了月上中天。 最后三个黑甲军卒们,拖着五具尸体到了驿站门前。 负责率领黑甲军卒的头领上前向杨延嗣禀报。 “启禀七爷,按照您的吩咐,逃出去的一百二十三人,全数捉拿到此。抓捕过程中,有五人激烈反抗,被当场击杀。属下们已经把尸体带回来了。” 杨延嗣点了点头,“做的不错,我已经吩咐了驿站为你们准备了吃食和热水,你们下去洗漱一番,吃过之后就去休息吧。” 黑甲军卒们翻山越岭的追捕流寇和草莽,确实也累了。 黑甲军卒首领也没有客套,谢过了杨延嗣后,带着属下们下去休息了。 杨延嗣看着一个个趴在地上的流寇和草莽直摇头。 “一个个的真蠢。让你们先逃一个时辰,都会被人抓回来。你们说你们是不是蠢?还有更蠢的,居然还反抗,连命的没了” 杨延嗣一脸嫌弃,“本公子说道坐到,说你们被抓到以后就会很惨,那么就一定会很惨。” 流寇和草莽们中间也有生猛的。 有人大声喊了一句,“要杀要刮,给爷爷一个痛快的,别折磨爷爷。” “吱吱吱” 杨延嗣摇着头,“死鸭子嘴硬。” 杨延嗣一边巡视众人,一边说道“我不会打你们的,不过,从今天起,你们每天睡觉的时间,将会缩短到两个时辰,这是对你们的惩罚。” 推书大唐超级驸马心限域局促而不怀思无知无道而不为是,你若能看清,那你便是智者,便就是先知。毕竟也只有智者能知世道无常,王朝必有兴替,也只有先知才知宇宙浩瀚,而人类之渺小。程处亮不是智者,他也不是先知,他其实只是一个胸无大志的纨绔驸马。闲极无聊时醉卧娇花美眷,心生愤慨时也敢提刀杀人。他总想着一生碌碌无为,总想着冷眼旁观这渺小的人类主宰王朝兴衰但不知不觉间,他爱上了这个国度然后。就成了这大唐最牛的驸马。感谢業红颜、霰枫天下一块大洋打赏! 第0222章 稻草人雏形(为黑哥1973万赏加更!) 在没有尝试过精神惩罚之前,很多人都认为抽打在上的疼痛才是最凶狠的惩罚。直到,尝试过精神惩罚以后,大家的思想才会改观。 上的惩罚只能让人感觉到疼痛,精神上的惩罚却能逼的人发疯。 从每天只允许睡两个时辰这个命令落实下去以后。 流寇和草莽们就认识到了精神上惩罚的可怕。 杨延嗣等人准备入睡的时候,他们在学习文化。 学习的是杨延嗣亲自编写的拼音和简体字。 当李云龙见识过拼音和简体字以后,对此拥有了浓厚的兴趣。 他主动从杨延嗣手里接下了教导流寇和草莽们学习文化的工作。 白天的时候,李云龙会向杨延嗣请教,夜晚的时候负责教授给流寇和草莽们。 学习完了文化课,在赵廸监督下洗漱过后,昏沉的睡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后,彭湃会带着悍卒,叫醒他们开始接受思想教育。 彭湃是一个合格的思想宣传者和教育者。 他通过了短短的两天时间,就领悟了杨延嗣交给他的思想教育的材料,并且融会贯通的教授给流寇和草莽。 当杨延嗣等人睡醒的时候,流寇和草莽们开始在刘辛监督下练习队列。 作为一个棋痴,对于事物的一排排一行行,近乎有着偏执的要求。 后世的军队队列并不复杂,对于刘辛来说,仅需要一天时间就已经掌握了。 在刘辛这个偏执狂要求下。 流寇和草莽们队列训练的成果提升的很显著。 队列训练完,草草的吃过了饭。 杨延嗣等人出发的时候,流寇和草莽们的野外奔袭训练也随之展开。 为了提升流寇和草莽们的积极性。 他们的伙食有着明显的标准。 训练和文化课都好的,他们每一餐都会有肉食吃。 文化课好的,训练不行的,他们每一餐会有白面馒头和一碗肉汤。 训练好,文化课不好的,他们每一餐会有两个白面馒头和一些咸菜。 训练和文化课都不达标的,每一餐就只有两个窝头一碗清水。 一个月的文化课,一个月的野外奔袭训练。 流寇和草莽们身上的痞子习气洗去了大半。 虽然他们身上并没有穿着盔甲,也没有拿着钢刀。 但是他们即便是站在那儿不懂,人们也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严明的纪律和彪悍的气息。 “我认识一千个字了!!!” 当第一个认识了千字的草莽诞生以后。 他获得了杨延嗣的亲自奖赏,脱离了草莽和流寇的队伍,加入到和赵廸、彭湃一样的管理队伍。 同时,他也成为了继彭湃后,第二个有资格称呼杨延嗣为少爷的人。 也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三位稻草人。 当杨延嗣问出他有什么要求的时候,他激动的说了一句话。 “恳请少爷允许我睡到自然醒。” 这句话里面饱含的心酸,流寇和草莽们都明白。 然后,杨延嗣满足了他着一个要求。 他吩咐了十六个黑甲军卒,做了一个舒服的担架,抬着第三位稻草人,让他即便是在路上,也能安然入睡。 被高大威猛的黑甲军卒抬着,想要睡到什么时候醒就什么时候醒。 这家伙一睡就睡了两天两夜。等他清醒了以后,大声的吼出了一句话。 “爷爷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其他的流寇和草莽们在看到这一幕以后,眼红了。 然后,流寇和草莽们队伍里爆发出了一阵极大的学习热情。 开始有人在野外奔袭训练中,一边奔跑一边学习文化了。 这个方法一下子被所有的流寇和草莽们效仿。 接下来,第四位,第五位,第六位第十位第二十五位 一个个的合格的稻草人诞生了。 对于合格的稻草人们,杨延嗣都选择了一视同仁。 给予了他们稻草人的身份,并且满足他们一个要求。 除了各别有权力的外,剩下的所有人,都要求睡一个饱觉。 从汴京城到安南,这一路花了近两个月。 一百二十五位流寇和草莽彻底脱胎换骨了。 有七十五人文化课和体能训练都达标了,获得了正式的稻草人身份。 剩下的五十人,体能训练达标了,就是在文化课上稍微木讷了一些,没有达标。 但是出奇的是,一百二十五人被杨延嗣折腾了近两个月,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人想着逃跑。 到现在,居然没有人有逃跑的年头了。 所有人心里骂着杨延嗣比赵廸更像个恶鬼,但他们偏偏信服了杨延嗣这个恶鬼,偏偏对这个恶鬼的命令言听计从,没有一点逃跑和反叛的年头。 这一点让刘辛、李云龙和黑甲军军卒们都好奇的不行。 他们都想不通,杨延嗣到底用了什么妖术,慑服了这些人的心魄。 或许,在这么多人里面,只有彭湃和赵廸多多少少能猜出一丁点。 七十五人的合格稻草人培训出来以后。 杨延嗣重新为他们编排了一次军制。 七十五人被分为了两个队,八个班,每个班设立一个班长一个班副,五十人为一队,设立队正和副队正各一名。 目前,第一队人员满额,队正霍红叶,副队正空缺,队名万钧。 霍红叶,正是当初那个第一个学会一千字的人。 身材很瘦却充满了肌肉,一双眼睛一直都会滴溜溜乱转。 这家伙给杨延嗣的汇报说自己是个山匪,其实有人已经暗中揭穿了此人的身份。 这家伙曾经是一个斥候,后来因为一些私人问题,落了草,当了草寇。 第二队人员目前只有二十四人,队正肖枫,副队正袁三郎,队名雷霆。 肖枫和袁三郎,两个魁梧的壮汉,这两个家伙的身份也不一般。 听说祖上也是将门,后来家门败落,就落了草。 这两个家伙的武艺不错,肖枫擅长箭术,有百步穿杨的本事。 袁三郎擅使一柄陌刀,刀法异常凌厉。 此外,杨延嗣还顺势编排出了八个队。 由于目前人员空缺,所以这八个队,暂时只有番号和队名,剩下的人员后续补齐。 总之,根据杨延嗣编排,稻草人所属,五百人,两个卫,每一卫领五队,每队领五班。 稻草人十队,目前两队的队名和队正队副名字确认,剩下的,大家都可以提!记得加书友群提哈!评论我有时候看不过来!感谢霰枫天下六块大洋打赏! 第0223章 烟卷和抢书的俚人 暂时由彭湃率领还差一半人口的第一卫,赵廸则统筹全局,领导所有的稻草人,同时他直接对杨延嗣负责。 稻草人的编制细分了以后,他们也就展开了第二项的训练。 潜伏、刺杀、破坏、小股狙击、习武。 每天,彭湃和赵廸会带着七十五人的稻草人入山林训练,直至傍晚的时候才会回来。 回来的时候,一个个瘫倒就睡,一句话也不说。 随着时间推移,从草莽和流寇中又脱离了十六人,加入到了稻草人中。 稻草人的队伍正式的编制在册的人员已经有了九十人。 剩下的三十四个草莽和流寇实在是榆木脑袋,仿佛天生和无缘,文化课始终都不能达标。 杨延嗣本欲放弃他们,却没料到黑甲军卒头领和李云龙都开口向杨延嗣讨要这些人。 杨延嗣分了十四人给李云龙,剩下的二十人给了黑甲军卒头领。 对此,两人没有任何怨言,以李云龙目前的俸禄,养十四个大肚汉,已经是极限了。 杨延嗣给他人多了,会把他吃跨。 随着稻草人的正式训练展开,杨延嗣一行前进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很快他们就进入到了邕州。 邕州四处多山林,道路异常崎岖。 不过这对稻草人们来说,却是一个很好的训练场。 为了配合稻草人的训练,杨延嗣还把黑甲军卒们派遣了出去,双方在山林里拉练对抗。 杨延嗣身边,只留下了李云龙手里的十四个人手,守卫他们的安全。 “呸” 一行人走在山道上,李云龙啐了一口,吐出了一团残渣,操着一口红牙,呲牙咧嘴的埋怨了一句。 “杨贤弟,这种叫槟榔的青果真难吃,一嘴味,喉咙里难受的厉害。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们嚼这个东西?” 刘辛也啐出了一口槟榔残渣,“杨贤弟说过了,这东西能防止安南山林里面的瘴气。瘴气中毒可不是小事” 槟榔这东西,在安南山林里很常见。 自从杨延嗣发现有稻草人所属在山林里训练,中了瘴气被抬回来之后,他就吩咐赵廸去弄了一些槟榔,让大家一起嚼槟榔。 “这东西嚼的人一个个牙齿全流血,一张嘴,跟血盆大口似的,能把人吓死。” 李云龙又埋怨了一句,然后疑惑的盯着杨延嗣,“杨贤弟,你为何不嚼这个东西?” 杨延嗣浅浅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木盒子。 打开木盒子,在木盒子内摆放着一排类似雪茄的东西。 “我早有准备” 李云龙凑上前,疑惑道“这是什么?” 杨延嗣淡然一笑,“姑且叫这个东西香烟吧,它也能防瘴气。只不过这东西不能多用。” 杨延嗣手里的香烟,并不能算是香烟,因为里面没有烟叶的存在。 烟叶这个东西,是十六世纪的时候传入中国的。 现如今杨延嗣的香烟里面,卷的并不是烟叶,而是干核桃皮碎末和香白芷。 干核桃皮这东西燃烧的时候,散发出的味道有些清香,这还是他前世淘气的时候发现的。 香白芷又名白芷,这东西是麻药中的成分之一,加上干核桃皮一起燃烧的话,能够防止瘴气入体。 也正是因为有白芷这东西的存在,所以杨延嗣以核桃皮制作的香烟不能多用。 是药三分毒,这东西吸多了,对身体没好处。 李云龙可管不了那么多,只要不让他嚼槟榔,他干啥都行。 “快教教我,这东西怎么用?” 杨延嗣横了他一眼,“你好歹也是一个人,就不能沉稳一些。” 杨延嗣说归说,他还是用火捻子点上了一根,抽了两口,享受了一下味道,递给了李云龙。 干核桃皮燃烧,并不是太刺吼。 所以李云龙抽了两口就适应了。 第一次抽烟的人,难免会有些头晕的感觉。 李云龙此刻也有感觉,头有些晕。 刘辛看着李云龙吞云吐雾的,也来了兴致,问杨延嗣讨要了一根,开始吞云吐雾。 李云龙和刘辛一左一右,在杨延嗣两侧,吞云吐雾的。 刘辛感受着核桃皮燃烧带来的软绵之意,摇头晃脑的说了一句。 “这东西不错,以后你多做一些,我带回去给太学里的同僚们尝尝” 听到刘辛这句话,杨延嗣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以后赵光义上朝的时候,文武百官们人手一根,吞云吐雾的笼罩整个拱垂殿内。 画面太美,杨延嗣不敢想。 “呔打劫把东西交粗来” 一口生硬的官话,打断了杨延嗣的幻想。 只见山道两旁,一下子涌出了几十个人,把杨延嗣一行团团围住。 这些人没有蒙面,却画了彩。 安南的气候四季温暖,所以即便是二月份,这些人身上也没有棉衣裘皮,反而都穿着一件单衣。 “哈哈哈” 跟随在李云龙身旁的十四个人,此前都是山林草莽,听到了这些人不太专业的劫道喊话以后,一个个都笑了。 “敢劫某家道的,某家还是第一次见。你们几个崽子,报上名来。” 人群中骚动了一会儿,这些人却没有回话,而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把东西交粗来” 李云龙身边的十四个人想动手,却被杨延嗣抬手制止了。 杨延嗣策马上前,笑盈盈的问劫道的人。 “你们让我们把东西交出来,那也得告诉我们,把什么交出来啊?” 人群中再次骚动了一会儿。 “吃的吃的,把吃的交粗来” 在喊话的人身后,又有一个人补充了一句。 “还有书” 杨延嗣听到这个要求,略微有些愣神。 抢劫吃的,杨延嗣能理解。 可是你劫道的人不劫金银珠宝,偏生的劫书? 这就有点让杨延嗣好奇了。 仔细的打量了这些人一番,杨延嗣疑惑的问道“你们是俚人还是僚人?” “俚人!” 有人答了一句,却被同伴拍了一巴掌。 俚人中领头的,警惕的盯着杨延嗣,“快把东西交粗来,不然不客气” 首先说一下核桃皮的问题亲身实验过,味道真的不错原谅我小时候很皮没办法,看大人们喝酒抽烟的,我以为那都是好东西,挺向往的!感谢看人生五十块大洋打赏!感谢不存在滴这么少、情浓奈何十块大洋打赏!感谢霰枫天下、五行四界一块大洋打赏! 7 第0224章 监军秒变后勤部长 杨延嗣眯着眼一笑,“下手轻点,都抓活的,我有用。” 杨延嗣这句话,让俚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疑惑的四处瞅了瞅,却没发现什么。 然而,下一刻,从山道两旁的山林里,窜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身影。 这些人伸手矫健,在山林里行走跳跃,犹如猿猴一般轻盈。 九十多道身影从山林里跳了出来。 俚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刚交手,就被稻草人们给擒拿了。 数十个人的俚人,几个呼吸间就被拿下了。 俚人们想反抗,却发现又从山林里走出了两百多身穿黑甲的劲卒。 这下子俚人们一点想反抗的心思都没有了。 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任由稻草人们将他们捆绑在一起。 当俚人们被擒拿了以后,刘辛和李云龙也迎了过来。 瞧着俚人,李云龙皱眉,“一帮子蛮夷,竟然敢抢劫我等,应当被千刀万剐。” 杨延嗣一边打量着俚人,一边摇头笑道“他们可不是蛮夷” “难道他们还有其他身份?” 李云龙疑惑,开始仔细打量起了俚人。 杨延嗣并没有回答李云龙的话,而是让稻草人们把俚人们交给了黑甲军卒押解,一行人继续上路。 这一路上,杨延嗣碰到了三拨劫匪。 有俚人也有僚人。 让人奇怪的是,这些家伙们除了抢劫吃以外,还纷纷要抢劫书。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被杨延嗣命人给生擒活捉了。 押解着这些人,过了邕州盘查的关卡,众人到了永宁军驻地所在的位置。 永宁军的驻地在一片开阔的平原上。 四周竖起了巨木围墙,围墙的南边开了一道大门,在大门口竖立着一道又一道的镶着红边的黑棋,主旗上书永宁二字,在主旗后,分别竖立有李字大旗、呼延字大旗、杨字大旗和曹字大旗。 大旗四周有兵卒巡逻守卫。 在大旗前方,有两座箭楼,在其中一座箭楼上,有一位一身火红盔甲的身影在不断的眺望。 隔着老远,箭楼上的火红身影瞧见了杨延嗣一行人。 而后,那道身影匆匆下了箭楼,骑上了一匹快马向杨延嗣一行人奔了过来。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后,呼延赤金已经出现在了杨延嗣眼前。 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一跃而起,跳上了杨延嗣的马背。 杨延嗣被呼延赤金撞了一个满怀。 呼延赤金跳上了马背,一双手臂紧紧的抱住了杨延嗣,头贴在杨延嗣怀里。 “郎君,我好想你。” 杨延嗣哭笑不得的摇头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就不能矜持点。” 呼延赤金皱了皱鼻子,“我才不管。” 杨延嗣抬头,冲着刘辛和李云龙报以歉意的微笑。 刘辛和李云龙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稻草人们一脸好奇,黑甲军卒们有些愕然。 俚人俘虏和僚人俘虏们脸上的表情却很奇怪。 有愕然也有一些愤怒。 杨延嗣就这么抱着呼延赤金,一直到了驻地前,呼延赤金才松开了杨延嗣。 驻地门前有二十多人的队伍巡守,见到呼延赤金从杨延嗣怀里跳下马背,略微有些惊愕。 惊愕过后,他们齐齐向呼延赤金施礼。 “参见呼延将军。” 在大宋,女子为将的虽然少,但并不是没有。 比如佘赛花就是一位知名的女将军。 汴京城里的大部分人都称呼她为杨夫人,可是一旦到了火山军驻地,火山军所属的人马,都会称呼她一声佘将军。 呼延赤金被人称呼为将军,似乎很得意,傲娇的冲着杨延嗣扬起了小脑袋。 杨延嗣摇头一笑,在驻地门口四处瞧了一下,问道“怎么不见李指挥使、杨将军和曹将军?” 杨延嗣可是朝廷派来的监军,监军在军中虽然不受待见,但却地位尊崇。 作为天子派出的耳目,代表的就是天子。 眼下到了永宁军驻地,驻地内的主官们却不出来迎接。 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呼延赤金嘟着嘴,气哼哼道“谁让你来晚了呢,三天前,侯仁宝率领禁军已经赶到交州了。李指挥使、六哥、曹玮,三人已经被征调了过去。永宁军的一万多精锐,也全部被抽调走了。” 杨延嗣眨巴了一下眼,愕然道“不等我这个监军就开拔了?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呼延赤金斜眼道“军令如山,侯仁宝的军令到了军营,你觉得他们三个敢反驳吗?” 杨延嗣调转马头,“他们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快马加鞭赶过去,能不能来得及?” 呼延赤金摇头,“你不用去了,侯仁宝也有军令给你。” “什么军令?” “侯仁宝命令你,率领永宁军余下的一万三千人,筹措军粮。” 呼延赤金低声对杨延嗣道“侯仁宝把永宁军的精壮抽走了一大半,余下了精壮不到三千,还是我死皮赖脸给你扣下的。剩下的有一半是俚人和僚人,另外一半都是些老弱病残。 还有,侯仁宝把营地的军粮基本上都抽掉光了” 杨延嗣愕然,“一点儿都没剩下?” 呼延赤金气哼哼的道“剩下的军粮还不够吃三天呢!” 杨延嗣苦笑道“侯仁宝这一手够狠的,甩了这么一个大包袱给我。” 杨延嗣转头瞅了一眼他路上抓的俚人和僚人。 “这些僚人和俚人应该是营地的军卒吧?” 呼延赤金早就瞅见了这些俚人和僚人了,只是他懒得搭理而已。 现在听杨延嗣发问,她才说道“由于营地的军粮不够,所以妾身就下令把所有人的口粮减半。俚人和僚人们饿的受不了,就出去劫道了。妾身懒得搭理他们,却没想到他们居然抢到了你的头上。” 杨延嗣愕然,“为什么只有俚人和僚人出去劫道,却不见咱们宋人,难道你区别对待?” 呼延赤金翻了个白眼,“妾身才不会做那么下作的事儿。这些俚人和僚人,一份口粮要养活一家人呢。口粮减半,不仅他们要饿着,他们家里人也要饿着。所以他们才会去劫道。” 感谢擎十风一百块大洋打赏! 7 第0225章 擂鼓聚将 “永宁军什么时候开始招收俚人和僚人了?” 杨延嗣疑问。 呼延赤金吐了吐舌头,“这件事家父给妾身讲过,他说俚人和僚人好养活,不用发军饷,只需要给一口吃的就行。” 呼延赤金说出这句话,明显有些不好意思。 杨延嗣也听懂了呼延赤金这句话里的意思,也明白呼延赤金为何不好意思。 用俚人和僚人代替军中的宋人,每年可以少发一大部分的军饷。 这些军饷自然而然的就进入到了曹、呼延、石三家的口袋里了。 对此,杨延嗣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用俚人和僚人代替宋人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有些厢军所属中,甚至连这种李代桃僵的计策都懒得使,人家直接就吃空额。 “进去瞧瞧吧” 说话间,杨延嗣在营门口出具了身份凭证和官印,然后跟随着呼延赤金进入到了营地内。 营地内四处乱糟糟的,头发花白的老卒撑着长戟,成群的在遛弯。一些身体残疾的蹲在营房屋檐下,漫无目的的盯着天。 还有一些俚人和僚人,干脆在营地一角搭起了一个凉棚,一群人光着膀子在编竹筐。 宋人似乎对俚人和僚人并不待见,和他们所处的位置泾渭分明。 杨延嗣带着黑甲军军卒和稻草人所属,一共三百多人的精锐,迈着整齐的步伐进入到军营。 很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宋人军卒们瞧见了杨延嗣和黑甲军军卒们,一个个都快速的整理了一下衣装,眼中有一丝畏惧。 俚人和僚人们却没有丝毫畏惧,他们反而显得很兴奋。 对于黑甲军军卒们身上穿的盔甲,有浓烈的好奇心。 待到他们见到黑甲军军卒们押解的俚人和僚人后,脸色一变,迅速的去喊人了。 片刻的时间,营地里近五千的俚人和僚人全部汇聚在了一起,把杨延嗣团团围住。 呼延赤金大声喝斥,“都干什么,想造反?赶紧滚。” 杨延嗣不为所动,任由俚人和僚人们围困住自己。 “你们都干什么,为什么围困赤金姑娘,都给我滚。” 两个身材硕状的莽汉,并排走了过来。 瞧着这两个人,杨延嗣脸上的表情很怪异。 这两个莽汉的长相倒是没有问题,只是他们魁梧的身躯上套着文人的服饰,手里捏着书卷,一副文人的打扮,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看起来这两个家伙似乎是俚人和僚人的领头人。 在他们喝斥下,俚人和僚人自动分开了一条道路。 两个莽汉争抢着向呼延赤金靠近。 “赤金姑娘,我又学了一首诗,我吟给你听如何?” “赤金姑娘,我也学了一首诗,我念给你听。咳咳我在人群里找了你好久,一下子回头,你在火上头” “” 两个人争抢着到了呼延赤金身前,见到呼延赤金双手环着杨延嗣的臂膀,一下子脸色一变。 “赤金姑娘,他是谁?你为什么,为什么会抱着他的手?” “你放开赤金姑娘!” 两个人瞪着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杨延嗣,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你的追求者?” 杨延嗣低头问呼延赤金。 呼延赤金点了点头,“整日里缠着妾身,烦死了。” 说话间,眼中还闪过一丝小得意。 似乎在告诉杨延嗣。 瞧瞧吧!本姑娘多抢手,多少人抢着想讨好我,你能得到我,是你的福气。 杨延嗣伸出手,刮了一下呼延赤金的鼻梁。 这下子,两个莽汉炸锅了。 “你放开赤金姑娘!” “不许你碰她!” 两个莽汉踏前一步,准备对杨延嗣动手。 杨延嗣身后的稻草人和黑甲军军卒立马抽出了兵器,守卫在杨延嗣身边。 杨延嗣根本没搭理两个莽汉。 而是问呼延赤金,“我算是明白俚人和僚人劫道的时候为什么抢书了。能告诉我,这两个大块头为何会来讨好你吗?” 呼延赤金调皮的眨了眨眼,“妾身到了这里以后,这两个家伙一直缠着妾身。妾身没办法,就只能告诉他们,妾身喜欢有文采的人。然后他们就去找书读咯。” 杨延嗣摇了摇头,埋怨了一句,“你呀,害人不浅。” 呼延赤金嘻嘻一笑。 两个莽汉看着平日里冷若冰霜的呼延赤金,在杨延嗣面前频频露出小女儿姿态,心里如同有火在烧。 “放开她!” “我要跟你决斗!只有最勇猛的勇士,才有资格配得上最美丽的姑娘。” 两个莽汉咆哮着,向杨延嗣逼来。 杨延嗣淡然一笑,“决斗?我暂时没兴趣,回头有机会在收拾你们。” “赵廸!彭湃!” “属下在!” “擂鼓聚将!一炷香时间内未到者,杖则三十。” “诺!” 赵廸和彭湃领着稻草人所属破开了俚人和僚人的包围圈。 然后到了营地里的点将台,开始擂鼓。 浑厚的鼓声响起。 营地内的一些军卒们稀稀拉拉的开始向点将台汇聚。 杨延嗣扫了两个莽汉一眼。 “擂鼓聚将!只有一刻钟时间,尔等在这里傻站着,是想吃军棍吗?” 两个莽汉恶狠狠的瞪了杨延嗣一眼。 他们很想对杨延嗣动手。 但是,为了宅子里的妇孺们的能有饭吃,他们不得不服从军令。 “走!” 两个莽汉带着俚人和僚人们呼啦啦向点将台奔去。 杨延嗣咧嘴一笑,“黑甲军军卒们听令。” “属下在!” “一炷香后,扫荡营地,凡是未到的。军法从事。” 杨延嗣让呼延赤金安顿刘辛和李云龙先住下,自己独自走去了点将台。 上了点将台。 瞧着下面乱哄哄的人群。 杨延嗣一言不发。 他就这么静静的等着。 一直等到了一炷香后,黑甲军的军卒们押解着近五百迟到的,或者在营房里睡懒觉的军卒们到了点将台前。 “行军法!” 杨延嗣冷冷的低声喝斥了一句。 “我等不服!” 五百人中,有人高喊。 “不服?!” 杨延嗣冷笑一声,“不服憋着。擂鼓聚将,一炷香内不到者,斩!这是军法,军法面前,没有任何理由可讲。” 今天就两更吧!各位放我歇息一天哈!连着爆了快十天了!身体有些吃不消!明天再给大家爆哈! 7 第0226章 立威 杨延嗣话音落地,底下人群中有些骚动。 根据宋军制,厢军的军卒大部分都是就地招募的。 也就是说在永宁军中,有一大批人来自同一个地方,甚至还有亲属关系。 依照军法,一体斩决五百人并没有错。 但在这些人的叔伯兄弟面前斩杀他们,弄不好就会引起兵变。 归根结底,厢军中的军法执行的不够彻底。 和禁军比起来,厢军只不过是一群地方武装。 强龙不压地头蛇。 在没有绝对的力量能一口气灭掉他们之前,高压政策很容易崩盘。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将军在杀人立威的时候,都从自己人身上先下刀的原因之一。 杨延嗣扫了一眼骚动的人群,任由其中一小部分人一步一步的靠近点将台准备救人。 他心里没有杀这五百人的心思,所以他并不担心这些人有任何的小动作。 “我念尔等初犯,暂且饶过尔等性命。” 杨延嗣等军卒们凑近了,暗中围住了黑甲军军卒的时候,才幽幽的说出了这句话。 一下子,永宁军的军卒们愣在原地。 一个个都直愣愣的等在那里,等待下文。 立威这种事,永宁军军卒们见多了,所以当杨延嗣说出饶恕这五百人死罪的时候,他们就知道杨延嗣还有下文。 杨延嗣也不负众望,说出了他的处理方式。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尔等不愿意守军规,本官也不勉强。尔等以后也不用守军规了。” “什么意思?” 有人疑问。 杨延嗣淡然笑道“革除尔等军籍,发回原籍。” 哗 点将台下,军卒们一下子炸锅了。 当兵为了什么? 当兵就是为了吃饷! 厢军的军饷虽说没有禁军那么高,但是多少也有点。而且在军营里,有吃有喝的,又花不了多少钱。 每年年底的时候,把饷银捎回家里,还能补贴一点家用。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当兵吃饷已经成为了一种工作。 有些人甚至祖孙三代都在军营里混军饷。 现在,杨延嗣革除了他们的军籍,就等于夺了他们的饭碗。 “某家不服,你凭什么革除我等军籍?” 被黑甲军军卒们押解的五百人中,有人梗着脖子,双眼通红的瞪着杨延嗣喝问。 杨延嗣莞尔一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杨延嗣,新任永宁军监军。尔等的军籍,正好归我掌管。我也有资格随时划掉你们的军籍。” “监军?!” 永宁军军卒们,望着杨延嗣稚嫩的面孔,一脸难以置信。 监军这个职位历代皆有,但唯有宋朝的监军,是最具有权势的。 在宋军军营里,军卒们最怕的并不是一军主将,最怕的就是监军。 在战场上主将诛杀士卒,需要合理的借口。 监军诛杀士卒,连借口都不需要。 只要他认为你有当逃兵的苗头,或者是临阵退缩的年头,他就有权斩你。 这个职权的区域是很广泛的。 也就是说,监军在战场上冤杀了几个人,那么这几个人就算是白死了。 “噗通” 从知道杨延嗣是监军以后,五百触犯了军法的军卒们就放弃了挣扎。 离开是不可避免的了。 即便是死皮赖脸的留下,难保不会被黑心的监军在战场上错杀。 这些兵油子们,瘫倒在了地上。 眼泪不由自主的涌了上来。 他们都是苦哈哈出身,家里没几亩地,吃不饱才来投军的。 如今离了军营,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能干啥。 杨延嗣对这些人完全没有怜悯之情。 大手一挥,让黑甲军带这些人去营房收拾东西,然后滚出军营。 杨延嗣一下开革五百多人军籍的目的是为了立威。 他初到永宁军,侯仁宝扔给了他一个大包袱。 他只能以震撼人心的手段立威,让所有人的畏惧他。 他必须尽快的掌握这一万三千人,才能应对侯仁宝扔给他的大包袱。 一万三千人,只剩下三天的口粮。 一旦营地内粮食耗尽,军卒们涌出营地去抢粮。 不论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到时候责任都需要杨延嗣一个人来背。 不得不承认,侯仁宝这个命令里充满了浓浓的恶意。 杨延嗣有一种预感,侯仁宝一计整不倒他的话,肯定还会有第二步计划。 莫名其妙被针对,这让杨延嗣心里提起了一丝警惕。 侯仁宝到底为何会莫名其妙针对他,杨延嗣一时半会儿想不通。 想不通,就只能留着慢慢想,或者用其他的办法探听一下。 总之一时半刻的急不来。 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把永宁军的一万三千人征服妥帖,让他们听从自己的命令。 一下子开革了五百人军籍。 永宁军的军卒看杨延嗣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了,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畏惧。 就连平日里桀骜不驯的僚人和俚人,也多了一些畏惧。 不打不骂,一言不合就夺人饭碗。 杀伤力太大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 杨延嗣一把火就烧足了,剩下的两把火,也就没必要继续烧下去了。 杨延嗣背负双手,在点将台上踱步,“诸位,依照军令,尔等以后就归我节制。诸位应该知道,营中的军粮已经不足三日之用。而新的军粮,两个月以后才会运来。 所以为了能让你们吃饱饭,我决定将营地里的人手,分成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营地里上了年龄的,或者身体残缺的,留守营地。我会重新规划营地,你们的任务就是按照我所规划的营地,去整改。 第二部分,除去俚人、僚人,以及留守营地的人手外,剩下的人手,我会派遣一些事情给你们去做,以工换粮。 第三部分,俚人和僚人归纳在一处,我另有安排。 尔等听清楚了吗?” 点将台下,永宁军军卒们稀稀拉拉的回答道“听清楚了” 杨延嗣刀眉横力,冷笑了一声。 “就你们,也配称之为兵?” “稻草人!” “唰!” 杨延嗣高呼了一声,稻草人所属,所有稻草人下意识的立正站直了。 “从即日起,尔等一分为四,两班随我调遣,两班留守领地,两班带领军卒去以工换粮,两班负责训练俚人和僚人。尔等听清楚了吗?” “唰!” 稻草人集体神情肃然,施捶胸礼,异口同声的大声喝道“诺!” 感谢情浓奈何、小鱼爱帕克、楚国临渊一块大洋打赏! 第0227章 百万俚僚?(为擎十风万赏加更!) 从站姿、军礼、吼声,三方面讲,稻草人们做的都无可挑剔。 声音整齐划一,振聋发聩。 永宁军中,有人惭愧的低下头。 也有人装作若无其事。 俚人和僚人却表现出了羡慕的神色。 杨延嗣指着稻草人们,大声训斥永宁军,“都瞧瞧,都瞧瞧,这才叫兵。这才是真正的兵。” 杨延嗣扫视着鸦雀无声的永宁军。 “而你们,只配称之为民兵。还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兵。” “现在,我再问一遍,刚才我的命令,你们听清楚了吗?”杨延嗣大声咆哮。 “听清楚了!” “诺!” 永宁军们这一次爆发出的声音很大,震的整个校场都在颤抖。 虽然不够整齐,回答的声音也参差不齐,俚人和僚人们甚至学着稻草人们答诺。 上万人的队伍,想要做到随时随地整齐划一的喊出一个声音,不经过训练,根本不可能。 然而,杨延嗣却很满意。 他满意的是这些人的态度,和这些人心里还有仅存的斗志。 至少,他们都不是无药可救的行尸走肉。 “俚人和僚人留下,其余的人,去大扫除。” 大扫除是什么,永宁军不懂,但是稻草人们懂。 领受了杨延嗣命令的稻草人们,开始点人。 每一队的稻草人,带领一千军卒,开始去大扫除。 校场上一队队的军卒被带走,留下的俚人和僚人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杨延嗣下了点将台,走到了俚人和僚人们面前。 俚人和僚人的领头人,两个莽汉,一左一右凑上前。 其中俚人头领局促不安道“大人您不会是想赶我们走吧?” 另一个虽然没说话,但是眼神却紧紧的盯在杨延嗣身上。 杨延嗣莞尔一笑,拍着他的肩头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什么时候说要赶走你们了?” 俚人头领也不会拐弯抹角,听到杨延嗣问,他也就答了。 “我们追求赤金姑娘,得罪了您,您留下我们在校场,肯定是想赶我们走” 僚人头领在一旁点头附和。 俚人和僚人,很淳朴。 这很好。 杨延嗣盯着两个人,似乎在看着猎物。 俚人头领和僚人头领下意识的筋肉劲蹦,进入到了警惕状态。 他们都是从小在山林里长大,六感很敏锐。 杨延嗣伸出两手,一手拍一个人的肩头,笑道“别紧张,我没有恶意,也没有赶走你们的意思。” 俚人头领眼前一亮,“你不赶我们走?” “嗯!” “也没有怪罪我们?” “嗯!”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追求赤金姑娘?” 听到这句话,杨延嗣脸色一黑,瞪了他们两个一眼,“想都别想,小心我打断你们的腿。” 俚人头领和僚人头领对视了一眼,神色有些黯然。 呼延赤金性格豁达直爽,人又长的漂亮。 在他们两个人心里,那就是仙女一样的存在。 可是,仙女又不能当饭吃。 在他们各自的寨子里,还有一群老弱妇孺等着他们从拿军粮回去救命呢。 为了粮食,他们必须舍弃心中的仙女? 僚人头领咬了咬牙,“我还是想和你打一场,看看你有没有资格娶最美的姑娘。如果你打不赢我,等我的寨子变成大寨子的时候,我会带人把她抢回去。” 他心有不甘。 杨延嗣有些哭笑不得。 “我该说你直爽呢?还是说你傻得可爱?” 这话换成任何一个宋人来,都不会说出来。 见僚人头领不甘的盯着他,杨延嗣摇头一笑,“我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先说说吧!你们叫什么?” 俚人头领“欧克” 僚人头领“蒙鲁” “欧克蒙鲁” 杨延嗣念叨了一下,记下了这两个人的名字。 “给我讲讲你们寨子里的情况,以及山里面僚人和俚人的生活” 这句话才是杨延嗣留住欧克和蒙鲁的目的。 他想多了解了解僚人和俚人。 提到寨子,欧克和蒙鲁显得更加警惕,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杨延嗣,双拳下意识紧握。 看得出来,他们很在意自己的寨子。 杨延嗣也瞧出了两个人反常的神态。 “我对你们的寨子没有一点儿恶意,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俚人和僚人世代以狩猎为生,为何你们会下山加入到宋军中?” 听到杨延嗣并不是打听他们寨子的位置,两个人明显放松了一些。 提到下山加入到宋军的经历,两个人的神色都有些黯然。 欧克低着头,沉声道“我们的寨子,只是个小寨子。山林里的各大地头,都被大部族把持着,他们不允许我们在他们的地盘上狩猎。 可是不打猎,我们就没饭吃,寨子里每天都会有人被饿死。 后来我们想潜下山,抢一些东西回去。然后在路上撞见了一个好心的宋人,他告诉我们,到永宁军中当兵,能吃饱饭。我们就加入永宁军了。” 杨延嗣若有所思。 好心的宋人? 这中间,肯定有阴谋。 不过杨延嗣并没有拆穿此事。 欧克说完,蒙鲁在一旁点头道“我跟他一样。” 杨延嗣皱着眉头,扫了两人背后的俚人和僚人一眼。 他们背后的俚人和僚人,人数基本上均等。也就是说他们的寨子能抽调出两千多人的精壮。 这算是小寨子? “你们这么多人手,只怕不是小寨子吧?” 欧克摇头道“我们都不是一个寨子里的。在这里,我们寨子里的人,只有三百多。剩下的人都是其他的寨子里的。” “我跟他一样。大家被大部族逼的没活路,听说我们投军有饭吃,就都跟过来了。” 杨延嗣释疑。 他继续询问,“你们给我讲讲,这安南山林里到底有多少僚人和俚人?” “具体有多少人,我们也没算过” “最大的寨子有多大,他们有多少人?这样的寨子有多少?” 欧克皱着眉头沉思了许久,说道“最大的寨子,有六七万人,在邕州这片山林里有七八个。交州那边有五个” 我的个乖乖! 也就是说安南这片庞大的山林加上和交趾相连的山林里,俚人和僚人加起来有上百万。 别觉得百万人夸张!安南的山林很庞大,占据着半个邕州,而且山林相连,在大理和交趾都占据了不少的面积! 7 第0028章 黎桓此人 震惊之余,杨延嗣也有些释然。 安南山林横跨宋、交趾、大理,三国领土,占地面积庞大。 以原始山林物产的丰富,养百万俚僚应该没问题。 只是俚僚百万人口,居住在山林里,难免有些浪费了。 俚僚久居山林,民风彪悍,每一个俚僚精壮拉出来,都是一个敢战之士。 这些人若是能收为己用,必定是一股强横的势力。 在杨延嗣的计划中,就有收服俚僚为己用的心思。 来安南的路上,杨延嗣还在为如何吸引俚僚下山而烦恼。 如今,不用他吸引,俚人和僚人以及主动投效到了永宁军麾下了。 这对杨延嗣而言,无疑是一个大喜事。 “你们二人可愿意效忠于我?” 杨延嗣对欧克和蒙鲁直言不讳,以欧克和蒙鲁二人的直性子,拐弯抹角的跟他们说话,他们未必能领会其中的意思。 欧克和蒙鲁二人听到杨延嗣的话,明显一愣。 二人对视了一眼,眉头皱起。 他们二人在永宁军中也待了年了,知道效忠是什么概念。 欧克面色凝重,“你要我们帮你卖命?” 杨延嗣点头,“不错。” 欧克沉声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有办法能让你们都吃饱饭。” 杨延嗣说这话,充满了自信。 欧克和蒙鲁一愣,哈哈大笑。 “当初李子枫让你们给他卖命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可是现在呢?”欧克指了指身后的俚人们,“现在我的兄弟们都吃不饱,寨子里的老幼们也都饿着。我的这些兄弟们,只能每日轮流出去,扮一下劫匪,劫掠一下过往的客商们过活。” 蒙鲁瓮声瓮气接道“即便是抢人,也不够寨子里的老幼过活,剩下的兄弟们还得砍伐竹子,做一些背篓竹椅之类的换钱。才能勉强够寨子里的老幼度日。 你们这些宋人就是说的好听,说出的话却做不到,让我们兄弟怎么相信你。” 杨延嗣一愣,眉头微皱。 看来永宁军的官员们已经破坏了和俚人僚人的最初的信任。 对于俚人和僚人来说,信任是最重要的东西。 他们脑子里一根筋,甚至还有些偏执。 一旦有人破坏了互相之间的信任,俚人和僚人们就会变得十分的警惕。 信任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却很重要。 这东西一旦崩塌了,想要再竖立起来,就很难。 杨延嗣想要收拢俚人和僚人,就必须重新建立起信任关系。 既然双方之间已经没有了最初的信任,那么杨延嗣和俚人僚人就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 因为他说多少也不会有用。 唯有重新建立起双方的信任关系后,才能再试图招揽他们。 “你们现在不相信我不要紧,我相信,你们迟早会知道,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兑现。” 杨延嗣郑重的对欧克和蒙鲁说。 欧克和蒙鲁斜眼瞧着杨延嗣,沉声道“只要我们兄弟看到大批的粮食,我们就答应帮你卖命。” 杨延嗣点了点头,得到了俚人和僚人的承诺,也不算一无所获,然后向营房走去。 在永宁军营地内,有一座院子是专门供给监军居住的。 杨延嗣到了住所的时候,呼延赤金已经安排刘辛和李云龙住下了。 杨延嗣进门的时候,迎面撞上了准备出门去找他的呼延赤金。 “赤金妹妹,刘兄和李兄安顿好了?” 呼延赤金扑上前,抱着杨延嗣的臂膀说道“连日历奔波,他们也有些累了,已经睡下了。” “那就好”杨延嗣点了点头,问道“你此前出京的时候,我交代给你办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呼延赤金拽着杨延嗣一边向院子里走,一边说道“你交代给妾身的两件事,妾身都已经办妥当了。” 进了院子,穿过了正堂,来到了后厢房。 呼延赤金吩咐了身边的近卫下去给杨延嗣准备洗漱用的水。 然后她自己帮杨延嗣脱掉了身上了脏衣服,换上了一身长衫。 “说说吧” 换上了一袭干净的长衫,杨延嗣感觉整个人轻松了不少,随手端起了一个水壶,灌下去了一口。 呼延赤金凑到杨延嗣身前,说道“你吩咐妾身盯着交趾的动向,妾身一直都在留意。自从去岁交趾郡王被刺身亡以后,交趾就一直处在一个烽火遍地的状态。 先是交趾的十道将军黎桓和定国公阮匐、外甲丁佃一同诛灭了国内的不臣之人。然后新帝登基以后,黎桓和阮匐又因为权力之争,开始了互相征讨。 眼下,黎桓势大,已经诛灭了和阮匐同盟的外甲丁佃。阮匐在黎桓征讨下,也显得岌岌可危。” “交趾内乱还没有平定就好” 在杨延嗣印象里,黎桓也算是一个人杰。 此人的谋略和政治手腕都非常过硬。 史料记载中,此番交趾内乱,此人会一举剿灭国内的所有不服他的人。 然后会率领交趾的大军,抵抗侯仁宝的入侵。 并且在沿海的地方设陷阱,狙击侯仁宝的入侵的大军,让侯仁宝大败而归。 随后,他又会很识趣的向大宋派遣使臣,承认大宋宗主国的地位。 明明作战打赢了宋军,却偏偏摆出一副很低的姿态给大宋的文武百官看。 这让赵光义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不仅没有再次攻伐交趾,反而承认了黎桓在交趾的统治地位。 黎桓也会借着大宋这个宗主国的支持,把年幼的傀儡皇帝踢下台,自己登基称帝。 杨延嗣正是因为知道这些其他人不知道的东西,所以才会对黎桓的动向格外的重视。 杨延嗣谋划安南,黎桓此人无疑一个至关重要的对手。 “侯仁宝的大军,从那里开始进攻交趾?” 呼延赤金思索了一下,派人从外面拿来了一块简易的行军地图,为杨延嗣解释战局。 “侯仁宝率兵十万,分三路进攻交趾,一路从安南西北,也就是交趾东北的地方进兵,率军的是孙全兴。一路由李子枫率领,从安南西南,也就是交趾的东南进兵。他自己率领五万禁军精锐,从安南西,也就是交趾的正东面,直插了进去。” 感谢初夏六块大洋打赏!感谢云猗一块大洋打赏! 7 第0229章 把交趾变成自留地 杨延嗣盯着地图,听呼延赤金解说侯仁宝进军路线,频频皱眉。 “三路进军的方案没有错,但他侯仁宝的分兵路线有问题。交趾正东固然是交趾布防兵力最薄弱的地方。但是这里多山林,应该交给更熟悉地形的永宁军去进攻,而不是由他带领的禁军横插进去。 禁军多都是北方人,安南山林里多烟瘴,气候又潮湿,这对禁军很不利。” 呼延赤金愕然,“你的意思是侯仁宝会败?” 杨延嗣摇头,“不好说,如果侯仁宝有手段让士兵们克服丛林里的烟瘴和因为气候导致的水土不服的话,或许还有的一打。” 呼延赤金虽然是个女儿身,但她也懂得一些兵法,听到杨延嗣的分析,她也了解了侯仁宝率领并不熟悉的禁军横插交趾正东山林的危险性。 “爹爹曾经讲过,逢林莫入,一则山林里多艰难险地,大军行进困难重重二则,地形不熟,容易遭到敌军狙击。” 杨延嗣感叹道“再加上气候和烟瘴的问题,禁军想要横插交趾正东,就变的更艰难了。” 呼延赤金皱着眉头,“经你这么一说,侯仁宝此次进军,恐怕会无功而返,还会因此损兵折将?” 杨延嗣从身旁的桌上取过了一支笔,再地图上勾出了三条线。 “那倒未必,我所料不差的话,侯仁宝的进军路线应该会是这三条。侯仁宝率领的五万禁军,或许会因为山林的问题吃败仗。但是李子枫率领的左路军,应该会有所斩获。孙全兴率领的右路军,也会有所斩获,不过在这里。” 杨延嗣在交趾地图的东北角上,点出了一个地方。 “在这里,交趾有一支重兵。这一支大军,是交趾用来防范大理的。孙全兴率军西进,这里是必经之路,他一定会在这里和交趾的这一支大军撞上。” 呼延赤金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中路大军因山林受阻,右路军也会被阻挡,那么左路军就会孤军突进,这样的话,恐怕有些不妙。” 杨延嗣有些担忧,“六哥和曹玮初次领军出战,若是黎桓有心设伏,引他们孤军深入的话,他们很有可能中计。” 呼延赤金皱眉道“李子枫也算得上是战场上的宿将了,他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 杨延嗣摇头,“怕就怕他到时候身不由己。侯仁宝的中路军受挫,孙全兴的右路军受挫,为了战局,侯仁宝也许会下令左军一路强行突进,为他们打开局面。” 呼延赤金愕然,“侯仁宝应该不会这么做吧,这可是让人去送死。”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只要能拿下交趾,哪怕所有人都死光了。侯仁宝也是有功无过。” 杨延嗣收起了地图,漫无条理的说了一句。 呼延赤金疑问,“万一拿不下交趾,到时候他岂不是要以死谢罪?” 杨延嗣冷冷的一笑,“你恐怕忘了,侯仁宝是个文官。” “文官?” “太常博士、邕州知州侯仁宝。” “文官又如何?” 由于刑不上大夫这句话还没人堂而皇之的喊出来。赵匡胤在太庙里立下的碑文祖训也无人知晓。将门的权威还正值鼎盛。所以,士大夫们在大宋的独特地位,还不是很明显。 朝野上下的文武百官,都只是觉得赵光义在提携文官,打压武将。却不知道,士大夫们在大宋官场上已经拥有了免死的权力。 杨延嗣幽幽叹气道“总之,你只需要知道,不论侯仁宝坑死多少人,他都不会死的。” 呼延赤金不解其意,皱眉问道“怎么会这样?” 杨延嗣并没有过多解释,“有机会你会知道为什么的。现在没有时间讨论这个问题了。一会儿我修书三份,你派人去分别送给李子枫、六哥和曹玮。提醒他们千万不可以冒进,等我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儿,就去帮他们。” 呼延赤金咬了咬牙,“既然六哥和曹玮会有危险,不如招他们回来。” 杨延嗣摇头笑道“不急不急,现在侯仁宝还没有受挫。六哥和曹玮暂时还不会有危险。” “要不,妾身在营地里想办法弄粮食,你先去帮六哥和曹四郎。” 看得出来,呼延赤金对这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还是很关心的。 杨延嗣刮了一下呼延赤金的鼻子,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行,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呼延赤金疑惑,“你来安南不就是担任永宁军监军,帮着他们打仗吗?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儿?” 杨延嗣淡然笑道“有!” “什么事儿?” 杨延嗣微微挺起了腰板,望着交趾的方向,淡然说道“把交趾变成我们三家的自留地。” “额!” 呼延赤金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你在说胡话?” 杨延嗣摇头,“我是认真的。” “不可能!” 杨延嗣笑道“这个计划我已经准备了许久了,我之所以到安南,就是为了实行这个计划。” “你你这么做,和造反无异” 呼延赤金瞪着眼,张着小嘴,一脸震惊的盯着杨延嗣。 “哈哈哈”杨延嗣朗声大笑,“傻丫头,要是能造反的话,我也就不用这么费力的谋划了。” 杨延嗣双手搭在了呼延赤金的肩头,让她坐在了房内的椅子上。 然后他开口道“今上性情凉薄,对我们将门屡屡打压,更推崇以文御武。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以后我们将门出击,处处得看文官们的脸色行事。甚至,我们如何作战,还得听文人的。 你告诉我,到那个时候,将门还算是什么将门? 现在不为将门谋划一条稳妥的退路,难道我们就等着文官坐大以后任人宰割?” 呼延赤金执拗的咬着牙,“不可能的” “不可能?”杨延嗣轻笑,指着交趾的方向,“侯仁宝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朝中猛将如云,能挂帅征战者不知凡几。为何陛下不派他们征讨交趾,反而派了一个对兵事一知半解的侯仁宝统领大军? 你且慢慢看着,看看侯仁宝如何把他带来的十万军卒,全部葬送在交趾的大山里。” 感谢霰枫天下一块大洋打赏! 第0230章 粮食难筹(为大萌趙廸加更!) 杨延嗣的话,在呼延赤金脑海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风暴,颠覆了她此前所有的认知。 她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在仔细思索杨延嗣话中的对错。 这一坐就是整整半个时辰。 这会儿时间,杨延嗣也没闲着。 他从书桌上抽出了四张信纸,分别写了四封信。 三封信件留给了呼延赤金送去给杨延昭三人,剩下的一封信,杨延嗣招来了赵廸,让他派人去送给谢韬。 官迷谢韬在杨延嗣运作下,终于脱离了九品芝麻官的范畴,如今坐上了七品封陵县知县的位置。 谢韬一个月前已经在封陵县走马上任了,算是杨延嗣安排的一个马前卒。 当赵廸拿着信件退出去的时候,呼延赤金也从沉思中清醒了过来。 “想通了?” 杨延嗣斟了一杯茶给呼延赤金,笑呵呵问了一句。 呼延赤金摇头,“妾身还是想不通,妾身要亲眼看看侯仁宝会不会真如你所说,把十万将士葬送在大山里。 如果真是那样的,那么妾身以后就全听你的。如果不是,妾身希望你能迷途知返。妾身不希望你拿一家人的性命去赌。” 杨延嗣轻笑道“那么我们拭目以待。” “对了,我吩咐你做的另外一件事做的如何?” 呼延赤金神色复杂的盯着杨延嗣,“你让妾身去山林里寻找金银铁矿,是为了积累钱财,收买人心吗?” 杨延嗣摇了摇头,有点了点头。 “也不全是钱财固然可以收买人心,但它却能帮助我尽快的控制交趾。” 呼延赤金咬了咬牙,沉声道“你会造反吗?” 杨延嗣低着头,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呼延赤金点了点头,“你不造反就好,妾身心里很乱,想一个人去静一静。” 造反是一件大事,一件天大的事,稍有不慎就会株连九族的大事。 呼延赤金只是一个小女子,她心里从没有过这种念头。所以在碰到和造反有关的事情的时候,她下意识的会退缩。 对此,杨延嗣能够理解。 杨延嗣送呼延赤金出了监军营房,呼延赤金一个人低着头向自己的营房走去。 送走了呼延赤金,杨延嗣回到了营房内。 刘辛和李云龙小酣了一会儿,已经清醒了过来。 杨延嗣上前施礼过后,问道“两位贤兄,眼下已到了安南,不知二位何时前去赴任?” 李云龙和刘辛在手谈,听到了杨延嗣这话,朗声笑道“杨贤弟催促着我二人赶去赴任,难道有事相托?” 明人不说暗话,李云龙已经猜出了杨延嗣的用意,他也就直言不讳了。 “两位贤兄随我一同入的营,也知道营地里的存粮只剩下了不足三天的用度。三天后,存粮用尽,军卒们难免会生出异心。 一旦他们聚众反叛出军营,到时候难免会涂炭生灵。 我想着两位贤兄就在附近的县上任职,能帮手筹措一些粮食,供他们活命。只要有粮食吃,他们也不会铤而走险。” 杨延嗣见二人脸色上略有迟疑,赶忙又道“我也不会白拿两位贤兄的筹措的粮食,两位贤兄可以在各自县上,寻一些修桥补路的活儿交给他们去做。一来他们可以偿还两位贤兄的活命之恩二来他们修桥补路,惠及黎民,对两位贤兄来说也是一场政绩。” 李云龙闻言摆手道“杨贤弟怕是误会我了。此番在来安南的路上,杨贤弟对我二人多有照顾。我二人能帮杨贤弟一把,也在所不辞。只是,邕州治下地广人稀,为兄是担心一时间筹措不出这么多粮食。” 刘辛在一旁赞同的点头,“不错,临来的时候,我看过邕州各地的奏报,对邕州的人口大约也有些了解。邕州除了一些流放的百姓和犯官家属外,剩下的大多都是零散的俚人和僚人。 俚人和僚人常年以打猎为生,对耕种之事一窍不通,从他们手里很难筹措到粮食。犯官家属们人口稀少,种的田亩也不会太多,恐怕筹措不出一万多军卒吃喝所用的粮食。” 杨延嗣抱拳道“两位贤兄姑且先试试,若是不成,我再想其他办法。” 刘辛点了点头,起身收拾了一下。 “既然如此,我们二人就先去任上筹措一番,成效如何,明日给贤弟答复。” 杨延嗣再次抱拳,道“拜谢两位贤兄。” 解决军营里粮草的问题刻不容缓,刘辛和李云龙也知道此事的轻重,收拾了一下行囊以后,各自赶往自己的任上去了。 刘辛和李云龙一走,赵廸进来汇报,说军营内的大扫除已经进行完毕了。 杨延嗣检查了一番后,回到自己房里,重新规划了一些营房。 一些不合格的营房,全部被他要求拆倒重建。 同时,他还在军营里设立了厕所和洗漱的浴池等等多个设施。 重新规划后,杨延嗣就交给了军卒们去做。 他的想法很简单,必须给军卒们事情去做,不能让他们闲着,不能让他们时时刻刻都想着军营里粮草不多这件事。 次日一早,接到了杨延嗣信件的谢韬,匆匆忙忙的赶到了军营求见。 杨延嗣在自己的监军营房内见了他。 再次见到谢韬,杨延嗣也是一愣。 谢韬皮肤黑了一些,身上围着一件类似少数民族的衣服。 谢韬见杨延嗣一直盯着自己身上的褡裢一样的衣服瞧,他脸色一红,灿灿道“入乡随俗入乡随俗” 杨延嗣并没有纠结于谢韬衣装的问题,他请谢韬坐下。 说道“此番找你过来,是想让你帮我筹集一些粮草,价钱的问题好商量。” 听到筹措粮草,谢韬一下站起身,苦着脸道“大人,您这可就为难下官了。下官虽说如今升官做了封陵县令,下官治理的地方确实有一县之大。可是下官治下的百姓,却勉强只能凑够一个村庄而已。 就这么点人,种出的粮食还不够自己吃呢,下官即使费心去筹措,也筹措不了多少。” 谢韬指了指身上的衣服,“瞧下官这身打扮,这是下官为了增加治下的百姓,特地换上了僚人的衣装,吸引僚人下山的。” 杨延嗣能看得出,谢韬并不是在自己面前哭穷,而是实情如此。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李云龙和刘辛也派人过来了,他们派人带来的口信,和谢韬说的情况也差不多。 第0231章 去抢粮(为大萌趙廸加更!) “如果用钱买的话,能不能买到粮食?” 杨延嗣皱着眉头问谢韬。 谢韬苦笑着摇头,“赎下官直言,邕州治下的情况都大同小异,又没有豪族居住,根本不可能买到粮食。想要买粮,只能去邕州以外的地方。” 杨延嗣叹气道“等其他地方的粮食运到,只怕永宁军已经哗变了。” 谢韬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下官到邕州也有一个多月了,对邕州也有一些了解。此地遍地是宝,山上有上好的木材、珍贵的药材、香料、宝石,数之不尽,偏偏地广人稀,山林广布,道路不通,换不成粮食。” 安南物产丰富,四周山林里更是藏着无数的珍宝,杨延嗣又岂会不知道这些? 在他给曹琳的商业计划里,就有一整套经略安南的办法。 只是,眼下粮食问题迫在眉睫,等不到他把安南的东西运出去,再换回粮食运回来。 杨延嗣让谢韬先下去了,自己一个人在房内沉思。 良久过后,从门外伸进了两个脑袋。 欧克和蒙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们没有进来,只是在门外探头探脑的瞧着杨延嗣。 杨延嗣早已瞧见了这二人。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欧克淡然道“我们来看看你有没有弄到粮食,营里的粮食已经不多了。你若是还没弄来粮食,我就只能带着兄弟们去山林里打猎了。” 杨延嗣皱着眉头,“我会弄到粮食的。” 蒙鲁在门外嘀咕了一句,“这都第二天了,也没见你弄到一粒粮食。虽说赤金姑娘把营地里人的口粮减半了,可是即便是减半了,剩下的粮食,也只能维持四天。四天后,营地里就彻底没粮了。” 杨延嗣眉头皱的很深,沉声问道“你们在山上的时候,没有了粮食,会怎样?” “抢呗!” “寨子和寨子之间互相抢!” “谁有粮食就抢谁。” 杨延嗣叹了一口气,对着二人喝骂了一声,“你们滚蛋,别打扰我想事情。” 欧克和蒙鲁冷哼了一声,甩着他们的小辫子离开了。 他们二人一走,杨延嗣望着天边,幽幽叹气道“实在不行,也只有去抢了。” “先得把营地里安排妥当了” 杨延嗣下定了去抢的决心,他就开始筹备自己的计划。 抢粮并不是一个长久之计,最多只能帮永宁军度过一段时间的困难。 所以,在他出去抢粮之前,必须安排永宁军的人手全部动起来。 把他们往自给自足的道路上引。 “在写什么?” 躲了杨延嗣近一天的呼延赤金终于出现了,她或许想通了,也或许没想通。 反正她脸上看不出喜怒。 此刻她端着一盘子山林里采摘的新鲜野果给杨延嗣送了过来。 踱步走到了杨延嗣书桌前,瞅见纸上写着四个大字。 “农垦兵团?” 呼延赤金疑惑的问,“农垦兵团是什么?” 杨延嗣扔下了笔,从呼延赤金端着的盘子里,捻起了一个红彤彤的野果,塞进了嘴里。 “我准备让营地里的老弱病残们去开荒种田。我把这种专门负责开荒种田的军队,称之为农垦兵团。” 呼延赤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让营地里的老弱们去开垦荒地,那剩下的精壮呢?” 杨延嗣指着入眼树木葱葱的大山,“让他们去山里打猎,多少能缓解一下营地里的粮食危机。” 呼延赤金皱眉,“让精壮们去打猎,只是杯水车薪,根本不足以应付营地里的粮食危机。老弱们去开荒,等粮食种出来,也得许久之后。这段时间你打算怎么办?” “去抢粮!” 呼延赤金惊愕道“你要出去抢粮?跟谁抢?抢百姓的粮食,这个罪责你可担待不起。说不准其他人还得受牵连。” 杨延嗣笑着摇头,“邕州得百姓能有几个粮食。三瓜俩枣的,我看不上。” “那你去抢谁?” “抢交趾!” 杨延嗣低声笑道“我不仅要抢粮食,还要去抢人。” “抢人?”呼延赤金惊呼,“抢人做什么?” 杨延嗣伸出手指点了点呼延赤金的额头,“你不是在山里发现了几座铁矿,两座银矿和一座金矿嘛。这些矿既然发现了,就不能让它们还继续埋在地下。总有人得去开采。抢人就是为了让他们去开矿。” “妾身跟你一起去。” 大宋和交趾目前是敌对关系,杨延嗣去交趾抢粮,呼延赤金并不反对。 杨延嗣莞尔一笑,摇头说道“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慰,不过你不能去。你得留下帮我盯着军卒们去打猎,去开荒。” 呼延赤金撅着嘴,摇头道“这两件事,妾身可以交给别人去做。” 杨延嗣伸出手,抚摸着呼延赤金得秀发,笑道“这两件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交给你盯着,我才放心。” 见呼延赤金翻着白眼,气哼哼的瞪着他。 杨延嗣出声安慰道“放心吧!我会注意安全的。再说了,我还准备跟你借人呢。” “借人?”呼延赤金皱眉,“你要借妾身手上的一百家将?” 杨延嗣夸赞,“聪明!” 呼延赤金瞪大眼,一脸惊愕道“你不会是想带着妾身手上的一百家将,还有你带来的三百人去抢粮吧?” 杨延嗣眨眼,伸出手搓了搓鼻子,“怎么会,我只是想先代人手过去打探一下虚实,然后再回来调遣人手去抢粮。” 呼延赤金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旋即咬牙道“你可不许乱来,你要是有个好歹,妾身就随你一起去了。” 瞧着呼延赤金一脸认真的模样,杨延嗣没由来的想笑,却又不敢笑出来。 安慰了一会儿呼延赤金,让呼延赤金放宽了心以后,杨延嗣开始将自己农垦兵团的计划讲给了呼延赤金听。 关于农垦兵团的问题,杨延嗣写的很细致,呼延赤金基本上都能听懂。 而且农垦兵团的问题也不复杂。 到时候杨延嗣会交代谢韬配合呼延赤金。 呼延赤金在详细的了解过了农垦兵团的计划以后,就立马去找谢韬,两个人一起去找永宁军里的随军铁匠,去研究农具的问题了。 7 第0232章 口号:抢钱!抢粮!抢男人! 永宁军属于厢军,负责战斗的只有一小部分精锐,剩下的大部分老弱病残混成了兵油子,在军中混吃等死。 他们的武器常年都不曾保养,久而久之成了一堆废铜烂铁。 这些废铜烂铁回炉重铸以后,也没办法达到武器所应有的标准硬度,但是铸造成农具,勉强还能使用。 邕州地广人稀,有大量土地可以开垦,不用担心有人争抢。 只要军中的老弱病残们不抵触去开垦荒地,农垦兵团的事宜交给呼延赤金,杨延嗣很放心。 谢韬在杨延嗣面前一直保持着一份敬意。 “大人,下官已经和呼延将军清点过了军营库房中的锈铁,军中的铁匠已经核算过了。这些锈铁打造成农具,勉强够军营里的五千老弱使用。” 在谢韬眼里,营库里的残破生锈的兵器盔甲,已经失去了它们应有的价值,和锈铁没有两样。 杨延嗣站在桌前,提着笔,在地图上勾勒着一道又一道的墨痕。 这是他准备进入交趾的路线图。 他一边规划路线,一边问谢韬,“农具铸造问题,交给随军铁匠我并不担心,不过你一定要盯紧点,不要让营库内未经重铸的兵器和盔甲流出去。这些东西上面都带有明显的永宁军标记。如果流露出去被歹人所用,对本官来说是一个麻烦。” “下官谨记。” 谢韬把杨延嗣话记在心里,他能有今日加官进爵,全靠杨延嗣提携。以后想要加官进爵,也得杨延嗣提携。 迟疑了一下,谢韬准备把他心中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说了出来。 “大人,下官有一个提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杨延嗣握笔的手一顿,抬起头看着谢韬。 “讲!” 谢韬被杨延嗣锐利的目光盯着,浑身上下有些不自在。 “下官以为,永宁军的农垦兵团,可以在下官管辖的封陵县内开垦荒地。封陵县内有一块难得的平原地带,很适合开荒种粮。” “呵”杨延嗣轻笑了一声,摇头感叹,“你心里的小心思我能理解,农垦兵团在封陵县开垦荒地,对你来说,多多少少也算是一份政绩。” 谢韬惭愧的低下头,“下官也是为大人考虑。” 杨延嗣摆手,“具体的你去和呼延赤金商量,农垦兵团的事宜,本官已经全权交给她处理了。” 谢韬见杨延嗣不仅没有怪罪他,还变相的答应了他的请求,顿时大喜,赶忙施礼。 “下官谢过大人。” 望着谢韬匆匆离去的背影,杨延嗣摇头一笑。 这家伙果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官迷,任何能够捞政绩的机会他的不会错过。 农垦兵团的事情交给了呼延赤金,有谢韬这个官迷帮衬,杨延嗣也就不再操心。 他继续开始规划他进入交趾的线路。 由于他的目的是去抢粮,所以地势险要的山林他不能走。 只能寻找一些邕州和交趾两地中间的一些平缓的地带穿插。 值得庆幸的是,侯仁宝率大军进攻交趾,一路从正东横插。 大军所过之处,很自然的清理出了一条略显平坦的道路。 规划好了线路,杨延嗣招来了黑甲军军卒、呼延家家将、稻草人三方合计四百多人。 在营地外的一座偏小号的校场内,杨延嗣让赵廸和澎湃整合了三队人马。 杨延嗣换上了盔甲,站在他们面前训话。 “你们也都知道,营地里的粮食不多了。为了避免因为粮食不够而产生哗变,我决定出去抢粮。而你们,就是跟随我出去抢粮的帮手。” 呼延家家将领头人皱着眉头,沉声道“杨公子要抢百姓的口粮?” 黑甲军中,属于曹家的一方的军卒也皱着眉头,等待杨延嗣回复。 稻草人所属和黑甲军中杨家所属的军卒,则一脸淡然。 他们作为杨府的家将,杨延嗣的直属属下,对杨延嗣的命令,必须做到必须服从。 杨延嗣扫了一眼呼延家家将和曹家的军卒,笑道“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你们都是百战中冲杀出来的好汉,祸害百姓的事情,你们不屑为之。而且你们中间也有许多人的亲属都是种田的百姓,知道粮食对百姓意味着什么。 也许,失去了粮食,百姓就会因此饿死。 你们心中的正义和善良我都明白。所以我要明确的告诉你们,我们抢夺的目标,并不是宋人百姓,而是大山另一头的交趾人。” 有良心的大宋军卒,都不会对自己国家的百姓动手。但是对于敌国的百姓,他们心里不会存有太多的善良。 军队是一个暴力机关,从加入这个暴力机关以后,他们就隐藏起了自己的善念和人性。 对于自己人,他们会取消身上的隐藏对于敌国的人,他们会把自己包裹的紧紧的,把自己变成一个冰冷的杀人机器。 “只要不抢掠咱大宋的百姓,某家自愿遵从公子的命令。” “某家也是!” 在确认了杨延嗣并没有把目标投放在大宋百姓身上之后,他们很自然而然的接受了杨延嗣的命令。 “很好!” 杨延嗣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始分配作战计划。 “我们的作战计划很简单,出了营地,三十里外的山林里,有一条禁军清理出的平缓山道。我们顺着山道潜伏过去,劫掠山对面的交趾人。我们的目标就是他们的粮食。收拢和缴获粮食的重任就有稻草人负责。黑甲军军卒和呼延家的一百家将,负责劫杀所有抵抗的人群。” “切记,自己的性命一定要摆在第一位,不要为了缴获和掠夺财物,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你们必须务必谨记,和财物比起来,我更看重你们的性命。” “此外,本次作战计划,我们的口号很简单。” “抢钱!抢粮!抢男人!所有交趾的男丁,全部用绳索串起来,带回来。他们将会成为我们的搬运工,他们会用他们的力气,帮我们把他们家中的财物和粮食搬到这里。” “听明白了吗?” 感谢霰枫天下、bbb代迪一块大洋打赏! 第0233章 山林里的尸堆 “诺!” 随着黑甲军军卒、稻草人和呼延家家将们喊出了这一个字后。 杨延嗣带着自己的掠夺大队开始向交趾进发。 邕州和交趾山林密布,道路崎岖,骑马前行并不可取,所以一行人都放弃了骑马,改为步行。 杨延嗣带人赶到了交趾和邕州的交界处,很轻易的从山林里找到了侯仁宝带领禁军开出的一条宽阔的大道。 众人沿着大道一路前行。 越往山林伸出,大道也就变得越狭窄。 从最初可以并通八匹马的大道,到最后变成了两匹马并行的山道。 山道崎岖,在山道旁,就是万丈悬崖。 “呲溜” 一位黑甲军军卒脚下没踩稳,险些滑下了山崖。多亏他身旁身材魁梧的彭湃,单手就把他提了起来,避免他掉落下山崖。 “这么宽的山道,你不会往里靠靠吗?偏偏往悬崖地下瞧,活腻了。”彭湃放下了黑甲军军卒,训斥了一句。 黑甲军军卒站稳以后,两腿还在打哆嗦,被彭湃训斥,他还一脸感激的神色。 赵廸提速,三两步凑到了队首的杨延嗣身边。 他面色有些阴沉,“少爷,他应该看见山崖下的尸体了,所以才会这么失态。” 杨延嗣面色一样阴沉,他一边攀爬,一边沉声道“很多人都看到了,只是大家都没人说出来。” “那都是禁军的尸体。” 杨延嗣望着弯弯曲曲看不见尽头的山道,叹息道“侯仁宝不知道填进去了多少禁军的尸体才开出这么一条道路” 赵廸顺着杨延嗣的目光望过去,就瞧见了前方的悬崖上,一些个树木从破石而出,在这些树木上,挂着零零散散禁军的尸体。 “继续前进!” 赵廸咬了咬牙,嘶吼了一声。 四百多人的队伍,没有一个人说话,全都阴沉着脸,低头在前行。 毫无疑问,悬崖上挂着的尸体,让他们感觉到了一点悲凉。 同样是军卒,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也会像那些挂在悬崖上的禁军一样,孤零零的挂在其他地方。 也许连一个收尸的人也不会有,任由野兽和秃鹫啃食他们的尸体。 “有蛇” 低头前进的队伍静悄悄的,突然有人惊呼了一声。 然后,众人就看到了一条条拇指粗细的黑蛇,从山道旁边涌了出来。 “都别慌!” 稻草人们近些日子在山林里待久了,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他们用提前准备好的雄黄粉,洒在了四周。 然而,有人因为慌张,在驱赶蛇的时候被咬了一口。 “别乱动” 杨延嗣吩咐了众人别乱动,然后吩咐稻草人们为被蛇咬伤的军卒放血敷药。 因为要进山,所以杨延嗣从俚人和僚人手里换了不少蛇药,是专门用来应对被蛇咬了这种情况的。 “大家都在这里休息一下,彭湃,你带人去看看。这么多蛇聚集在这一处,有些异常。” 彭湃点了点头,带了一班稻草人,钻进了山道旁的山林里。 半晌过后,彭湃一行人面色阴沉的从山林里走了出来。 “有什么发现?” 杨延嗣询问。 彭湃趁着脸,咬牙道“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块堆尸地。” 杨延嗣眉头一挑,“禁军的尸体?” 彭湃点了点头。 杨延嗣皱眉道“没有掩埋?” 彭湃摇头,“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一大群野兽在围着尸体啃食,还有一群蛇也在其中啃食,许多尸体已经被啃成了白骨” “野兽太多了,我们不敢靠近,就退回来了。” “呼”杨延嗣闭上眼,咬着牙低声喝道“侯仁宝这是造孽啊!” “我们掩埋了他们吧?” 黑甲军军卒带着面甲,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从他的语气中,能感受到他内心的不平静。 彭湃沉声道“野兽太多了,我们只有四百人,冒然过去,会被庞大的野兽群吞没” 话音落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杨延嗣身上。 杨延嗣感受着众人的目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准备火把,我们去试试,不行的话,我们就快点离开。” 事实上,杨延嗣这种做法有些愚蠢了。 在这片近乎原始的山林里,和野兽为敌,很容易被野兽践踏成碎肉,然后变成野兽的粪便。 但他不得不去一趟,不去的话,他心难安。 众人准备了火把,在彭湃带领下,进入到了山林里,靠近了那一块堆满尸体的地方。 诚如彭湃所言,距离堆尸体地方越近,遇到的野兽越多。 勉强靠近了堆满尸体的地方,就看到了野兽在围着尸体啃食。 一些明显敌对的野兽们,分成了左右两边在啃食。 蛇群在尸体堆里显得异常的活跃,从一具具尸体中钻进钻出。 杨延嗣脸色有些发白,稻草人中,有些人已经在同伴的搀扶下开始呕吐了。 “太惨了” 赵廸呕吐了一会儿,浑身颤抖的说了一句。 “怎么办?”彭湃下意识想带着所有人离开。 “放火烧了!” 黑甲军军卒的领头人,声音沉重的给出了这么一个建议。 杨延嗣捂着嘴,努力让自己胃里的东西不吐出来。 他喘着粗气,说道“先想办法弄几具尸体,让我看看他们的死因” 杨延嗣瞧着尸体堆的人数不少,约莫了五六百人。 这么大规模的尸堆,他很想知道这些人的死因。 不等杨延嗣吩咐稻草人去做,黑甲军军卒中出去了十个人,潜伏过去,从尸堆周边拖回了三具尸体。 而去拖尸体的黑甲军军卒,或多或少都被蛇咬伤了。 稻草人们负责给他们放血上药,杨延嗣带着人在检查尸体。 “尸体上没有明显的伤痕,骨骼上也没有发黑,看样子不像是中毒或者猛兽袭击” 尸体上有野兽和蛇群撕咬过的痕迹,但是完整的地方大致能够看出一些死因。 “某家大概猜出了一点” 呼延家家将神色有些暗淡,说出了这句话。 “我大概也猜出了一些。” 杨延嗣直起身,望着远处的尸堆,神色很复杂。 第0234章 惊魂 在场的,凡是在军中待过的人,渐渐的都明白了呼延家家将和杨延嗣话里的意思。 然后一个个阴沉着脸,低头不语。 彭湃有些疑惑的问道“到底什么情况?” 赵廸在杨家潜伏许久,多少也了解一些军中的情况,他开口为彭湃解惑。 “他们被抛弃了,或是因为中了瘴气之毒,或是因为水土不服,也或许有其他原因。总之,他们的存在,会影响大军前进的速度,所以他们被抛弃了。” 彭湃瞪大眼,“这不是草菅人命吗?没人管吗?” 杨延嗣伸手拍了拍彭湃的肩膀,感叹道“在军中待久了,你也会遇见。” “某家遇见过一些,但没碰见过这么狠的”呼延家家将话语里充满了怒气。 杨延嗣点了点头,“确实做的有些狠毒了,一点活路也没有给这些人留” “你不能阻止此事吗?”彭湃挠头问杨延嗣。 杨延嗣摇头,幽幽说道“侯仁宝才是大军的统帅,我只是一个监军,哪有资格去指责他?只希望他后面会少造一些孽吧!” 感叹过后,杨延嗣吩咐道“刚才我观察了一下这四周的地形,咱们现在没办法冲进去跟野兽们抢人,一旦冒然冲进去,也许连我们自己都得搭进去。” “我们就眼看着他们被啃食不管吗?”黑甲军军卒头领颤声问。 杨延嗣橫了他一眼,“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刚才我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在这个尸堆上方有一块悬着得巨石。一会儿派人上去,撬动巨石,让巨石填进这个尸堆的坑里,能掩埋多少,就掩埋多少。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我去!” 黑甲军军卒头领和呼延家家将头领争抢。 “你们两个一起去,我只给你们一炷香时间,一炷香后,在刚才的山道上会合。” 黑甲军军卒头领和呼延家家将各带了十个人上去撬动巨石了。 杨延嗣带着剩余的人手退出了山林,回到了山道上。 望着弯弯曲曲的山道,杨延嗣叹气道“回来的时候,我们换一条路吧。” “为什么?”赵廸不解。 杨延嗣抬头看着天,淡然道“走这条路,我瘆得慌,我怕我忍不住冲到中军大营里去砍死侯仁宝。” “少爷您要是真想侯仁宝死,我们兄弟可以跑一趟。” 彭湃挥了挥手里的长刀说道。 显然,他对侯仁宝的做法也很不满。 杨延嗣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我只是随便一说,你就当真了” 彭湃尴尬的挠了挠头。 杨延嗣叹气说道“侯仁宝暂时不能死,他要是死了,五万禁军群龙无首,左右两军进军也会出问题。到时候,死的人会更多。” 砍人的事儿,彭湃门清,可是他对兵法却一窍不通。所以他不懂杨延嗣话里的意思。 “不懂?” 杨延嗣笑问。 彭湃点了点头。 杨延嗣拍着他肩头道“不懂就要好好学。以后多看看兵书。” “知道了少爷。” “少爷你快看!” 杨延嗣听到了赵廸惊呼,顺着赵廸所指的方向瞧了过去。 瞧着尸堆的地方浓烟滚滚,他脸黑的像是锅底。 “狗日的不听我的话,居然放火” “狗日的,知道在山林里放火的下场吗?” “狗日的!” 杨延嗣暴跳如雷,气的浑身都在颤抖。 眼看着黑甲军军卒头领和呼延家家将头领从山林里钻了出来。 杨延嗣恶狠狠的瞪了二人一眼,然后大声咆哮了一句。 “狗日的,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跑” 一群人在杨延嗣带领下,快速的顺着山道向上跑。 “轰隆轰隆隆” 片刻后,在他们身后,响起了宏大的野兽奔袭的声音。 “狗日的,你们捅马蜂窝了!” 杨延嗣一边谩骂,一边领着众人狂奔。 有人回头偷瞧了一眼,差点把魂儿都吓出来了。 “快跑!” 他嘶吼了一声,开始玩命的向前跑。 他的反应明显过于激烈,有人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就见到身后,一群狼虫虎豹们跟在他们身后在奔跑。 一条水桶粗的巨蟒,刚从树林里探出一个脑袋,就被野兽们踩的稀巴烂。 杨延嗣没有回头,他很清楚身后的状况,他只是闷头在向前跑。 索性,后面紧追着他们的野兽,在追了一会后,折道向另外的方向跑走了。 给了他们一丝喘息的机会。 即便是身后没有了野兽追着,杨延嗣一行人也不敢停下。 他们奔跑着,足足翻越了一座山。 到了山另外一头的山脚下,找了一片开阔的地方,才停下歇息。 “噗通” 黑甲军军卒中,有人率先一头栽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然后,接二连三的有人栽倒在了地上。 急速的上下坡奔跑,已经耗尽了他们所有的体力,很多人都是靠着求生的才支撑下来的。 杨延嗣也瘫倒在地上,从赵廸手里接过了水囊,猛灌了几口。 然后破口大骂,“老子什么时候允许你们放火了,什么时候允许你们放火了?” 杨延嗣指着黑甲军军卒头领的鼻子。 “你想死,别拉着其他人跟你一起陪葬。” 呼延家家将低头沉声道“放火的事情是某家做的,跟他没有关系。” “你还好意思说?!” 黑甲军军卒头领面甲早已掀开了,一张白净的脸上,布满了苦笑。 “我们也没有想到,会引起兽潮” “没想到你就敢做?你这些年兵白当了?野兽畏惧火焰这种事你会不知道?” 黑甲军军卒头领惭愧的低下头。 呼延家家将沉声道“某家知道自己做错了,但是某家不后悔。” “若不是野兽们中途折道,我们都得死。你想拉着我们给你陪葬?” 呼延家家将摇头,“某家没有这个意思” 杨延嗣冷哼一声,“我不管你有没有这个意思,以后你给我记住了。听我得命令行事,再敢做出超过我命令之外得事情,军法从事。” 呼延家家将站起身,捶着胸膛,“某家以后全听你的,某家会戴罪立功的。” 感谢人生如梦、n900928一块大洋打赏! 第0235章 奇葩的交趾男人(为大萌趙廸加更!) 狠狠训斥了他们一番后,杨延嗣心里好受了一些。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你们和禁军虽然分属不同,但是同为军卒,自然不能看着他们暴尸荒野,任野兽啃食。” “我也想帮他们,所以我才派遣你们去山上撬动巨石,掩盖他们的尸体。但是,帮人的前提是先得确保自己得安全。” “我们不能因为帮死人,最后把自己也给搭进去。这么做,在我看来很愚蠢。既然是我带你们出来的,我就希望把你们完完整整的带回去。” 经过了刚从山林中的一幕,大家都看到了侯仁宝是如何对待属下的。 再对比一下杨延嗣的话,明显的有天壤之别。 所有人心中不约而同的都对杨延嗣多了一点信服感。 “某家谨遵公子教诲。” 呼延家家将一百人,对着杨延嗣躬身施礼。 黑甲军军卒和稻草人们也要施礼,却被杨延嗣拦下了。 “不用那么多礼数。你们抓紧时间赶紧休息,天黑之前,我们必须赶到附近的交趾村庄。” 杨延嗣扫了众人一眼,道“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必须尽快运粮过去。来的时候这条路不能走了,回去的时候只能走另外一条路。另外一条路比较远,得两天时间才能从交趾回到邕州。也就是说,留给我们抢粮得时间,只有一天一夜。” 众人都知道粮食对军营意味着什么,所以听到了杨延嗣的话,他们没有多言,而是静静的待在原地啃食干粮喝水。 众人休息了约莫一个时辰,体力大致上都恢复了,开始继续上路。 翻过了刚才的山头,此地已经算是到了交趾的地界了。 只不过到了交趾的地界以后,杨延嗣并没有再继续跟着侯仁宝行军的路线继续前进。 原因有二,其一,侯仁宝行军路线是直行,如果杨延嗣要跟下去的话,就得再翻过两个山头。有了刚才翻山越岭得经历,杨延嗣不想再钻山了。 其二,侯仁宝带领大军所过之处,能抢的东西基本上都被他抢光了。杨延嗣再带人过去,能抢到的也只是一些残羹剩饭,有些得不偿失。 在刚才休息的时候,杨延嗣已经翻阅过地图了。候仁宝的大军是奔着交趾都城华闾去的,一路上经过的基本上都是大城, 大城周边的一些偏远的小村庄,小镇子,候仁宝应该不会在意。 杨延嗣的首要目标就是一个小村庄。 这个村庄拥有一个奇怪的名字。 嘎里。 也不知道是翻译的问题,还是这个村庄本身就叫这么个名字。 杨延嗣带着人扑到嘎里村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傍晚。 在村口,个闲散的交趾男人,懒洋洋的躺在大石头上。 远远望去,基本上交趾的男人都蹲在自家竹楼口闲着。 交趾的女人,头顶着瓦罐,拿着锄头一类的农具,从地里回来,正准备回家。 在她们手上,还抱着孩子。 只瞅了一眼,赵廸就略微惊愕的低声说道“交趾的男人都不干活吗?怎么只见女人从田地里回来,不见男人。” 呼延家家将到邕州时间长,多少了解一些交趾的情况,他低声为赵廸解惑。 “交趾的男人基本上不干活,每日里就在家里闲着。女人们除了做饭带孩子以外,剩下的时间还要去种地养活男人。” 一众不了解交趾情况的稻草人和黑甲军军卒们一脸懵逼。 彭湃直愣愣的道“交趾的女人对丈夫这么好,难道交趾是女人当家?” 呼延家家将摇头一笑,指了指外面的交趾村庄,示意彭湃自己看。 彭湃顺着呼延家家将所指的地方看过去,就瞧见了有两个交趾的男人在打妻子。 杨延嗣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摇头笑道“交趾的男人,每日就干三件事,吃饭、睡觉、打妻子。” 杨延嗣要谋划交趾,所以他仔细调查过交趾的情况。 他知道交趾的男人们都是懒汉,一家中大小的事宜都是女人在操持。 偏偏这些把什么活儿都干了的交趾女人,在家里还没有地位。 交趾男人们在家闲着无聊的时候,就打妻子。 也许每日里闲暇的时候,他们会凑在一起交流打妻子的经验也说不定。 用大宋的男人去恒量交趾的男人,很明显会得出一个结论。 交趾的男人都是渣男。 “俺当初要是有这么一个媳妇,也不至于去落草为寇” 稻草人中间,有人感叹了一句。 一瞬间在所有人脑海里形成了共鸣。 赵廸沉吟了一下,问出了一件很白痴的问题。 “难道交趾的女人不知道反抗吗?”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橫了赵廸一眼,然后幽幽的说道“在很多国家,男人的地位从一出生就已经注定了高于女人。这几乎形成了一个惯识。所以,交趾的女人,从一出生开始,周围的一切都会告诉她,她的地位低于男人。 时间一久,这种观念就深深的种植在她们脑海里。让她们下意识把男人当成天,唯命是从,生不出反抗的念头。” 赵廸语结,憋了很久憋出了一句话。 “这种男人也算是男人” “哈哈哈” 杨延嗣笑了,笑的很开怀。 赵廸挠了挠头,“少爷,您笑什么?” 他从杨延嗣的笑容里感受到了一丝讥讽,这让他很不舒服。 杨延嗣笑道“难道你没有发现,大宋其实也是这样吗?只不过大宋的男人,比交趾的男人多了一些担当。大宋的男人会自愿担当起自己养家糊口的责任,一肩挑起一个家。但事实上,从地位上来分析,大宋女人的地位,和交趾女人的地位并没有太大差别。” 赵廸总觉得杨延嗣这话他听着不舒服,他想反驳,却找不出合理的借口。 彭湃帮着他辩解了一句。 “至少,大宋的男人不会像交趾的男人一样,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整日里混吃等死。” 杨延嗣摇头,轻笑道“你错了,很快,很快你会发现,这种人在大宋的土地上,也会开始出现。” 感谢情浓奈何一块大洋打赏! 7 第0236章 语言不通造成的…… “不可能!” 彭湃跳脚。 杨延嗣淡然一笑,并没有解释太多。 随着文人们在大宋地位的骤然上升,许多心中有抱负的少年郎们都会投入到的大业当中去。 然而,每一届科举录取的人数又相当有限。 这就导致了许许多多的人,终生都在为功名奔跑。 !!再! 他们脑海里只剩下了两个字。 少数人会一举成名,从而脱贫致富。但是绝大多数,会成为一个读死书的米虫,耗尽家中钱财,最终一无所获。 这些一无所获的人,其实跟交趾的男人很像很像。 只不过从名声上论,他们会比交趾男人的名声好听一点而已。 除此之外,其实并无太大分别。 这算是一种预知,所以杨延嗣没办法跟他们讲明。 杨延嗣望着跳脚的彭湃,低声笑道“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咱们还是说一说交趾的女人吧” 赵廸插话。 很明显,他不想和杨延嗣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作为宋人的他,骨子里是骄傲的。 他内心深处对杨延嗣这种恶意的揣测很抵触。 几乎在场的所有人,对杨延嗣的这种恶意的揣测都很抵触。 在所有宋人眼里,宋人是完美无瑕的,是高贵的。 不能和蛮夷相提并论。 事实上杨延嗣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 炎黄子孙的血统是高贵的。 这一点从文化上就能看出来。 在中华五千年的文化传承中,炎黄子孙们经历过所有的苦难,经历过所有的折磨。 但是,这些苦难和折磨,并没有磨灭掉我们的文化、我们骨子里的谦逊、以及我们时时保持的礼仪。 人类繁衍的过程,其实就是一个文化积累和发展的过程。 漫长的岁月,滚滚的历史长河中,淹没了太多太多的文化传承。 然而,中华五千年的文化,却在这一条历史长河中毅力不倒。 并且,它的光芒将会变得更加璀璨。 深厚的文化传承底蕴,凝聚了一滴又一滴的炎黄血,最后汇聚成一个炎黄人。 试问,又有谁能与之比拟? 杨延嗣的话,无疑激起了众人骨子里的骄傲。 一群骄傲的人汇聚在一起,自然要做一件骄傲的事。 “交趾的女人有什么好谈的?你们又不是看不出来,她们过的真的很苦。所以,我们要解救她们。” “解救劳苦的交趾女人,让她们脱离水深火热的生活。让大宋男儿温暖的胸膛,去暖热她们已经冰冷的灵魂。” 赵廸眨巴着眼,“我们不是来抢粮的吗?” 杨延嗣瞪眼,“迂腐!这叫解救,解救一切劳苦大众。” “俺不想温暖她们的灵魂,俺更想温暖她们的身体” 一位稻草人低声嘀咕了一句。 一下道出了其他人的心声。 杨延嗣干巴巴一笑,“咳咳这也是一种解救的方式。” 作为稻草人思想的教育者,彭湃的思想觉悟无疑是最高的。 “少爷,下命令吧!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去解救交趾的女人了。她们过的太苦了。” 杨延嗣点头,分配作战任务。 “兵分三路,呼延家家将,负责堵住村子里的两条要道。凡是有逃离的人,全部抓获,有抵抗者,就地处决。黑甲军军卒,负责擒拿村子里的所有男丁,把他们串起来,让这些养尊处优的懒汉们充当我们的运输队。稻草人所属,负责搜刮钱财和粮食。” “重复各自的命令。” 赵廸、黑甲军军卒头领、呼延家家将头领,三人重复了一下自己的命令。 杨延嗣点头,“确认无误,出发。” 四百猛士们,怀揣着解救交趾女人的梦想,趁着天还没黑,冲向了嘎里村。 到了村口,呼延家家将们兵分两路,分别堵住了村子里的两条要道。 黑甲军军卒们放下了面甲,冲进了村庄。 稻草人所属,跟在他们身后。 进入到村子里后,迅速的分成了以十人为单位的小队,开始劫掠。 “嘭!” 杨延嗣带着一队人,冲进了一户竹楼。 竹楼里很残破。 从里面的摆设不难看出,这一家并不富裕。 一张草席床榻,一张竹桌,几个陶罐陶碗,几乎是这一家的所有。 一个袒胸露乳的交趾男人,甩着身上的肥肉,手里挥舞着一根细长的竹条在抽打自己的老婆。 一个并不漂亮的女人窝在竹楼的一角,正在奶孩子。 竹条抽打在她身上,她疼的呲牙咧嘴的,却一动也不敢动。 “狗日的!” 率先冲进竹楼的黑甲军军卒顿时眼红了,上前一脚把交趾的男人踹了三米远。 “仔哩哇啦” 交趾男人从地上爬起来,盯着黑甲军军卒仔哩哇啦的喊了一句。 然后瞧见了黑甲军军卒身上的盔甲,他气势一弱。 奇葩的一幕出现了。 这个交趾男人,居然耷拉着脑袋,把自己的老婆向前推了推。 似乎想用老婆来换取自己的性命。 “拿妻子换命,真是窝囊废,看着真碍眼,一刀宰了算了。” “唰拉” 长刀出鞘,雪亮的刀光伴随着油灯的光芒在竹楼里闪烁。 “啊!” 正在奶孩子的交趾女人,突然大叫了一声,然后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黑甲军军卒。 黑甲军军卒手中的动作一顿,直愣愣的盯着交趾女人。 这女人仔哩哇啦说了一大堆话,见黑甲军军卒不为所动。 然后她爬起身,在竹楼的一角翻出了一个陶罐。 畏惧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男人。 然后把陶罐递到了黑甲军军卒面前,指了指陶罐,又指了指自己的男人。 黑甲军军卒瞧了一眼陶罐,在陶罐里有一些铜钱,还有几角碎银子。 黑甲军军卒拿着陶罐,眨巴着眼,眉头微微挑起。 交趾女人见黑甲军军卒依然没有收回手里的长刀。 她神色黯然的把自己的孩子放在床榻上,然后起身走到了黑甲军军卒面前。 指了指自己,指了指陶罐,又指了指自己的丈夫,仔哩哇啦的说了一大堆。 “你的意思是,你花钱找我帮忙,让我帮你杀了你这个禽兽郎君?” 语言不通的交趾女人,并不知道黑甲军军卒在说什么,不过她听到了黑甲军军卒的回话,以为黑甲军军卒答应了她的要求,她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随后,在交趾女人惊愕的眼神下。 黑甲军军卒朗声笑道“乐意为你效劳。这钱赚的俺心里痛快。” “死!” 长刀划过,交趾男人的脑袋落地,溅起了一片血花。 “啊” 交趾女人尖叫了一声,扑到黑甲军军卒身前,义愤填膺的仔哩哇啦了一大堆。 一万字了!勤奋稻草人上线了!打赏呢?推荐呢? 7 第0237章 金佛 “你给翻译一下” 杨延嗣进竹楼的时候,瞧见了交趾女人拽着黑甲军军卒哭泣,黑甲军军卒一脸无辜的盯着她。 来的时候,杨延嗣特地带了一个懂交趾话的邕州人。 一个瘦高个,面容清秀,是个人,懂辽、宋、党项、吐蕃、交趾等七国语言,是个难得的人才。 此人名叫王明诚。 以王明诚的语言天赋,到鸿胪寺内混一个正六品职官还是没问题的,偏偏此人似乎不愿意在大宋朝堂上为官。 杨延嗣曾经问过他,但他并没有回答。 对此,杨延嗣也没有追问下去。 王明诚跟在杨延嗣身后,憋着笑意。 刚才在门口的时候,他就已经听出了房里发生的一切的始末。 “大人,学生就不翻译了吧,学生感觉,他并不是听不懂那个交趾女人在说什么,反而像是故意装作听不懂。” 杨延嗣黑着脸,道“翻译,必须翻译。” 王明诚拗不过杨延嗣,只能边笑边说道“这个交趾女人问你,刚才你明明答应了,带走她,收下钱财,放过她男人,为何你出尔反尔?” 黑甲军军卒卸下了面甲,露出了一张憨厚的脸颊,脸颊上写满了愕然。 “你翻译的,为啥跟俺看到的不一样。俺可是明明白白看着,她给俺钱财,让俺帮她杀了她男人的。” 若不是这小子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杨延嗣恐怕还真被这个家伙给骗过去了。 杨延嗣瞪着眼,道“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装的什么心思,你狗日的是不是看上人家了,所以想杀了人家男人,取而代之?” 黑甲军军卒憨憨的挠了挠头。 “俺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找房媳妇了。” 杨延嗣恨铁不成钢道“你一个家将曲部,领着高额的月例,多少女人抢着嫁给你,你不要,偏偏要找一个交趾女人,不怕人戳脊梁骨?” 黑甲军军卒乐呵呵笑道“汴京城的女人,心眼太花,俺就是想找个心眼实在的。俺不怕别人戳脊梁骨,反正俺无爹无娘的,婚事不用别人做主,俺自己就能做主。” 杨延嗣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们的任务是抢钱抢粮抢男人,不是抢女人。” 杨延嗣盯着笑呵呵的黑甲军军卒,气不打一处来,“你看上她了,自己想办法。总之不许明抢。老子丢不起这个人。” “门外的干嘛呢,等着看戏呢,进来搬粮食。” 杨延嗣冲着门外咆哮了一声。 两个稻草人所属,背着麻布袋子,冲了进来。 交趾女人见到竹楼内又多了两个带刀的男人,放开了黑甲军军卒,铺上床,抱起了自家孩子,迅速的躲到了一个屋角。 然后盯着两个稻草人在竹楼内翻找粮食。 交趾的水稻一年三熟,而且不用精耕细作,刀耕火种一样的播种收获。 每一个交趾家庭似乎都不缺少粮食,而且存粮还不少。 两个稻草人军卒,在竹楼一角发现了一个细竹条编制的锥形席卷,在里面堆放着白花花的稻米。 两个人二话不说,拿着口袋就开始装粮。 很快,两人装满了四麻袋的稻米。 扛着四麻袋稻米,一行人出了竹楼。 临走的时候,黑甲军军卒又跑回去了一趟,把竹楼里那个交趾男人的尸体拖了出来。 这个举动惹来了杨延嗣一通骂。 黑甲军们和稻草人们,从村庄的各个竹楼里进进出出,一袋袋的粮食很快堆积满了村口的打谷场。 几乎出乎了所有人预料,嘎里村的村民们没人几个人抵抗。 男人们如同鹌鹑一样被押解到了打谷场。 一个个双手抱着脑袋,蹲成了一排排。 “呸” 彭湃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 “受伤了?” 杨延嗣问。 彭湃踹了一脚身旁的交趾男人,“抢钱的时候,被女人抓挖了一下。这些男人一点骨气都没有,连个女人都不如。” 杨延嗣耸肩笑道“这不是挺好的吗?” “呸!” 彭湃不屑道“个顶个的窝囊废。”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行了,别骂了。那边村头似乎有人在反抗,你带人过去帮呼延家家将一把。” 嘎里村抵抗的人数并不多,所以争吵声和呐喊声很明显。 彭湃抄起刀,带着一波人过去帮忙。 杨延嗣招来了赵廸,吩咐道“派人把村子里的骡马都搜集起来,然后把粮食全部装好,我们准备离开。” 赵廸点头应下了,略微迟疑了一下,问道“我们就劫掠这一个村庄,就够了?” 杨延嗣瞅着堆得满满当当的打谷场,笑道“这里的粮食够军营里的军卒们吃七天了。我们一次不能抢回去太多。” “为什么?” “我想用粮食吸引更多的人到交趾来。” 赵廸愕然,“您是指营地里的俚人和僚人?” 杨延嗣点了点头。 赵廸抱拳道“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安排。” 赵廸吼叫着,让人把村庄里的骡马都牵了过来,然后把打包好的粮食放在了骡马背上。 由于骡马太少,粮食太多。 所以交趾的男人们充当了一次人形骡马。 俘虏的交趾男人总共有百人,每一个人肩膀上都扛着一袋粮食。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就见到了彭湃和呼延家家将们提着染血的长刀,扛着装金银珠宝的袋子回来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彭湃怀里,抱着一个金佛。 一个足有十斤重的金佛。 这让杨延嗣很意外。 一个小小的村庄,居然能有一个十斤重的金佛? “这东西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杨延嗣接过了彭湃手里染血的金佛,掂量了一下,问道。 彭湃指着村西头道“在哪儿有一座小庙,庙里有不少人守着,兄弟们杀进去以后,发现了这一尊金佛。除此以外,还发现了许多财物。” 在火把照耀下,金佛湛然生辉。 俘虏的交趾男人,盯着手持长刀的彭湃,眼中充满了愤恨。 却碍于周围军卒们的数量,不敢有所动作。 交趾人对神灵的崇敬,远超过了对他们自己祖先。 此刻,在所有交趾男人心里。 彭湃就是一个异端,破坏他们信仰的异端。这种人一搬都会被放在火刑架上烧死。 偏偏,这个异端现在就在他们眼前,活蹦乱跳的,他们却无能为力。 感谢磊子六块大洋打赏!感谢情浓奈何、n900928五块大洋打赏!感谢傲天一块大洋打赏! 7 第0238章 金佛背后的秘密 杨延嗣在仔细端详十斤重的金佛,金佛的造型怪异,在它身后似乎写着一行小字。 “咦?” 王明诚凑过来,瞧了一眼金佛身后一排小字,略带惊奇。 杨延嗣端详着金佛背后一行歪歪曲曲的字,问道“你认识?” 王明诚从杨延嗣手里接过了金佛,仔细研读了一下金佛背后的字。 “这上面记载了一个地方,但是这个地方具体是做什么用的,并没有说明。” 赵廸侧着脑袋,出主意,“找交趾人问问?” 王明诚点了点头,把金佛还给了杨延嗣,去找俘虏的交趾男人攀谈。 良久过后,王明诚回到杨延嗣身边,说道“学生打听过了,他们并不知道金佛背后有字,不过他们的祖辈似乎有传言留下来,传言说这个金佛,关乎着村子的生死存亡。” 彭湃若有所思,“难怪小庙里的人拼死抵抗。看来这金佛身上有大秘密。” 杨延嗣沉吟着问王明诚,“这金佛上所指的地方,你知道是那里吗?” 王明诚点了点头,“距离这个村子不远,在东边山林里。” “我们过去瞧瞧?”赵廸提议。 杨延嗣迟疑了一下,分配工作道“这样,我带领七十稻草人去这个地方瞧瞧,剩下的人先把粮草押运回去。营地里的粮食问题,是我们目前最大的问题。” 众人点了点头,听从了杨延嗣的吩咐。 因为回去的时候不能走来的时候那条路,所以回去的队伍必须饶过很长一段路。 这一段路赵廸刺探过,比较熟悉。 押运粮草会营地的事情就交给了赵廸负责。 杨延嗣带着彭湃和王明诚,以及一群稻草人,顺着金佛背后所指的地方寻找了过去。 由于天黑,众人没办法上山。 所以他们在山下休息了一晚上。 次日一早,众人简单的吃过了一些饭食以后,开始上山寻找金佛背后所记载的地方。 进入到了原始丛林,七绕八绕,在山林里兜圈子。 “没找到?” 到了金佛上所指定的位置,七十个稻草人全部撒了出去。 寻找了半晌,也没有找到什么特殊的地方。 杨延嗣站在山林里,皱着眉头看着稻草人的身影在草木间奔走。 彭湃摇头,“属下们把周边的地方都搜索遍了,并没有找到金佛上面记载的地方。” “会不会是记载有错,又或者说是翻译错了?” 王明诚摇头,“学生不会认错的,金佛背后的文字,是前唐时期交趾的文字,距今也就两三百年。学生以前专门研究过这种文字,不会翻译错。” “难道是地图有错?”杨延嗣皱眉。 王明诚也皱起眉头,“这地图也是前唐时期留下的,应该不会有错” 杨延嗣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时隔了上百年的地图,真的会有用? 万一有个地震啥的,导致了地形变动,那岂不是所有人都白找了? “要不,我们先离开?”杨延嗣提议。 彭湃跳脚,“少爷,咱们耐心再找找,能用十斤重的金佛做标记的,说不定背后藏着什么大秘密也说不定。有可能里面藏着大量的金银。” 王明诚赞同彭湃的说法,“邕州和交趾山林里多金银矿,彭湃这种说法不是没有可能。” 是个人,心里对宝藏都有一份痴迷的心态。 彭湃和王明诚两个人,明显被这种心态蛊惑着,待在山林里不肯走。 杨延嗣对金银一类的东西并没有多少兴趣,他更感兴趣的是藏金银的地方够不够大。 “找到了!” 山林中传出了一声惊呼,所有的人都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扑了过去。 在山中间的山涧里,有一个被树木花草遮蔽的严严实实的山洞。 一个稻草人站在山洞口,不断的冲着众人挥手。 “我进去瞧瞧!” 彭湃自告奋勇的想进去瞧瞧,却被杨延嗣拦下了。 杨延嗣望着幽深的洞口,沉声道“这里面伸手不见五指的,谁也不能确定里面有没有狼虫虎豹出没,冒然的冲进去,跟找死有什么分别?” 彭湃皱眉,“那怎么办?” 杨延嗣和王明诚异口同声的说道“用火攻!” 两人说完,相视一愣,旋即笑了。 “英雄所见略同啊!” 王明诚感叹了一句。 见彭湃抓耳挠腮的,杨延嗣解惑道“所谓的火攻,用更贴切的话说,就是烟熏。用浓烟,把山洞里的蛇虫虎豹们都逼出来,然后我们再进去。” 彭湃明白了杨延嗣话里的意思,迅速让人去找了干柴和枯树枝,除此之外,还找来了一些湿树枝。 稻草人清开了洞口十丈方圆的树木,然后再洞口点燃了一堆火。 让火焰开始熊熊燃烧的时候,把湿树枝放了上去。 一股滚滚浓烟涌进了山洞。 放完了火,杨延嗣带着众人站在山洞一侧。 稻草人们抽出兵器,严阵以待。 “吼” 伴随着浓烟涌进了洞内,一声嘶吼咆哮声传来,紧接着就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山洞里窜了出来,一瞬间就没入到了丛林中,众人都没有看清楚黑色身影到底是什么东西。 “嗖” 一条水缸粗细的巨蟒从山洞里爬了出来。 杨延嗣一行人在一侧瞪着眼睛看着巨蟒甩起了巨尾,一尾巴拍开了洞口的柴火,然后它庞大的身躯滑出了洞头。 “这怕是要化蛟了吧?” 彭湃暗吞了一口口水,喃喃说道。 杨延嗣等人一动也不敢动。 这种巨蟒,真的不是他们七十多人能够应对的。 真要和这巨蟒展开剧烈的大战,恐怕要死很多人。 “啪” 和杨延嗣一行小蚂蚱比起来,巨蟒更讨厌洞口的浓烟和大火。 它甩了一下巨大的尾巴,一头扎进了丛林里。 巨蟒离开后,又陆陆续续有野兽从山洞里面奔了出来。 它们的速度都很快,跑出来以后就钻进了丛林,基本上都畏惧火焰,没有搭理杨延嗣一行人。 当最后一批蛇群从他们面前划过以后。 山洞里就再也没有飞禽走兽走出来了。 “咱们,还进去吗?” 感谢、小强十九块大洋打赏!感谢楠露59十块大洋打赏!感谢书友2018061634851512一块大洋打赏! 7 第0239章 巨蟒 “进!为什么不进?” 待到洞口浓烟散尽,杨延嗣带着王明诚和彭湃等人进入到了洞内。 沿途有稻草人撒下了猛兽粪便和雄黄粉,以防蛇虫虎豹突然袭击。 洞口洞内却很宽阔,有一车宽,一丈高。 洞内干燥,隐隐能够听见风声。 在火把照耀下,能看到地上有一些刚才被烟熏逃跑时候被踩死的野兽尸体。 杨延嗣一行人沿路前行,走了约莫一刻钟,拐了三道弯。 隐隐约约看到前面有亮光。 “那里应该就是洞口” “过去瞧瞧!” 亮光处看着很近,众人跑了足跑了四分钟时间。 穿过洞口豁然开朗。 “这” 眼前所看到的,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一道天光从天而降,照耀出一块上万平方的阔地。 在阔地上载有奇花异草,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树木。 阔地四周是石壁,在石壁上,建有两排木头搭建的木屋。 可能是因为年久失修,木屋倒塌了大半,只剩下残垣断壁。 “桃花源吗?” 王明诚喃喃自语。 杨延嗣也很惊讶,大自然的魅力,总是让人为之惊叹。 不过惊叹之余,杨延嗣没有放松警惕。 “彭湃,你带人四处查看一下,这里应该是个天坑,天坑上面可以通风。刚才的浓烟很明显没有逼到这里。那些个猛兽应该是居住在洞里其他地方的,你们去看看。” 彭湃点头,带了十几个人,重新钻回了洞里。 杨延嗣带着剩下的人在天坑里巡视。 这天坑并不深,天坑里面的植物接受的光和作用不少,所以很茂盛。 杨延嗣带着人围着天坑转了一圈,发现天坑植被里有异动。 王明诚并没有注意到异动,他感叹道“我终于明白了金佛背后那句话的意思。很明显这是嘎里村的先辈,为他的子孙们准备的避祸的地方。” 杨延嗣眉头一挑,沉声道“都靠近我,应该有危险” 巨蟒和其他猛兽们情愿住在山洞里的其他地方也不愿意进来,很明显这里有个大家伙。 稻草人们在山林待的时间也不短了,他们也意识到了危险。 他们抽出长刀,把杨延嗣围在了中间。 杨延嗣却推开了他们,手提着虎头乌金枪站在最前面。 “沙啦啦沙啦啦” 有东西在草木中间移动,在向他们靠近。 “嗖” “吼” 一声巨吼,一颗硕大的头颅从草木间钻了出来,张着血盆大口。 这依旧是一条巨蟒,只是这条巨蟒和刚才众人遇到的不一样。 它身躯没有刚才那一条粗壮,仅有水桶粗细。 和其他的蛇类不同,它并不是身子大头小。 它反而是头大身子小。 在它的头顶,有一块凸起,感觉像是一个肉瘤。 “杀!” 这条巨蟒扑了过来,杨延嗣来不及有太多反应,提起虎头乌金枪,爆喝一声。 虎头乌金枪刺出,刺了一个空。 巨蟒的速度特别快,大头颅伸长,一个稻草人被它叼进了嘴里。 “吼” 它伸长了脖颈,稻草人直接被它咽了下去。 嘶吼了一声,似乎在向杨延嗣一行宣布它的主权。 “孽畜!” 杨延嗣浑然不惧,提着虎头乌金枪再次迎了上去。 “啪!” 巨蟒尾巴甩动,把杨延嗣砸出了数米远。 巨蟒砸开了杨延嗣,伸长了脖子,又叼走了一个稻草人。 其余的稻草人心头骇动。 “少爷,我们撤吧” 巨蟒这种野兽,他们见都没见过,在见识过巨蟒的凶狠以后,他们心中生出了退意。 杨延嗣盯着巨蟒,摇头道“不能退,一旦退了!它肚子里那两个兄弟就真死了。” “枪来!” 杨延嗣摊手,稻草人递给了他一杆大枪。 杨延嗣手持大枪,犹如标枪一样投了出去。 “噗哧” 大枪带着雄浑的力道,刺进了巨蟒的身体。 巨蟒嘶吼着,疯狂的用尾巴扫着地面上的树木花草,不断的扑向杨延嗣。 杨延嗣一边带着众人后退,一边大吼。 “再来!” 又一杆大枪在手,他再次投出。 一连投出了十六杆大枪,在巨蟒身上已经扎出了十六个血洞。 巨蟒已经疯狂,它放弃了攻击其他人,专门盯上了杨延嗣死磕。 “吼” 巨蟒嘶吼,张开大嘴,要把杨延嗣吞入腹中。 杨延嗣虎头乌金枪在手,神情肃然。 “死!” 面对巨蟒的血盆大口,他不仅没有退缩,反而迎了上去。 “啊” 稻草人们和王明诚吓的在惊叫。 杨延嗣握着长枪,使尽了浑身力气,捅进了巨蟒口中。 虎头乌金枪从巨蟒脑袋上一穿而过。 “吼” 巨蟒在嘶吼,它想摆脱扎在它脑袋上的虎头乌金枪。 它放弃了攻击杨延嗣,脑袋开始在四周的墙壁上翻滚。 杨延嗣借着这个机会,又从稻草人手里接过了大枪,一杆杆犹如标枪一样的刺了出去。 大枪扎在巨蟒身上,刺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血洞。 当彭湃带着人巡视完了洞穴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巨蟒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楞着干嘛,快把这畜生肚子里的人抛出来。” 杨延嗣喊了一声,彭湃立马带人上前,用长刀划开了巨蟒的肚子。 巨蟒肚子里的人已经窒息了,有稻草人就按照教的人工呼吸法,给他们度气。 度气的时间持续了一柱香。 救回了一个,另一个却死了。 稻草人们神色有些黯淡。 杨延嗣上前,从巨蟒头顶抽出了虎头乌金枪。 拿来了一柄长刀,砍下了巨蟒的脑袋。 “谁杀死了我们的兄弟,我们就让他陪葬。” 王明诚有些惊愕,“大人,学生没看错的话,这东西应该快要化蛟了。它浑身上下可都是宝贝。” 杨延嗣摇头,“再宝贝的东西,也抵不了人的性命。” 一众稻草人对杨延嗣的话,感激莫名。 “都别傻站着了,把地方都收拾一下。去把这位兄弟好生安葬了。为了防止这草木里面有其他东西。直接放火烧了。” “诺!” 一把熊熊大火升起,连带着疑似要化蛟的巨蟒尸体,一起焚烧了。 感谢業红颜五块大洋打赏!感谢书友20180607070647396一块大洋打赏! 7 第0240章 帮你们打下一个城 大火焚烧了三个时辰,近万平方的草木被烧成了灰地。 杨延嗣望着灰地,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一块位于交趾的秘密天坑,完全可以成为他的一个秘密基地。 此前他还在担心山林里开采的金银铜铁矿石去那里熔炼。 有了这一块秘密天坑,算是帮他解决了一个心头的麻烦。 大量的金银铜铁矿石熔炼,必须秘密进行。 不然很容易遭到别人的窥视。 “有必要弄一批工匠过来。” 杨延嗣心中已经有了腹稿,他已经开始盘算如何有效的利用这个天坑。 “大人有心利用此地?” 王明诚是个明眼的人,他猜出了一点儿杨延嗣的心思。 杨延嗣点头,“不错。” 王明诚躬身施礼,问道“大人准备把此地建造成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藏兵之所,还是囤粮之所?” 杨延嗣饶有兴致的看着王明诚,“你有什么建议?” 王明诚无疑是一个聪明人,他沉吟着说道“此地隐秘,无论是藏兵还是囤粮,都无疑是绝佳之地。” 杨延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眼下我们主要的目标是劫掠交趾的粮食。此前暂时就先作为一个根据地吧。有了此地做根据地,我们抢的粮食,多出来的完全可以暂时放在此地。一些金银细软也可以暂时放在此地。” 王明诚毛遂自荐,“大人若是看得起学生,不如把此地交给学生掌管如何?” 杨延嗣似笑非笑的盯着王明诚,“此地交给你掌管?你跟随我的时间不倒五日,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这?”王明诚沉吟了一下,沉声道“愿为大人效死力。” 杨延嗣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 王明诚很聪明,学识也很不错。 他的投效对杨延嗣来说,无疑是一大助力。 偏偏,此人一直不愿意坦诚相对,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底细。 不了解他的底细,杨延嗣又怎能放心的用他? “你现在不就是在为我效力吗?一个囤粮的地方,还用不到你这位大才。” 杨延嗣拍了拍王明诚的肩膀,笑呵呵的去帮着稻草人一起拆石壁上的破木屋了。 一行人在这里待了两天,天坑里的木屋也被他们破坏的七七了。 这天,在山下守候的稻草人匆匆赶了回来。 “少爷,黑甲军军卒和呼延家家将过来了,同行的还有俚人头领欧克,僚人头领蒙鲁。”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说道“带他们来这里见我。” 时间过了足足一个时辰,黑甲军军卒和呼延家家将,以及僚人头领蒙鲁和俚人头领欧克,在杨延嗣带领下,到了天坑所在。 黑甲军军卒和呼延家家将见到这个地方,暗自称奇。 欧克和蒙鲁在大山里待久了,这种类似的天坑他们也见过,所以并没有感觉到震惊。 两人来到杨延嗣面前,单膝跪地。 “我们兄弟,愿意为您卖命。” 依照承诺,杨延嗣只要带回去粮食,他们就选择给杨延嗣卖命。 两人此次跟随着黑甲军军卒们过来,就是为了当面向杨延嗣提出效命。 杨延嗣扶起了二人,乐呵呵笑道“为了一点儿粮食,犯不着说卖命不卖命的。只要你们真心跟着我,我保证你们寨子里的生活,过的会比那些大寨子的生活还好一千倍。” 欧克和蒙鲁再次下拜。 “我们兄弟没奢望那么多,我们只希望寨子里的能够吃饱。” 杨延嗣拍着二人的肩头,笑道“会的,很快你们寨子里的人就会吃饱。” 对于僚人和俚人的忠诚,杨延嗣并不怀疑。 他们虽说脑子里一根筋,但是却最重视承诺。 从他们二人远赴交趾,向他投效就不难看出。 杨延嗣收到了欧克和蒙鲁的投效,还是很开心的。 他转头问黑甲军军卒头领,“此次过来,你们带了多少人?” 黑甲军军卒头领汇报,“除了我们黑甲军二百二十二人,呼延家军卒一百零三人外。欧克和蒙鲁带了足有五千多人。” “五千人?” 杨延嗣愕然,转头看着欧克和蒙鲁,“五千人全带过来了?” 欧克挠了挠头,“我们俚人,都是大山的孩子,穿越着丛林,并不费事。听说您需要人手,我就把人全都带过来了。” 一下子有了五千多人,杨延嗣觉得自己的计划或许得重新更改一下了。 这么多人手不好好利用一番,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杨延嗣面色慎重得问欧克和蒙鲁。 “欧克,蒙鲁,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你们俚人和僚人打下一个城?让寨子里的人过得更好?” “打下一个城?” 欧克和蒙鲁愕然,愣在了原地。 俚人和僚人生性野蛮,又久居山林,不被宋、大理、交趾三国人所喜欢。 他们一直在被人嫌弃。 所以他们从来没有在城镇里居住过。 虽说有谢韬这种吸引僚人和俚人下山的官员存在。 但也只是杯水车薪,而且下山的僚人和俚人,一直都遭受着不公正的待遇。 大理人和交趾人,直接就看不起俚人和僚人,处处对他们严防死守的。 偏偏,僚人和俚人们从来都没有生出过汇聚起来,武装起来,占据一座城池的想法。 杨延嗣的这个提议,对欧克和蒙鲁来说,无疑破开了他们僵化的思想。 让他们看到了一丁点新生活的曙光。 只是,他们觉得杨延嗣这个想法太大胆了。 大胆到他们从来都不敢想。 历代僚人和俚人先祖们,也曾有大胆的出过山。 但无一例外,都被剿灭了。 而且还被杀的人头滚滚。 “咕嘟” 欧克暗吞了一口口水,迟疑道“真的可以吗?” 蒙鲁愣愣的盯着杨延嗣,半晌说出了一句话。 “你们宋人不都不喜欢我们僚人吗?” 杨延嗣笑道“为什么不可以?我和其他的宋人不同。从你们投效我的那一刻起,你们就是自己人。” “你真的会帮我们,打下一个城?” 杨延嗣耸立耸肩膀,“为什么不呢?” 反正都是交趾的城池,去拼命的又是俚人和僚人,杨延嗣只是顺水推舟,何乐而不为? 7 第0241章 火山营归来 “我们得回去请示智者” 在俚人和僚人的每一个寨子里,都有一个类似于首脑的智者存在。他们在僚人和俚人中间,才是最有决策力的一群人。 杨延嗣点头答应了欧克和蒙鲁的请求。 欧克和蒙鲁把手下五千人马的指挥权交给了杨延嗣,他们二人带着一些人手,沿着原路返回,回到寨子里去请示智者了。 手里掌控了五千兵马,杨延嗣自然不能让这些人闲着。 永宁军军营里的粮食缺口是巨大的,他们抢夺粮草的计划不能停下。 有了五千人马可以调动,稻草人也就全部解放出来了。 整个稻草人所属,被杨延嗣分成了三分。 代号万钧的稻草人第一队,由赵廸和队正霍红叶率领,铺开了潜入到以嘎里村为轴,方圆千里的交趾地盘上。 彭湃带着一个班人手,去负责监视侯仁宝的进军动向。 剩下的人手,被杨延嗣派遣去李子枫的左路军,去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杨延嗣留下了一千俚人和僚人的人马,负责修整重建天坑。剩下的人手,全部交给了黑甲军军卒和呼延家家将统领。 这些人马分成了十波,开始去交趾的地盘上劫掠。 交趾内的各大城池的兵马,基本上都被黎桓抽掉的七七了。 所以这些人出去劫掠,根本遇不到什么有效的抵抗。 短短两天,十队人往返了两次,劫掠的粮食堆积如山。 劫掠的交趾男人,黑压压一群,足有上万人。 几乎在嘎里村方圆百里内的交趾男人,全部被劫掠一空。 到了这一步,杨延嗣不得不把负责劫掠的人手减半,一半继续去劫掠,一半负责押送这些交趾男人,把粮食运到邕州的永宁军军营里去。 大批的粮草和奴隶运到了永宁军军营。 呼延赤金和谢韬二人忙的团团转。 在接收了粮食以后,这些交趾的男丁暂时全部被划分到了农垦兵团内,帮忙开垦荒地。 永宁军中军卒们,也从农垦兵,升级到了监工。 一个个甩开了鞭子催促着交趾的男丁开垦荒地。 邕州荒地大开发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一个亲兵匆匆跑到了呼延赤金的营帐,向呼延赤金汇报。 “启禀将军,有一队人马,押解着上万流民,在营帐外求见。” 呼延赤金听到这个汇报,皱了皱眉头。 她随着亲兵出了大营,就瞧见了一群身着破烂,脏的如同鬼怪一样的流民。 在流民四周,有近千人的黑衣劲装的队伍警戒。 为首的一个人,呼延赤金认识。 “你是落叶?” 呼延赤金疑惑的问道。 落叶点头,“在下正是落叶,按照首领的吩咐,已经把各地收拢的匪寇押解过来了。” 呼延赤金愕然的盯着落叶身后的人群。 “这些人是匪寇?” 落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有一些是匪寇,有一些不是。” “怎么讲?” 落叶回话道“我们从军中接手匪寇俘虏的时候,所有的人架起来,不到七千。剩下了三千五百多人,都是一路上遇到的流民。” 呼延赤金皱眉,“这么多流民,怎么会跟着你们?” 事实上,火山营中,很多人也都是流民出身。 他们带着匪寇俘虏向邕州进发的时候,沿途碰到了流民,就会忍不住施舍一点吃的。 流民们得到吃的,下意识的跟着落叶他们的队伍走。 落叶等人不忍心驱赶,所以人越聚越多。 等到进入邕州的时候,流民已经汇聚了三千五百多人。 杨延嗣给他们用来路上买粮食的银钱已经花光了。 这些人已经饿了三天了。 落叶低着头,把实际情况向呼延赤金反应了一下。 呼延赤金也并不是不讲情理的人。 在得知了此事以后,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吩咐营地里火头军,架起了几口大锅,一面烧水让这些人洗漱,一面给他们准备吃食。 关于这些人的安置问题,杨延嗣并没有向呼延赤金交代,所以呼延赤金只能把他们暂时安置在了营地外。 军营重地,她可不敢放流民进来。 落叶等人饱餐了一顿后,听回来送粮的黑甲军军卒们说,杨延嗣在交趾,于是他带着他手下的人手赶往交趾。 落叶在赶路的时候。 杨延嗣在他新命名的蟒山根据地内训人。 “谁的主意?” 杨延嗣瞪着跪在他面前请罪的二人。 黑甲军军卒哭丧着脸,说道“大人,这不怪卑职。卑职也是看她们母子可怜,所以偷偷接济了她一些粮食。” 另一个黑甲军军卒也苦着脸,“大人,卑职也是接济了那个交趾女人一点粮食,谁知道她就拉着卑职进房了” “卑职完全是被逼无奈” “呸!”杨延嗣啐了一口,骂道“你们两个心里那点花花肠子,以为我不清楚。你,当初贪图人家,杀了人家男人。老子不许你硬抢,你就改怀柔了。” “卑职就接济了她们一次” 王明诚捧着一卷书册,指着上面的记录说道“根据守卫记录,你们两个干这种事可不止接济了一次。你们两个几乎每天都会去。” 黑甲军军卒哭诉,“大人啊!卑职真的是看她们可怜。” 杨延嗣骂道“可怜个屁!老子当初下的命令,让你们不要把粮食抢完,给人家留点活命的粮食。她们明明有活命的粮食,还需要你接济?” 黑甲军军卒谎言被戳穿,索性梗着脖子道“反正我二人在汴京城里也没有妻儿老幼,孤家寡人一个。大不了,俺娶了她,一辈子都生活在交趾。” “呸!” 杨延嗣再次啐了一口,刚准备骂人,就见到稻草人又押解着三个僚人进入到了天坑。 “少爷,这两个家伙也钻人家竹楼,被我们生擒了。” 王明诚见杨延嗣额头上青筋暴起,出声道“大人,学生以为,这事错也不在他们。也许是那些个交趾女人,不甘寂寞,勾引他们的也说不定。 自从俚人和僚人加入到劫掠队伍里后,这方圆百里内,除了咱们这些人,就没有其他男人了。” 杨延嗣皱着眉头,“交趾的女人会这么轻易的接受一个仇人当男人?” 第0242章 绝户计 王明诚笑道“大人恐怕不太了解交趾的情况。交趾的女人,在家里没有地位。会被当成货物送来送去。强壮的男人,把女人据为己有,这在交趾是一个很平常的事儿。” 王明诚献计道“大人手下若是有大批的未成婚的独汉,完全可以把他们派往每一个村庄。让他们去每一个交趾家中当家作主。” 王明诚的话,完全是一个绝户计。 但是杨延嗣不得不承认,这个计策真的很绝妙。 一旦操作的得当,基本上这些交趾的村庄就会实打实的落入他的掌控。 这对他谋划交趾来说,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计策。 杨延嗣沉吟着,问黑甲军军卒,“你真的愿意娶一个交趾女人,留在交趾?” 黑甲军军卒猛然点头。 另一个黑甲军军卒也猛然点头。 “滚!” 杨延嗣恼怒的骂了一句,“没出息” 两个黑甲军军卒不知所措。 王明诚笑吟吟的道“还不谢过大人。” 黑甲军军卒后知后觉,经过了王明诚的提醒,他们也反应了过来。 很明显,杨延嗣答应了他们留在交趾,并且娶那个交趾女人。 三个僚人被押解了过来。 杨延嗣询问了一番,和黑甲军军卒的情况大同小异。 只不过他们性子更耿直,他们直言不讳的告诉杨延嗣。 他们就是愿意待在交趾,愿意娶交趾女人。 只要杨延嗣能答应他们的要求,以后他们对杨延嗣必定惟命是从。 杨延嗣派人把这三个没出息的也轰了出去。 “大人,这对大人来说,完全是一个机会。大人不仅可以以此收拢山里俚人和僚人的人心。也可以有效的控制交趾各地。而且还能多一批为大人卖命的猛士。” 王明诚见杨延嗣沉默不语,他继续进言,“大人,眼下交趾的黎桓和侯仁宝的军队打的火热,根本无暇顾及大人。大人刚好可以借此两虎相斗的时机,壮大自己。” 借着两虎相斗的时机壮大自己,这本来就是杨延嗣的策略。 准确的说,他是借着这个机会,在后面捡便宜。 只是王明诚居然能看透这一点,还能献出绝妙的绝户计,这让杨延嗣心里对此人多了一份心思。 王明诚无疑是一个聪明人,也是一个有计谋有学问的人。 这样的人,去大宋朝堂上混,必定由他一席之地,他为何甘心蛰伏在邕州。 现在有为何要帮自己? 杨延嗣皱着眉头盯着王明诚,“王先生,你到底是何人?” 王明诚咬了咬牙,躬身施礼,“既然大人问起,学生也就直言了。” “学生是蜀中王家的人” 杨延嗣闻言一愣,仔细思索了一下,疑惑道“王国彬是你什么人?” 王明诚神色黯然道“正是家父。” 王国彬这个名字,已经有很多人忘记了。 此人是后汉的一位太守。 后汉覆灭后,此人拒不投降,被赵匡胤下令腰斩了他,他的九族,也跟着被流放到了邕州。 杨延嗣没料到王明诚居然是王国彬的儿子。 论起来,王家和大宋皇室赵家,可是有血海深仇。 难怪王明诚如此学识和心智,都不愿意入朝为官。 难怪他会帮忙谋划交趾。 杨延嗣沉吟道“没想到你居然是王国彬的儿子按理说,你也应该在腰斩之列。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王明诚沉声道“当时家中一位老仆,用自己的儿子代替了学生。” “你这么费心费力的帮我,是想让我造反吗?” 杨延嗣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王明诚,等待他的回复。 王明诚沉吟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造反?”杨延嗣再问。 王明诚道“直觉” 杨延嗣盯着王明诚,义正言辞道“那么,我现在告诉你,我不会造反的。你还会帮我吗?” 王明诚一愣,正色道“会!王家上下一百口,愿意听从你的调遣。” “你先下去吧!” 杨延嗣打发了王明诚,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似王明诚这种智囊一样的人,正是他身边所欠缺的。 只是自己明确的告诉他,自己不会造反。他为什么还要选择帮自己? 杨延嗣望着王明诚渐渐离开的身影,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了。 “再演黄袍加身吗?” 杨延嗣低声呢喃了一句。 而向天坑外走的王明诚,心里想的也是这一句。 只要他推动着杨延嗣手里的力量不断壮大。 等到力量到达一个顶峰的时候,一切就由不得杨延嗣了。 他背后所有的人,会推着他不断的前进。 王明诚离开了以后,杨延嗣招来了稻草人,他开始按照王明诚刚才献上的计策,以及他脑海里逐渐形成的一些计划,布置任务。 对于黑甲军军卒中,以及俚人和僚人中那些耐不住寂寞,钻人家交趾女人被窝的家伙们不在阻止。 不过,为了避免麻烦,杨延嗣还是下了明确的规定。 选择和交趾女人组成家庭的黑甲军军卒和僚人俚人,必须暂时实行一夫一妻的制度。 不许他们抢占,避免因此产生冲突。 此外,语言不通将会成为这个计划实施的一个巨大障碍。 所以文化教育问题也必须跟上。 在讨论的时候,杨延嗣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把和交趾女人成婚的问题直接和文化教育挂钩。 只有文化课达标的,识字到一定程度的单身汉,才能和交趾女人结合组成家庭。 “真是妙!” 杨延嗣忍不住在心里夸赞了自己一把。 当这些人全部都学会了他所创立的简体字和拼音以后。 简体字和拼音就会成为交趾的主流语言。 对于他掌控交趾,无疑是一个更大的助力。 宋人、交趾人、俚人、僚人。 四个民族的融合问题,将会被解决掉大半。 历来民族融合,从来都是伴随着血和火进行的。 杨延嗣没料到,交趾的女人,居然会间接帮自己解决掉一个大麻烦。 正当杨延嗣细化他的计划的时候,彭湃匆匆赶了进来。 “少爷,蒙鲁和欧克他们回来了。” 7 第0243章 智者? 随着欧克和蒙鲁回来的,还有他们寨子里真正的话事人。 欧克所在的寨子叫虎头寨,寨子旁边有一座虎头山,因而得名。 蒙鲁所在的寨子叫蒙家寨,寨子里的人基本上都以蒙为姓氏。 蒙家寨的话事人,是一个胡须花白的老者,头上裹着黑布缠头,拄着一根香木当拐杖,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 似蒙鲁这等壮汉,只能低着头尾随在老者身后。 “蒙家寨乡老,见过大人。” 蒙家寨的话事人名叫蒙塔,蒙塔对着杨延嗣略微拱了拱手,算是见过了。 然后,就有蒙家寨的壮汉,给蒙塔搬来一把椅子,蒙塔大大咧咧往上一坐,闭目养神。 虎头寨的话事人,是一个面带幕篱的女人,看不清楚容貌,也看不清身形,因为她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长袍。 “海里那见过大人。” 海里那的声音听起来很别扭,似乎是嘴里含了东西在说话。 海里那施礼的动作,让杨延嗣和王明诚眉头一挑。 居然是一整套标准的古礼。 王明诚凑到杨延嗣身边,用微小的声音说了一句。 “应该是先秦时期的古礼” 杨延嗣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杨延嗣回礼以后,立马让人搬来了两把椅子。 请海里那坐下。 三方坐定,杨延嗣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海里那静静的坐在那儿如同一个佛陀,也不发一言。 老者蒙塔待了一会儿,有些坐不住,率先开口。 “听说大人要帮我们寨子打下一座城?” 杨延嗣笑眯眯道“是帮你们两家寨子打下一座城。” “两家寨子?”蒙塔挑眉,哼哼道“我怎么听说是一家寨子一座城?” 杨延嗣撇了蒙鲁一眼,蒙鲁心虚的侧过头。 事实上他把杨延嗣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蒙塔,谁知道蒙塔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睁着眼睛说瞎话。 杨延嗣淡然笑道“贵寨如果有足够的人手打下一座城的话,在下不介意帮你们一家寨子打一座城。” 蒙塔被杨延嗣怼的无言以对。 蒙家寨的男丁架起来,也不过千人,上千人去攻打一座城,蒙塔还不敢想。 蒙塔脸色有些涨红,“大人打算派出多少人手帮我们攻城?” 杨延嗣笑道“不会超过百人。” 蒙塔脸上闪过一丝温怒,“那么城打下来之后,就归我们寨子管了?” 杨延嗣摇头。 蒙塔怒喝道“攻城的人手我们出,攻下的城池为什么不归我们管?大人想借鸡生蛋吗?” 杨延嗣乐呵呵一笑,“蒙塔智者居然知道借鸡生蛋,真是博学” 蒙塔冷哼一声,说道“老朽年轻的时候,也到过汉地,学过几天的学问。” 一直保持沉默的海里那插话了。 “大人准备用我们的人手去攻城,攻下的城池又不归我们管,那么大人准备如何管辖?我们俚人下山入城,又有何保障?” 杨延嗣一愣,他没想到,海里那一个女子,居然比蒙塔聪明很多。 相比于蒙塔想多吃多占的想法,海里那的想法很朴实,但却是个关键。 杨延嗣正色道“俚人的精壮,我会抽掉出来,编制成军。作为征战的军卒,自然会有相应的口粮和军饷。俚人的妇孺会安置在城里,到时候城里会设置一些作坊,妇孺们可以到作坊里做工赚取相应的酬劳。我相信妇孺们的酬劳,绝对够养家糊口。 至于每一座城池的管理问题。视城内的各族各部人数而定。若是俚人多的城池,设城主一名,由俚人担任。此外,城内会设立管事衙门,专门负责管理各地的各类纠纷。 城内的守卫事宜,我会派人专门负责。” 海里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蒙塔拍了拍椅子,大吼道“老朽不同意,城内的守卫事宜,必须交给我们僚人。” 杨延嗣摇头,“一旦城池夺下,为了确保城内妇孺们有工作,有饭吃。我必须引来各地的商户,在城内建立各种店铺。这些商户,将会成为一城的财源所在。也是城内老弱妇孺们的生活保障。这么重要的事情,必须由我派出人手亲自维护才可以。” 蒙塔冷哼道“老朽也能保护他们。” 杨延嗣莞尔一笑,“若是蒙塔智者的子孙后辈在城里纵兵劫掠,蒙塔智者当如何处理?” 蒙塔一愣,干笑道“老朽的后辈,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 杨延嗣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沉声道“我帮你们夺下城池,给你们富人们才能享受的生活,你们就必须遵守我的规矩。如果你们不愿意遵守我的规矩。我想,山林里其他的部落和寨子,想跟我合作的,应该会有很多。” “嘭!” 蒙塔一敲拐杖,“你把什么都管了,那老朽管什么?” 杨延嗣摇头笑道“原来蒙塔智者更希望得到权力,而不是想让全寨子的人吃饱” 蒙塔恼怒,“老朽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寨子里的人吃饱。你们宋人狡猾,到时候寨子里的人被你们管。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压迫寨子里的娃儿们。” 老头想要权? 杨延嗣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话不投机半句多,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权力。蒙塔智者请回吧。” “蒙鲁,带着寨子里的人手,我们走。” 蒙塔气哼哼的带着蒙鲁离开了。 蒙鲁垂头丧气的跟在蒙塔身后。 蒙塔一走,杨延嗣转头看着海里那,笑问,“海里那智者,也和蒙塔智者的想法一样吗?” 看不到海里那幕篱下的面容,海里那的想法也就很难猜。 海里那听到了杨延嗣的话,摇了摇头。 “老身还有一个问题,需要大人解惑。” “请!” 海里那沉吟道“老身想知道大人要召集多少僚人和俚人。我们俚人和僚人久居山林,精壮的汉子都是能独斗豺狼的好手。老身相信,他们打仗也是一把好手。大人聚集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又准备让何人统领他们?” 感谢佣兵23十块大洋打赏!感谢深入浅出夜一块大洋打赏! 第0244章 真正的智者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直言不讳道“俚人有多少,我就要多少。至于由何人统领他们,眼下还不好说。我对军卒得要求比较高,到时候我会安排所有得军卒识字。中低级的武官,会按照识字得多寡和军功来分派。” 海里那一愣,迟疑道“大人军中的俚人和汉人,会一视同仁吗?” 杨延嗣点头,“一视同仁。” “大人不歧视俚人?” 杨延嗣侧目,笑道“为何要歧视?若是我歧视俚人的话,为何会把俚人都安排到城里去,而不是安排到乡野之间。” 海里那点了点头,再问,“大人还没有说您的目的” 杨延嗣浅浅一笑,“我要控制整个交趾。” 海里那皱眉,“大人准备把僚人、俚人和交趾人汇聚在一起吗?” 杨延嗣点头,“百年以后,我想,这片土地上不会有什么宋人、俚人、僚人和交趾人之分。到时候大家都会成为一家人。说着同样的话,穿着差不多的衣服。” 海里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大人若是真的能做到俚人和宋人如同一家人一样,我们虎头寨愿意听从大人的号令。大人想必也知道虎头寨的处境。在大部族的压迫下,我们朝不保夕的。能得大人帮助,虎头寨的人必定铭记于心。” 海里那顿了一下,“大人帮虎头寨的妇孺活命,虎头寨的精壮应当帮大人征战。只期盼大人说到做到,不要食言而肥。” 杨延嗣正色道“你绝不会因为今日的决定而后悔的。” 海里那点头,“老身拭目以待。” 海里那把欧克叫道了身前,嘱咐道“自即日起,你一切听从大人的安排。” 欧克做了一个很古怪的礼节,低声说了一句土语。 杨延嗣灿灿一笑,“海里那智者,你们虎头寨,是第一个投靠我的。我决定送你们一个大礼。” 海里那一愣,略微躬身施礼,“大人要送虎头寨什么大礼?” 杨延嗣带着海里那出了天坑,走到了外面的山头上,指着蟒山根据地东边的方向。 “距离这里不远,有一座叫做密札的小城。那就是我送给贵寨的礼物。” 海里那愕然,“大人,虎头寨人口架起来不过四千,占据一座小城,会不会有些” 杨延嗣摇头,“你将会是密札城的第一任城主。” 海里那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一个城池,人数少说也得万。她们寨子四千人占据一座能容纳万人的小城,这有些不合理。 巨大的收获,伴随的从来都是巨大的付出。 “大人想让我们寨子做什么?” 杨延嗣笑道“海里那智者,你是一位真正的智者。你应该明白,一座能容纳四万人的城池。你们虎头寨的四千人住进去,确实有些大了。而且以虎头寨的人手,也难以攻伐。 我需要你们帮我吸引山林里的其他俚人下山来投奔我。” 海里那低头沉思,“大人这是把密札城的居住决定权交给了老身?” 杨延嗣点头,“本来是属于你们虎头寨和蒙家寨共有的,结果蒙家寨的放弃了。” 海里那不得不承认,杨延嗣送给她们虎头寨一个大礼。 山林里穷困潦倒的山寨不计其数,杨延嗣这是送给了她们一个施恩了机会。 只要她们虎头寨领头,带着这些寨子里的人过上好日子。那么这些寨子里的人,以后就会以她们虎头寨的人马首是瞻。 虎头寨也会借此机会,融合各小部族和寨子,成为密札城内最大的族群。 “老身谢过大人垂怜。” 杨延嗣摆手,“海里那智者,你可以回去招揽人手了。另外,你也可以让寨子里的老弱们打包行李,准备搬进密札城居住了。” 海里那躬身施礼,“老身这就回去准备。” 杨延嗣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欧克的肩头,“多打包一些粮食回去。相信拥有粮食,你们的话会更有力量。” 海里那和欧克千恩万谢。 欧克带着人手,打包了一大批粮食,押运着下山了。 一下山,欧克很自然的海里那拉开了距离。 他态度恭敬的施礼道“大祭师,那位杨大人的话可靠吗?” 海里那淡然道“他有他的目的,我们部族投靠了他,你们这些精壮,将会成为他手里的兵卒,为他征战,为他冲锋陷阵。” “那” 海里那摆手,“你不用担心,他既然要你们帮他征战,那么他说过的话,一定会兑现的。交趾有一年三熟的水稻,跟着他,寨子里的妇孺们不会饿到的。只不过就是要苦了你们这些孩子,要去征战。” 欧克咧嘴一笑,“大祭师,在山林里,每年要饿死那么多族人。我们这些人在山上打猎,也会死不少人。宋人、交趾人、大理人,视我们俚人如蛮夷,遇到我们就喊打喊杀的。现在能有机会征战,让部族里的妇孺吃饱。让孩子们以后不被人当作蛮夷。我们这些人即便都战死了,又有什么关系。” 欧克继续笑道“真如杨大人所说,将来宋人、俚人和交趾人亲如一家,不分彼此。我的子孙后辈也许能去做学问,也许能。成为一个不被人歧视的体面人。我死而无憾。” 海里那摇了摇头,“是啊!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我们俚人摆脱蛮夷称谓的机会。” 欧克傻乐道“可惜蒙鲁他们的智者看不懂,看不透。” 海里那冷冷一笑,“蒙塔也算是智者?一个愚夫而已。” 欧克赞叹道“那可不大祭师您才是真正的智者。” 海里那闻言摇头,叹气道“当年老身在汉地待了十二年,就是想让我俚人像汉人一样光明正大的生活在大地上。可惜,当年老身没有成功” “现在也不晚” 海里那点了点头,望着山脚下蒙塔吆五喝六的叫嚷着让蒙家寨的僚人离开,忍不住开口道“咱们回虎头寨,别跟蒙塔那个蠢货待太久,老身怕自己也被他带蠢了。” 第0245章 黄泉 蒙塔在蒙家寨的权柄是至高无上的,因此在他召回蒙家寨的精壮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提出抗议。 蒙家寨子的精壮离开了,负责劫掠的僚人少了一大半。 剩下的僚人们并没有跟着离开,反而都留了下来。 他们推举了一个名叫黄泉的汉子做新的头领。 黄泉身形并不高大,有些瘦弱,一双臂膀很长。 据说是常年练习箭术的缘故。 黄泉祖上是僚人中有名的神射手,黄泉也继承了祖上的射术天赋和技巧。 杨延嗣让人找来了一张四石强弓,递给黄泉试试身手。 大宋的军备,在此时的世界上,算是最顶尖的。 黄泉早就眼热军中的强弓了,可惜他是僚人,一直都没有资格接触。 拿到四石强弓,黄泉如获至宝。 搭箭,挽弓。 “嗖” 一箭射出,冲天而起。 和李继隆家传的连珠箭法相比,黄泉的箭术少了一丝刁钻的秀气,多了一份霸道。 箭矢穿透了空中飞翔的雀鸟,去势不减,依然破空向上。 黄泉使用的箭矢是一种自制的特殊的箭矢,在箭尾上有一个哨子,在箭矢腾空的时候。 哨子爆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当箭尾的哨子声停下的时候,箭矢上升的力道了减弱,开始下落。 有好事者追着箭矢下落的方向,捡来了落在地上的箭矢。 “好箭术!” 杨延嗣瞅了一眼箭矢洞穿的雀鸟,忍不住开口夸赞了一句。 从黄泉射箭的地方,到雀鸟中箭的空中,中间相隔了上百米。 黄泉能够精确的射中雀鸟的眼睛,这足以证明他的箭术高超。 黄泉不善言语,面对杨延嗣的夸赞,勉强的笑了笑。 “大人,这把强弓,能不能赐给咱?” 杨延嗣大笑三声,“宝剑赠英雄,既然你这么喜欢这把强弓,那就送给你了。只不过,以后你可不能在我面前自称咱了。” “那咱怎么自称?” 彭湃板着脸,拍着黄泉肩膀,说道“少爷认可了你,那么你以后就归少爷统领了,以后应该自称属下。” 黄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他学着彭湃对杨延嗣施礼的模样,抱拳道“属下想再试试弓” 杨延嗣摆手,“去吧!” 黄泉带着其他一脸羡慕的僚人下去了,杨延嗣转头吩咐彭湃。 “彭越,稻草人的编制人手还差很多。我看俚人和僚人中间就有不少好手,你派人注意一下,有看上的人手,就吸收进稻草人。” 彭湃抱拳道“属下明白。” 彭湃按照杨延嗣的吩咐,开始注意俚人和僚人中间机灵的,本领高强的,他确实发现了不少好手。 彭湃原本准备以怀柔的手段慢慢的驯服这些人手,然后再把他们吸纳进稻草人。 但,当他见到一群黑衣劲装的人手出现,拱卫在杨延嗣身边,取代了他们稻草人的位置以后,他莫名的多了一丝危机感。 于是,他依样画葫芦,把杨延嗣当初在来邕州路上用来训练他们的办法,用到了他挑选出来的俚人和僚人身上。 落叶站在杨延嗣身侧,盯着山下彭湃训练俚人和僚人,眉头频频皱起。 稻草人的训练方法,明显和军卒们的训练方式不同。 落叶在他们身上也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危机感。 “首领你训练他们,是想让他们取代我等吗?” 落叶和杨延嗣待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他了解杨延嗣的性格。他知道杨延嗣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他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杨延嗣侧目,有些意外,“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落叶冷着脸,沉声道“你在教他们识字,而我们火山营中,有大部分人都不识字” 听到落叶这个回答,杨延嗣摇头一笑。 在这个人明显高人一等的时代,识字和不识字,确实是两种概念。 落叶能有这种想法,并模样错。 “我训练他们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取代火山营。而是我发现了火山营的缺陷,想以此来弥补。” 属下有了自己的小情绪,杨延嗣自然得好好劝解一番。 不然,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落叶皱眉,“首领的意思,是让他们辅助火山营,而不是取代火山营?” 杨延嗣不得不重新把他对于间谍和探子的定义告诉了落叶一番。 落叶闻言后,若有所思。 “你只需要记住我给你们的定位即可,只要你们做好份内的事儿,火山营的地位就无人可以取代。” 落叶躬身施礼,沉声道“属下明白了。” 杨延嗣点头,“明白就好。” “现在,跟我说说匪寇俘虏的问题。” 落叶说道“属下们这次奉命押送俘虏,从看押他们的军营接管的时候,有五千多人手。一路上属下们有碰到了许多流民,也将他们收拢了进来。所以这一次带来的人手足有七千多人。” 杨延嗣挑眉,“怎么会这么少?” 落叶一愣,旋即明白了杨延嗣的意思,他解释道“杨延平杨将军说,既然是家里开矿用人,偷奸耍滑,心有歹意,或者手上有人命的人手就不能送过来。这五千多人手都是经过杨将军精挑细选的。” 杨延嗣侧目,轻笑道“大哥还真是对我关怀备至啊!” 感叹了一句后,杨延嗣吩咐道“你回去把这些人里面的工匠都挑出来,送到蟒山根据地。剩下的人手也全部带过来,另有安排。” 落叶点头,问道“那么,属下是不是带着人手,继续去押解匪寇?” 杨延嗣摇头,“火山营一千人,全都去押解匪寇,难免有些大材小用了。你留下一百人负责带人去押解匪寇,其余的人手,我另有他用。” 落叶抱拳施礼以后,带了一百火山营的人手,杨延嗣又指派了三百俚人给这他,一起去把永宁军驻地的匪寇押解过来。 火山营剩下的九百人手,全部被交给了王明诚。 由王明诚带领十个稻草人,负责传授他们简体字和拼音。 彭湃得知了此事以后,也带着他训练的俚人和僚人加入了进来。 感谢1590352一块大洋打赏! 第0246章 海里那的光辉 学习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件痛苦的事,所以当攻打密札城的命令下达的时候,俚人和僚人们当场就点燃了爆竹庆祝。 泛青的箭竹堆成了一堆,在篝火里燃烧的啪啪作响。 俚人和僚人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 欢乐的气氛,总能感染更多的人加入。 稻草人和火山营的人也渐渐的融入到了载歌载舞的团体。 杨延嗣抱着两壶糟酒,坐在了海里那身边,把其中一壶递给了海里那。 海里那也没客气,接过了酒壶,掀开了幕篱一角,猛灌了一口。 “这一幕很美好” 杨延嗣也灌下了一口酒,懒洋洋的半瘫在座椅上,笑道“宋人、俚人、僚人之间,本来就应该和睦相处。” 海里那看着场中的欧克挽着彭湃的臂膀在教他跳舞,眼角勾起了一丝追忆。 “并不是所有的宋人,都有你这种想法。在许许多多宋人眼里,他们是高贵的天之骄子。而俚人,更像是神弃之民,是低贱的蛮夷。” 杨延嗣错愕,从海里那的话里,他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他感觉,海里那应该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而且很有可能是一个凄惨的爱情故事。 可惜,酒给她了,她话讲了一半,并没有继续讲下去。 杨延嗣竖起的耳朵,耷拉了下来,他耸立耸肩膀,“高贵源于灵魂,而不是身份。” 海里那点了点头,“老身也这么觉得。老身认为,你是一个灵魂高贵的人。老身相信你能带着俚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哦?” 这算是拍马屁吗? 又或者说用谦卑的态度,为俚人换取更多的东西? 海里那轻笑,“老身把一切都押在大人身上了。老身向虎头山附近的十八个寨子作保,让他们跟着老身下山投靠大人。各家寨子里的老弱妇孺们也在收拾东西,她们随后就到。” 杨延嗣愕然,“你赌这么大?你真的这么相信我?万一我食言了呢?” 海里那淡然道“你食言了,就相当于老身食言了,到时候老身或许被放在火堆上烧死。” 海里那这句话说的很平淡。 杨延嗣惊讶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感觉到,海里那身上似乎有一层淡淡的光晕在闪现。 一个甘愿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去换取一个族群兴衰的话事人,无疑是值得人尊敬的。 杨延嗣觉得,这种人就应该长命百岁。 因为她活着,能造福更多的人。 在杨延嗣注视下,海里那喝光了酒壶里的糟酒,然后融入到了载歌载舞的人群。 王明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杨延嗣身边。 他见杨延嗣在沉思,低声问道“大人在想什么?” 杨延嗣迟疑了一下,笑道“我在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成为一个会发光的人。” 王明诚愕然,“大人修仙练道?” “噗呲”杨延嗣被逗笑了,他感叹道“修仙练道的人,永远不会发光。” 王明诚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懂!” 杨延嗣打了一个哑谜,“你迟早会懂的。” 王明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大人,我们王家的人手已经到交趾了,随时接受你的指派。” 杨延嗣一愣,“这么快?” 王明诚灿灿一笑,“为大人做事,一点儿也不快。况且大人现在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点头道“你先带着他们负责教授简体字和拼音吧!” “属下这就去安排。” “不急!明日辰时,进攻密札城。这才是我们目前最重要的事。你去天坑的库房里看看,有多少兵甲,全都给俚人和僚人们装备上。明日攻城,他们可是主力。” “属下明白。” 王明诚下去了,杨延嗣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个人太聪明了” 王明诚在关键的时刻,把王家的人带到了交趾,其目的杨延嗣猜到了八分。 他是想图谋密札城里管事的位置。 虽说城主之位已经许诺给了海里那,但是密札城以后真正的管事之人,却是杨延嗣所派遣的管事衙门里的主官。 这件事海里那应该能猜测出几分,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 她既然选择了让俚人投效杨延嗣,就没打算收拢更大的权力。 王明诚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选择竞争密札城管事的位置。 权力是一包比罂粟花还吸引人的毒品。 碍于身份,王明诚没办法吞下大宋抛出来的毒品。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喜欢权力这包毒品。 杨延嗣心里盘算着密札城管事的其他合适的人选。 谢韬、李云龙、刘辛 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从他面前闪过,他就像是数羊一样细细数过去。 由于数的太认真,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大人,醒醒” 一阵摇晃,杨延嗣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才发现天光已经大亮。 彭湃穿戴整齐的站在他面前,腰间挎着一把长刀。 王明诚也换上了一身戎装,站在他身后。 杨延嗣起身,摇晃了一下脑袋。 然后就看到上万的俚人精壮,在稻草人们的排列下,站成了歪歪扭扭的一个军阵队列。 在军阵队列旁边,还有一个上千人的僚人队列。 看着他们身上的穿着,杨延嗣有些惭愧。 他搜空了永宁军军营,也只搜出了不到一千副皮甲。 这些皮甲,只能给僚人和俚人中一些有身份的人配备。 剩下的大部分人手,穿着兽皮群,套着一两件粗布麻衣。 他们手里大部分的武器,是猎弓和柴刀。 让这些如同难民一样的人手去攻城。 杨延嗣有些于心不忍。 作为将门出身的人,他知道攻城的残酷。 也许,这些人中,会死很多人。 杨延嗣瞧见了一身粗布麻衣的海里那,手持着一柄猎弓,站在俚人队列之首。 忍不住走上前。 “您老,何至于此?” 杨延嗣恭敬的语气让海里那一愣。 旋即,她摘下了面颊上的幕篱,露出了一张苍老的面孔。 这张苍老的面孔上带着笑容,笑容很难看,却很灿烂,很慈祥。 “孩子,老身只想用这残躯,多为俚人做些事” 第0247章 出征 “唰” 海里那身后的俚人,在海里那摘下幕篱的那一刻,都跪倒在了地上。 海里那不仅是虎头寨的智者、大祭师,她同样是十八寨俚人的大祭师。 在她揭下幕篱的那一刻,她大祭师的使命就已经结束了。 俚人的大祭师,类似教派中的圣女,终生不嫁,从成为大祭师的那一刻起,就会带着幕篱。 唯有卸任大祭师职位的时候,才会摘下幕篱。 海里那从脖颈上取下了一串兽骨磨成的项链,递给了杨延嗣。 “大祭师?!” 欧克一脸惊愕的盯着海里那。 所有俚人都一脸震惊的盯着海里那。 杨延嗣多少了解一些俚人的风俗,也知道海里那递出的这串兽骨项链意味着什么。 “您老,这是要把俚人的统领权教给小子?” 杨延嗣心里也很震惊,面色表现的一点儿也不淡定。 海里那抚摸着兽骨项链,轻声笑道“这东西老身带了三十多年了,老身带着它,掌管十八寨的俚人,却没办法带给他们富足的生活。如今老身把这东西教给你,老身觉得你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杨延嗣迟疑道“您老也只是见过小子两面而已,真的就这么放心把俚人交给小子?” 海里那慈祥的笑道“老身相信你。” 杨延嗣收下了海里那递过来的兽骨项链,许下了一个重要的诺言。 “他日交趾再立国,您老当为国母。” 俚人傻傻的看着杨延嗣接下了象征着俚人最高权柄的兽骨项链,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因为在十八寨的俚人历史上,从未出现过宋人担任大祭师,也从未出现过男的大祭师。 海里那苍老的身躯缓缓下拜,声音低沉浑厚的喝道“拜大祭师!” 十八寨的俚人们跟随着海里那,一起跪拜在地。 高声呼喊。 “拜大祭师!” 彭湃一脸茫然的问王明诚,“王先生,这是什么情况?” 王明诚阴沉着脸,摇头低声道“原以为我们王家会成为投靠大人的第一族。没想到这老太婆好决然,居然这么痛快的把俚人的权柄交给了大人。 这老太婆若是男人身,必定是一代人杰啊!” 杨延嗣高举着兽骨项链,接受着万人膜拜。 他声音有些沙哑,有些颤抖。 “今日,海里那大祭师将诸位托付于我,我必不会辜负海里那大祭师的嘱托。” “自即日起,我统帅下,没有宋人和俚人之分,大家将亲如一家,不分高低贵贱之分。凡区别对待宋人和俚人者,共诛之。” 杨延嗣这句话,无疑是为了他麾下所有的俚人正名了。 认可了他们的身份,认可了他们的地位。 以海里那为首,所有俚人叩拜。 “谢大祭师。” 杨延嗣再次高喝,“自即日起,一万俚人精壮,正式成军,五千人为一营。第一营,赐名虎字营,暂由海里那统领。第二营,赐名山字营,暂由欧克统领。” 海里那和欧克带头,高呼。 “诺!” 杨延嗣收起了兽骨项链,扶起了海里那,“您老以后就别跪拜小子了,小子受不起。” 海里那感受到了杨延嗣发自内心的敬意,她轻笑道“大祭师的话,老身记住了。” 从杨延嗣宣布宋人和俚人之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那一刻起。 营地里的稻草人、黑甲军、呼延家家将们看俚人的眼神就不同了。 那是看自己人的眼神。 黄泉虽然沉默寡言,但他却不笨,反而很聪明。 俚人翻身和宋人不分彼此了。 这让他很眼热。 心里埋怨愚蠢的蒙塔不配当智者。 手握的强弓忍不住紧了紧。 杨延嗣当众披甲,手握虎头乌金枪,威风凛凛。 “出征!” 杨延嗣一马当先,带着黑甲军和呼延家家将站在最前列。 在他身后,稻草人和火山营的人手,约束着俚人和僚人的队伍规整的前进。 一万多人马在交趾的大道上扬起了一阵烟尘。 大道两旁田地里,交趾的女人见到了黑压压的人群,有些好奇,但更多的却是惧怕。 一个个交趾女子把头缩的低低的,任由杨延嗣的人马从他们身旁经过。 大军一路前进。 当一万人扑到密札城下的时候。 密札城内,年仅六十多岁的老城主早已得到了消息。他下令关闭了城门,把密札城内的百姓都约束在了城内。 密札城附近,原本有六千多交趾兵驻扎。 被黎桓下令抽调了四千以后,就剩下了两千多的交趾兵。 加上城内的守卫和衙役等等。 勉强凑了三千多人,顶在城头上。 六十多岁的老城主,穿着一身裹布褡裢,头顶着缠头,在城头上指着城下的杨延嗣众人,唧唧哇哇的喊叫。 杨延嗣唤来了王明诚。 “他说什么?” 王明诚翻译道“他劝我们速速退去,不然等副王大军一到,必叫我等不得好死。” “副王?”杨延嗣错愕。 王明诚解惑,“自黎桓剿灭了阮匐和田佃的叛军以后,就被封为了交趾副王。” 杨延嗣摇头笑道“副王黎桓,看来交趾的兵马,已经都控制在了黎桓手上。只不过,现在的黎桓,正忙着应付侯仁宝的三路大军。” “等他的大军到了,密札城恐怕已经早已易主了。” “黄泉!” 杨延嗣一声高喝,黄泉从队列小跑到了杨延嗣身前。 “属下在!” 杨延嗣指着城头上的密札城主,“今日就让我见识见识你的箭术。若是你能一箭射杀密札城主。我许你收拢五千僚人,自建一营。待遇和俚人等同。” 黄泉在行军路上闷闷不乐的神情,杨延嗣看在眼里,也知道他心结所在。 眼下,他就给黄泉一个机会。 黄泉闻言心头喜悦,他下意识追问,“可有赐名?” 杨延嗣笑道“泉字营!营号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能不能拿回去,就看你的本事了。” “大人您就瞧好吧!” 黄泉弯弓搭箭,在他的弓弦上,搭着一支纯铜的箭矢。 箭矢的箭头却是黑色的。 “喝” 黄泉一声爆喝,四石的强弓被他拉成满月。 “嗖” 感谢过河卒一块大洋打赏! 第0248章 一鼓而下 “嗡” 弓弦颤动,发出一声嗡鸣。 黄泉用四石弓,射出的箭矢力道十足。 “噗呲” “叮!” 纯铜箭矢从密札城老城主脖颈上洞穿而过,携带着他的尸身,钉在了城门楼的柱子上。 箭矢尾扑凌凌颤动。 殷红的鲜血从密札城老城主脖颈上喷涌而出,洒满了站在他身边的人一身。 密札城驻守的兵将瞪着眼,张着嘴。 “城主死了” 密札城团练使,惊恐的尖叫了一声。 一瞬间,城头上的密札城驻守兵将乱成了一团。 杨延嗣望着一丈高的城头上,惊慌失措的密札城兵将,嘴角勾起了一丝浅笑。 大手一挥。 “擂鼓!” “攻城!” 十个精挑细选的壮汉,手持着鼓槌,奋力的敲打着兽皮鼓面。 虎字营兵卒们,扛着新造的攻城云梯,搭在了密札城一丈高的城头上。 杨延嗣领着黑甲军,率先踏上了云梯。 交趾的城墙,比大宋城墙底了足有一丈,加上兵将们乱成一团,无人阻止有效的抵抗。 杨延嗣带着黑甲军,轻易的攀上了城头。 “降者不杀!” 杨延嗣爆喝一声,乱成一团的交趾兵将无人理会。 语言不通,眼见敌人冲到了眼前。 交趾的兵将下意识去抵抗。 “喝” 距离杨延嗣最近的两个交趾兵,挥动着手里的弯刀,冲向杨延嗣。 杨延嗣眉头横立,低喝了一句。 “找死” 虎头乌金枪横扫而出,直接将两个交趾兵砸下了城头。 王明诚不在城头上,没人帮杨延嗣翻译他招降的话。 既然没办法招降,那就只能全杀了。 “杀!” 杨延嗣一声令下,然后犹如猛虎一样扑了出去,直接找上了密札城的一个统领。 黑甲军军卒们跟在他身后,化成了一个尖刀阵型,杀向了交趾兵。 稻草人所属和火山营的人手爬上了城头以后,按照之前的吩咐,摸下城墙去开城门。 “死!” 杨延嗣一枪刺出,扎出了三朵枪花。 密札城统领抽刀抵挡。 一边抵挡,一边向杨延嗣大声咆哮。 杨延嗣枪术还不算娴熟,但对付一个密札城统领,绰绰有余。 枪身上庞大的力道,震的密札城统领手臂发麻,身体在不自觉的后退。 “噗呲” 一招青龙探海,在密札城统领身上扎出了一个血洞。 密札城统领骇然,赶忙大声呼救。 他的亲卫们,听到了呼救声,扑了过来把杨延嗣团团围住。 “当” 一个没注意,长刀砍在了杨延嗣后背上。 这一刀并没能砍破杨延嗣的盔甲,却给了杨延嗣一个警醒。 他也不再留手。 虎头乌金枪频频刺出。 快!准!狠! 一扎一个血葫芦。 密札城统领十六个亲卫,转眼间全被杨延嗣扎死了。 密札城统领满脸惊恐。 他下意识转身逃跑。 连滚带爬的跑出去三丈远。 杨延嗣掂量了掂量手里的虎头乌金枪,猛然发力。 虎头乌金枪从他手里爆射而出。 “噗呲” 虎头乌金枪从密札城城主的胸膛上洞穿而过。 直接把他钉在了地上。 城下,稻草人和火山营的人手,已经打开了城门。 俚人和僚人们蜂拥进了密札城。 一时间,密札城内喊杀声四起,火光冲天。 杨延嗣抽出了虎头乌金枪,吩咐黑甲军军卒。 “速速清剿残余。” 黑甲军军卒们,在虎字营配合下,迅速收割着城头上交趾兵的性命。 一个时辰过后。 黑甲军军卒们收割完了城头上交趾兵的性命。 黑甲军军卒头领,单膝跪倒在杨延嗣面前。 “属下已经奉命清剿完了城头上所有的残余。” 杨延嗣随手抓起了一个死掉的交趾兵尸体上的衣服,擦拭了一下虎头乌金枪上染上的鲜血。 “虎字营负责掩埋城头的尸体。黑甲军军卒,随我进城。” 杨延嗣带着黑甲军军卒下了城墙,一路向城内进发。 城内基本上看不到多少抵抗。 只有少数的僚人们在放纵天性,烧杀抢掠。 其他的人,背着他们缴获的财物,押解着密札城内的男女老幼,向城主府的方向集合。 杨延嗣到城主府的时候,稻草人和火山营的人手已经控制了整座城主府。 密札城城主府,并不大。 占地面积也就几十亩地左右,顶多和汴京城里一套两进的大宅子差不多。 通体以木料搭建,刷着朱漆,顶着尖顶。 在城主府前,有一片空地。 山字营的军卒,在欧克带领下,正在聚拢密札城的俘虏。 一排排的俘虏,蹲在地上像是鹌鹑一样。 孩童们在哇哇大哭。 胆怯的男子们赶快捂上他们的嘴巴。 女子们躲在男子身后,怯怯的眨巴着扑闪的大眼睛,悄悄的在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海里那并没有进城主府,而是带着一群人守在城主府门口。 见到了杨延嗣,海里那带着人迎了上来。 杨延嗣三步并作两步,匆匆小跑到了海里那身前,扶住了准备施礼的海里那。 “您老以后别动不动就给小子施礼,小子受不起。” 海里那苍老的脸上,满是笑意,“那么老身情不自禁。” 出征之前,海里那心中也担忧,杨延嗣会让俚人攻城,让俚人用性命去换城。 没料到杨延嗣居然身先士卒,亲自带着人率先登城作战。 并且一鼓作气,拿下了密札城。 这让海里那心中生出了一丝愧疚。 她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心中有愧意,所以才下意识施礼。 “您老既然到了城主府门口,那就先进去歇息吧,顺便让欧克带几个人给您收拾一下城主府。以后这就是您老的居所了。” 杨延嗣吩咐欧克扶着海里那进城主府休息。 海里那清楚自己的位置,并没有倚老卖老,也没有因为俚人人多势众而倨傲。 密札城是杨延嗣带人夺下的。 没有杨延嗣的首肯,她不会擅自做主,踏入城主府一步。 “大祭师,请受老身一拜。” 杨延嗣要阻拦,却被海里那摇头制止了。 “老身这一拜,大祭师务必受下。一则,为老身此前心中有些恶意的揣测向大祭师致歉二则,大祭师帮俚人夺得了一个城,给了俚人一个安稳的落脚地。理应受老身这一拜。” 感谢黄泉路上我陪你、十块大洋打赏!感谢耳语重庆森林、何必敷衍一块大洋打赏! 第0249章 点拨黄泉 杨延嗣扶起了海里那,坦率道“您老不必如此,毕竟,小子是您选定的十八寨俚人的新任大祭师。您老考验一下,也是应该的。” 杨延嗣的豁达,让海里那又欣慰又激动。 她抓着杨延嗣的手,说道“十八寨的俚人,以后就全交给你了。” 杨延嗣灿灿笑道“您老就放心吧。” 海里那点头,交代最后的事情。 “按照你的吩咐,入城以后,老身约束了俚人们,让他们少造杀孽。密札城内的男女老幼,都被集中在了这里。缴获的财物和粮食,都已经交给了火山营的人看守。” 交代完了这些事,海里那在欧克的搀扶下,进入了城主府。 有些俚人想跟着进去,却被海里那给拦下了。 她对他们说,“以后你们就跟着新任大祭师,听从他的命令,不用再跟着老身了。” 杨延嗣送走了海里那。 黄泉带着僚人们姗姗来迟。 僚人们背上背着大布袋,里面全是他们的缴获。 甚至有些家伙,肩头上还扛着女人。 他们手里提着的柴刀上,或多或少都染有血迹。 “大人,这一次缴获,足够寨子里的人吃一年了。” 黄泉明显抢了不少财物,即便是平日里沉默寡言,此刻也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 杨延嗣就这么冷冷的站着,一句话也没说。 黄泉感受到了气氛不对,脸上的激动渐渐收敛。 然后,四处瞅了一下。 瞧了瞧正在维持秩序,看押俘虏的俚人。再看了看他身后,扛着财物,乱成一锅粥的僚人。 他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大人,属下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黄泉低着头,低声问。 杨延嗣盯着他,沉声道“黄泉,我看你是一个可造之材。今日就跟你多说几句,不过,我的话只说一次,能听进去多少,就看你的悟性了。” 黄泉肃立,等待杨延嗣训示。 杨延嗣一脸嫌弃的看了僚人一眼,幽幽说道“你的目光太短浅,只是足够你们寨子里人口吃一年的缴获,就能让你高兴成这样?你可知道,和你们僚人相比,俚人此次获得了什么?” 黄泉摇头。 杨延嗣直言道“俚人获得了这座城的拥有权和居住权。换句话说,俚人们获得了一辈子都能吃饱的利益。只要他们安稳的居住在这座城里,他们就能安心的生产,安心劳作,他们就能获得吃不完的粮食。 而你呢?够你们寨子里的人吃一年,你就满足了?” 黄泉惭愧的低下头。 他也不笨,能够听懂杨延嗣话里的意思。 杨延嗣继续说道“既然你选择了跟着我,就应该把你的目光放长远。今日只不过是打下一个密札城而已,来日若是打下了整个交趾? 难道你没有想过,以你的本领,将来混一个交趾贵族做做?像大宋的达官显贵一样生活,过上子孙三代都不愁吃喝的日子? 别人把你们当成蛮夷,踩了上千年。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现在不翻身,你等什么?等着让你的子孙后代继续当蛮夷,被人一直踩着?” 黄泉心中羞愧,脸色涨红。 “属下知错了。属下谨记大人教诲。” 杨延嗣淡然点头,“这话我只跟你说一次,以后我不会给你再说。至于你们寨子里人以后过什么样子的生活,全在你的选择。” 黄泉抬起头,诚恳道“属下真心想让寨子里的人过上好日子。可是属下不懂那么多,恳请大人指点。” 杨延嗣橫了他一眼。 “每日里稻草人和王家的人教授你们学问,数你带着僚人逃课最欢。现在踩知道自己见识浅薄了?以后记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黄泉抱拳,“属下以后再也不敢逃课了。只是眼下该怎么做,请大人指点。” “首先,你得学会约束你的部下。” 黄泉一愣,旋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而后,黑着脸,转身喝斥跟着他的僚人。 “把你们的缴获都上交,整队待命” 听到黄泉下达的这个命令,杨延嗣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板着脸,骂道“搞得好像是老子贪你们这点缴获似的。缴获不用上交了,你们都带回去吧。不过,女人可不能带走,必须都留下。” 黄泉眨巴着眼,一脸疑惑的看着杨延嗣。 杨延嗣摇头叹气,“算了,在你还没学会如何正确的约束下属之前,我先派一班稻草人跟着你。一来教育你们学文化,二来教你如何管理下属。” 黄泉感激的对着杨延嗣施礼。 “多谢大人。” 杨延嗣正色道“本来,我打算将密札城东城区划给你们此次参与攻城的僚人。不过,你们表现太差,人数减半。只允许五百僚人带着他们的家属们入城。” 经过杨延嗣刚才的分说,黄泉也意识到了入城居住会有怎样的好处。 “下一次攻城,属下一定会约束好部下。让他们全都入城居住。” 杨延嗣朗声笑道“我期待你的表现。” 处理了僚人的问题。 杨延嗣开始下达命令,让属下把密札城内的交趾男女分开。 男的全部押解到山林去挖矿。 老弱妇孺全部由王明诚带人登基造册,然后暂时安置在城西。 缴获的金银财物,全部都运到蟒山根据地内。 缴获的粮食,全都都入了密札城内的粮库。 除此以外,缴获的密札城交趾兵的盔甲和兵器,全部都交给了黑甲军,送到了蟒山根据地。 这些兵甲,杨延嗣都准备重铸。 一切的缴获处理完成以后。 杨延嗣又发动了密札城内的所有人,开始清理整座密札城内的尸体、大火焚烧后的残垣断壁等等。 因为清理出的大部分,基本上都归俚人以后居住。 所以俚人们清理起来格外卖力。 经过了一夜清理。 密札城焕然一新。 昨日大战的痕迹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整个密札城,比此前的密札城,还要干净整洁几分。 海里那一大早就起了。 她从虎字营内抽调了一千人,带领着他们回十八寨去接俚人们的老弱妇孺了。 相信,等俚人们进入密札城的时候,静悄悄的密札街道,将会重新焕发生机。 7 第0250章 大宋不设防 人口的迁移和置换,是解决民族问题的一个有效方式。 俚人们的老弱妇孺,在海里那带领下,很快融入到了密札城内生活。 她们和密札城内的交趾女人生活的很融洽。 唯一的问题,就是语言不通。 双方交流很困难。 杨延嗣不得不加紧筹备文化教育问题。 密札城内管事衙门还没有确立,教授简体字和拼音的学院先一步确立了起来。 一座名叫海里那书院的学院,在密札城东建立了。 杨延嗣给予了海里那足够的尊重,任命了海里那为海里那书院终身的荣誉山长。 海里那对此抱有极大的热情,她每日里天亮以后,就督促着迁移过来的俚人老幼们去海里那书院学习。 王明诚作为书院真正的管事,带着王家的子弟,传授着杨延嗣编写的简体字和拼音教材。 交趾的女人,在俚人妇孺带领下,也加入到了识文断字的行列。 整个密札城,在重新焕发着勃勃生机。 俚人和僚人精壮们依然成军,自然不能久居在城里。 杨延嗣在城外选了两处地方,设立了三座军营,开始训练他们。 手下的稻草人全都派去暂时担任各级中低级军官,负责全部的训练事宜。 稻草人探听候仁宝进军情况的任务,交给了火山营去负责。 当俚人和僚人们热火朝天的展开训练的时候。 落叶押解着七千五百多的流民草寇抵达了密札。 “首领,七千五百一十三人,全部押解过来了。” 杨延嗣坐在军营里临时搭起的帅帐,落叶俯身立在他身前。 连日奔波,落叶脸上有明显的疲惫之相。 “坐下说。” 杨延嗣请落叶坐下,落叶冰冷的面孔缓和了几分。 杨延嗣问道“流民和草寇中的匠人有多少?” “匠人共有一百三十六人,其中有织女三十二、铁匠六十四、船匠四、酒匠六、木匠十二,其余类别匠人十八。” “居然还有船匠?” 杨延嗣愕然。 船匠,就是造船的人。 这在大宋可是稀缺资源。 交趾临海,内地又多水,船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交通工具。 好的船匠,对交趾来说,那都是宝贝。 落叶察觉到了杨延嗣失态,于是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他躬身道“不错,有四个船匠,而且都是老匠人。据他们自己交代,他们祖上都是靠着造船为生。而且都擅长造大船。” 落叶口中的大船,就是传统意义上的木制海船。 这种匠人,在大宋都是大匠的存在。 没想到居然在流民草寇中有这等人。 一瞬间,杨延嗣有一种拣到宝的感觉。 “在密札城外十里的大河边上,建造一个造船作坊。”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杨延嗣就下了这个决定。 “铁匠们全部送到蟒山根据地。负责熔炼金银,铸造兵甲。剩下的匠人们安置到密札城,以他们的工种,建立相应的作坊。” 杨延嗣在帅帐内踱步,安排着匠人们的工作。 落叶皱眉,“首领,按照匠人们的擅长建造作坊,这个属下赞同。只是让铁匠们去铸造兵甲,会不会有些太草率?他们都只是普通的工匠,并不懂得什么兵甲铸造。” 杨延嗣白了落叶一眼,“不懂就去学,就去揣测。都是铁匠,别人能够铸造兵甲,为什么他们不能?” 落叶迟疑,“首领莫非要调用永宁军中的随军铁匠?” “我傻吗?”杨延嗣瞪着落叶问。 落叶茫然摇头。 杨延嗣没好气道“既然我不傻,为什么要抛出去一个把柄给人家抓?今天我把永宁军中的铁匠调到交趾,你信不信明天就有人弹劾我,私造兵器,图谋不轨?” 杨延嗣这话有些夸张。 邕州地处偏远,即便是有人要打他小报告,动用八百里加急,一来一回也得半个月时间。 但这确实是实情,各地军中的随军铁匠,大多都是从汴京城里直接派出来的,里面不乏皇城司的探子。 落叶疑惑,“首领,既然你不调动永宁军中的随军铁匠,那让流民草寇中的铁匠,去哪儿学习?” “呵呵。” 杨延嗣讥讽的一笑,“这东西还用跟着别人去学习?我来的时候带了一大箱相关书籍,其中还有一些我自己设计的武器图纸。” “一大箱?!” 落叶震惊。 杨延嗣瞪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吃惊的,在汴京城里,关于兵甲锻造的书不知道有多少。汴京城里的书坊里,这些书籍都是半卖半送的。” 落叶质疑,“市面上买到的兵甲铸造的书籍,靠谱吗?” 杨延嗣冷笑,“靠谱吗?相当靠谱,其中有一本讲述弓弩制造的。著书者生怕别人不会制造,上面记载有详细的制造过程,而且精准到毫厘之间。” 落叶愕然,目瞪口呆。 “军国利器的制造技艺,就这么详细的记录在书籍上,肆意售卖?” “哼哼!”杨延嗣讥笑道“你以为呢。” 落叶一脸难以置信。 他不太关注汴京城里的书坊,所以并不知晓书坊里都出售那些书籍。 所以他对杨延嗣的话有些不敢相信。 事实上,杨延嗣也有点不敢相信,军国利器的铸造技艺,居然能够在寻常的书坊里卖到。 所谓的保密工作,在大宋就是一个笑话。 杨延嗣甚至在一本书中,看到了精确的汴京城内的布防情况。 那是一本游记。 笔者应该是朝中的某位大员。 讲述的是他在汴京城任职期间的所见所闻。 在书里,关于汴京城内部的各门各地的布防兵力,布防部署,甚至是换防时间,都记载的非常详细。 杨延嗣曾经闲暇的时候,也按照书中记载的布防问题去观察。 发现书中记载的东西,和现实情况不差分毫。 最值得可笑的是,街面上把这本书买的几乎人手一本。 偏偏没有一个人阻止此事。 甚至,汴京城的布防,也没有因为泄密而改变,依旧照常运行。 “真若如此,属下这就派人去一趟汴京,把跟各类技艺有关的书籍,都买回来。”落叶沉声道。 感谢懒惰的鱼人五块大洋打赏! 第0251章 捡男人 阿澜是一个普通的交趾女人。 和所有的交趾女人一样,生下来以后就不受家里待见。 从她懂事起,家中里里外外的活儿,都是她们母女在操持。 她爹和兄长,在村庄里,那都是数得着的雄壮的汉子。 偏偏的,他们什么活儿也不干。 整日里闲散的待在家里,不是蹲在村头侃大山,就是窝在家里喝糟酒。 父子俩都是暴脾气,没事的时候就打她们母女两个。 随着她渐渐的长大,长到了十四岁。 她爹把她卖给了邻村的阿城当妻子。 阿城长的俊俏,是一个腼腆的汉子。 嫁到阿城家里,阿澜以为自己能摆脱被打的命运,毕竟阿城看着很腼腆。 然而,天不从人愿。 在外人面前腼腆的阿城,在家里却拥有暴力的一面。 当他流露出暴力一面的时候,比她爹爹和兄长还凶残。 阿城第一次打阿澜。 阿澜被打断了胳膊,第二天还得吊着胳膊,去稻田里撒种。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 阿澜身上的伤口在一天天增加。 有时候,她幻想着自己变成了一头水牛,虽然每天在稻田里耕种,偶尔也会遭到皮鞭的抽打。但是,晚上的时候却可以吃到上好的草料。 有时候,她幻想自己变成了稻田里的泥鳅,可以在稻田里肆意的打洞,把自己埋起来,不用挨打。 然而,这对阿澜来说,确实一种奢望,一种幻想。 今春的时候,阿澜怀孕了。 阿城殴打她的次数少了。 她很开心,很快乐。 虽然每日依然要挺着大肚子劳作,但是不用挨打,这让她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 轻松的日子没有过多久。 一群恶人手拿着刀剑,闯进了她家。 家里的粮食被恶人们抢走了,阿城也被恶人们带走了。 出奇的是,恶人们并没有伤害她。 村庄上的男子们,全部都被恶人们抓走了。 阿澜和其他妇人们一样,惊恐的躲在家里,不敢出去。 直到过了三天,饿的不行的时候,才从家里爬出来。 然后四处寻找食物。 村庄里的妇人们,也在四处的寻找食物。 村庄依山傍水,山上和水里都能弄到不少吃的。 家里没有了男人,妇人们的胆子也稍微大了一些。 有善心的老妇人,会悄悄接济她一些粮食。 这要是放在以前,瞒着家里的男人,把粮食接济给其他人,会被打死的。 阿澜在妇人们的接济下活了下来。 迫于生计,妇人们开始继续耕种。 阿澜挺着大肚子,也加入到了耕种的行列。 盛夏到了。 田地里的稻米成熟了。 阿澜家中被搬空的竹条编织的粮仓,再次堆满了粮食。 家中粮食满仓,又没有男人打她。 阿澜觉得,这或许是她这辈子过的最幸福的生活。 然而,这一切,都在一个清冷的早晨被打破了。 这天清晨,下着蒙蒙小雨,阿澜赤着脚,带着斗笠,挎着装有食物的饭篮子,去下田。 “啊” 在田地边上,阿澜发现了一个躺在地上的男人。 对于男人,她心底深处有些畏惧。 但是,善良的本性,促使着她走了过去。 躺在地上的男人年龄不大,二十岁左右。 面颊上沾满了泥水,看不清容貌。 在阿澜接近他的时候,他张嘴说出了一个奇怪的字眼。 阿澜没有听过这种语言。 阿澜听不懂男人说什么,只能凭借着直觉瞎猜。 可能是饿晕了吧 阿澜这么想,然后她从自己带的饭篮子里,抓出了一把炒熟的稻米,喂到了男人嘴里。 男人吃了些东西,喝了一点水。 变得清醒了一些。 他似乎受了伤,动不了。 阿澜犹豫了整整一个时辰。 最后,她还是决定把这个男人带回家悉心照料。 在阿澜悉心照料下,男人身上的伤慢慢开始好转了。 然后,他自觉的帮阿澜打理一些家务。 伤势好了以后。 他更是留着阿澜在家里养胎,勤恳的下地去耕种。 傍晚归来的时候,还会抓一些泥鳅、大鱼,给她熬汤喝。 相处了一个月,两个人因为语言不通,交流的话不多。 但是阿澜看得出,他是一个很好很好很好的男人。 温柔、体贴、踏实、能干。 最重要是,他从没有冲着阿澜说过吼过,也没有打过阿澜一下。 村庄里的妇人们碰到了阿澜,都会又羡慕又嫉妒的夸她捡到了一个好男人。 阿澜也渐渐的喜欢上了这个男人。 隔壁的大阿婶很坏,老是趁着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勾搭自己捡到的好男人。 而这个男人却没有阿澜失望过。 他对村庄里勾引他的女子和妇人们不加理睬。 对她越发的好了。 近一段时间,隔壁的大阿婶越来越没脸皮了。 她居然在光天化之下,掀开衣服,露出胸脯勾引自己捡到的好男人。 一种深深的危机感,萦绕在阿澜的心头上。 为了把这个好男人一直留在身边,阿澜想了好久。 她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嫁给他。 一个简单的婚礼,在村庄里老人的操持下,举办了起来。 阿澜在村庄里所有妇人和女子羡慕嫉妒的眼神中,嫁给了他。 当他在万众瞩目下,宠溺的抱着阿澜回到屋里的时候。 阿澜欢喜的快找不着北了。 然而,即便是他们成婚了,隔壁的大阿婶还是不要脸的勾搭自己的男人。 阿澜对此表示很担忧。 她祈求上天,多赐一些男人下来,给村子里的妇人和女子们捡到。让她们不要勾搭自己的男人。 她的祈求,上天有没有收到,没人知道。 不过她的男人似乎听到了她的祈求。 此后几天,村庄里的妇人和女子们也开始捡到男人。 短短的半个月时间,村庄里的妇人和女子们几乎都捡到了男人。 而且每一个都如同阿澜的男人一样,踏实能干。 这下,阿澜再也不用担心有人抢自己的男人了。 村庄里男人多了,但是似乎都和阿澜的男人一样,不会说交趾话。 为了解决语言问题,村庄里的男人们推举了阿澜的男人担任村正。 开始在农闲的时候,男人们带着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聚在一起学习文化。 除此之外,男人们还会在每日早晨和傍晚,汇聚在一起操练。 阿澜和村子里的女人对此都很疑惑。 阿澜用蹩脚的中文,问自家男人,“郎这做什么” 阿澜的男人灿烂一笑,拍着胸脯说道“锻炼自己,保护你和孩子们。” 一瞬间,阿澜的心都暖化了。 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这才是她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刻。 在阿澜村庄里发生的一切,在密札城附近的村庄里,也在陆续上演。 7 第0252章 出事了? 中华历史五千年,民族融合的问题也伴随了五千年。 而每一次民族融合问题,都不可避免的发生流血事件。 宋人、俚人、僚人、交趾人。 杨延嗣润物细无声的处理了这四大民族的融合问题。 密札城附近村庄里的男丁,全被抓去深山里开矿了。 勤恳的宋人,悄无声息的融入到了密札城附近的村庄里。 代替了交趾男丁,成为了密札城附近村庄的新主人。 俚人和僚人们被安排着住进了密札城。 一位宋人主官,把宋人安排到了村庄里劳作,却把俚人和僚人安排在了城镇里享福。 俚人和僚人又那里会有怨言? 为了照顾俚人和僚人的生活,密札城里的成年的男丁们,全都在城外的四座大营里当兵吃饷。 每个月领到的银钱并没有多少,但是粮食却能领到不少。 几乎住在密札城里的人,家家户户都有存粮。 单身的俚人或者僚人,甚至还能领到一个温柔的交趾女人当媳妇。 密札城里的妇人们也没闲着。 在密札城内,建有十个作坊,妇人们平日里都在作坊里做工,月末的时候,能领到不少的薪金。 她们可以用这些薪金,在城内的商铺里,为家里添置一些生活用品。 密札城街道上,看不到光屁股的孩子们乱跑。 不论男孩女孩,都被安排到了海里那书院识文断字。 整座密札城里,几乎看不到闲散人员。 处处都透着生机,处处都是忙忙碌碌的景象。 由于密札城暂时实行的是军管。 所以经常能在街道上看到来来往往巡逻的兵丁。 一切看着都很和谐。 但是,仍旧有流血事件发生。 密札城内,新设立的密札城县衙,王明诚拿着一本册子在向杨延嗣汇报。 “大人,埔里村的妇人们,又聚集起来,去嘎里村抢人了……” 杨延嗣烦躁的敲了敲眉心,“又去抢男人?” 王明诚苦笑,“不错,又去抢男人。这个月两村之间,已经发生了四次此类的事件了。咱们必须尽快从大宋,多迁移一些男人过来。” 杨延嗣叹气,“没想到,大宋的流民,在大宋的土地上,无人搭理。到了交趾,居然这么受欢迎。” “学生也没想到。” 杨延嗣沉吟道“再过一个月,第二批的流民也应该就押解过来了。你先去稳住埔里村的女人们,告诉她们,让她们别闹事,一个月后,保证有男人给她们。” “学生这就去办。” “回来。” 王明诚转身欲走,却被杨延嗣喊住了。 杨延嗣问道“我让人从大宋征集了一大批商人,过两日就到。你到时候负责接待一下,和他们谈一下合作的事宜。” 王明诚愕然,“大人你征集商人,欲以何为?”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不征集商人,咱们作坊里产出的米酒、丝织品、加工的饰品、竹类的家具、包括海里熬出来的盐等等,卖给谁?指望密札城里的人,能有多少购买力?” “还有,密札城附近的田庄,一年稻米收获,上百万担,抛出了自己的吃喝用度,还剩下五十多万担。这些粮食留着干嘛?” “大宋缺粮,把这些粮食贩卖到大宋去,每年都能狠狠赚一笔。” “而且,密札城内,现在百废待兴,多吸引一些商人过来,也能快速的让密札城兴旺起来。” 王明诚够聪明,但是他并不懂得经济问题。 他不明白,吸引商人,为何能让密札城兴旺起来。 按理说,现在密札城内,吃喝不愁,人口众多,已经算是很兴旺了啊。 不过,他并没有反驳杨延嗣的话。 共事了两个多月。 杨延嗣很多做事的方法,在他看来,完全不符合常理。 偏偏异常有效。 “学生知道了。” 王明诚抱拳应下了,然后疑惑的问道“大人为何不亲自接待这些商人?以大人的身份,接待这些人,应该更有说服力才对。” 杨延嗣橫了他一眼,“你觉得我现在做的事儿,适合在大宋广为传播吗?” 王明诚赶忙告罪,“学生鲁莽了,请大人赎罪。” “下去吧。” 王明诚一走,彭湃气哼哼的进入到了厅堂内,大声嚷嚷。 “少爷,您得管管了。那些俚人和僚人,一点儿规矩都没有。刚从蟒山根据地运过来了一批长刀,他们一点儿组织纪律都没有。不等属下配发,直接就上来生抢。” 杨延嗣皱眉,沉吟了片刻。 “是该订立一些军法了。” “……” “管理百姓得律法,也得订立一些……” “……” 彭湃挑眉,提议道“要不,把大宋的律法和军法搬过来直接用?” 杨延嗣摇头,“不合适。密札城民情复杂,大宋的律法未必适合。” “这样,你回头去请海里那过来,我和她商谈一下。” “属下这就去办。” 彭湃一走,杨延嗣开始处理厅堂内桌上摆放的一些紧急的奏报。 密札城外,如今屯兵两万。 虎字营和山字营,各五千人。黄泉在最近一段时间,收拢了不少僚人,勉强凑够了泉字营的五千人手。 杨延嗣由从流民和草莽中间抽调出了五千人,组成了一个五千人营。 取名田字营。 这五千人,目前都被分散了下去,正在密札城的附近组织自己的家庭。 他们的训练任务,也随之派发到了各自的村庄。 军中的大小事宜,都得请示杨延嗣。 因此,堆积了不少政务。 此外,密札城内、军营中、城外的田庄、蟒山根据地的大大小小的事宜,也要杨延嗣亲自决断。 从而,政务就更多了。 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没有明确的法律法规。 尽快制定出一套法律法规,迫在眉睫。 杨延嗣一边整理政务,一边在思索,什么样的法律法规更适合密札。 正当他陷入到沉思的时候。 落叶匆匆进入到了厅堂,把一份密报递到了他案头上。 “首领,出事了。” 落叶的表情很凝重,声音也很沉重。 杨延嗣一愣,抬起头问道“出何事了?” 第0253章 侯仁宝兵败 落叶沉声道“三日前,侯仁宝和黎桓交战,黎桓大败。侯仁宝立功心切,贪功冒进。中了黎桓的计,导致十万担军粮,为付之一炬。” 杨延嗣闻言,扔下了手里的公文,眉头紧皱。 此前侯仁宝进军,被黎桓率大军阻挡在蛇山外。 双方缠斗,僵持了三个多月。 以杨延嗣的判断,按照目前的战局,双方僵持下去对大宋其实更有利。 侯仁宝的中路军和孙全兴的右路军虽然受阻。 但是李子枫的左路军,却一路高歌猛进。 只要侯仁宝拖住黎桓的大军主力,给左路军一点时间,让左路军迂回一下,完全有取胜的可能。 怎么,一下子局势就逆转了呢? 杨延嗣叹气,“侯仁宝真是一个猪脑子。黎桓能和他僵持三个月有余,明显是有足够的兵力抵抗他。怎么会突然大败呢? 人家诈败,他就上当了。他的脑子不知道动一下吗?” 感叹过后,杨延嗣沉吟道“军粮被烧,侯仁宝只有撤军的份了。密札城初定,侯仁宝一旦撤军,咱们很容易被盯上啊!” “这确实是个大麻烦。” 落叶翻了个白眼,无奈的看着杨延嗣。 杨延嗣眼睛猛然瞪大,瞅着落叶,愕然道“你这什么表情,侯仁宝不会是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落叶猛点头,“军粮被烧,侯仁宝一点撤军的意思都没有。他下了一道命令给首领,命你筹措三十万担军粮,十日之内,运到蛇山。” “噗~” 杨延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多少?” “三十万担!” 落叶咬着牙,沉声重复了一遍。 杨延嗣阴沉着脸,“咱们掌控密札的事情,他发现了?” 落叶摇头。 “没有。火山营的人手,严密的监视着密札的一切,不会有人去告密。也不会有人知道密札已经被咱们掌控。” 杨延嗣一拍桌子,“既然如此,侯仁宝凭什么跟我要三十万担军粮?” “永宁军中能用的人手,全部被他抽调一空,给我剩下一群老弱病残。虽说此前我在永宁军中设立了农垦兵团,但是这一季产出的粮食,也只有十万担而已。就算我把这些粮食都抽调了,任由军营里的老弱病残饿死,也不够他说的三十万担军粮这个数……” “难道要让我纵兵去邕州抢粮?邕州地广人稀,他侯仁宝是邕州知州,比我更清楚邕州的情况。我给他凑够三十万担军粮,然后任由着邕州所有人饿死或者造反?” “到时候他侯仁宝打赢了,功劳是他的。打输了,就奏报一封,说我在后方抢粮,搞得后方不稳,才导致他打输了?” “他可真是打的好算盘。” 落叶迟疑了一下,说道“他怕是真有这个想法……” 杨延嗣瞪眼,“想给我使绊子。哼哼……” 杨延嗣冷笑了一声,吩咐道“去通知呼延赤金,从永宁军中抽调出五万担军粮,我给送去。一会儿我写一本奏折,你派人快马加鞭给我送到汴京。” “诺。” 杨延嗣原本打算多找一些人,共同商议密札城的立法问题的。 现在被侯仁宝这么一闹,他也没时间去商议这个问题了。 在和海里那谈过了以后。 他直接开始制定了密札的法律法规。 结合了后世一些律法和大宋的一些律法,以及宋人、交趾人、俚人和僚人的一些风俗问题。 杨延嗣制定出了一套一百五十多条的临时律法。 军法的问题,杨延嗣也套用了一些大宋的军法和后世的军法。 花了三日,制定好了一套军法和一套律法。 让王明诚和海里那辅证了以后,直接就落实应用了。 至于其中有什么不合适的,或者说遗漏的,只能以后补充了。 又过了半日,呼延赤金亲自押送着五万担军粮,过了大山,到了交趾境内。 杨延嗣换上了盔甲,去迎接。 在蟒山十里之外交接了之后。 杨延嗣安慰了一腔怨气的呼延赤金一番,然后押解着军粮前往蛇山。 从蟒山到蛇山,中间有五百里路程,道路崎岖。 杨延嗣押解着军粮,走的很缓慢。 一行人行了两日。 到了一座矮山旁,眼见天色已晚。 杨延嗣吩咐道“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众人们开始埋锅造饭。 简单的吃过了一些后,杨延嗣让火山营的人手去警戒,自己躺在帐篷里休息。 迷迷糊糊间,落叶闯进了帐篷。 “首领!” 杨延嗣被落叶呼声警醒,坐起身,问道“怎么了?” 落叶抱拳道“三里外,有一伙人马过来了。” “劫匪?逃兵?” 落叶摇头。 杨延嗣赶忙穿戴整齐,出了营帐。 “传令,所有人,准备战斗。” 永宁军中的老弱病残们,从各自营帐内走了出来,手持着兵器,警戒在营地四周。 杨延嗣带着落叶,以及十个老兵,出了营地。 由火山营的人带路,去探测敌情。 一行人翻过了矮山,到了一个峡谷口。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借着月光,杨延嗣看到了一队二十多人的队伍,骑着马,向他们这边奔来。 “属下数了一下,二十一人,全都骑着快马。天太暗,看不清容貌和衣装,不能确定敌友。” 一个老兵,斥候出身,趴在杨延嗣身边,低声说道。 “鸣箭警醒!” 响箭,类似黄泉用的箭矢。箭尾上有一个哨子。 大军中夜晚传讯,用的就是响箭。 “嗖~” 一根箭矢射出。 类似哨子的声音响起。 马蹄声瞬间变得有些杂乱。 “嗖~” 对方也射出了一根响箭,算是回应了。 “自己人!” “谨慎一些,以防有诈。先弄清楚他们的身份。” 确定了对方身份以后。 一个老兵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句。 “你们是什么人?” 对方回应道“我等是侯帅军中,先锋斥候。你们又是什么人?” “永宁军所属,负责押送军粮的。” “军粮?!” 听到了军粮,对方明显有喜声传来。 双方各自派出了一个人,交涉了一番。 确认了身份以后,落叶把人带到了杨延嗣身前。 “前军先锋斥候都头宋骐骏,参见大人。” 一个身披盔甲,身形瘦弱的汉子,扑到杨延嗣面前,抱拳施礼。 “不必多礼。”杨延嗣摆手,问道“你是前军斥候,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宋骐骏耷拉着脑袋,沉声道“大军惨败,侯帅撤军,命我等提前返回探路。” 第0254章 草菅人命 “大军惨败?” 杨延嗣难以置信,追问道“大军怎么会惨败,你且细细道来。” 宋骐骏点头,沉声道“此前,交趾黎桓设计,烧毁了军中粮草。军中粮草不济,侯帅下令全军退守蛇山。三日前,黎桓突袭蛇山,又烧毁了我军大营。 侯帅生怒,下令全军追击。黎桓一路败退,我军一路高歌猛进,杀的交趾兵丢盔弃甲。 侯帅乘胜追击,一路追击出了六十多里地。并且缴获了三万多担粮食。 是夜,就地扎营,庆祝大胜。 岂料,交趾黎桓趁机再次夜袭,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调集了十万兵马,围困我军大营。 我军连夜突袭,战损三成,才逃出了交趾兵的包围。” “诱敌深入之计……” 杨延嗣摇头感叹了一句。 宋骐骏沉默,并没有多言。 显然,他不愿意评价侯仁宝这位主帅。 “你们一路奔波,想必也人困马乏,腹中饥饿。随我回营,我让火头军给你们准备一些吃食。” 杨延嗣也看出了宋骐骏不愿意多言,所以就岔开了话题。 宋骐骏抱拳,“多谢大人。” 宋骐骏吩咐了两个斥候回去向侯仁宝汇报情况,自己跟随着杨延嗣回到了永宁军押运粮草的临时营地。 杨延嗣让火头军准备了三桌上好的吃食,给他们。 宋骐骏一行人也不客气,坐下以后就开始大肆咀嚼。 杨延嗣陪坐在一旁,边吃边聊。 杨延嗣旁敲侧击的问道“中军大败,还剩下多少人,我统计一下,等中军到了,立马埋锅造饭,让兄弟们都吃一个饱饭。” 宋骐骏一脸感激,汇报道“眼下中军剩余的兄弟两万三千人。” “两万三?” 杨延嗣脸色一黑,略带阴沉,声音有些颤抖,“打一个交趾,中军的兄弟折损了一半?” “伤员呢?”杨延嗣追问。 宋骐骏沉默了,沉默了许久许久,闷头扒饭。 半响之后,才低声吐出了两个字。 “没有!” 杨延嗣端着茶碗的手一颤抖,脸色阴沉的可怕。 “没有……伤员?” 宋骐骏沉默着点头。 “啪!” 杨延嗣满脸怒容,一拍桌子,“你们这是草菅人命!” 侯仁宝进军交趾,攻伐千里,大大小小的战斗打了几十场,怎么可能没有伤员。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伤员们被当成累赘处理了。 宋骐骏闷头扒饭,豆大的泪珠滚落到碗里,被他一起吞到腹中。 在他身旁的亲兵,低声辩解,“这又不是我们的错……命令是侯帅和监军下的,我等身为士卒,必须遵守军令。” “去他吗的军令,军令就让你们草菅人命,你们不会反抗吗?” 宋骐骏和他的斥候亲兵,全都低下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们有什么资格反抗军令? 杨延嗣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看到了宋骐骏的反应,杨延嗣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 宋骐骏,一个小小的先锋斥候都头而已,确实没有反抗军令的资格。 “抱歉,我有些失态了。” 杨延嗣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了一句,然后甩着袖子离开了。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在密札城内,一两个迁徙过来的宋人流民和草寇的安危,他都要慎重决定。 但是,在几百里外的蛇山,却有人草菅人命,成千上万的士卒,因此丧命。 慈不掌兵。 这四个字,杨延嗣一直都明白。 从杨延嗣开始杀人的那一刻起,他就从来没有心慈手软过。 直接或者间接死在杨延嗣手上的人,也不少了。 可是他从没有草菅人命。 草菅人命者,已经算不到杀人的范畴了。 这是在造孽。 “侯仁宝,你这是在造孽啊!” 杨延嗣仰天长叹。 “构陷本帅,你可知道该当何罪。” 一道浑厚的声音在杨延嗣背后响起。 杨延嗣猛然转身,就看到了两个身穿长衫,被兵卒抬着的中年,进入到了营地。 在他们身后,跟随着几百精锐的禁军兵卒。 “你是何人,敢构陷本帅?” 其中一个长衫中年下了抬椅,站起身,质问杨延嗣。 杨延嗣冷眼盯着他,冷声道“永宁军监军,杨延嗣。你就是侯仁宝?” 侯仁宝抚摸着长须,傲然道“本帅正是侯仁宝。杨延嗣,你无故构陷本帅,该当何罪?” “呸!” 面对侯仁宝,杨延嗣毫不客气,当着他的面,当着营地里所有军卒的面,啐了一口。 “你这种货色,也配称之为帅?” “放肆!” 侯仁宝大怒,“来人,给我拿下这个狂妄之徒。” 侯仁宝身后的禁军兵卒准备动手,永宁军中的一干老弱病残,直接把侯仁宝给围了。 禁军兵卒投鼠忌器,不敢对杨延嗣动手。 侯仁宝又惊又怒,大声咆哮,“杨延嗣,你这是要兵变吗?” “兵变?” 杨延嗣冷冷一笑,“这话从何说起?” 侯仁宝怒吼,“你带着这些个散兵游勇,围困本帅,难道不是兵变?你想被诛九族吗?” “对付你,也有围困,你也配?” 杨延嗣也跟着咆哮,“五万儿郎随你进了交趾,眼下剩下不足两万三。侯仁宝,你告诉我,谁该被诛九族?回到汴京以后,难道你就不怕他们的父母妻儿,勒马问你,她们的丈夫孩儿是怎么死的吗?” “你敢义正言辞的告诉她们,她们的丈夫和儿子不是战死在沙场上,而是因为受了伤,被你抛弃了吗?” 侯仁宝气势一弱,沉声说了一句。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杨延嗣扑上前,指着侯仁宝鼻子喝骂,“你好意思说这句话,你就是一个猪脑子。同样的计策,人家在你身上用了两次,你还不自知。居然还傻愣愣的钻进去,害的大好男儿白白丧命。你有什么资格舔着脸说这句话。 你不害臊,老子都替你害臊。” “杨延嗣,注意你的身份。战场之上,对主帅不敬者,当斩。” 另一个中年人沉声喝道。 “我注意身份?” 杨延嗣冷哼,“该注意身份的是你们。你们有什么资格对本官吆五喝六的?陛下派永宁军辅助你等攻伐交趾,可有给你等节制权?” “永宁军的节制权,在本官手里。永宁军的调遣权,也在本官手里。是谁给你的资格,不经过本官用印,调走了永宁军一干精锐?是谁给你的资格,让你向本官连下两道军令?” “你算老几?” 第0255章 轰出去 “事急从权,本帅有权调动永宁军。” 侯仁宝有些势弱,未曾通知杨延嗣,调走永宁军精锐。这件事他确实做的不符合程序。 按照大宋军法,军中所有的调遣,作战任务,都必须经过监军核准。 赵光义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派遣了永宁军配合侯仁宝攻伐交趾,却没有给侯仁宝相应的节制权。 没有节制权在手。 也就是说,侯仁宝有权给永宁军下命令,但遵不遵守,完全由杨延嗣这个监军说了算。 “况且,你一个小小的六品监军,有什么资格质疑本帅的决定。” 侯仁宝补充了一句。 杨延嗣冷哼一声,“你做什么决定,本官无权过问。但是永宁军的一切军事行动,本官都有权决定。” “来人!” 落叶凑到杨延嗣身前,“属下在。” “传我军令,永宁军所属,七日之内,撤出交趾境内,全部回军营报道。违令者,斩!” “诺!” 侯仁宝急了,“你敢!” “杨贤弟不可!”另一个中年人惊呼。 侯仁宝进军交趾,能拿得出手的战绩,就是永宁军所属的左路军的战绩。 可以说,永宁军的战绩,就是侯仁宝身上的一块遮羞布。 杨延嗣下令撤军,永宁军就会撤出交趾。 永宁军所占领的城池,就会重新回到交趾手中。 一切又会回到最初的。 到时候中军损兵过半,却一无所获。 侯仁宝必定被罢官去职。 杨延嗣讥讽道“我有什么不敢的?” 杨延嗣扫视着侯仁宝,质问道“敢问侯帅,你所率领的大军呢?” 侯仁宝老脸一红。 他自然不可能说出,是因为他怕死,所以扔下了缓慢撤退的大军,领着一些护卫,率先逃跑撤退了。 “本帅本帅先行一步,为大军探测敌情。大军还在后方六十里处扎营。” “呵呵” 杨延嗣冷笑道“扔下大军先跑的主帅,本官还是第一次见。有你这么一位扔下大军逃跑的主帅,你让本官如何放心把永宁军交给你调遣?” 侯仁宝羞愧的脸色有红变紫。 “杨贤弟,我等久未进米食,不若先准备一桌酒菜,我们边吃边谈。”另一个中年人提议。 杨延嗣扫视了他一眼,质问,“你又是谁?” “在下监军王诜!” “王诜?!” 杨延嗣眉头一挑,眯起眼,“你就是王诜?” 王诜抱拳施礼,“正是在下。” “呵呵好,好得很。” 杨延嗣大笑三声,下令道“把这些人都给本官轰出去。” “杨延嗣,你敢!” “杨延嗣,今日你这么对本帅,不怕大军到后,本帅斩你立威吗?” 侯仁宝恐吓。 杨延嗣笑的更大声了,他指着侯仁宝,乐呵呵笑道“侯仁宝,近些日子,你在军中立威立惯了,是不是膨胀了?本官隶属文官,又任永宁军监军,你又什么资格斩本官?关于本官的一切事由,都由陛下和三位宰执亲自定夺。 难道你要行陛下和三位宰执的权力?” 杨延嗣这话说的没错。 手握大军以后的侯仁宝,确实有些膨胀了。 平日里在军中,胆敢不服从军令,忤逆他意思的,他一言可斩。 监军王诜和他交好,不仅没有阻止他,反而有点推波助澜的意思。 这让他感受到了自己的权势,在蹭蹭上涨。 颇有一番,天老大,赵光义老二,他老三的意思。 直到此刻遇到了杨延嗣,被杨延嗣泼了一盆冷水,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权势并没有那么大。 至少,朝堂上任命的三位监军,他就没资格惩处。 这就是监军的独特地位。 这就是文人在朝廷上的独特地位。 “杨延嗣,本帅一定要弹劾你,延误军机。这场大战失利,你就是罪魁祸首。” 威慑不行,侯仁宝只能恐吓了。 杨延嗣扫了侯仁宝一眼,走到他身前,侧阴“你要跟本官做一场?你觉得本官会怕你?” 杨延嗣摆手。 “轰出去!” 营地里内老卒们,提着长枪,遵照杨延嗣的命令,把侯仁宝赶出了军营。 杨延嗣回到营帐内,落叶跟了进来。 “首领,您真的要调遣永宁军回来?” 杨延嗣点头,“侯仁宝撤军,回到邕州以后,难免会为了补充兵力,孙全兴的人手。到时候交趾境内,就剩下永宁军一支人马。 到时候,侯仁宝为了扩大战果,难免会下令让永宁军孤军深入。到时候,六哥和曹玮很有可能会陷入到险地。 我不能看着自己的两个兄弟,被侯仁宝这个没脑子的坑死。” 落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另外,我修书两封,你派人送到武胜军去,交给我二哥和三哥。” 落叶板着脸,沉声道“今日您得罪了侯仁宝,属下等人离开了,万一他对您发难呢?” 杨延嗣一愣,摇头道“他们还没这个胆子,最多只是上书参奏我而已,你不必担心。” “那属下就放行了。” 杨延嗣提起笔,在营帐内奋笔疾书。 营地外,一百丈处,侯仁宝带着王诜和几百禁军兵卒,被赶出了营地。 侯仁宝气的浑身都在颤抖。 “气煞老夫,等大军到了,老夫要宰了他。” 王诜摇头,“侯兄且不可冲动。那个小兔崽子和三位宰执交情都不错,他本身又是勋贵出身,又是曹彬的女婿。再加上他在士林中又颇负盛名。动他,和捅马蜂窝无疑。你要是真杀了他,咱们必定会遭到报复。” 侯仁宝捶胸顿足道“你让老夫如何咽下这口恶气。” 王诜谏言,“侯兄务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下朝中三位宰执年事已高,只要侯兄拿下交趾,凭借此等功勋,必定能挤下去那么一位。到时候侯兄高居宰执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怎么惩治这个小子都行。 甚至,侯兄还可以动用权势,惩戒一番杨家。 到时候,不仅出了这口恶气,还能收一些利息回来。” 侯仁宝面色阴晴不定,“王贤弟言之有理,且让那个小贼猖狂一会儿。等本帅拿下了交趾,就是他的死期。” 第0256章 回营 次日,直至黄昏,被侯仁宝撇下的两万三千人大军,才赶到了永宁军所驻扎的营地。 对于这些禁军军卒,杨延嗣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从早晨开始,他下令火头军们开始烙饼,准备吃食。 等到两万三千人大军到达了以后,立马被杨延嗣迎进了营地,给他们准备了热汤和饭食。 军卒们已经七八天没有吃过饱饭了。 一拥而进。 侯仁宝站在永宁军营前,想摆一摆威风。 却被杨延嗣一句讥讽的话,吓的缩进了一个为他搭建的临时营帐里,再也不敢出来。 “你信不信他们会哗变,然后砍下你的头颅祭旗。” 这就是杨延嗣吓唬侯仁宝的那句话。 军队一旦哗变,斩了侯仁宝,那就是白杀了。 赵光义不可能为了一个侯仁宝,把两万三千禁军精锐诛杀。 最多惩戒几个领头的而已。 侯仁宝丢下大军逃跑先在,犯了军中的忌讳,他心虚。 两万三千军中的将士们吃过了一顿饱餐以后,纷纷向杨延嗣道谢。 杨延嗣将门出身,又雪中送炭。 很容易博得将士们的好感。 将士们休息了一夜,次日开始拔营回军。 在回军的路上,侯仁宝和王诜二人,称病躲着不肯出来主持大局。 杨延嗣只能临时挑起了大梁,带着禁军将士们回军。 七日后,大军赶回了永宁军驻地。 一进入永宁军驻地,侯仁宝和王诜的病立马不药而愈。 侯仁宝修书两份,一份递给了朝廷,请朝廷调集军粮过来;一份派人去送给了孙全兴,命令孙全兴撤军回营地。 王诜在军营里上蹿下跳的,在安抚军心。 杨延嗣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懒得搭理。 他陪着呼延赤金,名义上是在视察永宁军中农垦兵团开垦的荒地,实则是和呼延赤金在游山玩水。 杨延嗣骑着马,呼延赤金缩在他怀里。 呼延赤金搅着杨延嗣鬓角的长发,娇憨道“郎君,侯仁宝和王诜,把永宁军营地折腾的不成样子了,你就不管管吗?” 杨延嗣捏了捏呼延赤金脸蛋,说道“怎么管?永宁军驻地,暂时被禁军征用,这是人家的权力。我又管不到禁军头上。” “那也不能任由他们胡来,整个营地,都快变成造船厂了。” 杨延嗣感叹道“侯仁宝这是心有不甘,打算卷土重来。” “怎么讲?”呼延赤金疑问。 杨延嗣分析道“他把邕州所有的船工全都抽调进了永宁军驻地,负责造船。这就是为了给他再次出征做准备。” “造船……走水路?”呼延赤金意外。 杨延嗣笑道“准确的说,他要从海路进攻。” 呼延赤金皱眉,“禁军将士多北方人,不通水性,走海路,是不是有些冒险了。” “确实有些冒险了。”杨延嗣沉吟道“我所料不差的话,侯仁宝应该是接受了之前的教训,认识到了交趾地形对他不利。他觉得左路军沿海进军,一路上势如破竹,所以料定交趾沿海的兵力部署并不多。 所以,他打算乘船,沿海路西行,突袭交趾重郡,然后从交趾国土中间横插过去,直取交趾的都城华闾。” 呼延赤金疑问,“郎君的意思是侯仁宝有可能取胜?” 杨延嗣笑着摇头,刮了一下呼延赤金鼻子,道“那倒未必。他进军意图这么明显,我都能轻易看穿。黎桓又岂会看不穿?” 呼延赤金愕然,“这么说,侯仁宝会败?” 杨延嗣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们要不要提醒一下他?” 杨延嗣摇头,“不必,回头等他们出发的时候,你把禁军中几位将领请过来,我交代他们一番。” 呼延赤金拽了拽杨延嗣的头发,眉头紧皱,问道“既然你不打算提醒侯仁宝,为什么又要招禁军中的将领?” 杨延嗣叹气道“都是将门出身,我不想看着他们无辜枉死。提醒一下他们,该退的时候,领着人赶紧退。别傻愣愣的往前冲,去送命。” “这可是得罪人的事儿……” “得罪人又如何,我不能眼看着侯仁宝再造孽。” “对了。”杨延嗣坐直了身子,问呼延赤金,“最近谢韬在做什么?” 呼延赤金没好气道“自从他把封陵县的百姓们甩到了永宁军的农垦兵团以后,基本上没什么大事可做。整日里就穿着僚人的衣服,在吸引僚人下山。” 杨延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回头你把他招来,我有事吩咐他做。” “郎君想把他调到交趾去?” 杨延嗣并没有隐瞒,直言道“密札城初定,需要一个人取帮我管理。谢韬也算是投靠我的第一个有点管事才能的人,我就先给他一个机会。” 提到密札城,呼延赤金明显有些心神不定。 “郎君,你控制密札城的事情,若是被朝廷知道了,会怎样?” 杨延嗣淡然笑道“朝廷不会知道的。” “万一呢?” 杨延嗣摇头笑道“没有万一。” 杨延嗣岔开话题,“对了,交趾男丁们在山里采矿,可还安稳?” 呼延赤金一愣,回答道“有人看守着,他们不敢造次。不过,目前位置,几个矿脉的奴隶已经够用了,容不下太多的人了。” “那就再派人去寻找一些矿脉,以后会有更多的交趾男丁送过来。” 呼延赤金点头应下了。 聊完了正事,两个人就开始真正的游山玩水。 放开了天性的二人,像是孩子一样,在山林里玩的欢乐。 呼延赤金对野果和野味很喜欢。 拽着杨延嗣满山的打猎,摘各种野果。 交趾山林里的野果,呼延赤金吃过不少,所以大多她都认识。 赶到傍晚的时候,两个人的马背上,托满了猎物和野果,连坐人的地方都没有,二人只能徒步回营。 呼延赤金最喜欢的是山蕉,香蕉的古老品种。 并没有后世香蕉那么大,很短小,果肉里面有不少果核。 杨延嗣吃了两口,就有些吃不下去了。 呼延赤金偏偏吃的香甜。 到了营地门口的时候。 杨延嗣准备和呼延赤金分开,却被呼延赤金给拽住了。 “郎君今夜可否到我房里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第0257章 赤心杀贼 是夜,杨延嗣回房洗漱了一番,换上了一身洁白长衫,心头火热的摸向了呼延赤金的房门。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正是翻云覆雨时。 “咚咚咚~” 呼延赤金房里亮着灯,杨延嗣上前屈指敲门。 “吱呀~” 呼延赤金穿了一身青衣,打开了门,迎了杨延嗣进门。 “哎呀~” 杨延嗣进门,双手顺势环抱住了呼延赤金腰肢,抱着她往床榻上走。 三月不知肉滋味,杨延嗣确实有些饿了。 二人扑倒在床上,杨延嗣想继续下一步动作,却被呼延赤金拦住了。 呼延赤金伸出一根玉指,抵在杨延嗣唇边。 “郎君且等等,我有话说。” 杨延嗣见呼延赤金神色凝重,略微一愣,坐起身,干笑了两声。 “呵呵,赤金妹妹有话但讲无妨。” 呼延赤金也坐起身,低声说道“我今晚招郎君过来,只是想给郎君看个东西。” “看什么?”杨延嗣挑眉。 呼延赤金俏脸微红,低着头,轻声说道“郎君先把头转过去。” 杨延嗣疑惑的转过头,背过身去。 呼延赤金也同样背过了身,宽衣解带。 半晌过后,呼延赤金声音有些颤抖道“郎君可以转过身了。” 杨延嗣转过身,对上了呼延赤金光滑的背脊。 “这……” 他目瞪口呆的盯着呼延赤金的背脊,心头欲火一下剿灭了。 此前在汴京城外的破庙里,他虽和呼延赤金有一夕之欢,但是他并没有仔细观看过呼延赤金的背脊。 如今坐在床前,油灯照亮了呼延赤金整个背脊,让他看了个清楚。 呼延赤金光滑的背脊上,刻着四个龙眼大小的篆字。 “赤心杀贼……” 杨延嗣盯着四个赤红的大字,呢喃读出。 一直以来,汴京城里盛传,呼延赞乃是赵匡胤和赵光义兄弟一手提拔起来的,呼延赞对赵宋皇室忠心耿耿。 为了表忠心,他在身上纹有‘赤心杀贼’四个字。 甚至连他家中的妻子、儿子、女儿、仆役、曲部等等,身上都纹有这四个字。 但是,传闻毕竟是传闻,并没有几个人真正见过。 杨延嗣一度把这当成了笑话听。 如今看到了呼延赤金背后的四个赤红大字以后,他终于明白了。 关于呼延家的人身上都有纹身这件事,只怕是属实的。 连自己最宝贝的女儿身上都有纹身,那么其他人自然不可能逃过。 杨延嗣若有所思的抬手触碰这四个字。 呼延赤金微微一颤,轻声问道“郎君可知道,我给你看这四个字的用意?” 杨延嗣迟疑道“嗯……猜到一些。” 呼延赤金轻轻点头,“郎君能猜到我的用意就好。爹爹疼惜我,所以我身上只有一处纹身。但是在他自己和我的哥哥们身上,却纹满了这四个字。” “而且,在哥哥们耳后,还纹着两句话。” “出门忘家为国,临阵忘死为主……” 杨延嗣低声轻吟出了这两句话。 呼延赤金有些吃惊,“郎君见过哥哥们的纹身?”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事实上,呼延家兄弟身上的纹身,杨延嗣还真没有见过。 他不可能闲着没事干,为了验证一则传言,就去扒人家衣服,或者去掀人家头发。 杨延嗣之所以能吟出这两句话,全赖于呼延赤金背后的四个字。 这四个字,让他想起了曾经看过了一些关于呼延赞的史料。 其中对于呼延赞纹身的事情,着重提了一大段。 其中就包括这两句话。 见杨延嗣承认见过,呼延赤金也不再多解释。 她轻声道“郎君,从我的纹身,就能看出爹爹对皇室的一片忠心。我很怕,有一天,郎君和爹爹在战场上相见。” 杨延嗣沉默了。 从呼延赤金特意让他看自己背后的四个字的时候,杨延嗣就猜出了呼延赤金的用意。 她在害怕。 从她得知杨延嗣要把交趾变成自留地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害怕。 她害怕杨延嗣会造反。 害怕有一天,杨延嗣造反,赵光义派遣呼延赞来剿灭他。 “郎君和爹爹,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不想有一天你们兵戎相见。你们中任何一个受到伤害,我都会痛不欲生。” 呼延赤金说着说着,声音中带着哽噎。 杨延嗣迟疑了一下,低声安慰道“放心吧,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的。你以为只有你们呼延家忠勇吗?我们杨家也是忠勇传家。我不可能造反,让忠勇的杨家,背上乱臣贼子的恶名。” “真的吗?”呼延赤金将信将疑。 “真的。” 呼延赤金点了点头,收起了哭腔,“我相信你。” 杨延嗣拍着胸脯道“那是应该的。” 哄着呼延赤金睡下,杨延嗣为她盖上了被褥,悄声出了房门。 站在房门外,望着头顶的月光。 杨延嗣心中感慨万千。 不得不承认,赵匡胤确实是一个好皇帝。 虽说比起嬴政、刘彻、李世民这三位千古一帝,略逊几分。 但是他也有可取之处。 篡了后周政权,欺负了人家孤儿寡母,却没有斩草除根,反而厚待柴氏子孙。 杯酒释兵权,夺取了武将们的兵权,却未曾擅杀功臣。 有人或许觉得这是一种仁慈,但是在杨延嗣看来,这是一种魄力。 正是因为这种魄力,直接间接的,为他收拢了不少人心。 呼延赞很明显就是其中一位。 杨延嗣也相信,朝中拥有这种忠心的,不止呼延赞一人。 只是杨延嗣心中有些不服气。 赵匡胤手下拥有一大批忠臣,他能理解,也能接受。 只是赵光义何德何能,凭什么让这么多人杰为他效忠? 赵光义登基以后,二话不说,直接发动了第一次对辽国的战争。 亲率大军讨伐辽国。 然后呢? 被人诱敌深入,打的灰头土脸,败的惨不忍睹,只能班师回朝。 回朝以后,不干正事,不是想方设法的把人家人妻弄进宫宠幸,就是毒死已经投降了的南唐后主、吴越王。 干完了这些,找了一点成就感以后,又发动了二次北伐。 然后呢? 又被人诱敌深入,打了个灰头土脸。 第0258章 赵光义此人不知兵 本朝太祖在读《宋史》的时候,对于赵光义的本事,就曾做过评价。 “此人不知兵,非契丹敌手。尔后屡败,契丹均以诱敌深入、聚而歼之的办法,宋人终不省。” 大概意思,赵光义此人不通兵法,根本不是契丹的对手。征讨契丹,屡战屡败,契丹一套诱敌深入、聚而歼之的办法,屡试不爽。偏偏,他完全没有警醒的意思。 自赵光义后,宋朝对外,几乎一直都被压着打,这是为什么? 很多人都说文人误国,也有说皇帝羸弱的。 然而,杨延嗣却觉得,其根本在赵光义身上。 宋代后周而立,结束了五代十国的纷乱。 而常年纷乱,导致了大量人口死在了战乱中。 赵匡胤立国以后,又南征北战,打了许久,勉强平定了四方。 这也导致了宋朝内部国库空虚,民间赤贫。 赵光义上位后,却没有立马修养生熄的想法。 他比赵匡胤疯狂,直接挥兵数十万,压向了辽国。 数十万大军,加上征调的百万民夫。 一日间,人吃马嚼所耗费的粮食,就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而赵光义带着大军,在边境上,和辽人打了足足一年。 这是怎么撑下来的? 国库空虚,唯有抽民血。 打了败仗回朝以后,缓了一些日子,等百姓们刚缓过神。 他又开始征辽国了。 他在位二十一年,三次大规模征辽国。 三次大败而归,彻底耗空了大宋的财力和物力。 最重要的是,有五十万大军,被他葬送在了宋辽战场上了。 可以说,大宋开国时期积攒的精锐,几乎都被他消耗光了。 然后,他留下了一个烂摊子给儿子,自己撒手人寰了。 国库空虚,民间赤贫,军中精锐又消耗殆尽。 拿什么再去跟人家打? 只能委屈求全的挨打。 等到国力充实了的时候。 文官们已经把持了朝政,军队也被勋贵们腐蚀的千疮百孔。 文官们要求和,军队拉出去打不了。 能怎办? 只能委屈求和,继续挨打。 所以,归根结底,一切问题的根源,就在于赵光义瞎折腾的缘故。 他若是不折腾,也许,大宋将会是另外一副景象。 哪怕,他不乱指挥,少折腾一下。 把指挥打仗的事宜,交给专业人士,也许燕云十六州,早就是大宋囊中之物了。 志大才疏,偏偏又好大喜功。 对于赵光义,杨延嗣心中真的生不出一丁点儿的服气和敬佩。 此前在交趾撤军回程的路上,杨延嗣架空了侯仁宝,甚至暗中已经掌控了兵权。 为何回到了营地以后,又任由侯仁宝和王诜两个人上蹿下跳的折腾呢? 原因无它,只因为回到营地后,有人从京中赶来,送给了他一封信。 信件是曹彬寄给他的。 信件中有两张纸,其中一张上面,提到了杨延嗣此前发回去弹劾侯仁宝的奏折,被留中不发。同时告诫杨延嗣,不要掺和侯仁宝的进军事宜。 在另一张纸上,写着四个大字。 也是曹彬告诫他不要插手侯仁宝进军事宜的原因。 “将从中御。” 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就是,在外将领作战,没有任何自主权,所有的作战方式、作战方法、作战任务,都由皇帝说了算。 敢情这一场讨伐交趾的进军路线,作战的方式方法,都是由赵光义在指挥。 玩起遥控指挥了? 一个不知兵的皇帝,玩遥控指挥? 这是在开玩笑呢? 这比赵括的纸上谈兵还不靠谱吧? 几乎在拿到曹彬信件的那一刻起,杨延嗣就明白了。 真正草菅人命的,并不是侯仁宝,而是背后遥控指挥的赵光义。 有那么一瞬间,杨延嗣真有揭竿而起的冲动。 将门碰上这么个‘英主’,不死人就奇怪了。 杨延嗣可以断定,赵光义在朝的时候,坑死的将门,恐怕不止杨家一门。 特么的,兄弟们拿你当老大,你拿兄弟们当游戏里的角色玩? 没事派几个出去,遥控指挥着玩? 如果是大神还好,偏偏还是一个在兵法上面是小学生级别的操作家。 这样的皇帝,为他卖命,杨延嗣觉得肝疼。 若不是顾及杨家忠义之名,此时此刻,杨延嗣就已经兴兵造反了。 既然暂时不能造反。 那么就必须加快自己计划的步伐。 把资本攒足,把杨家打造的固若金汤。 万一以后他生个不孝子,举兵造反,到时候也能帮衬一把。 他答应了呼延赤金不造反,但是他可没有答应他儿子不造反。 反正杨家忠义之名,他势必保全。 至于下一代干什么,他就管不着了。 儿大不由爷。 这话是杨业亲口对他说的。 他也会原封不动的把这句话教给儿子。 也许,以后他也会像李渊一样,坐在豪华的宫殿里,长吁短叹,悲天悯人的哭号几声。 完事以后,擦一擦鼻涕眼泪,拉着曹琳和呼延赤金一起过上没羞没臊的生活也说不定。 造反多累人? 当皇帝多累人? 背负破坏杨家忠义的恶名多累人? 这么累人的事情,还是让儿子做比较妥当。 想到这里,杨延嗣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然而,他冲着呼延赤金的房间嘿嘿一笑,大步流星的回自己房间去了。 次日一早。 谢韬被人传唤到了杨延嗣的住处。 杨延嗣在正厅内见了他。 两人寒暄了一番后,杨延嗣请谢韬坐下,面色略带肃穆的问道“谢韬,此前你说忠于我的话,是不是真的?” 谢韬闻言,猛然站起身,抱拳,激动道“下官受大人提拔,以后的仕途也要仰仗大人。下官必然对大人忠心耿耿。” 杨延嗣摆手笑道“本官没有怀疑你的忠诚,坐下说。” 谢韬心中松了一口气,缓缓坐下,见杨延嗣笑吟吟的盯着自己,他也是一愣。 眼珠子一转,他小心翼翼问道“大人可是有什么事儿要交给下官去办?” “聪明!” 杨延嗣抚掌,笑道“确实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只不过,在你去帮本官办事之前,你还得先做一件事。” “什么事?” 第0259章 二郎入邕州 “签上你的名字,盖上你的印信。” 杨延嗣从桌上抽出了一张白纸,递到谢韬面前。 谢韬接过白纸,有些发愣。 转眼,他意识到了什么,握着白纸的手开始颤抖。 连他的声音也跟着在颤抖,“大人……这是要让下官纳投名状?” 杨延嗣把笔墨摆放到了谢韬面前,直言不讳,“你可以这么认为。” 谢韬提起笔,手哆嗦着,难以下笔。 只要他在这纸上签上姓名,盖上印信,留白的地方就交给杨延嗣,任由杨延嗣书写。 哪怕杨延嗣在这上面写上什么大逆不道之言,那都相当于出自他的手笔。 这投名状,他要是签了,以后身家性命就真的掌控在杨延嗣手上了。 谢韬有些犹豫,也有些彷徨。 抬头看了一眼杨延嗣,见杨延嗣用戏谑的眼神盯着他,他浑身一颤。 此前他一直在杨延嗣面前表忠心,现在考验他的时候到了。 谢韬犹豫了一番,咬了咬牙。 提笔在纸上挥毫,写下了姓名,又从怀中掏出印信,盖在了上面。 然后把白纸一推,递给了杨延嗣,不再看一眼。 “痛快!” 杨延嗣赞叹了一句,收起了签有谢韬名字的白纸,“你且回去收拾行囊,过几日,有人回去找你,带你去交趾。” 谢韬瞪眼,愕然,“大人要派下官入交趾?” 杨延嗣淡然一笑,“现在你不必多问,等到了交趾,你就会知道你所想知道的一切。” 谢韬心中彷徨,站起身向杨延嗣施礼以后,跄跄踉踉的出了房门。 拿下了谢韬,密札城的管理问题,杨延嗣也就不用担心了。 谢韬小吏出身,经历过的人情世故众多,为人也勤恳,又纳了投名状。 用他治理密札,杨延嗣放心。 过了两日,一位瘦弱的青年,一身青衣劲装,匆匆进入到杨延嗣房内。 “参见少爷。” 青年进房以后,抱拳施礼。 杨延嗣放下了手里的书卷,挑眉问道“稻草人?我没见过你。” 青年咧嘴一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回大祭师的话,属下是最近才被发展进稻草人的。” 杨延嗣意外,“俚人?” 青年点头,“俚人良月,现任稻草人第六队队正。” 杨延嗣一愣,沉吟道“稻草人第六队,番号山虎……你能做到第六队队正的位置,看来应该很有本事。” 良月乐呵呵笑道“少爷过奖了,属下也就是比别人跑的快一点而已。” 一个俚人,能在赵廸和彭湃手下脱颖而出,被任命为第六队队正,恐怕不只是跑得快,应该还有其他特殊本事。 不过,杨延嗣没有追问下去,和良月的特殊本事相比,他更想知道良月此行的目的。 “你到我这里来,有事?” 良月再次施礼,“属下这不是因为跑得快嘛,所以被派来传讯。” 杨延嗣迟疑了一下,随后惊喜道“我请的人到了?” 良月点了点头。 “具体安排在那里?” 良月回话道“距离军营十里外的农庄。” 杨延嗣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装,“速速带我前去。” 二人出了门,跨上了马背,由良月带路。 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十里外的农庄。 这是农垦兵团建立的一处临时落脚的农庄,平日里农忙的时候,顾不得回营,就在这里歇息。 眼下正是农闲的时候,所以这里没人。 在农庄尽头,一座竹屋前,有两名稻草人守卫。 见到了杨延嗣以后,他们赶忙躬身施礼。 杨延嗣摆了摆手,进入到了屋内。 屋内一男一女,男的魁梧,女的靓丽。 杨延嗣扑上前,直接给了男的一个熊抱。 “二哥,我可想死你了。” 男的正是杨延嗣的二哥杨延定,女的则是他的二嫂耿金花。 “两个大男人,抱来抱去的,成何体统。” 杨延定一脸嫌弃的推开了杨延嗣。 耿金花在一旁笑道“小叔还是那么调皮。” 杨延嗣乐呵呵一笑,请兄嫂坐下,问道“三哥和三嫂呢?” 此前,侯仁宝兵败以后,杨延嗣就派人去信到武胜军中,给自己的两个兄长送信,请他们过来一叙,有要事相商。 眼下杨延定带着耿金花到了,可不见杨延光的踪影。 杨延定和耿金花闻言,相视一笑。 二人发自内心的欢喜,难以掩饰。 耿金花笑道“董家妹妹有了身孕,三叔只能雇了一架马车,在后面慢行。我和你二哥快马加鞭赶了过来,自然比他们先到。” 杨延嗣闻言大喜,“三嫂有身孕了,这可是大喜事。” “良月!良月!” 良月进门,躬身道“属下在。” 杨延嗣吩咐道“派人带着匠人,快马加鞭赶去我三哥处,制作一顶软轿,抬着我三嫂过来。切记不可颠簸,慢一点没关系,千万别动了胎气。” “属下遵命。” “哎呦喂~”耿金花吃味道“我也是你嫂嫂,为何董家妹妹有软轿相迎,我却没有。” 事实上耿金花不是真的吃味。 董月娥有了身孕,她也跟着高兴。 自从她们五个姐妹进入到了府上以后,一无所出。 杨家第三代,一个人都没有。 她们姐妹在聚会的时候,也各自黯然伤神。 如今董月娥怀上了,她也高兴。 杨延嗣也知道,嫂嫂们都是将门出身,不拘泥于小节,也喜欢跟他开玩笑。 所以他乐呵呵一笑,道“二嫂放心,弟弟又怎会厚此薄彼,回头弟弟让人也为你做一顶软轿。” “说说正事吧。” 耿金花还想跟杨延嗣开几句玩笑,听到了杨延定开口说聊正事,她脸上的笑意立马收敛了起来。 杨延定端坐在竹椅上,沉吟道“七弟,此番你写信邀我和三弟一同前来,到底有何要事?” 杨延嗣为杨延定和耿金花斟上了一杯他特制的花茶。 “二哥不必着急,先尝一尝弟弟我最新研制出的花茶。” 杨延定浅唱了一口,淡然道“茶也喝了,你赶紧说正事吧。” 耿金花尝了尝花茶,眼前一亮,“七弟总能捣鼓出一些新东西,这花茶又好看又好喝,不错不错。” 杨延嗣笑道“二嫂若是喜欢,回头我多备一些给你。” “咳咳~” 第0260章 说服二郎 杨延嗣和耿金花聊的起劲,杨延定晾在一边,杨延定干咳了一声,再次提醒他二人,该说正事了。 耿金花橫了杨延定一眼,说道“七弟,你二哥这是闲的。自从调职到了武胜军以后,终日里无所事事。整日里研究排兵布阵,偏偏没仗让他打。 这不,听说你相邀,以为有仗打,所以急匆匆就赶过来了。” 杨延嗣闻言,哈哈大笑。 “二哥怕是还不知道,调职你和三哥去武胜军,是我背后出力的缘故。” 杨延定一听杨延嗣这话,原地爆炸了。 “七弟,你何故害我,你知不知道你二哥在武胜军中过这什么样的日子?武胜军是王家的地盘,你二哥我手下无一兵一卒,整日里无所事事。每日里吃了睡,睡了吃。唯一的兴致,就是和你三哥在地图上推演排兵布阵。” “我身为一个武将,手里没兵,也没仗打,还算什么武将,如何建功立业?” 杨延嗣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沉声道“二哥,你可知道,弟弟调你去武胜军,并不是为了害你,而是为了救你。” “哼哼” 杨延定冷哼了两声,摆明不相信杨延嗣所说。 杨延嗣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信件,递给了杨延定,“二哥不信我,但二哥信得过四哥吧。这是四哥的亲笔信,你看一看就知晓了。” 杨延定接过信件,拆开火漆封印,打开信件仔细。 看了一半,脸色骤变,难以置信道“四弟所述的都是真的?” 杨延嗣点了点头。 “火烧天波府的事,是你和四弟做下的,不是曹玮?” 杨延嗣再次点头。 耿金花见兄弟二人面色凝重,她从杨延定手里拿过了信件,仔细了一番。 “嘭!” 耿金花一掌落下,整个竹桌被拍的粉碎。 “岂有此理。” 信件的内容,讲述了杨府下被埋下铅管的事情。 同时,也把杨府的探子,以及火烧天波府的事情讲明了。 看到信件的内容,由不得耿金花不生怒。 自从嫁入到了杨家,她们姐妹五人,一无所出。 她们都觉得是自己的错,所以夜晚经常偷偷的以泪洗面。 出门以后,还要遭受其他将门的妇人们嘲讽和挖苦。 她们一直都觉得是自己的错,所以忍气吞声。 到现在,却发现这一切不是她们的错,而是人为的。 多年积攒的怨气,一朝爆发。 如同火山喷发,势不可当。 耿金花提起自己的大刀要杀回汴京去讨公道,却被杨延定拦下了。 “罪魁祸首已经被诛绝了,你现在回去找谁去?” 耿金花冷声道“陛下和潘仁美都知道此事,为何不提醒我们?他们分明是包藏祸心。” 杨延定摇头,“四弟在信上言明,这只是猜测,并没有实证。” “那你说怎么办,让我咽下这口恶气。” 杨延定安抚耿金花,“此事咱们以后再说,七弟既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现在告诉你我,必然有其他谋划。且听七弟怎么说。” 耿金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对着杨延嗣施礼。 “多亏七弟发觉,处理了一切。七弟这份恩情,嫂嫂记下了。” 杨延嗣赶忙扶住了耿金花,“二嫂,你这是折煞小弟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些都是我这个当弟弟的该做的。” 杨延定沉声道“七弟,说说吧,到底邀我和你三哥来这里做什么。” 有四郎信件打前站,杨延定猜测,杨延嗣邀请他们过来,必定有大事相商。 三人坐定,杨延嗣说道“二哥,俗话说,狡兔三窟。我想给杨家立一窟,请二哥帮我。” 杨延定沉吟道“七弟想图谋邕州?” 杨延嗣摇头,直言道“我想打下整个交趾。” “这” 杨延嗣这话把杨延定吓的不轻。 “打下整个交趾?!” 杨延定赶忙道“七弟的意思,是帮着朝廷打下交趾,以后由我杨家镇守交趾?” 杨延嗣再次摇头,讥笑道“二哥,你太高看朝廷了。朝廷此次征讨交趾,必定无功而返。” “那你拿什么打交趾?” 杨延嗣指着窗户外绵延的大山,“翻过这座山,后面有一座城,名叫密札,以前是交趾所属,现在已经归我所有了。” “弟在此,已经屯兵两万了。” “怎么可能?” 杨延定难以置信。 杨延定在武胜军中,虽然整日里无所事事,但是他和杨延光二人,还是很关系讨伐交趾的战争的。 对于交趾各路进军,以及动向,他们都多少知道一些。 讨伐交趾,三路兵力部署,他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也知道杨延嗣虽然是永宁军监军,但是能调动的人手,也只有营地里的一些老弱病残。 猛然之间,杨延嗣告诉他,他掌控了交趾一座城,并且屯兵两万,这让他难以相信。 杨延嗣到交趾,满打满算也就四个多月,居然拉起了一支两万人的队伍。 而且还是不被人知晓的队伍。 这怎么能不让人吃惊。 “七弟,你在跟哥哥开玩笑吗?” 杨延嗣淡然一笑,喝道“来人。” 门外的稻草人守卫,进入到了房内。 “少爷有何吩咐。” 杨延嗣摆手,“告诉我二哥,现在密札城外军营,屯兵多少。” 稻草人施礼,然后正色道“按照最新的数据,目前密札城外四座军营,屯兵一万八千人。此外,还有分配到各个田庄的田字营五千人。总共两万三千人。” “装备配备和训练情况如何?” “两万三千人,有两万人已经配备了长刀和披甲,此外,各形弓弩已经配备到位。除了田字营以外,剩下的三营,均已按照少爷制定的训练方法,日以继夜的在训练。” 杨延嗣在杨延定惊愕的眼神中,摊开手。 “这只是大致的情况,具体的,二哥可以直接到军中去看。” “咕嘟”杨延定吞了一口唾沫,“真有两万多屯兵。你是怎么做到的?” “去了密札城,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第0261章 二将军 杨延定在杨延嗣忽悠下,最终踏上了前往密札城的路。 关于打下交趾以后,是否交给朝廷这个问题,杨延嗣一直避而不答。 杨延嗣没办法跟杨延定说实话,所以在聊这个话题的时候,顾左右而言他。总是想方设法的避开这个话题。 杨延定从杨延嗣的反应,猜出了一些端倪。 但是他不敢确定,所以他也没有当场答应,帮杨延嗣打下交趾,只是答应去看看。 杨延定和耿金花在良月带领下,翻过了山,到了交趾境内。 到了交趾境内以后,就由赵廸带着他们参观密札城。 也不知道杨延定和耿金花出于什么目的,两个人在到了交趾境内以后,居然带上了面具。 两张造型怪异的面具。 在通往密札城的路上,在田地里劳作的交趾女人和自家捡到的男人,就看到两个脸带面具的人,在地头瞎转悠。 赵廸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见杨延定对交趾的水田有兴趣,就上前解说。 “二将军,这是交趾的水田。交趾的稻米,一年三熟,这水田功不可没。” 杨延定不许杨延嗣手下的人称呼他的姓氏和名号,一时间又想不到其他的代号。索性就让人称呼自己二将军。 杨延定抓着水田里的绿苗,有些惊愕,“水田里的稻米可以一年三熟?” 抬头瞅了一眼绿油油一片的田地。 杨延定追问,“那岂不是说,这里的人,都不担心粮食不够吃的问题?” 赵廸点头,“这是自然。粮农们除却留足了自己的,每次粮食成熟的时候,还能向密札城交上百万担的粮食。” “上百万担,供给两万军卒,确实绰绰有余。” 杨延定不懂农事,但他也知道一年三熟的稻米,意味着什么。 杨延定跟着赵廸,一路上观察稻田,频频称奇。 三人到了密札城门口以后。 赵廸疑问,“二将军先入城歇息一番,还是先到军营?” 杨延定迟疑了一下,“先看看军营吧。我想知道,密札城屯的两万兵丁,战力如何。” 赵廸带着杨延定,到了城外一座大营前面。 隔着老远,就能听到营地里响彻震天的呼喊声。 “这声音,中气十足,军心可用。” 杨延定点头赞叹了一句。 三人走到了营门口,就被人拦下了。 “军营重地,止步。” 两个俚人,学习汉话时间不长,说话磕磕绊绊的。 赵廸从怀里掏出了一面铁牌,上面铭刻着一个绑在十字架上的稻草人。 守门的军卒放行。 赵廸带着杨延定和耿金花进入到了营地。 一进辕门,就瞧见了一队披甲,手持着长刀的将士们,在教头们鞭策下,迎面走了过来。 在他们面前,有一个深坑,坑里有臭烘烘的大粪。 “唰唰唰” 军卒们迈着整齐的步伐,一路前行。 “噗通” 有军卒一头栽进了大坑,后面的军卒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依旧向前。 大坑里的军卒爬起来,继续趟着大粪,继续前行。 “这是” 杨延定有些愕然,转头问赵廸,“教头们眼瞎吗?看不见前面有一个大坑?” 赵廸解释道“教头们并没有眼瞎,军卒们执行军令,别说前面是粪坑,就算是刀山火海,没有命令,也必须前行。” “军法如此严酷?是谁定下的?” 赵廸笑道“营地里的所有训练计划,都是少爷定下的。” 杨延定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言。 然后跟着赵廸继续在军营里观看。 营地里的训练项目很多,许多东西都是杨延定以前没有见过的。 猛一看,有点胡闹,像是小孩子的玩具。 仔细观看以后,思量一会儿,杨延定就明白了其中的用意。 杨延定在营地里,见到最多的,就是队列行进。 营地内一排排,一行行,整齐划一的队列。 杨延定从未见过,即便是皇城里的禁卫,也站不齐这么严整的队列。 “论军容,当时罕见。只是不知道战力如何。” 大宋乃至大宋周边,大大小小的军队,杨延定都见过。 把队列操演的这么缜密的,他第一次见。 他很好奇这些把时间用在了队列上的军卒,到底有多少战斗力。 “二将军,这边请。” 在营地了一角,一片开阔的空地上,有两支百人的兵马在演练。 其中一队人马,扮演的是骑兵,另外一队,以步军方阵在前行。 “杀!” 骑兵为首者是一个魁梧的汉子,手持着一柄九环大刀,高呼一声,领着他的骑兵,冲杀了过去。 “百骑对百步,骑兵必胜。” 相同数量的军卒对战,骑兵拥有绝对的优势。 步兵依旧向前,眼看骑兵接近,大吼一声。 “盾!” 步兵架起了护盾,蹲在了地上。 上下左右,四方全被盾牌裹的严严实实。 从盾牌的缝隙中,有长枪频频刺出。 整个步兵方阵,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大刺猬。 骑兵掠过,长刀砍在盾牌上,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火花四溅。 “进!” 步兵们驾着护盾,一路前行。 骑兵们围着步兵,几番攻伐,都没讨道好处。 “弩!” 转眼间,从盾牌缝隙,喷射而出各种箭矢。 这些箭矢都不是真箭矢,箭头上用的都是染料。 染上了染料的骑兵,自动退出战斗。 双方绞杀,你来我往,持续了一个时辰。 当最后一个骑兵被万箭穿心以后,整场战役,以步兵获胜结束。 杨延定瞧着战斗,频频皱眉。 “这一伙步兵不错,骑兵有些太差强人意了。” “可惜了他们配备的好马和好刀了。” 在杨延定眼里,步兵配合的虽有章法,但是也漏洞百出。 若是由他领兵的话,只需要一炷香时间,就能拿下这一伙刺猬一样的步兵。 杨延定算是看出来了。 杨延嗣训练出的士卒确实都是难得的精锐,其军法严明,在他所见的军队中,没有一支能与之相比。 只可惜手中有精兵,却没有良将。 想必,这也是杨延嗣邀自己到这里的缘由。 赵廸淡然一笑,“二将军,您要不要上去试试。” 第0262章 骑兵真的很费钱 赵廸看不到杨延定面具下似笑非笑的表情,只见他摆手,道“不用了,七弟为了留下我,还真是煞费苦心,让你们这么多人一起演戏骗我。” 赵廸脸色的笑意一僵,干笑了一声,“呵二将军说笑了,我们怎么可能骗您呢?” 杨延定冷冷一笑,“七弟虽说已经弃武从文,但毕竟是将门出身,从小耳濡目染下,多少也学到了一些统兵要领。怎么可能把骑兵训练的如此不堪。” 耿金花娇笑道“七弟知道你擅长操控骑兵,所以想用这种拙略的战术激起你心中的怒意,引你出手,从而达到留下你的目的。” 杨延定瞧着赵廸,讥笑道“我夫妻二人分析的可对?” “咳咳咳” 赵廸干咳了几声,掩饰了一下心中尴尬。 这个计策,事实上是赵廸提出来的。 杨延嗣告诫过他,这种计策,根本瞒不过杨延定的双眼,他不信邪,尝试了一下。 如今,果然被一眼拆穿了。 “二将军和二夫人果然慧眼如炬,这点小伎俩,一点儿都没瞒过二位的双眼。请二位移步,见识见识我军真正的本事。” 阴谋不能奏效,那就用堂堂正正的阳谋。 赵廸相信,只要带着杨延定见识一下泉字营,清一水的弓弩兵,见识到弩阵的威力,必定能够征服他。 岂料,杨延定根本不按照他的剧本走。 只见杨延定摇头,淡然道“军营里没必要看下去了。能训练出此等精锐之士,必定还有其他的杀手锏。只是我现在没有兴趣继续在营地待下去了。你还是带我去密札城里转转吧。” 赵廸闻言一愣,心有不甘,却不能强留杨延定在军营,只能依照杨延定的吩咐,带他去密札城。 “二将军请。” 三人出了军营,踏上了进入密札城的驰道。 密札城的驰道,经过几番修整,黄土垫起的平坦大道上,铺满了一层小碎石头。 “这驰道很平整,只是这驰道上的小碎石很伤马蹄。” 杨延定打量着平整的驰道,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马掌,也就是马蹄铁的发明,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一世纪。 然,现今的宋朝却没有此物。 碎石对马蹄的伤害很严重,每年大宋军中因为碎石导致的战马折损的数量,高达上万匹。 这也是杨延定为何如此评价碎石铺成驰道的原因。 赵廸听到杨延定这话,乐了,终于有他表现的机会了。 他嘴角上扬,神秘的笑道“二将军有所不知,这驰道铺成已有三个多月了,目前还没有一匹马因为小碎石而受到损伤。” 说完这话,赵廸等着听杨延定惊呼的声音。 等了半晌,只听杨延定满不在乎的说道“交趾少马,这驰道又直通城内,路上行人纷纷。尔等平日里骑马的日子只怕不多,即便是要骑马进城,也不会策马狂奔,尽量减速慢行。如此以来,自然很难发现,小碎石对马匹的损伤。” “呼” 赵廸吐出了一口浊气,沉声道“我等平日里骑马的日子确实不多。但是策马狂奔,却是常有的事儿。” “吹大话” 杨延定冷笑了一声。 赵廸心头火气,“属下就向二将军证实一下,看看属下有没有说大话。” 由于刚出军营,距离军营不远。 赵廸持自己的令牌,从军营里调遣出了十个骑兵。 事实上他想调遣更多,想狠狠的震慑一把杨延定。 奈何,他调兵的权限不够。 杨延嗣对属下的权力划分的很细致。 赵廸是稻草人的领军人物,掌控着整个稻草人。在杨延嗣麾下,也算是二号人物。 但是,以他的身份,最多也只能从军营里调遣十骑。 分属不同,权限的大小就不同。 调来了十个身披盔甲,腰挎长刀,身背弓弩,全副武装的骑兵。 赵廸当着杨延定面,下命令道“你等,从即刻起,以此为点,快马疾驰到城主府,然后再折返回来,如此往复。一个时辰后,在城主府门令。” “诺!” 十个骑兵,按照赵廸的命令,骑马狂奔而去。 杨延定望着已经远去了的骑兵背影,疑问,“我们不会就在这里等一个时辰吧?” 赵廸摇头,阴沉着脸,“请二位随属下进城,一个时辰后,在城主府门口,二位就可以证实,看看属下到底有没有说谎。” 杨延定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随着赵廸沿着驰道入城。 杨延定边走边侧头对耿金花沉声道“夫人,你有没有注意到,刚才那十骑的装备。他们的装备和刚才在营地里看到的大有不同。” 在营地里的时候,他们见到的骑兵的盔甲和长刀,并没有见识到这些骑兵全部的装备。 耿金花点头,略有些惊叹,“锁子甲、弯刀、手弩,妾身还看见马背上有两支短枪,都是用精钢锻造而成的,工艺精良。 这一身装备,在汴京城内,少于两百贯,置办不起来。 七弟能把他们编制成军,又任由人随意调用。这说明,军中骑兵的数量,不少于三千。 供养这么一支骑兵,只怕得耗费不少银钱。也不知道七弟那里来的这么多钱?” 在古代,培养一个优秀的骑兵,所耗费的银钱,足足能培养上百的步兵。 熟知宋史的人,对西夏的铁鹞子应该都不陌生。 李元昊就是凭借着三千铁鹞子,驰骋沙场,无往而不利。 而他为了打造这三千铁鹞子,几乎耗尽了整个西夏的国力。 由此,可以推断出,在古代,培养一支精锐的骑兵,所要耗费的钱财之巨。 这也是杨延定和耿金花,见到骑兵全部装备以后,吃惊的原因。 从见识到骑兵全部装备的那一刻起,杨延定就对这一支骑兵上了心。 旁敲侧击的问赵廸,“似这等骑兵,密札城有多少?” 赵廸挑眉,引得杨延定主动发问,这说明,骑兵震慑到他了。 赵廸不由得挺了挺胸膛,说道“交趾少马,目前搜罗到能用的战马,只有三千两百匹。除却了各营将官的配马以外,还剩下三千一百零六匹,全部归骑兵驾驭。” 第0263章 何为忠? “哦?” 杨延定皱眉,询问道“按照马匹的数量挑选骑兵,这样挑出来的人手,会是合格的骑兵?” 赵廸一愣,傲然道“这件事,二将军你可就想差了。军中的骑兵训练和挑选,都是由呼延家家将和黑甲军军卒们完成的。 目前,营地里合格的骑兵人选,有七千多人。碍于马少,所以才先配备了三千一百零六匹。” 不得不承认,俚人和僚人。 这些被宋人看不起的蛮夷,却是一个个当兵的好苗子。 只是稍加训练一番,他们就会脱颖而出,显现出精兵的本色。 杨延定眉头舒展,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呼延家家将和黑甲军军卒,一个个都是尸山血海里面杀出来的老兵。既然由他们亲自挑选,这些骑兵自然不会差。” 将门的人,最信得过的就是自己家中的老兵。 可以说,老兵是每个将门真正的中坚力量,也是将门最信得过的一群人。 杨延定感叹,“俚人和僚人,仅有一万五千人当兵,却挑选出了七千多人的合格骑兵。看来,世人都小逊了俚人和僚人了。” 赵廸点头道“首领曾经说过,俚人和僚人久居山林,以打猎为生,和野兽为伍。身具野性,骁勇善战。他们之所以被人小逊,只是因为他们缺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杨延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耿金花靠近了杨延定,低声笑道“心动了?” 杨延定苦笑道“作为一个武将,见到如此精锐,谁又不会心动?只是七弟扬言要打下交趾,却不说打下交趾以后,会不会把交趾交出去。这让为夫很为难。” 耿金花迟疑了一下,咬了咬牙,沉声道“我觉得七弟说的有理,狡兔三窟。杨家多一条退路,就多一份保障。” 杨延定摇头,“你把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七弟的心里,只怕不仅仅是为杨家准备一挑退路。” “什么意思?”耿金花疑惑。 杨延定呼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放松。 然后幽幽叹气,“七弟想掌控交趾,把交趾变成只属于杨家的地方。也许还有曹家呼延家” “这” 耿金花瞪大眼珠,一脸难以置信。 半晌,耿金花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愕然道“这不可能吧?” 杨延定无奈的耸立耸肩膀,“这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当年五代战乱,先祖为了生存,就是这么干的。先祖去世以后,爹爹受到刘崇赏识,就跟随了刘崇。” 耿金花迟疑了一下,说道“此事我知晓一些。” “先祖也只是占据了麟银二州,七弟的心,却比先祖要大。他这是要占一个国。” 耿金花沉默了。 良久,她仰起头,轻声道“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反正占的不是大宋的土地。在大宋土地外做的事儿,大宋朝堂上的君臣也管不着。 有这么一块地方,咱们杨家,也不用死命的为赵家卖命。为眼看着咱们杨府断子绝孙的人卖命,我觉得划不来。” 杨延定橫了耿金花一眼。 “为人臣者,怀有二心,视为不忠;为人子者,陷父不忠,视为不孝。难道你要让我做一个不忠不孝之人?” 耿金花闻言一愣,而后梗着脖子,沉声道“我只看到了不忠的人,现在都高居庙堂。” “这” 一句话把杨延定怼的讲不下去大道理了。 按照杨延定的道德标准去评判,耿金花的这句话,一点儿也没有错。 赵光义、赵普、沈伦、薛居正、高怀德、石守信、潘仁美 等等,这些人一个个数过去。 他们都曾经是后周的臣子。 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他们都有份儿。 耿金花见杨延定沉默不语,就继续说道“郎君无话可说,那就听我说两句。” “何为忠?为将者,不辜负黎民百姓的重托,牧守四方,庇佑万民。这才是忠。忠的百姓,忠的是天下芸芸众生。” “所以,我们要忠于黎民,而不是忠于某一个人。” 杨延定一脸愕然的看着耿金花。 他有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讲大道理的女人,真的是自己的媳妇。 耿金花的这句话,却是值得品味,而且越品,越觉得有道理。 杨延定低头品味了半晌,猛然抬头,疑惑道“这话是七弟教你的吧?” 耿金花恼了,“你觉得我想不出这话吗?” 杨延定诚恳的点头。 耿金花恨不得提着大刀,现在就跟杨延定切磋一番。 让他见识见识‘大刀耿二娘’的恐怖。 但是被杨延定直愣愣的眼神盯着,她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这话是我爹生前告诉我的。” “岳丈大人?” 听到耿金花的回答,杨延定有些意外。 耿金花将门虎女,她爹也是是原北汉泽州镇守大将耿忠,人称花刀令公。 杨延定将信将疑的问道“真是岳丈大人说的?” 耿金花生气,咬牙切齿道“不然,你觉得还有谁会跟我说这番话?” “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 “以前没机会说” “真的不是七弟教你的?” “你不信我?” 杨延定揪着近几个月才蓄的短须,沉吟道“岳丈大人为人豪爽,骁勇善战,刀法无双。只是” 杨延嗣把耿忠一顿猛夸以后,试探的问出了心中疑惑。 “岳丈大人貌似没读过几本书吧?怎么会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 耿金花原地爆炸,“杨延定,你够了。” 耿金花气的浑身在颤抖,“家父已死,你还这个诋毁他。你是欺我耿家无人吗?” “赵廸!” 听到耿金花咆哮似的呼喊,赵廸赶忙赶到了她身前。 “属下在!” 耿金花冷声道“他不想留下,我留下。从明日起,为我点齐一万兵马,我来统领。我要让他看看,我耿金花统兵的本领,不比他弱。” 赵廸肃然起敬,“属下明白,二夫人。” 耿金花瞪眼,“不许叫我二夫人,以后称呼本将为耿将军。” 赵廸立正,朗声道“属下明白,耿将军。” 杨延定目瞪口呆的看着耿金花扔下他,大摇大摆的进入到了密札城。 “金花,你来真的?” 第0264章 谁是贵人? “金花,且不可莽撞行事。” 杨延定跟在耿金花身后劝解。 耿金花置之不理,入城以后,对城内的一切都感觉到新鲜,拽着赵廸问东问西。 “为什么这里的人都沿着街道两侧行走……为什么这里的街道上见不到肮脏杂物……那些个小孩儿为什么背着布袋往城东跑……” 赵廸在耿金华身边,耐心为她解释。 “回耿将军的话,城内的人沿着街道两侧行走,是为了留出中间的空地,让骡马车架行走,这样就能避免骡马车架撞到人。 街道上见不到肮脏杂物,是因为街道上每隔两百米,就专门有一个肮脏杂物的收容所,此外还有公共厕所。 孩子们背后背着的那个胯肩的布袋叫书包,城东有一所书院,孩子们去城东读书。” 除了这些,耿金花在街道上还发现了零零散散的铺子,她走到身前的一个铺子,惊喜的指着里面的蛋糕。 “七弟做的生辰糕铺子,这里也有。” 说话间,从铺子里走出一个老妇人,盘着发髻,腰间系着裙摆,身后跟着一个怯怯的女娃娃,吊着鼻涕。 老妇人细心为女娃娃擦拭了一下鼻涕,拍了拍她屁股,让她去玩耍,自己洗漱了一下手,招待客人。 “客官,你想要点什么?” 老妇人见耿金花脸上带着面具,心中也有些怯意,不过瞧见了街道上巡视的兵卒以后,就壮了壮胆子迎了上来。 听老妇人的口音,纯正的宋音,耿金花有些意外。 “您老是宋人?” 老妇人一愣,咧嘴笑道“老太婆我以前是宋人,现在是密札人。” 杨延定在耿金花身后插话,“何故弃宋人身份?” 老妇人一听这话,脸上笑意渐收,警惕的打量了杨延定一眼。 “老太婆到密札城以后,你还是第一个这个问的。听你的口音,你是宋人,你到密札来干什么的?” 耿金花瞪了一眼杨延定,陪着笑脸对老妇人道“老婶婶勿怪,我等初到此地,不知此地的民俗,冒昧之处,还请您见谅。” 老妇人挑了挑眉毛,橫了杨延定一眼,然后对耿金花笑道“还是大闺女懂事,既然这位客官问老太婆为何弃宋人身份,那么老太婆就答你一答。” 老妇人一边说话,一边瞧了瞧自家铺子里的生辰糕。 耿金花会意,朗声笑道“烦劳老婶婶,给我们三人一人来一块。” 老妇人顿时乐了,迅速的为三人一人准备了一块生辰糕,请三人进入到铺子里坐下。 铺子里有三张矮桌,是专门准备着给客人们吃食用的。 请三人坐下以后,老妇人端着拳头大的生辰糕,放在三人身前。 自己拿着毛巾,掸了掸桌椅,顺势坐到了三人身前。 “这会儿也没其他客人,老太婆就陪你们聊聊。” 老妇人一指杨延定,“这位客官刚问,老太婆为何抛弃宋人的身份,老太婆现在回答你。老太婆从没有抛弃过宋人的身份。大宋开国的时候,老太婆一家六口人,日子勉强过的去。 后来呢,他阿爷被征调为民夫,死在了北征的路上。儿子也被征调入军,死在了辽东。 剩下老太婆和儿媳妇,拉扯着孙子孙女过火。 平日里种些粮食,净给官府交了税。我们孤儿寡母,全靠这野菜树皮度日。 前年闹了饥荒,连野菜树皮都没得吃了。村子里大部分人都落了草。 我们家里没个男人,落草都没人要。” 杨延定迟疑了一下,道“既然闹饥荒,官府应该有救济的粮草配发。也不至于去落草……” “救济的粮草?” 老妇人摇头,讥笑道“救济的粮草,出了京,层层剥削下来。到我们这些老百姓手里,什么都不剩了。” “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怎么又到了交趾?” 耿金花追问。 老妇人惨笑一声,“你怎么不问问老太婆的儿媳妇去哪儿呢?” “额~” 一瞬间,耿金花和杨延定都沉默了。 这话他们不能问,也不敢问。纵然猜出了一些,也不敢问出口。 老妇人面色有些狰狞,“不是老太婆抛弃了宋人的身份,是当官的,根本没把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当成人。” “若不是碰上来密札城的队伍。也许,老太婆也会随着儿媳妇一起去了。” 老妇人指了指密札城,“到了这密札城里,老太婆才感觉自己活的像是个人。” “在这里,人人有工作,人人有饭吃。城里的贵人,念在老太婆老迈,做不了重活儿。把传家的手艺,手把手的教给了老太婆。 老太婆的孙儿,到了年龄,去城东的书院上学,分文不取。等到老太婆的孙女到了年龄,也去城东的书院上学。” 杨延定疑惑,“女娃娃上学做什么?” 老妇人橫了杨延定一眼,嚷嚷道“女娃娃怎么了?在这密札城里,方圆百里之内。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也没有男女身份之别,女娃娃一样能上学。咱们城主,还是个女人呢。” “在这里,老太婆感觉自己活的像是个人。” 杨延定沉吟了一会儿,皱眉道“这城里,有交趾人、俚人、僚人、宋人,大家住在一起,不会因为风俗产生冲突吗?” “交趾人?俚人?僚人?宋人?” 老妇人晒笑,摇了摇头,“大家说的是汉音,传的是汉服,守的是汉礼。百年以后,这片土地上的人,还会有交趾人?俚人?僚人和宋人之分? 到时候,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是汉人。正儿八经的汉族苗裔。” 杨延定惊愕,“老婶婶睿智。” 老妇人咧嘴笑道“老太婆我睿智个屁。真正睿智的是城里管事的贵人。这些话,都是城里管事的贵人说的。” “您老刚才不是说,这里的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吗?” 老妇人瞪眼,“人得有良心。城里得贵人,舍下自己得富贵,让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吃好喝好生活好。他即便不把自己当贵人看,我们也得尊他为贵人。似他这种人,就应该长命百岁,一辈子都当贵人。” 第0265章 初见李子枫 耿金花和杨延定,在城里转了许久。 他们不光问了宋人,也去找了交趾人、俚人和僚人聊过。 结果基本上大同小异。 城里的人,几乎对带给他们富贵得贵人,有着近乎盲目得崇拜和尊敬。 而城里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以前的日子,过的都很苦。 交趾的女人们,在家里被压迫,经常挨打。 俚人和僚人们在山林里,和野兽为伍,经常死人,过的还是朝不保夕的生活。 宋人们在大宋朝的国土上,也是吃不饱穿不暖。 杨延嗣做的事情并不多,他只是把这些苦难的人集中起来,给予了他们一丁点儿的帮助。 让他们自己为自己的生活,奋斗、奔波、忙碌。 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只要有见识的人,都能做出来。 只可惜,时至今日,除了杨延嗣,没人去这么做。 在大宋朝内,当官的,为了权势,为了富贵,勾心斗角,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的权势和富贵没了。 可是在这里,杨延嗣不用去宣示自己的权势,也不用为了富贵去勾心斗角。 城里的所有人,自然而然,理所应当的认为。 杨延嗣本该就是贵人。 他不成为贵人,那简直是没天理的事情。 杨延定和耿金花赶到城主府的时候,海里那正在府内接待从宋地过来的客商。 出于某种谨慎的心思,为了避开这些客商,杨延定和耿金花二人绕过了正门。 到了城主府的另一侧。 在这里有一个小广场。 从军营里出来,在驰道上奔波的十骑已经在此等候。 杨延定仔细检查了十骑的马蹄,发现经过了长时间在石子路上奔波。 这十骑的马蹄并没有损坏。 在马掌上,他发现了马蹄铁。 从赵廸口中得知了马蹄铁的用途以后。 他和耿金花二人都频频称奇。 密札城里,能引起他们注意力的东西太多了。 相比而言,马蹄铁这个东西,对他们更有吸引力。 在杨延定去参观打造马蹄铁的铁匠作坊的时候,海里那已经接见过了宋地的客商。 海里那听说杨延定和耿金花到了,就赶忙过来一见。 在海里那见杨延定和耿金花的时候。 杨延嗣在永宁军营地内,正在见李子枫。 李子枫是永宁军的主帅,杨延嗣只是监军,虽说他代表的是皇帝。 但是还没有托大等待李子枫来拜见自己。 李子枫率领着永宁军所属回到了军营,给侯仁宝交了军令,就回到了自己的房内。 洗漱了一番后,听说杨延嗣来访。 他赶忙整理了一下衣冠,出门相迎。 “杨贤弟!” “李兄!” 双方见礼过后,李子枫带着杨延嗣进了房内。 在正厅内,李子枫命人奉茶。 两个人端着茶,互相打量着对方。 李子枫是一个中年人,蓄着长须,国字脸,身形魁梧,不怒自威。 常年行伍,在他身上带有明显的行伍气息。 明明穿着一身文人独有的长衫,却袒胸露乳的。 见杨延嗣盯着自己的胸膛猛瞧,李子枫乐呵呵一笑。 “杨贤弟,为兄是北人,不太习惯南方这天气。所以在家的时候,一直都敞开衣襟。” 杨延嗣淡然笑道“李兄性情率直,一看就是性情中人。” “哈哈哈……”李子枫哈哈大笑,“杨贤弟说的在理。” 双方寒暄了一番后。 李子枫正色道“杨贤弟,你来永宁军的事儿,石帅已经和李某通过信件了。石帅嘱咐李某,一切都听杨贤弟的。 杨贤弟有何谋划,说出来让李某参详参详。能帮的地方,李某必定鼎力相助。” 杨延嗣莞尔一笑,“在下等的可就是李兄的这句话。这邕州山林广布,山林里物产丰富,许多东西在汴京城都能买上一个好价钱。 我的意思是,开拓出一条商道,直通汴京。把邕州的珠宝、香料、药材、木料,运到汴京城。 这样一来,每年,我们都能大赚一笔。” “哦?”李子枫沉吟,“杨贤弟可有详细的计划?” 杨延嗣笑道“永宁军的精壮不动,剩下的人手,一部分编入到农垦兵团,一部分负责去开拓商道,双管齐下。” 李子枫迟疑了一下,疑惑道“杨贤弟到邕州,目的就是为了开拓商道?” 杨延嗣咧嘴笑道“这是自然,有这一条商道在,每年,我们能入手千万贯。这可是一笔大财富。” “啊呵呵……” 李子枫爽朗的大笑了一会儿,端起茶杯浅尝了几口。 他总觉得杨延嗣到邕州的目的没那么单纯。 如果杨延嗣只是为了求财,石守信断然不会给自己来信,让他事事以听从杨延嗣的吩咐。 只是,眼下杨延嗣不愿意跟他交实底,他也不能强迫。 看来杨延嗣现在还不信他。 想到这里,李子枫放下了茶杯,陪着杨延嗣打哈哈,“杨贤弟说的在理。每年入手千万贯,这确实是一笔极大的财富。” “说起来,杨贤弟不愧为太平兴国五年的探花郎,果然有大才。你到了咱们永宁军,利用营地里的老弱病残,建立起农垦兵团。一下子就解决了咱们营地里粮草的问题。” 李子枫感叹道“咱们厢军和禁军比起来,简直就是后娘养的。每年配发的粮草,只够兄弟们勉强温饱。许多人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如今有了这农垦兵团,咱们营地就再也不用操心粮草问题了。” 杨延嗣抱拳道“李兄言重了,在下身为永宁军监军,自然应当帮兄弟们解决吃喝问题,谈不上什么大才。和李兄屈兵入交趾,征战千里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提到进兵交趾的问题,李子枫脸色一黑。 “说起这个,李某还得多谢杨贤弟警醒。侯仁宝退兵,不给李某一点儿消息。若不是杨贤弟派人提醒,李某只怕还蒙在鼓里。一旦被黎桓回兵合围,只怕我们这些兄弟,就交代在交趾了。” 杨延嗣一愣,皱眉道“侯仁宝退兵,居然不派人告诉李兄。这做的确实有些过了。” 第0266章 出征 “刚才李某去交军令,侯仁宝居然还问罪于我,问我为何不等军令,私自退兵。” 李子枫一拍桌子,气愤道。 杨延嗣皱眉,“李兄是如何回答的?” 李子枫嘿嘿一笑,“杨贤弟身为陛下派来的监军,命令我等退兵,我等自然得退。皇命可比军令大。” 杨延嗣眉头舒展,“李兄这么答就对了。” “对于下一步进军计划,侯仁宝有没有告诉李兄?” 李子枫迟疑了一下,沉声道“侯仁宝的意思是,孙全兴继续带领人马,从右路进军。我率领本部人马,从中路进军,横插进去。由我和孙全兴,吸引交趾大军的注意力,他带人坐船沿海而下,直插交趾重郡。” 杨延嗣愕然,“由我们永宁军从中路进攻交趾?” 李子枫重重的点头。 杨延嗣沉声道“我们只是厢军,让我们去对战交趾军主力,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你拒绝了?” 李子枫低着头,摇了摇头,“他拿着圣旨,逼我,我怎么拒绝?” “什么时候出发?” “三天后。” “这么快?” 李子枫叹气道“军令如山,除非你这个监军,帮我违抗军令。不然我只能带着兄弟们继续出征。” 依照杨延嗣的权力,他确实有资格在出兵以前,违抗一下军令。 只不过,现在侯仁宝请出了圣旨。 那么他再违抗侯仁宝的军令,性质就不一样了。 皇命和军令一起违抗。 下场会很凄惨。 “看来也只能硬着头皮出征了。” 李子枫起身,对杨延嗣抱拳,“有劳杨贤弟,这三日去准备一番了。” 大军出征,军备和粮草都是重中之重。 杨延嗣作为监军,准备军备和粮草,都是他的职责。 辞别了李子枫,刚回到了自己的房内,就见到了曹玮和杨延昭在里面等候自己。 兄弟三人见面,互相拥抱了一番。 杨延嗣吩咐火头军准备了一桌酒菜,三人在房里边吃边聊。 大多都是在唠家常,曹玮向杨延嗣吹嘘,自己在战场上如何勇猛杀敌,还把自己身上受伤的地方掀开给杨延嗣看。 “姐夫,这一次出征,你会不会跟我们一起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曹玮问道。 杨延嗣笑道“之前来晚了,错过了你们的战斗,这次,自然要和你们并肩作战。” 曹玮咧嘴一笑,“如此甚好。” 杨延嗣侧头问杨延昭,“六哥何故沉默寡言,难道是在军中过的不顺心?” 杨延昭低头不语。 曹玮戳穿了他闷闷不乐的目的。 只听曹玮偷笑道“七哥可能还不知道,六哥心思已经飞回汴京了。八王爷府和杨府都派人来信了,柴郡主和六哥的婚事已经定下了。只等六哥回京,二人就完婚。” 杨延嗣一愣,笑道“这可是喜事,六哥何故闷闷不乐的。” 曹玮灌下了一口酒,说道“按照我朝惯例,娶了郡主,得了驸马都尉的头衔,以后就只能闲散在京。不能在领兵征战了。六哥是在为此事苦恼。” 杨延嗣闻言,迟疑了一下,说道“此事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杨延昭听到杨延嗣这话,猛然放下酒杯,追问道“七弟有何办法解决此事?”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出主意道“一旦六哥成为驸马都尉,禁军中的差事自然没有六哥的份儿。不过,可以谋划一下永宁军主帅的位置。 厢军的主帅的位置,历来都不被朝廷重视。永宁军在大宋诸多厢军中,也是垫底的存在。 加上如今永宁军镇守在邕州这块蛮夷之地。永宁军的主帅的位置就更不值钱了。 所以,六哥你担任永宁军主帅,难度应该不是很大。” 杨延昭皱眉,“我担任永宁军的主帅,石家肯让位,肯答应?” 杨延嗣浅尝了一杯水酒,耸立耸肩膀,“这有什么不肯答应的。左右不过是利益交换而已。只要舍得下重注,石家会让出这个位置的。” “什么重注?” 杨延嗣吧唧了一下嘴,“咱们家在邕州的收益,让出一成给石家,应该差不多。” “咱们家在邕州有什么收益?” 杨延嗣一愣,摇头笑道“咱们家在邕州有什么收益你不用管,具体的我会办完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你在交趾的战功,让出来给李子枫。 只有让李子枫因功升迁,你才有机会坐上永宁军主帅的位置。” 曹玮皱着眉头,仔细盘算了一下,“以目前的功勋,李子枫想要升迁有点难。就算是算是六哥的功勋,想要升迁也很难。毕竟此次出兵交趾,大败而归。李子枫想要升迁,文官那一关就过不去。” 杨延嗣点头,“所以,接下来出征,你们得拿出耀眼得功勋来。” “这一次咱们负责横插交趾,碰上的都是交趾的主力。想要有耀眼的功勋,很难。” 杨延嗣笑道“这你们不用担心,只要操作得当,耀眼的功勋唾手可得。不过……” “不过什么?” 曹玮和杨延昭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盯着杨延嗣。 杨延嗣神秘的一笑,“不过,你们得听我得安排。” 曹玮无所谓的说道“我没有意见,只要有仗打就行。而且我相信姐夫你也不会让我去送死。” 杨延昭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我也没意见,都听你的。” 酒足饭饱以后,曹玮和杨延昭离开了。 杨延嗣休息了一番,就去准备军备和军粮了。 朝廷调配的第一批军粮,总共有十万担,加上永宁军农垦兵团的五万担军粮,总共十五万担。 这些都是此次永宁军出兵的军粮。 永宁军本身的军备是齐整的。 不过,杨延嗣还是软磨硬泡的,从侯仁宝嘴里抠出了五千匹战马,和一万多弓弩。 禁军配备的刀枪剑戟,都是百锻的。 但是在杨延嗣眼里,还是不够格。 军粮和军备都准备完善了。 李子枫率军出征。 杨延嗣身披着盔甲,虽在他身旁。 呼延赤金想要跟着去,却被杨延嗣给严词拒绝了。 第0267章 等! 大军行进,穿山过岭,又因押运着粮草,所以行路异常缓慢。 从邕州到交趾国领土上,花了足有三天时间。 大军刚进入交趾,李子枫按照侯仁宝的军令,准备一路急行军,却被杨延嗣拦下。 “李将军,以本官之见应该就地扎营。” 杨延嗣策马向前,到了李子枫身边,提出自己的建议。 李子枫皱眉,沉声道“杨监军,本将接到的军令是,入了交趾以后,一路横插过去不得停歇。” 曹玮穿着一身黑色盔甲,也策马凑上前。 “姐夫……” 曹玮呼喊了一声‘姐夫’意识到在军中,立马改变了称谓。 “杨监军,侯帅中军撤出交趾不久,此前占领的城池,必定还有许多没有被交趾重新掌控。我等刚好可以借此机会,一路高歌猛进,拿下这些城池。将来打下了交趾,这可都是大功绩。为何你要阻止我等进军?” 杨延昭也策马上前,沉吟道“曹玮言之有理,以此前中军进军的邸报看,我们此次进军交趾,至少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六座以上的城池。这对我们来说,可是一件大好事。” 杨延昭指着交趾西方,“按照地图所示,从这里直行六百里,就是交趾的黎城。黎城是我们和交趾的必争之地,只要我们赶在交趾前拿下黎城。到时候进可攻退可守,自当立于不败之地。 如此大好的机会,岂能错过。” 杨延嗣望着交趾的土地,摇头感叹道“你们且不可被眼前的利益冲昏了头脑。我情愿大家再打一次黎城,也不想让大家陷入到困境当中。” 李子枫紧拽着马缰绳,眉头皱成一团。 “杨监军的意思,我等该怎么做?” 杨延嗣沉吟了片刻,淡淡的吐出了一个字。 “等!” “等?”李子枫三人皆是一愣,李子枫的面色变得阴沉,“杨监军,我等这么等下去,贻误了军机可是大罪。而且,错过了抢占黎城的机会。我们得付出更多兄弟的性命,才能重新拿回来。” 李子枫的语气里蕴含着怒意和不满。 杨延嗣转过头,盯着李子枫,平静道“耽误个三两日,纵然再功黎城,死伤的也不过千八百兄弟。但是如果贪功冒进,也许我们这些人都得死。” 李子枫挑眉,斜眼盯着杨延嗣,“此话何解?” 杨延嗣长出了一口气,叹气道“据我属下汇报,侯仁宝率领得禁军,还待在大营未动一步,李将军久战沙场,应该知道这意味这什么。” 李子枫面色一僵,有些难以置信,“这不可能吧?” “会不会是你手下谎报?” “左右两军均踏入交趾,中军不出,这不符合常理……” 曹玮和杨延昭也觉得难以置信,在一旁插话。 杨延嗣招来了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赵廸,赵廸从背后取出了一个皮筒子,从里面倒出了一封密信,递给了杨延嗣。 杨延嗣把密信甩给了李子枫,“我属下的人手,三个时辰一报,不分昼夜。这是最新的情报,你们看看就清楚了。” 李子枫拆开信,曹玮和杨延昭也凑上前,三人一起看信。 杨延嗣在一旁说道“军中探子探测的情报很准确,黎桓的大军依旧盘桓在蛇山,我们若是执意前行,必定会撞上黎桓的十万大军。 我们只有一万多人手,对上黎桓的十万大军,也只有吃灰的份儿。 中军若是迟我们几日到达重郡,黎桓拥有足够的时间,剿灭了我们以后,再回过头去对付侯仁宝的中军。” 李子枫把看完的信件揉成了一团,捏在手里。 他咬牙切齿道“侯仁宝这是要陷我于死地……他怎么敢……” 杨延嗣淡然一笑,“没什么不敢的,因为他背后有人撑腰,即便是坑死了所有人,他也不会担太多罪责。” “他背后有何人,李某去揪出来,问个清楚。” 杨延嗣噗呲一笑,摇头道“李兄慎言,祸从口出。” 李子枫也不是笨人,杨延嗣只提醒了这么一句,他就猜出了侯仁宝背后的人是谁了。 面对那么一尊大神,他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传令全军,就地扎营。” 李子枫听从了杨延嗣的建议,直接下令全军扎营。 永宁军所属的一万多人,就在大山脚下安营扎寨,等候侯仁宝进军的消息。 这一等,足足等了十日。 李子枫的脸色,随着等待的时间延长,变得黑的难看。 十日后,当火山营的人手把侯仁宝全军开拔的消息传到军营里的时候。 李子枫一拳砸断了辕门的柱子。 侯仁宝大军开拔,李子枫也下令全军开拔。 上了马,李子枫阴沉着脸,对杨延嗣抱拳道“此次多谢杨贤弟提醒,不然,李某手下的这一万多将士,只怕都成了黎桓刀下亡魂了。” 杨延嗣摆手,“如今上了马,李将军当称呼我为监军。” “啊?” 李子枫愕然。 杨延嗣哈哈大笑,“近几日见李兄闷闷不乐的,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 李子枫一愣,旋即也跟着摇头大笑。 笑过之后,杨延嗣瞅着逐渐开拔的永宁军将士,感叹道“说实话,如果永宁军的军备和战斗力,能赶上禁军一半水准。面对黎桓的十万大军,我们也有一拼之力,也不用在这里等待这么久。” 李子枫闻言沉默了,并没有说话。 禁军和厢军之间拥有巨大差距,这是众所周知的一件事。 按照装备的价值衡量,打造一套禁军将士装备用的钱财,足以打造十套厢军将士的装备。 禁军将士,除了配备常规的刀枪外,还配有弓弩,盔甲,皮靴等等。 从头到脚都是一身官配的装备。 厢军将士,基本上配备的都是刀,军中用的远程攻击手段,也只有弓箭,剩下的就是一身皮甲。 弓箭的射程,百米之内算是精准,超出了百米之外,一般的将士,基本上可以说十发九不中,唯一中的一下,也许是蒙的。 弓弩就不同,大不同。 第0268章 满城 禁军配备的普通弓弩,有效射程在三百米以内;重弓弩,有效射程能达到八百米并非吹牛逼,宋朝的弓弩射程就是这么牛)。而且,和弓箭相比,弓弩的精准度,远超弓箭。 最主要的是,弓弩用的是三菱形的箭头并非吹牛逼,三菱形箭头,在秦朝的时候就出现了),而弓箭用的确实普通的菱形箭头。中间的杀伤力,差了几十倍。 而禁军盔甲和厢军的皮甲,防御力完全没有可比性。 禁军将士传的是皮靴,厢军将士传的是布鞋,而且经常还得不到补充。 厢军中许多将士,大多人的布鞋都已经破了,露出一两个脚指头,那都是常有的事儿。 装备和伙食的差异,直接导致了战斗力的不同。 至少,杨延嗣觉得,他手下已经装备起来的密札城外的四营两万人军队,对付永宁军,正面对决,一鼓而下不成问题。 永宁军在交趾境内行军三天,经过了四座城池,基本上都没有遭到有效的抵抗。 这些城池此前都被侯仁宝的大军摧残过,基本上已经被洗劫了不成样子了。 偶尔碰见一两股临时拉起来的队伍,见到大军,就会一哄而散。 “首领,有急件。” 永宁军大军,从交趾继续开拔的时候,杨延嗣身边的赵廸,就换成了落叶。 落叶把一封朱漆封口的信件递给了杨延嗣。 杨延嗣拆开,在里面装着两封信,一封是关于侯仁宝动向的,另一封则和密札城有关。 侯仁宝的动向没啥可看的,他率领着禁军,登上了新建造的大船上,一路正沿着海边西行,眼下正在海上飘荡。 密札城的信件就很有看头。 首先,负责去押送流寇草莽的人手已经回来了。 杨延平在近半年时间,似乎剿灭了不少盗匪,聚集起来的草莽流寇,多大四万多人。 这足足比第一次押送来的人多出五倍。 杨延嗣不明白杨延平为何一下子送来了这么多人,不过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 眼下他手里最缺的就是人手。 第二件事情,到密札城里参观的杨延定和耿金花二人,不知道和海里那谈了什么。 总之,在他们三人密谈过后。 杨延定和耿金花已经决定留在密札了。 同时,他们也一起帮忙劝解了刚到密札的杨延光夫妇。 四人都决定留在密札了。 眼下,杨延定、杨延光、耿金花三人,各代一营人马,正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捡城呢。 此前杨延嗣经过的四座城池,已经有三座归杨延嗣所有了。 也不知道谁出的捡城这个损主意。 闲暇的时候,杨延嗣给密札回信,交代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继续征兵训练。 第二件事,加快对山林俚人和僚人的劝说工作,劝说他们搬到交趾居住。 第三件事,把已经占领的城池里的交趾男人集中起来,教给一个叫叶弘的人。 交代完了这三件事,杨延嗣心情舒畅的骑着马儿狂奔。 密札城在悄无声息的迅速壮大,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件大喜事。 密札城每一壮大一分,就代表着他征服整个交趾的力量就多了一分。 从头到尾,杨延嗣都没指望过靠着侯仁宝的禁军,拿下整个交趾。 在杨延嗣眼里,这场战役,从赵光义遥控指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会大败而归。 史料上也是这么记载了。 这个世界上,如果说有一个人能改变这场战役的结局的话,那么就只有他。 可惜,他并不打算帮手。 之所以跟着李子枫进军交趾,一是因为职责所在,避不开;二是他想好好了解一下以后的对手黎桓,以及黎桓手里的十万大军。 永宁军进军到了满城的时候,终于碰上了黎桓的军队。 因为此前在交趾和邕州边境等了十日,所以给了黎桓一个重新占据城池的机会。 黎桓借着这个机会,不仅占据了黎城,还顺势占据了满城。 满城虽然没有黎城那么重要,但是也是一座大城,并且也是永宁军进军交趾路上必经的一座城池。 站在满城外的山头上,瞧着满城城墙上,黎桓的王旗飘荡。 李子枫招来了斥候,“城内有多少兵马,可曾探听清楚?” 先锋斥候是一位老卒,他小跑到李子枫面前,单膝跪地。 “启禀将军,据属下们探知,城内有一万精兵,两万多仆从军。满城的四门,东西两门被巨石封锁。我军想要进攻,唯有从南北两门进攻。” 李子枫皱眉,“三万多人,满城一下多了这么多精壮?” 杨延嗣策马上前,指着满城四周空无一人的稻田,说道“这些田间看不到一人,应该是满城的守将,把田庄里和城里的精壮全都抽调在了一起,组织成仆从军守城。” 杨延昭在一侧,补充道“东西两门,是我军必经的要道,如今已被封锁。交趾人这是摆出一副死守的架势,要跟我们拼命啊!这一场战可不好打。” 李子枫摆手,命令全军。 “就地扎营!” 一炷香时间后,帅帐已经扎好了。 李子枫请了杨延嗣三人入了帅帐,开门见山道“满城精兵一万,仆从军两万,又占据城池之厉。强攻只怕我们会损伤很大。三位可有什么破敌的良策?” 曹玮沉吟了一下,问道“满城守将是何人,能否在他身上施展手段?” 李子枫皱眉,摇头道“难!满城的守将名叫黎冲,此人是黎桓的侄子。所说兵法谋略不及黎桓,但胜在性情稳重。想要对他施展手段,恐怕很难有效果。” 杨延昭迟疑了一下,道“智取之道,无非水火二策,只是眼下满城四周,并无水可用;纵火的话,也达不到我们想要的效果。我们只能尝试佯攻,看看能不能从满城的防御中找出一些破绽。” 李子枫和曹玮对视了一眼,沉吟了一下。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李子枫高声喊道“来人呐。” “属下参见将军。” “你去点五千人马,准备攻城。” “诺!” 第0269章 佯攻 五千兵马点齐,李子枫领兵出征,杨延嗣作为监军,自然要上阵督战。 曹玮和杨延昭留在大营里坐镇。 五千人马绕过了西门,来到了南门。 满城守将黎冲,已经得到了属下禀报,已经在南门上严阵以待。 满城城墙不高,约莫两丈。 城门楼子带有交趾独有的圆顶建筑风。 在城门楼子下,人头攒动。 摆明了车马以后,喊话什么都是多余的。 双方都不可能劝降对方,那么剩下的就唯有一战。 “攻城!” 李子枫摆手,身后的小旗官,挥动令旗。 一群人抬着攻城锤,抬着云梯,浩浩荡荡杀向满城。 李子枫身先士卒,提着一杆长枪,杀了过去。 当阴谋诡计上不了场面的时候,攻城就变成了一场硬仗。 实打实的双方硬战。 比的是谁更勇猛,比的是谁指挥更加得当。 佯攻的目的,在场只有杨延嗣和李子枫两个人知道。 战场瞬息万变,谁也不能保证,一场佯攻,到最后会不会变成一场真正的攻城战役。 所以佯攻的目的并不能告诉将士们。 杨延嗣和李子枫二人,必须把戏做足了。 李子枫带人冲向满城的时候。 杨延嗣也没有闲着,督战用的长刀出鞘,带着一群狗腿子,跟在永宁军身后。 凡是碰到了临阵退缩的,或者战场上脱逃的,长刀会毫不犹豫的砍向他们的头颅。 这就是督战官在战场上的作用。 “杀!” 李子枫率领人马率先杀到了城下,云梯驾好以后,他大吼一声,攀着云梯就往上爬。 城头上的交趾兵,在不断的放箭,巨石、滚木、热油,等等有杀伤力的守城利器从城头上抛下。 喊杀声从双方交手的那一刻,就没有停歇过。 推着攻城锤的将士们,将大锤推到了城门口。 三人合围粗的攻城锤,在众将士们推动下,狠狠砸在城门上。 “咚咚咚~” “放箭!” 城头上,黎冲摆手,一排排的弓箭手挽弓射箭,一道道的箭矢如雨落下。 “噗呲~” “噗呲~” 不断有箭矢穿透永宁军将士们的身躯,夺取他们的性命。 李子枫在城头的重重打击下,硬扛着攀上了城头。 “杀!” 跟在他身后的将士们,随着他杀向了交趾兵。 一趾兵在黎冲吩咐下,把他们团团围住。 双方对战,展开了一场持久的厮杀。 “李将军已攀上城头,兄弟们加把劲。破城以后,金银自取。” 杨延嗣挥舞着手里的长刀高喊了一声。 鼓舞士气。 永宁军的将士们前赴后继的攀上云梯。 然而,除了李子枫以外,剩下的将士们,没有能够攀上城头的。 在交趾兵箭矢下,一具具永宁军的尸体,从云梯上掉落。 李子枫虽然突上了城头,经过了持久的厮杀,也没能取得什么战果。 城头上的交趾兵,犹如潮水一样,杀下去一波,又冲上来一波。 如此往复,李子枫身上已经频频出现伤口,浑身也开始变得乏力。 在交趾重兵压迫下,李子枫不得不退下城头。 一场佯攻战斗就此结束。 李子枫带着人马撤回了军营。 回到了军营以后,曹玮和杨延昭就迎接了上来。 “情况如何?” 李子枫身上有伤,所以招来了军医在为他包扎。 “嘶~” 军医清理李子枫的伤口,李子枫倒吸了一口冷气,强忍着疼痛,说道“满城里的守军,都是黎桓手下的精锐兵卒。我虽冲上了城头,却被挡了下来。他们的战斗力都不若,从人数上而言,我们强攻的话,未必能讨道好。” 曹玮皱眉,“他们若是死守的话,我们也奈何不了他们。” 杨延昭赞同,“既然强攻不成,那就只能想办法引他们出城。” 杨延嗣安顿完了伤兵,匆匆从营帐外赶了过来,听到了杨延昭这话。 他出声道“黎冲把城外的人都调入到了城内,说明他决心死守。想要引他出城,这个办法根本行不通。” “那只能强攻了。” 杨延嗣摇头,“刚才虽然是一场佯攻,但是我们的人手受伤的也不少,身死的有一百多人,轻伤和重伤架起来足有八百多人。 强攻满城的话,只怕伤亡数字会扩大十倍。我们只有一万五的人手,损失不起。” “那怎么办?” 杨延嗣沉吟一下,说道“继续佯攻,但不能像刚才那么硬上。” 李子枫和曹玮皱眉,不解杨延嗣话中的意思。 杨延昭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眼前一亮,惊道“七弟的意思是用疲敌之策?” 杨延嗣点头,“兵分两路,从南北两门,同时攻城,当城内炊烟升起的时候,我们就攻城。晚上的时候,我也也去攻城。 总之,不给他们休息和喘息的机会,时时刻刻都让他们防备着我们。时时刻刻都要让他们保持神经紧张的状态。” 李子枫和曹玮对视了一眼,眼前一亮。 “此计甚妙。” “就这么办。” 李子枫当即采纳了杨延嗣的建议,把营地里的人马分成了三拨。 由他和曹玮、杨延昭,各代四千人马。 轮番攻城。 当城里炊烟升起的时候。 曹玮率领人马开始攻城。 城内刚准备用饭的交趾兵将,不得不放下饭碗,开始守城。 曹玮带领的人马只是象征意义上的攻了一会儿城,然后就撤退了。 等到交趾兵将们守完城,再去吃饭的时候,饭菜已经凉了。 他们只能勉强咽下凉了的饭菜。 夜晚,正当他们准备熟睡的时候。 杨延昭和李子枫率领兵马,从南北两门又开始攻城了。 一天一夜间,大大小小的攻城战役多达十六场。 永宁军这边三班倒,倒是没什么,可是满城里的交趾兵,吃不好睡不好,还要来回在城里奔波,差点累瘫了。 黎冲在发现了这种事以后,第一时间,把城里的兵卒们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白天守城,一部分夜里守城,开始两班倒。 就这样,双方一攻一守,一来一回折腾了三天。 傍晚的时候,杨延嗣四人登上了山头,瞧着满城。 第0270章 破城 “三天了,黎冲真沉得住气,我们这么连番攻伐挑衅,他都无动于衷。看来黎桓给他下了命令,让他不得擅动,严守满城。” 夕阳余晖下,四人望着满城。 杨延昭说道“为今之计,就只剩下强攻了。” 曹玮跃跃欲试道“我打头阵。” 李子枫紧握着拳头,沉声道“一场强攻下来,只怕永宁军的人手就剩不下多少了。到时候,我们就要止步满城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杨延嗣看得出来。 李子枫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 明面上他对永宁军上下将士呼呼呵呵的,实际上,他很在乎永宁军将士们的性命。 在一起同吃同住了十几年,兄弟们之见,看着是上下级的关系,其实早就跟一家人没有区别了。 都是可以生死相托的兄弟,李子枫真的不愿意看着兄弟们大规模的损伤。 他心疼。 这也是为何,每战,李子枫都身先士卒,打头阵的缘故。 老实说,这种性格的人,并不适合当统帅。 慈不掌兵。 李子枫正是因为沾上了一个慈字,所以即便战功赫赫,也没有升迁到禁军中。 反而到了厢军中,担任了一个小小的主帅。 李子枫对自己的性格也有所了解。 所以营中的大小军事战役,他都不会一言决断,而是选择跟大家一起商议。 “咱们佯攻了这么久,也算是为正式攻城做足了准备。以有心算无心,咱们未必会损失那么多兄弟。” 杨延嗣安慰了一下李子枫,迟疑了一下,说道“如果操作的得当,也许咱们的损伤可能会减到更低也说不定。” 李子枫三人同时看向杨延嗣,“你又有计谋?” 杨延嗣嘿嘿一笑,“不算什么计谋,只是攻其不备而已。” “如何一个攻其不备法?” 李子枫和曹玮、杨延昭三人,可不是什么不学无术之辈。 三人都熟读兵书。 李子枫是一员猛将,大小战争也经历了不少,在战局把握上,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杨延昭和曹玮更不用说。 此二人都拥有将帅之才,对兵法谋略,有着超乎常人的领悟力。 可是,满城守卫森严,他们三位连攻三天,也没有找到可以投机取巧的办法。 杨延嗣居然说他有办法攻其不备,三人如何不震惊。 杨延嗣指了指满城的西门。 “以我推算,黎冲纵然是封了西门,也不会封死。毕竟他也要考虑,咱们被逼退以后,满城重新恢复的问题。所以我猜测,西门后用来封门的石墙不会太厚,最多不超过三尺。” 曹玮惊讶,“你有办法破开西门?” 杨延嗣点了点头。 李子枫大喜,“既然如此,今晚正式攻城,拿下满城。” “黎明之时,我们在满城城主府共饮。” “嗯!” 四人点头,定下了这个约定。 李子枫立马调遣人马。 他和曹玮依旧各带领四千人马,从南北两侧攻城。 杨延昭带领五千人马,随着杨延嗣去破北门。 月上中天的时候,三队人马开始行动。 杨延嗣派遣人,从辎重营调遣了二十辆马车,马车上堆满了火油和水。 李子枫和曹玮,率领人马率先攻城。 当南北城门出火光冲天的时候。 杨延嗣和杨延昭两兄弟,带着人手拉着火油和水,悄悄的接近满城西门。 满城西门上守卫的兵卒并不多。 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注意。 在接近了满城西门的时候。 众人把火油和水从马车上拆卸了下来,换成了皮囊,背着悄悄潜伏到了城下。 “把火油涂上去。” 西门口,有两扇木门,木门后面才是石块。 永宁军军卒,用提前准备好的油刷子,把火油涂到了门上。 然后点火。 火焰几乎在一瞬间,燃烧了整个木门。 熊熊的浓烟,也随之滚滚向上。 “有贼人~” 城头上的交趾人高喊,然后一队队的兵卒们开始扑向西门,开始向下射箭。 然而,在城下,他们却看不到一个人。 只永宁军军卒们,在点火以后,撤退了一大半,剩下的人马,全都在杨延昭和杨延嗣带领下,贴墙站着。 在滚滚浓烟掩护下,很难发现城头下的贴墙站着的人手。 火焰燃烧了足有一个时辰。 城头上的交趾兵却没有看到一个敌人,只能手握着武器,傻愣愣的往下瞅。 火焰熄灭以后。 杨延嗣带着人手重新回到西门下。 “泼水~” 巨大的两扇木门已经被烧光了。 剩下的就是刚砌成不久,光秃秃的石墙。 石墙被烧成了白中透着红。 水泼上去,嗞啦作响。 杨延嗣只让将士们给石墙下面泼水。 冷却以后,立马就开始拿出凿子,凿石墙。 冷热交替,石墙脆弱的像是豆腐一样,一碰就巴巴的掉石粉末。 将士们一下子凿进了半尺宽的距离。 “监军大人,凿不动了。” 杨延嗣点头,吩咐道“继续烧,烧完了继续凿。” 又烧又凿的,如此往复了四次。 城头上的交趾兵卒,只看到浓烟滚滚,却看不到城池下有任何人。 他们清楚宋人有阴谋,却不知道宋人的阴谋到底是什么。 此事告知给了黎冲,黎冲也只是多给西门调配了一些人手,命令他们严防死守。 只要宋人没有攻上城墙,他们就不许轻举妄动。 “叮叮叮……” “噗呲~” 一个永宁军将士在墙上凿出了一个大洞,然后大喜。 “监军大人,凿穿了。” 杨延嗣过去一瞧,大喜,“先把洞口堵住了,别轻举妄动。” 他转头吩咐传令兵,“立马去向李将军和曹将军传信。另外,命令潜伏的将士们,杀过来,准备破城。” “诺!” 伴随着杨延嗣的命令传下去,一直守在西门外千米开外的永宁军将士们,冲杀向了西门。 满城西门城楼上的交趾兵严阵以待。 然而,这些宋人将士们似乎没有架着云梯攻城的意思,他们顶着盾牌,防着城头上的箭矢,开始向西城门口冲击。 城头上负责西城门口防御的交趾将校,心头有不好的预感。 他招来了亲随,吩咐道“你下去看看,城门可否有异样。” 然而,一切都晚了。 当第一波永宁军将士们冲到西城门口的时候,杨延嗣已经命人打通了西城门的石墙。 “城破了,杀进去!” 第0271章 黎冲的决断 杨延嗣和杨延昭带着人,浩浩荡荡杀进了满城。 进入城门口后,兄弟二人兵分两路。 “七弟,我先带人马控制西城门城楼,你带人入城制造骚乱。” 杨延昭带了两千人马,攀上了西城门楼子,和城门上的交趾兵厮杀在了一起。 杨延嗣带着人闯进了满城。 满城比起密札,大了四倍有余。 这座城足以居住近十万人。 标准的圆顶建筑在火光照耀下,显得突兀。 光着脚丫的交趾人,在街道上疯狂的奔走逃跑。 女子们躲在小屋里瑟瑟发抖。 偶尔有胆大的交趾人冲上前,就会被一刀砍翻在地。 杨延嗣带人突进了街道上千米,南城门楼子上面正在和李子枫对战的黎冲才得到消息。 “报告将军,宋军破开了西城门,已经杀入到城中了。” 斥候跪倒在黎冲面前,鲜血顺着他的面颊往下流。 “什么?” “宋军如何破开的西城门?”黎冲黑着脸问。 斥候摇头,“属下不知。” 说完这句话,他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黎冲脸色铁青,他看了一眼城外勇猛攻城的宋军。又看了一眼,在南城门下,一万严阵以待的仆从军。 南北两座城门,各有一万仆从军在严阵以待。 这是黎冲给李子枫准备的惊喜。 然而,现在却用不上了。 西城门告破,宋军自然不会再陪着他在南北城门死磕。 “从南北城门,各分派出八千仆从军,给我去堵上西城门口的缺口,并且围剿冲入城内的宋军。” 黎冲紧握着拳头,捶了一下身边的柱子,低声吼道。 “赵环,由你统兵,我身边的药傀,你也带两个过去。” 黎冲身边的副将赵环出列,抱拳道“属下知道了。” 赵环接了军令,拿着令牌,匆匆下去调兵。 从黎冲身后,走出了两个身形魁梧,体形高大,头戴着木笼的莽汉,他们一言不发的跟上了赵环。 面对这两个体型硕大的莽汉,所有的交趾兵,都下意识的退避三舍。 宋军的兵力有多少,黎冲调查的一清二楚。 以他的估计,冲进城里的宋军,绝不会超过六千人。 由赵环率领一万六千的仆从军去剿灭,应该十拿九稳。 黎冲盯着勇猛冲杀的李子枫,低声喝道“李子枫,本将虽然不知道你属下的人用的什么办法破开了西城门。但是你想拿下满城,没那么容易。破开了城门又如何?本将会给你机会,让你去和他们会合吗?” “哼哼!” 黎冲冷笑了两声,“传我军令,南北城门所属,准备出城迎战,给我拖住城外的宋军,别给他们撤退和会合的机会。只要赵环剿灭了城里冲进来的宋军,我们就必定取胜。到时候副王殿下,一定重重有赏。” “末将遵命!” 黎冲一声令下,交趾城内的兵马都动起来了。 正在边攻城边撤退,准备去跟杨延嗣会合的曹玮和李子枫二人,看到了自己所攻的城门大开。 一队队的交趾兵从城里杀了出来,杀向了他们。 曹玮和李子枫刚退出去了不足千米,就被交趾兵给黏住了。 黎冲手握一柄弯刀,跨马冲出了南城门,高声大喝。 “李子枫,可敢与我一战。” 李子枫手里大枪横立,冷笑一声,“有何不敢。” “哈哈哈……痛快……” 黎冲朗声笑道。 话音落地,提着弯刀,策马奔向了李子枫。 “嘭!” 李子枫挥舞大枪迎了上去。 两人缠斗在了一起,打的难分难舍。 交趾兵和永宁军将士们也缠斗在了一起,双方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 李子枫被黎冲缠住了,心里就知道不妙,开始担忧起了攻进了城的杨延嗣和杨延昭二人。 心有顾虑,难免失神。 黎冲瞅准了机会,在李子枫身上划过了几刀。 李子枫舔舐身上的鲜血,神情凌然,大枪横扫,沉声道“看来只有打败你,从南城门正面攻进去了。” “嘭~” 黎冲挥刀,荡开了李子枫的大枪,冷声笑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两人收敛心神,再次酣战在了一起。 却说在北城门处,交趾兵突然杀出城的时候,曹玮有些发懵。 转眼一想,就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了。 “想拖住我们,让你们其余的人手去歼灭六哥和七哥?哼哼,真是想得美。” 曹玮冷笑了一声。 “传我军令,全军后撤。” 曹玮二话不说,带着人马,头也不回的后撤。 交趾兵紧跟在曹玮身后,穷追不舍。 被交趾兵追击,曹玮不仅没有显得狼狈,反而随着交趾兵追的越久,他脸上的笑意就越浓。 “你们龟缩在城里,小爷拿你们没办法,可是你们追出来了,小爷有一万种办法玩死你们。” 被交趾兵马追出了足有两里地。 逃窜的曹玮突然勒马,调转了马头。 “骑千人,随我正面冲杀。剩下的人,从左右两翼包抄,用弓弩射杀。” 永宁军四千人手,在曹玮的命令下,迅速的分成了三部分。 曹玮提着两杆短戟,率领着一千骑兵,横插进了交趾兵追击的阵营当中。 在左右两翼的弓弩掩护下,曹玮率领的骑兵,势如破竹,杀进了交趾兵阵营。 五千交趾兵精锐,两千仆从军,他们共同组建的军阵,在曹玮冲杀下,被杀的人仰马翻,阵型凌乱不堪。 事实上,从单兵装备,到战斗力。 交趾兵比宋军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此前黎桓和侯仁宝交战,凭借的是地形优势、人数优势和计谋优势才得以取胜的。 真要摆明了车马硬刚,交趾兵完全不是宋军的对手。 即便他们面对的是永宁军这支厢军。 而且,以曹玮的战斗意识和领军才能,几乎在交趾兵追击出城外一里地的时候,整个战局就已经完全被他掌握了。 却说曹玮在北城门外绞杀着交趾兵,杀的那叫一个痛快。 远在满城里的杨延嗣却一点儿也不痛快。 落叶把城内军卒调动的最新情报送到他手上的时候,他气的在撸马。 “派出一万六千人过来绞杀我,这是要闹啊?” 第0272章 想关门打狗? 黎冲的决断,让杨延嗣四人都始料未及。 按理说,一个城池告破,城内的守军第一时间应该回援,绞杀侵入到城里的叛军,或者死守城主府,以待反击。 黎冲在得知了西门告破以后,不仅没有率领精锐回援,反而率军杀出了城,拖住了永宁军南北两门准备去驰援的援军。 城内的绞杀侵入工作,并没有交给精锐执行,反而交给了临时组建的仆从军。 “黎冲好狠。” 杨延嗣勒马感叹。 黎冲这么做,无疑是把一城百姓的性命,全部送到了杨延嗣手上,任由杨延嗣去杀戮。 他只想要赢,至于赢了以后,城里是不是还会有活着的百姓,他并不关心。 杨延嗣只带了三千人马入城,剩下的人马都跟随着杨延昭驻守在西门。 三千人对战一万六千人,完全看不到胜算。 史书上记载的百骑破千,百骑破万,驱兵千里,那都是特例,并不是所有的战争,都能依照这种模式发展。 这些特例们被记载在史书上,就是因为他们稀少,在五千年中华文明上,仅有那么九牛一毛。 反正,杨延嗣不认为他可以带领三千永宁军,正面刚一万六千人的仆从军。 杨延嗣有些恼怒,连带着他带领的人马也紧张兮兮的。 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 杨延嗣高举虎头乌金枪,喊道“兄弟们,现在,我命令,百人为一队,分散制造混乱。” “怎么个制造法?” 有人大声询问。 “呸!”杨延嗣啐了一口,“这还要让我教你们?杀人放火,抢钱抢粮。总之,你们抢到了什么,都归你们自己所有。” “哈哈哈……” 永宁军将士们,被杨延嗣着话给逗笑了,紧张的气氛缓和了几分。 有人追问,“监军大人,抢到的东西,真的归俺们自己吗?” 往日里,他们抢到的东西,基本上都要上交七成。 这并不是说李子枫压榨他们,而是永宁军中的老弱病残颇多,需要更多的钱财养活。 杨延嗣听到这话,瞪眼,骂道“本监军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吗?今夜,本监军用杨家的名誉担保,哪怕你抢一百个交趾女人做媳妇,本监军也绝不过问。” “监军威武!” 干一票,也许今后一辈子吃喝都不用愁了。 这对永宁军中这些刀口舔血的厮杀汉子们来说,简直太划算了。 从入伍的那一刻起,他们脑袋就别到裤腰带上了。 和利益比起来,生死他们根本不在乎。 从军许多年,很多交好的兄弟一个个倒在了大军前进的路上。 他们已经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 “抢!” 当一个汉子举着手里大枪喊出这个字的时候,所有的将士们,全部举起了手里的武器,高声呼喊。 “抢!” “抢!” “抢!” 任何虚伪的口号,激烈的演讲,都没有这一个字更加鼓舞人心。 杨延嗣在拘谨的永宁军将士们心里开了一道野蛮的口子。 然后,他们会把这种野蛮,发挥到极致。 不需要杨延嗣过多的干涉,永宁军将士们,迅速的分好了自己的队伍,并且规划了自己负责作乱的区域。 将士们嗷嗷叫着,分散开,去城中作乱了。 约束人行为的是律法,约束人心的是道德。 当律法和道德这两道枷锁被去除的时候。 人会暴露出与生俱来的野性。 军队这种暴力机关,野性就会变得更加充足。 只有短短的一刻钟时间,在杨延嗣身侧,街道两旁的房屋就燃起了熊熊烈火。 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明知道那些杀才们在造孽,杨延嗣却无动于衷。 黎冲这个交趾的守城大将都不在乎交趾人的性命,杨延嗣又何必在乎。 三千人马分散开,留在杨延嗣身边的人手,不足两百人。 杨延嗣带着这两百人,挎着马,在满城的街道上狂奔。 所到之处闹的是鸡飞狗跳。 赵环原本带着仆从军准备扑向西门,但是他看到城内四处起火的时候,他立马改变了计划。 三千放开了野性的将士,造成的破坏性和场面,已经达到了近万人制造混乱的场面。 虽然黎冲说入城的宋军人数不多,但是看到烽烟四起的场面,赵环心里有些吃不准。 谁也不能保证,宋军没有其他的援军到达。 赵环派出去了上百位的探子,探明敌情。 片刻以后,探子回来禀报,“启禀赵副将,宋军化整为零,在城内四处作乱。” 赵环挑眉,追问,“人数有多少?” 探子摇头,“城内四处都有烽烟,场面很混乱,属下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敌军。” “再探!” 探子们继续探查,足足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探查清楚了城内的敌军数量。 “启禀赵副将,城内敌军约莫有三千到四千人。” 赵环冷哼一声,“化整为零,混淆视听。宋人就喜欢耍手段。可曾探明敌军贼首的踪迹?” 探子汇报,“贼首骑着马,带领着两百多人,奔向城东作乱。” 赵环眯起眼,冷笑道“且容你张狂一会儿。本将先带人夺取了西城门,然后来一招关门打狗。到时候好好炮制你一番。 甲一,甲二,本将留下六千人马给你们,城里作乱的人就交给你们先去处理。待到本将夺回了西城门,再与你们会合。” 赵环口中的甲一和甲二,就是黎冲派给他的两个药傀。 两个药傀听到赵环的话,并没有言语,他们迈着沉重的步伐,带着六千仆从军消耗在了街道尽头。 赵环率领一万人,直扑西城门处。 西城门处,杨延昭拿下了西城门楼子以后,立马建立起了新的防卫。 正当他考虑要不要进城去帮杨延嗣的时候,斥候匆匆跑到了他的身前。 “报!城内敌军,有人率领一万人,向西城门扑来。” 杨延昭听到这话,神情一愣。 “一万人?” 他手里只有不到两千人了,以两千对一万,实力太过悬殊。 “这是老天交给我的考验吗?” 杨延昭呢喃了一句,双眼逐渐变的犀利。 “那就战吧!让尔等见识一下杨家男儿的本事。” 第0273章 血战 赵环率领一万仆从军赶到西城门的时候。 杨延昭已经恭候多时。 “宋将,速速退出满城,本将绕过尔等一命。” 赵环手下一万将士,底气十足。 杨延昭提素缨錾金枪,立在城头上,冷笑道“你要攻城,只管来攻,退缩一步,我就不叫杨延昭。” 赵环冷哼一声,“那就是没得谈了?” “攻城!” 赵环一声令下,仆从军们顺着西城门内的石梯,冲上城头。 杨延昭一马当先,素缨錾金枪横扫。 “嘭” 枪头砸在石梯,石梯石头爆裂,被砸出了一个大坑。 率先冲上石梯的上百仆从军,直接掉落了下去,被爆裂的碎石砸的头破血流,惨叫声不绝于耳。 “好功夫。” 赵环并不在意仆从军的生死,对于杨延昭一枪砸断石梯,他赞赏了一句。 “拿我刀来。” 赵环见猎心起,爆喝一声,手持着九环大刀,冲上了石梯。 “吃我一刀。” 赵环踩着石梯残檐断壁,冲到了杨延昭面前。 杨延昭提枪,扎出。 二人缠斗在一起。 赵环刀法凌厉,步步杀招。 “哼!” 杨延昭冷哼一声,一枪刺出,犹如青龙探海。 “嗞啦” 这一招杀招,赵环避开了,枪头划过了赵环的肩头,刺进了他身旁的石壁上。 “好俊的枪术,我小瞧你了。” 二人对拆了十几招,赵环并没有讨道好处。 他心中凌然,脸色阴沉。 “你武功不错,可是这战场,一个人武功再好也没有用。还的看谁的兵多。给我杀!” 满城的仆从军,再次冲向了城头。 杨延昭摆手,“放箭。” 上千把弓弩齐射,箭矢犹如雨下,收割着满城仆从军的生命。 只是几个呼吸,就有上百的仆从军死在了弓弩之下。 仆从军只是临时从城乡抽调的乡勇,和真正的大军比起来,并不能做到严格的遵守军令。 几百人犹如割麦子一样倒下,仆从军心声惧意,下意识退缩。 “噗呲” 赵环在仆从军们身后,见到他们有人退缩,毫不犹豫的斩杀了。 “拿下西城城门,人人有赏。拿不下,你们都得死。” 在死亡得胁迫下,仆从军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攻城。 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上千交趾的仆从军倒在了城墙下。 “杨将军,我们的箭矢已经用光了。” 听到属下将士汇报,杨延昭抹掉了脸颊上的鲜血,沉声道“箭矢用完了,那就血拼,必须守住西门。” 一个西城门,守城的人不足两千,赵环率领一万人攻城,杀了足有半个时辰也没有拿下,这让他很恼怒。 “传我军令,一个时辰内,拿不下西城门,仆从军所有人都贬为奴隶。” 交趾国内的奴隶,地位低下,活的连狗都不如。 最主要的是,一旦成为了奴隶,子孙后代都会因此成为奴隶。 听到了赵环这个命令,仆从军也不顾生死,奋勇的冲上了西城门上。 一场血战展开。 杨延昭带着永宁军的将士和满城的仆从军激烈厮杀。 满城的仆从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锐减。 一万仆从军,血战一个时辰,五千人葬送在了西城门下。 杨延昭手下的永宁军将士们,也损失惨重。 两千人的队伍,还能战者,不足五百。 望着城墙上被鲜血糊满的五百人,赵环冷声道“继续杀,杀光他们。” 满城的仆从军,再次冲上了城头。 这一次赵环亲自带队,直面杨延昭。 又是一场血战。 只不过,这一场血战过后,永宁军的将士们能剩下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杨延昭在血战的时候,杨延嗣也在血战。 当杨延嗣率领着三百骑,破坏到满城城主府门口的时候。 药傀带着六千人的仆从军也赶到了城主府门口。 药傀们不能言语,他们脑子里只知道执行命令。 见到了杨延嗣,两位药傀带着人直接发动了攻击。 “嘭” 药傀力大无穷,每个人手里拿着一对铜锤,铜锤落下,连人带马,一锤砸落。 仅仅四五个呼吸,就有八个永宁军的骑兵被砸死在锤下。 眼见其他的骑兵也要遭殃,杨延嗣一枪刺出。 “我来会会你们。” 杨延嗣虎头乌金枪上下翻滚,迎战两个药傀。 药傀的武功并不高强,在杨延嗣眼里,他们也只是两个靠着力气打人的莽汉而已。 一个照面,杨延嗣就在药傀身上留下了几个血洞。 然而,药傀们似乎不怕痛一样。 杨延嗣的枪扎在他们身上,鲜血直流,但是他们一点儿也不在乎。 手持着铜锤,攻向杨延嗣。 “这难道是降头术?” 杨延嗣心头疑惑了一下,手中长枪横扫,直接把两个药傀砸了出去。 药傀直接砸穿了城主府的大门。 紧接着,就看到他们从大门的废墟中爬起身,继续攻向杨延嗣。 “扎爆你们的脑袋,看你们会不会死。” 杨延嗣挥舞大枪,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半圆,枪身犹如一条钢鞭,抽在了其中一个药傀身上。 药傀被打飞。 杨延嗣反手一枪,扎进了另一个药傀的头颅。 扭动枪身,枪头犹如钻头一样。 “爆” 罩在药傀头上木盆一样的东西爆裂开。 露出了一张死人脸。 一双呆滞的目光,面无血色,一张死人脸。 在他脸上,似乎纹满了刺青。 从他嘴里,喷出了一口黑血。 然后,庞大的身躯倒地,发出了一声剧烈的轰隆声响。 “死了?我还以为不会死。” 杀死了一个药傀,杨延嗣把目标又放在了另外一个身上。 另一个药傀,也不是杨延嗣一合之敌。 被杨延嗣轻易的捅穿了脑袋。 杨延嗣轻而易举的收拾了两个如同力士一样的药傀。 战场上的满城仆从军们,就不敢轻易的接近他。 仆从军们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魔神一样。 落叶匆匆的跑到了杨延嗣身边,“首领,杨将军那边只怕有危险。赵环带着一万人向那边扑过去了。” 杨延嗣皱眉,喝道“放响箭,聚将。” “嗖” 一直响箭被射上了天空,犀利的哨子声,响彻在整个满城上空。 第0274章 下满城 凡是在城内的永宁军将士们,听到的响箭的声音,都放弃了继续破坏。 一个个扛着他们的缴获,迅速的向响箭升起的位置集结。 短短一刻钟,在城主府附近的永宁军将士们,都聚集在了杨延嗣身边。 面对群龙无首的六千仆从军。 永宁军的将士们完全是在收割人头。 半个时辰后,仆从军被击溃,杀敌四千多人,剩下的一千八百多人缴械投降了。 “首领,最新情报,西城门告急。杨将军手下只剩下不到五百人了。赵环带着五千人在强攻。” 落叶跑到杨延嗣面前,急声道。 杨延嗣瞪眼,喝道“全部集合,半个时辰之内,必须赶到西城门。预期不到着,军法从事。” 永宁军将士们愕然。 “监军,兄弟们带着缴获,跑不了那么快。” 有人苦笑。 杨延嗣冷声道“你们的缴获就放在原地,少任何一分,本官为你们补上。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向西城门急行军。” 话音落地,杨延嗣跨上了马背,带着骑兵先行,直扑向西城门。 快马奔驰了一刻钟,在大道上碰到了刚从北城门杀进来的曹玮和他的属下。 “哈哈哈七哥,黎冲想拖住兄弟,关门打狗,却小看了我了。兄弟我只使用了一点儿小计策,就把北门口的守军全部歼灭了。” 一见到杨延嗣,曹玮就开始表功。 杨延嗣阴沉着脸,瞪眼道“没时间跟你贫了,带上你的人马,速速向西城门集结。六哥有危险。” “六哥有危险?” 听到这句话,曹玮一句话也没有多问,转头就对手下的人手下达了急行军的命令。 然后自己带着手下的骑兵,跟随着杨延嗣的脚步,向西城门奔去。 两个人带着人马赶到西城门的时候。 看着西城门口的情景,呼吸都停止了。 在西城门城头上,仅有二十几个身影在浴血厮杀。 火光冲天,照亮了他们的面孔。 可是,却依然分辨不出他们谁是谁。 因为他们都城了血葫芦,浑身上下已经被鲜血染满了。 赵环带着人马已经杀上了西城门楼子。 “噗呲” 赵环用仆从军们消耗尽了杨延昭的体力,再次和杨延昭对手,他占尽了上风。 杨延昭一行人,直接被逼出了城门楼子。 杨延昭身上也挨了赵环一刀,鲜血直流。 “找死!” 杨延嗣爆喝一声,手提着虎头乌金枪,策马狂奔。 随着马儿不断加速,杨延嗣举起了手里的虎头乌金枪,用尽全身力气投掷了出去。 虎头乌金枪飞舞上城头。 戳进了城门楼子柱子下,托起柱子的巨石。 “嘭” 巨石在一瞬间爆裂,柱子失去了依靠,嘎巴一声后,也倒下了。 整个城门楼子在几个呼吸间倒塌。 刚冲进城门楼子的赵环等人,直接被掩盖在了下面。 “好恐怖的力道。” 曹玮目瞪口呆的盯着城门楼子倒塌,然后看杨延嗣像是在看怪物一样。 不过,他也只是短暂的失神。 他转头训斥同样失神了的永宁军骑兵,“傻愣着干嘛,杀过去。” 曹玮和杨延嗣带着人马及时赶到,为杨延昭解围了。 在曹玮和杨延嗣两方人马的绞杀下,剩余的仆从军被屠戮一空。 杨延嗣登上城头的时候,杨延昭还在下意识的挥舞手里的素缨錾金枪。 鲜血已经糊满了他的双眼,他也已经精疲力尽了。 唯有剩下的本能,在支撑着他继续挥舞大枪。 杨延嗣上前,一把抓住了素缨錾金枪,大声呼喝,“六哥,是我,我是延嗣。” 听到了杨延嗣的呼声,杨延昭一愣,想要睁开眼睛,可是还没等到睁开眼睛,整个人就已经倒下了。 “军医!军医!” 杨延嗣眼疾手快,抱住了杨延昭,高声呼喊着军医。 军医扑倒了杨延昭身边,仔细检查过了杨延昭身体以后,说道“监军请放心,杨将军身上所有多处伤口,但都不致命。” “那他为什么昏过去了,是不是失血过多了?” 军医摇头,“他只是脱力了,所以才会晕过去。” 听到军医这么说,杨延嗣心中悬起的巨石放下了。 一旁的曹玮,紧张的神情也不见了。 他盯着城上城下,密密麻麻的尸体,感叹道“七哥,你跟六哥,你们两个还真是怪物啊!” “六哥率领两千人,在城内守城,杀死了足有九千多敌兵。你更凶残,那么重的虎头乌金枪,你能投掷上百米,两百斤的巨石,直接就这么炸开了。整个城门楼子都塌了。” 杨延嗣吩咐军医照顾好了杨延昭,橫了曹玮一眼,“什么怪物不怪物的,你就是怪我们兄弟,抢了你的风头。” 曹玮吧唧着嘴,“那是,原本我以为自己歼灭了守卫北城门的七千多敌军,应该是此战战功最高的人。现在,只能排第三了。”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别贫了,赶紧派人去清理城里城外敌军的尸体。然后再留下一千人守城,剩下的人手赶去南城门,帮李兄一把。” “我这就去办。” 片刻后,杨延嗣和曹玮点齐了人马,浩浩荡荡的杀向了南城门。 黎冲带着城里的人马杀出了满城,南城门楼子上并没有多少守军。 杨延嗣顺利的接管了南城门楼子。 曹玮带着人马杀出了城门,从背后捅了黎冲一刀。 李子枫正在和黎冲交战,见到了曹玮以后,他就知道了,满城已经是他们囊中之物了。 曹玮和李子枫从双面夹击,一起攻伐黎冲。 从兵力、战斗力、装备和战局四方面对比,黎冲都处在劣势。 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李子枫将黎冲斩于马下。 满城战役正式结束。 全军在杨延嗣要求下,连夜处理了满城内所有的尸体。 李子枫、杨延嗣和曹玮,命令亲兵们抬着杨延昭,进入到了满城城主府。 刚一进门,就瞧见永宁军中的参军,满脸喜色的迎在了三人面前。 “李将军,杨监军,曹将军,咱们发财了。” 杨延嗣一愣,问道“怎么个发财法?” 7 第275章 三王妃 参军手里拿着一本账册,翘着八字胡须,眯着眼,笑道“属下刚清点了一下满城城主府的府库房,里面有存粮上百万担。” “上百万担存粮,这么多?” 曹玮和李子枫一脸惊愕。 参军乐道“所以属下说,咱们发财了啊。按照侯帅军令,缴获的粮食,全归咱们自己所有。这百万担的粮食,咱们也吃不完,只需要运回去,就有商户帮咱们变成现银。 属下盘算了一下,这上百万担粮食,足足能卖出五十万贯钱。” 李子枫和曹玮闻言,一脸惊喜。 “那还等什么,速速调派人手,把粮食运回去。” “等等……” 杨延嗣摆手制止了,“马参军,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做生意了?” 马参军闻言一愣,干笑道“属下那里会做生意,实不相瞒,属下的同乡做的是粮食生意,刚好需要一批粮食。 眼下我们军中有所缴获,反正我们也吃不了这么多,换成了银钱,一半上缴,一半分给兄弟们,这可是一件大好事。” 杨延嗣嘿嘿一笑,“原来马参军的同乡是做粮食生意的,我就说嘛,这么多粮食运回去,没有门道,怎么处理。” 马参军抚摸着胡须,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 “属下也是为了军中将士着想。” 杨延嗣咧嘴一笑,继续问道“我有一件事,需要马参军为我解惑。” 马参军吃不准杨延嗣问话的目的,陪着笑脸道“监军大人有何事,只管问,属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就好……” 杨延嗣脸上的笑意骤然收敛,盯着马参军,淡然道“据我所知,按照汴京城里的粮价,一担粮食,能卖到一贯钱左右。这上百万担的粮食,运送到汴京城里,起码也能卖上百万贯。 马参军说这些粮食只能卖到五十万贯,这中间的出处有点大啊。 这是何缘由,请马参军解惑。” “这……” 马参军脸上的笑容一僵。 此前杨延嗣并没有跟着大军行进,所以永宁军中的一切缴获都是由马参军处理的。 马参军是侯仁宝派来的,由他处理缴获问题,也是侯仁宝的意思。 李子枫在战场上是一位难得的猛将,可是对政务却比较生疏。 而且永宁军作为厢军,时常干的都是一些没有油水的活儿,很少参与大战。 所以,李子枫对缴获的价值,并不懂太多。 杨延昭和曹玮临时空降到了永宁军,在永宁军待的时间也不多,所以他们不便插手永宁军政务的事情。 三个人都不管,自然放任了马参军。 马参军一人独掌缴获的处理事宜,难免会中饱私囊。 听到了杨延嗣如此犀利的发问,见李子枫和曹玮面色不善的盯着自己,马参军尴尬的一笑。 “杨参军,把这么大一批粮食运到汴京,这中间路途遥远,道路难行,还需要大批的人手。这一路上消耗,自然也大了一些。” 在永宁军横插交趾,出兵的时候,侯仁宝就私底下告诉过他,杨延嗣不好对付,让他小心应付。 马参军一直没放在心上。 跟随着永宁军征战了半年,马参军从缴获中捞到的油水,数量达到了十万贯,而且至今无人发现。 他的心已经大了,根本没把杨延嗣放在眼里。 直到此刻,杨延嗣已经揭穿了他的谎言,他依旧继续在撒谎。 杨延嗣冷笑了一声,“从交趾到汴京,确实道路难行,可是也不至于消耗近五十万担的粮食吧?如果马参军告诉我,你准备雇佣十万人的大军押送这批粮草,那么我就相信了你这句话。” 李子枫和曹玮也不傻,听到了杨延嗣这么解释,他们也意识到了这其中有猫腻。 兄弟们拼死拼活夺来的缴获,却被人如此狠心的贪墨,他们心中升起了滔天怒火。 不过,两个人只是冷冷的盯着马参军,并没有言语。 几乎在一瞬间,他们脑海里就已经确认了,由杨延嗣全权处理这件事。 马参军在三人冷眼逼视下,有些心慌,但也仅仅是心慌,因为他背后有人。 “杨监军,这么一大批粮草过境,一路上的州府,自然要孝敬一番,让人家行个方便。” 马参军被戳穿了谎言,也就不在摆出一副低姿态了,他直起身,抚摸着胡须淡然道“而且,属下也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 曹玮性子直,当即怒喝道“奉谁的命令?” 马参军似乎就在等曹玮这一句话,听到曹玮这句话以后,他脸上露出了一副得意的笑容。 只见他抬手抱拳,冲着汴京的方向作揖,“属下以前是三王府的客卿,此次出京公干,也是王妃的意思。” “三王妃?!” 提到三王妃,曹玮和李子枫明显皱起了眉头。 马参军口中的三王妃可是一位传奇性人物。 一个寒门出身的寡妇,用了不到三年时间,以寡妇之身,坐上了三王妃的位置。 他不仅征服了三皇子,也征服了赵光义。 不然,以她卑微的出身,赵光义又怎么可能让她给自己的儿子当正室, 这是一个传奇性的女子,在汴京城里,她的名头,远比三皇子的名头更加响亮。 而且,此女很有手段,很有心机。 凡是得罪了她的人,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也难怪曹玮和李子枫听到的马参军是三王妃的人以后,就紧皱着眉头。 杨延嗣和曹玮、李子枫不同。 杨延嗣比曹玮和李子枫知道的更多。 马参军口中的三王妃,可是一位比清朝慈禧太后还强大的怪物级的人物。 刘娥! 大宋历史上最具权势的女人,没有之一。 寒门出身,以寡妇之身,坐上了皇后的位置,皇帝死后,她更是挟天子,垂帘听政长达十二年之久。 如此人物,虽然现在还只是一个王妃,却已经显露出了她的锋芒。 既然马参军是刘娥的人,他又听命于侯仁宝。 那么,侯仁宝有可能,已经投靠了三皇子。 刘娥已经开始悄无声息的为三皇子上位布局了吗? 第0276章 让英雄无泪 图谋皇位,要拉拢许多大臣,拉拢这些大臣,自然需要大量的银钱。 赵光义对儿子们的零花钱管控的很严格,所以他们只能想其他办法敛财。 马参军,很明显就是他们敛财的马前卒。 惹上一位多智近妖的对手,这不是杨延嗣想要的,可是兄弟们用命换来的东西,被人家如此大规模的吞没,他心中又有些不甘。 永宁军虽然只是厢军,但是在战斗的时候,所爆发出来的战斗意志,是极其坚韧的。 陪同杨延昭守西城门的两千将士,几乎死伤殆尽,如今只剩下了二十几个伤兵。 剩下的将士们,全都死在了这异国他乡,成为了孤魂野鬼。 杨延嗣不愿意看到,这些人把命给朝廷卖了,到最后,他家里人还得不到相迎的补偿。 杨延嗣更不希望看到,过不了多久以后,就能在交趾这片土地上,看到他们的父母妻儿,如同流民一样,跟随着流寇俘虏到交趾讨生活。 英雄们为国征战,流干了血,不能再让他们的父母妻儿们,跟着一起流干泪。 在大宋,英雄们流干了鲜血以后,他们的父母妻儿跟着流干泪,这是常有的事情。 杨延嗣现在还是个小人物,改变不了大局。此事,他只能在自己权势之内,努力的改变小局面。 让英雄们无泪。 这无关于谋划、无关于利益、无关于政治、无关于名声。 只为了心安。 一念至此,杨延嗣盯着马参军,冷声道“本官不管你背后的人是谁,本官只问你,一百万担粮食,能不能卖到八十万贯?” 马参军听到杨延嗣这话,眉头一挑,沉声道“杨监军,这个数目,下官没办法跟王妃交代。” “哼!”杨延嗣冷哼一声,“人心不足蛇吞象,既然如此,那么我永宁军所缴获的粮食不卖了。留着我们自己用。” 曹玮闻言,出声阻止。 “七哥,为了一些钱财,犯不着得罪人。” 李子枫也要出声,却被杨延嗣抬手制止了。 “不用说了,我意已决。” 马参军阴沉着脸,“杨监军,你这么做,不符合规矩。而且一百万担粮食,你留着,能吃完吗?” “呵呵~” 杨延嗣讥笑道“吃不完,本官就用这粮食酿酒,然后把酿造出的酒水,贩卖到大宋各地。这样能赚更多。” “大人不怕得罪三王府吗?”马参军威胁。 杨延嗣骂道“去你吗的……你再敢多说一句,本官就把你所说的话,全部记录在策,然后八百里加急送回汴京,问一问陛下。” “你狠!” 刘娥的谋划上不了台面,马参军还真不敢把此事捅到朝堂上去。 一旦朝堂上的大佬们知道了刘娥的谋划,一番唇枪舌战在所难免。 刘娥的计划也会遭到破坏。 到时候,刘娥估计会派人,剥掉马参军的皮。 马参军怒气冲冲的拂袖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杨监军,你这么贪心,吃下去这个多,就不怕被撑死吗?” 杨延嗣鄙夷道“姓马的,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永宁军的缴获,本官分文不取。此次缴获的钱财,我会按照此次攻满城的将士们的军功派发。死伤者,皆优厚抚恤。” 马参军嘴角抽搐,他不相信杨延嗣的话,“下官拭目以待。” 说完这话,转头就要离开了。 “慢着!” 杨延嗣出声留下了他,“马参军,城主府府库里面的粮食有上百万担,金银呢?” 马参军身体一僵,侧着身子,沉声道“下官清点府库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什么金银?” “是吗?” 杨延嗣踱步走到了马参军身前,围着他转圈,边转圈边道“你当本官是聋子还是瞎子?根据本官属下所报,此次黎冲坐镇满城,黎桓曾经赐下一万两黄金,让他用来劳军。 你想告诉本官,这一万两黄金,不在城主府的府库吗?” 马参军双拳紧握,咬牙切齿道“杨延嗣,你别欺人太甚。依照侯帅的军令,此次进军交趾,所有缴获的金银,都必须上缴给他。” 杨延嗣逼近马参军,“我永宁军打下的东西,凭什么上缴给他侯仁宝。纵然要上缴,也是上缴给陛下。他侯仁宝,有什么资格命令我永宁军上缴缴获的金银? 本官身为永宁军监军,乃是陛下的耳目。永宁军上缴缴获之事,乃是本官的职权,侯仁宝这是越俎代庖。” 杨延嗣的话没错,各军中的监军,确实是皇帝的耳目,上缴缴获确实是监军的职责。 只是眼下,已经失了百万担军粮,再失去上万两黄金,那么他此次就算是一无所获了。 他没办法跟自己的主子交代,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争取。 马参军瞪着近在咫尺的杨延嗣,“侯帅是不是越俎代庖,下官一概不知。下官只是在执行侯帅的军令,请你不要自误。” “去你吗的……” 杨延嗣骂了一句,指着马参军鼻子,“事到如今,你还在这里给本官摆谱。本官不给你一点厉害的,你真当我这个监军是个摆设?” “落叶!” “属下在!” “带他下去,把他所收拢的金银细软,全部都给我搬到这里来。他若是敢反抗,或者有藏私,就给我斩了祭旗。” 落叶上前,单手提起了瘦弱的马参军。 马参军挣扎着,大声呼喊,“杨延嗣,你这是自寻死路,你这是在为杨家招祸……” 然而,马参军威胁的话,杨延嗣完全不在意。 曹玮和李子枫上前,齐齐抱拳,“监军高义。”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高义个屁,我只是不想看着那些跟着我们的兄弟,丢了性命,到头来他们的父母妻儿还吃不饱穿不暖。” 曹玮紧握拳头,愤愤不平道“我若是早知道姓马的如此可恶,早就斩他祭旗了。” 杨延嗣橫了曹玮一眼,“就你?你若是真斩了他,你的仕途估计都完了。别瞧着人家官小,但人家好歹沾着文官的身份。先不说三王府的人会不会找你的麻烦,单单是朝堂上百官们弹劾的奏章,就能吓死你。” 曹玮大大咧咧的摆手道“我才不在乎。不过,七哥你为了将士们的利益,得罪了三王府,以后还得谨慎一些。别被三王妃那个女人抓到把柄,不然她肯定整死你。” 杨延嗣耸肩笑道“你都不在乎,你猜我会不会在乎?别说这些了,今夜大胜,又缴获了这么多东,。理应犒劳一番兄弟们。你去安排一下,我和李兄有事相商。” 曹玮点头应下了,他出了城主府,去准备犒劳将士们的事宜了。 城主府正厅内,只剩下了杨延嗣和李子枫两人。 刚才意气风发的杨延嗣,此刻眉头紧皱着,沉声道“李兄,满城内居然囤积了近一百万担的粮草,你对此事怎么看?” 李子枫疑惑,“我也觉得这个数的粮草,确实有些多了。杨贤弟有话直说。” 杨延嗣迟疑了一下,“满城此前被禁军将士们攻破过,以侯仁宝的为人,不可能给满城留下什么粮食。从禁军撤出交趾,到我们攻入交趾,这才短短半个月时间,满城不可能聚集这么一大批粮草。 所以,这批粮草,很有可能是黎桓调集过来的军粮。 这么一大批粮草囤积在此地,黎桓必有图谋。如今我们夺下了满城,这批粮草也到了我们手上。 只怕,这批粮草,不会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好吞。” “难怪黎冲会以死相搏,死守满城,任凭我们如何挑衅也不出城。”李子枫沉吟了一下,说道“贤弟的意思是,我们有可能会因此身陷险地。” 杨延嗣重重的点了点头。 李子枫仔细分析了一番杨延嗣的话,越想越觉得杨延嗣说的有理,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异常沉重。 “既然如此,刚才你为何不告诉曹玮?” 杨延嗣摇头,“此事还只是我的推测,并没有证据。” 李子枫点了点头,“我这就派出军中的斥候,出去打探消息。” “我也派些人手出去打探消息。”杨延嗣提醒道“李兄切记,此事暂时还不能声张,难免弄的人心惶惶的,动摇军心。” 李子枫是战场宿将,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他点头道“这个我明白,我这就下去安排人手。”j3v3 第0277章 黎桓的谋划 李子枫几乎把永宁军中的所有斥候都派遣了出去,为了稳妥起见,杨延嗣把手下火山营的人手也派遣了出去。 派遣完了人手以后,落叶已经从马参军的住所,把缴获的金银全部都搬到了满城城主府。 清点过了财物,和李子枫核算了一下所有财物的总值。 杨延嗣按照此次攻城的功劳,配发了赏赐的份额。 在军中的庆祝大会上,李子枫亲自宣布了众将士们的赏赐。 和以往比起来,这一次的赏赐,足足丰厚了百倍。 军中的将士们,一个个都激动疯了。 不知道从哪儿打探到是杨延嗣为他们争取来的赏赐,一个个对杨延嗣都感恩戴德的。 杨延嗣在永宁军众的威信,一下子就超越李子枫了。 对此,李子枫并不在意。 他是石家的门将,石守信已经向他授意,让他一切都听杨延嗣的。 永宁军在满城修整了三天。 此次攻击满城,永宁军死伤的军卒足有五千多人。 现在,军中能战的只剩下了九千多人。 用这些人手去攻击黎城,如同以卵击石。 侯仁宝的大军,还在海上行军,也不知道侯仁宝是怎么想的,在海上行军快大半个月了,也没有到达交趾重郡。 又过了两日,杨延嗣和李子枫派出去的探子和斥候回来了,他们带回来的消息,不容乐观。 城主府正厅内,已经清醒过来的杨延昭,包裹的像是个粽子一样,和杨延嗣三人,在听斥候探测到了消息。 斥候单膝跪在厅前,沉声道“启禀三位将军,按照属下们探测到的消息,黎桓的大军驻扎在黎城。为了阻挡我军进攻,黎桓在黎城内大肆征兵,大兴土木。眼下,黎城已经被黎桓改建成了一座兵城。而且,黎城内,目前屯军数量,已经高达二十万人。” “二十万大军?!” 听到这个数字,李子枫四人头皮都在发麻。 永宁军现在只有九千多人,对上黎桓的二十万大军,恐怕会被人家吞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杨延嗣沉吟道“有没有探听到,黎桓为何会在满城内囤积大批的粮草?” 斥候摇头。 杨延嗣皱眉,转头看向李子枫三人,“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 李子枫三人摇头。 杨延嗣摆手,示意斥候先下去。 “侯仁宝给我们的军令,让我们拿下黎城。如今黎城内屯军二十万人,我们这九千人,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怎么打?” 李子枫重重的砸了一下手边的桌子,气氛道。 曹玮迟疑道“为今之计,我们只能按兵不动,再派快马将此地的消息告知给侯仁宝,看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杨延昭躺在竹椅上,侧着身子,踌躇道“我就怕,我们不去招惹黎桓,黎桓也会来攻打我们。” 杨延嗣点头,“现在,我们必须弄清楚,黎桓囤粮满城真正的用意。” 四人正在推测黎桓囤积粮草用意的时候,落叶进入到了正厅内,趴在杨延嗣耳边低语了一句。 杨延嗣挑眉,“我们不用再议论了,我手下的人,已经探测到黎桓囤粮满城真正的用意了。” “哦?” 李子枫三人盯着杨延嗣,一脸疑惑。 杨延嗣沉声道“黎桓把黎城变成了一个兵城,黎城自然不适合百姓再待了,他想把黎城的百姓迁移到满城,把满城变成第二个黎城。 城主府内的粮草,就是他用来安置百姓的。” 李子枫点头,“原来如此。” 曹玮沉声道“既然如此,那么满城在黎桓的计划中,应该是不可或缺的。我们占据了满城,黎桓必定不会罢休。” “以卵击石不可取,为今之计,我们只能放弃满城,再做图谋。”杨延昭说道。 杨延嗣赞同的点头,“确实,死守满城有点不划算。” 沉吟了一下,杨延嗣又道“我们应该游走缠斗,以小博大。” 李子枫沉默了良久,叹气道“侯仁宝的军令,让我们拿下黎城,牵制住黎桓的大军,为他攻伐华闾创造机会。一旦我们撤出了满城,之前的一切就算是白费了。只要黎桓重新掌控满城,把满城和黎城连成一线。 到时候,他只需要留下少数的兵力,就能防卫这两城。被他腾出了手,去对阵禁军。 禁军一旦败了,我们就成为罪魁祸首了。 相信以侯仁宝的性子,绝对会把此战的罪责都推到我们身上。 真若是如此,我们就难逃军法了。” “啪!” 曹玮拍桌,“守也是死,退也是死。难道我们就必死无疑吗?拿下满城,居然陷入这种境地,我们还不如不拿下满城。” 杨延昭沉声道“我的意思是退兵,违不违背军法我不知道。但是我不能眼看着手下的兄弟们去送死。” 杨延嗣点头,“反正我们此次拿下满城,也帮将士们捞足了油水。没必要死守满城。存地失人,则人地两失;存人失地,则人地两存。 只要我们手下的将士们都活着,我们还有机会拿下满城。可是我们死守满城的话,到时候满城和手下的兄弟们,都得失去。” 李子枫苦笑道“贤弟这话在理,可是军法无情。若是我们没有拿下满城还好,如今拿下了满城,不死守的话。恐怕难逃军法。” 杨延嗣摆手,“李兄,石老将军给过你信件,让你听我的。此次,你听我的就行。” 杨延嗣站起身,“至于军法的事儿,你不必担心。我不会让李兄难做。违反军法的罪责,我一力承担。” 杨延嗣大喝一声,“来人,将李兄带下去,严加看管。从即刻起,永宁军所属,全部听从我的军令。” 李子枫被落叶带人拿下了,他苦笑道“贤弟又是何苦呢?” 杨延嗣淡然道“人比城值钱。把他带下去。” 李子枫长吁短叹,被落叶押解了下去。 杨延嗣招来了传令兵,开始派遣任务。 永宁军所属的九千人,分成三批,由杨延昭带领五千人,把满城内的一百万担粮食,押解回邕州。 曹玮率领三千五百人,出了满城以后,走北面,一路攻伐过去,和右路军的孙全兴会合。 杨延嗣率领剩余的五百人,从南边出发。 第0278章 兄弟相见 次日一大早,永宁军开始按照杨延嗣的部署,撤出了满城。 在撤出满城之前,满城内的所有基础建设,还有城墙,都全部被他们破坏了。 满城内的所有东西,也被永宁军将士们搜刮一空。 李子枫被囚禁了,跟随着杨延昭,押解着上百万担的粮食,返回邕州的永宁军驻地了。 在满城城前,曹玮身披盔甲,骑着马,向杨延嗣抱拳。 “七哥,后会有期。” 杨延嗣笑道“你记住你的任务,就是多在北面制造混乱,混淆视听,吸引黎桓的注意力。” 曹玮抱拳道“小弟明白。” 杨延嗣点头,“还有,记得保护好自己,必要的时候,该跑就跑,别硬拼。” 曹玮点头,抱拳道“七哥保重。” 曹玮带着三千五百人离开了,杨延嗣带着五百人,悄悄潜伏在了满城的附近。 这五百人,都是他精挑细选的,永宁军中的单身汉,也是对杨延嗣最信服的五百人。 众人潜伏在满城附近的山头上。 五百人躺在铺着毯子的地上晒太阳。 其中一个亲兵问杨延嗣,“监军大人,为什么我们这么着急的撤出满城?” 杨延嗣嘴里叼着一棵青草,咧嘴笑道“为了让你们活命。” “为了我们活命?属下不懂。” 杨延嗣双手背在脑后,懒洋洋道“现在不懂不要紧,我之所以在这里等着,就是想让你们看看,我是如何保你们活命的。” 众人在山坡上等着,一直等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 在满城的城西山道上,出现了一伙人马。 浩浩荡荡的人群,人头接着人尾,绵延看不见尽头。 有善于点兵的斥候估量了一下,然后拍着胸脯,惊愕道“我的个乖乖,足足有五万多人。看样子他们是冲着满城来的,幸亏我们已经撤出了满城,不然被人家瓮中捉鳖了。” 一群亲兵,这才理解了,杨延嗣刚才所说的话。 “五万人马,确实不少。我们先走。” 确认了黎桓派出来到满城的大军人数以后,杨延嗣带着五百精兵迅速的撤退了。 借着夜色,众人撤出了六十里外。 在六十里外一片开阔的地上。 有着一处军营,军营里密密麻麻的全是帐篷。 “这是?” 跟随在杨延嗣身边的五百精兵,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处军营,有些摸不着头脑。 “监军大人,这难道也是交趾军营?” 杨延嗣摇头,带着众人向军营行去。 看到了杨延嗣的动作,众人惊喜道“监军大人,这难道是咱们的援军?” 杨延嗣淡然笑道“也不算是援军。准确的说,这些都是我的部下,以后,你们也会成为他们中间的一员。” 五百精兵摸不着头脑。 不明白杨延嗣话里的意思,他们跟着杨延嗣进入到了军营。 看似空荡荡的军营门口,在他们进入以后,从四周窜出了上千身披盔甲,黑甲遮面的精锐悍卒。 杨延嗣探手伸入怀中,从里面取出了一枚令牌,在黑甲军卒们面前晃了一晃。 “先带他们下去休息,带我去中军大帐。” 永宁军的五百精锐被带下去休息了。 杨延嗣随着黑甲军卒到了中军大帐内。 中军大帐内,早已得到了消息的两位管事将军,在营帐里等候杨延嗣。 杨延嗣进入到大帐内,刚一探头。 一杆大枪就向他刺了过来。 紧接着,又一杆大枪刺了过来。 使枪者是老手,枪法很厉害。 杨延嗣在这两人威逼下,频频后退。 “当当当” 杨延嗣退到了大帐一角,黑着脸道“二哥三哥,你们玩够了吧?别逼我发火。” 在杨延嗣面前,两个身穿盔甲,面带恶鬼面具的壮汉,手持着大枪,再次刺向他。 一边用大枪攻伐,其中一个壮汉一边说道“你这个臭小子,害苦了哥哥,你知不知道,你拉为兄下水,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让为兄以后如何去见爹。” 另一个壮汉附和,“就是,我们两个上了你的贼船,想下去都难。而且终日里以面具示人,不敢露出真面目。” 两人齐声道“你这么欺负为兄,让为兄打一顿出气。” “不要!” 杨延嗣狼狈逃窜,跑到了大帐的另一角,在那里站着一个身形纤细,带着罗刹面具的女将。 杨延嗣躲在她身后,高喊道“嫂嫂救我。” 罗刹面具女将闻言,噗呲一笑,出声道“二郎,三叔,你们就别闹了,小叔这么做,也是为了这个家。” 杨延嗣点头,“还是嫂嫂理解我。” 两个恶鬼面具的壮汉扔下了手里的大枪,气哼哼的坐在了椅子上,掀开了面具。 面具下,露出了杨延定和杨延光两个人的面孔。 “臭小子,你到底有什么图谋,讲出来。” 杨延定冷哼道。 杨延嗣拉过了一个椅子,凑到了杨延定和杨延光面前,灿灿一笑。 “委屈两位哥哥了,小弟在这里向你们赔个不是。” “呸!”杨延光啐了一口,“别给为兄讲文人那些虚伪的东西。速速坦白,不然小心我揍你。” 杨延嗣摊了摊手,笑嘻嘻道“二位兄长,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只要我们抓住这个机会,就能拿下整个交趾。” 杨延定阴沉着脸问道“你拿下交趾做什么,想自立为王,还是自立为帝?” 杨延光沉声道“七弟,你要想清楚再说。你若是要自立为王,我们三兄弟就必须自绝于杨家,和父亲断绝父子关系。父亲一生忠勇,我们不能坏了父亲忠勇的名声。 你若是自立为帝,我和二哥就斩你于此。免得将来在战场上和父亲相遇,到时候让父亲难做。” 杨延嗣愕然,嘴角抽搐道“二哥,三哥,没这么言重吧?” 杨延光冷哼道“你若自立为王,自当绝于杨家,自立一脉。就如同当初叔叔投靠后周,爹爹身在北汉一样。到时候,你是你,爹是爹,互不牵扯。 你若自立为帝,必将图谋大宋江山。到时候难免和父亲在战场上相见。你让父亲阵前斩你,你觉得父亲能痛下杀手吗?还是你觉得,你有能力,战前斩了爹?” 第0279章 谋划黎城 “呼” 杨延嗣吐出了一口浊气,低声道“二哥,三哥,自立为王又或者自立为帝的问题,弟弟从未想过。弟弟只是听四哥讲起,幽州城内的宋人,生活苦不堪言,形同牛马。 弟弟只是想拿下交趾,看看能不能用交趾的人,从辽人手里,把咱们宋人换出来。然后再给他们一片可以安稳生活的地方。” 杨延嗣说出这番话,杨延定和杨延光二人都沉默了。 半晌,杨延定出声道“七弟,你真是这么想的?” 杨延嗣诚恳的点头。 杨延定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如果真的能够从辽人手里换回咱们宋人,为兄选择帮你。” 杨延光补充道“即便是被人当成不忠不义之徒。” 好人和坏人的定义有时候很狭窄,有时候又很广泛。 只要能救回辽地的宋人,对他们来说,杨家三兄弟,就是圣人就是英雄。 但是对于交趾人来说,他们就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大魔王,恶人。 对于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来说,杨家三兄弟掌控交趾,就变成了不忠不义之徒。 三个不同版本的说法,会随着历史的长河流淌下去,在千百年以后,三个不同版本的说法,总会有一个占据上风。 而那个占据了上风的说法,将会成为主流。 也许,千百年以后,他们会被钉在耻辱柱上,成为大奸大恶之徒。 但是杨家三兄弟并没有想那么多。 他们现在只是想把在辽地的宋人救出来。 三个人的目的一致了,存在于他们中间的隔阂也就消除了。 杨延嗣向两位兄长道明了自己的想法和意图。 “两位哥哥,时下,黎桓派出了五万大军重新坐镇满城,黎城还有十五万人。侯仁宝率领的大军,应该快到达交趾重郡了,想必黎桓已经接到消息了。 弟弟若是所料不差的话,黎桓至少会带领十万大军去对付侯仁宝。到时候黎城和满城有可能就各剩下五万仁镇守。 二哥你负责带人去佯攻黎城,满城的守军必定回援。三哥就负责在黎城和满城中间必经的要道上,伏击满城守军。 只要击溃满城的守军,咱们就合力攻击黎城。拿下满城和黎城,交趾国一半的领地,基本上就归于我们掌握了。 等到了黎桓击溃了侯仁宝的大军归来,我们就已经扫平了我们所掌握的交趾国土上的所有残余势力。 到时候,黎桓必定推兵十万,和我们决战黎城之下。只要能击溃黎桓这十万大军,我们就能一路追击,直取华闾,攻占交趾全境。” 杨延嗣的战略意图,思维很清晰。 杨延定和杨延光听的频频咋舌。 杨延定皱着眉头,发问,“七弟,你如何确定,黎桓会按照你所说的路线行军?” 杨延光点头,“如果黎桓在黎城和满城两处,屯兵超过十五万,我们这两万人攻城,胜算很小。” 杨延嗣分析道“侯仁宝率兵五万,都是禁军中的精锐,黎桓可不敢大意。禁军的战斗力远超交趾兵数倍,黎桓想要击溃侯仁宝,用两倍的兵力,这是必须的。 所以我敢断定,黎桓至少会代十万大军去迎击侯仁宝。” 在中军大帐内,有一副行军地图,杨延定和杨延光两个人,按照杨延嗣所分析的局势和行军的路线,在上面画出了行军图。 良久过后,杨延定扔下了手里画行军路线的笔,“此事大有可为。” 杨延光沉吟道“我有个建议。咱们来的时候,密札城又吸纳了不少流民和山里的俚人和僚人。目前又组建出了一个五千人大营的兵卒。 这些刚组建的兵卒,战斗力虽然不高,但是可以交给二嫂统领。让二嫂扫清附近各村寨,各个小城的残余。 一来可以练兵;二来,也能防止这些人闲散在密札城内作乱。 而且,据我观察,密札城内每天能收拢上千的僚人和俚人。聚少成多,密札城安置不下那么多俚人和僚人。我们可以借机把俚人和僚人安排到我们占据的城镇。 同时,也可以让这些俚人和僚人帮我们捕获交趾的男丁。” 杨延嗣沉思了一会儿,他觉得杨延光的提议确实不错,就点头答应了。 大致上的作战计划,四个人心里都清楚了。 剩下的具体的细致的作战计划,杨延定、杨延光、耿金花三人在行军地图上一起谋划。 杨延嗣不太懂,也插不上嘴,所以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一旦讨论起了打仗,杨延定和杨延光就精神百倍。即便是平日里在杨府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耿金花,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这都是因被闲的太久,三人心中的好战因子积攒的太多了。 一朝爆发出来,表现出了无比的热情。 三人从夜晚,一直讨论到了旭日东升。 杨延嗣裹着毯子,在大帐的一角睡了一个好觉。 次日一早,一夜未睡的杨延定三人,依旧神采奕奕。 制定好了作战计划,他们就开始布置作战任务。 军中的斥候,火山营和稻草人的人手,全部被派遣了出去,负责探听交趾各方的消息。 大军更是频繁调动。 中午吃过饭以后,耿金花就跨马,带着亲兵离开了营地,她回去密札去带领临时组建的大营了。 由于作战计划上,要绕开满城,横插到满城和黎城之见。 大军必须绕三日的路程。 杨延定提早派出了一帮人手,去负责开山开路。 杨延嗣也没有闲着,他一早睡醒以后,就找到了赵廸,然后两个人领着两百多的稻草人,悄悄了出了营地,直到月上中天的时候才回到营地。 杨延嗣去干什么了,没人知道。 回到营地以后,他嘴角那如同偷到了鸡一样贱贱的笑容是难以掩饰的。 刚进入到中军大帐,就看到一人单膝跪倒在杨延定和杨延光面前汇报军情。 “启禀二将军,三将军,根据属下们探到的消息,今日一早,侯仁宝的大军已经抵达了交趾重郡。黎桓得到消息以后,率领了十三万大军,前去迎战。” 杨延定被面具遮挡着脸颊,看不到表情,他只是摆了摆手。 “本将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斥候退出了中军大帐。 军帐内剩下了杨家三兄弟,杨延定掀开了面具,脸上的喜色难以自持。 “真让七弟说对了,黎桓果然带着大批人手去重郡迎击侯仁宝了。一下带走了十三万大军,那么黎城剩下的人手,只有不到两万人了。” 第280章 神仙谷 “我们应该快点开道,必须尽快绕道赶到黎城。” 杨延光端坐在杨延定下手,沉声道“二哥,不可大意。黎桓把黎城建造成了一座兵城,即便是只有两万仁守城,也不是那么好攻的。” 兵城和普通的城池不同,普通的城池,除了城墙和护城河以外,基本上看不到其他的防御工事。 兵城不同,兵城的防御工事很多,除了城墙和护城河以外,还有瓮城。 瓮城内,易受难攻。 基本上拿下不瓮城,就别想接近主城。 最主要的是,由于瓮城的特殊性,只要里面屯兵过千人,就能拖住五六千人的敌军。 黎桓在黎城建造了四座瓮城,单凭瓮城,就能拖住杨延嗣手下的一大批人手。 杨延嗣知道杨延光是在担心瓮城,他贼兮兮的凑到了两位哥哥身边。 低声在杨延定和杨延光耳边低语了几句。 杨延定和杨延光听到了杨延嗣所说的话以后,面色阴晴不定。 杨延定下意识脱口而出,“真若有你所说的这种攻城利器,那么我们就能两线开战。完全不需要佯攻黎城,我统兵,直接一鼓作气拿下黎城。老三带领人马,剿灭满城来援的援军。一举拿下满城和黎城。” 杨延嗣灿灿笑道“弟弟我今个儿出去了一天,就是特地去实验这种攻城利器。虽说还没有达到我想要的效果,但是威力还是很不错的。” 杨延光迟疑道“为了谨慎起见,明日一早,我们去试一试你说的那个东西的威力。如果真如你所说的,我们就立刻进兵黎城。” “何必等到明日,现在就去。”杨延定提议。 三兄弟出了军帐,杨延嗣传唤来了赵廸,命令他带着稻草人的人手,出了军营。 半夜的时候,三兄弟从野外匆匆赶回了军营。 回到营地以后,杨延定当即下令,全军整军开拔。 两万人马,连夜开拔。 原本需要三天才能赶到黎城,结果杨延定直接下令全军星夜兼程,只用了两天时间就赶到了黎城城外十里的位置。 大军在黎城城外,分兵两处。 杨延定率领一万人马,带着杨延嗣属下的稻草人,在黎城城外就地扎营。 杨延光和杨延嗣二人,带领着另一万人马,则是顺着大道,折道往回走。 在黎城和满城相连之地的一处必经的山谷驻扎了下来。 山谷形如一线天,两侧的山峰上树木葱葱,山林密布。 这条山谷名叫神仙谷,传闻此地原本是一座大山,并无山谷。有仙人在山中开辟了一个洞穴,修仙练道。 有一日道成,一刀劈开了这座山。 这条山谷,就是神仙用刀辟出来的。 杨延光和杨延嗣二人,把马匹安置在了山下,然后带着大军上了山。 站在山谷上的峰顶,杨延光向下看向山谷,感叹道“此地险峻,只一个绝佳的伏击战场。如此明显的伏击战场,只怕交趾人未必上当。” 杨延嗣也在打量地下的山谷,他大致上计算了一下山谷的长度。 “这条山谷有两里地长,只要满城的援军进入到山谷内,我们推下巨石,堵住山谷两侧,就能把满城的人马葬在这山谷里。 山谷两侧,以骑兵防守,防止有人逃出山谷。” 杨延光橫了杨延嗣一眼,“你想的很美,真当交趾人都是蠢货?咱们既然可以绕道,人家为何不能绕道,偏偏要走这明显会被伏击的地方。” 杨延嗣沉吟道“想办法让他们非此道不走” 杨延光挑眉,“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杨延嗣笑道“首先,先让二哥攻伐黎城,黎城派出去的前三批的求援的斥候,我们灭掉他们。放后三批人马过去。 我所料不差的话,后三批人马所携带的都是紧急军情。 战事迫在眉睫,满城的援军,哪有心思再去绕道,走这条路是必然之选。 其次,满城援军到达的时候,我们必须潜伏好,最好的办法就是山上不要留人。让他们的斥候放心探查,一旦他们确认没有危险以后,必定会从这山谷内行军过去。 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发动攻击了。” 杨延光皱眉,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先撤下山,等到了满城援军进入到山谷以后,再上山?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而且,很有可能,满城援军的先锋部队,会借着我们上山的时间,率先通过山谷。” 杨延嗣点了点头,笑道“所以,必须有人带着人马,在山谷一侧,堵住满城援军的先锋部队。把这些人马都堵在山谷里。让他们展不开手脚。” 杨延光闻言,毫不犹豫的开口,“我去!” 杨延嗣摇头,“三哥你要指挥大军作战,冲锋陷阵的这种事,还是交给我更为妥当。” 杨延光摇头,沉声道“想要全歼满城的援军,这山上最少也得调配七千多人手。到时候留下三千多骑兵堵住满城援军的先头部队,刚刚好。 以三千,对阵五千、六千、一万,甚至更多的兵力,你去,无疑是送死。 为兄在沙场上也滚了十二年了,这种场面见识过不少。这种事交给为兄,更为妥当。” 兄弟二人心里都清楚,以三千骑兵,把满城的援军堵在山谷里,必须以命相搏,稍有不慎就会全军覆没。 要知道,一旦满城的先锋部队遭受到了攻击,那么这山谷里有埋伏,就瞬间暴露了。 作为一群即将要被困,被围杀的困兽,他们的战斗,必定是以命相搏,不遗余力的。 这么危险的任务,兄弟二人都不愿意让对方去做。 兄弟情谊是一个很微妙的东西。 平日里可以互相挖苦,互相欺负。 可是真正到了危险的时候,也可以互相争吵着为对方去死。 杨延嗣抬手,拦住了还要继续开口的杨延光,“三哥不必多言,此行的凶险,我很清楚。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有很多手段应付此事。” 杨延光沉默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第0281章 震天雷 兄弟二人商量好了具体作战细节以后,就开始带人布置整个神仙谷。 一万多人,布置了整整两天,才完成了整个伏击战场。 另外一边,杨延定驻扎在黎城外,并没有急着进攻,他在等黎桓和侯仁宝交战的消息。 一旦侯仁宝大军和黎桓大军交战在一起,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结束的。 侯仁宝拖住黎桓,杨延定就有充足的时间攻击黎城。 时间又过去了整整三天。 黎桓和侯仁宝双方的大军在交趾重郡海岸上交战的消息传到了杨延定三兄弟耳中。 得知了消息的杨延定,毫不犹豫的挥兵攻向黎城。 杨延定带领的一万多人,是密札城内目前训练出来,最精锐的两个大营。 虎字营和山字营。 两个大营的装备,都是由杨延嗣亲手设计的装备。 杨延定骑着马,面带着面具,带领着人马浩浩荡荡杀向了黎城。 黎城内,交趾兵的探子,已经发现了杨延定带领的人马。 黎城守将得知了此事以后,迅速的派出了两拨人马,前往满城去求援。 黎城内守兵两万,其中一万是精锐老卒,另外一万是新征的新兵,训练的时间不长,战斗力并不强。 在得知了杨延定率领的是精兵以后,黎城守将就迅速向满城求援了。 杨延定似乎没看到黎城内出去搬救兵的骑兵一样。 大军压到黎城下,杨延定挥手。 “攻城!” 山字营的人马,在欧克带领下,兵分两路,分别去对付城外的两座瓮城。 虎字营的人马,在杨延定带领下,直接杀向黎城。 虎字营的人马冲杀到了一半路程,就看到从两座瓮城里冲出了许多骑兵。 这些交趾骑兵,骑着马,在人群里贯穿冲杀,不断的给虎字营的人马造成障碍。 “噗呲” 杨延定随手砍死了一个冲到他面前的交趾兵,喝道“欧克是干什么吃的,带领着一半的人马,连个瓮城都攻击不下。还能让他们从瓮城里跑出来,给大军造成障碍。” “传令兵?” “属下在!” “传我军令,命令欧克,不惜一切代价,一刻钟之内,给我拿下两座瓮城。” “诺!” 传令兵骑着马,在喊杀声震天的战场上寻找欧克,找了半晌,终于在黎城东南角的瓮城门口找到了欧克。 传令兵迅速的把军令传给了欧克。 欧克领命以后,二话不说,派人招来了随军的稻草人。 跟随山字营的稻草人,是由霍红叶带领的大队。 霍红叶听到了欧克传唤以后,匆匆赶到了欧克面前。 “欧克将军,你找我何事?” 欧克拉着霍红叶,躲开了从城头上射下来的一阵箭雨,大声喊道“二将军有令,让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拿下两座瓮城。” 霍红叶挑眉,疑惑,“欧克将军,你想动用震天雷还是猛火油?” 欧克闻言大喜,冲着霍红叶挤眉弄眼道“早就听说过这两件东西的神奇了,一直都没见用过。既然有这么个机会,不如都拿出来,一起用?” 霍红叶愕然,“你确定?” 欧克点头道“当然了,难道使用这两样东西,还需要大祭师批准?” 霍红叶摇头,“那倒是不用,现在在战场上,我们又暂时配合你作战,一切都听你的。你点头,就可以用。” 欧克哈哈大笑,“那就速度用。” “用多少?” “有多少用多少!” 霍红叶率领着手下稻草人的人手,贯彻落实了欧克的命令。 一个个的陶罐壳子,被搬下了马背上的袋子,堆到了瓮城的两座大门前。 “点火!” 霍红叶下令点火以后,带着人手直接跑离了瓮城大门。 杨延嗣曾经告诉过他们,黑火药的威力并不是很强,所以想要达到预期的效果,就必须多方一点。 加上了欧克全用的命令下达了下来,霍红叶也索性来了一次大的。 霍红叶总共带了一百公斤的黑火药,在东南角的瓮城下就用了五十公斤。 欧克见霍红叶带着稻草人在后退,他疑惑的想凑上去,却被撤离出来的霍红叶给拽住了。 “别过去” “为” 欧克疑惑的刚说出了一个字。 “嘭” 一声震天的巨响,直接打断了他说话。 五十公斤黑火药所产生的威力是巨大的,所造成的声音更是震天响。 东南角的瓮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轰隆的崩塌了近一半。 城墙倒塌以后,可以看到翁城里的马儿,都被吓坏了。 马儿四处狂奔,横冲直撞,偏偏又冲不出崩塌了的瓮城。 所以,它们在瓮城里肆意的践踏。 翁城里交趾兵,被炸死的一半儿,被马儿横冲直撞,践踏了踢伤的不计其数。 欧克双手狠狠在耳朵上拍着,努力恢复耳朵的听觉。 “这东西好猛,这就是震天雷?” 霍红叶大声嚷嚷道“你说什么?” 两个人在互相呼喊。 半晌以后,恢复了听觉以后,欧克拍着胸脯哈哈大笑,“这东西真是战斗利器,有这东西在,兄弟们就能少死点了。” 欧克惊喜的拽着霍红叶,“猛火油呢?猛火油呢?快让我看看猛火油的威力。” 霍红叶指了指,爆炸过后,正在瓮城的残肢断臂间,奔跑着,向瓮城里面扔皮囊袋子的稻草人。 “正在放猛火油。” 上万的皮囊袋子扔了进去。 稻草人一起弯弓搭箭,射出了火箭。 几乎在一瞬间,整个瓮城就化成了一座火海。 “我滴个乖乖” 欧克目瞪口呆的看着瞬间化为火海的瓮城。 看着从翁城里好不容易跑出来的交趾兵,浑身燃烧着火焰,在凄厉的惨叫。 “海里那大祭师,果然英明。提早让我们跟着大祭师混了。要是大祭师把这东西用在我们俚人身上,那还不得死好多好多人” 霍红叶乐呵呵一笑,揽着欧克的肩膀,说道“跟着少爷混,准不会有错的。以后好好的效忠少爷,少爷绝不会亏待你们的。” 欧克盯着火海,坚定的点了点头,“以后谁对大祭师不离,我欧克,一定杀光他们。” 第0282章 下黎城 欧克和霍红叶在东南角瓮城放炮,把正在冲杀的杨延定也吓了一跳。 即便是提早见识过了黑火药和猛火油的威能了。 再次听到那震天的响声,他还是心头狂跳。 一座瓮城,按照正常的攻伐,欧克率领的山字营,在减员三成的情况下,才能拿下。 如今,一座瓮城,一刻钟时间,兵不血刃的就拿下了。 欧克手下的人手没有多少损伤。 可是翁城里的交趾兵,几乎没有一个活命的。 再看看战场上,穿着精心打造的锁子甲,挥舞着百锻钢刀冲杀的将士们。 杨延定有些不寒而栗。 这些俚人和僚人将士,杀起敌人来,完全是不要命。 横冲直撞的,基本上对上他们的交趾兵,在打了几个回合以后,都会被他们的凶悍,吓的逃跑。 杨延嗣手下有如此骄兵悍将,又有黑火药和猛火油这些攻伐利器。 只要他拿下交趾,收拢了山林里的俚人和僚人以后,屯兵二十万应该没多大问题。 到时候,挥兵北上,图谋一下大宋,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念至此,杨延定赶忙摇头,把这个危险的想法驱赶出脑海。 “杀!” 杨延定不敢想太多,所以他把所有心思都用在了统兵打仗上面。 虎字营的骄兵们,在杨延定统领下,杀的从翁城里出来的交趾兵,丢盔弃甲。 虎字营人马冲杀了一段距离。 黎城城门外,西南角的瓮城,也在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中,宣告化为了火海。 “吼” 杨延定一枪刺穿了一个逃跑的交趾兵,将他挑在枪头上,嘶吼了一声。 恶鬼的面具,加上他恶鬼般的做派,彻底吓傻了交趾兵。 “有鬼啊!” 有逃跑的交趾兵嘶喊了一声,剩下的交趾兵狼狈逃窜。 杨延定几乎没有费多少力气,就杀到了黎城城门口。 在黎城城头上观战的黎城守将,也被两座瓮城剧烈的爆炸声吓到了。 他又接连派出去了四批人马,从另外一个城门悄悄逃出去,去满城搬救兵。 “来人!把城门给老子炸了。” 杨延定骑在马上高喊。 稻草人的人手,迅速的顶着盾牌,潜伏到了城门下,堆上了黑火药和猛火油一起。 “嘣” 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后,城门轰隆了一声,被炸黑了一角,上面燃烧起了火焰,但是没有炸开。 “怎么回事?” 杨延定皱眉问。 霍红叶汇报道“二将军,应该是震天雷放的不够多。” 杨延定沉声问,“震天雷还剩下多少?” 霍红叶道“属下带的已经用光了,不过另一队的八十公斤。” 杨延定霸气的挥手,“全部堆到城门口去。” 霍红叶领命,带领着人,顶着盾牌,重新去安置震天雷。 近八十公斤的黑火药,还有两千皮囊袋子的猛火油,全部堆到了城门口下。 “嘭” 一声巨响,整个黎城都跟着颤抖了三分。 杨延定差点掉下了马背。 浓雾散尽以后,就看到了黎城的南城门,彻底化成了一片废墟,废墟上燃烧着火焰。 即便是没有草木作为支撑,火焰依旧在蓬勃燃烧。 杨延定朗声一笑,“交趾除了华闾外的第二座大城,也不过如此。杀进去。” 上万人马,浩浩荡荡的杀进了黎城。 黎城的守将,在南门城楼上的时候,被炸死了。 黎城内的交趾兵,群龙无首。 由因为畏惧震天雷的威力,在和杨延定对战的时候,几乎没有多少还手之力。 大批的交趾兵都选择了投降。 杨延定一战下黎城,杀敌八千,俘虏一万一千多人。 在杨延定入城以后,迅速的派人,把黎城内的粮库和城主府接管了。 黎城内的所有男丁,也被他全部抓空了。 炸开了黎城的南城门固然够爽,可是黎城的防御还要重新构建。 毕竟,黎城内真正的精锐,不过一万人而已。 黎桓手里掌握的,才是真正的交趾的中坚力量。 一旦黎桓击溃了侯仁宝,肯定杀回来。 到时候,难免要在这黎城内和黎桓打一场。 没有城墙作为依托,对上黎桓的十二万的大军,很难有取胜的把握。 杨延定拿下黎城的时候,从黎城内派出去的求救的交趾兵,还没有到达满城。 负责去求救的人马有六批,杨延嗣和杨延光杀了四批,只留下了两批去满城求援。 神仙谷,山头上,临时营地。 霍红叶奉命前来向杨延嗣和杨延光汇报战果。 “启禀三将军,启禀少爷,二将军已经拿下了黎城,正在清点黎城内的缴获。此外,二将军派出了山字营的三千人马,由欧克带领,前来援助两位。” “嗖” 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杨延嗣和杨延光同时站起了身。 “二哥已经拿下了黎城,接下来该我们了。” “对,该我们了。” 兄弟二人目光不善的打量着对方。 突然,杨延光挥手,站在杨延光左右两侧的军卒,瞬间扑向了杨延嗣。 杨延嗣同样挥手,跟随在杨延嗣两侧的军卒也扑向了杨延光。 几个呼吸间,扑向杨延嗣和杨延光的军卒,被二人打晕在了地上。 杨延嗣咧嘴笑道“三哥,我就知道你不死心,会出幺蛾子。我猜的果然没错。” 杨延光沉声道“七弟,去阻拦满城先锋部队这个活儿,就交给三哥吧。你三哥我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经验丰富,比你更有把握。” 杨延嗣摇头,“三哥,你别和我争了。阻拦一个先锋人马而已,弟弟我出马,手到擒来。更何况现在又有山字营的人马来援手,弟弟我就更有把握了。” 杨延光凑向杨延嗣,杨延嗣却频频后退。 “七弟,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知道的,你嫂嫂已经有了身孕。为兄没有什么遗憾了。” 杨延嗣果断道“哥,我去了,肯定能活。你去了就未必。我打不过了会跑,可是你不会。” 杨延嗣郑重道“咱们兄弟们的命都金贵,谁也拿不走。我不会看着咱们兄弟任何一个人出事,所以我不能让你去。” 杨延光沉吟道“打不过了,你真会跑?大好的战局,你也愿意放弃。” 杨延嗣咧嘴笑道“大不了从头再来。” 第0283章 血战神仙谷 从头再来。 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可是做起来却好难。 失去的机会,就像是过往的青春,一去不复返。 杨延嗣说这句话,只是为让杨延光安心,神仙谷这一场伏击战,可以说至关重要。 只要打赢了,黎城和满城都会落到杨延嗣手里。 杨延嗣也会轻而易举的占据交趾的半壁江山。 一旦打输了,杨延嗣谋划交趾的计划,至少要再拖一年之久。 拿不下满城里的交趾兵,他们就会像是钉子一样插在杨延嗣所占领的交趾土地上。 只要黎桓打败侯仁宝,回军增援,到时候腹背受敌。 杨延嗣就必须让出刚打下了黎城。 这一场战斗,必须赢。 为了这一场战斗,杨延光和杨延嗣也做了充足的准备。 过了一日,斥候来报。 “启禀二位将军,满城的援军已经过来了,距离神仙谷,不足十里地。” 杨延光和杨延嗣得到了消息以后。 立马命令全军准备迎敌。 杨延光率领着七千步卒,埋伏在神仙谷两侧。 杨延嗣带着三千正规的骑兵和临死凑起来的三千散骑,选择在神仙谷的西侧迎击满城先锋部队。 满城守将接到了黎城的求援,几乎倾巢而出。 五万大军,浩浩荡荡,绵延数里地。 大军到了神仙谷前面,满城守将瞅着神仙谷直皱眉头。 他跨在马背上,甩了甩鞭子,喊道“传我军令,命令斥候出动,去探测神仙谷两侧的山头,以防有埋伏。” 两队斥候,近二百人,跨刀持枪背弓,沿着山道爬上了山头。 斥候们在山头上搜寻了一番,并没有发现有埋伏的痕迹,就匆匆下山禀报。 满城守将得到了斥候的回报,命令军中先锋部队,率先冲过神仙谷。 他带着大军,跟随在先锋部队的后面,也缓缓进入到了神仙谷。 埋伏在山侧的稻草人,立马把满城交趾兵进入到神仙谷的情报递了出去。 收到了情报的杨延光,让军卒被背着震天雷和猛火油快速上了山。 杨延光率兵向山上冲。 山谷里的满城守将,随着越深入神仙谷,眉头渐渐皱起。 他身边的副将发问,“将军,为何愁眉不展?” 满城守将抬头仰望了一下神仙谷山谷内的石壁,他沉声道“神仙谷太安静了,安静的让本将军心里有些慌张。本将军有些不好的预感。” 顿了一下,他正色道“命令全军,加速前进。” 当满城守将率领着军卒过了神仙谷一半的时候,杨延光率领着人马已经爬上了山头。 杨延光问身边负责传送消息的稻草人,“满城内的敌兵,全进山谷了吗?” “还有最后五千人,就全部进山谷了。” 杨延光点了点头,“敌人的先头部队已经快到山谷西面了,传我军令,开始攻击。” 随着杨延光下令,提前在山谷两侧埋好的震天雷被点燃。 山谷两侧石壁上的巨石被炸开,从天而降。 在山谷口的交趾兵,被砸的人仰马翻。 由于震天雷的量下的非常足,所以从山谷两侧石壁上落下的巨石也非常多。 神仙谷的两侧出口也瞬间被堵住了。 满城守将,在听到剧烈的爆炸声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有埋伏。 他骑在马背上大喊大叫,“全军快速前进,快速前进,冲出山谷。” 山谷顶端的两侧,杨延光率领着人马,不断的从上面投下石头、震天雷、猛火油袋子。 交趾兵在山谷内叫喊声四起。 杨延光这边开战的时候。 杨延嗣这边也开战了。 从神仙谷西口,冲出了近乎一万的交趾兵。 这些交趾兵,算得上是精锐了。 统兵的是一员悍将,手持着两柄大锤,挥舞的虎虎生风。 拦在他身前的山字营的将士,直接被他一锤砸开了。 他嘴里呼喊着交趾话,跟随在他身后的将士们都在奋力冲杀。 杨延嗣手持虎头乌金枪,胯下骑着一匹黑马,冲上了他。 两个人在一瞬间就缠斗在了一起。 双方展开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杨延嗣率领的人马,在装备上和战斗力上,都比交趾兵强横。 可是交趾兵困兽之斗,所爆发出来的战斗力,也是相当强横的。 只是交手了一刻钟,双方的死伤就已经达到了上千人。 战场上不断的有人死掉,也有人继续冲上去。 杨延嗣一枪刺中了敌军的将领。 敌军将领见自己不是杨延嗣对手,取了个巧,一锤就砸死了杨延嗣的马儿。 两个人如同滚地的葫芦一样,滚到了地上。 然后继续展开了厮杀。 这一场奋力的厮杀,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 杨延嗣手下带领的六千人马,损失了近四千。 交趾的一万多人马,全部被剿灭。 打到了最后,交趾的统兵将领自知不敌,带着剩余的人马,冲出了一个缺口,向南逃去。 杨延嗣在这一战也没有讨道好,身上中了三箭,还被铜锤砸了一下。 眼见着交趾统兵的将领骑着马,带着一百多人手逃走了。 杨延嗣吼道“黄泉!黄泉!” 黄泉策马奔到杨延嗣面前,抹掉了脸上的鲜血,喊道“属下在!” 杨延嗣指着一百多交趾兵逃跑的方向,下令道“带着你的弓弩队,去给我追,不能放走一个。把人头给我全部带回来,少一个,你和你手下的人就别回来了。” 黄泉抱拳,沉声道“属下遵命。” 黄泉领命,点了五百人马追了出去。 杨延嗣带着剩余的人手,守在山谷口。 凡是从山谷里逃出来的交趾兵,都被他们上去给剿灭了。 一场战斗,从中午,一直持续到晚上,不断的有交趾兵从山谷口的巨石上攀爬出来,然后被射杀。 从最初的十几个二十几个人成群结队的冲出来,到后来,只有零零散散的一两个人从巨石后面爬出来。 “啊鬼啊!有鬼啊!” 到最后,一个浑身漆黑,翻着白眼的人从巨石后面爬出来了。 他嘴里高喊着各种话,双手肆意的胡乱挥动,步履踉跄,即便是头破血流,也似乎没有知觉一样。 第0284章 胜 “咕嘟这家伙疯了吧?” 跟随在杨延嗣身边的赵廸,强吞了一口口水。 一个经历过各种战场的兵卒,被神仙谷里面伏击的战场给逼疯了。 由此可见,神仙谷内的其他人,下场恐怕不会有多好。 用凄惨来形容,应该很妥当。 至于神仙谷内交趾兵的下场有多凄惨,没有太多人愿意去看。 当然了,也有好奇心重的,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悄悄的爬上去扫了一眼。 然后就从石头上滚落了一下,趴在地上一个劲的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延嗣拍了拍赵廸的肩膀,“送那个疯子一程吧,他即便是活着,下半生也会在噩梦里度过。与其生不如死,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再也没人从里面爬出来的时候,杨延嗣留下了一千人马守在了这里。 他带着其余的人手,回到军营里去了。 杨延光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杨延嗣正在营地里拔掉身上的箭矢,在缝合伤口。 “七弟,震天雷和猛火油这两样东西,简直是战争利器。我建议,以后在军中” 话说了一半,就看到了在床榻上半身被裹的像是个木乃伊一样的杨延嗣。 杨延光顿时脸色一黑,“七弟,你之前答应过哥哥什么?” 杨延嗣在床榻上坐起身,笑道“打仗哪有不受伤的,一些皮外伤而已。” 杨延光指着杨延嗣肩头的箭伤,“这算是皮外伤?再错个三寸,你的小命就没了。说好了打不过就跑的,为什么你不遵守。你这分明是拼命,你要是有个好歹,以后会去了我怎么跟爹交代?” 杨延嗣摆手,打哈哈道“三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就别埋怨我了,快说说这一战的收获。刚才你说震天雷怎么了?” 杨延光狠狠的橫了杨延嗣一眼,不过他明显对震天雷和猛火油很上心。 杨延嗣这个话题转移的也漂亮。 杨延光顺着杨延嗣的话说道“我发觉,这个震天雷和猛火油,简直是战争利器。如果能够装备在整个军中。那我们就能打造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三哥,这个东西目前还只是在简易阶段,不适合大规模配备在军中。” 杨延光皱眉,“为何?” 杨延嗣示意杨延光把床头的水递给了自己,他抱着茶壶吸了几口,舒畅了吐了一口气。 “这东西,其实没多少技术含量。震天雷所用的黑火药,也只是根据汴京城里面烟花坊内用的黑火药改良来的。一旦碰到了懂行的,稍微研究一下,大致就能研究出其中的门道了。 此物的威力你也见识过了,一旦被人家给破解了。然后加以利用,说不定以后就会用到我们身上。 我可不想自己弄出来的东西,以后被放在自己身上使用。” 杨延光抚摸着嘴角的短须,沉吟道“就不能想一个办法,让别人不能发现这个秘密吗?” 杨延嗣放下了手里的茶壶,笑道“你这个提议,我早就想过了。我已经派属下的人手在着手实验了。” “我能不能去参观一下?” 杨延嗣摇头,“这东西太危险,咱们还是等成品出来了以后,再参观也不迟。” 杨延光迟疑了一下,“可是我还是想先看看,我有很多想法,或许可以加入在里面,让震天雷的威力变得更大。” 杨延嗣重新端起了茶壶,“此事回头再说吧。三哥,咱们还是尽快带着人马去黎城内跟二哥会合吧。” 杨延光点头。 他出了军帐,清点了一下人马,歇息了一晚上。 次日,他派人抬着杨延嗣。 兄弟二人带着人马前往黎城和杨延定会合。 当他们赶到黎城的时候,就看到虎字营的人马,全部都化身成了监工,手里挥舞着皮鞭,在指挥着黎城内的交趾男丁们在铸造城墙。 杨延定拿着一张图纸,在上面写写画画。 即便是在门口迎接杨延光和杨延嗣的时候,他手里的图纸也没有放下。 杨延嗣好奇的扫了一眼。 杨延定手里拿着一张设计图。 这一张设计图,似乎是一座城池的具体建造方向。 杨延光也跟着扫了一眼,然后惊愕道“二哥,你这是打算重新建造黎城?” 杨延光扫了一眼过后,眼睛就挪不开了,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杨延定手里的图纸。 “二哥,你这事把大同府防御城墙搬到了黎城似乎城内的规划,又借鉴了不少七弟在密札城内的设计?” 杨延定乐呵呵一笑,说道“反正你我二人已经被七弟拉上了贼船,想下去就难了。七弟要拿下整个交趾,拿下以后,自然要有人坐镇。我呢,也想好了,以后就坐镇到这黎城。” 然后,杨延定冲着杨延光挤眉弄眼道“你也趁早挑一个城池,回头请我过去给你设计一番。” 杨延定把自己的设计图拿到了杨延光和杨延嗣面前,显摆道“瞧瞧我这设计,一旦建造完成,只需要一万兵力,就能阻挡十万敌军攻伐。” 杨延光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能不能拿下交趾,现在还不能断言。只要不灭掉黎桓手里的十二万大军,就别谈拿下交趾。” 杨延嗣赞同道“黎桓手里的十二万大军,可以说是整个交趾的生力军。只要灭掉他们,整个交趾就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杨延光点头道“所以,眼前的胜利,并不是真的胜利。现在想那么多,还为时过早。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用最小的代价,灭掉黎桓手里的十二万大军。” 杨延定把手里的设计图,递给了自己挑选了副将。 他双手抱在胸前,笑道“这件事我早已想过了,正要和你们两个商量此事。我有一计,不仅能够灭掉黎桓的锐气,还能逼着黎桓在黎城和我们决战。” 提到战争,杨延定就跃跃欲试的,“只要我们提前布置好战场,让黎桓在我们指定的战场上和我们决战,那么还没开打,我们就已经胜了三分了。” 杨延光皱眉,“怎么可能,黎桓又不是傻子,凭什么听你的?” 第0285章 论计 杨延定斩钉截铁道“黎桓大军还在交趾重郡,交趾全境几乎兵力一空,我们可以奇袭华闾,拿下交趾都城,把交趾都城内的财富和皇族搜刮一空。 只要交趾王和交趾太后被我们俘虏到黎城,黎桓就不得不和我们在黎城决战。” 杨延嗣背负双手,沉吟道“会不会有些冒险?以我们目前的兵员,长线作战,很容易被人分而灭之。” 杨延定请杨延嗣和杨延光进入到了黎城,兄弟三人在黎城的城主府内。 杨延定摊开了交趾地图,在上面有他提早规划好奇袭华闾的路线。 “只要我们越过了这一座大山,剩下的道途一马平川。按照我军的行军速度,三日之内就能赶到华闾。以我军兵甲之利,拿下华闾,只需要两日,足以破城。” 杨延光仔细盘算着杨延定计划中的行军路线,低声道“来往需要六日,攻城需要两日,总共八日。一旦华闾遭攻,必有人会去向黎桓求援。即便是快马加鞭,也得两天时间。黎桓如果要率领轻骑,驰援华闾的话,也得四天时间。 从时间上计算,我们有一天的剩余,即使在撤军的路上遇到了阻碍,我们也有周旋的时间。 我觉得这个计划可行。” 杨延嗣也盘算了一下,觉得杨延定的计划确实有可操作性。 只是奇袭华闾的话,对时间把握有些严苛。 如果不能按时的撤出华闾,很容易和黎桓的援军撞上,到时候难免会有一场死战。 最主要的是,一旦奇袭华闾成功。 黎桓撤军回援,那不就等于给了侯仁宝机会。 没有了黎桓坐镇,交趾兵肯定不是侯仁宝的对手。 到时候侯仁宝长驱直入,就算杨延嗣拿下了交趾,也难免要和侯仁宝战一场。 让杨延嗣领着一群俚人和僚人去杀汉家子弟,他不愿意。 杨延嗣迟疑道“两位哥哥,依我之见,咱们能不能再等等,等到黎桓和侯仁宝打的难舍难分的时候,咱们再奇袭华闾。到时候大胜就在黎桓眼前,黎桓未必就会撤军回援。而且,即便是黎桓有心撤军回援,侯仁宝也不会放他轻易离开。 这样的话,战局对我们更有利。” “这” 杨延定皱着眉头,迟疑了一下。 杨延光和杨延定对视了一眼,他沉声道“七弟,你真不明白我和二哥的用意吗?” 杨延嗣挑眉,心里盘算了半晌,才回了一句。 “二位哥哥,是想为侯仁宝争取机会,准备把咱们拿下的交趾献出去?” 杨延光有些不好意思道“七弟,这对你我来说,都是一个机会。只要我们献出交趾,到时候非但无过,反而有功。一个国公的位置是跑不了了。我杨家也会借此晋升到大宋顶级将门的行列,你我兄弟也不用自绝于杨家。” 杨延嗣缓缓坐下,低着头,一言不发。 杨延光的话没错,可是真要是按照杨延光的话去做,一个国公的爵位确实跑不了了。 但是以他们三兄弟在交趾的所作所为,赵光义即便是会给杨家一个国公的爵位,也会剥夺杨家的所以兵权。 到时候,杨家的子嗣,就会像是石家的子嗣一样,被圈在汴京城里当猪养。 这么做,和杨延嗣的计划相驳,而且未必能够讨到好处。 杨家一旦失去了兵权,赵光义有一万种办法,能够让杨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此事我不同意。” 杨延嗣考虑再三,给出了自己的决定。 杨延光急切道“七弟,难道你真要我们兄弟自绝于杨家,从此以后流落在这异族之地。即便是死了以后,也沦为孤魂野鬼吗?” 杨延嗣站起身,郑重道“只要我们掌控了交趾,沦为孤魂野鬼的就只有我们三兄弟而已。但是一旦我们献出了交趾,我怕到时候,我们整个杨家的仁,都会成为孤魂野鬼。” “此话何解?” 杨延定和杨延光闻言,惊奇的站起身。 杨延嗣长叹了一口气,“二哥,三哥,在军阵上,你们是无往不利的将军,可是在政事上,你们想的还太过于简单。 咱们一旦献出了交趾,看似有功,也会得到封赏。可是,陛下会因此忌惮我杨家,即便是我杨家交出了所有兵权,也未必能够活的舒坦。 陛下会猜忌我们杨家,朝中的百官也会将我杨家视为心怀异心之人。到时候必定百般刁难,我杨家在汴京城将会举步维艰。” 杨延定沉声道“难道我们就不能学一学折家?” 杨延嗣苦笑着摇头,“这个想法我早已想过,可是杨家是杨家,折家是折家。自李唐起,折家就雄踞在西北,盘桓在西北上百年之久。折家已经把府州之地经营的滴水不漏,水泼不进。赵光义不论派谁到府州去,都不会讨到好处,最后还得倚仗折家。 我们杨家不同,爹爹和几位兄长都不懂如何经营地方。所以并不为根基。 交趾初定,根本谈不上什么经营。一旦我们交出交趾,朝廷必定会派遣其他人来治理,到时候交趾也会被朝廷所掌握。 我们手里没有任何倚仗,如何和折家相比?” 杨延光低声道“难道我们效忠朝廷,有错吗?” 杨延光此话一出,兄弟三人都沉默了。 效忠朝廷有错吗? 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 为人臣者,效忠朝廷,自然没有错。 只是,并不是所有的皇帝,都能容下功高盖主的人存在,也不能容下对皇位有威胁的人存在。 即便是这些人对朝廷都忠心耿耿,他们也只能落一个惨死的下场。 “我想一个人静静。” 沉默了良久,杨延定扔下了这句话,去城主府后堂了。 杨延光也紧随其后离开了。 城主府正堂内,只剩下了杨延嗣一个人。 忠孝节义,这是每一个古人一生所追求的。 杨延嗣对这种教育体会的不够深刻,所以他心中并不能生出为了忠孝节义舍弃性命大义。 但是两位兄长心中的纠结和为难,他却能体会一二。 第0286章 侯仁宝兵败 杨延光和杨延定要守住心中的忠孝节义,杨延嗣却要守住全家人的性命。 这两件事摆在一起,产生了一个巨大的冲突。 而这个冲突,需要一方让步。 只是不论哪一方让步,都必须付出心里认为的最珍贵的东西。 杨延嗣的答案很简单,他决不让步。 他不会让任何一个杨家人受到损伤。 所以,最后让步的,只要杨延光和杨延定二人。 这件事在他们心里形成了一道坎,只要迈过去了,就得意解脱,可是迈不过去这个坎,恐怕一辈子也会陷入到这个纠结当中。 杨延嗣本欲找些机会,开导开导他的两位兄长。 可惜,他并没有这个机会。 在黎城第三日的时候,落叶匆匆赶到了城主府,递给了他一封信。 看了信件的内容,杨延嗣差点吐血了,他速速招来了杨延定和杨延光。 杨延定和杨延光进入到城主府正堂的时候,就看到杨延嗣手里捏着信,阴沉着脸坐在正中。 杨延定见杨延嗣脸色阴沉,略微有些愕然,“七弟,发生了何事,让你如此闷闷不乐?” 杨延嗣把手里的信件递给了杨延定。 “二哥,你还是自己看吧。” 杨延定接过信件,匆匆扫了一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仔细观看了一遍。 旋即抬头,惊愕道“这不可能吧?” 杨延光见兄弟二人反应奇怪,接过了信件也瞧了瞧。 然后目瞪口呆,“侯仁宝兵败,五万大军全部被葬送了?这怎么可能?” 杨延嗣叹气道“这没什么不可能的,我早料到侯仁宝会败,只是没想到败的这么快,败的这么彻底。” “嘭” 杨延定拍桌,喝道“五万禁军精锐,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被黎桓歼灭?咱们也是和交趾兵交过手的,交趾兵的战斗力根本没办法和禁军相比。” 杨延光沉声道“根据信件上所述,黎桓在交趾重郡沿海,设下了埋伏,诱敌深入。又派人烧毁了禁军的船只,逼迫着禁军和交趾兵正面对决,并且一战而胜。交趾兵和禁军正面决战,一战而胜?此事我怎么听着那么荒谬?” 杨延嗣摇头,讥笑道“最可笑的是,侯仁宝自始至终,都待在海中的一座大船上,从未登上交趾重郡的土地。大军战败以后,他根本就没有收拢指挥的意思。让人载着他沿海撤退会邕州,留下了群龙无首的大军,任人宰割。” 杨延定咬牙切齿道“这等人,该死。” 杨延嗣朗声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二哥可就说错了,不若咱们兄弟打一个赌如何?” 杨延定喝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打赌。” 杨延嗣摊开手,沉声道“那我又能如何?五万汉家男儿,被人肆意宰割。我却无能为力,无法救他们一救。” 杨延定和杨延光同时头沉默了。 他们心里都涌起了滔天的怒火。 同为汉家男儿,五万禁军葬身在交趾,他们不可能无动于衷。 沉默了良久,杨延定沉声道“七弟要和为兄赌什么?” 杨延嗣背负双手,淡然道“咱们就赌一赌侯仁宝的生死如何?” 杨延定挑眉,“以何为堵住?” 杨延嗣耸肩,道“就以这交趾为赌注。若是赵光义斩了侯仁宝,我杨延嗣必定会将交趾拱手奉上。若是侯仁宝活着,以后二哥就留在交趾,帮我统领交趾兵马。” 将交趾拱手奉上,这是杨延定心里所渴望的事情。 在杨延定看来,侯仁宝兵败,导致五万禁军惨死,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赵光义必定会斩了侯仁宝。 杨延定呼吸沉重,低声喝道“我跟你赌。” 杨延光也出声道“也算我一个,你又有什么赌注跟我赌?” 杨延嗣轻笑道“那么,我就再加一个赌注,我赌,侯仁宝不仅不会死,而且惩罚最多,也不过是官降三级。” 杨延光失声道“这不可能。害的五万大军惨死,只是一个官降三级,怎么可能交代的过去。” 杨延嗣端坐在椅子上,淡然道“我们拭目以待。” 五万汉家男儿惨死交趾,不仅杨延定和杨延光心里怒火冲天,杨延嗣同样也是怒火冲天。 他沉声道“打赌的事儿我们谈完了,下来该说一说正事了。侯仁宝的罪责,自有赵光义决断。而黎桓,就由我们兄弟来惩戒。 眼下黎桓虽然打败了侯仁宝,但是他处理残局还得一些时日。我决定使用二哥得计策,奇袭华闾。 逼着黎桓和我们在黎城决战。 黎桓杀我汉家男儿五万,我就要杀他十万交趾男丁。” 杨延定和杨延光毫不犹豫的点头赞同。 三兄弟坐下,开始商量作战计划。 杨延定拍着胸脯道“此次去奇袭华闾,由我带兵,七弟你负责侧应。三弟,你留守黎城。” 杨延光摇头,“二哥,你负责带兵奇袭,我负责侧应,还是让七弟负责留守黎城吧。” 杨延定闻言一愣,疑惑道“为何?” 杨延光趴在杨延定耳边低语了几句。 杨延定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三弟说的有理,就按照三弟你说的办吧。” 杨延嗣皱眉,“两位哥哥,你们没必要这么费心费力的照顾我。三哥老成持重,留守黎城是不二人选。” 杨延定瞪眼,“一切的行军问题,暂时都由我负责了,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许插嘴。” 杨延嗣看得出来,杨延定和杨延光二人都是铁了心不想让他上战场。 他只能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那好吧!既然二哥不让我跟着去,那我就把手下的稻草人派去跟着你。另外让他们多准备一些震天雷和猛火油,以备不时之需。” “赵廸!” “属下在!” 杨延嗣吩咐道“此去奇袭华闾,任务繁重。你需要谨记,一切都得遵从我二哥的安排。同时,我要你务必保证我二哥和三哥的安全。若是他们两个有什么闪失,你们就提头来见。” “诺!” 第0287章 缺人 杨延定行事雷厉风行,决定了奇袭华闾,为了抢时间,当天下午时分,他就带着一万人开拔了。 为了配合他奇袭华闾的计划,杨延嗣几乎把此次带到黎城的震天雷和猛火油全给杨延定带上了。 五百稻草人倾巢而出,六百多火山营人马,犹如麦子一样撒了出去。 此外,杨延光还带领了三千多的轻骑也跟了出去。 黎城内被抽调了近一万三千多人,剩下了不足三千人马,看守城内近十万多的奴隶。 为了防止奴隶暴动,在杨延定和杨延光带人离开以后,杨延嗣立马向密札城去书,命令留守密札的王明诚和彭湃二人,把营地里新招收的兵卒,先拉到黎城。 密札城内收拢的兵卒,几乎都被耿金花抽调一空。 耿金花带着密札城内收拢的近万的俚人和僚人组成的临时兵卒,在黎城以东的交趾国土上,肆意横扫。 密札城内的兵卒几乎被抽调一空。 王明诚和彭湃二人接到杨延嗣的命令的时候,差点抓狂了。 密札城四周,已经归顺了他们的俚人和僚人的男丁,已经被抽调一空。 剩下的都是一些被杨延嗣当成了宝贝一样的匠人。 密札城内无人可以抽调,王明诚和彭湃二人商量了一下,一同找上了海里那。 当二人踏进城主府大门的时候,海里那坐在城主府内的一座圆顶的亭子里,低着头正在缝制一些布包。 瞧见了王明诚和彭湃二人前来拜访,海里那苍老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 “二位稍等片刻,待老身为孩子们缝制完了这几个书包” 自从海里那书院建立以后,海里那几乎把所有的心思都投在了书院的孩子们身上。 海里那是一位智者,她甚至教育对孩子们意味着什么。 所以在她入住了密札城城主府以后,一不争权,二不夺利,唯独对孩子们的教育抓的很紧。 海里那年纪大了,手脚多有不便,缝制针线活这种精细的东西,难免耗费了不少时间。 待到桌上的碎布变成了三个书包以后,海里那放下了手里的针线。 王明诚双手捅进袖口,乐呵呵的凑上前,笑道“老太君,这些针线活儿,交给手下的婢女去做就是了,以您的身份,没必要亲自操劳。” 海里那老脸上浮起了慈祥的笑意,仔细抚摸着刚缝制好的书包。 “书院里的学生越来越多了,老身手下的婢女也忙不过来了。反正老身也是闲着,帮一把手,也是应该的。” “哈哈哈”王明诚灿灿一笑,轻声道“老太君睿智慈祥,我等远不能比。” 海里那摇头,轻笑了一声,嗔道“你就别拍老身马屁了,王先生可是大忙人,今日登门拜访,应该是有事相商,有事你就直言。老身能帮上忙的,一定帮忙。” 王明诚拍马屁的行径被戳穿,老脸微红,一时语塞。 彭湃在一旁朗声道“王先生,我就说老太君睿智豁达,有事只管直言即可,不用说那么多客套的话,你还不信?” 王明诚瞪了彭湃一眼,“就你话多。” 如今,密札城内的大小事务,都由王明诚和彭湃两个人搭伴处理,两个人脾性不对付,所以经常斗嘴。 王明诚冲着海里那抱了抱拳,沉吟道“老太君,今日王某接到了大人的命令,黎城空虚,急需一批人马过去支援。可是密札城里能战的男丁,几乎都被抽调一空了,我二人实在是抽调不到人手,所以才上门向您求助。” 海里那闻言一愣,惊愕道“大人拿下黎城了?” 自从海里那把俚人大祭师的位置让给了杨延嗣以后,她几乎都不管密札城里俚人们的军事行动问题,所以并不了解军中的一些军事行动。 如今听到了杨延嗣拿下了黎城,海里那不可谓不震惊。 她一脸难以置信道“老身以前也曾经到过黎城,黎城可是交趾的一座大城,距此有几百里地,那座城,可是能居住近十几万的人口的。这都被大人给拿下了?” 也难怪海里那会如此震惊,从她出生起到现在,俚人和僚人,就如同老鼠一样,被人驱赶着住在大山深处。 似黎城那种庞大的城池,在俚人和僚人历史上和传说中,也只有英雄人物,才有资格攻下它们。 而在俚人和僚人的历史上和传说中,这种英雄人物,如同凤毛麟角,百年难见。 王明诚见海里那一脸震惊和难以置信,就开口丢下了又一个重磅炸弹。 “老太君,如今可不止黎城落在我们手里了,整个交趾,有一半土地,已经落在了我们手里了。” “一半” 海里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自认为,能拿下密札,为十八寨的俚人谋夺一个可以安稳生活的地方已经很了不起了。 如今杨延嗣拿下了交趾一半的土地,这种功绩,恐怕俚人和僚人历史上的拿下被奉若神明的大英雄,也难以做到吧? “真拿下了交趾一半的土地?” 海里那吞咽着唾沫,沉声的问王明诚二人。 王明诚诚恳的点了点头。 彭湃更直接,他把军中不示外人的军奏报拿给了海里那看。 海里那年轻的时候学习过汉字,后来到了密札以后,又陪着孩子们一起上学,所以认识了不少字。 她勉强看懂了彭湃递给她的军奏报。 军奏报这个东西她见过,以前杨延嗣在密札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摆在杨延嗣的桌上。 能摆上杨延嗣桌上的,都是经过十几遍核实的东西,绝对错不了。 海里那双手紧紧捏着军奏报,一字一句的仔细观看着上面的文字。 半晌,她抬起头,声音有些沙哑的问了一句。 “老身能做些什么?” 王明诚见海里那已经答应了帮忙,赶忙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老太君,王某希望你能出面,劝说山林里的俚人和僚人们投靠大人。王某敢肯定,只要他们愿意下山,以后在交趾这片土地上,必有他们一席之地,而且生活一定不会比密札城的人差。” 第0288章 海里那的身份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大人的意思?” 海里那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 在海里那眼里,十八寨的俚人和其他寨子里的俚人,其实都如同她的孩子一样,作为被俚人们供奉的大祭师,她希望所有的俚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只是以密札一城,能安置十八寨的俚人,海里那觉得杨延嗣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她很少向杨延嗣提什么要求,她怕提的多了,杨延嗣会因此反感,从而把他们之间的情谊消耗光了。 十八寨子里的俚人,能够拥有如今的生活,可以说全都仰仗于杨延嗣。 一旦杨延嗣舍弃了他们,交趾的大军一到,他们还是得重新返回山上,继续过和野兽为伍的生活。 杨延嗣对她尊敬,她自然不能倚老卖老。 此前蒙家寨的蒙塔在杨延嗣面前倚老卖老的下场,海里那完全看在眼里。 如今的大山里,已经没有了蒙家寨了,蒙家寨几乎有一半的人,全部都携带着家眷,跟着黄泉偷偷下山了。 蒙家寨失去了大部分青壮,和蒙家寨有仇的寨子,借机已经覆灭了蒙家寨。 王明诚久居邕州,对俚人和僚人的情况了解颇深,所以他听清楚了海里那这句话问话里的意思。 “老太君,这对俚人和僚人来说都是一个机会。大人正在用人之际,不论是谁,只要鼎力相助,大人都不会亏待他们的。 而且,老太君你也应该看得出来,大人并不怎么喜欢交趾的男丁。所以王某料定,到时候大人所占据的交趾土地上的交趾男丁,都会被大人想方设法弄走。 从密札到黎城,这近一半的交趾国土上,人口会锐减一半。到时候,大人自然不会看着这些地方的田地和城池荒废,必定会弄许多人口过来。 只要老太君肯去游说山里的俚人和僚人投靠,以后这些田地和城池,肯定有他们一席之地。” 海里那颤声问道“二十万俚人,可能容下?” 听到海里那口中提到二十万俚人,王明诚差点吓的一个踉跄趴在地上。 杨延嗣、王明诚都很清楚,海里那一介女流,无儿无女的,她能够受到十八寨俚人们尊崇,除了她睿智以外,应该还和她身份有关。 只是海里那不愿意提,杨延嗣也就没有刨根问底。 王明诚曾经暗中调查过,知道海里那跟大山深处的一个俚人大寨子的关系匪浅。 所以,此次杨延嗣交托给他命令的时候,他就想到了海里那。 只是他没想到,海里那背后,居然有一个二十万俚人的寨子。 俚人和僚人们生活在山林里,长期和野兽为伍,所以他们的寿命并不长。 一般来说,一个寨子里,男女比例相差不大,而且大部分都是精壮。 年老的,除却了一些极有身份的,大部分都命不长久。 换而言之,二十万俚人的大寨子,至少能拉出七万能征善战的精壮。 七万精壮,对杨延嗣而言,意味着什么,王明诚很清楚。 所以,在听到了海里那这句话的时候,王明诚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能容下,能容下。别说二十万俚人,就算是一百万俚人,咱们也能容下。” “真的?”海里那疑惑。 彭湃和王明诚几乎同时点头。 海里那长出了一口气,沉声道“那老身就再进一趟山。” 彭湃站起身,拍着胸膛道“在下陪老太君走一趟,负责护佑老太君的周全。” 事关俚人们的幸福,海里那也就不在迟疑。 答应了王明诚以后,海里那备了一些密札城里出产的布匹和米酒,交给了彭湃抬着。 一行百人的队伍,一头扎进了蟒山。 海里那被人用软椅抬着,彭湃持刀,率领着从俚人中吸纳的稻草人在山林里开道。 一行人行了足有一天一夜,钻进了丛林深处。 翻过了一座又一座的山头,一条宽阔的山道,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 在丛林深处,看到了一条宽阔的山道,彭湃有些吃惊。 海里那端坐在软椅上,面色复杂的摆手,“不必吃惊,这山道已经存在了几百年了。” 彭湃感叹道“几百年前,能在山里开辟出这么一条宽阔平整的山道,只怕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 海里那叹气道“是啊!当年五代俚祖,修葺山道,有近百万的俚人,因为这条山道而葬送了性命。” 踏上了山道,海里那脸上的表情就很古怪,有一些期盼,也有一些害怕,神色复杂,死活不肯做软椅。 众人只能步行继续向前。 “嗖” 众人向前走了几百米,几十道箭矢从丛林里射出,落在了众人脚下。 “唰” 彭湃一行,抽出了腰间的长刀,警戒在海里那四周。 海里那移步向前,对着彭湃摇了摇头,“不必惊慌,他们并没有恶意,只要我们不主动挑衅,藏在山林里的人是不会伤我们的。” 彭湃皱眉,沉声道“可是,他们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海里那并没有多言,她继续向前走了几步。 在他们脚下的一片箭矢中,有一个箭尾端插有一根彩色鸟羽的。 海里那随手摘下了彩色的鸟羽,插在了头上。 然后做了一些古怪的动作,似乎是在向某个神明施礼。 待到了海里那施礼过后,从山道两侧的山林里,窜出了一群人,他们脸上都涂抹着各种颜色,头顶插着鸟羽,脖颈上带着兽骨,赤脚光着膀子。 领头的是一个看不清容貌,浑身黝黑发亮,肌肉暴起,手持一柄青铜长矛的壮汉。 瞅见了壮汉,海里那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泪水一下子布满了眼眶。 她抬起颤巍巍的手,冲着壮汉招手。 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海布里” 手持青铜长矛的壮汉,听到了海里那的呼喊,浑身一震,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一脸难以置信。 “姑姑?!” “海布里!” 壮汉难以淡定,他扔下了手里的青铜长矛,扑倒了海里那身边,仔细的打量着海里那。 “你真的是姑姑?” 第0289章 山海寨(上) 姑侄二人确认了对方身份以后,抱头痛哭。 两个人一边哭泣,一边用俚语说着一些彭湃听不懂的话。 彭湃听不懂不要紧,他清楚的从围困着他们的俚人身上感受到了情绪的剧烈变化。 从最初怀有敌意的围困,到最后眼中多了一丝敬畏。 不过,这个敬畏只是对海里那的。 海里那和她的侄子叙旧了好一会儿,良久之后,她抹掉了眼角的泪珠,在海布里搀扶下,走到了彭湃面前。 “老身为你们二人介绍一下。”海里那指着海布里说道“他叫海布里,是老身大哥的小儿子。” 海布里冷眼扫了一眼彭湃瘦弱的身躯,瓮声瓮气道“随我上山。” 海里那嗔怒道“不可造次,这位彭先生,是大人的亲卫,你要对他客气点。” 海布里冷哼道“我们俚人,只尊敬最勇猛的勇士,他瘦弱的像是麻秆一样,还不配得到我们俚人的尊敬。” 俚人崇尚勇武,力大无穷,勇猛过人的勇士,在俚人中,永远拥有着其他俚人那一比拟的地位。 彭湃身躯瘦弱,海布里看着他的时候,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不屑。 对此,彭湃并没有生怒,反而笑呵呵道“老太君您不必如此,既然到了俚人的山头,自然以俚人的规矩为重。如今天色渐晚,咱们还是上山之后再聊吧。” 海里那点了点头,“那也好。” “哼!” 海布里冷哼了一声后,带着众人,沿着山道上了山。 临近山腰的时候,傍晚的红霞照亮了整座山头。 彭湃一行人也真正看清了这座山的容貌。 从半山腰一直到山顶,依山建造着许许多多的建筑。 整座山,像是变成了一座山城。 在这座山城里,光屁股的孩童们在四处乱跑。 男人们扛着简陋的猎具从山林里归来,女人们依山而望,在从山林归来的人群中仔细的寻找自家的男人。 这些人身上穿的衣装都很简陋,大多男人们都光着膀子,赤着脚,只是用一块兽皮裹着下身。 女人们穿戴的,就比较多一点,头顶上顶着一个布条缠起来的圆盘形的东西,看起来很怪异。 海布里领着彭湃一行人进入到了山腰以后,一路上碰见的行人,都很自觉的对着海布里行礼。 看得出,海布里在这些人中间拥有绝对的威望和权势。 众人攀上山顶的时候,在夕阳的余晖下,映照出了一片类似宫殿的建筑。 这些宫殿里的建筑,形状古怪,有些像是汉人宫殿、有些像是交趾的宫殿。 规模并不是很庞大,大小的宫殿加起来,也只有六座而已。 而且宫殿的占地面积和建筑规模并不大。 但是,即便如此,能在山中建立这么一个宫殿群,其困难程度,可远比在汴京城里建造一座比这大数百倍的宫殿群还费事。 在宫殿群前,有一个青石垒起的巨大广场。 广场上竖立着一个六丈高的图腾柱,图腾柱上雕刻着蛮纹,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野兽。 一位身穿白色长袍,胡须花白的老者,站在图腾柱下。 当海里那出现在老者眼前的时候,老者的表情明显有些激动,但是他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静静的盯着海里那。 海里那迈着苍老的步伐,奔到了老者面前,哭泣着呼唤道“阿哥~” 一声轻呼,老者浑身一颤,嘴巴微微张开,苍老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感慨。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你终于肯回来见我这个大哥了。” 海里那扑到老者面前,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我以为阿哥这些年都在怪我,所以我没脸回来。” 老者揽着海里那的肩膀,轻声道“傻丫头,我怎么会怪你。当初我派人去找你的时候,就已经不怪你了。只是没想到你性格这么倔强,一躲就躲了我二十年。” 海里那哭泣道“我从没有怪过阿哥,我只是怪自己,当初没有听阿哥的劝告,才会落得了一个凄惨的下场。我是在责怪自己,没脸见你们。” 老者擦拭了海里那眼角的泪水,轻声道“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以后咱们就都别提了。你回来了就好,总归我们兄妹重逢,也算是一件喜事。” 海里那激动的点了点头。 老者转身吩咐海布里,“布里,你去准备一些酒菜,然后让你的兄弟姐妹和孩子们都过来,见一见你们的姑姑。” 海布里点头道“阿爸,孩儿知道了。” 夜晚,海布里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全都是山中的野味,不过烹调的很精细。 老者带着海里那,还有一群他们的自家人,围在桌前吃吃喝喝,有说有笑,互诉衷肠。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海里那和老者聊完了,才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阿哥,此次我上山前来,是有事相商。” 老者闻言,眉头一挑,问道“可是你居住的虎头寨出了什么问题?一会儿我吩咐海布里,带上几千人,去帮你。” 海里那摇头,摆手招来了坐在另一桌的彭湃,向老者介绍道“阿哥,这位彭先生,是扬大人的麾下。此次随小妹进山,是有一桩事情要和大哥相商。” “彭先生?”老者猛然站起身,面色阴沉盯着彭湃,问道“你是汉人?” 彭湃直言道“不错,我是汉人。” “嘭!” 老者一拍桌子,咆哮道“小妹,当年你受了汉人欺骗,难道还没有悔悟,如今还把汉人带到寨子里来,你想干什么?” 海里那也站起身,苦劝道“阿哥勿恼,可否听小妹一言?” 老者冷哼道“有什么好讲的,汉人不可信。在我老汉眼里,碰见的汉人,要么杀死,要么抓起来当奴隶。” 老者这话刚说完,从殿外冲进来了近千人,把彭湃等人给团团围住了。 很明显,老者一声令下,彭湃等人要么就要沦为刀下亡魂,要么就会被锁起来当奴隶了。 “阿哥,此事关乎我千千万万俚人的幸福,难道您就不能听小妹多说几句吗?”j3v3 第0290章 山海寨(中) 海里那苦苦哀求,老者面色缓和了几分。 他沉声道“听你多说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些汉人,必须全部抓起来。” 彭湃一行人想要反抗,却被海里那用眼神给制止了。 他们一行百人,只能任由人家捆绑了起来。 绑上了彭湃等人以后,老者才缓缓坐下,冷声道“有什么话你就说,不过,想要让老汉信这些汉人,断无可能。” 海里那陪着老者坐下,她说道“阿哥,记得当年你我同游汉地的时候,您就发下宏愿,有生之年,一定要让俚人摆脱与野兽为伍的生活,过上堪比汉人的生活。 可是,您努力了半生,咱们俚人,还是躲在这山林里过活。如今,有一个机会摆在眼前,能让俚人真的过上幸福的生活,不能错过。” 老者瞪眼,一点儿也不信海里那的话,他沉声道“既然你带汉人来我们寨子,那么此事就一定和汉人有关。汉人狡诈,你让老汉怎么相信你说的话。” 海里那苦笑道“阿哥连小妹都不信任了吗?” 老者冷哼道“老汉不是不相信你,老汉是不相信汉人。” 海布里在一旁插话,“汉人有句话,叫做天上不会掉馅饼。狡诈的汉人,一定是对我们有所图谋,姑姑你可能上当了。” 老者瞪眼,橫了海布里一言,“你闭嘴,我和小妹说话,没有你插话的份儿。” 海里那沉声道“阿哥,这个机会一旦错过了。咱们俚人,也许以后祖祖辈辈都得继续待在山林里了。” 老者喝道“汉人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这么费心的为他们说话。” 海里那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他们答应了,给咱们俚人城池。” 老者冷笑,“海里那,你当老汉是三岁小孩?当年老汉我亲上邕州,向邕州知州协商,想让俚人下山。人家却弃之不理,甚至放出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 在汉人眼里,我们俚人就是蛮夷,甚至比奴隶都不如。他们怎么可能给我们城池。” 老者冷眼扫了彭湃等人一眼,讥笑道“小妹,你恐怕让人家给骗了。就让老汉派人把这些人压下去,用过大刑以后,什么都清楚了。” 彭湃听到老者这话,突然开口说道“你不必用刑,有什么想问的,你只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者指着彭湃,对海里那说道“瞧见了没,还没用刑,他们就怕了。” 老者讥笑着,盯着彭湃,问道“老汉来问你,你汉人图谋我俚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彭湃淡然道“目的很简单,少爷曾经说过,任何好的生活,都是靠着自己双手争取来的。少爷可以给你们俚人想要的生活,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好几十倍。但是作为回报,你们必须付出精壮,去帮少爷征战。” “哈哈哈……” 老者仰天大笑,道“你说的不错,好生活是靠着自己双手争取来的。既然我俚人要凭借着征战,夺取来好生活,为何我们还要听你口中那个不知所谓的少爷的命令。” 大笑过后,老者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冷眼瞪着彭湃,不屑道“他想奴役我们俚人,简直是做梦。” 彭湃依旧一脸淡然,他平静的盯着老者,说道“少爷从未奴役过任何人,也从未想过奴役任何人。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彭某此前也不过是一介草寇,活的如同猪狗。 自从投入到了少爷麾下,帮少爷做事以后。彭某才感觉自己像是一个人。 在少爷麾下,似彭某这种人,多不胜数。 少爷虽然对我等苛刻了一些,但从未把我等当作是奴仆一样看待。 少爷给我们吃,给我们穿,带着我们一起建功立业,视我等如兄弟。” 老者冷笑,“他对你们好,只不过是别有用心,利用你们而已。” 彭湃摇头,“老丈你错了,少爷从未利用过我等,我等帮少爷办事,都是心甘情愿的。就比如我身边的这些兄弟,他们中有俚人,也有僚人,还有汉人。 他们都是真心实意跟随少爷的。” 老者皱眉,仔细打量了一番和彭湃装束一样的其他稻草人。 他将信将疑道“真的?” 彭湃点了点头,立刻让稻草人中的俚人和僚人,用俚语和僚语向老者说话。 老者也通过了稻草人中的俚人和僚人,了解了他们在投靠了杨延嗣以后的生活。 当他得知,杨延嗣为俚人和僚人打下了一座城,已经让俚人和僚人搬进去了,并且帮助俚人和僚人工作和生活,让俚人和僚人的孩子一起读书,让汉人、俚人、僚人、交趾人一起不分贵贱的生活在一起以后,他脸上的表情就再也不淡定了。 老者不在搭理彭湃,而是盯着海里那,沉声问道“小妹,你真是密札城城主?密札城内的生活,真的有他们说的那般?” 海里那见老者如此询问,就知道有戏,她赶忙点头。 “虽说小妹不管理密札城内的事由,但是密札城内的汉人、俚人、僚人和交趾人,确实不分高低贵贱,大家一视同仁,都是密札城的人。 城里的人,不会迫于生计,去和野兽为伍,也不会因此葬在野兽之口。” 老者皱眉,低声道“十八寨的俚人,你全部交给了旁人。上万俚人的权柄,你交到他人手里,你甘心吗?” 海里那浅笑道“没什么不甘心的,小妹现在过的很快活。每日里看着俚人们不用因为打猎而有所死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人人有饭吃,小娃娃们也有书读。 这种幸福的生活,小妹以前连想都不敢想。所谓的权柄,和这些比起来,小妹一点儿也不在乎。” 老者冷哼一声,“你不在乎,难道老汉我也能不在乎?难道让老汉我抛弃祖先们传下来的权柄,去和你一样当一个闲散的城主?” 海里那淡然笑道“只要俚人们走出大山,过上比汉人还要幸福的生活。小妹觉得,权柄不权柄的,根本不重要。”j3v3 第0291章 山海寨(下) 海里那的豁达和大公无私,让老者感觉到自愧不如。 然,即便如此,老者掌控二十万俚人权柄几十年,权力早就深入骨髓。 猛然让他放弃这个权利,他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在某一些人眼里,种族的幸福和自己的幸福比起来,显然自己的幸福更重要一些。 老者听到了海里那的话,只是短暂的低头迟疑了一下,旋即抬头笑道“小妹,你手下掌管的十八寨俚人,男女老幼加起来也不过三四万人。老汉我手底下可是有二十万俚人。 你那点人手跟我比起来,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老汉的一言一行,都关乎着二十万俚人的性命。 你让老汉我带着手下二十万俚人,去投靠你所说的那位素未谋面的大人。这未免有些太儿戏了。” 海里那知道自己的阿哥想要什么。 但是可惜,杨延嗣只给了她和彭湃一行人收拢俚人和僚人的权力,却没有给他们相应的赋予别人权柄的权力。 老者想要的东西,海里那无法答应,也无法替杨延嗣做主。 彭湃也看出了这一点,他也看出了海里那面色上的纠结和为难,于是他出声道“老丈所言有理,人各有志,我们也不能强迫老丈非得投靠我们不可。” “强迫老汉?”老者淡然一笑,风轻云淡道“谅你们也不敢。” 彭湃莞尔一笑,“老丈,既然这个话题谈不下去,不如我们换一个话题如何?” 老者挑眉,橫了彭湃一眼,“你们汉人就是如此,肚子里总是花花肠子不断,有什么话你就说,老汉我也只管听上一听。” 彭湃点头,“老丈,既然你不愿意投靠我们家少爷,不如咱们打个商量,做个生意如何?” “生意?”老者饶有兴致的瞧着彭湃,眼睛眯起,轻笑道“你想和老汉谈什么生意?” 彭湃正色道“我们想借贵山寨四万精壮,至于价钱,随贵山寨开。” 老者愕然,“借四万兵,随老汉我开价?你就不怕老汉我狮子大开口?” 彭湃淡然道“在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老者沉吟了一下,试探道“老汉我要四十万担粮食,你看如何?” 对山林里的俚人而言,粮食远比金银更管用。 山间林地,不适合种粮,寨子里又人口众多,平日里都靠着打猎维持生计,到了春秋两季,寨子里的精壮们就会出去劫掠一番,才能勉强度日。 四十万担粮食,再加上一些野味,足以让寨子里的精壮,温饱的吃一个季度了。 至于寨子里的老弱妇孺,从不在老者计算之列。 听到老者要粮,彭湃一脸愕然。 海里那羞愧的无地自容,差点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太多了吗?三十万担,不能再少了。” 彭湃嘴角都在抽搐,他还什么话都没有说,人家就减少了十万担。 海里那掩着脸,低声道“阿哥,你别说了……” 现在杨延嗣手里,最不缺的就是粮食。 密札城里的囤粮,已经多达了两百万担,从满城缴获的一百万担粮食,也有一半被运送到了密札。 此外,杨延定占据了黎城以后,黎城内还有囤粮两百多万担。 这还不算耿金花在四处搜刮的粮食。 三十万担粮食,换四万精壮,实在太划算了。 老者以为自己要多了,其实在海里那和彭湃眼里。老者要的太少了,少到连他们都不好意思了。 这事都不用通报给杨延嗣,彭湃就能拍板做主。 彭湃强忍着笑意,沉声道“老丈,四十万担就四十万担,我们不会少你一分粮食的。四万精壮出战路上所耗费的粮草,都有我们负责。” 老者惊愕,“你的意思是,还包他们出战路上耗费的粮草?” 彭湃诚恳的点头。 老者看傻子一样看着彭湃,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喜色。 “如此,那就说定了。你可别诓骗老汉,不然,寨子里二十万俚人可不答应。” 彭湃看傻子一样看着老者,义正言辞道“老丈只管安心,少一分粮食,在下把头割下来给你。” 双方看对方都像是傻子。 但是都对对方的要求很满意。 在场的俚人,看彭湃就像是在看傻子。 跟随彭湃来的俚人和僚人,看他们也像是在看傻子。 海里那几次欲言又止,或许她是这场中,唯一一个不被当成傻子看的人。 腹中的语言,她没办法说出口。 到后来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双方谈妥了条件,老者一脸威严,喝斥道“海布里,你怎能如此对待贵客,还不快给贵客松绑。” 海布里除掉了彭湃身上的绳索,彭湃揉了揉手腕,满脸堆着笑意。 “老丈睿智,在下自愧不如。在下彭湃,还未请教老丈姓甚名谁?” 老者摆了摆手,请彭湃坐在了上席,大笑道“老汉海山,平添为山海寨寨主。” 彭湃立马抱拳,表现的一脸崇拜的模样。 “原来是海寨主,海寨主的大名,在下在山外就听闻了。海寨主统领二十万俚人,威名赫赫,在下钦佩不已。” 海山一愣,旋即笑道“老汉我在汉地还有名声吗?哈哈哈……” 海山把彭湃当成了送财童子,对彭湃招呼的很用心,宴席末尾的时候,还派人送给了彭湃两个汉人女奴。 彭湃心中算盘打得响,既然山中的俚人如此的便宜,他在考虑,能不能多哄骗一些俚人下山。 月亮初升的时候,彭湃到海里那房里商议具体的行军路线。 一进海里那的房间,彭湃就长吁短叹,“哎~失策了,本以为借四万精壮,要耗费不少银钱。却没料到只花了四十万担的粮食。早知道这么便宜,就应该多要点人。” 彭湃凑到海里那身边,帮她捶腿,道“老太君,这山林里还有没有其他这样的大寨子,我想多去转转。” 海里那忍不住白了彭湃一眼,嗔怒道“你小子得了便宜卖乖,欺我阿哥不了解交趾的实情?信不信老身戳穿你的阴谋?”j3v3 第0292章 自作聪明 彭湃当即惊叫道“老太君,您可别拆台。大人还等着这些人去救命呢。” 海里那没好气道“四十万担粮食,让四万俚人精壮卖命,太少了一些。老身虽然离了山海寨,可终归是山海寨里的人。回头把粮食提到六十万担,算是老身这个多年未归的闺女,给寨子里的一份礼物吧。” “六十万担……” 彭湃沉吟道“六十万担粮食,虽然不多,只是小子可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海里那橫了彭湃一眼,道“这事儿不用你为难,老身会亲自给大人写信。相信大人会看在老身的薄面上,多给二十万担的粮食。” 彭湃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大人对老太君,那是相当尊重。” 提到杨延嗣对海里那的态度,海里那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意。 无论是杨延嗣,还是杨延嗣的兄长和嫂嫂们,对海里那都很恭敬。 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从小接受的尊老爱幼的教育;另一方面,也是他们对海里那睿智的一种尊敬。 海里那也把杨家兄弟,当成了自己后辈一样对待。 不然,她也不会在今日宴会上,闭口不言,任由彭湃欺骗她阿哥。 “不提这些了,如今四万精壮已经借到手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彭湃迟疑了一下,说道“老太君,按照少爷的军中奏报,咱们的军队,会在黎城,和交趾副王黎桓,来一场大战。 眼下咱们军中人手不足,刚借到的四万精壮,未经过培训。战斗力难免有些偏弱……” 海里那皱眉,低声道“你的意思是人手不够?” 彭湃点头,“咱们手下所有的兵卒加起来,才三万多一点儿。算上刚借到的人手,也才七万多。和黎桓的十万大军相比,还有一定的差距。” 海里那疑惑,“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彭湃郑重的点头,“不错,四十万担粮食,能换来四万精壮。反正咱们手下多的是粮草,不如就多雇一些人。” 海里那低头沉思了一下,而后抬头问道“你想再借多少?” “十万!” 听到彭湃嘴里喊出的这个数字,海里那心中也是一惊。 再借十万人手? 彭湃还真是敢想。 海里那皱着眉,她猜出了彭湃找自己谈这件事的缘由了。 “你想让老身当说客,去说服我阿哥,帮你引荐山林里其他大寨子的头领?” 彭湃莞尔一笑,拍马屁道“老太君果然睿智。” 海里那瞪了彭湃一眼。 “老身以前没看出来,你小子心居然如此大。” 彭湃腼腆的一笑,“比起少爷来,小子差远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然后各自回房休息了。 次日一早,海里那把彭湃的想法告诉了海山,海山也满口答应了。 最后,海里那和彭湃二人决定,先由海里那,带领着从山海寨里面借到的人手下山,然后去黎城支援杨延嗣。 彭湃留在山上,继续招揽人手。 山海寨子里,此次出兵的统领是海布林,他是海布里的弟弟,海山的小儿子,一个精壮的汉字。 不过,山海寨子里的人马明面上是海布林在统领,可实际上,海山把真正的统领大权交给了海里那。 在粮食问题上,海山表现的很傻,那纯碎是消息不同的缘故。 可这并不能代表他真的愚昧。 相反,他很聪明。 对杨延嗣来说,海里那是自己人,海布林只是一个外人。 海山相信,有海里那这个自己人照应着,海布林和寨子里的其他精壮们是不会吃亏的。 俚人集合的速度很慢,从太阳初升,一直到了直挂中天,才聚齐了人手。 一群人,光着膀子,穿着兽皮裙,懒散的站在广场上。 彭湃大致上清点了一下,广场上集合的人数,可远超过了四万人这个数字。 估摸着已经有五万多人了。 “包吃住,真吸引人啊……” 彭湃假装没有看见下面已经超出了四万人规模,达到了五万多人,并且还不断有人加入的队伍,凑到了海里那身边,低声说了一句。 海里那差点被自己阿哥这种自作聪明的想法给气晕了。 海山想把寨子里空闲的人都派出去占便宜。 可是他又怎么可能知道,他派遣出去的人手越多,吃亏的却是自己呢? 海山的这种想法,海里那能够理解。 换做是以前的她,或许做的要比海山还不堪。 毕竟,在山林里,养活这么一大批人手,实在是一件难事。 山海寨子里面,每年饿死的人,数以千计。 海山也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命而已。 只是,现在海里那眼界高了,总觉得这么做,真的很愚蠢。 与其这样,还不如带着人手,直接投奔杨延嗣。 相信以杨延嗣的豁达,海山带着二十万俚人投奔,以后占领了交趾国,杨延嗣必定会给予海山一个合适的地位。 海里那觉得,她必须再次劝解一番自己的阿哥。 错过了这个雪中送炭的机会,以后再投奔杨延嗣,只怕不会有太高的地位。 海里那借着空闲的机会,偷偷用俚人的蛮文,写了一封手书,派人在她走了以后,悄悄递给海山。 直到午时三刻的时候,山海寨子里的人手才聚齐。 彭湃粗略估计了一下,此次聚齐的人手,足有六万多人。 他心里乐开了话,脸上却表现的一脸阴沉。 四万多人的队伍和六万多人的队伍,有明显上的差距。 海山也料到了彭湃看出了自己的用意,背地里耍小手段,并不是什么光彩的实情。 彭湃既然没有当面拆穿,海山也就不会戳穿此事。 他感受到了彭湃脸上的不悦,凑到彭湃身边,笑道“彭小友,老汉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山中捡到了一块至宝。送给你当见面礼。” 海山摆了摆手,两个俚女端着一个盘子上前。 在盘子里,摆放着一个十斤重的天然牛头金。 彭湃假装贪财的收下了牛头金,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海寨主,下不为例。” 海里那心中哀嚎不已。 哎呦~ 我愚蠢的阿哥呦~j3v3 第0293章 奇袭华闾 夜,一片寂静,连平日里吵成一团的蛙声,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交趾,华闾。 华闾城是交趾的都城,城墙却远没有黎城那么高大。 在华闾城内,一片黑暗深处,有一团灯火在摇曳。 凡是交趾人,都知道那团灯火摇曳的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 交趾皇宫。 在那座皇宫里,住着交趾最美的美人,太后杨云娥。此外,还要现任的交趾皇帝,也就是杨云娥的儿子。 静悄悄的华闾城外,一队队人马借着夜色,在悄无声息的接近。 这些人手一个个都穿着黑衣,身上都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裹。 所有人扑到了华闾城门前,纷纷从背上取下了包裹,把包裹里的东西都取了出来。 硕大的皮囊袋子,黑漆漆的陶罐,一个又一个被堆放在了华闾城城门口。 放置好了一切,领头的人,又带着人马,悄无声息的撤离。 这些黑衣人,向外奔了两里地。 在两里地外,有一支上万人数的人马在等候他们。 为首的黑衣人匆匆跑到了这支兵马面前,抱拳汇报道“启禀二将军,按照您的吩咐,华闾城四门,已经堆满了震天雷和猛火油。” 面带恶鬼面具的杨延定策马上前,“传令下去,全军突击,夜袭华闾城。” “诺!” 华闾城内的交趾人,没人能够知道杨延定奇袭华闾的消息。 杨延定出击,就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一路上,杨延定尽可能的磨灭掉了一切有关于自己进军的痕迹。 如今,大军压境,到了华闾城下,华闾也没有得到相关的消息。 上万人突袭,两里地,只需要半个时辰就到了。 当杨延定率领着人马杀到华闾城下的时候,华闾城头上的守军还没反应过来。 当城头上的守军反应过来的时候。 华闾的城门已经被炸开了。 上万人马一拥而进。 交趾能打的军队,全都被黎桓调去重郡了。 所以,华闾城内的守军,根本不是杨延定麾下的对手。 由于打下了华闾以后不能固守,所以杨延定提前吩咐过。 进入到华闾城以后,大军只管收拢财物,破坏建筑。 这下,杨延定收下的人马,犹如蝗虫过境,在华闾城内收割着交趾的财富。 当华闾城破的时候,皇宫里的人还没得到消息。 年仅二十五岁,美艳无双的交趾太后,顶着皇冠,闭着凤目,躺在软榻上假寐。 年幼的小皇帝,正在大殿里追着宫女在四处捉迷藏。 “陛下,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面白无须,身材瘦小的宦官,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大殿里,大喊大叫。 杨云娥凤目微睁,瞥了他一眼,淡然道“慌什么慌,难道天塌下来了?” 小宦官指着皇宫外,结结巴巴道“打打进来了” “打进来了?!” 杨云娥凤目圆睁,猛然坐起身,呢喃道“黎桓果然按捺不住了吗?” 呢喃过后,杨云娥面色复杂的瞧了自己正在玩耍的儿子一眼,咬牙切齿道“黎桓狼子野心,为了安抚他,本宫不惜委身于他。原本以为皇儿长大以后,能有机会铲除黎桓,夺回大权。想不到这才不足两年,黎桓就按捺不住了。” 杨云娥感叹过后,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凤冠霞帔,神色暗淡道“吩咐下去,大开宫中大门,迎接副王入宫,另外吩咐下去,让下面的人,准备安排副王登基。 希望黎桓看在本宫如此识趣的份上,能够留皇儿一条活路。” “娘娘,不是副王的大军,是一群不知名的军队。”小宦官听到了杨云娥的话,赶忙出声解释。 “不知名的军队?” 杨云娥皱眉,“黎桓的疑兵?” 小宦官摇头,“娘娘,据回来回禀消息的人称,不像是咱们交趾的军队,倒是有点像是大宋的军卒。” “宋兵?!” 杨云娥心头一慌,“怎么会是宋兵?” “娘娘,快跑吧!宋兵已经杀到皇宫门前了。”又一个宦官跌跌撞撞的从殿外跑了进来。 杨云娥已经依稀听到了皇宫外的喊杀声了。 她立马下令,找来了宫女,换上了自己的衣裳,自己换上了宫女的衣裳,抱着小皇帝准备逃跑。 “速度搜!” 杨云娥抱着小皇帝跑出去了没多远,就迎面撞上了率先冲入交趾皇宫,在皇宫内搜寻杨云娥母子的稻草人。 稻草人领头的是赵廸这个首领。 赵廸提着刀,横在了杨云娥面前,沉声道“站住!” 杨云娥吓得两腿发软,不过还是乖乖的站在了赵廸面前。 赵廸仔细打量了一番杨云娥,瞧见了杨云娥美艳的容颜,他心头也是一惊。 杨云娥不仅长的美,而且美而娇,娇而媚。 内媚入骨。 赵廸差一点就失神了。 他咬了咬牙,努力让自己变得铁面无私,喊道“你是什么人?” 杨云娥目光闪烁,轻声道“大人,求求您别杀小女子,小女子只是皇宫里的奶娘。” 赵廸眯起眼,盯着杨云娥怀里的小皇帝,疑惑道“他又是什么人?” “他他是” 杨云娥想继续说谎,可是她心里也清楚。 所有人都清楚,在这交趾皇宫里,孩子只有一位,那就是交趾的小皇帝。 说谎,肯定瞒不过去。 杨云娥半真半假的说道“他是被黎桓囚困的小皇帝,小女子平日里都在伺候他。今日皇宫生乱,小女子看他可怜,想救他一救,没想到一出来就碰上了大人。” 赵廸挑眉,盯着杨云娥怀里的小皇帝仔细打量了一番。 “交趾的小皇帝?” 短暂的凝视过后,赵廸朗声大笑,“速速派人去告诉二将军,就说交趾的小皇帝已经找到了。” 赵廸从杨云娥手里抢过了小皇帝,双手摆弄着小皇帝,仔细观看了一番。 然后又塞到了杨云娥手里。 “你抱着他,跟在我身后,千万不要乱跑。万一成了别人刀下亡魂,我可不管。” 杨云娥抱着小皇帝,小皇帝怯怯的依偎在她怀里。 杨云娥跟着赵廸,再次回到了她熟悉的皇宫。 第0294章 色胆包天 赵廸赶到交趾皇宫大殿的时候,杨延定已经到了。 在杨延定面前,跪倒着一个身穿宫装的女子,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杨延定让大部分的兵卒去搜刮交趾的财物了,自己带着一小队人围在女子身边。 “她就是交趾太后吗?听说交趾太后是一个美艳的妇人,怎么会这么普通?” 赵廸凑向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宫装女子,不屑的说了一句。 杨延定抬头,瞥了他一眼,淡然道“很明显,这是一个冒牌货。” “冒牌货?” 赵廸闻言一愣,若有所思的转头看向了抱着小皇帝的杨云娥。 杨延定和赵廸的对话,杨云娥一直都在仔细的听。 赵廸突然转头看向她,很明显是在怀疑她。 几乎就在一瞬间,杨云娥眼眶里浮出了一层泪花,可怜巴巴的看着赵廸。 美人垂泪,我见犹怜。 赵廸只是瞥了一眼,立马就心软了。 他并没有在看向杨云娥,而是从杨云娥手里接过了小皇帝,笑呵呵道“二将军,这是咱们抓到的交趾小皇帝。” 杨延定侧目,瞧了一眼小皇帝,缓缓点头,“小皇帝抓住了就好。传令下去,命令全军快速收拢华闾内的所有金银财宝和粮食,明日全军撤回黎城。” 下达完了军令,杨延定吩咐赵廸,“你继续去找交趾太后杨云娥,一旦找到以后,就带来见我。另外,小皇帝暂时交给你负责,一定要把他安全带回黎城。他是我们对付黎桓的一个重要的东西。” 赵廸抱拳道“属下明白。” 赵廸领着杨云娥,杨云娥抱着小皇帝,出了皇宫大殿。 赵廸带着杨云娥向没人的黑暗脚落走去。 杨云娥心中胆怯,却还是跟在赵廸的身后。 在一个黑暗的脚落,赵廸转头看向了杨云娥,“你就是交趾太后杨云娥吧?” 杨云娥目光闪烁,含糊其词道“大人怎么会这么问,小女子只是一个奶娘,怎么可能是娘娘。” “呵” 赵廸摇头一笑,盯着杨云娥淡然道“你别想骗我。以你的容貌,只要能进入大宋皇宫,众多妃位里面,必有你一席之地。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交趾。” 杨云娥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小女子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 赵廸深吸了一口气,感叹道“你还在骗我,你觉得,事到如今,你欺骗我,有什么意义?想要验证你的身份,很简单。我只需要把这皇宫里的宫女和宦官集合到一起,一个一个杀下去。总有人会把你招出来,你想不想试试?” “噗通” 杨云娥跪倒在了地上,低声哭泣道“求大人怜悯,只要大人能救下我和皇儿,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大人的恩情。” 赵廸盯着杨云娥,看了许久,才出声道“你果然是交趾太后杨云娥,只不过,你怎么确定我会救你们?” 杨云娥也不是蠢人,听到了赵廸这话,她知道,在说谎就没什么意思了,于是她直言不讳。 “大人刚才在殿内,明明看穿了我的身份,却没有揭穿我。大人想必是看小女子有几分姿色” 赵廸摆手,阻止了杨云娥继续说下去,他咧嘴笑道“说实话,我赵廸光棍了一辈子,见过的女人也有不少。可是能和你相比的,却寥寥无几。 在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对你起了色心。 我赵廸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看上你了就看上你了。 只不过,想让我救下你们母子,根本不可能。” 杨云娥急喊道“大人” 赵廸摇头,郑重道“你们母子,对少爷来说,至关重要。虽然我今日在殿上没有点明你的身份,可是来日到了黎城,我必定会把你的身份明确的告诉少爷。 我也会向少爷表明,我看上你了。至于你们母子能不能活命,就要看少爷的裁决了。” 杨云娥咬牙道“你把我交代出去,难道你就不怕,你口中那个所谓的少爷,贪图我的容貌,到时候把我据为己有吗?” 赵廸一愣,摇头讥笑道“我赵廸是一个俗人,会被你的容貌所吸引。少爷不同,少爷是做大事的人,又岂会沉迷于女色?” 杨云娥沉声道“你今日这般对我,难道就不怕我以后抵死也不跟你吗?” 赵廸挺直了腰板,不屑道“从现在起,你杨云娥,就是我赵廸的人。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杨云娥狠声道“你欺我一个女人,难道就不怕被同僚耻笑吗?” “同僚?” 赵廸想到了某个经常板着脸的家伙,摇头笑道“能让那个冷若冰霜的家伙耻笑一下,我倒是迫不及待的想看看。” “你!” 赵廸盯着杨云娥,淡然道“我带你来这里,就是告诉你两件事。第一,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赵廸的人,只要你一心跟着我,我绝不会亏待你;第二,我虽然救不了你们母子,但也能保证你们母子不会轻易死去。” 杨云娥低头,沉思了良久。 然后抬起头,瞪着赵廸,“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一定要保护我们母子。” 赵廸听到杨云娥答应了自己,咧嘴笑了。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 虎字营、山字营、泉字营,三大营的人马,收拢了一夜华闾的财富,装了满满当当近千辆大车。 此外,同来的三千匹马和从华闾缴获的上万马背上,都驮满了财物。 杨延定带领着人马,押解着缴获和粮食,还有皇宫里的交趾皇族的人口,黎桓家的老弱亲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返程会黎城。 由于交趾小皇帝的身份还有用,所以他破例得到了一架三匹马拉的大车。 杨云娥这个假奶娘,在车驾内照顾小皇帝。 赵廸策马跟随在车驾一侧。 整个车驾四周,有上百名精壮的军卒守卫,以防小皇帝逃跑。 华闾城破,两日后。 杨延定和负责侧翼的杨延光会合,一起赶回黎城。 由于缴获过多,所以回程的路途走的有些缓慢。 众人走了一百多里地,花了足足两日。 而两日的时间,远在交趾重郡的黎桓和黎城内的杨延嗣,都得到了华闾告破的消息。 两个人接到消息后,都同时有所反映。 杨延嗣立马下令让黎城内的奴隶们开始在城外布置各种陷阱。 黎桓则是立马下令,留下了一万多的人马继续收拾战场,他亲率十万大军回援。 第0295章 黎城危机 杨延定率领着兵马,行了四日,只行进了一半路程。 由于缴获颇多,物资繁重,加上交趾地势问题,杨延定的行军速度很缓慢。 又行了一日,杨延定得到了火山营探子奏报,黎桓在得知华闾被攻破后,率领十万大军回援,不过他并没有带兵赶往华闾,而是带着人马杀向了黎城。 “七弟有危险” 杨延定立马派人招来了杨延光,命令杨延光带骑兵先行,去回援黎城。 杨延光接受了命令,没有半分迟疑,带着手下的骑兵,抛下了辎重和缴获,率先赶往黎城。 杨延定又分别派遣了欧克和赵廸二人,各自率领一千人马,在一个山谷内隐蔽的地方设立营帐,把缴获的物资和财物,全部都留下,由他们二人看守。 杨延定带领着剩余的人马,紧随杨延光之后,快马加鞭赶向黎城。 黎城城内,杨延嗣也得到了黎桓率军回援,准备攻打黎城的消息。 黎桓有十万大军,而杨延嗣手里只有几千人马,守城的话,无疑是以卵击石,放弃黎城的话,又给了黎桓喘息的机会。 和黎桓的决战是不可避免的。 想要拿下交趾,就必须灭掉黎桓这个掌控着交趾权势的人。 杨延嗣不想给黎桓一点儿机会,所以他最终决定,还是死守黎城。 杨延嗣调动了城内所有的奴隶,开始快马加鞭的高筑城墙。 黎桓并没有震天雷和猛火油,所以在巍峨高耸的城墙面前,他只能望洋兴叹,并且唯有付出上万,甚至几万军卒的性命,才能拿下黎城。 当初黎桓把黎城变成了一座兵城,这座兵城并没有成为阻挡杨延嗣进军的利器,反而现在被杨延嗣反过来利用,成为了阻挡黎桓的一把利器。 为了加固城池,城内的大部分以石头垒成的建筑,都被杨延嗣下令拆除了。 一块块的巨石送上了城墙,城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一日日增高。 杨延嗣手下的几千人马,全部都被派遣了出去,在城外黎桓的必经之路上,埋下了许多陷阱、震天雷和猛火油。 一切都在紧张的进行。 杨延嗣在黎城城主府内正在谋划分兵驻扎城墙的事宜。 一位火山营所属的探子进入到了城主府,单膝跪地,向杨延嗣禀报,“首领,有些特殊事情发生” 杨延嗣放下了手里的黎城城防图,揉了揉眉心,问道“什么事情?” 探子汇报道“属下等人,在奴隶营中发现,有人在暗中勾连他们,企图联合黎桓,里应外合,夺下黎城。” 杨延嗣站起身,背负双手,在案几前踱步,走了一圈,才出声道“这些个奴隶都是交趾人,一旦黎桓攻城,他们必定暗中勾连暴动,这确实是一个麻烦。” 杨延嗣皱眉沉吟了片刻,吩咐道“你去给我把黄泉招来。” “诺!” 火山营的探子退出了城主府没多久,身披着盔甲,背着长弓,挎着弯刀的黄泉就出现在了杨延嗣面前。 “属下黄泉,参见大人。” 杨延嗣摆手,“不必多礼,有一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黄泉一愣,干笑道“大人睿智过人,有什么事,您只管吩咐就行。属下一个粗人,哪能给您什么意见。” 杨延嗣淡然一笑,请黄泉坐下。 他笑道“俗话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你不必在我面前说那么多推诿的话,你只需要听一听我的问题,给出一个意见即可。” 黄泉挠了挠头,不明白杨延嗣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他也不需要多想,直言道“大人有事尽管说,属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延嗣点头,沉吟道“眼下大战在即,只是城中的奴隶们,见黎桓攻来,人心浮动,我怕他们会聚众闹事,引起哗变。你有何办法解决此事?” 黄泉眨了眨眼,愕然道“这有什么为难的,既然他们不听话,全杀了就是。” 杨延嗣嘴角抽搐了一下,感叹道“城中的奴隶,有十万人之多,一口气全杀了?” “十万人?” 黄泉愣了,他经常在黎城内看见奴隶们被看管着四处劳作,却从未去仔细盘算过奴隶们究竟有多少人。 现在听到城中的奴隶居然有十万人之巨,由不得他心头不振动。 密札城内,加上附近田庄里的粮农,也不过是十万人而已。 一口气杀十万人,等于毁掉了近一个密札城的人。 黄泉还真是下不了手。 这下,他也明白了杨延嗣为何会招他来商议此事了。 很明显,他的提议,杨延嗣也想过,只是杨延嗣也下不了手而已。 眼见杨延嗣直愣愣的盯着他,要让他给一个答复,黄泉沉默了片刻,猛然抬起头。 “大人,属下曾听王明诚讲过,无毒不丈夫。这些人就交给属下吧,属下一定会处理妥当的。” 杨延嗣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缓缓的点了点头,然后闭上眼,摆了摆手,示意黄泉可以下去了。 黄泉没有告诉杨延嗣他会怎没做,杨延嗣也没有问黄泉会怎么做。 两个人心里彼此心照不宣。 杨延嗣招黄泉问话,并且让黄泉自己给出了答案,而这个答案,其实就是杨延嗣招黄泉的目的,也可以说这是杨延嗣在变相的向黄泉下达命令。 从黄泉出了城主府以后,城中的军卒们,就再也没有人出城去布置陷阱了。 军卒们分成了两批,一批在城内看押奴隶,一批则从城内的奴隶中,带走上万人。 如此往复,足足走了十一趟。 城内的奴隶男丁,几乎全部都消失了。 整个黎城,只剩下了满城的妇孺和杨延嗣手下的几千兵卒。 原本热火朝天的筑墙场面,也变得一下子安静了。 几乎所有的兵卒们,在押解过了奴隶以后,都变得面无表情。 一个个手里紧紧握着自己的武器,按照杨延嗣分配的数量,各自登上了他们要守卫的城头。 兵卒们脸上没有了嬉笑怒骂,有的只是一脸肃然。 第0296章 援军 整座黎城,都充满了一种压抑的气氛。 他们做了什么,没人提及,城中的十万多奴隶去了那里,也没人提及。 所有人仿佛都忘了这一件事,但是所有人都被这件事压在心头,沉甸甸的。 也是从那一日起,城内所有的兵卒,看杨延嗣的眼神中,都多了一丝恐惧。 没有其他多余的任何情绪,有的只有恐惧。 杨延嗣孤坐在黎城南门城楼子上,独自喝着酒,在他们身边守卫的军卒,都躲得他远远地。 他面无表情的自斟自饮,偶尔还往地上浇一杯,似乎在祭奠亡魂。 黄泉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背后,掀开了面甲,露出了一张惨白的脸。 “大人……” 杨延嗣淡然一笑,招了招手,“过来,陪我喝两杯。” 黄泉凑上前,学着杨延嗣的模样,席地而坐,探手从地上抓起了一个酒坛子,狠狠的灌下了一口。 “呼……”长出了一口气,黄泉沉声道“大人,这件事是属下做的,跟您没关系,您不必自责。” 杨延嗣灌下了一口酒,灌的有些急,呛到了,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黄泉想上前帮他拍一拍后背,却被他制止了。 “咳咳……这件事与你无关,若不是得到了我的授意,你也不敢这么做。” 杨延嗣一边喝酒,一边感叹,“以前的时候,总听人说,一将功成万骨枯,我总觉得这是一句屁话。一国之中,称得上为将者,不知凡几,若是这些人都踩着别人尸骨上位的,那么该死多少人?” 黄泉低着头,迟疑了一下,说道“大人要做大事,死一些人,在所难免。” 杨延嗣摇头,“神仙谷中,坑杀交趾五万军卒的时候,我心里没有一点儿不舒服。可是那些个奴隶,只是交趾的平民百姓……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背后,有敌人的尸骨、有自己人的尸骨、也有平民百姓的尸骨。” 黄泉冷着脸,沉声道“大人心慈,做不了这等事。以后这种事,就交给属下做。属下没有那么多想法,为大人做事,杀多少人都成。” “呵呵……”杨延嗣讥讽的笑道“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我以为暗示你去做这件事,不给明令,此事就和我没太大关系。谁知道事情发生以后,我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愚蠢,自欺欺人。” “说实话,我真的很希望自己的那个掩耳盗铃的人。” 黄泉眨巴着眼,摇头道“属下不懂。” 杨延嗣叹气道“你迟早会懂的,以后别说我心慈,这两个字放在我身上,臊得慌。” 黄泉似懂非懂的点头,“属下知道了。” 杨延嗣点了点头,继续喝酒。 黄泉也陪在一旁喝酒,两个人从中午喝到的傍晚,从傍晚又喝到了月上中天。 一直喝到最后,两个人都醉醺醺的睡倒在了城头上。 四周的军卒,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把他们两个人扶起来抬到卧房的。 只因恐惧对这二人,他们心中都很恐惧。 第二日,一早被一阵凉风吹醒,杨延嗣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了黄泉守在他身边,眨巴着眼睛,扑闪扑闪的盯着他。 “你守在这里做什么?” 杨延嗣揉了揉宿醉后欲裂的脑袋,疑问。 黄泉憨厚道“属下怕大人还想找人喝酒,所以就留在这里候着。” 杨延嗣莞尔一笑,淡然道“放心吧!我没事了,黎桓大军正在逐步接近,作为这里的最高统帅,我必须警醒一些了。” “不能让那些人白死了。” “真要丢失了黎城,我不仅得背上一个屠夫的名声,一年多来的谋划,估计都得付之东流。” 杨延嗣自语了几句,吩咐黄泉道“你去巡视四门,让手下的兄弟们都打起精神。只要我们守住了黎城,以后不论俚人,还是僚人,都不用偷偷摸摸的躲在山林里了。你们可以光明正大的生活在交趾这片土地上。” 黄泉重重的点了点头。 黄泉穿戴整齐了盔甲,背上了长弓,跨刀,刚走了没几步。 “黄泉!” 杨延嗣喊住了他。 黄泉止步,转头疑问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杨延嗣懒洋洋的瘫在地上,笑道“你真的不会安慰人。以后别学人家安慰人了。” 黄泉咧嘴一笑,憨厚的挠了挠头。 黄泉走后,杨延嗣起身,在城门楼子里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吃过了一些早点后,穿戴上了盔甲,提着虎头乌金枪,开始巡视城墙。 杨延嗣再次见到这些军卒的时候,发现他们眼神又有了一丝变化。 在他们恐惧的眼神里,又带上了敬畏。 想来是黄泉把他的话,说给了这些守城的俚人和僚人听了。 杨延嗣巡视四周的城墙以后,回到了城门楼子前。 刚刚坐定,喝了一口水,就听到探子回禀报。 “启禀首领,据此东方十里外,发现了一支六万人的兵马。” 杨延嗣猛然站起身,皱眉道“东方?!六万人马?” 黎桓的大军在南方,现在居然在东方,出现了一支六万人的兵马,这一下子让杨延嗣的心提起来了。 黎桓的大军是不可能出现在东方的,因为交趾黎城以东的土地和城池,已经被杨延嗣所掌握了。 杨延嗣心里清楚,自己虽然占据了黎城东边的土地和城池,可是麾下也不可能短短不到十日,就聚齐六万人马。 那么这些人马到底是什么来路? 难道是侯仁宝发现了自己的意图,讨伐交趾之心不死,从大宋各地调来的兵马? 杨延嗣沉声问道“你可有探查清楚,这六万人马到底是哪一方的兵马,具体装束是什么样子的?” 杨延嗣和黎桓决战在即,突然多出了六万人马,不论这兵马是哪一方的,都为这一场战斗徒增了一些变数。 火山营探子摇头,低声道“启禀首领,这些人人数虽多,可是并没有装备盔甲,也没有什么正规的兵器。他们大部分人都裹着兽皮群,光着膀子,手里的兵刃和很简单。” 听到这里,杨延嗣变得更疑惑了。 “再探!” 火山营的探子得到了命令,再次去探明这支人马的归属。 直到两个时辰以后,杨延嗣才知道了这伙人马的归属。 “居然是自己人?”j3v3 第0297章 换取兵权 六万穿着原始的山林野人进入到了黎城,无疑给黎城注入了新的活力。 虽然这些人身上的穿着和装备简陋的令人发指,但是有他们加入,杨延嗣心里也有了一些底气。 黎桓率领十万大军压境的压力,一下子减掉了一大半。 这些野人的头领,是唯一一个穿戴整齐的俚人壮汉,海布林。 见到杨延嗣的时候,这家伙高傲的仰着头,鼻孔朝着天,一脸桀骜不驯。 当海里那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后,他乖乖底下了自己的头颅。 六万俚人的指挥权名义上在海布林手里,真正的掌权人却是海里那,海布林还没有资格在海里那面前炸刺。 即便是海里那不在山海寨二十年,但她头上圣女的头衔却始终没有被剥夺。 圣女在山海寨里面的威望,仅次于海山这位寨主。 教训了一下海布林,海里那笑呵呵的走到杨延嗣面前,略微躬身施礼以后,轻声笑道“老身带领援军,姗姗来迟,还请大人恕罪。” 杨延嗣把手中的虎头乌金枪递给了跟随在他身侧的黄泉,移步上前搀扶着海里那。 “老太君不必多礼,您可没有姗姗来迟,反而来的刚是时候。” “哼!”海布林在一旁轻哼一声,双手环抱,轻蔑的说了一句,“汉人无谓的虚伪。” 海里那脸色一沉,喝斥道“不得无礼,还不过来拜见大人。” 在海里那威逼下,海布林极不情愿的对着杨延嗣抱了抱拳,却没说一句话。 “你!” 海里那生怒,杨延嗣淡然一笑,“老太君不必生怒。” 海里那惭愧道“大人豁达,看在老身的面子上,千万别怪罪他。” 杨延嗣轻笑道“你们长途跋涉来援,我又岂会计较这些,感激还来不及了。老太君速速随我进城,容小子为你接风洗尘。” 海里那欠身施礼过后,带领着海布林,以及山海寨中几个掌兵的头人,跟着杨延嗣进入了城主府。 太多的客套话没有说,杨延嗣先吩咐火头军杀猪宰羊,为山海寨来援的俚人准备了一顿丰盛的饭菜。 看得出这些俚人们,平日里也很难享受到如此丰盛的饭菜,一个个吃的是毫无形象。 海里那羞愧难当,差点把这几个家伙给轰出去了。 还好海布林吃的漫无条理的,为她挽回了几分颜面。 在宴席上,杨延嗣和海里那攀谈了这些俚人的来历,得知了海里那出自一个二十万人的大寨子以后,也错愕了一下。 对于海里那能放下多年恩怨,亲自上山海寨求援,杨延嗣表示了万分感谢。 在杨延嗣感谢声中,海里那穿测不安的将她和彭湃答应山海寨的条件也说了一遍。 杨延嗣得知了此事以后,站起身,大笑道“区区六十万担粮食,我们还是拿得起的。” 海布林端起桌前的水酒,浅唱了一口,冷笑道“六十万担粮食,可不是六十万担山石,你可不要说大话。” “黄泉!” 听到召唤,黄泉站起身,抱拳道“属下在。” “带这位山海寨中的勇士去瞧瞧城里的存粮。” 在杨延嗣充满笑意的目光下,海布林放下酒杯,梗着脖子道“去就去……别让我知道你哄骗了我们,不然一定让你好看。” “不得放肆。” 杨延嗣摆手制止了海里那喝斥海布林。 他目光在其他头人脸上扫了一眼,见他们也有想去看存粮的意图,索性大手一挥,带着他们一起去看存粮。 黎城内,黎桓囤粮数目众多,黎桓出击交趾重郡的时候,带走了一批,但是剩下的却也不少。 杨延定攻破了黎城以后,在黎城之内缴获了近一百五十万担的粮食。 黎城内人马嚼了十几日,也只不过消耗了不到十万担的粮食。 在黎城中间,有一座巨大的囤粮仓,交趾人建造的粮仓很简陋,杨延嗣掌管黎城的时候,又命令奴隶们重建了一遍粮仓。 打开粮仓,白花花的稻米直接堆放在地上,白茫茫一片望不见尽头。 海布林等人,望着粮仓里的稻米,震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稻米。 海布林算得上是山海寨里少数懂得算学和丈量的人,只需要大致扫一眼,他就估摸出了这些粮食的数目。 杨延嗣进入到了粮仓,随手捧起了一把稻米,又把它们扬在了米堆上。 指着米堆,杨延嗣浅笑道“这里有一百五十万担粮食,其中六十万担就是你们的。只要此次守住了黎城,到时候你带领着你的人马,亲自进来搬粮食。” 海布林开始正视杨延嗣,不再嘲讽。 他沉声道“你守诺言,我们俚人自然也会信守诺言。答应了帮你,我们就一定帮到底。” 杨延嗣点头笑道“这是自然,我们双方都应该遵守自己的诺言。为了公平起见,我有一个提议。” “什么提议?” 海布林皱眉。 杨延嗣道“我可以现在就把属于你们山海寨的六十万担粮食划给你们,交给你们看管,甚至还可以多给你们五万担。但是,你们必须暂时交出手上俚人的管辖权,让我的属下去统领他们。” “我答应你!” 几乎想都不用想,就有山海寨的俚人头人出声答应。 “闭嘴!” 海布林面色阴沉的喝止了刚才出声的头人。 所处的位置不同,也决定了眼界的不同。 刚才出声的那位俚人头人,只注意到了眼前的利益,却没注意到杨延嗣这话中蕴藏的含义。 海布林不同,他是山寨里第四位掌权的人物,多少能听得出杨延嗣话中的意思。 交出管辖权,等同于把手下六万俚人的生命都交到了杨延嗣手里。 万一杨延嗣有个歹心,用阴谋诡计坑杀了这六万俚人。 那么山海寨,将会从俚人部族的第一大寨子,流落成二流的小寨子。 没有几十年,根本恢复不过来。 海布林下意识看向了海里那,他觉得海里那会拒绝,却没想到海里那居然冲着她点头。j3v3 第0298章 权柄超过了民族幸福 海布林面色阴沉的转头盯着杨延嗣,嘶吼道“我把手下的管辖权交给你,你怎么保证不会用阴谋诡计坑杀他们,你怎么保证不会拿他们的性命去换取你属下的生存?” 杨延嗣背负双手,毫不示弱的和海布林对视。 他坦然道“我准许你跟随在我左右,若是我真的这么做的,你可以随时砍下我的头颅。” “大人不可!” “大人不可!” 海里那和黄泉同时出声劝解。 海里那有些迟疑,却也还是维护了杨延嗣。 杨延嗣摆手,制止了海里那和黄泉,他盯着海布林,戏谑的笑道“怎么,敢不敢答应?” 海布林被杨延嗣的胆量震慑了一下,本来还有些犹豫,被杨延嗣一激,当场答应了下来。 “有何不敢。” “痛快!” 杨延嗣朗声大笑,他摘下了自己腰间样子货的佩刀扔给了海布林。 然后命令黄泉去接管山海寨的六万俚人。 同时,也下令,把此前缴获的交趾人的武器和皮甲全都给这些俚人装备了上。 六十五万担粮食,当天就从粮仓里划拨了出来。虽然依旧在粮仓里,却有俚人进驻看管。 海布林腰间挎着刀,像是一条獒犬一样跟在杨延嗣的身边。 他的目光总是在杨延嗣脖颈上盘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下刀的地方。 海里那也神色复杂的跟在杨延嗣身边。 回到了城主府以后,杨延嗣出声宽慰她,“老太君不必忧心忡忡,凡是看开一些。” 海里那坐在城主府的软椅上,苍老的脸上摆出了一副难看的笑脸。 “老身心里很矛盾。打仗终究是要死人的,老身不愿意看着俚人去死。却也不愿意眼看着俚人们错过这个唯一的机会。” 杨延嗣亲手烹茶,烹茶的技艺是跟恩师沈伦学的,却烹的不是茶汤,而是清茶。 为自己和海里那各自斟上了一杯茶后,浅尝了一口,低声笑道“是啊!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在这些枯骨里面,不仅有该死的,也有枉死的。老太君难道就不奇怪,你进城的时候,为什么看不见城里的交趾男丁吗?” 海里那是个聪明人,所以她一下猜到了杨延嗣话中的意思。 捏着茶杯的手用力过度,有些发白,身躯也有一些颤抖。 “此前这黎城内,有多少交趾男丁?” 杨延嗣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十万……” “哐当~” 海里那手中的茶杯掉落在了地上,浑身剧烈的颤抖,哀嚎道“孩子,你这是在造孽啊~” 杨延嗣痛苦的闭上了双眼,“老太君,慈不掌兵,我也不想这样,我的心里跟你现在一样痛苦。可是那又如何,如果再来一次,我依旧会这么选择。 我之所以选择告诉你这件事,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们俚人想要过的比别人好,代价是很残酷的。 如果你们没有付出这个代价,那么就证明别人帮你们付出了这个代价。” 海里那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杨延嗣侧头看向跟在他身后的海布林,问道“你也不是个蠢人,听到这些话,也应该明白我做了些什么。为什么你不拔刀相向?” 海布林翻了个白眼,无所谓道“只要死的不是我俚人,其他的人,我并不关心。” 杨延嗣摇头一笑,指着海布林对海里那道“看到了吗?你这个侄儿,比你看的透彻。” 海里那惨笑道“老身终究是个女人,心思难免会仁慈一些。” 杨延嗣点了点头,“老太君说的有理。老太君,此战若是胜了,交趾就会落入我之手。连番大战,交趾这片土地上的男丁,十去其三,剩下的男丁,我也不会再让他们待在这片土地上。 到时候,新国初立,会很缺人的……” 海里那猛然站起身,瞪大眼,震惊的喝道“你想把交趾的男丁都杀绝了?” 杨延嗣一愣,摇头笑道“老太君想差了,我又不是屠夫。交趾的男丁太过于安于现状,太过于懒惰。我不喜欢把这种风气留在自己的国度上。交趾如此富庶的土地,交到他们手里太浪费了。 我想,把这些土地交给勤恳的宋人,还有朝不保夕的俚人或者僚人,应该会更好。 至于这些懒散的交趾男丁,我打算把他们贩卖到辽国去。相信辽国人会用皮鞭和弯刀教会他们,什么是勤恳。” 确定了杨延嗣不是要造孽以后,海里那缓缓坐下了,杨延嗣话里的意思她听明白了。 杨延嗣在惦记山海寨里的二十万俚人。 一旦山海寨里的二十万俚人投靠了杨延嗣,海里那相信,山林里的其他俚人的部落,也会陆续的投靠杨延嗣的。 在杨延嗣手下讨生活的俚人,远比山林里的俚人要幸福一百倍。 相信只要不是傻的没救了的人,都会知道怎么选择。 海里那沉吟了片刻,低声道“老身跟阿哥提过投靠大人的事儿,只是阿哥并没有答应。” 杨延嗣好奇的问道“海寨主是担心失去了权柄,还是失去的富贵?老实说,山海寨里的生活,和密札城比起来,除了人多,我看不出还有什么优势。” 海里那迟疑道“应该是两者皆有,权柄和富贵,是我们海家祖先传下来的,与生俱来的。以及习惯了自己做主,向其他人低头的事,阿哥很难做到。” 杨延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老太君,你应该知道,最早跟随我的人,和以后瞧见了交趾富贵后投靠的人,待遇是不一样的。危险和富贵从来都是并存的,没有经历过危险,只享受富贵的这种事,我还没遇到过。” 海里那叹气,“这些道理老身都懂,阿哥也懂。只是权柄这个东西,就像是五石散,很难戒掉。” 话说道了这个份上,杨延嗣也就不再劝说了。 慢慢的吸纳俚人和僚人,所耗费的时间太长了。 杨延嗣想走捷径,一口吃成一个胖子。 现在看来还很困难,为今之计,也只能慢慢来了。j3v3 第0299章 运输大队长 原始的积累,困难重重,鲜血淋淋。 走捷径的道路不多,掠夺才是走捷径的唯一方式。 杨延嗣想要攻占交趾,却有不愿意留下懒惰的交趾男人,那么只能另想他法来充实交趾境内的男人数量。 建立一个女儿国,也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是他必须解决女人的繁衍问题。 能帮杨延嗣解决这个问题的一部分人,如今就站在城头上。 一身原始人装扮的俚人,换上了交趾兵的皮甲和兵刃以后,他们就成了一个个勇猛的战士。 这些人天生的就是战士,掠夺和斗争几乎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本能。 只要教会他们如何遵守军纪,一直合格的大军就能应运而生。 杨延嗣毫不掩饰自己招揽这些人的态度,对此,跟随在他身后的海布林一脸不屑。 “山海寨里的勇士,是不可能背叛海家的……” 海布林在杨延嗣面前拍着胸脯,骄傲的说出了这一句话。 杨延嗣毫不客气的回敬了一句,“如果你能让他们的家眷也跟着一起下山,我可以向你重诺,再给你们六十万担粮食。” 简单的一句话,把海布林的所有骄傲都磨灭掉了。 透过表象看本质,唾手可得的幸福生活摆在眼前,没几个人顶得住这种诱惑。 海布林之所以骄傲的说出山海寨里的勇士不会背叛,全是因为这些勇士们的家眷都在山海寨里面过活。 一下掐中了海布林的软肋,海布林在杨延嗣面前就再也骄傲不起来了。 短短一日,他已经从田字营军卒们口中,得知了密札城富庶的生活。 仅仅一日三餐管饱这一项,就足以让山海寨子里的俚人意动。 从海布林出生起,他就没有见到过寨子里所有人吃过一次饱饭。 跟在杨延嗣身后巡城的时候,看着杨延嗣当着他这位山海寨二公子面前招揽俚人,海布林感觉憋屈的慌。 明知道有他这位山海寨二公子跟着,就不会有任何人答应他的招揽,他依然乐此不疲的向山海寨里的俚人宣扬这密札城的幸福生活。 自从山海寨六万俚人援军到达以后,杨延嗣就变得轻松了许多。 有这六万五千人,在黎桓手里守住黎城,应该不是难事。 他的责任就是拖住黎桓,把黎桓拖在黎城脚下。 杨延定和杨延光率领的三大营精锐,还有耿金花率领的一万兵马一到,三方夹击之下,杨延嗣有信心一举歼灭黎桓,从而奠定他在交趾的统治地位。 然而,三十里外的黎桓却不这么想,他感觉单凭自己心中的怒火,就足以让黎城毁灭无数次。 交趾都城华闾被攻破,交趾积攒的百年财富,被搜掠一空,皇族被俘虏。 他豪华的大宅被烧毁,家中的妻儿老幼都被屠戮一空。 这还不是让他最愤怒的,让他最愤怒的是,击溃了大宋天兵,他觉得自己在交趾的权势已经无人能及了。 只需要耍一些小手段,交趾的帝位就唾手可得。 眼看到手的鸭子,被杨延定奇袭华闾,给打飞了。 得知了贼人在黎城以后,他毫不犹豫的就挥军直逼黎城。 他要用无上的兵威,无尽的杀戮,告诉交趾土地上的所有人。 能打败大宋天兵的黎桓,究竟何等英武。 带着十二万大军,满腔怒火的黎桓,还没有到达黎城就受到了挫折。 在由南到北,通往黎城的大道上,布满了陷阱。 不知情的前军先锋,一日之内,被各种陷阱,坑害了将近四千余人。 黎桓不清楚路上还有多少陷阱,大军被迫只能减缓行军速度。 “如同鼹鼠一样的卑鄙小人,只会耍这些小手段!” 这是黎桓怒不可制的时候,咆哮出的一句话。 事实上,田字营军卒们设置的陷阱,杀伤力并不强。 黎桓麾下前军先锋虽然损伤了四千余人,可是真正因陷阱丧命的,却不足三百人。 剩下的人,大多都只是受伤了而已。 杨延嗣也从没有指望过这些简陋的陷阱,能够真的造成什么有效的伤害。 稻草人全部被派去了杨延定身边,不然杨延嗣可以吩咐这些专门搞破坏的家伙,在必经的山道上,埋下火药,给黎桓一个巨大的创伤。 之所以在明知没有多少伤害,却依旧选择掩埋陷阱,纯属为了打压交趾兵的士气。 和黎桓的大军决战,能不能胜,能不能一战定乾坤,还的看他有没有本事把黎桓拖在黎城下。 在黎桓大军没有出现的时候,手握六万五千人兵马的杨延嗣信心满满,可是当黎桓带着十二万大军,黑压压的一群人出现在了黎城外后。 站在城门楼子上的杨延嗣脸色阴沉的能够滴出血。 十二万大军的威慑和严苛的军纪,并没有在杨延嗣心中荡起任何波澜。 真正让杨延嗣面色阴沉的,是交趾兵的装备。 前排三万交趾兵精锐,清一色的大宋禁军独有的步人甲。 在他们身后,竖立着八面盾、八牛弩、攻城凿、投石机等等,大宋禁军独有的攻城装备。 以杨延嗣对交趾的了解,交趾并不具备让三万兵卒穿上步人甲的财力和物力,也不具备制造八面盾、八牛弩、攻城凿等等攻城装备的技艺。 此时此刻,面对这种景象,杨延嗣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正在跟大宋禁军交战一样。 大宋禁军步兵的装备,精良又奢侈。 在整片大陆上,大宋禁军步兵的装备,无疑是世界第一。 在这一点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找出指责的地方。 “侯仁宝是一个合格的运输大队长。” 杨延嗣用嘲讽的语气,努力的压制着心中的怒火。 从交趾兵身上的装备整齐程度来看,根本就不像是从死人身上拔下来残缺不全的。 “交趾兵装备竟然如此精良……我们能赢吗?” 见识了交趾兵的豪华装备以后,海布林面色难看的站在杨延嗣身后,低声道。 杨延嗣望着城外的交趾兵,狠声道“我们必须赢,有资格赢的,也只有我们。”j3v3 第0300章 战! 双方敌我态势分明,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 黎桓不会放杨延嗣一条生路,杨延嗣同样也不会放过他一条生路。 相看两相厌,几乎没有任何要谈判的架势。 年仅四旬的黎桓,魁梧的身躯独坐在属于他的金漆车驾上,刚毅的面孔上,写满了怨恨。 手中镶嵌着各色宝石的利剑出鞘,剑指黎城。 “传吾令,宋人俘虏在前,步兵紧随其后,弓弩手、投石手准备……” 剩下两个字,黎桓却并没有急着说出口。 他很享受围绕在他四周的将士们,眼巴巴等待着他下命令的时刻。 在这一刻,他不需要加冕,手握着交趾所有兵权他就是交趾王。 “攻城!” 围绕在他四周的将士们,等了足有一刻钟,才从他嘴里等到了这两个字。 几乎就在一瞬间,早已准备好攻城的将士们,如同潮水一样涌向了黎城。 大宋禁军俘虏像是剥去了外壳的虾一样,光着膀子,穿着单薄的亵衣,被交趾兵驱赶着向黎城下狂奔。 还有一部分俘虏,推着攻城凿,被交趾兵驱赶着冲向城门。 上万禁军俘虏被驱赶着冲到黎城下,站在城门楼子上的杨延嗣,银牙都快咬碎了。 “黎桓还真是把俘虏用到了极致……” 五万人的大宋禁军,在黎桓埋伏下被击溃,杨延嗣不相信只有一万多俘虏。 相信很大一部分的俘虏,已经被黎桓就地处决了,剩下的这一万人,应该是被当作民夫用,帮他运输辎重。 如今到了黎城,俘虏们也就没有多大用处。 杀之可惜。 不如把他们当成肉盾,利用一番,减少交趾兵的损伤。 “大人,敌军已经攻到城下了,杀吧!” 杀? 谈何容易,杀一个交趾人,杨延嗣不会有任何负罪感;杀十万交趾人,杨延嗣顶多觉得自己太残忍,在造孽,闲来无聊的时候自责一下。 可是让他杀宋人,他怎么下得去手? 只要他今天下令杀了这些宋人,那么在以后的日子里,也许他再也不会睡一个好觉。 “我想救他们……” 当杨延嗣说出这一句的时候,海布林几乎下意识喊出。 “你疯了?” 海里那也在城头上,她难以置信的盯着杨延嗣。 “大人,前日你才告诉过老身,慈不掌兵。” 眼前这种局面,想要救这些人,就只有一种办法,开了城门,杀出去。 宋人是不可能从城头上杀上来的,只要临近城头,跟随在他们身后,武装到牙齿的交趾兵,会毫不犹豫的给他们一刀。 首先登上城头的荣耀,俘虏是没有资格享受的。 “大人,此事交给属下去办吧。” 黄泉上前一步,挡在了杨延嗣身前,沉声抱拳。 这黎城城头上,少了谁都行,就是不能没有杨延嗣。 杨延嗣是整个黎城防御战争的主持者,也是关键人物。 除了杨延嗣,城里再也找不出一个人,有资格有本事,指挥这一场战争。 所以,杨延嗣不能去。 作为黎城内,杨延嗣麾下第一人,黄泉首当其冲的想要接下这个任务。 杨延嗣盯着黄泉沉默了片刻,郑重的向黄泉躬身施礼,“为我一己私念,劳烦将军冒险一趟了。” 突然间杨延嗣对自己施礼,黄泉有些手足无措,“大人,帮你做事,黄泉死而无憾。我也不太会说话,也没有其他人那些个本事。大人让我们寨子里的老幼过着好日子,我自当为大人卖命。” 杨延嗣拍了拍黄泉的肩头,“这笔恩情我记下了,城内的马匹,加起来有上万匹,一会儿打开了城门以后,你带人冲出去,带上城下的宋人就走。且不可恋战,能救多少是多少,不要把自己搭进去。 从南门出,抢了人以后,迅速骑马赶到北门,我会让人到北门接应你们。” 黄泉领命,下去准备了。 城下的交趾兵,驱赶着宋人,已经爬了一半城墙了。 杨延嗣在建造黎城城墙的时候,建造的很怪异,上端和下端一样大,偏偏中间凹进去了一个圆弧。 黎桓从宋人手里缴获的攻城器械,在这种怪异的城墙下,能用的就只剩下了最原始的云梯。 眼见着宋人攀上城头的时候,还没等到交趾兵杀人抢功的时候,城头上的俚人,一把拽住了宋人,把宋人拉进了城墙,然后一根根的长枪就捅进了跟在宋人背后的交趾兵。 可惜,这么做,并没有救下多少宋人,大部分的宋人还是被他们身后的交趾兵一刀给砍死,掉下了云梯。 交趾兵冲上了城头以后,迎接他们的就是彪悍的俚人。 俚人们似乎不喜欢躲在城头上放滚木、礌石、金汁一类的武器。 他们更喜欢和冲上城头的交趾兵硬碰硬。 论身体强悍程度,交趾兵远远不是俚人的对手。 当双方短兵相接的时候,俚人瞬间化身成了如同野兽一样的野蛮人。 军令在这个时候似乎不太奏效了。 野蛮人在没有驯化之前,完全没有听命令的习惯。 他们尽可能用他们认为最便捷的方式,杀戮这碰见的任何一个对手。 开始的时候,还有田字营的军卒贯彻落实杨延嗣的命令,但是当野蛮人都杀红了眼睛以后,他的所有命令都不起作用了。 一个俚人在杨延嗣面前,生生从跟他生死搏杀的交趾兵脖颈上咬下了一块肉。 然后如同野兽一样咆哮嘶吼。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杨延嗣已经放弃了所有指挥的语言。 他提起的虎头乌金枪也加入到了战场。 千言万语,汇聚成了一个字。 “杀!” 果然还是这个字好用,野蛮人听了嗷嗷直叫。 什么排兵布阵的东西,野蛮人根本同不懂,甚至笨拙的一直出错。 抛却了一切规条,放开了天性的野蛮人,才是真的野蛮人。 他们脑子里能考虑的事情不多,他们只知道人家花了六十五万担粮食,让他们卖命。 粮食就在他们身后城池的粮库了,一旦他们打输了,粮库里的粮食,就成了人家的了。 拥有野兽天性的野蛮人,绝对不允许这件事发生。 杨延嗣在酣战之余,哭笑不得。 他觉得黄泉硬是要跟自己换,根本没有必要。 但是现在再换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黄泉带人出击了,海布林也带着人马去黎城北门接应他了。j3v3 第0302章 招揽 蟒山根据地,是杨延嗣在交趾的兵工厂。 杨延嗣属下用的武器、震天雷、猛火油等,都是由蟒山根据地铸造的。 以前震天雷没有研制出来的时候,蟒山根据地一直都是黄泉在镇守。 等到震天雷研究出来了以后,杨延嗣就下令拆分了蟒山根据地。 除了震天雷制造继续留在蟒山根据地以外,剩下的锻造工坊,全都搬到了山下。 蟒山根据地也正式由火山营和稻草人接管。 黄泉在撤离蟒山根据地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震天雷了,同时,他也知道,里面的工匠正在研制更方便携带,威力更大的震天雷。 黄泉把他所知的详细的告诉了杨延嗣,这些东西,杨延嗣远比黄泉知道的更加清楚。 他只是没想到,黄泉虽然不愿意,却拥有如此敏锐的嗅觉,居然能够判断出火器装备军队以后,军队的发展。 黄泉有这种超前的想法,杨延嗣不仅没有阻拦的意思,反而痛快的答应了黄泉的要求。 在他出黄泉营帐的时候,就决定了,黄泉的这种想法,必须大力的鼓励。 宋人的思想,在儒家文化的影响下,一直在腐朽的僵化。 文人们失去了探索的精神,他们不仅不想探索,反而发明出了各种条条框框在束缚宋人百姓的思想。 直至把所有人的思想都束缚的僵化不堪。 杨延嗣很庆幸,他手下的人,思想并不僵化。 看过了黄泉,杨延嗣转道去看黄泉救回来的宋人。 一万多宋人,黄泉救回来的只有四千。 为此,俚人损失了近三千多人。 杨延嗣觉得这很划算,这个划算并不是人数问题。 这些人,对杨延嗣来说,远比俚人要珍贵。 俚人野蛮,驯化是一个很长久的事情。 想要统御俚人,基础军官问题,才是一个大问题。 而这四千宋人,在杨延嗣眼中,绝对是基础军官的不二人选。 大宋初创才不到三十年,禁军还没有腐朽,禁军中的兵卒,都是从各地抽调出的精锐。 这么多人才,落到了杨延嗣手里,自然得好好得利用一番。 杨延嗣进入到宋人待得大营的时候,感受到了一阵压抑的情绪。 他们虽然活命了,可是活的很茫然。 刚才在城外奋力冲杀,完全是出于求生的本能,如今失去了危险,他们却变得茫然。 侯仁宝兵败交趾重郡,抛弃了大军,他们这些人中了埋伏,本该为国捐躯,阴差阳错的却生还了下来。 他们没办法再回大宋去了,一旦踏上大宋的国土,身份暴露出来,一个逃兵的帽子就跑不了了。 这种事情没办法去解释。 别人都死了,你却活下来了。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你要么做了逃兵,要么就是投靠了敌国。 这两顶帽子,任何一个扣在头上,都是死罪。 此刻的他们,就像是孤魂野鬼。 杨延嗣将门出身,能够理解他们心中的想法。 “谁官衔最大,站起来出来回话。” 杨延嗣喊了一声,死气沉沉的大营里终于有了一点动静。 可惜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恢复到了死气沉沉的状态。 杨延嗣皱了皱眉,看样子黎桓为了避免他们聚众闹事,把军中能管事的人都杀了。 杨延嗣扫了众人一眼,再次开口,“我不信黎桓能把多有当官的都杀干净了,指挥使死了的,就来个虞候回话虞候也死了的,就来个都头回话。要是连都头都没有,什长、伍长也可以” 营地里依旧静悄悄的,半晌以后,一个身材瘦穿着亵衣的人缓缓站起身。 他盯着杨延嗣,警惕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等,你是谁?” 杨延嗣耸立耸肩膀,盯着他,“终于有一个肯开口的了,我还以为你都是哑巴。” 瘦小的汉子盯着杨延嗣,继续问道“你到底是谁?”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咧嘴笑道“我是谁,重要吗?如果你们非要一个答案,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是一个汉人。” 瘦小的汉子皱眉,疑惑道“汉人?” 和许多人理解的不同,在古代,秦朝的时候,凡是秦国的属民,都会被称呼为秦人,在外族的地盘上的时候,他们会称呼自己为秦人。 在汉朝的时候,叫汉人。 唐朝的时候,叫唐人。 如今是宋朝,自然应该叫宋人。 可是杨延嗣自称自己为汉人,这让营地里的宋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迟疑了半晌,瘦小的汉子试探的问道“汉朝的遗族?” 杨延嗣摇头一笑,“现在,我不会告诉你们太多。你们只需要知道,我们都是炎黄子孙。我救下你们这群孤魂野鬼,并没有歹意。” 瘦小的汉子迟疑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杨延嗣莞尔一笑,淡然道“救下你们,是因为我需要人手。你们也看得出,我正在和黎桓作战。” 瘦小的汉子皱眉,“刚才入城的时候,我看过,城里的兵马并不少。你冒着那么大风险救我们,似乎并不划算。” 杨延嗣摇头,“对我来说,很划算。我手下虽然人手众多,但大多都是俚人。俚人野蛮,并不懂得军阵之道,只知道一味的冲杀,而你们不同。我需要让你们帮我去统领俚人,并且教会他们什么是军阵之道。” “俚人?” 城中的俚人们,穿上了皮甲以后,其实跟城外的交趾兵,并没有什么两样,所以很难区分他们。 瘦小的汉子,一脸疑惑,“我们都不知道你的身份,为什么要帮你。” 杨延嗣正色道“你们的命是我救下的,所以你们必须帮我。虽然我不能帮你们回到大宋,安稳的过活。但是我可以想你们保证,只要你们帮我打败了黎桓。我可以让人帮你们把妻儿老小接到交趾,让你们一家团聚,并且给你们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而且,毁掉你们的是黎桓,难道你们不想灭掉黎桓,为你们自己报仇,为你们此前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吗?” 瘦小的汉子沉默了,营地里的所有宋人也底下了头。 杨延嗣盯着他们看了许久,又道“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放心,我不是侯仁宝那种不知兵的蠢货,不会害的你们白白牺牲的。” 7 第0303章 拜服 侯仁宝这个名字,是这些人心中永远的伤。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因为有侯仁宝的存在,才导致了这些人,成为了孤魂野鬼。 当然了,侯仁宝背后还有个赵光义,他们却并不知情。 瘦小的汉子听到了杨延嗣的话,沉默了片刻,才狠声道“我们答应效忠你,但你也必须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帮我们兄弟们报仇。” 杨延嗣愕然,“你们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 瘦小的汉子咬牙切齿道“害死我数万兄弟的贼人,我等岂能不知,即便是他化成灰,我等也认识。” 杨延嗣摇头,轻笑道“看来,你们还并不知道,真正害死你们数万兄弟的人是谁。” 面对杨延嗣的质疑,瘦小的汉子急忙道“我等怎会不知,是那狗贼侯仁宝,还有那狗贼黎桓。” 杨延嗣摇头,也不言语。 侯仁宝背后的赵光义,杨延嗣没办法说出来让他们知晓。 若是让他们知道了,真正害死他们兄弟的是他们效忠的对象,一国之君赵光义,恐怕他们未必能够接受这个现实。 到时候心神不稳,就不可能安稳的帮自己作战了。 沉吟了一会儿,杨延嗣还是决定暂时隐瞒赵光义才是罪魁祸这件事。 他看着瘦小的汉子,轻声道“我答应帮你们报仇,不仅如此,我还会给你们亲自手刃仇人的机会。” 瘦小的汉子得到了杨延嗣的承诺,单膝跪地。 在他身后的禁军将士们,也稀稀拉拉的单膝跪倒在了杨延嗣面前。 直至所有人都跪倒在杨延嗣面前后,瘦小的汉子抱拳,沉声道“属下参见主公。” “属下参见主公!” “属下参见主公!” 等所有人宣誓效忠以后,杨延嗣正色道“尔等以后休要叫我主公,我等均为炎黄子孙,身上流淌的也是汉家血脉,若是不弃,称我一声将军即可。” 禁军将士们对视了一眼,高呼参见将军。 收服了这四千禁军将士,杨延嗣颇为愉悦。 有这四千禁军将士们加入。相信一定能够帮他更有效的抵挡黎桓的进攻。 吩咐了人手去带四千禁军将士们洗漱、更衣、吃饭以后,杨延嗣再次回到了城头上。 一上城头,就撞上了海布林,海布林摆着一张死人脸,像是杨延嗣欠了他钱私的。 杨延嗣巡城,海布林跟在他身后,屡屡要开口,却找不到机会。 直到杨延嗣在城墙上巡视了一圈,回到南门城门楼子上以后,他才找到了开口的机会。 “寨子里的人手损伤很重” 海布林面色阴沉的说出这句话。 杨延嗣似乎早就料到海布林会这么说,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现在才刚刚开始而已,后面会死更多。” 黎桓一场尝试性的攻城战,双方个有死伤。 俚人们不懂军阵之道,只知道搏杀,导致了俚人损失了近四千多人。 四千具尸体,一字排开摆在海布林面前,海布林瞧着心疼的厉害。 杨延嗣淡然的神情,海布林瞧着火气更大。 “唰” 海布林腰间长刀出鞘,盯着杨延嗣恶狠狠的道“你答应过我,不会让寨子里的兄弟枉死的。” 杨延嗣抬头,盯着海布林,问道“我什么时候让你们寨子里的兄弟枉死过,他们都是在战场上英勇奋战而死,你有瞧见那一个是被我坑死的?” 海布林低头,沉默不语。 杨延嗣说的话是对的,可是他还是不甘心。 从山海寨成立至今,除过以前和僚人大寨子大血拼的时候俚人损伤惨重以外,还从未经历过这种大规模减员。 他也知道六十五万担粮食不好赚,只是他没想过需要用这么多人性命来换。 “寨子里的兄弟死伤太多了” 海布林咬牙说出了这句话。 杨延嗣很赞同的点头,“却是死的太多了,不符合我的预期。所以为了减免伤亡,我特地为他们寻找了一些懂战争的人带领他们。” 海布林沉声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杨延嗣席地而坐,拍了拍身旁,示意海布林也坐下。 两人并肩而坐,杨延嗣望着城外黑压压的交趾兵,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骁勇善战的俚人被逼迫在山里与野兽为伍,而懒惰的交趾人,却可以占据这片土地,过上舒服的日子?” 海布林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杨延嗣示意海布林把长刀收起来,幽幽说道“那是因为牺牲。想要享福,就必须要付出。此番交趾大战,交趾国八抽其一,凑了二十多万军卒。征战了整整一年,你知道还剩下多少人?” 海布林皱眉,依旧摇头。 杨延嗣抬手指着城外,感叹道“城外这些交趾兵,就是剩下的人。二十多万军卒,折损了近六成。现在,你明白了,为何俚人只能在山林里与野兽为伍,而懒惰的交趾人却可以过舒服的日子了吧?” 海布林久居山林,并没有经历过这么大规模的战争。 听到杨延嗣的描述,他低头沉声道“太残酷了” 杨延嗣抬起头,努力把头仰起,长出了一口气,叹气道“这算什么残酷,从唐末到宋初,短短几十年,你知道在大宋那片土地上,死了多少人?” “多少?” “四千万!” “嘶” 海布林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叫道“近两百个山海寨的人口” 杨延嗣点了点头,“对,近两百个山海寨的人口。所以说,你们山海寨里只死了四千多人,根本不算什么。” 海布林颤声道“我要带着寨子里的人离开。” 杨延嗣一愣,盯着海布林,询问道“你只想着保护你们寨子里的人,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在大宋那片土地上,死了四千多万人,战争依旧没有停歇?” “为什么?” “因为付出和收获。所有的人都在想着付出,他们只狠自己付出的不够多,自己的子孙后代过不上好日子。他们希望自己付出更多,让自己子孙收获的更多。” 第0304章 伟大的炎黄子孙 在这颗湛蓝的星球上,炎黄子孙是一个奇怪的民族。 除了极少数站在民族顶端的人以外,绝大多数人一直都在付出。 从这个民族出现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一直在付出,一直到了几千年以后,他们还是在默默无闻的付出。 只是一个简单的,支撑着他们走过了近千年。 这个很简单,他们希望自己的子孙过的更好。 为此,他们不惜忍受世间所有的苦难。 他们言传身教的告诉后辈,长辈吃苦,晚辈享福。 然后如此循环,看不见尽头。 美好的期许一直都在未来,这样才会有无穷的动力促使着人一步一步的继续向前。 海布林是一个俚人,他理解不了炎黄子孙的这种思维。 在俚人部落里,享福的永远都是青壮,他们根本不晓得培育后代的重要性。他们只在乎眼前,只在乎现在。 杨延嗣见海布林的表情很懵懂,就知道海布林理解不了这个话题。 他只能换一个话题来说话,“咱们换一个话题,你只看到了自己手上的俚人死了四千,那么你有没有计算过城外的交趾兵死了多少人?” 海布林茫然摇头。 杨延嗣指着城外,竖着独有的旗帜,正在收拢尸体的两方人马。 “你看看交趾兵那里收尸的人,他们收拢的尸体数量,足足超过了咱们三倍。也就是说,咱们用了四千俚人做代价,换了对面一万二的交趾兵。你觉得划不划算?” 海布林歪着脑袋沉思了一下,重重的点了点头。 杨延嗣继续说道“既然你觉得划算,为什么还要带俚人离开。只要咱们坚守住黎城,和黎桓血拼,最终胜利的就是我们。我们不仅会获得胜利,还会获得这座城池,包括城外交趾兵俘虏,还有交趾兵的粮草和金银。” 海布林皱眉道“我们俚人也可以获得缴获交趾兵的粮草和金银?” 杨延嗣毫不犹豫的点头,“这是当然。” 海布林沉吟着点头,“那就好。” 杨延嗣闻言一愣,摇头苦笑。 他发现自己和海布林这个俚人谈民族问题,真的是对牛弹琴,直接谈利益,应该不用浪费这么多唇舌。 有了杨延嗣抛出的利益,海布林也就不再跟杨延嗣计较死了四千俚人的问题了。 瞧着在城门楼子里欲言又止的海里那,杨延嗣找了个借口,打发了海布林,进入到了城门楼子里。 一进门,海里那就急切的说道“大人和我那侄子说的话,老身都听到了。” 杨延嗣怔了怔,问道“老太君有其他想法?” 海里那羞愧道“海布林不了解大人的良苦用心,老身却了解。老身别无所求,只求大人看在山海寨俚人们出力的份上,给他们在交趾这片土地上,留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杨延嗣愕然,感叹道“你老人家,为了俚人,还真是鞠躬尽瘁。这也不是一件难事,只要他们投靠我,这交趾土地上,必有他们一席之地。” 海里那躬身施礼,“老身代寨子里的老幼,谢过大人怜悯。” 杨延嗣摇头,轻声道“老太君,一个民族,不是靠着别人怜悯才能活下去的。对于其他的民族而言,或许要付出很多的血与火。但是现在,对于你们俚人来说,或许并不用付出那么多。 我已经尽可能的避免了让你们俚人牺牲更多了。 海布林目光短浅,我不怪他。但是我不相信老太君你跟他一样目光短浅。 几十万担粮食,一些金银财物,就能让他们满足了。 我觉得真的很可笑。难道他们不懂得,脚下的这片土地,才是这里最大的财富吗? 只要有这些肥沃的土地在。他们子子孙孙,祖祖辈辈都不需要为了粮食发愁。” 海里那被杨延嗣说的有些面颊发红,她惭愧的低下头。 面对杨延嗣讥讽她目光短浅,她一点儿也不恼火,心里反而充满了感激之情。 她心里清楚,杨延嗣这番话,足以拯救整个俚人的族群。 “大人,老身在山海寨子里人微言轻” 海里那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杨延嗣给拦下了。 杨延嗣正色道“老太君,这种话我不太相信。我也曾经听闻过,有一个族群,他们和你们一样,被封锁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他们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好,也觉得自己很安逸。可是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族群外的土地上,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直到有一天,强敌闯入到了他们的家园中,占领他们的土地,掠夺他们的妻儿,并且想要奴役他们。 如果按照你的说法,他们个个都人微言轻,真正能说话的人又腐朽不堪。那么他们难逃被奴役的命运。 你猜猜他们是怎么做的?” 杨延嗣说的这个族群的故事,海里那闻所未闻,她下意识的摇头。 只听杨延嗣沉声道“在他们族群中,有警醒了自己族群弊端的人。这些人用自己的鲜血,不断的去抗争,不断的去反抗。终于,整个族群都被他们所警醒了。 这个警醒的族群,他们团结在一起,扫清了一切侵犯他们家园的敌人。最终,通过自己的努力,屹立在了世界之巅的族群行列里。” 海里那听懂了杨延嗣话里的意思,她颤声道“大人是想让老身用鲜血唤醒族人吗?” 杨延嗣摇头,“以你的身份,不一定非要这么做。你可以选择许多柔和一点的方式,比如去分权” 海里那瘫坐在了城门楼子里,杨延嗣也不打扰她,悄声离开了。 站在城墙上,杨延嗣心中有些唏嘘。 为了图谋山海寨里面的二十万俚人,他也算是费尽心机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眼下投靠他的俚人,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小部落。 想要让山里的俚人和僚人们来投,就必须有一个大寨子做领头羊。 而他所熟知的大寨子,只有山海寨一个。 杨延嗣在谋划山海寨的时候,城外的交趾军大营里,黎桓也在谋划他。 7 第0304章 伟大的炎黄子孙 在这颗湛蓝的星球上,炎黄子孙是一个奇怪的民族。 除了极少数站在民族顶端的人以外,绝大多数人一直都在付出。 从这个民族出现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一直在付出,一直到了几千年以后,他们还是在默默无闻的付出。 只是一个简单的,支撑着他们走过了近千年。 这个很简单,他们希望自己的子孙过的更好。 为此,他们不惜忍受世间所有的苦难。 他们言传身教的告诉后辈,长辈吃苦,晚辈享福。 然后如此循环,看不见尽头。 美好的期许一直都在未来,这样才会有无穷的动力促使着人一步一步的继续向前。 海布林是一个俚人,他理解不了炎黄子孙的这种思维。 在俚人部落里,享福的永远都是青壮,他们根本不晓得培育后代的重要性。他们只在乎眼前,只在乎现在。 杨延嗣见海布林的表情很懵懂,就知道海布林理解不了这个话题。 他只能换一个话题来说话,“咱们换一个话题,你只看到了自己手上的俚人死了四千,那么你有没有计算过城外的交趾兵死了多少人?” 海布林茫然摇头。 杨延嗣指着城外,竖着独有的旗帜,正在收拢尸体的两方人马。 “你看看交趾兵那里收尸的人,他们收拢的尸体数量,足足超过了咱们三倍。也就是说,咱们用了四千俚人做代价,换了对面一万二的交趾兵。你觉得划不划算?” 海布林歪着脑袋沉思了一下,重重的点了点头。 杨延嗣继续说道“既然你觉得划算,为什么还要带俚人离开。只要咱们坚守住黎城,和黎桓血拼,最终胜利的就是我们。我们不仅会获得胜利,还会获得这座城池,包括城外交趾兵俘虏,还有交趾兵的粮草和金银。” 海布林皱眉道“我们俚人也可以获得缴获交趾兵的粮草和金银?” 杨延嗣毫不犹豫的点头,“这是当然。” 海布林沉吟着点头,“那就好。” 杨延嗣闻言一愣,摇头苦笑。 他发现自己和海布林这个俚人谈民族问题,真的是对牛弹琴,直接谈利益,应该不用浪费这么多唇舌。 有了杨延嗣抛出的利益,海布林也就不再跟杨延嗣计较死了四千俚人的问题了。 瞧着在城门楼子里欲言又止的海里那,杨延嗣找了个借口,打发了海布林,进入到了城门楼子里。 一进门,海里那就急切的说道“大人和我那侄子说的话,老身都听到了。” 杨延嗣怔了怔,问道“老太君有其他想法?” 海里那羞愧道“海布林不了解大人的良苦用心,老身却了解。老身别无所求,只求大人看在山海寨俚人们出力的份上,给他们在交趾这片土地上,留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杨延嗣愕然,感叹道“你老人家,为了俚人,还真是鞠躬尽瘁。这也不是一件难事,只要他们投靠我,这交趾土地上,必有他们一席之地。” 海里那躬身施礼,“老身代寨子里的老幼,谢过大人怜悯。” 杨延嗣摇头,轻声道“老太君,一个民族,不是靠着别人怜悯才能活下去的。对于其他的民族而言,或许要付出很多的血与火。但是现在,对于你们俚人来说,或许并不用付出那么多。 我已经尽可能的避免了让你们俚人牺牲更多了。 海布林目光短浅,我不怪他。但是我不相信老太君你跟他一样目光短浅。 几十万担粮食,一些金银财物,就能让他们满足了。 我觉得真的很可笑。难道他们不懂得,脚下的这片土地,才是这里最大的财富吗? 只要有这些肥沃的土地在。他们子子孙孙,祖祖辈辈都不需要为了粮食发愁。” 海里那被杨延嗣说的有些面颊发红,她惭愧的低下头。 面对杨延嗣讥讽她目光短浅,她一点儿也不恼火,心里反而充满了感激之情。 她心里清楚,杨延嗣这番话,足以拯救整个俚人的族群。 “大人,老身在山海寨子里人微言轻……” 海里那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杨延嗣给拦下了。 杨延嗣正色道“老太君,这种话我不太相信。我也曾经听闻过,有一个族群,他们和你们一样,被封锁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他们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好,也觉得自己很安逸。可是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族群外的土地上,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直到有一天,强敌闯入到了他们的家园中,占领他们的土地,掠夺他们的妻儿,并且想要奴役他们。 如果按照你的说法,他们个个都人微言轻,真正能说话的人又腐朽不堪。那么他们难逃被奴役的命运。 你猜猜他们是怎么做的?” 杨延嗣说的这个族群的故事,海里那闻所未闻,她下意识的摇头。 只听杨延嗣沉声道“在他们族群中,有警醒了自己族群弊端的人。这些人用自己的鲜血,不断的去抗争,不断的去反抗。终于,整个族群都被他们所警醒了。 这个警醒的族群,他们团结在一起,扫清了一切侵犯他们家园的敌人。最终,通过自己的努力,屹立在了世界之巅的族群行列里。” 海里那听懂了杨延嗣话里的意思,她颤声道“大人是想让老身用鲜血唤醒族人吗?” 杨延嗣摇头,“以你的身份,不一定非要这么做。你可以选择许多柔和一点的方式,比如去分权……” 海里那瘫坐在了城门楼子里,杨延嗣也不打扰她,悄声离开了。 站在城墙上,杨延嗣心中有些唏嘘。 为了图谋山海寨里面的二十万俚人,他也算是费尽心机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眼下投靠他的俚人,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小部落。 想要让山里的俚人和僚人们来投,就必须有一个大寨子做领头羊。 而他所熟知的大寨子,只有山海寨一个。 杨延嗣在谋划山海寨的时候,城外的交趾军大营里,黎桓也在谋划他。 第0305章 黎桓的计谋 城外,两里处,交趾中军大帐。 黎桓高坐在一张特质的金漆兽头榻椅上,以剑当作拐杖,撑着身躯,面色荫翳。 “六万人攻城,折损了近一万三千多人,不仅没有拿下黎城,还让人家在眼皮子底下救走了四千多俘虏。” 黎桓环顾帐下诸将,冷声喝骂,“一群废物。” “噗通” 军帐内有十八位将军,皆是黎桓帐下肱骨,听到黎桓喝骂,一个个跪倒在地上,头颅深藏。 “王爷息怒,恳请王爷再给我等一次机会。” “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黎桓冷笑,旋即咆哮道“本王率领尔等,穿着皮甲,赤握长刀,迎战全副武装的宋军精锐,战损也不过八千余人。尔等率军攻伐黎城,军卒们身上穿的是缴获宋军精锐的步人甲,迎战城内那一群野人,不仅没拿下黎城,反而葬送了我交趾一万三千多大好男儿。 废物一群,还好意思让本王再给尔等一次机会?” 帐下跪着的诸将中,有一位满脸胡须的将领,瓮声瓮气道“王爷,非我等不肯奋力厮杀,而是贼人将黎城城墙改建,两头大中间小,似缴获宋军的登城弩枪等军械根本用不上。” 黎桓随手抓起了面前桌案上的一块镇纸,砸在了满脸胡须的将领身上。 满脸胡须的将领,畏惧黎桓的威严,任由镇纸砸在了他的额头上。 一个血坑随即出现,鲜血瞬间糊满了他的面孔,他依旧一动也不敢动。 黎桓讥笑道“不要为自己的愚蠢找借口,本王最讨厌别人为自己的愚蠢找借口。” 黎桓扫视了诸将一眼,冷声道“尔等可有攻城良策?” 诸将一愣,相互对视了一眼,黯然摇头。 “猪脑子” 黎桓骂了一句,瞪着诸将,道“尔等想不出攻城的良策,本王倒是替你们想出了一个办法。” 诸将抬头,惊喜的看向黎桓。 黎桓很满意属下们的反应,只听他说道“城内的贼子改建了城墙,正面攻城,难免死伤众多。你们有没有想过,挖掘一条地道过去?” “地道?” 诸将对视了一眼,眼前一亮。 有人拍马道“王爷高明,如此妙计,属下怎么就没想到呢?” 有人附和道“王爷此计甚妙,如果能够配合佯攻,掩护挖掘地道的兵卒,必定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袭他们一把,一举夺得黎城。” 又有人附和,“确实是妙计,末将以为,可以派兵从四门同时挖掘地道。剩下的人马在南门佯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到时候四座城门地道挖通,我们就可以把城内的贼人,一举合围歼灭。” 黎桓抚摸着胡须,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提出了一个计策,属下的将领们补全了这个计策的所有缺陷,勉强还不算太蠢。 “尔等既然已经明白了本王的计策,那就依计行事。” “王爷” 满脸胡须的将领,抬手抹了一把糊在眼皮上的鲜血,沉声道“属下以为,不能佯攻” 话说了一半,就见黎桓面色一沉,喝斥了一句。 “本王帐下,十八个将军,就属你最蠢。若不是看你还有些英勇,本王罢了你的官爵。给本王滚出去!” “王爷!” “嘭!” “滚!” 又一块镇纸砸在了满脸胡须的将领身上了,他生生把嘴边的话咽进了肚子里,抱着被砸伤的地方,默默的退出了营帐。 其实,他只想说,佯攻未必能够取信于人,应该真攻,双管齐下,才能迷惑城中的贼人。 可惜,黎桓并不想听他的意见。 确定了攻城计划,黎桓立马安排人手。 在他营帐里留下的,都是聪明人,大家你争我夺的,抢夺舒服的位置,到最后,带兵佯攻的这个苦差事,落在了满脸胡须的将领身上。 黎城城下,交战双方派出去收拢尸体的兵卒们,清扫过了战场以后,交趾兵又开始攻城了。 在黎城城墙上,洗漱过后,吃饱喝足了的宋军将士们,加入到了战场。 有这么一股生力军加入,配合黄泉属下泉字营的四千人,近八千人,指挥带领着俚人作战。 杨延嗣信心满满。 交趾兵二次攻城,出兵的规模远比第一次要小许多,只有两万多人。 用两万多人,对战城头上六万多人,似乎有些轻敌了。 刚才五万多人攻城,都没有攻下,现在换做两万多人,难道有什么猫腻? 杨延嗣皱着眉头,仔细盯着城下冲过来的交趾兵。 在交趾兵临近城下一百米左右的时候。 他下令弓弩手,集体放箭。 箭雨落下,收割着冲在前排的交趾兵性命。 “立盾!” 满脸胡须的将领,冲杀在前排,见城头上箭雨凌厉,大喊了一声。 一面面的八面盾被交趾兵迅速架在了头上。 大宋禁军装备的八面盾,都是由精铁打造的,防御力极强。 城头上的箭矢,根本无法射穿盾牌的防御。 交趾兵驾着盾牌,挡着箭雨,迅速扑到了城下。 一道道云梯架起,一个个交趾兵奋力的向上爬。 见到这些交趾兵奋力冲杀的模样,比此前攻城还要凶悍三分,杨延嗣心中的疑虑去掉了大半。 “大概是交趾兵中的精锐吧” 杨延嗣嘀咕了一句,继续指挥战斗。 有宋军将士和泉字营将士们的约束,城头上的俚人没有了此前的慌乱,也没有眼睁睁的放交趾兵攀上城墙厮杀。 一锅锅滚烫的金汁浇下去,攀上半道城墙的交趾兵,犹如下饺子一样掉落了下去。 滚木、礌石、火箭、铁刺猬等等 层出不穷的守城利器落下,交趾兵根本没有攀上城头的机会。 交趾兵终究是人数太少,面对城头上六万多敌军,根本不是对手。 在大宋周遭的各国中,防御战绝对是大宋最拿手的。 城头上的宋军将士,又是从各地挑选的精锐。 加上他们心中对交趾兵怀有一口怨气,还有浓浓的恨意。 他们对攻城的交趾兵,几乎无所不用其极。 由他们带领着其他如狼似虎的俚人作战,交趾兵攻城不下,只能撤军。 第0306章 沉重的军令如山 一日之内,满脸胡须的将领,率领着交趾兵先后攻城四次,都没讨道什么便宜。 不仅如此,他手下率领的两万多交趾兵,死伤的只剩下了一千多人。 他想要发动第五次攻城战役,但是手下的兵卒不够。 满脸胡须的将领,顾不得身上累累伤痕,冲进了黎桓营帐,跪倒在地。 “王爷,末将请再调一万人马。” 中军大帐内,黎桓背对着他,看不见任何表情,只见他摆了摆手,从大帐左右出来了两个药傀,一下把满脸胡须的将领按倒在地,擒拿了起来。 “王爷!王爷!何故如此对待末将?” 满脸胡须的将领趴在地上高喊。 黎桓缓缓转过身,眯着眼睛,荫翳的问道“察纳,你不服本王?” 察纳愕然,惊叫道“王爷何出此言,末将对王爷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 黎桓皮笑肉不笑道“呵呵,对本王忠心耿耿?如果你对本王忠心耿耿的话,你就不会把本王此前的话当成耳旁风。本王让你佯攻,你却带着人马真攻,一万九千多交趾男儿,就是因为你的愚蠢而丧命了。 那两万人,去跟人家六万多人血拼。你以为你们都是药傀吗? 还好意思让本王再调一万人马给你,你当本王跟你一样愚蠢吗?” 察纳赶忙摇头,“王爷,末将怎敢把王爷的话当成耳旁风。末将只是担心王爷的计划败露,所以才把佯攻变成真攻。这样,贼人就猜不出王爷的用意了。” “哦?”黎桓一脸惊讶,踱步走到了察纳面前,双手扶起了察纳,沉声问道“原来,你一切都是为了本王着想,本王倒是错怪你了。” 察纳重重的点头。 “啪!” 黎桓突然抬手,一个重重的耳光扇在了察纳脸颊上。 察纳门牙被打的当场掉落出两颗,口中鲜血喷涌而出。 “呜呜呜” 沉重的力道,猛然袭击,察纳没有预备,咬了舌头,只能奋力的挣扎着,冲着黎桓呜呜呜叫唤。 黎桓在察纳身上擦拭了一下手上的鲜血,旋即冰冷的一笑。 “别拿你的愚蠢,来衡量本王的智慧。这么荒唐的理由你都编得出来?” 黎桓冷冷的盯着察纳,脑袋凑到他面前三寸的地方,淡然说道“本王一直都知道,阮匐那个老儿,在本王身边安插了人手。有人告诉过本王,阮匐在世的时候,他看见你在阮匐府邸附近出现过” “呜呜呜呜呜呜呜” 听到黎桓这话,察纳奋力的挣扎,如同疯子一样想扑向黎桓。 黎桓却嫌弃的推开了他,吩咐两个药傀道“带他下去,严加看管,等本王拿下了黎城,宰了他祭神。” 两个药傀也不会言语,犹如行尸走肉一样,拖着察纳出了营帐。 察纳被关押,黎桓的计谋却没有停止。 他换了一位将领,继续攻城。 这位将领攻城,吸取了察纳的教训,他带了三万人马,浩浩荡荡的杀到了黎城城下。 兵卒们扛着盾牌,防御着城头的箭雨。 搭着云梯以后,象征性的上几个梯阶,待到看到城头上架起的金汁大锅以后,就匆匆跳下云梯。 然后撤退了。 城头上的宋军将士,还有杨延嗣,一脸愕然的看着如同在玩游戏一样的交趾兵。 海布林不懂这其中的兵法,也看不出其中的门道,见交趾兵退却了以后,见山寨里的俚人们没有啥损伤,他就高声呼喊。 “交趾兵退了!交趾兵退了!我们又赢了!” 宋军将士中,那个瘦弱的汉子,绕过了挡在他身前的俚人,走到了杨延嗣面前。 他神色复杂道“将军,敌军这是什么意思,刚才敌军攻城,完全像是儿戏一样,会不会有诈?” 杨延嗣皱眉,沉吟道“我也觉得有问题,只是不知道黎桓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瘦弱的汉子名叫杨侗,是天武军麾下的一名什长,算是杨延嗣目前已知的,宋军将士中最大的官儿。 杨侗听到了杨延嗣的话,低头思索了一下,正色道“将军,黎桓此人用兵鬼祟,擅使阴谋诡计。此前在蛇山对阵,他就小手段层出不穷。后来重郡一役,他更是设局引我等上钩,才导致我等被俘。此番攻城,如此诡异,怕是又有什么阴谋,不可不防。” 杨延嗣一愣,沉吟道“黎桓擅使阴谋诡计,我略有耳闻。只是观刚才那一战,未免有些太儿戏了吧?若是他用计如此拙略,又怎么会引你们这些身经百战的禁军上钩呢?难道这中间还有其他的阴谋?” 杨侗听了,沉默了。 半晌,他低声说了一句。 “黎桓的阴谋,的确有些幼稚。我等虽有察觉,却不得不踏进他的陷阱。” 杨延嗣怔了怔,感叹道“军令如山” 杨侗沉声道“不错,军令如山,纵然我等察觉到了黎桓的阴谋又如何。” 杨延嗣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他。 沉吟了一下,他说道“黎桓有什么阴谋,我们还没有察觉,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如今天色已晚,让手下的兄弟都加强戒备。” 杨延嗣叮嘱杨侗的时候,却见黄泉匆匆的跑到了杨延嗣身边,轻声低语了几句,又指了指黎城北方。 杨延嗣顺着黄泉所指望去,在黎城的北方,升起了一缕袅袅青烟,紧接着又升起了一道,一连升起了三道。 瞧着这三道青烟,杨延嗣笑了。 “二哥和三哥到了,就差二嫂了” 按照兄弟三人此前商讨的计划,杨延定和杨延光偷袭华闾成功以后,会转道回援黎城。 不过,他们并不会进入黎城内,而是绕到黎桓大军后方,准备突袭,打黎桓一个措手不及。 城北的青烟,应该是稻草人所为。 相信黎桓看到了青烟,派人去查探,也查不出什么来。 杨延定和杨延光已经到了,只能耿金花带兵从东面而来,三面夹击。 黎桓在劫难逃。 这就是杨家三兄弟为黎桓准备的大餐。 第0307章 让他挖 杨延定和杨延光的到达,给杨延嗣吃了一个定心丸。 黎桓似乎对手下拙劣的演技很满意,次日,依旧让他的属下率领人马上演佯攻大戏。 交趾兵攻城的次数不少,可是每次攻到了城下,又会灰溜溜的逃走。 这等儿戏一样的攻城,杨延嗣一看就知道有诈。 就连海布林这个俚人,也看出了黎桓似乎有什么阴谋。 “大人,这交趾人应该有阴谋吧?” 海布林跟在杨延嗣身后,瞧着城下又一次狼狈逃窜的交趾兵,忍不住吐槽。 杨延嗣有些意外,“你也看出来了?” “哼!”海布林不屑的瘪了瘪嘴,“这有什么看不出来的,攻城完全不出力,偏偏又三番五次的攻城,没有阴谋就奇怪了。” 杨延嗣点头,夸奖道“海少寨主果然聪慧,如此,我就放心把重任交托于你了。” “重任?什么重任?” 杨延嗣指着城外的交趾兵,笑道“既然你说他们有阴谋,那我就派你去查探,看看他们有什么阴谋。” 海布林皱眉,“凭什么让我去查,你手下那么多人,为什么不让他们去。” 杨延嗣唏嘘道“我手下人手再多,也没有你的人手多啊。再说了,他们的智慧,那里比得上你海少寨主。你一出马,必定能揭穿黎桓的阴谋诡计。” 海布林被杨延嗣夸奖,心里欢喜,傲气的抬起头,骄傲道“那是自然。” “如此,就摆脱海少寨主了。” 受到杨延嗣重托,海布林招来了几个亲信,愉快的去差黎桓的阴谋了。 海布林一走,杨延嗣又招来了杨侗。 短短一日,杨侗依旧一扫此前的颓废和黯然伤神,身披着一身精铁盔甲,容光焕发,站在杨延嗣面前,透着一股英气。 标准的军人气息,杨延嗣很喜欢。 “杨侗,你征战沙场也有些年月了,战场上的道道,你熟悉不少。你去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手,去查一查黎桓到底有什么阴谋。” 杨侗怔了怔,疑惑道“将军,您不是把这件事交给海少寨主去查了吗?” 杨延嗣忍不住翻了哥白眼,“海布林那个蛮子能查出些什么?等他查出来,黎桓早就攻破黎城了。” “那你还叫他去” 杨延嗣无奈道“我是嫌他老跟在我身后叨叨,烦他。” 杨侗一副了然了的神情。 杨延嗣摆了摆手,杨侗就退下去了。 此后两天,海布林带着一帮手下,在黎城内四处转悠,有时候攀上城头,仔细盘查,甚至还带人去城里,严密监视城里的老弱妇孺。 还别说,虽然他没有发现黎桓的阴谋,却让他在城里逮住了十几个想借机捣乱的交趾老兵。 也算是有所收获。 第三日傍晚,杨侗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杨延嗣身后,杨延嗣在和黄泉商量作战事宜,杨侗就一直跟在他身后。 等到了商量完了,黄泉退走以后,杨侗单膝跪倒在杨延嗣面前,低声汇报。 “将军,属下已经查明了敌人的动向。” 杨延嗣领着杨侗进入到了城门楼子,请杨侗坐下,“坐下来,仔细跟我说道说道。” 杨侗微微抱拳施礼,坐在了杨延嗣下手,汇报道“据属下探查到的消息,黎桓明面上派人不停歇的佯攻,背地里却在暗中挖掘地道,眼下地道已经挖掘到了城墙跟脚下。再有两日,就能挖穿城墙,抵达城内。”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杨延嗣屈指敲打着桌面,玩味道“黎桓也看过几本兵法嘛” 杨侗起身,躬身抱拳道“将军,请给属下派拨一些人马,属下一定把这些人堵死在地道里,让他们寸步不能进城。” 杨延嗣沉吟了一会儿,摇头道“不急,不急,他喜欢挖,就让他挖个够。你派人密切监视着对方挖掘的进展,随时向我汇报情况。” 杨侗皱眉,沉声道“将军,此事不宜再拖,一旦让敌军挖穿了城墙,到时候里应外合,我们恐怕保不住黎城。” 杨延嗣摆手,站起身,背负双手,含笑道“不怕,不怕,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他还需要两日,我只需再等一日就够了。” 杨侗不明白杨延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看杨延嗣胸有成竹的模样,一时间也不好再谏言,只能低着头退出了城门楼子。 傍晚的狂风从城门楼子前划过,风吹的哨子声,像是猛鬼在哭嚎。 杨延嗣出了城门楼子,攀上了城头,眼瞅着城外郁郁葱葱的青山,心里有些唏嘘。 已至秋日了,交趾境内却看不到一点儿秋日的景象。 秋风萧瑟的景象,在交趾永远都看不到。 海布林的嘴能咧到耳根子后面去,他顾不得狂风的嘶吼,也顾不得被风卷起的衣角,喜滋滋的凑到了杨延嗣背后。 海布林傲气道“大人,我已经查出来黎桓的阴谋了。” “哦?” 杨延嗣有些意外,他没料到,杨侗前脚刚走,海布林后脚就到了。 海布林能查到黎桓的阴谋,这让杨延嗣有些没想到。 仔细盯着海布林打量了一番,看看他是不是多长了一个脑袋。 海布林被杨延嗣盯着,顿时腰板挺的更直了。 只听他,挺直了腰板,大声汇报道“我已经查到了,黎桓埋伏了一支大军在城东,应该是想从城东偷袭黎城。” “城东?!” 杨延嗣眨巴了一下眼,心中升起了疑惑。 这和杨侗查探到的有些不符。 杨延嗣皱眉,疑惑道“你是怎么推断出黎桓在城东有伏兵的?” 海布林大咧咧道“我终日里派人在四座城墙上蹲着,就在刚才,我发现城东山林里的飞鸟,成群成群的在向外飞,山林里的野兽也在往山外奔逃。 你别忘了,咱们俚人,就是靠山吃饭的。山林里的变化,咱了如指掌。 黎桓必定在城东山林里藏人了。” 杨延嗣眨巴着眼睛,飞快的吩咐海布林,“你速速带人去北门城墙上候着,若是有两道炊烟升起,快速赶来告诉我。” 第0308章 十二道狼烟 海布林对杨延嗣的命令有些摸不着头脑,心中虽然有怨气,但是还是依照了杨延嗣的吩咐,迅速的跑到北门城墙上候着。 等待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在北门外的山林里,升起了十二道炊烟。 海布林看着这十二道炊烟,有些茫然。 然后,他速速跑到了南门城门楼子处向杨延嗣禀报,“大人,北门城外是有炊烟升起,可是升起的炊烟,足有十二道之多。” 北门城外的十二道炊烟,杨延嗣也看到了。 他有些疑惑的皱起了眉毛。 东边山林里有人,北门外又有炊烟升起。 按照提前制定的计划,应该是耿金花到了。 只是计划上,耿金花到了以后,只会升起二道炊烟才对,如今升起了十二道,而且还是浓烟滚滚的狼烟。 这让杨延嗣有些摸不着头脑。 耿金花为何会这么做,杨延嗣一时间有些猜不透。 不过,为今之计,耿金花已经到了,那么一切就可以按照计划行事了。 杨延嗣整理了整理盔甲,下了一道命令。 “擂鼓,聚将!” 在黎城内,杨延嗣手下的统兵将领,只有两人,一个是泉字营主将黄泉,另一个就是临时任命的将领杨侗。 二人听到了聚将鼓,放下了手头上的事,迅速的赶到了南门城门楼子内。 “属下参见将军大人)!” 杨延嗣端坐在案几后,面色肃穆,他从摆在案几上的令桶内抽出了一道令牌,朗声道“黄泉何在?” “属下在!” “本官命你明日率兵四万,三更起预备,五更开城门,直击黎桓中军大营。” 哐当一声,令牌扔在了黄泉脚下。 黄泉捡起令牌,没有任何反驳的话,也不敢问缘由,抱拳沉声道“得令!” 杨延嗣再次抽出一道令牌,朗声道“杨侗何在?” “属下在!” “本将命你,明日率兵三万,坐守黎城,非本将军令,五更以后,不得开启城门。” 哐当一声,令牌扔在了杨侗脚下。 杨侗捡起令牌,抱拳沉声道“得令!” 从开始到最后,两个人嘴里没有一句话反驳的话,也没有人问起杨延嗣发兵的缘由。 令牌已下,军令如山。 即便是杨延嗣让他们二人去死,他们也不能多问一句。 下发了军令,杨延嗣摆手,“尔等下去,安排城里的将士们分批休息,明日有一场恶战要打。” 黄泉和杨侗对着杨延嗣抱了抱拳,退出了城门楼子。 二人出去后,过了约么两刻中,海布林贼兮兮的摸了进来,笑呵呵凑到了杨延嗣身边。 “大人,今晚是不是有什么大动作?” 正在闭目养神的杨延嗣被海布林吵醒,微微皱了皱眉,沉声道“谁告诉你的?” 海布林嘿嘿一笑,“这还用别人说嘛,我好歹也是一个二十万人的寨子里的少寨主,你这都快晚上了,大规模的换手下去休息,肯定有大动作。” 杨延嗣斜眼瞅了海布林一眼,有些疑惑,这家伙最近变得聪明了不少啊。 “今晚没有什么动作,你也别瞎猜了,快下去休息吧。” 海布林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迟疑了一下,试探道“今晚没有大动作,那肯定就是明天,明天对不对?” 杨延嗣瞪着他,“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海布林扭捏了搓了搓手,吞吞吐吐道“你看你看能不能给我也安排点事儿做” 杨延嗣愕然,起身,围着海布林仔细打量了一番。 “海布林,这可一点儿也不像你啊?” 海布林被杨延嗣看的浑身不舒服,他咬了咬牙,喝道“你别想多了,我就是想多出一份力,让寨子里的人过的好一点。” 海布林此话一出,杨延嗣瞬间就明白了。 这货是受到了高人指点了。 这货虽然不够聪明,但是他有一个睿智的姑姑。 自从那一日和海里那深谈过后,海里那就待在城内,带着一批人,在安抚城内的老弱妇孺,避而不见杨延嗣。 如今她暗中指点海布林为杨延嗣效力,很明显是想通了。 她在侧面的帮着杨延嗣,收拢海布林这个憨货。 这是一件好事。 杨延嗣想通了这一点,顿时笑道“好!我很欣赏你这种为族群奉献的精神。这才是真男儿应当做的事情。” 杨延嗣思量了一下,说道“这样,明日你五更起床,带上一队人马,负责在城内巡视,一旦碰上了闹事的,或者反叛的,就地处决。” 海布林怔了怔,旋即,拍着胸脯道“这事儿我拿手,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杨延嗣板着脸,严肃道“这可是一件很重要的任务,一旦有所差池,让城内的奸细掌控了城门或者烧毁了粮仓,咱们可就完了。” 听到了烧毁粮仓,海布林立马变得很严肃了。 粮仓里可是有属于他们山海寨的六十五万担粮食,这可是他们山海寨的汉子们用命换来的,绝对不容有失。 海布林重重的点了点头,当即就下了城墙,挑选了两千多精兵,把守在了城内的粮仓外。 整个夜晚,黎城内的兵卒们,都在轮番更替着休息。 黄泉挑选出来,五更出城作战的将士们,更是早早睡下了。 黎城内静悄悄的,黎城外黎桓的中军大帐里,却灯火通明。 今夜,黎桓在大宴军中的将士。 他谋划的地道,已经挖到了黎城城下,为了尽早挖通,他更是吩咐手下们日夜不停的开工。 按照现在的工程量计算,如此昼夜赶工,明日午时,就能挖通地道。 黎城在他眼里,已经是唾手可得了。 每次大战,黎桓都喜欢大宴军中的将士。 大战完了以后,他更是分封和赏赐手下的将士。 如此,他才能让属下归心,为他谋取交趾王,扫平道路。 胜利、王位、江山、美人 一切一切都近在眼前,他怎能不开怀。 宴会一直持续到了三更天,他才遣散手下的将士们下去休息。 当交趾兵们陷入沉睡的时候。 黄泉叫醒里城里的兵卒。 在交趾兵后方两里处,杨延定和杨延光彻夜未眠,他们也叫醒了手下的人马。 在黎城东边的山林里 第0309章 突然多出来的大军 黄泉率四万俚兵,正面袭击交趾军大营。 杨延嗣跨着马,紧跟其后,他也想冲阵,却被黄泉严词拒绝了。 美曰其名,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谁教给他的。 杨延嗣没办法冲阵,他就沦为了一个看客。 杨延定和杨延光反动的突袭要比黄泉早一些,加上主力骑兵都在杨延光手上,骑兵一路奔袭,冲进了交趾军大营。 埋伏在大营四周的斥候们都没来得及汇报,杨延光带领着人马已经冲进了营地腹心的位置。 迷迷糊糊中,黎桓被营地外的喊杀声惊醒,他披着袍子冲出帅帐一瞧,大惊失色。 “速速擂鼓。” 黎桓回到帐内,匆忙换了盔甲,出了帅帐,赶忙让他手下匆匆赶来的诸将约束收拢营中将士。 在黎桓眼里,敌军这一次袭营很可恶,但却在可控当中。 他不认为,城里的一群乌合之众,能够打败自己。 无论是从人数、战斗力、装备上。 他都占有绝对的优势。 黎桓约束了人马,阻止起来,合围一处,绞杀冲进军帐的杨延光。 杨延光也不恋战,他见到了交趾军摆出绞杀的阵型,策马狂奔,挥舞着手里的大枪,高喊了一声。 “贯营!” 杨延光领着三千铁骑,从交趾军营中间杀出了一条血路,横穿而过。 整个交趾军营地,被他搅和的人仰马翻。 黎桓气急败坏的指着杨延光远去的背影,谩骂道“给本王追上去,撕碎这些王八蛋,让他们见识一下本王的威严。” 他手下诸将还没来得及阻止人手去追击,就见到营中的斥候匆匆来报。 “王爷,从我军南方,又杀来了一票人马。” 却是杨延定领着一万人手,紧随着杨延光屁股后面,杀了过来。 黎桓黑着脸,冷声道“居然绕道本王后面去,想打本王一个趁其不备,本王就让你们有来无回。” 黎桓分派诸将,点了两人,带领着三万骑兵,紧追着杨延光而去。 剩下的诸将,随着黎桓一起,带领人马抵御杨延定。 黎桓帐下的骑兵,算不得骑兵,只是一个个搅和了宋国禁军马匹,骑在马背上的人而已。 和杨延光帐下的骑兵根本不能比。 三万骑兵追在杨延光屁股后面,只有吃灰的份儿。 一下追出去了半里地,迎面就撞上了刚刚赶来的黄泉。 瞧见了交趾骑兵,黄泉就像是瞧见了一个个的鲜肉一样,他身后的俚人,则把这些交趾兵看成了一袋袋的粮食。 “杀!” 不需要太多言语,双方就厮杀在了一起。 黄泉带着俚人正面迎敌,杨延光骑着马,提着大枪,率领着手下骑兵,从交趾骑兵的左右两侧纵横穿插。 交趾的骑兵,很快被分成了一块又一块的小团体。 然后被扑上来的黄泉和俚人们,围起来给吞掉。 典型的骑兵配合步兵的战术,有杨延光这位战术大师操控,三万交趾骑兵,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另一边,杨延定带着人马冲杀到了交趾军大营以后,却不急着攻击营地,而是分出了两支小股部队,游荡在交趾军大营营地外,不断截杀企图逃窜的交趾军。 黎桓率军赶到以后,一眼就看穿了杨延定的阴谋。 杨延定这是在通过这种游走杀戮的方式,在削弱交趾兵的士气。 一旦被杨延定达到了目的,黎桓手下的交趾兵,在面对杨延定手下兵马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会生出一种打不过人家的心态。 长此以往,交趾兵失去了斗志,就只能任人宰割。 “攻!” 黎桓毫不犹豫,率先发动了对杨延定的攻击。 杨延定也不和他纠缠,带着人马一退再退,一直退到了东边的山坡下。 “银样镴枪头!” 黎桓鄙夷了嘀咕了一句,命令全军继续追击,痛打落水狗。 大军又追击了近一里地。 杨延定突然勒马停下了。 黎桓一愣,暗叫一声不好。 “中计了!” 可惜,现在他反应过来,已经太晚了。 杨延定勒马,高举手中的大枪,爆喝一声,“全歼敌人!” 一瞬间,从山道两侧上,钻出了无数人马。 浩浩荡荡的,堆满了整个山道两侧。 在黎城南门口观战的杨延嗣,看的一愣一愣的。 迎接着黎明的天色,杨延嗣大致能够看清攒动的人头。 “那里来这么多人”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漫山遍野的人。 粗略的估计了一下,这些人马的总数,应该达到了足足十万人左右。 黎桓手下十万人马,被杨延嗣在黎城下,杀了近三万。 黄泉和杨延光正在绞杀三万交趾骑兵。 黎桓留下了一万人马固守营地,带着五万人马追击杨延定。 五万对十万。 以有心算无心。 即便是黎桓麾下的交趾兵们骁勇善战,也只有挨打的份儿。 穿着兽皮群的野人们,对交趾兵身上豪华的宋军禁军装备很羡慕。 一个个扑上前,不仅杀人,而去还扒衣服。 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交趾兵狼狈逃窜。 刚才还是杨延定被追着跑,一瞬间情势逆转,变成了黎桓被追着跑。 穿着兽皮群的野人们前赴后继的追赶着。 交趾兵逃跑不急的,都被他们抓住了。 当黎桓匆忙赶到营地的时候,手下的五万人马,只剩下了不到两万人。 营地前,一骑从营地内冲了出来,冲到了黎桓面前。 马背上坐着一个汉子,满脸胡须,手握着一柄大刀。 却是此前被黎桓看押起来的察纳。 “察纳?” 察纳坐在马背上,焦急的对黎桓喊道“王爷,大势已去,快随末将往西去,西边没有伏兵。” 黎桓抹了一把脸色的血迹,狠声道“本王心有不甘啊!” “宋人有句话,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咱们此战活下来,就有翻本的机会。” 黎桓在交趾也算得上是一个枭雄,听到了察纳这话,他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愧疚的说了一句。 “察纳,患难见真情,本王帐下十八将,战死八人,剩下的都投降了,唯有你,依旧对本王忠心耿耿。本王此前错怪你了。” 第0310章 黎桓快跑 眼下手上无人可用,黎桓心中虽然对察纳有警惕,但是仍旧摆出了一副悔恨的表情。 察纳闻言,激动道“为王爷万死不辞。” 黎桓听见了背后追来的喊杀声,赶忙问道“察纳,为今之计,咱们该怎么办?” 察纳迟疑了一下,抬头高喝了一声,“留下一万人掩护王爷撤退。” 黎桓接纳了察纳的建议,留下了一万人,带着剩下的两万人马,向西奔去。 杨延定带着人马,追击到了营地外,剿灭了一万留下来掩护的交趾兵,并没有急着去追黎桓。 而是带着兵马,杀到了黄泉等人的军阵中,剿灭了剩余的交趾骑兵。 “三弟,你统领骑兵,追击黎桓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杨延定对酣战过后,正在擦拭枪头的杨延光说道。 杨延光闻言,点了点头,提起大枪,带着手下的骑兵,紧追着黎桓而去。 敌军被剿灭了。 杨延嗣策马上前,对着杨延定抱拳,“有劳二哥奔波劳累了。” 杨延定摆了摆手,“为自己家打地盘,有什么劳累不劳累的。” 杨延嗣咧嘴一笑,杨延定奇袭了一趟华闾,回来以后倒是变得洒脱了不少。 笑过之后,他沉吟道“二哥,黎桓向西逃窜,带走了近两万人马,三哥带了两千多骑去追,能追上吗?” 论对地形的了解,杨延光肯定比不上黎桓。 而且杨延光兵力远比黎桓少,万一遭了黎桓的埋伏,那可就麻烦了。 杨延定笑呵呵的摆手,胸有成竹道“此事你不必担心,黎桓跑不了。” “哦?” 见杨延嗣依旧疑惑,杨延定也不过多解释,他侧身,亮出的他身后的人。 “七弟,瞧瞧。” 在杨延定身后,站着三个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耿金花,一个多月,带兵奔波,耿金花脸色没有了往日的娇嫩,多了一丝风霜,人也瘦弱了不少。 但是,她双目却前所未有的炯炯有神。 耿金花身侧,俏生生的站着呼延赤金。 两个多月不见,呼延赤金消瘦了许多,见到杨延嗣以后,脸色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除此之外,最后一个人,杨延嗣看着有些陌生。 一个胡须花白的老者,人虽然老迈,看起来却精神抖擞的,他抚摸着胡须,一脸我是高人的模样。 彭湃很狗腿的从老者身边跑到杨延嗣面前,为杨延嗣介绍道“大人,这位就是山海寨寨主,海山海老寨主。” 听到彭湃介绍,杨延嗣眼前一亮,立马抱拳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海老寨主,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海山点了点头,说道“不必客气,老夫此番下山,也是想看看你这位少年郎的手段。” 两人寒暄了几句,彭湃又为杨延嗣介绍了几个人。 听彭湃对他们的称呼,应该都是山里俚人或者僚人大寨子的话事人。 看彭湃在这些人中间应付的游刃有余的,看样子这家伙在这些人心中的地位不低。 除了海山以外,杨延嗣跟其他寨子里的话事人,并没有谈多少。 聊了几句以后,就让彭湃带他们先入城。 这些人一走,杨延嗣乐呵呵凑到了耿金花面前,“二嫂,月余不见,你英气更胜从前啊!” 耿金花翻了个白眼,嗔怒道“风尘仆仆忙碌了一个月,还不是在为你们杨家忙活。” 杨延嗣朗声大笑,“二嫂说笑了,咱们还不都是一家人,快请入城。你可是不知道,二哥大手一挥,以后这黎城,可就由他做主了,以后你可就是黎城的城主夫人了。” 耿金花意外,侧头问杨延定,“你要坐镇黎城?” 杨延定橫了她一眼,“难道我去做交趾皇宫?” 杨延嗣轻笑道“二哥想坐交趾皇宫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杨延定明显不愿意谈这个话题,他瓮声瓮气道“你去忙你的,不要妨碍我们打扫战场。” 杨延定和耿金花带着人马去打扫战场了。 场中就只剩下杨延嗣和呼延赤金了,瞧着嘟着嘴的呼延赤金,杨延嗣轻轻一笑,坦然的伸出了双臂。 呼延赤金一头扎进了杨延嗣怀里。 杨延嗣抱着呼延赤金,轻声道“你怎么不在邕州等我,自己就跑到交趾来了?” 呼延赤金嘟囔道“人家听到你有危险,所以过来救你。” 杨延嗣摇头,失笑道“我能有什么危险,你想多了。” 呼延赤金依偎在杨延嗣怀里,贪婪的吸着杨延嗣身上的气息。 “人家听到你有危险,那里管得了那么多” 杨延嗣抱着呼延赤金,低声问道“我不在邕州,邕州可有事发生?” 呼延赤金离开了杨延嗣怀抱,拉着杨延嗣上了马背,重新依偎在了杨延嗣怀里,然后她低声数着邕州发生的事。 “你不在邕州,侯仁宝抽调过一次永宁军农垦兵团的粮食。他手里有圣旨,妾身没办法阻拦,所以给他调拨了十万担粮食。” “嗯京中有人给你送来了一封密信,说是三王府上的信。人家是专程找你的,见不到你,人家就回去了。” “后来侯仁宝兵败,只逃出了不到百人,回到了营地后,召回了孙全兴,耍了一波威风,把营地搞的乱七八糟的。然后就被圣旨召回,匆匆回京了。” “妾身听说你有危险,就把永宁军的事宜,全都交托给了李子枫,然后赶来找你了。” 杨延嗣怀抱着呼延赤金,策马向前,皱眉问道“六哥和曹玮呢?” 呼延赤金道“他们也担心你的安危,也跟着一起来了。” 杨延嗣怔了怔,疑惑道“我怎么没见到他们?” 呼延赤金轻笑道“他们去堵黎桓了,曹玮说,咱们围三阙一,黎桓必定会从咱们空挡的地方逃脱,所以就提前去堵了。 六哥说,你安排的计划太仓促,俚人和僚人人马从东转西又目标太大,为了不放过黎桓。这是最好的办法。” 杨延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这些俚人和僚人是什么情况?六哥和曹玮去堵黎桓,带了多少人马?” 呼延赤金轻声道“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彭湃奉命去山林搬兵,他在得知了山林里俚人和僚人只需要少许粮食就愿意帮咱们作战以后,请示了妾身,妾身批准了以后,他一口气又招揽了十二万俚人和僚人。” 请示?批准? 没猫腻? 7 第0311章 穷途末路 杨延嗣仔细思量,明白了呼延赤金说这话的用意。 私自招揽山中俚人和僚人,应该是彭湃自作主张,他怕杨延嗣责怪,所以率先和呼延赤金通了气,让呼延赤金认下了此事。 以杨延嗣和呼延赤金的关系,不可能去惩罚呼延赤金的。 “赤金妹妹,你为彭湃说项,收了他什么好处?” 缩在杨延嗣怀里的呼延赤金娇嗔道“就知道瞒不过你,你也别责怪彭湃私自做主,他也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才多招揽了一些人手。” 杨延嗣淡然笑道“此事我自有主张,我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所以你无需为他说项。进城吧,后面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 杨延嗣策马入城,黎桓逃遁,此次大胜,一局奠定了杨延嗣在交趾的统治地位。 对于城里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件大喜事。 然而,对黎桓来说,却是一件痛苦的事。 黎桓一路向西逃遁,杨延光率领骑兵在他身后穷追不舍,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率领了两万人马,比杨延光手下的两千骑兵多十倍,却没有一点儿反击的心思。 他帐下的马匹,不足三千,剩下的交趾兵只能跟在他身后逃跑。 人又岂能跑得过马儿? 一路逃遁,黎桓迫于无奈,不得不扔下了没有马匹的交趾兵。 杨延光一路追杀,碰上了被追的精疲力尽,瘫倒在地上哀嚎的交趾兵以后,一点儿收俘虏的心思都没有。 “一体斩绝!” 这是杨延光的命令。 他手下的骑兵,也严苛的执行了他的命令。 黎桓舍弃了大半部下,终于摆脱了杨延光的追击。 逃脱了杨延光追击以后,他带领着剩余不到一千人的交趾兵,悄悄躲在了一个隐蔽的山谷里。 山谷三面都是石壁,中间是一条狭隘的小道,易守难攻。 黎桓和属下们在山谷里恢复着气力。 黎桓瘫坐在地上,象征着他权柄的金剑插在地上,头盔在逃亡的路上,丢失了,一头长发散乱的披在肩上。 察纳样子不比黎桓好,他身上受了好几道伤,手里捧着一块肉,肉上面插着一柄短刀,递到了黎桓面前。 “王爷,吃点吧,吃点儿恢复体力,贼人用不了多久就会搜索到这里,咱们缓一缓,还得逃……” 黎桓愤恨道“逃到什么时候?逃到那里去?本王帐下十二万大军,如今逃出来的,只有这一千多人。靠着这一千多人,本王能翻盘吗?” 察纳沉声道“王爷,你可不能意志消沉,重郡还有咱们的根基在,只要咱们逃到重郡,完全可以东山再起。” 黎桓黯然落泪,“从浇灭阮匐,到抵抗宋军,还有此番黎城大战,本王抽调的交趾男儿,超过了三十多万。交趾国内的精壮,本王抽调的差不多了。即便是逃到了重郡,又拿什么东山再起?” “王爷!” 察纳低吼了一声,“逃出来的这一千兄弟,都是忠心耿耿,追随与你的。你是他们的头,他们能不能活下去,全在你一念之间。” 黎桓扫了一眼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诸位交趾兵,他们有些人的面孔上写满了稚嫩,仅有十七八岁。 所有人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从他们的眼神中,黎桓感受到的不是以往那种高高在上的权柄,而是一种沉重的责任。 或许,以往他太注重权柄了,忘却了权柄背后要承担的责任了。 或许,早感受到沉重的责任的话,他未必会落的这步田地。 心里很伤感,但是黎桓不能表现的很伤感。 他从察纳手里接过了生肉,扔掉了生肉上的刀子,埋头在肉上撕扯咀嚼。 他一边咀嚼,一边装出一副轻松的模样,笑呵呵道“兄弟们,吃饱,喝足了,回头我们还要和贼人们就扯。出了山谷,我们一路向南,赶到重郡,厉兵秣马,必定能够东山再起。 等到了重郡,本王必定封赏尔等。” 往日里,听到了自己的封赏,将士们会高兴的嗷嗷叫唤,可是今时今日,他们只是茫然的,眼巴巴的看着他。 黎桓咀嚼的动作一顿,沉吟了一会儿,他故作生气道“看你们一个个意志消沉,一点儿斗志都没有。不就是败了吗,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想当年,本王刚从自家村庄里出来的时候,身无分文。 当时,本王就是凭借着一把刀,就是供奉在本王府上的那一把柴刀,你们中间或许有人见过。 本王用这把刀,一路从一个无名小卒,杀到最后,坐上了如今的位置。 这一路走来,本王也曾败过,甚至被人羞辱过。 当年,先皇忌惮本王,把本王远调到重郡,本王在重郡内,被打压的很惨。 每日里食不果腹,处处受人欺负。 但是,后来还是让本王给站起来了。 皇宫内乱,本王奉命入宫勤王,杀了奸佞,拥立新帝。 本王,也被封为了交趾独一无二的王爵。 本王能从一介无名小卒,坐上王爵的位置。 本王相信,你们以后也可以。 因为,你们的要比本王当年高多了。” “啪啪啪……” 黎桓讲述过往,想鼓励士气,等他讲完以后,还没等到手下的将士们有什么反应,就听到了从山谷一侧传来了鼓掌声。 “交趾副王黎桓,你讲的故事一点儿也不精彩,但我还是要为你鼓掌。穷途末路之际,还能说出这番话,鼓舞士气,有点枭雄的意思。” 几乎在话音落地的一瞬间,从山谷四面,呼啦啦扑出来了许多许多的俚人和僚人。 他们如同野人一样,攀爬的满山谷都是。 野人们封锁了整个山谷。 在山谷的顶端,两个身穿盔甲的人,傲然而立,其中一人抚掌,赞叹黎桓。 察纳瞬间挡在了黎桓身前。 黎桓神色黯然的推开了他,站起身,仰着头,盯着山顶的两人。 察纳想要开口,黎桓缓缓摇了摇头。 被人不知不觉中围困,二十比一的悬殊兵力,一点儿退路都没有。 黎桓傲然道“本王想知道,我究竟败在何人手上?” 第0312章 黎桓已死 山顶上,身穿盔甲的二人,正是提前穿过丛林,到达黎城以西,负责围堵黎桓的杨延昭和曹玮二人。 听到了黎桓的问话,曹玮下意识要作答,却被杨延昭给拦下了。 “弟弟,暂时不必多言,咱们所做的事情,不宜让太多人知道。一旦暴露,恐怕咱们在汴京的家眷,会受到威胁。” 曹玮轻轻点头。 杨延昭对着山谷中的黎桓,淡然笑道“副王,恕我不能相告,你可以换一个其他的问题。” 黎桓沉声喝道“连真姓名都不愿意透露,败在尔等藏头露尾之辈,黎某羞愧。” “闭嘴!你才藏头露尾之辈。” 曹玮爆呵。 杨延昭摆手,制止了曹玮,“副王,我等尊你,叫一声副王,不尊你,你只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一条丧家之犬,除了犬吠,你又能怎样? 副王,我劝你,趁着这会儿工夫,还是说一说遗言吧,免得到了阴曹地府,埋怨我没给你机会。” “阴曹地府?!” 黎桓挑眉,急忙道“你是宋人。” 杨延昭没有回答黎桓的问题,他竖起了一根指头,轻声道“黎桓,你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黎桓胸膛剧烈起伏,半晌,他低吼道“本王想知道,你们是怎么追上本王的?又是如何发现本王藏身此处?” 杨延昭摇头道“追你?我们可没有追你,我们兄弟,比你到这里还要早。我们在这里已经等了你一天了。” “这不可能!” 杨延昭轻笑道“这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在黎城外,大战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就率领着两万人马,绕过了山林,星夜兼程,在此地特意等你。 至于如何发现你藏身之处的,这个问题就更简单了。这里是我们给你安排的最佳的葬身之地。从你逃脱的那一刻开始起,追在你身后的骑兵们,就驱赶着你们向此地逃来。 你真以为你手下这些人,能逃脱的了我们手下的骑兵吗?是他们故意的放你们一马,让你们自投罗。” 黎桓喝道“这不可能,没有人能谋划到这种地步。” “呵” 杨延昭摇头,讥讽道“你也太小逊天下英雄了,能把计谋用到这种地步的,在我脑海里数得过来的,足有十二人之多。”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若是你宋人有这等强者,为何在重郡,会被本王杀的丢盔弃甲。” 黎桓的这个问题,可以说是诛心之言。 这个问题的答案,杨延昭和曹玮两个人都知道,但是他们都不想说。 没有人会去宣扬耻辱这种东西。 杨延昭摆手道“一刻钟已到,黎桓,你该上路了。” 随着杨延昭下令,漫山遍野的野人们,迅速的扑向了黎桓和交趾兵。 黎桓和他手下的交趾兵们的下场,杨延光和曹玮不想去看。 在围困黎桓之前,杨延昭就说过,率先取下黎桓首级者,赏粮食,一万担。 对于这些山林里的野人来说,一万担粮食,是一种天大的厚赐。 重赏之下,黎桓的尸体会成为什么样子,杨延昭和曹玮都猜得出来。 又过了一刻钟,山谷中的喊杀声和惨叫声平息了。 一个浑身浴血的僚人,提着一颗头颅,跪倒在了杨延昭和曹玮面前,献上了头颅。 黎桓的画像,杨延昭和曹玮都见过。 杨延昭盯着黎桓的头颅,轻声说道“若是没有七弟插手,这交趾,或许就落到他手上了。拿下去,仔细保存,连夜送到黎城,你的赏赐,黎城内会有人给你的。” “将军!” 捧着黎桓头颅的僚人低吼了一声。 准备离开的杨延昭和曹玮二人脚下一顿。 曹玮皱眉,问道“何事?” 那僚人沉声道“小人不要什么粮食,小人恳求将军,能让小人和小人寨子里的兄弟们,追随将军。” 曹玮和杨延昭一愣。 旋即,二人都笑了。 曹玮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僚人,感叹道“你到时一个聪明的家伙,我们二人暂时不能把你收拢到帐下。” “将军!” 那僚人匍匐了两步,急声高喊。 曹玮翻了个白眼,说道“行了,别叫了。我二人虽然暂时不能把你收拢到帐下,但是,我们可以把你推举给另一个人,他才是此次战争的主事。他也是一个喜欢人才的人,相信不会亏待你。” 这僚人,感恩戴德的叩谢。 黎桓已死,整个交趾,已经属于杨延嗣了。 杨延昭和曹玮二人心中其实想的很复杂。 在大宋的时候,在汴京城里,他们见惯了大佬们尔虞我诈的争斗,也见惯了各种利益相争,他们也能遇见,以后他们也会成为这些人中的一员。 然而,杨延嗣另辟捷径,根本不理会朝廷上的争斗,仅用了一些手段,拿下了整个交趾国。 从头到尾,杨延嗣从大宋境内调派的兵卒,加起来都不超过一千人。 朝廷上的权力,大宋境内的利益,又怎么可能和一个国家相比呢? 突然间,他们觉得朝廷上的权贵们真的很愚蠢。 他们只知道内斗,只知道相互为自己争抢利益,却没有见到,有人主动出去开拓利益。 杨延嗣帮他们两个人打开了眼界,让他们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同时也打破了他们心中一直固有的思想。 一个杨延嗣,一个人,带领着不到一千人马,拿下了交趾。 为什么他们二人不能呢? 围绕在大宋周边的小国,多达数百,广阔的天地,有的是地方让他们驰骋。 为什么他们不能效仿一下杨延嗣呢? 固有的思想和开拓的思想在他们两个脑海里做斗争。 “你在想什么?” 两个人沉默着并排而行,曹玮忍不住问杨延昭。 杨延昭叹了一口气,“和你想的一样。” “很烦躁的一个问题。” “是啊!让人越想越烦躁。算了,不去想了。咱们的任务,除了灭掉黎桓以外,还要去押送二哥和三哥掠夺的交趾都城的财富。” “一个小小的交趾,能有多少财富?” “听二哥和三哥说,我们这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多钱财。” 7 第0313章 庆功大会 从华闾城抢夺了多少财富,杨延昭和曹玮都不清楚。 等到他们赶到了赵廸守卫的临时营地,看到了庞大的金银堆以后,震惊的说不出话。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杨延昭和曹玮连夜把财宝装车,押解着财宝赶往黎城。 黎城内,杨延嗣在举办庆功大会。 参加庆功大会的,基本上都是俚人和僚人。 杨延定和耿金花,并没有参与此次庆功大会。 用杨延定的话说,黎城内僚人和俚人人数太多,而山海寨的俚人多达近八万之数,不得不防。 要是山海寨的海山老寨主,登高一呼,俚人们集体反水,那么乐子可就大了。 泉字营、山字营、虎字营、田字营,以及耿金花麾下一万多散兵,在进入黎城以后,第一世间接管了黎城的防务。 城头上的俚人,对此没有表示丝毫的不满。 交接了防务以后,他们就兴高采烈的加入到了庆功大会当中去了。 近十四万的俚人和僚人们在城里欢庆,场面十分壮观。 宴席从城主府门口,一直摆到了南城门。 火头军的将士们不停歇的做菜、煮饭,人手不足,还调配了些许杨侗手下的宋人。 由于碗碟不足,火头军干脆就用木桶装着饭菜,杨侗带领着属下,挑着饭桶,在宴席中间穿梭。 俚人和僚人们并不在意碗碟的问题,只要能吃饱,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他们抱着大碗,一碗碗的猛吃,连头都不抬。 吃饱喝足以后,他们汇聚在一起,唱着山歌,挑着欢快的舞蹈。 城主府门前的广场上,堆起的篝火足有三丈高。 城主府内,杨延嗣带着呼延赤金,在招待俚人和僚人的头人们。 海里那作为杨延嗣帐下的唯一一位俚人城主,自然得坐陪。 在海里那身侧,坐的就是她的阿哥海山。 从海山进城主府起,兄妹二人就频频的窃窃私语。 海布林和海布里两兄弟,守卫在他们身后。 杨延嗣坐在城主府主位上,高举酒杯,“承蒙各位相助,小子感激不尽。在此,敬诸位一杯。小子先干为敬。” 杨延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俚人和僚人的头人们,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俚人和僚人们性格直爽,心里藏不住事。 饮下了一杯酒后,就有一位僚人头人高声发问,“杨首领,你们汉人就喜欢讲这些虚伪的礼仪,俺们僚人不习惯。俺也不跟你绕弯子,俺就想知道,答应俺们的粮食,什么时候给俺们?” 杨延嗣闻言一愣,侧眼撇了彭湃一眼,彭湃尴尬的陪了一个笑脸。 杨延嗣端着酒杯摇晃着杯中的美酒,笑呵呵道“答应诸位的粮食,小子自当如数交托给诸位,绝不拖欠一分一毫。” 俚人头人抚摸着胡须,满意的点了点头,“有你这句话,俺就放心了。你可别食言,不然俺们一定会让你尝尝俺们僚人的拳头。” 杨延嗣并不恼火,轻笑道“头人说笑了。” 俚人和僚人头人们,得到了杨延嗣承诺后,彻底的放开了自我。 一个个胡吃海塞的,毫无形象可言。 呼延赤金躲在杨延嗣身侧,瞧着俚人和僚人头人们的吃相,捂着嘴偷笑。 彭湃伺候在杨延嗣身侧,嘴角直抽抽。 这些俚人和僚人头人们,全都是他邀请来的。 这些家伙们在杨延嗣面前丢人,就等同于他自己在杨延嗣面前丢人。 彭湃弯腰,轻声在杨延嗣耳边道“属下也没料到,这些野蛮人这么不知礼” 杨延嗣笑吟吟的摆了摆手,浅酌小酒,低声道“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能拉到这么多俚人和僚人来援,这是大功一件。至于他们不懂礼数,这是小问题。若是他们选择投靠我们,我们可以慢慢调教他们。若是他们不肯投靠我们,那就让他们拿了粮食以后,愉快的回大山里去吧。” 彭湃点了点头,“属下知道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山海寨的老寨主海山,突然站起身,向杨延嗣躬身施礼。 “杨首领,在下有一事相求。” “哦?” 杨延嗣有些意外的抬起头,他站起身,表示对海山的尊重,出声询问道“海老寨主于危难中相助小子,有什么要求,尽管说,能帮忙的,小子一定帮忙。” 海山俯身而立,沉声道“在下愿意带山海寨二十万俚人来投,恳请杨首领准许。” 让这么一位掌控着二十万俚人权柄的老者低声下气的说出这么一句话,着实难得。 以海山在俚人中的地位,自封一个山海俚王,都没有人去反驳。 杨延嗣有心招揽山海寨的俚人,只是没想到这么容易。 他下意识看向了海里那。 海里那轻轻的冲着杨延嗣点了点头。 杨延嗣朗声大笑,“海老寨主能投,是小子的荣幸。关于山海寨子里俚人们安置的问题,宴会过后,小子和海老寨主详谈。” 海山郑重的点了点头,重新回到了座位。 在他对面,或者在他下首的俚人或者僚人的头人们,把海山和杨延嗣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当即,便有人出言讥讽。 “海山老哥,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此次我们出兵相助杨首领,得到了大批粮食。只要我们把粮食运回寨子里,修养几年,过些年,寨子里的儿郎们就能翻倍。” “就是就是,寨子里们儿郎们多了,我们就能吞并其他寨子,把自家寨子变得更大。到时候自封为王,岂不快哉。何须去低三下四给人做狗呢?” “嘿嘿嘿海山老哥,你们山海寨子的人投了杨首领,山海寨那么大一片基业,也就用不上了。送给我们卧莽寨可好?” “” 听到了这些头人们的讥讽声,站在海山身后的海布里气不过,想要上前理论,却被海山抬手拦下了。 海山对这些人的言语无动于衷,他笑眯眯道“你们若是贪图我们山海寨子的那片基业,老夫也不是不可以让出来,只不过,你们不能让老夫白让出来。” 第0314章 交趾的规划 山海寨人口多,势力大,海山在僚人和俚人中也薄有威名,这些俚人和僚人的头人们,自然不敢说强抢的事儿。 几个对山海寨基业垂涎三尺的头人,听到了海山应允的话,顿时大喜。 “海山老哥要什么,只管说,只要咱们寨子里能拿出来。” 海山沉吟了片刻,刚要开口,却被坐在他身旁的海里那拽了一下。 迟疑了一下,海山笑道“此事老夫已经交给了小妹全权处置,要什么,全凭我家小妹说了算。” 海里那笑眯眯道“老身本想要些粮食,不过,老身也知道,粮食是各家寨子的命根子。千百年前,咱们俚人和僚人都是一家人,老身也不愿意夺了大家活命的口粮。 这样,把粮食换成人,十万人。只要那家寨子里能割让十万人给山海寨,那么山海寨子里的那一片基业,就归他了。” “十万人?海里那,十万精壮,在场能拿出来的也只有两三家而已。即便是这两三家,抽空了十万精壮,即便是得到了你们山海寨的基业,也守不住。” “对对对,海里那,你还是换一个条件吧。” 海里那轻笑道“老身也不一定要十万精壮,可以给五万精壮,但必须让这些精壮们,带上他们在寨子里的亲眷,加起来凑够十万就可以了。” 席间的俚人和僚人头领们,商量了许久。 最后,一位在山林里地位等同海山的僚人大寨主,拍着胸脯答应了海里那这个条件。 此次,他们寨子里出战的僚人精壮有六万多人,他大手一挥,直接让五万僚人留在了黎城,任由海山处置。 至于他们的亲眷,僚人大寨主答应,给送到蟒山下的密札城。 杨延嗣就这么笑眯眯的,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完成了这笔交易。 一场宴会,也在这们一场交易后,落下了帷幕。 杨延嗣和呼延赤金进了后堂,彭湃按照杨延嗣的命令,去送这些俚人和僚人,并且叮嘱他们,明天一早去黎城粮仓内,拿属于他们的粮食。 海山一家,并没有离开城主府大堂。 待到众人都走了以后,早已沉不住气的海布里嚷嚷道“姑姑,为什么你不要粮食,偏偏要跟他们要人。要这么多人,咱们养的起吗?如果把山海寨基业换成了粮食,待到过些年,咱们寨子里的人口,能翻三倍。” 海里那并没有理会海布里,而是轻笑着看向海山,“阿哥明白小妹的用意吗?” 海山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 海里那苦笑道“看来我这么老太婆,以后有的忙了咯。” “小妹何出此言?” 海里那感叹道“咱们山海寨子,既然投了大人,那么山海寨子里的人,以后就全都是大人的人了。至于怎么养活这么多人,那是大人的事儿,不是咱们应该考虑的。 老身子所以从其他寨子里换下来这么多人,也全都是为了加重咱们山海寨这枚秤砣的重量。” 海山皱着眉,思量了许久,沉声道“小妹能不能再仔细一些。” 海里那点头道“眼下,从大人到交趾以后,大人的属下就没有缺过粮食。承蒙大人不弃,老身填为密札城城主,对密札城里的农务,老身多少也有些了解。 密札城里的稻米,一年三熟,只要肯下地,就有吃不完的粮食。 所以粮食对大人来说,根本不重要。 大人手下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手。只要咱们有足够的人手给大人,在大人麾下,咱们山海寨的地位也会相对拔高一些。” 地位高低能有什么好处,海山这个掌控过权柄的人一清二楚。 听到了海里那的解释,海山也明白了海里那的用意。 海山不得不佩服海里那的睿智,同时对于海里那劝谏自己,投靠杨延嗣的信心,也增多了几分。 事实上,在此之前,即便是当堂宣布了要投靠杨延嗣,海山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同时,他也做好了打算,一旦跟着杨延嗣混的不好,他就带着俚人们重新回到山里去。 “二位,聊完了?” 兄妹二人聊过了以后,就看到了杨延嗣笑眯眯的又重新出现在城主府大厅。 海山和海里那一起向杨延嗣施礼。 杨延嗣快步向前,扶起了海山和海里那。 “两位不必多礼,以两位的年龄,若是放在大宋,那都是人瑞。两位向小子施礼,小子愧不敢当。” 对于杨延嗣表现出来的尊重,海山心里感受着格外舒服。 杨延嗣请海山和海里那坐下以后,开始将他对山海寨的安置问题告知两位。 “海老寨主,老太君,此番黎桓战败,交趾境内,已经没有人能抵挡我们的大军。小子想着,把山海寨子里的人暂时分成两批,一批就近安置在黎城,一批安置到华闾。 这两地,在交趾境内,都算得上是少有的土地平坦的地方,良田众多。 待到咱们收服了交趾全境以后,小子会在交趾现有的城池基础上,设立三府,十二城,以及大小县衙上百。” 交趾全境,加起来,也就是大宋的三个府那么大。 杨延嗣要重新建立交趾的政权,许多东西都要借鉴大宋的模式,所以暂时先行按照大宋的州府制度划分交趾领土。 “除了这三府,十二城,以及大小县衙上百以外,小子还准备设立一座都城,地点就选在华闾。小子准备把这一座都城,交托给老寨主。” 海山听了这么多,没听到杨延嗣说过任何有关兵权的问题,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出声问道“老夫把寨子里的人交给了你,是不是以后老夫就管不了他们了?” 杨延嗣笑道“老寨主,交趾是一个国,可不是咱们山林里的寨子。所管辖的土地,远比老寨主的山海寨子要打许多倍。 咱们寨子里的那一套管辖的办法,根本没办法应用到这里。 老寨主可能没明白小子让你管理都城的含义。” 海山皱眉道“你仔细跟老夫说说。” 第0315章 改革军制 “老寨主,以后的交趾都城,住的都是我等的亲眷。小子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老寨主了。老寨主还需要管其他人吗?” 听杨延嗣这么一说,海山一下子就明白了。 宋人对家人看的比较重,这件事海山知道。 所以听到杨延嗣这么说,海山瞬间就知道了自己在杨延嗣心中的重要性。 海山受宠若惊,“大人如此重托,海山怎么担当的起?” 杨延嗣摆手,笑道“老寨主入城的时候,可见到我手下将士们的英勇,和他们身上穿的装备?” 海山点头。 杨延嗣麾下四个大营的装备,海山看得清楚。 山林里的俚人们,都是围着一个兽皮群跟人去战斗。 即便如此,山林里的俚人们依旧英勇。 若是再让他们穿上厚重的盔甲,配备齐全锋利的兵刃,那么他们的战斗力将会成倍数增加。 带领着这么一群属下去战斗,无论碰到什么敌人,海山都无所畏惧。 瞧着海山脸上一脸的羡慕,杨延嗣笑眯眯道“我准备在这些装备的基础上,再锻造一些更强横的装备,并且在军中挑选一些精锐猛士,组建一个万人军团。这个军团就是专门交给海老寨主负责守卫都城的。” 海山几乎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老夫必定不会辜负大人的重托。” 杨延嗣又看向了海山背后的海布里和海布林两兄弟。 他沉吟道“老寨主,小子准备再筹建两个大营,以后交托给两位少寨主。只不过,两位少寨主不知兵法,所以有一个想法,想和老寨主商讨一下。” 海山也知道自家的短板,听到杨延嗣还准备筹建两个大营交给自己的两个儿子,心中着实欢喜。 “大人有话尽管说。” 杨延嗣点头道“小子打算,再两个大营没有筹建起来之前,先让两位少寨主跟随着小子的两位兄长。小子的两位兄长,自幼熟读兵书,兵法纯属,必定能够教导好两位少寨主。” 海山也到过宋国,自然知道知识的重要性,想都不想就一口答应了。 安抚了海山父子以后,杨延嗣向海里那施礼,道“老太君,有一件事还的麻烦你。” 海里那起身回礼,笑呵呵道“大人客气了,现如今,拿下交趾,只是时间问题。一旦拿下交趾全境,大人可就是这一方水土之主。作为大人治下之民,大人有什么尽管吩咐,无需跟老身客气。” 杨延嗣沉声道“小子准备让老太君出使一次大宋。” “哦?” 海里那听到杨延嗣让他出使大宋,明显有些愕然。 杨延嗣解释道“眼下交趾初定,不宜兴兵,为了避免大宋再次兴兵来伐,烦劳老太君出使一趟大宋,相信老太君也不希望交趾这片土地,再次兴兵。” 海里那惊愕道“老身一介女流,也能出使宋国?” 杨延嗣大笑,“如何不能?咱们交趾,又不是大宋,不兴重男轻女那一套。” 海里那沉吟着道“老身去宋国,大致上要做些什么?” 杨延嗣说道“老太君此去大宋,第一,递交咱们交趾的国书,承认大宋宗主国的地位,并且送上咱们交趾献给大宋皇帝的贡品。第二,到了大宋以后,多招揽一些不得志的读书人来咱们交趾。” 海里那皱眉,“招揽读书人做什么,派官吗?” 杨延嗣摇头,“小子想在交趾国内推举学问,让国内的老幼们,都学习文化,识文断字。就像是在密札城内一样。” 提到推广教育,海里那立马就来了精神。 对于教育问题,海里那比杨延嗣看的还要重要。 “此事就交给老身了,老身必定把此事办的妥妥当当。” 杨延嗣点头,“我会派彭湃协助你。” 杨延嗣和海里那商量出使的事宜,一直从晚上,商量到了黎明初升。 海里那离开以后,杨延嗣根本顾不得睡觉。 整理了衣装,洗漱了一番以后,又去送俚人和僚人的头人们。 一大早,俚人和僚人的头人们就聚集在了粮仓前。 杨延嗣按照彭湃答应他们的数额,给他们分派了粮食。 这些俚人和僚人们,拿到了粮食以后,也不停留,浩浩荡荡的带着自己的族人出城了。 如此整整忙活了一天。 傍晚的时候,才把城里的俚人和僚人头领们都送走了。 城里的俚人和僚人,一下子抽调走了近五万人。 剩下的,有五万多僚人,是僚人大寨主卖给山海寨的。 当天晚上,杨延嗣遍邀请了杨延定和耿金花,还有四大营的主将到了营帐内。 关于军制问题,以及之后的作战计划,做了详细的商量。 四大营扩充为四大军,虎字营更名为虎贲军,以重甲步兵为主,常备兵卒一万人,由曹玮担任主将,欧克担任副将。 山字营更名为苍山军,以重甲步兵为主,常备兵卒一万人,由杨延昭担任主将,副将空缺,负责镇守在蟒山区域内,防备大宋,以及山林里的俚人和僚人。 田字营更名为龙游军,以重甲骑兵为主,常备兵卒一万人,由杨延光担任主将,副将空缺。 泉字营更名为游骑军,以轻甲骑兵为主,常备兵卒一万人,由呼延赤金暂代主将,杨侗担任副将。 原泉字营将士,并入虎贲军;原田字营将士,并入到苍山军。 此外,在这四大军基础上,又建立了两军两营。 新建皇城军,常备兵卒一万人,由海山担任主将,霍红叶担任副将。 新建交州军,统领交趾全境散兵,由耿金花担任主将。 新建神机营,常备弓弩兵五千人,由黄泉担任主将。 新建震天营,常备兵员未知,暂由赵廸担任主将。 杨延定任兵马大元帅,统领五军一营。 而皇城军和震天营,归杨延嗣统领。 一应的军制设定齐备以后,又针对交趾目前的战况,制订了一系列的作战计划。 由于目前只有虎贲军和苍山军,以及交州军的人员齐备,所以关于交趾后面的作战计划,就由这三军负责。 第0316章 情种赵廸 虎贲军,出黎城,一路从正面西行,收复交趾全境。 苍山军,出黎城,一路向西南,收复交趾领土。 交州军,出黎城,一路向西南,收复交趾领土。 作战计划订立完备以后,众人出了城主府,迅速的扑向了留在城里的俚人和僚人。 杨延嗣把手下的军队,从原有两万人的基础上,大力扩充。 各军在常备兵员的基础上,还增添了一万仆从军,也就是所为的预备役。 为了保持各军战力强横,杨延嗣的想法很简单,优中选优,宁缺毋滥。 各军的仆从军,就是他们的后备部队。 各军可以在里面磨砺和锻炼士兵,优中挑优,由此,可以不断的推动各军战斗力增强。 在呼延赤金、黄泉、霍红叶等人急吼吼的为自己在俚人和僚人中为自己挑选精锐的时候。 杨延定和耿金花夫妇二人,一脸淡定的在城主府内喝茶。 杨延嗣送别了海山回去山海寨接山海寨剩余的人口回来以后,见到悠闲的二人,忍不住出声。 “二哥,二嫂,人家都在挑选精锐,你们两个还这么干坐着,等到人家挑选完了,你们就没得挑了。” 杨延定漫无条理道“急什么,好的士兵是训练出来的,不是挑出来的。山林里的那些个野蛮人,本来就是兵样子,根本用不着挑。” 杨延嗣瞪眼,“六哥、三哥还有曹玮三个人回来,要是听到你这话,肯定会打死你的。” 由于杨延光、杨延昭和曹玮还在押解缴获的财宝的路上,所以关于他们三人所统领的兵马挑选的问题,杨延嗣都交给了杨延定。 见杨延定一点儿也不着急,甚至懒得搭理他。 杨延嗣就转头问耿金花,“二嫂,你不着急?” 耿金花淡然一笑,“我有什么可着急的,你二嫂我统领的交州军,就是一个散兵军,基本上别人挑剩下的都归我了。我还需要挑吗?” 杨延嗣沉默了,无言以对。 确实是这个理。 他也懒的劝解杨延定,回到了城主府主座上坐下,独自饮茶。 半晌,就看到彭湃咧着嘴,笑呵呵的从外面进来,杨延嗣原本以为彭湃找他。 接过彭湃凑到了杨延定身前,“二将军,您要的人,属下都给您找来了。” 话音落地,就看到了近两百人,浩浩荡荡涌进了城主府。 杨延嗣仔细一瞧,乐了。 姜还是老的辣。 自己白替杨延光三人担心了。 进入城主府里的这两百人,都是宋人。 杨延嗣仔细瞧了一下,里面有好几个,他还有印象。 据说是大宋禁军中,不可多得的读书人。 别人都在急吼吼的挑选强横的士兵,杨延定却在提早谋划低级的军官们。 由此就足以说明杨延定的高明。 毕竟,一军之中,低级军官们才是最重要的部分。 杨延定也没有隐瞒杨延嗣的意思,当着杨延嗣的面,开始考校这些人,并且当场根据才能的大小,直接任命军中职务。 同时,杨延定毫不犹豫的向其中一些单身汉们许诺了,帮他们择妻制宅等事宜。 这事儿要是放在大宋,杨延定铁定不敢这么干。 为了避免杨延定把他救下的宋人中的好手们全部给抽走。 杨延嗣赶忙亡羊补牢,把剩下的三千八百多个禁军士兵们,打散了安排到了各军中。 黎城内的俚人和僚人精壮们,在一天之内,就被瓜分了一空。 各军也在杨延定的安排下,开始整改训练。 杨延嗣借着此次整改军制的机会,提前在各军中,为稻草人们都留下了职位。 其中在皇城军中安插了近二十多人。 杨延嗣的想法很简单,火山营和稻草人,都是他的耳目,也是他真正能够掌控在手的。 稻草人创建之处,其初衷就是破坏、暗杀等等,非常附和潜藏在军中。 而火山营,则更适合安插在各府城衙门里。 又过了三日,押解着华闾财富,以及交趾皇帝的队伍,终于抵达了黎城。 杨延嗣宣布,全城欢庆。 这一次的欢庆,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欢庆。 俚人、僚人、宋人、交趾人,被混合在了一起,不分彼此,开始热闹的庆祝。 整个欢庆,足足持续了三天三夜。 第四日凌晨,天蒙蒙亮的时候。 杨延昭、海里那和彭湃,带领着一支千人的队伍,押解着几车金银珠宝,悄无声息的出了黎城。 海里那和彭湃,奉命出使大宋。 而杨延昭则是顺路,跟着一起回汴京。 他和柴银屏的婚事,就在今年的冬日举行。 杨延昭苍山军主将的头衔,也暂时由杨延定兼顾。 送走了杨延昭三人,刚回到城主府,就撞上了赵廸。 “进去叙话。” 杨延嗣领着赵廸进入到了城主府,一进门,赵廸就噗通一声跪倒在了杨延嗣面前。 “少爷,属下想恳求您一件事。” 杨延嗣请赵廸坐下说,赵廸却跪倒在地上死活不肯站起来。 杨延嗣感觉赵廸所求的事儿恐怕有点儿大,就问道“你只管讲来。” 赵廸跪倒在杨延嗣面前,原原本本把他和杨云娥的事情,一字不漏的讲给了杨延嗣听。 杨延嗣听完以后,也有些愕然。 他没料到赵廸居然有此艳福,能拿下号称交趾第一美人的杨云娥。 虽说有些威胁的成分在里面,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艳福不浅。 杨延嗣沉吟了片刻,说道“你想求我,准许你和杨云娥在一起?” 赵廸猛点头。 杨延嗣似笑非笑的盯着赵廸,“先把杨云娥叫进来我瞅瞅。” 赵廸心里有些踌躇,但是没有违背杨延嗣的意思。 出了大厅,就把杨云娥带了进来。 杨云娥一进大厅,见到了杨延嗣,略微躬身施礼,“交趾王后,杨云娥,见过大人。” 杨延嗣盯着杨云娥瞧了一眼,忍不住感叹。 杨云娥确实是一个美人,不仅人长的美,还有少妇独有的韵味,难怪能把赵廸迷的五迷三道的。 杨延嗣侧头看赵廸,见赵廸不停的瞅自己,忍不住骂道“瞅什么瞅,少爷我又不是贪图女色之辈。会跟你抢老婆?” 赵廸挠着头,灿灿一笑。 杨延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感叹道“赵廸,这女人可不简单,你确定要跟她在一起。如果你真跟她在一起,以后有你受的。” 赵廸不明白杨延嗣话里的意思,眨巴了几下眼睛,沉声道“属下就是喜欢她。” 杨延嗣叹气,“色字头上一把刀啊!真真的一个色迷心窍的家伙。” 看来,自己得帮他一把。 杨延嗣盯着杨云娥,冷声道“杨云娥,我希望你记住两件事。第一,从今日起,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交趾王后杨云娥,只有一个小妇人杨云娥;第二,别想着复国,也别坑害赵廸,不然,我不介意把你儿子,烹熟了喂狗。” 杨云娥闻言,浑身一颤,低声道“小女子知道了。” 杨延嗣转头对着赵廸沉声道“赵廸,本少爷准了你和她在一起。本少爷也不怕她将来蛊惑你,造本少爷得反。不过,在做任何事之前,你一定要想清楚,你付不付得出这个代价。” 赵廸跪倒在杨延嗣面前,低吼道“属下誓死效忠少爷,今生今世用不违背此誓,如违背此誓言,天地共诛。” “希望你记住自己的话,我不希望,将来带兵去讨伐你。” 杨延嗣冷声道“本少爷准许你和她在一起,是为了情分。现在情分算完了,就该算了算你失职的问题。窝藏交趾王后,这是一条重罪。” 赵廸拜服,“请少爷降罪。” 杨延嗣道“从即日起,剥夺你稻草人统领身份,剥夺你震天营主将的任命,暂时留在本少爷身边听用。” 赵廸感动道“属下谢少爷不杀之恩。” 杨延嗣没好气道“赶紧带着你媳妇滚出去。” 赵廸欢喜的带着杨云娥跑出了城主府。 杨延嗣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一句,“没发现这货还是个情种,本想委以重用的,现在全被他搅和乱了。” 骂了半天赵廸,杨延嗣顺了顺气,整理了一下衣冠。 然后出了城主府,去为准备出征的将士们,鼓舞士气。 第0317章 奴隶置换 杨延嗣到达了城主府广场,并没有讲太多东西,他只是宣读了一下早前制订的军卒奖励政策。 任何激烈的言辞,在古代,用途都没有实实在在的奖励来的更鼓舞人心。 宣读过奖励政策过后,三军在杨延定带领下正式开拔,全面收复交趾国领土。 大军出征,抽调走了黎城内三分之一的兵卒。 呼延赤金和杨延嗣温存了几日后,和杨延光二人,带领着他们手下所属的四万人马,赶赴去密札城。 两支骑兵初创,所有的军备和训练,都需要从头再来。 目前杨延嗣手下的主要矿产来源是深山,盔甲兵刃铸造的基地也在密札。 呼延赤金和杨延光迫切的想装备起来他们手下的骑兵,展开一系列的训练。 黄泉手下的神机营,暂时没有回密札,而是被杨延嗣派遣出去,接纳从大宋送来的流民和草寇。 杨延嗣也没有闲着,他在黎城城主府,接待了从密札赶来向他汇报情况的王明诚。 城主府内,二人坐定。 王明诚汇报道“启禀大人,今秋十月,咱们密札城内,船工作坊建造的大船已经下水了。” 杨延嗣问道“全都是载千人的大船,一共造了多少艘?” 王明诚躬身道“一共有一百一十二艘。” 杨延嗣皱眉,“还不够,回头我再调配一些交趾男丁给你,命令他们日夜开工,我需要一千艘大船。” 王明诚脸色上有些为难,“大人,船坊内的工匠有限,即便是给再多奴隶,加快铸船的速度,也微乎其微。” 杨延嗣皱了皱眉,迟疑了片刻。 “明诚啊,咱们认识也快一年了吧?” 王明诚踌躇道“不到一年,七个多月。” 杨延嗣感叹道“明诚,你也算是最早投靠我的老人了,此番征战交趾,你可以说功不可没啊。” 王明诚低着头,沉声道“属下不敢居功。” 杨延嗣摆手,说道“你不必谦逊,你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待到收复了交趾全境,我准备把交趾划分成三府。有一个府台的位置,是专门留给你的。” 王明诚惊愕,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旋即,他冷静了下来。 杨延嗣如此厚赐,必有要求。 他跟随了杨延嗣长达半年之久,作为一个善于揣摩的人,杨延嗣的行事方式,他已经揣摩到了一点儿痕迹。 果然,在抛出了诱饵以后,杨延嗣又继续说道“明诚,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以此来证明,你有资格坐上府台的位置。” 王明诚几乎毫不犹豫的躬身道“大人尽管吩咐,属下必定万死不辞。” 杨延嗣摆手,示意王明诚坐下,“也不是什么难事,只需要你押解着交趾的俘虏,一路沿海而上,去辽国,换取一些汉人回来。” 这还不算难事? 国家形式的置换人口,这种事情王明诚闻所未闻。 跋山涉水千里之遥,只为置换人口? 这未免有些得不偿失了吧? 所幸王明诚是一个汉人,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杨延嗣的用意。 汉人和交趾人相比,一个汉人远比十个交趾人。 特别是在耕种方面。 眼下杨延嗣还在不断收拢着俚人和僚人。 杨延嗣手下根本不缺能征善战的兵卒,缺的却是能耕种的汉人。 交趾人懒散,不事生产,完全不能跟汉人相比。 王明诚踌躇道“大人,从交趾到辽国,路途遥远,远超千里之地。此番去置换人口,未免有些得不偿失了吧?为何不直接通过邕州,把交趾人输送到大宋去,然后再从大宋抽调汉人过来?” 杨延嗣端起茶杯,瞪了王明诚一眼,浅尝了一口茶水后,才叹气道“你以为我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些交趾懒货们,全送到大宋去,很容易被人拆穿。最多也只能置换一两次,根本不能长久置换。 辽国不同,我相信辽人会用皮鞭告诉这些交趾懒货,什么叫勤快。 再说了,根据我的预算,这连番大战过后,交趾剩下的人口没多少了。 人口奇缺,要弥补上这么一个大缺口,我们要把更多的办法一起用。 哪怕是坑蒙拐骗,也得把交趾的人口数量堆上去。 你也不希望,我们打下来的交趾,因为人口稀少这个原因,变成一块荒地吧? 那么,我们打下来它,有什么意义?” 王明诚抱拳道“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准备,不知道大人准备第一批运多少交趾男丁过去?”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记得侯仁宝攻伐交趾,应该建造和征调了不少大船,把这些船收集起来,再加上咱们建造的一百艘船,应该能运送七八万人过去。 第一批,就先运送七八万人过去。” “置换的比例是多少?没有便宜占,辽人是不可能跟我们置换的。” “先按照三比二,实在不行就二比一,总之比例不能超过二比一。” “属下明白。” 杨延嗣郑重道“五十万人口,不论你是坑蒙拐骗,还是偷,弄够五十万人口。你就可以走马上任了。” “五十万?!” 王明诚愕然,从交趾到辽国,沿海行进,得两个多月,回来又得两个多月。一来一回就是四个多月,每次运送七八万人过去,按照比例置换下来,也只有三四万人。 按照这么算,他得换多久? 五年? 杨延嗣似乎看出了王明诚得心思,他低声笑道“你真是一个榆木脑袋。咱们送过去的,都是交趾男丁,而且不乏精壮。为何你就不能动动脑子呢?三个交趾男丁,换一个汉人男丁。为何不能一个交趾男丁,换三个汉人妇孺呢?” 王明诚惊喜道“妇孺也要?” 杨延嗣点头,叮嘱道“你换多少妇孺我不管,不过你一定要知道,精壮的比例绝对不能低于一半。毕竟,交趾不缺妇孺。” “属下明白!” 王明诚出了城主府,找到了跟随他来黎城的王家亲眷。 把杨延嗣许诺给他一府府台的位置的事情告诉了王家亲眷。 王家亲眷得知以后,大喜。 第0318章 趁火打劫 王明诚的事情传回了王家,王家所有人表示全力支持。 为了配合王明诚置换奴隶的事宜,杨延嗣直接调配了一万人马,又海布林和海布里两兄弟统领,全权配合王明诚。 在所有人鼎力支持下,王明诚彻底放开了自我。 一个纵横在东亚的顶级奴隶贩子,成功的诞生了。 奴隶置换的事情交托给王明诚以后,杨延嗣也就懒的搭理。 新收复的交趾土地异常辽阔。 交趾的男丁,也全部被捆绑起来,押送到了黎城。 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交趾男丁奴隶被送过来。 眼看着人数在不断增加,黎城内的粮食也在不断消耗。 杨延嗣觉得不能让这些人闲着,必须合理利用资源。 关于三座府城的建设,就正式提上了议程。 从密札到黎城,整个交趾东部,设立了黎府,府衙设在黎城,黎城也将全面改建。 交趾中部,设立升龙府,府衙设在华闾。 交趾西部,设立南越府,府衙设置在越城。 各府衙下,各管辖四座大城。 除了黎城和华闾改建外,剩下的一府十二城,都需要新建。 杨延嗣本着废物利用的心态,毫不犹豫的开展了建设工作。 杨延嗣准备把山海寨子的人,安排到黎府和升龙府,以及两府治理下的八座城池。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把监工的重任,交托给了海山。 带着山林里家眷们回到了黎城的海山,似乎对这个临时工作很满意。 当即,他就喊了山海寨子里的一些小头人,给他们分配了工作。 山海寨子里的俚人的老弱妇孺们,在黎城待了一天,迅速的就被拆散分配了下去。 大批大批的奴隶们,也跟随着他们。被押解着去建城。 杨延嗣几乎是想把交趾境内的所有男丁都抽空,因此,建城也就不缺人手用。 交趾境内多的是木料和石头,只要和工匠们确立了建筑风格,和城池规划以后。 杨延嗣就直接甩给俚人们了。 只是派遣了火山营的人手,去监管城池的进度,以及按照图纸铸造城池,不得乱建。 火山营的人手派下去以后,直接接管了各城池的监工头领的工作,和俚人们一起督造城池。 值得庆幸的是,交趾的耕种事宜一直都是由女子承担,即便是抽调光了交趾的男丁。 交趾各地良田里的农耕工作依旧没有停歇。 要不然,照杨延嗣这么个大规模的筑城规划,放到大宋,估计早就饿殍遍地了。 杨延嗣在忙碌着处理交趾各地事宜的时候。 曹玮却很轻松,很畅快,甚至彻底放飞了自我。 首次独领一军,两万多人的部队。 曹玮表现的很兴奋。 他手下的虎贲军,全都是从俚人和僚人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而且全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 带着这么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伙,曹玮几乎可以说是一路横推了过去。 从黎城出发,一日之内连夺了六座城池,并且继续马不停蹄的冲杀。 短短三日后,曹玮已经忘记了配合左右两路大军,自己率领着人马,孤军冲杀向了交趾西方。 杨延定几次勒令曹玮停军休整,曹玮嘴上应答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歇。 继续带领着人马一路冲杀。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是一个从小做梦都想着当将军的人,突然有一天率领了一支无敌大军,一路上横推,横行无忌,完全没有对手。 这种情况下,他就会生出一种孤傲的心态,同时恨不得带兵杀到天边去。 杨延定几次劝解无果,最终只能带着一票人马,赶上了曹玮,并且当场扣押的曹玮的兵符,直接把曹玮降职成了一个先锋斥候郎将。 意气风发的曹玮,当大将军十五天,就被剥夺了将印。 不过他似乎并不气馁,即使成为了一个先锋斥候郎将,他也想继续他无敌的梦想。 杨延定压着虎贲军前进的速度,却压不住曹玮带领的斥候们。 虎贲军还在攻城拔寨,曹玮带领的斥候,就已经冲到了百里之外。 曹玮迫切的想要找到一个对手,证明自己的勇猛无敌。 可惜这一路上都没遇到。 直到了一个月后,在一片山林里。 他们撞上了一群奇奇怪怪的人。 这些人的衣装不似宋人、不似俚人、不似交趾人。 曹玮趁着夜色,贴上去一瞧,眉头皱的紧紧的。 “大食人?!” 曹玮也算得上是汴京纨绔圈里的一霸,往日里走马斗狗在大街上,见识过不少异族人。 其中就包括大食人。 因此,当撞见了这一群鬼鬼祟祟的家伙以后,曹玮就得知了他们的身份。 大食国,也就是古印度,紧邻交趾。 “这些家伙外身套着一件宽大的袖袍,可是掩饰不了他们袖袍下穿戴的皮甲,而且每个人身上似乎都佩戴着兵器。” 曹玮的副将,趴在曹玮身侧,轻声说道。 有个小个子斥候,凑到了曹玮身前,低声道“将军,要不要拿下这些家伙们,问一个清楚?刚才属下数过了,对方有两百多人。我们七十人,偷袭的话,有六成胜算。” 曹玮翻了个白眼,“你懂大食话?” “属下不懂。” 曹玮没好气道“在这里的,没有一个懂大食话的,即便拿下了,有个屁用。” “那怎么办?” 曹玮沉声道“跟上他们,看看他们有什么猫腻,这些人明显的都是军伍出身,潜进交趾,必有所图。” 曹玮拿定了主意,手下的斥候们兵分两路。 一部分回去向杨延定汇报消息,另外一部分跟着曹玮,跟在这群大食人身后。 大食人在山林里停了没多久,攀上了山头,仔细观察了附近的地形和城池以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曹玮等人跟随着这群大食人,一路跑了近百里。 在百里外的一座平坦辽阔的平地上停下了。 曹玮探头去瞧了一眼,暗自惊叹,“我滴个乖乖,这里什么时候藏了这么一支大食军队。” 曹玮副将道“属下观察了一下,人数在三万左右。” 曹玮皱眉,“三万多人在这个时候秘密潜进了交趾,看来大食人想趁火打劫啊!” 第0319章 南国初立 交趾紧邻大食,交趾国内发生了战争,自然会波及到大食。 杨延嗣全部俘虏交趾的男丁,交趾西部的许多富商贾客们得到了消息以后,都携带着家眷逃往了大食。 因此,大食国对交趾的情况很了解,他们想趁着交趾国战乱之季,进攻交趾,扩张他们的领土。 大食左军将军阿米可,率军三万,悄悄潜入到了交趾境内,想偷袭。 进入交趾以后,他们一路潜行,进军三百多里,居然如入无人之境。 这让阿米可信心倍增。 然而,阿米可却没料到,他撞上了一个初出茅庐,却又敢战心切的曹玮。 他更不会想到,曹玮这厮,居然能舍下大军,率领着几十人马,孤军潜入百里之外。 曹玮在发现了这一支大食军队的时候,立马派人把消息递给了杨延定。 接到消息以后的杨延定,传下了两道军令。 第一道,直接送到了曹玮手上,命令曹玮不可妄动,密切的盯着大食人的动向,一天汇报一次大食人的情况。 第二道,命令虎贲军、苍山军和交州军,三军将士们,加紧攻城拔寨的速度,责令十五日后,在交趾西部的茶姑山会合。 军令一下,曹玮像是一条尾巴一样跟随在大食军队的身后,紧咬着大食人的军队不放。 虎贲军、苍山军和交州军,三军开始全力进军。 虎贲军战力最强,距离茶姑山最近,第一个到达茶姑山。 紧接着苍山军和交州军也按时到达了茶姑山, 三军到达了茶姑山后,杨延定分派三军,成口袋形状,包围了这一支大食的军队。 口袋阵成型以后,杨延定命令曹玮撤出了大食军队附近,并且把虎贲军的大权重新交给了曹玮。 在交趾境内收获颇丰的阿米可,已经被财物迷失了双眼。 等到杨延定命令曹玮从正面突袭,率先发起进攻的时候,阿米可才知道,自己被大军包围了。 想逃已经来不及了。 稳重老成的杨延定既然决定了进攻,那么毫无疑问,他不会给阿米可留下任何逃跑的机会。 战争持续了三个时辰,阿米可的脑袋就被曹玮挑在了短戟上,满战场的乱窜。 大食军队入侵的问题,也提醒了杨延定和杨延嗣,必须重新规划交趾边境的防御部署。 杨延嗣把此事交给了杨延定全权处理,他相信以杨延定的眼光,一定会做出合理的部署。 杨延定也不客气,在率领着大军收复了被大食军队占领的失地,收复了交趾全境以后,杨延定开始部署交趾境内的防御。 杨延光手下临时组建的龙游军,负责镇守在交趾和大食边界线上。 由于时间紧迫,杨延光麾下的将士们,身上穿的,都是从黎桓手里缴获的大宋禁军的步人甲,胯下骑的,是从大食人手里缴获的战马。 临时凑起来的军队,并没有多少战斗力,但是整齐的着装,看着却很有威慑力。 有杨延光镇守在交趾和大食边界上,杨延定放心。 为了配合他,杨延定还从耿金花麾下的交州军中,调拨了两万人马,归杨延光指挥。 曹玮的虎贲军,配合着呼延赤金麾下新建的游骑军,负责镇守交趾北面漫长的国界线。 虎贲军是目前交趾国内最强的军队,游骑军却是临时初建的一支军队,游骑军的战斗力还没有成型,目前为止,只有战马和长刀,身上连盔甲都配备不齐全。 交趾北境,防御的主要是大理国,和山林里的俚人和僚人。 强弱配合,不仅能够练兵,也能尽快的提升呼延赤金麾下的战斗力。 按照原定计划,苍山军镇守在蟒山下。 由于杨延昭回大宋成亲的缘故,暂时由杨延定监管。 耿金花麾下人马,被杨延定分成了二十八队,其中有五队人马,负责监管交趾的男丁俘虏建造南越府城,以及南越府管辖的四座城池。 另外还有两队人马,负责在交趾沿海地区,东南和西南,各自建造两座巨大的码头,并且建立城池。 这两座码头城池,是杨延嗣提议,必须建造的。 交趾临海,若是不开海的话,简直是浪费。 除了负责监工的七队人马以外,剩下的二十一队,其中十一队,在耿金花带领下,游荡在交趾国土上,负责剿灭流寇、残兵和逃兵。 还有十队人马,却又赵廸带领,一边在安抚交趾境内的老弱妇孺们,一边鼓励她们恢复农耕。 从今秋十月,到十二月,两个多月时间,耗费了二十万奴隶,交趾都城华闾改建完毕。 整座交趾都城,扩建了两倍,扩建前,能容纳二十万人口,扩建后能容纳近六十万人口。 整座城池的布局,以交趾皇宫为中心,城四方环形向外扩张。 都城建成以后,杨延嗣就在众人建议下,搬进了华闾办公。 在进入华闾的第一天,杨延嗣毫不犹豫的下令,更改华闾名称,为汉城。 同时,改交趾国为南国。 南国立,南国境内再无宋人、交趾人、俚人和僚人之说,所有人统称为南国人。 此外,在临时登记造册的户籍簿上,所有南国人,都多了一个民族之说。 宋人的民族一项,为汉族。 交趾人的民族一项,为越族。 俚人的民族一项,为俚族。 僚人的民族一项,为僚族。 南国初立,百废待兴,杨延嗣昼夜都在忙于处理南国境内的所有事宜。 好不容易偷得一丝空闲的时间,杨延嗣站在南国皇宫的攻城上,回头北望,感慨良多。 之所以把华闾名字改为汉城,就是要让在南国境内的所有汉人时时刻刻都记住,自己汉人的身份。 只不过,住进了汉城以后,杨延嗣就有种想跑得冲动。 政务实在太多了。 他根本忙不过来。 而且,现在整个南国,实行的还是军管的政策。 若是恢复了民政,估计更忙。 “想什么呢?” 一道轻柔的声音在杨延嗣耳畔响起,杨延嗣转身,在他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大肚婆。 “三嫂,您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您还怀有身孕,不宜多待。” 第0320章 使团入城 站在杨延嗣身后的,正是被从密札城接到了汉城的三嫂董月娥。 自从怀孕了以后,董月娥身上的将门虎女的彪悍气息少了许多,反而多了一丝母性的光辉,说话也柔和温柔。 董月娥听到了杨延嗣的话,浅笑道“你嫂嫂我还有一个月就要临盆了,大夫说多走走没坏处。看你唉声叹气的,是不是有心事?” 杨延嗣扶着董月娥,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轻笑道“也算不上什么心事,南国初立,政务实在太多了,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董月娥闻言一愣,摇头笑道“忙不过来,就找些人帮你,想当官的人多了。每年在汴梁,嫂嫂我碰见的拿些想当官的人,多如牛毛。莫非你这位南国的王,舍不得大权旁落?” 杨延嗣大笑道“小小的草头王而已,谁做都一样。嫂嫂若是想做,回头搞一个登基大典,让你做交趾女王。” 董月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哪有女人当王的,净瞎说。既然你不担心大权旁落,只管招揽人手就是了。” 杨延嗣苦笑道“嫂嫂啊!这交趾境内,读书人甚少,能用的就更少了。而且我把交趾境内的男丁都抽空了。现在更多的是俚族和僚族的野蛮人。” 董月娥侧着头,皱眉道“嫂嫂记得,你不是在邕州还有三个帮手吗?为何不把他们请过来?” 杨延嗣一愣,旋即笑道“还真是,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来人呐!” 赵廸穿戴着一身黑色的盔甲,匆匆出现在杨延嗣面前。 “属下在!” 杨延嗣每次看到赵廸,都忍不住咬牙切齿一番。 这货在杨延嗣身边待上瘾了,自从杨延嗣把这货留在身边听用以后,几次想把他派出去,都被他拒绝了。 他拒绝的理由还很充分,说是要留在杨延嗣身边,保护杨延嗣的安全。 实际上,这货是舍不得自己新得的杨云娥这位娇妻美眷。 “派人去邕州,把谢韬、李云龙和刘辛给我请来。” “若是人家不来呢?” “那就是你的问题,我不介意砍了你妻子的脑袋。” 杨云娥是赵廸的软肋,提到杨云娥,赵廸缩了缩脖子,灿灿一笑,道“属下就是绑,也给您把人绑来。” 赵廸退下了,点了一百人手,向邕州去了。 杨延嗣站在城头上,低声道“三个人,也只是杯水车薪,勉强能搭起一个简单的架子,还缺一个震得住场面的人也不知道海里那和彭湃二人情况如何” 海里那和彭湃二人的生活,有酸也有甜。 十二月初五的时候,历经了两个月路程的杨延昭、海里那和彭湃三人到了汴梁。 为了避嫌,杨延昭和海里那一行,进入了大宋境内以后,就分开走,一前一后。 到了汴京城的时候,杨延昭率先回了天波杨府。 海里那和彭湃二人,打着南国使臣的名义,进入到了汴京城内。 南国这个名号,在杨延嗣准备让海里那出使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 鸿胪寺少卿,出面接待了海里那一行人。 对于南国,鸿胪寺的人也很好奇。 常年搞外交的鸿胪寺官员,一个个都扑到了临时的南国使节驿馆内。 有不知名的番邦使臣进贡,对鸿胪寺的官员来说,那可是一场功绩。 同时,也是向皇帝拍马屁的一个好机会。 毕竟,多一个番邦使臣进贡,就等于皇帝的威名强横了一份。 然而,当鸿胪寺的人得知了所为的南国使臣,其实就是交趾使臣以后,立马就懒的搭理他们了。 侯仁宝率兵十万,攻伐交趾,不仅没有拿下交趾,还把近六万的禁军男儿,葬送在了交趾。 得知了六万多禁军男儿葬身以后,朝野震惊。 以高怀德、石守信和曹玮为首的武将勋贵们,义愤填膺的要求斩了侯仁宝。 而文官这边,薛居正老迈,在九月的时候,被铅毒给毒死,相位空缺,在廷议的时候,宋琪当仁不让的坐上了宰辅的位置。 三位宰辅,沈伦也老迈了,躲在太学内教书育人;赵普乐呵呵的在朝堂上和稀泥;宋琪夹带了一大批的文官,扬言侯仁宝无罪,一切都是属下无能。 最终,以文官获胜告终。 侯仁宝降级三等,召回汴京听用。 孙全兴,这位英勇奋战的将军,却担当了全部罪责,被判处死罪,秋后问斩。 孙全兴喊冤,写下血书一封,撞死在了天牢之中。 武将勋贵们,群情激扬。 赵光义为了安抚武将们的心,又调职了李子枫回京,升任天武军都指挥使。 曹玮升任永宁军主将。 升任李子枫和曹玮,算得上是安抚了曹玮和石守信这两位军方大佬。 到了杨延昭这边,却被降级三等。 降职杨延昭的问题,这里面猫腻很大,据知情人士透露,是三王府的意思。 很明显,杨延嗣在满城内,欺压军司马的事情,得罪了三王府的人。 总之,攻伐交趾一战,把汴京城里的这潭水,搅和的沸沸扬扬的。 文武争斗,也到了前所未有的激烈状态。 所以,对于交趾人,不论文武,都没有好感。 南国使节到了汴京近十天,赵光义都没有召见他们的意思。 南国使节很沉得住气,待在驿馆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唯有副使,奔走于各路权贵的府上,并且送出了相当价值的好礼。 只是当南国副使把礼物送到曹府和杨府的时候,被人赶了出来。 很明显,曹府和杨府,对南国副使很不爽。 而杨延昭和金花郡主柴银屏大婚的时候,南国使节又厚颜无耻的送上了厚礼。 当时前来贺礼的百官,因为收了南国使节的厚礼,帮忙说项。 最终,杨府的人,才勉为其难的让南国使节的人留下观礼。 婚礼当晚,南国副使节彭湃,悄声的进入到了杨府东院。 曹琳当晚,遣散了东院的所有人。 彭湃进入到东院正厅以后,施礼道“属下彭湃,见过曹老爷,见过少夫人。” 第0321章 密谈 曹老爷!少夫人? 这两个称呼,也唯有杨延嗣的麾下才有资格这么叫。 曹彬趁着夜色悄悄进入到杨府东院,为的就是见彭湃。 此前彭湃去曹府送礼的时候,已经向曹彬递了消息。 “快快起身,不要拘泥于虚礼,跟我说说交趾的情况。” 曹彬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交趾的现状。 彭湃抱了抱拳,起身,说道“回禀曹老爷,眼下交趾境内,已经没有少爷的敌手,属下来汴京的时候,少爷已经收服了半个交趾。现在两个多月过去了,交趾全境应该也已经落入到少爷的手中了。” “他真的把交趾拿下了?”曹彬一脸震惊。 侯仁宝率领十万大军攻伐交趾,却折翼而归,杨延嗣出京的时候只带了两百人,却拿下了交趾,他怎能不震惊。 曹彬迫切的想知道,杨延嗣是怎么做到的。 话到了嘴边又压了下去,只见他在震惊之余,惊喜的说道“这么说,从即日起,交趾就是我们两家的自留地了?” 彭湃撇了一眼站在曹彬身边冷眼旁观的曹琳,低声说道“按照少爷的意思,他想为呼延家留一点份子。” 曹琳闻言,凤目微睁,却忍着没言语。 曹彬沉吟了一下,“给呼延家留一点份子,这件事问题不大。反正交趾是你家少爷拿下的,他有权做主。” “此事我没有意见,快快跟老夫说一说交趾的情况?” 彭湃点头,说道“交趾初定,百废待兴,特别是商业,非常匮乏,少爷的意思是,希望曹杨两家,能够多派出一些依附在两家门下的商家,尽快的让交趾繁荣起来。” “杨府门下依附的商家并没有多少,曹家门下依附的商家,加起来也不过百家,即便是全部派遣去交趾,也有点杯水车薪了。”曹彬皱眉,沉吟道。 “少爷的意思,必要的时候,可以吸引一些其他的商家进入交趾,他会给予一定的便利。” “从汴京到交趾,山林广布,路途遥远,运输极为不便。即便是我那女婿愿意给人便利,人家也未必肯去。” 彭湃乐呵呵一笑,“此事曹老爷大可放心,对于这件事,我们家少爷有应对的办法。” 曹彬并不怀疑杨延嗣的能力,既然杨延嗣说有办法,那么就一定有办法。 曹彬郑重道“既然如此,老夫回家后,就派遣家里信得过的人手,尽快赶到交趾去。” 大致的事情商量过了,曹彬欲走,却听到彭湃说道“曹老爷,我家少爷还有两件事要拜托您。” “那两件?” 彭湃说道“其一,此前葬身在交趾的五万多禁军将士中,有四千多人被我家少爷救下了。我家少爷希望,曹老爷能够想办法把他们的家眷送过去。 其二,此番大宋攻伐交趾,明面上是侯仁宝在指挥,背后却有皇帝的影子。我家少爷担心皇帝惜败,恼羞成怒,再次兴兵攻伐。所以,希望曹老爷能够说项一番。” 曹彬迟疑道“此事就算你不说,老夫也会盘桓。老夫想知道,现下你家少爷手里有多少兵马,若是陛下再次兴兵讨伐,你们能不能挡得住?” 彭湃自信道“我家少爷说过了,除非皇帝派遣三十万大军,并且用朝中老臣挂帅,其余得不足为惧。” 曹彬心头震动。 这才一年时间,昔日和他嬉笑怒骂的小子,就有了能抵抗三十万大军的能力了。 他岂能不震惊? 别看他曹彬现在贵为当朝枢密使,可是事实上他真正能够调动的军队,全部加起来也不足十万而已。 “如此,老夫心中就有数了。你明日好生准备,估计到了后日,陛下会招尔等入宫问话。” 彭湃点了点头,躬身施礼,送走了曹彬。 转头就对上了曹琳冷冰冰的脸。 “少夫人?” “哼!”曹琳冷哼了一声,“那个没良心的在外头是不是很快活?” 曹琳就这么淡然一问,彭湃觉得压力山大。 干巴巴的笑道“少夫人,少爷哪有什么快活可言,一天到晚的,忙的死去活来的” 曹琳瞪眼,“你想欺骗我?他提前让呼延赤金那个小浪蹄子在邕州等他。他到了邕州,一定跟呼延赤金那个骚浪蹄子如胶似漆的粘在一起,恐怕现在已经珠胎暗结了吧?” 彭湃尴尬的笑了笑,低声说道“这件事夫人可就想查了,少爷自从到了邕州以后,就带人进了交趾。呼延将军人在邕州,两个人分隔两地,怎么可能如胶似漆,更不可能珠胎暗结。” “真的?” “比真金还真。” 曹琳冷冷一笑,说道“希望你没有骗我,不然,我一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彭湃苦笑道“属下哪敢啊!” 曹琳自顾自坐下,翘起二郎腿,冷声道“那个没良心的有什么话带给我?” 彭湃从怀里摸出了一封火漆封好的信件递给了曹琳。 曹琳接过信件,拆开,仔细了一番。 一会儿欢喜,一会儿恼怒,一会儿还有些娇羞。 看完信,见彭湃盯着她,曹琳干咳了一声,瞪眼道“看什么,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除了这封信,他还有没有其他话带给我?” 彭湃抱拳道“少爷的意思,少夫人掌管的商业,可以尽快向交趾转移。” 曹琳沉吟道“此事我自有计较,杨府的生意,并不是全掌管在我手里。我也只是掌管着杨府东院的生意。而且大部分生意都是依托着大宋而生,想要一下子剥离,很难。只能徐徐图之。” 彭湃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曹琳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注意不要暴露行踪,免得被有心人探查到。” 彭湃抱了抱拳,退出了正厅,消失在了杨府东院。 彭湃一走,曹琳拿着杨延嗣的信件,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她拿着信件,又仔细瞧了五遍,才小心翼翼的收入到了怀中。 “算你还知道一点儿礼数,没有跟呼延赤金乱来。要是呼延赤金那个骚浪蹄子比妾身先有身孕,妾身就吊死给你看。” 第0322章 入宫觐见 过了两日,十二月十八号。 赵光义降旨,在大庆殿内,召见南国使节。 一大早,早朝议事过后,赵光义传旨召见。 海里那穿着杨延嗣为她准备的南国朝服,领着南国副使彭湃,手持节帐,昂首挺胸的进入到了大庆殿内。 海里那进入殿内,躬身施礼,“南国使节海里那,见过大宋皇帝陛下,愿南国和大宋的友谊长存。” “哼!” 文武百官中,潘仁美双手环抱,冷哼了一声,阴恻恻道“什么南国,本官听都没听过。居然会派遣女子为使节,这是在折辱我们大宋。” 赵光义假装没听见潘仁美的话,吩咐王继恩,让海里那不必多礼。 然后也没有后话,打算看戏。 文武百官都瞧着海里那这位老妇人,看她如何回答。 海里那也是见识过大阵仗的人,面对潘仁美的质问,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淡然一笑。 “南国初立,这位大人没听过,自然情有可原。至于吾王派遣海里那出使,并没有丝毫折辱大宋的意思。反而是对大宋心存敬意。” 潘仁美不屑道“奸猾狡辩。” 海里那脸色一沉,朗声道“海里那很早以前就听说,大宋乃是礼仪之邦,以诗书礼仪教导国民,举国上下尊老爱幼,信奉忠孝悌义。 这位大人位列朝堂之上,看起来也地位不低,为何频频出言讥讽海里那? 老身今年七十有二,用你们大宋的话说,也算得上是一个人瑞。即便是因为属国不同,得不到人瑞应有的待遇,也算得上是以为老人家了。 大宋礼仪之邦教导的孝悌之义,就是让你这么对待一位老人家的吗? 老身年迈,身体羸弱,不远千里而来,向贵国陛下献上最诚挚的敬意,这难道不能显示出我王的诚意吗?” “海使者言之有理,且不可为了一个粗人动气。” 海里那用忠孝悌义教训潘仁美,一下挠到了文官问的痒痒肉上了,宋琪毫不犹豫的出言支持海里那。 瞧见了没? 连番邦属国都知道忠孝悌义,你们这些武蛮子,还是不要出来丢人了,快快把大权交出来,交给我们文官。 宋琪出列,向赵光义抱拳道“启奏陛下,海使者七十二岁高龄,不愿千里而来,向陛下献上诚挚的敬意,足见南国对我大宋一片赤诚。我大宋身为礼仪之邦,也应该让海使者感受到我们礼仪之邦待客之道。臣恳请陛下给海使者赐坐。” 赵光义嘴角抽搐了一下,让潘仁美为难海里那是他的意思。 他暗地里指挥作战,让禁军六万多将士葬身在了交趾,心里其实对交趾很不爽,想给交趾一个下马威。 奈何,宋琪这么一搅和,这个下马威算是下不成了。 赵光义心中极不情愿,脸上却充满了热情的笑容,“王继恩,赐坐。朕感受到了海使者诚挚的敬意。” 王继恩搬过了椅子,海里那施礼谢过了赵光义以后,也不客气,大气的坐在了椅子上。 待到了海里那坐定,宋琪出言问道“海使者,本官听闻,贵国是在交趾原址上所建的,却不知道如何建立的,又是谁所建立的,还请海使者解惑。” 一直闭目养神的赵普,也睁开了双眼,出声道“老夫记得,交趾国中,论势力,以黎桓为最,莫非这南国,是黎桓所建?” 海里那对着宋琪和赵普点头见礼,轻声道“吾国吾主,和黎桓没有半点关系。吾主原是俚人首领,名为易希。吾主自幼对中原文化非常向往,奈何没有机会习得中原文化。 年前,吾主得知贵国讨伐交趾,喜不自胜,集合了三山五岳的俚人,组建了二十万大军,深入交趾,想要协助贵国。 岂料贵国不知是何原因,放弃了攻伐交趾。吾主迫不得已,率领大军,和黎桓展开了激烈的战斗。于今年十月初,斩杀黎桓于交趾黎城外。 并且借交趾故土,创立的南国。 南国创立之初,吾主立刻派遣老身,日夜兼程,出使贵国,一则表示我南国对贵国的敬意,二则递交国书愿为贵国番属。” 海里那的这一番话,说的很有水准。 简短的叙述了南国立国的过程,刻意隐去了大宋战败的这个有损颜面的问题,同时表达了此次出使的目的。 朝中文武百官听了海里那的话,脸上的表情各异。 不论他们心中的想法如何,反正没有一个人再敢小逊海里那这个女人。 海里那固然隐去了大宋讨伐交趾战败的事实,可是他们却不会傻白甜的以为,海里那不知道大宋战败的事儿。 从海里那的话中,他们得出了好多有用的信息。 其一,南国是山中的俚人所建立的。 其二,南国能征善战的军队足有二十多万人。 其三,南国必定对交趾图谋已久,此番借着大宋攻伐交趾的机会,成功拿下了交趾。 其四,南国没有和大宋开战的意图,也不希望大宋和南国开战。 四个信息综合在一起,朝中文武百官一下子联想到了很多。 武将们,第一时间觉得,和南国开战不划算。 想要攻伐南国,对战人家二十万兵力,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出兵二十万。 大宋禁军人数加起来,也就六十万不到的精锐。 被侯仁宝葬送了六万,剩下了五十四万的兵力。 若是抽调二十万去攻伐南国,胜了还好。 若是败了,凭借剩余的三十四万兵力,他们此生别指望收服燕云十六州。 而且南国乃是蛮夷之地,动用二十万兵力攻伐,有点不划算。 文官们,第一时间觉得,南国仰慕大宋。 南国国主也喜欢大宋文化,完全刻意教导一番,同化一下。 到时候南国这个属国,就不可能对大宋造成威胁。 甚至每年还会向大宋进贡不少好东西。 大殿之上,唯有赵光义心有不甘。 玛德! 朕派遣了十万大军攻伐交趾,死了近六万多,结果被别人摘了桃子。 好气!好气! 第0323章 一千万担 赵光义有苦难言,他绝对不会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侯仁宝兵败交趾,是因为他暗中指挥的缘故。 皇帝不会有错的,如果有,那都是臣子的错。 赵光义心里生着闷气,脸上却看不出一点儿异常。 “南国来投,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文官之首赵普,听到这话,假装在闭目养神。 宋琪作为宰辅代表,躬身道“臣以为,此事可以商讨,只是不知南国来投,诚意如何?” 武将勋贵中,曹彬并没有开口,许久不上朝的老国公石守信今日破例上朝,笑呵呵的如同一个富家翁一样。 “南国来投,自然是好事,只是我六万汉家男儿葬身在交趾,不知道贵国国主对此有没有一个说法?” 自从石守信卸下了兵权以后,就变成了一个标准的利益主义者。 事实上满朝文武,都想问南朝获取好处,只不过他们只是心里想一想,没有像是石守信这么厚颜无耻的说出来。 坐在龙椅上的赵光义,听到了文武官代表的话,也就明白了满朝文武对南国的态度。 武将们不想打,所以只想着所要好处。 文官们也不想打,所以只问诚意。 诚意是啥。海里那岂能不懂? 海里那坐在椅子上,侧着身,向着宋国的文武百官笑道“吾主愿为贵国邦国,自然是诚意十足。老身来的时候,吾主搜遍交趾,搜罗了一些金银财货,和山林特产,献给贵国的皇帝陛下。” 海里那摆了摆手,彭湃呈上了南国献上的贡品礼单。 王继恩接过礼单,递给了赵光义,赵光义看过以后,又递给了赵普。 满朝文武仔细看过了南国的贡品礼单后,神色各不相同。 赵光义暗中冲着潘仁美使了使眼色。 潘仁美会意,出列道“南国礼单,有些轻薄了,这千年人参还有些看头,只是这十斤重的天然金块,难免庸俗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更是上不了台面。” 海里那面色有些窘迫,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叹气道“我国地处偏僻,山林贫瘠,物产更不能和大宋上邦相比我国又遭逢连年大战,人口锐减” 闭目养神的赵普突然开口,“海使节不必多言,南蛮荒地,蛮夷众多,此事我朝上下皆知晓” 赵普此言一出,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们都频频点头。 海里那惭愧道“说来惭愧,此番为了上贡贵国,吾主几乎搬空了交趾国库。吾主曾说,中原大地,乃是天朝上邦所居之处,又及重礼仪。纵然忍饥挨饿,也不能失了礼数,更不能对贵国不敬。” “算贵国国主还有些见识”宋琪对海里那表现出的谦卑很满意。 “嘿嘿嘿”石守信咧嘴一笑,“贵国的诚意,我们自然知晓,只是贵国这寒酸的贡礼,恐怕难以弥补我汉家六万男儿的性命吧?” 海里那老脸涨的通红,一言不发。 赵普沉吟道“久闻贵国粮食众多,若是拿不出金银,可以用粮食抵债。” 海里那惊慌道“尔天朝上邦,要绝我南国百姓吗?南国初定,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若是拿粮食出来,岂不要让我南国百姓饿死。” 宋琪傲然道“我朝乃是天朝上邦,自然不可能白拿你们的粮食。为了补偿贵国,我们可以以金陵府粮价半价的价格,收购贵国的粮食。” 满朝文武皆知,金陵府的粮食价格,在整个大宋,是最低的。 用金陵府粮食价格的半价收购南国的粮食,和明抢基本上没啥区别。 海里那瘫坐在椅子上,浑身颤抖道“没有缓和的余地吗?” 潘仁美冷笑道“你觉得呢?” 海里那咬牙切齿道“贵国要多少粮食?” 满朝文武沉默了一下,宋琪沉声道“三百” “一千万担!” “嘶” 出声的是曹彬,此言一出,满朝文武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狠! 宋琪很不满的瞪了曹彬一眼。 海里那噗通一声,从椅子上瘫坐在了地上。 海里那狠声道“贵国乃是天朝上邦,礼仪之邦,却如此狮子大开口,绝我南国百姓的生路,这般狠毒,真是礼仪之邦吗?你们觉得吾主会答应吗?” 曹彬抢先开口,根本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 “贵国国主若是不答应,本官不介意,亲自领兵去取。” 海里那从地上爬起来,颤巍巍道“敢问这位大人,在大宋身居何职?” “枢密使!” 海里那扶着椅子把手,瘫坐在椅子上,环顾四周,最后目光投射在了赵光义身上。 “大宋皇帝陛下也是这个意思?” 赵光义端坐在龙椅上,看不出喜怒。 事实上,此刻,他心里极度不平静。 此前他和宋琪、赵普和潘仁美商量过,向交趾再次发兵,满朝文武估计不会答应,也没必要把兵力浪费在交趾那一块蛮夷之地。 而南国初立,也不敢跟大宋交战。此番前来递交国书,和示弱没什么分别,刚好可以借此压榨一番。 大宋缺粮,所以四人商讨了一下,准备讹诈交趾粮食,以补大宋。 原本初定的是三百万担。 只是没想到曹彬突然开口,直接提升到了一千万担。 如此狮子大开口,着实把满朝文武震惊了一把。 再看南国使节的态度,明显是心若死灰的状态。 不过曹彬表现出的强硬,赵光义也不好当着海里那的面拆台,听到了海里那发问,他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海里那看到了赵光义的回应,一脸失魂落魄。 彭湃焦急的扑到了海里那身边,帮她捶打着后背,顺气。 海里那沉默了足足半个时辰,满朝文武就等了她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以后,海里那顺过了气,极其屈辱的点头道“老身带吾国国主答应了。” 哄! 一千万担粮食,南国居然答应了? 这在朝堂上,掀起了一个大地震。 赵光义欢喜的差点跳起来了,强忍着心头的激动,可是他在颤抖的双手,明显显示了他内心极不平静。 第0324章 袞衮诸公 大宋从立国之初,一直到现在,一直处在粮食不够吃的状态。 有一千万担的粮食,那么大宋至少能够保证,大宋的百姓,在三年之内,都不会有人饿死。 赵光义心底里攻伐辽国的计划,也能向前推三年。 他当初攻伐交趾,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土地吗? 如今兵不血刃的可以拿到一千万担粮食,远超他的预期。 满朝文武,看曹彬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大功臣。 曹彬仰着脖子,像是一只骄傲的公鸡一样,他仰视着海里那,“这一千万担粮食,你们必须运送到我们大宋国内。” 海里那浑身颤抖,撕心裂肺道“欺人太甚!” 赵普似乎看不下去曹彬欺负一个老太婆,开口道“交趾临海,我国可以出船,由贵国派遣人手,送到我国沿海即可。” 曹彬不满的瞪了赵普一眼。 赵普毫不犹豫的瞪了回去。 宋琪却懒的理会他二人斗气,欢喜的舌头都在打结,“海使节,一千万担粮食,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此事你真的能替贵国国主决定?” 海里那失魂落魄的点了点头。 宋琪毫不犹豫的说道“空口无凭,必须订立国书,有所凭证才行。” 赵光义听到了宋琪的话,生怕此事再出岔子,赶忙说道“中书舍人,速速拟定国书。” 海里那咬牙切齿道“答应贵国的一千万担粮食,老身不会反悔,只不过,老身有几个要求。” 满朝文武一下子静下来了,瞪着眼睛盯着海里那。 宋琪皱眉道“你有什么要求?” 海里那低吼道“吾主命老身前来的时候,曾经嘱咐老身,除了递交国书以外,希望和贵国疏通商道,贵国可以开放对南国的商道。此外,吾主仰慕贵国文化,希望贵国能派遣一批学子赴我南国传播文化。还有,吾国初立,希望得到贵国的承认,并且吾国国主,希望得到贵国的册封。” 教化蛮夷,一直都是满朝文官的梦想。 听到海里那的要求,他们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岂有不答应之理? 满朝文臣,一个劲的向赵光义使眼色,赵光义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你的三个条件,朕都应允了。朕即可命人挑选学子,入南国传道。朕册封贵国国主为南国郡王,南国兵马大元帅,位列一品,即可命人草诏。 吾大宋乃是礼仪之邦,贵国敬献贡品,朕也不能吝啬回礼。 宋爱卿,你以为应当如何回礼?” 宋琪躬身道“臣以为,当赏赐绸缎万匹,丝麻十万担,贡酒百坛……另,南国初立,为表我朝对南朝的诚意,可以派一些匠人,协助南国立国。” 赵光义点了点头。 “依爱卿所奏。” 海里那颤巍巍站起身,向赵光义施礼,“仁慈的大宋皇帝陛下,南国初立,所缺的丝麻布匹、瓷器甚多。老身恳请陛下,准许吾国,将每年粮食交易所得的一半,换成丝麻布匹和瓷器。” 赵光义占了大便宜,海里那说出这话,赵光义觉得他占的便宜更大了。 丝麻布匹和中下等的瓷器,在大宋已久算不得值钱的东西了。 用一半价钱明抢了粮食,现在又要再赚人家钱财,赵光义都觉得亏心。 特别是看到老迈的海里那。 宋琪有些看不下去了,当即抱拳道“臣恳请准许,南国可以以半价购买我朝的丝麻布匹和瓷器。” 赵光义沉吟了一下,点头准了。 临下朝的时候,赵光义还特地,郑重的说道“海里那使节,年仅七十二,还为国操劳,可敬可佩。敕封你为南国夫人,享一品衔,赏东珠十二颗,珍珠一斗,钱百万。” 新晋南国夫人,下朝以后,在彭湃搀扶下,颤巍巍走出了大庆殿内。 走到大庆殿门口的时候,呕血一口,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句。 “老身愧对国主重托啊!” 朝中文武百官们,见到了之后,眼中虽有怜悯,却无人帮他们说话。 国家和国家之见,历来就只有利益。 在利益面前,怜悯只能收起来。 彭湃见海里那吐血,彻底慌张了,扶着海里那就往驿馆里奔。 回到驿馆的房内,扶着海里那躺下,彭湃焦急的埋怨道“老太君,何至于此?” 海里那吐了一口血,不仅没有病态的萎靡,反而神采奕奕。 “彭小子,老身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 彭湃赶忙唤人去传唤大夫,自己守在海里那床边,担忧道“老太君何出此言?” 海里那笑道“老身当年游历大宋,所到之处,见到的宋人,皆都是傲人一等,用鼻孔看人。更是将我们俚人当作蛮夷,视作牛马。 同样是人,同样是爹生娘养,凭什么宋人可以高人一等。而我们俚人,就要被视作蛮夷,当作牛马? 老身游历遍大宋,心口一直憋着一口气,含着一口血。 直到今日,大宋朝堂之上,满朝文武自视聪明,却被你我耍的团团转。 老身这心,一下子就畅快了,憋在胸口的闷气和那一口血,终于吐出来了。 老身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岁。 哈哈哈……” 听到海里那的话,彭湃面色复杂,许久之后,叹了一口气,“大宋,乃是我彭湃的故国。只是这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当真是让人汗颜。 我们只是哭了个穷,大宋的赏赐就远超出我们敬献的礼物的百倍。 大宋和交趾毗邻而居,偏生的朝堂上的衮衮诸公,都当交趾是蛮夷之地,穷困潦倒。 他们又怎么知道,交趾的粮食多到吃不完。 来的时候,少爷说,交趾的粮食,就算是按照市价的三成卖给大宋那都是大赚特赚。 到头来,咱们卖了足有五成之多,赚的更多。 可是我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 海里那拉着彭湃的手,安慰道“好孩子,这不怪你。” 彭湃惨笑道“是啊!这不怪我,我也没想到,所谓的国事,居然可以用银钱来卖。十万两黄金送出去,咱们的事情有那么多人帮腔。” 惨笑过后,彭湃的面色有些狰狞,“如今,我已经算不上是宋国的臣民了。我是南国人,汉族。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南国。”j3v3 第0325章 粮食换商道 翌日,清晨。 宋琪亲自将南国的册封诏书送到了南国驿馆内。 册封南国国主易希,为南国郡王,南国兵马大元帅;册封南国使节海里那,为南国夫人…… 赵光义这一次表现的很大方,不仅册封了南国国主,连南国国主的妃嫔和儿子们,也给册封了。 在宣读过了册封诏书以后,宋琪又把大宋交付给南国的国书也一同递给了海里那。 并且,宋琪和海里那商讨了一下关于粮食运送到大宋的具体细节问题。 海里那邀请了宋琪坐下,亲自煮茶,递给宋琪。 “海使节烹茶的手法,颇具南唐茶道三味……” 宋琪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眼前一亮,出声夸奖。 海里那苍老的脸上带着诚挚的笑意,“相爷谬赞了,老身年少时,曾在贵国游历,在金陵待了几年,对茶道稍有涉猎。老身只是学了一些皮毛,和贵国的茶道大家比起来,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哈哈哈……”宋琪爽朗的一笑,轻声道“海使节自谦了,老夫对茶道也有所涉猎,可是比起海使节来,稍有不足。” “多谢相爷夸奖。” 宋琪一边品茶,一边说道“海使节,昨日我朝枢密使曹彬的言语难免有些过激了,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提到了曹彬,海里那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舒服的事情,脸色有些怒意,端着茶杯的手也略微颤抖了一下。 “贵国乃是天朝上邦,说话自然难免霸道一些,老身能够理解。” 宋琪愣了愣,苦笑道“我朝武将,都是一些不知礼仪的蛮子,海使节不必介怀。关于贵国向大宋输送粮食的问题,海使节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至于曹彬在朝堂上说过的话,全然不作数。” 海里那脸色缓和了几分,沉吟着点了点头,说道“吾国初立,筹措一千万担粮食,需要些时日。陆地上运输不便,所以老身希望贵国可以在西南沿海和东南沿海,各建两座码头。吾国也会在相应的两地建立两座码头。 两座码头,份数两地。吾国的粮食就近运送,相对而言效率可以快捷一些。而贵国在两座码头上接收粮食,也可以就近运输,扩散向全国,也能减少一些麻烦。” 宋琪抚摸着胡须,点头道“海使节所言甚是。” 海里那又道“只不过,吾国的船只有限,运送粮食的人手吾国可以出,可是运送粮食所需的船只,还希望贵国。” 宋琪闻言,大袖飘飘,乐呵呵道“此事老夫和陛下商讨过,船只不是问题,就怕贵国拿不出这么多粮食。” 海里那嘴角含苦涩,说道“答应贵国的粮食,自然一粒也不会少。不过一千万担粮食不是一个小数目。老身希望分批运输,最好分成三次。” 宋琪沉吟了一点,点头答应了。 粮食的问题商定了,宋琪和海里那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两人有攀谈了许久,天南海北的畅谈了一番。 临走的时候,宋琪还邀请海里那在汴京长住。 宋琪走后,海里那拿着册封诏书到了驿馆后堂,彭湃从后堂的一间房内走出来,问道“老太君,事情商量的如何?” 海里那晃了晃手里的诏书,笑呵呵道“出乎意料的顺利……” 彭湃咧嘴笑道“大人所言非虚,任何的困难,在献出了一千万担粮食以后,都会化作乌有。饶是满朝诸公聪慧,也没看出我们真正的目的。 献出粮食是假,打开大宋国门,疏通商道才是真的。 自从大宋百姓进入到南国安家落户以后,南国刀耕火种的现状也在改善。大宋百姓的精耕细作,和大宋齐全的耕种农具,全都进入到了南国百姓家里。 咱们南国的粮食,将会成倍数增长。 目前咱们南国人口锐减,粮食多到吃不完,堆到仓库里发霉,不如卖给大宋妥当。” 海里那瞪了彭湃一眼,没好气道“张口一个大人,闭口一个大人的……” 海里那晃了晃手里的册封诏书,“现在应该称呼大人为南国郡王……大人是一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人,未雨绸缪,手段高绝。我们在这里瞎揣摩,没有意义。只管按照大人的吩咐做就是了。” 彭湃接过了海里那手里的册封诏书,随手放进了屋里的一个盒子里,翻了翻白眼。 “您还不是也称呼大人为大人。” 海里那瞪眼,“多事……老身称呼大人为大人,那是显得亲近……你还在这里闲着做什么,大人交托给你的两件事,完成了没有?” 彭湃灿灿一笑,从屋里抱出了一个酒坛子,“我这就去。” 彭湃换了一身衣服,改变了一下装束,立马从一个使节,变成了一个富家少爷的模样。 他抱着酒坛子,从后门出了驿馆,避开了一些探子。 在汴京城里走了足足一个时辰,到了一座府邸前。 府邸面积不大,一座一进一出的宅子,门口显得很荒芜。 挂在门楣上的横匾歪了,也没人搭理。 彭湃歪着脑袋,仔细确认了横匾上所书的两个字是‘苏府’之后,就抱着酒坛子进入到了宅子里。 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 顺着酒香望去,就看到一个人,穿着脏兮兮的亵衣,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在他脚下和身侧,还扔着一些空酒坛。 “嗜酒如命……这肯定是大人口中的苏酒鬼,确认无疑。” 瞧着苏易简睡的正香,偶尔还哼哼两声,彭湃就起了坏心思。 四周打量了一番,在墙角发现了一堆干草,彭湃从中抽取了一根,蹲下身,捅进了苏易简的鼻孔。 苏易简睡的迷迷糊糊的,感觉鼻子处格外痒痒,用手拍了好几次,却始终挥之不去。 肯定有人在恶作剧! 苏易简坐起身,烦躁的喊了一句,“谁在戏弄本官?” 苏易简睁开眼,就看到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富家公子,蹲在自己面前,笑嘻嘻的盯着他。 苏易简从地上爬起来,警惕的盯着彭湃。 “你是谁?” 彭湃抱着酒坛子,笑呵呵道“故人!”j3v3 第0326章 愿赌服输苏易简 故人? 那个故人? 这种问题苏易简不太在乎,他更在乎彭湃手里的酒坛子。 “你有酒?” 苏易简搓了搓手,一把从彭湃手里抢过了酒坛子,拍开泥封,小狗一样耸动着鼻子嗅了嗅。 “窖藏四十年的女儿红……这是那家姑娘,四十多岁了都还没嫁出去……” 见到美酒,苏易简嘟囔了一句,抱着酒坛子狠狠闷了一口。 “好酒!” 苏易简吧嗒着嘴,抱着酒坛子又喝了一口,这才转头盯着彭湃问道“知道我老苏好酒的人多了,你是那一个故人?老苏我怎么没印象?” 彭湃环抱双臂,笑呵呵的说道“我可不是你的故人,你的故人是我家少爷,受我家少爷所托,前来为你送酒。” 苏易简席地而坐,挠了挠头,一边喝酒,一边疑惑道“窖藏四十年的女儿红,放在外面可是天价。如此美酒,随随便便就送给老苏……在我老苏的印象里,没记得有这么豪的故人……” “真的没有吗?”彭湃似笑非笑道“你仔细想想……” 苏易简摇头晃脑道“从老苏我开始喝酒起,美酒随便让我老苏喝的,只有一个人……” 苏易简瞪大眼睛,抱紧酒坛子,失声道“你是杨延嗣的人?” 彭湃浅浅的点了点头。 苏易简长吁短叹道“自从杨延嗣那货去了邕州以后,一点消息都没有,老苏我还以为他死在外面了。没想到这货还一直惦记着我,居然派你千里送酒给我。真不愧为我老苏的挚友啊!” 彭湃脸上黑线满布。 敢这么说他们家大人的,至今为止,彭湃见过的,只有眼前这个酒鬼一个。 “苏先生,在下此番前来,除了送酒以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说……” 苏易简抱着酒坛子,毫不在意的挥挥手,“有什么事儿你就说,你家少爷要是求我办事,只管说,能办到的,我一定办。” 一会儿工夫,苏易简已经把酒坛子里的美酒喝了大半,整个人达到了微醺的状态。 彭湃对这个酒鬼很无奈,沉吟了片刻,沉声说道“我家少爷让在下问苏先生,还记得当年的赌约吗?” 听到彭湃这话,苏易简浑身抖了一个激灵,微醺之意,瞬间清醒了一半。 盯着彭湃瞅了瞅,嘴角勾起一丝苦笑,“还以为你家少爷念及兄弟情,给我送酒来了。没想到确是向我讨债来了。” 苏易简端起酒坛子,仔细瞅了半晌,吧嗒着嘴,长吁短叹道“这就是我老苏的卖身酒啊!刚才喝的快,居然没仔细品味品味……” “你家少爷还说什么了吗?” 彭湃笑呵呵道“我家少爷说了,让你最好把家眷都带上。邕州那个地方,一年四季温暖如春,最适合贵府的两位老人养老了。” 苏易简苦笑道“你家少爷够狠的,这是打算让我一辈子待在邕州啊!他想学折家,拉我这个小虾米作甚,我可经不起折腾。” “罢了罢了,愿赌服输。谁让老苏我当初自以为聪明,自己挖坑给自己跳呢……” 苏易简叹气道“我们怎么过去?” 彭湃笑道“跟随着南国使节一起……” 苏易简挑了挑眉,“你家少爷还真是一个胆大妄为的家伙。自己镇守在邕州,居然跟南国使节勾搭上了。” “老苏我总有不好的预感,苦也……苦也……” “后悔认识姓杨的了……” “当初怎么就嘴欠,为了一顿不花钱的酒,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呢……” “……” 苏易简骂骂咧咧的进入到了院子里的正堂内,全然不理彭湃。 彭湃也没有在意苏易简失礼的地方,转身离开了苏府。 翌日。 汴京城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酒鬼状元,左补阙,苏易简,把官印挂在衙门口,飘然而去。 有人说苏易简参悟了大道,遇上了仙人,随着仙人去求仙问道了。 也有人说,前唐李太白,从天而降,携带着苏易简升天了。 众说纷纭,没有定数。 唯一知道内情的彭湃,此刻正随着礼部侍郎,在挑选前往南国的学子。 南国副使挑选学子的手段,也着实让礼部侍郎好生大开眼界。 年轻的通通不要。 年纪越大越好。 挑到最后,礼部侍郎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共挑选了一千多儒学生,没有一个年龄小的。 此事传到了朝堂上,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们,一个个都竖起大拇指,夸奖南国使节太实在了。 心底里伸出,却纷纷为南国使臣打上了一个‘傻’字的标签。 赵光义可能觉得,不能把傻邻居坑的太惨,不然下次就不好坑了。 所以他大手一挥,又给批了一千儒生的名额。 南国副使也不负众望,又挑选了一千多老儒生。 两国之间,该办的事情,已经办完了。 南国使节也走上了回国的道路。 两千多老儒生,掩着泪,嘴里嚷嚷着故国抛弃了他们,拖家带口的跟着南国使节离开了。 直到看到了南国使节团浩浩荡荡近万人的队伍以后。 负责送行的赵普,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朝堂上的百官才是真傻……” 南国使节挑选了两千老儒生没错,可是着两千老儒生,却有家有口的。而且大多都是一家之主。 被大宋朝廷送人以后,他们也就携带着家眷一起离开了。 这其中就包括了他们的儿孙。 作为在科举一途的失败者,他们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儿孙身上。 所以他们的儿孙从小接受他们的教导,也都是饱学之士,甚至有些人的学问比自家的爹爹喝爷爷还强。 南国使节看似挑选了两千多老儒生,可实际上带过去的儒生,多达五千多人。 赵普看着南国使节离开的团队,也看出了这件事的本质,但是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因为在他家里,摆放着南国使节送来的五万两黄金,还有千年人参八颗,还有各色的珠宝、犀牛角等等。 这可比南国贡献给朝廷的贡品还多……j3v3 第0327章 苏易简入交趾 南国使节的队伍极其庞大,车马成群,绵延了近一里地之多。 如同迁移一样的车马队伍,一路上要穿州过府,要走过半个大宋的城池。 为了让南国使节们安全回到南国,并且尽快的促成一千万担粮食交易。 朝廷派遣了一队十二卫的军队,亲自护送南国使节回国。 有天子亲军护送,南国使节一路上基本上没有遇到阻碍的事宜。 只不过,从出了汴京城以后,一路上就不断的有人加入到使节队伍中。 大部分都是商人还有工匠。 当十二卫军队问起的时候,他们的借口基本上一致。 都是去南边做生意的,一路上怕山匪街道,所以跟在大军后面沾沾光。 在古代,单人上路远行,基本上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是被强人杀了暴尸荒野,就是被路上遭遇的贼人给谋财害命,又或者是被猛兽袭击,很少有人能活下来。 用概率学计算,活下来的几率和中彩票的几率差不多。 所以,一般人远行,都是成群,汇聚在一起。 又或者雇佣镖局或者跟随在商队身后。 当然了,最理想的就是跟随在军队身后。 队伍一路南行,路过金陵府的时候,撞上了还在剿匪的杨家大郎杨延平。 杨延平在得知这些人全是去交趾的时候,把他新俘虏的贼寇们,梳理了一边,挑选了一部分善良的,托十二卫的军队帮忙带去给邕州的杨延嗣。 十二卫的军队,基本上都是汴京城中将门出身的子弟在管辖。 杨延平把杨家招牌往外一亮,人家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反正,除了南国使节外,一路上夹带的人口,也都超过了上万人,他们不在乎再多带七八千人。 况且,杨延平还给足了他们好处。 就这样,南国使节的队伍,再次壮大。 等到进入邕州地界的时候,南国使节的队伍,已经聚集了近四万多人。 一个代表一国之尊的使节团,彻底变成了一个迁徙营。 跟随着南国使节迁移的人口,到了邕州境内以后,直接奔着封陵县去了。 剩下的人,则被十二卫军队,一股脑的送到了宋南两国的交界处。 在宋南两国的交界处,早有一队人马在等候。 为首的是一位身材魁梧,体形高大的壮汉,骑在马背上,见到了使节团,就迎了上来。 “南国海字营主将,海布里!” “左武卫将军,王成!” 双方通禀了性命,互相确认了身份,十二卫的军队,才把南国使节团,交付给了南国海字营。 海布里见到海里那的时候,很高兴。 海里那却懒得搭理他。 长途跋涉,海里那老迈的身躯有些吃不消了。 吩咐了海布里招待十二卫的将士们以后,她带着其余的人马,快速的穿过了大山,回到了她阔别已久的密札城内。 海里那到了密札城,身心俱疲的她就留在了密札城内继续休息。 关于带回来的儒生和工匠们的安置工作,就交给了彭湃。 彭湃暂时安置了这些人全部住下了。 待到海布里送走了十二卫的军队,接回了临时安置在封陵县的人马。 事实上,一路上临时加入到南国使节团中的这些人,大多都是曹杨两家在各地的商户。 除此之外,还有投靠杨延嗣的四千禁军的家眷。 一踏进南国国土,苏易简就不淡定了。 他窝在蟒山下,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一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带老苏到南国境内?” 海布里策马到了苏易简面前,长刀出鞘,恶狠狠道“嚷嚷什么,让你走你就走,多说一句,老子劈了你。” “脖子在这里,你只管砍。”苏易简梗着脖子,寸步不让。 海布里生怒,一刀砍断了他身旁的一棵胳膊粗细的树枝,咆哮道“当老子的刀不够利吗?” 苏易简抵死不从,一脸不屑。 在他身后的苏家老父亲却生了惧意,他扯着苏易简,陪着笑脸说道“这位军爷,我儿和邕州监军杨延嗣是至交好友,此番到邕州,乃是受杨延嗣相邀。 看各位的装扮,应该不是我大宋的军卒。不知道众位军爷们是哪一方人马?可认识杨延嗣,若是送我们到杨延嗣处,相信杨延嗣一定不吝赏赐的。” 苏老父几次提到杨延嗣,这让海布里稍微收敛了一下他的暴脾气,略微咳嗽了一下。 “我乃南国海字营主将海布里,奉我主命令,带领尔等前往汉城。” “南国?汉城?” 苏老父瞪大眼珠,一脸愕然,转头看向苏易简,“儿啊,你那位至交好友,何时到了南国?不是说在邕州吗?” 苏易简翻了个白眼,嘟囔道“杨贤弟受陛下敕封,坐镇邕州。作为一军监军,他怎么可能到这什么南国……” 苏老父点了点头,转身对着海布里抱拳施礼,“这位将军,我们是前往邕州投奔亲眷的,可否放我们离去,他日必有重谢。” 苏易简哼哼道“爹,不必求他。有本事就让他杀了我,到时候杨贤弟一定会为孩儿报仇的。” 苏老父老脸一黑,怒声道“你给我闭嘴。放着好好的官不做,偏偏要为了什么赌约,跑到邕州来。现在身处险地,都是你害的,你还好意思说。” 苏易简不甘心的低下头。 苏老父陪着笑脸看向海布里。 海布里在一侧,听了半天也算是听出来了,那个脾气臭臭的年轻人,很明显和杨延嗣关系不错。 见到苏老父看向自己,海布里用他刚学的蹩脚的礼仪回礼道“这位老丈,不必客气。二位既然是应邀而来,跟着我走,必然能够见到你们相见的人。” 这跑到了邕州隔壁,都跨国了,而且还有越走越远的趋势,如何能够见到他们相见的人? 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苏老父得知了海布里没有放人的意思以后,就想带着一家人逃跑。 奈何,海布里在得知了他们是受到了杨延嗣邀请而来以后,直接派遣了一百人,把他们一家给团团围住。 美曰其名保护!j3v3 第0308章 谁是真傻子? 海布里到了密札以后,把大部分人交托给了海里那。然而和彭湃会合,带着苏易简一家,以及儒生们,向汉城进发。 如果说海布里是山里的敖犬的话,那么苏易简就是家养的下蛋鸡。 两个人似乎天敌一样,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从密札到汉城,几乎掐了一路。 斗嘴吵架都成了家常便饭。 每一次都是海布里输,然后红着眼抽刀子,关键时候总是彭湃出面拦着。 苏老父和老妻在马车内,每日以泪洗面,埋怨苏易简拉着他们老两口上了贼船。 上了贼船也就罢了。 每日里看着儿子去挑衅那个虎背熊腰的壮汉将军,他们就觉得儿子在作死,提心吊胆的,生怕海布里抽刀灭了苏易简。 队伍距离汉城十里地的时候,海布里扯着嗓子吼叫道“诸位先生们,马上就到我们南国都城汉城了。我可告诉你们,我们南国的都城,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城市。你们看了以后,一定会喜欢上的。” 众人在路上走了半个多月,海布里也渐渐的知道了他带领的都是些什么人。 读书人! 这些人将来可是要被分派到各地去教书的,以后都是先生,应该尊重一些。 海布里甚至还从这些人里面,找了一个年纪最老的,准备到了汉城以后,请他到家里去,让他教育山海寨的子弟们。 坐在马车车沿上的苏易简,扯着彭湃袖子要了一酒,闷闷不乐的在独自饮酒。 听到了海布里夸奖汉城的时候,忍不住瘪了瘪嘴,“夜郎自大……小小汉城,如何比得了汴京。” 彭湃策马在苏易简身边,笑吟吟道“论大小的话,汉城自然比不了汴京;可是论干净,论秩序,汴京比不上汉城。” 苏易简哼哼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彭湃,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假借杨贤弟之名,将我骗到这南国。” 苏易简侧了侧身,努力距离彭湃近了一点,低声问道“坦白告诉我,是不是杨贤弟被你们抓了,然后就拐骗我来跟他一起受苦?” 提到这个话题,彭湃总是笑而不语。 就在这个时候,从大道上奔来了一袭快马,马背上坐着一个青年,他身上一身黑的火红云纹长衫,腰间挎着一柄长刀。 青年骑着马临近,海布里和他手下的将士们,下意识的都带着手下的人马向路边靠了靠。 距离的远,苏易简没看情人,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什么人,气势这么足。咱们一群人,居然要给他一个人让道。” “火山卫,类似大宋的皇城司。” “这就难怪了……” 随着青年快速临近,从苏易简身边一闪而过。 “噗通~”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好奇心重的苏易简,还是仔细看清了马背上青年的容貌。 然后一头从车辕上栽了下来。 旋即坐在地上,目瞪口呆,瞪大着眼珠。 “落……落……落叶……” 结结巴巴的道出了青年人的名字后,苏易简迅速的窜上了马车。 “爹……爹……赶紧逃……迟了……我们就成反贼了……” 苏易简驾着马车就要逃跑,却被彭湃一把拽住了缰绳。 “苏先生,你这是干什么?” 苏易简哭丧着脸,“干什么?逃命啊!刚才那人谁,落叶!” 彭湃有些茫然,眨巴着眼睛,“对啊!他是叫落叶,你认识?” “杨延嗣的亲卫,我怎会不认识?” 彭湃挠了挠头,“那又如何?” 苏易简惊恐道“杨延嗣的亲卫,现在是你们南国的密探,这还不够明显吗?” 苏易简又道“我以为这个家伙想学折家,谁能想到他居然直接裂土建国了。这是造反啊!要诛九族的……” “快快让开,让我回去。只要没见到杨延嗣,我就算是不知道此事……” 彭湃一把抢过了苏易简手里的马缰绳,尔后笑眯眯看着他,“苏先生,如今都到了家门口了,你要是不进去,少爷会怪罪的。到时候我等可是有苦头吃了。” “放我回走!” 苏易简要从彭湃手里抢缰绳。 彭湃躲开了苏易简的争抢,阴笑道“苏先生,现在想离开,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彭湃招来了海布里,两个人左右守在苏易简马车两侧。 苏易简知道自己逃不了了,失魂落魄的瘫坐在马车上。 彭湃一边命人驱车前行,一边轻声说道“苏先生,我家少爷可没有裂土建国。南国这一片基业,本来就是别国的土地,是我家少爷打下来的,和大宋无关。” 苏易简狠声道“杨延嗣身为大宋官员,深受皇恩,就算是灭国,也应把此地交托给陛下,交托给朝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据为己有。这么做,就是造反?” “造反?” 彭湃失声一笑,“苏先生,以前我也是宋人,我在大宋生活了近二十多年,整日里朝不保夕的。直到跟随了少爷,到了交趾以后,我才知道什么叫不愁吃喝。 此番我奉命入大宋朝贡,也真真切切的见识了一番什么叫做大宋官员。 说实话,和大宋比起来,我更喜欢南国。 用我家少爷的话说,就是携手创造属于我们自己的美好家园。” 苏易简沉声道“小小一个南国,又岂能和大宋相比。” 彭湃并没有反驳苏易简的话,而是点了点头,“确实不能相比,大宋的官员们高高在上,目光短浅,自私自利。” “你胡说!” 彭湃摇头,淡然道“我没有胡说,此番我奉命出使汴京,所见所闻,总结下来就是如此。朝堂上的百官,包括皇帝,高高在上,自以为是。 我们送上了在南国,价值不足十万钱的礼物。却得到了近千万钱财的赏赐。 我们献上了一千万担粮食,整个朝堂上的百官,几乎有求必应……” 苏易简瞪眼,冷哼道“你根本不知道,粮食在大宋意味着什么……” 彭湃郑重道“作为一个曾经的宋人,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粮食在大宋意味着什么?我不仅知道粮食在大宋意味这什么,更知道粮食在南国意味着什么。 南国粮食,一年三熟,即便是刀耕火种,也能收获颇丰。如今又引进了大宋的精耕细作,粮食根本就多到吃不完。 南国的百姓,用来喂牲口的粮食,都是新米。 粮食在南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而在大宋,我们却可以以金陵府半价的价格卖出去。 就是如此,他们还觉得我们吃亏了,我们是傻子。 哈哈哈…… 苏先生,你告诉我,谁才是真傻子?”j3v3 第0329章 苏易简从了 彭湃的话句句在理,可是苏易简没办法和他一起数落朝堂上的衮衮诸公。 毕竟,两个月前,他也是朝堂上衮衮诸公中的一员。 而且,苏易简是一个纯粹的宋人。 在异国他乡,纵然真的是宋人不对,他也必须得维护宋人的名声。 苏易简说不出辩驳的话,所以只能无声抵抗。 马车队伍一路向西,越是临近汉城,苏易简浑身抖的就越厉害。 “孩儿,你是不是病了?” 苏老父担忧的看着越抖越厉害的儿子。 苏易简苦着脸,说道“爹啊,孩儿没病,这是吓的……” 苏老父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倘若你那位杨贤弟真的开邦立国,你当如何自持?” 苏易简苦笑着摇了摇头。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他苏易简了。 马车到了汉城城外三里处,就看到了一队恢弘的车架在等候。 车架上的纹饰和车架的样子,颇具异国气息。 这些车架都是交趾国皇宫固有的东西,杨延嗣并没有耗费钱财铸造自己独有的车架,而是直接把交趾国的车架拿来用了。 在恢弘的车架两侧,站立着身穿光亮铠甲的皇城军。 杨延嗣身着一袭白袍,风轻云淡的站在所有人前面。 赵廸腰间挎着长刀,忠心耿耿的站在杨延嗣身侧。 彭湃驾着苏易简所坐的马车,行驶到了杨延嗣面前,掀开了马车的幕帘。 杨延嗣并没有开口,只是笑呵呵的看着马车里的苏易简。 苏易简也看到了车架外的杨延嗣。 苏易简也不下车,哭笑不得的冲着杨延嗣拱了拱手。 “杨贤弟,能不能送愚兄回去,你这趟浑水太深了,我怕淹死……” 杨延嗣摊开手,耸立耸肩膀,“当然了,一切全凭你自愿,我不会逼迫你的。” 苏易简大喜,“多谢杨贤弟……” 杨延嗣背负双手,淡然笑道“苏兄不必客气,请苏兄来南国,只不过是为了做客而已。既然苏兄不喜欢,那就先去邕州,我随后就到。” 苏易简咧嘴笑道“愚兄在邕州恭候贤弟大驾。” 杨延嗣点了点头,招来了赵廸,当着苏易简的面,轻声道“赵廸,传令下去,明天举行传位大典,刚好大宋皇帝册封我南国国主的诏书也到了,那就一并宣读了。” “传位给谁啊?”赵廸疑问。 杨延嗣似笑非笑的盯着苏易简。 苏易简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了,然后瞪着眼睛等待杨延嗣的下文,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听,杨延嗣淡然说道“传位给苏易简……另,再派出使节,向大宋皇帝禀报此事。” “额~” 苏易简差点吓尿了,他泪水都落下来了,“杨贤弟,何故如此害我?” 杨延嗣一副指点江山的做派,指着汉城,轻笑道“这南国江山,是我杨延嗣打下来的,我想传给谁,就传给谁。” 苏易简泪眼迷离,哭嚎道“杨贤弟,一国之主,传位的大事,可玩笑不的……” 杨延嗣紧盯着苏易简,郑重道“苏兄,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苏易简不敢赌杨延嗣是不是开玩笑,他赌不起。 一旦杨延嗣真的这么干了,那么他不仅要身死道消,害的遗臭万年。 他算是看明白了。 杨延嗣明面上大义凌然的任他选择,可是实际上,从他进入到南国以后,他就只剩下一种选择了。 只能留下了。 苏易简他可以一死了之,可是他不能让父母也跟着他一起一死了之。 “杨贤弟,苏某在大宋,只不过是一介七品小官,不值得你这般对待……” 苏易简试图劝解。 杨延嗣上前了几步,感慨道“苏兄,旁人不知你的才华,我又岂能不知你的才华?苏兄,你有管仲之才,当为一国宰辅。 你留下来帮帮我,咱们一起创建一片人间乐土。让这天下芸芸百姓,有一块净土可以依靠。” 苏易简叹气道“贤弟,你我乃是同科,深受皇恩,又被委以重任。在大宋,咱们一样可以创建一片乐土。” 杨延嗣摇头,沉声道“苏兄,你且现在南国待下,看一看南国的百姓,了解了解南国的政务,再说这话也不迟。” 苏易简苦笑道“我怕留下来以后,就再也走不了了。” 杨延嗣笑道“苏兄,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觉得,燕云十六州的百姓。以大宋君臣的百姓,什么时候才能救他们回来?” 苏易简很想给一个肯定的答案,可惜他没这个勇气。 杨延嗣看出了苏易简心中的窘迫,轻声说道“苏兄,你不知道答案对不对?我制订了一个大计划,正在拯救燕云十六州的百姓。 我想要你留下来帮我,拯救这些在辽地受苦的汉人百姓。 一旦救回了这些人,苏兄想走,可以随时走。我杨延嗣绝不阻拦。 我等读书,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这天下百姓吗? 就算你不想帮我,难道你也不想帮这天下百姓?” 杨延嗣一席话,说的苏易简哑口无言。 苏老父拍了拍苏易简的肩膀,低声道“留下吧!如果真能救燕云十六州的百姓,那你就留下。同为汉家血脉,他们受苦几十年了……” 苏易简咬了咬牙,抬起头,瞪着杨延嗣,恶狠狠道“你就是个恶鬼……” 杨延嗣莞尔一笑。 苏易简颤巍巍下了马车,唉声叹气的走到杨延嗣面前,躬身施礼,“臣苏易简,见过陛下。” 杨延嗣上前,扶起苏易简,“陛下不陛下的不重要,以后不要拘泥于这些。我还是喜欢你叫我杨贤弟。” 苏易简摇了摇头,“自古君臣伦理,礼不可废。” 杨延嗣携着苏易简的臂膀,和他一起向城内走去。 一边走一边笑骂,“什么君臣伦理,都是屁话。同样是爹生父母养,同样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没有谁比谁更高贵。 以后你为南国国相,出行在外,代表的就是国家的颜面,且不可再说这种话。” 苏易简大惊,“你要让我当南国国相?” 杨延嗣耸立耸肩膀,“当然了,不然我想方设法骗你来南国做什么?”j3v3 第0330章 汉城内 “你真的要任我为南国国相?” “我在大宋才是七品官……” “……” 苏易简一路上难以置信的追问着杨延嗣,杨延嗣给予了他非常肯定的答案,把提前铸造好的南国相印塞到了苏易简怀里。 苏易简把玩着南国相印,指着上面铭刻的阳文,疑惑问道“你这上面,怎么有四行文字?” 杨延嗣解释道“第一行是简体汉文,第二行是交趾文,第三行是俚文,第四行是僚文。南国国内,目前民情比较复杂,有四个种族的人群。单一的通行一种文字,肯定不妥当。所以暂时四种文字并用。 你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推行教育。 从大宋骗来的拿些老儒生,我全部委派给你,你挑选一下,能当官的,就委任到地方去当官。当不了官的,就委任到地方去教书,推行简体中文。 我的想法很简单,必须在三年之内,让全国各地的百姓都认识汉字,熟悉汉文。” 苏易简愕然,道“把教育推行到地方,人人识字?你想变相的敛财?” 杨延嗣怔了怔,缓缓摇头,“敛什么财?汉字的基础教育,全部免费,不要一文钱。在你来之前,我已经在南国境内,建立了近一百多座教育学社了。 学社内的一应物资,全部由国库。 由于前期教育,以教授简体汉文为主,所以你一定要分配好人员问题。一百多做教育学社内,尽量少派遣一些老儒生。剩下的一大部分人,全部给我派遣到全国去。 现在,南国国内,登记造册的人口数量,不足两百万。 让五千儒生,去教授两百万人,去读书识字,不难吧?” 苏易简沉吟道“难倒是不难,只是你有没有想过,让两百万人识字,要耗费多少钱财?” 杨延嗣摆手,“钱财的问题你不需要担心,你只需要负责花钱即可。” “对了,这些分派下去的老儒生们,除了基础教育以外,还的负责安置工作。以后陆续会有从燕云十六州置换过来的汉人到达,安置工作是一个大问题。” 苏易简不解道“按你说的,南国的人口也就两百万而已,南国也算辽阔,那些从燕云十六州过来的汉人一直都在受苦,到了这里,给他们吃的喝的,还给大批土地。安置工作能有什么问题?” 杨延嗣停下了脚步,吧嗒了一下嘴巴,叹气道“你不了解南国实情,从燕云十六州过来的汉人们不会有啥问题,关键是这里的妇女们的问题。 到时候会发生大规模抢人事件,你要做好准备?” “抢人?!” 杨延嗣幽幽说道“为了置换辽地燕云十六州的汉人,我把南国境内的交趾男丁,全都抽空了,送到辽地换人去了……” 听到杨延嗣这么解释,苏易简明白了抢人事件根本愿意了。 他指着杨延嗣,咬牙切齿道“你也太狠了吧?” 杨延嗣无所谓道“只要受苦的不是我汉人,受苦的不是我南国百姓,我才不在乎呢。” 杨延嗣又和苏易简聊着一些其他的事情,晃晃悠悠的进入到了汉城内。 一进汉城,苏易简微微一愣,“这城里的地面,都是用青石铺成的?” 杨延嗣点了点头,淡然道“我这个人比较爱干净,所以城里的道路,都以青石铺成。大部分房屋也重建了……” 苏易简简单的观察了一下,汉城内的街道果然干净整洁,房屋坐落的也很有次序,很多房屋都像是一个模样里刻出来的一样。 “汴京城,一百多万人居住的城市,也不敢全部用青石铺道,你这么做,太奢侈了……” 苏易简说的是实情,别看东京汴梁是天下第一大城,但是在汴京城内,除了几条主干道上铺设青石,大部分的街道都是用黄土垫平的,顶多再撒一些碎石子。 “你这花了多少钱啊?” 杨延嗣摆了摆手,说道“没花钱,南国境内不缺石头。交趾男丁,有一大批,加起来近两百万左右,还没有运送到辽地去置换,所以我就废物利用了一下。” 苏易简忍不住感叹,“你真狠……” 顺着街道,一路前行,街道两旁的商铺虽然林立,但是开设的商铺却只有两三家,剩下的大多都关着门户。 杨延嗣指着这些铺面,说道“南国的商业体系还很简陋,你上任以后,需要尽快的招商引资,鼓励商业发展。” 苏易简沉声道“士农工商,首要的是确立官员机构,并且选官。商人只不过居于末尾,以后再提。” “屁!”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道“在我们南国,士农工商不分高低贵贱,全部都一视同仁。商人能够带动一地的繁荣,一旦南国和大宋两地的码头建成,商业会得到蓬勃发展,到时候有大批商客涌进南国。 每年的商税,至少能够达到农税的三成。这还是少的,我希望你在卸任的时候,商税能达到农税三倍。” “这不可能!” 杨延嗣拍了拍苏易简的肩膀,“这没什么不可能的,关于商税的问题,回头咱们在慢慢探讨。” 一路前行,苏易简发现,路上的百姓们见了杨延嗣,并没有避让的,也没有畏惧的,大家都在照常忙碌。 偶尔碰见几个认识杨延嗣的,上来见礼以后,杨延嗣勉励几句,也就离开了。 苏易简见状,忍不住发问,“你就是这么当皇帝的?” “不然怎样?”杨延嗣挑眉,说道“把自己摆的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像是神仙一样?” 苏易简沉声道“皇帝应该注重自己的威仪……” 杨延嗣摇头笑道“要威仪何用?真的把自己捧得高高在上了,你就真的高高在上了?皇城里有个小院,里面养着一个以前高高在上的,回头我带你去看看。” 苏易简叹气,“真不知道你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作为一国之王,你拥有无上的权威,自然必须搭配相应的威仪。” 杨延嗣淡然道“真这么干的,江山就坐不长久,迟早要亡国。” 苏易简讥讽道“难道你觉得你的江山可以一直坐下去?” 杨延嗣笑道“只要我的子孙不作死,这南国江山,就能一直传下去。”j3v3 第0331章 杨家有后 纵观华夏历史,诞生的王朝邦国多不胜数,能永远存活下去的,却一个都没有…… 毫无疑问,对于杨延嗣所说的,南国的江山可以永远传下去,这句话,苏易简一个字也不信。 他甚至以为,杨延嗣自从建国以后,已经有些膨胀了。 汉城内处处透着新奇,处处透着勃勃生机,苏易简却没有看下去的,他觉得有杨延嗣这么个膨胀的国主,南国长久不了。 直到走到皇城门口,瞧着披红挂彩的皇城城墙的时候,苏易简才忍不住开口发问,“南国有喜事?” 杨延嗣闻言,咧嘴笑的像个傻子,“却有喜事,而且还是大喜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刚好赶上,顺便能吃一顿酒席。” “请!” 杨延嗣邀请苏易简进城,苏易简也不客气。 进入到皇宫里,皇宫里的人很多,四处奔走的俾女和侍卫们,一个个都喜气洋洋的。 三两个凑在一起聊天嬉笑。 杨延嗣对此置之不理,苏易简吐槽道“这些个侍卫和宫女们光天化日之下凑在一起,你就不管管?” 杨延嗣一愣,摇头笑道“这里是南国,不是大宋,宫女和侍卫们凑在一起,只要他们情投意合,完全可以结为夫妻。 不会像大宋那样,诛杀的……” 苏易简感叹道“奇怪的皇宫,你做事总是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杨延嗣懒得给他继续解释下去,很多事情,他细心解释,还不如让苏易简自己去细细发觉,细细品味,相信等他看到事情的本质的时候,就会明白杨延嗣的用意。 越是临近宫城,杨延嗣的脚步就越发加快了。 在皇宫里,被杨延嗣命名为汉宫的宫殿前,杨延光喜气洋洋的穿着一身大红色襦袍,正在殿门口迎接入殿的客人们。 杨延嗣跑到杨延光面前,杨延光满面红光的说道“七弟,瞧瞧,为兄这一身装扮如何?”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哼哼道“谁有时间搭理你,你又不是今天的主角,穿这么一身大红色,真骚包……” 杨延光闻言,气的跳脚,“混账小子,胡说什么呢?” 杨延嗣推开了拦在身前的杨延光,急切道“懒得搭理你,嫂嫂呢?” 杨延光气哼哼道“是我孩儿满月,又不是你孩儿满月,你怎么比我还激动?” 杨延嗣才懒得跟他继续聊,拽着苏易简直接往宫殿后面跑去。 没有人知道,杨家第三代的出生,在杨延嗣心里意味着什么。 杨延嗣窜进后殿,迎面撞上了搀扶着耿金花的呼延赤金。 呼延赤金被撞了,喝道“你走路能不能稳重一些,要是把二嫂撞出一个好歹,二哥非跟你拼命不可。” 耿金花哭笑不得道“七弟,赤金妹妹,嫂嫂这才怀孕两个月,没那么金贵。现在骑着马,去冲杀一阵都可以。用不着把我当成宝贝一样供起来……” 杨延嗣果断摇头,“那可不行,你肚子里的,可是我们杨家的希望,揣着我们杨家的宝贝,作为杨家子孙,有责任保护他们。” 耿金花苦笑道“七弟,你若是喜欢孩子,跟赤金妹妹生两个去……” 呼延赤金娇羞道“嫂嫂,您别乱说……” 杨延嗣吩咐呼延赤金照顾好耿金花,自己继续往后殿走去。 在后殿深处,有一座装璜的及其奢华的屋子,门口伺候的仆人就有近一百多人。 杨延嗣走到门口,有仆人推开了门,请杨延嗣入内,片刻过后,杨延嗣怀里抱着一个小东西走了出来。 脸上的笑意都快裂到耳朵后面了。 “瞧瞧,我侄子,我们杨家第三代的第一人,第一个男丁……” 杨延嗣掀开襁褓的一角,逗弄着怀中小人儿的小雀雀向苏易简显摆。 苏易简大致瞅了一眼,没好气道“又不是你儿子,你显摆个什么劲?” 杨延嗣一听,不乐意了。 “你懂什么,这是我们杨家第三代的第一人,我们杨家有后了。 而且,以后我们杨家,人丁会更加兴旺。” 苏易简瞧着杨延嗣快急眼,才意识到这个孩子在杨延嗣心中的份量真的很重。 “今天可是我侄儿的满月礼,你准备送什么礼?” 苏易简暴跳如雷,“你不知道,我是个穷鬼,能有什么好礼相送的?有钱我都换酒了。” 杨延嗣帮着小侄子把尿,挤眉弄眼的说道“当年你拜师的时候,你师傅就没送你啥东西?” 苏易简愕然,当即破口而出,“那个东西对我等文人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知道?你想要我的命啊?” 古代的文人,大多都有一件寄以姓名,并且陪伴终生的东西。 有可能是一枚玉佩,也有可能是一根秃笔,甚至一块大石头也有可能…… 而大多文人,基本上都以授业恩师赐下的东西为准。 杨延嗣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沈论赠送的那一枚玉蝉。 苏易简也有一件,听说是一个白玉翡翠杯。 “那东西你留着,也只是一个喝酒的酒器,不如送给我侄儿划算……” “屁!”苏易简气哼哼道“你想都别想,换一个条件。”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勉为其难的说道“你真穷,罢了,我也知道你身无长物……看在咱们是至交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让我侄儿拜师于你。便宜你了……” 苏易简单闻言,差点气的吐血,“杨延嗣!你欺人太甚!” 杨延嗣吧嗒着嘴,说道“怎么了,让我侄儿猜你为师是看得起你。我只要给我侄儿头上随便挂一个小王子的身份,送到汴京去。教他的人,必然都是博学鸿儒,你想教都未必有份。 现在便宜你了,你不知道感谢我,居然还大呼小叫的。” 苏易简颤抖的手指着杨延嗣,骂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真以为我老苏不知道。 我就说嘛,你在城外轻易的许诺什么几年期限,大气的很,原来是在这里在等我。 给我下套,你还好意思自称我的至交好友?” 第0332章 无可奈何的算计 苏易简猜出了杨延嗣的用意。 一个简单的欲擒故纵的计策。 在汉城外,先放出轻松的条件,引诱苏易简上钩,而后带着苏易简入宫,骗取苏易简收杨延嗣怀里的孩子为徒。 只要苏易简收了杨延嗣怀里的孩子为徒,那么他以后可能一辈子都要被这个孩子牵绊,最后留在南国。 “苏兄,你若是不愿意收,那就算了。” 杨延嗣叹气道“苏兄可能想差了,愚弟并没有强留你在南国的心思。只是我这小侄儿,迟早要会大宋去的。此番借着这个机会,让他拜你为师,也是希望他以后到了大宋以后,有一个靠山,避免被人欺负。” “真的?” 瞧着杨延嗣真情流露,苏易简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杨延嗣听到苏易简发问,诚恳的点了点头。 苏易简迟疑了片刻,咬了咬牙,点头道“若是真如你所说,那我就答应了。” 杨延嗣大喜,“如此甚好,今日刚好是我小侄儿的满月礼,借着这个吉日,刚好也让他拜师于你。” 杨延嗣抱着小侄儿回到了房内,交托给了房内的奶娘。 然后出了门,嘱托手下人去准备一应拜师要准备的东西。 午时,艳阳高照。 在汉城内最大的汉宫内,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满月礼,同时也举办了一场拜师礼。 杨延光和董月娥,在知道了自己儿子要拜师状元郎苏易简为师的时候,一点儿犹豫都没有,满口欢喜的答应了。 一个胖乎乎的小家伙,被杨延光抱着,在万众瞩目下,向高坐在椅子上的苏易简施礼。 观礼的人,除了杨家兄弟、曹玮、海山父子、赵廸等以外,还有跟随着苏易简一起到南国的老儒生们。 当苏易简看到老儒生们出行在拜师现场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明明心里痛苦不堪! 却骑虎难下,不得不硬着头皮,在大庭广众之下,收杨延嗣的小侄子为徒。 拜师礼过后,苏易简着急乎乎的跑到了杨延嗣身侧,喝道“杨延嗣,老苏上了你的恶当了。” “怎么会?一切都是按照你说的来的。” “哼!当老苏好骗吗?你让那些老儒生观礼,根本没存啥好心思。我相信,要不了多久,在你的刻意传播下。我这个南国皇家的御用先生的名头,只怕很快就会传到大宋了……” “怎么会,如今你身为南国国相,真要有人敢存心散布谣言,污蔑你。你完全可以下令把他们都抓起来。” 苏易简知道自己这一局败了。 败在了心软上了。 他也没有太过怨天尤人,事已至此,只能想方设法补救了。 “你狠!” 扔下了这两个字,苏易简气呼呼的拂袖而去。 杨延嗣望着苏易简远去的背影,感叹道“苏兄,别怪小弟我。谁让我南国却人才呢?而且现在我也不适合暴露,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事实上,南国从立国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 南国境内的人,都知道南国国主名叫易希,却从没有人知道这个易希是谁。 杨延定、杨延光和曹玮三人猜测,易希是杨延嗣的化名。 海山、海布里、欧克等人,也觉得杨延嗣就是易希。 只是从南国立国至今,杨延嗣也没有登基称帝的意思。 这让许多人都摸不着头脑。 杨延嗣为何没有称帝,其中的门道,恐怕也只有他一个人清楚。 最近两个多月,杨延嗣都在观察南国境内的发展。 即便是南国国主只是一个虚名,整个国朝依然在有条不紊的在运行,并没有出现叛乱,或者造反事件。 俚族和僚族的精壮们,一个个都挤破头的应征入伍,想要当兵吃饷银。 妇人们在杨延嗣派遣的汉人农民带领下,正在有条不紊的耕种。 士兵们在日以继夜的训练。 各地街道上汉族人开设的商铺,在零零散散的开张。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前进。 或许,对一个国家而言,并不是真的需要有那么一个人,有那么一个皇帝。 很多时候,皇帝,或许是一个精神象征。 有皇帝在,皇位坐的稳固。 事实上,皇位上到底有没有坐人,百姓们根本不知道,有个名号足以。 有这个名号在,百姓和臣民们,就能放心的去经营整个国家。 这就是杨延嗣在这两个月时间内的体悟。 在杨延嗣小侄子满月宴会的次日,苏易简就被迫走马上任了。 上任的过程完全不容他拒绝。 几个蛮横的亲兵,在赵廸带领下,闯进了苏易简临时居住的院子里,驾着苏易简,直接到了临时设立的衙门里办公。 苏易简咆哮着指责赵廸蛮横无理。 赵廸的回答却让苏易简很郁闷。 “在你苏相国没来之前,我们就是这么办事的。若是你苏相国觉得有什么不妥,完全可以订立相应的规矩。这是我们少爷赋予你的权力,也是你这位相国理应承担的责任。” 苏易简刚到府衙办公,仅仅短短一天时间,南国各地的政务,一下子就堆满了他的桌子。 苏易简一整天时间,都在废寝忘食的看着各地的政务。 他想通过这些政务,了解南国境内,目前的政体究竟是怎么样子的一种状况。 经过了一天了解,他发现南国整个国家的政体,目前还处于简单的原始状态。 国家内的许多地方,目前为止还都处于在军管状态。 各地的官员非常的匮乏。 制订律法,选派各级官员,安排五千多儒生等等。 苏易简发现自己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很多。 苏易简在考虑治理南国的问题的时候。 杨延嗣正在皇宫里接见从大宋赶来的曹杨两家的掌柜们。 能真正进宫见杨延嗣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杨家的曹琳手下的得力大管家叶弘;另一个是曹家的本家,名叫曹允声,曹家所有生意的大掌柜。 两个人见到杨延嗣的时候,立马向杨延嗣施礼。 用的并不是君臣大礼,而是仆人见家主的礼仪。 杨延嗣也懒的理会两个人耍小心眼。 他接受了二人见礼以后,就开口了。 第0333章 没有天生的奴仆 “叶弘,家中生意现在如何?” 近一年不见,叶弘清瘦了许多,站在杨延嗣面前,像是个麻秆。 他塌着腰,笑呵呵的说道“回禀少爷,家中温室大棚的生意一直在汴京盘桓着,每年有上万两银钱获利。少夫人把温室大棚赚取到的钱财,全都补贴了家用。 目前咱们杨府东院,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酒作坊的生意。 自从少夫人酿造出了火辣辣的烧酒以后,在曹家帮衬下,已经打开了烧酒的销路。 目前,东北和西北两地,对烧酒的需求量很大,供不应求。 去年一年,咱们酒作坊扩大了二十倍,获利近百万两之巨。 小人此番来南国的时候,少夫人就已经命人将百万两白银,兑换成了金叶子,命小人带给少爷。 除此之外,此番跟随小人前来南国的酒铺伙计、掌柜、各地分店掌柜、酿酒师傅,共计一千零三十七人。 如今这些人手全部在密札城内,等候少爷调遣。” 杨延嗣听得入神,待到叶弘禀报完了,他才出声勉励道“叶弘,一年不见,你可清瘦了不少,少说也瘦了二十斤有余,足见你这一年的忙碌。 你的功绩本少爷记下了,论功行赏的时候,少不了你那一份好处。 即便是你想做官,本少爷也可以让你如愿以偿……” 叶弘闻言,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向杨延嗣施大礼,感动道“小人必定忠心耿耿,以报少爷的知遇之恩。” 杨延嗣瞥了叶弘一眼,没好气道“在这南国,不兴跪拜之礼。这人,不能跪,更不能习惯跪着。跪久了,膝盖就软了,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叶弘站起身,丝毫不为自己跪拜感到羞耻,反而笑嘻嘻说道“小人一时间莽撞了,少爷勿怪。” 杨延嗣摆了摆手,指着身旁的桌椅,示意叶弘坐下。 叶弘轻坐在椅子上,屁股只搭在了椅沿上,却没有深坐。 随手从桌上捻起了一个南国的时令水果,扔给了叶弘,杨延嗣说道“记得你是卖身给了曹家,后来曹琳嫁到了杨府,你的卖身契也随着曹琳一起到了杨府。赶明儿,我给曹琳去个信,让他烧毁了你的卖身契,以后你就自由了。” 叶弘刚接到了杨延嗣赏赐的水果,心中还有些欢喜,听到了杨延嗣这一番话,他立马站起身,噗通一声又跪倒了杨延嗣面前了。 “少爷……少爷,是不是小人办事不力,您要开革小人?” “小人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少爷您明示,小人马上改……” 杨延嗣哭笑不得,“老子只是见你尽心尽力为我办事,所以想给你一个自由的机会,没有其他意思。难道你连自由都不想要了?” 叶弘的答案出乎了杨延嗣的预料,面对自由这个问题,叶弘几乎连考虑都不考虑,果断的摇头。 “少爷,小人不想要什么自由。小人只想庇护在少爷门下,为少爷办事。” 杨延嗣目瞪口呆,愕然道“叶弘,你是不是傻?自由都不要,情愿当奴仆?” 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曹允声突然开口了。 “姑爷,这小老儿可是一点都不傻……” 杨延嗣疑惑,“此话怎讲?” 曹允声略微拱手施礼,移步上前,努力距离杨延嗣近了一些,这才说道“姑爷,在下出自于曹家本族,从大宋立国之初,就一直掌管着曹家生意上的大小事宜。 似叶弘这种,情愿抛弃自由,也要依附在权贵之家的人,见过的多不胜数。 此刻在店门外,站着的许多曹家掌柜,基本上都是主动依附曹家的。” “主动依附?” 杨延嗣皱了皱眉,曹允声想要出声,继续为杨延嗣解惑,却被杨延嗣拒绝了。 杨延嗣沉吟道“我想,我大概明白了这些人为何会抛弃自由,主动依附在权贵之家了。” 杨延嗣感叹,“士农工商,商人在大宋,和贱籍几乎没什么两样。没有地位,却又善于敛财。钱财一多,就遭人妒忌,容易被人连钱带人一起吞下去。 所以,想要在大宋行商,就必须有一个稳固的靠山。 我说的可对?” 曹允声和叶弘一起向杨延嗣躬身施礼,赞叹道“少爷姑爷)圣明。”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别拿对付大宋皇帝的那一套,对付我。这里是南国,不是大宋,我不吃那一套。” 杨延嗣走到了叶弘身边,郑重道“叶弘,你记住,以后南国就是你行商的大本营。在南国境内,不分高低、不分行业,举国上下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南国国民,另外一种就是奴隶。 只要你是南国国民,并且遵守律法,全额交纳商税。那么,这个国家内,任何人都不能用任何手段去夺取你一分钱的家产。 只要有人敢伸手,我会毫不犹豫的砍掉他的手。 任何人都不行,哪怕他是国主。” 叶弘一脸愕然的看着杨延嗣,曹允声有些茫然。 杨延嗣叹了一口气,沉声道“三天之后,我会在皇宫正门口,竖起一面律石,有一些律法,我会铭刻在律石上。其中就有关于商人的问题。” 叶弘和曹允声对视了一眼,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对着杨延嗣躬身施礼。 这一躬,无关乎亲疏,只是两个商人,代替南国境内的所有商人,向一位开明的统治者致敬。 施礼过后,叶弘挺直了腰板,朗声道“少爷若是真的设定这种律法,并且记录在律石上,小人愿意脱掉奴籍,成为南国一位属民。” 杨延嗣欣慰的点了点头,走上前,拍了拍叶弘的肩膀,“这才像是个男人。咱们南国境内,不应该有奴仆,即便是有,也只能是雇佣关系,而不是签订生死协议。 你一定要记住,咱们南国境内,除了战俘的奴隶以外,其余的都是南国属民。所有的南国属民,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叶弘心头震动,沉吟了许久,才问出了一句话。 “皇族也是如此吗?”j3v3 第0334章 钱行 “皇族?!” 不得不承认,叶弘问出的这个问题很苛刻, 作为杨家的家仆,当着少主人的面,问出这种话,那必须得冒着随时被打死得风险。 瞧着杨延嗣愣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出声,叶弘的两条腿已经开始在打颤了。 心里暗骂自己多嘴,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当冷汗布满叶弘额头的时候,只听杨延嗣才幽幽开口说道“也许,以后的南国没有皇族……” 叶弘和曹允声听到杨延嗣这话,差点吓的爬到在地上了。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个国家,怎么可能会没有皇族? 杨延嗣侧着头,似笑非笑的盯着叶弘,“叶弘,这事儿你少掺和……” 叶弘打了个哆嗦,颤巍巍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杨延嗣转头看向曹允声,正色道“刚才我对曹允声说的话,也是要对你说的。我知道你是曹家本族派过来试探南国潜力的。 对此,我并不关心。 我刚才所说的话,希望你们用心记住,然后用你们自己的办法,给我迅速的在商人圈子里扩散。 务必要让所有商人都知道,南国是一个商人的圣地。” 曹允声抱拳道“在下明白。” “很好!” 杨延嗣在座位上坐了个端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题外话谈完了,咱们接下来就该谈正事了。” 二人齐声道“听少爷姑爷)吩咐。” 杨延嗣沉声道“南国初定,百废待兴。商业是一个很大的麻烦。没有商业流通,各地缺衣少食,甚至连一些生活的必需品都很难买到。 所以,我希望你们二人,加上你们手下的人手,尽快的在南国境内,铺开有关衣食住行的商铺。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确保南国治下的每一城,每一个镇子,都务必能够买到基础的衣食住行所或缺的东西。 由于南国新钱币尚未铸造,所以你们在做生意的时候,可以暂时收取原交趾的货币,或者可以以物易物。 南国最不缺的就是粮食,相信你们收到最多的应该会是粮食。 收到了大批粮食,不用急着倒卖。 我南国和大宋有粮食上的贸易往来。 两国签订的契约上是一千万担粮食。 但是从实际情况出发,大宋每年缺少的粮食,可不是一千万担粮食就能够弥补的。 所以,以一千万担粮食为借口,我们向大宋运送多少粮食都行的。 相信,大宋的官员,即便是知道了此事,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叶弘和曹允声听到杨延嗣这些话,惊的说不出话来。 一千万担粮食的生意…… 这么大规模的生意,他们长这么大都没做过。 一千万担粮食,若是换成了钱财,那该得多少钱? 杨延嗣丝毫不理会二人的震惊,继续说道“首批运送到大宋的粮食,已经囤积在南国东南沿海临时新建的码头上了。 这几日便启程动身,运送向大宋。 粮食到了大宋,卖掉之后的所得,可以购买一些南国继续的衣食住行的基础物资,运送回来。 海船来回不走空,来回都在赚钱。 具体怎么操作,你们两个商人,应该比我更在行。” 叶弘颤抖着说道“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生意,数量庞大如斯……” 曹允声也有些不淡定了,“转眼间,便可以富可敌国……” 杨延嗣站起身,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含笑道“两位努力,十年之内,谁做的最让我满意,我南国财政就归谁执掌……” 叶弘和曹允声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 杨延嗣给他们的震惊太多,让他们感受到的幸福也太多了。 直到被杨延嗣派人把他们送出了皇宫,他们都没有一点儿知觉…… 送走了叶弘和曹允声,杨延嗣又在大殿内接见了另外一个人。 原太学博士,刘辛! 和一年前相比,刘辛年轻了不少,胖了不少。 刘辛是一个传统的儒生,信奉忠孝节义。 在被杨延嗣命人捆绑到了南国以后,抵死不从。 最终,被杨延嗣给说服了。 对付刘辛这种棋痴,杨延嗣的方法很简单。 他只是问了刘辛一句。 ‘你下了一辈子的棋,也痴了一辈子棋。有没有想过下一盘旷古棋局?以万里江山为棋,以芸芸众生为子……’ 刘辛屈服在了杨延嗣这句话之下。 诱惑太大了。 刘辛进入殿内,和杨延嗣双方见礼过后,杨延嗣就直言不讳的说出了招他来的目的。 “刘兄,如今南国初建,又和大宋有一笔价值千万两白银的生意要做,急需铸造货币……” 刘辛沉吟道“你是想让我帮你去监督铸造货币的事宜?” 杨延嗣摇头,“不单单只有货币,事实上货币这个东西,只要给出了相应的图纸,和具体的金属比例,工匠们很快就能铸造出货币…… 我找刘兄来,一则是为了督造货币,一则是要建立钱行。 钱行初期,比较简单,却必须缜密严谨。 刘兄痴迷棋道半生,缜密严谨已经深入骨髓。由刘兄执掌钱行,在合适不过了。” “钱行?” 这两个字对刘辛来说,很陌生,非常陌生。 他疑惑的看着杨延嗣,他需要一个清楚的解释。 杨延嗣也没有卖关子,他直言道“所谓的钱行,就是储存钱币的地方。帮助老百姓、帮助商人、帮助所有国民,储存他们手里多余的钱财……” 杨延嗣话说了一半,就被刘辛打断了。 刘辛皱眉道“老百姓完全可以把钱储存在家里,放在钱行,岂不是浪费?而且,你既然说是钱行,那么规模应该不小,到时候老百姓储存银钱,肯定要收取一些费用,他们又不傻,怎么可能把钱存到钱行。” 杨延嗣笑道“刘兄,钱行初期,却是需要收取一点儿费用。可是一旦扩散开,建立了一定的信用,并且有足够的流动银钱。那么就不需要再向存钱的老百姓收取银钱了。 到时候不仅不收钱,存钱反而会有相应的利息。 当然了,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钱行建立之初,主要负责两个目的。 其一,帮助国家,尽快的发行,并且使用新铸造的钱币。 其二,钱行前期的主要客人,暂时以商人为主。”j3v3 第0335章 辽地汉民 一晃,两个月时间过去了。 南国境内的各府衙门,和府衙治下的十二座城池的衙门已经投入到了使用工作中了。 同时在这些城池中,商铺也渐渐的开设了起来。 南国境内,珠宝玉石繁多,又有香料、犀牛角、鳄鱼皮等等盛产,商业潜力巨大。 曹允声已经把南国商业潜力无穷的消息派人快马加鞭的告诉了汴京城中的曹家本族。 曹家本族在这两个月内,陆陆续续的抽掉了大宋境内曹家的人马,开始向南国进发了。 南国的政事,杨延嗣全权交托给了苏易简,并且留下了赵廸在汉城帮助苏易简。 杨延嗣自己带着呼延赤金,两个人在南国境内开始视察各地。 视察的最后一站,是位于南国东南角,也就是后世港澳的地方。 此地虽未大宋土地,但是大宋对他们却并不重视。 杨延嗣果断派人将此地给收为了南国用,并且在此地设立了码头。 港澳码头,如今算得上是南国最繁华的码头。 南国最先繁荣起来的就是这个码头。 从宋地,甚至从海上过往的商客,都会在这里歇脚,并且在这里交易。 两个月前,这里还只是一个停船的空荡荡的码头。 两个月后的此地,已经成为了一片火热的市集。 酒楼、脚店、车行、马市、仓库、青楼、赌馆等等,都纷纷在此地建立了起来。 商业,是让一地繁华的根本,这不是一句空话。 杨延嗣走在港澳码头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多不胜数,一辆辆装载着货物的马车,络绎不绝。 在街道两旁,还有挑着担子的挑夫,在大声叫卖。 这些挑夫们大多卖的都是海产。 杨延嗣凑到了一个卖海产的商客面前,瞧着他摊子上的货物,都是一些大小不一的珍珠。 “少郎君,要不要挑一些珠子,回去送给贵夫人?” 卖珍珠的是一个年龄不大,皮肤黝黑的汉子,赤着脚,陪着笑脸问道。 杨延嗣仔细在珍珠摊子上瞅了许久,忍不住问道“这位小哥,我看你摊子上的珍珠品相不错,一起打包卖给那些珠宝商人就是了,为何在这里摆摊?” 黝黑的汉子瘪了瘪嘴,“卖给那些贪婪的珠宝商人,能卖几个钱?那些贪婪的家伙,给的钱极少,和明抢没什么区别。” “南国境内,买卖公平,人人平等,欺压之事是不允许的。你可以告官的……” 黝黑的汉子咧嘴讥笑道“告官?这码头是由本地驻军在管,那些富商大户,每日里就给本地驻军军官送银子,甚至还送女人。 你觉得本地驻军收了银子,会向着谁?” 杨延嗣阴沉着脸,所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呼延赤金说道“海布里才坐镇在这里几天,就已经开始贪钱了……” 呼延赤金摇头说道“郎君,海布里以前生活在山中,不通俗世,也没见识过商人们的贿赂手段,很难低挡的住,这也正常。” 杨延嗣摆了摆手,“这不能成为他贪污受贿的理由。” 杨延嗣吩咐跟在身边的落叶,道“去海布里处,传达我的意思,让他把最近贪污的银子都整理整理,回头送到港澳码头新设立的钱行去。 同时,命令他暂时待在军营里,等我迎接过了王明诚以后,就去他军中。” 落叶领了命令,悄然退出了杨延嗣的队伍。 杨延嗣带着呼延赤金,继续在码头上的行市里转悠。 直到手下的人马前来汇报,王明诚的船队快达到码头的时候,杨延嗣才出了行市。 站在行市门口,回望整个市场。 杨延嗣叹气道“必须尽快制定一系列的商法了。没有商法的约束,商人们做事有些肆无忌惮了。而且,这些商人们偷税漏税,甚至有些人还不交税,这样下去,我开设这码头还有什么意义?” 呼延赤金赞同道“确实,目前开设在南国各地的钱行,收获虽然少,但是都有所收获。被你寄以重任的港澳钱行,却迟迟铺不开,想必这其中就有商法的缘故。” 杨延嗣牵着呼延赤金,边向码头行进,边说道“没有商法的约束,商人们就没办法相信南国政权的信誉,更不可能把钱存在港澳钱行。” 杨延嗣一行人走到码头的时候,码头上已经汇聚了浩浩荡荡的人群。 今日码头戒严,许进不许出,所以码头上的所有人,都想来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值得这般珍重对待。 人群中各种猜测不断,也有了解内情的,说出了此番戒严码头的深意。 在众说纷纭中,第一座大船,挂着一面红色的旗帜,进入到了众人的视野中。 紧接着,在大船后面,又有数不清的船只,也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短暂的一刻钟后,港澳码头的海面上,停满了挂着红色旗帜的船只。 这些船只,直接遮蔽了整个海面。 在为首的一座大船上,王明诚赤着上身,老泪纵横道“兄弟们,我们到家了……” 短短四个月,王明诚苍老了不少。 他率先下船,在人群里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躲在暗处的杨延嗣,忍不住心中有些哀伤。 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表现出愤怒,而是有条不紊的站在码头边上,安排大船上的人下船。 从大船上下来的人,一个个犹如鹌鹑一样,低着头,浑身脏兮兮的,蓬头垢面的看不清容貌。 他们见到了其他人,下意识的都很畏惧。 有大胆的商客,凑上前去,掰开他们的嘴,看牙口。 王明诚见了,愤怒的扑到商客面前,拳打脚踢的赶走商客,然后在商客的怒容下,咆哮道“他们都是我们的兄弟,我们的姐妹,也是我们南国的子民。不是奴隶,也不是畜生。不要用对畜生的态度对待他们。” 有见识的商客,冷哼道“你当我们是白痴吗?我等也去过辽地,看这些人的装扮,他们分明都是辽地的汉民。辽地的汉民都是奴隶,和畜生也没多少区别……”j3v3 第0336章 三赐功臣 王明诚愤怒的咆哮,“他们不是奴隶,他们也不是畜生,他们是我南国国民。” “切?!谁信啊!” “……” “对对对,我曾在辽地,用一只羊,换了两个汉奴。” “……” 王明诚身边,一个瘦小的孩子,怯怯的抬起头,问他,“王叔叔,我们真的是奴隶吗?” 问完这一句,在周边商客们炽热的眼神中,他又害怕的低下头。 王明诚伸出颤巍巍的手,捧起孩子的面颊,颤声道“不是的,不是的,到了南国,就是到家了。从今日起,你们就都是我们南国的国民了。” 小孩子乞求道“王叔叔,当不当奴隶,我已经不在乎了,只要能让我吃饱饭,让我给你们干什么都行。” 有离的近的商客听到了小孩子的话,乐呵呵说道“小娃娃,到我们沈记商行来,每日帮我倒夜香,要是做得好,我每天可以给你三个馒头。” 小孩子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道喜色,迫切的问道“是真的吗?” 商客说道“当然是真的,就算做的不好,我也会给你两个馒头……” 小孩子想立马答应,却被王明诚给拦住了。 王明诚沉声道“孩儿,不许去。你是我南国的国民,你还这么小,应当去学堂读书写字……” 小孩子挣脱不了王明诚的阻拦,泣不成声,道“王叔叔,您行行好吧!那位大爷说给我一天三个馒头的。在辽国,我都没吃过馒头,每天靠着树皮和草根充饥。 孩儿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王明诚死拽着小孩子,朗声道“我王明诚,答应过你们,让你们吃饱饭,让你们活的像是个人,你们就必须相信我。 若是你们吃不饱了,哪怕是吃了我,我也毫无怨言。” 这一幕,被藏在码头上的杨延嗣和呼延赤金看了个清楚。 呼延赤金早就泣不成声了。 杨延嗣拍着他的肩膀安慰她,“傻丫头,别哭了。” 呼延赤金哭泣道“他们太苦了……” 杨延嗣仰天长叹,“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因为他们回家了。” “此番带来的军卒有多少?” 呼延赤金哽咽着说“虎贲军三千,苍山军三千,游骑军一万人……” 杨延嗣郑重道“传我命令,游骑军一万人先行,厚赐王明诚,为我汉民正名。” “苍山军一刻钟后拔营,厚赐王明诚,为我汉民正名。” “虎贲军两刻钟后拔营,厚赐王明诚,为我汉民正名。” 呼延赤金从杨延嗣怀里爬起来,擦拭了泪水,抱拳道“妾身领命。” …… 码头上,商人们还在讥讽王明诚,王明诚一个人,又岂能是这些商人的对手。 王明诚被商人们逼到了码头的一角,商人们都在积极的问王明诚身后奴隶们的价钱。 所有的辽地汉民,都直愣愣的盯着王明诚。 轰隆隆~ 震天的马蹄声响起,一万身穿皮甲,挎着腰刀的轻骑兵,在一位红装将军带领下,浩浩荡荡的奔到了码头前。 轻骑兵们动作非常快,队列却没有丝毫的紊乱。 精锐! 这是所有见到这支骑兵的人,第一反应。 红装将军,带着面颊,带领着手下一万人马,开赴到了王明诚面前。 周遭的商人们下意识就让开了道路。 王明诚身后的辽地汉民们,下意识的想躲在王明诚身后,可惜躲不了,只能惧怕的低下头。 “王明诚接旨。” 王明诚上前两步,单膝跪地,沉声道“臣王明诚,接旨。” 呼延赤金端坐在马背上,朗声道“奉南国国主易希口谕,王明诚远赴万里之遥,接我汉民归家,功耀千古,特赐,尔为港澳城城主,总管港澳城内一切事物。辽地汉民,今日归家,自踏上南国土地即刻起,便是我南国国民,为汉族,每家每户,赐一头耕牛,一亩良田。 令,胆敢辱我南国国民者,举国共诛!” 王明诚感激涕零,双膝跪倒在地,朗声长啸,“臣王明诚,叩谢皇恩。” 王明诚起身,转头对着身后的辽地汉民,激动的颤声道“以后你们就是我南国国民了,陛下赐了你们身份,谁敢侮辱你们,举国共诛!我说的没错吧?陛下会善待你们的,不仅赐予了你们身份,还赐给了你们耕牛和良田。” 辽地汉民中,也有聪明的,听到了王明诚的话,立马跪倒在了地上,叩头谢恩。 然后剩下的人,也稀稀拉拉的跪倒在地上,叩头谢恩。 码头上的商人,见状,目瞪口呆的。 再也不敢说出一句侮辱辽地汉民的话。 轰隆隆~ 一阵整齐的跑步声在此时传来,声音整齐划一,没有杂乱。 一队身穿轻甲的步卒,迈着稳健的步伐,出现在众人眼前。 上千人汇聚在一起,宛如一人,动作没有丝毫区别。 相比起刚才的游骑军,这一支人马,显得更加精锐。 给人的感觉,很彪悍。 苍山军们,迈步出现在了王明诚身前,手上的长枪齐刷刷磕在了地上。 整个码头都为之一颤。 “王明诚接旨!” 王明诚再次跪倒在地,“臣王明诚接旨。” “奉南国国主易希口谕,明诚,咱们南国境内,臣民一体,不分彼此,不分大小,不分贵贱。因此,咱南国不兴跪拜礼,除了天地和父母以外,咱南国人,不向任何人跪拜。这一条是铭刻在皇宫门口的律石之上的,南国国民,人人都得遵从。明诚,你可明白?” 听到了传令人这话,王明诚岂能不明白,杨延嗣肯定就在当场,只是不方便出面而已。 王明诚当下,站起身,躬身道“臣王明诚,明白了。” 传令人点了点头,沉声道“奉南国国主易希口谕,王明诚远赴万里之遥,接我汉民归家,功耀千古,特赐,立王公石像于港澳码头,光耀王公功绩。辽地汉民,今日归家,自踏上南国土地即刻起,便是我南国国民,为汉族,每家每户,赐铁犁一副,十亩良田。 令,胆敢辱我南国国民者,举国共诛!” 王明诚激动道“臣王明诚,何德何能,怎敢当此殊荣?” 一旁的呼延赤金开口道“这是你应得的,只管谢恩就是了。” 呼延赤金虽然带着面甲,可是呼延赤金的身份王明诚却清楚,听到了呼延赤金开口,王明诚也就不矫情了。 当即,施礼道“臣王明诚,领旨谢恩。” 在王明诚背后的辽地汉民,有样学样的跟在王明诚身后,躬身施礼“草民,领旨谢恩。” 辽地汉民也听的来好赖话,那什么南国国主的口谕,通俗易懂的,一听就明白。 又赐牛、又赐犁、又赐田的,由此可以看的出南国国主对他们的重视。 这些人原本黯然无神的眼睛,开始重新焕发出了光彩。 咚咚咚! 正当所有人都沉浸在南国国主大手笔当中的时候,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脚步声深沉而厚重,每一次响起,众人脚下的大地都颤抖三分。 当脚步声的主人出现在所有人眼中的时候。 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清一色的黑色重甲,清一色的大阔刀。 人们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厚重、肃穆和冰冷。 当这些人从身边走过的时候,感觉像是一阵刀子从他们身上划过。 这已经不能用精锐来形容了。 魁梧的身躯,厚重的盔甲,冰冷的气息,一个个宛如杀戮机器一样,看着就让人胆寒。 码头上的人,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领头的黑甲军卒,说话的声音犹如砂纸摩擦过一样,沙哑、沉重、有力。 “王明诚,接旨。” 王明诚躬身道“臣王明诚接旨。” “主上口谕,港澳周遭,四百里内,设立特府,位列南国四大府之一,赐名海港府,府衙设在此地,王明诚,为海港府,第一任府台。 赐予,辽地汉民,南国国民身份,归汉族。另赐,每人十担粮食,房屋一座,寻常衣食物件一套,良田百亩,免税一年。 凡是辱我南国国民者,虽远必诛!” 王明诚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了,对着虎贲军的传令人,一个劲的躬身施礼。 辽地汉民们,一个个已经跪倒在地上,直呼南国国主为圣君,神仙转世。 黑甲军传令人,大步迈到了王明诚面前,阻止了王明诚继续施礼。 “某家刘香,虎贲军麾下,第一军团团正,带领麾下三千虎贲,暂归你调遣。胆敢对你不服,或对我国国民不敬者,无需上报,就地处决。” 刘香转头,看着码头上的商人沉声道“我主明言,南国境内,国民不分高低贵贱,也没有士农工商之分。我主给予了诸位足够的尊重和权力。尔等也应该尊重我国国民,以及我国律法。 此番你们辱没我国国民的罪责,念及尔等无知初犯,绕过尔等。 下次胆敢再犯,定斩不饶。 别以为尔等非我南国国民,犯了罪责以后,便能一走了之。 我主说过,虽远必诛,必定说道做到。 即使尔等犯罪以后逃走,我主也会挥兵杀到,逼迫诸位的国主,交出尔等,归我国惩戒。” 码头上的商人,一个个点头如捣蒜,连称不敢。 刘香顿了顿,待到众人恭维的话说完了以后,继续说道“当然了,我国的律法,对于尔等也一样保护,只要尔等在我南国境内行商,合法交纳税赋。若是有人图谋尔等财产,谋财害命,又或者欺压尔等,尔等可以状告。 我南国境内所有衙门都会接受,并且不会按照律法,为尔等讨回公道。” “若是对方位高权重呢?也一样吗?” 刘香冷冷的扫了一眼说话的人,那个人吓了一个哆嗦。 刘香沉声道“我南国律法,有许多条都是铭刻在石头上的,要传千年万年。南国律法第一条,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纵然是我国国相,贪图了尔等的财产,也一样会依法办理。前提是尔等做的是合法的生意,并且交纳了相应的赋税。”j3v3 第0337章 洗 刘香的话,铿锵有力,不容拒绝。 码头上在南国行商两个月有余的商人,第一次见识到了南国的力量、南国的獠牙。 在他们所见识的国度中,没有任何一个国度的律法,会比南国律法更公平。 在他们所见识的国度中,没有任何一个国度,会如此看重百姓的性命。 在他们所见识的国度中,没有任何一个国度的军队,会比南国更精锐。 …… 在南国,他们经历了许多,看到了许多,也想到了许多。 当然了,对于商人们来说,此时此刻,他们最想作的,就是奔到南国的都城,亲眼见识一下皇宫门前竖立的律石,亲手摸一摸上面铭刻的关于商人的条例。 若是一应有关商人的条例属实,他们想把家人迁过来,定居在南国。 这是用律石向全世界宣告着人人平等的国度。 码头上大宋的商人最多,他们也是感触最深的一群人。 因为在大宋,他们一直处在阶级的最底层。 商人们心中的想法,刘香不懂,他也不想懂。 向所有商人们展示了南国的肌肉以后,刘香移步到了王明诚身前,“王府台,主上的意思,这些从辽地过来的汉民,必须移居到汉城去。 这次派我到你身边,就是配合你完成迁移的事情。” 汉城附近,目前居住的最多的就是俚族人,海山又掌控着汉城防御和护卫的皇城军。长此以往,海山若有歹心,汉城必危。 从辽地过来的汉民,吃了几十年的苦,此次自由以后,必定对杨延嗣感恩戴德。 同时,他们也将会成为最拥护杨延嗣皇权的一群人。 有这么一批人居住在汉城边上,对海山会有牵制的作用。 王明诚有心把这些人留在准备筹建的海港城中,亲自安置。 但事情的轻重缓急,他还是分的清的。 而且,杨延嗣已经厚赐与他,并且提前支付了之前答应过他的府台之位。 由此,可以看得出,杨延嗣是守诺之人,并且非常倚重他。 王明诚抱拳道“在下一定配合!” 刘泉回礼道“如此甚好,在迁移之前,随我去见主上吧。” 王明诚重重的点了点头,回头对着身后几个跟随他的亲随交代了几句,然后跟在刘泉身后离开了。 王明诚一走,呼延赤金直接上前,让人带着辽地汉民跟随着她离开了码头。 在距离码头三里外的一处空地上,搭建了一个临时营地。 营地中摆着上千口大锅,大锅中烧着滚烫的沸水。 营地中间,深挖了上百个大池子,池子里倒入了去冲杀菌的药物,一桶捅的热水,被倒入到了池子里。 “脱衣服,进去!” 在杨延嗣制定的严苛军法下,培训出来的士兵们,在外人面前话很少,几乎惜字如金,而且面上的表情都是冷冰冰的。 辽地汉民们面对这种场面,有些不知所措,想找王明诚求救,可是王明诚却不在。 有胆大的,嘟囔了一句。 “这是干啥?” “干啥?!”一个多嘴的士兵回了一句,“还能干啥?当然是给你们洗澡。瞧瞧你们,在辽地待了多年,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估计有些人都不知道洗澡是啥滋味。 主上怜悯你们,让你们痛痛快快的洗一个澡,去一去身上的晦气,同时也洗去辽人加在你们身上的罪孽。从今而后,做一个干干净净的南国人。” 士兵身边的伍正瞪了他一眼,喝骂道“就你多嘴!” 伍正骂完了士兵,又冲着辽地汉民喝道“脱衣服,下去!” 辽地汉民们,也知道这么做是为他们着想,一个个也就不在多言,脱掉了衣服,跳进了池子里。 片刻之后,就躺在池子里,舒服的直哼哼,并且开始呼朋唤友。 紧接着,一个个的辽地汉民开始进入到了池子里。 呼延赤金坐在马背上,扫了一眼在人群中畏惧不前的女子们,清喝了一声。 “女子们都跟我来,去另一个营地。” 呼延赤金是个女子,大家从声音中就能听得出来,所以听到了呼延赤金的呼喊以后,女子们纷纷松了一口气,然后快速的跟在呼延赤金身后离开了。 另一个营地内,全部都是女子,每一个都颇具英姿。 这些女子,一样都是士兵,全都隶属于呼延赤金的亲卫,胭脂卫。 女子营地内的工作,和男子营地内的工作并没有两样。 一样是用滚开的水加上草药洗澡。 明明是一项杀毒除病去虫的过程,杨延嗣却吩咐所以操办这件事的人,将此事定名为去晦气。 若是直言,恐怕有人会心有怨言。 换一种说法,收到的是所有人的赞颂。 这就是语言这门学问的魅力。 辽地汉民们,洗过澡,爬上岸后,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收走了。 同时,被奉上了干净整洁的衣服。 然后被带到营中的大帐内,大帐内早有火头军,提着饭菜木桶,给他们分发食物。 每分发一个人,掂勺的老伙头,都会告诉他们。 “饿太久了,别吃的太多,吃多了会撑破肚皮的。刚到了好地方,要开始享福了,别为了吃饱一顿,把命搭上。” 辽地汉民们,捧着食物,并没有第一时间大口吞咽,而是捧着饭碗直流泪。 “若是再早些年,也许弟妹们都能活……” “爹娘若是知道我现在享福,一定会高兴的去投胎……” “俺婆姨被辽狗抢去了,父母被辽狗害了,如今剩下俺一人,能吃一顿饱饭,撑死无怨!” 老伙头听见这话,眉头横立,原本发给那个家伙的三个馒头,愣是被老伙头抢走了一个。 然后在那个家伙满脸怒容中,喝骂道“狗日的,一点良心都没有。眼看着要过好日子了,居然想去死?主上尽心尽力把你从辽地弄回来,就是想让你以后活的像个人。似主上这等善良的人,救你于水火之中,你不思报答,居然想着去死? 早知道你是这德行,就应该让王大人,把你溺死在海上。”j3v3 第0338章 老伙头 那人也是个愣货,狠狠咬了一口馒头,梗着脖子喊叫道“俺全家都死光了,就剩下俺一个人了。俺活不活,有什么分别?” 老伙头拿着勺子抽了他一下,骂道“你爹娘死了,为啥还让你活着?不就是想留下你,为家中传下香火吗? 如今眼看日子要过好了,你就不能想想,好好做事,讨一房媳妇,生个娃娃传宗接代,也算对得起你爹娘一片养育之恩。” 那人抬起头,掀开了遮挡着面孔的发丝,露出了脸上一个狰狞的伤疤。 “俺这模样,谁会跟俺?” 老伙头鄙夷的看了这家伙一眼,“没见识的东西。” 老伙头给大帐内所有人弄上了饭菜,走到了大帐门口,捶了捶背,缓缓坐下。 “这会儿也闲着,你们想不想听老汉唠叨一会儿自己的事?” 众人纷纷点了点头,虽说他们被赐下了一百一十一亩的田地,但是具体如何在南国过日子,还比较茫然。 老伙头,咳嗽了两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后,缓缓开口。 “老汉是豳州人士,住在大佛寺边上,四年前,豳州大旱,颗粒无收。老汉领着一家子,吃树皮,啃树根,勉强活下来了。 来年,雨水充足,庄稼长的也旺盛,眼看要收成了。龙王不开眼,泾河发大水,三亩庄稼,全没了。 村子里的人,把树皮都啃光了。 老汉的妻儿,死的死,亡的亡。 偏生的皇帝要打辽国,又四处征粮。 老汉被逼的没办法了,就和村子里的人,合伙儿杀了狗官,上了山,落了草。 一年前,皇帝派人剿匪。 寨子里的人,全被逮住了。 领兵的主将,得知了老汉的遭遇以后,绕过了老汉不死。 老汉和寨子里剩下的人,糊里糊涂的被弄到了南国。 老汉原本以为到了南国,会被当成奴隶,欺辱致死。 谁能想到,到了南国以后。 主上赐了田地,给了耕牛,村子里的姑娘们,更是抢着要给老汉当媳妇。 嘿嘿嘿…… 今年年初的时候,老汉媳妇怀上了。 老汉觉得,这辈子就没过过这么好的日子。” “老丈,看你的模样也五十多了吧?南国的姑娘又不是傻子,会抢着给你当媳妇?” 有人提出疑问。 老伙头嘿嘿笑道“所以老汉才说你们见识少。这南国原是交趾,交趾的女子勤快,男子懒惰,整日里待在家里不出去,全凭着女子养家。 主上觉得,这么好的地方,让交趾男人给糟蹋了。就把交趾的男人都抓了起来。 所以现在咱们南国,大部分地方,一个男人都没有……” 有人抛着饭,嘀咕道“主上下手真狠……” 老伙头瞪眼,随手抓起了一个馒头,朝着说话的那个人头上砸了过去。 “南国百姓,没有人有资格说这句话。你们是最没有资格说这话的人。你们这些狗日的,就是主上拿交趾男人,从辽国人手里换来的。 两个交趾精壮男丁,换你们这么一个狗日的。 这天底下,再也没有主上对我们更好的人。 老汉也读过几天书,知道一些历史。 往上数几千年,也没有主上这么好的人。 谁敢对主上不敬,老汉我也不用刀,我一口一口的咬死他。” 老伙头的话斩钉截铁,众人都听出了他语气中坚定不移的态度。 刀疤脸汉子拍了拍胸膛,沉声道“俺老西儿没读过书,可是俺也懂得知恩图报这个理。俺别的不会,刀口上的把式还是会一些的。今日听了你老丈这些话,俺打心眼里佩服主上。 以后俺老西儿,必定用手里的刀,维护主上。” “我也是!” “我也一样!” “算我一个!” “少不了我!” “……” 老伙头欣慰的点了点头,“你们有着心意,老汉的饭,就没白给你们吃。” 众人咧嘴呵呵笑了。 刀疤脸汉子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老丈,您说,俺这模样,真能娶到媳妇?” 众人也一脸期盼的盯着老伙头。 老伙头朗声大笑,“老汉给你打包票,只要你眼界不高,娶不到媳妇,老汉把自己媳妇给你。” 刀疤脸汉子欣喜的说道“那倒不用,是真的就好。俺现在感觉俺浑身都是干劲。” 老伙头盯着刀疤脸看了几眼,点播道“你要是真有干劲,就应该当兵。老实跟你说,咱南国的女子,都能干着呢!家里的田,根本不用你怎么照看,她们就能搭理的妥妥贴贴的。 老汉有娃娃快出世了,所以到这军中,混一份饷银,为家里的娃娃再多混一些家产。” 刀疤脸追问,“军中待遇如何?” “月银三两,五担米。” “这么高?以俺的本事,多娶几房媳妇都养的起。” 听到这话,老伙头,皱了皱眉,“小兄弟,看你也是个有本事的人,老汉也就跟你多说两句。在咱们南国,有几件事碰不得。 第一,咱南国,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制,不许多娶,多娶了,官府也不会承认的……” “为啥不承认?只要养的起,多娶几个有啥关系?” “屁!才到了南国,就忘了你们以前的苦日子了?媳妇都让咱们娶了,以后从辽地再过来的兄弟们,让他们去娶谁去? 难道那些在辽地的兄弟们,你们就不管不顾了?” 提到了辽地的兄弟们,众人都沉默了。 作为过来人,他们知道在辽地的兄弟们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老伙头见众人接受了这件事,并没有再提出反驳的话,就继续道“第二,咱南国的娃娃,只要到了六岁,就必须入学堂读书。谁不让娃娃们读书,官府就拿谁治罪。” “读书有啥用,还不如跟着我种地呢……” 老伙头瞪眼,“屁!一点见识都没有。你苦了一辈子,也让娃娃们跟着你苦。瞧你的模样,恐怕连账都不会算。被人卖了,还的帮人数钱。 你没本事了一辈子,难道还要让娃娃们跟着你一起没本事,吃苦? 娃娃们读书好了,将来说不定还能当官呢。 再说了,娃娃们读书的费用,不用你们花一分。 主上说了,全都由朝廷包了。” “这么说……还真是好事……”j3v3 第0339章 膨胀的海布里 “这是天大的好事,这么好的主上,让你们遇上了,以后让你们享福享到造孽!” “行了,老汉也就跟你们说这么多了,剩下的事儿,你们自己去看,去听。吃饱了赶紧滚,老汉还要伺候下一波人。” 众人一个个都笑呵呵的窜出了大帐。 这一幕并不是只在这个大帐里发生,事实上整个营地的大帐内,都在发生这一幕。 只不过是大家说的故事略有偏差而已,其余的简直都是一模一样。 这个所谓的谈心环节,是彭湃设计的,也是彭湃一手主导的。 用彭湃的话说,那就是稳定人心,同时向大家宣扬南国的幸福生活。 对此,杨延嗣并没有多言,一切都任由彭湃去做了。 营地里的一切,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杨延嗣在一座环境幽雅的小院子里,也在谈心。 海布里单膝跪倒在杨延嗣面前,一脸不甘。 “主上,属下不服,为何要将属下调离港澳码头?” 杨延嗣端着茶杯,淡淡的扫了海布里一眼,尔后一言不发。 沉默了许久,待到海布里想要重新开口的时候,杨延嗣才缓缓的说道“你不服?你凭什么不服。你掌管港澳码头两个月,短短两个月,你就收了人家十万两银子,各色的珠宝玉石等不计其数。 如果让你一直做下去,用不了几年,只怕你要富可敌国了……” 海布里抬头,愤怒的喊道“那些财物和银子,都是他们自愿送给属下的,不是属下讨要的。属下为何不能收?就算几年后,属下富可敌国了,那也是他们自愿给属下的,不是属下自己要的。” 杨延嗣怔了怔,讥笑道“我还真不知道如何说你,贪污受贿都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的。这要是放在别国,杀你一百次都不为过。 别人自愿给你的银子和财物?别人为何会自愿给你? 如果你没有掌管港澳码头,你看他们还会不会给你一两银子? 你拿了人家银子以后,人家有事求你,你是不是觉得不好意思,然后就给人家办了?” 海布里梗着脖子道“他们总送属下东西,属下拿了他们的东西,大家自然成为朋友了。朋友有事,理应帮忙。” 杨延嗣眯起眼,沉声道“现在你是南国的将军,不是山林里的草头王,事事都应该按照律法来办,而不是你的喜好。” 海布里哼哼道“属下拿了他们不少银子,给他们办的也是无足轻重的事儿。算起来,属下还有得赚。网上若是要银子,属下可以把这些银子都奉送给你。” “嘭!” 杨延嗣猛然拍桌,愤怒的站起身。 “愚蠢!” 杨延嗣喝道“你以为你聪明?真是愚不可及,比一头猪还笨,居然好意思自称聪明?你可知道,你给他们了便利,他们少交纳了多少税银? 整整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和十万两,那个多,那个少?” 海布里瞪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延嗣的怒火却越来越盛,“你这么愚蠢,把你放在港澳码头,简直就是一种耻辱。如今调离你,你居然不服?” 海布里低着头,听着杨延嗣呵斥完了,才咬着牙抬起头。 “王上,就算收到五十万两税银又如何?收到了以后,全都上交国库了,属下得不到一分一毫。他们送给属下的十万两,却实实在在的装在属下的口袋里。” 杨延嗣咬着牙,狠声道“以公肥私,这话你倒是说的理直气壮。你怎么敢,你凭什么?南国是大家的南国,百姓的南国,不是你海家的南国! 我杨延嗣,身为南国最高决策人,尚且不敢这么做。你海布里凭什么?” “就凭这南国是我们俚人打下来的,就凭这南国是我们海家打下来的。拿一点银子,难道不应该吗?” 海布里双眼赤红,瞪着杨延嗣,喊出了这句话。 “是吗?” 杨延嗣银牙快咬碎了,脸上的怒意却渐渐消失了,片刻后,一脸风轻云淡。 “南国,是海家打下的?”杨延嗣眯着眼,笑问道“这句话,是你的意思,还是海山的意思?” 杨延嗣前后表现的判若两人。 海布里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听到了杨延嗣的问话,海布里沉吟了一下。 旋即,海布里朗声道“这话,是南国内,所有俚人的意思。” “哼……嘿嘿……” 杨延嗣冷笑道“你现在倒是聪明了,居然知道拿全南国的俚人来威胁我了。” 海布里呼吸粗重,沉声道“我这不是威胁,我说的是事实。这南国,既然是我们俚人打下来的,我俚人就应该享受应有的回报。” “你想的可真美!” 杨延嗣重新坐下,喝了口茶,顺了顺气息,淡然道“你觉得,拿全南国的俚人来威胁我,我就会就范吗?我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创立的南国,花的时间不长,即便是灭掉它,再建一次,我也不会有任何心疼。” “有我俚人在,你不可能灭掉南国。说不定我俚人会灭了你,自己当家作主。” 杨延嗣叹了一口气,笑道“无知者无畏。你们俚人若是真有本事,又何须我提点你们。以你们的人手,杀出大山,在平原阔地上,找一片栖息之地应该不是难事。 为何,这么多年,你们依然还待在山里?” “以前我们没有武器,现在有了兵甲利刃,这世上,再也没人是我俚人的对手。” 杨延嗣摇头笑道“愚不可及,去年黎桓得了宋军禁军步人甲,也是这么认为的。现在呢?黎桓在哪儿?换句话说,这南国境内,除了奴隶以外,还有其他交趾男丁吗? 十年,二十年之后,谁还会记得交趾?” 海布里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后逐渐变得坚定。 “你手下的士兵,大多都是我俚人。而且我们也跟随着你,学会了行军打仗。我们绝不会像黎桓那么蠢,被你设计。只要我们汇聚在一起,就能把你赶出南国,自己当王。”j3v3 第0340章 幼稚可笑 “然后呢?” 杨延嗣笑眯眯的盯着海布里,“我能扶起俚人,自然也能扶起僚人。相信僚人们看到了你们俚人的生活,一定会心生羡慕。 到时候我带领着僚人大军卷土重来。你觉得,你们俚人赢得了吗? 你不是一直想探听震天雷的秘密吗? 可曾探听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吧? 震天雷的威力你见识过,目前也唯有我掌握。 拿着震天雷的僚人大军,你们俚人抵挡的了吗?” 海布里想争辩,杨延嗣却没给他继续,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不用回答,答案很简单,你们抵挡不了。 我率领着僚人,灭了你们俚人的军队。那剩下的俚人会怎样? 男丁被抓为奴隶,最后被送到辽国去换人。女的留下,许配给僚人。 十年二十年以后,谁又会记得这片土地上曾经有过俚人的痕迹?” 杨延嗣的话说得越多,海布里心里越没有底气,心中的惧意也在成倍增长。 顺着杨延嗣的话细想下去,眼下交趾男丁的下场,就是俚人男丁的下场,海布里心里只打寒蝉。 海布里面目狰狞的喊道“你是个魔鬼……” “魔鬼?”杨延嗣摇头笑道“这算是讥讽,还是赞扬?如果我是魔鬼,那么你又是什么?白眼狼?你们俚人能够走出大山,是谁的功劳?你们俚人能生活的如此富足,如此幸福,又是谁的功劳? 好日子才过了几天,就忘本了?忘记了是谁对你们好了? 好日子才过了几天,就膨胀了?膨胀到不把恩人当回事了?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在我面前吆五喝六的? 你们俚人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我也随时都能收回。 然后重新把你们赶回到大山里,继续和野兽为伍,继续过朝不保夕的生活。” 杨延嗣盯着海布里,一字一句道“听清楚了,我给你们的,才是你们自己的,我不给你们,别伸手。不然会死人的……会死很多人……” 海布里咆哮道“你休想吓唬我,我俚人只要有人活着,就一定会和你战斗到底的。” “哈哈哈……” 杨延嗣朗声大笑,笑的很开怀,足足笑了一刻钟时间,才停歇下。 “海布里,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没有人会为你报仇的,也没有人愿意为你战斗到底。他们只会怨恨你,诅咒你……” 海布里失声道“不可能!” 杨延嗣轻笑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要不要赌一把?我也不做太多事。我只需要下令,让军中的俚人,全部卸甲,并且告诉他们,你们海家想拉着他们一起造反。我无可奈何,所以只能让俚人收拾行囊,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你信不信,不出一天。你们海家全族的人头,就会摆在我的书桌上,成为艺术品。”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们海家是俚人的共主,他们不会这么做的……” 杨延嗣耸立耸肩膀,笑道“你可以试试。” 海布里赤红的双眼,凶狠的瞪着杨延嗣。 唰~ 腰间长刀出鞘,海布里爆喝道“我先杀了你,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海布里举刀砍向杨延嗣,杨延嗣侧身,轻易躲开了海布里手里的长刀,一脚狠狠的踹在了海布里的胸膛上。 海布里如同沙包一样倒飞了出去。 守在门外的落叶,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冲了进来,看到了趴在地上的海布里,毫不犹豫的将他拿下了。 “首领,是杀是留?” 落叶冷冰冰的问。 杨延嗣摆了摆手,“看在海里那的份上,先带下去看押起来。再说了,我一会儿还要见一位大功臣,此地不宜见血。” “属下遵命!” “传令下去,调遣皇城军,前来港澳码头。另,传令各军各营,凡俚族士兵,尽数缴械。伍正以上的俚族军官,全部放出营地,其余人等尽数看押。 放出风声去,海布里予联合俚人,图谋造反,杀人夺位。我念及俚人为南国建立有大功勋,不想伤及情面,所以准备发够俚人们返乡的粮食,送他们回山。” 落叶皱眉道“首领,是不是太麻烦了?各军各府中,都有火山卫和稻草人的人手。只要您一声令下,十日之内,军中的俚人必定会杀伐干净,一点后患也不会留下。” 海布里被扣押着趴在地上,听到了杨延嗣和落叶的对话,他再也不淡定了。 他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究竟有多愚蠢了。 “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俚人有功与你,山海寨更是第一个投靠你的大部族。我们有功,你不能这样。” “纵然有错,错在我海布里,和其他人无关。” 海布里惊恐的嘶吼。 杨延嗣冷冷一笑,“现在才知道后悔了,是不是太晚了?” 杨延嗣站起身,踱步走到了海布里面前,蹲下身,说道“原本,念在你们海家的功劳,想让你们躺在功劳簿上,舒舒服服的活一辈子,甚至你们的子孙,也会舒舒服服的活着。 可是你偏偏要作死,自以为是,自作聪明,骄傲自大。 如今落到整个下场,又怪得了谁?” 海布里浑身颤抖着,哀求道“刚才是我胡言乱语,胡言乱语的……” 杨延嗣摇头笑道“胡言乱语?以公肥私,联合造反的事情都说的理直气壮的,胡言乱语的人,讲不出这种话。 海布里,经此一事,你应该明白了,有时候,很多话都不能乱说,一旦说出来,就收不回来了。 至于这些话,要付出咋样的代价,你就更不得而知了。” “首领?!” 杨延嗣摆了摆手,“多造杀孽不是什么好事,你杀心太重了。俚人的死活,就看海山到了以后的态度吧。看看在他心里,是俚人重要,还是他的命重要。 再说了,海里那劳苦功高,海家终究是她的本家。 看在她的面子上,就给海家一个机会。 把这个家伙带下去,看押起来,若有什么异常举动,直接斩了。 顺便给我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我马上要见一位大功臣。” “属下遵命!”j3v3 第0341章 王明诚的人生方向 海布里如同一条死狗一样被带了下去。 过了一刻钟左右,一桌丰盛的酒菜,摆上了桌。 王明诚跨过门槛,瞧见了端坐在正厅中间的杨延嗣,当即跪倒在地,老泪纵横。 “臣王明诚,叩见王上。” 杨延嗣起身,拦起袖袍,三步并做两步,走到王明诚身前,扶起了他,“明诚啊,咱们南国不兴这个。” 王明诚在杨延嗣搀扶下站起身,激动的说道“王上对臣厚赐,臣受之有愧。” 杨延嗣拉着王明诚,走到了摆着丰盛酒菜的桌前,坐下。 “明诚,此番东进辽国,为我南国置换来了近八万的人口,可谓是劳苦功高,加官进爵是你应得的。还有,以后别王上、王上的叫我。 宋国赐封的诏书上,南国国主可是易希,不是我。 你还是叫我大人就好了。” 王明诚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诚恳的点了点头。 杨延嗣亲自为王明诚斟酒,王明诚受宠若惊的端着酒杯。 二人坐定以后,也没有多说话,端着酒杯先饮了四五杯,王明诚心情平复了以后,杨延嗣才开口问道“明诚,此番东进辽国,都有什么收获,跟我说说。” “嗯……”王明诚放下酒杯,沉吟了一会儿,打了个腹稿,说道“回禀大人,此番臣东进辽国,历经四个月,大部分时间都漂泊在海上。 臣去的时候,押解的交趾男丁,在路上死了近千人。大多都是闷死的,也有些是内斗致死的。 臣以为,下次再去的时候,应该做好这方面的注意。 臣是今年腊月到的辽国,按照大人的吩咐,一上岸就联系上了辽国权贵,送上了不少金银。 有金银铺路,臣置换人口的计划很顺利。 押解过去的交趾男丁,基本上以五换四的比例,置换了辽国的汉民。至于那些老弱妇孺们,根本不用臣去置换,辽国的贵族觉得那些人都是累赘,直接把人都送给臣了。 再加上臣有心宣传南国的生活,也吸引了一些汉民偷偷的跟着臣跑了过来。 所以,人口加起来就突破了八万多人。 辽国的贵族也知道此事,不过他们几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臣回来的时候,船只不够,花钱向他们租赁船只,他们没有犹豫,都租给臣了。 眼下咱们船队的船只比臣去辽国的时候,多了足足两成。” 杨延嗣闻言,欣慰的点了点头,端起酒杯和王明诚碰了一下,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说道“做的不错,只要从辽国贵族的身上打开了缺口,以后人口置换的计划,就会进行的更加顺利了。 你首战功成,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大人……” 王明诚欲言又止。 杨延嗣笑道“有话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若是有所求,我会酌情考虑的。” 王明诚沉吟了片刻,沉声道“臣希望继续奔走于辽国和南国之间,继续实施人口置换计划。” 杨延嗣怔了怔,疑惑道“缺口你已经打开了,剩下的事情交给其他人就可以了。莫非你是嫌弃海港府管辖的地域太小? 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别瞧着海港府管辖的地域小,可是海港城以后的发展,可不是其他府能够比拟的。以我的估算,只要海港府发展起来,每年所获的赋税,能超过宋国年税的一半之多。” 听到杨延嗣这么说,王明诚很吃惊。 大宋一年赋税的一半多,究竟有多少钱,王明诚很清楚。 王明诚沉默着低下了头,半晌之后,他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看着杨延嗣,说道“大人,臣想继续奔走在辽南两国之间,并不是因为臣嫌弃海港府管辖的地域太小。而是……臣在辽地,见过了辽地汉民的生活以后,内心大为震动,他们活的太苦了。 臣从没有见过比他们活的更苦的人。 臣想尽快的解救出更多人。 辽国贵族的门路虽然敲开了,但是另外派一个人去,辽人未必认账,还是由臣去操纵此事。不仅能事半功倍,还能从辽人手里换来更多的汉民。” 杨延嗣皱着眉头,盯着王明诚,沉声道“你想清楚了?” 王明诚一脸诚然,郑重道“臣从没有像此刻这个清楚过。臣也是汉人……” 杨延嗣长叹了一口气,“现在南国缺人手,更缺理国大才,原本想把你放到一个重要的位置上,既然你执意要继续去置换人口,那么就去做吧。 你海港府府台的位置,我给你留着,回头我会给海港府暂时配一个代理府台。 什么时候你想任职海港府府台了,什么时候你就走马上任。” 王明诚起身,抱拳作揖,“臣多谢大人厚爱。” “不说这些了,吃饭吧。在海上漂泊久了,肯定想这些酒菜了吧?” “很想……” 二人一起吃喝,说说笑笑,直至明月初升。 王明诚,以及王明诚带领的部下,在港澳码头放纵了三日。 三日后,王明诚把他带回来的辽地汉民都交给了杨延嗣,然后带着他浩浩荡荡的船队,押解着交趾的男丁,再次踏上了征程。 这是属于王明诚的征程。 王明诚,从最初投靠杨延嗣的时候,一个被家族胁迫,不得不钻营的人,终于找到了他人生的方向。 然后,他沿着这个方向,无声无息的开始前进。 杨延嗣目送着王明诚的船队离开,心里五味杂陈。 他也不知道自己答应了王明诚的要求,究竟是对是错。 在辽地,有近五百多万的汉民,以王明诚这种置换的法子,何时才能换完? 杨延嗣大致估算了一下,得二十五年。 这还是在没有任何阻拦的情况下。 一旦让辽人发觉了交趾男丁的懒惰以后,和勤恳的汉民一对比。又有谁还会再跟王明诚置换呢? 如果把王明诚留在海港府,帮他搭理海港府,说不定三年之内,海港府就能富裕起来。 大把的钱财入手,杨延嗣能迅速装备起,更多的军队。 相比而言,王明诚留在海港府,远比他亲自去实施置换计划更划算。j3v3 第0342章 商法 和辛勤的奔波二十五年相比,迅速的装备军队,带兵杀过去,更加快捷。 杨延嗣并没有告诉王明诚这一点。 对王明诚而言,置换辽地的汉民,已经成为了他人生的方向。 让王明诚这么一个半辈子都被绑在家族身上的人,找到一个人生的方向,真的很不容易。 经过反复磨练的王明诚,以后就能交托更重要的重任了。 这对南国未来的发展,是一件好事。 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 一切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望着渐渐消失在海面上的王明诚船队,杨延嗣低声呢喃道“你且先行,待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咱们带兵杀过去……” “首领!” 落叶突然出现在了杨延嗣身后,躬身施礼。 杨延嗣转身,问道“何事?” “新入籍的汉族人,已经全部收拾妥帖了。按照您的吩咐,让他们顺便押解上了一些货物,准备随时向汉城进发。” 从港澳码头到汉城,足有千里之遥。 南国境内的行商模式还很原始,为了尽快疏通港澳码头通往汉城的商道,杨延嗣打算借用准备迁移去汉城的辽地汉民的手,押解着货物去汉城。 反正这些人手迁移也都闲着,刚好可以利用一番。 也许这么一趟下来,还能激发这些人中的一小撮人,生出行商的心思。 也许,南国本土商人的第一批人,就在这群人中间诞生也说不定。 总之这么做,可以说是一举数得。 听到了落叶的汇报,杨延嗣点头道“此事就交给呼延赤金去办,让她率领五千游骑军,带着这些人,尽快上路吧。 回到了汉城以后,可以把这些人交给苏易简,命他派遣人手安置。 汉城周边的田庄我一直都留着,就是为了安置这一批人。 同时,传令下去,以后从辽地来的汉民,全部安置在各大城池的周边。 另外,召谢韬到此,暂时代理海港府府台一职。” 落叶抱拳领命,退了下去,派遣人手尽快去执行杨延嗣的命令了。 接到了杨延嗣的命令,呼延赤金也不迟疑,当即就带着八万新入籍的汉族人上路了。 这些新入籍的汉族人,和三天前从穿上下来的辽地汉民们,简直判若两人。 下船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双眼无神,犹如行尸走肉。 此刻,他们精神饱满,神采奕奕,一个个眼中都透出了希望的光芒。 呼延赤金带走了五千游骑军,也带走了所有新入籍的汉民。 杨延嗣留在了港澳码头,把剩下的一万一千的军队,聚拢在了身旁,接管了海布里驻扎在港澳码头的军营。 万事俱备,只等海山的到来。 按照火山卫的密奏,海山的皇城军已经出了汉城,行至奇宝山,还得半个月时间,才能到达港澳码头。 借着这十五天的空闲,杨延嗣开始整顿港澳码头。 杨延嗣首先整顿的是港澳码头上的秩序。 在海布里管辖下,港澳码头几乎没有秩序可言。 没有人去管理市场,也没有人去收税,更没有人去管理杀人害命的事情。 杨延嗣率先让人接管了整个港澳码头,重新开始在码头上建立了秩序。 码头上的市场,被杨延嗣细细划分。 外地的商客,只能从码头东进入码头,所有的货物也全部寄存到东码头的仓库内。 大宗规模的交易,必须在东码头临时城里的交易厅举行。 所有的货物必须明码标价,让商客可以清楚的知道货物的价格,货比三家,尽快找出自己所需的货物。 交易的整个过程都在交易厅监管下完成,一旦完成了交易,必须如数交纳税金。 港澳码头中端,被杨延嗣规划为休息、吃饭、娱乐的一条商业街,所有的商人都可以在这里休息。 同时,从港澳钱行,正式更名为南国钱行港澳分行的钱行,也坐落在这一条商业街的正中间。 以国家信誉为担保的钱行,远比地域信誉担保的钱行,更有保障。 在弄清楚了钱行的作用以后,商人们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一小部分的商人,在了解了钱行的性质以后,已经开始向钱行里存钱试探了。 大部人的商人还在观望。 毕竟,这些商人们大部分都是外国人,把钱存在南国,不如把钱带回自己家,更让人放心。 商人们的心态,杨延嗣了解,所以他并没有强迫这些人存钱。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只有让这些人真正认识到钱行的好处,钱行的信誉真正建立起来,才能让他们放心存钱。 每日每日收到的大笔的税金,一车车一车车的送进钱行存储,足以让这些商客们尽快对钱行树立起信心。 码头西边,一大片开阔地,被杨延嗣规划为零散商客的聚集地。 许多人在这里交纳了一定的摊位费以后,就能放心大胆的摆摊。 整个西边码头,可以说是码头上最热闹的地方,像是一个大集市一样。 码头的规划做完了。 关于商业法的制定,也慢慢在杨延嗣脑海里成型。 杨延嗣怕自己见识不足,所以把自己装扮成了一个小税官,整日里在码头东窜西逛的,拉着商人和客人们闲聊。 从他们的嘴里,去了解那种商法更有利、那种商法更合理、那种商法更公平。 逛荡了十日,也派遣了手下的火山卫逛荡了十日。 当所有信息全部汇总到了杨延嗣面前以后,足足有上万条之多。 杨延嗣招来了钱行的管事,两个人躲在屋内,凭借着各自的知识,在上万多条的商法中,挑选出了一百三十多条可行的商法。 南国的商法,就此确立。 这一百三十多条商法,基本上都是很简单,很基础的东西。 远没有后世的商法详细。 即便如此,这些商法在公布了以后,也引来了商人们的一片欢呼。 事实上,商人们,是一群最喜欢去破坏法律的人;同时,他们也是一群最喜欢法律的人。 破坏法律,是为了获得更多的利益。 喜欢法律,是因为法律能够维护他们的财产。j3v3 第0343章 儿砸,你到底干了啥? 一百三十条商法,得到了商人们和客人们的一致认可。 杨延嗣立马行文,把制定的商法送到汉城去,并且让苏易简以相国的名义,推行全国。 随着商法的确立,原本被海布里折腾的乱糟糟的港澳码头,变得井井有条,充满活力。 外国的商客们,也对这个新建立的国家充满了信心。 商法确立了以后,剩下的事情,杨延嗣都交托给了快马加鞭赶来的代理海港府府台谢韬。 对于谢韬这个官迷来说,一下子能掌握一府之地的权柄,简直开心的不要不要的。 纵然快马加鞭连日赶路,谢韬也感觉不到疲惫。 到了港澳码头以后,立马就进入到了工作状态。 杨延嗣顺利的当上了甩手掌柜。 转眼,十五日已过。 正当杨延嗣在临时落脚的小院里小酒浅酌的时候,落叶匆匆来报。 “首领,海山率领的皇城军,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到达港澳码头了。” 杨延嗣放下酒壶,站起身,抚平了衣服,眯起眼,说道“终于来了,派人快马加鞭去传达我的命令,让海山率军直接赶往港澳大营。” “诺!” …… 两个时辰后,港澳大营。 海山依照命令,率领着一万皇城军到达了营地外。 越临近港澳大营,海山就越感觉气氛不对。 守卫在港澳大营四周的士兵,并不是海布里手下的海字营士兵,而是虎贲军士兵和苍山军士兵。 “唰!” 海山抬手,阻止了手下的皇城军继续前进。 跟在他身后的海布林,策马上前,疑惑道“爹,怎么了?” 海山面色阴沉,低声道“有点不对劲,恐怕出事了……” “出事了?!” 海布林一脸茫然,瞅了瞅营地,更疑惑了。 “爹,守在这营地四处的,都是咱们南国的军队,而且还都是精锐,怎么可能出事。” 海山瞪了海布林一眼,“正是因为如此,才有可能出事。” 见海布林依然一脸疑惑,海山解释道“按照南国军法,各地大营,应该由各地驻军驻守。港澳大营,是你哥手下的海字营驻地。依照军法,应该是你哥的人马在驻守而已,而不是虎贲军和苍山军。” 海布林一想,确实是这个理,再次望向港澳大营,眼中多了一丝凝重。 “爹,到底发生了什么,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海山沉声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暂时还不得而知。不过,据我猜测,应该是你哥闯祸了,被缴了兵权。” “咱们杀进去?”海布林沉吟道。 海山摇头,说道“在没弄清楚前,不可妄动。” 父子二人,在港澳大营前沉默了许久许久。 海山突然开口,叮嘱海布林,“为父进去看看,杨延嗣既然命令为父前来,此事必定还有商讨的余地。你带着人马在外面待着。两个时辰之内,为父若是没有出来,你就带着这一万人马,速速离开。一路东行,进入到山林里,以后就别出来了。” 海布林听到海山像是交代遗言一样,顿时急了。 “爹,你若是不出来,孩儿可以带人杀进去……” 海山粗暴的打断了海布林的话,“闭嘴,按为父说的做。咱们手下这一万人,根本不是三千虎贲的对手。” “爹!” 海山摇了摇头,阻止了海布林继续说话,然后自己一人,单枪匹马的到了港澳大营门口。 “皇城军主将海山,求见!” 守门的虎贲军,确认了海山的身份以后,直接放行。 海山跨马,直接进入到了营地。 一炷香后,就出现在了港澳大营的中军大帐中。 海山跳下马,单膝跪倒在了中军大帐外,朗声喊道“臣海山,特来请罪。” 半晌,无人应答,无人理会。 海山再次高喊,“臣海山,特来请罪。” 呼~ 一阵清风拂过,依然无人应答。 “罪臣海山,特来请罪!” 三次高喊以后,中军大帐内,传来了杨延嗣的声音。 “进来吧!” 海山起身,活动了一下腿骨,大步迈进了营帐中。 营帐中的情形很特别,海山瞧见了以后也是一愣。 只见在营帐正中,摆放着三个大木箱,箱子里摆满了金银珠宝。 在三个大木箱外,还有各色宝石,绫罗绸缎等东西堆放着。 营帐东,有一根柱子,他的长子海布里,被人捆绑在柱子上,嘴巴里塞着东西。 海布里见到了海山,焦急的冲着海山摇头晃脑,却一句话也说出来。 海山冷眼扫了一眼海布里,就再也没多看他一眼。 营帐正北的位置,摆放着一个案几,杨延嗣坐在案几前,手里捧着一本书,昏昏欲睡。 海山移步到杨延嗣面前,跪倒在地,沉声道“罪臣海山,特来请罪。” 似乎是被海山的声音‘惊醒’了,杨延嗣睁开眼,站起身,边绕过案几,边说道“海将军特来请罪,这话从何说起?” 杨延嗣走到海山面前,扶起海山,感慨道“海将军乃是我南国的开国功臣,南国这江山能打下来,有一大部分都是海将军的功劳。海将军对南国,可以说是劳苦功高,快快请坐。” 杨延嗣亲自扶着海山坐下,海山有些不适应。 听着杨延嗣嘴里恭维的话,海山心里七上八下的,摸不着头脑。 “王上折煞海山了。南国江山,乃是王上费尽心力打下来了。臣只不过是尽了一点儿微薄之力,不敢居功。” 杨延嗣为海山斟酒,海山下意识站起身,却被杨延嗣强硬的按着坐下。 为海山斟上了酒。 杨延嗣笑眯眯道“海将军太自谦了。恕小子此前有眼无珠,竟然不知道海将军对南国的功劳,怠慢了海将军。如今经过贵公子提醒,这才知道了海将军对南国的贡献。 为了感恩海将军对南国的恩德,小子决定,擢升海将军为海王,依照汉地的规矩,一字王,又叫并肩王。意思就是,您这个海王,和小子的权力等同。 海王殿下,您看如何?” 哐当~ 海山手里的酒杯顺手滑落,猛然转头,一脸愕然的盯着海布里。 儿砸,你到底干了啥? 第0344章 海家的结局 这太恐怖了。 海山当了几十年的山大王,关于权力的智慧,已经深入到了骨髓里了。 同时,在这南国境内,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海山更清楚的认识到杨延嗣的恐怖。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娃娃,用了一年时间,几乎可以说赤手空拳的,拿下了整个南国。 这等本领,已经不能用妖孽来形容了。 简直就是神的手段。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碰见这等人物,不跟着后面好好去享福,偏偏要作死? 儿砸,你到底干了啥啊? 你知不知道你干的事情,已经不能用坑爹形容了。 你这是在坑族啊! 你当你爹我没有有过取而代之的想法? 你爹我有过,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取而代之根本不可能。 当初山海寨二十万族人投奔杨延嗣的时候,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儿机会。 可是现如今,根本不可能了。 短短不到半年时间,寨子里的人被分散安置,都过上了酒足饭饱的生活了。 寨子里人的心思,也在学堂先生们的吹嘘下,被同化了。 如今再竖起山海寨的大旗,能聚集在这杆大旗下的人马,恐怕都超不过十万了,这里面有一大半,估计还是妇孺老弱。 凭借这些人,想要颠覆杨延嗣建立的南国,根本不可能。 军中那些冒火就炸的小陶罐,太恐怖了…… 抵挡不了…… 海山越想越怕,膝盖渐渐都软了。 噗通! 海山直接跪倒在了杨延嗣面前,沉声道“臣海山,带领山海寨二十万俚人,投靠王上,自然是一心一意,绝无半点异心。 臣虽然不知道海布里说了些什么,但是臣可以肯定,他的话,代表不了任何人。而且,多半也是酒后胡言。 海布里若有枉法或心生异念,王上尽管惩处。 臣绝无怨言。” 杨延嗣脸上的笑意渐敛去,他回到了案几后,坐下,说道“海将军所言当真?” 海山诚恳道“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臣万死。” 海山痛快的服软了。 杨延嗣也就没有痛下杀手的必要了。 杨延嗣吧嗒了一下嘴,看向海布里,叹气道“瞧瞧,你要是有你爹一半聪明,你就不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说不定,以后还能独自掌管一军……” “呜呜呜……” 海布里冲着杨延嗣不断挣扎。 杨延嗣却懒得搭理他,而是看向海山,“海将军,我也不是那种不教而诛的人。你儿子说的那些混账话,我就不给你重复了,相信你也能猜到几分。若是你猜不到,回头可以仔细问问他。 之所以叫你来港澳码头,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和你儿子一个想法。 以你的智慧,在营地外,就应该知道营地生了变化。 如果你当时稍微有一点点其他的念头,那么……” 杨延嗣懒洋洋的瘫坐在椅子上,淡然道“这个世界上,也许就再也不会有俚人,这个民族了。” “臣不敢!” “我不在乎你敢不敢,我更不在乎,把用在交趾人身上的手段,用在其他人身上。” “说说你儿子的罪责吧……” 杨延嗣指着海山脚下的金银珠宝,“瞧瞧,你儿子镇守港澳码头两个多月,就贪污了这么多钱财。不对……用你儿子的话说,是他应该得到这么多钱。 说实话,以你们海家对南国的功劳,贪污这么点钱财,我真的不在乎。 但是,把贪污说成应得的。 那这话就说不过去了。 理直气壮的以公肥私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这是在挑衅,挑衅南国的律法,挑衅整个南国。 天理难容! 还有,我信任他,委以重任,把南国第一个码头交给他搭理。他都干了些什么? 他什么都没干,不仅什么都没干。而且还联合商人,巧取豪夺过往的小客商。” 杨延嗣冷声道“以上种种,都在告诉我,饶他不得。” 海山跪地,叩首,“求王上怜悯,饶过他一条性命。臣……臣……” 话说了一半,海山说不下去了。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代价,去换取海布里活命的机会。 按理说,他恨不得掐死海布里。 可是到了这裁决的紧要关头,他还是心软了。 不愿意白发人送黑发人。 海山心里的想法,杨延嗣多少能猜到一些。 事实上,杨延嗣真的不在乎海山,更别提他心里的想法了。 杨延嗣之所以给海山和海布里机会,都是看在海里那的面子上。 坦白而言,对于海里那这位老妇人,杨延嗣打心眼里尊敬。 这位老妇人,为了族群,她能倾其所有,甚至包括性命。 而且,南国的建立,这位老妇人的功劳,不比任何人小。 这位慈祥、睿智、果敢的老妇人,杨延嗣希望她幸福的活完下半辈子,然后寿终正寝。 还有,他在老妇人身上,多多少少看到了一点儿《杨家将》中,佘赛花晚年的影子。 所以,杨延嗣不忍心杀了老妇人的哥哥、侄儿等等,让这位老妇人伤心。 “呼~” 杨延嗣吐出了一口浊气,感叹道“罢了,你山海寨终究是有功于南国。你老海山求情,我就给你一个面子。 只不过,罪可免,活罪难逃。以他偏激的性子,纵然绕过了他的性命,也难保以后不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 皇宫里的交趾遗孤一个人太寂寞了。海布里就去哪里陪他吧。 刚好,你老海山也可以帮他物色一房妻子,让他后半生安心的帮你们海家,传宗接代。” 皇宫里的交趾遗孤生活等同于软禁。 杨延嗣这是要软禁海布里。 这一招等同于拿捏住了海家的七寸,让海家投鼠忌器,不敢再有半点儿异心。 对于这个处置,海山心服口服。 活着就好! 活着就好…… “臣海山,叩谢王上。” “老海山,皇城军以后就不适合你掌管了。暂时就将皇城军交给落叶掌管吧。” 海山浑身一颤,眼中有些不甘,到最后化作了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 “臣海山,领命。” 杨延嗣又道“进你爵为山海公,位列一品。以后就待在家里,多陪陪孙儿,多陪陪老太君。嗯……海布林改任海字营主将,海字营调任越州府边境……” 海山怔了怔,赶忙叩谢,“臣海山,叩谢王上。” “嗯!以后别动不动就叩头了,咱们南国,不兴这个……” “额……” 我都叩完了,你才说? 第0345章 为政之道 南国境内,薄有威名的海家,正式的退出了权力的舞台。 看似海山荣封为南国一等公爵,可实际上却只是个空名头而已。 整个海家,也只剩下了两个人在朝堂上有权柄。 一个是新晋总管南国外交的海里那,一个是新任海字营主将海布林。 此次海家发生了这么大的巨变,军中也有些动荡。 原山海寨的士兵们想帮海山去讨一个公道,当他们得知了海布里谋反,差点害死了他们以后,这些人就沉默了。 此事过后,朝廷一纸军令下发到了六军三营中。 凡山海寨原民,全部被打乱,开始重新安插分配。 一个百人的大队里,能存在的山海寨原民,不得超过六人。 军中力量一下子消弱了三成,余下了近四万多的山海寨原民士兵。 杨延嗣面对这些人的处理方法也简单,大手一挥,四万多山海寨原民士兵和他们的家眷,一股脑的涌进了海港府。 海港府建设在即,急缺人手。 新任代理海港府府台谢韬,已经不止一次的向杨延嗣请奏调派人手了。 有山海寨的这一批人加入,海港府的基础建设也会迅速的加快。 同时,他们也会在各地商人们的侵蚀下,慢慢的抛却体内的原始野性,学会利益性。 一旦这些山海寨的俚人们学会了利益性,那么海家加在他们身上的标签,就会慢慢消失。 到时候,他们就会变成真正的南国人,和海家再无半点关系。 杨延嗣下重手,快刀斩乱麻的处理了海家的问题,海家是南国境内,唯一一个有资本对南国朝廷形成威胁的家族。 如今解决了海家,杨延嗣也算得上是真真正正的把南国掌控在了手里。 随着南国彻底掌握,一条条的律法也开始正式的走出了汉城,开始普及向全国。 这其中就包括了杨延嗣在港澳码头制定的一百三十条商法。 南国的律法有两个不分,一个部分叫基本法,就是铭刻在皇城门口石碑上的,以人为本的基本法。 其中大多都是宏观的条例。 比如,事关商人的条例,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商人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外国商人,只要依照税法交纳税赋,享受于本国国民同等的权益。 这就是基本法。 南国律法的另外一个部分,就是扩充法。 在基本法的基础上,制定出了更加详细的律法。 其中指明了,做什么事是违法…… 扩充法迅速扩散下发。 各地也立马组织起了本地的百姓们,聚集在一起,听老儒生们给他们科普南国律法。 一时间,南国陷入到了一个,一边工作,一边学法的环境中。 杨延嗣也在港澳码头的一座临时的小院里,在仔细的观看着从汉城急送来的扩充法。 仔细阅读过后,碰上不合理的,就用朱笔在上面打一个叉叉,碰上有待商讨的,就在上面画一个圈圈。 律法是一个很严谨的东西,容不得丝毫大意。 杨延嗣必须谨慎对待。 “蹬蹬蹬……”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杨延嗣耳边响起,杨延嗣皱了皱眉,不悦道“落叶,平日里你最沉稳了,怎么今日如此慌张?” 如今的落叶,暂时统领了皇城军,由于皇城军乃是海山旧部,平日里事比较多,所以落叶一般时间,都事穿着皇城军专属的铠甲,坐镇在皇城军中。 落叶快步走到了杨延嗣面前,抱拳道“启禀首领,据手下传来的消息,临时搭建的海港府衙门,被一群人围了……” 杨延嗣放下了手里的扩充法,有些难以置信,“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公然围困府衙,山海寨的人?皇城军的人?” 落叶摇头道“都不是,是一群商人,具体有什么目的,属下还正在探查。” 杨延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商人们敢聚众围困府衙,应该是有大事,既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就派人仔细盯着,一有消息立马汇报。另外,再调遣一些人马,暗中护佑海港府的人安全。 现在朝中正是用人之际,损失不得。” 落叶抱拳,“属下这就去办。” 落叶一走,杨延嗣招来了传令兵,吩咐他去海港府衙门,传谢韬来回话。 杨延嗣住的地方,距离海港府衙门并不远。 传令兵赶到海港府衙门,看着前门被堵死了,就从后门进入,然后把杨延嗣传唤的事情告知了正急得团团转的谢韬。 谢韬听到杨延嗣传唤,心里七上八下的,仔细穿戴好官服以后,赶到了杨延嗣所在的小院。 一进门,谢韬赶忙躬身施礼,“臣谢韬,参见王上。” 杨延嗣懒洋洋躺在椅子上,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找个地方坐下吧。” 谢韬惶恐道“臣不敢……” 杨延嗣缓缓坐起身,盯着谢韬,疑惑道“你很紧张?为什么紧张?” 谢韬立马诚惶诚恐的,低着头,抱拳喊道“臣有负王上重托,这才刚上任,就被人堵了衙门。” 杨延嗣闻言一愣,笑道“此事也不怪你,一年半前,你只是一个微末的芝麻官,短短一年半时间,越过了知县、知州,一路跨越到了等同于知府的位置上。 别人需要数十年的苦工,你却只经历了一年半。 在经验和为政之道上,难免会有所欠缺。 因此,你做事有一些差错,也是情有可原。” 听到杨延嗣宽慰的话,谢韬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不少,他抱拳感恩道“王上对臣有知遇之恩,如今有对臣委以重任。臣自治理政的本领有所欠缺。回去以后,一定勤恳学习。争取早日成为王上手上有用的人。” 杨延嗣请谢韬坐下,谢韬也没有推辞,坐在了杨延嗣下首。 杨延嗣开口道“为政之道,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单靠书本,是无法真正的理解为政之道。 其实,学习只是次要的,学的是一些手段、谋略,提升的是智慧。 而真正的为政之道,却在民间。 寻常的时候,你应该多出去走走,和海港府的百姓,过往的商客多交流交流。” 第0346章 商人们的想法 “了解一下,百姓们和商客们,内心深处的需求。同样,要理性的去判断他们的这些需求,那些是真正有利于大家的,那些是存在私信的。 长此以往,这海港府内的百姓需要什么,你心里就都有数。 你只需要想办法,帮助他们解决问题就可以了。 想要做一个好官,一定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这国家,像是一个大酒楼,皇帝像是东家,相国像是掌柜,汉城里的官员们像是后厨,你们这些在外的官员,就相当于是店小二。 而这酒楼里,真正的客人,却是百姓。你明白吗?” 杨延嗣的声音,平淡无奇。但是他的话,却犹如汹涌澎湃的惊涛骇浪,颠覆了谢韬内心存在了二十多年的世界观。 “王……王上……” “咕嘟……” “王上,您说笑吧?按照您的意思,咱们这些官员,甚至皇族,都是在为百姓服务?” 杨延嗣摊开手,“不然呢?” 谢韬咬了咬牙,沉声道“不可能的,当官的,是官老爷,天生比百姓高一头。咱们是帮百姓做主的人,不是服务百姓的。” 杨延嗣摇头一笑,“如果这天下间没有百姓,你到谁面前去高一头?还有,帮百姓做主和服务百姓,有区别吗? 在我看来,就是名号不同而已。” “这……” 谢韬想反驳,很想大声的反驳。 他想告诉杨延嗣,在大宋,官员就是人上人。百姓们只是地里刨食的下贱胚子。 可是,这话他不敢说出来。 因为,他一旦说出来,就违背了南国基本法的第二条。 人生而平等,不分高低贵贱。 瞧着谢韬沉默不语,杨延嗣也没有再继续追着他讨论问题。 杨延嗣品了品桌上的茶水,待到谢韬冷静下来以后,才继续开口,“刚才咱们聊过了,险些误了正事。此次传你过来,就是想了解一下,港澳码头的是商人,围困在府衙门口,究竟所为何事?” 谢韬抱拳道“臣正要向王上禀报此事,前些日子,王大人,从辽国置换了不少辽地汉民,运回了咱们南国。 这些辽地的汉民,进入咱们南国后,就受到了王上的厚赐。 这些商人们看到了以后,心里就有了一些想法……” “什么想法?” 谢韬沉吟道“其一,商人们跑到衙门里询问,他们想加入南国籍贯,不知道有什么条件。会不会也像是辽地汉民一样,得到一百一十一亩的良田。 其二,商人们通过王大人的事情,发现了一条商机。他们想把南国的粮食运到辽国去,然后换一些辽地汉民,再运回来。他们想知道,我南国有没有收购这些汉民的意向。” 杨延嗣用食指敲打着眉心,所有所思,“很聪明的一个计划……” “怎么讲?”谢韬疑惑。 杨延嗣笑道“首先,在目前的时代,大多商人都是以家族形式存在了。能出国行商的,家族产业就更加庞大,人口就更加繁多。 如果他们在家中挑选个成千人,入驻到我南国,加入了南国户籍。拿到了一百一十一亩良田。那么他们手里的良田,就能迅速的积累成千上万亩。 其次,辽地缺粮,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他们把粮食运送到辽地去,自然能够轻而易举的换到相应的辽地汉民。 这些汉民被他们拯救出了火坑,自然对他们唯命是从。 到时候这些汉民们得到了田地赏赐,到头来还是成为了这些商人的囊中之物。 商人们不仅把辽地汉民的卖身钱赚了,还赚到了他们的土地。 这简直就是一个一举两得的计划。” 谢韬闻言,咬牙切齿道“这些商人真奸猾,咱们应该想个办法,挫一挫他们的奸计。” 杨延嗣缓缓摇头,“人家没偷没抢,凭本事和智力赚钱,赚的合情合理的。依照我南国的律法,人家只要交纳够了商税,咱们还的保护他们。” 谢韬不甘道“岂有此理,难道就看着他们大赚特赚吗?” 杨延嗣莞尔一笑,“不急不急,这不是还没答应他们,他们还没赚到吗?” 谢韬沉声道“可是属下看王上的意思,似乎是有答应他们的想法。”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王上,您就别取笑臣了。” 杨延嗣眯起眼,低声道“这件事,肯定是没办法阻止的,有这些商人们加入,王明诚的压力也会轻一些。而且我南国国民的数量也能迅速的扩充。 此事不仅不能阻止,还的鼓励。 只不过他们想出的那个类似土地兼并的小手段,应该想办法给克制一下。 嗯……” 杨延嗣低头,沉思了起来。 怎样在不压制商人们积极性的情况下,制约他们暗中谋划的土地兼并呢? 杨延嗣考虑了许久,许久…… 猛然间,他抬起头,脸上全是笑意。 “王上有办法了?”谢韬一直守候在杨延嗣身旁,看见杨延嗣脸上的表情,他就知道杨延嗣肯定有办法了。 杨延嗣乐呵呵一笑,道“也不算是什么高明的办法。他们的条件可以答应,只不过,从辽地带回来的汉民,不能兑换成金银。只能交给官府,作为回报,咱们可以给他们减免一定的商税……” “减免商税,就能挫败他们的计划了?”谢韬有些愕然,“臣怎么觉得,这是在助长他们的威风呢?” 杨延嗣嘿嘿笑道“动动你的脑子,辽地汉民以置换赋税的形式,被官府收拢。那么这些人就是官府的人了,和那些商人们再无瓜葛。 到时候,再把落籍的商人家族和辽地汉民们分开。 一个搁到南边,一个安置到北边。 他们的阴谋,就能轻易挫败了。” 谢韬恭维道“王上这个手段高绝,如此一来,确实能够避免土地兼并的问题。” 杨延嗣感慨道“说实话,我并不在乎土地兼并。只是,土地兼并是大宋固有的风气。连带着这个风气的,还有一个风气。就是大宋人喜欢在自己家里多吃多占,却一点儿开拓的精神都没有。 广阔的大地浩瀚茫茫,这些土地都能任由我们驰骋,不能固步自封。” 第0347章 重甲骑兵 杨延嗣所述的道理简单,谢韬却始终转不过脑袋里的弯。 最后,杨延嗣索性直接让谢韬照着他的话做,不必多问。 杨延嗣在港澳码头停留了足足三个多月,对于港澳码头的发展,他事无巨细的都叮嘱了谢韬。 港澳码头,乃至整个海港府,杨延嗣都寄予厚望。 一个沿海的商业城市,拥有独特的地理位置,以及优厚的政策扶持。 相信,港澳码头,会在很短一段时间内,迅速的繁荣昌盛起来。 同时,它也能带动整个南国的商业发展,并且迅速的增强南国的实力。 港澳码头以后发展的基础基调,杨延嗣已经为谢韬制定好了。 谢韬不许要做太多,只需要按照杨延嗣制定的计划,按部就班的完成即可。 安顿好了港澳码头,杨延嗣踏上了回汉城的归程。 不过,杨延嗣并没有急着一路疾驰回汉城,而是沿着南国东线,一路绕了两千多里的路程,仔细的巡查了一番南国东部的发展。 南国朝廷鼓励农耕,又加上地理位置的优越,以及引进的大宋的一些先进的农具。 南国的百姓田地里的粮食产量在节节增高。 其中,一些有汉族的农庄或者城市,田地里粮食的产量就更是多不胜数了。 短短两个产粮季,仅南国东部所产的粮食,就足以供给整个南国的百姓吃一年之久,并且剩余的粮食,还足够贩卖向大宋。 站在农田的田埂上,杨延嗣随手摘下了一棵稻穗,望着广阔的田野,忍不住感叹。 “南国现有人口,两百二十万,东部居住的人口有一百零叁万左右。其中还包括了常役士兵三万,以及府兵六万。 再抛去工匠,以及各处行商的人等等。剩下的人口,不足九十万。 九十万人口,种植近方圆两千里的土地。太少了…… 刨除山林河流,剩下的土地还有近八成处在荒芜状态。 必须想办法尽快的充实人口,鼓励生育。” 落叶守候在杨延嗣身后,翻了个白眼,淡淡道“首领,根据统计,咱们南国男丁总共只有三十八万人,剩下了近一百八十多万人,都是女子。就算您下达鼓励生育的政令,也无济于事。您让人家一个个女子,如何生育?” 杨延嗣扔下了手里的稻穗,瞪了落叶一眼,“就你话多……” 落叶淡然道“属下说的是实情。也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明明这南国女多男少,您偏偏还要实行什么一夫一妻的制度……” 杨延嗣行了两步,跨上了马背,没好气道“本少爷做事,自有深意,用不着你操心。你有这个闲心,还不如尽快去我大哥哪里,帮忙把他手里俘虏的那些个流民草寇接纳过来。” 落叶也上了马背,策马跟在杨延嗣身后,“您不许咱们大张旗鼓的去接人,怕暴露了,所以属下们只能谨慎行事。自然,接人也就慢了一些。” 杨延嗣叹气,“罢了,慢就慢吧,稳妥一点最重要。” 杨延嗣和落叶,骑着马,带着护卫们,继续上路了。 由于绕道先东行了,难免要路过蟒山。 近半年不到蟒山,蟒山脚下,依山而建了一座巨大的工业之城。 南国境内的所有工业物品,基本上都出自于蟒山脚下的城池。 除此之外,在蟒山一侧的峡谷中,还有一座要塞。 此处原本是通往大宋邕州必经的要道,自从龙游军坐镇此处以后,在这里建立了一座要塞。 用作屯兵只用。 因为龙游军是重甲骑兵,所耗费的装备诸多,把基地建立在工业之城旁边,方便一些。 而且,按照杨延光的说法,附近山林里的俚人和僚人众多,这些人都是上好的兵员,值得招揽。 唯一可惜的是,目前为止,龙游军常役士兵,仅有不到四千,仆从军却多达六万之多。 重甲骑兵的士兵,都是百里挑一。 能托起重甲骑兵的马匹也少有。 还有他们身上的装备,也必须是细细锤炼出来的精钢所致。 总之,杨延光对他麾下的重甲骑兵的要求极严。 因此,重甲骑兵创立了这么久,也仅有四千人。 杨延嗣临近龙游军驻守的要塞的时候,就听到了振聋发聩的喊杀声。 一队队的重甲骑兵,手持着钢刀,在平坦的地域练习冲杀。 杨延嗣站在一侧看了许久。 对于重甲骑兵的战斗力,也开始有了些许的了解。 重甲骑兵的战斗力很恐怖,一个个全身披甲,除了抠鼻等以外,几乎密不透风。他们坐下的战马,同样披着盔甲。 而且,基本上都是一人两骑。 重甲骑兵冲锋,犹如一道钢铁洪流。 挡在他们面前的东西,在一波冲锋过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只不过重甲骑兵的耐力真的很有限。 一个时辰,似乎是重甲骑兵的极限。 一旦他们冲锋的时间超过一个时辰后,阵型就会散乱。 甚至,有些人累的都提不起手里的刀。 一个个仆从军的士兵们,在这里时候,会扑到他们身前,把他们扶下马背,让他们躺在地上,细心的为他们解开盔甲,并且给他们喂水喂干粮。 杨延嗣在一侧看久了,自然被人发现了。 几十个龙游军斥候,想暗中摸过来,将他们擒拿。 却在接近了杨延嗣快三百步的时候,被落叶率领的火山卫所发现。 双方僵持在了一起。 “尔等何人?刺探驻军军情可是重罪,还不速速放下武器,缴械投降。否则一会儿援兵一到,定将尔等就地格杀。” 和落叶手下火山卫僵持的是一支仆从军,瞧着战斗力不弱。 只是面对火山卫的时候,气势难免有些弱。 杨延嗣摆了摆手,落叶策马到了阵前,说道“我等乃是汉城来人,还不速速回去通禀。” “汉城?” 仆从军的将士们对视了一眼,其中领头的人,开口道“既然是汉城来人,自当持书信或王诏,先行禀报。似尔等这般鬼鬼祟祟的在驻地外观摩我军训练,让我们怎么相信你?” 第0348章 没人就去抢人? 落叶皱了皱眉,喝道“王驾在此,还不速速通报。” “王驾?!” 仆从军将士们怔了怔。 领头的人,迟疑道“是不是王驾,在下也没有见过。你们且在这里等候,不许乱动。我前去禀报。” 仆从军领头人去禀报,过了约莫一刻钟左右,就瞧见了一骑快马赶了过来。 人未到,声先到。 “七弟,你怎么有时间来看我了?” 杨延光骑着马,冲到了杨延嗣面前。 兄弟二人拳碰拳,相视而笑。 杨延光带着杨延嗣进入到了龙游军驻地要塞。 一进要塞,看到的全是让人热血沸腾的训练场面。 看得出来,杨延光对手下士兵的要求极高。 进入到了要塞主厅以后,杨延光刻意让杨延嗣居主位,却被杨延嗣推辞了。 兄弟二人坐定,杨延光命人奉上了茶水。 骑马奔波了大半日,杨延嗣也有些渴了,端起茶水连干了三杯,才停下。 “瞧七弟你这么渴,肯定是来得匆忙,估计也没有吃饭。我这就派人去准备饭食。”杨延光说道。 杨延嗣放下茶杯,摆手道“三哥,吃饭的事儿,不必着急。这一次绕道到这里来,就是有一件事想听一听三哥的意思。” 杨延光挑眉,迟疑道“什么事?家事的话,你只管找二哥就是了。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杨延嗣摇头笑道“并不是家事,我想和三哥谈一谈一桩国事,看看三哥你就什么高见。” “你且说,我听听,能不能帮上忙,我也说不好。你也知道,你三哥我读书少,是个糙汉子,政务的事情,不是很精通。” 杨延光的话说的很谦逊。 杨延嗣怔了怔,苦笑着摇头,“三哥,为何我感觉到三哥的语气,有些疏远,也有些恭敬,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这……” 杨延光一脸迟疑,不知道从何说起。 杨延嗣叹了一口气,瞅着杨延光,说道“三哥说不出来,我替你说。三哥是觉得,如今南国立国。你七弟我虽未登基,却又帝王之实。你这个做臣子的,自然不能再以以前的态度来对我?” 杨延光点了点头。 杨延嗣摇头一笑,“三哥,弟弟打下这南国,并没有称王称霸的心思。当初这么做,只是为了给咱们杨家,找一条活路。 如今活路已开,当不当王,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哥哥若是因此跟我生分了。这个南国,我不如不要。” “万万不可!” 杨延光急忙道“七弟,你现在身份非同一般,你掌控着一个国家,手下更是有成百万的黎民跟着你讨生活。 你若是放弃了南国,那就是等于放弃了百万黎民的性命。这可是在造孽。 咱们老杨家的人,可不能干造孽的事儿。” 杨延嗣淡然道“造不造孽,弟弟我不在乎。我只在乎咱们兄弟的情分。” “哎……” 杨延光叹气,说道“是哥哥多心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以为七弟你做了南国王,自然会和以往不同,没想到七弟如此注重兄弟情意……哥哥在这里,给弟弟你认个错,你可别生气。” 杨延嗣哼哼道“正该如此。以后别在弟弟面前弄什么君君臣臣的东西。君君臣臣的东西,比不上咱们兄弟之间的情意。 哥哥若是喜欢,这南国的王,给哥哥做都行。” 噌~ 杨延光站起身,连连摆手,“这可不行,这可不行,这话不能乱说。眼下南国初定,举国上下最信服的人就是你。这南国的王,非你莫属。” “南国的王是谁,这个问题咱们回头再讨论。”杨延嗣摆手,说道“弟弟我现在有一件紧要的事情,需要哥哥参详。” 杨延光重新坐下,“你说。” 杨延嗣沉声道“眼下咱们南国,地广人稀,有近八成的田地,都处在荒芜状态,如今男丁又稀少。单靠这大哥剿匪送来的人,和王明诚从辽地置换过来的人填充,还是有些太慢。哥哥有什么好主意,能尽快增长人口?” 听到杨延嗣这个问题,杨延光眨巴了一下眼,愕然道“既然缺人,那就去抢人呗?这还有什么好想的。如今咱们南国兵力虽然不多,但是勉强也都算得上精锐。 此前不是说过,在这山林里,由近百万的人吗? 咱们领兵入山,把人都抢下山。” 杨延嗣皱着眉,仔细考虑了一下杨延光的建议,然后摇了摇头,道“抢人这个法子不妥。山林里的俚人和僚人都野蛮。而且一个族群一个族群的都居住在一起。互相之间关系复杂,即使把人抢来了,也很难手心。 光教化,收拢人心,就得耗费不少时间。” 杨延光挠了挠头,无奈道“既然不能抢,那我就没其他办法了……” 兄弟二人沉默了,坐在正厅里不说话。 许久过后,杨延光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说道“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也许对你收拢山上的野人有些帮助。” “何事?”杨延嗣疑惑。 杨延光笑道“各军各营创立之初,你不是给里面安插了不少人手吗?这些人平日里闲暇的时候,就宣传什么忠君爱国的话。士兵们听着都挺受鼓舞的。 不如,你把这些人派上山去,去说服拿下小部落下山。 只要他们下山,我相信弟弟你肯定有办法能够尽快的吸纳他们。” 杨延嗣沉吟着点了点头,“此事我也考虑过,只是我怕有些心怀不轨的人阻拦。还有山林里的那些大部族,他们可不会坐以待毙的看着我们把人弄走……” 杨延光嘿嘿一笑,拍着胸脯道“此事你就交给我。我镇守在这里,偶尔也要练练兵。不然给手下的小崽子们,配着好武器,拿着丰厚的军饷,不干事儿,岂不是亏了。” 杨延嗣怔了怔,旋即明白了杨延光话里的意思。 听话的到南国过好日子,不听话的就挨打。 本质上,其实和抢没区别,只不过手段要温和了一些。 “既然如此,那就交给三哥了……” 第0349章 改革军制 杨延嗣在龙游军要塞待了七天。 要塞里里外外被他参观了一个遍,参观之余,杨延嗣也给杨延光提了不少有建设性的建议。 比如,龙游军的军制问题,龙游军是重骑兵,南国多山林,因此龙游军的数量注定不会太多。 龙游军的仆从军数量过于庞大。 因此,在确保了龙游军预备士兵,以及后勤士兵外,剩下的士兵,全部都被裁撤掉了。 龙游军由原来的六万三千人,裁撤后,只剩下了两万三千人。 根据龙游军的特殊性质,重新制定了相应的军规。 龙游军常役一万人,这一万人算是真正的重甲骑兵。另外设有一万预备役,一万仆从军。 龙游军每年从周边三城内,招收一万人进入龙游军仆从军。 龙游军内部实行晋升制,仆从军中训练有成的精锐,可以进入到预备役,预备役中训练有成的精锐,可以晋升为重甲骑兵。 重甲骑兵属于常役,算是职业军队,一辈子只从事重甲骑兵这一个职业,四十五岁以后,无官职者,可以选择退役,退役回家后,仍旧享受仆从军的饷银待遇。 预备役和仆从军,属于服役,未曾成功晋升的预备役和仆从军,在年龄达到二十五岁后,正是退役。 同时,相关的兵役制度,杨延嗣也准备推行到全国。 全国境内,所有男丁,实行兵役制度。 年龄在十七岁到二十三岁之间的男丁,必须入军中服役。 一旦成功晋升到各军各营的常役,将终身服役,四十五岁以后,无官职者,可以选择退役,退役后的待遇和各军仆从军等同。 预备役和仆从军服役情况,根据各军各营性质不同,可以选择延长年限,年限不得超过五年。 杨延嗣推行这种服役制度,主要原因有四项。 其一,南国境内目前男丁稀少,各行各业都处在基础的发展阶段,不能把所有男丁都捆绑在军中。不利于国家发展。 其二,藏兵于民。明面上,南国的士兵数量,基本上控制在二十万人左右,可是真的遇到了战事,南国几乎可以说是全民皆兵。 其三,杜绝军中的山头现象,从根底上去除了各级将领们领兵造反的可能性。 其四,确保南国境内的所有男丁,都接受由杨延嗣主导的思想教育。 基本上,在兵役制度和思想教育的双重保险下,军队的造反可能性,被降到了最低。 当兵役制度的问题,传遍南国的时候。 杨延嗣已经离开了龙游军要塞,悄无声息的回到了汉城。 如今的汉城,经过了半年的发展,和之前已经大不相同了。 在汉城的街道上,陆陆续续的有不少的店铺开业了。 所涉及的行业,也非常的丰富。 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杨延嗣进入汉城以后,并没有急着回到皇宫去,而是辗转到了苏易简所在了相国衙门。 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了苏易简骂娘的声音。 “杨延嗣,你个大混蛋,把老子忽悠到这里给你处理国事,自己却去游山玩水……” “杨延嗣,你不要脸……” “彼其娘之!” 有人在此时插话,“苏相国,你这一条政令是不是有问题?王上的意思,是免除从辽地过来的汉民一年赋税,你直接批示了三年。依照南国田中的出产,免税三年,这可足以催生出一批富农……我对俚族和僚族是不是不公平?而且这么做,对国家也没有益处。” 苏易简的骂声再次传来,“老子就这么批了,你管得着吗?有本事让杨延嗣亲自来跟我说。彼其娘之……” 杨延嗣笑眯眯的踏进了相国衙门,一进门就瞧见了袒胸露乳的苏易简,坐在一张案几后,烦躁的批阅着各种奏疏,一边批示和一边骂人。 “苏兄好大的怨念啊!” 见到杨延嗣进来了,衙门里的其他官员都起身施礼。 苏易简手上一顿,抬眼扫了杨延嗣一眼,喝骂了一声,“彼其娘之……” 然后,低着头,继续批阅奏疏,再也不看杨延嗣一眼。 杨延嗣摆手,示意其他的官员们继续做事,他踱步走到了苏易简案几前。 “苏兄,你如今好歹也是掌控一国的相国,而且还是一个博学的读书人,就不能斯文点?” 苏易简扔下了手里的笔,大大咧咧道“我就这样,看不顺眼,你可以罢免了我。再不行,你杀了我都行。” 苏易简指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奏疏,烦躁道“你的政令是一个接着一个,各地接到了政令,各种麻烦就接踵而来。这一天天的,堆积如山的奏疏,就没少过。我这每天都从早忙到晚的,连喝酒的时间都没有。你只管放火,不管火势烧到哪里。 所有的事情全都堆给我。我不干了,我要喝酒!” 杨延嗣随手扯过了一个椅子,坐在了苏易简面前,笑道“建国之初,麻烦自然多一些。苏兄还得多担待一些。 说实话,你不喝酒,也是一件好事。以你嗜酒如命得性格,万一哪一天喝死了呢?” 苏易简鄙夷道“老苏我就算不是酒仙,那也差不了多少。酒对我来说,就如同粮食,我会喝死?” “呵呵~” 杨延嗣轻视的一笑。 你这个货,在历史上,就是喝酒喝死的…… “你笑的这么阴险,肯定不怀好意。”苏易简黑着脸道。 杨延嗣笑眯眯道“确实不怀好意,鉴于你刚才的三句‘彼其娘之’,我决定,把你在南国服役的年限,增加三年。” 苏易简怒了,爆喝道“杨延嗣,你欺人太甚。” 杨延嗣朗声大笑,“苏兄,任重而道远,你要好好工作。” 苏易简直接从案几后扑了出来,想要掐死杨延嗣。 杨延嗣闪身躲开,又后退了几步,避开了想继续行凶的苏易简。 然后幽幽说道“苏兄,前几日我接到了苏老父的一封书信。他的意思,你年纪不小了,该给你物色一房妻子了。 我瞧着欧克的妹子不错,珠圆玉润的,肯定好生养……” 第0350章 民族融合问题多 张牙舞爪的苏易简,直接愣在了原地,惨叫道“杨延嗣,我尽心尽力为你办事,你不知道感谢我,反而害我……我要吊死在这相国衙门……” 欧克如今在军方,也算得上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的家眷,也早已搬进了汉城内居住。 欧克的妹子,在汉城内,也是大名鼎鼎。 一个两百斤的大胖姑娘,每日里浓妆艳抹的,打扮的分外妖娆,偏生又喜欢在街上招摇过市。 所以,汉城内的人,想不知道她都难。 苏易简一想到自己要娶一个两百斤的大胖姑娘,就不想活了。 杨延嗣丝毫不在意苏易简的威胁,重新回到了苏易简面前,扯着想死的苏易简坐下。 “乖乖的办事,我不会亏待你的。刚才是跟你开了个玩笑。” 苏易简疑惑,“开玩笑?” 杨延嗣点头道“就算是你想娶人家欧克的妹子,人家还不愿意嫁给你呢。人家欧克的妹子,眼界高,喜欢膀大腰圆的汉子。像你这种一阵风就能吹倒的,人家看都懒的看你一眼。” 苏易简拍着胸脯,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杨延嗣又道“不过,苏兄,既然苏老父托我给你物色一房妻子,那么我就一定会把此事办妥。” 苏易简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你又想怎么样?” 杨延嗣拍着苏易简肩膀,说道“放心吧!这一次是好事,我老丈人听说你要物色妻子的时候,对此非常重视。他特地在曹家亲族里,为了挑选了一位二八年华的美人儿。” “美人儿?”苏易简迟疑道“真是美人儿?” 杨延嗣打包票道“曹家出美人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曹家出美人儿,这件事可是汴京城里的人熟知的事情,苏易简也听说过。 杨延嗣见苏易简有些异动,又趁热打铁道“再过些时日,曹家亲族有一批人过来,人家姑娘就在这批人内。到时候你可以见一见。” 苏易简迟疑了一下,“那就见见?” “嗯!必须见见。” 见苏易简不再暴躁了,杨延嗣也道明了此行的来意,“苏兄,第一批从辽地过来的汉民,你是如何安置的?” 提到这件事,苏易简显得很重视,他甩掉了脑子里刚勾勒好的美人儿的影子,为杨延嗣仔细讲述道“第一批从辽地过来的汉民,八万人。按照他们具体的情况,分别安置在了汉城东边和西边,总共分成了八十多个田庄。 拖家带口的全部安置在东边,独身的光棍,则安排在了西边,并且在新一季播种前,给他们安排了官配。 基本上每一个独身的光棍,都给安排了一个交趾女人做妻子。” 杨延嗣沉吟道“有没有什么冲突?” 苏易简说道“基本上没有冲突,这些人在辽地过的都是苦日子,突然掉到了幸福窝里,一个个珍惜还来不及,那有人会闹事。” “那些交趾的女人呢?他们被强拉着配郎,就没有怨言?” “没有!虽说实行的是官配,可是基本上都是让她们自己选择的。因此,能配对在一起的,基本上都能看对眼。” “那就好。” 确认了从辽地迁移来的汉民没有任何的问题以后,杨延嗣心里也就放心多了。 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些人不适应南国的气候,聚众闹事。 如今看来,他有些想多了。 “王明诚从辽地置换来的第二批的汉民也到了。你觉得应该把这些人安置在什么地方?” 从杨延嗣在港澳码头迎接王明诚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四个月了,第二批的汉民也运送到了。 这一次的人数,远比上一次的多。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王明诚在辽国租借了不少的船只,一下子运送了近十万多人过来。 杨延嗣想继续把这些人安置在汉城边上,不过在做决定之前,他想听一听苏易简的意见。 苏易简听到了杨延嗣的问话,从案几上抽出了一个小册子,递给了杨延嗣。 “我觉得,应该把这些人安排到黎城附近,或者安排到密札附近。” 杨延嗣翻开了册子,在册子上,记录了许多件黎府治下,大大小小城池里,俚族、僚族和汉族人的冲突事件。 杨延嗣一边看册子,一边听苏易简为他解释,把人移居到黎城附近或者密札附近的理由。 只听苏易简说道“民族的融合,从来都是一个大问题。密札城是你在南国的龙兴之地,当时你把不少的俚人和僚人家眷都安置在了此处。 而安置在当地汉人的数量又太少了。 所以,因为习俗的问题,双方经常产生冲突。 而且,汉人擅长耕种,又有大批的土地供给他们耕种,因此收获都比较多。 汉人很容易积累起财富,这就引起了当地的俚人和僚人们嫉妒。 从而,也发生了许多抢夺事件。 因此,移居更多的汉人过去,能够间接的稳定当地的局势。 同时,也能打压当地的俚人和僚人,迫使他们跟着汉人学习。 尽快的促进各民族融合问题。” 杨延嗣放下了手里的册子,苏易简说的话,他也一字不差的全听进了耳中。 “一个个才过了几天舒坦日子,就开始起其他心思了。我看这是闲的。” 杨延嗣郑重道“就按照你说的办,把此次从辽地置换过来的汉民,全都安排在黎府,侧重点是黎府治下的密札。同时,自即日起,凡是从深山里出来投靠的,全部打散,分别安置在海港府、升龙府、南越府,三府治下。” 苏易简补充道“具体的税赋也需要调整,各地百姓手里的存粮太多。除了调整税赋,还要大力收购粮食,把百姓手里的余粮换成钱,尽快的让南国,摆脱以物易物的场面。” 杨延嗣点头,“也应该鼓励各地养殖。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擅长种粮。还有纺织等行业,也应该鼓励一下。总之,别让百姓们都闲着。 一会儿,我会去和二哥商量一下,尽快的实行兵役制度。你这边到时候配合一下。” 第0351章 回宫 民族融合,历来就伴随着各种问题。 杨延嗣也只能让所有人都忙起来,然后潜移默化的通过文化教育,和人类本能的适应性,去解决这个问题。 就这个问题,杨延嗣和苏易简两个人,讨论了整整一天。 两个人各抒己见,想出了不少促进民族融合的问题。 苏易简的办法就两个字。 教化! 杨延嗣的办法也就两个字。 侵略! 苏易简的意思,在目前南国的教育基础上,加强教育工作,争取让南国境内的每一个人都接受教育。 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让南国国民,实行讲汉化、书汉文、穿汉服的习惯。 杨延嗣的意思,想要在极短时间内解决这个问题,就去侵略,去战争。 从骨子里深处,培养南国人的侵略性。 让南国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敌人身上。 然后国家就可以在背后,潜移默化的快速推行教育。 两个人商量了一天,两个人的办法并没有实际上的冲突。 所以,最终决定,两种办法一起实行。 教育工作,南国一直都在做,剩下的只是继续深化,并且加大教育投入。 至于对外的侵略方向,杨延嗣选择了南北两条路。 北面,以攻伐山林里的俚人和僚人为主。 不仅能够培养侵略性,同时也能在侵略中,以掠夺人口的方式,加快南国人口增长。 南面靠海,临近南国的海面上,岛屿无数。 侵越这些岛屿,同样可以掠夺人口。而且在这些岛屿上,财富众多,有香料、金银矿产、珍贵木料、各色宝石等等。 把这些都贩卖到大宋,可以增加许多财富。 同时,也能肃清海面,为海港府各路商人们,安全的商道。 以战养战,同仇敌忾。 暂时的让人忘掉民族问题。 南国人口稀少,这么做固然会减少人口。 但是,针对的是小规模的敌人,以及类似野蛮人的敌人。 战损并不会太大。 而且,俚人和僚人骨子里的野性,也会促使着他们更喜欢这种侵略。 同时,大量的缴获收益下,会让他们更疯狂。 待到十年,二十年以后。 新出生的俚族人、僚族人,沐浴在汉文化下,成长在汉文化里,就会变成一个真正具备着文明精神,野蛮体魄的新汉人。 到那个时候,民族问题也将不会再困惑南国。 “与其让他们损失在乡村间的械斗中,不如让他们损失在为南国建设的征程中。” 杨延嗣用这句话,为他和苏易简制定的侵略教化计划一锤定音。 一封名叫《南国二十年建设计划》的计划书,被杨延嗣和苏易简连夜制定了出来。 苏易简握着新制定的计划书,心潮澎湃,恨不得立马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等到杨延嗣以困乏为由,离开了许久以后。 苏易简才反应过来一件事。 “彼其娘之……杨延嗣,老子又被你耍了。参与这个计划,那么我老苏岂不是要在南国待上二十年了。刚加刑到十三年,这才过了一夜,就变成二十年了。” “彼其娘之……” “不为人子……” 杨延嗣已经离开了相国衙门了,根本听不到苏易简的哀嚎。 即便是听到了,他也会笑眯眯的回敬苏易简一句,“兄弟,别抱怨了。落到我手里了,就要做好被我用一辈子的准备。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没门。” 杨延嗣在相国衙门通往皇宫的大道上,居然发现了一家馄饨店。 近两年没有尝过馄饨味的杨延嗣,二话不说,钻进去连吃了三碗。 然后抱着肚子,晃晃悠悠的回到了皇宫里。 皇宫不大,和大宋皇宫比起来,足足小了近五倍。 即便如此,对于在皇宫里居住的人来说,依然很大。 皇宫里居住的人并不多,只有杨延嗣、呼延赤金、杨延定夫妇、杨延光夫妇、原交趾小皇帝。 杨延嗣并不喜欢什么大排场,因此在皇宫里伺候的宫人,也只有三百人左右。 勉强和天波杨府的仆人数目相同。 三百多人,撒在这座皇宫里,显得太少了。 因此,皇宫里,显得格外冷清。 杨延嗣在里面走了半个时辰,才碰到两三个人。 在汉宫门口,遣散了跟随在他身后的护卫。 杨延嗣一个人,兜兜转转的溜到了呼延赤金住所的院落。 呼延赤金所住的,以前叫做金宫,是皇宫里面,为数不多的大宫殿之一。 占地面积有五十亩左右。 呼延赤金入住以后,杨延嗣觉得金宫这个名字有点俗气。 所以就给宫殿改了名字,叫长乐宫。 长乐宫前,有呼延赤金直属的胭脂卫在守护。 瞧见了一人独行而来的杨延嗣以后,并没有阻拦。 一路进了长乐宫,走到了呼延赤金住的屋前。 示意守在屋外的丫鬟别同传,他悄声进入到了呼延赤金的屋内。 呼延赤金躺在床榻上正在熟睡,瞧着模样,似乎在做噩梦,秀气的脸颊上,眉头紧锁,小鼻子一皱一皱的。 杨延嗣踱步到呼延赤金床榻前,嘴角勾起了一丝浅笑。 熟睡中的呼延赤金,少了往日里摆在人前的英气,多了一丝俏皮和可爱。 杨延嗣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呼延赤金的鼻子。 “哼哼!” 呼延赤金嘟着嘴,哼哼了两声。 眼睛稍微睁开了一道缝,瞅了杨延嗣一眼,嘴里嘀咕了一句,“你果然是个坏人,连做梦,都联合曹琳那个恶婆娘,欺负我。” 嘀咕完了,又闭上了眼睛,翻身背对着杨延嗣,继续睡。 杨延嗣怔了怔,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疼你还来不及呢……” 躺在榻上的呼延赤金,娇躯一僵,猛然翻过身,睁开眼,惊讶道“你真的回来了,我还以为自己刚才在做梦……” 杨延嗣猛然扑上了床榻,强把呼延赤金搂在了怀里。 呼延赤金惊叫了一声,问道“你干嘛?” 杨延嗣闭上眼,说道“自然是睡觉,还能干嘛?” 呼延赤金说道“你鞋也没脱,衣服也没换,怎么睡?” 杨延嗣含糊道“就这么睡。” “你!” 呼延赤金赌气的撅着嘴,不跟杨延嗣说话。 原本打算逗一逗呼延赤金的杨延嗣,却真的睡了过去。 昨天白天快马加鞭奔波了一天,昨晚和苏易简又聊了一晚上。 杨延嗣也是真困了,居然倒头就睡了。 呼延赤金也发觉杨延嗣睡了,看模样,杨延嗣应该是困极了。 躺在床榻上的她,一动也不敢动,怕惊醒了爱郎。 大眼睛望着床顶的幔帐,扑闪扑闪的。 第0352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呼延赤金干巴巴躺在床榻上,不敢起身。 杨延嗣这一睡,就睡了七个时辰,等到清醒的时候,睁开眼就撞上了呼延赤金呲牙咧嘴的脸。 被杨延嗣押了七个时辰,一动也不敢动。 饶是以呼延赤金从小打熬过的身躯,也有些扛不住了。 身心俱疲。 “你就这么干巴巴躺着?” 杨延嗣慌忙的从床榻上爬起来,扶起了呼延赤金。 呼延赤金抬起素手揉了揉腰肢和胳膊,甜甜一笑道“见你困极了,躺下就睡着了,不想吵醒你。” 杨延嗣心头猛然一颤,扑上前,把呼延赤金揽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 “以后别再这么傻了,我少睡一会儿不要紧,委屈了你,我心疼。” 杨延嗣情话说的很动听,窝在他怀里的呼延赤金,心仿佛都被融化了,赖在杨延嗣怀里,一刻也不想离开。 杨延嗣扶着呼延赤金做平,为她捏腿揉肩。 肚子饿了,也不出门,吩咐丫鬟婢女们,把膳食送到房里。 当两个人只见的爱情直线升温的时候,难免贪欢一些。 呼延赤金和杨延嗣,在房里一待就是三天。 第四天早上,得到消息了的杨延定,忍不住闯进了长乐宫。 站在呼延赤金寝殿外,大声的咳嗽。 寝殿内,两个没羞没臊的人,懒洋洋的躺在床榻上。 呼延赤金正在画圈圈,听到房外刻意的咳嗽声,身躯略微一僵硬。 “气息很浑厚,是男人的咳嗽声,你快出去瞧瞧。” 杨延嗣翻了个身,寻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懒洋洋的说道“不用管,估计是吃饱了没事干,遛弯的。” “咳咳……” “咳咳咳……” “……” 见到屋里没动静,杨延定不停的咳嗽,一刻钟后,依然没人理会。 杨延定黑着脸,低声喊了一句,“色是刮骨钢刀,少年人一定要慎重……” “哎呀……是二哥,羞死人了。”呼延赤金听出了杨延定的声音,羞愧的差点找了个地缝钻进去了。 床榻上没有地洞,她为由用粉拳捶打杨延嗣胸口,“都怪你……都怪你……” “嘿嘿嘿……” 杨延嗣贱贱的一笑,“不必理会,他听不到应答,肯定以为没人,一会儿就走了。” 呼延赤金娇嗔道“如此掩耳盗铃的行径,真当其他人都是傻子吗?” 杨延嗣怔了怔,迟疑道“那我现在就去开门,告诉二哥,这几日我们两个在……” “不许说!” 呼延赤金羞涩的捂上了杨延嗣的嘴。 屋外的杨延定,脸色阴沉的能滴出血,“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不知廉耻……” 杨延定又狠狠的跺了跺脚。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杨延定长叹了一声,转身直接出了长乐宫,似乎一刻也不愿意在长乐宫多待。 屋内,杨延嗣吧嗒着嘴,“二哥的文采有长进,都会吟诗了……” 呼延赤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杨延嗣搂紧呼延赤金,大大咧咧道“不管那么多了,忙了整整两年了,偷懒一下,情有可原。快睡快睡……” 呼延赤金想反抗,可是也只能想想,最后还是屈服了。 两个人躺了没有半个时辰,只听门外又响起了急促的呼喊声。 “赤金妹妹!赤金妹妹!” 呼延赤金呲流一下从床榻上爬起来,“是三嫂的声音,喊的这么急,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别!” “嫂嫂,妹妹在,出什么事儿了?” 杨延嗣想阻拦,呼延赤金已经大声应答了外面的呼喊声。 董月娥在门外,焦急的喊道“福儿有些烦躁的厉害,嫂嫂怎么哄都哄不好,你能不能帮忙出宫去请个大夫来给瞧瞧。” “福儿出事了?!” 呼延赤金当即吓了一跳,就要起身去开门。 福儿就是董月娥之前产下的杨家第三代第一位男丁,娃娃的大名的起名资格,归杨业所有,谁也抢不走。 在起小名的时候,杨延光的意思是叫猪、羊、狗、马的别称。 杨延嗣果断拒绝,并且强硬的给娃娃起名福儿。 意思这娃是个有福的。 福儿在杨延嗣心里,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因此,听到福儿有事,呼延赤金就慌了。 一只脚踏下床榻的时候,手就被杨延嗣给拉住了。 “别着急,福儿肯定没事。” 杨延嗣叹气说了一句。 呼延赤金有些不解,“听三嫂焦急的语气,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杨延嗣苦笑道“为了让二嫂安胎,也为了福儿健康生长。我早就从大宋聘请了七八位杏林高手一直居住在宫里。 可以说,整个南国最权威的大夫们都在宫里,那还需要你去找大夫。” 呼延赤金愕然,“怎么会……” 杨延嗣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叹气道“罢了罢了,为了劝解我起床,兄嫂们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如今连福儿都搬出来的,看来不起不行了。” 呼延赤金沉默了片刻,伺候着杨延嗣更衣以后,嘀咕了一句。 “嫂嫂和哥哥们……都……都好坏……” 杨延嗣穿戴整齐,捏了捏呼延赤金的脸颊,走到了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董月娥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七弟,睡的可安稳。”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出了门,关上门,对着董月娥施礼,“弟弟拜见三嫂。” 董月娥笑咪咪道“七弟不必多礼,嫂嫂就是想知道,你有没有睡安稳,若是没睡安稳,可以回去再睡会。” 杨延嗣没好气道“我倒是想继续睡,你们有放过我的意思吗?连福儿都拿出来做伐,我要是再不起,那可就真没心没肺了。” 董月娥嗔怒道“你也别埋怨了,有汴京的书信和圣旨过来,不然我们也不会打扰你的。” “汴京的书信和圣旨?具体都写了些什么?”杨延嗣皱眉。 汴京的书信和圣旨,一般不重要的,都留在了邕州了。 只有极其重要的,才会被送到南国。 董月娥摇头道“具体写什么,我们都不知道。都是指名给你的,我们也不敢擅拆。” 第0353章 沈伦病危,霸气三嫂 在古代,特别是有地位的家族,对个人这个问题很重视。 因此,有关于杨延嗣的信件和圣旨,除非是杨延嗣亲阅,不然,即便是作为亲哥哥的杨延定,都不会拆开看一个字的。 不得不承认,在儒家文化,礼义廉耻,忠孝节义的熏陶下,古人的节操都是满满的。 偷窥是一种为人不齿的事情,性质和盗窃没什么两样。 唯一的区别就是,偷窥不会被判刑。 “我去瞧瞧……” 杨延嗣跟着董月娥到了正殿,一位稻草人下属,身背红旗,背上背着一个锦囊,跪倒在大殿里。 任谁接近也无动于衷,只是死死保护着背后的锦囊。 杨延嗣筹建稻草人身上的红旗,心中就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红旗在稻草人中代表什么,知道的人不超过三人。 十万火急! “速速拿来。” 稻草人下属,见到了杨延嗣,痛快的把手里的锦囊交到了杨延嗣手上,然后一头栽倒在地上晕倒了。 稻草人内部第一准则,遇红旗信件,则一性命护佑之。 东西也只能交到三个人手上。 绝不允许交给其他人。 这位稻草人下属,已经四天四夜没有休息过了,早已疲惫不堪了,全凭一口气支撑着。 董月娥赶忙派人抬着稻草人下属下去休息。 杨延嗣打开了锦囊,对圣旨看都不看。 挑开了火漆,直接查阅信件。 信件简单只有简单的六个字。 杨延嗣看到后,确如雷霆加身。 ‘沈师病危,速归!’ 杨延嗣又急忙展开了圣旨,圣旨上繁花似锦的写了一大堆屁话,最后的最后,才道出了重点。 ‘杨延嗣,戍边有功,调任回京,任职鸿胪寺少卿……’ 这圣旨明显不是赵光义的意思。 自古帝王无情,赵光义就更加无情了。 他才不会破格去成全杨延嗣和沈伦的师生情谊。 杨延嗣在这道圣旨的字里行间,看到了一些赵普的影子。 赵普读书不多,因而由他主导的圣旨,能看到一些简单的口语。 “出什么事了?” 杨延定和董月娥都看出了杨延嗣脸色煞变,忍不住开口关切。 杨延嗣随手把信件递给了杨延定,沉声道“汴京来信了,沈师病危。” 信件上就六个字,杨延定一扫就看完了。 “沈相公带你不薄,你添为沈相公的关门弟子,自当回京去见他最后一面。” 杨延嗣皱着眉头,“原本还想在南国再待一年,等到三年任期满了,南国稳固了再回京。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眼下南国发展的局面刚打开,我若是离开了……” 杨延定拍了拍杨延嗣的肩头,说道“放心回去吧!这里就交给我和你三哥了。一会儿我再修书一封,派人快马加鞭送到六弟手里,让六弟尽快过来。 有我们三兄弟,再加上曹玮弟弟。南国的军队基本上就都掌握在我们手里,旁人翻不了天。” 董月娥插话道“二嫂有孕在身,二嫂的军队就由我暂时统领了。放心吧,七弟。” 杨延嗣重重的点了点头。 “如此,就摆脱三位哥哥,还有嫂嫂了。以南国的局势,乱不了。只是没有了我,恐怕发展就会慢一些。不过,慢也不怕,慢也有慢的好处。 我走以后,政事上的决断,就全权交给苏易简,苏易简此人有大才。” 杨延嗣郑重道“二哥,军伍上的一切事物,就交给二哥全权处理了。小弟所求不多,只求二哥能够在五年之内,训练出二十万精锐之士。” “精锐?” “对!不惜一切代价,训练出真正的精锐。二十万,只能多,不能少。” 杨延定皱眉,“真正的精锐?还要二十万?即便是有大量钱财支撑,五年最多也只能训练十万……” 杨延嗣猛然抱着杨延定肩膀,咆哮道“必须二十万,不然到时候连参展的资格都没有。你要记住,这二十万精锐,就是爹爹和众位哥哥保命符。” 杨延定大惊,“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延嗣咬牙道“我现在没办法给你解释,你只需要知道,没有二十万精锐,爹爹、大哥、四哥、五哥,也许都会死。” 在《杨家将》原著中,四郎和五郎都逃出生天了。 可是杨延嗣不敢保证,在他肆意的篡改了原著历史,让二郎、三郎提早逃出生天以后,会不会有变数。 杨延定一脸难以置信,他完全听不懂杨延嗣的话,也不知道如何回应。 旁边的董月娥,心思比杨延定细腻,她推了推杨延定,低声道“七弟的模样不像是说假话,你先答应下来,回头再考虑其他的。” 杨延定迟疑了一下,对着杨延嗣点头道“好,我一定想办法做到。” 杨延嗣长出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我先去找赤金嘱托几件事。然后再去一趟相国衙门。一切叮嘱好了,我就马上上路了。” 杨延定抱拳道“一路保重。” 杨延嗣匆匆忙忙出了汉宫,直奔长乐宫。 汉宫内,杨延定面色阴晴不定的嘀咕道“刚才七弟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如此肯定,五年后,爹爹和其他兄弟会有危险?” 董月娥沉吟道“七弟一定是知道什么,只是他不愿意说,我们也不能逼他。七弟不是一个莽撞的人,既然他能如此肯定,并且郑重的叮嘱你。那么我们就必须重视此事。” 杨延定摇头苦笑,“你懂什么,想要练出二十万精锐,就必须在两百万,甚至更多的人里面挑选。而且还要浪费极大的人力物力去培养。最重要的是要不断的通过战争来磨砺。” 董月娥冷哼道“咱们南国,有的是比人高一等的兵刃盔甲,光这一点,就能让士兵的实力增加一成。 剩下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我们努力筹措。 筹措不够,就去抢。 哪怕是在南国四周重燃滔天战火,也要在五年之内,完成七弟的嘱托。” 杨延定木凳口嗲,像是第一次见到董月娥一样。 “弟妹,这会死很多人……” “哼哼……”董月娥哼哼道“只要咱们杨家的人不死,其他的人死在多,我也不在乎。我是个女人,不需要去做什么君子。 我可不希望福儿将来长大了,没有叔伯,也没有兄弟,甚至没有了爷爷和爹爹。 你要是怕造杀孽,就交给我,我不怕。”j3v3 第0354章 回京 安慰了呼延赤金,交代了苏易简,杨延嗣轻车简从的上路了。 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密札,在龙游军要塞,又见了见杨延光,而后才顺着山谷峡道,赶到了邕州永宁军大营。 永宁军大营,如今也算得上是杨延嗣的自留地。 自从李子枫调任到禁军中以后,永宁军主将的名头,就落在了曹玮身上。 曹玮人在南国,因此,永宁军大营暂时由曹家本族的人,代替着曹玮掌管。 杨延嗣在邕州,见了从汴京过来送信的人。 拉上了送信的人,结伴回京。 在路上,杨延嗣向送信的人,仔细了解京中的动向。 杨延嗣不在汴京两年,汴京城里的政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潘仁美重新获得了检校太师的头衔,朝中三位宰辅,薛居正病逝,由宋琪接任。如今沈伦病重,暂时由吕蒙正接任。 原先的三位老宰辅中,只有赵普还屹立在朝堂上。 文臣方面,据说变化很大。 武将方面,并未发生多大变化。 了解了朝堂上的具体局面了以后,杨延嗣心里也有了一些底,知道该怎么应付京中的局势。 一路星夜兼程,快马加鞭。 七日后,赶到了汴京城。 汴京城经过了这两年的发展,繁华了几分。 汴京城的大门似乎被堵住了,看情况,应该是一群又一群的军汉顶牛顶在了一起。 “瞧这些将士们身上的官职不低,而且应该和咱们一样,是星夜兼程从各地赶来的。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跟随在杨延嗣身背的落叶上前打探,一会儿时间后,就回来了。 “首领,这些人马,一部分是高家的,一部分是符家的。高家老国公高怀德身染重病,卧床不起。符家老太君今年过八十岁大寿。” 杨延嗣坐在马背上,捋着两鬓的发髻,低声道“高家探病,符家拜寿……有点意思……我就说嘛,皇帝清洗了文臣,如今腾出手了,自然不会容忍武将一家独大。” “不要和他们发生冲突,咱们绕行,从东门进城。” 杨延嗣带着手下的人马,策马到了东门前,东门虽然也有军中将士,但是却不多。 杨延嗣带着人马,在东门前验看了官凭和文牒以后,就被放入了城中。 同时,有关杨延嗣回汴京的消息,也被东门口的守卫们给传了出去。 离家越近,杨延嗣就归心似箭。 一路上策马扬鞭,直奔天波杨府门口。 当如,杨延嗣离京的时候,天波杨府还未曾全部建好。 如今,再次回到天波杨府门口,全新的天波杨府,比之前的天波杨府,更加大气,更辉煌。 “喻~” 杨延嗣勒马,跳下了马背。 杨府门房的守门老卒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拦下了准备入府的杨延嗣。 “你是谁?” 门房的老卒,觉得杨延嗣熟悉,却又不敢相认,所以只能试探的问了一句。 这个怪不得门房的老卒,杨延嗣离京的时候,才十六岁半,如今已经十九。 两年多的时间,杨延嗣的身体疯涨,整个人高大了一圈,却一点儿也不彪悍,反而显得更加儒雅了。 容貌上的变化也很大,整个人就像是张开了,变得更加俊朗了。 杨延嗣在南国的时候,呼延赤金、杨延定等等,这些人都经常见到他,因此感受不到他巨大的变化。 天波杨府的人不一样,天波杨府的人,已经两年多没见过少爷了。 “你是,七爷?!” 门房老卒,仔细盯着杨延嗣瞧了一番后,才在脑海里找到了一个相熟的面孔,双方重叠以后,有六七分相似。 “真是七爷,真是七爷……七爷回府了!” 门房老卒刚喊了一嗓子,就被杨延嗣捂住了他的嘴。 “别喊,我悄悄进去,看看还有几个人认得我。” 门房老卒点了点头。 杨延嗣放开了他,让落叶跟着,其他人都先在门外候着,踏步进入到了天波杨府内。 天波杨府虽然是新建的,但是大体上的布置摆设,和以前依旧差不多。 杨府以武为尊,因此一入正门,就瞧见了一个巨大的演武场。 在演武场上,有三道身影。 仔细瞧了一下,一高两小,高的那个是杨延嗣的大哥,杨延平。小的那两个,杨延嗣仔细瞅了瞅,才看出来了,是八妹,和杨排风。 两年不见,杨延平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两鬓上生了一些白霜,面容却没怎么变。 小八妹,两年时间,长了不少,从一个小学僧,晋级成为了一个初中僧。 杨排风比八妹高一头,原本瘦瘦弱弱的丫头,也壮实了不少。 两个女娃娃,都在杨延平的指导下,在练功。 杨延嗣脚步一踏入演武场,三个人就瞧见了。 八妹有些迟疑的盯着杨延嗣,杨排风却像是一个小蝴蝶一样,扑向了杨延嗣。 “恩公……” 杨排风一头扎进了杨延嗣怀里,杨延嗣拍了怕她的肩头,轻声道“排风乖……” 八妹经过了杨排风那一声呼喊的提醒,也如同一个小蝴蝶一样,飞扑进了杨延嗣怀里。 杨延嗣同样拍了拍她的肩头,“八妹乖……” 在这天波杨府里面,最崇拜杨延嗣的,就是杨排风和杨八妹。 所以两个人见到了杨延嗣,自然喜不自胜。 杨延嗣安抚了一下两个小丫头,然后踱步走到了杨延平面前,躬身施礼,“见过大哥。” 杨延平神色复杂的摆了摆手,“不敢不敢,担当不起。” 杨延嗣一愣,瞧着杨延平的神色,若有所思道“看来你我兄弟,得找一个空闲得时间,好好聊一番心事。” 杨延平并没有多言,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沉声呵斥杨排风和杨八妹继续练功。 杨延嗣抱拳道“我先去见过爹娘……” “去吧!注意一些。” 杨延嗣辞别了杨延平,踏进了杨府正堂,刚一进正堂,他就愣住了。 杨业正在正堂待客,接待得这个客人有些特殊,杨延嗣面对人家,有些心虚。j3v3 第0355章 兴师问罪 噗通~ 杨延嗣跪倒在地,叩首,道“孩儿出外为官两载,平安无事,今日归家,特来拜见爹娘。” 杨业盯着儿子瞅了半响,确定了儿子没有损伤以后,淡淡的说道“回来就好。” 佘赛花有些激动,“快起来吧!快起来吧!” 杨延嗣作揖,准备起身。 却听坐在下首客位的壮汉,咳嗽了一声,瓮声瓮气道“怎么,我呼延赞,就受不起你杨探花的大礼了?” 杨延嗣苦笑着重新跪下,叩首道“嗣叩见呼延伯伯……” “只是伯伯吗?” 呼延赞瞪着眼,沉声问。 杨延嗣求助的看向佘赛花,佘赛花苦笑着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杨延嗣又看向杨业,杨业仰着头,一副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的架势。 瞧呼延赞这架势,今日的事情,怕是不能善了了。 杨延嗣又重新叩首,“孩儿拜见岳父大人。” 呼延赞噌一下站起身,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咬牙切齿的说道“谁是你岳父了?谁是你岳父了?我什么时候同意,把闺女嫁给你了?你又什么时候用八抬大轿把我闺女抬出闺房的? 你岳父是当朝枢密使,曹彬。 你妻子是曹家嫡女,曹琳。 你不要乱叫。” 杨延嗣无奈道“呼延伯伯,叫您伯伯也不行,叫您岳父也不行,那叫啥?” 呼延赞闻言,吹胡子瞪眼,道“怎么,拐走老夫的闺女,你还有理了是吧?老夫就是看你不顺眼,老夫就是想骂你,老夫还想打你呢。 怎么,难道老夫没有这个资格?” 杨延嗣只能陪着笑脸道“您老有这个资格,要打要骂,您老随意。” “哼!别以为你卖乖,老夫就会放过你。”呼延赞扑到杨延嗣身前,一手提起了杨延嗣,“说,把老夫闺女藏哪了。为何两年不归家,你知不知道老夫有多想她?” 杨延嗣无奈道“我可没藏她,她人就在邕州,您老若是想她,可以随时去看。” 呼延赞爆喝道“我闺女当时是为了你,才去的邕州,如今你调职回京了,为何我闺女还没有回来。是不是你抛弃了她?” 杨延嗣被如同小鸡崽子一样拎着,只能摊开手,像是鹌鹑一样,无辜的说道“邕州临近南国,又处在十万大山的边缘。最近山林里不太平,多有山中的蛮子出来作乱。 赤金妹妹身为永宁军一将,自然得坐镇军中。 您别瞧赤金妹妹是个女儿身,在战场上,在军伍中,那可是英姿卓越得人物,完全不输给旁人。 过段时间,等评定了山林里得蛮子,赤金妹妹就可以回京了。” “真的?”呼延赞将信将疑,呼延赞对后辈子孙期许很高,呼延赤金一个女儿家,参军以后,成绩不输给男人,这对他来说,完全是长脸得事情。 杨延嗣坚定不移的点头,“真的,比真金还真。” 呼延赞放下了杨延嗣,瞪着他问道“瞧你的模样,在邕州没少祸害我家闺女吧?” “哪有……” “嗯?!” 杨延嗣尴尬的伸出手指,比划了比划,干笑道“一点点……一点点……” “哼哼!”呼延赞冷笑了两声,“既然祸害了我家闺女,那就说说,怎么安置我家闺女吧。” 杨延嗣踌躇,试探的问,“呼延伯伯……您的意思呢?” 呼延赞嘿嘿一笑,“我的意思很简单,你休了曹家的闺女,明媒正娶的娶我闺女过门。” 杨延嗣愕然,“不可能。” 呼延赞再次提起杨延嗣,残忍的笑道“曹家的闺女能做你的正妻,为何我呼延家的闺女就不行?你的意思是老夫不如曹彬位高权重咯?” 杨延嗣咬了咬牙,沉声道“琳儿和赤金妹妹,两个人都是我的妻子,我一个也不会舍弃。” “还真是大胆!” 呼延赞二话不说,一个提壶甩斗,杨延嗣直接被扔了出去。 杨延嗣身手矫捷,在空中翻了个身,平稳的落地。 呼延赞眼中闪过了一丝赞赏,嘴上却继续不客气,“你的意思是,想让我闺女和曹家丫头平起平坐?咱大宋朝,有这个先例吗?” 杨延嗣诚恳道“即便是以前没有,以后也会有的。” 呼延赞双手环抱胸前,“那么老夫就拭目以待。什么时候你能以妻礼娶我国女过门,什么时候,老夫再给你好脸色。” 呼延赞转身抱拳,对着杨业道“为兄告辞了。” 杨业赶忙起身,回礼道“呼延兄慢走。” 呼延赞一走,杨业又变回了淡然的模样。 佘赛花扯着杨延嗣东看看,西瞧瞧,还时不时的询问杨延嗣在邕州的事。 杨延嗣陪着佘赛花聊了一会儿,杨业支着耳朵,在一旁偷听着。 聊了许久,杨延嗣起身,道“娘,沈师病危,孩儿这个关门弟子,理当去拜见,去侍奉。孩儿已经调职入京,以后有的是时间为娘细细说邕州的事。” 佘赛花点头,放开了拉着的杨延嗣的手,“你且去吧。” 杨延嗣离开了杨府正堂,快速的向杨府东院走去。 杨延嗣一路日夜兼程回京的,自然不可能带着一路的风霜去见沈伦。 他得沐浴更衣后,才能去沈府拜见。 当然了,对他来说,沐浴更衣是假的。 想曹琳得才是真。 踱步进入到东院,东院虽已重建了,但是重建后得东院,和重建前得东院,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院子里的摆设,和以前的一模一样。 在东院阁楼上,曹琳俏生生立在那儿。 两年不见,曹琳也长大了不少,个头虽然赶不上杨延嗣,但也长高了许多。 相比于以前的稚嫩,曹琳看起来更加成熟了。 身上的贵气也越发逼人了。 一走一摆间,都拥有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下了阁楼,走到杨延嗣面前,曹琳屈身施礼,“妾身见过郎君,郎君能平安而归。妾身很欣喜。” 杨延嗣凑到曹琳身前,笑道“我怎么看不到你有一点儿欣喜的模样。” 杨延嗣一手牵着曹琳,一手抚摸着曹琳的面颊,感叹道“成熟了,也漂亮了。以前的你,是大家闺秀;现在的你,国色天香。” 曹琳躬身道“当不起郎君如此赞誉。”j3v3 第0356章 有眼无珠 杨延嗣踱步走到了曹琳身后,贴着曹琳的襦裙,环抱在她腰间,轻声在她耳畔低语。 “谁这个大胆,居然惹你生气了……” “哼哼……” 曹琳傲娇的仰起头,冷哼道“除了你这个坏胚子,谁还敢惹本姑娘生气。” “本姑娘?” 杨延嗣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已嫁做人妇两年有余了,还自称本姑娘,害不害羞?” 曹琳懊恼,跺脚,踩在杨延嗣脚尖上。 杨延嗣疼的呲牙咧嘴。 “你管我。”曹琳瞪着杨延嗣,大声埋怨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坏胚子,本姑娘劳心劳力的在家中为你搭理家业,你却跟狐媚子,在外面风花雪月。你还好意思说我?” 杨延嗣咬了咬牙,忍着疼痛,再次牵起曹琳的玉手,“夫人劳苦功高,为夫自愧不如。夫人别生气了,回头忙完了正事,回到房里,任凭夫人处置。” 曹琳瞥了杨延嗣一眼,没好气道“去沈府的礼,妾身已经帮你备好了。沈相公为官清廉,金银玉石的送去有辱沈相公清名。妾身前些日子搜弄到了一幅前朝柳公权的字。你当作主礼送去,不仅不会显得市侩,也不会坠了杨家的威风。 除此之外,妾身还备了两株千年人参,芝兰仙草若干,作为副礼。 必要的时候,这些东西都能帮沈相公吊命用。” 杨延嗣揽着曹琳,感慨道“为夫还未曾开口,琳儿你就帮我打点好了一切。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曹琳娇嗔道“你以为妾身是个绣花枕头?你以为妾身只会打点家业琐事?你以为只有呼延赤金那个骚浪蹄子能为你冲锋陷阵?” 曹琳挥舞着小拳头,恶狠狠道“妾身的功夫,可不比呼延赤金弱。” 曹琳会一些拳脚武功,这个杨延嗣知道。 将门出来的女子,从小在习武的气氛中长大,多少都沾染上了一些。 曹琳平日里都以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见人,很少显露功夫,所以她的功夫高低,鲜有人知。 只是曹琳扬言自己比呼延赤金还强,这个杨延嗣就有点不信。 呼延赤金马上冲杀的功夫,杨延嗣可是亲眼目睹过的。 不过,如今在曹琳面前,杨延嗣自然不会去拆穿曹琳的谎言。 在明媒正娶的正妻面前,去称赞一个目前还只是外室的女人,下场肯定不会太好。 杨延嗣拱了拱手,赞叹道“娘子虎威,为夫佩服。” “哼!知道就好。” “那就帮为夫宽衣,洗漱一番,为夫去见沈师。” 在曹琳伺候下,杨延嗣仔细洗漱了一番,出浴以后,发现了一件尴尬的事情。 原先身上穿的衣服已经脏了,以前的旧衣服又穿不上。 从南国带回来的衣服,随着一些物品,还在路上。 现做肯定来不及。 曹琳赶忙去找杨延平讨要了一身。 杨延平的衣服有些大,腰带束紧一点,就瞧不出多少异样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以后,杨延嗣让落叶带着礼,前往沈府。 沈府在御街东侧,距离皇城不远。 杨延嗣以前也曾经到过沈府,因此去沈府的路他很熟悉。 沈府占地面积不大,仅有四十亩左右。 这和沈伦宰辅的位置明显有些不搭。 府邸是当年郭威当政的时候,赐给沈伦的。 后来,不论是柴荣当政,还是赵匡胤当政。 沈伦都没有更换过。 沈府的装饰很简朴,平日里很少有人登门拜访。 今日,却客似云来。 杨延嗣赶到沈府门口的时候,就见到有七八顶轿子停靠在沈府门口。 轿夫、护卫、衙役、家丁、仆人等等,一切伺候的人,把沈府所在的巷子塞的满满当当。 杨延嗣皱了皱眉,踱步向前。 “麻烦都让让。” 一个青衣小厮刚好挡在杨延嗣脚前,听到了杨延嗣的声音,皱了皱眉。 只见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去去去,从另一边过。” 杨延嗣的装扮很平常,加上护卫只有落叶一人。 难免会被人看轻一些。 杨延嗣刀眉横立,冷声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青衣小厮怔了怔,仔细打量了一番杨延嗣。 汴京城里,官员太多,随便掉下来一块砖,砸死的都有可能是个七品官。 有些人惹得起,有些人惹不起。 能跟随在各家主子身边的人,都是机灵人。 对于汴京城里惹不起的人,他们心里早就记得烂熟。 青衣小厮在脑海里盘旋了许久,没找到和杨延嗣相对应的人。 于是,他冷哼道“小子,爷就是跟你在说话。想找不自在?” 和青衣小厮一波的护卫们,一个个都挺起胸膛,为青衣小厮撑腰。 这种事,平日里他们做惯了。 他们这些人,本来就是下人。 在各个府上,一般都只有受欺负的份儿。 于是,他们就喜欢在外出的时候,狐假虎威,去欺负别人,找点成就感,找点心里平衡。 见杨延嗣不说话,青衣小厮又道“识相的赶紧滚,不然少不了一顿揍。” “欠抽!” 杨延嗣摇头感叹了一句,后退了三步,距离青衣小厮远了一点。 落叶将手里的礼盒放在了地上,出现在了青衣小厮面前。 “你干什么?” 青衣小厮见到落叶走到他面前,大声问道。 同时,在他身边的护卫,也同时挺身而出,站在青衣小厮身边。 “碰!” 回应他的,是一个硕大的拳头。 紧接着,一通噼里啪啦的响动。 一炷香后,落叶回到了杨延嗣身旁,抱起了礼盒。 杨延嗣踏步前行,落叶紧紧跟随在他身后。 所过之处,巷子里的人纷纷避让。 “朋友,有本事留下姓名。咱们兄弟,改日再讨教。” 鼻青脸肿的青衣小厮从地上爬起来,对着杨延嗣的背影狠声道。 杨延嗣脚下一顿,转过身,盯着青衣小厮,笑眯眯问道“你想死?” 青衣小厮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踢到铁板了,但他心里不甘心。 铁板又如何? 铁板他也报复过。 “兄弟,咱们今日栽了。总得让兄弟们知道栽在谁手里了?”j3v3 第0357章 无力的沈伦 “不甘心?” “想报复我?” 杨延嗣淡然摇头。 青衣小厮沉声道“阁下难道只是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吗?” “呵……” 杨延嗣哑然失笑,踱步走到了青衣小厮面前,蹲下身。 “你这不是想死,而是在找死。” “咯嘣~” “啊~” 杨延嗣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捏在了青衣小厮的腿上,手指如同铁箍紧缩。 青衣小厮的腿骨直接被捏了个粉碎。 他嘴里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杨延嗣并没有停手。 伸手捏碎了青衣小厮的四肢。 从怀中取出了一块手帕,擦了擦手,将手帕扔在了青衣小厮的身上。 “本少爷是个斯文人,不太喜欢做一些残忍的事情。但是,这不代表本少爷是一个谁都能欺负的人。” 杨延嗣站起身,环顾四周,冷冷一笑,低下头,声音冰冷道“天波杨府,杨七。” 扔下了这句话,杨延嗣带着落叶,大步流星的到了沈府门前。 对于青衣小厮的哀嚎和其他人的侧目的人,全然不在意。 沈府的门房,是一位跟随沈伦多年的老仆。 见到杨延嗣的时候,老人家脸色带着几分惊喜,“嗣少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自从老爷病了以后,一直念叨着要见你。” 杨延嗣抱拳道“小子拜见忠伯。” 忠伯热情的迎杨延嗣进门,“快快进来,随老汉去见老爷,老爷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 杨延嗣在忠伯带领下,到了沈府后院厢房。 到厢房门口的时候,撞上了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中年人瞅了一眼杨延嗣,并没有多言,面色淡然的从杨延嗣面前走过。 中年人走远了,杨延嗣才皱了皱鼻子,低声问忠伯,“宦官?” 忠伯瞅了瞅中年人离开的地方,不咸不淡的说道“八王府的人……” “八王府?!” 杨延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八贤王赵德芳派人到沈伦府上? 看来这位八贤王有点不甘寂寞…… 忠伯领着杨延嗣,直接进入到了沈伦的卧房。 一进入卧房,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草味。 卧房内摆设很简单,一张书架,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张床。 沈伦躺在床上,似乎是睡过去了。 床边上,沈伦的幼子沈浩跪在一侧。 杨延嗣和沈浩有过数面之缘,沈浩瞧见了杨延嗣,抱拳点头示意。 杨延嗣也抱了抱拳,走到床前,陪着沈浩一起跪下。 两个人之间一句交流的话都没有,只是这么静静的跪着。 这一跪,足足跪了一个时辰,沈伦才悠悠转醒。 “嗣儿?” 一睁眼,沈伦就看到了跪在床边的杨延嗣,顿时就坐了起来,惊喜的打量着杨延嗣。 天波杨府的老门房,几乎可以说从小看着杨延嗣长大的,连他都没有分清长了两年的杨延嗣。 沈伦却一眼就看出了杨延嗣的身份。 由此可见,杨延嗣在沈伦心里的分量绝对不轻。 杨延嗣跪在床前,叩头施礼,“学生拜见老师。” 沈伦摆着苍老的手,激动道“不必多礼,快快起身,坐到床边来,让为师好好瞧瞧。” 杨延嗣也没有违背沈伦的意思,站起身,坐在了床边。 沈伦拉着杨延嗣的手,仔细打量着他,边打量,边感叹,“长高了……也壮实了……更俊俏了……” 跪在一旁的沈浩忍不住翻白眼。 心里在不断的质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 从小到大,他可没经历过被父亲拉着手,亲切问候的场面。 每一次,他面对的,都是父亲那一张严肃的脸。 “可惜,老夫没有个孙女,不然肯定招你当孙女婿……” 沈伦言语中有些遗憾。 杨延嗣笑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学生和您亲如父子,当不当孙女婿,有那么重要吗?” “吱吱吱~” 沈伦吧嗒着嘴,说道“你这张利嘴没变……” 杨延嗣含蓄的笑道“老师谬赞了。” 杨延嗣谦逊完了,便开口问道“老师,您这病……” 沈伦抬手打断了杨延嗣的话,赶苍蝇一样的冲着沈浩挥手,“浩儿,你先出去。” 沈浩站起身,耷拉着脸,往外走。 走到了房外,沈浩抬头望天。 ‘我果然不是亲生的……’ 房内,沈伦紧紧拽着杨延嗣的手,沉声道“嗣儿,为师这病,一半是真的,一半是装的。” 杨延嗣皱眉,“老师贵为当朝宰辅,谁能逼着老师装病?” 沈伦苦笑着摇头,“为师装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六年前已经装过一次了。” 杨延嗣挑眉,迟疑道“夺嫡?” 沈伦重重的点了点头,叹气道“你果然聪明,一下子就猜中了关键。比为师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强多了。” 杨延嗣疑惑道“当今陛下,正当壮年,为何会有夺嫡之说?” “呵呵呵……” 沈伦笑声有些凄惨,他低声倾诉道“这夺嫡的局面,何时停过?也不知道为师是命好,还是命不好。为师少年时,饱学诗书,却郁郁不得志,直到四十岁才出仕。旁人四十岁都已至垂暮之年,为师却青云直上,坐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别人瞧着为师这四十年,位极人臣,风光无限。 可是谁又能知道,为师这四十年,一直都行走在悬崖边缘。 从为师出仕起,夺嫡这种事,在为师身边就没停过。” 沈伦追忆道“在后周的时候,太祖和当今陛下,图谋后周江山,意图篡位。那是为师第一次见争夺皇位,也是为师唯一参与的一次。 太祖建立了大宋以后,为师本以为风平浪静了,可以好好为百姓谋福。 可是当今陛下却心怀鬼胎,图谋皇位。 为师有心阻止,却力不从心。 最终被迫屈服于陛下的威严下。 接下来是太祖的儿子,赵德昭…… 太祖的四弟赵光美……” 沈伦面显痛苦的神色,“为师明明可以看的清清楚楚,却无力阻止,只能看着这一桩桩,一件件,在我眼前发生。 而这一次,夺嫡的局面变得更凶险,更复杂。 为师没有一点儿阻止的能力,却又不忍心看着它发生。所以借着生病,想逃避……” 沈伦盯着杨延嗣,沉声问道“为师是不是很没用,是不是像个胆小鬼?”j3v3 第0358章 拒绝 “为师不怕死,为师也不怕被诛九族。为师只害怕,做什么都是无用功。到头来该发生的依然发生……” 沈伦痛苦的闭上了双眼,老泪纵横。 杨延嗣安慰道“老师,车到山前必有路,既然无法阻止,那就任他发生,你我师徒,若是阻止不了,那就合计合计,如何收拾残局。” “收拾残局?”沈伦摇头,苦笑道“谈何容易……你可知道,此次夺嫡,有多少人参与?” 杨延嗣摇头。 沈伦沉声道“这汴京城,看似风平浪静,背地里却波涛汹涌。二皇子门下的支持者,准备上书陛下,让陛下立二皇子为太子。三皇子门下的支持者不甘示弱,想和二皇子斗上一斗。八皇子近些日子,背地里也小动作不断。 还有八王爷,八王爷也不甘于寂寞,联合了不少人想要夺位。” 杨延嗣皱眉,迟疑道“陛下膝下的几位皇子夺嫡,学生能理解。只是八王爷也掺和进去,这是嫌弃自己命长了?他难道忘了他的兄长是怎么死的?” 沈伦感叹道“他若是没用底气,自然不敢这么做。为师听说,将门背地里,也有人不甘寂寞,暗中支持他。所以他才有胆子谋划夺位的事情。” “将门?” 杨延嗣失声叫了出来,那个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这和提着刀在赵光义面前晃悠,有什么区别? 赵光义若是真的有心把皇位归还给赵匡胤一脉的子嗣,那也就用不着逼死赵德昭,也用不着费尽心力的清洗朝堂了。 “老师可知,都有那些将门参与到其中?” 杨延嗣追问。 沈伦瞥了他一眼,说道“为师知道你想问什么,据为师所知,你们杨家还没参与到其中。不过,以后就难说了。” 夺嫡这件事,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就能屹立在漩涡外,丝毫不动。 也许,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就能把你拖到旋涡中。 杨延嗣作揖,问道“老师,此事既然无法阻止,您准备怎么做?” 沈伦叹气道“为师还能怎么做?陛下已经降旨,罢黜了我的相位,给我挂了一个左仆射的虚衔,让我告老还乡。 为师如今,算是有心无力了。 只是可怜了这天下的百姓,又要在这一场夺嫡之争中受苦了。”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说道“老师,此事未必有您想的那么厉害。也许,陛下早已洞悉了一切,只是躲在暗处,引蛇出洞……” 沈伦怔了怔,“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陛下身边还有赵普那个老狐狸在,能逃过那个老狐狸双眼的东西,不多。” 沈伦又道“如此,老夫也就放心了不少。只希望陛下到最后收网的时候,少造一些杀孽。” “嗣儿?” “学生在。” “为师还有一件事要交托于你。” “老师吩咐,学生一定尽力而为。” 沈伦拉着杨延嗣,郑重的嘱托,“俗话说,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为师今日离了朝堂,失去了权势。难免就会有人暗地里给为师头上扣帽子。 还有为师的几个儿子,和一些学生们,也难免会遭到旁人的抨击。 到时候,你可要扶照一二。” 杨延嗣愕然,心里有些不平静。 沈伦这些话,表面上看起来,就是简单的嘱托。 可是实际上,这是打算把门生交托给自己。 沈伦为官四十载,门生故交遍地。 朝堂上,沈伦的门生人数,也不在少数。 若是答应了沈伦,那就等于平白无故的在朝堂上,多了一股庞大的势力可用。 换做旁人,恨不得立刻就答应下来。 可是杨延嗣却没用急着答应。 接下了这些人手,就等于和这些人绑在了一个战车上。 眼下,京中暗中局势混乱,这些人若是背着杨延嗣,参与到其中。 一旦东窗事发,杨延嗣可就罪责难逃了。 保不齐,还被别人推为首脑,连带着诛连九族。 “老师,您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您手下已经有人参与到了其中?” 杨延嗣仔细分析过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沈伦闻言,闭上眼,点了点头。 “当年为师提携他们,只是看着他们为人不错,想为百姓提点一些好官。为师没有朋党的意思,可是他们处处以为师的门生自居。 如今,更是牵连到了夺嫡的事件中。 老夫没有能力,也没有那个狠心去惩治他们。只能委托给你,希望你能约束他们,别让他们做祸国殃民的事情。” 杨延嗣低着头,权衡了利弊,沉声道“老师恕罪,此事学生暂时不能答应。您且容学生回去,仔细思考几天,再给您答复。” 沈伦叹气,“罢了,你先回去吧。” 杨延嗣起身,施礼告退。 出了房门,对着房门外守着的沈浩点了点头,然后飘然离去。 路经一条廊道的时候,被一个四十岁左右,长马脸的汉子,挡住了去路。 瞧此人的装扮,应该是一介官宦,而且身份不低。 “天波杨府,杨七?” 杨延嗣皱眉,点头道“是我。” 中年人冷哼一声,道“谁给你的胆量,敢捏碎本官家中仆人的四肢骨?” “好狗不挡道,你家狗挡了我的路。我自然该教训一番。”杨延嗣淡然道。 中年人冷声道“打狗也得看主人,你打了本官的狗,是不是要给本官一个说法?” 杨延嗣冷冷的扫了中年人一眼,讥讽道“说法,我需要给你一个说法?有什么样的大狗,就有什么样子的小狗。别在我面前摆你的官威,也别挡了老子的路。不然连你一起打。” “放肆!” 杨延嗣摆手,冷笑道“落叶,开路。” 落叶上前,伸手提起了中年人,在中年人各种叫喊和威胁声中,将他扔进了旁边的花坛。 杨延嗣耸立耸肩膀,“这样就清静多了。” 主仆二人,出了沈府,一路溜溜达达的回到了天波杨府。 一进门,就撞上了杨延平。 “七弟,陪我聊聊。” 杨延平说出了这句话,也不给杨延嗣拒绝的机会,带着杨延嗣就回到了他的别院。 到了别院内,杨延平遣散了别院内的一切护卫和仆人。 兄弟二人坐定,杨延平直言问道“七弟,交趾故土上新建的南国,是不是跟你有关?” “为师不怕死,为师也不怕被诛九族。为师只害怕,做什么都是无用功。到头来该发生的依然发生……” 沈伦痛苦的闭上了双眼,老泪纵横。 杨延嗣安慰道“老师,车到山前必有路,既然无法阻止,那就任他发生,你我师徒,若是阻止不了,那就合计合计,如何收拾残局。” “收拾残局?”沈伦摇头,苦笑道“谈何容易……你可知道,此次夺嫡,有多少人参与?” 杨延嗣摇头。 沈伦沉声道“这汴京城,看似风平浪静,背地里却波涛汹涌。二皇子门下的支持者,准备上书陛下,让陛下立二皇子为太子。三皇子门下的支持者不甘示弱,想和二皇子斗上一斗。八皇子近些日子,背地里也小动作不断。 还有八王爷,八王爷也不甘于寂寞,联合了不少人想要夺位。” 杨延嗣皱眉,迟疑道“陛下膝下的几位皇子夺嫡,学生能理解。只是八王爷也掺和进去,这是嫌弃自己命长了?他难道忘了他的兄长是怎么死的?” 沈伦感叹道“他若是没用底气,自然不敢这么做。为师听说,将门背地里,也有人不甘寂寞,暗中支持他。所以他才有胆子谋划夺位的事情。” “将门?” 杨延嗣失声叫了出来,那个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这和提着刀在赵光义面前晃悠,有什么区别? 赵光义若是真的有心把皇位归还给赵匡胤一脉的子嗣,那也就用不着逼死赵德昭,也用不着费尽心力的清洗朝堂了。 “老师可知,都有那些将门参与到其中?” 杨延嗣追问。 沈伦瞥了他一眼,说道“为师知道你想问什么,据为师所知,你们杨家还没参与到其中。不过,以后就难说了。” 夺嫡这件事,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就能屹立在漩涡外,丝毫不动。 也许,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就能把你拖到旋涡中。 杨延嗣作揖,问道“老师,此事既然无法阻止,您准备怎么做?” 沈伦叹气道“为师还能怎么做?陛下已经降旨,罢黜了我的相位,给我挂了一个左仆射的虚衔,让我告老还乡。 为师如今,算是有心无力了。 只是可怜了这天下的百姓,又要在这一场夺嫡之争中受苦了。”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说道“老师,此事未必有您想的那么厉害。也许,陛下早已洞悉了一切,只是躲在暗处,引蛇出洞……” 沈伦怔了怔,“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陛下身边还有赵普那个老狐狸在,能逃过那个老狐狸双眼的东西,不多。” 沈伦又道“如此,老夫也就放心了不少。只希望陛下到最后收网的时候,少造一些杀孽。” “嗣儿?” “学生在。” “为师还有一件事要交托于你。” “老师吩咐,学生一定尽力而为。” 沈伦拉着杨延嗣,郑重的嘱托,“俗话说,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为师今日离了朝堂,失去了权势。难免就会有人暗地里给为师头上扣帽子。 还有为师的几个儿子,和一些学生们,也难免会遭到旁人的抨击。 到时候,你可要扶照一二。” 杨延嗣愕然,心里有些不平静。 沈伦这些话,表面上看起来,就是简单的嘱托。 可是实际上,这是打算把门生交托给自己。 沈伦为官四十载,门生故交遍地。 朝堂上,沈伦的门生人数,也不在少数。 若是答应了沈伦,那就等于平白无故的在朝堂上,多了一股庞大的势力可用。 换做旁人,恨不得立刻就答应下来。 可是杨延嗣却没用急着答应。 接下了这些人手,就等于和这些人绑在了一个战车上。 眼下,京中暗中局势混乱,这些人若是背着杨延嗣,参与到其中。 一旦东窗事发,杨延嗣可就罪责难逃了。 保不齐,还被别人推为首脑,连带着诛连九族。 “老师,您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您手下已经有人参与到了其中?” 杨延嗣仔细分析过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沈伦闻言,闭上眼,点了点头。 “当年为师提携他们,只是看着他们为人不错,想为百姓提点一些好官。为师没有朋党的意思,可是他们处处以为师的门生自居。 如今,更是牵连到了夺嫡的事件中。 老夫没有能力,也没有那个狠心去惩治他们。只能委托给你,希望你能约束他们,别让他们做祸国殃民的事情。” 杨延嗣低着头,权衡了利弊,沉声道“老师恕罪,此事学生暂时不能答应。您且容学生回去,仔细思考几天,再给您答复。” 沈伦叹气,“罢了,你先回去吧。” 杨延嗣起身,施礼告退。 出了房门,对着房门外守着的沈浩点了点头,然后飘然离去。 路经一条廊道的时候,被一个四十岁左右,长马脸的汉子,挡住了去路。 瞧此人的装扮,应该是一介官宦,而且身份不低。 “天波杨府,杨七?” 杨延嗣皱眉,点头道“是我。” 中年人冷哼一声,道“谁给你的胆量,敢捏碎本官家中仆人的四肢骨?” “好狗不挡道,你家狗挡了我的路。我自然该教训一番。”杨延嗣淡然道。 中年人冷声道“打狗也得看主人,你打了本官的狗,是不是要给本官一个说法?” 杨延嗣冷冷的扫了中年人一眼,讥讽道“说法,我需要给你一个说法?有什么样的大狗,就有什么样子的小狗。别在我面前摆你的官威,也别挡了老子的路。不然连你一起打。” “放肆!” 杨延嗣摆手,冷笑道“落叶,开路。” 落叶上前,伸手提起了中年人,在中年人各种叫喊和威胁声中,将他扔进了旁边的花坛。 杨延嗣耸立耸肩膀,“这样就清静多了。” 主仆二人,出了沈府,一路溜溜达达的回到了天波杨府。 一进门,就撞上了杨延平。 “七弟,陪我聊聊。” 杨延平说出了这句话,也不给杨延嗣拒绝的机会,带着杨延嗣就回到了他的别院。 到了别院内,杨延平遣散了别院内的一切护卫和仆人。 兄弟二人坐定,杨延平直言问道“七弟,交趾故土上新建的南国,是不是跟你有关?”j3v3 第359章 八王府来人……(二合一) 携手保卫杨家,这不是一句空话。 有些人或许觉得,以杨延嗣今时今日的成就和地位,一人足以保护杨家。 保护杨家的方法也不太复杂,只要将杨家全部迁移到南国,摆脱大宋。 那么杨家一大家子,不仅能摆脱掉悲惨的命运,还能过上皇族的生活。 其实,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因为,自始至终,都有一座庞大的,不和移转的大山,挡在杨延嗣面前。 这座大山的名字,叫杨业。 杨业是一个把忠勇看的比性命还重的人。 他情愿舍弃了性命,也要成全自己的忠勇。 比如,金沙滩一役,杨业兵败两狼山,孤立无援之下,不愿被俘,撞死在李陵碑上。 这就是最好的体现。 李陵是何人? 汉,武帝时期,一位勇猛的将军。 他曾经经历的处境,和杨业在金沙滩经历的很相似,兵败被围,孤立无援。 只是杨业选择了以身殉国,而李陵投靠了匈奴。 国人固有的忠孝节义,扎根在我们血液中根深蒂固。 杨业就是继承了这种思想之中的佼佼者。 有杨业这位杨家家主在大宋,即便是杨延嗣把杨家所有人都移居到南国去,也顶多是让杨家多活了几个人罢了。 杨业不动,杨家的根,杨家的宗祠,乃至杨家祖先千百年传承下来的杨家的一切,都不会动。 这就是古代,一家之主的地位。 杨业这座大山搬不走,那么杨延嗣只能想方设法的在大宋,保全住他。 只是,这困难,恐怕比杨延嗣拿下南国更难。 南国境内,要对付的敌人,大多都是一些不通礼仪的野蛮人。当然了,也有一些聪明人。 只不过,论权谋、阴谋、智谋,南国的那些人,根本不能和汴京城里的这些人相比。 甚至可以说,放眼天下,没有能与之比拟的。 在这么一群豺狼虎豹群中,想保住杨家,更是难上加难。 谁也猜不到,躲在暗处的狼虫虎豹,何时会从暗处冲出来,咬你一口。 如今,四方势力夺嫡,场面就更加凶险。 杨家作为大宋顶级将门中的一员,想要明哲保身很难。 几乎所有想争夺皇位的人,都想把杨家拉下水。 杨延嗣的想法很简单,简单粗暴的处理,伸手的剁手,伸脚的跺脚。 绝不能让杨家牵扯到其中。 在和杨延平商谈过后,杨延嗣就让落叶启动了潜伏在汴京城里的火山卫,密切监视汴京城里的各方动向。 有火山卫盯着,杨延嗣不用亲自费神。 回到杨府东院的时候,曹琳已经在阁楼上的卧房候着。 卧房的摆设,还是原来的模样。 只是杨延嗣久不归家,房里多了一些脂粉气。 曹琳坐在床头上,在整理一件月白色衣衫,听到了卧房门的响动,抬头瞧了一眼,见到是杨延嗣,也没有多言,依旧低着头整理衣衫。 杨延嗣背负双手,踱步走到了床前,嬉皮笑脸道“怎么,还在生我的气?” 曹琳猛翻白眼,阴阳怪气道“妾身哪敢,郎君这一出征就是两年,这两年,给妾身送了足足三封家书。如此恩宠,妾身却不知珍惜。今日郎君归家,出去拜访,连一件合身的衣服都没有。妾身甚是惶恐,心里还想着,一会儿准备迎接郎君的惩罚呢” 女人啊! 这心里有了怨气,那说起话来,一般人真的承受不了。 曹琳这是在埋怨杨延嗣两年,只给她写了三封家书。 跟女人讲道理,摆证据,讲事实,这都是行不通的。 唯有一个字,最稳妥。 哄! 曹琳话说的再难听,杨延嗣也不生恼,走过去坐到床边,伸手揽过了曹琳,把她环抱在怀里。 曹琳奋力挣扎,杨延嗣却怎么也不松手。 直到曹琳挣扎累了,杨延嗣才笑眯眯说道“两年未曾归家,劳烦琳儿操持家业,又替我在双亲前尽孝,嗣感激莫名。 纵观这整个汴京城,论贤惠,谁又能比得上我家琳儿。” “呸”曹琳在杨延嗣怀里,啐了一口,哼哼道“咱们酒作坊,有位苏寡妇,丈夫战死在外。她一个人拉扯着四个孩子,侍奉着夫家双亲,整整十七年。如今四个孩子长大成人,有两个考中的秀才。 人家才是贤妻良母的典范,开封府还送了一块节义牌匾给她呢” 杨延嗣诚实的点头,说道“确实是一位贞节女子,让人敬佩” 见曹琳脸上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杨延嗣话锋一转,说道“似这等人物,和我家琳儿比起来,也差了一大截。” 曹琳刚到嘴边的嘲讽的话,被杨延嗣逼着吞进了肚子,只能瞪了杨延嗣一眼。 “妾身如何能与她相比,你说假话,也不害臊。” 杨延嗣正色道“怎么能是假话呢?我所言句句属实,其心天地可鉴。倘若有一日,你也沦落到她那步田地,必定比她做的还好。” “呸呸呸不许胡说。” 曹琳拍开了杨延嗣的安禄山之爪,没好气道“妾身劝你,好好活着。你若是真要遭遇了什么不测,妾身立马就动身前往南国。学那武曌,登基为女帝。然后再给自己建立一个后宫,招揽天下美男子,入宫侍寝。” “啪!” 杨延嗣闻言,假装恼怒,一巴掌就拍了下去。 “好你个曹琳,居然敢生出这种心思。简直是无法无天了,看家法” 夫妻之间,没有什么事儿是啪一下解决不了的。 如果啪一下不行,那就啪两下。 如果啪两个下也不行 那就 啪啪啪啪啪 一番夫妻间的玩闹过后,曹琳娇滴滴的躺在杨延嗣怀中,明人,美艳的不可方物。 杨延嗣瘫倒在床榻上,手里摸着床头上月白色长袍,有气无力道“这衣衫的料子不错,瞧款式,是男人穿的你从哪儿借来的?” 曹琳捋了捋耳边的发髻,娇嗔道“什么借的,身为你的妻子,去帮你借一次衣衫,妾身已经觉得很丢人了。再去借,别人恐怕会以为,妾身是个懒婆娘,照顾不好你。 到时候,这闲言碎语,还不得把妾身淹死。 这两身衣衫,是妾身让衣娘赶制的。” 杨延嗣怔了怔,“仅仅半天,就赶制出来了?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尺寸的?” 曹琳笑道“妾身好歹掌管着不少生意,用手指丈量尺寸,轻而易举。之所以用了半天就赶制出来了,那是因为,妾身让府上了八位衣娘,每人缝制一个部分,然后拼凑起来,就可以了。 虽说八位衣娘各自的针脚不同,这衣服难免有些瑕疵。 但是郎君先将就着穿,妾身已经命她们继续制衣了。” 杨延嗣拉着曹琳的小手,笑道“衣物只是小事,琳儿你不必这么上心。” 曹琳瞪眼,“什么只是小事?你回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亵衣和一件长袍。妾身见到吓了一跳。眼下已经秋末了,再过几日就入冬了,天气分外寒冷。 你穿的那么单薄,又骑着马疾驰。万一感染了风寒怎么办?” “啊?” 杨延嗣有些发愣,若不是曹琳提醒,他险些都忘了。 汴京不同于南国,地理位置不同,气候也就不同。 在南国,最冷的时候,也就跟汴京城里初秋的温度差不多。 杨延嗣有武艺在身,浑身气血旺盛,若不是骤然变温度,他还真感觉不出来。 反应过来的杨延嗣,惭愧道“有劳琳儿你费心了,有你真好。” 得到夸奖的曹琳,笑的很甜,很妩媚。 然后,又免不了啪啪啪啪啪 俗话说,久别胜新婚,年轻人,难免贪欢一些。 临近傍晚的时候,有人打破了夫妻二人的平静生活。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杨延嗣挪开了曹琳搭在自己身上的小腿,懒洋洋问道“何事?” 门外,落叶恭敬道“首领,老爷派人来传话,今夜有家宴让您准时过去” “知道了” 杨延嗣躺在床榻上想继续赖床,曹琳却急吼吼的起了。 她穿戴整齐以后,见杨延嗣还赖在床上,就扑到床前,捏着杨延嗣鼻子。 “郎君,快起了,咱们得按时赶过去。若是去完了,爹娘,还有兄嫂们得笑话妾身了。” 杨延嗣慵懒道“再睡会儿再说了,就算真去完了。爹娘也只是责备一两句而已。我扛着。” 曹琳瞪眼,嗔怒道“妾身好歹是大家闺秀,也要脸面。你快起来。” 在曹琳急切得催促下,杨延嗣不情不愿得起了床。 穿戴整齐,洗漱了一番后,才懒洋洋得踏出了房门。 一出门,伸了个懒腰,眼神迷离的准备下楼。 落叶悄声出现在他身边,趴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 “大少爷派人递话过来,八王府来人了。” “嗯?!” 一瞬间,杨延嗣塌下去的腰板一下挺直了,脸上的慵懒一扫而光。 整个人变得格外精神,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 曹琳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惊奇的凑到落叶身边追问,“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精神了?” 落叶冷着脸,淡淡的扫了曹琳一眼,一言不发的跟在杨延嗣身后。 曹琳顿时恼怒了,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指着落叶对杨延嗣咆哮。 “杨延嗣,你怎么管教的手下,连妾身这个当家主母的话都不予理睬。他是想造反吗?” 杨延嗣安抚道“夫人切勿动怒。” 杨延嗣牵着曹琳的手,扫了落叶一眼,煞有其事的对曹琳道“以为夫的观察,他八成是瞧着咱们夫妻恩爱,浓情蜜意的,心生了嫉妒。” 曹琳眨巴着眼,愕然道“真的假的?” 杨延嗣郑重道“自然是真的。瞧他年纪也不小了,确实该物色一房妻子。琳儿你手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曹琳何等聪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就明白了杨延嗣的用以。 顿时,曹琳做沉思状,道“作坊里的苏寡妇?” 刚说完,曹琳憋着嘴摇头,“估计不行,如今苏寡妇,可是两个秀才的娘,不一定能看得上他” “衣娘晚秋?” “不行” “厨娘大春?” “也不行” “夜香妹” “还是不行” 曹琳自问自答了一会儿,懊恼的问杨延嗣,“妾身一时间想不起有什么合适的,郎君有什么好建议?” 杨延嗣沉吟道“为夫记得,近些年这汴京城,关扑成风,不仅有男扑手,也有女扑手。传闻这些女扑手,都是屁股大,好生养的女子” “对啊!” 曹琳眼前一亮,惊喜道“妾身怎么没想起来,这女扑手们,一个个膀大腰圆的,和落叶这细胳膊细腿的,刚好能凑成一对。” 曹琳豪气的拍着胸脯,承诺道“本夫人做主,给你多挑选几个女扑手钱由本夫人出” 落叶脸色依旧冰冷,只是嘴角直抽抽。 夫妻二人调笑着落叶,一路上有说有笑的赶到了杨府正厅的饭堂。 踏入饭堂门,就听到了一阵说话声,有恭维声,也有谦逊声,还有陪着笑脸的声音。 绕过了挡在正厅和饭堂中间的屏风,就看到一张大桌子,桌前坐着九人,正有说有笑的在攀谈。 其中有八人,杨延嗣识得。 分别是,杨业夫妇、杨大夫妇、四嫂、杨五夫妇、六嫂。 余下一人,是一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 穿着一身黑色长袍,上面仅有一些绣边云纹,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装饰。 此人浑身上下修饰的很整洁,打扮的也很得体。 虽然坐在仅次上座的副座上,言语间却流露出讨好的神色。 能在杨家饭桌上,混到仅次上座的副座上,绝不是一般人。 这位中年男子,想必就应该是八王府的人。 见到杨延嗣夫妇到了,杨业向中年男人告罪了一声,转头盯着杨延嗣,训示道“今夜贵客临门,你姗姗来迟,怠慢贵客,还不向贵客赔礼道歉?” 中年男人笑呵呵的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这位想必就是贵府的麒麟儿,杨七公子吧?杨七公子在汴京城,乃至整个大宋,那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日有幸见到,也是某家的荣幸。” 7 第0360章 杨七哑谜的深意 “区区贱名,不足挂齿。” 杨延嗣随意的拱了拱手,拉着曹琳就要就座。 桌前的人,听到杨延嗣这话,也均是一愣。 杨业一下子脸色涨的通红。 “啪!” “放肆!” 杨业一拍桌子,喝斥道“如此傲慢无礼,是谁教你的待客之道?有一点小小的名气,就如此傲慢。他日若是有了大成就,岂不是连我这个当爹的,也不被你放在眼里了。” “相公……” 佘赛花扯了扯杨业,安抚了一下杨业愤怒的心情,而后瞪了一眼杨延嗣。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跟你爹爹赔罪。” 杨延嗣无奈的站起身,抱拳道“孩儿鲁莽,还望爹爹恕罪。” “哼!” 杨业冷哼道“咱们的账,以后再算。陈先生乃是贵客,你应该向陈先生赔罪。” 赔罪的对象变成所谓的陈先生,杨延嗣的目光就变得锐利了一些。 杨延嗣拱手道“小子无礼,怠慢了陈先生,在此向陈先生赔罪,还望陈先生勿怪。” 陈先生乐呵呵的如同佛陀,即便是刚才杨延嗣怠慢了他,他脸上的表情也不曾改变。 “哪里会怪罪。少年人,就该有些锐气。如此才不负少年时。” 杨业瞪眼,喝道“陈先生仁慈,不和你计较,还不多谢陈先生。” 杨延嗣再次拱手道“小子多谢陈先生,今日偶遇陈先生,小子心中有几个疑惑,想问上一问,不知道陈先生意下如何?” “自无不可。” “哼!” 杨业本想阻止,见陈先生已经答应了,就只能冷哼一声,表达自己对杨延嗣的不满。 杨延嗣似乎没听到杨业的不满,他笑问道“陈先生,今日陈先生过府,不知道代表的是什么身份。是代表了八王爷,还是代表小子六嫂的娘家人?” 桌前的众人听到这个问题都是一愣。 在场,也唯有杨大和陈先生,听懂了杨延嗣这句话的深层含义。 陈先生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呵……呵呵……这代表八王爷和代表柴郡主的娘家人,不都一样吗?” 杨延嗣摇头,“不不不,大不一样。” “若是六嫂的娘家人,那么咱们就聊聊家常,其余琐事一律不谈。若是代表八王爷,那么陈先生就不要再开口了,吃了这饭,赶紧走。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这……” 陈先生沉吟了一下,立马转头求助杨业,“杨将军,您看这……” 杨业黑着脸,冷声道“杨延嗣,你闹够了没有?陈先生是八王府的人,代表的是八王爷的脸面。既然到了府上,依照规矩,我们就应该好生招待。” 杨业明显怒了。 杨延嗣却丝毫不惧,盯着陈先生,继续说道“陈先生,水潭里的水,又深又凉。我们杨家的人,不擅水,身子骨也弱,怕凉。 曹家、呼延家亦是如此。 水潭里的热闹,我们不想凑。所以你也别强拉。 不然,到时候,我怕你们水潭里的人,不仅不会增加,反而会多三个往水里丢石头的人。” 杨业听到这番话,很想掀桌,然后咆哮杨延嗣一脸唾沫。 老子身子骨强健着呢!别说下寒潭了,就算是抱着冰块,也不怕。 却没聊到,还没等到他掀桌,佘赛花就死死的拉住了他。 杨业瞪了佘赛花一眼,佘赛花却坚定的盯着丈夫,并且摇了摇头。 佘赛花是个女人,还是一个经历过许多人情世故的女人,她的心思,自然比杨业细腻一些。 她暂时还没搞清楚杨延嗣所说的这个哑谜的意思,但是这件事能牵扯到曹家和呼延家,那么必定不一般。 杨延嗣话说完,曹琳补刀了一句,“作为曹家嫡女,郎君说的话,就是我说的。” 陈先生也是一个聪明人。 拉一个盟友,和多三个敌人相比,显然一点儿不划算。 更何况曹彬如今贵为军方第一大佬。 得罪了曹彬,八王赵德芳的皇位,基本上就没啥指望了。 在八王赵德芳的计划里,曹彬是一个可拉拢可争取的对象。但绝对不是一个可以得罪的对象。 陈先生作为一个说客,权衡利弊这种事,他绝对是熟手。 听到了杨延嗣的话,陈先生尴尬的坐起身,抱拳向杨业施礼,“某家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了。还请杨将军恕罪。” 事到如今,杨业虽然不明白详情,但是杨延嗣已经下了逐客令,客人执意要走了,他也没有挽留的心思。 就算陈先生肯留下来,经过杨延嗣这么一闹,大家吃饭也吃不舒服。 “犬子无礼,得罪之处,还望陈先生勿怪。” 陈先生苦笑着摇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冰出于水而寒于水。杨家麒麟儿之名,果然不虚。告辞。” 陈先生离开了座位,没有丝毫留恋,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天波杨府。 他要快点回到八王府去,把今晚在杨府发生的一切报告上去,让八王爷另想他法。 陈先生一走,杨业的大家长脾气再也忍不住了。 “嘭!” 拍桌。 饭桌颤抖,些许饭菜都从盘子里抖出来了。 “逆子!” 杨业喝了一句,拂袖离去。 佘赛花瞪了杨延嗣一眼,没有多言,跟了上去。 杨延嗣耸立耸肩,突然对着柴郡主躬身施礼道“弟弟冒失,赶走了六嫂的娘家人,还望六嫂勿怪。” 柴银屏浅笑道“算不得什么娘家人,我没有娘家人。刚刚听七弟和陈先生的言语,我也猜到了一些。似这等怀有坏心思的人,以后七弟要打要杀随你,嫂嫂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哈哈哈……” 杨延嗣大笑,“还是六嫂豁达。” 杨延嗣重新坐到饭桌前,手持筷子,嚷嚷道“哥哥嫂嫂们,快快吃饭。再不吃,这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杨延平哭笑不得的说道“你啊你,刚顶撞了爹,不想想如何应付爹的惩罚,居然有心吃喝。” 杨延德冷冷扫了杨延嗣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虽然不明白,你为了什么要赶走陈先生。但是你在外人面前顶撞爹,是不对的。忠孝节义,你顶撞爹,就是不孝。该打……” 该不该打,会不会被打,杨延嗣一点儿也不担心。 此时此刻,他只需要拉着曹琳吃饱喝足就好了。 在南国待久了,对汴京城里的美食还是很回味的。 杨业今夜为了待客,也为了庆祝自家七郎归来,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吃食。 如今杨业走了,桌前的又都是平辈的人,杨延嗣也不需要拘礼,开始大肆咀嚼。 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酒足饭饱以后,捧着肚子,在曹琳搀扶下,晃晃悠悠回到杨府东院去了。 杨延嗣吃饱喝足,搂着曹琳倒头就睡。 然而,汴京城里的许多人,却因为他睡不着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老爹杨业,杨业回到卧房以后,怒气冲冲的咆哮,“明日下了朝,为夫就请出家法,好好教训教训那个混账小子。” 佘赛花笑眯眯跟在他身后,帮他脱掉了外衣,吩咐丫鬟们打了一盆洗漱的水,一边帮杨业洗漱,一边说道“臭小子也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你就别跟他计较了。” 杨业用汗巾擦了一下脸,手捏着汗巾,怒道“当着外人的面,竟敢顶撞我,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佘赛花从杨业手里接过了汗巾,在水里揉搓着,轻声笑道“妾身瞧着,臭小子不是胡闹的人。今日当着陈先生的面顶撞你,显然是别有深意。你与其在这里跟他呕气,不如想一想臭小子为何跟陈先生说那一番话。” “哼!”杨业瞪眼,“我杨家以武传家,家中男丁,一个个都骨骼硬朗。为夫尚且能上山搏虎,又岂是他口中所言的软弱之人。那小子分明是信口胡说。” 佘赛花让丫鬟把洗漱的水端下去,她帮着杨业换上了睡衣,才低声道“妾身不这么认为。你仔细想想,最近汴京城里有什么大事发生……” 杨业伸展了一下手臂,坐在床头上,漫不经心的说“汴京城能发生什么大事?还不是和往常一样。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大事,那就是朝堂上文官们更替了许多人,多了许多新面孔。还有,就是最近有人上书,奏请陛下册立储君……” “咦……”杨业愣了愣,沉声道“难道是册立储君的事儿?” 杨业仔细回忆这今日饭桌前,杨延嗣和陈先生的对话,越想越觉得和册立储君的事情有关联。 佘赛花瞧着杨业失神,顿时皱眉道“重贵,你不是说过,咱们杨家不参与争储的事吗?” 杨业回神,捏紧了袖口,站起身,背负双手,沉吟道“今日陈先生上门拜访,只怕是有意把咱们杨家拖入到争储的事中。七郎不惜顶撞我,也要赶走陈先生,肯定就是为了这件事……” “呵呵呵……”杨业苦笑了一声,在佘赛花疑惑的眼神中,拉起佘赛花的手,无奈道“陈先生那一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果然不虚。七郎从见到陈先生那一刻起,应该就猜到了陈先生此行的目的。为夫却到现在才猜出来。” “哎~” 杨业叹气,道“今日若不是七郎在,只怕陈先生已经把招揽的话说出来了。” 佘赛花皱眉道“就算他说出来了,你也可以拒绝啊?” 杨业摇头,牵着佘赛花做到了床头,苦笑道“有些话,说出来,和没说出来,效果完全不同。今日,陈先生若是把话说出来了,不管为夫答不答应,都会得罪人。 最重要的是,若是陈先生说出一个不该说出来的人。那么我们杨家,就会被逼上一条绝路。” 佘赛花失声道“怎么会?” 杨业沉声道“如果陈先生说出‘八贤王’这三个字,我们杨家该如何自处?” “这……” 佘赛花一时语结。 杨业感叹道“如果陈先生说八贤王有意争夺储位,许下高官厚爵招揽我们,我们怎么办?为表忠诚,向陛下禀报;还是贪恋高官厚爵答应了招揽? 自从我杨家投宋以来,八贤王对我杨家屡有帮衬,也算是对我杨家有恩。我们若是向陛下禀报了八贤王谋反的事,八贤王因此获罪被诛。这让那些受过先帝恩惠的文武百官如何看待我们杨家? 或许他们会碍于陛下的威严,不会明面上为难我们杨家。但是暗地里必然疏远我们杨家。 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杨家,就成了孤臣了……” 佘赛花和杨业心里都清楚,历来,孤臣的下场不会太好。 “哎……若是我们答应了八贤王的招揽,为他张目。我杨家,又怎么配得上忠勇二字?” “所以,有些话,说出来,和不说出来,完全是两码事。” 佘赛花惊愕道“一句简单的话,居然藏着这么多凶险。” 杨业点了点头,感叹道“今日之事,七郎远比我看的透彻,做的也比我更果敢。由此可见,七郎的政治才能,远超于我。 我这个当爹的,此时此刻又欣慰又心酸。 欣慰的是,有七郎在,别人想要算计我杨家,得好好掂量掂量;心酸的是,我这个当爹的,为官数十载,居然不如才为官两载的幼子。” 佘赛花侧头,脑袋贴在杨业胸膛上,笑道“你本来就是一个战场上无敌的将军,征战沙场才是你的宿命。以往在征战之余,还要分心家里,担忧家中的妻儿被人算计。如今家里有七郎坐镇,你也能一心一意的去征战了。” 杨业吧嗒着嘴,说道“为夫就是有些不甘心。” 佘赛花坐起身,瞪眼道“有什么不甘心的,就算七郎政治头脑再厉害,也是你儿子。别人只会羡慕你有个麒麟儿。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而不是在这里吃儿子的干醋……” 杨业迟疑道“为夫只是担心,那小子骄傲自满了,忘乎所以,闯出祸事。今日他敢当面顶撞我,往后他要是顶撞了陛下,那罪过可就大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 “打一顿,让他长长记性如何?” “你这个当爹的,就不能跟他讲讲道理吗?” “你见过那个当爹的讲道理?当年我爹都没跟我讲过道理……” 第0361章 奏请立储(祝‘一会灰的灰灰’新婚大喜加更!) 翌日,清晨。 杨延嗣起了个大早,换上了一身绯红色的官袍,去上朝。 杨延嗣被招回朝任职,暂时授予的是鸿胪寺少卿的官衔。 鸿胪寺少卿从四品,属于寄禄官中的一个官阶,也就是所谓的虚衔。 即便如此,杨延嗣也混进了四品官员的行列了,有资格穿绯红的官袍。 由于暂时未曾授予正式的职官,所以杨延嗣需要今日上朝,去领受正式的职官。 出门的时候,刚好撞上了杨业也去上朝。 杨业原本想提点儿子几句,但是瞧着儿子身上的四品官服以后,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一头扎进轿子里,命令着轿夫赶紧抬着自己去东华门。 同样是做官,自己拼死拼活的在边关杀敌多年,却不如自家小子一次东华门唱名,混了两年,就快跟自己平级了。 巨大的落差,让杨业心里很不好受。 由此,也看得出,赵光义重文抑武的态度。 杨延嗣拽了拽自己的官袍,眨巴了眨巴眼睛,一脸茫然的瞧着老爹的轿子远去。 杨延嗣坐上了属于自己的轿子,提了提轿门。 “起轿!” 轿外,落叶挑着灯笼,在前带路,轿夫们抬着轿子,晃晃悠悠的向东华门走去。 杨延嗣在轿子摇晃中,迷迷糊糊的在假寐。 到了东华门以后,掀开了轿帘,感受到了轿子外寒冷的天气,杨延嗣就想躲在轿子里不出去。 然而,天不从人愿。 他的轿子刚停下,就有两个青衣小厮前来邀请。 “姑爷,我家老爷请您过去……” “少卿大人,我家相爷请您过去……” 一个是老丈人,一个是非要厚着脸皮给自己当爷爷的赵老匹夫。 一个武官的执掌者,一个文官的执掌者。 两个大佬。 两个都惹不起。 被这两位大佬邀请,不论是谁,都应该觉得荣幸。 偏生,杨延嗣一点儿也不觉得荣幸。 他踢开了轿帘,一脸嫌弃,先对着曹家的仆人说道“你先去回禀我那老岳父,我先去见赵相公了,回头再去见他。” 曹家的仆人拱了拱手,离开了。 杨延嗣跟着赵家的仆人,晃晃悠悠的到了赵普轿前。 赵普老匹夫躲在轿子里,手里抱着暖炉,正在闭眼假寐。 和两年前相比,赵普苍老了不少,脸上的老人斑也多了不少。 整个人看起来垂垂老矣,似乎随时都会被抬起来埋进土里。 老家伙看起来真的快死了一样。 但是,杨延嗣却知道,这老家伙还能活很久。 按照赵光义的年号推算,老家伙还能活十年左右。 “老爷,人带来了……” 赵府的仆人,小心翼翼的凑到赵普轿前,轻声禀报。 赵普缓缓睁开眼,一双眼睛很明亮。 “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普显得很虚弱,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抬手让杨延嗣凑近的时候,感觉随时都能晕厥过去。 杨延嗣心里嘀咕,瞧这老家伙的状态,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装病。 估计和沈伦装病的目的一样。 杨延嗣也不拆穿,踱步走到了赵普轿前,躬身施礼道“下官拜见相爷。” 赵普抬眼扫了杨延嗣一眼,声音虚弱的说道“两年不见,你小子长高了,也长大了……见了老夫,不叫一声赵爷爷,偏偏叫什么相爷。什么时候对老夫这么生分了?” 杨延嗣尴尬的笑了笑,道“这不是在东华门前嘛,小子不想让别人误认小子攀权附贵……” 赵普翻了个白眼,讥讽道“不想被误会?嘿嘿嘿,你知不知道,你这个鸿胪寺少卿的名头,还是老夫帮你讨的。” 杨延嗣迟疑道“一下子混到从四品,会不会爬的有点快了?陛下没说什么吗?” 赵普愣了愣,摇头笑道“陛下能说什么?陛下提拔了更多,而且都是文官。” 赵普摆了摆手,示意杨延嗣凑近点。 杨延嗣凑上前,赵普在杨延嗣耳边低语道“陛下想尽快完成文官们的更替,先帝们留下的老臣们年龄都太大了。陛下没时间去一个个仔细培养,所以只能破格擢升新人。 你寄禄官虽然被授予从四品,职官应该在正六品和从五品之间,不会太高。在诸多被擢升的新人里面,算不上最快的。” 杨延嗣点了点头,“那就好……” 赵普重新瘫坐在轿子里,懒洋洋的说道“若不是老夫提点你,只怕陛下还未必愿意擢升你。老夫对你这么好,你回了京,居然不第一个到老夫府上,反而跑去看沈伦那个伪君子……” 杨延嗣尴尬的笑了笑,出言维护沈伦道“沈师为人公正,又是小子的授业恩师。此番病危,小子赶回京,自然要先去拜访一下他。” “嘿嘿嘿……” 赵普冷冷的一笑,“若是老夫猜的不错,沈伦是想让你接他那一副烂摊子吧?” “这个嘛……” 杨延嗣也不知道要不要跟赵普说实话。 赵普似乎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只是提醒了杨延嗣一句,“老夫劝你不要接。沈伦那个伪君子人不错,可惜他看人的本事太差,整个就是一个眼瞎。他门下的门生,上百人,可是真正算得上能用的,只有两个人。 你师从沈伦,即便是不参与进去,别人也会认为你是沈伦的人。 以目前的局势,你也只能勉强自保。 若是你真的参与了进去,你会死的更快。 到时候,老夫也保不了你。” 赵普这一番话,无关于利益,只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提点和警示。 杨延嗣心悦诚服的向赵普躬身施礼,“小子多谢赵爷爷提醒,今日下了朝,必定登门拜访。” 赵普摆了摆手,道“记得多备一些礼物,如果礼物带少了,小心老夫让人把你赶出门去。” “小子穷……” “哼哼……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小子在邕州,借着职权的便利,和你家那婆娘,两个人把邕州的各种名贵特产卖的满大宋都是。赚的是盆满钵满的,还好意思跟老夫哭穷。” “老夫才是真穷……” 杨延嗣瘪了瘪嘴,心里埋怨赵老匹夫装穷。 辞别了赵普,杨延嗣想去见曹彬,可惜时间不够了。 宦官们已经打开了东华门大门。 杨延嗣只能抱着笏板,跟随着百官,进入了东华门。 一路到了垂拱殿。 垂拱殿内,暖洋洋的。 地下的火龙在熊熊燃烧。 大殿内的气温,已经回升到了春日的温度。 进入大殿以后,群臣们就脱掉了身上披着的外衣,交给了此后在一旁的宫娥或者宦官。 杨延嗣进入大殿内以后,一直在仔细四处打量。 垂拱殿内的摆设和模样没有变一点儿。 可是如今垂拱殿里的人,几乎可以说换了一茬。 武将那边还好,基本上都是旧人。 文官这边几乎可以说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七成的人,杨延嗣都不认识。 而杨延嗣认识的,或多或少都擢升了。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年轻。 宰相,中书门下平章事,没有变,依旧由赵普担任。 两位副相,参知政事,也就是俗称的执政,已经变了。 原来的两位副相,薛居正已经仙逝了,沈伦也已经被罢相了。 现在副相的位置,仅有宋琪一人。 六部的人选,也各有变动。 杨延嗣熟悉的人中,李沆已经左迁为御史大夫,吕蒙正擢升为翰林学士,吕端升任为中书舍人。 怪不得刚才在皇城外的时候,赵普会说那番话。 的确,和这三个人比起来,杨延嗣的升迁速度,真的不算快。 除了这三人以外,杨延嗣还发现了侯仁宝。 侯仁宝已经官复原职了。 这让杨延嗣很意外,侯仁宝复官的速度,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快。 文武百官站定以后,王继恩站在龙椅前的御阶上,高呼了一声。 “上朝!” 赵光义一身明黄龙袍,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和两年前相比,赵光义身上的威严更胜了,一举一动之间,充满了威势。 待到赵光义坐定,文武百官同时施礼。 “臣等参见陛下。” 赵光义抚手,“众爱卿平身。” 文武百官起身,站直。 赵光义宣布给赵德芳和赵普赐坐。 赵德芳今日显得特别精神,赵普却躲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两个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赵光义特意瞧了赵德芳一眼,缓缓开口,“宋爱卿,今日早朝,所议何事?” 宋琪出列,抱着笏板道“启奏陛下,今日早朝,议事有三。第一件,参知政事之位,目前还空缺一人,今日庭推。第二件,乃是立储的事。第三件,有关西北旱灾,饥荒的事宜。” 赵光义沉默了一会儿,淡然道“逐件议吧……” 宋琪点头,施礼道“那就先庭推参知政事人选。目前,群臣所奏的参知政事人选有三人,分别是工部尚书兼翰林学士承旨李昉,翰林学士宋白,翰林学士吕蒙正。” 赵光义沉吟道“吕爱卿年纪尚轻,应当再磨练磨练,擢为左谏议大夫。参知政事的人选,就在李宋二位爱卿中间推举吧。” 吕蒙正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个情况,听到了赵光义的话,神色上没有一点儿变化。 他只是轻轻的施礼,“臣谢陛下隆恩。” 左谏议大夫只是一个寄禄官,并没有实权。 赵光义只是变相的给出了吕蒙正一个补偿而已。 别瞧着赵光义取消了吕蒙正参加参知政事的推举,就觉得赵光义不喜欢吕蒙正。 事实上,赵光义对吕蒙正非常欣赏。 吕蒙正为官五载,距离参知政事也只有一步之遥了,由此可见赵光义对他绝对是寄予厚望,恩宠有加。 今日剥夺了吕蒙正的庭推资格,还给个寄禄官安慰一下,若是换成了旁人,赵光义恐怕都懒得搭理。 宋琪得到了赵光义的命令,就开始当朝举行庭推。 杨延嗣也拥有庭推的资格。 只不过,他和李宋二位都不是很熟悉。 轮到杨延嗣投票的时候,杨延嗣思考了一下,最终把他的票投给了李昉。 因为在杨延嗣的记忆中,李昉这个名字,他还是有些印象的。而宋白这个名字,他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由此可见,李昉以后的成就,肯定比宋白要大。 如今做了一个顺水人情,说不定以后也能从李昉身上讨一点好处也说不定。 杨延嗣在考虑顺水人情的时候,他爹在考虑下朝回家后,该怎么去收拾他。 瞧着自家儿子,身穿着绯色官袍,混迹在一群平日里可以对他们武将们吆五喝六的文臣中,杨业就感到心里极度的不平衡。 杨延嗣丝毫也不知道,他老爹已经对他怨念深深了。 庭推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李昉以绝对的优势,击败了宋白,坐上了参知政事的位置。 赵光义当场就下达了任命,“擢升李昉文明殿大学士,加参知政事衔。” 李昉当即谢恩,“臣谢陛下隆恩。” 李昉任职参知政事的任命已下,朝堂上的气氛开始变得凝重了不少。 今日朝会,李昉任职参知政事,只是一件小事。 真正的重头戏马上要上演了。 立储。 杨延嗣老神在在的站在那儿,等待着出头的第一人。 准确的说,朝中大部分人,都在等那一只出头的鸟儿。 大殿内,足足持续了一刻钟的宁静。 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宁静的大殿。 “臣宋沆有本要奏。” 宋沆是一个中年人,瞧他的官服,和所站的位置,应该是类似杨延嗣出京之前左补阙一类的言官官职。 杨延嗣对此人很陌生。 赵光义眯起眼,盯着出列的宋沆,沉声道“左言正宋沆,你想说什么?” 宋沆板着脸,义正言辞道“臣奏请,立许王赵元僖为太子。自废太子赵元佐失德被罢黜后,太子之位空缺两年之久。常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储君之位更是重中之重。储君不立,则动摇国本。 国本动摇,则天下难安。 废太子赵元佐乃是陛下的嫡长子,如今嫡长子被罢黜,嫡次子顺位继之。 此乃是上应天意,下顺民心之举。” “宋沆!!!” 第0362章 试探帝心 赵光义饱含怒意的一声咆哮,把大殿上的群臣吓了一跳。 俗话说,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赵光义如此暴露,难道是要杀人的征兆? 文武百官们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赵光义下令杀了宋沆的旨意。 赵光义咆哮过后,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宋沆,注意你的言词。” 群臣闻言,一脸愕然。 短暂的疑惑过后,群臣们明白了赵光义的心思。 赵光义这是在变相的维护赵元佐的名声。 由此可见,赵元佐太子之位即便已经被罢黜,他依然在赵光义心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太子帝心未失,也许再过些时日,又会被复立也说不定…… 太子复位,这可不是朝中群臣乐意看到的。 毕竟,朝中的群臣中,有很大一部分人,已经站队到其他皇子们身后了。 宋沆就是其中之一。 宋沆抱着笏板,不卑不亢的继续说道“陛下,臣身为言官,有匡扶社稷之责。储君之位,乃是社稷之根本。劝诫陛下立储,是臣的本分。 太子之位空缺已久,长此以往,难免人心浮动,朝野动荡。 再过些年,陛下年迈了,要是没有储君镇国,诸皇子们难免生出异心。 到时候,骨肉相残,兄弟相杀,烽火遍地。 实非江山社稷之福……” “嘭~” 赵光义一拍龙案,起身怒喝,“放肆!” “宋沆,谁给你的胆量,胆敢在朕面前胡言妄语?” 宋沆坦然拱手道“臣所言,没有一句胡言妄语之处。句句属实,发自肺腑。一切都是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着想。” “哼~”赵光义冷哼,“朕怎么瞧着,你说的话,没有一句实话。赵元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为他张目?” 宋沆抱着笏板,依旧一脸坦然,“臣一片忠心,日月可鉴。陛下如此百般推诿,不肯顺应天意民心,立许王为储君。莫不是想,有朝一日复立废太子?” 宋沆这句话,其实已经摸到了赵光义心脉了。 赵光义就是有心想复立废太子赵元佐。 只是,复立废太子这种事,即便是赵光义这个皇帝,也只能徐徐图之。 废太子赵元佐此前做的事情,都有些过分了。 冒然复立,群臣们不会信服。 所以赵光义希望,可以润物细无声的,重新恢复群臣们心中,对废太子赵元佐的信心。 待到时机成熟了,再复立赵元佐,水到渠成。 说起来也可笑,赵光义一个心思阴沉的皇帝,偏偏就喜欢赵元佐这个心思耿直的儿子。 如今,宋沆一句话,挑破了赵光义的心思。 赵光义想要为赵元佐谋划,也曝光在了太阳下。 一个喜欢玩阴谋的人,他的阴谋被人搬到了台面上以后,他就很容易恼羞成怒。 就像是一个行走在黑暗中的盗贼,被在阳光下揭开了面纱一样。 赵光义像是一个愤怒的狮子,双手不断的拍击着眼前的龙案,大声咆哮着。 “放肆!” “放肆!” “放肆!” “宋沆,朕要诛你九族!” 宋琪当即出列,沉声道“陛下息怒,言官从不因言获罪。” 宋琪开口以后,其余的文官们,也都纷纷出列,恳请赵光义息怒。 杨延嗣为了不让自己变成一个异类,也随大流的出列了。 文官们集体出列,并不是因为宋沆很有人缘,也不是因为大家都支持宋沆的奏请。 只是因为,文官们在为自己谋求权力。 倘若今日宋沆因言获罪,被诛灭了九族。 这个杀言官的口子一开,以后赵光义可就真的百无禁忌的随便杀人了。 皇权没有了制约,那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即便是闭目养神的赵普,也悠悠开口了。 “言官从不因言获罪。不过,宋沆言行跋扈,目无君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赵普不愧为朝堂上的老江湖,这句话说的很有水平。 不仅保全了文官们的权力,同样也给了赵光义一个台阶下。 赵光义虽然很愤怒,但也清楚杀言官的后果。 他只能顺着赵普为他搭建的台阶而下。 “罢黜宋沆一切职务,发配沙门岛,终生不得还朝。其家眷,发配邕州。” 对于赵光义的判决,宋沆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 他任由殿前侍卫们摘去他的乌纱帽,除掉他的官服。 “陛下,复立废太子,此举万万不可取。陛下乃是真龙天子,金口玉言。废太子已经被废除,在复立。如此反复,陛下以何取信天下人?” 宋沆如同一个刚直不阿的忠臣,表现出了至死不渝为大宋的气节。 即便是被殿前侍卫们驾出去了,他的声音,依然在大殿里回荡。 有了宋沆这一只出头鸟过后,竟再无一人上书奏请册立太子的事情。 杨延嗣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这宋沆,八成是一个试金石。 是那些想争夺皇位的人,抛出来试探赵光义态度的试金石。 通过,今日赵光义在殿上的表现,那些想试探他的人,也多多少少揣摩出了他一些心思。 这才是今日宋沆奏请立太子的真实目的。 杨延嗣猜测,宋沆此人,明面上奏请立许王赵元僖为太子,看似在为许王张目,可他未必是许王的人。 这其中,说不定还有一石二鸟的意思在里面。 不过,这一切暂时都和杨延嗣无关。 此时此刻的杨延嗣,更像是一个看戏的人。 宋沆被押出去以后,大殿上再无人奏请立太子的事情。 沉默了良久,赵光义心头的火气消了不少,才开口道“继续议事……” 宋琪出列,奏道“启奏陛下,今岁,西北闹了旱灾,西北十八州,有九州灾情严重,百姓颗粒无收。现如今,有近六十万百姓,离开故土,纷纷涌向了汴京。 从西北之地,到汴京,近千里之遥,一路上饿殍遍地,易子而食。 我们必须尽快拿出一个章程来,安置灾民。” 赵光义皱眉,问道“西北九州,具体受灾的百姓有多少?” 宋琪道“启奏陛下,受灾最重的,有近一百三十万人。受牵连的轻灾区域的人口,约有八十万人左右。” 赵光义手搭在龙案上,皱着眉头,沉声道“受灾居然如此严重……先调遣三百万担粮食,运送到西北去。先稳定西北的百姓,赶在明年春耕之前,必须妥善安置好所有百姓。 只要不耽误明年春耕,百姓们就能活下去。” “这……”宋琪面色有些为难。 赵光义瞪眼,沉声道“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有什么难处直接说……” 宋琪咬了咬牙,低声道“朝中目前无粮可派……” “嘭!” 赵光义站起身,双拳紧握,怒道“怎么会无粮可派,不说各地征收的粮食,和各地储备的粮仓。就单是今年从南国购买的粮食,也有一千万担。怎么会无粮可派?” 宋琪抱着笏板,回应道“今岁,从南国购买了一千万担粮食,确实有所缓和国内缺粮的问题。只不过,陛下您瞧着一千万担粮食数目庞大。实际上,各地在补足了往年的亏空以后,基本上也就所剩无几了。” “亏空?” “我国连番征战,频频从各地抽调粮食。因此,各地粮食的亏空很大。许多官仓都被抽调一空了。” 赵光义一拍龙案,斩钉截铁道“既然如此,那就重新从各地抽调粮食,尽快运往西北赈灾。” 宋琪沉声道“重新抽调粮食,只怕没有那么快能凑齐西北的缺粮。以臣的意思,不如分发下去赈灾银两过去,让各地府衙先行就近购买粮食,安抚百姓。” 赵光义沉吟着不说话。 他心里拒绝出钱,朝廷里所有的银子,都是他准备着征讨辽国用的。 正在他沉吟之季,曹彬出列,拱手道“启奏陛下,臣有话说。” 赵光义愣了愣,道“曹爱卿,若是有话,尽管直言。” 曹彬道“据臣所知,每次赈灾,派发出去的银两,都便宜了那些囤积粮食的奸商了。臣以为,不能再纵容这些奸商继续谋取暴利。长此以往下去,于国无利。” 赵光义没有开口。 宋琪却出言讥讽,“曹大人,奸商固然误国。可是事到如今,赈灾才是首要。现在各地的粮食难以抽调,唯有你口中的这些奸商手里,才有粮食。 难道曹大人有本事,不抽调各方粮食,不从奸商手里买粮,也能凑够赈灾的粮食不成?” 曹彬淡然一笑,说道“我手里确实没有这么多粮食,不过我知道谁手里有。” “谁?!” “谁?!” 朝堂上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曹彬。 曹彬笑眯眯道“咱们大宋的邻居,南国有……” 宋琪当即冷笑道“曹大人,你可真是痴人说梦。今岁,我大宋仗着国威,欺压着南国拿出了一千万担粮食,已经动摇了其国本,抽调了南国近六成的口粮。 曹大人还想着再从南国压榨粮食,岂不是要逼着南国和我们大宋决裂不成? 真到了那个时候,南宋两国之间,必然会爆发出激烈的大战。 曹大人,你存的是什么心思?” 第0363章 互相伤害啊! “哈哈哈”曹彬爽朗的一笑,不屑道“老夫存的什么心思?老夫当然存的是一颗为国为民的公心。不像是你宋相公,一颗私心和黑心都摆在了明面上。” 宋琪怒喝,“曹彬,你休要信口雌黄。” 曹彬冷笑道“老夫信口雌黄?老夫若是没记错的话,你宋相公的亲娘舅,做的就是粮食生意。而且还是西北最大的粮商。 你鼓动着陛下拿出银两去卖粮,不就是为了让你亲娘舅借此大赚特赚吗?” 宋琪瞪眼,恼怒道“曹彬,你这是在诬蔑老夫。不错,老夫的亲娘舅确实做的是粮食生意。可是自从西北出现了灾情以后。老夫就去信给他,让他放弃了牟利。把粮仓里存的三十万担粮食,几乎半卖半送给了百姓。 也正是因为如此,西北虽然受灾,却没闹出大乱子。 老夫一片为国之心,日月可鉴。” 曹彬扯着嘴角,嘲笑道“真的如此吗?照这么说,是不是还要当着陛下的面,给你亲娘舅请功不成?” “哼!”宋琪呵斥道“老夫的亲娘舅,也只不过是做了一点点的粮食生意。和你闺女比起来,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你闺女名下的酒作坊,生产出的烧酒,不仅卖的满大宋都是。连辽国等地都有烧酒卖。 你闺女每年酿酒所消耗的粮食,没个七八百万担,只怕抵挡不住吧? 你闺女此举,才是真正的祸国殃民。” 曹彬怔了怔,乐呵呵笑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如今我闺女可是杨家的人。她的所作所为,和老夫无关。” 曹彬笑眯眯的转头看向杨延嗣,道“杨小子,我闺女如今是你的人。关于她的事儿,你出来说说吧。” 杨延嗣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本少爷只是想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你们两位大佬斗法,干嘛牵扯到我身上。 被曹彬点了名,杨延嗣也不能再装沉默了。 他出列,向赵光义施礼后,才拱手对宋琪和曹彬施礼。 然后,笑道“下官近两年,都在邕州镇守。所以家妻行商的事情,下官所知不多。下官只知道,家妻行商的时候,一直都恪守本分。依照大宋律例交纳赋税,其交税凭证,下官也曾经瞧过。 下官觉得有些惭愧,家妻行商许久,每年也只能为大宋增添商税三十万两白银而已。 今日宋相公提到此事,下官也觉得家妻行商在外,抛头露面的有失体统。 所以,下官决定,今日下朝以后,就严令家妻,以后待在家中,减少出门。 至于那些生意,也就别再做了。” 宋琪冷哼道“你家这两年都赚的盆满钵满了” 杨延嗣笑眯眯道“宋相公言之有理。下官家中的薄产,和宋相公亲娘舅家中的产业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俗话说,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如今正值西北旱灾非常时期,下官也略尽一些绵薄之力。家中这两年,卖酒所得的获利,加上其他薄产所得,总数近三百万两白银,一并捐入国库。还有酿酒作坊所剩的两百多万担糙粮,也一并卷入国库。” 朝野上下,闻言,无人不惊。 依照杨延嗣所述,这是要把全部家产捐出来。 这太狠了。 杨业牙花子都在颤抖。 宋琪心中一点也没有逼杨延嗣放血的欢喜,反而觉得后背凉凉的。 果然,杨延嗣笑眯眯的看着他,说道“宋相公,下官这点家业,不能和贵娘舅这个独霸西北的大粮商相比。下官小门小户的倾家荡产,愿为国家增添一点儿绵薄之力。贵娘舅家大业大,半卖半送才三十万担粮食,是不是有些太寒酸了?” “说得对。” 曹彬出言帮腔,“曹某决定,让家中的妻儿老母,都勒紧裤腰带,把家中的余粮和钱财贡献出来,愿为国增添一点儿绵薄之力。 曹某决定,捐出今年的俸禄。此外,另加一百万担精粮。 宋相公,下官这点家业,不能和贵娘舅独霸西北的大粮商相比” 翁婿二人,一唱一和的,直接把宋琪逼到墙角了。 杨延嗣表现的就像是一个疯子一样,完全是倾家荡产的在和宋琪死磕。 朝野上下,所有人都清楚。 就目前杨家在外表现出来的产业而言,凑齐三百万两,外加两百万担粮食,可以说是倾家荡产了。 你宋琪非要挑事,结果惹上了一个疯子,倾家荡产的要和你死磕。 这下,你宋琪想不出血都难,而且还要出大血。 人家都说了,小门小户的家产,完全不能和你宋琪亲娘舅这种独霸西北的大粮商相比。 那么,你宋琪拿出来的东西,就只能比人家多,不能比人家少。 这个时候,宋琪再想装穷,已经不可能了。 他亲娘舅大粮商的身份曝光,以赵光义的心性,必定会好好查探一番。 到时候,宋琪的家产,可就瞒不住了。 宋琪为官多年,以权谋私的事儿做了不少。 背地里更是干了许多肮脏事。 现在不花钱卖命,等到赵光义查探清楚了,再想花钱卖命,可就难了。 宋琪被逼上了梁山,只能咬着牙,心里滴着血,颤声道“西北旱灾,臣愿进绵薄之力,愿意倾尽家财,奉上白银四百万两,粮食三百万担” 一直都在阴沉着脸看戏的赵光义,听到了宋琪的话,脸上浮现出了愉悦的笑容。 对他来说,杨延嗣倾家荡产的和宋琪死磕,绝对是他愿意看到的。 这是一件与国有利,与民有利,甚至与他也有利的事情。 他没理由不开心,也没理由不支持。 一下子多了七百万两白银,六百万担粮食。 赵光义觉得自己北伐辽国的日子又加快了几步。 心情愉悦的他,自然不吝啬赏赐。 “曹爱卿,宋爱卿,杨爱卿,三位爱卿忠心为国,朕心甚慰。加鲁国公、枢密使曹彬,太保衔;加参知政事宋琪,太子太师衔;特进麟国侯、忠武将军杨业,为唐龙县公,怀化大将军,实邑百户。” 曹彬、宋琪、杨业,三人叩谢皇恩。 三个人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曹彬觉得,自家女婿越来越坏了,越来越讨他喜欢了。 宋琪心里在滴血,一个太子太师的头衔,虽然把他的官位拔高到了从一品。可是和杨业比起来,他觉得有点亏。 杨业感觉自己好累,好心酸。他征战了半辈子,杀敌无数,屡立战功,头上也一直背着一个开国侯的爵位。 本以为,想要进爵为公爵,让杨家成为大宋顶级将门,还需要他再征战多年,甚至付出性命才行。 没想到,如今三百万两银子就搞定了。 巨大的落差,让杨业一时间接受不了。 对于赵光义的封赏,朝堂上基本上没有什么异议。 事实上,以杨业对大宋的功勋而言,他早已应该进爵为公爵了。 只可惜,赵光义有心打压武将们,所以在他继位以后,就没有封公爵的心思。 若不是此次杨延嗣下血本死磕,让赵光义看到了杨家的忠心,同时也获取了巨大的利益。 不然,杨业恐怕终生都无法得到公爵的封赏。 当然了,今日的事情,明明是杨延嗣的功劳。 赵光义却赏赐了杨业,这里面也是有说道的。 其一,杨延嗣年龄太轻,已经穿上了绯色官袍了。若是不打压一番,长此以往下去,轮到自己儿子继位的时候,岂不是要多一个权臣了。这不是赵光义想看到的。 其二,父子同殿为臣,儿子的官位比老子高。让老子见了儿子自称下官?这可不太符合孝道。 今日朝堂论事,就此落幕。 真是一波三折,有人欢喜有人愁。 宋琪一下朝,就拂袖而去。 杨业在一片恭贺声中,显得分外不自在。 曹彬拽着自家的女婿杨延嗣,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出了垂拱殿,瞧着郁闷的杨延嗣,曹彬笑呵呵道“你小子还郁闷着呢?” 杨延嗣无奈道“小婿出去转了一圈,回来以后,授予的职官,只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左正言。依旧是言官,也就比小婿之前的左补阙高了一级。职权还是一样的。这不等于我出去白转了一圈吗?” 曹彬沉默不语,拉着杨延嗣出了东华门,上了轿子以后,让护卫们守在四周。 “你小子现在,还看得上朝廷赏的官?” 杨延嗣哼哼道“虽然只是随便混混,但我也是有理想的。” “屁!” 曹彬喝骂道“别跟老夫打马虎眼了,快跟老夫说说那边的情况。总是听手下传信,老夫心里不踏实。还是听你亲口说,老夫才放心一些。” 杨延嗣拍了拍肚皮,懒洋洋道“饿了,没力气说。” “臭小子” 曹彬暗骂了一句,吩咐轿夫抬着他们翁婿二人,向曹府走去。 至于朝堂上捐献的银两和粮食,他们翁婿二人一点儿也不关心。 几百万两银子,几百万担粮食而已。 和南国一个国家比起来,根本不算事儿。 第0364章 翁婿话南国 轿夫抬着曹彬和杨延嗣回到了曹府,轿子在曹府门口没有停,一路就这么抬着翁婿二人进了府,到了曹彬的书房。 回到书房,曹彬吩咐府上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 然后翁婿二人关上门,不让任何人进来,打扰他们叙话。 杨延嗣在曹彬书房的饭桌上,大肆咀嚼,吃的是满嘴流油。 酒足饭饱以后,捧着肚子,躺在曹彬专用的软榻上,哼哼唧唧的歇息。 曹彬急吼吼的在房里搓着手,转圈圈,“我说你小子,吃饱了,也歇够了,该跟老夫聊正事了吧?” 杨延嗣在软榻上翻了个身,躺的更舒服了一些,哼哼着。 “有什么可聊的,我派人给你送的信上说的,都是事实。其余的,没什么可说的。” 曹彬被杨延嗣懒散的模样气到了,他一手提起杨延嗣,让杨延嗣坐直了。 “你小子信上说的那些东西,不尽不实的。老夫岂能轻信?速速跟老夫说清南国的详情。”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道“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曹彬兴奋的搓搓手,道“你信上说,南国国土,大致上有大宋三府之地,究竟有多大?” 杨延嗣眨巴着眼睛,沉吟道“大概纵有三千里,橫有两千里,左右。起初设立了三府,不过在我回来之前,又增添了一府。” 曹彬追问道“那南国每年给大宋贱卖一千万担粮食,对本国可有负担和压力?” 杨延嗣愣了愣,捻起桌上了桂花糕咬了一口,含糊道“能有什么压力?南国的粮食多到吃不完。今日在朝堂上,我之所以放出话,说停了大宋的酿酒生意。就是准备把酿酒作坊全数搬到南国去。 南国的粮食比大宋更便宜,酿酒的成本更低,赚的更多。” 曹彬惊喜道“粮食真的多到吃不完?” 杨延嗣没好气道“我还能骗你不成?南国的稻米,一年三熟。也就是说,四个月就能产出一次粮食。最近还发现了一块地方,可以做到一年四熟。 你要是能给我弄一百万精壮的劳力,南国的粮食产粮,能超越目前产量的两倍。 现在,整个南国,不缺粮食,缺的是人口。 有近八成的土地,还处在荒芜状态。 今日早朝,宋琪说南国卖给大宋一千万担粮食,等于抽空了近八成的产量,我差点都笑出声了。” 曹彬搬了一个椅子,坐到了杨延嗣身前,说道“宋琪那是有私心,所以才会这个说。” 杨延嗣讥笑道“除了私心以外,难道没有其他的了吗?咱们大宋的这些庙堂上的官员们,一个个都太自以为是了。 眼睛总是盯着国内,一点儿也不向国外看。 把自己的揣测,当成了事实,肆意乱讲。 大宋和南国通商,已经一年有余了。 朝堂上的百官们,对南国了解多少?” 曹彬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陛下和朝堂上百官的目光,都停留在辽国。自然无暇顾及南国这种小国。” “盲目自大是会害死人的” 盲目自大和故步自封,真的是朝堂上百官的通病。 几乎一切有关于邻国的情报,特别是邻国小国的情报,大宋都没有去搜取的心思。 对于邻邦小国,大宋的态度简单的令人发指。 来朝贡就可以了,至于你们国内的事情,我们懒得管。 除了鸿胪寺这种专门负责外交的部门外,朝廷上随便拽出一个其他部门的官员,恐怕连邻邦小国国主的名字都叫不全。 就更别提邻邦小国的文臣武将了。 这也是为何杨延嗣在裂土封疆以后,还敢回大宋继续任职的原因。 有些人觉得这有些夸张了。 其事实恐怕比这还夸张。 若不是因为如此,后来的西夏、青唐等等国家,又是怎么出现的? 也只有周边的小国,壮大成为大宋的敌人后。 朝堂上的百官们,才会去真正的重视人家国家的情报。 若是在此之前,人家表现的够恭顺,够臣服。 这些百官们,连多了解人家一点的心思都没有。 杨延嗣就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才敢肆意妄为。 因为,只要他的身份不曝光,没人会刻意的去查他。 而且,他在南国的时候,也有意无意的隐藏着自己的身份。 除了一些信得过的人以外,杨延嗣很少接触那些和大宋有交际的人。 比如从大宋过去的人,很少有人会见到杨延嗣。 即便是见到了,也很少有人知道杨延嗣的身份。 对于大宋朝堂上的这种弊端,杨延嗣也曾经跟曹彬讲过。 曹彬也曾私底下验证过。 得到的答案,和杨延嗣所述的并无二致。 不过,曹彬纵然是明知此事,也会假装不知。 因为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南国。 “小子,你说南国缺人?” 杨延嗣诚恳的点头,“非常缺。目前,南国的总人口,也只有两百多万人而已。对一个占据着近四府之地的国家来说,这些人口太少了。” “宋琪提到的西北旱灾所颤声的一百三十万流民,你觉得能不能谋划一下?”曹彬提议。 杨延嗣果断摇头,“咱们目前的首要任务,就是瞧瞧的发展。而不是大张旗鼓的引人注目。西北的一百三十万流民,我看着也眼馋,也想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可是,即便如此,也只能看看。 大规模的流民迁移,很容易吸引朝廷的注意。 一旦让朝廷的视线注视到南国身上,我们想要再隐藏自己,就很难了。” 曹彬沉吟道“你说的也对,是老夫贪心了。” 杨延嗣笑道“南国人口的问题,岳父你不必操心。小婿已经想了不少办法,在迅速的壮大南国的人口。当务之急,咱们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把家里的产业,和家眷们,慢慢的转移到南国去。 一旦家眷和产业们转移到了南国。 即使有一日,东窗事发。咱们的身份暴露了出来。 赵光义想要为难,也只能为难你我,涉及不到家眷。 而且,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以你我的手段,加上我们安排在暗中的人手。想要离开,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赵光义拿我们根本无可奈何。 只要没有了家眷的困扰,我们基本上就算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曹彬苦笑道“你今日大义凌然的捐出了家产,算是为你们杨家的产业脱身,找了一个好借口。可是老夫家大业大,本族的人又多。想要轻易剥离,很难很难。” 杨延嗣笑眯眯道“慢慢来,咱们还有不少时间。实在不行,就壮士断腕。和一国相比,那些家业算不得什么。” 曹彬点了点头,感叹道“如今汴京城内暗流涌动,随时都会浪涛四起。老夫也刚好能借着这股东风,暗中蛰伏。 即便是有些动作,也不会过分的引起别人的注意。” 杨延嗣赞同道“低调,低调。低调到让人暂时忘了我们。” 翁婿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离开曹府之前,杨延嗣又把有关于南国的兵力,以及兵力部署等问题,和曹彬商讨了一下。 杨延嗣经历的战阵不多,对战争和士兵的问题,也只是通过后世的一些浅薄的知识支撑。 许多问题,都需要曹彬这位战场宿将,大宋军方第一人指点。 有了曹彬的指点,杨延嗣心中一些有关于军队的构想和战争的推演,也相对完善了。 关于这一切,杨延嗣都仔细记录了下来,整理成册。 然后准备回府以后,让落叶派人,速速送到南国杨延定手里。 翁婿二人,在曹彬书房里待了三个时辰。 杨延嗣出了书房,拜见过了岳母以后,就打道回府了。 回到杨府的时候。 杨府上下,都充满了喜气洋洋的气氛。 从门子,到丫鬟,再到仆人,一个个走路都带着风,脸上都带着笑意。 杨业进爵为公爵。 这是杨府上下都一直期盼的事情。 如今如愿以偿的晋升为公爵了,杨府上下的人,自然是倍感荣幸。 除此之外,杨府门口还汇聚了不少车马。 全部都是来杨府道贺的。 当然了,这其中不乏三两个幸灾乐祸的人。 对这些幸灾乐祸的人而言,杨延嗣此次进爵,算不上喜事,反而是一件血亏的事情。 俗话说,千里做官只为财。 杨业这个公爵,在这些人眼里,是用三百万两白银买回来的。 按照他们私底下的盘算,杨业这笔钱算是花亏了。 以杨业公爵的俸禄,只怕一辈子也赚不回这么多钱来。 而且,县公的爵位,和开国侯的爵位,虽然只有一步之遥。 可是差别其实并不大。 甚至于,有些县公的爵位,还没有开国侯值钱。 然而,对于杨府来说,不管客人们怀着怎么样的心思,主人家都热情的招待。 毕竟,这些人明面上,都是来恭贺的。 作为当事人的杨业,身穿着一身宫中赐下的公爵蟒袍,挎着玉带,笑呵呵的迎接各府的客人。 他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可是眉宇间一直盘桓着一股郁闷之气 第0365章 挨揍了…… 伟大的、仁慈的、正义的、睿智的南国国主杨七同志,挨揍了。 在今岁最后一场雨落下的时候。 一大清早,天蒙蒙亮,小雨淅淅沥沥的时候。 脸色铁青的杨业,命令府上两个膀大腰圆的妇人,进入到杨延嗣卧房阁楼,将穿着亵衣,睡的迷迷糊糊的他给架了出来。 行刑的地点在杨府祠堂内。 杨业拒绝了一切想围观的人围观,关上了祠堂大门侯,手持着水火棍,噼里啪啦的就是一顿胖揍。 杨府祠堂内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整整持续了近两柱香的时间。 待到杨延平和杨延德将杨延嗣从祠堂里架出来的时候,杨延嗣的屁股血糊糊的被揍成了八瓣。 心疼儿子的佘赛花去找杨业理论的时候。 杨业冷冷的丢下了一句话。 “下雨天闲着也是闲着,刚好有时间收拾臭小子。臭小子,下次再敢顶撞我,腿给他打折。” 得知杨延嗣回京,前来探望的石元孙瞧见了此事以后,迅速的将这件事,传播到了整个汴京城。 曾经在汴京城,享誉各种美誉的杨七公子挨揍了 嗣仙人因败光了家产,惹的杨将军盛怒,胖揍之 杨探花为博得杏花楼花魁一笑,豪掷千金,被杨将军发现后,痛揍之 各种流言蜚语,层出不穷,版本众多。 其中有心怀不轨的人,想借着杨延嗣名头抬高自己。也有纯粹的好事者,以讹传讹。 总之,沉寂了两年之久的杨七公子,又火了。 然而,作为当事人的杨七公子,此时此刻,正趴在床榻上,哀怨的吟唱窦娥冤。 其古怪的唱腔,如泣如诉。 引人垂怜。 曹琳用锦布裹着的竹签,沾着烧酒在为杨延嗣清洗伤口。 杨延嗣口中的窦娥冤开始变得断断续续,中间还夹杂着狼嚎声。 “郎君,您就别唱了。听的妾身心口堵堵的” 杨延嗣趴在床上,仰着头,努力酝酿着泪水,惨叫道“我比窦娥还冤” 曹琳一边细细的帮杨延嗣清理伤口,一边歪着头说道“郎君,刚才妾身回来的时候,撞见爹爹了” 杨延嗣怔了怔,追问道“爹是不是被我凄惨的声音所警醒,良心发现,准备给我赔礼道歉了?” 杨延嗣吧嗒了一下嘴,故作深沉道“毕竟是亲父子,他一个当爹的,跟我赔礼道歉,有些说过去。看在他这么有诚意的份上。你去告诉他,我接受他的道歉,并且原谅他了。” 曹琳嗔怒的瞪了杨延嗣一眼,没好气道“你想的真美。爹说了,让你别嚎了。不然,等你伤好了,就再奏你一顿。” 杨延嗣怒了,“岂有此理,还有没有王法了?扶我起来,我要去敲登闻鼓,我要去告状。” 曹琳帮杨延嗣包扎好了伤口,轻声道“依照大宋律例,子告父,不论缘由,杖八十,徒三千里” 杨延嗣愣了,“难道就没有讲理的地方了?” 曹琳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然后郑重的告诉杨延嗣。 “还真没有” 杨延嗣作势要起身,“不行,给我准备笔墨纸砚,我要修书一封给苏易简。命令他,这一条不许出现再南国律例上。” 曹琳把杨延嗣按倒再床上,叹气道“我的好郎君,您就消停会儿吧。被爹爹打了,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忍忍就过去了。” 杨延嗣不甘道“可是我真的好冤啊!” 杨延嗣在床榻上哀嚎了许久,见曹琳不搭理他,也就感到没意思了。 在床榻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趴着。 曹琳从书桌上取来了一个朱漆密封的信件递给了他。 这是一封来自于南国的信件。 自杨延嗣归宋以后,南国那边就会每三日,向杨延嗣送来一封信件。 信件中,有关于南国的一应事物,事无巨细的都会汇报给杨延嗣。 换句话说,杨延嗣虽然身不在南国,可是遥控指挥着整个南国。 当然了,杨延嗣也不是什么都管。 他只是大体上操控着南国的发展,以及决定一些重大的决策。 一些都是大体的方针性质的。 具体的实施方面,杨延嗣给了苏易简和杨延定两个人很大的便利。 打开了信件,杨延嗣仔细。 此次信件上,大多都是一些琐事,其中比较重要的有两件。 第一件是有关侵略战争的决策。 三嫂董月娥在侵略方面表现出来的霸道和强势,是杨延嗣始料未及的。 按照杨延定信件上所述,杨延昭到了南国以后,董月娥直接征召了杨延昭,以及杨延昭麾下的兵马,并且同时征召了彭湃,以及彭湃手下稻草人的思想教育人员。 挥军六万,直入山林里,招揽或者降服山林里的俚人和僚人。 对于选择臣服的俚人和僚人,董月娥给予了极大的关照。对于不肯臣服的,董月娥直接雷霆扫穴了过去。 据悉,凡是不愿意臣服的部族,基本上都已经消失了。 “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三嫂霸气了” 杨延嗣感叹了一句,引起了曹琳的好奇心,曹琳凑过来瞧了一眼,顿时笑了。 “三嫂真的很厉害。若是妾身领军,未必能有三嫂那么铁石心肠。” 杨延嗣一边读信一边道“对付敌人,绝不能仁慈。我并没有觉得三嫂铁石心肠。” 曹琳翻了个白眼,嘀咕了一句,“妾身也就那么一说” 杨延嗣心思都在信件上,所以并没有在意曹琳的话。 在信件上,杨延定除了讲述董月娥的铁血外,也向杨延嗣说明了他对海外诸岛征服的方法和策略。 按照信件上所述,杨延定的方法和策略远比董月娥要柔和许多,相对而言也缓慢了许多。 杨延嗣皱着眉头,让曹琳取来了笔墨,开始就这个问题,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他建议,杨延定可以更大胆,更霸道一些。 最好比董月娥霸道一些。 海外岛屿诸多,南国征服这些岛屿的目的,不是为了统治。而是为了占有人口和财富,所以没必要跟那些原始的土著讲仁义。 一封回信,洋洋洒洒写了近三千多字。 仔细的阐释了自己的观点和意思。 解决了杨延定的问题以后,再次看信,信件上第二个问题,是有关于谢韬的海港府的。 目前,海港府已经建造完成,有余海港府的特殊性。 谢韬申请,扩张海港府衙役和守卫的数量。 由于谢韬申请的人数比较多,苏易简吃不准,所以汇报给杨延嗣,请杨延嗣定夺。 一下子,申请一万人的编制。 确实有点多。 难怪苏易简吃不准。 如果不是杨延嗣了解海港府的特殊性,也会被这个数字吓一跳。 杨延嗣仔细斟酌过后,给予了批示,同意了谢韬的请求。 不过,为了均衡谢韬的权力,杨延嗣也把出兵征讨海外岛屿的营地,设立在了海港府。 解决完了南国的事宜,杨延嗣足足花了一个时辰。 活动了一下筋骨,在曹琳搀扶下,下了床榻。 命令落叶把自己的回信快马加鞭的送了回去。 落叶送完了信件,回到了杨延嗣身边,杨延嗣在曹琳搀扶下,一边活动筋骨,一边问落叶。 “最近汴京城里,有什么动向?” 落叶拱手道“根据属下探查,汴京城里各府的串联,越来越多了,而且愈演愈烈。自从宋沆上书奏请册立太子之后,近几日,频频有人上书,奏请册立太子。” 杨延嗣沉吟道“陛下松口了没有?” 落叶摇头,“至今没有松口的意思。” 杨延嗣沉声道“看来陛下,还是没有册立太子的意思。这就证明了,赵元佐在陛下心里,还有些地位,并没有完全失宠。 如此说来,现在绝对不是议论册立太子的好时机。难怪沈师和赵相公都称病不朝。 想必这两个老家伙,早就看出其中端倪了。” 杨延嗣郑重道“你吩咐下去,盯紧府上的人,让他们少掺和。另外,派人去曹府和呼延府知会一声。” 落叶领命,悄然离开了杨府东院。 落叶一走,曹琳就吃味道“郎君,您很惦记呼延府啊” 杨延嗣听到了其中的醋味,赶忙装傻充愣道“有吗?有这回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哼” 曹琳冷哼了一声,探手在杨延嗣腰间,狠狠掐了一把。 杨延嗣疼的呲牙咧嘴。 就在这个时候,有仆人来通传。 “七爷,吕蒙正吕大人求见。” 杨延嗣挑眉,疑惑道“他来做什么?” 疑惑之余,吩咐仆人道“请他进来。” 少顷,一身黑衣长袍的吕蒙正,进入到了杨府东院。 “哈哈哈杨贤弟,弟妹,吕蒙正在此有礼了。” 杨延嗣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笑道“吕兄多礼了。到了这里,就像是到了自家一样,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吕蒙正坐定。 杨延嗣对曹琳道“琳儿,奉茶。” 曹琳下去奉茶了。 杨延嗣站在吕蒙正身边,笑呵呵道“吕兄身居翰林,清贵显赫,今日登门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吕蒙正瞧着杨延嗣异样的站着,嘴角不自绝勾起一丝笑意。 “杨贤弟说笑了,今日冒昧登门,确实是有事相商。” 第0366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二合一) 吕蒙正坐着,杨延嗣站着,曹琳奉上了茶水以后,退到了厢房里。 杨延嗣端着茶碗,浅尝了一口,含笑道“吕兄有事,尽管开口,你我之间,不必说太多客套话。” 吕蒙正端着茶碗,一口没也喝,只是笑吟吟的盯着杨延嗣。 “杨贤弟快人快语,吕某也就不客气了。今日登门,是有一事想拜托你。” “哦?” 杨延嗣轻笑,“什么事这么重要,能劳动你这位翰林学士,亲自登门说项?” 吕蒙正放下茶碗,正色道“贤弟如今身为左正言,有上书言事之权。储君之位已空缺两年有余,诸多皇子蠢蠢欲动。为保社稷安定,百姓安康。吕某恳请贤弟,明日上书奏请陛下,册立太子” 杨延嗣掀开茶碗盖的手一顿,错愕的看着吕蒙正,“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吕蒙正挺直腰板,郑重道“这是御史台的意思。近些时日,御史台屡屡接到奏报,诸多皇子串联朝臣,有不安分的举动。 为了安定人心,匡扶社稷。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杨延嗣放下了手里的茶碗,说道“前几日,宋沆上书,奏请陛下立太子。被陛下斥责,并且发配千里。由此可见,陛下暂时没有立太子的意思。吕兄让我继续上书,这是逼着我去趟雷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吕蒙正听出了杨延嗣有推脱之意,急忙道“贤弟,两年前,贤弟在朝堂上义正言辞之举,历历在目。当日,贤弟不惜触怒陛下,也要仗义执言。如今,事关江山社稷,贤弟难道要退缩吗?” 杨延嗣摇头一笑,感慨道“你也说了,两年前。当初的我,初出茅庐,不通人情世故。仅凭着一腔热血做事。如今,已经过去了两年了,我多多少少也成熟了一些。知道了,凡是,并不是靠着一腔热血就能成事的。 凡事都应该顺势而为,逆行而上的话,我怕会落得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吕蒙正站起身,恼怒道“我辈读书人,入朝为官。自当仗义执言,勇往无前。贤弟而今不过双十年华,正是风华正茂之时。难道你要学那些庸官们,碌碌无为一辈子吗?” 杨延嗣讥笑道“夺嫡之局,凶险万分。似宰执和执政那等位高权重之人,都称病躲避。我一个小虾米,你拉我下水,是嫌弃我死的不够快吗?” “杨延嗣!” 杨延嗣摆手,拒绝了吕蒙正继续说下去。 他端起茶碗,轻笑道“小弟因受了家父责罚,有伤在身。大夫们叮嘱小弟,要多卧床静养。小弟出来的时间也长了,不变再在外面多待。吕兄请回吧。他日小弟伤愈以后,定当亲自登门拜访。” 吕蒙正气哼哼瞪了杨延嗣一眼,胡乱的拱了拱手。 “告辞!” 吕蒙正一走,曹琳从身后的厢房内走了出来,缓缓走到了杨延嗣身侧,疑问道“瞧你们二位,不是聊的挺好的吗?你怎么突然赶他走了。” 杨延嗣笑眯眯道“朋友之间,交往的心思不够单纯了。那么这朋友也就没有做下去的必要了。” 曹琳绣眉微皱,更疑惑了。 “怎么不单纯了?” 杨延嗣探出手,捏了捏曹琳的脸颊,吩咐着曹琳扶他回房。 回到房里,找了个软垫子舒服的趴在了上面后,才开口为曹琳解惑。 “以前同殿为臣,和他交往。是因为,大家都没有私心,一心为公。如今不一样了,他和我继续交往,带有了明确的目的了。” 曹琳也不笨,经过了杨延嗣解惑以后,她也猜出了一些,略有惊讶的说道“你的意思,他已经投靠了某个皇子?” 杨延嗣淡然道“不离十。” “那以后就不要和他来往了” 杨延嗣和曹琳在杨府东院里议论吕蒙正的时候,吕蒙正也在杨府外在议论杨延嗣。 在杨府外,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停靠着一顶轿子,轿子并不奢华,显得很朴素。 吕蒙正出了杨府以后,拐了个弯就到了轿子前。 面对着轿帘,吕蒙正态度恭敬的施礼。 “三爷!” 轿帘掀开,露出了一只手,手的主人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吕蒙正招了招手。 吕蒙正凑上前,进入到轿子内。 轿子里,那位被吕蒙正恭敬的称为三爷的人,低声询问,“谈妥了吗?” 吕蒙正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下官刚说明了来意,就被他请出来了。” 三爷手里把玩着一个玉石坠子,沉吟了许久,才开口道“杨家的麒麟儿,果然聪慧,做事也果敢。为了不参与到夺嫡之局中,居然果断拒绝了你,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留。” 吕蒙正点头,道“由此看来,杨家确实不想参与到夺嫡之局中” “嘿嘿嘿” 三爷笑声中充满了讥讽,“夺嫡之局,就像是一滩浑水,没有人能置身事外。杨七想明哲保身,脱局而去。殊不知,他本身已在局中。 只要身在朝堂之上,那就是夺嫡之局中的旗子。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逃脱。” 吕蒙正缓缓点头,赞同道“三爷所言甚是。” 三爷又道“你说,杨七会不会猜到你的身份?” 吕蒙正怔了怔,他听明白了三爷话里的意思,迟疑了一会儿,回答道“以杨延嗣的智慧,应该能推断出我已经投靠了皇子。但是他肯定推断不出,我究竟投靠了谁。” 三爷点头笑道“既是如此,那么本王就推波助澜一把。迫使杨家入局,到时候我倒要看看,面对乱局,这位杨家的麒麟儿究竟如何应对。” 吕蒙正笑道“三爷已有妙计?” 三爷把玩着玉坠,神秘的一笑。 “一个绝妙的计划” 说完了这一句后,三爷就缓缓的逼上了双眼。 吕蒙正识趣的知道,自己也该离开了。 他也没有打扰三爷,悄声的下了轿子,拐到了另一处自己轿子停靠的地方。 三爷和吕蒙正的轿子,都被轿夫抬着晃晃悠悠的离开了杨府。 他们却不知道,在他们身后,都各自多了好几个尾巴。 傍晚的时候。 落叶趁着曹琳不在,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杨延嗣的床前。 “首领” 躺在床上假寐的杨延嗣睁开眼,问道“查的如何?” 落叶躬身道“按照您的吩咐,属下在府外发现了两顶轿子。属下派遣了两拨人,一路跟着他们。吕蒙正离开杨府以后,就去了另外一位左正言的府上,聊了大概有一个时辰,傍晚的时候才归家。 另外一顶轿子,暗中的守卫很多。下面的人也不敢紧跟着。不过,关于他行踪,下面的人还是摸清了。 这顶轿子离开了杨府以后,就进入到了张府。” “张府?”杨延嗣追问道“哪一个张府?” 落叶沉声道“金吾卫虞候张德林的府邸。” “张德林?” 杨延嗣眉头一挑,似笑非笑道“金吾卫虞候” 杨延嗣伸直了胳膊,懒洋洋的道“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虞候,确实很难引起人的注意。可惜,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张德林是你三皇子的人这么说来,吕蒙正也是你的人。” “赵光义的儿子里,论才能,老大、老二,老八,都是惊艳之辈。老三平平无奇。偏偏最后就是这老三得了皇位。吕蒙正是如何发现老三与众不同之处的” 随口嘟囔了几句,杨延嗣吩咐落叶道“派人,密切的监视吕蒙正和张德林的动向,有什么消息,随时向我报告。” “属下遵命。” 落叶退出了卧房,杨延嗣还趴在床榻上沉思。 按理说,此前他在南国得罪了三王府的人,已经算得上是和三王府结怨了。 今日,这位三皇子派吕蒙正鼓动他上书言事,就没存什么好心思。 由此可见,这位三皇子,绝对不是什么心胸豁达之人。 “这位三皇子,想要拉我下水。一次不成,只怕还有下一次。” “觉得我是软柿子好欺负?” “最好别惹我,别人当你们皇族,高不可攀,不可冒犯,我却不会。惹毛了我,我不介意屠戮几个龙子龙孙看看。” “” 曹琳进到房内,听到了自己相公在暗自嘟囔,忍不住开口问。 “郎君,你在说什么?” 杨延嗣怔了怔,灿灿一笑,“没什么” 自从吕蒙正拜访过杨延嗣以后,天波杨府一直都是风平浪静。 朝堂上近几天可炸开锅了。 虽然杨延嗣申请了病假,在家养伤,可是有关朝堂上的消息,还是一字不差的落入到了他耳中。 朝堂上的事情,不用他刻意的去打听。 每日,下了朝以后,石元孙就会准时出现在杨延嗣的东院。 然后,叽叽喳喳的把朝堂上发生的一切都细细的讲给杨延嗣听。 朝堂上,这几日,连连有言官上书,奏请赵光义册立太子。 赵光义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怒。 一连罢黜了十七位言官的官职。 只不过,赵光义对这些人的惩罚,远没有宋沆那么狠。 皇帝用罢官的态度回应立储的问题。 百官们不仅没有感觉到惧怕,反而有一种愈演愈烈的趋势。 今日早朝,居然有人提议,册立赵德芳为皇太子。 一下子,把立储的事件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赵德芳是谁? 先帝遗孤。 对于赵光义和他的儿子们而言,皇储的问题,牵扯到了赵德芳,那就变成了一个禁忌的话题。 那位上书奏请立赵德芳为皇太子的言官,根本没有活过今天。 下朝以后,就被发现服毒自尽在了家中。 死后,脸上还带着笑意。 牵机药! 牵机药,身上还有一个标签,那就是皇帝专属。 也就是说,这位上书奏请立赵德芳为皇太子的言官,是被皇帝下令毒死的。 然而,朝中百官,即便是知道此事,也一个个都闭口不言。 只要皇帝不在朝堂上,明令诛杀言官。 暗地里的所作所为,他们都假装看不见。 当然了,这位言官的死,也表明的赵光义的态度。 言立赵德芳为皇太子的,不会有好下场。 赵德芳抛出来试探的棋子被灭,赵德芳有什么心思,杨延嗣不知道。 不过,对于老赵家兄弟父子之间,各自带着各自小弟们斗来斗去的戏码,杨延嗣表示非常赏心悦目。 “据说,八贤王得知了此事以后,立马写了一封请罪的奏折,递进了皇宫。” 石元孙绘声绘色的讲述着他听到的传闻。 杨延嗣淡然一笑,“确实有趣。” 石元孙不厌其烦的跑到杨府,向他表示亲近的意思,他能够看得出来。 杨延嗣猜测,石元孙跑到杨府来,应该是得到了石守信的授意。 石守信这只老狐狸,虽然不知道杨延嗣在邕州做了什么。 但是,从李子枫口中得到的一些只字片语,也能推断出,杨延嗣在邕州干了一件大事。 虽然,暂时还猜不到这件大事是什么。 但是暗中一直观察着杨家和曹家的石守信,能够通过曹杨两家的商业转移,推断出那么一点点。 石守信曾经向杨延嗣示好过。 可惜杨延嗣不带他玩。 所以他只能通过自己的孙子,来向杨延嗣表达善意。 石元孙捻起了桌上的一块蛋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七哥,还是你府上的生辰糕好吃。铺子里的伙计们,始终做不出这股味。” “喜欢吃,就多吃点。” 杨延嗣笑眯眯的说。 石元孙点了点头,又吞下一块蛋糕,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边咀嚼,一边说道“对了,刚才来的时候,听我爹说,陛下要举行一场家宴。” 杨延嗣怔了怔,“举行家宴?” 石元孙道“我爹说,应该是最近立储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陛下怕人心不稳,所以准备了一场家宴。想要安抚我们这些勋贵家族的心。” 杨延嗣皱眉,“只邀请了勋贵家族吗?” “嗯!”石元孙点头,“而且陛下还表明了,让各家都带上各家后辈的儿郎,让他瞧瞧,以后也方便提点。” 杨延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赵光义这是怕儿子们联合武将们,举兵造反。 所以提前安抚人心。 第0367章 狡猾的石守信 夜幕降临。 杨业领着妻儿家眷,乘着车马入宫,去参加皇帝的宴会。 杨延嗣借故有伤在身,留守杨府。 曹琳也跟着一起留下了。 皇宫的晚宴,极致奢华。却也吸引不了杨延嗣夫妻二人。 他们夫妻二人,似乎有一种通病,都不太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 说好听点,叫喜欢清静;说不好听点,就是不喜欢凑热闹。 两个人凑在书房里,各忙各的。 杨延嗣在处理南国新到的文书,曹琳在整理杨府门下生意的账目。 杨府门下的生意,其主力已经开始向南国迁移。 短短两年时间,曹琳凭借着一个独有的烧酒作坊,把杨府的生意铺满了整个大宋。 如此大规模的生意,其主干被抽取,迁移到南国,是一个庞大的工程量。 而且,杨延嗣有心在大宋铺开他手下探子的势力。 所以,在大宋各地的商人们撤出以后,余下的商铺都由杨延嗣手下的火山卫接管了。 为了掩人耳目,杨延嗣不允许这些生意都挂着杨家的招牌。 曹琳除了要迁走原有的商人外,还得帮忙妥善安置火山卫的人。 因此,她的工作量非常大,几乎可以说忙得不可开交。 杨延嗣在书桌前站久了,浑身有些僵硬,活动了一下筋骨。 抬头,瞧见了整理账目累的大汗淋漓的曹琳,心中有些不忍和怜惜。 踱步走到曹琳身前,探手擦拭了曹琳额头的细汉。 “若是觉得累,就教给下面人去做。你如今也算是一国之母了,没必要这么劳累自己。” 曹琳停下笔,感受到了丈夫的怜惜,心里甜丝丝的,“妾身不累,南国是咱家的家业。妾身作为你的妻子,理当帮你分忧。” 杨延嗣仔细瞧了一眼曹琳正在处理的账目,眉头一挑,有些意外,“火山卫的事情,你很上心啊?” 顿了顿,杨延嗣迟疑道“你看上火山卫了?” 曹琳尴尬的一笑,解释道“妾身就是觉得好玩”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说道“看上了就看上了,有什么好隐瞒的。家里的生意,迁到了南国去以后,你也就鞭长莫及了。拿一个火山卫弥补一下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曹琳愣了愣,干笑道“妾身一个女儿身,去摆弄这些阴谋诡计的东西,终究是不好。” 杨延嗣莞尔一笑,道“琳儿,你想多了。一家的探子和一国的探子,完全是两码事。一个确实如你所说,摆弄的是阴谋诡计。可是另一个,却并不只有阴谋诡计。一国的探子,除了阴谋诡计以外,更多的是奉献。无私的奉献。 这些人身处在暗处,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安定,无私的奉献着自己的一切。掌管这些无名英雄,可不单单只是用阴谋诡计四个字就说得过去的。 掌握一国的探子,需要大智慧、大毅力。其中的困难和复杂之处,未必就比掌控一个国家要容易。 你若真有心要管,大宋境内的火山卫人手,都可以教给你掌管。” 曹琳一脸惊喜,站起身拽着杨延嗣胳膊,期盼道“真的可以吗?” 杨延嗣点头,“当然只不过眼下大宋境内的火山卫还在初期建立阶段,想要完整的搭起一个框架,是很困难的,你要有一定的思想准备。” 曹琳雀跃道“妾身不怕困难。” 杨延嗣只是笑了笑,并没有继续多言。 大宋之大,远超南国几十倍。 想要在大宋建立一个完整的探子机构,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杨延嗣一直有心做此事,可惜有心无力。 所以他就有心找一个人帮忙。 在他内心身处,最适合做这件事的是那个小妖精初醒。 只不过,曹琳既然有心做此事,杨延嗣也就索性教给她了。 探子,特别是长期潜伏的这种探子机构,教给外人,杨延嗣不放心。 交给曹琳这个枕边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曹琳对此事很上心,在得到了杨延嗣许诺以后,她就开始挑着油灯构思自己的计划。 杨延嗣陪在一旁,不断的给她提出建议。 夫妻二人相谈甚欢的时候,杨业已经到了宫门口。 进入宫门后,尖嗓子的小宦官,高喊一声,“唐龙县公杨业,携家眷到。” 以往,宫中饮宴,杨业没有被唱名的资格。 现如今晋升为公爵以后,在皇帝宴会上,也拥有了唱名的资格。 猛然间受到这等待遇,杨业也有些受宠若惊。 在领路的宦官带领下,杨业昂首阔步的带着家眷进入到了御花园。 逢人都称呼他一声唐龙公,他感觉倍有面子。 御花园内。 杨业一到,赵光义就吩咐人赐坐。 身份的不同,杨业的座次也就不同了。 往日,杨业都是坐在偏中间的位置。 今日,他的座位很靠前。 而且身边皆是大佬。 刚坐下,就有人开腔和他攀谈。 “亲家公,听说你最近动家法了?” 曹彬坐在杨业上首,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抓着吃食,大大咧咧问道。 听到曹彬问话,杨业多少有些尴尬。 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 打从杨延嗣娶了曹琳以后,杨延嗣这个儿子,那可就不是杨业独有的了。 如今杨业揍了儿子,人家岳父出面要声援两句,他也拦不住。 杨业是个老实人。 在自己的上司面前,他也不太会说假话,所以他就硬邦邦的说道“那个逆子多次顶撞下官,下官气不过,就执行了一次家法。” “嗯?!” 曹彬闻言皱眉,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杨业见曹彬皱眉,以为曹彬不悦,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两句,转念一想,又闭口不言了。 老子教训自己的儿子,凭什么跟外人解释。 你是他岳父怎么了? 岳父也是外人。 “打得好!” 曹彬饮光了酒杯里的酒以后,猛然拍着大腿,赞叹了一声。 “额?!” 杨业眨巴着眼睛,一脸茫然。 这是什么情况? 杨业试探的问道“曹大人,那个臭小子惹你了?” 曹彬一愣,摇头道“没惹啊?” 杨业更茫然了,“那您” 见杨业一脸茫然,曹彬一拍大腿,感叹道“那个臭小子没惹我,老夫就是瞧他不痛快。老夫担心,现在不趁机揍那个臭小子,以后就没机会了” 杨业愕然道“曹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曹彬翻了翻白眼,他能说实话吗? 他能告诉杨业说你儿子现在是一国之主了,只是身份还没有暴露。一旦暴露以后,你这个当爹的,和我这个当岳父的,见了人家都得施礼。到时候别说打他了,碰一下都不行。 他不能说! 南国的存在,杨家固然是获利最大的,但是曹家算是获利第二大了。 他和杨延嗣也算得上是狼狈为奸了。 这要是把杨延嗣给卖了,那不就等于把自己给卖了嘛。 眼下时机还未成熟,冒然的暴露出来,那和找死有什么分别。 他怎么可能说实话。 既然不能说实话,曹彬就只能痛快的转移话题。 他伸手拍着杨业的肩膀,显示亲近。 然后大气的说道“老杨,跟你打一个商量怎么样?” 杨业还等着曹彬回答他问题呢。 猛然听到曹彬发问,他愕然道“啊?” 曹彬郑重的对杨业道“老杨,下次你再有机会揍那个臭小子,一定要派人通知我。咱们两个一起揍。” “啊?!” 杨业有些糊涂了。 曹彬说完这话以后,也不再理会一脸糊涂的杨业,转头找其他人喝酒去了。 独留下杨业一个人坐在哪里发愣。 杨业发愣没几分钟,就被人给打断了。 “唐龙公”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杨业耳边响起,杨业赶忙回神,瞧见来人,他赶忙起身施礼。 “杨业见过卫国公。” 石守信摆了摆手,亲切的上前,拉着杨业的手说道“将门一家亲,唐龙公不必多礼,坐下说坐下说。” 杨业对石守信表现出来的亲近有些不适应。 石杨两家,虽然同属将门。 两家的交情一般,而且杨业和石守信见面的机会也不多。 以往,石杨两家,有什么来往,都是由石守信的儿子出面接待杨业的。 石守信作为义社十兄弟中仅存的元老之一,地位可不是一般的开国功臣所能比拟的。 他不仅是开国功臣,同样也是最早跟随赵匡胤的人,也同样是赵匡胤的结拜兄弟。 赵匡胤立宋国,虽然收缴了石守信的兵权,可是却给予了石守信远超其他臣子的地位和富贵。 即便如今赵光义登位了,也对他很恭敬。 因此,石守信往日里很少出面应酬。 能见到他的人不多,更和他说上话的人就更少。 杨家以前不在顶级将门之列,杨业虽然和石守信碰面,石守信却从未主动找他说过话。 今日,主动和杨业攀谈。 杨业还真有点无所适从。 一则,是他不明白石守信的用意;二则,他也有些不适应。 石守信拉着杨业坐下,随手提起酒壶,亲自为杨业斟酒。 杨业有些受宠若惊的端着酒杯,连声道“卫国公,您这是折煞我杨业了。” 石守信乐呵呵一笑,“杨将军武艺高绝,勇冠三军,镇守雁门关多年。杀的那辽贼,不敢过关一步。这汴京城里的人,提起杨将军,谁不竖起一根大拇指。为杨将军这等英雄人物斟酒,老夫心甘情愿。” 武艺高绝,勇冠三军? 这话要是别人说,杨业还能信,可是从石守信嘴里说出来,杨业能信? 虽说石守信是个糟老头子,多年已经不问军务了,小辈们或许不太了解他。 然而,杨业可是亲眼见识过石守信勇猛的人物。 如果以三十岁年龄为限,给宋初的所有武将搞一个排行榜的话。 石守信可以位居第二。 第一是高怀德,第三是曹彬。 杨业勉强排到第四。 也许会有质疑的声音,但这确实是事实。 老高人品虽然一般,但是武功高的没边。 老高第一的这个位置,可不是吹出来的。而是实打实的战绩在哪儿放着。 从后周时期开始,老高几乎参加的所有的灭国之战,从未有败绩。 石守信排名第二,那是因为灭北汉和南唐的时候,他都没有参加。 如果这两场灭国之战有他在的话,也许他可以和高怀德争一争第一。 咳咳 言归正传。 总之,了解石守信底细的杨业,听到了石守信的话,就知道他是在吹捧自己。 杨业人老实,所以受不了吹捧。 他干笑道“杨业当不得卫国公夸奖,和卫国公比起来,杨业那点微末的功绩算不得什么” 石守信愣了愣,见杨延嗣似乎不喜欢吹捧,他立马改变了策略。 “喝酒喝酒” 石守信在军伍中混迹的时间比杨业要长,对军伍中将士们的性情很了解。 他不愿意主动开口说出自己的目的,所以就拉着杨业,一直喝酒。 一会儿时间,三壶酒下肚了。 杨业早就瞧出了石守信有所求,只是石守信不开口,只是拉着他喝酒。 时间一长,杨业也就明白了石守信的意思。 卫国公在他面前舍不下脸面,想要让他主动开口。 杨业也不含糊,又喝了一杯酒后,挡住了石守信继续敬酒,“卫国公,你突然找上杨业喝酒,这敬了一杯又一杯的,也不开口,是不是有事要让拜托我?” “嘭!” 石守信红着脸,一拍桌子,沉声道“杨将军睿智,一眼就看出了石某的用意。既然杨将军把话挑明了,那石某就直说了” 杨业愣了愣,无奈的笑了。 老石同志,脸皮太厚,一点也不知道客气。 石守信在桌上找了一下,瞧见了一盘鹿肉,顺手端了过来。 盘子里的鹿肉是蒸煮的,除了鹿肉以外,还加了一些蚕豆和香料。 石守信也不怕烫,从鹿肉盘子里捻起了两颗蚕豆,递给了杨业。 杨业一脸茫然的接过蚕豆,有些不明白石守信的用意。 石守信指着鹿肉道“杨将军,贵府七公子手里有这么一盘鹿肉。老夫相请将军做说客,帮我求两颗这鹿肉立的蚕豆。” 杨业愕然的盯着手里的蚕豆,“鹿肉?蚕豆?” 石守信郑重的点了点头,“老夫只求两颗蚕豆。” 两颗蚕豆还需要求人? 一个国公向自己的儿子,求两颗蚕豆? 第0368章 忠奸一体的高怀德 杨业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 石守信所指的蚕豆,只怕是另有所指。 石守信具体指的是什么,杨业一无所知。 杨业思量着,此事回去还得和杨延嗣商量。 儿子大了,也有自己的事业了,不能再当小孩子看待了。 许多事情,恐怕都要有他亲自做主才行。 “卫国公所求,杨业已知晓。回去以后,杨业一定帮忙转达。” “这……” 石守信迟疑道“杨将军乃是一家之主,贵府七公子的家,你也能当一些吧?老夫所求的不多,只是两颗蚕豆而已。 只要杨将军回去以后,将此事告知贵府七公子,说你答应了让他匀出两颗蚕豆给老夫了即可。 相信贵府七公子,也不会忤逆你的意思。” “呵呵呵……” 杨业呵呵一笑,心里暗自盘算。 你一个卫国公,不惜低三下四的求人,只怕这‘蚕豆’二字所指的东西必定不一般。 我若是贸然答应了,他日如果惹出了什么时段,惹得我们父子不和,岂不是更不太妙了。 杨业装傻充愣的说道“杨业回府以后,一定帮卫国公转达……” 接下来,不论石守信如何忽悠,杨业都以这句话应对。 时间久了,石守信也知道不能从杨业这里撕开一个口子,只能意兴阑珊的离开。 他离开以后,杨业瞬间被其他人给围上了。 这些人,都是朝中的勋贵。 他们也是瞧见了曹彬和石守信这两位军方大佬对杨业态度不一般,所以过来混个脸熟而已。 勋贵之间,也就这么点弯弯绕。 谁混的好了,大家都巴结他。 谁要是混的不好了,那么大家就一块踩他。 瞧着杨业被一群人围着巴结,潘仁美很吃味的提着酒壶,凑到了高怀德的身边。 高怀德如今年纪大了,近些时日,身上的旧伤又复发了,所以基本上都懒得动。 只是合起衣袖,懒洋洋的瘫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由大儿子伺候着,自斟自饮。 潘仁美踱步到了高怀德座前,吩咐着伺候在一侧的宫娥把他的座位也移动到了高怀德身边。 “高家哥哥,杨家现在不一样了啊!朝中新贵,人人都去巴结,你不去凑凑热闹?” 高怀德懒洋洋的喝了一杯酒水,转身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杨家新贵不假,可是让老夫去巴结他,你也太高看他了。” 潘仁美嘿嘿一笑,为高怀德斟上了一杯酒,“高家哥哥说的是。弟弟就是瞧见杨业那一副小人得志的面孔,心里不痛快。” 高怀德拂了拂袖子,坐起身,凑近了潘仁美,低声道“你想怎样?” 潘仁美压低了声音,道“弟弟有个注意,能压一压他的锐气,让他长点记性。” 高怀德笑眯眯道“怎么一个压发?” 潘仁美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奸笑道“杨家大郎,不是在你手下做事嘛,听说他剿匪的差事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有功就得赏,到时候给他提一提,然后派到西边去,最近西边不太平。” “西边?” 高怀德愣了愣,旋即笑了,指着潘仁美道“你啊你,你们潘家的商道在西边,你这是想借着杨家大郎的手,帮你家打通商道。” 潘仁美沉声道“西边的蛮夷叛乱不断,新投的鞑靼之主派人到咱们大宋来求援。陛下正为此事头疼了。咱们刚好借此机会把杨家大郎给派出去。 你也知道,去西边帮助鞑靼之主,那可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打赢了没有奖励,打输了还得受罚。 但是,对咱们却又好处。 杨家大郎若是打赢了,我们潘家在西域的商道就能打通。到时候,银钱滚滚来。如果打输了,我们也可借此削弱杨家的力量。” 高怀德沉吟道“你要对付杨家,老夫不管。只是把人调到西域去,不论打赢还是打输,获利的都是你们潘家。老夫又没有好处,老夫为什么帮你。” “北边……” 潘仁美指着北边,低声道“陛下为了抵御辽国,把咱大宋一半的兵力都抽调到了北边。而北边的势力,最大是势力有四家。我们潘家、你们高家、杨家和折家。 折家那是听调不听宣的主,比藩王的权力还大。 不过折家一直窝在府州,不干涉咱们三家的兵事。 只要我们不去主动招惹他们,他们就不会主动招惹我们。 弟弟的意思,是你我两家联合,吞掉杨家在北边的份子。到时候你们高家拿大头,我们潘家拿小头。” 高怀德皱眉道“杨家的根基在北边,吞掉了杨家在北边的份子,那就等于灭了杨家的根基。到时候杨家就没办法在朝堂上立足了。你这是要让杨家在大宋除名啊。” 潘仁美阴狠道“高家哥哥,实在是杨家欺人太甚。杨家小儿,设计陷害了我家豹儿,又欺上门辱骂我。害的小儿丢了官,害的我不仅被去了太师尊位,还在朝堂上抬不起头。 弟弟若是不能出这一口恶气,心里不痛快。” 潘仁美恳求道“求哥哥帮我……” 高怀德思虑了一会儿,沉声问道“说一说你在北边布置的计划,老夫盘算一下,有几成胜算。” 潘仁美闻言大喜,他说道“这件事,我已经布置了两年了。杨家在北边,有亲军火山军和厢军大同军两支。 杨家亲军火山军中的人手,大多都是跟着杨业出生入死多年的老将,不好收买。不过,我还是想办法,在里面收买了两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相比而言,大同军里面的人马,就好收买多了。 杨业只重视自己的火山军,大同军只当成了附属。 大同军里,许多有野心的人都得不到升迁,也得不到发财的机会。 因此,很好收买。 目前,大同军里,已经有一半的人手,被我收买了。 只需要我一句话,他们就能反水,为我做任何事。” 高怀德眯起眼,压低了声音,在潘仁美耳边道“包括……翻天吗?” 潘仁美重重的点了点头。 高怀德所有所思说道“这还不够。” 潘仁美咬了咬牙,继续说道“我还联络了一支党项人,还有……辽国的耶律休哥……” “嘶……” 高怀德瞪眼,难以置信道“你这是要置杨家于死地啊!” 潘仁美冷笑道“无毒不丈夫……” 高怀德目光闪烁,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暗中联络辽国,特别是辽国的北院大王,兵马大元帅耶律休哥,这可是死罪。 而且,里通辽国,陷害大宋将领,一旦被发现后,不仅会被诛灭九族,还会称为千古罪人,被钉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高怀德觉得这个代价有点大,他想退缩…… “六万!” 潘仁美瞧出了高怀德有退意,立马抛出了足够的利益。 “六万?” 高怀德有些吃惊的看着潘仁美。 杨家在北边,手下直属的兵马也就八万人。 六万,那可是四分之三。 以高家在北边的兵马人数,再加上这六万。 高家绝对有势力在北边裂土封王。 即便是不跟朝廷闹僵,不裂土封王,那也能像折家一样,成为听调不听宣的土皇帝。 诱惑实在太大了。 高怀德想拒绝,可是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半晌,他才沉声道“你要老夫做什么?” 潘仁美想继续说下去,却瞧见有人靠近,赶忙说道“具体的咱们一会儿再议,有人过来了。” 瞧见了来人,高怀德和潘仁美起身,随意拱了拱手。 “见过三殿下。” 三皇子笑呵呵的扶起了高怀德和潘仁美,“两位叔叔不必多礼。” 高怀德施施然的坐下。 潘仁美却不敢托大。 三皇子在高潘二人中间,找了个空闲的地方坐下,潘仁美才紧挨着坐下。 高怀德在三皇子面前表现的很随意,潘仁美在三皇子面前表现的却很拘谨。 三皇子含笑道“两位叔叔在小侄面前不必多礼,小侄虽然贵为皇子,但小侄在两位叔叔面前,始终是小辈。” “嗯……” 高怀德鼻头耸动,很随意的回应了一声。 潘仁美舔着脸,笑眯眯道“三殿下身份高贵,我等也皆是三殿下的家臣。在三殿下面前,潘洪不敢托大。” 潘仁美本名潘洪,仁美是他的字。 高怀德和潘仁美二人,在三皇子面前表现不一,那也是身份的象征。 高怀德在大宋的地位,仅次于皇帝赵光义。 赵光义是赵匡胤的弟弟,高怀德却是赵匡胤的义兄。 从义社十兄弟上论,赵光义私底下还得称呼高怀德一声义兄。 而且,高怀德还是赵光义的姐夫。 高怀德的夫人,是赵匡胤的妹妹,赵光义的姐姐,燕国大长公主。 只不过,这位燕国大长公主死的早,高怀德驸马都尉的身份被取消了。 不然,三皇子见了高怀德,还得先行礼,称呼人家一声姑丈。 刨去亲属关系不论,高怀德在大宋的地位依旧很高。 近乎大宋所有的大战,都由高怀德的参与。 高家在大宋也是地位超然。 与其说是赵光义和高怀德是上下级关系,倒不如说高怀德和赵光义是合作关系。 只是股份不同,所以一个当老板,一个当股东而已。 所以,三皇子在高怀德面前,摆不了架子,也显摆不了身份。 高怀德若是敬他,叫他一声三殿下。 若是不敬他,那就懒得搭理他。 就算三皇子以后能继承皇位,高怀德也不需要巴结他。 反过来,三皇子还得巴结人家。 因为高怀德若是不支持他,他未必能坐上皇位。 即便是他以后坐上了皇位,没有高怀德的支持,他也是寸步难行。 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便是高怀德对他不敬重,他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再说说潘仁美,他和人家高怀德比起来,看似都是国公的身份,爵位一样高低,可是底蕴比不过人家。 所以在三皇子面前,就显得谦卑了一些。 “潘叔叔实在是抬举小侄了。” 三皇子对潘仁美客气了一下,然后转头关切的问高怀德,“听闻高叔叔近来身体不适,小侄府上有一位医术高超的医师,也有一些上好的药材。一会儿回去以后,小侄派人给您送过去。” 高怀德摆了摆手,“不用了。” 高怀德对三皇子的态度,不亲近,也不疏远,平平淡淡的。 三皇子碰了一个软钉子,心里头不痛快,脸上却没有表露出丝毫不悦。 三皇子陪着高怀德和潘仁美饮酒。 喝了几个回合,他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小侄近来听闻,唐龙县公,有意支持八贤王继任储君之位,不知道两位叔叔怎么看?” “哦?” 潘仁美一脸惊喜,说道“竟有此事?” 高怀德冷冷的瞅了三皇子一眼,沉声道“你听谁说的?” 三皇子愣了愣,尴尬的笑了笑,“小侄也没问及人家姓名,只是听人随口提了提。” “哼!”高怀德冷哼一声道“立谁为储君,陛下自有安排,还轮不到一群小人来妄议。再说了,就算唐龙县公支持八贤王继任储君之位又如何? 先帝把帝位传给了陛下,以兄传弟。陛下为什么不能把帝位传给八贤王,以叔传侄? 你既然是我大宋的皇子,就好好当你的皇子,别去听人议论一些有的没得。” 三皇子被高怀德一通教训,差点就发飙了,脸上却摆出一副受教了的面孔。 “叔叔教训的是,小侄受教了。” 高怀德厌烦的下逐客令道“回你座位上去。” 三皇子被如此驱赶,也没脸再待下去了,赶忙起身告辞,“那小侄就先回去了。” 三皇子灰头土脸的走了。 潘仁美却埋怨的对高怀德道“高家哥哥,你这是做什么?若三皇子所言属实,这就是一个机会。” 高怀德冷冷的瞪了潘仁美一眼,“打压杨业归打压杨业,可是别把赵德芳扯进来。先帝当年待你我不薄,做人得讲良心。 再说了,陛下的帝位是怎么来的,你我心里都清楚。 夺嫡之争,陛下若是还政给赵德芳。也是我乐意看到的一件事。 还有,当年没能保住德昭孩儿,已经愧对了先帝。若是再保不住德芳孩儿,你我百年之后,如何有脸下去面见先帝?” 潘仁美面带愧疚的说道“高家哥哥教训的是。” 只是他心里,却不这么认为。 他狠杨家已经入骨,有办法惩戒杨家,那么他一定不遗余力。 虽然已经给杨家设好了套,但是提前收一点儿利息,他也乐意为之。 第0369章 忠肝义胆 皇帝设的家宴,吃了一半,有关杨家支持八贤王赵德芳夺嫡的事情,就传到了赵光义的耳中。 在三皇子把这一番谗言告诉潘仁美的时候,就等于告诉了赵光义。 潘仁美对杨家有怨,有关杨家不利的言论,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皇帝。 潘仁美有一个便利的进谗言的渠道,那就他女儿潘影潘贵妃。 一张小小的便札交托到了贵妇宫里的宦官手里,宦官传递给了潘贵妃。 潘贵妃阅览过以后,旁敲侧击的告诉了皇帝。 似乎是知道自己一家之言不可信,潘贵妃还发动了宫里依附她的姐妹,一起进谗言。 三人成虎,众口销金。 开始的时候赵光义还不信,可是说的人多了,就由不得他不信。 “王大伴,这一道忠肝义胆,赐给杨爱卿。” 赵光义取了个空盘子,夹了一颗熊胆和一块鹿肝,递给了王继恩。 王继恩端着这一道皇帝赐名忠肝义胆的菜,若有所思。 皇帝的心思,在别人眼里,难以揣测。 但是对于伺候过三任皇帝的王继恩来说,就不是那么难了。 这一道菜,与其说是恩赐,不如说是警告和提醒。 八成,潘贵妃的谗言起了效果。 王继恩瞥了一眼端着酒杯在赵光义身前谄媚的潘贵妇,低下头,端着菜,迈着小碎步,到了杨业的座前。 “杨公,陛下厚赐……” 王继恩把菜放到了杨业面前,杨业赶忙站起身,冲着赵光义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 “臣谢陛下厚赐。” 待到杨业谢恩过后,王继恩轻声笑道“杨将军,陛下说了,这一道菜叫忠肝义胆……” “忠肝义胆?” 杨业眉头渐渐皱起。 皇帝赐菜很平常,可是给一道菜取这么个名字,那就耐人寻味了。 瞧着杨业沉思,王继恩继续笑道“陛下赐的菜,到底有什么滋味,杨将军得好好品味才是……” 杨业抱拳,沉声道“有劳公公提点了。” 王继恩笑了笑,也没多说话,悄然回到了龙椅旁。 杨业对着桌上的那一道忠肝义胆,眉头紧锁。 皇帝赐这么一道菜下来,就是提醒他要忠诚。 可是杨业一点儿也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不忠诚了,惹得皇帝如此警告。 一直到了宴会结束,杨业也没有想明白,桌上的那一道忠肝义胆,也未动分毫。 乘兴而来,扫兴而归。 回府的路上,杨业和佘赛花坐在一顶轿子里,佘赛花见杨业眉头深锁,忍不住开口问道“重贵,有什么烦心事吗?怎么从宫里出来,你就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杨业对佘赛花不会有所隐瞒,把宫里赐菜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告诉了佘赛花。 临了了,杨业叹气道“为夫始终猜不透,究竟做了什么错事,惹得陛下怀疑我杨家不忠?” 佘赛花道“重贵,你有没有答应某位皇子,替其张目?” 杨业摇头。 佘赛花又问,“那你有没有克扣军饷,喝兵血?” 杨业苦笑道“为夫是那种人吗?为夫若是真的喝兵血,那手下的将士,又岂会忠心跟随我?” 佘赛花疑惑道“既然如此,那就奇怪了。陛下为何要这般警告你?” 杨业沉吟道“为夫就是猜不透此事,才会愁眉不展。” 佘赛花宽慰道“一会儿回到府里,找七郎问问。” 杨业无奈道“也只能如此了。” 回到了天波杨府,杨业打发了杨大和杨五带着妻子回房歇息,然后派了管家杨洪去请杨延嗣过来。 时间已至深夜。 杨洪到杨府东院的时候,杨延嗣已经睡的不省人事。 “七爷……七爷……” 曹琳睡的比较轻,听到了门外杨洪的呼喊后,简单的穿上了衣服,打开房门。 “洪叔,有何要事?” 杨洪点头哈腰的在门口,道“老爷刚从宫里赴宴回来,在宫里遇到一些事。老爷有些猜不透,所以想请七爷过去参详一下。” 凡事跟宫里挂上了勾,那就没有小事。 曹琳作为官宦人家的子女,自然知道此事的轻重。 “妾身知道了,妾身这就喊郎君起来。” 曹琳到了床前,摇晃着把杨延嗣喊醒。 杨延嗣迷迷糊糊睁开眼,含糊道“天亮了?” “没有……” “没有你叫我起床作甚……” 杨延嗣脑袋一侧,瘫倒在床榻上继续睡过去了。 曹琳苦笑着摇了摇头,走到房外,对着门口的杨洪道“他那个赖床的模样,你也知道。叫是叫不醒了,你派两个人进去,把他人架过去先。” 杨洪点了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了。” 杨洪唤来了两个府兵,进入到了房内,抬起杨延嗣就走。 杨延嗣被抬到了门外,冷风一吹,整个人抖了一个激灵,人就醒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 眼看着自己被人架在半空中,杨延嗣就恼怒的喊叫。 杨洪伺候在一侧,笑眯眯说道“老爷请七爷过去,可是七爷您怎么都不肯醒。小人唯有出此下策了。” “放我下来。” 杨延嗣咆哮了一声。 杨洪挥了挥手,吩咐人把杨延嗣放下来。 杨延嗣恶狠狠的瞪了杨洪一眼,整理了一下衣服,披头散发的向杨府正堂走去。 打着哈欠步入了正堂,就瞧见了正在正堂里小声叙话的杨业和佘赛花二人。 “孩儿见过娘,见过爹。” 杨业瞪着一双铜铃大的眼睛,左右都瞧着杨延嗣不顺眼。 “哼!” 只不过有求于儿子,不好说重话,只能冷哼一声,冲着佘赛花瘪了瘪嘴。 佘赛花会意,埋怨的白了杨业一眼,转头看着儿子,笑眯眯道“七郎,这么晚了把你从被窝里拽出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你帮忙推测一下。” 佘赛花跟儿子没有什么好客套的,当即把在宫中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杨延嗣。 当杨延嗣听到皇帝赐菜,菜名忠肝义胆的时候,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 听完了佘赛花讲述以后,在佘赛花和杨业期盼的眼神中,杨延嗣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半响,杨延嗣皱着眉头,沉声道“孩儿所料不差的话,爹你八成被人陷害了。以爹您的为人,不会去做那些不忠的事情。” “被人陷害?” 杨业迟疑道“为父在回府的路上,也有这个猜测。只是为父平日里在朝堂上,与人为善,遇事都是忍让再三。并没有和人结怨啊?” 杨延嗣瘪了瘪嘴。 杨业在朝堂上为人处世,就像是一个好好先生一样,确实很少和人结怨。 不过很不巧,我这个当儿子的,可是结怨小能手。 目前已知的已经结怨的人,有高家、潘家、三皇子府、八贤王府。 这四家,在大宋的实力,都比杨府强。 其中,和潘家结怨最深了。 只是,这一次是谁向杨家出手,杨延嗣有些猜不透。 “爹,娘,这件事就交给孩儿吧。孩儿保证把此事处理妥当,绝不给家中招惹祸端。” “哼……”杨业冷笑道“你能行?” 杨延嗣大包大揽道“放心的交给我。” 佘赛花拽了拽准备继续打压儿子的杨业,然后笑眯眯的道“那就交给你了。不过,一旦遇上了危险的事儿,一定要通知我和你爹。” 杨业有些不放心,冷言冷语的叮嘱了一句,“回头我会让杨洪给你调遣一队府兵。” 杨延嗣咧嘴笑道“多谢爹。” “别!”杨业摆手,“先别急着谢我,给你调派人手,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而不是让你去胡闹的。你若是再像上次一样,堵着人家门口叫骂,做这些丢杨府颜面的事情,为父决不饶你。” 杨延嗣闻言,跳脚道“之前堵门叫骂的事儿,和孩儿可没关系。全是琳儿做的,您要算账,找她去。” 让杨业去教训儿媳妇? 杨业拉不下那个脸。 佘赛花倒是有资格教训曹琳,只是曹琳娘家太强,佘赛花也不好太过严厉的去要求曹琳。对她只能采取放养的政策。 杨业瞪眼道“曹琳是你妻子,你们夫妻一体,她做的事儿,就等于是你做的。” 这话杨延嗣还真没办法反驳。 他只能拱了拱手,道“孩儿知道了,孩儿一定谨言慎行,不给家里惹麻烦。” “知道就好。” “孩儿先回去睡了,孩儿告退。” 杨延嗣一走,杨业低声对佘赛花道“这件事交给七郎去做,真的合适吗?” 佘赛花笑道“妾身瞧着七郎,做事比你周全。别老把七郎当成一个孩子,他都快二十了,也是大孩子了。再说了,七郎为官两载,寄禄官已经达到了四品,比你这个当爹的,只低四级。” “哼!还不是比我低……” “你当了多久的官,七郎当了多久的官?等七郎到了你这个年纪,肯定比你有出息。” “再有出息,那也是我儿子。” “……” 老夫老妻了,偶尔吵吵嘴,别有一番味道。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杨延嗣起了个大早,穿戴整齐以后,就出门了。 一路绕过了御街,到了单将军庙附近。 再单将军庙旁边,有一条巷子,巷子深处,有一座两进的宅子。 “咚咚咚~” 杨延嗣屈指敲门。 一刻钟后,一位白发苍苍,弓着腰,一脸老人斑的老者打开了门,仔细在杨延嗣身上打量了一番。 “你是杨七?” 杨延嗣怔了怔,点头道“我是杨七,敢问老丈?” 老者张开了没牙的嘴,无声的笑了笑,道“残缺之人,没什么姓名。你唤老夫一声印老头即可。” 杨延嗣抱拳施礼,“印老丈。” 印老头对杨延嗣恭敬的态度很满意,请杨延嗣进了门,又左右瞧了一眼,确认了没人跟踪杨延嗣后,才关上了门。 印老头带着杨延嗣,进入到了宅子里,到了一个阴暗的角落里。 角落里摆着两张躺椅,一张矮几,矮几上摆放着红泥小火炉,还有茶具和茶碗。 “老夫老了,招呼不动你了。你自己招呼自己。” 印老头随意的躺在一张躺椅上,微微逼着眼睛,脖颈上的青筋在抖动,似乎忍耐着痛苦。 杨延嗣自觉的煮水烹茶,瞧着印老头抖动的青筋,忍不住开口道“老丈,瞧您的模样,应该是关节受了寒,为何还要待在这阴暗的地方。” “纳凉……” 杨延嗣嘴角抽搐了一下,已至冬日,一个风湿病患者,躲在阴暗的地方纳凉? 这是在自己找虐呢? “老丈……” 印老头眯着眼,似乎瞧出了杨延嗣心里的想法,幽幽的感慨道“只有躺在着阴暗的脚落,感受着周身刺骨的疼痛,老夫才觉得自己活着。” 杨延嗣瘪嘴道“您身体本就不适,如此折腾,恐怕对身体更不好吧?” 印老头摇头一笑,道“老夫本来就是一个该死的人,却又没死。老夫想死,又不想死。所以只能用痛苦提醒自己,老夫在等什么。” 杨延嗣很想开口刨根问底的问一问,却又忍住了。 这座宅子,是杨延嗣当年送给王继恩的。 住在这里面的人,跟王继恩多少都有点儿渊源。 瞧印老头苍白的面孔,空荡荡的下巴,肯定又是一个宦官。 如此苍老的一个宦官,他心中的秘密,还是不知道为好。 知道的太多了,麻烦。 印老头等了许久,都等不到杨延嗣刨根问底的追问,忍不住开口道“你就不好奇,老夫这个残缺之人,到底在等什么吗?” 杨延嗣烹好了茶,为印老头斟了一碗,坦诚道“很好奇,但是我不想知道……” “罢了……”印老头伸手抚摸着烫手的茶碗,似乎没有感觉一样,“不想知道也好。你是一个聪明人。你不想惹麻烦,老夫也就不把麻烦传给你了。你今日到此的目的,老夫多少也知道一些。” 杨延嗣抱拳道“还请印老丈告知……” 印老头闭目养神,嘴却没有闭着,而是吐出了三个人名,“三皇子……潘仁美……潘贵妃……” 聪明人讲话,不需要细说。 只是这三个名字,杨延嗣就已经猜到了,昨晚大致发生了什么。 同时,也就知道了陷害杨家的人,到底是谁。 三皇子当时去见潘仁美和高怀德的时候,虽然左右没有宦官和宫娥跟着。 可是,他接触潘仁美的事情,却有好几个宦官都瞧见了。 紧接着,没过多久,潘贵妃就开始向赵光义进谗言了。 以这些老宦官的眼力,要是猜不透这其中的猫腻,那就白活了。 杨延嗣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盒子,放在了矮几上。 盒子里的东西,是此次他打探消息的报酬。 “多谢老丈告知,小子先行告退。” 印老头闭着眼,连看都没看盒子一眼,似乎也不在乎杨延嗣付出什么报酬。 他快死的,对钱财已经没有任何眷恋了。 眼见杨延嗣已经起身往外走了,忍不住开口道“知道老夫为什么要自称印老头吗?因为先帝爷在位的时候,老夫是帮先帝爷端玉玺的……” 正在往外走的杨延嗣,听到了这句话,几乎逃跑似的狂奔出了这座宅子。 “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咳……” 印老头像是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熊孩子,笑的很开怀。而且,一边笑还一边剧烈的咳嗽,似乎随时都能把肝咳出来。 第0370章 吓死你们一群渣渣 杨延嗣逃出了单将军庙巷子里的宅子,回望这座不起眼的宅子,眼中只有两个字。 麻烦! 印老头刚从透露出的信息很简短,可包含的内容却很庞大。 一个临老垂死的宦官,再加上‘先帝爷’这个字眼,很难不让人把他们和‘临危托孤’这四个字联系起来。 以杨延嗣今时今日的地位,这种事还不足以让他忌惮,不过对他来说却很麻烦。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特别是不关杨家的事,杨延嗣都懒得搭理。 也不明白,王继恩这位赵光义的忠仆,为何会把这种人安置在自己的宅子上。 杨延嗣不想再深究此事,所以头也不会的离开了巷子。 而且,他心中已有决断,以后这座宅子,他再也不来了。 匆忙的回到了杨府,杨延嗣就一头扎进了书房里。 中间曾经招了落叶进去了几次问话,除此之外,杨延嗣不许任何人进去。 杨延嗣待在书房里,一直待到了晚上。 明月出升的时候,在曹琳再三催促下,杨延嗣出了书房。 曹琳担忧丈夫的身体,早已吩咐了杨府东院的小厨房,为杨延嗣准备了一些可口的吃食。 杨延嗣坐在东院庭院中的石桌前,抓起了桌上的馒头,配着饭菜,开始大肆咀嚼。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曹琳一边帮杨延嗣布菜,一边埋怨道。 杨延嗣咧嘴冲着曹琳笑了笑,一句话也没说,埋头继续吃。 杨延嗣一口气吃了六个馒头,三盘菜,又喝了一壶酒,觉得自己有八成饱了,才停下了进食。 伺候在杨延嗣身旁的曹琳,早已按捺不住的问道“郎君,今日早晨你出去了一会儿,回来以后就一直躲在书房里不出来,是不是想出对策了?” 杨府内发生的事情,杨延嗣一般很少会去隐瞒曹琳。 昨夜从杨府正堂回到东院阁楼卧房以后,曹琳拽着他问东问西的,他也就和盘托出了。 所以,杨家遭人暗算的事情,曹琳也清楚。 瞧着曹琳一脸好奇宝宝的模样,杨延嗣乐呵呵一笑,捏了捏曹琳的脸颊。 “为夫也没什么高明的办法,既然有人想拖咱们下水。我就索性把这一潭子水给搅浑。” 见杨延嗣不说话了,曹琳追问道“然后呢?” 杨延嗣嘿嘿一笑,道“然后……水潭里的水浑了,大家也就看不清水底下究竟有什么东西了。然后你夫君我,就可以抡起大棒,狠狠的教训这一帮棒槌了。” 曹琳美目中异彩连连,惊喜道“郎君这是要浑水摸鱼?” “嗯哼!” 曹琳夸奖道“郎君真厉害。” 杨延嗣傲娇的昂起脖子,“那是自然,你夫君我还有更厉害的呢?” “更厉害的?” “当然。” 杨延嗣二话不说,扛起了曹琳就进入到了卧房。 一番过后。 曹琳趴在杨延嗣怀里画圈圈,杨延嗣有些气喘,“琳儿,今夜为何如此卖力?” 曹琳瞪了杨延嗣一眼,幽怨的说道“今个儿妾身陪大嫂去相国寺祈福,大嫂一路上干呕的厉害。回来找大夫瞧了瞧……” “大嫂有身孕了?” 杨延嗣惊喜的坐起身。 “嗯~” 杨延嗣喜滋滋道“这可是大好事啊!你怎么闷闷不乐的。” 曹琳俏皮的翻了个白眼,“算一算,妾身嫁到杨家,也有两年半了,一无所出……高家伯父的四闺女,石家伯父的嫡女,她们比妾身嫁的晚,如今孩子都落地了。” 曹琳恼怒的在自己肚皮上拍了一下,“平日里碰见她们,瞧着她们抱着孩子在妾身面前炫耀。妾身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说说,妾身这个肚皮,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眼见曹琳准备继续扬手惩罚自己,杨延嗣赶忙攥住了她的玉手,安慰道“生孩子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为夫也有责任。为夫和你成婚以后,立马就被派遣出京任职,这一去就是两年。为夫都不在,你怎么生孩子。你要是能生出孩子,那才是怪事。” “郎君说的是偷人吗?” “嗯?!” 杨延嗣瞪眼,黑着脸问道“这话是谁教你的?” 曹琳不屑道“你当妾身是十三四岁的女娃娃,什么都不知道?你可别忘了,妾身比你大一岁,今岁都二十了。偷人的事儿,妾身不仅听说过,还见过不少。高家伯父的三闺女,就跟一个书生不清不楚的……” 杨延嗣呵斥道“各家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别人家的事儿,我不想管,也不想听。你也不许管,不许听,更不许学。不然,家法伺候。” “妾身若是学了呢?” 曹琳鬼使神差的说了这么一句。 杨延嗣脸都绿了。 “曹小琳!你膨胀了!看来为夫对你太过放纵了,以至于你什么话都敢在为夫面前说。” “看家法!” “啪啪啪……” 一通狂轰滥炸的揍屁股的声音。 持续了许久许久…… 次日,天蒙蒙亮,杨延嗣就黑着脸起床了。 曹琳憋着嘴,捂着被揍肿了的屁股,伺候着杨延嗣更衣。 瞧着杨延嗣一张大黑脸,她知道,自家丈夫这次是真的怒了。 昨夜,任凭她如何低声下气的求饶,杨延嗣都没有饶恕她。 换做以往,只要她娇滴滴的道一声,“郎君,奴家错了……” 杨延嗣就会化身为豺狼扑向她。 可惜,昨晚,这一招不好使了。 杨延嗣从头到尾都摆着一副黑面神的形象。 就像是现在这样。 “郎君,奴家错了……” “哼!” 杨延嗣冷哼一声,推开了房门,直奔书房,一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 曹琳望着丈夫的背影,咬了咬嘴唇,嗔怒道“只许你在外边陪别的女人快活,就不许妾身随便说说了……” 曹琳还真没有红杏出墙的意思。 她昨晚,只是想触碰一下杨延嗣的底线,想看看自己在杨延嗣心里的地位。 没想到,一下子就撞上了逆鳞,被狠狠的打了一顿屁股。 杨延嗣奔到书房,取了他昨天花了一天时间泡制的奏折,坐上了官轿,直奔皇城。 天越发的冷了。 东华门外朝臣们的轿子停靠的密密麻麻的,除了一两个贫寒的御史,站在外面吹凉风外,剩下的大多数人都躲在轿子里不出来。 一个个手里抱着暖手壶,在哪里直哆嗦。 似乎是知道百官们的处境,今日的东华门开启的也特别早。 朝臣们待到东华门开启以后,一拥而进。 然后,拥到了垂拱殿内。 已经人老成贼的赵普,用脚踹着伺候在垂拱殿里的宦官们去烧地火龙。 群臣们对此举双手赞成。 偶尔有一两个想仗义执言,指责赵普跋扈的,也被同伴拖到一边‘灭口’了。 皇宫里的地火龙那是特质的,烧起来热的特别快。 一会儿时间,原本冷冰冰的大殿,就变得暖洋洋了起来。 朝臣们或躺、或站、或坐、或靠,总之一个个都很随意的在大殿上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位置。 今日早朝,东华门开的时间早,可上朝的时间却依旧。 所以,朝臣们在垂拱殿内,等候了好一会儿。 坐在御阶下,闭目养神的赵普,都小眯了一会儿了,才开始上朝。 大冬天的,赵光义穿的却很单薄,这也可能是因为宫里有地火龙的缘故。 “上朝!” “臣等参见陛下。” “免礼平身。” 一番寒暄以后,王继恩摆着拂尘,扯着嗓子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春困秋乏夏卧冬眠。 人虽然是高智慧的动物,却也沾染了一些动物的习性。 这到了冬天,就显得有些懒洋洋的。 龙椅上的皇帝显得懒洋洋的,瘫坐在哪里昏昏欲睡,下面的朝臣们状态也差不多。 王继恩喊了一嗓子后,等了足足有一刻钟。 见没人奏事,就继续喊了一声。 喊三次,这是惯例,就是为了避免有些人失神,错过奏事。 半晌,王继恩又喊了一声。 杨延嗣左右瞧了一眼,今日似乎没有人奏事,眼看着王继恩就要喊退朝了。 杨延嗣出班,“臣左正言杨延嗣,有本要奏。” 昏昏欲睡的群臣,瞬间清醒了几分。 龙椅上的赵光义,也缓缓睁开了龙目,眼中闪过一道摄人的光芒。 杨延嗣自当官以来,上书奏事的只有了了几次。 可是,他一本落一官的事迹,大家都知道。 曾经,杨延嗣担任左补阙的时候,有人还在背后里给他起了个诨号。 叫做官场刽子手。 基本上被他参奏的人,都被罢官去职了。 赵光义盯着杨延嗣,说道“小杨爱卿,有事启奏?” 杨延嗣抱着笏板,郑重道“臣有本奏,事关立储。” “立储?!” 赵光义一下坐直了,盯着杨延嗣的目光,变得锐利了几分。 此前,宫中嫔妃们所言杨家投靠了八贤王的话,瞬间萦绕在了他耳边。 赵光义冷声道“你可知道,朕一连罢黜了十几位上书奏请立储的言官。就在昨日,朕明令禁止,再有人奏请立储者,罢官去职,流放三千里。” “你还要奏吗?” 赵光义的声音很冷,像是在跟一个死人说话。 闭目养神的赵普,睁开眼,瞧了一眼赵光义,又瞧了瞧杨延嗣,继续闭上眼养神。 曹彬站的位置比较靠前,他也顾不得被人瞧见了,一只手负背身后,众目睽睽之下,冲着杨延嗣摆手。 吕蒙正一脸错愕的看向杨延嗣。 杨延嗣对此,视而不见,抱着笏板,直言道“昨日,臣在府上养伤,对于陛下禁令之事,一点儿也不知晓。 方才若不是陛下告知,臣一点儿也不知道此事。” 赵光义冷哼道“那么,现在你知道了,还要奏请吗?” 杨延嗣不卑不亢的拱手道“臣依然要奏,纵然是被陛下发配三千里,臣也要奏。不然,臣良心难安。陛下对我杨家,恩宠有加。臣父屡屡教导臣,要时刻牢记,忠诚于陛下。臣一直都把家父的话,铭记在心。近日,立储的事情,闹的是沸沸扬扬。今日,臣有一些肺腑之言,要奏明陛下。” 赵光义瞪眼,威呵道“你不怕流放三千里吗?” 杨延嗣郑重道“只要陛下肯听臣肺腑之言,纵然流放三千里,臣也无怨无悔。” 赵光义咬牙切齿的道“好!朕就给你一个机会,你只管把心里所有的话讲出来。” 满朝文武,都感受到了赵光义身上的那股怒气。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所有人看杨延嗣,都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陛下,杨延嗣年幼无知,少不更事。只怕是从哪里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信以为真,才在朝堂上如此乱来。” 曹彬毫不犹豫的出面帮杨延嗣求情。 杨业也紧随其后,“臣教子无方,以至于让小儿在大殿上胡言乱语。恳请陛下恕罪。” 赵普也想张嘴,不过赵光义抢在了他的前面。 只听赵光义声音冰冷的如同万年寒冰一样,“他无知?他糊涂?他胡言乱语?朕看他是清醒的很呐。曹彬,杨业,你二人不必多言,朕倒是很想听听,他能说出一些什么来……” “陛下……”杨业喊道。 赵光义咆哮道“朕说过,不必多言。” 杨业惶恐的低下头。 杨延嗣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意,转瞬即逝。 当所有人目光都紧紧的集中在杨延嗣身上,准备看他怎么作死的时候。 杨延嗣说出了一句震惊了所有人的话。 “臣左正言,杨延嗣,奏请,立三皇子、四皇子、八皇子、八贤王,以上四位殿下,为皇太子。” 轰~ 一瞬间,大殿里面像是炸开锅了。 一下奏请立四个皇太子? 往上数一数一万代,恐怕也没这种事吧?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一个国家,一个皇帝,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一个国家,一个储君,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可是一个国家,四个储君,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赵光义愣在了原地,惊愕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原本以为,杨延嗣会奏请立八贤王为太子。 这也是他为什么对杨延嗣冷言冷语的原因。 可是,如今人家一下子奏请立四位皇太子,赵光义完全反应不过来了。 半晌,他才喃喃道“你……你说什么?” 杨延嗣郑重的重复道“臣左正言,杨延嗣,奏请,立三皇子、四皇子、八皇子、八贤王,以上四位殿下,为皇太子。” 第0371章 一步步挖坑埋老潘 “嘶……” 垂拱殿内,群臣倒吸一口冷气。 这杨家七郎,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吧? 杨业等一些准备为杨延嗣求情的人,嘴巴张的老大,一脸愕然。 一些暗地里和三皇子、四皇子、八皇子、八贤王交好的臣子,阴侧侧的盯着杨延嗣,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用意。 金殿之上,群臣表情各异,心中难以平静。 此时此刻,赵光义表现出了他身为皇帝的气度,他再三确认了没有听错杨延嗣的话以后,缓缓坐下。 赵光义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看不出喜怒。 “杨延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最好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朕定然知你一个愚弄君上之罪。” 杨延嗣脸上带着从容的笑意,不卑不亢道“臣正要为陛下解释此事……” 杨延嗣把手里的笏板收到了胸前,朗声道“近日,有不少说客游走于臣的府上。可能跟臣的职能有关,他们游说臣,上书奏请陛下册立储君。臣也盘问了一番这些人,发现他们分别来自于三皇子府、四皇子府、八皇子府和八贤王府。” “放肆!” “信口胡言!” “肆意攀咬龙子,其罪当诛。” “……” 朝臣中,有人听到了杨延嗣的话,当场就觉得不妙,一个个愤怒的开口指责杨延嗣。 杨延嗣面色从容,对赵光义指了指正在咆哮的朝臣,笑眯眯道“这些人想必都是各位皇子门下的人。” “额~” 一言出,朝臣们当即闭口不言,一个个愤愤不平的盯着杨延嗣。 虽说大宋朝没有不允许结党的明文规定,但是赵光义这个心眼小的皇帝,却不喜欢朝臣在私底下串联。 赵光义自己就是靠着私底下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混到帝位上去的,所以他最忌讳这种东西。 从而,朝臣们听到了杨延嗣的指责,一个个都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赵光义眯起眼,脸上流露出了一种神秘莫测的笑意,“你倒是大胆,什么话都敢往出说……” 杨延嗣一脸憨厚,道“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在陛下面前,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光义沉声道“这种事,你完全可以私底下告诉朕,为何今日却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来?” 杨延嗣竖起两根手指,道“有两个原因,其一,臣只是一个微末的小官,没有资格私底下和陛下见面的权力。其二,臣原本打算找机会让家父带臣入宫,谁料到,近日有一些不好的传言传入到了臣的耳中。臣思量着,此事不能再拖了,为了陛下不被人蒙蔽,所以只能在朝堂上挑明此事。” “哦?” 赵光义饶有兴致的盯着杨延嗣问道“都有什么传言,说出来朕听听。朕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传言,吓得了不惜得罪满朝文武,也要直言上奏。” 杨延嗣抱拳道“启奏陛下,传言有很多,甚至还有一些大逆不道之言。请陛下恕臣无罪,臣才敢说。” “嘿嘿嘿……”赵光义轻笑道“朕若是不宽恕你的罪过,难道你就不说了吗?” “额~” 杨延嗣嘴角抽搐,像是吃了一坨翔,他没料到,赵光义居然不按常理出牌。 见到杨延嗣吃瘪,赵光义找到了一些快感,也就不为难他了。 “罢了,朕就恕你无罪,你尽管直言。” 杨延嗣拱了拱手道“谢陛下……” “近日,传言颇多,基本上事事都跟杨家有关。臣怀疑,是有人背后在陷害我们杨家。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潘仁美……” “小兔崽子,你说什么?” 潘仁美一听杨延嗣的话,直接炸了,当即就吹胡子瞪眼的要跟杨延嗣理论。 “够了!” 赵光义爆喝一声,狠狠的瞪了杨延嗣一眼,“说传言,不要随意攀咬,除非你有证据。” 杨延嗣装傻充愣道“哦哦哦……臣说传言,这传言很多。有传言说,臣一家投靠了八贤王,准备暗地里支持八贤王,夺取皇位……” “嗯……” 赵光义脸色有些冷。 “还有传言说,臣一家投靠了八皇子,准备扶持八皇子当太子,并且还准备挟天子以令诸侯。” “呵~” 赵光义讥讽的笑了一声。 杨延嗣一直观察着赵光义的脸色,见他提到八贤王的时候,赵光义明显不悦;提到八皇子的时候,赵光义露出一丝讥讽,显然是不相信这传言。 杨延嗣准备扔大招。 他顿了顿,朗声道“还有传言说,臣所在的杨家和潘家结盟,准备拥护三皇子为太子。并且准备联合潘贵妃,里应外合,再演玄武门之变……”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潘仁美直接跳脚了,浑身颤抖的指着杨延嗣咆哮。 赵光义脸色冷的厉害,他沉声喝斥道“潘爱卿,朝堂之上,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 潘仁美老泪纵横的扑倒在了地上,哀嚎道“老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叛逆之心。这个小畜生他诬蔑臣,挑拨臣和陛下的关系。” 杨延嗣笑眯眯的盯着潘仁美道“潘国丈,你可不要胡说。本官说的,那都是谣言。你这么慌张,莫非是心虚不成?” “你胡说!” 潘仁美嘶吼。 “碰!” 赵光义一拍龙案,喝斥道“够了,都给朕闭嘴。” 赵光义站起身,沉声道“朕又不是昏君,岂会因为市井谣言就擅自怪罪手下大臣。” 杨延嗣低眉顺眼的低着头,心里却在想。 对对对,你这个皇帝不是昏君。可你却是一个小心眼的皇帝,今天先给你上一上眼药,在你心里埋下一个怀疑的种子。 接下来,就是慢慢浇灌了…… “杨延嗣!” 听到赵光义饱含怒意的呼喊的时候,杨延嗣赶忙抱拳道“臣在。” 赵光义冷声道“这些个市井留言,你搬到朝堂上说,弄得大家人心惶惶的,你是何居心?” 杨延嗣瞪眼,“陛下刚说过恕臣无罪的……” “嗯?!!” 好吧!当皇帝的都不讲理。 杨延嗣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就有了主意。 “那个……臣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近些日子,三皇子、四皇子、八皇子和八贤王,为了让臣上书奏请陛下册立他们为太子,也送了一点点的礼物给臣。 臣这不是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嘛! 臣想着,直接奏明陛下,一来可以完成他们所托,二来也可以禀明陛下,让陛下不被奸人蒙骗。” 赵光义瞪眼,“你说朕的皇儿和皇侄都是奸人?” 杨延嗣假装惶恐道“臣不敢。” 赵光义冷哼一声,道“算你还有几分对朕的忠心,朕今日也就不难为你了。不过,你所收的贿赂,全部没收充入内库。” 杨延嗣当值把笏板一扔,大喊大叫道“陛下,臣委屈啊!” 赵光义瞪眼,“朕只是没收了你所收的贿赂,没治你扰乱朝堂之罪,你还好意思叫屈?” 杨延嗣恬着脸道“臣当然要叫委屈了。此前上朝,臣为了西北的灾民,已经捐出了全部家产。如今,臣府上一家老小,每日里饿的是前胸贴后背的。 臣的娘亲,怜悯府上老小不被饿死,不惜每日里偷偷去菜市口,趁着没人的时候,捡一些别人不要的烂菜叶回来给我们兄弟们充饥。” 杨延嗣戏很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朝堂上百官,看的是目瞪口呆。 杨业的眼球差点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曹彬在杨业身旁,挤眉弄眼的道“亲家翁,想不到你府上的日子这么为难,居然要靠着尊夫人捡烂菜叶为生?要不,一会儿下了朝,你带着府上的人,到老夫府上去吃喝吧。老夫有些家产,养百十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曹彬很得瑟,杨业羞愧的无地自容。 然而,等到杨延嗣下一番话一出,曹彬也笑不出来了。 只听杨延嗣哭嚎道“陛下,臣的妻子的娘家,也算是薄有家财。臣就想着拉下脸皮去蹭点。谁知道过去一起瞧,臣的岳丈过的也凄惨。臣的岳丈之前也捐了上百万担粮食,掏空的家底。臣去的时候,瞧着岳丈望着窝头都在流口水。 臣羞愧难当,只能带着妻子回家,继续忍饥挨饿了。” “朕没想到,曹爱卿和杨爱卿,两位堂堂大宋国的公爵,居然过的这么凄惨?” 赵光义戏谑的扫了杨业和曹彬一眼。 曹杨两家此前捐出了不少粮食,曹家还好,杨家几乎是掏空的家底。 可是,即便如此,赵光义也不会相信,杨家真的到了吃不起饭的地步。 一瞬间,曹彬和杨业都羞愧难当,恨不得扑上去,掐死杨延嗣这货,然后找个地缝钻进去。 杨延嗣恬不知耻,继续说道“说实话,三皇子、四皇子、八皇子和八贤王派人送来的东西,真的是解了臣一家人的燃眉之急啊!四位殿下送来的东西,虽然不多,折成银钱,也就七八九十两左右。但是这些钱,确实让臣一家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臣盘算了一下,这些银两,省着点话,够臣一家老小,吃糠咽菜到下个月了。 您这要是都要回去了,臣这一家老小,可都要饿死了。” 赵光义冷冷一笑,“既然如此,那么,你和杨业,这个月的俸禄就不要领了……” 杨延嗣闻言,赶忙道“那个,臣刚说错了。臣府上人多,这些银两够臣一家老小吃糠咽菜三天。嗯嗯!三天!” 赵光义瞪眼,“朕,金口玉言。” 杨延嗣哭丧着脸,道“陛下金口玉言,臣认了。看来,三天后,臣只能带着一家老小,去潘府门口,讨一些残羹剩饭了。” 杨延嗣板着指头细数道“臣听说,三皇子为了收买潘国丈,送了潘家三千亩上好的良田,听说以前是皇庄。四皇子为了讨好潘国丈,送了一座占地三百亩,四进的宅院。八皇子为了讨好潘国丈,送了三十六颗走盘珠,一个个都有龙眼那么大。八贤王为了招揽潘国丈,送了一对三十斤重的金佛。潘国丈收了这么多礼,富得流油,想必潘国丈指头缝里随便露出来一点儿,都够臣一家吃了……” “小畜生~” 潘仁美差点气疯了,冲上前就想跟杨延嗣拼命。 曹彬在潘仁美身边,眼疾手快的拽住了潘仁美。 潘仁美咆哮着,“小畜生,你信口雌黄,污蔑老夫……老夫跟你拼了……” 杨延嗣似乎被吓到了,一边怯怯的后退,一边梗着脖子说道“潘国丈,你敢说这些东西,你们潘家没有?如果有,那是怎么来的?” 杨延嗣可是提前调查过的,他说的这些,都是潘家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基本上都是巧取豪夺来的。 所以杨延嗣让他说来历,他不可能说出来。 他只能冲着杨延嗣咆哮,大骂小畜生。 杨延嗣怯怯的道“四位殿下送的东西,价值不相上下。听说,三皇子为了取胜,暗中又送了一个无字铁卷给你。说是他以后登基了,你可以借此封王,对不对?” “胡说!” 潘仁美彻底疯了。 无字铁卷,是潘家最大的秘密。 这东西并不是三皇子送的,而是赵匡胤在位的时候,念及潘仁美暗中帮他养前朝遗孤,给的一个承诺。 这无字铁卷,就相当于一张诏书。 潘仁美可以持此铁卷,向赵氏子孙,讨要一道空白的圣旨。 除某逆篡位外,任何事情,赵氏子孙都必须应允。 即便是潘仁美要封王。 其实,这也是赵匡胤为儿子留下的一张保命符。他本意是想让年幼的儿子上位以后,好借助潘家的势力稳固帝位。 事曾想,赵光义得了皇位。 赵光义连诏书都没有,就登上了帝位。 潘仁美可不敢把赵匡胤赐下的东西拿出来讨要什么,万一赵光义不认帐,直接灭了他呢? 毕竟,人家有可能灭了自己的亲大哥,灭他一个外人就更不在话下了。 如今,杨延嗣借着抹黑三皇子的机会,直接揭穿了潘府最后的一点儿秘密。 “无字铁卷?”赵光义眯着眼,低声道“居然还有这种东西,朕倒是想见识一下。” “敕令,杨延嗣彻查此事,所查到有关贿赂的财物,一律充公。查到无字铁卷,立马送来给朕。” “杨延嗣,若是没有这无字铁卷,朕就以欺君罔上的罪名,罢官去职,全家发配沙门岛。” “诏令,三皇儿、四皇儿、八皇儿、德芳皇侄,此四人,自今日起,闭门思过。无朕令,不得和任何人接触,也不得外出一步。 违令者,罢之为庶民。” 赵光义下完了命令,冷冷的对潘仁美道“潘爱卿,下朝以后,你就待在朕身边。待到杨延嗣查明一切后,朕自然还你一个公道。” 第0372章 栽赃 潘仁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呼喊,“陛下,臣有功于社稷,更有先帝御赐的丹书铁卷。陛下真的要查抄潘府吗?” 赵光义不为所动,冷冷的扫了潘仁美一眼。 潘仁美声嘶力竭道“陛下难道不怕,寒了功臣们的心吗?” 此言一出,站在武官班列里的高怀德,微微皱了皱眉,他出列,拱手,朗声道“陛下,潘国丈,乃是开国元老,社稷功臣,又有丹书铁卷在身。不该如此折辱。” 高怀德淡淡的扫了杨延嗣一眼,朗声又道“更何况,此事只是一介无知小儿,凭借着市井流言和肆意揣测所奏罢了。陛下如此大动干戈的惩治潘国丈,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一瞬间,有十几位武官出列,声援高怀德。 赵光义心有不甘,却不得再思量一番。 能站在朝堂上议事的武官,品级皆在五品以上。 别看只有高怀德和十几位武官,可他们身后代表的,却是几十万大军。 这是一股足以颠覆整个大宋江山的力量,在这股力量面前,赵光义不得不慎重。 “高爱卿,民间既有传闻,杨延嗣又奏报了此事。空穴未必来风,朕若不查探一番,如何向着满朝的文武交代?” 再次开口,赵光义的语气没有那么强硬了,反而带着一丝商量的语气。 高怀德挺直了腰身,淡然道“只不过是一些捕风捉影的谣传而已。陛下就算真要查,也不能派杨家的小崽子去。应该另选他人。毕竟,杨家的小崽子和潘国丈有怨,他若是存心栽赃,到时候潘国丈只怕有理也很难说清了。” “我杨延嗣,行的正坐的直,岂会做这种龌龊事。高大人,未免也太小看本官了吧?”杨延嗣不屑的辩解道。 高怀德讥讽的笑道“你真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嫌害臊。” “我怎么了?!我……” “逆子,你给我闭嘴,不得无礼。” 梗着脖子准备继续辩驳的杨延嗣,被杨业无情的镇压了,只能耷拉着脑袋,站在一旁。 赵光义思量再三,有了主意,“高爱卿言之有理,既然是如此,那么朕也就不派主官去坐镇了。索性,派一队御龙直卫,去搜查一番。” 逼的皇帝退到这一步,高怀德对潘仁美,也算得上仁至义尽了。 他也不好要求的太过分了。 毕竟,他只是大宋这个集团里面的一个股东,但并不是唯一的股东。 若是皇帝这个大股东,联合了其他股东,一起对付他。那么他们高家,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赵光义下了圣旨,由王继恩带队,挑选了一支精锐的御龙直卫,又带了一千禁军人马,浩浩荡荡杀向了潘府。 皇帝派出的人马出了皇宫以后,在潘府旁边客栈里的落叶就收到了消息。 一块由精铁打造的,形状酷似书卷,背后刻着一条五爪盘龙的铁板出现在了他手上。 铁板的模样,是按照丹书铁卷的模样刻的。 只不过上面光秃秃的,一个字都没有。 落叶伸手把铁卷递给了背后的黑衣蒙面人,道“半柱香内,送到潘府密室里,然后再出来。如果半柱香内,没有出得了潘府,那就自缢吧。” “诺!” 黑衣蒙面人,拿上了铁板,悄然退到了旁边的房间,换上了一身小厮的服饰,离开了客栈。 一会儿,他就出现在了潘府门口。 门房的门子,似乎对此人没有好感,见到他的时候,眉头紧皱着。 “又来送药?” 黑衣蒙面人装扮的小厮,点头哈腰道“贵府少爷要的急,小人搜罗到以后,赶紧就给送过来了。” 潘府门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赶紧进去,送完东西立马出来,别在府里乱逛,不然打断你的腿。” 黑衣蒙面人装扮的小厮,陪着笑脸,拱了拱手,赶忙进了潘府,直奔潘家少爷们所在的别院。 一路上碰见的家仆和丫鬟们,都不太待见他。 显然,黑衣蒙面人明面上的身份不怎么光彩。 进入到了潘龙和潘豹所在的院子,就瞧见这两兄弟,像是痨病鬼一样,瘫在软榻上。 一见到黑衣蒙面人装扮的小厮,两个痨病鬼顿时精神了。 争先恐空的下了软榻,抓住黑衣蒙面人装扮的小厮就问。 “东西弄到了吗?弄到了多少?” 黑衣蒙面人装扮的小厮,贱贱的一笑,从怀里掏出了四个玉瓶。 “小人这一次,弄到不少,满满当当四瓶。足够两位少爷,服用一个月了。” 潘龙和潘豹,争先恐后的从黑衣蒙面人装扮的小厮手里抢过了玉瓶,拿着就往房里奔。 “两位少爷,你们还没给钱呢?” “两位少爷,给钱啊!” “两位……” 眼见潘龙和潘豹消失在了院子里,黑衣蒙面人装扮的小厮,脸上贱贱的笑容全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讥讽。 潘龙和潘豹居住的院子,在潘仁美居住的院子后面。 黑衣蒙面人装扮的小厮,瞅准了方位,悄无声息的溜进了潘仁美居住的院子。 潘仁美老奸巨猾,即便是在家中,也设有防备。 潘府上大部分人,都知道,潘仁美最重要的东西都藏在书房。 因为,在潘府上,守卫最严密的地方,就是潘仁美的书房。 潘府内,几乎有六成的高手,都守卫在哪里。 然而,这一切都只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潘府上,真正最隐秘,最重要的地方,其实在潘仁美的卧室。 潘仁美卧室里,有一座密室,那才是潘仁美真正藏重要东西的地方。 黑衣蒙面人装扮的小厮,悄无声息的摸进了潘仁美所住的房内。 在潘仁美的床榻上,找到了密室的入口。 轻轻搬开了密室,发现了一个直通地下的密室,洞口地下很黑,什么也看不到。 在地下密室里的黑暗中,猛然亮起了一双眼睛。 看身形,像是一个女子。 她似乎在密室里待了很久很久了,即便是抹黑,也能轻而易举的在密室里行走。 女子悄无声息的接近了密室入口,她没有发出半点儿声响。 今日,开启密室的人,没有敲击暗号,有可能是敌人。 她准备潜伏在暗处,给敌人致命一击。 “咚~” “哐啷~” 她等待的敌人没有出现,从天而降了一个什么东西,砸在了她的头上。 然后,她瞪大了双眼,直挺挺的晕倒在了地上。 密室入口处。 黑衣蒙面人装扮的小厮,望着手里的绸布,有些发呆。 刚才他把东西拿出来,准备攀着密室的梯子下去,却没想到手一滑,把东西给掉下去了。 东西掉下去,发出了两个声响,这让他很警惕。 他虽然不知道下面有什么,可是刚才两声不同的声音,让他感觉到了危险。 黑衣蒙面人装扮的小厮,咬了咬牙,放弃了继续下去的打算。 他收起了绸布,快速的出了潘仁美所住的院子。 回到了潘龙和潘豹所在的院子后,就瞧见潘龙和潘豹两兄弟,脱光了衣服,在院子里疯狂的跑跳玩闹。 似乎是在追逐什么,肯定是美好的东西,因为两个人脸上充满了笑容。 “瞧这兄弟二人的架势,没少吃啊!” 黑衣蒙面人装扮的小厮感叹了一句,没有搭理两个正在发疯的人,快速的离开了潘府。 他前脚刚走,王继恩后脚就带着御龙直卫的彪悍带刀侍卫们冲进了潘府。 “控制住潘府所有的人,然后给咱家搜。” 御龙直卫和禁军们,冲进潘府,快速的控制了潘府上的所有人。 唯有潘龙和潘豹两兄弟是个例外。 当御龙直卫的人,带着疯疯癫癫的潘龙和潘豹到了王继恩面前的时候,王继恩只扫了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服用了五石散,正在发散。扔到一边去,随他们去。一会儿回宫的时候,若是还没有清醒,那就全部带回去。” 御龙直卫和禁军们搜索,是地毯式的。 基本上可以用掘地三尺形容了。 凡事能够藏东西,或者有缝隙的地方,他们都不会放过。 潘府的两座密室,很快也被发现了…… 垂拱殿上。 自赵光义派出去了御龙直卫以后,整个大殿就变得死气沉沉的。 赵光义没有散朝的意思,文臣武将们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大家都准备留着看戏,准备看事态的发展。 也许,今日过后,一位屹立在大宋权力顶端的将门,就要陨落了。 对于造成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人们是又敬又狠。 所有人类拥有的复杂的目光,几乎都投到了杨延嗣的身上。 杨延嗣今日的做法,几乎可以说,得罪了所有能够有机会登上皇位的人,也得罪了所有有机会会成为从龙之臣的人。 从今日起,杨家这个新晋的顶级将门,就会成为大宋朝一个特殊的存在。 孤臣! 一门孤臣! 不会去依附于任何人,也不会被任何人拉拢的孤臣。一心一意,只忠诚于皇帝的孤臣。 对于这种臣子,当皇帝的是喜爱的。 可是,朝臣们却不喜欢,以后的储君也不会喜欢。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惯例,在改朝换代的时候,将会第一个落到他们头上。 第0373章 他是个妖孽…… 一般,孤臣都是那些不畏生死的人,而且大多都是独身。 但是想杨延嗣这种家大业大的,拖着一家当孤臣的人,真的很少。 古代人很重视家族观念,即便是遇事,首要保全的也是家族,次要的才是生命。 很少,会有人把一个家族都拖进水深火热当中。 杨延嗣的做法,等于是把杨家一门,拖进了一个死局里。 等到赵光义归天,新君继任的时候,就是杨家一门归天的时候。 很多人都在想,朝堂上这一幕大戏谢幕以后,杨家估计又会上演一幕大戏。 戏名应该是……《杨业杀子》。 杨延嗣这么拖着一家人作死,杨业这个当爹的若是不教训他,那就奇怪了。 站在武官班列里嘴角抽搐的杨业,也在想这个问题。 家有逆子,越来越能惹事了。他这个当爹的,真的感觉好辛苦,好心酸。 一会儿下朝以后,回到家里,是棍棒伺候,还是罚跪祠堂…… 或许,忍着心疼,直接祭出大金刀,一刀斩了这个逆子,更省心…… 朝堂之上,恐怕也只有曹彬一个人明白缘由。 杨延嗣有南国傍身,已经不在乎大宋那点儿富贵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说不通杨业那个老顽固,估计人家一家人早就搬到南国去称王称霸了。 也就是说,只要不是必死,或者是马上死的局面。 对杨延嗣来说,都无关紧要。 杨延嗣今日在朝堂上,大张旗鼓的闹这么一出,曹彬猜测,有八成的可能,是潘仁美联合了三皇子、四皇子、八皇子和八贤王中的某一位,暗地里给杨家下绊子了。 不然,杨延嗣绝对不会闹得这么大,更不会把夺嫡之局中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摆到台面上。 曹彬侧目扫了一眼潘仁美,瞧见潘仁美如同一条毒蛇一样,一脸怨毒的盯着自家女婿,他眉头皱了皱。 一会儿朝堂上的大戏结束以后,若是潘仁美保住了姓名,那就必须得想办法,提醒杨延嗣,提放着潘仁美。 既然已经结怨了,如果化解不了,不如做干净一点。 “启奏陛下,奉陛下命,已经搜查完了潘府。” 王继恩迈着小碎步,从殿外进来,跪倒在赵光义面前,说道。 赵光义冷冷的道“可有什么发现?” 王继恩迟疑了一下。 赵光义瞪眼,冷哼道“有话只管说,莫非你还要瞒着朕不成?” 王继恩努力摆上了一副笑脸,道“回陛下的话,发现的有些多,咱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一项一项慢慢说。” 赵光义一字一句道。 趴在地上的潘仁美听到这话以后,慌忙摇头,嘶吼道“不可能,不可能,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不可能做对不起陛下的事。” 赵光义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沉声道“是不是忠心耿耿,用证据说话。你给朕闭嘴。王继恩,一项一项给朕说清楚。” 王继恩躬身道“启奏陛下,咱带人从潘国丈府上,查出了两个密室,其中一间密室内,藏有不少书信和财物。经过核查,杨延嗣所述的那些财物,基本上都属实,都在潘府里。 另一间密室,比第一间密室隐蔽。在里面有一个被砸晕的女人,还有一些秘密的东西,包括先帝御赐的丹书铁卷,还有杨延嗣口中的那个无字铁卷。 此外,在查抄潘府的时候,刚好撞上了两位潘公子,服食了五石散,神志不清的在发散。整个人胡言乱语的,说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咱就做主,将人带回来了。” 潘仁美瞪着眼睛,极力辩解,“诬蔑,这是诬蔑……王继恩,王继恩肯定被那个小畜生收买了,联合起来诬蔑臣。” 杨延嗣嘴角勾起一丝浅笑,暗中摇了摇头。 王继恩是什么人? 历史上对王继恩的记载可是很清楚的,此人非常有野心,而且也胆大妄为。 赵匡胤突然暴毙,赵光义又莫名其妙无诏书登基,这里面就有王继恩的影子。而且,赵元佐这个太子,若是没有杨延嗣当推手的话,也会在以后,被王继恩给设计罢黜了。 这个一个阴险毒辣,胆大妄为的人。 潘仁美这么明目张胆的攀咬他,他岂会给潘仁美好果子吃。 王继恩听到了潘仁美的攀咬,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眼中闪过了一道怨毒。 龙椅上的赵光义,看都不看潘仁美一眼,他站起身,目光锐利的盯着王继恩,沉声问道“真有无字铁卷?” 王继恩当即转头对着殿外,道“把东西拿上来……” 那一块书卷状,背面雕刻着龙纹的无字铁卷,被一位御龙直卫的带刀侍卫,双手捧着,进入到了殿内。 赵光义一把抢过了无字铁卷,在手里一边把玩,一边咬牙切齿的说道“还真有……还真有……” 这东西的真假,已经不需要再追究下去了。 对于一个皇帝,特别是一个小心眼的皇帝而言,这种威胁皇权的东西,都是他的逆鳞。 赵光义双手握着无字铁卷,指关节用力过度,嘎巴作响。 他一句话也不说,缓缓坐下。 半晌,才声音沙哑的开口道“你说潘家二子,服食了五石散以后,出言不逊,都说了些什么?” 王继恩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诚惶诚恐道“老奴不敢说。” 赵光义阴沉着脸,从牙缝里蹦出了一个字。 “说!” 王继恩磕头如捣蒜,惶恐道“潘家二子,高呼父王,自称小千岁……” “嘭!” 赵光义的怒气,终于爆发了,“潘仁美,朕什么时候封你的王爵?什么时候?” 潘仁美磕头如捣蒜,凄厉的呼喊,“陛下,一定是王继恩诬蔑臣,他联合杨家的小畜生诬蔑臣。求陛下明察啊!求陛下明察啊!” “陛……” 高怀德想出班求情,刚喊了一个字。 就听到王继恩一声高呼,“陛下,那潘家二子还高呼……高呼……” “高呼什么?” 赵光义一把将手里的无字铁卷扔了出去,咆哮道。 王继恩把头埋在双腿之间,颤声道“高呼潘贵妃为……太后……” “嘶~” 这几乎是一击绝杀,直接把潘家推到了万劫不复的道路上了。 高怀德求情的话,也硬生生的咽回到了肚子里了。 这又是父王,又是小千岁,又是太后的…… 一连串的话下来,直接证实了杨延嗣此前所说的所有的话。 只不过略微有些差别。 潘贵妃都成太后了。 这就证明,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已经不存在了。 这已经不是上演玄武门之变了。 而是要弑父篡位啊! 赵光义急促的呼吸着,双眼赤红的嘶吼,“潘影,意图谋反,祸乱后宫,罢黜贵妃之职,贬为庶民。潘仁美,辜负圣恩、欺君妄行、图谋造反,其罪当诛。 着,潘氏九族下狱,三日后,午时三刻,开刀问斩。 诏令,三皇子……” 赵光义很想下杀手,可是终究是下不了手,毕竟是亲儿子。 顿了顿以后,说道“诏令,三皇子欺君罔上,图谋不轨。罢黜其一切职务,降爵为新平县公。幽禁在府,无令,不得外出。” “退朝!” “陛下,臣冤枉啊!臣冤枉啊!是那个小畜生联合王继恩陷害臣啊!” 见到潘仁美的惨状,高怀德有些于心不忍,毕竟是多年的兄弟。 他咬了咬牙,出声道“陛下,可否绕……” 赵光义瞪着龙眼,露出杀人般的目光,低吼道“再敢多说一句,同罪论处。” 潘氏九族论罪,几乎在赵光义下命令的同时,禁军的人手就已经出动了,开始抓捕潘氏族人。 哀嚎中的潘仁美,也被押解去了天牢。 后宫中,正在趾高气扬的欺负一位美人位姑娘的潘影,被皇宫禁卫,一下给擒拿了。 禁军的办事效率非常快。 当下朝的朝臣们,开始向家中的人,讲述潘家被下狱的情况的时候,京城内潘氏的族人,已经被捕获一空了。 老杨从下了朝以后,就耷拉着脑袋,轿子也不坐,一路走回了天波杨府。 目光落在了早他一步回府,正往东院回去的杨延嗣背影的时候,显得很复杂。 老杨又不是蠢货,从今日上朝后,杨延嗣追着潘仁美穷追猛打,一路死磕的架势,自然看出来了一些门道。 今日,获罪的三皇子和潘仁美,应该就是之前进献谗言,暗害杨家的人。 杨延嗣大包大揽的承担了此事,老杨以为他要查一些时日,查出真相,向陛下禀明此事,然后还杨家一个公道。 然而,他根本没想到。 杨延嗣居然直接以怨报怨、以仇报仇、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这么狠辣,这么血淋淋…… 可以说,杨延嗣对三皇子和潘仁美的报复,已经远超出了三皇子和潘仁美对杨家的算计。 甚至,比他们要狠十倍,百倍…… 明明只需要解释一下就能解决的事情,杨延嗣却弄的尸山血海。 老杨第一次觉得,他的这个儿子,并不像别人传言中的那样,是个麒麟儿。 “他是个妖孽……” 第0374章 血娘子 进了府门,佘赛花已经为老杨准备好了常服和洗漱用具。 在家里,自然要穿的休闲一些,除了一些官迷到了极致的人外,很少有朝臣在家里还穿着朝服。 佘赛花一边帮着老杨宽衣洗漱,一边瞧着老杨心事重重的,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了,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出什么事了?” 老杨用汗巾擦拭了脸颊上的水珠,感叹了一句,“家里有个妖孽,为夫发愁啊!” “妖孽?”佘赛花愣了愣,“咱家怎么会有妖孽?” 老杨丢下了汗巾,苦笑道“是真有妖孽,而且还是一个杀气滔天的妖孽。” 佘赛花随手把老杨的朝服递给丫鬟去熨烫,她帮老杨穿上一件黑色绣着虎纹的常服,一脸担忧。 “重贵,你是魔障了,还是撞邪了?” 老杨抖了抖衣袖,瞪着眼,沉重的道“真的有妖孽。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妖孽,一个随手就弄死了潘家九族的妖孽。” “随手弄死了潘家九族?” 佘赛花大惊,“真要有这等妖孽在府上,妾身……妾身……” 佘赛花为老杨随手端了一杯茶后,赶忙去换出门的衣服。 “你去做什么?”老杨端着茶杯,没有品味的心思,见佘赛花慌慌张张的,忍不住问道。 佘赛花换好了一身素衣长袍,拽紧衣袖,道“妾身去相国寺,请两个法师回来做法,驱赶妖孽。” “你……” 不等老杨开口阻拦,佘赛花已经带着她的贴身大丫鬟,风风火火出门了。 望着佘赛花消失的背影,老杨苦笑了一声道“也许,找法师驱赶一下也好……” 刚回到杨府东院里的杨延嗣,完全不知道,他的亲娘,已经备上了重金,去相国寺请高明的法师来驱赶他这个妖孽了。 进入东院院子里,就瞧见了落叶抱着他的专属长剑,靠在亭廊边上的柱子上在等候他。 杨延嗣走到落叶身旁,拍了拍落叶的肩膀,赞许道“这一次差事做的不错……” 落叶只是点了点头,脸上无喜无悲。 丝毫没有被上司夸奖的喜悦。 杨延嗣也知道落叶的性情,懒得从他脸上瞧见一些欣喜的表情。 “最近不需要你们做什么了,暂时都蛰伏起来,继续观察京城里各府的动向。” 落叶点了点头,就悄然离开了。 杨延嗣懒洋洋的回到了卧房,进入卧房以后,发现曹琳不在。他就只能自己宽衣解带换常服了。 换好了衣服,下了阁楼,转道就去了书房。 一进书房,就见到了正在忙碌的曹琳。 曹琳对火山卫的发展很上心,对于探子这个机构,也喜欢到了痴迷的程度了。 大宋火山卫的潜伏工作,曹琳安排的很详细。 探子们入大宋以后的身份、背景和具体的工作等等,她都事无巨细的做了合理的安排。 目前,已经逐个的精细到了以府为单位了。 也就是说,在大宋各府的火山卫探子的潜伏工作,曹琳已经详细的安排到位了。 只要这些人手开始运行以后,关于各州府的情报,就会源源不断的汇聚到曹琳手里。 曹琳觉得自己很适合掌控探子机构,并且时不时的找杨延嗣邀功。 杨延嗣却知道,曹琳并不是喜欢探子机构,她本质上还是女人的心态,她只是喜欢八卦,喜欢挖掘各地府衙里官员的小秘密而已。 每次挖到了人家的小秘密,就像是一条偷到了小鱼干的猫一样开心。 这个心态,并不影响火山卫的发展,反而既有利于火山卫的发展。 杨延嗣也就懒得去管她了 瞧着曹琳皱着鼻子在一门心思的工作,杨延嗣也不打扰她。 悄无声息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开始阅览从南国传回来的信件。 信件的内容不多,有几条需要杨延嗣尽快批注的。 王明诚奏报,由于南国推行了以辽地汉民可以抵赋税的政策,许多的商人都跑到了辽国去购买辽地的汉民。 并且,很多都是大规模的交易。 这自然引起了辽国贵族们的注意。 商人们都是用真金白银购买辽地汉民的,这可比王明诚用交趾男丁置换更有吸引力。 加上辽国的贵族也发现了交趾男丁们的懒惰问题。 所以,王明诚最近一次人口置换的交易很不顺利。 王明诚请示杨延嗣,看看能不能增加置换比例,或者直接用真金白银和辽国贵族们购买辽地汉民。 杨延嗣思考了一下,否定了王明诚用真金白银购买辽地汉民的想法。 赞成了增加置换比例。 人口的置换,是一个比较长久的计划。 目前来看,真金白银或许更有利于购买辽地的汉民。 可是从长久来看,并不是一个可行的方法。 辽地的汉民,是辽国粮食的主要生产力。 如果这个生产力骤然下降,肯定会引起辽国朝堂的注意。 到时候,很有可能就会阻止甚至禁止人口置换。 辽国本来就是有游牧民族组成的国家,在他们没得到燕云十六州的之前,根本不懂得生产的重要性。 如今从燕云十六州看到了生产的重要性,也尝到了甜头。 他们,自然不可能做舍本逐末的事情。 因此,人口置换的问题,是不能停下的。 交趾男丁虽然懒散,可是他们在种植方面的经验,也远比辽人强。 只要这个人口置换的计划不停,就算辽国朝堂上发现了辽地汉民流失以后,粮食产量锐减这个问题。 也会把这个问题推到商人头上,而不是做人口置换的南国人头上。 也就是说,真金白银的购买辽地汉民,只是一门短暂的生意。人口置换计划,才是一个可以长久做下去的计划。 杨延嗣在回复的信件中,除了准许王明诚提高人口置换的比例外,还允许了南国的粮食向辽国进行出口。 用出口粮食,掩盖辽国粮食产量降低的问题,也是一个不错的手短。 如此一来,不仅从辽国置换走了辽地的汉民,还从辽国赚取的大把的银钱。 长此以往下去,当辽国的汉民全部被置换走以后,辽国从这些汉民身上转到的钱财,也会被南国抽调走。 到时候,只要南国不向辽国出口粮食。 习惯了吃粮食的辽国人,就会一夜被打回解放前,继续爬上马背,过茹毛饮血的生活。 “也不知道萧倬这个少妇,能不能维持着辽国,坚持到那个时候……” 萧倬,是辽国萧太后的名讳。 一个奇女子。 也是一个风云人物。 杨延嗣很期待和她尽早的会面。 “应该也快了,大宋北伐辽国……双龙会……金沙滩……应该就在这五六年之间……也许会更快……” 杨延嗣坏坏的笑道“也许到时候宋皇这位金龙和辽后这位火凤,会发现……本少爷给你们准备了一个大惊喜……” 满怀期待的杨延嗣,翻开了下一封信件的时候,脸瞬间黑了。 这一份信件,是杨延定写的。 信件的内容很简单。 彪悍的杨三嫂董月娥同志,为了贯彻落实杨延嗣此前训练精兵二十万的计划。 她联合了曹玮、杨延光、呼延赤金和彭湃。 五个人,发动了全民战争的计划。 彭湃这个新晋的稻草人首领,跟在杨延嗣身边,没学到其他的,把关于如何宣传思想,如何调动百姓热情的本事,学了个通透。 在董月娥支持下,彭湃带着稻草人的人马,扛着大刀,闭着南国各地教书的儒生们,向南国所有的百姓宣传战争思想。 董月娥、曹玮、杨延光、呼延赤金,在这种思想的支持下,大肆征兵。 南国境内,除了年幼的、伤残的、商人、教书先生、工匠、官员等外,基本上成年的男丁,都免不了在军伍中走一遭。 男丁凑不够数了,董月娥和呼延赤金居然还发展起了女兵。 总之,一场规模浩大的征兵运动之下。 南国一下子,汇聚了近六十万人口的大军。 其中男兵,四十五万;女兵十五万。 为了缩短练兵时间,董月娥五人,直接给这些人发了武器,连基础的训练都没有,直接领着他们,浩浩荡荡就进山了。 幸亏,杨延定在关键时刻,制定了三部轮换的战略。 把六十万大军,分成了三部分。 阶梯轮换,阶梯作战,阶梯性休息。 同时,加大了封赏。 不然,杨延嗣刚建立的南国,就要完。 杨延嗣拿着信,暗自庆幸,庆幸他当初建立南国的时候,就抛弃了习惯了安定的交趾男丁。招揽了好战,喜战的俚人和僚人。 招揽来的各部落都打散安置了,他们没办法聚在一起闹事。 因此,这些人暂时还不会乱。 只要加快战争的步伐,不给他们足够思考的时间,实行军功制度,通过战争磨砺出属于南国的军心和忠心。 那么,这一件冒险的事情,也有可能就会变成一桩好事。 杨延嗣觉得,有必要把这个想法,尽快回复给杨延定,让他抓紧落实。 杨延嗣继续看信,越看越头大。 董月娥算是彻底放飞了自我,一个女人,做起事来,比男人还可怕。 根据杨延定描述,董月娥进山以后,山里的战火一直没有熄灭过。 短短两个月时间,山林里有上百个部落消失了。 所俘虏的人口,高达四十多万。 至于死了多少人,没有人去统计。反正比俘虏的人口要多很多…… 总之,董月娥现在在南国,甚至南国的大山之间,已经算是鼎鼎大名了。 “血娘子……” 第0375章 忠臣的悲哀 杨延嗣心里清楚,董月娥这些瞎折腾,纯粹也是被他离开南国之前说的话给吓到了。 横竖都是自己造的孽,杨延嗣也不好去信责怪董月娥,只能想办法尽力的帮董月娥擦屁股。 从杨延定的做法来看,他也在帮董月娥擦屁股。 这变向的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董月娥目前的办法是可行的。 只要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训练出二十万的精锐部队。 那么杨延嗣和杨延定二人,心甘情愿的为董月娥擦屁股,也情有可原。 但这并不能表明董月娥比他们杨家兄弟更高明,更懂得兵法和练兵之道。 这种用人命填的练兵之道,每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军都会。 只是,这么做太造孽了。 所以,许多兵法高明的人,都不会去做。 董月娥是一个女人,糟蹋的也不是汉人百姓,所以她完全没有一点儿心理负担。 批注完了南国所有的信件以后。 杨延嗣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刚准备呼喊曹琳去用膳,就听到了杨府主院和东院之间的花厅,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木鱼声。 伴随着木鱼声响起的,还有一阵阵的诵经声。 杨延嗣出了书房,吩咐守在书房外的仆人道“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曹琳紧随其后的出来了,一脸呆滞的问杨延嗣,“郎君,府里怎么会有诵经声?今日是府上某位祖宗的忌辰吗?” 杨延嗣茫然摇头,“我也不知道,往年也没发生过这种事啊!” 东院的仆人很快就回来了,躬身站在杨延嗣面前,轻声道“回禀七爷,老夫人请了几位相国寺的大师,在府上诵经驱邪。” “驱邪?” 杨延嗣和曹琳对视了一眼。 曹琳皱眉道“府上最近也没发生什么怪异的事情啊?为何要驱邪?” 杨延嗣耸立耸肩,随意的挥了挥手,“罢了,不管他们了。也许是做噩梦了,找大师驱邪,求心安而已。随他们去吧。” 然而,这位淡定的杨七少爷却不知道,府上驱除的邪祟妖孽,就是他。 杨府正堂内。 杨业堵着耳朵,埋怨道“赛花,你怎么能把法坛设到东院门前的花厅呢?” 佘赛花瞪着凤眼,坐在矮几前,没好气道“你既然怀疑儿子是妖孽,那么妾身只能把法坛设在儿子的院门前驱邪了。” 佘赛花抖了抖袖袍,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又道“妾身给相国寺包了一千两香油钱,请相国寺的法师,日夜不断的做九九八十一天法事,驱除妖孽。 老爷放心,再凶狠的妖孽,经过大师们九九八十一天的佛法度化,也会化为乌有的。” 杨业唉声叹气道“我什么时候怀疑儿子是妖孽了?” 佘赛花站起身,嗔怒道“你真当妾身是个妇道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妾身出了门,往大街上一走。今日在垂拱殿里发生的事儿,妾身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潘家身为大宋的顶级豪门,在汴京城里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的。 潘家一门蒙罪。 在汴京城里,可是造成了一场七级大地震一样的风波。 几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潘家的事情。 佘赛花坐在轿子里,这么一路听过去,具体的事情也就听的七七八八了。 结合老杨的话,佘赛花瞬间就明白了老杨口中的妖孽是谁了。 在得知了丈夫把宝贝儿子当成了妖孽以后,佘赛花心里那个气啊。 二话不说冲到相国寺,扔下了一千两的香油钱,拽了十几个和尚就往家里走。 “你给妾身说说,儿子怎么就妖孽了?” 老杨叹息道“这才小小的从六品言官,三言两语,就把潘家给弄的满门抄斩了。若是他日官居一品,其实不是整个大宋江山,都要被他搅的天翻地覆。这不是妖孽是什么?” “呵~” 佘赛花气的鼻子都冒烟了,也顾不得夫妻之间的尊卑,指着老杨鼻子喝道“杨业,七郎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杨家?潘仁美暗地里给咱们杨家使绊子,你自己没本事解决。儿子出面解决了,你居然还好意思埋怨他? 难道,你是觉得潘家的人不该死。该死的应该是咱们杨家?” 老杨见佘赛花发飙,苦笑道“为夫不是这个意思……” 佘赛花冷哼道“哼,你不是这个意思?你觉得儿子做的有点绝了?那么你有没有想过,真让潘仁美继续使绊子,进谗言下去。杨家会是什么下场? 今日他敢暗地里进谗言,把杨家扯进夺嫡之局,明日,他就敢坑害杨家满门。” 老杨摇了摇头,瘫坐在椅子上,说道“这朝堂,不是战场,凡事不能做的那么绝。人家只是进了一句谗言而已,向陛下解释清楚就可以了。没必要做的那么绝,要了人家满门的性命。咱们杨家,想要在朝堂上立足,就应该与人为善。” “呵呵~” 佘赛花讥讽的一笑,道“这一次能解释清楚,下一次你也能解释清楚吗?次次你都能解释清楚吗?当年北汉皇帝任你当雄建军节度使的时候,有手下诬陷你喝兵血,你解释清楚了没?” 提到这件事,老杨沉声道“陈年往事,就不需要再提了。有些事,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以我杨业的为人,不需要解释,陛下也会相信我的。” 这就是老杨的想法。 我一心一意跟着你,克己复礼,尽忠职守。 我信你,忠你,你也应该信我。 大概所有的忠臣良将,都是这么想的。 只是,这么想的忠臣良将,基本上都不会有好下场。 特别是手握重兵,或者手握大权的。 人本就是多疑的动物。 皇帝,又是这多疑动物中的佼佼者。 而忠臣,偏偏有是朝堂上那种闪烁着金光的靶子。 贪恋你权位的人,明里暗里攻击你。 贪恋你富贵的人,明里暗里攻击你。 你挡了人家的路,人家依旧明里暗里攻击你。 你不愿意同流合污,人家还是明里暗里的攻击你。 三人成虎,众口销金。 有这么多人在皇帝面前说你坏话,让你背黑锅。 皇帝纵然是再信任你,也会渐渐的起疑。 只要皇帝起了疑心。 那么,忠臣就会在各种陷害下,被吞噬的死无全尸。 所以,就有了这么一句话。 ‘想要当忠臣,就得比奸臣更聪明、更狡猾。’ 老杨的这句话没错,老杨的想法也没错。 错的是人心。 也许,明朝的大奸臣严嵩,就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所以就在通往忠臣的路上拐了个弯,大步流星的向奸臣的路上一往无前的走下去了。 佘赛花不知道如何去反驳老杨的这句话。 因为老杨的这句话,她无从反驳。 沉默了半晌,她悍然转身,走到了供桌前,取下了那一柄象征着杨业的大金刀。 “你拿老夫金刀做什么?” 老杨见佘赛花怒气冲冲的拿着大金刀往外走,赶忙拦住。 佘赛花提着大金刀,愤然道“既然你觉得儿子是妖孽,又担忧他以后会祸乱大宋江山。那就让妾身去斩了他,熄了你心中的疑火。” 老杨明知道佘赛花这是做给他看的,却又不得不拦着。 “赛花,好了,别闹了。为夫只是觉得七郎下手太绝了而已。回头叫他来,教训两句就行了。” 佘赛花叫嚷道“还是斩了吧!斩了更省心。” 老杨恼了,怒喊道“好了,以后那个臭小子归你管了,他的一切你说了算。他就算真把大宋搅一个天翻地覆,老夫也不管了。老夫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佘赛花二话不说,收起大金刀,伸出手掌,道“这可是你说的,击掌为誓。” 老杨怕佘赛花继续闹腾,痛快的跟她三击掌。 佘赛花把大金刀放回到架子上去,走到老杨身边,笑嘻嘻道“妾身这就去撤了做法事的人。然后让那个臭小子过来,给你解释解释他为什么做的这么绝。” 佘赛花前后之间,判若两人,老杨差点气笑了。 老杨烦躁的摆手,“不用了,都说了,他归你管。” 佘赛花含笑道“你这心里的疙瘩不除,就会过的不痛快。妾身是你的妻子,自然要帮你解开这个疙瘩。妾身可不是那只会疼儿子,不会心疼相公的人。” 佘赛花出了门,派仆人去遣散了相国寺的大师,又派人去东院,叫来了杨延嗣。 杨延嗣匆匆赶到正堂内,见着佘赛花和杨业都正经危坐,一脸肃穆的,心里有些疑惑。 略微拱了拱手,道“孩儿见过娘,见过爹。” “杨延嗣,你可知错?” 杨延嗣瞬间,一脸懵逼。 “啊?!!” 第0376章 老杨的智慧 “小妖孽,还不快快跪下伏法……” 佘赛花幽幽的声音传入杨延嗣耳中。 老杨顿时吹胡子瞪眼睛的埋怨,“老夫教训儿子,你插什么嘴?” 佘赛花翻了个白眼,“你怀疑儿子是妖孽,那就索性把话挑明白了说,藏着掖着的算什么男子汉。” 老杨被佘赛花怼的不轻,气哼哼的瞪了她一眼。 旋即,黑着脸,看向杨延嗣,“臭小子,傻愣愣站着干嘛,还不跪下。” 杨延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仔细品味着佘赛花和老杨的对话。 几个呼吸间,他就大致明白了一些缘由。 八成是老杨觉得他今日里出手太绝,杀心太重了…… “臭小子,为父问你,今日朝堂上的事情,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杨延嗣跪的直直的,眨巴着眼睛,一脸单纯道“解释什么?上书弹劾,风闻奏事,乃是孩儿这个左正言的职责。既已发现了图谋不轨之人,自当上书直言,依法严惩。” 老杨皱眉,青筋暴起的大手,拍着座椅的扶手,沉声喝道“你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些绝了吗?” 杨延嗣摊了摊手,“那里绝了?” 老杨瞪眼道“今日在朝堂上,你紧追不放的死参潘仁美,一步一步把潘家逼入绝境。倒置潘家满门被诛,难道还不够绝?” 杨延嗣愕然道“这与孩儿何干?谋逆者,诛九族。这是先帝定下的律法。难道爹爹你也要说先帝绝不成?再说了,潘家若没有行谋逆之事,又岂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归根结底,是他们咎由自取罢了。” “你!” 老杨伸出食指,颤抖的指着杨延嗣。 半响,瘫坐在座椅上,叹气道“你糊涂啊!” 老杨低声道“在这大宋朝,将门一体。你如今虽然入了文臣的道路,但你身上将门的烙印是去不掉的。今日你对潘家赶尽杀绝,一点儿不留情面。来日,我杨家遭难,旁人也会对我杨家赶尽杀绝。 潘家之人,死不死绝,你真当为夫会在意? 为父在意的是,灭潘家满门,是你出的手。 难道你以为这满朝文武,就你杨延嗣一个能人? 潘家有谋逆之心,难道除了你杨延嗣,别人就没办法揭穿此事了?” 杨延嗣眉头逐渐皱起,沉声问道“爹爹这话何解?” 老杨咬牙切齿道“难道你杨延嗣入文臣的道路后,就没有三两个知己好友?借他们的手,揭穿此事,岂不更好? 给这满朝的将门留一个颜面,留一个香火情分。他日若是我杨家蒙难,他们也不至于穷追猛打,赶尽杀绝。 大宋顶尖的将门有多少?也就那么几个位置。只会少不会多。 平日里大家都在抱团取暖,抵御陛下和文臣们的攻击。 你这一出手,直接造成了将门窝里反的局面。 一瞬间,把我们杨家,弄成了将门中的异类。 你觉得一个异类,能在这个圈子里存活多久?” 杨延嗣心神震动。 老杨这一番话,对他而言,可以说是振聋发聩。 杨延嗣没想到,老杨政治头脑不过硬,但是在为人处世方面,却看的这么透彻。 难怪,杨家一介降臣,可以在权贵遍地的汴京城,混得一席之地。 这处处与人为善的心思,虽说不能保全杨家满门,却始终能保护杨家香火不断。 这大概就是,杨家数代死而不绝的原因吧。 只是太仁慈了,太凄惨了,太悲壮了。 太憋屈的活法,杨延嗣接受不了。 以德报怨的那是真君子和圣人。 杨延嗣只想做一个快活的小人。 在杨业这个真君子面前,杨延嗣这个小人感觉到有些自惭形愧。 杨延嗣很想大声的告诉老杨,做君子太苦太累太憋屈。他想要做一个完完整整的小人。 但是他清楚,这话只要说出来,迎接他的就是老杨的大嘴巴子。 “爹,孩儿知错了。” 佘赛花见着儿子服软,就在一旁帮腔道“儿子也知错了,你就别在埋怨了。事情已经发生了,谁也阻止不了。以后你们父子在朝为官,小心一点儿就是了。” “哼!” 老杨冷哼了一声,喝骂道“臭小子,真不让人省心。” 佘赛花起身,帮老杨顺了顺气,道“骂也骂过了,训诫也训诫过了。天色不早了,就让儿子先回去休息吧。” 杨延嗣如蒙大赦,呲溜一下就逃出了正堂。 “你!你!你!慈母多败儿,为夫还有许多事情没叮嘱他呢,你怎么就放他走了。” 佘赛花摇头笑道“你还有什么要叮嘱的,交代给妾身,妾身回头训诫他。” 老杨瞪着虎目,沉声道“那你记得叮嘱他,以后遇到事儿,记得留一份香火情分。为夫所料不差的话,经此一事,这将门里的人,只怕要针对我杨家。 以这臭小子的脾气,被人算计了,就灭人家满门。 到时候这大宋江山,还不被他折腾的天翻地覆的。” “好好好!妾身知道了,妾身一定郑重的叮嘱他。” “卫国公当初托付为夫的事儿,为夫有些记不清了……你帮为夫想想,和七郎有关的……” “天色不早了,该歇息了。明天起床以后再想……” “……” 老杨和佘赛花回到卧房睡下了。 杨延嗣回到东院以后,也不搭理曹琳,闷头就睡。 整个汴京城的人,似乎都睡下了。 有一行人,借着月色,悄无声息的接近了刑部大牢。 走到了刑部大牢门口。 为首的锦衣老者摆了摆手,示意护卫们留在外面,他独自一人踏进了刑部大牢。 在牢门口,亮明了身份,就有人带着他向刑部大牢深处行去了。 路上,锦衣老者喝问带路的狱卒,“私见谋逆侵犯,私自为谋逆侵犯传递消息,这可都是大罪……” 狱卒弓着腰,陪着笑脸道“您老是贵人,何必跟小人们一般见识。小人们也只是收了人家一些钱财,替人传两三句话而已。至于其他的事情,小人们可不敢做……” “哼哼~” 锦衣老者冷哼两声,道“杀头的营生你们都做了,还有什么你们不敢做的?你们这些底层的狱卒,当真是胆大妄为。” 第0377章 天牢里的交易 “小人们胆大,贵人您不是也一样嘛。不然怎么会接到了消息以后,就赶过来看一个侵犯。” 狱卒在锦衣老者面前表现的不卑不亢的。 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对双方都有一定的约束。 所以,即便锦衣老者身份高贵,狱卒也不惧怕他。 “哼!” 锦衣老者也是从底层爬上来的,他深知底层小吏们的秉性。 只是高高在上的时间久了,再次接触这些肮脏的东西,有些不适应。 在刑部天牢的尽头,有一处重兵把守的地牢。 地牢的门窗都是以金铁打造的。 狱卒笑呵呵的上前,在把守地牢的军卒耳边说了几句话。 这些人也就没有为难锦衣老者,任由他走到了地牢门前。 锦衣老者攀着地牢的窗户,瞅了一眼里面被打的不成人形的重犯,低声道“你找老夫来,所为何事?” 地牢里,重犯被吊在半空,听到锦衣老者的声音,先是愣了愣。 随后,抬起头,露出了一张苍老的脸。 这张脸的主人,正是今日被下狱的国丈潘仁美。 潘仁美狰狞的笑道“嘎嘎嘎……老夫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锦衣老者皱了皱眉,“你想让老夫帮你对付杨家。这不可能,如今杨家已成了孤臣。老夫再下手,被人发现了的话,就会落得跟你一样的下场。” 潘仁美闻言,脸上的笑意不减,反而更胜了几分,“你不想知道,老夫会付出怎样的酬劳吗?” 锦衣老者想离开,可是对于潘仁美的酬劳,他又有些动心。 沉吟了片刻,锦衣老者低声道“你能付出怎样的酬劳?” “嘎嘎嘎……嘎嘎嘎……” 潘仁美畅快的大笑,一边笑着,一边说道“进来!进来!进来谈!老夫能付出的酬劳,超出了你的想象。老夫要和你面谈。” 锦衣老者沉声对把守在地牢门口的军卒道“打开牢门。” 军卒皱眉,抽出腰间长刀,喝道“没有陛下手谕,恕我等不能打开牢门。” 锦衣老者掀开了头顶的兜帽,阴沉道“现在可以了吗?” 军卒们见到了老者的面貌,单膝跪倒在地。 “公爷!” 锦衣老者瞪眼道“开门。” 地牢的门被打开,锦衣老者进入地牢,踱步走到了潘仁美面前。 “说吧!你的酬劳是什么?” 潘仁美狞笑道“潘家九族积攒的百年财富,还有隶属于潘家的兵权。” 锦衣老者迟疑道“潘家九族百年积攒的财富,确实让人动心。只是单凭这个,想要换取杨家一门的性命,还不够。” 潘仁美嘶吼道“还有老夫的兵权。” “呵~” 锦衣老者讥讽道“自你下狱以后,陛下已经派出了十八路使者,缴了你们潘家的兵权。被陛下掌握在手里的东西,你觉得老夫能拿回来?” “嘿嘿~”潘仁美阴沉的笑道“赵光义,只能拿走我潘家明面上的兵权,却拿不走我潘家暗地里的兵权。老实告诉你,老夫下狱以后,我潘家暗地里的人马,都已经潜伏了。” 锦衣老者猛然扑倒潘仁美面前,问道“你们潘家暗地里还有多少人马?” “六万!” “六万堪比禁军的精锐。” “嘶~” 锦衣老者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没料到,潘仁美暗地里,居然积攒起了这么一股力量。 潘家九族积攒了百年的财富,足以富可敌国。 再加上六万堪比禁军的精锐,天平一下就倾斜了。 “老夫答应了。不过,此事老夫还的从长计议一番。立刻动手的话,很容易露出破绽。” 潘仁美咧嘴道“不用你从长计议了。覆灭杨家的计划,老夫已经设计的差不多了。” “哦?” 潘仁美眯着眼,幽幽的说道“正月初七,十万辽军赴雁门……” “正月初七?!” 锦衣老者瞪眼,惊愕道“距今还有一个月有余,正月初七,正是年节。你当真是好算计。” “哈哈哈……” “杨家的小畜生,以为扳倒了老夫,杨家就会平安无事。哈哈哈……简直可笑……” “我们父子且在黄泉路上等一等,等你送杨家一门的人头下来,和我们团聚……” “哈哈哈……” 在潘仁美畅快的大笑中,锦衣老者离开了刑部天牢。 离开的时候,手里还握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牌。 玉牌一面铭刻这篆文‘潘’字,另一面铭刻着两句诗。 这个玉牌,就是调动潘家暗地里人力和财力的凭证。 三日后,京东菜市口。 潘家九族,三百六十七人,全部被押赴到了刑场。 十七位刽子手,砍了一天,才砍光所有的人头。 这中间,每个刽子手至少换了三口刀。 三百六十七人被砍死,整个京东菜市口,一下子被鲜血染红了。 在天波杨府内。 杨延嗣搬出美酒,邀请了诸多好友,一起吃喝,大肆庆祝。 潘家一门被斩,杨延嗣也算对前身有了一个交代。 更是解了积压了千年的怨气。 在京西,一座教坊内。 一位衣着朴素,面容美艳的妇人,跪倒在自己的卧房里,泣不成声。 若是有相熟的人来,一定会认出她。 潘影,潘贵妃。 赵光义终究是一个骨子里好色的皇帝。 对于这个伺候了他多年的妻子,下不去狠手。 或许,还依旧贪图她的美色,并没有把她处以极刑。 而是李代桃僵的安置在了这一座官营的教坊里。 又过了三日,一则来自于西域鞑靼部族的求援书信,送到了朝堂上。 西域鞑靼部族,算得上是首批投靠大宋的番邦小国。 对于这个忠实小弟的求救信。 朝廷自然不会轻视。 赵光义下令,立马召开了一场军事会议。 会议一致决定,出兵西域,驰援鞑靼。 为自己的忠实小弟,强有力的保护措施。 同样,也向西域诸国,宣示一下大宋的武力。 原本,杨延嗣作为一介小小的言官,没有参与这项军事会议的权力。 还是曹彬,死皮赖脸的打着提携后辈的幌子,把杨延嗣加了进来。 政事堂的最高大佬,赵普,对此没有什么异议。 杨延嗣就加入了进来。 第0378章 人算不如天算 杨延嗣对大宋的军事会议,没有多少兴趣。 所谓的军事会议,也就是一群大佬凑在一起斗嘴,各抒己见。 完全没有一个具体的规划,和细致的作战计划。 讨论了三天,就讨论出了出兵多少,骑兵和步兵各多少,从何处调兵。 至于出兵以后的兵力部署,基本上没有什么规划,包括大军所用的辎重,在西域那种复杂的地形中如何送达,也没有具体的解决方法。 在杨延嗣眼力,这完全是一个很基础的作战会议。 会议最后,讨论到了统兵人选问题产生了分歧。 曹彬是一个喜欢提携后辈的人,特别是那些颇具英才的后辈。 “老夫推举李继隆,此子虽年少,大大小小的战场却上过不下数百次,又是名门之后。由他统兵,不仅能服众,而且还能打胜仗。” 曹彬扫视了一眼在座的诸位白发苍苍的大将,心情沉重的道“咱们这些老家伙们老了,也该给年轻人一些机会了。不然,等咱们百年之后……” 曹彬的话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 将军白头,美人迟暮。 瞅着自己满头的白发,曹彬心情格外的黯然。 从军事会议开始后,一直坐在哪里闭目养神的石守信,突然睁开了双眼,道“老曹说得对,得给年轻人一些机会。前些日子,老夫偶然见到了西北折家的四小子,折惟忠。 这小子年纪虽轻,却颇具其父风范,兵法谋略无一不精。 老夫认为,由他担任此次出征西域的统兵将领,再合适不过了。” “折家?” 提到折家,在座的诸位将领,脸上的表情都各不相同,心里的想法也各不相同。 折家,是大宋诸多将门中,一个特殊的存在。 独居在府州,听调不听宣。 犹如一个封疆大吏,又似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在座的诸多将领,在地位上或许比折家更高。但是,他们打从心底里羡慕折家。 他们也想成为土皇帝一般的人物,在自己的地盘上为所欲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囚禁在汴京城里,当一个衣着华丽的囚徒。 当然了,折家的身份,有让人羡慕的一部分,也有让人怜悯的一部分。 欲带王冠,必承其重。 折家拥有特殊的地位,同样也要承担超越其他人的责任。 折家居住的府州,在三战之地,辽国、党项、大宋,成夹角的形状,把它拱卫在中间。 因此,大宋对党项或者对辽国有战争,折家军自然是必须出战的一支军队。 反正不用耗费自己的钱粮和兵力,对朝中的这些大佬们来说,指挥起来没有一点儿负担。 用折家的力量去消磨敌人,再用敌人的力量消磨折家。 无论哪一方撑不下去,最终获利的都是大宋朝廷。 因此,在听到了石守信提议折家的人选的时候,大佬们心里的天平,自然的倾斜了。 “老夫赞成石老的提议。” “老夫也赞成……” “……” 一瞬间,就有七八位将领表示了赞成。 然而,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老夫不赞成。” 高怀德手里握着两颗铁胆把玩着,一双虎目扫视了一圈众人,沉声道“出兵西域,驰援鞑靼,是为了向西域诸国显示我大宋天朝上邦的威严。 所以,此次出兵,只许胜,不许败。 李继隆虽有统兵的才能,以往经历的却只是一些小打小闹的战事。初次统领大军,肯定会不适应,到时候难免会出错。 所以,他不适合统领征战西域的大军。 至于折家的四小子折惟忠,那就更不合适了。 让一个封疆大吏的子嗣统领我朝廷的兵马?你们觉得陛下会答应吗? 若是让他统领自家的兵马,去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你们觉得他老子折御勋会答应吗?” 曹彬和石守信同时皱眉,看向高怀德。 “那么,卫国公的意思呢?” 高怀德淡然道“老夫以为,此次出征西域的统兵人选,非杨延平莫属。杨延平在近两年,率领着大军,在大宋东征西讨,剿灭了各股匪徒,荡空了乡野田间的妖邪之气。其功勋,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这西域诸国的情况,其实和我朝的这些乡野流寇差不多。各国军队的人数不多,却经常神出鬼没的。 杨延平不仅统兵才能出色,而且剿匪的经验丰富。由他领兵出征西域,必定战无不胜。” “老夫赞成!” “附议!” “赞成!” “……” “老夫也推举杨延平!” “……” 齐刷刷的十几个声音,一起说出赞成的话。 杨延嗣差点当场讥笑了出来。 这要是没有猫腻在,老子把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瞧这架势,这是想算计杨家,还是想算计杨延平? 高怀德开口,众人附议。 这件事八成就是高怀德挑的头。 只是高怀德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杨延嗣有些猜不透。 刚整治了一个算计杨家的潘仁美,又跳出来了一个高怀德。 要不要弄死这个老家伙,顺便弄死他们全家? 这个念头刚在杨延嗣脑袋里升起,就被他瞬间掐灭了。 弄死了一个潘仁美,杨业就追着喊着说他是妖孽,指责他不会做事。 这要是在弄死一个高家,杨业估计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了。 既然老杨这个坎迈不过去,那么杨延嗣只能静观其变,见招拆招了。 没有杨延嗣出言阻拦,杨延平担任征西大军统领的事儿,议论的出奇的顺利。 赶到这一场军事会议结束,杨延平出征西域的事儿,基本上算是铁板上钉钉了。 次日,曹彬就召了杨延平到三衙的白虎堂,授予了杨延平调兵遣将的虎符,和有关的西域的一切情报。 杨延平回到府里以后,开始召集府里的府兵和曲部,整装待发。 三日后,赵光义象征意义的在汴京城的南薰门,举办了一场规模不大的誓师大会。 杨延平领着三百曲部和一千禁军精兵,在南薰门,领受了赵光义的训示。 当然了,杨延平不可能领着这一千三百人去驰援鞑靼。 依照大宋的兵制,杨延平这位统领兵马的征西将军,带着曲部赶到西域和大宋交界处的甘州。 从各地抽调的兵丁,也会如期到达甘州。 到时候,杨延平领着这些人,从甘州入西域,去驰援鞑靼。 “八百里加急!” “八百里加急!” 杨延平的誓师大会还没有开完,就见从南薰门不远处的驰道上,奔来了三匹快马,马背上背着象征着十万火急的红色小旗。 第0379章 造反了…… 马背上的传令兵,瞧见了南薰门上象征着皇帝的明黄罗伞,噗通一声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传令兵声嘶力竭的高喊了一声,“川府民变!贼首王小波等人,携二十万叛军,已攻克川府城。” 传令兵喊完了这句话,再也没起来。 南薰门上,赵光义双手颤抖着,喝道“把奏报给朕呈上来。” 奏报送到了赵光义手里,赵光义越看越心惊。 今岁入冬,川府就一直持续干旱,阴冷。 加上了今岁夏天的时候,持续干旱,导致今秋颗粒无收。 川府内的百姓们,一个个都食不果腹,饿殍遍地。 随着寒冬越冷,百姓们冻死的越多。 偏偏,川府内的粮商们,囤积粮草,奇货可居,趁着大灾,提高粮价,大赚特赚。 官府收了商人们的黑钱,对此不管不顾。 重重压迫下的川府百姓,终于反了。 那是一个阴冷的早晨,西北风呼呼的刮着。 衙门里的差役们,从府城内的一个又一个角落,收拢起了已经被冻死的流民尸骸。 一车又一车带着诡异笑脸的尸骸们内运出了川府府城。 在太阳快要升起的时候,从尸骸中爬出了一个人。 这个险象环生的人,在尸堆下面,发现了一块碑。 碑文上的大致内容,基本上都是关于鼓励造反的内容。 一时间,川府内谣言四起。 贼寇王小波,就像是那大泽乡的陈胜吴广,举起了造反的大旗。 一呼百应。 求生的欲望,支持着所有的流民,加入到了造反的行列。 造反的队伍,在短短半个月时间内,从最初的百人,发展到了二十万。 二十万叛军,一路破府攻县。 所到之处,烧杀抢掠。 …… 赵光义手里捏着奏报,指骨咯嘣作响。 “该死……该死……都该死……” 宋琪感受到了赵光义胸膛里熊熊燃烧的怒火,小心翼翼的道“陛下,征西的誓师大会……” 赵光义冷冷的扫了宋琪一眼,低吼道“朕的江山都要没了,哪还有心思去管旁人的江山。” “传令下去,取消驰援鞑靼的一切计划。京中四十万禁军,即可进入待命状态。” “令,召四品以上的文官,即可赶到垂拱殿……” “令,朝中三衙所属,所有武将,全部入朝听用……” 赵光义下达完了命令,一甩袖袍,吩咐身边伺候的宫娥和宦官道“即可回宫。” 说还话,也不等王继恩喊人摆驾,就带着侍卫们匆匆往宫里赶去。 南薰门下的杨延平,以及杨家的三百曲部,一个个都一脸愕然。 这准备了好几天,眼看就要出发了。 怎么就,突然之间停下了? 以大宋目前的兵力,在剿灭叛匪的时候,继续驰援西域鞑靼部落,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不知道赵光义为什么会取消驰援鞑靼的命令。 杨延平带着杨府的曲部刚回到了府上,就撞上了正准备出门的杨业和杨延嗣。 老杨见到了杨大,皱了皱眉,喝道“你不是领兵去驰援鞑靼了吗?怎么回来了?” 老杨是一个纯粹的军人。 所以,老杨对军法的要求是苛刻的。 儿子出外打仗,而且还是主帅,这么冒然的私自回家,是不允许的。 杨大跳下马背,向老杨施礼以后,苦笑道“陛下取消了去驰援鞑靼的命令,命我带兵回营,等候命令。” 老杨紧皱的眉头放松了几分,“既然是陛下的命令,那么你自当遵从。” 杨延嗣凑上前,笑眯眯道“大哥,你知道为什么陛下取消了驰援鞑靼的命令,又急招我等入宫吗?” 老杨准备喝斥杨七。 没等到他张嘴,就听到了杨大说道“从川府来了八百里加急,有个叫王小波的造反了。领着二十多万叛军,已经攻下了川府府城了。” 有人造反,而且还聚集了二十多万叛军? 这可是捅破天了。 难怪皇帝会这么着急。 老杨听到了杨大的话,一句话也没说,直接抢过了杨大的马,骑上就往皇宫冲。 杨七不紧不慢的冲着杨大拱了拱手,若有所思的坐上了轿子,向皇宫行去。 软轿里。 杨七陷入到了短暂的沉思当中。 “若是我记得没错的话,赵光义在位的时候,川府确实有一个叫王小波的,还有一个叫孟什么来着的人,一起造反……” “这一场造反,对大宋造成的伤害,貌似很深……会涉及到好几个州府……” “这在大宋历史上,也算得上是比较出名的一次农民起义了吧……” “……” 轿子晃晃悠悠的到了东华门前。 一下轿子,杨七就瞧见,许许多多的文臣武将们,背后就是像有狼撵一样,急吼吼的往皇宫里奔。 杨七跟随着他们的脚步,晃晃悠悠的进入到了皇宫。 到了垂拱殿门口,一股紧张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个个身穿黑色盔甲,手提着金枪的侍卫们,面色肃穆的站在垂拱殿外。 “这是金枪班的人……平日里难得一见……今日全都调出来了……” “这是要杀人的架势……” 金枪班和御器监,是皇宫里面最特殊的两个部门,也是武力值最强悍的两个部门。 御器监的人,一个个都是绝顶高手,皇帝的贴身侍卫。 他们是大宋最传奇的一批人,基本上很少有人见过他们。 而见过他们的人,大多都死了。 相比而言,金枪班就显得没那么神秘。 金枪班的人,都是从军中万一里挑一挑出来的高手。 一个个都是武功高强的人。 比如水浒里的徐宁,三十六天罡中的绝顶高手,就是金枪班出身。 皇帝既然把这么彪悍的人马摆到了明面上,那就是要杀人的节奏。 杨七刚踏进垂拱殿,就听到了赵光义的咆哮声。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一群该死的废物!” 杨七一扫殿内的群臣,略微吐了吐舌头。 他算是到的比较晚了的了。 在门口略微冲着皇帝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就站到了属于自己的队列里了。 在这种关键时刻,也没有人会在乎他失礼的事情。 第0380章 辽人也来了…… “堂堂知府,居然暗中勾连商人,一起趁着大灾,谋取暴利。治下的叛军出现了苗头以后,居然不及时上报,还想遮掩此事。 愣是拖着,把一个几百人的叛军,拖成了二十万人的叛军。 这样的人,应当诛灭九族。” 赵光义在御阶上大声咆哮。 龙案上的摆设,被他一只手扫到了地上。 朝堂上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赵光义的怒火。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去,去触他的眉头。 杨七躲在文臣队伍里,仔细的听完了赵光义的咆哮。 大致上也听明白了其中的始末。 今岁,川府境内,天灾不断。川府知府钱昆,却并没有上报朝廷,而是暗中联络了一批粮商,囤积粮食。 待到了冬日的时候,拿出粮食来高价贩卖,以此谋取暴利。 作为一个为官十三载的老官宦,钱昆做这种事已经很手熟了。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这一次太贪心,玩脱了。 治下开始频频出现了叛乱的事情。 钱昆慌张了。 为了怕朝廷知道了他暗中勾连商人牟利的事情,他一面压着各地叛乱的消息,一面征调川府境内的兵丁衙役,镇压叛军。 哪曾想,叛军的两位首脑颇具领军的才能,一通连削带打的组合拳下。 这位年仅四旬的老倌儿,被打的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叛军战胜了官府的兵丁和衙役,信心暴涨。 一路攻下了川府府城。 整个川府,眼下都落入到了叛军的掌控中。 一股叛军,居然能够在这么快的时间内,那些一个府的领地。 是叛军势大呢?还是叛军太强? 不! 都不是。 这只能说明,川府内的官员太腐败了。 朝堂上静悄悄的,针落可闻,气氛非常诡异。 半晌,还是老成持重的赵普,打破了这个僵局。 赵普今个儿并没有被赐坐,和其他人一样站着,只见他对着赵光义略微拱了拱手,道“陛下,眼下不是论罪的时候。川府知府钱昆,已在川府被攻破的时候,就已经被叛军给烹了。川府境内的官员,基本上也已经被叛军宰杀殆尽。 陛下再和这些死人怄气,有些不值得。 当务之急,应当尽快的剿灭川府的叛乱,恢复川府的官制。 这些都务必赶到来年春耕之前完成。 不然,错过了春种的时机,朝廷的损失,将会更大。” “呼~” 赵光义深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示意王继恩派人赶紧把龙案前的东西收拾干净。 他踱步坐到了龙椅上,收敛了怒气,声音低沉道“赵爱卿言之有理,这些个贪官胆大妄为,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朕实在是难以压制体内的怒火,略微有些失态了。” “为赵爱卿赐坐,继续议事。” 龙案前的东西被收拾干净了,赐给赵普的座椅也搬到他身边了。 见到赵普坐定了以后,赵光义才缓缓开口,“如今事情紧急,迫在眉睫,诸位爱卿,可有妥善处理此事的办法?” 曹彬当即出列,抱拳道“臣曹彬,恳请陛下,准许臣领兵出征,只需要五万人马,臣就能将川府的叛军,尽数剿灭。” “臣高怀德,恳请陛下,准许臣领兵出征,臣只需要四万人马……” “臣只需要三万……” “臣只需要两万……” “给臣一万兵马足以……” “……” 好家伙,这些个老将们,一个个越说越少,到最后,甚至冒出了一个不要兵马的。 看的出来,赵光义对这些老将们约束的很狠。 根本不给他们带兵的机会,所以到了这个时候,这些老将们才什么都敢说。 果然,端坐在龙椅上的赵光义,再听到了这些老将们请战的奏报后,勉强的咧嘴笑了笑。 “杀鸡焉用牛刀,收拾些许个小毛贼,还用不着诸位爱卿出马。” 杨七瞧着这群人都在刷忠心,老杨却无动于衷的,忍不住瞪了一眼老杨。 老杨感受到了儿子的眼神,苦笑了一声,出列道“臣杨业,恳请陛下准许臣领兵出征,臣……臣需要八万兵马……” 老杨是个诚恳的人,没办法在皇帝面前,学着那些不要脸的老货们,睁着眼睛说瞎话。 不懂兵事的朝臣,或许觉得老杨要这么多兵,人家要那么少的兵,老杨肯定没人家厉害。 只有真正知道其中关窍的人,才会知道,老杨其实说的是大实话。 贼寇王小波手下虽然有二十万叛军,而这些人,大多都是流民出身。 川府的流民却足有上百万。 依托于流民得叛军,兵源就有了一个迅速得补充点。 也就是说,明面上看着要对付王小波,以及他身后得二十万叛军。暗地里,还要防备着随时从流民变成叛军的百万流民。 事实上,老杨已经算是少报了。 在老杨心里,想要破王小波的叛军,非十万禁军不可。 “这个……” 听到了老杨请战,赵光义确实有点心动了。 相比于其他的将门,杨家虽然也走到了顶级将门的行列,但是根基却没有其他将门那么深厚。 让老杨这个老成持重的人带兵去平叛。 赵光义觉得可行。 “既然杨爱卿主动请战,那么朕……” “报!” 赵光义刚准备答应老杨,就听到了垂拱殿外,一声急切的奏报。 又一个八百里加急…… 又出事了…… 传令兵匆匆赶到殿内,单膝跪地,奏报道“八百里加急,北方辽人有异动。” 辽国,是大宋的生死大敌。 关于辽国的奏报,那都是赵光义最关注的。 “快快呈上来。” 王继恩呈上了八百里加急,赵光义急忙阅览。 阅览过后,义愤填膺的拍着龙案道“辽人真是欺人太甚,朕终有一日,要灭了辽国,杀光辽人。” “陛下……” 宋琪尴尬的拱了拱手,提醒赵光义,殿内还有一帮文武大臣,等着听消息呢。 “咳咳咳……” 赵光义咳嗽了一声,掩饰了一下尴尬,黑着脸,怒不可至的沉声道“杨爱卿,朕恐怕不能答应你的请求了。” 第0381章 老杨镇雁门 “奏报上说,入冬以后,雁门关外,频频有辽人的踪迹出现。雁门关附近,已经有十多个村镇,遭到了辽人抢掠。 留守将领奏报,辽人又要南下打草谷了。杨爱卿,你镇守雁门关多年,辽人不敢南下。 如今不在边关,辽人又蠢蠢欲动了。看来,你又得走一遭雁门关了。” 老杨听到了赵光义所讲的内容,直皱眉头。 他抱拳道“臣必定誓死守卫雁门关,决不让辽人南侵一步。” 老杨顿了顿,又道“陛下……辽人往年打草谷,都是秋日出现。冬日里以后,辽人都会窝在家里过冬。今岁如此反常,会不会有诈?” “杨将军莫不是怕了辽人,若是怕了。老夫可以代你前去,镇守雁门关。” 高怀德突然开口,讥讽道“相信,有老夫在,那辽贼别说想南侵一步,就算是有这个念头,也会被老夫掐死。” “卫国公,下官不是这个意思。”老杨辩解。 只是这个辩解显得有些苍白。 杨七觉得,自己应该动一动了,不然别人还以为杨家好欺负呢。 “卫国公威武!” 杨七骤然爆喝一声,震的垂拱殿上的群臣们浑身一颤。 杨七一点儿也不在乎别人投来的异样的目光,他大大方方的向赵光义施礼,道“臣奏请,封卫国公高怀德王爵。” “额~” 群臣愕然,一脸懵逼。 有人脸上浮出雀跃的深情。 因为他听杨七这语气,又是要搞事情的节奏。 每一次杨七语出惊人的时候,都是他搞事情的时候。 赵光义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略微黑着脸,沉声道“小杨爱卿,朝堂之上,不可妄言。不然,休怪朕治你的罪。” 杨七眨巴着眼,一脸单纯道“臣没有妄言,臣这是在为陛下贺,为大宋江山贺。卫国公能凭借一己之力,消灭辽国,实在是大宋之福,陛下之福啊!” 高怀德瞪眼,喝道“老夫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杨七假装愣神,道“卫公刚才不是说,辽人若是有南侵的念头,都会被你掐死吗?据下官所知,辽国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有南侵的念头。这不就表明了,卫公要掐死辽国所有的人吗? 卫公能掐死辽国千万子民,那辽国岂不是就纳入我大宋的版图了。如此功绩,难道不能封王吗?” 高怀德黑着脸,骂道“巧舌如簧,颠倒黑白。” 杨七呆萌道“难道……卫公这是在吹嘘?那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在陛下面前,任何妄言都是大罪。” “够了!” 赵光义算是看清楚了,杨七不是一个吃亏的性格。 这跳出来胡搅蛮缠的,是在为杨业抱打不平。 旁人都是老爹护儿子,到了这杨家,变成了儿子护着老子了。 赵光义觉得有些好笑。 恶狠狠瞪了杨七一眼,以示惩戒。 赵光义说道“杨爱卿,你说的有理。辽人狡诈不得不防,朕许你便宜行事之权。” 老杨单膝跪地。 “臣叩谢陛下。” 赵光义摆了摆手道“事不宜迟,你尽快动身吧,不必等到下朝以后了。” 老杨抱拳道“臣遵旨。” 老杨站起身,抬头挺胸的走了。 步履稳健有力,看起来像是个烈士。 老杨一走,朝堂议事继续。 没有了老杨在,赵光义突然发现,满朝武将,想选一个能放心的派出去的武将,真的好难。 想另遣一个文臣做主帅,又怕酿成了侯仁宝那样的惨剧。 一时间,变得极其为难。 然后,朝堂上就炒成了一锅粥了。 嗡嗡嗡的像是一群苍蝇在乱叫。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大家都有道理,一个个还都义正言辞的。 老将们想出去建功立业谋福利,赵光义怕他们坐大了,再演一处黄袍加身,所以不许。 文臣们想在军中插一杠子,把军权从武将手里夺过来,武将们不愿意。 总之,满朝文武,出主意的多,却没有一个合理的,完整的。 都是各怀鬼胎,各怀心思。 一场朝会,吵到了太阳西斜,也没有吵出结果。 杨七饿了。 早上就没吃。 中午被叫来参加会议,没顾得上吃。 如今都要到晚上了。 他饿的前胸贴后背。 以前没练武的时候,饿个一两天的也能忍住。 自从练武以后,根本挨不了饿。 一饿,就头晕。 这嗡嗡嗡的苍蝇叫,也不知道持续到什么时候去。 杨七觉得,自己有必要发声了。 “臣杨延嗣,有本要奏。” 杨七在垂拱殿里发声,和赵光义在垂拱殿里发声,有同样的效果。 一瞬间,殿内就静悄悄的了。 刚才还争的面红耳赤的文武大臣们,一个个都停下了,直愣愣的盯着杨七。 “这愣货又要怼谁了?” “我怎么知道啊!” “有可能是你也说不定……” “……” 群臣们用眼神在交流,一个个都在眼巴巴的等待杨七开口。 杨七挺了挺胸膛,朗声道“启奏陛下,臣在这儿待着,听诸位大人们议论了半天,也没有议论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来。 臣自己,有一些愚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这条蛤蟆一张嘴,别人都不吱声了。 你还好意思问当讲不当讲? 赵光义烦躁的挥了挥手,道“讲!讲完了就滚。朕允许你提前滚蛋。” 赵光义这不待见的语气太明显了。 群臣等着看杨七怼人的心思,也变成了等着看他被皇帝骂了。 杨七对赵光义的态度,一点儿也不在意。 你是皇帝,我也算是皇帝。 大家都是皇帝,都有各自的小脾气。 我能理解你。 “咳咳咳……” 杨七清了清嗓子,道“臣以为,此次剿灭叛军的事宜,可以分为两个部分。一个部分叫做剿,一个部分叫做抚……” 杨七这话一出,赵光义明显愣了愣,而后不由自主的坐直了,做出了准备仔细聆听的架势。 朝臣们也是愣了愣。 杨七大大咧咧的继续说道“这剿的部分,臣以为,应当派遣大军,联合各地的厢军、蕃兵、民兵,一起控制住叛军扩张的局面,然后分批歼之。 关于人选方面,臣也有一些建议……” 第0382章 使劲占便宜 “臣以为,呼延赞将军,老成持重,睿智勇猛,他是担任此次剿灭叛军的大军主帅的不二人选。此外,臣推举杨延平担任副帅,李继隆担任先锋将军。 由此三人在,川府叛乱,必定会被平复。” 朝中百官,听到了杨七的推举,都陷入到了沉思。 赵光义坐在龙椅上,也是若有所思。 高怀德出言讥讽道“你倒是举贤不避亲呐……” 杨七坦然的摊开手,无奈道“我倒是想举荐高家的人,可惜高家除了卫国公你,没有一个能打的啊!” 这一句话算是戳到了高怀德软肋上了。 高怀德的儿子,没有一个成器的。孙子辈到有几个有天分的,可惜没长大呢。 高怀德吃瘪了,躲在班列里,阴狠的瞪着杨七闭口不言。 文官班列,宋琪出列,问道“监军人选呢?” 杨七斜眼瞅了一眼宋琪懒得搭理他。 本官跟你有仇,本官不想跟你说话。 宋琪咬牙切齿的瞪了杨延嗣一眼,转身向赵光义抱拳道“臣推举王钦担任监军……侯仁宝也是个合适的人选……” 杨七听到这两个名字,差点吐血了。 他很想问问宋琪,你是那只眼睛看到他们合适了? 从头到尾的看,都是两个坑货好不好。 就这两个坑货做出来的事儿,死一百次都不为过的。 “臣反对。” 杨七毫不犹豫的投反对票。 呼延赞是他准岳父、杨延平是他亲大哥、李继隆是他看好的帅才。 把这三个人,交到王钦或者侯仁宝手里,杨七一百个不放心。 “怎么,杨延嗣,你还想把朝廷的大军,掌控在自己手里不成?” 宋琪侧头,盯着杨七阴阳怪气道。 杨七脸色一变,暗道宋琪阴险。 这话到了赵光义耳中,可就是诛心之言了。 杨七赶忙抱拳道“臣绝无此意。臣之所以反对,是因为臣建议的第二部分的缘故。” 赵光义皱着眉头,淡淡道“你继续说下去。” “臣遵旨。” 杨七抱着笏板道“臣以为,仅仅剿灭叛军,并不是长久之计。应当在剿灭的同时,安抚百姓。叛军夹带着许多流民,这些流民,可都是陛下的臣民。也是我大宋税赋的来源,理应慎重对待。 所以,臣以为,在大军剿灭了不臣贼寇以后,百姓们应当尽快安抚,最好是能就近安抚。并且扶持他们,尽快的恢复农耕。 而安抚百姓,就必须要有大批的粮草,赈济灾民。 同时,川府的各地官府衙门,也应当重新设立。 这些事,都必须教给一位老成持重的大臣。 臣以为,参知政事李昉乃是不二人选。 有李相公坐镇川府,不仅能够安抚百姓,而且还能顺带着监管诸军。 完全不需要再多派一位监军那么费事了。 相信,李相公监管诸军,也没有人会不信服。” 一直闭目养神的赵普,睁开了眼,有些以外的敲了敲杨七,然后缓缓开口,道“启奏陛下,臣以为,杨小子的提议不错。” 曹彬抱拳道“臣也以为可行。” 文武两班大佬都说话了,其他的大臣们,也就把反对的话咽回去了。 杨七得意的冲着宋琪挑了挑眉毛,宋琪瞧见了,气的直哆嗦。 赵光义思量了一下,也觉得杨七说的有理。 “既然两位爱卿觉得可行,那么就照着这个安排办吧。” 赵光义捶胸顿足道“必须从速办理,把这些贼人,给朕碎尸万段。” 赵光义发泄了一下,然后转头对李昉道“李爱卿,此事就拜托你了。朕赐你王命令旗,全权督办此事。” 李昉激动的施礼道“臣遵旨,臣绝不辜负皇恩。” 李昉不能不激动啊! 从他担任参知政事开始,一直都是一个打酱油的角色。 宰执赵普,虽然平日里不言不语的,但是一旦开口,基本上一语定乾坤。 赵大佬文臣第一的位置,难以撼动。 宋琪作为二把手,权力欲望极重。 平日里在政事堂,赵普不理会的事情,宋琪全部都大包大揽了。 留到他李昉手里的,只有一些残羹剩饭。 有时候李昉都在想,他这个参知政事,还不如一部尚书的权柄大。 如今,终于待到机会了。 此去川府,不仅能够把握权柄,节制诸府。更重要的是,安抚了灾民,会落一个好名声。 只要他以后不作死,一个一代贤相的帽子,就躲不掉了。 这可是读书人一生的诉求。 李昉如何能不高兴? 李昉开心了,宋琪就不开心了。 他忙死忙活想落一个好名声,到头来,还不如李昉出去摆谱一趟呢。 这事,必须搅和搅和,不然心里不痛快。 “杨延嗣,你的办法不可行。有一个巨大的漏洞。” 宋琪朗声道“这安抚川府一府的百姓,可是需要数之不尽的粮食。这些粮食从哪儿来?难道你还能像上次一样捐出家产?” 杨七有些发愣,他不相信,以大宋如今的国力,会抽调不出一批粮食? 宋琪身为参知政事,不会不了解大宋的国力。 他这么说,是想给我使绊子? 杨七心里暗自发笑。 他突然觉得,可以借着宋琪的这个绊子,狠赚一笔。 于是,杨七很为难的踌躇道“这个嘛……可以卖粮,南国不是再向我们出口粮食嘛。我们可以加大粮食的购买量。” “哼~” 宋琪嗅之以鼻,道“南国,一个番邦小国,今岁向我大宋进献一千多万担粮食,已经抽空了整个国家的粮食。此前,为了西北灾情,又向南国要了一次。 再要?就是要南国百姓的命,你觉得他们会给吗?” 杨七大大咧咧挥手道“南国境内多山,国土又沿海。没有了粮食,他们可以去打猎,去捕鱼嘛。只要饿不死,相信他们不会跟我大宋天朝翻脸。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增加粮价。反正从南国购粮,也是半价。再加,最多是全价而已。对我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吃亏的地方。” 曹彬瞅准了时机出列,道“臣以为可行,他们若是不给,臣就带兵去抢。” 翁婿二人一唱一和的在朝廷上演戏,帮着南国谋福利。 曹彬虽然不知道南国有多少粮食,但是杨七既然开口说可以,那就肯定可以。 第0383章 曹琳有了…… 事到如今,宋琪和杨七之间的恩怨已经解不开了,索性也就不做面子工夫了。 他瘪了瘪嘴,一脸不屑的道“你们翁婿二人说的倒是轻巧。若是南国不肯给粮,或者在重重压迫下大举进犯呢?到时候谁负责?” 杨七磕了磕笏板,不咸不淡的说道“下官镇守邕州的时候,和那南国国主也有几面之缘。又逢那南国国主喜好我大宋文化,难免多说几句。因此,下官在南国国主面前,多少也能讨一点薄面。” 话音落地,杨七抱着笏板,奏请道“臣愿意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服南国国主,让南国筹措一些粮食出来。” “额~” 宋琪愕然,“你怎会和南国国主有交情?” 杨七哼哼了两声,道“下官好歹也任过一任的永宁军监军,也参加过讨伐南国前身交趾的战斗。若是没有什么作为,岂不是有负皇恩,愧对了陛下给的俸禄。” “你!” 宋琪被杨七怼的三尸神暴跳,如果不顾及身份的话,手里的暖手炉都砸出去了。 赵光义觉得杨七说的在理,说话也中听,当场裁决道“如此这般,和南国交涉的事情,就交给小杨爱卿了。 此番和南国交涉,不可压榨过甚。南国助我大宋脱难,理应扶照一二。粮食的价格可以适当的上浮,但是不能超过京价的两成。” 杨七闻言,差点乐的跳起来了。 恨不得当场给赵光义颁发一个最佳好人奖。 此前,南国出口大宋的粮食,价格是金陵粮价的一半。而金陵粮价的价格,却是京城粮价的一半。 如今,赵光义金口玉言直接把价格翻了五倍。 这下,杨七真的赚翻了。 而且,以川府和南国的距离,完全可以走陆路运输。 这对南国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 南国可以借此,打通和大宋之间的陆路商道。 海陆两条商道畅通,加上大宋如此频繁和大规模的同南国粮食交易。 基本上,南国和大宋的商道,将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变得极其的稳固。 这对南国这个处在萌芽期的国家来说,拥有无限的好处。 南国,可以依托大宋的底蕴,快速的发展国内的经济、文化、政治等等。 南国,会在很短的时间,得到蓬勃的发展。 作为南国国主,杨七的收获,会更大。 杨七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郑重的道“臣遵旨,臣必定不负陛下所托。” 川府平叛的一切事宜商讨完毕。 朝堂这个庞大的政治机器就开始运转了。 一个国家的力量发动,效率是相当可怕的。 杨七回到府里的时候,老杨赶赴雁门关了,走的时候带走了家里的八百曲部,还有杨五。 杨大披着盔甲,背负着大枪,在向佘赛花和自己的妻子告别。 负责剿灭叛军的军队,已经全部集合完毕了。 所有的辎重也在陆续的运往城南校场。 只等所有人马齐了以后,就正是开拔。 当所有人都忙忙碌碌的时候,闲散的杨七感觉自己像是一条咸鱼。 或许,他这条咸鱼,也可以尝试着翻一翻身。 努力的摆出了一副忙碌的样子,回到东院书房以后,奋笔疾书了一封长信,教给了落叶,命火山卫的人手快马加鞭的送到南国。 然后…… 然后…… 然后,杨七发现,自己跟咸鱼又没多少区别了。 左正言的职权是很松散的。 风闻奏事,查漏补缺。 如果咸鱼一点,什么都装作没发现,就会变得无所事事,什么都不用干。 杨七命人搬来了一个躺椅,放在了东院一侧的大树下,他躺在上面懒散的晒太阳。 “在大宋,领着俸禄,什么也不用干。在南国,不领俸禄,忙的像条狗……” 杨七开始良心发现,觉得有点对不起赵光义了。 为了弥补赵光义,杨七决定拖着曹琳去游玩。 拖一拖曹琳创建大宋火山卫的脚步,也算是报答赵光义了。 特意挑了一个大雪的日子,杨七带着曹琳,直奔城外的百岗。 百岗冬雪,是汴京八景之一。 也是汴京城里最美丽的景色。 坐在山岗的亭子上,怀拥美人,红泥小火炉煮着沸水,眺望雪景,颇有一番滋味。 “看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杨七瞅着百岗的雪景,忍不住感叹道“坐在此处观雪,多少能体悟一番太祖当年的心情了……” 曹琳慵懒的瘫坐在杨七怀里,娇笑道“太祖当年登上百岗的时候,可没有你这种闲情雅致作诗。” 杨七笑了笑,没回话。 因为只有他心里清楚,此太祖非彼太祖。 一条占据山林,纵横天下的烛龙,是没办法跟一条傲视九天的苍龙相比较的。 云泥之别。 杨七这么放肆的一玩,就是半个月时间。 除夕年节,也悄无声息的接近了。 在这个年岁的末尾的时候,杨七得知了一件天大的喜事。 曹琳怀孕了。 豪爽的杨七,在府上大摆宴席,大肆庆祝,乐的差点儿找不到北了。 曹彬得知了此事以后,显得更大方。 直接派了一百多位嬷嬷上杨家伺候曹琳。 佘赛花这个一家之女主,得知了此事以后,哭笑不得。 她只当亲家翁高兴所致。 事实上,却并非她所想的那么简单。 曹彬和曹琳,他们都认为,曹琳肚子里的崽儿贵不可言。 南国储君。 若是杨七无心担任南国国主的话,那么这个孩子有可能一出生,就继任了南国国主的名分。 杨七取笑的戏耍曹琳说,有可能是个女儿。 气的曹琳绝食了一天抗议。 总之,曹家两父女,估值的认为,曹琳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男孩。 为此,曹彬几乎把府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搬过来给曹琳了。 佘赛花总是在没人的时候,拽着杨七问,“你岳父是不是疯了,外孙而已。那是我们杨家的人。他怎么表现的比他自己的亲孙子还上心?” 杨七敷衍的回答道“人家就一个女儿,儿子却一大把。所以在人家眼里,外孙比亲孙子更稀罕。” 正当杨七志得意满的过着快活的咸鱼生活的时候,一封来自远方的信,送到了他手里。 第0384章 你爹要死了 一封没有任何署名的信,托落叶的手,送到了杨七面前。 信封很厚,杨七拆开一瞧,立马就被镇住了。 第一页,竖着只有一行字。 你爹要死了…… 任谁看到这五个字,都得被镇住。 恶作剧吗? 杨七迅速得翻开了下一页。 依旧是一行竖着得字。 你四哥要死了…… 下一页。 你五哥要死了…… 下一页。 王贵要死了…… 再下一页。 火山军也要死了…… …… 几乎在一瞬间,杨七就反应了过来。 雁门关出事了! 这信件上所牵涉到得人,都在雁门关。 信上扬言这些人都要死了。 那么就说明,雁门关出事了。 杨七确信,送来这封信的人不敢拿这种事跟他开玩笑。那么肯定确有其事了。 杨七果断掠过了其他几张只有一行信的信纸。 翻开了最后一页。 然而,最后一页,仍旧只有一行字。 ‘你还是那么粗鲁,对人家没有一点儿耐心。顺着往前翻……’ 烦躁顺着最后一页往前翻,翻到了第四页。 一张字体娟秀的信,出现在了他眼前。 腊月二十三,雁门关周遭三十多村镇遭到辽军偷袭,雁门关游击将军王贵,率兵出击,在城外十里处,遭到辽军先锋大将萧天佐偷袭,大败而归。 腊月二十七,辽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领兵十万南下。雁门关守将杨业,派人向高家军求援,一无所获。 腊月二十九,辽军先头部队南下,扫荡了雁门关外三十里,安营扎寨,设立堡垒,围困雁门关。 腊月三十一,杨业多次派人突围,回京求援。求援的兵马屡屡遇袭,至今无一人生还。 …… “求援的人,怎么会无一人生还?突出了辽人的重围,剩下的一路都是大宋国土,驻守的也是大宋军队。怎么会无一人生还呢?” 有人要坑死老杨?! 杨七像是疯了一样,冲出了书房,拽着门外落叶的衣领,低吼道“送信的人呢?” 落叶被杨七疯狂的样子吓了一跳,迟疑了一下,伸手指了指一侧的厢房。 杨七也顾不得礼仪,冲进了厢房内。 厢房内坐着一个女子,面容清秀,神态婉约,见杨七冲进了厢房,也不气恼杨七失礼,起身盈盈下拜。 “奴家见过公子。” 杨七扫了她一眼,烦躁的坐到了厢房内的桌前,急切的道“大家都是熟人了,不必拘泥于这些虚礼。告诉我,现在雁门关情形如何?” “恩公何必这么急切。奴家知道的,都会告诉你的。” 一声‘恩公’,已经说明了这女子的身份。 此女长乐坊的掌柜,如梦姑娘。 两年不见,如梦姑娘早已褪去了往日的单纯和稚嫩,感觉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变得沉稳了,也漂亮了。 杨七没有心思去欣赏如梦,也不想跟她多费唇舌。 “告诉我,雁门关的情形。” 这一声饱含怒意。 杨七像是一头快要失控的狮子。 如梦浑身颤抖了一下,幽怨的盯着杨七,道“两日前,辽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已经率领十万辽军抵达了雁门关。至于这两日的消息,还没传过来,奴家也不知道。” 杨七控制着心中的怒火,继续问道“雁门关内的情形如何?连横雁门关的各地驻军可有派兵前往驰援?” 如梦迟疑了一下,沉声道“雁门关内的情形不容乐观,整个关隘内,能征善战的军队,只有杨将军的八千火山军。剩下的,还有六千守备军,不过都是一些老弱病残。 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原本供给雁门关的粮草,也迟迟没有抵达。眼下雁门关内的粮草,只够支撑二十天。 大宋部署在雁门关周边的各地驻军,除了加强了戒备外,并没有其他的动向。” “嘭!” 杨七怒火冲天,一手拍在了桌子上,站起身,径直出了厢房。 等到杨七一走,如梦座前的桌子,突然变得四分五裂,四根桌子腿,深深的插入到了地下。 如梦看的是心惊胆颤。 杨七重新回到了书房内,奋笔疾书。 一封关于雁门关的奏折很快就写好了。 只不过,杨七拿着奏折,有沉思了一下,最终还是把奏折撕了。 以大宋朝堂的脾性,得到了杨七这一份奏报,肯定会先派人马好好探查一番。 等探查清楚了雁门关的消息,然后才会开军事会议议论。 等到议论完了,确认了出兵以后,才会调兵驰援雁门关。 真要等到朝廷的兵马抵达雁门关驰援,只怕杨业的尸体早都凉了。 而且,杨业从雁门关派出来求援的兵马,都被人暗杀了。 这里面肯定有阴谋,相信这个设计阴谋的人,肯定会暗中出面在阻拦朝廷出兵的事宜。 朝廷能耽搁,可是杨业耽搁不了了。 “看来我只能亲自跑一趟西北之地了。” 杨七咬了咬牙,重新开始奋笔疾书。 这一次,他写的不是奏报,而是两封信。 一封的递给曹彬的,其中详细的把雁门关发声的事情告诉了曹彬。除了让曹彬尽快核查雁门关的事宜外,还让曹彬暗中调查是谁在幕后主使此事。 此外,杨七也在信中向曹彬借兵。 准确的说是向曹彬借权。 曹家在西北的兵力虽然不多,但是勉勉强强也能用。 这种关键的时刻,杨七也没有挑三拣四的权力了。 另一封信就厉害了。 确切的说,是有些疯狂。 杨七直接给南国的苏易简和杨延定去信,命令杨延定集合南国境内的一切兵马,调往密札城,等候命令。同时,向南国全国诏令,南国进入到全国备战状态。 杨七把两封信交给了落叶,“速速送出去,用最快的手段。” 等到落叶离开以后,杨七的面目十分狰狞。 “如果老杨有什么意外,老子不介意借着王小波造反的东风。让着大宋狼烟遍地。你们不让老子好过,老子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此刻的杨七,就像是处在爆发边缘的大魔神。 “当当当~” 急促的铜锣声响起,天波杨府沸腾了。 这独特的铜罗声,是召集杨家曲部和府兵出征的讯号。 杨家上下,唯有一家之主才有敲响铜锣的资格。 即便是佘赛花这个当家的主母,也没有资格。 如今,一家之主杨业在外坐镇雁门关,大郎、二郎、三郎、四郎、五郎、六郎,皆不在府中。 目前,府中唯一有资格的,就只有杨七了。 第0385章 最苦的是为人妻为人娘的她 杨七召集杨家曲部和府兵出征,这可是一件轰动整个天波杨府的大事。 佘赛花等女眷,听到了铜锣声音以后,速速赶到了杨府正堂。 一到正堂,就看到,杨七一身戎装,手握着虎头乌金枪,大马金刀的坐在堂前。 “七郎,发声了何事?” 佘赛花一进门就发问。 杨七冷冷的道“请诸位嫂嫂去后堂歇息。” 杨七果断的行使了他杨府男丁该有的权力。 管家杨洪有些迟疑,看向了佘赛花。 杨七当即,瞪眼喝道“杨洪,爹爹和诸位兄长在外。我杨延嗣,身为杨府内唯一的男丁,便是一家之主。难道指挥不动你?” 杨洪见佘赛花没有阻拦的意思,只能苦着脸道“小人不敢……请诸位夫人,去后堂。” 杨七的几位嫂嫂心不甘情不愿的被请去了后堂。 “郎君……” 曹琳忍不住想开口发问,哪知道,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被杨七注意到了。 “请七夫人也去后堂歇着。” 曹琳埋怨的瞪了杨七一眼,气哼哼的随着丫鬟去后院了。 杨府正堂内,女人就只剩下佘赛花了。 佘赛花相信杨七不是一个胡闹的人。所以并没有阻止杨七的一系列动作。 如今,趁着府兵和曲部们正在集合的空挡,她面色凝重的问道“七郎,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你要调动府上的曲部和府兵?” 杨七冷声道“我得到密报,爹爹在雁门关遇险了。” “什么?” 佘赛花闻言大惊,急忙追问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为何没有听到朝廷的奏报?你是怎么知道此事的?谁给你的密报?” 他之所以让佘赛花知道此事,就是为了让佘赛花不要乱想。同时也想着,他离开了杨府以后,佘赛花能稳住天波杨府。 像是杨业遇险这种事情,杨七觉得不能瞒着佘赛花。因为他要抽调府里的府兵和曲部,就瞒不过佘赛花。 与其让佘赛花在府里乱猜,不如半真半假的告诉她。 作为将门的女人,从她们成亲的那一天起,就对失去丈夫和儿子做好了准备。 有些事,坦然的告诉她们,要比瞒着她们,让她们瞎猜更好。 “朝廷没有奏报,就说明此次的危险不大。不过还是有一定的危险存在的。我不放心,所以准备去看看。” 杨七说着宽慰的话。 佘赛花却听出了一些不同。 杨七是什么人? 杨七是被老杨誉为妖孽的人。 能让一个妖孽这么兴师动众,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佘赛花抿了抿嘴,下意识的拽住了杨七的胳膊,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 “七郎,要不……你别去了。” 杨七闻言,愣住了。 佘赛花的这是什么意思? 佘赛花的心思也很矛盾。 丈夫和儿子们遇险,她确实非常的担忧。 从杨七的表现来看,这次遇险非比寻常。 可是…… 万一为了救丈夫和其他的儿子,再搭上了杨七。 这对她这个当妻子和当娘的来说,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佘赛花也是战场上纵横过的女将军,知道战场的残酷。 在她看来,杨七没有朝廷大军跟随,独自去雁门关。 感觉有点像是葫芦娃去救爷爷…… 杨七看穿了佘赛花的心情,咧嘴笑道“娘,您放心吧!没您脑子里想的那么凶险。再说了,孩儿也不是憨货,怎么可能单枪匹马的去。 孩儿已经通知了岳丈大人,请他出面,征调了西北曹家的势力。 爹爹和几位兄长遇到的凶险,并不大。只要孩儿带着曹家的人一到,肯定能够瓦解凶险。您就放心吧。” 佘赛花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提醒道“万事小心。” 佘赛花明知道杨七此去有凶险,像是葫芦娃去救爷爷,有去无回。 却没办法再出声阻止。 一个儿子,一个弟弟,去救他的父兄。 这在大义上,是无从反驳的事。 杨府的曲部,集合的很快。 听到了铜锣声以后,全部赶到了杨府正堂前的校场。 杨府曲部和府兵,加起来,一千多人。 杨大出征,带走了一部分。老杨出征也带走了一部分。 如今剩下了不到三百人。 杨七留下了一百人继续守卫杨府,带着两百人出府了。 为了确保杨府空虚的时候不被人算计,杨七把落叶留给了曹琳听用。 同时,也暗中嘱咐了落叶。 若是此去雁门关,有去无回的话,就命令他带着杨府的人,全部都撤到南国去。 杨七出京,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主意和动向。 两百人的曲部,都是悄悄的分批出城的。 杨七先赶去了御史台请了个假,然后跨马出城了。 城外,曹府的人已经和杨府的曲部回合。 见到杨七,曹府派来的曲部头领向城,递给了杨七一块令牌。 “姑爷,老爷说,曹家在西北的人不多,只有汾州有六千兵马,都是蕃兵编制的,战力平平。凭借这一块令牌,可以全部调动。姑爷若是看上了,也可以全部收为己用。” 杨七收起了令牌,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向岳丈复命吧。” 向城摇了摇头,沉声道“老爷让我等跟着姑爷,护姑爷周全。老爷说,有人暗害杨家,那么肯定不会只针对于雁门关出来的求援的兵马,恐怕赶去雁门关的援兵,也会有危险。” 杨七嘿嘿一笑,“那样很好,让这些魑魅魍魉都出来。我倒是想见识见识,谁这么有胆子,敢在老虎头上动土。” 话音落地,不等其他人说话。 杨七摆手,道“目标雁门关,出发。” 一行三百人,星夜兼程的赶赴雁门关。 汴京城内。 一座豪华的大宅子里,一位锦衣老者在喂养自己新得到的八哥鸟。 一位苍老的老仆,弓着腰,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老者身后。 “老爷,今日傍晚,杨府两百曲部,和曹府一百曲部,在杨延嗣带领下,向西北去了。” 锦衣老者手里细长的鎏金勺子掉在了鸟笼里浑然不知。 他皱着眉头道“这是要去西北救杨业啊!不是让手下的人封锁了消息吗?怎么会被杨延嗣知道了?” 第0386章 汾水驿(为木头万赏加更!) 老仆恭敬道“老奴问过了,手下的人把雁门关封的死死的。按理说雁门关里的消息是不可能传出来的。朝廷至今还不知道辽军大兵压境的消息,恰恰证明了这一点。至于杨延嗣从何处得到的消息,老奴就无从知晓了,” 锦衣老者捻起掉了的鎏金勺子,一边喂养八哥鸟,一边说道“这件事已经无关紧要了。杨延嗣知道了也就知道了。他不敢把此事奏明朝廷,就说明他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从他悍然出京就不难看出。 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锦衣老者把手里的鎏金勺子和鸟食罐子递给了老仆,笑眯眯道“你不是说,潘洪留下来的人里,有许多不听你的调遣吗?不如就让他们去刺杀杨延嗣好了。刚好,杨延嗣也是害死潘家的罪魁祸首。相信这些死忠于潘家的人,一定会好好执行这个命令的。” 老仆眼前一亮,拍马屁道“老爷高明。如此一来,这潘家的不臣之人,就全部都填进了杨家这个坑里。剩下的人,就能为我们所用了。而我们,几乎不用费吹灰之力。” 锦衣老者晃悠悠走到一张罗汉榻前,懒散的躺下,感慨道“论起这借刀杀人,阴人的手段。当今陛下才是最高明的。我这点微末的本事,还是跟他学的。” 老仆面目凶狠道“大老爷当年,应该就是遭了赵匡义的算计。” 锦衣老者眯起眼道“不说这些了,你我心知肚明即可。和高怀德接触的如何?” 提到高怀德,老仆就有些愤怒。 “高老匹夫太可恨了,简直是狮子大张口。此次为了让他们在西北的人按兵不动,咱们花了不少钱。一叹正事,他开出的价码,更高。” 锦衣老者坐起身,皱眉道“贼老头要什么?” 老仆沉声道“要咱们吞掉的潘家的西北兵额……” 锦衣老者脸上闪过一到怒色,低吼道“贼老头贪心了。你去告诉他,最多六成。不然,老夫不介意放辽人入关,吞掉高家在西北的所有兵额。” 老仆一惊,“老爷,这话要是被那个老匹夫告诉了赵匡义,咱们家可就完了。” 锦衣老者阴狠的一笑,道“他不敢,老夫握着他的把柄。” 老仆愣了愣,旋即笑眯眯道“老奴明白了,老奴马上和他谈。” …… 却说杨七出了汴京,一路快马加鞭赶往雁门关。 行了一天一夜,出了开封地界赶到了晋州。 “噗通~” 一天一夜没休息,人困马乏。 一匹马儿经不起折腾,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也没起来。 紧接着,一匹又一匹的马,跟着栽倒在了地上。 “姑爷,咱们还是找一家驿站歇息一下,换了马,再赶路吧。” 杨府的曲部们和杨七不熟,所以不敢也不会去质疑杨七的命令。 到头来,还是向城这个曹家的人,开口向杨七建议。 杨七胯下的是一匹千里驹,跑了一天一夜,浑身大汗淋漓的,却也显得精神。 可是其他人胯下的马,也就是比普通的马儿健壮一些而已,和杨七胯下的马,根本没办法相比。 杨七勒马,转头一瞧。 背后的马队稀稀拉拉的,一个个马跑着跑着就栽倒了。 倒地以后就开始吐泡泡,然后再也不会起来了。 吹了一天一夜的冷风,杨七多少也冷静了一些。 他知道,有些事,急也没用。 瞧着一个个曲部们策马凑到他身边,殷切的看他的眼神。 杨七吐出了一口气,说道“那就找个驿站歇息一晚。” 杨七明显感觉到,所有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催动着马儿慢跑了近五里地,终于到了一个驿站。 驿站的站长,是一个经年老官。 老远就瞧见了杨七的马队。 见杨七一身戎装,赶忙上前拜见,“几位将军,这是打哪儿来,往哪儿去?” 驿站的站长虽然是个官,但却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按品级论的话,没品级。 可以说,不入流。 因此,凡事其他的官员,哪怕是从九品的官,都比他大。 他见了都得施礼。 杨七使了个眼色,向城催马上前,从怀里取出了一块三衙的腰牌,扔给了老站长。 “我等奉命前往汾州检校蕃兵,今夜要宿在你们的驿馆。” 老站长仔细查看了向城的腰牌,然后恭敬的还给了他。 旋即,拱手道“原来是三衙的上官。上官们里边请,下官这就叫人为你们准备住宿的地方。” 向城跳下马背,拍了拍马屁股道“我等公务紧急,还需要征调你们驿站的一些公马公家的马)。” 老站长瞅了瞅杨七的队伍,面色有些为难。 “上官,您这征调的公马有点多了。能付出示一下公文,若是没用公文在,下官这里没办法向朝廷交代。” 向城吹胡子瞪眼道“老子要是有公文,还有跟你废这么多话?” 向城转头,从属下手里拿过了一个包裹,扔给了老站长。 “此行公务紧急,这是征调你们驿站公马的补偿。” 老站长掂量掂量的包裹,悄无声息的打开一看,瞧见了里面的黄白之物,顿时乐了。 “下官知晓了,下官知晓了。几位上官,里边请。明日赶早,下官就会为各位备好马。” 驿站里的道道儿,杨七不懂。 由向城出面,要比他好很多。 “让你手下的人,照顾好爷爷们的马儿。” 向城像是大爷一样,把马儿交托给了老站长。 老站长赶忙吩咐驿站里的人去牵马。 吆五喝六的让手下人照顾好马,然后他带着杨七等人入驿站。 驿站门口有一则横匾,匾上横书三个大字。 汾水驿。 入了驿站,杨七也是一愣。 这驿站,看着更像是一座大宅子,大客栈。 驿站四四方方的,像是一个巨大的四合院。 驿站盖的很粗旷,装扮的却很精致,像是一个精心打理的客栈。 有人或许觉得,古代的驿站,就像是一个农家的大杂院,有几间茅草屋,一两个马棚,篱笆围起的小院。 其实不然。 在古代,也只有一些偏远地方的驿站,会破旧一些。 一些交通要道上的驿站,一般盖得都很大,设施也都很齐全。 因为它本身承载传播情报,供人歇息的重任。所以简单不得。 第0387章 猛!(二合一) 汾水驿是杨七在大宋见过的最整洁,最漂亮的一个驿站。 驿站内布局精巧的栽种着花草树木,似乎像是一个由树木花草聚集起的八卦图。 老站长瞧着杨七盯着花草发呆,略显腼腆的笑道“下官担任驿站长十多年,平日里也没什么特别爱好,就喜欢摆弄一些花草。前些年,碰到了一位得道高人,经过他指点,重新梳理了这一片花草。” 杨七在老站长带领下进入到了驿站内的饭堂,转身遥望着驿站里的花草,忍不住感叹。 “没想到,老站长也是一个风雅之人。” 老站长咧开嘴,露出了两排却了两颗牙的牙齿,谦逊道“下官算不上什么风雅,只是在这驿站里呆久了。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一样打理照顾而已。” 老站长经事颇多,他暗中瞧出来了,杨七才是这群人真正的领头人。 因此,在杨七面前显得格外的恭敬。 在大宋,能让三衙的人负责开道的,那都是非富即贵的存在,得罪不起。 老站长带着杨七一行在饭堂里歇下,他亲自跑到后厨去,嘱咐掌管后厨的妻子,多准备了几个好菜。 汾水驿的环境不错,老站长又善解人意,像是一个邻家大伯。 在这种舒适的环境下,杨七的心情也缓和了几分。 有老站长这位经年老吏作陪,饭局的气氛自然就轻松了许多。 老站长是一个很善谈的人,从他嘴里,总能听到一些稀奇古怪,离经叛道的小故事。 这些个故事,放到了后世,估计都没人会去仔细听。 可是在大宋,却是非常稀奇的事情。 杨家的曲部和曹家的曲部,总是被老站长的故事吸引着,随着故事情节的推动,心情跌宕起伏。 一直聊到了月上中天,众人才意兴阑珊的回房歇息。 驿站的房子是两层结构,杨七的卧房在二楼。 刚走到门口,杨七就愣住了。 两个杨府的老卒,怀里抱着横刀,坐在他卧房门外,闭目假寐。 他们显然是没听老站长的故事,吃完了饭,早早就守在这里了。 杨七上前,拱了拱手道“两位叔伯,你们这是作何?” 其中一个刀疤脸的汉子,睁开眼,也不向杨七施礼,坐在原地瓮声瓮气道“俺和老何,守在这里,给你守夜警戒。” 杨七莞尔一笑,摆手道“这驿站虽然繁华,可是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谁会注意到咱们落脚到这里。” 杨七再次拱手道“多谢两位叔伯的好意了。你们还是回去休息吧。明日我们还要早起赶路。” 刀疤脸的汉子,像是个黑面神一样,说话一板一眼的像块石头。 被他称作老何的人,更像是一个笑面虎。 听到杨七的劝告,刀疤脸一点再搭理他的意思都没用,闭上眼睛继续假寐。 老何咧嘴,笑呵呵道“七爷,出门的时候,佘将军特地叮嘱过。让我兄弟二人照看着你。我兄弟二人受将军所托,自然不能含糊了事。再说了,我们兄弟二人,都是斥候出身,就算是站着,也能休息。所以不碍事的。” 佘将军? 听到这个称呼,杨七也算明白了这两个人的身份了。 这两个人,八成是佘赛花在北汉时期的兵,而且很有可能是佘赛花白字令旗下的直属亲兵。 佘赛花白字令旗下的直属亲兵不多,原有一千多人,常年征战下来,剩下的不足二十人。 这些人在杨府上,也算是一个特殊存在。 偌大的杨府,他们只听命于佘赛花一人。 即便是老杨这个一家之主,也没资格指挥他们。 如今看来,这二人都是领了佘赛花军令的,根本不会听他的。 杨七苦笑着摇了摇头,回到房里,抱起了两个毯子,递给了他们二人。 眼下正值冬日,越是临近西北越冷。 在这种寒冷的天气下,两个人若是在门外吹一夜西北风,肯定会受风寒。 刀疤脸和老何,也没跟杨七客气,接过了毯子就披在身上。 杨七顺手关上了一扇门,挑旺了屋里的火盆,躺在床上就沉沉的睡过去了。 整座驿站,也仿佛随着杨七的沉睡而沉睡了。 四周变得静悄悄的,唯有西北风刮起的哨子声,像是鬼哭狼嚎一样在天空肆虐。 距离驿站不远处的一座木桥上,一群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出现。 然后不断的从四面八方涌现出更多黑衣人,加入到了这些人行列当中。 逐渐的,黑衣人越聚越多。 转眼,人数就超过了八百人。 领头的黑衣人,带着一张罗刹面具,拄着长剑,似乎在等候什么。 半晌,一道黑影纵横跳跃间,到了罗刹面具黑衣人面前。 仔细一瞧,却是一个身材瘦小的黑衣人。 “打探到消息了吗?” 罗刹面具黑衣人沉声问。 身材瘦小的黑衣人,单膝跪地,道“人在据此五里的汾水驿站。同行的有三百人……” 罗刹面具黑衣人冷声道“比预计的时间早到了不少,看来他们赶了一天一夜路都没休息。” 身材瘦小的黑衣人,恭敬道“咱们制定的在汾水驿埋伏的计划,只怕用不了。” “没关系……” 罗刹面具黑衣人摆了摆手,平静道“既然不能埋伏,那索性直接突袭。我们人数是他们的三倍,而且兄弟们都是个顶个的好手。他们疾驰了一天一夜,肯定人困马乏的。 我们突袭过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身材瘦小的黑衣人道“首领英明。” 罗刹面具黑衣人,转身看向了他身后已经达到了九百人数的黑衣人,声音低沉道“我等受洪公前文讲过,潘仁美,又名潘洪)恩遇,洪公遇害的时候,却只能袖手旁观。如今,陷害洪公的凶手,就在五里外的汾水驿站。 一会儿,兄弟们随我杀过去。灭了恶贼,为洪公报仇。” “唰~” 黑衣人们没用喊口号,也没用赌咒发誓。 一个个齐刷刷的单膝跪倒在了地上,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奔袭汾水驿站。驿站之内,鸡犬不留。” “诺!” 九百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的接近了汾水驿站。 罗刹面具黑衣人,赶到汾水驿站后,带领着众人潜伏在门口。 “里面具体都是什么情况?” 罗刹面具黑衣人问。 身材瘦小的黑衣人说道“驿丞和家眷,在临近北边门口的左侧卧房,右侧卧房住着几个驿卒。咱们找的人,住在南边的厢房,一楼一半住的是一些过往的商客,一半是他们的人。陷害洪公的恶贼,住在二楼。” 罗刹面具黑衣人吩咐道“去一百人,守住后门,凡事碰见有人从后门逃脱者,杀无赦。左领和右领,各代三十人,分别处理掉北门口卧房里的驿丞和驿卒。剩下的人,挑两百好手,随我突袭南边二楼。其余人,绞杀一楼的人。” “动手!” 一条条黑影,犹如一条条鬼魅,迅速的按照计划行事。 黑衣人们,为了不打草惊蛇。 对于北门口的人,采取的都是暗杀。 老站长,也就是黑衣人口中的驿丞和家眷们,在睡梦中,就被人割断了喉咙。 右侧厢房里的驿卒们,也是如此。 当黑衣人们解决完了北门口的人以后。 守在杨七房门口的刀疤脸和老何,同时睁开了眼睛。 “有血腥味?” 刀疤脸紧握着手里的横刀,沉声道。 老何郑重的点头,道“是从门口的方向传来的,血腥味还很浓。你去叫醒七爷,我去叫其他兄弟。” 老何当即扑向了杨家曲部们所住的卧房。 刀疤脸窜进了杨七房内,伸手去拍杨七的肩膀。 “啪~” “咚!” 巴掌拍在了杨七的肩头,杨七猛然睁开眼,一拳砸在了刀疤脸的肩膀上。 顺手就把刀疤脸给提了起来。 “七爷,是我。” 关键时刻,刀疤脸高喊了一声,杨七才收住了手,没把他扔出去。 杨七放下了他,皱眉道“半夜三更的,做什么?” 刀疤脸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横刀,沉声道“有人杀进来了。” “确定?” 不等刀疤脸回答,杨七已经知道了答案了。 楼下已经响起喊杀声了。 “你先去稳住阵脚,我马上就到。” 杨七说完了这话,迅速的穿上衣服,提起了虎头乌金枪,冲出了房门。 房门外,已经乱成了一团。 贼人们一个个都是黑衣蒙面,已经和杨府的曲部和曹府的曲部们开始交手了。 一楼的战况,有些惨烈。 贼人摸黑冲进了房内,乱砍一气。 许多曲部们,来不及穿衣服,提着兵器就开始和黑衣人作战。 许多借宿在一楼的商客们被惊醒。 尖叫着冲出房门,迎接他们的就是屠刀。 黑衣人几乎毫无人性可言,逢人便杀。 即便是商客们怀里的幼子幼女们,也难逃一劫。 一股两百人的队伍,直接掠过了一楼,冲上了二楼和老何率领的曲部们混战在了一起。 由于老何示警的及时,二楼的曲部们,显得比一楼的曲部要从容一些。 黑衣人们很凶悍,几乎是不畏生死的往前冲。 领头的戴面具的黑衣人,更是一位高手。 瞧他随手就砍翻了几个挡在他面前的百战老卒,就能看得出来。 曲部里面,也就老何勉强能挡得住此人几招。 “当!” 戴面具的黑衣人一剑劈下,老何举起横刀硬挡,他被人家剑上的力道,震得连连后退。 老何仓促迎敌,转头对刀疤脸大喊,“老熊,带七爷先走。” 戴面具的黑衣人,听到这话,爆喝一声,“想走?没门!” 他手上的剑术变得又凌厉的几分,不断的在老何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今日在这里的人,都要死。” 戴面具的黑衣人,凶狠的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举起剑,向老何发动致命一击。 “咚~” 老何心哇凉哇凉的闭上了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却没等到戴面具的黑衣人的剑落下。 睁开眼一看,就瞧见了往日里风度翩翩的七少爷,手持着大枪,虎踞在他身前。 “你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杨七冷哼一声,枪头一扫,直接把戴面具的黑衣人荡开。 杨七眯着眼,又道“你们是来杀我的?” 事到如今,戴面具的黑衣人也不用藏着掖着了,他吼道“杀的就是你这个狗贼。” 戴面具的黑衣人话音落地,提着长剑,杀向杨七。 “七爷小心。” 老何和老熊都出言提醒。 杨七冷冷的一笑,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提着虎头乌金枪的尾端,猛然抡起。 “金猴舞棍!” “嘭!” 一声犹如炸弹爆裂的声音响起。 震得驿站里所有人都失神了,一个个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只见,那二楼廊道上,多出了一个大洞。 刚才凶狠的戴面具的黑衣人,直接被杨七一枪,砸的穿过了廊道的木板,掉落到了一楼。 他手里的长剑已经弯曲,长剑磕碰在了他脸上,拉出了一个巨大的血口。 此外,他肩头上,刚才用剑卸力的时候,骨骼断了,一截臂骨,刺穿了他的皮肤,裸露在了外面。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杨七身上,一脸震惊。 杨府的人,有点不认识自家的七爷了。 曹府的人,也有点不认识自家的姑爷了。 这还是往日里,那个温文儒雅,风度翩翩的杨七吗? 这武力值也太强横了吧? 黑衣人这边,看杨七,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刚才那动静,没个两三百斤的力气,恐怕弄不出来吧? 霸王举起千斤顶,那是传说。 往日里见到个臂力过百的人,就已经算是天生神力了。 这直接出现了一个臂力直接以人类为基础,倍数增长的怪物。 这还怎么打? 人家也不用使用什么枪术,把长枪当棒子轮几圈,他们这些人磕碰上了,也非死即残。 杨七武力值这么爆表,在场没用一个人能预料到,也没有一个人知道。 事实上,杨七武力值到底有多高,没人知道。 老杨这个当爹的不知道,佘赛花这个当娘的也不知道。 陪伴在杨七床边的曹琳也不知道。 说实话,杨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强。 因为,他一直没有松懈过对武功的修炼。 他的气力和武艺,也在迅速的增长。 往日里,几乎没有什么出手的机会。 所以,对自己的武力值,杨七也不怎么了解。 反正,他自己觉得,应该就是挺强的。 “萤火之光,也敢和皓月争辉?” 杨七冷笑道“今日,进攻这里的人,都要死。” 这句话好熟…… 今晚要晚更一会儿!顺便附带一些感言! 首先,感谢各位兄弟姐妹的支持。 今天下班回家,家里没电了,不知道又出现什么状况了。立马转战网吧,正在码字。 其次,说一说最近读者们埋怨更新少的问题。 最近的更新,大部分都是二合一章节,字数并没有减少,只是把两章合为一章发了。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稻草要顾及工作。 说实话,每一个作者都有全职的梦想。 我也有! 我也想当一个全职的作家,每天在家码字,闲暇的时候和书友们聊聊生活,聊聊人生,吹吹牛皮。 可是,现实和梦想是有差距的。 就目前的稿费而言,还不足以支撑我成为一个全职的作家。 上个月稿费,两千两百多不信的可以加群,我可以截图给你看)。 细细计算一下,稿费阅文要扣除一部分的税,发到我手里,只有两千块。 两千块,抛去租房的九百五十块,抛去水电物业、垃圾电梯等费用一百五十快左右。剩下的不到八百块。 我是个烟民,每个月抽烟得三百块左右。 当然了,这是在极度节制的情况下,有时候一天得两盒。 把这些全部减掉,剩下五百块。五百块能干什么?以现在的消费水平,吃饭都不够。 而且,我已经二十七了,没时间再去任性了,也没资格再跟父母张嘴。 活了二十七年,我有什么?没钱、没车、没房、没女朋友……除了一台用了四年的老电脑还是以前父母接济买的) 所以,我得工作,得赚钱。 现实社会就是这样,没钱什么都不行。 所以,在此,我希望大家都理解一下。 我也会在休假的时候,抽出时间,尽量给大家加更! …… 书友群195992981、一九五九九二九八一 第0388章 杨七郎和杨七,终究不是一人 俗话说,现世报来的快…… 只是,对于黑衣人们来说,未免来的有点太快了。 刚才,罗刹面具的黑衣人还叫嚣着要杀掉这里所有的人。 转眼间,局势逆转。 变成了杨七要收掉所有黑衣人的性命。 罗刹面具黑衣人提着长剑从地上爬起来,他的面具残破了一半,露出了半张脸,可惜黑夜中无法看清。 “杀!” 罗刹面具黑衣人明知不敌,却依然指挥着所有黑衣人继续厮杀。 从他和杨七遭遇开始就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也相信,杨七不会放他们这些人从容离去。 杀人者,人恒杀之。 与其被人像是丧家之犬一样追杀,不如拼死一搏。 其实,从杨七爆发出碾压的战斗力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清楚了自己这一次的突袭失败了。 一切的一切,都怪他小看了杨七,没仔细调查清楚杨七的战斗力。 黑衣人们,听到了首领的命令,又开始了奋力的厮杀。 黑衣人的战斗力不比杨家曲部和曹家曲部弱,加上他们人数众多,所以曹杨两家的曲部在这种厮杀中很吃亏。 楼上的杨七,也看出了这种局面。 “所有人听令,一楼人马集结,出陷字阵。”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一楼的人,唯有殊死一搏,才有生路。 一楼的曲部们听到了杨七的命令,迅速集结。 他们都是老卒,很多东西不需要杨七去详细解释,一个陷字阵立马成型。 随着陷字阵成型,原本有溃败之姿的曲部们,也逐渐搬回了颓势。 杨七瞧见一楼的曲部们搬回了颓势,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继续指挥二楼的曲部们。 “二楼人马,摆一字长蛇阵。” 二楼由于只有一个廊道可以通行,所以只能摆一字长蛇阵。 “老何,老熊,二楼交给你们了,我去支援一楼。” 杨七把二楼曲部的指挥权交给了老何和老熊。 这两个人既然是佘赛花派来支援他的好手,那么指挥小规模战场的手段肯定很拿手。 罗刹面具黑衣人摆明也是一个懂得军阵之道的人。 听见了杨七的声音,他立马高喊,“二楼的人且战且退,左右两领,结箭矢阵。” 他不仅指挥,还亲自参与到了战阵中。 箭矢阵,又名品字阵。 形状像是一个箭头,是一个侵略性极强的军阵。 杨七瞧见了脚下的箭矢阵,冷哼了一声,一跃而下。 “咚!” 身形犹如猛虎下山,又如天神下凡。 身体落在地上,直接在地上踩出了一个大坑。 大地跟随着摇晃。 黑衣人刚结出的箭矢阵,直接被震开了一个口子。 杨七毫不迟疑,大枪刺出,顺着箭矢阵的口子刺了进去。 挡在杨七身前的两个黑衣人,直接被串成了糖葫芦。 “喝!” 大枪甩起,串在枪身上的两个人被甩了出去,砸倒了一片人。 汾水驿,像是幻化成了一个战场。 而杨七,则是这战场中唯一的宠儿。 在场的黑衣人,几乎没有人是杨七一合之敌。 箭矢阵被杨七冲散了。 曹杨两家的曲部们,瞅准了机会,果断出击,和杨七一起绞杀黑衣人。 一场黑衣人策划的突袭战,到了最后,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戮。 到最后,黑衣人们已经绝望了。 在杨七杀到了罗刹面具黑衣人面前的时候,罗刹面具黑衣人举起长剑,嘶吼了一声,悲愤的抹了脖子。 “土鸡瓦狗!” 浑身浴血的杨七,提着虎头乌金枪站在那儿,像是一个无敌的战神。 扫视了一眼满地的尸体,杨七呢喃自语,“不知道和力战四门的你比起来,我还有多少差距?” 曲部们剿灭了残敌,不由自主的聚拢在了杨七身边。 他们眼中充满了对强者的崇拜和敬畏。 他们征战多年,还从未遇见过杨七这么强横的人物。 在他们眼里,杨七已经晋升为无敌的战神了。 然而,在杨七自己心里,却并不这么认为。 别看他屹立在哪儿,其实他的力气已经消耗殆尽了,正站在原地恢复力气。 他只是对战九百的敌人就累成了这样子了,真正的杨七郎呢? 力战四门! 在潘仁美拒绝开城门,并且派出大军绞杀的情况下,单枪匹马,一个人从东门杀到了北门,从北门杀到了西门,从西门再杀到南门。 一路上遇到的敌人,数以万计。 万人敌! 这三个字,历史上有数之不尽的将领都能轻而易举达到。 但是,他们凭借的是智谋。 杨七郎凭借的却是武功。 细数历史上正史和演义里的人物,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寥寥无几。 从古至今,也不过三四人而已。 两霸一侯一太保。 西楚霸王项羽、温侯吕布、隋唐第一好汉李元霸、十三太保李存孝。 杨七郎,是能和这些人比拟的人物。 而杨七,他觉得自己还差很多,差很远。 “打扫战场。” 杨七并没有杀光了敌人的喜悦,反而一脸凝重的吩咐剩下的曲部们打扫战场。 这一战,杨七带领的曲部们可以说损失惨重。 三百人的曲部,死了一百零三人,受伤的一百二十人,完好无损的只有七十七个人而已。 这还是在有他在的情况下。 若是没有他在,只怕曲部们会全部葬送在这里。 这也变相的说明了,来袭击他们的黑衣人不是一般人。 能动用这么一股力量来袭击他的,非富即贵。 杨七心里感觉到有些憋屈。 敌人不仅让老杨陷入到了重围当中,还调动了这么一大批的高手袭杀他,而他到现在居然都不知道敌人的来历。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这人一定是军方的人,而且还是大佬。 划得来弄这么大阵仗,又和杨家有深仇大恨的,唯有潘家而已。 只是,潘家已经被诛灭了九族,应该没有人生还。 潘家还有余孽生还?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豪门关系盘根错节,而且潘家的三个儿子,在汴京成立的作为跟人形炮台似的。 难保没有什么私生子一类的还存活着。 即便如此,这些人顶多也只能调动一些潘家残余的力量袭击自己而已。 不可能有本事,约束雁门关附近的守军们在辽军南下的时候按兵不动。 更不可能封锁辽军南下的消息。 杨七脱掉了沾满鲜血的衣裳,躺进了刚备好的热水桶里,皱着眉道“高家吗?” 有本事约束西北的大军,并且抹除一切消息的人不多。 能做到这一点的有,赵光义、曹家、高家、折家…… 曹家不可能对杨家下手。 折家久居西北,当年老杨在西北的时候和折家也有些交情,所以也不可能是折家。 也不可能是赵光义,杨家如今是孤臣,弄死老杨,对赵光义来说,有害无益。 那么,只能是高家。 如今潘家被除掉了,高家吞掉了潘家不少兵额,现在高家在西北拥有的军队是最多的。 也唯有高家出手,才能让雁门关的消息传不出来。 杨七躺在木桶里,桶里的水凉了,他都没有察觉。 “七爷,水凉了,您快出来吧。再待下去,一会儿水冰了,容易感染风寒。” 老何提醒了一句,打断了杨七的沉思。 杨七站起身,刚准备出来。 猛然之间,他愣住了。 “不对!不对不对!” 辽军南下的这么及时,肯定是跟内奸有所串联的。 高家在大宋,是仅次于赵氏的权贵。 可以说高家和赵氏已经绑成一体了。 高家即便是要对付杨家,也不可能冒大不违,去勾搭辽国。 这对高家没有益处。 那么,是有人和高家联手了? 还是高家受雇于人? 如果背后真有人的话,又会是谁呢? 谁跟杨家有这么大的仇怨? “七爷?” 老何见杨七愣神了,在他面前晃了晃手。 杨七回神,一边擦拭身上的水迹,一边摇头道“这件事越来越扑朔迷离了,一点头绪都没有。” “什么头绪?” 老何多嘴的问了一句。 杨七出了浴桶,穿上了衣服,问道“老何,如果有人想害杨家,那么这个人会是谁?” “啊?” 老何愣了愣,笑道“以前的话,或许是潘家。现在嘛潘家完了,属下就说不准了。七爷您之前在朝堂上,可是把诸多皇子都得罪光了。也许是某一位皇子也说不定。” 杨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有些道理。我倒是忘了,几个皇子被我得罪光了。也许这次事情背后也有他们的影子也说不定。” 老何大致猜到了杨七口中的事情是什么。 不过,老何平日里是话多,可是不该问的话,他绝对不问。 杨七换上了一件干爽的衣服以后,问道“驿站里的情况如何?” 老何神色有些黯然,“除了咱们活着的一百多人手外,剩下的人都死光了。” 杨七愣了愣,皱眉道“老站长和驿站的驿卒也死了?” 老何重重的点头,“就连老站长的老妻子,以及他的儿孙都死了。属下去看了,老站长两个五岁大的孙子,直接被生生掐死了。” 天渐渐亮了。 杨七让人好生掩埋了老站长。 战死的曲部们,全部被火化了,装进坛子里,找了一个很好找地方埋了进去。 杨七提着一坛子酒,洒在了埋曲部们的山坡上。 “各位叔伯们,你们先好生在这里歇着。小侄此去西北,一路颠簸的,不好带着你们。等小侄回来的时候,一定风风光光的带你们回汴京。你们的妻儿,小侄也会好好照顾的。” 杨家酒作坊出产的烈酒洒在了坟头上,溅起了一颗颗沾满了泥土的酒珠。 曲部们,是杨家的根基,也是杨家的家臣。 他们和杨家是生死一体的。 老杨对这些跟随他征战的老兄弟们很尊重。 严令儿子们绝不可以把这些人当下人看待。 杨家男丁,对年长的曲部,都以叔伯相称。 杨七对这些人也很尊重。 因为这些人虽为兵卒,却不是为国征战而死的,而是为了保护他而死的。 祭奠了战死的曲部们以后,把黑衣人们全部推进了一个大坑里埋掉。 杨七跨上了马,带着剩余的人,一路向北。 汾水驿距离雁门关,骑马的话,不眠不休还有两日的路程。 但是距离汾州,却只有半日的路程。 汾州是一个杨七必去的地方。 曹家在西北的番兵就驻扎在汾州。 一行人到了汾州,也没有进城,直奔城外的扎马合番兵驻地。 曹家的这一支番兵,以前是一个小部落。 据说祖上是匈奴人。 曹彬跟随着赵匡胤北征的时候,这一个小部落的人,被西北的党项人逼的没有活路了。 恰巧被曹彬救下了。 赵匡胤做主,让曹彬收留了他们。 当时赵匡胤给了一个番兵的编制,还给了一些田产,把这些人安置在了汾州。 杨七跨马赶到了扎马合番兵驻地的时候,打眼一瞧,整个驻地的建筑风格,果然不像是中原人的建筑。 驻地四周奔跑的人,也颇具西北党项人的一些习气。 一个个扎马合驻地的人,听到了杨七等人的马蹄声,都出门围观。 有些警惕的,还做出了一些防御的姿态。 杨七骑在马上,瞧着这些人,心里有些失望。 按照曹家的说法,这是一支番兵。 可是在杨七看来,这里更像是一个稍有军备的村庄而已。 杨七等人没有表现出敌意,驻地里面的人虽然警惕,却也没发起攻击。 向城策马奔上前,高喊道“某是曹家家将向城,叫你们首领扎马合出来。” 首领扎马合? 这驻地居然是以这些人首领的名字命名的。 杨七还以为,扎马合是这个部族的名字。 驻地里的人,在汉地待久了,也能听懂汉化。 一会儿时间,从驻地里出来了一个被一大堆人簇拥着的老者。 看起来像是七八十岁,不过向城私底下告诉杨七,这人只有五十几岁。 名叫扎马合的老者,到了杨七等人近前,仔细的打量了他们一眼。 “那个是曹家的家将?” 扎马合看起来很老,说话声音也很虚弱。 向城喊道“某家便是。” 然后指着杨七道“这是我家姑爷。” 扎马合疑惑的盯着他们,问道“可有信物?” 第0389章 被绑票了? 一块黑色的骨头递到了扎马合手里。 扎马合如同恭迎圣物一样,双手举过头顶,接过了黑色的骨头,嘴里念叨着一连串听不懂的语言,神色激动。 他拿在手里,仔细摸索了一番,又恋恋不舍的还给了向城。 看得出来,这块黑色的骨头,在扎马合心里,拥有着很重要的地位。 确认了身份,杨七一行人就成了扎马合驻地最尊贵的客人。 老扎马合领着他们到了一座大帐里,立马有人就奉上了酒肉。 杨七的身份无疑是最尊贵的,所以杨七坐在上首,扎马合陪坐在下首左侧,向城陪坐在右侧。 扎马合驻地里的人,拥有着独特的文化和独特的习俗。 他们的礼仪豪迈中带有一些细腻,杨七切身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宾至如归。 酒过三巡,肉过五味。 杨七给了向城一个眼色,向城道明了此行的来意。 “扎马合长者,我们希望得到你们的帮助……” 向城是军伍出身,说话很直接。 老扎马合手里握着一个牛角杯,一边喝酒一边笑道“我的朋友,有什么要求你可以讲,能办到的,老扎马合一定帮你。” 向城郑重道“我们要调动扎马合驻地的番兵。” 提到要调动扎马合驻地的番兵,老扎马合明显脸色变得不自然了。 杨七一眼瞧出了扎马合脸色不对,于是开口道“有什么困难吗?” 老扎马合一脸苦闷,想说出实情,却又害怕得罪了杨七和向城,更害怕得罪曹家,只能苦着脸不说话。 杨七心头黯然,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他笑呵呵的说道“有什么困难直接说出来,放心吧!我不会为难你们的,相信曹家也不会为难你的。” 老扎马合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沉声道“尊贵的客人,老扎马合在此向您表达歉意。我们部落里是有些强壮的汉子,可是我们很难帮得上你们。” 杨七和向城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解。 老扎马合似乎意料到两个人在像什么,所以不等他们发问,就开始发问了。 “扎马合部落,已经三年没有拿到朝廷的粮饷了。甚至扎马合部落的兵器和马匹,还是五年前的东西。许多的兵器已经生锈了,马匹也已经老了。” 老扎马合说到这里,很伤感的道“我们部落里强壮的汉子,威武的勇士,已经学着汉人一起下地种田了,已经没有了往日里的血腥去战斗了。现在我们这个驻地的人,与其说是番兵,不如说我们更像是平凡的百姓。” 向城恼怒道“我家老爷每年都会批给你们足够的兵器和粮饷,你在骗我?” 老扎马合被吓了一条,垂头丧气的低着头不说话。 杨七拽了拽向城,低声在他耳边道“你一直跟在我岳父身边,所以对底层的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刚才进来的时候我看过了,他们驻地确实像是很几年没有拿到粮饷了。但是,像他说的没有兵马,我却不信。” 向城瞥了老扎马合一眼,轻声问杨七道“姑爷看出了什么?” 杨七摆了摆手,道“一会儿你不要说话,交给我来应付。” 向城点了点头。 杨七笑眯眯的开口道“扎马合长者,我想知道,那一块黑色的骨头……” 杨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扎马合给打断了。 “不不不,尊贵的客人,那是圣物。我们部落的圣物,狼神之骨。” 杨七点头道“狼神的骨头……看得出来,它对你们很重要。” 老扎马合的说道“它是我们部落所有人的生命,你们却抢走了它。” 杨七伸了伸腰,眯起眼,轻笑道“给你一个拿回它的机会。” “真的吗?” 老扎马合瞪大眼睛,一脸惊喜。 杨七诚恳的点了点头。 短暂的惊喜过后,老扎马合收起了笑容,他那双苍老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睿智的光芒。 “我们需要付出什么?” 杨七摊开手,直言不讳道“你们部落里所有的战士。” “哦?!” 老扎马合大摇其头,道“我们部落里已经没有战士了。” 杨七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冷冷的说了一句,“扎马合,不是所有的人都是愚蠢的人。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你不说实话的话,我可以向你保证,狼神的骨头,将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老扎马合猛然站起身,咆哮道“你不能这样,你这是在亵渎神灵,狼神会降下罪责的。” 杨七不在乎什么狼神的罪责。 如果真有狼神的话,那么他真的想见识一下。 如果浪射存在,那么七郎神也就存在。 在现在山西的一些地方,依然有七郎神的神庙存在,里面供奉的就是杨七郎。当然了,关于七郎神的传说也很多,有人说是邪神,有人说是正义的神,总之众说纷纭,因人而异。就作者个人而言,更倾向于正义的一面。毕竟,在咱们中华大地上,能被大张旗鼓供奉起来的,都是正义的神。) 杨七不相信,他一个神的本尊,需要去惧怕一个小狼神。 杨七瞥了老扎马合一眼。 老扎马合有种被看穿了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的戏演不下去了,只能闭上眼,忍痛的说道“扎马合驻地,还有两千勇士。他们是扎马合最后的力量。我都可以交给你们,但你们必须把狼神之骨交给我们。” 原本是调遣兵马,到最后却变成了一场交易。 这也变相的证明了曹家在西北的势力真的很弱。 听到扎马合驻地里只有两千人马,杨七明显很失望。 两千的扎马合战士,对上十万正规的辽军,恐怕连塞牙缝都不够。 秉承虱子再小也是肉的心思,杨七还是同意了扎马合的交易。 老扎马合当场把两千扎马合战士交给了向城。 向城也依照约定,把狼神之骨递给了老扎马合。 老扎马合拿到狼神之骨的时候,老泪纵横。 当年,为了让族人活下去,他屈辱的把族中的圣物献给了曹彬。 时隔多年,圣物又回到了他的手上,他岂能不高兴。 夜晚,在杨七的房里,向城、老何、老熊等曲部的话事人们都在。 杨七面色凝重的道“扎马合驻地的驻兵只有两千,用这两千人去驰援雁门关,无疑是杯水车薪。所以,我必须想办法去搬别的救兵。” 老何皱眉道“七爷是想去……” “折家!” 杨七在自己人面前,从来不会藏着掖着,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从整个西北的局势判断,目前能抽调出人马驰援雁门关的,只有两家的兵马。 一家是折家,另一家就是党项的诸部。 只不过,党项诸部虽然投靠的大宋,可要调动他们手下的兵马,必须要有赵光义的旨意,不然,人家才不会理你。 所以,杨七能求援的,也只有折家了。 “七爷,折家在大宋的地位虽然特殊,可是他们也不敢冒着大不违的冒然出兵的。” 老何分析道“七爷,折家和其他几家的性质不一样。他们的兵马没有旨意,出了府州,达到雁门关,随时都会被扣上造反的帽子。” 向城点头道“折家在大宋是一个特殊的存在,陛下早就看折家不顺眼了。想方设法的想收缴折家的兵马,想把府州也纳入大宋流官的管辖下。 只不过折家的老家主非常机警,所以朝堂一直抓不到机会。 您这一次去求折家出兵,就等于要让折家交出兵权。折家肯定不会答应的。” 杨七多少也知道一些里面的厉害关系,只是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老杨被困雁门关,这是他没预料到的事情。 如果预料得到的话,他直接会从南国调兵,让南国的兵马从海上运过来。 现在,远水解不了近渴。 “不管成不成,我都得跑一趟折家。” 杨七斩钉截铁的说出了这句话。 杨七在这里是最大的,所以他的坚持,基本上已经算得上是最后的决定了。 次日一早,向城和老熊等人,带着扎马合驻地的番兵,奔往了雁门关外二十里处了的两狼山。 杨七带着老何和十几个曲部,骑着快马,赶往了府州。 府州距离汾州有两日的路程。 府州城里的气氛,明显的跟大宋境内的其他地方不同。 府州内的大小官员,都是由折家任命的。 而且整个府城的管理基本上算是半个军管的状态。 因此,在府州的大街上,到处都能看到有军卒们成群的聚在一起。 杨七策马在府州大街上,感受这府州的一切。 府州很热闹。 而且府州给人的感觉跟邕州有些相似。 府州城里除了一部分的汉人外,还有许许多多的游牧民族的人。 而且,明显能感觉到这些人都是来自于不同部落的。 他们相处的似乎很融洽。 游览在府州城里,不得不佩服折家。 折家明明是军管着府州,整个府州却更像是一个贸易之城。 折家包揽了大宋和党项之间的贸易,把府州打造成了一个国际形的贸易中心。 杨七一路上盘算了一下,以府州城内的商业税收。 每年收到的税款,足有够折家养起十万军卒。 也就是说,单靠着府州这一个城,折家就能养得起折家在明面上所有的军队。 而府州除了这一座主城以外,还有七座县城。 “这大概就是听调不听宣,当土皇帝的好处吧、” 相比于大宋的其他将门,折家要富贵的比其他将门要快很多。 这也是为何曹彬这个身居枢密使位的军方第一大佬,也要和杨七一起在交趾开国当土皇帝的原因。 相比于府州城的繁华,城内的折府显得简单质朴。 杨七跳下马,把马缰绳递给了老何,走到了折府门口。 折府门口守卫的兵卒,把他们挡在了门外。 “在下杨延嗣,求见贵府折老将军。” 守门的兵卒,斜着眼,上下打量了杨七一眼,仰着头道“不是西北人吧?” 杨七诚恳的点头道“不是!” 守门的兵卒笑眯眯的说道“这也就难怪了。在这西北,谁人不知,这府州城里的折府,只是应付朝廷用的。我们家老爷,还有我们家少爷,一直都久居在城外的庄子上。 那里才是真正的折家。” 杨七惭愧的抱了抱拳道“受教了!” 杨七离开了折府,退到了大道上。 老何迎了上来,问道“七爷,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杨七道“去城外折家庄子。” 两个人跨上马,一路向折家的庄子奔去。 快马急驰…… “砰~”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要和杨七过不去。 当他们骑着马准备出东城们的时候,有一架马车冲了出来,直接撞倒了一位杨府曲部的马儿。 幸好双方都没事。 不过,马车里坐着的人,似乎没有跟他们和解的一丝。 像是提前预谋好的,当老何和人家发生了口角的时候。一瞬间,从四周的街道里,涌出了上百位佩带着弯刀,穿着党项服饰的汉子们。 “都别动,跟我们走!” 从头到尾,党项人只是在喊这一句,其他的话,一句也没有。 “找死!” 老何等人当即要拔刀反抗,却被杨七制止了。 然后,杨七一行,就像是鹌鹑一样,被党项人押解着,出了府州城。 在府州城外,有一座隐秘的庄园。 杨七等人被带了进去。 所有人被带到了一个奢华的屋子里。 屋子里装饰奢华,却一个人也没有。 党项人带着他们进去以后,也退了出去。 在庄园的奢华大屋里,老何一脸茫然的瞅着四处打量着,“七爷,你说这些党项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带着我们到这里来?” 杨七神色淡然的走到了一张党项人独有的坐榻上,席地盘腿而坐。 “你们也都坐下吧。这厢的主人,请我们过来做客,我们也就不用太客气。” 曲部们盘腿坐下。 老何再次追问,“七爷,这到底怎么回事。” 杨七漫无条理道“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熟人请我们做客。” “熟人?” 第0390章 圣女 老何有些不明白,杨七除了去邕州任职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杨府里,什么时候和党项人攀上关系了? 从进这座庄园起,老何就暗中查看过了。 这座庄园里的人,几乎全部都是党项人,而且从刚才押解他们的党项人身手看,这些党项人的身份显然不一般。 老何想追着杨七仔细问个清楚,却见杨七似乎不愿意多解释,就只能作罢。 杨七坐在做榻上闭目假寐,老何也不敢妄动,挨着杨七不远的地方坐下了。 过了一会儿,只见大堂的门户大开,一队面带幕篱的党项女子们手里端着瓜果和菜肴徐徐进入到了堂内。 这些女子们也不说话,放下了东西以后退出了大堂。 在众多菜肴中间,主菜烤羊羔显得很夺目。 杨七也饿了,抄起桌上切羊肉的小刀,毫不犹豫的开始在烤羊羔上下刀。 “七爷!” 老何赶忙出手阻拦。 杨七摆了摆手道“没毒的,放心大胆的吃吧。” 老何坚决的摇头,“还是让属下试一试。” 老何从怀里拔出了一根纯银打造的簪子,在烤羊羔上试毒。 杨七瞧着,暗自发笑。 纯银打造的簪子,只能试出砒霜的毒药。 而在这古代,最常用最容易获得的毒药就是砒霜。 因此,很多人都把银子当成试毒圣品。 杨七明知道纯银打造的簪子没用,却没用阻止老何。 老何这是在执行佘赛花的命令,杨七也不好剥他的好意。 纯银的簪子刺进了烤羊羔内,拔出来的时候,依旧闪亮。 老何收起簪子,很放心的对杨七道“七爷,可以吃了。” 杨七用刀划了一片金黄的羊羔肉塞进嘴里,咀嚼了几下,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 羊肉的膻味和香料粉末混合在一起,古怪的味道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只吃了一片,杨七就放下了刀。 古人似乎都香料情有独钟,他们似乎觉得,评判美食的标准,是以香料的多少来衡量的。 这些个烤羊羔,显然更符合老何等人的胃口。 他们一个个吃的毫无形象,大肆咀嚼,像是吃着山珍海味一样。 杨七端起了桌上的牛角杯,喝了一口马奶酒,眉头皱的更深了。 杨七对食物并不算挑剔,可他一时半会儿很难接受这种充斥着异味的马奶酒。 作为一个传统的中原人,对于任何异域美食的怪味,他都需要时间去接受。 就像是一个吃惯了甜食的人,突然要去适应这吃咸食一样。 满满一大桌的食物,杨七能吃的,只有一碟子为数不多的水果。 一碟子水果,杨七三两下就吃光了。 这时候,门外进来了一位党项女子,盈盈走到他身前,为他换了一桌食物。 一桌子汴京城才有的吃食,除此之外,还有一壶杨家酒坊出产的烧酒。 “你且等一下。” 党项女子换上了食物以后要离去,却被杨七拦下了。 党项女子微微欠身,做了一个汉人独有的礼仪,轻声道“贵人还有什么吩咐?” 杨七叹气道“叫你们背后主事的人出来,我没多余的时间陪你们在这里瞎耗。” 党项女子浅浅一笑,道“贵人只管用膳,等到贵人们用完了膳食,我们主事自然会出来。” 杨七猛然站起身,冷冷的扫了党项女子一眼。 “我看在她之前给我送信的份上,才任由你们带我来这里的。但是我的耐心有限,一刻钟之内,她若是不出现,我立马离开。” 党项女子脸上闪过一道温怒,清喝道“这庄子里里外外都是我们的人,你觉得,就凭你们几个人,闯得出去吗?” 老何等人明显感受到了气氛不对,一个个抛下了手里的食物,站起身一脸警惕。 杨七眯起眼,冷笑道“你们可以试试,看看能不能拦住我。” “哼!” 党项女子冷哼了一声,转身出了大堂。 一刻钟后,一阵古怪的钟鼓声后,大堂中门大开。 两队身穿红衣,面带幕篱的党项女子,摇晃着她们头上的小辫子,蹦蹦跳跳的进入到了大堂内。 老何等人下意识的拱卫到了杨七身边。 杨七却不为所动,冷冷的盯着这些人。 红衣女子们进入到了大堂内后,双膝跪倒在地上,身体匍匐在地,施大礼。 这是? 有重要的人到? 紧接着,杨七等人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味,有点牡丹花的味道,也有点兰花的香味。 大堂门口处,入眼的是一身大红衣装,红的像是血,上面刺绣着一朵金色的牡丹。 一个女子,带着一顶金冠,金冠上面有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金冠在阳光下,光彩夺目,像是在女子脑后形成了一道像是佛光一样的光晕。 女子面带着幕篱,一双明目中光华流转,夺人魂魄。 她给人的感觉,像是行走在凡间的神灵,神圣而不可侵犯。 守卫在她身边的猛士们,就像是天宫里的黄巾力士。 抬着她裙摆的女子们,一个个妆点的也像是天宫里的仙娥一般。 老何等人似乎已经被她迷惑了一样,一个个盯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哼!” 场中唯一清醒的,只有杨七一人。 杨七冷哼一声,冷声道“装神弄鬼。” 那些守卫在她身边的猛士和侍女们,一个个都对杨七怒目相向。 似乎想要把杨七生吞活剥了一般。 一身大红衣装的女子到了大堂正中,甩了甩长袖,转身面南而立。 在场所以的党项人,一起参拜。 “参见圣女!” “起!” 她的声音温柔而平和,却像是充满了无上威严,让人不得不信服。 “你们先下去吧!” 她摆了摆手,伺候在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悄声退出了大堂。 杨七也摆了摆手,“老何,你先带他们出去,在外面候着。” 老何生生把自己的眼睛从这位神秘的圣女身上拔了出来,一脸郑重的问道“会不会有危险?” 杨七摇了摇头。 老何带着众人,不情不愿的向门外走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这位神秘的圣女身上。 人类原始的好奇心促使着他们,很想掀开这位圣女的幕篱看看。 第0391章 一个仙魔一体的女人 当所有人都离开了大堂以后,这位尊贵而神秘的圣女,盈盈走到了杨七面前,单膝跪倒在了矮几旁,亲自为杨七斟上了一杯水酒。 “妾身见过公子。” 斟酒过后,她后退了一步,向杨七施礼。 杨七大马金刀的坐在那儿,似笑非笑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摆你的圣女谱了?” 她盈盈上前,再次为杨七斟酒,并且伺候在杨七身旁,亲自为杨七布菜。 一边布菜,一边轻声道“在公子面前,妾身可当不起圣女这个称呼。妾身永远都是公子的侍女。” 这句话一出,这位尊贵而神秘的圣女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杨七曾经的侍女,李唐皇室的后裔,初醒。 杨七也不客气,一边吃喝,一边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了,还给自己弄了个圣女?” 初醒往杨七身旁靠了靠,杨七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 初醒目光暗淡的道“妾身可从没想过做什么圣女。自从被您抛弃了以后,妾身带着一群老弱病残们到了党项蛮夷之地讨生活。 那些个党项的蛮子,瞧着妾身长的好看,硬要说妾身是什么圣女。 妾身推脱不过,就被他们冠上了圣女的名号。” 杨七对初醒楚楚可怜的样子视而不见。 他才不相信初醒的鬼话。 这个女人,出京的时候,可是带着大笔的钱财的。 怎么可能去讨生活? 至于她头上圣女的名头,只怕也不是她说的那般得到的。 杨七可以肯定,初醒的这一顶圣女王冠下,必定有不少的尸骸。 “说吧!派人把我弄到这里,究竟什么目的?” 杨七开门见山道。 初醒幽怨的盯着杨七道“一开口就是正事,您就不问问妾身这两年过得好不好?您就不关心一下妾身吗?” 杨七淡然道“你我已经不是主仆了,你的生活,我并不关心。而且,看起来,你过的不错。” 噌~ 初醒站起身,怒喝道“你对曹琳那般温柔,你对呼延赤金也言听计从。为何……为何不能给妾身一点点的温柔?” 两年了。 两年的相思,在这一刻,都化成了怒火。 初醒粗暴的摘下了脸上的幕篱,露出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那是一张,完美无瑕的脸。 是上天的杰作,也是上天的恩赐。 所有的事物,在这一张脸下,都黯然失色了。 两年不见,初醒彻底张开了。 原来是个小妖精,现在变成了大妖孽了。 杨七有些信了。 他信党项的那些人自愿的臣服在这一张面孔下了。 坦白的说,若是这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蛋儿出现在赵光义那个大色狼面前的话。估计赵光义会不惜掀起滔天的战火得到她。 此时此刻,这一张完美无暇的脸上,充满了怒容。 “妾身哪一点比不上曹琳和呼延赤金了?论容貌,妾身比她们二人胜过百倍;论家世,妾身乃是皇族之后,比她们高贵百倍;论力量,妾身掌控着十八个党项部落,统领三十万党项人……” “为什么在她们面前,你总是和风细雨的,在妾身面前就冷若冰霜?” “为什么你就不能给妾身一点点的笑脸?” “……” 初醒嘶吼了半晌,见杨七无动于衷,就愤怒的把杨七桌上的酒菜全都扫到了地上。 “啊~” 初醒张牙舞爪的嘶吼。 杨七只是侧目,冷冷的看着她。 许久许久以后…… 初醒深呼吸了一会儿,收敛了身上的怒气,盈盈向杨七施礼道“妾身失礼了,还望公子恕罪。” 杨七淡然道“掌控的人多了,脾气大一点儿也正常。这就是权力带来的坏处。” 初醒不死心的凑到杨七面前,让杨七仔细的看清她的脸。 “公子看着这张脸,就不动心吗?” 杨七平静的盯着她,说道“佛也会动心。” 初醒脸上立马浮现出了喜色,但杨七的下一句话,却把她打入了地狱。 “但是我不会……” 初醒怒道“为什么?” 杨七盯着初醒,冷声道“我父亲和兄长,如今身陷险境。你觉得我有心情坐在这里跟你谈情说爱吗?” 初醒咬了咬牙,缓缓的站起身。 平静的带上了幕篱以后,她又恢复了圣女的姿态。 “啪啪~” 初醒轻抚掌,从门外进来了两个侍女,收拾干净了地上的一切,重新换上了一桌酒菜。 初醒跪坐在杨七对面,继续为杨七斟酒。 杨七端起酒杯继续喝酒,似乎刚才的一切,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公子不必心急,根据妾身手下的人汇报,令尊和令兄,目前没有危险。不得不承认,令尊和令兄都是一代人杰。他们仅凭雁门关内的八千兵马,硬生生的挡住了辽国十万大军不得存进。 不仅如此,似乎最近两天,令尊在得知了雁门关孤立无援后,正在策划如何反击辽军,迫使辽军退兵。” 初醒轻声细语的讲述雁门关内的清醒,温柔的像是一个邻家小妹,和刚才暴怒的母老虎,完全判若两人。 杨七听到了初醒的话,微微出了一口长气。 从初醒的话里可以判断得出,老杨有反击辽军的心思,那就证明雁门关暂时没有危险。 他也不用太过急切了。 杨七抬眼,瞥了初醒一眼,立马移开了目光,好奇的问道“雁门关如今被封的死死的,别人都得不到情报,你却能轻而易举的得知。看来你手下的探子,发展的很迅猛。” 初醒浅笑道“妾身只是小打小闹而已。目前也只是让手下的探子覆盖了整个西北。” 杨七愕然。 覆盖了整个西北? 杨七清楚的意识到,初醒嘴里的这个西北,可不止大宋的国土。 恐怕连党项和辽国都要算上。 短短两年时间,初醒手里的探子能覆盖到这个程度,真是厉害。 杨七由衷的感叹道“还是你厉害。” 初醒笑道“和公子比,妾身这点还上不了台面。妾身能够这么快的铺开人手,也是借鉴了公子训练稻草人的手段。” 杨七心疼的闭上眼。 心中大声咆哮。 落叶!你个叛徒!你个二腿子! 第0392章 折杨两家有怨 毫无疑问,初醒能掌控稻草人的训练手段,一定是从落叶手里得到的。 落叶在跟杨七之前,初醒才是他的首领。 也只有落叶,才敢把杨七的情报,递给初醒。 初醒见杨七脸色铁青的一言不发的坐着,大致上也猜到了杨七心里在想什么。 不过她并没有为落叶开脱,也没有为落叶解释。 她只是笑吟吟的转移话题,道“哎~最近妾身正在发展辽国那边,这一次为了让人把雁门关的消息送出来,妾身潜伏在辽国的探子可折损了不少。” 杨七心头有火,所以说话也不客气,冷着脸道“你损失了多少,我都会加倍补偿给你。” 初醒踱步走到了杨七背后,素手微微探出,捏在杨七的肩头。 杨七浑身瞬间变得僵直了。 只见初醒侧头,贴在杨七面颊上,吐气如兰道“妾身要的,你不愿意给。你愿意给的,妾身都看不上。” 杨七咬了咬牙,心里暗骂初醒是个妖精。 脸上却一脸淡然,道“你既然什么都不想要,为什么还让人带我来这里。想要告诉我雁门关里的消息,只需要派人送信即可。” 初醒咯咯娇笑道“妾身是看你冒冒失失的去闯折府,所以才派人把你请了回来。” 杨七皱眉道“我去折府,以礼拜会,怎么会冒失?难道折府会因为我去拜访,就把我扣押了不成?” 杨七最后一句话,显然有点玩笑的成分。 “你以为他们不会吗?” 初醒一甩长袖,一阵香风窜入杨七鼻头,再回神,初醒已经挨着杨七贴身坐下了,一双葱白的玉手,正在细细的帮杨七捏着手臂。 初醒明显很久没有伺候人了,手法有些生疏。 而且,随着杨七武功增强,浑身的肌肉变得凝实,受力也变重了。 初醒按摩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但是杨七却没有拒绝。 似乎心底里没有拒绝的想法。 杨七听到了初醒的反问,眉头皱的更紧了。 “杨家当年在北汉的时候,和折家也有点交情。如今也算得上是同殿为臣。我只是去上门拜访,为何会绑我?” 初醒手指滑落,不知道何时,她的手已经放在了杨七手背上。 婉转间,她盈盈一握的小手,已经出现在了杨七手心里。 一瞬间,初醒感觉灵魂都在颤抖。 杨七陷入沉思中,并没有发现初醒的异样,初醒变得更大胆了,握着杨七的手,不想放开。 她一边幸福的眯起眼,一边敷衍的给杨七解释道“难道你就不奇怪,辽人大兵压境,折家的人怎么会没发现吗?” 杨七冷声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在装糊涂?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初醒缓缓的靠在了杨七的身上,轻声道“在北汉的时候,你们两家的关系确实不错。投宋以后,你们两家的关系更密切了。 错就错在,当初令尊,不该答应了宋皇,携带着家眷们,住进了汴京。 从而主动结束了听调不听宣的局面。” 初醒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杨七也就明白了。 “原本,在这西北大地上,杨家和折家,都是土皇帝,听调不听宣。突然我杨家归附,答应了赵光义的邀请,住到了汴京城。这西北,就剩下了折家一家土皇帝了。 没有了杨家在侧帮衬,折家就成了一块暴露在赵光义面前的肥肉。赵光义每时每刻的都在想办法想咬折家一口。 赵光义这些年应该没少用手段对付折家。所以折家心里有怨气,这个怨气不仅是对赵光义,也有对我杨家的。” 杨七一下子就分析出了问题的关键。 初醒点头道“从赵光义登基至今,他派了不下上百人到府州。不论是明里分权,还是暗中离间,手段可以说是层出不穷。 也庆幸折家家主是一代人杰。愣是抵住了赵光义的各种手段,把他派来的人全都消灭了。 不过,折家的损失也不小。二代子嗣死了四人,三代子嗣死了十六人。 除此之外,在四年前的一场家族内乱中,还折损了近万兵马。 你们杨家为了表忠心,归附了赵光义,却害的折家死了这么多人。你说人家恨不恨你们?” 杨七沉声道“你觉得这是我们杨家的错?” 初醒耸立耸肩膀,道“妾身怎么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折家的人认为,你们杨家有错。所以,你别指望折家会出兵帮你去就令尊。” 初醒又道“真的……别指望了。折家这一次没有落井下石,只是坐壁观上,就足以显示他们的豁达了。” 杨七痛苦的闭上双眼,黯然道“如果连折家都指望不上,那我父兄岂不是非死不可?” 初醒笑眯眯道“那也不一定。” “嗯?” 杨七疑惑的看向初醒,发现初醒靠在自己身上,赶忙让她坐直,自己也正经危坐。 “咳咳~” 杨七咳嗽了一声,掩饰了一下尴尬,问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初醒如同一只狐狸一样,眨巴着眼睛,娇媚道“公子难道忘了,妾身手底下还有三十万党项人……” 杨七愕然道“党项的人口加起来,也就五百万左右。而这五百万人,大部分都是大部族的人口。你从哪儿整来的三十万党项人?如果只是你信徒的话,你带他们去征战,那些大部族的首领会答应吗?” 这下轮到初醒尴尬了。 初醒灿灿的一笑,结巴道“那个……这三十万党项人……都是妾身这两年收拢的……被驱逐的党项小部落和一些流民。” 杨七盯着初醒,说道“然后呢?” 初醒傲气道“这些人现在全部都听从妾身的命令,他们已经奉妾身为首领了。” 杨七没好气的瞪眼道“说重点……” 初醒垂头丧气道“然后,我们闹的有点大了,现在被党项诸多大部族联合驱逐了……” 初醒越说声越小。 杨七哭笑不得的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手下的三十万党项人,其实就是三十万无家可归的流民?” 第0393章 自此再无李元昊 “我们只是暂时没有地方落脚,但我们不是流民。” 初醒极力辩解。 杨七失笑道“没有地方落脚和无家可归有什么区别?” 初醒道“是没区别,可是我们不是流民,我们有自己的军队。” 在杨七面前,初醒显然不想轻易认输,她希望得到杨七的认可。 杨七愣了愣,有些愕然道“你们居然有军队?” 初醒傲然道“那当然了,我们有骑兵三万,步卒一万五千人。” 党项是一个游牧民族,党项人习惯了在马背上讨生活,所以骑兵的人数比步卒的多,杨七可以理解。 三万骑兵,一万五千人的步卒,加起来足有四万五千人,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拥有这么多的军卒,在党项人的土地上,也算得上是一个势力雄厚的大部族了。 杨七很好奇,初醒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惹的党项人联合起来驱逐他们。 在初醒面前,杨七也不需要藏着掖着,直言不讳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杨七道“我很想知道,这两年,你在西北都做了一些什么?” 初醒支支吾吾的不愿意说。 杨七无奈道“你若是不愿意说出实情,我想我也没办法帮你。” 初醒娇滴滴笑道“公子可以把这看成一场交易,你帮我们找一个安家落户的地方。那么我手下的四万五千军卒,就能帮你去雁门关驰援杨将军。” 初醒的这个提议确实不错。 四万五千人,对于与辽国的十万大军,少了近一半。 但是,有这四万五千人的加入,相信能够破开杨业在雁门关的僵局。 只要护住了老杨,护住了雁门关。 那么老杨对大宋而言,算是立了大功了。 同时,那些个暗地里谋害老杨的人,行迹也会因此暴露,并且付出应有的代价。 朝廷,也会在第一时间,出兵增援雁门关。 杨七原本上想借用折家的人马达到这个目的。 现在,折家的人马既然借不到,借到初醒的人马,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初醒既然不愿意说出她在党项做了什么,那么必定有难言之隐,杨七也不想刨根问底。 思虑再三,杨七点头答应了初醒的要求。 “我可以答应帮你,不过,你得先说说,在这西北,你们有没有看中的地方?” 初醒浅笑道“银州~” 杨七侧目,有些意外。 “银州可是三战之地,混乱不堪,西北的人都知道,哪里是三不管的地带,你们确定你们能够在银州站稳脚跟?” 银州是什么地方? 银州是一个和杨家颇有渊源的地方。 杨家在没有投靠北汉的时候,银州就是杨家的地盘。 杨家投了北汉以后,银州依然是杨家的驻地。 杨家投靠大宋之初,银州依然在杨家管辖之下。 只不过,后来杨家举家搬迁到了汴京,杨家直属的亲兵火山军也撤出了银州。 银州就此,才开始变成了一个混乱的城市。 由于银州处于三战之地,不好管辖。 所以,银州名义上是大宋的土地,可是却没有官府去治理。 在宋国和党项和亲的时候。 赵光义已经把银州划给了党项。 现在的党项和以后的西夏不同。 党项现在是大宋的一个狗腿子,所以把银州划给党项,赵光义并没有心理负担,朝堂上也没有反对的声音。 党项人中,目前掌权的是李家的人。 也就以后的西夏皇族的那个李家。 银州目前也算是李家的地盘。 “你刚才说党项人联合起来驱逐你们,那么这里面肯定是李家在主导。而银州在名义上,又是李家的地盘。一旦你们在银州落脚,你觉得李家的人会善罢甘休?” 初醒向杨七靠了靠,腼腆的笑道“所以,才要请公子你帮忙。” 杨七踌躇,“我还是想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惹得人家联合驱逐你们。” 初醒尴尬的笑了笑。 见杨七直愣愣的盯着她,她就知道推脱不掉了。 “也……也没干什么……你也知道,妾身长的漂亮。总是有一些蜜蜂在妾身身边嗡嗡乱叫。妾身气不过,下手重了一些,就变成这样了。”。 杨七揉了揉眉心,叹气道“我能知道这些人都有谁吗?” 初醒干巴巴的瞅着杨七,声音如同蚊子一样小。 “也没谁……就是李继迁和李德明父子……” “噗~” 杨七把刚喝进嘴里的酒喷了出来,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初醒,愕然道“定难军留后李继迁?” 定难军留后是一个官职,大宋朝廷册封的官职。 类似于节度使。 只不过这个留后的官职比节度使权力要大很多。 大宋朝廷的节度使,相当于一个挂着一军大佬名头的代言人,有名无实。 但是这留后就不一样了。 留后的职权很大,军政一把抓。 就像是夏商周时期的封地诸侯一样,甚至比这些个封地诸侯的权利还大。 顺便说一声,目前折家的家主折御勋,也是一军留后。 永安军留后。 只不过,折家和李家不同。李家属于外编留后,折家属于内编留后,权力相差甚大。 折家每年收到的赋税,要上交一部分给朝廷,李家却不用。 说实话,老杨当年若是没有入朝的话,也许也能混一个大同军留后也说不定。 言归正传。 定难军留后李继迁,可是党项诸多部落的共主,初醒在党项混,却得罪了他,确实玩大了。 难怪被党项人共同讨伐。 初醒瞧着杨七面色怪异,就忍不住怯怯的道“还有他儿子,李德明……” 杨七觉得心口疼的厉害。 李德明是谁? 估计认识他的人和知道他的人不多。 但是他有一个很牛叉的儿子。 他的儿子名叫拓跋元昊,也就是李元昊。 西夏国的开国皇帝。 …… 等等…… 李继迁和李德明,这父子两个貌似都在追求初醒? 李家父子?!! 杨七觉得自己似乎像是被初醒拉着下一个泥潭,而且越陷越深的那种。 “初醒你到底在党项都干了些啥?” 杨七几乎跳起来了。 初醒干笑道“妾身也没干什么……” 初醒表现的很羞涩,“妾身就是……就是在他们想乱来的时候……切了……切了他们。” 切了? 切了?? 杨七震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还叫没干什么? 你这是把党项人的首领给切了,顺手也把党项未来的首领也给切了。 更顺手,把以后的西夏皇帝,也给弄没了。 也就是说,李元昊他爹还没把他种到地里,你就把人家的根给抛了。 干出这种事,人家不跟你拼命,才怪了。 此时此刻,杨七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哭。 残暴的西夏皇帝被初醒给弄没了,这也就说明,以后汉人会少受一份儿罪。 把党项的首领得罪死了。在西北这一片地盘上还怎么混? “你还想要银州?我要是你,立马卷铺盖跑路。” 杨七愤愤不平的指责初醒痴心妄想。 初醒委屈的盯着他,低声道“那你还想不想救杨将军了?” 一下子被捏到了七寸,杨七只能无奈的坐下。 “你现在,立刻马上把你这两年在党项所经历的事情,原封不动的告诉我。” 初醒一愣,欢喜道“你关心我?” 杨七冷冷的扫了她一眼,“你看像吗?” 初醒不乐意的嘟噜嘟嘴。 她环抱着杨七的胳膊,说道“妾身被你抛弃以后,就带着手下的人到了西北。在这个地方,妾身举目无亲,处处受人欺负。 妾身带着手下的人,东奔西走,连一个立足的地方都没有。 后来,香姨想出了一个办法。 让手下的人,四处去放谣言,说有天神之女下凡,流落到了人间。 然后,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妾身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就被人发现了。” 说着,还冲着杨七眨了眨眼。 杨七已经无力吐槽了。 初醒继续道“妾身就这样,以天神之女的身份,行走在了诸多党项部落之间。一次偶然的机会,碰巧见到了李继迁和李德明父子。 他们对妾身天神之女的身份深信不疑,甚至联络了党项诸部落,推举妾身成为了党项的圣女。” 杨七无奈的翻了翻白眼。 摆明了是李继迁和李德明父子,贪恋初醒的美色,所以才假装被忽悠。 杨七不认为,李继迁这种杀伐果断的人,会真的相信神明一类的东西。 至于初醒,明显是接近李继迁和李德明父子,想要借助人家的权势,壮大自己。 “妾身本以为,从此以后就会过上快快乐乐的生活。可是,总有人说妾身以色娱人,根本不是什么神明之女,并且还要刺杀臣妾。 然后,这些个人,都被李继迁给灭掉了。他们的牛羊和族人,也被李继迁分配给了妾身。” 杨七很想问初醒。 你确定不是你贪图人家的牛羊族人,然后设计让李继迁灭了人家? “妾身心善,收留了这些人。谁知道,越收留越多。一转眼,就超过了三十多万人。妾身也在李继迁的帮助下,成为了这三十多万人的大部落的头领。 岂料,在妾身成为了这些人的头领以后。李继迁和李德明父子,都相继来逼迫妾身,嫁给他们当妻子。 妾身可是公子的人,怎么可能被别人占去了身子。 所以妾身抵死不从,挣扎之下,就切了他们的子孙根。 然后,他们就领兵讨伐妾身,欺负妾身。 公子,妾身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你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杨七嘴角抽搐,恨不得捶初醒一顿。 他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事实绝不是初醒说的这样。 他细细推敲了一下,得出了一些结论。 很明显,初醒在党项立足,设计陷害一些小部落的首领。然后趁机借助李继迁的手,除掉了这些个小部落的首领,把人家手下的人马收为己用。 李继迁应该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瞎子。 其实,李继迁也是借着初醒的眉毛和蛊惑之语,帮他安抚其他大部落的头领。 李继迁在等,等初醒帮他整合所有的小部落,然后等时机成熟以后,拿下初醒。 不仅抱得了美人归,还顺势收拢了所有的小部落。 可以说,这是一场狐狸和狐狸合作完成的游戏。 只不过,让初醒给玩脱了。 党项的小部落,加起来的人口,应该超过近一百万左右。 初醒手里只掌控着三十万人,李继迁怎么可能提前收网? 肯定是初醒隐藏了一些话没说。 在杨七再三逼问下,初醒依然不肯说实话。那么杨七再追问,也没什么意义。 至于初醒说的那么些一切都是为了公子什么的话,杨七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初醒就是初醒,和曹琳、呼延赤金都不同。 在初醒眼里,男人并不是她的一切。 她可以喜欢杨七,也可以想着念着杨七,但是她绝对不会为了杨七,放弃自己的事情。 这也是为何杨七不愿意接受初醒的原因。 “真若如此的话,我会想办法帮你的。不过,我得去看看你手下的四万五千人。看看他们能不能帮我去雁门关救人。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才有继续谈下去的希望。” 初醒欢喜的道“好!妾身这就带你过去。” 杨七摇头,“你先下去准备,我一个人待会儿。一会儿出去和你回合。” 初醒沉吟的点了点头道“那也好。” 初醒站起身,端起了圣女的架子,悄然出去了。 初醒一走,杨七明显的长出了一口气。 “呼……好险好险,差点就沦陷了。” 面对初醒那妖孽一样的脸蛋和身穿,杨七差一点就把持不住了。 男人皆有贪色之心,杨七又不是圣人,又怎么可能不喜欢美女? 在和初醒谈话间,他一直都把持着。 “唯一庆幸的事情,就是这个小妖精,虽然有一枚黄蜂尾后针,却没有一颗蛇蝎之心。不然,我只能跑路了。” 和初醒攀谈,除了了解情况,也有试探的意思。 如果说初醒变成了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的话。那么杨七会毫不犹豫的跑路。 因为这种祸国殃民的美女,若是拥有了一颗蛇蝎心肠,那么必定搅动天下风云。 事实上,初醒已经搅动了天下风云。 “嘿嘿嘿……李元昊……还没载就没了……” 第0394章 各有盘算 杨七出大堂的时候,初醒已经准备好了出行的一切。 一顶三十六人抬的大轿子,形状像是一顶莲花宝座,宝座有三十六角,每一个角挂着纯金的兽头铃铛。 风一吹,丁零当啷作响。 像是微风在吟唱梵音。 杨七有些诧异,能奏出洗涤心灵的铃音的铃铛,很明显不是普通的铸造工艺可以达到的。 他很好奇,初醒是从哪儿弄到的这种铸造工艺的。 当杨七看到了围绕在初醒轿子边的三十六位轿夫的时候,就有些释然了。 三十六位西域大喇嘛…… 初醒这是跟西域的佛教搭上关系了,难怪可以在党项人追杀下,还能摆这么大的谱。 初醒坐在莲花宝座里,四周有纱布幕篱遮挡着,只能看见身形,却看不清容貌。 在莲花宝座上,除了初醒这一位圣女以外,还有八个一身白衣的类似女神官的女子盘腿而坐。 莲花宝座四周,还有上千雄壮的党项武士护卫着。 “护法大人,圣女吩咐过了,让您骑着马,跟紧她的圣驾。” 一位一身白衣的女神官走到杨七面前,盈盈一拜,轻声说道。 杨七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很想问问初醒,他什么时候答应了做什么劳什子的护法了? 可惜,现在这个场面,他没办法开口问这个问题。 “知道了……” 杨七摆了摆手,打发了女神官,老何牵着两匹马到了他身前。 杨七跨上了自己的马背。 莲花宝座上的女神官似乎一直关注着杨七,见杨七做好了出行的准备,便轻舞了一下手里的长袖。 两个膀大腰圆的力士,扛着长长的牛角号,吹响了。 厚重的牛角号声,带着些许的庄严和肃穆。 莲花宝座下的三十六位西域大喇嘛缓缓的抬起了莲花宝座。 他们迈开步子,踩着奇怪的步伐,一颠一颠的向前行。 宽大的莲花宝座,在他们肩头上,像是鸿毛一样轻盈。 他们的脚步很快,杨七需要驱赶着马儿迈着小碎步,才能跟上他们的脚步。 “七爷,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属下怎么觉得,这处处都透着诡异呢?咱们跟他们去什么地方?” 老何显然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不感冒,他策马凑到了杨七身边,悄声问。 杨七耸了耸肩膀,道“具体去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咱们跟着就是了。” 老何瞪眼,道“跟着他们?咱们不去救老爷了?” 杨七翻了个白眼,道“咱们手里只有扎马合的两千多蕃兵,去雁门关和找死有什么区别?人家答应了出兵四万五帮我们,我不跟着人家,还能怎样?” 老何疑神疑鬼的道“他们会有四万五军卒?属下怎么觉得他们神神鬼鬼的不可靠呢?” 杨七皱眉道“希望他们不要骗我……” 杨七把希望寄托在了初醒麾下的四万五千军卒身上。若是初醒骗他的话,他就只能单枪匹马的去救老杨了。 杨七这边在为了老杨奔波,老杨那边也没闲着。 …… 雁门关外。 一位年仅三旬,虎背熊腰的汉子,虎目中投射出一道道侵略性极强的目光。 聚拢在他身边的辽兵们,被他的虎威压的抬不起头。 “中原,富庶之地。应该属于我们辽人。懦弱的宋人,没有资格拥有中原之地。雁门关,是我们南侵的桥梁。杨业,是我们南侵的大敌。 拿下雁门关,灭掉杨业。我们的族人将会长驱直入,占据中原这一片富庶之地。 到时候,冬日来临,我们的族人就不需要再担心被严寒冻死,也不用担心粮食不够吃。 所以,雁门关,本王志在必得。” 这个虎背熊腰的三旬的汉子,正是辽国的南院大王,耶律休哥。 一个传奇性的人物。 赵光义举国之力,三次北伐辽国,都是败在了他手里。 他是打垮了大宋脊梁的男人。 他是被整个辽人视为战神和军神的男人。 所有的辽人,在他面前,只能仰视他。 左军先锋霍格达仰视着他,沉声道“大王,那杨业是战场上的宿将,善于守城。我等率众连番攻打了雁门关三天三夜,也没有拿下雁门关。 有杨业镇守在雁门关,我们只怕拿不下雁门关。” 耶律休哥虎目中闪过一道冷光。 唰~ 雪亮的刀光闪过,霍格达的脑袋掉到了地上,脖颈处的鲜血喷了耶律休哥一脸。 “废物!自己没本事,还想动摇军心。” 耶律休哥冷叱了一句,扔下了手里的弯刀,冷声道“此番,大宋有人暗中配合我们,导致雁门关孤立无援。雁门关内,只有杨家的八千火山军。 如此天赐良机,还拿不下雁门关。难道要等到雁门关的援军到达,雁门关里面的守军从八千变成了八万,你们才能拿下雁门关吗?” 耶律休哥此话一出,聚拢在他身边的众将领赶忙跪地请罪。 “臣等罪该万死。” 耶律休哥瞪着虎目,训斥道“本王不喜欢宋人那些虚伪的东西。告诉本王,什么时候能拿下雁门关?” “噗通~” 一员手持铜锤的猛将跪倒在地,大声叫嚷道“臣萧天佐,愿为左军先锋,攻打雁门关。三日之内,必定拿下雁门关。若战败,臣愿请死。” “好!” 耶律休哥赞叹道“萧将军,你虽为后族,却没学着那些酒囊饭袋躲在上京内吃喝玩乐。你的雄心和胆识,没有辱没萧这个姓氏。” “臣萧天佑,愿为先锋,攻打雁门关。三日之内,必定拿下雁门关。若战败,臣愿请死。” “臣多罗黑尔,愿为先锋……两日之内……” “臣摩多,愿为先锋……一日之内……” “……” 萧天佐带头请战,得到了耶律休哥的夸奖,其他诸将有样学样的开始请战。 耶律休哥满意的点了点头,“诸位有此敢战之心,本王很开心。” “本王决定,由……乞答哈尔,任左军先锋,率部攻打雁门关。” “啊?!” 一个浑身胖的像是肉球的一样的大胖子,一脸茫然的抬起头。 我是谁? 我在哪儿? 谁叫我? 耶律休哥笑眯眯的盯着他,说道“乞答哈尔,由你任左军先锋,率部攻打雁门关,你有异议吗?” “啊?!” 乞答哈尔苦着脸。 有点怀疑人生。 他明明是只咸鱼,也想当一个咸鱼。 刚才也只是跟着随便表了表决心。 现在居然被点到了,去攻打雁门关。 他感受到了从耶律休哥身上传来的浓浓的恶意。 一双小眼睛,在他的眼眶里滴溜溜的乱转。 乞答哈尔一瞬间就想明白了一切。 他被套路了! 他是条咸鱼没错,可是他并不蠢。 能成为辽国上等贵族,契丹八部乞答部落的继承人,他的智商无疑是合格的。 萧天佐和萧天佑两个人是耶律休哥的心腹爱将。 耶律休哥怎么可能把这两个人派出去当炮灰呢? 摆明了是人家主仆三人合伙的演了一出戏。 事到如今,乞答哈尔已经没有拒绝的资格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臣遵令。” “甚好!下去准备吧!” 耶律休哥挥了挥手,道“我会命令其他人配合你进攻的。” 乞答哈尔垂头丧气的告退了,其他诸将也一起告退了。 只剩下了耶律休哥和萧家兄弟三人了。 耶律休哥眺望远处的雁门关,平静的对萧家兄弟吩咐道“指望乞答哈尔那个酒囊饭袋拿下雁门关,根本不可能。你们两个下去准备,命令全军悄悄跟在乞答部的兵马后面,一旦乞答部的兵马败退,你们就一拥而上,强夺雁门关。” 萧天佑皱眉道“大王,这个办法可行吗?” 耶律休哥淡然笑道“当然可行。乞答部有两万兵马,只要他们出击。杨业就必须调动雁门关内的所有守军防御,才能抵挡得住乞答部的进攻。 等到他们打退了乞答部的兵马,也就疲惫不堪了。 到时候,我们八万兵马,一拥而上。杨业拿什么阻挡我们?” 萧天佐挠头道“大王,既然有这么好的计策,前几天为何不用?” 耶律休哥朗声大笑,“用计也要看清时机。前几天用,和今天用,效果完全不一样。” 萧天佑在一旁解释道“大王前两天是在迷惑敌人,拖垮敌人。经过了连番大战,敌人以为摸清的我们进攻的手段。当乞答部兵马败退的时候,他们就不会有太多的防备。 只要他们放松了警惕,我们一拥而上。雁门关内的宋兵们一个个都人困马乏的,又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到时候拿下雁门关,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萧天佐闻言,乐道“大王睿智。” 耶律休哥瞪了萧天佐一眼,骂道“你这个憨货,我算什么睿智?真正睿智的是宋人的祖先,他们著有许多兵书。像是《孙子兵法》、《李卫公问对》、《六韬》、《野战歌》等等,这些都是宋人祖先著作的非常厉害的兵法。 本王之所以被族人们称之为军神,就是因为学习了这些兵书。 你这个憨货,有时间也看看兵书。” 萧天佐挠了挠头,嘟囔道“什么兵法的,我看不下去。我最讨厌读书了。再说了,宋人的祖先能著作出这么厉害的兵法,为何宋人还是打不过咱们? 就像是之前,宋人北侵。还不是被我打的落花流水的。” 萧天佐说的起劲,挥舞着手里的铜锤,叫嚷道“我一锤一个,把宋将全都砸死在了马下。那些个宋将,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要我说,自身勇武,比什么兵法谋略的更重要。 只要我够强,任何敌人都不是我的对手。” 耶律休哥差点被萧天佐这个憨货给气笑了,忍不住开口怼道“你真厉害?真厉害的话,也不会被那杨家的二郎,一枪挑下马。” 萧天佐不服气道“杨家也就杨二郎的力气比我大一点而已。换做其他人,肯定不是我的对手。” 也不知道杨七听到了这话会有什么反应。 反正耶律休哥摇头笑了笑,就带着部下们下了山。 一场针对于雁门关的死战,也在耶律休哥下山的时候展开了。 辽军开始频繁的调兵遣将。 雁门关内。 杨业还不知道耶律休哥已经为他泡了一壶装满了鹤顶红的茶。 酣战了一天一夜的老杨,趁着双方休战的时候闭目养神。 杨四提着枪,进了老杨的中军大帐,沉声道“父帅,辽人正在频繁的调兵遣将,意图不明。” 老杨睁开了眼,皱着眉,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觉得辽人有什么意图?” 杨四沉吟道“末将猜测,辽人久攻雁门关不下,如今频繁的调兵遣将,应该是想强攻雁门关。” 老杨站起身,神色复杂的盯着杨四,道“辽人若是强攻雁门关,你觉得我们有几成胜算?” 杨四低下头,沉默不语。 十万辽军强攻雁门关,以雁门关的兵力,只怕一成胜算也没有。 “四郎~” “爹!” 父子二人对视着。 老杨深吸了一口气,道“爹有一个计划,一旦事成,可退辽兵。” “什么计划?” 老杨招了招手,让杨四到了桌前。 老杨指着雁门关的地图,道“出了雁门关西,迂回到雁门关北,也就是辽军身后的这座山。山上有一条小道,这条小道在万丈悬崖之上,仅能容一人行走。 穿过小道,就到了辽军背后,辽军的粮草就囤积在此处。 只要烧毁了辽军的粮草,辽军必然大乱,不攻自破。 为父诸多子嗣里,你最稳重。 所以,为父想把这个重任交给你。 你要记住,接下了这个重任,雁门关里所有人的性命也就交托到你手上了。 你若是成功了,我们都能活。 你若是失败了,我们都得死。” 老杨的话,重如泰山。 杨四却没有答应。 “还是交给五弟去做吧!” 老杨顿时急了,咆哮道“杨延辉,你不服从军令吗?” 杨四苦笑道“这是军令吗?” 老杨脸上的怒容一塌,哀求道“四郎,难道你要让为父跪下来求你吗?” “噗通!” 杨四端直跪倒在了地上,眼泪已经布满的眼眶。 “爹,难道你想让孩儿下半辈子,都在悔恨中度过吗?” 第0395章 发狠的老杨 老杨的泪水也布满了眼眶。 父子二人泪流满面。 老杨的这一道军令太沉重,杨四不愿意接。 明面上看,这是一道偷袭敌军粮草的军令。 暗地里呢? 这是一道逃跑的军令。 决战在即,一旦还没偷袭到辽军的粮草,辽军就攻破了雁门关,那么这一道偷袭的军令,就变得没有意义了。 只要杨四领了军令,出了雁门关。 那么他就从雁门关这个必死的战局里面活下来了。 老杨若是在决战中守住了雁门关,那么他偷袭辽军粮草,借此击溃辽军,大获全胜。 老杨若是守不住雁门关,那么他就只能冲开辽军的封锁线,回到大宋,苟活下去。 只要他带人离开雁门关,就能活。 可是他带走了一批人,老杨就少了一批人帮忙守城。 那么老杨能活吗? 正是因为看穿了老杨这道军令背后的东西,杨四才不愿意接。 老杨老泪纵横,抬起尚未清洗,沾满着鲜血的双手,抓着杨四的肩膀,低吼道“四郎,这是唯一的机会。” 杨四仰着头,直视着老杨,目光坚定,道“正是因为这是唯一的机会,才更应该留给五弟。我这个当哥哥的,不能临阵脱逃。” 杨四心意已决,他又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 老杨知道,再劝解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哎~” 老杨仰天长叹了一口气,一瞬间像是苍老了许多。他松开了抓着杨四肩膀的手,步履阑珊的回到了座前,大马金刀的坐下。 他脸上的泪痕,已经在不经意间擦拭掉了。 当他的腰肢挺起的时候,他又是那个威风凛凛的雁门关主帅杨业。 “招代州团练杨延德来见。” 浑厚而有力的声音传出了大帐,大帐外的传令兵,立马去寻找杨五。 传令兵在雁门关城关下的一个墙角,找到了抱着大枪昏昏欲睡的杨五。 “五将军,主帅有令,招你前往帅帐议事。” 传令兵站在杨五面前,大声的宣读了主帅老杨的命令。 昏昏欲睡的杨五,立马挺身而起,抖弄了一下身上的灰尘,扯了扯肩甲,挡住了白布包裹的伤后,提着大枪,昂首挺胸的赶往了帅帐。 一进入帅帐,杨五就感觉到了帅帐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老杨端坐在帅帐正中,像是庙里供奉的神灵,一动也不动的。杨四站在老杨下首,脸板着像是被熨斗烫过。 帅帐里都是自家人,未免有些太刻板了吧? 杨五腹谤了一句,提枪拱手施礼,“末将杨延德见过父帅,见过刺史大人。” 在火山军里,称呼老杨为父帅,不是因为他们的父子关系。而是因为老杨爱兵如子,手下的兵也把他当成亲爹一样,亲切的称呼他为父帅。 杨五口中的刺史大人是杨四。 杨五头上挂着代州团练的头衔,杨四头上却挂着代州刺史的头衔。 杨四比杨五高一级,而且还是杨五的直属上司。 老杨上下打量了一眼耿直的杨五,见他身上并没有缺胳膊少腿儿的,才开口道“代州团练杨延德,本帅现有一项重要的军令交付于你。” 对多智的杨四,老杨选择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对耿直的杨五,老杨直接下达作战命令。 老杨把刚才对杨四说的话,以命令的口吻向杨五传达了一遍。 “下去准备吧!” 传达完了以后,老杨直接摆手,让杨五下去准备。 杨五站在原地愣了愣,沉默了片刻,他开口道“父帅还是将末将斩了吧,这个军令,恕末将不能遵从。” 老杨愣了。 这关键时刻,一个个怎么都变的猴精。 老杨领兵三十年了,趁着快死的时候,以权谋私一把,结果儿子们居然都不领情? 这让老杨很为难。 有人或许觉得,以老杨耿直的为人,不可能做出这种以权谋私事。 那么就错了,而且还是大错特错。 没有任何一个当父母的,希望看着子女在自己眼前死去。 在这种几乎可以说必死的局面下。 老杨这种耿直的人,为了儿子,也难免会徇私一把。 在《杨家将》演义中,老杨金沙滩血战被困,派出了杨七郎翻越两狼山去求援,未必就没有让杨七郎借机活命的心思。 由此可见,关键时刻,老杨也舍得了名声,为儿子以权谋私一把。 可惜了,老杨一片良苦用心,却没有一个儿子领情。 老杨皱着眉,提着声,喝问杨五,“本帅将雁门关内,所有人的身家性命,托付于你,你却肆意推脱。你是胆小畏死,不敢去冒险吗?” 杨五梗着脖子,辩解道“末将不畏惧生死,即便是现在父帅派遣末将单枪匹马的冲出雁门关,和那十万辽军一战,末将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是父帅让末将绕行去偷袭辽军粮草,末将不干。” “啪!” 老杨一拍桌子,站起身,爆喝道“杨延德,你可明白什么叫做军令如山?在这军中,本帅的军令不容违背。你也是将门出身,你爹难道没教过你什么叫军令如山吗?” 面对老杨搬出大义的名头压自己,杨五一点儿也不胆怯,他依旧梗着脖子,毫不示弱的盯着老杨的一双虎目。一字一句的朗声道“我爹教过我军令如山,却没教过我临阵脱逃。” “你!” 老杨气的三尸神暴跳,把身前的案几拍的啪啪作响。 “竖子!” “逆子!” “不孝子!” “……” 老杨气的浑身颤抖,指着杨四和杨五大声咆哮。 杨四和杨五恬着脸,任由老杨骂他们。 老杨骂了足足一刻钟,见两个儿子似乎都无动于衷的,他发了个狠,在大帐内四处寻找了一番,找到了一柄一尺长的匕首,扔在了杨四和杨五脚下。 “你们这两个不孝子,让我这个当爹的,看着你们一个一个的死在我面前。你们倒是英雄了,可是你们知道我这个当爹的是什么心情吗?” 老杨指着自己的胸膛,狠声道“我感觉,就像是有人用刀子,在我的心头剐肉。你们兄弟两个既然都不愿意去执行这个军令,我也不勉强你们。 你们谁不愿意去,就拿起地上的刀子,在我心头挖上一刀。我就当这个儿子死了,就算你们之后死在战场上。我也不会太心疼。” 老杨扯开了衣襟,指着心脏的位置,喝道“来!从这里下刀。可劲挖,挖一大块。最好挖穿了,我也不会感觉到心疼了。” 第0396章 杨四出击 “爹,您就别逼孩儿了。孩儿愿意和您同生共死。” “爹,要死咱们也要死一起。” “……” 杨四和杨五,一脸视死如归。 老杨气不过,从地上捡起刀,凶狠道“你们兄弟既然不愿意动手,那我这个当爹的就亲自动手。” 杨四和杨五吓一跳,双双上前,抓住了老杨的臂膀。 “爹,五弟答应了,五弟答应去偷袭了。” “四哥答应了,四哥答应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说完以后,都意外的看了对方一样。 杨四转头劝解杨五,道“五弟,你去负责偷袭,我在这里陪着爹。由我帮爹镇守雁门关,胜算也会大一些。” 杨五坚定的摇头,也不再隐藏身上的伤势,顺手扯开了身上的盔甲,露出了包裹伤口的白布。 “四哥,我受伤不轻,从雁门关绕道到辽军背后,这一路上道路崎岖。我恐怕坚持不下来。” “五弟……” “四哥,你听我说。你活着,要比我活着更有用。你要想一想七弟。一旦我和爹战死在雁门关,以七弟的性格,必定搅的地覆天翻的。咱们家七弟,除了能听你说几句话以外,我们的话他都不会听。也只有你,稳得住他。” 杨五的话说完,杨四陷入了沉思当中。 杨四不得不承认,杨五的话有道理。 一旦老杨和杨五战死在雁门关,辽军必定长驱直入的南侵。 再加上大宋境内还有王小波等人叛乱。 在这种局面下,盛怒下的杨七必然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整个杨家,对杨七最了解的就是杨四。 他相信,杨七有这种本事。 杨七掀起腥风血雨的结果如何,杨四想不到。可是他能想到,一旦中原大地上狼烟四起,最遭殃的,始终是中原的百姓。 百姓是无辜的。 不能因为杨家的私欲,就让百姓陷入到水深火热当中。 “好!我答应去偷袭。” 杨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身上的骨头像是被抽空了,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 老杨收起匕首,欣慰的拍了拍杨四的肩膀,吩咐杨五道“快下去准备,挑一千好手,再挑一些脚力快的马儿,打包上行囊,随时出发。” 杨五二话不说,转头就出去加紧准备了。 老杨拽起了瘫坐在地上的杨四,让他坐在了椅子上。 老杨解下了身上披着的虎皮大衣,披在了杨四身上。 “外面天冷,你又要昼夜奔波,披上它,暖和一些。” 老杨的这一件虎皮大衣,是老杨的心爱之物。 大衣是用一张完整的虎皮制成的,上面没有一个箭眼儿。 经年的老猎人都知道,一张兽皮的价值,就在于兽皮是否完整。完整的兽皮价格,远超有伤痕的兽皮。 老杨的这张虎皮,显得更珍贵一些。 它是杨二年轻的时候亲手猎的。 当时的杨二还有些彪呼呼的,仗着自己力气大,赤手空拳的和一头猛虎搏斗,生生打死了猛虎。 杨二险些丧生在虎口。 当杨二捧着虎皮去跟老杨献宝的时候,被老杨吊起来抽了一天一夜。 老杨明面上狠狠的责罚了杨二。 暗地里却吩咐佘赛花,把虎皮制成了大衣,他当成宝贝一样穿着。 虎皮大衣是儿子的孝心。 这东西不能留着,一旦雁门关被攻破了。这东西就落到辽人手里被糟蹋了。 “呜呜呜……” 杨四抓紧着虎皮大衣,肩头耸动,泪流满脸。 这一走,也许就是永诀,杨四又怎能不伤心? “爹,四哥,都准备好了。” 杨五看淡了生死,对于这生离死别的,没有一点儿伤心。 他准备的很快,只是一会儿,就备好了杨四去偷袭所要用的所有东西。 老杨上前,抱着杨四,轻声在他耳边低语,“收起你的眼泪,男儿流血不流泪。你要对爹有信心,爹在北汉的时候,抵御了辽人二十年。到了大宋,又抵御了辽人十年。爹未必会败,也许还能反败为胜。这关键就在你身上。” 老杨低语完了,拍了拍杨四的肩头,朗声道“振作起来。” 杨四重重的点了点头。 在老杨陪伴下,杨四出了帅帐。 帅帐外,早已集合了一千火山军的精锐,还有两千马匹,一个个都背着行囊,整装待发。 火山军的军卒,只知道自己全去执行秘密的军令,却都不知道这一道军令意味着什么。 老杨大步上前,仔细的查看每一个人的行囊,顺嘴勉励几句。 在老杨眼里,这些火山军的军卒,除了是去偷袭的勇士外,还是火种。 一旦老杨战败,他们就是重新搭建起的火山军的火种。 老杨勉励了这些人好久,让这些人在其他的军卒眼里,看起来更像是去送死的敢死队一样。 “出发吧!” 老杨重新回到了杨四面前,淡淡的说道。 杨四努力保持着坚毅的面孔,跨上了马背,挥舞着手里的大枪,喊道“上马!出发!” 一千火山军精锐,一人二马。 浩浩荡荡的从雁门关西,冲出了雁门关。 在雁门关西,一片山坳里。 一队一队的宋兵埋伏在此处,看他们身上的穿着打扮,更像是土匪。 为了掩饰他们的身份,他们努力的把自己变成像土匪一样的人。 领头的是一个中年人,满脸的大胡子,怀里抱着一根狼牙棒。 他的名字叫司马康。 “这鬼天,能冻死人。刚才出去撒了一泡尿,差点连小鸟都冻住了。” 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用羊皮袄把自己裹的紧紧的,像是一个大粽子一样,躺在山坳里晒太阳。 在他身边的其他人,基本上也跟他是一个德行。 旁边一个蓄着短须马脸汉子,从地上揪出了一根草根,搓掉了上面的泥土,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嚷嚷道“康头儿,你说咱们得守到什么时候儿?从雁门关出来得斥候和传令兵,咱们劫杀了十几批了。他们还会派人出来送死?” 司马康捋了捋满脸的大胡子,黑着脸道“上头给的命令,是让我们守在这里,封锁雁门关,让关内连一只鸟的飞不出去。 咱们只管执行命令就是了。至于说要守到啥时候,拿得看上头的命令。 反正这一趟买卖的饷银是少不了你们的。你们就别埋怨啰嗦了。” 第0395章 发狠的老杨 老杨的泪水也布满了眼眶。 父子二人泪流满面。 老杨的这一道军令太沉重,杨四不愿意接。 明面上看,这是一道偷袭敌军粮草的军令。 暗地里呢? 这是一道逃跑的军令。 决战在即,一旦还没偷袭到辽军的粮草,辽军就攻破了雁门关,那么这一道偷袭的军令,就变得没有意义了。 只要杨四领了军令,出了雁门关。 那么他就从雁门关这个必死的战局里面活下来了。 老杨若是在决战中守住了雁门关,那么他偷袭辽军粮草,借此击溃辽军,大获全胜。 老杨若是守不住雁门关,那么他就只能冲开辽军的封锁线,回到大宋,苟活下去。 只要他带人离开雁门关,就能活。 可是他带走了一批人,老杨就少了一批人帮忙守城。 那么老杨能活吗? 正是因为看穿了老杨这道军令背后的东西,杨四才不愿意接。 老杨老泪纵横,抬起尚未清洗,沾满着鲜血的双手,抓着杨四的肩膀,低吼道“四郎,这是唯一的机会。” 杨四仰着头,直视着老杨,目光坚定,道“正是因为这是唯一的机会,才更应该留给五弟。我这个当哥哥的,不能临阵脱逃。” 杨四心意已决,他又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 老杨知道,再劝解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哎~” 老杨仰天长叹了一口气,一瞬间像是苍老了许多。他松开了抓着杨四肩膀的手,步履阑珊的回到了座前,大马金刀的坐下。 他脸上的泪痕,已经在不经意间擦拭掉了。 当他的腰肢挺起的时候,他又是那个威风凛凛的雁门关主帅杨业。 “招代州团练杨延德来见。” 浑厚而有力的声音传出了大帐,大帐外的传令兵,立马去寻找杨五。 传令兵在雁门关城关下的一个墙角,找到了抱着大枪昏昏欲睡的杨五。 “五将军,主帅有令,招你前往帅帐议事。” 传令兵站在杨五面前,大声的宣读了主帅老杨的命令。 昏昏欲睡的杨五,立马挺身而起,抖弄了一下身上的灰尘,扯了扯肩甲,挡住了白布包裹的伤后,提着大枪,昂首挺胸的赶往了帅帐。 一进入帅帐,杨五就感觉到了帅帐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老杨端坐在帅帐正中,像是庙里供奉的神灵,一动也不动的。杨四站在老杨下首,脸板着像是被熨斗烫过。 帅帐里都是自家人,未免有些太刻板了吧? 杨五腹谤了一句,提枪拱手施礼,“末将杨延德见过父帅,见过刺史大人。” 在火山军里,称呼老杨为父帅,不是因为他们的父子关系。而是因为老杨爱兵如子,手下的兵也把他当成亲爹一样,亲切的称呼他为父帅。 杨五口中的刺史大人是杨四。 杨五头上挂着代州团练的头衔,杨四头上却挂着代州刺史的头衔。 杨四比杨五高一级,而且还是杨五的直属上司。 老杨上下打量了一眼耿直的杨五,见他身上并没有缺胳膊少腿儿的,才开口道“代州团练杨延德,本帅现有一项重要的军令交付于你。” 对多智的杨四,老杨选择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对耿直的杨五,老杨直接下达作战命令。 老杨把刚才对杨四说的话,以命令的口吻向杨五传达了一遍。 “下去准备吧!” 传达完了以后,老杨直接摆手,让杨五下去准备。 杨五站在原地愣了愣,沉默了片刻,他开口道“父帅还是将末将斩了吧,这个军令,恕末将不能遵从。” 老杨愣了。 这关键时刻,一个个怎么都变的猴精。 老杨领兵三十年了,趁着快死的时候,以权谋私一把,结果儿子们居然都不领情? 这让老杨很为难。 有人或许觉得,以老杨耿直的为人,不可能做出这种以权谋私事。 那么就错了,而且还是大错特错。 没有任何一个当父母的,希望看着子女在自己眼前死去。 在这种几乎可以说必死的局面下。 老杨这种耿直的人,为了儿子,也难免会徇私一把。 在《杨家将》演义中,老杨金沙滩血战被困,派出了杨七郎翻越两狼山去求援,未必就没有让杨七郎借机活命的心思。 由此可见,关键时刻,老杨也舍得了名声,为儿子以权谋私一把。 可惜了,老杨一片良苦用心,却没有一个儿子领情。 老杨皱着眉,提着声,喝问杨五,“本帅将雁门关内,所有人的身家性命,托付于你,你却肆意推脱。你是胆小畏死,不敢去冒险吗?” 杨五梗着脖子,辩解道“末将不畏惧生死,即便是现在父帅派遣末将单枪匹马的冲出雁门关,和那十万辽军一战,末将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是父帅让末将绕行去偷袭辽军粮草,末将不干。” “啪!” 老杨一拍桌子,站起身,爆喝道“杨延德,你可明白什么叫做军令如山?在这军中,本帅的军令不容违背。你也是将门出身,你爹难道没教过你什么叫军令如山吗?” 面对老杨搬出大义的名头压自己,杨五一点儿也不胆怯,他依旧梗着脖子,毫不示弱的盯着老杨的一双虎目。一字一句的朗声道“我爹教过我军令如山,却没教过我临阵脱逃。” “你!” 老杨气的三尸神暴跳,把身前的案几拍的啪啪作响。 “竖子!” “逆子!” “不孝子!” “……” 老杨气的浑身颤抖,指着杨四和杨五大声咆哮。 杨四和杨五恬着脸,任由老杨骂他们。 老杨骂了足足一刻钟,见两个儿子似乎都无动于衷的,他发了个狠,在大帐内四处寻找了一番,找到了一柄一尺长的匕首,扔在了杨四和杨五脚下。 “你们这两个不孝子,让我这个当爹的,看着你们一个一个的死在我面前。你们倒是英雄了,可是你们知道我这个当爹的是什么心情吗?” 老杨指着自己的胸膛,狠声道“我感觉,就像是有人用刀子,在我的心头剐肉。你们兄弟两个既然都不愿意去执行这个军令,我也不勉强你们。 你们谁不愿意去,就拿起地上的刀子,在我心头挖上一刀。我就当这个儿子死了,就算你们之后死在战场上。我也不会太心疼。” 老杨扯开了衣襟,指着心脏的位置,喝道“来!从这里下刀。可劲挖,挖一大块。最好挖穿了,我也不会感觉到心疼了。” 第0397章 危机四伏(为大萌趙廸加更!) “呸~” 马脸汉子吐出了嘴里的草根,不解道“俺就想不明白了,你说咱们和杨家军,同样都是为大宋出力的。上头为什么要这么坑害杨家。封锁了雁门关,逼着杨家军和辽人厮杀。 这杨家军要是被辽人杀光了,朝廷追究起来。咱们担待得起吗?” “嘿嘿嘿……”贼眉鼠眼的家伙把身子蜷缩起来,笑嘻嘻的说道“这你就不懂了,这叫天塌下来,有高个子的顶着。真要出事儿了,要问罪,也问不到咱们头上。” 马脸汉子一听这话,来了兴致,凑到贼眉鼠眼的家伙身边,追问道“副头儿,这话怎么说?” 贼眉鼠眼的家伙,敲了敲马脸汉子身上的羊皮毯子,一句话也不说。 马脸汉子识趣的把羊皮毯子盖到了贼眉鼠眼的家伙身上。 贼眉鼠眼的家伙,递给了马脸汉子一个算你懂规矩的眼神,然后悠然的开口道“这得从杨家的出身讲起。杨家是北汉降将,从投宋以后,就一直镇守在宋辽边陲。 咱们那位皇帝陛下,看中杨家,屡屡提拔杨家。而其他镇守在宋辽边陲的将门却屡屡遭到打压。 你想啊!这些被打压的将门,心里能痛快? 杨家算什么?只是一介降将罢了。其他的将门,不是从龙功臣,就是开国功臣。 这些人心里不服气,却又不敢找咱们那位皇帝陛下的麻烦,所以就只能把怨气放在了杨家身上。 如今逮到了机会,自然是想方设法的把杨家给坑死。” 马脸汉子惊愕道“这么坑杨家,要是被发现了,那还了得。” “哼~” 贼眉鼠眼的家伙冷哼一声,说道“这算什么,只要杨家死绝了。就算是皇帝陛下知道了此事,顶多也只是找几个替罪羊了事而已。” 马脸汉子愕然,“这又是为何?” “为何?” 贼眉鼠眼的家伙哼哼唧唧道“没有了杨家,这宋辽边陲,还得靠着这些将门的人镇守。死绝了的杨家,和活着的将门相比,孰轻孰重?除非皇帝陛下不想要他的江山了。不然,他不敢和这些将门翻脸。” 马脸汉子担忧道“咱们以前在潘家手里当差,如今潘家倒了。貌似没人给咱们撑腰。一旦事情败露了,咱们会不会被当成替罪羊,抛出去?” 贼眉鼠眼的家伙一句话没说,盯着马脸汉子看了许久,把马脸汉子看的心慌的时候,才缓缓开口道“谁说咱们背后就没人撑腰了?没人撑腰的话,咱们为什么要这么干? 咱们背后的人,可比潘家厉害多了。人家可说了,这一次搬到了杨家。咱们这些人,全部接替杨家的位置。而且每个人都官升三级。 就连饷银,也比以往多三成。” 马脸汉子震惊道“这么厉害?给咱们撑腰的是那个大人?” “是……” “刘厚你给老子闭嘴,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就在名叫刘厚的贼眉鼠眼的家伙要说出背后的人是谁的时候,司马康爆喝了一声,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刘厚干巴巴的一笑,对马脸汉子说道“以后你会知道的,不要这么着急……” “嗖嗖嗖~”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由远及近,奔向了司马康一行人。 凑近了一瞧,是一个瘦小的人影,浑身都绑着枯草,明显刻意伪装过。 司马康急切的开口问道“有情况?” “雁门关出来了一批人……” “有多少?” “一千多人。而且看起来像是火山军的精锐。” 司马康眉头紧锁道“咱们这里只有四百多人,去劫杀一千多人的火山军精锐,无异于以卵击石。” 司马康转头,对刘厚道“刘厚,你立刻派人去联系其他人,让他们集合人马,咱们在二道湾劫杀他们。” 刘厚说道“晓得了,这就去。” 司马康吩咐斥候道“你继续去再探,一个时辰报告一次情况。我们这就出发,赶往二道湾。” “属下明白。” 斥候抱拳施礼后,离开了山坳,迅速的消失在了旷野上。 司马康对着山坳里的人喊道“一个个都起来,赶往二道湾。这一次对上的是杨家的火山军精锐,不能大意。” 哗啦~ 一声令下,原本平平无奇的山坳,瞬间钻出了许多人。 司马康率先跨上了藏在山坳下的马,带着他的人,赶往了二道湾。 刘厚带着十几个跳荡兵,横跨了十几里山地,找到了埋伏在这里的第二队人马。 然后又紧接着去联系其他人马。 半天时间,刘厚联系了七波人马,凑了近四千多人,赶往了二道湾。 …… 杨四带领着一千火山军精锐,出了雁门关,一路快马加鞭的西行,赶往二道湾。 杨四想要去绕道偷袭辽军,就必须经过二道湾,转头向秃头山。 二道湾是他必经之路,他不知道,有人已经开始在二道湾,为他设好了险境。 前路如何,杨四完全没有考虑。 他一心的前行,催促着手下快马加鞭的尽快的赶路。 他只知道,他多争取一秒,老杨和杨五生还的几率就增加了一秒。 出了雁门关向西,是一片平坦的阔地。 杨四可以没有任何顾及的纵马狂奔。 由于他带的人,都是一人双马,所以相对而言,脚程会比较快一些。 冷风呼呼的从杨四耳边呼啸而过,他似乎感受不到冷风剐在脸上的疼痛。 “驾~” 皮鞭抽打在马背上,马儿撒着欢的狂奔。 一千人,像是一支洪流。 …… 当杨四赶往二道湾的时候,杨七也终于到了初醒手下人所在的地方。 一个巨大的盆地,四面环山,山顶布满了积雪。 从山外入谷,只有一条大道可以通行。 用兵家的话说,这是一个易守难功的地方。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大规模的兵马,在这种地形面前,很难发挥出效用。 在两边山崖的枯草和树木丛林里,潜伏着一个有一个初醒手下的人。 这些人像是一个个经年的老猎手,潜伏在山林里,一点儿也看不出痕迹。 若不是初醒经过的时候,他们会出来施礼,杨七都不知道两边山崖上还有人潜伏。 第0396章 杨四出击 “爹,您就别逼孩儿了。孩儿愿意和您同生共死。” “爹,要死咱们也要死一起。” “……” 杨四和杨五,一脸视死如归。 老杨气不过,从地上捡起刀,凶狠道“你们兄弟既然不愿意动手,那我这个当爹的就亲自动手。” 杨四和杨五吓一跳,双双上前,抓住了老杨的臂膀。 “爹,五弟答应了,五弟答应去偷袭了。” “四哥答应了,四哥答应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说完以后,都意外的看了对方一样。 杨四转头劝解杨五,道“五弟,你去负责偷袭,我在这里陪着爹。由我帮爹镇守雁门关,胜算也会大一些。” 杨五坚定的摇头,也不再隐藏身上的伤势,顺手扯开了身上的盔甲,露出了包裹伤口的白布。 “四哥,我受伤不轻,从雁门关绕道到辽军背后,这一路上道路崎岖。我恐怕坚持不下来。” “五弟……” “四哥,你听我说。你活着,要比我活着更有用。你要想一想七弟。一旦我和爹战死在雁门关,以七弟的性格,必定搅的地覆天翻的。咱们家七弟,除了能听你说几句话以外,我们的话他都不会听。也只有你,稳得住他。” 杨五的话说完,杨四陷入了沉思当中。 杨四不得不承认,杨五的话有道理。 一旦老杨和杨五战死在雁门关,辽军必定长驱直入的南侵。 再加上大宋境内还有王小波等人叛乱。 在这种局面下,盛怒下的杨七必然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整个杨家,对杨七最了解的就是杨四。 他相信,杨七有这种本事。 杨七掀起腥风血雨的结果如何,杨四想不到。可是他能想到,一旦中原大地上狼烟四起,最遭殃的,始终是中原的百姓。 百姓是无辜的。 不能因为杨家的私欲,就让百姓陷入到水深火热当中。 “好!我答应去偷袭。” 杨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身上的骨头像是被抽空了,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 老杨收起匕首,欣慰的拍了拍杨四的肩膀,吩咐杨五道“快下去准备,挑一千好手,再挑一些脚力快的马儿,打包上行囊,随时出发。” 杨五二话不说,转头就出去加紧准备了。 老杨拽起了瘫坐在地上的杨四,让他坐在了椅子上。 老杨解下了身上披着的虎皮大衣,披在了杨四身上。 “外面天冷,你又要昼夜奔波,披上它,暖和一些。” 老杨的这一件虎皮大衣,是老杨的心爱之物。 大衣是用一张完整的虎皮制成的,上面没有一个箭眼儿。 经年的老猎人都知道,一张兽皮的价值,就在于兽皮是否完整。完整的兽皮价格,远超有伤痕的兽皮。 老杨的这张虎皮,显得更珍贵一些。 它是杨二年轻的时候亲手猎的。 当时的杨二还有些彪呼呼的,仗着自己力气大,赤手空拳的和一头猛虎搏斗,生生打死了猛虎。 杨二险些丧生在虎口。 当杨二捧着虎皮去跟老杨献宝的时候,被老杨吊起来抽了一天一夜。 老杨明面上狠狠的责罚了杨二。 暗地里却吩咐佘赛花,把虎皮制成了大衣,他当成宝贝一样穿着。 虎皮大衣是儿子的孝心。 这东西不能留着,一旦雁门关被攻破了。这东西就落到辽人手里被糟蹋了。 “呜呜呜……” 杨四抓紧着虎皮大衣,肩头耸动,泪流满脸。 这一走,也许就是永诀,杨四又怎能不伤心? “爹,四哥,都准备好了。” 杨五看淡了生死,对于这生离死别的,没有一点儿伤心。 他准备的很快,只是一会儿,就备好了杨四去偷袭所要用的所有东西。 老杨上前,抱着杨四,轻声在他耳边低语,“收起你的眼泪,男儿流血不流泪。你要对爹有信心,爹在北汉的时候,抵御了辽人二十年。到了大宋,又抵御了辽人十年。爹未必会败,也许还能反败为胜。这关键就在你身上。” 老杨低语完了,拍了拍杨四的肩头,朗声道“振作起来。” 杨四重重的点了点头。 在老杨陪伴下,杨四出了帅帐。 帅帐外,早已集合了一千火山军的精锐,还有两千马匹,一个个都背着行囊,整装待发。 火山军的军卒,只知道自己全去执行秘密的军令,却都不知道这一道军令意味着什么。 老杨大步上前,仔细的查看每一个人的行囊,顺嘴勉励几句。 在老杨眼里,这些火山军的军卒,除了是去偷袭的勇士外,还是火种。 一旦老杨战败,他们就是重新搭建起的火山军的火种。 老杨勉励了这些人好久,让这些人在其他的军卒眼里,看起来更像是去送死的敢死队一样。 “出发吧!” 老杨重新回到了杨四面前,淡淡的说道。 杨四努力保持着坚毅的面孔,跨上了马背,挥舞着手里的大枪,喊道“上马!出发!” 一千火山军精锐,一人二马。 浩浩荡荡的从雁门关西,冲出了雁门关。 在雁门关西,一片山坳里。 一队一队的宋兵埋伏在此处,看他们身上的穿着打扮,更像是土匪。 为了掩饰他们的身份,他们努力的把自己变成像土匪一样的人。 领头的是一个中年人,满脸的大胡子,怀里抱着一根狼牙棒。 他的名字叫司马康。 “这鬼天,能冻死人。刚才出去撒了一泡尿,差点连小鸟都冻住了。” 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用羊皮袄把自己裹的紧紧的,像是一个大粽子一样,躺在山坳里晒太阳。 在他身边的其他人,基本上也跟他是一个德行。 旁边一个蓄着短须马脸汉子,从地上揪出了一根草根,搓掉了上面的泥土,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嚷嚷道“康头儿,你说咱们得守到什么时候儿?从雁门关出来得斥候和传令兵,咱们劫杀了十几批了。他们还会派人出来送死?” 司马康捋了捋满脸的大胡子,黑着脸道“上头给的命令,是让我们守在这里,封锁雁门关,让关内连一只鸟的飞不出去。 咱们只管执行命令就是了。至于说要守到啥时候,拿得看上头的命令。 反正这一趟买卖的饷银是少不了你们的。你们就别埋怨啰嗦了。” 第0398章 你就是杨七? 巨型莲花宝座,进入到了山谷内,穿过了独特的类似一线天的峡谷山道,一片广阔的土地出现在杨七眼前。 晋陶渊明在《桃花源记》中讲述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又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 眼前的一切,和陶渊明描述的桃花源虽然有些出处,但也极其相似。 这是一片广阔的土地,土地上的树木花草,在严冬的寒冷下,已经化作了枯黄,林间偶尔有几棵松柏耸立。 土地已经被分割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半山腰的山地,人们依山建造了许多简易的土坯房。 另一部分平坦的土地,已经被分割成一块有一块的井田。 虽然是冬日,可是一个个穿着党项服饰的男女,依然在田间忙活着整理天地。 待到了来年春日,除去了枯草的松土,便会成为一片片肥沃的土地。 马儿和牛羊,山间林地里,啃食着树皮和草根。 几乎漫山遍野的,都能看到牛羊和马匹。 在田地和山地的中间,还有一块方圆几千米的广场。 广场上,党项的汉子们,摇晃着头顶的辫子,挥舞着手里的弯刀在训练。 杨七瞧了一眼,脸就黑了。 几乎照抄的南国的军卒们训练的模式,杨七岂能看不出来。 这可是杨七从后世带来的,为数不多的练兵的本事。 杨七都舍不得给大宋的军卒用,如今却被初醒偷来堂而皇之的训练自己的手下,他怎么可能高兴? 脸黑归脸黑。 杨七心里还是佩服初醒,能找到这么一块类似桃花源的地方栖息。 初醒的归来,应该是提前通知了谷内的人。 所以,当初醒的莲花宝座到达了山谷的时候,谷口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领头的有四个人,两个壮汉,一个面具怪,一个大喇嘛。 隔着老远,杨七瞧着两个壮汉,略微愣了愣。 熟人。 初醒已经下了车架,在接受了其他人施礼过后,冲着杨七招手。 杨七策马上前,到了初醒身侧,跳下马背。 “两位,好久不见。” 杨七笑嘻嘻的说出了这句话,语气中却充满了感慨。 两个壮汉瞧见了杨七,二话不说,单膝跪倒在了地上。 “冯林冯辉)!参见少爷。” 周遭的人,见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平日里傲气的见谁也不会低头的冯家双雄,居然会卑微的跪在一个人面前?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过,两个身形怪异的汉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在场的党项人,瞧见了这两个人,下意识的都退缩了几步。 来的这二人,可是在党项赫赫有名的黑面魔神。 基本上被他们惦记上的人,从来没有好过过。 就是这两个人人畏惧的家伙,跳下了马背后,噗通一声跪倒在了杨七面前,抱着杨七嚎啕大哭。 四个大男人,四个让党项人敬畏和畏惧的大男人。 此刻,抱着杨七在哭,哭的像是月子里的娃娃。 所有的党项人,都一脸敬畏的盯着杨七,不明白杨七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降伏这四个家伙。 “别哭了,都起来吧。” 杨七伸出手,摸索着他们的脑袋,安慰道。 “少爷……呜呜呜……某家以为……某家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听话,乖,都起来。起来说话。” “乖~” 安慰无果,杨七唯有板起脸,冷喝道“都滚起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才两年不见,你们就忘了,谁是你们家少爷了?” 这一招果然有用。 四个人乖乖站起身。 杨七打量着他们,笑道“你们四个怎么凑到一起了?” 冯家兄弟,外加牛头和马面。 当初离杨七而去的四个人,居然在此地都见到了。 而且,貌似跟初醒搅和在了一起。 杨七握起拳头,在牛头胸膛上砸了砸,赞叹道“壮实了,留着胡子,更威严了。” 杨七拍了拍冯林和冯辉的肩膀,笑道“你们兄弟也不错,看着红光满面的,应该是混的不错。” “啊啊啊~” 马面张着嘴,在杨七面前‘啊啊’叫。 杨七毫不犹豫的给了马面一个熊抱,说道“苦了你了,这两年没少替牛头那个憨货操心吧?” 马面激动的用手在杨七面前比划了一阵。 杨七大笑道“你是说,牛头和冯家兄弟这两年都成婚了?牛头的媳妇,还给他生了一个小牛头?” 马面郑重的点头,一脸气氛的指着牛头和冯家兄弟又比划了一会儿。 杨七耐心的看完了马面的比划,一脸愕然的道“你是说,这三个家伙背叛了本少爷。连成婚这种大事都不通知本少爷,不让本少爷做主,该打?” 马面诚恳的点头。 冯家兄弟和牛头,听到了这话,惭愧的低下头。 杨七揽着马面的肩膀,失声笑道“不碍事的,你若是有看中的姑娘,也可以娶回来。当年我放你们离开,就给了你们自由。你们也没必要为了尊重我,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杨七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们三个家伙成婚,居然不跟我说一声。这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冯家兄弟和牛头,赶忙抱拳道“我等失礼,请少爷勿怪。” 马面幸灾乐祸的瞪了三人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拽了拽杨七。 悄摸的跟杨七比划了一会儿。 杨七愕然,道“你说你也看中了一个姑娘,一直没成婚,一直在等我来为你做主?” 马面羞涩的点了点头。 杨七摇头笑道“难道我不来,你就不成婚了?” 马面诚恳的点头,一脸严肃。 杨七哑然失笑,“好,这一次既然到了,那么我就为你做主。” 马面一脸喜色,还不往回头冲着冯家兄弟和牛头,挑衅的抬了抬下巴。 聊完了家常,杨七沉声问道“你们可有在军中从事的,此番前来,我是有要事在身。若是你们有谁在军中从事,能不能给我讲讲,这山谷里军卒的战斗力如何?” “你就是杨七?!” 一声沉闷傲气的呼喝,打断了杨七的问话。 第0399章 面具怪 杨七循声望去,看到了一个面具怪在瞪着自己。 那是一张青铜铸造的面具,面具下有一双饱含怒火的眼睛。 “道士,你怎么跟我家少爷说话呢?”牛头对着面具怪嚷嚷。 冯家兄弟也满脸怒意的盯着面具怪。 马面想要冲上去教训面具怪,只是迟迟没有动作,似乎有些犹豫。 杨七感受到了面具怪眼中的怒火是冲着自己发的,他推开了挡在身前的冯家兄弟,走上前。 “我是杨七。” 杨七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面具怪仰着头,傲气的褒奖了一声,“没有藏头露尾,算你是一条汉子。” “嗖~” 一柄奇异的兵器出现在面具怪的手中,面具怪手持武器,直接攻向杨七。 “禹王槊?” 杨七扫了一眼,就看出了这一柄奇异兵器的由来。 一杆柔软的槊杆上,顶着一个铁拳头,铁拳头紧握,竖起一柄锋利如枪尖的中指。 这便是禹王槊。 五代十国之前,很少有人会用这么生僻的兵器。 五代的时候,十三太保之一的飞虎将军李存孝,以一柄禹王槊,打遍天下无敌手。 禹王槊也因此风靡。 “咚~” 杨七翻身后退,抽出了背在马背上的虎头乌金枪对敌。 禹王槊和虎头乌金枪对在一起,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 杨七和面具怪同时后退了七步。 虎头乌金枪在杨七手里震的嗡嗡作响,他感觉到手掌上的虎口被震的隐隐发疼。 面具怪带着面具,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不然一定能够看到他惊愕的眼神。 “好力气。” 两人同时抬头,开口称赞对方。 杨七很少遇见像面具怪这种旗鼓相当的对手,心中生出了无穷的战意。 面具怪双眼中也战火熊熊,他从出师以来,第一次遇到能挡得住他一槊的对手。 “再来!” 面具怪大吼了一声,手里的禹王槊翻滚,在空中舞动了一个槊花,槊影聚成一个圆盘,砸向了杨七。 面具怪的槊法很高明,招数不仅漂亮,而且很霸道。 杨七好战心起,也不客气,他并没有选择以柔克刚的战术,而是提着枪尾抡起,直面面具怪。 以力破力! 杨七不认为自己的力气,会输给其他人。 “咚~” “咚咚~” 两个人都是武功高手,一招拼尽,借着转身的时机,卸力继续拼。 “嘭~” 面具怪躲开了杨七一枪,杨七手里的枪砸在了地上,直接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土坑,扬起了一阵烟尘。 面具怪趁机刺向杨七,杨七以铁板桥弯腰躲避。 面具怪手里的槊,刺进了杨七背后的墙壁力。 整个禹王槊,有一半插入到了墙里。 青石墙壁,硬生生被面具怪插出了一个深洞。 “砰砰砰~” 两个人都是以霸道对霸道,以力对力。 生生的硬拼。 围观的人群,早已躲得远远的了。 初醒瞧着场中对拼的杨七和面具怪,眼中异彩连连,她侧头问身边的大喇嘛,道“宝言上师,你觉得如何?” 宝言上师,就是刚才和面具怪,一起接初醒圣驾的大喇嘛。 此刻,宝言上师看着杨七和面具怪,像是在看两个稀世珍宝一样。 “一个是金翅大鹏鸟转世,另一个……是黑虎神下凡。有这两位佛前护法辅佐,何愁大事不成……” 宝言上师,从投靠了初醒的那一刻起,就在用佛家的理论替初醒宣传。 在碰到了面具怪的时候,他就被面具怪的怪力给震慑到了。 同时他也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机遇。 为此,他特地的通过一些手段,帮面具怪弄到了飞虎将军李存孝的兵器。 并且,在他刻意宣传下,面具怪已经成为了佛前护法金翅大鹏鸟的化身。 如今看到了神勇的杨七,他又准备估计重施。 在他心里,一片关于佛前护法黑虎神的故事,已经开始酝酿了…… 冯家兄弟和牛头马面,没有宝言上师那么多花花肠子。 他们四个人,都是一脸呆滞,目瞪口呆的盯着勇猛的杨七。 在他们离开汴京的时候,杨七还只是一个初涉武功的毛头小子。 如今,猛的不像是人。 他们四人和面具怪共事一年半了,深知面具怪有多厉害。 可以说,初醒在党项的时候,能肆无忌惮的收拢流民和各个小部落,就是因为有面具怪这个武力超群的家伙坐镇。 在初醒得罪了李家父子后,面具怪更是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在李家父子的军营里,杀了一个三进三出。才为这些流民争取到了一丝逃脱的机会。 在他们印象里,几乎没有人能接下面具怪三招。 而如今,杨七已经和面具怪硬拼了三十招了,而且隐隐还有压制面具怪的趋势。 “少爷这两年,是不是嗑仙丹了?” 冯林瞧着杨七一个金猴降妖,一枪把面具怪抡出去了三丈远,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震惊道。 牛头也跟着吞了一口唾沫,道“我以前在府上的时候,听说过……老夫人的师兄,貌似是一个道士,是个世外高人。 也许,老夫人从她师兄哪儿,求了一颗仙药,给少爷吃了。” 冯辉信服的点头道“难怪少爷变的这么厉害。” “喝~” 面具怪倒地,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一跃而起,手提着禹王槊,像是一条腾空的蛟龙,在空中翻滚。 “看招!” 杨七越战越勇,他从没有遇到过这种能让自己毫无顾忌,酣畅淋漓战斗的对手。 杨七瞧见了面具怪刺来的禹王槊,眼中竟然有一些喜色。 “来的好。” 虎头乌金枪随着杨七脚下步子旋转,在杨七身上转了个圈,一下攀上了杨七的肩头。 “呼~” 杨七吐出了一口浊气,双臂扣在了虎头乌金枪上,一手攥紧了枪尾,一手压着枪尖。 “喝~” 一声爆喝,杨七在地上踩出了两个深坑,浑身的力气都聚集在了双臂上。 金铁铸造的虎头乌金枪,一寸寸被压弯成了弓形。 “嘭!” 待到面具怪的禹王槊袭近杨七身前,杨七放开了枪尖的一端。 虎头乌金枪枪尖反弹而起,携带着巨力,爆射而出。 第0397章 危机四伏(为大萌趙廸加更!) “呸~” 马脸汉子吐出了嘴里的草根,不解道“俺就想不明白了,你说咱们和杨家军,同样都是为大宋出力的。上头为什么要这么坑害杨家。封锁了雁门关,逼着杨家军和辽人厮杀。 这杨家军要是被辽人杀光了,朝廷追究起来。咱们担待得起吗?” “嘿嘿嘿……”贼眉鼠眼的家伙把身子蜷缩起来,笑嘻嘻的说道“这你就不懂了,这叫天塌下来,有高个子的顶着。真要出事儿了,要问罪,也问不到咱们头上。” 马脸汉子一听这话,来了兴致,凑到贼眉鼠眼的家伙身边,追问道“副头儿,这话怎么说?” 贼眉鼠眼的家伙,敲了敲马脸汉子身上的羊皮毯子,一句话也不说。 马脸汉子识趣的把羊皮毯子盖到了贼眉鼠眼的家伙身上。 贼眉鼠眼的家伙,递给了马脸汉子一个算你懂规矩的眼神,然后悠然的开口道“这得从杨家的出身讲起。杨家是北汉降将,从投宋以后,就一直镇守在宋辽边陲。 咱们那位皇帝陛下,看中杨家,屡屡提拔杨家。而其他镇守在宋辽边陲的将门却屡屡遭到打压。 你想啊!这些被打压的将门,心里能痛快? 杨家算什么?只是一介降将罢了。其他的将门,不是从龙功臣,就是开国功臣。 这些人心里不服气,却又不敢找咱们那位皇帝陛下的麻烦,所以就只能把怨气放在了杨家身上。 如今逮到了机会,自然是想方设法的把杨家给坑死。” 马脸汉子惊愕道“这么坑杨家,要是被发现了,那还了得。” “哼~” 贼眉鼠眼的家伙冷哼一声,说道“这算什么,只要杨家死绝了。就算是皇帝陛下知道了此事,顶多也只是找几个替罪羊了事而已。” 马脸汉子愕然,“这又是为何?” “为何?” 贼眉鼠眼的家伙哼哼唧唧道“没有了杨家,这宋辽边陲,还得靠着这些将门的人镇守。死绝了的杨家,和活着的将门相比,孰轻孰重?除非皇帝陛下不想要他的江山了。不然,他不敢和这些将门翻脸。” 马脸汉子担忧道“咱们以前在潘家手里当差,如今潘家倒了。貌似没人给咱们撑腰。一旦事情败露了,咱们会不会被当成替罪羊,抛出去?” 贼眉鼠眼的家伙一句话没说,盯着马脸汉子看了许久,把马脸汉子看的心慌的时候,才缓缓开口道“谁说咱们背后就没人撑腰了?没人撑腰的话,咱们为什么要这么干? 咱们背后的人,可比潘家厉害多了。人家可说了,这一次搬到了杨家。咱们这些人,全部接替杨家的位置。而且每个人都官升三级。 就连饷银,也比以往多三成。” 马脸汉子震惊道“这么厉害?给咱们撑腰的是那个大人?” “是……” “刘厚你给老子闭嘴,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就在名叫刘厚的贼眉鼠眼的家伙要说出背后的人是谁的时候,司马康爆喝了一声,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刘厚干巴巴的一笑,对马脸汉子说道“以后你会知道的,不要这么着急……” “嗖嗖嗖~”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由远及近,奔向了司马康一行人。 凑近了一瞧,是一个瘦小的人影,浑身都绑着枯草,明显刻意伪装过。 司马康急切的开口问道“有情况?” “雁门关出来了一批人……” “有多少?” “一千多人。而且看起来像是火山军的精锐。” 司马康眉头紧锁道“咱们这里只有四百多人,去劫杀一千多人的火山军精锐,无异于以卵击石。” 司马康转头,对刘厚道“刘厚,你立刻派人去联系其他人,让他们集合人马,咱们在二道湾劫杀他们。” 刘厚说道“晓得了,这就去。” 司马康吩咐斥候道“你继续去再探,一个时辰报告一次情况。我们这就出发,赶往二道湾。” “属下明白。” 斥候抱拳施礼后,离开了山坳,迅速的消失在了旷野上。 司马康对着山坳里的人喊道“一个个都起来,赶往二道湾。这一次对上的是杨家的火山军精锐,不能大意。” 哗啦~ 一声令下,原本平平无奇的山坳,瞬间钻出了许多人。 司马康率先跨上了藏在山坳下的马,带着他的人,赶往了二道湾。 刘厚带着十几个跳荡兵,横跨了十几里山地,找到了埋伏在这里的第二队人马。 然后又紧接着去联系其他人马。 半天时间,刘厚联系了七波人马,凑了近四千多人,赶往了二道湾。 …… 杨四带领着一千火山军精锐,出了雁门关,一路快马加鞭的西行,赶往二道湾。 杨四想要去绕道偷袭辽军,就必须经过二道湾,转头向秃头山。 二道湾是他必经之路,他不知道,有人已经开始在二道湾,为他设好了险境。 前路如何,杨四完全没有考虑。 他一心的前行,催促着手下快马加鞭的尽快的赶路。 他只知道,他多争取一秒,老杨和杨五生还的几率就增加了一秒。 出了雁门关向西,是一片平坦的阔地。 杨四可以没有任何顾及的纵马狂奔。 由于他带的人,都是一人双马,所以相对而言,脚程会比较快一些。 冷风呼呼的从杨四耳边呼啸而过,他似乎感受不到冷风剐在脸上的疼痛。 “驾~” 皮鞭抽打在马背上,马儿撒着欢的狂奔。 一千人,像是一支洪流。 …… 当杨四赶往二道湾的时候,杨七也终于到了初醒手下人所在的地方。 一个巨大的盆地,四面环山,山顶布满了积雪。 从山外入谷,只有一条大道可以通行。 用兵家的话说,这是一个易守难功的地方。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大规模的兵马,在这种地形面前,很难发挥出效用。 在两边山崖的枯草和树木丛林里,潜伏着一个有一个初醒手下的人。 这些人像是一个个经年的老猎手,潜伏在山林里,一点儿也看不出痕迹。 若不是初醒经过的时候,他们会出来施礼,杨七都不知道两边山崖上还有人潜伏。 第0400章 殇倾子 “爆~” 虎头乌金枪砸在了面具怪的禹王槊上。 面具怪的身体像是布袋熊一样,倒飞而出。 足足飞了八丈远,撞断了两棵青松,才掉落到了地上,生死不知。 “咕嘟~” 在场的所有人暗吞了一口口水。 牛头瞪着牛眼,愕然的望着面具怪掉落的地方,试探道“死了吗……” 冯林心有余悸的盯着杨七,道“太凶残了……道士是我们见过的最强的高手,居然也不是少爷的对手。少爷打他就跟打沙包一样……” 杨七挥舞着手里的虎头乌金枪,耍了一个枪花,把虎头乌金枪扎在地上,双手环抱在胸前,也不打理周遭的所有人敬畏的眼神。 他盯着面具怪掉落的地方,淡然道“起来吧!以你的身手和气力,不可能顶不住这点儿伤害。” “咳咳咳~” 杨七话音落地,面具怪果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剧烈的咳嗽,嘴里吐出了一口逆血。 面具怪用禹王槊,撑着身体,站起身,一把推开了前来扶他的手下。 踉跄的走到杨七面前。 “你很强。” 杨七笑道“你也不弱。” 面具怪抱拳道“吕祖坐下,三代弟子殇倾子。” 这是一种认可。 也唯有被面具怪认可的人,才有资格知道他的身份。 面具怪口中的吕祖,就是纯阳剑仙吕洞宾。 杨七没料到,面具怪居然是吕纯阳的徒孙。 道家的门徒? 杨七愣了愣,回礼道“汴京杨七。” 杨七通禀了姓名以后,追问道“你既然是纯阳一脉,为何会用这禹王槊?我若记得没错的话,纯阳一脉是以剑术为尊。” 殇倾子沉默了一会儿,道“纯阳一脉,以练习纯阳精气为主,战法只是一些旁枝末节。我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得到了飞虎将军的禹王槊法。” 杨七点头道“原来如此。以自身纯阳,催动飞虎将军的禹王槊,确实还原了一些威力。” 飞虎将军李存孝,虽说是一百多年前的人物,但是以殇倾子的师承,倒也不是没有机会得到禹王槊的传承。 殇倾子冷冷的对杨七说道“今日我不是你的对手,来日必定打败你。然后把她从你手里抢回来。” 冯家兄弟和牛头马面像是吃了苍蝇一样。 道士,谁给你的勇气? 他们心里同时升起了一个想法。 要不要把少爷的底细告诉殇倾子? 嗨!道士,刚才打败你的这个家伙,习武时间大概不到三年。 杨七发愣了。 殇倾子却没有在理会他,带着手下的人马离开了。 杨七望着殇倾子离去的背影,慢慢的回过了神。 他转头看向了一直在一旁看戏的初醒,讥笑道“你的护花使者?” 初醒傲娇的仰起头,笑眯眯道“可还看得过去?” 杨七沉吟了一下,点头道“确实不错。不过,比我还差一点儿。” 初醒脸上的笑意一僵,贝齿轻咬红唇,恶狠狠的瞪了杨七一眼。 “真不错,真不错……” 宝言上师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杨七身边,苍老的手抓起了杨七的胳膊,捏了又捏,口中不听的赞叹。 杨七吓了一跳,喝道“大和尚,你做什么?” 宝言上师抓着杨七,不让杨七逃走,嘴里叨叨着,“老衲可不是大和尚,老衲是大喇嘛。” 杨七才不管他大和尚还是大喇嘛呢。 被一个老家伙拽着,还被色眯眯的盯着,他可不愿意。 “大喇嘛,放开我。不然休怪我无礼。” 初醒在一旁娇笑道“宝言上师,可是苯教的大喇嘛,身份尊贵。你可别对宝言上师不敬,不然我可不保证,你不会被成百上千的武僧给围攻。” 杨七还没有回话,就听宝言上师在哪儿念叨,“公子就算是打了老衲,也不算失礼。公子可是佛前的护法,黑虎神下凡,就算是见了活佛,也不用施礼的。” “佛前护法?” “黑虎神下凡?” 一瞬间,围绕在四周的那些个苯教教徒们,看杨七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那是一种崇敬的眼神。 人们去庙里求神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 杨七一脸愕然。 我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成黑虎神下凡了? “我可不是……” 杨七刚要解释,就看到初醒竖起了食指放在嘴边,示意杨七不要辩解。 杨七给了她一个,我需要解释的眼神。 初醒上前,轻声道“宝言上师,有黑虎神相助,我们必定能在此建立无上佛国。只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帮助黑虎神,驱逐邪恶的狼魔。” “狼魔?” 宝言上师顺着初醒的眼神,向着雁门关的方向瞧了一眼。 一下子,宝言上师苍老的眼中,绽放出了睿智的光芒。 “老衲自当帮助黑虎神除魔。” 初醒缓缓向宝言上师施礼,道“那就有劳上师了。” 宝言上师再次打量了一番杨七,然后对着杨七施礼,对着初醒回礼。 “老衲这就去准备。” 宝言上师一走。 杨七黑着脸,低声问初醒,“你绑架我当什么劳什子的黑虎神,有什么谋算?” 初醒瞥了杨七一眼,没好气的道“还不是为了帮你。” 初醒暗中指了指跟随在宝言上师身边的一些红衣喇嘛,低声为杨七解释道“这些可都是苯教的武僧,一个个武艺高强,不输给冯林和牛头他们。” 杨七皱眉,道“十几个武功高强的武僧而已,在战场上起不了什么作用。” 战场就是一个绞肉机,高手固然重要能多杀一些敌人。但是在绝对的数量的敌人面前,高手也没办法扭转局势。 初醒像是一个偷鸡的狐狸一样,贼兮兮的说道“如果我告诉你,这样的人,苯教里有五千。宝言上师坐下,有一千呢?” 杨七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初醒的话却没停下,“这些武僧,都是狂信徒。为了佛的荣耀,他们可以不顾生死,不眠不休的战斗。” “我艹~” 杨七忍不住爆出了一句粗口。 真要是如同初醒所言的话,那性质可就不同了。 冯林和牛头等人的武功,虽然达不到杨七这种高度,但也是以一敌百的高手。 一千个以一敌百,且不顾生死的死士。 这可就厉害了。 杨七从兵家的角度去推测了一下。 这一千人,在战场上的效果,堪比两万雄兵。 第0398章 你就是杨七? 巨型莲花宝座,进入到了山谷内,穿过了独特的类似一线天的峡谷山道,一片广阔的土地出现在杨七眼前。 晋陶渊明在《桃花源记》中讲述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又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 眼前的一切,和陶渊明描述的桃花源虽然有些出处,但也极其相似。 这是一片广阔的土地,土地上的树木花草,在严冬的寒冷下,已经化作了枯黄,林间偶尔有几棵松柏耸立。 土地已经被分割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半山腰的山地,人们依山建造了许多简易的土坯房。 另一部分平坦的土地,已经被分割成一块有一块的井田。 虽然是冬日,可是一个个穿着党项服饰的男女,依然在田间忙活着整理天地。 待到了来年春日,除去了枯草的松土,便会成为一片片肥沃的土地。 马儿和牛羊,山间林地里,啃食着树皮和草根。 几乎漫山遍野的,都能看到牛羊和马匹。 在田地和山地的中间,还有一块方圆几千米的广场。 广场上,党项的汉子们,摇晃着头顶的辫子,挥舞着手里的弯刀在训练。 杨七瞧了一眼,脸就黑了。 几乎照抄的南国的军卒们训练的模式,杨七岂能看不出来。 这可是杨七从后世带来的,为数不多的练兵的本事。 杨七都舍不得给大宋的军卒用,如今却被初醒偷来堂而皇之的训练自己的手下,他怎么可能高兴? 脸黑归脸黑。 杨七心里还是佩服初醒,能找到这么一块类似桃花源的地方栖息。 初醒的归来,应该是提前通知了谷内的人。 所以,当初醒的莲花宝座到达了山谷的时候,谷口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领头的有四个人,两个壮汉,一个面具怪,一个大喇嘛。 隔着老远,杨七瞧着两个壮汉,略微愣了愣。 熟人。 初醒已经下了车架,在接受了其他人施礼过后,冲着杨七招手。 杨七策马上前,到了初醒身侧,跳下马背。 “两位,好久不见。” 杨七笑嘻嘻的说出了这句话,语气中却充满了感慨。 两个壮汉瞧见了杨七,二话不说,单膝跪倒在了地上。 “冯林冯辉)!参见少爷。” 周遭的人,见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平日里傲气的见谁也不会低头的冯家双雄,居然会卑微的跪在一个人面前?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过,两个身形怪异的汉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在场的党项人,瞧见了这两个人,下意识的都退缩了几步。 来的这二人,可是在党项赫赫有名的黑面魔神。 基本上被他们惦记上的人,从来没有好过过。 就是这两个人人畏惧的家伙,跳下了马背后,噗通一声跪倒在了杨七面前,抱着杨七嚎啕大哭。 四个大男人,四个让党项人敬畏和畏惧的大男人。 此刻,抱着杨七在哭,哭的像是月子里的娃娃。 所有的党项人,都一脸敬畏的盯着杨七,不明白杨七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降伏这四个家伙。 “别哭了,都起来吧。” 杨七伸出手,摸索着他们的脑袋,安慰道。 “少爷……呜呜呜……某家以为……某家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听话,乖,都起来。起来说话。” “乖~” 安慰无果,杨七唯有板起脸,冷喝道“都滚起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才两年不见,你们就忘了,谁是你们家少爷了?” 这一招果然有用。 四个人乖乖站起身。 杨七打量着他们,笑道“你们四个怎么凑到一起了?” 冯家兄弟,外加牛头和马面。 当初离杨七而去的四个人,居然在此地都见到了。 而且,貌似跟初醒搅和在了一起。 杨七握起拳头,在牛头胸膛上砸了砸,赞叹道“壮实了,留着胡子,更威严了。” 杨七拍了拍冯林和冯辉的肩膀,笑道“你们兄弟也不错,看着红光满面的,应该是混的不错。” “啊啊啊~” 马面张着嘴,在杨七面前‘啊啊’叫。 杨七毫不犹豫的给了马面一个熊抱,说道“苦了你了,这两年没少替牛头那个憨货操心吧?” 马面激动的用手在杨七面前比划了一阵。 杨七大笑道“你是说,牛头和冯家兄弟这两年都成婚了?牛头的媳妇,还给他生了一个小牛头?” 马面郑重的点头,一脸气氛的指着牛头和冯家兄弟又比划了一会儿。 杨七耐心的看完了马面的比划,一脸愕然的道“你是说,这三个家伙背叛了本少爷。连成婚这种大事都不通知本少爷,不让本少爷做主,该打?” 马面诚恳的点头。 冯家兄弟和牛头,听到了这话,惭愧的低下头。 杨七揽着马面的肩膀,失声笑道“不碍事的,你若是有看中的姑娘,也可以娶回来。当年我放你们离开,就给了你们自由。你们也没必要为了尊重我,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杨七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们三个家伙成婚,居然不跟我说一声。这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冯家兄弟和牛头,赶忙抱拳道“我等失礼,请少爷勿怪。” 马面幸灾乐祸的瞪了三人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拽了拽杨七。 悄摸的跟杨七比划了一会儿。 杨七愕然,道“你说你也看中了一个姑娘,一直没成婚,一直在等我来为你做主?” 马面羞涩的点了点头。 杨七摇头笑道“难道我不来,你就不成婚了?” 马面诚恳的点头,一脸严肃。 杨七哑然失笑,“好,这一次既然到了,那么我就为你做主。” 马面一脸喜色,还不往回头冲着冯家兄弟和牛头,挑衅的抬了抬下巴。 聊完了家常,杨七沉声问道“你们可有在军中从事的,此番前来,我是有要事在身。若是你们有谁在军中从事,能不能给我讲讲,这山谷里军卒的战斗力如何?” “你就是杨七?!” 一声沉闷傲气的呼喝,打断了杨七的问话。 第0401章 拿着烫手山芋的初醒 难怪初醒对宝言上师如此恭敬,原来是看上了人家苯教座下的五千武僧了。 说实话,杨七得知了苯教有五千武功高强,不畏生死的武僧以后,也有一些心动了。 在许多人眼里,五千武僧对上了十万大军,肯定没有啥胜算。 但是杨七却不这么认为。 他可是清楚的知道历史的。 那个被初醒弄死在了他爹的腹中的李元昊,可就是凭借着三千铁鹞子,建立了西夏。同时,也是凭着这三千铁鹞子,东拒辽国,南侵大宋,西抗青唐的。 杨七虽然没有见过铁鹞子,但是他可以肯定,苯教的五千武僧,绝不会比铁鹞子弱。 因为这些家伙们在宗教的加持下,比铁鹞子更凶悍,更不畏生死。 想要归想要,但是杨七也知道自己不能要。 有收获,就必须有付出。 一旦贪心要了苯教的五千武僧,那就跟苯教彻底搅在了一起,逃脱不开了。 到那个时候,杨七旗下的所有力量,就会遭到苯教的全面侵入。 苯教虽然远在西域,可是杨七对苯教却并不陌生。 苯教是一个侵略性极强的佛教分支之一。 苯教在西域做的一些狂热的事情,杨七也略有耳闻。 杨七可不希望,苯教的教徒,在他死后,用他的力量,在中原大地上掀起一场场为信仰而战的战火。 默罕默德那种一手《古兰经》,一手长剑的传教方式,杨七并不提倡。 在杨七心里,宗教应该是无害的、慈悲的。 初醒能把宝音上师留在身边,让宝音上师为自己所用,很明显是答应了宝音上师某种条件。 或者说是双方达成了某种合作的关系。 有可能跟初醒刚才所说的‘无上佛国’有关。 冷静下来的杨七,很容易的就看透了一切。 此番他是来搬救兵的,初醒的事情,他不愿意插手。 初醒和苯教的协议,他也不想知道。 这一次借助了苯教的力量,在苯教挂一个荣誉的护法的位置,也不是不可以。 “你说的不错,宝音上师手里,有这么些不畏生死的高手,确实不能得罪。” 杨七话说的很诚恳。 初醒差点就信了。 如果她没看到杨七那没有一丝贪婪之意的眼神的话。 “你看不上宝音上师手里的武僧?” 初醒在杨七面前,从来都不懂藏着掖着。 杨七轻笑道“我很想要,只是拿着烫手。” 初醒若有所思的道“那这块烫手的山芋现在在妾身手里,以后要是烫到了妾身的手,你会帮我吗?” 杨七耸了耸肩膀,道“趁早抛出去,有些烫手的东西,用完了就别留在手里。不仅烫手,有可能还会烫熟手。” 杨七这话说的含糊。 其实他也不知道初醒和苯教究竟合作到了哪一种地步。所以没办法清楚的回答初醒这个问题。 初醒沉思了一会儿,点头道“妾身知道了。” 杨七催促道“让你手下的人马,赶紧集合吧。” 初醒俏皮的翻了个白眼,道“妾身手下的兵马,都是由殇倾子统领的。如今他被你打伤了。那么就只能找四大将军了。” “四大将军?” 初醒侧目,看了一眼在一旁点头哈腰等着杨七训话的冯家兄弟和牛头马面一眼。 杨七有些意外的道“他们就是四大将军?” 初醒做委屈状,“不然呢?妾身可不比你们杨家,有那么多人可以用。你们杨家随便抛出来不要的人,在妾身这里都能当将军。” 杨七懒得搭理初醒酸溜溜的话。 他三两步走到了冯家兄弟和牛头马面身边,急切的问道“这山谷里的兵马,都是你们说了算?” 牛头拍着胸脯,道“那是必须的,我手下现在可管着一万五千人的步卒。” 冯家兄弟说道“我们手里有三万骑兵,战斗力都不弱。如果少爷需要的话,我们可以随时开拔出击。” 杨七郑重的点头,道“马上着急所有人马,随我驰援雁门关。” 冯家兄弟和牛头马面,二话不说,就去着集手下的人马了。 初醒在一旁吃味的道“这四个没良心的,吃我的,住我的。一见到你,就把人家甩到了一边。” …… 杨七在山谷里召集兵马的时候。 杨四带着一千火山军的精锐刚刚赶到了二道湾。 负责开路的跳荡兵,刚冲上了二道湾的山道,一截上面布满了枝干茬子的树干,从密林里突然冒了出来。 “嘣~” 树干砸在了两个跳荡兵的身上,上面的枝干茬子,直接在他们身上戳出了几个血洞。 “有埋伏~” 跑在最前端的火山军军卒,大声的叫喊。 杨四和其他的火山军军卒们,纷纷勒马。 “去!喊话。” 杨四吩咐。 一个火山军军卒,策马前行,走到了二道湾山道前,高声呼喊。 “我们乃是雁门关守军,火山军。此番过道执行军务。前方埋伏何人?” “嗖嗖~” 回答他的,是两支箭矢。 一支箭矢撞在了火山军军卒胸前的护心镜上,折断了。 另一支,擦着火山军军卒的面颊而过,直接把他的帽子,射掉了。 火山军的军卒,并没有感到惧怕。 他只是抹掉了脸上的鲜血,策马回到了杨四面前。 “四将军,对方没有让道的意思。” 杨四眯起眼,咬着牙,沉声道“不愿意让道,那就杀过去。我们此行,关乎着雁门关内其他兄弟们的死活。断然不能因为几个小毛贼,就折返回去。” “全体下马!” 火山军军卒们一起跳下马背。 杨四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此处距离秃头山也不远了,一路上都是山道,我们也用不上马了。一会儿卸下装备,全部背在身上。然后火烧马尾巴,把马驱赶进山里。 疯马入山,够他们喝一壶的。我们直接顺着山道,杀过去。” “明白!” “明白!” “……” 火山军的军卒们,对杨四很信服,所以二话不说的就开始照着杨四的命令执行。 二道湾两侧的山林里。 司马康等七八位校尉,带着近四千的人马埋伏在山道两侧。 第0399章 面具怪 杨七循声望去,看到了一个面具怪在瞪着自己。 那是一张青铜铸造的面具,面具下有一双饱含怒火的眼睛。 “道士,你怎么跟我家少爷说话呢?”牛头对着面具怪嚷嚷。 冯家兄弟也满脸怒意的盯着面具怪。 马面想要冲上去教训面具怪,只是迟迟没有动作,似乎有些犹豫。 杨七感受到了面具怪眼中的怒火是冲着自己发的,他推开了挡在身前的冯家兄弟,走上前。 “我是杨七。” 杨七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面具怪仰着头,傲气的褒奖了一声,“没有藏头露尾,算你是一条汉子。” “嗖~” 一柄奇异的兵器出现在面具怪的手中,面具怪手持武器,直接攻向杨七。 “禹王槊?” 杨七扫了一眼,就看出了这一柄奇异兵器的由来。 一杆柔软的槊杆上,顶着一个铁拳头,铁拳头紧握,竖起一柄锋利如枪尖的中指。 这便是禹王槊。 五代十国之前,很少有人会用这么生僻的兵器。 五代的时候,十三太保之一的飞虎将军李存孝,以一柄禹王槊,打遍天下无敌手。 禹王槊也因此风靡。 “咚~” 杨七翻身后退,抽出了背在马背上的虎头乌金枪对敌。 禹王槊和虎头乌金枪对在一起,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 杨七和面具怪同时后退了七步。 虎头乌金枪在杨七手里震的嗡嗡作响,他感觉到手掌上的虎口被震的隐隐发疼。 面具怪带着面具,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不然一定能够看到他惊愕的眼神。 “好力气。” 两人同时抬头,开口称赞对方。 杨七很少遇见像面具怪这种旗鼓相当的对手,心中生出了无穷的战意。 面具怪双眼中也战火熊熊,他从出师以来,第一次遇到能挡得住他一槊的对手。 “再来!” 面具怪大吼了一声,手里的禹王槊翻滚,在空中舞动了一个槊花,槊影聚成一个圆盘,砸向了杨七。 面具怪的槊法很高明,招数不仅漂亮,而且很霸道。 杨七好战心起,也不客气,他并没有选择以柔克刚的战术,而是提着枪尾抡起,直面面具怪。 以力破力! 杨七不认为自己的力气,会输给其他人。 “咚~” “咚咚~” 两个人都是武功高手,一招拼尽,借着转身的时机,卸力继续拼。 “嘭~” 面具怪躲开了杨七一枪,杨七手里的枪砸在了地上,直接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土坑,扬起了一阵烟尘。 面具怪趁机刺向杨七,杨七以铁板桥弯腰躲避。 面具怪手里的槊,刺进了杨七背后的墙壁力。 整个禹王槊,有一半插入到了墙里。 青石墙壁,硬生生被面具怪插出了一个深洞。 “砰砰砰~” 两个人都是以霸道对霸道,以力对力。 生生的硬拼。 围观的人群,早已躲得远远的了。 初醒瞧着场中对拼的杨七和面具怪,眼中异彩连连,她侧头问身边的大喇嘛,道“宝言上师,你觉得如何?” 宝言上师,就是刚才和面具怪,一起接初醒圣驾的大喇嘛。 此刻,宝言上师看着杨七和面具怪,像是在看两个稀世珍宝一样。 “一个是金翅大鹏鸟转世,另一个……是黑虎神下凡。有这两位佛前护法辅佐,何愁大事不成……” 宝言上师,从投靠了初醒的那一刻起,就在用佛家的理论替初醒宣传。 在碰到了面具怪的时候,他就被面具怪的怪力给震慑到了。 同时他也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机遇。 为此,他特地的通过一些手段,帮面具怪弄到了飞虎将军李存孝的兵器。 并且,在他刻意宣传下,面具怪已经成为了佛前护法金翅大鹏鸟的化身。 如今看到了神勇的杨七,他又准备估计重施。 在他心里,一片关于佛前护法黑虎神的故事,已经开始酝酿了…… 冯家兄弟和牛头马面,没有宝言上师那么多花花肠子。 他们四个人,都是一脸呆滞,目瞪口呆的盯着勇猛的杨七。 在他们离开汴京的时候,杨七还只是一个初涉武功的毛头小子。 如今,猛的不像是人。 他们四人和面具怪共事一年半了,深知面具怪有多厉害。 可以说,初醒在党项的时候,能肆无忌惮的收拢流民和各个小部落,就是因为有面具怪这个武力超群的家伙坐镇。 在初醒得罪了李家父子后,面具怪更是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在李家父子的军营里,杀了一个三进三出。才为这些流民争取到了一丝逃脱的机会。 在他们印象里,几乎没有人能接下面具怪三招。 而如今,杨七已经和面具怪硬拼了三十招了,而且隐隐还有压制面具怪的趋势。 “少爷这两年,是不是嗑仙丹了?” 冯林瞧着杨七一个金猴降妖,一枪把面具怪抡出去了三丈远,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震惊道。 牛头也跟着吞了一口唾沫,道“我以前在府上的时候,听说过……老夫人的师兄,貌似是一个道士,是个世外高人。 也许,老夫人从她师兄哪儿,求了一颗仙药,给少爷吃了。” 冯辉信服的点头道“难怪少爷变的这么厉害。” “喝~” 面具怪倒地,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一跃而起,手提着禹王槊,像是一条腾空的蛟龙,在空中翻滚。 “看招!” 杨七越战越勇,他从没有遇到过这种能让自己毫无顾忌,酣畅淋漓战斗的对手。 杨七瞧见了面具怪刺来的禹王槊,眼中竟然有一些喜色。 “来的好。” 虎头乌金枪随着杨七脚下步子旋转,在杨七身上转了个圈,一下攀上了杨七的肩头。 “呼~” 杨七吐出了一口浊气,双臂扣在了虎头乌金枪上,一手攥紧了枪尾,一手压着枪尖。 “喝~” 一声爆喝,杨七在地上踩出了两个深坑,浑身的力气都聚集在了双臂上。 金铁铸造的虎头乌金枪,一寸寸被压弯成了弓形。 “嘭!” 待到面具怪的禹王槊袭近杨七身前,杨七放开了枪尖的一端。 虎头乌金枪枪尖反弹而起,携带着巨力,爆射而出。 第0402章 杀过去 “他们在做什么?” 刘厚凑到了司马康身前,盯着山下那些卸马背上装备的火山军,忍不住问道。 司马康皱眉道“应该是要杀过来。” 刘厚惊喜的笑道“杀过来?那正好,兄弟们在山林里布置了两个时辰的陷阱,刚好用来招待他们。” 司马康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火山军的精锐,在整个西北,那都是鼎鼎大名的。他们可不好对付。如果不借地形之利,咱们这些人,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刘厚乐滋滋道“火山军的装备可不错,清一水的铁盔甲。咱们要是装备上他们那一身。以后这西北,咱们也能鼎鼎大名。” 司马康嗔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只要咱们完成了上头交代下来的任务。铁盔甲都是小事,升官发财才是大事。” “对对对~” 正当司马康和刘厚白日做梦的时候。 山脚下的火山军,已经点起了一个又一个的火把。 刘厚愕然,讥笑道“他们傻了吧?天还没黑,他们点火把做什么。” 司马康也一脸疑惑的看向山下。 “他们在……点马尾巴……” “快跑!” 司马康也算是一个经年老卒了,又混到了都头的职位,自然懂一些兵法,也见识过一些谋略。 看到了杨四率领着火山军的军卒们点马尾,他就猜到了杨四要干嘛了。 他连滚带爬的想逃离这一块地方。 然而,终究是晚了。 两千匹的战马,那都是精挑细选的烈马。 一旦失去了控制,那就像是两千头发了疯的野猪。 在杨四和火山军军卒们刻意驱赶下,一匹又一匹的马儿,冲进了山道两侧的山林。 马儿尾巴上的火,撩在了干枯的树枝和树叶上,瞬间燃起一大片。 呼~ 北风一吹。 连片的大火燃起。 加上两千匹马儿在山林里狂奔。 一下子,山道两边彻底热闹了起来。 一个又一个的人,像是一个个土拨鼠一样从山道两侧冒了出来。 然后疯狂的逃跑。 杨四脸上却没有惩治恶徒的喜悦,反而脸色发青。 “一群畜生。” 杨四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四个字。 以他的聪明才智,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些人的身份。 近四千兵马,堵在雁门关附近袭击。 再结合此前从雁门关出去的斥候们了无音讯,杨四就已经猜到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杨家被人算计了,被人卖了。 能把雁门关封锁的这么死,并且导致雁门关孤立无援。 那么,必定有西北将门的人参与。 这是某个将门在背后暗害杨家,还是皇帝的意思? 如果是皇帝的意思,那又为什么? 杨四感觉到胸膛里的怒火快要喷出来了。 眼泪,不由自主的从他的眼眶里夺眶而出。 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却热泪滚滚。 “四将军,怎么了?” 杨四的副将被杨四吓了一跳。 杨四一指山道两侧山林里逃跑的人,冷声道“这么明显,你看不明白吗?” 杨四的副将瞅了瞅逃跑的人,皱眉道“确实有点多了……” “有点多了?” 杨四讥笑。 “你觉得在这囤积着近百万大军的西北,会有四千人马的土匪吗?” 杨四的副将惊愕。 “您是说……” 杨四咬着牙,狠声道“有人算计了杨家,要让我们这些人,死在雁门关。” 听到了杨四这话,再看看漫山遍野的敌人。 火山军的军卒们,都明白了。 “艹!” “干他女良的!” “贼!” “……” 火山军军卒们,一个个都咬牙切齿的骂人。 “老子一定要干死这帮狗日的。” 杨四的副将抽出了腰间的长刀,要扑向山间的人。 杨四拉住了他,空闲的手擦干了眼泪,道“放心吧!他们跑不了的。” 杨四看着其他义愤填膺的火山军军卒,高声喊道“兄弟们,我杨延辉在这里发誓。不论咱们这一次是胜还是败,我都会带兄弟们杀回来。弄死所有想让我们兄弟死的狗东西。” “对!弄死他们!” “弄死所有的狗日的。” “老子要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俺要用他们的头,祭奠兄弟们的在天之灵。” “……” 杨四提起大枪,低吼道“现在,随我杀过去。碰见的人,一个不留。” “杀!” 火山军本就是虎贲之士,现在则在怒火中,变成了一头头眼睛赤红的猛虎。 猛虎,就要吃人。 杨四一招火攻,破掉了敌人在二道湾布置的防线。 一场大火下来,加上疯马的踩踏。 漫山遍野的跑的都是人。 司马康逃了出来。 立马组织起了人手剿灭杨四。 只可惜,他只是勉强聚拢了一千多人手。 连阵型都没拉开。 杨四带着人就杀到了眼前。 一个个火山军的军卒,把眼前的人都当成了生死仇敌。 下手毫不留情。 手起刀落,肆意的收割性命。 在精锐彪悍的火山军军卒面前,司马康临时组建起来的乌合之众,根本不是对手。 只是一个照面,死在司马康面前的自己,就多达上百。 “快跑!” 当看到一个火山军的军卒,随意的咬掉了一个敌人的耳朵,装进了背包里以后,司马康就知道自己败了。 他掉转头,领着剩余的人,慌忙逃窜。 “司马康!” 虽然只是一个照面,但是杨四还是看到了司马康。 杨四在西北待的时间也不短,曾经见过司马康。 杨四一声低吼,司马康浑身一僵,像是被死神盯上了一样。 他咬了咬牙,快步的继续逃跑,头也不回。 杨四盯着司马康的背影,喊道“告诉你背后的人,你们的头,暂且寄存在你们脖子上。等老子回来以后,一定会一个一个的砍下你们的脑袋。” 司马康听到了杨四的话,却没有做任何回应。 他只是带着手下一味的逃跑,头也不敢回。 杨四冷冷的一笑,也不去追丧家之犬,吩咐手底下的人手道“不必理会那些丧家之犬。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正事要紧,速速赶赴秃头山。” 第0403章 雁门关上话杨七 杨四率领着一千火山军军卒趁着夜色降临的时候登上了秃头山。 雁门关这边,大战一触即发。 乞答哈尔率领着乞答部两万勇士,到达了雁门关前。 “少族长,咱们攻城吗?” 脑袋上顶着一根狼尾巴的乞答部勇士,凑到了乞答哈尔身边,谄媚的问。 乞答哈尔努力的把自己硕状的身躯藏在一块盾牌后面,烦躁的骂道“着急什么,急着去送死?” 乞答部勇士苦笑道“南院大王下达的攻城时间眼看就要到了,咱们要是再不动手。一个延误军机的罪名就逃不掉了。” 乞答哈尔从盾牌后探出头,瞅了瞅雁门关上的若隐若现的箭矢,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沉吟道“去叫马步军都指挥使李重诲来。” 乞答部勇士瞪眼,愕然道“那么汉人?” 乞答哈尔皱眉喝道“叫你去你就去,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乞答部勇士,不情不愿的折返到了三里外的营地,叫来了马步军都指挥使李重诲。 李重诲年龄不大,三十多岁,瘦瘦弱弱的,祖籍金城。 李重诲之所以能在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就当上了辽国的马步军都指挥使,全仰仗着他爹。 他爹以前是燕云十六州的刺史,也是第一批自愿投靠辽国的汉人。 辽国天圣宗,为了显示自己的豁达,也为了吸引更多的汉人来投,所以就厚待了这一批汉人,给予了极高的待遇。 然而,即便李重诲如今贵为马步军都指挥使,在乞答哈尔这个辽国八族的老贵族面前,也算不上什么。 乞答哈尔只是招了招手,李重诲就颠儿颠儿的凑到了他身边。 “下臣李重诲,参见大将军。” 李重诲在乞答哈尔面前表现的很恭顺,像是一条哈巴狗。 乞答哈尔对他的态度很满意,略微扬起了肥胖的脑袋,装腔作势的道“李重诲,你今年三十六了吧?” 李重诲谦卑道“劳大将军记挂,下臣今岁正好三十六岁。” 乞答哈尔点头道“三十六了,也不小了。如今你还只是一个挂着五品名头的马步军都指挥使。今后要是在军伍上没有什么建树,这辈子估计也要止步于马步军都指挥使一职了。” 李重诲干巴巴的笑道“说来惭愧,下臣一直想为太后效力,可是苦苦等不到机会。” “嗯!” 乞答哈尔故作深沉的道“你的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 李重诲眼中闪过一道喜色。 乞答哈尔说道“别说本将军不提拔你,这一次攻克雁门关,就是一个机会。” 李重诲也是一个聪明人,一听乞答哈尔这话,心里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李重诲权衡了一下雁门关和乞答部的兵力,发现乞答部的兵力明显的占有绝大的优势。 他也是一个有抱负的人。 他不认为,在乞答部兵力占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他自己会输给杨业。 而且,现在雁门关内的人困马乏的,战斗力比之前,恐怕更弱。 这确实是一个机会。 李重诲眼睛在发亮,他郑重的对乞答哈尔施礼,道“下臣多谢大将军栽培。” 乞答哈尔满意的点了点头。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省事儿。 有些事不需要明说,他就会懂你的意思。 “哲古捏,你去,点两万乞答部的勇士给李将军。此番攻克雁门关的战斗,由李将军全权指挥。” 名叫哲古捏的乞答部勇士明显不服,想要反驳,却被乞答哈尔用眼神给制止了。 哲古捏按照乞答哈尔的命令去点兵马。 乞答哈尔拍着李重诲的肩膀,郑重道“李将军,攻克雁门关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本大将军在这里帮你掠阵,敢有怯阵不前者,定斩不饶。” 李重诲刚才还有点担心指挥不动乞答部的兵马,有了乞答哈尔这句话,顿时信心十足。 两万乞答部的兵马早已准备就绪了。 哲古捏过去只是传达了一下命令,各级的将校就全都汇聚在了一起,到了李重诲面前,等候李重诲军令。 大权在握的李重诲觉得自己颇具气势,平日里那些见着自己趾高气扬的辽国贵族们,此刻全在自己面前低眉顺耳的听令,他觉得倍有面子。 当然了,李重诲也不是废物一枚。 他自幼熟读兵书,对兵法也颇具心得。 面对雁门关的防守,李重诲有条不紊的开始布置进攻的步骤。 辽人擅长于马战,也擅长奔袭战,唯独不擅长攻城战。 所以,对于雁门关的进攻方略,李重诲有自己的想法。 首先,第一梯队,送死的炮灰梯队,以燕云十六州临时抽调的辽地汉民组成的仆从军为主。 第二梯队,以攻城凿、云梯、攻城弩等器械军队为主。 第三梯队,才是真正的攻城主力,他们会借助着前两个梯队的助力,大大缩减攻城所用的时间和攻城的损伤。 这个计划虽然算不上高明,却中规中矩。 …… 雁门关上。 民夫们正在往城关上运送石头、滚木、礌石、铁蒺藜、金汁等等军用物资。 火山军的军卒们,抱着自己的兵器,靠在城墙上歇息。 由于关内兵力不足,所以火山军的军卒们几乎十二个时辰都在待命,即便是要休息,也只能在自己的岗位上稍微眯一会儿眼。 老杨带着杨五,身披着重甲,在城头上来回巡逻,顺便鼓舞一下士气。 老杨和火山军的军卒们亲如一家,所以每到一处,基本上都会停留下来,和军中的将士们聊一聊家长里短的。 老杨就像是一个大家长,火山军的军卒们就像是这个家庭里的成员。 他们在闲暇的时候,很乐意自家的大家长分享一下自己的趣事。 城墙上,唯有一处,老杨是不会去的。 那就是北门城门楼子那一处。 北门城门楼子,是直面辽军最猛烈攻击的一处,也是军事任务最重的一处,更是死亡率最高的一处。 守在这里的人,是老杨最倚重,最亲近的一群人。 老杨不需要和他们交代什么,也不需要鼓舞他们的士气。 他们都是杨家的府兵、家将、曲部。 就像是老杨身体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战场,对于他们来说,早就见怪不怪了。 尸山血海的,对他们来说已经成为了家常便饭。 一个个像是地痞流氓一样,毫无形象的在北门城门楼子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 有些常年镇守在雁门关的火山军军卒们喜欢往他们这边靠,因为从这些地痞流氓一样的家伙嘴里,能听到许多的趣事。 “葛叔,您再给咱们讲讲七少爷的事儿呗?” 一个十七岁的小家伙,瘦瘦弱弱的,扛着比他自己还高的大枪,凑到了一个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邋遢汉子身边,低声喊道。 邋遢汉子睁开眼,瞧了一眼十七岁的小家伙,哼哼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十七岁的小家伙贼兮兮的把手伸进了怀里,掏出了一块枯叶包裹,在邋遢汉子面前晃了晃。 邋遢汉子耸动了一下鼻头,猛然间坐起,伸手抢夺枯叶包裹。 “可以啊你,咱们都断粮三天了,你居然能弄到肉。” 邋遢汉子撕开了枯叶包裹,里面露出了一块烧的黑乎乎的肉块。 他也不嫌弃,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身旁的其他的汉子们闻见味了,起身来讨要,全被他打跑了。 十七岁的小家伙憨厚的挠了挠头,笑道“咱们兄弟在西北待了也三四年了,平日里就靠灌着黄鼠狼打牙祭。时间长了也就摸索出了一些窍门。就是咱们手艺不好,总是把肉烤糊了。” 邋遢汉子边吃边道“数九寒天的,又被辽贼围困着,能吃一口肉就不容易。再说了,咱们都是厮杀汉,又不是读书人,不娇气。” 十七岁的小家伙期盼的说道“您快给我们讲一讲七少爷的事儿吧。” 邋遢的汉子吃光了枯叶包裹里面的肉,意犹未尽的嘬了嘬油腻的手指,憨笑道“你们这群小家伙,又不是读书人,怎么净是喜欢听读书人的事儿。” 十七岁的小家伙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咱们不是喜欢听读书人的事儿,咱们是喜欢听七少爷的事儿。七少爷的事儿,可比那些读书人的事儿好听多了。” 邋遢的汉子随手拉过了一个羊皮袄,靠在了城墙上,说道“罢了,谁让我老汉贪嘴,吃了你们的东西,就给你们讲一讲七爷的事儿。” 十七岁的小家伙顿时激动的向身后招了招手,顿时从一侧的墙壁后,涌出了十几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小家伙。 邋遢汉子苦笑着摇头,伸手指着十七岁的小家伙,“二狗子……你呀你呀……真有你的……” 二狗子就是十七岁小家伙的名字。 对,你没有听错,就是他的名字。 别看这个小家伙贼兮兮的,其实是一个很固执的人。 当初征兵登记的时候,人家将官看他可冷,想给他起一个名字。 可这个家伙愣是梗着脖子不让。 说什么名字是爹妈给的,打死也不能变。 天大地大,孝道最大。 在孝道面前,王法也得让步。 所以,将官就把二狗子这个名字给他登记上了。 见到了邋遢汉子老葛埋怨,二狗子也不害怕,还笑嘻嘻的凑到老葛面前问,“葛叔,你之前说到七少爷在长乐坊作诗,汴京城里的人都跑去看,后来呢?” 老葛哭笑不得的瞪了二狗子一眼,说道“后来……后来可就更厉害了。从那以后,七爷就有了一个雅号,叫嗣仙人。汴京城里的人都说,七爷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还有人说,七爷比那前唐的诗仙李白都厉害。 杨府上,每日里求字求画的人,能从杨府门口,排到汴京城门外……” “哗~” “这么厉害?!” 一众小家伙们听的痴迷,一脸崇拜。 老葛贼兮兮的笑道“最让人羡慕的就是,这汴京城里的姑娘,都想嫁给七爷当婆姨。七爷当初去考科举的时候,足足有上万个姑娘,给七爷又跳舞又唱歌的送考……” “咕嘟~” 有人没出息的吞了口口水,其他的小家伙们则是一脸呆滞和羡慕。 老葛笑的就更贼了。 “还有……七爷中的探花那一晚,汴京城里大大小小的达官贵人们,出动了七八万人,满汴京城的追着抢着要把七爷带回去给他们当姑爷。” 其他杨府的曲部们,听着老葛吹的有点夸张了,暗自摇头发笑。 不过,他们都没戳穿老葛。 少年人仰慕英雄,这是该有的事儿。 想当年,他们也一样。 他们不仅仰慕,而且追随,最后还成了那个人的曲部。 那个人就是金刀令公杨业。 老葛像是一个说书人,绘声绘色的说道“这汴京城里的权贵们厉害的紧,你争我夺的差点掀翻了汴京城。关键时候,出来了一个厉害人物,枢密使曹彬。 这曹枢密厉害,带着他的七个儿子,还有三千曲部,在这人群中杀了个七进七出。愣是把七爷抢到了手,当晚上就带回了曹府。” “呼~” “曹彬大人真厉害。” “七少爷更厉害。” “……” 小家伙们开始七嘴八舌的赞叹。 老葛故作深沉的道“这些还不是最厉害的……” 小家伙们急切的追问,“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二狗子急的抓耳挠腮的。 “葛叔,您快说啊!还有什么最厉害的?” 老葛把这些小家伙们的胃口吊足了,才说道“最厉害的就是,七少爷的名声,不仅传满了大宋。就连辽国的那个萧寡妇也知道了。 去岁的时候,辽国使臣进汴京。当时在垂拱殿上,面见陛下,说想邀请七爷到辽国一行。 甚至还说,七爷若是愿意留在辽国的话,他们愿意把燕云十六州还给大宋。 你们猜猜,辽国为啥愿意用燕云十六州换七爷?” 小家伙们七嘴八舌的争抢着说话。 “肯定是仰慕七少爷的才华,想把七少爷留在辽国给他们写诗画画。” “我觉得,辽国的萧寡妇是想让七少爷给她当女婿。” “对对对,肯定是想把女儿嫁给七少爷。” “可能不止一个女儿。” “十五个女儿,都准备嫁给七少爷。” “……” “嘿嘿嘿嘿……” 老葛笑的像是个偷鸡贼。 “你们猜的都不对!” 第0400章 殇倾子 “爆~” 虎头乌金枪砸在了面具怪的禹王槊上。 面具怪的身体像是布袋熊一样,倒飞而出。 足足飞了八丈远,撞断了两棵青松,才掉落到了地上,生死不知。 “咕嘟~” 在场的所有人暗吞了一口口水。 牛头瞪着牛眼,愕然的望着面具怪掉落的地方,试探道“死了吗……” 冯林心有余悸的盯着杨七,道“太凶残了……道士是我们见过的最强的高手,居然也不是少爷的对手。少爷打他就跟打沙包一样……” 杨七挥舞着手里的虎头乌金枪,耍了一个枪花,把虎头乌金枪扎在地上,双手环抱在胸前,也不打理周遭的所有人敬畏的眼神。 他盯着面具怪掉落的地方,淡然道“起来吧!以你的身手和气力,不可能顶不住这点儿伤害。” “咳咳咳~” 杨七话音落地,面具怪果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剧烈的咳嗽,嘴里吐出了一口逆血。 面具怪用禹王槊,撑着身体,站起身,一把推开了前来扶他的手下。 踉跄的走到杨七面前。 “你很强。” 杨七笑道“你也不弱。” 面具怪抱拳道“吕祖坐下,三代弟子殇倾子。” 这是一种认可。 也唯有被面具怪认可的人,才有资格知道他的身份。 面具怪口中的吕祖,就是纯阳剑仙吕洞宾。 杨七没料到,面具怪居然是吕纯阳的徒孙。 道家的门徒? 杨七愣了愣,回礼道“汴京杨七。” 杨七通禀了姓名以后,追问道“你既然是纯阳一脉,为何会用这禹王槊?我若记得没错的话,纯阳一脉是以剑术为尊。” 殇倾子沉默了一会儿,道“纯阳一脉,以练习纯阳精气为主,战法只是一些旁枝末节。我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得到了飞虎将军的禹王槊法。” 杨七点头道“原来如此。以自身纯阳,催动飞虎将军的禹王槊,确实还原了一些威力。” 飞虎将军李存孝,虽说是一百多年前的人物,但是以殇倾子的师承,倒也不是没有机会得到禹王槊的传承。 殇倾子冷冷的对杨七说道“今日我不是你的对手,来日必定打败你。然后把她从你手里抢回来。” 冯家兄弟和牛头马面像是吃了苍蝇一样。 道士,谁给你的勇气? 他们心里同时升起了一个想法。 要不要把少爷的底细告诉殇倾子? 嗨!道士,刚才打败你的这个家伙,习武时间大概不到三年。 杨七发愣了。 殇倾子却没有在理会他,带着手下的人马离开了。 杨七望着殇倾子离去的背影,慢慢的回过了神。 他转头看向了一直在一旁看戏的初醒,讥笑道“你的护花使者?” 初醒傲娇的仰起头,笑眯眯道“可还看得过去?” 杨七沉吟了一下,点头道“确实不错。不过,比我还差一点儿。” 初醒脸上的笑意一僵,贝齿轻咬红唇,恶狠狠的瞪了杨七一眼。 “真不错,真不错……” 宝言上师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杨七身边,苍老的手抓起了杨七的胳膊,捏了又捏,口中不听的赞叹。 杨七吓了一跳,喝道“大和尚,你做什么?” 宝言上师抓着杨七,不让杨七逃走,嘴里叨叨着,“老衲可不是大和尚,老衲是大喇嘛。” 杨七才不管他大和尚还是大喇嘛呢。 被一个老家伙拽着,还被色眯眯的盯着,他可不愿意。 “大喇嘛,放开我。不然休怪我无礼。” 初醒在一旁娇笑道“宝言上师,可是苯教的大喇嘛,身份尊贵。你可别对宝言上师不敬,不然我可不保证,你不会被成百上千的武僧给围攻。” 杨七还没有回话,就听宝言上师在哪儿念叨,“公子就算是打了老衲,也不算失礼。公子可是佛前的护法,黑虎神下凡,就算是见了活佛,也不用施礼的。” “佛前护法?” “黑虎神下凡?” 一瞬间,围绕在四周的那些个苯教教徒们,看杨七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那是一种崇敬的眼神。 人们去庙里求神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 杨七一脸愕然。 我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成黑虎神下凡了? “我可不是……” 杨七刚要解释,就看到初醒竖起了食指放在嘴边,示意杨七不要辩解。 杨七给了她一个,我需要解释的眼神。 初醒上前,轻声道“宝言上师,有黑虎神相助,我们必定能在此建立无上佛国。只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帮助黑虎神,驱逐邪恶的狼魔。” “狼魔?” 宝言上师顺着初醒的眼神,向着雁门关的方向瞧了一眼。 一下子,宝言上师苍老的眼中,绽放出了睿智的光芒。 “老衲自当帮助黑虎神除魔。” 初醒缓缓向宝言上师施礼,道“那就有劳上师了。” 宝言上师再次打量了一番杨七,然后对着杨七施礼,对着初醒回礼。 “老衲这就去准备。” 宝言上师一走。 杨七黑着脸,低声问初醒,“你绑架我当什么劳什子的黑虎神,有什么谋算?” 初醒瞥了杨七一眼,没好气的道“还不是为了帮你。” 初醒暗中指了指跟随在宝言上师身边的一些红衣喇嘛,低声为杨七解释道“这些可都是苯教的武僧,一个个武艺高强,不输给冯林和牛头他们。” 杨七皱眉,道“十几个武功高强的武僧而已,在战场上起不了什么作用。” 战场就是一个绞肉机,高手固然重要能多杀一些敌人。但是在绝对的数量的敌人面前,高手也没办法扭转局势。 初醒像是一个偷鸡的狐狸一样,贼兮兮的说道“如果我告诉你,这样的人,苯教里有五千。宝言上师坐下,有一千呢?” 杨七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初醒的话却没停下,“这些武僧,都是狂信徒。为了佛的荣耀,他们可以不顾生死,不眠不休的战斗。” “我艹~” 杨七忍不住爆出了一句粗口。 真要是如同初醒所言的话,那性质可就不同了。 冯林和牛头等人的武功,虽然达不到杨七这种高度,但也是以一敌百的高手。 一千个以一敌百,且不顾生死的死士。 这可就厉害了。 杨七从兵家的角度去推测了一下。 这一千人,在战场上的效果,堪比两万雄兵。 第0404章 这就是战争……不值钱的人命 “那是什么?” 老葛奸笑道“是因为……辽国的萧寡妇自己看上了七爷了,想让七爷去给她当男人。而且还打算让她的十五个女儿一起伺候七爷。” “哗~” 一下子,小家伙们炸锅了。 二狗子义正言辞的批判道“辽国真乱……” “对!” “太不应该了!” “萧寡妇怎么能这样呢?” “……” 老葛鄙夷的看着这些臭小子。 一个个说话跟正人君子似的,脸上的羡慕和向往都不知道掩饰一下。 二狗子追问道“那七少爷答应了吗?” 老葛傲气道“那哪能啊!七爷当场就拒绝了,说看不上辽国的老妖婆。” “太可惜了……” “嗯?!” “咳咳……七少爷威武。” 也有诚实的小家伙,贱兮兮的凑到老葛跟前,笑道“葛叔,您看看我,看看我跟七少爷有没有那么一点儿想象。有的话,您托人帮我问问,看看我代替七少爷去行不行。” “去去去~” 这个厚脸皮的家伙,很快就被人挤到了后面。 有人起哄,自然有人感叹。 “可惜了,七少爷不会武艺。文采虽然好,却弱了咱们行伍人家的名头。” “呵~” 听到说杨七不会武的话,老葛乐了。 随后,他嗅之以鼻的讥讽道“谁告诉你的,说七爷不会武功?” 此话一出,小家伙们又被勾起来了,一个个围着老葛。 “葛叔,您说七少爷会武功?” “七少爷厉害不厉害?” “七少爷有多厉害,能打过我吗?” “……” 七嘴八舌的,老葛懒得一一去回应,只是颇有缅怀之色的说道“七爷武功到底有多厉害,我也不知道。因为七爷在汴京城里,只展示过一次武功。” “那一次?” 老葛郑重道“三年以前,八王府摆下擂台,为柴郡主比武招亲的那一次。那是七爷唯一一次展示武功,也是七爷打的最惨烈的一次。” 二狗子追问,“战况如何?” 老葛一边追忆着,一边讲述当时八王府前比武招亲的擂台赛。 这一次,老葛没有添油加醋,而是细细的把当日发生的一切,讲给了他们听。 讲到最后,老葛感叹道“总之,那一战,七爷身受重伤,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多月,但我觉得不亏。因为那一战以后,汴京城将门的年轻一辈人,没有人是咱们七爷的对手。 如今三年过去了,七爷的武功到底是退步了,还是精进了。我也不知道。” “七少爷真厉害。” “文武双全。” 二狗子一脸向往的道“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能见七少爷一面。” 老葛闻言,哈哈大笑,“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这一次打退了辽人,你要是愿意,我去给你们头儿打招呼,招你入杨家当曲部。 等到了天波杨府,你就能经常看到七爷了。 保不准,以后还能在七爷手下做事。” 二狗子激动道“真的吗?” 老葛瞪眼,不满道“你葛叔什么时候骗过你?” 二狗子挠着头,笑的傻傻的。 其他的小家伙们一个个毛遂自荐的喊道“我们也愿意……” 老葛一脸嫌弃的挥了挥手。 “就你们,也想加入杨家当曲部?你们以为杨家的曲部是烂菜叶子?” 有小家伙拍着胸脯哼哼道“我们也不差,论杀敌的本事,二狗子还比不上我呢。” 老葛乐滋滋笑道“就算你有本事,也得看你表现。你要是表现的好一点,说不定我会发发善心,给你一个机会。” 小家伙们也是机灵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老葛话里的意思。 “葛叔你等着,昨天我发现了一个兔子窝,明天给你弄一顿兔肉吃。” 老葛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还是你小子上道。” 其他的小家伙们也纷纷表态,要给老葛弄好吃的。 这个时候,有个比老葛年龄还大,少了一个耳朵的老卒,出现在了这里。 他一出现,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变冷了。 “赶紧滚。” 老卒喊了一声,小家伙们吓的狼狈逃窜。 老葛满不在乎的瞅着老卒,咧着嘴笑道“头儿,你吓唬他们做什么,把他们吓到了,以后就没人给我弄肉吃了。” 老卒瞪了老葛一眼,骂骂咧咧道“老子是不想看着一群小家伙被你骗。” 老葛辩解道“我怎么骗他们了?” 老卒冷冷的一哼,声音低沉道“现在局势如何,你一个经年老兵,不会看不出来。你给孩子们许下的愿望,能兑现?” 提到局势,乐观的老葛也笑不出来了。 作为经年老兵,雁门关的局势有多糟糕,他们早就清楚了。 内无援军,外有强敌。 这几乎是一个逼死的局面。 老葛脸上摆出了一个难看的笑意,说道“我十七岁跟着老帅,今年我四十七,更好打了三十年的仗。当年,跟我一批的兄弟,三千多人。到现在,剩下的不到五十人。 兄弟们一个又一个倒在我面前。生死我已经看淡了。 和那些死去的兄弟相比,我多活了三十多年,算是赚到了,也活够了。 即便是战死了,我也无怨无悔的。” 老葛顿了顿,脸上的笑容里充满了苦涩,声音也有些唏嘘,“只是……这些孩子们还太小了,比我家的崽儿都小。看着他们陪着我们死,我这心里就不是滋味。 我没本事保证他们能活下去。只能想办法给他们壮壮胆,给他们一个努力活下去的希望。” 话说完了,老葛眼角的泪水也滚下来了。 老卒同样热泪盈眶,他的声音略带沙哑,“当年,我也是十七岁跟的老帅。当年我们有四千兄弟跟着老帅。到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老卒望着惧怕他的少年们的背影,感叹道“他们……确实太小了……太小了……” 似乎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和自己的那帮兄弟。 老卒哽咽道“太小了……小到不知道为何要杀敌,小到不知道为谁在战斗……” 老卒今年五十一了,放在汴京城,已经处在养老的年纪了。 到了他这个年龄,已经没有了那些为了皇帝、为了杨家、或者为了名利厮杀的心了。 之所以还奔走在战场的第一线,为的只有一样。 背后的百姓,身上流淌的血液…… 为了民族。 …… “辽狗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所有的人都看向关外。 果然,雁门关外,黑压压的一群人,向雁门关逼来。 老卒瞅了一眼,眉头就皱起来了。 “走在前面的是辽地的汉民。” 老卒一下子就判断出了走在最前面的敌人的身份。 一群手里拿着棍棒,或者赤手空拳的老弱妇孺,哭喊着,嘶吼着,向雁门关奔跑了过来。 在辽地,精壮的汉民,那都是战争储备,就像是粮食一样。 而老弱妇孺,则是一群随时可以抛弃的人。 这些人死了,辽人一点儿也不会心疼,甚至还会喝酒庆祝。 因为少了一群耗费粮食的废物。 当然了,驱赶着老弱妇孺们攻城,也是一种手段。 曾经,就有心地善良的守将,为了不屠杀老弱妇孺,开城放了他们进来。 然后被潜藏在其中的敌兵给趁机偷袭了。 这也是慈不掌兵,这四个字的由来。 “杀不杀?” 没见过这种场面的火山军军卒问。 老卒痛苦的闭上眼,咬牙道“杀!” 下达了杀敌的命令以后,老卒转头对老葛道“鸣锣示警。” “当当当~” 随着一声声急促的锣声响起。 雁门关上下,所有的人都知道,战争来了。 老杨在第一时间到达了雁门关北门城门楼子。 扫了一眼城下的老弱妇孺,老杨直接下达了杀敌的命令。 不是他心狠,也不是他歹毒。 因为这个时候,容不下仁慈。 一旦心软了,导致了雁门关失守,让辽人闯进了中原大地,那么死的老弱妇孺会更多。 “嗖嗖嗖~” 一轮轮的箭雨射下。 雁门关下的人,如同割麦子一样的倒下。 人命,在这个时候显得微乎其微。 像是草芥一样,一大片一大片的逝去。 这就是战争。 铁血! 残酷! 悲哀! “救救我们!” “救救我们,我们是汉人!” “放我们进去!” “给我们一条生路。” “……” 城关下,老弱妇孺们的呼喊声,听的城关上火山军军卒们的心都碎了。 然而,他们即便是泪流满面,也不能仁慈,甚至还会下手更果断,尽快的结束城关下老弱妇孺们的痛苦。 “杨业!你睁开眼,好好看看,你在杀谁?” “杨业,面对这么多老弱妇孺,你真下得了手?” “杨业,你不怕遭天谴吗?” “狗贼!杨业!你这个狗贼!” “你没本事打败辽人,却在这屠杀我们汉人。你猪狗不如。” “杨将军,我求求你,打开门,让我们进去。” “汉贼,没本事杀辽人,却有本事杀百姓,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杨老爷,杨爷爷,求求您了,放我们进去……” “……” 谩骂声、哀求声、哭嚎声,一声声进入到老杨耳中,老杨感觉到锥心的疼。 老百姓们渴求活下去,他们不在乎,也不懂什么守关的重要性。 他们的谩骂声,老杨一点儿也不会去怪罪。 单方面的屠杀,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 雁门关上的所有火山军的军卒,就像是在无间地狱里走了一圈,良心被狠狠的拷问了一番。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远比上的折磨更容易让人崩溃。 城关上,所有人的眼眶都是红的,所有人的衣襟都是湿的。 “吼~” 有人忍不住仰天嘶吼一声。 随后有一连串的嘶吼回应。 雁门关上的火山军军卒们内心有多煎熬,辽人不在乎。 跟随在老弱妇孺身后的辽军们,用老弱妇孺们的尸体做阶梯,填平了雁门关前的护城河。 辽军扛着云梯,推着攻城车,架起攻城弩,踩踏着老弱妇孺们的尸体,向雁门关发起进攻。 老杨在这个时候,没有任何的犹豫,爆喝一声。 “杀!” 城头上火山军军卒们心里的怨气需要宣泄,不然会发疯,甚至会啸营。 红着眼的火山军军卒们,毫不吝啬手里的弓箭。 一轮轮的箭雨狠狠的招呼辽军。 “箭用完了。” 老葛射出了最后一根箭矢后,高喊了一声。 老杨板着脸,命令道“先上金汁、滚木、礌石。” 敌军攻到城下的时候,这三样东西,杀伤力最大。 一旦敌军攀上了城头,那么这三样东西就无用了。 一锅锅烧的滚烫的金汁从城头上浇下去。 烫的城头下的辽军仔哩哇啦的乱叫。 许多攀爬了一半城墙的辽人,都掉了下去。 巨大的原木上,钉着锋利尖锐的铁钉。 一个个从城头上滚下去,砸死砸伤的辽军无数。 滚木和金汁用完了。 城头上的火山军军卒们,会抱起礌石狠狠的砸下去。 辽军第一次的进攻,被火山军军卒们给强行打退了。 城外一里地外,乞答哈尔带领着部下们,在观摩李重诲作战。 见自己的人马被打退了,乞答哈尔皱着眉头问李重诲,道“怎么这么快就败了?” 李重诲似乎不在乎这一次的成败,他笑呵呵的道“大将军,这只是一次试探,真正的进攻,在后面。” 乞答哈尔愕然道“你从我这儿调了三万的汉民,就是为了试探?” 李重诲回答道“正是。” 乞答哈尔皱着眉头,摆了摆手道“都是一些老弱妇孺,死了就死了。只要我族人没有这么大规模的死就行。” 李重诲谄媚道“下臣也是这么考虑的。才让这些老弱妇孺去试探。接下来,下臣可是为杨业,准备了一份大礼。” 乞答哈尔跃跃欲试道“快快快,让我看看你这大礼有多大。” 李重诲躬身道“下臣这就下令,正式进攻。” 李重诲对着自己家仆的耳边吩咐了一声,李家家仆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远在两里外的山坡,耶律休哥带着萧家兄弟也在观战。 萧天佑瞧着撤退的辽军,讥讽的道“乞答哈尔,人软趴趴的,打仗也软趴趴的,真是废物。” 萧天佐皱着眉头,沉吟道“我觉得不像是进攻,没有发挥出乞答部勇士应该有的战斗力。” 耶律休哥笑眯眯的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这是一场指挥的很不错的佯攻。不像是乞答哈尔的手笔,他没这么本事。派个人下去查查,这一场战斗究竟是谁指挥的。” 萧天佑愕然道“这是佯攻?用三万人的性命佯攻?” 耶律休哥满不在乎的道“三万人又怎样?只要能打赢,再填进去三万,也无可厚非。在战场上,胜负才是最重要的。本王很期待,接下来的战争……” 第0401章 拿着烫手山芋的初醒 难怪初醒对宝言上师如此恭敬,原来是看上了人家苯教座下的五千武僧了。 说实话,杨七得知了苯教有五千武功高强,不畏生死的武僧以后,也有一些心动了。 在许多人眼里,五千武僧对上了十万大军,肯定没有啥胜算。 但是杨七却不这么认为。 他可是清楚的知道历史的。 那个被初醒弄死在了他爹的腹中的李元昊,可就是凭借着三千铁鹞子,建立了西夏。同时,也是凭着这三千铁鹞子,东拒辽国,南侵大宋,西抗青唐的。 杨七虽然没有见过铁鹞子,但是他可以肯定,苯教的五千武僧,绝不会比铁鹞子弱。 因为这些家伙们在宗教的加持下,比铁鹞子更凶悍,更不畏生死。 想要归想要,但是杨七也知道自己不能要。 有收获,就必须有付出。 一旦贪心要了苯教的五千武僧,那就跟苯教彻底搅在了一起,逃脱不开了。 到那个时候,杨七旗下的所有力量,就会遭到苯教的全面侵入。 苯教虽然远在西域,可是杨七对苯教却并不陌生。 苯教是一个侵略性极强的佛教分支之一。 苯教在西域做的一些狂热的事情,杨七也略有耳闻。 杨七可不希望,苯教的教徒,在他死后,用他的力量,在中原大地上掀起一场场为信仰而战的战火。 默罕默德那种一手《古兰经》,一手长剑的传教方式,杨七并不提倡。 在杨七心里,宗教应该是无害的、慈悲的。 初醒能把宝音上师留在身边,让宝音上师为自己所用,很明显是答应了宝音上师某种条件。 或者说是双方达成了某种合作的关系。 有可能跟初醒刚才所说的‘无上佛国’有关。 冷静下来的杨七,很容易的就看透了一切。 此番他是来搬救兵的,初醒的事情,他不愿意插手。 初醒和苯教的协议,他也不想知道。 这一次借助了苯教的力量,在苯教挂一个荣誉的护法的位置,也不是不可以。 “你说的不错,宝音上师手里,有这么些不畏生死的高手,确实不能得罪。” 杨七话说的很诚恳。 初醒差点就信了。 如果她没看到杨七那没有一丝贪婪之意的眼神的话。 “你看不上宝音上师手里的武僧?” 初醒在杨七面前,从来都不懂藏着掖着。 杨七轻笑道“我很想要,只是拿着烫手。” 初醒若有所思的道“那这块烫手的山芋现在在妾身手里,以后要是烫到了妾身的手,你会帮我吗?” 杨七耸了耸肩膀,道“趁早抛出去,有些烫手的东西,用完了就别留在手里。不仅烫手,有可能还会烫熟手。” 杨七这话说的含糊。 其实他也不知道初醒和苯教究竟合作到了哪一种地步。所以没办法清楚的回答初醒这个问题。 初醒沉思了一会儿,点头道“妾身知道了。” 杨七催促道“让你手下的人马,赶紧集合吧。” 初醒俏皮的翻了个白眼,道“妾身手下的兵马,都是由殇倾子统领的。如今他被你打伤了。那么就只能找四大将军了。” “四大将军?” 初醒侧目,看了一眼在一旁点头哈腰等着杨七训话的冯家兄弟和牛头马面一眼。 杨七有些意外的道“他们就是四大将军?” 初醒做委屈状,“不然呢?妾身可不比你们杨家,有那么多人可以用。你们杨家随便抛出来不要的人,在妾身这里都能当将军。” 杨七懒得搭理初醒酸溜溜的话。 他三两步走到了冯家兄弟和牛头马面身边,急切的问道“这山谷里的兵马,都是你们说了算?” 牛头拍着胸脯,道“那是必须的,我手下现在可管着一万五千人的步卒。” 冯家兄弟说道“我们手里有三万骑兵,战斗力都不弱。如果少爷需要的话,我们可以随时开拔出击。” 杨七郑重的点头,道“马上着急所有人马,随我驰援雁门关。” 冯家兄弟和牛头马面,二话不说,就去着集手下的人马了。 初醒在一旁吃味的道“这四个没良心的,吃我的,住我的。一见到你,就把人家甩到了一边。” …… 杨七在山谷里召集兵马的时候。 杨四带着一千火山军的精锐刚刚赶到了二道湾。 负责开路的跳荡兵,刚冲上了二道湾的山道,一截上面布满了枝干茬子的树干,从密林里突然冒了出来。 “嘣~” 树干砸在了两个跳荡兵的身上,上面的枝干茬子,直接在他们身上戳出了几个血洞。 “有埋伏~” 跑在最前端的火山军军卒,大声的叫喊。 杨四和其他的火山军军卒们,纷纷勒马。 “去!喊话。” 杨四吩咐。 一个火山军军卒,策马前行,走到了二道湾山道前,高声呼喊。 “我们乃是雁门关守军,火山军。此番过道执行军务。前方埋伏何人?” “嗖嗖~” 回答他的,是两支箭矢。 一支箭矢撞在了火山军军卒胸前的护心镜上,折断了。 另一支,擦着火山军军卒的面颊而过,直接把他的帽子,射掉了。 火山军的军卒,并没有感到惧怕。 他只是抹掉了脸上的鲜血,策马回到了杨四面前。 “四将军,对方没有让道的意思。” 杨四眯起眼,咬着牙,沉声道“不愿意让道,那就杀过去。我们此行,关乎着雁门关内其他兄弟们的死活。断然不能因为几个小毛贼,就折返回去。” “全体下马!” 火山军军卒们一起跳下马背。 杨四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此处距离秃头山也不远了,一路上都是山道,我们也用不上马了。一会儿卸下装备,全部背在身上。然后火烧马尾巴,把马驱赶进山里。 疯马入山,够他们喝一壶的。我们直接顺着山道,杀过去。” “明白!” “明白!” “……” 火山军的军卒们,对杨四很信服,所以二话不说的就开始照着杨四的命令执行。 二道湾两侧的山林里。 司马康等七八位校尉,带着近四千的人马埋伏在山道两侧。 第0405章 登城车 在耶律休哥这位国家统帅面前,些许的人命并不算什么。 只要能打开中原的门户,侵占中原的土地,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契丹八部,从草原上小小的游牧部落,发展到今日变成一个庞大的国家,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走来的。 耶律休哥对雁门关志在必得,李重诲也在为此不懈努力。 老杨作为防守的一方,且兵力远不及人家。 这对于老杨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敌人一场佯攻,雁门关内的火山军军卒们,折损了有六百多人。 如今,火山军能战的军卒,还剩下五千多人。 火山军的将士们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城外的敌人也在大规模减少。 但是对比一下双方的兵力,敌人完全耗得起。 战事一歇,老杨就赶紧让火山军的军卒们加紧休息。 雁门关内的民夫们,开始循环的继续往城头上搬运守城的物资。 “杨将军……” 领头的民夫,是一个叫房老大的老汉,一个老秦人。 八百里秦川养育出的儿女,一个个就精瘦的厉害,却韧性十足。 “怎么了?” 老杨在听取杨五汇报军情,瞧见了房老大,随口问了一句。 房老大局促不安的搓了搓手,憨厚的说道“杨将军,城里的滚木不够用了。” 老杨愣了愣,皱眉道“滚木不够了,那就去山上砍,漫山遍野的原木,还不够你砍的?” 房老大苦笑道“将军,自从这雁门关沦为抗击辽人的边陲关塞以后,这周遭山上的树木,连年的砍伐,早就被砍光了。” 房老大斜眼瞅了瞅雁门关两侧光秃秃的山头,叹气道“您瞧瞧这附近的山头,哪还有一尺高的树木?” 老杨冷声道“附近没有,那就去别处找。” 房老大无奈的摊了摊手,道“最近的树林,也在雁门关外十里处。” “十里?” 老杨有些失态,从十里外把原木运过来,可需要不少时间。 而且现在天色已晚,这些民夫们一旦出了雁门关,要是失去了约束,开始逃跑,他也不可能抽调雁门关上的军卒们去约束、去抓捕。 房老大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将此事汇报给老杨。 不然,以他沉闷的性子,早就带人出去伐木了。 “你说怎么办?” 老杨开始征求房老大的意见。 房老大搓了搓手,沉吟道“关城内,死了不少兄弟,空出了不少营房。要不,咱们把这些营房拆了,栋梁上的木头,都是好料子,做成滚木不成问题。铸墙用的石头,也能搬上来守城用,还能省去兄弟们去采挖石头的时间。” 房老大性子直,一旦说开了,也不会藏着掖着。 他继续说道“民夫们省下了时间,还能上城墙,帮着火山军守城。” 房老大的这个提议不错,但是老杨却又自己的考虑。 雁门关内的民夫,可以说是关内的最后一道防线。 老杨想留着这些人,关键的时候用。 老杨沉吟道“你先下去,带着民夫们拆除关城内的那些空营房。至于让民夫们参与到城防的事儿,我再考虑一下。” 房老大点了点头,憨厚的笑了笑,转身准备下城。 “等一下。” 老杨叫住了他,房老大转身,听到老杨说道“你路过城下瓮城的时候,帮我喊一声王副将,让他过来。” 房老大下了城,在翁城里找到了带着军卒们守护着大门的王贵。 没一会儿,王贵就上了城墙,到了老杨跟前。 “末将王贵,参见将军。” 老杨摆了摆手,示意王贵起身,然后问道“你觉得情况如何?” 王贵面色凝重,道“情况不容乐观,敌人不惜以三万人的性命做佯攻,只怕一会儿还会有大动作。” 老杨沉吟道“你还有没有其他想法?” 王贵思虑了一会儿,低声道“要不然,放进来,空城计?” 老杨果断否决,道“不行,一旦放开了瓮城,到时候敌人一拥而上。我们这点儿兵力,根本不能力敌。” 王贵皱眉道“那就只剩下死守了。” “父帅,一会儿敌人冲过来了,我可以带一队人杀出去,大乱他们的阵型。” 杨五请命。 老杨犹豫不决,“再看看,再看看。” 雁门关前,战事平息了一个时辰。 李重诲再次掀起了战火。 李重诲以投石车开道,一架驾的投石车败在前面,疯狂的向雁门关内投射大石块。 一块块大石头,砸落在雁门关上,在城墙上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豁口。 一些躲避不及的火山军军卒,被石头砸中,瞬间就化作了一滩肉泥。 “辽狗的这一次攻击,很凶残。” 不仅有投石车,还有攻城弩。 李重诲抛却了攻城弩独有的攻城的特点,把攻城弩当成了杀敌的工具用。 总之,辽人的攻击很迅猛。 城关上的箭矢已经用尽了,所以在这种远距离的武器面前,火山军们只能被动的挨打。 战况持续了半个时辰,辽人们已经杀到了城下。 不过,这一次,他们并没有驾着云梯登城,而是在距离雁门关一百米的距离处停下了。 短暂的停歇,让城头上的火山军军卒们都摸不着头脑。 “吼~” 紧接着,就看到了远处,辽人的仆从军们,推动着十几台木质结构的巨大框架,向雁门关稳步走了过来。 看到这巨大的木制框架的时候,老杨眼睛瞪的老大,失声叫道“登城车?!” 登城车。 大宋将作监最新研制出的登城作战武器。 一个可以代替云梯,架在城墙上,把城外的敌人,托举到两丈高处的武器。 同时,登城车,还能在城墙外,搭建一个临时的一丈宽的平台,供给军卒们使用。 也就是说,雁门关三丈三尺高的城墙,敌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越过两丈。 剩下的一丈三尺,敌人就能轻而易举的登上城头。 似滚木和礌石这类的东西,在登城车面前,就失去了很大的一部分效用,杀伤力也会锐减。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辽人手里?” 王贵愤怒的咆哮。 大宋将作监研究出的东西,作为大宋军队的火山军还没有装备,辽人却先用上了。 王贵岂能不怒。 老杨也怒,甚至胸膛里都是火焰在燃烧。 然而,作为主帅的他,却不能想王贵那样被怒火冲失理智。 老杨咬着牙,心里滴着血,低吼道“招杨延德过来。” 王贵愕然道“老帅,让我去吧。” 老杨摇头,沉声道“你老了,有些事情你做不了。” 杨五一直在北门城门楼子上待命,听到了老杨的召唤,迅速的出现在了老杨面前。 老杨盯着杨五,低声道“本帅同意了你之前的建议,让你带人出去冲杀。不过,本帅有一个条件。” “父帅吩咐。” “毁掉登城车。” 杨五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领命。” 杨五领了军令,下了城墙,进入到瓮城里,就开始调配出城冲杀的人手。 老杨在城头上,盯着渐渐逼近的登城车,吩咐王贵。 “你去安排下去,命令上下将士,准备枪阵。死守雁门关。” 王贵抱拳。 “末将领命。” 登城车渐渐近了。 当登城车搭到雁门关城墙上的时候。 一排排的长枪,从雁门关城墙上的凹口上出现,长枪交错,组成了一道由枪尖搭建的防线。 刚刚被登城车送上来的辽军,被一杆杆的长枪刺了一个对眼穿。 辽军们似乎感受不到同伴的死亡,借着火山军军卒的长枪被辽军尸体内骨头卡住的空挡,抓住长枪,把火山军军卒扯下了城头。 然后,后面扑上来的辽军,抄起手里的弯刀,就把掉落到登城车上的火山军军卒分尸。 辽军在登城车、弓弩、投石车的掩护下,越战越勇。 城头上的火山军军卒们奋力拼杀,可是人数始终比不过人家,死伤惨重。 “哈哈哈……好好好,果然是一份大礼,李将军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乞答哈尔,瞧见了自己的部下,已经有人杀上了雁门关的城头,顿时喜不自胜的夸奖李重诲。 李重诲听到了乞答哈尔的夸赞,心里很骄傲。 英雄,终有用武之地了。 我李重诲,必定会在此一战成名,功成名就。 心里虽然骄傲,李重诲表面上还是很恭顺,他谦逊的笑道“一切全赖大将军提携,下臣也只是仰仗大将军的威严,了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建议和办法。” “好!”乞答哈尔听到这话,对李重诲更满意了,他拍着胸脯打包票道“你很识趣,本将军很欣慰。你放心,此战若胜,回到了上京以后,本将军一定在太后面前保举你。 以后,我们乞答部也会支持你的。” 李重诲大喜,拍马道“多谢大将军栽培。” 远处山顶上,耶律休哥瞧着登城车的犀利,眼中也闪过了一道错愕。 “很惊奇的攻城武器,堪称利器。有此利器在手,以后我辽国对付大宋,便又多了几分胜算了。” 萧天佐点头道“确实是个好东西。这东西不像是乞答部的东西。” 萧天佑彪呼呼的喊叫道“乞答哈尔那个蠢货,那又这本事,肯定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耶律休哥背负双手,轻笑道“本王倒是很想见见乞答哈尔背后的这位高人。这位高人,或许会让本王省掉许功夫。也许,会拿下雁门关,给本王一个惊喜。” 萧天佐皱眉道“那咱们埋伏在乞答部身后的大军?” 耶律休哥摆手道“不碍事。” “启禀大王,属下已经查明。此番攻克雁门关的战役,全部是由一个叫做李重诲的人在指挥。” 耶律休哥派出去探查的人,单膝跪倒在他身后禀报。 “李重诲?” 耶律休哥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一脸疑惑。 萧天佐出声道“这个人我认识,是马步军都指挥使。” 耶律休哥微微点头笑道“既然是马步军都指挥使,那就叫萧咄李过去看看。” “属下这就去传令。” 萧咄李,也是萧氏族人,在萧氏族内,比萧天佐和萧天佑的地位高。 此人颇得萧太后的恩宠,目前挂的是辽国侍中的头衔,而他又是萧太后的丈夫,已故的辽国天圣宗的女婿,所以头上还有哥驸马督尉的头衔。 在军中,也唯有耶律休哥可以压他一头。 而他,恰巧是李重诲的上司。 辽人这边轻松愉快的时候。 雁门关上的情形却越来越紧张了。 辽军借着登城车这种利器相助,已经越过了城头上枪阵的阻拦,成功的攀上了城头。 老杨和王贵,率领着火山军的军卒们,和辽军展开了惨烈的厮杀。 老杨的大金刀,几乎成了收割性命的利器,纵横间,杀掉的辽军无数。 许多辽军都不是他一合之敌,被他一刀从中劈开两半。 “喝~” 老杨一声爆喝,又砍死了一个辽军,转头对身边的亲兵喊道“去告诉杨延德,可以出击了。” 守卫在老杨身边的亲兵,立马把老杨这个命令传了下去。 瓮城内。 杨五身披着重甲,手持着大枪,威风凛凛。 得到了老杨出击的命令以后,杨五面色凝重的举起手里的大枪,嘶吼道“兄弟们,随我杀出去,杀个痛快。” “开城门!” “开城门!” “开城门!” 一连三声爆喝,一声高过一声。 然后,就在城外的辽军前赴后继的攀登登城车的时候,雁门关的大门突然洞开。 在辽军惊愕的目光中,以杨五为首,五百身披重甲的重甲骑兵,从门口突然冲出。 “杀!” 重甲骑兵,面对着步卒,基本上算得上是屠杀了。 挡在他们面前的辽军,根本不需要他们去挥刀砍杀,身披重甲的马匹,只要横冲过去,就会把辽军撞到在地上。 从后面跟上来的重甲骑兵,会把撞到的辽军踩成肉泥。 在战场上纵横冲杀,一直都是杨五最喜欢的事情。 杨五也对此道颇具心得。 少数骑兵冲杀大量步卒,杀敌只是最基本的目的。 最重要的目的,是冲散敌人的阵型。 只要敌人阵型一乱,节奏也就乱了,攻势也就顺带着乱了。 第0402章 杀过去 “他们在做什么?” 刘厚凑到了司马康身前,盯着山下那些卸马背上装备的火山军,忍不住问道。 司马康皱眉道“应该是要杀过来。” 刘厚惊喜的笑道“杀过来?那正好,兄弟们在山林里布置了两个时辰的陷阱,刚好用来招待他们。” 司马康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火山军的精锐,在整个西北,那都是鼎鼎大名的。他们可不好对付。如果不借地形之利,咱们这些人,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刘厚乐滋滋道“火山军的装备可不错,清一水的铁盔甲。咱们要是装备上他们那一身。以后这西北,咱们也能鼎鼎大名。” 司马康嗔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只要咱们完成了上头交代下来的任务。铁盔甲都是小事,升官发财才是大事。” “对对对~” 正当司马康和刘厚白日做梦的时候。 山脚下的火山军,已经点起了一个又一个的火把。 刘厚愕然,讥笑道“他们傻了吧?天还没黑,他们点火把做什么。” 司马康也一脸疑惑的看向山下。 “他们在……点马尾巴……” “快跑!” 司马康也算是一个经年老卒了,又混到了都头的职位,自然懂一些兵法,也见识过一些谋略。 看到了杨四率领着火山军的军卒们点马尾,他就猜到了杨四要干嘛了。 他连滚带爬的想逃离这一块地方。 然而,终究是晚了。 两千匹的战马,那都是精挑细选的烈马。 一旦失去了控制,那就像是两千头发了疯的野猪。 在杨四和火山军军卒们刻意驱赶下,一匹又一匹的马儿,冲进了山道两侧的山林。 马儿尾巴上的火,撩在了干枯的树枝和树叶上,瞬间燃起一大片。 呼~ 北风一吹。 连片的大火燃起。 加上两千匹马儿在山林里狂奔。 一下子,山道两边彻底热闹了起来。 一个又一个的人,像是一个个土拨鼠一样从山道两侧冒了出来。 然后疯狂的逃跑。 杨四脸上却没有惩治恶徒的喜悦,反而脸色发青。 “一群畜生。” 杨四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四个字。 以他的聪明才智,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些人的身份。 近四千兵马,堵在雁门关附近袭击。 再结合此前从雁门关出去的斥候们了无音讯,杨四就已经猜到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杨家被人算计了,被人卖了。 能把雁门关封锁的这么死,并且导致雁门关孤立无援。 那么,必定有西北将门的人参与。 这是某个将门在背后暗害杨家,还是皇帝的意思? 如果是皇帝的意思,那又为什么? 杨四感觉到胸膛里的怒火快要喷出来了。 眼泪,不由自主的从他的眼眶里夺眶而出。 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却热泪滚滚。 “四将军,怎么了?” 杨四的副将被杨四吓了一跳。 杨四一指山道两侧山林里逃跑的人,冷声道“这么明显,你看不明白吗?” 杨四的副将瞅了瞅逃跑的人,皱眉道“确实有点多了……” “有点多了?” 杨四讥笑。 “你觉得在这囤积着近百万大军的西北,会有四千人马的土匪吗?” 杨四的副将惊愕。 “您是说……” 杨四咬着牙,狠声道“有人算计了杨家,要让我们这些人,死在雁门关。” 听到了杨四这话,再看看漫山遍野的敌人。 火山军的军卒们,都明白了。 “艹!” “干他女良的!” “贼!” “……” 火山军军卒们,一个个都咬牙切齿的骂人。 “老子一定要干死这帮狗日的。” 杨四的副将抽出了腰间的长刀,要扑向山间的人。 杨四拉住了他,空闲的手擦干了眼泪,道“放心吧!他们跑不了的。” 杨四看着其他义愤填膺的火山军军卒,高声喊道“兄弟们,我杨延辉在这里发誓。不论咱们这一次是胜还是败,我都会带兄弟们杀回来。弄死所有想让我们兄弟死的狗东西。” “对!弄死他们!” “弄死所有的狗日的。” “老子要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俺要用他们的头,祭奠兄弟们的在天之灵。” “……” 杨四提起大枪,低吼道“现在,随我杀过去。碰见的人,一个不留。” “杀!” 火山军本就是虎贲之士,现在则在怒火中,变成了一头头眼睛赤红的猛虎。 猛虎,就要吃人。 杨四一招火攻,破掉了敌人在二道湾布置的防线。 一场大火下来,加上疯马的踩踏。 漫山遍野的跑的都是人。 司马康逃了出来。 立马组织起了人手剿灭杨四。 只可惜,他只是勉强聚拢了一千多人手。 连阵型都没拉开。 杨四带着人就杀到了眼前。 一个个火山军的军卒,把眼前的人都当成了生死仇敌。 下手毫不留情。 手起刀落,肆意的收割性命。 在精锐彪悍的火山军军卒面前,司马康临时组建起来的乌合之众,根本不是对手。 只是一个照面,死在司马康面前的自己,就多达上百。 “快跑!” 当看到一个火山军的军卒,随意的咬掉了一个敌人的耳朵,装进了背包里以后,司马康就知道自己败了。 他掉转头,领着剩余的人,慌忙逃窜。 “司马康!” 虽然只是一个照面,但是杨四还是看到了司马康。 杨四在西北待的时间也不短,曾经见过司马康。 杨四一声低吼,司马康浑身一僵,像是被死神盯上了一样。 他咬了咬牙,快步的继续逃跑,头也不回。 杨四盯着司马康的背影,喊道“告诉你背后的人,你们的头,暂且寄存在你们脖子上。等老子回来以后,一定会一个一个的砍下你们的脑袋。” 司马康听到了杨四的话,却没有做任何回应。 他只是带着手下一味的逃跑,头也不敢回。 杨四冷冷的一笑,也不去追丧家之犬,吩咐手底下的人手道“不必理会那些丧家之犬。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正事要紧,速速赶赴秃头山。” 第0406章 互相算计,大鱼落网 攻势,说起来是一个很虚妄的东西,可是在战场上却起着关键的作用。 杨五领着五百铁骑,直接从城外的两万多辽军的阵型中横插了过去。 一次猛烈的冲锋,五百铁骑,损失了六十多人。 铁骑穿插敌阵的效果却是显著的。 两万多攻城的辽军,注意力一下子就放到了杨五和铁骑的身上。 临近杨五和铁骑的辽军,全部都掉转了攻势,联合绞杀他们。 杨五手持着大枪,在军阵中纵横。 手里的大枪或刺或砸,攻势凌厉。 试图阻挡杨五的辽军,都被杨五凌厉的攻势给打退了。 横穿的敌人的军阵。 杨五并没有因此撤退,反而绕开了追兵,又从辽军的左侧插入了进去。 面对铁骑洪流的横冲直撞。 辽军的阵型彻底乱了。 战场上的将校们,大声的呼喝着组织阵型。 然而,辽军始终是游牧民族出身,他们在阵型配合上,很难和宋军比较。 特别是辽国立国以后,除了效忠于皇室的皮室军意外,其他各部落的军队,基本上处于各部落自训自练的状态。 所以,辽军的阵型一乱,很难在凝聚在一起,也很难在形成有效的战斗力。 有胆怯的,见识到了杨五勇猛以后怯战的,也有勇猛的想冲上去和杨五搏命的。 一进一退,进退不一。 雁门关前的战场一下子变得乱哄哄的了。 老杨在这个时候抓准了时机,面对着城头上苦无援军的辽军,展开了激烈的绞杀。 等到杨五在城外冲杀了一圈后,老杨已经剿灭了攀上了城头的辽军了。 “废物!” 远在山坡上观战的耶律休哥,愤怒的爆喝了一句。 萧天佐和萧天佑耷拉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他们两个人心里都清楚,清楚的知道耶律休哥嘴里的废物是谁。 耶律休哥口中的‘废物’广泛的指契丹八族的贵族。 从耶律休哥接掌了军权以来,他从没有停止过对这些契丹八族的贵族们的鄙视。 “一群短视的废物。” 这就是耶律休哥对契丹八族的贵族们的评价。 一群为了争权夺利,自私殴斗的小人。 一群只知道维护自己,不知道维护辽国这个国家的小人。 就是因为有这些家伙们存在,才导致了辽国的大部分的军队,都流落在各部落自己手里。 这些人不愿意交出军权,导致了辽国大部分的军队都是各自为政。 没有统一的训练,或者统一的军法管束。 各部落的军队,在战阵上,根本就不能做到如同臂膀一样的使用。 这也是辽国的大军,在对阵大宋大军的时候,唯一的劣势。 “传令下去,命令其他各部的人马,准备随时出击。” 耶律休哥固然愤怒,可是他也无可奈何。 他是萧太后提拔起来的,而萧太后要掌控整个辽国,又必须仰仗契丹八族的贵族。 所以,不论是他,还是萧太后,都没办法跟这些人翻脸。 他们只能期待,期待年幼的皇帝,可以尽快的长大,尽快的掌控整个辽国。然后狠狠的惩治这些人。 一切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唯有寄托在后辈身上。 雁门关外,一里地的乞答哈尔营地。 乞答哈尔正在愤怒的咆哮,“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宋人只派出了五百人的骑兵,就把本将军的人搅的人仰马翻。” 李重诲无奈的低着头,他知道为什么,但是不能说。 然而,有一个人却没有这种顾及。 那就是刚到乞答哈尔营地的萧咄李。 萧咄李抚摸着长须,淡然道“为什么会这样?这个问题很简单,因为你平日里对军队训练的不够,也没有严格的按照耶律休哥派发给各部落的军法训练。所以才会被人一冲,就散架了。” 乞答哈尔很想怼回去,可惜萧咄李的辈分比他高,身份也比他高,他只能勉强挤出一张笑脸,说道“萧侍中,眼下这个局面,您说说,该怎么办?” 李重诲插话,试探的说道“要不……撤兵吧?” 萧咄李摇了摇头,说道“撤兵倒不至于。宋人这个明目张胆的打开城门冲出来冲杀,我们如果没有回应,军心必失。而且也会让宋人小逊了我辽人。而且……” 乞答哈尔追问道“而且什么?” 萧咄李成竹在胸的一笑,道“而且,这也许是一个攻克雁门关的机会也说不定……” “这话怎么讲?” 萧咄李眯起眼,笑道“只要我们绞杀这一支骑兵,逼着他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到时候,趁着他们入城的时候,我们就能借机冲进去。” 李重诲皱眉道“万一……万一这些人被当成了弃子呢?” 萧咄李嘿嘿笑道“老夫手下有去过宋国的人,刚才他们来告诉老夫,说城外这一支骑兵的统领,是杨业的儿子杨延德。 你们觉得,杨业会狠下心让自己儿子去死吗? 就算杨业狠得下心,我们只要斩了杨延德,就算这一次战败了,在耶律休哥面前,也算是有功无过。” 李重诲眼前一亮,赞叹道“萧大人睿智,下臣佩服的五体投地。下臣家里还有一千亲随,愿意拿出来去绞杀杨延德。” 乞答哈尔皱着眉头,沉声道“我也出一千人,让我的侍卫长哲古捏统领。一定要搓一搓宋人的锐气,解我心头之恨,为我战死的族人报仇。” 萧咄李笑道“这个主意既然是老夫出的,老夫也凑一凑热闹。老夫也出一千人,随你们一起去剿灭杨延德。” 乞答哈尔瘫坐在毯子上,失落的摆了摆手,道“我就不去了,一切的军务,就劳烦二位了。” 李重诲想要开口,萧咄李却抢先了一步开口道“也好。乞答哈尔,你既然不喜欢上阵杀敌。那就在这里待着,等我们斩了杨延德,算你一份功劳。” 萧咄李一下子就拿到了乞答部的临时军权。 作为一个权力极胜的人,他对自己的表现和乞答哈尔的无能,都很满意。 萧咄李年纪虽大了,却是一个实干家。 既然决定了绞杀杨五,就没有任何的迟疑。 乞答部的一千人、李家的一千人、萧咄李的一千人,迅速的集合在了军帐前。 这三千人马,可是他们各自手里的精锐。 特别是李重诲的李家,李家的一千人的亲随,几乎可以说是李家的家底。 李重诲为了更近一步,也算是拼了。 既然都是精锐,自然不可能交托到别人手里。 由萧咄李领头,李重诲和哲古捏为左右先锋,三个人带着三千人马,冲进了雁门关外的军阵,迅速的冲向了杨五。 杨五也观察到了这三千人的骑兵。 对此,杨五没有任何畏惧,领着他手下仅剩的三百多人的铁骑,强硬的和这三千人的骑兵撞上了。 硬碰硬,只是碰了一下。 杨五手下的三百多的铁骑,一下子锐减到了两百多人。 萧咄李手持着大刀,抚摸着胡须,看着狼狈的杨五,乐呵呵笑道“杨延德,投降吧!你若是肯降,老夫保举你一个侯爵。若是你能说服你爹投降,老夫保举你们杨家一门满门富贵。” 杨五面色发狠,手持大枪又和萧咄李拼了一击。 萧咄李人虽老,武功不弱,杨五没占到便宜。 萧咄李继续说道“我王有令,杨家若是愿降,许给你们一部,契丹八部,将会变成契丹九部。你们杨家,将会成为和契丹其他八部一样,与国通休的贵族。” 辽军和杨家争斗了三十多年,杨家的人有什么本事,辽人比宋人还清楚。 了解你的,往往就是你的敌人。 正是因为辽人了解杨家,萧太后才愿意开出这么大的价码。 对此,契丹八族的人,居然没有人反对。 由此可见,杨家在辽人心里的地位。 “呸!” 杨五冷着脸,啐了一口,骂道“老子不稀罕。” 有些人做汉奸做的快活,杨家却没人愿意做。 萧咄李见杨五拒绝,便狰狞的一笑。 三千人骑兵加紧了攻势。 杨五感受到了蓬勃的压力。 杨五且战且退,吩咐手下道“毁掉登城车,准备撤退。” 一袋袋装满了油的皮袋子上面挂着的麻布被点燃,然后扔到了登城车里面。 油袋子在登城车内燃烧,爆炸,大火瞬间吞噬了整个登城车。 “他们要撤……机会来了。” 眼光老辣的萧咄李看出了杨五的退意,他暗中摆手示意手下的人马放慢了攻势。 所有知道萧咄李计划的人,都知道机会来了。 萧咄李跟着杨五,准备趁机突进雁门关。 杨五却似乎是突然不着急撤退了一样,他带着萧咄李等人,绕了好几个圈。 城头上一直在关注着战斗的老杨,瞧见了杨五的举动,略微愣了愣。 随后,他呢喃自语了一句,“会不会太冒险了?” 杨五特意绕了几个圈子,就是在向老杨传递一个消息。 老杨也看懂了。 虽然觉得冒险,但是这个时候也没办法商量了。 既然杨五决定了,那么索性就拼一把。 老杨吩咐身边的王贵,“立马让瓮城里的人全都从后门撤出去。然后把弓弩手全部调到瓮城上集合。再把城头上剩余的滚木和礌石全集中起来。” 王贵没有迟疑,果断去执行了老杨的命令。 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外绞杀杨五的萧咄李看出了杨五有溜着他们玩的心思。 “难道计划被他看穿了?” 萧咄李皱眉,沉声道“一刻钟之内,杨五再不进城,那就证明我们的计划被看穿了。到时候不用留手了,全力绞杀。” “遵命!” 李重诲和哲古捏低声说。 杨五又溜了萧咄李一刻钟,萧咄李直接下令,“全力绞杀。” 三千骑兵,奋力的冲向了杨五。 突然,城门开了。 杨五带着剩余的不到一百人的铁骑,快速的骑马冲向了城门。 萧咄李先是一愣,然后大喜。 “机会来了,冲进去!” 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掩饰了。 萧咄李大声高喊了一声,三千骑兵,随着萧咄李冲进了城门。 杨五冲进了瓮城的城门,并没有停留,快马奔驰着又冲过了瓮城的后门。 紧接着,瓮城的后门关闭了。 萧咄李一群人呼啦啦的冲了进来。 突然,从瓮城的前门口的城墙上,成片的滚木和礌石落了下来。 “哎呀~” “啊!” “噗~” “……” 滚木和礌石落下,砸死了正往进冲的辽军骑兵。 一大堆的滚木和礌石,一下封死了城门口。 “不好!中计了!” 萧咄李意识到了中计了,想要杀出去,却晚了。 封死了城门口的滚木和礌石,多不胜数,加上了砸死的骑兵和马匹的肉泥,混合在一起,一时半会儿根本清理不了。 逃不了了。 “嗖嗖~” 一个个的火山军军卒从城头上站起身,一架架弓弩在他们手里,不停的喷射。 哲古捏嘶吼了一声,想要顺着滚木和礌石攀上城头厮杀。 “嗖~” 老杨手里的强弓颤抖,一支箭矢直接刺穿了哲古捏的脑袋,把他钉在了滚木上。 火山军的军卒们还在继续收割着辽军的生命。 冲进瓮城的一千多骑兵,几个呼吸的时间,被收割了足足一半。 “我愿降!” 穷途末路之季,萧咄李高喊了一声。 “我愿降!我是大辽驸马督尉、侍中萧咄李,我愿投降!” “呵?!” 王贵凑在老杨身边,咧嘴一笑,“还逮住一个大鱼。” 自从雁门关被围困后,脸上就没有过笑容的老杨,嘴角也勾起了一丝笑意。 老杨摆了摆手,道“停手。” 老杨冲着翁城里的人喊话,道“放下你们的武器,双手举起来,爬墙站着。” 萧咄李和李重诲,以及他们的部下,全部照做。 老杨派人用绳子从城头上滑下去,收缴了这些人的兵器,然后捆住了他们的手脚。除了萧咄李和李重诲外,其余的俘虏直接被留下清理瓮城。 杨五押解着萧咄李,眉开眼笑的上了城头。 侍中啊! 这要是在大宋,他们父子见了都得行礼的人物,如今被他抓了一个,他怎么能不高兴? 雁门关外,一直观察着战局的耶律休哥,在瞧见了萧咄李等人冲进了瓮城以后,外面的骑兵并没有冲进去,他就知道坏事了。 耶律休哥脸色铁青的当即下命令道“命令,全军出击。” 第0403章 雁门关上话杨七 杨四率领着一千火山军军卒趁着夜色降临的时候登上了秃头山。 雁门关这边,大战一触即发。 乞答哈尔率领着乞答部两万勇士,到达了雁门关前。 “少族长,咱们攻城吗?” 脑袋上顶着一根狼尾巴的乞答部勇士,凑到了乞答哈尔身边,谄媚的问。 乞答哈尔努力的把自己硕状的身躯藏在一块盾牌后面,烦躁的骂道“着急什么,急着去送死?” 乞答部勇士苦笑道“南院大王下达的攻城时间眼看就要到了,咱们要是再不动手。一个延误军机的罪名就逃不掉了。” 乞答哈尔从盾牌后探出头,瞅了瞅雁门关上的若隐若现的箭矢,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沉吟道“去叫马步军都指挥使李重诲来。” 乞答部勇士瞪眼,愕然道“那么汉人?” 乞答哈尔皱眉喝道“叫你去你就去,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乞答部勇士,不情不愿的折返到了三里外的营地,叫来了马步军都指挥使李重诲。 李重诲年龄不大,三十多岁,瘦瘦弱弱的,祖籍金城。 李重诲之所以能在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就当上了辽国的马步军都指挥使,全仰仗着他爹。 他爹以前是燕云十六州的刺史,也是第一批自愿投靠辽国的汉人。 辽国天圣宗,为了显示自己的豁达,也为了吸引更多的汉人来投,所以就厚待了这一批汉人,给予了极高的待遇。 然而,即便李重诲如今贵为马步军都指挥使,在乞答哈尔这个辽国八族的老贵族面前,也算不上什么。 乞答哈尔只是招了招手,李重诲就颠儿颠儿的凑到了他身边。 “下臣李重诲,参见大将军。” 李重诲在乞答哈尔面前表现的很恭顺,像是一条哈巴狗。 乞答哈尔对他的态度很满意,略微扬起了肥胖的脑袋,装腔作势的道“李重诲,你今年三十六了吧?” 李重诲谦卑道“劳大将军记挂,下臣今岁正好三十六岁。” 乞答哈尔点头道“三十六了,也不小了。如今你还只是一个挂着五品名头的马步军都指挥使。今后要是在军伍上没有什么建树,这辈子估计也要止步于马步军都指挥使一职了。” 李重诲干巴巴的笑道“说来惭愧,下臣一直想为太后效力,可是苦苦等不到机会。” “嗯!” 乞答哈尔故作深沉的道“你的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 李重诲眼中闪过一道喜色。 乞答哈尔说道“别说本将军不提拔你,这一次攻克雁门关,就是一个机会。” 李重诲也是一个聪明人,一听乞答哈尔这话,心里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李重诲权衡了一下雁门关和乞答部的兵力,发现乞答部的兵力明显的占有绝大的优势。 他也是一个有抱负的人。 他不认为,在乞答部兵力占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他自己会输给杨业。 而且,现在雁门关内的人困马乏的,战斗力比之前,恐怕更弱。 这确实是一个机会。 李重诲眼睛在发亮,他郑重的对乞答哈尔施礼,道“下臣多谢大将军栽培。” 乞答哈尔满意的点了点头。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省事儿。 有些事不需要明说,他就会懂你的意思。 “哲古捏,你去,点两万乞答部的勇士给李将军。此番攻克雁门关的战斗,由李将军全权指挥。” 名叫哲古捏的乞答部勇士明显不服,想要反驳,却被乞答哈尔用眼神给制止了。 哲古捏按照乞答哈尔的命令去点兵马。 乞答哈尔拍着李重诲的肩膀,郑重道“李将军,攻克雁门关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本大将军在这里帮你掠阵,敢有怯阵不前者,定斩不饶。” 李重诲刚才还有点担心指挥不动乞答部的兵马,有了乞答哈尔这句话,顿时信心十足。 两万乞答部的兵马早已准备就绪了。 哲古捏过去只是传达了一下命令,各级的将校就全都汇聚在了一起,到了李重诲面前,等候李重诲军令。 大权在握的李重诲觉得自己颇具气势,平日里那些见着自己趾高气扬的辽国贵族们,此刻全在自己面前低眉顺耳的听令,他觉得倍有面子。 当然了,李重诲也不是废物一枚。 他自幼熟读兵书,对兵法也颇具心得。 面对雁门关的防守,李重诲有条不紊的开始布置进攻的步骤。 辽人擅长于马战,也擅长奔袭战,唯独不擅长攻城战。 所以,对于雁门关的进攻方略,李重诲有自己的想法。 首先,第一梯队,送死的炮灰梯队,以燕云十六州临时抽调的辽地汉民组成的仆从军为主。 第二梯队,以攻城凿、云梯、攻城弩等器械军队为主。 第三梯队,才是真正的攻城主力,他们会借助着前两个梯队的助力,大大缩减攻城所用的时间和攻城的损伤。 这个计划虽然算不上高明,却中规中矩。 …… 雁门关上。 民夫们正在往城关上运送石头、滚木、礌石、铁蒺藜、金汁等等军用物资。 火山军的军卒们,抱着自己的兵器,靠在城墙上歇息。 由于关内兵力不足,所以火山军的军卒们几乎十二个时辰都在待命,即便是要休息,也只能在自己的岗位上稍微眯一会儿眼。 老杨带着杨五,身披着重甲,在城头上来回巡逻,顺便鼓舞一下士气。 老杨和火山军的军卒们亲如一家,所以每到一处,基本上都会停留下来,和军中的将士们聊一聊家长里短的。 老杨就像是一个大家长,火山军的军卒们就像是这个家庭里的成员。 他们在闲暇的时候,很乐意自家的大家长分享一下自己的趣事。 城墙上,唯有一处,老杨是不会去的。 那就是北门城门楼子那一处。 北门城门楼子,是直面辽军最猛烈攻击的一处,也是军事任务最重的一处,更是死亡率最高的一处。 守在这里的人,是老杨最倚重,最亲近的一群人。 老杨不需要和他们交代什么,也不需要鼓舞他们的士气。 他们都是杨家的府兵、家将、曲部。 就像是老杨身体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战场,对于他们来说,早就见怪不怪了。 尸山血海的,对他们来说已经成为了家常便饭。 一个个像是地痞流氓一样,毫无形象的在北门城门楼子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 有些常年镇守在雁门关的火山军军卒们喜欢往他们这边靠,因为从这些地痞流氓一样的家伙嘴里,能听到许多的趣事。 “葛叔,您再给咱们讲讲七少爷的事儿呗?” 一个十七岁的小家伙,瘦瘦弱弱的,扛着比他自己还高的大枪,凑到了一个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邋遢汉子身边,低声喊道。 邋遢汉子睁开眼,瞧了一眼十七岁的小家伙,哼哼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十七岁的小家伙贼兮兮的把手伸进了怀里,掏出了一块枯叶包裹,在邋遢汉子面前晃了晃。 邋遢汉子耸动了一下鼻头,猛然间坐起,伸手抢夺枯叶包裹。 “可以啊你,咱们都断粮三天了,你居然能弄到肉。” 邋遢汉子撕开了枯叶包裹,里面露出了一块烧的黑乎乎的肉块。 他也不嫌弃,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身旁的其他的汉子们闻见味了,起身来讨要,全被他打跑了。 十七岁的小家伙憨厚的挠了挠头,笑道“咱们兄弟在西北待了也三四年了,平日里就靠灌着黄鼠狼打牙祭。时间长了也就摸索出了一些窍门。就是咱们手艺不好,总是把肉烤糊了。” 邋遢汉子边吃边道“数九寒天的,又被辽贼围困着,能吃一口肉就不容易。再说了,咱们都是厮杀汉,又不是读书人,不娇气。” 十七岁的小家伙期盼的说道“您快给我们讲一讲七少爷的事儿吧。” 邋遢的汉子吃光了枯叶包裹里面的肉,意犹未尽的嘬了嘬油腻的手指,憨笑道“你们这群小家伙,又不是读书人,怎么净是喜欢听读书人的事儿。” 十七岁的小家伙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咱们不是喜欢听读书人的事儿,咱们是喜欢听七少爷的事儿。七少爷的事儿,可比那些读书人的事儿好听多了。” 邋遢的汉子随手拉过了一个羊皮袄,靠在了城墙上,说道“罢了,谁让我老汉贪嘴,吃了你们的东西,就给你们讲一讲七爷的事儿。” 十七岁的小家伙顿时激动的向身后招了招手,顿时从一侧的墙壁后,涌出了十几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小家伙。 邋遢汉子苦笑着摇头,伸手指着十七岁的小家伙,“二狗子……你呀你呀……真有你的……” 二狗子就是十七岁小家伙的名字。 对,你没有听错,就是他的名字。 别看这个小家伙贼兮兮的,其实是一个很固执的人。 当初征兵登记的时候,人家将官看他可冷,想给他起一个名字。 可这个家伙愣是梗着脖子不让。 说什么名字是爹妈给的,打死也不能变。 天大地大,孝道最大。 在孝道面前,王法也得让步。 所以,将官就把二狗子这个名字给他登记上了。 见到了邋遢汉子老葛埋怨,二狗子也不害怕,还笑嘻嘻的凑到老葛面前问,“葛叔,你之前说到七少爷在长乐坊作诗,汴京城里的人都跑去看,后来呢?” 老葛哭笑不得的瞪了二狗子一眼,说道“后来……后来可就更厉害了。从那以后,七爷就有了一个雅号,叫嗣仙人。汴京城里的人都说,七爷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还有人说,七爷比那前唐的诗仙李白都厉害。 杨府上,每日里求字求画的人,能从杨府门口,排到汴京城门外……” “哗~” “这么厉害?!” 一众小家伙们听的痴迷,一脸崇拜。 老葛贼兮兮的笑道“最让人羡慕的就是,这汴京城里的姑娘,都想嫁给七爷当婆姨。七爷当初去考科举的时候,足足有上万个姑娘,给七爷又跳舞又唱歌的送考……” “咕嘟~” 有人没出息的吞了口口水,其他的小家伙们则是一脸呆滞和羡慕。 老葛笑的就更贼了。 “还有……七爷中的探花那一晚,汴京城里大大小小的达官贵人们,出动了七八万人,满汴京城的追着抢着要把七爷带回去给他们当姑爷。” 其他杨府的曲部们,听着老葛吹的有点夸张了,暗自摇头发笑。 不过,他们都没戳穿老葛。 少年人仰慕英雄,这是该有的事儿。 想当年,他们也一样。 他们不仅仰慕,而且追随,最后还成了那个人的曲部。 那个人就是金刀令公杨业。 老葛像是一个说书人,绘声绘色的说道“这汴京城里的权贵们厉害的紧,你争我夺的差点掀翻了汴京城。关键时候,出来了一个厉害人物,枢密使曹彬。 这曹枢密厉害,带着他的七个儿子,还有三千曲部,在这人群中杀了个七进七出。愣是把七爷抢到了手,当晚上就带回了曹府。” “呼~” “曹彬大人真厉害。” “七少爷更厉害。” “……” 小家伙们开始七嘴八舌的赞叹。 老葛故作深沉的道“这些还不是最厉害的……” 小家伙们急切的追问,“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二狗子急的抓耳挠腮的。 “葛叔,您快说啊!还有什么最厉害的?” 老葛把这些小家伙们的胃口吊足了,才说道“最厉害的就是,七少爷的名声,不仅传满了大宋。就连辽国的那个萧寡妇也知道了。 去岁的时候,辽国使臣进汴京。当时在垂拱殿上,面见陛下,说想邀请七爷到辽国一行。 甚至还说,七爷若是愿意留在辽国的话,他们愿意把燕云十六州还给大宋。 你们猜猜,辽国为啥愿意用燕云十六州换七爷?” 小家伙们七嘴八舌的争抢着说话。 “肯定是仰慕七少爷的才华,想把七少爷留在辽国给他们写诗画画。” “我觉得,辽国的萧寡妇是想让七少爷给她当女婿。” “对对对,肯定是想把女儿嫁给七少爷。” “可能不止一个女儿。” “十五个女儿,都准备嫁给七少爷。” “……” “嘿嘿嘿嘿……” 老葛笑的像是个偷鸡贼。 “你们猜的都不对!” 第0407章 有一种狠叫:杨五 近七万的辽军,犹如蝗虫过境,在萧氏兄弟带领下,黑压压的一片压向雁门关。 雁门关城头上,杨五压着萧咄李刚上了城头,就看到了关外黑压压一片的辽军。 杨五瞳孔一缩,喝令手下,道“把萧咄李带到北门城门楼子上去仔细看押。如果他敢逃跑,你们可以先斩后奏。” “是!” 萧咄李被带走了,杨五匆匆的奔向老杨所在的地方。 等他找到老杨的时候,就看到老杨站在城头上,面色凝重的盯着城外的辽军。 副将王贵,和一干杨府的家将们都聚拢在老杨身旁。 老杨瞧见了杨五,微微的点头,示意杨五入列。 随着城外辽军渐渐逼近,老杨开口了,他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兄弟们,辽军发起总攻了。这一次,我们有可能都要葬在雁门关了。” 王贵一脸刚毅,沉声道“老帅,能跟你战死在一起,兄弟们不后悔。” 家将们重重的点头附和。 老杨转头看着杨五,脸上露出了一个比苦还难看的笑容,“儿啊,你后悔吗?” 杨五沉默着,摇了摇头。 “呵呵~” 老杨轻笑了一声,挺直了腰板,朗声道“我也不后悔。我杨业,一生戎马,大大小小的战场经历了上百场。早已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 这雁门关,是中原的门户。守住了雁门关,就等于守住了中原,守住了百姓。 为百姓免遭战火,我等身为军卒,当百死无悔。” 老杨像是唠家常一样,慢悠悠说道“十万辽军,攻打雁门关。我等要是守住了,那就是国家和民族的英雄。我等要是守不住,即便是死了,到了地下,也对得起祖宗。” 老杨深吸了一口气,喝道“辽人,辽人,十万辽人。我们就算死光,也要把这十万辽人,埋在这雁门关外。” “唰~” 所有在老杨身边的人,全都单膝跪地,喝道“我等领命。” 老杨面色冷峻,道“令,民夫们集体上城,发给他们武器,命令他们一起守城。” “令,雁门关内,所有的宋人,全体死守雁门关,敢言退者,斩。” “令,雁门关内,上下将士,全体死守雁门关,敢言降者,斩。” “令,雁门关内,所有人,谁看到我杨业临阵脱逃,均可斩之。” 三个斩,代表了老杨死守雁门关的决心。 雁门关内,上下将士,无不遵从。 老杨下完了军令,让其他人都下去协防了,唯独剩下了杨五。 老杨盯着杨五,神色复杂的道“五郎……” 杨五郑重道“爹,你不必说了,孩儿都懂。孩儿这就去准备人手,再冲出去厮杀。” 老杨欣慰的点了点头,拍着杨五的肩头,道“可能会死……” 杨五朗声道“孩儿不怕。” 老杨愧疚道“都是我这个当爹的错。你如果不是有我这么个爹,也不用上阵杀敌,更不用战死沙场。” “爹……” 老杨抬手,示意杨五让自己继续说下去。 老杨感叹道“下辈子投胎的时候,看准了,别投在将门。” 杨五一脸刚毅,“孩儿不后悔。下辈子,孩儿还当您的儿子。” 老杨再也忍不住了,老泪纵横。 “你这个傻孩子……” 杨五眼眶里也渐渐湿润了,为了不让老杨看到自己落泪,杨五果断的下了城墙,去准备第二次的冲阵。 父子两个人心里都清楚,这一去,便是永诀。 请君入瓮的事情,只能做一次,做两次就不灵了。 杨五只要再次出现在雁门关外,那么就只有两种下场。 要么,被敌人杀死。要么把敌人杀死。 很明显,在数以十倍的敌军面前,杨五基本上可以算是十死无生。 当老杨再次回到北门城门楼子上的时候,辽军也逼近到了雁门关下。 萧天佐跨坐在一匹黑马上,盯着城头的老杨喊话道“杨业,你可愿降?” 老杨居高临下,冷哼道“我杨业,生是宋人,死是宋鬼。” 萧天佐咧嘴一笑,道“这么说,唯有一战了?” 老杨的回答就一个字。 “战!” 萧天佐策马后退,换上了他弟弟萧天佑上前。 膀大腰圆的萧天佑,手持着两柄铜锤,怒目圆睁,盯着城头上的宋军,大声的呼喊了一声。 “杀上去。” 辽军呼啦啦全部扑向了雁门关。 虽然登城车已经被毁掉了,但是死在雁门关下的尸体,并没有被处理掉。 辽军们借助着尸体当助力,快速的向城头上爬上去。 老杨领着火山军的军卒们,严防死守。 滚木、礌石、金汁、砖块等等。 一切可以用来杀敌的东西,都被火山军的军卒扔下了城头。 火山军的军卒们就像是在收麦子,一茬儿割下去,一茬儿又长出来了。 辽军实在太多了。 “老帅,滚木和礌石用完了。” 辽军攻了一刻钟,城头上剩余的滚木和礌石就用完了。 由此可见辽军的攻势迅猛。 耶律休哥麾下的辽军,堪称精锐,可不是之前攻城的那些各部族的人能比的。 “令,杨延德,出城迎击。” 老杨咬着牙床,低声的喊出了这句话。 早已在城门处等候的杨五,得到了老杨的命令以后,领着手下的人,二话不说的杀出了城门。 “嘿嘿嘿……爷爷等你多时了。” 城门外,萧天佑似乎是早就知道杨五要出来一样,见到了杨五后,挥舞着两柄铜锤,张牙舞爪的杀向杨五。 “咚~” 萧天佑在辽军中,可是一个急先锋一样的人物,加上他力大无穷,在战场上对敌,很少有人是他的对手。 杨五和萧天佑拼杀了一击,感觉到虎口发麻,便知道自己不能力敌。 于是,杨五用巧劲儿开始和萧天佑游斗。 萧天佑虽然一时半会儿拿不下杨五,但是他手下的人多,几乎封死了杨五所有的退路,并且不断的压缩着杨五和他的铁骑的生存空间。 杨五和萧天佑战了一炷香的时间,他和手下的骑兵,完全被压在城门口的桥梁上,寸步不浅。 “杀出去。” 杨五瞅准了一个突破口,避开了和萧天佑继续厮杀,带着铁骑直接冲了过去。 萧天佑封锁杨五的合围,被杨五冲开了一个缺口。 杨五和手下的铁骑冲过,把缺口撕的更大了一些。 “可恼!” 萧天佑恼怒的喊了一声,“追!” 萧天佑似乎吃定了杨五,带着人紧追在杨五身后。 杨五领着铁骑,不断的在敌阵中冲杀。 萧天佑看着被杨五捣乱的阵型,气的哇哇直叫。 “杨延德,你个缩头乌龟,敢不敢和本将军一战。” 然而,无论他怎么挑衅,杨五都置之不理。 萧天佑气急了,大喝一声,“左右,取我的弓箭来。” 五石的强弓被萧天佑握在手里,长弓拉了一个满圆。 “嗖~” 一道箭矢爆射而出。 “噗呲~” 萧天佑是在杨五背后射的箭矢,杨五根本没办法躲过去。 五石的强弓,杀伤力极大,箭矢刺穿了一个杨五麾下铁骑的身躯,去势不减。 一下子扎进了跑在铁骑前面的杨五的背后。 “噗~” 杨五当即喷出了一口逆血,差点一头栽倒下了马背。 他强撑着,继续冲杀。 萧天佑就像是在追兔子一样,在杨五身后追射。 绕着战场跑了小半圈,杨五身中三箭,面色如同铂纸。 他麾下重新组建起来的铁骑,也死伤的只剩下一百多人。 “撤。” 扰乱了辽军右侧的阵型以后,杨五再也支撑不住了,果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萧天佑一直追在杨五背后吃见着杨五在战场上冲了一个半圈,又掉进了雁门关,他差点儿气的原地暴跳了。 城头上,一波一波的辽军袭来。 火山军的军卒根本应接不暇。 勇猛的辽人,从城右登上了城墙,和火山军的军卒们厮杀在一起。 老杨把他身边最信任的家将们,全都派到了这里。 双方在城头上杀的是血肉横飞。 老葛满脸的鲜血,正挥舞着长刀,迎接两个辽军的攻击。 “噗~” 他一个没注意,被辽军咬了一口,胳膊上破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 老葛返身一刀砍死了其中一个辽军,另一个辽军趁机砍向了老葛的头颅。 “当~” “噗呲。” 眼看老葛就要毙命,一柄长枪从老葛的左侧冒了出来,挡住了辽军的弯刀。另一柄长枪从老葛的右侧冒了出来,一枪捅进了辽军的心窝。 “嘿嘿嘿……葛叔,我可救了你一命,等到这一次仗打完了。你也得带帮我说说,让我到杨府当家将。” 两个小脑袋从老葛一左一右冒了出来。 其中一个小家伙乐呵呵的跟老葛说道。 老葛咧嘴一笑,奋力挥起了手里的长刀,在小家伙惊愕的面孔中,砍到了小家伙身后。 小家伙没有转头,只是感觉到了一股温热的、黏糊糊的液体,从他的脖颈浇灌了进去。 老葛推开了辽军的尸体,抽出了长刀,贱兮兮笑道“两清了。” 二狗子拍马屁道“还是葛叔厉害。” 另一个小家伙摸了摸脖颈上的鲜血,气哼哼的喊道“这次两清了,下次可就不一定了。反正我一定要救你的命,让你欠我的。” 老葛朗声大笑,“那就试试。” 雁门关城墙上的战况十分的惨烈。 辽军被打退了十八次,又进攻了十八次。 而且一次比一次的凶猛。 城头上火山军的军卒们,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锐减。 上城帮忙守城的民夫,死伤大半。 老杨浑身浴血,肩头和腿上,都包裹着白布,头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掉了,头发乱糟糟的。 “还剩下多少人?” 老杨问身旁的王贵。 王贵低声道“算上民夫,不到四千……” 老杨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让五郎再去冲一次。” 王贵急忙喝道“不行,五郎已经冲杀了四次了,一次比一次伤重。他身中十六箭,遍体伤痕累累。再出去,只有一死了。” 老杨红着眼睛,低吼道“传我命令,让五郎再冲一次。” 王贵哭诉道“您这是让五郎去死。” 老杨紧握双拳,沉声道“他是一个军人。” “我去。” 刚被军卒们抬上北门城门楼子的杨五,听到了老杨的话,他咬着牙,爬起身。 老杨不敢看儿子,只是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杨五勉强的站起身,身旁的亲兵想搀扶他,却被他推开了。 “给我准备一个炭盆,和一块烙铁。” 杨五坚定的站着,吩咐手下的亲兵去准备东西。 他一步一顿,一步一颤的走下了城头。 内城门口,杨五麾下仅剩的十二个铁骑,一个个都直愣愣的盯着他。 杨五的亲兵把准备好的烙铁和炭盆端到了他面前。 “帮我把包裹伤口的白布拆下来。” 铁骑和亲兵们意识到了杨五要做什么,一个个惊恐的看着杨五。 “五将军,不可以,不可以。” “你会死的。” 杨五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低声喝道“执行命令。” 铁骑和亲兵们,一个个都泣不成声。 亲兵解开了杨五身上包裹伤口的白布,露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箭洞。 “烫!” 杨五想要再战,恐怕还没出城门,身上的伤口就全会裂开,流血都会流死。 想要快速的封住伤口,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伤口烫成一团。 亲兵双手拿着烙铁,颤巍巍的靠近杨五。 杨五咬着牙,催促道“快点,没时间了。” “嗞啦~” “额嗷~” “嘎巴嘎巴嘎巴……” 滚烫的烙铁躺在杨五身上,杨五像是一个煮红的大虾,满脸通红,他低声嘶吼了一声,牙齿咬在一起,咯嘣作响。 汗水在一瞬间布满了他的脸颊,他的脸色也一瞬间由红变的惨白。 脖子上的青筋一条条暴起,里面的血液像是随时要撑开血管一样。 杨五身上其他没被烫的箭洞,喷出一道道血箭。 亲兵想要去堵,却怎么也堵不住。 “呜呜呜……将军……呜呜呜……将军……” 亲兵的涕泪横流,双手颤抖着,不停歇的去堵杨五身上的伤口。 “嗷~” 杨五仰天咆哮了一声,瞪着眼,伸长脖子,低声嘶吼了一句。 “继……续……” 第0404章 这就是战争……不值钱的人命 “那是什么?” 老葛奸笑道“是因为……辽国的萧寡妇自己看上了七爷了,想让七爷去给她当男人。而且还打算让她的十五个女儿一起伺候七爷。” “哗~” 一下子,小家伙们炸锅了。 二狗子义正言辞的批判道“辽国真乱……” “对!” “太不应该了!” “萧寡妇怎么能这样呢?” “……” 老葛鄙夷的看着这些臭小子。 一个个说话跟正人君子似的,脸上的羡慕和向往都不知道掩饰一下。 二狗子追问道“那七少爷答应了吗?” 老葛傲气道“那哪能啊!七爷当场就拒绝了,说看不上辽国的老妖婆。” “太可惜了……” “嗯?!” “咳咳……七少爷威武。” 也有诚实的小家伙,贱兮兮的凑到老葛跟前,笑道“葛叔,您看看我,看看我跟七少爷有没有那么一点儿想象。有的话,您托人帮我问问,看看我代替七少爷去行不行。” “去去去~” 这个厚脸皮的家伙,很快就被人挤到了后面。 有人起哄,自然有人感叹。 “可惜了,七少爷不会武艺。文采虽然好,却弱了咱们行伍人家的名头。” “呵~” 听到说杨七不会武的话,老葛乐了。 随后,他嗅之以鼻的讥讽道“谁告诉你的,说七爷不会武功?” 此话一出,小家伙们又被勾起来了,一个个围着老葛。 “葛叔,您说七少爷会武功?” “七少爷厉害不厉害?” “七少爷有多厉害,能打过我吗?” “……” 七嘴八舌的,老葛懒得一一去回应,只是颇有缅怀之色的说道“七爷武功到底有多厉害,我也不知道。因为七爷在汴京城里,只展示过一次武功。” “那一次?” 老葛郑重道“三年以前,八王府摆下擂台,为柴郡主比武招亲的那一次。那是七爷唯一一次展示武功,也是七爷打的最惨烈的一次。” 二狗子追问,“战况如何?” 老葛一边追忆着,一边讲述当时八王府前比武招亲的擂台赛。 这一次,老葛没有添油加醋,而是细细的把当日发生的一切,讲给了他们听。 讲到最后,老葛感叹道“总之,那一战,七爷身受重伤,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多月,但我觉得不亏。因为那一战以后,汴京城将门的年轻一辈人,没有人是咱们七爷的对手。 如今三年过去了,七爷的武功到底是退步了,还是精进了。我也不知道。” “七少爷真厉害。” “文武双全。” 二狗子一脸向往的道“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能见七少爷一面。” 老葛闻言,哈哈大笑,“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这一次打退了辽人,你要是愿意,我去给你们头儿打招呼,招你入杨家当曲部。 等到了天波杨府,你就能经常看到七爷了。 保不准,以后还能在七爷手下做事。” 二狗子激动道“真的吗?” 老葛瞪眼,不满道“你葛叔什么时候骗过你?” 二狗子挠着头,笑的傻傻的。 其他的小家伙们一个个毛遂自荐的喊道“我们也愿意……” 老葛一脸嫌弃的挥了挥手。 “就你们,也想加入杨家当曲部?你们以为杨家的曲部是烂菜叶子?” 有小家伙拍着胸脯哼哼道“我们也不差,论杀敌的本事,二狗子还比不上我呢。” 老葛乐滋滋笑道“就算你有本事,也得看你表现。你要是表现的好一点,说不定我会发发善心,给你一个机会。” 小家伙们也是机灵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老葛话里的意思。 “葛叔你等着,昨天我发现了一个兔子窝,明天给你弄一顿兔肉吃。” 老葛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还是你小子上道。” 其他的小家伙们也纷纷表态,要给老葛弄好吃的。 这个时候,有个比老葛年龄还大,少了一个耳朵的老卒,出现在了这里。 他一出现,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变冷了。 “赶紧滚。” 老卒喊了一声,小家伙们吓的狼狈逃窜。 老葛满不在乎的瞅着老卒,咧着嘴笑道“头儿,你吓唬他们做什么,把他们吓到了,以后就没人给我弄肉吃了。” 老卒瞪了老葛一眼,骂骂咧咧道“老子是不想看着一群小家伙被你骗。” 老葛辩解道“我怎么骗他们了?” 老卒冷冷的一哼,声音低沉道“现在局势如何,你一个经年老兵,不会看不出来。你给孩子们许下的愿望,能兑现?” 提到局势,乐观的老葛也笑不出来了。 作为经年老兵,雁门关的局势有多糟糕,他们早就清楚了。 内无援军,外有强敌。 这几乎是一个逼死的局面。 老葛脸上摆出了一个难看的笑意,说道“我十七岁跟着老帅,今年我四十七,更好打了三十年的仗。当年,跟我一批的兄弟,三千多人。到现在,剩下的不到五十人。 兄弟们一个又一个倒在我面前。生死我已经看淡了。 和那些死去的兄弟相比,我多活了三十多年,算是赚到了,也活够了。 即便是战死了,我也无怨无悔的。” 老葛顿了顿,脸上的笑容里充满了苦涩,声音也有些唏嘘,“只是……这些孩子们还太小了,比我家的崽儿都小。看着他们陪着我们死,我这心里就不是滋味。 我没本事保证他们能活下去。只能想办法给他们壮壮胆,给他们一个努力活下去的希望。” 话说完了,老葛眼角的泪水也滚下来了。 老卒同样热泪盈眶,他的声音略带沙哑,“当年,我也是十七岁跟的老帅。当年我们有四千兄弟跟着老帅。到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老卒望着惧怕他的少年们的背影,感叹道“他们……确实太小了……太小了……” 似乎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和自己的那帮兄弟。 老卒哽咽道“太小了……小到不知道为何要杀敌,小到不知道为谁在战斗……” 老卒今年五十一了,放在汴京城,已经处在养老的年纪了。 到了他这个年龄,已经没有了那些为了皇帝、为了杨家、或者为了名利厮杀的心了。 之所以还奔走在战场的第一线,为的只有一样。 背后的百姓,身上流淌的血液…… 为了民族。 …… “辽狗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所有的人都看向关外。 果然,雁门关外,黑压压的一群人,向雁门关逼来。 老卒瞅了一眼,眉头就皱起来了。 “走在前面的是辽地的汉民。” 老卒一下子就判断出了走在最前面的敌人的身份。 一群手里拿着棍棒,或者赤手空拳的老弱妇孺,哭喊着,嘶吼着,向雁门关奔跑了过来。 在辽地,精壮的汉民,那都是战争储备,就像是粮食一样。 而老弱妇孺,则是一群随时可以抛弃的人。 这些人死了,辽人一点儿也不会心疼,甚至还会喝酒庆祝。 因为少了一群耗费粮食的废物。 当然了,驱赶着老弱妇孺们攻城,也是一种手段。 曾经,就有心地善良的守将,为了不屠杀老弱妇孺,开城放了他们进来。 然后被潜藏在其中的敌兵给趁机偷袭了。 这也是慈不掌兵,这四个字的由来。 “杀不杀?” 没见过这种场面的火山军军卒问。 老卒痛苦的闭上眼,咬牙道“杀!” 下达了杀敌的命令以后,老卒转头对老葛道“鸣锣示警。” “当当当~” 随着一声声急促的锣声响起。 雁门关上下,所有的人都知道,战争来了。 老杨在第一时间到达了雁门关北门城门楼子。 扫了一眼城下的老弱妇孺,老杨直接下达了杀敌的命令。 不是他心狠,也不是他歹毒。 因为这个时候,容不下仁慈。 一旦心软了,导致了雁门关失守,让辽人闯进了中原大地,那么死的老弱妇孺会更多。 “嗖嗖嗖~” 一轮轮的箭雨射下。 雁门关下的人,如同割麦子一样的倒下。 人命,在这个时候显得微乎其微。 像是草芥一样,一大片一大片的逝去。 这就是战争。 铁血! 残酷! 悲哀! “救救我们!” “救救我们,我们是汉人!” “放我们进去!” “给我们一条生路。” “……” 城关下,老弱妇孺们的呼喊声,听的城关上火山军军卒们的心都碎了。 然而,他们即便是泪流满面,也不能仁慈,甚至还会下手更果断,尽快的结束城关下老弱妇孺们的痛苦。 “杨业!你睁开眼,好好看看,你在杀谁?” “杨业,面对这么多老弱妇孺,你真下得了手?” “杨业,你不怕遭天谴吗?” “狗贼!杨业!你这个狗贼!” “你没本事打败辽人,却在这屠杀我们汉人。你猪狗不如。” “杨将军,我求求你,打开门,让我们进去。” “汉贼,没本事杀辽人,却有本事杀百姓,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杨老爷,杨爷爷,求求您了,放我们进去……” “……” 谩骂声、哀求声、哭嚎声,一声声进入到老杨耳中,老杨感觉到锥心的疼。 老百姓们渴求活下去,他们不在乎,也不懂什么守关的重要性。 他们的谩骂声,老杨一点儿也不会去怪罪。 单方面的屠杀,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 雁门关上的所有火山军的军卒,就像是在无间地狱里走了一圈,良心被狠狠的拷问了一番。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远比肉体上的折磨更容易让人崩溃。 城关上,所有人的眼眶都是红的,所有人的衣襟都是湿的。 “吼~” 有人忍不住仰天嘶吼一声。 随后有一连串的嘶吼回应。 雁门关上的火山军军卒们内心有多煎熬,辽人不在乎。 跟随在老弱妇孺身后的辽军们,用老弱妇孺们的尸体做阶梯,填平了雁门关前的护城河。 辽军扛着云梯,推着攻城车,架起攻城弩,踩踏着老弱妇孺们的尸体,向雁门关发起进攻。 老杨在这个时候,没有任何的犹豫,爆喝一声。 “杀!” 城头上火山军军卒们心里的怨气需要宣泄,不然会发疯,甚至会啸营。 红着眼的火山军军卒们,毫不吝啬手里的弓箭。 一轮轮的箭雨狠狠的招呼辽军。 “箭用完了。” 老葛射出了最后一根箭矢后,高喊了一声。 老杨板着脸,命令道“先上金汁、滚木、礌石。” 敌军攻到城下的时候,这三样东西,杀伤力最大。 一旦敌军攀上了城头,那么这三样东西就无用了。 一锅锅烧的滚烫的金汁从城头上浇下去。 烫的城头下的辽军仔哩哇啦的乱叫。 许多攀爬了一半城墙的辽人,都掉了下去。 巨大的原木上,钉着锋利尖锐的铁钉。 一个个从城头上滚下去,砸死砸伤的辽军无数。 滚木和金汁用完了。 城头上的火山军军卒们,会抱起礌石狠狠的砸下去。 辽军第一次的进攻,被火山军军卒们给强行打退了。 城外一里地外,乞答哈尔带领着部下们,在观摩李重诲作战。 见自己的人马被打退了,乞答哈尔皱着眉头问李重诲,道“怎么这么快就败了?” 李重诲似乎不在乎这一次的成败,他笑呵呵的道“大将军,这只是一次试探,真正的进攻,在后面。” 乞答哈尔愕然道“你从我这儿调了三万的汉民,就是为了试探?” 李重诲回答道“正是。” 乞答哈尔皱着眉头,摆了摆手道“都是一些老弱妇孺,死了就死了。只要我族人没有这么大规模的死就行。” 李重诲谄媚道“下臣也是这么考虑的。才让这些老弱妇孺去试探。接下来,下臣可是为杨业,准备了一份大礼。” 乞答哈尔跃跃欲试道“快快快,让我看看你这大礼有多大。” 李重诲躬身道“下臣这就下令,正式进攻。” 李重诲对着自己家仆的耳边吩咐了一声,李家家仆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远在两里外的山坡,耶律休哥带着萧家兄弟也在观战。 萧天佑瞧着撤退的辽军,讥讽的道“乞答哈尔,人软趴趴的,打仗也软趴趴的,真是废物。” 萧天佐皱着眉头,沉吟道“我觉得不像是进攻,没有发挥出乞答部勇士应该有的战斗力。” 耶律休哥笑眯眯的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这是一场指挥的很不错的佯攻。不像是乞答哈尔的手笔,他没这么本事。派个人下去查查,这一场战斗究竟是谁指挥的。” 萧天佑愕然道“这是佯攻?用三万人的性命佯攻?” 耶律休哥满不在乎的道“三万人又怎样?只要能打赢,再填进去三万,也无可厚非。在战场上,胜负才是最重要的。本王很期待,接下来的战争……” 第0408章 七爷来了! “咳咳咳……呜呜呜……五将军……” 亲兵已经不会说其他话了,哭泣着,来来回回就只有这一句。 杨五低吼,“继续~” 亲兵哭着,喊着,举起了烙铁,继续烫杨五身上的伤口。 为了不让自己叫出来,杨五嘴里咬了一块木头。 时间持续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杨五身上的箭伤,全被烙铁烫了一遍。 杨五整个人像是在水里跑过的一样。 亲兵早已经吓傻了。 瞪着眼睛,喉咙‘呃呃呃’的发不出声音,目光呆滞。 杨五缓缓抬起手,在亲兵脖颈上切了一下,亲兵晕厥了过去。 杨五推开了想继续用白布给他包裹伤口的铁骑军卒,他站起身,一件一件的穿戴整齐了自己的盔甲。 “嗖~” 翻身跨上了马背,提着大枪,声音沙哑低沉,“此去,有死无生……” 杨五这是一个问句,他是想告诉仅剩的十二个铁骑,让他们自己选择。 铁骑们一句话也没说,默默的跨上了自己的战马。 杨五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策马穿过了瓮城。 “开城门。” 当十三铁骑出现在萧天佑的视野中的时候,萧天佑整个人愣住了。 此前,他还在为没抓到杨五暴跳如雷,如今再看到杨五,他有些不敢相信。 身中十六箭,还能战? “嘿嘿嘿……将军,杨延德身中十六箭,还敢出来。这是在给咱们送功劳。” 萧天佑身边的亲卫,瞧着再次出现的杨五,目露喜色。 “啪~” 萧天佑一句话也没有说,挥起了他那蒲扇般的大手,一巴掌把亲卫扇的从马上栽倒了下去。 “狗东西,你懂什么。” 萧天佑冷哼了一声,盯着亲卫,“此战过后,你不要再待在我身边了。” 萧天佑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冷峻刚毅。 他是一个嬉笑怒骂都随心的人。 但是,这并不能代表他是二傻子。 作为一个纯粹的军人,他知道什么叫做敬重。 “杀!” “杀!” 敌我双方碰面,没有多余的话,一个‘杀’字,包含一切。 杨五领着手下的十二铁骑,和萧天佑对拼。 当双方分开的时候。 杨五手下的十二铁骑,只剩下了七人。 杨五奋力的冲破萧天佑的封锁。 等到冲开了萧天佑的封锁以后,他身边的铁骑,只剩下了四个人。 算上杨五,五个人的冲阵,在这一场人数多达七万的战场上,真的是杯水车薪。 然而,杨五依旧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他领着剩余的四个人,想尽办法搅乱辽军的阵型。 萧天佑在杨五身后,弯弓搭箭,一个又一个的收割着铁骑的性命。 到最后,杨五身中两箭,他麾下的铁骑,也只剩下了一个人,而且还少了一条胳膊。 只是一次横插辽军右侧的冲锋,杨五已经疲惫不堪了。 他目光已经开始模糊了。 萧天佑紧随其后,瞧见了杨五和一个铁骑军卒以后,他摆了摆手,示意其他的骑兵不要过去。 “你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我会亲自结束你的性命。并且,会按照辽人最崇高的礼节,埋葬你。” 萧天佑郑重的对杨五说了一句,然后策马前行,扑向杨五。 杨五和他仅剩的麾下,孤零零的坐在马背上,一动也不动的。 “爹……娘……” 杨五低声呢喃了一句,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他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 他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救五爷~” 紧要关头,一声高喝在杨五背后响起。 一群像是野人一样的家伙,骑着快马从林间冲了出来。 为首的两个人,一人抓起了杨五,一人抓起了独臂的铁骑军卒,转身就跑。 一阵阵的箭雨也在这个时候落下。 硬生生的挡住了萧天佑前冲的脚步。 “给我追。” 煮熟的鸭子飞了,萧天佑怒发冲冠,领着骑兵就追了出去。 这一幕,发生在雁门关外右侧偏远的脚落,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雁门关上。 老杨挥舞着大金刀在奋力的厮杀。 杨五一次横穿冲锋造成的障碍,也仅仅让辽军停顿了一下而已。 “老帅,东边的城墙破了……” “老帅,西边的城墙也破了……” “老帅,剩下不到三千人了……” “老帅,剩下一千六百多人了……” “……” 一声声的汇报声,都在告诉老杨一件事。 雁门关守不住了。 远在远处观战的耶律休哥,看到了辽军已经攻占了东西两侧的城墙,他嘴角勾起一丝浅笑。 “雁门关拿下了。” 耶律休哥吩咐身边的亲卫,“随本王赶赴雁门关,今夜,本王要在雁门关内设宴,犒赏三军。” 亲卫们护卫着耶律休哥缓步向雁门关进发。 雁门关上,仅剩的三百火山军军卒们被逼到了北门城门楼子前。 上千辽军正在合力绞杀他们。 老杨披头散发的挥舞着大金刀,他的脑子已经空白了。 雁门关丢了。 手下的火山军死光了。 他也就不需要去指挥任何人了。 杀就够了。 杀一个不赔。 杀两个赚了。 所有的火山军军卒们,也都是这个心思。 没有一个人想要投降的。 “噗呲~” 一柄长枪趁着老葛不注意的时候,捅向老葛。 一张幼稚的面孔,出现在了老葛身前,帮他挡住了这一击。 反应过来的老葛,一刀砍死了辽军。 杀死了辽军,他赶忙抱住了要倒下的小家伙。 “咳咳咳……噗……咳咳……葛……葛叔……你终于又欠我了……咳咳咳……” 老葛眼泪止不住的滚落,他颤巍巍的抱着小家伙喝道“你傻不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我已经是一个老家伙了,该死了,该死了。” “我死了不要紧,可是你比我年轻,你不应该替我死。” “不值得……” 小家伙又咳出了一口血,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葛……葛叔……我觉得……觉得……值得……” 老葛挥起刀,一边杀着辽军,一边抱着小家伙后退。 “你这个傻家伙……” 老葛哭诉着,喝骂。 小家伙脸上的笑容一僵,浑身颤抖了一下,声音有些虚弱。 “葛……葛叔……我是不是……是不是……快死……了……” 老葛能够感受到小家伙的气息在变弱。 他老泪纵横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家伙显得有些沮丧。 “可……可惜了……跟……跟在……跟在你身后……这么……这么长……时间……” “终于……终于……让你……欠……欠我了……” “可惜……可惜……我……我……就要……死了……” “见不到……见不到……七少爷……七少爷了……” 老葛奋力的摇晃着小家伙,大声嘶吼,“不会的,不会的,你不能睡,不能睡,一定要活着。我答应带你去见七爷,还向七爷保举,让你当他的亲随。” “不要睡,不要睡……” 小家伙抬头望着天,呢喃道“好想……好想……看一看……七少爷……那……那种……” “啊~” 老葛大声的嘶吼。 “轰隆隆……” “轰隆隆……” 澎湃雄壮的马蹄声突然响起。 万马奔腾。 然后,越来越近。 城头上的所有人都愣了。 “嗖~” 一杆大枪,如同箭矢一样,飞射到了城墙上。 举刀砍向老葛的辽军,被大枪钉在了城墙上。 扔枪的人力道十足,即使大枪插入到了城墙上,尾巴依然在颤动。 “虎头乌金枪?!” 老葛一下子喜从心起,大力的摇晃着怀里的小家伙,“小衡,小衡,七爷来了,七爷来了。” 老葛指着还在颤抖的虎头乌金枪,激动的道“七爷的虎头乌金枪。” “真……真的……你……你没……骗我……” 小家伙奋力的睁开眼,努力去看墙头上的虎头乌金枪。 老葛激动的道“真的来了,真的来了。七爷应该带着援军来的,我们不用死了。” 老葛背起小家伙,奋力的撕杀着,向老杨靠拢。 老杨身边,王贵也激动的大喊大叫,“老帅,老帅,七郎来了。” 老杨微微回神,听到了雄壮有力的马蹄声,微微一愣。 然后,老杨板起了脸,淡然道“来了就来了。慌什么……稳住阵型,等待救援。” 雁门关内,杨七和殇倾子两马并行,你争我夺的往前冲。 在他们身后,庞大的骑兵大军,蜂拥而至。 “骑兵冲阵,步兵上城墙守城。” 杨七爆喝一声。 紧随在他身后的冯家兄弟和牛头马面立马按照杨七的命令行事。 “比比,看谁杀的多?” 杨七侧目瞅了一眼殇倾子,不咸不淡的道“幼稚。” 从南门入,冲到了北门城墙下。 杨七让殇倾子带着人马去杀辽军,自己勒马,上城头去了。 一上城头,瞧见了满城墙的辽军。 杨七也没客气。 随手夺过了一柄大枪,抡起来,如同风车一样,一直从登城的楼梯处,杀到了北门城门楼子。 一路上,杨七几乎没有碰到一合之敌。 他根本没用什么技巧,单凭借惊人的怪力,一枪扫过去,就扫倒一大片。 一个个的辽军,像是皮球一样,被打飞。 等到杨七杀到北门城门楼子的时候,就像是用压路机压过去了一样。 他经过的地方,再无辽军。 北门城门楼子前,王贵瞪着眼,愕然道“七郎什么时候这么猛了?” 老杨一样一脸呆滞,惊愕道“我怎么知道。” 王贵道“你是他爹,你会不知道?” 老杨没好气的道“你还是他叔,你不是也不知道吗?” 王贵感叹,“如此无双猛将,从文可惜了。” 老杨淡然道“我们杨家的男人,那都是文武双全。从文从武都不可惜。” 王贵一脸鄙夷。 杨七冲到了老杨身前,仔细打量了一番老杨,问道“爹,您受伤了?” 老杨瞪眼,摆出严父的架势,道“打仗哪有不受伤的。” 杨七急忙道“我找人抬你下去休息。” 老杨摆手,“敌军未退,本帅还要指挥战斗。” 杨七没好气的说道“就凭……你们一百多人?” 老杨虎目圆睁,“还有你手下的援军。大宋所有的军队,到了雁门关,都得归本帅节制。” “呵~” 杨七摇头一笑,“您老好好看看,援军是不是宋兵。你命令命令,看他们听你的不。” “怎么会?” “我都亲自上阵了,你觉得有可能是大宋派来的援军吗?” 老杨仔细观察了一眼冲上了城头绞杀辽军的军卒们,瞧着人家独特的党项人标志。 老杨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然后,一言不发。 杨七也懒得搭理老杨,他四处瞅了瞅,眉头渐渐皱起。 “五哥呢?” 老杨等人这才想起了杨五。 老杨起身,抓着杨七的肩膀,道“快去关外找你五哥。他出去冲阵了。快去找,他有可能还活着。” 杨七一下子脸黑了。 “我要是你,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就放弃雁门关。别人要坑死你,你还真就上当。” 老杨瞪眼,喝道“放肆!我等身为宋将,吃的朝廷发的俸禄。自当以死杀敌。” 杨七瞪着老杨,低声道“如果老五出事了,你一定会后悔的。你们所有人都会后悔。” 杨七眼神很冷,像是一头狼,一头随时会爆发的狼。 老杨大声喝道“放肆,你就是这么跟你爹说话呢?” 杨七根本没有搭理他,而是在城头上找到了自己的虎头乌金枪。 然后匆匆下了城头,跨上了马背,冲出了雁门关。 城头上,老杨大声咆哮。 许久许久以后,老杨瘫倒在地,老泪纵横道“王贵,本帅错了吗?” “没有,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我等身为军卒,守卫国家是己任。不能因私废公。” “那他为什么用那种凶狠的目光盯着我?” 老杨呢喃道“五郎是他哥,那也是我儿子。难道只有他难受,我就不难受吗?” 王贵沉默了一下,低声道“七郎和你不同,他更重情谊。现在看来,他不从军的对的,不然以他重情义的性格,会出大乱子的。” 第0409章 擒王? 雁门关外,杨七跨马出了城,首先看到的就是殇倾子大杀四方的场景。 殇倾子似乎就是一个为战场而生的人。 在战场上,他所表现出的英武,远超之前和杨七交战的时候。 一柄禹王槊在他手里上下飞舞,肆意的收割着辽军的性命。 四万的骑兵,对阵七万辽军,在人数上有点吃亏。 然而,骑兵的优势在于,机动性强。 殇倾子明显是一个用兵的高手,他带着手下的骑兵,并没有和辽军硬碰硬的死磕,而是选择了由左侧插入,割开了辽军的进攻的阵型。 然后,由他出手击败辽军统兵的将领,手下的骑兵则把切开的辽军团团围住,一小片一小片的吞食。 仅仅一会儿时间,殇倾子已经分批的杀死了近万辽军。 辽军已经显颓势,杨七对这场战争也就没有多少兴趣了。 “冯林、冯辉、牛头、马面。” 杨七一声召唤,正在随同殇倾子杀敌的冯林四人赶忙抛下了敌人,策马到了他身前。 “少爷有何吩咐?” 四人在马背上抱拳施礼。 杨七沉声道“你四人,各带一队人马,速速搜索战场,务必找到我五哥。” 四人对视了一眼,齐声道“诺。” 四人按照杨七的吩咐,各带了一千人,开始沿着战场四周搜索。 杨七也带着人马,在战场上搜索。 战场上到处都是喊杀声,尸山血海堆满一地。 杨七不停的翻找,他已经找到了许多杨五麾下铁骑的尸体了,可是始终没有发现杨五的身影。 距离战场不远的地方,萧天佐护佑着耶律休哥,在观战。 当看到了突然冲出来的骑兵,打退了他们辽军的攻势,并且还压着他们辽军打的时候。 耶律休哥脸黑的如同锅底。 “这些人马,从哪里来的?” 耶律休哥如同一只随时暴怒的雄狮,低吼着。 萧天佐偷偷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低声道“属下看过了,是党项的骑兵。” “党项?!” 耶律休哥面目狰狞道“李继迁活腻了吗?敢跟我们大辽为敌?” “嘭~” 耶律休哥一拳砸断了车架上的一颗铁包木的虎头,咆哮道“李继迁这是在撕毁和大辽的盟约,本王一定要将他抽筋扒皮,以解心头只恨。” 萧天佐尴尬的咧着嘴,说道“大王,接下来怎么办?” 耶律休哥瞪着眼,怒道“命令全军,结阵,稳住阵型,给我灭了这股党项骑兵。” “报!” 一声急促的高喝声,从耶律休哥背后传来。 一个固守辽军营地的传令兵,单膝跪倒在地,喘着气,快速的汇报道“启禀大王,有小股的宋兵出现在我军后方,偷袭了我军营地,烧毁了我军的粮草。” “嘭嘭嘭~” 耶律休哥突然暴怒,挥舞起手里的长剑,把他的座驾砍的稀巴烂。 “可恶。” 粮草被毁,又有强敌至。 作为一个精明的统帅,耶律休哥知道,自己这一仗,败了。 眼看着就要拿下雁门关了,却徒添了这么多的变数。 唾手可得的鸭子,飞了。 耶律休哥岂能不怒? “大王,不好了,抵挡不住了。快跑吧……” 乞答哈尔丢盔弃甲的骑着马跑到了耶律休哥面前。 生怒的耶律休哥,举起长剑便砍。 “当~” 萧天佐眼疾手快,挡下了耶律休哥的长剑。 “大王,乞答哈尔是乞答部的少族长,杀了他,回去不好交代。” 萧天佐劝解。 耶律休哥喘着粗气,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此番他带兵南下,寸功未立,还搭进去了萧咄李,如果再杀了乞答哈尔,恐怕回到了上京,也不好向那些个尸位素餐的老家伙们交代。 一旦被拿下老家伙们联合针对,辽国境内,恐怕就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当啷~” 耶律休哥脸色铁青的扔掉了手里的长剑,黑着脸道“命令全军,撤退。乞答部负责断后。” 说完这句话,耶律休哥似乎不愿意再多说一句话了,转身就走。 耶律休哥一走,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乞答哈尔,心有余悸的向萧天佐道谢。 “多谢萧将军救命之恩。” 萧天佐无声的笑了笑,扔下了乞答哈尔,去传耶律休哥的命令了。 在战场的另一边,冯家兄弟和牛头马面陆续的回到了杨七的身边。 “少爷,属下无能,没找到五少爷。” “属下无能……” “啊啊啊……” “属下也没找到,不过……” 冯林、冯辉和马面三人表示没找到。 牛头也没找到,不过他似乎有话要说。 杨七面色阴沉的能滴出血,他冷冷的扫了牛头一眼,冷声道“有话就说。” 牛头沉声道“五少爷之前是被老爷派出来冲阵的。既然在战场上没找到他,那就说明他还活着。有可能……有可能被辽人给俘虏了。” “不可能。” 杨七斩钉截铁的说道。 杨五的性情,杨七十分了解。 杨五纵然是死,也不可能被俘虏的。 牛头欲言又止。 杨七喝道“有话就说。” 牛头低声道“属下也打听了一下,当时五少爷身受重伤,依然出阵迎战。以五少爷的性格,或许不会做俘虏。但是他若是在战场上,脱力了,昏迷了过去。然后被敌人俘虏了呢?” “这……” 杨七眉头缓缓皱起,他不得不承认,牛头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冯林插话道“如果五少爷真是昏迷被俘虏了,那就麻烦了。” 几乎一瞬间,他们就知道麻烦在哪里了。 十几万人的战场,漫山遍野的全是人。 辽军把俘虏藏在什么地方,还真的不好找。 冯辉沉吟道“要不……咱们再去找找,也许有什么地方我们没找过。” 杨七冰冷的眼神投到了冯辉身上,冯辉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蠢话,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牛头提议道“要不,咱们抓一个辽军的重要人物,跟他们交换。” 在古代,以俘虏为价码,互相谈判,互相交换的事情,比比皆是。 所以,牛头的这个提议,可行性很高。 杨七思考了一下,郑重道“既然要抓,那就抓个大的。别人我怕不保险。” “抓个大的?” 冯林愕然。 牛头眨巴着眼睛,说道“目前辽军中最大的就是……辽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 “就是他了。” 杨七提起大枪,决定了。 冯家兄弟和牛头马面,一脸‘你疯了’的神情。 “请宝言大喇嘛。” 宝言大喇嘛和他手下的一千武僧,一直跟在大军身后。 听到了杨七的召唤,宝言大喇嘛迅速的出现在了杨七面前。 宝言大喇嘛结佛印,向杨七施礼,“黑虎神,您召唤老衲,可有吩咐?” 杨七也不和宝言大喇嘛客套,直言不讳道“我要带你手下的一千武僧,去抓辽国的南院大王耶律休哥。” 宝言大喇嘛愣了愣,苦着脸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黑虎神的这是要让老衲手下的一千武僧去送死……” “一州之地。我许你们苯教一州之地。” 宝言大喇嘛摇头道“他们我佛的子民,当以慈悲为怀,岂能造滔天杀孽。” “两州之地,我不仅许给你们两州之地。还可以帮你们建立佛国。并且帮你们得到大宋朝廷的认可敕封。” 宝言大喇嘛缓缓闭上了双眼,一脸慈悲。 “黑虎神有此雄心,乃是我教荣幸。为黑虎神效劳,乃是佛子们的荣耀。” 冯家兄弟和牛头马面,看着这一人一僧如此裸的交易,差点眼珠子都吓的掉出来了。 宝言大喇嘛在他们心中神圣的形象,也骤然崩塌。 “黑虎神若是不嫌弃,老衲也可以效劳。” 宝言大喇嘛脱去了身上的大袈裟,露出了一身精干的肌肉。 谁也没想到,这位平日里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大喇嘛,居然还是一个高手。 杨七摆了摆手,淡然道“不用上师费心了,有你身边的一千位武僧就足够了。” 宝言大喇嘛缓缓的点头,对着身后武僧的头领招了招手。 “你们切记,一切都要遵从黑虎神的吩咐。” 杨七也不废话,领着一千武僧,奔向了辽军中军所在的位置。 这些个武僧,都是西域人,也属于马背上的民族。 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的,关键时刻,展现出的骑术比杨七还高几分。 耶律休哥作为辽军的统帅,有一辆明显的车架,车架上竖立着属于他独特的大旗。 杨七领着武僧们,直奔耶律休哥的大旗所在。 一路上,武僧们展现出的实力非常的彪悍。 他们总是一脸慈悲,真正阻挡他们的辽军交手以后,就表现出了他们应有的实力。 一个个犹如金刚下凡,一掌下去,就能毙掉一个辽军的性命。 而且这些武僧,真的是一个个都不怕死。 箭矢和刀砍在他们身上,鲜血直流。 他们却像是没事人一样,仿佛那些箭矢和刀,都是砍在了别人身上。 即便是身边的同伴死了,掉下了马背,被踩成了肉泥,他们脸上也依旧一脸慈悲。 杨七算是赶上了辽军撤退的尾巴,一路追赶。 有武僧帮忙开路,即便是在辽军的万军丛中,杨七也以极快的速度向耶律休哥的王驾靠近。 足足追逐了一刻钟。 杨七撞上了刚从山林里出来的萧天佑。 萧天佑没追到杨五,气的是三尸神暴跳。 瞧见了杨七,顿时像是找到了发泄怒气的口子一样,挥舞着铜锤,杀向杨七。 “本将要斩了你们这些狡猾的南狗。” 在萧天佑眼里,宋人中,能跟他一教高下的,唯有杨二,现在勉强算是杨五。 至于眼前这个领着僧兵冲阵的小家伙,根本不够看。 一锤子下去,就会成肉泥。 萧天佑冲阵,气势很足。 路上的辽军们见到了他冲阵,全都一个个退避三舍。 同时也停下了脚步,准备看萧天佑把南狗打成肉泥。 杨七在前冲的时候,瞧见了迎面杀过来的萧天佑。 对于这个手持着铜锤哇哇叫的家伙,杨七浑然不在意。 “当~” 几个呼吸间,两个人就碰撞在了一起。 铜锤和虎头乌金枪砸在一起,双方的手均是一颤。 杨七愣了愣,眉头缓缓皱起。 萧天佑也愣了愣,一脸愕然。 萧天佑没料到,杨七瘦小的身躯里,居然蕴藏了这么大的力气。 他二话不说,挥舞起铜锤和杨七缠斗在一起。 眼看着耶律休哥的车架越来越远,杨七顿时急了。 手里的大枪抡起,一个金猴降妖,直接砸向了萧天佑。 “滚开~” “嘭~” 信心满满,觉得自己和杨七有一拼之力的萧天佑,像是沙包一样被砸了出去。 盛怒之下的杨七,手上一点儿也没有留力。 萧天佑飞出去,砸断了七八棵树,直接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大的深坑。 辽军们一个个都吓傻了。 号称辽国第一勇士的萧天佑,居然不是杨七一合之敌? 杨七才懒得理会他随意打倒的人的身份。 他带着武僧们,快速的冲向耶律休哥的车架。 在车架上的耶律休哥,把杨七和萧天佑交战的过程全都看在眼里。 望着勇猛的在辽军中冲杀的杨七,耶律休哥赞叹道“好一员猛将。” 萧天佐陪在耶律休哥身侧,皱眉道“如此勇猛的宋将,若是让他以后掌了兵权,只怕会成为我辽人的生死大敌。” 耶律休哥赞同道“你说得对,所以……这么勇猛的敌人,还是死掉更好。命令我带来的皮室军,全力阻截此人。 杀掉或者打败此人者,迁统领衔。” 皮室军的统领,可是比一般的辽国将军还要高贵的存在。 如此重赏,必然有勇士出现。 耶律休哥身边带的三千皮室军,从两侧跨马,向杨七冲击。 只是一交手,杨七就感觉到了压力。 他身后的僧兵,虽然勇猛,可是不懂战阵之道。 在皮室军面前,他们凭借着高超的武艺,勉强也只是打了个难分高下。 杨七则是被重点针对对象。 两百多皮室军,组成了一个极小的军阵,把杨七团团围住。 一排排的长枪,密不透风的刺向杨七。 第0405章 登城车 在耶律休哥这位国家统帅面前,些许的人命并不算什么。 只要能打开中原的门户,侵占中原的土地,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契丹八部,从草原上小小的游牧部落,发展到今日变成一个庞大的国家,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走来的。 耶律休哥对雁门关志在必得,李重诲也在为此不懈努力。 老杨作为防守的一方,且兵力远不及人家。 这对于老杨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敌人一场佯攻,雁门关内的火山军军卒们,折损了有六百多人。 如今,火山军能战的军卒,还剩下五千多人。 火山军的将士们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城外的敌人也在大规模减少。 但是对比一下双方的兵力,敌人完全耗得起。 战事一歇,老杨就赶紧让火山军的军卒们加紧休息。 雁门关内的民夫们,开始循环的继续往城头上搬运守城的物资。 “杨将军……” 领头的民夫,是一个叫房老大的老汉,一个老秦人。 八百里秦川养育出的儿女,一个个就精瘦的厉害,却韧性十足。 “怎么了?” 老杨在听取杨五汇报军情,瞧见了房老大,随口问了一句。 房老大局促不安的搓了搓手,憨厚的说道“杨将军,城里的滚木不够用了。” 老杨愣了愣,皱眉道“滚木不够了,那就去山上砍,漫山遍野的原木,还不够你砍的?” 房老大苦笑道“将军,自从这雁门关沦为抗击辽人的边陲关塞以后,这周遭山上的树木,连年的砍伐,早就被砍光了。” 房老大斜眼瞅了瞅雁门关两侧光秃秃的山头,叹气道“您瞧瞧这附近的山头,哪还有一尺高的树木?” 老杨冷声道“附近没有,那就去别处找。” 房老大无奈的摊了摊手,道“最近的树林,也在雁门关外十里处。” “十里?” 老杨有些失态,从十里外把原木运过来,可需要不少时间。 而且现在天色已晚,这些民夫们一旦出了雁门关,要是失去了约束,开始逃跑,他也不可能抽调雁门关上的军卒们去约束、去抓捕。 房老大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将此事汇报给老杨。 不然,以他沉闷的性子,早就带人出去伐木了。 “你说怎么办?” 老杨开始征求房老大的意见。 房老大搓了搓手,沉吟道“关城内,死了不少兄弟,空出了不少营房。要不,咱们把这些营房拆了,栋梁上的木头,都是好料子,做成滚木不成问题。铸墙用的石头,也能搬上来守城用,还能省去兄弟们去采挖石头的时间。” 房老大性子直,一旦说开了,也不会藏着掖着。 他继续说道“民夫们省下了时间,还能上城墙,帮着火山军守城。” 房老大的这个提议不错,但是老杨却又自己的考虑。 雁门关内的民夫,可以说是关内的最后一道防线。 老杨想留着这些人,关键的时候用。 老杨沉吟道“你先下去,带着民夫们拆除关城内的那些空营房。至于让民夫们参与到城防的事儿,我再考虑一下。” 房老大点了点头,憨厚的笑了笑,转身准备下城。 “等一下。” 老杨叫住了他,房老大转身,听到老杨说道“你路过城下瓮城的时候,帮我喊一声王副将,让他过来。” 房老大下了城,在翁城里找到了带着军卒们守护着大门的王贵。 没一会儿,王贵就上了城墙,到了老杨跟前。 “末将王贵,参见将军。” 老杨摆了摆手,示意王贵起身,然后问道“你觉得情况如何?” 王贵面色凝重,道“情况不容乐观,敌人不惜以三万人的性命做佯攻,只怕一会儿还会有大动作。” 老杨沉吟道“你还有没有其他想法?” 王贵思虑了一会儿,低声道“要不然,放进来,空城计?” 老杨果断否决,道“不行,一旦放开了瓮城,到时候敌人一拥而上。我们这点儿兵力,根本不能力敌。” 王贵皱眉道“那就只剩下死守了。” “父帅,一会儿敌人冲过来了,我可以带一队人杀出去,大乱他们的阵型。” 杨五请命。 老杨犹豫不决,“再看看,再看看。” 雁门关前,战事平息了一个时辰。 李重诲再次掀起了战火。 李重诲以投石车开道,一架驾的投石车败在前面,疯狂的向雁门关内投射大石块。 一块块大石头,砸落在雁门关上,在城墙上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豁口。 一些躲避不及的火山军军卒,被石头砸中,瞬间就化作了一滩肉泥。 “辽狗的这一次攻击,很凶残。” 不仅有投石车,还有攻城弩。 李重诲抛却了攻城弩独有的攻城的特点,把攻城弩当成了杀敌的工具用。 总之,辽人的攻击很迅猛。 城关上的箭矢已经用尽了,所以在这种远距离的武器面前,火山军们只能被动的挨打。 战况持续了半个时辰,辽人们已经杀到了城下。 不过,这一次,他们并没有驾着云梯登城,而是在距离雁门关一百米的距离处停下了。 短暂的停歇,让城头上的火山军军卒们都摸不着头脑。 “吼~” 紧接着,就看到了远处,辽人的仆从军们,推动着十几台木质结构的巨大框架,向雁门关稳步走了过来。 看到这巨大的木制框架的时候,老杨眼睛瞪的老大,失声叫道“登城车?!” 登城车。 大宋将作监最新研制出的登城作战武器。 一个可以代替云梯,架在城墙上,把城外的敌人,托举到两丈高处的武器。 同时,登城车,还能在城墙外,搭建一个临时的一丈宽的平台,供给军卒们使用。 也就是说,雁门关三丈三尺高的城墙,敌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越过两丈。 剩下的一丈三尺,敌人就能轻而易举的登上城头。 似滚木和礌石这类的东西,在登城车面前,就失去了很大的一部分效用,杀伤力也会锐减。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辽人手里?” 王贵愤怒的咆哮。 大宋将作监研究出的东西,作为大宋军队的火山军还没有装备,辽人却先用上了。 王贵岂能不怒。 老杨也怒,甚至胸膛里都是火焰在燃烧。 然而,作为主帅的他,却不能想王贵那样被怒火冲失理智。 老杨咬着牙,心里滴着血,低吼道“招杨延德过来。” 王贵愕然道“老帅,让我去吧。” 老杨摇头,沉声道“你老了,有些事情你做不了。” 杨五一直在北门城门楼子上待命,听到了老杨的召唤,迅速的出现在了老杨面前。 老杨盯着杨五,低声道“本帅同意了你之前的建议,让你带人出去冲杀。不过,本帅有一个条件。” “父帅吩咐。” “毁掉登城车。” 杨五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领命。” 杨五领了军令,下了城墙,进入到瓮城里,就开始调配出城冲杀的人手。 老杨在城头上,盯着渐渐逼近的登城车,吩咐王贵。 “你去安排下去,命令上下将士,准备枪阵。死守雁门关。” 王贵抱拳。 “末将领命。” 登城车渐渐近了。 当登城车搭到雁门关城墙上的时候。 一排排的长枪,从雁门关城墙上的凹口上出现,长枪交错,组成了一道由枪尖搭建的防线。 刚刚被登城车送上来的辽军,被一杆杆的长枪刺了一个对眼穿。 辽军们似乎感受不到同伴的死亡,借着火山军军卒的长枪被辽军尸体内骨头卡住的空挡,抓住长枪,把火山军军卒扯下了城头。 然后,后面扑上来的辽军,抄起手里的弯刀,就把掉落到登城车上的火山军军卒分尸。 辽军在登城车、弓弩、投石车的掩护下,越战越勇。 城头上的火山军军卒们奋力拼杀,可是人数始终比不过人家,死伤惨重。 “哈哈哈……好好好,果然是一份大礼,李将军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乞答哈尔,瞧见了自己的部下,已经有人杀上了雁门关的城头,顿时喜不自胜的夸奖李重诲。 李重诲听到了乞答哈尔的夸赞,心里很骄傲。 英雄,终有用武之地了。 我李重诲,必定会在此一战成名,功成名就。 心里虽然骄傲,李重诲表面上还是很恭顺,他谦逊的笑道“一切全赖大将军提携,下臣也只是仰仗大将军的威严,了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建议和办法。” “好!”乞答哈尔听到这话,对李重诲更满意了,他拍着胸脯打包票道“你很识趣,本将军很欣慰。你放心,此战若胜,回到了上京以后,本将军一定在太后面前保举你。 以后,我们乞答部也会支持你的。” 李重诲大喜,拍马道“多谢大将军栽培。” 远处山顶上,耶律休哥瞧着登城车的犀利,眼中也闪过了一道错愕。 “很惊奇的攻城武器,堪称利器。有此利器在手,以后我辽国对付大宋,便又多了几分胜算了。” 萧天佐点头道“确实是个好东西。这东西不像是乞答部的东西。” 萧天佑彪呼呼的喊叫道“乞答哈尔那个蠢货,那又这本事,肯定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耶律休哥背负双手,轻笑道“本王倒是很想见见乞答哈尔背后的这位高人。这位高人,或许会让本王省掉许功夫。也许,会拿下雁门关,给本王一个惊喜。” 萧天佐皱眉道“那咱们埋伏在乞答部身后的大军?” 耶律休哥摆手道“不碍事。” “启禀大王,属下已经查明。此番攻克雁门关的战役,全部是由一个叫做李重诲的人在指挥。” 耶律休哥派出去探查的人,单膝跪倒在他身后禀报。 “李重诲?” 耶律休哥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一脸疑惑。 萧天佐出声道“这个人我认识,是马步军都指挥使。” 耶律休哥微微点头笑道“既然是马步军都指挥使,那就叫萧咄李过去看看。” “属下这就去传令。” 萧咄李,也是萧氏族人,在萧氏族内,比萧天佐和萧天佑的地位高。 此人颇得萧太后的恩宠,目前挂的是辽国侍中的头衔,而他又是萧太后的丈夫,已故的辽国天圣宗的女婿,所以头上还有哥驸马督尉的头衔。 在军中,也唯有耶律休哥可以压他一头。 而他,恰巧是李重诲的上司。 辽人这边轻松愉快的时候。 雁门关上的情形却越来越紧张了。 辽军借着登城车这种利器相助,已经越过了城头上枪阵的阻拦,成功的攀上了城头。 老杨和王贵,率领着火山军的军卒们,和辽军展开了惨烈的厮杀。 老杨的大金刀,几乎成了收割性命的利器,纵横间,杀掉的辽军无数。 许多辽军都不是他一合之敌,被他一刀从中劈开两半。 “喝~” 老杨一声爆喝,又砍死了一个辽军,转头对身边的亲兵喊道“去告诉杨延德,可以出击了。” 守卫在老杨身边的亲兵,立马把老杨这个命令传了下去。 瓮城内。 杨五身披着重甲,手持着大枪,威风凛凛。 得到了老杨出击的命令以后,杨五面色凝重的举起手里的大枪,嘶吼道“兄弟们,随我杀出去,杀个痛快。” “开城门!” “开城门!” “开城门!” 一连三声爆喝,一声高过一声。 然后,就在城外的辽军前赴后继的攀登登城车的时候,雁门关的大门突然洞开。 在辽军惊愕的目光中,以杨五为首,五百身披重甲的重甲骑兵,从门口突然冲出。 “杀!” 重甲骑兵,面对着步卒,基本上算得上是屠杀了。 挡在他们面前的辽军,根本不需要他们去挥刀砍杀,身披重甲的马匹,只要横冲过去,就会把辽军撞到在地上。 从后面跟上来的重甲骑兵,会把撞到的辽军踩成肉泥。 在战场上纵横冲杀,一直都是杨五最喜欢的事情。 杨五也对此道颇具心得。 少数骑兵冲杀大量步卒,杀敌只是最基本的目的。 最重要的目的,是冲散敌人的阵型。 只要敌人阵型一乱,节奏也就乱了,攻势也就顺带着乱了。 第0410章 四郎流落在辽邦 “喝~” 杨七一声低吼,用尽全力,大枪横扫。 两百多皮室军被扫了出去。 杨七转头看了一眼被压制的频频后退的武僧们,就知道他们指望不上了。 不过,他距离耶律休哥的车架已经不远了,他已经看到了车架上身穿披风,手拄着长剑的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你给我留下。” 杨七提着大枪,奋力的奔向耶律休哥的王驾。 耶律休哥端坐在王驾上,面无表情的盯着杨七。 成千上万的辽军把杨七给团团围困了。 杨七奔跑着,一枪扎中了一个辽军的尸体,大枪挑着辽军的尸体,抵御着前面的攻击。 “嗖~” 一个套马索被扔了出来,紧接着,上百的套马索被扔了出来。 杨七避之不及,被套马索套中了脖颈和双臂。 “拽紧了,其余的人,乱刀砍死他。” 萧天佐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军阵中,他见到杨七被套中了,立马吩咐手下的辽军下杀手。 辽军们二话不说,上千柄武器,直接对着杨七砍了过来。 杨七心头凌然。 “喝~” 他爆喝一声,紧握双拳,一下子把拽着套马索的辽军们拽倒在地上。 杨七舞动手里的大枪,割断了两臂的套马索。 “当~” 大枪反转,刚准备割断脖颈上的套马索,就看见萧天佐手里持有一柄弯刀,挡住了他的大枪。 “拉!” 萧天佐一声令下,几十个辽军,拽着套马索,迫使着杨七往后退。 “噗呲~” 杨七脚下不稳,被好几柄长刀砍在了身上,鲜血横流。 眼看着耶律休哥的车架又越来越远了。 “吼~” 杨七奋力的嘶吼了一声,拼着脖颈上套马索强勒,用尽全力,甩起了虎头乌金枪。 虎头乌金枪像是箭矢一样,爆射而出。 “噗呲~” 虎头乌金枪,飞进了耶律休哥的车架,一下顺着他的大腿扎了进去。 枪身上携带的巨大的力道,带动着耶律休哥撞毁了马车,整个人从马车上掉落了下来。 “噗~” 耶律休哥喷出了一口逆血,一脸惊愕的盯着杨七所在的方向。 萧天佐瞧见了耶律休哥受伤,惊慌失措的喊道“保护大王,保护大王。” 萧天佐也无心再惩治杨七了,让手下们缠斗住了杨七,他匆匆的跑到了耶律休哥的身前。 耶律休哥已经被他的侍卫肉盾团团围住了。 八个侍卫,用一块熊皮,把他抬了起来。 耶律休哥惨遭突袭,可是他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瞧见了萧天佐,耶律休哥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提他的头来见我。” 扔下了这句话,耶律休哥被侍卫们抬着,匆匆离开了。 杨七已经在萧天佐离去的时候,用计割断了脖颈上的套马索。 几千的人围着他奋不顾身的厮杀。 杨七被阻拦,只能望着耶律休哥越来越远的身影,不甘心的嘶吼。 萧天佐送走了耶律休哥,红着眼睛回到了战场。 他盯着场中搏杀的杨七,大声的咆哮道“不惜任何代价,给我杀了他。” 辽军们听到萧天佐的命令,手上的攻势又猛烈了一些。 甚至,萧天佐还不惜在伤到自己人的情况下,搬出了重型的弓弩。 重型武器骚扰,几千人围攻,外面还有上万人围困着。 这么多人,杨七武功再高,厮杀下去,也只有思路一条。 不说别的,光耗力就能耗死他。 “吼~” 杨七也意识到自己陷入到了必死的绝地。 可是在辽军重兵围剿之下,他除了战斗,别无其他的办法。 仅仅数十个呼吸,杨七身上就多了几十道伤口。 “杨七勿慌,我来救你。” 关键时刻,殇倾子带人杀到,凶猛的骑兵冲进了辽军阵营,直接把辽军冲的人仰马翻。 殇倾子带人杀退了辽军。 冯家兄弟和牛头马面也匆匆赶来了。 牛头隔着老远,就向刚被殇倾子带人救下的杨七喊话,“少爷,五少爷找到了。” 杨七本来虚弱的快要瘫倒了,听到这话,惊喜的站起身,追问。 “在哪里找到的?” 牛头激动的说道“五少爷在出城冲阵的时候,装上了府上的家将和一个叫扎马合驻地的蕃兵,被他们救下了。现在已经送到了雁门关养伤了。” “哼哈哈哈……哈哈哈哈……” 杨七突然咧嘴,放声的大笑。 笑着笑着,噗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晕厥了过去。 牛头和马面,赶忙喊人过来救治。 然而,当杨七以为他救下了自己父亲和兄弟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个意外。 一个被他忽略的意外。 杨四。 …… 远在十里外的辽军后营。 率领着一千火山军军卒,沿着秃头山的栈道,昼夜不歇的摸过了秃头山,偷袭了辽军营地的杨四。 此刻显得格外的狼狈。 偷袭辽军营地,可以说是一击即中。 杨四摸过了秃头山,就瞧见了扎根在秃头山下的辽军大营。 在如此有利的地形面前,几乎不需要太多的计划。 他们轻而易举的摸进了辽军大营,烧毁了辽军的粮草。 为了制造更大的混乱,他们不仅烧毁了粮草,还从辽军的马圈内,挑选了上乘的马,骑着马在军营里冲杀。 辽军留守在营地的大军,几乎都在靠近雁门关的前沿,准备随时驰援雁门关。 人数有近两万。 发现了杨四偷营以后,他们就折返了过来,追击杨四。 两万兵马逼近。 杨四想要沿着秃头山返回已经不可能了。 他也不可能逃向雁门关的方向。 因为雁门关外还有辽军的大军。 所以,杨四带着剩余的火山军军卒,直接向辽人的地盘上冲去。 然而,他却忽略了。 草原才是辽人真正的家。 辽人在草原上,几乎可以说是如鱼得水。 杨四手下的火山军军卒,一次次的被人截住,截杀了。 杨四一路从雁门关,冲到了幽州城外的大山谷。 身边的一千火山军军卒,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人。 “四将军,我可能不行了。” 一个身上挨了五刀的火山军军卒,躺在杨四怀里,急促的喘着气。 他嘴里不停的有鲜血喷涌而出。 杨四泪眼朦胧的按着他胸口处的刀伤,急声安慰道“撑住,撑住。只要到了幽州,我们就安全了。哪里有不少辽地汉民,我们混进去,谁也发现不了。” 火山军军卒咧嘴一笑,气息虚弱的道“可惜了,老子还没娶媳妇。这辈子都没尝过女人是啥滋味,就要死了。” 杨四抱着他,说道“撑住,到了雁门关,我就找人给你治伤。治好以后,带你会汴京。到时候我让七弟出面,给你找一房漂漂亮亮的媳妇。” 火山军军卒艰难的摇了摇头,“我恐怕……回不去了。” 火山军军卒用沾满鲜血的手,攥紧了杨四的手,郑重的说道“四将军,答应我……答应我……” 杨四也不问他说什么,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我答应了。我答应了。” 火山军军卒说道“有朝一日,回去的时候,把我带回去。我要埋在家里的祖坟里。” “好!好!好!” 杨四流着泪,点头连连说好。 “四将军,快撤,敌人追上来了。” 斥候这个时候匆匆的跑进来,急声道。 杨四想抱着受伤的火山军军卒离开,却被火山军军卒阻止了。 “四将军,带着我们,你是跑不掉的。不要管我们了。” 杨四泣不成声,道“不行,你们是我的兄弟,我不能丢下你们。” “你心里有我们这些兄弟就够了。” 火山军军卒咧嘴一笑,眼中闪过一道狠色,对准了身边同伴手里出鞘的长刀,毫不犹豫的抹了脖子。 “噗~” 滚烫的鲜血,直接喷了杨四一脸。 杨四惊恐的说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他转头看向其他的火山军军卒,发现这些人手里握着刀,满脸死志。 “四将军,走吧!别带着我们这些拖累。” “四将军,走吧!你心里记着我们这些兄弟就行。” “……” 杨四浑身颤抖着,问道“为什么……为什么……” 一个老卒断了腿的老兵,用刀架在脖子上,喊道“走!” 噗呲! 老卒二话不说,直接用刀抹了脖子。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有人喊了一个‘走’字,然后抹了脖子。 杨四梗着脖子,彻底的惊呆了。 他十五岁从军,至今二十年了。 第一次碰见这种场面。 “啊~” 杨四嘶吼了一声,像是一头孤狼一样,头也不回的跑了。 他不能不跑,他不敢不跑。 他不敢再看到,有人因为他自杀了。 剩余的火山军军卒们,肃穆的看了一眼山谷里的袍泽们,带着哭腔逃离了山谷。 跑出了山谷,杨四感觉自己已经崩溃了。 任何人,看到这种场面,都不可能保持理智。 杨四跨上了马,疯狂的逃跑。 他漫无目的的策马狂奔。 他已经不需要再去幽州城了。 因为他麾下的伤兵已经死绝了。 身后的追兵,在灭杀了山谷里的伤兵以后,依然穷追不舍。 杨四一众人,直接被逼到了一个山崖旁。 一个又一个的火山军军卒,在敌人的箭矢下缓缓倒下。 “啊~” 杨四身中四箭,在悬崖上,大声的咆哮了一声,纵身一跃,跳下了山崖。 “咚~” 山下是一条大河,杨四跳下了山崖,直接掉落进了水里,身影迅速的被涛涛的河流吞没了。 山崖上,辽军汇聚在了一起。 领头的是一个将校。 他望着山崖下涛涛河流,沉声喝道“下去找,刚才那人必定是宋将,抓到他,我们没有守住营地的罪责就被赦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轰隆轰隆~” 滔滔江河,如同万马奔腾,水势凶猛无比。 然而,如此奔涌的河流,在它的下游,却流淌的很缓慢,河面更是平静的像是一块镜面。 一位身穿白衣,头顶着毡帽,耳边垂着两颗银铃的女子,手持着手绢,轻轻在水里飘荡。 在她的手绢上,绣着细细的两行字。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在她身后,站着一位小家碧玉的少女,丫鬟模样的打扮,此刻正嘟着嘴盯着她。 在丫鬟身后,有两个身穿劲装的女子,她们腰间挎着弯刀,目光警惕的看着四周。 “殿下!殿下!殿下!” 突然,女子身后的丫鬟开始惊叫。 女子绣眉皱了皱,低声道“怎么了?” 丫鬟蹦蹦跳跳的凑到了女子身边,伸出手,指着河面,惊呼道“有人!有人!” 女子抬起头,瞧了一眼河面,果然看到了一个人漂浮在河面上。 女子淡然的挥了挥手,吩咐身边的侍卫,道“你们去看看,若是活着就救治一番。若是死了,就挖个坑埋了吧。” 两个侍卫不敢违背女子的意思,下水把水里漂浮的人拖上了岸边。 其中一个侍卫,探了探拖上岸边人的鼻息和脉搏,皱了皱眉毛。 “殿下,此人脉搏微弱,气息时有时无。想要救活,很难。属下建议,还是埋了吧。” 女子没有在以的挥了挥手,“那就埋了吧。” 两个侍卫二话不说准备挖坑埋人。 女子从水里捻起了自己的手绢,皱了皱眉毛。 “这死人污了河水,本宫的手绢也沾染上了死人的死气。” 女子一脸惋惜的看了看手绢,“可惜了嗣仙人的这两句诗了……” 女子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本宫听说,汉地的人横死以后,都会用东西遮住脸。本宫就用这手绢,遮住那死人的脸。” 女子喜不自胜的道“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本宫真聪明。比嗣仙人,应该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女子拿着手绢,蹦蹦跳跳的到了那个从河里拖上来的‘尸体’面前。 瞧了一眼尸体,女子皱了皱鼻子,嘟囔了一句。 “模样倒是俊俏,不过,比起嗣仙人,应该还差了一点。” 女子抛下了手绢,遮住了‘尸体’的脸。 侍卫们挖好了坑,抬着‘尸体’就往坑里扔。 “咣当~” 突然,从‘尸体’怀里,划出了一块金铁铸造的小牌牌。 女子瞅了一眼小牌牌,微微愣了愣。 眼见着侍卫们要埋土,她突然抬起手,喝道“慢着。” 第0406章 互相算计,大鱼落网 攻势,说起来是一个很虚妄的东西,可是在战场上却起着关键的作用。 杨五领着五百铁骑,直接从城外的两万多辽军的阵型中横插了过去。 一次猛烈的冲锋,五百铁骑,损失了六十多人。 铁骑穿插敌阵的效果却是显著的。 两万多攻城的辽军,注意力一下子就放到了杨五和铁骑的身上。 临近杨五和铁骑的辽军,全部都掉转了攻势,联合绞杀他们。 杨五手持着大枪,在军阵中纵横。 手里的大枪或刺或砸,攻势凌厉。 试图阻挡杨五的辽军,都被杨五凌厉的攻势给打退了。 横穿的敌人的军阵。 杨五并没有因此撤退,反而绕开了追兵,又从辽军的左侧插入了进去。 面对铁骑洪流的横冲直撞。 辽军的阵型彻底乱了。 战场上的将校们,大声的呼喝着组织阵型。 然而,辽军始终是游牧民族出身,他们在阵型配合上,很难和宋军比较。 特别是辽国立国以后,除了效忠于皇室的皮室军意外,其他各部落的军队,基本上处于各部落自训自练的状态。 所以,辽军的阵型一乱,很难在凝聚在一起,也很难在形成有效的战斗力。 有胆怯的,见识到了杨五勇猛以后怯战的,也有勇猛的想冲上去和杨五搏命的。 一进一退,进退不一。 雁门关前的战场一下子变得乱哄哄的了。 老杨在这个时候抓准了时机,面对着城头上苦无援军的辽军,展开了激烈的绞杀。 等到杨五在城外冲杀了一圈后,老杨已经剿灭了攀上了城头的辽军了。 “废物!” 远在山坡上观战的耶律休哥,愤怒的爆喝了一句。 萧天佐和萧天佑耷拉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他们两个人心里都清楚,清楚的知道耶律休哥嘴里的废物是谁。 耶律休哥口中的‘废物’广泛的指契丹八族的贵族。 从耶律休哥接掌了军权以来,他从没有停止过对这些契丹八族的贵族们的鄙视。 “一群短视的废物。” 这就是耶律休哥对契丹八族的贵族们的评价。 一群为了争权夺利,自私殴斗的小人。 一群只知道维护自己,不知道维护辽国这个国家的小人。 就是因为有这些家伙们存在,才导致了辽国的大部分的军队,都流落在各部落自己手里。 这些人不愿意交出军权,导致了辽国大部分的军队都是各自为政。 没有统一的训练,或者统一的军法管束。 各部落的军队,在战阵上,根本就不能做到如同臂膀一样的使用。 这也是辽国的大军,在对阵大宋大军的时候,唯一的劣势。 “传令下去,命令其他各部的人马,准备随时出击。” 耶律休哥固然愤怒,可是他也无可奈何。 他是萧太后提拔起来的,而萧太后要掌控整个辽国,又必须仰仗契丹八族的贵族。 所以,不论是他,还是萧太后,都没办法跟这些人翻脸。 他们只能期待,期待年幼的皇帝,可以尽快的长大,尽快的掌控整个辽国。然后狠狠的惩治这些人。 一切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唯有寄托在后辈身上。 雁门关外,一里地的乞答哈尔营地。 乞答哈尔正在愤怒的咆哮,“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宋人只派出了五百人的骑兵,就把本将军的人搅的人仰马翻。” 李重诲无奈的低着头,他知道为什么,但是不能说。 然而,有一个人却没有这种顾及。 那就是刚到乞答哈尔营地的萧咄李。 萧咄李抚摸着长须,淡然道“为什么会这样?这个问题很简单,因为你平日里对军队训练的不够,也没有严格的按照耶律休哥派发给各部落的军法训练。所以才会被人一冲,就散架了。” 乞答哈尔很想怼回去,可惜萧咄李的辈分比他高,身份也比他高,他只能勉强挤出一张笑脸,说道“萧侍中,眼下这个局面,您说说,该怎么办?” 李重诲插话,试探的说道“要不……撤兵吧?” 萧咄李摇了摇头,说道“撤兵倒不至于。宋人这个明目张胆的打开城门冲出来冲杀,我们如果没有回应,军心必失。而且也会让宋人小逊了我辽人。而且……” 乞答哈尔追问道“而且什么?” 萧咄李成竹在胸的一笑,道“而且,这也许是一个攻克雁门关的机会也说不定……” “这话怎么讲?” 萧咄李眯起眼,笑道“只要我们绞杀这一支骑兵,逼着他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到时候,趁着他们入城的时候,我们就能借机冲进去。” 李重诲皱眉道“万一……万一这些人被当成了弃子呢?” 萧咄李嘿嘿笑道“老夫手下有去过宋国的人,刚才他们来告诉老夫,说城外这一支骑兵的统领,是杨业的儿子杨延德。 你们觉得,杨业会狠下心让自己儿子去死吗? 就算杨业狠得下心,我们只要斩了杨延德,就算这一次战败了,在耶律休哥面前,也算是有功无过。” 李重诲眼前一亮,赞叹道“萧大人睿智,下臣佩服的五体投地。下臣家里还有一千亲随,愿意拿出来去绞杀杨延德。” 乞答哈尔皱着眉头,沉声道“我也出一千人,让我的侍卫长哲古捏统领。一定要搓一搓宋人的锐气,解我心头之恨,为我战死的族人报仇。” 萧咄李笑道“这个主意既然是老夫出的,老夫也凑一凑热闹。老夫也出一千人,随你们一起去剿灭杨延德。” 乞答哈尔瘫坐在毯子上,失落的摆了摆手,道“我就不去了,一切的军务,就劳烦二位了。” 李重诲想要开口,萧咄李却抢先了一步开口道“也好。乞答哈尔,你既然不喜欢上阵杀敌。那就在这里待着,等我们斩了杨延德,算你一份功劳。” 萧咄李一下子就拿到了乞答部的临时军权。 作为一个权力欲望极胜的人,他对自己的表现和乞答哈尔的无能,都很满意。 萧咄李年纪虽大了,却是一个实干家。 既然决定了绞杀杨五,就没有任何的迟疑。 乞答部的一千人、李家的一千人、萧咄李的一千人,迅速的集合在了军帐前。 这三千人马,可是他们各自手里的精锐。 特别是李重诲的李家,李家的一千人的亲随,几乎可以说是李家的家底。 李重诲为了更近一步,也算是拼了。 既然都是精锐,自然不可能交托到别人手里。 由萧咄李领头,李重诲和哲古捏为左右先锋,三个人带着三千人马,冲进了雁门关外的军阵,迅速的冲向了杨五。 杨五也观察到了这三千人的骑兵。 对此,杨五没有任何畏惧,领着他手下仅剩的三百多人的铁骑,强硬的和这三千人的骑兵撞上了。 硬碰硬,只是碰了一下。 杨五手下的三百多的铁骑,一下子锐减到了两百多人。 萧咄李手持着大刀,抚摸着胡须,看着狼狈的杨五,乐呵呵笑道“杨延德,投降吧!你若是肯降,老夫保举你一个侯爵。若是你能说服你爹投降,老夫保举你们杨家一门满门富贵。” 杨五面色发狠,手持大枪又和萧咄李拼了一击。 萧咄李人虽老,武功不弱,杨五没占到便宜。 萧咄李继续说道“我王有令,杨家若是愿降,许给你们一部,契丹八部,将会变成契丹九部。你们杨家,将会成为和契丹其他八部一样,与国通休的贵族。” 辽军和杨家争斗了三十多年,杨家的人有什么本事,辽人比宋人还清楚。 了解你的,往往就是你的敌人。 正是因为辽人了解杨家,萧太后才愿意开出这么大的价码。 对此,契丹八族的人,居然没有人反对。 由此可见,杨家在辽人心里的地位。 “呸!” 杨五冷着脸,啐了一口,骂道“老子不稀罕。” 有些人做汉奸做的快活,杨家却没人愿意做。 萧咄李见杨五拒绝,便狰狞的一笑。 三千人骑兵加紧了攻势。 杨五感受到了蓬勃的压力。 杨五且战且退,吩咐手下道“毁掉登城车,准备撤退。” 一袋袋装满了油的皮袋子上面挂着的麻布被点燃,然后扔到了登城车里面。 油袋子在登城车内燃烧,爆炸,大火瞬间吞噬了整个登城车。 “他们要撤……机会来了。” 眼光老辣的萧咄李看出了杨五的退意,他暗中摆手示意手下的人马放慢了攻势。 所有知道萧咄李计划的人,都知道机会来了。 萧咄李跟着杨五,准备趁机突进雁门关。 杨五却似乎是突然不着急撤退了一样,他带着萧咄李等人,绕了好几个圈。 城头上一直在关注着战斗的老杨,瞧见了杨五的举动,略微愣了愣。 随后,他呢喃自语了一句,“会不会太冒险了?” 杨五特意绕了几个圈子,就是在向老杨传递一个消息。 老杨也看懂了。 虽然觉得冒险,但是这个时候也没办法商量了。 既然杨五决定了,那么索性就拼一把。 老杨吩咐身边的王贵,“立马让瓮城里的人全都从后门撤出去。然后把弓弩手全部调到瓮城上集合。再把城头上剩余的滚木和礌石全集中起来。” 王贵没有迟疑,果断去执行了老杨的命令。 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外绞杀杨五的萧咄李看出了杨五有溜着他们玩的心思。 “难道计划被他看穿了?” 萧咄李皱眉,沉声道“一刻钟之内,杨五再不进城,那就证明我们的计划被看穿了。到时候不用留手了,全力绞杀。” “遵命!” 李重诲和哲古捏低声说。 杨五又溜了萧咄李一刻钟,萧咄李直接下令,“全力绞杀。” 三千骑兵,奋力的冲向了杨五。 突然,城门开了。 杨五带着剩余的不到一百人的铁骑,快速的骑马冲向了城门。 萧咄李先是一愣,然后大喜。 “机会来了,冲进去!” 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掩饰了。 萧咄李大声高喊了一声,三千骑兵,随着萧咄李冲进了城门。 杨五冲进了瓮城的城门,并没有停留,快马奔驰着又冲过了瓮城的后门。 紧接着,瓮城的后门关闭了。 萧咄李一群人呼啦啦的冲了进来。 突然,从瓮城的前门口的城墙上,成片的滚木和礌石落了下来。 “哎呀~” “啊!” “噗~” “……” 滚木和礌石落下,砸死了正往进冲的辽军骑兵。 一大堆的滚木和礌石,一下封死了城门口。 “不好!中计了!” 萧咄李意识到了中计了,想要杀出去,却晚了。 封死了城门口的滚木和礌石,多不胜数,加上了砸死的骑兵和马匹的肉泥,混合在一起,一时半会儿根本清理不了。 逃不了了。 “嗖嗖~” 一个个的火山军军卒从城头上站起身,一架架弓弩在他们手里,不停的喷射。 哲古捏嘶吼了一声,想要顺着滚木和礌石攀上城头厮杀。 “嗖~” 老杨手里的强弓颤抖,一支箭矢直接刺穿了哲古捏的脑袋,把他钉在了滚木上。 火山军的军卒们还在继续收割着辽军的生命。 冲进瓮城的一千多骑兵,几个呼吸的时间,被收割了足足一半。 “我愿降!” 穷途末路之季,萧咄李高喊了一声。 “我愿降!我是大辽驸马督尉、侍中萧咄李,我愿投降!” “呵?!” 王贵凑在老杨身边,咧嘴一笑,“还逮住一个大鱼。” 自从雁门关被围困后,脸上就没有过笑容的老杨,嘴角也勾起了一丝笑意。 老杨摆了摆手,道“停手。” 老杨冲着翁城里的人喊话,道“放下你们的武器,双手举起来,爬墙站着。” 萧咄李和李重诲,以及他们的部下,全部照做。 老杨派人用绳子从城头上滑下去,收缴了这些人的兵器,然后捆住了他们的手脚。除了萧咄李和李重诲外,其余的俘虏直接被留下清理瓮城。 杨五押解着萧咄李,眉开眼笑的上了城头。 侍中啊! 这要是在大宋,他们父子见了都得行礼的人物,如今被他抓了一个,他怎么能不高兴? 雁门关外,一直观察着战局的耶律休哥,在瞧见了萧咄李等人冲进了瓮城以后,外面的骑兵并没有冲进去,他就知道坏事了。 耶律休哥脸色铁青的当即下命令道“命令,全军出击。” 第0411章 父子间隙 女子冲着丫鬟挥了挥手,丫鬟识趣的递上了一条手绢。 女子素手微探,用手绢包裹着小牌牌,捻起来仔细打量了一下。 “杨?!” 瞧着小牌牌上面一个大大的‘杨’字,女子心思一下子活络了,聪明的脑袋瓜一瞬间想到了很多。 瞧这‘死人’的装扮,应该是一个军卒,而且还是宋兵。 距离辽国最近的宋兵,姓杨的只有雁门关的杨业。 耶律休哥叔叔正在雁门关和杨业大战,这宋兵满身是伤的,肯定是从雁门关战场逃出来的。 那么,说明他和杨家应该有关系,也许是杨家的家仆。 如果救活了他,是不是就能从他身上,得到更多有关于嗣仙人的消息? 想到嗣仙人杨七,女子眼里充满了热切。 “抬上他,回去。” 女子突然开口,说道。 侍卫和丫鬟们闻言都是一愣。 “殿下,此人身受重伤,生命垂危。想要救活他,可是要耗费很多珍贵的药材的……” 女子冷冷的瞪了开口的侍卫一眼,喝斥道“本宫要做什么,需要想你交代吗?耗费药材?本宫耗费不起吗?” 侍卫赶忙低头道“属下失言,请殿下恕罪。” 女子又瞪了侍卫一眼,手里捏着‘杨’字小牌牌,蹦蹦跳跳的去找自己的小白马了。 却说失落在辽地的杨四,鬼使神差的被人救下了,昏迷不醒。 雁门关内,杨七却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陌生的房顶。 杨七转头,就看到了在房间内,还有一张病床。 床榻上躺着杨五,老杨守在床边,宝言大喇嘛正在为杨五疗伤。 学武的人,六感似乎都很敏锐,宝言大喇嘛和老杨,几乎同时感受到了杨七的目光。 老杨转过头,脸上摆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道“你醒了?” 杨七愣了愣,耸动鼻头。 “嗯~” 这一声轻‘嗯’算是回应。 父子两人因为之前杨五的事情斗嘴了,现在还没有释怀。 宝言大喇嘛替杨五包扎好了伤口,笑眯眯的转过身,向杨七施礼,“老衲见过黑虎神护法。” 杨七想坐起身,却牵动了伤口,疼的呲牙咧嘴的。 宝言大喇嘛紧张的上前,扶着杨七坐起来,道“黑虎神护法不可妄动,你身受重伤,需要卧床静养。” 杨七点头致谢,道“没想到上师还精通医术?” 宝言大喇嘛一脸含蓄道“年轻的时候,在汉地游走过,略通一些医术。谈不上精通……” 老杨插话道“宝言上师的医术堪称国手,你和五郎身上的伤口,军中的军医束手无策。还是宝言上师出手,救下了你们。” 宝言大喇嘛谦逊道“也不是老衲的功劳,只要是这位施主和黑虎神护法身体比一般人强。特别是这位施主,原本就受了箭伤,后来似乎为了作战,又用烙铁烫糊了伤口。再次出战以后,又受了许多伤,能活下来,几乎是佛祖保佑了。” 杨七听了眉头紧皱,他瞪向老杨,低吼道“他受伤了,你还逼他出战?” 老杨一愣,黑着脸道“当时雁门关的情形,不得不如此。” 杨七讥讽的笑道“然后你就逼他出去送死?你这是谋杀。你觉得他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出去冲杀有意义吗?如果他死了,雁门关能守住,我一句多余的话也不会说。可是他死了,雁门关你也丢了。你觉得他死的有意义吗?” 老杨冷冷的瞪着杨七,喝斥道“男子汉大丈夫,入伍从戎,自当为国尽忠,马革裹尸。即便是没有胜算,也应该拼死血战。” “为国尽忠?” 杨七咧嘴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杨七笑过之后,讥讽的盯着老杨,道“那么我想问问,在雁门关危急时刻,你的国在哪儿?” 不等老杨反驳,杨七继续讥讽。 “在西北,你的国,囤积的蕃兵、厢军、禁军,多达五十万。有三十多万就在雁门关附近。雁门关被围困十日,就算是西北的猪都听到风声了。可是你的国呢?” “十天了,你的国,一兵一卒未曾派遣,还截杀了你派出去求援的信使……” “住口!” 杨七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暴怒的老杨给喝止了。 老杨怒不可制的盯着杨七,喊道“此次雁门关无援,信使被截杀,那也是奸邪所为,和朝廷无关。休说这些大逆不道之言。不然,休怪为父不讲亲情,绑你上垂拱殿。” 杨七瞪着老杨,冷声道“那你就守着你的国,为你的国去死。但是,你别拉着兄长他们陪你一起死。” “啪!” 老杨一拍桌子,冷哼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从,子不得不从。我是你爹,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这是天理,也是人伦。” “好!你拿人伦大道压我,我也不反驳你。今日,咱们父子就在这里赌一把。赌一赌你的国值不值得守,你的君值不值得忠。” 杨七怒急反笑,他收起了脸上的怒意,笑眯眯的盯着老杨,提出了赌约。 面对儿子突然提出的赌约,老杨有些发愣。 杨七笑眯眯道“怎么,不敢?” 老杨冷笑道“赌就赌,本帅何惧之有?” 倒不是老杨受不得杨七的激将法,而是老杨对朝廷有信心。 杨七微微点头,含笑道“以你的眼光,应该能看得出。此次雁门关的事情,咱们杨家应该是遭人算计了。咱们就赌,你能不能从你忠的君面前,为杨家和战死的火山军兄弟们,讨回公道。” 老杨信心满满的道“有何不可?本帅相信,朝廷一定会严惩奸邪之人。” 说完了这句话,老杨直接离开了房内。 一直在一旁不说话的宝言上师,突然开口问杨七,“黑虎神护法,您刚提出的赌约,似乎没有提到赌注?” 杨七摇头一笑,唏嘘道“他要是输了,赌注也就不重要了。” “对了,此番追击耶律休哥,折损了上师手下的一千武僧。在下心中实在惭愧。” 杨七愧疚道。 宝言大喇嘛,双手结佛印,一脸慈悲道“他们是为了我佛献出了真身,死后必定会魂归天国,回到我佛的怀抱。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黑虎神护法,您只要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就好。” 杨七暗自咬了咬牙,这大喇嘛真是心黑。 杨七脸上却带着淡然的笑,道“不会忘得。上师也不必称呼在下什么黑虎神护法了。称呼我杨七即可。” 宝言大喇嘛惶恐道“真佛面前,不敢失礼。” 杨七失声笑道“上师,真人面前,有必要说假话吗?” 宝言大喇嘛愣了愣,一下明白了杨七的意思,他含笑道“既然如此,老衲以后就称呼您为公子,如何?” 杨七摆了摆手,道“随你吧……” 接下来几天,杨七就躺在房内养伤。 期间,殇倾子来过一次,和杨七约定了再战的时间后,带着党项人的四万骑兵离开了。 冯家兄弟也告辞了,说要回去帮忙护着那些党项的流民。 牛头和马面留下了。 雁门关如今防务空虚,火山军军卒们死伤殆尽。所以杨七让初醒手下的一万五的步卒留下了,帮着杨业守卫雁门关。 宝言大喇嘛也想走,却被杨七给留下了。 “公子何故留下老衲?” 宝言大喇嘛提出疑问。 杨七笑着回答道“上师此番帮助雁门关度过了辽军入侵的危机,这可是一桩大功勋。等过些时日,上师随我一起回京,到时候我会向陛下讲明上师的功德。让陛下赐下敕封诏书。” 敕封诏书? 这一下子挠到了宝言大喇嘛的痒痒肉上了。 有大宋朝廷的敕封,宝言大喇嘛就可以做很多事,甚至获得很多好处。 作为一个精明的人,他怎么可能不明白这其中的关键? 宝言大喇嘛掩饰不了脸上的喜悦,道“真若如此,那么老衲可就多谢公子了。” 杨七大气的挥手道“不必客气。” 杨七之所以帮宝言大喇嘛获得敕封诏书这个好处,其实也是在帮自己。 雁门关的危机是解除了,可是潜在的危机却有很多没解决。 首先就是党项骑兵驰援雁门关的事情。 私自调动异族军队到大宋的重要军阵,这可是重罪。 而且也会暴露出杨七能从党项调动一支大军的事实。 这些要是被朝廷坐实了,那可就是重罪。 杨七就是打算,趁着朝廷还没出手的时候,把这一切推到了宝言大喇嘛身上。 只要宝言大喇嘛认下此事,那么效果就截然不同。 宝言大喇嘛,以一个出家人的身份,以一个西域人的身份,发现了雁门关的危机,并且游说党项出兵帮忙。 那可全都是有功无过的事情。 这对宝言大喇嘛和杨七来说,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杨七说做就做,他抽调了一千党项人步卒,换上了火山军的衣服,并且书信一封,向汴京去奏捷报。 杨七调动一千人去送捷报,老杨觉得有点多了。 不过,最终在杨七强硬的态度下,老杨也就默许了。 送走了捷报,并且特别注明了宝言大喇嘛的功绩以后,杨七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精神松懈以后,杨七才发现了一件被他忽略的事情。 “老葛,老葛……” 老葛是杨七受伤后,主动请命照顾杨七的人。 杨七一声召唤,在门外抱着刀假寐的老葛,匆匆跑进门。 “七爷,您有什么吩咐?” 杨七皱着眉头问道“我到雁门关已经三天了,怎么不见我四哥?” “这个……” 老葛含含糊糊,面色为难。 杨七心头一凸,微微皱眉,他低声冷喝,道“说!” 老葛苦笑道“七爷,您别为难属下。老帅吩咐过了,不让我们告诉你四爷的去向。您要是想知道,只能问老帅。” 杨七冷冷的瞪着老葛,露出了狼一般的眼神。 “你去,叫我爹来。” 老葛被杨七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 他匆忙道“属下这就去。” 老葛出去了一炷香时间,很快就带着身披盔甲,一脸威严的老杨到了杨七房里。 杨七见到了老杨,很不客气的直言问道“四哥呢?” 老杨沉吟了一下,耿直道“此前本帅派遣杨延辉去偷袭辽军粮草。根据前面的斥候回报,杨延辉偷袭成功了。不过被辽军守备大营的军队给发现了。为了躲避追杀,一路向北逃走了。” 杨七闻言没有愤怒,只是眼神冰冷的盯着老杨。 “你让五哥去死还不够,还让四哥也去送死?” 老杨很想解释一句,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战场上没有父子,只有兵将。本帅身为雁门关守将,杨延辉和杨延德身为雁门关节制下的将军,理当听本帅调遣。 而且,本帅不会因为我们是父子,就把必死的任务交给别人,保全自己的儿子。 将士们都是爹生父母养的,没有谁比谁特殊。 本帅也不可能因私废公。” “啪啪啪~” 杨七艰难的举起手,拍着掌,面怒狰狞的赞叹道“好!好!好得很,你真是一个大公无私的将军。” 缓缓的放下手,杨七语气冰冷的道“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老四若是有什么不测。我就让整个大宋都跟着陪葬。 还有,老五若是醒不过来。大宋也得付出代价。 还有……我其他兄长,我的六位嫂嫂,还有我娘。只要有任何一个人出事,我都会让大宋付出代价。 你既然愿意为了大宋,让儿子们去死。 我也不介意为了亲情,让整个大宋陪葬。” “放肆。” 老杨爆喝,大声喝斥,“大逆不道,胡言乱语。让整个大宋陪葬?让百姓们身陷战火?那你就是汉家的罪人。千百年后,史书上留名,你就是千古罪人。” 老杨冷冷的讥讽道“还有,你以为你是谁,就你那点微末的本事,还想颠覆大宋?有我杨业在,你颠覆的了吗?” 杨七眯起眼,咧嘴笑道“呵呵……” 第0407章 有一种狠叫:杨五 近七万的辽军,犹如蝗虫过境,在萧氏兄弟带领下,黑压压的一片压向雁门关。 雁门关城头上,杨五压着萧咄李刚上了城头,就看到了关外黑压压一片的辽军。 杨五瞳孔一缩,喝令手下,道“把萧咄李带到北门城门楼子上去仔细看押。如果他敢逃跑,你们可以先斩后奏。” “是!” 萧咄李被带走了,杨五匆匆的奔向老杨所在的地方。 等他找到老杨的时候,就看到老杨站在城头上,面色凝重的盯着城外的辽军。 副将王贵,和一干杨府的家将们都聚拢在老杨身旁。 老杨瞧见了杨五,微微的点头,示意杨五入列。 随着城外辽军渐渐逼近,老杨开口了,他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兄弟们,辽军发起总攻了。这一次,我们有可能都要葬在雁门关了。” 王贵一脸刚毅,沉声道“老帅,能跟你战死在一起,兄弟们不后悔。” 家将们重重的点头附和。 老杨转头看着杨五,脸上露出了一个比苦还难看的笑容,“儿啊,你后悔吗?” 杨五沉默着,摇了摇头。 “呵呵~” 老杨轻笑了一声,挺直了腰板,朗声道“我也不后悔。我杨业,一生戎马,大大小小的战场经历了上百场。早已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 这雁门关,是中原的门户。守住了雁门关,就等于守住了中原,守住了百姓。 为百姓免遭战火,我等身为军卒,当百死无悔。” 老杨像是唠家常一样,慢悠悠说道“十万辽军,攻打雁门关。我等要是守住了,那就是国家和民族的英雄。我等要是守不住,即便是死了,到了地下,也对得起祖宗。” 老杨深吸了一口气,喝道“辽人,辽人,十万辽人。我们就算死光,也要把这十万辽人,埋在这雁门关外。” “唰~” 所有在老杨身边的人,全都单膝跪地,喝道“我等领命。” 老杨面色冷峻,道“令,民夫们集体上城,发给他们武器,命令他们一起守城。” “令,雁门关内,所有的宋人,全体死守雁门关,敢言退者,斩。” “令,雁门关内,上下将士,全体死守雁门关,敢言降者,斩。” “令,雁门关内,所有人,谁看到我杨业临阵脱逃,均可斩之。” 三个斩,代表了老杨死守雁门关的决心。 雁门关内,上下将士,无不遵从。 老杨下完了军令,让其他人都下去协防了,唯独剩下了杨五。 老杨盯着杨五,神色复杂的道“五郎……” 杨五郑重道“爹,你不必说了,孩儿都懂。孩儿这就去准备人手,再冲出去厮杀。” 老杨欣慰的点了点头,拍着杨五的肩头,道“可能会死……” 杨五朗声道“孩儿不怕。” 老杨愧疚道“都是我这个当爹的错。你如果不是有我这么个爹,也不用上阵杀敌,更不用战死沙场。” “爹……” 老杨抬手,示意杨五让自己继续说下去。 老杨感叹道“下辈子投胎的时候,看准了,别投在将门。” 杨五一脸刚毅,“孩儿不后悔。下辈子,孩儿还当您的儿子。” 老杨再也忍不住了,老泪纵横。 “你这个傻孩子……” 杨五眼眶里也渐渐湿润了,为了不让老杨看到自己落泪,杨五果断的下了城墙,去准备第二次的冲阵。 父子两个人心里都清楚,这一去,便是永诀。 请君入瓮的事情,只能做一次,做两次就不灵了。 杨五只要再次出现在雁门关外,那么就只有两种下场。 要么,被敌人杀死。要么把敌人杀死。 很明显,在数以十倍的敌军面前,杨五基本上可以算是十死无生。 当老杨再次回到北门城门楼子上的时候,辽军也逼近到了雁门关下。 萧天佐跨坐在一匹黑马上,盯着城头的老杨喊话道“杨业,你可愿降?” 老杨居高临下,冷哼道“我杨业,生是宋人,死是宋鬼。” 萧天佐咧嘴一笑,道“这么说,唯有一战了?” 老杨的回答就一个字。 “战!” 萧天佐策马后退,换上了他弟弟萧天佑上前。 膀大腰圆的萧天佑,手持着两柄铜锤,怒目圆睁,盯着城头上的宋军,大声的呼喊了一声。 “杀上去。” 辽军呼啦啦全部扑向了雁门关。 虽然登城车已经被毁掉了,但是死在雁门关下的尸体,并没有被处理掉。 辽军们借助着尸体当助力,快速的向城头上爬上去。 老杨领着火山军的军卒们,严防死守。 滚木、礌石、金汁、砖块等等。 一切可以用来杀敌的东西,都被火山军的军卒扔下了城头。 火山军的军卒们就像是在收麦子,一茬儿割下去,一茬儿又长出来了。 辽军实在太多了。 “老帅,滚木和礌石用完了。” 辽军攻了一刻钟,城头上剩余的滚木和礌石就用完了。 由此可见辽军的攻势迅猛。 耶律休哥麾下的辽军,堪称精锐,可不是之前攻城的那些各部族的人能比的。 “令,杨延德,出城迎击。” 老杨咬着牙床,低声的喊出了这句话。 早已在城门处等候的杨五,得到了老杨的命令以后,领着手下的人,二话不说的杀出了城门。 “嘿嘿嘿……爷爷等你多时了。” 城门外,萧天佑似乎是早就知道杨五要出来一样,见到了杨五后,挥舞着两柄铜锤,张牙舞爪的杀向杨五。 “咚~” 萧天佑在辽军中,可是一个急先锋一样的人物,加上他力大无穷,在战场上对敌,很少有人是他的对手。 杨五和萧天佑拼杀了一击,感觉到虎口发麻,便知道自己不能力敌。 于是,杨五用巧劲儿开始和萧天佑游斗。 萧天佑虽然一时半会儿拿不下杨五,但是他手下的人多,几乎封死了杨五所有的退路,并且不断的压缩着杨五和他的铁骑的生存空间。 杨五和萧天佑战了一炷香的时间,他和手下的骑兵,完全被压在城门口的桥梁上,寸步不浅。 “杀出去。” 杨五瞅准了一个突破口,避开了和萧天佑继续厮杀,带着铁骑直接冲了过去。 萧天佑封锁杨五的合围,被杨五冲开了一个缺口。 杨五和手下的铁骑冲过,把缺口撕的更大了一些。 “可恼!” 萧天佑恼怒的喊了一声,“追!” 萧天佑似乎吃定了杨五,带着人紧追在杨五身后。 杨五领着铁骑,不断的在敌阵中冲杀。 萧天佑看着被杨五捣乱的阵型,气的哇哇直叫。 “杨延德,你个缩头乌龟,敢不敢和本将军一战。” 然而,无论他怎么挑衅,杨五都置之不理。 萧天佑气急了,大喝一声,“左右,取我的弓箭来。” 五石的强弓被萧天佑握在手里,长弓拉了一个满圆。 “嗖~” 一道箭矢爆射而出。 “噗呲~” 萧天佑是在杨五背后射的箭矢,杨五根本没办法躲过去。 五石的强弓,杀伤力极大,箭矢刺穿了一个杨五麾下铁骑的身躯,去势不减。 一下子扎进了跑在铁骑前面的杨五的背后。 “噗~” 杨五当即喷出了一口逆血,差点一头栽倒下了马背。 他强撑着,继续冲杀。 萧天佑就像是在追兔子一样,在杨五身后追射。 绕着战场跑了小半圈,杨五身中三箭,面色如同铂纸。 他麾下重新组建起来的铁骑,也死伤的只剩下一百多人。 “撤。” 扰乱了辽军右侧的阵型以后,杨五再也支撑不住了,果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萧天佑一直追在杨五背后吃见着杨五在战场上冲了一个半圈,又掉进了雁门关,他差点儿气的原地暴跳了。 城头上,一波一波的辽军袭来。 火山军的军卒根本应接不暇。 勇猛的辽人,从城右登上了城墙,和火山军的军卒们厮杀在一起。 老杨把他身边最信任的家将们,全都派到了这里。 双方在城头上杀的是血肉横飞。 老葛满脸的鲜血,正挥舞着长刀,迎接两个辽军的攻击。 “噗~” 他一个没注意,被辽军咬了一口,胳膊上破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 老葛返身一刀砍死了其中一个辽军,另一个辽军趁机砍向了老葛的头颅。 “当~” “噗呲。” 眼看老葛就要毙命,一柄长枪从老葛的左侧冒了出来,挡住了辽军的弯刀。另一柄长枪从老葛的右侧冒了出来,一枪捅进了辽军的心窝。 “嘿嘿嘿……葛叔,我可救了你一命,等到这一次仗打完了。你也得带帮我说说,让我到杨府当家将。” 两个小脑袋从老葛一左一右冒了出来。 其中一个小家伙乐呵呵的跟老葛说道。 老葛咧嘴一笑,奋力挥起了手里的长刀,在小家伙惊愕的面孔中,砍到了小家伙身后。 小家伙没有转头,只是感觉到了一股温热的、黏糊糊的液体,从他的脖颈浇灌了进去。 老葛推开了辽军的尸体,抽出了长刀,贱兮兮笑道“两清了。” 二狗子拍马屁道“还是葛叔厉害。” 另一个小家伙摸了摸脖颈上的鲜血,气哼哼的喊道“这次两清了,下次可就不一定了。反正我一定要救你的命,让你欠我的。” 老葛朗声大笑,“那就试试。” 雁门关城墙上的战况十分的惨烈。 辽军被打退了十八次,又进攻了十八次。 而且一次比一次的凶猛。 城头上火山军的军卒们,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锐减。 上城帮忙守城的民夫,死伤大半。 老杨浑身浴血,肩头和腿上,都包裹着白布,头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掉了,头发乱糟糟的。 “还剩下多少人?” 老杨问身旁的王贵。 王贵低声道“算上民夫,不到四千……” 老杨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让五郎再去冲一次。” 王贵急忙喝道“不行,五郎已经冲杀了四次了,一次比一次伤重。他身中十六箭,遍体伤痕累累。再出去,只有一死了。” 老杨红着眼睛,低吼道“传我命令,让五郎再冲一次。” 王贵哭诉道“您这是让五郎去死。” 老杨紧握双拳,沉声道“他是一个军人。” “我去。” 刚被军卒们抬上北门城门楼子的杨五,听到了老杨的话,他咬着牙,爬起身。 老杨不敢看儿子,只是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杨五勉强的站起身,身旁的亲兵想搀扶他,却被他推开了。 “给我准备一个炭盆,和一块烙铁。” 杨五坚定的站着,吩咐手下的亲兵去准备东西。 他一步一顿,一步一颤的走下了城头。 内城门口,杨五麾下仅剩的十二个铁骑,一个个都直愣愣的盯着他。 杨五的亲兵把准备好的烙铁和炭盆端到了他面前。 “帮我把包裹伤口的白布拆下来。” 铁骑和亲兵们意识到了杨五要做什么,一个个惊恐的看着杨五。 “五将军,不可以,不可以。” “你会死的。” 杨五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低声喝道“执行命令。” 铁骑和亲兵们,一个个都泣不成声。 亲兵解开了杨五身上包裹伤口的白布,露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箭洞。 “烫!” 杨五想要再战,恐怕还没出城门,身上的伤口就全会裂开,流血都会流死。 想要快速的封住伤口,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伤口烫成一团。 亲兵双手拿着烙铁,颤巍巍的靠近杨五。 杨五咬着牙,催促道“快点,没时间了。” “嗞啦~” “额嗷~” “嘎巴嘎巴嘎巴……” 滚烫的烙铁躺在杨五身上,杨五像是一个煮红的大虾,满脸通红,他低声嘶吼了一声,牙齿咬在一起,咯嘣作响。 汗水在一瞬间布满了他的脸颊,他的脸色也一瞬间由红变的惨白。 脖子上的青筋一条条暴起,里面的血液像是随时要撑开血管一样。 杨五身上其他没被烫的箭洞,喷出一道道血箭。 亲兵想要去堵,却怎么也堵不住。 “呜呜呜……将军……呜呜呜……将军……” 亲兵的涕泪横流,双手颤抖着,不停歇的去堵杨五身上的伤口。 “嗷~” 杨五仰天咆哮了一声,瞪着眼,伸长脖子,低声嘶吼了一句。 “继……续……” 第0412章 各方反应 杨七和老杨闹得不欢而散。 老杨走后,杨七立马找来了杨家的家将,把他们都散出去去寻找杨四。 家将们都散出去以后,杨七和老杨开始冷战,互相都不理睬对方。 雁门关也在父子二人的冷战中,气氛变得很压抑和寂静。 然而,雁门关外却炸翻天了。 一千身穿火山军军服的党项人,身背着报捷的大风旗,快马加鞭的赶往汴京。 按照杨七的命令,他们横穿过了代州和汾州中间屯兵的场所,并且把雁门关大捷的事情传向四方。 一路上所过之处,碰到的人,听到了这个消息,没有惊喜,只有惊愕。 同时,有关于雁门关的一些谣言,也在一夜之间,传唱到了西北遍地,逐渐向汴京城蔓延。 …… 汴京城内。 高府。 高怀德躺在榻上小酣,高处恭小跑着进入了卧房,“爹,出事了。” 高怀德睁开眼,眉头皱了皱,他放下了手里的暖炉。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为父老了,也快死了,以后这个家还得你撑着。你如今也官居二品了,搁在地方,那都是一方封疆,就不能学着稳重一些。” 高处恭苦笑道“爹,孩儿真的办法稳重下去。” 高怀德指了指矮几上的红泥小火炉,高处恭欲言又止,最后叹了一口气,开始给火焰微弱的小火炉内添上了银碳。 火烧旺了,煮沸了水,烹了一杯香茶,递给了高怀德。 高怀德端着茶杯,浅唱了一口,满意的吧嗒了一下嘴,问道“说说吧,出什么事儿了?” 高处恭苦笑道“雁门关的消息,雁门关大捷,杨业阵斩辽军六万,活捉了辽国驸马督尉、侍中萧咄李,活捉了辽国马步军都指挥使李重诲……” “哐当~” 高怀德手里的茶杯一下掉落到了地上,一脸愕然,“杨业……赢了?” 几乎十死无生的战局,杨业居然打赢了,而且还打了一个打胜仗。 这…… 高处恭紧张道“爹,这一次雁门关的事儿,咱们可是暗中给杨业使绊子了。这事儿要是被捅出去了,够咱们家喝一壶的。” 高怀德收敛了一下心神,瞪了高处恭一眼,喝道“慌什么,天还没塌下来。” 高怀德缓缓起身,说道“帮我换上朝服,我要进宫一趟。” …… 另一处,一个豪华的府邸内,一位胡须花白的老者,正在惬意的打着拍子,听凤来楼的花魁给自己唱曲儿。 那花魁唱完了一曲,又接着一曲儿。 府邸的主人没喊停,她不敢停下。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花魁这一次唱的是汴京城里盛传的嗣仙人的词。 老者听到这个曲的时候,也是愣了愣,旋即,淡然笑道“杨家七小子的词不错,可惜生错了地方了……” 伺候在老者身旁的管家笑呵呵的附和道“老爷说的对,一旦雁门关丢了,杨家也就完了。保不齐会像潘家一样,被满门抄斩。” 老者挥了挥衣袖,一边品茶,一边低声笑道“杨延嗣是一个文官,即便是被问罪,也不会被问斩。应该会被流放到沙门岛。沙门岛现在是自家人在驻守,到时候让他把人给老夫弄出来,就在这府上,就在这院子里,专门给老夫写词。” 管家乐呵呵道“老爷说的对。” 老者咧嘴畅快的大笑。 突然,从门外连滚带爬的跑进来一个府上的家将。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家将跌跌撞撞的跑到了老者面前。 老者刚要喝斥几句,就听到家将沉声道“老爷,雁门关大捷,杨业阵斩辽军六万,活捉了辽国的萧咄李和李重诲。听说还射伤了辽国的南院大王耶律休哥……” “什么?” 老者猛然站起身,一脸难以置信。 家将不得已,快速的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老者确认了自己没听错以后,立马喝道“快,立刻斩断和潘家那些余孽的一切联系。再派人去把所有知情的人员全部灭口。一定要快。” 管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立马下去吩咐此事。 管家一走,老者瞅了瞅在院子里吹拉弹唱的凤来楼的班子,对家将使了一个眼色。 家将会意,立马带人处理了风来楼的班子。 老者面色凝重的望着北方。 …… 曹府。 在三衙忙碌了一天的曹彬刚回到府上,他到书房坐下,曹夫人端着一盘子的糕点和香茶,进入到了书房。 曹彬揉了揉眉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琳儿又来了?” 曹夫人苦笑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女婿去做什么了?知道的话,就告诉她。瞧着那孩子日渐消瘦,我这个当娘的,看着难受。” 曹彬从盘子里捻起了一块糕点,送到了嘴边,停顿了一下,又放下了。 “那个臭小子去做什么,为夫大致知道一些。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十分凶险。而且,现在什么结果都没有,为夫实在没办法跟琳儿开口说。” 曹夫人坐到了曹彬身边,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不愿意告诉琳儿,难道还不愿意告诉我这个妻子吗?” 曹彬面色凝重道“那个臭小子陷入了一个十死无生的局面。他或许能活,但是杨家,恐怕要完了。” “杨家要完了?” 曹夫人一脸愕然。 曹彬摇头苦笑道“有些事情现在跟你说不清,且等着消息吧,等着给那个臭小子擦屁股。不然,那臭小子肯定把自己给搭进去。 早知道这个臭小子这么不省心,当初就不应该把琳儿嫁给他。” “老爷,老爷……” 曹府的管家,一脸惊喜的匆匆冲进了曹彬的书房。 也顾不上礼数,进门之后开口就说道“老爷,好消息,雁门关大捷,杨业阵斩六万辽军,活捉了萧咄李和李重诲。” “噌~” 曹彬猛然站起身,一脸惊愕道“真的?” 作为一个一生戎马的将军,并且掌控着大宋百万大军的军方第一首脑,雁门关的局面究竟如何,恐怕现在的汴京城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在那种局面下,能守住雁门关就不错了。 如今,雁门关不仅守住了,居然还打胜仗了。 曹府管家郑重的点头,道“是真的,姑爷亲自派人暗中送来的消息。” 曹彬难以置信道“那个臭小子居然……居然真的做到了。破开了这个十死无生的局面。” 感叹过后,曹彬大喜道“老夫有如此贤婿,实在是有福了。” 曹夫人听着曹彬和管家的谈话,云里雾里的有点绕。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怼曹彬。 只见她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的说道“是谁刚才说,后悔把闺女嫁给那个臭小子了。怎么转眼间,就变成贤婿了。是不是妾身老了,耳聋了?” 曹彬毫不在意的挥挥手,道“去去去,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管家,伺候本老爷更衣,本老爷要入宫。” 曹府管家要上前,却被曹夫人挥手打发了。 “还是我来吧。” 曹夫人亲自为曹彬更衣,一边更衣,一边问具体怎么回事儿。 一套繁琐的朝服穿上以后,曹夫人已经从曹彬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概。 此时此刻,雁门关大局已定,已经没什么不能对人说的了。 曹彬换上了朝服,趾高气扬的准备入宫去耍威风。 走到门口的时候。 曹府管家递给了他一封信,“姑爷说,让您照着做就行。” 曹彬上了轿子,打开了信,一番阅览以后,脸色顿时黑了。 “混账东西,老夫堂堂枢密使,你小子有什么资格指挥老夫做事。” 曹彬在轿子里谩骂,抬轿的轿夫们一个个都莫名其妙的。 刚才老爷上轿的时候,还笑脸盈盈的,怎么突然就骂人了。 …… 皇宫。 垂拱殿。 赵光义也拿到了雁门关的消息,消息是直接从皇城司递到他案头的。 “正月初七,十万辽军南下,围困雁门关。雁门关守将杨业奋起抵抗,同时派出信使,向汴京求援。一百三十六位信使,出了雁门关以后,不知所踪。 正月初十,雁门关守将杨业,同辽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率领的十万辽军,在雁门关上酣战三天三夜。双方均有死伤。然,代州、府州、汾州等和雁门关相邻的各军驻地,均无异象。 初十下午,杨业设计,派遣代州团练使杨延辉,率领一千火山军精锐,翻越秃头山,偷袭辽军粮草。 初十傍晚,在秃头山附近二道湾,有战斗痕迹。通过遗落在山林间的尸体可以确认,疑似潘仁美旧部,率军阻击了杨延辉。 正月十一,由李重诲指挥的辽军乞答部,向雁门关再次发起攻击。杨业领火山军军卒和城内的民夫,一起抵御之。 期间,辽军中出现了我朝刚造出了新攻城器械,登城车。 杨业遣杨延德率领百骑出城迎敌,杨延德率百骑,在敌万人阵中冲杀,中箭三支。 十一晌午,杨业设计,引辽国驸马督尉萧咄李、马步军都指挥使李重诲等三千骑入瓮城,生擒之。 十一午时三刻,辽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发起总攻,杨业再次命杨延德冲阵。杨延德身中十八箭,生死不明。后证实,杨延德被扎马合驻地蕃兵所救,现陷入昏迷,生死不知。 十一下午,辽军攻破雁门关东西城墙,雁门关守军、民夫,拼死抵抗,余百人。失关的紧要关头,杨延嗣带领一支兵马杀到,击退辽军,守住了雁门关。兵马身份已经查实,属党项流民组建。击退辽军后,余一万五千人步卒固守雁门关,其余兵马已撤出了雁门关。) 雁门关城墙守住后,杨延嗣策马出城,在军阵中盘桓了一个时辰左右,疑似在寻找杨延德尸身。 十一傍晚,杨延嗣率领一千僧兵,冲击辽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的车架,一路追出去十二里。以长枪飞刺耶律休哥,毁其车架,重伤其。其后,杨延嗣陷入重重围困被赶来的党项兵马所救。此役,杨延嗣率领一千僧兵,无一人生还,斩敌八千。注杨延嗣勇猛,远在其父之上。)” “嘭!” “嘭嘭嘭!” 一封奏报,赵光义一字一句的看完,他愤怒的捶打着眼前的龙案。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这是在拿朕的江山开玩笑!” “这是在拿朕的江山当玩物!” “拿朕的江山,当成了他们铲除异己的工具。” “哗啦啦~” 赵光义一下子把龙案上的东西,全扫在了地上。 他面色阴沉的能滴出血。 “朕要诛灭他们的九族。” 赵光义斩钉截铁的说出这句话,杀气腾腾。 垂拱殿内,所有的宫娥和宦官们全都吓得跪倒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去!查清楚,这件事背后都有谁主使。朕要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一道如同影子一样站在垂拱殿脚落的人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垂拱殿。 “启奏陛下,卫国公求见。” 在皇帝暴怒的时候,也只有皇帝的心腹王继恩敢开口说话。 赵光义冷哼了两声,指着被他扫落在地的奏折和笔墨,冷哼道“把这里收拾干净,再让他进来。” 王继恩摆了摆手,伺候在垂拱殿的宫娥和宦官赶忙打扫干净了龙案前的地面。 同时,又为赵光义重新准备了一套笔墨,把龙案收拾的整整齐齐的。 一切收拾妥当了,王继恩对着门口招了招手。 门口的宦官,赶忙去把高怀德传了进来。 高怀德刚进殿,还没有施礼,就听见有一位小宦官匆匆跑进了垂拱殿。 “启奏陛下,枢密使曹彬求见。” 赵光义端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丝毫看不出刚才爆发过雷霆震怒。 “既然来了,就一起见吧。” 话音落地,小宦官赶忙出去传曹彬。 高怀德微微躬身施礼,道“臣高怀德,参见陛下。” 赵光义冷冷的盯着他,没有说一句话。 曹彬姗姗来迟,进入殿内,瞧着躬身站在哪儿的高怀德,嘴角勾起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然后,立马换上了一张悲愤的脸。 “陛下,臣有罪啊!” 第0413章 什么是真正的大宋将门…… 曹彬一脸悲愤,呼喊着进入垂拱殿。 “陛下,臣有罪啊。” 赵光义板着脸,淡然道“哦?” 曹彬捶胸顿足的说道“臣刚得到消息,雁门关大捷,杨业杨将军,以八千火山军,抵御十万辽军于国门之外,阵斩六万敌寇,活捉了萧咄李和李重诲。” 赵光义心里冷冷的一笑,脸上却露出惊讶的神色,“竟有此事,朕居然不知道。倘若真是如此,曹爱卿你身为枢密使,那可是大功一件,何罪之有?” 曹彬挤了挤眼泪,带着哭腔喊道“臣有罪,臣身为枢密使,发现了十万辽军南下,直逼雁门关。因雁门关被封锁,臣难以查明此事,又不敢越权去调兵驰援。所以只上了一道奏折,阐明了此事。 然,臣上奏的奏折石沉大海,臣却没能依理直言,差点害死了忠良。这是臣的大罪,臣失职了,求陛下降罪。” 曹彬的话,明面上实在请罪,可是暗地里呢? 更像是在告诉赵光义,雁门关的事儿和我无关。我作为枢密使,没有失职,也没有越权。 赵光义嘴角抽搐了一下,斜眼瞅了瞅王继恩,问道“曹爱卿可上奏过辽军南下,攻打雁门关的事儿?” 王继恩愣了愣,轻声道“老奴这就下去查查。” 曹彬作为大宋军方第一人,有关于他的奏疏等文书,朝廷都有详细的记录可查。 王继恩派出去人查了一会儿,便有消息了。 “回禀陛下,却有关于雁门关的奏疏。宋相公批示说,雁门关并没有求援的信使归京,也没有传出任何风声。一切都是危言耸听,所以就罢落了曹枢密使的奏折。” 赵光义沉默了一下,对曹彬道“雁门关确实没有求援的信使归京,也没有八百里加急的军情送到。爱卿身为枢密使,嗅觉敏锐,时刻担心国事。虽有越职御史的闻风奏事之权,但奏折上的事情已经被证实属实了。朕恕爱卿无罪。 至于爱卿的奏折被宋琪罢落,导致朕差点失去了忠良,乃是宋琪失职,和爱卿无关。” 赵光义和颜悦色的道“曹爱卿,你是朕的心腹,又忠于国事。此番宋琪失职,差点酿成了大祸,所幸杨爱卿拼死抵抗,守住了雁门关。朕今日许你单独入宫奏事之权,以后有此等军国大事,朕允许你直接入宫向朕奏明,不必再通过中书省了。” 曹彬假装抹了抹眼泪,施礼道“臣惶恐,臣谢陛下。” 赵光义摆了摆手,道“王继恩,给曹爱卿赐坐。” 曹彬一下子把自己撇了个干净,然后毫无心里负担的坐在了椅子上。 然而,高怀德却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他依然弓着腰站着。 弓着腰站着可不好受。 高怀德年龄也大了,站久了以后,两条腿都麻了。 赵光义也懒得搭理他,一直等着,等着。 等到了高怀德支持不住,双腿开始打颤,鬓角开始落汗的时候,赵光义才开口。 “高爱卿,你此番入宫,有何要事?” 高怀德依旧躬着身,颤颤巍巍的说道“老臣要奏的也是雁门关的事宜。” 赵光义随手把玩着一柄玉如意,淡淡的道“说说吧……” 高怀德沉声道“启奏陛下,自潘仁美伏诛以后,老臣着手接管了潘氏旧部。近日,有许多潘氏旧部,暗中勾连,意图反叛。军中还有潘氏旧部的兵将叛逃。 老臣听说,这些潘氏旧部都叛逃到了雁门关附近,所以入宫请旨,出兵剿灭这些谋逆之人。” 赵光义玩味的笑道“潘仁美九族诛尽,潘氏也在汴京城里除了名。军中居然还有人暗中忠于潘氏,看来咱们这位潘太师,在军中很得人心嘛。” 明知道赵光义是在调侃自己,高怀德表情郑重的说道“潘仁美此人在军中有些威望,纵然身死,也有人感念其恩德,为其奔走。” 赵光义收起了脸色的笑意,盯着高怀德冷冷的道“潘氏旧部,一些丧家之犬而已。今日不提他们,说一说十万辽军南下雁门关的事情吧。 西北兵马,你高家尽掌其六。十万辽军南下雁门关,你们高家的人就没有发觉吗?” 高怀德一脸惶恐,道“陛下,此事老臣确实不知。兴许是潘氏旧部和辽人勾结,封锁了雁门关,所以老臣的属下也没有发现。” “嘭!” 赵光义一拍桌子,猛然站起身,喝道“十万辽军,那不是十万只黄羊。十万辽军明火执仗的攻打雁门关,你居然告诉朕附近的守军都不知道?你当朕是傻子吗?” 高怀德低着头,颤抖道“老臣惶恐。老臣确实没有收到手下将士们的汇报。兴许是潘氏旧部人多势众,严防死守住了雁门关。所以老臣手下的将士们才没发现。” “荒谬!” 赵光义怒喝道“西北之地,下四军的禁军,有三支,其余的厢军、蕃兵无数。所有的兵力加起来高达六十万。难道你要告诉朕,这六十万的驻军,都是潘氏旧部吗?” 高怀德愧疚道“老臣有失察之罪。” 赵光义怒不可制,大声咆哮道“十万辽军南下,八千火山军忠良葬身雁门关,上万民夫葬身雁门关,雁门关几经失守。在此之前,朕、天下百姓、朝堂上衮衮诸公,居然一无所知。 难道你要让朕告诉这天下百姓,告诉满朝诸公,雁门关是因为被一群丧家之犬给封锁了,才导致近两万的忠魂葬身敌手吗? 难道你要让朕告诉这天下百姓,雁门关是因为被一群丧家之犬给封锁了,所以时至今日,连一兵一卒的援军都没有吗? 难道你要让朕告诉天下百姓,这雁门关之所以守住了,是因为有一支党项的兵马驰援吗? 难道你要让朕告诉天下百姓,时至今日,雁门关还是一群党项的流民组成的步卒在守卫着吗? 难道,你要让朕告诉天下百姓,朕在西北有六十万大军,却不如一支党项流民组成的军队? 难道,你要让朕告诉天下百姓,在朕的六十万大军面前,一群丧家之犬轻而易举的封锁了雁门关,并且让两万忠良葬身敌手?” 赵光义红着眼,盯着高怀德,狠声道“你告诉朕,那一条说得过去。那一条能让百姓信服?那一条?” 高怀德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低着头保持沉默。 其实,高怀德很想说一句。 陛下,老臣节制的兵马可没那么多,您这是连带折家、党项、以及各部落蕃兵算在一起了。 不过,这话他不敢说。 赵光义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他继续咆哮道“朕的六十万大军,居然奈何不了一群丧家之犬。那朕要这六十万大军何用? 朕要你这位节制一方军权的大将军,有何用?” 赵光义瞪着高怀德,低吼道“告诉朕,朕是傻子吗?” 高怀德苦着脸,道“老臣有罪。” 赵光义自问自答道“雁门关连着长城,绵延几十里。你告诉朕,一群丧家之犬真的能封锁雁门关?朕的六十万大军中,若是没有人和其有所勾连,朕把脑袋摘下来给你当夜壶。” 高怀德慌忙道“老臣惶恐。” 赵光义声音冰冷的道“朕要彻查此事,不管查到谁,诛其九族。” 高怀德诚惶诚恐道“此事确实需要彻查,只是西北的军队,虽然都是由老臣节制,可是各家的势力却盘根错节的,情况非常复杂。陛下若是要一体斩绝的话。只怕……” 赵光义瞪眼道“只怕什么?” 高怀德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恳请陛下恕老臣无罪,老臣才敢说。” 赵光义冷冷的看着他,道“朕恕你无罪,你可以说了。” 高怀德郑重道“西北六十万大军,其中势力盘根错节,不仅有我大宋下四军的禁军,还有各家将门以前许多旧部。而且,还有各依附的小部族。还有折家、党项等等…… 一旦此事牵连太多,诛杀了将门的人多了。可就没人威慑党项诸部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到时候,这些人没有了震慑,必定反叛。 而且军中的一些将门的旧部,很有可能也会成为像潘氏旧部一样的谋逆之人。 那个时候,西北可就乱了。 眼下,川府的王小波叛乱未平,若是西北再闹起来,只怕会危及江山社稷。 而且,辽人此次吃了败仗,必定心有不甘。一定会在一旁虎视眈眈。” 这是威胁? 一个光明正大的威胁? 不管高怀德是怎么想的,赵光义已经把这看成了一种威胁。 或许高怀德是真的站在国家的角度考虑的。 可是对于经历过五代十国战乱纷飞的赵光义来说,这就是一种来自于将门,来自于武将的威胁。 赵光义清晰的感受到了威胁的压力。 “难道,朕还诚治不了不忠之人吗?!!” 赵光义近乎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句话。 高怀德沉声道“老臣身为陛下膝下武将,愿当马前卒,帮陛下铲除一切不忠之人。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和诸多将门比起来,杨家……” 高怀德顿了顿,叹气道“八千火山军,已经全死了……” 赵光义一下子明白了高怀德话里的意思。 杨家能屹立在大宋将门之列,靠的就是八千火山军。 如今,八千火山军全部死伤殆尽了。 杨家这一只老虎,已经皮肉全无,只剩下虎威了。 和其他羽翼丰满的豺狼虎豹相比,杨家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文臣们整日里吵吵着说军队过多,要裁军。 在如此局势面前,诸多将门,谁会愿意大公无私的从自己身上割肉,让杨家重新站起来? 当然了,老杨凭借着功勋,也可以到禁军中任职。 可是,禁军的所有权力都抓在皇帝手里。 没有兵权的将门,还叫什么将门? 赵匡胤杯酒释兵权,说的好听。 可是,赵匡胤也不敢把将门手里所有的兵权拿下。 所谓的杯酒释兵权,只是把各大将门手里的精锐全部抽调,编成了禁军和十二卫而已。 然而,将门手里依然掌控着一支支的厢军和蕃兵。 杯酒释兵权,若是真的把将门的兵权全夺走了,那么又哪里来的‘高家军’、‘折家军’、‘曹家军’、‘杨家军’…… 那些个贯彻有宋一朝,比禁军还凶悍的边军,又是哪里来的? 自赵匡胤后,宋朝的其他皇帝又为什么要娶将门的女子呢? 在大宋的历史上,以文御武。文臣把武将几乎吊起来打。可是细细琢磨,你会发现,他们也就欺负欺负狄青、岳飞这些草根出身的武将。 你们可曾见过他们吊打曹家的人? 高家的人? 若是他们手里没有自己的兵权,谁又会畏惧他们? …… 没有了兵权的杨家,和有兵权的其他将门比起来,孰轻孰重? 这个答案很明显。 雁门关一战,杨家已经把家底拼光了。 想要再站起来,就只能一步一步的再攒家底。 也许得年,也许得十年……也许终其一生也翻不了身。 许多大宋将门,就是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大家的视野里的。 曹彬很想站出来为老杨这个忠厚的亲家说一句公道话,可是想到了杨七在私信里面的交代。他就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赵光义脸色铁青,脸上阴沉的能够滴出血。 “朕可以不株连,但是必须惩治恶首。不然朕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如何对得起雁门关上两万亡魂?” 赵光义说出这句话,已经算是服软了。 不服软没办法,他哥皇位得来的不正,他的皇位也带有猫腻。 所以,不敢真的和将门闹僵。 曹彬实在看不下去了。 看不下去他们欺负老实人。 他出声道“所有参与过封锁雁门关的军卒,必须诛杀。” 仔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道“如果人数太多,可以尽数送到西域去。西域鞑靼不是向我朝求援吗?派他们去西域,给他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曹彬这话说的漂亮。 事实上,作为罪人的军卒,被扔到了西域以后,谁又会去管他们? 以西域混乱的局势,这些人,估计都会死在西域。 对于曹彬这个提议,赵光义和高怀德都没意见。 曹彬可是杨业的亲家翁,今天难得的保持了沉默,没有据理力争的为杨业叫屈,没有叫嚣着诛灭所有的人,实在是难得了。 毕竟,以曹彬的地位,一旦提出来了,谁也不敢忽视。 如今,提出了这么一个小要求,赵光义和高怀德又怎么可能不答应? 第0408章 七爷来了! “咳咳咳……呜呜呜……五将军……” 亲兵已经不会说其他话了,哭泣着,来来回回就只有这一句。 杨五低吼,“继续~” 亲兵哭着,喊着,举起了烙铁,继续烫杨五身上的伤口。 为了不让自己叫出来,杨五嘴里咬了一块木头。 时间持续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杨五身上的箭伤,全被烙铁烫了一遍。 杨五整个人像是在水里跑过的一样。 亲兵早已经吓傻了。 瞪着眼睛,喉咙‘呃呃呃’的发不出声音,目光呆滞。 杨五缓缓抬起手,在亲兵脖颈上切了一下,亲兵晕厥了过去。 杨五推开了想继续用白布给他包裹伤口的铁骑军卒,他站起身,一件一件的穿戴整齐了自己的盔甲。 “嗖~” 翻身跨上了马背,提着大枪,声音沙哑低沉,“此去,有死无生……” 杨五这是一个问句,他是想告诉仅剩的十二个铁骑,让他们自己选择。 铁骑们一句话也没说,默默的跨上了自己的战马。 杨五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策马穿过了瓮城。 “开城门。” 当十三铁骑出现在萧天佑的视野中的时候,萧天佑整个人愣住了。 此前,他还在为没抓到杨五暴跳如雷,如今再看到杨五,他有些不敢相信。 身中十六箭,还能战? “嘿嘿嘿……将军,杨延德身中十六箭,还敢出来。这是在给咱们送功劳。” 萧天佑身边的亲卫,瞧着再次出现的杨五,目露喜色。 “啪~” 萧天佑一句话也没有说,挥起了他那蒲扇般的大手,一巴掌把亲卫扇的从马上栽倒了下去。 “狗东西,你懂什么。” 萧天佑冷哼了一声,盯着亲卫,“此战过后,你不要再待在我身边了。” 萧天佑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冷峻刚毅。 他是一个嬉笑怒骂都随心的人。 但是,这并不能代表他是二傻子。 作为一个纯粹的军人,他知道什么叫做敬重。 “杀!” “杀!” 敌我双方碰面,没有多余的话,一个‘杀’字,包含一切。 杨五领着手下的十二铁骑,和萧天佑对拼。 当双方分开的时候。 杨五手下的十二铁骑,只剩下了七人。 杨五奋力的冲破萧天佑的封锁。 等到冲开了萧天佑的封锁以后,他身边的铁骑,只剩下了四个人。 算上杨五,五个人的冲阵,在这一场人数多达七万的战场上,真的是杯水车薪。 然而,杨五依旧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他领着剩余的四个人,想尽办法搅乱辽军的阵型。 萧天佑在杨五身后,弯弓搭箭,一个又一个的收割着铁骑的性命。 到最后,杨五身中两箭,他麾下的铁骑,也只剩下了一个人,而且还少了一条胳膊。 只是一次横插辽军右侧的冲锋,杨五已经疲惫不堪了。 他目光已经开始模糊了。 萧天佑紧随其后,瞧见了杨五和一个铁骑军卒以后,他摆了摆手,示意其他的骑兵不要过去。 “你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我会亲自结束你的性命。并且,会按照辽人最崇高的礼节,埋葬你。” 萧天佑郑重的对杨五说了一句,然后策马前行,扑向杨五。 杨五和他仅剩的麾下,孤零零的坐在马背上,一动也不动的。 “爹……娘……” 杨五低声呢喃了一句,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他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 他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救五爷~” 紧要关头,一声高喝在杨五背后响起。 一群像是野人一样的家伙,骑着快马从林间冲了出来。 为首的两个人,一人抓起了杨五,一人抓起了独臂的铁骑军卒,转身就跑。 一阵阵的箭雨也在这个时候落下。 硬生生的挡住了萧天佑前冲的脚步。 “给我追。” 煮熟的鸭子飞了,萧天佑怒发冲冠,领着骑兵就追了出去。 这一幕,发生在雁门关外右侧偏远的脚落,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雁门关上。 老杨挥舞着大金刀在奋力的厮杀。 杨五一次横穿冲锋造成的障碍,也仅仅让辽军停顿了一下而已。 “老帅,东边的城墙破了……” “老帅,西边的城墙也破了……” “老帅,剩下不到三千人了……” “老帅,剩下一千六百多人了……” “……” 一声声的汇报声,都在告诉老杨一件事。 雁门关守不住了。 远在远处观战的耶律休哥,看到了辽军已经攻占了东西两侧的城墙,他嘴角勾起一丝浅笑。 “雁门关拿下了。” 耶律休哥吩咐身边的亲卫,“随本王赶赴雁门关,今夜,本王要在雁门关内设宴,犒赏三军。” 亲卫们护卫着耶律休哥缓步向雁门关进发。 雁门关上,仅剩的三百火山军军卒们被逼到了北门城门楼子前。 上千辽军正在合力绞杀他们。 老杨披头散发的挥舞着大金刀,他的脑子已经空白了。 雁门关丢了。 手下的火山军死光了。 他也就不需要去指挥任何人了。 杀就够了。 杀一个不赔。 杀两个赚了。 所有的火山军军卒们,也都是这个心思。 没有一个人想要投降的。 “噗呲~” 一柄长枪趁着老葛不注意的时候,捅向老葛。 一张幼稚的面孔,出现在了老葛身前,帮他挡住了这一击。 反应过来的老葛,一刀砍死了辽军。 杀死了辽军,他赶忙抱住了要倒下的小家伙。 “咳咳咳……噗……咳咳……葛……葛叔……你终于又欠我了……咳咳咳……” 老葛眼泪止不住的滚落,他颤巍巍的抱着小家伙喝道“你傻不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我已经是一个老家伙了,该死了,该死了。” “我死了不要紧,可是你比我年轻,你不应该替我死。” “不值得……” 小家伙又咳出了一口血,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葛……葛叔……我觉得……觉得……值得……” 老葛挥起刀,一边杀着辽军,一边抱着小家伙后退。 “你这个傻家伙……” 老葛哭诉着,喝骂。 小家伙脸上的笑容一僵,浑身颤抖了一下,声音有些虚弱。 “葛……葛叔……我是不是……是不是……快死……了……” 老葛能够感受到小家伙的气息在变弱。 他老泪纵横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家伙显得有些沮丧。 “可……可惜了……跟……跟在……跟在你身后……这么……这么长……时间……” “终于……终于……让你……欠……欠我了……” “可惜……可惜……我……我……就要……死了……” “见不到……见不到……七少爷……七少爷了……” 老葛奋力的摇晃着小家伙,大声嘶吼,“不会的,不会的,你不能睡,不能睡,一定要活着。我答应带你去见七爷,还向七爷保举,让你当他的亲随。” “不要睡,不要睡……” 小家伙抬头望着天,呢喃道“好想……好想……看一看……七少爷……那……那种……” “啊~” 老葛大声的嘶吼。 “轰隆隆……” “轰隆隆……” 澎湃雄壮的马蹄声突然响起。 万马奔腾。 然后,越来越近。 城头上的所有人都愣了。 “嗖~” 一杆大枪,如同箭矢一样,飞射到了城墙上。 举刀砍向老葛的辽军,被大枪钉在了城墙上。 扔枪的人力道十足,即使大枪插入到了城墙上,尾巴依然在颤动。 “虎头乌金枪?!” 老葛一下子喜从心起,大力的摇晃着怀里的小家伙,“小衡,小衡,七爷来了,七爷来了。” 老葛指着还在颤抖的虎头乌金枪,激动的道“七爷的虎头乌金枪。” “真……真的……你……你没……骗我……” 小家伙奋力的睁开眼,努力去看墙头上的虎头乌金枪。 老葛激动的道“真的来了,真的来了。七爷应该带着援军来的,我们不用死了。” 老葛背起小家伙,奋力的撕杀着,向老杨靠拢。 老杨身边,王贵也激动的大喊大叫,“老帅,老帅,七郎来了。” 老杨微微回神,听到了雄壮有力的马蹄声,微微一愣。 然后,老杨板起了脸,淡然道“来了就来了。慌什么……稳住阵型,等待救援。” 雁门关内,杨七和殇倾子两马并行,你争我夺的往前冲。 在他们身后,庞大的骑兵大军,蜂拥而至。 “骑兵冲阵,步兵上城墙守城。” 杨七爆喝一声。 紧随在他身后的冯家兄弟和牛头马面立马按照杨七的命令行事。 “比比,看谁杀的多?” 杨七侧目瞅了一眼殇倾子,不咸不淡的道“幼稚。” 从南门入,冲到了北门城墙下。 杨七让殇倾子带着人马去杀辽军,自己勒马,上城头去了。 一上城头,瞧见了满城墙的辽军。 杨七也没客气。 随手夺过了一柄大枪,抡起来,如同风车一样,一直从登城的楼梯处,杀到了北门城门楼子。 一路上,杨七几乎没有碰到一合之敌。 他根本没用什么技巧,单凭借惊人的怪力,一枪扫过去,就扫倒一大片。 一个个的辽军,像是皮球一样,被打飞。 等到杨七杀到北门城门楼子的时候,就像是用压路机压过去了一样。 他经过的地方,再无辽军。 北门城门楼子前,王贵瞪着眼,愕然道“七郎什么时候这么猛了?” 老杨一样一脸呆滞,惊愕道“我怎么知道。” 王贵道“你是他爹,你会不知道?” 老杨没好气的道“你还是他叔,你不是也不知道吗?” 王贵感叹,“如此无双猛将,从文可惜了。” 老杨淡然道“我们杨家的男人,那都是文武双全。从文从武都不可惜。” 王贵一脸鄙夷。 杨七冲到了老杨身前,仔细打量了一番老杨,问道“爹,您受伤了?” 老杨瞪眼,摆出严父的架势,道“打仗哪有不受伤的。” 杨七急忙道“我找人抬你下去休息。” 老杨摆手,“敌军未退,本帅还要指挥战斗。” 杨七没好气的说道“就凭……你们一百多人?” 老杨虎目圆睁,“还有你手下的援军。大宋所有的军队,到了雁门关,都得归本帅节制。” “呵~” 杨七摇头一笑,“您老好好看看,援军是不是宋兵。你命令命令,看他们听你的不。” “怎么会?” “我都亲自上阵了,你觉得有可能是大宋派来的援军吗?” 老杨仔细观察了一眼冲上了城头绞杀辽军的军卒们,瞧着人家独特的党项人标志。 老杨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然后,一言不发。 杨七也懒得搭理老杨,他四处瞅了瞅,眉头渐渐皱起。 “五哥呢?” 老杨等人这才想起了杨五。 老杨起身,抓着杨七的肩膀,道“快去关外找你五哥。他出去冲阵了。快去找,他有可能还活着。” 杨七一下子脸黑了。 “我要是你,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就放弃雁门关。别人要坑死你,你还真就上当。” 老杨瞪眼,喝道“放肆!我等身为宋将,吃的朝廷发的俸禄。自当以死杀敌。” 杨七瞪着老杨,低声道“如果老五出事了,你一定会后悔的。你们所有人都会后悔。” 杨七眼神很冷,像是一头狼,一头随时会爆发的狼。 老杨大声喝道“放肆,你就是这么跟你爹说话呢?” 杨七根本没有搭理他,而是在城头上找到了自己的虎头乌金枪。 然后匆匆下了城头,跨上了马背,冲出了雁门关。 城头上,老杨大声咆哮。 许久许久以后,老杨瘫倒在地,老泪纵横道“王贵,本帅错了吗?” “没有,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我等身为军卒,守卫国家是己任。不能因私废公。” “那他为什么用那种凶狠的目光盯着我?” 老杨呢喃道“五郎是他哥,那也是我儿子。难道只有他难受,我就不难受吗?” 王贵沉默了一下,低声道“七郎和你不同,他更重情谊。现在看来,他不从军的对的,不然以他重情义的性格,会出大乱子的。” 第0414章 打满朝文武的脸 “那就这么定了……” 赵光义心有不甘的说道。 高怀德淡然一笑,高呼,“陛下圣明。” 曹彬冷眼旁观,心中冷笑。 惹上了杨七,居然还以为能就此了事? 杨七若是不把这天捅一个窟窿,我跟你们姓。 “退下吧。” 赵光义无奈的摆了摆手。 曹彬站起身,和高怀德一起躬身施礼。 “臣等告退。” 两人一走。 赵光义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火气,奋力一脚。 “嘭~” 龙案被踹翻在地,龙案上新换的笔墨纸砚,洒落一地。 “欺人太甚。” 赵光义银牙咬的咯嘣作响。 …… 天波杨府。 从曹府归来的曹琳,一进杨府大门,就被佘赛花唤到了正堂。 曹琳一入门,佘赛花和曹琳的三位嫂嫂起身,急切的问。 “打听到了吗?” 曹琳面色复杂,微微点头。 佘赛花拉着曹琳坐下,细声问道“都打听到了什么?” 曹琳抬眼瞅了佘赛花一眼,低声道“爹爹说,今岁正月初七,辽国南院大王携十万辽军,兵逼雁门关……” “什么?!” 佘赛花猛然站起身,一脸震惊。 从杨七离京以后,佘赛花就预感到有大事儿发生。 只是,她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 难怪杨七那日在家里那么大反应,甚至不惜越过他这个当娘的,直接鸣锣召唤杨家家将。 曹琳的四嫂和五嫂脸色骤变,一脸担忧。 大嫂花解语也被惊的不轻,她愕然道“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曹琳沉吟了片刻,说出了从她娘亲嘴里得到的一些曹彬的揣测。 “我娘说,我爹猜测,有可能朝中有人和辽人勾结。不然,雁门关也不会在辽军南下以后,就陷入到孤立无援的状态。” “噗通~” 佘赛花听到这话,直接瘫倒在了做榻上。 雁门关兵力如何,佘赛花岂能不知。 十万辽军南下,雁门关却孤立无援,会造成什么结果,佘赛花实在不敢想。 杨七离京的时候,曾经说过,雁门关有危险。 佘赛花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危险。 四嫂和五嫂也是将门出身,她们也能通过曹琳的话,判断出雁门关的凶险。 想到丈夫可能遭遇不测,二人脸色惨白。 大嫂花解语也一脸担忧,眼见婆婆和两个妹妹不说话,她赶忙开口问道“现在,雁门关的情形如何?” 曹琳神色复杂道“八千火山军死伤殆尽,雁门关差点儿丢了。还是郎君不知道从哪儿调集了一批兵马,及时打退了辽军,守住了雁门关。” 佘赛花、四嫂、五嫂听到这话,神色暗淡的脸上突然展现出了亮光。 佘赛花赶忙问道“你公公和两位叔叔可否活着?” 曹琳面色凝重道“公公身受重伤,不过性命无忧。五叔……” 曹琳颦了一眼一脸期盼的五嫂,咬牙道“五叔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佘赛花、花解语和五嫂,一脸惨白。 四嫂急忙追问道“四郎呢?” 曹琳黯然摇头,道“我爹没提,所以我娘也不知道。” “怎么会没有四郎的消息呢?”四嫂有些急了。 曹琳苦着脸,表示她也很无奈。 正堂内,五个女人,都陷入到了沉默中。 半晌,佘赛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郑重道“雁门关的消息被人封锁了,所以咱们知道的,只有一些只字片语。既然雁门关打了胜仗,那么报捷的信使应该就快要到了。” “杨洪。” “在!” “立刻把府上剩下的人都派出去在四门守着,碰到了报捷之人,速速回来禀报。” 吩咐了杨洪带人去四门守着后,佘赛花重新坐回了坐榻上。 五个女人,又陷入了沉默当中。 只不过她们的心里都不平静。 等待的煎熬,比火烧还难受。 …… 汴京城东门外。 一袭戎装,身背红色小旗的队伍,突然从地平线上冒了出来。 然后策马扬鞭,一个个急速的赶往汴京城。 城头上,守城的军卒,瞧见了他们,匆匆去找上官回禀。 “大人,从城东来了一批骑兵,人数过千。” “一千骑兵?” 石保吉皱了皱眉头。 一千骑兵向汴京赶来,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没有三衙的调令,除了汴京城内的守卫外,任何兵马都不允许入城的,不然视同造反。 “我去瞧瞧。” 石保吉出了城门楼子,登上了城头,瞧着越来越近的骑兵,眉头皱的更紧了。 “八百里军情加急?” 石保吉搜索了一下脑海里大宋最近的大小战事,并没有找到有关东边有战事的线索。 待到骑兵们跑近了,瞧见了骑兵们身上的装扮。 石保吉有些失态了。 “火山军?难道是雁门关出事了?” 只见那一千骑兵临近汴京城,到了人多的地方以后,齐声高喊。 “雁门关大捷,西域高僧宝言上师,率军阵斩辽军六万,活捉了辽国侍中萧咄李,马步军都指挥使李重诲~” 城头上的石保吉,听见了报捷的声音,眼睛都快凸出来了。 雁门关什么时候开始打仗了? 还阵斩了辽军六万? 还是一个和尚领兵打出来的? 石保吉一下子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将军,怎么办,他们到快到城下了。” 石保吉身边的亲卫可没他想的那么多,眼看着骑兵们临近汴京城东门,赶忙出声提醒。 石保吉略微回神,摆手道“放一百人进城奏捷,其余的人拦在门外。” 亲卫听到了命令,立马去办。 半晌,亲卫又匆匆跑了回来。 “将军……” 石保吉还在思索雁门关的事儿,突然被打扰,他恼怒的喊道“又怎么了?” 亲卫苦着脸道“人家一千人都要入城。” 石保吉瞪眼,道“本将军不是说了吗?只允许一百人入城。” 亲卫摆着指头细算道“人家说,他们报捷的只有一百人。还有一百人是杨家的家将,咱们没办法拦。还有一百人说是曹家的家将,咱们没资格拦。剩下的七百人全是和尚,人家说自己是什么宝言上师派来朝圣的,咱们也没办法拦。” 石保吉探头往城外一瞧。 果然。 有七百骑兵下马换装,一下子都变成了喇嘛。 “这算什么事儿啊!” 石保吉烦躁的挥了挥手,叹气道“让他们都进去吧。” 然后,城门口,一千从雁门关赶来的报捷的人,全都入城了。 入城了以后,喇嘛们又换上了火山军的装束。 一千人,分成了十波,迅速的在汴京城里分散开了。 一支小队去了曹府,一支小队去杨府,一支小队去了皇宫,剩下的则开始满汴京城的转悠。 一个个张口闭口喊的都是雁门关大捷,宝言上师统领兵马,阵斩十万。 …… 曹彬刚从宫里回府,就听到管家说,向城回来了。 曹彬立马把向城招来问话。 向城细细的把雁门关发生的所有事儿,都事无巨细的告诉了曹彬。 曹彬听完后,一脸愕然。 “你说杨延辉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向城重重的点头。 曹彬瞪着眼,沉声道“完了,要翻天了。” 此前的密报比捷报走的早,所以没提到杨四。 如今得知杨四失踪了,曹彬就知道事情要出大事了。 以杨七的性格,这要是不出声的话,那就不叫杨七了。 果然。 下一刻。 在曹府门外,响起了一声振聋发聩的捷报声。 “雁门关大捷,西域高僧宝言上师,率军阵斩辽军六万,活捉了辽国侍中萧咄李,马步军都指挥使李重诲~” 曹彬端直愣在了当场。 片刻后,赶忙吩咐管家道“快快快,快派出人马拦下这些报捷的人。” 向城在一旁挠了挠头,说道“为什么要拦下?姑爷可是派了一千人在汴京城里报捷。现在出去,恐怕拦不住。” “你懂什么。” 曹彬凶狠的瞪了向城一眼。 然后,一脸苦笑的说道“彻底完了……人还没回来,就已经把汴京城搅动的地覆天翻了。这要是人回来了,不死人就奇怪了。” …… 天波杨府。 老何等人策马赶到了天波杨府,就被提早等候在门口的杨洪领了进去。 一路领到了正堂。 正堂内,佘赛花、大嫂、四嫂、五嫂和曹琳,见到了老何,纷纷站起身。 “属下何正,拜见将军,拜见四位少夫人。” 老何入正堂,立马施礼。 佘赛花三步并作两步,急忙上前扶起老何,追问道“快跟我说说雁门关的情形。” 老何也不含糊,立马开始跟佘赛花五人,讲述雁门关所发生的一切。 听完了老何的讲述。 四嫂、五嫂跌坐在了椅子上,脸色煞白。 佘赛花脸色也不好看,“四郎怎么可能生死不明呢?” 老何叹气道“自从得知了四少爷逃遁到了辽国,七爷就发了疯似的派人寻找。府上的其他家将们都去辽国找四少爷了。 不过,从传回来的线索看。四少爷带领的一千火山军将士们,基本上都葬身在了辽国。 四少爷只怕也……凶多吉少。” “呜呜呜……” 四嫂忍不住心里的悲伤,直接哭出了声。 佘赛花眼里也饱含泪水。 佘赛花带着哭腔道“吩咐他们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老何郑重点头,道“属下明白。” 老何顿了一下,又道“属下回来的时候,七爷吩咐过。让属下告诉将军,即刻起封闭杨府正门,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佘赛花一边哽咽,一边问道“七郎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何沉默了一下,低声道“七爷说了,这一次要让所有算计了杨家的人都付出代价。” “嗯?” 佘赛花想张口问,杨业有没有同意此事。 不过,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杨洪,就按七郎说的办吧。从今日起,杨府闭门谢客。” 杨洪立马去操办了。 然而,在杨府闭门谢客的时候,汴京城里炸开锅了。 无数的百姓,听到了雁门关大捷的报捷声,脸上没有惊喜,只有一脸愕然。 百姓们纷纷奔走相告,一起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共同研究这几十字的捷报内蕴含的庞大信息。 …… 高府。 刚在垂拱殿内打了一个胜仗,心情愉悦的回到府里的高怀德,叫了七个侍女伺候自己。 他躺在软榻上,一边享受着侍女们捏肩捶背,一边哼着小调。 惬意。 舒爽。 快活。 眼看着就要在侍女们伺候下,舒服的睡过去的时候。 一道洪亮的声音,传入到了高府内。 “雁门关大捷,西域高僧宝言上师,率军阵斩辽军六万,活捉了辽国侍中萧咄李,马步军都指挥使李重诲~” 软榻上的高怀德猛然睁开眼,仔细又听了一遍门外重复的报捷声,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西域高僧?!” “杨业居然甘心把一切功劳都推到一个高僧身上。” “这是要搅动的汴京城都不得安宁……” “这也太狠了。” “他疯了。” 高怀德猛然坐起身,惊慌失措的喊道“速速给老夫准备朝服,老夫要入宫。” …… 赵府。 赵普这个老家伙太老了,如今都八十多了。 在大宋都算得上是人瑞了。 然而,这个老家伙居然没有一点儿若不惊风的模样,反而惬意的在院子里种花除草。 十几个丫鬟伺候在一块三分左右的花田旁,看着这位权倾朝野的宰相,在院子像是农夫一样忙碌。 老家伙忙了一会儿,伸手捶了捶腰。 这个时候,就见阿南匆匆从外面赶了过来。 “老爷,出大事了。” 阿南一边走,一边疾呼。 赵普提着短锄,站起了身,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阿南急声道“汴京城里突然出现了一支人马,在汴京城内四处宣扬捷报。说雁门关大捷,西域高僧宝言上师,率军阵斩辽军六万,活捉了辽国侍中萧咄李,马步军都指挥使李重诲~” “雁门关?” “宝言上师?” 赵普一脸惊愕,作为一个老政客,他几乎一瞬间就想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赵普震惊的拽着胡须,感慨道“这是在满朝文武的脸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啊!” “臭小子也太狠了吧?” 第0409章 擒王? 雁门关外,杨七跨马出了城,首先看到的就是殇倾子大杀四方的场景。 殇倾子似乎就是一个为战场而生的人。 在战场上,他所表现出的英武,远超之前和杨七交战的时候。 一柄禹王槊在他手里上下飞舞,肆意的收割着辽军的性命。 四万的骑兵,对阵七万辽军,在人数上有点吃亏。 然而,骑兵的优势在于,机动性强。 殇倾子明显是一个用兵的高手,他带着手下的骑兵,并没有和辽军硬碰硬的死磕,而是选择了由左侧插入,割开了辽军的进攻的阵型。 然后,由他出手击败辽军统兵的将领,手下的骑兵则把切开的辽军团团围住,一小片一小片的吞食。 仅仅一会儿时间,殇倾子已经分批的杀死了近万辽军。 辽军已经显颓势,杨七对这场战争也就没有多少兴趣了。 “冯林、冯辉、牛头、马面。” 杨七一声召唤,正在随同殇倾子杀敌的冯林四人赶忙抛下了敌人,策马到了他身前。 “少爷有何吩咐?” 四人在马背上抱拳施礼。 杨七沉声道“你四人,各带一队人马,速速搜索战场,务必找到我五哥。” 四人对视了一眼,齐声道“诺。” 四人按照杨七的吩咐,各带了一千人,开始沿着战场四周搜索。 杨七也带着人马,在战场上搜索。 战场上到处都是喊杀声,尸山血海堆满一地。 杨七不停的翻找,他已经找到了许多杨五麾下铁骑的尸体了,可是始终没有发现杨五的身影。 距离战场不远的地方,萧天佐护佑着耶律休哥,在观战。 当看到了突然冲出来的骑兵,打退了他们辽军的攻势,并且还压着他们辽军打的时候。 耶律休哥脸黑的如同锅底。 “这些人马,从哪里来的?” 耶律休哥如同一只随时暴怒的雄狮,低吼着。 萧天佐偷偷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低声道“属下看过了,是党项的骑兵。” “党项?!” 耶律休哥面目狰狞道“李继迁活腻了吗?敢跟我们大辽为敌?” “嘭~” 耶律休哥一拳砸断了车架上的一颗铁包木的虎头,咆哮道“李继迁这是在撕毁和大辽的盟约,本王一定要将他抽筋扒皮,以解心头只恨。” 萧天佐尴尬的咧着嘴,说道“大王,接下来怎么办?” 耶律休哥瞪着眼,怒道“命令全军,结阵,稳住阵型,给我灭了这股党项骑兵。” “报!” 一声急促的高喝声,从耶律休哥背后传来。 一个固守辽军营地的传令兵,单膝跪倒在地,喘着气,快速的汇报道“启禀大王,有小股的宋兵出现在我军后方,偷袭了我军营地,烧毁了我军的粮草。” “嘭嘭嘭~” 耶律休哥突然暴怒,挥舞起手里的长剑,把他的座驾砍的稀巴烂。 “可恶。” 粮草被毁,又有强敌至。 作为一个精明的统帅,耶律休哥知道,自己这一仗,败了。 眼看着就要拿下雁门关了,却徒添了这么多的变数。 唾手可得的鸭子,飞了。 耶律休哥岂能不怒? “大王,不好了,抵挡不住了。快跑吧……” 乞答哈尔丢盔弃甲的骑着马跑到了耶律休哥面前。 生怒的耶律休哥,举起长剑便砍。 “当~” 萧天佐眼疾手快,挡下了耶律休哥的长剑。 “大王,乞答哈尔是乞答部的少族长,杀了他,回去不好交代。” 萧天佐劝解。 耶律休哥喘着粗气,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此番他带兵南下,寸功未立,还搭进去了萧咄李,如果再杀了乞答哈尔,恐怕回到了上京,也不好向那些个尸位素餐的老家伙们交代。 一旦被拿下老家伙们联合针对,辽国境内,恐怕就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当啷~” 耶律休哥脸色铁青的扔掉了手里的长剑,黑着脸道“命令全军,撤退。乞答部负责断后。” 说完这句话,耶律休哥似乎不愿意再多说一句话了,转身就走。 耶律休哥一走,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乞答哈尔,心有余悸的向萧天佐道谢。 “多谢萧将军救命之恩。” 萧天佐无声的笑了笑,扔下了乞答哈尔,去传耶律休哥的命令了。 在战场的另一边,冯家兄弟和牛头马面陆续的回到了杨七的身边。 “少爷,属下无能,没找到五少爷。” “属下无能……” “啊啊啊……” “属下也没找到,不过……” 冯林、冯辉和马面三人表示没找到。 牛头也没找到,不过他似乎有话要说。 杨七面色阴沉的能滴出血,他冷冷的扫了牛头一眼,冷声道“有话就说。” 牛头沉声道“五少爷之前是被老爷派出来冲阵的。既然在战场上没找到他,那就说明他还活着。有可能……有可能被辽人给俘虏了。” “不可能。” 杨七斩钉截铁的说道。 杨五的性情,杨七十分了解。 杨五纵然是死,也不可能被俘虏的。 牛头欲言又止。 杨七喝道“有话就说。” 牛头低声道“属下也打听了一下,当时五少爷身受重伤,依然出阵迎战。以五少爷的性格,或许不会做俘虏。但是他若是在战场上,脱力了,昏迷了过去。然后被敌人俘虏了呢?” “这……” 杨七眉头缓缓皱起,他不得不承认,牛头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冯林插话道“如果五少爷真是昏迷被俘虏了,那就麻烦了。” 几乎一瞬间,他们就知道麻烦在哪里了。 十几万人的战场,漫山遍野的全是人。 辽军把俘虏藏在什么地方,还真的不好找。 冯辉沉吟道“要不……咱们再去找找,也许有什么地方我们没找过。” 杨七冰冷的眼神投到了冯辉身上,冯辉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蠢话,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牛头提议道“要不,咱们抓一个辽军的重要人物,跟他们交换。” 在古代,以俘虏为价码,互相谈判,互相交换的事情,比比皆是。 所以,牛头的这个提议,可行性很高。 杨七思考了一下,郑重道“既然要抓,那就抓个大的。别人我怕不保险。” “抓个大的?” 冯林愕然。 牛头眨巴着眼睛,说道“目前辽军中最大的就是……辽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 “就是他了。” 杨七提起大枪,决定了。 冯家兄弟和牛头马面,一脸‘你疯了’的神情。 “请宝言大喇嘛。” 宝言大喇嘛和他手下的一千武僧,一直跟在大军身后。 听到了杨七的召唤,宝言大喇嘛迅速的出现在了杨七面前。 宝言大喇嘛结佛印,向杨七施礼,“黑虎神,您召唤老衲,可有吩咐?” 杨七也不和宝言大喇嘛客套,直言不讳道“我要带你手下的一千武僧,去抓辽国的南院大王耶律休哥。” 宝言大喇嘛愣了愣,苦着脸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黑虎神的这是要让老衲手下的一千武僧去送死……” “一州之地。我许你们苯教一州之地。” 宝言大喇嘛摇头道“他们我佛的子民,当以慈悲为怀,岂能造滔天杀孽。” “两州之地,我不仅许给你们两州之地。还可以帮你们建立佛国。并且帮你们得到大宋朝廷的认可敕封。” 宝言大喇嘛缓缓闭上了双眼,一脸慈悲。 “黑虎神有此雄心,乃是我教荣幸。为黑虎神效劳,乃是佛子们的荣耀。” 冯家兄弟和牛头马面,看着这一人一僧如此赤裸裸的交易,差点眼珠子都吓的掉出来了。 宝言大喇嘛在他们心中神圣的形象,也骤然崩塌。 “黑虎神若是不嫌弃,老衲也可以效劳。” 宝言大喇嘛脱去了身上的大袈裟,露出了一身精干的肌肉。 谁也没想到,这位平日里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大喇嘛,居然还是一个高手。 杨七摆了摆手,淡然道“不用上师费心了,有你身边的一千位武僧就足够了。” 宝言大喇嘛缓缓的点头,对着身后武僧的头领招了招手。 “你们切记,一切都要遵从黑虎神的吩咐。” 杨七也不废话,领着一千武僧,奔向了辽军中军所在的位置。 这些个武僧,都是西域人,也属于马背上的民族。 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的,关键时刻,展现出的骑术比杨七还高几分。 耶律休哥作为辽军的统帅,有一辆明显的车架,车架上竖立着属于他独特的大旗。 杨七领着武僧们,直奔耶律休哥的大旗所在。 一路上,武僧们展现出的实力非常的彪悍。 他们总是一脸慈悲,真正阻挡他们的辽军交手以后,就表现出了他们应有的实力。 一个个犹如金刚下凡,一掌下去,就能毙掉一个辽军的性命。 而且这些武僧,真的是一个个都不怕死。 箭矢和刀砍在他们身上,鲜血直流。 他们却像是没事人一样,仿佛那些箭矢和刀,都是砍在了别人身上。 即便是身边的同伴死了,掉下了马背,被踩成了肉泥,他们脸上也依旧一脸慈悲。 杨七算是赶上了辽军撤退的尾巴,一路追赶。 有武僧帮忙开路,即便是在辽军的万军丛中,杨七也以极快的速度向耶律休哥的王驾靠近。 足足追逐了一刻钟。 杨七撞上了刚从山林里出来的萧天佑。 萧天佑没追到杨五,气的是三尸神暴跳。 瞧见了杨七,顿时像是找到了发泄怒气的口子一样,挥舞着铜锤,杀向杨七。 “本将要斩了你们这些狡猾的南狗。” 在萧天佑眼里,宋人中,能跟他一教高下的,唯有杨二,现在勉强算是杨五。 至于眼前这个领着僧兵冲阵的小家伙,根本不够看。 一锤子下去,就会成肉泥。 萧天佑冲阵,气势很足。 路上的辽军们见到了他冲阵,全都一个个退避三舍。 同时也停下了脚步,准备看萧天佑把南狗打成肉泥。 杨七在前冲的时候,瞧见了迎面杀过来的萧天佑。 对于这个手持着铜锤哇哇叫的家伙,杨七浑然不在意。 “当~” 几个呼吸间,两个人就碰撞在了一起。 铜锤和虎头乌金枪砸在一起,双方的手均是一颤。 杨七愣了愣,眉头缓缓皱起。 萧天佑也愣了愣,一脸愕然。 萧天佑没料到,杨七瘦小的身躯里,居然蕴藏了这么大的力气。 他二话不说,挥舞起铜锤和杨七缠斗在一起。 眼看着耶律休哥的车架越来越远,杨七顿时急了。 手里的大枪抡起,一个金猴降妖,直接砸向了萧天佑。 “滚开~” “嘭~” 信心满满,觉得自己和杨七有一拼之力的萧天佑,像是沙包一样被砸了出去。 盛怒之下的杨七,手上一点儿也没有留力。 萧天佑飞出去,砸断了七八棵树,直接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大的深坑。 辽军们一个个都吓傻了。 号称辽国第一勇士的萧天佑,居然不是杨七一合之敌? 杨七才懒得理会他随意打倒的人的身份。 他带着武僧们,快速的冲向耶律休哥的车架。 在车架上的耶律休哥,把杨七和萧天佑交战的过程全都看在眼里。 望着勇猛的在辽军中冲杀的杨七,耶律休哥赞叹道“好一员猛将。” 萧天佐陪在耶律休哥身侧,皱眉道“如此勇猛的宋将,若是让他以后掌了兵权,只怕会成为我辽人的生死大敌。” 耶律休哥赞同道“你说得对,所以……这么勇猛的敌人,还是死掉更好。命令我带来的皮室军,全力阻截此人。 杀掉或者打败此人者,迁统领衔。” 皮室军的统领,可是比一般的辽国将军还要高贵的存在。 如此重赏,必然有勇士出现。 耶律休哥身边带的三千皮室军,从两侧跨马,向杨七冲击。 只是一交手,杨七就感觉到了压力。 他身后的僧兵,虽然勇猛,可是不懂战阵之道。 在皮室军面前,他们凭借着高超的武艺,勉强也只是打了个难分高下。 杨七则是被重点针对对象。 两百多皮室军,组成了一个极小的军阵,把杨七团团围住。 一排排的长枪,密不透风的刺向杨七。 第0415章 银夏二州 杨七这一招确实够狠,轻轻松松的在汴京城里的文武百官们脸上狠狠的扇巴掌。 武将们的脸已经被打肿了,一个个出了门,连头都不敢抬。 黑着脸,匆匆赶往皇宫。 文臣们脸色荫翳,像是吃了死老鼠。 他们结伴,义愤填膺的赶往皇宫。 文臣武将们还没到皇宫,民间的谣言就传起来了,有关雁门关的各种揣测,在汴京城的各个角落盛传着。 还有一些心怀叵测的人,在这个时候也站出来兴风作浪。 皇宫内。 赵光义看着桌上皇城司奏报的汴京城内的各种流言的奏疏,气的脸色发青。 其中有三条,剑指赵光义。 ‘赵光义得位不正,遭到了天谴,导致雁门关两万忠魂覆灭。’ ‘赵光义容不下降将,暗中勾连辽国,残害忠良。’ ‘文武百官们容不下杨家,暗中勾连辽国残害忠良,赵光义已经被文武百官架空,成了傀儡皇帝。’ 这三条,每一条都对赵光义不利,赵光义能感受到自己陷入到了一个充满了阴谋的陷阱里。 “给朕查清楚此事,但凡有牵连在其中的,一并诛灭。” 赵光义气愤难当的喊出了这句话。 皇城司的人,立马按照赵光义的命令去办事。 “陛下,百官们已到了殿外,求见陛下。” 王继恩在赵光义愤怒之余,轻声说道。 赵光义深吸了几口气,缓解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沉声道“让他们在垂拱殿里等着。” 王继恩下去传令,小宦官们带着文武百官们全部到了垂拱殿。 赵光义换了一身龙袍,大步流星的进入到垂拱殿内。 百官们施礼。 赵光义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略微摆了摆手。 见礼毕。 宋琪早已按耐不住,出列道“陛下,今日晌午,有人在汴京城纵马狂奔。言,十万辽军南下雁门关,宝言上师率兵击退辽军,阵斩了辽军六万,活捉了辽国侍中萧咄李,马步军都指挥使李重诲。 老臣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雁门关有战事,为何中书省不曾得知? 而在战事中,击退辽军的为何不是雁门关守将杨业? 反而是什么宝言上师击退了辽军?” 百官们,知情的和不知情的,都眼巴巴的看着赵光义,看赵光义如何答复。 赵光义冷冷的扫了宋琪一眼,淡然道“你这个中书省参知政事都不知道,朕怎么会知道?你问朕,让朕问谁去?” 赵光义一句话,把宋琪怼的不知道如何应答了。 百官们心里都清楚,事情闹的这么大,不可能瞒得过赵光义的耳目。 而如今赵光义摆明了揣着明白装糊涂,百官们也无可奈何。 真要细细追究起来,发生了如此大的军国大事,三衙和中书省居然都不知情,这可是重大的失职。 赵普坐在椅子上,冲着赵光义拱了拱手,说道“陛下,老臣并没有看到三衙的奏疏,一时不察,恳请陛下降罪。” 赵普比宋琪做事老辣,一下子直接把皮球提到了三衙怀里。 宋琪似乎受到了点播一样,一下子把炮火对准了三衙。 “陛下,发生了如此重大的军国大事,三衙居然毫不知情。恳请陛下治枢密使曹彬失职之罪。此外,陛下把军机大权交给了三衙,三衙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臣怀疑,三衙是否还有能力执掌军机大权?” 宋琪够狠,不仅要把失职的罪名扣在三衙头上,还要趁机剥夺三衙的军机大权。 对此宋琪的指责,曹彬只是冷冷的笑了笑,一句话也没说。 赵光义黑着脸,冷哼道“宋琪,三衙曾经向你中书省递过奏折,却被你给罢落了。你现在居然还好意思指责三衙失职?到底是谁失职?” “啊?!” 宋琪一下子傻了。 从他接任参知政事起,每日里接到了奏折成千上万的,加上他骨子里有重文轻武的年头,所以对于被他罢落的军机奏疏,他压根就没有用心记过。 他都把曹彬当时递给他的奏疏内容给忘了。 没想到,今日却要栽在这件事上。 宋琪一边回忆着当初的那一封奏疏,一边解释道“老臣……老臣当日确实看到一封奏疏……只是……只是……” 赵普淡淡的撇了宋琪一眼,出声帮腔道“陛下,宋琪失职之罪,一会儿再议。当务之急,是尽快了解清楚雁门关究竟发生了什么。” 赵光义瞪了宋琪一眼,道“赵爱卿言之有理。当务之急是了解清楚雁门关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光义给王继恩使了一个眼色。 王继恩会意,高喊了一声,“宣雁门关信使觐见。” 一声高喝,在满朝文武万众瞩目之下,一位身披袈裟的大喇嘛缓缓进入到垂拱殿。 一下子,大殿内的所有人都有些发愣了。 这大喇嘛的头,怎么看都像是新剃的。 曹彬瞅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再瞅了瞅,发现此人以前居然跟随过杨七。 曹彬一下子就明白了。 杨七又要出幺蛾子了。 牛头大大咧咧的走入垂拱殿,向赵光义施了一个佛礼,“小僧见过圣人。” 这一声‘圣人’叫的赵光义心里很舒坦。 赵光义瞧着牛头也顺眼了许多,轻声道“法师请起,法师是雁门关的信使?” 牛头点头道“雁门关内信使尽数被贼人诛灭了,雁门关内兵卒和民夫也都死在了辽军刀下了。小僧也是临危受命。” 百官们瞧着这个信使,怎么看怎么别扭。 赵光义却和这个信使聊的愉快。 “法师,给朕和诸位爱卿讲一讲雁门关的事儿吧。” 赵光义和牛头聊了几句闲话,才开始说正事。 牛头微微一拜,开始讲述雁门关的事情。 在他嘴里,雁门关的事儿像是变了一个味道。 在他的故事里,边军彻底被黑化了。 原本只是封锁了雁门关的边军,变成了辽军和边军勾连在一起,封锁了雁门关。然后边军和辽军一起攻打雁门关。 本来此事被边军封锁的密不透风的,无人知晓。 然,杨七前世曾经和佛祖结下了善缘,所以佛祖在关键时刻托梦给了杨七。 杨七得知此事以后,快马赶向了雁门关。 一路上遭到了近一百零八次截杀和埋伏。 几经磨难到了雁门关。 杨七苦求那些个道貌岸然的边军将领去救杨业,却被人无情的驱赶。 最后,碰上了慈悲为怀的宝言上师,宝言上师怜悯杨七救父兄情深,所以游说了党项的一切流民,临时组建了一支兵马,赶去了雁门关驰援。 一路上跋山涉水,感动了佛祖。 佛祖降下了一千位罗汉,帮他们开路。 然后,在一千位罗汉带领下,宝言上师领兵杀到了雁门关,击退了辽军,擒下了萧咄李和李重诲。 …… 牛头的这个故事可以说是漏洞百出,不仅一笔抹杀了杨家在雁门关战役中的所有功绩,还大肆的吹嘘一些佛祖的神迹。 当他讲述完了他的故事以后。 百官们愤愤不平的开始指责牛头。 而牛头则简单粗暴的把一些他解释不了的问题,全都推到了佛祖身上。 解释不了的事情都是佛祖做的,佛祖神通广大。 赵光义听着这些谎言,脸色铁青。 曹彬听着这些谎言,嘴角直抽抽。 一向不动如山的赵普,脸色也十分难看。 朝堂上,所有人都接受不了牛头的这些说法。 一旦按照这个说法宣扬出去,那朝廷就臭了。 武将都成汉奸了,国家还的靠着异族和僧侣保护? 这样的朝廷,谁愿意要? 百姓们不举旗造反,等啥? 赵光义瞪着眼,沉声喝道“法师,朕听到的,怎么跟你听到有些不同?” 关键时刻,赵光义也就不再掩饰自己知道此事了。 牛头眨巴着眼,一脸愕然,“圣人听到的都是什么?” 赵光义冷声道“朕听到的是,雁门关危急,雁门关守将杨业率兵抵御辽贼,拼尽了雁门关内一兵一卒。关键时刻,各地边军驰援雁门关,打退了辽军。” 牛头瞪着牛眼,问道“圣人这是要抹杀我苯教在此次战斗中的所有功绩吗?” 赵光义冷笑道“有何不可?” 牛头一点儿也不着急,无所谓道“既然圣人不愿意承认我苯教在此次雁门关战役中的功绩。那我们苯教也不用再帮您守着雁门关了。一会儿回去以后,小僧会派人将此事告知给宝言上师,让上师带人马上撤出雁门关。” 牛头顿了顿,憨厚的笑道“贫僧相信,辽军很乐意看到此事的发生。” “放肆。” 高怀德和曹彬同时开口喝斥。 赵光义浑身颤抖,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愤怒。 一下子,他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 承认了宝言大喇嘛在这一次雁门关战役中的功绩,就等于告诉天下所有的百姓,朝廷无能,百官无能。 不承认,人家就要放辽军入关。 不管承认还是不承认,都会危及到大宋江山。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几乎一瞬间,赵光义就恨透了将门。 若不是他们为了铲除异己肆意妄为,也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 赵普看出了赵光义的窘迫,赶忙开口道“卫国公,曹枢密,你二人莫要在这里耍威风。真有威风,就去你们管辖的军中去耍。之所以会变成今日这样,也全都是你们麾下的边军造成的。” “哼!” 曹彬冷哼一声,仰着头道“西北的军事,和老夫无关。不要把屎盆子扣在老夫头上。” 高怀德接着说道“此事也和老夫无关,全都是下面的叛党所为。” 赵普懒得搭理他们两个人,他开口问牛头,“这位法师,雁门关乃是我大宋国土,纵然是从我们宋将手里丢失了,也是我们大宋的错。 贵方无调令,也无朝廷的准许,就擅自领兵进入,这可不合规矩。如今贵方私自侵占了我大宋雁门关,这个罪责可以念在贵方击退了辽军,固守雁门关的份上,不予追究。 不过,雁门关既然在贵方手里,那么一旦从贵方手里丢失了。我朝必定会追讨贵方的责任。 我朝拥兵百万,真要追究起贵方的责任,相信贵方不论逃到哪里,都躲不过去。” 赵普不愧为搞政治的高手,一下子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苯教的头上。 然而,他却碰上了牛头这个憨货。 只见牛头梗着脖子,嚷嚷道“你吓唬我?我这个人可不经吓唬。真要把我吓怕了。我就带着雁门关,一起去投了辽国。 你们大宋拥兵百万又如何,到现在还不是奈何不了辽国。 你们整天叫嚷着说收复的燕云十六州,还不是在辽国手上。” 牛头这一下,算是戳到了大宋的痛处了。 燕云十六州,那是大宋的伤。 赵光义已经举兵讨伐了两次了,燕云十六州依然在辽人手上。 牛头真的带着雁门关投了辽国,那他们还真的有点无可奈何。 赵光义怒发冲冠,几乎毫不犹豫的喊出,“朕迟早会收复燕云十六州,灭了辽国。” 牛头不卑不亢道“那也是以后的事儿,现在说的是雁门关战役的事儿。小僧只想知道,大宋朝廷会不会承认我苯教在雁门关战役中的功绩,并且给予足够的赏赐。” “狂妄。” 赵光义拍桌,站起身。 赵普咳嗽了一声,道“陛下息怒,此事交给老臣处置如何?” 赵光义冷冷的扫了牛头一眼,强压下心里的怒火。 “那就交给赵爱卿处理……” 赵普站起身,颤巍巍的走到牛头面前,轻笑道“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为了利益。你们苯教想借此从朝廷要挟足够的利益。说说,你们想要什么?” 牛头给了赵普一个算你上道的眼神,然后出声道“我苯教宝言上师,从出西域以来,就想建立一个佛国。上师觉得银州、夏州二地,有卧佛之姿。” 赵普瞪眼,愕然道“你们要银州和夏州?” 满朝文武一脸疑惑。 牛头一脸诚恳的点了点头,道“对,就要银夏二州。” 第0410章 四郎流落在辽邦 “喝~” 杨七一声低吼,用尽全力,大枪横扫。 两百多皮室军被扫了出去。 杨七转头看了一眼被压制的频频后退的武僧们,就知道他们指望不上了。 不过,他距离耶律休哥的车架已经不远了,他已经看到了车架上身穿披风,手拄着长剑的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你给我留下。” 杨七提着大枪,奋力的奔向耶律休哥的王驾。 耶律休哥端坐在王驾上,面无表情的盯着杨七。 成千上万的辽军把杨七给团团围困了。 杨七奔跑着,一枪扎中了一个辽军的尸体,大枪挑着辽军的尸体,抵御着前面的攻击。 “嗖~” 一个套马索被扔了出来,紧接着,上百的套马索被扔了出来。 杨七避之不及,被套马索套中了脖颈和双臂。 “拽紧了,其余的人,乱刀砍死他。” 萧天佐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军阵中,他见到杨七被套中了,立马吩咐手下的辽军下杀手。 辽军们二话不说,上千柄武器,直接对着杨七砍了过来。 杨七心头凌然。 “喝~” 他爆喝一声,紧握双拳,一下子把拽着套马索的辽军们拽倒在地上。 杨七舞动手里的大枪,割断了两臂的套马索。 “当~” 大枪反转,刚准备割断脖颈上的套马索,就看见萧天佐手里持有一柄弯刀,挡住了他的大枪。 “拉!” 萧天佐一声令下,几十个辽军,拽着套马索,迫使着杨七往后退。 “噗呲~” 杨七脚下不稳,被好几柄长刀砍在了身上,鲜血横流。 眼看着耶律休哥的车架又越来越远了。 “吼~” 杨七奋力的嘶吼了一声,拼着脖颈上套马索强勒,用尽全力,甩起了虎头乌金枪。 虎头乌金枪像是箭矢一样,爆射而出。 “噗呲~” 虎头乌金枪,飞进了耶律休哥的车架,一下顺着他的大腿扎了进去。 枪身上携带的巨大的力道,带动着耶律休哥撞毁了马车,整个人从马车上掉落了下来。 “噗~” 耶律休哥喷出了一口逆血,一脸惊愕的盯着杨七所在的方向。 萧天佐瞧见了耶律休哥受伤,惊慌失措的喊道“保护大王,保护大王。” 萧天佐也无心再惩治杨七了,让手下们缠斗住了杨七,他匆匆的跑到了耶律休哥的身前。 耶律休哥已经被他的侍卫肉盾团团围住了。 八个侍卫,用一块熊皮,把他抬了起来。 耶律休哥惨遭突袭,可是他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瞧见了萧天佐,耶律休哥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提他的头来见我。” 扔下了这句话,耶律休哥被侍卫们抬着,匆匆离开了。 杨七已经在萧天佐离去的时候,用计割断了脖颈上的套马索。 几千的人围着他奋不顾身的厮杀。 杨七被阻拦,只能望着耶律休哥越来越远的身影,不甘心的嘶吼。 萧天佐送走了耶律休哥,红着眼睛回到了战场。 他盯着场中搏杀的杨七,大声的咆哮道“不惜任何代价,给我杀了他。” 辽军们听到萧天佐的命令,手上的攻势又猛烈了一些。 甚至,萧天佐还不惜在伤到自己人的情况下,搬出了重型的弓弩。 重型武器骚扰,几千人围攻,外面还有上万人围困着。 这么多人,杨七武功再高,厮杀下去,也只有思路一条。 不说别的,光耗力就能耗死他。 “吼~” 杨七也意识到自己陷入到了必死的绝地。 可是在辽军重兵围剿之下,他除了战斗,别无其他的办法。 仅仅数十个呼吸,杨七身上就多了几十道伤口。 “杨七勿慌,我来救你。” 关键时刻,殇倾子带人杀到,凶猛的骑兵冲进了辽军阵营,直接把辽军冲的人仰马翻。 殇倾子带人杀退了辽军。 冯家兄弟和牛头马面也匆匆赶来了。 牛头隔着老远,就向刚被殇倾子带人救下的杨七喊话,“少爷,五少爷找到了。” 杨七本来虚弱的快要瘫倒了,听到这话,惊喜的站起身,追问。 “在哪里找到的?” 牛头激动的说道“五少爷在出城冲阵的时候,装上了府上的家将和一个叫扎马合驻地的蕃兵,被他们救下了。现在已经送到了雁门关养伤了。” “哼哈哈哈……哈哈哈哈……” 杨七突然咧嘴,放声的大笑。 笑着笑着,噗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晕厥了过去。 牛头和马面,赶忙喊人过来救治。 然而,当杨七以为他救下了自己父亲和兄弟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个意外。 一个被他忽略的意外。 杨四。 …… 远在十里外的辽军后营。 率领着一千火山军军卒,沿着秃头山的栈道,昼夜不歇的摸过了秃头山,偷袭了辽军营地的杨四。 此刻显得格外的狼狈。 偷袭辽军营地,可以说是一击即中。 杨四摸过了秃头山,就瞧见了扎根在秃头山下的辽军大营。 在如此有利的地形面前,几乎不需要太多的计划。 他们轻而易举的摸进了辽军大营,烧毁了辽军的粮草。 为了制造更大的混乱,他们不仅烧毁了粮草,还从辽军的马圈内,挑选了上乘的马,骑着马在军营里冲杀。 辽军留守在营地的大军,几乎都在靠近雁门关的前沿,准备随时驰援雁门关。 人数有近两万。 发现了杨四偷营以后,他们就折返了过来,追击杨四。 两万兵马逼近。 杨四想要沿着秃头山返回已经不可能了。 他也不可能逃向雁门关的方向。 因为雁门关外还有辽军的大军。 所以,杨四带着剩余的火山军军卒,直接向辽人的地盘上冲去。 然而,他却忽略了。 草原才是辽人真正的家。 辽人在草原上,几乎可以说是如鱼得水。 杨四手下的火山军军卒,一次次的被人截住,截杀了。 杨四一路从雁门关,冲到了幽州城外的大山谷。 身边的一千火山军军卒,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人。 “四将军,我可能不行了。” 一个身上挨了五刀的火山军军卒,躺在杨四怀里,急促的喘着气。 他嘴里不停的有鲜血喷涌而出。 杨四泪眼朦胧的按着他胸口处的刀伤,急声安慰道“撑住,撑住。只要到了幽州,我们就安全了。哪里有不少辽地汉民,我们混进去,谁也发现不了。” 火山军军卒咧嘴一笑,气息虚弱的道“可惜了,老子还没娶媳妇。这辈子都没尝过女人是啥滋味,就要死了。” 杨四抱着他,说道“撑住,到了雁门关,我就找人给你治伤。治好以后,带你会汴京。到时候我让七弟出面,给你找一房漂漂亮亮的媳妇。” 火山军军卒艰难的摇了摇头,“我恐怕……回不去了。” 火山军军卒用沾满鲜血的手,攥紧了杨四的手,郑重的说道“四将军,答应我……答应我……” 杨四也不问他说什么,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我答应了。我答应了。” 火山军军卒说道“有朝一日,回去的时候,把我带回去。我要埋在家里的祖坟里。” “好!好!好!” 杨四流着泪,点头连连说好。 “四将军,快撤,敌人追上来了。” 斥候这个时候匆匆的跑进来,急声道。 杨四想抱着受伤的火山军军卒离开,却被火山军军卒阻止了。 “四将军,带着我们,你是跑不掉的。不要管我们了。” 杨四泣不成声,道“不行,你们是我的兄弟,我不能丢下你们。” “你心里有我们这些兄弟就够了。” 火山军军卒咧嘴一笑,眼中闪过一道狠色,对准了身边同伴手里出鞘的长刀,毫不犹豫的抹了脖子。 “噗~” 滚烫的鲜血,直接喷了杨四一脸。 杨四惊恐的说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他转头看向其他的火山军军卒,发现这些人手里握着刀,满脸死志。 “四将军,走吧!别带着我们这些拖累。” “四将军,走吧!你心里记着我们这些兄弟就行。” “……” 杨四浑身颤抖着,问道“为什么……为什么……” 一个老卒断了腿的老兵,用刀架在脖子上,喊道“走!” 噗呲! 老卒二话不说,直接用刀抹了脖子。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有人喊了一个‘走’字,然后抹了脖子。 杨四梗着脖子,彻底的惊呆了。 他十五岁从军,至今二十年了。 第一次碰见这种场面。 “啊~” 杨四嘶吼了一声,像是一头孤狼一样,头也不回的跑了。 他不能不跑,他不敢不跑。 他不敢再看到,有人因为他自杀了。 剩余的火山军军卒们,肃穆的看了一眼山谷里的袍泽们,带着哭腔逃离了山谷。 跑出了山谷,杨四感觉自己已经崩溃了。 任何人,看到这种场面,都不可能保持理智。 杨四跨上了马,疯狂的逃跑。 他漫无目的的策马狂奔。 他已经不需要再去幽州城了。 因为他麾下的伤兵已经死绝了。 身后的追兵,在灭杀了山谷里的伤兵以后,依然穷追不舍。 杨四一众人,直接被逼到了一个山崖旁。 一个又一个的火山军军卒,在敌人的箭矢下缓缓倒下。 “啊~” 杨四身中四箭,在悬崖上,大声的咆哮了一声,纵身一跃,跳下了山崖。 “咚~” 山下是一条大河,杨四跳下了山崖,直接掉落进了水里,身影迅速的被涛涛的河流吞没了。 山崖上,辽军汇聚在了一起。 领头的是一个将校。 他望着山崖下涛涛河流,沉声喝道“下去找,刚才那人必定是宋将,抓到他,我们没有守住营地的罪责就被赦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轰隆轰隆~” 滔滔江河,如同万马奔腾,水势凶猛无比。 然而,如此奔涌的河流,在它的下游,却流淌的很缓慢,河面更是平静的像是一块镜面。 一位身穿白衣,头顶着毡帽,耳边垂着两颗银铃的女子,手持着手绢,轻轻在水里飘荡。 在她的手绢上,绣着细细的两行字。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在她身后,站着一位小家碧玉的少女,丫鬟模样的打扮,此刻正嘟着嘴盯着她。 在丫鬟身后,有两个身穿劲装的女子,她们腰间挎着弯刀,目光警惕的看着四周。 “殿下!殿下!殿下!” 突然,女子身后的丫鬟开始惊叫。 女子绣眉皱了皱,低声道“怎么了?” 丫鬟蹦蹦跳跳的凑到了女子身边,伸出手,指着河面,惊呼道“有人!有人!” 女子抬起头,瞧了一眼河面,果然看到了一个人漂浮在河面上。 女子淡然的挥了挥手,吩咐身边的侍卫,道“你们去看看,若是活着就救治一番。若是死了,就挖个坑埋了吧。” 两个侍卫不敢违背女子的意思,下水把水里漂浮的人拖上了岸边。 其中一个侍卫,探了探拖上岸边人的鼻息和脉搏,皱了皱眉毛。 “殿下,此人脉搏微弱,气息时有时无。想要救活,很难。属下建议,还是埋了吧。” 女子没有在以的挥了挥手,“那就埋了吧。” 两个侍卫二话不说准备挖坑埋人。 女子从水里捻起了自己的手绢,皱了皱眉毛。 “这死人污了河水,本宫的手绢也沾染上了死人的死气。” 女子一脸惋惜的看了看手绢,“可惜了嗣仙人的这两句诗了……” 女子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本宫听说,汉地的人横死以后,都会用东西遮住脸。本宫就用这手绢,遮住那死人的脸。” 女子喜不自胜的道“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本宫真聪明。比嗣仙人,应该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女子拿着手绢,蹦蹦跳跳的到了那个从河里拖上来的‘尸体’面前。 瞧了一眼尸体,女子皱了皱鼻子,嘟囔了一句。 “模样倒是俊俏,不过,比起嗣仙人,应该还差了一点。” 女子抛下了手绢,遮住了‘尸体’的脸。 侍卫们挖好了坑,抬着‘尸体’就往坑里扔。 “咣当~” 突然,从‘尸体’怀里,划出了一块金铁铸造的小牌牌。 女子瞅了一眼小牌牌,微微愣了愣。 眼见着侍卫们要埋土,她突然抬起手,喝道“慢着。” 第0416章 草草了事? 换成了其他地方,恐怕赵普会一口回绝,因为赵普不想背上一个汉奸的罪名,遗臭万年。 可是提到了银夏二州,赵普就有些迟疑了。 赵普沉吟道“法师,银夏二州,虽说是大宋的番属,可一直都是党项所有的,难道你不知道?” 牛头郑重的点头,道“知道啊!” 这下,满朝文武都摸不准牛头心里在想什么了。 赵普疑惑的问道“既然你知道,那你就应该清楚,我朝并没有处置这两地的权利。” 牛头傲气道“我们苯教不需要朝廷把银夏二州划拨给我们,我们自己会从李继迁手里取来。不过,等我们取回来以后,你们要承认这二州是我们苯教的土地,并且归我们苯教所有。 作为回报,我们苯教也会奉大宋为宗主国,并且每年送上合力的朝贡。” 只是想从大宋讨一个名头,而且还是用别人的土地。 这笔买卖,赵普觉得做起来很划算。 反正,大宋之外的土地,不论有多少争执,和大宋都无关。 而且,边疆各地的属国越乱,对大宋越有利。 这是一笔不仅不赔本,反而赚翻了的买卖。 老奸巨猾的赵普并没有一口答应,反而笑吟吟的问道“若是我朝愿意连同胜州一起划拨给贵方,不知道贵方能不能承认,从没在雁门关出现过,雁门关所有的战事都是我宋军打的?” 赵普也够贼,抛出了一个胜州。 胜州已经不算是大宋领地了,甚至连番属都不算,那是辽国的地盘。 反正是一块和大宋无关的土地,名义上划拨给谁,赵普都不心疼。 赵光义见到赵普抛出了这个提议,也是一脸期待。 用别国的土地,换回朝廷颜面,这种事,赵光义不会拒绝。 甚至心里还期盼着牛头也不要拒绝。 朝中的文武百官们,都觉得牛头不会那么傻,答应赵普这个提议。 毕竟,以苯教那点兵力,驰援一下雁门关或许没问题。 可是同时取招惹党项和辽国,那跟找死没有分别。 然而,牛头的回答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只见牛头乐呵呵一笑,道“可以。” 赵光义迫不及待的开口道“如此甚好,等到贵邦收复了这三地,朕就下旨册封贵邦首领。” 牛头当即,点头答谢。 交易达成,剩下的事情,直接交托给鸿胪寺了。 牛头乐滋滋的跟着鸿胪寺的人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还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杨家的人都是傻货,拼死拼活的,拼光了火山军,啥都没得到。小僧们只是亮亮相,一下就得到了三地。嘿嘿嘿……” 一句话,直接让还在为骗了苯教僧侣而沾沾自喜的文武百官们脸瞬间变黑。 这是什么? 裸的打脸。 宋琪当即就出班,奏道“臣奏请,治杨延嗣擅离职守之罪,治杨业欺君之罪。杨延嗣身为朝中言官,却擅离职守,私自前去雁门关,目无法纪,必须严惩。 杨业身为雁门关守将,辽军南下却隐瞒不报,私自勾连异族,放苯教教众入关。这都是欺君之罪。” 赵普瞪大眼睛,静静的瞅了宋琪一眼,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他发现,刚才救下这货就是一个错误。 赵光义瞪着龙目,瞧着宋琪,讥笑道“朕不惜受辱,才让苯教的人对雁门关的事情闭口不言。你却要朕惩治杨家父子。那么你告诉朕,雁门关大捷的功劳按在谁头上?” 赵光义一指武将班列,冷声道“按在他们头上吗?你问问他们戴在头上亏不亏心?” 宋琪辩解道“那杨家父子私自让苯教僧侣前来报捷,让朝廷受辱,导致流言四起,也是大罪……” 赵普听不下去了,当即出声喝斥,“你快闭嘴吧。此番雁门关的事儿,你也难辞其咎,你还好意思给别人定罪。” 宋琪一下子脸色涨的通红,想要继续辩解,却在赵光义和赵普冰冷的眼神里生生的把话憋了回去。 “哎~” 赵普叹了一口气,道“听那狂僧的话,十万辽军南下,到今日,已经十日有余了。在此期间,朝廷居然没有得到一点儿风声。而那狂僧还说,雁门关附近的边军有勾结辽军的嫌疑。 空穴未必来风。 既然他提到了,那么就肯定听到,或者看到了什么。 老臣以为,应当彻查此事。 想要封锁雁门关,封锁所有的消息。 只怕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完成的。 这里面必定牵扯到某些人。 对于这些个拿国事当儿戏,把军国重器当成铲除异己的刀兵之人。 应当尽数查出,一一诛绝。” 赵普这话说的杀气腾腾的。 赵光义也深有同感。 只是此前高怀德帮他分析过里面的利害关系,他深知铲除了这些人的后果是什么。 高怀德在这个时候,站出来道“启奏陛下,此事臣已经查明,乃是一批潘氏旧部,为了帮潘仁美报仇,叛逃出了军伍,私自勾连辽国所为。 老臣负责接管潘氏旧部,却没想到弄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老臣难辞其咎,恳请陛下降罪。” 赵光义明明知道其中的问题所在,但他不得不配合高怀德演戏。 “竟有此事,潘仁美这个恶贼,当真是为祸社稷的大贼。即便是死了,也要霍乱江山。即可命西北驻军,剿灭这一股叛军,将他们尽数诛灭,以慰雁门关上两万忠魂的在天之灵。” 赵光义又对曹彬说道“曹爱卿,你速速从西北调遣兵马,进驻雁门关。朕不想再被一群蛮子威胁。叛军能再西北之地横行无忌,想必西北其他诸军中,应该也有潘贼旧部。朕命你彻查此事,该杀的就杀,该换的就换。 再发生此等大事,朕唯你是问。” “陛下~” 宋琪想说话,却被赵普给瞪回去了。 老奸巨猾的赵普,如何看不出皇帝和将门之间的猫腻? 既然人家暗中已经达成了协议,那就最好憋插嘴。 现在借机打压将门,明显不是一个好时机。 同时,赵普感觉到宋琪这货智商有点欠费,之前庭举他当参知政事,有些考虑的不周到。 曹彬瞧了赵光义一眼,见赵光义没有搭理宋琪的意思,就施礼道“臣遵旨。” 赵光义又看向赵普,道“赵爱卿,这些个狂僧们进京,胡乱宣扬一起,导致民间流言四起,沸沸扬扬的。你需要主持此事,尽快的张榜,将杨业将军雁门关大捷的事情告知给百姓。 让百姓都知道此事的真相。且不可当他们再以讹传讹,引起民愤。” 赵普拱了拱手,“臣遵旨。” 赵光义摆了摆手,道“其他人先回去吧。曹爱卿和赵爱卿留下。” 文武百官们没料到,此事沸沸扬扬的,闹到垂拱殿上,居然如此草草了结。 他们一个个各怀心思的离开了垂拱殿。 一部分的将门武将,下意识的簇拥在了高怀德身边。 待到文武百官们全都离开以后,赵光义又赶走了垂拱殿内的宫娥和宦官,只留下了王继恩伺候在身旁。 赵光义命王继恩给曹彬搬了一个椅子,待到曹彬坐定以后,他才开口。 “曹爱卿,赵爱卿,这满朝文武,朕能信得过的,就只有你们二人了。也唯有你们二人是真心的为国办事的。” 曹彬和赵普对视了一眼,同时起身施礼,“臣惶恐。” 赵光义往下压了压手,道“两位爱卿坐下,不必拘礼,把这当成一个家宴即可。” 曹彬和赵普坐下。 赵光义沉声道“曹爱卿,西北的军事,朕以往很少过问,几乎都交托到了将门手里。如今却出了这大的纰漏。朕心里很不安。所以朕决定了,以后西北的军事,朕要细细过问,同时朕准备挑选一位重臣,去西北坐镇。” 曹彬愣了愣,沉声道“陛下吩咐就是了。臣一切都听陛下的。” 赵普沉吟道“陛下准备派谁去西北?” 赵光义道“吕端。” 赵普沉吟了片刻,略微点头道“吕端此人,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又颇具才干,为人正直。由他去镇守西北,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君臣三人评价了一番吕端,确认了吕端去镇守西北这件事。 良久,赵光义突然道“两位爱卿,你们觉得杨延嗣此子如何?” 曹彬愣了愣,问道“陛下为何有此一问?” 赵光义淡然笑道“据皇城司的探子回报,杨延嗣此子,在此次雁门关战役里的表现可是很抢眼的……” 曹彬闻言,失声笑道“他一个介文官,在雁门关,也就耍耍嘴皮子而已,还能干什么?” 赵光义摇头笑道“曹爱卿啊!你不了解你这位女婿啊!此番在雁门关,他可是率领一千人,冲向了有五万多大军守护的耶律休哥的车架,并且重伤了耶律休哥。 如此勇猛,只怕大宋军中也难找吧? 他的诗词歌赋,冠绝大宋;他的武艺,有万人敌之姿。 如此人物,大宋只怕也是独一份吧?” 曹彬陪着笑脸,尴尬的道“臣整日里忙于军务,还真的没太关注此事。” 赵光义又笑道“那就不说此事了。说一说这一次狂僧们在汴京城里报捷的事儿吧。朕总是觉得这里面有你这位好女婿的影子。 他下手可真狠,差点让朕下不来台。 你说说,他从朕手里要走银、夏、胜三州,是不是准备借着苯教的力量,让杨家东山再起。 顺便,学一学折家,听调不听宣?” 曹彬闻言,猛然站起身,惶恐道“陛下,此事未必和杨延嗣有关吧?那个宝言上师,在党项能够调动那么多兵马,肯定不是什么笨蛋。也许这是他的主意也说不定。 这天底下,可不是只有杨延嗣那个小子是聪明人。” 赵普借机插话道“老臣也觉得此事应该和杨小子无关,想必是那苯教的大喇嘛,在党项的地盘上被李继迁压的喘不过气。所以早开始谋划银、夏二州的地了。 只是他们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直到雁门关战事爆发,杨七又求到了门上。所以他们就借机顺水推舟。 再说了,就算那个小子参与到了此事里,顶多也就是想借机让杨家东山再起而已。 在这件事里,他应该算不上主谋。他还没有这个本事。 如果真是这样,对朝廷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等到杨家东山再起,陛下必定能多一支能征善战的忠勇之士。 此番雁门关的战役,就能看出杨家对陛下的忠心。 而且,苯教若是真的从辽国和党项手里拿下了这三地。对朝廷来说更是一件好事。 有杨家在中间做桥梁,咱们可以轻而易举的掠夺他们的成果。 然后继续给他们划拨地盘,让他们继续去跟党项和辽国战斗。 让他们三方消耗,咱们在中间坐收渔利。” 赵光义眼前一亮,朗声笑道“还是赵爱卿看的透彻,若真是如此,对朝廷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反正党项和辽国的土地多得是,咱们可以一直给他们划拨下去。” 赵光义和赵普二人朗声大笑,他们都对这个想法很有兴趣。 当然了,如果给他们一本《宋史》,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后来崛起的西夏、青唐,就是他们这么放纵起来的。 曹彬瞪着眼睛,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这两个人在他面前明目张胆的算计自己的女婿,难道当自己不存在吗? 真当自己聪明吗? 曹彬觉得,他要是把杨七给他的计划书甩在这两个人脸上,他们肯定笑不出来。 憨笑之余,赵光义说道“这小子虽然做的事儿都是在为大宋谋福,其中夹杂一些私心,朕也可以当看不见。只是他年纪如此小,就这么肆无忌惮的欺到朕头上,不教训一下,朕心里不安。” 赵普沉默了一下,道“陛下刚才不是担心吕端去了西北,一时半会儿打不开局面吗?不如就派这个小子去西北如何?” 赵光义愣了愣,大笑道“代州知州这个职位如何?” 代州知州? 雁门关就在代州,而代州最大的屯军火山军已经全军覆灭了。 代州附近的全都是杨家的仇人。 把杨七放在代州,没按好心。 第0411章 父子间隙 女子冲着丫鬟挥了挥手,丫鬟识趣的递上了一条手绢。 女子素手微探,用手绢包裹着小牌牌,捻起来仔细打量了一下。 “杨?!” 瞧着小牌牌上面一个大大的‘杨’字,女子心思一下子活络了,聪明的脑袋瓜一瞬间想到了很多。 瞧这‘死人’的装扮,应该是一个军卒,而且还是宋兵。 距离辽国最近的宋兵,姓杨的只有雁门关的杨业。 耶律休哥叔叔正在雁门关和杨业大战,这宋兵满身是伤的,肯定是从雁门关战场逃出来的。 那么,说明他和杨家应该有关系,也许是杨家的家仆。 如果救活了他,是不是就能从他身上,得到更多有关于嗣仙人的消息? 想到嗣仙人杨七,女子眼里充满了热切。 “抬上他,回去。” 女子突然开口,说道。 侍卫和丫鬟们闻言都是一愣。 “殿下,此人身受重伤,生命垂危。想要救活他,可是要耗费很多珍贵的药材的……” 女子冷冷的瞪了开口的侍卫一眼,喝斥道“本宫要做什么,需要想你交代吗?耗费药材?本宫耗费不起吗?” 侍卫赶忙低头道“属下失言,请殿下恕罪。” 女子又瞪了侍卫一眼,手里捏着‘杨’字小牌牌,蹦蹦跳跳的去找自己的小白马了。 却说失落在辽地的杨四,鬼使神差的被人救下了,昏迷不醒。 雁门关内,杨七却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陌生的房顶。 杨七转头,就看到了在房间内,还有一张病床。 床榻上躺着杨五,老杨守在床边,宝言大喇嘛正在为杨五疗伤。 学武的人,六感似乎都很敏锐,宝言大喇嘛和老杨,几乎同时感受到了杨七的目光。 老杨转过头,脸上摆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道“你醒了?” 杨七愣了愣,耸动鼻头。 “嗯~” 这一声轻‘嗯’算是回应。 父子两人因为之前杨五的事情斗嘴了,现在还没有释怀。 宝言大喇嘛替杨五包扎好了伤口,笑眯眯的转过身,向杨七施礼,“老衲见过黑虎神护法。” 杨七想坐起身,却牵动了伤口,疼的呲牙咧嘴的。 宝言大喇嘛紧张的上前,扶着杨七坐起来,道“黑虎神护法不可妄动,你身受重伤,需要卧床静养。” 杨七点头致谢,道“没想到上师还精通医术?” 宝言大喇嘛一脸含蓄道“年轻的时候,在汉地游走过,略通一些医术。谈不上精通……” 老杨插话道“宝言上师的医术堪称国手,你和五郎身上的伤口,军中的军医束手无策。还是宝言上师出手,救下了你们。” 宝言大喇嘛谦逊道“也不是老衲的功劳,只要是这位施主和黑虎神护法身体比一般人强。特别是这位施主,原本就受了箭伤,后来似乎为了作战,又用烙铁烫糊了伤口。再次出战以后,又受了许多伤,能活下来,几乎是佛祖保佑了。” 杨七听了眉头紧皱,他瞪向老杨,低吼道“他受伤了,你还逼他出战?” 老杨一愣,黑着脸道“当时雁门关的情形,不得不如此。” 杨七讥讽的笑道“然后你就逼他出去送死?你这是谋杀。你觉得他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出去冲杀有意义吗?如果他死了,雁门关能守住,我一句多余的话也不会说。可是他死了,雁门关你也丢了。你觉得他死的有意义吗?” 老杨冷冷的瞪着杨七,喝斥道“男子汉大丈夫,入伍从戎,自当为国尽忠,马革裹尸。即便是没有胜算,也应该拼死血战。” “为国尽忠?” 杨七咧嘴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杨七笑过之后,讥讽的盯着老杨,道“那么我想问问,在雁门关危急时刻,你的国在哪儿?” 不等老杨反驳,杨七继续讥讽。 “在西北,你的国,囤积的蕃兵、厢军、禁军,多达五十万。有三十多万就在雁门关附近。雁门关被围困十日,就算是西北的猪都听到风声了。可是你的国呢?” “十天了,你的国,一兵一卒未曾派遣,还截杀了你派出去求援的信使……” “住口!” 杨七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暴怒的老杨给喝止了。 老杨怒不可制的盯着杨七,喊道“此次雁门关无援,信使被截杀,那也是奸邪所为,和朝廷无关。休说这些大逆不道之言。不然,休怪为父不讲亲情,绑你上垂拱殿。” 杨七瞪着老杨,冷声道“那你就守着你的国,为你的国去死。但是,你别拉着兄长他们陪你一起死。” “啪!” 老杨一拍桌子,冷哼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从,子不得不从。我是你爹,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这是天理,也是人伦。” “好!你拿人伦大道压我,我也不反驳你。今日,咱们父子就在这里赌一把。赌一赌你的国值不值得守,你的君值不值得忠。” 杨七怒急反笑,他收起了脸上的怒意,笑眯眯的盯着老杨,提出了赌约。 面对儿子突然提出的赌约,老杨有些发愣。 杨七笑眯眯道“怎么,不敢?” 老杨冷笑道“赌就赌,本帅何惧之有?” 倒不是老杨受不得杨七的激将法,而是老杨对朝廷有信心。 杨七微微点头,含笑道“以你的眼光,应该能看得出。此次雁门关的事情,咱们杨家应该是遭人算计了。咱们就赌,你能不能从你忠的君面前,为杨家和战死的火山军兄弟们,讨回公道。” 老杨信心满满的道“有何不可?本帅相信,朝廷一定会严惩奸邪之人。” 说完了这句话,老杨直接离开了房内。 一直在一旁不说话的宝言上师,突然开口问杨七,“黑虎神护法,您刚提出的赌约,似乎没有提到赌注?” 杨七摇头一笑,唏嘘道“他要是输了,赌注也就不重要了。” “对了,此番追击耶律休哥,折损了上师手下的一千武僧。在下心中实在惭愧。” 杨七愧疚道。 宝言大喇嘛,双手结佛印,一脸慈悲道“他们是为了我佛献出了真身,死后必定会魂归天国,回到我佛的怀抱。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黑虎神护法,您只要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就好。” 杨七暗自咬了咬牙,这大喇嘛真是心黑。 杨七脸上却带着淡然的笑,道“不会忘得。上师也不必称呼在下什么黑虎神护法了。称呼我杨七即可。” 宝言大喇嘛惶恐道“真佛面前,不敢失礼。” 杨七失声笑道“上师,真人面前,有必要说假话吗?” 宝言大喇嘛愣了愣,一下明白了杨七的意思,他含笑道“既然如此,老衲以后就称呼您为公子,如何?” 杨七摆了摆手,道“随你吧……” 接下来几天,杨七就躺在房内养伤。 期间,殇倾子来过一次,和杨七约定了再战的时间后,带着党项人的四万骑兵离开了。 冯家兄弟也告辞了,说要回去帮忙护着那些党项的流民。 牛头和马面留下了。 雁门关如今防务空虚,火山军军卒们死伤殆尽。所以杨七让初醒手下的一万五的步卒留下了,帮着杨业守卫雁门关。 宝言大喇嘛也想走,却被杨七给留下了。 “公子何故留下老衲?” 宝言大喇嘛提出疑问。 杨七笑着回答道“上师此番帮助雁门关度过了辽军入侵的危机,这可是一桩大功勋。等过些时日,上师随我一起回京,到时候我会向陛下讲明上师的功德。让陛下赐下敕封诏书。” 敕封诏书? 这一下子挠到了宝言大喇嘛的痒痒肉上了。 有大宋朝廷的敕封,宝言大喇嘛就可以做很多事,甚至获得很多好处。 作为一个精明的人,他怎么可能不明白这其中的关键? 宝言大喇嘛掩饰不了脸上的喜悦,道“真若如此,那么老衲可就多谢公子了。” 杨七大气的挥手道“不必客气。” 杨七之所以帮宝言大喇嘛获得敕封诏书这个好处,其实也是在帮自己。 雁门关的危机是解除了,可是潜在的危机却有很多没解决。 首先就是党项骑兵驰援雁门关的事情。 私自调动异族军队到大宋的重要军阵,这可是重罪。 而且也会暴露出杨七能从党项调动一支大军的事实。 这些要是被朝廷坐实了,那可就是重罪。 杨七就是打算,趁着朝廷还没出手的时候,把这一切推到了宝言大喇嘛身上。 只要宝言大喇嘛认下此事,那么效果就截然不同。 宝言大喇嘛,以一个出家人的身份,以一个西域人的身份,发现了雁门关的危机,并且游说党项出兵帮忙。 那可全都是有功无过的事情。 这对宝言大喇嘛和杨七来说,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杨七说做就做,他抽调了一千党项人步卒,换上了火山军的衣服,并且书信一封,向汴京去奏捷报。 杨七调动一千人去送捷报,老杨觉得有点多了。 不过,最终在杨七强硬的态度下,老杨也就默许了。 送走了捷报,并且特别注明了宝言大喇嘛的功绩以后,杨七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精神松懈以后,杨七才发现了一件被他忽略的事情。 “老葛,老葛……” 老葛是杨七受伤后,主动请命照顾杨七的人。 杨七一声召唤,在门外抱着刀假寐的老葛,匆匆跑进门。 “七爷,您有什么吩咐?” 杨七皱着眉头问道“我到雁门关已经三天了,怎么不见我四哥?” “这个……” 老葛含含糊糊,面色为难。 杨七心头一凸,微微皱眉,他低声冷喝,道“说!” 老葛苦笑道“七爷,您别为难属下。老帅吩咐过了,不让我们告诉你四爷的去向。您要是想知道,只能问老帅。” 杨七冷冷的瞪着老葛,露出了狼一般的眼神。 “你去,叫我爹来。” 老葛被杨七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 他匆忙道“属下这就去。” 老葛出去了一炷香时间,很快就带着身披盔甲,一脸威严的老杨到了杨七房里。 杨七见到了老杨,很不客气的直言问道“四哥呢?” 老杨沉吟了一下,耿直道“此前本帅派遣杨延辉去偷袭辽军粮草。根据前面的斥候回报,杨延辉偷袭成功了。不过被辽军守备大营的军队给发现了。为了躲避追杀,一路向北逃走了。” 杨七闻言没有愤怒,只是眼神冰冷的盯着老杨。 “你让五哥去死还不够,还让四哥也去送死?” 老杨很想解释一句,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战场上没有父子,只有兵将。本帅身为雁门关守将,杨延辉和杨延德身为雁门关节制下的将军,理当听本帅调遣。 而且,本帅不会因为我们是父子,就把必死的任务交给别人,保全自己的儿子。 将士们都是爹生父母养的,没有谁比谁特殊。 本帅也不可能因私废公。” “啪啪啪~” 杨七艰难的举起手,拍着掌,面怒狰狞的赞叹道“好!好!好得很,你真是一个大公无私的将军。” 缓缓的放下手,杨七语气冰冷的道“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老四若是有什么不测。我就让整个大宋都跟着陪葬。 还有,老五若是醒不过来。大宋也得付出代价。 还有……我其他兄长,我的六位嫂嫂,还有我娘。只要有任何一个人出事,我都会让大宋付出代价。 你既然愿意为了大宋,让儿子们去死。 我也不介意为了亲情,让整个大宋陪葬。” “放肆。” 老杨爆喝,大声喝斥,“大逆不道,胡言乱语。让整个大宋陪葬?让百姓们身陷战火?那你就是汉家的罪人。千百年后,史书上留名,你就是千古罪人。” 老杨冷冷的讥讽道“还有,你以为你是谁,就你那点微末的本事,还想颠覆大宋?有我杨业在,你颠覆的了吗?” 杨七眯起眼,咧嘴笑道“呵呵……” 第0417章 代国公 曹彬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他觉得自己不适合再戴在垂拱殿了。 曹彬起身,拱手道“西北的军务,臣会尽快整理出来,交给陛下的,臣先行告退。” 赵光义赞许的点了点头,他留下曹彬,主要就是为了通过曹彬,间接或者直接的控制西北的兵权。 曹彬并没有拒绝,这让赵光义很开心。 “啪啪啪……” 赵光义抚掌,王继恩悄然出现在垂拱殿内。 赵光义吩咐道“王大伴,去岁南国进贡了一柄金柄牛角刀,你去取来,送给曹爱卿。” 曹彬闻言,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很想告诉赵光义,你口中金柄牛角刀,我府上有一箱。 然而,这话他不敢说出口,反而一脸惊喜的拱手道“臣谢主隆恩。” 少顷,王继恩拿着用红绸捧着一柄金柄牛角刀出现在曹彬面前。 曹彬拿到手里掂量了一下,就有随手扔掉的打算。 这一柄金柄牛角刀,重量比他府里的那些金柄牛角刀重了几分,按照曹琳的说法,这东西刀柄并不是纯金的,而是在外面包裹了一层金皮而已,和他府上那些纯金刀柄的牛角刀,有天壤之别。 据说杨七把这种低档次的东西,都赏给了底层的官员,并且人手一柄。 曹彬拿着金柄牛角刀,面色怪异的再次向赵光义谢恩,然后匆匆离开了垂拱殿。 曹彬一走,赵光义脸上的笑意突然敛去,吩咐王继恩给他和赵普准备了一些茶点以后,一脸惆怅的道“赵兄,还记得当年我兄弟二人去你府上三顾茅庐的事儿吗?” 赵普正在细细品味宫里的御茶,猛然听到赵光义叫他一声‘赵兄’,他茶点把嘴里的茶给喷出来了。 这是有事儿要说,而且还是大事啊! 自从赵光义登基以后,这是第二次称呼他为‘赵兄’了。 第一次,是在他登基之处,汴京城里谣言四起的时候。 当时,赵普给他出了一个主意,叫做‘金匮之盟’。 这一次,赵光义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赵普收敛了心神,不动声色的咽下了口中的茶水,轻轻把茶水放在了桌上,笑道“陛下说笑了,什么三顾茅庐的,老臣可担当不起。” 赵光义奉承道“当的起,当的起,刘备那个大耳贼,只是得了三分之一的天下。而朕和先帝,却都拥有整个中原。 赵兄以宰执的身份,辅佐先帝和朕两位皇帝。 赵兄比起那诸葛卧龙,还要强上三倍。” 一般人若是听了赵光义这奉承的话,估计早都飘飘然了。 赵普却一点儿也没飘,反而眯起眼,一脸谨慎。 他踌躇了一下,试探的问道“陛下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赵光义闭上双眼,沉重的点了点头,感慨道“将门欺人太甚了。” 赵普一下子就听懂了赵光义话里的意思了。 此次雁门关的事儿,将门的人确实做的有些过分了。 别人或许看不出这其中的门道,可是赵普却洞若观火。 赵普慎重的问道“陛下欲以何为?” 赵光义端起茶杯,请赵普一起饮茶。 赵普端起茶杯,随意的敷衍了一下,又重新把目光投在了赵光义身上。 赵光义喝光了茶杯里的茶,沉默了良久,低声道“先帝在位的时候,设了一场夜宴,收缴了将门手里所有精锐的兵权,并把他们编成了禁军。 你说朕能不能效仿一下,也设一场夜宴,收缴了将门手里所有的兵权,把地方厢军,编成各地屯军?” 赵普瞪着眼珠子,面色骤变。 “陛下,万万不可。” 赵光义皱眉道“先帝做得,朕为何做不得?” 赵普在矮几上挑选了一盘糕点,指着里面的杏仁酥,道“陛下,这兵权,就像是这杏仁酥。当年先帝在位的时候,大权在握,实力够强。所以,他从这盘子里拿走杏仁酥,将门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只能忍让。” 赵普随手把盘子里的杏仁酥,拿的只剩下了两块,然后指着这两块杏仁酥,又道“恕老臣说一句大不敬的话,陛下虽然已经登基了八年了。可是这根基和权力,比先帝还差一点儿。 如今陛下要强行从这盘子里,夺走最后的两块杏仁酥。 到时候,盘子里空了,将门没得吃了,您猜他们会怎样?” 赵光义面色凝重得说道“举兵!造反!” 赵普郑重的点头,“所以,掠夺将门最后兵权的事儿,陛下不能做。” “嘭!” 赵光义恼怒的拍桌,“可是朕不甘心,朕不甘心让将门骑在朕的头上胡作非为。就拿这一次雁门关的事儿说。若不是有党项流民的兵马急时增援,只怕现在雁门关已经落到辽人手里了。” 赵普抚摸着胡须,陷入了沉思。 半晌,赵普抬头,沉吟道“陛下想要削弱将门手里的兵权,也不是没有办法。” 赵光义一喜,道“什么办法?” 赵普踌躇,“这个办法可能会死很多人……” 赵光义毫不掩饰的说道“只要死的不是禁军和朕治下的百姓,旁人死多少,朕都不会在意。” 赵普幽幽说道“将门在雁门关,用了一招借刀杀人。” 赵普话说到了这里,就闭口不言了。 任凭赵光义如何催促,赵普都不说话。 僵持了许久以后,赵光义只能打发赵普出宫。 赵普一走,赵光义皱着眉头问身旁伺候的王继恩,“王大伴,你说说,刚才赵老匹夫的话是什么意思?” 王继恩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不确定的说道“老奴觉得,赵相公的意思应该是……辽国这把刀,足够快。” “辽国这把刀,足够……” 赵光义重复了一下,说到了一半,顿时明白了。 “辽国这把刀,确实够快。既然将门用得,朕也用得。” 赵光义面色阴沉的冷笑了一声,一个疯狂的念头已经在他脑海里成型了,他一边沉思,一边喝骂道“赵老匹夫越来越像个文人了,说话拐弯抹角的,还喜欢打哑谜。朕记得,当年和先帝碰见赵老匹夫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泥腿子。” 王继恩咧着嘴,弓着腰,笑呵呵的说道“赵相公如今可是文官之首,自然也得有一点儿文官该有的样子。” 赵光义沉吟着,点了点头,随意的摆手道“朕记得南国送来的象牙玉雕里面,有一件观音像,回头派人去送到赵府,说是朕的赏赐。” …… 宫门外。 赵普摆着衣袖,刚出宫,就瞧见了在门外刻意等候他的曹彬。 赵普和曹彬也算是老交情了,说话也不客套。 “曹贤弟,你在等老夫?” 曹彬点了点头,面色凝重的对赵普道“恐怕要出大事了,你我要早做准备。” 赵普愣了愣。 大事? 莫非刚才他在垂拱殿内跟赵光义说的话,曹彬已经知道了? 这不可能啊! 那就是,赵光义已经和曹彬商量好了如何对付将门,之前在宫里只是在试探自己,或者说在试探文官们的态度? 那也不可能。 曹家也在将门之列,他也许会出卖将门的利益,但绝不会出卖将门的根基。 赵普吃不准曹彬口中的大事究竟是何事。 所以,他面色阴晴不定的问道“什么大事?” 曹彬沉声道“杨延辉失踪了……” “杨延辉?!” 赵普瞪大眼睛,愕然道“杨家四小子失踪了?” 曹彬郑重的点头,道“从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有可能已经死了。” 赵普目瞪口呆,惊愕道“那可要……捅破天了……” 赵普和杨七接触的不多,可是他也明白杨七睚眦必报的性格。 自从杨七入朝为官以来,基本上对杨家有敌意的,或者露出了敌意的人,都被杨七狠狠的惩戒了一番。 这其中不乏高门大户,甚至皇子龙孙。 当然了,这还是在杨家的人员没有造成损伤的情况下。 如今杨家丢了一个人,而且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这下子,杨七要不闹个地覆天翻才怪。 赵普面色凝重的道“确实应该早作准备。你我再找一些同僚,明日上朝的时候,议一议雁门关一战,杨业的功绩,顺便为杨家多争取一点儿赏赐。希望这样能安抚一下那个小子。” 两人商量过后,便立马坐上轿子,走街串巷的联系自己相熟的朝臣。 次日。 早朝。 赵普联合曹彬,一起奏请,封赏雁门关有功的将士。 宋琪、吕蒙正、李沆等诸多文臣跳出来反对。 高怀德、李守恩等诸多武将也跳出来反对。 甚至,有人还重提旧事,扬言要治罪杨家。 几番口水仗以后,以赵普和曹彬联盟获胜告终。 同时,赵光义也当场任命了吕端为西北十六州的承宣使。 并且,让吕端带着册封雁门关上有功将士的诏书,即刻启程前往了雁门关。 同时,吕端还获赐了虎符和三衙的调令。 吕端出了汴京城,一路上快马加鞭赶往汾州。 他必须先到汾州,调遣李继隆所率领的下四军的禁军的一支,入驻雁门关。 赵光义这一次也算是豁出去了。 并没有派遣朝廷上的老将镇守雁门关,也没有让任何一支厢军入驻雁门关。 反而调遣了下四军的禁军,同时也安排了李继隆这个职位不高,且没有出色战绩的将军。 对此,朝廷许多人提出了反对。 为了剔除这些个质疑声,赵光义想了一个妙招。 他在雁门关设置了一个双保险。 在李继隆守卫雁门关的基础上,他又命令了大同军驻守在了雁门关后方的代州。 同时,为了增强大同军的战斗力。 赵光义给大同军提升了兵额和粮饷。 大同军节度使是杨业,有杨业这位忠勇的老将军帮着李继隆守着后背,李继隆任职雁门关守将,就不再那么薄弱了。 吕端到了汾州,向李继隆宣读了赵光义的圣旨诏书。 想打仗,想立功,已经想疯了的李继隆,二话不说,立马整合了军队,立即开拔了。 吕端哭笑不得的带着李继隆连夜赶路。 李继隆的心思,他了解。 李继隆所在的李家,原本也算是顶级的将门,可惜老李去世的早,没有扶李继隆一把。 所以李继隆征战多年,已经三十多岁了,还游走在武将的底层。 如今,好不容易盼到了一个光耀门楣的机会,他怎能不高兴,怎能不急切?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过县穿州。 三天以后,到达了雁门关。 吕端摆出了仪仗,在雁门关内的守将府,宣读圣旨。 吕端大马金刀的站在守将府的演武场,杨业摆设好了香案,单膝跪地,等待吕端宣读圣旨。 杨五还在昏迷。 杨七以身受重伤为由,直接在地上坐着。 “诏曰今岁正月初十……” 吕端中气十足的喊了半天废话,才道“擢升,雁门关守将、唐龙县公杨业,爵代国公、勋上柱国、加赐镇国大将军、加赐太子太保衔。 令代国公杨业,即日起,回京复命。 擢升,代州刺史杨延辉,爵唐龙县伯、勋上轻车都尉、加赐忠武将军。 擢升,代州团练使杨延德,爵中牟县伯、勋轻车都尉、加明威将军。 令中牟县伯杨延德,任职大同军副都指挥使,即日起,代判大同军一切事宜。 擢升,火山军全体将士,加官三级。左迁大同军任职。 火山军抚恤银,一律以加官三级赐下。 ……” 吕端洋洋洒洒又宣读了半天,才笑眯眯的对杨业道“代国公,接旨吧。” 老杨恭敬的施礼,道“臣杨业,接旨,谢主隆恩。” 杨七当即就要起身,却见吕端从怀里又掏出了一卷圣旨,笑眯眯的盯着杨七。 “左正言杨延嗣,接旨吧。” 杨七愣了愣,不情愿的又噗通一声做到在了地上。 只见他做到地上,立马就嚷嚷道“吕端,你也别给我云里雾里的念一堆那些虚的东西,直接就说陛下对我的惩处就刻意了。” 杨七顿了顿,郑重的道“我很忙的。” 老杨当即脸色一黑,喝斥道“逆子,不得无礼。” 第0418章 收家将? 老杨依旧是与人为善的性子,他陪着笑脸,对吕端道“吕大人,小儿说话虽然莽撞了一些,但并无对圣旨不敬之意。” 吕端握着圣旨,莞尔一笑,道“下官当不起代国公大人之称,代国公喊我一声吕端即可。” 吕端撇了一眼像是无赖一样瘫坐在地上的杨七,哭笑不得的道“下官在汴京的时候,和嗣仙人打过几次交道。深知嗣仙人的秉性。所以代国公不必解释,下官都明白。” 老杨瞧着吕端似乎对杨七没有敌意和恶意,才放心的点了点头,然后回头狠狠的瞪了杨七一眼。 杨七毫不示弱的瞪了回来。 吕端见状,愣了愣。 瞧这父子之间,相处的不是很和谐…… “咳咳咳……” 吕端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老杨和杨七父子二人瞪来瞪去的游戏。 “诏曰今……” 又是一堆没用的废话,即便是杨七扬言不想听,可吕端却不得不念。 絮絮叨叨的念叨了半晌后,才轮到了正事。 “左正言杨延嗣,擅离职守,罪大恶极。朕念及你是初犯,又看在杨家与国有功的份上,饶你一次。 现,左迁杨延嗣为代州权知州、代判大同军监军。望你能恪尽职守,谨慎行事,造福一方。他日回朝,必定重用。” 吕端宣读完了圣旨,笑眯眯的盯着杨七,道“杨知州,接旨吧。” 杨七瞪眼道“我不接。” 吕端一手拿着圣旨,一手捻着胡须,幽幽道“抗旨不遵,可是要杀头的。” 跟随在吕端身后的带刀侍卫们,一个个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刷刷刷~” 老杨脸色一黑,大声咆哮,“你这个逆子,还敢抗旨不遵,你想气死为父?” 杨七冷冷的扫了一眼老杨,然后把目光投在了吕端身上。 “让我在代州任职,这是谁的意思?” 吕端愣了愣,说道“自然是陛下的意思。” 杨七讥讽的笑道“你手里拿的可是盖着中书省大印的圣旨,可不是陛下的中旨……” 吕端干巴巴一笑,道“果然瞒不过你。把你留在代州,及是陛下的意思,也是赵相公的意思。” 杨七冷笑道“想把我留在代州,不让我回京。这是怕我回京闹事。” 杨七有多能闹事,吕端心里是清楚的。 毕竟,在汴京城,第一个被杨七闹得焦头烂额的就是他。 杨四失踪,赵相公把杨七按在代州,他是举双手赞成的。 “杨知州,接旨吧。这一炷香之内,你若是不拿这圣旨,可就是抗旨不遵了。那本官也就不客气了。” 杨七站起身,走到吕端面前,接过了圣旨。 吕端心里长出了一口气,他还真怕杨七不肯接旨,然后大闹一场,到时候可就很难收场了。 然而,杨七拿着圣旨,幽幽说了一句,却让吕端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 “这旨意我接了。可是当不当代州权知州,哪得看我心情。” 杨七似笑非笑的盯着吕端,道“我若是辞官不做了。相信朝廷的律法也约束不了我。到时候,你们谁又能阻挡得了我回京。” “辞官?!” 吕端瞪着眼睛,愕然道“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功成名就。你这么冒然辞官,多年得付出就付之东流了。你舍得?” 在这封建制的社会,辞官可是一件需要有大勇气的事。 一万个官员里面,只有那么一两个读书读傻了的家伙,才有勇气去辞官。 毕竟,权力这颗诱人的果实,可不是谁都能抛的下的。 杨七随意的挥了挥手,笑道“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功成名就?你说的那是庸才。我从读书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用了四年。而我,过了今年三月,也才二十岁而已。 辞官不做,过个两三年,给赵相公送点钱,到时候重新复出,轻而易举。 我还年轻,等得起。” 杨七这话是狂妄了一些,但是吕端不得不承认,杨七说的句句属实。 人家是少年天才,得官容易,所以舍弃起来,也不会太难割舍。 赵普贪财之名,朝野皆知。 如今赵普身体康健,再挺一个两三年肯定没问题。 以杨七和赵普的关系,到时候,送点钱,复官还真是轻而易举的事。 就算赵普不肯帮忙,人家也能靠着萌补的方式,重新进入官场。 因为人家还有另一重身份。 勋贵。 吕端就像是吃了死老鼠一样,心里不自在。 他从十岁发蒙,一直熬到了二十五岁,才考中了进士。 如今他官居四品。 和其他人相比,吕端是骄傲的。 可是和杨七一比,吕端自愧不如。 你一个官二代,还这么优秀,还让不让人活了? 吕端心里不自在归不自在,但他却不能眼看着杨七挂印辞官而去。 赵普可是给他下死命令了,一旦吕端放了杨七回京。 那么赵普在朝期间,吕端就别想得到升迁。 杨七的去留,可是关系到他仕途的,他绝不可能坐以待毙。 “杨知州,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辞了官。大同军怎么办?令兄现在陷入昏迷中,令尊这个节度使要归京,你再辞官不做了。那谁去管理大同军? 这杨家要是没了大同军,那杨家这个将门,可就没落了。 难道你忍心看着杨家在你手上没落?” 吕端的话,对杨七没有丝毫的影响,因为所谓的大同军,杨七看不上。 但是,这话却戳中了老杨的软肋。 公侯万代,这是每一个武将所期盼的事情。 老杨也不想他死以后,杨家没落了,然后从将门里除名。 毕竟,细算起来,老杨也算是一个败家仔。 他爹当年把家业传给他的时候,杨家可是拥有两州之地的一方诸侯。 到他手里,两州之地丢了,他也沦为了一个马仔。 当然了,从国家的角度考虑,老杨是一个大义忠勇的人。可是从家族方面考虑,老杨确实是个败家仔。 所以,他败家了,自然不能看着儿子再败家。 因为儿子能败的家业,就剩下了杨家的军队了。 一旦他死了,杨家再没了军队。 那么杨家肯定没落。 “七郎,万万不可肆意妄为。” 关键时刻,老杨服软了,他轻声的劝解杨七。 杨七很想怼老杨一句,大同军他看不上。 不过老杨那首次流露出的殷切的眼神,让杨七心软了。 终究是父子,杨七做不到铁石心肠。 而南国那一片家业又不能暴露,所以杨七只能答应留下。 “我可以答应留在代州任职权知州,但是汴京城我必须回去。哪怕几天也好。” 吕端面色阴晴不定,他沉声道“如果你只是回去几天的话,也不是不能商量。不过,此事本官做不了主,本官要上报中书省,由赵相公批示。” 杨七沉吟了片刻,点头道“可以。” 当天。 下午。 雁门关内的一万五千的党项步卒,撤出了雁门关。 李继隆带领着兵马,迅速的进驻到了雁门关。 党项的兵马要走,杨七免不了送一程。 杨七顺便提醒了宝言上师,让他回去以后,立马从西域调集人手。 同时,杨七让牛头告诫初醒,暂时在山谷里安置下,等他从汴京回来以后,再帮他们谋划银州。 牛头和宝言上师,带着希望离开了。 此次党项的兵马,帮忙防守雁门关,一粒粮食、一枚军饷都没领,得到的只有一个关于册封的承诺。 …… 次日。 一早。 老杨带着一半剩余的火山军军卒,六十人,踏上了归程。 同时,他也带着吕端写给赵普,批准杨七回京的奏折。 吕端作为西北的承宣使,他也离开了雁门关,开始马不停蹄的去巡视西北诸军的情况。 雁门关换了主人,杨七也不愿意多待。 他让跟随他的六十多火山军的军卒,抬着杨五,去代州走马上任。 自杨家镇守雁门关起,代州就一直是杨家的自留地。 所以,杨起到代州任职权知州,并没有多少困难。 从雁门关到代州,一路骑着快马,策马扬鞭的话,得花三个时辰,要是步行的话,那就得一天一夜。 杨七抬着杨五这个伤员,所以不可能快马疾驰。 他只能牵着马,带着人步行。 到了夜里,一行人在山脚找了一个旅店落脚。 旅店很简陋,睡的是大通铺。 杨七一行六十人,包下了四个大通铺。 三个住火山军的军卒,一个住伤员。 杨七晚上简单的啃过了馒头以后,就窝在通铺里看着伤员。 火山军剩下的军卒们都是一个个的莽汉,打仗是个顶个的好手,却一个个都不通医理,也不懂伺候人。 杨七只见过他们伺候过一次伤员,粗暴的手段看的杨七嘴角直抽抽。 难怪古代战场上的伤员死亡率那么高,这一个个的伺候人就跟谋杀一样。 杨七勉强受过后世教育的熏陶,懂得一些照顾病人的办法。 所以他就承接下了照顾病人的事儿。 “别动~” 杨七正在给一个比他还小两岁的小家伙换药,这小家伙受伤很重,却不好好配合治疗,趴在床上,一个劲的转头看杨七。 他背上的伤口,因为他转身用力,撑开了一丝裂缝。 杨七赶忙取过烧酒,重新给他清理伤口。 小家伙顿时疼的呲牙咧嘴的。 重新包扎以后,小家伙受宠若惊,一脸兴奋的盯着杨七,激动道“七少爷,我以后可以叫您七爷不?” 杨七转身给这个小家伙身旁的一个小老头换药,一边换药,一边随口问道“七少爷和七爷,有什么区别吗?” 小家伙咧呵呵笑道“应该……没有吧……” 杨七随意的说道“那就随你吧……” 躺在小家伙身边的小老头,冲着小家伙挤了挤眼睛。 小家伙似乎得到了鼓励,兴奋道“那我以后能不能跟着您?” 杨七一愣,手上的动作一停,愕然道“跟着我作甚?” 小家伙昂着脑袋,义正言辞的说道“您既然答应了让我叫您七爷,那就说明您收下了我这个家将。我作为你的家将,自然要跟着你。” “轰隆~” 突然,大通铺的门被撞开,有两个小家伙也窜了进来,面红耳赤的喊道“七爷,您也收下我们吧。” 大通铺里,清醒着的伤员,一个个都跟着起哄。 “小狗崽子们,年纪不大,心眼不小。居然想攀上七少爷。” “臭小子,鬼心眼真多。” “七少爷可不是随便收家将的人。你去汴京城里问问,想当七少爷家将的人,能从汴京城排到雁门关,而去各个身手了得。其中不乏武功高强,却又貌美如花的小娘子。 你们说说,你们有什么值得七少爷看上的,收你们当家将。” “……” 小家伙们脸色涨的通红。 躺在床上的那个,极力辩解道“我们本事也不小,在雁门关一战中,我们三个人加起来,杀了十几个敌人。” 有一个杨府的家将幽幽说道“只会杀人的家将,可不是好家将。好的家将,不仅得会杀人,还得懂得兵法谋略。家主若是上了战场,关键得时刻。家将就是战场的基层将校。 如此,家主才能灵活的指挥军队作战。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必须忠心。” 小家伙闻言,大声的喊道“我们当然忠心了。我们在战场上,可以帮七爷挡箭。” 一句话,让大通铺里调笑的伤员们都愣住了。 他们也不再开口调笑三个小家伙了。 挡箭。 这两个字在军中有特殊的意义。 因为,愿意帮你挡箭的人,都是兄弟,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 杨七抬手在小家伙光秃秃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哭笑不得的道“你们才多大,懂什么叫家将?再说了,我一个文臣,要什么家将?” 三个小家伙闻言,垂头丧气的低下头。 正在被杨七上药的小老头突然开口了。 “七爷,您是做大事的人。身边自然得有人跟着。在汴京的时候,您身边有落叶跟着。在代州,您身边也不能没人使唤。 小老儿是看着您长大的,知道您的秉性,这三个孩子,跟着您不会吃亏的。这孩子,是为了帮我这个老头子挡枪,才受伤的。 小老儿瞧着,这三个小家伙心眼挺好,人品也没得挑。 您就当给小老儿一个面子,哪怕不收为家将,留在身边当个侍卫跟班也挺好的。” 杨七沉吟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罢了,且让他们跟着吧。至于收不收家将,看他们以后的本事吧。我身边的家将,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第0413章 什么是真正的大宋将门…… 曹彬一脸悲愤,呼喊着进入垂拱殿。 “陛下,臣有罪啊。” 赵光义板着脸,淡然道“哦?” 曹彬捶胸顿足的说道“臣刚得到消息,雁门关大捷,杨业杨将军,以八千火山军,抵御十万辽军于国门之外,阵斩六万敌寇,活捉了萧咄李和李重诲。” 赵光义心里冷冷的一笑,脸上却露出惊讶的神色,“竟有此事,朕居然不知道。倘若真是如此,曹爱卿你身为枢密使,那可是大功一件,何罪之有?” 曹彬挤了挤眼泪,带着哭腔喊道“臣有罪,臣身为枢密使,发现了十万辽军南下,直逼雁门关。因雁门关被封锁,臣难以查明此事,又不敢越权去调兵驰援。所以只上了一道奏折,阐明了此事。 然,臣上奏的奏折石沉大海,臣却没能依理直言,差点害死了忠良。这是臣的大罪,臣失职了,求陛下降罪。” 曹彬的话,明面上实在请罪,可是暗地里呢? 更像是在告诉赵光义,雁门关的事儿和我无关。我作为枢密使,没有失职,也没有越权。 赵光义嘴角抽搐了一下,斜眼瞅了瞅王继恩,问道“曹爱卿可上奏过辽军南下,攻打雁门关的事儿?” 王继恩愣了愣,轻声道“老奴这就下去查查。” 曹彬作为大宋军方第一人,有关于他的奏疏等文书,朝廷都有详细的记录可查。 王继恩派出去人查了一会儿,便有消息了。 “回禀陛下,却有关于雁门关的奏疏。宋相公批示说,雁门关并没有求援的信使归京,也没有传出任何风声。一切都是危言耸听,所以就罢落了曹枢密使的奏折。” 赵光义沉默了一下,对曹彬道“雁门关确实没有求援的信使归京,也没有八百里加急的军情送到。爱卿身为枢密使,嗅觉敏锐,时刻担心国事。虽有越职御史的闻风奏事之权,但奏折上的事情已经被证实属实了。朕恕爱卿无罪。 至于爱卿的奏折被宋琪罢落,导致朕差点失去了忠良,乃是宋琪失职,和爱卿无关。” 赵光义和颜悦色的道“曹爱卿,你是朕的心腹,又忠于国事。此番宋琪失职,差点酿成了大祸,所幸杨爱卿拼死抵抗,守住了雁门关。朕今日许你单独入宫奏事之权,以后有此等军国大事,朕允许你直接入宫向朕奏明,不必再通过中书省了。” 曹彬假装抹了抹眼泪,施礼道“臣惶恐,臣谢陛下。” 赵光义摆了摆手,道“王继恩,给曹爱卿赐坐。” 曹彬一下子把自己撇了个干净,然后毫无心里负担的坐在了椅子上。 然而,高怀德却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他依然弓着腰站着。 弓着腰站着可不好受。 高怀德年龄也大了,站久了以后,两条腿都麻了。 赵光义也懒得搭理他,一直等着,等着。 等到了高怀德支持不住,双腿开始打颤,鬓角开始落汗的时候,赵光义才开口。 “高爱卿,你此番入宫,有何要事?” 高怀德依旧躬着身,颤颤巍巍的说道“老臣要奏的也是雁门关的事宜。” 赵光义随手把玩着一柄玉如意,淡淡的道“说说吧……” 高怀德沉声道“启奏陛下,自潘仁美伏诛以后,老臣着手接管了潘氏旧部。近日,有许多潘氏旧部,暗中勾连,意图反叛。军中还有潘氏旧部的兵将叛逃。 老臣听说,这些潘氏旧部都叛逃到了雁门关附近,所以入宫请旨,出兵剿灭这些谋逆之人。” 赵光义玩味的笑道“潘仁美九族诛尽,潘氏也在汴京城里除了名。军中居然还有人暗中忠于潘氏,看来咱们这位潘太师,在军中很得人心嘛。” 明知道赵光义是在调侃自己,高怀德表情郑重的说道“潘仁美此人在军中有些威望,纵然身死,也有人感念其恩德,为其奔走。” 赵光义收起了脸色的笑意,盯着高怀德冷冷的道“潘氏旧部,一些丧家之犬而已。今日不提他们,说一说十万辽军南下雁门关的事情吧。 西北兵马,你高家尽掌其六。十万辽军南下雁门关,你们高家的人就没有发觉吗?” 高怀德一脸惶恐,道“陛下,此事老臣确实不知。兴许是潘氏旧部和辽人勾结,封锁了雁门关,所以老臣的属下也没有发现。” “嘭!” 赵光义一拍桌子,猛然站起身,喝道“十万辽军,那不是十万只黄羊。十万辽军明火执仗的攻打雁门关,你居然告诉朕附近的守军都不知道?你当朕是傻子吗?” 高怀德低着头,颤抖道“老臣惶恐。老臣确实没有收到手下将士们的汇报。兴许是潘氏旧部人多势众,严防死守住了雁门关。所以老臣手下的将士们才没发现。” “荒谬!” 赵光义怒喝道“西北之地,下四军的禁军,有三支,其余的厢军、蕃兵无数。所有的兵力加起来高达六十万。难道你要告诉朕,这六十万的驻军,都是潘氏旧部吗?” 高怀德愧疚道“老臣有失察之罪。” 赵光义怒不可制,大声咆哮道“十万辽军南下,八千火山军忠良葬身雁门关,上万民夫葬身雁门关,雁门关几经失守。在此之前,朕、天下百姓、朝堂上衮衮诸公,居然一无所知。 难道你要让朕告诉这天下百姓,告诉满朝诸公,雁门关是因为被一群丧家之犬给封锁了,才导致近两万的忠魂葬身敌手吗? 难道你要让朕告诉这天下百姓,雁门关是因为被一群丧家之犬给封锁了,所以时至今日,连一兵一卒的援军都没有吗? 难道你要让朕告诉天下百姓,这雁门关之所以守住了,是因为有一支党项的兵马驰援吗? 难道你要让朕告诉天下百姓,时至今日,雁门关还是一群党项的流民组成的步卒在守卫着吗? 难道,你要让朕告诉天下百姓,朕在西北有六十万大军,却不如一支党项流民组成的军队? 难道,你要让朕告诉天下百姓,在朕的六十万大军面前,一群丧家之犬轻而易举的封锁了雁门关,并且让两万忠良葬身敌手?” 赵光义红着眼,盯着高怀德,狠声道“你告诉朕,那一条说得过去。那一条能让百姓信服?那一条?” 高怀德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低着头保持沉默。 其实,高怀德很想说一句。 陛下,老臣节制的兵马可没那么多,您这是连带折家、党项、以及各部落蕃兵算在一起了。 不过,这话他不敢说。 赵光义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他继续咆哮道“朕的六十万大军,居然奈何不了一群丧家之犬。那朕要这六十万大军何用? 朕要你这位节制一方军权的大将军,有何用?” 赵光义瞪着高怀德,低吼道“告诉朕,朕是傻子吗?” 高怀德苦着脸,道“老臣有罪。” 赵光义自问自答道“雁门关连着长城,绵延几十里。你告诉朕,一群丧家之犬真的能封锁雁门关?朕的六十万大军中,若是没有人和其有所勾连,朕把脑袋摘下来给你当夜壶。” 高怀德慌忙道“老臣惶恐。” 赵光义声音冰冷的道“朕要彻查此事,不管查到谁,诛其九族。” 高怀德诚惶诚恐道“此事确实需要彻查,只是西北的军队,虽然都是由老臣节制,可是各家的势力却盘根错节的,情况非常复杂。陛下若是要一体斩绝的话。只怕……” 赵光义瞪眼道“只怕什么?” 高怀德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恳请陛下恕老臣无罪,老臣才敢说。” 赵光义冷冷的看着他,道“朕恕你无罪,你可以说了。” 高怀德郑重道“西北六十万大军,其中势力盘根错节,不仅有我大宋下四军的禁军,还有各家将门以前许多旧部。而且,还有各依附的小部族。还有折家、党项等等…… 一旦此事牵连太多,诛杀了将门的人多了。可就没人威慑党项诸部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到时候,这些人没有了震慑,必定反叛。 而且军中的一些将门的旧部,很有可能也会成为像潘氏旧部一样的谋逆之人。 那个时候,西北可就乱了。 眼下,川府的王小波叛乱未平,若是西北再闹起来,只怕会危及江山社稷。 而且,辽人此次吃了败仗,必定心有不甘。一定会在一旁虎视眈眈。” 这是威胁? 一个光明正大的威胁? 不管高怀德是怎么想的,赵光义已经把这看成了一种威胁。 或许高怀德是真的站在国家的角度考虑的。 可是对于经历过五代十国战乱纷飞的赵光义来说,这就是一种来自于将门,来自于武将的威胁。 赵光义清晰的感受到了威胁的压力。 “难道,朕还诚治不了不忠之人吗?!!” 赵光义近乎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句话。 高怀德沉声道“老臣身为陛下膝下武将,愿当马前卒,帮陛下铲除一切不忠之人。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和诸多将门比起来,杨家……” 高怀德顿了顿,叹气道“八千火山军,已经全死了……” 赵光义一下子明白了高怀德话里的意思。 杨家能屹立在大宋将门之列,靠的就是八千火山军。 如今,八千火山军全部死伤殆尽了。 杨家这一只老虎,已经皮肉全无,只剩下虎威了。 和其他羽翼丰满的豺狼虎豹相比,杨家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文臣们整日里吵吵着说军队过多,要裁军。 在如此局势面前,诸多将门,谁会愿意大公无私的从自己身上割肉,让杨家重新站起来? 当然了,老杨凭借着功勋,也可以到禁军中任职。 可是,禁军的所有权力都抓在皇帝手里。 没有兵权的将门,还叫什么将门? 赵匡胤杯酒释兵权,说的好听。 可是,赵匡胤也不敢把将门手里所有的兵权拿下。 所谓的杯酒释兵权,只是把各大将门手里的精锐全部抽调,编成了禁军和十二卫而已。 然而,将门手里依然掌控着一支支的厢军和蕃兵。 杯酒释兵权,若是真的把将门的兵权全夺走了,那么又哪里来的‘高家军’、‘折家军’、‘曹家军’、‘杨家军’…… 那些个贯彻有宋一朝,比禁军还凶悍的边军,又是哪里来的? 自赵匡胤后,宋朝的其他皇帝又为什么要娶将门的女子呢? 在大宋的历史上,以文御武。文臣把武将几乎吊起来打。可是细细琢磨,你会发现,他们也就欺负欺负狄青、岳飞这些草根出身的武将。 你们可曾见过他们吊打曹家的人? 高家的人? 若是他们手里没有自己的兵权,谁又会畏惧他们? …… 没有了兵权的杨家,和有兵权的其他将门比起来,孰轻孰重? 这个答案很明显。 雁门关一战,杨家已经把家底拼光了。 想要再站起来,就只能一步一步的再攒家底。 也许得年,也许得十年……也许终其一生也翻不了身。 许多大宋将门,就是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大家的视野里的。 曹彬很想站出来为老杨这个忠厚的亲家说一句公道话,可是想到了杨七在私信里面的交代。他就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赵光义脸色铁青,脸上阴沉的能够滴出血。 “朕可以不株连,但是必须惩治恶首。不然朕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如何对得起雁门关上两万亡魂?” 赵光义说出这句话,已经算是服软了。 不服软没办法,他哥皇位得来的不正,他的皇位也带有猫腻。 所以,不敢真的和将门闹僵。 曹彬实在看不下去了。 看不下去他们欺负老实人。 他出声道“所有参与过封锁雁门关的军卒,必须诛杀。” 仔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道“如果人数太多,可以尽数送到西域去。西域鞑靼不是向我朝求援吗?派他们去西域,给他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曹彬这话说的漂亮。 事实上,作为罪人的军卒,被扔到了西域以后,谁又会去管他们? 以西域混乱的局势,这些人,估计都会死在西域。 对于曹彬这个提议,赵光义和高怀德都没意见。 曹彬可是杨业的亲家翁,今天难得的保持了沉默,没有据理力争的为杨业叫屈,没有叫嚣着诛灭所有的人,实在是难得了。 毕竟,以曹彬的地位,一旦提出来了,谁也不敢忽视。 如今,提出了这么一个小要求,赵光义和高怀德又怎么可能不答应? 第0419章 糜烂的代州 旅店这晚过后,杨七身边就多了三个小尾巴。 二狗子、种衡、狄三郎。 二狗子的名字听着有些别扭,所以杨七强硬的给二狗子改了名字。 杨顺。 这就是二狗子的新名字。 种衡这个小家伙,有点儿身份背景。 他爷爷居然是大宋有名的大儒种放。 按理说,有一个大儒的爷爷,种衡走文官一途,应该是顺风顺水的事儿。 然而,这个小家伙天生叛逆,不喜文,偏好武。 瞒着家里人,偷偷的进入到了雁门关,并且成功的加入到了火山军中。 狄三郎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伙,没有什么背景,也没什么让人值得去主意的地方。 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路上随便碰见的行脚的汉子一样普通。 有着三个小家伙跟着,杨七次日的行程,变得不在寂寞。 三个小家伙名义上是杨七的侍卫,可他们年纪小,天性未定,一路上南窜北跑的,玩得不亦乐乎。 杨七对此,也是听之任之,并没有用严苛的军法约束他们。 临近傍晚的时候,众人终于赶到了代州城。 雁门关大战刚毕,代州城显得有些萧条。 城外五里处的大同军军营破败不堪。 城墙上守卫的兵马也少的可怜。 进入城内,街道上的行人三三两两的很稀疏,而且大多都身有残疾。 街道两旁的店铺很多,然而很多都关着门。 开门的只有几个酒肆和青楼。 “嗖~” 突然,从一个屋顶上飞下一支箭矢,射向杨七。 “有刺客。” 狄三郎惊呼一声,护卫在杨七身前。 箭矢一点不差的扎在了狄三郎脚前一尺的地方。 “唰~” 火山军的军卒们,一个个抽出腰间的长刀,把杨七团团围住,一脸警惕。 两旁的店铺里,突然探出了许多脑袋,向这边看来。 杨七轻笑了一声,跳下马背,拨开人群,走到了箭矢前,随手拔出了箭矢,瞅着箭矢上一个阴刻的骷颅头。 杨七失声笑道“这是在提醒我,不要在代州城里乱来吗?” 老葛凑到了杨七身前,低声道“七爷,这代州城里,对咱们有敌意的人不少,咱们还是先回别院。别院里安全。” 杨七摆了摆手,淡然道“不用。一群老鼠而已。” 杨七看向四周,冷哼道“一群老鼠,胆子却不小。你们都别忘了,这代州城姓杨。而以后,这代州城就是我杨延嗣说了算。 挑衅我?你们会付出代价的。” “这代州城里,住的都是军烈遗孀,或者是在战场上受过伤的兄弟。” 一道沉闷的声音从街道深处传来。 杨七冷冷的一笑道“以前我爹放任自留,任你们在此逍遥。那是看在你们在战场上有功。但是,你们没资格恃宠而骄。我给你们的才是你们的,但是你们没资格从我手里抢。以仆欺主,那就该死。” “难道你还能把代州城里的人杀光不成?” 那一道声音又响起。 杨七瞅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冷声道“你们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杀。” “嗖~” 又是一道箭矢射了过来,一下子洞穿了挡在杨七面前的狄三郎的胳膊。 杨七一下子就怒了。 “出城,召集大同军,进城平叛。” 杨七让人扶着狄三郎,挎着马向城外撤去。 街道深处,有一群人埋伏在这里,一个少了一条胳膊的汉子,问为首的独眼的汉子。 “大哥,上面让咱们吓唬一下他,让他入城以后别乱来。现在咱们把人逼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独眼的汉子冷笑道“怕什么?他还真能调集大军杀进来不成。这城里住的可都是对杨家和火山军有功的将士。 杨七若是敢举起屠刀,那以后他们杨家,就别想再在西北招到一兵一卒。” 独臂汉子皱眉道“可是,杨家才是代州城的主事。咱们这么做,会不会有些不妥。” 独眼的汉子毫不在意的道“杨业既然把这代州城交给了上面管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杨延嗣只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他仗着自己在雁门关有点战绩,就想从咱们手里夺权。太自以为是了。” …… 代州城外。 杨七跨坐在马背上,脸色铁青。 “谁能告诉我,代州城是怎么回事?” 老葛苦着脸解释道“七爷,当年老爷投了宋,朝廷就任命了老爷当代州刺史,同时任职大同军节度使。可是朝廷并没有调走之前的代州的大小官员。 老爷只擅长军阵,不擅长管理地方。久而久之,这些个朝廷的官员们,就跟退下来的火山军的残兵们勾搭在了一起。” 杨七黑着脸,道“然后,我爹就被架空了?又不忍心对旧部出手?” 老葛尴尬的点了点头。 杨七讥讽的笑道“难怪雁门关遇险的时候,不见代州有一兵一卒的支援。” 老葛挠了挠头,干笑道“代州城里情况复杂,咱们想要接管代州,还得从长计议。” 杨七反问道“我哪有时间跟他们从长计议?” 老葛苦笑道“七爷难道真要兵进代州城?” 杨七淡然道“有何不可?” 老葛劝解道“代州城里可是有不少老爷的旧部,有些人的资历比小老头我还高。杀不得,一旦杀了,杨家以后在西北,名声就臭了。” 杨七气笑了,“难道不杀,杨家的名声就会好?有这帮以仆欺主的东西在,你觉得杨家在西北还有什么好名声? 还有,你觉得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能好好的过下去? 朝廷派了吕端到西北是为了什么?整顿军务,顺便监督政务,一旦让他看到了代州这个德行,你觉得他会袖手旁观? 他手里可是有朝廷赐下的虎符,可以在西北调动十万以上的兵马。 到时候他兵临代州城。你觉得城里的人,除了死路,还有其他的路走吗?” 老葛目瞪口呆,愕然道“吕端手里有兵符?” 杨七翻了个白眼,道“当然。” 老葛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杨七意味深长的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在代州城里也有不少的兄弟在。给你们一天时间,去告诉他们,带上家眷,到大同军军营集合。一天后,我就要进攻代州城。到时候,敢于抵抗的人,一律斩杀。” 老葛愕然,瞪着眼,道“您怎么知道?” 杨七翻了个白眼,道“如果没有你们的兄弟在,你会帮他们说好话?” 老葛脸色一红。 杨七离了代州城,直奔城外的大同军军营。 同时,他派出了杨顺,前去雁门关,调集正准备撤退的扎马合部的两千人马。还派出去了种衡,让他去把寇准招来。 当初杨七通过手段,把寇准安排到了代州下面的小县任职知县。 如今,也到了用上这步棋的时候了。 杨七带着剩下的人到了大同军军营的门口。 瞧着破破烂烂如同难民营的的大同军军营,杨七眉头紧锁。 在此之前,杨七觉得,永宁军的军营是他见过最烂的军营。 直到看到了大同军的军营,杨七才意识到,什么叫做没有最烂,只有更烂。 大同军的军营,连营寨都没有。 所有的兵卒们都住在一间间年久失修的土坯房内。 老弱病残的军卒们,一个个躺在太阳底下,面黄肌瘦的哀嚎着。 年轻的则凑在一起,赌博,抓虱子。 唯一能看得下去的,只有角落里简陋的铁匠铺。 只不过,铺子里的铁匠们,在把一柄柄生锈的兵器,丢尽熔炉里,化成铁水,打造成一柄柄的农具。 些许和营地里的军卒们不同的代州百姓,三三两两的围绕在铁匠铺前,挑选农具。 “这里那是军营,根本就是一个渣滓营。” 杨七咬牙切齿的进入到了营地内。 火山军军卒们排着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进入到营地内。 立马引起了营地里一些当官的主意。 有个八字胡的家伙,斜带着范阳笠,搓着身上的污泥,迈着八字步,移到了杨七等人面前。 “几位火山军的好汉,你们到咱们大同军军营来作甚?” 八字胡的汉子,搓了搓胳肢窝的污泥,还忍不住拿出来手,嗅了嗅,然后乐呵呵的问道。 包扎了伤口的狄三郎,站的笔直,他喊道“我等乃是奉命来接管大同军的。” “接管大同军?” 八字胡的汉子,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一样,仰头大笑。 他也不理会狄三郎,而是迈步到了杨七面前。 “瞧你的模样,应该是上面派遣下来的官儿。给你说句实话,回去吧。大同军这种地方,不是你这种小家伙能来的。 我知道火山军在雁门关损失惨重。你们想在大同军里挑选精壮们,去弥补火山军的空缺。 不过,咱们大同军,已经很久没收过精壮的汉子了。 现在在这里,都是一群老弱病残,或者就是一群兵痞。” 杨七似笑非笑道“我只是想在大同军里,混一份饷银而已。” 八字胡的汉子咧嘴笑道“来这里混饷银,你可真会说笑话。兄弟们已经都一年多没见过饷银了。据说兄弟们的饷银,都被杨大将军拿去补贴他的亲军火山军了。 你来这里混饷银,可是来错地方了。” “胡说。” 老葛义愤填膺的道“老帅从未动用过大同军的任何一份军饷。朝廷派发给大同军的军饷,全都按时送到你们这里了。” 八字胡的汉子摊了摊手,道“可是上头说,军饷都让杨大将军拿走了。所以才没饷银发给大家。至于你们谁说谎,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杨七所有所思的问道“那么现在大同军的军中参军是谁?” 八字胡的汉子道“杨参军,据说是城里管事杨保的侄子。” 八字胡的汉子说完这话,又贼兮兮的凑到杨七身边,低声道“据说这杨保管事,是杨大将军的私生子。所以,即便是他们贪墨了饷银,你最好也别去惹他们。人家上头有杨将军罩着,你这种小官儿得罪不起。” “哈~” 提到杨保这个人,杨七有点儿印象。 此人貌似以前不叫杨保,而是叫钱保,后来为了巴结老杨,特地改姓叫杨保。 每年逢年过节的时候,府上总会收到这个杨保送来的不少的礼物。 那么细细一想,代州如此糜烂,八成跟这位名叫杨保的家伙脱不了干系。 只是,杨保是老杨私生子,这话从何说起? “我久居京城,可从没听说过杨将军,还有一位私生子。” 杨七好笑的说道。 八字胡的汉子咧嘴笑道“正是因为你没听说过,所以才是私生子。如果你听说过了,那可就是杨家正牌少爷了。” 渐渐的,许多人都注意到了杨七一行,大家也凑了过来。 有人在听到了杨七和八字胡汉子对话以后,就插话道“如果杨保不是杨大将军的私生子,他怎么可能在代州城里胡来,而无人管束呢?” “对对对,你既然是从京城里来的,那在京城肯定有不少关系。你最好托个关系,把你从这个地方弄走。这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待的。” 杨七淡然笑道“弄走?走不了啊!皇帝陛下和宰相两个人都给我下命令了,让我在代州待着。” “吆喝~” 一下子,这些人瞎起哄了起来。 “瞧你年龄也不大,官也大不了多少。你居然还能被皇帝和宰相两位亲自下令弄到代州,是不是你在京城里得罪什么人了?” 杨七耸了耸肩膀,道“以前弄死过潘家一家,他们害怕我回了京城又弄死更多人。所以才让我到代州来。” “吆喝,小后生,牛皮吹的挺大啊。” “弄死潘家?你以为你是谁?拜托你吹牛之前也先打听打听。” “……” 杨七摆了摆手,压下了他们七嘴八舌的声音,然后朗声道“你们能不能帮我传个话?” 八字胡的汉子一脸鄙夷的瞪着杨七,道“传什么话?” 西北的汉子,为人都直爽。 对于大庭广众之下吹牛皮的人,他们打心眼里瞧不起。 杨七淡然笑道“一炷香之内,我要在点将台见到所有大同军的人。凡是不到的,赶到傍晚之前,都给我滚出大同军营地。” 第0414章 打满朝文武的脸 “那就这么定了……” 赵光义心有不甘的说道。 高怀德淡然一笑,高呼,“陛下圣明。” 曹彬冷眼旁观,心中冷笑。 惹上了杨七,居然还以为能就此了事? 杨七若是不把这天捅一个窟窿,我跟你们姓。 “退下吧。” 赵光义无奈的摆了摆手。 曹彬站起身,和高怀德一起躬身施礼。 “臣等告退。” 两人一走。 赵光义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火气,奋力一脚。 “嘭~” 龙案被踹翻在地,龙案上新换的笔墨纸砚,洒落一地。 “欺人太甚。” 赵光义银牙咬的咯嘣作响。 …… 天波杨府。 从曹府归来的曹琳,一进杨府大门,就被佘赛花唤到了正堂。 曹琳一入门,佘赛花和曹琳的三位嫂嫂起身,急切的问。 “打听到了吗?” 曹琳面色复杂,微微点头。 佘赛花拉着曹琳坐下,细声问道“都打听到了什么?” 曹琳抬眼瞅了佘赛花一眼,低声道“爹爹说,今岁正月初七,辽国南院大王携十万辽军,兵逼雁门关……” “什么?!” 佘赛花猛然站起身,一脸震惊。 从杨七离京以后,佘赛花就预感到有大事儿发生。 只是,她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 难怪杨七那日在家里那么大反应,甚至不惜越过他这个当娘的,直接鸣锣召唤杨家家将。 曹琳的四嫂和五嫂脸色骤变,一脸担忧。 大嫂花解语也被惊的不轻,她愕然道“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曹琳沉吟了片刻,说出了从她娘亲嘴里得到的一些曹彬的揣测。 “我娘说,我爹猜测,有可能朝中有人和辽人勾结。不然,雁门关也不会在辽军南下以后,就陷入到孤立无援的状态。” “噗通~” 佘赛花听到这话,直接瘫倒在了做榻上。 雁门关兵力如何,佘赛花岂能不知。 十万辽军南下,雁门关却孤立无援,会造成什么结果,佘赛花实在不敢想。 杨七离京的时候,曾经说过,雁门关有危险。 佘赛花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危险。 四嫂和五嫂也是将门出身,她们也能通过曹琳的话,判断出雁门关的凶险。 想到丈夫可能遭遇不测,二人脸色惨白。 大嫂花解语也一脸担忧,眼见婆婆和两个妹妹不说话,她赶忙开口问道“现在,雁门关的情形如何?” 曹琳神色复杂道“八千火山军死伤殆尽,雁门关差点儿丢了。还是郎君不知道从哪儿调集了一批兵马,及时打退了辽军,守住了雁门关。” 佘赛花、四嫂、五嫂听到这话,神色暗淡的脸上突然展现出了亮光。 佘赛花赶忙问道“你公公和两位叔叔可否活着?” 曹琳面色凝重道“公公身受重伤,不过性命无忧。五叔……” 曹琳颦了一眼一脸期盼的五嫂,咬牙道“五叔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佘赛花、花解语和五嫂,一脸惨白。 四嫂急忙追问道“四郎呢?” 曹琳黯然摇头,道“我爹没提,所以我娘也不知道。” “怎么会没有四郎的消息呢?”四嫂有些急了。 曹琳苦着脸,表示她也很无奈。 正堂内,五个女人,都陷入到了沉默中。 半晌,佘赛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郑重道“雁门关的消息被人封锁了,所以咱们知道的,只有一些只字片语。既然雁门关打了胜仗,那么报捷的信使应该就快要到了。” “杨洪。” “在!” “立刻把府上剩下的人都派出去在四门守着,碰到了报捷之人,速速回来禀报。” 吩咐了杨洪带人去四门守着后,佘赛花重新坐回了坐榻上。 五个女人,又陷入了沉默当中。 只不过她们的心里都不平静。 等待的煎熬,比火烧还难受。 …… 汴京城东门外。 一袭戎装,身背红色小旗的队伍,突然从地平线上冒了出来。 然后策马扬鞭,一个个急速的赶往汴京城。 城头上,守城的军卒,瞧见了他们,匆匆去找上官回禀。 “大人,从城东来了一批骑兵,人数过千。” “一千骑兵?” 石保吉皱了皱眉头。 一千骑兵向汴京赶来,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没有三衙的调令,除了汴京城内的守卫外,任何兵马都不允许入城的,不然视同造反。 “我去瞧瞧。” 石保吉出了城门楼子,登上了城头,瞧着越来越近的骑兵,眉头皱的更紧了。 “八百里军情加急?” 石保吉搜索了一下脑海里大宋最近的大小战事,并没有找到有关东边有战事的线索。 待到骑兵们跑近了,瞧见了骑兵们身上的装扮。 石保吉有些失态了。 “火山军?难道是雁门关出事了?” 只见那一千骑兵临近汴京城,到了人多的地方以后,齐声高喊。 “雁门关大捷,西域高僧宝言上师,率军阵斩辽军六万,活捉了辽国侍中萧咄李,马步军都指挥使李重诲~” 城头上的石保吉,听见了报捷的声音,眼睛都快凸出来了。 雁门关什么时候开始打仗了? 还阵斩了辽军六万? 还是一个和尚领兵打出来的? 石保吉一下子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将军,怎么办,他们到快到城下了。” 石保吉身边的亲卫可没他想的那么多,眼看着骑兵们临近汴京城东门,赶忙出声提醒。 石保吉略微回神,摆手道“放一百人进城奏捷,其余的人拦在门外。” 亲卫听到了命令,立马去办。 半晌,亲卫又匆匆跑了回来。 “将军……” 石保吉还在思索雁门关的事儿,突然被打扰,他恼怒的喊道“又怎么了?” 亲卫苦着脸道“人家一千人都要入城。” 石保吉瞪眼,道“本将军不是说了吗?只允许一百人入城。” 亲卫摆着指头细算道“人家说,他们报捷的只有一百人。还有一百人是杨家的家将,咱们没办法拦。还有一百人说是曹家的家将,咱们没资格拦。剩下的七百人全是和尚,人家说自己是什么宝言上师派来朝圣的,咱们也没办法拦。” 石保吉探头往城外一瞧。 果然。 有七百骑兵下马换装,一下子都变成了喇嘛。 “这算什么事儿啊!” 石保吉烦躁的挥了挥手,叹气道“让他们都进去吧。” 然后,城门口,一千从雁门关赶来的报捷的人,全都入城了。 入城了以后,喇嘛们又换上了火山军的装束。 一千人,分成了十波,迅速的在汴京城里分散开了。 一支小队去了曹府,一支小队去杨府,一支小队去了皇宫,剩下的则开始满汴京城的转悠。 一个个张口闭口喊的都是雁门关大捷,宝言上师统领兵马,阵斩十万。 …… 曹彬刚从宫里回府,就听到管家说,向城回来了。 曹彬立马把向城招来问话。 向城细细的把雁门关发生的所有事儿,都事无巨细的告诉了曹彬。 曹彬听完后,一脸愕然。 “你说杨延辉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向城重重的点头。 曹彬瞪着眼,沉声道“完了,要翻天了。” 此前的密报比捷报走的早,所以没提到杨四。 如今得知杨四失踪了,曹彬就知道事情要出大事了。 以杨七的性格,这要是不出声的话,那就不叫杨七了。 果然。 下一刻。 在曹府门外,响起了一声振聋发聩的捷报声。 “雁门关大捷,西域高僧宝言上师,率军阵斩辽军六万,活捉了辽国侍中萧咄李,马步军都指挥使李重诲~” 曹彬端直愣在了当场。 片刻后,赶忙吩咐管家道“快快快,快派出人马拦下这些报捷的人。” 向城在一旁挠了挠头,说道“为什么要拦下?姑爷可是派了一千人在汴京城里报捷。现在出去,恐怕拦不住。” “你懂什么。” 曹彬凶狠的瞪了向城一眼。 然后,一脸苦笑的说道“彻底完了……人还没回来,就已经把汴京城搅动的地覆天翻了。这要是人回来了,不死人就奇怪了。” …… 天波杨府。 老何等人策马赶到了天波杨府,就被提早等候在门口的杨洪领了进去。 一路领到了正堂。 正堂内,佘赛花、大嫂、四嫂、五嫂和曹琳,见到了老何,纷纷站起身。 “属下何正,拜见将军,拜见四位少夫人。” 老何入正堂,立马施礼。 佘赛花三步并作两步,急忙上前扶起老何,追问道“快跟我说说雁门关的情形。” 老何也不含糊,立马开始跟佘赛花五人,讲述雁门关所发生的一切。 听完了老何的讲述。 四嫂、五嫂跌坐在了椅子上,脸色煞白。 佘赛花脸色也不好看,“四郎怎么可能生死不明呢?” 老何叹气道“自从得知了四少爷逃遁到了辽国,七爷就发了疯似的派人寻找。府上的其他家将们都去辽国找四少爷了。 不过,从传回来的线索看。四少爷带领的一千火山军将士们,基本上都葬身在了辽国。 四少爷只怕也……凶多吉少。” “呜呜呜……” 四嫂忍不住心里的悲伤,直接哭出了声。 佘赛花眼里也饱含泪水。 佘赛花带着哭腔道“吩咐他们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老何郑重点头,道“属下明白。” 老何顿了一下,又道“属下回来的时候,七爷吩咐过。让属下告诉将军,即刻起封闭杨府正门,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佘赛花一边哽咽,一边问道“七郎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何沉默了一下,低声道“七爷说了,这一次要让所有算计了杨家的人都付出代价。” “嗯?” 佘赛花想张口问,杨业有没有同意此事。 不过,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杨洪,就按七郎说的办吧。从今日起,杨府闭门谢客。” 杨洪立马去操办了。 然而,在杨府闭门谢客的时候,汴京城里炸开锅了。 无数的百姓,听到了雁门关大捷的报捷声,脸上没有惊喜,只有一脸愕然。 百姓们纷纷奔走相告,一起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共同研究这几十字的捷报内蕴含的庞大信息。 …… 高府。 刚在垂拱殿内打了一个胜仗,心情愉悦的回到府里的高怀德,叫了七个侍女伺候自己。 他躺在软榻上,一边享受着侍女们捏肩捶背,一边哼着小调。 惬意。 舒爽。 快活。 眼看着就要在侍女们伺候下,舒服的睡过去的时候。 一道洪亮的声音,传入到了高府内。 “雁门关大捷,西域高僧宝言上师,率军阵斩辽军六万,活捉了辽国侍中萧咄李,马步军都指挥使李重诲~” 软榻上的高怀德猛然睁开眼,仔细又听了一遍门外重复的报捷声,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西域高僧?!” “杨业居然甘心把一切功劳都推到一个高僧身上。” “这是要搅动的汴京城都不得安宁……” “这也太狠了。” “他疯了。” 高怀德猛然坐起身,惊慌失措的喊道“速速给老夫准备朝服,老夫要入宫。” …… 赵府。 赵普这个老家伙太老了,如今都八十多了。 在大宋都算得上是人瑞了。 然而,这个老家伙居然没有一点儿若不惊风的模样,反而惬意的在院子里种花除草。 十几个丫鬟伺候在一块三分左右的花田旁,看着这位权倾朝野的宰相,在院子像是农夫一样忙碌。 老家伙忙了一会儿,伸手捶了捶腰。 这个时候,就见阿南匆匆从外面赶了过来。 “老爷,出大事了。” 阿南一边走,一边疾呼。 赵普提着短锄,站起了身,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阿南急声道“汴京城里突然出现了一支人马,在汴京城内四处宣扬捷报。说雁门关大捷,西域高僧宝言上师,率军阵斩辽军六万,活捉了辽国侍中萧咄李,马步军都指挥使李重诲~” “雁门关?” “宝言上师?” 赵普一脸惊愕,作为一个老政客,他几乎一瞬间就想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赵普震惊的拽着胡须,感慨道“这是在满朝文武的脸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啊!” “臭小子也太狠了吧?” 第0420章 雷厉风行的整顿 杨七一言出,现场大同军军卒们哗然。 八字胡的汉子,一脸惊愕的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就算是大同军节度使杨大将军亲自来了,也不敢说这话。” 以大同军的糜烂程度,杨七闹这么一出,滚出军营的人数可能就不止一两百人了,甚至有可能过千。 这些人一旦被赶出了军营,肯定会闹事的。 一个弄不好就会造成兵变的。 杨七毫不在乎,盯着八字胡汉子说道“你可以不帮我传话,你们也可以不在乎我的命令。但是违背我命令的人,我会毫不犹豫的执行军法。” 杨七扫了一眼围在他身边的汉子们,冷冷的说道“我不介意把你们全部扫地出门。因为我随时能调来更强的兵马代替你们。如果有人敢闹事,我也不可以杀一个尸山血海。” 八字胡的汉子瞧着杨七不像是说假话,他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杨七撇了他一眼,然后喝道“狄三郎,把我的旗挂到点将台上去。” 狄三郎领了命令,背着一杆大旗,匆匆的跑到了点将台上。 少顷,一张黑底红字,镶金边的‘杨’字大旗就挂在了点将台上。 “杨家本家的人……” 黑底红字,是杨家本家令旗的标志。 这可是老杨在西北三十年打出来的标志,西北无人不识无人不晓。 “杨家本家来人了,快去通知校尉。” 一下子,围在杨七身边的汉子们一哄而散。 杨家在西北各军中,还是很有威信的。 虽然大同军的军卒们被‘杨家’坑的不轻。 但是在瞧见了杨家本家的旗帜,他们还是很畏惧的。 毕竟,在名义上,他们是归杨家统领的。 杨七瞧着整个营地因为他的到来而鸡飞狗跳的,暗自摇了摇头。 狄三郎已经从点将台回到了杨七身边,他牵着杨七的马,走向点将台。 杨七直接骑马上了点将台。 六十多人的火山军军卒们,守卫在点将台四周。 然而,大同军营地里,陆陆续续的赶到了点将台下,一个个歪七扭八的站着。 当然了,还有冲着这边探着脑袋张望的。 一炷香的时间并不长。 一炷香时间一到。 杨七当即下令,封锁了点将台。 再想进入点将台校场的人,全被拦下了。 杨七扫了一眼点将台下的大同军兵马,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大同军的编制是三万人。 可是台下的人群,满打满算才到五千。 其中稍微强壮一点儿的男丁,不到两千人,剩下的全都是老弱病残。 “驾~” 一位身体肥胖的军官,待着一顶头盔,身上衣服歪七扭八的穿着,在他胸前,还有一件女人的肚兜随风飘扬。 军官骑着马,冲开了火山军军卒的封锁,跨马疾驰到了点将台。 “你是那个过江龙,赶在我的大同军营地耍威风?” 肥胖的军官,当即就兴师问罪。 杨七瞅着他,皱眉道“你又是谁?” 肥胖的军官拍着胸膛,傲气的喊道“某叫钱通,添为大同军都指挥使。杨宁是我兄弟,杨保是我干爹。瞧你手下的装扮,应该是火山军的人。 但,即便你是火山军的人,也应该守规矩。我干爹杨保可是杨家的人。大同军也是由杨家管辖。 你想在大同军做事,也得问问我干爹同不同意。如今你越俎代庖的,是不把我干爹放在眼里,也不把杨家放在眼里。” “呵~” 杨七咧嘴一笑,转头问老葛,道“杨家什么时候这么威风了?我怎么不知道?” 老葛尴尬的笑道“属下也不知道。” 杨七抬头,盯着钱通,问道“杨家什么时候这么威风了?我怎么不知道?” 钱通冷哼一声,道“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在这代州城,杨家就是王。不论你是从哪儿来的过江龙,也得给我盘着。” 杨七眯起眼,笑眯眯的问钱通,“你的话是能代表杨保,还是能代表杨家?” 钱通傲然道“自然即代表我干爹,也代表杨家。” 杨七收起了笑脸,冷声喝道“我都不能说代表杨家,你算个什么东西,可以代表杨家?” 杨七随手从火山军军卒手里拿过了一杆大枪,奋力一掷。 “嗖~” 大枪如同箭矢爆射而出。 “噗呲~” 一下子窜进了钱通的胸膛,钱通喷出了一口逆血,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 杨七一跃跳下了点将台,冷冷的盯着在地上口吐鲜血的钱通。 “整个大宋,敢这么跟我说话的只有两个人。你不在此列。” 钱通嘴里冒着泡泡,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杨七抓起了枪尾,挑起了钱通,把大枪插在了点将台上。 钱通就像是一块腊肉一样,被人架在半空中,等着风干过年。 台下的大同军的军卒们早就看傻眼了。 钱通是谁? 杨保的干儿子,大同军参军杨宁的拜把兄弟。 在代州,也算是排得上号的人物。 如今说杀就被杀了。 连一句犹豫的话都没有。 “末将大同军虞候章庆见过这位上官,末将想提醒上官一句,你闯祸了。” 章庆,一个三十岁的汉子,长了一张马脸,瘦瘦弱弱的。 杨七随手拍了拍衣袖,淡然道“你不必为我担心。现在,咱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就是大同军新任的监军。在杨延德这个指挥使未接掌军权之前,大同军内的一切事务,全部都由我掌管。” “监军?” 章庆和其余的将官也是一愣。 监军,那可都是皇帝的人。 难怪他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在军中杀人。 只是,自大同军成立起,一直都属于杨家管辖。 朝廷也从未派遣过任何监军,也不会派遣监军。 怎么就突然冒出了一个监军了? 难道是杨家把大同军交给了朝廷? 一时间,军中的将士们纷纷暗地里揣测。 杨七才懒得去为他们解惑,甚至也没有向他们通禀姓名。 吩咐狄三郎把他大同军监军的印信给几位将官们眼看了一下,打消了他们对自己大同军监军身份的疑虑以后。 杨七开口问道“章庆,你告诉我。三万编额的大同军,现在真正有多少人?” 章庆苦着脸,道“不到一万五……” 杨七瞳孔一缩,差点当场骂人了。 三万编制的大军,居然少了近一半。 杨七黑着脸,道“很好……现在,你们四位校尉,开始从在场的这些人里面抽调你们的下属。抽调完成后,准备执行本监军的第一条军令。” 章庆四人愣了愣,心里虽然有疑惑,但还是照着杨七的说法去做了。 一会儿,他们就抽调出了两千人。 杨七大致上瞧了一下,他们四人抽调的军卒,都是在军中年龄偏中等的。 而对于那些个太老的或者太年轻的,反而没人要。 杨七沉闷了片刻,就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 大同军中太老的,已经没有战斗力了。 太年轻的纯属在大同军中混日子,没啥本事。 只有那些个年龄大一点,身体偏强壮的,在军伍上混的时间长,应该参加过不少战事,勉强还有战斗力。 杨七皱着眉头,他觉得那些个年轻的,有点浪费了。 “老葛,你带人去挑选年轻力壮的。” 又一轮挑选下来,年轻力壮的挑选了八百多人。 剩下的,全部都是老弱病残。 面对这些老弱病残,杨七毫不犹豫的给他们直接编了一个农垦兵团。 一股脑的把这些人全部打包,去种地,去自给自足。 而这些人的统领,就是火山军军卒中,年龄比较大的人。 这些人在军中的功劳都不小,在汴京城里的庄子上也有些良田,对农活也很精通。 五千多的大同军军卒,被安排完毕以后。 杨七毫不犹豫的对章庆四人下达命令。 “刚才进门的时候,我说过。一炷香之内不到点将台的,全部驱逐出军营。本官言必行,现在,你们就把还在营地里混吃等死的人,给我赶出军营去。” “哗~” 一下子,台下的将士们都炸锅了。 营地里还有近七千的人马,这些人全都赶出营地去。 这是要闹翻天啊! 章庆犹豫道“大人,把这些人全都赶出营地去,一旦他们闹起来。咱们营地里剩下的这些人,可镇压不了。” 杨七冷声道“区区一群蛀虫,有什么镇压不了的。如果你们不愿意驱赶他们,也可以跟着他们一起走。” 杨七扫了一眼营地里探头探脑的人,又道“敢闹事?那很好。我正想找个借口送他们归西呢。你们只管去驱赶,但凡有闹事的,可以先斩后奏。如果有聚众闹事的。本官不介意调集五万兵马,杀他一个尸山血海。” 章庆下意识的看向杨七身旁的老葛。 他希望老葛这位老成持重的人劝解一下杨七。 以老葛的年龄,肯定在军中待的时间比较长,应该了解兵变的可怕。 老葛只是颦了章庆一眼,淡淡的说道“只管照着爷的吩咐去做。以爷的手段,在这西北调集五万兵马,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章庆愣了愣。 他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听出了老葛话里更深层的意思。 爷? 能被老葛这位火山军老兵称之为爷的人,能有谁? 除了杨家的人,貌似没有人再有这个资格了。 一瞬间,章庆看杨七的眼神就不同了。 杨家的人。 杨家的大郎、二郎、三郎、四郎、五郎,章庆都见过。 剩下的就只有杨六郎和杨七郎。 行事如此霸道,又能以监军身份掌管大同军的,只有一个人。 杨七的身份几乎呼之欲出了。 章庆再也没有任何犹豫的单膝跪地,道“末将领命。” 四个校尉,带着两千人马,开始从营地内往出驱赶人。 一下子,整个营地都乱了。 杨七让人搬了一个凳子,就这么坐在点将台上观看着乱糟糟的营地。 营地内被驱赶的人,最初的抵抗十分激烈。 有谩骂的、有嘶吼的、有攀关系的…… 甚至,有一队一百人的军卒,组成了一个冲锋的阵型,杀向了点将台上的杨七。 其他的军卒们也似乎找到了突破口一样,杀向了杨七。 他们或许不知道杨七的身份,可是他们知道,营地里的变化都是杨七带来的。 只要除掉了杨七,那么一切都会恢复如初。 然后…… 他们经历了一场,终身难忘的战斗…… 到最后,他们全都畏惧了…… 一个个也不用人驱赶,全都逃跑似的冲出了营地。 这一场,驱赶蛀虫的军令。 足足持续了一个晚上。 到了天亮的时候,营地里的蛀虫才被驱赶完毕。 黎明时分。 破晓晨光初照大地。 望着那坐在尸山血海堆里的杨七,所有聚集在点将台下的军卒们,眼中充满了畏惧。 当五千人马全都在点将台下集齐的时候。 披头散发,满身血痂的杨七站起身。 “大同军的蛀虫已经驱赶完了。你们这些剩下的人,才是真正的大同军。” 杨七环视台下的将士们,沉声道“我会对诸位,逐一登记造册。诸位也将会成为第一批,终身大同军军卒的成员。 而我,在这里向大家承诺,不论你有多老。大同军也不会抛弃你,甚至还会奉养你们,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 从即日起,大同军的军卒,分为两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作战部队。第二个部分,叫做大同军农垦兵团。 所有年龄到达五十岁的大同军军卒,皆可以申请调职到农垦兵团。 我给诸位配发田地、农具,让你们自给自足,并且每个月,还会给你配发饷银补贴。” “监军威武!” 章庆带头喊了一句。 剩下的所有大同军将士,也跟着一起高喊。 杨七说的话,对他们而言,和天上掉馅饼没区别。 其实大部分的军卒们是不信的。 但是有章庆这位猜到杨七身份的人带头,大家也跟着效仿。 杨七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需要做一件事。” 杨七高举拳头,沉声喝道“我们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第0415章 银夏二州 杨七这一招确实够狠,轻轻松松的在汴京城里的文武百官们脸上狠狠的扇巴掌。 武将们的脸已经被打肿了,一个个出了门,连头都不敢抬。 黑着脸,匆匆赶往皇宫。 文臣们脸色荫翳,像是吃了死老鼠。 他们结伴,义愤填膺的赶往皇宫。 文臣武将们还没到皇宫,民间的谣言就传起来了,有关雁门关的各种揣测,在汴京城的各个角落盛传着。 还有一些心怀叵测的人,在这个时候也站出来兴风作浪。 皇宫内。 赵光义看着桌上皇城司奏报的汴京城内的各种流言的奏疏,气的脸色发青。 其中有三条,剑指赵光义。 ‘赵光义得位不正,遭到了天谴,导致雁门关两万忠魂覆灭。’ ‘赵光义容不下降将,暗中勾连辽国,残害忠良。’ ‘文武百官们容不下杨家,暗中勾连辽国残害忠良,赵光义已经被文武百官架空,成了傀儡皇帝。’ 这三条,每一条都对赵光义不利,赵光义能感受到自己陷入到了一个充满了阴谋的陷阱里。 “给朕查清楚此事,但凡有牵连在其中的,一并诛灭。” 赵光义气愤难当的喊出了这句话。 皇城司的人,立马按照赵光义的命令去办事。 “陛下,百官们已到了殿外,求见陛下。” 王继恩在赵光义愤怒之余,轻声说道。 赵光义深吸了几口气,缓解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沉声道“让他们在垂拱殿里等着。” 王继恩下去传令,小宦官们带着文武百官们全部到了垂拱殿。 赵光义换了一身龙袍,大步流星的进入到垂拱殿内。 百官们施礼。 赵光义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略微摆了摆手。 见礼毕。 宋琪早已按耐不住,出列道“陛下,今日晌午,有人在汴京城纵马狂奔。言,十万辽军南下雁门关,宝言上师率兵击退辽军,阵斩了辽军六万,活捉了辽国侍中萧咄李,马步军都指挥使李重诲。 老臣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雁门关有战事,为何中书省不曾得知? 而在战事中,击退辽军的为何不是雁门关守将杨业? 反而是什么宝言上师击退了辽军?” 百官们,知情的和不知情的,都眼巴巴的看着赵光义,看赵光义如何答复。 赵光义冷冷的扫了宋琪一眼,淡然道“你这个中书省参知政事都不知道,朕怎么会知道?你问朕,让朕问谁去?” 赵光义一句话,把宋琪怼的不知道如何应答了。 百官们心里都清楚,事情闹的这么大,不可能瞒得过赵光义的耳目。 而如今赵光义摆明了揣着明白装糊涂,百官们也无可奈何。 真要细细追究起来,发生了如此大的军国大事,三衙和中书省居然都不知情,这可是重大的失职。 赵普坐在椅子上,冲着赵光义拱了拱手,说道“陛下,老臣并没有看到三衙的奏疏,一时不察,恳请陛下降罪。” 赵普比宋琪做事老辣,一下子直接把皮球提到了三衙怀里。 宋琪似乎受到了点播一样,一下子把炮火对准了三衙。 “陛下,发生了如此重大的军国大事,三衙居然毫不知情。恳请陛下治枢密使曹彬失职之罪。此外,陛下把军机大权交给了三衙,三衙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臣怀疑,三衙是否还有能力执掌军机大权?” 宋琪够狠,不仅要把失职的罪名扣在三衙头上,还要趁机剥夺三衙的军机大权。 对此宋琪的指责,曹彬只是冷冷的笑了笑,一句话也没说。 赵光义黑着脸,冷哼道“宋琪,三衙曾经向你中书省递过奏折,却被你给罢落了。你现在居然还好意思指责三衙失职?到底是谁失职?” “啊?!” 宋琪一下子傻了。 从他接任参知政事起,每日里接到了奏折成千上万的,加上他骨子里有重文轻武的年头,所以对于被他罢落的军机奏疏,他压根就没有用心记过。 他都把曹彬当时递给他的奏疏内容给忘了。 没想到,今日却要栽在这件事上。 宋琪一边回忆着当初的那一封奏疏,一边解释道“老臣……老臣当日确实看到一封奏疏……只是……只是……” 赵普淡淡的撇了宋琪一眼,出声帮腔道“陛下,宋琪失职之罪,一会儿再议。当务之急,是尽快了解清楚雁门关究竟发生了什么。” 赵光义瞪了宋琪一眼,道“赵爱卿言之有理。当务之急是了解清楚雁门关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光义给王继恩使了一个眼色。 王继恩会意,高喊了一声,“宣雁门关信使觐见。” 一声高喝,在满朝文武万众瞩目之下,一位身披袈裟的大喇嘛缓缓进入到垂拱殿。 一下子,大殿内的所有人都有些发愣了。 这大喇嘛的头,怎么看都像是新剃的。 曹彬瞅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再瞅了瞅,发现此人以前居然跟随过杨七。 曹彬一下子就明白了。 杨七又要出幺蛾子了。 牛头大大咧咧的走入垂拱殿,向赵光义施了一个佛礼,“小僧见过圣人。” 这一声‘圣人’叫的赵光义心里很舒坦。 赵光义瞧着牛头也顺眼了许多,轻声道“法师请起,法师是雁门关的信使?” 牛头点头道“雁门关内信使尽数被贼人诛灭了,雁门关内兵卒和民夫也都死在了辽军刀下了。小僧也是临危受命。” 百官们瞧着这个信使,怎么看怎么别扭。 赵光义却和这个信使聊的愉快。 “法师,给朕和诸位爱卿讲一讲雁门关的事儿吧。” 赵光义和牛头聊了几句闲话,才开始说正事。 牛头微微一拜,开始讲述雁门关的事情。 在他嘴里,雁门关的事儿像是变了一个味道。 在他的故事里,边军彻底被黑化了。 原本只是封锁了雁门关的边军,变成了辽军和边军勾连在一起,封锁了雁门关。然后边军和辽军一起攻打雁门关。 本来此事被边军封锁的密不透风的,无人知晓。 然,杨七前世曾经和佛祖结下了善缘,所以佛祖在关键时刻托梦给了杨七。 杨七得知此事以后,快马赶向了雁门关。 一路上遭到了近一百零八次截杀和埋伏。 几经磨难到了雁门关。 杨七苦求那些个道貌岸然的边军将领去救杨业,却被人无情的驱赶。 最后,碰上了慈悲为怀的宝言上师,宝言上师怜悯杨七救父兄情深,所以游说了党项的一切流民,临时组建了一支兵马,赶去了雁门关驰援。 一路上跋山涉水,感动了佛祖。 佛祖降下了一千位罗汉,帮他们开路。 然后,在一千位罗汉带领下,宝言上师领兵杀到了雁门关,击退了辽军,擒下了萧咄李和李重诲。 …… 牛头的这个故事可以说是漏洞百出,不仅一笔抹杀了杨家在雁门关战役中的所有功绩,还大肆的吹嘘一些佛祖的神迹。 当他讲述完了他的故事以后。 百官们愤愤不平的开始指责牛头。 而牛头则简单粗暴的把一些他解释不了的问题,全都推到了佛祖身上。 解释不了的事情都是佛祖做的,佛祖神通广大。 赵光义听着这些谎言,脸色铁青。 曹彬听着这些谎言,嘴角直抽抽。 一向不动如山的赵普,脸色也十分难看。 朝堂上,所有人都接受不了牛头的这些说法。 一旦按照这个说法宣扬出去,那朝廷就臭了。 武将都成汉奸了,国家还的靠着异族和僧侣保护? 这样的朝廷,谁愿意要? 百姓们不举旗造反,等啥? 赵光义瞪着眼,沉声喝道“法师,朕听到的,怎么跟你听到有些不同?” 关键时刻,赵光义也就不再掩饰自己知道此事了。 牛头眨巴着眼,一脸愕然,“圣人听到的都是什么?” 赵光义冷声道“朕听到的是,雁门关危急,雁门关守将杨业率兵抵御辽贼,拼尽了雁门关内一兵一卒。关键时刻,各地边军驰援雁门关,打退了辽军。” 牛头瞪着牛眼,问道“圣人这是要抹杀我苯教在此次战斗中的所有功绩吗?” 赵光义冷笑道“有何不可?” 牛头一点儿也不着急,无所谓道“既然圣人不愿意承认我苯教在此次雁门关战役中的功绩。那我们苯教也不用再帮您守着雁门关了。一会儿回去以后,小僧会派人将此事告知给宝言上师,让上师带人马上撤出雁门关。” 牛头顿了顿,憨厚的笑道“贫僧相信,辽军很乐意看到此事的发生。” “放肆。” 高怀德和曹彬同时开口喝斥。 赵光义浑身颤抖,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愤怒。 一下子,他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 承认了宝言大喇嘛在这一次雁门关战役中的功绩,就等于告诉天下所有的百姓,朝廷无能,百官无能。 不承认,人家就要放辽军入关。 不管承认还是不承认,都会危及到大宋江山。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几乎一瞬间,赵光义就恨透了将门。 若不是他们为了铲除异己肆意妄为,也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 赵普看出了赵光义的窘迫,赶忙开口道“卫国公,曹枢密,你二人莫要在这里耍威风。真有威风,就去你们管辖的军中去耍。之所以会变成今日这样,也全都是你们麾下的边军造成的。” “哼!” 曹彬冷哼一声,仰着头道“西北的军事,和老夫无关。不要把屎盆子扣在老夫头上。” 高怀德接着说道“此事也和老夫无关,全都是下面的叛党所为。” 赵普懒得搭理他们两个人,他开口问牛头,“这位法师,雁门关乃是我大宋国土,纵然是从我们宋将手里丢失了,也是我们大宋的错。 贵方无调令,也无朝廷的准许,就擅自领兵进入,这可不合规矩。如今贵方私自侵占了我大宋雁门关,这个罪责可以念在贵方击退了辽军,固守雁门关的份上,不予追究。 不过,雁门关既然在贵方手里,那么一旦从贵方手里丢失了。我朝必定会追讨贵方的责任。 我朝拥兵百万,真要追究起贵方的责任,相信贵方不论逃到哪里,都躲不过去。” 赵普不愧为搞政治的高手,一下子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苯教的头上。 然而,他却碰上了牛头这个憨货。 只见牛头梗着脖子,嚷嚷道“你吓唬我?我这个人可不经吓唬。真要把我吓怕了。我就带着雁门关,一起去投了辽国。 你们大宋拥兵百万又如何,到现在还不是奈何不了辽国。 你们整天叫嚷着说收复的燕云十六州,还不是在辽国手上。” 牛头这一下,算是戳到了大宋的痛处了。 燕云十六州,那是大宋的伤。 赵光义已经举兵讨伐了两次了,燕云十六州依然在辽人手上。 牛头真的带着雁门关投了辽国,那他们还真的有点无可奈何。 赵光义怒发冲冠,几乎毫不犹豫的喊出,“朕迟早会收复燕云十六州,灭了辽国。” 牛头不卑不亢道“那也是以后的事儿,现在说的是雁门关战役的事儿。小僧只想知道,大宋朝廷会不会承认我苯教在雁门关战役中的功绩,并且给予足够的赏赐。” “狂妄。” 赵光义拍桌,站起身。 赵普咳嗽了一声,道“陛下息怒,此事交给老臣处置如何?” 赵光义冷冷的扫了牛头一眼,强压下心里的怒火。 “那就交给赵爱卿处理……” 赵普站起身,颤巍巍的走到牛头面前,轻笑道“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为了利益。你们苯教想借此从朝廷要挟足够的利益。说说,你们想要什么?” 牛头给了赵普一个算你上道的眼神,然后出声道“我苯教宝言上师,从出西域以来,就想建立一个佛国。上师觉得银州、夏州二地,有卧佛之姿。” 赵普瞪眼,愕然道“你们要银州和夏州?” 满朝文武一脸疑惑。 牛头一脸诚恳的点了点头,道“对,就要银夏二州。” 第0421章 招揽扎马合部 “据我所知,朝廷每年都会给大同军,配送三万人的军饷和粮食。而这些军饷和粮食,也运到了代州。在此期间,大同军节度使杨业,没有贪污一分一毫。那么,你们的军饷和粮食去哪儿了?还有配发给你们的武器装备去哪儿了?” 杨七一指代州城,大声嘶吼,“你们的军饷和粮食,都在代州城。代州城里的掌权者吞了你们的军饷和粮食。 现在,我们要去把它们拿回来。那是属于我们的东西。任何占据他们的人,我们都要把他们碾成粉碎。” 台下。 五千大同军军卒,静悄悄的。 他们一脸愕然的盯着杨七。 一言不发。 他们觉得杨七疯了。 以当地驻军的身份,去攻打当地主城,这和造反有什么区别? “怎么,属于你们的东西,你们都不敢拿回来?” 杨七环视台下五千大同军军卒,声嘶力竭的喝问。 台下的五千大同军军卒,一个个盯着杨七,神色复杂,却不说话。 谁不想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可是,常年的颓废生活,已经消磨掉了他们的雄心壮志。 他们的斗志,也早就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的干干净净。 章庆苦笑着,对杨七抱拳道“监军大人,你要是想攻打代州城,尽管下命令就是了。兄弟们跟着你就是了。绝不会拖您的后腿。” 杨七冷冷的一笑,问道“你们想吃肉,却又不想承担罪责?所以想把我推在前面当大头?” 章庆尴尬的笑了笑。 杨七冷声喝道“作为你们的监军,帮你们顶缸,理所当然。但是,你们连惹事的胆量都没有,凭什么让我给你们顶缸? 我们只是进入代州城,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这你们都不敢?” 然而,话音落地,台下无一人应答。 一个个都低着头,像是鹌鹑一样。 杨七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一群贪生怕死的鼹鼠,连自己应得的利益都不敢争取,你们活该一辈子被人欺负。当兵的,连一点儿热血都没有,你们当的是什么兵。” “俺不怕死。俺可以去,但是你要保证,俺死了以后。俺之前三年的粮饷,你要送到俺老家,给俺老娘。” 一个彪呼呼的汉子,嗡声嗡气的喊道。 杨七正视他,一脸郑重的道“拿下代州城,你之前拖欠的粮饷,本官可以一分不少的下发给你。如果你战死了,本官发双倍给你的家眷。不论你的家眷在什么地方,本官都会把你的粮饷双手奉送到他手上。 此乃,本官上任大同军监军起,定的第一条规矩,并且定位永例。” 彪呼呼的汉子,闻言,再也不迟疑。 出列。 单膝跪地。 “属下愿从监军,攻打代州城。” 有彪呼呼的汉子带头,接二连三的就有军中的汉子出列,愿意跟着杨七去打代州城。 一个时辰时间。 从队列里走出了近两千的汉子。 人数超过了两千以后。 再也没人愿意出来了。 他们瞧着这两千个跟随着杨七去攻打代州城的汉子,就像是在看两千具尸体。 杨七扫视了一眼,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 有敢战之心就好,愿意跟着他惹事就好。 这才有点儿军卒们该有的样子。 至于那些个贪生怕死的,瞻前顾后的,杨七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 “很好。还算有人有胆量,有热血。从今日起,你们这两千人,就是大同军常役。所享有的饷银,是军中目前份额的十五成。剩下的这些昨日挑选出来,却没有敢战之心的人,归于预备役。只能享受大同军常规兵卒饷银的五成。农垦兵团的人,你们可以享受大同军常规兵卒饷银的六成。” 台下那些被归于预备役的军卒们,脸上的表情很麻木。 他们已经三年没拿到过饷银了,他们也不相信杨七可以从代州城拿到饷银和粮食。 所以,对于杨七调整的军饷额度,他们根本不在乎。 杨七同样也不在乎,不在乎他们心里的想法。 杨七当场宣布了任命。 “从即日起,由狄三郎、种衡、杨顺,三人担任预备役的教头和都指挥使。葛二蛋统管农垦兵团,任职农垦兵团军都指挥使。章庆四位偏将,任职大同军常役四都指挥使。 现在,老葛,你带着农垦兵团的人,下去开始收拾营地。从代州城回来以后,我要看到一个像样的营地。不论你们用什么办法。 狄三郎,由你暂代预备役的军卒,暂时充当民夫。负责运送军资随军前进。” 杨七下达完了命令,除了大同军常役的两千军卒外,预备役和农垦兵团已经开始去工作了。 预备役的人去收拾随军用的军资,比如攻城用的器械,和帐篷粮草等等。 老葛带着农垦兵团的人,去收拾营地。 整个营地虽然破败不堪,但是营地的根基还在,收拾起来也不困难,只是耗费时间。 杨七则是在点将台上孤零零坐着,闭目养神。 台下的两千军卒们,一脸茫然。 半晌,章庆在同伴的忽悠下,开口问道“监军大人,既然我们决定了打代州,为何还不动身?若是被代州城知道了咱们的意图,聚集了兵力。咱们想拿下代州城,就变得很困难了。” 杨七依旧闭着眼,嘴唇轻启,淡然道“等。” 简单的一个字,就是杨七的回答。 然后,台下的两千军卒们就更茫然了。 同样茫然的还有农垦兵团的老卒们。 老葛刚带人进入到营地的住宿区,就听到了有人呼喊自己。 “葛大哥,葛大哥……” 老葛驻足,仔细一瞧,是一个比他小了三四岁的小老头。 老头的年龄比他小,瞧着却比他还苍老。 小老头乐呵呵凑到了老葛身边,笑嘻嘻的道“葛大哥,我是二蛋,您不认识我了?” “二蛋?” 老葛闻言愣了愣,仔细搜索了一番记忆以后,恍然大悟。 “我记得你,你比我晚几年入火山军。当时在太原大战的时候,受了重伤。老帅许了一个部头的职位,让你在大同军里养老。” 小老头兴奋的搓搓手,笑道“得亏您还记的我。小老儿当时伤了手,没办法当杨府的家将。所以只能在大同军里混口饭吃。” 老葛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都是老兄弟,说那么多干嘛。既然遇到了,过些时日,等我伤好了。咱们好好的喝一杯。” 小老头连忙摆手,道“喝一杯的事儿,咱们回头再说。还是先说说攻打代州城的事儿吧。您也是战阵上的老人了,我瞧您跟那个监军大人挺熟的。您怎么不劝劝他。” 老葛哭笑不得的道“这位爷,要是疯起来了,谁也拦不住。” 小老头急切的道“代州城如今被杨保经营的滴水不漏,连老帅都插不上手。他一个毛头小子,新官上任,想立威,咱能理解。可是这代州城,和咱们大同军不同。代州城里有不少文官在,他要是不小心伤着一两个。朝里的文官,能放过他? 到时候杨保心一狠,宰上一两个,往他头上一栽。他恐怕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老葛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道“你就别担心了,他就算是把代州城里的官员们,都宰了,也不会有事。” 小老头惊愕道“来头这么大?” 老葛隐晦的说道“你只需要知道,现在的代州城,他最大就足够了。他身上不光背着大同军监军的身份。同时,他还是代州权知州。” 似代州这种边陲之地,一州的主官,权力非常大。 几乎相当于一个土皇帝。 即便如此,小老头依旧不放心,“就算他身份高贵,但是对上了杨保,也未必讨得了好。” 小老头贼兮兮的凑到老葛身边,低声道“听说杨保是老帅的私生子。他可是有老帅护着呢。逢年过节的还给老帅送不少东西。老帅会允许这位新监军动杨保?” 老葛失声笑道“谁告诉你,杨保是老帅的私生子?我跟了老帅三十年了,还从未听说过此事。” 小老头苦着脸,道“一开始,我也不信。可是,如果杨保不是老帅的私生子。老帅怎么可能让他在代州胡来呢?” 老葛愕然。 这个问题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难道要告诉小老头,说老帅其实不通政务,不太会主持一方民政? 这是在给主家脸上抹黑。 作为主家的家将,这种事儿老葛不会做。 老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罢了。我也不瞒你了。咱们现在的这位监军,是七爷。” “七爷?” 小老头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名扬四海的杨延嗣,可是他心里不确定。 小老头希冀的问道“那个七爷?” 老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你说那个七爷,有那个七爷能让我们这些杨府家将们忠心跟随的?” “探花杨七?!” 小老头差点儿失声叫出来了。 “嘘~” 老葛竖起一根手指,让小老头噤声,“七爷暂时不让外传。所以你也不要告诉别人。” 小老头诚恳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绝不外传。 然后,一炷香以后。 农垦兵团的老卒们,有一半儿的人已经知道杨七的身份了。 当第三十七个人,套着近乎凑到老葛身边打听杨七身份的时候。 老葛差点儿去把那个小老头掐死了。 不过,听说杨七以后要掌管代州和大同军了。 这些老卒们一个个也欢欣鼓舞的。 干起活儿来,都欢快了许多。 他们看到了希望。 兑现此前承诺的希望。 …… “轰隆隆~” 突然,从营地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站在点将台下的军卒们,听到了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一个个都紧张的攥紧了手里的武器。 杨七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依旧坐在哪儿闭幕假寐。 半晌,从营地门外冲进了一支两千人的骑兵。 这些骑兵们,一个个人高马大,一身精良的皮甲,精神抖擞的。 为首的骑兵,跨马到了点将台前,在大同军军卒们惊愕的眼神中,跳下马背,单膝跪倒在了杨七面前。 “扎马合驻地,扎马合青木,参见上官。” 杨七睁开眼,站起身,扫了一眼扎马合青木,咧嘴笑道“不错,鸟枪换炮了。看来你们从辽军手里缴获了不少好东西。” 扎马合青木,是扎马合驻地内,老扎马合的儿子。 也是一个雄壮的汉子,他在宋地待久了,也沾染上了一些宋人的习气。 听到了杨七的话,他笑容腼腆的道“一切都是托上官的洪福。没有上官照应,咱们也不可能有这么好的装备。” 杨七微微点了点头,开口道“这也是你们付出以后,应该得到的收获。现在,还有一个机会摆在你们面前。不知道你要不要?” 扎马合青木愣了愣,拱手道“请上官示下。” 杨七背负双手,在点将台上踱步。 “在扎马合驻地的时候,本官瞧着你们日子过的也不是很好。所以,本官想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过上和宋人一样的生活。” 扎马合青木人看着壮实,可他却并不愚蠢,反而是扎马合部落里,最聪明的人。 听到了杨七的这个提议,扎马合青木沉吟道“上官准备让我们扎马合部做什么?” 杨七摊开手,指着大同军驻地,说道“加入到我的麾下,成为大同军的一员。你们的家眷,将会被安置进代州城。过着和宋人一样的平静的生活。你们将会和宋军一样,领着高额的军饷和粮食。 你们部族的人,将会过上富足的生活。” 扎马合青木在杨七抛出的糖果里,发现了里面隐藏的东西。 他面色凝重的盯着杨七,道“上官想让扎马合部族的勇士,为您作战?” 杨七很坦然的道“有付出,才会回报。但是我的承诺,不会打折扣。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扎马合青木低头沉思。 不得不说,杨七的许诺,在很多宋人眼里,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在这些小部落人眼里,却并不真实。 因为,整个中原大地上的宋人,对除了宋人以外的其他人都不怎么看重。 在宋人眼里,其余的人都是蛮夷。 可以被利用、可以被牺牲、可以被杀死。 唯一没有的,就是平等对待。 “您会把我的族人当成宋人一样对待?不会刻意的送他们去死?” 第0416章 草草了事? 换成了其他地方,恐怕赵普会一口回绝,因为赵普不想背上一个汉奸的罪名,遗臭万年。 可是提到了银夏二州,赵普就有些迟疑了。 赵普沉吟道“法师,银夏二州,虽说是大宋的番属,可一直都是党项所有的,难道你不知道?” 牛头郑重的点头,道“知道啊!” 这下,满朝文武都摸不准牛头心里在想什么了。 赵普疑惑的问道“既然你知道,那你就应该清楚,我朝并没有处置这两地的权利。” 牛头傲气道“我们苯教不需要朝廷把银夏二州划拨给我们,我们自己会从李继迁手里取来。不过,等我们取回来以后,你们要承认这二州是我们苯教的土地,并且归我们苯教所有。 作为回报,我们苯教也会奉大宋为宗主国,并且每年送上合力的朝贡。” 只是想从大宋讨一个名头,而且还是用别人的土地。 这笔买卖,赵普觉得做起来很划算。 反正,大宋之外的土地,不论有多少争执,和大宋都无关。 而且,边疆各地的属国越乱,对大宋越有利。 这是一笔不仅不赔本,反而赚翻了的买卖。 老奸巨猾的赵普并没有一口答应,反而笑吟吟的问道“若是我朝愿意连同胜州一起划拨给贵方,不知道贵方能不能承认,从没在雁门关出现过,雁门关所有的战事都是我宋军打的?” 赵普也够贼,抛出了一个胜州。 胜州已经不算是大宋领地了,甚至连番属都不算,那是辽国的地盘。 反正是一块和大宋无关的土地,名义上划拨给谁,赵普都不心疼。 赵光义见到赵普抛出了这个提议,也是一脸期待。 用别国的土地,换回朝廷颜面,这种事,赵光义不会拒绝。 甚至心里还期盼着牛头也不要拒绝。 朝中的文武百官们,都觉得牛头不会那么傻,答应赵普这个提议。 毕竟,以苯教那点兵力,驰援一下雁门关或许没问题。 可是同时取招惹党项和辽国,那跟找死没有分别。 然而,牛头的回答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只见牛头乐呵呵一笑,道“可以。” 赵光义迫不及待的开口道“如此甚好,等到贵邦收复了这三地,朕就下旨册封贵邦首领。” 牛头当即,点头答谢。 交易达成,剩下的事情,直接交托给鸿胪寺了。 牛头乐滋滋的跟着鸿胪寺的人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还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杨家的人都是傻货,拼死拼活的,拼光了火山军,啥都没得到。小僧们只是亮亮相,一下就得到了三地。嘿嘿嘿……” 一句话,直接让还在为骗了苯教僧侣而沾沾自喜的文武百官们脸瞬间变黑。 这是什么? 赤裸裸的打脸。 宋琪当即就出班,奏道“臣奏请,治杨延嗣擅离职守之罪,治杨业欺君之罪。杨延嗣身为朝中言官,却擅离职守,私自前去雁门关,目无法纪,必须严惩。 杨业身为雁门关守将,辽军南下却隐瞒不报,私自勾连异族,放苯教教众入关。这都是欺君之罪。” 赵普瞪大眼睛,静静的瞅了宋琪一眼,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他发现,刚才救下这货就是一个错误。 赵光义瞪着龙目,瞧着宋琪,讥笑道“朕不惜受辱,才让苯教的人对雁门关的事情闭口不言。你却要朕惩治杨家父子。那么你告诉朕,雁门关大捷的功劳按在谁头上?” 赵光义一指武将班列,冷声道“按在他们头上吗?你问问他们戴在头上亏不亏心?” 宋琪辩解道“那杨家父子私自让苯教僧侣前来报捷,让朝廷受辱,导致流言四起,也是大罪……” 赵普听不下去了,当即出声喝斥,“你快闭嘴吧。此番雁门关的事儿,你也难辞其咎,你还好意思给别人定罪。” 宋琪一下子脸色涨的通红,想要继续辩解,却在赵光义和赵普冰冷的眼神里生生的把话憋了回去。 “哎~” 赵普叹了一口气,道“听那狂僧的话,十万辽军南下,到今日,已经十日有余了。在此期间,朝廷居然没有得到一点儿风声。而那狂僧还说,雁门关附近的边军有勾结辽军的嫌疑。 空穴未必来风。 既然他提到了,那么就肯定听到,或者看到了什么。 老臣以为,应当彻查此事。 想要封锁雁门关,封锁所有的消息。 只怕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完成的。 这里面必定牵扯到某些人。 对于这些个拿国事当儿戏,把军国重器当成铲除异己的刀兵之人。 应当尽数查出,一一诛绝。” 赵普这话说的杀气腾腾的。 赵光义也深有同感。 只是此前高怀德帮他分析过里面的利害关系,他深知铲除了这些人的后果是什么。 高怀德在这个时候,站出来道“启奏陛下,此事臣已经查明,乃是一批潘氏旧部,为了帮潘仁美报仇,叛逃出了军伍,私自勾连辽国所为。 老臣负责接管潘氏旧部,却没想到弄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老臣难辞其咎,恳请陛下降罪。” 赵光义明明知道其中的问题所在,但他不得不配合高怀德演戏。 “竟有此事,潘仁美这个恶贼,当真是为祸社稷的大贼。即便是死了,也要霍乱江山。即可命西北驻军,剿灭这一股叛军,将他们尽数诛灭,以慰雁门关上两万忠魂的在天之灵。” 赵光义又对曹彬说道“曹爱卿,你速速从西北调遣兵马,进驻雁门关。朕不想再被一群蛮子威胁。叛军能再西北之地横行无忌,想必西北其他诸军中,应该也有潘贼旧部。朕命你彻查此事,该杀的就杀,该换的就换。 再发生此等大事,朕唯你是问。” “陛下~” 宋琪想说话,却被赵普给瞪回去了。 老奸巨猾的赵普,如何看不出皇帝和将门之间的猫腻? 既然人家暗中已经达成了协议,那就最好憋插嘴。 现在借机打压将门,明显不是一个好时机。 同时,赵普感觉到宋琪这货智商有点欠费,之前庭举他当参知政事,有些考虑的不周到。 曹彬瞧了赵光义一眼,见赵光义没有搭理宋琪的意思,就施礼道“臣遵旨。” 赵光义又看向赵普,道“赵爱卿,这些个狂僧们进京,胡乱宣扬一起,导致民间流言四起,沸沸扬扬的。你需要主持此事,尽快的张榜,将杨业将军雁门关大捷的事情告知给百姓。 让百姓都知道此事的真相。且不可当他们再以讹传讹,引起民愤。” 赵普拱了拱手,“臣遵旨。” 赵光义摆了摆手,道“其他人先回去吧。曹爱卿和赵爱卿留下。” 文武百官们没料到,此事沸沸扬扬的,闹到垂拱殿上,居然如此草草了结。 他们一个个各怀心思的离开了垂拱殿。 一部分的将门武将,下意识的簇拥在了高怀德身边。 待到文武百官们全都离开以后,赵光义又赶走了垂拱殿内的宫娥和宦官,只留下了王继恩伺候在身旁。 赵光义命王继恩给曹彬搬了一个椅子,待到曹彬坐定以后,他才开口。 “曹爱卿,赵爱卿,这满朝文武,朕能信得过的,就只有你们二人了。也唯有你们二人是真心的为国办事的。” 曹彬和赵普对视了一眼,同时起身施礼,“臣惶恐。” 赵光义往下压了压手,道“两位爱卿坐下,不必拘礼,把这当成一个家宴即可。” 曹彬和赵普坐下。 赵光义沉声道“曹爱卿,西北的军事,朕以往很少过问,几乎都交托到了将门手里。如今却出了这大的纰漏。朕心里很不安。所以朕决定了,以后西北的军事,朕要细细过问,同时朕准备挑选一位重臣,去西北坐镇。” 曹彬愣了愣,沉声道“陛下吩咐就是了。臣一切都听陛下的。” 赵普沉吟道“陛下准备派谁去西北?” 赵光义道“吕端。” 赵普沉吟了片刻,略微点头道“吕端此人,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又颇具才干,为人正直。由他去镇守西北,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君臣三人评价了一番吕端,确认了吕端去镇守西北这件事。 良久,赵光义突然道“两位爱卿,你们觉得杨延嗣此子如何?” 曹彬愣了愣,问道“陛下为何有此一问?” 赵光义淡然笑道“据皇城司的探子回报,杨延嗣此子,在此次雁门关战役里的表现可是很抢眼的……” 曹彬闻言,失声笑道“他一个介文官,在雁门关,也就耍耍嘴皮子而已,还能干什么?” 赵光义摇头笑道“曹爱卿啊!你不了解你这位女婿啊!此番在雁门关,他可是率领一千人,冲向了有五万多大军守护的耶律休哥的车架,并且重伤了耶律休哥。 如此勇猛,只怕大宋军中也难找吧? 他的诗词歌赋,冠绝大宋;他的武艺,有万人敌之姿。 如此人物,大宋只怕也是独一份吧?” 曹彬陪着笑脸,尴尬的道“臣整日里忙于军务,还真的没太关注此事。” 赵光义又笑道“那就不说此事了。说一说这一次狂僧们在汴京城里报捷的事儿吧。朕总是觉得这里面有你这位好女婿的影子。 他下手可真狠,差点让朕下不来台。 你说说,他从朕手里要走银、夏、胜三州,是不是准备借着苯教的力量,让杨家东山再起。 顺便,学一学折家,听调不听宣?” 曹彬闻言,猛然站起身,惶恐道“陛下,此事未必和杨延嗣有关吧?那个宝言上师,在党项能够调动那么多兵马,肯定不是什么笨蛋。也许这是他的主意也说不定。 这天底下,可不是只有杨延嗣那个小子是聪明人。” 赵普借机插话道“老臣也觉得此事应该和杨小子无关,想必是那苯教的大喇嘛,在党项的地盘上被李继迁压的喘不过气。所以早开始谋划银、夏二州的地了。 只是他们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直到雁门关战事爆发,杨七又求到了门上。所以他们就借机顺水推舟。 再说了,就算那个小子参与到了此事里,顶多也就是想借机让杨家东山再起而已。 在这件事里,他应该算不上主谋。他还没有这个本事。 如果真是这样,对朝廷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等到杨家东山再起,陛下必定能多一支能征善战的忠勇之士。 此番雁门关的战役,就能看出杨家对陛下的忠心。 而且,苯教若是真的从辽国和党项手里拿下了这三地。对朝廷来说更是一件好事。 有杨家在中间做桥梁,咱们可以轻而易举的掠夺他们的成果。 然后继续给他们划拨地盘,让他们继续去跟党项和辽国战斗。 让他们三方消耗,咱们在中间坐收渔利。” 赵光义眼前一亮,朗声笑道“还是赵爱卿看的透彻,若真是如此,对朝廷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反正党项和辽国的土地多得是,咱们可以一直给他们划拨下去。” 赵光义和赵普二人朗声大笑,他们都对这个想法很有兴趣。 当然了,如果给他们一本《宋史》,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后来崛起的西夏、青唐,就是他们这么放纵起来的。 曹彬瞪着眼睛,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这两个人在他面前明目张胆的算计自己的女婿,难道当自己不存在吗? 真当自己聪明吗? 曹彬觉得,他要是把杨七给他的计划书甩在这两个人脸上,他们肯定笑不出来。 憨笑之余,赵光义说道“这小子虽然做的事儿都是在为大宋谋福,其中夹杂一些私心,朕也可以当看不见。只是他年纪如此小,就这么肆无忌惮的欺到朕头上,不教训一下,朕心里不安。” 赵普沉默了一下,道“陛下刚才不是担心吕端去了西北,一时半会儿打不开局面吗?不如就派这个小子去西北如何?” 赵光义愣了愣,大笑道“代州知州这个职位如何?” 代州知州? 雁门关就在代州,而代州最大的屯军火山军已经全军覆灭了。 代州附近的全都是杨家的仇人。 把杨七放在代州,没按好心。 第0422章 潜藏在暗处的毒蛇 杨七正色道“每逢战事,你可以站在我身后看着。如果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你可以随时为你的族人报仇。” 杨七的目光很真诚。 扎马合青木一下子就动摇了。 从他们投入大宋以来,从没被人信任过。 他们扎马合驻地,一直被监视着,一直被防备着。 杨七所表现出的大气和信任,让扎马合青木从心底里感到敬佩。 扎马合青木郑重的道“此事我不能做主,需要告知我阿爸,由他定夺。毕竟,他才是扎马合部的族长。” 杨七微微一笑,道“我希望尽快得到你们的答复。你也应该知道,有很多党项人正在等着我招揽。之所以抛弃了他们,招揽你们扎马合部落的人。就是因为你们是最先帮助我的人。 作为回报,如今我手里掌握了权力,我也希望用我的权力,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扎马合青木,激动的点了点头。 然而,南国的海布林若是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揭穿杨七的谎言。 当初,他就是这么诓骗海布林的。 然后,整个海家寨,现在已经成了杨七的囊中之物了。 也许,扎马合部落,很快也会成为杨七的囊中之物。 这一切,扎马合青木并不清楚。 对扎马合部落抛出了橄榄枝后,杨七开始宣布作战命令。 四千人,攻打一个八万人的大城,显得有些疯狂。 杨七的作战计划很简单,正面攻击代州城。 以这种疯狂的方式,告诉代州所有的人,代州换主了。 当预备役的人准备好了攻打代州所需要的军资以后,杨七带领着兵马,浩浩荡荡的开赴向代州城。 与此同时。 汴京。 老杨以得胜归来的姿态,跨坐在马背上,挺胸抬头的进入到了汴京城。 一进城,火山军的军卒们就被百姓们团团围住。 对于这一支得胜归来,且忍辱负重的兵马,他们给予了极大的尊重。 一张张淳朴的脸,凑到了老杨面前。 一个炊饼、一个鸡蛋、一条绢布…… 百姓们以最淳朴的方式,向老杨表示他们的尊重和喜爱。 当一位大娘,把两个热腾腾的鸡蛋,塞进了一个火山军军卒怀里的时候。 火山军军卒当场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这一刻,似乎战死沙场都是值得的。 赵普手里握着皇帝的诏书,恰逢其会的出现在了百姓面前。 并且在上万百姓面前,宣读了圣旨。 圣旨上,细数了老杨在雁门关的战功,也褒奖了战死在雁门关的忠魂。同时,宣布了朝廷对老杨的册封和赏赐。 “杨家军!” “杨家军!” “……” 当赵普宣读完了圣旨以后,百姓齐呼喊。 ‘杨家将’、‘杨家军’。 这象征着荣誉的称号,被戴在了杨家的头上。 老杨接过圣旨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愧疚。 因为,在圣旨上,关于党项人的功绩,还有杨七的功绩,只字未提。 所有的功劳,几乎都放在了老杨头上。 就连打伤耶律休哥的荣誉,也挂到了杨五的头上。 在百姓们热情的簇拥下,老杨如鲠在喉,很想辩解几句,却被赵普隐晦的眼神给制止了。 于是,百姓们把老杨这种想说又不能说的表情,解读成了憋屈。 一下子,关于杨家将在雁门关被人暗害的事情,再次被百姓翻出来谣传。 满载了所有荣誉之词的老杨。 骑上了赵光义御赐的御马,在百姓们夹道欢迎下,向皇宫走去。 御街两旁。 所有狂热的目光中,隐藏着一双怨毒的眼神。 那是一种恨杨家不死的眼神。 眼神的主人是一个女子,一个弓着腰,面带幕篱的女子。 女子看着老杨渐渐远去,她收回了怨毒的目光。 她挎着属于她的菜篮子,窜进了一条巷子。 然后在巷子里七转八转,在官营的教坊的后门停下了。 屈指在后门敲打了一下,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面色稚嫩的小丫鬟。 瞧见了女子以后,她苦着脸,埋怨道“您怎么才回来,您让盯着的那位客人,已经到了多时了。” 女子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银簪子,递给了小丫鬟。 “有劳了。” 小丫鬟摸着银簪子,喜不自胜,“应该的。” 然后,小丫鬟抱着银簪子,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女子进入到了厨房,放下了菜篮子。 回到了自己房里,换上了一身靓丽的衣装,打扮的清新脱俗。 像是一下子从一个蒙面刺客,蜕变成了一个邻家大姐。 三十多岁的年纪,却不失美丽。 一双美目,像是能勾走人的魂魄。 女子在镜子里,反复的微笑。 努力的表现出了一副温和的表情后,她便出了房门。 上了花楼,穿过了廊道。 在一间拐角的屋子前,她停下了脚步。 “当当当~” 女子屈指敲门。 门内响起了一个冷冷的声音。 “进来。” 女子推开了房门,就瞧见了一个年纪不大的青年,脸色冷冰冰的坐在房内自斟自饮。 青年见到了女子,冷若冰霜的脸颊一下化开了。 “青影姐姐……” 青年亲切的称呼女子青影姐姐。 青影和煦一笑,充满了温暖,“小叶弟弟……” 青影上前,略带恼怒的从落叶手里抢过了酒壶,嗔怒道“年纪轻轻,少喝点酒,容易伤身。” 落叶任由青影抢走了自己手里的酒,他冷冰冰的脸上,挂着难看的笑意。 “我就喜欢和姐姐在一起。喝不喝酒不打紧。” 青影细心的掏出手绢,给落叶擦拭嘴角刚啃过肉食的油渍。 落叶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 每一次到这里的时候,他都会把自己弄得狼狈一些,然后让青影帮他收拾。 青影的关怀,让他感觉到了一点点的温暖。 那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他才有过的感觉。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甚至可以说有些痴迷。 青影帮落叶擦拭干净了脸颊,又伸手脱掉了他的外套。 她在落叶胸前发现了一个破洞,所以顺手脱下来,要帮落叶缝好。 其实不论是她,还是落叶,心里都清楚这个破洞是怎么来的。 这是落叶故意弄破的。 他们二人初次见面的时候,就是从衣服上的破洞开始的。 当时的落叶,到官营教坊里和一个手下的探子接头。 然后碰上了青影。 青影和其他那些想从落叶身上捞油水的女人不同。 青影并没有从落叶身上捞油水的想法。 她只是瞧见了落叶身上的破洞。 然后细心的帮他缝好了。 从那以后,落叶隔三差五的就到这里来。 而且,每一次来,他的衣服上都会出现大大小小的破洞。 青影拿出了阵线,一边帮落叶缝补外衣,一边轻声说道“姐姐瞧你也不富裕,这种地方以后少来的好。这是一个无底洞。你不要把自己赚到的银子填进这里。攒着,以后找一个好人家的姑娘。” 听到青影这话,落叶下意识辩解道“我不缺银子。就算要娶妻,也要娶一个像姐姐一样的。” “咯咯咯~” 青影捂嘴娇笑了一声,嗔怒道“以后可别再胡言乱语了。像姐姐这种沦落到风尘的女子,可没什么好人。娶回家也会被别人瞧不起。 你还是堂堂正正的赚钱,堂堂正正的娶一个好人家的姑娘。” 说着,青影似乎想到了什么,悄无声息的从手腕上撸下了一个银镯子,递给了落叶。 “姐姐身在官营教坊,又年老色衰的,也没攒下多少体己钱。这个镯子你拿着,以后娶妻的时候,就当一个添头。也算是我这个当姐姐的一片心意。” 落叶头摇的像是一个拨浪鼓,目光坚定的瞪着青影。 “我不要。” 青影假装生气的喊道“拿着,不然姐姐要生气了。” 落叶继续摇头,道“我真的不能要,而且我真的不缺钱。” 青影娇嗔道“那有人不缺钱的,就算是宫里的皇上,那也有缺钱的时候。更何况你还只是一个普通人。” 落叶咬了咬牙,内心挣扎了几下。 他低着头,沉声道“我不是普通人。” 青影像是哄小孩一样,说道“好好好,你不是普通人。你如果不是普通人,就更不应该整日里往这里钻。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落叶说道“可是你在这儿。我知道有一个人不缺钱,从来没缺过。等他回来,我就去求他。让他帮你赎身。” 落叶目光坚定的道“我要娶你。” 青影愣了愣,苦笑着摇头道“傻孩子,这里可是官营的教坊,里面的女子也都是犯官的家眷。你姐姐我也是。 没有皇帝的准许,我们这些人,这一辈子都会呆在这儿。 你嘴里说的那个不缺钱的人,就算是再有钱,也不可能帮我从这里逃出去。” 落叶沉声道“别人也许没这个本事。但是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把你从这里救出去。” 青影缝好了落叶的衣服,帮落叶亲自穿上,满意的打量了一圈。 然后,她好笑的道“你倒是说说这个人是谁,还能做皇帝的主。我想听听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落叶面色窘迫,潜意识里告诉他,不能把杨七的名字说出来。 青影似乎看出了落叶的窘迫,她娇笑道“说不出来了吧?” 青影伸出玉指点在落叶额头上,娇嗔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说大话。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以后可不许学了,要不然我可不理你了。” 落叶被这么一激,脱口而出,“我说的那个人是杨延嗣。我就是帮他做事的。” 青影一愣,愕然道“天波杨府的杨延嗣?” 落叶郑重的点头。 青影一手捂着嘴,惊愕的说道“嗣仙人驰名汴京的人物。满汴京城的青楼、教坊的姑娘们,可都喜欢他。你居然是帮他做事的?” 落叶脸色一冷,声音暗淡道“你也喜欢他?” 青影娇羞道“有那么一点点,如果他不介意我年龄大,也不介意我是教坊出身的话……” 落叶脸色更冷了。 青影似乎没有看到落叶变冷的脸色。 她歪着头,低声感叹,“不过,听说嗣仙人很清高。满汴京城的青楼和教坊,他只去过长乐坊和凤来楼。” “对了。” 青影又道“刚才我在后院的时候,听说杨大将军在雁门关打了一个打胜仗,凯旋而归了。满汴京城的人,都去恭迎他。 你要真是天波杨府的人,那就得赶紧回去。等杨大将军从宫里出来,肯定会在府上大宴宾客的,到时候少不了你跑腿的事儿。” 落叶烦躁的抄起了酒壶,狠狠的灌下去一口。 他低声说道“我只负责帮杨延嗣做事,并不负责帮天波杨府做事。天波杨府,除了杨延嗣,还没人能指挥我做事。” 青影再次夺下了落叶手里的酒壶,安慰道“你这个傻孩子,就算你是帮嗣仙人做事的。那也应该听从杨大将军的吩咐。嗣仙人再厉害,他也是杨大将军的儿子。 天地君亲师。这是人伦纲常。谁也超脱不了。” 落叶低着头没说话。 半晌,他突然抬头,问青影,道“你真的喜欢杨延嗣?” 青影明显愣了愣,道“跟你开个玩笑,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人老珠黄的,嗣仙人怎么看得上我?” 落叶郑重的道“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真喜欢他?” 青影娇笑道“有那么一点点……但是姐姐更喜欢你……” 说着,还探出手,揉搓了揉搓落叶的脑袋。 “嘭!” 落叶愤怒的站起身,大声咆哮道“我不是孩子。” 说完这话,他在青影惊愕的眼神中,离开了房间。 落叶一走,青影脸上的惊愕很快消失了。 换上的却是一张冰冷的面孔。 她出了屋子,辗转回到了自己的房内。 她跪倒在了房内的一座神龛前,低声的在念叨道“爹、弟弟,今天,杨小贼身边跟着的那个亲随又来了。他看起来很成熟,可是实际上却是一个缺少母爱的孩子。 我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用我这仅剩的身体和容貌做筹码。 我会尽快的帮他,让他心里那一颗仇恨的种子生根发芽。 爹、弟弟,我一定会帮你们报仇的。 我一定要让杨家的人,都万劫不复。” 第0423章 谁是狐狸? 跪在神龛前的女子,正是被赵光义金屋藏娇的潘影。 只不过,从潘影到了官营教坊以后,赵光义从未再召见过她,似乎把她遗忘了。 潘影借着自己特殊的身份,再官营教坊里兴风作浪。 期间,她联系了不少人,也暗中得知了雁门关的事。 对于出手把杨家父子葬送在雁门关的人,她十分感激,并且也因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可是,如今杨家父子不仅完好无损,还因此获得了极大的功勋,这让潘影心里非常恼怒。 她觉得,今晚有必要通知对方的人过来,好好谈谈。 …… 官营教坊外。 落叶像是一个怒气冲冲的孩子,义愤填膺的冲出了官营教坊。 教坊外,有一匹黑色的马,落叶跨上马背,狂奔而去。 落叶一路狂奔,到了杨七以前重建天波杨府时,暂住的聊斋内。 聊斋如今已经成为了火山卫在大宋的一个重要的据点。 落叶进入到聊斋内,脸上的怒气一扫而光,重新恢复到了那个冷若冰霜的面孔。 在聊斋内的主厅,有近百个人,在不断的整理从各地传递来的资料。 落叶进入到主厅以后,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主厅的椅子上。 “查的如何?” 落叶的声音冰冷如霜,和此前在官营教坊里的模样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一名火山卫小头领,向落叶禀报道“咱们的人手,查到了高家以后,就断了。不过,经过手下仔细探查,发现雁门关的事儿,高家并不是主谋,顶多算是一个从犯。真正的主谋还潜藏在背后没有挖出来。” 落叶悄无声息的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银镯子,递给了火山卫的小头领。 “查查这个东西,看看从哪儿流出来的。” 小头领瞧见了银镯子,也是愣了愣。 “你又去教坊了?” 落叶冷冷的撇了她一眼,低声道“首领的命令很明确,让我们赶到他回汴京之前,查出牵扯到雁门关阴谋中的所有人。杨将军已经回京了,我估摸着首领也快要回京了。现在我们迟迟查不到幕后真凶,为了尽快查出真凶,我必须去教坊。” 小头领冷眼盯着落叶,提醒道“那个女人可是一个狐媚子。你想钓鱼我理解,我只是提醒你,谨慎行事,别到了最后被鱼钓了。” 落叶沉默了片刻,淡然的扫了一眼小头领,道“醒主子传话过来了,我们利用火山卫帮助醒主子的事儿,首领已经知道了。醒主子说,首领对此事很不高兴。 如果我们不尽快查明雁门关的事儿,证明自己是一个有用的人。 那么,首领回来以后,一定会把我们赶到醒主子身边去。 到了醒主子身边,我们就成了废人了。到时候就再也不能帮醒主子做事了。 你觉得,一个狐媚子,会让我背叛醒主子吗?” 小头领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们命是醒主子救的,我们发过誓,誓死效忠醒主子。” 落叶摆了摆手,“下去查吧。” 小头领拿着银镯子,下去查来历。 落叶坐在椅子上闭目沉思。 他和潘影的关系,其实是一种互相利用的关系。 他清楚潘影的身份,潘影也清楚他的身份。 唯一不同的是,他知道潘影接近他的目的,潘影却不知道他接近她的目的。 为了在潘影面前不露出破绽,落叶这个僵尸脸患者,每天需要花费很多时间,磨练自己的演技。 落叶坐在椅子上,努力摆出了一副笑脸。 拿过了镜子瞧了瞧,觉得不满意,又重新换了一个表情。 练习了好一会儿。 小头领匆匆跑进了主厅,面露喜色。 “查到了,查到了。” 小头领手里拿着银镯子,同时还拿着另外一个物件,一个金锁。 “查到这东西的来历了?”落叶愕然问道。 小头领点头,道“这件银镯子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不过属下通过这个银镯子,查到了一条线索。” 落叶问道“什么线索?” 小头领说道“这银镯子,和这金锁,原本都是潘家的旧物。准确的说,是潘家本家的物件。朝廷当时抄家的时候,并没有查获到这些物件。不过,属下顺着这条线,找到了这一块金锁。 这一块金锁,就是线索。因为它是从一个顶级的将门家里流出来的。 他们家,极有可能就是策划此次雁门关事件的主谋?” “是谁?” …… 却说,在落叶不惜出卖色相追查雁门关事件始末的时候。 杨七带着他手下的人马,已经临近了代州城。 在代州城三里外,一行人拦住了杨七的兵马。 为首的是一个肥胖的汉子,穿着宽大的绸缎长衫,邋里邋遢的,毫无形象可言。 此人带着十七八个奇形怪状的人,每个人手里都持有兵器。 看着像是江湖人。 “卑职大同军参军杨宁,参见七少爷。” 杨宁拱起肥胖的大手,向杨七施礼。 杨七侧目,看着他,低声问道“大同军参军?杨保的干儿子?” 杨宁一笑,像是一个弥勒佛似的。 “承蒙干爹不弃,认我这个不成器的人,当他的干儿子。” 杨七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道“杨保认不认你当干儿子,跟我无关。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 杨宁笑着抱拳,谦卑道“七少爷尽管问,卑职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七冷声道“我很想知道,是谁任命的你当的大同军的参军?你是有朝廷的圣旨,还是有我爹的手书?” 杨宁脸上的笑意一僵。 “七少爷,卑职和卑职的干爹,都是杨家的仆人。老家主一直忙于军务,没时间理会代州的一切事宜。所以救托付给了卑职的干爹。 卑职的干爹对于杨家,忠心耿耿。他眼看着大同军糜烂,所以就派卑职暂时的掌管了大同军。 卑职的干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全杨家的家业。” 杨七哈哈大笑,笑罢之后,说道“这么说来,你这个干爹杨保,对我杨家也算忠心。既然如此,那我这个杨家的人,前来接管代州的时候。你干爹这个忠仆,是不是应该立马拱手奉送上来?” “这个嘛……”杨宁一脸为难,道“七少爷有所不知,代州地处边关,代州城内的情况十分复杂,各大势力盘桓错节。七少爷您初来乍到,就要夺取代州内所有的权力,只怕许多人会不服。一旦强硬接管,到时候肯定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儿。 卑职也听说了,七少爷昨日就进入了代州城,并且还遇到了袭击。 卑职可以断言,一旦七少爷您强行接管了代州城,到时候遭到的袭击,恐怕要比昨日的多十倍。” 杨七失声叫道“这么凶险?那可怎么办才好?” 杨宁笑道“不如暂时由我干爹继续管着代州城。七少爷可以先尝试和代州城里的各大势力攀一攀,徐徐图之?” 杨七沉吟道“你说的,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不过,本官觉得太慢了,本官没那么多时间浪费。既然代州城里各大势力错综复杂,要是理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理顺。本官觉得,应该调集大军,屠了代州城,快刀斩乱麻。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了也省的去祸害别人。” 杨宁一脸惊愕,失声叫道“你这么做,会错杀许多平民百姓……” 杨七摊开手,随意道“一些平民百姓而已,杀了就杀了。就当他们不幸好了。到时候就说,就小股的辽人潜伏在代州,意图攻陷代州。一切都推到辽人身上,再好不过了。” 杨宁盯着杨七,喝骂道“你这是草菅人命。” 杨七收起了嬉笑的面孔,冷声道“草菅人命又如何?似你们这些仆从,胆大妄为,竟然敢以仆欺主。就算是死十次也不为过。” 杨宁肥胖的脸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沉声道“七少爷你这是要鱼死网破?” 杨七冷笑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杨宁眯起的眼中,闪过一到精光。 他突然抬手。 在他身后的十八个江湖豪客,猛然扑向了杨七。 杨七见到江湖豪客们扑了过来,面色冷峻,丝毫不惧。 “格杀勿论。” 随着杨七一声令下,从他身旁扑出了上百位的刀斧手。 上百位刀斧手,组成了一个冲锋阵和江湖豪客们厮杀在一起。 江湖豪客武功虽然高强,但是在军阵面前,显得脆弱无力。 几个呼吸的时间,江湖豪客们被上百位刀斧手杀的干干净净。 杨宁见情况不妙,骑着马转身就跑。 杨七提起一杆大枪,奋力一掷,直接把杨宁连人带马的钉在了地上。 杨七率领着手下四千人马,快速的奔向了代州。 兵马很快冲到了代州城下。 代州城四门紧闭。 护城河上的吊桥也全部悬起。 城头上看不到一个人。 只有那城墙凹槽处闪烁的一道道的寒光提醒着杨七。 在这城头上,潜伏着很多人。 待到杨七跨马走到了城下的时候,从城头上冒出了一个全身包裹着盔甲的人影。 “七少爷,您这又是何必呢?” 杨七听到了城头上人影的喊话声,听出了此人是谁。 杨保。 曾经杨七在汴京城的天波杨府,见过此人几面。 杨七勒马,盯着城头上的人影,沉声道“你说呢?” 杨保浑身包裹在盔甲内,看不到容貌,只听他喊道“七少爷,代州城掌管在属下手里已经十几年了。代州城已经形成了自己的规则。在这代州城里,有商客、有百姓、有江湖游侠、有汪洋大盗、有叛逃的死囚、甚至还有辽人、党项人。 属下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才让这些人在代州城内和睦相处。 如今少爷您突然来掠夺属下的成果,您让属下如何甘心?” 杨七冷声道“你若真是有功,杨家自然不会亏待你。但是,有两件事,你做的过头了。第一件事,就是雁门关的事儿。十万辽军南下,围困雁门关。我不相信紧挨着雁门关的代州,会听不到一丁点儿的风声。 然而,从雁门关出事起,到雁门关事情被平定。你们代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你敢说这里面没有一点儿猫腻? 第二件事,你不该以仆人的身份,欺我杨家。 特别是,不该欺负到我头上。惹到我头上的人,都得死。” 杨保低声喝道“七少爷,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吗?” 杨七冷冷的道“要么你死,要么代州城里所有人,陪着你死。” “杨延嗣!” 杨保突然高声叫道“你当真以为,没有了你杨家,我杨保就真的走投无路了吗?我杨保,早已用代州做筹码,投靠了陛下。 陛下已经敕封我为代州观察使。你现在这么明目张胆的攻打代州,围攻我这个代州观察使,那就是造反。 造反的罪名,你们杨家承担不起。” “哈哈哈……” 杨七闻言,朗声大笑,“我就说嘛,你杨保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和杨家作对。原来是投靠了一个更大的靠山。难怪你敢派人在代州城里刺杀我。” 杨保大声喊道“本观察使,现在叫钱保,不叫杨保。不再是你杨家的奴才。本观察使,现在也是朝廷命官。 本观察使劝你还是尽快带兵离开这里,不然别怪本观察使不客气。你今日如此行径,就算本观察使杀了你,报到了朝廷,杨家也拿我无可奈何。 保不齐,陛下还的升我的官儿。” 杨七眯起眼,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道“你说这话,是代表陛下,还是代表你自己?” 杨保傲然道“自然是代表朝廷。” 杨七玩味笑道“这么说,是陛下容不下我杨家咯?” 杨保讥讽道“你也可以这么认为。所以本观察使劝你不要张狂。现在你带人速速离去,本观察使可以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不上奏折弹劾你。” 杨七阴沉的一笑,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没想到这次攻打代州,铲除家仆,居然还有这种以外的收获。” 杨七话音落地,顿时冷下脸。 挥手。 “攻城。” 第0417章 代国公 曹彬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他觉得自己不适合再戴在垂拱殿了。 曹彬起身,拱手道“西北的军务,臣会尽快整理出来,交给陛下的,臣先行告退。” 赵光义赞许的点了点头,他留下曹彬,主要就是为了通过曹彬,间接或者直接的控制西北的兵权。 曹彬并没有拒绝,这让赵光义很开心。 “啪啪啪……” 赵光义抚掌,王继恩悄然出现在垂拱殿内。 赵光义吩咐道“王大伴,去岁南国进贡了一柄金柄牛角刀,你去取来,送给曹爱卿。” 曹彬闻言,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很想告诉赵光义,你口中金柄牛角刀,我府上有一箱。 然而,这话他不敢说出口,反而一脸惊喜的拱手道“臣谢主隆恩。” 少顷,王继恩拿着用红绸捧着一柄金柄牛角刀出现在曹彬面前。 曹彬拿到手里掂量了一下,就有随手扔掉的打算。 这一柄金柄牛角刀,重量比他府里的那些金柄牛角刀重了几分,按照曹琳的说法,这东西刀柄并不是纯金的,而是在外面包裹了一层金皮而已,和他府上那些纯金刀柄的牛角刀,有天壤之别。 据说杨七把这种低档次的东西,都赏给了底层的官员,并且人手一柄。 曹彬拿着金柄牛角刀,面色怪异的再次向赵光义谢恩,然后匆匆离开了垂拱殿。 曹彬一走,赵光义脸上的笑意突然敛去,吩咐王继恩给他和赵普准备了一些茶点以后,一脸惆怅的道“赵兄,还记得当年我兄弟二人去你府上三顾茅庐的事儿吗?” 赵普正在细细品味宫里的御茶,猛然听到赵光义叫他一声‘赵兄’,他茶点把嘴里的茶给喷出来了。 这是有事儿要说,而且还是大事啊! 自从赵光义登基以后,这是第二次称呼他为‘赵兄’了。 第一次,是在他登基之处,汴京城里谣言四起的时候。 当时,赵普给他出了一个主意,叫做‘金匮之盟’。 这一次,赵光义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赵普收敛了心神,不动声色的咽下了口中的茶水,轻轻把茶水放在了桌上,笑道“陛下说笑了,什么三顾茅庐的,老臣可担当不起。” 赵光义奉承道“当的起,当的起,刘备那个大耳贼,只是得了三分之一的天下。而朕和先帝,却都拥有整个中原。 赵兄以宰执的身份,辅佐先帝和朕两位皇帝。 赵兄比起那诸葛卧龙,还要强上三倍。” 一般人若是听了赵光义这奉承的话,估计早都飘飘然了。 赵普却一点儿也没飘,反而眯起眼,一脸谨慎。 他踌躇了一下,试探的问道“陛下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赵光义闭上双眼,沉重的点了点头,感慨道“将门欺人太甚了。” 赵普一下子就听懂了赵光义话里的意思了。 此次雁门关的事儿,将门的人确实做的有些过分了。 别人或许看不出这其中的门道,可是赵普却洞若观火。 赵普慎重的问道“陛下欲以何为?” 赵光义端起茶杯,请赵普一起饮茶。 赵普端起茶杯,随意的敷衍了一下,又重新把目光投在了赵光义身上。 赵光义喝光了茶杯里的茶,沉默了良久,低声道“先帝在位的时候,设了一场夜宴,收缴了将门手里所有精锐的兵权,并把他们编成了禁军。 你说朕能不能效仿一下,也设一场夜宴,收缴了将门手里所有的兵权,把地方厢军,编成各地屯军?” 赵普瞪着眼珠子,面色骤变。 “陛下,万万不可。” 赵光义皱眉道“先帝做得,朕为何做不得?” 赵普在矮几上挑选了一盘糕点,指着里面的杏仁酥,道“陛下,这兵权,就像是这杏仁酥。当年先帝在位的时候,大权在握,实力够强。所以,他从这盘子里拿走杏仁酥,将门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只能忍让。” 赵普随手把盘子里的杏仁酥,拿的只剩下了两块,然后指着这两块杏仁酥,又道“恕老臣说一句大不敬的话,陛下虽然已经登基了八年了。可是这根基和权力,比先帝还差一点儿。 如今陛下要强行从这盘子里,夺走最后的两块杏仁酥。 到时候,盘子里空了,将门没得吃了,您猜他们会怎样?” 赵光义面色凝重得说道“举兵!造反!” 赵普郑重的点头,“所以,掠夺将门最后兵权的事儿,陛下不能做。” “嘭!” 赵光义恼怒的拍桌,“可是朕不甘心,朕不甘心让将门骑在朕的头上胡作非为。就拿这一次雁门关的事儿说。若不是有党项流民的兵马急时增援,只怕现在雁门关已经落到辽人手里了。” 赵普抚摸着胡须,陷入了沉思。 半晌,赵普抬头,沉吟道“陛下想要削弱将门手里的兵权,也不是没有办法。” 赵光义一喜,道“什么办法?” 赵普踌躇,“这个办法可能会死很多人……” 赵光义毫不掩饰的说道“只要死的不是禁军和朕治下的百姓,旁人死多少,朕都不会在意。” 赵普幽幽说道“将门在雁门关,用了一招借刀杀人。” 赵普话说到了这里,就闭口不言了。 任凭赵光义如何催促,赵普都不说话。 僵持了许久以后,赵光义只能打发赵普出宫。 赵普一走,赵光义皱着眉头问身旁伺候的王继恩,“王大伴,你说说,刚才赵老匹夫的话是什么意思?” 王继恩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不确定的说道“老奴觉得,赵相公的意思应该是……辽国这把刀,足够快。” “辽国这把刀,足够……” 赵光义重复了一下,说到了一半,顿时明白了。 “辽国这把刀,确实够快。既然将门用得,朕也用得。” 赵光义面色阴沉的冷笑了一声,一个疯狂的念头已经在他脑海里成型了,他一边沉思,一边喝骂道“赵老匹夫越来越像个文人了,说话拐弯抹角的,还喜欢打哑谜。朕记得,当年和先帝碰见赵老匹夫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泥腿子。” 王继恩咧着嘴,弓着腰,笑呵呵的说道“赵相公如今可是文官之首,自然也得有一点儿文官该有的样子。” 赵光义沉吟着,点了点头,随意的摆手道“朕记得南国送来的象牙玉雕里面,有一件观音像,回头派人去送到赵府,说是朕的赏赐。” …… 宫门外。 赵普摆着衣袖,刚出宫,就瞧见了在门外刻意等候他的曹彬。 赵普和曹彬也算是老交情了,说话也不客套。 “曹贤弟,你在等老夫?” 曹彬点了点头,面色凝重的对赵普道“恐怕要出大事了,你我要早做准备。” 赵普愣了愣。 大事? 莫非刚才他在垂拱殿内跟赵光义说的话,曹彬已经知道了? 这不可能啊! 那就是,赵光义已经和曹彬商量好了如何对付将门,之前在宫里只是在试探自己,或者说在试探文官们的态度? 那也不可能。 曹家也在将门之列,他也许会出卖将门的利益,但绝不会出卖将门的根基。 赵普吃不准曹彬口中的大事究竟是何事。 所以,他面色阴晴不定的问道“什么大事?” 曹彬沉声道“杨延辉失踪了……” “杨延辉?!” 赵普瞪大眼睛,愕然道“杨家四小子失踪了?” 曹彬郑重的点头,道“从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有可能已经死了。” 赵普目瞪口呆,惊愕道“那可要……捅破天了……” 赵普和杨七接触的不多,可是他也明白杨七睚眦必报的性格。 自从杨七入朝为官以来,基本上对杨家有敌意的,或者露出了敌意的人,都被杨七狠狠的惩戒了一番。 这其中不乏高门大户,甚至皇子龙孙。 当然了,这还是在杨家的人员没有造成损伤的情况下。 如今杨家丢了一个人,而且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这下子,杨七要不闹个地覆天翻才怪。 赵普面色凝重的道“确实应该早作准备。你我再找一些同僚,明日上朝的时候,议一议雁门关一战,杨业的功绩,顺便为杨家多争取一点儿赏赐。希望这样能安抚一下那个小子。” 两人商量过后,便立马坐上轿子,走街串巷的联系自己相熟的朝臣。 次日。 早朝。 赵普联合曹彬,一起奏请,封赏雁门关有功的将士。 宋琪、吕蒙正、李沆等诸多文臣跳出来反对。 高怀德、李守恩等诸多武将也跳出来反对。 甚至,有人还重提旧事,扬言要治罪杨家。 几番口水仗以后,以赵普和曹彬联盟获胜告终。 同时,赵光义也当场任命了吕端为西北十六州的承宣使。 并且,让吕端带着册封雁门关上有功将士的诏书,即刻启程前往了雁门关。 同时,吕端还获赐了虎符和三衙的调令。 吕端出了汴京城,一路上快马加鞭赶往汾州。 他必须先到汾州,调遣李继隆所率领的下四军的禁军的一支,入驻雁门关。 赵光义这一次也算是豁出去了。 并没有派遣朝廷上的老将镇守雁门关,也没有让任何一支厢军入驻雁门关。 反而调遣了下四军的禁军,同时也安排了李继隆这个职位不高,且没有出色战绩的将军。 对此,朝廷许多人提出了反对。 为了剔除这些个质疑声,赵光义想了一个妙招。 他在雁门关设置了一个双保险。 在李继隆守卫雁门关的基础上,他又命令了大同军驻守在了雁门关后方的代州。 同时,为了增强大同军的战斗力。 赵光义给大同军提升了兵额和粮饷。 大同军节度使是杨业,有杨业这位忠勇的老将军帮着李继隆守着后背,李继隆任职雁门关守将,就不再那么薄弱了。 吕端到了汾州,向李继隆宣读了赵光义的圣旨诏书。 想打仗,想立功,已经想疯了的李继隆,二话不说,立马整合了军队,立即开拔了。 吕端哭笑不得的带着李继隆连夜赶路。 李继隆的心思,他了解。 李继隆所在的李家,原本也算是顶级的将门,可惜老李去世的早,没有扶李继隆一把。 所以李继隆征战多年,已经三十多岁了,还游走在武将的底层。 如今,好不容易盼到了一个光耀门楣的机会,他怎能不高兴,怎能不急切?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过县穿州。 三天以后,到达了雁门关。 吕端摆出了仪仗,在雁门关内的守将府,宣读圣旨。 吕端大马金刀的站在守将府的演武场,杨业摆设好了香案,单膝跪地,等待吕端宣读圣旨。 杨五还在昏迷。 杨七以身受重伤为由,直接在地上坐着。 “诏曰今岁正月初十……” 吕端中气十足的喊了半天废话,才道“擢升,雁门关守将、唐龙县公杨业,爵代国公、勋上柱国、加赐镇国大将军、加赐太子太保衔。 令代国公杨业,即日起,回京复命。 擢升,代州刺史杨延辉,爵唐龙县伯、勋上轻车都尉、加赐忠武将军。 擢升,代州团练使杨延德,爵中牟县伯、勋轻车都尉、加明威将军。 令中牟县伯杨延德,任职大同军副都指挥使,即日起,代判大同军一切事宜。 擢升,火山军全体将士,加官三级。左迁大同军任职。 火山军抚恤银,一律以加官三级赐下。 ……” 吕端洋洋洒洒又宣读了半天,才笑眯眯的对杨业道“代国公,接旨吧。” 老杨恭敬的施礼,道“臣杨业,接旨,谢主隆恩。” 杨七当即就要起身,却见吕端从怀里又掏出了一卷圣旨,笑眯眯的盯着杨七。 “左正言杨延嗣,接旨吧。” 杨七愣了愣,不情愿的又噗通一声做到在了地上。 只见他做到地上,立马就嚷嚷道“吕端,你也别给我云里雾里的念一堆那些虚的东西,直接就说陛下对我的惩处就刻意了。” 杨七顿了顿,郑重的道“我很忙的。” 老杨当即脸色一黑,喝斥道“逆子,不得无礼。” 第0424章 代州破 军队,永远是执行命令最快,最彻底的一个群体。 杨七下达了攻城命令。 四千兵马,立马摆开了攻城姿态。 扎马合部族的勇士们并不擅长操控攻城器械,因此他们担任了本次攻城任务的主攻。 大同军的两千军卒则是以器械辅攻。 从双方的战斗力比较,大同军的军卒们也不适合主攻。 他们在营地里消磨日子的时间太久,在战场上厮杀的雄心和技艺远没有扎马合部族的勇士们厉害。 “嗖嗖嗖~” 一张张的登城弩爆射而出,一排阶梯状的弩枪扎在了代州城的城头上,巨大的力道震的城墙都在颤抖。 杨保见到杨七如此果决的开始攻城,脸色也是一变。 “射!” 他一声令下,埋伏在城头上临时组建的守城的兵马,一个个从城头上冒出头,弯弓搭箭。 蓬勃的箭雨落下,形成了一层箭幕。 章庆刚带着手下的人马推着攻城凿到了城楼下,看到了城头上落下的箭幕,忍不住就想爆粗口。 他匆匆跑到了杨七身边,沉声道“监军大人,守城的都是昨夜赶出大同军营地的那些家伙。城头上射下来的箭,也是朝廷配给给大同军的。” 杨七眼神冰冷的盯着城头,道“看得出来,这些人,都该死。” 扎马合部族的勇士们,在蓬勃的箭雨下,节节败退。 杨七冷哼一声,提起大枪,跳下了马背。 “扎马合的勇士,随我一起攻城。” 扎马合部族的勇士们,明显没有死战的决心。 所以,杨七必须身先士卒的领着他们去作战。 只有他这个此次战斗的指挥者,身陷在最危险的地方,扎马合部族的勇士们战死了,才不会觉得亏。 杨七带头冲锋,像是一头猛虎一样,扑向了代州城。 城头上的杨保,瞧见了杀过来的杨七,激烈的高喊,“杀死他,杀死他赏万金。” 杨七在雁门关的壮举,杨保还是有所耳闻的。 一个在万军丛中袭击辽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车架的人,他怎么可能不惧怕?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听到了杨保悬赏万金要杀死杨七。 几乎在一瞬间,城头上有一半的箭矢,全都射向了杨七。 密不透风的箭雨扑向了杨七。 杨七瞧见了箭雨,心里也是一冷。 他在地上滚了一个圈儿,捡起了一块简易的藤甲盾,挡在了自己的身前,继续冲锋。 藤甲盾的防御力不弱,可是在数以千计的箭矢的爆射下,也碎成了两半。 “噗呲~” 一道强箭从杨七的箭头擦肩而过。 一抹血花飘起,溅了杨七一脸。 杨七清秀的脸颊,多了几分狰狞和铁血。 藤甲盾碎了,箭雨继续尾随而至。 杨七迫不得已,在地上继续翻滚,捡起掉落的藤甲盾。 一连被射穿了四块藤甲盾。 杨七意识到了藤甲盾并不能帮自己抵御箭矢,他在前冲之余,发现了一块巨大的铁盾。 铁盾是防护城头上金汁用的。 铁盾下的军卒已经全部被礌石砸伤了。 杨七上前抄起了上百斤的铁盾,顶在了身前。 有了巨大的铁盾防御,杨七明显觉得箭雨对自己的威胁变小了。 一路急行,冲到了城墙下。 杨七攀上了一根扎在城墙上的弩枪就往城头上冲。 头上有铁盾顶着,城头上的一切攻势,对杨七造不成任何的威胁。 距离城头还有两米的时候,从城头上刺出了十几杆大枪。 城头上的人,试图用十几杆大枪的合力,把杨七赶下去。 然而,他们小逊了杨七的力气。 杨七的做法很简单,举起了手里的铁盾,像是一柄大锤,狠狠的砸在了城头上。 城头凹槽处的敌人,一下被砸死了两个。 其余的人也被砸的跌倒在了地上。 杨七所攀登的城墙,整个被砸出了一个豁口。 城头上所有人,看到这一幕,眼睛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 大青石搭建,糯米和铜汁浇灌粘合的城墙,居然被杨七一击砸出了一个豁口。 这得多大的气力? 在他们愕然恍惚的时候,杨七已经攀上了城头。 他手里的大枪已经被他奋力的抛掷了出去,手里只剩下了铁盾。 杨七拿着铁盾,威风凛凛的在城头上嘶吼了一声。 城下的扎马合部族的勇士们,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一个个奋力的向城头上爬。 “嘭~” 杨七拿着铁盾,狠狠的拍在了冲向他的一个江湖豪客身上。 一个活生生的人,瞬间被拍成了一块肉饼。 黑色的铁盾上,一下子就染满了鲜血。 “跑啊~” 从大同军内被驱逐出去的原大同军的军卒们,见到了如此勇猛的杨七,毫不犹豫的扔下武器去逃命了。 因为,杨七这凶残的一击,让他们有记起了昨夜在大同军驻地内,大杀四方的那个杀神。 杨七有多猛,多凶残,他们是亲眼见识过的。 昨夜,好几千人围攻杨七。 杨七一人一马一枪。 横立在点将台上。 凡是接近他的人,没有能活下来的。 短短两个时辰,在点将台上多了一座尸山。 足足有两丈之高。 可以说,杨七的凶残,已经在他们心里留下阴影了。 因此,见到了杨七,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就是逃跑。 杨保临时组建起来的叛军,一下子叛逃了一千多人。 杨七对这些丧家之犬没有兴趣。 他提着铁盾,杀向了杨保身边。 杨保早已被凶残的杨七吓的目瞪口呆了。 听说过杨七的凶残并不算什么,只有亲眼见识过,才会明白什么叫恐怖。 眼见杨七一步一步的临近。 杨保急切的大喊大叫,“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有重赏。” 杨七恐怖归恐怖,但是总有不怕死的想掂量掂量杨七的分量。 一个满身刺青,光头壮汉,身上裹着一件兽皮裙,光着膀子,挥舞着一对铜锤,冲向杨七。 “洒家来会会你。” 光头壮汉的一对铜锤挥舞的虎虎生风。 随着他奔跑,脚下的城墙都在颤抖。 杨七顶着冲过来的光头壮汉,眯起眼,冷冷的说道“想跟我比力气,那就试试。” 话音落地,杨七也不在留手。 巨大的铁盾举过了头顶,用足的十成的力道,和光头壮汉硬刚在了一起。 “嘭!” 一声巨响。 城头上扬起了一阵烟尘。 烟尘散去,众人看到了惊愕的一幕。 光头壮汉,连带着他手里的铜锤,直接镶进了城墙里。 他的头颅,像是碎开了的西瓜。 他脚下的城墙,布满了狰狞的裂纹。 而杨七,扛着铁盾,面色清冷的站在光头壮汉的尸体前。 护卫在杨保身边的江湖豪客们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纵横西北二十年的巨灵神……就这么死了?” 江湖豪客们暗吞了一口口水。 看着杨七的目光充满了畏惧。 杨七顶着他们,以及一脸惊恐的杨保,讥讽的说道“一群乌合之众……” 杨保被杨七顶着,像是被狼盯上了一样。 “杀了他,快杀了他。” 杨保大声的呼喊。 他身前的江湖豪客们却无动于衷。 杨保惊恐的骂道“你们这些废物,本官养你们这么多年,现在到了你们报孝本官的时候了,你们却畏首畏尾的。早知如此,本官还不如养一群狗,也比你们有用。” 杨七就这么冷冷的看着杨保在哪里大喊大叫。 在杨七身后,扎马合部族的勇士们已经登上了城头。 他们在合力的绞杀着那些死忠杨保的敌人。 城墙,也在一点儿一点儿的被杨七占据。 眼看着自己掌控的代州在一点儿一点儿离自己而去,杨保心中的怒火和惊恐也在一点儿一点儿的增加。 然后,他嘴里的话就更难听了。 骂的他身前的护卫们体无完肤。 甚至还不顾场合的抛洒出了许多丑闻。 在杨保身前护卫的江湖豪客里面,有一个靓丽的女子,女子脸上有一道疤痕,疤痕破坏了一整张脸,让她看起来很狰狞。 这个女子在江湖上,可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她有一个诨号,叫做俏寡妇。 据说跟她在一起的男人,几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此刻,杨保正在恶毒的说俏寡妇在床笫之间如何的伺候自己,如何的贱如牲畜的任由自己玩弄。 俏寡妇苏五娘气的脸色铁青,浑身都在颤抖。 她下意识的看向了身旁其他几位和她交好的江湖豪客。 几位江湖豪客,也恰逢岂会的看向她。 俏寡妇苏五娘,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悄无声息的点了点头。 一瞬间。 原本还在保护杨保的江湖豪客们,立马反水,将杨保团团围住。 杨保见状,惊恐的喊道“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你们这些下贱的人想造反?” “嘭!” 俏寡妇苏五娘,一拳砸在了杨保的脸上。 “唰~” 雪亮的弯刀出鞘,架在了杨保的脖颈上。 死亡的恐惧,瞬间爬上了杨保的心头。 杨保下意识的闭嘴了。 和俏寡妇相熟的几个江湖豪客,也瞬间动手,杀了几个准备暴起的杨保心腹。 俏寡妇苏五娘和江湖豪客们,押解着杨保,走到杨七面前,单膝跪地。 “我等流亡之人,特向大人请罪。” 弱肉强食,这是江湖法则。 败了就是败了,他们不会做无谓的挣扎。 杨七饶有兴致的瞧着他们,他们都下意识的低下头。 所谓的江湖豪客,在江湖上可能地位不低,甚至还有可能是名震天下的侠士。 但是,在朝廷面前,他们只是一些四处流亡,四处为祸天下的毒瘤而已。 杨保被迫跪倒在杨七面前,脸上不仅没有怒意,反而有些讥讽的笑意。 “一群愚蠢的狗东西,你们以为把本官交给了杨延嗣,你们就能活命?” 杨保一边恶毒的谩骂,一边朗声大笑道“你们都错了。杨延嗣他不敢杀我。” 杨保扫视一群江湖豪客,怨毒的喊道“等到本官东山再起的时候,一定会千倍百倍的折磨你们,让你们生不如死。” 一群江湖豪客们闻言,脸色铁青。 官官相护的事情,他们遇到的太多太多了。 杨保的话,他们其中,也有人经历过。 杨七蹲下身,瞧着杨保,咧嘴笑道“是谁给你的勇气,认为自己能从我手里活下来?” 杨保瞪着眼睛,嘲讽的说道“杨延嗣,本官和你同属朝廷命官。而且本官身为代州观察使,分属文官。依照朝廷的律令,本官即便是有罪,也罪不至死。所以,你没有资格惩治本官。 你只能把本官押送到汴京,由三司定罪。 本官是陛下敕封的观察使,有陛下护着,谁会定我的罪? 哈哈哈哈……” 一群江湖豪客们闻言,面色惨白。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声,让所有人都为之惊醒。 “噗~” 杨保喷出了一口血,血里面还带着两颗牙。 杨七一脸嫌弃的在杨保身上擦了擦手,冷笑道“杨保,你太自以为是了。在整个大宋,没有人得罪了我还活的活蹦乱跳的。更何况这是代州,杨家的代州。我斩了你,没有人会为你出头。更没有人会承认你是什么代州观察使。” 杨保惊愕道“不可能。我可是朝廷正式敕封的代州观察使。你杀了我,等同造反,你们杨家都得跟着我陪葬。” 杨七笑眯眯的摇头,“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你觉得,我这个代州权知州。斩了你这个叛国的代州观察使,会有人为你说话吗?” 杨保再也不淡定了,他一脸惊恐的嘶吼道“你是代州权知州?” 杨七淡然道“难道你以为,我这个身兼两职的京官,外派的话,只会是一个小小的大同军监军吗?” 杨保失声叫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不可能的……” 杨七冷冷的扫了杨保一眼,然后看向了那些个江湖豪客们。 “我不想再听见他的声音……” 淡淡的一句话出口。 立马有江湖豪客会意,一个手刀,切在了杨保的脖颈上。 杨保当即晕了过去。 杨七又道“你们中间有没有手艺人?” “手艺人?” 一群江湖豪客们,一脸茫然。 杨七叹了一口气,又道“就比如说是把人切片,切个三千多刀,人还不会死的那种手艺?” 第0418章 收家将? 老杨依旧是与人为善的性子,他陪着笑脸,对吕端道“吕大人,小儿说话虽然莽撞了一些,但并无对圣旨不敬之意。” 吕端握着圣旨,莞尔一笑,道“下官当不起代国公大人之称,代国公喊我一声吕端即可。” 吕端撇了一眼像是无赖一样瘫坐在地上的杨七,哭笑不得的道“下官在汴京的时候,和嗣仙人打过几次交道。深知嗣仙人的秉性。所以代国公不必解释,下官都明白。” 老杨瞧着吕端似乎对杨七没有敌意和恶意,才放心的点了点头,然后回头狠狠的瞪了杨七一眼。 杨七毫不示弱的瞪了回来。 吕端见状,愣了愣。 瞧这父子之间,相处的不是很和谐…… “咳咳咳……” 吕端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老杨和杨七父子二人瞪来瞪去的游戏。 “诏曰今……” 又是一堆没用的废话,即便是杨七扬言不想听,可吕端却不得不念。 絮絮叨叨的念叨了半晌后,才轮到了正事。 “左正言杨延嗣,擅离职守,罪大恶极。朕念及你是初犯,又看在杨家与国有功的份上,饶你一次。 现,左迁杨延嗣为代州权知州、代判大同军监军。望你能恪尽职守,谨慎行事,造福一方。他日回朝,必定重用。” 吕端宣读完了圣旨,笑眯眯的盯着杨七,道“杨知州,接旨吧。” 杨七瞪眼道“我不接。” 吕端一手拿着圣旨,一手捻着胡须,幽幽道“抗旨不遵,可是要杀头的。” 跟随在吕端身后的带刀侍卫们,一个个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刷刷刷~” 老杨脸色一黑,大声咆哮,“你这个逆子,还敢抗旨不遵,你想气死为父?” 杨七冷冷的扫了一眼老杨,然后把目光投在了吕端身上。 “让我在代州任职,这是谁的意思?” 吕端愣了愣,说道“自然是陛下的意思。” 杨七讥讽的笑道“你手里拿的可是盖着中书省大印的圣旨,可不是陛下的中旨……” 吕端干巴巴一笑,道“果然瞒不过你。把你留在代州,及是陛下的意思,也是赵相公的意思。” 杨七冷笑道“想把我留在代州,不让我回京。这是怕我回京闹事。” 杨七有多能闹事,吕端心里是清楚的。 毕竟,在汴京城,第一个被杨七闹得焦头烂额的就是他。 杨四失踪,赵相公把杨七按在代州,他是举双手赞成的。 “杨知州,接旨吧。这一炷香之内,你若是不拿这圣旨,可就是抗旨不遵了。那本官也就不客气了。” 杨七站起身,走到吕端面前,接过了圣旨。 吕端心里长出了一口气,他还真怕杨七不肯接旨,然后大闹一场,到时候可就很难收场了。 然而,杨七拿着圣旨,幽幽说了一句,却让吕端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 “这旨意我接了。可是当不当代州权知州,哪得看我心情。” 杨七似笑非笑的盯着吕端,道“我若是辞官不做了。相信朝廷的律法也约束不了我。到时候,你们谁又能阻挡得了我回京。” “辞官?!” 吕端瞪着眼睛,愕然道“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功成名就。你这么冒然辞官,多年得付出就付之东流了。你舍得?” 在这封建制的社会,辞官可是一件需要有大勇气的事。 一万个官员里面,只有那么一两个读书读傻了的家伙,才有勇气去辞官。 毕竟,权力这颗诱人的果实,可不是谁都能抛的下的。 杨七随意的挥了挥手,笑道“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功成名就?你说的那是庸才。我从读书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用了四年。而我,过了今年三月,也才二十岁而已。 辞官不做,过个两三年,给赵相公送点钱,到时候重新复出,轻而易举。 我还年轻,等得起。” 杨七这话是狂妄了一些,但是吕端不得不承认,杨七说的句句属实。 人家是少年天才,得官容易,所以舍弃起来,也不会太难割舍。 赵普贪财之名,朝野皆知。 如今赵普身体康健,再挺一个两三年肯定没问题。 以杨七和赵普的关系,到时候,送点钱,复官还真是轻而易举的事。 就算赵普不肯帮忙,人家也能靠着萌补的方式,重新进入官场。 因为人家还有另一重身份。 勋贵。 吕端就像是吃了死老鼠一样,心里不自在。 他从十岁发蒙,一直熬到了二十五岁,才考中了进士。 如今他官居四品。 和其他人相比,吕端是骄傲的。 可是和杨七一比,吕端自愧不如。 你一个官二代,还这么优秀,还让不让人活了? 吕端心里不自在归不自在,但他却不能眼看着杨七挂印辞官而去。 赵普可是给他下死命令了,一旦吕端放了杨七回京。 那么赵普在朝期间,吕端就别想得到升迁。 杨七的去留,可是关系到他仕途的,他绝不可能坐以待毙。 “杨知州,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辞了官。大同军怎么办?令兄现在陷入昏迷中,令尊这个节度使要归京,你再辞官不做了。那谁去管理大同军? 这杨家要是没了大同军,那杨家这个将门,可就没落了。 难道你忍心看着杨家在你手上没落?” 吕端的话,对杨七没有丝毫的影响,因为所谓的大同军,杨七看不上。 但是,这话却戳中了老杨的软肋。 公侯万代,这是每一个武将所期盼的事情。 老杨也不想他死以后,杨家没落了,然后从将门里除名。 毕竟,细算起来,老杨也算是一个败家仔。 他爹当年把家业传给他的时候,杨家可是拥有两州之地的一方诸侯。 到他手里,两州之地丢了,他也沦为了一个马仔。 当然了,从国家的角度考虑,老杨是一个大义忠勇的人。可是从家族方面考虑,老杨确实是个败家仔。 所以,他败家了,自然不能看着儿子再败家。 因为儿子能败的家业,就剩下了杨家的军队了。 一旦他死了,杨家再没了军队。 那么杨家肯定没落。 “七郎,万万不可肆意妄为。” 关键时刻,老杨服软了,他轻声的劝解杨七。 杨七很想怼老杨一句,大同军他看不上。 不过老杨那首次流露出的殷切的眼神,让杨七心软了。 终究是父子,杨七做不到铁石心肠。 而南国那一片家业又不能暴露,所以杨七只能答应留下。 “我可以答应留在代州任职权知州,但是汴京城我必须回去。哪怕几天也好。” 吕端面色阴晴不定,他沉声道“如果你只是回去几天的话,也不是不能商量。不过,此事本官做不了主,本官要上报中书省,由赵相公批示。” 杨七沉吟了片刻,点头道“可以。” 当天。 下午。 雁门关内的一万五千的党项步卒,撤出了雁门关。 李继隆带领着兵马,迅速的进驻到了雁门关。 党项的兵马要走,杨七免不了送一程。 杨七顺便提醒了宝言上师,让他回去以后,立马从西域调集人手。 同时,杨七让牛头告诫初醒,暂时在山谷里安置下,等他从汴京回来以后,再帮他们谋划银州。 牛头和宝言上师,带着希望离开了。 此次党项的兵马,帮忙防守雁门关,一粒粮食、一枚军饷都没领,得到的只有一个关于册封的承诺。 …… 次日。 一早。 老杨带着一半剩余的火山军军卒,六十人,踏上了归程。 同时,他也带着吕端写给赵普,批准杨七回京的奏折。 吕端作为西北的承宣使,他也离开了雁门关,开始马不停蹄的去巡视西北诸军的情况。 雁门关换了主人,杨七也不愿意多待。 他让跟随他的六十多火山军的军卒,抬着杨五,去代州走马上任。 自杨家镇守雁门关起,代州就一直是杨家的自留地。 所以,杨起到代州任职权知州,并没有多少困难。 从雁门关到代州,一路骑着快马,策马扬鞭的话,得花三个时辰,要是步行的话,那就得一天一夜。 杨七抬着杨五这个伤员,所以不可能快马疾驰。 他只能牵着马,带着人步行。 到了夜里,一行人在山脚找了一个旅店落脚。 旅店很简陋,睡的是大通铺。 杨七一行六十人,包下了四个大通铺。 三个住火山军的军卒,一个住伤员。 杨七晚上简单的啃过了馒头以后,就窝在通铺里看着伤员。 火山军剩下的军卒们都是一个个的莽汉,打仗是个顶个的好手,却一个个都不通医理,也不懂伺候人。 杨七只见过他们伺候过一次伤员,粗暴的手段看的杨七嘴角直抽抽。 难怪古代战场上的伤员死亡率那么高,这一个个的伺候人就跟谋杀一样。 杨七勉强受过后世教育的熏陶,懂得一些照顾病人的办法。 所以他就承接下了照顾病人的事儿。 “别动~” 杨七正在给一个比他还小两岁的小家伙换药,这小家伙受伤很重,却不好好配合治疗,趴在床上,一个劲的转头看杨七。 他背上的伤口,因为他转身用力,撑开了一丝裂缝。 杨七赶忙取过烧酒,重新给他清理伤口。 小家伙顿时疼的呲牙咧嘴的。 重新包扎以后,小家伙受宠若惊,一脸兴奋的盯着杨七,激动道“七少爷,我以后可以叫您七爷不?” 杨七转身给这个小家伙身旁的一个小老头换药,一边换药,一边随口问道“七少爷和七爷,有什么区别吗?” 小家伙咧呵呵笑道“应该……没有吧……” 杨七随意的说道“那就随你吧……” 躺在小家伙身边的小老头,冲着小家伙挤了挤眼睛。 小家伙似乎得到了鼓励,兴奋道“那我以后能不能跟着您?” 杨七一愣,手上的动作一停,愕然道“跟着我作甚?” 小家伙昂着脑袋,义正言辞的说道“您既然答应了让我叫您七爷,那就说明您收下了我这个家将。我作为你的家将,自然要跟着你。” “轰隆~” 突然,大通铺的门被撞开,有两个小家伙也窜了进来,面红耳赤的喊道“七爷,您也收下我们吧。” 大通铺里,清醒着的伤员,一个个都跟着起哄。 “小狗崽子们,年纪不大,心眼不小。居然想攀上七少爷。” “臭小子,鬼心眼真多。” “七少爷可不是随便收家将的人。你去汴京城里问问,想当七少爷家将的人,能从汴京城排到雁门关,而去各个身手了得。其中不乏武功高强,却又貌美如花的小娘子。 你们说说,你们有什么值得七少爷看上的,收你们当家将。” “……” 小家伙们脸色涨的通红。 躺在床上的那个,极力辩解道“我们本事也不小,在雁门关一战中,我们三个人加起来,杀了十几个敌人。” 有一个杨府的家将幽幽说道“只会杀人的家将,可不是好家将。好的家将,不仅得会杀人,还得懂得兵法谋略。家主若是上了战场,关键得时刻。家将就是战场的基层将校。 如此,家主才能灵活的指挥军队作战。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必须忠心。” 小家伙闻言,大声的喊道“我们当然忠心了。我们在战场上,可以帮七爷挡箭。” 一句话,让大通铺里调笑的伤员们都愣住了。 他们也不再开口调笑三个小家伙了。 挡箭。 这两个字在军中有特殊的意义。 因为,愿意帮你挡箭的人,都是兄弟,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 杨七抬手在小家伙光秃秃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哭笑不得的道“你们才多大,懂什么叫家将?再说了,我一个文臣,要什么家将?” 三个小家伙闻言,垂头丧气的低下头。 正在被杨七上药的小老头突然开口了。 “七爷,您是做大事的人。身边自然得有人跟着。在汴京的时候,您身边有落叶跟着。在代州,您身边也不能没人使唤。 小老儿是看着您长大的,知道您的秉性,这三个孩子,跟着您不会吃亏的。这孩子,是为了帮我这个老头子挡枪,才受伤的。 小老儿瞧着,这三个小家伙心眼挺好,人品也没得挑。 您就当给小老儿一个面子,哪怕不收为家将,留在身边当个侍卫跟班也挺好的。” 杨七沉吟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罢了,且让他们跟着吧。至于收不收家将,看他们以后的本事吧。我身边的家将,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第0425章 刽子手铜糖 “凌迟?” 有江湖豪客不确定的小声问。 杨七欢喜的点头,“对对对,你会?” 那是一个瘦小的姑娘,看谁都一副弱弱的表情。 姑娘听到了杨七的问话,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我练的是解牛刀法……用来切人的话……应该可以……” 杨七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其他人。 “你们谁还有手艺?没有的话,统统处死。” 杨七一脸凶残。 江湖豪客们吓了一跳,七嘴八舌的开始描述自己都会些什么杀人手艺。 当然了,也有聪明人听出了杨七的言外之意,顿时一脸喜色。 杨七既然问他们会什么手艺,那就说明了,杨七要用他们。 他们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背着一些罪名。 他们不可能出现在大宋的一些繁华的城市里,只能在这边陲的城内苟活。 以前为了让杨保罩着他们,他们帮杨保杀人放火。 现在,杨七愿意罩着他们,他们也可以帮杨七杀人放火。 都是亡命之徒,他们心底里的道德底线很低。 只要能活命,他们什么都愿意做。 杨七听了半晌,挑选了其中一些对自己有用的记在了心间。 他瞧着跪在他身边最近的俏寡妇苏五娘一直沉默不语,于是好奇的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手艺?” 俏寡妇苏五娘冷声道“奴家祖上是仵作,传下了一套开肠破肚的法子。奴家前几任的相公,就是被奴家给开开肠破肚了。” 杨保刚才当着众人的面,说她如何的下贱。 她在用这种近乎恐吓的方式维护自己的尊严。 我是下贱,但是我也有自己的原则。 睡过我的人,我都要解刨他。 然而,她的这个恐吓,明显的没吓到杨七。 杨七一脸兴奋的问道“开肠破肚?这可是一门好手艺。那你会不会给活人开肠破肚?然后再给缝起来?活人还能完好如初的过活?” 俏寡妇苏五娘,一脸愕然的摇了摇头。 杨七一脸嫌弃,“你怎么什么都不会?” 俏寡妇苏五娘,这个纵横江湖十几年的黑道大姐头,彻底的无语了。 她这本事,说给其他的男人听,百分之百吓的不敢接近她的。 怎么杨七一点儿也不怕,还有点深度挖掘的意思? 难道他是个变态? 杨七可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的,他诚恳的对俏寡妇苏五娘道“解刨是一门不亚于绘画的艺术,你不能辱没它。你应该去学习如何的使用它。你可以尝试去学习一些医术,把你的解刨手艺和医术结合起来。 比如,有人肚子疼的厉害,吃汤药却怎么也治不好。这个时候,你就可以想办法帮他切开肚子看看,看看究竟问题出在哪里。 也许是某一节的肠子坏了。 这个时候,你可以帮他切掉坏掉的肠子。然后帮他缝合伤口,他最后能完好如初,和正常人一样过活。” 在场的所有江湖豪客们,一脸惊恐的瞪着杨七。 那眼神,像是在看变态。 杨七继续絮叨道“刚才有一个家伙说自己会医术,你们可以一起多交流学习一下。以后,我想办法帮你弄点儿人,活人,你切开多看看。” 江湖豪客们,一下子,看杨七的眼神变了。 像是在看大魔头。 杨七挑选了江湖豪客里面的一些个有用的人才,留用。 剩下的,则被他打包全部派遣给了狄三郎、种衡、杨顺三人。 代州城的战役,打的非常顺利。 等到杨七带人控制了整个代州城的城墙以后。 城内窜出了一支由老卒组成的人马。 这些人都是火山军的旧部。 也不知道老葛是怎么暗中联系上的。 总之,这些人在杨七动手攻打代州的时候,就先后控制了代州城内的府衙,以及各级官员的府邸。 杨七带人入城以后,二话不说,直接开始抄家。 几乎像是刮地皮一样的从代州城内的各级官员府邸挨个的搜刮了一遍。 搜刮出了近千万两的银子。 当大批大批的金银铜钱,和古玩字画送到杨七面前的时候,杨七都有些失神了。 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代州城,居然这么有钱。 从杨保的府邸,搜刮出的金银珠宝,加起来足有六百万两。 杨家的家底才多少? 抛去曹琳手里掌控的杨七的家底外,杨家的家产加起来,也就一百多万两而已。 杨保居然比杨家还富裕。 有人或许觉得,一个小小的代州,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 有这个想法的人,那真是错了。 杨七仔细核算了一下,朝廷每年配发给大同军军卒的饷银和粮食加起来,折合银两是三十万两左右。 杨保近乎全部独吞了。 除此之外,杨保还把代州城,变成了一个娱乐之城。 酒楼、青楼、赌坊、高利贷等等等等,应有尽有。 因为代州城独特的地理位置,过往的商客多如牛毛,许多在宋辽两国做贩卖的私商、奸商们都盘踞在代州城。 一个搞走私的赌城,有多赚钱? 代州城内每一年的银钱流水,恐怕都赶上朝廷的税赋了。 难怪杨保守着代州城,情愿鱼死网破,也不舍得放手。 当然了,这些钱财却没有让杨七迷了眼。 杨七拿到银钱的第一时间,先是发放了大同军将士们的军饷。 凡是被杨七留在大同军的将士们,一次性发满了三年的军饷。 同时,此次参与到代州城里的将士们,每人还有二十两银子的奖励。 除此之外,战死的军卒,抚恤金高达一百两。 大同军的军卒们,一下子就脱贫致富了。 他们也感受到了跟着杨七的好处了。 对于杨七,也更加忠心了。 当然了,穷人乍富的大同军将士们,当天晚上就出去搞事情了。 据说,当夜代州城里的青楼,收入比以往翻了十倍,甚至还有为了争女人,打斗的。 杨七得知了此事以后,第一时间建立了代州的保安体系。 扎马合部族憨厚的汉子们,成为了代州第一批保安系统的人员。 一个个穿着军服,在新编入捕快系统的江湖豪客们带领下,挨家挨户的去抓人。 说来也奇怪。 代州城大战。 各行各业几乎龟缩在自家店铺内持续观望,一个个不敢出门露头。 偏偏这青楼就敢打开门做生意。 当然了,这和那些个兵痞们半夜砸开人家的门,强逼着人家做生意也有关。 总之,杨七接管了代州城以后,对代州城内的一切做了详细的改革计划。 首先是防卫工作。 杨七交给了扎马合部族,他在城里划出了一块地方,归扎马合部落安家。 扎马合部落的两千人,被拆分成了两个部分。 一部分编入到了衙役系统,一部分编入到了城防系统。 同时,大同军的驻地,也向代州城内迁,迁移到了代州城外三里地的地方。 其次,是代州城的商业秩序。 杨七在代州城原有的商业秩序的基础上,剔除了一些伤天害理的买卖。 对于以前以保护费形式收的税赋,也进行了改革。 商税开始以律法的形式确立了下去。 除了正式的商税外,代州城不会再以任何的形式,向商客们收取任何的费用。 代州城内所有的帮派、势力,全部取缔。 所有涉事人员,全部被纳入到了苦力营,负责为代州城的建设做贡献。 …… 杨七一系列的改革下,代州城内的商客们以为代州城会变得混乱。 然而,当他们开始试探的行商的时候,却发现,代州城的商税和商法律,前所未有的好。 只要你按照份额交纳税赋,几乎没有人找你麻烦,也没有人威胁你交保护费。 即便是有,被发现后,也会很快有人出来,把他们这些毒瘤送到苦力营去。 代州城内不仅没有因为这一次的战火变得萧条,反而变得更加繁荣了。 商人们不用再担心有人在大街上抢夺他们的商品了。 也不用担心谁势力大,谁头上有人,而有所畏惧了。 就连青楼内姑娘们,也不用受到人威胁,去接一些她们不愿意接的客人了。 代州城,在杨七快刀斩乱麻之下,开始焕发出更强劲的生机。 同时,也在开始向整个代州地域蔓延。 这标志着,代州城将迎来新的时代,也标志着代州正式的换了主人。 杨延嗣正式的在代州站稳了脚跟,成为了代州的主人。 而代州的前任主人,此刻,正在被解刨。 一间灯火通明的屋子里,俏寡妇苏五娘手持着两柄细小的弯刀,在一张宽大的床前,双手颤抖的看着床榻上躺着的杨保。 杨七在一旁急切的催促,道“还愣着干嘛,赶紧切啊。” 俏寡妇苏五娘,这位杀人如麻的女子,一脸惊恐的问道“真切?” “呜呜呜呜……” 杨保被拔的光光的,塞着嘴,躺在光秃秃的床上,不停的挣扎,眼中充满了恐惧。 杨七恼怒的喊道“你不是说前几个跟你睡的男人,都被你切了吗?怎么这会儿不敢了?难道你之前是骗我的?” 俏寡妇苏五娘,脸色惨白,道“奴家以前切的都是死人,这一次是活人……” 杨七怒吼道“赶紧切,不然以后每天送一个人过来让你切。反正这代州城内,十恶不赦的家伙多的是。” 见俏寡妇苏五娘还有犹豫,杨七大声喊道“人数增加到五个,最近在城内发现了不少探子。这些人都该切。” 俏寡妇苏五娘,吓的手一抖,狠下心,下刀了。 一刀切进了杨保的皮肤,鲜血一下子喷了出来,喷了俏寡妇苏五娘一脸。 俏寡妇苏五娘浑身颤抖着,抬起头,问道“是这样切吗?” 然而,她抬起头,却没看到一个人。 杨七早就跑到了门外。 俏寡妇苏五娘也想跑,却看到屋子的门突然打开了,两道身影被送了进来。 她仔细一瞧,是那个会凌迟的小姑娘和那个会医术的大胖子。 会医术的大胖子,一进门看到了床上的情景,就吐了。 会凌迟的小姑娘,一脸怯怯的表情。 只是她一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惧怕。 “少爷说了,咱们这是在为医学的发展做贡献。只有了解清楚了人体的构造以后,才能更确切的找准一个人生病的根源。也能借此找到根治的办法。这是功德千秋的事情,而且咱们杀的都是恶人,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会凌迟的小姑娘,怯怯的传达着杨七的话。 说话间,小姑娘已经凑到了床前了。 在她的眼里,闪烁出了一丝一丝的亮光,里面没有惧怕,有的只有跃跃欲试的兴奋。 “少爷还说了,给咱们十天时间,让咱们尽快的摸清楚人体的构造。回头他回来了,要检查。如果没做好,就让咱们自己切自己。” 小姑娘越说越兴奋了,嘴皮子变得很溜,脸上的怯意也消失了。 她已经迅速的解下了自己的包裹,取出了自己用来凌迟用的小刀。 “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切活人了……这感觉真好……” 她兴奋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俏寡妇苏五娘和会医术的胖子,一脸惊恐的看着她。 像是在看一个小魔头。 她们和小姑娘相处的时间和不短,她们可不知道,小姑娘有喜欢切活人的嗜好。 一瞬间,她们想到了小姑娘的诨号。 刽子手铜糖。 以前她们觉得小姑娘柔柔弱弱的配不上这个诨号。 现在她们觉得,铜糖小姑娘当之无愧。 当俏寡妇苏五娘和会医术的胖子还在发呆的时候,铜糖小姑娘已经开始动手了。 …… 门外。 杨七脸色发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有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了……” 杨七苦笑着,嘀咕了一声。 杨七杀过很多人,很多人活生生的丧命在了杨七枪下。 可是,战场上杀死敌人的感觉和解刨的感觉,完全不同。 战场上杀死的是敌人,没有心里负担。 因为,你不杀死别人,别人就会杀死你。 解刨不同。 解刨一个活人的时候,人就像是砧板上的猪羊,任人宰割。 “呕~” 杨七突然间,差点吐了出来。 “大人,您招来的人,已经在府衙里等候您了。” 这个时候,一个大同军的军卒,突然出现在杨七面前,单膝跪地道。 第0419章 糜烂的代州 旅店这晚过后,杨七身边就多了三个小尾巴。 二狗子、种衡、狄三郎。 二狗子的名字听着有些别扭,所以杨七强硬的给二狗子改了名字。 杨顺。 这就是二狗子的新名字。 种衡这个小家伙,有点儿身份背景。 他爷爷居然是大宋有名的大儒种放。 按理说,有一个大儒的爷爷,种衡走文官一途,应该是顺风顺水的事儿。 然而,这个小家伙天生叛逆,不喜文,偏好武。 瞒着家里人,偷偷的进入到了雁门关,并且成功的加入到了火山军中。 狄三郎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伙,没有什么背景,也没什么让人值得去主意的地方。 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路上随便碰见的行脚的汉子一样普通。 有着三个小家伙跟着,杨七次日的行程,变得不在寂寞。 三个小家伙名义上是杨七的侍卫,可他们年纪小,天性未定,一路上南窜北跑的,玩得不亦乐乎。 杨七对此,也是听之任之,并没有用严苛的军法约束他们。 临近傍晚的时候,众人终于赶到了代州城。 雁门关大战刚毕,代州城显得有些萧条。 城外五里处的大同军军营破败不堪。 城墙上守卫的兵马也少的可怜。 进入城内,街道上的行人三三两两的很稀疏,而且大多都身有残疾。 街道两旁的店铺很多,然而很多都关着门。 开门的只有几个酒肆和青楼。 “嗖~” 突然,从一个屋顶上飞下一支箭矢,射向杨七。 “有刺客。” 狄三郎惊呼一声,护卫在杨七身前。 箭矢一点不差的扎在了狄三郎脚前一尺的地方。 “唰~” 火山军的军卒们,一个个抽出腰间的长刀,把杨七团团围住,一脸警惕。 两旁的店铺里,突然探出了许多脑袋,向这边看来。 杨七轻笑了一声,跳下马背,拨开人群,走到了箭矢前,随手拔出了箭矢,瞅着箭矢上一个阴刻的骷颅头。 杨七失声笑道“这是在提醒我,不要在代州城里乱来吗?” 老葛凑到了杨七身前,低声道“七爷,这代州城里,对咱们有敌意的人不少,咱们还是先回别院。别院里安全。” 杨七摆了摆手,淡然道“不用。一群老鼠而已。” 杨七看向四周,冷哼道“一群老鼠,胆子却不小。你们都别忘了,这代州城姓杨。而以后,这代州城就是我杨延嗣说了算。 挑衅我?你们会付出代价的。” “这代州城里,住的都是军烈遗孀,或者是在战场上受过伤的兄弟。” 一道沉闷的声音从街道深处传来。 杨七冷冷的一笑道“以前我爹放任自留,任你们在此逍遥。那是看在你们在战场上有功。但是,你们没资格恃宠而骄。我给你们的才是你们的,但是你们没资格从我手里抢。以仆欺主,那就该死。” “难道你还能把代州城里的人杀光不成?” 那一道声音又响起。 杨七瞅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冷声道“你们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杀。” “嗖~” 又是一道箭矢射了过来,一下子洞穿了挡在杨七面前的狄三郎的胳膊。 杨七一下子就怒了。 “出城,召集大同军,进城平叛。” 杨七让人扶着狄三郎,挎着马向城外撤去。 街道深处,有一群人埋伏在这里,一个少了一条胳膊的汉子,问为首的独眼的汉子。 “大哥,上面让咱们吓唬一下他,让他入城以后别乱来。现在咱们把人逼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独眼的汉子冷笑道“怕什么?他还真能调集大军杀进来不成。这城里住的可都是对杨家和火山军有功的将士。 杨七若是敢举起屠刀,那以后他们杨家,就别想再在西北招到一兵一卒。” 独臂汉子皱眉道“可是,杨家才是代州城的主事。咱们这么做,会不会有些不妥。” 独眼的汉子毫不在意的道“杨业既然把这代州城交给了上面管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杨延嗣只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他仗着自己在雁门关有点战绩,就想从咱们手里夺权。太自以为是了。” …… 代州城外。 杨七跨坐在马背上,脸色铁青。 “谁能告诉我,代州城是怎么回事?” 老葛苦着脸解释道“七爷,当年老爷投了宋,朝廷就任命了老爷当代州刺史,同时任职大同军节度使。可是朝廷并没有调走之前的代州的大小官员。 老爷只擅长军阵,不擅长管理地方。久而久之,这些个朝廷的官员们,就跟退下来的火山军的残兵们勾搭在了一起。” 杨七黑着脸,道“然后,我爹就被架空了?又不忍心对旧部出手?” 老葛尴尬的点了点头。 杨七讥讽的笑道“难怪雁门关遇险的时候,不见代州有一兵一卒的支援。” 老葛挠了挠头,干笑道“代州城里情况复杂,咱们想要接管代州,还得从长计议。” 杨七反问道“我哪有时间跟他们从长计议?” 老葛苦笑道“七爷难道真要兵进代州城?” 杨七淡然道“有何不可?” 老葛劝解道“代州城里可是有不少老爷的旧部,有些人的资历比小老头我还高。杀不得,一旦杀了,杨家以后在西北,名声就臭了。” 杨七气笑了,“难道不杀,杨家的名声就会好?有这帮以仆欺主的东西在,你觉得杨家在西北还有什么好名声? 还有,你觉得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能好好的过下去? 朝廷派了吕端到西北是为了什么?整顿军务,顺便监督政务,一旦让他看到了代州这个德行,你觉得他会袖手旁观? 他手里可是有朝廷赐下的虎符,可以在西北调动十万以上的兵马。 到时候他兵临代州城。你觉得城里的人,除了死路,还有其他的路走吗?” 老葛目瞪口呆,愕然道“吕端手里有兵符?” 杨七翻了个白眼,道“当然。” 老葛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杨七意味深长的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在代州城里也有不少的兄弟在。给你们一天时间,去告诉他们,带上家眷,到大同军军营集合。一天后,我就要进攻代州城。到时候,敢于抵抗的人,一律斩杀。” 老葛愕然,瞪着眼,道“您怎么知道?” 杨七翻了个白眼,道“如果没有你们的兄弟在,你会帮他们说好话?” 老葛脸色一红。 杨七离了代州城,直奔城外的大同军军营。 同时,他派出了杨顺,前去雁门关,调集正准备撤退的扎马合部的两千人马。还派出去了种衡,让他去把寇准招来。 当初杨七通过手段,把寇准安排到了代州下面的小县任职知县。 如今,也到了用上这步棋的时候了。 杨七带着剩下的人到了大同军军营的门口。 瞧着破破烂烂如同难民营的的大同军军营,杨七眉头紧锁。 在此之前,杨七觉得,永宁军的军营是他见过最烂的军营。 直到看到了大同军的军营,杨七才意识到,什么叫做没有最烂,只有更烂。 大同军的军营,连营寨都没有。 所有的兵卒们都住在一间间年久失修的土坯房内。 老弱病残的军卒们,一个个躺在太阳底下,面黄肌瘦的哀嚎着。 年轻的则凑在一起,赌博,抓虱子。 唯一能看得下去的,只有角落里简陋的铁匠铺。 只不过,铺子里的铁匠们,在把一柄柄生锈的兵器,丢尽熔炉里,化成铁水,打造成一柄柄的农具。 些许和营地里的军卒们不同的代州百姓,三三两两的围绕在铁匠铺前,挑选农具。 “这里那是军营,根本就是一个渣滓营。” 杨七咬牙切齿的进入到了营地内。 火山军军卒们排着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进入到营地内。 立马引起了营地里一些当官的主意。 有个八字胡的家伙,斜带着范阳笠,搓着身上的污泥,迈着八字步,移到了杨七等人面前。 “几位火山军的好汉,你们到咱们大同军军营来作甚?” 八字胡的汉子,搓了搓胳肢窝的污泥,还忍不住拿出来手,嗅了嗅,然后乐呵呵的问道。 包扎了伤口的狄三郎,站的笔直,他喊道“我等乃是奉命来接管大同军的。” “接管大同军?” 八字胡的汉子,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一样,仰头大笑。 他也不理会狄三郎,而是迈步到了杨七面前。 “瞧你的模样,应该是上面派遣下来的官儿。给你说句实话,回去吧。大同军这种地方,不是你这种小家伙能来的。 我知道火山军在雁门关损失惨重。你们想在大同军里挑选精壮们,去弥补火山军的空缺。 不过,咱们大同军,已经很久没收过精壮的汉子了。 现在在这里,都是一群老弱病残,或者就是一群兵痞。” 杨七似笑非笑道“我只是想在大同军里,混一份饷银而已。” 八字胡的汉子咧嘴笑道“来这里混饷银,你可真会说笑话。兄弟们已经都一年多没见过饷银了。据说兄弟们的饷银,都被杨大将军拿去补贴他的亲军火山军了。 你来这里混饷银,可是来错地方了。” “胡说。” 老葛义愤填膺的道“老帅从未动用过大同军的任何一份军饷。朝廷派发给大同军的军饷,全都按时送到你们这里了。” 八字胡的汉子摊了摊手,道“可是上头说,军饷都让杨大将军拿走了。所以才没饷银发给大家。至于你们谁说谎,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杨七所有所思的问道“那么现在大同军的军中参军是谁?” 八字胡的汉子道“杨参军,据说是城里管事杨保的侄子。” 八字胡的汉子说完这话,又贼兮兮的凑到杨七身边,低声道“据说这杨保管事,是杨大将军的私生子。所以,即便是他们贪墨了饷银,你最好也别去惹他们。人家上头有杨将军罩着,你这种小官儿得罪不起。” “哈~” 提到杨保这个人,杨七有点儿印象。 此人貌似以前不叫杨保,而是叫钱保,后来为了巴结老杨,特地改姓叫杨保。 每年逢年过节的时候,府上总会收到这个杨保送来的不少的礼物。 那么细细一想,代州如此糜烂,八成跟这位名叫杨保的家伙脱不了干系。 只是,杨保是老杨私生子,这话从何说起? “我久居京城,可从没听说过杨将军,还有一位私生子。” 杨七好笑的说道。 八字胡的汉子咧嘴笑道“正是因为你没听说过,所以才是私生子。如果你听说过了,那可就是杨家正牌少爷了。” 渐渐的,许多人都注意到了杨七一行,大家也凑了过来。 有人在听到了杨七和八字胡汉子对话以后,就插话道“如果杨保不是杨大将军的私生子,他怎么可能在代州城里胡来,而无人管束呢?” “对对对,你既然是从京城里来的,那在京城肯定有不少关系。你最好托个关系,把你从这个地方弄走。这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待的。” 杨七淡然笑道“弄走?走不了啊!皇帝陛下和宰相两个人都给我下命令了,让我在代州待着。” “吆喝~” 一下子,这些人瞎起哄了起来。 “瞧你年龄也不大,官也大不了多少。你居然还能被皇帝和宰相两位亲自下令弄到代州,是不是你在京城里得罪什么人了?” 杨七耸了耸肩膀,道“以前弄死过潘家一家,他们害怕我回了京城又弄死更多人。所以才让我到代州来。” “吆喝,小后生,牛皮吹的挺大啊。” “弄死潘家?你以为你是谁?拜托你吹牛之前也先打听打听。” “……” 杨七摆了摆手,压下了他们七嘴八舌的声音,然后朗声道“你们能不能帮我传个话?” 八字胡的汉子一脸鄙夷的瞪着杨七,道“传什么话?” 西北的汉子,为人都直爽。 对于大庭广众之下吹牛皮的人,他们打心眼里瞧不起。 杨七淡然笑道“一炷香之内,我要在点将台见到所有大同军的人。凡是不到的,赶到傍晚之前,都给我滚出大同军营地。” 第0426章 寇准入瓮 杨七闻言大喜,他撇下了大同军的军卒,匆匆穿过了代州衙门的二堂。 在堂上,早有一位柔弱的青年在等候,青年穿着一身绿袍,顶着官帽,见到了杨七,赶忙屈身施礼。 “下官寇准,参见杨知州。” 杨七快步向前,扶起寇准,乐呵呵笑道“你我乃是同年,就不要拘泥这些虚礼。” 寇准也是一个妙人,听到了杨七这话,也不客气,直起身,笑问道“下官连日赶路,粒米未进,不如咱们边吃边聊?” 杨七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吩咐厨房,准备一桌上好的吃食。” 代州府衙内的大厨,是杨七从军中带过来的,做饭的速度很快。 一会儿工夫,一桌上好的酒菜就做好了。 杨七领着寇准,坐到了桌前。 寇准向杨七拱了拱手,也不客气,开始大肆的咀嚼。 杨七一言不发的在一旁自斟自饮,悄无声息的看着寇准像是饿死鬼一样的吃吃喝喝。 寇准也不顾及杨七这位上官,他不仅自己吃,还把跟随自己的两位老仆叫进来,一起吃。 寇准的两位老仆,可没有寇准这么洒脱。 他们见到了杨七,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一样,低着头,不吃东西也不说话。 寇准吃了许久,把肚皮撑的圆滚滚的,才打了一个饱嗝,感叹道“好久没吃的这么痛快了。记得上一次吃肉,还是在琼林宴的时候。” 杨七放下酒杯,笑眯眯道“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寇兄也算是一县之尊,虽说弄不了十万雪花银,弄他一两万两应该不成问题吧?怎么可能吃不上肉。” 寇准抄起杨七眼前的酒壶,连酒杯都不要,对着壶嘴猛吹了一气。 然后吧唧了一下嘴,感慨道“都是一群穷鬼,一个个穷的叮当响。从他们身上榨油,我实在是狠不下那个心。不仅狠不下这个心,还得搭上自己的俸禄。想要打打牙祭,也只能宰一宰你们这些个狗大户。” 杨七像是一只偷鸡的狐狸一样笑道“随便吃,随便花,不够尽管跟我要。我可以养你一辈子。” “别!” 寇准连忙摆手,“你杨探花的这碗饭可不好吃。琼林宴上,喝了你敬的一杯酒,我就被你扔到了边陲小县吃了三年的苦。这要是让你养我一辈子,那我这辈子岂不是都要为你所用了。” 杨七乐呵呵一笑,道“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寇准抱着酒壶又吹了一口,叹气道“到了县上赴任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咱们是同榜同年,你们一个个的都留在了汴京城附近做官,就我一个人被发配到了边陲。这要是没人在里面做手脚才怪。 我赴任的地方,又属代州管辖。这朝廷的官员,想要在代州赴任,要是没有你们杨家点头,怎么可能进得来?” 寇准又吹了一口,然后把酒壶塞给了杨七。 杨七嫌弃的推开了。 寇准毫不在意,提起酒壶继续喝。 杨七莞尔一笑,疑问道“既然你当时看出来了,为何不上一道奏疏,辞官不干呢?苏易简觉得自己有宰相之才,朝廷却委派了他一介小官。所以他不高兴,已经挂印而去了。” 苏易简听到杨七这话,估计会气的跳脚。 寇准听到了,明显一愣,惊讶道“苏兄可是状元之才,将来若是没有什么差错的话,位列宰相之位,手到擒来。他居然会嫌弃官小,辞官?” 杨七感慨道“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寇准低声感慨道“苏兄乃是酒中仙人,淡泊名利也情有可原。我当初之所以没有辞官,是因为,我也想到这边陲之地看看。” “了解民间疾苦?” 寇准侧目,鄙夷道“我是想看看,辽人是不是比大宋的人多了个脑袋。” 杨七低声笑道“看来你对边关的战事很不满。” 寇准喝光了酒壶里的酒,放下酒壶,沉重道“国恒大,好战必亡。然,燕云十六州是我大宋北方的屏障,不收回燕云十六州,大宋江山时时刻刻处在水深火热当中。 我就是想看看,辽人是不是比宋人脑袋多。凭什么太祖和今上,三次北伐,都没有收回燕云十六州。” 杨七笑眯眯道“那你在边陲待了三年,都看出了些什么东西?” 寇准撇了一眼杨七,毫不顾忌的说道“边军糜烂,杀良冒功,官逼民反……如此边陲,如何能够抵挡得主辽人?” 杨七摇头一笑,寇准现在还是太年轻了。 看事情只看到了一些表面的问题。 真正的问题,并没有看出来。 寇准见杨七摇头,下意识追问,“贤弟不赞同我的说法?” 杨七笑道“你说的这些只是表象。真正的问题在于杯酒释兵权和以文御武。” 寇准瞪大了眼睛,愕然道“贤弟慎言。” 杨七拿过了寇准手里的空酒壶,递给了身后伺候的仆人,随意的说道“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寇准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会儿。 他沉吟了许久,才咬了咬牙,道“愿听贤弟详解。” 杨七笑道“先说说杯酒释兵权,你觉得此事是好是坏?” 寇准当即喊道“自然是好事,杯酒释兵权,这说明了太祖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也说明了几位国公们深明大义。从此,大宋便可避免内乱之祸。” 杨七接过了仆人新换的酒壶,自斟自饮道“是吗?那么你告诉我,太祖抽调了各军中的精锐,组建了四十万的禁军,囤积在汴京城,有什么好处?” 寇准沉吟道“拱卫京师,防止其他地方有人作乱。” 杨七耸立耸肩膀,笑道“在我看来,只会养一些酒囊饭袋而已。这些人被囤积在汴京城,每日里发着足额的饷银,吃着大鱼大肉,又不用担心战事。 只需要十年,十年之后,你觉得这些人还有多少的战斗力? 然后,这些人被养废了。朝廷继续从各厢军中继续抽调精锐,继续养废。 边军中的精锐被抽调,边军废了。精锐被抽调到了禁军中,禁军也废了。 那你告诉我,朝廷拿什么去跟辽人打? 他们只能挨打。” 寇准脸色阴晴不定,他是一个有见识的人。从小就跟着他爹四处奔波,看见过太多太多的事情。 他心里不得不承认,杨七说的这些,真的很有道理。 而且,现在禁军似乎也在朝着杨七所说的这方面发展。 自今上北伐太原过后,禁军就再也没打过什么胜仗了。 每一次出击,都可以说是败仗连连。 反而,一些守卫边疆的边军,屡屡都能打胜仗。 寇准心里认可了杨七的说法,嘴上却死不承认。 他沉声道“朝廷这么做,可以防止内乱发生。免去百姓遭受内乱战火之苦。” 杨七摊手道“然后呢?边关没有精锐坐镇,敌国的军队就屡屡犯边,掠夺我大宋的财物,强大自己。各地也没有精锐坐镇,各地强盗四起,山头林立……” 一句话,把寇准怼的面红耳赤。 寇准红着脸,辩解道“就算是这样,也只是暂时的。只要朝廷拿回了燕云十六州,大宋就有了天然的屏障存在。辽人就别想犯边,朝廷也能腾出手,教训各地的强盗。” 杨七笑眯眯的道“那就说一说以文御武。朝廷想要以文御武,是为了防止武将背叛朝廷。可是现在各地的监军,权力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职权范围了。 他们不仅可以监管诸军,而且已经开始插手军务了。 你觉得一群不通兵事的监军,插手军务,干预将士们作战。 甚至有人直接掠夺了主将的指挥权。 一个个都纸上谈兵。 能打胜仗?” 寇准低吼道“朝廷可以剥夺他们干预作战的权力。” 杨七讥笑道“剥夺得了?文官贪权,又有上书直奏之权。你觉得他们会甘心只当一个摆设监军?” 寇准低下头,沉默不语。 杨七趁热打铁,道“边军中没有精锐,禁军又在逐步得糜烂。还有一个个纸上谈兵得文官在里面从中作梗。你觉得,朝廷凭什么从人家辽人手里拿回燕云十六州?” 寇准头低的更低了。 寇准也是一个聪明人。 聪明人很容易联想很多。 寇准在脑海里推算了一下,他发现杨七所说的话,有八成的几率发生。 半晌,他抬起头,质问杨七,“你跟我说这么多,究竟欲以何为?” 杨七诚恳道“我想让你留下帮我。帮我一起拿回燕云十六州。帮我们身后的百姓们,撑起一片天。” 寇准沉声道“朝廷拿不回来的燕云十六州,你凭什么拿回来?” 杨七正色道“你现在还不需要知道,我只想问你,你愿不愿意为身后的百姓们拼一把?你若是愿意,就留下来帮我。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我会向朝廷上一封奏疏,保举你回京做一个左正言。” 寇准陷入到了困惑中。 “我得好好考虑考虑。” 寇准沉声道。 杨七没有强逼着寇准立刻答应,也没有用对付苏易简的赖皮手段对付寇准。 寇准的性格和苏易简完全不同。 寇准决定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寇准不愿意做的事情,即便是有人强逼,他也不会出力去做。 酒足饭饱以后。 寇准背负着双手,晃晃悠悠的出了府衙二堂。 他心里有心结,所以静不下来。 他开始在代州城里转悠。 一路上,他看到了很多,也想到了很多。 傍晚的时候,才回到了杨七为他准备的住处。 走到门口,寇准伸手拍着门口的大狮子,问身边的老仆。 “仁伯,你说说,当官究竟是为了什么?” 仁伯弓着腰,疑惑道“老爷不是常说,当官就是为民做主吗?” 寇准身旁年轻的仆人喊道“不对,当官是为了光耀门楣。” 仁伯冷声道“一心只想着光耀门楣的官儿,即便是位极人臣,也只是徒添了一层身份而已。为民做主,堂堂正正的官,才能名垂青史,被百姓记住。” 寇准摇了摇头,感叹道“一条阳关大道,一条万丈悬崖边上的小道……一个平步青云,一个千难万险……” 寇准望向了府衙的方向,神色复杂道“杨延嗣,你还真是为了出了一道难题。若是我没在这边陲任职三年,或许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阳关大道。 可是,在这边陲任职了三年。我看到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了。 这边陲的变化,和你描述的一般无二。 长此以往,想要收复燕云十六州,还真是没有一点儿胜算。” 感叹过后,寇准大步流星的进入到了府邸内。 顺利的找到了自己的卧房,寇准二话不说,倒在头上就睡。 这一瞬,直接睡到了次日,日上三竿。 寇准的两位仆人已经在门外催促了四五次了。 寇准悠悠的起床,洗漱了一番后,换上了一身朴素的青衫。 他带着两位仆人,趾高气扬的走到了府衙门前。 “你们前去通禀杨延嗣,就是我寇准答应他了。陪他疯一次。” 府衙门前的衙役们,早就瞧见了府衙门口的寇准了。 听到了寇准的话,两个人笑嘻嘻的凑上前,道“小人参见寇老爷。” 寇准瞪着眼,道“带我去见杨延嗣。” 衙役们拱手,笑道“启禀寇老爷,知州大人在今早的时候,已经带人离开了。说是奉诏回汴京去了。有关您的官服印信,都在大堂上放着。 知州大人说了,他不在的时候。你就是代州的代知州,代州的一切事务,全由您一言决断。 代州治下的十六县,施政方略,和各级官员的任免,也全由您做主。” 寇准闻言,有些发愣。 杨七走了? 他怎么就走了呢? 他凭什么认定我会答应他? 这是吃定我了? 一瞬间,寇准就有种转头就走的冲动。 然而,想到了杨七把整个代州都托付给了自己,寇准又有些感动。 被信任的感动。 而且,他在任职期间,发现了很多代州的政策上的弊端,只是一直苦无权力施为。 如今大权在握,他刚好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第0427章 伤人的真相 杨七放权给寇准,寇准也不客气。 当即。 入了府衙。 坐上大堂。 穿戴了属于他的官服,是一身推官的官服,从六品。 然后,他开始对代州大刀阔斧的改革。 大权在手,过期作废。 寇准几乎毫无阻拦的在代州,贯彻落实了他的执政理念。 然而,在碰上商法和大同军军务的时候,却遭到了阻拦。 杨七在离开代州的时候,留下了两份手书。 提醒寇准暂时不要动代州的商法和大同军的军务。 一切必须等到他从汴京归来后,再商讨定夺。 此事,引起了寇准的好奇。 寇准仔细查阅了代州城里的商法和商税。 他发现,代州城每一日受到的商税,高达上万两。 每一日是上万两,一年可就是近三百万两左右。 这还仅仅是商税。 其中并没有牵扯到各地的农税。 毕竟,在大宋,农税才是重中之重。 如此庞大的商税,一下子就引起了寇准的兴趣。 当然了,寇准也遵从了杨七信中的告诫,并没有去动商法和商税。 他只是开始每日细心的观摩代州城的商业状况。 …… 当寇准开始观摩代州城的商业状况的时候,杨七带领着人马已经到了汾水边上。 再临汾水驿。 汾水驿站的站长已经换了一位。 整座汾水驿也被改建成了一座酒楼。 驿站里的花草树木,全都被除去了。 汾水驿,已经彻底的变了样。 杨七也就没有兴趣再在汾水驿待下去了。 在汾水驿向阳的山坡上。 杨七挖出了战死在汾水驿的家将们的尸骨,带上他们继续上路了。 杨七这一次归程的道路,远比他当初去程要艰难。 几乎每隔几十里,遇到大山或者溪流的时候,总会跳出来一些个强盗山匪。 距离去岁杨大剿匪过去还不到一年。 各地的匪徒似乎又重新冒出来了。 大宋,是一个滋生山匪的肥沃土壤。 纵观五千年历史,土匪最多的,就是大宋。 一路上碰到的山匪多了,杨七就有些感慨。 或许,当初杨家去占山为王,也比投靠大宋要强一些。 杨七一路上遇到了几十股的土匪和流寇。 可以说,杨七几乎是一路杀过来的。 等他们一行到达汴京的时候。 随行的十二人,已经锐减到了七人,而且每个人身上都沾满了血迹。 跨马奔跑在驰道上,遥望着越来越近的汴京城,杨七满脸狰狞。 今日。 汴京城东门口执勤的是高家的人。 当他瞧见了杨七一行的时候,匆匆逃离了自己的岗位,快速的向高府跑去。 几乎在杨七跨马入京城的那一刻起。 汴京城里有一半的权贵,都知道杨七回京了。 杨七跨马奔驰在汴京城的御街上,表现的飞扬跋扈。 一路上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他在以这种姿态,表现自己对雁门关事件的不满。 巡街的禁军们,撞见了杨七,一个个像是鹌鹑一样,悄声躲避。 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去撞这个魔头的眉头。 杨七快马疾驰到了一个菜市口前,瞧着菜市口前聚满了人。 稍微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今日是迫害杨家,造成雁门关事件的主谋斩首的日子。 杨七分开了人群,骑着马冲了进去。 菜市口内,跪倒着一群人,一个个的面目狰狞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有人认出了骑马的杨七,当即喊了一句。 “嗣仙人回来了。” 一瞬间,整个菜市口都沸腾了。 几乎所有百姓都围着杨七,七嘴八舌的问雁门关的事儿。 杨七随口敷衍了几句,他把目光投在了准备被斩首的那些罪囚身上。 其中一个罪囚,看到了杨七,高声嘶吼道“杨贼,你怎么还没死?” 杨七策马上前,踹开了想挡在他面前的侍卫,到了罪囚的面前。 杨七低头看着他,“潘家的余孽?” 罪囚瞪着眼,面目狰狞,嘶吼道“杨贼,你陷害恩公一家,我咒你不得好死。这一次在雁门关没弄死你们杨家父子,算你们命大。 可是迟早有一天,你们杨家将会为我恩公一家陪葬。” 杨七冷冷的盯着罪囚,冷声道“就凭你?也有资格谋划雁门关的事儿?你也太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们背后的人,抛你们出来做替罪羊,是不是给了你们足够的好处了? 比如说安排了你的家眷们过上好日子。或者说,直接给了足够的银两够他们下半辈子过活?” 罪囚眉头一缩,沉声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杨七一脸恶毒道“不懂没关系,我不需要你懂。我过来和你说话,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凡是陷害我杨家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就算你们背后的人帮你们暗顿好了家眷,我也会一个个挖出来,送他们下去陪你们的。” “杨贼!” 罪囚猛然暴起,声嘶力竭的喊叫。 很明显,杨七的话,戳到了他们的软肋。 杨七扫了一眼坐在监斩官位置的官员,冷哼了一声,策马离开了。 杨七走了,可杨七所说的话,却被台下的百姓们记住了。 汴京城内刚被压下去的流言蜚语,瞬间又被杨七给挑了起来。 …… 杨七离开了菜市口,跨马回府。 一到府门口,瞧见了府门上挂这白帐,瞬间脸黑了。 杨府门房的老仆瞧见了杨七,赶忙向他施礼。 却被他一脚踹到在地。 杨七指着府门上的白帐,冷声道“把这些东西全都给我撤了。” 老仆苦着脸,道“这是老爷吩咐的……” “撤了。” 杨七低吼道“如果我再看见这种东西,我一定会放一把火,烧了这天波杨府。” 老仆吓了一跳,赶忙带人去撤白帐。 杨七黑着脸,大步流星的进入到了天波杨府正堂。 映入眼帘的就是披麻戴孝的三位嫂嫂和自己的妻子。 老杨和佘赛花一脸伤感的坐在堂上。 佘赛花瞧见了杨七,瞬间泪奔,“七郎回来了?” 杨七冷冷的点了点头,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走到了堂前,取出了那个杨延辉的灵位,奋力的摔在了地上。 “杨延嗣?!” 老杨一拍桌子,气急败坏的站起身。 杨七毫不示弱的瞪着他,声音冰冷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凭什么敢断定他死了?” 老杨喊道“当时那种情况,他怎么可能活着?” 杨七低吼道“你凭什么说他不能活?万军丛中,我可以全身而退,他就不能了?” 杨七紧接着又道“还有,雁门关的事儿,还没有讨回一个公道。你又有什么资格为他设灵堂?” 老杨浑身气的发抖,他指着杨七,怒吼道“朝廷已经查明了此事,乃是潘氏旧部所谓。今日已经将其全部问斩。” 杨七眼神越来越冷了,他盯着老杨,讥讽道“杨业,亏你征战沙场三十年,难道你觉得,一群丧家之犬,也有本事封锁整个雁门关吗? 难道你觉得,一群丧家之犬,也能让雁门关周遭的所有边军无视十万辽军南下吗?” 杨七直呼老杨之名,已经算是大不敬了。 “七郎!” 佘赛花一脸惊愕的出言提醒。 老杨嘴里喘着粗气,低声吼道“这是朝廷给的交代,这是陛下给的交代。” 杨七冷笑道“八千火山军,一万多民夫,葬身在雁门关。一句朝廷给的交代,就说得过去吗?你对得起忠心跟随你的八千火山军,还是对得起那一万多抛妻弃子的民夫?” 老杨浑身剧烈的颤抖,他颤声道“放肆。” 老杨心里也委屈,可是他一想到。 当时上朝受封以后,赵光义把他叫道了殿后,推心置腹的话,他就只能把这些个委屈,打碎了往自己肚子里咽。 老杨声嘶力竭的喊道“朝廷给的交代,就是真相。朝廷对死去的将士们,厚葬,并且厚待了他们的家眷。朝廷对得起他们。” “哈哈哈~” 杨七放声大笑。 “好,很好,你说朝廷给的就是真相。那咱们就听一听,那一个才是真相。” 杨七转头冷声吩咐,“给我叫落叶过来。” 落叶得知了杨七传唤,很迅速的就到了杨府正堂上。 杨七冷眼盯着他,沉声问道“告诉我,你查出来的真相。” 杨七的目光很冰冷,像是一柄锋利的弯刀,在人身上割肉。 落叶很清楚,他查出来的真相,如果不能让杨七满意。 那么,以后杨七的身边,就不会再有落叶这么一个人。 落叶深吸了一口气,低声汇报道“属下已经查清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去岁十一月的时候,潘仁美借着和辽国使节相熟的关系,谋划了针对雁门关的战事。他暗通辽国,邀请十万辽军南下。 去岁腊月,潘仁美倒在了首领手里。这个计划就被搁置了。 不过,在潘仁美伏法前,曾经见过一个人,并且许下了重利。让此人帮忙继续执行这个计划。 此人借着潘家的财物,暗中勾连了西北的将门,一起封锁了雁门关。 并且让潘氏旧部截杀了雁门关派出去的一切信使。” 老杨一脸难以置信。 杨七冷笑了一声,问道“此人是谁?所牵连的将门都有那些?” 落叶低着头,沉声道“此人便是……符家的家主。将门中,出力最多的,是高家和王家。” 杨七眯起眼,冷笑道“符家……” 他吩咐落叶,道“你回头给我列举一个详细的名单,我要知道都有谁参与到了此事中。” 落叶抱拳道“属下明白。” 落叶得到了杨七的吩咐,离开了杨府正堂。 老杨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噗通一声瘫坐在了椅子上。 他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佘赛花和杨七的三位嫂嫂也难以置信。 曹琳算是唯一一个听到这些以后,还保持平静的人。 杨七冷冷的盯着老杨,问道“爹,您觉得,那一个更像是真相?” 老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低着头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 佘赛花面色惨白的低声道“符家……高家……王家……这大宋将门之列,容不下我杨家……” 朝廷给的答案,和杨七查出来的答案,差距太大了。 大到随时就能覆灭一个家族。 杨家能征善战又有什么用? 被这么多家族针对,杨家即便是获得再大的功勋,到头来,也只有覆灭一条路可走。 老杨忠君爱国,奋斗了半生。 似乎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半晌。 老杨突然抬起头,双眼充满了血丝,他低声道“我杨业,忠的是陛下。有陛下在,就有我杨家在。纵然大宋将门之列容不下我杨家。陛下能容下我们杨家,就够了。” 杨七闻言,咧嘴一笑,道“即便是陛下在背后使一些小手段,您也不介意吗?” 老杨露出了一张吃人的面孔,冲着杨七嘶吼,“你在胡说什么?” 杨七摊开手,道“我会胡说?那我问您,十万辽军南下,围困雁门关。而距离雁门关最近的代州,一兵一卒都没有向雁门关派遣,这是为什么? 您可别往了,代州是归您节制的。驻守在代州的大同军,也是您的部下。 为何您这位代州太守,大同军节度使在雁门关被困,代州却没有一点儿动作呢?” 老杨面目狰狞的可怕,他低吼道“代州的事宜,为父都交给了杨保掌管。为父很少过问代州的事宜。杨保没有驰援雁门关,自有他的考虑。” 杨七赞同的点了点头,道“爹说的极是,杨保却是有自己的考虑。因为他刚向陛下投诚,也刚获得了代州观察使的敕封。 他已经抱上了陛下的这个大靠山,没有陛下的命令,他又怎么可能去驰援您呢?” “怎么……怎么……怎么可能?!!” 老杨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杨保向赵光义投诚,还获得的赵光义的册封。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赵光义在背地里,正在抽杨家的脊梁骨。 赵光义是谁? 皇帝。 老杨所效忠的人,也是老杨最为信任的人。 即便是他让老杨去死,老杨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就是这个在老杨心里,占有者绝对位置的人,暗地里在给老杨使绊子。 老杨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和所有将门作对。 怕的就是帝王,让他这一颗忠臣的心寒下去。 “噗~” 老杨面色突然潮红,猛然喷出了一口逆血,翻了各白眼,晕厥了过去。 他实在受不了这种刺激。 第0420章 雷厉风行的整顿 杨七一言出,现场大同军军卒们哗然。 八字胡的汉子,一脸惊愕的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就算是大同军节度使杨大将军亲自来了,也不敢说这话。” 以大同军的糜烂程度,杨七闹这么一出,滚出军营的人数可能就不止一两百人了,甚至有可能过千。 这些人一旦被赶出了军营,肯定会闹事的。 一个弄不好就会造成兵变的。 杨七毫不在乎,盯着八字胡汉子说道“你可以不帮我传话,你们也可以不在乎我的命令。但是违背我命令的人,我会毫不犹豫的执行军法。” 杨七扫了一眼围在他身边的汉子们,冷冷的说道“我不介意把你们全部扫地出门。因为我随时能调来更强的兵马代替你们。如果有人敢闹事,我也不可以杀一个尸山血海。” 八字胡的汉子瞧着杨七不像是说假话,他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杨七撇了他一眼,然后喝道“狄三郎,把我的旗挂到点将台上去。” 狄三郎领了命令,背着一杆大旗,匆匆的跑到了点将台上。 少顷,一张黑底红字,镶金边的‘杨’字大旗就挂在了点将台上。 “杨家本家的人……” 黑底红字,是杨家本家令旗的标志。 这可是老杨在西北三十年打出来的标志,西北无人不识无人不晓。 “杨家本家来人了,快去通知校尉。” 一下子,围在杨七身边的汉子们一哄而散。 杨家在西北各军中,还是很有威信的。 虽然大同军的军卒们被‘杨家’坑的不轻。 但是在瞧见了杨家本家的旗帜,他们还是很畏惧的。 毕竟,在名义上,他们是归杨家统领的。 杨七瞧着整个营地因为他的到来而鸡飞狗跳的,暗自摇了摇头。 狄三郎已经从点将台回到了杨七身边,他牵着杨七的马,走向点将台。 杨七直接骑马上了点将台。 六十多人的火山军军卒们,守卫在点将台四周。 然而,大同军营地里,陆陆续续的赶到了点将台下,一个个歪七扭八的站着。 当然了,还有冲着这边探着脑袋张望的。 一炷香的时间并不长。 一炷香时间一到。 杨七当即下令,封锁了点将台。 再想进入点将台校场的人,全被拦下了。 杨七扫了一眼点将台下的大同军兵马,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大同军的编制是三万人。 可是台下的人群,满打满算才到五千。 其中稍微强壮一点儿的男丁,不到两千人,剩下的全都是老弱病残。 “驾~” 一位身体肥胖的军官,待着一顶头盔,身上衣服歪七扭八的穿着,在他胸前,还有一件女人的肚兜随风飘扬。 军官骑着马,冲开了火山军军卒的封锁,跨马疾驰到了点将台。 “你是那个过江龙,赶在我的大同军营地耍威风?” 肥胖的军官,当即就兴师问罪。 杨七瞅着他,皱眉道“你又是谁?” 肥胖的军官拍着胸膛,傲气的喊道“某叫钱通,添为大同军都指挥使。杨宁是我兄弟,杨保是我干爹。瞧你手下的装扮,应该是火山军的人。 但,即便你是火山军的人,也应该守规矩。我干爹杨保可是杨家的人。大同军也是由杨家管辖。 你想在大同军做事,也得问问我干爹同不同意。如今你越俎代庖的,是不把我干爹放在眼里,也不把杨家放在眼里。” “呵~” 杨七咧嘴一笑,转头问老葛,道“杨家什么时候这么威风了?我怎么不知道?” 老葛尴尬的笑道“属下也不知道。” 杨七抬头,盯着钱通,问道“杨家什么时候这么威风了?我怎么不知道?” 钱通冷哼一声,道“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在这代州城,杨家就是王。不论你是从哪儿来的过江龙,也得给我盘着。” 杨七眯起眼,笑眯眯的问钱通,“你的话是能代表杨保,还是能代表杨家?” 钱通傲然道“自然即代表我干爹,也代表杨家。” 杨七收起了笑脸,冷声喝道“我都不能说代表杨家,你算个什么东西,可以代表杨家?” 杨七随手从火山军军卒手里拿过了一杆大枪,奋力一掷。 “嗖~” 大枪如同箭矢爆射而出。 “噗呲~” 一下子窜进了钱通的胸膛,钱通喷出了一口逆血,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 杨七一跃跳下了点将台,冷冷的盯着在地上口吐鲜血的钱通。 “整个大宋,敢这么跟我说话的只有两个人。你不在此列。” 钱通嘴里冒着泡泡,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杨七抓起了枪尾,挑起了钱通,把大枪插在了点将台上。 钱通就像是一块腊肉一样,被人架在半空中,等着风干过年。 台下的大同军的军卒们早就看傻眼了。 钱通是谁? 杨保的干儿子,大同军参军杨宁的拜把兄弟。 在代州,也算是排得上号的人物。 如今说杀就被杀了。 连一句犹豫的话都没有。 “末将大同军虞候章庆见过这位上官,末将想提醒上官一句,你闯祸了。” 章庆,一个三十岁的汉子,长了一张马脸,瘦瘦弱弱的。 杨七随手拍了拍衣袖,淡然道“你不必为我担心。现在,咱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就是大同军新任的监军。在杨延德这个指挥使未接掌军权之前,大同军内的一切事务,全部都由我掌管。” “监军?” 章庆和其余的将官也是一愣。 监军,那可都是皇帝的人。 难怪他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在军中杀人。 只是,自大同军成立起,一直都属于杨家管辖。 朝廷也从未派遣过任何监军,也不会派遣监军。 怎么就突然冒出了一个监军了? 难道是杨家把大同军交给了朝廷? 一时间,军中的将士们纷纷暗地里揣测。 杨七才懒得去为他们解惑,甚至也没有向他们通禀姓名。 吩咐狄三郎把他大同军监军的印信给几位将官们眼看了一下,打消了他们对自己大同军监军身份的疑虑以后。 杨七开口问道“章庆,你告诉我。三万编额的大同军,现在真正有多少人?” 章庆苦着脸,道“不到一万五……” 杨七瞳孔一缩,差点当场骂人了。 三万编制的大军,居然少了近一半。 杨七黑着脸,道“很好……现在,你们四位校尉,开始从在场的这些人里面抽调你们的下属。抽调完成后,准备执行本监军的第一条军令。” 章庆四人愣了愣,心里虽然有疑惑,但还是照着杨七的说法去做了。 一会儿,他们就抽调出了两千人。 杨七大致上瞧了一下,他们四人抽调的军卒,都是在军中年龄偏中等的。 而对于那些个太老的或者太年轻的,反而没人要。 杨七沉闷了片刻,就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 大同军中太老的,已经没有战斗力了。 太年轻的纯属在大同军中混日子,没啥本事。 只有那些个年龄大一点,身体偏强壮的,在军伍上混的时间长,应该参加过不少战事,勉强还有战斗力。 杨七皱着眉头,他觉得那些个年轻的,有点浪费了。 “老葛,你带人去挑选年轻力壮的。” 又一轮挑选下来,年轻力壮的挑选了八百多人。 剩下的,全部都是老弱病残。 面对这些老弱病残,杨七毫不犹豫的给他们直接编了一个农垦兵团。 一股脑的把这些人全部打包,去种地,去自给自足。 而这些人的统领,就是火山军军卒中,年龄比较大的人。 这些人在军中的功劳都不小,在汴京城里的庄子上也有些良田,对农活也很精通。 五千多的大同军军卒,被安排完毕以后。 杨七毫不犹豫的对章庆四人下达命令。 “刚才进门的时候,我说过。一炷香之内不到点将台的,全部驱逐出军营。本官言必行,现在,你们就把还在营地里混吃等死的人,给我赶出军营去。” “哗~” 一下子,台下的将士们都炸锅了。 营地里还有近七千的人马,这些人全都赶出营地去。 这是要闹翻天啊! 章庆犹豫道“大人,把这些人全都赶出营地去,一旦他们闹起来。咱们营地里剩下的这些人,可镇压不了。” 杨七冷声道“区区一群蛀虫,有什么镇压不了的。如果你们不愿意驱赶他们,也可以跟着他们一起走。” 杨七扫了一眼营地里探头探脑的人,又道“敢闹事?那很好。我正想找个借口送他们归西呢。你们只管去驱赶,但凡有闹事的,可以先斩后奏。如果有聚众闹事的。本官不介意调集五万兵马,杀他一个尸山血海。” 章庆下意识的看向杨七身旁的老葛。 他希望老葛这位老成持重的人劝解一下杨七。 以老葛的年龄,肯定在军中待的时间比较长,应该了解兵变的可怕。 老葛只是颦了章庆一眼,淡淡的说道“只管照着爷的吩咐去做。以爷的手段,在这西北调集五万兵马,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章庆愣了愣。 他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听出了老葛话里更深层的意思。 爷? 能被老葛这位火山军老兵称之为爷的人,能有谁? 除了杨家的人,貌似没有人再有这个资格了。 一瞬间,章庆看杨七的眼神就不同了。 杨家的人。 杨家的大郎、二郎、三郎、四郎、五郎,章庆都见过。 剩下的就只有杨六郎和杨七郎。 行事如此霸道,又能以监军身份掌管大同军的,只有一个人。 杨七的身份几乎呼之欲出了。 章庆再也没有任何犹豫的单膝跪地,道“末将领命。” 四个校尉,带着两千人马,开始从营地内往出驱赶人。 一下子,整个营地都乱了。 杨七让人搬了一个凳子,就这么坐在点将台上观看着乱糟糟的营地。 营地内被驱赶的人,最初的抵抗十分激烈。 有谩骂的、有嘶吼的、有攀关系的…… 甚至,有一队一百人的军卒,组成了一个冲锋的阵型,杀向了点将台上的杨七。 其他的军卒们也似乎找到了突破口一样,杀向了杨七。 他们或许不知道杨七的身份,可是他们知道,营地里的变化都是杨七带来的。 只要除掉了杨七,那么一切都会恢复如初。 然后…… 他们经历了一场,终身难忘的战斗…… 到最后,他们全都畏惧了…… 一个个也不用人驱赶,全都逃跑似的冲出了营地。 这一场,驱赶蛀虫的军令。 足足持续了一个晚上。 到了天亮的时候,营地里的蛀虫才被驱赶完毕。 黎明时分。 破晓晨光初照大地。 望着那坐在尸山血海堆里的杨七,所有聚集在点将台下的军卒们,眼中充满了畏惧。 当五千人马全都在点将台下集齐的时候。 披头散发,满身血痂的杨七站起身。 “大同军的蛀虫已经驱赶完了。你们这些剩下的人,才是真正的大同军。” 杨七环视台下的将士们,沉声道“我会对诸位,逐一登记造册。诸位也将会成为第一批,终身大同军军卒的成员。 而我,在这里向大家承诺,不论你有多老。大同军也不会抛弃你,甚至还会奉养你们,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 从即日起,大同军的军卒,分为两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作战部队。第二个部分,叫做大同军农垦兵团。 所有年龄到达五十岁的大同军军卒,皆可以申请调职到农垦兵团。 我给诸位配发田地、农具,让你们自给自足,并且每个月,还会给你配发饷银补贴。” “监军威武!” 章庆带头喊了一句。 剩下的所有大同军将士,也跟着一起高喊。 杨七说的话,对他们而言,和天上掉馅饼没区别。 其实大部分的军卒们是不信的。 但是有章庆这位猜到杨七身份的人带头,大家也跟着效仿。 杨七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需要做一件事。” 杨七高举拳头,沉声喝道“我们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第0428章 十年不开花,花开尽十年 “老爷?!” 佘赛花惊叫了一声,快步上前,扶住了差点要顺势倒在地上的老杨。 杨七的三位嫂嫂也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紧张之色。 曹琳起身,款款走到杨七身边,黛眉轻皱,低语道“郎君,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杨七撇了她一眼,淡然道“擂鼓需要用重锤……” 曹琳埋怨的瞪了他一眼,移步上前,和佘赛花一起观看老杨的状况。 稳重的大嫂花解语赶忙吩咐着管家杨洪去请府上的大夫。 佘赛花掐在老杨鼻下人中上,急声呼喊着。 “老爷,老爷,老爷……” 也不知道是佘赛花掐人中起了效果,还是呼唤起了效果。 总之,老杨悠悠从晕厥中苏醒了过来。 睁开眼的老杨,并没有去关注佘赛花和儿媳妇们紧张的神情,一双失神的虎目,落在了正堂当中的杨七身上。 一言不发。 直愣愣的盯着杨七。 佘赛花扶着老杨斜躺在了椅子上,瞪着凤眼呵斥道“逆子,还不过来向你爹认错。” 杨七这个时候,也不再固执了。 他缓缓上前,跪倒在了老杨膝下,轻声道“孩儿出言不逊,顶撞父亲,恳请父亲责罚。” 杨七话说的风轻云淡,似乎不论老杨如何惩罚他,他都无所谓一样。 老杨面对这种挑衅似的请罪,依旧一言不发。 佘赛花顿时急了,她暗中瞅了瞅老杨的脸色,挥手在杨七身上不轻不重的拍打了几下。 “你这个死孩子,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忠孝悌义你都忘了吗?” 佘赛花一边瞧着老杨的反应,一边责骂杨七。 只是,任凭她如何责骂杨七,老杨似乎都无动于衷,只是直愣愣的盯着杨七。 佘赛花心一下子沉下去了。 老杨的脾性,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了。 老杨表现的越平静,内心的怒火越胜。 反而言之,老杨若是破口大骂,甚至请出家法的话,反而事态不会太严重。 老杨直愣愣的盯着杨七,杨七同样直愣愣的盯着他。 父子二人像是一对久别重逢的仇人一样对视。 这让旁边的人,看的头皮发麻。 佘赛花急得转圈圈,捶胸顿足的,却也拿不出妥善解决的办法。 杨七一手摧毁了老杨坚守了几十年的信仰。 这和杀了老杨几乎没有任何的分别。 盛怒之下的老杨,能做出什么事儿,佘赛花也想象不到。 “老爷、夫人、四位少夫人……” 杨府的大夫在这个时候进入到了正堂,他似乎感受到了正堂里微妙的气氛,说话小心翼翼的,生怕触怒了正堂上主家人。 佘赛花瞧见了大夫,赶忙招手,催促道“快帮老爷把把脉……” 大夫抱了抱拳,提着药箱移步上前,到了老杨身边,从药箱里取出了一块小枕头,垫在了老杨的手腕下。 三根苍老的手指搭在了老杨的手腕上,开始切脉。 半晌,大夫收回了手,抚摸着他下巴处的山羊胡须,摇头晃脑的道“夫人不必担心,老爷这是急火攻心,导致气血上涌,思绪不宁,并无大碍。在下一会儿开一道宁神的方子,服上一些时日就好了。这段时间,老爷需要卧床静养。” 佘赛花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脸上勉强挂上了一丝笑意,点头示意道“有劳了。” 大夫也没有多说什么,冲着老杨和佘赛花几人抱了抱拳,就离开了。 杨府不仅又大夫,还有药库。 大夫刚才说的药方,只不过是一个说法而已。 其实,他并不需要卸什么药方。 只要他回到了杨府的药库,配好了药,差人送到厨房去即可。 大夫一走,佘赛花又动了心思,想安抚这两父子。 “七郎……” 佘赛花刚一开口,老杨就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他虎目微瞪,喝道“扶我回房。” 佘赛花吓了一跳。 她恶狠狠的瞪了杨七一眼,然后扶着老杨就回房了。 大嫂花解语瞅着杨七,哭笑不得的叹了一口气。 四嫂和五嫂二人低声哽咽着。 四嫂问道“小叔,你说四郎真的有可能活着?” 杨七郑重的点头道“只要我们一日没有找到尸体,那么就证明他还活着。我不认为,四哥是一个短命的人。四嫂尽管放心,即便是把这个天捅一个窟窿,我也会帮你找回四哥的。” 四嫂哽咽着,轻声道“那就有劳小叔了。” 五嫂急切的上前,问道“五郎的情况如何?” 杨七沉吟道“五哥的情况比较复杂,宝言上师说,他身体在逐渐的恢复,可是一直不见醒。宝言上师说,五哥心里可能有一个心结,所以愿意醒来。 此番归京,我也想请五嫂走一趟代州,帮着五哥解开这个心结。” 五嫂激动的点了点头,哭道“嫂嫂这就去准备,等你离京的时候,随你一起去代州。” 杨七摆手道“嫂嫂不必心急,我估计还得在汴京城里多待几日。” 杨七摊开手,耸肩笑道“有些债,总要讨回来。不然,我这心里始终不舒服。” 大嫂花解语开口道“我们这些妇道人家,也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嫂嫂只想告诉你,真要是别人欠了咱们的,你就只管去讨。咱们杨家的女人,也能打。” 杨七咧嘴一笑,拱手道“多谢大嫂。” 大嫂花解语的话,显示出了杨家女人的气度,也同样的代表了媳妇辈的女人向杨七表态了。 关键时候,她们会选择站在杨七这边。 大嫂花解语,浅浅一笑,带着四嫂和五嫂离开了。 正堂内,只剩下了杨七夫妇。 杨七冲着曹琳挑了挑眉毛,笑道“近些日,过的如何?” 曹琳没好气的瞪了杨七一眼,莲步微移,凑到了杨七身边,依偎在杨七怀里。 怀孕的女人,少了一份威严,多了几份依恋。 “近些日子,整日里提心吊胆的,能过得好?妾身每天,可都是以泪洗面,生怕你出个什么意外。” 杨七顿时脸色一黑,瞪眼道“你就对我那么没信心?还有,你哭归哭,别影响我儿子。你这整日里以泪洗面的,万一我儿子生出来,变成了像刘备一样的爱哭鬼怎么办?你要哭,也得等我儿子生出来以后。” 曹琳听到这话,一下子炸毛了。 “和着在你心里,妾身就算是哭死,也比不上肚子里那个重要?” 杨七坦然道“那当然了。” 曹琳气哼哼的探出了玉手,在杨七腰间狠狠拧了一把。 “你这个没良心的……” “咳咳咳……” 夫妻二人调的起劲,在他们背后,响起了一道深沉的咳嗽声。 转头一瞧。 佘赛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此刻正脸色铁青的瞪着杨七。 曹琳见到了婆婆,俏脸一红,赶紧从杨七怀里挣脱出来,低眉顺耳的站到一边。 杨七脸皮够厚,嬉皮笑脸的看着佘赛花。 佘赛花瞪着凤目,威仪十足。 “你这个逆子,气煞我也。” 杨七灿灿一笑,拱手道“孩儿知罪。” 杨七如此识趣的认罪,倒是让佘赛花准备好的训斥他的话,说不出了口。 佘赛花气哼哼道“你这个逆子,越来越没规矩了。没大没小的胡乱顶撞你爹,有驳孝道。今日为娘不惩处你,别人还当我杨家没规矩,当我佘赛花不会教育儿子。” 佘赛花探出手,指着祠堂的方向,“去祠堂给我跪着,什么时候你爹气消了。什么时候再给我滚出来。” 杨七闻言,有些尴尬了。 摧毁了老杨心中的信仰,只怕老杨这辈子对他的怨气也不会消散。 “娘,您不会让我跪一辈子吧?” 在佘赛花面前,杨七总是这么嬉皮笑脸的没有正形。 佘赛花似乎也喜欢吃他这一套。 然而,今天,这一套不管用了。 佘赛花直接愤怒的咆哮道“滚。” 杨七一愣,立马灰头土脸的狼狈逃窜。 瞧得出来,佘赛花是真怒了。 杨七逃出了正堂没几步,刚踏上了廊道,曹琳就急匆匆跟了上来。 只听曹琳指责的骂道“你就别惹娘生气了。凡是顺着她,而且至少要保持一年……” 杨七愣道“啥意思?” 曹琳有些难以启齿的嘟了嘟嘴。 杨七瞪着眼睛,愕然道“杨九……娘有了?” 得亏杨七反应快,不然杨九妹这三个字,就要从他嘴里蹦出来了。 曹琳苦笑着点了点头。 杨七哭笑不得道“老蚌生珠……这我突然多个妹妹,而且有可能还跟我儿子一般大?” 曹琳娇嗔道“不许胡说。这要是让旁人听见了,还不戳你脊梁骨。” 曹琳斥责完了杨七,又道“五嫂也有了。” 杨七当即愣在了当场。 十年不开花,花开尽十年。 杨七这辈的媳妇们,一个个一直都被怀疑不能生养,十年都没动静。 突然间,一下子就扎堆了。 搞不好还弄一个姑侄同年。 杨七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曹琳告诉他的事情,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捋一捋。 夫妻二人沿着廊道,细说着府上发生的趣事和雁门关的战事。 一直到了廊道尽头祠堂旁边,才分别开了。 曹琳明显的不舍。 可是佘赛花的命令,他们夫妻两个不得不遵从。 曹琳一走,杨七站在祠堂门口,并没有急着进入祠堂,而是在祠堂门口闭目养神。 杨七在祠堂门口一站,就是一个时辰。 落叶不知道何事,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杨七的身后。 “首领。” 杨七并没有说话,而是摊开了手。 落叶将一份整理好的名单递给了杨七。 杨七拿到了名单,仔细的查阅了一遍。 随后,他把名单重新递给了落叶,淡然道“吩咐下去,从雁门关开始,一路杀到汴京。除了名单最上方的两个人留着。其他人全给我杀了。” 落叶沉声道“要不要除根?” 杨七侧目,讥笑道“以你们火山卫如今的力量,能除得了根?” 落叶当即闭口不言。 火山卫在大宋根基浅薄,虽然在庞大的财力支撑下,在急速的壮大。 但是,名单上牵扯到的人员众多。 深挖起来,以火山卫的实力,非常困难。 除非,借助外力…… 很明显,杨七报仇,不喜欢借助别人的手。 杨七沉吟了片刻,又道“今日在菜市口斩首的人,挖出他们的根,除掉。其余的只诛恶首。另外,给初醒传信,让她派人给我盯着代州。如果我五哥出事了,她知道后果。” 落叶低声道“属下明白。” 杨七迈步走向祠堂,到了祠堂门槛处,他又停下了。 “办完了这件事,你准备去哪儿?” 落叶抬头,冰冷的脸色显出了一丝惊愕的表情,“首领不打算把属下留在身边吗?” 杨七冷声道“你觉得,我还有把你留在身边的必要吗?” 落叶咬了咬牙,道“属下还是想留在首领身边。” 杨七转身,侧目。 “还想继续从我这里偷东西给初醒?” 落叶坦然道“属下别无选择。” 落叶心里清楚,杨七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在杨七面前再说假话,很容易被拆穿。 杨七摇头一笑,感叹道“你知不知道,初醒搭上了苯教,那是在玩火?她以为自己有本事把苯教当成一柄锋利的刀用。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苯教的马前卒。长此以往下去,她和苯教便会被人看成一体,到时候分都分不开。” 杨七笑眯眯道“我帮她,就是在帮苯教。我在交趾做了什么,你心里很清楚。我即将坐镇代州,你觉得我会培养一个狼子野心的敌人,在自己身边壮大?” 落叶单膝跪地,低着头,沉声道“属下不懂这些。属下只知道,醒主子从来不会伤害首领,也不会做对不起首领的事情。” “呵~” 杨七讥笑了一声,感叹道“你对初醒倒是很忠心。既然你非要留在我身边,念在你有功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 这件事办完以后,带上你的人,还有那个女人。一起去登州。” 落叶抱拳道“属下多谢首领。” 第0421章 招揽扎马合部 “据我所知,朝廷每年都会给大同军,配送三万人的军饷和粮食。而这些军饷和粮食,也运到了代州。在此期间,大同军节度使杨业,没有贪污一分一毫。那么,你们的军饷和粮食去哪儿了?还有配发给你们的武器装备去哪儿了?” 杨七一指代州城,大声嘶吼,“你们的军饷和粮食,都在代州城。代州城里的掌权者吞了你们的军饷和粮食。 现在,我们要去把它们拿回来。那是属于我们的东西。任何占据他们的人,我们都要把他们碾成粉碎。” 台下。 五千大同军军卒,静悄悄的。 他们一脸愕然的盯着杨七。 一言不发。 他们觉得杨七疯了。 以当地驻军的身份,去攻打当地主城,这和造反有什么区别? “怎么,属于你们的东西,你们都不敢拿回来?” 杨七环视台下五千大同军军卒,声嘶力竭的喝问。 台下的五千大同军军卒,一个个盯着杨七,神色复杂,却不说话。 谁不想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可是,常年的颓废生活,已经消磨掉了他们的雄心壮志。 他们的斗志,也早就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的干干净净。 章庆苦笑着,对杨七抱拳道“监军大人,你要是想攻打代州城,尽管下命令就是了。兄弟们跟着你就是了。绝不会拖您的后腿。” 杨七冷冷的一笑,问道“你们想吃肉,却又不想承担罪责?所以想把我推在前面当大头?” 章庆尴尬的笑了笑。 杨七冷声喝道“作为你们的监军,帮你们顶缸,理所当然。但是,你们连惹事的胆量都没有,凭什么让我给你们顶缸? 我们只是进入代州城,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这你们都不敢?” 然而,话音落地,台下无一人应答。 一个个都低着头,像是鹌鹑一样。 杨七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一群贪生怕死的鼹鼠,连自己应得的利益都不敢争取,你们活该一辈子被人欺负。当兵的,连一点儿热血都没有,你们当的是什么兵。” “俺不怕死。俺可以去,但是你要保证,俺死了以后。俺之前三年的粮饷,你要送到俺老家,给俺老娘。” 一个彪呼呼的汉子,嗡声嗡气的喊道。 杨七正视他,一脸郑重的道“拿下代州城,你之前拖欠的粮饷,本官可以一分不少的下发给你。如果你战死了,本官发双倍给你的家眷。不论你的家眷在什么地方,本官都会把你的粮饷双手奉送到他手上。 此乃,本官上任大同军监军起,定的第一条规矩,并且定位永例。” 彪呼呼的汉子,闻言,再也不迟疑。 出列。 单膝跪地。 “属下愿从监军,攻打代州城。” 有彪呼呼的汉子带头,接二连三的就有军中的汉子出列,愿意跟着杨七去打代州城。 一个时辰时间。 从队列里走出了近两千的汉子。 人数超过了两千以后。 再也没人愿意出来了。 他们瞧着这两千个跟随着杨七去攻打代州城的汉子,就像是在看两千具尸体。 杨七扫视了一眼,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 有敢战之心就好,愿意跟着他惹事就好。 这才有点儿军卒们该有的样子。 至于那些个贪生怕死的,瞻前顾后的,杨七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 “很好。还算有人有胆量,有热血。从今日起,你们这两千人,就是大同军常役。所享有的饷银,是军中目前份额的十五成。剩下的这些昨日挑选出来,却没有敢战之心的人,归于预备役。只能享受大同军常规兵卒饷银的五成。农垦兵团的人,你们可以享受大同军常规兵卒饷银的六成。” 台下那些被归于预备役的军卒们,脸上的表情很麻木。 他们已经三年没拿到过饷银了,他们也不相信杨七可以从代州城拿到饷银和粮食。 所以,对于杨七调整的军饷额度,他们根本不在乎。 杨七同样也不在乎,不在乎他们心里的想法。 杨七当场宣布了任命。 “从即日起,由狄三郎、种衡、杨顺,三人担任预备役的教头和都指挥使。葛二蛋统管农垦兵团,任职农垦兵团军都指挥使。章庆四位偏将,任职大同军常役四都指挥使。 现在,老葛,你带着农垦兵团的人,下去开始收拾营地。从代州城回来以后,我要看到一个像样的营地。不论你们用什么办法。 狄三郎,由你暂代预备役的军卒,暂时充当民夫。负责运送军资随军前进。” 杨七下达完了命令,除了大同军常役的两千军卒外,预备役和农垦兵团已经开始去工作了。 预备役的人去收拾随军用的军资,比如攻城用的器械,和帐篷粮草等等。 老葛带着农垦兵团的人,去收拾营地。 整个营地虽然破败不堪,但是营地的根基还在,收拾起来也不困难,只是耗费时间。 杨七则是在点将台上孤零零坐着,闭目养神。 台下的两千军卒们,一脸茫然。 半晌,章庆在同伴的忽悠下,开口问道“监军大人,既然我们决定了打代州,为何还不动身?若是被代州城知道了咱们的意图,聚集了兵力。咱们想拿下代州城,就变得很困难了。” 杨七依旧闭着眼,嘴唇轻启,淡然道“等。” 简单的一个字,就是杨七的回答。 然后,台下的两千军卒们就更茫然了。 同样茫然的还有农垦兵团的老卒们。 老葛刚带人进入到营地的住宿区,就听到了有人呼喊自己。 “葛大哥,葛大哥……” 老葛驻足,仔细一瞧,是一个比他小了三四岁的小老头。 老头的年龄比他小,瞧着却比他还苍老。 小老头乐呵呵凑到了老葛身边,笑嘻嘻的道“葛大哥,我是二蛋,您不认识我了?” “二蛋?” 老葛闻言愣了愣,仔细搜索了一番记忆以后,恍然大悟。 “我记得你,你比我晚几年入火山军。当时在太原大战的时候,受了重伤。老帅许了一个部头的职位,让你在大同军里养老。” 小老头兴奋的搓搓手,笑道“得亏您还记的我。小老儿当时伤了手,没办法当杨府的家将。所以只能在大同军里混口饭吃。” 老葛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都是老兄弟,说那么多干嘛。既然遇到了,过些时日,等我伤好了。咱们好好的喝一杯。” 小老头连忙摆手,道“喝一杯的事儿,咱们回头再说。还是先说说攻打代州城的事儿吧。您也是战阵上的老人了,我瞧您跟那个监军大人挺熟的。您怎么不劝劝他。” 老葛哭笑不得的道“这位爷,要是疯起来了,谁也拦不住。” 小老头急切的道“代州城如今被杨保经营的滴水不漏,连老帅都插不上手。他一个毛头小子,新官上任,想立威,咱能理解。可是这代州城,和咱们大同军不同。代州城里有不少文官在,他要是不小心伤着一两个。朝里的文官,能放过他? 到时候杨保心一狠,宰上一两个,往他头上一栽。他恐怕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老葛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道“你就别担心了,他就算是把代州城里的官员们,都宰了,也不会有事。” 小老头惊愕道“来头这么大?” 老葛隐晦的说道“你只需要知道,现在的代州城,他最大就足够了。他身上不光背着大同军监军的身份。同时,他还是代州权知州。” 似代州这种边陲之地,一州的主官,权力非常大。 几乎相当于一个土皇帝。 即便如此,小老头依旧不放心,“就算他身份高贵,但是对上了杨保,也未必讨得了好。” 小老头贼兮兮的凑到老葛身边,低声道“听说杨保是老帅的私生子。他可是有老帅护着呢。逢年过节的还给老帅送不少东西。老帅会允许这位新监军动杨保?” 老葛失声笑道“谁告诉你,杨保是老帅的私生子?我跟了老帅三十年了,还从未听说过此事。” 小老头苦着脸,道“一开始,我也不信。可是,如果杨保不是老帅的私生子。老帅怎么可能让他在代州胡来呢?” 老葛愕然。 这个问题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难道要告诉小老头,说老帅其实不通政务,不太会主持一方民政? 这是在给主家脸上抹黑。 作为主家的家将,这种事儿老葛不会做。 老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罢了。我也不瞒你了。咱们现在的这位监军,是七爷。” “七爷?” 小老头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名扬四海的杨延嗣,可是他心里不确定。 小老头希冀的问道“那个七爷?” 老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你说那个七爷,有那个七爷能让我们这些杨府家将们忠心跟随的?” “探花杨七?!” 小老头差点儿失声叫出来了。 “嘘~” 老葛竖起一根手指,让小老头噤声,“七爷暂时不让外传。所以你也不要告诉别人。” 小老头诚恳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绝不外传。 然后,一炷香以后。 农垦兵团的老卒们,有一半儿的人已经知道杨七的身份了。 当第三十七个人,套着近乎凑到老葛身边打听杨七身份的时候。 老葛差点儿去把那个小老头掐死了。 不过,听说杨七以后要掌管代州和大同军了。 这些老卒们一个个也欢欣鼓舞的。 干起活儿来,都欢快了许多。 他们看到了希望。 兑现此前承诺的希望。 …… “轰隆隆~” 突然,从营地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站在点将台下的军卒们,听到了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一个个都紧张的攥紧了手里的武器。 杨七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依旧坐在哪儿闭幕假寐。 半晌,从营地门外冲进了一支两千人的骑兵。 这些骑兵们,一个个人高马大,一身精良的皮甲,精神抖擞的。 为首的骑兵,跨马到了点将台前,在大同军军卒们惊愕的眼神中,跳下马背,单膝跪倒在了杨七面前。 “扎马合驻地,扎马合青木,参见上官。” 杨七睁开眼,站起身,扫了一眼扎马合青木,咧嘴笑道“不错,鸟枪换炮了。看来你们从辽军手里缴获了不少好东西。” 扎马合青木,是扎马合驻地内,老扎马合的儿子。 也是一个雄壮的汉子,他在宋地待久了,也沾染上了一些宋人的习气。 听到了杨七的话,他笑容腼腆的道“一切都是托上官的洪福。没有上官照应,咱们也不可能有这么好的装备。” 杨七微微点了点头,开口道“这也是你们付出以后,应该得到的收获。现在,还有一个机会摆在你们面前。不知道你要不要?” 扎马合青木愣了愣,拱手道“请上官示下。” 杨七背负双手,在点将台上踱步。 “在扎马合驻地的时候,本官瞧着你们日子过的也不是很好。所以,本官想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过上和宋人一样的生活。” 扎马合青木人看着壮实,可他却并不愚蠢,反而是扎马合部落里,最聪明的人。 听到了杨七的这个提议,扎马合青木沉吟道“上官准备让我们扎马合部做什么?” 杨七摊开手,指着大同军驻地,说道“加入到我的麾下,成为大同军的一员。你们的家眷,将会被安置进代州城。过着和宋人一样的平静的生活。你们将会和宋军一样,领着高额的军饷和粮食。 你们部族的人,将会过上富足的生活。” 扎马合青木在杨七抛出的糖果里,发现了里面隐藏的东西。 他面色凝重的盯着杨七,道“上官想让扎马合部族的勇士,为您作战?” 杨七很坦然的道“有付出,才会回报。但是我的承诺,不会打折扣。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扎马合青木低头沉思。 不得不说,杨七的许诺,在很多宋人眼里,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在这些小部落人眼里,却并不真实。 因为,整个中原大地上的宋人,对除了宋人以外的其他人都不怎么看重。 在宋人眼里,其余的人都是蛮夷。 可以被利用、可以被牺牲、可以被杀死。 唯一没有的,就是平等对待。 “您会把我的族人当成宋人一样对待?不会刻意的送他们去死?” 第0429章 风起 “噗~” 雪亮的刀光在房间内一闪而逝。 躺在房内床榻上的人,头颅一下滚落在了地上,鲜血溅满了床上的被褥。 两个蒙面人在房内汇聚碰了个头,互相点了点头,跳上了房梁,顺着房顶的通风口,爬了出去。 攀爬上了房顶,黑衣明面人借着夜色,和黑暗融为了一体。 在黑暗中,两双闪闪发亮的眼睛,盯着房外院子里重重把守的重兵,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随后,黑衣蒙面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而在这座边陲驻军重镇里,还有许多黑衣人做着相同的事儿。 一切都悄无声息的在进行。 “啊!杀人了!” 直到,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打破了黑夜的平静。 守卫在将军房门外的军卒们,听到了凄厉的叫喊声,迅速的破门而入。 “嘭!” 军卒们踹开了房门,看到了他们的将军光秃秃的倒在地上,头颅被摆在了房内的桌案上。 在将军的床榻一角,一个女子也同样光秃秃的。 她一脸的惊恐,像是看到了某些可怕的事情一样。 “刺客从哪里逃走了?” 为首的侍卫大喝一声,质问道。 女子浑身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抬起手,指了指东方。 “带人去追。” 一众侍卫和军卒们,涌出了房屋,开始调兵遣将的去追踪刺客。 侍卫们走后,在床榻上惊恐的女子,突然站起了身。 她脸上的惊恐早已消失的干干净净。 “嘭~” 她脚上的力道很大,一脚踢开了重达两百斤的肥胖的将军的尸体。 然后漫无条理的穿戴上了自己的衣服。 女子走到了将军的头颅前,娇媚的探出手,抚摸着将军七孔流血的头颅,低声道“下辈子投胎,记得眼睛长大一点,也好在得罪人之前看得清楚一点。” 话音落地,女子的身影就缓缓的消失在了将军的房内。 然而,外面的军卒们却一点儿不知道,真正杀害将军的罪魁祸首,已经被他们放走了。 此刻,他们正在调兵遣将的在城里追堵凶手。 随着他们一路沿着大道追过,路过其他将军府邸的时候。 有人追问一两句,他们就道出了实情。 这些个将军府邸的守卫们,觉得这是一个重要的消息,于是赶紧回去回报自家将军。 然后…… “马将军死了……” “……” “陈将军头没了……” “……” “刘将军被刺杀了……” “……” 一个个的军卒,跑回了府里没多久,就惊恐的从府内跑出来,然后恐惧的大喊大叫。 与此同时。 边军重镇的大将军府。 一个军卒匆匆的赶到了大将军的卧房,沉声低吼道“启禀大将军,十万火急。” 卧房内,躺在大将军身旁丰润的女人,皱了皱眉,推醒了大将军。 然后自己翻了个身,继续睡。 大将军起身,披上了一件大衣,嚷嚷道“大晚上的,能出什么大事,难道是辽人打过来了?” 军卒在门外回禀道“大将军,镇子里出事了。有几位偏将大人被人刺杀了。” “什么?” 大将军一脸惊愕,他突然想到了此前汴京来信,叮嘱他要小心。 他连衣服都顾不得穿,慌忙的推门而出。 “都是那几个偏将被人刺杀了?” 军卒郑重道“马将军、陈将军、刘将军……” “嘶~” 大将军倒吸了一口冷气,恐惧道“没想到杨家的报复来的这么快,来的这么直接……” “立刻去行辕。” 大将军带着军卒,匆匆赶到了他的大将军行辕,一路上不断还有军卒前来报告。 等到大将军走到自己行辕的时候,已经过来了六拨人马汇报了。 他手下十三位偏将,其中有十个参与过雁门关的事儿。 眼下,十个已经全部被刺杀身亡了。 大将军进入到了自己的行辕,立马擂鼓升帐。 “吩咐下去,镇子外的大军,即可包围镇子。镇子里的驻军,封锁全镇。挨个盘查,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给我刺客挖出来。” 大将军一声令下,在镇子外和镇子内的所有兵马,全被被调动起来了。 大将军派遣了兵马去搜查刺客,自己在行辕内奋笔疾书。 足足写了一个时辰。 写了十六封信。 然后递给了在他身旁的亲信。 “派人快马送出去,八百里加急。” 亲信从他手里接过了信,并没有急着下去送信。 而是仔细的看着信件封皮上的那些人的名字。 大将军感觉不对,皱眉道“二虎,你在做什么?有些东西,不是你有资格看的。” 被唤作二虎的亲信,突然抬起头,咧嘴冲着大将军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二虎笑道“等您给汴京城去信,这是属下的任务。除此之外,属下还有一个任务。” 大将军一惊,后退了三步,愕然道“你到底是谁?” 二虎叹气道“属下跟了您两年了,您还没猜出属下的身份吗?” 大将军当即要疾呼。 二虎抢先说道“属下劝你别叫。一旦你叫了,属下被人乱刀砍死了。那么您的家眷,都得给属下陪葬。包括您藏在福州老家的那一房外室,还有那个长的虎头虎脑的小家伙。” “噗通~” 大将军生生把到嘴边的呼喊声咽了下去,他一下子瘫坐在了座椅上。 “你是杨家的人?” 二虎皱了皱眉毛,踌躇道“现在不是,以后就不好说了。不过,这并不妨碍我执行任务。” 大将军缓缓闭上了双眼,沉声道“能不能放过我的家人?” 二虎耸肩,道“我接到的任务是把你的头颅和你所写的信件,一同送回汴京。其中并不包括斩草除根。” 大将军猛然睁开眼,露出嗜血的光芒。 “你别急,我既然没有接到斩草除根的任务。别人自然也不可能接到。据我得到的消息,上面的意思,是只诛恶首,并不株连。” 大将军眼中的凶光缓缓逝去。 他盯着二虎,沉声道“两年前,你突然出现,救了我一命。是不是你们暗地里策划的?” 二虎摇了摇头,道“救下你,出于本心。我原本是要潜伏到你手下的一位偏将帐下。没想到阴差阳错的跟了你。” 大将军突然咧嘴笑了。 “那就好,死在你手里,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二虎沉默了。 大将军轻声道“别对我的家眷动手,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二虎摇头笑道“虽然我效忠的人不是他。但是,据说他从来都不会朝令夕改。而且似乎也不害怕别人找他报复。” 大将军目光一缩,道“他是谁?杨业吗?” 二虎摇头,道“杨七。” 大将军点了点头,道“也对,以杨业迂腐的性子,他没胆子,也没魄力做出这种事。” “上路吧。” 大将军抽出腰间的长剑,架在了脖子上,说道“帮我告诉我的家人,别为我报仇。我这是罪有应得,与他们无关。让她们别惹祸上身。” “我会的。” “噗呲~” 长剑划过脖颈。 大将军自缢身亡。 二虎斩下了大将军的头颅,放入到了一个锦盒里,贴身收起了信件。 …… “嘭~” 高怀德一掌拍碎的他胸前的书桌,原本摆在书桌上的信件和一字排开的四颗锦盒乘着的头颅,掉落了一地。 “这是在向老夫示威吗?” 高怀德瞪着眼睛,冷声的质问。 书房里的高处恭和高府的管家,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高府管家咧咧嘴,轻声道“老爷,王家、李家、党家、刘家等几个依附在咱们高家门下的将门,都希望老爷为他们讨回一个公道。” “混账。” 高怀德骂道“老夫又不是皇帝,老夫凭什么给他们一个公道。当初他们一起瓜分潘家兵额和钱财的时候,怎么不说多分老夫一份?现在出了事儿,想让老夫去出头?想得美。有本事,让他们去杨家哭去。” 高处恭低声道“党家的寡妇抱着丹书铁卷去了。在杨府门口哭了一天。不过没用,听说杨业重病不起,已经不管杨府的事儿了。佘赛花那个妇人,已经下令杨府闭门谢客了。” “愚蠢!” 高怀德脸色铁青,颤声骂道“党家的妇人,真是愚蠢至极。无凭无据的,她上人家杨家门口去哭。这是在干什么?干什么?她这是想告诉汴京城的百姓,在雁门关陷害杨家,有他们党家一份儿?” 高处恭道“爹,王、李、党、刘等各家,一直都以咱们高家马首是瞻。如今碰上了杨延嗣这个疯子,把这事儿闹得这么大。您要是不出面解决。恐怕这几家,以后就不会在依附在咱们高家门下了。” 高怀德觉得儿子说的有道理,他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了心中的怒火,道“管家,你去赶紧把那个党家的寡妇送回家去。让她最近都不要出门,更不要去杨家门口哭诉。” 高府管家点头,道“老奴明白。” 吩咐了管家去送党家的寡妇,高府正堂内就剩下了高家父子和地上的四颗头颅。 高怀德面色阴狠的道“咱们家这一次是被符家拖下水的。咱们家不好过,符家也别想好过。想办法把祸水引到符家去。 另外,杨延嗣这个小畜生居然敢坏了规矩,派人做出刺杀的这种事。那么就别怪咱们心狠。 把手下的人手都派出去,刺杀杨家的人。 告诉他们,杀一个姓杨的,许一个五品将军职位,赏黄金万两。 老夫就不信了,真要耍起狠来。 我会怕他一个小崽子。”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正当高怀德发狠的时候,高府的管家,突然跌跌撞撞的从门外跑了进来。 “老爷,百姓们把咱们府上给围了。” 一瞬间,高怀德差点没站住,跌倒在了地上。 党家的寡妇,去杨家门口叫骂。 这算是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了雁门关陷害杨家的事情,有党家参与。 然后,这个无知的寡妇,骂完了杨家以后,并没用回府。 反而进入到了高家。 百姓们偶尔会被蒙骗,但是并不代表他们蠢。 流言中曾经说过,汴京城里有顶级的权贵,暗害杨家,不然也不可能布这么大的局。 党家老家主党进活着的时候,党家勉强算是顶级将门。 可是党进一死,党家的人在高家利诱下,背叛了曹家,投入到了高家麾下。 一下子从顶级将门,掉落到了二流将门。 也就是说,流言中的顶级权贵,根本不是党家。 因为党家不够格。 那么,这个时候,接见了党家寡妇的高家,自然就被挖掘了出来。 高家,也一下子变成了陷害忠良的真凶。 一下子,高家就成了堪比安禄山的奸臣。 臭鸡蛋、烂菜叶子、土疙瘩、瓦片等等,全都被扔进了高府。 在百姓的众怒面前,高府敢出私兵围剿? 高府不敢。 只能紧闭大门,默默的忍受着。 毕竟,在百姓的众怒面前,皇帝有时候都得认怂,更何况是高家。 一旦高家对百姓动手,特别是在做不到完全杀人灭口的情况下。 那可就真捅了马蜂窝了。 估计他们今天动手了,明天就有人把高家的祖宗从棺材里请出来晒太阳了。 高怀德之所以差点晕倒,就是因为他意识到了众怒的可怕。 而且,高家本身就是顶级的将门,和文官们不对付。 如今惹起了众怒,被百姓唾骂。 那些个躲在背后的文臣们,一定会在自己的诗词和史书上怎么描绘高家的奸佞。 “这件事处理不好……高家,就会遗臭万年……” 高怀德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句话。 然后,他脸色铁青的推开了高处恭和高家管家。 “我一定会让杨家,付出代价。不过,在此之前,必须迅速的平息此事。去准备几箱金银珠宝,分量一定要重。老夫要走一趟赵府。” 高处恭担忧又急切的喊道“为什么不找陛下?只要陛下开口,以杨业的秉性,一定会出面平息此事。” 高怀德猛然瞪起眼,一双虎目冰冷的盯着高处恭。 “这是将门的内斗,皇帝巴不得我们两败俱伤,他好出来收拾残局,渔翁得利。去找他,我们高家,以后就别想在大宋将门之列立足。 你如果连这点都看不透,老夫死后,你怎么掌管高家?” 高处恭低头赔罪,“孩儿知错了。” 第0422章 潜藏在暗处的毒蛇 杨七正色道“每逢战事,你可以站在我身后看着。如果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你可以随时为你的族人报仇。” 杨七的目光很真诚。 扎马合青木一下子就动摇了。 从他们投入大宋以来,从没被人信任过。 他们扎马合驻地,一直被监视着,一直被防备着。 杨七所表现出的大气和信任,让扎马合青木从心底里感到敬佩。 扎马合青木郑重的道“此事我不能做主,需要告知我阿爸,由他定夺。毕竟,他才是扎马合部的族长。” 杨七微微一笑,道“我希望尽快得到你们的答复。你也应该知道,有很多党项人正在等着我招揽。之所以抛弃了他们,招揽你们扎马合部落的人。就是因为你们是最先帮助我的人。 作为回报,如今我手里掌握了权力,我也希望用我的权力,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扎马合青木,激动的点了点头。 然而,南国的海布林若是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揭穿杨七的谎言。 当初,他就是这么诓骗海布林的。 然后,整个海家寨,现在已经成了杨七的囊中之物了。 也许,扎马合部落,很快也会成为杨七的囊中之物。 这一切,扎马合青木并不清楚。 对扎马合部落抛出了橄榄枝后,杨七开始宣布作战命令。 四千人,攻打一个八万人的大城,显得有些疯狂。 杨七的作战计划很简单,正面攻击代州城。 以这种疯狂的方式,告诉代州所有的人,代州换主了。 当预备役的人准备好了攻打代州所需要的军资以后,杨七带领着兵马,浩浩荡荡的开赴向代州城。 与此同时。 汴京。 老杨以得胜归来的姿态,跨坐在马背上,挺胸抬头的进入到了汴京城。 一进城,火山军的军卒们就被百姓们团团围住。 对于这一支得胜归来,且忍辱负重的兵马,他们给予了极大的尊重。 一张张淳朴的脸,凑到了老杨面前。 一个炊饼、一个鸡蛋、一条绢布…… 百姓们以最淳朴的方式,向老杨表示他们的尊重和喜爱。 当一位大娘,把两个热腾腾的鸡蛋,塞进了一个火山军军卒怀里的时候。 火山军军卒当场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这一刻,似乎战死沙场都是值得的。 赵普手里握着皇帝的诏书,恰逢其会的出现在了百姓面前。 并且在上万百姓面前,宣读了圣旨。 圣旨上,细数了老杨在雁门关的战功,也褒奖了战死在雁门关的忠魂。同时,宣布了朝廷对老杨的册封和赏赐。 “杨家军!” “杨家军!” “……” 当赵普宣读完了圣旨以后,百姓齐呼喊。 ‘杨家将’、‘杨家军’。 这象征着荣誉的称号,被戴在了杨家的头上。 老杨接过圣旨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愧疚。 因为,在圣旨上,关于党项人的功绩,还有杨七的功绩,只字未提。 所有的功劳,几乎都放在了老杨头上。 就连打伤耶律休哥的荣誉,也挂到了杨五的头上。 在百姓们热情的簇拥下,老杨如鲠在喉,很想辩解几句,却被赵普隐晦的眼神给制止了。 于是,百姓们把老杨这种想说又不能说的表情,解读成了憋屈。 一下子,关于杨家将在雁门关被人暗害的事情,再次被百姓翻出来谣传。 满载了所有荣誉之词的老杨。 骑上了赵光义御赐的御马,在百姓们夹道欢迎下,向皇宫走去。 御街两旁。 所有狂热的目光中,隐藏着一双怨毒的眼神。 那是一种恨杨家不死的眼神。 眼神的主人是一个女子,一个弓着腰,面带幕篱的女子。 女子看着老杨渐渐远去,她收回了怨毒的目光。 她挎着属于她的菜篮子,窜进了一条巷子。 然后在巷子里七转八转,在官营的教坊的后门停下了。 屈指在后门敲打了一下,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面色稚嫩的小丫鬟。 瞧见了女子以后,她苦着脸,埋怨道“您怎么才回来,您让盯着的那位客人,已经到了多时了。” 女子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银簪子,递给了小丫鬟。 “有劳了。” 小丫鬟摸着银簪子,喜不自胜,“应该的。” 然后,小丫鬟抱着银簪子,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女子进入到了厨房,放下了菜篮子。 回到了自己房里,换上了一身靓丽的衣装,打扮的清新脱俗。 像是一下子从一个蒙面刺客,蜕变成了一个邻家大姐。 三十多岁的年纪,却不失美丽。 一双美目,像是能勾走人的魂魄。 女子在镜子里,反复的微笑。 努力的表现出了一副温和的表情后,她便出了房门。 上了花楼,穿过了廊道。 在一间拐角的屋子前,她停下了脚步。 “当当当~” 女子屈指敲门。 门内响起了一个冷冷的声音。 “进来。” 女子推开了房门,就瞧见了一个年纪不大的青年,脸色冷冰冰的坐在房内自斟自饮。 青年见到了女子,冷若冰霜的脸颊一下化开了。 “青影姐姐……” 青年亲切的称呼女子青影姐姐。 青影和煦一笑,充满了温暖,“小叶弟弟……” 青影上前,略带恼怒的从落叶手里抢过了酒壶,嗔怒道“年纪轻轻,少喝点酒,容易伤身。” 落叶任由青影抢走了自己手里的酒,他冷冰冰的脸上,挂着难看的笑意。 “我就喜欢和姐姐在一起。喝不喝酒不打紧。” 青影细心的掏出手绢,给落叶擦拭嘴角刚啃过肉食的油渍。 落叶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 每一次到这里的时候,他都会把自己弄得狼狈一些,然后让青影帮他收拾。 青影的关怀,让他感觉到了一点点的温暖。 那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他才有过的感觉。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甚至可以说有些痴迷。 青影帮落叶擦拭干净了脸颊,又伸手脱掉了他的外套。 她在落叶胸前发现了一个破洞,所以顺手脱下来,要帮落叶缝好。 其实不论是她,还是落叶,心里都清楚这个破洞是怎么来的。 这是落叶故意弄破的。 他们二人初次见面的时候,就是从衣服上的破洞开始的。 当时的落叶,到官营教坊里和一个手下的探子接头。 然后碰上了青影。 青影和其他那些想从落叶身上捞油水的女人不同。 青影并没有从落叶身上捞油水的想法。 她只是瞧见了落叶身上的破洞。 然后细心的帮他缝好了。 从那以后,落叶隔三差五的就到这里来。 而且,每一次来,他的衣服上都会出现大大小小的破洞。 青影拿出了阵线,一边帮落叶缝补外衣,一边轻声说道“姐姐瞧你也不富裕,这种地方以后少来的好。这是一个无底洞。你不要把自己赚到的银子填进这里。攒着,以后找一个好人家的姑娘。” 听到青影这话,落叶下意识辩解道“我不缺银子。就算要娶妻,也要娶一个像姐姐一样的。” “咯咯咯~” 青影捂嘴娇笑了一声,嗔怒道“以后可别再胡言乱语了。像姐姐这种沦落到风尘的女子,可没什么好人。娶回家也会被别人瞧不起。 你还是堂堂正正的赚钱,堂堂正正的娶一个好人家的姑娘。” 说着,青影似乎想到了什么,悄无声息的从手腕上撸下了一个银镯子,递给了落叶。 “姐姐身在官营教坊,又年老色衰的,也没攒下多少体己钱。这个镯子你拿着,以后娶妻的时候,就当一个添头。也算是我这个当姐姐的一片心意。” 落叶头摇的像是一个拨浪鼓,目光坚定的瞪着青影。 “我不要。” 青影假装生气的喊道“拿着,不然姐姐要生气了。” 落叶继续摇头,道“我真的不能要,而且我真的不缺钱。” 青影娇嗔道“那有人不缺钱的,就算是宫里的皇上,那也有缺钱的时候。更何况你还只是一个普通人。” 落叶咬了咬牙,内心挣扎了几下。 他低着头,沉声道“我不是普通人。” 青影像是哄小孩一样,说道“好好好,你不是普通人。你如果不是普通人,就更不应该整日里往这里钻。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落叶说道“可是你在这儿。我知道有一个人不缺钱,从来没缺过。等他回来,我就去求他。让他帮你赎身。” 落叶目光坚定的道“我要娶你。” 青影愣了愣,苦笑着摇头道“傻孩子,这里可是官营的教坊,里面的女子也都是犯官的家眷。你姐姐我也是。 没有皇帝的准许,我们这些人,这一辈子都会呆在这儿。 你嘴里说的那个不缺钱的人,就算是再有钱,也不可能帮我从这里逃出去。” 落叶沉声道“别人也许没这个本事。但是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把你从这里救出去。” 青影缝好了落叶的衣服,帮落叶亲自穿上,满意的打量了一圈。 然后,她好笑的道“你倒是说说这个人是谁,还能做皇帝的主。我想听听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落叶面色窘迫,潜意识里告诉他,不能把杨七的名字说出来。 青影似乎看出了落叶的窘迫,她娇笑道“说不出来了吧?” 青影伸出玉指点在落叶额头上,娇嗔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说大话。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以后可不许学了,要不然我可不理你了。” 落叶被这么一激,脱口而出,“我说的那个人是杨延嗣。我就是帮他做事的。” 青影一愣,愕然道“天波杨府的杨延嗣?” 落叶郑重的点头。 青影一手捂着嘴,惊愕的说道“嗣仙人驰名汴京的人物。满汴京城的青楼、教坊的姑娘们,可都喜欢他。你居然是帮他做事的?” 落叶脸色一冷,声音暗淡道“你也喜欢他?” 青影娇羞道“有那么一点点,如果他不介意我年龄大,也不介意我是教坊出身的话……” 落叶脸色更冷了。 青影似乎没有看到落叶变冷的脸色。 她歪着头,低声感叹,“不过,听说嗣仙人很清高。满汴京城的青楼和教坊,他只去过长乐坊和凤来楼。” “对了。” 青影又道“刚才我在后院的时候,听说杨大将军在雁门关打了一个打胜仗,凯旋而归了。满汴京城的人,都去恭迎他。 你要真是天波杨府的人,那就得赶紧回去。等杨大将军从宫里出来,肯定会在府上大宴宾客的,到时候少不了你跑腿的事儿。” 落叶烦躁的抄起了酒壶,狠狠的灌下去一口。 他低声说道“我只负责帮杨延嗣做事,并不负责帮天波杨府做事。天波杨府,除了杨延嗣,还没人能指挥我做事。” 青影再次夺下了落叶手里的酒壶,安慰道“你这个傻孩子,就算你是帮嗣仙人做事的。那也应该听从杨大将军的吩咐。嗣仙人再厉害,他也是杨大将军的儿子。 天地君亲师。这是人伦纲常。谁也超脱不了。” 落叶低着头没说话。 半晌,他突然抬头,问青影,道“你真的喜欢杨延嗣?” 青影明显愣了愣,道“跟你开个玩笑,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人老珠黄的,嗣仙人怎么看得上我?” 落叶郑重的道“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真喜欢他?” 青影娇笑道“有那么一点点……但是姐姐更喜欢你……” 说着,还探出手,揉搓了揉搓落叶的脑袋。 “嘭!” 落叶愤怒的站起身,大声咆哮道“我不是孩子。” 说完这话,他在青影惊愕的眼神中,离开了房间。 落叶一走,青影脸上的惊愕很快消失了。 换上的却是一张冰冷的面孔。 她出了屋子,辗转回到了自己的房内。 她跪倒在了房内的一座神龛前,低声的在念叨道“爹、弟弟,今天,杨小贼身边跟着的那个亲随又来了。他看起来很成熟,可是实际上却是一个缺少母爱的孩子。 我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用我这仅剩的身体和容貌做筹码。 我会尽快的帮他,让他心里那一颗仇恨的种子生根发芽。 爹、弟弟,我一定会帮你们报仇的。 我一定要让杨家的人,都万劫不复。” 第0430章 云涌 高怀德撇了儿子一眼后,不再搭理他。 管家已经吩咐人从府库里备上了三箱子的金银珠宝。 高怀德换了一身低调的黑色云纹衣衫,带着管家和府上的家将,抬着三个装满了金银财宝的箱子,从府上一个隐晦的侧门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一行人避开了围在高府门前的百姓,急匆匆的赶到了赵府。 赵府还是那个赵府。 赵府门前的两座石狮子,是汴京城最大的。 赵府的门槛也是汴京城最高的。 高怀德一行人到了赵府门口。 高府管家上前通禀,“烦劳通禀一声,卫国公来访。” 仰着头,一脸傲气的赵府门子,听到了高府管家的话,略微愣了愣。 猥琐的对着高府管家搓了搓手。 高府管家脸色一黑,从怀里掏出了一锭十两重的雪花银,塞给了赵府门子。 赵府门子悄无声息的从高府管家手里取走了银子,塞进袖筒里,咧开嘴,露出两排大黄牙。 “别不乐意,就算是皇子龙孙到了府上,该给小人的银子,也躲不过去。” 扔下了这句话,赵府门子摇头晃脑的进入到府里去通禀了。 高怀德在石狮子前,面色淡然道“平日里都这样,还是只对咱们特殊?” 高府管家弓着腰,低声道“赵相公贪财,汴京城人人皆知。所以,连带着赵相公府上的下人们,也一样贪婪。旁日里,那些个皇子来拜访赵相公,他们一样勒索。” 高怀德轻‘嗯’了一声,淡然笑道“取死之道。” …… 赵府内。 门子弓着腰,迈着小碎步匆匆进入到了正堂里,瞧见了赵普正在作画,也不敢打扰,轻声的站在门外候着。 赵普画的是一张素描写景的画作,瓷瓶里的寒梅,被他画的栩栩如生。 只可惜,没有着色,失去了红梅独立白雪中的傲气。 “哒~” 赵普扔下了手里的自制炭笔,吧唧着嘴,皱眉道“始终缺了几份韵味,没有颜色,就失去了梅花独有的傲气。这幅画显得有些下乘了。回头得问问那个小子,这种画技,有没有上色的画法。” 赵普评价完了自己的画,随手从画架上摘下来,递给了身旁伺候着的老仆手里。 “回头送去给凤翔府的权知府,他不是想求老夫一份墨宝吗?三万两,这画就是他的了。” 信手涂鸦之作,敢要价三万两。 整个大宋,估计也只有赵普敢这个明目张胆的要润笔费了。 赵普颦见了躬身站在门口的门子,随口问道“谁来了?” 门子躬身道“回禀老爷,是高府的卫国公高怀德。” 赵普一边在铜盆里净手,一边沉吟道“高怀德这个老匹夫来拜访老夫?这还真是稀客。” 赵普擦拭干净了苍老的双手,坐在椅子上,随手从丫鬟手里端过了一杯香茶,漫无条理的开始吃茶。 “换做其他日子,高怀德来拜访。老夫自然得打开中门相迎。只可惜,近几天,高家都处在风口浪尖上。他来拜访老夫,肯定是要求老夫办事。” 赵普放下茶杯,摊开手,道“说说,高怀德准备送多少东西给老夫?” 门子低着头,轻声道“卫国公府上的下人们抬着三个箱子,小人瞧着,那些箱子里装的,应该都是黄白之物。” “小气了。” 赵普瘪了瘪嘴,感慨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高怀德还舍不下金银财物。他们几家吞了潘家,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的。现在想要让老夫出面为他们说项,却又不愿意割肉。你们说说,咱们这位卫国公是不是小气了? 也对,他不了解杨小子。杨小子为了堵住老夫的嘴,可是足足送了十箱子的黄白之物。 你们说说,老夫帮谁?” 赵府门子乐呵呵笑道“咱们赵府的规矩,谁出的钱多,帮谁。” 赵普触及茶杯的手顿了顿,撇了一眼赵府的门子。 伺候在赵普身旁的阿南脸色一沉,对着赵府门子喝道“滚出去做事,这里哪有你多嘴的份儿。” 赵府门子愣了愣,赶忙拱手施礼,道“是小人多嘴了,小人这就去打发了高府的人。” 赵普笑眯眯的说道“你去告诉高怀德,他如果愿意留下一个箱子,老夫就给他指一条明路。” 赵普对着门子招了招手。 “你且附耳过来。” 门子屁颠屁颠儿的凑到了赵普身前。 赵普在门子耳边低语了一句。 门子眼前一亮,眉开眼笑道“小人明白。” 赵普笑眯眯的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门子乐呵呵的离开了正堂。 门子一走,赵普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他轻声对身旁的阿南道“回头找个由头,把他逐出府去。这个人太贪心了。我这个当老爷的,尚且知道有些事儿能做不能说,他的胆子居然比我还大。这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阿南低眉顺耳道“老奴明白。” …… 赵府门外。 赵府门子从门内出来,仰着头,傲然道“我们家老爷说了。今日不便见客。” 高府管家急匆匆凑到前面,低声道“就不能通融一二吗?” 赵府的门子搓了搓手。 高府管家咬牙切齿的又塞给了他一锭银子。 赵府门子笑眯眯的把银子收起来,说道“有人出的价码,比你们高多了。他让我们老爷不要掺和进这件事。我们家老爷收了他的钱财,也答应了下来。” 赵府门子的话说的狠通透。 在这件事上,喜欢看赵普闭嘴的人,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杨延嗣。 也就是说,赵普已经收了杨七的大笔贿赂,答应不参与到此事当中。 高府管家阴沉着脸,对着赵府门子抱了抱拳,道“有劳了。” 赵府门子笑嘻嘻道“我家老爷还说了,卫国公若是愿意留下一个箱子的话,他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 高怀德皱了皱眉,对着手下的人挥了挥手。 高府的家将们立马卸下了一个箱子,放在了赵府门口。 赵府门子从府内召唤了几个人,把箱子抬了进去,才轻声道“我们家老爷说了,您可以去走一趟八王府,拜托八王走一趟曹府。” 一句话,点到即止。 高怀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然后带着手下的人马,匆匆离开了赵府所在的巷子。 赵府门子乐呵呵的让人抬着高府的大箱子,去正堂向老爷请功去了。 …… 高怀德这位雁门关事件的帮凶过的不痛快。 符家这位主谋,过的就更不痛快了。 符家现在的处境很微妙。 在雁门关事件上,虽然他们没有亲自参与,但是大大小小的计划,都是符家的家主策划的。 “嘭!嘭!嘭!” 符家家主,符二爷,愤怒的在书房里砸东西,嘴里穿出一声声谩骂和咆哮。 “狗东西!” “小畜生!” “欺人太甚。” “……” 相比于高府所遭受的雷霆报复,杨七对付符家的手段,就有些春风化雨。 从杨七入京的那一天开始。 符家就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怪事。 先是符府的丫鬟,跟着府上的家丁私奔了。 而且这一走,近乎走了一半儿符府的家丁和丫鬟。 紧接着,符府上开始莫名其妙的出现各种各样的动物尸体。 富贵人家,都喜欢圈养宠物。 符家这种曾经冠绝汴京的富贵人家,自然必不可少。 这些个宠物开始莫名其妙的暴躁,然后突然暴毙,死状极其凄惨。 当所有的宠物死光了以后。 符府的鱼塘里,开始冒出一股股的黑水。 池塘里的鱼虾,也一个个全都死光了。 紧接着,符府上的盆景花草,也开始无辜死亡。 整座符府,开始弥漫着一种萧条的恐惧。 有点像是道家典籍里面讲述的那种天人五衰的感觉。 恐惧在符府上越蔓延,越恐惧。 符府上的家丁和丫鬟们,开始想方设法的往外逃。 然而,都被符家二爷给派人抓回来了。 不信邪的符家二爷,施展雷霆手段,震慑着府上的所有家丁和丫鬟们。 在这种双重压迫的恐惧下。 符府内终于有人被逼疯了。 有了第一个,就开始出现第二个。 之后,接二连三的出现。 整座符府,变成了汴京城最大的疯人院。 终于,就在昨日傍晚。 第一具的尸体出现了。 并不是他杀,而是自杀。 死相极其凄惨。 那是一个暂居在符府的偏房子侄,他是生生把自己给挠死的。 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 面对这一具尸体。 艺高人胆大的符二爷,心里终于感受到了恐惧。 连夜,他让人打包了行李。 今日一早。 他带着一些金银细软和重要的家眷,匆匆要逃离符府。 早上,城门刚开的时候。 符家二爷就带着家眷们,在府兵们护卫下,匆匆出了城门。 符家的根基都在南方。 符家二爷心里清楚。 只要到了南方,回到了符家自己的地盘里。 就没有人能够再威胁到他了。 然而,他们的人马出城约么二十里地的时候,遇到了一帮凶狠异常的蒙面匪徒。 匪徒们把符府上的府兵们全部杀了个干干净净。 然后亲自把他们送到了距离汴京城三里外的官道上。 并且扔下了一句话。 “回到府里去等死。别想跑,谁也跑不了。” 一瞬间。 这个可以让他作威作福的符府,成为了囚禁他的牢笼。 “符二爷,考虑清楚了吗?” 不知道何时,一个身材曼妙的身影,体态婀娜的出现在了符二爷的身边。 她娇滴滴的瞧着符二爷,轻声道“只要二爷您答应一声,妾身就有办法,帮助二爷逃出生天。” 这是一个极其娇媚的女子,容貌上比初醒逊色了几份,但风情万种,骚媚入骨,比初醒又多了一份儿滋味。 就是这样一个女子,符二爷却不愿意多看一眼。 符二爷苍老的身躯颤抖着,低吼道“我要是真答应了你,符家才会真的陷入到万劫不复的地步。大不了,我捧着丹书铁卷入宫。求陛下保下我。” 女子轻笑道“你舍得交出符家兵权?” 符二爷神色复杂,心有不甘。 女子又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难道,你就没想过,恢复当年你爹在时,你们符家的荣光?” 女子移步向前,走到了书房内挂着的一幅字画前。 女子抬手去抚摸字画,符二爷想阻止。 嘴张开了,却没发出任何的声音。 女子抚摸着字画,道“昔日,你符家,贵为皇下第一族。符老太爷,也是大宋第一位异姓王。可以说,你们符家,在着大宋,只手遮起半边天。 如今呢?你们符家经历了太祖和赵光义两人几十年的打压。 皇下第一族这个称呼,你们符家已经没有资格了。 而昔日,位高权重,受到万人敬仰的魏王,就只剩下这幅画了。” 女子从画卷上收回了手,俏皮的眨巴着眼睛,笑嘻嘻道“你猜猜,如果赵光义在再坐上十年皇位。这边京城里还会不会有你们符家?” 符二爷愤怒的咆哮道“你不必说了,老夫相信陛下,不会抛弃我们符家。” 女子莲步轻移,踱步到了桌前坐下,伸出一根玉指,玩味的笑道“那……咱们打一个赌如何?你现在就入宫去,去求你的陛下。看看他愿不愿意出面帮你,平息这一次的风波。” 见符二爷似乎不为所动,女子笑吟吟的指了指自己。 “赌注就是妾身。妾身知道,你觊觎妾身已久了。只是碍于妾身背后的那个人,所以不敢有什么动作。现在,妾身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光明正大占有妾身的机会。 只要你赢了,那么妾身就是你的。到时候在床笫之间,任你施为。 而且,你是光明正大的把妾身赢回去的。相信,妾身背后的人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符二爷双眼直勾勾的盯在女子身上,低吼道“就算你不说,老夫也会入宫去求见陛下的。老夫要让杨家的小畜生付出代价。” “口是心非。” 女子娇嗔的在符二爷胸膛上戳了戳,笑嘻嘻道“那妾身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第0431章 聪明人和傻瓜 皇宫。 福泽殿。 赵光义躺在一张铺着黑熊皮的软榻上,穿着一身明黄色的亵衣,斜着身子,手里捧着一卷《李卫公问对》在细细研读。 《李卫公问对》这一卷书,赵光义已经读了六遍了,每一次读,都会有新的体悟。 这也是赵光义为数不多的喜好的书卷之一。 读了许久,赵光义乏了,放下了手里的书卷。 “王大伴,你说说,朕手下,有没有像李靖这样的能臣?” 伺候在床榻边上的王继恩,听到了赵光义的问话,乐呵呵笑道“陛下乃是千古难遇的明君,比之秦皇汉武,不在话下。但凡名将,择明君投之。陛下膝下,自然有李靖那样的能臣。诸如曹枢密使、卫国公、杨将军等等,一个个都是能征善战的能臣。” 赵光义在宫娥搀扶下,坐起身,甩了甩衣袖,笑着指责道“你这个老奴,最懂朕的心思,拍马屁都拍的这么舒服。” 笑过之后,赵光义脸上布满了遗憾,道“你说的不错,朕的手上,不乏像李靖这样的能臣,他们各个能征善战。只可惜,他们有李靖的才能,却没有李靖的心胸。他们不敢敞开大门,让百姓,让朕,看看他们门后藏着的龌龊心思。 一个个领着朝廷的俸禄,不思报效朝廷。只知道勾心斗角,党同伐异,徒添内耗。这些人,你让朕怎么放心去用?” 王继恩耷拉着脑袋,陪着笑脸道“陛下是真龙天子,天授皇权。有陛下镇着,他们这些小泥鳅,翻不起大浪。” 赵光义摇头笑道“小泥鳅也有化龙的那一天。为了免除这个后患,朕必须抽掉它们身体里的骨头。让他们变成蚯蚓。永远都没有化龙的资本。朕要给子孙后代,留下一个干干净净的江山。” 赵光义这话,要是传出去,那可是能掀起滔天巨浪的。 他膝下的将门都是小泥鳅,那么小泥鳅身体里的骨头又是什么? 自然是他们手里的兵马。 抽掉他们身体里的骨头,可不就是抽掉将门手里兵马的意思吗? 如此滔天之语。 王继恩已经听了太多了。 他已经习以为常了,而且他心里也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他躬身,谦卑的道“陛下圣明。” 赵光义淡然一笑,宫娥识趣的给他背后垫上了一个软枕。 赵光义靠在软枕上,轻笑道“听说,杨家那只小猫回京以后,就把汴京城闹的沸沸扬扬的?” 王继恩陪着笑脸,道“诚如陛下所言,老猫和其他的小猫受到了威胁。那只护短的小猫发飙了,张牙舞爪的。” 赵光义哭笑不得的指了指王继恩,似乎在指责他不该如此比喻朝中重臣。 但,似乎又在夸奖他,说的话非常对他这个皇帝的胃口。 “护短的小猫,闹的确实挺凶的。不过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在帮着朕,抽那些小泥鳅的骨头。” 王继恩笑道“小猫的嘴张的太大了。老奴怕,它还没抽掉人家的骨头,就被噎死了。” 赵光义轻声道“且再看看吧。关键的时候,朕不介意出手帮他一把。当然了,如果他能顶着压力,和小泥鳅们拼一个两败俱伤。那对朕来说,再好不过了。 到时候,朕可以不追究他在代州的罪责。朕也要借此机会好好提醒提醒他,朕的狗,可不是那么好杀的。” 王继恩沉声道“钱保一死,代州又重新回到了杨家的手上。陛下之前的谋划,可就付之东流了。” “那又如何?” 赵光义淡然道“一个小小的代州而已,边陲之地,和中原大地比起来,贫瘠不堪。再说了,朕得到代州,也没耗费什么力气。只是下了一个香饵,就有鱼儿闻着腥味上钩了。 代州重新被杨家掌控,对朕来说,只不过是损失了一个鱼饵而已。” 王继恩沉吟道“杨家掌控了代州军政两权,那可就相当于成了和折家一样的土皇帝了……” 赵光义笑道“朕当年在太原城答应了杨业,他们杨家和火山军,可以听调不听宣。后来,朕觉得杨业对北汉后主的态度过于亲密,耍了个小手段,把杨家弄进了汴京城。悄无声息的夺了他们听调不听宣的权力而已。 杨业在雁门关,向朕显示了他的忠诚。朕把这个权力还给他,也无可厚非。 杨家如今是没牙的老虎,想要长出牙来,恐怕还得十几年。 到那个时候,朕已经解决掉了朝中的这些小泥鳅了。你觉得,举国上下,皆听朕一个人号令的时候。 朕还会怕谁?” 王继恩一脸敬佩的道“陛下圣明。” 赵光义脸上洋溢着笑意。 正当此时,一个小宦官匆匆赶到了福泽殿,禀告道“启奏陛下,符小王爷求见。” “呵?” 赵光义讥笑了一声,道“他算什么小王爷。和他爹和他哥哥比起来。他就是个草包。” 王继恩乐呵呵笑道“陛下,服软的来了。” 赵光义会心一笑,“宣他进来。” 符二爷怀里抱着丹书铁卷,进入到福泽殿后,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陛下,您可要救救臣啊。” 符二爷当即大声哭嚎。 赵光义一脸惊慌失措,穿着亵衣,匆匆跑下了龙榻,扶起了符二爷。 “符爱卿,你这是作何?为何要行如此大礼?” 符二爷抱着丹书铁卷,哭诉道“陛下,您可要救救微臣啊。杨家那个小狼崽子,要杀微臣。” 赵光义当即龙怒瞪得愣圆,喝道“岂有此理,敢向皇亲国戚行凶,朕要诛他九族。” 符二爷一脸感激,道“陛下圣明。” 赵光义让人扶着符二爷坐下,道“符爱卿,你说说。杨家的小崽子,如何杀你了。朕为你做主。” 符二爷当即把府上发生的事情,一字不差的告诉了赵光义。 赵光义听着听着,脸上义愤填膺的怒气渐渐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疑惑。 赵光义沉吟道“符爱卿,你说的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还是有证据?” 符二爷激动道“陛下,除了杨家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崽子,没人敢这么对微臣的。” 赵光义挑了挑眉毛,屈指敲打着龙床的扶手,沉吟道“符爱卿,你们符府发生的事情,却是怪异。朕回头会派人详查此事。只是你扬言说这一切都是小杨爱卿所为,却又没有证据指证他。 这……让朕很为难。” 符二爷辩解道“就是他,肯定是他。除了他,没人敢这个对符家。” 赵光义脸色一冷,沉声道“符爱卿,俗话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小杨爱卿可是一甲探花出身。在士林的名气也不小。他又是沈伦的学生,和赵普的关系也不错。 你让朕平白无故的下令处置他。朕没办法和朝中的文武百官们交代啊。” 赵光义又道“再说了,你和杨家又没有什么仇怨。小杨爱卿又怎么可能对你出手?” 没有仇怨? 有。 而且还是私仇。 可是这话他能光明正大的告诉赵光义吗? 他不能。 符二爷唯有捧着丹书铁卷,道“陛下,微臣愿意交出这丹书铁卷。只求陛下保微臣全家性命。” 赵光义愕然道“这丹书铁卷可是先帝御赐给你们符家保命的物件儿。但是这铁卷只能在你们符家的人犯了朝廷律法的时候用。 你拿着丹书铁卷向朕乞命。这要是传出去了,别人还以为是朕想未必先帝的旨意,要为难你们符家呢。 你快快拿回去。至于你们符府发生的一切怪事,朕会立刻派人详查。” “陛下?” 符二爷惊恐的喊道。 赵光义摆了摆手道“倘若你们符家真受了什么委屈,朕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的。些许子虚乌有的事情,就不必说了。下去吧。” “陛下,您救救我。一定要救救我。” 然而,不论符二爷如何叫喊,赵光义都没有会用。 只是挥了挥手,让御前的带刀侍卫,把人驾了出去。 符二爷一走,福泽殿瞬间又变得清静了。 赵光义脸色冰冷的道“曾经权倾朝野的符家,居然沦落至此。有这个一个废物当家主。想当年,符家老家主贵为王爵。符家大郎满腹韬略,被先帝视为肱骨之臣。即便是朕,面对符家大郎的时候,心中爷不得不生出敬佩之情。 怎么符家就出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东西。毫无其父兄的风范。他吞了潘家那么多好处,到头来却不愿意吐出来一点儿。还想向朕乞命? 朕恨不得他去死。” 有关于符家二爷和潘仁美接触的事情,赵光义早就得知的一清二楚了。 也知道了符家才是导致雁门关事件的真凶。 只不过,当时高怀德代表着将门,已经和他达成了交易。 所以他也不得不罢手,暂时放过了符家。 赵光义讥讽道“和高怀德比起来,符二郎,真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卒子,嫩的可怜。就这种货色,也想着玩权谋,真是不知死活。” 赵光义的话说的很透彻。 如今杨七张牙舞爪的向他们这些导致了雁门关事件的将门发起了猛烈的打击。符二爷吓的只知道找皇帝乞命,可是高怀德却没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高怀德从一开始就很清楚。 将门之间的内斗,是赵光义翘首以盼所希望看到的。 赵光义恨不得他们全都内斗致死,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插手此事呢? 除非,你能够付出足够的代价。 比如交出手里所有的权力,从今以后,安心的做一个富贵闲人。 但是,对于每一个大权在握的人来说。 谁愿意放弃手里的权力? 符二爷就是看不透。 所以才会变得像是乞丐一样向皇帝乞讨。 由此可见,符家的败亡是注定了的。 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在这个问题上面,皇帝不仅不会帮符家,反而有可能还会从背后再推一波。 号称可免死,和与国同休的丹书铁卷有用? 用它震慑一下宵小,或者在某位刚登基尚未掌权的皇帝面前吓唬吓唬还行。 在赵光义这种成熟的君王面前,丹书铁卷真的不算什么。 在赵光义眼里,丹书铁卷这个东西,就是准许各家权贵家的子弟,吃喝玩乐,欺男霸女,消磨雄心的通行证而已。 但它并不能免死,也不能让你与国同休。 符二爷提着丹书铁卷,失魂落魄走出了皇宫。 上了符家的轿子,一路吱呀吱呀的回府了。 …… 与此同时。 杨七的老丈人,受人之托,也登上了杨府的大门口。 杨府大门紧闭着。 曹彬到了府前,下了轿子,吩咐身边的老仆去叩门。 “咚咚咚~” “吱呀~” 在杨府大门旁,开了一个小门,一位苍老的独臂老者探出头,低声道“贵人,府上夫人吩咐过了。杨府已经闭门谢客了,不见外人。” 曹府老仆笑呵呵道“我家老爷可不是什么外人。他是你们府上七爷的老丈人。” 独臂老头闻言一愣,仔细瞧了瞧曹府老仆身后的曹彬。 “原来是曹枢密当面,小人老眼昏花,不识真神。小人得罪了,这就进去为您通禀。” 独臂老头进了小门,关上门后,进去通禀了。 半晌后。 杨府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前来迎接曹彬的,不是杨业、不是佘赛花、也不是杨七。 而是杨家大媳妇,花解语。 花解语带着杨府上的家眷们,摆开了杨家迎客的架势。 “见过世伯。” “见过爹爹。” 施礼过后。 花解语解释道“公公病重,婆婆一直伺候在身旁,不敢走开。七郎正在禁足。所以才由小妇人前来恭迎世伯。还望世伯不要怪罪。” 曹彬大气的挥了挥手,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听说我那不成器的女婿回来了。我这个当老丈人的就过来看看。” 花解语道“世伯里边请。” 曹彬带着曹家的人,跟在花解语身边进府。 这个时候,刚才一直插不上话的曹琳才凑到曹彬身边问道“爹,您怎么来了?” 曹彬背负双手,笑眯眯道“我的好女婿把汴京城闹得鸡犬不宁的。人家想服软了,所以派我来当一次说客。” 第0423章 谁是狐狸? 跪在神龛前的女子,正是被赵光义金屋藏娇的潘影。 只不过,从潘影到了官营教坊以后,赵光义从未再召见过她,似乎把她遗忘了。 潘影借着自己特殊的身份,再官营教坊里兴风作浪。 期间,她联系了不少人,也暗中得知了雁门关的事。 对于出手把杨家父子葬送在雁门关的人,她十分感激,并且也因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可是,如今杨家父子不仅完好无损,还因此获得了极大的功勋,这让潘影心里非常恼怒。 她觉得,今晚有必要通知对方的人过来,好好谈谈。 …… 官营教坊外。 落叶像是一个怒气冲冲的孩子,义愤填膺的冲出了官营教坊。 教坊外,有一匹黑色的马,落叶跨上马背,狂奔而去。 落叶一路狂奔,到了杨七以前重建天波杨府时,暂住的聊斋内。 聊斋如今已经成为了火山卫在大宋的一个重要的据点。 落叶进入到聊斋内,脸上的怒气一扫而光,重新恢复到了那个冷若冰霜的面孔。 在聊斋内的主厅,有近百个人,在不断的整理从各地传递来的资料。 落叶进入到主厅以后,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主厅的椅子上。 “查的如何?” 落叶的声音冰冷如霜,和此前在官营教坊里的模样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一名火山卫小头领,向落叶禀报道“咱们的人手,查到了高家以后,就断了。不过,经过手下仔细探查,发现雁门关的事儿,高家并不是主谋,顶多算是一个从犯。真正的主谋还潜藏在背后没有挖出来。” 落叶悄无声息的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银镯子,递给了火山卫的小头领。 “查查这个东西,看看从哪儿流出来的。” 小头领瞧见了银镯子,也是愣了愣。 “你又去教坊了?” 落叶冷冷的撇了她一眼,低声道“首领的命令很明确,让我们赶到他回汴京之前,查出牵扯到雁门关阴谋中的所有人。杨将军已经回京了,我估摸着首领也快要回京了。现在我们迟迟查不到幕后真凶,为了尽快查出真凶,我必须去教坊。” 小头领冷眼盯着落叶,提醒道“那个女人可是一个狐媚子。你想钓鱼我理解,我只是提醒你,谨慎行事,别到了最后被鱼钓了。” 落叶沉默了片刻,淡然的扫了一眼小头领,道“醒主子传话过来了,我们利用火山卫帮助醒主子的事儿,首领已经知道了。醒主子说,首领对此事很不高兴。 如果我们不尽快查明雁门关的事儿,证明自己是一个有用的人。 那么,首领回来以后,一定会把我们赶到醒主子身边去。 到了醒主子身边,我们就成了废人了。到时候就再也不能帮醒主子做事了。 你觉得,一个狐媚子,会让我背叛醒主子吗?” 小头领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们命是醒主子救的,我们发过誓,誓死效忠醒主子。” 落叶摆了摆手,“下去查吧。” 小头领拿着银镯子,下去查来历。 落叶坐在椅子上闭目沉思。 他和潘影的关系,其实是一种互相利用的关系。 他清楚潘影的身份,潘影也清楚他的身份。 唯一不同的是,他知道潘影接近他的目的,潘影却不知道他接近她的目的。 为了在潘影面前不露出破绽,落叶这个僵尸脸患者,每天需要花费很多时间,磨练自己的演技。 落叶坐在椅子上,努力摆出了一副笑脸。 拿过了镜子瞧了瞧,觉得不满意,又重新换了一个表情。 练习了好一会儿。 小头领匆匆跑进了主厅,面露喜色。 “查到了,查到了。” 小头领手里拿着银镯子,同时还拿着另外一个物件,一个金锁。 “查到这东西的来历了?”落叶愕然问道。 小头领点头,道“这件银镯子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不过属下通过这个银镯子,查到了一条线索。” 落叶问道“什么线索?” 小头领说道“这银镯子,和这金锁,原本都是潘家的旧物。准确的说,是潘家本家的物件。朝廷当时抄家的时候,并没有查获到这些物件。不过,属下顺着这条线,找到了这一块金锁。 这一块金锁,就是线索。因为它是从一个顶级的将门家里流出来的。 他们家,极有可能就是策划此次雁门关事件的主谋?” “是谁?” …… 却说,在落叶不惜出卖色相追查雁门关事件始末的时候。 杨七带着他手下的人马,已经临近了代州城。 在代州城三里外,一行人拦住了杨七的兵马。 为首的是一个肥胖的汉子,穿着宽大的绸缎长衫,邋里邋遢的,毫无形象可言。 此人带着十七八个奇形怪状的人,每个人手里都持有兵器。 看着像是江湖人。 “卑职大同军参军杨宁,参见七少爷。” 杨宁拱起肥胖的大手,向杨七施礼。 杨七侧目,看着他,低声问道“大同军参军?杨保的干儿子?” 杨宁一笑,像是一个弥勒佛似的。 “承蒙干爹不弃,认我这个不成器的人,当他的干儿子。” 杨七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道“杨保认不认你当干儿子,跟我无关。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 杨宁笑着抱拳,谦卑道“七少爷尽管问,卑职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七冷声道“我很想知道,是谁任命的你当的大同军的参军?你是有朝廷的圣旨,还是有我爹的手书?” 杨宁脸上的笑意一僵。 “七少爷,卑职和卑职的干爹,都是杨家的仆人。老家主一直忙于军务,没时间理会代州的一切事宜。所以救托付给了卑职的干爹。 卑职的干爹对于杨家,忠心耿耿。他眼看着大同军糜烂,所以就派卑职暂时的掌管了大同军。 卑职的干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全杨家的家业。” 杨七哈哈大笑,笑罢之后,说道“这么说来,你这个干爹杨保,对我杨家也算忠心。既然如此,那我这个杨家的人,前来接管代州的时候。你干爹这个忠仆,是不是应该立马拱手奉送上来?” “这个嘛……”杨宁一脸为难,道“七少爷有所不知,代州地处边关,代州城内的情况十分复杂,各大势力盘桓错节。七少爷您初来乍到,就要夺取代州内所有的权力,只怕许多人会不服。一旦强硬接管,到时候肯定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儿。 卑职也听说了,七少爷昨日就进入了代州城,并且还遇到了袭击。 卑职可以断言,一旦七少爷您强行接管了代州城,到时候遭到的袭击,恐怕要比昨日的多十倍。” 杨七失声叫道“这么凶险?那可怎么办才好?” 杨宁笑道“不如暂时由我干爹继续管着代州城。七少爷可以先尝试和代州城里的各大势力攀一攀,徐徐图之?” 杨七沉吟道“你说的,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不过,本官觉得太慢了,本官没那么多时间浪费。既然代州城里各大势力错综复杂,要是理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理顺。本官觉得,应该调集大军,屠了代州城,快刀斩乱麻。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了也省的去祸害别人。” 杨宁一脸惊愕,失声叫道“你这么做,会错杀许多平民百姓……” 杨七摊开手,随意道“一些平民百姓而已,杀了就杀了。就当他们不幸好了。到时候就说,就小股的辽人潜伏在代州,意图攻陷代州。一切都推到辽人身上,再好不过了。” 杨宁盯着杨七,喝骂道“你这是草菅人命。” 杨七收起了嬉笑的面孔,冷声道“草菅人命又如何?似你们这些仆从,胆大妄为,竟然敢以仆欺主。就算是死十次也不为过。” 杨宁肥胖的脸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沉声道“七少爷你这是要鱼死网破?” 杨七冷笑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杨宁眯起的眼中,闪过一到精光。 他突然抬手。 在他身后的十八个江湖豪客,猛然扑向了杨七。 杨七见到江湖豪客们扑了过来,面色冷峻,丝毫不惧。 “格杀勿论。” 随着杨七一声令下,从他身旁扑出了上百位的刀斧手。 上百位刀斧手,组成了一个冲锋阵和江湖豪客们厮杀在一起。 江湖豪客武功虽然高强,但是在军阵面前,显得脆弱无力。 几个呼吸的时间,江湖豪客们被上百位刀斧手杀的干干净净。 杨宁见情况不妙,骑着马转身就跑。 杨七提起一杆大枪,奋力一掷,直接把杨宁连人带马的钉在了地上。 杨七率领着手下四千人马,快速的奔向了代州。 兵马很快冲到了代州城下。 代州城四门紧闭。 护城河上的吊桥也全部悬起。 城头上看不到一个人。 只有那城墙凹槽处闪烁的一道道的寒光提醒着杨七。 在这城头上,潜伏着很多人。 待到杨七跨马走到了城下的时候,从城头上冒出了一个全身包裹着盔甲的人影。 “七少爷,您这又是何必呢?” 杨七听到了城头上人影的喊话声,听出了此人是谁。 杨保。 曾经杨七在汴京城的天波杨府,见过此人几面。 杨七勒马,盯着城头上的人影,沉声道“你说呢?” 杨保浑身包裹在盔甲内,看不到容貌,只听他喊道“七少爷,代州城掌管在属下手里已经十几年了。代州城已经形成了自己的规则。在这代州城里,有商客、有百姓、有江湖游侠、有汪洋大盗、有叛逃的死囚、甚至还有辽人、党项人。 属下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才让这些人在代州城内和睦相处。 如今少爷您突然来掠夺属下的成果,您让属下如何甘心?” 杨七冷声道“你若真是有功,杨家自然不会亏待你。但是,有两件事,你做的过头了。第一件事,就是雁门关的事儿。十万辽军南下,围困雁门关。我不相信紧挨着雁门关的代州,会听不到一丁点儿的风声。 然而,从雁门关出事起,到雁门关事情被平定。你们代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你敢说这里面没有一点儿猫腻? 第二件事,你不该以仆人的身份,欺我杨家。 特别是,不该欺负到我头上。惹到我头上的人,都得死。” 杨保低声喝道“七少爷,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吗?” 杨七冷冷的道“要么你死,要么代州城里所有人,陪着你死。” “杨延嗣!” 杨保突然高声叫道“你当真以为,没有了你杨家,我杨保就真的走投无路了吗?我杨保,早已用代州做筹码,投靠了陛下。 陛下已经敕封我为代州观察使。你现在这么明目张胆的攻打代州,围攻我这个代州观察使,那就是造反。 造反的罪名,你们杨家承担不起。” “哈哈哈……” 杨七闻言,朗声大笑,“我就说嘛,你杨保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和杨家作对。原来是投靠了一个更大的靠山。难怪你敢派人在代州城里刺杀我。” 杨保大声喊道“本观察使,现在叫钱保,不叫杨保。不再是你杨家的奴才。本观察使,现在也是朝廷命官。 本观察使劝你还是尽快带兵离开这里,不然别怪本观察使不客气。你今日如此行径,就算本观察使杀了你,报到了朝廷,杨家也拿我无可奈何。 保不齐,陛下还的升我的官儿。” 杨七眯起眼,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道“你说这话,是代表陛下,还是代表你自己?” 杨保傲然道“自然是代表朝廷。” 杨七玩味笑道“这么说,是陛下容不下我杨家咯?” 杨保讥讽道“你也可以这么认为。所以本观察使劝你不要张狂。现在你带人速速离去,本观察使可以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不上奏折弹劾你。” 杨七阴沉的一笑,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没想到这次攻打代州,铲除家仆,居然还有这种以外的收获。” 杨七话音落地,顿时冷下脸。 挥手。 “攻城。” 第0432章 再迷糊下去,你就等着当太上皇吧! 花解语领着曹彬入了正堂,依照礼数,请曹彬坐在上首,自己陪坐在下手说话。 “杨家有你这位知礼数的大妇,实在难得。” 花解语虽是将门出手,但她接待曹彬,礼数周全。 曹彬手里捧着香茶,边喝边赞叹了一句。 花解语丝毫没有因为得到了军方第一大佬的夸奖自豪,反而一脸含蓄。 “世伯谬赞了,如今杨家正逢大变。婆婆要分心照顾公公。我这个当儿媳妇的,自当出来照应一二。当不得世伯夸奖。” “哈哈哈……” 曹彬朗声一笑,赞许的点了点头,转身瞅了瞅陪坐在末尾的曹琳,感慨道“比我家这个无法无天的丫头,要靠谱多了。” 曹琳瞪着眼睛,嗔怒道“爹,你说什么呢,有事说事,不说的话,别怪女人端茶送客。” 曹彬放下手里的茶杯,打趣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才说你一句,你就要轰我走。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叫有了夫家忘了娘家。” 曹琳一脸愤怒,咬牙切齿道“爹……” 曹彬摆了摆手,道“好了,不逗你了。说正事,老夫想见一见我的宝贝女婿。” 曹琳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看向花解语。 花解语面色为难道“世伯,禁足七弟,是公公亲自执行的家法。没有公公发话,我这个儿媳的,实在没办法让您见到七弟。” 曹彬不以为然,笑眯眯道“那老夫就先去见一见杨业,再去看看我的宝贝女婿。” 花解语沉吟了片刻,道“那就请世伯稍等一下,侄女进去通禀一声。” 曹彬随意的摆了摆手,花解语施了个礼,悄然退出了正堂。 曹琳借着这个机会问道“爹,您找郎君何事?” 曹彬笑吟吟道“你家相公在汴京城里闹得太凶,死的人太多。有人想息事宁人,所以就请为父出马,当一次说客。” 曹琳闻言,瞪着眼睛喊道“您说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是好人。一个个都狠杨家不死,明里暗里给杨家使绊子。他们就算是死绝了,那也活该。也得让他们长长记性,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 曹彬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感慨道“傻闺女,这滚滚红尘,是非对错很难说清楚。因为在对错之间,还有一大片空白的地方。而这一块地方很大很大。能约束这一块地方的,只有两种东西,一个叫人情,一个叫道德。 道德约束堂皇正大。但是这人情,却很难说的清楚。 依着为父的心思,这汴京城里的将门越少,对曹家就越有利。 所以,为父根本不愿意跑这一趟。 只是,有些人,拿出了有些挂着为父人情的东西。 那是为父当年欠下的债,得还。 而且还找不到任何推脱得借口。” 曹琳眉头紧锁,沉声道“那要是郎君连你得面子也不给呢?” “呵呵呵~” 曹彬爽朗的一笑,低声道“那就跟为父无关了。毕竟,该做的为父都做了。” 曹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曹彬似乎猜出了闺女的心思,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可别暗地里找人去给那个小子通风报信。有些事情,你可别瞎搅和。以那个小子的智慧,只要见到为父出现,就会推测出一切的始末,根本不需要你提醒。” 曹彬被戳穿了心里小九九,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的慌张,反而笑盈盈的说道“哪能呢。” 花解语在这个时候,去而复返。 她入了正堂,施礼过后,轻声道“世伯,公公说了。你若是想见那个逆子,那就去见吧。一家人,不必那么见外。” 曹彬闻言,眉头一挑。 “逆子?” 曹彬沉吟道“臭小子和杨业闹翻了?杨业说出这种话,看来心结不轻啊。” 曹彬摊开手,拍了拍衣袖,站起身,笑道“来都来了,老夫还是去见一见杨业吧。顺便看看能不能帮他解开心结。” 花解语似乎料到了曹彬会说这话,她也没有迟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曹彬在花解语带领下,进入到了杨府后堂。 后堂的小院里,老杨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跑,目光呆滞的坐在石桌旁边。 佘赛花伺候在一旁,一脸担忧。 石桌上红泥小火炉煮的茶水,已经换了三次了。 可是老杨一口也没喝。 曹彬刚进入到后院,佘赛花就注意到了。 佘赛花赶忙起身相迎,“见过亲家翁。” 曹彬笑眯眯的摆手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先带着儿媳妇下去。我陪着杨业说说话。” 佘赛花神色感激的道“那就有劳亲家翁了。” 佘赛花一走,曹彬也不说话,只是坐在了石桌前,自顾自的开始在红泥小火炉上烹茶。 曹彬是个武将,烹茶的技艺并不是很好。 勉勉强强看得过去。 以前打仗的时候,没时间倒腾这些东西,甚至还有看不起。 现在人也老了,官也坐到极致了,闲暇的时间多了。 偶尔也学一学文人那一套装神弄鬼的东西。 有这种转变的,不止曹彬一人,汴京城里,有很多和曹彬一样躺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的家伙,多多少少都找到了一些爱好。 曹彬独爱烹茶,虽然烹不好,但是却乐此不疲。 两碗加了羊油和香料的茶汤烹熟,曹彬给老杨递了一碗。 自己端着自己那一晚,慢慢的品尝。 偶尔还发出吱吱的声响,似乎在细细品味茶汤的味道。 至于老杨眼前的茶汤,纹丝未动,他毫不在意。 一碗茶汤下肚,嘴巴里全都是羊油和香料混合的怪味。 曹彬长出了一口气,感觉肚子里热腾腾的。 他眯起眼睛,细细的享受这种热腾腾的感觉。 直到凉风窜进他的袖口,他才睁大了眼睛。 “怎么,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曹彬低声问道。 老杨却不加理睬。 曹彬也不在意,双手捅进袖口,像是一个老农一样,懒洋洋的说道“你心里这一关,很多人都能碰上。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老夫比你庆幸,当初在后周的时候,就碰到了这一关。 老夫当时为了迈出去这一关,差点拿剑把先帝给劈死了。” 曹彬猛然之间爆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老杨却仍旧无动于衷。 曹彬叹气道“杨业,你是一个忠臣,也是一个纯臣。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希望满朝文武都是你这样的人。可惜你生不逢时,没有碰上那些雄才大略的主儿。不然,你一定会成为一个万人景仰的将帅。 说一句大不敬的话,今上是一个志大才疏的人,也是一个权力欲极强,却没有心胸的人。 南唐后主的死、北汉后主的死、吴越王的死,这一切足以证明。 雁门关的事儿,今上高高拿起,低低放下。 你杨业心里就一直憋着一口怨气。” 曹彬摊了摊手,道“当然了,老夫不是说你杨业是一个心胸狭窄,受不了委屈的人。老夫知道你心里想帮雁门关的两万人讨一个公道。今上没有给雁门关将士们一个公道,你心里不痛快。 当然了,以你纯臣的本色,只要今上愿意给你一个交代,你也勉强能接受。因为你杨业,不会看着今上为了你而为难。 你心里的这口怨气,也许过很久就会消失。 毕竟你我都是见惯了沙场的人,人命其实在你我心里都不值钱。” 曹彬感慨道“可是你没想到的是,在你固守雁门关的时候。今上却在背后捅了你一刀,暗地里对代州下手了。 老夫知道,代州在你杨业眼里,可有可无。因为你从来就没重视过代州,也没管过代州。 今上要拿回去,或者继续交给你老杨家。 在你杨业眼里都无所谓。 你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你心里感到憋屈,感到被人背叛了,被你最信任的人背叛了。 甚至,你的心里已经开始起疑。 你在疑惑,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值不值得你去效忠。” 曹彬遥望西北,淡然道“这会让你想起以前,想起过往。想起在北汉的时候,你也是如这般忠心耿耿的对待北汉后主。 那个把你杨业一片忠心,当成了筹码卖了的前主公。 为了他自己的富贵,你的忠心一钱不值。 今上这一次这么对你,让你心头的旧伤疤被掀开了。 让你觉得,你的忠心竟然一文不值。” 老杨脸上一脸冷漠,可是他剧烈颤抖的双手,早已出卖了他的内心。 很显然,曹彬的话,句句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了。 曹彬也感受到了老杨的变化,他笑呵呵的道“杨业,作为一个过来人。老夫得说你几句。所谓家国天下,指的正是我们武人所保卫的东西。 但是这三样里面,却没有君。 儒家讲究天地君亲师。 这天地排在君前面。 那么这天地到底是什么? 是诸天神佛吗? 不是。 老夫觉得,这天就是天下百姓,这地就是脚下的中原大地。 我们只需要忠于脚下的大地,忠于天下万千黎民,忠于自己的家,就够了。 至于忠不忠于皇帝,其实不重要。 今上驾崩了,很快就会有人顶上去。 到时候难道你还要去抛心挖肝的再去表示一下忠诚? 那岂不成了一个笑话了? 但是不去表示忠诚的话,难道就能断定说你这个人不忠诚了? 那岂不更是一个笑话了? 所以说,从你投效大宋的那一刻起,你投效的就不是某个人,而是投效给了大宋,投效给了这天下百姓。 至于那个龙椅上做的是谁,根本不重要。 除非你杨业有别的心思,想更进一步,称王称霸,权侵朝野。 那还是你杨业吗?” 曹彬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在老杨耳边说了许多大实话。 把关于忠诚,忠诚于谁,为什么忠诚,刨开了讲的透透彻彻的。 甚至不惜,说出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其实,这些大道理,老杨都懂,也都明白。 只是,道理归道理,它始终不能成为老杨心里的支柱。 和很多忠臣一样,皇帝是一个标杆,也是一种信仰。 他们会把自己对于国家的热爱,全部就寄托在皇帝身上。 为此,他们献上了全部的忠诚。 对于文人来说,这是一个青史留名的重要途径。 对于武将来说,就有些划不来。 当然了,他们一样可以青史留名,即便是为此付出了生命。 就像是一群有本事的人,拥护领袖,敬丛领袖一样。 然而,这算不上什么大忠,只能算是一家之忠。 因为从头到尾,你忠诚的都是一个人。 甚至可以说,你忠诚的是一家人,一个姓氏。 而真正的大忠,是忠于祖国,忠于人民。 这就是曹彬话里要表达的意思。 只不过,在这个封建制社会,老杨的忠诚思想是主流。曹彬的思想虽然够伟大,却没有占据主流的位置。 也没有人回去大张旗鼓的宣扬。 因为不利于当政者的统治。 所以老杨和曹彬其实理解的都对。 错的是时代。 老杨就是被这么一个时代,拐上了一条愚忠的道路。 直到近几日,前路崩塌,看不到任何希望,才会陷入到现在的境地。 曹彬的话很对,老杨也很认同。 可是,老杨依旧一幅冷冰冰的面孔,一句话也不说。 曹彬盯着老杨,瞧了好久好久,他期待老杨清醒过来,跟他说句话,可是老杨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事实证明,他刚才的话,老杨听进去了。 但是老杨却不愿意去理解。 “罢了。” 曹彬站起身,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你不愿意醒,老夫也无可奈何。老夫只想提醒你一句,别迷糊的太久。太久了容易出事。 别等到那一天你想清醒了,然后清醒过来,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被敕封为太祖皇帝了。” 曹彬吃味的吧唧着嘴道“比李渊还舒服的那种,什么都不用管,直接当太上皇。” “噌~” 曹彬这两句话对老杨的刺激很大,老杨猛然站起身,布满血丝的双眼瞪着曹彬,追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曹彬嫌弃的撇了老杨一眼,“舍得醒了?” 老杨懒得理会曹彬打趣自己,他继续追问道“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曹彬扯了扯嘴角,不咸不淡道“意思就是说,你再不清醒。你家的小魔头就要掀翻整座汴京城了。到时候指不定还能帮你混个太上皇什么的……” 第0424章 代州破 军队,永远是执行命令最快,最彻底的一个群体。 杨七下达了攻城命令。 四千兵马,立马摆开了攻城姿态。 扎马合部族的勇士们并不擅长操控攻城器械,因此他们担任了本次攻城任务的主攻。 大同军的两千军卒则是以器械辅攻。 从双方的战斗力比较,大同军的军卒们也不适合主攻。 他们在营地里消磨日子的时间太久,在战场上厮杀的雄心和技艺远没有扎马合部族的勇士们厉害。 “嗖嗖嗖~” 一张张的登城弩爆射而出,一排阶梯状的弩枪扎在了代州城的城头上,巨大的力道震的城墙都在颤抖。 杨保见到杨七如此果决的开始攻城,脸色也是一变。 “射!” 他一声令下,埋伏在城头上临时组建的守城的兵马,一个个从城头上冒出头,弯弓搭箭。 蓬勃的箭雨落下,形成了一层箭幕。 章庆刚带着手下的人马推着攻城凿到了城楼下,看到了城头上落下的箭幕,忍不住就想爆粗口。 他匆匆跑到了杨七身边,沉声道“监军大人,守城的都是昨夜赶出大同军营地的那些家伙。城头上射下来的箭,也是朝廷配给给大同军的。” 杨七眼神冰冷的盯着城头,道“看得出来,这些人,都该死。” 扎马合部族的勇士们,在蓬勃的箭雨下,节节败退。 杨七冷哼一声,提起大枪,跳下了马背。 “扎马合的勇士,随我一起攻城。” 扎马合部族的勇士们,明显没有死战的决心。 所以,杨七必须身先士卒的领着他们去作战。 只有他这个此次战斗的指挥者,身陷在最危险的地方,扎马合部族的勇士们战死了,才不会觉得亏。 杨七带头冲锋,像是一头猛虎一样,扑向了代州城。 城头上的杨保,瞧见了杀过来的杨七,激烈的高喊,“杀死他,杀死他赏万金。” 杨七在雁门关的壮举,杨保还是有所耳闻的。 一个在万军丛中袭击辽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车架的人,他怎么可能不惧怕?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听到了杨保悬赏万金要杀死杨七。 几乎在一瞬间,城头上有一半的箭矢,全都射向了杨七。 密不透风的箭雨扑向了杨七。 杨七瞧见了箭雨,心里也是一冷。 他在地上滚了一个圈儿,捡起了一块简易的藤甲盾,挡在了自己的身前,继续冲锋。 藤甲盾的防御力不弱,可是在数以千计的箭矢的爆射下,也碎成了两半。 “噗呲~” 一道强箭从杨七的箭头擦肩而过。 一抹血花飘起,溅了杨七一脸。 杨七清秀的脸颊,多了几分狰狞和铁血。 藤甲盾碎了,箭雨继续尾随而至。 杨七迫不得已,在地上继续翻滚,捡起掉落的藤甲盾。 一连被射穿了四块藤甲盾。 杨七意识到了藤甲盾并不能帮自己抵御箭矢,他在前冲之余,发现了一块巨大的铁盾。 铁盾是防护城头上金汁用的。 铁盾下的军卒已经全部被礌石砸伤了。 杨七上前抄起了上百斤的铁盾,顶在了身前。 有了巨大的铁盾防御,杨七明显觉得箭雨对自己的威胁变小了。 一路急行,冲到了城墙下。 杨七攀上了一根扎在城墙上的弩枪就往城头上冲。 头上有铁盾顶着,城头上的一切攻势,对杨七造不成任何的威胁。 距离城头还有两米的时候,从城头上刺出了十几杆大枪。 城头上的人,试图用十几杆大枪的合力,把杨七赶下去。 然而,他们小逊了杨七的力气。 杨七的做法很简单,举起了手里的铁盾,像是一柄大锤,狠狠的砸在了城头上。 城头凹槽处的敌人,一下被砸死了两个。 其余的人也被砸的跌倒在了地上。 杨七所攀登的城墙,整个被砸出了一个豁口。 城头上所有人,看到这一幕,眼睛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 大青石搭建,糯米和铜汁浇灌粘合的城墙,居然被杨七一击砸出了一个豁口。 这得多大的气力? 在他们愕然恍惚的时候,杨七已经攀上了城头。 他手里的大枪已经被他奋力的抛掷了出去,手里只剩下了铁盾。 杨七拿着铁盾,威风凛凛的在城头上嘶吼了一声。 城下的扎马合部族的勇士们,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一个个奋力的向城头上爬。 “嘭~” 杨七拿着铁盾,狠狠的拍在了冲向他的一个江湖豪客身上。 一个活生生的人,瞬间被拍成了一块肉饼。 黑色的铁盾上,一下子就染满了鲜血。 “跑啊~” 从大同军内被驱逐出去的原大同军的军卒们,见到了如此勇猛的杨七,毫不犹豫的扔下武器去逃命了。 因为,杨七这凶残的一击,让他们有记起了昨夜在大同军驻地内,大杀四方的那个杀神。 杨七有多猛,多凶残,他们是亲眼见识过的。 昨夜,好几千人围攻杨七。 杨七一人一马一枪。 横立在点将台上。 凡是接近他的人,没有能活下来的。 短短两个时辰,在点将台上多了一座尸山。 足足有两丈之高。 可以说,杨七的凶残,已经在他们心里留下阴影了。 因此,见到了杨七,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就是逃跑。 杨保临时组建起来的叛军,一下子叛逃了一千多人。 杨七对这些丧家之犬没有兴趣。 他提着铁盾,杀向了杨保身边。 杨保早已被凶残的杨七吓的目瞪口呆了。 听说过杨七的凶残并不算什么,只有亲眼见识过,才会明白什么叫恐怖。 眼见杨七一步一步的临近。 杨保急切的大喊大叫,“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有重赏。” 杨七恐怖归恐怖,但是总有不怕死的想掂量掂量杨七的分量。 一个满身刺青,光头壮汉,身上裹着一件兽皮裙,光着膀子,挥舞着一对铜锤,冲向杨七。 “洒家来会会你。” 光头壮汉的一对铜锤挥舞的虎虎生风。 随着他奔跑,脚下的城墙都在颤抖。 杨七顶着冲过来的光头壮汉,眯起眼,冷冷的说道“想跟我比力气,那就试试。” 话音落地,杨七也不在留手。 巨大的铁盾举过了头顶,用足的十成的力道,和光头壮汉硬刚在了一起。 “嘭!” 一声巨响。 城头上扬起了一阵烟尘。 烟尘散去,众人看到了惊愕的一幕。 光头壮汉,连带着他手里的铜锤,直接镶进了城墙里。 他的头颅,像是碎开了的西瓜。 他脚下的城墙,布满了狰狞的裂纹。 而杨七,扛着铁盾,面色清冷的站在光头壮汉的尸体前。 护卫在杨保身边的江湖豪客们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纵横西北二十年的巨灵神……就这么死了?” 江湖豪客们暗吞了一口口水。 看着杨七的目光充满了畏惧。 杨七顶着他们,以及一脸惊恐的杨保,讥讽的说道“一群乌合之众……” 杨保被杨七顶着,像是被狼盯上了一样。 “杀了他,快杀了他。” 杨保大声的呼喊。 他身前的江湖豪客们却无动于衷。 杨保惊恐的骂道“你们这些废物,本官养你们这么多年,现在到了你们报孝本官的时候了,你们却畏首畏尾的。早知如此,本官还不如养一群狗,也比你们有用。” 杨七就这么冷冷的看着杨保在哪里大喊大叫。 在杨七身后,扎马合部族的勇士们已经登上了城头。 他们在合力的绞杀着那些死忠杨保的敌人。 城墙,也在一点儿一点儿的被杨七占据。 眼看着自己掌控的代州在一点儿一点儿离自己而去,杨保心中的怒火和惊恐也在一点儿一点儿的增加。 然后,他嘴里的话就更难听了。 骂的他身前的护卫们体无完肤。 甚至还不顾场合的抛洒出了许多丑闻。 在杨保身前护卫的江湖豪客里面,有一个靓丽的女子,女子脸上有一道疤痕,疤痕破坏了一整张脸,让她看起来很狰狞。 这个女子在江湖上,可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她有一个诨号,叫做俏寡妇。 据说跟她在一起的男人,几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此刻,杨保正在恶毒的说俏寡妇在床笫之间如何的伺候自己,如何的贱如牲畜的任由自己玩弄。 俏寡妇苏五娘气的脸色铁青,浑身都在颤抖。 她下意识的看向了身旁其他几位和她交好的江湖豪客。 几位江湖豪客,也恰逢岂会的看向她。 俏寡妇苏五娘,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悄无声息的点了点头。 一瞬间。 原本还在保护杨保的江湖豪客们,立马反水,将杨保团团围住。 杨保见状,惊恐的喊道“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你们这些下贱的人想造反?” “嘭!” 俏寡妇苏五娘,一拳砸在了杨保的脸上。 “唰~” 雪亮的弯刀出鞘,架在了杨保的脖颈上。 死亡的恐惧,瞬间爬上了杨保的心头。 杨保下意识的闭嘴了。 和俏寡妇相熟的几个江湖豪客,也瞬间动手,杀了几个准备暴起的杨保心腹。 俏寡妇苏五娘和江湖豪客们,押解着杨保,走到杨七面前,单膝跪地。 “我等流亡之人,特向大人请罪。” 弱肉强食,这是江湖法则。 败了就是败了,他们不会做无谓的挣扎。 杨七饶有兴致的瞧着他们,他们都下意识的低下头。 所谓的江湖豪客,在江湖上可能地位不低,甚至还有可能是名震天下的侠士。 但是,在朝廷面前,他们只是一些四处流亡,四处为祸天下的毒瘤而已。 杨保被迫跪倒在杨七面前,脸上不仅没有怒意,反而有些讥讽的笑意。 “一群愚蠢的狗东西,你们以为把本官交给了杨延嗣,你们就能活命?” 杨保一边恶毒的谩骂,一边朗声大笑道“你们都错了。杨延嗣他不敢杀我。” 杨保扫视一群江湖豪客,怨毒的喊道“等到本官东山再起的时候,一定会千倍百倍的折磨你们,让你们生不如死。” 一群江湖豪客们闻言,脸色铁青。 官官相护的事情,他们遇到的太多太多了。 杨保的话,他们其中,也有人经历过。 杨七蹲下身,瞧着杨保,咧嘴笑道“是谁给你的勇气,认为自己能从我手里活下来?” 杨保瞪着眼睛,嘲讽的说道“杨延嗣,本官和你同属朝廷命官。而且本官身为代州观察使,分属文官。依照朝廷的律令,本官即便是有罪,也罪不至死。所以,你没有资格惩治本官。 你只能把本官押送到汴京,由三司定罪。 本官是陛下敕封的观察使,有陛下护着,谁会定我的罪? 哈哈哈哈……” 一群江湖豪客们闻言,面色惨白。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声,让所有人都为之惊醒。 “噗~” 杨保喷出了一口血,血里面还带着两颗牙。 杨七一脸嫌弃的在杨保身上擦了擦手,冷笑道“杨保,你太自以为是了。在整个大宋,没有人得罪了我还活的活蹦乱跳的。更何况这是代州,杨家的代州。我斩了你,没有人会为你出头。更没有人会承认你是什么代州观察使。” 杨保惊愕道“不可能。我可是朝廷正式敕封的代州观察使。你杀了我,等同造反,你们杨家都得跟着我陪葬。” 杨七笑眯眯的摇头,“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你觉得,我这个代州权知州。斩了你这个叛国的代州观察使,会有人为你说话吗?” 杨保再也不淡定了,他一脸惊恐的嘶吼道“你是代州权知州?” 杨七淡然道“难道你以为,我这个身兼两职的京官,外派的话,只会是一个小小的大同军监军吗?” 杨保失声叫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不可能的……” 杨七冷冷的扫了杨保一眼,然后看向了那些个江湖豪客们。 “我不想再听见他的声音……” 淡淡的一句话出口。 立马有江湖豪客会意,一个手刀,切在了杨保的脖颈上。 杨保当即晕了过去。 杨七又道“你们中间有没有手艺人?” “手艺人?” 一群江湖豪客们,一脸茫然。 杨七叹了一口气,又道“就比如说是把人切片,切个三千多刀,人还不会死的那种手艺?” 第0433章 老杨开始学坏了 曹彬给出的答案模棱两可,不尽不实的。 以杨七现在手下的人马,推翻赵氏的统治,成功率不到一成, 这一成的成功率里,有一半还是因为川府的流民起义的缘故。 五代十国,混乱的太久了,好不容易形成了一个统一的局面,很多人都不愿意看着这江山再乱起来。 所以,就算杨七扯旗造反,挡在他面前的人有很多,前赴后继的,杀之不尽。 而且,这里面还有许多人是杨七不愿意杀的。 曹彬只是拿话吓唬吓唬老杨,没曾想,老杨竟然当了真,非拽着他说出个子丑寅卯。 老杨瞪着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斜眼瞧着他,道“你骗我,汴京城里有你们这一群老家伙们镇着,他一个小猴子,还能翻天不成。你刚才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太上皇的,是不是你和那个逆子,暗地里谋划了什么?” 知子莫若父这句话,用在老杨身上有些不合适。 时至今日,老杨依然都不知道,那个在他口中被称呼为逆子的人,到底有多大的能量。 虽然不了解儿子,但是老杨却了解曹彬。 可以说,老杨投了宋以后,仔细认真了解过的人,只有赵光义和曹彬。 曹彬的心性老杨了解。 别看曹彬平日里笑呵呵的,一脸与人为善的模样。 其实在汴京城的将种门庭内,论手段和智谋,他一直都高于榜首。 此前雁门关的事儿,若是由他亲自操刀谋算的话,杨业十死无生。 就是这个一个厉害人物,对杨七却很客气。 老丈人对女婿客气,本就不太寻常。 更何况是曹彬这种厉害人物。 直觉告诉老杨,这翁婿二人在背后一直谋划着什么。 只是碍于情面和身份,老杨一直都问不出口。 今日曹彬先引出了话头,老杨就借故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曹彬明显一愣,笑眯眯的给自己斟上了一碗香茶,低头浅尝了一口,一脸高深莫测的道“你猜。” “额~” 老杨一瞬间,有一种说不明的憋屈感。 他很想冲着曹彬咆哮一句,你好歹是个枢密使,能不能不要这么皮。 老杨的脸上阴晴不定,想发怒却又发不出来的样子,曹彬瞧着很享受。 曹彬明明可以一口否认的,却并没有那么做。 之所以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就是想看着老杨吃瘪。 他是在报复老杨刚才给自己甩脸子看。 老杨从曹彬嘴里没得到答案,又被怼的不轻,忍不住低声喊道“那个逆子如果敢做出为祸江山的事儿,我就生劈了他。” 老杨也就说说大话,吓唬吓唬曹彬。 在雁门关前,老杨也见识过了杨七的本事了。 杨七如今的功夫,比他老杨高一筹。 杨家的军战枪,老杨练习到了三百六十五个变化合到两百四十个变化的境界。 杨七却后来者居上,比他快一步,已经达到了一百零八个变化的境界。 老杨如今想凭借功夫拿下杨七,很难。 论智谋,老杨就更不是杨七的对手。 老杨心里清楚,以杨七的性子,不个能给他留下一个大义灭亲的机会。 再说了,真要他这个当爹的送自己儿子上路,他也做不到。 养不教,父之过。 杨七真要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论起对错,那也是他这个当爹的错。 曹彬瞧出了老杨说这句话的时候底气不足,所以就没有说话,只是咧嘴呵呵一笑。 气的老杨咬牙切齿的。 两个老家伙,大眼瞪小眼的瞪了半天,像是两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半晌,曹彬低声道“老夫刚才的话没骗你,你家那个小魔头,确实把汴京城搅和的天翻地覆的。有人上门找了老夫,让老夫来当说客,劝你家那个小魔头收手。” 老杨被曹彬开导了一番,也就没继续发呆了。 他不客气的端起了曹彬给他斟的茶,边喝边淡淡的道“老夫虽然未曾出府,但是也了解一些。昨日有人到府门外哭闹,说是她男人死在了西北边陲的任上。 其实死在了西北边陲的任上也挺好的。似那种不顾国朝和百姓安危,只为一己私利的边将,死了挺好。省得他们以后去祸害其他人。” 曹彬斜眼笑道“你以为只有一个党家吗?那个小疯子,几乎是向所有的将门一起宣战了。” 曹彬竖起三根指头,冷笑道“三天,西北边陲的边将死了一百六十九人。其中包括三位大将军衔的。” 老杨端着茶杯的手一抖,差点没把手里的茶杯扔出去。 曹彬的话把他吓得不轻。 三天时间,弄死了近一百六十九的边将,其中还有三个只比老杨低一头的大将军。 老杨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那个臭小子还真敢干。 老杨放下茶杯,局促的搓了搓手,问道“陛下派你来问罪?” 曹彬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觉得可能吗?在陛下和那些个文臣眼里,这属于将门内斗。他们才不会插手。他们巴不得将门内部斗的两败俱伤。然后他们出来,坐收渔利。从将门手里拿走兵权。” 听到皇帝陛下没有问罪的意思,老杨放松了不少。 他端起茶杯,不咸不淡的道“陛下既然想拿走兵权,那就让他拿走呗。反正杨某没有什么歹心,手里有没有兵权,都是一样。” “噗~” 曹彬刚喝了一口茶汤,顺势喷了出来。 他义愤填膺的指着老杨,骂道“你杨业说的真轻巧,你家的家底在雁门关拼光了。你手里还有什么兵权可言?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风水轮流转。 刚才曹彬把老杨气的不轻,现在换老杨气曹彬了。 面对义愤填膺的曹彬,老杨表现的异常淡定,他漫无条理的说道“你们又不造反,手里握着兵权干嘛?已经与国同休了,难道你们还想更进一步?” 曹彬瞪着老杨,面目狰狞的道“先帝和今上,两代皇帝,都提倡以文御武。只怕这一条会变成永久的国策。那些个文人,到了军中,除了添乱,还能干什么?要是兵权真的被文人拿到了手里,到时候面对敌国,能赢吗? 只怕到时候,大宋只能沦为被四邻欺负的份儿。说不定,这枢密使的位置,以后都归文人坐了。” 老杨脸色微变,道“枢密使的位置让文人坐,这怎么可能?” 曹彬冷哼道“你杨业脑子里全是征战沙场,朝中的局势你从没注意过。你根本不懂得,文人的权力有多大。 先帝和今上,已经帮文人在军中撕开了一道口子。如果我们再表现的软弱一点儿,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吞噬我们,拿走权力。 老夫之所以想保全各家手里仅剩的兵权,不是因为老夫有私心。 老夫只是希望,当文人掌权以后。还能留下一些撑起大宋江山的脊梁。” 老杨低着头,沉声道“你想的太远,太长了。我相信以后的历代皇帝不会那么愚蠢,不会真的把兵权交道文人手里的。 杨家手里的八千火山军,已经全部葬身在了雁门关。 老夫手里也没有兵权可掌了。 陛下许了老夫一个代国公,还许了一个禁军指挥使和十二卫大将军的头衔,让老夫在汴京城里养老。 征战了半辈子了。 老夫也该享受享受了。 兵不兵权的事儿,老夫已经没得选了。” 曹彬正色道“你手里还有一个大同军,陛下已经把大同军三万的兵额,提升到了六万。你完全可以东山再起。” 老杨苦笑道“老夫花了三十年,才调教出了八千火山军。难道你想让老夫,再花三十年,去弄另外一支火山军不成? 你我都是征战沙场的宿将,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们这些老家伙们身上有多少的暗伤。 你觉得,老夫还有下一个三十年吗?” 面对老杨这一番话,曹彬不敢信誓旦旦的说出肯定的话。 如今活着的老家伙们,其实真算起来,一点儿也不老。 一个个也都徘徊再五十岁和六十岁之间。 只是,他们这些人,看起来,比七八十岁的人还老。 这就是常年的征战,留下的弊端。 越是能征善战的武将,越是活不长。 这几乎是一个定理。 曹彬沉吟了片刻,沉声道“罢了,你已经没有了掌兵的心思了。老夫也不想劝你。老夫有一件事,需要你出面。” 老杨咧嘴笑道“想让我去当说客,让那个逆子罢手?” 曹彬重重的点头。 “嘿嘿嘿~” 老杨笑的很阴险,他幽幽说道“那个逆子能耐大,老夫自愧不如。老夫刚跟那个逆子闹翻,现在去找他,岂不是有服软的嫌疑?你说说,这世上,哪有当爹的给儿子服软的事儿?真要是给他服软了,那老夫这个当爹的威严何在? 再说了,他们当初敢动手算计杨家,现在付出一点儿代价,那也是应该的。 这才死了几个人?他们就心疼了? 雁门关前可是足足被他们坑死了两万人。” 曹彬冷声道“你应该清楚,这是不能比的。一百多将军和两万军卒,孰轻孰重,你心里应该清楚。” 老杨冷笑道“老夫的儿子不见了,他们的儿子呢?肯定还在吧?老夫问心无愧,他们呢?论委屈,谁能有老夫委屈?老夫害的老夫没了儿子,还要让老夫为他们去说项,凭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愣是把曹彬问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曹彬僵坐在桌前,愣了许久,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杨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畅快。 与人为善的半辈子,处处以大局为重。 却落了这么一个下场。 现在强硬了一把,第一次没有与人为善,也第一次不曾去顾全大局。 却没想到这般的畅快,这般的提气。 难怪那些个坏人,过的要比好人畅快。 说起来还得感谢曹彬的开导。 如果没有曹彬的开导,老杨说不定还走不出心里的弯弯绕。 “哈哈哈哈……” 就在老杨暗爽的时候,曹彬突然间放声大笑,笑的极其畅快。 曹彬盯着老杨大声笑道“杨业,你能有这种想法,老夫很开心。哈哈哈……” 曹彬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笑声,让老杨没由来的心慌。 曹彬这前后不一的表现,让老杨一点儿也猜不透。 曹彬不会去向老杨解释的。 他站起身,攥紧衣袖,背负双手,道“老夫去找宝贝女婿聊聊。” 在老杨疑惑的眼神里。 曹彬大笑着出了杨府的后堂。 老杨望着曹彬的背影,眉头紧锁。 他可以很肯定,曹彬和杨七暗中肯定有所谋划。 …… 却说曹彬大笑着出了杨府后堂,在前厅焦急等待的佘赛花等人,听到了曹彬的大笑声,一个个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成了。” 佘赛花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喜色。 曹彬能笑的如此畅快,很明显是已经开导了老杨。 老杨肯定是开口和曹彬谈了一些什么。 具体谈了什么,佘赛花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老杨应该已经从心灰意冷的心境里面走出来了。 “多谢亲家翁了。” 佘赛花对着出现在前厅的曹彬施礼。 曹彬大袖挥动,笑道“举手之劳而已。而且,和杨业谈了一会儿,老夫也有所收获。谈不上谢不谢的。” 从老杨回府后,一直都处于哀伤种的杨府上下的人,脸上第一次洋溢出了笑容。 “老夫去瞧瞧杨延嗣。” 佘赛花闻言,立马让杨洪带路,去了杨家祠堂。 杨家祠堂,按理说是不应该允许外人进的。 只不过情况特殊,加上佘赛花一颗心都在老杨身上,也就没有拘泥于俗礼。 杨洪带着曹彬到了杨府祠堂前。 杨洪要屈指敲门,却被曹彬拦下了。 曹彬摆了摆手,让杨洪直接开门。 杨洪用钥匙打开了祠堂大门。 推开了厚重的大门。 两个人就看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 一个一身白衣的俊俏公子哥,手里提着两只猪耳朵,仓促的塞到了供桌上的盘子里。 他脸上的油渍和尚未全部咀嚼进嘴里的肉丝,都在讲述着,这个家伙刚才在干什么。 第0425章 刽子手铜糖 “凌迟?” 有江湖豪客不确定的小声问。 杨七欢喜的点头,“对对对,你会?” 那是一个瘦小的姑娘,看谁都一副弱弱的表情。 姑娘听到了杨七的问话,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我练的是解牛刀法……用来切人的话……应该可以……” 杨七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其他人。 “你们谁还有手艺?没有的话,统统处死。” 杨七一脸凶残。 江湖豪客们吓了一跳,七嘴八舌的开始描述自己都会些什么杀人手艺。 当然了,也有聪明人听出了杨七的言外之意,顿时一脸喜色。 杨七既然问他们会什么手艺,那就说明了,杨七要用他们。 他们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背着一些罪名。 他们不可能出现在大宋的一些繁华的城市里,只能在这边陲的城内苟活。 以前为了让杨保罩着他们,他们帮杨保杀人放火。 现在,杨七愿意罩着他们,他们也可以帮杨七杀人放火。 都是亡命之徒,他们心底里的道德底线很低。 只要能活命,他们什么都愿意做。 杨七听了半晌,挑选了其中一些对自己有用的记在了心间。 他瞧着跪在他身边最近的俏寡妇苏五娘一直沉默不语,于是好奇的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手艺?” 俏寡妇苏五娘冷声道“奴家祖上是仵作,传下了一套开肠破肚的法子。奴家前几任的相公,就是被奴家给开开肠破肚了。” 杨保刚才当着众人的面,说她如何的下贱。 她在用这种近乎恐吓的方式维护自己的尊严。 我是下贱,但是我也有自己的原则。 睡过我的人,我都要解刨他。 然而,她的这个恐吓,明显的没吓到杨七。 杨七一脸兴奋的问道“开肠破肚?这可是一门好手艺。那你会不会给活人开肠破肚?然后再给缝起来?活人还能完好如初的过活?” 俏寡妇苏五娘,一脸愕然的摇了摇头。 杨七一脸嫌弃,“你怎么什么都不会?” 俏寡妇苏五娘,这个纵横江湖十几年的黑道大姐头,彻底的无语了。 她这本事,说给其他的男人听,百分之百吓的不敢接近她的。 怎么杨七一点儿也不怕,还有点深度挖掘的意思? 难道他是个变态? 杨七可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的,他诚恳的对俏寡妇苏五娘道“解刨是一门不亚于绘画的艺术,你不能辱没它。你应该去学习如何的使用它。你可以尝试去学习一些医术,把你的解刨手艺和医术结合起来。 比如,有人肚子疼的厉害,吃汤药却怎么也治不好。这个时候,你就可以想办法帮他切开肚子看看,看看究竟问题出在哪里。 也许是某一节的肠子坏了。 这个时候,你可以帮他切掉坏掉的肠子。然后帮他缝合伤口,他最后能完好如初,和正常人一样过活。” 在场的所有江湖豪客们,一脸惊恐的瞪着杨七。 那眼神,像是在看变态。 杨七继续絮叨道“刚才有一个家伙说自己会医术,你们可以一起多交流学习一下。以后,我想办法帮你弄点儿人,活人,你切开多看看。” 江湖豪客们,一下子,看杨七的眼神变了。 像是在看大魔头。 杨七挑选了江湖豪客里面的一些个有用的人才,留用。 剩下的,则被他打包全部派遣给了狄三郎、种衡、杨顺三人。 代州城的战役,打的非常顺利。 等到杨七带人控制了整个代州城的城墙以后。 城内窜出了一支由老卒组成的人马。 这些人都是火山军的旧部。 也不知道老葛是怎么暗中联系上的。 总之,这些人在杨七动手攻打代州的时候,就先后控制了代州城内的府衙,以及各级官员的府邸。 杨七带人入城以后,二话不说,直接开始抄家。 几乎像是刮地皮一样的从代州城内的各级官员府邸挨个的搜刮了一遍。 搜刮出了近千万两的银子。 当大批大批的金银铜钱,和古玩字画送到杨七面前的时候,杨七都有些失神了。 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代州城,居然这么有钱。 从杨保的府邸,搜刮出的金银珠宝,加起来足有六百万两。 杨家的家底才多少? 抛去曹琳手里掌控的杨七的家底外,杨家的家产加起来,也就一百多万两而已。 杨保居然比杨家还富裕。 有人或许觉得,一个小小的代州,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 有这个想法的人,那真是错了。 杨七仔细核算了一下,朝廷每年配发给大同军军卒的饷银和粮食加起来,折合银两是三十万两左右。 杨保近乎全部独吞了。 除此之外,杨保还把代州城,变成了一个娱乐之城。 酒楼、青楼、赌坊、高利贷等等等等,应有尽有。 因为代州城独特的地理位置,过往的商客多如牛毛,许多在宋辽两国做贩卖的私商、奸商们都盘踞在代州城。 一个搞走私的赌城,有多赚钱? 代州城内每一年的银钱流水,恐怕都赶上朝廷的税赋了。 难怪杨保守着代州城,情愿鱼死网破,也不舍得放手。 当然了,这些钱财却没有让杨七迷了眼。 杨七拿到银钱的第一时间,先是发放了大同军将士们的军饷。 凡是被杨七留在大同军的将士们,一次性发满了三年的军饷。 同时,此次参与到代州城里的将士们,每人还有二十两银子的奖励。 除此之外,战死的军卒,抚恤金高达一百两。 大同军的军卒们,一下子就脱贫致富了。 他们也感受到了跟着杨七的好处了。 对于杨七,也更加忠心了。 当然了,穷人乍富的大同军将士们,当天晚上就出去搞事情了。 据说,当夜代州城里的青楼,收入比以往翻了十倍,甚至还有为了争女人,打斗的。 杨七得知了此事以后,第一时间建立了代州的保安体系。 扎马合部族憨厚的汉子们,成为了代州第一批保安系统的人员。 一个个穿着军服,在新编入捕快系统的江湖豪客们带领下,挨家挨户的去抓人。 说来也奇怪。 代州城大战。 各行各业几乎龟缩在自家店铺内持续观望,一个个不敢出门露头。 偏偏这青楼就敢打开门做生意。 当然了,这和那些个兵痞们半夜砸开人家的门,强逼着人家做生意也有关。 总之,杨七接管了代州城以后,对代州城内的一切做了详细的改革计划。 首先是防卫工作。 杨七交给了扎马合部族,他在城里划出了一块地方,归扎马合部落安家。 扎马合部落的两千人,被拆分成了两个部分。 一部分编入到了衙役系统,一部分编入到了城防系统。 同时,大同军的驻地,也向代州城内迁,迁移到了代州城外三里地的地方。 其次,是代州城的商业秩序。 杨七在代州城原有的商业秩序的基础上,剔除了一些伤天害理的买卖。 对于以前以保护费形式收的税赋,也进行了改革。 商税开始以律法的形式确立了下去。 除了正式的商税外,代州城不会再以任何的形式,向商客们收取任何的费用。 代州城内所有的帮派、势力,全部取缔。 所有涉事人员,全部被纳入到了苦力营,负责为代州城的建设做贡献。 …… 杨七一系列的改革下,代州城内的商客们以为代州城会变得混乱。 然而,当他们开始试探的行商的时候,却发现,代州城的商税和商法律,前所未有的好。 只要你按照份额交纳税赋,几乎没有人找你麻烦,也没有人威胁你交保护费。 即便是有,被发现后,也会很快有人出来,把他们这些毒瘤送到苦力营去。 代州城内不仅没有因为这一次的战火变得萧条,反而变得更加繁荣了。 商人们不用再担心有人在大街上抢夺他们的商品了。 也不用担心谁势力大,谁头上有人,而有所畏惧了。 就连青楼内姑娘们,也不用受到人威胁,去接一些她们不愿意接的客人了。 代州城,在杨七快刀斩乱麻之下,开始焕发出更强劲的生机。 同时,也在开始向整个代州地域蔓延。 这标志着,代州城将迎来新的时代,也标志着代州正式的换了主人。 杨延嗣正式的在代州站稳了脚跟,成为了代州的主人。 而代州的前任主人,此刻,正在被解刨。 一间灯火通明的屋子里,俏寡妇苏五娘手持着两柄细小的弯刀,在一张宽大的床前,双手颤抖的看着床榻上躺着的杨保。 杨七在一旁急切的催促,道“还愣着干嘛,赶紧切啊。” 俏寡妇苏五娘,这位杀人如麻的女子,一脸惊恐的问道“真切?” “呜呜呜呜……” 杨保被拔的光光的,塞着嘴,躺在光秃秃的床上,不停的挣扎,眼中充满了恐惧。 杨七恼怒的喊道“你不是说前几个跟你睡的男人,都被你切了吗?怎么这会儿不敢了?难道你之前是骗我的?” 俏寡妇苏五娘,脸色惨白,道“奴家以前切的都是死人,这一次是活人……” 杨七怒吼道“赶紧切,不然以后每天送一个人过来让你切。反正这代州城内,十恶不赦的家伙多的是。” 见俏寡妇苏五娘还有犹豫,杨七大声喊道“人数增加到五个,最近在城内发现了不少探子。这些人都该切。” 俏寡妇苏五娘,吓的手一抖,狠下心,下刀了。 一刀切进了杨保的皮肤,鲜血一下子喷了出来,喷了俏寡妇苏五娘一脸。 俏寡妇苏五娘浑身颤抖着,抬起头,问道“是这样切吗?” 然而,她抬起头,却没看到一个人。 杨七早就跑到了门外。 俏寡妇苏五娘也想跑,却看到屋子的门突然打开了,两道身影被送了进来。 她仔细一瞧,是那个会凌迟的小姑娘和那个会医术的大胖子。 会医术的大胖子,一进门看到了床上的情景,就吐了。 会凌迟的小姑娘,一脸怯怯的表情。 只是她一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惧怕。 “少爷说了,咱们这是在为医学的发展做贡献。只有了解清楚了人体的构造以后,才能更确切的找准一个人生病的根源。也能借此找到根治的办法。这是功德千秋的事情,而且咱们杀的都是恶人,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会凌迟的小姑娘,怯怯的传达着杨七的话。 说话间,小姑娘已经凑到了床前了。 在她的眼里,闪烁出了一丝一丝的亮光,里面没有惧怕,有的只有跃跃欲试的兴奋。 “少爷还说了,给咱们十天时间,让咱们尽快的摸清楚人体的构造。回头他回来了,要检查。如果没做好,就让咱们自己切自己。” 小姑娘越说越兴奋了,嘴皮子变得很溜,脸上的怯意也消失了。 她已经迅速的解下了自己的包裹,取出了自己用来凌迟用的小刀。 “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切活人了……这感觉真好……” 她兴奋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俏寡妇苏五娘和会医术的胖子,一脸惊恐的看着她。 像是在看一个小魔头。 她们和小姑娘相处的时间和不短,她们可不知道,小姑娘有喜欢切活人的嗜好。 一瞬间,她们想到了小姑娘的诨号。 刽子手铜糖。 以前她们觉得小姑娘柔柔弱弱的配不上这个诨号。 现在她们觉得,铜糖小姑娘当之无愧。 当俏寡妇苏五娘和会医术的胖子还在发呆的时候,铜糖小姑娘已经开始动手了。 …… 门外。 杨七脸色发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有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了……” 杨七苦笑着,嘀咕了一声。 杨七杀过很多人,很多人活生生的丧命在了杨七枪下。 可是,战场上杀死敌人的感觉和解刨的感觉,完全不同。 战场上杀死的是敌人,没有心里负担。 因为,你不杀死别人,别人就会杀死你。 解刨不同。 解刨一个活人的时候,人就像是砧板上的猪羊,任人宰割。 “呕~” 杨七突然间,差点吐了出来。 “大人,您招来的人,已经在府衙里等候您了。” 这个时候,一个大同军的军卒,突然出现在杨七面前,单膝跪地道。 第0434章 曹彬真正的目的 古人对于祖先的敬意是诚挚的。 像是这种偷吃供桌上冷猪头肉的人,一般被抓住以后,免不了一顿打。 而且,旁人吃冷猪头肉,一个个偷偷摸摸的,像杨七吃的这么豪放的,真不多见。 偷吃被抓包,还被自己老丈人给撞见,杨七明显没有做贼的自觉。 “你们盯着我干嘛?是不是也想吃?” 只要不是被老杨和佘赛花抓住,被其他人看见,他一点儿也不在乎。 甚至还准备邀请别人一起同流合污。 他重新拽住了供桌上的冷猪头,翻过住嘴对着地上,对准了猪脖子里的肉,一顿猛啃。 外边的啃光了,吃不到里面的肉,杨七尝试着啃了好几次也没啃到。 他有些懊恼的埋怨了一句,“洪叔,下次我再罚跪的时候,你记得提前在祠堂里藏一把小刀。不然吃不到猪头里面的肉。” 杨洪一脸愕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话让他怎么接? 曹彬大步迈进祠堂,顺势蹲在了杨七身旁,笑眯眯道“偷吃供桌上的冷猪头,吃的这么长气的。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人。” 杨七嚼着难吃的猪皮,脸孔皱成了一团,翻了个白眼道“这祠堂里,除了冷猪头,没别的可吃了。如果有得选,您以为我会吃这东西?” 杨洪在门外,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话,“少爷,偷吃供桌上的三牲头颅,那可是在祖宗抢饭吃,祖宗会不高兴的。” 杨七瞪眼道“祖宗要是知道有我这么个聪明伶俐,光宗耀祖的后辈。他们欢喜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不高兴。别说是吃一个冷猪头了,说不定祖宗还愿意分我一些蜡烛吃呢。” 杨洪扯了扯嘴角,一脸幽怨的盯着杨七。 祖宗要是真的有灵,估计今晚上会掐死你这个不肖子孙。 曹彬学着杨七的模样,席地而坐,坐在了杨七的对面,他冲着门外的杨洪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记得把门带上。” 杨洪迟疑了一下,瞧着自家的七爷没反应,就照着曹彬吩咐做了。 关上门的祠堂,显得有些昏暗。 翁婿二人就这么静悄悄的在祠堂里坐着。 一个在吃冷猪头,一个在看着他吃冷猪头。 许久,曹彬打破了气氛,“祠堂挺暗的……” 杨七一边啃猪头,一边回了一句,“那可不……在这里呆久了,估计回瞎的。” 曹彬笑眯眯的问道“你闹够了没有?” 杨七一愣,吃冷猪头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笑嘻嘻的道“老泰山觉得小婿在胡闹吗?” 曹彬似笑非笑的盯着杨七,道“汴京城的将门,人人自危,一个个紧紧张张的。你说说,他们为什么紧张?” 杨七随口说了一句,“他们做贼心虚呗。” 然后,继续低下头,啃自己的冷猪头。 曹彬瞪眼道“这里面难道就没有你杨公子的事儿了?” 杨七放下了猪头,笑道“我只是一个讨债的而已。” 曹彬无奈道“你这债,讨的有点多。” 杨七把猪头放回了供桌上,抹了抹嘴角的油渍,正色道“我丢了一个兄弟,亲兄弟。他们总的给一个交代吧。一个个都装的跟没事的人一样。当我跟老杨一样好欺负?” 曹彬沉声道“你不觉得闹得有点过了吗?你这一下子得罪了一半的将门,以后你们杨家在汴京城里怎么立足?” 杨七笑了笑,没说话。 曹彬感叹道“好吧。老夫知道,你这位南国国主,富有一国,看不上小小的汴京城。” 感叹至于,曹彬试探道“能不能给老夫一个面子,放他们一马?” 杨七挑起眉头,好奇道“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您在小婿面前赌上面子。” 曹彬也没有隐瞒杨七,直言道“高怀德找上了赵德芳,赵德芳抬出抬出了先帝。老夫和先帝是过命的兄弟。他儿子求上门,老夫也舍不下脸咀嚼。” 杨七愕然道“赵德芳愿意赌上赵匡胤的找您说项,高怀德给了赵德芳什么好处,值得赵德芳赌的这么大?” 杨七沉吟了片刻,惊愕道“不会是高怀德答应了帮赵德芳夺取那张椅子吧?” 曹彬思索道“你说的不是没有可能,先帝的余恩,用一点少一点。老夫的余恩,算是重中之重。关键时刻可是能保他一命。他情愿舍弃了一条命,也要为高怀德说项,肯定是得到了更大的好处。 对赵德芳而言,除了那张椅子,貌似也没有其他东西值得他这么做了。” 杨七思索道“我有那么可怕吗?逼的高怀德如此豪赌?” 曹彬咧嘴一笑,鄙夷道“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老夫猜测,高怀德心里估计早有想法。今上一直在夺取将门的权力,将门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杨七兴奋道“扶一个没有希望坐上那张椅子的人去坐它,应该是一场不错的大戏。我还真有兴趣看看,赵德芳坐上皇位以后,大宋会有什么变化。 您这位老泰山的面子,我可以给。谁叫咱们是一家人呢? 您回去告诉他们,让他们每一家,送一个嫡系子嗣的头过来。另外,还有高府的管家的头。 我看到了人头,这件事就算是了了。 当然了,符家除外。” 曹彬点了点头。 杨七的这个要求,要是放在市井之间,肯定会有很多人觉得过分。 可是在大家族,特别是豪族。 牺牲个别人的性命,保存家族的利益,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嫡系子嗣的人头? 也就是杨家这个男丁稀少的家族会在意。 其他的将门,一点儿也不在乎。 富贵了几十年了,家里的嫡系子嗣一大堆。 牺牲一两个不成器的,也没有什么好心疼的。 “你的话我会帮你带到的。高家那边,应该没问题。高怀德这个人,赌品还是没问题的。既然在雁门关一战的谋划输给了你。他自然会认罚。 其他的几家就不好说了。比如护短的党家,也许不会同意。 搞不好还会采取一些极端的手段。” 曹彬郑重的说道。 杨七失声笑道“极端的手段?干什么?让府上的府兵们伪装成死士,冲进杨府,杀了我?” 曹彬沉吟了一下,沉声道“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杨七肆意的瘫坐在地上,笑呵呵道“那就让他们来吧。” 曹彬轻笑道“也确实没什么可怕的。一群土鸡瓦狗而已。有需要的话,曹府上的人会配合你的。近期,老夫也会让巡街的禁军,多注意注意杨府这边。” 杨七拱了拱手,道“多谢老泰山。” 曹彬摆了摆手,道“闲话说完了,聊一聊正事?” 杨七点了点头。 曹彬低声道“依照你的计划,你已经掌控了交趾,并且把交趾变成了南国。按照计划,接下来应该是大理,你怎么突然跑到了西北去了?” 杨七笑眯眯道“因为有人帮我们搭桥,让我们的计划推行的更快了。” 曹彬愣了愣,眼睛渐渐亮起,道“你是说……王小波等人的叛乱?” 杨七点头,道“有这么一波人出现,我们就不用再用老办法去谋划大理了。他们已经把水搅浑了,我们只需要浑水摸鱼即可。” 曹彬顿时来了兴致,“快,说说你的计划。” 杨七分析道“首先,咱们得承认,王小波这些人真的很了不起。一个小小的起义,居然拿下了整个川府。同时还打通了南下的道路。 能在如今国朝安定的时候,做到这个份上,王小波也算是一个人才了。 既然是人才,咱们就有必要利用一下。 据我所知,王小波手里的流民大军,已经汇聚了近六十万的人了。 以呼延伯伯和我大哥的本事,收拾这一群流民叛军,也就两三个月的事儿。 在这两三个月里,老泰山您可以操作一下,把这流民叛乱的事儿,和大理联系起来。 您想想,这伙流民如此厉害,远超一般的流民。 您说,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是愿意相信他们背后有靠山,还是相信他们背后没靠山呢?” 曹彬笑眯眯的道“自然是相信他们背后有靠山,不然岂不是显得川府的文官们无能?” 杨七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又道“如此一来,只要我们挑起一个话头。后面也不用我们费多大工夫。那些个好面子的文官,会帮我们办妥剩下的一切的。 老泰山只需要谋划谋划挂帅出征大理的事宜就足够了。” 曹彬询问道“非大战,陛下是不会让我们这些老家伙们出汴京的。你有办法让老夫出京?” 杨七咧嘴笑道“这还得感谢候仁宝,侯仁宝在交趾一败,陛下对文人统兵肯定心有余悸。紧接着又发生了雁门关的事儿,高怀德暂时肯定用不了。石守信一心养老,陛下肯定不会让他出来统兵的。 算来算去,也唯有老泰山一个人有资格领兵出战了。 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派遣我爹当先锋。” 曹彬沉吟道“你这么说,确实有道理。为确保万无一失,老夫回府以后,再好好盘算盘算。” 杨七点头,道“有备无患总是没错。有您和我爹领兵,教训一下大理,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曹彬问道“打到什么份上?” 杨七摸着下巴,沉吟道“打到升龙府。” 曹彬皱眉,“陛下未必愿意,朝臣们也许只会赞同教训一下大理。” 杨七摇头笑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再说了,大理的百年财富,都在升龙府。只要拿下升龙府,缴获一大批财物。一车车的运进汴京城。谁有有资格问罪与你?陛下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呢。 毕竟,辽国才是陛下的心腹大患。” 杨七又道“打到了升龙府,就会有一伙儿大理遗落的王族出来。您如实上报给陛下,陛下必定会册封这个遗落的王族,并且命令您扶持这个王族上位。 朝廷肯定想让这新王和大理的老王相斗,形成一个互相牵制的局面。 到时候,您带着财物撤出大理。 属于新王的人马,就会在这个时候出来,接管被您打下来的一半的大理。 这位兵强马壮的新王,对付一个苟延残喘的老王,自然是手到擒来。” 曹彬贼兮兮的笑道“这个新王可是姓曹?” 杨七翻了个白眼,道“你敢让他姓曹吗?” 曹彬尴尬的笑了笑,道“还不是时候。” 杨七幽幽说道“这个新王,未必一定要是男子。一个改头换面的女子也可以……” 曹彬眼前一亮,道“有道理……” 杨七又道“丑话说在前面。可以是曹玮的妻,也可以是曹玮的妾。如果是你们曹家其他子嗣,我可不答应。” 曹彬瞪着杨七,喝道“你自己占了交趾,现在还想暗地里控制我曹家的大理?” 杨七不咸不淡道“我也是为了长治久安打算。若是您老人家只在乎眼前的利益。那么谁当大理的王,我也可以不在乎。” 曹彬面露挣扎的神色,许久才开口道“老夫暂时不能答应你。” 杨七无所谓的道“随你。” 曹彬站起身,甩了甩袖子,说道“老夫先告辞了。” 杨七随意的拱了拱手,道“恭送老泰山。” 曹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杨府的祠堂。 望着曹彬离开的背影,杨七嘴角勾起了一个讥讽的笑容,“终究还是舍不开利益……老泰山啊老泰山,你贵为大宋枢密使。我以为您的眼光会比别人长远。没想到还是一个守财奴的性子。” 杨七顺势躺在了地上,幽幽的说道“有舍才有得,这钱不花,怎么赚?一个小小得大理而已……” 杨七的感叹,如果被曹彬听到,一定会说他狂妄的。 一个小小的大理? 大理所居的位置,得天独厚,百姓们崇信佛教,恭顺异常。 是一个非常好管理的地方。 只要历代的皇帝不是太废,这江山就能一直坐下去。 不论中原大地上的朝代如何更替,只需要俯首称臣,缴纳贡品,就能背靠着大树,好好乘凉了。 而且,大理的地盘,可是一点儿也不小。 足有中原的三府之地那么大。 一个三府之地,在战乱纷飞的时候,那就是一个不小的国家了。 曹家到时候在汴京留一支,大理留一支。 两支血脉相互依存,相互扶持。 便能一直的生存下去。 第0426章 寇准入瓮 杨七闻言大喜,他撇下了大同军的军卒,匆匆穿过了代州衙门的二堂。 在堂上,早有一位柔弱的青年在等候,青年穿着一身绿袍,顶着官帽,见到了杨七,赶忙屈身施礼。 “下官寇准,参见杨知州。” 杨七快步向前,扶起寇准,乐呵呵笑道“你我乃是同年,就不要拘泥这些虚礼。” 寇准也是一个妙人,听到了杨七这话,也不客气,直起身,笑问道“下官连日赶路,粒米未进,不如咱们边吃边聊?” 杨七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吩咐厨房,准备一桌上好的吃食。” 代州府衙内的大厨,是杨七从军中带过来的,做饭的速度很快。 一会儿工夫,一桌上好的酒菜就做好了。 杨七领着寇准,坐到了桌前。 寇准向杨七拱了拱手,也不客气,开始大肆的咀嚼。 杨七一言不发的在一旁自斟自饮,悄无声息的看着寇准像是饿死鬼一样的吃吃喝喝。 寇准也不顾及杨七这位上官,他不仅自己吃,还把跟随自己的两位老仆叫进来,一起吃。 寇准的两位老仆,可没有寇准这么洒脱。 他们见到了杨七,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一样,低着头,不吃东西也不说话。 寇准吃了许久,把肚皮撑的圆滚滚的,才打了一个饱嗝,感叹道“好久没吃的这么痛快了。记得上一次吃肉,还是在琼林宴的时候。” 杨七放下酒杯,笑眯眯道“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寇兄也算是一县之尊,虽说弄不了十万雪花银,弄他一两万两应该不成问题吧?怎么可能吃不上肉。” 寇准抄起杨七眼前的酒壶,连酒杯都不要,对着壶嘴猛吹了一气。 然后吧唧了一下嘴,感慨道“都是一群穷鬼,一个个穷的叮当响。从他们身上榨油,我实在是狠不下那个心。不仅狠不下这个心,还得搭上自己的俸禄。想要打打牙祭,也只能宰一宰你们这些个狗大户。” 杨七像是一只偷鸡的狐狸一样笑道“随便吃,随便花,不够尽管跟我要。我可以养你一辈子。” “别!” 寇准连忙摆手,“你杨探花的这碗饭可不好吃。琼林宴上,喝了你敬的一杯酒,我就被你扔到了边陲小县吃了三年的苦。这要是让你养我一辈子,那我这辈子岂不是都要为你所用了。” 杨七乐呵呵一笑,道“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寇准抱着酒壶又吹了一口,叹气道“到了县上赴任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咱们是同榜同年,你们一个个的都留在了汴京城附近做官,就我一个人被发配到了边陲。这要是没人在里面做手脚才怪。 我赴任的地方,又属代州管辖。这朝廷的官员,想要在代州赴任,要是没有你们杨家点头,怎么可能进得来?” 寇准又吹了一口,然后把酒壶塞给了杨七。 杨七嫌弃的推开了。 寇准毫不在意,提起酒壶继续喝。 杨七莞尔一笑,疑问道“既然你当时看出来了,为何不上一道奏疏,辞官不干呢?苏易简觉得自己有宰相之才,朝廷却委派了他一介小官。所以他不高兴,已经挂印而去了。” 苏易简听到杨七这话,估计会气的跳脚。 寇准听到了,明显一愣,惊讶道“苏兄可是状元之才,将来若是没有什么差错的话,位列宰相之位,手到擒来。他居然会嫌弃官小,辞官?” 杨七感慨道“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寇准低声感慨道“苏兄乃是酒中仙人,淡泊名利也情有可原。我当初之所以没有辞官,是因为,我也想到这边陲之地看看。” “了解民间疾苦?” 寇准侧目,鄙夷道“我是想看看,辽人是不是比大宋的人多了个脑袋。” 杨七低声笑道“看来你对边关的战事很不满。” 寇准喝光了酒壶里的酒,放下酒壶,沉重道“国恒大,好战必亡。然,燕云十六州是我大宋北方的屏障,不收回燕云十六州,大宋江山时时刻刻处在水深火热当中。 我就是想看看,辽人是不是比宋人脑袋多。凭什么太祖和今上,三次北伐,都没有收回燕云十六州。” 杨七笑眯眯道“那你在边陲待了三年,都看出了些什么东西?” 寇准撇了一眼杨七,毫不顾忌的说道“边军糜烂,杀良冒功,官逼民反……如此边陲,如何能够抵挡得主辽人?” 杨七摇头一笑,寇准现在还是太年轻了。 看事情只看到了一些表面的问题。 真正的问题,并没有看出来。 寇准见杨七摇头,下意识追问,“贤弟不赞同我的说法?” 杨七笑道“你说的这些只是表象。真正的问题在于杯酒释兵权和以文御武。” 寇准瞪大了眼睛,愕然道“贤弟慎言。” 杨七拿过了寇准手里的空酒壶,递给了身后伺候的仆人,随意的说道“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寇准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会儿。 他沉吟了许久,才咬了咬牙,道“愿听贤弟详解。” 杨七笑道“先说说杯酒释兵权,你觉得此事是好是坏?” 寇准当即喊道“自然是好事,杯酒释兵权,这说明了太祖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也说明了几位国公们深明大义。从此,大宋便可避免内乱之祸。” 杨七接过了仆人新换的酒壶,自斟自饮道“是吗?那么你告诉我,太祖抽调了各军中的精锐,组建了四十万的禁军,囤积在汴京城,有什么好处?” 寇准沉吟道“拱卫京师,防止其他地方有人作乱。” 杨七耸立耸肩膀,笑道“在我看来,只会养一些酒囊饭袋而已。这些人被囤积在汴京城,每日里发着足额的饷银,吃着大鱼大肉,又不用担心战事。 只需要十年,十年之后,你觉得这些人还有多少的战斗力? 然后,这些人被养废了。朝廷继续从各厢军中继续抽调精锐,继续养废。 边军中的精锐被抽调,边军废了。精锐被抽调到了禁军中,禁军也废了。 那你告诉我,朝廷拿什么去跟辽人打? 他们只能挨打。” 寇准脸色阴晴不定,他是一个有见识的人。从小就跟着他爹四处奔波,看见过太多太多的事情。 他心里不得不承认,杨七说的这些,真的很有道理。 而且,现在禁军似乎也在朝着杨七所说的这方面发展。 自今上北伐太原过后,禁军就再也没打过什么胜仗了。 每一次出击,都可以说是败仗连连。 反而,一些守卫边疆的边军,屡屡都能打胜仗。 寇准心里认可了杨七的说法,嘴上却死不承认。 他沉声道“朝廷这么做,可以防止内乱发生。免去百姓遭受内乱战火之苦。” 杨七摊手道“然后呢?边关没有精锐坐镇,敌国的军队就屡屡犯边,掠夺我大宋的财物,强大自己。各地也没有精锐坐镇,各地强盗四起,山头林立……” 一句话,把寇准怼的面红耳赤。 寇准红着脸,辩解道“就算是这样,也只是暂时的。只要朝廷拿回了燕云十六州,大宋就有了天然的屏障存在。辽人就别想犯边,朝廷也能腾出手,教训各地的强盗。” 杨七笑眯眯的道“那就说一说以文御武。朝廷想要以文御武,是为了防止武将背叛朝廷。可是现在各地的监军,权力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职权范围了。 他们不仅可以监管诸军,而且已经开始插手军务了。 你觉得一群不通兵事的监军,插手军务,干预将士们作战。 甚至有人直接掠夺了主将的指挥权。 一个个都纸上谈兵。 能打胜仗?” 寇准低吼道“朝廷可以剥夺他们干预作战的权力。” 杨七讥笑道“剥夺得了?文官贪权,又有上书直奏之权。你觉得他们会甘心只当一个摆设监军?” 寇准低下头,沉默不语。 杨七趁热打铁,道“边军中没有精锐,禁军又在逐步得糜烂。还有一个个纸上谈兵得文官在里面从中作梗。你觉得,朝廷凭什么从人家辽人手里拿回燕云十六州?” 寇准头低的更低了。 寇准也是一个聪明人。 聪明人很容易联想很多。 寇准在脑海里推算了一下,他发现杨七所说的话,有八成的几率发生。 半晌,他抬起头,质问杨七,“你跟我说这么多,究竟欲以何为?” 杨七诚恳道“我想让你留下帮我。帮我一起拿回燕云十六州。帮我们身后的百姓们,撑起一片天。” 寇准沉声道“朝廷拿不回来的燕云十六州,你凭什么拿回来?” 杨七正色道“你现在还不需要知道,我只想问你,你愿不愿意为身后的百姓们拼一把?你若是愿意,就留下来帮我。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我会向朝廷上一封奏疏,保举你回京做一个左正言。” 寇准陷入到了困惑中。 “我得好好考虑考虑。” 寇准沉声道。 杨七没有强逼着寇准立刻答应,也没有用对付苏易简的赖皮手段对付寇准。 寇准的性格和苏易简完全不同。 寇准决定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寇准不愿意做的事情,即便是有人强逼,他也不会出力去做。 酒足饭饱以后。 寇准背负着双手,晃晃悠悠的出了府衙二堂。 他心里有心结,所以静不下来。 他开始在代州城里转悠。 一路上,他看到了很多,也想到了很多。 傍晚的时候,才回到了杨七为他准备的住处。 走到门口,寇准伸手拍着门口的大狮子,问身边的老仆。 “仁伯,你说说,当官究竟是为了什么?” 仁伯弓着腰,疑惑道“老爷不是常说,当官就是为民做主吗?” 寇准身旁年轻的仆人喊道“不对,当官是为了光耀门楣。” 仁伯冷声道“一心只想着光耀门楣的官儿,即便是位极人臣,也只是徒添了一层身份而已。为民做主,堂堂正正的官,才能名垂青史,被百姓记住。” 寇准摇了摇头,感叹道“一条阳关大道,一条万丈悬崖边上的小道……一个平步青云,一个千难万险……” 寇准望向了府衙的方向,神色复杂道“杨延嗣,你还真是为了出了一道难题。若是我没在这边陲任职三年,或许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阳关大道。 可是,在这边陲任职了三年。我看到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了。 这边陲的变化,和你描述的一般无二。 长此以往,想要收复燕云十六州,还真是没有一点儿胜算。” 感叹过后,寇准大步流星的进入到了府邸内。 顺利的找到了自己的卧房,寇准二话不说,倒在头上就睡。 这一瞬,直接睡到了次日,日上三竿。 寇准的两位仆人已经在门外催促了四五次了。 寇准悠悠的起床,洗漱了一番后,换上了一身朴素的青衫。 他带着两位仆人,趾高气扬的走到了府衙门前。 “你们前去通禀杨延嗣,就是我寇准答应他了。陪他疯一次。” 府衙门前的衙役们,早就瞧见了府衙门口的寇准了。 听到了寇准的话,两个人笑嘻嘻的凑上前,道“小人参见寇老爷。” 寇准瞪着眼,道“带我去见杨延嗣。” 衙役们拱手,笑道“启禀寇老爷,知州大人在今早的时候,已经带人离开了。说是奉诏回汴京去了。有关您的官服印信,都在大堂上放着。 知州大人说了,他不在的时候。你就是代州的代知州,代州的一切事务,全由您一言决断。 代州治下的十六县,施政方略,和各级官员的任免,也全由您做主。” 寇准闻言,有些发愣。 杨七走了? 他怎么就走了呢? 他凭什么认定我会答应他? 这是吃定我了? 一瞬间,寇准就有种转头就走的冲动。 然而,想到了杨七把整个代州都托付给了自己,寇准又有些感动。 被信任的感动。 而且,他在任职期间,发现了很多代州的政策上的弊端,只是一直苦无权力施为。 如今大权在握,他刚好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第0435章 杀子? 这是眼界的问题,也是知识层面的问题。 杨七的眼界远比曹彬更加宽广,看到的更多,知道的更多。 所以,在他力所能及的时候,他可能想要做的更多。 说什么造反的话,杨七觉得太可笑。 他不会去破坏杨家的忠义,也不会给赵氏王朝当牛做马。 做一个山野闲人的话,杨七觉得有负老天送他来这里一次。 于是,他设计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既不破坏杨家的忠义,也不给赵氏王朝当牛做马。 地球,就像是一块白纸。 赵氏王朝,只不过是白纸上一个很小很小的圆圈。 杨家也只是这个小圆圈里的一个小黑点。 杨七觉得,自己没必要把心思放在这个小圆圈里。 杨家也没必要固守在这个小圆圈里。 地球的这一张白纸这么大,地盘那么多。 抛开这个圆圈,他可以肆意的在这个白纸上的任何一个地方,画圈圈。 然后在这些圈圈里,写上一个杨字。 甚至可以在赵氏王朝的这个小圆圈外的所有地方,写上一个杨字。 和世界比起来,赵氏王朝这点儿地盘不算什么。 杨七更看重的是赵氏王朝里面的文明和传承。 这些东西,在地球上,并不是像赵氏王朝一样,固定不动的。 它们可以跟随着黄皮肤黑头发的炎黄子孙,肆意的传播到世界上的每一个地方。 只要它们在这些地方上落地生根,那么这些地方,就会被打上炎黄子孙的标签。 大好的世界等着杨七去开发,杨七又何必拼一个父子反目的代价,和赵氏王朝死磕呢? 太不划算,也太愚蠢。 杨七曾经许诺了曹家一个千年富贵。 曹彬有些不相信,他觉得百年就不错了。 如果杨七说给其他人听,其他人或许也不会相信。 对此,杨七又能说什么呢? 去跟他们辩解曾经的日不落帝国是如何富贵千年的? 去告诉他们,分封制其实是延续一个家族长治富贵最好的方式? 去告诉他们,在他们眼里被当成蛮夷的拿下土族,就是靠着这种方式保持着千年的富贵? 当然了,这些人也会辩解称。 你所说的这些办法,都是咱们老祖宗玩剩下的。 那又如何? 就拿被咱们老祖宗们抛弃掉的侵略和分封来说,一个被抛弃了千年的东西。人家却能玩出一个日不落帝国。 咱们自己,却越走越拘谨。 最后沦落到被别人欺负。 这是为什么呢? 这是因为,坐在最高位置的统治者,在不断的禁锢人们的思想。 被我们奉为黄帝的哪一位老祖宗,他是怎么起家的? 在他之前可有其他的国家之说? 没有。 咱们这位老祖宗,就是靠着本能的侵略性,占据了一个又一个的部落。 然后把他们全部都纳入到了自己的麾下。 脱离了原始的母系的部落制社会。 建立的新的社会体系。 国家。 继位者为了方便管理,开始教育百姓们,要抛却侵略性,学会温顺。 在这种思想的教育下,人们开始渐渐的失去了侵略性。 一个个的开始固守在原有的土地上,你争我夺的。 从来没想过,外面的世界可能更美丽。 偶尔有一两个跑出这片固有的土地的‘侵略者’,也是因为斗争失败所产生的。 在争夺了数千年以后。 一位被誉为雄主的存在出现了。 为了他的权力,为了展现他的至高无上。 他毫无顾忌的取消了分封制,在这片土地上建立了高度集中的君主集权制国家。 他用这种方式,禁锢了人们思想上的扩张性。 然后用至高无上的权力,吸引着众人的眼球,都看向了他。 所有的人都想成为他。 没有人想着去外边打拼一份家业,和他比肩。 而他的继任者,比他更凶残。 他接纳了一个叫做儒学的大美女。 并且为了方便他的统治,在大美女的身上涂脂抹粉的,让她显得更加美丽。 然后,一代又一代的继任者。 开始用这个大美女,在人们身上,画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紧箍咒。 而这位名叫儒学的大美女,被他们糟蹋的不成样子了,他们却不自知。 就这样,人们套着各种各样的紧箍咒,开始在‘圣人’的教诲下,当起了绵羊。 然后,围绕在绵羊们四周的狼群,在绵羊的滋润下,茁壮成长。 直到,狼群变得壮大后,一次又一次的屠戮绵羊们。 绵羊中的头羊,长角的勇猛的公羊,它们奋起反抗。 用极大的代价,打退了狼群。 然后,它们又开始在一道道紧箍咒的捆绑下,继续当它们的绵羊。 而它们身边的狼群,也开始继续在它们滋养下,茁壮成长。 就这么,一群又一群的狼群,在绵羊的身上施展它们的各种手段。 绵羊们也一次又一次的守卫自己的草场。 直到,一群被绵羊滋养的非常凶猛的狼群,冲进了绵羊的草场。 占领了绵羊的草场。 它们用锋利的狼爪限制了绵羊,然后用那个已经丑陋不堪的‘大美女’约束绵羊们。 就这样,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 狼群在绵羊的滋润下活的非常滋润。 悠闲的生活,让它们忘却了自己是狼。 它们开始学习绵羊身上的紧箍咒,并且套在了自己身上。 套着套着,它们也变成了绵羊。 然后,一大群的绵羊,守着自己的草场,开始继续滋润周边的狼群。 直到…… 直到…… 直到全世界的狼,都肥了。 它们一拥而上,冲进绵羊的家里,吃肉、喝汤、占据绵羊的草场、圈养绵羊。 绵羊们开始奋力的反抗。 然而,狼太多了。 绵羊们的奋起反抗也显得太无力了。 这个时候,有些绵羊想去学习狼。 在它们学习狼的时候。 它们发现了自己披在羊皮下的龙身。 于是,它们脱下了羊皮。 汇聚成了一条巨龙。 把所有的狼赶走了。 当这头龙张牙舞爪的时候。 它发现,周遭的狼群,已经从它身上吃掉了许多的龙肉。 从而也化身成了龙。 想要显示自己独有的龙威,太迟了。 张牙舞爪的龙,只能不断的迫使着自己变强。 去显示自己是龙的尊严。 …… 杨七所要做的其实很简单,他只是想提前揭开龙身上的羊皮。 告诉龙,你是龙,你是独一无二的龙。 你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尊严。 你应该威震世界。 你应该告诉世人,谁才是最尊贵的。 …… “冷猪头好吃吗?” 一道冰冷中饱含愤怒的声音,把杨七从宏图大略的思想中惊醒。 杨七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盯着门口的那一张苍老的冷脸,愤怒的喊道“杨洪这个狗才,居然敢背地里告我黑状。我要打死他。” 杨洪的身影从老杨的背后显现了出来,一脸幽怨的看着杨七。 杨七恼怒的喊道“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打死你。” “吆喝~” 老杨怪叫了一声,讥笑道“你杨七少爷长脾气了,连老子身边的人都想打死。那你试试,看看能不能打死老子?” 打死老杨? 杨七敢嘛? 杨七唯有耷拉着脑袋,无语道“孩儿不敢。” 瞧着威风八面,光明正大吃供品的杨七少爷吃瘪,杨洪就忍不住想笑。 惹得杨七拿眼睛狠狠的瞪他。 “怎么?长鸡眼了?” 老杨瞧着杨七乱瞪,调高了嗓子,阴阳怪气道。 杨七把头埋的更低了,低声道“没有……” 老杨摆了摆手,杨洪立马搬了一张座椅,放在了祠堂门口。 老杨大马金刀的往祠堂门口一坐,宽大的身躯,把祠堂门口堵得死死的。 阳光顺着老杨身躯外的空地方照射进祠堂,老杨的身上像是披着一道金光。 神圣而高大。 就连想咬老杨两口泄愤的杨七,也不得不承认,此时的老杨,极具威严。 老杨如同神灵一样,开口道“说说吧,你都背着老子干了些什么?” 杨七嫌弃的摆了摆手,道“爹您别说话,你这满口的流氓腔调,把气氛一下都破坏了。” 老杨胸膛里也有一颗放荡不羁的心。 只是年少时就当了官,掌管着不少的兵马。 所以他一直约束着自己。 如今,放下了一切的包袱,也开始放飞自我了。 只不过,杨七明显是老杨命里的克星,一下就把老杨的气的想打人。 老杨义愤填膺的骂道“狗东西,你眼里还有没有上下尊卑了?你还知不知道谁是你爹了?” “噗通~” 杨七二话不说,跪在地上就磕头作揖。 老杨刚升起来的怒气,立马消散了一半。 勉为其难的说了一句。 “这还差不多……” “汪汪~” 老杨刚话音落地,杨七就抬起双手,像是狗爪子一样晃动着,吐着舌头学了两声狗叫。 “嗯?!” 老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一脸疑惑。 伺候在老杨身后的杨洪,一脸愕然。 紧接着,就看到老杨如同带着面具一样开始变脸,一张充满疑惑的脸,瞬间布满了愤怒。 由青转紫,由紫转红。 “逆子!!!” 老杨一声愤怒的咆哮,震的整座杨府祠堂都在颤抖。 “嘭~” 老杨猛然站起身,坐下的座椅,被他一巴掌拍的粉碎。 “老子今天宰了你这个逆子。” 老杨当即就要在祠堂里找兵器。 找了半天,没找到兵器。 老杨冲着杨洪,愤怒的咆哮,“抬老子的大金刀过来!” 杨洪扑到老杨身前,抓着老杨的胳膊,惊恐的劝谏。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啊!七少爷只是年少贪玩,你万万不可动气。” 老杨一把推开了杨洪,狠声道“你要让老子亲自去拿吗?杨洪,这是命令。” 杨洪苦着脸,焦急的喊道“七少爷,老奴求求您了,您快说话啊!说一句软化。” 惹得老杨罪魁祸首的杨七,像是没事人一样,眨巴着单纯的大眼睛。 “汪汪~” 杨七又一声狗叫,彻底把老杨心里的所有怒火点燃了。 “啊!” 老杨大声咆哮了一声,横冲直撞的去找兵器了。 杨洪两次阻拦,都被他踹到了一边。 杨洪赶忙惊恐的向杨府后堂跑去。 “夫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杨洪一边跑,一边大喊大叫。 后堂内,佘赛花听到了杨洪的叫喊声,心头一凸。 佘赛花还从没见过杨洪如此的失态。 即便是雁门关事情发生以后,杨洪也没这么失态过。 佘赛花匆匆出了后堂,撞上了匆匆跑过来的杨洪。 “发生了什么事儿?” 佘赛花皱着眉头,沉声问。 杨洪急切的叫喊道“夫人,快去祠堂,快去祠堂……老爷要,老爷要打杀了七少爷……” “什么?” 佘赛花一脸惊愕,声音愣是拔高了许多许多。 杨洪拽着佘赛花就往祠堂跑,边跑边喊道“老爷要打杀七少爷,现在已经去正堂取金刀了。咱们得赶紧过去,去晚了。七少爷就要死了。” 佘赛花心头震动,跟着杨洪匆匆往祠堂跑。 一边跑,一边追问,“七郎又怎么惹老爷了?” 杨洪苦笑道“老爷骂七少爷狗东西,七少爷就趴在地上学狗叫……” 一瞬间,佘赛花就明白了杨洪话里的意思了。 老杨骂杨七是狗东西。 杨七真就学狗叫了。 这不是在发骂老杨是老狗吗? 老杨能不生气,能不斩了杨七这个忤逆不孝的逆子? 佘赛花和杨洪赶到祠堂的时候,老杨已经提着大金刀,风风火火的赶到了祠堂门口。 杨七面对着手持金刀,怒气冲冲的老杨,一脸无所谓。 甚至,还挑衅的再叫了一声。 “汪汪~” 老杨怒火攻心,挥起大金刀就砍。 看到这一幕的佘赛花,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两行清泪,一瞬间划过了脸庞。 “杨重贵,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了。难道你还要让我再失去一个儿子吗?” 佘赛花奋力的嘶吼,其中蕴含的悲凉,连杨洪听着都落泪。 “噗呲~” 大金刀砍进了杨七肩膀里,砍进了三寸。 关键时刻,老杨听到了佘赛花的嘶吼,还是留力了。 不然他这一刀下去,杨七的上半身,会被斜劈开。 “噗~” 喷涌的鲜血溅起了三尺高,溅了老杨一脸。 热乎乎的鲜血喷到了老杨的脸上,老杨非但没有跟着一起热起来。 反而变得很清醒,心也一点一点的变凉了。 “啊!” 佘赛花隔得远,看不到祠堂里杨七的生死,只是看到了老杨挥刀,然后一脸鲜血。 一瞬间,佘赛花几乎崩溃了。 她像是心被人摘了一样痛苦。 凄凄凉凉。 大喊大叫。 跌跌撞撞的扑向了祠堂。 祠堂里,杨七一脸淡然,似乎这一刀没有砍在自己身上一样。 突然,他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轻声道“好点儿了?” 老杨浑身一颤。 “哐啷~” 手里的大金刀滑落在地。 老杨一脸羞愤,掩面逃走。 佘赛花跌跌撞撞的爬进了祠堂,瞧见了里面端坐的杨七,哭声和叫喊声戛然而止。 杨七瞅着佘赛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自从雁门关一役后,爹心里一直有一口怨气。憋着不是什么好事。发泄出来就好了。为了让爹发泄出怒气,孩儿只能出此下策。让娘您担心了。” 第0427章 伤人的真相 杨七放权给寇准,寇准也不客气。 当即。 入了府衙。 坐上大堂。 穿戴了属于他的官服,是一身推官的官服,从六品。 然后,他开始对代州大刀阔斧的改革。 大权在手,过期作废。 寇准几乎毫无阻拦的在代州,贯彻落实了他的执政理念。 然而,在碰上商法和大同军军务的时候,却遭到了阻拦。 杨七在离开代州的时候,留下了两份手书。 提醒寇准暂时不要动代州的商法和大同军的军务。 一切必须等到他从汴京归来后,再商讨定夺。 此事,引起了寇准的好奇。 寇准仔细查阅了代州城里的商法和商税。 他发现,代州城每一日受到的商税,高达上万两。 每一日是上万两,一年可就是近三百万两左右。 这还仅仅是商税。 其中并没有牵扯到各地的农税。 毕竟,在大宋,农税才是重中之重。 如此庞大的商税,一下子就引起了寇准的兴趣。 当然了,寇准也遵从了杨七信中的告诫,并没有去动商法和商税。 他只是开始每日细心的观摩代州城的商业状况。 …… 当寇准开始观摩代州城的商业状况的时候,杨七带领着人马已经到了汾水边上。 再临汾水驿。 汾水驿站的站长已经换了一位。 整座汾水驿也被改建成了一座酒楼。 驿站里的花草树木,全都被除去了。 汾水驿,已经彻底的变了样。 杨七也就没有兴趣再在汾水驿待下去了。 在汾水驿向阳的山坡上。 杨七挖出了战死在汾水驿的家将们的尸骨,带上他们继续上路了。 杨七这一次归程的道路,远比他当初去程要艰难。 几乎每隔几十里,遇到大山或者溪流的时候,总会跳出来一些个强盗山匪。 距离去岁杨大剿匪过去还不到一年。 各地的匪徒似乎又重新冒出来了。 大宋,是一个滋生山匪的肥沃土壤。 纵观五千年历史,土匪最多的,就是大宋。 一路上碰到的山匪多了,杨七就有些感慨。 或许,当初杨家去占山为王,也比投靠大宋要强一些。 杨七一路上遇到了几十股的土匪和流寇。 可以说,杨七几乎是一路杀过来的。 等他们一行到达汴京的时候。 随行的十二人,已经锐减到了七人,而且每个人身上都沾满了血迹。 跨马奔跑在驰道上,遥望着越来越近的汴京城,杨七满脸狰狞。 今日。 汴京城东门口执勤的是高家的人。 当他瞧见了杨七一行的时候,匆匆逃离了自己的岗位,快速的向高府跑去。 几乎在杨七跨马入京城的那一刻起。 汴京城里有一半的权贵,都知道杨七回京了。 杨七跨马奔驰在汴京城的御街上,表现的飞扬跋扈。 一路上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他在以这种姿态,表现自己对雁门关事件的不满。 巡街的禁军们,撞见了杨七,一个个像是鹌鹑一样,悄声躲避。 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去撞这个魔头的眉头。 杨七快马疾驰到了一个菜市口前,瞧着菜市口前聚满了人。 稍微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今日是迫害杨家,造成雁门关事件的主谋斩首的日子。 杨七分开了人群,骑着马冲了进去。 菜市口内,跪倒着一群人,一个个的面目狰狞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有人认出了骑马的杨七,当即喊了一句。 “嗣仙人回来了。” 一瞬间,整个菜市口都沸腾了。 几乎所有百姓都围着杨七,七嘴八舌的问雁门关的事儿。 杨七随口敷衍了几句,他把目光投在了准备被斩首的那些罪囚身上。 其中一个罪囚,看到了杨七,高声嘶吼道“杨贼,你怎么还没死?” 杨七策马上前,踹开了想挡在他面前的侍卫,到了罪囚的面前。 杨七低头看着他,“潘家的余孽?” 罪囚瞪着眼,面目狰狞,嘶吼道“杨贼,你陷害恩公一家,我咒你不得好死。这一次在雁门关没弄死你们杨家父子,算你们命大。 可是迟早有一天,你们杨家将会为我恩公一家陪葬。” 杨七冷冷的盯着罪囚,冷声道“就凭你?也有资格谋划雁门关的事儿?你也太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们背后的人,抛你们出来做替罪羊,是不是给了你们足够的好处了? 比如说安排了你的家眷们过上好日子。或者说,直接给了足够的银两够他们下半辈子过活?” 罪囚眉头一缩,沉声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杨七一脸恶毒道“不懂没关系,我不需要你懂。我过来和你说话,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凡是陷害我杨家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就算你们背后的人帮你们暗顿好了家眷,我也会一个个挖出来,送他们下去陪你们的。” “杨贼!” 罪囚猛然暴起,声嘶力竭的喊叫。 很明显,杨七的话,戳到了他们的软肋。 杨七扫了一眼坐在监斩官位置的官员,冷哼了一声,策马离开了。 杨七走了,可杨七所说的话,却被台下的百姓们记住了。 汴京城内刚被压下去的流言蜚语,瞬间又被杨七给挑了起来。 …… 杨七离开了菜市口,跨马回府。 一到府门口,瞧见了府门上挂这白帐,瞬间脸黑了。 杨府门房的老仆瞧见了杨七,赶忙向他施礼。 却被他一脚踹到在地。 杨七指着府门上的白帐,冷声道“把这些东西全都给我撤了。” 老仆苦着脸,道“这是老爷吩咐的……” “撤了。” 杨七低吼道“如果我再看见这种东西,我一定会放一把火,烧了这天波杨府。” 老仆吓了一跳,赶忙带人去撤白帐。 杨七黑着脸,大步流星的进入到了天波杨府正堂。 映入眼帘的就是披麻戴孝的三位嫂嫂和自己的妻子。 老杨和佘赛花一脸伤感的坐在堂上。 佘赛花瞧见了杨七,瞬间泪奔,“七郎回来了?” 杨七冷冷的点了点头,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走到了堂前,取出了那个杨延辉的灵位,奋力的摔在了地上。 “杨延嗣?!” 老杨一拍桌子,气急败坏的站起身。 杨七毫不示弱的瞪着他,声音冰冷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凭什么敢断定他死了?” 老杨喊道“当时那种情况,他怎么可能活着?” 杨七低吼道“你凭什么说他不能活?万军丛中,我可以全身而退,他就不能了?” 杨七紧接着又道“还有,雁门关的事儿,还没有讨回一个公道。你又有什么资格为他设灵堂?” 老杨浑身气的发抖,他指着杨七,怒吼道“朝廷已经查明了此事,乃是潘氏旧部所谓。今日已经将其全部问斩。” 杨七眼神越来越冷了,他盯着老杨,讥讽道“杨业,亏你征战沙场三十年,难道你觉得,一群丧家之犬,也有本事封锁整个雁门关吗? 难道你觉得,一群丧家之犬,也能让雁门关周遭的所有边军无视十万辽军南下吗?” 杨七直呼老杨之名,已经算是大不敬了。 “七郎!” 佘赛花一脸惊愕的出言提醒。 老杨嘴里喘着粗气,低声吼道“这是朝廷给的交代,这是陛下给的交代。” 杨七冷笑道“八千火山军,一万多民夫,葬身在雁门关。一句朝廷给的交代,就说得过去吗?你对得起忠心跟随你的八千火山军,还是对得起那一万多抛妻弃子的民夫?” 老杨浑身剧烈的颤抖,他颤声道“放肆。” 老杨心里也委屈,可是他一想到。 当时上朝受封以后,赵光义把他叫道了殿后,推心置腹的话,他就只能把这些个委屈,打碎了往自己肚子里咽。 老杨声嘶力竭的喊道“朝廷给的交代,就是真相。朝廷对死去的将士们,厚葬,并且厚待了他们的家眷。朝廷对得起他们。” “哈哈哈~” 杨七放声大笑。 “好,很好,你说朝廷给的就是真相。那咱们就听一听,那一个才是真相。” 杨七转头冷声吩咐,“给我叫落叶过来。” 落叶得知了杨七传唤,很迅速的就到了杨府正堂上。 杨七冷眼盯着他,沉声问道“告诉我,你查出来的真相。” 杨七的目光很冰冷,像是一柄锋利的弯刀,在人身上割肉。 落叶很清楚,他查出来的真相,如果不能让杨七满意。 那么,以后杨七的身边,就不会再有落叶这么一个人。 落叶深吸了一口气,低声汇报道“属下已经查清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去岁十一月的时候,潘仁美借着和辽国使节相熟的关系,谋划了针对雁门关的战事。他暗通辽国,邀请十万辽军南下。 去岁腊月,潘仁美倒在了首领手里。这个计划就被搁置了。 不过,在潘仁美伏法前,曾经见过一个人,并且许下了重利。让此人帮忙继续执行这个计划。 此人借着潘家的财物,暗中勾连了西北的将门,一起封锁了雁门关。 并且让潘氏旧部截杀了雁门关派出去的一切信使。” 老杨一脸难以置信。 杨七冷笑了一声,问道“此人是谁?所牵连的将门都有那些?” 落叶低着头,沉声道“此人便是……符家的家主。将门中,出力最多的,是高家和王家。” 杨七眯起眼,冷笑道“符家……” 他吩咐落叶,道“你回头给我列举一个详细的名单,我要知道都有谁参与到了此事中。” 落叶抱拳道“属下明白。” 落叶得到了杨七的吩咐,离开了杨府正堂。 老杨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噗通一声瘫坐在了椅子上。 他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佘赛花和杨七的三位嫂嫂也难以置信。 曹琳算是唯一一个听到这些以后,还保持平静的人。 杨七冷冷的盯着老杨,问道“爹,您觉得,那一个更像是真相?” 老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低着头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 佘赛花面色惨白的低声道“符家……高家……王家……这大宋将门之列,容不下我杨家……” 朝廷给的答案,和杨七查出来的答案,差距太大了。 大到随时就能覆灭一个家族。 杨家能征善战又有什么用? 被这么多家族针对,杨家即便是获得再大的功勋,到头来,也只有覆灭一条路可走。 老杨忠君爱国,奋斗了半生。 似乎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半晌。 老杨突然抬起头,双眼充满了血丝,他低声道“我杨业,忠的是陛下。有陛下在,就有我杨家在。纵然大宋将门之列容不下我杨家。陛下能容下我们杨家,就够了。” 杨七闻言,咧嘴一笑,道“即便是陛下在背后使一些小手段,您也不介意吗?” 老杨露出了一张吃人的面孔,冲着杨七嘶吼,“你在胡说什么?” 杨七摊开手,道“我会胡说?那我问您,十万辽军南下,围困雁门关。而距离雁门关最近的代州,一兵一卒都没有向雁门关派遣,这是为什么? 您可别往了,代州是归您节制的。驻守在代州的大同军,也是您的部下。 为何您这位代州太守,大同军节度使在雁门关被困,代州却没有一点儿动作呢?” 老杨面目狰狞的可怕,他低吼道“代州的事宜,为父都交给了杨保掌管。为父很少过问代州的事宜。杨保没有驰援雁门关,自有他的考虑。” 杨七赞同的点了点头,道“爹说的极是,杨保却是有自己的考虑。因为他刚向陛下投诚,也刚获得了代州观察使的敕封。 他已经抱上了陛下的这个大靠山,没有陛下的命令,他又怎么可能去驰援您呢?” “怎么……怎么……怎么可能?!!” 老杨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杨保向赵光义投诚,还获得的赵光义的册封。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赵光义在背地里,正在抽杨家的脊梁骨。 赵光义是谁? 皇帝。 老杨所效忠的人,也是老杨最为信任的人。 即便是他让老杨去死,老杨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就是这个在老杨心里,占有者绝对位置的人,暗地里在给老杨使绊子。 老杨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和所有将门作对。 怕的就是帝王,让他这一颗忠臣的心寒下去。 “噗~” 老杨面色突然潮红,猛然喷出了一口逆血,翻了各白眼,晕厥了过去。 他实在受不了这种刺激。 第0436章 大鱼……落网了 佘赛花眼角泪珠滚落,扑到杨七身前,抱着杨七,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干嘛为了那个一根筋的老家伙委屈自己。他有气,憋着才好。憋死祸害。省得整日里惹我操心。” 佘赛花说的明显是气话,杨七也就那么一听。 感受着浓浓的母爱,杨七在佘赛花耳边轻声道“孩儿有预感,四哥此番应该能化险为夷。孩儿一定会找回四哥。咱们一家人,应该平平安安,完完整整的。” 佘赛花一边哭,一边低声呢喃,“娘知道,娘知道,你是好孩子,你是娘的好孩子。” 女人是水做的,这话不假。 佘赛花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脸上的妆容被泪水冲花,哭声哽咽着,如泣如诉。 杨七轻手扶着她的臂膀,准备让她哭一个痛快。 之前杨七说老杨胸膛里憋着一口闷气,需要发泄。其实佘赛花心口上,同样逼着一口气,也需要发泄。 老杨是一个大老粗,只顾着自己生闷气,全然没有顾及佘赛花的情绪。 四郎丢了。 老杨心里不痛快,心里有闷气,佘赛花又怎么可能轻松? 在老杨眼里,家人并不是他的全部,即便是家人都死了,他依然能够扛着他的大金刀,继续为国尽忠。 可是佘赛花不同,家才是她的全部。 儿子和丈夫,不论没有了谁,都像是在她的心头上腕了一块肉。 疼到不能呼吸。 老杨、佘赛花、四嫂,他们三个人,心里已经认定了,四郎生还的机会很渺茫。 战场是一个杀戮的地方,也是一个用人命填埋的地方。 像是一个无底的深渊,扔进去多少人命也填不满。 凭什么别人的性命都能填进去,杨家的人就能意外? 从老杨带着儿子们从军,征战沙场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 将门的女人必须学会坚强,没人会安慰你。 也许,整座杨府,只有杨七一人还坚信杨四活着。 佘赛花搂着杨七哭了许久,泪水侵湿了他的肩头。 痛哭了一场,佘赛花心里舒服多了。 佘赛花抬起头,怜惜的看着杨七肩头的刀伤,“娘给你看看……” 杨七咧嘴,露出了一个比八月向日葵还灿烂的笑容。 “不碍事。” 佘赛花嗔怒的瞪了他一眼,用手压住了杨七的伤口,“走,随娘回去,娘帮你包扎伤口。” 杨七脸一拉,干笑道“孩儿还在禁足。” 佘赛花瞪着眼,急吼吼喊道“禁什么禁,老娘说不禁了就不禁了。有本事让杨重贵找我来说理。” 杨七敬佩的竖起大拇指,“还是娘您霸气。” 佘赛花竖起玉指,在杨七额头点了点,扶着杨七站起身,一步一挪的向杨府正堂走去。 杨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几乎杨府内所有的家丁仆人们,全都汇聚到了正堂门口。 一个个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 佘赛花扶着杨七到了正堂前,瞧着窃窃私语的家丁仆人们,喊了一嗓子,“都别看了,去做事。” 家丁仆人们闻言,一窝蜂的跑开了。 佘赛花喊过了杨洪,让他去请府上的大夫过来。 大夫还是那个大夫,帮老杨诊脉的那个大夫。 佘赛花扶着杨七躺在踏上,掀开了杨七的衣服,露出了一个伤口很深的刀伤,里面还在往外泛着血水。 大夫上前一瞧,急吼吼道“快给老夫准备热水和烈酒,老夫要帮七少爷缝合伤口。” 杨洪立马吩咐伺候在正堂里的丫鬟们去准备。 大夫抚摸着胡须,神色凝重的从医箱里取出了一卷银针,从里面挑选了两根泛着寒光的银针,手指婉转,银针已经扎在了杨七肩头。 捻动银针,一寸寸的刺入到杨七体内。 惊奇的是,随着银针入体,杨七肩膀上的伤口居然止住了往外渗血。 杨洪又惊又喜的喊道“徐老哥,你什么时候会的这一招啊?以前怎么没见你用过?” 徐大夫用银针封住了杨七肩头的两处大穴,收回手,淡然的说道“老夫也是受到了七少爷缝合伤口的医术的启发,回去参考了一些针灸的医术,研究出了这一手快速止血的办法。” 徐大夫顿了顿,感慨道“只可惜,老夫的天资有限,研究出的这一套针灸医术,治标不治本,行军打仗的时候,用来应急还行,不堪大用。” 杨洪喜滋滋的拍马屁道“已经很不错了,我在军中见识过不少医师,就数您的医术最高明。” 徐大夫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医术高明的谁去军中,人家要么在宫里,要么在乡野闹市隐居,再不济的也远遁在深山里。” “可惜了……” 杨洪满脸遗憾。 “烈酒和热水备好了。” 佘赛花的贴身大丫鬟,领着两个小丫鬟,端着盛有热水的铜盆和烈酒匆匆赶来。 徐大夫立马上手为杨七清洗伤口。 烈酒洒在了杨七肩头的血肉上,疼的杨七呲牙咧嘴的乱喊叫。 “我说老徐,你是不是想谋杀?” 徐大夫在府上待的时间不断,了解杨七的脾性,听见杨七埋怨的叫喊,他手上动作没停下,一边帮杨七清洗伤口,一边硬顶了一句。 “老夫就这点本事,您要是不高兴,您可以自己缝合。” 杨七气咻咻的道“姓徐的,不是少爷我说你,你还真的不学无术,不求上进。你闲暇的时候多看看医术,研究研究什么麻沸散一类的麻药,一碗汤药下肚,少爷我也就不用遭罪了。” 徐大夫已经帮杨七清洗好了伤口,穿针引线的在缝合伤口。 “麻沸散是古书中记载的神药,已经失传多年。连那些个杏林高手都研制不出来,老夫一介才疏学浅的庸医怎么可能研究出来?” “嘶~” 弯针穿过杨七的皮肉,疼的杨七倒吸了一口冷气,额头上直冒冷汗,脸色泛青,嘴唇发白。 杨七忍着痛,继续和徐大夫聊天,转移注意力。 “老徐,回头跟我去代州吧。最近我在医术方面有些小研究。你可以参与到其中,一起研究一下,说不定对你的医术提升会有帮助。” 徐大夫也意识到了杨七在转移注意力,顺嘴的随着杨七的话头往下说。 “什么研究?” 杨七抬起了另一条没有受伤的胳膊比划了一下,道“就是把人切开,看看人体内的构造,了解人身上的每一个部位。从而去研究出每一种病症的主要病因,生病是人体的那一部分出了问题。” “嘶嗷~” 徐大夫听到了杨七的话,吓的手一抖,弯针缝歪了。 疼的杨七放声大叫。 杨七愤怒的咆哮道“老徐,你真的谋杀?” 徐大夫被杨七骇人听闻的言语给震惊到了,杨七额头上不流汗了,他却开始流汗了。 “七少爷,老夫奉劝您一句,把人像畜生一样宰割,可是犯了禁忌的,会遭天谴的。老夫劝您趁早收手。” 杨七喝骂道“狗屁,一群不知进取的狗东西。你知不知道,人体内有一节叫盲肠的东西?” 徐大夫沉吟着点了点头。 有关于盲肠的记载,徐大夫在一些医术上看到过,曾经也仔细研究过,只是没研究出什么东西。 “那你是不是碰到过许多病人,盲肠出了问题,肚子疼的厉害,每次只能靠着药物压制疼痛,可是始终都得不到根治,甚至还有人被疼死?” 徐大夫郑重的点了点头。 盲肠出了问题的病人是最难根子的,从徐大夫从医的那一刻起,遇到过的盲肠出问题的病人,数不胜数,可从没有根治过。 杨七说因盲肠疼痛疼死人这话,并不虚假。 徐大夫不仅见过以为盲肠疼痛疼死的,甚至还见过一些忍不了疼痛自我了断的。 杨七忍着痛,低声阴恻恻的笑道“老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切开了病人的身体,把他那一节烂掉的盲肠切掉,然后在缝合起来,你猜他会不会得到根治,以后还会不会疼。” 徐大夫脸色泛青,浑身颤抖,低吼道“七少爷,你在诱惑老夫入魔?” 佘赛花一直在一旁担忧的盯着杨七,听到他和徐大夫的对话,佘赛花恼怒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是你想切就能切的……这么做有驳孝道,而且会被人诟病。” 杨七突然咧嘴笑了,笑容很灿烂,“娘,那我问您,如果有一天,我这条胳膊被碾碎了,必须切掉才能活命。您说切还是不切?不切的话肯定会死……” “胡说!” 佘赛花嗔怒的点了点杨七的额头。 佘赛花怀有的是慈母心,所以她并没了解杨七话里的深意。 徐大夫却如雷霆灌身,愣在了原地。 杨七的话,对他而言,如雷贯耳。 真要碰到了生死一刻,父母们情愿子嗣们残了,也不希望他们死。 徐大夫见过的这一情况太多了,多不胜数。 突然间,徐大夫就有一种马上悟道的感觉。 “老徐,你还真要谋杀,本少爷要是有一个好歹,我估计你全家都得跟着陪葬,包括你那个刚不满三岁的小孙孙。” 杨七的声音,犹如魔音贯耳般,侵入了徐大夫的脑海。 一下就打断了徐大夫悟道的沉思。 徐大夫也不恼怒,只是神色郑重的说道“老夫可以答应您,去代州一行。” 杨七笑眯眯的道“如此甚好,你最好能带上家眷,我送你一桩清名,也算是报答你为我杨家劳心劳力了这么多年。” 徐大夫再也没搭话,只是用心的帮杨七缝合伤口、敷药、包扎。 徐大夫用的金疮药,似乎比杨家独传的金疮药还要好,药敷上去以后,冰冰凉凉的,还感觉不到疼痛。 “好些了吗?” 佘赛花疼惜的问道。 杨七轻微的活动了一下胳膊,笑道“好多了。对了,娘,下一次再有人帮孩儿办事的时候,您记得去曹府请人。曹府的高人多,孩儿挖墙角也不心疼。” “郎君~” 杨七话音刚落地,曹琳幽怨的声音就从门口响起了。 扬言要挖老丈人的墙角,却被媳妇听见了。 杨七如同一只碰见了猫的耗子,努力的躲藏自己。 “多大人了,还调皮。” 杨七一下子把正堂里的人都逗笑了,杨府沉重的气氛,也开始变得活跃了一些。 …… 却说杨七被曹琳搀扶下去养伤的时候,符家二爷在府里自残。 “嘭~” 价值连城的瓷器,摔在了墙上悬挂的名人字画上,一点儿也不心疼。 书桌上的璃纹镇纸砸在脚面上,也感觉不到疼痛。 符二爷愤怒的在书房里糟蹋东西。 一身青衣的女子神色淡然的坐在书房一角,静悄悄的看着。 “嘭~” “嘭~” 两个琉璃盏被摔了出去,符二爷愤恨的喝道“赵光义,你也太凉薄了。若是没有我们符家,你们赵家凭什么坐上皇位?” 书房一角的青衣女子,娇滴滴笑道“哎呦,符二爷,您这可是诛心之言,被外人听见了,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符二爷披头散发的盯着青衣女子,目光如同孤狼,“赵光义看着我们符家,在杨家那个小畜生的折腾下自生自灭。老夫难道还不能骂他了?横竖都是死,老夫还不能骂他了?” 青衣女子撩起了衣襟,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轻声道“自古君王皆无情,从你们符家的王爵被掠夺的那一天起,你就应该明白这一点。” 符二爷盯着青衣女子,眼中有些疯狂,“你真的能救我?” 青衣女子嘴角勾起了一丝浅笑,似乎有种大鱼上钩的喜悦。 “只要你点头,从此鱼入大海,尽情的畅游。” 符二爷猛然向前,扑到了青衣女子身前。 青衣女子也是一惊,她从符二爷的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欲火的光芒。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 符二爷语气中充满了强烈的占有欲。 青衣女子愣了愣,展颜一笑,如同一朵怒放的牡丹花,充满了诱惑。 “如您所愿。” 青衣女子任由符二爷抱着自己走向床榻。 她的心里没有任何的,在她脑海里,来来回回的徘徊着一句话。 大鱼……落网了…… 第0437章 尘埃落定? 符二爷把青衣女子扔到了床榻上,一番肆意发泄的糟蹋。 由于年老了,身体亏空太多,符二爷根本不行。 他只能用手在青衣女子的身体上使劲的掐,或者用牙齿在青衣女子的身体上发泄自己的兽欲。 一番过后。 青衣女子双腿上布满了淤青,在她的脖颈、肩膀和胸膛上,有着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牙印。 从头到尾,青衣女子一声也没有叫喊。 似乎这具身体不是她的。 符二爷光秃秃的躺在榻上,面色阴沉的低吼道“要不是瞧着你有落红,老子还以为自己在搞尸体。” 青衣女子不以为意的坐起身,任由自己的身躯暴露在外面。 她一脸淡然的说道“该给你的都给你了,符二爷也该履行你的承诺了。” “啪~” 符二爷一个巴掌扇在了青衣女子俏脸上,几个呼吸间,青衣女子脸颊上浮起了一个紫红的掌痕。 “贱人,从今以后,你就是老爷我身边最低贱的贱人。能平等的和老爷我说话的,只有你背后的主子,而不是你。 你最好给本老爷放聪明点,不然我让你生不如死。” 符二爷一脚把青衣女子踹下了地,踩着青衣女子的娇躯,穿上了衣衫。 符二爷像是牵着狗一样的牵着青衣女子跪倒在他身前。 “你叫青萝?” 青衣女子淡然道“奴婢是叫青萝。” “呸~” 符二爷啐了她一脸,骂道“从今以后,你只能自称小贱奴。” 青萝低着头,一脸恭顺的道“小贱奴知道了。” 符二爷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背后的人,打算用什么办法帮本老爷逃出城?” 青萝低声道“我们会派人先带着老爷从密道离开汴京城,老爷府上的金银财物还有家眷,自然会有人帮老爷送到南方。” 符二爷眯起眼,沉吟道“那就尽快的安排本老爷出城。不过,在本老爷出城之前,要给杨家留下个教训。” …… 高府。 曹彬的轿子刚到高府门前,高府管家狗腿似的领着曹彬进入到了高府。 在高府的一间待客的花厅里,早已聚满了人。 曹彬一出现,便被众星捧月的恭迎到了正中。 高怀德面带笑意的冲着曹彬拱手道“有劳弟弟了,弟弟可带回了什么消息?” 曹彬踱步走到了花厅内的石桌旁,捧着石桌上的茶壶先闷了一口。 直到把嗓子润了个通透,曹彬才缓缓开口,“杨延嗣说了,你们想要息事宁人,也不是不可以。他们杨家丢了一个嫡子,你们每家就得出一个嫡子偿命。除此之外……” 曹彬顿了顿,一指高府的管家,道“再加上他的命,这件事就算了了。” “噗通~” 高府管家腿一哆嗦,跪倒在了地上。 “老爷,老奴自幼跟随您,一直对您忠心耿耿的。” 高怀德脸上的笑意敛去,面色阴沉的问曹彬,“没得商量?” 曹彬摊开手,直言不讳道“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这已经是双方都能接受的,最妥善的解决办法了。如今真的继续斗下去。我相信,你们只会损失的更多。 到时候就不是一两个嫡子的命就能满足那小子的胃口了。 真要闹的两败俱伤了,谁的脸面也不好看。还让那帮子文官,躲在背后看笑话。 保不齐,陛下也会趁机继续从我们将门手里夺权。 如果当初雁门关的事儿,你们谋划赢了,那么我老曹也无话可说。 可是输了就是输了。 得认。 这是咱们几个老家伙,当年一起定下的规矩。” 曹彬的最后几句话,很明显是对高怀德说的。 高怀德也是聪明人,一下就领会了曹彬话里的意思。 高怀德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高府管家,轻声道“高青,你放心去吧。你的家眷,老夫会帮你照看的。即便是老夫死了,高家的后人也会照顾你的家眷。只要高家的富贵还在,就少不了你家的富贵。你是为高家死的,高家的人会记住你的。” 高怀德的话,轻飘飘的,似乎一阵轻风就能吹走。 然而,在高青耳中,一字一句都重如泰山。 整个高家,就是高怀德的一言堂,高怀德想让谁死,谁就必须死。 即便是他的嫡亲长子高处恭,更何况他一介家仆。 高青老泪纵横,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磕破了,他颤声道“老奴领命。” 从高怀德身后,站出了两个黑衣汉子,架着高青出了花厅。 高怀德转头,对高处恭道“老三膝下有个不成器的儿子,送他一起下去陪高青。” 高处恭沉重的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说,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花厅。 高怀德又对花厅里的其他人说道“你们也招办吧。” 党家寡妇面目狰狞的喊道“高老,难道你就这么放弃了吗?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崽子,就把你吓怕了?” 高怀德斜眼瞥了一眼党家寡妇,淡然道“那你要让老夫如何?和杨家拼一个你死我活,然后等着陛下坐收渔利,从此高家从将门之列除名?” 党家寡妇也顾不得礼数,大声呵斥道“懦夫。高怀德,你愧对将门第一人之称。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你们高家认怂了,可是我们党家,绝不认怂。 就算是和杨家拼一个鱼死网破,我也在所不惜。” 撂下了这一番打脸的话,党家寡妇怒气冲冲的离开了高府。 其他几家的人,隐晦的瞅了瞅高怀德,一个个巴巴的凑到了曹彬面前。 “曹哥哥,你看看能不能跟您女婿通通气,咱们花钱买命成不成?” 曹彬扯了扯嘴角,冷笑道“你们觉得,多少钱财能满足一个疯子的胃口?” 一句话,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是啊!那是一个疯子,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跟他们谈钱的问题。 不然也不可能采取了这么激烈的报复方式。 几家家主冲着高怀德和曹彬拱了拱手,神色黯然的离开了。 “曹公,您也知道,我们杨家人丁稀少,一个都折不起。雁门关的事情我们杨家参与的不深,也并没有真的伤害到谁。您看您能不能再走一趟天波府。帮弟弟说说。 一旦事成,从今以后,咱们建林府杨家,就以曹家马首是瞻。” 说话的人名叫杨邛,兄长是曾经的义社十兄弟的杨光义。 自从杨光义战死以后,建林杨府就交到了杨邛手里,杨邛也没什么大志向,所以建林杨府在他手里没有一点儿建树,一直都不温不火的,远没有天波杨府有名。 在汴京的将门圈子里,一直都盛传杨邛是个没头脑的,只想一门心思当一个谁也不得罪的富家翁。 不然,他也不会当着高怀德的面,转身投到曹家门下。 曹彬听到了杨邛的话,也是愣了愣。 旋即,他斜眼撇了撇高怀德,见高怀德脸上没有任何反应,他就点头道“建林府的情况,老夫了解。你们家里子嗣不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罢了,老夫就再走一趟天波杨府,帮你说项说项。 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相信天波府的那个疯小子,看在本家和老夫的面子上,应该不会太为难你们建林府。” 杨邛一脸感激的拱手道“杨邛在这里先谢过曹公了,事成之后,弟弟一定登门拜访。” 曹彬客套的拱手回礼,道“客气客气。” 从头到尾,高怀德都表现的风轻云淡,似乎对着一切都不在乎。 可是明言的曹彬,早就从高怀德颤抖的双手,看出了他内心极度的不平静。 对此,曹彬心里早就乐开花了。 高怀德,你也有今天…… 送走了杨邛,高怀德对曹彬道“此番奔走天波杨府,全凭曹贤弟费尽唇舌,才了却了此事。为兄准备了一些礼物,曹贤弟回府的时候记得带上。” “哈哈哈……” 曹彬志得意满的大笑道“那小弟就却之不恭了。有劳高家哥哥费心了。” 一趟高府之行,曹彬可谓是收获颇丰。 不仅收了高府提前答应的重礼,还顺手收了一个附庸的建林杨家。 可以说,在这一次的风波里,曹彬是收获最多的那一个。 当天下午,装着人头的八个盒子就被送到了天波杨府。 杨七坐在桌前,亲自眼看了这些头颅,并且让落叶一一核对了他们的身份。 确认他们是各家的嫡子。 验看之余,杨七皱眉道“怎么少了两个?” 曹府管家陪着笑脸解释道“姑爷,党家的寡妇不识趣,准备跟您死磕,压根儿没有服软的意思。至于建林杨府,我家老爷希望您看在他的面子上,能网开一面。毕竟,在雁门关事件中,建林杨府的人,牵扯的并不深。” 杨七眯着眼,冷声道“党家的寡妇想要死磕?真是不知死活。既然想死,那就送党家一家下去去死。至于建林杨府那边,老泰山既然出言求情,我也不好不给面子。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我派个人过去,让他们出一个嫡子,打断一条腿。此事就算是了了。” 曹府管家拍马屁道“姑爷英明。” “英明个屁!” 杨七斜眼瞪着曹府的管家,呵斥道“老泰山他若是没拿建林府的好处,会帮建林杨府这么说项?只怕这个好处还不小。我这是又出人又出力的,好处全让他捞了。这怎么行? 挖女婿的墙角也不是这么挖的。回去告诉我老泰山,就说以后扎马合部归我了。算是他给我的补偿。” 曹府管家哭笑不得的说道“老奴明白。” 杨七又吩咐落叶,道“你去厨房,把那个黑丫头给我叫来。” 一会儿时间,一个又黑又瘦又高的丫头,被落叶领着进入到了杨七的书房。 两年多不见,杨七救下的小丫头高了足足两头多,几乎可以用疯长形容。 “参见恩公。” 丫头手里握着一根镔铁打造的烧火棍,向杨七抱拳施礼。 杨七一脸嫌弃的摆了摆手,“杨排风,我说府上也没人虐待你,你怎么把自己弄的跟从没吃饱过饭似的,瘦的一阵风都能吹倒。还有你这一身比汉子还粗鲁的习气是跟谁学的?一点儿女儿家的样子都没有。” 杨排风在杨七面前显得很拘谨,扣扣嗖嗖的低声道“回禀恩公,五夫人说了,奴婢这叫天赋异禀。吃多少都长不胖,全变成力气了。不然也扛不动这烧火棍。” 杨排风挠了挠头,又道“五夫人还说,女儿家的样子,在咱们将门里没啥用。咱们将门的女子,能打就行,剩下的都不重要。” 说完话,杨排风怕杨七不信,还舞动了一下手里的镔铁打造的烧火棍。 愣是把杨七书房里汉白玉铺成的地面,砸出两个大坑。 看得杨七嘴角直抽抽。 “停!” 为了避免杨排风耍的起劲,把自己的书房拆了,杨七果断喊停。 杨七郑重其事的说道“排风啊,以后多跟着四夫人学一学规矩,少跟着五夫人疯玩。” 杨排风似乎感受到了杨七不高兴,赶忙辩解。 “八妹比我还疯。” 杨七觉得,他没办法跟杨排风这个悍妞讲道理了,只能苦恼的捂着脸,说道“一会儿跟着曹府的管家去建林杨府,到时候,会有人出来趴着让你打。记住,打断他一条腿。其他的不许多做。” 杨排风正色道“排风明白。” 杨七一脸嫌弃的摆了摆手,让这些人都离开了。 落叶、曹府管家、杨排风一走,曹琳从杨七书房的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杨七翻着白眼,懒洋洋道“你现在知道了吧?到底是谁吃亏了。你爹贪得无厌,老是占我便宜。” 曹彬自知理亏,轻声笑道“别说的那么难听,他毕竟是我爹,是你的岳丈。” 杨七很想教训一下曹琳什么叫做出嫁从夫。 曹琳很识趣的凑上前,把肚子挺在了杨七面前,一副任打任罚的模样。 瞧着那渐渐隆起的肚皮,杨七又怎么敢下手。 唯有无奈的提醒了一句。 “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别让府上的人靠近我书房。一个个疯疯癫癫的……嘶……瞧着那碎裂的汉白玉地砖,我就心疼。” 第0428章 十年不开花,花开尽十年 “老爷?!” 佘赛花惊叫了一声,快步上前,扶住了差点要顺势倒在地上的老杨。 杨七的三位嫂嫂也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紧张之色。 曹琳起身,款款走到杨七身边,黛眉轻皱,低语道“郎君,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杨七撇了她一眼,淡然道“擂鼓需要用重锤……” 曹琳埋怨的瞪了他一眼,移步上前,和佘赛花一起观看老杨的状况。 稳重的大嫂花解语赶忙吩咐着管家杨洪去请府上的大夫。 佘赛花掐在老杨鼻下人中上,急声呼喊着。 “老爷,老爷,老爷……” 也不知道是佘赛花掐人中起了效果,还是呼唤起了效果。 总之,老杨悠悠从晕厥中苏醒了过来。 睁开眼的老杨,并没有去关注佘赛花和儿媳妇们紧张的神情,一双失神的虎目,落在了正堂当中的杨七身上。 一言不发。 直愣愣的盯着杨七。 佘赛花扶着老杨斜躺在了椅子上,瞪着凤眼呵斥道“逆子,还不过来向你爹认错。” 杨七这个时候,也不再固执了。 他缓缓上前,跪倒在了老杨膝下,轻声道“孩儿出言不逊,顶撞父亲,恳请父亲责罚。” 杨七话说的风轻云淡,似乎不论老杨如何惩罚他,他都无所谓一样。 老杨面对这种挑衅似的请罪,依旧一言不发。 佘赛花顿时急了,她暗中瞅了瞅老杨的脸色,挥手在杨七身上不轻不重的拍打了几下。 “你这个死孩子,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忠孝悌义你都忘了吗?” 佘赛花一边瞧着老杨的反应,一边责骂杨七。 只是,任凭她如何责骂杨七,老杨似乎都无动于衷,只是直愣愣的盯着杨七。 佘赛花心一下子沉下去了。 老杨的脾性,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了。 老杨表现的越平静,内心的怒火越胜。 反而言之,老杨若是破口大骂,甚至请出家法的话,反而事态不会太严重。 老杨直愣愣的盯着杨七,杨七同样直愣愣的盯着他。 父子二人像是一对久别重逢的仇人一样对视。 这让旁边的人,看的头皮发麻。 佘赛花急得转圈圈,捶胸顿足的,却也拿不出妥善解决的办法。 杨七一手摧毁了老杨坚守了几十年的信仰。 这和杀了老杨几乎没有任何的分别。 盛怒之下的老杨,能做出什么事儿,佘赛花也想象不到。 “老爷、夫人、四位少夫人……” 杨府的大夫在这个时候进入到了正堂,他似乎感受到了正堂里微妙的气氛,说话小心翼翼的,生怕触怒了正堂上主家人。 佘赛花瞧见了大夫,赶忙招手,催促道“快帮老爷把把脉……” 大夫抱了抱拳,提着药箱移步上前,到了老杨身边,从药箱里取出了一块小枕头,垫在了老杨的手腕下。 三根苍老的手指搭在了老杨的手腕上,开始切脉。 半晌,大夫收回了手,抚摸着他下巴处的山羊胡须,摇头晃脑的道“夫人不必担心,老爷这是急火攻心,导致气血上涌,思绪不宁,并无大碍。在下一会儿开一道宁神的方子,服上一些时日就好了。这段时间,老爷需要卧床静养。” 佘赛花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脸上勉强挂上了一丝笑意,点头示意道“有劳了。” 大夫也没有多说什么,冲着老杨和佘赛花几人抱了抱拳,就离开了。 杨府不仅又大夫,还有药库。 大夫刚才说的药方,只不过是一个说法而已。 其实,他并不需要卸什么药方。 只要他回到了杨府的药库,配好了药,差人送到厨房去即可。 大夫一走,佘赛花又动了心思,想安抚这两父子。 “七郎……” 佘赛花刚一开口,老杨就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他虎目微瞪,喝道“扶我回房。” 佘赛花吓了一跳。 她恶狠狠的瞪了杨七一眼,然后扶着老杨就回房了。 大嫂花解语瞅着杨七,哭笑不得的叹了一口气。 四嫂和五嫂二人低声哽咽着。 四嫂问道“小叔,你说四郎真的有可能活着?” 杨七郑重的点头道“只要我们一日没有找到尸体,那么就证明他还活着。我不认为,四哥是一个短命的人。四嫂尽管放心,即便是把这个天捅一个窟窿,我也会帮你找回四哥的。” 四嫂哽咽着,轻声道“那就有劳小叔了。” 五嫂急切的上前,问道“五郎的情况如何?” 杨七沉吟道“五哥的情况比较复杂,宝言上师说,他身体在逐渐的恢复,可是一直不见醒。宝言上师说,五哥心里可能有一个心结,所以愿意醒来。 此番归京,我也想请五嫂走一趟代州,帮着五哥解开这个心结。” 五嫂激动的点了点头,哭道“嫂嫂这就去准备,等你离京的时候,随你一起去代州。” 杨七摆手道“嫂嫂不必心急,我估计还得在汴京城里多待几日。” 杨七摊开手,耸肩笑道“有些债,总要讨回来。不然,我这心里始终不舒服。” 大嫂花解语开口道“我们这些妇道人家,也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嫂嫂只想告诉你,真要是别人欠了咱们的,你就只管去讨。咱们杨家的女人,也能打。” 杨七咧嘴一笑,拱手道“多谢大嫂。” 大嫂花解语的话,显示出了杨家女人的气度,也同样的代表了媳妇辈的女人向杨七表态了。 关键时候,她们会选择站在杨七这边。 大嫂花解语,浅浅一笑,带着四嫂和五嫂离开了。 正堂内,只剩下了杨七夫妇。 杨七冲着曹琳挑了挑眉毛,笑道“近些日,过的如何?” 曹琳没好气的瞪了杨七一眼,莲步微移,凑到了杨七身边,依偎在杨七怀里。 怀孕的女人,少了一份威严,多了几份依恋。 “近些日子,整日里提心吊胆的,能过得好?妾身每天,可都是以泪洗面,生怕你出个什么意外。” 杨七顿时脸色一黑,瞪眼道“你就对我那么没信心?还有,你哭归哭,别影响我儿子。你这整日里以泪洗面的,万一我儿子生出来,变成了像刘备一样的爱哭鬼怎么办?你要哭,也得等我儿子生出来以后。” 曹琳听到这话,一下子炸毛了。 “和着在你心里,妾身就算是哭死,也比不上肚子里那个重要?” 杨七坦然道“那当然了。” 曹琳气哼哼的探出了玉手,在杨七腰间狠狠拧了一把。 “你这个没良心的……” “咳咳咳……” 夫妻二人调情调的起劲,在他们背后,响起了一道深沉的咳嗽声。 转头一瞧。 佘赛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此刻正脸色铁青的瞪着杨七。 曹琳见到了婆婆,俏脸一红,赶紧从杨七怀里挣脱出来,低眉顺耳的站到一边。 杨七脸皮够厚,嬉皮笑脸的看着佘赛花。 佘赛花瞪着凤目,威仪十足。 “你这个逆子,气煞我也。” 杨七灿灿一笑,拱手道“孩儿知罪。” 杨七如此识趣的认罪,倒是让佘赛花准备好的训斥他的话,说不出了口。 佘赛花气哼哼道“你这个逆子,越来越没规矩了。没大没小的胡乱顶撞你爹,有驳孝道。今日为娘不惩处你,别人还当我杨家没规矩,当我佘赛花不会教育儿子。” 佘赛花探出手,指着祠堂的方向,“去祠堂给我跪着,什么时候你爹气消了。什么时候再给我滚出来。” 杨七闻言,有些尴尬了。 摧毁了老杨心中的信仰,只怕老杨这辈子对他的怨气也不会消散。 “娘,您不会让我跪一辈子吧?” 在佘赛花面前,杨七总是这么嬉皮笑脸的没有正形。 佘赛花似乎也喜欢吃他这一套。 然而,今天,这一套不管用了。 佘赛花直接愤怒的咆哮道“滚。” 杨七一愣,立马灰头土脸的狼狈逃窜。 瞧得出来,佘赛花是真怒了。 杨七逃出了正堂没几步,刚踏上了廊道,曹琳就急匆匆跟了上来。 只听曹琳指责的骂道“你就别惹娘生气了。凡是顺着她,而且至少要保持一年……” 杨七愣道“啥意思?” 曹琳有些难以启齿的嘟了嘟嘴。 杨七瞪着眼睛,愕然道“杨九……娘有了?” 得亏杨七反应快,不然杨九妹这三个字,就要从他嘴里蹦出来了。 曹琳苦笑着点了点头。 杨七哭笑不得道“老蚌生珠……这我突然多个妹妹,而且有可能还跟我儿子一般大?” 曹琳娇嗔道“不许胡说。这要是让旁人听见了,还不戳你脊梁骨。” 曹琳斥责完了杨七,又道“五嫂也有了。” 杨七当即愣在了当场。 十年不开花,花开尽十年。 杨七这辈的媳妇们,一个个一直都被怀疑不能生养,十年都没动静。 突然间,一下子就扎堆了。 搞不好还弄一个姑侄同年。 杨七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曹琳告诉他的事情,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捋一捋。 夫妻二人沿着廊道,细说着府上发生的趣事和雁门关的战事。 一直到了廊道尽头祠堂旁边,才分别开了。 曹琳明显的不舍。 可是佘赛花的命令,他们夫妻两个不得不遵从。 曹琳一走,杨七站在祠堂门口,并没有急着进入祠堂,而是在祠堂门口闭目养神。 杨七在祠堂门口一站,就是一个时辰。 落叶不知道何事,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杨七的身后。 “首领。” 杨七并没有说话,而是摊开了手。 落叶将一份整理好的名单递给了杨七。 杨七拿到了名单,仔细的查阅了一遍。 随后,他把名单重新递给了落叶,淡然道“吩咐下去,从雁门关开始,一路杀到汴京。除了名单最上方的两个人留着。其他人全给我杀了。” 落叶沉声道“要不要除根?” 杨七侧目,讥笑道“以你们火山卫如今的力量,能除得了根?” 落叶当即闭口不言。 火山卫在大宋根基浅薄,虽然在庞大的财力支撑下,在急速的壮大。 但是,名单上牵扯到的人员众多。 深挖起来,以火山卫的实力,非常困难。 除非,借助外力…… 很明显,杨七报仇,不喜欢借助别人的手。 杨七沉吟了片刻,又道“今日在菜市口斩首的人,挖出他们的根,除掉。其余的只诛恶首。另外,给初醒传信,让她派人给我盯着代州。如果我五哥出事了,她知道后果。” 落叶低声道“属下明白。” 杨七迈步走向祠堂,到了祠堂门槛处,他又停下了。 “办完了这件事,你准备去哪儿?” 落叶抬头,冰冷的脸色显出了一丝惊愕的表情,“首领不打算把属下留在身边吗?” 杨七冷声道“你觉得,我还有把你留在身边的必要吗?” 落叶咬了咬牙,道“属下还是想留在首领身边。” 杨七转身,侧目。 “还想继续从我这里偷东西给初醒?” 落叶坦然道“属下别无选择。” 落叶心里清楚,杨七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在杨七面前再说假话,很容易被拆穿。 杨七摇头一笑,感叹道“你知不知道,初醒搭上了苯教,那是在玩火?她以为自己有本事把苯教当成一柄锋利的刀用。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苯教的马前卒。长此以往下去,她和苯教便会被人看成一体,到时候分都分不开。” 杨七笑眯眯道“我帮她,就是在帮苯教。我在交趾做了什么,你心里很清楚。我即将坐镇代州,你觉得我会培养一个狼子野心的敌人,在自己身边壮大?” 落叶单膝跪地,低着头,沉声道“属下不懂这些。属下只知道,醒主子从来不会伤害首领,也不会做对不起首领的事情。” “呵~” 杨七讥笑了一声,感叹道“你对初醒倒是很忠心。既然你非要留在我身边,念在你有功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 这件事办完以后,带上你的人,还有那个女人。一起去登州。” 落叶抱拳道“属下多谢首领。” 第0438章 夜袭(中秋快乐!) 天波东院书房,从此被杨七划为了禁地。 论其缘由,只是因为烧火丫头杨排风打碎了里面的两块地砖。 杨七躺在院子里懒洋洋的晒太阳的时候,杨排风已经从建林杨府赶了回来。 建林杨府的嫡次子被杨排风一棍下去,打断的左腿,腿骨碎成碎末,一点儿也没有复原的希望。 听着杨排风大大咧咧向自己禀报的时候,杨七的嘴角一直在抽抽。 杨排风那语气,打断别人的腿骨,跟她在厨房里帮厨娘敲碎羊骨头没区别。 杨七对非常暴力的女子,一点儿好感也没有。 他听过了杨排风的汇报以后,直接挥手把人打发走了。 杨七躺在软榻上,手指敲打着榻沿的扶手,漫无条理的说道“雁门关一役,参与陷害杨家的大部分仇家都了结了。现在就剩下了主谋符家和不识趣的党家了。既然他们不想活了,那也就没必要再耗下去了。” 落叶躬身站在杨七身边,低声问道“什么时候动手?” 杨七眯着眼,望着符家和党家所在的城西方向,轻声道“就今夜吧。” 落叶点了点头,下去准备人手了。 汴京城里,除了已经被曹琳掌管的火山卫外,剩下的,直属于落叶的火山卫还有六百多人手。 这些个人手,都是暗杀的好手。 在得到杨七的命令以后,他们几乎倾巢而出。 赶到傍晚的时候,火山卫的人马,已经悄无声息的把符家和党家围困了起来。 符府。 青萝卑微的跪在符二爷面前,态度恭顺的道“主人,府外多了许多陌生人,应该都是杨家的人。看来杨延嗣今夜要对符家动手。” 符二爷伸手,掐住青萝的脖颈,提着青萝依偎在自己怀里,探手塞进了青萝的衣服里,一边狠狠的揉搓,一边狰狞的低吼道“一个小畜生,也想跟我斗。他凭什么?” 符二爷虽然不成器,但也是将门出身,手上力气很大,捏的青萝疼的直冒冷汗,却不敢吭声。 符二爷狠狠的蹂躏着青萝。 直到他的发泄够了,才罢手,道“让你们的人尽快安排,本老爷要立马动身出城。” 符二爷得意的笑道“本老爷要让杨家的人,今夜攻破了符府以后,连本老爷的一根毛也找不到。” 青萝瘫坐在地上,谦卑的说道“小贱奴这就去安排。” 青萝手下的人安排好了以后。 从符府同一时间,抬出去了十八顶轿子,每一顶轿子和符二爷平日里坐的轿子都一般无二。 守在符府门外的火山卫的人,看到了十八顶一模一样的轿子出现,也是一愣。 坐镇在符府前酒楼里的落叶,当即就下令,派出了十八个火山卫去跟踪轿子。 几乎火山卫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十八顶轿子吸引。 所有轿子里都有人坐着,但是没有一个是符二爷。 符二爷本人,化妆成了一个卖炭翁,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符府。 等到符二爷再次出现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城南的一座道观里。 在道观下面,有一条密道。 密道实在汴京城的地下水道的基础上建造的。 由于汴京城内外河流广布,又临近黄河,且高度低于黄河河床,所以钻城的一节密道显得极其狭窄。 四四方方的像是一个长筒的箱道,通体以坚硬的花岗岩铸成。 即便如此,也有水滴渗下来。 跟随在符二爷身后的青萝,没少被憋屈的符二爷用脚踹。 众人花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才顺着狭窄的密道,爬出了汴京城。 在汴京城外的一座破旧的城隍庙里钻了出来。 他们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符二爷骂骂咧咧的让青萝帮自己收拾了一下,他站在城隍庙外的缓坡上,望着城内符府方向,阴沉的一笑。 “杨家的小畜生,想跟老子过招,你还嫩了点。” 汴京城内。 火山卫的人马,并没有发觉符二爷出府。 守在符府外的四百多火山卫人马按照约定,在明月冒尖的那一刻,向符府内发起的进攻。 符府内的府兵们,并不知道符二爷已经逃离了符府。 一位符二爷装扮的老者,在书房里,闭着们,指挥着门外的府兵们抵御着入侵的贼人。 符府的府兵们都是符家大爷当年留下的好手,一个个战斗力非常彪悍。 火山卫冲进了符府,就和怀揣着荣辱与共的符府府兵撞在了一起。 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从战斗力上说,双方可以说是旗鼓相当。 火山卫的人马,凭借着远超符府府兵的人数,击溃了符府的府兵。 火山卫闯进了符府,几乎可以说是见人就杀。 对于真正要陷杨家于死地的敌人,杨七从不会怀有仁慈的心思。 杨七今晚给落叶的命令,就是灭了符府的满门。 同一时间,党府也惨遭了一股火山卫的袭杀。 唯一不同的是,火山卫在党府几乎没有遭到什么有效的抵抗。 满府上下,皆是一些老弱妇孺,仆人、家丁、丫鬟等。 碰上的府兵,也是一个个上了年龄的老卒。 在面对年轻力壮的火山卫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抵抗的力量。 火山卫的小头目,带人闯进了党家主家居住的后堂。 “二当家的,没找到党家的寡妇,和党家的嫡长孙。” 火山卫的人搜寻了整个党家后堂,杀掉了许多人,可是没有找到杨七命令中必须要的两颗人头。 小头目瞅着堆满了尸体的党家后堂,面色阴沉的喊道“继续搜,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把人找出来。” 火山卫的人,在党家后堂,展开了新一轮的搜索。 另一边,落叶也带着火山卫的人,闯进了符二爷的书房,发现了那个被掉包了的‘符家二爷’。 一剑砍掉了假符二爷的头颅。 落叶提着假符二爷的头颅,仔细辨认了一下,沉声道“我们中计了,命令兄弟们,准备退。” 撞上了一个假的符二爷,落叶就意识到了符家早有准备,领着火山卫的人马往外跑。 火山卫的人刚冲到了符家门口,就撞上了巡街的禁军。 上千的禁军,似乎提早得到了统治,早早的就赶到了符家门口,把符家围的水泄不通。 落叶面色阴沉的提着剑,冷声喊道“杀出去!” 火山卫的人马和禁军的人马撞在了一起。 早有准备的禁军不仅严密的布置了阵型,还携带了大量的重型弓弩。 “放!” 一根根弩枪射出。 火山卫的人马,一个个倒在了地上。 鲜血,染红了符府门前的街道。 人的性命,在重型弓弩面前,显得格外脆弱。 落叶拼劲了全力,从禁军的重重包围里杀了出来。 随行的四百火山卫,突围出来的,只有十几人。 剩下的,几乎全死了。 “咳咳~” 落叶身中三箭,咳出了两口血,他却一点儿也没在意。 他从身后活着的兄弟里,挑选了两个轻伤的,“你们速速去天波府,向首领报告此处的情况。我们暂时不能会杨府,需要在就近的藏身之所疗伤。” 两个轻伤的火山卫郑重的点了点头。 他们在一条幽暗的巷子口,和落叶等人分道扬镳,然后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的赶往的杨府。 另一边。 负责剿灭党家的火山卫,在搜寻了许久党家寡妇和党家嫡长孙未果后,撤出了党家,也撞上禁军的人马。 面对强劲的禁军。 火山卫的人马被残忍的绞杀。 若不是领头的禁军偏将有心留下一两个让他们回去报信的话,只怕袭击党家的这一支火山卫的人马,就要全军覆没了。 …… 天波杨府。 杨七有伤在身,却没有回到卧房里去休息,而是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时刻注意着党家和符家的动向。 杨七手里把玩着沈伦送给他的玉蝉,心不在焉的频频向符家和党家的方向张望。 曹琳伺候在杨七身边,为他盖好一块厚厚的兽皮毯子驱寒。 “郎君,还是回房等消息吧。你有伤在身,如果再感染了风寒,那可就不好了。” 曹琳给杨七脚前的炭盆里添上了几块银霜碳,又备上了一只暖手炉,塞进了杨七怀里。 杨七一手把玩玉蝉,一手捧着暖手炉,心绪不宁的道“不知道为什么,从入夜以后,我眼皮就跳的厉害。总感觉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曹琳安抚道“你就是想得太多了。如今的汴京城,人人畏惧你,谁会在这个时候跑出来触你的霉头?再说了,这汴京城里,敢触你霉头,有能力触你霉头的,也无非三人。 一个是皇帝,一个是我爹爹,还有一个就是高怀德。 如今高怀德已经把管家和他十六嫡孙的人头送给了你,表示服软了。 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跑出来再节外生枝呢? 皇帝和我爹爹就更不可能了。 皇帝巴不得你把将门搅得天翻地覆,他好坐收渔利。 我爹爹刚从高家手里得到了一个建林杨府和潘家旧部的两成兵额。你在他眼里就是财神爷,他怎么可能对付你?” 杨七放下了手里的玉蝉,牵着曹琳的手,苦笑道“话是这么说,可是我心里总是感觉到莫名其妙的慌张。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曹琳合手抱起杨七的大手,温柔道“别自己吓自己。符家虽然难对付一些,但是符二爷是个草包,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党家已经沦落到了三流的将门家族,咱们杨家抬起一根指头就能碾死他们。 难道你还担心他们狗急跳墙不成?” “狗急跳墙?” 杨七讥讽的一笑,突然,他脸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不好,他们真要狗急跳墙。” 杨七猛然站起身,顾不得向曹琳解释,忍着肩膀上的疼痛,匆匆的往天波府正院跑去。 赶到正院和东院花厅的时候。 一声声的破空声传入到耳中。 “杨府所属,披甲御敌,有人夜袭杨府。” 杨七心知来不及了,只能扯着嗓子奋力的高喊了一声。 几乎在杨七喊完了以后。 从杨家的院墙上,跳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蒙面人。 他们刚跳下了墙头,就撞上了暗中守卫在杨家院墙边的府兵。 杨家的府兵,常年在战场上奔走,所以警惕性很高。 意识到有敌人入侵的一瞬间,他们就结成了一个稳固的杀敌阵型。 随着杨七一声高喊,杨府内各院的灯火一盏一盏的亮了起来。 杨府内的男男女女,提着兵器就冲了出来。 杨七在赶去正堂的路上,撞见了杨洪。 杨七一把拽住了杨洪,沉声道“你带人去守住家里几个有身孕的女眷,其余的事情你不用管。” 杨洪急吼吼的道“七少爷,雁门关一役后,府上的人手折损了不少。现在府上能战的府兵,加起来还不到两百。如果老奴带人去守住老夫人和几位夫人的话,可就没人对敌了。” 杨七红着眼,低吼道“让你去,你就去。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记住我的话,除非你死了,不然后院的女眷有任何闪失,你提头来见。” 杨洪瞧着杨七急眼了,咬了咬牙,沉声道“诺。” 接下了杨七的命令,杨洪也不迟疑,转头吩咐儿子,道“杨安,你速速去调遣人手,随为父把几位夫人全部接到后堂保护起来。” 杨洪带人去保护几位女眷了,杨七紧张的心情也就放松了不少。 “大意了……” 杨七不得不承认,自己大意了。 算来算去,居然算错了敌人会狗急跳墙。 他在偷袭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可以来偷袭他。 最主要的是,现在的杨家正处于最虚弱的时候。 火山卫的人马全调了出去。 杨府的上千的府兵,在雁门关一役折损了近六百多人。 刨去了杨大带走的府兵外,现在府里能用的人,只有两百多。 而且,最关键的是,府上还有三个孕妇在。 “该死!” 杨七咬着牙暗骂了一句,他匆匆赶到了杨府的正堂。 冲到正堂门口的时候,撞见了提着大金刀昂首阔步出门的老杨。 老杨瞧见了杨七,斜眼一瞪,冷声道“能不能战?” 杨七郑重的道“能。” 老杨霸气的挥舞了一下手里的大金刀,朗声说了一句。 “随为父杀敌。” 第0429章 风起 “噗~” 雪亮的刀光在房间内一闪而逝。 躺在房内床榻上的人,头颅一下滚落在了地上,鲜血溅满了床上的被褥。 两个蒙面人在房内汇聚碰了个头,互相点了点头,跳上了房梁,顺着房顶的通风口,爬了出去。 攀爬上了房顶,黑衣明面人借着夜色,和黑暗融为了一体。 在黑暗中,两双闪闪发亮的眼睛,盯着房外院子里重重把守的重兵,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随后,黑衣蒙面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而在这座边陲驻军重镇里,还有许多黑衣人做着相同的事儿。 一切都悄无声息的在进行。 “啊!杀人了!” 直到,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打破了黑夜的平静。 守卫在将军房门外的军卒们,听到了凄厉的叫喊声,迅速的破门而入。 “嘭!” 军卒们踹开了房门,看到了他们的将军光秃秃的倒在地上,头颅被摆在了房内的桌案上。 在将军的床榻一角,一个女子也同样光秃秃的。 她一脸的惊恐,像是看到了某些可怕的事情一样。 “刺客从哪里逃走了?” 为首的侍卫大喝一声,质问道。 女子浑身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抬起手,指了指东方。 “带人去追。” 一众侍卫和军卒们,涌出了房屋,开始调兵遣将的去追踪刺客。 侍卫们走后,在床榻上惊恐的女子,突然站起了身。 她脸上的惊恐早已消失的干干净净。 “嘭~” 她脚上的力道很大,一脚踢开了重达两百斤的肥胖的将军的尸体。 然后漫无条理的穿戴上了自己的衣服。 女子走到了将军的头颅前,娇媚的探出手,抚摸着将军七孔流血的头颅,低声道“下辈子投胎,记得眼睛长大一点,也好在得罪人之前看得清楚一点。” 话音落地,女子的身影就缓缓的消失在了将军的房内。 然而,外面的军卒们却一点儿不知道,真正杀害将军的罪魁祸首,已经被他们放走了。 此刻,他们正在调兵遣将的在城里追堵凶手。 随着他们一路沿着大道追过,路过其他将军府邸的时候。 有人追问一两句,他们就道出了实情。 这些个将军府邸的守卫们,觉得这是一个重要的消息,于是赶紧回去回报自家将军。 然后…… “马将军死了……” “……” “陈将军头没了……” “……” “刘将军被刺杀了……” “……” 一个个的军卒,跑回了府里没多久,就惊恐的从府内跑出来,然后恐惧的大喊大叫。 与此同时。 边军重镇的大将军府。 一个军卒匆匆的赶到了大将军的卧房,沉声低吼道“启禀大将军,十万火急。” 卧房内,躺在大将军身旁丰润的女人,皱了皱眉,推醒了大将军。 然后自己翻了个身,继续睡。 大将军起身,披上了一件大衣,嚷嚷道“大晚上的,能出什么大事,难道是辽人打过来了?” 军卒在门外回禀道“大将军,镇子里出事了。有几位偏将大人被人刺杀了。” “什么?” 大将军一脸惊愕,他突然想到了此前汴京来信,叮嘱他要小心。 他连衣服都顾不得穿,慌忙的推门而出。 “都是那几个偏将被人刺杀了?” 军卒郑重道“马将军、陈将军、刘将军……” “嘶~” 大将军倒吸了一口冷气,恐惧道“没想到杨家的报复来的这么快,来的这么直接……” “立刻去行辕。” 大将军带着军卒,匆匆赶到了他的大将军行辕,一路上不断还有军卒前来报告。 等到大将军走到自己行辕的时候,已经过来了六拨人马汇报了。 他手下十三位偏将,其中有十个参与过雁门关的事儿。 眼下,十个已经全部被刺杀身亡了。 大将军进入到了自己的行辕,立马擂鼓升帐。 “吩咐下去,镇子外的大军,即可包围镇子。镇子里的驻军,封锁全镇。挨个盘查,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给我刺客挖出来。” 大将军一声令下,在镇子外和镇子内的所有兵马,全被被调动起来了。 大将军派遣了兵马去搜查刺客,自己在行辕内奋笔疾书。 足足写了一个时辰。 写了十六封信。 然后递给了在他身旁的亲信。 “派人快马送出去,八百里加急。” 亲信从他手里接过了信,并没有急着下去送信。 而是仔细的看着信件封皮上的那些人的名字。 大将军感觉不对,皱眉道“二虎,你在做什么?有些东西,不是你有资格看的。” 被唤作二虎的亲信,突然抬起头,咧嘴冲着大将军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二虎笑道“等您给汴京城去信,这是属下的任务。除此之外,属下还有一个任务。” 大将军一惊,后退了三步,愕然道“你到底是谁?” 二虎叹气道“属下跟了您两年了,您还没猜出属下的身份吗?” 大将军当即要疾呼。 二虎抢先说道“属下劝你别叫。一旦你叫了,属下被人乱刀砍死了。那么您的家眷,都得给属下陪葬。包括您藏在福州老家的那一房外室,还有那个长的虎头虎脑的小家伙。” “噗通~” 大将军生生把到嘴边的呼喊声咽了下去,他一下子瘫坐在了座椅上。 “你是杨家的人?” 二虎皱了皱眉毛,踌躇道“现在不是,以后就不好说了。不过,这并不妨碍我执行任务。” 大将军缓缓闭上了双眼,沉声道“能不能放过我的家人?” 二虎耸肩,道“我接到的任务是把你的头颅和你所写的信件,一同送回汴京。其中并不包括斩草除根。” 大将军猛然睁开眼,露出嗜血的光芒。 “你别急,我既然没有接到斩草除根的任务。别人自然也不可能接到。据我得到的消息,上面的意思,是只诛恶首,并不株连。” 大将军眼中的凶光缓缓逝去。 他盯着二虎,沉声道“两年前,你突然出现,救了我一命。是不是你们暗地里策划的?” 二虎摇了摇头,道“救下你,出于本心。我原本是要潜伏到你手下的一位偏将帐下。没想到阴差阳错的跟了你。” 大将军突然咧嘴笑了。 “那就好,死在你手里,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二虎沉默了。 大将军轻声道“别对我的家眷动手,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二虎摇头笑道“虽然我效忠的人不是他。但是,据说他从来都不会朝令夕改。而且似乎也不害怕别人找他报复。” 大将军目光一缩,道“他是谁?杨业吗?” 二虎摇头,道“杨七。” 大将军点了点头,道“也对,以杨业迂腐的性子,他没胆子,也没魄力做出这种事。” “上路吧。” 大将军抽出腰间的长剑,架在了脖子上,说道“帮我告诉我的家人,别为我报仇。我这是罪有应得,与他们无关。让她们别惹祸上身。” “我会的。” “噗呲~” 长剑划过脖颈。 大将军自缢身亡。 二虎斩下了大将军的头颅,放入到了一个锦盒里,贴身收起了信件。 …… “嘭~” 高怀德一掌拍碎的他胸前的书桌,原本摆在书桌上的信件和一字排开的四颗锦盒乘着的头颅,掉落了一地。 “这是在向老夫示威吗?” 高怀德瞪着眼睛,冷声的质问。 书房里的高处恭和高府的管家,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高府管家咧咧嘴,轻声道“老爷,王家、李家、党家、刘家等几个依附在咱们高家门下的将门,都希望老爷为他们讨回一个公道。” “混账。” 高怀德骂道“老夫又不是皇帝,老夫凭什么给他们一个公道。当初他们一起瓜分潘家兵额和钱财的时候,怎么不说多分老夫一份?现在出了事儿,想让老夫去出头?想得美。有本事,让他们去杨家哭去。” 高处恭低声道“党家的寡妇抱着丹书铁卷去了。在杨府门口哭了一天。不过没用,听说杨业重病不起,已经不管杨府的事儿了。佘赛花那个妇人,已经下令杨府闭门谢客了。” “愚蠢!” 高怀德脸色铁青,颤声骂道“党家的妇人,真是愚蠢至极。无凭无据的,她上人家杨家门口去哭。这是在干什么?干什么?她这是想告诉汴京城的百姓,在雁门关陷害杨家,有他们党家一份儿?” 高处恭道“爹,王、李、党、刘等各家,一直都以咱们高家马首是瞻。如今碰上了杨延嗣这个疯子,把这事儿闹得这么大。您要是不出面解决。恐怕这几家,以后就不会在依附在咱们高家门下了。” 高怀德觉得儿子说的有道理,他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了心中的怒火,道“管家,你去赶紧把那个党家的寡妇送回家去。让她最近都不要出门,更不要去杨家门口哭诉。” 高府管家点头,道“老奴明白。” 吩咐了管家去送党家的寡妇,高府正堂内就剩下了高家父子和地上的四颗头颅。 高怀德面色阴狠的道“咱们家这一次是被符家拖下水的。咱们家不好过,符家也别想好过。想办法把祸水引到符家去。 另外,杨延嗣这个小畜生居然敢坏了规矩,派人做出刺杀的这种事。那么就别怪咱们心狠。 把手下的人手都派出去,刺杀杨家的人。 告诉他们,杀一个姓杨的,许一个五品将军职位,赏黄金万两。 老夫就不信了,真要耍起狠来。 我会怕他一个小崽子。”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正当高怀德发狠的时候,高府的管家,突然跌跌撞撞的从门外跑了进来。 “老爷,百姓们把咱们府上给围了。” 一瞬间,高怀德差点没站住,跌倒在了地上。 党家的寡妇,去杨家门口叫骂。 这算是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了雁门关陷害杨家的事情,有党家参与。 然后,这个无知的寡妇,骂完了杨家以后,并没用回府。 反而进入到了高家。 百姓们偶尔会被蒙骗,但是并不代表他们蠢。 流言中曾经说过,汴京城里有顶级的权贵,暗害杨家,不然也不可能布这么大的局。 党家老家主党进活着的时候,党家勉强算是顶级将门。 可是党进一死,党家的人在高家利诱下,背叛了曹家,投入到了高家麾下。 一下子从顶级将门,掉落到了二流将门。 也就是说,流言中的顶级权贵,根本不是党家。 因为党家不够格。 那么,这个时候,接见了党家寡妇的高家,自然就被挖掘了出来。 高家,也一下子变成了陷害忠良的真凶。 一下子,高家就成了堪比安禄山的奸臣。 臭鸡蛋、烂菜叶子、土疙瘩、瓦片等等,全都被扔进了高府。 在百姓的众怒面前,高府敢出私兵围剿? 高府不敢。 只能紧闭大门,默默的忍受着。 毕竟,在百姓的众怒面前,皇帝有时候都得认怂,更何况是高家。 一旦高家对百姓动手,特别是在做不到完全杀人灭口的情况下。 那可就真捅了马蜂窝了。 估计他们今天动手了,明天就有人把高家的祖宗从棺材里请出来晒太阳了。 高怀德之所以差点晕倒,就是因为他意识到了众怒的可怕。 而且,高家本身就是顶级的将门,和文官们不对付。 如今惹起了众怒,被百姓唾骂。 那些个躲在背后的文臣们,一定会在自己的诗词和史书上怎么描绘高家的奸佞。 “这件事处理不好……高家,就会遗臭万年……” 高怀德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句话。 然后,他脸色铁青的推开了高处恭和高家管家。 “我一定会让杨家,付出代价。不过,在此之前,必须迅速的平息此事。去准备几箱金银珠宝,分量一定要重。老夫要走一趟赵府。” 高处恭担忧又急切的喊道“为什么不找陛下?只要陛下开口,以杨业的秉性,一定会出面平息此事。” 高怀德猛然瞪起眼,一双虎目冰冷的盯着高处恭。 “这是将门的内斗,皇帝巴不得我们两败俱伤,他好出来收拾残局,渔翁得利。去找他,我们高家,以后就别想在大宋将门之列立足。 你如果连这点都看不透,老夫死后,你怎么掌管高家?” 高处恭低头赔罪,“孩儿知错了。” 第0439章 必死局 杨七虽然一条胳膊受伤了,可是并不妨碍他另一个胳膊用力。 凭借着他天赋神力,对阵一些个土鸡瓦狗,还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由于杨七的虎头乌金枪,在雁门关的时候,扎在了耶律休哥的腿上,被人家拿走了。 他没有趁手的兵器。 府上除了老杨手里的大金刀外,剩下的神兵利器,就只有佘赛花的兵器,梨花枪。 杨七抄起了佘赛花的梨花枪,跟着老杨就往外跑。 佘赛花虽然多年未曾出征,可是她的武艺一直没有荒废,闲暇的时候也练枪。 她的梨花枪,保养的也很好。 老杨和杨七赶到府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杨府的府兵们聚拢在一起,把侵入杨府的敌人,逼迫着聚拢在了一起。 有两个人的表现,非常抢眼。 其中一个是杨府的门房,那个独臂老卒。 老头儿弓着腰,腰间别着一把解腕刀,手里握着一柄类似躺到的直刀。 老头儿似乎对围困敌人没什么兴趣。 他的身形很诡异,神出鬼没的,总是不经意的出现在敌阵的一个角落,手里的直刀轻而易举的收割着敌人的性命。 “跳荡兵?” 杨七瞧着老头儿神出鬼没的身形,有些惊讶的喊了一句。 老杨冷声在他身旁解释道“老蔫儿没残之前,可是老夫帐下最好的跳荡兵,上百个敌人围攻他,也未必能够沾到他的衣服。” 除却了老头儿,另一个表现的比较抢眼的,就是杨排风。 杨排风瘦小的身躯,轮着比她还高一头的镔铁棍,虎虎生风。 杨七瞧得出来,杨排风练习的棍法,走的是刚猛的路子,几乎看不到什么花哨的东西。 用的都是一力降十会的招式。 一棍下去,就能把敌人砸的脑浆迸裂。 短短几个呼吸,杨排风已经打死了七八个人。 看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知道,这丫头之前肯定杀过人。 极有可能是五嫂马赛英从哪儿给弄的死囚或者流寇给她练手了。 杨七觉得,这丫头已经在暴力的路上越走越远了,根本没有变成淑女的可能性了。 还有一个人也很抢眼。 虽然杀敌不多,但是她的身躯和动作,却很花哨。 而且叫的很大声,像是杀猪一样。 她就是那个杨府上两百斤的厨娘,手里轮着两柄菜刀,哇哇叫着乱砍乱杀,有几次差点砍到自己人。 “嗖嗖嗖~” 又是一轮的黑衣人从墙头上跳了下来,有人直接摸到了杨府大门处,直接打开了大门,放进来一大批人。 老杨和杨七眉头一缩。 异口同声的惊叫。 “两拨人?!” 后面一拨人的身手,明显比前一拨人的身手更强,进退有序,攻击也很有章法。 他们进入到了杨府以后,面对杨府府兵,直接摆出了一个冲锋阵。 “我左你右,两边破敌。” 关键时刻,父子二人也放下了此前的隔阂,联手对敌。 面对着敌人迅猛的攻势,老杨和杨七直接选择了正面硬刚。 “嘭!” 杨府的人,武功路数,几乎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走的都是刚猛的路子。 完全没有那种潇洒惬意中取人首级的招数。 老杨扑到敌人面前,二话不说,举起大金刀,就是一招力劈华山。 大金刀竖劈而下。 挡在老杨面前的敌人,被老杨一刀劈开了,鲜血洒了一地。 杨七和老杨的气势如出一辙,甚至显得更霸道。 使枪,几乎都要用双手。 杨七一手受伤,所以枪术不能完整的使出来。 他把梨花枪当成了一根棍子,抡了一个浑圆,横劈了出去。 挡在杨七面前的敌人,直接被杨七抡的飞起,砸在了他们身后的人身上。 一个个倒在了地上,口吐鲜血,气绝身亡。 “某家来会一会你们父子。” 老杨和杨七联手,把敌人压着他。 就在这个时候,从敌人的阵后,跳出了一个彪形大汉。 老杨瞧见了这个膀大腰圆的彪形大汉,眉头一挑,失声叫道“鳏夫党庆?!” 党庆抱着一把陌刀,哈哈笑道“没想到杨将军还认识某家。” 杨七随手戳穿了一个敌人,凑到老杨身边,问道“什么来头?” 老杨神色凝重道“一个很高的高手,曾经的党家军先锋大将。” 杨七虽然没听说过党庆,但是对于先锋大将这个职位还是很了解的。 所谓的先锋大将,只有一种人能够担任。 那就是武艺高超,并且不怕死的猛士。 一向以勇猛著称的老杨,就经常担任先锋大将。 杨七眯起眼,提着梨花枪,直接扎向党庆。 “哈哈哈~” 党庆哈哈大笑,赞叹了一句,“虎父无犬子,杨家的小崽子,听到了老子的名头,居然还敢出招。某家敬佩你是一条汉子,可以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笑声落地。 党庆猛然拔刀,陌刀在月光下,闪过了一道雪亮的银光。 直接在杨府门前闪出了一个刀影。 开始作战的党庆,没有了刚才的张狂,整个人像是变成了一个战争机器一样,沉着的在和杨七对战。 双方互相试探了七八招。 杨七也试出了党庆的实力。 诚如老杨所言,确实是一位高手。 如果杨七另一只手没受伤的话,对付起党庆或许会轻松一些。 一只手对上了党庆,在招数上很难取胜。 杨七只能凭借自己巨大的力气,压制党庆。 杨七在试探党庆的同时,党庆也在试探杨七。 杨七单手抡起的梨花枪上,力道十足。 震的党庆持刀的手都在发麻。 “好小子,好大的力气。若不是你欺人太甚的话,也许今日我们不用分个生死。也许还能做朋友也说不定。” 党庆赞叹了一句,他双手握着陌刀,开始主动进攻。 “当当当~” 党庆的陌刀刀法,明显已经达到了刚柔并济的境界了。 在他全力进攻的时候,杨七明显的感觉到了压力。 虽然不至于落败,可是他也奈何不了党庆。 党庆有足够的耐心和杨七拖下去。 杨七却不敢跟党庆拖下去。 敌人越聚越多,人数已经超过了千人。 一百多的杨府的府兵,已经开始出现了颓败的姿态,伤亡也在逐渐的增大。 一旦让敌人破开了杨府府兵的防御。 杨府后院内的女眷们,肯定会惨遭到屠杀。 “嗞啦~” 杨七一个失神,党庆的陌刀划破了他的衣衫,在他的胸膛上划开了一个大口子。 虽然不深,却很长。 杨七心头一惊。 党庆的刀很特别,刀口上似乎有锯齿一样,能够轻易的划开人的血肉。 “小崽子,和人对敌,还敢失神。你是看不起老子吗?” 杨七低吼了一句,“去尼玛的,我是你老子。” 骂过之后,杨七挥舞着梨花枪,如同疾风骤雨一样劈打到了党庆身上。 一旁正在对敌的老杨,瞅准了杨七压制党庆的时机,横刀一切。 党庆的腿上被切开了一刀。 “蹬蹬蹬~” 党庆连退了三步,推到了自己人的阵营里,他眯着眼,阴狠的道“父子二人联手对付老子,是在以多胜少吗?那就看看谁人多……” “都出来吧。” 党庆招唤了一声,从杨府的大门口走进了三个人。 每一个人的装扮都不同。 为首的是一个老者,手里拿着一个钓鱼竿,头上带着斗笠,弓着腰,似乎在打瞌睡。 老者左边是一个面容憨厚的汉子,他麻布衣裳,脚下踩着一双破旧的布鞋,局促不安的搓着手,像是田间的农夫。 老者右手边居然是一个小娃娃,小娃娃剃着一个福娃头,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小鬏,用红布条扎着,额头上方天灵盖处,有一块椭圆的头发,其余的地方都光秃秃的。大冷天的,他却身穿着一个肚兜,赤着脚,手里握着一柄铁笛子。 “渔翁南宫东城,农夫张十三,牧童南蛮儿……” 不用杨七发问,老杨已经开始帮他解释眼前着三个人的来历。 只听老杨狠声道“这三个人,都是江湖上成名的高手。渔翁南宫东城是蜀国贵族,一身武艺不在为父之下。他擅长枪法,手里的鱼竿就是他的枪。 农夫张十三,祖上世世代代为农,有传言说他是上古先秦时期的农家传人。他有一双铁拳,赤手空拳就能开山劈石。据说挨上他一拳,没人能活下来。 牧童南蛮儿,你别看他是一个小娃娃,其实他是天赋异禀,长不大也长不高,甚至连容颜都不变。此人是南疆人,擅长暗器和用毒。手里的铁笛子,就是他用来吹出针形暗器的东西。” 杨七在老杨说话的时候,就已经走到了老杨的身边。 父子二人肩并着肩,一起郑重的盯着渔翁南宫东城三人。 老杨望着南宫东城,低声喝道“南宫东城,你们三个都是江湖中人。而且已经隐居了十几年了,一直都不曾过问江湖事,也不过问朝中的事情。这一次为什么破例?” 三人中,以渔翁南宫东城为首,只听他笑呵呵的说道“杨将军,您也算得上是半个江湖人,您应该知道江湖的规矩。 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有人用足够的带价,请我们三个出山。我们自然得来。” 老杨握着大金刀得手紧了紧,道“能请动你们三个,想必付出了不少的带价吧?” 渔翁南宫东城,抬起头,露出了一张布满了老人斑的脸颊,他一张嘴,嘴里缺了两颗门牙,只听他笑眯眯道“我们三个,又不是江湖上的假把式。寻常的金银财物,自然打动不了我们。” 农夫张十三搓了搓手,憨笑道“说那么多干啥,赶紧打吧。马上开春了,额还要赶着回去种麦呢。” 老杨和杨七对视了一眼,都知道一场硬战,不可避免。 杨七率先挺身而出,梨花枪指向了党庆、渔翁南宫东城、农夫张十三、牧童南蛮儿四人。 “一起上吧。” 四人闻言,眼中皆闪过了一丝意外。 牧童南蛮儿眼中闪过了一道冷光,一句话也没说。 渔翁南宫东城眯起眼,嘎嘎嘎笑道“好狂妄的小子,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狂妄的小子了……” 农夫张十三憨厚的一笑,默不作声。 党庆紧握陌刀,冷笑道“你想帮杨业拖着我们四人,然后好让杨业去收拾那些杂鱼,最后反过来手来对付我们?” 老杨话到了嘴边,生生咽了回去。 作为一个战场上的宿将,他深知杨七的选择无疑是对的。 “既然如此,我们就成全你。杀不杀杨府的其他人,其实无关紧要。只要杀了你,我们此行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动手!” 党庆爆喝一声,举起了手里的陌刀,攻向了杨七。 渔翁南宫东城、农夫张十三、牧童南蛮儿,三个也几乎同时出手,攻向了杨七。 老杨深深的看了杨七一眼,挥舞着大金刀,联合着府上的府兵,去处理杂鱼了。 杨七提着梨花枪,心里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 对面的四个人,都是高手。 而且都是能一击毙命的高手。 不论是撞上了党庆的陌刀,还是渔翁的鱼竿枪,或者农夫的铁拳,又或者牧童的暗器。 “嘭~” “嗞~” 只是一个照面,杨七用梨花枪,荡开了党庆的刀和农夫的拳头。 却没挡住渔翁的鱼竿枪和牧童的暗器。 渔翁的鱼竿枪,戳穿了杨七受伤的那一条肩膀,在上面扎出了一个血洞。 牧童在一瞬间,扔出了十六道暗器。 杨七躲避不及,被三根银针扎在了腿上。 三个呼吸。 杨七就感觉到腿在发麻,似乎在渐渐的失去知觉。 很明显,牧童的暗器上淬毒了。 “杀!” 四人再次逼过来,准备一击结束杨七的性命。 “吼~” 杨七怒吼了一声,手里的梨花枪抡起,一个金猴降妖,砸在了身前的大青石地砖上。 大青石地砖瞬间碎裂。 爆裂四散。 急速爆射的碎石子儿飞舞,逼的党庆四人手里的攻势一顿。 一道碎石疾飞了出去,划破了牧童稚嫩的脸庞。 牧童感受到脸颊上流淌的热血,伸出舌头舔了舔流淌到了嘴角的鲜血。 “小畜生,你竟敢划伤老祖的脸?老祖一定要让你尝一尝万毒之王的厉害。” 第0430章 云涌 高怀德撇了儿子一眼后,不再搭理他。 管家已经吩咐人从府库里备上了三箱子的金银珠宝。 高怀德换了一身低调的黑色云纹衣衫,带着管家和府上的家将,抬着三个装满了金银财宝的箱子,从府上一个隐晦的侧门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一行人避开了围在高府门前的百姓,急匆匆的赶到了赵府。 赵府还是那个赵府。 赵府门前的两座石狮子,是汴京城最大的。 赵府的门槛也是汴京城最高的。 高怀德一行人到了赵府门口。 高府管家上前通禀,“烦劳通禀一声,卫国公来访。” 仰着头,一脸傲气的赵府门子,听到了高府管家的话,略微愣了愣。 猥琐的对着高府管家搓了搓手。 高府管家脸色一黑,从怀里掏出了一锭十两重的雪花银,塞给了赵府门子。 赵府门子悄无声息的从高府管家手里取走了银子,塞进袖筒里,咧开嘴,露出两排大黄牙。 “别不乐意,就算是皇子龙孙到了府上,该给小人的银子,也躲不过去。” 扔下了这句话,赵府门子摇头晃脑的进入到府里去通禀了。 高怀德在石狮子前,面色淡然道“平日里都这样,还是只对咱们特殊?” 高府管家弓着腰,低声道“赵相公贪财,汴京城人人皆知。所以,连带着赵相公府上的下人们,也一样贪婪。旁日里,那些个皇子来拜访赵相公,他们一样勒索。” 高怀德轻‘嗯’了一声,淡然笑道“取死之道。” …… 赵府内。 门子弓着腰,迈着小碎步匆匆进入到了正堂里,瞧见了赵普正在作画,也不敢打扰,轻声的站在门外候着。 赵普画的是一张素描写景的画作,瓷瓶里的寒梅,被他画的栩栩如生。 只可惜,没有着色,失去了红梅独立白雪中的傲气。 “哒~” 赵普扔下了手里的自制炭笔,吧唧着嘴,皱眉道“始终缺了几份韵味,没有颜色,就失去了梅花独有的傲气。这幅画显得有些下乘了。回头得问问那个小子,这种画技,有没有上色的画法。” 赵普评价完了自己的画,随手从画架上摘下来,递给了身旁伺候着的老仆手里。 “回头送去给凤翔府的权知府,他不是想求老夫一份墨宝吗?三万两,这画就是他的了。” 信手涂鸦之作,敢要价三万两。 整个大宋,估计也只有赵普敢这个明目张胆的要润笔费了。 赵普颦见了躬身站在门口的门子,随口问道“谁来了?” 门子躬身道“回禀老爷,是高府的卫国公高怀德。” 赵普一边在铜盆里净手,一边沉吟道“高怀德这个老匹夫来拜访老夫?这还真是稀客。” 赵普擦拭干净了苍老的双手,坐在椅子上,随手从丫鬟手里端过了一杯香茶,漫无条理的开始吃茶。 “换做其他日子,高怀德来拜访。老夫自然得打开中门相迎。只可惜,近几天,高家都处在风口浪尖上。他来拜访老夫,肯定是要求老夫办事。” 赵普放下茶杯,摊开手,道“说说,高怀德准备送多少东西给老夫?” 门子低着头,轻声道“卫国公府上的下人们抬着三个箱子,小人瞧着,那些箱子里装的,应该都是黄白之物。” “小气了。” 赵普瘪了瘪嘴,感慨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高怀德还舍不下金银财物。他们几家吞了潘家,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的。现在想要让老夫出面为他们说项,却又不愿意割肉。你们说说,咱们这位卫国公是不是小气了? 也对,他不了解杨小子。杨小子为了堵住老夫的嘴,可是足足送了十箱子的黄白之物。 你们说说,老夫帮谁?” 赵府门子乐呵呵笑道“咱们赵府的规矩,谁出的钱多,帮谁。” 赵普触及茶杯的手顿了顿,撇了一眼赵府的门子。 伺候在赵普身旁的阿南脸色一沉,对着赵府门子喝道“滚出去做事,这里哪有你多嘴的份儿。” 赵府门子愣了愣,赶忙拱手施礼,道“是小人多嘴了,小人这就去打发了高府的人。” 赵普笑眯眯的说道“你去告诉高怀德,他如果愿意留下一个箱子,老夫就给他指一条明路。” 赵普对着门子招了招手。 “你且附耳过来。” 门子屁颠屁颠儿的凑到了赵普身前。 赵普在门子耳边低语了一句。 门子眼前一亮,眉开眼笑道“小人明白。” 赵普笑眯眯的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门子乐呵呵的离开了正堂。 门子一走,赵普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他轻声对身旁的阿南道“回头找个由头,把他逐出府去。这个人太贪心了。我这个当老爷的,尚且知道有些事儿能做不能说,他的胆子居然比我还大。这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阿南低眉顺耳道“老奴明白。” …… 赵府门外。 赵府门子从门内出来,仰着头,傲然道“我们家老爷说了。今日不便见客。” 高府管家急匆匆凑到前面,低声道“就不能通融一二吗?” 赵府的门子搓了搓手。 高府管家咬牙切齿的又塞给了他一锭银子。 赵府门子笑眯眯的把银子收起来,说道“有人出的价码,比你们高多了。他让我们老爷不要掺和进这件事。我们家老爷收了他的钱财,也答应了下来。” 赵府门子的话说的狠通透。 在这件事上,喜欢看赵普闭嘴的人,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杨延嗣。 也就是说,赵普已经收了杨七的大笔贿赂,答应不参与到此事当中。 高府管家阴沉着脸,对着赵府门子抱了抱拳,道“有劳了。” 赵府门子笑嘻嘻道“我家老爷还说了,卫国公若是愿意留下一个箱子的话,他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 高怀德皱了皱眉,对着手下的人挥了挥手。 高府的家将们立马卸下了一个箱子,放在了赵府门口。 赵府门子从府内召唤了几个人,把箱子抬了进去,才轻声道“我们家老爷说了,您可以去走一趟八王府,拜托八王走一趟曹府。” 一句话,点到即止。 高怀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然后带着手下的人马,匆匆离开了赵府所在的巷子。 赵府门子乐呵呵的让人抬着高府的大箱子,去正堂向老爷请功去了。 …… 高怀德这位雁门关事件的帮凶过的不痛快。 符家这位主谋,过的就更不痛快了。 符家现在的处境很微妙。 在雁门关事件上,虽然他们没有亲自参与,但是大大小小的计划,都是符家的家主策划的。 “嘭!嘭!嘭!” 符家家主,符二爷,愤怒的在书房里砸东西,嘴里穿出一声声谩骂和咆哮。 “狗东西!” “小畜生!” “欺人太甚。” “……” 相比于高府所遭受的雷霆报复,杨七对付符家的手段,就有些春风化雨。 从杨七入京的那一天开始。 符家就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怪事。 先是符府的丫鬟,跟着府上的家丁私奔了。 而且这一走,近乎走了一半儿符府的家丁和丫鬟。 紧接着,符府上开始莫名其妙的出现各种各样的动物尸体。 富贵人家,都喜欢圈养宠物。 符家这种曾经冠绝汴京的富贵人家,自然必不可少。 这些个宠物开始莫名其妙的暴躁,然后突然暴毙,死状极其凄惨。 当所有的宠物死光了以后。 符府的鱼塘里,开始冒出一股股的黑水。 池塘里的鱼虾,也一个个全都死光了。 紧接着,符府上的盆景花草,也开始无辜死亡。 整座符府,开始弥漫着一种萧条的恐惧。 有点像是道家典籍里面讲述的那种天人五衰的感觉。 恐惧在符府上越蔓延,越恐惧。 符府上的家丁和丫鬟们,开始想方设法的往外逃。 然而,都被符家二爷给派人抓回来了。 不信邪的符家二爷,施展雷霆手段,震慑着府上的所有家丁和丫鬟们。 在这种双重压迫的恐惧下。 符府内终于有人被逼疯了。 有了第一个,就开始出现第二个。 之后,接二连三的出现。 整座符府,变成了汴京城最大的疯人院。 终于,就在昨日傍晚。 第一具的尸体出现了。 并不是他杀,而是自杀。 死相极其凄惨。 那是一个暂居在符府的偏房子侄,他是生生把自己给挠死的。 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 面对这一具尸体。 艺高人胆大的符二爷,心里终于感受到了恐惧。 连夜,他让人打包了行李。 今日一早。 他带着一些金银细软和重要的家眷,匆匆要逃离符府。 早上,城门刚开的时候。 符家二爷就带着家眷们,在府兵们护卫下,匆匆出了城门。 符家的根基都在南方。 符家二爷心里清楚。 只要到了南方,回到了符家自己的地盘里。 就没有人能够再威胁到他了。 然而,他们的人马出城约么二十里地的时候,遇到了一帮凶狠异常的蒙面匪徒。 匪徒们把符府上的府兵们全部杀了个干干净净。 然后亲自把他们送到了距离汴京城三里外的官道上。 并且扔下了一句话。 “回到府里去等死。别想跑,谁也跑不了。” 一瞬间。 这个可以让他作威作福的符府,成为了囚禁他的牢笼。 “符二爷,考虑清楚了吗?” 不知道何时,一个身材曼妙的身影,体态婀娜的出现在了符二爷的身边。 她娇滴滴的瞧着符二爷,轻声道“只要二爷您答应一声,妾身就有办法,帮助二爷逃出生天。” 这是一个极其娇媚的女子,容貌上比初醒逊色了几份,但风情万种,骚媚入骨,比初醒又多了一份儿滋味。 就是这样一个女子,符二爷却不愿意多看一眼。 符二爷苍老的身躯颤抖着,低吼道“我要是真答应了你,符家才会真的陷入到万劫不复的地步。大不了,我捧着丹书铁卷入宫。求陛下保下我。” 女子轻笑道“你舍得交出符家兵权?” 符二爷神色复杂,心有不甘。 女子又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难道,你就没想过,恢复当年你爹在时,你们符家的荣光?” 女子移步向前,走到了书房内挂着的一幅字画前。 女子抬手去抚摸字画,符二爷想阻止。 嘴张开了,却没发出任何的声音。 女子抚摸着字画,道“昔日,你符家,贵为皇下第一族。符老太爷,也是大宋第一位异姓王。可以说,你们符家,在着大宋,只手遮起半边天。 如今呢?你们符家经历了太祖和赵光义两人几十年的打压。 皇下第一族这个称呼,你们符家已经没有资格了。 而昔日,位高权重,受到万人敬仰的魏王,就只剩下这幅画了。” 女子从画卷上收回了手,俏皮的眨巴着眼睛,笑嘻嘻道“你猜猜,如果赵光义在再坐上十年皇位。这边京城里还会不会有你们符家?” 符二爷愤怒的咆哮道“你不必说了,老夫相信陛下,不会抛弃我们符家。” 女子莲步轻移,踱步到了桌前坐下,伸出一根玉指,玩味的笑道“那……咱们打一个赌如何?你现在就入宫去,去求你的陛下。看看他愿不愿意出面帮你,平息这一次的风波。” 见符二爷似乎不为所动,女子笑吟吟的指了指自己。 “赌注就是妾身。妾身知道,你觊觎妾身已久了。只是碍于妾身背后的那个人,所以不敢有什么动作。现在,妾身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光明正大占有妾身的机会。 只要你赢了,那么妾身就是你的。到时候在床笫之间,任你施为。 而且,你是光明正大的把妾身赢回去的。相信,妾身背后的人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符二爷双眼直勾勾的盯在女子身上,低吼道“就算你不说,老夫也会入宫去求见陛下的。老夫要让杨家的小畜生付出代价。” “口是心非。” 女子娇嗔的在符二爷胸膛上戳了戳,笑嘻嘻道“那妾身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第0440章 两败俱伤 杨七收回了梨花枪,枪头点地,不甘示弱的回骂道“老畜生,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找死!” 牧童小脸涨的通红,胖嘟嘟的小手一翻,手腕上的两个袖珍的银铃铛被摇响。 “叮叮叮~” 铃铛声清脆悦耳。 一条细小的赤红色小蛇,从他的肚兜下钻了出来。 冬日还没过去,小蛇看起来很萎靡。 它摇晃着脑袋缓缓的爬上了牧童的肩膀。 牧童探出手,谨慎的捏住了蛇头,又一翻手,七枚细小的银针出现在他手上。 牧童拿着银针,一一从小蛇口中探过。 原本银光发亮的银针,从小蛇嘴里探过后,变的黝黑黝黑的。 杨七盯着那黝黑的银针,一脸忌惮。 牧童捏着银针,残忍的笑道“老祖的赤练蛇,乃是老祖多年培养出的万毒之王,每一年,老祖都要用上万的毒虫喂养它。它的毒性,已经到了沾之必死的地步了。嘎嘎嘎……” 似乎怕杨七不信,牧童随意的射出了一枚银针,刺在了他身旁的一个黑衣人身上。 只见那黑衣人身体瞬间僵硬,抽搐了一下,立马倒地身亡。 几个呼吸后,便从那黑衣人身上,传出了浓烈的腥臭味。 党庆、渔翁和农夫三人,明显的距离牧童远了一些。 很明显,他们也感觉到了万毒之王的威胁。 “嘿嘿嘿……南蛮老弟既然已经拿出了杀手锏,我们也不能藏私了。” 渔翁南宫东城咧嘴一笑,缺了门牙的嘴,说话都在漏风。 他一抖鱼竿,鱼竿上的鱼线一圈圈的紧箍在了鱼竿上,鱼线顶端绑着的金色鱼钩,一闪便固定在了鱼竿的顶端。 农夫张十三,憨厚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深吸了一口气,浑身的肌肉开始抱起,双臂上的青筋和血管似乎都要从身体里挣脱出来。 整个人的身躯,一下子拔高了三寸有余。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暴怒的巨猿。 “哈哈哈……三位都拿出了看家的本事,那么某家就先为三位打头阵。” 党庆大笑一声,踏前一步,双手紧握着陌刀,狠狠的斩向了杨七。 杨七心头凌然,单手提着梨花枪,枪头点在地上,他用力压弯了梨花枪的枪身。 “嗖~” 党庆的陌刀一闪便砍到了杨七身前。 杨七手里的梨花枪一弹,枪头犹如乱窜的蛇头,撞在了党庆的陌刀上。 党庆的陌刀被撞开,擦着杨七的身体砍落在了地上。 杨七脚下的青石板,一下被党庆斩成了两半,刀身入地足有一尺。 党庆一击不成,却并没有收刀,而是反手奋力一挑,再次攻向了杨七。 “嗖~” 就在这个时候。 渔翁南宫东城和农夫张十三一起出手,扑向了杨七。 渔翁南宫东城,比农夫张十三慢了一拍,但他手里的鱼竿,却后发先至。 农夫张十三,扑到了杨七身边,挥起铁拳,一跃而起。 “当~” “嘣~” “噗呲~” 杨七手里的梨花枪婉转,荡开了党庆手里的陌刀,然后一枪扎了出去。 中正枪。 以正治邪。 一枪扎到了农夫张十三的胳膊上,逼退了他。 然而,他挡住了党庆,逼退了张十三,却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挡下渔翁南宫东城的鱼竿。 渔翁南宫东城的鱼竿上的鱼钩,划破了杨七提着梨花枪的胳膊,在他的胳膊上,划拉出了一条深深的血坑。 “嗡~” 渔翁南宫东城,一抖鱼竿,鱼钩脱离了杨七的胳膊,从杨七的胳膊上带走了一大片血肉。 杨七也在枪头的震力,独脚跳着向后退去。 “就是现在……” 牧童嘴里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六枚淬了万毒之王的银针,迅速的射向了站立不稳的杨七身上。 此时此刻的杨七,一条腿已经失去了知觉,只能凭借一条腿后退,重心都不稳,又怎么可能防御牧童的银针? 眼见银针射了过来。 杨七直接一个屁股蹲,跌坐在了地上。 企图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躲过牧童的毒针。 然而,他躲过了五枚毒针,有一枚并没有躲过去。 那一枚银针,擦着他的腿飞过。 “嘎嘎嘎~” 牧童瞧着自己的银针射中了杨七,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党庆、渔翁南宫东城、农夫张十三也明显的放松了不少。 “嗖~” “噗呲~” 杨七调转了梨花枪枪头,锋利的枪头刺进了腿里,婉转一搅,一块巴掌大的肉,被他割下来,掉落在了地上。 鲜血一下溅起,喷了三尺远。 “嘶~” 党庆四人,瞧见了这一幕,倒吸了一口冷气。 牧童阴沉着脸,低声说道“小子,你够狠。” “哈哈哈……” 杨七一枪拄地,立起身,放声大笑。 牧童小手一翻,手里多出了十几枚银针,他挨个的给银针淬上了毒药,阴恻恻的笑道“下一次,老祖倒是想看看你怎么躲?” 渔翁南宫东城咧嘴笑道“小子,老夫剐你一到,你自己割自己一刀。你这是想凌迟啊!” 党庆喝道“别说那么多废话了,夜长梦多。杀!” 四人再次的扑向了杨七。 杨七颤巍巍的端起了梨花枪,瞅准了渔翁南宫东城,一枪狠狠的扎了过去。 明知必死无疑。 杨七唯有拉上一个威胁最大的人,一起死。 事实上,论威胁,牧童南蛮儿的威胁才是最大的。他浑身的毒物,令人防不胜防。 而且,牧童南蛮儿擅长用毒和暗器,在近战方面,有些差强人意。 杨七若是能近身的话,牧童南蛮儿,算是四个人里面最好杀的那一个。 可惜,牧童南蛮儿明显知道自己的弱点,所以他站的位置距离杨七最远。 杨七唯有找上渔翁南宫东城。 “噗呲~” “噗呲~” 渔翁南宫东城的鱼钩率先的划到了杨七身上。 杨七手里的梨花枪,也顺势捅进了渔翁南宫东城的身体。 “咚~” “噗呲~” 农夫张十三紧随其后,他的拳头狠狠的印在了杨七的胸膛上。 党庆的刀也斩在了杨七的身上。 杨七的身体,就像是破不袋一样,倒射而出。 捅进南宫东城体内的梨花枪也被顺势拔了出来。 在杨七爆射而出的时候,从南宫东城体内被抽出的梨花枪,在党庆脸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嘎嘎嘎……” 牧童残忍的一笑,胖嘟嘟的小手扬起,十几枚的银针准备爆射而出。 突然,他的身体一僵硬,一脸不可思议的低下脑袋。 一柄解腕刀的刀尖,从他的胸膛里冒了出来。 “嘿嘿……嘿嘿嘿……盯你很久了……” 杨府的门房,那个独臂的老卒,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牧童南蛮儿的身后,原本别在他腰间的解腕刀,已经被他插进了牧童南蛮儿的体内。 “噗~” 牧童南蛮儿吐出了一口黑血,瞪着眼睛盯着独臂的老卒,嘶吼道“即便是老祖死了,也要拉着你们陪葬……” “你说的是这一条小蛇吗?” 独臂老卒乐呵呵一笑。 两个人同时动手,牧童南蛮儿小手探向了肩头的赤色小蛇。 独臂老卒,他只有一条手臂,要抽出牧童南蛮儿体内的解腕刀也有些来不及。 他索性,直接用嘴咬向了赤色小蛇。 牧童南蛮儿他想捏破赤色小蛇的蛇胆,然后用蛇胆配合他的毒烟,毒死杨府一门。 独臂老卒却一口咬掉了赤色小蛇的半个身子。 等到牧童南蛮儿去抓赤色小蛇的时候,赤色小蛇只剩下了一个尾巴。 “嘿嘿嘿嘿……嘿~” 独臂老卒兴奋的笑着,只笑了两声,就倒在了地上,气绝身亡,浑身开始弥漫着腐臭味。 即便如此,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 “为……什么……” 牧童南蛮儿,喃喃的嘟囔了一句,倒在了独臂老卒的身边。 …… “恩公?!” 却说杨排风看到了杨七被打的倒着飞出,跌落在地上,喷出了一大口血。 她顿时恼了。 手里的镔铁烧火棍,抡了个半圆,一个横扫千军,扫开了挡在眼前的敌人,冲向党庆和农夫张十三。 “七郎?!” 老杨把杂鱼收拾的差不多了,见到杨七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他也抄着大金刀追过来了。 党庆见情况不妙,高喊了一声,“杨延嗣已死,速退。” 党庆二话不说,提着陌刀就跑。 农夫张十三想跑,可惜他撞上了已经怒火冲天的杨排风手里。 杨排风近乎封魔了一般,挥舞着手里的镔铁烧火棍。 赤手空拳的农夫张十三,撞上了杨排风这个天赋异禀的丫头,只能被压着打。 匆匆赶过来的老杨也迅速的加入到了战场里。 在老杨和杨排风的合力夹击下,农夫张十三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咚~” “噗呲~” 杨排风烧火棍重重的砸在了农夫张十三的腰间。 农夫张十三身体一僵。 老杨借势,一刀下去。 张十三的下半身没了。 “咚~” 农夫张十三倒在了地上,嘴里吐着血,冒着泡泡,嘀咕了一句,“憨娃子……答应你的……糖葫芦……没办法给你……” 农夫话还没嘀咕完,就气绝身亡了。 老杨和杨排风顾不得去收拾残敌,便扑到了倒在地上晕厥了过去的杨七身边。 杨排风急的哇哇直叫。 老杨探手摸了一下杨七的脉搏,惊叫道“还有脉象,快把七郎背到后堂去,叫徐大夫。” 杨排风闻言,也不叫了,背着杨七就往后堂跑。 冲进了正堂,一下子跟刚准备出来看看情况的大嫂花解语撞了个满怀。 “七郎这是怎么了?快去叫徐大夫。” 大嫂花解语惊叫了一声,也顾不得让杨排风背着杨七去后堂了,就在正堂里找了个地方,赶紧让杨排风扶着杨七躺下。 老杨看到了花解语出现,心里放心了不少。 他提着大金刀,转头和府里的府兵们,一起去收拾敌人的残余了。 …… 却说,党庆带着人匆匆的逃出了杨府。 跑了几百米,就撞上了在杨府一侧静静等候的禁军。 统兵的将领,瞧见了如同丧家之犬一样逃跑的黑衣人的时候,眉头微微挑起。 “看来符家和党家的人败了。咱们也别看热闹了,动手吧。” 禁军将领一挥手。 静悄悄站在杨府一侧的上千禁军,开始果断动手。 党庆带的人手,在携带着重弩的禁军面前,不堪一击。 近百人,冲杀了十几次,只有党庆一个人逃出了重围。 党庆逃走以后。 一位偏将凑到禁军将领面前,低声问道“大人,为什么放走党庆?党家败亡在即,咱们不用卖给党家人情。” 禁军将领瞥了偏将一眼,沉声道“咱们今夜提早到了天波杨府,一直没有动手,在隔岸观火。虽说这是陛下的意思,但是杨家因此也死了不少人。杨家七郎是个什么性子,你应该很清楚。 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若是知道了此事。咱们就别想好过。 之所以放走了党庆,就是为了钓出他背后的那个寡妇。 只要我们把那个寡妇当人情送给杨七郎。相信他也会看在我们有难处的份上,不为难我们。” 偏将听到禁军将领这话,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派人去跟着党庆。” 禁军将领正色道“你亲自去。” “属下明白。” 禁军偏将,带着十几个好手,悄无声息的跟在了党庆的身后。 党庆身受重伤,急着逃脱,根本就没有发现跟在他背后的人。 党庆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到了一座隐蔽的小院。 “当当当~” 党庆敲门,有一道紧张的声音,在门内问道“谁……谁啊……” 党庆喘着气,低声道“我……党庆……” “嗞吖~” 门被打开了,露出了党家寡妇的那一张苍老的脸。 她全然不顾党庆的伤势,见到党庆第一句就问,“成了?” 党庆低声道“杨延嗣已死……杨家……” 话说了一半,党庆身体一僵,颤声道“毒……” “噗通~” 党庆一头栽到了党家寡妇怀里,气绝身亡。 党家寡妇吓了一跳,借着门头上灯笼的烛光,看到了党庆一张脸在变紫。 她吓的一把把党庆推开。 第0441章 生命垂危 党庆的身体被推开,在地上滚了一圈,俯卧在了门扇上。 党家寡妇瞧着党庆的尸体,神色复杂。 她匆匆跑到了门口,四处打量了一番,没看到什么人影。 她进门,拖着党庆的尸体,就往里边拖。 党庆的尸体被她费力弄进了小院。 “嗞吖~” 她赶忙跑去关门,门刚关了一半,就被人挡住了。 “你们?!” 党家寡妇瞧见了门外的禁军,也是一愣。 禁军偏将盯着党家寡妇,阴恻恻笑道“党家嫂嫂,你不在党府待着享福,跑到这么个偏僻的小院子里做什么?” “八成是寂寞了,在这里偷人。” 有禁军军卒顺嘴说了一句,其余的禁军将士们跟着哈哈大笑。 “放肆。” 党家寡妇冷声一喝,“本夫人好歹也是朝廷的三品诰命身,你们如此污蔑本夫人,不怕陛下怪罪吗?” “吆喝?” 禁军偏将一愣,朗声笑道“差点忘了,您还是一位三品的诰命夫人。在下这个区区的六品偏将,还不放在您眼里。那么,敢问这位诰命夫人,适才我们在天波杨府外,碰到了一伙明火执仗夜闯杨府的贼人。有一个贼人走脱了,咱们兄弟一路跟到了这里。咱们兄弟看着那位贼人被您给搬进去了。 瞧着,您跟着贼人的关系还不一般。您说说,夜袭天波杨府的事儿,是不是您指使的?” 党家寡妇掩着门,冷声道“什么贼人,本夫人没见过。你们这些个贼骨头,休想污蔑本夫人。至于什么夜闯杨府的事儿,和本夫人无关。速速退去。不然本夫人明日必定到御前,告你们一状。” “嘭~” 禁军偏将扯了扯嘴角,抬起脚,一脚踹开了房门。 党家寡妇被踹的在地上滚了一个轱辘,趴在地上。 “呸~” 禁军偏将啐了一口浓痰,骂骂咧咧道“给你脸了是吧?你还以为你是党家的三品诰命夫人呢?有今晚这一桩事在,你们党家九族都不够砍的。” 禁军偏将摆了摆手,不咸不淡的道“进去,把里面的人全带回去。” 党家寡妇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起来,大吼大叫的阻止着禁军军卒。 “没有陛下的诏令,你们私闯勋贵私宅,这是死罪。” “啪!” 禁军偏将上去就给了她一个大嘴巴子。 一下子把她给打蒙了。 “事到如今,你还摆谱给谁看?” 党家寡妇瘫倒在地,哭嚎叫道“明明是杨家的小畜生害我党家,为何不去杨家抓人,偏偏抓我党家?” 禁军偏将蹲下身,扶正了党家寡妇的脸,咧嘴笑道“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跟你说几句实话。我也是将门出身,当初太祖登基的时候,咱们将门就立下了规矩,输了就得认。你们在雁门关的谋划,输了。那就得认罚。 可你偏偏不肯,非要跟杨家作对,去袭击杨府。最愚蠢的就是,居然还有活口? 你知不知道,今夜,杨家也派了人去符家和你们党家的府邸。 可是杨家派去的人比你们聪明多了,一个个都宁死不降。没有任何一个活口留下。 即便是被故意放走了,在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跟踪以后,也自我了断了。 根本就没给我们一个抓住把柄的机会。 深更半夜,在汴京城里私自动用上千人的兵力,袭击朝廷重臣,是什么罪,你应该比我清楚。” “啊~” 党家寡妇撕心裂肺的哭嚎着。 禁军偏将全然不理会,禁军在这座小院子里,搜出了三个人,一个党家寡妇的儿子,两个党家寡妇的孙子。 “全部带走。” 禁军偏将一声令下,党家仅剩的四个人,被押出了小院子。 …… 天波杨府。 老杨和姗姗来迟的禁军合力绞杀了所有的黑衣人。 杀光了敌人以后,老杨就开始指挥着剩余的杨府府兵开始打扫战场。 后堂得到消息的佘赛花,命令杨洪带着一直在后堂守护女眷的府兵去帮忙。 今夜的一战,杨府打的很惨烈。 负责御敌的一百府兵,全部阵亡。 杨府加入到战斗中的家丁、仆人、马夫、厨子、园丁、丫鬟等等,死了近三百多人。 战后的杨府,剩余的人数,不足一百五十人。 整个杨府大门口,堆满了尸体。 尸体垒了有五尺高。 从门后到正堂前的这一节的演武场,被鲜血给淹没了。 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鲜血的腥味。 禁军将领,瞧着这场面,眉头也是一缩,他郑重的对老杨道“杨将军,此事末将会尽快的报给陛下。相信陛下也一定会为你杨家,讨回一个公道。” 老杨拱了拱手,声音沙哑道“有劳将军了。” 禁军将领也不好多待,他拱手道“那末将就先行告退了。末将会留下五百禁军守卫在杨府外的。” “多谢。” 送走了禁军将领,老杨把收尾的工作交给了匆匆赶来的杨洪。 他连自己珍爱的大金刀都不顾,匆匆的赶进了正堂。 “七郎伤势如何?” 老杨进入到了正堂内,焦急的问。 在正堂内,搬来了一张软榻,杨七平躺在榻上,徐大夫正在用金针给他止血。 佘赛花、杨家大嫂、四嫂、五嫂、曹琳,都守在床边,一个个焦急的等候消息。 曹琳早已泣不成声,趴在花解语怀里不停的抽搐。 她不敢哭出声,怕惊扰了徐大夫给杨七治疗。 徐大夫封死了杨七的穴道,用小刀划开了杨七的衣服。 让杨七光秃秃的躺在软榻上。 杨七身上有四处明显的外伤。 两个胳膊上,一个是老杨之前砍的,一个是今夜渔翁南宫东城伤的。 在他胸膛上,有一处狰狞的刀伤,足有半尺长,深可见骨。 这是之前被党庆砍伤的。 在他的一跳腿上,也有一处伤痕。 大腿上少了一大块的肉,一个血糊糊的坑摆在哪儿,看着很瘆人。 除此之外。 在杨七的胸膛上,有一个紫红色的拳印。 杨七的另一条腿,也开始变的紫红色。 徐大夫帮杨七清洗了伤口以后,立马开始帮杨七缝合身上的伤口。 被老杨砍伤的那处刀伤,因为此前的大战,已经挣脱开了。 徐大夫必须重新帮他缝合。 徐大夫一边缝合伤口,一边说道“府上有人参的话,速速去煮一碗参汤。另外再备几片参片。” 佘赛花和曹琳早已因为悲伤,身体已经发软了,根本不能动。 四嫂赶忙道“我去准备。” 徐大夫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才帮杨七缝合好了伤口。 老杨和佘赛花见到伤口已经缝合好了,赶忙凑上来,道“七郎的伤势如何?” 徐大夫清洗过了双手,用汗巾擦干以后,神色凝重道“这种伤势,放在一般人身上,早没命了。七郎到现在能活着,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 老杨和佘赛花焦急的问道“能治好吗?” 徐大夫摇头道“老夫只能治好他的外伤,至于他体内的毒,还有他身受的内伤。老夫无能为力。” 曹琳听到了这话,当即晕了过去。 佘赛花让大嫂花解语和五嫂赶紧把曹琳扶下去休息。 老杨脸色铁青的问道“老徐,你觉得老夫现在入宫去请御医,能不能治好七郎?” “难。” 徐大夫抚摸着胡须,叹气道“皇宫里的御医,医术和老夫不相上下。老夫都拿这没办法,他们也一样。” 老杨一瞬间,脸色煞白,佘赛花差点晕倒在地上,多亏了老杨眼疾手快给扶住了。 佘赛花颤声道“难道就没办法了?莫非老天注定要让我失去这个儿子?” 徐大夫皱着眉,沉声道“为今之计,只能试一试了……” 老杨惊叫道“你想到办法了?” 徐大夫沉吟道“老夫曾经见过一个人,此人医术高绝,有气死阎王之称。据说此人最擅长的,就是从阎王手里把命给抢回来。如果此人愿意出手相助,那么七郎或许还有救。” 佘赛花扑上前,抓住徐大夫,焦急的问道“此人现在在何处?” 徐大夫道“城外向东五里的地方,有一座道观,名叫三山观。那个人,就在观里。” 老杨当即道“那还等什么,老夫进宫去求一道特旨,出城去请他。” 徐大夫摇头道“此人用药怪异,一直不被医家所认可。所以此人从不出门行医,想要请他诊病,必须把人送到他哪里去。” 老杨点了点头,道“赛花,你在府上准备东西。我去宫里讨一封圣旨。” 老杨跨上了他的战马,不顾宵禁的规矩,狂奔往皇宫的时候。 有人已经先一步到了皇宫。 时间已至深夜。 赵光义却还没睡,他穿着亵衣,躺在龙床上,手里捧着一卷书在读。 禁军将领单膝跪在他面前,一五一十的交代着今夜发生的一切。 等到他说完了以后,赵光义才放下了手里的书卷,问道“你是说,在符府上,没有发现符家老二的尸体,包括他那位新收入府的姬妾?” 禁军将领低着头,沉声道“确实没有。属下猜测,符家老二,应该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带着他的姬妾逃出了符府。” 赵光义卷起书,瞧着额头,沉吟道“派人速速去追查。查到他的踪迹,立刻向朕禀报。” “诺。” “下去吧。” 禁军将领退出了寝殿。 赵光义坐起身,吩咐道“派人下去,追查符昭寿的下落,一旦找到了他,杀无赦。” “诺。” 一直在寝殿内待着的,赵光义的影子,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大殿。 伺候在赵光义床前的王继恩,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他一直耷拉着脑袋,像是迷糊着睡觉似的。 赵光义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说道“经此一事,党家从将门之列除名,符家也会紧随其后。杨家已经被打的再无翻身之力。 想不到,一次雁门关的事儿,帮朕除掉了三个心腹大患。辽国这把刀很好用,旁人用的,为何朕永不得?” 赵光义从龙床下,取出了一个图册,用朱笔在上面勾掉了杨家、符家、党家的名字,看着其余的密密麻麻的名字后,他眯起眼,感叹了一句。 “任重而道远啊!”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宦官进入到了寝殿,迈着小碎步赶到了王继恩的身前,俯在王继恩耳边嘀咕了几句。 一直在装睡的王继恩,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转身跪倒在了赵光义膝下,说道“陛下,杨业在宫门外求见。” 赵光义皱了皱眉,低声道“他来干嘛?难道是向朕叫屈不成?现在的杨家,还有资格说见朕就能见朕的吗?朕的威严何在?” 赵光义摆了摆手,随意道“去告诉他,就说朕睡了。” 王继恩踌躇了一下,沉声道“陛下,杨业求见不是为了叫屈,而是为了求一道特旨。” “哦?” 见赵光义没有怪罪,反而一脸饶有兴致的表情,王继恩才继续说道“据说是因为杨延嗣身受重伤,且身重剧毒,危在旦夕。杨府上的大夫说,只有城外的一位高人能够救下杨延嗣。所以杨业想求一道圣旨,他好带着杨延嗣,出城去求救命。” 赵光义听到这话,明显的愣了愣,“杨延嗣快没命了?” “杨业是这么说的。” 赵光义背负双手,在龙床前暗自踱步。 “王大伴,你说杨业会不会有其他的图谋?” “应该不会,杨家手里的人,已经快死光了。就剩下了一百府兵,恐怕连门口的禁军那一关都过不了。” “那你说,朕应不应该给杨业这一个面子,给他一道特旨?” 王继恩愣了愣,苦笑道“这个老奴可说不好,还得由陛下圣心独裁。” 赵光义抚摸着短须自顾自得沉吟道“朕总觉得有猫腻。这杏林的高手,都在朕的宫里。还能有人比御医的医术高?朕不信。 你去太医院,派两个太医去杨府。至于杨业请旨出城的事儿,朕不准。” 王继恩点了点头,道“老奴明白。” 王继恩出了寝殿,吧唧着嘴轻声嘟囔,“陛下昨日还说乡野有遗闲的,怎么今夜却说杏林高手都在宫里……这是不想让杨家那个小子活命啊……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 临了,千头万绪,汇成了一句话。 “可惜了……” 第0431章 聪明人和傻瓜 皇宫。 福泽殿。 赵光义躺在一张铺着黑熊皮的软榻上,穿着一身明黄色的亵衣,斜着身子,手里捧着一卷《李卫公问对》在细细研读。 《李卫公问对》这一卷书,赵光义已经读了六遍了,每一次读,都会有新的体悟。 这也是赵光义为数不多的喜好的书卷之一。 读了许久,赵光义乏了,放下了手里的书卷。 “王大伴,你说说,朕手下,有没有像李靖这样的能臣?” 伺候在床榻边上的王继恩,听到了赵光义的问话,乐呵呵笑道“陛下乃是千古难遇的明君,比之秦皇汉武,不在话下。但凡名将,择明君投之。陛下膝下,自然有李靖那样的能臣。诸如曹枢密使、卫国公、杨将军等等,一个个都是能征善战的能臣。” 赵光义在宫娥搀扶下,坐起身,甩了甩衣袖,笑着指责道“你这个老奴,最懂朕的心思,拍马屁都拍的这么舒服。” 笑过之后,赵光义脸上布满了遗憾,道“你说的不错,朕的手上,不乏像李靖这样的能臣,他们各个能征善战。只可惜,他们有李靖的才能,却没有李靖的心胸。他们不敢敞开大门,让百姓,让朕,看看他们门后藏着的龌龊心思。 一个个领着朝廷的俸禄,不思报效朝廷。只知道勾心斗角,党同伐异,徒添内耗。这些人,你让朕怎么放心去用?” 王继恩耷拉着脑袋,陪着笑脸道“陛下是真龙天子,天授皇权。有陛下镇着,他们这些小泥鳅,翻不起大浪。” 赵光义摇头笑道“小泥鳅也有化龙的那一天。为了免除这个后患,朕必须抽掉它们身体里的骨头。让他们变成蚯蚓。永远都没有化龙的资本。朕要给子孙后代,留下一个干干净净的江山。” 赵光义这话,要是传出去,那可是能掀起滔天巨浪的。 他膝下的将门都是小泥鳅,那么小泥鳅身体里的骨头又是什么? 自然是他们手里的兵马。 抽掉他们身体里的骨头,可不就是抽掉将门手里兵马的意思吗? 如此滔天之语。 王继恩已经听了太多了。 他已经习以为常了,而且他心里也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他躬身,谦卑的道“陛下圣明。” 赵光义淡然一笑,宫娥识趣的给他背后垫上了一个软枕。 赵光义靠在软枕上,轻笑道“听说,杨家那只小猫回京以后,就把汴京城闹的沸沸扬扬的?” 王继恩陪着笑脸,道“诚如陛下所言,老猫和其他的小猫受到了威胁。那只护短的小猫发飙了,张牙舞爪的。” 赵光义哭笑不得的指了指王继恩,似乎在指责他不该如此比喻朝中重臣。 但,似乎又在夸奖他,说的话非常对他这个皇帝的胃口。 “护短的小猫,闹的确实挺凶的。不过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在帮着朕,抽那些小泥鳅的骨头。” 王继恩笑道“小猫的嘴张的太大了。老奴怕,它还没抽掉人家的骨头,就被噎死了。” 赵光义轻声道“且再看看吧。关键的时候,朕不介意出手帮他一把。当然了,如果他能顶着压力,和小泥鳅们拼一个两败俱伤。那对朕来说,再好不过了。 到时候,朕可以不追究他在代州的罪责。朕也要借此机会好好提醒提醒他,朕的狗,可不是那么好杀的。” 王继恩沉声道“钱保一死,代州又重新回到了杨家的手上。陛下之前的谋划,可就付之东流了。” “那又如何?” 赵光义淡然道“一个小小的代州而已,边陲之地,和中原大地比起来,贫瘠不堪。再说了,朕得到代州,也没耗费什么力气。只是下了一个香饵,就有鱼儿闻着腥味上钩了。 代州重新被杨家掌控,对朕来说,只不过是损失了一个鱼饵而已。” 王继恩沉吟道“杨家掌控了代州军政两权,那可就相当于成了和折家一样的土皇帝了……” 赵光义笑道“朕当年在太原城答应了杨业,他们杨家和火山军,可以听调不听宣。后来,朕觉得杨业对北汉后主的态度过于亲密,耍了个小手段,把杨家弄进了汴京城。悄无声息的夺了他们听调不听宣的权力而已。 杨业在雁门关,向朕显示了他的忠诚。朕把这个权力还给他,也无可厚非。 杨家如今是没牙的老虎,想要长出牙来,恐怕还得十几年。 到那个时候,朕已经解决掉了朝中的这些小泥鳅了。你觉得,举国上下,皆听朕一个人号令的时候。 朕还会怕谁?” 王继恩一脸敬佩的道“陛下圣明。” 赵光义脸上洋溢着笑意。 正当此时,一个小宦官匆匆赶到了福泽殿,禀告道“启奏陛下,符小王爷求见。” “呵?” 赵光义讥笑了一声,道“他算什么小王爷。和他爹和他哥哥比起来。他就是个草包。” 王继恩乐呵呵笑道“陛下,服软的来了。” 赵光义会心一笑,“宣他进来。” 符二爷怀里抱着丹书铁卷,进入到福泽殿后,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陛下,您可要救救臣啊。” 符二爷当即大声哭嚎。 赵光义一脸惊慌失措,穿着亵衣,匆匆跑下了龙榻,扶起了符二爷。 “符爱卿,你这是作何?为何要行如此大礼?” 符二爷抱着丹书铁卷,哭诉道“陛下,您可要救救微臣啊。杨家那个小狼崽子,要杀微臣。” 赵光义当即龙怒瞪得愣圆,喝道“岂有此理,敢向皇亲国戚行凶,朕要诛他九族。” 符二爷一脸感激,道“陛下圣明。” 赵光义让人扶着符二爷坐下,道“符爱卿,你说说。杨家的小崽子,如何杀你了。朕为你做主。” 符二爷当即把府上发生的事情,一字不差的告诉了赵光义。 赵光义听着听着,脸上义愤填膺的怒气渐渐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疑惑。 赵光义沉吟道“符爱卿,你说的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还是有证据?” 符二爷激动道“陛下,除了杨家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崽子,没人敢这么对微臣的。” 赵光义挑了挑眉毛,屈指敲打着龙床的扶手,沉吟道“符爱卿,你们符府发生的事情,却是怪异。朕回头会派人详查此事。只是你扬言说这一切都是小杨爱卿所为,却又没有证据指证他。 这……让朕很为难。” 符二爷辩解道“就是他,肯定是他。除了他,没人敢这个对符家。” 赵光义脸色一冷,沉声道“符爱卿,俗话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小杨爱卿可是一甲探花出身。在士林的名气也不小。他又是沈伦的学生,和赵普的关系也不错。 你让朕平白无故的下令处置他。朕没办法和朝中的文武百官们交代啊。” 赵光义又道“再说了,你和杨家又没有什么仇怨。小杨爱卿又怎么可能对你出手?” 没有仇怨? 有。 而且还是私仇。 可是这话他能光明正大的告诉赵光义吗? 他不能。 符二爷唯有捧着丹书铁卷,道“陛下,微臣愿意交出这丹书铁卷。只求陛下保微臣全家性命。” 赵光义愕然道“这丹书铁卷可是先帝御赐给你们符家保命的物件儿。但是这铁卷只能在你们符家的人犯了朝廷律法的时候用。 你拿着丹书铁卷向朕乞命。这要是传出去了,别人还以为是朕想未必先帝的旨意,要为难你们符家呢。 你快快拿回去。至于你们符府发生的一切怪事,朕会立刻派人详查。” “陛下?” 符二爷惊恐的喊道。 赵光义摆了摆手道“倘若你们符家真受了什么委屈,朕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的。些许子虚乌有的事情,就不必说了。下去吧。” “陛下,您救救我。一定要救救我。” 然而,不论符二爷如何叫喊,赵光义都没有会用。 只是挥了挥手,让御前的带刀侍卫,把人驾了出去。 符二爷一走,福泽殿瞬间又变得清静了。 赵光义脸色冰冷的道“曾经权倾朝野的符家,居然沦落至此。有这个一个废物当家主。想当年,符家老家主贵为王爵。符家大郎满腹韬略,被先帝视为肱骨之臣。即便是朕,面对符家大郎的时候,心中爷不得不生出敬佩之情。 怎么符家就出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东西。毫无其父兄的风范。他吞了潘家那么多好处,到头来却不愿意吐出来一点儿。还想向朕乞命? 朕恨不得他去死。” 有关于符家二爷和潘仁美接触的事情,赵光义早就得知的一清二楚了。 也知道了符家才是导致雁门关事件的真凶。 只不过,当时高怀德代表着将门,已经和他达成了交易。 所以他也不得不罢手,暂时放过了符家。 赵光义讥讽道“和高怀德比起来,符二郎,真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卒子,嫩的可怜。就这种货色,也想着玩权谋,真是不知死活。” 赵光义的话说的很透彻。 如今杨七张牙舞爪的向他们这些导致了雁门关事件的将门发起了猛烈的打击。符二爷吓的只知道找皇帝乞命,可是高怀德却没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高怀德从一开始就很清楚。 将门之间的内斗,是赵光义翘首以盼所希望看到的。 赵光义恨不得他们全都内斗致死,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插手此事呢? 除非,你能够付出足够的代价。 比如交出手里所有的权力,从今以后,安心的做一个富贵闲人。 但是,对于每一个大权在握的人来说。 谁愿意放弃手里的权力? 符二爷就是看不透。 所以才会变得像是乞丐一样向皇帝乞讨。 由此可见,符家的败亡是注定了的。 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在这个问题上面,皇帝不仅不会帮符家,反而有可能还会从背后再推一波。 号称可免死,和与国同休的丹书铁卷有用? 用它震慑一下宵小,或者在某位刚登基尚未掌权的皇帝面前吓唬吓唬还行。 在赵光义这种成熟的君王面前,丹书铁卷真的不算什么。 在赵光义眼里,丹书铁卷这个东西,就是准许各家权贵家的子弟,吃喝玩乐,欺男霸女,消磨雄心的通行证而已。 但它并不能免死,也不能让你与国同休。 符二爷提着丹书铁卷,失魂落魄走出了皇宫。 上了符家的轿子,一路吱呀吱呀的回府了。 …… 与此同时。 杨七的老丈人,受人之托,也登上了杨府的大门口。 杨府大门紧闭着。 曹彬到了府前,下了轿子,吩咐身边的老仆去叩门。 “咚咚咚~” “吱呀~” 在杨府大门旁,开了一个小门,一位苍老的独臂老者探出头,低声道“贵人,府上夫人吩咐过了。杨府已经闭门谢客了,不见外人。” 曹府老仆笑呵呵道“我家老爷可不是什么外人。他是你们府上七爷的老丈人。” 独臂老头闻言一愣,仔细瞧了瞧曹府老仆身后的曹彬。 “原来是曹枢密当面,小人老眼昏花,不识真神。小人得罪了,这就进去为您通禀。” 独臂老头进了小门,关上门后,进去通禀了。 半晌后。 杨府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前来迎接曹彬的,不是杨业、不是佘赛花、也不是杨七。 而是杨家大媳妇,花解语。 花解语带着杨府上的家眷们,摆开了杨家迎客的架势。 “见过世伯。” “见过爹爹。” 施礼过后。 花解语解释道“公公病重,婆婆一直伺候在身旁,不敢走开。七郎正在禁足。所以才由小妇人前来恭迎世伯。还望世伯不要怪罪。” 曹彬大气的挥了挥手,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听说我那不成器的女婿回来了。我这个当老丈人的就过来看看。” 花解语道“世伯里边请。” 曹彬带着曹家的人,跟在花解语身边进府。 这个时候,刚才一直插不上话的曹琳才凑到曹彬身边问道“爹,您怎么来了?” 曹彬背负双手,笑眯眯道“我的好女婿把汴京城闹得鸡犬不宁的。人家想服软了,所以派我来当一次说客。” 第0442章 故人 可惜了什么? 可惜了一个出手阔绰的少年郎,注定要早夭了。 王继恩当权多年,碰到过出手阔绰的达官贵人不再少数,可是从没有一个能和杨七相比。 杨七每一次孝敬他的钱财,都是大手笔。 这也是为何王继恩刚才在寝殿内,愿意多帮杨业说一句话的原因。 皇帝不想让杨七活,王继恩这个当仆人的,自然不可能忤逆主子的意思。 为表心意,王继恩在太医院内,特别挑选了两位医术高超的太医派往了天波杨府。 老杨求出宫未果,只能沉着脸,带着两位太医回府。 一进府门,就瞧见了佘赛花已经准备好了软轿,抬着杨七准备出发。 “老杨,请到圣旨了吗?” 佘赛花见到老杨,满脸期盼的问道。 老杨低着头,叹气道“汴京城夜间宵禁,这是祖制,陛下也不敢贸然未必。陛下得知了七郎身受重伤,所以派遣了两位医术高超的太医,过来为七郎诊治。” 佘赛花一脸惊愕,失声道“怎么会这样?” 老杨没脸去跟失魂落魄的佘赛花说,他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童太医、王太医,劳烦二位为小儿诊治了。” 童太医和王太医,拱了拱手,含蓄道“应该的。” 童太医吩咐人把杨七抬回了杨府正堂,他掀开了裹着杨七的厚毯子一瞧,眉头一缩。 “好重的伤势……” 童太医后退了一步,苦笑着对王太医道“老夫无能为力,王兄,你来看看。” 王太医皱眉,上前观看杨七的伤势,他看的比童太医还仔细,不仅验看了杨七身上的伤口,还包括了杨七胸膛上的那一处拳印。 又仔细的在杨七中毒的腿上捏了捏,最后还为杨七把脉了。 “如何?” 老杨紧张的问道。 王太医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老杨心若死灰,佘赛花已经瘫倒在了地上。 徐大夫一直在一旁候着,他在这时,忍不住插话,道“两位太医医术高绝,可有延命之法?只要能让我们家少爷,活到明日即可。” 童太医想都没想,就果断摇头。 倒是王太医,沉吟道“你有治好他的办法?” 徐大夫苦笑着摇头,道“老夫也没办法。不过老夫听闻,在城东外有一座三山观,观内有一位高人,号称气死阎王。听闻他有从阎王手里抢命的本事,兴许能救活我家少爷。以老夫的本事,只能帮我家少爷续命两个时辰,却熬不到明天早上。” 王太医抚摸着胡须,沉吟道“若是真有这等高人,确实可以一试。老夫有一个办法,可以帮你家少爷续命一日,剩下的就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徐大夫一喜,赶忙道“还请王太医快快施救。” 王太医的办法说起来也简单,但却很考校医术和医理,他先用银针,封住了杨七周身的所有穴道,让杨七陷入到了假死的状态。 然后,再割开了杨七中毒的腿,开始帮杨七放出了毒血。 牧童南蛮儿的毒很霸道,一直在不断的侵蚀着杨七的身体,一旦杨七浑身变成紫色,到时候,恐怕神仙也难救了。 王太医就是想通过他的手段,帮杨七减弱毒对身体的危害。 不得不承认,王太医的医术确实高超,他封住了杨七周身的穴道,在割开杨七腿部放血的时候,居然没有造成大出血的情景。 只有一滴一滴的毒血,从伤口里冒了出来。 黑色的血液,滴到了地上,撒发出一阵阵腥臭的血腥味。 随着王太医不断的为杨七放血,杨七腿部的毒血,也开始减缓了蔓延的速度。 加上王太医以金针封穴,杨七身上的毒血,基本上都被控制到了腿部。 “只要他体内的毒血,不从腿部蔓延到其他地方,那么这毒,就算控制住了。没有了这毒药的侵蚀,他撑上一日,应该没什么问题。” 王太医做完了一切,一边洗漱,一边轻声说。 老杨千恩万谢道“多谢王太医救小儿活命之恩。” 王太医摆了摆手,感叹道“老夫也只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儿。至于他能不能活命,现在说起来,还为时尚早。老夫也不便久留,这就告辞了。” 老杨速速招来了杨洪,“去送送王太医。” 杨洪亲自送两位太医出门,同时也奉送上了一些银两给他们。 宫里的太医外出诊治,包红包是常有的礼数。 两位太医虽然没有治好杨七,但是杨府的礼数不能少。 杨府内。 老杨、佘赛花、徐大夫三人守着杨七,熬了一夜。 次日,天光大亮。 佘赛花和老杨,立马准备了软轿,抬着杨七就出城了。 一路匆匆忙忙赶路,赶到旭日东升,高高挂起的时候,赶到了城东五里外的三山观。 三山观,依山而建。 说是山,其实就是一个小土婆。 三山观面积不大,占地面积仅有五亩地左右。 建筑风格很古朴。 整座道观,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大院子。 在院子门口,歪歪扭扭的挂着一块匾额。 匾额上只有两个字,三山。 大清早的,有一个道童在门口持着扫把犯懒。 道童十岁左右的年纪,持着扫把在扫地,可是他的眼睛却闭着,似乎在犯懒打瞌睡,两个硕大的鼻涕泡,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 老杨和佘赛花,护着杨七到了观前。 老杨上前问道“敢问仙童,此处可是三山观?” “咆~” 道童鼻子下的鼻涕泡,突然炸,睁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好奇的瞧了瞧老杨,又瞧了瞧佘赛花一行人。 最后,他的目光放在了杨七的身上。 道童面对老杨一行人,一点儿也没有怕生的意思,他问道“你们是来找我师傅求医的?” 老杨拱手道“正是。” 道童扬起小脑袋,傲气道“什么病?普通的病,我师傅可不医治。” 徐大夫抢先开口道“生命垂危,身中剧毒。” 道童愣了愣,咧嘴笑道“有点意思。我这就去告诉我师傅。” 道童转身就往观内跑,跑了两三步,突然停下了,转头问道“你们是什么身份?一会儿我师傅问起,我也好有个交代。” 老杨拱手道“天波杨府杨业,恳请神医为我家七郎诊病。不论神医有什么要求,杨业都答应。” 道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跌跌撞撞的跑进了道观。 道观里,有一间正殿,四间偏房,偏房的门关着。 正殿门敞开着,里面供奉着三清祖师的尊像。 在三清祖师坐下的偏厅内,有两个人正在坐着品茶。 一个身材消瘦,鹤发童颜的老头子,一个面带幕篱的青衣女子。 两个人相对而坐,细细的品味着侍女泡制的茶水。 同样面带幕篱的侍女,正在素手翻飞,为他们二人煮茶泡茶。 小道童跌跌撞撞跑到了正殿门口,刚要踏步进入,想到了师傅整日里斥责他心性不定,毛毛躁躁的,于是他稳了稳心神,放慢了脚步,踏入到了殿内。 “师傅,观外来了一行人,说是慕名来求医的。” 小道童缓步走到了鹤发童颜的老头子身旁,施礼过后,轻声说道。 老头子品了一口茶水,吧唧了一下嘴,说道“你师傅的规矩你忘了,非疑难杂症不医,非必死之病不医……” 小道童道“师傅,那个病人生命垂危,身受重伤,而且还身中剧毒。弟子刚才瞧过那人的面色了。若是师傅不出手,只怕他过不了今日。” 老头子挑了挑眉毛,感叹道“有点意思……可是,老夫今日只想品茶,不想医病,怎么办?你空净师姐好不容易来一趟,为师还想多跟她探讨一下茶道。没时间给那些无所谓的人医病。” 小道童嘟着嘴,说道“师傅,前来求医的人,身份可不一般,也许这一趟咱们能大赚一笔也说不定。到时候,咱们也有钱扩建一下道观了。而且,弟子也有钱去汴京城里耍耍了。” “当~” 老头子毫不客气的赏了小道童一个板栗,骂骂咧咧的道“老头子我怎么医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外面的人,不知道老头子底细的,叫我一声气死阎王。知道老头子我底细的,叫我毒医。 老头子学的是以毒攻毒的路子,那些个富贵人家,见着了老头子我行医用的宝贝们,一个个吓的都狼狈逃窜。 这些年,你见过那个富贵人家,愿意把他们那尊贵的身躯,交给老头子我折腾的? 去去去去,趁早打发了他们离开。免得他们见到了老头子医病的宝贝以后,自己跑。” 小道童嘟囔道“师傅,我看人家诚意挺足的。而且我觉得,这一家人,和其他的富贵人家不同。也许人家不怕您那些个宝贝们。” “呀~” 老头子呲着牙花子,道“你给老头子说说,他们有什么不同的。值得你这么费力的为他们说项。” 小道童歪着脑袋,义正言辞的道“人家可是将种门庭出身,战场上厮杀的时候,什么没见过?会怕您那些小毒虫?” 一直坐在老头子对面,那个被称作空净的道姑,听到了小道童的话以后,突然开口,道“空明师弟,大宋的将门,师姐多少了解一些。那个将门有真本事,那个将门是花架子,师姐我非常熟知。你倒是说说,是哪一家前来求医,师姐我给你断一断,看看他们会不会惧怕师叔的小毒虫。” 空净道姑的语气里有几分调侃的意思,很明显她对大宋的将门都没有什么好感。 小道童歪着脑袋,挠了挠头道“领头的是个小老头,说自己叫杨业,我猜测,应该是天波杨府的杨业。” 空净听到了小道童的话,明显一愣,声音瞬间拔高了几分。 “你说是天波杨府的杨业?他来为谁求医?” 小道童不理解这位空净师姐为何反应这么大。 倒是坐在空净对面的老头子,意外的瞥了空净一眼。 小道童,挠着脑袋,道“好像是杨业的第七个儿子……” “咣当~” 空净手里的茶杯,当即就掉落在了地上,她一双美目,瞪的圆圆的。 “天波杨府第七子?杨延嗣?” 空净当即站起身,立马就准备往外跑。 “咳咳咳~” 老头子下意识的咳嗽了几声,空净浑身一阵,僵直在了原地。 老头子漫无条理的笑道“空净,你的心乱了。你现在冲出去有什么用,救不救他,能不能救,是老头子说了算。而不是你。” 空净急匆匆的凑到了老头子面前,紧张的说道“师叔,求求您了,您一定要救救他,一定要救救他。” 老头子感慨道“你修行已经有两载了,这一段孽缘,你还是放不下?” 空净眼眶含泪,低声哽咽道“您让弟子如何放得下。” 老头子咧嘴,苦笑道“痴儿啊痴儿,明知道不会有结果。却还如此执着。” “罢了,老夫就帮你一次。” “空明,你出去告诉他们。人老头子可以救,但是老头子有三个条件。第一,诊金需要万两黄金,但是老头子只能保证人可以不死,却不能保证他会完好如初的活着。第二,老头子诊治期间,任何人不得进入观内打扰。第三,就劳烦那一位威名赫赫的杨大将军,为老夫守门半旬吧。” 空明得到了老头子的答复,立马喜不自胜的出门去找老杨了。 在空明眼里,师傅既然答应了出手救人,那么肯定就有把人救活的办法。 至于人救活以后,是瘫痪,还是缺胳膊少腿的,那就和他无关了。 只要人活着,就有万两黄金。 有万两黄金,他们这个三山观,就能扩建最少十倍。 而且,他还会有很多的小钱钱,去汴京城里耍耍。 他经常听师傅讲,在汴京城里,有一个名叫青楼的鬼魅场。 里面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鬼魅。 作为三清的道徒,他决定,下山的第一趟,就去青楼里捉鬼,帮三山观扬名。 作为三山观的首席大弟子,他也是有理想的。 第0432章 再迷糊下去,你就等着当太上皇吧! 花解语领着曹彬入了正堂,依照礼数,请曹彬坐在上首,自己陪坐在下手说话。 “杨家有你这位知礼数的大妇,实在难得。” 花解语虽是将门出手,但她接待曹彬,礼数周全。 曹彬手里捧着香茶,边喝边赞叹了一句。 花解语丝毫没有因为得到了军方第一大佬的夸奖自豪,反而一脸含蓄。 “世伯谬赞了,如今杨家正逢大变。婆婆要分心照顾公公。我这个当儿媳妇的,自当出来照应一二。当不得世伯夸奖。” “哈哈哈……” 曹彬朗声一笑,赞许的点了点头,转身瞅了瞅陪坐在末尾的曹琳,感慨道“比我家这个无法无天的丫头,要靠谱多了。” 曹琳瞪着眼睛,嗔怒道“爹,你说什么呢,有事说事,不说的话,别怪女人端茶送客。” 曹彬放下手里的茶杯,打趣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才说你一句,你就要轰我走。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叫有了夫家忘了娘家。” 曹琳一脸愤怒,咬牙切齿道“爹……” 曹彬摆了摆手,道“好了,不逗你了。说正事,老夫想见一见我的宝贝女婿。” 曹琳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看向花解语。 花解语面色为难道“世伯,禁足七弟,是公公亲自执行的家法。没有公公发话,我这个儿媳的,实在没办法让您见到七弟。” 曹彬不以为然,笑眯眯道“那老夫就先去见一见杨业,再去看看我的宝贝女婿。” 花解语沉吟了片刻,道“那就请世伯稍等一下,侄女进去通禀一声。” 曹彬随意的摆了摆手,花解语施了个礼,悄然退出了正堂。 曹琳借着这个机会问道“爹,您找郎君何事?” 曹彬笑吟吟道“你家相公在汴京城里闹得太凶,死的人太多。有人想息事宁人,所以就请为父出马,当一次说客。” 曹琳闻言,瞪着眼睛喊道“您说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是好人。一个个都狠杨家不死,明里暗里给杨家使绊子。他们就算是死绝了,那也活该。也得让他们长长记性,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 曹彬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感慨道“傻闺女,这滚滚红尘,是非对错很难说清楚。因为在对错之间,还有一大片空白的地方。而这一块地方很大很大。能约束这一块地方的,只有两种东西,一个叫人情,一个叫道德。 道德约束堂皇正大。但是这人情,却很难说的清楚。 依着为父的心思,这汴京城里的将门越少,对曹家就越有利。 所以,为父根本不愿意跑这一趟。 只是,有些人,拿出了有些挂着为父人情的东西。 那是为父当年欠下的债,得还。 而且还找不到任何推脱得借口。” 曹琳眉头紧锁,沉声道“那要是郎君连你得面子也不给呢?” “呵呵呵~” 曹彬爽朗的一笑,低声道“那就跟为父无关了。毕竟,该做的为父都做了。” 曹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曹彬似乎猜出了闺女的心思,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可别暗地里找人去给那个小子通风报信。有些事情,你可别瞎搅和。以那个小子的智慧,只要见到为父出现,就会推测出一切的始末,根本不需要你提醒。” 曹彬被戳穿了心里小九九,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的慌张,反而笑盈盈的说道“哪能呢。” 花解语在这个时候,去而复返。 她入了正堂,施礼过后,轻声道“世伯,公公说了。你若是想见那个逆子,那就去见吧。一家人,不必那么见外。” 曹彬闻言,眉头一挑。 “逆子?” 曹彬沉吟道“臭小子和杨业闹翻了?杨业说出这种话,看来心结不轻啊。” 曹彬摊开手,拍了拍衣袖,站起身,笑道“来都来了,老夫还是去见一见杨业吧。顺便看看能不能帮他解开心结。” 花解语似乎料到了曹彬会说这话,她也没有迟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曹彬在花解语带领下,进入到了杨府后堂。 后堂的小院里,老杨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跑,目光呆滞的坐在石桌旁边。 佘赛花伺候在一旁,一脸担忧。 石桌上红泥小火炉煮的茶水,已经换了三次了。 可是老杨一口也没喝。 曹彬刚进入到后院,佘赛花就注意到了。 佘赛花赶忙起身相迎,“见过亲家翁。” 曹彬笑眯眯的摆手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先带着儿媳妇下去。我陪着杨业说说话。” 佘赛花神色感激的道“那就有劳亲家翁了。” 佘赛花一走,曹彬也不说话,只是坐在了石桌前,自顾自的开始在红泥小火炉上烹茶。 曹彬是个武将,烹茶的技艺并不是很好。 勉勉强强看得过去。 以前打仗的时候,没时间倒腾这些东西,甚至还有看不起。 现在人也老了,官也坐到极致了,闲暇的时间多了。 偶尔也学一学文人那一套装神弄鬼的东西。 有这种转变的,不止曹彬一人,汴京城里,有很多和曹彬一样躺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的家伙,多多少少都找到了一些爱好。 曹彬独爱烹茶,虽然烹不好,但是却乐此不疲。 两碗加了羊油和香料的茶汤烹熟,曹彬给老杨递了一碗。 自己端着自己那一晚,慢慢的品尝。 偶尔还发出吱吱的声响,似乎在细细品味茶汤的味道。 至于老杨眼前的茶汤,纹丝未动,他毫不在意。 一碗茶汤下肚,嘴巴里全都是羊油和香料混合的怪味。 曹彬长出了一口气,感觉肚子里热腾腾的。 他眯起眼睛,细细的享受这种热腾腾的感觉。 直到凉风窜进他的袖口,他才睁大了眼睛。 “怎么,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曹彬低声问道。 老杨却不加理睬。 曹彬也不在意,双手捅进袖口,像是一个老农一样,懒洋洋的说道“你心里这一关,很多人都能碰上。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老夫比你庆幸,当初在后周的时候,就碰到了这一关。 老夫当时为了迈出去这一关,差点拿剑把先帝给劈死了。” 曹彬猛然之间爆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老杨却仍旧无动于衷。 曹彬叹气道“杨业,你是一个忠臣,也是一个纯臣。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希望满朝文武都是你这样的人。可惜你生不逢时,没有碰上那些雄才大略的主儿。不然,你一定会成为一个万人景仰的将帅。 说一句大不敬的话,今上是一个志大才疏的人,也是一个权力欲极强,却没有心胸的人。 南唐后主的死、北汉后主的死、吴越王的死,这一切足以证明。 雁门关的事儿,今上高高拿起,低低放下。 你杨业心里就一直憋着一口怨气。” 曹彬摊了摊手,道“当然了,老夫不是说你杨业是一个心胸狭窄,受不了委屈的人。老夫知道你心里想帮雁门关的两万人讨一个公道。今上没有给雁门关将士们一个公道,你心里不痛快。 当然了,以你纯臣的本色,只要今上愿意给你一个交代,你也勉强能接受。因为你杨业,不会看着今上为了你而为难。 你心里的这口怨气,也许过很久就会消失。 毕竟你我都是见惯了沙场的人,人命其实在你我心里都不值钱。” 曹彬感慨道“可是你没想到的是,在你固守雁门关的时候。今上却在背后捅了你一刀,暗地里对代州下手了。 老夫知道,代州在你杨业眼里,可有可无。因为你从来就没重视过代州,也没管过代州。 今上要拿回去,或者继续交给你老杨家。 在你杨业眼里都无所谓。 你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你心里感到憋屈,感到被人背叛了,被你最信任的人背叛了。 甚至,你的心里已经开始起疑。 你在疑惑,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值不值得你去效忠。” 曹彬遥望西北,淡然道“这会让你想起以前,想起过往。想起在北汉的时候,你也是如这般忠心耿耿的对待北汉后主。 那个把你杨业一片忠心,当成了筹码卖了的前主公。 为了他自己的富贵,你的忠心一钱不值。 今上这一次这么对你,让你心头的旧伤疤被掀开了。 让你觉得,你的忠心竟然一文不值。” 老杨脸上一脸冷漠,可是他剧烈颤抖的双手,早已出卖了他的内心。 很显然,曹彬的话,句句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了。 曹彬也感受到了老杨的变化,他笑呵呵的道“杨业,作为一个过来人。老夫得说你几句。所谓家国天下,指的正是我们武人所保卫的东西。 但是这三样里面,却没有君。 儒家讲究天地君亲师。 这天地排在君前面。 那么这天地到底是什么? 是诸天神佛吗? 不是。 老夫觉得,这天就是天下百姓,这地就是脚下的中原大地。 我们只需要忠于脚下的大地,忠于天下万千黎民,忠于自己的家,就够了。 至于忠不忠于皇帝,其实不重要。 今上驾崩了,很快就会有人顶上去。 到时候难道你还要去抛心挖肝的再去表示一下忠诚? 那岂不成了一个笑话了? 但是不去表示忠诚的话,难道就能断定说你这个人不忠诚了? 那岂不更是一个笑话了? 所以说,从你投效大宋的那一刻起,你投效的就不是某个人,而是投效给了大宋,投效给了这天下百姓。 至于那个龙椅上做的是谁,根本不重要。 除非你杨业有别的心思,想更进一步,称王称霸,权侵朝野。 那还是你杨业吗?” 曹彬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在老杨耳边说了许多大实话。 把关于忠诚,忠诚于谁,为什么忠诚,刨开了讲的透透彻彻的。 甚至不惜,说出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其实,这些大道理,老杨都懂,也都明白。 只是,道理归道理,它始终不能成为老杨心里的支柱。 和很多忠臣一样,皇帝是一个标杆,也是一种信仰。 他们会把自己对于国家的热爱,全部就寄托在皇帝身上。 为此,他们献上了全部的忠诚。 对于文人来说,这是一个青史留名的重要途径。 对于武将来说,就有些划不来。 当然了,他们一样可以青史留名,即便是为此付出了生命。 就像是一群有本事的人,拥护领袖,敬丛领袖一样。 然而,这算不上什么大忠,只能算是一家之忠。 因为从头到尾,你忠诚的都是一个人。 甚至可以说,你忠诚的是一家人,一个姓氏。 而真正的大忠,是忠于祖国,忠于人民。 这就是曹彬话里要表达的意思。 只不过,在这个封建制社会,老杨的忠诚思想是主流。曹彬的思想虽然够伟大,却没有占据主流的位置。 也没有人回去大张旗鼓的宣扬。 因为不利于当政者的统治。 所以老杨和曹彬其实理解的都对。 错的是时代。 老杨就是被这么一个时代,拐上了一条愚忠的道路。 直到近几日,前路崩塌,看不到任何希望,才会陷入到现在的境地。 曹彬的话很对,老杨也很认同。 可是,老杨依旧一幅冷冰冰的面孔,一句话也不说。 曹彬盯着老杨,瞧了好久好久,他期待老杨清醒过来,跟他说句话,可是老杨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事实证明,他刚才的话,老杨听进去了。 但是老杨却不愿意去理解。 “罢了。” 曹彬站起身,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你不愿意醒,老夫也无可奈何。老夫只想提醒你一句,别迷糊的太久。太久了容易出事。 别等到那一天你想清醒了,然后清醒过来,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被敕封为太祖皇帝了。” 曹彬吃味的吧唧着嘴道“比李渊还舒服的那种,什么都不用管,直接当太上皇。” “噌~” 曹彬这两句话对老杨的刺激很大,老杨猛然站起身,布满血丝的双眼瞪着曹彬,追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曹彬嫌弃的撇了老杨一眼,“舍得醒了?” 老杨懒得理会曹彬打趣自己,他继续追问道“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曹彬扯了扯嘴角,不咸不淡道“意思就是说,你再不清醒。你家的小魔头就要掀翻整座汴京城了。到时候指不定还能帮你混个太上皇什么的……” 第0443章 以毒攻毒 空明到了门外,把师傅的原话,加工了一下,告诉了老杨和佘赛花。 老杨和佘赛花听了,都愣在了原地。 老杨倒不是那种要脸面,不要儿子性命的人。他为了儿子,屈尊去给别人守门,他也能接受。 万两黄金,杨府现在拿出来有些困难,可是找曹彬凑了凑的话,也能拿出来。 唯一让老杨和佘赛花担心的是,人家诊病不让他们看,而且还不保证能治好。 也就是说,完全把儿子交给人家折腾。 这让老杨和佘赛花有些放不下心来。 徐大夫是唯一清醒的人,他突然站出来,提醒老杨和佘赛花,“老爷,夫人,事到如今,保护七少爷的命要紧,只要能保住七少爷的命,其余的咱们以后也可以想办法。” 老杨和佘赛花对视了一眼,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应下了。 两个杨府的府兵,抬着杨七的身子,进入到了三山观内。 老杨和佘赛花想跟着进去,却被空明小道童给拦下了。 老杨转头安慰佘赛花,道“夫人,里面那一位神医,没见七郎的面,就敢打包票保七郎的命,足以见他有真本事。也许他只是谦虚了一下,说不定他治好了七郎以后,七郎会恢复如初。 为夫答应了人家,帮人家守门。你且回去打点一下府里的事儿。 府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没人坐镇不行。 你回去以后,顺便准备一下诊金。万两黄金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佘赛花担忧的向里面瞧了一眼,缓缓的点了点头,道“那妾身就先回府了,妾身每天中午时分都会过来一趟。如果这里有什么需要,您也可以派人,回府报知给妾身。” 老杨郑重的点了点头。 佘赛花带着杨府的人,一步三回头的向汴京城里走去了。 老杨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门口,想进去,却又没进去。 小道童空明,从门里走了出来,把一个扫把塞到了老杨手里,笑嘻嘻道“打扫门口,也是您这个守门卒的事儿。” 这很明显,是空明假冒了师傅的名义,强加给老杨的。 老杨救子心切,根本没有反对,就应下了。 手里握着扫把,老杨有点儿茫然。 说实话,他也算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一生官途虽然坎坷,但是却从没有失去过富贵,也没有干过这些仆人们干的事情。 老杨握着扫把,开始了艰难的清扫历程。 道观内。 老头子和空净二人,围着躺在软榻上的杨七,转圈圈。 老头子转了半圈,吧唧着嘴,感叹道“倒是长了一副好皮囊,难怪把你谜的五迷三道的。” 空净瞪着眼睛,娇嗔道“贫尼喜欢的是他的才华,相比容貌而言,他的才华更出众。” 老头子干巴巴笑道“了解了解……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空净跺脚,做小女儿姿态,嗔怒道“师叔,您就快下手救治吧,救人如救火。” 老头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懒洋洋的道“急什么,有人出手帮他吊命了,最少还能为此九个时辰。在这一段时间内,他是死不了的。” 老头子话音落地,也不顾的去看空净给他翻白眼,他从旁边的桌上取下了一把剪刀,用剪刀剪开了杨七的衣服。 杨七身体光秃秃的出现在了老头子的眼前。 空净俏脸通红,却没转过身去避而不见。 老头子瞧着杨七身上的几处伤势,嬉笑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凝重。 “伤势还真重,也亏得这小子整日里习武强身,这一身筋骨打熬的比一般人强了不少。不然,早死了。” 空净急切的问道“能治好吗?” 老头子转眼,瞥了空净一眼,没好气道“你一个没出阁的黄花闺女,瞧着人家大小子的身体也不脸红。难道连非礼勿视都不懂吗?” 空净娇嗔道“师叔,您就别那我开玩笑了,快说说能救不?” 老头子吧唧着嘴,沉吟道“能救是能救,但是得耗费不少的工夫。你去把空明叫来,让他帮我打下手。” 空净自告奋勇道“空明毛手毛脚的,那是做事的料。还是交给我来吧。” 老头子面色古怪的瞧了空净一眼,说道“这可是你说的,那你就提前做好心里准备。” 老头子转身进入到了正殿旁边的一间偏房里,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盒子,一个罐子,递给了空净。 “盒子里的,叫八宝丹,喂他吃下去。罐子里的小宝贝儿,一条放在他的胸膛上,剩下的全放在他那条中毒的腿上。” 空净赶忙打开了盒子,盒子里装着一个龙眼大小的丹丸,丹丸呈现黑色,似乎是攒成的,带着一点点草药独有的香味。 空净拿出了丹丸,掰开了杨七的嘴塞了进去。 丹丸就那么卡在杨七嘴里,不进也不出。 空净从杨七嘴里把丹药掏出来,又尝试的喂了几次。 可是杨七还是没把药咽下去。 老头子端着一个茶壶,晃晃悠悠的靠在正殿内的柱子上,幽幽的说了一句,“你指望一个活死人,把那么大的一颗丹药咽下去?” 空净焦急的道“那怎么办?” 老头子咧嘴笑道“当然是用一杯水化开,然后嘴对嘴的给他吹进去咯。你要是不愿意,老头子我不介意效劳。嘎嘎嘎……” 老头子这个时候,笑的很奸猾,很猥琐。 空净道姑银牙微咬,沉声道“不用,我自己来。” 空净道姑取了一个干净的茶杯,倒上了一杯清水,把丹丸投了进去,用水化开,用一个银色的汤匙搅拌均匀了,端到杨七面前。 她瞅着杨七,心里极不平静。 端着茶杯的手也在颤抖。 “呼吸~” 空净道姑,深呼吸了几下,抿了一口茶杯里的药水,眉头一下皱成了一团。 她顾不得叫苦,嘴唇一下子印在了杨七的嘴唇上,嘴里的药水被她渡入了杨七的口中。 “吱吱吱~” 老头子吧唧着嘴,幽幽问道“亲吻自己情郎的滋味如何?” 空净道姑,渡完了药,抬起头,吐着舌头,惨兮兮道“好苦……” 老头子打趣道“嘴里苦,心里是不是可甜了?” 空净道姑没搭理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头子,继续喂杨七吃药。 直到一杯药全喂光了,空净道姑才赶忙跑去,捧着茶壶,猛灌了几口,冲淡嘴里的药味。 嘴里的药味涮光了,空净道姑,捧起了那个小罐子。 老头子咧嘴笑呵呵道“你别急着打开,先要做好心里准备才行。” 空净道姑,打开了小罐子,罐子里面有半罐子水,水里有十几条小虫子在缓缓的蠕动。 空净道姑吓了一跳,差点把罐子给扔了。 “水蛭?” 老头子摇头,瘪嘴道“这可是老头子我培养的血蛭,比你嘴里的水蛭,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倍。” 空净道姑苦着脸看着老头子,不知道如何下手。 老头子一脸你看着办的架势。 空净道姑,唯有咬着牙,鼓足勇气,去取罐子里的血蛭。 她的手刚进入到罐子里,十几条的血蛭,立马攀上了她的手指。 一个个吸附在她手指上,她感受到了针刺一样的疼痛。 血蛭依附在她手上,像是她手上长了肉芽一样,让人觉得恶心,可怕。 从小娇生惯养的她,那里见过这种场面,差点给吓哭了。 她唯有咬着牙,在心里不断的给自己加油鼓劲。 “别害怕,这些个血蛭,只对人体内的淤血和毒血有兴趣,对寻常的血液,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果然,如老头子所说,血蛭们趴在她的手指上,吸不到它们想要的鲜血,就对她一点儿兴趣也没用了,一个个准备滑进水里。 空净道姑赶忙抽出了手指,搭在了杨七的腿上,让上面的血蛭,一个个的滑落到了杨七的腿上。 又把剩下的一条,放到了杨七胸膛上的拳印上。 一个个血蛭,把头扎进了杨七的体内,赶到了它们所需要的毒血和淤血以后,一个个开始疯狂的吮吸。 仅有半柱香的时间,一个个血蛭,就迅速的胖了足足十倍有余。 老头子这时候上手,用小刀把杨七身上的血蛭给剥离了下来,扔回罐子里。 一个个的血蛭,进入罐子以后,开始疯狂的爆炸开。 黝黑的血,瞬间的布满了罐子。 老头子听着罐子里的爆炸声,挑眉道“好霸道的毒。” 用血蛭帮杨七吸过了毒血,杨七胸膛上的拳印和腿上的紫红色,明显的有些变淡。 老头子说道“以后,每天帮他吸七次,一共吸七天。七天以后,他体内的余毒和淤血就回排清。” 空净踌躇道“这就完了?” 老头子瞪眼,没好气道“这才刚开始。” 老头子指挥着空净道姑,两人合力,把杨七抬到了一个木桶里。 然后,老头子回到房里,拿来了许多的瓶瓶罐罐的。 空净道姑,总算知道了老头子为何自称毒医了。 只见老头子,从一个竹笼内,取出了一条又一条明显看着是毒蛇的蛇,然后把它们开膛破肚,蛇血全都流进了木桶内,顺着杨七的身体,流淌到了木桶底部。 杨七的身体也渐渐的被蛇血染红。 紧接着,老头子又把一枚又一枚的蛇胆扔进去。 接下来,有干蟾蜍、活的蝎子、被挤破的蜘蛛、活蹦乱跳的蜈蚣、泛着臭味的青色粉末等等。 老头子一股脑的扔进去了上百种的毒虫,倒进去了十几瓶颜色不同的药粉。 一下子,杨七就被各种的剧毒给包裹了。 空净道姑,在一旁,吓的说不出一句话。 这场面? 这是在救人吗? 怎么看怎么像是恨其不死,顺便加把劲送人家一程的架势。 若不是空净道姑了解老头子的底细,估计都要拿着刀子找老头子拼命了。 难怪老头子被认识的人称之为毒医。 空净道姑觉得,称呼老头子为毒医都算是轻的。 这老家伙,就应该被称之为,老毒物。 就他这种治病的场面,别说富贵人家了,就算是寻常人家,也不一定愿意被他诊治。 老头子一点儿也不在乎空净道姑对自己的看法和想法。 他很久没用碰到杨七这种重病患者了。 一下子彻底放开了自我,什么他觉得有用的毒物,都敢往里面放。 反正,一个大大的木桶,愣是被他扔进去的毒物填满了一半。 老头子似乎觉得光毒物不过瘾,还在里面浇上水,弄了一个桶蒸,把杨七放在木桶里,混着毒物,狠狠的蒸了一炷香。 总之,从这天起。 老头子就用他这种剧毒无比的治疗手段,为杨七诊治。 这一治,就是七七四十九天。 每一天,都是先用丹药为杨七吊命,然后用血蛭吸出毒血,再放进木桶里填进去毒物,蒸。 还真别说。 老头子的这种办法,看似剧毒无比,却极其有效。 从第六天开始,杨七身上的伤势,就有了明显的好转。 呼吸和脉搏在一日日的增强。 身体的各项机能也在快速的恢复。 第七天的时候。 佘赛花备齐了万两黄金,送到了三山观。 老头子拿到了巨款,就破例的让老杨进入到了观内,看了一次杨七的伤势。 当时老杨为杨七把脉,确认了杨七伤势好转以后,喜不自胜。 并且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佘赛花。 佘赛花回府以后,告诉了其余在府上等消息的人。 眼见杨七活命有望,老杨和佘赛花也就放心的把杨七交给了老头子折腾。 在第十天的时候。 老杨离开了道观,留下了徐大夫和府上了两个府兵守在了道观里。 老杨不得不离开。 因为汴京城里 w w w . t x t 8 0 . c o m,关于杨府遇袭的事儿,传的沸沸扬扬的。 朝堂上,以高家为首的大部分将门,都对遇袭的事情,闭口不言。 唯有杨七的老丈人曹彬,在朝堂上为杨家叫屈。 文臣们则分成了两派,一派以赵普为首,为杨家叫屈,要求严惩贼人。 另一派,以宋琪为首,扬言杨家才是挑起事端的罪魁祸首,并且还说西北边陲的许多武将无故遭遇刺杀,也是杨家所为。 宋琪这一次学聪明了,为了怕赵普给自己施压,他联合了一众御史和文臣,一起上奏此事。 扬言要知罪杨家。 反正被宋琪这么一闹,杨家彻底被逼到了风口浪尖上。 老杨作为杨家的家主,必须出面解释此事。 第0433章 老杨开始学坏了 曹彬给出的答案模棱两可,不尽不实的。 以杨七现在手下的人马,推翻赵氏的统治,成功率不到一成, 这一成的成功率里,有一半还是因为川府的流民起义的缘故。 五代十国,混乱的太久了,好不容易形成了一个统一的局面,很多人都不愿意看着这江山再乱起来。 所以,就算杨七扯旗造反,挡在他面前的人有很多,前赴后继的,杀之不尽。 而且,这里面还有许多人是杨七不愿意杀的。 曹彬只是拿话吓唬吓唬老杨,没曾想,老杨竟然当了真,非拽着他说出个子丑寅卯。 老杨瞪着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斜眼瞧着他,道“你骗我,汴京城里有你们这一群老家伙们镇着,他一个小猴子,还能翻天不成。你刚才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太上皇的,是不是你和那个逆子,暗地里谋划了什么?” 知子莫若父这句话,用在老杨身上有些不合适。 时至今日,老杨依然都不知道,那个在他口中被称呼为逆子的人,到底有多大的能量。 虽然不了解儿子,但是老杨却了解曹彬。 可以说,老杨投了宋以后,仔细认真了解过的人,只有赵光义和曹彬。 曹彬的心性老杨了解。 别看曹彬平日里笑呵呵的,一脸与人为善的模样。 其实在汴京城的将种门庭内,论手段和智谋,他一直都高于榜首。 此前雁门关的事儿,若是由他亲自操刀谋算的话,杨业十死无生。 就是这个一个厉害人物,对杨七却很客气。 老丈人对女婿客气,本就不太寻常。 更何况是曹彬这种厉害人物。 直觉告诉老杨,这翁婿二人在背后一直谋划着什么。 只是碍于情面和身份,老杨一直都问不出口。 今日曹彬先引出了话头,老杨就借故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曹彬明显一愣,笑眯眯的给自己斟上了一碗香茶,低头浅尝了一口,一脸高深莫测的道“你猜。” “额~” 老杨一瞬间,有一种说不明的憋屈感。 他很想冲着曹彬咆哮一句,你好歹是个枢密使,能不能不要这么皮。 老杨的脸上阴晴不定,想发怒却又发不出来的样子,曹彬瞧着很享受。 曹彬明明可以一口否认的,却并没有那么做。 之所以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就是想看着老杨吃瘪。 他是在报复老杨刚才给自己甩脸子看。 老杨从曹彬嘴里没得到答案,又被怼的不轻,忍不住低声喊道“那个逆子如果敢做出为祸江山的事儿,我就生劈了他。” 老杨也就说说大话,吓唬吓唬曹彬。 在雁门关前,老杨也见识过了杨七的本事了。 杨七如今的功夫,比他老杨高一筹。 杨家的六合军战枪,老杨练习到了三百六十五个变化合到两百四十个变化的境界。 杨七却后来者居上,比他快一步,已经达到了一百零八个变化的境界。 老杨如今想凭借功夫拿下杨七,很难。 论智谋,老杨就更不是杨七的对手。 老杨心里清楚,以杨七的性子,不个能给他留下一个大义灭亲的机会。 再说了,真要他这个当爹的送自己儿子上路,他也做不到。 养不教,父之过。 杨七真要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论起对错,那也是他这个当爹的错。 曹彬瞧出了老杨说这句话的时候底气不足,所以就没有说话,只是咧嘴呵呵一笑。 气的老杨咬牙切齿的。 两个老家伙,大眼瞪小眼的瞪了半天,像是两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半晌,曹彬低声道“老夫刚才的话没骗你,你家那个小魔头,确实把汴京城搅和的天翻地覆的。有人上门找了老夫,让老夫来当说客,劝你家那个小魔头收手。” 老杨被曹彬开导了一番,也就没继续发呆了。 他不客气的端起了曹彬给他斟的茶,边喝边淡淡的道“老夫虽然未曾出府,但是也了解一些。昨日有人到府门外哭闹,说是她男人死在了西北边陲的任上。 其实死在了西北边陲的任上也挺好的。似那种不顾国朝和百姓安危,只为一己私利的边将,死了挺好。省得他们以后去祸害其他人。” 曹彬斜眼笑道“你以为只有一个党家吗?那个小疯子,几乎是向所有的将门一起宣战了。” 曹彬竖起三根指头,冷笑道“三天,西北边陲的边将死了一百六十九人。其中包括三位大将军衔的。” 老杨端着茶杯的手一抖,差点没把手里的茶杯扔出去。 曹彬的话把他吓得不轻。 三天时间,弄死了近一百六十九的边将,其中还有三个只比老杨低一头的大将军。 老杨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那个臭小子还真敢干。 老杨放下茶杯,局促的搓了搓手,问道“陛下派你来问罪?” 曹彬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觉得可能吗?在陛下和那些个文臣眼里,这属于将门内斗。他们才不会插手。他们巴不得将门内部斗的两败俱伤。然后他们出来,坐收渔利。从将门手里拿走兵权。” 听到皇帝陛下没有问罪的意思,老杨放松了不少。 他端起茶杯,不咸不淡的道“陛下既然想拿走兵权,那就让他拿走呗。反正杨某没有什么歹心,手里有没有兵权,都是一样。” “噗~” 曹彬刚喝了一口茶汤,顺势喷了出来。 他义愤填膺的指着老杨,骂道“你杨业说的真轻巧,你家的家底在雁门关拼光了。你手里还有什么兵权可言?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风水轮流转。 刚才曹彬把老杨气的不轻,现在换老杨气曹彬了。 面对义愤填膺的曹彬,老杨表现的异常淡定,他漫无条理的说道“你们又不造反,手里握着兵权干嘛?已经与国同休了,难道你们还想更进一步?” 曹彬瞪着老杨,面目狰狞的道“先帝和今上,两代皇帝,都提倡以文御武。只怕这一条会变成永久的国策。那些个文人,到了军中,除了添乱,还能干什么?要是兵权真的被文人拿到了手里,到时候面对敌国,能赢吗? 只怕到时候,大宋只能沦为被四邻欺负的份儿。说不定,这枢密使的位置,以后都归文人坐了。” 老杨脸色微变,道“枢密使的位置让文人坐,这怎么可能?” 曹彬冷哼道“你杨业脑子里全是征战沙场,朝中的局势你从没注意过。你根本不懂得,文人的权力欲望有多大。 先帝和今上,已经帮文人在军中撕开了一道口子。如果我们再表现的软弱一点儿,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吞噬我们,拿走权力。 老夫之所以想保全各家手里仅剩的兵权,不是因为老夫有私心。 老夫只是希望,当文人掌权以后。还能留下一些撑起大宋江山的脊梁。” 老杨低着头,沉声道“你想的太远,太长了。我相信以后的历代皇帝不会那么愚蠢,不会真的把兵权交道文人手里的。 杨家手里的八千火山军,已经全部葬身在了雁门关。 老夫手里也没有兵权可掌了。 陛下许了老夫一个代国公,还许了一个禁军指挥使和十二卫大将军的头衔,让老夫在汴京城里养老。 征战了半辈子了。 老夫也该享受享受了。 兵不兵权的事儿,老夫已经没得选了。” 曹彬正色道“你手里还有一个大同军,陛下已经把大同军三万的兵额,提升到了六万。你完全可以东山再起。” 老杨苦笑道“老夫花了三十年,才调教出了八千火山军。难道你想让老夫,再花三十年,去弄另外一支火山军不成? 你我都是征战沙场的宿将,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们这些老家伙们身上有多少的暗伤。 你觉得,老夫还有下一个三十年吗?” 面对老杨这一番话,曹彬不敢信誓旦旦的说出肯定的话。 如今活着的老家伙们,其实真算起来,一点儿也不老。 一个个也都徘徊再五十岁和六十岁之间。 只是,他们这些人,看起来,比七八十岁的人还老。 这就是常年的征战,留下的弊端。 越是能征善战的武将,越是活不长。 这几乎是一个定理。 曹彬沉吟了片刻,沉声道“罢了,你已经没有了掌兵的心思了。老夫也不想劝你。老夫有一件事,需要你出面。” 老杨咧嘴笑道“想让我去当说客,让那个逆子罢手?” 曹彬重重的点头。 “嘿嘿嘿~” 老杨笑的很阴险,他幽幽说道“那个逆子能耐大,老夫自愧不如。老夫刚跟那个逆子闹翻,现在去找他,岂不是有服软的嫌疑?你说说,这世上,哪有当爹的给儿子服软的事儿?真要是给他服软了,那老夫这个当爹的威严何在? 再说了,他们当初敢动手算计杨家,现在付出一点儿代价,那也是应该的。 这才死了几个人?他们就心疼了? 雁门关前可是足足被他们坑死了两万人。” 曹彬冷声道“你应该清楚,这是不能比的。一百多将军和两万军卒,孰轻孰重,你心里应该清楚。” 老杨冷笑道“老夫的儿子不见了,他们的儿子呢?肯定还在吧?老夫问心无愧,他们呢?论委屈,谁能有老夫委屈?老夫害的老夫没了儿子,还要让老夫为他们去说项,凭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愣是把曹彬问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曹彬僵坐在桌前,愣了许久,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杨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畅快。 与人为善的半辈子,处处以大局为重。 却落了这么一个下场。 现在强硬了一把,第一次没有与人为善,也第一次不曾去顾全大局。 却没想到这般的畅快,这般的提气。 难怪那些个坏人,过的要比好人畅快。 说起来还得感谢曹彬的开导。 如果没有曹彬的开导,老杨说不定还走不出心里的弯弯绕。 “哈哈哈哈……” 就在老杨暗爽的时候,曹彬突然间放声大笑,笑的极其畅快。 曹彬盯着老杨大声笑道“杨业,你能有这种想法,老夫很开心。哈哈哈……” 曹彬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笑声,让老杨没由来的心慌。 曹彬这前后不一的表现,让老杨一点儿也猜不透。 曹彬不会去向老杨解释的。 他站起身,攥紧衣袖,背负双手,道“老夫去找宝贝女婿聊聊。” 在老杨疑惑的眼神里。 曹彬大笑着出了杨府的后堂。 老杨望着曹彬的背影,眉头紧锁。 他可以很肯定,曹彬和杨七暗中肯定有所谋划。 …… 却说曹彬大笑着出了杨府后堂,在前厅焦急等待的佘赛花等人,听到了曹彬的大笑声,一个个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成了。” 佘赛花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喜色。 曹彬能笑的如此畅快,很明显是已经开导了老杨。 老杨肯定是开口和曹彬谈了一些什么。 具体谈了什么,佘赛花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老杨应该已经从心灰意冷的心境里面走出来了。 “多谢亲家翁了。” 佘赛花对着出现在前厅的曹彬施礼。 曹彬大袖挥动,笑道“举手之劳而已。而且,和杨业谈了一会儿,老夫也有所收获。谈不上谢不谢的。” 从老杨回府后,一直都处于哀伤种的杨府上下的人,脸上第一次洋溢出了笑容。 “老夫去瞧瞧杨延嗣。” 佘赛花闻言,立马让杨洪带路,去了杨家祠堂。 杨家祠堂,按理说是不应该允许外人进的。 只不过情况特殊,加上佘赛花一颗心都在老杨身上,也就没有拘泥于俗礼。 杨洪带着曹彬到了杨府祠堂前。 杨洪要屈指敲门,却被曹彬拦下了。 曹彬摆了摆手,让杨洪直接开门。 杨洪用钥匙打开了祠堂大门。 推开了厚重的大门。 两个人就看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 一个一身白衣的俊俏公子哥,手里提着两只猪耳朵,仓促的塞到了供桌上的盘子里。 他脸上的油渍和尚未全部咀嚼进嘴里的肉丝,都在讲述着,这个家伙刚才在干什么。 第0444章 乞骸骨 然而,老杨出面,不仅没用解释清楚此事,反而引起了更大的轩然大波。 宋琪和一帮御史们,见到老杨,就像是苍蝇见到的腐肉一样,一拥而上,一个个义愤填膺的口诛笔伐,弄的老杨晕头转向的。 老杨是个耿直的人,耍嘴皮子,那是这些个靠着耍嘴皮子吃饭的文官们的对手。 老杨在宋琪和一帮御史们的口诛笔伐下,很快就败下了阵。 老杨闭门不出,像息事宁人。 奈何宋琪和御史们却没用放过杨家的意思,他们联合起来,向赵光义上奏了一本万言书。 万言书上,一口气罗列了杨家三十六条罪状,每一条罪状都足以知杨家一个死罪。 赵光义将这一道奏折留中不发,似乎有再斟酌的意思。 这一下子其他各地的文官,似乎得到了什么指示一样,纷纷上书弹劾杨家。 一时间,杨家变得罄竹难书。 老杨在府上急得团团转,却无可奈何。 时至今日,老杨才知道杨七在的好处。 若是杨七没伤,有他坐镇在杨府里,那些个跳梁小丑们,也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诬陷杨家。 可惜,杨七现在昏迷不醒。 老杨派人去了曹府,请来了曹彬。 曹彬一到,老杨请曹彬坐下,奉上了香茶后,愁眉苦脸的问道“亲家翁,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老夫平日里与人为善的,从不曾和那些个文官有任何过节,他们为何要如此欺侮我杨家?” 曹彬端着香茶,苦笑道“人家这是在痛打落水狗,也是在打击报复。此前我那女婿,一出手,把几位皇子送进了府里禁足。现在,人家瞅着你们杨家落难了,正好趁此机会,勾连在一起,把你们杨家踩在脚下。” 老杨惊愕道“亲家翁的意思是说,这一次针对杨家的事儿,是诸位皇子在背后指使的?” 曹彬无奈的点了点头,道“如果没用诸位皇子在背后指使,朝堂上又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老杨恼怒道“岂有此理,他们擅自干涉朝政,就不怕陛下降罪吗?” 曹彬翻了个白眼道“陛下若是想降罪,早就降罪了。如今他们还不是跟没事的人一样?” 老杨失魂落魄的瘫坐在椅子上。 在他心里,已经对那个高高坐在龙椅上的陛下,死心了。 曹彬叹了一口气道“现在,你有两条路可以选,第一,就是什么都不要做,静等我那女婿清醒过来;第二,就是备上厚礼,走一趟赵府,请赵相公看在我女婿的份上,出手帮你们杨家一把。” 扔下了这句话,曹彬匆匆离开了杨府。 佘赛花悄声从后堂进入到了正堂内,瞧着失魂落魄的老杨,心疼道“重贵,要不我备上一些礼,你去赵相公府上走一趟?” 老杨渐渐的回神,瞪起眼,道“行贿这种事,为夫不为之。” 佘赛花苦笑着摇头,“那就什么都不要做,一切等七郎伤势好了以后,以他定夺吧。” 杨洪在这个时候跑进了正堂,躬身道“老爷,夫人,有一封信是从三山观递过来的。” 老杨和佘赛花闻言,立马招手,“快快拿过来。” 老杨拿过了杨洪手里的信,拆开信件,瞧着上面的字也是一愣,仔细看过了信件的内容以后,夫妻二人一脸愕然。 “这……” “真的要如此?” 夫妻二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对方半响。 佘赛花银牙微咬,突然开口道“妾身觉得信上说的没错,一家人最重要的是整整齐齐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老杨苦着脸,叹气道“老夫不甘心啊。” 佘赛花瞪眼道“不甘心又如何,现在这情形,还有其他的办法吗?难道真要等到被陛下问罪的那一天?” 老杨低着头,沉声道“让我再想想。” 老杨说完了,就坐在正堂里,一动也不动的。 他在正堂里一坐,就是整整的一天。 直到佘赛花第三次过来催他去用膳的时候,他才长叹了一口气,颤声道“半生征战,到底是为了什么?嘿嘿嘿……” 老杨看起来有些癫狂。 佘赛花担忧的凑到他身前,柔声问道“重贵,你没事吧?” 老杨摇了摇头,站起身,感叹道“老夫从没这么清醒过。” 老杨踱步走到了一侧的书桌前,吩咐道“帮老夫磨墨,老夫要书信几封。” 老杨一口气写的四封信,每一封信上都标注了收信人的名字,然后他让杨洪把信件交给了曹琳。 自从老杨书写了这四封信,并且通过曹琳寄出去以后。 整个人变得很复杂。 他经常独自的长吁短叹,一脸不甘。 但是熟悉他的人都发现,老杨的步子迈的比以前轻快了,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 以前总是喜欢板着脸的老杨,既然也会和府里的府兵们说说笑笑的唠家常了。 佘赛花每一次看到老杨脸上洋溢出的自然的笑容,她心里就特别高兴。 朝堂上对于杨家的弹劾从没用停歇过。 但是老杨似乎不在乎这些事。 好似朝堂上弹劾的不是杨家,而是别人家。 宋府。 吕蒙正携一干御史们向宋琪问策。 “恩师,咱们这么费力的弹劾杨家,杨业却不为所动,是不是别有依仗?” 宋琪正在和吕蒙正手谈,他对棋局的兴趣,似乎比和吕蒙正聊杨家更大。 只是吕蒙正和一干御史们都等着他回话,一个个无心棋局。 宋琪下的不尽兴,只能扔下了手里的一颗墨玉棋子,笑道“能有什么仰仗?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只要咱们再加一把力,把杨家弄下去,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吕蒙正皱眉道“恩师说的极是,学生担心,杨家会借机投靠到二皇子麾下。如果有二皇子作保,咱们想拿下杨家,就很难了。” 宋琪愣了愣,低声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之前在朝堂上,杨延嗣几乎把所有的皇子得罪光了,可是唯独没用得罪二皇子。杨家去依附二皇子,还真有可能。” 吕蒙正皱着眉头,沉吟道“真若如此,那该如何?” 宋琪摇头笑了笑,“那该如何?难道我们还有退路不成?再说了,就算有二皇子罩着杨家,那又如何?大皇子被削去了亲王爵位,按理说二皇子作为嫡次子,应该继承储君之位的。这对二皇子来说,及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囚笼。 只要这个机会一直在,二皇子就不敢大张旗鼓的做任何事。甚至还要如履薄冰的过活。 一旦有个什么意外,被人抓住了软肋,那么眼看到手的储君之位可就要飞了。 储君之位和杨家比起来,孰轻孰重,老夫不用说,你们也应该明白。 所以,老夫敢断定,即便是杨家投靠了二皇子。 二皇子也不可能为了保护杨家,跟咱们翻脸。” 吕蒙正一脸喜色,拱手道“恩师睿智,听恩师如此一说,学生茅塞顿开。有恩师这一席话,我们就放心了。” 吕蒙正顿了顿,又道“恩师,咱们近几日的弹劾,对杨家来说,不痛不痒的,没什么用。长此以往下去,也未必有效。不知道恩师有没有其他的高招。” 宋琪嘿嘿一笑,道“你们可曾记得,雁门关一战,杨延嗣曾经搬来了四万五的党项兵马?” 吕蒙正眼前一亮,“恩师想在这上面做文章?” 宋琪点头道“不错,陛下最忌讳的就是武将们专权,更忌惮跟异族勾结。只要咱们给杨家头上扣上一顶勾结异族,意图不轨的帽子。那么杨家,也就差不多该完了。” 吕蒙正大喜,抚掌道“这是绝杀的一招。” 宋琪得意的笑道“那是自然,为师经常伺候在陛下左右,自然了解陛下的性子。只要按照陛下的性子下药,何愁大事不成?你们都下去准备准备。且让杨业先得意几天,四天以后,咱们就一起上奏,给杨家致命一击。” 吕蒙正抱拳道“恩师英明。”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三天后的早朝。 文官们,一个个像是骄傲的公鸡一样,抬头挺胸、昂首阔步,仿佛要告诉所有人,他们有一件大事要办。 武将们瞧着文官的这种恶心的模样,心里格外的膈应。 赵普只是扫了一眼宋琪和御史们,就闭上了眼继续假寐。 老杨姗姗来迟。 当老杨的轿子到了东华门前的时候,东华门已经打开了。 老杨迈步走下了轿子,一边向东华门内走,一边想找几个同僚攀谈一下。 却发现人家躲避他,如同躲避猛虎一样。 老杨苦笑了一声,独自一人孤零零的吊在百官们身后,进入到了垂拱殿内。 今日的垂拱殿,格外的不同。 似乎是为了见证老杨这位功勋卓著的大将军陨落,百官们到的格外的齐整。 除此之外,赵光义的几个儿子,还有八贤王赵德芳,也破例被招上朝了。 赵光义穿着一身紫色龙袍,极具威严。 他坐上了龙椅,百官高呼万岁。 “诸位爱卿平身,赐坐。” 赵光义依照礼仪,赐给了赵普和赵德芳座位以后,早朝正式开始。 吕蒙正率先出列,躬身奏道“启奏陛下,臣弹劾代国公杨业,勾结异族,意图不轨。” 有吕蒙正牵头,御史们纷纷出列弹劾老杨。 一个个的文臣出列,一个个的奏折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堆。 杨家,在他们眼里,成了罄竹难书的罪臣。 似乎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宋琪作为主使首脑,一锤定音的为杨家的罪责做了总结。 他不但细数了老杨的罪责,连杨家七子都没用放过,每个人身上都背上了一些罪名。 其中罪名最大的是杨四。 宋琪扬言,杨四只是诈死,其实已经暗投了辽国。 诸位皇子们,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唯有二皇子和赵德芳不同。 二皇子一直紧皱着眉头。 赵德芳则一脸若有所思。 然而,从头到尾,老杨就好像是一个没事的人一样,似乎朝堂上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所有人都暗中注视着老杨。 老杨的表现,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赵光义觉得老杨很反常,他忍不住开口问道“杨业,你有何话说?” 老杨愣了愣,苦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臣是战场上的厮杀汉,耍嘴皮子,自然不是宋相公等人的对手。 自古以来,被冤枉死的忠臣不计其数,也不差老臣一个。 只希望诸位文官的同僚们,以后再对付其他的武将勋贵的时候,下手轻一点。 真要是有外敌来犯的时候,还得靠着他们抵挡。” 宋琪闻言,啐了一口,喝道“我呸,你杨业一介国贼,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忠臣良将?” 文臣们同仇敌忾得瞪着老杨。 武将们瞅着老杨得背影,神色复杂。 老杨的话,可以说说到了他们心坎上了。 他们也同情老杨,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帮老杨说话。 老杨被宋琪唾骂,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咧嘴笑了。 “宋相公为了帮三皇子张目,还真是不遗余力。罢了,既然这朝堂上容不下我们杨家,那老夫走就是了。” 老杨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份奏折,躬身道“老臣杨业,乞骸骨。” 满朝文武,看到这一幕,一脸惊愕。 老杨这么快就认输了? 这滔天的富贵,说不要就不要了? 这等的破例,古今罕见。 要知道,作为将门勋贵世家,从第一代开始,一直可以绵延富贵到第四代,近百年的富贵,说不要就不要了? 谁能想到? 换做朝堂上的任何一个人,处在老杨的位置,只怕也要狠狠的挣扎一番才肯妥协。 赵普猛然睁开眼,死死的盯着老杨。 赵光义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杨爱卿,你这是欲意何为?” 赵光义被吓了一跳,他也顾不得去计较刚才杨业话里的那句‘宋相公为了帮三皇子张目’的话了。 诸位皇子们也一脸愕然。 唯有三皇子,脸色铁青,他很想冲上去,掐死老杨。 第0434章 曹彬真正的目的 古人对于祖先的敬意是诚挚的。 像是这种偷吃供桌上冷猪头肉的人,一般被抓住以后,免不了一顿打。 而且,旁人吃冷猪头肉,一个个偷偷摸摸的,像杨七吃的这么豪放的,真不多见。 偷吃被抓包,还被自己老丈人给撞见,杨七明显没有做贼的自觉。 “你们盯着我干嘛?是不是也想吃?” 只要不是被老杨和佘赛花抓住,被其他人看见,他一点儿也不在乎。 甚至还准备邀请别人一起同流合污。 他重新拽住了供桌上的冷猪头,翻过住嘴对着地上,对准了猪脖子里的肉,一顿猛啃。 外边的啃光了,吃不到里面的肉,杨七尝试着啃了好几次也没啃到。 他有些懊恼的埋怨了一句,“洪叔,下次我再罚跪的时候,你记得提前在祠堂里藏一把小刀。不然吃不到猪头里面的肉。” 杨洪一脸愕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话让他怎么接? 曹彬大步迈进祠堂,顺势蹲在了杨七身旁,笑眯眯道“偷吃供桌上的冷猪头,吃的这么长气的。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人。” 杨七嚼着难吃的猪皮,脸孔皱成了一团,翻了个白眼道“这祠堂里,除了冷猪头,没别的可吃了。如果有得选,您以为我会吃这东西?” 杨洪在门外,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话,“少爷,偷吃供桌上的三牲头颅,那可是在祖宗抢饭吃,祖宗会不高兴的。” 杨七瞪眼道“祖宗要是知道有我这么个聪明伶俐,光宗耀祖的后辈。他们欢喜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不高兴。别说是吃一个冷猪头了,说不定祖宗还愿意分我一些蜡烛吃呢。” 杨洪扯了扯嘴角,一脸幽怨的盯着杨七。 祖宗要是真的有灵,估计今晚上会掐死你这个不肖子孙。 曹彬学着杨七的模样,席地而坐,坐在了杨七的对面,他冲着门外的杨洪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记得把门带上。” 杨洪迟疑了一下,瞧着自家的七爷没反应,就照着曹彬吩咐做了。 关上门的祠堂,显得有些昏暗。 翁婿二人就这么静悄悄的在祠堂里坐着。 一个在吃冷猪头,一个在看着他吃冷猪头。 许久,曹彬打破了气氛,“祠堂挺暗的……” 杨七一边啃猪头,一边回了一句,“那可不……在这里呆久了,估计回瞎的。” 曹彬笑眯眯的问道“你闹够了没有?” 杨七一愣,吃冷猪头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笑嘻嘻的道“老泰山觉得小婿在胡闹吗?” 曹彬似笑非笑的盯着杨七,道“汴京城的将门,人人自危,一个个紧紧张张的。你说说,他们为什么紧张?” 杨七随口说了一句,“他们做贼心虚呗。” 然后,继续低下头,啃自己的冷猪头。 曹彬瞪眼道“这里面难道就没有你杨公子的事儿了?” 杨七放下了猪头,笑道“我只是一个讨债的而已。” 曹彬无奈道“你这债,讨的有点多。” 杨七把猪头放回了供桌上,抹了抹嘴角的油渍,正色道“我丢了一个兄弟,亲兄弟。他们总的给一个交代吧。一个个都装的跟没事的人一样。当我跟老杨一样好欺负?” 曹彬沉声道“你不觉得闹得有点过了吗?你这一下子得罪了一半的将门,以后你们杨家在汴京城里怎么立足?” 杨七笑了笑,没说话。 曹彬感叹道“好吧。老夫知道,你这位南国国主,富有一国,看不上小小的汴京城。” 感叹至于,曹彬试探道“能不能给老夫一个面子,放他们一马?” 杨七挑起眉头,好奇道“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您在小婿面前赌上面子。” 曹彬也没有隐瞒杨七,直言道“高怀德找上了赵德芳,赵德芳抬出抬出了先帝。老夫和先帝是过命的兄弟。他儿子求上门,老夫也舍不下脸咀嚼。” 杨七愕然道“赵德芳愿意赌上赵匡胤的找您说项,高怀德给了赵德芳什么好处,值得赵德芳赌的这么大?” 杨七沉吟了片刻,惊愕道“不会是高怀德答应了帮赵德芳夺取那张椅子吧?” 曹彬思索道“你说的不是没有可能,先帝的余恩,用一点少一点。老夫的余恩,算是重中之重。关键时刻可是能保他一命。他情愿舍弃了一条命,也要为高怀德说项,肯定是得到了更大的好处。 对赵德芳而言,除了那张椅子,貌似也没有其他东西值得他这么做了。” 杨七思索道“我有那么可怕吗?逼的高怀德如此豪赌?” 曹彬咧嘴一笑,鄙夷道“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老夫猜测,高怀德心里估计早有想法。今上一直在夺取将门的权力,将门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杨七兴奋道“扶一个没有希望坐上那张椅子的人去坐它,应该是一场不错的大戏。我还真有兴趣看看,赵德芳坐上皇位以后,大宋会有什么变化。 您这位老泰山的面子,我可以给。谁叫咱们是一家人呢? 您回去告诉他们,让他们每一家,送一个嫡系子嗣的头过来。另外,还有高府的管家的头。 我看到了人头,这件事就算是了了。 当然了,符家除外。” 曹彬点了点头。 杨七的这个要求,要是放在市井之间,肯定会有很多人觉得过分。 可是在大家族,特别是豪族。 牺牲个别人的性命,保存家族的利益,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嫡系子嗣的人头? 也就是杨家这个男丁稀少的家族会在意。 其他的将门,一点儿也不在乎。 富贵了几十年了,家里的嫡系子嗣一大堆。 牺牲一两个不成器的,也没有什么好心疼的。 “你的话我会帮你带到的。高家那边,应该没问题。高怀德这个人,赌品还是没问题的。既然在雁门关一战的谋划输给了你。他自然会认罚。 其他的几家就不好说了。比如护短的党家,也许不会同意。 搞不好还会采取一些极端的手段。” 曹彬郑重的说道。 杨七失声笑道“极端的手段?干什么?让府上的府兵们伪装成死士,冲进杨府,杀了我?” 曹彬沉吟了一下,沉声道“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杨七肆意的瘫坐在地上,笑呵呵道“那就让他们来吧。” 曹彬轻笑道“也确实没什么可怕的。一群土鸡瓦狗而已。有需要的话,曹府上的人会配合你的。近期,老夫也会让巡街的禁军,多注意注意杨府这边。” 杨七拱了拱手,道“多谢老泰山。” 曹彬摆了摆手,道“闲话说完了,聊一聊正事?” 杨七点了点头。 曹彬低声道“依照你的计划,你已经掌控了交趾,并且把交趾变成了南国。按照计划,接下来应该是大理,你怎么突然跑到了西北去了?” 杨七笑眯眯道“因为有人帮我们搭桥,让我们的计划推行的更快了。” 曹彬愣了愣,眼睛渐渐亮起,道“你是说……王小波等人的叛乱?” 杨七点头,道“有这么一波人出现,我们就不用再用老办法去谋划大理了。他们已经把水搅浑了,我们只需要浑水摸鱼即可。” 曹彬顿时来了兴致,“快,说说你的计划。” 杨七分析道“首先,咱们得承认,王小波这些人真的很了不起。一个小小的起义,居然拿下了整个川府。同时还打通了南下的道路。 能在如今国朝安定的时候,做到这个份上,王小波也算是一个人才了。 既然是人才,咱们就有必要利用一下。 据我所知,王小波手里的流民大军,已经汇聚了近六十万的人了。 以呼延伯伯和我大哥的本事,收拾这一群流民叛军,也就两三个月的事儿。 在这两三个月里,老泰山您可以操作一下,把这流民叛乱的事儿,和大理联系起来。 您想想,这伙流民如此厉害,远超一般的流民。 您说,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是愿意相信他们背后有靠山,还是相信他们背后没靠山呢?” 曹彬笑眯眯的道“自然是相信他们背后有靠山,不然岂不是显得川府的文官们无能?” 杨七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又道“如此一来,只要我们挑起一个话头。后面也不用我们费多大工夫。那些个好面子的文官,会帮我们办妥剩下的一切的。 老泰山只需要谋划谋划挂帅出征大理的事宜就足够了。” 曹彬询问道“非大战,陛下是不会让我们这些老家伙们出汴京的。你有办法让老夫出京?” 杨七咧嘴笑道“这还得感谢候仁宝,侯仁宝在交趾一败,陛下对文人统兵肯定心有余悸。紧接着又发生了雁门关的事儿,高怀德暂时肯定用不了。石守信一心养老,陛下肯定不会让他出来统兵的。 算来算去,也唯有老泰山一个人有资格领兵出战了。 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派遣我爹当先锋。” 曹彬沉吟道“你这么说,确实有道理。为确保万无一失,老夫回府以后,再好好盘算盘算。” 杨七点头,道“有备无患总是没错。有您和我爹领兵,教训一下大理,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曹彬问道“打到什么份上?” 杨七摸着下巴,沉吟道“打到升龙府。” 曹彬皱眉,“陛下未必愿意,朝臣们也许只会赞同教训一下大理。” 杨七摇头笑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再说了,大理的百年财富,都在升龙府。只要拿下升龙府,缴获一大批财物。一车车的运进汴京城。谁有有资格问罪与你?陛下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呢。 毕竟,辽国才是陛下的心腹大患。” 杨七又道“打到了升龙府,就会有一伙儿大理遗落的王族出来。您如实上报给陛下,陛下必定会册封这个遗落的王族,并且命令您扶持这个王族上位。 朝廷肯定想让这新王和大理的老王相斗,形成一个互相牵制的局面。 到时候,您带着财物撤出大理。 属于新王的人马,就会在这个时候出来,接管被您打下来的一半的大理。 这位兵强马壮的新王,对付一个苟延残喘的老王,自然是手到擒来。” 曹彬贼兮兮的笑道“这个新王可是姓曹?” 杨七翻了个白眼,道“你敢让他姓曹吗?” 曹彬尴尬的笑了笑,道“还不是时候。” 杨七幽幽说道“这个新王,未必一定要是男子。一个改头换面的女子也可以……” 曹彬眼前一亮,道“有道理……” 杨七又道“丑话说在前面。可以是曹玮的妻,也可以是曹玮的妾。如果是你们曹家其他子嗣,我可不答应。” 曹彬瞪着杨七,喝道“你自己占了交趾,现在还想暗地里控制我曹家的大理?” 杨七不咸不淡道“我也是为了长治久安打算。若是您老人家只在乎眼前的利益。那么谁当大理的王,我也可以不在乎。” 曹彬面露挣扎的神色,许久才开口道“老夫暂时不能答应你。” 杨七无所谓的道“随你。” 曹彬站起身,甩了甩袖子,说道“老夫先告辞了。” 杨七随意的拱了拱手,道“恭送老泰山。” 曹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杨府的祠堂。 望着曹彬离开的背影,杨七嘴角勾起了一个讥讽的笑容,“终究还是舍不开利益……老泰山啊老泰山,你贵为大宋枢密使。我以为您的眼光会比别人长远。没想到还是一个守财奴的性子。” 杨七顺势躺在了地上,幽幽的说道“有舍才有得,这钱不花,怎么赚?一个小小得大理而已……” 杨七的感叹,如果被曹彬听到,一定会说他狂妄的。 一个小小的大理? 大理所居的位置,得天独厚,百姓们崇信佛教,恭顺异常。 是一个非常好管理的地方。 只要历代的皇帝不是太废,这江山就能一直坐下去。 不论中原大地上的朝代如何更替,只需要俯首称臣,缴纳贡品,就能背靠着大树,好好乘凉了。 而且,大理的地盘,可是一点儿也不小。 足有中原的三府之地那么大。 一个三府之地,在战乱纷飞的时候,那就是一个不小的国家了。 曹家到时候在汴京留一支,大理留一支。 两支血脉相互依存,相互扶持。 便能一直的生存下去。 第0445章 无欲则刚 “老臣打算去代州牧羊。” 老杨面对着满朝文武的各种眼神,平静的说了一句。 “放肆。杨业,你这是在讥讽满朝文武容不下忠臣吗?” 宋琪大声的咆哮。 在朝堂上提到牧羊,人们难免想起汉时的苏武。 老杨这是在自比苏武。 宋琪岂能不怒。 老杨一脸无所畏惧,盯着宋琪笑道“宋相公不必拿满朝的文武压我杨业,就算我是讽刺你们,又能如何?我杨业舍得了富贵,愿意去代州做一个牧羊人,你宋琪敢吗?满朝文武谁敢?不敢就给老夫闭嘴,纵然老夫没了官爵,那也比你宋琪资历高,功劳也比你宋琪功劳大。你凭什么在老夫面前吆五喝六的。难道你们这些读书人,不懂得什么叫做尊敬前辈吗?” “你!” 老杨这一席话,骂的也够狠。 甚至不惜倚老卖老的耍赖。 逼的宋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吕蒙正见恩师吃瘪,赶忙出来帮腔,“代国公,你去代州牧羊,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谁不知道你杨业有七子,一个个如狼似虎,假以时日,必成朝廷栋梁,到时候你杨业还不是父凭子贵,继续屹立在朝堂上。” “呵呵呵~” 老杨咧嘴一笑,也不说话,从袖口掏出了一本奏折。 “草民杨业,代替长子杨延平,向陛下乞骸骨。” 又一道奏折划出了老杨的袖口。 “草民杨业,代替次子杨延定,向陛下乞骸骨。” “……” “草民杨业,代替三子杨延光,向陛下乞骸骨。” “……” “草民杨业,代替六子杨延昭,向陛下乞骸骨。” 一连五份奏折,齐齐整整的放在老杨身前,老杨盯着吕蒙正和宋琪,讥讽的一笑。 抬头冲着赵光义拱了拱手,转身大袖飘飘的离去。 无欲则刚。 老杨抛却了所有的权力,甚至把几个儿子的前程也一起断绝了。 杨家的人没有了官爵在身,别无所求了。 你们这些个跳来跳去的臭虫,能奈我何? 满朝文武一下子都愣在了原地,一个个被震的不轻。 赵光义赶忙开口,挽留老杨,“杨爱卿留步……” 赵光义心底里,其实对留不留老杨,已经无足轻重。 可是如今,老杨乞骸骨,连带着儿子们一起乞骸骨。 赵光义就不得不挽留老杨了。 老杨从投了宋以来,一直都忠心耿耿,兢兢业业的,功勋卓著。 可以说,在大宋百姓心里,老杨是没有瑕疵的。 就是这么一个在百姓心里没有瑕疵的人,如今选择以这种方式功成身退。 那么他在百姓心里的地位,立马会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上。 甚至会被百姓们奉若神明,比肩古之圣贤。 老杨用这种行动,告诉了天下百姓,他杨业,不贪功名,不贪富贵。 只是忠心耿耿的一心为百姓。 这等人物,百姓如何能不敬重? 如何不奉若神明? 反之,逼走了老杨的宋琪等人,将会在百姓嘴里,被丑化,甚至在史书上,被比作奸佞。 而赵光义这个容不下忠臣的皇帝,也会被扣上一顶昏君的帽子。 赵光义从登基之处,就想方设法的维护自己的名声。 他可不愿意背上一个昏君的帽子。 然而,面对赵光义的挽留,老杨连搭理的心思都没有。 他依旧头也不回的往垂拱殿外走去。 古代的朝堂就是如此。 一旦你主动辞官了,挂印而去,就算是皇帝,也不敢强留。 宋琪和吕蒙正的双眼在喷火。 他们做官是为了什么? 无非是为了名利而已,可是老杨今日这一出,算是彻底的把他们名声给毁了。 他们的一切谋划,也被老杨这一招给打的粉碎。 千古留名的愿望被老杨粉碎的支离破碎,他们怎能不怒? “杨业,你装什么清高,有本事,你把杨延辉和杨延嗣的乞骸骨奏折留下再走。” 宋琪冲着老杨的背影狂吼。 “够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赵普,突然沉声喝道。 赵普瞪着宋琪,丝毫不掩饰自己心里的厌恶。 宋琪义愤填膺的道“难道我说的不对,他杨业真要清高,怎么不留下杨延辉和杨延嗣的乞骸骨奏折?杨延辉和杨延嗣,一个掌控着大同军,一个掌控着代州。杨业回到了代州以后,恐怕过的比在汴京还舒服。” “愚蠢。” 赵普冷声骂了一句。 曹彬猛然出列,瞪着宋琪道“姓宋的,你欺人太甚。你如此的折辱老夫的女婿,真当老夫是泥捏的?” 曹彬冲着赵光义拱手,沉声道“恳请陛下恩准,老臣要和这宋老匹夫,不死不休。” 赵普和曹彬一个混合双打,一下把宋琪打清醒了。 他才意识到,杨延嗣和杨延辉二人处在昏迷当中。 两个昏迷的人,怎么可能上书乞骸骨呢? 即便是老杨这个当爹的,也不可能越俎代庖的在不经过儿子点头的情况下,帮儿子辞官。 宋琪也是一下被气昏了头。 “够了。” 赵光义怒不可制的咆哮了一声,他还从没在朝堂上如此的愤怒的咆哮过。 由此可见,赵光义是真的怒了。 一下子,大殿里静悄悄的,针落可闻。 赵普对着赵光义拱了拱手,道“陛下,老臣以为,宋琪已经不适合再担任参知政事了。” 赵光义面色冷峻的道“准奏。” “噗通~” 宋琪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他知道自己完了。 这一次被罢免了参知政事的职位,只怕他以后终身也不会再进入到中书省了。 只要老杨还活着,他宋琪就不会得到起复。 吕蒙正一脸惊恐的把自己努力的隐藏在人群里。 赵光义只是冷冷的扫了吕蒙正一眼,却没有多言。 赵光义对着曹彬道“曹爱卿,你和杨爱卿是儿女亲家,关系也亲近。一会儿下朝以后,你去找杨爱卿说说,让他别意气用事。 杨爱卿对朕忠心耿耿,杨家一门忠烈。这些朕都是知道的。 朕绝不是那种听信谗言,残害忠良的昏君。” 曹彬点头道“臣遵旨。” 赵光义点了点头,看向了他膝下的皇子们。 “三儿,这件事你有没有参与?” 三皇子膝盖一软,跪倒在了赵光义身前,低声道“父皇,此事和孩儿无关。” 赵光义冷哼一声,“最好和你无关,如果被你查出来和你有关,朕饶不了你。” 赵光义又看向了二皇子,“二孩儿,明日起,你就入朝参政吧。” 二皇子一愣,压制着心头的狂喜,说道“儿臣遵命。” 自立宋以来,担任开封府府尹和上朝参政,这都是储君才有的特权。 如今赵光义虽然没给二皇子储君的名分,但是关于储君的特权,却全都给了他。 所有人都知道二皇子担任储君,那是迟早的事儿了。 三皇子对于二皇子即将担任储君,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父皇正值春秋鼎盛时期,现在当储君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大哥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他心里情形,这一次赵光义并没有迁怒自己,只是简单的警告了一句。 他不信,他这么大的动作,赵光义会看不见。 很明显,这是赵光义在朝堂上袒护自己。 “退……” 赵光义摆了摆手,刚准备说‘退朝’。 就见到一个小宦官,捧着一封朱红色的奏折,匆匆跑进了殿里。 “启奏陛下,王太师遗奏。” 朝臣们闻言,都愣了一下。 王太师是谁? 王太师,那可是真正的太师,可不是潘仁美那种检校太师。 王太师本名王溥,字齐物。 三朝老臣。 两朝宰相。 赵匡胤在位的时候,就任职宰相。赵光义登位的时候,他依然任职宰相。 论资历,比赵普还老许多。 自太平兴国四年起,老头子就体弱多病,身上挂了个闲差在家养老。 今日突然来了一封遗奏。 那就说明老头子今日驾鹤西去了。 在西去以前,还不忘给皇帝送一份奏折。 这种老臣临死前奏上的奏折,又叫死谏。 不论有理没理,赵光义都得听三分。 这是对一个老臣得敬重。 也是赵匡胤定下的规矩。 这种遗奏,不能直接交到皇帝手里,而是必须先交给宰相过目。 然后再交给皇帝。 这也是为了避嫌。 免得皇帝不听忠言,一意孤行。 赵普起身,恭敬的接过了朱红色的奏折,翻开阅览了一遍。 他的脸色变的很快。 片刻后,他脸色恢复如常,一句话也没说,让人把奏折递给了赵光义。 赵光义拿到了奏折以后,扫视了一遍,脸上的表情也很精彩。 赵光义一边看奏折,一边看向三皇子,脸色阴晴不定。 三皇子被赵光义看着,一脸心慌。 半响,赵光义放下奏折,脸色铁青的道“三皇子赵元僖德行不检,夺其亲王爵,降为武功郡王……” 三皇子惊叫道“父皇,孩儿倒地何错之有?” 赵光义瞪了他一眼,沉声道“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一众朝臣们,一脸茫然。 他们不明白,往日里和三皇子毫无接触的王太师,到底写了什么。 居然把三皇子的亲王给撸了? 可惜,赵光义压根没有给他们看的意思。 赵光义懒得理会哀嚎的三皇子,当即宣布道“王老太师,德高望重,辅佐先帝和朕,劳苦功高。今特进邕国公,其妻郑室,特进为邕国夫人。赐缢号德明。” 赵普低头苦笑着摇了摇头。 历朝历代以来,缢号以‘文’字为尊,‘德’字次之。 以王太师的功劳,混一个‘文’字绰绰有余。 怪就怪在了他临死之前的这一道奏疏上。 那个父母不疼儿? 特别是赵光义这个感情丰富的皇帝。 王太师在奏疏上,把三皇子描述的如同魔鬼,赵光义岂能不怒? 其实在赵普看来,王太师关于三皇子的这一道奏疏,其中只有一条‘霸占人妻’确有其事,其他的都空穴来风而已。 赵普看破不说破。 他可不会帮三皇子说话。 皇帝把三皇子贬为郡王,让三皇子距离皇位越来越远。 赵普不可能去帮一个距离皇位太远的皇子说项。 再说了,赵普在这一系列的动作里,看到了一些个熟悉的手笔。 他就更不会替三皇子说项了。 一场大朝会,可以说是一波三折。 文武百官们觉得这一场大朝会,远比以往的朝会更加的刺激。 一个顶级的将门,在今日,陨落了。 一个皇位极有力的竞争者,今日也凋谢了。 一切都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当然了,这一场大朝会下来,大家脸上都没有笑容。 武将勋贵们,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文臣们像是一只只斗败的公鸡。 皇子们的脸色也不好看。 唯有八贤王赵德芳,一脸神采奕奕的,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赵普出了东华门,撞上了失魂落魄的宋琪。 宋琪脸色惊恐的拽着赵普的轿帘,“赵公,您帮帮我,帮帮我。下官以后一定以你马首是瞻。” 赵普冷冷一笑,说道“帮你?老夫已经帮你爬上去了一次了。可是你怎么对老夫的?你恨老夫不死,挡了你的路。你之所以投靠三皇子,不就是想借着三皇子手里的人马,除掉老夫吗? 你觉得,老夫还会帮你这个白眼狼吗?” 赵普抬脚,一脚踹倒了宋琪,冷笑道“宋琪,老夫算看出来了。你是真蠢,蠢的无药可救。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难道你不觉得眼熟吗?” 赵普放下了轿帘,淡淡的说了一句,“回去等死吧。你最好祈祷他下手轻点儿。” 赵普坐着轿子,吱呀吱呀的离开了东华门前。 留下了宋琪一脸惊恐的趴在地上。 八贤王赵德芳,出了东华门,坐上了轿子,到了一座道观里。 进入到道观里,换了一身衣装,打扮了一下后,带着两个不起眼的随从,悄然出了汴京城。 一路策马狂奔,匆匆赶到了城东外五里处的三山观。 赵德芳请守在门口的人通禀了一手,就被一个小道童带进了观内。 迈步进入观内,进入了观内东厢房的一间屋内,就看到了一人靠着软软的被子,贴着墙,在细细的品茶。 赵德芳移步上前,抱拳道“幸不辱使命,王师的遗奏,果然把三皇弟拉下了马。” “意料之中……” 第0435章 杀子? 这是眼界的问题,也是知识层面的问题。 杨七的眼界远比曹彬更加宽广,看到的更多,知道的更多。 所以,在他力所能及的时候,他可能想要做的更多。 说什么造反的话,杨七觉得太可笑。 他不会去破坏杨家的忠义,也不会给赵氏王朝当牛做马。 做一个山野闲人的话,杨七觉得有负老天送他来这里一次。 于是,他设计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既不破坏杨家的忠义,也不给赵氏王朝当牛做马。 地球,就像是一块白纸。 赵氏王朝,只不过是白纸上一个很小很小的圆圈。 杨家也只是这个小圆圈里的一个小黑点。 杨七觉得,自己没必要把心思放在这个小圆圈里。 杨家也没必要固守在这个小圆圈里。 地球的这一张白纸这么大,地盘那么多。 抛开这个圆圈,他可以肆意的在这个白纸上的任何一个地方,画圈圈。 然后在这些圈圈里,写上一个杨字。 甚至可以在赵氏王朝的这个小圆圈外的所有地方,写上一个杨字。 和世界比起来,赵氏王朝这点儿地盘不算什么。 杨七更看重的是赵氏王朝里面的文明和传承。 这些东西,在地球上,并不是像赵氏王朝一样,固定不动的。 它们可以跟随着黄皮肤黑头发的炎黄子孙,肆意的传播到世界上的每一个地方。 只要它们在这些地方上落地生根,那么这些地方,就会被打上炎黄子孙的标签。 大好的世界等着杨七去开发,杨七又何必拼一个父子反目的代价,和赵氏王朝死磕呢? 太不划算,也太愚蠢。 杨七曾经许诺了曹家一个千年富贵。 曹彬有些不相信,他觉得百年就不错了。 如果杨七说给其他人听,其他人或许也不会相信。 对此,杨七又能说什么呢? 去跟他们辩解曾经的日不落帝国是如何富贵千年的? 去告诉他们,分封制其实是延续一个家族长治富贵最好的方式? 去告诉他们,在他们眼里被当成蛮夷的拿下土族,就是靠着这种方式保持着千年的富贵? 当然了,这些人也会辩解称。 你所说的这些办法,都是咱们老祖宗玩剩下的。 那又如何? 就拿被咱们老祖宗们抛弃掉的侵略和分封来说,一个被抛弃了千年的东西。人家却能玩出一个日不落帝国。 咱们自己,却越走越拘谨。 最后沦落到被别人欺负。 这是为什么呢? 这是因为,坐在最高位置的统治者,在不断的禁锢人们的思想。 被我们奉为黄帝的哪一位老祖宗,他是怎么起家的? 在他之前可有其他的国家之说? 没有。 咱们这位老祖宗,就是靠着本能的侵略性,占据了一个又一个的部落。 然后把他们全部都纳入到了自己的麾下。 脱离了原始的母系的部落制社会。 建立的新的社会体系。 国家。 继位者为了方便管理,开始教育百姓们,要抛却侵略性,学会温顺。 在这种思想的教育下,人们开始渐渐的失去了侵略性。 一个个的开始固守在原有的土地上,你争我夺的。 从来没想过,外面的世界可能更美丽。 偶尔有一两个跑出这片固有的土地的‘侵略者’,也是因为斗争失败所产生的。 在争夺了数千年以后。 一位被誉为雄主的存在出现了。 为了他的权力欲望,为了展现他的至高无上。 他毫无顾忌的取消了分封制,在这片土地上建立了高度集中的君主集权制国家。 他用这种方式,禁锢了人们思想上的扩张性。 然后用至高无上的权力,吸引着众人的眼球,都看向了他。 所有的人都想成为他。 没有人想着去外边打拼一份家业,和他比肩。 而他的继任者,比他更凶残。 他接纳了一个叫做儒学的大美女。 并且为了方便他的统治,在大美女的身上涂脂抹粉的,让她显得更加美丽。 然后,一代又一代的继任者。 开始用这个大美女,在人们身上,画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紧箍咒。 而这位名叫儒学的大美女,被他们糟蹋的不成样子了,他们却不自知。 就这样,人们套着各种各样的紧箍咒,开始在‘圣人’的教诲下,当起了绵羊。 然后,围绕在绵羊们四周的狼群,在绵羊的滋润下,茁壮成长。 直到,狼群变得壮大后,一次又一次的屠戮绵羊们。 绵羊中的头羊,长角的勇猛的公羊,它们奋起反抗。 用极大的代价,打退了狼群。 然后,它们又开始在一道道紧箍咒的捆绑下,继续当它们的绵羊。 而它们身边的狼群,也开始继续在它们滋养下,茁壮成长。 就这么,一群又一群的狼群,在绵羊的身上施展它们的各种手段。 绵羊们也一次又一次的守卫自己的草场。 直到,一群被绵羊滋养的非常凶猛的狼群,冲进了绵羊的草场。 占领了绵羊的草场。 它们用锋利的狼爪限制了绵羊,然后用那个已经丑陋不堪的‘大美女’约束绵羊们。 就这样,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 狼群在绵羊的滋润下活的非常滋润。 悠闲的生活,让它们忘却了自己是狼。 它们开始学习绵羊身上的紧箍咒,并且套在了自己身上。 套着套着,它们也变成了绵羊。 然后,一大群的绵羊,守着自己的草场,开始继续滋润周边的狼群。 直到…… 直到…… 直到全世界的狼,都肥了。 它们一拥而上,冲进绵羊的家里,吃肉、喝汤、占据绵羊的草场、圈养绵羊。 绵羊们开始奋力的反抗。 然而,狼太多了。 绵羊们的奋起反抗也显得太无力了。 这个时候,有些绵羊想去学习狼。 在它们学习狼的时候。 它们发现了自己披在羊皮下的龙身。 于是,它们脱下了羊皮。 汇聚成了一条巨龙。 把所有的狼赶走了。 当这头龙张牙舞爪的时候。 它发现,周遭的狼群,已经从它身上吃掉了许多的龙肉。 从而也化身成了龙。 想要显示自己独有的龙威,太迟了。 张牙舞爪的龙,只能不断的迫使着自己变强。 去显示自己是龙的尊严。 …… 杨七所要做的其实很简单,他只是想提前揭开龙身上的羊皮。 告诉龙,你是龙,你是独一无二的龙。 你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尊严。 你应该威震世界。 你应该告诉世人,谁才是最尊贵的。 …… “冷猪头好吃吗?” 一道冰冷中饱含愤怒的声音,把杨七从宏图大略的思想中惊醒。 杨七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盯着门口的那一张苍老的冷脸,愤怒的喊道“杨洪这个狗才,居然敢背地里告我黑状。我要打死他。” 杨洪的身影从老杨的背后显现了出来,一脸幽怨的看着杨七。 杨七恼怒的喊道“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打死你。” “吆喝~” 老杨怪叫了一声,讥笑道“你杨七少爷长脾气了,连老子身边的人都想打死。那你试试,看看能不能打死老子?” 打死老杨? 杨七敢嘛? 杨七唯有耷拉着脑袋,无语道“孩儿不敢。” 瞧着威风八面,光明正大吃供品的杨七少爷吃瘪,杨洪就忍不住想笑。 惹得杨七拿眼睛狠狠的瞪他。 “怎么?长鸡眼了?” 老杨瞧着杨七乱瞪,调高了嗓子,阴阳怪气道。 杨七把头埋的更低了,低声道“没有……” 老杨摆了摆手,杨洪立马搬了一张座椅,放在了祠堂门口。 老杨大马金刀的往祠堂门口一坐,宽大的身躯,把祠堂门口堵得死死的。 阳光顺着老杨身躯外的空地方照射进祠堂,老杨的身上像是披着一道金光。 神圣而高大。 就连想咬老杨两口泄愤的杨七,也不得不承认,此时的老杨,极具威严。 老杨如同神灵一样,开口道“说说吧,你都背着老子干了些什么?” 杨七嫌弃的摆了摆手,道“爹您别说话,你这满口的流氓腔调,把气氛一下都破坏了。” 老杨胸膛里也有一颗放荡不羁的心。 只是年少时就当了官,掌管着不少的兵马。 所以他一直约束着自己。 如今,放下了一切的包袱,也开始放飞自我了。 只不过,杨七明显是老杨命里的克星,一下就把老杨的气的想打人。 老杨义愤填膺的骂道“狗东西,你眼里还有没有上下尊卑了?你还知不知道谁是你爹了?” “噗通~” 杨七二话不说,跪在地上就磕头作揖。 老杨刚升起来的怒气,立马消散了一半。 勉为其难的说了一句。 “这还差不多……” “汪汪~” 老杨刚话音落地,杨七就抬起双手,像是狗爪子一样晃动着,吐着舌头学了两声狗叫。 “嗯?!” 老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一脸疑惑。 伺候在老杨身后的杨洪,一脸愕然。 紧接着,就看到老杨如同带着面具一样开始变脸,一张充满疑惑的脸,瞬间布满了愤怒。 由青转紫,由紫转红。 “逆子!!!” 老杨一声愤怒的咆哮,震的整座杨府祠堂都在颤抖。 “嘭~” 老杨猛然站起身,坐下的座椅,被他一巴掌拍的粉碎。 “老子今天宰了你这个逆子。” 老杨当即就要在祠堂里找兵器。 找了半天,没找到兵器。 老杨冲着杨洪,愤怒的咆哮,“抬老子的大金刀过来!” 杨洪扑到老杨身前,抓着老杨的胳膊,惊恐的劝谏。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啊!七少爷只是年少贪玩,你万万不可动气。” 老杨一把推开了杨洪,狠声道“你要让老子亲自去拿吗?杨洪,这是命令。” 杨洪苦着脸,焦急的喊道“七少爷,老奴求求您了,您快说话啊!说一句软化。” 惹得老杨罪魁祸首的杨七,像是没事人一样,眨巴着单纯的大眼睛。 “汪汪~” 杨七又一声狗叫,彻底把老杨心里的所有怒火点燃了。 “啊!” 老杨大声咆哮了一声,横冲直撞的去找兵器了。 杨洪两次阻拦,都被他踹到了一边。 杨洪赶忙惊恐的向杨府后堂跑去。 “夫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杨洪一边跑,一边大喊大叫。 后堂内,佘赛花听到了杨洪的叫喊声,心头一凸。 佘赛花还从没见过杨洪如此的失态。 即便是雁门关事情发生以后,杨洪也没这么失态过。 佘赛花匆匆出了后堂,撞上了匆匆跑过来的杨洪。 “发生了什么事儿?” 佘赛花皱着眉头,沉声问。 杨洪急切的叫喊道“夫人,快去祠堂,快去祠堂……老爷要,老爷要打杀了七少爷……” “什么?” 佘赛花一脸惊愕,声音愣是拔高了许多许多。 杨洪拽着佘赛花就往祠堂跑,边跑边喊道“老爷要打杀七少爷,现在已经去正堂取金刀了。咱们得赶紧过去,去晚了。七少爷就要死了。” 佘赛花心头震动,跟着杨洪匆匆往祠堂跑。 一边跑,一边追问,“七郎又怎么惹老爷了?” 杨洪苦笑道“老爷骂七少爷狗东西,七少爷就趴在地上学狗叫……” 一瞬间,佘赛花就明白了杨洪话里的意思了。 老杨骂杨七是狗东西。 杨七真就学狗叫了。 这不是在发骂老杨是老狗吗? 老杨能不生气,能不斩了杨七这个忤逆不孝的逆子? 佘赛花和杨洪赶到祠堂的时候,老杨已经提着大金刀,风风火火的赶到了祠堂门口。 杨七面对着手持金刀,怒气冲冲的老杨,一脸无所谓。 甚至,还挑衅的再叫了一声。 “汪汪~” 老杨怒火攻心,挥起大金刀就砍。 看到这一幕的佘赛花,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两行清泪,一瞬间划过了脸庞。 “杨重贵,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了。难道你还要让我再失去一个儿子吗?” 佘赛花奋力的嘶吼,其中蕴含的悲凉,连杨洪听着都落泪。 “噗呲~” 大金刀砍进了杨七肩膀里,砍进了三寸。 关键时刻,老杨听到了佘赛花的嘶吼,还是留力了。 不然他这一刀下去,杨七的上半身,会被斜劈开。 “噗~” 喷涌的鲜血溅起了三尺高,溅了老杨一脸。 热乎乎的鲜血喷到了老杨的脸上,老杨非但没有跟着一起热起来。 反而变得很清醒,心也一点一点的变凉了。 “啊!” 佘赛花隔得远,看不到祠堂里杨七的生死,只是看到了老杨挥刀,然后一脸鲜血。 一瞬间,佘赛花几乎崩溃了。 她像是心被人摘了一样痛苦。 凄凄凉凉。 大喊大叫。 跌跌撞撞的扑向了祠堂。 祠堂里,杨七一脸淡然,似乎这一刀没有砍在自己身上一样。 突然,他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轻声道“好点儿了?” 老杨浑身一颤。 “哐啷~” 手里的大金刀滑落在地。 老杨一脸羞愤,掩面逃走。 佘赛花跌跌撞撞的爬进了祠堂,瞧见了里面端坐的杨七,哭声和叫喊声戛然而止。 杨七瞅着佘赛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自从雁门关一役后,爹心里一直有一口怨气。憋着不是什么好事。发泄出来就好了。为了让爹发泄出怒气,孩儿只能出此下策。让娘您担心了。” 第0446章 合谋 东厢房内没有床,在厢房内南边,盘着一个青砖大炕。炕上铺着一层蓝色的褥子,在褥子中间了有个空挡。 空挡里面摆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制小矮桌。 矮桌上摆着一盏油灯,一个茶壶。 杨七双腿伸直了从矮桌下伸了过去,让矮桌跨在了自己腿上。 他身上盖着一张羊皮毯子,背后靠着一床绣工精细的被子。 被子上面的牡丹花,在杨七后背挤压下,已经变形了。 杨七几乎浑身裹着白布,唯有脸颊和双手暂时被腾了出来。 杨七手里端着茶杯,像一个没事的人一样,示意八贤王赵德芳,坐到炕上说话。 八贤王赵德芳心里正火热,也不拘泥于俗礼,攀上了炕头,一下坐到了杨七对面。 赵德芳似乎一刻也等不了,他上了炕,就开始发问,“三天前你让人带信给本王,说能帮本王?还让本王请王太师出面,死谏三皇弟的过错。你知道,本王手里的筹码不多,用掉一个就少一个。这些都是父皇留给本王保命的东西。” 杨七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盯着赵德芳,平静的说道“我已经开始帮你了,把三皇子拉下马,难道你不高兴吗?毕竟和你竞争的人,又少了一个。” 赵德芳攥紧了拳头,沉声道“三皇弟落马,本王固然高兴。可是三皇弟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真正阻碍本王的,只有二皇弟。” 杨七想去端茶杯,可是听到了赵德芳这话,他一下子没有和赵德芳谈下去的了。 杨七沉吟了片刻,感慨道“八王爷,如果你只有这么一点儿见识。那么咱们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我又不是诸葛亮。” 赵德芳愣了愣,反应过来杨七话里的意思后,脸色铁青。 他义愤填膺的对着杨七喊道“你说我是扶不起来的阿斗?” 杨七摊了摊手,好笑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到现在,你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对手是什么人。你还有什么资格,去跟人家争夺皇位?趁早的打消了这个念头,做一个无忧无虑的闲散王爷,混个一生富贵。” 赵德芳很想反唇相讥,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却没说出口。 终究是一个有城府的人,在被杨七激怒以后,他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很有可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所以他迅速的调整了心态,脸上挂上了一张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面具。 他像是一瞬间变成了一个石像,平静的坐在杨七对面,淡然道“你说本王弄不清楚自己的对手,那么你能弄清?” 杨七把赵德芳的一切反应都看在眼里,对于赵德芳这种变脸的绝技,他心里真的很敬佩。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学来的东西。 面对赵德芳的发问,杨七也没有任何迟疑,痛快的说道“当然了,你的对手从来都不是什么大皇子,也不是什么二皇子。你真正的对手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赵光义,一个是三皇子。唯有搬倒了这两个人,你才有资格去拼一拼。” 赵德芳心里疑窦丛生,脸上却毫无表情,他沉声问道“为什么你会认为三皇弟会是阻碍本王道路的威胁?为什么你又会认为,大皇弟和二皇弟不会对本王颤声威胁?” 杨七顺手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吹开了飘荡在茶水上方的茶叶,细细的品了一口,说道“首先,大皇子已经从储君之位上掉下来了,如今有身染恶疾,疯疯癫癫的,肯定不会成为你的对手。 至于二皇子,即便是对你有所威胁,也不需要你出手。只要二皇子坐稳了储君的位置,他身后的那些个兄弟们,就完全可以帮你代劳,除掉二皇子。 所以,面对二皇子,你只需要坐以待毙即可。 相对而言,三皇子才是你的心腹大患。一旦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失去了皇位继承的资格。 那么首当其冲受益的,便是三皇子。 其次,大皇子和二皇子,两位太子坐下来,你二叔的江山,也差不多就坐到头了。 三皇子在这个时候顺理成章的登上储君之位,只需要熬过很小的一段时间,他就能够登上大位。 而且,朝臣里,特别是那些个文臣们,背地里都看好三皇子,所以有很多人已经暗地里选择投靠了他。 他在朝中掌控的力量,已经远超过你们这些兄弟之间的所有人。 你说说,他的威胁大吗?” 杨七一席话,分析的细致透彻,甚至告诉了许多赵德芳不知道的事情。 赵德芳仔细推断了一下,觉得杨七说的没错。 三皇子确实是一个心腹大患。 而且,三皇子府上还有一个三王妃。 这是一个极有手段的女人。 传闻,三皇子能够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背后就是有她帮忙。 赵德芳拱手向杨七恭敬的施礼,道“先生,你说说,时至今日,本王到底应该怎么做?” 杨七笑眯眯说道“养望……” 赵德芳闻言,苦笑道“先生,本王就算把名声养的再大,也无济于事。只要到时候,二叔一道旨意下来,就有千军万马冲到本王面前。 到时候,本王纵然有再大的名望,也难逃一死。 当年,我皇兄的名望不小吧?还不是难逃一死,最后自缢身亡。” 赵德芳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难免有些唏嘘。 赵德昭的死,在汴京城里,已经成为了一种禁忌,很少有人能像赵德芳这样,坦然又苦涩的提起此事。 唏嘘过后,赵德芳斩钉截铁的对杨七道“本王觉得,本王最缺少的是兵马。只要本王有足够的兵马,就不是我二叔能随意拿捏的人了。” “愚蠢。” 杨七毫不客气的骂了一句,讥笑道“你一介王爵,还敢碰兵马?只要你敢碰,你就的死。” 赵德芳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然扑到杨七身前,激动的说道“你会帮我对不对?” 杨七咧嘴一笑,笑眯眯道“还不算太蠢,还有的救,兵马的问题,你不必担心。时机成熟的时候,你想要的兵马,都会握在你手里。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养望,只要你贤名在外,很多事情办起来,就会顺风顺水许多。 如果你只是养望的话,陛下也不会猜忌你。这更方便你蛰伏和图谋。” 赵德芳正色道“那本王得等到什么时候,才算是时机成熟?” 杨七用手指在茶杯内蘸上了水,轻轻在桌上写下了两个字。 赵德芳一看,大喜。 他跳下了炕,恭敬的向杨七施礼,道“一切就有劳先生了,待到他日事成以后,本王一定会恢复杨家的荣光。” 杨七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没说话。 恢复不恢复杨家的荣光,其实对杨七已经不重要了。 在他的授意下,老杨急流勇退,卸下了身上的所有官爵,连带着舍去了几个哥哥的官爵。 如今的杨家,已经立在了不败之地。 同时,杨七的这一招急流勇退,其实暗中却是以退为进。 二郎、三郎、六郎身上的官爵卸了,他们在南国,就不用再担心出现什么意外了。 老杨和大郎的官爵虽然没了,可是杨七和杨五的官爵却还在。 代州也成功的被杨七纳入到了杨家的囊中。 代州,现在已经不是朝廷的代州了,而是杨家的代州了。 一下子除掉了赵光义套在了杨家身上的枷锁,杨家反而变的更自在。 杨家现在的情形,很像折家。 唯一缺的,只是一个留后的帽子而已。 杨家脱离了大宋顶尖将门之列,却变成了一个可以和折家一样的将种门庭。 总管一方,成了一个土皇帝,封疆大吏。 旁人都觉得,杨家在这一次朝堂上的大战,输的一塌糊涂。 谁又能看清,这迷雾背后杨家所得到的东西呢? “当当当~” 一阵轻盈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杨七的思绪。 杨七冲着盯着他发呆的赵德芳眨了眨眼,道“你还是躲一躲吧。” 赵德芳愕然道“为什么要躲?本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还是说你这里又朝廷的人监视?” 杨七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苦笑,道“差不多吧。” 赵德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那我真得躲一躲。咱们两个合谋的事儿,还真不能让外人知道。” 赵德芳在厢房内,寻觅了一下, 没有找到藏身的地方,最后一抬头,攀上了大梁,挂在了屋顶上。 赵氏子孙,特别是太祖太宗两朝的赵氏子孙,基本上都会武艺。 那赫赫有名的太祖长拳,可是他们家传的本事,他们可不能丢。 瞧着赵德芳把自己藏靠了,杨七才清了清嗓子,向门外喊道“谁啊?” “空净……” 门外的声音听着有些颤抖。 杨七有些无奈的喊了一句,“进来吧。” 空净端着一碗黑乎乎的、粘稠的、散发着腥味的药,进入到了屋内。 空净似乎不敢和杨七对视。 把药端到了杨七面前的时候,目光躲躲闪闪的。 这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其中可能藏有一些猫腻。 事实上,也确实有些猫腻。 杨七受伤的这一段时间,一直都是空净伺候在身边。 三日前。 杨七从昏迷中清醒,朦朦胧胧中,感受到有人在为他擦拭身体。 杨七以为在家里,也没有多想。 睁开眼睛后,就看到了尴尬的一幕。 某女,手持着丝绢,沾着清水在给他擦身体。 她盯着他光秃秃的身体,充满了依恋和迷离。 一瞬间,两道目光对撞,一下子气氛就尴尬了。 从那以后,空净再也不敢跟杨七对视了。 杨七从桌上捧起了那个黑乎乎的药,一脸为难,“清裕姐姐,非要吃这个药不可吗?这黑乎乎的,又臭又腥的,感觉像是一坨屎。你让我怎么咽下去。” 没错。 这位名叫空净的小师太,就是曾经的清裕公主。 按理说,咱们这位清裕公主,应该是久居皇姑观内的。 可是她为了照顾杨七,愣是从皇姑观内,搬到了三山观。 舍弃了一切的富贵生活,只想陪在杨七身边。 被杨七唤了一声清裕姐姐,空净的耳根子都在发红。 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某人光秃秃的身体。 空净羞得脸色煞红,她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说道“师叔说了,你唯有按时服药,才能尽快好起来。除非你还想继续洗毒浴……” 提到了毒浴,杨七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那个场面太瘆人了。 杨七清醒以后,经历过一次,打死也不愿意在去经理第二次了。 迫于无奈,老头子只能帮杨七换了药。 想到了毒浴的恐惧,杨七端着碗,使劲把碗里黑乎乎的东西抛进了嘴里。 不论这东西有多难吃,有多臭。 一碗难吃的药,很快就被杨七填进了肚子。 空净拿了碗,逃跑似的逃出了房内。 “嗖~” 赵德芳跳下了大梁,神色复杂的说道“我这位皇妹,对你还真是情根深种。你为何不要了她?” 杨七靠着被子躺舒服了,没好气的哼哼道“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说说,怎么要?是让你们赵家的闺女去做小,还是让人家曹家的嫡女去做小?” 一句话,把赵德芳怼的无言以对。 他不得不承认,杨七的话很有道理。 赵氏是皇族,皇族下嫁的公主,岂有去给人做小的说法? 即便是嫁到了番邦异国,那也是正妃位。 曹家势大,作为曹家的嫡女,曹家家主的掌上明珠,又怎么可能去给别人做小的? 即便是曹家出去的庶女,到了别人家里,那也是大妇。 而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干翻了赵家,自己当皇帝。 只有自己当了皇帝,才能不用顾忌这些东西。 然而,杨七却从没想过去当什么皇帝。 在他眼里,当皇帝,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捆绑在皇帝身上的东西太多了,多到每一任皇帝,都被压的喘不过气。 而且,杨七心里也清楚,他若是当皇帝的话,也不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皇帝。 他不想上去祸国殃民。 刨去皇帝的事不谈。 杨七不愿意接纳清裕,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一直把清裕当成姐姐看。 从没有把清裕当成爱人。 第0447章 脱钩而去的杨家 杨七和赵德芳聊了很久,天南地北的瞎说了一大堆话。 赵德芳想通过这种手段了解杨七。 可到最后,却被杨七把他的心里话,全套了出来。 从赵德芳的心里话判断,他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赵匡胤在位的时候,赵德芳拥有一个和谐完美的家庭。 赵匡胤虽然是皇帝,整日里也忙忙碌碌的,但是他却很顾家。 几乎每天,都会抽出时间,陪着几个孩子玩闹一会儿。 然而,赵光义的登基,破坏了这个和谐的家庭。 赵光义不仅有谋害赵匡胤的嫌疑,甚至还囚禁了赵德芳的后妈,并且逼死了赵德芳的兄长。 这对赵德芳来说,无疑是一场不得不报的血仇。 可是,赵德芳在谋划推翻赵光义的时候,心里有希望把损失和风险降到最低。 他不想他父亲一手建立的基业,毁在他们叔侄二人手里。 杨七可不愿意掺和他们的家事。 随手扶赵德芳一把,也只是为了借力打力而已。 他不会为了赵德芳的皇位殊死搏斗,甚至赔上全家人的性命。 赵德芳在夕阳下的时候,终于离开了杨七的房内,匆匆的回汴京城了。 赵德芳一走。 杨七坐在炕上,所有所思。 “嗞吖~” 房门被推开了,落叶的身影出现在了杨七的视线内。 潜伏了多日的落叶,在安顿好了火山卫的剩余的兄弟们以后,找到杨七复命。 落叶单膝跪在了炕前,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杨七仰着头,盯着房梁上的一根根横木,叹气道“你不适合当一个探子,或者说,你不适合当一个探子头领。” 落叶听到这话,头低的更低了。 杨七低着头,盯着落叶,沉声道“符家和党家,聚集了这么多人手,你居然一点儿也没发现?” 落叶低头,沉声道“属下有罪。” 杨七翻了个身,侧躺着,他并没有追究落叶的罪责,而是问道“符家家主和党家家主的人头呢?” 落叶沉默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属下之所以来迟了,就是在彻查此事。符家家主在我们那夜进攻符府的时候,就已经不知去向了。属下追查的很久,也没有查到他的动向。党家的那个寡妇,现在人在天牢里关着。同他一起被关押的,还有党家的一子一孙。” 杨七眉头缓缓皱起,显得很恼火。 闹了这大动静,折损的加起来足有上千人,居然还没惩治了罪魁祸首。 杨七焉能不怒。 杨七怒发冲冠,却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一脸冷漠的盯着落叶。 “落叶,告诉我,你有没有背叛我?” 落叶猛然抬头,郑重的道“属下绝不敢背叛首领。” 杨七眯着眼,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袭击符家和党家,他们是怎么可能如此巧合的躲过了我们的袭击?还有,禁军来的未免也太急时了,甚至还带着汴京城里不允许出现的重弩?” 落叶冰冷的脸颊,终于化开了,他一脸惊恐的道“有内奸?” 杨七闭上了双眼,淡然道“你手下的那些人,我以后不会再用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现在,你去送党家的寡妇和子孙上路。送他们上路以后,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噗通~” 落叶双腿跪在地上,一脸惊愕,“首领?” 杨七眯着眼,道“带上那个官营教坊的女人,一起去登州。南国和辽国的买卖越做越大,哪里需要人去看着。登州的情况很复杂,虽然登州地属大宋,但是却一直被辽人占着。上面还有很多流寇和匪徒。是一片藏污纳垢之所。 那是一片混乱的土地,却也是一片很好的土地。 我不会给你任何支持。但是我要求你,在三年之内,把登州掌控在自己手里。 这也是对你的考验,如果能通过这一次考验,那么以后你依然帮我做事。 如果通不过考验,那你就回初醒身边去吧。” 落叶咬着牙,不甘心的低声道“属下明白。” 杨七摆了摆手,“下去吧。” 落叶一走,杨七心中的怒火,终于难以压制,彻底爆发了出来。 他脸色狰狞,像是一头孤狼。 他伸长了脖子,声音沙哑的嘶吼着,“都别逼我……逼急了……大家一起死……” 狠狠的发泄了一次后。 杨七终归恢复了平静,他遥望着窗外渐渐变黑的夜幕,低声自语,“越来越有趣了,一个个嫌自己死的不够快,想让我送你们一程?” 夜幕越黑,杨七的眼睛越亮。 直至外面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杨七的双眼却亮的像是火炬。 …… 次日。 一大早,杨七就让空净为自己洗漱了一番,然后由杨家的仆从抬着,晃晃悠悠的向汴京城赶去。 赶在了城门洞开的时候,赶到了汴京城。 在城门口,有许多的小商小贩。 这些个人,少数是固定在这里买吃喝的,绝大多数人,是汴京城四周的村庄里的农户。 偶尔从河里捞到了大鱼,或者也从山上打到了野味,他们就回拿到这里来贩卖。 之所以不进城,是因为城里所有的买卖,都要交税。 杨七等人在城门口,找了一个干净的茶摊,坐了下来。 “听说了吗?” 茶摊子前,有两个乡下的汉子,蹲在一角,窃窃私语。 “听说了,杨大将军打了胜仗,却被那个宋琪猜忌陷害,给弄罢官了。可惜了这么一位好官了。” “你说的不对。我听说,宋琪想逼着杨大将军跟他同流合污,杨大将军不愿意,主动辞官的。” “如此一位好官,朝廷咋就留不住呢?” “咱们这位陛下是什么人?杀哥哥占嫂子的人,能是什么好人?也就委屈了杨大将军这么一个大忠臣了。这要是放在太祖在位的时候,绝不会出现这种事。” “……” 杨七听着两个汉子窃窃私语,略微有些发愣。 他没想到,昨日里在朝堂上发生的事儿,今日就传的人尽皆知了。 杨七示意,让仆从抬着他凑了过去。 两个汉子,瞧见了杨七凑了过来,下意识想躲。 杨七赶忙冲着他们抱拳道“两位老哥,别走,坐下聊聊。” 两个汉子紧张巴巴的站在杨七面前。 其中有一个汉子,胆子大一些,他冲着杨七行礼,谦卑的问道“这位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杨七指了指身旁的长凳,示意他们坐下聊。 两个汉子坐在长凳上,局促不安,屁股只沾了板凳的一边儿。 杨七好笑道“两位老哥,你们看起来很怕我?我又不是什么老虎豺狼的,有那么可怕吗?” 眼瞧着杨七说话和善,不像是什么恶人。 汉子苦笑抱拳道“这位少爷勿怪,咱们兄弟也是被欺负怕了。所以瞧见了您这富家少爷,自然得谨慎一些。” 杨七恍然大悟,“这汴京城,天子脚下,权贵遍地。有三两个浪荡子,驾鹰斗狗,仗势欺人,也是常有得事儿。” 汉子无奈道“谁说不是呢。这些个官家娃娃,一个个都金贵得很。骂不得也碰不得。撞上了,轻则被痛打一顿,重则随时丢命。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惹不起,只能躲着。” 另一个汉子,见杨七为人和善,也开始说话了。 “这位少爷,您找我们兄弟二人,是有何事?” 杨七朗声笑道“也没什么大事,我这人平日里就喜欢听一些小道的消息。刚才听你们聊到了宋琪宋相公,我就想到了一件趣事儿。” “什么趣事儿?” 杨七神神秘秘的凑到了两个汉子身边,挑了挑眉毛,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这宋琪有个侄女儿,生的那是貌美如花。她爹爹想给她攀一户好人家,于是就把她送到了宋府,交给宋琪帮忙。 你们说说,咱们这宋相公,在朝堂上,也算是位极人臣了。 有他帮忙说项,那么肯定能为这女子,攀一户好夫家。 原本这是一桩好事,可你们猜怎么着?” 两个汉子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杨七。 “怎么着?” 杨七贼眉鼠眼的低声道“这女子进府都三年了,还没找到夫家……” “怎么可能,那女子既然生的貌美如花,怎么可能找不到夫家?” 汉子焦急的喊道。 杨七瞪了他一眼,谴责道“你懂什么……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背后站着一个宋相公,她敢嫁?谁敢娶?” 两个汉子眼前一亮,瞪着眼睛,惊叫道“你是说,宋琪偷了他侄女?!” “咳咳咳……” 杨七干咳了几声,故作深沉道“我可什么都没说,你们也什么都没听见。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可是要得罪宋相公的。” 两个汉子贼眼发亮,异口同声的点头道“我们懂,我们懂……” 两个汉子得到了这等绝密的消息,也不在杨七身边停留,悄无声息的就离开了。 杨七望着两个汉子,凑到了其他人堆里,分享这个消息的时候,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宋琪啊宋琪! 这下你还不身败名裂。 连威名赫赫的欧阳永叔,都败在了这一则流言下,一辈子抬不起头,更何况是你宋琪。 杨七只是一时兴起,随手下了一步闲棋。 成与不成,他都不在乎。 宋琪身败名裂是注定的。 即使没有这一则流言传出去,也是一样的。 名声这东西,就像是一面镜子。 污染起来很容易,但是想擦干净,就太难了。 …… 杨七在茶摊子前,等了足有一刻钟的时间。 就看到从城门口,出来了一队马车。 马车上装载着各种物品。 老杨骑着马,领头走在前面。 杨府的府兵们守卫在四周。 为了照顾家里的三位孕妇,老杨还特地准备了三顶轿子。 曹家似乎怕怀孕的女儿出麻烦,一口气从府里调遣了五百多人,一起护送杨家一行人。 老杨如今辞了官,再待在汴京城里,也没啥意思。 还不如去代州,当一个土皇帝。 再说了,老杨半生戎马在西北,对于西北,远比汴京城更熟悉。 西北可以说是老杨的故乡。 老杨出了城门,杨七就让仆从抬着他迎了上去。 再次面对老杨,杨七就像是面对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笑眯眯的说道“有机会,咱们坐下好好聊聊?” 老杨瞅着杨七,神色复杂。 时至今日,他才意识到,自家这个最小的幼子,已经不知不觉间,成为了这家的决策人和顶梁柱了。 老杨这个家主的权力,就莫名其妙的被儿子给拿走了。 现在,老杨在杨七面前,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作为父亲的威严。 听到了杨七的话,面对着杨七一张灿烂微笑的脸颊。 老杨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耸动了一下鼻头。 “嗯~” 杨七也不计较,笑嘻嘻的让仆从们抬着他去找佘赛花和曹琳。 “娘~” 走到了佘赛花轿前的时候,佘赛花已经打开了轿帘在等候。 杨七一声呼唤声出口。 佘赛花欣慰的走上前,把杨七拦在怀里,轻声道“好孩子,苦了你了。娘在代州,等你回家。在汴京城别折腾的太过分了……” 杨七点了点头。 辞别了佘赛花,杨七又去见曹琳。 曹琳见到杨七目前还瘫痪在软床上的时候,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 杨七唯有抱着她,不断的给她安慰。 在杨七安抚下,曹琳才缓缓归于平静。 临行时的叮嘱,曹琳说的很霸气。 “郎君,您尽管放手去做。大不了以后我们娘俩,跟着你去南国当土皇帝,再也不会大宋了。” 杨七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 杨七很不明白,大宋所有人,为何一定要把南国,当成一个蛮夷之国呢? 以前或许是,但是当我杨七当家作主的时候,他就不再是蛮夷之国了。 杨七跟全家人告别,花了近一个时辰。 最后在老杨的催促下,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杨七站在驰道上,看着老杨带着车马和轿子越走越远,他的心也就放下了。 自此以后,杨家就脱离了樊笼。 再也不受任何人的束缚。 第0448章 拉拢 传播流言的人多了,流言传播的速度就变的很快。 短短三天,当朝宋相公偷侄女的传闻,满城皆知,而且还延伸出了许多桃色传闻。 曾经在宋府内担任过奶娘的一位老妇人,在这个时候也跳了出来。 绘声绘色的跟人讲起了她在宋府担任奶娘的时候,宋相公偷喝她奶水的故事。 各色的传言传入到了宋相公的耳中以后,气的宋相公,当场吐血三声, 并且命人赶紧把待在府上的侄女送出了府。 他这么做,是为了避嫌。 可是落到了有心人眼里,却变成了欲盖弥彰。 一下子,宋相公的名声就更臭了。 他不得已,只能称病,闭府不出。 而始作俑者的杨七,就好像是不知道此事一样,躲在三山观里疗伤。 老头子的医术,堪称国手,只是疗伤的手段,有些骇人听闻。 世人很难接受老头子这种毒医,但是杨七却把老头子当成了宝贝。 他很想把老头子弄到代州去。 杨七知道老头子在闲暇的时候,有下棋的嗜好,所以就投其所好,找上了老头子下棋。 三山观正殿内一角。 杨七和老头子相对而坐,面前放着一个棋盘。 棋盘上黑白棋子分明,如繁星点点。 老头子喜好下棋,棋艺却不精。 眼看着棋盘上的黑子,要屠掉白子的大龙,老头子骂骂咧咧的道“不行不行不行,老夫这一步没走对,老夫要重新走……” 老头子一边悔棋,一边悄无声息的捻走了棋盘上的几颗黑子。 杨七扫了一眼棋盘,扯了扯嘴角。 老头子不仅悔棋,还偷棋,一点儿棋品也没有。 这要是让刘辛那个棋君子知道了,非喷他一顿不可。 杨七端起桌上的清茶,抿了一口,假装没看见老头子偷棋的动作。 一连下了三天了,老头子什么棋品,杨七也了解的一清二楚了。 原本一具大屠杀似的棋局,愣是在老头子连悔带偷下,生生下成了平局。 下完了棋,老头子毫无形象的斜着身子,瘫坐在蒲团上,不屑的道“汴京城里的人,都夸你是什么棋坛圣手,老夫看来,也不过如此。” 杨七双手捅进袖口,眯着眼睛说道“再来一局试试?” 老头子闻言,赶忙摆手,“不来了,不来了,老夫一会儿还要给你配药呢。这附近山里的毒虫,已经被老夫抓光了。想要给你配药,还得去远处的山里抓毒虫。” 杨七双手环胸,笑道“以你的医术,何至于此。” 老头子坐起身,笑眯眯盯着杨七,“老夫就知道你这个臭小子没那么好心,你这几日,又是陪老夫下棋,又是陪老夫说话解闷,还让人带一些玩具和吃食贿赂老夫的弟子,你当老夫不知道?” 杨七坦然道“以前辈的医术,待在这么一个小道观里,有些屈才了。小子不才,愿请前辈望代州一行。” “哈哈哈……” 老头子朗声大笑,指着杨七说道“老夫就知道你小子肚子里没憋什么好屁,原来是看上了老夫这一身医术了。老夫以毒入药,旁人见了老夫,都要畏惧三分。你小子就不怕吗?” 杨七摊开了手,淡然道“旁人见识浅薄,并不代表我也见识浅薄。以毒攻毒这四个字,小子还是知道的。” 老头子听到了杨七的话,明显的一愣。 他点了点头,抚摸着胡须,感慨道“老夫行医半生,碰到的人不少。但是,他们都不理解老夫的医术。称老夫为老毒物,甚至把老夫摒弃在医道之外。许多所谓的杏林前辈,都不许老夫行医。即便是一些老夫医治好的病人,也不愿意认可老夫的医术。 你是唯一一个认可老夫医术的人。老夫很高兴,也很欣慰。 只是,老夫不能随你去代州。 老夫还有重任在身,需要留在这汴京。” 杨七挑了挑眉毛,沉吟道“小子冒昧的问一句,前辈的重任是什么?” 老头子侧身瞥了杨七一眼,才幽幽的叹气道“代我道门,度一位有缘人……” 汴京城里的有缘人? 一瞬间,杨七就想到了那个尚未出世的曹家孙子辈曹景休。 仔细算起来,那个小子若是真出生的话,还得称呼他一声姑父。 只不过,按照时间推算。 又有些不合理。 曹景休是晚年入道的,以老头子现在的年纪,只怕等不到那个时候。 那么,老头子嘴里的有缘人,又是谁? 或者说,老头子其实不在乎有缘人是谁,他只是想度一位有身份的人入道,好增强道门在大宋的地位。 赵光义是一位极其痴迷佛门的人。 他在位时期,建造的佛寺,多达上千座。 由此也推动了佛门在中土势大的趋势。 也许道门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想通过一些度贵人入道的方式,增强道门在大宋的影响力。 而老头子,很有可能就是道门的马前卒。 关于信仰的问题,杨七不喜欢掺和。 可是老头子这么一个医术高超的国手,杨七碰见了,就不想让他轻易的从自己手里溜走。 杨七有点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所以他只能旁敲侧击的从老头子嘴里套话。 “前辈觉得小子和道门有没有缘分?” 老头子明显愣了一下,迟疑道“你……有些缘浅了……” 杨七眯起眼,笑道“是缘浅了,还是身份浅了?” 老头子愕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杨七。 “你小子还真是妖孽,难怪汴京城里的人,都推崇你……” 杨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等到老头子坐正了以后,他亲手为老头子沏茶。 “这其实不难猜,从陛下登基起,到今年,一共准许修建的佛寺,一共有三百多座。而陛下准许修建了道观,却不足一百。 前辈你又非要度一位有缘人,那么前辈的目的,自然呼之欲出。” 老头子被杨七猜出了目的,也就不再藏私,他坦言道“老夫也不瞒你,你猜的没错,我道门急需一位有缘人,重振道门的声威。” 杨七一边品茶,一边笑眯眯的沉默不语。 老头子盯着杨七,沉吟道“老夫知道你在汴京城里也算是一个人物。可是你的身份还不够。” “噗呲~” 杨七咧嘴一笑,漫无条理的问道“如果我的身份够,你们又凭什么让我进入你们道门里?仅凭你们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之道?” 老头子坚定的低吼道“我道门的长生法,绝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派祖师,有飞升者,有返老还童者。” 杨七讥笑道“在有汉地雷的日子,选择驾鹤西去,就叫飞升。在快死的时候,把自己的一切告诉一个孩童,让他记住,照着做,就叫返老还童?” “胡说八道。你如此辱没我派祖师,必遭天遣。” 老头子猛然起身,愤怒的冲着杨七咆哮。 杨七一脸风轻云淡,老头子的怒火,在他眼里,一点儿效果也没用。 “我只是就事论事,并没用贬低你们的意思。” 杨七继续请老头子坐下,可是老头子不为所动,依旧一脸愤恨的盯着他。 杨七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前辈不愿意跟我去代州,我也舍不了放弃前辈这个大国手。不如我们做一个交易如何?” 老头子冷冷的瞪着杨七,沉声道“什么交易?” 杨七笑道“我送一个王爵入你道门,顺便送你们一个福地。而你从今往后,就是我的人,跟随我,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必须做什么。” 用自己一己之身,换道门荣耀,对于老头子这种把一生都奉献给道门的人来说,很划算。 老头子皱着眉头,盯着杨七,道“老夫凭什么相信你?” 杨七笑道“就凭我是一州之主,真正的一州之主。若是我做不到,那我就亲自投身你道门,为你们奔走。我的身份虽然比不上皇亲贵胄,但是我在士林还是有几分影响力的。 当今科举当道,以后这天下,就是文人的天下。 只要天下文人的心,都在道门这边。那么整个天下的人心,也会依附在道门。 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不是吗?” 老头子沉默了许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正殿。 杨七望着老头子离去的背影,并没用多言。 只是笑了笑,摇了摇手里的铃铛。 伺候在门外的杨府仆从,进入到殿内,抬着杨七到了东厢房内。 一进入东厢房,杨七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落叶跪在厢房内的一角,在他膝盖边上,放着三个箱子。 杨七让人把他抬了过去,用手里的折扇,捂着鼻子,掀开了三个箱子瞅了瞅。 “做的不错。从今日起,你便带着你的人去登州吧。” 落叶在地上重重的给杨七叩头,额头都磕破了。 他起身以后,带着人头,匆匆离开了三山观。 杨七只是望着落叶离去的背影,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然后,杨七把身边的仆从赶了出去,自己窝在东厢房内,孤独的坐了一个晚上。 落叶的离去,让杨七觉得有些伤感。 从他到这个世界起,在他身边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呆不长。 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离他而去。 杨七总是显得很孤独。 他不知道是这个世界跟自己格格不入,还是这里的人跟自己格格不入。 满世界的人,都想着往上爬,努力的去求财,求富贵。 杨七就像是一个异数。 他不求财,也不求富贵。 他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次日。 清晨。 老头子给杨七灌下了一碗血腥的药,然后把杨七赶出了三山观内。 从杨七离开三山观以后,三山观就彻底关闭了山门。 老头子和他膝下的小道童,不知所踪。 杨七被杨府的仆从抬着,回到了天波杨府。 老杨和佘赛花离去以后,天波杨府显得有些萧条。 府内只剩下了几个老仆和门房。 忠诚的老门房,那个独臂的老卒,在此前的战斗中殒命。 老杨怜悯他的独子无依无靠,所以就让他到了杨府,接替了他老子的班。 独臂老卒的儿子,是一个憨厚的小后生,年纪不大。 十七岁左右,常年在地里照顾庄稼,导致他手上已经生了老茧,皮肤很黑。 他以前明显不怎么出村庄里见人,所以在杨七面前表现的很拘谨。 由此可见,独臂老卒是一个纯粹的人。 明明身居杨府门房这等高位,却不愿意让儿子依仗着自己的后背,去外面作威作福。 这些人,可都是杨家傲立在世间的脊梁。 杨七得厚待,得尊重。 杨七凑近年轻的门房的时候,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憨厚的脸上布满了汗水。 “多大了?” 杨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的温柔平和。 年轻的门房,怯怯的说道“回七爷的话,小人过了今年二月,就十七了。” 杨七笑容灿烂的说道“不必紧张,我又不吃人。成亲了吗?” 年轻的门房憨厚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里面夹杂着些许的害羞。 “娘娘给小人介绍过几个,人家嫌小人家里穷,不愿意跟小人。” 年轻的门房,声音越说越小。 他嘴里的娘娘,并不是宫里的娘娘,而是地方的方言。 在有些地方,会把同族里,父亲辈的婶娘,称呼为娘娘。 杨七探出手,让年轻门房弓着腰,他拍着年轻门房的肩膀,笑道“进了杨家的门,以后你就是杨家的人。有两点你需要记住。咱们杨家,穷的只剩下两件东西了。 一个是咱们杨家人不屈的脊梁,还有一个就是钱。 看上那家姑娘了,回去就告诉你家娘娘,婆家要多少彩礼,尽管跟本少爷说。 本少爷帮你出了。” 年轻门房有些摸不着头脑,杨七调笑的话,让他感觉到了矛盾。 片刻以后,他倔强的回嘴,道“小人不能拿七爷的钱,爹说过,大丈夫立世,不能为了钱财折腰。小人要凭借自己的本事,赚钱娶媳妇。” “哈哈哈……” 杨七朗声大笑,赞叹道“有志气。” 年轻的门房,得到了夸奖,傲然的挺起了胸膛。 第0449章 兵出大理 进入到了府内,杨七招来了留在府里帮杨七办事的杨洪。 “洪叔,回头你下去到庄子上看看,这一次死在杨府的府兵家里,每家给派上一些银子。咱们杨家,不能让人家为咱们流了血,还要流泪。” 杨洪为难道“七爷,庄子上府兵家里的抚恤,老爷都派人发下去了。有些不愿意要抚恤的,老爷就直接招入了府上,当了家丁或者府兵了。 而且,为了给您诊病,老爷变卖了好多家财。家里也没钱可派了。” 杨七愣了愣,望着空荡荡的杨府正堂。 他还以为老杨把东西都搬到了代州去了,没想到居然是变卖了。 杨府会没钱? 杨府可能会,但是曹琳不会。 曹琳手里现在握着的钱财,足以组织一场对辽国的战争。 想来是曹琳没有得到他的授意,所以不敢轻易的给杨府里添钱。 杨七苦笑了一声,问道“我爹给庄子里的那些个府兵的家眷,送了多少钱。” 杨洪竖起两根手指,说道“每家二十两……” “少了。” 杨七叹了一口气,道“一会儿我修书一封,你拿到汴京城那个新开的南国钱行去,支一万两。每家给送一百两过去。另外告诉他们,愿意去代州居住的,府上可以给他们出路费,还会给他们请护卫。不愿意去的,每户可以从杨府的庄子上,领二十亩的良田。” 不得不承认,谢韬在生意场上,居然是一个奇才。 南国的港澳码头,在他的经营下,已经逐渐的成为了一个类似海上贸易中心的地方。 许多途径南国的商旅,都喜欢把船停靠在哪里。 一些大宋的商人,直接搬到了港澳码头去,在哪里和异国的商人做生意。 然后完成了交割以后,再把货物运到大宋。 当然了,这里面,南国的商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总之,凭借着港澳码头上的资金储备。 谢韬在征得了杨七的同意后,把南国钱行,开出了国门。 目前为止,在国外的南国银行,有两处。 一处就是大宋的汴京城。 另一处在辽国的幽州城。 杨洪惊叫道“七爷,给钱就行了,您怎么还把府上的田产分出去。这可是在败家,老爷肯定不同意。” 杨七听到了杨洪的惊叫声,没好气的说道“败家是咱们老杨家祖传的优良传统,当年我爹把银麟二州送给了北汉国主刘知远。我现在送点儿田产,有什么关系?” 杨七嘴上这么说,实际上他是在断老杨的后路。 老杨想着以后还回汴京城,所以他把汴京城里,杨家的产业,都留着。 杨七觉得老杨的做法有些拖泥带水,所以干脆出手斩断了老杨的后路。 杨洪不理解杨七心底里的想法。 他见杨七把败家说的如此的堂皇正大的,他很像出手掐死杨七。 在这个把土地当宝贝的时代,无缘无故把土地往出卖的,都是败家子。 “崽卖爷田不心疼啊……” 杨洪嘴角抽搐着,感叹了一句。 杨七顿时瞪起眼睛,喝道“现在杨府我最大,我说了算。还不快去?拿上地契,去南国银行拿钱,那也是要抵押的。顺便把府上的地契和房契也拿去,抵成了银钱。最近我有要事要办,继续用钱。” “败家啊!” 杨洪哀嚎了一声,掩面而走。 杨七坐在杨府的正堂内,脸上洋溢出灿烂的笑容。 杨洪心里虽然心疼,还是照着杨七的吩咐做了。 杨府的田产,加上杨府的地契和房契,一共从南国钱行内,抵押了十五万两银子。 杨府的田产,加起来足有十万两。 天波杨府则抵押了五万两银子。 大宋初期,汴京城里的宅子还不贵。 这要是放到了仁宗或者英宗时期。 杨家的这一套的宅子,足足能值上百万两。 换到了钱。 杨洪就按照杨七的吩咐,去杨家庄子上,挨家挨户的发钱。 几乎所有参与到此前杨府保卫战中的府兵家里,都得到了一笔数额不小的银两。 大家对拿到杨家第二次分发的巨额银两后,都欢欣鼓舞的。 当杨洪提出了让大家迁到代州去的时候。 庄子上的人,立马分成了两派。 一派人,已经习惯了汴京城里的繁华,不愿意再离开。 另一部分以王贵为首的人,则选择死忠老杨。 他们从杨洪的话里,听出了老杨要定居在代州,所以他们二话没说,直接就同意了迁去代州。 有王贵打头,后面关于迁移的工作,压根就不用杨洪去管。 王贵几乎把所有的事情都大包大揽的抗在了肩上。 杨七让杨洪给王贵送去了一万两银子,让他们路上用。 王贵也没客气,直接收下了。 杨家在汴京城里的痕迹,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杨七给抹除了。 等到杨七搬离天波杨府的时候。 这一座天波杨府,也会在名义上,落入到南国银行的手里。 而杨家一系列的动作,自然引起的有心人的注意。 当天下午。 曹彬就坐着轿子,急匆匆的赶到了杨府。 一进门,顾不得坐下,曹彬指着杨七的鼻子质问,“好女婿,给老夫说说,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杨七请曹彬坐下,命人奉上了一杯香茶,笑道“老泰山,您是代表陛下来问这句话,还是代表自己?” 曹彬气哼哼的坐下,端起香茶猛灌了一口,润过了嗓子以后。 曹彬恼火的说道“即代表陛下,也代表我自己。” 杨七坐直了身体,笑呵呵说道“如果你代表陛下的话,那我就告诉你。我杨家不陪你们玩了。打算带着妻儿,隐居代州。如果你代表自己的话,那我就告诉你,我打算开始经略西北。一场大事将近,我可不愿意让杨家葬身在这一场大事内。” 曹彬皱眉,沉声问道“这话怎么讲?” 杨七漫无条理的喝着茶,轻声笑道“难道你看不出来,陛下对将门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了吗?” 曹彬捏着茶碗,手指在发青,“老夫自然看得出来。这一次覆灭符家和党家,陛下不仅没有阻止,反而在背后推波助澜。由此可见,陛下恨我们这些将门不死。” “所以,陛下为了覆灭将门,很有可能准备一场大戏。一旦这大戏开锣以后,不知道有多少将门,会因此陨落。” 杨七的话,轻飘飘的。 听到曹彬的耳中,却犹如炮仗在炸响。 曹彬急不可耐的问道“什么大戏?你觉得陛下会在什么时候发动这一场大戏?” 杨七仔细盘算了一下,沉吟道“什么大戏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什么时候开锣。原本,这一场大戏,得五年以后。不过,现在貌似提前了,我估计缩短到了三年。 三年后,二皇子被立为太子的时候,就是这一场大戏,开场的时候。” 曹彬长出了一口气,咧嘴笑道“还有三年,那老夫就放心了。老夫最近在谋划大理的事儿。已经有一些眉目了,你要不要帮老夫参详一下?” 杨七笑道“可以,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曹彬当即瞪眼,声音低沉道“跟你岳丈我,你还提条件?” 杨七侧目,笑眯眯的盯着曹彬,“我也可以不提条件,只要你同意,拿下大理以后,你曹家愿意听我调遣的话。” 曹彬立马翻脸了,“那可不行。拿下了大理,我曹家还要听你调遣。那老夫图谋大理有什么好处可言?我们曹家如今在大宋,好歹是第一将门。老夫冒险去陪你小子疯,到头来却落一个番邦的第一将门。老夫图什么? 用一个大的,换一个小的?你当老夫傻吗?” 杨七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道“那你就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曹彬目光闪烁,迟疑道“你先说说你得条件。” 杨七双臂环胸,点头说道“第一,曹玮的第一个儿子,还有曹玘的第一个儿子,必须送到我身边,由我调教。 第二,从今日起,你们曹家,还有附庸在你曹家麾下的将门,必须支持赵德芳上位。” 曹彬猛然站起身,一脸惊愕道“支持赵德芳上位,你疯了?这是在和陛下唱反调。一旦陛下知道了此事,老夫的项上人头就不保了。曹家满门,也得跟着老夫,一起下九泉。” 杨七耸肩,笑道“风险和收益是并存的。难道你就不想做一个名正言顺的大理王?一旦赵德芳上位,你坐拥大理,讨一个名正言顺的大理王名分,轻而易举。 难道你希望以后你的子孙,坐着大理王的位置,却姓着别人的姓氏?” 杨七的话,一下戳中了曹彬的软肋。 曹彬这种经历过五代十国战乱时期的人,最具有冒险精神。 只要有利可图,他不介意冒险的。 前提是这个利益,值得他去冒险。 杨七趁热打铁,道“我并不是要求你现在就支持赵德芳上位,而是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再支持赵德芳上位。曹琳是我妻子,您又是她的父亲。我是不会害的你们家破人亡的。” 曹彬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乱转,他沉声问道“你推赵德芳上位,是不是和你说的大戏有关?” 杨七点了点头。 曹彬眯起眼睛,努力去猜测杨七口中的大戏究竟是什么。 可惜猜了半天,也猜不出一点儿头绪。 半响,他郑重的说道“如果能够在保全曹家的情况下,支持赵德芳上位。老夫可以答应。” 杨七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那咱们就说一说大理的事情吧。” 曹彬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老夫能知道,你为何要四郎和八郎的儿子,去亲自调教吗?” 杨七咧嘴一笑,坦然道“我说是一时兴起,给您添堵,您信吗?” 曹彬黑着脸,道“你当老夫傻吗?” 杨七说的是实话,曹彬却并不相信。 谈妥了条件,杨七和曹彬一起,开始谋划起了有关大理的事宜。 以大宋如今兵强马壮,兵多将广的状态,征讨一个大理,显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加上有曹彬这位统帅级别的大佬领兵,征讨大理,更是手到擒来。 现在独缺的就是一个借口。 王小波等人的叛乱,已经全部被呼延赞给压回了蜀中,如今已经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贸然的给朝廷抛出一个王小波勾结大理叛乱的由头。 朝廷很有可能会在呼延赞剿灭了王小波等人的叛乱以后,让他顺手教训一下大理。 那个时候,可就真没曹彬啥事了。 所以必须找一个很好的借口,让曹彬顺利的出兵。 翁婿两人商量了半天。 最后敲定了,由南国出兵,从邕州绕过大山,潜进蜀中,冒充大理兵马,帮衬一下王小波。 曹彬借机可以统兵出征。 杨七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把王小波手里的几十万的流民,纳入到南国麾下。 一举两得。 翁婿二人商量过后。 没过五日。 一封来自于蜀中的八百里加急就送到了赵光义的案头。 对于大理的挑衅。 赵光义雷霆震怒。 一个小小的大理,挑动了王小波等人叛乱。 一下子牵扯进去了三个府,十八个州。 近几十万人丧生在了这一次叛乱中。 从而导致了朝廷的税收,降低了两成。 赵光义如何不怒? 励志成为堪比秦皇汉武千古一帝的赵光义,在拿到了八百里加急以后,当即召开了一次大朝会。 在这一场大朝会中。 武将们纷纷出面请战,文官们为了维护因为蜀中文官堕落的颜面,也一立主张打。 曹彬和高怀德数次请战。 最终,赵光义钦点曹彬为兵马大元帅,统领禁军八万,厢军六万,民夫二十万,出兵征讨大理。 并且,挑选了刚刚病愈的沈伦,担任了监军。 三日之后。 曹彬整合了兵马,带着他的征讨大军,在南薰门前,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誓师大会。 誓师大会上。 赵光义亲自发言,许诺了众多的好处,激励着将士们,嗷嗷叫的杀向了大理。 而幕后的推手杨七,躲在城墙上的一角,坐看着八万禁军,浩浩荡荡的向大理杀去。 从头到尾,他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第0450章 宋琪必须死(为一剑寒光耀万赏加更!) 送走了曹彬去出征,杨七回到府上,碰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在等候他。 那是一个身材瘦小的人,把自己包裹的很严实,只能看到两只眼睛。 由于他始终不肯透露姓名和身份,所以被忠实的门房挡在了门外。 杨七看到他的时候,领着他进入到了杨府正堂。 屏退了左右。 那个人才掀开了他的伪装。 瞧着那人的面容,杨七有些意外,“我一直在府里等你的人过来,却没想到你亲自过来了。” 那人咧嘴一笑,脸上挤出了一朵难看的菊花,道“咱家一介阉人,当不起你的厚待。” 这位自称咱家的人,正是皇宫里的大太监,王继恩。 杨七请王继恩到了桌前,亲自用红泥小火炉为他烹茶。 王继恩双手捅进袖口里,笑眯眯的解释道“杨府遇袭的那一夜,咱家在陛下的寝宫里伺候着,给你们杨家说了两句好话,惹了一顿臭骂。” “是吗?那就多谢公公了。” 杨七朗声笑道“公公这两句话,值万金。” 杨七从桌下取出了一个檀木盒子,从盒子里抽出了一张地契。 “两百亩上好的良田,这是小子孝敬公公的。” 王继恩毫不客气的收下了地契,咧嘴笑道“那咱家就不客气了。还是跟你小子打交道最痛快。你小子出手,也最阔绰。” 只见杨七又抽出了一张地契,王继恩一瞧上面的字数,眉头一缩,失声道“一千亩?大手笔,咱家拿着有点烫手。” 杨七把地契推到了王继恩面前,笑道“只是想跟公公做一笔交易。” 王继恩目光一直停留在地契上面,“什么交易?” 杨七问道“陛下对我们杨家,如今是一个什么看法?” 王继恩回答道“有点恼火,又觉得你们杨家是识趣的人。” 杨七再问,“公公你到底是什么人?” 王继恩收回了贪婪的目光,眯起眼,盯着杨七,低声道“咱家还能是什么人,咱家只不过是陛下脚下的一条忠犬。” 杨七沉声道“小子可是见过单将军庙旁边的那个宅子里的那个老人,他跟我说了很多话。” 王继恩眉头一缩,笑眯眯的威胁道“那咱家还是劝你给忘了。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 杨七点头道“是小子失言了。以后不会再提此事,也不会跟任何人讲起此事。” 杨七顿了顿,又道“对了,公公你觉得三皇子此人如何?” 王继恩见杨七不再刨根问底,他的眉头也就舒展开了。 听到了杨七问三皇子,王继恩笑呵呵道“三皇子这个人,有那么一点儿小聪明,但是更重要的是,他抢了一个好妻子。” 杨七追问道“那么陛下可知道,三皇子被罢黜了王爵以后,他抢的这个妻子,去哪儿了?” 王继恩探出手,把桌上的地契拿走了,然后笑眯眯说道“这一点不够咱家回答这么多问题……” 杨七又拿出了一张地契,递给了王继恩。 王继恩才开口道“人在皇姑庵内,平日里有张德林照应着。不过咱家劝你,少去打皇姑庵的主意,那里面可是姑子们的地盘。她们比咱家这些个阉人还狠。” 杨七失声笑道“公公多虑了,我去碰皇姑庵做什么。那里面可住着两位公主……” 王继恩满意的点了点头,“算你小子聪明。咱家就先走了。” 杨七让人抬着他,把王继恩送到了门口。 临走的时候,王继恩突然停下,提醒了杨七一句。 “陛下对你动了杀心。你小子小心点吧。” 杨七抱了抱拳。 王继恩一走。 杨七回到书房里,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到了南国钱行。 夜晚的时候。 两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杨府里。 杨七见到人的时候,有些发愣,“彭湃,你不在南国守着,跑到汴京城做什么?” 许久不见,彭湃消瘦了不少,蓄了短须,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见到了杨七,彭湃也很激动,“少爷,您回到了大宋以后,就发生了不少大事。几位将军都放心不下你,所以让我回来看看你。” 杨七哭笑不得的指了指彭湃,“南国的稻草人和火山卫,都指着你指挥呢。你过来了,他们怎么办?” 彭湃咧嘴笑道“有赵廸看着呢……” 提到赵廸,杨七明显有些头大。 老赵这个爱美人不爱权柄的主儿,自从纳了原交趾皇后杨云娥以后,他就一直不放心老赵掌事。 似乎看出了杨七的担忧,彭湃笑道“您不知道,杨云娥怀上了。据大夫说,还是双胞胎。有这两个小家伙在。赵廸不帮少爷您拼命也不行了。” “哈哈哈……” 听到彭湃这话,杨七放声笑了。 赵廸这是被揪住尾巴了,有了牵绊了。 怪不得彭湃这么放心的把南国的火山卫和稻草人交给赵廸。 “如此甚好,回头告诉赵廸。我把落叶派到了登州去了,你让他多少照应一点。落叶在登州落脚生根,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步棋。” 彭湃当即严肃认真的抱拳道“属下明白。” 杨七点了点头,道“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我准备送一个大礼出去,需要你好好准备一下。” 彭湃正色道“少爷您吩咐。” 杨七低声道“带人去皇姑观低下,埋一百斤火药。二月二马上近了,少爷我想看烟花。” 彭湃点了点头。 次日一早。 彭湃就带着人悄然离开了杨府。 然后从汴京城外的一处庄子里,调遣了一百人,奔着皇姑庵所在的方向去了。 杨七则登门拜访了一次赵普。 两个人聊了一些什么,没人知道。 总之,当杨七离开赵府以后。 有关于宋琪宋相公的传闻,在汴京城里越传越凶了。 宋府似乎撞上了瘟神,各种倒霉的事儿频繁开始出现。 宋琪的大儿子,一个浪荡子,游手好闲,又好色。 他擅长和人争花魁。 最近在长乐坊里,看上了一个清倌人。 他用重金砸下了这个清倌人。 两人缠绵了许久。 然后,宋琪的大儿子发现,自己染上了花柳。 子孙根开始溃烂了。 每日里躺在府上哀嚎。 宋琪的二儿子,是一个有名温润公子,谈吐文雅,知书达理。 不过,最近被人爆出,他抄袭同窗好友的诗词,谎称是自己所作,以此博名。 宋府的二公子,因此被太学除名,并且被士林摒弃。 宋琪的小孙子,在玩闹的时候,打碎了皇帝御赐的玉如意。 宋琪的妻子娘家人,最近被曝出,涨势欺人,强占他人良田。 苦主抬着尸体,堵在开封府门口叫冤。 宋琪本人,则被曝出,贪污受贿,多达上百万两之巨。 一下子,宋琪站在了风口浪尖上,宋府也成了著名的藏污纳垢之所。 宋琪被弄的焦头烂额的。 “宋公,我家老爷请您赴宴。” 正当宋琪焦头烂额的时候,赵府的请柬,被送到了宋琪府上。 手拿着赵府的请柬,宋琪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样,惊喜的喊道“烦劳你回去禀报你家老爷,宋某今夜,必定准时赴宴。” 当夜。 宋琪把自己打扮的妥妥当当,备上了一份厚礼,赶往了赵府。 赵普在府上请了不少宾客,皆是朝中权贵。 宋琪望着赵普府上高朋满座,很是感慨。 曾几何时,他宋府上,也是如此。 高朋满座。 在席间,宋琪频频拿自己近日的遭遇叫屈,想博取同情。 赵普也很识趣的帮宋琪帮腔,甚至还出言帮宋琪洗刷冤屈。 听到了赵普帮自己说话,宋琪激动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同时他暗地里发誓,等他坐上宰相位置的时候,一定会让赵普把他今日所尝到的一切,都尝一遍。 到时候他也帮赵普说项。 以此报答今夜赵普卫自己说话的恩德。 宋琪一高兴,难免喝的有点多了。 一喝高,就不醒人事了。 次日。 在一声声凄凄沥沥的哭泣声中,宋琪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他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床榻。 对此,他并没有在意。 循着哭泣声望去,就看到了一个小妇人,穿着肚兜,扯着被子的一角,在凄惨的哭泣。 宋琪揉了揉脑袋,皱眉问道“你哭什么?” 他这一问,小妇人哭的更大声了。 宋琪烦躁的呵斥了一句,“闭嘴,你一介风尘女子,伺候本老爷,是你的福气。如此哭哭啼啼的,坏了本老爷的心情,本老爷连赏钱都懒得给你。” “嘭~” 正在这时,从门内闯进了一个鬏然大汉。 他看到了床上了一幕,爆发出了一阵愤怒的咆哮。 “狗贼,我宰了你。” 汉子一脸凶光的扑向了宋琪。 宋琪吓了一跳。 “来人呐!来人呐!” 站在门口,靠着墙酣睡的宋府家丁,听到了宋琪的呼喊声,猛然闯进了房内。 迅速将汉子擒拿。 宋琪一边穿衣服,一边恼怒的踹了汉子几脚,然后骂骂咧咧的喊道“敢对本老爷行凶,一会儿本老爷就找人封了你们这家青楼。” 等到宋琪带着家丁们,怒气冲冲的出了房子以后,才发现,他昨晚待的地方,不是青楼。 而是一处民宅。 “快快快,快回去,把那个小贱人和那个贼汉子抓起来。” 宋琪在发现民宅的第一时间,立马待着家丁又冲进了民宅。 当他们赶到房里的时候,那个小妇人和鬏然大汉,已经消失不见了。 宋琪仰天嘶吼一声,“老夫被算计了。” 然后急火攻心,血气上涌。 晕倒在了地上。 甚至来不及问府上的家丁,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事实上,就算是问了,也不会问出什么。 因为他们昨晚所有的人,都是被晕着扛进来的。 …… 翌日。 清晨。 天空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一位打更的更夫路过开封府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女子的尸体挂在了开封府的门口。 当即,更夫下的跌跌撞撞的去喊人了。 等到开封府的衙役们正常上差,打开正门的时候,也被惊到了。 在开封府门口,围满了人。 一个个都在盯着挂在开封府门前的尸体。 从女子脚下被踩翻的凳子判断,女子是自杀在开封府门口的。 在开封府衙役们去放下女子尸体的时候。 从女子怀里掉下了一封信。 有路过的御史,撞见了这一幕。 果断上前,不顾开封府的阻拦,当即启阅了信件。 那是一封休书。 是一个男子写给女子的休书。 扬言他在外征战的时候,女子在家被人侮辱,有辱门风,所以休了她。 女子不堪受辱,吊死在了开封府门前。 正当众人义愤填膺的让开封府严惩侮辱女子的凶手的时候。 一个鬏然的汉子,从人群里扑了出来。 他抱着女子,大声的哭泣,诉说着他在外为国征战的时候,家中的妻子,却惨遭权贵的羞辱。 他准备暗中跟踪权贵,杀其报仇,为了不连累妻子,他才写下了休书。 却没想到,妻子如此刚烈,居然自刎而死。 汉子愤怒的咆哮,他用板车拉着妻子,在万人簇拥下,到了东华门前。 在朝臣们散朝的时候,他找到了那个侮辱妻子的仇人。 宋琪。 不等他接近宋琪,就被禁军给逼退了。 含恨在胸的汉子,在东华门前咆哮了一声,一头撞死在了东华门前的牌楼上。 一瞬间,全场哗然。 汉子临死前愤怒的咆哮,传遍了四方。 “我等在前方浴血奋战,忠君报国,妻儿却在汴京受辱。最可恨的是,贼人位高权重,我却不能卫妻儿报仇。忠君有何用?报国有何用?我恨!我恨!我恨!” 宋琪当场掩面匆匆离开。 回府以后,他就赶紧召集自己的门生和故交,想平息此事。 可惜。 晚了。 汴京城里的军卒们。 炸了。 自从赵光义设立监军以来,军卒们长期受到文官监军的压榨。 如今有功之士,被位高权重的文官,逼死在了东华门前。 他们压抑在心头的怒火,也彻底释放了。 成千上百的军卒,堵在东华门前。 上万的禁军,怒气冲冲的堵住了汴京城四门。 上万的百姓围困在宋府门前,一个个肮脏的东西,全部被丢进了宋府。 从宋府出来的人,被活活的打死了。 事已至此,宋琪是不是被陷害的,有没有罪,已经不重要了。 宋琪必须死。 第0451章 了事 俗话说,众怒难犯。 在众怒面前,赵光义这个皇帝也显得脆弱不堪。 上万的禁军堵住了汴京城四门,成千上百的有功老卒们,拖着残躯,去敲响登闻鼓,要讨一个说法。 将门在这个时候沉寂不语。 赵光义得知消息的时候,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一个处理不妥当,今日讨要说法的局面,也许瞬间就变成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兵变。 一个掌控欲极强的皇帝,最讨厌最恐惧的,就是脱离了他掌控的事情。 一旦有这种事发生,他就会显得极度暴躁、愤怒。 赵光义的怒火不可能撒在百姓们将士们身上,所以他把所有的怒火,都宣泄到了宋琪身上。 赵光义一连下了四道诏令,在不经过中书省的情况下,将一位从一品的大员,一级一级的降成了庶民。 连带宋琪的家眷,赵光义都没放过。 还没等到旭日高照的时候。 由大宋最神秘的器械监的大内高手,带领着御龙直卫和金枪班的侍卫,把宋府一干老小,全部押赴到了城东菜市口。 宰相赵普,亲自监斩。 午时三刻一到。 赵普扔下了红签令牌,在宋琪高呼‘冤枉’声中,宋府一家老小,全部人头落地。 盛怒中的赵光义,甚至还株连了宋府上的家丁和丫鬟们。 十位刽子手,连着砍坏了三柄刀,才把宋府上下的人,砍了个干干净净。 鲜血把城东菜市口,染成了一片血海。 市井百姓、禁军将士们,不仅没有感到惧怕,反而伴随着刽子手们手起刀落,应和出一片叫好声。 人头砍光了。 百姓们手里揣着馒头,蘸着宋琪家眷的鲜血,大口大口的吞下。 凶残的场面,看着像是炼狱。 但也是百姓们心底里最真实的写照。 他们,是处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他们会被剥削、会被压迫、会被欺侮。 但是,他们也会反抗。 他们会用最凶残的方式,告诉那些曾经剥削过、压迫过和欺侮过他们的人。 我们也会反抗,而且我们不介意生吞了你。 …… 始作俑者的杨七,从头到尾的观摩了这一场宋府的衰败历。 他为惩戒了陷害杨家的宋琪感到开心;他为宋府上无辜遭受牵连的家丁和丫鬟们感到惋惜;他为百姓们表现出来的凶残感到恐惧…… 一切的一切,到最后都化成了一声浓重的叹息。 “哎~” 杨七闭起眼,摆了摆手,示意仆从们抬着他离开这个地方。 终究是为了杨家的一己之私,害死了这么多人,也造下了这么多的孽。 杨七怕他再待下去,晚上会做噩梦。 回到府上以后。 杨七屏退了左右,一个人半趟在摇椅上,眺望着浩瀚的苍穹。 他希望用浩瀚苍穹的广大,来洗涤他灵魂上的罪恶和污垢。 “心里觉得愧疚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杨七耳畔响起,打断了他的沉思。 抬头一看。 就瞧见赵普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在赵普身后,杨府的仆从无奈的摊了摊手,表示他们无力阻止这位大佬横冲直撞的闯进府里。 赵普已经换下了官服,身上穿着一件玄色的长衫,雪白的长须在风中漂荡摇曳,像极邻家的老爷爷。 只不过他身上那冰的能掉下冰碴子的气息,有点儿破坏美感。 杨七像是没感觉到赵普身上的冰冷,他双手叠在了膝盖上,淡然的笑道“有那么一点儿,特别是看到百姓们争抢着吃血馒头的时候。” 杨七抬起头,平静的看着赵普,轻声道“但是我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我依然会这么做。” 赵普脸色阴沉的能滴出血,他愤愤不平的喊道“早知道有这么严重的后果,老夫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你的请求。” 杨七摊开手,笑眯眯的说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哎~” 赵普长叹了一声,痛苦道“老夫这辈子,就毁在了一个贪字上面。” 对于赵普表现出的痛苦,杨七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甚至,他心里连一丁点儿怜悯老人家的心思都没有。 赵普是一个政客,一个纯粹的政客。 在他这种人眼里,其实人命也就那么回事儿。 如果可以用人命换高官厚爵,杨七相信,赵普会毫不犹豫的把所有人推进坟墓。 赵普是在演戏,是在为他之后的话作铺垫。 杨七一直笑眯眯的盯着赵普,沉默不语,并没有接他的话茬。 赵普在演戏之余,只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赵普一脸悲天悯人的说道“小子,你出手的动静儿太大了。而且一出手就要了宋府满门的性命。这样做,有伤天和。 说起来,宋琪也没什么大错。他是一个文官,在朝堂上为难一个武将,这是他的职责。 陛下以文御武的心思,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他也只是投陛下所好,罪不至死。” 杨七斜眼看着赵普,扯了扯嘴角, 当初他把五万两白银抬到赵府的时候,赵普可不是这么说的。 “赵相公,宋琪想要投陛下所好,这确实没错。可是他却挑错了对象。他既然敢拿我们杨家作伐,那就得准备好承受我杨延嗣的怒火。 他没本事承受我的怒火,却一定要撩拨我杨家,最后被我的怒火烧的粉身碎骨。这和我无关。” 赵普恼怒道“就算是宋琪罪有应得,那宋府上的那些个家丁和丫鬟们,都是无辜的。他们还不是被你的怒火牵连,身首异处。他们有什么错?” 杨七无奈的瞥了赵普一眼,也懒得继续跟他绕下去了。 杨七挑明的话题,问道“赵相公,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绕来绕去的又有什么意义?我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大家心里都清楚。” 赵普闻言,立马收起了他那悲天悯人的脸,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小子,这次在汴京城里闹的动静有点大。而且,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挑动禁军的将士们,堵住汴京城的四门。 这一条,触动了很多人的神经。这要是把控不好,那可就是一场兵变,到时候可就收不了场了。 现在汴京城里,人心惶惶的。 生怕那些个兵痞,再生出什么事端。 这样下去,对大宋的江山,对大宋的百姓,可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老夫虽然贪财了一些,但是老夫不希望大宋这艘船沉下去。” 杨七有些无语,“赵相公,挑动城里的功勋老卒们去敲登闻鼓的事儿,是我派人做的。可是让城外的禁军,去堵城门的事儿,跟我可没一点儿关系。 杨家在汴京城里,能动用的人手,就只有府里这十几个人,根本干不了那种大事儿。 再说了,我杨延嗣还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资格,调动城外的禁军闹事吧?” 杨七语重心长的道“您老是不是拜错了庙,找错菩萨了?兴许是那些个吃饱了没事干的文官和陛下一起,把将门压的太狠了。 那些将门的人,联合起来搞了一次闹剧。顺便提醒了一下,咱们那位坐在垂拱殿内的陛下。 别把将门逼急了,不然他们不介意再来一场陈桥兵变?” 赵普黑着脸,呵斥道“你们杨家也是将门。” “别别别……” 杨七连忙摆手,道“您老可别瞎说,如今我们杨家,最高的武将官爵,也只是一个厢军的指挥使而已,算得上什么将门? 您老可别抬举我们杨家,杨家实在受不起。” 赵普见杨七软硬不吃,无奈的叹气道“你小子,真是油盐不进,算老夫怕了你了。老夫也就跟你不绕弯子了。老夫实话跟你说。 老夫不希望再看到你在汴京城里闹腾了。只要你不闹腾,就没有人会乘机兴风作浪。 你小子还要收拾谁,直接告诉老夫得了。 老夫替你办了。” 杨七愣了愣,觉得有些好笑。 很明显,禁军将士们这一次汇聚汴京城的堵门行动,明显的让朝中的大佬们感到了惧怕和威胁。 朝中的大佬们,为了尽快的稳定局势。 派出了赵普这位大佬,前来跟杨七谈条件。 甚至,不惜用公家的手,帮杨七报私仇。 这对杨七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省去了他许多麻烦和盘算。 杨七也不客气的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三件事。” “第一,三皇子赵元僖,终生无望皇位。” “第二,刘娥的人头。” “第三,吕蒙正发配邕州为官。” “……” 听到了杨七的三个条件,赵普明显的皱起了眉头,后两个条件,赵普并不在意。 第一个条件,让赵普觉得有些意外。 “你小子投靠哪一位皇子了?” 杨七摇了摇头,笑道“您老想多了。坦白说,就陛下膝下的那几个皇子,真的没一个能让人瞧得上眼的。我会去投靠他们?我只是讨厌赵元僖,他屡次三番的设局陷害我杨家,自然也应该付出代价。 我要断了他成龙的念想,让他这辈子都只能干瞪眼的看着,然后郁郁而终。” 得知杨七不是投靠了某一位皇子,赵普明显放松了许多。 毕竟,以杨七的手段,真要投靠了某一位皇子,说不定就会搞一些地覆天翻的事情出来。 这不是朝中的文官们愿意看到的局面。 文官们希望朝廷越平静越好。 这样,他们在能慵懒的躺在官署里,一边收钱,一边咸鱼的过活。 “你小子真是够狠。” 赵普冲着杨七竖起大拇指。 杨七对付赵元僖的这一招,也算是够狠的。 瞅准了赵元僖的软肋掐了进去,然后永远的攥着,直到赵元僖身死之前,都会陷入到无尽的煎熬和折磨里。 这比一刀杀了赵元僖还残忍。 “老夫答应你了。” 赵普大包大揽的应下了。 他丝毫不知道,他的一句话,终结了一位帝王和一位传奇皇后的命运。 在赵普的眼里,赵元僖此刻还只是一个皇子,刘娥也只是一个貌美的寡妇。 后者在赵普眼里是蝼蚁,前者在赵普眼里也不算什么。 反正赵氏皇族经常喜欢夭折儿子,就当赵元僖长了一半,夭折了。 陛下八个儿子,夭折一两个也不是坏事。 以后在争夺皇位的时候,也会少一些纷争。 痛快的答应了杨七三个条件以后,赵普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你让老夫做的事儿,三日之内,必定完成。但你也必须答应老夫,一旦老夫完成了你三个条件,你必须尽快离京。 你想祸害,就去祸害北边的辽人。他们皮糙肉厚的,经得起折腾。” 杨七翻了个白眼,“您老以为我愿意在这汴京城里多待啊?要不是为了给我们杨家讨回一个公道,我还真不愿意待在这汴京城里。” 赵普郑重的道“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 赵普虽然贪财了一些,但却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 这或许跟他多年受贿有关。 收了人家的钱财,就立马帮人办事儿。 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赵普回到了中书省以后,就起草了一份圣旨,递到了赵光义手里用印。 赵光义一瞧,是奏请外派吕蒙正的奏折。 以前,赵光义对吕蒙正的印象不错,还有重用他的打算,所以屡屡提拔他。 自从吕蒙正和他三儿子赵元僖搅和在一起以后,赵光义就对吕蒙正的印象变差了。 皇帝一旦厌恶一个人,那么这个人想提拔起来就很难。 除非他在朝中有位高权重的恩师撑腰。 但是很明显,朝中没有人为吕蒙正撑腰。 于是赵光义就痛快的在吕蒙正外派的圣旨上盖上了玉玺。 一个金光闪闪,前途光明的清流翰林,就这么被贬到了邕州去任推官了。 邕州府推官。 这是一个在邕州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官职。 由于邕州的地理位置原因,以及许多少数民族盘桓在邕州。 所以邕州大部分的地方,采取的都是半官方,半自治的状态。 而邕州的刑法,恰恰就在自治这一块里面。 所以说,吕蒙正这个外派的邕州府推官,注定是一个闲差。 当然了。 正是因为闲差的缘故,他也有可能一辈子的捞不到政绩,得不到升迁。 第0452章 三皇子药丸 中书省的办事效率很快。 当夕阳西下的时候。 朝廷派遣的人,已经帮吕蒙正以及其家眷,打包好了行囊,并且将他们送出了汴京城。 踩着夕阳的余晖。 吕蒙正的脚步显得极其沉重。 跟在他身后的妻儿,都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浓浓的颓废的气息。 曾几何时,傍上了三皇子赵元僖和宋琪的吕蒙正,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甚至,他已经想到了,在他和宋琪的努力下,三皇子赵元僖登上了皇位。 而他吕蒙正,作为潜邸的从龙之臣,必定扶摇直上,位极人臣。 等到宋琪故去后。 他吕蒙正,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然而,一夕之间。 一切都化作了泡影。 曾经被他认为最有可能登上帝位的三皇子赵元僖,从亲王爵,被贬到了郡王爵。 曾经那个挡在他面前,遮盖一切风雨的恩师,宋琪,被满门抄斩。 他吕蒙正的也沦为了一个发配邕州。 邕州是什么地方? 蛮人住的地方,朝廷发配罪囚的地方。 在邕州任职的人,除了邕州知州外,其余的官员,全部都是罪官。 作为翰林清流,如今却要和罪官为伍。 他满腔的抱负,他的宰相梦,全都化作了泡影。 夕阳把吕蒙正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让他显得很孤独,很凄凉。 除了他背后的妻儿,没人可怜他。 为他送行的,只有一人。 不是他昔日的同窗好友,也不是他入朝为官以后结识的官宦。 而是视他为敌人的人。 杨七。 孤坐在城头上,手里抓着银质酒壶,缓缓的将里面的琼浆玉液洒在了城头上。 酒水顺着城墙上的青砖滚落,溅起一颗颗水珠儿。 杨七是在为吕蒙正送行,也是在为吕蒙正祭奠。 祭奠一位千古留名的贤相,毁在了他手里。 他有些惋惜,但却不后悔。 倒空了酒壶里的酒水。 杨七将价值几十两的酒壶,随手扔下了城头。 然后,他双手撑在了城头上,缓缓站起身。 瘫了近一个月了,杨七终于重新站起来了。 这也证明他身上的伤势,开始迅速的在恢复。 杨七迈着微小的步子,在城头上缓缓的前行。 他的目光,从城外,投向了城内。 他想看看,汴京城是不是真的有《清明上河图》里面描绘的那么繁华。 他也想好好的记住汴京城,因为下一次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杨七的眼里没有留恋,只是在努力的寻找。 在汴京城里熟悉的地方。 然而,只走了十几步,他已经汗流浃背了。 伺候在一旁的杨府仆从,赶忙上前,扶着他坐到了躺椅上。 杨七缓缓的闭上眼,轻声道“回府吧。” 杨府仆从,抬着杨七晃晃悠悠的回到了杨府。 回到府里的时候。 府上仅剩的家丁们正在打包行礼。 杨府内大部分的东西,已经被老杨带走了。 剩下的只有杨七书房里的书籍和一捆一捆的信件。 杨七的书房并不大。 但是搬出来的东西,却装满了整整两大箱。 行囊收拾妥当了以后,杨七就闲在府上,等候赵普的消息。 赵普的消息没等到,却等到了三山观里的老头子。 老头子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看得出赶了不少的路。 杨七命人带着老头子下去洗漱了一番,然后在正堂里和他见面。 两个人还是像在道观里一样,相对而坐。 几日不见。 老头子的目光变的犀利了很多,他直勾勾的盯着杨七,眼中像是有两柄利剑,在频繁的探出。 “老夫回了一趟祖庭,和几位真人商量过了。以后老夫就跟着你了。” 老头子像是初次卖身的清倌人,说话的声音硬邦邦的,似乎一点儿也不情愿。 杨七毫不在乎的笑道“既然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那总应该告诉我你的性命了吧?” 老头子冷着脸,淡淡的说道“老夫从生下来就没名字,只知道祖籍钱塘。入道门的时候,是海字辈。所以师傅给老夫起了一个道号,法海。” “噗?” “法海?!” 杨七毫无形象的喷出了刚喝进嘴里的茶水,放声的大笑。 “你是法海?法海是个道士?哈哈哈哈哈……” 杨七笑的捶胸顿足,恨不得一口气笑到明天。 然而,瞧着法海老道越来越黑的脸色以后,他就硬生生给憋住了。 法海老道面色阴沉的盯着杨七,声音阴恻恻的道“老夫的道号有那么好笑吗?好笑在哪儿,说出来老夫听听。” 法海老道明显的面色不善。 大有一言不和就放一百只毒虫咬死杨七的架势。 为了自己的小命,杨七还是硬生生的把胸膛的笑意压了下去。 见杨七不笑了,法海老道面色才缓和了几分。 “记得你答应过老夫的事儿。你骗老夫没关系,可是你若骗的道门,有什么下场,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杨七连声道“不敢不敢。” 传承上千年的道门底蕴到底有多恐怖,杨七可不愿意去试探。 似法海老道这种国手级别的大夫,在道门里也只是一个跑腿的角色,由此可见,道门绝对不是杨七现在得罪的起的。 法海老道很满意杨七的态度,他傲然道“你知道后果就好。一旦骗了我道门,老夫敢保证,你子子孙孙都别想安宁。” 杨七重重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和道门结下了缘分以后。 法海老道脸色突然变的很庄重,他盯着杨七沉声道“如今老夫奉你为主,有些事情自然得告诉你。” 法海老道突然搞得这么严肃,弄得杨七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只听法海老道道“你知道油灯吗?” 杨七不明白法海老道为何问这么一个幼稚的问题。 不过看在他不是在开玩笑的份上,杨七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得到了杨七的回答,法海老道徐徐说道“既然你知道油灯,那么你就应该知道油灯里的灯油和捻子。这油灯要想烧的旺,就的不断的挑起捻子,但是这样很费油。可是不挑捻子,油灯里的灯油,就会侵灭了捻子。 而人的身体,就像是一盏油灯。寿数就是油灯里的灯油。” 杨七皱起眉毛,不明白法海老道话里的意思。 法海老道依旧自顾自的自说自话,“你天生神力,看似有远超常人的厉害之处。可其实,上天赋予你的这一身神力,就是不断挑动火捻子的钳子。 只要你每使用一次你的神力,你的火捻子就会被挑动。你的寿命,也会跟着迅速的燃烧。 也就是说,你天生的神力,是用寿命跟老天爷换的。 只要你多用一次,就会折损一定的寿命。” 杨七很像反驳法海老道的话,可是他仔细想了想,觉得法海老道的比喻很有道理。 人确实像是一盏油灯。 人的身体征伐的太过了,就回导致英年早逝。 这就相当于油灯燃烧的过旺,却燃烧不了多长时间。 同理,人的身体羸弱,一阵风都能吹到,太羸弱了,就容易早夭。 就相当于油灯燃烧的太慢,灯芯会随时被侵灭。 杨七一脸尴尬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其实是个短命鬼?” 法海老道直言不讳道“如果你长期的使用自己的神力,那么你确实会变成一个短命鬼。但是你如果不试用你的神力,再加上老夫的调养的话,未必就不能长寿。” 这是要断绝自己的武道之路。 杨七有点儿不情愿。 因为他发现,战场上冲杀这种事儿,会上瘾。 平日里各种压抑、各种装乖、各种隐藏情绪。 猛然在战场上,放开手脚的冲杀一次,比吸大麻还痛快。 而且,杨七也很喜欢战场上简单的肉搏肉的感觉。 简单。 暴力。 杨七试探的问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有。” “禁欲。” 杨七顿时脸黑了,这貌似比不能习武还惨。 杨七不死心的问道“难道我以后就不能习武了吗?” 法海老道皱了皱眉,思考了一下,郑重的道“也不是不能习武了。只要你不试用天赐的神力,你干什么都行。” 杨七侧目,疑惑的道“你确定没忽悠我?” 法海老道黑着脸,“老夫有什么可忽悠你的。老夫只是不希望你早死,然后借此推脱你的许诺。” 杨七若有所思的说道“姑且相信你一次。话又说回来了,以我现在的状态,也没办法习武。就算你要禁止我试用那一身天赐神力的话,也得等到我身体痊愈了以后再说。” 法海老道点头道“从今以后,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帮你调理身体。” “哈~” 杨七长处了一口气,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比孕妇还金贵。 杨府内有了法海老道,杨七也就不再显得那么寂寞了。 两个人重新开始了昔日的友谊。 也就是几天前。 开始在杨府内对弈解闷。 已经把法海老道诓骗到手了,杨七也就不再留手了。 在棋盘上,把法海老道杀的片甲不留。 法海老道气的哇哇大叫,朗声大骂杨七不当人子。 杨七在府上悠闲的欺负法海老道的时候。 朝堂上。 赵普也在欺负三皇子赵元僖。 大幕是从刑部员外郎的一封奏疏拉开的。 自从符家、杨家、党家,遇袭以后。 刑部员外郎,就在赵光义的命令下,假模假样的调查此事。 按照以往的惯例,皇帝特别交代过的事情,基本上不用调查,一直拖下去,拖到没音了就行了。 赵光义把这事儿甩给了刑部员外郎以后,再也没过问过。 突然,刑部员外郎给赵光义上了一道奏疏。 奏疏的意思很简单。 党家寡妇和党家的子孙,在天牢里被杀了。 连头的不见了。 而最近,进去过天牢的外人。 只有依附在三皇子府上的张德林。 剩下的啥话也没说。 也没明确的指出张德林是凶手。 但是,这几乎明示了,凶手就是张德林。 然后,满朝的文武都开始喷张德林。 张德林也很冤枉。 他只是代替刘娥去天牢里看了看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而已。 却没想到被按上了一口大黑锅。 张德林的大黑锅还没背稳。 就发现,文臣们的风向一下子变了。 从喷他,变成了喷三皇子。 而关于三皇子的丑闻,也一件一件的被扒出来。 文臣们也是够狠,仗着自己的职权,有的没得全都栽倒了三皇子头上。 盛怒之下的赵光义,为了堵住悠悠众口。 只得招来三皇子在君前奏对。 三皇子在垂拱殿上,费尽了唇舌解释了一番。 勉强混了过去。 临了的时候。 一个口吃结巴,不受待见的御史,突然抛出了一个问题。 “宋琪……行……行……凶……当夜……你……你……在……何处?” 三皇子随口说了一句。 “西宫。” 一下子,一头栽进了雷坑,再也没爬上来。 自从赵光义登基以后,西宫就被人给占了。 一个身份极其尴尬的人占着。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美艳的女人。 年龄仅比赵德芳大两岁。 而她的身份,几乎可以说是一个禁忌。 她就是先帝去世前,册封的皇后,宋氏。 赵光义登基以后,为了表示敬意,一直把美艳的皇后宋氏供养在西宫内。 而西宫,也成为了一处皇宫内的禁地。 即便是以赵光义包天的色胆,也不敢冒着大不为,去西宫。 连身背着母子身份的赵德芳都没资格去。 三皇子居然去了。 传言三皇子好人妻,又趁着夜晚,偷偷跑去西宫。 这是想干什么? 三皇子一下捅了马蜂窝了。 朝堂上的两朝老臣们,一个个都似笑非笑的盯着赵光义。 赵光义这个当皇帝的,臊的都不愿意在垂拱殿待了。 当即,抽下了腰间的玉带,对着儿子就是一顿爆捶。 三皇子频频喊冤,却无人理会。 因为不管你冤不冤,背着一个好人妻的名头,晚上去西宫,就是你的不对。 其实三皇子赵元僖确实冤枉。 他对西宫的那位还真没兴趣,他是追逐一位宫娥,不小心闯进西宫的。 然而,皇宫里没有能藏的住的秘密。 所以,这一次冒失之举,立马被人抓住利用了。 第0453章 回代州 即便是赵光义当庭把儿子打的皮开肉绽,也没有换来满朝文武的怜悯之情。 作为先帝的侄儿,窥视先帝的妻子,有违人伦大道。 三皇子赵元僖,这位身负真龙之命,未来的真宗皇帝,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栽了。 为了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 赵光义把三皇子的爵位,从郡王爵,降到了国公爵位。并且勒令他去为先帝守陵,永世不得还超。 自此,三皇子赵元僖,再也和皇位无缘了。 失魂落魄的三皇子,被金甲侍卫们抬出了垂拱殿。 三皇子回到府里以后,在大太监王继恩监管下,收拾了东西,连夜被逐出了汴京,去帮赵匡胤守陵。 三皇子前脚出了汴京城。 有人就捧着盒子进入到了天波杨府。 杨府的家丁把人带到了正堂内。 那人恭敬的把盒子摆在了杨七面前。 杨七掀开了盒子的一角,盒子里装着一颗人头。 一个杨七从未见过的美艳的妇人的人头。 “刘娥的人头?” 杨七盯着人头发问。 那人回禀道“正是。您让赵公做的三件事,赵公已经全部做完了。赵公希望您履行自己的承诺。” 杨七掩上了盒子,骂骂咧咧的喊道“杨洪,杨洪,让府上的人动手,把打包好的行囊装车。咱们该回代州了。” 杨洪听到了杨七的命令,立马带着府上的家丁,把早已准备好的行囊,装上了马车。 由于杨七行动不便,杨洪还特地为杨七准备了一副滑杆,两人抬的,并且准备了六个人轮换。 打点好了一切的东西。 杨洪又去南国钱行,通知人家来收房。 南国钱行的人来的很快。 杨府的宅子已经抵押给了南国钱行,杨七看起来也没有赎回来的打算,所以就直接当卖给了他们。 交接了杨府的钥匙。 杨七坐上了滑杆,法海老道骑着马,杨洪赶着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杨府。 杨府人去楼空。 南国钱行的人,摘下了杨府的牌匾,封上了杨府大门,也悄然离去了。 天波杨府是卖给南国钱行了,可是南国钱行没人敢动,只能任由它空着,平日里还的派人过来打扫、修缮。 杨七一行人悠哉游哉的赶到了汴京城外的时候。 杨七回头遥望着汴京城,扯了扯嘴角,笑道“再回来的时候,这汴京城的天,也就变了。” 留下了这句话,杨七就潇洒的离开了。 杨七一走。 这个消息立马就被汴京城里时时刻刻关注着消息的文官们知晓了。 所有人在得知杨七离京以后,都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总算把这个祸害给送走了。 他们心底里暗自发誓,这辈子也不能给杨七返京的机会。 杨七一行人,行了半天的路。 在距离汴京城外三十里处的一处驿站落脚。 明明还能趁着天色不晚赶路的,可杨七却强硬的要求休息。 杨七在驿站里歇息了一夜。 在这天夜里,驿站里断断续续的汇聚了不少人。 等到杨七第二天启程的时候。 原本人员稀少的车队,一下子冒出近百人的护卫。 这可把杨洪吓的不轻。 等杨洪去找杨七的时候,却被杨七告知,这些都是自己人。 杨七懒洋洋的侧躺在滑杆上,正在和彭湃叙话。 “皇姑观里的事情,处置妥当了?” 彭湃一边策马跟着杨七,一边说道“按照最初的计划,属下准备挖一个地道过去的。地道挖了一半,您就和赵普达成了协议。所以属下只需要派人再填上地道即可。” 杨七侧躺着,慵懒的说道“那就好,以后做事首尾一定要收拾干净。皇城司的人,都是属狗的,鼻子可灵了,别让他们抓到把柄。” 彭湃点头道“属下明白。” 交代了彭湃等人谨慎行事以后,杨七就躺在滑杆里,身上盖着一张熊皮,闭眼假寐。 为了怕太阳晒着,杨七还命人在滑杆上,搭建了一个遮阳用的篷子。 行行复行行。 有杨七这个重伤员拖累。 一行人从汴京城到代州,足足用了十五天的时间。 等他们到代州的时候。 春风已经拂过了大地,万物开始复苏。 青嫩的草叶子、树芽子,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外冒。 在广阔无垠的大地上,百姓们正在挥汗如雨的耕种。 一进入代州。 耕种的气息就更浓的。 凡是碰到的百姓,身上隐隐都能感受到一种朝气。 干起活来特别卖力气。 杨七眺望着田地里劳作的百姓们,由衷的感叹了一句,“寇准果然是一介治国良臣。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就焕发出了代州百姓身上的朝气。” 进入代州以后,杨七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放缓了脚步,一路上明察暗访的观看着代州各地的变化。 等杨七到了代州城外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二月底了。 临近代州城,那种热火朝天的感觉就越发的明显了。 有不少年轻的汉子,行色匆匆的往代州城赶。 杨七拍了拍滑杆,彭湃就识趣的凑到了他身边。 “找人去问问,这么多年轻的汉子去代州城做什么?” 彭湃得令,立马派人去探查消息。 一会儿过后,彭湃回到杨七身边,回禀道“少爷,这些人都是去投军的。大同军开始征兵了,他们大同军如今换了主将,饷银给的足,而且从不拖欠,所以都去参军了。” 杨七仔细观察了一下路上的行人,皱眉道“我看他们中间,有不少人明显不满足征兵的资格,还有些人年龄太小了。这些人也去参军?” 彭湃愣了愣,笑道“他们也是去碰一碰运气的,如果不成,他们就进城去务工了。夫人在城里,重新把酒作坊开起来了,而且规模比以前还大,所以需要的人手多。他们这些人,都是家里地少,所以交给了家里的老人和妻儿搭理了。自己到城里来赚一份钱,贴补家用。” 杨七闻言,失笑道“我这位夫人,倒是把生意做精了,汴京城的酒作坊被拆了以后。她就把人全都派去了南国,继续经营。如今到了代州,又继续开启酒作坊,她这是想扩大辽国的市场,从辽人手里大把的赚钱。” “最近两年才出现的烈酒,是你家产出的?”法海老道从一旁策马上前,疑问道。 杨七似笑非笑的问道“你们道门,也想插手?” 法海老道面色一红,干巴巴笑道“老夫只是随便问问。” 杨七笑了笑,沉默不语。 法海老道的话,有点儿欲盖弥彰。 烈酒是杨家出产的这事儿,在大宋,那是人尽皆知的事儿。 道门作为一个千年传承的门派,信徒遍布天下,岂会不知道这种消息。 杨七刚说出了烈酒,法海老道就迫不及待的出来说话,这里面要是没猫腻,那就奇怪了。 只是杨七现在还不确定,到底是法海老道想掺和一下,还是道门想掺和。 在法海老道不说出实情的情况下,杨七是不愿意跟他们合作的。 时至中午的时候。 杨七一行人终于赶到了代州城前。 代州城,跟杨七离开前相比,几乎是变了一个模样。 不论是城头上的守军,还是城门口负责盘查和收税的军卒们,都显得井然有序。 而且,他们脸上有着很明显的扎马合部族的特征。 这表明了,城头上的守军和城门口的军卒们,都是扎马合部族的人。 由此可见,扎马合部族的人,已经融入到了代州城里。 寇准似乎也领会了杨七招揽扎马合部族的意思,所以几乎把扎马合部族的人,都摆在了台面上。 西北之地,横跨三国。 各少数民族和部落众多。 杨七就是想通过这种手段,让人见识到他豁达的心胸。 由此,招揽四方饱受压迫的少数民族和部落的人来投靠。 临近城门的时候。 杨七就听到了一阵争吵的声音。 “尔等蕃兵,也敢盘查我们卫国公府的货物,是谁给你们的胆量?” 一个嘴上有两撇胡子的管事,义正言辞的在呵斥扎马合部族的军卒。 扎马合部族的军卒,看起来很死板,态度很生硬,“这是城里的规定,凡是进城的商贩,必须缴纳一定的税钱。” 两撇胡子的管事,愤怒的指着匆匆入城的百姓们,喝斥道“为什么这些贱民可以不用交钱,就能入城?” 扎马合部族的军卒,沉声道“入城税,仅仅针对商贩。百姓不用交钱。” 两撇胡子的管事,从腰间摘下一个腰牌,在扎马合部族的军卒面前晃了晃,喊道“看清楚,我是为卫国公府上的人。你们出去打听打听,我们卫国公府上的人,什么时候交过税? 我们家老爷,你们得罪的起吗?就算是杨业在我们老爷面前,也得低着头做人。你们这些个杨业的狗,也有资格拦我们?” “呵呵~” 杨七冷笑了一声,拍了拍滑杆,道“抬我过去。” 杨七的滑杆出现在了城门口,扎马合部族的军卒,明显认识他,二话不说就要给他施礼。 杨七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客气。 杨七一出现,扎马合部族的军卒们,就一句话都不说了。 只留下了卫国公府上的管事还在那儿叫嚣。 杨七也懒得跟这种小人物计较,当即下令道“全部拿下。” 彭湃率领的稻草人,立马把杨七簇拥在了中间,以防止卫国公府的管事暴起伤人。 守卫在南城门口的扎马合部族的军卒,一拥而上,迅速的把卫国公府的人尽数擒拿。 两撇胡子的管事,大声的叫嚣,“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要杀人,你们这是造反。来人啊!救命啊!代州城的人杀人了。” 杨七冷声道“让他闭嘴。” 扎马合部族的军卒也不客气,上去就给了两撇胡子的管事两个大嘴巴子,然后把一个腥臭的汗巾塞进了管事嘴里。 杨七坐直的身体,朗声对着围观的人群说道“我叫杨延嗣,代州权知州,代州一切,我说了算。” 杨七环顾四周,在百姓们茫然的目光中,继续说道“今天,我就跟诸位说一说,咱们代州城,为什么要收商人入城税。商人以牟利为目的,经常会用驼马,或者牛车马车,运送大批的货物,在代州的官道上来往。这些重型的牛车马车来往,回对代州官道造成损伤。 之所以收入城税,就是为了用来维护官道。 代州的官道,是代州的百姓修的。 他们耗人耗力修建了官道,却被商人所损伤了,难道不应该作出补偿?” 百姓们听着杨七这话,感觉特别暖心,特别提气,一个个梗着脖子帮腔。 “应该给钱。” “路是咱们自己修的,他们弄坏了,就的给钱。” “就是就是,只是收个入城税而已,都没收他们过路费,已经算是轻的了。” “入城税也不是多贵,十几个大子儿而已,还不够他们喝一顿酒呢。” “……” 两撇胡子的管事,被塞住了嘴,不停的冲着杨七‘呜呜呜呜呜’叫唤。 杨七并没有搭理他,而是继续说道“咱们代州城收的入城税,将来也会全部用到道路的修建中。一分一毫都不会有人贪墨。还有,这入城税,针对所有的商客。不论是谁,不论什么身份,都一视同仁。 哪怕是我杨家的货物要入城,也得交税。” “好!” 百姓们闻言,一个个拍手叫好。 杨七继续说道“我刚才在城门口看了一下,入城和出城的商人太多,容易都在一起。这样很不好。所以我决定。从即日起,代州城东门、南门,作为入城的门户。西门和北门,作为出城的门户。所有的门户,共一分为二,一半供商客车马通行。 另外一半,则是专门供给百姓们进出。 虽然有时候大家会绕行一段路。 但是,相比而言,咱们也不用因为拥堵的关系,堵在门口很久时间不能进城。 而且,代州城也会沿着护城河,建造一个环城墙的大道。 尽量的给予诸位便利。” 百姓们心地很善良。 虽然绕城对于他们来说,确实会麻烦一些。 但是杨七这么一位高高在上的人物,亲自给他们解释这件事中间的利弊。 他们也不会觉得反感。 第0454章 新杨府 再说了,自从杨家收回了对代州的掌控以后,代州的各地为之一清,以往名目繁多压的百姓们喘不过气的苛捐杂税,全都被免除了。 光凭借这一点,代州的百姓就已经对杨七感恩戴德了。 现在只是限制了大家进出的城门而已,还如此和气的跟大家解释,这已经算很了不起了。 至少他们活了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和气的官老爷。 而且,这代州可是杨家的地盘,杨七作为掌权人,别说是限制大家出入了,就算是把代州城拆了,也不会有人有怨言的。 人家折腾自己的家业,百姓们才懒得管。 在百姓们诸多的恭维声中,杨七几乎毫不费力的完成了进出城限制的改革。 该做的都做完了,剩下的就是惩戒那么两撇胡子的管事了。 杨七让人拿开了那个两撇胡子管事嘴里的汗巾。 汗巾一除,两撇胡子的管事破口大骂,“姓杨的,你如此嚣张跋扈,得罪我高家,你不要命了?” “我呸~” 杨七啐了一口唾沫,啐到了管事脸上,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代表高家?就算你真的代表高家又如何?我今日就算是斩了你,高怀德也不敢在我面前说一个字。” 两撇胡子的管事,梗着脖子,喝道“你凭什么?” “凭什么?” 杨七讥笑道“就凭你嘴里的‘贱民’两个字,你说的贱民,在我代州,一个个都是地地道道的粮农。就算是陛下来了,也不敢这么说。 依我看,你才是贱民,你们全家都是贱民。 作为对你们高家的惩戒,从即日起,凡是高府进城的商队,或者是人,一律要交税,而且还是双倍的税。” “你敢!” 杨七咧嘴一笑,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打断他两条腿,扔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高府此次押送的货物,我扣下了。算是你这个高府管事,顶撞我的补偿。” 在高府管事的嘶吼声中,扎马合部族的军卒,打断了他两条腿,扯着他扔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 高府商队里的其他人,全都灰溜溜的逃走了。 处理了高府的人,杨七和颜悦色的问扎马合部族的军卒,“你们的族人搬过来了吗?生活可还过得去?” 扎马合部族的军卒,激动的道“都搬过来了,过的比以前好。家里的女子们,现在都居住在城里。兄弟们现在每日里守城守门,拿着足够的饷银,养家糊口完了,还有剩余。 老族长说,您是咱们扎马合部族的大恩人。” 杨七乐呵呵笑道“什么恩人不恩人的,以后就不要说这话了。你们既然住进了代州,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以后出门在外,也不用低着脑袋跟人说什么扎马合部族了。你可以挺起胸膛,告诉他们,你是代州人。” 扎马合部族的军卒,一脸激动,重重的点了点头。 杨七又看向了其他扎马合部族的军卒,喊道“今天你们都做的不错,这个月的饷银翻倍。我说的。” 扎马合部族守门的军卒,一个个激动的大声喊道“多谢大人。” 杨七拍了拍扎马合部族军卒的肩膀,在众星捧月的目光中,进城了。 早已收到了消息的佘赛花等人,在城里的杨府别院里等候。 代州府衙如今是杨七的官邸。 老杨可不愿意住进代州府衙里去沾杨七的光。 杨家在代州有一座规模庞大的宅院,以前被杨保占着。 老杨直接带人住进了杨府别院。 杨七等人到达了以前的杨府别院,现在挂着杨府牌子的院子门前的时候。 佘赛花带着一众妇人,都迎了出来。 杨七也不敢托大,慌忙的下了滑杆,躬身施礼,“孩儿见过娘,见过几位嫂嫂。” 施礼过后,杨七又不忘调笑的冲着曹琳施礼道“顺便见过娘子。” 曹琳娇嗔的白了他一眼。 佘赛花激动的拉着杨七的手,嘘寒问暖,“伤势好了?” 杨七含笑道“咱们进府再说?” 佘赛花点了点头,牵着杨七进入到了府内。 这座杨家人从未居住过的杨府别院,被杨保那个狼崽子打理的不错。 亭台楼阁,应有尽有。 奇花异草也在初春的时节,一个个开始冒头。 院子奢华大气,绿意盎然。 门口的影壁已经被老杨搬走,清理出了一个巨大的演武场。 两边已经摆上了武器架。 整个演武场,通体都是用青石搭建的,异常坚固。 佘赛花牵着杨七进入到了正堂。 正堂比天波杨府的正堂还大,摆设也比天波杨府内的摆设更奢侈。 进入到正堂里,在座的所有人身上,都像是平添了一份富贵气。 佘赛花拉扯着杨七坐下,问道“你已经能行走了,是不是伤势好了?” 杨七咧嘴笑道“好的七七八八的,再过些时日,应该就痊愈了。” 佘赛花激动道“那就好,那就好。” 佘赛花呢喃了几句,叹气道“你们这些当儿子的,就没一个省心的。你这个快好了,可是后面躺着的那两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两个?” 除了杨五,还有谁? 佘赛花叹气道“你五哥倒是清醒了,可是还是不能动,还在后面躺着。你大哥在蜀中,受了一身伤,听说家里出事了,辞官以后就快马赶到了代州。 到了府上,确认了家里没事以后,也就一病不起了。” 杨大也受伤了? 杨七愣了愣,安慰道“娘,您不必担心。孩儿这次来代州的时候,顺便把三山观的法海老道,也请过来了。让他给大哥和五哥看看,应该很快就能痊愈。” 佘赛花惊喜道“真的吗?三山观内的老道,可是一位高人。当初你生命垂危,他都能够治好。你两位哥哥的病,他肯定有办法。” 杨七冲着门外招了招手,道“法海先生,进来见见我娘。” 法海老道,抚平衣袖,进入到了正堂内,躬身施礼,“老奴参见老夫人。” “老奴?” 佘赛花脸色一变,起身道“先生为何要折辱自己?” 法海老道平静的说道“老奴和七少爷打了一个赌,输了。所以这辈子都要跟着七少爷,为七少爷为仆。” 佘赛花瞥了杨七一眼,杨七点了点头。 佘赛花赶忙上前,扶起了法海老道,笑呵呵道“先生可是医坛圣手,肯进我杨家,是我杨家的福气。可不敢说那么些为奴为仆的话。以后先生就和徐大夫一起,添为府上的供奉。 府上人见了你,都必须得恭敬得称呼你一句先生。” 佘赛花侧目,瞪着杨七,训斥道“特别是你小子,别以为你赢了先生,就托大。以后对先生恭敬一点,听到了没?” 杨七心知,这是佘赛花在帮他收拢人心,自然没有不答应得道理。 他笑嘻嘻的点头道“知道了。” 佘赛花又和法海老道寒暄了一番,才说道“那就有劳先生为我家大郎和五郎诊治了。大媳妇,你带先生去看看大郎和五郎。” 杨七在这时候插话道“嫂嫂,法海先生的医术可是师门秘传,施展的时候,不能让外人瞧见。所以一会儿,你给法海先生,准备一个单独的地方,让他诊治。别让人靠近。” 法海老道的医术,是以毒攻毒的手段。 杨七怕府上的人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所以先隐瞒了此事。 有法海老道这位国手帮大郎和五郎诊治,佘赛花明显的轻松了许多。 拉着杨七,聊了一大堆到了代州以后的家常。 杨七陪着她说了许久,问道“娘,爹呢?” 佘赛花埋怨道“你爹闲不住,他怕大同军交到你们兄弟手里荒废了,所以去大同军军营了。” 杨七愣了愣,笑道“那就随他吧。” 杨七在乎的,只有大同军的编制。 目前,大同军的编制,已经被朝廷扩充到了六万人了。 老杨有心借着大同军的根底重建火山军,杨七也乐见其成。 反正杨七对大同军的期望,并不在火山军身上。 在这大西北,步兵的局限性很大,再强的步兵,也做不到无敌的姿态。 杨七打算从大同军中,抽出两万人的编制,建立一股骑兵。 当然了,这些话,杨七是不会告诉老杨的。 又陪着佘赛花聊了许久,杨七才起身,扶着曹琳,去往了杨府上给自己安排了酒池肉林。 这名字是杨保起的。 一座独立的院子,套着主院。 进入院子里的门,就看到了一大片的竹林。 在竹林深处,有一片活水,是一处从地下引过来的泉源。 泉水汇聚出了一个池塘。 在池塘边上,搭建着一个木制的小楼。 小楼有三层。 一层是待客用的厅堂。 二层是卧室。 三层是书房。 小楼里的摆设,都是按照杨七在天波杨府的时候摆的。 唯一的区别,就是书房扩大了近三倍。 杨七扶着曹琳进入到了小楼,铺好了软毯子,让她坐下。 “门口的那个所谓的酒池肉林的牌子,摘了吧。明天我书一个新的,你找人刻成牌匾,挂上去。” 自从怀孕后,曹琳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从一个富贵逼人的贵女,变成了一个小家碧玉的小妇人。 依偎在杨七怀里,不肯离开,听到了杨七的话,她娇憨道“妾身也觉得酒池肉林这个名字太恶心人。妾身想找人换了,可是娘不同意。说等你回来了,由你做主。 妾身算是看出来了,这府上,娘最疼的就是你。连妾身这个儿媳妇,还有肚子里的孙儿,她都不疼。” 杨七知道,曹琳并不是在乎佘赛花疼不疼她,而是心里有怨气。 从成婚到现在,已经两年半了,杨七总共在家待着的时间,还不到三个月。 而且这一次,差点把命丧了。 曹琳能不怨? 杨七搂着她,安慰道“没关系,娘不疼你,我疼你。” 听到杨七这句话,曹琳嘟着嘴,娇嗔道“等你疼妾身,妾身还不如去娘那里讨几分怜惜呢。你这个没良心了,三天两头不着家,还在外面拈花惹草的。还好意思说疼我?” 杨七愣了愣,干笑道“初醒来过了?” 曹琳气哼哼的在杨七腰间捏了一把,嗔怒道“你果然和那个骚浪蹄子有一腿。” 杨七立马赌咒发誓道“都是公事,绝不牵扯一点儿儿女私情。” 曹琳翻了个白眼,道“妾身可不这么觉得,她见娘的时候,那殷勤的劲儿,比妾身这个当儿媳妇的还殷勤。妾身瞧着,她就差跪在地上当场喊娘了。现在你出去府上问问,谁不知道你这位杨七少爷,有一位国色天香的外室。” 杨七也不知道初醒那个妖女,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到底干了些什么。 不过,从曹琳的嘴里,他听得出来,那个妖女绝对没干啥好事。 不然也不可能这么殷勤。 杨七一边推算初醒的到底能干什么,一边安抚曹琳道“你就别瞎想了,她是苯教的圣女。苯教可是佛教的一个分支,人家圣女是终生不嫁的。” 曹琳将信将疑的问道“真的吗?难怪她身边跟着几位大喇嘛……” 初醒身边跟着大喇嘛? 那应该是苯教的武僧。 杨七在西北初见初醒的时候,她身边可是没有苯教大喇嘛跟随的。 现在有了,那么只能说明一点,就是苯教已经从西域,把人迁移过来了。 苯教的人到了,那么谋划银、夏、胜三州的事情,也就迫在眉睫了。 初醒八成是被逼的没办法了,所以才到代州来找自己。 杨七陪着曹琳又说了一会儿话,哄着曹琳睡着了以后。 他出了杨府,直奔代州府衙。 代州府衙门口的衙役,全都是此前从大同军中抽调的人手。 他们都认识杨七,见到杨七的时候,感到非常开心。 杨七陪着他们说了几乎话,就进入到了府衙内。 府衙内的正堂。 只有两个人在。 一个是寇准,一个身材消瘦,面目难看的书生。 一个多月不见,寇准明显消瘦了不少。 杨七步入正堂的时候。 两个人似乎在争吵什么。 第0455章 入魔的小萝莉(为幽默如戏万赏加更!) 杨七迈步踏入到正堂内的时候,两个争吵的人,果断停下了争吵。 寇准迈步出了案几,躬身施礼道“下官拜见知州大人。” 面目难看的书生,明显慢了半拍,他听到了寇准的话后,才躬身施礼道“草民拜见知州大人。” 杨七瞅了瞅面目难看的书生,然后问寇准,“你们刚才吵什么呢?” 寇准对着杨七拱了拱手,才对面目难看的书生道“陈江陵,你自己跟知州说。” 陈江陵冲着杨七拱了拱,道“启禀府尊,草民陈江陵,应寇大人相召,添为府衙的长史。草民近日在查看府衙的时候,发现了府衙有一处禁地。草民经过多方查探,才知道里面做的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因此,草民今日奏请寇大人,希望把那一处禁地搬出府衙。 寇大人说,那一处禁地是知州大人亲设的,他无权过问,也无权干涉,所以才吵了起来。” 杨七愣了愣,问道“你们说的禁地,是说的那个解刨房?” 寇准和陈江陵,一同点头。 提到解刨房,寇准看杨七的眼神,明显不对。 杨七又好气又好笑的道“你看我那是什么眼神?我克扣你俸禄了?” 寇准摇了摇头,沉声道“杨知州,下官劝您还是先去那个什么解刨房看看吧……里面的人,眼睛都绿了。现在府上的衙役们,没一个人敢进去给他们送饭……” 眼睛绿了? 杨七一下慌了,赶忙往解刨房跑。 眼睛绿了,这可是吃过人肉的表现。 杨七只是让他们解刨人,顺便研究人体的构造,可没让他们吃人肉。 跑到解刨房的时候,守着解刨房的衙役果然没有人了。 解刨房的门似乎从里面紧锁着。 杨七一脚踹开了房门,冲了进去。 陈江陵和寇准,出于好奇,向里面看了一眼。 只是简单的一眼,两个人脸色铁青的开始扶着墙壁大吐特吐。 过了好一会儿,就看到一个面色发白的胖子,和一个俏寡妇先出来了。 他们两个人的脸色也不好看。 脸色中,有点发白发青。 出了门以后,两个人依偎着墙,悄无声息的坐下了。 紧接着,就看到了杨七,提着一个张牙舞爪的小萝莉,从门内冲了出来。 “呕~” 杨七一手抓着小萝莉,一手扶着墙壁狂吐。 吐了好一会儿,才吩咐寇准道“找个胆大的,把里面的东西,全都装起来,然后拉到城外,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烧了,埋了” 脸色发白的胖子和俏寡妇,听到这话,明显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陈江陵看杨七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魔鬼,双腿抖的利害。 寇准面色阴晴不定的下去找人了。 唯有被杨七抓在手里的小萝莉,张牙舞爪的大喊大叫,“不能烧,不能烧,那可都是我一个多月的心血……” 一瞬间。 陈江陵看向了小萝莉,眼睛像是在看鬼魅一样。 杨七捏起手,在小萝莉铜糖的脑袋上,狠狠的敲了一个板栗,低吼道“里面都被你弄成修罗场了,不烧了,我怕被雷劈。” 小萝莉铜糖,被杨七敲疼了,小脸皱成一团,一脸委屈。 “真是我的心血,真的不能烧……至少我画出来的那些图和大夫、寡妇记录下的东西不能烧……” 在杨七伶俐的目光下,小萝莉铜糖,只能退而求其次。 见杨七一点儿也不为所动,她楚楚可怜的哀求道“那可是我们一个多月的心血,里面全部记录了人体的构造。大夫说,他已经能凭借那些图,研究出好一种的药方了……” 杨七猛然看向那个被唤作大夫的胖子。 脸色发白的胖子,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杨七当即对带着衙役们赶到此处的寇准吩咐道“里面的器具和有文字记录的图纸留下,剩下的全烧了。” 寇准再也忍不住了,他可不怕杨七。 “你还要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儿?” 寇准义愤填膺的冲着杨七咆哮。 杨七还没解释,小萝莉铜糖就先开口了,“什么伤天害理了,那些人都是该死之人。他们死在我手里和死在菜市口,有什么区别?” 寇准踏前一步,目露凶光的盯着铜糖,咬牙切齿的低吼了一声。 “你这个妖女。” 小萝莉铜糖,不甘示弱的道“你敢骂我?等你犯事了,被处死的时候,我就把你身上的两百零六块骨头,全部剥离下来,用铁钉串起来,摆在我房里。哼~” 杨七二话不说,扬起手,又给了她一个板栗,疼的她泪花都下来了。 杨七见寇准有冲上前掐死铜糖的冲动,赶忙解释道“寇准,制怒。他们这是为了研究医术才这么做的。” 寇准冷声道“什么医术,需要糟蹋人的身体做研究?本官长这么大,还没见识过。” 寇准瞪着杨七,义正言辞的喝道“难怪他们敢如此肆无忌惮的行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儿。就是因为有你这个罪魁祸首,在后面包庇。” 杨七叹气道“先把这里房子里的东西处理完,本官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寇准想要继续发火,却被陈江陵给拦住了。 陈江陵安抚道“也许知州大人真有什么难处也说不定。又或者这里面别有内情也说不定。知州大人也是一甲进士出身,他应该知道轻重。” 经过了陈江陵的解释,寇准胸头的怒火消散了一些。 “哼!” 寇准冷哼了一声,冷声道“等这里处理完了,本官要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铜糖挑衅的冲着寇准做了个鬼脸。 惹来了杨七又一个板栗。 四个胆大的衙役,花了足足两个时辰,才把房子里的东西清理完。 也情形他们是军卒出身,一个个都见识过战场上尸山血海的场面。 这要是换做一般人,早吓跑了。 处理完了解刨房里的一切,杨七命人把解刨房直接烧了。 看着被大火吞噬的解刨房,铜糖失声痛哭。 杨七不理会她的哭声,提着她的脖子,拘押着她,一行人在府衙里,找了一个僻静的客房。 杨七放下了铜糖,勒令她不许乱跑以后,才开始为寇准和陈江陵解惑。 杨七对着寇准和陈江陵拱了拱,道“寇兄,陈兄,这里也没有外人,那么杨某就把话说开了。” 寇准一脸不耐烦的道“别表现的那么客气,这件事上,我不会给你讲情面。” 陈江陵倒是挺激动的。 毕竟,杨七说他是自己人。 他能不能担任代州长史,寇准可说了不算。 杨七一句自己人,那就证明,他距离长史的位子前进了一大步。 寇准不领情,杨七也能理解。 杨七郑重的为他们解释道“说一句让二位见笑的话,小弟平日里对医道,也有所研究。小弟发觉,现有的医术,对很多病症,都束手无策。只能看着人生生的在他们面前死去。 肠痈之症,二位可曾听说过?” 寇准皱了皱眉目,并没有说话。 他是听说过,但是不懂。 陈江陵的岁数大一些,知道的比寇准多,他听到了杨七的问话,笑道“听说过,发症的时候,腹痛难忍,有很多人,生生的被疼死了。还有人因此而自杀。” “对。” 杨七朗声道“不仅如此,现在的医术对这种病症,只能压制,却不能令其痊愈。一旦得了这种症状的人,基本上都有丢命的危险。 然,小弟曾经见过一位高人,他刨开了一位患有此病的病人,在病人肚子里,找到了一块溃烂的场子。并且切除了场子,缝合了伤口。 病人病愈以后,除了肚子上留下了一个疤痕外,完好如初。” 寇准皱着眉头,一脸不信。 陈江陵却叫道“竟有如此神奇的医术?” 杨七坚定的点了点头。 寇准嗅之以鼻道“信口胡诹,随便编排一个故事,就想掩饰你做下的恶事?” 杨七侧头问铜糖,“你说说吧,在解刨的人里面,有没有碰见过。” 铜糖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下,然后竖起一根手指道“您说的是尾肠?就是人肠子里面多出来的那一节?我确实研究过。有的人那里很小,就像是小拇指这么大。有的人却又红又肿的。还有人那一块,已经开始腐烂了,有腥臭味。” 杨七斩钉截铁的道“这就是肠痈之症,那些肠尾又红又肿的和那些肠子已经开始腐烂的人,就是得了肠痈之症。 用目前的医术,这种病症是无法根治的。 所以我才会让他们三人,用罪囚和探子,摸清楚人体的构造。 从而研究出能够根除这种病症的医术。” 陈江陵若有所思的道“原来如此。” 寇准皱着眉头,怀疑道“口说无凭,谁知道你是不是从哪儿看到了这么一个病症,以此为借口。” 杨七咬了咬牙,看向铜糖。 “在人肚皮上开一小刀,从里面找出尾肠所在,切除了它,并且缝合伤口,你能不能做到?” 铜糖张开嘴,露出了两颗小虎牙,说道“我只能找到尾肠,并且切了它。但是我不会缝合。” 杨七转头对着寇准道“你说口说无凭,那咱们就试一试。你去找两个因此病有轻生念头的人。我去准备东西。咱们试一次,眼见为实。” 寇准并不是迂腐的人,他不会为了一两个要死的人,和杨七计较。 如果真有这等医术,那也是造福万民的事儿。 牺牲一两个快要死的人,不算什么。 “我去找。” 寇准当即站起身,去找病人了。 杨七也没闲着,先是让人去准备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然后他让铜糖开始准备。 他回到了府里,从法海老道手里讨要了一种能让人昏过去的迷药,又抱了两坛烈酒,和一些白净的纱布。 然后带着徐大夫,一起到了府衙。 到了府衙以后。 寇准已经找到了病人。 寇准在城中的医馆里轻易就找到了四个病人。 扬言可以治好他们的病。 若是有什么闪失,会赔偿给他们家人一百两银子。 巨款在前。 别说是帮他们治病了,就算是要他们的命,他们也答应。 反正大夫也治不好他们,他们都觉得自己活不长了。 杨七在知道了此事以后。 更改了寇准的说法。 他告诉这些病人,不论是病愈还是出了意外,他们的家人都会得到银子。 这么做,也是为了防止这些病人,为了钱财,铤而走险。 那么这一次的证明,也就失去了意义。 一间干净且简陋的手术室准备好以后。 杨七命人在手术室外,洒上了石灰。 又用烈酒,喷在房内。 由于准备的仓促,没有手套一类的东西。 所以杨七果断用烈酒,让铜糖和徐大夫泡手。 杨七、胖子、寡妇、寇准、陈江陵,五个准备观摩的人,也用烈酒喷了全身。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 杨七用麻药麻翻了四个病人。 把他们扒光了,抬进了手术室。 小萝莉铜糖,看到光秃秃的人,显得格外的兴奋。 不过,她也记得杨七的提醒,没敢把这些人粗暴的解刨。 而是用烈酒在病人的肚子上消毒。 然后,果断下刀。 对于这个变态的小萝莉而言,切人真的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儿。 虽然,从年龄上说,她已经算是一个成熟的大姑娘了。 铜糖下手很准,一刀下去,轻易的找到了盲肠,病人的盲肠已经开始溃烂了。 铜糖轻易的就切下了盲肠。 后续的工作,缝合和包扎伤口的事儿。 她不会,徐大夫颤颤巍巍的接手了。 一场足以震惊世人的盲肠切除手术,就这么轻而易举结束了。 徐大夫表现的是最激动的一个。 因为他看到了不一样的医术,他看到了他名扬天下的希望。 小萝莉铜糖,是最无奈的那个。 因为一个光秃秃的人,躺在她的面前,她却不能切开看看。 一场手术过后,接连有进行了三场。 做完手术以后,徐大夫已经被小萝莉铜糖的手段折服,他表示要跟着铜糖,一起研究。 陈江陵表现的很震惊。 见识过四场手术以后,他就忘记了对小萝莉铜糖的恐惧。 开始找小萝莉铜糖问东问西。 寇准表现的很淡定,在这些人没有痊愈以后,他是不会发表任何意见的。 小萝莉铜糖在摆脱了所有人以后,窜到了杨七面前,激动的道“你让做的,我都做完了。接下来,咱们是不是换个地方,继续切人?” 杨七赏给了小萝莉铜糖一个板栗,训斥道“切人,切人,切人,你就知道切人。再这么下去,你就入魔了。 从今日起,你放假十天,出去玩。 以后除了帮仵作验尸的时候切人外,以后你每个月只允许切一个人。 剩下的时间,你就和徐大夫还有那个胖子,一起用你切人研究出的成果,研究医术。” 小萝莉铜糖,一脸不满的道“那真的会很无趣的。” 第0456章 杨七的大气 杨七对于小萝莉铜糖的镇压是强制性的,任凭她如何反驳、推脱、耍赖,杨七也一点儿不为所动。 胖子大夫和俏寡妇,两个人得到了杨七放长假的许诺,犹如听到天籁之音。 从府库里支了一些饷银,就匆匆的跑出了府衙,去找以前的旧友叙旧去了,他们被压抑的太久了,需要好好放松一下。 徐大夫似乎痴迷上了这种手术,一大把年纪了,居然缠着小萝莉铜糖,问东问西。 见此,杨七果断的给徐大夫一个任务,让他带着小铜糖,去代州城里玩耍。 小萝莉铜糖张牙舞爪的想拒绝,却被杨七无情的给镇压了。 于是,代州城的街道上,就能看到有趣的一幕。 一个身材矮小,粉雕玉琢的小萝莉,背负着双手,小大人似的晃荡在街道上,逢人就仔细的瞅瞅,看看从那里下刀解刨合适。 一个年纪老迈,胡须白花花的老头子,跟在小萝莉身后,像是富家千金身后的狗腿子一样。 府衙内。 除了衙役外,只有杨七、寇准和陈江陵,还有躺在临时病房里养伤的四个病人。 安置好了病人。 杨七、寇准和陈江陵,回到了府衙的正堂内。 三人坐定以后,寇准冲着杨七拱手道“适才是下官无礼了,往大人恕罪。” 杨七端坐在主位上,手里把玩着属于他知州独有的印玺,笑眯眯道“这才刚手术过,结果还没出来,寇兄就认输了?” 寇准惭愧道“窥一斑而见全豹,下官从接受过手术的四位病人的脸色观察,他们的病症,在手术后,明显得到了缓解。” “别!” 杨七放下了手里的印玺,笑道“别急着这么早下定论,本官一定要让你输的心服口服。七日以后,他们的病情是否痊愈,就能看出一个端倪。到时候,咱们在轮一轮,输赢的问题。” 寇准明知道自己输了,却也不矫情,听到了杨七的话以后,抚了抚衣袖,平静道“那咱们都等七日后,再论输赢。” 聊过了解刨房的事情,也该聊正式了。 杨七也很快的进入到了正题,他问道“我不在的一个多月里,寇兄在施政方面,颇有建树。一路上,我见到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局面。由此可见,寇兄是一位治政良材。 寇兄在最近一段时间内施政的时候,可遇到过什么麻烦?” 寇准似乎早有准备,他酝酿了一下,正色道“有三点,首要的问题,是大同军的问题。目前,代州城附近最多的就是大同军的军卒和他们的家眷。关于他们和他们的家眷,到底是按照朝廷的政策进行管束,还是另行安排,需要大人定夺。 其次,代州城的商法,代州城的商法,是大人您定下的,许多商法都和朝廷的商法不合。还有很多拥有朝廷御赐的官造玉牌的,不用交税的商户,咱们代州城却向他们征税,这引起了他们许多人的不满。最近频频有人拿着汴京城里各大权贵的腰牌,到衙门里问话。 事情牵扯到了朝廷,也牵扯到了朝中的许多权贵。 此事,下官难以决断,所以只能等大人回来决断。 最后,就是有关代州知州衙门里的官员问题。目前,代州的事宜比较繁重,可是州府衙门里的官员,却极其空缺。需要尽快的补充齐全。不然,下官一个人,也没办法把整个代州,管理起来。” 提到补充代州州府衙门里的官员问题,陈江陵明显的挺起了胸膛。 杨七也下意识的看向了他。 寇准是个聪明人,见杨七看向了陈江陵,就明白了陈江陵的意思。 寇准解释道“大人,陈江陵陈兄,是先帝时期的进士,由于得罪了朝中的权贵,举家被发配到了代州。下官在下县任职的时候,和陈兄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对于陈兄的学识和理政才能都有所了解。 所以下官才斗胆,招了陈兄入府衙,任长史一职位。” “哈哈哈……” 杨七闻言,朗声一笑,说道“既然寇兄极力的推荐陈兄入府衙为官,那么想必陈兄一定有过人之处。寇兄既然信得过你,又愿意为你作保。那么本官也就信得过你。从今日起,你就担任代州州府衙门的长史一职。 关于你的官命告身,还有一应的官服引信,本官都会禀报给朝廷。到时候朝廷也会配发给你的。” 代州如今是杨七的一言堂,基本上杨七决定的任命,朝廷也没人会去拒绝,也没资格拒绝。 按照惯例,他们会在得到杨七奏报的时候,就痛快的审批了陈江陵的官身。 只要杨七不去任命比他官爵高的官员,朝廷就没资格管。 陈江陵激动的站起身,对着杨七躬身施礼,“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杨七起身,踱步下了官椅,走到了陈江陵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好好干,别辜负了寇兄对你的提携,也不要辜负本官对你的信任。在咱们代州,没有人会打压你。只要你认为对的事情,又合理合法,那你就放开手脚去做。” 陈江陵一脸恭敬的躬身抱拳道“下官遵命。” 杨七又踱步到了寇准身前,郑重道“本官以后可能顾不了太多代州的事宜,所以代州的很多事,还需要你处理。关于你的官职,本官会上书朝廷,许你一个从五品的官身,代判代州事。” 寇准起身,作揖,道“定不辜负大人的厚望。” 杨七点了点头,又道“至于你刚才说的那三点,本官现在就可以回答你。首先,大同军的军卒和他们的家眷,是分开管理的。大同军的军卒,其家眷,在代州,和普通的平民一样,除了个别的军烈遗孀外,所有的家眷,都一视同仁。 而大同军的军卒,其管辖权,均属于大同军内部。代州府衙不得插手大同军的一应事物,也无权干涉大同军内的事物。 一旦遇事,需要双方主官共同点头以后,才能作出决断。 军方不得干涉衙门,衙门也不得干涉军方。” 杨七痛快的一笔把代州内的军政两权,分割开了,互不牵扯。 而他作为代州和大同军共同的主官,遇事只有他拥有一言决断的权力。 这么多,极大的改变了军政双方,互相干涉,互相影响的局面。 代州也从此前的兵民一体,变成了兵就是兵,民就是民。 而杨七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准备培养出一批,真正的职业军人。 对于杨七的这个决断,寇准和陈江陵都没有什么不同意的。 毕竟,对于他们而言,代州是属于杨家的。 军政一体的话,反而军方很容易干涉政方的施政问题。 如今清楚的划分开,反而对他们有利。 “下官明白。” “下官明白了。” 解决了大同军军卒和他们的家眷问题,杨七又说道“关于代州城乃至整个代州的商法,无需更改。不论是谁,哪怕是我们杨家的人在做生意,依旧必须缴纳相应的税务。朝廷的面子和各家权贵的面子,在代州内不好使。 他们如果依旧喋喋不休的反抗,或者各种抱怨。那就让他们滚出代州。 在代州内,必须遵守我代州的规矩。不遵守规矩的,不论是谁,我都不会讲任何情面。” 寇准和陈江陵对视了一言,双方均看出了对方眼里的震惊。 杨七如此公平公正的做派,正是他们想做却又不敢做的。 杨七的作法,无疑是将朝中的权贵,甚至皇族都得罪光了。 可是他依旧的强势,依旧的无所畏惧。 跟着这样的人做事,寇准和陈江陵心服口服。 二人共同抱拳,异口同声的说“大人英明。” 杨七一点儿也不在乎两个人心里的反应。 即便是知道了,他也会付之一笑。 他刚在汴京城里闹了一票大的,各家各府的人,对他避之不及呢。 又怎么会冲上来在他的地盘上跟他死磕? 除非脑袋被门夹了。 最后,对于寇准的最后一个问题,杨七也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他说道“州府衙门里却人手,那你们就去挑选,去招揽,甚至可以对代州管辖下各县的官员进行调配。 总之,在我代州,任用官员,不看出身,不看门第。只要身家清白,又能做好他所任职的职权内的事情,皆可为官。 归根结底一句话,谁有本事谁上。没本事的就别占着位置,在那儿尸位素餐。” 杨七大气的给寇准和陈江陵放权,几乎把代州内一应官员任命的问题,都抛给了他们。 二人也感受到了杨七对他们的信任和倚重。 寇准这位以后的千古贤相,就这么被杨七忽悠的,死心塌地的跟着杨七混了。 毕竟,不论是在朝中,还是在其他的州府,其主官,都不可能轻易的把权力,放给他们。 因为这么做,随时有被架空的危险。 然而,杨七却一点儿也不担心被架空。 只要代州的军权在杨家手上,杨家在代州,就拥有绝对的权力。 真要被人架空了,大不了杀一批,再任命一批而已。 反正代州只是一州之地,上下官员加起来,也就几百人而已。 这种问题要是抛给赵光义,赵光义绝不敢像杨七这么干。 因为全大宋的官员,加起来快十几万了。 赵光义杀不完。 而且也不敢杀,真要开杀了。 大宋也就完了。 杨七痛快的把代州的政权交给了寇准,临走的时候,还交给了寇准一个任务。 “咱们代州,在一步一步的发展,教育问题也必须得跟上。不能让人提到代州,就说咱们这里只有武夫。所以,我希望你们两位,可以重视一下代州的教育工作。 尽可能的,让代州的孩童们,都能读书识字。” 陈江陵听见这话的时候,交口称赞,“大人好气魄,下官敬佩万分。” 寇准却皱着眉头道“大人,让全代州的孩童们都读书识字,这可是一个不小的政举,所要耗费的银钱,也不是小数目。而且每年都会有所耗费。” 杨七大气的挥手道“咱们代州,每年收到的商税,那么多。又不用上交朝廷,全都送到我家?放着会发霉的。与其如此,不如全部抛出去做教育,为代州的下一代,增砖加瓦。 我希望,三年之内,代州能做到,每一个村庄,都有一个私塾。每一个县,都有一座学院。 而我会在代州城内,设立一个高等的学府。” 寇准瞪着眼睛,一脸惊愕的道“如此以来,三代以后,代州城里,可就全是读书人了。这可是圣人篇章中才能出现的盛世啊。” 杨七咧嘴笑道“你做官,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寇准咬了咬牙,沉声道“大人若是真舍得钱财,下官一定会在三年内,让代州的每一个村庄,都有一个私塾。让代州的孩子,都能读书识字。” 杨七点了点头,道“尽管放手去做,对于这方面的钱财,绝不会拖欠一分一毫的。刚才我查了一下近一个半月府库里的税收,大致上有六十多万两。从即日起,各级衙门的官员和衙役,俸禄上调五成。 扣除了你们的俸禄和衙门里公用的银两,还剩下五十八万两。 这五十八万两,留下二十万两做军资储备外,剩下的三十八万两。拿出二十万两,作为各地私塾筹建之用。 剩下的十八万两,用于修建代州通往各地的道路。 以后每个月府库的税银,做一个账目给我。我会依例,分派这些银两。” 寇准震惊的喊道“拿出二十万两筹建各地私塾?” 寇准没想到,杨七如此大手笔。 说做就做,而且一次性就批款这么多。 震惊之余,他和陈江陵二人,长身作揖,恭敬的道“下官代代州的百姓,谢过大人的恩德。” 以往,镇守在各地的封疆大吏们,一个个恨不得挖地三尺,剥削光了治下百姓们的所有钱财。 似杨七这种,把大把钱财砸进去的,真的不多见。 第0457章 兄弟同心 搞定了代州府衙的事宜,杨七大袖飘飘的离开了府衙。 寇准望着杨七的背影,一脸沉重的道“他在代州施行如此仁政,又牢牢的把控着代州的权柄。长此以往,代州的人,只会记得杨延嗣,不会记得朝廷和陛下……” 陈江陵一脸激动的说道“这是一代枭雄的本色。跟着这种人,才能干大事儿。” 寇准苦笑道“我只怕,到时候,大事儿没干成,你我和你我的家人,就跟着他陪葬了。” “陪葬又如何?” 陈江陵激动的低吼着,“当年太祖尚在潜邸的时候,谁又能肯定他会做真龙天子?那些个朝中的权贵,跟着他冒险做陈桥兵变这个局,又图什么?” 寇准瞪着陈江陵,喝斥道“陈兄,你这个想法很冒险。还是少说为妙。” 陈江陵盯着寇准,沉声道“寇兄,我和你不同。你在朝中没有得罪人,所以你以后的官途,可以说是平步青云。而我,必须拼一把,才能有所建树。” 寇准苦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其实陈江陵这话说的偏差很大。 寇准作为杨七之下,代州暗地里的第二人。 一旦杨七干了什么掉脑袋的事儿,他寇准即便是什么也没做,也逃不掉。 可以说,从他入代州州府衙门的那天起,他就和杨七绑在了一起了。 如今,杨七更是把代州套在了他身上,他想逃都逃不了。 “一遇杨七,毁终生啊。” 寇准仰天长叹了一句,开始低头起草关于代州内的教育问题的章程和告示。 他之所以会由此感叹。 全在于他曾经午夜梦回的时候,仔细推算过自己中进士以后的每一个细节。 得到的结果让他有些悲愤,又有些哭笑不得。 可以说,从当日的琼琳宴上,遇到杨七的那一刻起。 他的命运,就已经被杨七把控在手里了。 杨七先是通过手段,把他悄无声息的弄到了代州当县令。 然后,在他快要完成县令任职,准备调任的时候。 杨七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面前,成为了他的上官,并且把他一步一步的和代州绑在了一起。 曾几何时,寇准很想当面问一问杨七。 当日在琼琳宴会上,那么多的进士,他是如何一眼相中了自己。 然后往死里坑自己呢? 可惜,他终究没问出口。 因为在他内心深处,隐隐对杨七有一种恐惧。 当年的杨七,以十七岁的年级,就布局把自己握在了他手里。 这种手段,堪称妖孽。 这种年龄小,多智近妖的妖孽。 对于他这种从小被称为神童的人来说,天生有一种压制。 他只希望,杨七不要干逆天的事儿。 同时,也希望,杨七那天把自己玩腻了,给放了。 除此之外,他不敢像其他的。 陈江陵可没有寇准这么多深刻的体会。 此刻,他正为自己一夜之间,从一个白身,变成了州府衙门从六品的长史而激动。 也为自己找了一个好主公,而赶到激动。 …… 州府衙门外。 杨七刚一出门,就撞上了三个小家伙。 杨顺、种衡、狄三郎。 三个小家伙见到杨七,一脸激动。 杨七瞧着三个身穿着皮甲,腰跨长刀的小家伙,皱眉道“你们三个小家伙,不是在军营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偷跑出来的?” 杨顺比较皮,他笑呵呵的挠了挠头,说道“杨老将军说,咱们兄弟三个,既然是您的家将,就的跟着你。所以他把咱们三兄弟,从军营里赶出来了。让我们来找你。” 杨七挑了挑眉毛,狐疑的问道“真的?” 狄三郎为人比较厚道,听到杨七发问,他立马出卖了杨顺,实话实说。 “回七爷的话,主要是杨老将军在点兵的时候,杨顺说我们是您的家将,不归老将军管。老将军当时一生气,就把我们三个给赶出来了。还说我们是您的家将,就应该跟着您。他没资格带我们。” 种衡挤眉弄眼的补充道“属下觉得,老将军是看我们三个,是可造之材,待在军营里,怕被糟蹋了。所以就让我们跟着您,学一点儿东西。” 杨七又好气又好笑的指了指三个小家伙。 在三个小家伙希冀的眼神中,杨七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你们就先跟在我身边吧。” 三个小家伙欢呼雀跃的凑到了杨七身旁。 一个个抬头挺胸的,像是骄傲的小公鸡一样。 杨七带着三个小家伙,回到了杨府。 刚一进门,就撞上了老杨。 老杨一瞧杨七,又瞧了瞧杨七身后的杨顺三人,扯了扯嘴角。 “呦~某些人这才上过一次战场,就学会收家将了。这要是多上几次战场,恐怕就要开始组建军队了。” 杨七翻了翻眼皮,他对于老杨得嘲讽,也很无奈。 毕竟在老杨这个战场宿将眼里,他确实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毛头而已。 收家将,确实太唐突了些。 杨七也不愿意跟老杨去辩解什么,只是冲着老杨拱了拱手,喊了一声,“爹。” 然后就带着三个小家伙,溜到了杨大和杨五养伤的地方去了。 法海老道的医术,真的不是吹的。 杨大和杨五,在法海老道的诊治下,明显的好了许多。 重伤不起的杨大和杨五,已经能坐起身,勉强的吃一些东西了。 杨七闯进他们养伤的地方后,就看到大嫂花解语和五嫂马赛英,正在各自喂自家男人吃米粥。 一见到杨七。 大嫂花解语和五嫂马赛英,就起身施礼。 “见过小叔。” 杨七拱手还礼,“见过两位嫂嫂。” 大嫂花解语识趣的笑道“我们姐妹饭喂的也差不多了,法海先生说他们大病初愈,不能多食。我们姐妹先下去了,你们兄弟聊。” 大嫂花解语带着五嫂马赛英离开了。 杨七笑呵呵的凑到了杨大和杨五的床前。 “伤势如何?什么时候能痊愈,什么时候能带兵?” 杨五沉默不语。 杨大瞪了杨七一眼,挪动了一下身体,说道“法海先生说,我得伤势虽重,却没伤及根本,所以将养一个多月就能痊愈了。五弟的伤势比较重,可能需要卧床静养三个多月。” 杨七点了点头,欣慰的笑道“能养好就好。” 杨五突然开口,道“四哥呢?” 提到杨四,房里的气氛明显有些低沉。 杨七沉默了一下,沉声道“至今没有找到四哥的消息,不过我坚信,四哥还活着。我也会找到四哥的。” 杨五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喃喃道“偷袭辽军粮草的任务,本应该我去的。是四哥代我受过了。” 杨七叹了一口气,沉默不语。 杨大往杨五身边挪了挪,艰难的抬起了受伤的胳膊,拍了拍杨五的肩头。 “都是兄弟,没有谁代谁受过这一说。你若是真的心里难受,觉得有愧四郎,那就更应该坚强的活着,勤练武艺,到时候为四郎报仇。” 杨五咬着牙,坚定的点了点头。 “哎哎哎~” 杨七咋咋呼呼的喊道“我说你们两个,不要一副四哥已经死了的表情好不好。我都说了,四哥有可能没死。” 杨五冷冷的瞪向杨七。 杨大感叹道“战死沙场,本来就是我将门子弟的宿命。从我们踏上疆场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你不用说这种话,宽慰我们。” 杨七苦笑道“我说的是真的,目前为止,派出去的人。已经找到了其他随着四哥去偷袭辽军粮草的火山军精锐的尸体。可是却没找到四哥。 从打听到的消息得知,当时四哥被辽军逼到了一个悬崖边上。 然后他跳下了悬崖。 可是那悬崖下,确实一条宽阔的河流。 据推断,四哥极有可能,被河流冲到了下游的岸边,被人救起了。” 杨大和杨五,眼中明显的冒起了一丝亮光。 杨七心里却叹了一口气。 因为他撒了一个小谎,派出去的探子,只是探查到了杨四跳崖了。在悬崖底部也没找到杨四的尸体。 至于杨四是不是真的被人救了。 并没有查探到。 “你说的是真的?” 杨五一脸激动的问道。 杨七重重的点了点头,“从事发到现在,我派出去了十六拨的探子,他们回来以后,都证实了这个消息。” 杨五激动的点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只要活着,我们兄弟迟早会重逢的。” 杨七和杨大,附和的点了点头。 聊过了杨四之后,杨大和杨五明显的轻松了不少。 杨大沉吟的问道“七弟,你跟我说说,我去蜀中的这一段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你会让爹送信给我,让我辞官。咱们一家,为何会从汴京城搬到代州?” 杨五也盯着杨七。 显然,他也很想知道。 这几日马赛英虽然在照顾他,可是并没有告诉他,在他昏迷以后,发生了什么。 杨七耸立耸肩膀,笑道“两位哥哥还是不知道的好,再说了,一切我都处理妥当了。说出来了,徒增伤感。” 杨大瞪着眼,“杨延嗣,我是你哥,你亲哥。还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吗?这个家,不是你一个人的家,是我们共同的家。有事儿,不需要你一个人扛着。我们兄弟每一个人,都能扛。 你不能把所有的事儿,都揽在自己身上。这样会显得我们这些当哥哥的都很无能。 特别是我这个当大哥的。” 杨大的话说的很重,重到杨七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一直以来,杨七都在暗地里为杨家遮风避雨。 他自信可以帮杨家料理好一切,帮杨家排除一切的危险。 可是,直到杨大说出这些话,他才意识到。 杨家不是他一个人的。 他还有兄弟可以依靠。 他还有兄弟可以帮忙。 杨七心里有愧疚也有感动。 沉默了片刻。 杨七开腔了,“既然大哥和五哥,一定要知道始末。那我这个当兄弟的,也就不瞒你们。” 杨七一五一十的把有关雁门关的算计,有关朝堂上的算计,一件不露的告诉了杨大和杨五。 杨七讲的很仔细。 一直讲到了傍晚时分。 任何一个小细节,他都没错过。 “嘭~” 听过了杨七的话以后,激动的杨大,顾不得身上的伤势,一拳砸断了床边的木制栏杆。 杨五咬牙切齿的愤恨道“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杨五是一个性情耿直的人,也是一个率真的人。 突然听到了这么多阴谋算计,他心里的怒火噌噌噌往上涨。 他恨不得现在就伤势痊愈,然后披甲持枪,冲进汴京城里,找那些个算计过杨家的人报仇雪恨。 杨大显得比杨五更理智,因为他知道的事情,远比杨五要多。 杨大声音沉重的道“七弟,按照你的说法,汴京城里有一半的将门,恨我杨家不死。而我杨家的火山军在雁门关一役,死伤殆尽。因此在陛下面前失势,陛下也不想庇护我杨家。甚至有心在后面当推手,让我杨家,从将门之列除名?” 杨七重重的点了点头。 杨五愤怒的嘶吼道“我杨家,为了大宋江山,血战雁门关,不惜身死报国。陛下怎么能如此对我杨家?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忠君报国,也有错吗?” 杨七无声的低下头。 杨大仰着头,叹息了一声。 杨大叹息过后,苦涩道“难怪你会让爹辞官,然后带着一家人到代州。原来汴京城里,已经没人愿意让我杨家留下了。” 杨七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大哥,别那么悲观。至少我们还有代州这个容身之所。” 杨大点了点头,道“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做?” 杨七悠然道“别人既然靠不住,那我们只能靠自己。我要把代州,打造成铁桶一般,让谁也插不进来。然后在训练一批雄兵。到时候我们既有代州,又有重兵在手。 我们完全可以像折家一样,听调不听宣。 把我们杨家的命运,捏在自己手里。” 杨大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大哥帮你,我们兄弟同心,一起努力。” 杨五愤恨道“不管怎么做,我一定要让害我杨家的人,付出代价。” 第0458章 筹建骑兵的构想 兄弟三人一席话,杨大、杨五和杨七,站在了统一战线上。 对此,杨七真的很激动。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有兄弟支持,杨七觉得,自己在西北立足的步子,会迈的更稳。 杨七向杨大和杨五,说了自己的一些计划。 比如建立骑兵的计划。 杨七凑近了杨大和杨五,仔细说道“目前,朝廷已经把大同军的兵额,增加到了六万。爹到了代州以后,把大同军的军权,抓在了自己手里。 我瞧着爹,应该是想重建火山军。火山军的事宜,我们插不上手。所以就只能放手任爹去做。 爹对火山军,一直都使用的是精兵简政,宁缺毋滥的政策。 所以,我推断,爹如今这么大肆征兵,到最后,大同军的军卒人数,也不会超过三万。 其中新练的火山军,很有可能保持在原有的八千人数左右,最多保持在一万。 其余的两万,很有可能会作为火山军的仆从军。 这样下来,大同军的兵额,还剩下三万可以操作。 四哥曾经想在西北,建立一支骑兵。 所以我想把四哥的这个计划,提出来执行。 剩下了三万兵额,我准备秘密的训练一支骑兵。 其中重甲骑兵的人数,保持在五千;轻甲游骑的人数,保持在一万人。 另外扩充两万人的后勤辎重仆从军。” 杨五不怒自威,板着脸道“我不擅长筹建军队,所以你不要跟我说这些。你直说,让我做什么。” 杨大心思比杨五细致,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沉声道“七弟,你知不知道,一个重甲骑兵身上穿戴的盔甲和兵器,加起来得多少钱?五千重甲骑兵?一万轻骑兵?这得花多少钱?咱们有那么多钱吗?” 依照大宋重甲骑兵的标准,一个重甲骑兵的全身装备,加起来,足有一百多两银子。 这还不算额外的马匹。 游骑兵的装备倒是不贵,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胯间的弯刀和胯下的马匹。 即便如此,游骑兵的一身装备,也得三十两左右。 同样没有核算马匹。 再说马匹。 重甲骑兵,对马匹的要求极高。 要求马匹必须跑得快,而且还要负重力极强。 这就意味着。 重甲骑兵的马匹,都必须是上等马。 而且还要做到,最少一人双马。 一万匹的上等马,加起来足有上百万两银子。 而且有钱未必买得到。 最重要的是,马匹身上也要披甲。 这耗费就更大了。 游骑兵对马匹的要求没有重甲骑兵那么高。 但是同样也需要中等以上的马匹才行。 而且同样需要一骑双马。 杨大坐在那儿,仔细的帮着杨七,算了一笔细账。 杨七听着若有所思。 杨五却一脸震惊。 因为从杨大嘴里爆出来的每一个数字,对他来说,都是天文数字。 杨大核算到最后,给出了一个非常保守,非常节俭的数字。 “最少得八百万两白银。” 杨五套用到了自己的俸禄核算了一下,发现他至少得干七百年的大同军指挥使,才有可能攒这么多钱。 杨七却没有在乎钱财,而是在杨大核算的基础上,给出了一些建议。 “大哥,我们要建,就要建最强横的重甲骑兵。至少他们的盔甲和兵器,都必须达到百锻以上。必须用精钢打造。” “嘶~” 杨大呲着牙花子,沉声道“所有的装备达到百锻以上,全精钢打造……这样的重甲骑兵,从战力上讲,在西北那是无敌的……同样的,花费也是巨大的……起码得有一千多万两左右……” 震惊之余,杨大又补充道“而且每年,还得往里面添几十万两的银子……” 杨五觉得自己可以洗一洗睡了。 他直言不讳的对杨七道“如此巨额的花费,咱们家根本承担不起。就算是朝廷,也很难承担的起。而且,朝廷也不可能给咱们这么多钱,让咱们去建立这么一支骑兵。” 杨大和杨五,觉得杨七的想法,有点儿超出的现实。 杨七扯了扯嘴角,笑眯眯的道“两位哥哥,既然小弟能把此事说出来,那就证明,小弟有办法弄到银子。” 杨五没好气的瞪了杨七一眼,道“怎么弄,去抢?” 杨七也不用藏着了,他直言道“当初小弟拿下代州的时候,从杨保手里,抄下了一千万两银子……” “额?!” “不可能?!” 杨大和杨五,一脸难以置信。 杨五直接出声嚷道“杨保那个狗才,就算是把代州挖地三尺,也弄不出这么多银子。” 杨大赞同的点了点头。 杨七摇头道“我的两位好哥哥,你们可是太小逊代州这个地方了。代州处在三国交界之处。往来过境的客商,多不胜数。据我查明,仅仅是石家向辽国贩卖粮食和茶叶,每年的获利,就足有上百万两。这还不算其他家的生意。 杨保卡在代州这个特殊的地方,上吃下拿的,加上他贪墨了大同军数年的军饷。 加起来有一千万两银子,不算多。” 杨大将信将疑的问道“真有这么多?” 杨五则破口大骂,“杨保个狗日的。在代州横征暴敛,攒下这么多钱。每年到了咱家,还哭穷。我恨不得剁碎了他。” 杨七咧嘴笑道“当日我攻破代州的时候,就已经送杨保下去了。查抄杨保和他手下那些人的家底,加起来确实一千多万两。” 杨七又郑重的道“近日我可能会跑一趟党项,到时候,说不定能弄一批不花钱的好马。” 杨大振奋的吹着床,说道“真若如此,那你的想法确实可行。” 杨五同样振奋,他毫不客气的宣布道“重甲骑兵的主将,必须由我担任。我一定要杀光所有的辽贼。” 杨七笑眯眯的看着两位兄长。 等他们心情平复了一些后。 杨七又继续开口说道“两位哥哥,重甲骑兵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起来的。我之所以把这个计划告诉两位,就是想让两位哥哥,用你们征战多年,练就的火眼,去挑选可用的军卒。” 杨五拍着胸膛,郑重道“这个没问题。什么样的兵,能担当大任,我杨延德,一眼就能看出来。” 杨大却面色古怪的道“七弟,代州的兵,可是被爹盯上了。你不会让我们从爹手里抢人吧?爹会执行家法的。” “呵呵~” 杨七不在意的笑道“大哥,你多心了。代州民风虽然彪悍,可是出来的兵马还不够凶悍。我还看不上。我是想让大哥你在代州,挑选一些将官种子,开始培养起来。先把架子搭起来。” 杨大闻言,好奇道“那你准备在哪儿征兵?” 杨七笑眯眯的说道“胜州。” 杨大和杨五,一脸疑惑。 杨大说道“胜州,可是在辽人手里。你怎么从胜州征兵?” 杨七摆起了谱,卖关子道“山人自有妙计。总之,你们按照我说的,去挑选将官种子就是了。我手下了三个随从,就是不错的将官种子。 还有,我走的时候,会留下一个叫彭湃的人。 他手里有一套不错的练兵的办法。你们最好让你们挑选的人,全都学会。 不过,他对战阵上的事情,一窍不通。 所以战阵上的事儿,你们不用听他的。” 杨七不愿意说。 杨大和杨五也不愿意强逼。 他们只需要知道,有足够的钱财支持他们练兵就行了。 至于兵员的问题,他们不是很担心。 西北这个三战之地,真的不缺人。 一旦遇到了辽人打草谷的时候,就会出现大批大批的流民。 兄弟三人,凑在一起,又聊了一些细节上的事儿。 等到聊完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了。 管家杨洪已经在门外催了好几次,让杨七去用膳了。 杨七一出门。 就看到大嫂花解语和五嫂马赛英,手里端着晚膳,在门口站着。 见到杨七的时候,两人脸上明显有幽怨的表情。 杨七领着在门外等候他的杨顺三人,掩面逃窜。 回到他住处的路上。 他特地抓住了一个杨府的家丁,让他去正堂,告诉佘赛花一声,今晚他在房里用饭。 回到了住处。 彭湃在小楼外在等候他。 杨七在小楼外,对彭湃吩咐道“最近一段时间,我可能要出远门。到时候,你就跟着我大哥和五哥。有一批人手需要你训练。你如何训练稻草人的,你就如何训练他们。其他的事情,你不需要多管。” 杨七转身,指着他身后的三个小家伙,对彭湃道“这三个,以后也交给你了。” 彭湃虽然有些不情愿去跟别人,不过杨七的命令,他不愿意违背。 他躬身施礼道“属下明白。” 杨七摆了摆手,道“带他们下去休息吧。” 彭湃点了点头,走到杨顺三人身前,冷声道“跟我走。” 杨顺不情愿的说道“我们想跟着七爷。” 杨七背负双手,似笑非笑的说道“彭湃可是我手下,除了一个色鬼外,最得力的属下。你们想跟着我,就得跟着他学习。然后超越他,才有资格站在我身边。” 种衡比较精明,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挑动狄三郎道“那怎么兄弟,得掂量一下他得身手……狄三郎,你上。” 狄三郎也不客气,点头应下了。 “好。” 杨七一副事不关己得模样,双手环抱在胸前,准备看笑话。 彭湃眯起眼,冷冷的扫了一眼三个小家伙。 “你们一起上吧。” 种衡眉心一缩,眼中闪过一道喜色。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话音落地。 种衡猛然抽出长刀,扑了出去。 雪亮的刀光一闪,斩到了彭湃面前。 狄三郎和杨顺反应也不慢。 两个人紧随在种衡身手,挥刀砍去。 三个人的配合很有章法。 分上中下三路,斩向彭湃。 看得出,他们三个人很有默契,也很会配合。 彭湃虽然身材消瘦,还是个读书人出身。 但是彭湃在加入到稻草人中以后,为了补足自己的缺点,日以继夜的勤练武艺。 而且在南国的时候,也经常找各路的英雄切磋。 他的武艺进步,可以说一日千里。 彭湃由于身形的原有,所有的重型武器几乎都和他无缘,所以他选用的兵器,是一柄唐刀。 面对三个小家伙的攻势,彭湃扯了扯嘴角,轻笑了一声。 “还凑活……” 话音落,彭湃手里的唐刀婉转,刀并没有出鞘,刀头快而急的连磕三下。 “哐啷~” 三个小家伙手里的长刀,掉落在了地上。 “唰~” 一道银光闪过,三个小家伙头顶的箍发的布包掉落,头发散了下来,劈在了肩头。 似乎是为了振住三个小家伙,所以彭湃出刀极快。 快到三个小家伙没看清。 彭湃收起刀,在三个小家伙惊愕的眼神中,冷冷的笑道“这就是差距,所以我劝你们,以后在我面前乖一点儿。不然有你们的苦头吃。” “啪啪啪~” 杨七抚掌,赞叹道“好一手快刀,你的刀法,已经有些火候了。看来你私底下,没少练。” 彭湃面对三个小家伙的时候,冷冰冰的。 面对杨七赞叹的时候,却很开心。 他乐滋滋的笑道“帮少爷您做事,又掌着稻草人。彭湃自然得会一些武艺。不能被手下得人比过去。” 顿了顿,彭湃又道“再说了,属下这点儿武艺,根本没办法和少爷您比。” 杨七摆了摆手,勉励道“继续努力,以后还有更大得重任交给你。下去吧。” 提到杨七的武艺,杨七明显有些不自然。 由于天色暗的缘故,所以彭湃并没有看到杨七脸色上的变化。 “属下先行告退。” 彭湃冲着杨七拱了拱手,在杨顺三个小家伙的屁股上一人踢了一脚。 “拿上你们的刀,随我走。” 三个小家伙捡起刀,对着杨七拱了拱手,跟在彭湃身后,灰溜溜的离开了。 “哎~” 当楼门口就剩下了杨七一个人的时候。 他长叹了一声。 刚才彭湃提到他武艺的时候,他就想起了法海老道的叮嘱。 第0459章 臣服的扎马合 从杨七习武起,行的都是一力降十会的战斗宗旨。 如今法海老道却说他这是点灯熬油,让他少用。 这就相当于直接废掉了杨七一半的武艺。 杨七以前练习六合军战枪,走的是刚猛的路子,以后就必须往以柔克刚的路子上走。 偏偏,杨家没一个人走的是以柔克刚的路子。 这让他连借鉴都不行。 只能从头自我摸索。 一切还的从长计议。 杨七进入到住处,上到了二楼卧房。 曹琳应该是去正堂用饭了,所以并没有在房里。 卧房的面积很大,里面的摆设不多。 两张拔步床,一张书桌,一个梳妆台,三张衣柜,还有一个摆放花瓶摆设的书架子。 南北两边都有窗户。 北边的窗户开启着,书桌就摆在窗户前。 桌上空无一物。 百无聊赖的杨七,在书桌前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困乏,就找了一张床,一头载了进去。 似乎是为了怕杨七年轻气盛,在曹琳有孕期间胡来,所以才特地为杨七准备了一张床。 从汴京城,到代州。 杨七奔波了一路,他确实累坏了,倒在床上就沉睡了过去,鼻头还有一丝细微的鼾声。 …… “嗞吖~” 良久。 房门从外面推开了,曹琳领着丫鬟,丫鬟手里提着饭盒,进入到了房内。 似乎是夫妻间的感应。 曹琳一眼就瞧见了躺在床上已经睡过去的杨七。 “嘘~” 曹琳阻止了丫鬟叫醒杨七的意思。 “你们下去休息吧。” 伺候在曹琳身边的丫鬟闻言,明显有一些迟疑。 曹琳平静道“我郎君连日来奔波,肯定是累了。叫醒了也不会吃东西的。你们把食盒带回去,明日里赶早,送一些早膳过来。” 两个丫鬟点了点头,提着食盒,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房门,顺手还关上了房门。 曹琳莲步轻移,她从自己的床上,拿起了一个小毯子,盖到了杨七身上。 曹琳望着熟睡的杨七,甜甜的一笑。 她走到了梳妆台前,卸下了头上戴的簪子、步摇等等头饰。 又到了衣柜前,换上了一身锦缎缝制的亵衣,上了床榻,小心翼翼的躺在了杨七身边。 她盯着郎君的脸庞,细细的观看。 瘦了…… 黑了…… 也成熟了…… …… 翌日。 清晨。 当晨光洒满了卧房的时候,杨七才起身。 睁开眼的时候,曹琳已经起了,也梳妆打扮好了,正双手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她,眼中的幸福是掩饰不住的。 “几时了?” 杨七顺嘴问了一句,顺便闪电般的在曹琳小嘴上啄了一下。 曹琳娇嗔的瞪了他一眼。 “巳时过半了。” 杨七坐起身,揉了揉脑袋,“睡过了,浑身酸痛。” 曹琳浅笑道“累的话,就再睡一会儿。” 杨七摇了摇头。 曹琳起身,吩咐门外的丫鬟进来,整理了杨七的床榻。 她依偎在杨七身旁,道“妾身让丫鬟们烧了热水,你去洗漱一番,换一身衣服,到楼下用饭。” “好……” 洗漱过后。 杨七换上了一身白色长衫,上面绣着各色纹饰,典雅却不失贵气。 这都是曹琳一针一线绣的。 吃过了饭。 杨七便在曹琳邀请下,陪着曹琳一起出府去参观她在代州新开的酒坊。 曹琳在代州开设的酒坊,比她在汴京城里开设的酒坊还大了三倍。 酒坊开设在杨七划给扎马合部族的那一块区域。 占地面积上千亩。 曹琳明显的是提前做过调查。 代州城看似已经归杨家管辖,可实际上鱼龙混杂。 江湖草莽、帮派势力、各权贵府上的管事,应有尽有。 烈酒的酿造方式,可是杨家独有。 曹琳可不希望把酒作坊开在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那样的话,杨家烈酒酿造的技艺,很容易被偷师。 而这代州城里,唯有扎马合部族入驻的这一片,是最适合的。 首先,扎马合部族的人单纯,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作为曾经曹家的附庸,曹琳对他们也很了解。 其次,杨七帮着扎马合部族走出了困境,让他们过上了好日子,他们对杨七感恩戴德的,所以是不可能去破坏杨家生意的。 不仅不会破坏,还会用心的保护。 酒作坊很大。 所以用工就多。 按照曹琳的预计,酒作坊里的人,最少也要达到一千个伙计,才能支撑起整个酒作坊。 杨七和曹琳赶到酒作坊的时候。 就看到了有趣的一幕。 老扎马合,手里挥舞着鞭子,领着一群扎马合部族的妇人,在酒作坊门口维持秩序。 前来酒作坊应征的人太多。 很容易发生拥挤的事件。 闲暇的老扎马合,带着扎马合部族闲暇的妇人们,干起了这份工作。 而且还是无偿的劳动。 见到杨七的时候,老扎马合就想磕头。 却被杨七给制止了。 杨七让老扎马合领着他,去参观一下他们在代州城里的家。 老扎马合乐呵呵的在前面带路。 “老扎马合,衙门对你们扎马合部族的安排,你瞧着可妥当?” 杨七由衷的发问。 老扎马合咧嘴笑道“好着呢。咱们扎马合部族入城以后,衙门就给分了房子,都是好房子。比咱们在汾州住的,要好一百倍。 族里的汉子们,也全部应召,成为了守城的军卒。 每个月拿着足足的饷银,比以前多多了。 这好日子,咱们以前想都不敢想。” 杨七点头笑道“那就好,以后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去衙门里,找一个叫寇准的官儿。如果他不管,你可以去杨府找我。” 老扎马合闻言,连连摆手,道“咱们日子过的好着呢。可不敢给你添麻烦。就是这大家过着好日子,念着你的好,想着报答你。可一直找不到机会。” 老扎马合的话,憨厚朴实,却又不失真情。 杨七朗声笑道“不要想着报答不报答的。只要你们扎马合部族的汉子,以后认我杨延嗣就行。” 老扎马合当即向杨七施了一个扎马合部族独有的古礼,郑重的道“扎马合部族的汉子,愿世世代代,为大人效死力。” 杨七大大方方的接受了老扎马合代表的扎马合部族的效忠。 “老扎马合,既然你已经选择了效忠我。那么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困难,你就尽管说。” 老扎马合憨厚的搓了搓手,模样就像是一个老农,一点儿也不像是一个部族的首领。 “那个……大人您既然这么说,那还真有那么一点儿小事,要麻烦您……” 杨七饶有兴致的问道“你说说,什么事儿?” 老扎马合搓着手,似乎难以启齿的支吾道“就是……族里的这些妇人们,整日里闲着……您看,能不能给找点事儿做…… 还有族里的娃娃们,也都一个个闲着四处乱跑。他们以后可都是能征善战的汉子,必须提早培养。” 提到娃娃们的时候,老扎马合明显没那么拘谨。 显然,在他眼里,扎马合部族唯一能帮杨七的,就是帮杨七战斗。 杨七低头沉吟了片刻,说道“扎马合部族里的妇人们做工的事儿好说,但是孩子们的训练,我不建议现在培养。 年龄小的孩子,应该读书识字。” “读书?” 老扎马合活了大半辈子了,第一次听说让族里的孩子们去读书这种事。 以前在党项的时候,族里的男娃娃们,从小就成为了族里的劳力,开始跟着大人去放牧。 年龄大一点的时候,就开始去学习去作战。 即便如此,族里的战斗力依然不够用,更别提去读书了。 依附了大宋以后,他们就被曹彬划了一块地,丢了进去。 曹彬除了给了他们一块地外,什么都没给他们。 为了温饱,族里的汉子们去打猎,妇人们学着宋人百姓去种地。 娃娃们则是在放牧。 他们每日奔波在温饱线上,哪有去读书这种闲情雅致。 而且……读书有啥用? 老扎马合用疑惑不解的眼神盯着杨七,他甚至有些颤抖。 在老扎马合眼里,不能战斗的娃娃们,长大了还不如一匹强健的马驹。 杨七一瞧老扎马合的反应,就知道老扎马合想多了。 他莞尔一笑,问道“老扎马合,你是不是觉得娃娃们读书没用?不仅没用,还耽误了训练的时间,以后就长不成勇武的战士了。 你是不是担心,我是在用这种手段,弱化你扎马合部族。从而在合适的时机,吞并了你们扎马合部族,让你们扎马合部族在世上除名?” 老扎马合一脸惊恐的盯着杨七。 他觉得杨七太可怕了,居然把他内心深处的想法,给猜出来了。 杨七似乎没看见老扎马合惊恐的表情一样,朗声笑道“哈哈哈……老扎马合,你太看轻我杨延嗣了。” 杨七坦言道“让你们扎马合部族的孩子读书,只会为了让他们看的更远,变得更强。而你扎马合部族,也会因此变的更强。” 杨七侧目,见老扎马合一脸不信的表情。 “你不信?” 老扎马合摇了摇头,猛然之间又点了点头。 前者是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后者是因为畏惧杨七。 杨七沉吟了片刻,沉声问道“老扎马合,你也是一个久经沙场的人。我问你一个问题,倘若,一个城池,由你驻守。 城池里的兵马,加起来不足两百多人。敌人却引五万大军来攻,你当如何退敌?” “退敌?” 老扎马合惊叫道“真要到了那个时候,怎么可能退敌?要么死战,要么投诚。根本不可能退敌……” 老扎马合头摇得像是一个拨浪鼓。 杨七抿嘴一笑,道“有那么一个智者,就是在这种情形下,没用损耗一个兵马,就逼退了敌军。” “这不可能!” 老扎马合坚定的喊道。 杨七简单的将诸葛亮的空城计,讲给了老扎马合听。 在宋朝,还没有《三国演义》的话本,所以老扎马合不可能听过这个故事。 一段简单的故事。 听的老扎马合目瞪口呆,他愣愣的说道“世间当真有这等人吗?” 杨七背负双手,坦言道“这就是知识的力量。老扎马合,不论你们部族里面训练勇士的办法有多好,训练出来的勇士有多勇猛。在知识面前,都不堪一击。 一个人,甚至一群人的勇猛,只能称一时之勇,却不能做到百战百胜。 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小计策,就能让你扎马合部族,全军覆没。 所以,孩子们应该去学习,去读书识字。 我希望以后的他们,不仅拥有勇猛的身体,还得有万人敌一样得智慧和谋略。 这才是真正得强大,让敌人颤抖得强大。” 老扎马合已经被杨七说的有些意动了。 自从扎马合部族入大宋以来,他们接触过太多宋人,也见识过宋人的智慧。 甚至,很多族人还在宋人面前吃过亏。 让族人去学习知识,增长智慧,老扎马合愿意。 只是他心里还有一个疑问。 “大人,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大宋应该有很多万人敌一样的智者。那为什么大宋在和辽国作战的时候,还屡屡惨败?” 杨七一下愣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向老扎马合解释这个问题。 因为这里面牵扯的东西很复杂。 杨七真要细致的给他讲清楚,恐怕他未必听得懂。 沉吟了片刻,杨七给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就是因为你说的智者太多了。所以他们各自的想法就变多了。智者和智者,开始内斗。对于外敌,反而不那么关心。 所以,你以后要教导扎马合部族的孩子们。在面对外敌的时候,不论自己人如何相斗,都必须止干戈,一同面对外敌。” 老扎马合也听的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老扎马合明白了。扎马合部族的人,都听大人的。相信大人也不会害我们。” 老扎马合一语双关。 杨七坚定的点头,道“只要你们不背叛我,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从头到尾,老扎马合和杨七一切的承诺,都只是口头上的。 但是,两个人都郑重的记在了心里。 比刻在石头上害牢固。 第0460章 代州琐事(为大萌赵廸加更!) 扎马合部族真心实意的臣服到了杨七麾下,杨七显得很兴奋。 事实上杨七没料到,扎马合部族会这么快臣服,本以为老扎马合会硬撑着,撑到扎马合汉子们的心都被收买了以后。 由此可见。 扎马合部族,以前在汾州过的实在太苦了,不然也不会见到了甜头,就选择臣服。 收复了扎马合部族,心情兴奋的杨七,在曹琳带领下开始参观酒作坊。 在杨七眼里,一个很原始的酒作坊,其实没什么好参观的。 不过,曹琳明显对此事很上心。 她不仅参观酒作坊,还时不时的施恩给作坊里的苦工,以此收买人心。 可以看得出,曹琳收买人心的法子很有效。 当他们夫妇二人从酒作坊出来的时候,一群感恩戴德的苦工们,把他们送到了门口。 注视着他们走到了很远的地方以后,才回到作坊里继续做工。 之后几天。 杨七一直陪在曹琳身边。 陪着她在家里的池塘边上钓鱼。 陪着她躺在木楼三层的窗户边上晒太阳。 陪着她在城里漫无目的的瞎逛。 陪着她出城去见识田野里的风光。 为了让扎马合部族的妇人们有事儿做,杨七在城东的地方,划了很大一块地方,交给了曹琳。 曹琳在汴京的时候,经常管理田庄里的活儿,因此有她管理这些妇人做事,最合适。 寇准和陈江陵,在教育方面是很积极的。 杨七扬言筹建学府和私塾的第三天,两个人就已经作出了相应的筹备。 并且书成榜文,贴满了整个代州。 一下子,杨七在代州的声望与日俱增,甚至都有万家生佛的趋势。 当杨七走在府外,处处被人恭维的时候。 寇准和陈江陵,抱着他们有关私塾和学府建造的计划,找到了杨七。 杨七仔细阅读了他们的计划以后,一脸茫然的道“在代州城各县,各村庄,建立私塾和学府,只需要十二万两就够了。” 寇准捧着一本账册,指给杨七看道“私塾和学府建设的用料,用的都是最好的料子。下面各地的夫子和教谕,都是按照汴京城的价格聘请的。十二万两银子,只是一个估算,具体操作下来,应该还有盈余。” 杨七有些发愣。 依照杨七的估计,在代州大规模推行教育,二十万两银子,不一定够。 他还准备每个月再追加一笔款项。 如今仔细算下来,居然花费这么少。 寇准似乎看出了杨七心中所想,在一旁解释道“大人,代州乃是一州之地,管辖下的百姓,总用有三十八万人。稚子的数量,也只有十三万左右。再除去其中的女童,剩下的男童,只有不到六万人。咱们府衙配发出去的银两,平坦到每一个学子身上,足有二两之多。 这要是放在汴京城,足够一个蒙童,去找一个比较有名望的夫子一年的束修了。 而且,代州尚武成风,许多孩子过了蒙学以后,直接去找当地的教头们拜师学武艺去了。 所以,人显得会更少。 其实,下官给出的十二万两银子的预算。 除去了各县各村庄建造学堂是大头外,聘请夫子和教谕,每个月的银钱加起来,不足一万五千两。 之后半年内,大人都不需要给私塾和学府的夫子和教谕,支付聘金。” 杨七用手指敲打着额头,沉吟道“既然此地的蒙童们,有许多人都习武。那就在各县,和代州城内,设立讲武堂。 蒙童们,在私塾读书识字以后,喜欢读书的,就到县上的学府进修;喜欢习武的,就进入各县讲武堂。 各县学府和各县讲武堂,三年一次考核。 合格者,进入到代州城内的学院。 我会在代州城内设立两座学院,一文一武。 到时候我会想办法聘请高人,前来任教。” 有关于从私塾晋升到学府,从学府晋升到学院的想法。 寇准和陈江陵觉得很新颖。 同时暗自揣测了一下以后,也觉得杨七的这个办法很高明。 不仅能够快速的培养人才,也能快速的遴选人才。 对于杨七要建立讲武堂,二人心里都暗自吃惊。 顾名思义。 讲武堂,就是学武艺的地方。 杨七这是要一批一批的培训合格的兵卒,而且还都是识字的兵卒。 这可是一个很有野心的想法。 如果他们两个知道,杨七口中的讲武堂,不仅培训学子们的武艺,还教授他们兵法的话。 那寇准和陈江陵,八成会狼狈逃窜。 大规模、成批量、不间断的培育各级军官。 这可是一件足以掀翻汴京城的大事。 然而,他们现在想的还很浅薄。 没用猜测到杨七那么胆大。 杨七在确立了文武并行的策略以后。 沉吟了好一会儿。 感叹了一句。 “玛德,有钱还花不出去了。” 杨七当即站起身,拍板道“你们不是说,各县和各村庄的百姓们,有可能因为家庭拮据的问题,不愿意让孩子入学,而是过早的让他们去务农吗? 他们养不起,我出钱养。 在各村庄的私塾里面加一条,凡是上私塾读书的,不仅束修全免,每天还管一顿午饭,而且午饭餐餐有肉。” 寇准和陈江陵,当即瞪大了眼珠,一脸难以置信。 从古至今。 寇准和陈江陵,从未听说过这种事儿。 不仅免费教读书写字,还给学子蒙童们管饭。 这已经超出了善政的范畴了。 和积德行善并驾齐驱了。 寇准和陈江陵敢保证,只要这一条一出。 代州内,所有的男童,都会进入到私塾读书,即便是有一些不愿意读书的,也会被家人用棍棒赶进私塾。 一旦杨七坚持年下去。 杨延嗣的大名,必定名垂青史,被万人称颂。 面对一个湛然生辉,宛如圣人一般的杨七。 寇准和陈江陵以后无法用言语表达敬意。 唯有深深的作揖。 掩面出了杨府。 他们沉默的敬意,把杨七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寇准和陈江陵回到了衙门以后,当即起草了告示,命令府衙内的衙役们,拿着告示,从四门狂奔而出。 飞快的把这一个消息,传遍了代州全境。 赶到天黑的时候。 代州内,所有的百姓,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一下子,整个代州都沸腾了。 次日。 代州的百姓,把一个杨府围的水泄不通。 有说吉祥话的。 有投效的。 有送吃食的。 有跪下来磕一个头,悄悄离开的。 等等等等。 总之,百姓们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他们对杨府的敬意。 弄得杨七都不敢出门了。 佘赛花见到杨七的时候,也是哭笑不得的。 不知道该说他败家,还是该说他干得漂亮。 …… 杨七躲在府里不敢出门,有人就张牙舞爪的找上门了。 小萝莉铜糖,在汴京城里遛徐大夫,遛了大半个月了,实在是闲的无聊。 府衙那边已经确认了四个盲肠病病人,已经彻底康复好几天了。 杨七依然没用见铜糖的意思。 手痒的小萝莉铜糖,再也忍不住了。 借着徐大夫在杨府上供职的便利,怒气冲冲的杀到了杨七的院子里。 “大人,您说话不算数。” 小萝莉铜糖,一脸傲娇的瞪着杨七。 明明已经一把年纪了,却偏偏萌出了杨七一脸血。 杨七无奈的放下了手里的大枪,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细汉,道“本官何时说话不算数了?” 铜糖嘟着嘴,瞪眼,哼哼道“你说过的,一个月切一个人的。现在都半个月过去了,也不见你有什么动静。你是不是想反悔?” 杨七随意的瘫坐在了绿竹编的躺椅上,提起躺椅边上石桌上的茶壶,吸溜了几口。 “铜糖啊,凡事不可操之过急。” 铜糖双手叉腰,气呼呼道“能不急吗?再耗下去,我估计会拿着刀,去街上解刨活人了。” 杨七放下了茶壶,笑眯眯道“杀人可是重罪,要偿命的。” “那你说怎么办?” 铜糖瞪着杨七。 杨七沉吟道“我有一个新想法,最近还在考虑。要不要说出来给你听听?” 铜糖顿时来了兴致,欢呼雀跃道“你快说,你快说,是不是有什么切人的新妙招了?” 杨七双手放在胸前,十指交叉,道“我准备成立一个学院,学院的地址就在城南的那一片正在建设的烂水沟。目前,学院里教授的科目,只有儒学一项。 我准备把医学也纳入进去,成为一项。 到时候,我会在学院里专门建造一片,医学学院的学堂,同时还有专门属于你的解刨室。 以后你除了切人以外,还要教授一些学子,学会你解刨的手段。 学子们会跟你学解刨的手段,会跟徐大夫学习传统的医术。 同时,你、徐大夫和法海老道,三人通过解刨研究出的医术,在经过验证后,也要一并传给学子们。” 铜糖闻言,欢喜的差点儿跳了起来。 “您是说,我的切人的手段,可以教给其他人。然后让他们以后可以跟着我一起切人,对不对?简直是太好。” 铜糖的关注点,始终这么奇葩。 徐大夫虽然浑身在颤抖,但是表现的勉强还算正常一点儿。 “七……七少爷……您……您这是……要帮我们开宗立派吗?” 在杏林之中,也有流派之分。 开宗立派者,那可都是医道的一个分支的祖师。 将会被万人敬仰的存在。 徐大夫从没想过,幸福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 杨七乐呵呵的点了点头。 徐大夫二话不说,对着杨七,就是深深的一礼。 有了新目标的一老一少。 在得到了杨七的许诺以后。 出了杨府,直奔杨七口中的臭水沟。 由于杨七大气,银钱给的分外充足。 所以代州各地规划中的私塾、学府、学院,几乎是同时开始建设。 铜糖赶到城南臭水沟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个光着膀子的汉子,挑着担子,担着土、碎石,在填埋城南的臭水沟。 杨七对于代州城里的这一座学院的规模要求的很大。 所以整个施工的产地,也变的很大。 铜糖到了这里以后,像是小主人一样,开始催促着工地上的汉子们加紧干活。 自此以后,在学院建成之前。 这一片工地上,就多了两位一大一小的监工。 每日里比工作的汉子们到的还早,走的也比工作的汉子们要晚。 代州内。 几乎各地都在施工。 忙完了春耕的百姓们,在寇准的号召下,开始修建道路。 一条条广阔的道路,也开始出现在了代州境内。 可以说,整个代州,都在进行一场规模盛大的建设当中。 而始作俑者的杨七,却在府上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属下参见少爷。” 牛头单膝跪地,向杨七施礼。 杨七摆了摆手,笑道“你如今也算是执掌上万人的将军了,别动不动就跪的。” 牛头抬起头,咧嘴笑道“您是我牛头永远的少爷,跪您是应该的。旁人就算是求我跪,我也不会跪。即便是皇帝,也不行。” “别贫了。” 杨七指了指身旁的凳子,示意牛头坐下。 他笑眯眯的问道“你这么着急忙慌的到代州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牛头憨厚的笑道“我能有啥事。就是听此前从府上回去的人说,少爷您受伤了。我们兄弟四个,一下就急了。 他们三个有要事在身,脱不开身。所以就让我老牛过来,看一看少爷您的伤势。” 杨七活动了一下手臂,笑道“瞧瞧,养了近两个多月,最近才把身子养好。大夫说了,以后可能都动不了武了。” 牛头大惊失色,“这么严重?” 杨七莞尔一笑,轻声道“严不严重都过去了。现在伤势已经痊愈了。虽说动不了武,可是对你家少爷我来说,并没用什么大影响。 毕竟,你家少爷我也是太平兴国五年的探花郎,靠脑子吃饭,才是我的老本行。” 牛头喃喃自语,“痊愈了就好……痊愈了就好……” 杨七笑眯眯的盯着牛头,突然问道“说说吧,你们把局面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牛头惊愕道“您怎么知道的?” 第0461章 不安分的初醒 杨七又怎会不知道? 初醒是一个不安分的性子,能搞事情的时候,她绝不会默默的坐着。 宝言大喇嘛也是一个不安分的人。 两个不安分的人凑在一起,搞事情是主旋律。 再加上苯教从西域的增援已到。 兵强马壮的初醒和宝言大喇嘛,自然不可能再安分守己的躲在那个隐秘的山谷内。 他们必定会兵山谷。 “说说吧。” 杨七双眼直视着牛头,似乎能洞穿他的灵魂。 牛头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少爷,现在我们的局面不太好。原本我们有三十万的部众,现在只剩下不到二十万了。四万五的兵马,也损失了近一半……” 牛头耷拉着脑袋,选择跟杨七说实话。 在杨七直勾勾的目光下,他明显的会畏惧,不敢藏着掖着。 “嘶~” 杨七原本淡定的神情一变,惊愕道“一下子缩水了近十二万的人吗?你们都干什么了?不会去攻打李继迁的王帐了吧?” 牛头扭扭捏捏的道“虽然没用攻打李继迁的王帐,但是性质也差不多。” 在杨七眼神的直逼下,牛头道出了实情。 “宝言上师和圣女,在得到了朝廷的册封许诺以后,就一直蠢蠢欲动。二月初的时候,从西域赶过来了两万苯教教众。其中有两千武僧,一万西域的骑兵。 有了这股力量相助,宝言上师和圣女信心大涨。 他们已经不能满足于夺下银、夏二州了。 他们想拿下李继迁,取而代之。 经过了一番谋划,在二月中旬的时候。 由宝言上师和殇倾子,统领了近六万的人马,杀进了党项的地盘。 一路上攻城拔寨,所向披靡。 眼看着要杀到党项祖地,将李继迁拿下的时候。 李继迁那个老鬼,似乎早已得到了消息,在党项祖地内,埋伏了一大批的人马。 据说足有十万多人。 我们的人马撞上了李继迁的人马,被杀的人仰马翻,大败而逃。 我们的人马,被迫回撤。 可是在进入到大宋境内,准备撤回山谷里蛰伏的时候。 撞上了折家的兵马。 折家似乎早有准备。 在我们身上狠狠的砍了一刀。 我们手下的部众,有十万多流民,被折家给擒拿了。 而且,折家的人马,还不依不饶的追在我们身后。 弄的我们现在想回到山谷里蛰伏都不行。 只能整日里狼狈逃窜着过活。 ……” 杨七闻言,挑了挑眉毛,意外道“折家和李家搅和在一起了?” 牛头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杨七无奈的指了指牛头,苦笑道“你们真是妄自尊大,活该有这么个下场。银、夏二州,还没牢牢的控制在手里。就去谋划党项祖地?谁给你们的胆量?” 牛头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现在求到杨七门前,就是想让杨七帮他们想一个办法,给他们一条生路。 杨七叹气道“罢了,今夜休息一晚,明日我随你一起回去。” 牛头大喜,抬起头,抱拳道“多谢少爷。我就说嘛,少爷还是念及旧情的……” 杨七不耐烦的挥手骂道“赶紧滚去客房休息,看着你就烦,净给我惹麻烦。” 牛头咧嘴一笑,屁颠屁颠的出了小楼。 在牛头等人心里,杨七是无所不能的。 单凭杨七几乎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打下了一个南国,就足以证明。 因此,杨七愿意出面帮他们,那么再大的难关,他们也能轻易的度过。 牛头一走。 杨七脸上的不耐烦的神色,一扫而空。 他一手托着下巴,用食指敲打着额头,暗自思量。 初醒等人去攻打党项祖地,李继迁埋下重兵设伏,这在情理之中。 李继迁掌权近四十多年,镇压着党项各部,一直都是党项各族的共主。 由此可见,此人绝不是泛泛之辈。 初醒和宝言上师两个人,又怎么能算计得过他? 让杨七意外的是,折家怎么会突然插手。 并且手段凌厉的在打压初醒和宝言上师的人马。 按理说,这并不符合折家的利益。 折家虽然是府州的封疆大吏。 可是名义上却是大宋的将门之一。 折家所做的一切,都必须以大宋的利益为首位。 初醒和宝言上师,带人攻打党项祖地,挑起党项内战。 这摆明了是对折家很有利的一件事。 折家不仅可以座山观虎斗,而且在适当的时候,还可以挑出来坐收渔利。 保不齐,还能把党项的地盘,全部收入大宋的版图当中。 这可是大功一件的事情。 折家,为何甘愿放弃如此有利的局面,果断出手打压初醒和宝言上师? 杨七可以肯定,这里面绝对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紧靠着他在府里推测,恐怕很难推测出事情的真相。 唯有亲自走一趟,亲自和折家的人接触接触,才能了解其中的内幕。 …… 翌日。 清晨。 杨七起了个大早。 在曹琳伺候下,穿戴了一身朴素的青衣,洗漱了一番。 瞧见了曹琳眉宇间化不开的忧愁。 杨七牵着曹琳的手,安慰道“此去府州,多则一个月,少则半个月,我便会归家,你不必为我担心。” 曹琳顺势依偎在杨七怀里,愁怨道“妾身听从府州回家的管事说,府州最近有战事。你可一定要小心了。” 杨七郑重的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一定会平安的把你相公带回来。” 曹琳娇嗔的瞪了杨七一眼。 下了小楼。 杨七婉拒了曹琳继续相送,让她好好在家里安胎。 出了已经被他更名为竹斋的住处以后,杨七到了正堂前的演武场。 牛头已经穿戴整齐了,在演武场里等他。 佘赛花也在。 “娘~” 见到了佘赛花,杨七快步上前施礼。 佘赛花微微点了点头,轻声笑道“你要去府州,听说那儿最近挺乱的。带一柄武器防身。你那一柄虎头乌金枪丢在了雁门关。 娘就帮你另寻了一件。” 佘赛花摆了摆手,杨洪双手捧着一个红木的盒子,走到了杨七身前。 盒子很长,足有两米多长。 佘赛花打开了盒子,盒子里面躺着一柄特殊的枪。 准确的说,是一杆槊。 槊头和槊尾,漆黑一片,唯有锋刃,闪烁着星星点点雪亮的寒光。 槊身以拓木打造。 上面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银丝线,把拓木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杨七提起了这一杆马槊,挥舞了一圈。 听着那呼啸的风声,忍不住开口赞叹了一句。 “好兵器。” 细心的杨七,在槊头的位置,发现了两个龙眼大小的刺字。 字是独有的梅花小篆。 两个字,就像是两朵盛开的墨梅。 “腾蛇?!” 佘赛花点头笑道“这一杆腾蛇槊,是为娘无意中发现的一件利器,是唐朝时期的兵器。” 杨七双手抱着腾蛇槊,感激的道“多谢娘。” 佘赛花又从怀里,取出了一面玉佩。 玉佩的纹饰很独特。 是一块上好的玉佩。 即便如此,杨七也瞧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 佘赛花郑重的把玉佩交到了杨七手里,声音低沉的说道“真要碰见什么过不去的事情,就拿出这面玉佩,给折家的人看看。他们如果念及旧情的话,会酌情的帮衬你一些的。” “娘?” 杨七满心的疑问,却见佘赛花只是摆了摆手,并没用多说的意思。 他只能把所有的疑问装进心里,顺手把玉佩塞进了怀里,冲着佘赛花拱了拱手,牵着马向杨府外走去了。 牛头也冲着佘赛花施了一礼,然后牵着马跟在了杨七的身后。 出了府门以后。 杨七和牛头跨上马。 一路快马疾驰,出了代州。 然而沿着官道,一路向西北方向去了。 两个人,一路快马加鞭,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赶到了府州境内。 一进入到府州境内。 二人就感觉到了一种紧张的气氛。 似乎整个府州,都充斥着战争的气氛中。 牛头在大道上拦下了一个匆匆行路的人,扔给了他一两银子后,打探清楚了府州的情形。 杨七端坐在马背上,皱眉问道“如何?” 牛头牵着马,站在杨七的马前,沉声道“情形不容乐观。折家这一次好像非剿灭我们不可。他们几乎动用了府州内,一切能动用的兵力。 我们的人马,被打的节节败退。 现在已经被逼到了一处名叫卧虎岗的山岗上。 折家的人马,已经四面合围,封锁了整个卧虎岗。” 杨七沉吟了片刻,沉声道“去卧虎岗。” 从杨七所在的地方到卧虎岗,有半日的路程。 二人赶到卧虎岗的时候。 正赶上了折家的人马,正在攻打卧虎岗上的初醒和宝言上师的人马。 二人一接近卧虎岗,就撞上了一支折家派遣在外围巡逻的小队。 巡逻的小队有十二个人,埋伏在大道两旁。 杨七和牛头快马经过的时候。 他们突然从大道两旁冒了出来。 一个又一个的绊马索,也出现在了二人的马前。 得亏二人急时勒马。 不然,肯定会被绊马索给绊倒。 “唰~” 绊马索对杨七二人无效。 巡逻小队的人就扔下了手里的绳索,拿起了武器,把杨七二人团团围住了。 为首的什长,一脸警惕的盯着杨七和牛头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杨七在马背上抱拳道“咱们兄弟二人,只是从此地过路的而已。” “过路的?” 为首的什长警惕的打量着杨七和牛头,瞧见了牛头马背上搁着的长刀,还有杨七马背上的马槊以后,眉头明显皱成了一团。 “我怎么看你们不像是过路的。你们都带着兵器,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牛头闻言,当即要暴起伤人。 却被杨七暗中摆手给制止了。 杨七笑眯眯的说道“几位,咱们西北的形势你们又不是不了解。这遍地都是强人,劫道了十里地就能碰见两伙儿。咱们兄弟带这兵器,也是为了防身。” 杨七所说的话,在西北确实是一个事实。 西北处于战乱之地。 屯兵有多。 经常会有一些个逃兵们,在此地占山为王。 加上西北的地形复杂。 一旦这些山匪们钻入山内,一时间很难剿灭。 各地也不可能为了十几个山匪,派大军去围剿。 久而久之,西北这一片儿,就遍地山匪了。 当然了,有大军驻守。 山匪们也很难形成气候。 都是一个规模很小的山匪团伙。 经常以打家劫舍谋生。 杨七给出的这个解释,信服力极强。 为首的什长,明显的接受了这个说法。 他瞪着眼睛,冲着杨七和牛头挥了挥手,道“真若是如此,那你们速速离去,不得在此地久留。不然定斩不饶。” 杨七抱了抱拳,笑呵呵的问道“冒昧的问几位一句,前面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要封锁此地?难道是辽人突破了关防,冲进来了?” 为首的什长,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不该问的,别多问。赶紧滚。” 牛头瓮声瓮气的喊道“咱们兄弟不白问你们,只要你们告诉咱们兄弟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儿,这十两银子就是你们的。” 牛头不知道何时,摸出了十两银子,在手里晃了晃。 为首的什长眉头一皱。 跟随什长的军卒们,一个个眼睛里充满了亮光。 “有银子?” 一瞬间。 临杨七和牛头最近的军卒们已经扑到了前边。 几个人抡起长刀,提起长枪,杀向杨七和牛头。 “住手!” 为首的什长爆喝了一声,却无济于事。 两边已经杀成了一团。 杨七就像是一个局外人。 在战斗开始的那一刻,就催促着马儿,离开了战圈。 牛头以一敌十,打的游刃有余。 杨七眯着眼,仔细的观看着牛头的刀法。 可以看得出,牛头的刀法很厉害。 比他三年前离开天波杨府的时候,足足利害了十倍不止。 十个巡逻兵,几乎没用一个是他一合之敌的。 短短的半柱香时间。 牛头就砍翻了十个巡逻兵。 仅剩下了从头到尾都没动手的为首的什长和他的一个亲信,握着兵器,一脸慎重的盯着牛头和杨七。 第0462章 会面折老二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牛头擦拭了一下长刀上的血迹,平静的说道“杀你们的人?” 牛头举刀准备对二人发起进攻,却被杨七拦下了。 “等等。” 杨七策马上前,盯着为首的什长,好奇的问道“刚才你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动手?” 为首的什长紧握着长刀,紧张的盯着杨七,沉声道“我们兄弟二人,跟他们不一样。他们只是临时从各地征调了一些不入流的蕃兵。我们兄弟二人可是真正的折家军。 我们绝不会在府州作出见财起意的事情,更不会败坏我们折家军的名声。” 杨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为首的什长,紧紧的盯着杨七,喝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杨七笑眯眯说道“我说我们只是普通的路人,你们信吗?” 为首的什长,看了看牛头,咬牙道“以他的武艺,绝不可能是泛泛之辈,你们在西北,也绝不是什么普通人。 你们若是想要和我们折家军为敌,那就从我们兄弟的尸体上踏过去。 如果不是,那就速速离去。我们不会追究你们擅杀折家军附属军卒的罪名。” “哈哈哈~” 杨七朗声一笑,一脸欣赏的盯着为首的什长,道“没想到,你一个小小的军官,居然拥有如此的智慧。假以时日,你也应当是一个任务。” 顿了顿,杨七又道“放心吧,我们不杀你。现在,会去告诉你们上官。就说代州权知州,杨延嗣来访。” 为首的什长,听到杨七的名字,明显愣了愣。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您是杨延嗣?” 杨七莞尔一笑,问道“怎么,西北之地有很多人冒充我?” 为首的什长挠了挠头,道“那倒没有。” 杨七收起了笑脸,瞪眼道“那你还不快去通禀?” 为首的什长,思索了一下,趴在自己兄弟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然后他兄弟匆匆的赶去通禀了。 他一个人在此地守着杨七和牛头。 看得出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也是一个很重兄弟情谊的人。 换做了旁人,只怕不会自己留下,让自己的兄弟去报信。 牛头驱马凑近了杨七,焦急的问道“少爷,为何不把他们全杀了,反而放人去报信?” 杨七冷冷的扫了牛头一眼,“为何要全杀了?谁又让你杀人了?” 牛头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惭愧的低下头。 刚才他耍了一个小心眼,他故意的拿出了十两银子做试探,没想到敌人真的上当了。 他想着,杀掉了这些人,穿上他们的衣服,然后悄无声息的潜进卧虎岗里,和自己的人马回合。 而且并没用提前知会杨七。 这是他自作主张。 杨七一眼就看穿了。 牛头自作主张的杀戮,让杨七心里觉得很恼火。 曾经的牛头,对他唯命是从。 如今在外面待久了。 有了自己的部下,尝试了权力的味道。 已经开始脱离他这个原少爷的影响了。 之前杨七去搬救兵的时候,就看出了一点点儿端倪。 只是牛头掩饰的很好,也从没用给杨七任何发问的机会。 所以杨七也就没有刻意的去在意此事。 可是如今牛头光明正大的在他的面前耍小聪明,他就很不悦了。 “牛头,你现在也算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将领。你有自己的智谋和想法,本少爷可以理解。但是我希望你以后在我身边的时候,收起你的小聪明。如果你做不到的话,那就有多远滚多远。” 牛头低下头,惭愧的说道“对不起,少爷。” 杨七冷声说道“你没用什么对不起我的。从你们踏出我杨家的那一刻起,你们就不再是我杨家的仆从。我也放了你们从良。 我和你们之间,可以说已经毫不相干了。 你们若是念及旧情,可以叫我一声少爷。 若是不愿意念及旧情,叫我杨延嗣,我也不会生恼。” 杨七的话越来越冷,气势也越来越足,他的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了许多,也威严了许多。 “但是你给我记住。现在是你们求我,不是我求你们。所以不要在我面前,耍那些小聪明。论智谋,论武艺,你哪一样是我的对手?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耍小聪明?” 几乎就在一瞬间。 牛头清晰的感觉到,在他和杨七的中间,生出了一道隔阂。 这个隔阂,将二人以前亲密的关系,生生的给割开了。 从今以后,二人中间也不再存在以前的情谊。 反而变成了互相利用的关系。 就像是曾经的兄弟,突然之间没了兄弟情,却变成了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站在一起,只有利益,没有情谊。 牛头内心的感觉很复杂。 有一丝遗憾,有一丝酸楚,也有一丝难过。 但是更多的,反而是一种解脱。 似乎套在他身上的某一道枷锁,从今日之后,将不复存在。 自己在杨七面前,也不用像是仆人一样,卑躬屈膝的生活。 牛头低着头,策马退到了一边,一句话也没说。 他似乎在细细品味这种感觉。 前去通禀的人,很快就赶回来了。 同行的还有一队百人的人马。 为首的是一个偏将。 偏将策马到了杨七身前,抱拳施礼,问道“您是杨家第七子,代州权知州,杨延嗣?” 杨七抱拳回礼,笑道“如假包换。” 偏将再次施礼,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我家将军有情。” 在偏将带领下,杨七和牛头二人,策马一路前行。 行了约莫一里路。 到了卧虎岗下。 卧虎岗下,扎满了大营。 营地里戒备森严,五步一哨,十步一岗。 营地里的军卒,行进有序,肃穆森森。 由此可见。 折家治军极严。 折家军威震西北,也不是浪得虚名。 偏将带着杨七,经过了四道盘查,到了营地中间最大的一处营帐前。 偏将在帐外,躬身施礼,朗声道“启禀将军,人已带到。” “进来吧。” 杨七在偏将带领下,踏入到了营帐内。 营帐内有两个人,一个三十岁上下,蓄着短须的中年汉子,身披着银亮的锁子甲,束着头发,大马金刀的坐在营帐正中。 在他面前的案几上,摆放着令箭、虎符、金印,还有他的头盔。 另一个人是一个青年,年龄只比杨七大一两岁,身穿着一身黑色的鱼鳞甲,腰间挂着一柄长剑,一双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很灵动。 杨七一进入到帐内,两个人的眼神就投到了他身上。 杨七当即,抱拳施礼道“代州权知州,杨延嗣,见过折将军。” 杨七虽然对折家的人,有所了解,但是却并没用见过全部的折家的人。 至少眼前的两位,他没见过。 所以只能以将军相称。 坐在营帐正中的中年汉子,听到杨七的声音,面色古怪的问道“你是打算,以代州权知州的身份拜见我,而不是以杨家第七子的身份?” 杨七愣了愣,皱眉道“有什么区别吗?” 中年汉子闻言,面色更加古怪了,他疑惑的问道“难道你家中的长辈,不曾告诉你一些旧事吗?” 杨七坦然摇头,“不曾。” 中年汉子苦笑一声,“罢了。既然如此,那就这么着吧。” 中年汉子的语气,明显的有些无奈。 这下,搞的杨七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杨七突然想到了怀里的那一块玉佩。 这里面肯定有故事。 只是佘赛花不愿意说。 杨七也没用去深究。 中年汉子不了解杨七心中所想,也没用给杨七解惑的意思。 他先是自我介绍道“我叫折御卿,职位是领府州事,折御勋是我大哥。” 折御卿一指身旁的的青年,道“他叫折惟昌,我三侄儿。暂时在军中担任上骑都尉职。” 自我介绍过后。 折御卿开门见山的问道“既然你以代州权知州的身份见我,那就是要谈正事。你想谈什么,说说看。” 杨七移步上前,抱拳道“久闻二位大名,如雷贯耳……” “别!” 折御卿明显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阻止了杨七继续说下去,他沉声道“有事儿说事,咱们都是将种门庭出身,不讲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杨七沉吟了一下,抱拳又道“在谈正事之前,在下有一个问题想问。” “讲。” 杨七沉声道“将军能不能告诉我,为何折家,此次会出手对付这一群党项的流民?” 折御卿当即瞪着眼珠子,喊道“拥有近六万兵马,可以袭击党项祖地的人,那里还是流民?你在这西北,再给我找这么一群流民出来看看。” “咳咳咳~” 杨七干咳了两声,掩饰了一下尴尬。 他没想到这位折将军,如此的耿直,说话都不带拐弯的。 干咳过后,杨七组织了一下语言,重新问道“将军,按理来说,他们去进攻党项祖地,对贵部也算是极其有利的。贵部只需要静观其变,等待他们斗的两败俱伤,再坐收渔利。为何会突然出兵插手干预?” 折御卿大大咧咧的道“这要是换成了旁人来问,我一定让人将他乱棍打出去。不过是你小子问,我也可以跟你说道说道。 咱们折家,身为府州主事。镇守在府州境内。府州的安宁,以及府州和党项两地之间的边防,全靠咱们折家。 你说说,三十多万人的流民,三四万的兵马,突然涌进了府州。 对咱们折家来说,是不是个威胁? 一旦他们有什么歹心,突然攻打府州。到时候府州有所闪失,折家如何向朝廷交代?” 杨七皱眉道“也许他们只是借道,并没用进攻府州的意思。” 其实杨七心里,已经认可了这个说法。 毕竟,这要是放在代州,突然涌进了一个近四万人的武装。 杨七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把他们驱逐出境,或者赶尽杀绝。 但是,杨七心里还是觉得,此事并不仅仅只有这么一条理由。 事情也绝不简单。 “借道?” 折御卿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看着杨七,嚷嚷道“敢去攻打党项祖地的兵马,那可就有胆量攻打府州。咱们折家冒不起这个险。” 杨七沉吟道“没用其他理由了?” 折御卿突然咧嘴笑道“你小子,还真是聪明。确实还有一条理由。要不你猜猜?” 杨七低头沉思了一下,试探的道“李继迁答应了给你们好处……” “哈哈哈……” 折御卿朗声大笑,“你小子果然聪明。你猜的不错。李继迁确实答应了给我们好处。而且还答应,在他有生之年,永远不对府州动武。” 不等杨七继续发问,折御卿就说出了李继迁交托给折家的好处。 “李继迁,答应从银州,划出五个县,归入到我们府州。你说,这个好处大不大?” 五个县? 那可相当于银州一半的土地。 同时,也相当于,给了折家近二十万的人口。 有了这五个县,折家的实力,就能五成。 而且李继迁还答应了,在他有生之年不犯边。 这就说明了,在李继迁活着的这一段世间。 折家可以毫无顾忌的安心发展自己的势力,囤积力量。 难怪折家如此卖力的剿灭初醒等人。 在自己职权内,在自己义务之内的牟利。 何乐而不为? 初醒等人的困境,来源于折家。 杨七原本打算给出一些利益,说服折家。让折家退兵的。 如今看来,他能给出的利益,明显没用李继迁给出的利益大。 想要让折家推兵,明显很难。 不过,杨七还是打算尝试一下。 在一瞬间,他脑海里打了好几个算盘。 “将军,你们能不能放过他们?” 杨七郑重的出声。 折御卿狐疑的盯着杨七,问道“你和他们有旧?” 杨七坦言道“不能说全部,只能说是其中几个人。他们曾经是我的部下。” 折御卿点了点头,大气的挥手道“如果只是几个人的话,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做主,放过他们。就当是给你这个新上任的代州权知州新邻居的礼物。” 第0463章 说服 折御卿够大气,杨七却不敢在中间钻空子。 杨七无奈的笑道“实不相瞒,将军。在下曾经的几位部下,现在正是这一支流民的首领。” “咿~” 折御卿明显的觉得意外,他站起身,在案几前踱步,走了很久,才停下脚步。 “没看出来啊,你小子本事不俗,你手下的人也利害。居然能拉起几万人的兵马。” 杨七抱拳道“让将军见笑了。” 折御卿摸索着下巴,沉吟道“你这么一说,这件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杨七沉声道“将军能否屏退左右?” 折御卿愣了愣,说道“帐中都是自家人,有话你可以直说。” 杨七抱着拳,低着头,一言不发。 折御卿扯了扯嘴角,叹气道“罢了,惟昌,你和张副将先下去。” 折惟昌深深的瞅了一眼杨七,拱了拱手,往大帐外走去。 那个偏将也识趣了的退出了大帐。 杨七对着身后的牛头摆了摆手。 牛头迟疑了一下,退出了大帐。 折御卿招了招手,让杨七距离自己近了几步,然后笑吟吟的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杨七语不惊人死不休。 “难道,折家,拿下了五个县的地,就满足了吗?” 一句话出,折御卿瞪大了牛眼,愣在了原地。 折御卿愣了好一会儿,才眯起眼,慎重的盯着杨七,沉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杨七移步上前,走到了折御卿面前的案几旁。 在案几上,摆放着一张西北的地图。 杨七一巴掌拍在地图上,声音深沉的道“五县之地,并不算什么。将军有没有考虑过,把麟州纳入到折家旗下?” “麟州?” 折御卿眼中充满了震惊。 麟州毗邻府州,一直处在朝廷和党项双方的监管之下。 相比于银州,麟州距离府州更近。 折家垂涎麟州已久,可惜朝廷对折家控制的很严密,一直不许折家插手麟州的事宜。 因此,折家只能看着嘴边的这一块肉,流口水。 每年,看着党项人把麟州折腾的不成样子,折家就心痛。 如今,杨七一张嘴,就拿出了麟州说事儿,一下戳到了折家的痛脚上了。 折御卿咬牙切齿的瞪着杨七,恶狠狠的道“你小子那我开涮呢?我折家想要麟州,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是那麟州,是我们想要就能要的吗?朝廷宁肯让麟州在党项人手里被糟蹋,也不愿意看着麟州归附到我折家旗下。” 杨七眉头一挑,趁热打铁说道“以前或许没有机会,可是现在对折家而言,反而是一个机会。” 折御卿皱着眉头,将信将疑的问道“这话怎么讲?” 杨七指了指折御卿的背后的帐篷,笑眯眯的说道“办法就在卧虎岗的这一伙儿流民身上。” “哦?” 折御卿顿时来了兴致,他大马金刀的坐在了椅子上,示意杨七继续讲。 杨七说道“此前雁门关一战,这一伙儿流民,有参与到其中。他们在入朝受封的时候,曾经跟陛下有过一场交易。 交易的内容是,让他们否认在雁门关出现过,把一切的功劳都算在我爹头上。 作为回报,陛下答应了,只要他们拿下银州和夏州,朝廷就承认他们的统治。 同时,作为人情,还把胜州也算在了里面。” “竟有此事?” 折御卿一脸愕然,他失声道“为何我折家,一点儿消息也没收到?” 杨七摊开手,笑道“朝廷对你们折家,严防死守的。生怕你们在这其中出什么幺蛾子,有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们?” “嘭。” 折御卿一拍案几,骂道“岂有此理,宁可把地盘划给外人,也不愿意给我们折家。” 杨七沉声道“不管朝廷是怎么想的,但是这对于我们而言,确实是一个机会。只要我们能够抓住这个机会,就能把我们治下的地盘,扩大数倍。” 折御卿收起了心头刚升起的对朝廷的怒火,转而眯着眼看向杨七,声音低沉的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杨业的意思?” 杨七挺起腰板,淡然道“现在的杨家,我做主。” 杨七也够不要脸的,明显的在自吹自擂。 只要老杨还活着,杨七就不可能做杨家的主。 不过,折御卿从这中间,看出了一点儿不一样的东西。 那就是杨七身上的自信。 很明显,杨七是胸有成竹。 这说明,杨七心里应该有所谋划。 折御卿觉得,他有必要先听一听杨七的谋划。 “说说你的计划。” 杨七当即说道“我的计划很简单,借刀杀人。借卧虎岗上的这一柄快刀,帮我们杀人。出了府州,一路向东,就是麟州。只要我们放一条路给他们,让他们杀进麟州。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趁机浑水摸鱼。 一旦拿下了麟州,你们折家,可以派遣心腹之人掌控麟州。而对朝廷那边,完全可以让山上的这些个流民,去应对。 就说麟州已经在他们掌控之下。” 折御卿听着杨七的计划,眉头紧皱着,说道“朝廷那边,有那么好应付吗?朝廷许给他们的,可是银、夏、胜三州,他们贸然的占领了其他的地方。朝廷会不会派兵攻打? 那个时候,我们可就鸡飞蛋打了。” 杨七果断摇头,道“朝廷不会的。朝廷巴不得党项内部越乱越好。如今这一伙流民出现,分裂党项。对朝廷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而且朝廷现在的目光都投在西南方向。 去岁的蜀中叛乱,影响了周边的好多府州,如今有牵扯出了大理。 朝廷用兵的重心,必然是在大理。 在蜀中叛乱未平,和大理战事没用结束的时候。 朝廷不会贸然对西北用兵的。 毕竟,一旦朝廷对西北用兵,到时候派的可就是重兵了。 数十万的重兵压境,很容易挑动起辽国的神经。 朝廷现在还没用做好和辽国作战的准备。 因此,即便是西北之地有什么不妥。 朝廷最多也只会派人过来查看,或者问责。 断然不会直接派大兵压境的。” 杨七顿了顿,又道“话又说回来,朝廷对党项的态度很暧昧。如今有默许了卧虎岗上的那群流民们闹事。即便是闹出了什么过线的事儿,只需要向朝廷许诺,提高岁贡,给足了甜头。朝廷也不会深究的。” 杨七分析的很透彻,听的折御卿频频点头。 直到折御卿把杨七话里的意思都吃透以后,他才似笑非笑的盯着杨七,道“按照你的说法,我折家拿下麟州,那是贴板上钉钉的事儿。但是,有两件事,我想不通?” 杨七摊手道“将军有话,尽管问。” 折御卿说道“首先,你凭什么认定,卧虎岗上的那一柄快刀,会唯我们所用。其次,在这件事中,你们杨家能获得什么利益?我不相信,你小子会干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杨七莞尔一笑,道“实不相瞒,杨家确实有自己的图谋。你们折家得了麟州。而我杨家,想要丰州和胜州。” 按照杨七此前的计划,他的胃口还没这么大。只想吞下一个胜州。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折家的加入,打乱了杨七之前的计划。 一下子让他的计划出现了许多变化。 从而,也增大了杨七的胃口。 “丰州和胜州?你小子好大的胃口。你就不怕撑死吗?” 折御卿讥讽的说道。 从头到尾,杨家几乎没有付出什么,可是却想要得到两州之地。 如此大的胃口,让折御卿觉得杨七有些狂妄。 杨七笑眯眯道“这是一件互惠互利的事情。如果你们折家,觉得在这一件事儿中吃亏了。到时候也可以从银州,占据五个县,做补偿。反正丰州和胜州,两州之地加起来,也只是比麟州大一点儿而已。细细算下来,你们折家并不吃亏。” 折御卿暗自盘算了一下,依照杨七的计划,折家确实不会吃亏。 只不过,他心里总是有点不得劲。 既然如此,杨家依然没用付出什么。 从头到尾都是折家和卧虎岗上的流民在出力。 折御卿懊恼的道“就算按照你说的来,你凭什么认定,卧虎岗上的人,会帮我们去开疆拓土。” 杨七胸有成竹的道“事到如今,由不得他们。只要折家的兵马,跟随在他们身后。那么他们就只能按照我们为他们设定好的路线去走。” “嘶~” 折御卿倒吸了一口冷气,沉声道“你们当文官的,心思都这么毒吗?难怪我们这些大老粗,处处被你们文官压制。” 杨七耸了耸肩膀,笑道“只是一些小手段而已,谈不上什么毒辣。更重要的,还是利益的交互。如果没用麟州这个香饵。我也没资格跟你们折家谈条件。” 折御卿长叹了一口气道“人人都说杨业得了一个麒麟儿,我还以为只是谣传。如今看到了你真人,见识到了你的心计。我自愧不如啊。” 折御卿感叹过后,又道“常言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就算按照你的计划,我们如何守得住打下的地盘?” 杨七指了指折御卿面前案几上的地图。 折御卿自然的让开了身。 杨七提起案几上的朱笔,在地图上划了三个圈。 然后又划了三条线。 “只要依照我的计划,拿下了麟、丰、胜三州,我们两家完全可以结盟。以胜州、代州、府州,三州为基点。形成一个三角形的共同防御体系。 无论任何一点受到了攻击,另外两点的兵马,都可以轻易的赶到驰援。 只要我们拿下了三州以后,三角共同防御体系一形成。 以折杨两家的本事,没用二十万兵马。 谁也奈何不了我们。” 二十万兵马都奈何不了? 折御卿觉得,只需要十万禁军兵马,就足以在折杨两家的地盘上,犁地一遍了。 杨七还真敢吹。 不过,当他的目光放在了地图上,仔细研究了杨七所说的三角形的防御以后,瞳孔开始急剧的收缩。 作为一个战场的宿将,特别是西北之地战场上的宿将。 折御卿对西北的军事很了解。 他按照了杨七给出的防御体系,计算了一下两家的常规兵力,又计算了一下兵马行进的路程。 他发现,一旦杨七所说的这个三角形防御形成。 那还真是非二十万兵马可破。 按照图上的防御体系看,只要三点中的任何一点被攻击。 另外的两点的援兵,就能在一天一夜内赶到。 而近六个州的土地,可以供养的军卒数量,最多可以达到十六万。 十六万的兵马,共同协防。 还真不是轻易能攻破的。 如果非要找一个弱点。 那个这个弱点就是代州。 代州紧挨雁门关,另一边又紧挨汾州。 而且代州的地势,相对而言比较平缓一点儿。 所以很容易被攻伐。 偏偏,如今杨业落脚在代州。 西北统兵的将领都知道,杨业有一个杨无敌的名头。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杨业这个无敌的名头,不是打出来的,而是守出来的。 可以说,有杨业固守的城池,基本上很难有被攻破的可能性。 当年,宋太祖赵匡胤北伐北汉,一路上势如破竹。 然而,在太原,撞上了杨业以后,大败而归。 当时太原城里的兵力,不足六万。 而太原城外,赵匡胤足足统领了四十多万禁军。 后来,赵光义讨伐北汉的时候,偷了个巧。 当时他北伐北汉的时候,刚好碰见了杨业脑疾发作,一家人在太行山上养病。 这才让他轻而易举的拿下了北汉。 由此可见,有杨业守着代州城。 只要兵力充足,根本不可能被攻破。 如此一来,杨七描述的这个三角形防御体系上面的最后一个短板,被补全了。 折御卿一下子,就动心了。 他双手紧紧的抓住地图,震惊的抬起头,看着杨七,“你小子还真是一个妖孽啊。” 折御卿快速的把地图收入到了怀里,郑重的对杨七道“你小子,就在军营里待着,那也不要去。此事事关重大。并非我一个人可以决断的。我需要尽快的赶到府州城去,请我大哥定夺。” “嗨……” 第0464章 折家老祖宗 杨七抬起手,准备发问的时候。 折御卿已经像是一阵风一样,闪出了帐篷。 留下了杨七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帐篷里。 “这算什么事儿啊?” 杨七显得有些无奈。 他低头,瞧见了桌上摆放的令箭、虎符、金印,一脸懵。 折御卿就这么放心的把他一个人扔在帐篷里走了? 他要是有什么歹心,随随便便就能通过桌上的令箭、虎符、金印,搅乱折家军在卧虎岗的部署。 随随便便就能在卧虎岗四周的包围圈,开一个口子,放初醒等人离去。 甚至,他还可以下一个乱命,让折家军营地,乱成一团。 给初醒等人一个反扑的机会。 不过,这个念头,刚从杨七心里升起来,就被他掐死在了腹中。 折家军之所以叫折家军,不叫什么永定军、永安军的,就是因为折家军是折家的私军。 他杨七一个外人,即便是拿着虎符、令箭,也未必能够指挥得动折家军。 甚至可以说,在折家军中,有时候刷脸,也比军令好用。 这就是私军的一大特点。 这应该也是折御卿放心的留杨七在帐篷里的缘故吧。 而且,杨七也不想用小人的行径,破坏他和折家的关系。 折家很可能将会成为以后杨家在西北最坚实的盟友。 在没用结盟之前,给盟友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很容易失去这个盟友。 也很有可能会引起人家的堤防。 但是,杨七看着桌上的虎符、令箭,确实有些眼热。 “我不干坏事,就写一道手令,去山上看看初醒他们?” 杨七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安慰,手指不由自主的就攀上了案几上的笔。 下意识的提起了笔,在案几上的纸张上,写了一道上山放行的手令。 然后取出了金印,在上面盖了一下。 然后,他快速的把自己写好的手令,撞进了袖口里。 似乎又觉得不妥。 从令箭桶里抽出了一道金器令箭,塞入到了怀里。 “杨贤弟……” 一道呼声在杨七背后响起,吓的杨七一抖,差点把袖口里的手令给丢了出来。 转头一瞧,却见到折惟昌推开了营帐的帘子,走了进来。 折惟昌并没用发现杨七不妥的举动,进入营帐以后,拱手道“叔父临走的时候,让我照顾杨贤弟。杨贤弟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杨七见折惟昌似乎没用发现自己行窃,便紧了紧衣袖,拱手回礼。 “折兄有礼。” 杨七移步到了折惟昌身前,含蓄的笑道“小弟没什么需求,就想在营地里随便转转。不知道营地里内什么特殊的地方不让去,还请折兄告知。” “哈哈哈……” 折惟昌朗声笑道“咱们折家军的营地,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杨贤弟想去哪儿,尽管开口。我带你去。” 杨七干巴巴的笑道“我想一个人四处转转,就不劳烦折兄了。” “一个人四处转转?” 折惟昌面色古怪的扫了杨七一眼。 心里暗自发笑。 没我在后面跟着,你一个人去营地里乱转,就不怕走进不该去的地方,被乱刀分尸吗? 这话折惟昌藏在了心里,没用说出来。 面对折惟昌古怪的眼神,杨七灿灿的笑了笑。 他的笑容很灿烂柔和,但是目光却很坚定,显然不愿意让折惟昌跟着。 折惟昌也是一个识趣的人。 从杨七的眼神里,读懂了杨七的意思。 “杨贤弟既然想一个人出去转转,那就去吧。有事的时候,只需要让巡逻的军卒,通知一声我即可。” 折惟昌大气的挥了挥手。 杨七抱拳躬身施礼,“多谢。” 折惟昌沉吟了一下,问道“我能不能冒昧的问一句,刚才你跟我二叔说了些什么,害的我二叔紧张兮兮的扔下了大军,独自回府州去了?” 杨七咧嘴一笑,神神叨叨的说了一句。 “秘密。” 一下把折惟昌弄的哑口无言。 “哈哈哈……” 杨七看到折惟昌吃瘪的样子,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大笑着离开了帐篷。 折惟昌跟出帐篷的时候,却看到杨七已经带着牛头,向军营外走去了。 “你过来。” 折惟昌招了招手。 一个折家军的军卒匆匆赶到了他身前。 “都尉,您有何吩咐?” 折惟昌指着杨七离去的背影,眯着眼,说道“你去跟着他们,遇到了有人阻拦,就出面解释一句。说他们是折家的客人。如果发现他们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速速过来报给我。” “属下明白。” 折惟昌派人跟着杨七,主要是害怕杨七在营地碰到什么麻烦,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 当然了,他之前没用见过杨七,所以也需要防着一点。 万一是个冒牌货,那乐子可就大了。 …… 杨七带着牛头,直接奔营地外而去。 路经营地门口的岗哨的时候,被拦下了。 杨七当即取出了令箭,轻而易举的就混出去了。 只要杨七不调动兵马,或者去一个明令禁止的地方,令箭的效果还是很有用的。 牛头瞧着杨七手里拿着令箭,在折家军的营地内畅通无阻。 心里震惊的无以复加。 出了营地很远,快到了卧虎岗山道上的时候,牛头凑到了杨七身边。 “少爷,您跟折家的人究竟说了什么,他们怎么连令箭这种东西都给你了?” 牛头一脸振奋的道“有了这令箭,咱们就能救下山上的兄弟们了。” 杨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你想什么呢?令箭是我偷的。趁着没人发现,我们用着令箭先上山看一看情况。一旦被人发现了,一定会被乱刀分尸的。” 杨七说的话,半真半假的。 牛头当即吓了一跳。 心里暗自惊叹杨七胆大。 敢在折家军营地内,偷令箭,并且还大模大样的拿着令箭,从营地内走出来。 光这一份胆色,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一想到偷令箭被发现后的下场,牛头吓的浑身直冒冷汗。 他焦急的催促道“那咱们赶紧走吧。趁着他们没发现,赶紧上山。” 杨七笑眯眯的瞥了牛头一眼。 二人踏上了上山的道路。 前行了约两百米,就被一队劲装的折家军军卒给拦下了。 “什么人?” 这一次碰到的折家军军卒,远不是之前碰到的那一群草包。 从这群人身上,明显的能够感觉到彪悍的气息。 为首的身披盔甲的军卒,一脸冷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杨七和牛头身上可以被一击致命的地方。 牛头望着远处闪烁着寒光的强弓,不敢有任何动作。 杨七大大咧咧的上前,说道“我是新投的随军司马,将军命我上山,劝降山上的贼人。” 杨七一边胡吹大气,一边掏出了令箭。 却没料到,看到令箭的军卒们不为所动,依旧冷冷的盯着杨七。 杨七赶忙从袖子里取出了那一道手令,递给了为首的军卒。 为首的军卒仔细的眼看了手令上的用印以后,才摆了摆手,让手下的人马让开了道路。 “放行。” 杨七暗自在心里捏了一把汗,得亏他多准备了一道手书,不然还真上不了山了。 “多谢。” 杨七抱拳道谢以后,领着牛头沿着山道一路前行。 到了安全的地方以后。 牛头长出了一口气,他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水侵湿了。 反观杨七,像是一个没事的人一样。 …… 卧虎岗下。 折家军营地。 被折惟昌派去暗中跟随杨七的军卒,匆匆的赶回了营地。 他进入到中军大帐内以后,单膝跪地,沉声道“启禀都尉,您说的两位客人,上了卧虎岗。属下没用令箭和手令,没办法跟上去。所以只能回来了。” “什么?” 坐在营帐内,捧着一本书,正在打瞌睡的折惟昌,听到了手下禀报以后,猛然间站起身。 “你是说,他们手里有令箭和手令?” “是。” 折惟昌快速的检查了案几上的签筒,发现了令箭少了一支。 他有检查了一下桌上的笔墨,发现了一些端倪。 当即,他面色阴沉的下令道“立刻传令下去,让卧虎岗四周的兵马,严防死守卧虎岗。没用将军和我的亲命,一只蚂蚁也不允许给我放下山。” 似乎觉得当手下去传令有些不妥。 折惟昌干脆去亲自传令。 同时,他命令营地内的兵马,进入到了戒备状态。 …… 却说卧虎岗被杨七弄的鸡飞狗跳的时候。 折御卿已经快马赶回了府州城,烈马到了城内的折府门口。 折御卿跳下了马背,把马缰绳扔给了门口的看门卒,自己匆匆进入到了府内。 折府占地面积很大。 府上九曲廊环,亭台楼阁,应有尽有。 完全没用有他武将府邸的豪迈。 反而处处透着质朴典雅的贵气。 由此可见,折府的底蕴厚实。 折家从唐朝开始,传承至今,已经传承了百年了。 他们早已经洗去了身上的草莽气息,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富贵豪族。 折家当代领军人物,是折御勋,响当当的一个人物。 受封为府州团练使权知州事,加封永安军留后。 他的职权,就相当于把杨七现在在代州的职权,加上杨五的职权,一起行事。 是名副其实的府州土皇帝。 除此之外,还有永安军留后的官位。 说起来,这个官位很尴尬。 所谓的永安军留后,是大宋一个特殊的官位。 意思就是说,永安军,在朝廷的兵策上,有这么名字,其实跟朝廷一点儿关系都没用。 永安军的一切,都由折家说了算。 之所以有这么个官位,主要是因为依照折御勋府州团练使的职位,是不可能统领超过五千兵马的。 这个永安军,其实就是给了折家其他私军的一个名分。 折御卿在府上找到折御勋的时候,却发现名震西北,独霸府州的折御勋,正在低眉顺耳的陪着一个老妇人在说话。 老妇人身上穿着很质朴,只有一身简单的玄色衣服,平平淡淡的,却难以掩饰贵气。 老妇人躺在一张躺椅上,半眯着眼,正在听折御勋给她讲什么趣事儿。 偶尔听到了有趣的地方,会裂开没牙的嘴,露出一个充满慈祥的笑容。 老妇人的笑容,似乎拥有特殊的魔力,总能让人急躁躁的心情,变的平静下来。 折御卿见到了老妇人脸上的笑容以后,急躁的心情被平复了,走路的步子也没那么快了。 他绕过了挡在眼前的廊道,进入到了这个属于老妇人的小花园,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在老妇人面前施了一礼。 “娘。” 这位老妇人,正是折御勋和折御卿的亲娘,折家的老祖宗。 折家这位老祖宗,听到了儿子的呼唤声以后,眼睛没用睁开,只是用鼻子哼出了一个音。 “嗯~” 然后,便不再搭理他。 折御卿就这么孤零零的站在那儿等候着。 正在陪老妇人说话的折御勋,见二弟站在那儿没用要走的意思,便停下了跟老母说话。 转头看向自己的二弟。 “你有事找我?” 折御卿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事关重大,十万火急。” 折御勋虎目一瞪,皱眉道“围剿党项流民的事儿,出了意外?” 折御卿抬眼瞅了一眼老母,见老母似乎昏昏欲睡的糊涂了过去,就压低了声音道“有人找上了我,向党项流民求情了。他还给出了一个计划,能帮我们得到麟州……” 听到了麟州,折御卿眉头一挑,明显上心了。 他抬手压了压,低声道“不要打扰了娘休息,去我书房说。”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说的……还担心为娘把你们说的话泄露出去不成?就在这儿说,为娘很想听一听,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从老虎嘴里帮折家抠出食来。” 折家老祖宗,不知道何时睁开了眼睛。 她年龄虽然老迈,但是她一双眼睛,却明亮透彻,隐隐闪烁着光芒。 折御勋陪着笑脸道“娘严重了,儿子只是怕惊扰了娘您休息。” 折家老祖宗缓缓坐起身,眯着眼,感叹道“折家如今的处境,如履薄冰。为娘虽然年纪老迈,可是遇到了大事儿,也能帮你们参详一下。” 第0465章 上岗(为大萌趙廸加更!) 折家的女人,没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说法,也没有禁止习武的说法。 因此,折家老祖宗,以前也在战场上混过,虽然没用什么名气。 但是她所经历过的事情,却很多。 折家在府州,犹如土皇帝一般,在大宋是个特立独行存在。 看似富贵荣耀。 实际上却如履薄冰。 特立独行的人,总是那么扎眼。 总是容易被人记住,也总是被人针对。 赵光义对这个长在大宋身上的大肉瘤,早就看不顺眼了。 甚至已经用过了许多办法,去切除这个毒瘤了。 只不过,赵光义至今都没有下重手。 其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府州独特的位置,加上折家这柄刀帮赵光义挡掉了许多麻烦,所以赵光义才没下重手。 如今折御卿扬言说有人帮忙拿下麟州,这让折家老祖宗本能的感觉到危险。 折家一旦入侵麟州,就等于在撩拨赵光义的神经。 折家蛰居在府州,赵光义还能容忍一二。 可是折家一旦扩张,那就在赵光义心里,打上了一个有野心的标签。 赵光义是绝对不会容忍一个有野心的手下出现的。 所以,一旦折家入侵麟州事发,赵光义肯定会对折家出手的。 因此,折家老祖宗觉得,她有必要帮儿子们把把关,免得中了人家的圈套。 折御卿见着老母非要听,他表现的有些迟疑,支支吾吾的说道“找我商议此事的人,身份有些特殊……” 折御卿一边说,还一边冲着折御勋投过去了一个求救的眼神。 折御勋心领神会,想开口,却被折家老祖宗强硬的打断。 “有什么特殊的,你倒是给为娘说说。” 见到老母凤眼瞪起,折御卿就知道老母动怒了,他只能苦着脸,道“找我商议此事的人,自称是代州杨家他做主……” “嘭。” 折家老祖宗手里的梨木拐杖,当即敲在了躺椅旁的矮几上。 矮几上茶点和茶杯,被打落了一地。 只见折家老祖宗恼怒的喝道“杨业那个犟驴,会找你商议事情?你当为娘好骗吗?” 折御勋也瞪了二弟一眼。 心想这二弟撒谎,也不找个好一点的理由。 折御卿苦笑道“不是杨业,是杨家七小子……” “杨家七小子……那个麒麟儿……杨延嗣……” 一瞬间,折家老祖宗和折御勋面色变的非常古怪。 整个小院里面的气氛,都变的非常古怪。 半晌,折家老祖宗嘀咕了一句,“那个小家伙这么有种,夺了杨业的权?” 折御勋客观的评价道“从惟忠从汴京城探测的消息看,那个小子确实能折腾。但是他是一个看重亲情的人,应该不会夺杨业的权。 不过,如今代州权知州是他,杨业又无官无爵。以那个小子的手段,掌控代州还是很有可能的。” 折家老祖宗眯起眼,笑眯眯的说道“说说看,那么小子就这么横冲直撞的冲到你军营里跟你谈的吗?他不知道折杨两家的恩怨?” 折御卿点头道“从他表现的态度来看,他确实不知道折杨两家的恩怨。不然,也不会用利益来跟我谈判。” 折家老祖宗咧开嘴,爽朗的一笑,“嘿嘿嘿……真是一个有趣的小家伙,说一说,小家伙到底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打动了你。” 折御勋走到了折家老祖宗身前,一边帮她收拾脚下打碎的东西,一边作出耐心倾听的姿态。 折御卿当即掏出了怀里的那一块地图,铺到了折家老祖宗身前的矮几上。 一字不露的把杨七告诉他的计划讲述了出来。 讲到最后,折御卿振奋的说道“一旦这个计划成功,我们折家就能在西北,立于不败之地,到时候就再也不用看朝廷脸色行事了。” 折御勋一脸震惊的盯着矮几上的地图,他已经忘却了地上掉落的糕点和碎瓷,满心在推算这个计划的可能性。 折家老祖宗,似乎是最平静的一个。 听完了折御卿讲述过这个计划以后,她只是长叹了一口气,顿了顿手里的拐杖,重新躺回了躺椅里。 折家老祖宗躺在躺椅里,似乎在缅怀,又似乎在追忆。 许久,折家老祖宗才从追忆里面清醒了过来。 她瞧着大儿子还在奋力的推算,就用拐杖敲了敲他的胳膊,轻声道“不用推演了……” 折御勋愣了愣,皱眉道“为什么?娘,您觉得不可行吗?儿子推演了一下,有六成的把握。” 折家老祖宗平静的说道“为娘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有八成的把握。如果杨家的火山军还在的话,就有十成。” 折御勋和折御卿一脸愕然的看着自己的老母。 老母平日里,很少开口干预府州的事宜,甚至不会出口断言任何一件事。 今日却一反常态。 “哎~” 折家老祖宗长叹了一声,道“你们知道为何折杨两家的关系会闹僵吗?” 折御勋多少知道一点儿,折御卿当时年幼,并不知道太多内情。 “难道不是因为……” 折御勋话说了一半,并没用说下去。 折家老祖宗摇了摇头,感叹道“有一点关于那个妮子,但并不是全部。真正导致折杨两家关系闹僵的缘故,就是这个计划。 只是当时的计划,并没用这个计划这么完整,存在着一些隐患。” 不等兄弟二人追问,折家老祖宗就自顾自的说道“当年战乱纷飞的时候,你爹就想出了这么一个计划。并且暗中找杨业相商量,希望折杨两家,可以结成同盟,共同进退。 然而,杨业那个倔驴,当时年轻气盛,根本没答应你爹,一门心思的忠心跟随着刘崇。甚至还在战场上和你爹硬拼了几场。 折杨两家的关系,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闹僵的。 再后来,杨家被刘家卖给赵光义以后,处境和我们折家很想。 当时为娘想旧事重提。 可惜还没来得及,杨业就带着家人,进入了汴京城。” 折家老祖宗开心的笑道“没想到,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杨业啊杨业,你怎么妄作忠臣了,哈哈哈……” 折家老祖宗笑的很畅快,笑声中带着些许的讥讽,还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大笑过后。 折家老祖宗舒心的坐直了身体,说道“小家伙也是一个人物,居然能够想出这个办法,和你爹的想法不谋而合。此事确实大有可为。” 折御卿若有所思的道“会不会是杨业想通过那个小子来施行这个计划,并且以此向咱家服软呢?” “不可能。” 折御勋斩钉截铁的说道“以杨业的倔驴性子,除了对赵光义外,不可能再跟任何人服软。” “嗯~” 折家老祖宗点头附和。 折御卿沉声道“既然一切都是那个小子自己的意思,那咱家到底该怎么办?” 折家老祖宗悠然的道“当然是答应他。” 折御卿苦着脸道“可是,我怕那个小子不靠谱。” 折御勋笑道“他敢张嘴要胜、丰二州,说明他有所依仗。而且他胆子如此大,远胜杨业十成。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说明,这小子比杨业更靠谱。 再说了,咱们家也没用付出太多。只是在后面驱赶着党项人攻城而已,到头来坐收渔利。 至于以后,帮着他们对付李继迁,那就更简单了。 此次一战,咱们肯定能收拢不少的残兵和流民。 到时候组织起来,给他们武器,全都驱赶到银州和夏州去。 就当是咱们折家出兵帮忙了。 反正咱们折家的嫡系没动,谁也挑不出错来。” 折御卿赞叹道“还是大哥你想得周到。我这就会去跟那个小子商量具体的事宜。” 折御勋摆了摆手,道“不急不急,等我去安排一下,让惟信孩儿去主持交割,先从李继迁手里把银州五县拿到手再说。” 如果杨七在这里,一定会对折御勋竖起大拇指。 当真是老谋深算,一点儿便宜也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话罢。 兄弟二人齐齐向折家老祖宗施礼,准备告退。 折家老祖宗笑眯眯道“为娘对那个小家伙很感兴趣。回头你们见了他,问他要一要当年那块玉佩。如果没有就算了。如果有,记得吊起来给我抽一顿,解解气。顺便把人带回来,老婆子想瞧瞧。” 折御卿为难道“娘,如果真有的话,莫名其妙的抽那个小子一顿,是不是……” 折家老祖宗笑的跟狗鸡贼似的开怀,“嘎嘎嘎……有了玉佩在手,抽起来名正言顺,谁也挑不出错。只管抽。” 折御卿还想说一句,却被折御勋等了一眼。 折御卿只能乖乖的低下头,道“儿子明白。” 折家老祖宗欣慰的笑道“一定要把那个小家伙带回来给为娘看看,为娘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个小家伙莫名其妙的被抽以后,站在为娘面前,气的跳脚的告状的样子。 一定……一定……要带回来,为娘怕再等下去,就没机会了……” 折家老祖宗已经快七十了,放在这个年代,已经没几天好活了。 兄弟二人听到老母的话,莫名的有些伤感。 折御勋沉声道“娘您放心,儿子就算是绑,也给您把人绑回来。” 折家老祖宗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好折腾折腾那个小家伙,为娘很想看他在我面前撒娇的样子……” 说到最后了,老人家变的有些伤感,她自己一个人低声呢喃着,“妮儿吆……都二十五年没见了……你当真就这么狠心……” 折家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长叹了一声,悄悄的退出了小院子。 老母每到这个时候,就显得特别的伤感,谁劝也没用。 出了小院,折御勋对二弟道“一会儿让你家那个丫头去院子里陪一陪娘……” 折御卿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 傍晚的时候。 杨七和牛头才爬到了卧虎岗山顶。 卧虎岗并不高,但是潜伏在山道两旁的折家军却众多。 从山脚下,到半山腰,短短的一段路程。 杨七经过了四道盘查。 好不容易过了折家军的防线,到了半山腰,道路又变的格外难走。 似乎是为了阻止折家军上山。 山上的初醒部人马,破坏了山道,还在山上设下的不少陷阱。 搞得杨七上山的路,变的格外的漫长。 进入到上半部的山,杨七和牛头又遇到了盘查。 不过有牛头出面,他们很轻易就放行了。 进入到快山顶的时候。 可以看到密密麻麻全部都是人。 一个个党项流民,没有了往日的精神,全部都虚弱的瘫在地上。 看到杨七的时候,他们显得很麻木。 一两个精神的,见到了杨七和牛头的时候,首先是要吃的。 牛头像是赶苍蝇一样,愤怒的踢开了他们。 杨七能够感觉到他们真的很饿。 因为他在人群中,看到了几个绿油油的眼神。 “开始吃人了吗?” 杨七叹了一口气,低声呢喃了一句。 看来初醒遇到的困境,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困难。 不仅被人追的走投无路,就连粮草也没有。 越过了流民们待着的地方。 再往上走,出现的是一片信徒区。 他们在一批喇嘛的带领下,盘腿坐在原地诵经。 偶尔有那么一两个饿的呲牙咧嘴的叫声,也会被淹没到了诵经声中。 “嘭~” 有人一头栽倒在地上,就也在没起来。 在他旁边的人,似乎没用发现同伴死在了身旁,依旧在诵经。 再往上,到了山顶了。 这里布满了一座座的帐篷。 一队队的党项人组成的兵卒,在帐篷中间穿行。 在帐篷的正中,拱卫着一座庙宇。 看着像是一个年代不久的山神庙。 在庙四周,盘腿坐着许多大喇嘛。 而庙门口,则守卫着两队彪悍的军卒。 牛头看到了帐篷里的熟人以后,显得很兴奋,他快速的跑到自己的部下当中,嘘寒问暖的说一大堆话。 杨七似乎没用看到一样,继续前进。 到了庙门口,在门口彪悍的军卒们凌厉的目光注视下。 杨七对着从庙门口走出来的,一个鼻青脸肿的老头儿喊道“进去告诉里面的人,让他们出来迎客。” 第0466章 各有心思 鼻青脸肿的老头儿,是山神庙的庙祝。 原本日子过的也清闲,自从撞上了初醒却群过江龙以后,就过的很凄惨。 老头儿听到了杨七的喊话后,目光里充满了怜悯。 貌似上一个冲着里面那位大喇嘛和那个美的不像话的女人这么喊话的人,已经被烹了。 眼前这个嚣张的家伙,估计会被蒸。 “您稍等一下。” 老头儿躬身说了一句,转身返回了庙内。 守在庙门口的军卒,有几个见过杨七,依稀记得杨七的身份,所以对于杨七如此无礼的举动,他们没用半点儿反应。 杨七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牛头摆脱了他属下们的纠缠,匆匆赶到了杨七身边。 见到杨七站在门外,他黑着脸走上前,训斥门口守卫的军卒。 “瞎了你们的狗眼了,贵人到访,还不让开。” 门口的军卒们闻言,一脸无奈。 他们也没挡路啊? 是这位大爷自己不进去的。 门口的守卫军卒没反应,盘坐在庙宇四周的武僧们却齐齐停下了诵经。 他们站起身,目光炯炯的盯着杨七和牛头。 似乎,他们随时准备动手。 杨七眯着眼,扫视了一圈武僧们,晒笑道“看来初醒的情况很不乐观啊……” 武僧们几乎围困了整个山神庙,而初醒却被禁锢在庙里,这摆明了有软禁的意思。 杨七从众人的反应,很容易分析出。 在初醒和宝言大喇嘛的合作中,宝言大喇嘛现在占据了主动的位置。 而宝言大喇嘛这个外来人,能够在初醒这个妖女手下占据主动的位置。 很明显可以判断出,宝言大喇嘛现在掌控的力量,远比初醒要大。 杨七扯了扯嘴角,勾起了一个莫名的笑意。 他觉得卧虎岗的情形,更有意思了。 在武僧们无声的威慑下,牛头表现的很懦弱,他再也没用叫嚣一声,目光深沉的陪着杨七在门外等候。 杨七可以猜测到,牛头已经从属下的嘴里,得知了如今卧虎岗上的局势,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屈服。 过了一刻钟,一位身材适中,身穿宽松长跑的汉子出现在了门口。 他一出门,就瞧见了武僧们无声的威胁。 顿时,他脸色一黑。 “看什么看,滚去一边念经。别在这里碍眼。” 在宝言大喇嘛势大的情况下,还敢如此对待卧虎岗上武僧的,也就这家伙一个人了。 他就是卧虎岗上,战斗力最强横的人。 殇倾子。 近三个月没见了,殇倾子看起来消瘦了不少,但也精神了不少。 武僧们在听到了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以后,重新盘坐在了山神庙四周,继续念经。 很明显,这些个武僧在殇倾子手里吃过亏,不然也不会如此乖巧的听他的话。 当殇倾子的目光转投到了杨七身上后,顿时充满了笑意。 “哈哈哈……等你大半个月了,你怎么才来?你再不来,我可就要去代州找你了。” 殇倾子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庙门,给了杨七一个熊抱。 这家伙虽然是道士出身,可是在军伍里待久了,多少沾上了一些粗俗的气息。 杨七等到殇倾子放开了自己以后,才笑眯眯的说道“我这不是来了吗?” 殇倾子紧握着杨七的胳膊,郑重的道“来了就好,你再不来,这破地方我都不想待了。” 杨七皱眉道“情况很糟糕。” 殇倾子叹气道“可能比你想象的还糟糕。这些个秃驴们一个个都不干好事,就知道欺负一个女子。要不是我护着,恐怕这山上的人,都改姓了……” 殇倾子话音落地,周遭的武僧们停下了诵经,一个个怒目相向。 殇倾子不甘示弱的瞪着眼,喊道“看什么看,不服再打一场。” 武僧们只能怒目相向,却没用其他动作。 很明显,他们之前交手的时候,殇倾子大发神威,给他们留下了不看战胜的印象。 武僧中,有一个皮肤黝黑,年纪偏大,胡须飘飘的大喇嘛站起身,愤怒的盯着殇倾子,怒吼道“大鹏王请慎重行事。我等念你是金翅大鹏王转世,才次次相让,但是并不代表我们怕你。 大鹏王真要是把我等逼急了,我等不介意,联手降妖除魔。” 殇倾子一点儿也不惧怕黝黑武僧的威胁,他冷哼一声,笑道“你以为就你们人多?你们可以动手试试。我手下的一万战兵,一定会把你们踩成肉泥。” 一瞬间,两人对视在了一起。 犹如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 杨七摇头一笑,轻声道“何必逞口舌之快,真要有本事,那就在战阵上见真章。既然我已经到了,那就注定,你们不会再在这山上待下去了。” “哈哈哈……” 殇倾子大笑了一声,赞同道“你说的有理,大喇嘛,真要有本事,咱们到时候就在战场上一教高下,看谁杀的人多。” 黝黑的武僧眯起眼,并没用接话,反而看向了杨七,结了个佛礼,沉声问道“可是黑虎神当面?” 杨七淡然笑道“是不是黑虎神我不知道,不过宝言上师确实是这么叫我的。” 黝黑的武僧喊了一句密语,然后所有的武僧起身,向杨七施礼。 对于他们如此敬重的礼遇,杨七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眯着眼,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进去吧。” 殇倾子显然对苯教的僧众不感冒,他当即邀请杨七入庙。 杨七似笑非笑道“两个当家的不出来迎接我,让我就这么进去?这是看不起我吗?也许你们会因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殇倾子大大咧咧的摆手道“我在不在乎什么代价不代价的。只要有仗打,又能磨砺我的武艺就成。其他的我不关心。” 从这句话,可以看得出,殇倾子这个家伙,是一个纯粹的武痴,一切的目的都是以习武为主。 这种注定无法用权力和富贵约束。 只能通过彼此间的情谊牵绊。 杨七觉得,他要是出手的话,有八成的几率,可以把殇倾子弄到杨家的阵营里。 不过一想到殇倾子被挖到杨家以后,初醒会炸毛,杨七就有所犹豫。 进入到了庙里以后,杨七有些发愣。 一座占地约十几亩的山神庙,泾渭分明的被分成了两半。 以大殿的中轴为线,东边的厢房和院子里,盘踞的几乎都是喇嘛;西边的厢房和院子里,盘踞的几乎都是党项的女子,这些女子看起来,都是伺候在初醒身边的婢女一类的角色。 杨七的到访,让原本显得紧张的山神庙,多了一些浓重的气氛。 当杨七进入到了山神庙后。 庙宇内泾渭分明的喇嘛和婢女们,站成两排供应他。 初醒和宝言上师,一左一右的站在山神庙大殿的门口。 在宝言上师身边,站着一个和他同样级别的大喇嘛。 在初醒身边,站着一位年龄颇高的妇人。 杨七到了大殿门口后。 宝言上师率先率领着僧众,一起恭迎。 “恭迎黑虎神护法。” 初醒表现的没用宝言上师那么夸张,她只是欠身向杨七施礼。 “妾身见过公子。” 其余的婢女们,也一起欠身施礼。 杨七也不客气,在他们恭迎声中,大大咧咧的进入到了大殿内。 杨七四处瞅了一下,山神庙以前应该是一座香火旺盛的庙宇,只是被初醒等人占据以后,破坏了不少。 在大殿内扫视了一圈,杨七吧嗒着嘴巴,感叹道“我怎么瞧着,你们的日子过的很艰苦。” 宝言上师脸上一直保持着常年不变的笑容,他施礼道“一切的苦难,皆是我佛降下的考验。我等身为佛徒,当生受之。” 跟宝言上师这种大喇嘛打交道,杨七觉得很乏味。 仿佛所有悲惨的事情,在他们眼里,都能品出来幸福的味道。 相比而言,初醒的表现,就很赏心悦目了。 她那楚楚可怜的小表情,分外惹人怜爱。 大殿内摆了不少的蒲团,唯有一把椅子,杨七当仁不让的坐在了椅子上。 坐定以后,杨七开门见山的道“说说吧,这么急匆匆的找我来,有何要事?” 宝言上师抖了抖衣袖,沉声道“老衲希望黑虎神护法,可以兑现之前的诺言。帮我佛建立佛国。” “别~” 杨七赶忙摆手道“我只是答应帮你们在这西北抢地盘,可没答应帮你们建立佛国。建立佛国是你们的事儿。只要地盘打下来了,你们想怎么折腾,是你们的事儿,和我无关。” 宝言上师对于杨七这种枪地盘的说法,觉得很羞耻。 他略带含蓄的说道“那就请黑虎神护法,帮我苯教,在西北立足。只要我苯教能在西北立足,黑虎神护法,必定会被万人称颂。同时,黑虎神护法的神像,也会被供入苯教的佛堂。” 对于宝言上师的承诺,杨七一点也没兴趣。 如果杨七愿意的话,他成为万家生佛也很容易。 而且不需要像是苯教一样去糊弄信徒。 人死后,只不过是一杯黄土而已。 后世的人如何评价,如何称颂,其实杨七一点儿也不在乎。 因为无论后世的人如何对待他,他都看不见摸不着。 一点儿用处也没用。 宝言上师始终不肯给出一些实质性的利益,反而用这些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在自己面前晃悠。 杨七对于宝言上师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他转头看向初醒。 见杨七看向了自己,初醒也顾不得了羞耻和威严,她如同一个弱女子一样,娇滴滴的道“妾身一介女流,如今能依靠的,也只有公子您了。妾身别无所求,只求公子能给妾身手下的人一条活路。” 杨七无奈的抬头望天。 杨七很无语。 一个用虚无缥缈的东西忽悠自己,一个干脆啥也不愿给。 什么都不愿意付出,就想得到回报。 杨七感觉这两个人自我感觉实在太良好了。 我杨七为了换取你们的生路,尚且得跟折家均衡利益,付出很多东西。 结果你们一个个跟铁公鸡一样,一毛不拔? 一瞬间。 杨七反而显得更轻松了。 之前在山下和折御卿一起商议计划的时候,他心里还有点愧疚。 在上山的路上,他还想着怎么补偿一下宝言上师和初醒。 现在,杨七心里一点儿愧疚都没了。 他觉得,自己以后坑宝言上师和初醒,也不会再生出愧疚感了。 一个人在坑另一个人的时候,只要心里没用愧疚感。 那么坑起来就特别的顺心。 杨七一顺心,坑人的话张口就来。 他几乎在一瞬间,就换上了一张悲天悯人的脸。 “你们说说,你们说说,你们两个多大的人了,怎么就一点儿也不省心呢?” “嗯?!” “啊?!” 宝言上师和初醒闻言,一脸茫然。 他们被杨七这话搞的有点儿懵圈。 杨七悲愤的说道“之前,你们蛰伏在山谷里,兵强马壮的多好。只要你们安心蛰伏,悄悄的壮大。等我过来以后,咱们就能去图谋银、夏二州。 为此,我不惜在大宋朝堂上,动用了所有的关系,为你们疏通了渠道。 让你们拿下了占领银、夏二州的名分。 可是你们一点儿也不懂得珍惜。居然仗着自己一点儿兵马,就自大到去偷袭党项祖地。 把一个原本完好的局面,给破坏掉了。 李继迁是什么人?纵横西北多年的党项共主。 他能在党项站稳脚跟,自然有自己独特的本事。 如果他真的那么好对付,还用轮得到你们? 大宋的朝廷就会轻而易举的让李继迁消失在西北。 事实证明,大宋朝廷奈何不了他。 别看他手下的兵马不足十万。 可是他党项共主的身份在那儿摆着。 只要他愿意,一招手,党项境内的所有人都会成为他的兵马。 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在党项,聚集起几十万的兵马。” 见宝言上师和初醒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杨七就瞪着眼继续说道“别觉得我说的夸张。党项在西北盘桓多年,发展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游牧民族。 游牧民族,天生就生长在马背上,天生就在于野兽搏斗,争强好胜。 几乎每一个党项人,从他成年的那一刻起,就是一个合格的战士。 即便是他们身上没有战士的身份,他们依然拥有战士的战斗力。 党项,几乎是全民皆兵。 你们那点儿人口,凭什么跟人家斗? 你们麾下那么多的党项人,难道你们就没仔细的了解过吗?” 宝言上师和初醒对视了一眼,尴尬的低下头。 第0467章 使劲坑 宝言上师是一个苯教的狂信徒,在他的眼里,只有佛和佛的荣光。 那些个没用沐浴到佛光之下的人,他完全不会去考虑,也不会去理会。 那些已经沐浴到了苯教佛光下的人,他就更不需要理会了。 因为他已经处于在佛下最顶尖的一群人之列,属于统治阶级。 信徒们的想法,他是不会在意的。 他只需要信徒们按照他的想法做事即可。 初醒同样不会去在意脚下的人。 绝世的容颜,成为了她不断向上攀爬的资本。 只要她的绝世容颜还可以利用,那么她脚下的人,她完全可以不用去在乎。 因为,即便是丢了。 在很快的时间内,她又能聚集起一批新的人。 冯家兄弟和牛头,死心塌地的跟着她,除了她能给予他们权力外,有何尝没用贪图她美色的想法? 只是在他们贪图初醒美色的时候,总有一道名叫杨七的身影挡在初醒的面前。 让他们不敢有任何歹念。 “哎~” 杨七长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两个有野心,却狂妄自大的人,他真的不想跟他们合作。 他们两个也注定是被人利用的命。 杨七训斥的两个人抬不起头,他并没用打算放过两个人。 他需要继续训斥下去。 只有打掉了他们内心的骄傲,杨七才能轻易的驾驭他们。 “你们去惹李继迁也有算了,偏偏还去招惹折家。折家屹立在西北百年,连朝廷都奈何不了他们。是你们能招惹得了的吗? 一连惹怒了西北的两大巨头,你们还能在西北活着,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宝言上师,一个能屈能伸的人。 为了佛的荣耀,他甚至可以舍去性命。 所以他一点儿也不在乎脸皮。 宝言上师双手合礼,宝相庄严的说道“黑虎神护法,我们并没用招惹折家?” 杨七愕然道“领着三十多万人冲进府州,还说没招惹折家?别人要是领着,拿着刀兵,一声招呼也不打,冲进你们苯教的圣地,你们会怎么样?” 一句话,把宝言上师怼的无言以对。 初醒轻咬红唇,低声道“事到如今,多说无益。公子还是想一想办法,让我们逃出折家的封锁。再拖下去,山上的人,有一半儿都会饿死。 而且,这帮大喇嘛,在趁机度化妾身麾下的百姓。再让他们度化下去,妾身身边可就没人了。” 杨七愣了愣。 难怪山上的气氛剑拔弩张的,敢情是宝言上师在危难之际,趁机向自己人下手了。 如今山上的人,一个个饿的前胸贴后背的,还真是苯教兴风作浪的好时机。 杨七眯着眼瞥了一眼慈眉善目的宝言上师,暗地里对他生出了一丝警惕。 这种在危难之际对盟友下手的人,必须提防。 杨七站起身,假装在思索。 他在大殿内踱步,一圈又一圈的转着。 直到把大殿里面人心都转烦了,他才出生道“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路可走。” “什么路?” 几乎在杨七开口的一瞬间,大殿内的人,把目光就放在了他身上。 杨七郑重的道“学党项牧民一样的途迁。找一边途迁,一边壮大自己。你们手下的党项人最多,他们已经适应了途迁的生活。在途迁的过程中,他们会自觉的去抢夺粮食,储备食物,磨练武艺,壮大自己。 而且,在途迁的过程中,也可以通过不断的掠夺,积累一定的财富和粮食储备。 一旦你们有了粮食和财富,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坐吃山空。 等到壮大了,就可以反击敌人。 虽说打败李继迁很难,但是从他手里拿下银、夏二州,还是很容易的。” 宝言上师从小生在西域,在西域,杨七所说的这种办法,经常被用到。 很多西域的国家,也是在这种过程中建立的。 相比而言,西北比贫瘠的西域更富庶。 “老衲赞同。” 宝言上师,几乎毫不犹豫的就赞同了杨七的说法。 初醒却皱着绣眉,苦笑道“公子,您说的轻巧,咱们现在连折家的围困都破不了。怎么途迁?” 经过了初醒的提醒,宝言上师,也意识到了这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他下意识的看向杨七。 杨七郑重的说道“这么问题你们不需要担心,我们杨家和折家还有几分交情,看在我杨家的面子上,我若是要求随军,他们应该会答应。 到时候我会仔细研究出他们包围圈里防御最薄弱的地方。 你们只需要聚集力量,从他们防御最薄弱的地方冲杀出来。 折家军虽然强悍,但是人数有限。 要封锁这么大一座山,肯定有疏漏的地方。 以殇倾子的勇武,带领你们手下的人马,像一把尖刀一样刺进折家军最薄弱的地方,一定能突围出去。” 殇倾子很配合的拍了拍胸膛道“只要折家的防御少于四道,我配合苯教的武僧,能带着大家杀出去。” 宝言上师闻言,施礼道“那就有劳黑虎神了。” 杨七摆手道“不客气。你们当初驰援雁门关,我欠你们一个人情,现在还给你们,也正常。” 宝言上师再次施礼,带着他的僧众,退出了大殿内。 初醒盈盈走到了杨七面前,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道“你会不会因此受到牵连?会不会有危险?” 杨七愣了愣,莞尔一笑,“宝言大喇嘛为了脱困,一点儿也不在乎我的死活。你居然开口关心我?如果我说此去,九死一生,你会怎没做?” 初醒沉吟了一下,突然展颜一笑,“您不会有事的,真要是九死一生,您是不回来的。在您心里,除了杨家的人,没人值得您去九死一生的冒险。 所以妾身敢断定,您肯定不会有事的。” 在大殿里,都是自己人,所以初醒并没用带着幕篱,她笑起来,真的是让诸天万物都黯然失色。 即便是殇倾子那个武疯子,也被她的笑容所吸引。 杨七从初醒的肩头,捻起了幕篱,为她戴上,笑道“你还是戴上比较好。” 初醒神色黯然的道“你还是那么铁石心肠。” 杨七咧嘴笑道“或许……当你放下了你野心的时候,我就不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初醒看了看她身旁的香姨,又看了看大殿内外的姐妹们。 她叹气道“有些事,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的。” 杨七摊开手,一脸豁达的道“你迟早会发现,权力并没用你想象的那么好。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有时候,这一顶王冠会比你的身体还重,甚至会压死你。” 丢下了这句话。 杨七嚷嚷着让人给他安排一个住处,他要休息。 殇倾子当即拦住了杨七,非要和杨七切磋。 殇倾子扬言自己最近武艺有所长进。 杨七二话不说,转身就跑了,说什么也不跟他打。 倒不是杨七打不过殇倾子,已经伤愈了的杨七,战斗力已经恢复了。 甚至在此前的生死战中,还领悟了不少武艺的精髓。 战斗力还有所增强。 杨七之所以不和殇倾子打,就是因为他谨记着法海老道的教诲。 不再点灯熬油。 望着杨七和殇倾子追逐着离去的背影,初醒有些伤感。 “香姨,你说,他在我面前,为什么总表现的那么的自律、洒脱?” 香姨怜爱的安慰道“因为你的美色,容易让他失去理智。所以他在你的面前,表现的很自律。因为他在你面前没用拘束,所以才会显得那么的洒脱。” 初醒眼中闪过一道挣扎,沉声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卸下身上的重担,和他在一起。” 香姨眯着眼,柔声道“当你重现南唐的时候,到时候,你就可以去找他,和他生一个孩子。你们的孩子将会是最尊贵的人,他从一出生,就会成为南唐的国主。到时候,你的重担,就可以交给孩子去承担了。” 初醒咬牙呢喃道“那得到什么时候?今岁,我已经十九了。重建南唐,依旧遥遥无期。” 香姨轻声道“不远了,不远了。当初我们离京的时候,只有几千人。如今,您手下的探子,有五千人,兵马还有近三万,还有二十多万的百姓。你已经相当于一城之主了……” …… 翌日。 清晨。 杨七在宝言上师和初醒的恭送下,下山了。 和他同行的,还有马面。 马面一直对杨七忠心耿耿。 在他看到冯家兄弟和牛头,已经背叛了杨七以后,他就不愿意在山上待着了。 在他眼里,背叛了少爷的人,没有资格跟他做兄弟。 所以,杨七下山的时候。 马面已经打包好了行囊,在半山腰等他。 当马面那一张憨厚的脸出现在杨七面前的时候。 杨七心里很感动。 马面脸上那灿烂的笑容,一下子就感染了杨七。 万水千山,忠心不变。 他在杨七的心里,已经不再是一个家仆。 而是变成了兄弟。 杨七给了马面一个重重的熊抱。 拥抱过后。 马面冲着山顶‘啊啊啊’的叫个不停,一脸愤怒。 杨七了解马面的意思。 他陪着马面,把山上那三个没良心的人骂了一个痛快。 骂到了两个人心里都感到了痛快以后,才结伴下山。 两个人的心情很愉悦。 所以他们的步伐就变的很轻快。 然而,撞上了第一波的折家军盘查的时候,愉快的日子就结束了。 从草丛里钻出来的折家军,一点儿也没给杨七和马面挣扎的机会。 十几把重弩,瞬间就围在了他们周边。 然后,折家军的军卒们,扛着寒气逼人的重弩,押解着他们下山了。 杨七也意识到,自己偷令箭、写手书的事情暴露了。 不过,他并不担心。 他并没有用令箭和手令,对折家军造成什么危害性的事情。 加上他之前和折御卿相谈甚欢。 所以他不会有事的。 下山的路,被押解着,所以走的很快。 转眼就到了。 当杨七到了山下以后,就看到了三道身影,如苍松一样,耸立在山道上。 杨七在三道身影里,发现了折御卿。 在折御卿身前一尺的地方,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年龄看起来比折御卿大。 此人极具威严,折家军的将士们,在看到他的时候,下意识都低下头。 杨七一下就判断出了此人的身份, 府州第一人。 折家军的领导者。 折御勋。 杨七当即挣脱开了折家军军卒的押解,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折御勋面前。 “小侄见过折家二伯。” 对折御卿施礼过后,杨七一脸惊讶的看着折御勋,道“您应该就是折家大伯吧?小侄见过折家大伯。一见您老人家,小侄就觉得威武不凡,不愧是威震西北多年的英豪。” 杨七企图以这种拍马屁的方式,蒙混过关。 让人家看在他一介小辈的份上,不要计较他偷令箭和手书的事儿。 却没想到。 折家两兄弟,听到了杨七的称呼以后,嘴角直抽抽。 折御勋咧着嘴角,自语道“果然欠抽,还是娘有先见之明。” “啊?” 杨七一脸懵逼。 折御勋一点儿也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威严的冷哼道“小子,你身上有没有一块玉佩?” “啊?” 杨七更懵。 折御勋一点儿耐性也没有,完全不给杨七回话的机会,直接摆了摆手。 从他身后走出了两个彪形大汉。 是那种天赋异禀的彪形大汉,足有两米高,膀大腰圆的,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很吓人。 “搜!” 折御勋一声令下,两个彪形大汉就把杨七架了起来。 然后倒提着杨七双腿,不停的抖动。 令箭、手书、玉佩、银两等等。 被杨七踹在身上的东西,全都被抖弄了出来。 马面在后面,见到杨七受辱,愤怒的想过来帮忙。 却被人从后脑勺给了一刀把,直接敲晕了。 折惟昌很狗腿的跑到杨七身体下方,捡起玉佩,递到了折御勋手里。 “爹,您看看,是不是这一块玉佩?” 折御勋接过了玉佩,在手里仔细的摸索着,脸上布满了追忆的神色。 摸索了一会儿,在杨七张牙舞爪的叫喊声里,折御勋把玉佩收入到了怀里。 然后,一指杨七。 “拖下去,打。” 第0468章 杨七入折府(为大萌趙廸加更!) 杨七闻言,当即炸毛了。 “折家的,你们欺人太甚,本官乃是朝廷命官,你们打我,可是重罪!” 杨七强烈的谴责他们这种无礼的行为。 两个彪形大汉无动于衷,他们严苛的执行着折御勋的命令。 杨七被两个彪形大汉禁锢了手脚,顿时慌了,“姓折的,我可是来给你们折家谋福利的。我是你们折家的客人,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快放我下来。” 折御勋冷冷的瞥了杨七一眼,淡然道“你永远都不会成为折家的客人。” “怎么着?你们听了我的计划,想反悔?想抛下我,自己去干?” 杨七愤怒的喊道。 两个彪形大汉,已经把杨七押到了一个硬木固定的十字架前。 折御卿笑眯眯的探出了身后的手,在他手里,抓着一条蛇皮鞭子。 “让我来抽这个小子吧。” 杨七瞪着眼睛喝道“你们来真的?不就偷了一个令箭,写了一道手令而已,至于吗?” 眼看着两个彪形大汉要捆绑自己,杨七再也不坐以待毙。 “吼~” 他喉咙里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浑身肌肉暴起。 “嘭~” “嘭~” 两个彪形大汉,面对杨七天生的神力,完全抵挡不住。 两个人,犹如炮弹一样被打飞了出去。 杨七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平稳的落在地上。 “好力气!” 折御卿一脸惊愕的赞叹了一句。 折御勋瞳孔微缩,也明显被震惊到了。 折惟昌的表情最夸张,他长大了嘴巴,能吞下去一个鸡蛋,一脸呆滞。 杨七站起身,一脸凝重的盯着折家的三个人,沉声道“你们折家要针对我?” 折御勋的表现,让杨七看出了被针对的意思。 他脑海里频频思索,也没找出折家为什么要针对他的头绪。 他想从折家人脸上看出一些线索,却没看出什么。 “好小子,我来会会你。” 折御卿有点儿见猎心起,腰间的横刀瞬间出鞘,斩向了杨七。 杨七面色凝重,后退了两步,一个倒拔垂杨柳,把身后要绑他的架子,拔了出来。 眼见折御卿横刀砍在了面前。 杨七举着十字木桩迎了上去。 “嗖~” 横刀掠过,杨七手中的十字木桩,直接被劈成了两半。 由此可见,折御卿的力气也不小。 折御卿撩刀,再次攻向杨七。 杨七在折御卿凌厉的攻势下,频频后退。 退到了一队折家军站立的地方。 杨七从一个折家军军卒手里夺过了一柄大枪。 大枪在手。 杨七身上气势一变。 “你也吃我一招。” 金猴降妖。 一杆大枪,被杨七抡的浑圆。 “嘭~” 折御卿直接被抡飞了出去。 砸在地上,吐出了一口逆血。 “噗~” 折御卿一脸难以置信的喊道“好霸道的力气。再来。” “老二!” 折御勋踏步向前,眯着眼,沉声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折御卿从地上爬起来,想辩解,却被折御勋一个眼神给瞪的闭口不言。 折御勋从马背上取下了自己的武器。 也是一杆枪,准确的说,是一杆三尖两刃枪。 杨七眉头紧锁着,盯着提着大枪,缓步走来的折御勋。 “能告诉我,你们折家为什么针对我吗?” 折御勋一边接近杨七,一边平静的说道“你小子太傲了。老夫就是看你不顺眼,想抽你。没用其他理由了。” 杨七瞪着眼,一脸难以置信。 因为他看得出来,折御勋说的是实话。 一瞬间,他有种流年不利的感觉。 你折御勋,好歹是一个雄霸一方的大人物。 但也没到想抽谁就抽谁的地步吧? 杨七胸膛里生出了一丝怒气。 “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杨七率先抢攻。 关键时刻,他也顾不上法海老道的叮嘱了。 “嗖~” 一枪刺出,快若闪电。 直逼折御勋的喉头。 折御勋同样端起枪,姿势和杨七一模一样。 中正枪。 “嗖~” “当啷~” 高手过招,一招定胜负。 折御勋出枪比杨七慢,枪头却比杨七快了三分。 他的枪头上,似乎带着一丝震力。 直接把杨七手里的大枪,打落在了地上。 枪头顶在了杨七喉头前。 再前进一分。 杨七必死无疑。 杨七垂头丧气的低声道“我败了……” 折御勋收回了枪,冷声道“小子,你有没有听说过过刚则易?枪若是要快,不仅势要足,力也要一样足。你的势够了,可是力,却还欠一分火候。这一分火候,就是柔劲儿。如果你学不会这一股柔劲儿,这辈子也就只能以蛮力战斗了。” “拖下去,打两顿。” 折御勋摆了摆手。 已经从远处爬回来的彪形大汉,畏惧的走到杨七面前。 见杨七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用,他们就快速的绑上了杨七。 然后倒着吊在了一棵树上。 折御卿摩拳擦掌的提着蛇皮鞭子,狠劲的抽打杨七。 杨七为什么不反抗了? 因为他看到了差距。 他和折御勋的武艺上有差距。 单纯的凭借武艺判断,他不是折御勋的对手。 若是他玩命的使用天生的神力的话,未必没用取胜的机会。 他也能凭借着力气,逃脱出去。 但是,他逃了,马面就成了人家手里的筹码。 为了马面,他也只能心安理得的留下挨打。 之前的战斗,只是为了逼问出折家为什么针对他。 在确认了没用性命之忧以后,他也就放心了。 折御卿抽的很卖力,而且他似乎很享受抽杨七的过程。 “啪~” “啪~” 折御卿把皮鞭的力道控制的很好,既能抽疼杨七,又没留下什么伤口。 杨七的衣服被抽的破破烂烂的。 透过了衣服,可以看得出,他皮肤上浮起的一道又一道的鞭痕。 杨七感觉到浑身火辣辣的疼,却没叫喊一声。 足足抽了一炷香时间。 折御卿扔下了手里的皮鞭,气喘吁吁的道“这小子,一声也不吭,不喊不叫的,抽起来一点儿意思也没用。” 折御勋摆了摆手道“放他下来。” 杨七被放了下来,他强忍着疼痛,站直了,道“抽过了,该谈正事了吧?” 折御勋淡然的点了点头,道“折杨两家的结盟,有百利而无一害。老夫赞成你的计划。但是老夫有一个疑问。 老夫能做折家的主,你能做杨家的主吗?” 杨七明白折御勋话里的意思,他郑重道“我知道你在担心我爹。不过你可以放心,我爹现在一门心思的在重建火山军,他不会去管其他的。就算火山军重建好了,他也会带着火山军镇守在代州,根本不需要我们去跟他说什么。 胜州、丰州,以后都是我说了算。我已经准备好了足够的银两。 一旦拿下这两州,我就能组建起一支强大的军队。 为此,我准备了白银一千万两。” 为了让折御勋觉得自己靠谱,杨七特地强调了他筹备的银两。 西北不缺拿起兵器就能变成兵的兵样子,只缺钱和物资。 折御勋深深的看了杨七一眼,沉声道“很好,那么从今日之后,折杨两家,就是盟友了。你准备怎么逼着山上的人为咱们去打地盘?” 杨七指了指东方,道“围三阙一。” 杨七不需要解释太多,折御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即,折御勋就下令,撤去了守在卧虎岗东边的六成折家军,命令他们加固了南北两翼的防御。 杨七也叫醒了马面,让他拿着令箭和手令去山上传递情报。 一切做完以后。 折御勋让人牵来了杨七的马,说道“事情做完了,随我去折府。” 杨七一脸愕然,道“去折府做什么?我得在这里盯着,回头还得回到流民当中,引导他们前进的道路。” 折御勋摆手道“不差这一天。一天之内,就算他们冲出了卧虎岗,携带着那么多的流民,也跑不远。我们快马加鞭一来一回,很容易追上。” 杨七还想反驳,却被折御勋提起来,直接扔到了马上。 面对这么一个霸道又武艺高强的盟友,杨七真的很无奈。 就这样,杨七和折家老兄弟,三人,骑着跨马,赶往了折府。 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下午饭点的时候,赶到了折府。 进入到折府以后。 杨七被折府的奢华所折服了。 折府的奢华,已经堪比汴京的皇家园林了。 入府以后。 折御勋让人带着杨七下去沐浴,然后为杨七准备了一套舒适的锦缎做成了衣服。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 折御勋给杨七准备的衣服,颇具富贵气息。 杨七穿上以后,少了一份读书人恬静的气质,多了一份富家少爷的味道。 换上了衣服以后,折御勋就带着杨七去用餐。 路过了一个回廊,折御勋突然开口,问道“咱们折杨两家已经结盟了吧?” 杨七愣了愣点头道“恩。” 折御勋又问,“那你见了我那位六十八岁的老母,当如何称呼?” 杨七挠了挠头,有些犯难。 杨七从到这个世界起,还真没见过什么老一点的长辈。 折御勋这么问,让他觉得,是不是有什么忌讳? 毕竟一地一俗,在民俗这种问题上,还真不好一概而论。 杨七沉吟了片刻,试探的问道“叫奶奶?” 杨七在汴京城里的时候,对赵普老匹夫不情愿的叫过爷爷,所以叫一位女性长辈为奶奶,他没啥心理负担。 也不知道,这个称呼在折府,有没有忌讳。 杨七以为折御勋会有什么说法。 没想到,折御勋在听到了他的称呼以后,只是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说。 跟着折御勋的脚步,走过了三道回廊。 进入到了一个布满了花草的小院。 在小院当中。 有一个石桌,石桌前,一位慈祥的老奶奶躺在那儿,似乎因为年迈,手有点颤抖。 折御卿已经先到了一步,正经危坐在石桌前。 石桌上已经摆满了吃食。 杨七隐约在上面看到了炒菜。 炒菜这个东西,已经在汴京城里开始兴起了。 但是杨七到了西北以后,还真没见过几家酒楼有。 平日里,西北人都以面食为主。 折御勋带着杨七,走到了折家老祖宗面前。 折家老祖宗,见到了杨七以后,明显坐直了身体,手也颤抖的更厉害了。 “儿子拜见娘。” 折御勋恭敬的施礼。 杨七觉得气氛怪怪的,满大了折府,怎么就他们四个人单独吃饭。 还让他见折家老祖宗。 难道是觉得他是人杰,想让折家老祖宗看孙女婿不成? 杨七心里的想法多,脸上却没用表露。 见到了一位慈祥的老人。 他立马换上了一张笑脸,调皮的躬身道“小子杨延嗣,给折奶奶请安。” “嘭~” 折御勋当即给了他一脚,怒道“奶奶就奶奶,还什么折奶奶?这小院里就我娘有一个人,还需要区分你这一声奶奶在叫谁?” 杨七当即哭笑不得的重新施礼,“小子杨延嗣,给奶奶请安。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俗话说,吉祥话多说说,不吃亏。 果然,慈祥的折奶奶快乐开花了,她激动的道“乖……乖……乖……到奶奶这儿坐,坐奶奶身边。” 杨七踌躇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坐到了折奶奶身边。 折奶奶当即就拉起了他的手,仔细打量。 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有激动。 有慈祥。 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难道…… 当真想许配一个孙女给我? 怀着这种龌龊的心思。 杨七在折奶奶的身旁坐下。 折奶奶表现的很亲近。 不断的拉着杨七唠家常。 不时的还给杨七夹菜。 时间越长,杨七越觉得不对劲。 “我的!” 当杨七的筷子和折御卿的筷子,同时撞上了一块烧肉的时候。 折奶奶立马黑着脸,训斥折御卿,“多大人了,还跟一个孩子抢吃的。想吃让厨房再给你做去。” 然后,在杨七愕然,折御卿无奈的眼神中。 折奶奶把烧肉夹给了杨七。 杨七一下子就明白了折奶奶看他的眼神中熟悉的味道是什么了。 哪有当娘的不疼儿? 如果有,那就是在…… 卧槽! 卧槽! 杨七内心像是被雷劈了一样震惊。 “不可能吧?” 第0469章 外婆? 杨七脸上表现的很平静,内心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在《杨家将》演义里,对折杨两家的关系,基本上没用着墨。 但是在正史里面,有关于佘赛花佘老太君的记载中,曾经着重强调过,佘赛花本姓折,是折家的闺女。 演义和正史的出入很大。 此前杨七以前一直以为,在这个演义的世界里,折杨两家应该没用多少关系。 如今,从折奶奶那殷切的眼神中,他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外婆看亲外孙的眼神,里面充满了慈祥和宠溺。 杨七坚信,自己不会看错的。 小时候他待在外婆家里的时候,外婆就是这么看着他的。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杨七心里又升起了一丝疑虑。 如果佘赛花真的是眼前这位慈祥的老奶奶女儿的话,折杨两家怎么可能在近些年不想不走动的? 以折家的地位,帮衬一把杨家,汴京城里的那些个将门,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杨家啊? 这其中另有原因,还是别有内情,杨七一时三刻也猜测不出。 杨七觉得,这件事有必要回到代州,细细的向佘赛花询问一番。 一旦折杨两家真有亲戚关系,那么折杨两家的结盟,将会牢不可破。 这对杨家在西北立足,至关重要。 “嘶~” 正当杨七一边闷头吃饭,一边暗自思量的时候。 折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碗筷,手在杨七胳膊上揉捏,似乎在看杨七的筋骨壮不壮。 折奶奶曾经是高人的门徒,一身武艺并不弱。 因此,她只要一搭手,就能摸索出一个人的筋骨壮实不壮实。 由于杨七年幼,身形略显消瘦,加上经常做文人的打扮。所以,很容易给人造成一个弱不经风的迷惑。 折奶奶不上手还好,她这一上手,碰到了杨七挨过鞭子的伤口。 杨七下意识的皱起眉毛,倒吸了一口冷气。 折奶奶见状,眉头一挑,拉起了杨七的手臂,掀开了袖子。 一道道紫青的鞭痕出现在她的眼前。 折奶奶当即脸一黑,双眼中迸发出熊熊燃烧的怒火。 “谁打的?” 折奶奶年纪虽然大了,可是发起火来,威严十足。 在座的杨七三人,都不敢吃饭了,抬起头看着她。 “没事,一点儿小伤,不碍事。回头涂一点儿草药,很快就好。” 折奶奶瞪着眼,恼怒道“那也不行,多好了的一个孩子,谁这么狠心,居然对你下毒手。” 折奶奶疼惜的摸索着杨七的伤口,越看火气越大。 “说,谁打的。奶奶给你做主。” 折奶奶霸气的喊道。 杨七抬头瞥了一眼折御卿,见到折御卿一个劲的冲他使眼色。 杨七心里暗笑,威风八面的折老二,也有吃瘪的时候。 杨七也不是小心眼的人,他喜欢从那儿跌倒,就从那儿爬起来。 他还想着,以后武艺大进以后,找折家兄弟报仇呢。 如今靠着长辈出头,以后再被证实了有亲戚关系,那还真的不好亲自动手报仇了。 一念至此,杨七笑着安抚折奶奶,“奶奶,我真没事……” 杨七想着息事宁人,可是折奶奶不干了。 折奶奶也不问杨七,她转过头,盯着大儿子,恼怒道“满娃,有人在这府州,欺负为娘护着的人,你说咋办?” 连威风八面的折御勋的小名都叫出来了,可见老太太是真怒了。 见到了老母动怒,折御勋果断的出卖了折御卿,“娘,人是老二打的,跟我没关系。有事您找老二。” 折奶奶凤目含煞瞪向了折御卿。 折御卿心里咯噔一下,赶忙解释道“娘,儿子也不想打他,可是您……” “这么?你想说我一个老婆子,让你去以大欺小的欺负一个孩子了?” 折奶奶粗暴的打断了折御卿的话。 一句话,把真相堵死在了折御卿的嘴巴里。 折御卿满肚子的委屈说不出口。 明明是按照您老人家的吩咐,我才出手教训这个小子的…… 折御卿很委屈的耷拉着脑袋,听折奶奶的训斥。 折奶奶义愤填膺的喝骂道“你说说你,长出息了,连一个孩子你也欺负。多乖巧的一个孩子,你怎么忍心下得了手? 为娘平日里给你讲的大道理,是不是都被你抛到狗身上去了? 以大欺小,你真是出息了。 ……” 折御卿一脸委屈,求助的看向了自己的大哥。 折御勋果断的把头埋在了石桌上已经被吃光了的饭菜碟子里,他以这种方式,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当娘的教育儿子,那是自古传下来的天理。 谁都没权力干涉。 折御勋可不愿意把自己也搭进去。 杨七面对折御卿求助的眼神,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开玩笑。 这个时候看笑话还来不及呢。 折家二爷的笑话,可不是谁都能看到的。 不趁着这个机会看个够本,以后也许就没机会了。 折奶奶一口气把折御卿骂的连连认错以后,才气喘吁吁的停下了。 杨七很狗腿的帮折奶奶顺了顺气。 引来了折奶奶一番夸赞。 折奶奶顺气以后,瞪了一眼还直愣愣的站在那儿的折御卿,“还愣在那儿作甚,还不快去那上好的伤药过来。老婆子要帮七小子上药。” “哎哎哎~” 折御卿如蒙大赦,赶忙跑出了小院子。 折御勋也在这个时候站起身,躬身道“娘,儿子先行告退。” 折奶奶摆了摆手,道“你去吧。” 折御勋点了点头,对杨七道“明早我在府门口等你。” 杨七愣了愣,点了点头。 折御勋走了以后,折奶奶让丫鬟们收拾了小院子里石桌上的残羹剩饭。 杨七陪着折奶奶唠家常。 折御卿送来了伤药以后,折奶奶屏退了丫鬟们,亲自为杨七伤药。 杨七有点儿受宠若惊。 他有种被捧在心尖尖上的感觉。 上过了药以后。 杨七就陪着折奶奶继续说话。 东家长李家短的说了很久。 折奶奶很喜欢听杨七说的琐事,特别是杨七提到杨家一些琐事的时候,折奶奶就听的格外仔细。 一老一少,聊到了深夜。 折奶奶嘴里低声哼着一个小调,让杨七沉沉的睡了过去。 杨七睡过去以后。 折奶奶守在杨七的身边,怎么看都看不够。 临了了,似乎想起了什么。 折奶奶在她的卧房里,翻箱倒柜的寻找。 最后在一个隐蔽的脚落,找到了一个木匣子。 在蜡烛的光辉下,折奶奶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静静的躺着七个巴掌大小的玉牌牌,每一个牌牌做工都十分讲究,上面铭刻着复杂的花纹,看着十分漂亮。 每一个玉牌上,都刻有一个字。 雕玉的匠师应该是一位高人,他用藏花的手法,把字变换成了一朵朵的花纹,雕刻在上面。 因此,一眼看过去,看到的是七朵不同的花纹。 仔细的琢磨,你会发现,这七个字究竟是什么字。 平、定、光、辉、德、昭、嗣…… 杨七如果能看见的话,他一定明白这七个字的含义。 折奶奶摸索着玉牌,一脸追忆。 许久许久。 她眼眶通红的呢喃道“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送出去的……” 折奶奶拿出了那个‘嗣’字玉牌,在手里摸索着。 看得出,折奶奶准备的这些玉牌,年月越不短了。 每一个玉牌光滑透亮,应该是经常拿出来把玩,已经上了包浆。 在匣子的一角,有七条锁链。 折奶奶用一条锁链,串起了玉牌,轻轻的戴在了杨七的脖颈上。 看到玉牌戴在杨七脖颈上。 折奶奶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 翌日。 清晨。 杨七起的很早。 起来以后,发现折奶奶趴在火炕上的矮桌上,迷糊的睡了过去。 他一起身,就发现了脖颈上的玉牌。 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玉牌以后,杨七愣了愣。 脖颈上的这个玉牌,和佘赛花给他的那一块玉佩上的花纹很相似。 只不过,佘赛花给他的玉佩,只有这个玉牌的一半儿。 准确的说,佘赛花的那个玉佩,只有一半儿,并不完整。 杨七胸前挂的这个玉牌,才是一个完整的玉牌。 这一刻,杨七几乎可以肯定。 这个趴在矮桌上,沉沉睡过去的老太太,就是自己的外婆。 杨七的神色很复杂。 突然多出了一个,甚至可以说一群亲人。 这让他一时半会儿有些难以相信。 而且佘赛花和老杨二人,从始至终都没提过这件事。 这摆明了其中肯定有其他的故事。 在没用弄清楚这其中的故事之前,杨七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冒认亲戚的好。 至于脖颈上的玉牌,应该是老人的一片心意。 杨七就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杨七蹑手蹑脚的起床,为老人盖上了一床被子, 然后穿戴整齐了准备下了火炕。 “吱呀~” 打开了门,就撞上了一直在门外伺候着的折奶奶的大丫鬟。 一个年龄和杨七相仿的姑娘。 长的也蛮水灵的。 眼睛很灵动。 看起来是一个精明人。 大丫鬟见到了杨七出门,明显的有些震惊,她刚要开口呼喊,却被杨七给制止了。 大丫鬟虽然跟在折奶奶身边的时间不长,可是通过折奶奶平日里口述,也了解了一些辛秘。 折奶奶对杨七的疼爱,远超过她对重孙们的疼爱。 这让她意识到杨七的身份不一般。 大丫鬟识趣的没用呼喊,她欠身向杨七施礼。 杨七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十两重的金饼,扔给了大丫鬟,说道“好生伺候着。如果奶奶问起,你就说我说了,以后还来,经常来。” 大丫鬟没用多问,点了点头,道“奴婢明白。” 杨七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小院。 杨七走了没多久,折奶奶就悠悠转醒。 抬头一瞧,看到了火炕上已经没有了杨七的身影,她一愣,然后大声喊道“月娥。” 伺候在折奶奶身边的大丫鬟匆匆进入到了房里。 “见过老祖宗。” 折奶奶恼怒的问道“人呢?不是告诉你了,他醒了以后,让你唤醒老身吗?” 大丫鬟赶忙道“启禀老祖宗,奴婢想叫醒您,可是公子不让。公子还让奴婢转告您,他以后会常来。” 折奶奶脸上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她一脸错愕的道“他真是这么说的?” 大丫鬟郑重的点了点头,“公子确实是这么说的。他还赏给了奴婢一块金子。” 说着,大丫鬟就把袖筒里的金饼拿了出来,双手举过了头顶。 折奶奶一脸唏嘘道“真是一个聪明的小家伙,那个死丫头要是有小家伙十分之一的聪明劲,老婆子我也就不用等这么多年了。” 唏嘘过后, 折奶奶瞥了大丫鬟一眼,“以后记得称呼他为少爷,和惟信、惟忠一样的少爷。” 大丫鬟郑重道“奴婢记下了。” 折奶奶点了点头,道“小家伙出手够大方的,一出手就是十两金。既然是他给你的,你就收着吧。以后他再给你什么,你也不需要告诉老身。 他给的,就是府上赏的,没人会说三道四的。” 折府上,经常会有朝中的探子,试图贿赂府上的丫鬟和家丁。 为此,处理过不少人。 因此,府上的丫鬟和家丁对此事都很谨慎。 折家在府州,只手遮天。 他们可不愿意为了一点儿钱财,丢了性命。 大丫鬟满心欢喜的把十两金饼装进了袖口。 …… 折府门口。 简单的洗漱过了一番,又用过了早膳的杨七,匆匆的赶到了门口。 折御勋和折御卿二人已经整装待发了。 杨七跳上了自己的马背,策马到了他们身侧。 折御勋当即道“据探子传回来的消息,昨夜卧虎岗上的党项流民,已经突围出了卧虎岗,并且连夜向东逃窜而去。 我们即刻动身,等他们赶到麟州境内的时候,我们可以赶上他们。” 杨七皱了皱眉,摇头一笑。 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 从马面昨日上山向卧虎岗上通禀消息,已经过去了八个时辰了。 他们居然等到了,半夜才敢动手突围。 白白的浪费了两个时辰。 折御勋似乎看出了杨七心中所想,他朗声道“流民始终是流民,你别对他们期望太高。” 第0470章 利益才是最牢不可破的 “流民是没办法可正规的军伍相比的,即便是他们的人数,是军队的十几倍,也不是军队的对手。” 折御勋对初醒的队伍评价很苛刻,即便是拥有三万多正规武装的初醒部众,在折御勋眼里,依旧是流民。 杨七想为此辩解几句,却说不出口。 仔细想一下,他发现折御勋的话很有道理。 在浩瀚的历史上,农民起义不知凡几,可是真正有成效的,却少之又少。 而农民起义,靠的就是流民组成的军队。 一支拥有严酷军法的军队,和一支只凭借自己喜好作战的军队,完全没用可比性。 一旦碰撞,几乎是碾压是的战斗。 从初醒部众撞上了折家军,就不难看出。 根据杨七的了解,目前在编的折家军,有六万人。 其中很大一部分折家军,布防在府州和银州的交界处,预防党项。 围困初醒部众的折家军,仅有两万人,剩下的三万人,都是从各地抽调的杂兵。 即便如此。 初醒部众,依旧被打的溃不成军。 杨七骑在马背上,长叹了一口气,道“就算他们真的是渣,我们也得想办法,让他们变强。我们还得依靠他们,帮我们打地盘。” 折御勋淡然道“这个问题你不需要考虑,我已经帮你考虑过了。到时候我会抽调出去三百折家的家将给你。 由他们去担任流民军队中的各级军官,他们的战斗力会直线提升。 而且就算他们有了什么异心,想要反咬我们,也不可能。 只要我到时候抽走他们手底下的军官,他们依然是一群流民。” “嘶~” 杨七倒吸了一口冷气,暗地里给折御勋竖起了大拇指。 他没想到,折御勋算计起人来,比他还狠。 “你是不是新得了一块玉牌?” 相比于党项流民的走向,折御勋似乎更在意杨七本身。 听到了折御勋发问,杨七点了点头。 折御勋郑重的说道“保护好你身上的玉牌。” 只是简单的丢下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折御勋就骑着马,扬长而去。 折御卿似乎还为昨日杨七不帮他说话而生恼,他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 “驾~” 折御卿策马扬鞭,紧随着折御勋而去。 “哎~” 杨七扯了扯嘴角,扬鞭,跟随在折御勋的身后。 一路快马奔驰。 一行人在晌午的时候,赶到了折家军的驻地。 折御勋对折家军,具有绝对的统治权。 从他到了驻地的那一刻起,驻地内大小军官脸上就没有了笑容。 一个个神情严肃的各司其职,随时等待折御勋的调遣。 相比于昨日,折家军的驻地,向东挪移了五十里地。 折御勋到了中军大帐,就召集诸将议事,杨七赫然在列。 在这座军营里,折御勋拥有绝对的主动权。 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向诸将领解释作战的目的,他只需要布置作战任务即可。 当即,他身色严肃的冷声道“从今日起,东厢两万军卒,悉数加入战斗。两万军卒,一分为二,其中一万人,为北军,由折御卿带领,沿麟州、丰州、胜州三州北面沿线挺进。 主要任务,就是阻截党项流民。只要他们出了麟州、丰州、胜州,三州之地,你们就必须率军狙击。 另外一万人,为南军,由本帅统领,折惟昌为副将,沿麟州、丰州、胜州三州南面沿线挺进。 主要任务和北军雷同。 如果任务有所改变,本帅会另行下令。 一切以本帅的令箭和手令为准。 听清楚了吗?” “末将遵命。” 折御勋在布置完了作战任务以后,让诸位将领散去。 然后,他又召集了折府的家将。 从中抽调了三百精锐,分派给了杨七。 折御勋似乎暗地里叮嘱过这三百家将,所以家将们对杨七的态度,还算恭敬。 杨七领着三百家将,和折御勋约定了传递消息的方式以后,就匆匆上路了。 初醒部众距离折家军的驻地其实并不远。 杨七仅用了一个时辰,就赶到他们临时落脚的一个村庄。 进入到了麟州境内,脱离了折家军的危险以后。 初醒的部下们似乎放开了天性,几乎是无恶不作。 似乎是在山上饿怕了。 在初醒下达了抢夺粮食的命令以后,他手下的流民和军卒,把村庄里能吃的东西,全抢光了。 杨七入村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个的百姓,被轰出了村庄。 百姓们哭喊着,离开了自己居住的地方。 他们盘旋在村庄外,久久不肯离去。 “造孽啊~” 杨七望着可怜巴巴的百姓们,感叹了一句。 路径了三道盘查以后,杨七终于进入到了村内。 作为此次帮助党项流民逃脱的大功臣,杨七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礼遇。 除了有上好的酒肉以外,还有貌美的党项女子在杨七面前翩翩起舞。 忠诚的马面,在重新见到了杨七以后,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杨七身边。 酒足饭饱以后。 杨七、宝言上师、初醒,聚在一个屋子里谈正事。 宝言上师结了一个佛礼,笑眯眯的道“黑虎神护法出去了一趟,身边居然多了三百护卫。看来黑虎神护法,在折家并没用遭罪,反而受到了礼遇……” 宝言上师是一个存粹的利益性的动物。 在杨七面前,他似乎不懂得客套。 他对杨七轻易的从折家手里把他们弄出来,有些存疑,甚至怀疑杨七身边三百人的身份。 杨七学着宝言上师的模样,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轻笑道“当年我爹在太原的时候,和折家有点儿交情。折家不敢太为难我。 为了从折家手里为你们争取一条生路,我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三年内,我代州一切的税收,可就归府州了。 不仅如此,还遭到了一顿毒打。 至于我手下的那三百人,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护卫。 他们都是跟随我爹多年的战场上的老卒。” 为了取信于人,杨七掀开了袖子,露出了身上的鞭痕。 宝言上师医术高超,仅仅瞥了一眼,就明白了是如何造成的。 对于杨七身上的伤痕,宝言上师没用一点儿看法,他依旧笑眯眯的道“你的损失,相信佛会重新赐给你的。毕竟,你也是为了佛,才付出这么多。” 宝言上师这句话,算是承诺了杨七,以后补偿杨七的损失。 同时,也变相的认可了杨七刚才的话。 初醒看着杨七身上的伤势,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忍,不过转瞬即逝。 她笑吟吟的问道“您能平安归来就好。对于接下来的局势,您怎么看?” 在杨七面前,初醒永远显得那么谦卑。 杨七愣了愣,反问道“你们什么想法?” 初醒瞥了一眼宝言上师,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于是说道“我们准备由麟州,进入到党项,然后掠夺牛羊人口,再找个地方,蛰伏起来,慢慢发展。” “其他的呢?” “没了。” 杨七嘴角抽搐了一下,“慢慢发展?你觉得慢慢发展适合你们吗?党项人除了放牧,什么也不会。你指望他们学会种地,恐怕你麾下的人,会死去五成。 我之前在山上,不是跟你们说过。让你们不断的通过途迁去掠夺吗?” 初醒为难的道“以我们现在的力量,还能去掠夺谁?” 杨七心中早已打好了腹稿,他郑重的道“既然已经到了麟州,那就索性在麟州抢一把。麟州的百姓,一半是汉人,一半是党项人。 所以这麟州,有牛羊,也有粮食。 只要抢一把麟州,足够你手下的人吃一年了。 而且,麟州是党项的地盘。 你们抢麟州,大宋的兵马是不会管的。 李继迁的兵马大多在党项腹地,从党项腹地,纵马狂奔,到此地,也得五天。 五天时间,足够你们带着从麟州抢到的财物,离开这里了。” 初醒皱眉,道“可是对麟州开战,会死很多人……我手下的人,已经不多了……” 杨七又好气又好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有别的选择?如今你真的珍惜你手下的百姓的话,当初也不会去打党项祖地。” 初醒当即低头,沉默不语。 杨七沉声道“我突然发现,你真的很愚蠢。该在乎人的时候,你不在乎。不该在乎人的时候,你又斤斤计较。 只要你一路抢下去,一连抢四五个州的粮草和财富。 到时候,你手里有的是粮草和钱,还怕手下聚集不到人? 满西北的流民,只要你愿意招招手,都可以投到你的麾下。” 宝言上师明显被杨七的说法打动了。 他根本就不在乎党项流民的死活。 “老衲赞同黑虎神护法的简易。如果可以,老衲希望黑虎神护法,能够帮我们一路走下去。直到我们找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初醒还在犹豫。 杨七扫了她一眼,暗自摇了摇头,转身眯着眼睛问宝言上师,“让我一路跟着你们,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我跟着你们,不仅要帮你们出谋划策,还要帮你们打仗,我有什么好处?” “当日……” 宝言上师开口说了两个字,就被杨七粗暴的给打断了。 “当日雁门关的人情不够。我帮你们逃离了卧虎岗,已经算是还了你们的人情了。” 杨七冷冷的盯着宝言上师。 宝言上师闭着眼睛,盘算了一下,开口道“抢夺到了钱财,我们可以分你一成。” 杨七眯着眼,摇头笑道“一成可不够,为了帮你们。我可是把家里的家将都调了过来。你们之前经营的兵马,还算不错。可是和李继迁一战,你们的精锐基本上都战死了。 现在你们手里的兵马,只不过是一群流民而已。 你应该明白,三百个战场征战沙场的老卒,对你们意味着什么。 有他们在。你们手下的兵马,就能快速的统御成军。 战斗力会不断的增强。 可是没用他们在,你们手下的兵马,始终是一群流民。 即便是要培养出以前的精锐,也得花一两年的时间。” 宝言上师盯着杨七,似乎要把杨七看穿。 杨七的分析很透彻,几乎说已经看穿了他们这一伙势力的所有弱点。 “呵呵呵……” 宝言上师突然朗声一笑,道“黑虎神护法真是睿智。老衲原以为,你调了三百家将过来,只是为了护卫自己的安全。没想到,你调他们过来的目的是为了利益。 你在卧虎岗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盘算好了一切?只等老衲往套子里面钻?” 杨七并没用否认,而是一脸坦然的说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没有足够的利益,你凭什么认定我会陪着你们冒险?就凭你们之前对雁门关的人情?你觉得人情靠得住吗?” 宝言上师目光复杂的盯着杨七,感叹道“你果然跟老衲是一种人。老衲可以答应你,把你提高一成。这是我们能给你的极限。” 杨七假装低头思量了很久,才抬起头,说道“成交。” 宝言上师和杨七赤果果的交易,就发生在初醒面前。 初醒很难把这个惟利是图的杨七,和以前那个飘逸洒脱的公子联系在一起。 杨七市侩的嘴脸,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初醒眉头紧锁。 她虽然不喜欢市侩的杨七,可她不得不接受杨七的市侩。 事到如今,除了杨七,没人能帮她。 而且,从目前的局势看,除了杨七给出的建议外,他们似乎也没用其他的选择了。 初醒低着头,沉声道“妾身可以答应您。” 一个简单的三方盟约,就此达成。 宝言上师平静的离开了屋子。 屋子里只剩下了初醒和杨七。 初醒幽怨的看着杨七,轻声道“妾身总觉得,公子您不是一个惟利是图的人。而且您有南国在手,也不会却钱。” 杨七有些口渴,端起了桌上的银壶,猛灌了一口。 “呼~” 吐出了一口浊气。 杨七笑道“你了解我,可是宝言上师不了解我。如果不图谋点什么,你觉得宝言上师会放心的跟我合作?如果不跟你们合作,那我怎么跟着你们,怎么帮你和冯家兄弟,还有牛头脱离这个困境?” 第0471章 目光短浅 在杨七眼里,初醒是一个不适合搞政治的人。 政治头脑的匮乏,让初醒在很多时候,看不清隐藏在一场又一场计谋下的本质的东西。 就是这么一个不通政治的花架子,愣是被一群心怀叵测的人拉着,一起干大事情。 原因就是因为她身上有皇室血统这个大意的名分。 杨七认为这完全是愚不可及的事情。 历史上,基本上已经被推翻的王朝,没有一个能翻身的,全都倒在了历史的海洋里。 杨七把道理掰碎了,给初醒讲明以后,初醒就明白了杨七的良苦用心。 当即,初醒就把手下大军的指挥权,一股脑儿的抛给了杨七。 二十万的流民,外加三万的兵马,在村庄里修正了一夜。 饿的皮包骨头的党项流民和兵马,在彻底了吞噬了一个村庄的所有食物以后,勉强恢复了一些神色。 翌日清晨。 杨七起床以后,简单的用过了早饭,就和初醒、宝言上师三人,集合起了流民和兵马。 在所有人见证下,杨七从初醒和宝言上师二人手里,接掌了象征着权力的金刀。 一柄纯金打造的金刀,一尺长,上面镶嵌了各色宝石。 在杨七看来,这东西有点粗制滥造的成分。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粗制滥造的玩意儿,却代表着二十多万人的权柄。 初步掌权,杨七立马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首当其冲的就是扩大军卒的数量。 从原有的三万兵马的基础上,一下把军队的人数扩充到了十万。 杨七几乎把所有的党项流民的男丁,全部编入到了军伍当中。 剩下的近十三万的妇孺,被划分成了三个部分。 一个部分的妇孺负责后勤,一个部分的妇孺负责押运,一个部分的妇孺负责储藏。 几乎所有的党项妇孺,天生就是干这些事宜最好的人选。 她们在党项的时候,干的就是这些工作。 缴获的财物和粮食,全部送给了妇孺们储藏押运。 新编的十万大军,被杨七明明为复兴军。 殇倾子担任这一支复兴大军的兵马大元帅。 冯家兄弟,分别担任左右两军的先锋将军。 牛头则担任中军先锋官。 十万复兴军,被杨七分成了三部分。 殇倾子,率领五万复兴军,从中路横插向麟州城。 冯林率领的左军,护卫在中军左侧,负责剿灭麟州以北的地盘,搜刮金银财宝和粮食。 封辉率领右军,护卫在中军右侧,负责剿灭麟州以南的地盘,同时搜刮金银财宝和粮食。 杨七这么做的目的,能在最大程度上,将麟州的财富一次搜罗一个干净,也能让复兴军,以最快的速度,壮大起来。 当然了,被洗劫过后的麟州,更方便让折家接手。 因为凡是有反抗心的和反抗力量的,都会被复兴军给生吞活剥了。 折家,将会以大恩人的角色,进入到麟州。 同时,折家也会以最快的速度,消化麟州。 不得不承认,杨七选择的这个时机,确实恰到好处。 西北各地刚播下了春耕不到一个月。 这一波洗劫过去,看似让百姓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可是,百姓也会在秋收之后,迅速的恢复过来。 折家,只需要帮助麟州的百姓,熬过春末和夏天即可。 为了贯彻落实自己的计划,杨七把跟随他一起过来的折家三百家将,全都派遣了出去。 分别在三军中,都担任着重要的职位。 一切安排妥当了以后,杨七下令,掠夺战争开始了。 左右二路大军先行。 按照杨七最后会军在麟州城下的计划,左右两路大军,必须比中军先走一日的路途。 杨七端坐在马背上,遥遥送走了冯林的左军。 冯林率领了两万五千军卒。 与其说这些人是军卒,倒不如说他们是流民。 因为武器的匮乏,这些人手里拿的,基本上都是用硬木削成的木枪。 冯辉率领的两万五千人的军卒,情况也差不多。 三万存留下的党项兵马,基本上都被杨七留在了中军。 在左右两军,开拔出去了半日以后。 杨七才下令让中军开拔。 十五万人,浩浩荡荡的向麟州府冲去。 杨七率领着大军,前行了十五里地。 碰上了第二个麟州的村庄。 这是一个以党项人为主的村庄。 村庄的四周,几乎看不到庄家,全部是一片片的草场。 党项的汉子们,骑着马,在草场上奔跑嬉戏。 看得出他们和汉人接触久了,所以沾染上了不少汉人的习性。 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有逐渐汉化的表现。 “怎么办?” 殇倾子百无聊赖的策马到了杨七身边。 杨七咧嘴一笑,“还能怎么办,杀过去,见东西就抢。” 杨七当即挥手。 复兴军的军卒们,犹如一条条恶狼一样扑了出去。 在五万恶狼般的复兴军军卒面前,村庄里的党项人,基本上没用多少抵抗的能力。 杨七策马从村庄头走到村庄尾的时候,一个村庄就完全被抢光了。 党项人不会种植粮食,所以在村庄里,复兴军并没用抢到多少粮食。 但是,复兴军抢到了三千匹的马。 其中能用的好马,达到了一千匹。 剩下了八百匹的老马,交给了妇孺们去拉扯,一千两百匹的小马驹,也交给了妇孺们去驯养。 同时,从村庄里,还缴获了少量的金银,以及一批三百多把的弯刀。 有了马匹,一千多人的骑兵很快就催生了出来。 党项人似乎更擅长在马背上劫掠。 看到了劫掠的好处以后,几乎不用杨七去刻意的催促。 党项人的脚步下意识就加快了。 一日间。 杨七行进了五十里。 劫掠了五十里内的三个村庄,和一个城镇。 缴获了大批的粮食和财物。 夜晚的时候。 众人落脚在了他们最后劫掠的城镇里。 宝言上师望着摆满了一间大屋的金银珠宝以后,脸上露出了热情的笑容。 “真是我佛庇佑。” 佛祖的信徒,似乎对金银珠宝有着异常痴迷的态度。 初醒脸上同样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只是她痴迷的方向,和宝言上师不同。 她更看重自己麾下的流民和军卒们。 从他们被李继迁从党项赶出来以后,她麾下的人,就没用吃过饱饭。 今天她麾下的人,终于吃饱了。 由于今日劫掠的只是一些村庄和小城镇,所以并没用遇到什么有效的抵抗,手下的人也没死伤多少。 初醒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杨七更像是一个旁观者。 从头到尾,他脸上的表情都很平淡。 只是在晚上快要入睡的时候,杨七找到了宝言上师和初醒,按照约定,拿走了他本应获得的两成的缴获。 宝言上师虽然有些肉疼,但是还是点头答应了。 拿到了属于自己那一份的战争红利以后,杨七当即就让马面带着一批人,连夜把财物运走了。 杨七的这个作法,让宝言上师和初醒都不解。 但是没有人去阻止杨七对自己财物的处置。 翌日清晨。 起床以后。 初醒慌慌张张的找到了杨七。 “公子,公子,出事了。” 杨七慌忙的穿上了衣服,打开了房门,皱眉道“出什么事儿了?” 初醒苦着脸,道“死了一百多人。” 杨七愣了愣,疑惑道“昨晚有人偷袭营地?” 初醒摇头,说道“被撑死的……” “额~” 这个答案,让人觉得意外。 但是却在情理之中。 饿了好久的党项流民,在见到了充足的食物以后,自然会放开肚皮大吃特吃。 饿久了的人,不适合暴饮暴食。 只是撑死了一百多人,确实有些夸张。 杨七穿戴整齐以后,当即回到了军营,下达了一条控制每个人饭量的命令。 自此以后,很少再有撑死人的事情发生。 吃过了早饭以后,大军再次开拔。 一连三天。 大军一路上劫掠。 犹如蝗虫过境一样的刮了一层过去。 积累的财富在成倍的增加。 金银珠宝已经满满当当的堆满了十几辆的马车。 宝言上师亲自带领着他手下的武僧,聚集在马车旁边,担当护卫。 掠夺的粮食,足足需要上万的妇孺,才能勉强押运动。 掠夺到的马匹,已经增加到了上万匹。 其中有五千匹强健的马。 一支五千骑的游骑,也迅速在复兴军中出现。 牛头自告奋勇的担当了游骑兵的统领。 当然了,遇到的抵抗,也在急剧的增加。 从最初的一场掠夺下来,十几人受伤;到现在,一场掠夺过去,死掉上百人。 然而,这些个死伤,在巨大的收获面前,很容易被忽略掉了。 第四日的时候。 冯家兄弟左右两军缴获的财物,也被运送了过来。 左右两军缴获的财物,居然比中军缴获的还多了一倍。 一下子,押送金银财宝的大车,从十几辆,扩充到了六十多辆。 …… 夜晚。 保管财物的营帐内。 杨七依照惯例,带着马面前来获取属于自己的那两成的财物。 进入营帐。 杨七就感受到了四道炽热的目光。 初醒身边的香姨、宝言上师、宝吉上师三人,盯着满营帐内的金银珠宝,眼睛都不肯挪开一步。 掠夺来的财物里面,铜钱占有极重的比例。 几乎八成的财物,都是以铜为主。 金银珠宝占两成,此刻全部堆放在帐篷里。 初醒也眼热,但是她目光更多的是放在那些首饰上面。 “按照惯例,我来拿走属于我的两成。” 杨七扫了一眼营帐内,已经被金银迷惑了双眼的四人,平静的说了一句。 宝言上师硬生生的把目光从金银堆里拔了出来,双眼中似乎有火炬在燃烧,他目光炯炯的盯着杨七,声音略显沙哑,“黑虎神护法,真要把属于你的那一部分都拿走吗?放在这里不好吗?或者干脆,你加入到我们的大业中。以后一旦事成,我们不介意,推举你为佛国的国主。” 香姨也从财宝上把目光拔了出来,她盯着杨七,目光炽热道“杨公子,只要你愿意,将来你和初醒公主的孩子,就是新的江南国主。” 杨七扯了扯嘴角,冷笑道“你们觉得,你们这些虚无缥缈的承诺,能打动我?我对你们谋划的事情,一点儿兴趣也没用。奉劝你们,别见财起意,动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你们能获得这么多的回报,全部都是因为我的谋划。 我复出了,就应该得到应有的回报。你们不仅拿到了自己的那份,还想图谋我的那一份,是不是有点儿贪心了?” 宝言上师眯起眼,阴恻恻的说道“黑虎神护法,你不觉得,你拿两成,有点多了吗?从头到尾,都是我们的人在出力。 而你复出的,只有一些微不足道的谋划和计策而已。” “微不足道的谋划和计策?” 杨七讥笑道“没有我的谋划,你们连吃饭都是问题。想见财起意,也得掂量掂量一下你们的分量。如果不是看在初醒的面子上,我会帮你们?也不看看你们什么德行。” 香姨冷冷的盯着杨七,沉声道“杨公子,你说话客气点,小心祸从口出。” “呵呵……” 杨七脸色一冷,盯着香姨道“怎么,想跟我动手?那你们可得考虑清楚,看看能不能拦的住我。” 杨七的本事,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 杨七真要发飙了,想要逃出营地,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香姨退下。” 关键时刻。 初醒脸色苍白的娇喝了一声。 香姨瞪了杨七一眼,才退到了杨七身后。 初醒有些低着头,走到了杨七面前,低声道“对不起。” 杨七抬起手,拍了拍她的头,笑道“傻丫头,不需要说对不起,又不是你的错。” 杨七扫了香姨一眼,不屑的说道“傻丫头,不如你去收拾收拾东西,跟我走吧。和这些人待在一起,你永远也不会成事。有可能还会把自己给搭进去。” 初醒茫然的看向杨七。 杨七解释道“这才扫荡了一些小村小寨而已。缴获了这么一点儿钱财,他们就想翻脸。难成大事。你想想,咱们进入到麟州以后,劫掠的都是边缘地带。真正富庶的城池,咱们还没用劫掠一座。麟州有七个城池。 一旦劫掠了这些城池,聚集到的财富,无法估量。 劫掠了麟州以后,我还准备带着队伍,一路掩着东北线,再劫掠丰州和胜州。 到时候,聚集的财富,更多。” 第0472章 兵临城下 杨七这话看似是对初醒说的,实际上是对帐篷里所有人说的。 现在缴获的这些钱财,相比于以后的缴获,可以说是九牛一毛。 事实上,除了这座帐篷里的金银外,剩下的铜钱,加起来并没用多少。 仅仅为了这么一点儿钱财就想翻脸,杨七真的很无奈。 如果不是还要利用这些人去帮忙攻打丰州和胜州,杨七甚至想转身走人。 一群鼠目寸光的家伙。 杨七怕自己再和这些人待下去,自己也会变的鼠目寸光。 帐篷里的其他人,听到了杨七的话,明显愣了愣。 三个贪婪的人,都意识到了自己鼠目寸光了。 香姨老脸一红,向初醒告罪了一声,迅速的退出了帐篷。 宝言上师完全不知道脸皮为何物,他乐呵呵笑道“老衲向黑虎神护法赔不是了。老衲这就让师弟,点算好你的财物。” 初醒脸色发白,轻声道“公子,妾身没办法跟你走。妾身还要照顾那些跟随妾身的人。” “哎~” 杨七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一次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如果再有下次,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初醒神色复杂的看了看杨七,欠身施礼道“多谢公子怜悯。” 宝言上师告罪了一声,让他师弟宝吉上师,负责点算杨七的财物,自己悄声退出了帐篷。 出了帐篷以后,宝言上师抹黑,悄无声息的进入到了一个帐篷内。 帐篷内。 香姨似乎已经在等候他。 宝言上师进入帐篷内以后,像是换了一个人,他脸上的笑容没了,脸色很阴冷。 “香鬼,今晚的事情,你怎么看?” 香姨眼中闪过了一道狠辣的光芒,“他是有些小聪明,可是他太贪心了。” 宝言上师点头道“老衲要建立佛国,你要复国南唐,这都需要大量的钱财。” 香姨眯着眼,沉声道“你说怎么办?现在对那个小子下手,有点为时过早了。正如他所说,现在得到的钱财,只是一些小头,真正的大头还在后面。我们必须好好利用这一颗棋子。” “嘿嘿嘿……” 宝言上师残忍的一笑,道“老衲已经有了对策。老衲暗地里派人观察过,他派那个哑巴出去送钱,出去以后,没半天就返回了。半天的时间,他的钱和运不回代州。 所以老衲可以断定,他应该是把钱财,掩埋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 我们只需要派人悄悄跟着,弄清楚他藏钱的地方。 到时候除掉了他,和他手下的人以后,就能把钱全部弄回来。 任凭他如何从我们手里争抢,到时候这些钱,还是回到了我们手上。” 香姨愣了愣,阴沉的笑道“你这个老鬼,还真是阴险。就按你说的办,一会儿我会派人跟着他送钱的队伍。” 宝言上师笑眯眯道“老衲也会派人跟着的。” 两人商定了此事以后。 宝言上师就告辞了。 一出帐篷,宝言上师回望帐篷里香姨的身影,嘴角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 同一时间。 帐篷里的香姨,眼睛里充满了冷厉的光芒。 他们两人,狼狈为奸,又互相对对方存有杀意。 一旦另一方没有了利用的价值,那么就会被迅速的消灭掉。 …… 初醒从装有金银的帐篷里出来,婉拒了杨七相送,独自一个人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帐篷。 她赶走了帐篷里伺候自己的侍女,躺进了被窝里,用被子紧紧的裹紧了自己。 她感觉到自己很冷,即便是用被子裹着,也很冷。 那是发自于心底里的冷。 因为,就在今夜,她才清醒的发现了一件事。 她这个看似高贵的圣女,看似位高权重的党项流民之主,其实是一颗棋子。 一颗被三个人握着的棋子。 这三个人分别是香姨、宝言上师,还有她最爱的杨七。 香姨利用她,达到她想复立南唐的念头。 宝言上师利用她,聚拢人心。 杨七在利用她,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以前的她,一直处在被香姨和宝言上师营造的迷雾里。 杨七到来了以后,一层层的拨开了迷雾,把一切都刨开了,放在了她面前。 聚拢在她身边的人,没用一个是真正为了她的。 香姨和宝言上师利用她,初醒一直都能感觉到。 杨七张嘴闭嘴的说这一次加入到这个队伍,是为了她。 可是,杨七越是这么说,初醒越是发现,这是杨七的伪装。 初醒虽然爱杨七,但是她心里也清楚,她在杨七心里的位置,并不重要。 那么杨七用她的名义,留在这里,肯定是别有所图。 “为什么会这样?” 初醒扪心自问,却找不到答案。 她开始有点追忆,曾经在杨府别院的日子。 虽然她在杨府别院里待的时间不长,但是那是她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 泪水早已布满了初醒的脸庞。 她就这样,脸颊上带着泪水,沉沉的睡了过去。 …… 堆满了铜钱的营帐前。 属于杨七的财物,装满了十一辆大车。 马面神色肃穆的带着人马,守在大车四周。 所有的财物装好了,捆绑结实了,杨七目送着马面押解着大车,出了营地。 杨七望着远去的大车,打了一个哈欠,回自己的营帐去睡了。 当马面押解着大车出了营帐以后。 在他的车队后面,就多出了十几个尾巴。 这些个尾巴,掩藏在大道两旁的山林里,跟随着马面的车队,一路前进。 马面押解着车队,足足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程。 进入到了一个山谷里。 在山谷的一侧山壁上,有一个山洞。 山洞四周长满了树木,把整个山洞都遮挡了起来。 马面带着人,把车上的财物,全部运到了山洞里,然后用树木掩盖好了山洞,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马面一走。 隐藏在暗处的尾巴,全都出现在了山洞口。 他们只是确认了山洞的具体位置,并没用冒然进入。 因为他们怕马面在山洞里留下什么记号一类的东西。 冒然的进入,破坏了记号,很容易打草惊蛇。 他们在确认了山洞位置以后,留下了两个人在这里守着,其余的人沿着原路返回了。 他们却不知道。 在距离山洞不远的地洞里,有很多人埋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了眼里。 “赵武,你和猴子会去向大将军禀报此事。” 为首的斥候,吩咐了两个斥候会去禀报,其余的人继续暗中埋伏着。 两个斥候悄无声息的下了山。 在山脚下一个隐蔽的地方,有一个马圈,他们跨上了马匹。 奔跑了一里地,进入到了一个村庄附近。 村庄附近,有一处隐蔽的营地。 折御勋就在营地内。 斥候进入到了营地内后,单膝跪地,道“启禀将军,我等奉命守护的地方,有敌人接近。” 折御勋皱眉道“那个小子看人的眼光还真差,这才哪跟哪儿,他们就沉不住气了。看来我得出手帮一把。” 折御勋当即下令,“马上传令府州大营,调遣一万本部兵马过来。” 同时,折御勋有手书了一封密信,派人从隐秘的渠道送给了杨七。 当天下午,当杨七率领着复兴军到达了他们进入麟州,碰见的第一个县城以后,这封信就摆在了杨七的面前。 杨七拿到了信件以后,会心一笑。 然后他烧了信件,出了临时搭建的中军大帐。 “徐山县防卫如何?” 大军在徐山县外五里的地方扎营,杨七出了帐篷以后,就问身边的殇倾子。 碰到战事,殇倾子明显有些兴奋。 他乐呵呵的笑道“根据前方的斥候汇报,徐山县已经收到了咱们到来的风声,县里的官儿,组织了城里所有的青壮丁,汇聚了三千兵丁,准备死守。” “三千?!” 杨七吧嗒了一下嘴,摇头一笑,“传令下去,让军卒们开始准备攻城用的器械。” 随着杨七一声令下。 军中折家的家将们,立马带着手下的人马,开始搭建起了投石机,等等可以临时用木料建造的攻城器械。 当天傍晚,所有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杨七当即就下达了攻城命令。 五万的复兴军,从四面攻击徐山县。 徐山县的防御,根本就不够看。 在十几倍的人数压制下,徐山县轻易就被攻破。 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杨七一点儿看下去的兴趣也没有。 打下了徐山县。 狠狠的刮地三尺以后,杨七带着大军,在徐山县内修正了一夜,然后扬长而去。 宝言上师和香姨的嘴快笑歪了。 诚如杨七所言,一座徐山县,缴获的物资,远比他们之前缴获的还多。 而且徐山县城内,聚集的财富也惊人。 缴获出的金银,比之前多了十倍。 当杨七再次去分润自己战争红利的时候,宝言上师和香姨表现的极度豁达。 对于他们心里的弯弯绕,杨七心知肚明。 拿下了徐山县以后,大军势如破竹。 一路攻城拔寨,快速的向麟州城进发。 左右两军的进境也堪称神速。 …… 六天以后。 大军到达了麟州城下。 让人称奇的是,经过了连番大战,复兴军的人数不仅没有减少,反而隐隐有所增加。 原本五万人的中军,已经扩展成了一支五万六千人的骑兵。 杨七几乎是搜空了半个麟州,才把这五万六千人所需要的马匹凑齐。 为此,左右两军的马匹已经被抽调空了。 积累的财富更是庞大。 在半个麟州,刮地三尺,所积累出的财富,让杨七都觉得吃惊。 宝言上师和香姨已经彻底的被财物迷惑了双眼。 他们二人最近迷上了熔炼。 大批各式各样的金银财货不便于携带,所以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劫持了一些工匠,正在日以继夜的把金银熔炼成十斤一个的金银锭。 对于铜钱,他们已经看不上眼了。 他们甚至直接把铜钱草草的熔炼成了一块块的铜板,当成马车板用。 对此,杨七有些哭笑不得。 “有那时间,还不如帮麾下的军卒们锻造一些像样的武器……” 杨七瞧着那些个手持着各式各样武器的军卒们,感叹了一句。 杨七就这么感叹了一句,被殇倾子听到了。 他立马去搜罗了一些会铸造兵器的工匠,开始熔炼兵器去了。 大军到了麟州城下以后,并没用急着攻打麟州城。 而是驻扎在了麟州城外五里的地方。 麟州城的守将,也是一个牛人。 在他得知了有人进攻麟州以后,就快速的收拢了麟州内的兵马,在麟州城内,组建出了一批人马,施行了有效的防御。 根据探子回报。 麟州城内的守将,原名叫拓跋元涛,后随着李继迁改姓李,李元涛。 李元涛治政不行,可是领兵打仗还是有一套的,因此被李继迁派来镇守麟州。 麟州原有的三万守备兵马,已经被他调入到了城内协防。 同时,李元涛还征调了三万的平民,一起参与到了城防当中。 也就是说,麟州城内的能守城的力量,已经达到了六万。 有六万人,加上李元涛这位老将,麟州城就成了一块硬骨头,不好打。 杨七安营扎寨以后,在等,等左右两军的人到达。 到时候挥兵十万,讨伐麟州。 这一等,就是一天一夜。 直到了次日。 冯家兄弟才率领着麾下的兵马姗姗来迟。 短短了十几天不见,冯家兄弟麾下的兵马,已经鸟枪换炮了。 虽然身上的衣服杂七杂八的,但是比起他们刚出发的时候,明显换了个样子。 一个个都显得很精神。 而且原本拿着的木制的长枪,和全部换上了铁制的武器。 杨七在他们军中,也看到了不少用制式武器的。 应该是他们在剿灭其他的县城的时候,缴获的。 这样的制式武器,杨七率领的中军,有一万多人也有。 让宝言上师和香姨开心的是,冯家兄弟除了带着人回来,还押送了不少金银财宝和粮草。 当即,两个人勉励了几句冯家兄弟,就拉着金银财宝去熔炼了。 三军齐聚,杨七当晚就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犒赏三军的大会。 翌日。 清晨。 麟州城下。 第0473章 麟州告破(为大萌趙廸加更!) 十万大军,黑压压连成一片。 当真是应了那一句黑云压城城欲摧。 一阵清风拂过,大旗呼啦啦作响,场面显得更加肃然。 麟州城头上。 李元涛面色凝重的盯着城下黑压压的大军。 根据他得到了情报,敌军的人数只有五万。 为了迎击这支敌军,李元涛做了充足的准备。 结果,大战在即,敌人的人数直接翻了一倍。 原本胜券在握的局面,立马变的微妙了。 城下的这一支大军的来历,李元涛多少知道一些。 党项流民…… “来人,把忽利拖下去,斩了。” 忽利是李元涛帐下专门负责情报的。 闹出了这么大一个乌龙,不杀他,难平李元涛心头之恨。 在忽利大呼声中,他的脑袋被斩下来,祭旗了。 李元涛转身吩咐自己的副将,道“你派人,立马去丰州,让他们的援兵快一点到。六个时辰内到,我可以割让一县之地给他们。” 党项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属下明白。” …… 城下。 杨七策马向前,到了殇倾子身边,轻笑道“劳烦将军去叫阵。” 殇倾子朗声一笑。 “交给我了。” 殇倾子单骑向前,冲出了两百米,大声呼喊。 “李元涛可敢出城一战?” 在殇倾子身后,十万复兴军,齐声附和。 “李元涛可敢出城一战?” 城头上的李元涛,脸色铁青,却没有应声。 作为麟州城城守,他若是战败,麟州城内的士气,必定受到打击。 他若是战死,麟州城不攻自破。 殇倾子推动战马,在麟州城下小步慢跑。 他不停的叫阵。 “李元涛,世人都说你党项人英勇,我可你们就是懦夫。你连跟本将军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吗?” “……” “要不,我让你一只手?” “……” “我再蒙上眼?” “……” 殇倾子叫阵叫了足足一刻钟。 城头上李元涛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 所有守在城上的兵马,士气开始不断下滑。 “将军,让末将去会会他。” 李元涛的副将,当即请命。 李元涛郑重的点了点头,道“你小心点。” 李元涛的副将,当即跨马出城。 殇倾子叫了一声好。 当即,他兑现了承诺,单手对敌。 不过他并没用蒙上眼。 “嘣~” 只是一个照面,李元涛的副将,就被殇倾子挑在了禹王槊上。 殇倾子像是一个无敌的战神,挑着李元涛副将的尸体,策马在麟州城下狂奔。 麟州城上,所有人,都赶到了屈辱。 “放箭。” 李元涛面目狰狞的下达了命令。 万箭齐发,射向了殇倾子。 殇倾子大笑一声,躲开了箭矢,回到了军中。 杨七当即下令。 “攻城。” 十万大军,分四面攻城。 冯林带领两万人,攻击成北;冯辉带领两万人,攻击城南;牛头带领两万人,攻击城东;殇倾子带领着四万人,正面攻击李元涛所在的城西。 杨七带着六千人,在远处平静的观战。 初醒陪在他身边。 殇倾子攻城很勇猛,他冲起来,完全是不要命的架势。 由于武功高强,他仗着自己的功夫,冲上了城头。 上到城头以后,展开了一场猛烈的厮杀。 可惜,他身后跟着的兵马有点废物,并没用跟上他的攻势。 殇倾子在城头上,厮杀了足足两刻中。 最终寡不敌众,被逼迫下了城墙。 杨七细心的观察着殇倾子的战斗,看了一会儿,他侧头问身边跟随的人。 “你的部下,能不能跟上他的脚步?” 那人愣了愣,说道“勉强可以跟上。” 那人看着勇猛的殇倾子,当即夸赞道“当真是一员猛将。” 杨七只是笑了笑,并没用再说话。 复兴军的攻势,很快被打退了。 杨七当即下令。 “继续强攻……” “……” “继续强攻……” “……” 一连强攻了七次,都被打退了。 殇倾子浑身血迹斑斑,他策马回到了杨七身边,气喘吁吁的喊道“军师,这么下去不行。四门战损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一万人了……” 巨大的消耗,让殇倾子都觉得心疼了。 初醒在杨七身边,想说话,却没说出口。 她也担心伤亡。 杨七面无表情的道“继续。” “哎~” 殇倾子长叹了一口气,继续带人冲杀。 虽然他觉得这么做不妥,可是他总觉得,杨七这么做,有他自己的目的。 初醒再也忍不住了,她担忧的说道“公子,已经死了一万多人了,是不是……” 杨七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传令兵,去营地,征调一千武僧过来。” 一千武僧,应招而来。 杨七扫过了站在他面前的六千精兵和一千武僧的面孔,冷声道“破城在即,你们就是破城的关键。上城以后,不死不退。战胜,尔等是功臣。战败,尔等一并处斩。” 见所有人一脸茫然。 杨七冷笑道“你们以为我在讲笑话?这是军令,在军中,意味着什么?军令如山,说斩就斩。” “马面,取我兵器来,我亲自督战。” 马面二话不说,扛着腾蛇槊,到了杨七身边。 杨七挥舞着锋利的腾蛇槊,一脸肃然。 一干精兵们,一句话也不说,全都选择遵从了杨七的命令。 一千武僧,面目上虽然有挣扎。 可是宝言上师和宝吉上师都没用出面,他们只能遵从杨七的命令。 当殇倾子又一次被从城头上打下来的时候,杨七冷声大喝。 “强攻。” 在他面前的七千人,迅速的融入到了殇倾子的兵马中。 和已经鏖战了四个时辰的复兴军不同,新加入的七千人,并没用参与之前的战斗。 所以他们一点儿也没有疲惫的姿态。 这七千人的动作,远比其他的军卒,快了好几倍。 连带着,殇倾子也似乎得到了充能一样。 殇倾子再次杀上了城头。 和此前的不同。 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鏖战城头。 几乎就在他登上了城头没多久。 身穿着僧袍的武僧们也攀上了城头。 紧接着,六千精锐也攀上了城头。 七千人冲上了城头。 殇倾子信心大涨。 他率领着这七千人,一路在城头上砍杀了过去。 已经连续不断的鏖战了四个时辰的党项兵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李元涛大惊失色。 他瞧着如同杀神一样,越杀越近的殇倾子,心头骇然。 当即,在手下保护下,逃下了城墙。 麟州告破。 从头到尾。 杨七并没用用什么高明的战术,他只是仗着人多,通过不间断的强攻。 让城墙上的党项兵马,陷入到了疲惫状态。 然后再突然出奇兵,一举攻破了麟州城。 殇倾子突破了西城。 李元涛领着一部分的部下,冲破了东门的攻势,逃跑了。 麟州城其他三门,不攻自破。 打仗的时候,不见宝言上师的影子,仗打完了,宝言上师就出现了。 还没等到杨七发话,宝言上师就领着人进城去搜刮了。 香姨也不甘示弱。 唯有初醒神色黯然的带着妇孺们,在为战死的人收尸。 杨七并不急着入城,他在城外,招来了两个人。 两个折家的家将。 “折五,你速速进城,收拢麟州城的汉人降兵,尽快的把他们阻止起来,守卫在西门。” “属下明白。” “折七,你速速去二十里外,折家军大营,告诉折将军,时机到了。” “属下明白。” 打发走了折五和折七,杨七才跨马进入到了城内。 进入到城内以后,杨七脸就有点发黑。 宝言上师,当真是一点儿佛家人的慈悲也没有。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香姨也不成多让。 几乎整个麟州城,被他们两个人领着人,狠狠的搜刮了一遍。 已经不能用刮地三尺形容了。 用抄家形容更妥帖。 …… 麟州城外,二十里处。 李元涛带着残余的兵马,撞上了丰州的援军。 “野乞将军?!” 李元涛见到了丰州统领兵马的将领以后,心里一凉。 野乞将军,只是丰州一个偏将,统领兵马的数量不到一万。 凭借他代的一万人,加上自己的残兵败将,根本不可能夺回麟州城。 李元涛脸色铁青的问道“野乞将军,你们少主呢?” 丰州分属党项内,第二大部族,野乞部族领地。 目前由野乞部族族长的二儿子掌管。 野乞胡力骑在马背上,翘着大胡子,瓮声瓮气道“我家少主人,十天前回族里去了。” “哎~” 李元涛长叹了一口气,指望丰州援兵,帮自己收回麟州,有点指望不上了。 转念一想,他又有了主意,只见他慌忙的喊道“那可糟了,速速通知你们少主,丰州危已。” 野乞胡力瞪眼,愕然道“此话怎讲?” 李元涛叹气道“我的麟州都丢了,我还能骗你不成?贼人乃是那个自称初醒的妖女,领着的党项叛徒。他们的军队,已经达到了十万人。此次他们拿下了我的麟州,下一步就是丰州啊。” 野乞胡力愤怒道“一个妖女和一群叛徒,他们也敢攻打我野乞部族的城池,谁给他们的胆子?” 野乞部族的族人,多达六十万。 随便就能拉起一支二十万人的大军。 连党项共主李继迁都要看他们脸色。 他们在西北,可没怕过任何人。 李元涛苦笑道“这是一群连党项祖地都敢偷袭的疯子,会在乎你们野乞部族的威名?” 野乞胡力眼珠子转了转,说道“真的会攻打丰州?” 李元涛苦着脸道“他们有十万兵马,你觉得一个麟州,他们会满足?” 野乞胡力挠了挠头,说道“这事儿,我做不了主,还得交给我家少主定夺。 你的麟州丢了,也不需要我们再驰援了,你是准备去向首领请罪,还是随我回丰州?” 去请罪? 以李继迁的脾气,他难逃一死。还是想办法把麟州夺回来再说。 说不准,还得和野乞部做一笔交易。 该死的流民。 …… 麟州城。 烧杀抢掠足足持续到了半夜,凡事参与到抢掠中的军卒,一个个都抢红眼了。 当所有的财物,汇聚到了城主府以后,整座城主府被堆的满满当当的。 金银财宝不计其数。 杨七都觉得有些震惊了。 一个麟州城,居然拥有这么多财富。 场面已经比得上杨七在南国的时候,抢两州之地的财富了。 事实证明,只要有汉人是最会积累财富,也是最会储藏财富的人。 麟州的汉人不少。 当然了,这也和宝言上师和香姨的地毯式、灭绝式的搜刮有关。 总之,财富真的很多。 多到宝言上师和香姨的眼睛又红了。 杨七看到他们眼睛红了以后,当即就有骂娘的冲动。 第0474章 狗咬狗 巨大的财富已经让宝言上师和香姨失去了理智。 他们眼中欲火高涨, 他们不仅想除掉杨七,拿到杨七的那一份财富,甚至还想除掉对方。 这样的情绪,已经不加掩饰的写在了脸上。 当他们两人眼神从金银财宝移动到杨七身上的时候,杨七从他们眼中看到了贪婪的光芒。 “这一次的缴获,我可以一分都不拿。” 杨七果断摊开手,表示自己不参与这一次的分赃大会。 宝言上师眯着眼,沉声问道“为什么?” 在一个贪婪的人眼里,所有人都是贪婪的。 宝言上师不相信杨七这么大公无私。 杨七耸了耸肩膀,说道“这一次攻打麟州,复兴军损失惨重,我的那一份,分给他们家眷吧。” 香姨冷笑道“你会这么好心?” 杨七皱眉道“你不要侮辱一个将门子弟。在我们眼里,将士们的性命,远比金银财宝更重要。” “哼~” 杨七冷哼了一声,甩开袖袍,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城主府的正堂。 绕过了廊道,到了庭前以后。 杨七当即给折家家将们下令,“约束好你们的部下,今夜集体回营休息,发生任何事,都不许出来。” 三百家将,集体出动,迅速的把杨七的命令传达给了每一个折家军的将士。 从折御勋发现杨七被人盯梢以后,他就暗地里让折家军的将士们,乔装成了前来投诚的麟州各县残兵。 有足足六千人的折家军,已经成功的混进了复兴军中了。 折御勋能把折家军六千精锐交给杨七,帮杨七兜底,杨七就必须对这六千折家军负责。 杨七的命令下达了一炷香时间后,街道上的那些折家军的将士,一扫而空。 全部回到了麟州城内的临时营地内安寝。 杨七被安排到了城主府的西厢房休息。 他安顿好了折家军的军卒以后,带着马面,回到了西厢房内,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后,关起门,到头就睡。 房间内。 杨七轻微的鼾声响起。 房间外,潜伏在暗处了两拨人马,迅速的退出了西厢房。 一拨进入到了东厢房,宝言上师休息的地方。 “上师,那个小子已经睡下了。” 一个光头武僧,撤下了脸上的面巾,露出了一张憨厚的脸。 宝言上师像是一个佛陀,盘腿坐在火炕上,闭目养神。 听到了武僧的汇报,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他真的睡了?” 光头武僧坚定的点了点头。 “小僧再三确认过,他确实睡下了。” “嘿嘿嘿……” 宝言上师阴恻恻的一笑,“算他识相,看在他还有几分利用价值的份上,老衲就让他多活几日。” 宝吉上师眉头皱成了一条线,他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道“师兄,近日复兴军中收拢的那些投诚的残兵,似乎都已经被他收服了。咱们不得不防。” 宝言上师摆了摆手,傲然道“加起来不足一万人的残兵败将而已,不足为患。相比而言,香鬼那个老娘们才是心腹大患。今夜在城主府的正堂里,老衲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个老娘们想杀我。” “今日在麟州城搜刮到的金银,可比我们之前搜刮到的都多……” 提到城主府的正堂,宝吉上师下意识的露出了一副贪婪的面孔。 那里面堆放的财物,可比他这辈子见到的钱财还多。 宝言上师会心一笑,“有了这一笔钱,我们完全没必要在留在党项。回到西域,凭借这笔钱,就能建立一个不小的佛国。” 西域的国家没办法和中原的王朝相比,在西域,拥有三个城池的人,就可以建国。 这一次在麟州搜刮的财富,足够宝言上师在西域建立一个十个城池的国家。 “嘿嘿嘿……” 宝吉上师谄媚的笑道“只要师兄你的佛国建立,就能打败大师兄,成为我苯教僧众共尊的活佛。而我,也会成为活佛座下第一大喇嘛。” “哈哈哈……” 说到动听的地方,师兄弟二人放声大笑。 一番畅快的长笑以后,宝言上师吩咐他座下的第一大弟子。 “塔吉,佛的荣光能否普照大地,一切就看今夜了。一会儿,你带上所有的武僧,杀到香鬼那个老娘们的住处,杀光他们所有的人。” 名唤塔吉的光头武僧,郑重的向宝言上师施礼,道“弟子明白。” 塔吉出了房门以后,立马开始召集武僧。 …… 城主府后堂。 香姨看着初醒睡下以后,悄悄的离开了厢房,出现在了后堂厢房前的一个小花厅。 不良人的殿帅,早早的跪在花厅内,在等候她。 “如何?” 香姨步入花厅以后,威严十足,完全不像是一个年迈的老妇人。 不良人的殿帅,浑身笼罩着黑纱,看不清容貌,不过从身形判断,应该是一个女子。 她的声音很清冷。 “回禀首领,杨延嗣已经睡下。” 香姨背负双手,冷冷的一笑,“真是一个聪明的小子,知道有危险,就早早的抽身保命。 既然他这么识趣,那就放他一马。公主很喜欢他,回头灭了宝言那个老贼秃,就抓住那个小子。 打断他的双腿,让他以后安安静静的在公主身边,做一个男宠吧。” “属下明白。” 香姨冷声又道“召集人马,即可动手。另外,通知冯家兄弟,让他们带一万人马,包围整个城主府。一旦有什么意外,就冲进来,杀光所有的敌人。” 不良人殿帅躬身道“属下这就去。” …… 宝言上师和香姨,几乎同时召集了人马。 宝言上师出动了他的三千武僧。 香姨更狠,不良人四千高手,倾巢而出。 七千人,把一个城主府塞的满满当当的,展开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嗖~” 当象征着进攻命令的箭矢声音在城主府响起的时候。 陪着杨七一同睡在西厢房内的马面就被惊醒了。 马面虽然不能言语,但是他的灵觉特别敏锐。 惊醒的马面,迅速的扑到了杨七的火炕前。 两下就摇醒了杨七。 黑暗中,杨七撑着炕沿起身,低声问道“怎么了?” “啊啊啊……” 借着窗户里洒进的月光,杨七能看到马面焦急的指着外面,不停的冲他吼叫,催促着他赶紧离开。 杨七仔细聆听了一声房外的喊杀声,咧嘴一笑,“你说外面战斗?” 马面执着的点了点头,强拉着杨七起身。 杨七拍了拍他的手,轻声笑道“不碍事的,狗咬狗,一嘴毛。跟你我主仆没关系。放心的睡,就算是外面杀翻天了,也不会牵扯到咱们。” “啊啊啊……” “不用避,睡觉。睡醒了一切都恢复如初了。” 在杨七强烈的要求下,马面揣测不安的回到了自己睡觉的地方。 只是他心里始终不平静,怎么也睡不着。 躺在床榻上,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眨着。 火炕上的杨七,再次聆听了一下门外愈演愈烈的喊杀声,嘴角翘起,晒笑了一声。 然后,一头扎进了被窝里,用被子裹紧了自己,沉沉的睡了过去。 门外的喊杀声持续了一夜。 战况愈演愈烈。 直至黎明初升的时候,才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杨七昨晚一夜睡的都不舒服。 喊杀声吵了一夜,他一直没睡踏实。 睁开眼睛后,杨七在火炕上伸了一个懒腰。 懒洋洋的从火炕上爬起来,看到了门口的情形以后,微微一愣。 马面不知道何时,已经穿戴整齐,手里抱着一柄横刀,靠在门上正在打瞌睡。 可以看得出,昨夜睡不着的马面,实在担心杨七的安慰。 所以他不由自主的在门口,帮杨七守门。 杨七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这种难得的忠仆,让自己碰到一个,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杨七起身,穿戴整齐了以后,踱步走到了房内的桌前。 他坐在桌前,自斟自饮着桌上的凉白开。 马面在这个时候也清醒了过来,见到了杨七笑眯眯的看着他以后,他挠了挠头,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 “随我出去看看情况。” 杨七轻声笑道。 马面重重的点了点头,打开了房门。 两个人看到房门外的一幕以后,瞳孔微微一缩。 西厢房前的院子,已经变成了一个修罗场。 到处都是残肢断臂。 所有人的死相都很凄惨。 他们的穿着,带有明显的特征。 一部分人穿着僧袍,一水的光头。 另一部分人则是一身黑衣,在这些黑衣人中,还有不少女子的身影。 杨七带着马面,绕过了尸体。 到了城主府正堂前。 城主府正堂前的战况更加惨烈。 尸体堆成了一个小山。 鲜血把整个城主府的正堂前全部染了个通红。 鲜血的腥味,薰的人胃部难受。 在这些尸体当中,不仅有黑衣人和武僧的,还有大量复兴军的身影。 整座城主府,已经全部被复兴军接管了。 一排排的复兴军,把整个城主府正堂前围的水泄不通。 杨七看到,牛头正在指挥着一队队的复兴军的军卒们,在处理尸体。 种种表象可以看出。 昨夜一战,香姨赢了。 当然了,赢的相当惨烈。 武僧们的战斗力相当彪悍,香姨手下的不良人,折损了九成。 除此之外,昨夜参战了复兴军将士,也死了五千多人。 牛头隔着尸山,看到了杨七的身影。 他的目光很复杂。 在看到杨七的那一刻起,他就命令手下的人,迅速的腾开了一条通往正堂的道路。 当杨七踩着一条,一挪脚血水就噗呲噗呲响的道路,到达了牛头身前的时候。 牛头低着头,用蚊子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的说了两个字。 “小心……” 杨七愣了愣,没说话。 他要进入正堂的时候,停下脚步。 转身对马面道“你去传我命令,让折家家将们,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稍安勿躁。” 马面愣了愣,板着脸,指了指正堂,指了指自己。 杨七摇头笑道“不用你陪,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马面一脸忧郁。 杨七板起脸,沉声道“执行命令。” 马面垂头丧气的耷拉下了脑袋,随后冲着城主府正堂挥舞了一下拳头,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杨七身旁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牛头,笑道“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牛头张了张嘴,想说话,却没说出口。 因为杨七已经迈步进入到了正堂。 昨晚的战事很惨烈,城主府的正堂,都被打塌了一半。 在那些正堂残骸上,挂着不少尸体。 另一边,没塌方的正堂。 宝言上师宝相庄严的盘膝坐在地上,他的师弟却如同死狗一样跪倒在地上。 宝言上师的大弟子塔吉,脑袋少了一半,倒在血泊里。 香姨居高临下的盯着宝言上师,面色冷峻。 冯家兄弟一左一右守在她身后。 殇倾子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在那里环抱双手,似乎在看热闹。 初醒一脸焦急的在帮宝言上师求情。 “吱吱吱~” 杨七一边踱步向前,一边吱叫道“正堂都打塌了……幸好这城主府够大,不然还真不够你们折腾的呢。” 听到杨七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他身上。 冯家兄弟看杨七的目光有些躲闪。 殇倾子冲着杨七摆了摆手,似乎在招呼老朋友。 香姨一改往日的恭顺的姿态,她以一种上位者看小人物的目光,看向了杨七。 初醒见到了杨七,似乎看到了救星一样,眼中充满了希望。 “公子,您快帮妾身劝一劝香姨,让她放过上师。” 杨七点头应下了初醒的请求,他对香姨拱手笑道“香姨,你已经赢……” “你算什么东西?!” 香姨一声冷峻粗暴的爆喝,打断了杨七继续说下去。 香姨冷笑道“你自身都难保了,还有什么资格为别人求情?” 殇倾子明显愣了愣,他环抱在胸前的双手垂下了。 初醒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香姨。 冯家兄弟似乎早就知道什么一样,不敢抬头看杨七。 杨七愣了愣,摇头一笑。 “给我拿下他。” 香姨一指杨七,下令道。 第0475章 各有谋算 冯家兄弟踌躇不前,明显在迟疑。 殇倾子双拳下意识紧握,准备出手相救。 杨七暗中对殇倾子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还等什么?他已经不是你们的主子了,现在,他只是一个阶下之囚。” 香姨冷声呵斥着冯家兄弟。 冯林咬了咬牙,腰间长刀出鞘,踏步走到杨七面前,长刀架在了杨七脖颈上。 冯辉稍慢了一步,低声的对杨七说了一句,“少爷,属下冒犯了。” 冯辉也抽出了长刀,架在了杨七脖颈上。 一左一右两柄刀,呈现十字状,押解着杨七走到了香姨面前。 初醒扑到香姨身前,惊恐的喊道“香姨,你这是做什么,他是公子,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公子。” 杨七扯起了嘴角,轻笑道“难道你还看不透彻,从头到尾,一直都是她在掌权,你只不过是个傀儡。” “闭嘴。” 香姨恶狠狠瞪了杨七一眼,吩咐不良人的下属,“带公主下去休息。” 不良人上前,架着惊恐的初醒,离开了城主府正堂。 杨七盯着香姨,问道“为什么?” 香姨抖了抖衣袖,背负双手,淡然道“事宜至此,你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要么臣服于我,要么死。” 杨七愣了愣,笑道“我不会臣服于任何人。” 香姨丹凤眼翘起,露出冷厉的神色,“交出你手里的南国,你也可以活命。” “呵呵……” 杨七讥笑道“原来这西北的一切,都是你的阴谋,你从头到尾,谋划的都是我手里的南国。” 香姨也不隐瞒,点头道“不错。” 杨七疑惑道“如果只是为了南国,你为什么隐忍到现在才动手?” 香姨傲然道“我们这么多人迁移到南国,需要大量的钱财。而你,是一个不错的敛财人选。” 杨七点头赞叹道“不仅图谋我建立的南国,还利用我的手,为你们赚取去南国的路费。一石二鸟,确实是好算计。” 香姨笑眯眯道“现在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你人在我手里,就只能任由我拿捏。” 杨七轻笑道“如果我有什么损伤,你确定能从我三位哥哥的手里,拿到南国?” 香姨双眼在杨七的双腿上扫过,笑道“放心,老身已经谋划好了一切。老身知道你武艺高强,不过老身会敲断你的双腿,然后再带着你去南国。到时候,用你的性命,跟你三位哥哥换取南国。” 杨七眯起眼,威胁道“你就不怕我咬舌自尽吗?” 香姨走到杨七面前,拍着杨七的脸颊笑道“你不会的,你不是一直在寻找杨延辉的下落吗?如果我说,你死了,杨延辉就会跟着你陪葬,你还敢自杀吗?” 杨七瞪着眼,愕然道“你们找到了我四哥?” 香姨只是笑了笑,并没用回答杨七的意思。 “打断他的双腿。” 香姨对冯家兄弟下令。 “嘣~” 殇倾子一跃,跳到了香姨的身后,冷声道“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如果你担心他逃跑的话,我可以帮你看着他。但是你要伤害他的话,我不介意带着麾下的兵马,跟你玉石俱焚。” 香姨面色难看的转过头,问殇倾子,“为了他,你要跟我玉石俱焚?别忘了,当初是谁给了你统领兵马的机会。没有老身的话,你始终是个一事无成的小道士。” 殇倾子面色冷峻,一脸肃然,“你所谓的恩情,在我眼里,没有任何的作用。我们只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我的目标,是成为天下第一人。他是我终生寻觅的对手,一旦他断了双腿,我们还怎么交手?没打败过全盛时期的他,我如何称得上天下第一人?” 香姨很想和殇倾子翻脸,可是她却不能。 殇倾子一直都是初醒部众里的军方第一人。 他的军中的威望极高。 他若是举兵反叛,香姨根本不是对手。 “好,我答应你。把杨延嗣交给你看押。” 香姨痛快地答应了殇倾子的要求,暗地里却发誓,从今日起,开始暗中控制整个复兴军。 等到她把所有的复兴军控制在手以后,她一定要送殇倾子下去见阎王。 “宝言老鬼,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心中有些烦躁的香姨冷声问宝言上师。 宝言上师闭着眼,沉声道“成王败寇,要杀你就杀吧。” 香姨夺过了冯林手里的长刀,一下就削掉了宝言上师的脑袋。 “饶命啊!饶命啊!” 宝吉上师被宝言上师脖颈上喷出的鲜血溅了一脸,吓的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大声的求饶。 “废物。” 香姨鄙夷的骂了一句,再次挥起长刀,送宝吉上师也上路了。 杀掉了两个大喇嘛,香姨把长刀扔给了冯林,冷冷的扫了杨七一眼,对冯家兄弟道“我们走。” 香姨一走,杨七蹲下身在宝言上师的怀里摸索。 他一边摸索,一边笑着对殇倾子说“今日为了我,你可得罪了那个小心眼的婆娘了。当心她以后给你穿小鞋。” 殇倾子双手再次环抱在胸前,无所谓的道“我志在武道,其余的事情我并不关心。如今我的武道还不够圆满,等我武道圆满以后,打败了你,成就无敌之心。到时候,天下之大,谁又能是我的对手?” 杨七在宝言上师怀里摸索了半天,找到了一份用黄色绢布书写的盟书。 顿时他脸上洋溢出开心的笑容。 “果然在这里。” 杨七小心翼翼的把盟书收进了怀里,然后才对殇倾子笑道“听你这么一说,从今以后,我也得好好的勤练武艺了。 很期待我们的武道都达到圆满以后的那一战。” 殇倾子点了点头,诚恳的道“我等你。” 杨七拱了拱手,笑道“麻烦你送我回西厢房。” 杨七在殇倾子陪伴下,回到了西厢房。 殇倾子扛着他的禹王槊,进入到了杨七隔壁的房里休息。 杨七独自一人进入到了自己的卧房。 一进房门,杨七脸上堆起的笑容,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狰狞。 “臭婆娘,真贪心,居然想要南国。还拿老四的行踪威胁我。你最好期待老四安然无恙,不然我一定把你挫骨扬灰。” “嗞吖~” 就在这时,马面慌慌张张的进入到了杨七房里。 他对着杨七比划了半天。 杨七耐心的等着马面比划完,才说道“你是说,折家的三百家将,已经被人监管起来?其他人呢?” “啊啊啊……” 马面愣了愣,比划了一下。 “呼~” 杨七长出了一口气,笑道“其他人没事就好。” 杨七抬头看了看门外的天色,神神秘秘的笑道“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 一炷香后。 城主府后堂,安抚了初醒的香姨,刚从初醒房里出来,叮嘱了门口的不良人看好公主。 就见到牛头匆匆的跑进了后堂,声音急促的喊道“不好了。” 香姨皱了皱眉毛,踱步到了后堂的花厅,问道“出什么事了?” 牛头抱拳施礼过后,急吼吼说道“折家军杀过来了,已经攻破了西门。” 香姨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折家军怎么会这么快攻破西门的?” 在此之前,一点儿风声也没有,甚至连折家军接近麟州城的消息都没有。 折家军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 震惊过后,香姨赶忙下令道“立刻去西厢房,通知殇倾子带人御敌。你去告诉冯家兄弟,让他们不要管城主府的尸体了。让他们各带一支人马,立刻转移粮草和财物。” “属下明白。” 香姨吩咐跟在她身旁的不良人殿帅,“你带人,护送公主先离开麟州城。出东门,在东门外五里外的张家庄等我们。” 不良人殿帅躬身道“属下明白。” “为什么会这样?” 等不良人殿帅走了以后,香姨低声的呢喃了一句。 猛然间,她抬起头,面目狰狞,“是你,杨延嗣,是你搞的鬼。” 怒火中烧的香姨带着十几个人,急匆匆的冲到了西厢房。 “嘭~” 她首当其冲,一脚踹开了房门,盯着房里正在悠闲的品茶的杨七,义愤填膺的喊道“你敢算计老身?” 杨七放下了茶杯,推开了早已护在他身前的马面。 “算计你?你好意思说算计这个词?到底是谁先算计谁的?你不算计我的话,我又怎么可能会去算计你?” “找死。” 香姨怒发冲冠,提着一柄虎纹长剑,扑向杨七。 “嗖~” 长剑刺向杨七,杨七毫无惧色。 “嘣!” 马面手握着横刀,狠狠的斩出,挡下了香姨这一剑。 杨七笑眯眯的看着香姨,“你真要跟我血拼?” 香姨瞪着眼睛,银牙咬的咯嘣作响,“为什么算计我们?” “呵~” 杨七讥讽的笑道“我算计你们?我可没用你心脏。你不会真以为,一点儿父辈的交情,就能让折家轻易的放过你们吧?” “什么意思?” 杨七质问道“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李继迁割让了银州的五个县给,让折家把你们埋葬在府州。而我,答应了折家,愿意用麟州,换取你们的性命。 这中间,没用巨大的利益交换,折家凭什么舍弃了李继迁给出的五县之地,放了你们?” 香姨的目光凶恶的如同狼,“你居然利用我们的人马,帮折家打麟州?” 杨七讥笑道“是在帮你们自救。别把我想的和你一样的恶毒。我所做的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为了你们。而你所做的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为了你自己。” “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事宜至此,多说无益。 只要南国一日没用易主,香姨是不可能杀杨七的。 香姨凶狠的瞪了一眼杨七,转身吩咐道“带他去和公主回合。” 十个不良人,上前押解着杨七,匆匆离开了城主府。 杨七很配合的被他们押出了城主府。 城主府外的街道上,早已乱成了一团。 街道两旁的百姓们,如同鹌鹑一样躲在房里不敢出门。 街道上,成千上百的兵卒,在频繁的调动。 不良人押解着杨七,匆匆走过了两个街道。 在一个街角的拐弯处,杨七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领头的不良人发现了杨七消失以后,立马让人控制了马面,他带着人手去寻找杨七。 却说杨七试了一个障眼法,逃脱了不良人的控制。 他在街道上抢了一匹快马,绕道赶到了西城门处。 西城门处正在大战。 失去了折家家将支持的复兴军,被折家军打的节节败退。 杨七越过了战圈,找到了折家军的一个偏将,亮出了折御勋暗地里给他的腰牌。 偏将带着杨七,在西城门的城头上,找到了折御勋。 杨七见了折御勋,也没说话,只是把他从宝言上师身上搜罗到的锦书扔给了折御勋。 折御勋摊开了锦书,仔细的阅读过后,大喜道“有这东西在,我们就能名正言顺的把麟州、丰州、胜州据为己有了。” 杨七点了点头,郑重道“计划有变,我希望你们折家加快进攻的步伐。最好能把这一支流民中的十万妇孺掠夺到手。有这十万妇孺做补偿,应该能弥补一下他们这一次对麟州的祸害。还有,他们在麟州刮地三尺,搜刮到的大批金银财物,全部在城主府。 这笔财物,我要五成。加上我之前运回去的财物,我希望你能帮我暂时保管一下。 此外,我希望再借你们折家一万人马,一旦这一支流民失去了用途,我要他们全部死。” 南国的秘密暂时不能暴露,所以杨七必须想办法,把所有的知情人士,全部埋进坟墓里。 折御勋听到了杨七的要求皱了皱眉毛,沉声道“其他的我都可以答应你,但是再借给你一万人马,不行。折家这次拿下了麟州,李继迁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折家要分兵保护麟州和府州两地,不容有失。 我再给你补充四千人马,凑足一万人。 一帮流民而已,一万折家军,足以收拾他们了。” 第0476章 折家得麟州 说这话的时候,折御勋信心十足。 折家近百年磨砺出的六万折家军,可不是临时拼凑的十万复兴军能够比拟的。 现在的复兴军,除去殇倾子统领的三万骑兵外,剩下的七万人,只不过是一些强壮了一些的流民而言,还算不上军队。 而殇倾子麾下的三万骑兵,也算不上什么强兵。 如果没用殇倾子这一位猛将在,估计遇上了像是折家军这样的强军,就会被打的狼狈逃窜。 说起来,初醒麾下的流民中,最强横的兵马,在他们偷袭党项祖地的时候,就折腾光了。 杨七仔细盘算了一下,点头答应了折御勋。 随后,他冲着折御勋拱了拱手,准备离开。 折御勋张了张嘴,许多话到了嘴边,汇成了一句,“自己小心点……” 杨七愣了愣,笑嘻嘻的点了点头。 杨七一走,折御勋当即换上了他那一张严峻的面孔。 他站在城头上,高声喊了一句,“全力进攻。” 城头上,刚刚架起的二十面战鼓,同时被敲响。 震天的鼓声,将折御勋的命令,传达给了每一个折家军的军卒。 刚刚还私模似样进攻的折家军,听到了鼓声以后,瞬间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们释放出了隐藏的血性,开始奋力的进攻。 原本还能在折家军进攻下勉强支撑的复兴军,在此刻,都变的软弱无力。 折家军轻易的就撕开了复兴军的防线,打的复兴军溃不成军。 即便是殇倾子跨着马,带领着他麾下的三万骑兵,也不能挽救颓背的战局。 折家军,迅速的占领了半个麟州城。 麟州城主府。 香姨正指挥着手下的人马把抢夺来的财物装车,就看到了牛头丢盔弃甲的跑了过来。 “香姨,快跑吧。折家军已经打到街口了。再不跑就没机会了。” 牛头气喘吁吁的冲到香姨面前喊道。 香姨愤恨道“还有近八成的财物没有装车,难道就这么放弃了?” 牛头催促道“快走吧。钱没了咱们可以再抢,人没了。咱们就什么都没了。” 香姨望着城主府正堂内堆积如山的财物,愤怒的嘶吼了一声。 “啊~” 一声凄厉的嘶吼过后,香姨满脸狰狞的喊道“我就算把这些金银珠宝全都烧了,也不留给折家。” 牛头很想告诉香姨,这正堂内堆放的财物,都是金银铜钱,就算是烧了,化成了金银铜汁,折家也能轻易的从地上搜集起来。 人家只不过多耗费一些时间而已。 不过,他看到了香姨愤怒的快要失去理智了。 就没敢把心里话说出来。 香姨在城主府内放了一把火,带着她的人马,匆匆撤出了城主府。 香姨前脚一走,后脚赶到的折御卿就派人浇灭了城主府的大火。 然后,折御卿派人封锁了城主府,等折御勋到了以后,才重新开启了城主府。 折御勋迈步走进了城主府的正堂,瞧着正堂里被烧焦的木料,还有被烧化了一部分的金银财物,朗声大笑。 “从今以后,这麟州城,就归我们折家了。哈哈哈……” 折御卿跟在折御勋身后,激动的道“经此一役,我们折家控制的地方,扩大了一倍有余,咱们的兵力,也能扩张到十万了。” 折御勋点了点头,“派人把此次缴获的金银财宝,全部融成金银铜锭,然后分成两份。把那个小子那一份给保存起来,其余的尽入府库。 另外,立刻从府州调派一批官员过来,尽快的恢复麟州的治理。 你负责坐镇麟州,监督麟州的治理,尽快的恢复民生。” 折御卿皱眉问道“大哥,你呢?” 折御勋笑道“这次,从党项手里割下了这么大一块肉,李继迁未必肯善罢甘休。我要带人赶到丰州、麟州和党项的交界之处,震慑李继迁,让他别乱来。” “对了。” 折御勋又道“对外放出话去,就说这麟州,被苯教佛徒佘昌所占领。同时你派人立马赶去汴京,尽快得到朝廷的认可。” “啊?” 折御卿听着云里雾里的,一脸茫然。 折御勋笑道“这麟州,谁占了都可以,唯独我折家不行。所以你做事一定要隐蔽,不能让有心人瞧出破绽。 回头我会从折家军中分出一支,以另一种身份成为麟州的驻军,不给人留下口实。” 折御卿也是聪明人,他立马领会了折御勋话里的意思。 折御卿皱眉道“我派人上京去,会有结果吗?朝廷会认可吗?” 折御勋从怀里掏出了杨七给他的锦书递给了二弟。 折御卿拿着锦书一看,大喜,“这东西居然落在咱们手上了?有了这东西,朝廷想不承认也不行。” 折御勋感叹道“多亏了杨延嗣那个臭小子了。” 折御卿咧嘴笑道“他可真是咱们家的福星。” “嘿嘿嘿……” …… 却说折家两兄弟,正在为得到了麟州高兴的时候。 杨七晃晃悠悠的出现在了押解他的不良人身前。 不良人见到了杨七,迅速的把他团团围住了。 “你敢逃跑?” 为首的不良人,盯着杨七,愤怒的喊道。 杨七耸了耸肩膀,说道“没用啊,我只是憋了一泡尿,所以找了个地方解手而已。谁知道,解手完了,就见不到你们的人了。 我这找了半天,才找到你们。” “巧言令色。” 为首的不良人骂了一句,推搡着杨七,喊道“赶紧走。再敢逃跑,我们就不客气。” 杨七被不良人押解着和马面回合。 十个不良人,押解着他们主仆二人,匆匆出了麟州城。 在麟州城外五里地的张家庄和护送初醒的不良人回合。 初醒见到杨七的时候,脸上闪过一道欢喜的身色。 不过,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黯然的低下头。 杨七大大咧咧的走到了初醒面前,笑嘻嘻的说道“别自责了,一切都跟你没关系。一切都是香姨那个老女人做的。” 初醒嘟了嘟嘴,低声道“香姨也是个可怜人,她也是为了复国,为了给这些可怜的姐妹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而已。公子您别怪她。” “呵呵~” 杨七摇头一笑,香姨那个老婆娘,洗脑的手段还真是不一般。 她这么欺骗初醒,初醒居然还维护她。 人家主仆的事情,杨七也不好强硬的插手。 他出声提醒了初醒一句,“你最好让你家香姨对我客气点。不然我真的不保证,她能不能好好的活着。” 初醒沉吟了一下,黯然的点了点头。 杨七凑近了初醒,悄声问道“你们真的找到我四哥的行踪了?” 初醒愣了愣,点头道“只知道你四哥人在辽国,具体的消息妾身就不知道了。” 杨七眯起眼,试探的问道“是不是在某个公主府上?” 初醒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杨七。 杨七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道“是不是在想,我是怎么知道的?” 初醒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被剥夺了权力的初醒,显得有些单纯,没有多少心机。 或者说,在杨七的面前被撕去了身上的伪装以后,她也不愿意在杨七面前装深沉。 杨七乐呵呵一笑,在初醒期盼的眼神中,神神秘秘的说了一句。 “我不告诉你。” 初醒气的直瞪他。 “哈哈哈……” 在旁人看神经病的眼神中,杨七畅快的一笑。 从初醒口中,侧面打听到了杨四的消息,这对杨七而言至关重要。 杨家虽然在他的影响下,改变了很多。 但是许多命中注定的事情,似乎并没用改变。 比如杨四流落在辽邦,还是流落到了公主府。 杨四和辽国公主的这一段孽缘,正应了那句缘分天定。 杨四的孽缘,是杨四个人的缘法。 杨七还真没办法去干预。 不过,知道杨四在公主府就好。 辽国公主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擅闯的地方。 香姨的手伸的再长,也不可能伸进去。 如此一来,杨四的安全得到了保证。 香姨再用杨四的安慰威胁他,就没有多少威慑力了。 一行人在张家庄待了没多久,香姨披头散发的麾下,匆匆赶到。 看得出,香姨以及跟在她身后的人都很狼狈。 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伤势。 见到杨七的时候,香姨非常的愤怒,她提着长剑,愤怒的劈砍向杨七。 马面当即要挡在杨七身前。 杨七闪身出现在马面身前,顺手摘走了马面手里的横刀。 “嗖~” 横刀劈出,下一刻,就出现在了香姨的脖颈上。 杨七的武艺,比香姨高出了一大截,香姨根本不是杨七的对手。 冰冷的刀锋,提醒着香姨危险临近。 香姨劈砍的长剑,生生的停在了杨七身前三寸的位置。 “公子,别伤害香姨……” 初醒连滚带爬的扑了过来,急声喊道。 牛头在远处,披头散发,嗡声道“公子……” 杨七收起了横刀,盯着香姨道“你刚火并了宝言上师,再火并我这个唯一的盟友,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双拳难敌四手,我虽然打不过你们这么多人。但是在他们伤到我之前,我可以先杀了你。” 香姨提着长剑,声嘶力竭的喊道“如果不是因为你引来了折家军,我们怎么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近半个月搜刮的财物,全都被折家军劫走了。 十万妇孺,全成了折家军的俘虏,这都是你害的。” 杨七把横刀交给了马面,覆手而立,冷冷的盯着香姨,道“我害的?如果不是你和宝言大喇嘛见财起意,选择在昨夜火拼,会落到今日这个下场?难道你们火拼,也是我策划的不成。” 香姨双眼赤红的盯着杨七,狠声道“你既然知道折家军要到,为何不提醒我们?还是说你存心隐瞒?” 杨七摊开手,无奈道“昨夜我是想提醒你们的,可是你们可曾给我机会?昨夜,你和宝言大喇嘛,恨不得吃了我。 今早起床以后,我又赶去提醒你。可是你依旧没给我机会,当场就让人拿下了我。” 香姨颤抖着喊道“我一定要杀了你!” 也怪不得香姨如此愤怒。 他们二十万人忙活了近半个月,可到最后全部给折家做了嫁衣。 如今,被折家全盘接收了他们的劳动成果,他们现在的处境,似乎又回到了卧虎岗上。 准确的说,比卧虎岗还不如。 香姨很想杀了杨七泄愤,但是她心中又有迟疑。 一则,杨七有实力,能够在死之前,杀死她。 二则,杨七现在是他们唯一的盟友,除了杨七,没人能帮他们走出困境。 就在两人对持的时候。 殇倾子领着溃兵,姗姗来迟。 十万复兴军。 经此一役。 折损了近两万。 加上昨日攻城和昨夜火并的折损。 复兴军的兵马,一天一夜之间,缩水了四万人。 而真正的敢战之士,只有殇倾子麾下的两万骑兵,还有混迹在复兴军中的六千折家军。 “快走吧。折家的人马就在身后追赶。我们必须尽快的逃离此地。你们有什么恩怨,等逃脱以后再解决。” 殇倾子见到杨七和香姨对持的时候,皱眉喊了一句。 “回头再跟你算账。” 香姨恶狠狠的丢下了这句话,跨上了马背,带领着她的部下们,护卫着初醒,扬长而去。 杨七在殇倾子邀请下,骑上了自己的马匹,二人带着六万的残兵败将,向东逃窜而去。 马背上。 杨七问殇倾子,“有没有兴趣,以后跟我混?” 殇倾子一边呼喊着身后的兵马快点逃跑,一边皱眉道“你想招揽我?” 杨七轻笑道“英雄惜英雄,你跟在那个女人身后,只会辱没了这一身本事。跟着我不一样,你的名字会响彻在西北大地上。所有人,听见你的名字,都会闻风丧胆。” 殇倾子侧目,道“包括你?” “哈哈哈……” 杨七朗声一笑,摇头道“怎么可能,你还没用打败我。” 殇倾子翻了各白眼,道“那你说的什么闻风丧胆的,都是屁话。” 杨七老神在在的道“我可认识不少高手。前些日子,我全力施为,败在了一位高手手里。如果你跟我混,我可以介绍你们互相切磋。” 第0477章 整个晋西北乱成一锅粥了(为大萌趙廸加更!) 提到高手,殇倾子明显有些意动。 “连你都打不过的高手,是谁?” 一个武痴,一个好战的武痴,最能吸引他的就是‘高手’两个字。 能打败杨七,同时又能被杨七称之为高手的存在。 肯定不会是绿林草莽间那种伪高手。 杨七神神秘秘的笑道“等你什么时候答应跟我混,我再告诉你。” 殇倾子随手赏了身边一个偷懒的骑兵一鞭子,疑惑的问道“你不会是为了让我跟你混,所以随口编出来的吧?” 杨七翻了个白眼,道“我是那种人吗?” 殇倾子沉吟了片刻,郑重道“如果你能让我见一见你说的哪一位高手,我可以考虑一下。” 殇倾子跟香姨没有利益瓜葛,也没有什么血缘关系,所以他在复兴军中的去留,都是自由的。 “嘿嘿嘿……” 杨七贼眉鼠眼的笑道“你到时候投靠我的时候,可不能空着手来。我也不要什么大礼,你在这三万党项兵马里面,挑选一些愿意跟你混的,骑术和武艺过关的,带着来投就行。” “呸~” 殇倾子被杨七不要脸的模样给恶心到了,啐了一口,骂道“你想得美。” 嘴上虽然这么说,他的眼神却出卖了他的想法。 他已经开始留心军中的高手了。 复兴军这一逃,逃了一天一夜。 直至跑出了麟州境内,进入到了丰州以后,才逃开了折家军的围追堵截。 说来也怪。 折家军的兵马似乎只在乎麟州境内。 当复兴军逃出了麟州以后,人家连搭理他们的意思也没有。 复兴军也因此得到了一夕喘息之机。 复兴军进入到丰州以后,在香姨的命令下,洗劫了麟丰二州边界处的三个村庄,并借此栖身。 临时落脚以后。 香姨命人围了杨七的住所,并请杨七,到了她落脚的地方。 香姨落脚的地方,是大王镇上的一家富户。 也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一家用石料和木料建造的宅院。 香姨进入到镇子上以后,带领兵马闯进了这家,杀光了这家的男女老幼,占据了此地。 说起来香姨眼光确实毒辣。 整个镇子上,大多都是土坯房。 木料和石料建造的宅院,只有两三家。 而这家,是最富有的。 院门前的门槛很高,需要抬起腿跨过去。 正对院门的是一块青石雕刻的影壁。 上面雕刻着一只威风凛凛的下山虎,霸气十足。 绕过了影壁,就到了正堂。 香姨等人已经在正堂内等候杨七。 进入到正堂内以后,杨七发现,在座的有六人。 傀儡首领初醒,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首主位,见到杨七的时候,眼中明显有一道喜色闪过。 初醒今日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宫袍,看起来美艳靓丽,光彩夺目。 香姨也是一身宫装,看装束,应该是南唐宫中大女官的衣装。 见到杨七的时候,香姨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 殇倾子披甲佩剑,坐在左手第一位。 牛头同样披甲佩剑,坐在左手第二位。 冯家兄弟在右手边坐着,同样披甲佩剑。 如果把初醒和香姨换成两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杨七还真有种走进白虎节堂的感觉。 正堂中,只有六把椅子,全被他们坐了。 杨七进入到正堂内以后,只能站着。 他微微拱了拱手,施礼道“香姨,殇兄。” 其他人,以前都是杨府的仆人,还没有资格让杨七对他们施礼。 “嘭~” 香姨怒目圆睁,一拍身边的桌子,喊道“放肆。为何不向我家公主施礼?” 初醒慌忙的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 “公主?” 杨七咧嘴一笑,“南唐已经亡了,还有什么公主?咱们都是老熟人了,就别讲这些虚的了。说说吧,你派人软禁了我,究竟是什么目的。” 提到南唐亡国,香姨明显有些恼怒,“只要我南唐的人不死,我南唐就没有亡国。接手了你的南国以后,老身就会奉立公主为帝,重立南唐。” 杨七迟疑了一下,问道“慕容复……是不是你老相好?” “胡说。” 香姨愤愤不平道“老身一生都献给了南唐皇室,哪有什么老相好。你再敢玷污老身的清名,老身和你不死不休。” 杨七摊开手,笑道“开一个玩笑而已。” “哼。” 香姨冷哼了一声,说道“今日让你过来,就是明确的告诉你。从尽往后,你别再妄想插手任何的军务。以后复兴军的军务,将有老身一人掌管。” 对于这一点,杨七早有预料。 只是他没想到,香姨居然如此的重视仪式感,还要亲自当着心腹的面,宣布一下。 杨七迟疑了一下,说道“香姨你掌管了一切军务,那殇兄这个兵马大元帅,岂不成了摆设?” 杨七说这话,没有其他目的,只是挑拨一下殇倾子和香姨的关系而已。 香姨听出了杨七话外的意思,冷声道“这是我们复兴军的事儿,和你一个外人无关。你可以滚了。奉劝你最好安分一点。再出什么幺蛾子,别怪老身送你和杨延辉一起下去见阎王。” 杨七眯着眼笑了笑,拱了拱手道“告辞。” 随后,杨七就在不良人押解下,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杨七对于住在那儿其实并不在意。 西北并没有奢华的拔步床给杨七享用。 都是大火炕,所以住在那儿都无所谓。 只是黑心的香姨断了他特供的饭食,让他有些恼火。 为了不吃不良人送来的猪食。 回到房里的杨七,和马面两个人,捣鼓了半天,捣鼓出了一锅揪面片,两人美美的吃了一顿。 自从香姨接管了复兴军以后。 复兴军虽然换了一个领军人物,可是和杨七的做法并无二致。 进入了丰州的香姨,就像是进入到了米缸里的老鼠。 丰州虽然比麟州小,可是丰州的物产丰富,还有两座铁矿。 所以丰州的人很富裕。 复兴军进入到丰州,就是重复在麟州所做的事情。 然而,香姨却不知道,危险已经在悄无声息中,接近了他们。 …… 麟州被侵占,李继迁接到消息的时候,折御勋已经带着折家军的精锐,驻扎到了三州交界处。 党项祖地,一座重兵把守的城堡里。 李继迁在大声的咆哮,由于喊的过于急促,略显尖锐细腻,很像王继恩的声音。 “一群废物……” 李继迁今年,五十八岁,是一个精瘦黝黑的老头子。 因为党项臣服于大宋,深受大宋文化的洗礼,所以李继迁的穿着,很像是一个大宋的富家翁。 一身黑色的锦缎长袍,上面绣着一只威武雄壮的雄鹰。 雄鹰通体描边,用的全是金线。 雄鹰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非常锐利,就像是它的主人李继迁一样。 李继迁虽然年迈,但是却显得很精神,浑身上下透着锐利的锋芒。 如果不是他那一头雪白的头发,很难把他和一位老人联系起来。 常年深受西北风霜洗礼的老脸上布满了皱眉,一发怒,皱纹挤成一团,形成了一张狰狞的面孔。 “一个个好好的麟州,交给李元涛,就这么丢了?最可气的是,遭到了攻伐,居然不想着告诉我,而是自己擅自做主的营地。他凭什么,凭他那比狐狸还弱小的本领?” 讲到愤恨的地方,李继迁下意识的想抓一抓下巴上的胡须。 却忘记了胡须早已经因为下根断裂后,脱落干净了。 一下子,抓了一个空。 没抓到胡须的李继迁显得更加愤怒,他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我一定要抓到那个贱人,将她生生咬死。” 李继迁扫了一眼跪了一地的心腹,咆哮道“还愣着干什么,集合兵马,兵发麟州。” 李继迁一声令下,党项祖地内的兵马,开始频繁的调动。 一个个甩着两条小辫子的党项骑兵,快马狂奔,迅速的在李继迁的雄鹰旗下集结。 等到李继迁换上了他的盔甲的时候。 在城堡外校场上的党项骑兵,已经聚集了上万人。 这些人浑身充满了彪悍的气息。 单从气息上判断,就远不是殇倾子麾下的那些骑兵能比的。 李继迁跨上了他的宝马,亲兵扛起了他的雄鹰旗帜。 “出征。” 一声令下,铁蹄四出,奔向了麟州。 伴随着他的兵马从党项各族掠过,一声声鹰哨也传遍了党项大地。 旋即,便有一批又一批的各部族兵马,迅速的汇聚到了他的大旗下。 等到李继迁触角伸到了麟州的时候,他的周围,已经聚集了十万骑兵。 …… 同一时间,党项第二大部族的首领,野乞干泊也在聚集兵马。 这位年迈的老党项人,腿脚已经开始不灵便了,可是他跨上战马的时候,浑身气势一变。 任谁也不敢质疑他是一个合格的党项骑兵。 丰州遇袭的第二天,野乞干泊就收到了消息。 丰州是他送给他最宠爱的儿子野乞吉利的封地。 当丰州遇袭的时候。 野乞吉利就跑到了老爷子身前哭诉。 深爱儿子的老爷子,当即大怒。 命令全族点兵。 野乞部族的人口众多,而且是群居。 老爷子一声令下,六万的野乞部族的勇士,就聚集到了老爷子的帐下。 点齐了兵马的老爷子,当即挥兵南下,直奔丰州。 …… 党项一下子出动了十六万的大军,自然引起了时刻关注着党项消息的辽人注意力。 驻扎在胜州的辽国兵马使郭达,迅速的派人出去了解情况。 当他得知丰州遇袭的时候,心思也活了。 郭达的父辈,是后晋时期的将领。 石敬瑭在把燕云十六州献给契丹的时候,顺便也把郭达的父亲给卖了。 郭达的父亲在辽国,包受欺压。 他试试盼望着燕云能被收复,可是等了几十年,也没看到希望,最后郁郁而终。 郭达眼见家道中落,他选择忘记了父亲的叮嘱,投到了萧氏门下。 在萧氏帮衬下,他开始一步步复起,最后官至胜州兵马使。 这一次丰州内乱,让郭达看到了再次升官的希望。 深受汉家文化熏陶的郭达,深知干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 只要趁乱拿下了丰州,他的官爵,至少能升两级。 到时候,就能脱离胜州这个混乱的地方,去上京享福了。 一念至此。 郭达立刻调兵遣将,暗中集合了胜州三万人马,悄悄的挥军到了丰州和胜州的边界处。 然而,郭达这一动,雁门关的李继隆收到了风声。 为了防止郭达挥兵偷袭雁门关。 李继隆命令刚被调到他麾下担任偏将的李子枫,率领了一万兵马,向雁门关和胜州边界移动。 同时,李继隆还向代州的大同军指挥使杨延德去了一封信。 李继隆的信件没有落在杨延德手里,反而被把大同军军营当成了家的老杨拿到了手。 老杨看着校场上聚集的两万大同军,就有了练兵的心思。 然后,他痛快的夺了儿子的指挥权,领着两万大同军,浩浩荡荡的杀向了代州和胜州的边界。 老杨的想法很简单。 不进代州的敌军,他都不管。 因为出代州作战,超过了大同军的职权。 他只是以操练为名,把大同军拉到代州边界上,捡仗打。 别人不进代州还好,只要进代州,老杨就会果断下手。 不论是谁,他都要打。 为的就是尽快从大同军中训练出精锐,重建火山军。 …… 然后,一个小小的丰州,周边瞬间汇集了一大批的兵马。 李子枫部的一万大宋禁军。 杨业部的两万大同军。 郭达部的三万辽人骑兵。 初醒部的六万复兴军。 折御勋的三万折家军。 野乞部族的六万党项骑兵。 李继迁的十万党项骑兵。 …… 近三十万大军,一下子风云汇集到了丰州。 一场足以震动宋辽两国的大战,一触即发。 三十万人的大战,足以震惊世人。 当真是应了那句话了…… 整个晋西北,都乱成一锅粥了。 作为挑起这一锅粥的老鼠屎,杨七。 正悠闲的躺在铺着被子的软椅上,指挥着马面,打下一两只鸟,今晚加餐呢。 第0478章 威风八面折老子(为大萌趙廸加更!) 香姨丝毫没意识到危险,在丰州境内,依然在施行抢掠计划。 复兴军的伙食在逐渐的提升,杨七的伙食却依旧难吃。 所以在闲暇的时候,杨七只能使唤着马面,打一两个鸟雀打打牙祭。 今天运气不错。 马面用自制的小机关,抓住了几只麻雀。 杨七迅速的去掉了鸟头、鸟毛和内脏,架起了一团火焰,开始烧烤。 肉刚烤熟,殇倾子提着一坛子酒进入到了院子里。 能随随便便的进入到杨七院子里的人,就只有殇倾子。 香姨知道她的人拦不住殇倾子,也知道殇倾子不会帮助杨七逃跑,所以就任由他去了。 “鼻子很灵啊,我刚烤熟,你就来了。” 见到殇倾子的时候,杨七脸上洋溢出热情的笑容。 原因无他,前日殇倾子见到杨七的时候,暗地里告诉杨七,他已经暗中挑选了两百个骑术和武艺都高强的骑兵了。 这对杨七而言,是一个好消息。 这就证明了,殇倾子的心,已经开始向他倾斜了。 殇倾子到了杨七身边,随手抓起了地上的一个小木板凳坐下。 他身形很高大,坐在那张只有两个巴掌大的小木凳上的时候,看起来很滑稽。 殇倾子做下以后,拍开了酒坛子上的泥封,猛灌了一口酒。 看得出,他今日的心情并不好。 杨七随手把两只烤熟了的麻雀,递给了殇倾子。 殇倾子也不客气,拿起麻雀,用嘴一撸。 两只麻雀被他吞入到了口中。 麻雀的骨头,被他嚼的咯嘣作响。 杨七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把手里的麻雀递给了马面,让马面烧烤,自己自然的躺在了自制的软椅上。 杨七从殇倾子手里夺过了酒坛子,细细的品了一口。 让杨七意外的是,这一坛酒,居然是杨家酒坊里出产的烈酒。 杨七把酒坛子还给了殇倾子,问道“今天情绪不高,有烦心事儿?是不是那个老婆娘,夺了你领兵的权力。让你彻底无兵可调了?” 殇倾子瞪了杨七一眼,一句话也没说,继续低着头喝闷酒。 杨七看得出来,殇倾子是一个不太会表达感情的人。 强逼他发泄,根本不可能。 只能等他自己想说了,才会说出口。 殇倾子沉默了很久。 马面肉烤好了,递给了杨七四只,自己留下了一只,然后开心的捧着吃了起来。 杨七把他手里的分给了马面一个,却被马面强烈的拒绝了。 杨七递给了殇倾子一只,殇倾子没有拒绝,拿起来就吃。 依旧是之前一口吞的方式。 “今天,我一个部下受伤了,很重的伤势。怕是熬不过今晚……” 殇倾子嚼光了嘴里的雀鸟以后,声音低沉的说道。 杨七闻言,愣了愣。 “他和你感情很深?” 殇倾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他是第一批跟我的人。后来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升迁到了我身边,成为了亲卫。今天他帮我挡了一刀。” 杨七皱眉,道“战况很激烈?” 殇倾子低声道“最近遇到的抵抗,很顽强。我推测应该是丰州城里的驻军。” 杨七沉吟道“丰州城里的驻军都派出来了……是有恃无恐,还是黔驴技穷……” 杨七一边低头思索,一边随口问道“随军的医师怎么说的?” “没有随军医师……” 杨七猛然站起身,愕然道“不可能吧,我不是帮你们抓了好多吗?” 殇倾子低着头,长叹道“香姨只在乎抢夺来的钱财,根本就不在乎受伤的军卒们的救治。所以很多大夫趁着防卫少的时候就逃走了。” “剩下的呢?” “被香姨杀了。”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中间有人逃跑,被株连了。” 杨七一脸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一群大夫,对一支十万人的大军意味着什么? 杨七不认为,香姨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 她之所以这么做,是意味着,她不愿意带上伤员拖累。 她随时准备跑路。 看来麟州城的教训,深深的记在了香姨的脑海里。 所以她才杀死了大夫,让伤员去死,减少拖累。 “好毒的妇人……” 杨七低声长叹了一句。 杨七感叹过后,对殇倾子道“你把你那个亲兵,抬过来我看看。记得准备好小刀、烈酒、金疮药和干净的纱布。” 殇倾子猛然抬头,瞪着眼睛,双手急忙抓住了杨七的臂膀,“你能救?” 殇倾子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很明显,他对那个亲兵,感情很深。 杨七郑重的说道“死马当活马医了,我懂一些医术,可以试试。事到如今,也没用其他选择了。总不能看着他去死吧?” 殇倾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如同一阵风一样冲出了杨七的院子。 在殇倾子去抬人的这会儿,杨七也没闲着。 他让马面清空了两张桌子,然后搬到了小院里一座空屋内。 空屋已经被杨七打扫了干净,为了避免灰尘扬起,杨七还在空屋内洒上了水。 过了一会儿。 殇倾子带着人,从门外打了进来。 很明显,不良人的守卫们,不愿意放人进来。 殇倾子就带人打了进来。 杨七见到伤者的时候,殇倾子正在和不良人的人交手。 杨七说了一句,“你放心打。” 然后吩咐着复兴军的人,抬着伤者进入到了房内。 伤者的情况有些复杂,被一刀刨开了肚子,拆开他伤口上胡乱的包扎以后,可以看到肚子里蠕动的肠子。 杨七用殇倾子手下的人带来的烈酒净手,然后在他们惊愕的眼神中,开始清晰伤者的肠子。 伤者的肠子上明显沾上了灰尘,需要及时处理。 马面在一旁为杨七打下手。 杨七洗肠子、切割伤口上已经开始流脓的腐肉,重新缝合伤口。 一套走下来,花了足足一个时辰。 当殇倾子把守在杨七院子外的三十个不良人放到以后,刚走进院子,就看到了杨七从门内出来。 几个观摩了这一场手术的党项人,凑到了殇倾子面前,七嘴八舌的说了一大堆话。 殇倾子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杨七医治人的手段,确实有些恐怖。 不过,明知必死的人,交给了杨七医治。 杨七用什么手段,殇倾子也就不好质疑。 殇倾子凑到杨七的身边,问道“情况如何,能不能活?” 杨七在门外的水盆里净手,洗干净了以后,才直起腰,说道“熬过了今晚,就能活。熬不过去,就只能等死。” 殇倾子点了点头,他打发了自己的属下们先回去,自己留在杨七的小院里,等候消息。 殇倾子守在外面,并没用进去。 杨七中间进去了几次,查看了伤者的情况。 凌晨的时候。 伤者有些发烧,杨七当即就守在了他身边,想办法帮他降温。 次日,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洒进了房内的时候。 杨七快速的探了一下伤者的鼻息。 发现伤者正在沉睡。 杨七对殇倾子笑道“活了。” 殇倾子闻言,脸上洋溢出了灿烂的笑容。 他站起身,步履有些踉跄。 昨夜守了一夜,腿脚没有走动,显得有些不灵活。 “人先放在你这儿。回头我会带一些好吃的好喝的来看他。” 杨七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 顺便他让殇倾子帮他寻摸一些草药,帮助伤者恢复。 殇倾子也痛快的答应了。 打从这一天后,殇倾子就开始往杨七身边送伤员。 三天时间。 杨七身边的伤员,增加到了二十人。 其实殇倾子送来的更多。 只不过杨七医术有限,只救回了二十人。 为了方便杨七带着这些人意动,殇倾子不顾香姨的反对,给杨七配上五十多个俘虏。 同时,殇倾子每日也会送来大批的各色吃食。 杨七的伙食也得到了改善。 就这样,杨七成为了复兴军的唯一的一个大夫。 他麾下的伤员队伍,也在急剧的壮大。 只是随着伤员不断的增多,杨七的眉头就皱的越深。 …… 就在杨七的伤员队伍扩大到四十人的时候。 李继迁的兵马赶到了麟州边境,同时野乞干泊的六万骑兵也进入到了丰州。 麟州边陲。 李继迁的兵马,浩浩荡荡的杀到了麟州和党项交界处的第一座城前。 折御勋带着折家军,严阵以待。 李继迁的兵马临近城下,他的幼子李德明沉声道“父帅,城头上的兵马,防守如此严密,布防有秩,不像是那个贱人的叛军……” 李继迁老脸上充满了恨意,他咬牙切齿的低吼道“当然不是那个贱人的叛军……” “父帅认出了是那支兵马?” 李继迁狠声道“老子跟他们打了半辈子的交道,岂能认不出这折家军。” 李德明大惊失色,“折家军怎么会在麟州?” 李继迁怒骂道“该死的折御勋,老子中了你的圈套。前脚派人接收了银州五县,后脚就占了麟州。” 李德明问道“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 李继迁吼道“当然是问清楚,折家军虽然能打,但是老子这个党项共主也不是吃素的。老子纵横西北多年,还没吃过这种哑巴亏。” 李继迁命令大军在城外扎营。 他带着扛着他鹰旗的亲兵,到了城外千米的地方。 望着城头上不见一支表明身份旗帜的军卒,李继迁高声喝道“折御勋,出来一见。别藏头露尾的让老夫看轻你。” 城头上,折御勋乐呵呵的大笑道“李继迁,你不愧为党项共主,居然敢单枪匹马的到城下质问我。” 折御勋身边,折惟昌小声的说道“爹,他单枪匹马的过来,不怕我们射杀他吗?” 折御勋瞥了儿子一眼,冷声道“他在千米之外,唯有用军中的攻城弩才能射到。而且他就两个人,目标那么小,就算是把城头上的攻城弩全对准他也未必能伤他分毫。 既然不能做到一击必杀,又何必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听到了折御勋略带训斥的声音,折惟昌惭愧的低下头。 城下,李继迁盯着城头上折御勋的身影,质问道“折御勋,我且问你,你前脚收了银州五县,后脚有占领麟州。如此明目张胆的违背盟约,你折家以后还有何颜面立足西北?” “哈哈哈……这你可错怪折某了。” 折御勋朗声大笑,道“折某可没用侵占麟州,折某之所以在麟州,是有人花了大价钱,请折某护佑麟州两年。” “胡说。” 李继迁爆喝。 折御勋摇头笑道“折某可没用胡说,以麟州镇守李元涛那点儿本事,折某想侵占麟州,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以折某在大宋尴尬的处境,又怎么可能侵占麟州呢? 此前攻占了麟州的那批人,花了大价钱,配上了一个大人情,请折某护佑麟州。 折某只有一个小小的府州,可不像你李大共主,坐拥十八州之地。 折某手底下,有一大批人要养,又看在了他们诚意十足的份上,就答应了此事。” 李继迁怒极反笑道“呵呵,是吗?那个贱人给你出了多少钱,老夫出双倍,请你滚出麟州。” 折御勋竖起一根指头,轻笑道“不多不多,一万万两而已。如果你肯出两万万两,那折某定会将麟州,双手奉上。” “噗~” 李继迁当即,差点憋出了一口逆血。 两万万两? 开什么玩笑,就算是把李继迁,连带着他的地盘,一起打包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钱。 李继迁当即怒火攻心,爆喝道“姓折的,你欺人太甚。老夫不给你一个教训,老夫就不姓李。” 折御勋轻笑道“你本来就不姓李,你爹姓拓跋。你我也别逞口舌之利了,这麟州,我折家受人相邀,保了。你若肯就此离去,咱们相安无事。你若心有不甘,唯一战尔。” 从头到尾,折御勋就没想着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麟州。 李继迁又不是一个任人欺辱的软弱的人。他又岂会让人平白无故的占他便宜? 唯有一战,才能奠定折家在麟州的统治地位。 这是怎么都躲不过去的。 第0479章 溃败的复兴军(为大萌趙廸加更!) “气煞我也。” 怒火中烧的李继迁,调转了马头,快速的奔回了自己大军驻扎的营地。 “擂鼓,进兵,给我踏平麟州。” 随着李继迁一声令下,十万党项骑兵,立刻开拔。 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杀到了城下。 “攻城。” 李继迁一挥手。 十万大军扑向了城墙。 折御勋冷冷一笑,下令道“御敌。” 党项人由于近些年一直在汉化的阶段,加上大宋朝中有些内奸,暗地里向党项出手大宋军中器械的图纸。 所以党项人攻城,不再像是以前一样,单凭着人数,扛着云梯就攻城。 在党项军中,同样拥有攻城车、云梯、投石机等等一些器械。 如果不是党项的锻造技艺有限,恐怕李继迁连攻城弩等一系列的重弩都造出来了。 由于党项军拥有绝对的优势,所以李继迁根本没用采用什么战术。 十万人,直接堆到了城下。 一股脑的准备强推。 折御勋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城头上的折家军御敌。 滚木、礌石、狼牙滚棒、金汁、箭矢等等,一股脑的招呼在了党项人头上。 攻城的党项兵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被收割。 进入到战争中的党项人,像是一只只的恶狼,想扑上城头,撕碎所有人。 而折家军,更像是一个个的杀戮机器。 一个个的折家军,有条不紊的运用手里的守城武器,在收割党项人的性命。 仅仅一轮的攻击。 党项兵马折损了近五千人。 城头上的折家军,也有折损。 死伤上百人。 并不是说在城头上的人就一定保险。 党项人拥有的投石车,也能对城头上的折家军造成伤害。 一轮进攻被打退。 李继迁又发动了第二轮的进攻。 事实证明,党项人确实不适合攻城。 他们似乎更适合骑着快马在平原阔地上冲杀。 以往的党项人对中原的战争,那都是绕过了城池,直接袭击小镇和村庄,从而劫掠获得足够的缴获。 李继迁一心想给折御勋一个教训,所以选择了死磕城池。 这就很大程度的放大了党项人的劣势。 除了用人海战术外,党项人很难运用其他的战术攻城。 当然了,即便是用其他的战术,在折御勋这位老将的眼里,也能轻易的被看穿。 党项人劣势很大,这就处处给了折家军的机会。 李继迁发动了六轮攻势,六轮攻势都被折御勋给击破了。 成批成批的党项兵马阵亡,这也让李继迁认清了现实。 李继迁是一个合格的统帅,也是一个特别善于营造机会的人。 眼见在攻城战争中讨不到好处,他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 他开始采用了其他的战术。 他把手下的三万骑兵,分成了三十股,每一股一千人,开始绕过了城池,直接去偷袭麟州的其他地方。 而他自己带着党项剩余的骑兵,围困了折家军驻守的城池。 一场拉锯战,就此展开。 …… 在李继迁和折御勋展开拉锯战的时候。 野乞部族的首领,野乞干泊率领着兵马,终于赶到了丰州。 在确认了丰州城没有被攻破以后,他率领着兵马,直接奔袭向复兴军。 野乞干泊率领的几乎都是轻骑兵。 仅仅用了一天时间。 野乞干泊就出现在了复兴军的面前。 香姨在见到了野乞干泊率领的六万骑兵的时候,第一时间想的并不是御敌,而是赶忙命令牛头带了五千人,转移她缴获的财物。 六万的复兴军,被牛头抽调走了五千,加上潜伏在其中没有杨七命令,绝不出力的一万折家军。 真正能帮殇倾子御敌的,只剩下了四万五千人。 如今的四万五千人,也算是鸟枪换炮了。 四万五千人,人人都是一骑双马。 虽然战斗力偏弱,但是看起来卖相真的不错。 殇倾子是一个从来都不会畏惧战争的人。 即便是敌人的人数比他多,敌人比他强,他依然会选择正面迎敌。 “杀!” 短兵相接。 殇倾子率领他麾下的复兴军,向野乞干泊的六万骑兵,发起了正面重逢。 由于敌我双方势力有点儿悬殊。 殇倾子在看到了象征着野乞干泊的旗帜以后,就找到了目标。 擒贼先擒王。 两军交战在一起展开了厮杀以后。 殇倾子就再也没有智慧手下的复兴军厮杀。 他率领着他亲自挑选出来的精锐骑兵,像是一柄锋利的匕首,直刺向野乞干泊。 不得不说,殇倾子战力彪悍。 从殇倾子所在的位置,到野乞干泊的位置,足有两里地的位置。 殇倾子就是凭借着自己彪悍的武艺,愣是在滚滚如潮的人群里,杀出了一条血路。 他宛如疯魔一样,披头散发的。 他身上已经被鲜血染红,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魔神。 两里地,在快马的脚下,也就一炷香的时间。 殇倾子很快就杀到了野乞干泊的旗帜前,他已经看到了黑着脸,站在旗帜下的野乞干泊。 “好一员猛将,难怪敢在我儿的丰州捣乱。可惜了,不是我野乞部族的勇士。” 野乞干泊见到勇猛的殇倾子的第一眼,并不是义愤填膺,反而是一脸的欣赏。 战场上,猛将永远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也是最容易被敌人认同的一个人。 然而,认同归认同。 野乞干泊对敌人,却从不心慈手软。 “吉古,带着你的人,杀了他。” 野乞干泊话音落地,一个雄壮的壮汉,从他帐后缓缓走出。 壮汉袒胸露乳,腰间围着一条虎皮裙,肩头扛着一柄偃月刀。 野乞吉古,野乞干泊的长子,也是野乞部族最勇猛的战士。 此人力大无穷,一刀下去,能把一匹马从中间劈开。 由于天生异常,看不上寻常的汉子,所以野乞干泊特地在党项各地,给他挑选了一百位力大无穷的猛士,组成了一支百人的重甲骑兵。 “唰~” 野乞吉古很少说话,他跨上了他专属的战马,战马浑身披着盔甲,威风凛凛。 在他身后,有一百人,身披着重甲,也跨上了战马。 正在奋力清扫眼前拦路的敌人的殇倾子,突然觉得眼前的道路一下开阔了,似乎挡在他身前的党项骑兵下意识的让开了道路。 殇倾子抬起头,瞳孔一缩。 清一色的重甲骑兵,宛若钢铁城墙耸立在那儿,确实给人的感觉很彪悍。 几乎在殇倾子的目光投射在了重甲骑兵身上的时候。 野乞吉古发起了冲锋。 “冲。” 他低声爆喝,率先冲出。 一百骑的重甲骑兵,组成了一道钢铁洪流,冲向了殇倾子。 “呼~” 殇倾子吐出了一口浊气,又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禹王槊,眼中战意凌然。 敌人强横又如何? 战! 在殇倾子的脑海里,面对强敌的时候,从来没有退缩的意思。 “驾!” 殇倾子催动坐下的战马,冲向了重甲骑兵。 “当~” 几乎眨眼的时间,双方交战在了一起。 殇倾子荡开了斩向他的偃月刀,一槊挑下了一个重甲骑兵。 再次折返。 继续交战。 野乞吉古似乎意识到了殇倾子武艺高强,所以再次交战,他并没用斩向殇倾子,而是一刀斩向了他的马。 “噗呲~” 殇倾子躲开了野乞吉古的刀,野乞吉古的刀,却如同刀切豆腐一样,从殇倾子胯下的战马身上一切而过。 殇倾子的战马来不及嘶鸣,尸体分成了两半,倒在了地上。 失去了战马的殇倾子在地上滚了一圈,稳住了自身。 他盯着马背上的野乞吉古,战意高涨。 野乞吉古似乎看出了殇倾子高涨的战意。 他屏退了准备继续随他冲锋的重甲骑兵,单人单马的冲向殇倾子。 “当~” 偃月刀和禹王槊交错。 殇倾子和野乞吉古缠斗在了一起。 两个人打了十几个回合。 殇倾子的武艺比野乞吉古技高一筹,一槊把野乞吉古挑下了马。 远处的野乞干泊见到了儿子掉下了马背,顿时大喝道“合杀贼人。” 一群围绕在殇倾子身边的党项骑兵,瞬间的围上了殇倾子。 殇倾子眼见敌人越聚越多,自知不能力敌,抢了一匹马,迅速的逃离战场。 逃出了战圈的殇倾子,悲喜交加。 喜的是,此前他在党项祖地纵横的时候,居然没有碰到野乞吉古这个人。没想到在这丰州,居然还有意外的收获。 由此可见,野乞吉古是野乞部族的杀手锏,不到关键的地步不会出现。 不过,殇倾子的关注点不在这儿,他惊喜的是,又多了一个可以和他缠斗的对手。 虽说野乞吉古战斗力远比不上杨七,那一身力气也比不上杨七。 但是野乞吉古的同样是力量型的高手,通过和他的交手,让殇倾子摸到了一丝战胜杨七这种天生神力的家伙的一些武艺。 悲的是,此次战斗,复兴军损失惨重。 殇倾子冲出了战圈以后,所到之处,看到的全部是复兴军被压着打。 大势已去。 “撤。” 殇倾子果断下令撤军。 复兴军在他带领下,开始撤回。 野乞干泊瞅准了机会,痛打落水狗,紧追不放。 殇倾子带着手下的复兴军,昼夜不停的强退了五十里,才摆脱了野乞干泊的追击。 虽然摆脱了野乞干泊的追击,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只要让野乞干泊缓过劲儿来,依然会对他们紧追不放。 麟州回不去,因为麟州有折家军镇守。 难道撤往代州? 夜晚的时候。 殇倾子在和香姨会面的时候,提出了这个建议。 “不行。” 香姨听到了殇倾子的建议以后,果断的拒绝了。 任凭殇倾子如何劝说,也没有松口。 香姨心里的想法很简单。 代州是杨家的地盘。 一旦他们进入到了代州。 杨七若是借机逃出了她的掌控,到时候凭借杨家在代州的势力,肯定会把他们吞的一干二净。 而她一直软禁着杨七,以杨七的性子,她若是落到了杨七的手里,只怕不会好过。 次日。 休息了一夜的野乞部族的骑兵,再次的开始追赶复兴军。 复兴军只能狼狈逃窜。 这一逃,又是五十里。 夜晚。 殇倾子望着少了一半人的复兴军,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牛头晃晃悠悠的走进了他的帐篷中,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殇倾子烦躁的喊道“有话就说,扭扭捏捏的,像是什么大男人?” 牛头咬了咬牙,说道“你或许可以去求一下公子,他也许能够挽回目前的颓势。” 殇倾子愣了愣,皱眉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香姨的意思?” 牛头低着头,沉默不语。 很明显,这是香姨的意思,只是她拉不下脸,去求杨七。 殇倾子冷笑道“用人家的时候,就把人家供起来,不用人家的时候,就囚禁人家,还图谋人家的家业。她真是好算计? 杨七又不是泥人,任由她揉捏?” 牛头抬起头,沉声道“香姨说,可以用杨延辉的下落和公子交换。只要公子帮她度过这一次难关,她就告诉公子杨延辉的下落。” 殇倾子迟疑了,他和杨七虽然接触的日子并不长,但是他能感觉到杨七是一个重情义的人。 对于自己亲生哥哥的行踪,他肯定在意。 而且,杨七之所以心甘情愿的留下,也是因为杨延辉行踪的缘故。 不然,杨七想走的话,营地里还真没几个人拦得住。 殇倾子统领着复兴军,他又不是眼瞎,自然能看出那些潜伏在军中的折家军的异样。 很明显,这都是杨七安排的人。 近一万大军护卫着杨七。 香姨所谓的软禁,其实是一个笑话。 “罢了,我去找他。” 殇倾子虽然看不惯香姨的做派,但是他也不喜欢这样整天被人追着跑的日子。 殇倾子出了帐篷。 在距离营地不远的一处帐蓬群中,找到了正在和伤病员们烤着火,吹着牛皮的杨七。 杨七似乎和这些个党项的伤兵们很谈得来,天南海北的乱吹一气。 伤兵们似乎很喜欢听杨七吹牛,杨七总是能讲出一些新奇的动心,引得他们心驰神往。 “杨延嗣……” 殇倾子走到了杨七身边,靠着杨七屁股下的枯树干坐下,低声呼唤了一句。 第0480章 拿香姨的人头来 “一会儿咱们在聊一聊,那个地方的马好……” 杨七随手扔掉了手里的枯树枝,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转头看向了殇倾子。 “怎么?又有伤兵送过来?我这里已经接收了一百多伤兵了。这已经是我能帮助的极限了。再多我可就没办法了。” 杨七摊开手,一脸无奈。 殇倾子正色道“不是伤兵的事儿……” 杨七似笑非笑的道“你们撑不住了?” 殇倾子沉默了片刻,虽然有些不想承认,但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 “嘿嘿……” 杨七低声一笑,说道“撑不住了也正常,党项的野乞部族,可不是什么小部族。就你们手底下那群人,根本不是人家对手。” 殇倾子沉声道“你得帮帮我们……” “哈哈哈……” 杨七朗声大笑,“这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好听的笑话。之前我那么费心的帮你们,你们不领情,还把我囚禁了起来。现在自己搞不定了,又想请我出手。 凭什么? 我又不是南唐的遗臣,也不是你们谁的仆从。 你们有什么资格指派我?” 殇倾子低声道“这一次你不帮我们,复兴军的人都得死。难道你忍心看着这么多人死在你的面前。” 杨七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盯着殇倾子,轻声笑道“你们复兴军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就因为我曾经帮过你们,就得帮你们一辈子吗?我又不欠你们的。” 殇倾子顺着枯树干滑落,坐在了地上,靠着枯树干,仰头看着繁星点点的星空,讥讽的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呼~” 长出了一口气,殇倾子说道“香姨说了,如果你肯出手帮我们的话,她就告诉你杨延辉的下落。” 殇倾子突然侧过头,看着杨七,道“我不相信,连你亲兄弟的安危,你也会不管不顾。” 杨七低下头,平静的看着殇倾子,郑重的问道“你对你带领的复兴军的兄弟们有感情,对不对?” 殇倾子偏过头,不让杨七看到他的脸,烦躁的说了一句。 “救不救我们,和这件事没关系。” 杨七也学着殇倾子的模样,靠着树干坐下,仰着头,乐呵呵笑道“关系大了。你是我看重的人,所以你开口求我,我一定会帮你们。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拿香姨和她麾下的不良人人头来……看到人头,我就会出手帮你们……” 殇倾子猛然坐起身,瞪着眼睛喊道“你疯了,难道你不管杨延辉的死活了?” 杨七摇头笑道“我四哥是死是活,我比香姨更清楚。所以,拿这件事威胁不到我。” 殇倾子站起身,恼怒的道“你让我去杀香姨,这不可能。” 撂下了这句话,殇倾子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殇倾子虽然看不惯香姨许多作为,但是他绝不会对香姨出手的。 别看殇倾子表面上什么都满不在乎的,实际上他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 杨七也是通过这段时间殇倾子对伤兵的态度看出来的。 杨七冲着殇倾子的背影,高声的喊了一句。 “记住,你们的时间只有三天,三天过后,就算是神仙,也没办法救得了你们。” 杨七的声音很大,在这周边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而杨七和殇倾子的对话,围绕在篝火旁的伤兵也一字不差的听进了耳中。 当杨七重新坐好,准备再次和伤兵员们攀谈的时候,发现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多了几分畏惧。 谈笑间,就以他们眼中的大人物脑袋为筹码随意交易,他们如何能不畏惧? 人的眼中,一旦多了畏惧。 谈话的气氛就会变味。 杨七陪着伤兵员们随口聊了几句,就意兴阑珊的回到自己帐篷里去休息了。 由于近几日伤病员极多,杨七每天过的都很操劳。 所以他脑袋沾上枕头以后,就陷入到了沉睡。 可是他是睡着了,许多人却因为他的话,睡不着。 伤兵员们,在杨七走后,就成群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对于他们这些底层的兵卒而言,大人物之间的博弈,关系到他们的生死存亡。 他们必须商讨一下,跟着谁更可靠。 殇倾子怒气冲冲的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就见到了一直在帐篷里等待消息的牛头迎了上来。 “怎么样?” 牛头迫切的想知道殇倾子和杨七谈话的结果。 殇倾子进入帐篷,一屁股坐进了他的兽皮座椅内,恼怒地道“杨延嗣要我们拿出香姨和她麾下不良人的人头,才肯帮我们。 他还说我们只有三天时间。三天以后,就算是神仙,也难救我们。” 牛头闻言,瞳孔一缩。 他一直知道自家的少爷是一个不吃亏的主儿,只是没想到自家的少爷这么狠。 牛头沉声道“他不在乎杨延辉的安危吗?” “呵呵~” 殇倾子讥讽的笑道“如果我没猜错,香姨身边,已经有人把杨延辉的下落透漏给了杨延嗣。” 牛头眉头一挑,失声道“你是说,他已经知道杨延辉的下落了?” 殇倾子斜眼冷笑道“不然呢?” 牛头神色凝重的说道“就算他知道了杨延辉的下落,那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的提出要香姨人头这种条件吧?他就不怕,香姨恼羞成怒,杀了他?” 殇倾子揉了揉太阳穴,长叹了一声,说道“我劝你们还是不要有这种想法。他如果不是有恃无恐,又怎么敢提出这种条件?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们,一旦你们对他动手,最终死的还是你们。” 牛头惊愕道“加上你麾下的复兴军也不能吗?” 殇倾子瞥了牛头一眼,讥讽道“那你们只会死的更快。” 牛头沉声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们会输?” 殇倾子无奈道“有些事我不能告诉你们,我只能提醒你们。” 牛头沉吟着点了点头,冲着殇倾子拱了拱手,道“我先回去向香姨通禀此事。” 牛头走后。 殇倾子懊恼的苦笑了一声。 复兴军中潜藏的一万精锐军卒,他能看得见,却不能说。 因为他一旦戳破此事,那就是在逼杨七直接动手。 在杨七和野乞干泊的双重绞杀下。 复兴军就只剩下覆灭这一条路了。 杨七说的没错,他确实对麾下的军卒们有感情。 他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么可能对陪着他出生入死了近两年的兄弟们没有任何感情呢? 可是有感情又怎样? 如今杨七胜券在握,他非要拿香姨的人头来消灭自己的怒火,殇倾子又能如何? 保了香姨,那他手下的兵马就会全部覆灭。 保了兵马,那香姨就得死。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殇倾子没办法去选。 所以他只能把这个问题交给上天,由上天来作出选择。 牛头出了殇倾子的帐篷以后,并没用像他所说的那样,去香姨的帐篷里禀报此事。 反而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另一座帐篷里。 在这座帐篷里,有三个人的身影。 冯家兄弟,还有一个不良人的小头目。 不良人的小头目,是一个女子,名叫杨敏,浑身穿着一层黑纱,带着黑纱幕篱,看不清容貌。 她经常被香姨派遣着,协助冯家兄弟和牛头做事。 久而久之,四个人就搭成了一条线。 见到牛头进入到帐篷以后,三个人站起身,冯林出声问道“如何?” 牛头面色凝重的说道“杨延嗣答应了帮忙了,但他有一个条件。他要香姨和不良人的人头。” 冯林、冯辉兄弟目瞪口呆。 杨敏脸上罩着幕篱,看不到表情,但是通过她听到了这个条件后,浑身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就知道她的心里也不平静。 “这怎么可能?” 几乎下意识的,三个人异口同声的喊道。 杨敏沉声说道“他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要香姑姑的人头,难道不怕香姑姑杀了他?” 牛头皱着眉头,声音低沉的说道“此事我问过了殇倾子,殇倾子说,香姨不可能杀了杨延嗣。从他坚定的态度上,我可以判断出,杨延嗣必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后手存在。 所以他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扬言要香姨的人头。” 冯林郑重的问道“这个后手到底是什么?” 牛头摇头道“殇倾子应该知道些什么,但是他不愿意告诉我。但是他有警告过我,让我别轻举妄动。不然除了死,没用第二条路好走。” 杨敏冷哼道“他以前不是你们的主子吗?你们跟了他那么久,会猜不到他的手段。” 冯林眯起眼,郑重道“杨延嗣是一个神鬼莫测的人。他的手段,远比我们想象到的要多。他的智谋,也远超你我。 而且他下手极狠,几乎是对他不利的人,没有几个能活着的。” 杨敏嗔怒道“那你们说,现在怎么办?我可是为了摆脱香姑姑的掌控,才答应跟你们合作的。如今我不仅没有摆脱香姑姑的控制,难道还要陪着她一起去死? 你们背着香姑姑,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可都是我帮你们隐瞒的。 你们答应过会帮我的。 如果我死了,你们也别想好过。” 牛头和冯家兄弟,三人对视了一眼,牛头开口道“你放心吧,我们说过会帮你,就一定会帮你的。我们四个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谁也不可能独活。” 帐篷里一时间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良久。 幕篱下的杨敏狠狠的咬了咬牙,冷声道“干脆,我们一不做二不休,杀了香姑姑。” 牛头和冯家兄弟瞪着眼珠子。 牛头震惊道“你疯了。” “难道我说错了吗?” 杨敏质问道“香姑姑如今自身都难保了,我们为什么还要维护她?只要我们杀了她,拿着她的人头去找杨延嗣,杨延嗣就能带我们摆脱党项人的追击。 一旦摆脱了党项人的追击,我们就可以带着手下的人马,还有我们私藏的钱财,远走高飞。” 冯辉眯着眼,阴恻恻的道“杨敏说的没错,现如今,能保得住我们的,也只有杨延嗣了。” 牛头急吼吼的道“对香姨动手?那可是香姨。你们应该明白香姨发起狠来,有多恐怖。” 冯林表现的比较稳重,他声音沉稳的说道“我们未必没有机会。以前的香姨,手握四千无孔不入的不良人,确实可怕。 可是麟州一战,香姨手里的不良人几乎死伤殆尽。 现在剩下的,也只有四百人。 其中一百人负责去看押杨延嗣了。 还有两百人,暗中守卫着她缴获来的财物。 如今她手里能调动的,就只有一百人了。 我们三人只要一人调动一支千人的兵马,汇集三千人。 到时候三千人一起动手。 香姨就算本领通天,也难逃一死。” 杨敏振奋的喊道“就这么办。” 冯辉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牛头呼吸急促的道“真要动手吗?咱们是不是再等等,反正还有三天时间。”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半晌,冯林说道“那就再等一天。反正我们暗中联络人手,也需要时间。” 冯林看了看牛头和杨敏,又道“但是我希望你们记住,今夜的谋划,绝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一个字。一旦有人走露了消息,就别怪我们兄弟心狠手辣。” “好。” 杨敏毫不迟疑的答应了。 牛头吞咽了一口唾沫,艰难的点了点头。 四个人当即离开了帐篷,冯家兄弟和杨敏,回到自己的住处去了。 牛头前去向香姨汇报请杨七出山的成果。 香姨如今走到了台面上,也就不用躲躲藏藏了,更不用掩饰什么。 所以,她的帐篷很精致,帐篷里的摆设也很奢华。 她帐篷里的摆设,严苛的按照了南唐皇宫内的大宫女的规制摆放着。 里面的一应物品,都是仿照着南唐皇宫里的物品样式制作的。 在帐篷外,有两位不良人,十二个时辰守卫着她。 牛头走到帐篷前的时候,不良人立马帮他通禀了一声。 “香姑姑,牛头来了。” 帐内,传出了香姨的声音。 “进来吧。” 第0481章 十面皆敌 牛头低着头,像是一只鹌鹑一样进入到了帐篷内,进去之后,连头都不敢抬。 之所以这样,一则是碍于香姨的威慑;一则是因为作贼心虚。 香姨的帐篷里,有一张梳妆台,梳妆台上最耀眼的不是摆在桌面上的各色胭脂水粉,也不是一排七把的光彩夺目的梳子,而是一面半人高的铜镜。 烛光下,香姨在铜镜内的人影显得格外清晰。 香姨手持着一柄翠玉打造的梳子,正在细致的打理自己已经开始泛白的头发。 “说说吧,杨延嗣答应了没有?” 听到香姨的声音,牛头下意识打了一个哆嗦。 背对着牛头的香姨梳头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双眼下意识的眯成了一条线。 牛头的动作虽然很轻微,但是香姨还是通过镜子里的倒影,观察到了。 牛头局促不安的低声道“杨延嗣没答应……” 香姨一边梳头,一边轻声问,“还有呢?” 牛头愣了愣,咬了咬牙,否认道“没有了。” 香姨眼缝中浅浅的透出了一丝光芒,她的双眼也跟着睁大。 “是吗?” 香姨戏谑的问了一句,不等牛头回答,她摆了摆手,道“今晚辛苦你了,你先下去吧。” 牛头慌忙的拱手道“属下先行告退。” 出了帐篷,走了十几步,远离了帐篷以后。 牛头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他的后背,也已经湿透了。 短短的几分钟的会面,牛头像是在战场上厮杀了一次似的。 由此可见,牛头对香姨的恐惧,是发自内心深处的。 牛头对于香姨的恐惧,是来自于曾经他亲眼见到过一次香姨处置不良人的叛徒。 香姨完全的继承了曾经南唐皇室的秘术,深得宫里一些大宫女的一些真传,惩治人的手段,已经沁入到了化境。 比如,香姨最喜欢的蒸刑。 她不仅可以把人给蒸熟,还能把蒸熟了的人,切成块,让不良人的人吃下去。 在牛头内心深处,他已经把这个女人和变态归为一类人。 这种反人类的变态老女人,她所用的刑法,已经超出了人类能理解的范畴了。 牛头不怕死。 但是他怕被蒸熟。 准确的说,他怕香姨,切下他的腿,蒸熟了,喂给他自己吃。 一想到香姨的恐怖,牛头的步子又加快了几分。 香姨奢华的帐篷内。 等到牛头走了许久以后,香姨依旧坐在梳妆台前梳头。 她一边梳头,一边低声自语,“小牛犊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了,还真是难得……” 自语过后,香姨轻声吩咐道“唤厉鬼过来见老身。” 她似乎在对空气话说。 可是过了没多久,就从帐篷外,走进了一个满脸刺青的女子。 香姨放下了梳子,转过头,问道“厉鬼,把牛头见杨延嗣的场面,一字不漏的告诉老身。” 被唤作厉鬼的女子,声音沙哑的说道“牛头并没用见杨延嗣,他只见了殇倾子,真正和杨延嗣谈的是殇倾子。” 香姨皱了皱眉,说道“说说吧,都发生了什么事儿。” 厉鬼躬身站在香姨的面前,一字不漏的把杨七和殇倾子攀谈的过程告诉了香姨。 当香姨听到了杨七要她的脑袋之后,眼中闪过了一道冷芒。 “还真是不知死活,别以为老身不敢杀你。你们四个老鬼都过去,给老身盯紧杨延嗣。一旦他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就给老身杀了他。 老身要让他知道,在这个世上,武艺高强,并不意味着能横行无忌。” 厉鬼无声的点了点头。 香姨吩咐完了厉鬼以后,又眯起眼轻声道“比起杨延嗣,老身现在更在意牛头的反常。依照殇倾子的性子,一定会毫不隐瞒的将他和杨延嗣的谈话内容告诉牛头的。 可是牛头为何要对老身隐瞒此事? 是因为心系旧主,怕老身暴起伤人,所以刻意隐瞒了此事? 还是说他另有所图?” 厉鬼声音沙哑的低声道“应该是另有所图……” 香姨挑眉,问道“何以见得?” 厉鬼道“以牛头的性子,如果心系旧主的话,他不会向您隐瞒此事。而是会坦白的告诉你,并且会向您求情。甚至会搬出公主,维护杨延嗣。 他很畏惧您的手段,所以他就算维护杨延嗣,也不可能跟您作对。 所以,他肯定另有所图,而且图谋甚大。” 香姨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有理,那就派人去查清楚此事。老身很像看看,什么样的图谋,值得他冒险背叛老身。” 厉鬼再次无声的点了点头。 香姨沉吟了一下,补充了一句,道“查清楚此事以后,就蒸了他。赐给所有的不良人。近日战事频频受挫,不良人中人心不稳,需要震慑一番。” 厉鬼没有说话,悄然的退出了帐篷。 但是香姨的命令,她却牢记在了心间。 厉鬼和其他的不良人不同,她和其他的三鬼,从小就是香姨养大的,也是香姨一手调教的。 她们可以说是香姨的影子。 她们的忠诚和执行力,都是其他不良人难以比拟的。 …… 翌日。 清晨。 还在熟睡中的杨七被马面叫醒。 不用问,又是野乞部族的骑兵追来了。 杨七出了帐篷以后,立马指挥着伤兵员们转移。 等到杨七带着伤兵员们跟上大部队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队伍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原本看守他的一百不良人已经撤走了,全部护卫到了初醒和香姨的车架前。 取而代之的是四个脸上全是刺青的女人。 杨七在见到这四个女人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危险。 那是一种被毒蛇盯上的危险。 很明显,他昨晚告诉殇倾子的条件,已经传到了香姨的耳中。 香姨派遣了这四个危险的女人过来,是想给他一个警告。 警告她有杀死自己的本事。 对此,杨七并没用任何的反应。 从他昨夜向殇倾子提出条件的时候,他就没想着瞒过香姨。 他就是要让香姨感受到危险的临近,让她被危险的大幕所笼罩。 求生是人的本能。 当一颗救命的稻草摆在面前的时候。 所有陷入到危险中的人,都会试图去抓住它。 有些偏执的殇倾子不愿意去伤害香姨。 但是不代表其他人不会。 复兴军的所有人、牛头、冯家兄弟,甚至跟随在香姨身边的不良人。 每个人都有可能对香姨发出致命的一击。 这就是杨七针对香姨致命的一招。 党项的伤兵员是很好的流言传播者。 新的一天逃亡落幕以后。 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一件事。 那就是拿下香姨的人头,他们这些人就有活的希望。 当复兴军摆脱了身后的野乞部族的骑兵以后。 立马找到了新的地方扎营。 酣战了一天的复兴军们,回到了营地里以后,看香姨和不良人的眼神都不同了。 连续逃遁了好几天。 六万复兴军,已经缩水了一半。 现在复兴军的人数,只剩下了三万一千人。 这其中还包括一万折家军将士。 严格的说。 十万的复兴军,经过了长时间的征战,已经死的只剩下了两万一千人了。 对许多复兴军的将士们而言,许多的同伴、兄弟、父辈,都一个个的倒在了他们的身边。 他们的精神在疲惫和亲人离去的双重折磨中,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现在只需要一个引信,就能点燃他们。 杨七的那句话,就等于抛出了一个引信。 复兴军今夜落脚的是一片山林。 刚入夜,山林里静悄悄的。 军营里也静悄悄的。 往日的喧嚣,在今夜没有出现。 整片营地,给人的感觉很诡异。 隐隐透着一股杀气。 杨七今日一反常态,特地在小山包上挑选一块地方扎营。 伤兵员们今夜似乎没有听杨七吹牛皮的心思,入夜以后,一个个都钻进了帐篷。 虽然他们帐篷里的灯已经熄灭了,可是杨七隐隐能听到帐篷里的窃窃私语。 杨七站在小山包上,望着山包下连成一片的营地。 黑漆漆的,寂静一片。 杀机四伏。 “今夜的春风,格外的清爽……” 杨七笑眯眯的看着为千百顶帐篷护卫在中间的那两顶奢华的帐篷,笑容很开怀。 马面在杨七身后,茫然的挠了挠头。 厉鬼四女,盯着杨七,目光闪烁不定。 杨七转过头,看着她们,笑道“今夜的风景,注定精彩。你们也看出了危险,所以想杀了我。然后下去帮忙?” 听到这话,厉鬼四女还没有什么反应,马面已经快速的挡在了杨七的身前。 厉鬼四女中的厉鬼,冷声道“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只要杀了你,一切都会平息。” “哈哈哈……” 杨七朗声笑道“大势所趋,就算你们真的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什么。香姨今夜一定会死,而且会死的很惨。” 厉鬼眯着眼,沉声道“香姑姑算无遗策,不会有事的。别以为你挑动牛头三人动手,就能拿香姑姑如何。就凭他们三个废柴,还不是香姑姑的对手。” 杨七摇头,说道“算无遗策?如果真的算无遗策,南唐就不会亡国了。如果真的算无遗策,南唐后主和小周后,就不会受辱而死了。” 杨七指着山下,说道“你们好好看看,真的只有牛头三人动手吗?十面埋伏,四面楚歌。这山下的营地里,所有人都想拿到香姨那个老婆娘的脑袋,献给我,换取一线生机。” 厉鬼瞳孔一缩,凄厉的喊了一声。 “杀了他。” 她已经通过杨七的话推断出来了。 杨七从头到尾就不是谋划着让某个人去杀香姨,他是鼓动了所有人,对香姨动手。 十面埋伏之下。 香姨必死无疑。 为今之计,唯有灭了杨七,然后趁着山下的战斗还没打起来之前,快速的带香姨和初醒公主逃跑。 事到如今,再说什么掌控这支军队的话,那就是个笑话。 因为杨七已经掌控了这支军队的人心。 面对厉鬼四人的袭杀,杨七丝毫不惧,他甚至都没有动手的意思。 马面一脸紧张的守在杨七的身前。 就在厉鬼四人手里的匕首快要杀到杨七面前的时候。 突然,从她们身后的帐篷里响起了弓弦震动的声音。 一道道的箭矢从帐篷内射了出来。 以有心算无心,任凭厉鬼四人武艺再高,当场就被射杀了两个人。 帐篷里的党项人也真狠。 几乎是几十支箭矢一起射了出来。 有几道箭矢甚至擦着杨七的身边飞过。 “杀!” 一轮箭矢射出以后。 帐篷里的党项人,手持着长刀,从帐篷里杀了出来。 扑向了仅剩的另外两人。 厉鬼和另外一鬼也够果断。 在发现了伤兵们袭杀以后,果断的放弃了杨七这个目标,一起开始扫清伤兵。 “嗖嗖嗖~” 厉鬼二人,像是两只穿花蝴蝶在伤兵中翻飞。 凡是被她们匕首伤到了的伤兵,无一例外,都倒地不起。 “喂毒了啊……怪不得被她们盯上的时候,总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杨七感叹了一句,暗自摇头。 厉鬼二人杀人速度非常快,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有十几个伤兵倒在了地上。 倒不是说她们武艺有多了得。 主要是她们匕首上的毒药够毒。 “再被你们这么杀下去,我可没办法跟殇倾子交代啊。” 杨七原本并不打算出手的,不过伤兵伤亡太大,他不得不出手。 他记得伤兵里有几个跟殇倾子关系不错的。 他既然要收复殇倾子,那就不能在殇倾子心里留下疙瘩。 随手从一个伤员手里夺过了一柄大枪。 杨七抡起大枪。 “走你……” “嗖~” “噗呲~” 大枪飞舞而出,一下刺穿了厉鬼的胸膛。 厉鬼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胸膛的大枪。 “再来。” 又一柄大枪被投掷了出去。 另一鬼也死在了杨七的枪下。 不得不说,杨七的射术一般,可是这投掷的功夫却是一流。 几乎用百发百中来形容也不为过。 搞定了四鬼,杨七把打扫战场的重任交给了伤兵,他自己把目光投向了山下。 因为借着月光,他看到了三批人马,正在快速的靠近最中间的帐篷。 第0482章 大局已定 牛头、冯林、冯辉各自领着一支千人的兵马,皆是近两年他们培育的亲信。 三千人马汇聚到了香姨的帐篷前,迅速的把帐篷团团围住。 “呼~吸~” 夜,静的出奇。 他们彼此间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牛头三人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冯林握着刀,低吼了一声,“动手。” 三个人,各自领着人马,冲进了帐篷内。 “没人?!” 进入到了帐篷内以后,三个人发现,帐篷里空无一人。 “牛头,你留下,带人仔细查找帐篷。” 冯林留下了牛头,带着冯辉出了帐篷,然后冲进了旁边初醒的帐篷。 初醒的帐篷里也空无一人。 “人跑了?” 冯林皱着眉头问冯辉。 冯辉摇了摇头,低声道“不知道。” 冯林眯起眼,冷声道“分散人马,仔细寻找,一旦找到人,立刻动手。” 三千人马,在帐篷前仔细寻找。 正当此时。 杨敏浑身鲜血,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她一边疾跑,一边高声喊道“中计了,香姑姑已经发现了咱们的阴谋,她正带着不良人的人马杀过来了。” 冯林快速的跑过去,扶起了杨敏。 杨敏明显身受重伤,脸色有些发白,她六神无主的问道“现在怎么办?” 冯林让手下的人扶起了杨敏,他对匆匆赶过来的冯辉和牛头沉声道“事到如今,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她既然发现了咱们的阴谋了,那就更留她不得。” 冯林说完这话,冯辉坚定的点了点头。 牛头有些迟疑,但也点头应下了。 三个人按照杨敏所属的地方,摸了过去。 还没离开帐篷多远,就看到了香姨披甲持剑,威风凛凛的带着一群不良人杀了过来。 香姨一改往日的女儿装,换上了一身鱼鳞甲,在月光下泛着一层金铁质感的光亮。 见到了牛头四人,香姨停下了脚步,她提着剑,似笑非笑的扫了四人一眼。 “好啊!一群养不熟的小狼崽子,当年若不是老身收留你们,你们狗屁都不是。如今翅膀长硬了,居然敢跟老身作对” 香姨声音拔高了几度,冷冷的说了一句,“简直是找死。” 冯林四人,带着部下,警惕的盯着香姨。 事到如今,冯林也不用在香姨面前卑躬屈膝了,他站的笔直,手里的长刀刀尖,直指香姨。 “老东西,别说的好像你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你当初收留我们,只是因为觉得我们有用。所以留下我们,培养我们,成为你手里的刀。 你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你的私欲而已。在你眼里,我们只是工具。 你收留我们,就像是在去了铁匠铺打了一柄刀剑一样那么简单。” 香姨凤眉倒立,冷喝道“背主之人,也敢大放厥词。” 香姨转头问身后的不良人,道“你们说说,背主之人,应当如何处置。” 不良人们,齐齐的冷喝了一声。 “杀。” 忠诚的不良人,此杀意滔天,连带着声音中都带着几分杀气。 香姨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傲然的盯着冯林四人,说道“狗东西,杀了你们,老身再去杀杨延嗣。老身要让你们知道,谁才是复兴军的掌管者。” 冯林紧握着长刀,讥笑道“多说无益。” “杀!” 一声令下。 冯林率领着三千人马扑向了香姨。 香姨冷笑了一声,嘶吼道“鸡犬不留。” 在她身后的不良人,一拥而上。 双方迅速的缠斗在了一起。 杨敏因为身受重伤,已经被人抬走了。 领兵的只有牛头、冯林、冯辉三人。 三个人的武艺都高强。 撞上了不良人以后,开始奋力的厮杀。 香姨在十几个不良人的护卫下,站在战圈外,冷眼旁观。 战圈中。 冯林三人虽然对不良人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但是,他们手下的兵马,却不是不良人的对手。 不良人虽然算不上个个都是高手,但是每一个人都是香姨精挑细选的。 他们的身手都很不凡。 杀了足足一炷香时间。 冯林三人带来的兵马,损伤了近一千多人。 而香姨麾下的不良人,损伤的人数刚超过五十。 冯林一看,神情凌然。 这么下去可不行。 按照战损的比例再这么消耗下去,他们必输无疑。 “嘣~” 击退了一个不良人。 冯林快速的找到了牛头和冯辉,三人背对背,一边厮杀,一边听冯林说话。 “兄弟们,再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咱们手下的兵马,单对单,可不是不良人的对手。他们的优势是武艺高强,咱们的优势是人多。 必须想办法发挥出咱们的优势。” “军阵。” 牛头慌忙中吐出了两个字。 冯林和冯辉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冯辉急忙说道“杨延嗣曾经说过,一个人再强,也始终不是军队的对手。并不是因为军队的人多,而是因为军队能配合的使出军阵,攻防一体。即使十几个不通武艺的军卒组成军阵,也能对武艺高强的人,造成伤害,甚至杀死对方。” 冯林点了点头,他当下有了主意。 “结阵。” 冯林高喝了一声。 剩下了两千兵马,迅速结成了一个铁桶阵。 军卒们结成了铁桶阵以后,不良人就没有那么容易伤害到军卒了。 一旦他们攻击某一个人,其他的军卒就会一起出手攻向他们。 冯林见自己手下的兵马稳住了局势,大喜过望。 他当即,又下令让军卒们结成了一个冲锋的阵型。 两千兵马,呈现出一个箭头的模样,开始和不良人展开了新一轮的厮杀。 新一轮厮杀开始后。 不良人很难从冯林麾下两千兵马的身上讨道好处。 局势开始向一面倒去。 所有的不良人,开始被军卒们压着打,打的节节败退。 一直在一旁观战的香姨并没有因为不良人遭到了颓势而赶到愤怒,她反而一脸戏谑的笑道“真以为这样,你们就能翻盘吗?那你们也太小看老身了。” 香姨伸手从脖颈上取出了一枚由白骨制成的哨子。 白骨哨子,被她含到了嘴里,吹出了一段非常奇异的声响。 正在厮杀中的冯林三人,根本就没有在意哨子的声响。 因为从他们跟随香姨起,还从没有见到香姨动用过这枚哨子。 哨子声音很尖锐,很凄厉。 像是在寒冬腊月的夜里,被活埋了的人,从坟墓里爬出来发出的凄厉的嘶嚎。 “噗呲~” 一柄白骨磨成的锋利的小刀,从牛头的胸膛上洞穿而过。 小刀从牛头的背部进入,从牛头胸前透体而出。 锋利的白骨小刀显得格外的诡异。 它似乎拥有吸血的特性,附着在它身上的鲜血,会快速的被它吸进体内。 白色的骨刀,在吸收了人血以后,上面开始布满了如同血管一样的纹络。 牛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去,看到了一张丑陋又憨厚的脸庞。 “大……大人……俺叫……丑七……” 牛头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初见这个憨厚瘦弱的汉子的时候的场景。 他有些怯怯的,有些憨厚,见谁都是一副讨好的脸。 有人说,他长得丑,又老实,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庄家汉。 他之所以跟着牛头一行人干掉脑袋的买卖,是因为他的媳妇,背着他偷人,最后还怂恿他卖了家里的田地和房子。 丑七无处可去了。 所以才跟着他们干掉脑袋的买卖。 别人都讨厌他,只有牛头喜欢他。 自从牛头和马面闹掰了以后,他就把丑七当成自己的兄弟,带在身边,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可是牛头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个被他当作兄弟的人,关键时候给了自己一刀。 这一刀,要了牛头的命。 “为……为什么……” 牛头嘴里吐着血,难以置信的问道。 丑七那张憨厚又丑陋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因为,俺在跟你之前是不良人中的活死人。直到今日,还是……” 牛头瞪着眼睛,死不瞑目的倒在了地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 冯辉也遭到了同样的下场。 同样被自己的亲信所杀,死不瞑目的倒在了地上。 冯林也遭到了暗杀,不过他跑的急,暗杀他的人只砍伤了他的胳膊,并没有多他造成一击致命的伤害。 反应过来的冯林,一刀就砍死了那个偷袭他的人。 当他回过头的时候,就看到了缓缓倒地的牛头和冯辉。 “我杀了你们!” 冯林像是一个疯子一样,扑到了冯辉面前,将刺杀冯辉的人杀死。 他惊恐的抱起倒在地上的冯辉,“弟弟,弟弟……” “噗~” 冯辉嘴里吐出了一口黑血,他似乎回光返照一样,瞪着眼睛,用细微的声音说道“大……大哥……我们……真的……真的错了……我们不应该……不应该……背叛少爷……” 说出了这句话以后,冯辉气绝身亡。 “弟弟!” “啊~” 冯林痛苦的嘶吼了一声。 他站起身,双眼通红,似乎丧失了理智一样的盯着香姨所在的地方。 “我要杀了你,给我弟弟陪葬。” 失去了理智的冯林,已经顾不得已经被潜伏在军卒中的不良人搅乱了军卒的阵型。 他提着长刀,犹如一头孤狼一样,一往无前的扑向了香姨。 香姨盯着愤怒的扑过来的冯林,扯了扯嘴角,冷笑道“莽夫一个,凭什么跟老身斗。杀了他。” 香姨一声令下。 跟随在她身边的不良人,突然架起了十几张强弩,对准了冯林,一阵猛射。 “噗噗噗……” 一阵箭雨飘过。 冯林被射成了筛子。 他瞪着眼睛,留着血泪,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香姨懒得再看冯林一眼,她继续下令道“清剿所有的叛徒。” 有了强弩这种利器加入,跟随着冯林三人袭杀香姨的兵马,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片成片的倒下去。 不得不说,香姨还真是一个利害人物。 她居然在暗地里,隐藏了这么多手段。 甚至连大宋军中特有的强弩都弄到了手里。 以前从没见香姨拿出来过。 这说明她隐忍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高超。 失去了指挥的兵马,在见到了同伴遭到了无情的杀戮以后,就一哄而散,开始四处逃窜。 一个又一个的军卒,逃离了战圈,然后迅速的消失在了营地里。 香姨望着逃跑的军卒,冷冷的一笑。 “想跑?没门。给我追。” 香姨的心思很简单,那就是赶尽杀绝。 她就是要用这一次的事件,给所有人一个震慑。 她要告诉营地里所有人,她是不可战胜的。 她是营地之主。 不良人们,贯彻的落实了香姨的命令。 仅剩的两百多不良人,除了香姨身边的十几个护卫外,剩下的全部追了出去。 然而,黑夜,就像是一个无声吞没一切的大嘴。 两百不良人洒了出去,就再也没见到有任何的回应。 良久良久。 香姨才感觉到了不对。 营地里今晚太安静了。 今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营地里的人,似乎都没有发现一样。 这就太不附和常理了。 近三千五百人的杀戮,所产生的声音,即便是在六里外,依稀也能听到。 可是营地里三万多的兵马,却像是没听到一样。 香姨下意识的提起了心弦。 “沙沙~” “沙沙沙沙~” 一阵阵的脚步声在香姨她们的四周响起。 香姨下意识的喊了一句。 “谁?!” 呼~ 一阵清风拂过,没有任何人回应。 而营地里的脚步声,却在缓缓的接近。 小山包上。 杨七望着山下的营地,脸上露出了惬意的笑容。 “大局已定。” 他转身拍了拍马面的肩膀,叹气道“战事结束了以后,下去帮你曾经的兄弟收尸吧。再怎么说,也是主仆一场。我也没那么狠心,看着他们暴尸荒野。” 马面显得有些悲伤,他无声的点了点头。 “哎~” 杨七长叹了一口气,双手枕在了脑后,一步三晃的向自己的帐篷里走去了。 今夜的这一场大戏,在他眼里,已经落幕了。 他需要好好的睡一觉,明日早起以后,还要重掌复兴军。 第0483章 拯救复兴军 山下。 脚步声越来越近。 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影也渐渐的出现在了香姨和她身旁的不良人的眼中。 “嘶~” 香姨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冷气,瞳孔骤然放大。 放眼望去,四周黑压压一片,全部是人。 人影和黑夜连成了一片,仿佛看不到尽头,给人一种厚重的压抑感。 此刻,香姨好似置身在无尽黑夜中唯一的一道摇摇欲坠的亮光。 似乎随时都有被黑夜吞噬的可能。 “咕嘟~” 香姨不知道何时,已经开始感觉到了恐惧,她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唾沫。 上一次,她感受到恐惧的时候,是赵光义率领着大宋禁军攻破金陵城的时候。 在香姨身边,不良人们下意识的围成了一个圈,把香姨护卫在了中间。 香姨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大声的训斥道“你们都干什么,大半夜不睡觉,凑在一起想干什么。” 复兴军的将士们,一个个都冷冷的盯着她,没有一个人回答她的问题。 香姨心一下子跌落到了冰点,她声嘶力竭的喊道“殇倾子,连你也要杀老身?” 她企图用这种激将法,迫使殇倾子出来一见,希望殇倾子保护她。 可是,殇倾子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在人群里。 复兴军的将士们,一步一步的逼近。 现场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香姨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你们,你们真的要造反?” 香姨惊恐的盯着复兴军将士,嘶吼着。 “噗呲~” 一柄锋利的长剑,突然刺入到了香姨的体内。 香姨浑身一震,猛然转过身,看向了身后那个捅了自己一剑的人。 看到那人面孔的时候,香姨一脸难以置信。 “是你?!为什么?” 香姨浑身巨颤。 “噗~” 不良人殿帅,在她身边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抽出了长剑,淡然的说道“因为我不想陪着你死。” 说完了这一句,她凑上前,趴在香姨的耳边,低语道“南唐已经亡了,你还在做复国大梦。你已经疯了,我不想再被一个疯子控制。” 香姨颤巍巍的指着不良人殿帅,凄厉的下令,“杀了她。” 不良人们有人开始犹豫了。 但是忠诚于香姨的人,二话不说,杀向了不良人殿帅。 不良人殿帅,爆喝一声,“香老鬼已死,没有人能控制我们了。杀了他们,我们就能活,不然我们都得跟着他们一起去陪葬。” 那几个摇摆不定的人,立马坚定的跟着不良人殿帅,一起对付忠心于香姨的不良人。 双方厮杀的结果如何。 香姨看不到了,她的生命在快速的流逝。 当她生命走到最后一刻的时候,她仰天长啸了一声。 “杨延嗣,照顾好公主,不然老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 翌日。 清晨。 天气有些微冷,下起了绵绵细雨。 杨七被马面从被窝里晃醒了。 穿上衣服,在马面伺候下,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后,杨七出了帐篷。 在杨七的帐篷外,聚集了一大批的人马。 基本上都是复兴军的各级军官。 同时,还有一个女子,提着一颗人头,跪倒在杨七的帐篷前。 “不良人殿帅?” 杨七见到这个女子有些意外,他似乎没看到女子手里的香姨的人头,而是更注重于女子本身。 不良人殿帅叩首道“按照您的吩咐,香姨的人头在此。不良人所属,除了我以外,全部已死。” 杨七蹲下身,从不良人殿帅手里接过了香姨的人头,仔细端详了一下,然后扔给了马面。 “拿下去,埋了吧。我这个人,没有糟蹋尸体的习惯。” 处理了香姨的人头,杨七又看向了不良人殿帅,问道“初醒呢?” 不良人殿帅郑重道“你先保证不杀我,我才能告诉你初醒公主的位置。” 杨七眯起眼,冷声道“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权力。左右不过是藏在附近隐秘的地方,只要用心找,就一定能找到。” 不良人殿帅迟疑了一下,沉声道“在据此西南角五里处的一座山洞里。香姑姑缴获的财物,也在那里放着。” 杨七当即从军中招来了折家军的人,派遣了一千人去寻找初醒,同时去押解香姨抢夺来的钱财。 不过,他并没有让人带着初醒过来,而是让折家军的人,押送着财物,带着初醒,直奔代州去了。 眼下麟州、丰州皆有大战,最安全的只有代州。 安排了折家军的人去送初醒以后,杨七立马召集了军中所有将校一起共商大事。 两百多的各级军官,到了杨七帐下听令。 殇倾子姗姗来迟。 他脸色荫翳,沉默不语。 杨七知道他对昨夜的事情还没缓过神,所以就没有烦他。 聚齐了所有军官以后。 杨七抱拳,冲着他们拱了拱手,道“从今日起,我就是复兴军的最高统帅。你们一切的行动,都得听我指挥。” 党项的汉子性格很直爽,当即就喊道“只要你能让我们兄弟们活命,我们都听你的。” 其余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杨七点了点头,道“那就好。那我们先来分析一下局势。如今六万野乞部族的追兵,紧跟着我们身后。像是一条甩不掉的尾巴。 我瞧人家的意思,那就是非杀我们不可。 硬拼,我们是打不过人家的。 可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一路往西,就会进入麟州,会撞上折家军。 折家军的厉害,想必不用我多少,大家都知道。 向西肯定不行。 向南,向南是代州。 代州是大宋的属地,一旦我们进入到代州,势必会引起大宋朝廷的注意力。 大宋在西北屯兵几十万,一旦进入到代州,我们肯定会遭到大宋军队的绞杀。 所以向南,也不可取。 向北,遁入到党项,也不行。 自从你们偷袭了党项祖地以后,李继迁就恨不得对你们拨皮拆骨。 一旦我们进入到了党项的地盘,李继迁一定会率领大军来围剿我们。” 有复兴军的小校尉,面若死灰的低声道“难道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众人下意识的看向了杨七。 你可是答应过让帮大家活命的。 杨七双手环胸,笑道“那倒未必。我们的生路,还在这丰州。既然我们正面打不过野乞部族的骑兵,那我们就想办法,把野乞部落的骑兵数量,拉到跟我们一个水平线上。然后再一举击溃他们。” 党项的汉子,即便是做到了将官,脑子里也只有一根筋的冲杀。 懂得兵法谋略的人很少。 听到了杨七的建议,他们就挠着头,问道“怎么拉?” 杨七不得不耐心的为他们解释道“首先,那就是抛弃战马……” “那可不行,没有了战马,我们可怎么活?” “战马就是我们的命,没有了战马,我们怎么跑得过野乞部族的人。” “……” 杨七的话还没说完,就像是点燃了炸药桶。 复兴军的将士们,七嘴八舌的在哪儿嚷嚷。 唯有折家军的那一批将官,从头到尾都没说话。 事实上,复兴军的将士们反对,杨七也能理解。 复兴军的将士们,基本上都是党项人。 党项人天生对于战马就有所依赖。 战马对于他们来说,相当于第二生命。 一般情况下,他们是不愿意舍弃战马的。 “都冷静,听我说。” 杨七大声的制止了复兴军将士们的吵闹。 “你们先不要吵,听我说完了我的计划,你们再决定,要不要放弃战马。” 复兴军的将士们停下了争吵,一个个都在等待杨七的解释。 杨七郑重道“首先,我们要先从我们的对手分析。我们的对手是野乞部族的骑兵。你们也是党项人,应该了解骑兵的特点。 骑兵,在平原上作战的时候,拥有绝对的优势。 但是,骑兵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在山地和丛林里,很难发挥出他们的优势。 所以,我就想了一个办法,减低了敌人骑兵的优势。 我准备把战场,由原来的平原,搬到山地和丛林里。 让你们舍弃了战马,就是为了摆脱这个累赘,方便你们在山林里行走。 同时,我们的作战方式,也会改变。 将会由原来的正面作战,变成以突袭和奇袭为主。 尽可能的在保存我们自己的情况下,去突袭敌人,给敌人造成伤害。 从而拖垮敌人。” 杨七的道理讲的非常透彻,复兴军的将士们,大多也听懂了一些。 他们不再争吵,而是静静的等待下文。 杨七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舍弃了战马以后,三万的复兴军,将会被打散。每三百人一股,掩着丰州和代州的边界,以及丰州和党项的边界,迅速的向丰州城方向移动。 在此过程中,大家各自为战,互不干涉。我允许你们用突袭、骚扰、歼灭等任何的手段,对敌人造成伤害和破坏。 我们就是要通过这种不断的偷袭、骚扰,拖垮敌人,分批的消灭敌人。 最后把敌人拖到和我们站在一条水平线上。 然后,我们再一举击溃敌人。” “这……能行吗?我们这么多人都打不过野乞部族的骑兵,分开以后,不是送死吗?” 杨七的这个战术和战略,对复兴军的将领们来说,是一个闻所未闻的奇葩的战术。 在杨七说出了他的战略战术以后,复兴军的所有人都表示深深的怀疑。 “我明白将军的意思了。” 一位折家军的将领反应快,也有慧根。 他在脑海里推演了一下杨七的战术以后,大喜过望,说道“将军的战术很利害。将军的意思,是让我们在抛弃了战马以后,以丛林和山地为作战的战场。 野乞部族的军卒,全都是骑兵。只要我们在突袭或者骚扰了他们以后,躲进山地里,那他们就没办法针对我们了。 他们想要在山林里找到我们,无异于大海捞针。” 杨七赞叹的点了点头,说道“只要你们守着山地和丛林为基础作战,基本上就立于不败之地。他们人多目标大,想找到他们,很容易。可是你们的目标小,人又少,又潜藏在山林里,他们想要找到你们却很难。 不说其他的,他们晚上想要安静的休息,还的看你们的脸色。 你们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可以偷袭他们。 但是他们每天,只能有六个时辰追击你们。 你们不分昼夜的偷袭他们,他们想休息都不可能。 而你们想休息,却不用怕被他们打扰。 长此以往下去,谁更强,谁更弱,一目了然。” 以多胜少,牢牢的抓住战争主动权。 这就是复兴军的将官们,在绞尽脑汁以后,理解出的杨七的战略意图。 对于杨七描述的那种一天十二个时辰偷袭野乞部族的骑兵,而野乞部族的骑兵对他们却无可奈何的战术。 复兴军将官们心里得到了极大的认同感。 你大爷的追着老子像是野狗一样跑了好几天了,也该老子来折腾你们了。 几乎所有的复兴军将士们,都赞同了杨七的提议。 杨七当即就开始分配每一个队伍都有那些人。 其实,也没多少的复杂事儿。 主要是,党项汉子的脑袋比较直,全部把他们混在一块儿,他们容易作死自己。 所以,杨七需要把折家军的军卒们和复兴军的军卒们合理调配。 以一百折家军,二百复兴军的比例,开始快速的组成了一百支三百人的队伍。 队伍中的领导配置,基本上都是一个大队长,一个监军。 大队长由复兴军的高级将领担任,监军则是由折家军的将领担任。 明面上把复兴军将领捧的很高,其实暗地里,基本上都是折家军的将领在拿事儿。 人数分配完了以后,杨七又给他们每一队,配备了十天的口粮。 然后,在所有的人员分配好,物资分配好以后。 杨七在送行的时候,暗地里叮嘱了每一队的大队长和监军一句话。 三万人。 带着杨七的这句话,在丰州境内,化整为零,彻底的散开了。 当三万人马走了以后。 营地里就剩下了六万匹马,和一千的复兴军将士。 第0484章 走一步看三步的杨七(为一剑寒光耀万赏加更!) 杨七命人打包好了营地里的一应物资以后,负责去找初醒的人已经回来了,同时还押送着一大批的钱财。 初醒似乎被用了药昏迷了过去,并没有清醒。 杨七仔细的检查了一下以后,才放心了下来。 他并没有叫醒初醒,而是继续让她昏迷着。 现在叫醒了初醒,杨七不知道如何跟她讲明香姨已死的事情。 杨七把初醒安置好,又让人把所有的财物,全部绑在了马背上。 他冲着一直待在他身边一言不发的殇倾子使了个眼色。 “噗呲~” 殇倾子一槊洞穿了不良人的殿帅。 事实上,殇倾子之所以跟在杨七身边一言不发,除了是因为生气外,还有等着为香姨报仇的心思。 按理说害死香姨的罪魁祸首是杨七。 殇倾子应该找杨七报仇才对。 然而,香姨在临终之前的嘱托,嘱托杨七照顾好初醒,这一句话被躲在人群中的殇倾子听到了。 香姨既然这么说了,有托孤的意思在里面,不论香姨对杨七有多少怨恨,在那一刻都化为乌有了。因此殇倾子就不能找杨七报仇了。 所以,他只能找手刃了香姨的不良人殿帅报仇。 杀了不良人殿帅,等于给他和香姨的一切恩怨,划上了一个句号。 不良人殿帅,死不瞑目的倒在了地上。 到死,她都不明白,杨七为什么一定要杀她。 按理说和杨七有恩怨的是香姨。 她顶多也就是帮帮手而已。 但是她坚定的认为,在她亲手把香姨的人头交给杨七的时候,她在杨七心里,就只有功劳,没有恩怨才对。 为什么? 如果她开口问杨七的话,杨七一定会坚定的告诉她。 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 在杨七心里,每一个不良人都是不安分的因素。 这是一群了解了他太多底细的人,其中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底细。 这种人,就不应该活在世上。 殇倾子杀死了不良人殿帅,今日第一次开口跟杨七说话,“去哪儿?” 杨七让马面去检查不良人殿帅的尸体,自己回答着殇倾子的问题。 “把马送到代州边陲,那里有人接手。咱们虽然用不上了,但也不能便宜了别人。” 殇倾子嘴角抽搐了一下,有些愤怒的低吼道“杨延嗣,你心也太黑了吧。这一趟你说是来帮我们的,可是你都怎么帮了?我们的人,从最初的二十万,到现在变成了两万多了。到现在还没脱离危险。 结果你,钱也得了,美人也得了,现在连马都不放过。 我看你就不是来帮我们的,而是来坑我们的。” 杨七立马板起脸,喝斥道“说什么呢?我杨延嗣岂是你说的哪种人?搞成现在这个样子,还不是你们自己吓折腾。如果从一开始,你们就听我的,也不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再说了,我一个堂堂代州权知州,为了你们这群流民,东奔西走的,拿一点东西也是应该的。 我帮朝廷办事儿,朝廷还得给我俸禄呢。” “呸~” 殇倾子啐了一口,怒骂道“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话罢,策马狂奔,带领着他手下的一千复兴军,驱赶着六万战马,向代州边陲方向赶去了。 如果不是杨七现在掌控着复兴军的生死,殇倾子真想一槊扎死杨七。 殇倾子走后,杨七摸着光秃秃的下巴,一脸无奈,喃喃自语道“我也没你说的那么无耻好不好。虽然我拿了你们的钱、拿了你们的马,但是我连你们的人也一起收编了啊。 再说了,我也没跟你们抢,是你们自己作死,最后求我出手,我才全盘接手的。” 杨七挠了挠头,策马追上了殇倾子,准备去跟他理论。 在他们走了以后。 在营地里内的一角,一个被掩盖起来了小洞里,杨敏脸色苍白的从里面爬了出来。 杨敏望着香姨和不良人所属所埋葬的小山包,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然后她仔细的辨别了一下方向,托着沉重的步伐,逃离了这里。 她是,唯一一个不良人所属的生还者。 …… 一天一夜后。 丰州和代州边陲。 杨七和殇倾子,互相谩骂着,驱赶着六万的战马,到达了这里。 在丰州和代州边陲的山脚下。 一队人马早就在等候杨七一行了。 见到了这一队人马的身影的时候。 杨七策马狂奔扑了过去。 “大哥,五哥。” 杨七跳下了马背,给了杨大和杨五一个厚重的拥抱。 在杨大和杨五身后,扎马合部族的汉子,还有彭湃等人,躬身向杨七施礼。 “少爷……” “大人……” 杨七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杨七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杨大和杨五,说道“大哥,五哥,你们的伤势都好了?” 杨大拍拍胸膛,朗声道“一点小伤而已,养了这么久,肯定养好了。倒是老五的伤势还没用痊愈,不过他听到了你弄到了一批不要钱的马,就激动的非要跟过来看看。” 杨七郑重的叮嘱杨五,“五哥,不是我说你,身体一定要照顾好。” 杨五翻了各白眼,不咸不淡的说道“想管我的事儿,等你什么时候成我哥了再说。马呢?” 杨七闻言,脸色一黑。 按照杨五这个逻辑,想要管杨五,估计只能到下辈子了。 杨七一直身后,逐渐接近的马群。 “六万匹,全是经过了精心挑选的年轻力壮的战马。” “嘶……六万匹?” 速来以严肃脸著称的杨五,听到这个数字以后,不淡定了。 他二话不说,跳上了马背,就去看马。 杨大虽然心惊,但是表现的却很稳重。 “你小子,最近整个西北,大战频频,不会就是你折腾的吧?” 杨大哭笑不得的道“你说说你,为了一批免费的战马,值得吗?挑起这么多大战。” 杨七翻了个白眼道“如果仅是为了几万匹战马,我用得着吗?” 杨大狐疑道“那你是一个什么章程?” 杨七正色道“我已经暗地里和折家达成了盟约,趁着这一次战乱。他们拿麟州,我们拿丰州和胜州。此事只要事成,我们就和折家结成战略同盟。到时候,联合府州、麟州、丰州、胜州、代州,五洲之地,组成一个三角形的战略圈,攻守一起,共同进退。” “嘶!” 杨大惊愕道“你这是想割据在西北称王称霸?还联合了折家?” 提到了折家的时候,杨大脸上的表情明显的不自然,显然他知道折杨两家的内情。 杨七假装没看见,他低声道“我可没有称王称霸的心思。我只是不希望杨家再次成为任人拿捏的棋子。我们杨家,永远是汉臣,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再说了,就算我想称王称霸,爹会同意?” 杨大给了杨七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你知道就好。对了,你怎么跟折家搅和到一起去了?” 杨七装傻充愣道“折家和我们杨家的处境相当,是天然的盟友。杨家都到如今这步田地了,再不找个盟友取取暖,难道等死啊? 怎么?我们杨家和折家有仇?” 杨大欲言又止,半晌后低声道“那倒没有……” 杨七献宝似的取出了脖颈上的玉牌,炫耀道“我还见了折家老祖宗呢。她特别喜欢我,还送了我一块玉牌。你看看值钱不,回头卖了,应该能换不少钱。” 杨大瞅着那花纹熟悉的玉牌,嘴角抽搐了一下。 曾几何时,他也有这么一面玉牌。 只是后来因为某种原因,两家关系破裂,被倔强的老杨给送回去了。 你小子没轻没重的拿了这块玉牌,要是被爹知道了,打不死你。 听到了杨七后面的混账话,杨大黑着脸,训斥道“人家一个老人家,送你一面玉牌,那是一片心意。你又不缺钱,拿人家一片心意换钱,不怕被雷劈。” 杨七似笑非笑的收起了玉牌,阴恻恻的问杨大,“折杨两家到底有什么恩怨,你不跟我说说?” 杨大瞪眼,骂道“滚远点,有本事你去问娘去。别问我。” 杨七大大咧咧道“不问就不问。对了,提到钱,我想起来了。这一次在麟州和丰州,别人送给我不少钱。有一大批在麟州折家手里存折。估摸着有个一千多万两。还有一部分,大概有三四百万两,我这次运回来了。” 听到杨七这话,杨大已经无语了。 曾经,他们父子六人在朝为官,每年领到的俸禄,也就几万两。 这还得算上府里的三位诰命的俸禄。 杨府就是靠着这点儿俸禄和田庄里的产业,扣扣嗖嗖的过日子。 这到了杨七手里。 好家伙,隔一两个月,就是上千万两银子往家里送。 捞钱的速度比国家的税收还快。 当即,杨大脸一黑,吼道“你祸害百姓了?” 由不得杨大得出这个结论。 虽说,杨家和折家有亲戚关系,可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有很大一部分几率是五五分账。 由此推算。 杨七在麟州捞到的银子,应该有两千多万两。 麟州只有六十万百姓。 杨七想要从麟州弄到这么多钱,唯有挖地三尺,搜刮干净麟州所有的钱财,才能汇聚这么多。 很明显除了麟州的富户以外,就连穷苦的老百姓,也没有放过。 如此绝户的搜刮法子,历史上敢这么干的真不多。 而且都是穷凶极恶,遗臭万年的角色。 杨七闻言,连连摆手,道“我可没有,你可不要玷污我的清名,随意的污蔑我。坏事儿都是党项人干的,我只是从他们手里,把钱财抢过来了而已。” 杨大狐疑道“真的?” 杨七立马赌咒发誓,道“真的不是我。” 杨大面色凝重的说道“即便如此,你让我把这些钱运到家里,我也觉得脊梁骨发凉。这些钱绝对不能运回家。” 杨七道“我又没让你运回家。而且代州也不适合养马,六万战马被你们弄回代州,只会被养废。” 杨大挑了挑眉毛,说道“你有什么算计?” 杨七郑重道“你拿着这些钱,弄些粮食,然后不断的收拢从丰州和麟州逃出来的难民。然后沿着丰州和代州的边陲,暂时让难民们帮忙牧马。哪怕十个人养一匹马也行。 等到丰州平定以后,立马把这些难民,就近安置进去。 我杨家要丰州的地,也得要丰州的人。 别到时候拿下了丰州,人没了。 那我们拿下丰州做什么。” 杨大考虑了一番,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 杨七又道“还有,你需要从这些难民里面挑选身家清白的,变成军卒。一旦平定了丰州,我们需要有人镇守。 最好都是骑马的,因为以后我们的兵马,以骑兵为主。 如今我们有了马,也有钱粮了,重甲骑兵也得提上日程。 我需要最最精锐的勇士,组成一支最强横的重甲骑兵。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把挑选目光,只放在代州、丰州和胜州三地。 你最好放眼整个西北,整个大宋。 甚至辽地了汉民,也不能放过。” “额?!” 杨大一脸震惊,“你这是要按照一骑比一将的水平挑选?这的花费多少钱?” 杨七郑重道“我不怕花钱,只要能打造出一支战无不胜的骑兵,花再多的钱,我也在所不惜。你只管去挑人,钱的问题,我会全权负责。 你只需要记得,这些人的身家一定要清白。年龄,十五到二十五之间。” 杨大收起了震惊的心情,郑重的点了点头。 虽然杨大觉得杨七如此大动干戈的挑选骑兵,有些骇人听闻。 但是作为一个战场上的宿将,他也很期待这种一骑比一将水准的重甲骑兵出现。 到时候,一定会震惊世人,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然了,历史上花重金筹建的精兵,也有很多水货,不堪一击。 但是杨大认为,由他们兄弟训练出的重甲骑兵,一定不会成为水货。 不说别人,单单说冷面杨五。 以杨五的性子,有这么一群用钱堆起来的精兵在手,不拉出去练练,那就奇怪了。 第0485章 折家将(为一剑寒光耀万赏加更!) 和杨大聊过了挑选重甲骑兵和丰州的安排以后。 殇倾子和杨五驱赶着六万匹的战马赶到了此地。 六万匹的战马,黑压压的一片。 杨五眼中充满了欢喜,他看这六万匹战马的眼神,就像是看六万个骑兵一样。 西北之地,不缺人。 只要有马有钱,就能快速的聚集起一批骑兵。 杨七打手一挥,痛快的把六万匹战马交割给了杨大。 当然了,还有他押解回来的财物。 而昏迷的初醒,杨七交给了彭湃,命令他把初醒送到代州城杨府内。 彭湃有心跟着杨七去丰州,可是杨七却交他一个相当重要的任务。 他唯有先完成这个重任了。 彭湃以前并没有见过初醒,所以他并不认识初醒。 只是看到了如此倾国倾城的美女,就下意识把初醒当成了杨七的妾室。 毕竟,在他心里,能降得住如此绝世佳人的,也唯有杨七一人。 彭湃在脑海里自行脑补了初醒的身份以后,就信誓旦旦的向杨七保证,保证把初醒完好如初的送到曹琳手上。 杨七气的差点暴打了彭湃一顿。 把初醒送到曹琳手上干嘛? 示威? 告诉曹琳说他养了一个外室? 杨七觉得盛怒的曹琳,有可能会掐死初醒。 杨七义正言辞的叮嘱了彭湃,让彭湃把人送到佘赛花手里。 一切交割完成以后。 杨七带着殇倾子,潇洒的离开了丰州和代州的边陲。 然后一头扎进了山林里。 …… 当杨七一头扎入山林的时候。 麟州和党项交界处。 折家军和党项骑兵的战斗,也进入到了最焦灼的状态。 挡在李继迁面前的折家军,就像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李继迁费尽心思,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依旧没能撼动半分。 恼羞成怒的李继迁甚至不惜派出手下的兵马在麟州境内大肆破坏,试图借此逼出折御勋。 然而,李继迁花费了极大代价,破坏了一半的麟州,也没有逼出折御勋。 折御勋似乎不在乎李继迁对麟州的破坏。 事实上,李继迁也知道自己麾下的兵马对麟州的破坏很有限。 因为在此之前,麟州已经面临了一场灭绝性的破坏了。 一座房子,屋顶既然已经塌了,墙是不是再被人推倒已经不重要了。 折御勋已经做好了重建麟州的准备了。 原因无他。 有钱。 党项骑兵大营。 象征着李继迁的雄鹰旗帜在迎风招展。 在最中间最大的一座帐篷里。 李继迁在愤怒的摔东西。 “废物,一群废物。打了半个多月,连一个小小的城池都拿不下。要你们这些个酒囊饭袋有何用。” 盛怒之下的李继迁的声音显得很尖锐。 听着有些滑稽。 跪倒在他膝下的儿子和各部族的头人们,却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因为在帐篷外的旗杆上,挂着三颗人头,那是三个部族头人的人头。 “父亲,稍安勿躁。” 在这个时候,敢出声的,也只有李继迁的幼子李德明。 “哼,稍安勿躁?” 李继迁讥讽的笑道“你让我如何稍安勿躁?老夫挥兵十万,却连一个小小的城池都拿不下来,这要是传出去了,岂不是让人笑我党项无人? 老夫以后如何能服众?” 李德明施礼道“父亲,宋人素来善于守城,而我党项骑兵,却更适合奔袭作战。宋人有句话,叫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在这种情况下,咱们很难取胜。” 李继迁冷声道“那你说说该怎么办?老夫挥兵十万,寸功未立,就灰头土脸的撤回去?” 李德明正色道“近几日,孩儿一直在考虑这么问题。今日终于让孩儿想出了一条妙计。” 李继迁将信将疑的道“你且说来,为父参详一下。” 李德明沉吟道“父亲,既然此处久攻不下,折家军又蛰伏不出,为何不直捣黄龙?折家的兵马,如今大半在麟州,府州防御却空虚,为何我们不干脆直接攻打府州呢?” 李继迁下意识摸了摸下巴,显然是有些心动。 李德明深知父亲的秉性,见状,他趁热打铁道“而且麟州已经被搜刮一空,我们就算是拿回了麟州,也是一块鸡肋。但是府州经过了折家近百年的治理,富甲一方。掠夺了府州的财富,足够我们的族人三年之内,都吃喝不愁……” 李继迁眉头一挑,脸上的怒意化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兴奋。 “言之有理……” 李继迁低头思考了一番,点头道“就这么办。为了妥善起见,为父领四万兵马,在此地拖住折家军。你们带人去府州劫掠。 一定要把府州抢的一干二净,才能解为父心头之恨。” 党项人匪性十足,一听到去府州抢一票,一个个争先恐空的嚷嚷着都要去。 但是,这种好事怎么能轮的着外人? 李继迁点了李德明,又点了几个忠心跟随他的头人,让他们带五万骑兵,去府州抢劫。 其他人跟随他,继续在麟州耗着。 李德明得到了命令以后,立马开始调兵遣将。 …… 小城内。 折御勋似乎没意识到危险一样,在教育儿子。 在城门楼子的临时帅帐内。 折御勋和儿子折惟昌相对而坐,皆穿着便服,在一起下棋。 折御勋持白,折惟昌持黑。 “吧嗒~” 折御勋一子落下,杀气凛凛的吃掉了折惟昌的二子。 他一边捡起棋子,一边问道“三郎,为父问你,李继迁久攻此地不下,会如何?” 折惟昌刚准备落子,听到了父亲发问,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李继迁为人老奸巨猾,是一个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主儿。 如今在这里打了半个月了,未见寸功,侵入麟州境内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孩儿以为,他会谋划一个大阴谋,算计我们。” 折御勋点了点头,说道“那你猜猜,会是什么阴谋?” 折惟昌皱眉,耐心猜测,半响过后,他低声嘟囔。 “李继迁肯定不肯退兵……他又奈何不了我们……” 折惟昌猛然抬头,惊叫道“他有可能会狗急跳墙,而且很有可能跳到府州,袭击我们的大本营。” 折御勋满意的点了点头,赞叹了一句。 “还不错,还算有点儿慧根。” 正当这时,有探子进入到了城门楼子内,沉声汇报道“启禀折帅,敌人正在聚集兵马,看规模,人数应该在五万左右。意图不明。” 折御勋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折御勋一脸风轻云淡的,折惟昌却急了。 “爹,他们真去打府州了?您快想想办法,一旦让他们进了府州,那可就完了。” “哈哈哈……” 折御勋朗声大笑,道“爹和党项人打了半辈子交到了,比你更了解党项人。党项人一旦进入到府州,那我折家百年的家业,可就要毁于一旦了。” 折惟昌急吼吼道“那您还不赶紧想想办法?” 折御勋笑眯眯道“不急不急……” “不急什么啊!老祖宗和姊妹们都在府上呢。” 折惟昌恨不得插上翅膀,现在就飞回府州。 折御勋眯着眼,乐呵呵道“臭小子,你也太小看为父了吧?为父既然决定了和李继迁打一场,那么该算到的都算过了。” 折御勋也不再吊着儿子胃口,他和盘托出了自己的计划,“为父在出兵之前,就防着李继迁狗急跳墙呢。在府州、麟州和党项交汇的地方。大郎已经率领着一万折家军,两万乡兵在等他们了。 论勇武,大郎不如二郎。但是论这存城守地的本事,大郎可是咱们家里的翘楚。 老夫虽然看不上杨业,可是杨业村城守地的本事,却是首屈一指的。大郎的本事,有一半就是跟杨业学的。 除此之外,老夫还安排了一支奇兵。 嘿嘿嘿……只要这支奇兵抓准时机,一定会给李继迁一个大惊喜。” 折惟昌闻言又惊又喜,有他大哥折惟正出马,不敢说打败侵犯府州的外敌,至少能保证敌人不能寸进。他抓耳挠腮的猜测父亲的奇兵是什么奇兵。 猜测了半天,也猜测不出这支骑兵到底是什么,于是他果断的问折御勋。 “爹,您布置的这一支奇兵到底是什么?” 折御勋神神秘秘的道“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在这一天了。你会知道的……” 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就是因为折御勋的这句话,害的折惟昌一天都心不在焉的。 …… 却不说小城内抓耳挠腮的折惟昌。 单说这李德明,点齐了五万骑兵以后,浩浩荡荡的杀向了府州。 在府州、丰州和党项交界的地方。 有一处他们必经的地方,叫阎王岭。 阎王岭的地势特殊,很适合埋伏。 李德明率领着兵马到了以后,想都没想就一头扎了进去。 李德明不认为此地有埋伏。 党项骑兵偷袭府州,只是临时起意而已。 他不认为有人连临时起意都能算得出来。 阎王岭上。 一个巨大的奇石旁边,身形高大,却穿着一身儒装的折惟正,瞧见了敌军连探查都不探查就一头扎进了阎王岭后,嘴角剧烈的抽搐。 “以前别人总说我死板,说我蠢,今天算是遇到更蠢的了。” 丢下了这句话以后,他再也不看一眼战局,就让一直跟随他的亲随,陪着他一起下了阎王岭。 他觉得,没啥好看的了。 他花了足足十五天时间,动用了三万军卒,还有两万民夫,五万人昼夜不停的在阎王岭设置陷阱,把一个阎王岭,变成了鬼门关。 这要是还能让人突破了阎王岭进入到府州,那他干脆一头撞死好了。 阎王岭的厮杀,足足持续了五个时辰。 到最后,只有三千人,护送着李德明从里面逃了出来。 他们逃出了阎王岭以后,根本不敢再回头,一个劲的向李继迁的大营逃去。 而阎王岭的主事儿折惟正却没有追击的意思。 因为他不擅长。 他是一个谨慎的人,从不去触碰自己不擅长的地方。 这和曾经教授兵法的师傅杨业有关。 杨家的兵法,主要就在于两个字‘火’、‘山’。 火山军的火山二字,就是从杨家的兵法里而出的。 这‘火’讲的就是侵略如火,势不可当。 这‘山’讲的就是不动如山,坚如磐石。 纵观老杨一生用兵,其实都逃不开这两个字。 在侵略的时候,老杨总是会以最少的兵马,迅速的扩大最大的战果。 在守城的时候,他就变成了一块硬骨头,谁也啃不动。 折惟正年少的时候,折杨两家曾经互换过孩子,互相学习对方的兵法,取长补短。 当然了,也有显示亲近的意思。 这在古代是常有的事儿。 也是唯一一个打破门户之见的办法。 只不过折惟正刚学会了一个‘山’字。 折杨两家的关系就破裂了。 他也被送回家了。 说来也好笑,折家把长子送到了杨家,杨家却送出的不是杨大,而是杨四。 这也是为何杨四在杨家众兄弟中,显得聪明了一点的缘故。 因为他身兼两家所长。 阎王岭的战事,折惟正准备了十五天,结果五个时辰就落幕了。 他也不想去看里面修罗场的场面,吩咐着麾下的兵马,把敌人的尸体草草掩埋了。 …… 李继迁大营。 李德明吃了一个闷亏,大败而归。 他拖着受伤的身体,进入到军营里以后,所有人都愣了。 闻讯赶来的李继迁,见到李德明的第一眼,心头一凸。 “你……你麾下的兵马呢?” 李继迁心头颤抖的问出了这句话。 李德明嚎啕大哭,哭诉道“全没了……” “逆子!” 李继迁爆喝了一声后,差点晕厥了过去。 要是是他亲兵眼疾手快,他都栽倒在地上了。 勉强站稳的李继迁,抡起了皮鞭,对着李德明就是一顿猛抽。 “轰隆隆~” 就在李继迁教训儿子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在军营外响起。 一骑单骑闯入到了营地内。 骑马的却是一个女子。 她跳下马背,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李继迁身前,声嘶力竭的喊道“父亲,出事了……” 第0486章 丰州乱 听到女儿声嘶力竭的哭喊声,李继迁脑子嗡一声巨响。 能逼着他女儿从党项祖地跑过来报信,这说明,党项祖地出事了。 李继迁扔下了手里的皮鞭,颤颤巍巍的走到女儿面前,声音沙哑的问道“琪哥,出什么事儿了?” 李琪哥失声痛哭道“三日前,一万折家军在折惟信的率领下,奇袭了鹰堡。他们把我们部族的牛羊马匹全抢走了。即便是抢不走的,也全部被他们给杀了。” 李继迁圆珠子越瞪越大,浑身开始僵硬。 半晌,他吼出了一声绝望的声音。 “折御勋,你好狠。” “噗~” 旋即,李继迁喷出了一口逆血,直挺挺的栽倒在了地上晕厥了过去。 “父亲……” “吾主……” 李德明和一群头人迅速的扑上前,抬起了李继迁,把他送进了中军大帐。 随军的巫医被换了过来。 巫医忙活了许久,为李继迁放血治疗了,依旧不见醒。 大帐内,所有的头人下意识的看向了李德明。 李德明跪在李继迁榻前,低声哭泣道“退兵吧……” 一众头人们如蒙大赦,一个个快速的退出了帐篷。 他们归心似箭,他们想赶紧会去看看自己的部族有没有遭殃。 大帐内。 李德明握着昏迷的李继迁的手,如泣如诉的低声道“父亲,事到如今,咱们只能退回党项,才能快速的挽回损失。族人们已经失去了牛羊马匹,如果再被其他部族抢夺了咱们的草场,恐怕族人也会投了别人。 父亲放心,折家给予我们李家的仇怨,孩儿一定会记在心间。迟早有一天,孩儿会让折家付出代价。” 说到最后,李德明变的面目狰狞,恨意滔天。 …… 小城的城墙上。 折家军的探子满面春风的进入到了城门楼子内,激动的汇报道“折帅,李继迁退兵了。” 折御勋背负着双手,站在一张新近绘制的地图前。 地图上囊括了府州、麟州和银州五县,这些地方,从今以后就是折家的地盘了。 折家的地盘,一下子扩大了近两倍。 听到了探子的汇报声,折御勋会心一笑,道“意料之中的事儿。李继迁一退,咱们就得快速的恢复麟州的生机。 经过连番大战,麟州也被折腾的不像样子了。” 折惟昌惊讶的喊道“李继迁居然真的退了?”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凑到了折御勋的身边,急切的问道“爹,您快说说,您到底用了什么妙计,逼迫着李继迁退兵了?” 折御勋乐呵呵笑道“妙计?谈不上什么妙计。为父只不过是在和李继迁对持的时候,让二郎领了一万兵马,去党项祖地走了一趟而已。” 折惟昌震惊道“爹您真是算无遗策。想必二哥在党项祖地,肯定收获不小。” 折御勋朗声笑道“自此以后,这麟州就是咱们折家的了。传我令下去,此次参与到大战中的全体将士皆官升一级。 同时多发三个月的饷银作为奖励。 下令麟州、府州、银州五县,命令各县挑选精装,扩充入军中。 我折家军的人数,从以前的六万,扩充到十万。” 此时,城门楼子内还有不少参军将校,听到了折御勋的命令以后,一个个都欢欣鼓舞。 不论是官升一级,还是扩军四万,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 这就意味着,他们的进步空间将会变的更大,官职和俸禄也会随着水涨船高。 反之,多发的三个月饷银的奖励,他们却没那么看重。 一切都尘埃落定以后,折御勋遥望着丰州的方向,感慨道“也不知道杨延嗣那个小子,此刻处境如何?” …… 折御勋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杨七现在的日子一点儿也不好过。 此刻,他率领着麾下的人马,像是过街的老鼠一样被人追赶。 杨七被迫带领着麾下的一千人马,每日里风餐露宿,四处躲藏。 在位于丰州城两百多里地的山林里,杨七像是鹌鹑一样带着麾下的复兴军将士,悄无声息的躲藏在一个山沟沟里。 经过了几日的逃窜,杨七显得格外的狼狈。 他此刻,披头散发的,毫无形象的躺在一块大石头上喘着粗气。 “呼呼呼~” 在他身旁,复兴军的将士们也毫无形象的趟成了一圈。 唯有殇倾子一个人,像是没事儿的人一样,怀抱着自己的禹王槊,靠在石壁上,闭目假寐。 杨七仰天长叹,“你们说说这算什么事儿啊?一群没良心的出去瞎折腾,他们折腾完了,拍拍屁股跑了。留下了老子在这里替他们受过。” 殇倾子连眼皮都没抬,嘴巴轻启,吐出了一个字。 “该。” 躺在杨七身边的复兴军将士们,似乎觉得这件事很好笑,一个个开怀大笑。 杨七恼怒的坐起身,谩骂道“不许笑,你们这群没良心的。为了救你们,我遭这么大的罪,你们还笑。” “哈哈哈……” 跟杨七处久了,这些个复兴军的将士们,多少也摸到了杨七的一些脾气。 所以在杨七生气的时候,他们非但没有赶到害怕,反而笑的更大声了。 他们心里都知道,杨七现在只是恼火,并不是真的生气。 殇倾子睁开眼,看着杨七,冷声道“当初你要是让大家全都撤进代州,也就没这么多事儿了。是你自己人心不足,贪图丰州,落得今日的下场,纯属活该。” 殇倾子为人直爽,但是并不代表他笨。 这些日子,跟杨七在一起处久了,他也多多少少的摸到了杨七的一些心思。 杨七恼怒的准备反驳,就听殇倾子又道“当初可是你把他们分散了派出去的,也是你向他们下达命令,让他们想尽办法的去折腾野乞部族的兵马的。如今人家按你说的做了,你有什么好埋怨的。” 杨七恼火的反驳道“是我下的命令,可是他们这也太肆无忌惮了吧?一个个胆大妄为,无所不用其极。他们脑子怎么长的,好好的野乞部族的骑兵不糟蹋,偏偏去弄什么擒贼先擒王的事儿。 愣是花了三天,混进了丰州城,宰了人家野乞干泊的小儿子。 这下把人家逼怒了。人家也盯上了我。 六万的大军,啥事儿都不干,漫山遍野的逮我。 我可什么都没干,为什么要替他们背锅?” 事实上,杨七恼火,确实是有道理的。 杨七把复兴军分成了一百股,让他们各自为战,去消磨野乞部族的力量。 谁知道手下的这群家伙们,胆大妄为,放着正事儿不干。 脑袋一热,就去弄野乞干泊小儿子去了。 而且居然还弄成了。 然后,其他各大队,一听到这事儿,就开始有样学样的,去折腾野乞干泊。 结果没弄死野乞干泊,反而被野乞干泊给弄死了六百多人。 若不是杨七发现了此事以后,快速的下令制止了此事。 恐怕会有更多的人栽进去。 当然了恼火归恼火,杨七心里其实挺兴奋的。 他也没想到,彻底了放开了捆绑在复兴军身上的军法束缚,让他们任意的去施为,居然能弄出这么多的成果。 根据杨七收到的消息,目前的战果,可不单单的是杀死了野乞干泊的小儿子。 除此之外,复兴军各小队的偷袭,也对野乞部族的骑兵,造成了不小的危害。 目前为止,直接间接的已经灭了近一万多的野乞部族的骑兵的。 当然了,杨七也知道,在最初的时候,野乞部族没有防备,被他们偷袭,才能取得重大的战果。 越往后,随着野乞部族的防御逐渐的加强,他们的偷袭也会变得艰难很多。 野乞部族在损失了一位少主,一万多骑兵以后。 盛怒的野乞干泊似乎也想尝试一下擒贼先擒王的手段。 所以,当他摸到了杨七的行踪以后,派遣出了四万的野乞部族的骑兵和两万丰州本地的兵马,一起围剿杨七。 刚在丰州和代州交界处交接了兵马以后,刚进入到了丰州准备搞事情的杨七,还没开始搞事情,就被大军围剿了。 杨七唯有带着麾下的复兴军将士们东躲西藏。 每次想到自己变成背锅侠,杨七就有点憋屈。 “不行,咱们必须想办法,扳回目前的颓势。” 杨七坐直了身体,郑重的说道。 殇倾子闻言,眯着眼睛问道“你准备扳回目前的颓势?” 杨七沉吟道“你们觉得夜间突袭如何?挑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殇倾子皱眉道“怎么个突袭法子?” 杨七说道“围剿咱们的追兵,不是有两拨嘛。你看有没有可能设一个局,让他们互相残杀?” 殇倾子摇头道“这很难。而且党项的骑兵,没有特殊情况,到了晚上以后,根本不会动的。他们似乎也被偷袭怕了,所以入夜以后都变的很谨慎。” 杨七乐呵呵的说道“你也说过了,没有特殊情况,他们是不会动的。那咱们就想办法,给他们制造一点儿特殊情况?” 殇倾子闻言,有些意动,他问道“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杨七乐呵呵笑道“他们追了咱们这么久了,他们进军的方式咱们也摸清了。所以,我的意思是,挑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你领一支人马,我也领一支人马。咱们分别对他们的步卒和骑兵发起突袭。 然后,牵着他们的鼻子转一圈,把他们转晕了。 到时候,再把他们引至一处,咱们悄悄挑起战火。然后快速的撤退。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骑兵估计已经冲杀了一轮了。” 野乞部族的骑兵,大多都是轻骑兵,机动性很强。 所以杨七说的这个战术,确实成立。 殇倾子跟杨七待在一起短短几天,也开始在杨七的启发下,按照杨七的思维模式开始思考了。 他虽然没有学习过什么兵法,但是他善于退到战局。 杨七的说法,他推导了一下,觉得可行性极高。 “那就试试。” 殇倾子也不喜欢被人追着跑。 两个人一拍即合以后,就凑在一起开始商量具体的细节。 …… 就在杨七和殇倾子开始合谋的时候。 远在丰州和胜州边界的郭达,也开始计划自己的阴谋。 郭达虽然是汉人,但是他的军帐,却充满了浓浓的辽人的风格。 郭达在丰州和胜州边界上,已经埋伏了近十几天了。 在此期间,他一直在探测着丰州的军情。 在郭达的帐篷里,有一张巨大的兽皮地图,地图上面的各地的方位,描绘的很细致。 花了十多天时间,郭达几乎把丰州境内的兵力部署情况,摸的七七八八了。 当杨七麾下的复兴军,开始偷袭野乞部族的骑兵以后,整个丰州的战况,陷入到了胶着的状态。 几乎丰州境内所有的兵力都被杨七麾下的复兴军所牵制了。 这让郭达看到了机会。 “打下丰州,收编复兴军。” 郭达瞅准了机会,就下了这样的断言。 郭达现在最担心的并不是能不能拿下丰州。 他最担心的是拿下了丰州以后,该怎么守住。 从他得到了线报看,丰州周边,除了野乞部族的六万骑兵外,在丰州、麟州和党项的交界处,还有李继迁的十万骑兵。 如果他拿下了丰州,李继迁放弃了攻打麟州,转攻丰州的话,他未必是李继迁的对手。 到时候,可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至于囤积在丰州、胜州和代州三州交界处附近的两万大同军,还有一万的禁军,郭达并不担心。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 依照如今大宋的军规,边将在没有得到朝廷命令的情况下,不得擅自出击,只能被动的防守。 一旦擅自出击,罪责相当的严重。 “将军。” 一位传令兵进入到了郭达的帐内,双手捧着一个信件。 “将军,这是您要的麟州的战报。” 听到是麟州的战报,郭达赶忙摆手,道“快快呈上来。” 郭达从传令兵手里拿过了战报,仔细的观看了一番后,突然仰天大笑。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第0487章 逼上梁山的老杨 李继迁兵败麟州,撤军回党项。 这对郭达而言,确实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没有了李继迁的震慑,郭达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向丰州进犯。 野乞干泊在郭达心里,也是一个威胁。 但是,野乞干泊现在被杨七托着。 郭达率众进犯丰州,几乎不会再有任何阻拦。 即便是不能拿下丰州全境,只要拿下丰州靠东的两县之地,外加三座铁矿。 郭达就会在萧氏一族附庸势力中的地位,直线上升。 辽人缺铁,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打定了主意的郭达,当即召集部众,开始整军开拔。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郭达深刻的明白这个道理。 三万辽军,外加两万的辽地汉民的仆从军,在郭达率领下,侵入到了丰州的境内。 丰州、胜州、代州,三州交界处,时刻关心着战局的老杨,看的抓耳挠腮的。 他实在是有些手痒痒。 他手下刚整合的大同军,基本上新兵蛋子占八成,想要快速的把手里的新兵蛋子磨练成精锐,就必须通过不断的战争磨练。 只有通过战火煅烧的精兵,才会变成一把锋利的宝剑。 老杨已经年过半百了,他没时间再去一个一个的雕琢手里的璞玉们了,唯有通过不断大战,加速磨练精兵的过程。 可是,他巴巴的赶到三州交界处,想讨借机讨一个战斗的机会,却没有一个人给他机会。 无论是胜州的郭达还是丰州的野乞干泊,似乎都下意识的忘掉了代州的存在。 即便是他们麾下的将士们,也都选择远远的绕开代州,一点儿也不给老杨发难的机会。 “老爷,小人觉得,您还是带着大同军回去吧。” 老葛呲着没牙的嘴,干巴巴的说了一句。 自从老杨夺了儿子的权力,掌管了大同军以后,老葛就水涨船高的成为了老杨身边的亲兵,一直负责伺候在老杨身边。 老杨大马金刀的坐在临时搭建的军帐中,脸色黑如铁石,“老夫纵横疆场多年,什么时候该出兵,什么时候该撤军,胸中自由韬略,还轮不到你来教训老夫。” 老葛苦笑道“老爷,尽是不同往日了。往日里您领的是朝廷的兵马,出征在外,一应的供应,都由朝廷负责。现在您领的是大同军,大同军只是厢军,虽说也吃的是朝廷的粮饷,可是朝廷所配发的饷银,根本不够这么多人人吃马嚼的。 咱们已经在这里耗了半个多月了,一点儿进展也没有,再耗下去,粮草可就不够了。” 老杨黑着脸,沉声道“粮草不够,那就从代州征粮。” 老葛闻言,脸色越显苦闷了,“老爷,代州如今执政的是七爷,七爷又把代州的事物交给了寇准那个油盐不进的家伙。咱们在寇准面前也说不上话,寇准不可能准许咱们在代州征粮的。” “嘭!” 老杨一拍桌子,怒道“反了他了,老夫就是问他要,他还能不给?” 老葛哭笑不得道“老爷,如今春耕刚过,又没到秋收征粮的时候,就算您问他要粮他也有理由推脱的。难道老爷您还能逼着他从百姓手里抢粮?就算他抢来了,大同军的将士们也不见得会吃。” 大同军的将士们,可都是代州本地的青壮,真要是从代州本地百姓手里抢粮,恐怕他们会当即造反。 当然了,老葛也就是这么一说,他只是在向老杨阐释一下征粮的难度。 老杨吹胡子瞪眼睛的吼道“他一个州府衙门,如今又是修建私塾,又是修桥补路的,每日里撒出去的银钱,上万两。让他拿出一点儿来供应大军,就这么难?” 老葛无奈道“老爷,属下还是那句话,如今代州拿事儿的是七爷,代州的钱粮都控制在七爷手上。七爷不松口,谁也拿不到钱。” 老杨猛然站起身,瞪眼吼道“反了天了,他一个小兔崽子,还骑到老夫头上了?现在就派人去找到他,告诉他准备大同军三个月的钱粮出来,不然别怪老夫执行家法。” 老葛愣了愣,摇头道“老爷,七爷自从那日离府以后,已经失踪了快一个月了。” 老杨怒道“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平白无故失踪了?” 刚刚进入到帐篷内的王贵,听到了老杨和老葛的对话,略微咳嗽了一声,低声道“属下或许知道七郎的下落。” 老杨跟王贵没有那么多客套,两个人在一起征战了几十年了,感情比亲兄弟还深厚。 听到了王贵的话,老杨当即问道“在哪儿?” 王贵拱了拱手,脸色有些怪异的说道“根据手下的探子回报,七郎很有可能和那一支在麟州和丰州境内搅风搅雨的复兴军搅和在一块了。 根据最新的消息,几日前,大郎和五郎在代州和丰州西南交的位置,和七郎有所接触。 七郎交给了大郎和五郎六万匹战马,同时还交托给了他们大笔的财物。 大郎和五郎接收了战马以后,似乎没有回代州的意思。而是带着战马,掩着丰州和代州沿线,正在收拢从丰州逃出来的难民。 根据手下推断,这一支复兴军,很有可能已经被七郎所控。” 由不得王贵脸色不怪异。 据他所知,杨七离开代州的时候,可是单枪匹马的离开的。 然后,凭借着他一人,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内,搅动了西北的风云。 可以说,目前西北这种混乱的局面,完全是被杨七一个人挑起的。 就这,杨七不仅没有任何的损失,从他送回的战马和财物看,他还收获了不少。 甚至,已经掌控了一支逐渐强横的兵马。 这些对王贵而言,都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他也从没碰到过,一个人能凭借自己的力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想当初,他初见杨七的时候,杨七只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家伙。 遇事一点儿小事还得求他帮忙,甚至在最后,还需要他帮忙收尾。 如今,才短短几年,杨七就已经变的恐怖如斯了。 其手段,丝毫不弱于朝堂上的大佬们。 用四个字形容,那就是翻云覆雨。 听到王贵的话,老杨脸上的怒容一僵,他冲着老葛试了一个眼色。 老葛会意,赶忙跑到了帐篷门口去,守住门口,以防别人偷听。 确认了帐篷里安全无误以后,老杨才沉着脸,问王贵,“老弟,你刚才说的话可属实?” 王贵郑重的点头道“属实。” 老杨皱着眉头,沉声道“老弟,你说说,我这个儿子,究竟想干什么?” 王贵愣了愣,欲言又止。 毕竟,有些事情对他而言,还只是推测,并没有得到证实,所以不好乱说。 老杨似乎看出了王贵的心思,他郑重的说道“老弟,你我相交多年,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在老哥哥面前,你又有什么好隐瞒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王贵迟疑了一下,慎重道“据我了解,在这一次的西北战乱中,折家得了麟州。” 老杨眉头一挑,怒道“那个小兔崽子和折家搅和在一起去了?” “老哥哥!” 王贵低吼了一声,郑重道“杨家和折家的恩怨,已经不是重点。重点是折家得了麟州。” “嘶~” 经过了王贵的提醒,老杨明白了王贵话里的意思了。 如今西北战局混乱,折家趁机占领了麟州。 那么很有可能是始作俑者的杨七,又怎么可能是一支兵马,或者是几万匹战马能满足的? 老杨大惊失色道“老弟,你的意思是……七郎要拿丰州?!” 这对老杨而言,可是一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老杨一生,一直都在规矩里面过活者。 以前是在北汉的规矩里过活,投降了大宋以后,在大宋的规矩里过活者。 但是不论是北汉的规矩还是大宋的规矩,有一点是不变的。 那就是在朝廷准许的情况下,你打下了不属于朝廷的地盘,那叫开疆拓土。 可是在朝廷没有准许的情况下,打下了不属于朝廷的地盘,那可是重罪。 其中牵着到擅自调动兵马、挑起两国邦交不合等多项大罪。 王贵神色凝重的点头,表示老杨所言,正是他心中所猜测的。 老杨震惊道“这可不是一件好事,这事儿要是传到朝廷,那可是大罪……” 老杨震惊之余,急吼吼道“不行,老夫得赶紧想办法,把那个逆子给叫回来。真要是被他拿下了丰州,那可就完了。” “老哥哥。” 王贵突然开口,直愣愣的盯着老杨,沉声道“这对杨家而言,或许是一个机会。而且,据我所知,七郎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他既然敢这么做,肯定已经想好了如何收尾了。” 老杨怒道“这件事,能怎么收尾?一旦拿下了丰州,企图自立、图谋不轨的帽子,可就扣到了杨家头上了。到时候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甚至还会遭到朝廷的剿灭。 一个不好,你我,甚至你我的家眷,都得跟着陪葬。” 话音落地。 老杨就准备招人,去把杨七给抓回来。 王贵踏前一步,一把抓住了老杨的胳膊。 老杨愣了愣,皱眉喝道“老弟,你这是做什么?” 王贵郑重道“老哥哥,你先听我说。” 老杨冷声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莫非,你也想陪着那个小子一起疯?” 王贵放开了老杨的胳膊,躬身道“老哥哥,你觉得杨家到了这个地步,还有退路吗?在汴京,老哥哥你不惜得罪满朝的权贵,把臣子做到了孤臣的份上,却依旧遭到了陷害和打压。 你一退再退,敌人却步步紧逼。 到如今,杨家八千火山军消耗殆尽,杨家爵位尽去。 你还要退? 再退,杨家唯有一死尔。” 老杨目光复杂的盯着王贵,似乎第一次认识王贵一样。 他声音阴沉的道“不退又如何?去学王莽,还是学黄巢?老夫什么都可以做,即便是赔上全家人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可是老夫坚决不能做汉贼。杨家的名声不能断在老夫手上。 老夫也不能让以后的子孙后辈,因此抬不起头。” “哎~” 王贵长叹一口气,说道“罢了,我劝不了老哥哥你。但是我想问老哥哥一句。七郎若是退了,野乞部族的骑兵,能否挡得住郭达的辽兵?” 老杨傲然道“挡得住挡不住,与老夫何干?” 王贵冷声道“一旦野乞部族兵败丰州,郭达进驻丰州。你杨家和我王家,就会成为千古罪人。” 老杨眉头横立,他已经从王贵话里听出了王贵的意思了。 不过,他还是不肯认输,他梗着脖子,说道“纵然辽人进入丰州,老夫也会拼尽全力,不让辽人犯边一步。” “呵呵呵~” 王贵摇头一笑,说道“老哥哥,你这是在自欺欺人。当初咱们守着雁门关,面对辽人尚且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旦让辽人绕过了雁门关,直接进入到了这丰州。到时候,代州北境无险可依。 辽人大举南下,你我又能阻挡得了几人? 到时候,你就只能放开代州,任由禁军进驻。 一旦禁军进入到了代州,你杨家又如何立足? 就算这些你可以不在乎。 可是禁军的步卒,对阵辽人骑兵,特别是在代州和丰州这一块的平原上,谁强谁弱? 到那个时候,想要挡住辽人的南侵的脚步,就必须有近二十万的禁军,屯驻在代州。 你觉得以我朝的特殊,陛下会允许二十万禁军驻守在代州吗? 陛下会允许禁军掌控在别人手里吗? 只要禁军稍有不对,辽人就能大举南侵。 到时候这中原大地,必将陷入到重重战火中。 我汉家百姓,也会陷入到水深火热当中。 难道这些,你看不到?” 老杨瞪着眼睛,呼吸急促,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不得不承认,王贵说的话,句句在理。 王贵长叹一声,说道“是成为一家之贼,还是成为整个民族的大贼,全在老哥哥一念之间。” 第0488章 老杨入坑 王贵的描述很好理解。 所谓的一家之贼,就是说背叛了赵氏,成为赵氏眼中的家贼。 所谓的民族之大贼,就是说背叛整个民族,成为民族的大贼。 然而,这两个选择摆在老杨面前,让老杨很为难。 杨家拿下丰州,镇守丰州,无疑是背叛了赵光义,可是这对民族而言,却是一件大好事。 别的老杨不敢说,在镇守丰州这件事上,老杨绝对能做到不让辽人侵犯一步。 甚至老杨还能保证,在杨家的男丁没死绝之前,辽人都不可能通过丰州,进入到中原境内。 可是,作为一个忠臣,并且是一个耿直的忠臣。 这么做就违背了他为人臣子的道义。 反过来看,放任丰州自留,让辽人拿下丰州。 这无疑是看着辽人打开了中原的门户,给辽人南侵的一个可乘之机。 这对民族而言,是一个巨大的祸端。 若是老杨没有碰见此事还好,可是如今碰见了,他又怎么能置之不理? 难道真的要他看着百姓们陷入到水深火热当中。 说来,也是因为丰州、代州、胜州,三州组成了一个特殊的地形,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胜州和代州的东北边陲,一座大山绵延而过,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雁门关守在了代州这边的大山山口上,挡住了辽人南侵的脚步。 胜州就成为了另一个的大山山口。 而且大山的山口也是一个壶口形状的。 辽人很难从胜州突破,大举南侵大宋。 因为辽人大军一旦想要突破胜州,就只能从丰州借道。 这首当其冲的就和党项人先对上了。 辽人想要对付党项人,也得花一些手段。 等到他们消灭了党项人,再侵入大宋的时候,大宋早已在代州布置好防线了。 所以从胜州入侵,等于同时挑起了大宋和党项两国的战争,有点得不偿失。 但是,郭达拿下了丰州以后就不一样了。 丰州地势平坦。 一旦辽人拿下了丰州,就相当于有了一个屯兵的地方,也相当于有了一块缓冲的地方。 辽人不仅可以不断的向丰州屯兵,也可以借着丰州,不断的侵入到大宋境内,对大宋造成破坏。 一旦让他们找到了机会,丰州的辽兵,就会长驱直入的攻入大宋。 可以说,在西北,丰州是一个兵家必争的地方。 而如今,要不要丰州,这个两难的选择就摆在老杨的面前。 老杨很犹豫,他既不想成为一家之贼,也不想成为民族大贼。 陷入到了犹豫中的老杨,皱着眉头瘫坐在了椅子上。 王贵见到老杨如此忧心困惑,他也有些于心不忍。 王贵出声道“老哥哥,你不能钻牛角尖。拿下丰州这块地方,对大宋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这并不影响老哥哥你依旧是宋臣的事实。 杨家虽然不能像以前那么做了一个纯粹的将门。但是杨家可以成为像折家那样的蕃兵。” 王贵一语点醒了老杨。 老杨缓缓的站起身,郑重的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老夫确实钻牛角尖了。不论陛下会不会问责,先拿下丰州再说。只要把丰州拿在手里。老夫也算对得起天下百姓了。 如果陛下真的要问责,老夫大可交出代州和丰州,由其他人去掌管。 只要这两地在我大宋手里。 老夫就对得起天下百姓,对得起陛下。” 王贵扯了扯嘴角,他觉得自己这位老哥哥想的有点美好了。 一旦拿下了丰州,再想交出去,只怕由不得老杨了。 毕竟丰州是杨七打下的,真正能决定丰州去留的只有杨七。 而且,杨七现在羽翼丰满,手里貌似握着三万兵马,再加上杨七似乎已经和折家搅和在了一起。 有折家帮衬,杨七根本不需要动用老杨手里的这一群战斗力薄弱的大同军,就能掌控整个丰州。 到时候,丰州上上下下都掌控在杨七手里。 丰州的去留,只有杨七一个人能决定。 就像是现在的代州政务一样。 王贵旁观者清,看的清楚,但是他并没有说穿此事。 隐隐约约中,王贵猜测到,杨七应该是在布一个大局。 很明显,这个大局是对杨家极其有利的。 王家作为和杨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家族。 自然也向往着杨家能往更好的一面发展。 如今,王贵也帮不上杨七什么忙,他只能尽可能的说服顽固的老杨,不去给杨七捣乱。 在王贵的劝说下,老杨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心中的困惑也就没那么深了。 当即,他板起脸,朗声道“派人密切的关注着丰州的动向,一旦找到战机,老夫就率领大同军进入丰州,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 王贵果断的领命,退下去了。 今日在老杨帐篷里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恐怕很多人都会怀疑,老杨这么利害的一个人物,为何会没有副将王贵看的透彻? 其实这件事很容易解释。 老杨是一个当局者,王贵是一个旁观者。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这件事最重要的关节是杨七。 老杨一直以一个封建家族大家长的眼光看待杨七。 在他眼里,杨七是孙猴子,他是如来佛。 任凭杨七有通天的本领,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当然了,这也不是老杨一个人有这种想法。 几乎封建家庭内,大部分的大家长,都有这种心态。 王贵不同,王贵虽然是老杨的副将,和杨家的关系不一样,可是他始终不姓杨。 所以,王贵会从不同的角度去了解杨七。 从最初接触,到如今。 杨七给王贵的感觉,就是一天一个变化,而且每一次见面,杨七都会比以前更利害。 甚至,王贵觉得。 杨七这一只已经成为了斗战胜佛的猴子,老杨这个如来佛未必压得住。 而且,老杨手里,目前只有一支还没有成型的大同军。 而杨七,不仅拥有一支已经经过了磨练的复兴军,甚至还有折家这个天然的盟友在。 因此,以后的杨七,注定不是老杨能够压得住的。 从而,在这件事上,并不牵扯到个人的智慧。 只是因为所处的位置不同,看到的风景不同而已。 老杨这边既然已经决定了随时参与到丰州的战事里,那就没有退缩的意思。 为了能够让大同军继续驻扎在外。 老杨亲笔写了一封书信,派人送到了代州府衙给寇准。 寇准拿到信以后,当即就想回信拒绝。 可是被陈江陵给拦下了。 “大人,杨老令公来信让咱们代州府衙调粮给他,看似有些越权了。但是这件事不能单从政事上看。杨老令公可从没有如此正大光明的给我们来信,让我们配合他做什么。 如今来信,很有可能是事情紧急。” 寇准拿着信件,皱眉道“再紧急,也不能越权,从我们府衙里面拿粮食。大同军的粮饷,不论是朝廷配发的,还是知州大人让补贴的,我们可都如数给他了。 他如今一封信来,就要钱粮。长此以往下去,他若是天天要,我们岂不是要天天给? 再说了,论职权,他现在无权无职的,凭什么让我们配合他。” 陈江陵抚摸着胡须,笑眯眯道“大人,此事你看的有些片面了。杨老令公既然派人送来的是信件,而不是公文,这就说明,这并不是一件公事,而是一件私事。 大人即便是不愿意答应,也完全没必要拒绝。既然是家事,那么大人不妨把这封信送到杨府去,让杨府的人自己定夺。” 寇准仔细思量了一下,觉得陈江陵说的有理,然后派人就把信件送到了杨府。 杨府内。 自从到了代州以后,佘赛花就显得格外的放松。再也没有在汴京城里的那般提心吊胆了。 放松下来的佘赛花,在养胎之余,迷上了道学。 加上有法海老道在一旁蛊惑,佘赛花很快就陷入到了对道学的学习当中了。 当寇准派人把信件递给佘赛花的时候。 佘赛花只是打开看了看,然后直接让人送去给了曹琳。 老杨要粮草的事儿,佘赛花懒得管。 佘赛花觉得老杨就是在瞎折腾。 已经怀了五个月的曹琳已经显怀了。 肚子圆溜溜的像是揣着一个皮球。 老杨的信件送到了曹琳手里的时候,曹琳正挺着大肚子,在接见彭湃。 同时还有已经苏醒了的初醒。 初醒苏醒以后,见到自己出现在了杨府,她就知道,香姨只怕凶多吉少了。 她心情很矛盾。 有悲伤,也有窃喜。 悲伤的是,香姨这个对她百般照顾的长辈去世了。 说起来,香姨纵然有千般罪恶,但是对初醒却非常好,把初醒照顾的是无微不至。 初醒在香姨的照顾下,也感受到了久违的亲人的温暖。 如此一位长辈去世,她自然悲伤。 当然了,心底深处的窃喜。 主要是因为杨七。 香姨既然出事了,那么肯定证明,杨七没事。 初醒悲喜交加,可是曹琳却怒火冲天。 曹琳一直知道初醒的存在,也知道初醒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女。 可是曹琳对自己非常自信。 想当初,她可是在诸女的争斗中,一举脱颖而出,独占了杨七。 这是她最引以为傲的本钱。 可是杨七如今让人把初醒送回了府里,这无疑是给了她一个迎头痛击。 最重要的是,杨七把人送回来了,居然一句交代也没有? 这算什么? 你纳了个妾室,还美的没人性,送回来给我这个当家大妇掌掌眼,还是想示威? 最可气的是,还是在她怀孕的时候。 最最可气的是,曹琳还知道,杨七在外面还偷偷养着呼延赤金那个骚浪蹄子。 合着当初我曹琳脱颖而出,只是占据了一个大妇的名分。 剩下的人,以后一个一个你都会送到府里? 一想到此处,曹琳就来气。 不过来气归来气。 封建大家庭的家教在哪儿摆着呢。 曹琳必须拿出当家大妇的气度来,不然很容易被人当成妒妇,然后戳脊梁骨。 强忍着心里的怒气,曹琳板着脸,对初醒道“郎君既然让你入了府,以后你就住在府里吧。回头我让丫鬟把楼下的厢房腾出来,你住进去。” 心思复杂的初醒,向曹琳施礼,轻声道“多谢姐姐。” 听到这个称呼,曹琳就想骂人。 我就客气一下,你还真就叫上姐姐了。 还真就以妾室的身份自居了? 其实曹琳错怪了初醒了,现在的初醒心乱如麻。 长辈身死,偏偏又是情郎动的手。 她都没想好如何面对杨七,又怎么可能去跟曹琳勾心斗角呢? 她只是下意识的客气了一下而已。 曹琳可不知道初醒心里的想法,她烦躁的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初醒欠了欠身,退出了房内。 曹琳在房里,狠狠的埋怨了杨七半天,才拆开了老杨的信件。 对于杨七在西北的作为,以及老杨率兵出击的事情。 曹琳多多少少都了解一些,一看到老杨要粮草的信件。 曹琳就推测出了,老杨要搞事情。 而且很有可能,是添乱的那种。 曹琳一下就恶趣味了,她觉得给杨七这个没良心的添添乱也挺好。 当然了,添乱归添乱。 她内心深处还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在她看来,老杨在丰州、代州边境屯兵,虽然有添乱的成分。 可是,同样也是一个保障。 有老杨在一旁护着,如果杨七一旦有什么危险,老杨也能果断出击,救杨七一把。 当即,曹琳就挺着肚子,在楼下书房里招来了管事。 在详细计算了大同军消耗以后,她大手一挥,直接给大同军拨付了粮草。 而且,这些个粮草,纯粹是曹琳私人赞助的。 没动用府库里的,也没有动用家里的。 全部都是曹琳从城里的酒作坊调集的。 如今在城里的酒作坊里的囤粮,足够两万大同军吃一年了。 由此可见,在曹琳的操作下,酒作坊的规模有多大。 当天下午。 扎马合部族的汉子,就押解着粮食上路。 州府衙门里,得到了消息的寇准和陈江陵,明显有些发愣。 陈江陵震惊道“杨家的人,是不是都有点石成金的本事?你我都在这里等着人家前来求助。却没想到,人家一个家产酒坊,就能拿出这么多粮食。” 第0489章 重甲骑兵(为一剑寒光耀万赏加更!) 寇准望着那绵延数里的押送粮草的队伍,神色凝重的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陈江陵挑眉,问道“何以见得?” 寇准叹息道“杨家敛财的速度如此之快,很容易聚集起庞大的财富,假以时日,富可敌国也不在话下。你说说真到了那一天,杨家又有钱,又有兵,会怎样?” 陈江陵愣了愣,摇头道“寇贤弟,陈某没你那么多想法。陈某只希望,在杨延嗣身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护佑一方百姓,即可。” 顿了顿,陈江陵又道“忧国忧民,那是大人物应该操心的事情。你我现在只是小人物。” 寇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们都是小人物……” …… 丰州。 丰州城十里处。 杨七带着手下的复兴军潜伏在此处。 三天前。 杨七在两百里外,设计了一个大局。 这个局设计的很成功。 他和殇倾子成功的把野乞部族的骑兵以及丰州城的原驻军引到了一处。 在他的谋划下,野乞部族的骑兵和丰州城的驻军,厮杀在了一起。 一战过后,双方都损失惨重。 杨七也借着这个机会,带领着他麾下的一千复兴军,逃出了敌人的包围。 逃出来的杨七,按照他私底下和复兴军的约定,赶到了丰州城。 按照杨七的计划,复兴军分散出去以后,除了偷袭削弱野乞部族的兵力外,还要在十五天以后,赶到丰州城,突袭丰州城。 然后在借着城墙之利,击溃野乞干泊。 此刻,在杨七身边聚集的大军,已经汇聚到了一万五千人左右了。 而且经过了这十五天游击战的磨砺,这些人身上都充满了狡诈和彪悍的气息。 这股气息,和之前的复兴军,完全不同。 可以说,经过了这十五天的磨砺,复兴军的将士,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都得到了锤炼,开始向悍卒蜕变。 值得注意的是,经过了十五天的磨砺,很多杨七原先任命的大队长的职位,都得到了变化。 折家军的将官们,在这场磨砺中,成功的取代了原复兴军的将官,渐渐控制了兵马。 对此,似乎没有什么人不服气的。 党项人都崇尚强者。 折家军在战场上表现出的智慧,轻易的就折服了他们。 言归正传。 按照杨七的计划,今日就是他们攻击丰州城的时候,可是看如今复兴军的架势,倒更像是在按兵不动。 原因我无他。 在杨七要率兵攻打丰州城的时候,突然探查到了,有一支从东边来的人马,似乎跟他们有同样的意图。 杨七当即就下令全军潜伏。 然后派人出去探查实情。 距离派出去斥候的时间过了一个时辰,派出去的斥候才匆匆赶了回来。 斥候是由静极思动的殇倾子带领着的。 殇倾子回到了大军潜伏的地方以后,杨七就迎了上去。 “弄清楚了没?” 殇倾子摆了摆手,没说话,捧着桌上的一个破旧的瓦罐,灌下去了半罐子凉水。 “呼~” 畅快的长出了一口气以后,殇倾子开口道“查清楚了,这伙突然出现,想要攻打丰州城的人马,似乎是辽军。” 杨七转头看向折家军的一个将校,意思不言而喻。 折家军的将校沉吟道“据我了解,距离此处最近的辽军,应该是胜州的郭达部。此人祖上也算是难得的忠良,后来家道中落了,他就投了辽国的萧氏,成为了萧氏门下的走狗。” 杨七闻言,一下子就猜出了郭达在打什么算盘了。 “这个姓郭的,想趁火打劫啊。他是想拿下丰州,加重自己在萧家的分量,当真是好算计。” 殇倾子问道“辽人突然插入了进来,咱们怎么办?” 杨七笑眯眯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想做渔翁,咱们就做一次黄雀。看着辽人和野乞干泊。等到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咱们就出去捡便宜。” 杨七当即吩咐道“传令下去,命令全军隐蔽行事,且不可暴露了行踪坏了大事。违令者,斩。” 折家军的将校们,听到了命令以后,立马下去执行了。 虽说他们人多,可是他们真心要藏起来,还真的不好找。 经过了十五天的磨练,大家都琢磨出了不少的躲藏技巧。 安置好了大军,杨七对殇倾子道“走,咱们去观战。” 杨七和殇倾子两个人,带领了一个小队,悄无声息的摸近了丰州城。 等他们到了丰州城外以后。 就看到了郭达率领着辽军,浩浩荡荡的杀到了丰州城下。 丰州城四门紧闭,气氛很压抑。 城头上也见不到什么野乞部族的兵马。 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千人。 和城下的辽军比起来,显得很单薄。 “这丰州城的防御为何如此之弱?” 殇倾子皱眉道。 杨七轻声道“野乞部族的大部分的兵马,都来追击我们了。丰州城内自然没有多少兵马。” 殇倾子沉声道“那岂不是说,辽人会轻易的拿下丰州城?” 杨七沉吟道“那倒未必。郭达部的辽军,在郭达训练下,确实有点强军的样子。但是毕竟不是辽军的精锐,所以装备上有些偏弱。 丰州城头上的兵马虽然不多,可是在面对郭达部辽军的时候,并没用显现出慌乱的样子。应该是有所依仗。虽然不知道这个依仗是什么。” 殇倾子郑重道“按理说,郭达既然投了萧氏,应该不差装备才对……” 杨七翻了翻眼皮,说道“辽人缺铁……” 殇倾子皱眉道“辽国境内铁矿可不少。” 杨七愣了愣,笑道“辽人的开采技艺和炼铁技艺很原始,甚至连锻造技艺都很原始。所以对辽人而言,自己去炼铁,还不如从大宋手里购买。 当然了,拥有了燕云十六州以后,有所改善。但是,依旧缺。” 殇倾子问道“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多?” 杨七笑道“因为在代州,我发现了有几家将门,在和辽人做兵器生意。由此推断而出的。” 殇倾子愣了愣,问道“你为什么不阻止?” 杨七摇头一笑,“阻止了有什么用?朝廷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我干嘛去得罪人。再说了就算阻止了,又能如何?代州不让人家卖了,人家也可以从别的地方卖出去。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们在代州卖,我还能从中间抽一点儿税钱。” 殇倾子还想发问,却被杨七粗暴的打断了。 “别说话,丰州城里有动静。” 殇倾子往丰州城看去,果然看到了有动静。 面对郭达大军压境,丰州城居然打开了东门。 “轰隆隆~” 一阵地动山摇的震响,从丰州城门口传出。 紧接着,就看到了一百骑,出现在了丰州城外。 这一百骑一出现,所有看到他们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每一个骑兵,都像是一个铁塔巨人,浑身被盔甲包裹着,身形很高大。 在他们手里,拖着精钢打造的偃月刀。 他们胯下的战马,似乎也是经过精心挑选的,身形特别高大,而且同样劈着盔甲。 一百骑站在那儿,缺给人千军万马在前的气势。 “嘶~” 杨七先是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狂喜道“重甲骑兵?” 杨七似乎对重甲骑兵,有着特殊的偏爱。 以前在南国的时候,南国没有好马,所以他这个想法只能藏在心里。 到了西北以后,杨七这个爱好就被无限的放大了。 殇倾子并没有被杨七的狂喜所感染,在看到了丰州城内出现的重甲骑兵以后,他挑了挑眉。 “是他们……” 杨七转头问道“你认识?” 殇倾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算不上认识,只是之前交过手。” 杨七追问道“实力如何?” 殇倾子沉吟道“单对单,都不是我对手……” 杨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殇倾子这一身武艺,在大宋能找出来的对手,绝不可能超过一巴掌。 殇倾子通过杨七的白眼,了解了杨七的心思。 他沉吟道“他们一起上,我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了。他们对上郭达部的辽军的话,不好说。” 杨七好奇道“怎么会不好说?” 殇倾子翻了个白眼,道“没见识我他们冲杀军阵的情形,我怎么知道。” 杨七打哈哈道“看戏看戏。” 丰州城外。 郭达在见到了丰州城内出现的重甲骑兵的时候也是一愣。 他从重甲骑兵身上也感受到了彪悍和厚重的气息。 不过,郭达觉得对方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单从人数上而言,郭达麾下的兵马,压都能压死对方。 郭达只是觉得,拿下这一支重甲骑兵,有可能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郭达犹豫了。 郭达不可能因为有一百重甲骑兵挡路,就放弃丰州城。 只是一百人而已。 并不足以威胁到他。 再说了,还没打过,谁强谁弱,还真好说。 有了定计的郭达,二话不说,下达了军令。 “攻。” 三万辽军,犹如蝗虫似的扑向了丰州城。 丰州城下。 面对着攻过来的三万辽军。 野乞吉古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 他缓缓举起了手里的偃月刀。 等到了辽军冲进了他的攻击范围以后。 偃月刀一斩而下。 “杀!” 一百重甲骑兵。 犹如一道钢铁洪流,一涌而出。 他们似乎化身成为了一道利剑,直插进了辽军的军阵。 “嗖~” 手起刀落。 在他们面前,没有任何一个辽军,是他们一合之敌。 他们手里的偃月刀,就像是判官手里的判官笔,一划,就划去了一个人的性命。 冲入到了辽军军阵中以后,他们展现出了他们强大的破坏力。 不说他们犀利的偃月刀。 单单是他们胯下的战马,一冲。 辽军的阵型就溃散了。 凡是拦在战马前的辽军,被战马一撞就脑浆乱飞。 即便是没有被撞死,也会被后面的战马踩死。 重甲骑兵的冲锋姿态很迅猛,速度很快。 仅仅一炷香时间就杀穿了辽军的军阵。 挡在他们面前或者两边的辽军,就像是割麦子一样的倒下了。 在暗中观战的杨七,眼中异彩连连,不断的说着,“好猛,好猛……” “啪~” 杨七一拍殇倾子的肩膀,吓了殇倾子一跳。 然后在殇倾子恼火的眼神中,杨七郑重的说道“幸亏我们没有去攻打丰州城,先让郭达去趟了这一趟浑水。不然我们可就要损失惨重了。 我刚计算了一下,单单这一次冲锋,给辽军造成的伤亡就超过了两千了。 一百人,正面冲锋,能造成这么大的战果,真的很猛。 而且只是伤了几个,并没有死亡的。” 听到了杨七在担忧复兴军将士们的伤亡,殇倾子明显愣了愣,眼中的恼火也渐渐消失了。 杨七分析的战局,他也看到了。 作为曾经和这一支重甲骑兵交过手的人来说。 在见到了重甲骑兵在战场上的犀利以后,他依然感受到了震撼。 他也体会到了。 重甲骑兵,并不适合单打独斗,他们似乎天生是为战场而生的。 在战场上,他们就如同魔神降临一样。 造成的战果是惊人。 在杨七和殇倾子分析战局的这一会儿。 野乞吉古又领着他麾下的重甲骑兵,展开了新一轮的冲杀。 依旧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重甲骑兵从战场外,又回到了城门口。 仅仅两轮冲杀,造成的危害,却是惊人的。 一直在指挥辽军作战的郭达,脸都黑了。 然而,即便是如此,郭达依旧没有放弃的意思。 他坐在马背上,面目狰狞的低吼道“杀,你们尽管杀。我就不信你们能无休止的杀下去。披着那么沉重的盔甲,难道就没有力竭的时候?” 事到如今。 郭达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用人命去填。 然后拖垮了野乞吉古的重甲骑兵,再一举击溃他。 为了给重甲骑兵造成更大的阻力,郭达甚至让人驱赶着战马去冲撞他们。 事实证明,郭达这一招,确实有效。 随着上万匹战马加入,迅速的搅乱了重甲骑兵的冲锋。 第0490章 打还是不打? 说起来,郭达也够狠,竟然舍得用上万匹战马去做肉墙,挡住野乞吉古的重甲骑兵。 重甲骑兵的杀伤力,很大一部分就是靠着冲击力造成的。 被郭达这么一档,野乞吉古的重甲骑兵,在战马群中厮杀起来,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郭达瞅准了机会,命令辽军的将士们,分成小队,冲入马群里,借机对野乞吉古的重甲骑兵造成伤害。 可以看得出,郭达的这种战术很有效。 野乞吉古麾下的重甲骑兵开始出现了死亡。 当野乞吉古率领着麾下的重甲骑兵冲出辽军战马的肉墙包围以后,手下的重甲骑兵,损失了近三十多人。 一下锐减了三分之一。 可以看得出,野乞吉古麾下的重甲骑兵们气力消耗的非常快,短短三次的冲杀,他们就已经陷入到了疲惫当中。 野乞吉古也够果断,在他意识到麾下重甲骑兵已经脱力的时候,率领着麾下的重甲骑兵,绕了半圈,从南城门进入到了城内。 野乞吉古这么一闹,郭达手下辽军的攻势被搅和的一团糟。 郭达只能暂时的停下了攻势,开始整合兵马。 经过了短暂的整顿以后,郭达重新对丰州城发起了进攻。 在这个时候,休息了一个多时辰的重甲骑兵,再次冲出了城门,展开了新一轮的冲杀。 郭达刚刚组建起来的攻势,又被重甲骑兵给冲散了。 如此反复,双方足足缠斗了一天时间。 进入夜晚以后,双方暂时休兵。 杨七留下的斥候在这里盯着,自己和殇倾子回到了复兴军隐藏的营地。 杨七显得很兴奋。 今日,野乞吉古的重甲骑兵,表现的很惊艳,给杨七留下的太多深刻的印象了。 杨七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时代,重甲骑兵堪称制胜利器。 难怪西夏国主李元昊,可以凭借着三千铁鹞子,就能在西北开创出一片不小的基业。 一夜无话。 次日一大早。 杨七起床以后,草草的吃过了一顿便饭,就带着殇倾子,重新回到了观战的地方。 杨七有预感,今日应该就是野乞吉古和郭达决出雌雄的日子。 野乞吉古一副厮守丰州城的架势。 郭达则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架势。 经过了一夜的思考,郭达也思考出了一些对付重甲骑兵的办法。 一大清早,郭达就派出了上万的将士,沿着丰州城的四周,开始挖掘一道又一道的壕沟,想以此来阻碍野乞吉古的重甲骑兵。 为了对付野乞吉古麾下的几十人的重甲骑兵,郭达也算是下血本了。 城头上一直注视着郭达部动向的野乞吉古,似乎也看出了郭达的目的。 在郭达派人挖掘壕沟的时候,他果断的率领重甲骑兵出城破坏。 而郭达今日,有点儿避而不战的意思。 只要野乞吉古的重甲骑兵一出现,他的人就迅速的撤退了。 一点儿也不给野乞吉古发作的机会。 虽然有些辽军跑的不及时,被野乞吉古待到给杀掉了。 但是相对而言,这点儿损失,郭达还真不在意。 野乞吉古的几番出战,基本上都无功而返。 他只能在城头上眼看着辽军挖掘出一道又一道的壕沟,设置一个又一个的绊马桩。 这对野乞吉古而言,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 丰州城内的兵马,加起来不到三千,而且都是临时抽调的兵马,一个个战斗力弱的可怜。 这三千人,对郭达部,根本造不成任何的威胁。 真正对郭达部有威胁的,只有他麾下的重甲骑兵。 而郭达在昨日尝到了重甲骑兵的威力以后,今日一门心思的针对他们。 并且在他的布置没有完成的时候,会一直避而不战,完全不给他一点儿机会。 野乞吉古虽然感觉到无奈,但是他必须坚持下去。 求援的信已经送出去了。 只要坚持到野乞干泊率军回援,这丰州城就肯定能够守住。 事实上,在杨七看来,野乞吉古能做到这一步,已经足以自傲了。 他凭借着一百骑,阻挡着郭达部近三万辽军不能寸进。 这已经算是一场经典的以少胜多的战役了。 在人数巨大的差别下,能做到这一步,真的很不容易。 即便是输了,也虽败犹荣。 当然了,杨七纯属站着说话不腰疼。 如果把郭达部三万辽军放在代州城外,杨七绝对不会有这种心思。 郭达的布置,足足持续了一个上午的时间。 临近晌午的时候。 在丰州城的四面,已经布满了壕沟和绊马桩。 郭达也称得上是丧心病狂,丰州城外在他的折腾下,几乎没有一块平整的地方。 午时三刻。 一切准备就绪的郭达,对丰州城再次的发动了攻击。 看得出这一次攻城,郭达信心十足。 因为他把麾下的所有兵马都拿出来了。 一口气全部屯在了丰州城的东门。 大型的投石车、云梯、攻城凿,一股脑的都推到了丰州城下。 郭达手握着令旗,高声喊道“攻。” 成千上万的辽军,随着郭达一声令下,迅速的扑向了丰州城。 在辽军快要冲杀到城下的时候,不出意料,野乞吉古领着他麾下的重甲骑兵再次出击。 当重甲骑兵从城门口出现的时候。 杨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了……” 殇倾子愣了愣,点了点头。 他明白杨七说的‘可惜了’是什么意思。 就目前的局势看,这支重甲骑兵,再次出击,跟自杀没有多少区别。 重甲骑兵,更适合正面冲锋和战阵上的冲杀。 但是重甲骑兵并不适合守城。 “杀!” 野乞吉古率领着麾下的重甲骑兵冲出城门之后,一声爆喝。 重甲骑兵杀向了辽军。 挡在他们身前的盾兵,几乎没有多少阻挡之力,就被切开了防御。 重甲骑兵冲入到了辽军阵营中以后。 壕沟和绊马桩开始发挥了它们的作用。 一个个的重甲骑兵开始栽倒在了地上。 围绕在他们身边的辽军,借机会冲上去,毫不客气的用长枪招呼他们。 短短的几个呼吸,就有十几个重甲骑兵被杀死了。 野乞吉古也遭殃了。 他也被绊马桩绊倒了,栽倒了地上。 落下马背的他,为了避开辽军的攻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看起来很狼狈。 “下马,步战。” 在这个时候,战马已经成为了重甲骑兵的累赘,而不是助力了。 野乞吉古果断的命令他的麾下跳下了战马。 仅剩的四十多人,迅速的组成了一个小型的钢铁战阵。 “杀!” 野乞吉古一马当先。 他挥舞着手里的偃月刀,不停的砍杀。 跟随着他的重甲骑兵战士,也跟着四处砍杀。 这一场肉搏战斗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 重甲骑兵的战士,在这一个时辰的时间内,一个个的倒在了野乞吉古的身边。 杀到最后,就剩下了野乞吉古一个人了。 在他的身边,尸体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野乞吉古手里的偃月刀,已经被砍的卷刃了。 “呼呼呼~” 野乞吉古喘着粗气,在他的四周,依旧有源源不断的辽军汇聚了过来。 野乞吉古想要提起偃月刀继续砍杀,可是他已经精疲力竭了。 偃月刀举起了一半,就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噗呲~” “噗呲~” “噗呲~” 一连三柄长枪捅进了他的体内。 野乞吉古嘴里的鲜血,不要钱的往出喷。 “呱嗒呱嗒呱嗒~” 郭达在亲兵簇拥下,策马走到了野乞吉古的身边。 郭达环绕野乞吉古看了一圈,黑着脸道“狗东西,就是因为你,害的老子麾下的人马,损失了近万人。你真该死。” 野乞吉古闻言,仰起头,盯着郭达,畅快的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郭达似乎被野乞吉古的笑声给激怒了,他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佩刀,奋力一甩。 “噗呲~” 一颗大好的头颅飞起。 野乞吉古身首异处。 远处观战的杨七和殇倾子,同时皱起了眉头。 不过两个人并没有说什么。 郭达斩杀了野乞吉古,当即命令大军继续攻城。 在郭达大军猛烈的攻势下,丰州城内的守军,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不到傍晚。 丰州城的城头上就换上了辽军的旗帜。 杨七带着殇倾子迅速的远遁回了复兴军的营地。 杨七当即招来了诸位将军们议事。 议事的地方是一个茅草屋。 这也是复兴军隐藏的地方唯一的一个建筑。 其余的复兴军将士,基本上都是挖洞睡。 西北的土层结构很好,挖洞并不容易塌方,而且便于因此。 在茅草屋内,杨七召集了所有将领以后,开诚布公的道“诸位,如今胜州的郭达已经拿下了丰州城。虽然郭达部的损失很大,但是仍旧有两万的兵马。 我们想要从郭达手里抢回丰州城,肯定会复出不小的代价,肯定会损失惨重。 到时候野乞干泊率军来攻,我们不一定能够守得住丰州城。” 杨七环视了诸将一眼,道“现在,我想问问诸位,这个丰州城,咱们是打还是不打?” 一众折家军的将领,一脸的为难。 他们以前在折御勋麾下的时候,折御勋是根本不会征求他们意见的,而是选择直接对他们下命令。 如今杨七向他们问策,他们还真有点儿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万一说错了,会不会被责罚。 杨七似乎看出了诸将的顾忌,他当即明言道“你们尽管畅所欲言。我只是想听一听大家的建议,参详一下。即便是说错了也没关系。不会有人因此受到惩罚的。” 折家军的将军们,对视了一眼,在得到了杨七的承诺以后,他们也放心了不少,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讲述自己的意见。 杨七大致的听了一下,他们的意见,可以归为两类。 一类是主张进攻丰州城的。 主张进攻的人觉得,完全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拿下丰州城。 相比于郭达和野乞干泊的军力对比来看,郭达部的军力,明显的比野乞干泊的弱。 从郭达手里抢丰州城,完全比从野乞干泊手里抢丰州城要容易。 只要把丰州城控制在手里。 即便是对上了野乞干泊,打不过也可以向折家军求援。 另一类则是主张继续坐山观虎斗。 他们觉得,可以继续潜伏下去。 然后让野乞干泊和郭达斗下去。 到时候可以坐收渔利。 其实,他们所说的这两个想法,和杨七所想的不谋而合。 只是杨七觉得这两个办法,都有弊端。 从郭达手里抢下了丰州城,对上了野乞干泊以后,杨七觉得自己没有多少胜算。 而且到时候向折家军求援,并不稳妥。 折家刚拿下麟州,要稳固麟州,防御党项,这需要大批的兵马。 在这种关键时刻。 折家不可能再派遣援军来帮杨七的。 所以把希望寄托在折家身上,并不明智。 继续坐山观虎斗。 这个办法也有弊端。 他麾下的三万复兴军,近些日子在快速的聚集。 一旦三万人马聚齐,那就是一个不小的目标,到时候未必能够隐藏的住。 只要郭达和野乞干泊发现了他们图谋丰州城。 局面就会陷入到僵局当中。 因为谁也不愿去帮别人做嫁衣。 到时候,野乞干泊肯定会从党项的野乞部族继续调动兵马。 而郭达也很有可能借着这个机会向辽国求援。 他们两方也会因此迅速的聚集起来力量。 真到了那个时候,杨七麾下的三万复兴军,就显得有些薄弱了。 很有可能会在两拨大势力的交锋中,被迅速的磨灭掉。 因此,两个方案都有弊端。 杨七也不好判断,到底该用那个方案。 杨七皱着眉头,看向殇倾子。 殇倾子咬牙道“打吧。事到如今,我们也没有退缩的可能了。我们想要在西北立足,就不能偷鸡摸狗的过活,必须堂堂正正的打出自己的威风。” 杨七无奈的点了点头。 他承认,两个方案摆在面前的时候,殇倾子的选择和说法是没错的。 在这个四战之地。 一切还得靠着拳头说话。 突然,一道声音怯怯的响起。 “那个……末将有话说……” 第0491章 我们来晚了……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到一人悄无声息的躲在茅草屋内的一角。 此人身形很瘦小,瘦瘦高高的,套着一身盔甲,显得很宽大。 见到众人都看着自己,此人显得有点儿局促不安。 他抬起头,干巴巴的笑了笑,视图缓解尴尬。 见到众人没人说话,依旧盯着他,他就小声的说了一句。 “当我没说……” 杨七盯着此人瞧了一会儿,脑海里搜索有关于此人的记忆。 半晌过后,杨七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是陈耀?” 此人愣了愣,明显没料到杨七居然能记住自己的名字。 他脸色微红,努力的把手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来,拱手道“属下正是陈耀。” 杨七之所以对陈耀有印象,那是因为此人是这一次杨七发动的游击战中,大浪淘沙,淘出来的一个人才。 也是这茅草屋内,为数不多的不属于折家军的少数派。 在这一次杨七发动的游击战中,折家军的人,几乎是独树一帜的占据了一百个大队中大部分的大队长职位。 但是也有例外。 陈耀此人就是一个例外。 此人是一个汉人,一家人流落到了党项。 由于天生瘦弱,所以在党项没少遭人欺负。 后来初醒在党项搅风搅雨。 此人就借机庇护到了初醒的麾下。 原本是一个不起眼的马前卒,可是在这一次的游击战中,却脱颖而出。 他所在的大队,在出发的时候,是第一支出动的大队。 也是遭受野乞部族骑兵打击最重的一个大队。 大队的队长和监军,都死在了野乞部族骑兵手里。 关键时刻,此人挺身而出。 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带着他们大队的人马,和野乞部族骑兵斗智斗勇,最终成功活下来了。 偷袭丰州城,杀死野乞干泊小儿子的事情,就有此人一份功劳。 杨七在兵马汇合以后,虽然对他们这些个去偷袭丰州城的家伙给自己造成的困境很恼火,但是同样也欣赏他们的才能。 所以杨七正式的任命了陈耀担任了一个将官。 官职并不高,只是一个从八品的小官。 但也有参议军务的权力。 杨七一直都觉得英雄不问出处,所以他并没有因为陈耀的官职小就轻视他。 杨七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紧张,“你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得到了杨七的鼓舞,陈耀便壮着胆子说道“将军,诸位大人,你们的眼睛一直都盯着丰州城,那你们有没有想过胜州城?” “胜州城?” 杨七和其他诸将,当即愣在了原地。 陈耀虽然官卑胆小,但是他在阐释自己的构想的时候,也不保留。 只要说开了,他就能快速的讲完,“目前郭达部的辽军,基本上是倾巢而出。所以,在胜州城里的辽军,应该只有小猫三两只。 咱们不如去趁机偷袭胜州?郭达这边有野乞干泊拖着,根本来不及回援。 等到他反应过来以后,咱们已经拿下胜州了。 只要咱们拿下了胜州,就能兵分两路,一路在胜州边陲,快速的带领兵马构筑关隘;一路可以在丰州和胜州的边界上埋伏郭达。 一旦郭达兵败回撤,或者是回援胜州。 咱们都可以以逸待劳,灭掉它。 然后在反攻回丰州,拿下丰州。” 陈耀越说越兴奋,显然,这个计划他应该已经考虑了很久了。 而且思想很周全,不仅考虑到了野乞干泊方面,同时也考虑郭达和辽国方面的反应。 杨七仔细盘算了一下,觉得陈耀说的有理。 在杨七的计划里,胜州也是一个必争的地方。 按照杨七原先的谋划,他准备徐徐图谋胜州。 如今可以借机以最小的代价拿下胜州,这再好不过了。 一旦拿下的胜州,并且在胜州边境快速的筑起类似雁门关的城墙,那就能把辽军挡在胜州外。 胜州也就稳妥的落到了杨家的手里。 杨七当即拍板道“就这么办。” 之前他也是一叶障目,如今被陈耀点醒,杨七一下子视野就变的开阔了。 杨七办事不是一个拖拖拉拉的人。 既然决定了奇袭胜州,那就快速的行动。 杨七写了一封书信,让人带去交给了杨大和杨五。 自己带着三万人马,昼夜不停的赶往了胜州。 杨七带着人赶往胜州的时候。 野乞干泊汇聚了自己的六万骑兵,赶到了丰州城。 当他看到了城头上挂着的儿子的人头和郭达的军旗以后,彻底的怒了。 野乞干泊虽然宠爱自己的小儿子,可是在他心里,最重要的还是他的大儿子。 他一直把大儿子当成继承人在培养,给予了太多的厚望。 如今大儿子身死,对野乞干泊的打击很大。 野乞干泊到了丰州城以后,果断的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同时也下达了屠城的命令。 六万的骑兵和城内的两万辽军,展开了持久了厮杀。 他们任何一方,都没有放过对方的意思。 远在代州边界的老杨,一直持续的关注着丰州的战斗。 老杨手痒痒的厉害,可他又不能出代州作战,所以只能干看着。 自从曹琳送来了三个月的粮饷以后,老杨就再也不用对粮饷发愁了。 他有充足的时间在这里耗着。 老杨无聊的在帐篷里不断的推演着西北的战局。 王贵手持着一封红漆信件,匆匆的进入到了老杨的帐篷。 “令公,有七郎的消息。” 老杨皱着眉头沉声道“那个小子不会真的打丰州城了吧?” 老杨这里接到丰州的情报,往往比较晚,所以目前他所知道的,就是杨七悄无声息的屯兵在丰州城外。 对于杨七攻打丰州城,老杨觉得没什么。 可是老杨觉得,打下来未必能守住。 老杨从杨七分兵,再聚兵,图谋丰州城的意图看的很清楚。 老杨可以推测出,杨七并没有算出郭达部的突然参与。 也低估的郭达部的战斗力。 所以杨七很容易陷入到一个两难的选择前。 可是不论他如何选择,结果似乎都不太好。 老杨觉得,杨七最好就是撤回代州,一下子就避开了这个选择。 王贵近几日一直在跟老杨推演战局,所以他了解老杨心里的想法。 王贵递上了红漆信件,苦笑着摇头道“令公,您我都猜错了。” “哦?” 老杨接过了信件,打开一看,一脸目瞪口呆。 “他去打胜州了?” 王贵哭笑不得道“据潜伏在复兴军中的探子回报,七郎说他是去捡胜州,不是打胜州。” 老杨拿着信,颤巍巍道“去打胜州是一步妙棋,可是,可是,胜州是辽国的地盘。一旦他拿下了胜州,很容易挑起宋辽两国的大战。 到时候辽人大举南下,他如何收场?他当他是谁,他以为这西北是他家的?” 王贵叹气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事到如今,咱们还是想想怎么收场吧?” 老杨噗通一下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老夫如何知道怎么收场?” 老杨一辈子也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儿。 所以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瘫坐了一会儿,老杨站起身道“不行,老夫必须去阻止那个兔崽子。” 王贵赶忙道“万万不可。如今丰州大战频频,令公您必须坐镇代州。一旦您离了代州,敌人就趁机攻入代州,那可就完了。” 老杨义愤填膺道“老夫总不能看着那个小兔崽子闯祸吧?” 王贵沉吟道“为今之计,咱们也只能干看着。不过,大郎和五郎现在不是在丰州沿线吗?令公何不去信给大郎和五郎,让他们劝劝七郎。” 老杨郑重的点了点头,道“老夫这就写信给大郎和五郎。” 正当老杨在写信给大郎和五郎的时候。 杨七已经率领人马进入到了胜州。 进入胜州以后,杨七眉头就皱起来了。 丰州和胜州一水之隔,可是杨七进入到了胜州以后,就像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在丰州的汉人,过的虽然很差,可是勉强还能算是个人。 可是进入到了胜州以后。 所到之处看到的,简直是骇人听闻。 胜州之内,处处汉儿皆为奴。具体的稻草没办法细写,最近国家正在倡导民族大融合。稻草写的太过了,很容易被河蟹。我可不想写一半就被迫河蟹了。) 杨七冲进了一个村庄,杀死了里面的辽人以后。 解救出了上千被奴役的百姓。 他们的目光很麻木,看到了杨七的军队以后,眼中充满了恐惧。 特别是那些个女子们,看到杨七的军队以后,有七八个当场被吓晕了。 杨七泪流满面,他低吼着吩咐陈耀,“打出杨字大旗。让将士们告诉百姓们,我们来了。” 杨七纯正的汉音,明显的引起了百姓们当中一些老人的注意力。 他们眼睛明显开始发亮。 有老人状着胆子,问道“可是我汉家将军?” 杨七郑重的喝道“我便是汉家将军,复兴军主将,杨延嗣。” “噗通~” 老人们接二连三的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你们可来了!你们可来了!老汉我等了你们四十五年了。” “四十五年了!你们怎么才来,怎么才来?” “呜呜呜……你们怎么才来!” “……” 一句‘你们怎么才来’,问的杨七这位号称嗣仙人的大才子,哑口无言。 眼泪,止不住的就流淌了下来。 是啊! 距离石敬瑭把燕云十六州献给契丹,已经过去了四十五年了。 人们提到这段历史的时候,总是觉得屈辱,觉得不甘,觉得愤怒。 可是,当杨七踏上了这一片土地的时候,看到的不是屈辱、不是不甘、不是愤怒。 更多的是一种愧疚。 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愧疚。 就像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被人囚禁了。 而你总是在长吁短叹、不甘心、觉得屈辱、愤怒。 可是当你救出他的时候。 你感觉到的只有愧疚。 兄弟受委屈,你这位强壮的哥哥,不能帮他讨回公道,怎能不愧疚? 杨七比所有人感触都深刻。 因为他知道,如果没有他这一位搅屎棍出现。 辽地汉民遭受的苦难,就不止四十五年了。 而是几百年。 杨七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说,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 “我们来晚了。让你们受委屈了。” 杨七扶起了为首的老人,泪流满面的朗声道“从今往后,这胜州,我们说了算。从今往后,你们就能像中原的百姓一样安居乐业。 当然,我更希望,大家能够发奋图强,共同努力,救出更多受苦的人。” 其他的人,在这个时候也反应了过来,也开始跟着嚎啕大哭。 从今以后,终于不用再做奴隶了,终于不用再受屈辱了。 杨七派人安抚好了百姓们。 然后命令大军打出了杨字大旗。 一路冲往胜州城。 大军开拔之际,杨七的命令只有一个字。 “杀!” 杨七把三万复兴军,再次分成了小股的部队,开始在胜州扫荡。 军队一路扫荡了过去。 正应了那句话,那就是捡城。 几乎所到之处,遇到的抵抗都很微弱。 在复兴军大批人马面前,根本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大军碾压了过去。 到了胜州城的时候。 杨七麾下的复兴军,再次蜕变成了骑兵。 胜州的辽人不少,而且很多还是贵族的后裔。 所以复兴军,能轻易的从胜州,汇集到战马。 大军杀到胜州城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从胜州城的防御看,郭达确实是一个将才。 他把胜州城的防御打造的不错。 然而,他为了拿下丰州,几乎抽调空了胜州的兵马。 因此,在胜州城的城墙上,负责防御的兵马,不到两千。 还有三千被临时征调的战奴。 杨七跨马到了胜州城下。 三万的复兴军,短短三天,已经扩充到了五万人。 胜州的青壮,在被解救出来以后,果断的加入到了复兴军中。 而且还是那种非进入不可的那种。 他们心里都怀着一股怨恨,需要发泄,需要报仇。 杨七严令复兴军不能随意招纳兵卒,必须经过严格的挑选。 即便是如此,依然征收了两万的兵马。 五万大军汇集到了胜州城下。 杨七高举手掌,朗声喊道“攻城!” 第0492章 克胜州 五万复兴军,攻打一个只有两千正规兵卒和三千奴兵的城池,基本上没啥看头。 郭达虽然把胜州城打造的水泄不通,可是杨七麾下的复兴军,从四面同时进攻,城头上的驻军分派到每面城墙,也就五百正规兵卒和几百的奴兵。 胜州城内能统兵的将校也全被郭达抽调了,因此战况基本上是一面倒。 殇倾子在攻城战役中,表现出了他强大的武力。 三丈高的城墙,殇倾子只凭借一张云梯,就成功的登上了城头。 面对城头上的一千多兵卒,殇倾子犹如虎入羊群,开始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跟随在殇倾子身后的复兴军,几乎没有什么压力,就登上了城头。 一个时辰后,整个胜州城已经易主了。 当杨七率领着大军跨马进入到了城池里以后,该清洗的人,也已经被屠杀了个干净。 街道两旁的鲜血,染红了整个街道。 但是辽地的汉民,一点儿也没有惧怕和嫌弃,他们簇拥在街道两旁,疯狂的呐喊和嘶吼。 似乎要渲泄出心中所有的愤怒和压抑。 他们都知道,汉家将军到了,从此以后,这座城,不再姓辽,改姓汉了。 北风疯狂的刮过。 杨字大旗在北风中舒展的很笔直。 大旗上的杨字,刻在了每个胜州城百姓的心中。 杨七在百姓们的夹道欢迎中,到达了城主府,郭府。 在郭府门前。 杨七瞅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百姓,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讲两句。 杨七跳下了马背,为了让更多的人看到他,他站在了郭府门前两米高的石台上。 “啪~” 马鞭甩起,抽在了郭府的牌匾上。 郭府的牌匾,应声而碎。 “好!” 百姓们欢呼雀跃的跳起来叫好。 杨七背负双手,郑重的说道“胜州城的百姓们,兄弟姐妹们。我叫杨延嗣,是咱们汉家将军。今日攻下胜州城,就是为了解我汉家兄弟姐妹的苦难。 自今日之后,这胜州城,就是我们共同的家。你们身上所背负的苦难,已经结束了。” 百姓们闻言,皆热泪盈眶。 有人甚至跪下给杨七叩首。 杨七面色凝重的道“但是,在东边,辽人依旧对我们虎视眈眈。今日我夺下了胜州,辽人必定不肯答应。他日必定大军来犯。 我们要凭借我们的双手,将辽人,挡在胜州之外。绝不能让辽人再侵入到胜州内,绝不能再让辽人祸害我们的兄弟姐妹。 为了抵御辽人,我决定在陈家口,筑造一个类似于雁门关的关塞。 只要筑起关塞,辽人就再也不能踏进胜州一步。 而我手下的兵马有限,我们又必须尽快的筑起关塞。 所以,我需要大家一起帮助我。 每家出一个人,去筑城。” 听到要他们帮忙筑城抵御辽人,百姓们明显的有些犹豫。 听到辽人不日将会大军来犯,百姓们更加犹豫。 辽人似乎在他们心里,种下了一个凶悍的种子,让他们不敢轻易的抵抗。 杨七脸色很难看。 辽人统治了胜州已经四十五年了,许多新生的辽地汉民,在辽人高压政策下,已经被奴役了半辈子了。 他们对辽人,有一种发自心底里的恐惧。 辽人在辽地汉民心里,一直是高高在上的。 一个辽人,可以任意的杀戮一个汉民。 但是一个汉民,想要伤害一个辽人,会遭到诛灭全家的报复。 加上郭达为了捧萧氏的臭脚,几乎在胜州把辽人都宠上天了。 而胜州的汉民,也被压迫的如同牛羊一样。 辽人们之间互相杀了对方的汉民奴隶,只需要赔偿一头羊即可。 辽地汉民的价值,等同于牛羊。 杨七见所有的辽地汉民们低下头,他恼怒的喊道“难道你们要一辈子给人家做奴隶吗?难道你们一辈子要被人骑在头上吗?难道你们愿意眼看着辽人欺侮你们的妻女吗?” 有人在杨七暴怒的时候,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那也比死了强。” “啪!” 站在那个小声嘀咕的弱弱的汉子身边的老头,一个巴掌直接把瘦弱的汉子扇倒了地上。 老头子挺起了胸膛,大踏步的迈步到了杨七面前。 他苍老的脸上写满了凝重。 “将军,我们不是没有血性,也不是没有胆量。虽然在辽人的压迫下,我们苟活了四十五年。但是骨子里的屈辱,我们一刻也不敢忘。 小老儿只想问问将军,朝廷会不会把我们再次当成筹码卖给辽人? 辽军来临的时候,你的大军会不会扔下我们,独自跑掉?” 老头子的声音很轻,但是字字是血,句句是泪。 杨七四处寻找了一下,一眼瞅见了站在他身边的陈耀腰间悬挂的长刀。 “唰~” 杨七抽出长刀,奋力的斩在了郭府门前的石狮子上。 长刀瞬间崩成了两段。 杨七手握着刀柄,冷声道“我杨延嗣在此,对天发誓。谁再敢把你们卖给辽人,老子就算是把这天掀翻了,也要捅死他。 还有,老子杨字旗只要一日在这胜州,老子手下的复兴军,就绝不会放辽人入侵胜州一步。 老子的复兴军和胜州共存亡。 老子不仅要保住你们,老子还要带着你们去解救其他受苦受难的兄弟姐妹。 如违此誓,犹如此刀。 如违此誓,天地共诛。” 杨七的话,说的句句有力,犹如刀枪一般,刺破了郭府门前的辽地汉民心中的恐惧。 “马面!” 马面扛着杨字大旗,匆匆跑到了杨七面前。 杨七从马面手里拿过了杨字大旗,郑重的问老头子,“小老儿,你叫什么名字?” 老头子挺直了腰板,朗声道“小老儿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胜州王行。” 杨七沉声道“胜州王行,本将今日以复兴军主将的身份,征召你入伍。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复兴军的扛旗兵。 我死,旗倒。我若不死,战旗永立。 你可敢接旗?” 王行老迈的身躯,挺的更直了,他浑浊的眼睛开始变亮了,他踏前一步,朗声道“属下王行,接旗。将死,旗倒,将不死,战旗永立。” 杨七把杨字大旗,交到了王行手上。 王行握着战旗,立的笔直,像是一下子年轻了十岁,眼中战意凌然。 很明显,王行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王行握着战旗,高声呼喊,“我家将军有令,复兴军全体将士,誓与胜州共存亡。” 王行似乎在百姓们心中威望很高。 当他喊出了这句话的时候,从人群里,走出了一群老头子。 他们一个个努力挺起了腰板,走到了人群前。 “小老儿愿赴陈家口,为将军筑起雄关。” “小老儿愿往。” “小老儿也去。” “……” 杨七当即朗声道“从今日起,征调民夫十万,赴陈家口筑城。凡是参与陈家口筑成的民夫,赐良田十亩,良马一匹,减免三年赋税。” 杨七的命令,迅速的从胜州城传了出去。 打下了胜州城。 复兴军的脚步并没有停留。 复兴军再次被分开,一路向东扫荡而去。 两日后。 复兴军在陈家口回合。 陈家口是一个类似于雁门关一样的凹地,两边都是大山。 以前,这里也有一座类似于雁门关的关隘。 只是胜州被石敬瑭送出去了以后,辽人为了方便通行,就拆除了陈家口的关隘。 陈家口,地理位置特殊。 只要在此地筑成了关隘,可抵十万雄兵。 这是一件一劳永逸的事情。 在这个注定没有炮火的年代,关隘的作用就很大。 站在陈家口的山顶上,杨七遥望低下黑压压的人群,皱眉问身边的陈耀,“陈耀,复兴军人数是多少?” 陈耀如今暂时被征调到了杨七身边当了参军了。 由于复兴军的人数比较多,杨七又不愿意像香姨和殇倾子一样放养。 所以,在行军的过程中,杨七逐渐的完善了复兴军的管理。 系统的管理复兴军,就必须在军中填充许多的职位。 陈耀是复兴军,难得的识字不多的人,所以就被杨七擢升到了参军的位置。 听到了杨七发问,陈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将军,目前位置,复兴军的人数,已经到达了八万人了。” 杨七眉头皱的更深了,“之前不是才五万吗?怎么发展的这么快?” 陈耀尴尬的笑道“自从将军您在胜州城里说的话传出去以后,想要进入咱们复兴军中的人就更多了。就这八万人,还是属下命令下面精挑细选过的。要是真的放开了让他们进,估计人数能超过十八万。” 杨七愣了愣,摇头笑道“胜州如今百废待兴,咱们把人都征入军中,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守在杨七身边,扛着杨字大旗的王行,乐呵呵的笑道“娃娃们心里都憋着一口气呢。如今这一口终于能喘顺了,谁都想帮一把。” 在王行眼里,杨七像是一股春风,他轻轻的拂过了胜州的地面,一下子把胜州内的所有生机都唤醒了。 杨七沉吟道“回头我去一封信,让代州抽调一批官员过来。同时在胜州境内,张贴招贤令。尽快的把胜州的百姓稳定下来。然后按照每家的丁口情况,分派土地下去。让胜州的百姓,尽快安定下来,尽快的过上好日子。” 王行喜笑颜开的说道“那感情好。” 杨七侧头,问王行,“你估摸着胜州的百姓有多少,良田又有多少,每家配发多少土地合适?” “哎~” 提到这个王行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狗日的辽狗在胜州净干伤天害理的事儿,胜州的百姓,被祸祸的能活下来的,没多少人了。 老弱妇孺们,根本就没办法活下去。能活下去的,都是一些青年娃娃们。 要说咱们胜州,在以前也是一个大州,人口有足足六十万。 自从被辽人祸害了以后,剩下的人口不到四十万了。 就咱胜州这地,一家能分二十几亩地了。” 杨七点头道“那就一家分三十亩。” 王行瞪眼道“咱胜州可没那么多地?” 杨七朗声笑道“咱可不止有胜州,还有代州、丰州。丰州已经被祸害的不像样子里。只要稳定了胜州,咱们就去打丰州。拿下了丰州,咱们的百姓,就有地分了。” 王行振奋的道“最好把燕云十六州都拿回来。到时候,咱们百姓分一百亩地都够了。” 杨七闻言,望着陈家口外绿油油一片的大草原,郑重的说道“迟早会拿回来的。” 杨七继续问陈耀,“民夫的情况如何?” 陈耀笑道“自从将军您承诺有地分以后,大家都踊跃的加入到筑城的队伍里。目前汇聚的民夫,已经有十六万了。” 杨七点头道“你传令下去,让复兴军再次的进行筛选,人数必须控制到五万。我只要精兵中的精兵。淘汰的军卒,全部编入到民夫队伍中去,开始参与到筑城的工作中去。” 陈耀郑重道“属下明白。” 杨七又道“筑城工作中,你可以排查一轮,把那些参与到筑城工作中的民夫,挑选独户,单丁的,又坚持待在军中的男丁们,独立的编成农垦兵团。 同时把各地的流民,和孤寡的老人们,也编入到农垦兵团中。 等到筑城以后,就让他们去开荒,种地。 咱们复兴军,以后要自给自足。朝廷是不会认可我们的。 这些事儿,我统统交给你了。你可以在此期间,征调你想用的人才,任命低级的官职。 接下来,我要专心的练兵,为收复丰州做准备。 同时也要准备抵御辽人的反扑。” 陈耀恭敬的喊道“属下一定不会辜负将军的嘱托。” 陈耀是一个人才。 这一点,杨七通过近些日子的接触就发现了。 目前,杨七帐下的人才紧缺,特别是理政的人才。 把筑成的一切都交托给了陈耀以后。 杨七下了陈家口。 在陈家口下五里的地方,就是复兴军驻扎的营地。 杨七回到了营地里以后,招来了折家军的将士们。 他把潜伏在军中的一万折家军将士给剥离了出来。 折家军毕竟是人家的,杨七不可能真的据为已有。 就算他愿意,折家军的将士们恐怕也不愿意。 第0493章 老杨的妥协 杨七剥离出了折家军的将士们以后,就命令殇倾子带着折家军的将士们赶往胜州和丰州的边界线。 胜州沦陷,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了。 郭达那边恐怕也得到了胜州沦陷的消息了。 郭达很有可能率军回援。 杨七必须防患于未然。 虽然以他现在的兵力,并不惧怕郭达。 但是郭达一旦闯入到了胜州,肯定会对胜州的百姓们展开屠杀。 以此威逼着胜州的百姓们向他低头,并且联合百姓们,将杨七赶出胜州。 所以,杨七必须把郭达挡在胜州外,不给郭达一点儿机会。 殇倾子领命以后,率领着折家军快速的赶往了胜州和丰州的边界处埋伏。 杨七则开始对复兴军大刀阔斧的改革。 按照宋朝的兵制。 分为正军、左右厢、军、都、部。 一正军的编制是五万人。 左右两厢各两万五千人。 军分十军,每一军两千五百人。 五都各五百人。 五部各一百人。 下属的还有低级的一伙、一伍。 杨七并不打算按照朝廷的兵制。 复兴军,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杨七的私军,因此杨七完全有资格规划复兴军的军制。 杨七改革后,复兴军下属,分了两个部分。 复兴游骑兵和复兴步卒。 复兴游骑兵的编制是三万人。 下属分为三团,每个团一万人,设立团正和副团正,另设参军一名。 每团下属有十个营,每个营一千人,设立营正和副营正,另设监军一名。 每营下属有十个部,每个部一百人,设立部正和副部正。 下属还有最低级的一队、一班,各设队正和副队正,班正和副班正。 复兴步卒编制是两万。 下属两个团,各团的职位和编制,和复兴游骑兵等同。 同时,杨七还任命了各级的将官。 几乎每一个团的团正,都是有原复兴军的老将领担任。 对此,原复兴军的人都很满意。 但是细细去查看,你会发现,每一个编制的副职和参军、监军,几乎都是从胜州挑选出的辽地的汉民。 同时,最底层的队正和副队正、班正和副班正,都是辽地的汉民。 杨七在做完了这一些以后,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练兵。 其目的就是优中挑优。 从八万的兵卒当中,挑选出最精锐的。 最终经过了三天的精挑细选,终于挑选出了五万的精兵。 值得一提的是,胜州的百姓很坚韧。 在杨七精挑细选下,居然比下去了许多的党项人,从军中脱颖而出。 当兵员的数额确认了下来以后。 杨七惊愕的发现,复兴游骑兵中,原本被寄予厚望的党项人,只占到了一万两千人,剩下的一万八千人,全都是胜州的青壮。 正当杨七完成了他对复兴军的改革后。 郭达兵败丰州城,从丰州撤出来了,一路快速的逃往了胜州。 事实上,郭达已经得知了胜州沦陷的消息。 可是他没得选。 除了胜州以外,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逃。 往南是代州,老杨摩拳擦掌的正等着他一头扎进代州呢。 往北是党项地盘。 那可是野乞干泊的老巢,他进入到党项,可找死没区别。 往西? 野乞干泊根本就不会给他往西逃跑的机会。 丰州一战。 野乞干泊丧失了两个儿子,一腔的怒火几乎全部宣泄到了郭达身上。 丰州城的攻防战,打的那叫一个惨烈。 郭达也算是一个将才了。 他凭借着丰州城的城墙,和他麾下的两万辽军。 同野乞干泊已经折损的剩下了五万的骑兵,厮杀了整整八天。 野乞干泊怀着丧子之痛,攻城的时候完全丧失了理智。 每一天都在用人命跟郭达磨。 愣是用五万骑兵,快拼光了郭达麾下的两万辽军。 拼到最后,野乞干泊麾下的骑兵,剩下了不足一万,郭达手里的辽军,仅剩下了三千。 郭达眼看丰州城守不住了,带着他仅剩的三千兵马就往胜州跑。 野乞干泊带着他麾下的骑兵,在后面穷追不舍。 郭达率领着麾下的三千辽军,很快就冲到了胜州和丰州的边界。 其实郭达往胜州跑,是因为他心底里有一个期望。 他期望自己可以回到胜州,一呼百应,把复兴军赶出去,拿回胜州。 郭达很自信,因为他相信自己在胜州活阎罗的威名,足以震慑胜州的百姓。 然而,当他真的到达了胜州和丰州的边界的时候。 早已埋伏在此处的殇倾子率领着一万折家军,直接给了郭达一个迎头痛击。 郭达率领的残兵,在殇倾子的攻伐下,几乎是溃不成军。 三千辽军,被殇倾子阵斩了两千多人。 郭达只带着百人逃出了殇倾子的绞杀。 逃出了殇倾子脚刹的郭达,犹如一只丧家之犬一样,一头扎进了代州。 真到了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老杨在代州等他这件事儿了。 他只是率领着几百人,目标很小,只要逃进了代州,就能迅速的融化在代州境内。 老杨想找他,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然而,事情真的像他想的那么顺利? 老杨一个征战沙场三十多年的老将军,在他到了代州边境的时候,早已把斥候撒出去了。 代州的边防,已经被老杨布置成了一个铁桶。 就算是一匹马跑进来了,老杨也会在第一时间知道对方是公是母是那一方的马。 当郭达进入到了代州以后。 王贵就匆匆进入到了老杨的营帐。 “令公,郭达逃进代州了。” 老杨正在帐篷里忧心杨七拿下了胜州的事儿,听到了王贵的汇报,他扔掉了正在用来挠痒痒的令箭,猛然之间站起身,一脸喜色。 “郭达逃进代州了?他还真敢进来。难道他不知道老夫正坐镇代州吗?” 老杨当即摩拳擦掌的喊道“葛小二,擂鼓聚将。” 老杨口中的葛小二,就是老杨的亲兵老葛。 老葛得到了老杨的命令,当即欢天喜地的出去准备擂鼓聚将了。 王贵拦下了准备出门的老葛,然后对老杨苦笑道“令公,郭达只领了几百人逃进了代州……咱们……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吧?” 老杨脸上的笑容一僵,一拍桌子,骂道“带了几百人,就敢闯老夫坐镇的代州,他是看不起老夫吗?” 老杨义愤填膺的喊道“不带个几万人,也敢进代州?” 老葛和王贵对视了一眼,皆摇头苦笑。 他们是跟随了老杨多年的老人,自然能明白老杨心里的愤怒。 老杨是谁? 名震西北的杨无敌。 自老杨从军以来,碰到的战事,基本上都是以百挡千、以千挡万的战事。 老杨就是凭借着以少胜多,百战百胜的战绩,铸就的杨无敌的名声。 如今让老杨领着两万人去对付几百人,老杨感觉这是对他的侮辱。 甚至内心深处,他觉得这几百人,连给他塞牙缝的资格都没有。 偏偏,这几百人,还就真的钻进了老杨的牙缝里了。 老杨有种骂娘的冲动。 老子这几天被七儿子折腾的很烦躁,想打个人出出气,最好是越硬越好的,谁知道却来了个软骨头。 “郭达真废物,也太不经打了。” 老杨骂骂咧咧的喊了一句。 王贵拱了拱手,小心翼翼的问道“令公,您还打不打?” “打!” 老杨当即喊道“老夫领了两万人,耗费了一个月的钱粮在这里,要是不打一仗,老夫心里不痛快。” 王贵又问,“那您看派谁去合适?” 老杨拍板道“老子亲自去。” 王贵愕然道“有点杀鸡用牛刀了吧?” 老杨瞪眼道“再不打一打,老夫的骨头都快生锈了。老夫也想打大战,可是那个兔崽子打胜州,搅乱丰州,一个人把仗全打了,也没给老夫留机会啊。总不能让老夫冲进雁门关,夺了那李家娃娃的权吧?” 老杨一言既出,必定令行。 当即,老杨就点了三千人马,直接扑向了郭达。 老杨虽然嘴上喊的凶,可是在打仗的时候,却非常谨慎。 他可不想让郭达从他手里逃走,那可就真的颜面尽失了。 郭达是沿着丰州和代州边界的一个庄子潜进代州的。 老杨派人密切的注视着郭达的动向。 他在郭达必经的路上,布下了一个口袋阵。 郭达虽然是将才,可是在老杨面前根本不够看,更何况老杨带了比他多了几倍的兵力。 郭达这一块新姜,就一头栽进了老杨这块老姜布置的口袋阵里。 郭达一进口袋阵,老杨当即就收网。 三千兵马,把郭达的几百人,团团给围住了。 郭达见到老杨出现的时候,就知道载了。 “噗通~” 郭达一下子就跪倒在了老杨面前乞降。 “我愿意投降。” 老杨分开了护卫他的人群,提着大金刀,策马走到了郭达面前。 他低下头,双眼冰冷的盯着郭达,冷声道“郭达,老夫纵横西北三十年,你可知道老夫最恨的是哪种人吗?” 郭达一下子就明白了老杨话里的意思,他声嘶力竭的哭诉道“杨将军,我郭达也不是一心要做汉贼的。都是辽人逼我的。我的心一直向着大宋,我日日夜夜期盼着大宋天军降临。” 在郭达身后的辽军,一个个一脸目瞪口呆的瞪着郭达,甚至还有几人准备冲上前,杀死郭达。 然而,他们刚一动,就被大同军的军卒射成了筛子。 “哼!” 老杨重重的冷哼了一声,他面目狰狞的低吼道“难道你在胜州做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儿,也是辽人逼你的?” “我……” 郭达还没来得及分说,老杨举起了手里的大金刀。 手起。 刀落。 郭达的脑袋就掉了。 老杨嫌弃的擦干了大金刀上的鲜血,一脸鄙夷的道“老夫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汉贼。” 杀死了郭达。 面对那些个举棋不定的辽军。 老杨果断的下达了剿灭的命令。 几百辽军,就被大同军的将士们,瞬间绞杀了。 自此,郭达率领的三万辽军,就全军覆没了。 老杨砍死了郭达,剿灭了郭达手下的辽军,就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他提着大金刀,单人单马,率先赶往了大同军的驻地。 王贵见到老杨远去以后,迅速的吩咐大同军的将士们收缴了辽军的刀枪,然后把他们的尸体掩埋了。 处理完了首尾,王贵就匆匆的赶回了大同军的临时驻地。 进入到了驻地以后。 他就看到老杨拄着大金刀,背对着帐篷,仰着脑袋,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王贵走到老杨身后的时候,就听到了老杨一声低声的呢喃。 “老夫怎么生出了这么个孽障……” 王贵不用问,就知道老杨嘴里的孽障是谁。 王贵没说话,只是微微凑上前,让老杨看到了他。 老杨瘪了瘪嘴,叹气道“老夫走了以后,你就带着大同军,前往胜州。” “啊?” 王贵一脸愕然,不明白老杨的意思。 老杨喃喃自语道“都打下来了,总不至于还回去吧?真要还回去了,老夫在这西北,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王贵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老杨咬了咬牙,道“这儿孙,就是上天派来讨债的。老夫肯定上辈子欠了那个孽障了。” 王贵愣了愣,哭笑不得。 老杨突然笑了。 “罢了,如果朝廷怪罪下来。老夫就一力承担了。用老夫一个人的命,换胜州几十万百姓的命,也划得来。” 王贵闻言,紧张的道“老哥哥,您不会有事的。” 老杨和王贵,在两个人的时候,总是用‘老弟’、‘老哥哥’互称。 老杨似乎没听到王贵的话,他进入到了帐篷内,拿走了属于他的令箭和印玺,出了帐篷,跨上了马,扬长而去。 王贵盯着老杨的背影,神色复杂的低声道“老哥哥,您是一个忠臣,一个直臣。一个值得万人敬佩的人。但是,七郎这么做,也许对杨家而言,并不是什么坏事儿。 我相信,七郎一定不会让您有事的。” 呼~ 一阵清风吹过。 吹醒了正在自语的王贵。 王贵当即命人擂鼓聚将,点齐了大同军的两万军卒,浩浩荡荡的开拔往胜州。 他和老杨心里都清楚,胜州不久的将来,将会有一场大战。 胜州丢失,辽人岂会善罢甘休? 第0494章 交托 老王贵带着大同军赶往胜州的时候,杨七刚接到殇倾子派快马传回来的战报。 陈家口。 中军大帐。 杨七大马金刀的坐在中军大帐内的坐榻上,传令兵单膝跪倒在杨七的面前。 杨七拆开了火漆封印的战报,仔细从头阅览了一遍。 殇倾子在战报上仔细描述了他和郭达在丰州、胜州边境的一战,并且很懊恼的讲明了他没有捉住郭达,让郭达跑了。 然而,杨七对于有没有抓到郭达并不在意,只要剿灭了郭达的残军,郭达就已经变成了一头丧家之犬,他除了悄悄逃回辽国向自己的主子摇尾乞怜外,再无翻身的可能。 “嘣~” 信看了一半,杨七振奋的敲了敲面前的案几,笑道“郭达残军已诛,这胜州以后就姓杨了。” 笑过以后,杨七继续看信。 在信的末尾,殇倾子告诉杨七,丰州的野乞干泊追郭达追到了胜州的边界,听闻郭达残军被诛灭,却没有退兵的意思,大有进军胜州的可能。 毕竟,弄死野乞干泊大儿子的是郭达,弄死野乞干泊小儿子的却是复兴军。 殇倾子正率领着折家军正在和野乞干泊对持,由于兵力有限,双方还在小规模的试探。 看完了信。 杨七眉头微微一皱。 野乞干泊只剩下了一万兵马,却不愿意退去,还在丰州和胜州的边境耗着。杨七推测,野乞干泊很有可能想打进胜州,他之所以和殇倾子耗着,完全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他从党项内部再调兵马。 推测到了这里,杨七放下了信件,对身边的亲兵道“令复兴军游骑兵第一团、第二团,两万人马,即可开拔,前往丰州和胜州边境,支援殇倾子。” 杨七身边的亲兵领命,快速的出去传达了杨七的命令。 杨七单独写了一封手书交给了殇倾子派来送战报的折家军军卒,道“拿着我的手书,回去向殇倾子复命。同时告诉他,复兴军游骑兵第一团、第二团,两团两万人马到了以后,由他节制。” 折家军军卒抱拳道“属下遵命。” 随着杨七一声令下,复兴军游骑兵的第一团和第二团正式开拔,火速的前往丰州和胜州的边境支援。 折家军军卒也带着杨七的手书,跟着复兴军游骑兵一同前往。 派出去支援的兵马了以后,杨七的神色显得有些凝重。 如果野乞干泊从党项内部调集大批兵马过来进攻胜州的话,那么杨七在胜州的处境就会变的岌岌可危。 胜州丢失。 辽人肯定会很快得到消息,并且很快的作出反应。 一旦辽人和野乞干泊双方的大军凑在了一起,那么杨七刚拿下的胜州,很有可能会丢掉,而且复兴军也很有可能会被打残。 一想到这里,杨七就显得很急躁。 野乞干泊的兵马还好对付,可是辽人的兵马就不那么好对付了。 倒不是说杨七惧怕辽人,而是因为辽人作战的战术,基本上都是以大军压境的姿态作战。 也就是说,辽人一旦南下,基本上不可能就统领个两三万的兵马,很有可能会统领十几万的兵马。 所以,在杨七心里,辽人才是心腹大患。 而,唯一能帮助杨七在同辽人作战中取得优势的,就只有正在建设中的陈家口的关隘。 杨七领着王行,王行扛着大旗,一行人到达陈家口的时候,就看到了陈家口热火朝天的筑城场面。 近二十万人堆积在陈家口。 陈家口的工地显得格外的热闹。 杨七看到陈家口建造的关隘以后,略微有点愣。 因为在原本光秃秃的陈家口,已经冒出了一节三尺高的围墙了。 这才短短几天,就开始筑造城墙了? 地基呢? 地基可是一座城墙最重要的一部分。 往往筑城三个月,有一个多月就是耗费在地基上的。 由此可见地基的重要性。 因此,在见到了冒出来的三尺高的围墙的时候,杨七不仅没有感到高兴,反而有些恼怒。 他命人找来了负责筑城工作的陈耀。 见到陈耀的时候,杨七胸中的怒气消去了大半。 短短几天,以前那个瘦瘦弱弱,干净白皙的陈耀就不见了。 只见,陈耀卷着裤腿和袖子,头发乱糟糟的,浑身脏兮兮的,像是一个乞丐。 杨七一瞧,就知道陈耀这是一直在工地上奔走着,才变成这样的。 杨七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变成了一句冷冷的问话。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儿?” 陈耀低声的喘着粗气,咧嘴笑道“正要向将军您告知此事呢,原本咱们构造的关隘,是距离此地十六丈外的地方。不过,在要打地基的时候,有一位老人家告诉属下,说辽人当年毁掉陈家口关隘的时候,只是拆除了城墙,并没有毁掉地基。 属下派人四处寻找了一下,果然找到了原先陈家口关隘的地基。 属下命人清理出了地基,发现原先的地基很稳健,还能用。 属下就赶紧派人汇报给了将军您,将军您准许了咱们在这里建城。 有原先的地基在,咱们就不用再耗费时间直接打地基了。 直接就能筑城了。” 陈耀羞涩的挠了挠头,干笑道“属下知道进度有些慢了,可是百姓们已经没日没夜的在干了。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杨七愣了愣,仔细回想了一下,才想起了两日前,陈耀派人差遣人过来向他汇报过此事。 当时的他正忙着改革复兴军、挑选精兵,一句‘让陈耀看着办’就把汇报的人给打发了。 差点儿错怪陈耀了。 杨七扯了扯嘴角,干笑道“干的不错,继续努力。不过也不能为了敢进度,就马虎行事。抵御在最东面的城墙,要直面辽军的冲锋,所以必须筑造结实了。” 陈耀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属下明白,属下绝不敢马虎行事。” 杨七又叮嘱了陈耀几句,打发了陈耀下去继续干活。 他带着王行,绕过了三尺高的围墙,到了围墙外。 漫步在陈家口外,杨七举目四望,总觉得那里有些不对劲。 转了半天,他才看到,在陈家口两侧的山上,长满了树木。 郁郁葱葱的连成了一片。 当即,杨七说道“派人去调遣复兴军剩下的三万兵马全部过来。让他们把两边山向东的树木和山头上的树木全砍掉,送到工地上当支架用。同时告诫他们,砍树的时候,不能砍光了,一定要留下一尺高的树茬子。” 传令兵一脸茫然的下去传达了杨七的命令。 而在杨七身边的人,也都很茫然。 唯有扛着大旗的王行,若有所思的说道“将军您这是怕辽人从两侧山头的山林里摸过来突袭,所以才命令人砍了树木。之所以留下了树茬子,是用于绊马之用。辽人多骑兵,一旦有了这树茬子做挡箭牌。基本上就绝了辽人偷袭的念头了。” 杨七似笑非笑的盯着王行,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眼光的,你以前的身份,一定不一般吧?” 王行老脸一红,干咳道“都过去的事儿了,现在提它干啥……” 王行既然不愿意说,杨七也就没有刨根问题。 杨七长叹了一声,道“时间紧急,也唯有出此下策了。如果时间充裕的话,应该把城墙沿着山脉一直筑造上去。然后在两个山头上,再立两个军寨。那样的话,辽人就算是插翅也难飞进来。” 王行闻言,大赞道“将军睿智。” 杨七翻了个白眼,说道“不是我睿智,是我爹睿智。” 杨七所说的这种筑城扎寨的办法,就是老杨在雁门关用过的办法。 老杨在雁门关镇守了十年,沿着山脉筑了近二十里的城墙,建立了三座军寨。 所谓的三关寨,指的就是老杨在雁门关筑造的三座军寨。 王行听到杨七这话,震惊道“令尊莫非就是雁门关守将,传说中的杨无敌,杨令公?” 杨七瘪了瘪嘴,并没有回答王行这个问题。 显然,杨七不希望在自己麾下的眼里,自己戴上一顶杨无敌儿子的帽子。 杨七在城墙上巡视了一圈,最后走到城墙边上的时候,又提出了给城墙外筑造一道护城河的建议以后,就带着人回应了。 对于筑城的情况,杨七心里虽然急,却也催不得。 他心里知道,自己一旦一催,就很容易产生豆腐渣工程。 杨七回到了军营的时候,就发现了一群流民队伍,浩浩荡荡的汇聚到了军营附近的空地上落脚。 同时,还有几万匹的战马,在奔腾嘶鸣。 一看到这些,杨七脸上闪过一道喜色,脚下的步子也轻快了许多。 杨七进入到自己的中军大帐以后,就看到了杨大、杨五在里面等待他。 兄弟三人见面,难免寒暄一番。 三人坐定以后,杨七感慨道“我的哥哥幺,你们可终于来了。你们到了,我可就放心了。” 杨五的眼神一直频向帐篷外,似乎没有跟杨七说话的心思,他的魂儿已经被外面正准备去砍树的大军给勾走了。 杨大瞥了杨五一眼,摇头一笑,对杨七道“接到了你的信以后,我和你五哥紧赶慢赶的往这里走。可是麾下带着大批的流民,根本走不快。” 杨七激动的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杨大莞尔一笑,感慨道“如今我和五郎,都快成了你麾下的将士了,处处都要听你这个大将军调遣。你这一封信,比军令还好使。” 杨七咧嘴笑道“大哥您拿我开涮?你我兄弟,还要分个尊卑吗?” 杨大摆了摆手,笑道“就知道跟你这个探花郎耍嘴皮子,讨不到好。哥哥我也不跟你开玩笑了,谈正事。” 杨七立马作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杨大正色道“在来胜州之前,爹给我送来了一封信。让我劝你不要攻打胜州。” 杨七沉吟了片刻,立马就明白了老杨心里的顾虑。 杨七乐呵呵笑道“从我到代州的那一刻起,胜州就已经被我划进了代州的版图。如今胜州已经拿下来了,总不可能再交出去吧?” 杨七打趣道“这种事儿我可不敢干,我怕被人戳脊梁骨。” 杨大哭笑不得的指着杨七,“你啊你……” 杨大作为长兄,老杨递过来的信件,他有责任有义务执行。 不过执行归执行。 杨大对于杨七拿下胜州这件事儿,举双手赞成。 他把老杨的话传达到了以后,就不再谈胜州去留的问题了。 杨大正经危坐,沉声道“来的路上,我听人说你正在陈家口筑城?” 杨七点了点头,“此番拿下了胜州,辽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必定会大举来犯。目前咱们兵力有限,不可能跟辽人正面对敌。只能加紧筑造城墙,借城墙之力,抵御辽人。” 杨大点了点头,说道“你的想法和作法都没错。你这么拼命,我这个当大哥的也不能给你拖后腿。这一次我和你五哥,一共收拢到了十二万流民。 这可都是劳力,全部派上去筑城。” 杨七拱了拱手道“筑城的事儿就有劳哥哥了。” 杨大摆手笑道“你我兄弟,不必这么客气。” 杨五在这个时候,突然转过了头,说道“那我呢?” 杨七郑重道“野乞干泊屯兵在胜州边境,大有进攻胜州的意思。此后我会带两万兵马前往胜州边境,和野乞干泊一决雌雄。 五哥您就负责和大哥坐镇陈家口。我会余下一万复兴军游骑兵归五哥您掌管。 除此之外,筹建重甲骑兵的事儿,也该做了。 五哥您可以在训练这一万复兴军游骑兵的同时,挑选出合格的重甲骑兵战士。” 杨五是一个执着的人,他对训练兵马和统兵作战的事儿都比较痴迷。 因此,杨七对杨五的这个安排,杨五很满意。 杨大和杨五的到来,彻底解决了杨七的后顾之忧。 他把陈家口的事宜交托给了杨大,又交给了杨五一万游骑兵。 在复兴军的将士们伐过树后。 他自己带着两万复兴军步卒,赶往胜州的边境驰援。 第0495章 避不开的一战 胜州、丰州交界。 殇倾子设立的临时营地。 杨七率领着两万的复兴军步卒进入到了营地,却不见殇倾子前来迎接,迎接杨七的是复兴游骑兵的第二团团正。 “属下格朗泰参见将军。” 复兴军游骑兵第二团团正格朗泰,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由于他的武艺和马术在军中都颇有威名,所以他在复兴游骑兵中的威望很高。 他也是最早跟随殇倾子身边的副将之一,因功给擢升为第二团团正。 这是一个典型的党项人,说话直来直去的的,不懂绕弯子。 杨七坐在马背上,环顾营地内的兵马,问道“殇倾子将军呢?” 格朗泰生硬的拱手道“今日上午,野乞干泊从党项内地调遣的兵马到了,总共有五万人。殇倾子将军怕敌人趁机发难,所以带上了复兴游骑兵第一团的人马,前去增援了。” 杨七挑了挑眉毛,沉声道“野乞干泊居然调遣了五万人马前来增援,看来是很想啃一啃胜州啊。” 杨七感慨了一声,感慨之余,他对格朗泰下令道“格朗泰,命令下去,让复兴游骑兵第二团全体戒备。随时准备进入战场。” 格朗泰拱手道“属下遵命。” 下完了命令,杨七也就没有继续在营地里待下去的意思,他也没有让复兴军步卒进入到战场。 而是率领着两万的复兴军步卒出了营地,直接奔赴战场。 战争到了今日这个局面上,杨七只能选择跟野乞干泊硬碰硬。 整个战局发展到了今天,已经没有留下一丁点儿耍阴谋诡计的地方了。 一切还得凭借实力说话。 就实力对比而言,虽然双方的兵力相差只有一万人。 但是,中间的战斗力差距却是巨大的。 目前杨七麾下,一万折家军的将士们,算是精兵强将。 半路出家的党项人,只能算得上是勉强合格的战士。 还有很大一部人马,都是从胜州招募的新兵。 而且,从装备上看,杨七也明显处于劣势。 杨七麾下五万人马,除了折家军将士外,剩余的将士身上,作战的装备只有一把刀,以及零星的从胜州缴获到的为数不多的披甲。 也就是说,目前杨七麾下的兵马,说好听点叫兵马,说不好听点,那就是一群拿着刀子的平民百姓。 反观野乞干泊这边总和的六万兵马,人家不仅有标配的战马,还有披甲、弯刀等好多装备,战斗力上比杨七麾下的兵马强出了一大截。 因为,双方正面硬碰硬,就有点儿不好打。 杨七率领着两万复兴军步卒到达战场的时候,就看到了殇倾子正率领着一万折家军的将士和一万复兴游骑兵正在和野乞干泊对持。 对面野乞干泊麾下的兵马,明显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而殇倾子麾下的兵马,显得有些拘谨和严肃。 当杨七率领的两万复兴军步卒到了以后,杨七明显的能感觉到殇倾子麾下的兵马松了一口气。 两万复兴军步卒汇入殇倾子麾下的兵马里。 杨七策马到了两军阵前,到了殇倾子身旁。 殇倾子见到了杨七,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并且主动让出了主将的位置。 杨七侧头问殇倾子,低声道“现在什么情况?” 殇倾子压低了声音,凝重道“大战一触即发。” 杨七愣了愣,“对方的兵力和战斗力明显占到了优势,为啥没有进攻?” 殇倾子瘪了瘪嘴,苦笑道“野乞干泊说他不想进犯胜州,所以可以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交出杀害他大儿子和小儿子的凶手,此事就算揭过了。” 杨七愕然,讥笑道“他这那是不想进犯胜州?他这是不想得罪辽人。胜州在我们手里,我们就得承担辽人的怒火。可是胜州到了他手里,他就得承担辽人的怒火。他不想惹上辽国这个北方霸主,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由此看来,在野乞干泊心里,他的儿子虽然重要。但是还没重要到为了儿子就得罪辽人的地步。” 殇倾子无声的点了点头。 了解清楚了始末,杨七心里就有了主意。 只见杨七跨马上前,到了两军阵前,扯着嗓子喊道“对面可是野乞干泊头领的兵马?” 野乞部族的兵马中,野乞干泊听到了杨七直呼其名,眉头明显的皱成了一团。 和一个月前相比,野乞干泊明显苍老了不少,整个人身上的锐气也削减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垂垂老矣的暮气。 野乞干泊虽然不满意杨七直呼他的性命,但也没有作出什么过激的反应。 他只是冲着他身边的副将摆了摆手。 副将瞬间领悟了他的意思,同样策马到了两军阵前。 “正是我家头领的兵马,你又是何人?” 杨七嬉皮笑脸的说道“你问我是何人?我是你家头领的恩人。” 副将听到这话,当即喝骂道“放屁,胡言乱语。” 杨七咧嘴笑道“我说的可是句句属实。日前在丰州,在下听闻野乞部族的小少主被郭达派人冒充我部暗杀。在下心里当时那叫一个怒火中烧。于是就带着部下,昼夜兼程的赶往了胜州,想抓住郭达到野乞干泊头领面前说清楚此事。 谁料到,我们到了胜州以后,才听说郭达率领部众去袭击丰州城了。而且还在丰州城外,砍掉了野乞部族大少主的头颅。 说道野乞部族的大少主,那可是一位人杰啊。 他麾下一百铁骑,纵横西北,威名赫赫。 就是如此人物,居然葬身在了郭达那个狗贼之手。 当时听到了这个消息,我心里那叫一个怒火中烧。 当即,就点派了一大批人马,围杀郭达。 就在前几日,我得到麾下殇将军的汇报,说阵斩了郭达狗贼。 当时我心里那叫一个痛快,酩酊大醉了一天一夜。 你说说,害的你们野乞部族两位少主的贼人,被我们所斩。那我是不是你们野乞部族的恩人?是不是你们野乞干泊头领的恩人?” 杨七完全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郭达死没死,杨七并不知道。 不过杨七可以断定,郭达这个时候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为自己解释。 所以,杨七果断把害死野乞干泊小儿子这口黑锅背在了郭达身上。同时,把他侵犯胜州的举动,也说成了是为了野乞干泊报仇的大义之举。 复兴军中了解内情的人,听到了杨七这话,有种捂脸的冲动。 在双方十万大军面前,敢这么信口胡说的,他们至今也就见过杨七一人。 野乞干泊的副将听到杨七这话,明显有些犹豫。 “这……” 据他得到的消息,小少主是复兴军的人暗害的。 可是杨七说的这个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互相栽赃的事儿,在战场上很常见。 小少主的死,野乞部族的人并没有抓到一个活着的凶手。所以在这方面,确实有所存疑。 但是大少主的死,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许多人都看到的。 而且郭达图谋丰州城,这也是事实。 野乞干泊副将这么一犹豫,周遭的野乞部族的将士们,就开始议论了起来。 如果杨七真是这么一个热血的汉子。 那么他们野乞部族对付杨七,还真有点说不过去。 野乞干泊见自己的副将吃瘪,冷哼了一声,在亲卫的护送下,到了两军阵前。 他瞪了副将一眼,然后盯着杨七讥讽的笑道“这么说,老夫还得谢谢你?” 杨七笑容灿烂的说道“谢就不必了。在下听闻野乞部族领土广阔,而在下的复兴军至今却无立锥之地。所以恳请野乞干泊头领,念在我为两位少主报仇的份上,赐下那么一两块地盘给我们栖息,就足够了。” “嘿嘿嘿……” 野乞干泊冷冷一笑,道“比如丰州,对不对?” 杨七咧嘴笑道“你如果愿意把丰州送给我,那再好不过。” “呸~” 野乞干泊啐了一口,骂道“巧舌如簧的小人,你们宋人除了能搬弄口舌,还能干什么?你和郭达一样,也是一个狼子野心的东西。 你说你斩了郭达?那你拿郭达的人头来。只要老夫见到了郭达的人头,老夫就承认了你这一份恩情。 以后你若是到了党项,老夫必定以最高的礼节欢迎你。” 野乞干泊顿了顿,又道“如果你拿不出郭达的人头,那就说明你庇护的郭达那个恶贼。然后还想以此哄骗老夫。你若是哄骗了老夫,那就说明你和郭达那个恶贼是一起的。 既然老夫找不到郭达,那你就要代替郭达,承受老夫的怒火。” 野乞干泊果然老辣,一下子就拆穿了杨七的谎言。 野乞干泊之所以暂时没有追究小儿子的死,那是因为在他心里,大儿子才是最重要的人。 所以,相比于杨七的罪责,野乞干泊更像看到的是郭达的人头。 只要确定了郭达一死,野乞干泊也能放下心里的一块心病。然后在翻脸,跟杨七作对。 然而,野乞干泊期盼杨七能拿出郭达的人头了却心病。 杨七却拿不出郭达的人头。 他至今还不知道郭达已经被他的老子给砍了。 所以面对野乞干泊提出的这个条件,他只能咧嘴笑着说“郭达那个恶贼的头颅,早就被我喂狗了。似那种恶贼,我又岂能会留他一个全尸。” 野乞干泊脸上的冷笑,瞬间变成了怒意,他冲着杨七狠声道“臭小子,拿不出郭达的人头,那就是说你小子是在耍老夫?” 杨七也收起了嬉皮笑脸,说道“野乞头领,在下并没有耍你的意思。只是不想和你兵戎相见。毕竟之前你和郭达相拼,已经折损了近五万的兵马。再和我对拼下去,只会折损的更多。 你们野乞部族的家底虽然厚,但也经不起这么消耗。我手下的兵力也不多,消耗光了,我只能从头再来。 但是,我消耗光了兵力,还有从头再来的机会。 可是你野乞部族的家底消耗的多了,野乞部族可就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了。 据我所知,拓跋部族的李继迁在麟州吃了一个大亏,不仅葬送了五万兵马,而且还被人抄去了族里的牛羊。 李继迁一直视你们野乞部族为最大的威胁。 一旦你们野乞部族的勇士死伤过多。李继迁一定会对你们野乞部族下手,你觉得到时候,李继迁会留你一条生路吗?” 李继迁兵败麟州,并且被虏走了族里的牛羊这件事儿,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发酵,已经在西北成为了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 野乞干泊之所以在调派了兵马过来,却不对胜州发难,一方面是因为不想和辽人对上,另一方面就是在顾忌李继迁。 杨七的话很诚恳,分析的也很细致。 但是野乞干泊却面色阴沉的可怕,他面目狰狞的说道“你不仅杀了老夫的小儿子,还想图谋老夫的丰州,又不想跟老夫打战?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杨七正色道“且不说你的小儿子不是我杀的,就算是我杀的。一个不成器的儿子的性命,以及对你基本上没什么作用的丰州,去换你们野乞部族的存亡,你觉得划得来吗?” 野乞干泊冷笑道“你想和老夫和谈,也想让老夫硬吞下小儿子的仇怨,还想让老夫拿出丰州给你?可以。” 此话一出,杨七明显有些愣。 但是他很快发现了,这件事绝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只听野乞干泊冷声又道“不过,老夫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打一场。成王败寇,你都赢不了老夫,凭什么跟老夫谈。” 杨七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 似乎在党项人眼里,没有什么问题是打一场解决不了的。 野乞干泊的话没错,成王败寇。 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这就是党项的生存法则。 杨七从没有想过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让野乞干泊退缩。 他想要拿下丰州,仗肯定是得打的。 就像是折御勋在麟州和李继迁拼了一场一样。 杨七之所以愿意向野乞干泊抛出善意,就是因为他想在党项勾搭一个盟友。 只要他在党项拥有一个盟友。 在他和辽人对战的时候,党项就不会跑出来掺和。 第0496章 一人压一军 野乞干泊也是一个聪明人,他感受到了杨七的善意。 事实上,当他的兵马到了丰州以后,他并没有急着进攻,有何尝不是一种善意? 之所以在双方都有善意的情况下,还要打一场,为的就是丰州的归属,以及试探对方的实力。 野乞干泊的想法很简单,拳头大才有资格跟他讲道理。 拳头小的,只能被他摧毁。 而且,野乞干泊的心里的想法和杨七有些类似。 野乞干泊也担心,万一李继迁对野乞部族下手,杨七又在背后搅和。 到那个时候,野乞部族两面对敌,不一定能应付过来。 所以他必须搞定了杨七,然后才能一心一意的对付李继迁。 至于丰州,在野乞干泊眼里,确实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地方。 奉州并不大,而且还处在三战之地,很容易牵制野乞部族的兵力。 李继迁当初把丰州划给野乞部族,就有牵制野乞部族兵力的想法。 因此,借着这个机会,野乞干泊忍痛从身上割掉一块毒瘤,对野乞部族,未必是一件坏事儿。 有人也许觉得,野乞干泊居然不义愤填膺的追究杨七杀死他小儿子的过错,是不是太荒谬了? 其实一点儿也不荒谬。 在寻常百姓家里,杀人子女,那是不共戴天之仇。 可是在世家和部族头人的眼里,子女并不是不可能牺牲的。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们不介意牺牲自己的子女。 就比如之前在汴京城,在杨七张牙舞爪的恐吓下,那些个将门,还不是乖乖的送上了嫡系子孙的性命,以平息杨家的怒火? 这就是政客和寻常百姓的区别。 双方既然决定了一战,那就没有再继续等下去的道理。 毕竟对于双方而言,时间都很宝贵。 野乞干泊很直接,一下子直接把他麾下的六万骑兵,全压了上来。 杨七命令传令兵去营地,调遣过来了营地内的复兴军游骑兵第二团一万人。 五万骑兵和步卒的混合兵马,也堆上了战场。 和野乞干泊命令六万骑兵正面重逢不同。 杨七把两万的步卒,布置在了中间,同时制作了一张张坚实厚重的木盾做防御用。 三万的骑兵,分别布置在两翼。 左边由殇倾子任先锋,率领两万复兴游骑兵严阵以待。 右边则是一万的折家军精兵。 布阵完成。 就能看到复兴步卒的两万兵马,扛着厚重的木盾,在中间组成了一道又一道的防护。 而两翼的骑兵,则随时准备冲锋。 双方都准备就绪以后。 杨七和野乞干泊几乎同时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虽说杨七和野乞干泊都知道这一场战争是一场实力上的较量,但是二人一点儿留手的意思都没有。 反而比以往的战争表现的更决然。 “杀!” 野乞部族的骑兵在野乞干泊的率先发动了进攻,六万的野乞部族的骑兵瞬间发起了冲锋。 浩浩荡荡的野乞部族的骑兵携带大河决堤的雄浑气势,直冲向杨七。 杨七在看到对方骑兵的攻势以后,并没有让骑兵开始进攻,反而对步卒下令。 “复兴步卒听令,全体步卒,推盾前行。” 复兴游骑兵严阵以待。 复兴步卒在杨七的命令下,五个人抬起一个厚重的木盾,开始缓慢的前行。 木盾皆是用临时砍伐下的树木制作成的,由于没有风干,所以非常的重。 在杨七严令下,木盾在战场上排成了一排排。 厚重的木盾,像是组建成了一道又一道的堤坝。 为首的野乞部族的骑兵,率先冲到了木盾前。 “嘣~” 马蹄磕在了木盾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而木盾上也出现了一个浅坑。 第一波的野乞部族的骑兵,折损在了木盾前方。 第二波的野乞部族的骑兵,迎难而上。 一连三波野乞部族的骑兵,都被挡下了。 紧随而来的第四波野乞部族的骑兵,吸取了前三波的教训,他们冲到了一半的时候,为首的小头人就大声的下令。 “蒙马眼!” 被蒙住了马眼的战马,在野乞部族战士的驱使下,狠狠的撞上了复兴步卒的第一道防线。 战马折损以后,野乞部族的战士果断在厮杀中退出了战场。 下一波的野乞部族的战士,则按照前一波的办法,一道一道的撕开复兴步卒的防线。 当第三道防线被撕开的以后。 杨七立马下令复兴游骑兵,“左右两翼骑兵,全速出击,合力绞杀敌军。” 殇倾子听到了命令以后,一马当先的直接冲向了战场。 在他身后的复兴游骑兵也快速的冲向了战场。 折家军中虽然没有殇倾子这种猛将,但是折家军的将士普遍的军事素养比复兴游骑兵高,因此他们在战场上的效率要远比复兴游骑兵更快、更强。 当殇倾子杀入敌人阵营的时候,他身手的复兴游骑兵还在百米外冲锋。 而折家军的将士,却已经冲入到了敌军的阵营。 两翼骑兵的加入,明显对野乞部族的骑兵造成的很大的困扰和伤害。 在这两翼骑兵的骚扰和绞杀下,野乞部族的骑兵根本没办法组织起有效的冲锋。 九万兵马绞杀在了一起,战场就成了一个巨大的绞肉场。 骑兵战成了一团,步兵的作用在这个时候就显现了出来。 “复兴步卒全力推进。” 杨七一声令下,复兴步兵扛着厚重的木盾开始一步步向前,不断的推进。 随着双方战斗不断的持续下去,复兴步兵的缓慢推进,最终变成了一大步的跨进。 杨七一下子压制了野乞部族骑兵的战斗空间。 整整压缩了一半。 这也就表明了野乞部族骑兵的生存空间被缩小了一半。 骑兵是一个最需要生存空间的兵种,而随着生存空间被压缩,骑兵的作用也就在迅速的变小。 远处观战的野乞干泊在看到复兴步卒把战线往前推进了一半以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立马吩咐手下的传令兵下去传令。 “命令全军放弃两翼的战事,全力从中路切过去。中路是敌人兵力最弱的地方。” 复兴步卒的战斗力低下,这是一个硬伤,不仅杨七能看出来,野乞干泊也同样能看出来。 如果把复兴步卒换成大宋禁军的话,野乞干泊肯定不敢这么干。 大宋禁军步卒穿戴的可都是大名鼎鼎的步人甲,全重五十多今,几乎武装到了牙齿。 在正面对战的情况下,野乞干泊根本啃不动人家。 复兴步卒根本跟人家没办法比。 可惜,杨七看得出复兴步卒的缺点,却没办法去改正它,因为时间不够。 随着野乞干泊一声令下,野乞部族的骑兵果断的放弃了和复兴游骑兵以及折家军缠斗,全力的开始对着复兴步卒的防线冲锋。 复兴步卒的阵型,在野乞部族的骑兵冲锋下,开始崩散。 当防线被冲破到了第五道以后,阵型已经开始不稳了,许多的复兴步卒已经生出了逃跑的心思。 “哎~” 杨七长叹一声,终究是训练的时间太短了,在面对颓势的时候,复兴步卒根本做不到死也不退的境地。 在这件事上,杨七没办法去责怪他们。 作为新兵,初次上战场,能守到现在才有退意就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了,复兴步卒虽然损失的比较多,野乞部族的骑兵也没有好过多少。 在左右两翼的复兴游骑兵和折家军绞杀下,损失的战士,远比复兴步卒多。 但是,战争的胜负,并不是单从战士的损失数目上判断的。 只要野乞部族的骑兵杀穿了复兴步卒的防线,杀到杨七的面前,生擒了杨七。 那么最后胜利的肯定是他们。 杨七眼看着复兴步卒有人开始不自觉的时候,就策马而出。 “马面,马槊!” 马面双手捧上了杨七的腾蛇槊。 王行扛着大旗匆匆跑到杨七面前,苦着脸劝谏道“将军,您可是咱们复兴军的主心骨,不到万不得已,您还是不要冒险了吧?” 杨七接过了腾蛇槊,挥舞了两下,笑道“不上不行,我若是不上前稳定军心。只怕复兴步卒会退。一旦他们后退,就会变成野乞部族骑兵马蹄下的亡魂。我可不希望自己刚筹建的复兴步卒全军覆没到此处。” 杨七的话并没有夸大的成分。 在骑兵和步兵的对阵中,最忌讳的就是步兵后退。 只要一退,就会陷入骑兵无情的绞杀,而且没有一点儿还手之力。 随时都会全军覆没。 王行见杨七去意已决,他抢过了一位亲兵的战马,扛着大旗,沉声喊道“属下陪您去。” 杨七咧嘴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驾!” 杨七策马狂奔而出。 马匹从复兴步卒的头顶一一跨过。 眨眼的工夫,杨七单枪匹马的出现在了复习步卒的面前。 说起来,杨七胯下的战马,也是一匹宝马,不然也不可能跨过防线,冲到两军阵前。 突然有个人从头上掠过,已经心生惧意的复兴步卒,吓了一跳,差一点就撒腿跑了。 直到看到了杨七的身影以后,才忍住没跑。 王行扛着大旗,也想骑着马跨过去,可是他的马不行,到了木盾前面,连马蹄都不敢抬。 王行唯有抛下了战马,扛着大旗小跑到杨七身边。 杨七单人匹马的出现在了复兴步卒身前,直面野乞部族骑兵的冲击。 一下子就让身后的复兴步卒躁动的心安静了下来。 野乞干泊见到杨七出现在两军阵前,眼皮子翻了翻,低声呢喃了一句。 “好小子……有胆色……” “杀!” 野乞部族的骑兵,看到了杨七出现在两军阵前,显得特别兴奋。 他们全部拿出了吃奶的力气冲杀。 根本不用问,他们就知道,拿下杨七的人头,肯定是大功一件。 复兴步卒虽然没被野乞部族骑兵狼一般攻势吓退,但是他们的眼神都下意识的看向了杨七。 杨七就像是挡在野乞部族骑兵洪流面前的一块泰山石头。 石头倒了,身后的复兴步卒也会随之崩塌。 石头坚挺,身后的复兴步卒也会坚挺。 “咚!” 第一个冲杀到了杨七面前的野乞部族骑兵,挥起长刀砍向了杨七。 杨七抡起腾蛇槊,一下把这个骑兵,砸出去了三丈远。 接二连三的野乞部族骑兵冲到杨七的面前。 几乎没有一个是杨七一合之敌的。 杨七手里的腾蛇槊,就像是收割人命的机器。 不断的有野乞部族骑兵冲到杨七面前。 杨七就不断的收割。 一轮的冲锋,有一半的兵力都冲向了杨七。 杨七就犹如那镇在大海深处的定海神针,安然不动,没有后退一步。 一直盯着杨七的复兴步卒,坚定的跟着杨七的步伐,也没有后退一步。 即便是这一轮的冲锋,依旧有人死,可是他们依然没退。 他们内心的想法很简单。 杨七这么尊贵的人都没退,他们有什么资格退? 一轮冲锋…… 两轮冲锋…… 三轮冲锋…… …… 八轮冲锋…… 八轮冲锋已过,可是杨七却依然没有后退一步。 杨七身上的衣服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了,白色的战袍也被鲜血染红了。 在杨七脚下,有一座尸山。 尸山里面流出的鲜血混合地上的泥土,成了一片血色的烂泥坑。 所有人看杨七的眼神都变了。 复兴军的将士们,看杨七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尊战神。 折家军的目光也一样。 殇倾子目光有些复杂。 他在考虑,自己处在杨七所处的位置上的时候,能做到哪一步。 对面的野乞干泊早已站起了身,一脸震惊的盯着杨七。 “世间竟有这般勇猛之人?” 在见识过杨七战力之前,野乞干泊的心里一直认为自己的大儿子是最强的战士。 即便是他大儿子在对战殇倾子的时候有败势,他依然这么认为。 可是今日见过杨七的强横以后,他内心坚定的信念动摇了。 野乞干泊麾下的野乞部族骑兵看杨七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大魔神,眼中充满了畏惧。 在第九轮冲锋发起以后。 野乞部族骑兵,下意识的绕开了杨七所在的地方。 第0497章 口头结盟 一人压一军?! 在此之前,除了殇倾子外,又有几人能知道杨七拥有如此强横的战斗力? 杨七的强横和彪悍深入野乞部族骑兵们的心里。 野乞部族的骑兵,像是在避魔鬼的避开了杨七,冲着杨七两翼的地方攻去。 然而,复兴步卒,却在杨七一人一马抵挡野乞部族骑兵的时候,心里产生了极大的变化。 杨七站在那儿,他们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 杨七的勇猛,也給了他们极大的鼓舞,他们暂时的忘却了惧怕,心里产生了不屈的倔强和战意。 “吼~” 站在杨七身后第一排的复兴步卒,扛着木盾嘶吼了一声,其余扛着木盾的复兴步卒也跟着一起嘶吼。 面对把他们打的节节败退的野乞部族骑兵,他们不仅没有感觉到惧怕,反而扛着木盾一步一步的往前挺进。 “吼~” “吼~” 巨大的吼声组成了一道雄浑的声浪,一波波的向四方弥漫开来。 复兴步卒显得很振奋。 他们脚下的步子下意识的加快了。 当野乞部族骑兵和复兴步卒撞在一起的时候。 复兴步卒依然不是野乞部族骑兵的对手,但是他们却没有后退一步。 即使被野乞部族骑兵杀的损失惨重,他们依然没有后退。 站在两军阵前,宛如战神一般的杨七,嘴角下意识的勾起了一丝笑容。 这一战,胜负已经对杨七不重要了。 对于他而言,他觉得自己已经赢了。 因此通过这一战,复兴步卒磨练出了精气神,已经有了一些精兵的精气神了。 这就足够了。 只要拥有这一股不服输的精气神,他觉得就算这一场战争败了,也是值得的。 因为复兴步卒正式的形成了。 只要稍加训练,再给他们配上盔甲、钢刀、盾牌,他们就会成为最精锐的兵卒。 有这些个精锐在,杨七就算打两次丰州,也轻而易举。 “杀!” 殇倾子的一声爆喝打断了杨七的思绪。 他不甘心让杨七专美于前,所以他率领着复兴游骑兵直接冲向了野乞干泊的行帐。 殇倾子准备来一招擒贼先擒王,像通过擒下野乞干泊来告诉所有人,他的本事并不输给杨七。 殇倾子一马当先,犹如虎入羊群,在野乞干泊麾下的骑兵里大开杀戒。 只是一炷香时间,殇倾子就杀到了野乞干泊身前的两百丈的地方。 野乞干泊抚摸着胡须,感慨道“一虎一狼,老夫这一场输的心甘情愿。鸣金收兵。” 随着野乞干泊一声令下,他身边的亲兵,鼓着腮帮子吹响了牛角号。 正在冲锋的野乞部族骑兵立马转身开始向野乞干泊身边汇聚。 随着大军不断的凝聚,野乞干泊身边的骑兵越聚越多。 殇倾子很快就被挡在了大军之外。 他只能望着野乞干泊的人头长吁短叹。 战场上,擒王的机会并不多,一旦失去了就很难再找回来了。 野乞干泊收兵以后,杨七也下令鸣金收兵。 折家军的将士和复兴军的将士们在杨七的命令下,停下了进攻的脚步。 他们也学着野乞部族骑兵的模样汇聚在杨七的身边。 杨七站在尸山上,冲着扛着大旗站在他身边的王行摆了摆手。 见到杨七招手,王行屁颠屁颠的凑到杨七面前,恭敬的问道“将军有何吩咐?” 杨七今日一战,也让王行大开眼界。 如果说以前王行只是敬重杨七的身份的话,那么此刻,他更敬重杨七的本事。 杨七皱了皱眉毛,低声道“扶着我点儿……” “啊?” 王行有些愣。 杨七低声骂道“老子脱力了,没力气动了……” 王行闻言,这才反应了过来,赶忙扛着大旗,让大旗的旗杆撑在了杨七的身后,帮助杨七借力。 一边帮杨七借力,一边还笑嘻嘻道“将军原来已经脱力了,我还以为将军您不是人,不知道疲惫呢。” 杨七瞪了王行一眼,王行识趣的闭上了嘴。 不过,他心里并没有因为杨七脱力而小瞧杨七,反而对杨七更加尊敬了。 杨七是人不是神。 正是因为他是人,战斗力能强横到这种地步,才更加的惹人敬重。 战场上。 双方撤兵了以后。 杨七和野乞干泊很默契的开始派出了人马收拢战场上的尸体。 尸山血海的修罗场,杀的时候只用了几个时辰,可是收拾起来却耗费了一天时间。 杨七在缓过劲了以后,就回到了临时搭建的营帐里面休息,打扫战场的重任交给了殇倾子。 这一次杨七和野乞干泊的大战,双方战损都很严重。 杨七麾下的复兴游骑兵折损了近一万人,而复兴步卒折损了近一万二。 折家军那边也折损了两千人。 算起来,杨七麾下五万兵马,折损了近一半。 野乞干泊的折损的兵马也不少,整整折损了三万多。 双方清理了战场以后。 野乞干泊就派人送了一封信到杨七的营帐内。 信件上邀请杨七两日后在两军战前会盟。 杨七痛快的答应了野乞干泊的邀请。 两日后。 双方摆明了兵马。 野乞干泊和他亲卫,脱离了野乞部族的骑兵,一行十人到了两军阵前。 杨七在殇倾子、马面、王行三人的护送下,也到了两军阵前。 两军中间相隔三百丈,杨七和野乞干泊各前进了一百五十丈,正是的见面了。 两个人见面,身边的护卫们剑拔弩张,一脸警惕,他们两个却像是多年的老朋友。 野乞干泊坐在马背上,盯着杨七看了好一会儿,叹气道“没见面之前,老夫以为你已经三十岁了。见面以后,才发现你只是一个小娃娃。” 杨七淡然笑道“有志不在年高。你能说出这样的话,只能说明你老了。” 野乞干泊低声叹气道“是啊!老夫老了,老夫最疼爱的小儿子,和最看重的大儿子,都折在了丰州。如今只剩下了不成器的二儿子。” 杨七愣了愣,坦言道“对于你小儿子的事儿,我深表歉意。袭击你小儿子的人,确实是我的部下。但是我从没向他们下达过袭击你小儿子的命令。至于你大儿子的事儿,和我无关。我只能说一句节哀顺变。” 野乞干泊摇头一笑,“用你们宋人的话说,老夫这叫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夫心有不甘。老夫很想要郭达的人头。” 杨七郑重道“几日前,我手下的兵马在此地伏击郭达部,不过让郭达给逃了。我相信郭达应该还盘桓在两州境内。如果我能拿到郭达的人头,一定会派人快马送给你。” 野乞干泊点了点头,“如果你能把郭达的人头交给老夫,我们中间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 杨七点了点头。 聊过了私事,两个人开始谈公事。 野乞干泊说道“成王败寇,老夫是输了。你既然想从老夫手里拿走丰州,那么你能给老夫什么好处?” 交易和交易从来都是很直白的。 喜欢绕弯子是宋人遮挡丑恶嘴脸的办法,但是并不适合用在此处。 野乞干泊既然把话说的那么直白。 杨七也没必要和他绕弯子。 “我能给你廉价的武器,同时也能给你们廉价的铁、盐、茶砖、布匹等等。” 野乞干泊愕然道“只有这些?” 杨七坦然道“当然了,我说的廉价,可不是你们党项内部的廉价。而是按照汴京的市价给你们。你应该清楚,汴京的市价,远比你们党项内地的东西便宜好几倍。 同时,我也可以准许你们进入到丰州境内做生意,并且免除你们所有的税赋。 以后我会尽可能的把丰州打造成一个商城。 丰州也会成为大宋和党项的桥梁,西北左右的买卖,都会在丰州进行。 有这么一座商城在你背后做后盾,你的部族将会在很短的世间内发展壮大。” 野乞干泊细细的品味着杨七的话,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儿动心。 作为一个党项上层的掌权人,他深刻的知道宋人的商人在和他的族人们做生意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子。 一块茶砖换一匹战马。 这种交易,在野乞干泊眼里和明抢没区别。 可是他的族人却觉得这是最划算的买卖,甚至觉得自己赚大了。 曾几何时,野乞干泊差点儿被自己的族人给蠢苦了。 他也曾经试过去改变这种现状。 但是结果并不理想。 他去找宋人的商人协商,结果人家情愿烧了,也不愿意低价卖给他的族人。 他恼怒了以后,直接带着兵马去抢。 结果抢到了最后,他发现没人再去他们的部族贩卖东西了。 再加上大宋朝廷对于向党项的出口贸易管控的很严。 他的部族在哪一段时间,过的很凄惨。 因此,到了最后宋人的商队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后,他也就听之任之了。 然而,这件事,一直是野乞干泊的一块心病。 如今杨七拿下了丰州这个累赘,又愿意廉价的供应物资给他,这无疑是解除了他两块心病。 最主要的是,杨七还承诺卖给他们武器。 大宋的武器精良,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只是大宋朝廷根本不允许武器外卖,所以他们也只能垂涎三尺。 如今杨七愿意卖给他,这无疑是天籁之音。 有了大宋精良的武器,加上他部族的勇士,野乞干泊觉得自己的部族,完全可以称霸党项。 可是,杨七的许诺都是一些虚无的东西。野乞干泊付出了丰州,却没看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他心有不甘。 野乞干泊抬眼,瞧见了站在杨七身旁的殇倾子,眼前一亮。 他笑眯眯的说道“老夫可以把丰州交给你,甚至还可以多给你一州之地。只要你把他让给老夫。” 听到了野乞干泊的话,杨七和殇倾子同时一愣。 殇倾子下意识的看向了杨七。 却见杨七平静的说道“殇倾子不是筹码,他是我兄弟。我不可能那他当成筹码交易。我只要丰州,不要其他的地方。如果你觉得给我不甘心的话,我不介意跟你再打一场。” 殇倾子闻言,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野乞干泊有些难以置信,在他看来,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杨七居然不愿意? 野乞干泊直愣愣的盯着杨七看了半响,才感慨道“你果然与众不同。” 野乞干泊挺直了腰板,郑重道“老夫可以暂时和你结盟,也可以先把丰州交给你。等你什么时候把郭达的人头送来,老夫再和你正式结盟。” 野乞干泊郑重的叮嘱杨七,道“你记住,一日见不到郭达的人头,老夫就能随时毁掉你我的口头盟约。” 杨七拱手道“我记住了。” 双方达成了临时盟约以后,杨七提醒道“烦劳野乞头领撤出丰州的时候,带走丰州境内的党项人。” 野乞干泊翻了个白眼道“这个老夫自然知道。” 丰州一战,野乞部族的骑兵损失惨重。 野乞干泊自然不可能放过丰州的党项人。 甚至包括丰州境内的钱财,都会被他带走。 双方达成了临时盟约以后。 野乞干泊就率领着兵马离开了丰州、胜州边界。 杨七回到了军营里以后,整合了兵马,他让殇倾子带着剩下了复兴游骑兵回到陈家口去。他自己带着折家军和仅剩的八千复兴步卒跟在野乞干泊的身后,开始接管整个丰州。 野乞干泊在丰州行进的很慢,似乎想把丰州搜刮个一干二净。 等杨七接过了丰州的第一个县城以后,就有些哭笑不得。 野乞干泊居然学着复兴军以前的作法,把整个丰州,挖地三尺,搜刮了一遍。 被搜刮过后,只剩下了汉人百姓们,像是难民一样被留下了。 丰州境内的党项人,全都被野乞干泊给带走了。 接收丰州的过程,足足持续了七天。 丰州以西的地方,被香姨带着人马搜刮干净了,不然还得持续好久。 七天以后。 野乞干泊带着大批的财物和二十万的党项百姓,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丰州。 留给了杨七一个破烂不堪的烂摊子。 杨七就像是一个捡破烂的,非但没有嫌弃,还如获至宝的捡起了这个烂摊子。 第0498章 安民 杨七刚接手了丰州的烂摊子,就赶忙打发折家军会去报信。 同时还让折家军的人给折御勋带话,让把他储存在麟州的财物分成两份,一份就地在麟州购买大批粮食运过来。 丰州被野乞干泊刮地三尺,几乎所有百姓的口粮都被搜刮走了。 如今丰州百姓全部张着嘴嗷嗷待哺,杨七可不忍心看着他们全部饿死。 同时,杨七还去信到代州,升迁了陈江陵为代州主事,调任了寇准到了丰州理政。 而且还要求寇准在代州境内购买了大批的粮草,押送了过来。 杨七信送出去了三天,折家负责购买的粮草就运到了。 负责押送的居然是折御勋。 折御勋似乎早有预料杨七会求购粮食,所以储备了许多粮食。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的牛羊。 当杨七看到了漫山遍野的牛羊以后,嘴巴都合不拢了。 老远,杨七就看到了在后方驱赶着牛羊队伍的折御勋的运粮队。 杨七策马狂奔,在牛羊群中冲开了一条路,到了折御勋的面前。 折御勋穿着一身黑色常服,见到杨七快马到了面前以后,乐呵呵笑了。 杨七到了折御勋面前,激动的拱手道“押解粮草这种小事,怎么能劳烦您折将军亲自动手呢?” 折御勋摆了摆手,乐呵呵笑道“如今你拿下了丰州和胜州,占据三州之地。咱们两家也就自然结成了同盟。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之间,不需要那么多客套。 再说了,这次除了押送大批的粮草外,还有你小子留在麟州的大批财物。让别人押送,老夫不放心,所以就亲自走一趟了。” 杨七再次拱了拱手,道“就等这一批救命粮了。您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就要手下的兵马快点分割粮食了。丰州的百姓可是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折御勋点了点头,道“到了你的地盘上了,你随意。” 杨七一摆手,跟随在他身后的亲兵立马下去传达分割粮食的命令了。 这么多粮食,是分给丰州全境百姓的救命粮。 所以没必要拉进丰州城里,再分好以后拉出来。 丰州的百姓很有可能会因为多耽误的这会儿时间,死很多人。 王行如今也配上马了,他和马面二人,一左一右护卫在杨七身边。 王行看着漫山遍野的牛羊,问道“将军是打算在丰州放牧吗?” 杨七听懂了王行的话,他下意识的看向了折御勋。 折御勋干巴巴笑道“你小子应该知道,惟信在党项内地抢了一票。所以如今在府州和麟州境内,肉比粮贱。即便如此也吃不完,还不如直接赶过来给你赈济百姓。而且这些个牛羊,也不用花大力气去运,有人在后面赶着就好。” 杨七闻言,点了点头,道“还是折将军想的周全。” 杨七转头吩咐王行,“你去吩咐下去,让复兴步卒押运粮草走的时候,顺便赶走一批牛羊。” 王行目瞪口呆的道“用肉赈济难民?” 王行的三观彻底崩塌了,这种事情他可是闻所未闻。 杨七踹了一脚还在发愣的王行一下,骂道“还不快去?” 王行慌忙的回过了神,下去传达杨七的命令了。 复兴步卒的将士们到了以后,开始分割粮食和牛羊,然后他们押解着粮食,驱赶着牛羊,按照杨七之前划分好的区域去赈灾了。 当然了,除了赈灾以外,他们还带着其他的命令。 第一,他们得负责安抚各地的百姓,帮助他们重新回归正常的生活。 第二,挑选会手艺的工匠,送到丰州城。 第三,征兵,扩大复兴步卒的规模。 第四,凡是趁机作乱的,作奸犯科的人,全部逮捕,发配陈家口筑墙。 …… 杨七给他们下达了十八道安民的命令。 八千复兴步卒撒出去并不多,但是面前可以顾忌到丰州各地。 就这样。 折御勋押送来的大批粮草和牛羊被瓜分一空。 等杨七陪着折御勋到了丰州城城门口的时候。 王行已经带着人在丰州城城门口开始赈济灾民了。 王行从城里召集了一大批的妇人们,她们分成三批。 一批推着石碾子,正在把赈灾用的小麦磨成粉。 一批在十几个精壮的兵卒帮忙下,正在杀牛宰羊。 剩下了一批,架起了二十口大锅,分成了两边。 一边煮肉,一边做面疙瘩。 百姓们捧着碗,纷纷上前盛饭。 丰州百姓在党项人的强力统治下,过的很艰苦,所以他们不敢胡乱哄抢。 都乖乖的排着队。 小半碗的面疙瘩,三两块拳头大的肉块,外加一勺肉汤,一小捏盐巴。 一碗热腾腾的饭就到了百姓们手里。 许多百姓端着碗,一边吃饭,一边嚎啕大哭。 王行似乎对赈灾很有经验,给百姓们盛饭,每人只有一碗,多了绝对不给。 折御勋瞧着赈灾的场面,似乎很有兴致。 他乐呵呵笑道“瞧着这面疙瘩,百姓们吃着挺香的。老夫好久没吃过面疙瘩了,咱们也别去城主府吃了。就在这儿陪着百姓们吃如何?” 杨七愣了愣,莞尔一笑,“就听您的。” 王行隔着老远就瞧见杨七了,见杨七冲着这边走过来了。 王行扯着嗓子喊道“你们这群脏鬼,躲远一点,我家将军来了。也不知道你们这群脏鬼有什么好的。我家将军费尽心力的把你们从党项人手里救下来了。 如今不仅给你们饭吃,还有肉。这是你们八辈子才能积的德。” 王行粗暴的把他面前的难民赶走,让他们去其他几个锅边找吃的。 他搓着手,笑呵呵的走到杨七面前。 “将军,您怎么来了。” 杨七笑道“折将军静极思动,想尝一尝面疙瘩。” 王行夸张的惊叫道“这都是给那些个脏鬼吃的。您二位的身份,怎么能吃得惯这个。” 杨七瞪了他一眼,说道“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哪里来那么多话。” 王行咧嘴笑道“属下得让这些个脏鬼记住将军的恩德。不然他们以后要是忘恩负义,吃谁的饭砸谁的锅,那就说不过去了。” 杨七哭笑不得的指了指王行。 王行把杨七和折御勋一行人迎进了一个临时搭好的帐篷里。 然后麻利的给杨七和折御勋一人准备了一碗面疙瘩。 折御勋端起了面疙瘩,尝了一口,觉得还行,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甚至还吩咐王行给他麾下的兵马一人准备一碗。 杨七却没那个好胃口,他尝了一口,就吃不下去了。 煮熟的面疙瘩,黏糊糊的,有点硬。 像是年糕一样,但是又没有年糕那么黏牙。 碗里的羊肉汤,膻味很浓。 所以杨七吃不下去。 倒不是杨七矫情,而是那种没有加过大料的羊肉汤的味道真的很膻。 杨七只能把腕推到了一边,看着折御勋吃。 折御勋一连吃了三大碗,还一脸意犹未尽的神色。 杨七嘴角抽抽了一下。 “吃饱喝足了,该谈正事了。” 折御勋打了一个饱嗝,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明晃晃的绢布,递给了杨七。 金黄色的绢布,看着很耀眼。 只是看了一眼,杨七就明白了这东西的来历。 折御勋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这让杨七心里有些忐忑。 杨七展开了黄色绢布一瞧,笑了。 “哈哈哈哈哈……” 折御勋翻了个白眼,冷声道“为了这东西,我折家可是耗费了不少钱财。” 杨七捧着黄色的绢布笑道“有这东西在,花再多钱也值得。” 杨七手里这个黄色的绢布究竟是何物,很容易猜到。 正是朝廷敕封的圣旨。 朝廷在圣旨上,承认了以初醒为代表的复兴军统治麟州的合法性。 初醒获封麟州国主。 只要有这个名头在,麟州就成为了一块独立的国土。 这对实际上掌控着麟州的折家绝对是一个意外之喜。 而有麟州开路,杨七控制的丰州和胜州,也可以挂在初醒这个麟州国主的名下,成为被朝廷认可的国家。 就算是朝廷以后发现了这三州之地在折杨两家手里掌控着,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看过敕封的圣旨以后。 杨七几乎毫不犹豫的告诉折御勋,道“劳烦折将军再派人去一趟汴京,将丰州和胜州的事情确定下来。” 折御勋听到这话以后,朗声大笑道“老夫在得知你拿下了丰州以后,就已经派遣了人去汴京了。” 杨七乐道“折将军真是算无遗策。” 杨七邀请折御勋进入到了丰州城内的城主府。 两人开始彻夜长谈。 城主府内的后堂。 折御勋和杨七相对而坐,折御勋说道“小子,接下来你是一个什么想法,给老夫说说?” 杨七让人奉上了两杯茶,浅尝了一口后,说道“我已经和野乞干泊达成了口头盟约。所以丰州基本上算是安定了。但是胜州却不好说。 胜州是辽人的地盘,如今我从辽人身上咬下了一块肉。辽人知道了以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折御勋皱眉道“要不要老夫派折家军帮忙?” 杨七摇头道“这一次必须我们独自面对,折家最好不要掺和进来。” 折御勋若有所思的问道“你是想让老夫防着朝廷,还是党项人?” 杨七面色凝重的道“朝廷!赵光义此人肚量不大。所以一旦知道了自己上当受骗以后,很有可能会恼羞成怒。到时候,也许会对我们背后下手也说不准,所以必须防着点。 党项那边我倒是不担心。李继迁在麟州吃了一个闷亏,族里的牛羊又被您设计掠夺干净了。现在是他兵力最薄弱的时候,所以他肯定不敢跟我们开展。” 折御勋皱眉道“没有我们折家帮忙,你能应付过来辽人?” 杨七自信的笑道“辽人有什么可怕的?真要和辽人对上了,谁输谁嬴还不一定呢。我已经命人在陈家口筑城了。 只要陈家口的关隘筑成,可挡辽人十万雄兵。 而且我已经下令在两州内快速征兵了,应该会在最短的时间内,集结十万兵马。 虽说都是一些新兵,但是加上陈家口的城关,阻挡辽人够了。 辽人想要攻破陈家口,非二十万大军不可。 如果辽人真的肯为了一个胜州,派出二十万大军来犯。 那么我想,朝廷的兵马也不会坐以待毙的。 毕竟,二十万辽军,威胁的不只是我。” 杨七话说的自信满满,不过心里却没底。 他之所以这么对折御勋说,完全是为了安折御勋的心。 折御勋对杨七的话,将信将疑的。 之所以会信任杨七一部分,纯粹是因为杨七在西北谋划堪称奇迹,很容易让人相信他还能创造奇迹。 折御勋问道“老夫还有什么其他的可以帮忙的?” 杨七沉吟道“趁着这段时间,多招揽一些各地高明的工匠。同时和各地的商人,都紧密的联络一下。一旦赵光义发现了我们的事,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削弱我们的力量。” 折御勋点头道“老夫知道了,老夫回去以后,就派忠儿去做这件事。” 杨七拱手道“如此就多谢折将军了。” 折御勋摆了摆手,道“别动不动就谢不谢的。如今我们两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不要讲那些客套的了。” 杨七咧嘴笑道“只要熬过这一次的难关,从此以后,我们折杨两家,就算是彻底在西北站稳了脚跟,谁想跟我们作对,也得掂量掂量自己。” 折御勋会心一笑。 两个人商量到了深夜,然后各自回房睡下了。 次日一早。 折御勋起床以后,就回府州去了。 杨七也开始处理起了丰州境内发生的各种事儿。 其中最大的一件,就是一支复兴步卒押送的粮草,在半道上给人劫了。 杨七下令,让附近的兵马快速的赶去支援。 又过了两天,寇准黑着脸,押送着一大批的粮草,进入到了丰州境内。 同时,遥远的汴京城。 折御勋派遣出去的使者,已经到了汴京城门口。 第0499章 爱财如命的赵普(为大萌趙廸加更!) 一支穿着党项人服饰的使团进京,立马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这只党项人服饰的使团进京以后,就住进了新设立的麟州国的驿站。 一下子,汴京城的人沸腾了起来。 要说这近些日子,最引人注意的,就是这一支使团。 倒不是这一支使团有什么特殊的,毕竟每年到汴京城里朝圣的使团多不胜数,普通的使团很难引起大家的兴趣。 百姓们之所以津津乐道的谈论这一支使团,其主要原因是这个小国的国主,据说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 任何的事情,只要扯上一位大美女,就很容易让人引起许多遐想。 许多的花边传闻,也就因此应运而生,明明是骗人的,大家却都喜欢凑在一起交谈。 当麟州国的使团进入到了汴京城里以后,有一则花边故事传的最凶。 传闻,上一次麟州国的使团进京的时候,曾经给当今圣上送上过一幅麟州国主的画像。 而食色成性的赵光义,似乎贪恋上了麟州国主的美色。 并且下令给麟州国主,让她到汴京城来觐见。 这一次麟州国使者出现,很多人都猜测,是麟州国主应邀,前来觐见赵光义了。 甚至有人绘声绘色的说,他们在麟州国的使团内,见到过那个倾国倾城的麟州国主。 在百姓们口中,麟州国主的容貌,已经可以和仙女媲美了。 总之,麟州国使团进京,一下子点燃了汴京城百姓们的热情。 就是这么一个处在风口浪尖上的麟州国使团,他们的使者,不知道何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赵府上。 折御勋派出去的使者,是一个存粹的党项人。 折御勋对此人全家有救命之恩,因此他也选择了投效折御勋。 麟州国使者的名帖递进了赵府以后,赵普很快就接见了他。 赵普这个大忙人,之所以会这么快的借鉴麟州国的使者,其主要原因就是麟州国的使者出手阔绰。 上一次麟州国使者入京,出手就是五万两白银,一个个银光闪闪的银元宝,看得赵普眼睛都变成了方孔状了。 赵普对钱财的痴迷,是永无止境的。 而且他似乎仗着身份以及皇帝的宠爱,什么钱都敢拿。 麟州国使者进入到了赵府的正堂以后,就见到赵普老态龙钟的坐在高坐上品茶。 “下国使节拜见赵相国。” 麟州国使者在面见赵普的时候,态度显得很谦卑。 事实上,在目前这个时代,除了高傲的辽国使节外,剩下的国家使者见了赵普以后,都不敢托大。 赵普斜眼瞧了一眼麟州国使者,见他并没有带什么礼品,下意识的看向了府里的管家。 管家隐晦的对着赵普摇了摇头。 赵普顿时脸色就有些难看,态度也变的冷淡了很多,“麟州国是从党项分裂出来的一介小邦,三番五次的觐见老夫,有什么要事谈的?有话就快点说。老夫掌管着比你们麟州国大几百倍的大宋,忙的很……” 麟州国使者愣了愣,谄媚的凑到赵普面前,躬身道“在谈正事之前,下国使节,特备了一份薄礼,还请相国笑纳。” 麟州国使者,从袖口拿出了一张独特的引信手书一样的东西,递向赵普。 赵普愣了愣,摆了摆手让管家接下。 管家接下了以后,翻开看了看,瞳孔一缩,快速的送到了赵普面前。 赵普抬眼一瞧,居然是南国钱行开据出的五万两的银票。 而且还是两张。 银票这个东西是汴京城里才兴起的东西,是由南国钱行发行的。 凭借着银票,可以到南国钱行内,兑换成色十足的银钱。 而南国钱行,也因为有南国在背后做后盾,有国家信誉在,所以备受汴京城百姓的信赖。 加上此物极其方便携带,所以也被广大的商户所推崇。 要知道,在银票出现之前。 大宗的交易或者大数额的钱款交割,都是一件很繁琐的事情。 比如有人在汴京城里卖了个宅子,一共要一万贯。 那么很有可能在交割钱财的时候,会用好几辆大车拉着铜钱来交割。 这其中不仅存在这不方便的麻烦,而且还会被有心人盯上。 再比如,经常往赵府上送礼的人,经常抬着箱子进进出出,很容易被御史看见。 刚直不阿的御史,也会弹劾赵普。 赵普虽然不怕,但是烦得很。 但是自从银票出现了以后,这些问题已经迎刃而解了。 而且,出远门行商的时候,也没必要携带大量的钱财。 目前在大宋境内,有四家南国钱行的分号。 一家在汴京城,一家在金陵城,一家在代州,最后一家在邕州。 四家分号,几乎占据了大宋境内的四个重要的点。 也是商业最繁华的地方,因此,南国钱行的银票出现以后,已经快速的被大宋的百姓接受了。 目前最火的两家分号是汴京城的南国钱行和金陵城的南国钱行。 这是沟通南北的两家钱行,因此商人最多。 当然了,见到了南国钱行巨大的盈利模式了以后,许多商人都相继模仿了起来。 但是相比于南国钱行的成熟,他们还处在草创阶段,而且信誉也比不上南国钱行。 因此,赵普在看到两张南国钱行发行的银票以后,脸上的表情立马变了。 他的态度开始变的和颜悦色了起来。 南国钱行的实力赵普调查过,因此他绝对不会去质疑南国钱行会兑不出银子。 十万两。 出手更加阔绰了。 “哎,老夫早就跟你说过,到了老夫这里,就别什么自称什么下国使节了。麟州国虽然初建,但是却紧挨着咱大宋。咱们也算是一衣带水的邻居,就不要那么客套了。” 赵普请麟州国使节坐下,然后喝骂管家,道“你个狗才,客人都到了,怎么还不奉茶?” 管家也了解赵普的性子,他很配合的唯唯诺诺的下去吩咐丫鬟们奉茶了。 麟州国使节也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加上之前又被折御勋紧急培训过,因此他很了解汴京城里所有官员的禀性。 对于赵普前后不一的言行,他并没有什么不满的。 事实上也没有那个资格。 坐定了以后,麟州国使节拱手道“赵相国,鄙人此番前来,实在是有事相求。” 赵普气定神闲的问道“何事?” 这种事情,赵普已经碰到过很多次了。 那一个上赵府来的人,不是来求他的? 麟州国使节沉声道“实不相瞒,自从我主得到了贵国国主册封以后,党项族内不满李继迁统治的族人纷纷来投。然而,李继迁得知了我主背叛了党项以后,就率兵来攻。 我麟州国内的族人们奋起反抗,勉强才站稳了脚跟。我主在和李继迁大战中,侥幸获得了两州之地。 此番小使进京,就是为了向贵国国主禀明此事,并且希望得到贵国国主的册封。” 赵普闻言,明显的愣了愣。 这才过了多久,一个小小的麟州国,就从一州之地,扩充到了三州之地了? 赵普也是知道内情的,知道这个麟州国的国主是什么人,也知道麟州国背后除了有党项人,还有西域苯教的大喇嘛。 可是,即便如此,也不可能这么快的从一州之地扩充到三州吧?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赵普沉吟道“老夫很想知道,麟州国拿下了那两州之地?” 麟州国使节说道“丰州和胜州。” “丰州……胜州?” 赵普惊讶道“胜州可是辽人的地方,你们和党项的内战还没打完,就去招惹辽人了?” 其实赵普只是想确认一下麟州国的人拿下的是不是大宋的国土。 毕竟,党项内部的分裂战争,和侵犯大宋国土,这是两个概念。 只要不对大宋的国土动手,赵普才不在乎党项内部打的有多凶。 但是,在听到了胜州以后,赵普明显有些愕然。 赵普可不是一个不懂兵法的存粹的儒生。 反而,赵普对兵法涉猎的很多。 因此,在得知了麟州国打完了党项,又去打辽国以后,赵普觉得麟州国有点作死了。 两线开战,本来就是战场上的大忌。 而且还同时招惹上了两个对麟州国而言的大国。 特别是招惹上了可以和强横的大宋扳手腕的辽国。 赵普觉得麟州国完全是在作死。 麟州国使节很明显的从赵普的语气中感觉到了一种讥讽。 似乎在讥讽他们自不量力。 对此,麟州国的使节只能苦笑道“赵相国,我主是一个很平和的女子,只想带着族人们安安静静的过活,根本没想着去招惹任何人。胜州的事儿也怪不得我主,全是因为胜州的郭达部辽军,在见到了我主和李继迁在丰州大战的时候,想要趁机捡便宜。 却没想到出师不利,被李继迁的人马给剿灭了。我主在打退了李继迁之后,看胜州百姓在辽人的折磨下过的可怜,也就顺势接收了胜州。” 有人可能觉得,麟州国使节的话有问题,在丰州和郭达部辽军对战的是野乞部族,为何麟州国的使节要把这件事儿推在李继迁身上? 其实他这么说没错。 因为在大宋国人的印象里,李继迁才是党项的共主。 也就是说任何党项内部的出兵,全都可以算到他头上。 赵普在听完了麟州国使节的话以后,嘴角明显的抽搐了一下。 看胜州的百姓可怜? 顺势接收了? 真要有你说的这么简单,那老夫还看燕云十六州的百姓可怜呢。 怎么老夫就没办法顺势接收燕云十六州呢? 赵普心里腹谤着,嘴上却说道“这件事……只怕不好办……” 麟州国使节闻言,赶忙说道“恳请赵相国一定要帮我主说项。此番前来,我主搜空了所有的积蓄,全都由小使换成了银票。 除却了给贵国国主的外,剩下的事成之后小使都可以献给赵相国。” 赵普张了张嘴,脱口而出,“有多少?” 麟州国使节一脸正直的说道“三万两……黄金……” “嘶~” 赵普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笔数目,可比他收到的任何一次贿赂都多。 赵普几乎毫不犹豫的答应下了麟州国使节的请求。 “此事就交给老夫了。明日朝堂上,你只管照实直说,剩下的就交给老夫了。” 麟州国使节站起身,恭敬的向赵普施礼。 “一切有劳赵相国了。” 麟州国使节离开了赵府以后。 赵普赶忙唤来了管家,然后让管家拿着他的名帖,分别去请依附在他门下的门生和故旧。 傍晚时分。 有近三十位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官员,全都汇聚到了赵府。 他们在赵府上商谈了一夜。 …… 次日。 早朝。 垂拱殿内。 赵光义刚进从后殿进入到了殿内以后,就感觉到了今日的气氛有些不同。 不过他并没有追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群臣没有慌张的神色,很明显是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上朝后。 群臣议论了一些琐事。 一番繁琐的讨论过后。 赵普冲着赵光义拱了拱手,道“陛下,老臣接到了麟州国的国书,麟州国使者再次进京,似乎有大事要觐见陛下。” “麟州国?” 麟州国使者入京的事情,赵光义早已知晓。 事实上赵光义经常有心无心的留意麟州国的消息。 原因无他。 因为汴京城的风言风语,他也听说了。 听多了,他也就有些信了。 对于美女,而且还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女,赵光义还是很上心的。 “麟州国的使者入京,有要事觐见?那就宣他们觐见吧。” 赵光义自问自答,直接宣见麟州国使者。 麟州国使者很快在小黄门的带领下,进入到了垂拱殿内。 在他身后,跟着四位面带幕篱的美姬,还有一队抬着贡品的金甲侍卫。 “下国使节参见大宋皇帝陛下,愿大宋皇帝陛下福寿安康、恩泽万年。” 赵光义的目光,从一开始就投在了四位美姬的身上。 听到了麟州国使者恭维以后,他龙心大悦,笑道“甚好,平身吧。” “谢大宋皇帝陛下。” 第0500章 陛下,您被骗了(为大萌甜到、哀伤加更!) 麟州国使者谢过了赵光义后,又躬身道“下国使节有国书奉上。” 麟州国使者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本国书,双手举过了头顶。 有小黄门接过了国书,递给了王继恩,王继恩仔细摸索过了以后,才递给了赵光义。 赵光义饶有兴致的翻开麟州国使者的国书。 一目十行的瞧过以后,脸色变的非常古怪。 “你们……想让朕承认丰州、胜州是麟州国的……” 由不得赵光义面色不古怪,想当年,他北伐辽国的时候,都不敢同时和辽国、党项开战。 当年他为了顺利的北伐辽国,可是许给了党项不少好东西,为的就是不让党项趁火打劫,拖后腿。 如今有人居然胆大妄为,一下子挑起了和党项、辽国两国的大战。 而且还是一个仅有一州之地的小国。 这是在找死吗? “赵爱卿,你也瞧瞧吧……” 赵光义把国书递给了王继恩,王继恩转交给了赵普。 赵普虽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但还是装模做样的仔细的研读了一遍国书,然后再递给了他身旁已经有了参政之权的二皇子。 国书就这么走了一圈,又重新回到了赵光义手上。 赵光义沉吟的问道“赵爱卿,此事你如何看?” 赵普拱了拱手,说道“老臣以为,大可以答应了麟州国的要求。之前陛下就曾经和麟州国主有盟约,已经把胜州暗许给了他们。 如今他们凭借自己本事从辽国身上咬下了一块肉。陛下只需要顺水推舟即可。” 二皇子皱眉道“父皇,儿臣以为,此事不妥。” 赵光义挑了挑眉毛,有些意外的问道“你觉得,此事有何不妥?” 二皇子正色道“启禀父皇,麟州国的国主从党项人身上剐下了一块肉,明显和李继迁结成了死仇。父皇之前冒天下之大不违,册封麟州国国主,已经和党项结怨。 当然了,此事完全可以以党项内乱,我朝无法插手的借口推脱过去。 可是,如今承认了麟州国对胜州的统治权。 这势必会因为宋辽两国的不合。 辽国会以为,麟州国的所作所为,乃是我大宋在背地里挑唆所致。 党项的李继迁只怕也会这么认为。 一旦辽国和党项结盟,对我大宋而言,确实是一桩祸事。” 赵光义皱了皱眉毛,转头问麟州国使节,“你觉得呢?” 麟州国使节躬身道“贵国皇子所言,小使不敢妄下断言。只不过小使在前来大宋之前,我主曾经交代过,我麟州国愿世代为大宋藩属。有我麟州国在,就绝不会让党项人南下一步。” 麟州国使节这话说的铿锵有力。 赵光义眉头却皱的更深了。 二皇子似乎没看到赵光义紧皱的眉头,他听到了麟州国使节的话以后,朗声说道“你麟州国算上刚侵占的两州之地,才三州之地,党项却又十几州。你如何敢大言不惭的说你麟州国能挡党项人不敢南侵一步?” “够了!” 赵光义不满的瞪了二皇子一眼,呵斥了一句。 册不册封麟州国,单纯的就这一件事而言,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有了一个共同的答案。 可以册封! 为什么会是册封呢? 因为麟州国的出现,对大宋而言,有益无害。 首先,麟州国橫在党项和大宋之间,从它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成为了大宋的一道阻挡党项人的天然屏障。 有麟州国在,党项就没办法直接进攻大宋的领土。 大宋也就不用担忧党项人冲入到大宋境内作乱。 同时,赵光义以后在北伐辽国,也就不用担心党项人作乱了。 可以说麟州国的出现,能帮大宋去掉一个大患。 而且,最重要的是,大宋不需要担心麟州国壮大起来反噬大宋。 麟州国只是一个占据了三州之地的小国。 北面要抵御党项人,东面又要抵御辽人。 所以注定很难发展起来。 至于册封麟州国,会引起辽国的不满,赵光义一点儿也不担心。 辽国和大宋是对手。 还是那种生死大敌。 让生死大敌对你多一份的仇恨,根本没有多少的波澜。 因为即使没有这一份的仇恨,双方也会互相敌视,恨不得灭了对方。 赵光义之所以问策,问的可不是此举会不会得罪辽国或者党项。 他的意思是,麟州国值不值得扶持。 麟州国能不能在党项和辽国的夹击下活下来。 扶持一个傀儡容易,可是要是扶起来的人是阿斗,那就有点儿得不偿失了。 二皇子很明显的没摸清楚赵光义的脉搏。 他所表露出的软弱,也唯赵光义所不喜。 赵光义在呵斥了儿子以后,问策群臣,“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站在武将首位的高怀德,拱了拱手,说道“老臣以为,此事不可为。麟州国只是弹丸之地,在辽人和党项人夹击之下,必定昙花一现,会瞬间被毁灭。” “老臣也觉得,此事不可为。麟州国现在的处境,就好比明日黄花,大家都能看到。覆灭之日也在朝夕。册封一个即将覆灭的小国,有损我大宋的威严。” “……” 朝臣们七嘴八舌的说了一大堆。 其中有六成的人都不赞成册封麟州国。 他们都不看好麟州国。 他们都认为麟州国将会在党项人和辽人夹击下快速的覆灭。 事实上没有开口的四成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他们都是赵普的门生和故旧。 赵普昨日找他们商谈过此事。 他们一会儿要跟随赵普一起保麟州国册封的。 满朝文武,没一个人看好麟州国。 赵光义见到满朝文武有六成人不赞成,他就准备开口拒绝。 “陛下,老臣以为,应该册封。此事对我大宋而言,是一件好事。我们不能只看麟州国的处境,我们更应该从大局去看。” 赵普突然开口。 其言论明显让满朝文武有些愕然。 熟悉赵普的人,暗自里摇头。 他们心里在谩骂。 这老倌儿恐怕有收黑钱了,所以才这么说。 赵光义愣了愣,沉吟道“哦?赵爱卿你说说,怎么个从大局去看?” 赵普朗声道“陛下应该看看西北的局势。陛下如今册封麟州国,就像是那千金买马骨。麟州国虽然有随时覆灭的危局,我朝也没办法帮它。但是,不论麟州国存亡,对大宋而言,册封麟州国,有一个巨大的好处。 诸位应该都知道,胜州往东,就是燕云十六州。 而在燕云十六州,有上千万的百姓心里都怀揣着我们大宋。 陛下今日册封了麟州国。也许在燕云十六州中,那些心向我大宋的百姓们看到了陛下的善意,就会纷纷效仿麟州国。 一个麟州国覆灭了,可是很有可能会在燕云十六州出现幽州国、云州国等等。 到那个时候,我大宋收复燕云十六州,指日可待。” 燕云十六州,一直是赵光义心里的一块心病。 后周世祖柴荣,北伐辽国未果;他兄长赵匡胤北伐辽国未果。 所以,在赵光义心里认为,只要他拿下了燕云十六州,他的功绩就会超过上述的两位皇帝。 他上位时候的黑历史,也会被他功绩的光芒所掩盖。 这也是他为何两次不惜举国之力北伐辽国的原因所在。 赵普拿燕云十六州说事儿,还真挠到了赵光义的痒痒肉。 原本准备拒绝麟州国册封国书的赵光义开始犹豫了。 赵普趁热打铁道“陛下……现在言说麟州国必败,还为时过早。镇守雁门关多年的老将杨业,如今身在代州。雁门关内如今也囤积了三万禁军,还有坐镇府州的折家……” 赵普乐呵呵的笑道“必要的时候,咱们也不是不能帮麟州国一把……只要他们能够付出足够的代价……” 赵光义的眼睛一下亮了。 赵普的这个提议很让赵光义动心。 代州的杨业、府州折家军…… 这两股势力,已经不被赵光义记在朝廷的力量的范围之内了。 所以这两股势力损伤多少,赵光义一点儿也不心疼。 如果用他们的力量,去扶持一下麟州国,顺便再给朝廷谋取一点儿福利。 那真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 麟州国保住了,对大宋是一个极大的助力,而且大宋可以借此跟麟州国所要大批的财物。 麟州国保不住,折家军会受损,杨家正在组建的大同军也会被打回原形。 两种结果,都是赵光义乐意看到的。 赵光义喜形于色,赞叹的说道“赵爱卿老成谋国,果然是朕的肱骨之臣。” 赵普闻言,起身拱手道“老臣是陛下的臣子,自当为陛下分忧。” 赵光义心里有了主意,他转头对麟州国使节说道“你们麟州国的要求,朕答应了。胜州、丰州、麟州,原为晋国故地。朕可以敕封你麟州国为北晋国,你可有异议?” 帮人家国家改国名,这可是一件禁忌的事情。 所以赵光义要征求一下麟州国使节的意思。 麟州国使节喜形于色,噗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激动道“我国国主,仰慕陛下多年,也曾向小使提及赐国名的事情。只是小使觉得有些唐突,恐怕冒犯了陛下,所以一直不敢提及。 如今得陛下赐国名,小使叩谢陛下皇恩。” “哈哈哈……” 麟州国使节表现的很像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面对赵光义的恩赐,居然跪倒在了地上。 这种看着别人臣服在自己脚下的愉悦感,赵光义很喜欢。 赵光义放声大笑,大笑过后,说道“甚好。除此之外,朕再敕封你国国主北晋女王,享一字王殊荣。加赐凤袍、赤凤王冠,赏万金。” 满朝文武齐齐的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臭不要脸的。 赐人家一个女王凤袍和凤冠,这存的什么心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你是龙,给人家套上一个凤的身份? 你怎么不干脆在敕封诏书上来一句,朕想和你亲近亲近来的直接。 对于赵光义好色的事情,满朝皆知。 对于赵光义有失体统的敕封,满朝文武心里还是有想法的。 只是他们看到了感动的涕泪横流的新晋北晋国的使节以后,就把心里的想法收起来了。 敕封了北晋国以后,赵光义心情愉悦的离开了垂拱殿。 临走的时候,还让王继恩带走了新晋北晋国献上的四位美女。 新晋北晋国使节,当即就随着鸿胪寺的主官去领了敕封的诏书。 然后又领了赵光义的赏赐。 出了皇宫以后,快速的去赵府奉上了价值三万两黄金的银票。 然后马不停蹄的带着自己的人,快速的出了汴京城。 是夜。 赵光义在自己的寝殿内,和四位党项的美女一同大被同眠。 为了助兴,他还招来了画师,将自己的雄姿绘画了下来。 看得出,赵光义今夜的兴致很高。 赵光义闹到了半夜,正准备抱着美人们入睡的时候。 王继恩匆匆的到了床榻边上,轻声的说道“启奏陛下,皇城司的人有要事禀报。” 赵光义躺在龙床上,捏了捏身边的美人儿,皱眉道“就说朕乏了,已经睡下了。” 王继恩迟疑了一下,郑重道“皇城司的人说,十万火急。” 赵光义从床榻上坐起身,袒胸露乳的烦躁道“让他进来,如果他没有紧急的事情告诉朕,朕一定要剁了他喂狗。” 少顷,在小宦官带领下,皇城司首领进入到了寝殿,然后单膝跪倒在了赵光义的龙床前。 “启奏陛下,您吩咐属下们查的麟州国的事情,属下已经查实了。” 赵光义不悦道“都查到了什么?” 皇城司的首领郑重道“据属下查明,麟州已经暗中被折家掌控。而丰州、胜州,已经落到了杨家的手里。而原本的党项叛军,也已经被杨延嗣所收拢为己用。所谓的麟州国国主,那位名叫初醒的圣女,似乎已经被杨延嗣收入到了府中,成为了他的妾室。” “嘭!” 赵光义一脸难以置信的捶着龙床上的龙头,愤怒的问道“你说什么?” 第0501章 乱臣贼子 盛怒的赵光义身上带着无尽的威势,仅仅一问,皇城司首领脑袋上就布满了细汉。 王继恩早已像是鹌鹑一样垂下了脑袋。 皇城司首领,在赵光义的威逼下,重新复述了一遍刚才的话。 “嘭!” 赵光义一掌拍断了床头上的龙头,光着上身,从龙床上跑了下来,大声的咆哮道“欺人太甚!无耻!下流!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寝殿内伺候的宫女和宦官,早已跪倒了一地。 躺在龙床上的四位党项美女,脸色煞白,互相依偎在一起,怯怯的盯着赵光义。 “唰~” 愤怒已经让赵光义失去了理智,他抽出了悬挂在龙床边上的天子剑,指着龙床上的四位党项美女,咬牙切齿的嘶吼着。 “你们!也是那个逆臣的同党,你们怎么敢欺骗朕?你们怎么敢?!” 嗖嗖嗖嗖~ 一连四剑,四位党项美女瞪大了眼珠,一脸难以置信的倒在了龙床上,鲜血瞬间染红了整个龙床。 杀死了四位党项美女,赵光义一点儿也没有停手的意思。 他继续在寝殿内大喊大叫,挥舞着天子剑随处砍杀。 宫女和宦官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却不敢动一下。 他们死了无关紧要,可是因为他们的莽撞伤到了皇帝,那么他们一定会生不如死,甚至他们在宫外的家人还要被株连。 皇帝寝殿内宫娥三十,宦官十二人。 在赵光义愤怒的砍杀下,死了七人,伤了近二十人。 一番发泄过后,赵光义手持着染满鲜血的天子剑,怒吼道“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朕一定要把你们尽数诛灭。朕要你们的家人,生不如死!” 怒吼过后。 赵光义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晕厥了过去。 一直在装鹌鹑的王继恩,扔下了手里的拂尘,扑到了赵光义身边,撕心裂肺的叫道“陛下?陛下?” “快传太医!” “传太医!” 当太医院的院正到了赵光义寝殿的时候,王继恩伺候着赵光义躺在了一张软榻上。 太医院院正进入到了寝殿内以后,瞅了一眼满地的鲜血和尸体,然后就当没看见一样。 他匆匆到了赵光义身边,开始为赵光义诊脉。 “陛下这是急火攻心,才晕厥了过去。下官一会儿施过针以后,开一副药,陛下连服三日,当能痊愈。” 太医院院正诊过了脉搏,确定了赵光义病症以后,就开始施针。 一番施针过后。 赵光义幽幽转醒。 一睁开眼,赵光义一双龙目立马瞪了起来。 太医院院正赶忙道“陛下且不可以动怒,气大伤身。一旦陛下再动怒,很容易在此晕厥过去。” 赵光义在太医院院正劝诫下,眼中刚升起的怒意,渐渐化去了。 “扶朕起来。” 一直伺候在赵光义身边的王继恩赶忙扶起了赵光义。 赵光义一脸寒霜的靠在软榻上,嘴唇轻启,吐出来的字比冰碴子还冷。 “召枢密副使高怀德、校检太尉石守信、平章事赵普、参知政事李沆、十二卫大将军,进宫议事。” 王继恩点了点头,悄声的退出了寝殿,然后迅速的将赵光义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是夜。 皇宫中门大开,十四队的殿前侍卫们,骑着快马冲出了皇宫。 安静的汴京城,被一声声的马蹄声给吵醒了。 各家各府上的人,分别派出了府内的人去探听消息。 皇宫内。 赵光义冷眼盯着跪在他面前的皇城司的首领,冷声道“如此重要的事情,为何今日才探查清楚,今日才报给朕?你知不知道朕今日在朝堂上让人耍了一个痛快,朕却不自知,还洋洋得意的。” 皇城司首领把头埋在了双膝之间,惭愧的说道“臣罪该万死。” 赵光义冷哼了一声,道“你确实罪该万死。朕把监管天下的职责交给你,是朕眼瞎了。” “呵呵呵~” 赵光义突然讥讽的一笑,说道“朕玩了一辈子的阴谋诡计,未逢敌手。想不到,今日却被一帮乱臣贼子给玩了。呵呵……” 赵光义在笑,可是皇城司首领的心,却冷到了极点。 他惶恐的叩头道“恳请陛下再给臣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赵光义摇头一笑,道“不用了,既然你们皇城司这么没用,那还留着干嘛?” “陛下?!” 皇城司首领惊叫。 赵光义却摆了摆手。 一位宦官随着赵光义摆手,出现在了皇城司首领身边,他年龄不大,看起来只有十八岁左右。 他出现以后,一手搭在了皇城司首领的肩膀上。 皇城司首领想要反抗,宦官的手却像是一个紧箍一样扣在了他的琵琶骨上。 在皇城司首领惊恐的眼神中,宦官拖着他离开了寝殿。 在寝殿门口。 撞上了刚传完了命令的王继恩,王继恩见到宦官一手抓着皇城司首领,明显有些意外。 “陈……陈琳?” 陈琳咧嘴一笑,向王继恩躬身施礼,“小的见过王大监。” 王继恩还想多问,可是看到陈琳像是抓鸡崽子一样抓着武功高强的皇城司首领,他就下意识的闭上了嘴巴,点了点头。 望着陈琳抓着皇城司首领离去的身影,王继恩皱眉嘀咕道“平日里看这个小子蔫蔫的,没想到居然是陛下培养的心腹,隐藏的这么深……” 王继恩暗自把陈琳记在了心间以后,踮着脚进入到了寝殿内。 皇城外。 随着殿前侍卫们骑着马从一条有一条的街道上奔驰而过。 几乎所有汴京城的人都知道出事了。 当他们在暗中观察到这个殿前侍卫们去了高府、石府、十二卫大将军府以后,他们就知道,有战事儿要发生。 上一次陛下在深夜传召这些人,还是在六年前,辽人率领三十万大军来犯的时候。 赵光义所要传召的人,在接到了殿前侍卫们传达的口谕以后,就匆匆坐着轿子往皇宫赶去。 在去皇宫的路上,他们苦思冥想,也没有想出皇帝深夜召见他们究竟有何用意。 一个时辰以后。 赵光义召见的十四个人齐聚在了他的寝殿外。 老赵普扫了一眼其他人以后,就用告诫晚辈的口吻,对身旁唯他马首是瞻的李沆道“陛下召见你我,还有十二卫大将军,甚至还请出了早已不问政事的石守信,还有高怀德,只怕有大战发生。” 李沆躬身道“您老以为,是那边出了问题。” 赵普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道“不好说,一会儿进殿以后,见机行事。” 李沆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王继恩出现在了寝殿门口,抖了一下拂尘,说道“陛下让你们进去。” 赵普等人,按照在朝堂上的地位高低,排成了两列,进入到了寝殿。 寝殿内的死尸早已被宦官们清理干净了,甚至连一点儿血迹都看不见。 赵普等人到了赵光义面前,一起躬身施礼。 “臣等参见陛下。” 躺在软榻上的赵光义连眼睛都没抬,冷声道“起来吧。” 说完了这句以后,赵光义就没有再多说一句,似乎躺在软榻上小酣。 了解皇帝的赵普心头却一凸。 皇帝没有依照常理给他赐坐,而且语气很冰冷。 怕是今夜皇帝召见他们要谈的事情,和他多多少少有些关系。 赵光义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君臣们就这么清清冷冷的在寝殿里待着。 半晌,苍老的石守信厚着脸皮笑呵呵道“陛下,老臣年迈,不便于久站。您有何要事,还请示下……” 石家如今一心求才,丝毫没有贪权的意思。 所以石守信并不惧怕赵光义为难石家。 赵光义听到了石守信的话以后。摆了摆手,说道“王继恩,你给他们说说。” 王继恩领了命,向着赵普等人拱了拱手,便开始把折杨两家在西北做的事情讲述给了赵普等人。 赵普等人听完了王继恩的描述以后,全都脸色大变。 赵普脸色煞白。 石守信、高怀德等人一脸难以置信。 赵光义躺在软榻上,冷声道“诸位爱卿,你们说说,国朝出了这等欺君罔上,图谋不轨的贼子,当如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 石守信挑了挑眉毛,问道“陛下,此事属实吗?” 赵光义没好气的说道“朕有必要大半夜把你们唤来跟你们开玩笑吗?” 石守信当即也不说话了,低着头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高怀德一脸讥讽的瞪着赵普,说道“赵相公,今日在朝堂上,我们都不同意陛下册封那一群乱臣贼子。可是你却一力的帮那些乱臣贼子说话,怎么到了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赵普虽然自知有错,但是他这个两朝老臣也不是盖的。 听到了高怀德的讥讽以后,赵普不咸不淡的道“老夫今日在朝堂上所言,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维护任何人。如果非要说一个,那么老夫只能说,老夫今日在朝堂上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宋。 抛去北晋国背后的人来看,北晋国的存在,确实对我大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哼!” 高怀德冷哼一声,不屑道“巧舌如簧的老贼,你敢说你不是收了人家黑钱,所以才替人家说项?” 赵普风轻云淡的说道“老夫一心为国,绝不曾收受半点儿贿赂。” “你……” 高怀德当即就要反讽赵普,却听见躺在软榻上的赵光义猛然咆哮道“够了,朕被那些乱臣贼子欺骗,今日当朝受辱,你们不思如何去惩治乱臣贼子,反而在这里斗嘴,有意思?” “臣等惶恐。” 赵光义烦躁的坐起身,冷声道“此事赵普有失查之罪,朕稍后自会惩处。现在都说说,该如何惩治这一群乱臣贼子?” 赵普躬身道“陛下,老臣以为,当务之急,应当是追回册封的诏书。一旦诏书落在了那些乱臣贼子的手里,那么他们可就占了大意的名分。到时候朝廷不论是招安还是剿灭,都会落下口实。” 赵光义点了点头,吩咐身后的陈琳,道“让安抚司的人立刻去办。” 陈琳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悄无声息的就退出了寝殿。 寝殿内的众臣,瞧见了赵光义把这件事交给了陈琳去办以后,都皱了皱眉头。 安抚司? 以前他们可都没听说过。 看样子又是一个间谍机构。 朝廷突然多出了一个间谍机构,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不过,建立间谍机构,外臣们没资格插嘴。 只要赵光义养的起,赵光义建立多少间谍机构,都没人敢质疑。 吩咐了陈琳去追回诏书以后。 赵光义也不再问策了,他直接向群臣抛出了自己的想法,“朕要发兵剿灭这群乱臣贼子,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高怀德当即抱拳道“臣愿统兵诛灭这群乱臣贼子。” 十二卫大将军,也一起开口向赵光义请命。 赵普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其实他并不赞成出兵。 不过在北晋国的事情上,他身上有污点,所以他不好再开口。 不然,很容易会被人把他和乱臣贼子有勾结。 李沆像是一个哑巴一样,只是在那儿听听,不说话。 “老臣以为不妥……” 正当赵光义准备下达发兵命令的时候,石守信笑呵呵的开口。 赵光义皱眉问道“有何不妥?” 赵光义的不悦,几乎写满了整张脸。 然而,石守信就像是没看到一样。 石守信像是一个弥勒佛一样,笑呵呵的说道“陛下,折家在西北根深蒂固,杨家在西北也颇有威望。如今他们两家连手,那就更不可小逊了。 因此,想要剿灭折杨两家,非二十万禁军不可。 如今枢密使曹彬,统领了十几万的禁军远在大理。 陛下又出兵二十万禁军去对付折杨两家。 那可就是两线开战。 一旦战事陷入到了胶着中。 要是有人在趁机作乱,那这大宋江山,可就凶险了。” 大宋禁军,这些年人数一直保持在四十万左右。 曾经有两度,人数达到了五十万。 可是都被赵光义北伐辽国的时候给折损了。 原本近几年攒下的底子,又被侯仁宝在交趾葬送了十万。 一下又回到了四十万的状态。 第0502章 宋辽两国的决定 而现如今,镇守在汴京城外的禁军,就只剩下不到二十万了。 想要讨伐折杨两家,那么汴京城的防卫就出现了空虚。 很容易被人乘虚而入。 如今国朝虽然安定,但是暗地里图谋不轨的人却多不胜数。 而且稍微有一个空子出现,就会被很多人钻进来。 石守信简单的分析了一下汴京城的兵力,寝殿内的君臣们再次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半晌,赵光义义愤填膺的喊道“难道朕还处置不了这群乱臣贼子了?难道就任由他们逍遥下去?那朕还坐什么江山?有此先例,以后大家有样学样的,岂不是要瓜分整个大宋。” 大宋将门林立,如今大家都看到了折杨两家这个榜样在前,未必不会有样学样。 毕竟,在赵光义膝下当臣子,远不如自己割据一方来的舒服。 然而,这种事儿大家都藏在心里,没有人愿意说出来。 赵光义扫了一眼石守信、高怀德、十二卫大将军。 这些人在赵光义心里可都是以后祸乱天下的种子。 赵光义阴沉着脸,看向了赵普和李沆。 赵普和李沆很恭顺的站在那儿。 文武臣子的首脑人物都站在赵光义身前,赵光义对比了一下,心里就越发重视重文抑武的想法了。 赵光义冷声问道“朕若是非要剿灭西北的乱臣贼子呢?” 高怀德踏前一步,拱手,朗声道“老臣愿为陛下分忧。老臣也不需要统领禁军,只需要陛下将西北的八厢兵马派遣给老臣足以。老臣一定会扫清西北,为陛下出这口恶气。” 赵光义振奋的拍着软榻,喊道“好!” 石守信翻了个白眼,说道“高公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吧?领八厢兵马去剿灭折杨两家?人数听起来虽然多,可是论战斗力,只怕连折家军的一成都比不上。折家军,可是比禁军还强横三分的藩镇军。” 高怀德瞥了石守信一眼,眯着眼冷笑道“姓石的,事到如今,你何故频频长他人志气,灭我朝威风?难道你和折杨两家的叛臣有勾连?” 石守信淡然道“老夫只是就事论事,你也别污蔑老夫。杨家之所以今日会跟折家搅和在一起做叛臣。那也全是你高公逼的。 若不是你当初联合诸多将门算计杨家,杨家何故会离了汴京城,跑去代州蛰居?” 高怀德瞪眼道“石守信,你不要信口雌黄。” “够了!” 眼看两个人还要继续吵下去,赵光义开口制止了。 赵光义瞪了他们二人一眼,然后把目光落在了赵普身上,只是在看到了赵普以后,又想到了今日朝堂上赵普为北晋国卖力的吹嘘,他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所以赵光义的眼神只在赵普身上停留了一下,就落在了站在赵普身后的李沆身上。 “李爱卿,入殿以后你就一直沉默不语,可是在思量什么对策?” 李沆出列,躬身施礼道“启奏陛下,臣确实在思量对策。臣以为,出兵讨伐折杨两家并不妥当。” 赵光义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道不悦。 “哦?你倒是说说为何不妥当?” 李沆躬身道“首先,折杨两家虽然拿下了麟州、丰州、胜州,但他们并没有明告天下,而是以党项圣女的名义在控制这三州。而这三州之地,又非我国属地。加之折杨两家并没有举起反字大旗。 因此,讨伐折杨两家,从名义上说不过去。 其次,折御勋和杨业,皆是战场宿将,他们膝下有兵多将广。因此,讨伐他们,非派遣大军不可。然我朝在近几年,先后对交趾、大理用兵,又出兵剿灭王小波等人的叛乱。连番大战下来,已经耗费了国库的不少钱粮。 如今要讨伐折杨两家,又要派出大军。国库未必能支付这么多的饷银。 还有,胜州、丰州、麟州,都在大宋、辽国、党项夹角。 臣担心,把折杨两家逼急了,他们会带着这三州,外加代州、府州,五州之地投了辽国或者党项。 到那个时候,中原门户大开,辽人得了折杨两家的助力,可就能长驱直入了。” 说道最后,李沆发现现场的气氛越来越诡异了,声音下意识的都小了许多。 “他们敢投辽国?!” 赵光义银牙咬的咯嘣作响。 气势倒是十足,可是明显的显得底气不足。 李沆的话虽然有些危言耸听,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发生这种事儿。 毕竟杨七那个小子,完全不能以常理判断。 折杨两家若是真投了辽国,那乐子可就大了。 有代州、府州做桥头堡,又有折杨两家能征善战的将门做先锋。 到时候,大宋的江山只怕都要危险了。 这个时候高怀德也不敢叫嚣着去剿灭折杨两家了,真要把折杨两家逼的投了辽人,那他们高家可就成了大宋的罪人了。 赵光义看着群臣再次低下头,差点气晕了过去,他愤怒的道“难道就让朕看着这两家叛逆,在大宋边陲逍遥快活吗?” 赵普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时机,他轻咳了一声,出声道“陛下,强行剿灭肯定不妥。以老臣的愚见,不如招安。先暂时的笼络折杨两家,稳住他们的阵脚,还能借助他们的力量对付辽国。 朝廷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积攒兵力,等到时机成熟以后,我们就可以一举剿灭了他们。” 石守信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高怀德咬牙切齿的道“真是便宜了这群叛逆了……” 赵光义扫了一眼群臣,嘲讽的笑道“哈哈哈……如今,朕居然要被逼着向一群乱臣贼子低头,朕这个皇帝,当的还真有意思。” 主辱臣死。 赵光义此话一出,在场的众臣全都惭愧的低下头。 赵光义也算是想明白了,他这一口恶气暂时只能憋着了。 想要出这一口恶气,还得徐徐图之。 和大宋江山比起来,他心里憋一两口恶气不算什么。 赵光义无力的瘫坐在软榻上,自嘲的笑道“那么,诸位爱卿以为,派谁去招安合适?” 石守信当仁不让的请命道“老臣愿意前往。” 高怀德傲气道“老臣也愿意去试试。” 赵普摇头道“石太尉久不理朝政,和杨家的交情又浅薄,你去不太合适。高公和杨家有点小仇怨,你去了也不合适。” 李沆提议道“不如派侯仁宝去试试?他之前在邕州的时候,和杨延嗣一起共事过,应该有几分交情。” 赵光义一锤定音,“那就派候仁宝去。” …… 辽国。 西京城。 辽国皇宫内。 年仅四旬的萧倬萧太后头戴一顶镶嵌着宝石的帽子,身穿着一身黑色绣着凤纹的长裙,端坐在龙椅上。 萧太后虽然已经四旬了,可是日常保养的很好,又久居在深宫里,所以整个人看起来皮肤很白嫩,完全不像是四十多岁的一个中年女人,更像是一个二十五六的美艳妇人。 在萧太后身旁,七八岁的辽国小皇帝,手里握着一柄小匕首,在不断的刺着面前的一本书籍。 萧太后最宠爱的铁镜公主,陪坐在一侧,正在和萧太后说话。 “母后,宋国使节太不识趣了,女儿问他要嗣仙人近日里作的新诗词,他却说跟女儿说没有。他们简直是不把我大辽放在眼里。母后您应当好好收拾收拾他们,为女儿出出气。” 铁镜公主娇蛮的向萧太后告状,小嘴撅的能挂一个油瓶。 萧太后宠溺的瞪了铁镜公主一眼,责怪的说道“这你可就错快了人家了,据母后所知,杨家一门不被东京汴梁城里的权贵们所容,已经被驱逐到了代州。 你问人家使臣讨要诗词,人家自然没东西给你。 而且母后还听说,嗣仙人已经有两年半没有新作出世了。” 铁镜公主闻言,瞪着眼睛鄙夷道“似嗣仙人这种大才,就应该给予极高的礼遇。南蛮的皇帝太可恨,居然连这种大才也容不下。 母后,您不如派人把嗣仙人请到咱们辽国来。” 萧太后摇头笑道“你口中的这位嗣仙人可不是一般人。此前你耶律叔叔在雁门关负伤,就是被他所伤。据你耶律叔叔说,此子不仅文采卓然,而且还有万夫不当之勇。” 铁镜公主眼中异彩连连,她惊喜的叫道“嗣仙人竟是这般奇男子。” 在一边玩匕首的小皇帝仰起头,一脸傲娇的说道“杨延嗣有什么好的,左右不过是一个南蛮子。等朕长大了,带兵平了宋国。把杨延嗣抢过来,送到皇姐你的府上去。” 说完这话,小皇帝又补充了一句,“最好割了他的舌头,打断他的双手,让他一辈子也作不了诗词。” 前半句话铁镜公主听着很受用,后半句话,铁镜公主听了,眉头都竖起来了。 萧太后瞥了小皇帝一眼,淡然道“皇帝,今日你背了几首诗?” 小皇帝赶忙收起了小匕首,捧起了桌上已经被他捅的稀巴烂的书籍,摇头晃脑的开始背诗。 要问辽国小皇帝为何对杨七如此怨念深深。 只要瞧一瞧他手里捧着的书籍上那依稀可见的一行字就知道了。 上面明晃晃的写着,‘嗣仙人诗集。’ 杨七的诗词在大宋虽然受宠,可是杨七在大宋的身份,一直处在文臣和武将勋贵之间,因此并不太多的读书人推崇。 但是在辽国,杨七的诗词,几乎可以说受到了所有人的欢迎。 即便是萧太后这位位高权重的辽国主宰,也是杨七的半个粉。 也正是因为如此,萧太后在教授小皇帝学问的时候,经常会拿杨七的诗词让他学习。 这也是辽国小皇帝对杨七怨念的由来。 正当她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讨论杨七的时候。 耶律休哥捧着一卷羊皮卷,匆匆的进入到了殿内。 进殿以后,耶律休哥施礼道“臣耶律休哥见过皇嫂,见过陛下。” 铁镜公主识趣的起身,笑嘻嘻的施礼道“铁镜见过耶律叔叔。” 萧太后见耶律休哥神色匆匆的模样,凤眉挑起,问道“大元帅如此神色匆匆,可是发生了什么要事?” 耶律休哥随意的把羊皮卷递给了身旁的女官,沉声道“胜州丢了……” “胜州丢了?” 萧太后有些愕然。 这句话她有六年没有听到过了。 自从她帮着自己的儿子稳固了皇位以后,辽国就一直处于侵略的状态。 辽国不去侵略别人已经是万幸了,现在居然有人赶在辽国头上动土。 活腻了? 萧太后声音一下拔高了好几度,她一扫刚才慈母的神态,变的极具威严。 “是李继迁还是赵光义?” 耶律休哥郑重道“都不是。据探子回报,是杨家。” 萧太后眯起眼,冷声道“杨家?他们活腻了?” 耶律休哥说道“据臣对杨业的了解,他没有这个胆子。而我国的探子,在胜州发现了杨延嗣的身影。所以很有可能是杨延嗣一手策划的此事。” 萧太后沉声道“大元帅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理?” 耶律休哥正色道“应当夺回胜州,顺便给杨延嗣一个教训。让杨延嗣清楚的知道,招惹我们辽国的下场。” 萧太后缓缓点头,说道“如此,就按照大元帅说的办。大元帅即刻点兵,兵发胜州。” 耶律休哥单手捶胸,出了皇宫去点兵了。 辽国小皇帝在听到耶律休哥去打杨延嗣的时候,兴奋的直挥舞他的小拳头,恨不得能亲自上阵去教训杨延嗣。 铁镜公主在耶律休哥走后,轻声道“母后,也许此事并不是嗣仙人所为,您有何必大动干戈。” 萧太后瞪了她一眼,沉声道“你欣赏他的才华,母后同样欣赏他的才华。但是胜州的事情,是国事,不能凭借个人的喜好决定。” 铁镜公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下意识的吐了吐舌头。 然后悄无声息的捏了捏自己那个当皇帝的弟弟的小脸蛋,告罪了一声,就离开了皇宫。 第0503章 缘起于无心之举 铁镜公主出了皇宫,走到了自己马车前,冲着坐在马车车辕上那个带斗笠的驾车的汉子喊了一句。 “同样是杨家军,人家文武双全,是世间难得的奇才。你怎么就像是一个木头一样。” 见驾车的汉子不搭理自己,铁镜公主气哼哼的抽了他一鞭子,然后钻进了马车里。 坐在马车车辕上的汉子,目光有些呆滞,铁镜公主的鞭子抽在他身上,他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当铁镜公主在马车里坐定了以后,那个坐在车辕上的汉子就驾着马车,在大队公主府的护卫护送下,往公主府里走去。 马车出了皇宫大门,过了两条繁华的街道,进入到了一条并不宽的巷子内。 这一条被命名为乌塔巷的巷子,是公主回府的必经之路。 “嗖~” 突然,一道箭矢从街道一侧的树丛里射了出来。 紧接着,就是一阵的箭雨。 “有刺客……” 公主府的侍卫头领刚喊了半句话,就被一箭射进了喉头,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上百的公主府的侍卫,几个呼吸间,死的只剩下了十几个人。 几道箭矢射进了公主的马车里。 铁镜公主吓的赶忙往出跑。 驾车的汉子,在公主的马车遇袭以后,明显的皱了皱眉头。 当铁镜公主惊恐的钻出了马车以后。 在乌塔巷前后两端冒出了许多手持弯刀的黑衣人。 驾车的汉子一把把铁镜公主推进了马车,冷声低吼了一句,“结阵,护在车架两侧,随我冲过去。” 正处在慌乱中的公主府侍卫们听到了驾车的汉子的话以后,下意识的就护卫在了马车两侧。 铁镜公主一个屁股蹲跌进了马车内,头撞在了马车的车壁上,刚想恼怒的冲出去骂人的时候。 就听到驾车的汉子一抽拉车的马匹。 “驾!” 马车在驾车的汉子催动下,快速的冲向了乌塔巷的一端。 铁镜公主又一头栽进了马车里。 “啪!” 马车在接近了黑衣人以后,驾车的汉子扬起了长鞭,鞭子在黑衣人手里一卷,卷走了一柄长刀。 驾车的汉子夺过了长刀,握在手里,一跃跳到了前面驾车的马匹的马背上。 他手里的长刀,像是死神手里的镰刀,左右挥舞,收割着挡在前面的黑衣人。 公主府的侍卫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护卫在马车两侧,随着驾车的汉子一起厮杀。 一行人奋力的厮杀了一炷香时间,终于摆脱了巷子里的黑衣人。 驾车的汉子却并没有因此停下,而是赶着马车一路冲到了公主府前。 公主府内的侍卫们,在看到了浑身染血的驾车的汉子以后,迅速的护卫在了公主马车四周。 驾车的汉子把手里的长刀扔在了地上,低声说了一句,“安全了……” 铁镜公主在侍卫们的呼唤下出了马车,一出马车就指着驾车的汉子破口大骂。 “你这个狗才,居然敢如此对待本宫。” 驾车的汉子丝毫不惧怕公主恼怒,他低着头,用斗笠遮住了自己的面目,低声的说道“现在派人去巷子里去抓人,应该还能抓到一两个活口。” 铁镜公主虽然恼怒,但是却没有失去理智。 她听到了驾车的汉子提醒以后,立马派人去乌塔巷子里抓人。 等到公主府的侍卫们押解着六个受伤的黑衣人回到公主府的时候,这些个侍卫们看驾车的汉子的眼神都不同了。 他们仔细检查过黑衣人的伤势,这六个黑衣人身上都有刀伤,应该是被人一刀砍翻在了地上。 最恐怖的是,砍伤他们的人,力道掌握的极其巧妙。 那一刀,不仅砍伤了他们,还让他们失去了行动力。 而且,还不至于让他们身死。 如此精妙的掌控力,非高手不能做到。 侍卫们在发现了这个情况以后,第一时间就报给了铁镜公主。 铁镜公主派人把抓住的刺客送到了宫里去交给了萧太后处置。 她决绝了身边的亲卫们严加看管驾车的汉子的提议。 她领着自己最亲信的婢女,到了公主府后院的马房里。 驾车的汉子似乎并没有因为今日救下了公主而感觉到有什么了不起。 当铁镜公主到了马房的时候,就看到驾车的汉子,正在帮驾车的马匹洗刷它们身上沾染的血迹。 铁镜公主移步到了驾车的汉子身边,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驾车的汉子怔了怔,低声道“公主殿下不是说小人是杨家军吗?那么小人以前自然是杨家军的人……” 铁镜公主一脸警惕的盯着他,说道“正因为你以前是杨家军,本宫才要好好的问清楚。杨家军的人不少,但是有你这一身功夫的人却不多。你在杨家军中,到底是什么人?” 驾车的汉子刷马的动作一顿,瓮声瓮气的说道“小人在杨家军中,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你说谎!” 铁镜公主娇憨的指着驾车的汉子,哼哼道“你以为你不说自己的姓名,就能瞒得过本宫?” 驾车的汉子,平静的盯着铁镜公主,问道“那么公主以为,小人是什么人?” 铁镜公主皱了皱鼻子,冷哼道“以前本宫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可是自从你今日显露了功夫以后,本宫就猜到了你的身份。” 铁镜公主也不给驾车的汉子反驳的机会,她摆出了她所知道的证据。 “当日,本宫是在河边救下的你。而据本宫得知的消息,耶律叔叔去攻打雁门关的时候,曾经有一支杨家军,暗中偷袭了他大军的粮草。 而率领这一支杨家军的将军,在我大辽兵马的围追堵截下,跳崖身亡。 而在那山崖之下,就是本宫当初救下你的那条河流。 近日,频频有人在幽州城内探测这位杨家军将军的消息。 本宫得知以后,就追查了一下。 才发现,这位丢在辽国的杨家军的将军,就是杨家四郎,杨延辉。 而你,就是杨延辉,对不对?” 驾车的汉子抬起头,露出了一张沧桑的面孔,在听到了杨延辉这个名字的时候,身体明显的有些僵硬。 如果有认识他的人在他身边,一定会认出他。 他就是流落在辽邦的杨延辉。 杨延辉愣了好久,低声回了一句,“杨延辉已经战死在了秃头山,我只是杨家军的一个逃兵,我叫木易。” “哼!” 铁镜公主冷哼道“你再否认也没有用,你就是杨延辉。” 铁镜公主见杨延辉无动于衷,她皱眉道“你要是承认你是杨延辉,本宫就把今日在皇宫里听到的消息告诉你。” 杨延辉手持着刷子,继续刷马,一边刷马,一边说道“小人只是杨家军的一个逃兵,并不是杨延辉。小人余生,只想好好的帮公主养马,其余的事情,小人没资格过问。” 铁镜公主气哼哼的道“你不听也得听,在这座公主府内,还没有人敢忤逆本宫的意思。本宫告诉你,你们杨家的杨延嗣惹祸了。他带兵抢了我们大辽的胜州。母后知道以后,大发雷霆,她已经命令耶律叔叔统领了几十万的兵马,到胜州去诛杀他了。 只要耶律叔叔大军一到,不仅会杀死杨延嗣,还会杀死你爹、你娘,还有你其他的兄弟。” 杨延辉用力一捏,捏碎了手里的刷子,他声音沙哑的说道“不可能,杨家的人都在汴京城。你们辽国的兵马不可能打到汴京去。” 铁镜公主不屑的嘟了嘟嘴,道“那是你孤陋寡闻,杨家因为得罪了汴京城里的权贵,已经被举家逐出了汴京城。现在一家都在代州。” 杨延辉目光闪烁,他低下头,低声道“公主这是要拿话套小人,想要让小人承认自己是杨延辉?” 铁镜公主瞪着眼喊道“本宫何须做那种下作的事情?你不信算了。” 扔下了这句话,铁镜公主气哼哼的离开了。 铁镜公主一走,杨延辉就下意识的望向了代州的方向,神色凝重的低声呢喃道“为何会如此?” 公主府闺房。 怒气冲冲的铁镜公主回到了闺房里以后,身上的怒气全都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谋得逞的洋洋得意。 伺候在她身旁的婢女摸不准她的脉,试探的问道“公主,您今日的举动很反常,那个马夫木易到底是不是杨延辉?” 铁镜公主斩钉截铁的说道“他当然是杨延辉。” 婢女愣了愣的说道“公主您怎么这么肯定?” 铁镜公主瘪了瘪嘴,道“这么多证据摆在面前,要是还不能证明他是杨延辉,那本宫这个公主就白做了。他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这却是事实。” 婢女惊叫道“既然可以肯定他就是杨延辉,那就应该赶紧把他送到宫里,交给太后处置。” “交给母后?” 铁镜公主瞪了她一眼,说道“交给了母后,我们以后就休想再接近他了。本宫还想留着他,然后好多从他嘴里探听出一些嗣仙人的消息呢。” 紧接着,铁镜公主像是狐狸一样笑道“更何况,本宫刚抛出去了诱饵,就等着他上钩呢。现在交给母后,岂不是少了一番乐趣。 今日他得到了本宫递给他的消息,保不齐就要和杨家的人联系。 说不准还能借此引出杨延嗣。 嘿嘿嘿……到时候本宫抓到了杨延嗣,就把他关在本宫的闺房里,让他天天给本宫写诗词。 每天让他写两篇,不不不,应该让他写五篇。 少一篇,本宫就用皮鞭狠狠的抽他。” …… 此时此刻的杨七,完全不知道有人想用他的四哥当鱼饵,然后钓起他这一条大鱼,囚禁他、奴役他、抽打他。 此刻,他看着面前的王贵,一脸的为难。 自从寇准押送着大批的粮草到了丰州以后。 杨七果断把丰州连带胜州的一切政务交给了寇准。 他把从丰州征调到的兵马挑选了一番后,留下了不合格的在丰州开采铁矿。 剩余的五万合格的青壮,全被他带着到了胜州的陈家口。 一到陈家口,还没来得及去检查陈家口的城墙,就撞上了带着大同军前来支援他的王贵。 当见到王贵和两万大同军的时候,杨七实在有些犯难。 按理说,到了今时今日这个地步。 杨七恨不得把丰州、胜州所有有战斗力的百姓全都堆到陈家口抵御辽人。 因此,大同军到来,对他而言,确实是一大助力。 但是这个助力虽大,身上带的麻烦也不小。 大同军从编制上而言,是隶属大宋朝廷的兵马。 而胜州,却不是大宋的地盘。 大同军出现在胜州,帮助胜州作战。 这就是在变相的告诉天下人,胜州已经被杨家给统治了。 一旦这个风声传遍了天下。 那一个狼子野心的帽子就扣在了杨家头上了。 以老杨性格,恐怕会羞愧至死。 杨七之所以在丰州和胜州大肆征兵,就是不愿意让老杨掺和到这件事中来。 他不愿意让老杨难做。 还有,杨七不愿意在将来打退了辽人以后,稳固了丰州、胜州,然后被朝廷摘桃子。 大同军帮助胜州抵御辽人,很容易落下口实。 杨七几乎可以肯定,只要他在大同军帮助下,打退了辽人。 那么朝廷就会以四处宣扬,杨七之所以能打退辽人,完全是在朝廷的帮助下。 朝廷就会以大义的名分压杨家。 迫使杨家交出代州、丰州、胜州。 也许到时候会给老杨身上挂上一个郡王的名头,招老杨回京述职。 然后,等到老杨带着杨家一行人重新回到汴京城以后。 就有无数的阴谋会施加到杨家身上。 杨家也会被赵光义吞一个干净。 这可不是杨七愿意看到的结局。 虽然杨七对所谓的大义的名头并不在乎。 可是这些个大义的名头,压在老杨身上,那是一压一个准。 杨七衡量了得失以后,郑重的对坐在帅帐内,等候他命令的王贵道“王叔,劳烦您带着大同军回去吧。” 王贵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愕然道“七郎,大战在即,你就这么把两万兵马推出去?” 第0504章 百万军民共生死(为大萌趙廸加更!) 杨七坚定的说道“此战能不能胜,尚未可知。胜州的事情,皆是我杨延嗣一人所为。我不能把爹和大同军牵扯进来。” 王贵放下了手里的茶杯,郑重道“七郎,胜州的事情,到如今,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从你在胜州露面的那一刻起,就是整个杨家的事了。 要知道,杨家如今在代州,而你却是代州权知州,你的一言一行,就代表整个杨家。 甚至还代表了我们这些依附在杨家麾下的家将。 就那王叔来说,王叔一家人,和你们杨家是一体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杨七无奈了摇了摇头,说道“此番和辽人大战,是我和辽人的战争,并不牵扯大宋。可是大同军一旦参与了进来,那就和大宋扯上了关系。 我可不想把辛辛苦苦打下了丰州和胜州交给朝廷。” 王贵正色道“那是当然,朝廷打不下丰州和胜州,却被你给打下来了,自然不能轻易的交给朝廷。” 杨七摇头笑道“你我不同意把丰州和胜州交给朝廷,可是我爹会同意吗?” “这……” 听到了杨七这话,王贵面色有点儿犯难。 王贵和老杨也算是几十年的老搭档了,自然了解老杨的脾气。 眼见王贵一脸的为难。 杨七笑道“所以,只要大同军不参与进来,谁也别想从我手里拿走丰州和胜州。朝廷就算是用大义的名分,也压不住我。” “七郎……” 王贵还要说话,却被杨七抬手拦下了。 杨七摆手道“王叔,事到如今,多说无益。你速速带着大同军回代州。一旦我这里和辽国展开了大战。朝廷说不定会在背后捅我一刀。到时候不求你们帮我抵御朝廷的兵马,只求你们帮我纠缠几日。” 杨七态度很坚决。 王贵只能长叹了一声,道“罢了,老叔这就把人带回去。只是,凭你手里的这些临时凑起来的兵马,没有大同军帮衬,如何能够打赢辽国。” 杨七平静的道“我已经向丰州、胜州所有的百姓下过命令。我两州之地,百万军民共存亡。辽人想要拿下胜州和丰州,就只能杀光我们。” “嘶~” 王贵倒吸了一口冷气,也不说话,冲着杨七抱了抱拳,起身准备离去。 杨七似乎想到了什么,在王贵起身以后,追问道“王叔,据我手下的人探查到,郭达部在丰州、胜州边界兵败以后,就率领了百人逃进了代州。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 王贵怔了怔,说道“碰见了,令公亲自砍下了郭达那个汉贼的人头。” 杨七大喜道“还请王叔会去以后,命人把郭达的人头腌制好,送到我这里来。我有大用。” 王贵点了点头,道“晓得了。” 就这样,王贵带着两万大同军,气势汹汹的赶到了胜州,却垂头丧气的离开了胜州。 送走了王贵。 杨七跨马到了陈家口。 如今,陈家口的工地,已经聚集了四十万人。 四十万人黑压压的一片,几乎把陈家口工地填满了。 杨七到陈家口工地的时候,正赶上了饭点。 工地上的做饭的草棚子,绵延的搭起了近两里地。 大锅里熬着面糊糊,里面飘着一些野菜。 撒上一撮盐巴,百姓们吃的香甜。 杨七在工地上找到杨大的时候,杨大正带着陈耀,两个人一人捧着一个大碗,蹲在百姓们中间,吃的香甜。 杨七长了一张饕餮嘴,根本吃不惯工地上简陋的饭食。 杨七随手拽了一颗狗尾巴草,塞进了嘴里,噗通一声贴着杨大坐下了。 陈耀见到了杨七,就要站起身施礼。 杨七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杨大神色如常,他一边吃面糊糊,一边随口问道“把王叔打发走了?” 杨七点了点头,有些意外的问道“你早就猜到了?” 杨大乐呵呵一笑,手里抓着用树枝折成的筷子,指了指遍地的百姓们。 “这里的人,有丰州的、有胜州的,甚至还有党项人,可就是看不见一个代州的人。仅此一点,就足以证明,你并不愿意让代州的人插手此地的事情。 甚至还包括和辽国的战事。” 杨七乐道“还是大哥你了解我。” 杨大瞪着眼,骂道“了解各屁,没有大同军帮忙,就凭借咱们手上那些临时征召的百姓,怎么跟辽人打?辽人个个能征善战。而你手下的兵马,有八成都是一群没打过仗的新兵。拿什么赢人家啊?” 杨七平静道“赢不了也得打。丰州和胜州,有百万军民。辽人有本事,就把这些人都杀了。” 杨大闻言,瞳孔一缩,他下意识的看向了陈家口汇聚的四十万百姓。 半晌,吐出了两个字。 “你狠!” 杨七大笑道“辽人最好期盼这一战能打死我。不然,辽国终会倒在我手里。哈哈哈……” 杨大把手里的碗筷齐齐的扔到了杨七身上,破口大骂道“你这个疯子。” 骂完了这一句,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杨七扯着嗓子对着杨大的背影问道“你去干嘛?” “筑城!” 杨七闻言,笑得更得意了。 这就是兄弟。 明知道你在发疯,还愿意陪你疯下去。 心情大好的杨七转头问陈耀,“陈耀,城墙筑起了多高?” 正在舔食黏在碗壁上面糊糊的陈耀,听到杨七的问话,下意识抬起头,结果沾了一鼻子的面糊糊。 陈耀没有去擦掉面糊糊,而是郑重的向杨七汇报道“已经筑了两丈高了。不过延平将军说要筑到最少四丈高。 百姓们现在分成两拨,不分昼夜的在筑城池。” “两丈了?” 这个筑城的速度,已经可以说是很快了。 事实证明,人多确实力量大。 两丈高的城墙已经起来了,杨七抵御辽人的信心有增多了两分。 他勉励了陈耀几句,就离开了工地。 离开了工地,杨七就去巡视军营。 军营里,如今屯有十万兵马。 除过了复兴军以外,尚有杨七从丰州征召的五万兵马,以及在胜州又临时增加的三万兵马。 十万兵马囤积在军营里,场面十分壮观。 已经补齐的三万复兴游骑兵,全部交给了殇倾子在训练。 殇倾子虽然是个半路出家的将军,不过他在西北已经统领着骑兵作战了两年多了,所以在骑兵训练上,多少有一点心得。 当然了,主要是杨七手上能用来训练复兴游骑兵的也只有殇倾子了。 剩下了七万步卒,其中两万是复兴步卒,另外的五万,杨七另外给了个番号,叫晋军。 这七万步卒,暂时都交给了杨五训练。 为了配合杨七的工作,杨七还把刚从代州赶过来的彭湃,派给了杨五。 彭湃熟知的那一套训练稻草人的法子,在军中很实用。 杨五在得知了彭湃的练兵的法子了以后,立马和彭湃愉快的搅和在了一起。 而手熟的彭湃,借着职权的便利,也开始在军中发展起了稻草人。 目前,军中有三分之一的监军和参军,已经被他发展成了稻草人了。 杨七在军营里巡视了一圈,一脸唏嘘。 然后被恼怒的杨五给赶出了军营。 杨五觉得,杨七是在嫌弃自己练兵的方法。 可事实上,杨七是在唏嘘步卒的装备。 如今,杨七麾下的兵马里面,只有复兴游骑兵勉强的凑齐了一身皮甲、一柄弯刀、两匹马的齐全装备。 复兴步卒和晋军步卒,只有一柄刀,而是还大小不一,不是制式。 老远看过去,就像是一群流民。 想到装备。 杨七又匆匆赶到了陈家口临时建造的兵器铸造工坊。 杨七在平定了丰州和胜州以后,立马就命令马面,召集了两州内所有的工匠,同时还从折家借调了一批工匠。 汇聚了三千人,开始昼夜不停的铸造兵器。 锻造兵器所用的铁,有一半是杨七缴获的兵器盔甲熔炼出的铁块。 还有一半是杨七从丰州运过来的铁矿。 丰州的铁矿,几乎是半露天的,铁量非常丰富。 杨七派人昼夜不停的挖掘了往陈家口运送。 而胜州又有煤矿,杨七果断的就地取材。 目前兵器作坊内,锻造的兵器有两种。 一种是横刀,一种是箭头。 横刀是每一个兵卒的标配。 而箭矢则是守城的利器。 杨七进入到工坊里以后,就看到铁匠们喊着号子在捶打顽铁。 杨七巡视了一圈,眉头缓缓的皱起来了。 他招来了马面和兵器作坊的大师傅。 “目前作坊里一天能出多少兵器?” 马面用手比划了一下,兵器作坊大师傅憨厚的笑道“每天能出合格的横刀三百把,箭头四千。” 杨七皱眉道“怎么这么少?” 马面垂头丧气的低下头。 兵器作坊大师傅脸上的笑容一僵硬,说道“将军,每天打出了横刀虽然多,可是大多都不合格。” “不合格?” “对,基本上除了我们这些从折家过来的工匠外,剩下的人,只有两三人能打造合格的横刀,其余的都不行。” 杨七眉头皱的很深,“刚在我在里面转了一圈,看到你们在锻造兵刃的时候,明显有特殊的技巧,为什么你们不尝试一下教给他们?” 兵器作坊大师傅干巴巴的一笑,搓了搓手,道“属下们用的基本上都是不传之秘。所以……” 古人对门第这种事儿很重视。 很明显兵器作坊大师傅不愿意把这种锻造的技艺传给其他的工匠。 在这种办法上,杨七也没办法去强迫别人。 杨七沉吟了一下,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道“你看看这样如何,你们锻造横刀的秘法,基本上都在锻打和淬火两道工序上。 不如你把锻打的秘法传给他们,让他们一心锻打刀胚。而你和你的那些师兄弟以及徒弟,负责把刀胚锻造成成刀。 至于后面镶嵌刀柄和刀颚的事情,不如交给一些细心的妇人去做。 如此分成三道工序,可以简短工时,也能快速的锻造出更多合格的兵器。” 折家锻造横刀的工艺可是从盛唐时期传承下来的。 唐刀的威名,可不是吹的。 即便是现在大宋的许多精锐,用的也是唐刀。 提到唐刀,就不得不多说两句。 所谓的唐刀,并不是泛指一种刀具。 而是四种刀具的统称。 其一曰障刀,其一曰横刀,其一曰陌刀,其一曰仪刀。 以上所述的四种刀具,统称为唐刀。 其中唐刀的代表就是陌刀和横刀。 陌刀的工艺已经失传了,所以大多数人所认为的唐刀,其实就是横刀。 折家传承了横刀铸造。 铸造出的横刀韧性十足,杀伤力惊人。 杨七让兵器工坊大师傅交出锻打的工序,他明显还是犹豫。 横刀的韧性有一半就是因为锻打的缘故。 杨七从脖颈上撤出了一直悬挂在他脖颈上的玉牌,摆在了兵器工坊大师傅眼前,冷声道“我现在只是要锻打的秘法,不要淬火的诀窍。而且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他们知道了锻打的秘法,也不会传出去。” 兵器工坊大师傅见到了杨七脖颈上的玉牌以后,先是一愣,然后苦笑道“老奴明白了。” 一个称呼上的转变,就说明了兵器工坊大师傅知道杨七脖颈上的玉牌代表什么。 杨七改变了兵器工坊的工序,又给兵器工坊填进去了两千人。 兵器工坊的产量翻倍的提升。 一日间,横刀的产量提升到了一千四百把,箭头的产量提升到了一万枚。 同时,杨七又调派了一批妇人,开始给箭头后面加上箭簇和箭杆。 在杨七整体的把陈家口的一切都梳理了一遍以后,所有的工作都加快了许多。 而杨七自己,调集了一百多稻草人,躲在军营里不出来。 陈家口所有人,都在加紧备战,等待辽人的到来。 然而,杨七没等到辽人,却等到了一群意外来客。 第0505章 色胆包天(为大萌趙廸加更!) 陈家口。 中军大帐。 王行套着一身怪异的衣服进入到了帐篷内,见到了杨七以后,一个劲儿的在憨笑。 杨七正在批阅寇准派人送来的丰州、胜州两地的政务。 见王行进入到了帐篷里以后,一个劲的冲着自己傻笑,就没好气的道“有什么喜事引得你这么高兴?难道是有人介绍了一个老寡妇给你当婆娘?” 王行乐呵呵的笑着,摆动着胳膊腿儿,神神秘秘的问道“将军,您瞧瞧属下今天有什么不同的?” 杨七放下了手里的笔,仔细打量了一下王行,说道“今天的衣服看着不一样,有些大了。” 王行夸张的叫道“将军,您别瞧着这衣服大了,这里面可有大学问在。” 说着,王行就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在自己胸膛上狠狠的划了一刀。 长刀在王行的衣服上划开了一个口子,但是却没伤到王行。 杨七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惊讶道“这是棉甲?” 王行得意的竖起大拇指,说道“还是将军您有见识,这确实是棉甲。” 杨七站起身,离开了桌案,走到了王行面前,仔细端量着棉甲,问道“哪儿来的?” 王行嘿嘿笑道“有人送了六大车,整整一万多件,已经到了军营门口了。” 杨七大喜道“快快带我去看看。” 大战在即,任何一个能帮助杨七取得胜利的东西,杨七都不会错过。 王行带着杨七出了军营,在军营门口的两棵老槐树旁,蹲着一群衣衫褴褛的汉子,他们似乎很少出远门,所以对军营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和畏惧。 为首的是一个老头子,瞧着年龄,已经有七十多岁了,颤颤巍巍的像是一阵风能吹到。 王行见到了老头子,大声的呼喊道“郑老西儿,我们将军来了。” 老西儿可不是人名,而是一种口语。 寇准就因为在代州任职了一任县令,就多了一个寇老西儿的诨号。 郑老西儿瞧见了王行身边的杨七以后,慌忙的站起身,搓着手凑到杨七身边施礼。 “草民参见将军。” 杨七上前,扶起了郑老西儿,道“老人家不必多礼。” 郑老西儿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转头瞪了一眼还愣在原地的族里面的小年轻,瞪眼道“还不叫人,傻愣着干嘛。” 那些个蹲在地上的汉子们,纷纷起身局促的向杨七施礼。 杨七说了一句,“不必多礼。” 郑老西儿搓着手,说道“将军先前把辽人赶出了胜州,如今为了我们这些老西儿,又要守在陈家口。草民们也没啥报答将军的。听说将军麾下的兵马没个防身的东西。草民就发动了镇子上的大家伙儿,赶制了一批棉甲,给你们送来。” 杨七望着牛车上捆绑的整整齐齐的棉甲感触良多。 牛车上的棉甲很多,打理的也很整齐。 可是那颜色不一的布料,却告知了杨七这些棉甲的来历。 胜州的百姓,在辽人的剥削下,本来就过的凄惨。 如今为了凑足这些个棉甲,只怕整个镇子上,都没有完整的被褥了,估计也没有多少衣衫可以穿了。 而且,棉甲里面许多要害处要缝制铁片。 相信郑老西儿镇子上的带铁的东西,也被他们搜刮干净了。 杨七深深的向郑老西儿作揖,“我相信,将士们穿着这些棉甲,一定会不死不退的。” 郑老西儿被杨七施礼的动作吓了一跳,他慌忙的躲闪过了杨七施礼。 有些慌张的说道“都是好娃娃,可不敢让他们死。最好都能活着回来。” 杨七郑重的点了点头,转身吩咐王行,道“快去让火头军,准备几桌饭食,让大家都填饱肚子。再去找掌管钱粮的军司马,支一笔钱财和粮食交给郑老西儿。” 王行领命,立刻就去办了。 郑老西儿一个劲的叫唤着,“将军啊!咱们只是想尽一份力,可不敢拿钱粮,拿了亏心啊。” 杨七安慰了郑老西儿几句,吩咐着已经传达完了杨七的命令回来的王行先带着郑老西儿一行下去休息。 他匆匆回到了大帐内,铺开了一张宣纸,提笔挥毫,在上面写了一行大字。 “伐辽第一功!” 五个大字,写的刚劲有力。 杨七又取出了自己的引信,在上面盖上了印。 就在这时儿,王行匆匆进入到了大帐内。 “将军,那个倔老头儿不肯领受将军的好意,带着他的人跑了。” 杨七长叹了一声,苦笑道“好一个倔老头儿。这就是淳朴的百姓啊!你对他们的好,他们一刻也不会忘。” 杨七卷起了桌上的宣纸,说道“快马加鞭去送给郑老西儿。送完了东西,再去一趟丰州城,告诉寇准,凡事持有本帅手书的村镇,一律减免五年赋税。同时,让军司马,派人把钱粮送到郑老西儿他们的镇子上。” 王行恭敬的接过了杨七的手书,郑重道“属下遵命。” 郑老西儿拿到了杨七手书和军司马送过去的钱粮以后,会有何反应,杨七不知道。 但是杨七觉得,在他钱粮充足的情况下,不能苦了善良的百姓。 然而,杨七以为这件事儿就这么结束了。 却没想到,郑老西儿似乎是开了一个头儿。 从郑老西儿送过了棉甲以后,各地的百姓们也陆陆续续送来了许多东西。 几乎送什么的都有。 而且他们完全不图回报,似乎为了避开杨七的赏赐,后面送东西的人,干脆就把东西送到了军营门口以后,人就消失了。 即便是杨七命人给郑老西儿送去的钱粮,也被他们悄无声息的送回来了。 杨七让军司马统计了一下。 百姓们送来的东西,有一半儿都是吃食。 剩下的一半儿,有棉甲,有铁甲,有兵器,还有不少的弓弩。 杨七甚至在百姓们送来的东西里,发现了一百套的明光铠。 而且从上面的压印和阴文看,都是唐朝的老物件。 杨七被百姓们感动了淳朴感动了一把。 他大手一挥,决定了减免胜州百姓五年的农税。 丰州城的寇准,在拿到了杨七的命令以后。 当即就要辞官。 最后还是杨七派人送去了一部分在胜州缴获的辽人的财物以后,才稳住了要辞官的寇准。 寇准不客气的收下了杨七送去的钱财以后,还派人义正言辞的告诉杨七。 如果杨七再这么肆无忌惮的减免农税的话,他立马辞官。 而且是没有三百万两银子补入府库,他非辞不可的那种。 杨七也明白,寇准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诫他,让他不要凭借自己的喜好肆意的搅乱丰州、代州和胜州的政务。 寇准如今可是统管三州政务的大佬。 放在大宋,那可是从三品的官衔。 杨七深刻的明白寇准的意思,也就没去责怪他。 正当杨七被百姓们感动的一塌糊涂的时候,给他添堵的人,达到了代州。 汴京城天使到达代州的消息,早已传到了代州城府衙内。 陈江陵作为代判代州事,亲自阻止了一班人马迎接。 代州城南门。 陈江陵穿着官服,带领着府衙里的人,恭迎汴京城的天使。 侯仁宝坐着八抬大轿,身后跟着大队人马,捧着圣旨,打着令旗,举着仪仗到了代州府南门。 达到了代州城南门以后。 一字排开的二十位金甲护卫,威风凛凛的。 “下官代判代州事陈江陵,恭迎天使。” 陈江陵领着代州府衙里的大小官员,躬身恭迎侯仁宝。 侯仁宝随手掀开了轿帘,瞥了陈江陵,然后放下了轿帘子,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陈江陵?你算个什么东西。叫杨业和杨延嗣来见我。” 一句话落。 把陈江陵气的脸色涨红。 陈江陵却不敢发作。 他依旧躬着身,摆手让衙役们去杨府找老杨。 老杨在得到了消息以后,匆匆的赶到了代州城南门。 老杨对于大宋朝廷是忠诚的,对于大宋朝廷派来的天使是敬畏的。 到了代州城南门以后。 老杨恭敬的对侯仁宝的轿子施礼,道“草民杨业,恭迎天使。” 八抬大轿内,侯仁宝在闭目假寐,似乎没有听到杨业的声音。 老杨就这么躬身站着。 足足站了两个时辰的时间,轿子内的侯仁宝才睁开了双眼,淡淡的问道“杨延嗣呢?为何他不来见本官?他可知道怠慢了天使,是何种罪过?” 老杨沉声道“小儿有要事在身,得罪之处,还望天使海涵。” 侯仁宝打了一个哈欠,道“罢了,本官就暂时不追究他的罪责了。本官困了,给本官准备一个休息的地方。本官要小酣一会儿。” 自始至终,侯仁宝都没有下轿子的意思。 侯仁宝的轿子进入到代州城以后,直接抬到了代州城驿站。 侯仁宝派人去驿站里面瞧了瞧,觉得不满意。 老杨只能安排侯仁宝住在了杨府。 侯仁宝住进了杨府以后,彻底当起了大爷。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甚至还有要老杨伺候他的意思。 老杨也事事顺着他。 毕竟,老杨心里有愧。 他觉得杨七在胜州干的事儿,明显是杨家对不起了朝廷。 酒足饭饱了以后的侯仁宝,由老杨亲自陪着参观杨府。 在杨府里转了一圈,瞧着奢华了杨府,明目张胆的向老杨索贿。 老杨将他到了代州以后,好不容易攒下的一万两银子,全部送给了他。 就这,侯仁宝还不满意。 嫌弃老杨送的少了,频频出言讥讽老杨。 大宋的文人,在武将面前,特别是老杨这种忠心耿耿却失去了权势的武将面前,非常的硬气。 老杨被侯仁宝讥讽着,心里恼怒,却不敢说出来。 侯仁宝在杨府转了一圈,就到了杨七的院子外。 杨七的院子,算是杨府内一块精致典雅的地方。 瞧着了杨七的院子以后,侯仁宝翘起了八字胡,问道“此处是何地?” 老杨陪着笑脸道“此处乃是小儿杨延嗣和儿媳住的地方。” 侯仁宝顿时来了兴致,也不跟老杨打招呼,迈步进入到了院子里。 “进去瞧瞧。” 绕过了院子前的竹林,一座小楼,一汪湖水出现在了侯仁宝面前。 在那湖水旁边,一位佳人皱着眉头,痴痴的望着天边。 佳人貌美,宛如九天玄女。 侯仁宝一下子看痴了。 “咳咳~” 老杨瞧着侯仁宝那色迷迷的嘴脸,黑着脸咳嗽了一声。 事实上老杨心里也震惊,他知道儿子新收入了府中一个妾室,听说美的倾国倾城,只是一直没见过。 也许有人觉得夸张,事实上一点儿也不夸张。 初醒虽然进了杨府,可是并没有向老杨和佘赛花敬茶。 而老杨也基本上不到儿子的小院子里来,更不可能跑到儿子院子里来看儿媳妇。 初醒又足不出户,所以老杨还真没见过初醒。 老杨咳嗽了一声,把侯仁宝惊醒了。 侯仁宝望着初醒,吞咽了一口口水,下意识问道“此女是谁?” 老杨听到这话,面生怒意。 泥人还有三分火性呢。 老杨也知道汴京城里的文官们经常互赠姬妾,可是这种肮脏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在杨家。 老杨沉声低喝斥道“侯天使,天色晚了,该回房歇息了。” 侯仁宝一颗心都挂在了初醒身上,那会在意老杨脸上的怒意。 他随意的摆手道“不晚不晚。本官听闻,杨延嗣收了一房美艳的姬妾,莫非就是此女?” 老杨再次重声提醒侯仁宝,道“侯天使,该休息了。” 侯仁宝反应了过来,抬起头看着满脸怒意的老杨,恬不知耻的说道“杨业,你若是把此女送给本官。本官回到汴京以后,一定帮你们杨家多说好话。说不定还能让你们杨家免遭牢狱之灾。 你应该清楚,杨延嗣在丰州和胜州做的事情,已经引起了陛下的震怒。 没有本官说项,你们杨家免不得满门抄斩之罪。” 老杨不接话,只是提醒了侯仁宝一句,“天色晚了,该休息了。” 同时老杨重重的咳嗽了两声,惊醒了正在湖边发呆的初醒。 第0506章 一条狗也敢乱吠?(为大萌趙廸加更!) 初醒见到了有外人闯进了院子,并没有惊慌,只是皱了皱眉,起身用幕篱遮上了面容,然后转身进入到了屋内。 侯仁宝见到了初醒要离开,就想快步追过去。 却被老杨死死的挡在了面前。 老杨面色阴沉的冷声道“侯大人,还请自重。” 侯仁宝恼怒的瞪着老杨骂道“杨业,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们杨家犯的事儿,死一百次都不够。本官只是讨要一个姬妾,就愿意帮你杨家说项,已经算是给你面子了。 你若再阻拦,坏了本官的兴致。本官就参你们杨家一本,让你们再死快一点儿。 等你们杨家被满门抄斩,姬妾流落到了官教坊,到时候她还不是一样任由本官玩弄。” “够了。” 老杨爆喝一声,沉声道“侯大人,我敬你是朝廷派来的天使,事事让你三分。但是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儿的人,岂是你能染指的。” 侯仁宝怒极反笑,“好啊!好你个杨业,你已经被夺了官职。在本官面前,你只不过是一介贱民而已。就凭你,也敢威胁本官。本官一定要让你杨家,吃不了兜着走。” “侯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老杨和侯仁宝的争吵,被在房内低头算账的曹琳听到了。 曹琳踱步出了小楼,讥讽的喊了一句。 曹琳挺着大肚子,先是向老杨躬身施礼,“儿媳见过爹。” 老杨揉了揉眉心,摆手道“你有孕在身,不必多礼。” 曹琳看向侯仁宝,侯仁宝同样看向了曹琳。 侯仁宝对着曹琳,也不客气,他讥讽的骂道“妇道人家,抛头露面,恬不知耻。” 曹琳不屑的挑了挑眉毛,“你只不过是一条狗而已,我为何不能在你面前露面?想当年,你考科举,两次不中。捧着文章跪在我们曹府门前,让我爹提携你。 你说说,你当时的样子,和狗有什么分别。今日有了官身,穿上了一身官皮,你就以为你不是狗了? 在我们曹家门前,你依旧是一条狗。” 侯仁宝被提气了旧事屈辱的旧事,当即恼怒的骂道“你这个贱人。” 曹琳凤眉一挑,冷声道“给我掌嘴。” 随着曹琳一声令下,从两边的竹林里,钻出了数十个身穿劲装的女子。 有人拦下了侯仁宝的护卫,有人拦在了老杨身前。 一个红衣的女子,到了侯仁宝面前,抬手就是两个大嘴巴子。 曹琳冷冷的瞪着侯仁宝骂道“我公公仁义,处处让你三分。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不论是在我们杨家眼里,还是在我曹家眼里,你都只是一条狗。做狗就要有做狗的觉悟。 敢冲着我们乱吠,要了你的狗命。” 侯仁宝何曾受到过这等屈辱。 自从他当年拜在了薛居正门下以后,就一直平步青云,仗着薛居正庇护,走到哪里那都是个人物。 进入了朝廷以后,他有处处揣摩圣意,很快成为了赵光义的心腹。 连几个皇子在见到他的时候,都得给他三分面子。 侯仁宝赤红着双眼,盯着曹琳,恶毒的道“贱人,今日你折辱本官,他日杨家败亡,本官一定要把你玩弄致死。” 老杨当即脸色就变了,他瞪着眼珠子,冷声道“侯仁宝,你是在欺我杨家无人吗?” 初醒在杨府上的名义,只是杨府的姬妾。 老杨虽然生气,但也只是生气而已。 可是曹琳可是杨七的正妻,折辱曹琳,就是在折辱杨家。 老杨焉能不怒。 若不是侯仁宝身上还有个天使的身份,老杨能当场锤死他。 曹琳听到了侯仁宝的话,脸色一变,她声音瞬间拔高了一度,“好,好得很。就凭你这一句话,你侯家满门上下,都该死。” 曹琳冷声对红衣女子吩咐,“甲一,你带一队人马,亲自去送侯仁宝一家上路。” 红衣女子代号甲一,是曹琳新组建的火山卫的头领。 她听到了曹琳的命令,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属下遵命。” 侯仁宝癫狂道“小贱人,本官乃是朝廷命官。你敢动我家眷,你也得死。你们曹家也不会好过。” 曹琳讥讽道“我曹家有先皇御赐的丹书铁卷在手,只要不造反。谁能奈何我曹家?” 侯仁宝还想还嘴,结果曹琳一点儿机会也不给他。 曹琳直接下令道“打断他的双腿,送到胜州去交给我夫君,就说我和妹妹被此人欺负了,让他看着办。” 火山卫的人,毫不犹豫的执行了曹琳的命令。 随着侯仁宝惨叫声响起,他的双腿已经被打断了。 老杨想阻止,却没来得及。 老杨一脸惊恐的说道“七儿媳,你可闯大祸了。” 曹琳对老杨轻声道“爹,这诸多的事情都是我夫君惹下的。您不应该带他受过。既然他们找的是我夫君,那么就把他们交给我夫君处理。请赎儿媳越俎代庖了。” 老杨愣了愣,长叹了一口气,“哎~” 老杨一句话也没说,幽幽的离开了竹林。 曹琳则毫不犹豫的派人把侯仁宝,连同陪着侯仁宝来的人,一起打包全部让人送去了胜州给杨七。 曹琳虽然猜不到杨七会如何处理这些人,但是她可以断定,以杨七的性子,在得知了侯仁宝的所作所为以后,侯仁宝的下场不会太好。 老杨离开了杨七的院子以后,步履阑珊的进入到了杨府正堂。 佘赛花挺着一个大肚子,出现在了老杨面前。 瞧见了老杨心情不好,佘赛花陪着老杨坐下以后,问道“相公,你这是怎么了?” 老杨长叹了一口气,把刚才在杨七院子里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告诉了佘赛花。 临了了还不忘感慨一句,“你说说,为夫是不是老了?被人欺辱到了头上,还不敢发作。到头来,竟然不如琳儿一个女娃娃。” 佘赛花听完了老杨的描述,明显的愣了愣,然后说道“相公你心里想的什么,妾身心里明白。相公您是怕七郎决裂出大宋,做了逆臣叛臣。所以想努力维护他和朝廷的关系。” 老杨自嘲道“老夫这么做有错吗?为何老夫当一个好人,要频频受辱。反没有琳儿那般杀伐果断的当恶人痛快。” 老杨狠声道“你知不知道,那侯仁宝,今日在城门外,让为夫等了他足足两柱香的时间。他在轿子里打鼾,为夫只能躬身在轿子外站着。 老夫对大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当年老夫在朝堂上的时候,他怎敢如此折辱老夫。” 佘赛花翻了个白眼道“那干脆反了。你自封一个王爷,妾身自封一个王妃。” 老杨当即瞪眼,骂道“胡说!为夫生是汉臣,死也是汉鬼。如今朝廷好不容易结束了五代的战乱,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为夫为了一己之私,挑起战火,和那些奸佞有何区别?” 佘赛花没好气道“那你那么不甘心做什么?正如儿媳妇说的那样,既然是七郎惹出的祸事,就让七郎去承担。” 老杨恼怒道“为夫怕七郎惹出滔天大祸。” 佘赛花摇头道“七郎是七郎,你是你。七郎要做什么,就由他去。当年你和你兄弟二人,一个在后周,一个在北汉。还不是照样的尽忠职守?” 老杨瞪了佘赛花一眼,说道“那能一样吗?” 佘赛花洒脱的道“如今你无官无爵,就你那点调兵遣将的权力,还是从五郎身上抢过来的。你居然不在朝廷任职,朝廷上的事情,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提到夺儿子的权力,老杨老脸一红,恼怒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训了一句佘赛花,老杨长叹道“还好老夫有先见之明,让王贵带了人去胜州。王贵老成持重,有他在。一定会盯着不让七郎犯错。” 老杨这话刚说完,就看到杨洪匆匆的进入到了正堂。 “老爷,王贵王将军回来了。现在带着大同军在城外的军营外,等您核准入营。” 老杨当即浑身一震,“王贵回来了?” 佘赛花也站起了身,皱眉道“他怎么回来了?” 老杨和佘赛花都是知兵的人。 夫妻二人看似不在意胜州的事情,实际上两个人一直都在暗地里关注胜州的事情。 毕竟拿下了胜州,和辽人大战,可不是一件小事。 夫妻二人和辽人打了半辈子交道了,了解辽人的强悍。 如今大郎、五郎、七郎,三个儿子都在胜州。 他们怎能不关注。 听到王贵回来了,他们心里都咯噔一下。 有王贵在胜州和王贵不在胜州,在他们心里完全是两个概念。 老杨当即,急吼吼的喊道“备马,老夫要立刻赶往军营。” 佘赛花也喊着她身边的丫鬟,让她准备轿子,她也要去军营。 老杨率先到了军营外。 到了军营外以后,就看到王贵率领着两万大同军,在等待老杨核准入营。 老杨见到了王贵,跳下马,第一句就是,“你怎么回来了?” 王贵苦着脸,无奈道“七郎把末将赶回来的。” 老杨暴跳如雷道“这个逆子想干嘛?” 王贵低声对老杨道“末将问过了,七郎说不想让大宋的人马参与到胜州的事情。瞧着他的意思,想把胜州变成杨家的自留地,不想交给朝廷。” “胡闹!” 老杨当即破口大骂,喊道“他想干什么?想裂土封疆,还是自立称王?老子还没死,他想都别想。” 姗姗来迟的佘赛花一下轿子,就听见了老杨在骂杨七。 她在丫鬟搀扶下,到了王贵身边,问道“七郎在胜州的情形如何?” 王贵直言道“情况不太乐观。七郎手底下虽然聚集了十万的兵马。但是大多都是刚应征入伍的。根本没上过战场。对上了强横的辽军,只是是输多胜少。 唯一可取的就是七郎聚集了四十万民夫,在陈家口筑造了一堵城墙。 瞧着规模,应该不下于雁门关。 有这一堵城墙在,应该勉强能抵御得了辽人。” 佘赛花缓缓的点了点头,又忧心忡忡的问道“是他让你回来的?你怎么不劝劝他?” 王贵无奈的再次解释道“他说不愿意让胜州的战事和大宋扯上关系。所以就打发我回来了。” 佘赛花捶胸顿足道“事到如今,那里还管的上这些。” 佘赛花说完了这句话,也不再搭理王贵,赶忙让人抬着她回杨府。 等到老杨把大同军全部核准了入营回到府里以后,就看到了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杨府上,几乎有战斗力的人,全部被佘赛花聚集在了杨府演武场内。 除此以外,当老杨入府以后,还有三百扎马合部族的少年,提着沉重的马刀进入到了杨府内。 老扎马合在得知了杨七有难以后,虽然不能动用那些已经被征调了进入到了城卫军中的族里的青壮。 但是他立马召集了族里十三岁以上的孩子们,一起到了杨府前来支援。 自从曹琳在代州城外开辟了一大片的菜园子,领着扎马合部族的妇人们开始种菜以后。 扎马合部族的人就成为了杨七最忠实的拥护者。 杨七帮扎马合部族男子们解决了出路,让扎马合部族的人过上了好日子。 曹琳帮扎马合部族的妇人解决了出路,让扎马合部族的人过上了顿顿有肉的日子。 最主要的是,杨七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扎马合部族做过什么。 扎马合部族的人,从心底里把杨七当成了最好的人,把杨七当成了圣主,当成了最英明的头人。 扎马合部族的每一个人都愿意为杨七去死。 即便是杨七率领着他们去攻打汴京城,他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老杨进入到了府内以后,瞧着聚集在府上演武场里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身影,六百多人,皱着眉头走到了佘赛花身边。 “赛花,你这是做什么?” 佘赛花一手扶肚皮,郑重的说道“既然七郎不愿意让大同军去帮忙,那妾身就让府上的人去帮七郎。府上的人,都是杨家的家仆和家将。跟大宋没关系。” 老杨叹气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佘赛花转头盯着老杨,郑重的问道“你去不去?” 第0507章 有故事的大管家 佘赛花这么一问,老杨脸上表情一僵,“老夫去干嘛?” 在老杨看来,去了就是叛国。 之前他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大同军过去帮衬,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是要让他亲自去胜州,那他打死也不会去。 佘赛花面色有些凝重,“大郎、五郎、七郎都在那边,妾身的三个儿子在陈家口,他们也是你的儿子。” 老杨脸色铁青,道“就算他们三个全部死在陈家口,老夫也不会入胜州一步。这是国朝大义。” 佘赛花气的浑身发抖,恼怒道“你不愿意去,那妾身去。妾身虽然多年不曾上阵杀敌,但是在西北我这个杨家令婆的威名,不比你杨令公的弱。” “胡闹。” 老杨瞪着眼睛训斥佘赛花,“你一个大肚婆,跑到陈家口去做什么?你是去帮忙,还是去添乱?” 佘赛花咬牙道“妾身这个当娘的,可做不到你这个当爹的这般铁石心肠。明明自己有能力,却不愿意帮儿子一把。” “哎~” 老杨跺了跺脚,长叹了一口气,他黑着脸把演武场里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戏的家将和家仆训斥走。 “都开什么,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骂走了家将和家仆,老杨低眉顺耳的安抚佘赛花,“赛花,你就别跟着胡闹了。你真当为夫这个当爹的不愿意管儿子? 孩子都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为夫是想管了管不了。七郎既然不愿意让王贵他们留下,那就说明七郎不愿意让府上的人参与到胜州的战事中去。 就算为夫亲自带人去了,他也会劝为夫把人带回来。” 佘赛花挺着大肚子,恼怒道“那咱们也不能坐视不理吧?当初你在雁门关遭遇了算计,七郎知道了此事以后,可是连夜带人出了汴京城去救你。 如今儿子有难,你坐视不管,你怎么对得起儿子对你的一片孝心。” 老杨苦笑道“我辈生而为将,一生征战沙场,各为其主,生死各安天命。七郎的事情,就随他去吧。以后你我夫妻二人,就待在这府里,享受几年安定的日子。” 佘赛花坚定的摇头,道“不行。” 老杨无奈道“回头为夫让杨洪带着府上的家将,去胜州帮衬七郎一把,你就别去添乱了。” 佘赛花闻言,明显愣了愣,说道“让杨洪重新出山,他会同意吗?” 杨洪在杨府上虽然只是一个老管家,可是杨洪在成为杨府管家以前,却是一个厉害人物。 只是后来因为一些缘由,辞去了身上的官爵,到了杨府当了一个管家。 论起统兵打仗的本事,杨洪还在王贵之上。 自从杨洪到了杨府当了管家以后,一直都忠心耿耿的做好一个管家应有的职责。 即便是之前老杨在雁门关遇难,杨洪也没有出手。 因此,老杨在提到请杨洪出山的时候,佘赛花明显的有些诧异。 老杨叹气道“事到如今,你我皆无法出手,唯有请他出马了。为夫去找他说项说项。” 杨洪的本事,佘赛花信得过。 有杨洪出山去帮忙,佘赛花心里放心了不少,于是她催促着老杨赶紧去说项。 老杨在府上的酒窖里,取了一坛烧刀子,抱在怀里,心思复杂的走到了杨洪所住的院子外。 杨洪住的院子很偏,在杨府内的一角,平日里很少有人涉足此地,因此显得幽静了不少。 院门口栽种了不少的树木,把整个月亮门堵的严严实实。 在树木之间,剪出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径。 老杨掩着小径进入到院子里,就看到了杨洪正惬意的坐在一张躺椅上,手里捧着一本兵书在 老杨走进了以后,杨洪在发现老杨的身影,他匆匆放下了书本,起身施礼。 “老爷,您怎么来了?” 老杨点了点头,把手里的酒坛子放在了杨洪身旁的石桌上,坐在了石桌旁边的石凳上,打趣道“老夫突然到你这儿,你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 杨洪憨厚的一笑,拱手道“老奴大概猜到了一些……” 老杨朗声大笑,唏嘘道“百胜将不愧是百胜将,智计无双。老夫不开口,想必你也猜到老夫此行的用意了吧?” 杨洪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道“老爷的用意老奴已经猜到了。恕老奴不能答应。” 老杨似乎早就料到了杨洪会这么回答,他面色平静的道“杨洪,你我主仆多年,我的性子你了解,你的性子我也了解。你因为当年的事儿,不愿意再出手。说实话,老夫也不喜欢强人所难。 只是,如今大郎、五郎、七郎,他们三个身处险地。老夫碍于身份无法出面帮忙,赛花身怀六甲也不可能披甲上阵。 唯今能助他们一臂之力的就只有你了。 他们三个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待他们如子侄,他们也待你如叔父。 难道你就真的忍心看着他们三个战死在沙场上吗? 如果他们真的身死了,你就不会心疼吗?” 杨洪愣了愣,眼中闪过一阵挣扎的神色,他咬着牙,沉声道“老爷,老奴当年发过誓,此生不再征战沙场。老奴不想违背自己的誓言。” 老杨沉声道“你的誓言真的比他们三个的性命还重要吗?你忍心陪着老夫一起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老杨追忆道“老夫记得,当年你最疼七郎,还经常把七郎架在你脖子上骑马玩。七郎在外面受了委屈,老夫总是想着息事宁人。你却暗地里出去帮七郎讨回公道。 你当时还说,等到七郎到了十八岁,就把一身所学传给七郎的。 这些你都忘了?” 杨洪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低吼道“你别说了……” 老杨却一点儿也没有放过杨洪的意思,他乘胜追击道“可是你没想到七郎后来学了文,没有跟你学兵法。你这一身所学也就没了传承。 你至今每日里都仔细研读兵书,老夫看得出你心里也不甘寂寞。 你也不想让自己一生所学都带进坟墓里。” 杨洪浑身颤栗道“老奴求求您,别说了……” 老杨站起身,声音沉重的吼道“你是谁?你是百胜将杨洪,你是名震西北的儒将杨洪……” “够了!” 杨洪咆哮了一声,蹲在地上老泪纵横。 老杨对此一点儿也没有怜悯之情,“你就真的甘心这么窝囊下去,你就真的甘心这么堕落的过一辈子?” 杨洪哭诉道“我也不想啊!我也不想啊!” 杨洪抬起苍老的手,颤巍巍的哭诉道“可是我一上战场,我这双手就开始颤抖,我就想到她当初倒在我怀里的模样……你让我还怎么上阵杀敌?怎么杀?” 老杨一把提起了杨洪,吼道“一个女人就把你打倒了吗?还是一个敌国的女人?” 杨洪颤抖道“可她是我一生最爱的女人!是我杀了她!” 老杨拽紧了杨洪的衣襟,把杨洪提到了自己身前,他沉声低吼,“你杀她是各为其主,怨不得她,更怨不得你自己。” 杨洪颤声道“可我还是不能原谅我自己……” 老杨扔下了杨洪,长叹了一口气,“你就继续这么废着……等七郎他们死了,老夫派人来通知你,去给他们收尸……” 扔下了这句话,老杨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杨洪所在的小院。 杨洪就那么瘫坐在地上,如丧考妣。 杨府里面,知道杨洪旧事的人并不多。 到目前为止,也只剩下了老杨和佘赛花了。 他们两个人一直把杨洪当成自己人,所以很少去提及杨洪的旧事,去触碰杨洪心里的那一块伤疤。 杨洪一直把这件事藏在心里,从不和人讲起此事。 如今被老杨揭破了,杨洪心里依旧承受不了。 人的心思,永远是世间最复杂的东西。 有人心里,一直操心的家国天下。 就像是老杨这种人。 有人心里,只想要一个温暖幸福的家。 就像是佘赛花。 而杨洪是一个痴情的人。 心里一直藏着一个人。 老杨没办法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杨洪头上。 有人说过,女人就是一个大酱缸,掉进去的人,就很难爬出来。 杨洪掉进了一个大酱缸里,爬了三十年也没爬出来。 老杨气哼哼的回到了杨府正堂的时候。 佘赛花匆匆迎了上来,“怎么样?他答应了没有?” 老杨气愤的摇了摇头。 佘赛花脸色难看,道“那可如何是好?” 老杨心里也恼火。 他即恼火杨七动不动就给他添乱,更恼火佘赛花这个慈母多败儿,最恼火的还是杨洪这个明明身怀大才,却甘愿等死的老家伙。 心里有火,老杨说话就不太好听。 “那个逆子想找死,就让他去吧。以后他的事儿老夫不管,你也别把他的事儿告诉老夫。” 佘赛花气的骂道“你好歹是个当爹的,怎么这么说话?” 老杨瞪着眼,喝道“我就这么说话。” 佘赛花气的当即就要叫大丫鬟给她穿戴盔甲,她要去胜州。 老杨当即就下令封闭了府门,谁也不让出去。 老夫老妻的就像是一对儿火药桶,撞在了一起。 …… 胜州。 陈家口。 杨七还不知道自己的老爹和老娘正在为自己的事儿赌气。 他正在忙率的加紧备战。 由于胜州百姓们援助,杨七麾下的复兴步卒,居然凑齐了两万套的棉甲。 将士们换上了棉甲花花绿绿的虽然看起来很滑稽,但是杨七却觉得,有棉甲的保护,他麾下的复兴步卒的战斗力,应该提升了一倍不止。 兵器工坊铸造的第一批的横刀和箭矢已经给将士们配上。 换了一次装备的复兴军,看起来已经脱离了流民兵的影子,开始向正规军大踏步的迈进。 杨七对此赶到很欣慰。 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辽人南下的脚步能慢一些,好多给他一天时间准备。 只要辽人迟来一天,杨七麾下的势力就能增加一份。 晋军的兵马在杨五和彭湃的训练下,也正在迅速的形成。 至少目前为止,晋军的兵马已经完成了简单的队列训练。 在队列训练完成以后。 杨五并没有按照原有的训练方式,去训练将士们杀敌的本领。 而是想出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去训练晋军的胆量。 这不,今日杨七在军中参观的时候,就看到了杨五在训练场上架起了五十个大火圈。 一队队的晋军军卒们,排成队列从大火圈中钻过。 杨五设立的大火圈可不是无害的,反而存在很多危险。 仅仅一上午的时间,晋军军卒里面,就有三百多人受伤。 即便如此,杨五依然没有停下胆量的训练,甚至在彭湃的帮助下,变本加厉的整出了许多惩治人的东西。 总之,从杨五开始训练军卒们的胆气开始。 军中的伤亡就没有开始停过。 而杨七的军中,也多出了一个专门安置伤兵的营地。 杨七在军中参观完了训练以后,就去了军中的伤兵营里,给从丰州、胜州临时征调的大夫们培训紧急救援的措施。 杨七就这么周而复始的忙着。 这一日,杨七刚从伤兵营出来,就见到陈耀欢喜的冲向他,隔着老远,就听到了陈耀惊喜的喊叫声。 “将军,城墙筑起来了。” 杨七闻言,明显愣了愣,等到陈耀走近以后,他愕然道“怎么这么快?” 陈耀乐呵呵笑道“咱们可是用四十万人在筑三里地的城墙,这已经算是慢了。今天城门楼子挂匾,延平将军让属下请您过去。” 杨七振奋的点了点头,道“等我一下。” 城墙筑造好了,对杨七而言可是一件大喜事。 有这一道城墙在,杨七就不会再惧怕辽人大军压境了。 杨七回到了帐篷里,清洗了一会儿以后,换上了一身已经抛光的明光铠,威风凛凛的跟着陈耀前往了陈家口。 到了陈家口以后,杨七就看到四十万的百姓们汇聚在一道高耸厚实的城墙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杨七站在这道城墙前,深情有些恍惚。 杨七记得,半个月之前,此地还是一片平地。 半个月后,却升起了一道高达四丈的雄关。 第0508章 复兴关 杨七在万众瞩目下,策马到了城墙下,他跳下了马背,抚摸着关墙上冰冷的青石,心里却一片火热。 陈耀猜不透杨七心里想什么,见杨七抚摸着关墙上的大青石,就赶忙解释道“这些大青石砖,都是百姓们一锤子一锤子从山中开采出来的,绝对没有偷工减料的。” 临了了还补充了一句,“属下和延平将军盯着呢,没人敢。” 杨七很像感叹一句,真是一个建筑史上的奇迹。 可是话到了嘴边,却生生咽了回去。 他转头望着那些负责筑城的衣衫褴褛的百姓们,他不认为这一座关城是一个奇迹。 这都是四十万百姓,用一双手,硬生生堆起来的,没有一点儿奇迹的成分。 杨七也绝不愿意,用奇迹两个字,去抹杀百姓们的功劳。 杨七登上城头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座高大的城门楼子耸立在城关上。 杨延平带着一群类似工头的老头子,正在等候他。 杨七冲着他们抱了抱拳,郑重的说道“辛苦诸位了。” 这些个工头老头子,连连摆手,道“不辛苦不辛苦……” 杨延平笑呵呵的走上前,说道“别讲这些客套话了,百姓们不喜欢。你真要觉得他们辛苦,以后统治此地的时候,就对他们好一点儿。” 杨七苦笑道“我已经一口气减免了丰州、胜州两地的五年赋税了。再减免下去,寇准非辞官不可。我手里的文官不多,目前只有寇准这么一个栋梁之材,可不能放跑。” 寇准的性子,杨延平多少了解一些,也知道寇准是杨七看重的人,所以听到杨七这么说,杨延平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杨延平笑道“我已经知道了你给他们减免了五年的赋税,也知道在赋税这一条上,已经没办法再退让了。百姓们也不求你再见减免赋税了。 不过近日里,有很多百姓找到了我,说是愿意留在这陈家口过活。 听说你弄了一个什么农垦兵团,所以他们也想加入进去。” 杨七愣了愣,说道“这件事儿好办,具体的事情,我全交给了陈耀负责。这样,以后此地肯定要筑造一个屯兵的关城,有近五万的兵马应该会驻守在此地。所以,以陈家口这一座关城为界,往西,十里之内,全部用于屯兵练兵。 十里地外的那一大片的荒地和草场,全部划拨给农垦兵团。可以允许他们的家眷们,在那里自建村落。” 跟在杨大身后的老头儿们听到了杨七的话,一脸激动。 杨大转过身,笑眯眯的问他们,道“怎么样,满意吗?” 老头子们激动的点头道“满意!满意!” 杨七和杨大两兄弟,同时相视一笑。 杨大笑道“琐事已经了解,该做正事,今日此关落成,你需要给它一个名字。” 杨七沉思道“你觉得陈家关如何?” 杨大愣了愣,脸上笑容渐渐的消失了,他低声摇头道“不妥!陈家口之所以叫陈家口,是因为此地原先住着陈氏一族。然,自从石敬瑭把此地献给了辽人以后,辽人为了方便统治此地,就杀光了陈家一族。 提到陈家,总是让人莫名的有些伤感,还是换一个名字。” 杨七怔了怔,郑重的点头道“那就叫复兴关。此地就是燕云十六州重新复兴之。” 杨大眼前一亮,赞叹道“甚好。” 杨大早已准备好了笔墨纸砚,杨七提笔挥毫,在宣纸上写下了复兴关三个大字,又在右下方的脚落,写下了杨延嗣题四个小字。 早已在城门楼子上准备就绪的两对师徒,其中一对是专门负责雕刻的,他们在看过了杨七的手书以后,就让人用篮子把他们吊在城墙边上。 在城墙边上,略微向上的地方,有一块专门留白的地方。 师徒二人开始迅速的雕刻了起来。 同样的,另外一对师徒,也开始在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牌匾上,开始雕刻阴文。 杨七的字,就这么被他们两对师徒,原模原样的刻在了城关和牌匾上。 雕刻的时间持续了一个时辰。 当两对师徒雕刻完成以后,时间刚好到达了正午。 海量的竹子被扔进了火堆里,在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 杨七掀开了遮挡在牌匾上的红布。 复兴关三个字,镀上了一层金漆,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百姓们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狂热的欢呼声。 汉人的百姓,心底里对厚重的城墙总是有依赖性。 一座高大的城墙,隔开了胜州和辽国。 让他们打从心底里感觉到了安全感。 而当杨七大手一挥,把驻地里的两万复兴步卒调遣上了城头以后,百姓们就更觉得有安全感了。 复兴步卒已经勉强的有了士兵的影子里,也经历过了丰州和野乞干泊的厮杀了。 他们的胆量也不需要再去训练了。 剩下的战法和阵法的训练,远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杨七把复兴步卒调上了城头以后,就全数的拜托给了杨大。 杨大是老杨手把手教出来的,对于守城的战法很擅长。 他也能临阵磨一磨复兴步卒。 城墙建造的即厚实,有宽大,城墙上的过道足有两张宽。 因此杨大在城墙上训练复兴步卒完全施展得开。 城墙建造完了,但是杨七和杨大都没有遣散四十万百姓的意思。 反正杨七抢的钱多,完全养的起他们。 杨大和杨七把百姓分成了两个部分。 一个部分负责继续筑造城墙。 在杨七和杨大的计划中,以后的复兴关,是一个要屯兵五万的关城。 因此绝不可能只有一面城墙。 另一部分的人,开始帮忙进入备战状态。 有人被送进了兵器工坊,有人建立了一个棉甲制作工坊,有人带领着人马在帮城头上的大军准备滚木、礌石等守城的武器,甚至还细心的给送到城头上囤积了起来。 让杨七惊奇的是,百姓里面藏龙卧虎的真多。 在这一次分工的时候,发现了好多的匠人。 有会制作强弓的、有会制作弓弩的、还有会打造兵器的……甚至,还有能够打造各式各样的盔甲的。 杨七几乎毫不犹豫的就一连开启了好几个作坊。 为了在抵御辽国的战争中取得胜利,杨七不惜把他抢来的钱财,全部堆上去。 当然了,杨七也有自己的如意算盘。 他绝不可能让自己属下的人用一成不变的装备。 他属下的装备,只会越来越精良。 同样的,淘汰的装备杨七也不会扔掉,他甚至已经为这些装备想好了去处。 杨七现在争分夺秒的准备着一切战斗的事情,丝毫没有想其他的。 然而,他没时间去想其他的,却不代表没有事情找上他。 当杨七准备把自己的行辕搬到复兴关城门篓子上去的时候,就被一行人给堵在了军营的门口。 一水儿清一色的女子堵在军营门口,个个还长的很靓丽,那就分外惹眼。 在营地里整日里训练,早就憋疯的战士们,见到了这一群女子们出现以后,就开始一阵鬼哭狼嚎。 杨七在看到这一群女子的时候,就猜出了她们的身份。 曹琳重立的火山卫。 杨七也搞不懂,为何曹琳为何如此偏爱用女子做探子。 领头的是一位相貌漂亮,却一脸寒霜的红衣女子。 她在曹琳的麾下,代号为甲二。 甲二在见到杨七以后,就命人把侯仁宝丢在了杨七的面前。 她语气生硬的道“主母说了,此人欺辱了她和初醒姑娘,让你自己看着办。” 杨七瞧着被揍成了猪头的侯仁宝,皱眉道“这谁?怎么被打的这么惨?” 甲二没有回话,而是让人把其余的捆绑着的人扔到了杨七面前以后,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杨七瞪着眼看着潇洒离开的新火山卫。 突然就有种想按倒曹琳打屁股的冲动。 他很想把曹琳抓到自己面前,质问曹琳,到底谁才是一家之主。 不过,他也就是想想。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个被打成猪头的家伙是谁。 此人既然得罪了曹琳,曹琳却没有处决他,反而把他送到了自己这边。 那就说明此人身份不一般。 曹琳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才会送来让他处理。 杨七蹲下身,摘掉了侯仁宝嘴里塞的一团臭乎乎的东西。 还没等到杨七发问,就听到侯仁宝嘶声裂肺的喊道“杨延嗣,你死定了。还有曹琳那个小贱人,也死定了。你们杨家也死定了。你们竟然敢殴打本官,企图谋害本官,你们都死定了。你们杨家所有的人都要死。” 杨七脸色一黑,面无表情的盯着他,问道“老子死不死,你说了不算。先说说你是谁,你有什么身份罩着,能让我杨家的所有人都死了?” 侯仁宝喊叫道“本官乃是奉旨钦差,侯仁宝。” “侯仁宝?!” 听到这个名字,杨七的眉头一挑,笑眯眯的凑近了侯仁宝,仔细端详着侯仁宝的脸颊,说道“还真是你这个草包?” 侯仁宝大叫道“杨延嗣,你辱骂本官,罪加一等。” “啪!” 杨七狠狠的给了侯仁宝一个大嘴巴子,冷笑道“你刚才不都说老子一家人都得死了,那老子还会怕一个罪加一等?” 杨七打从心底里厌恶侯仁宝这个家伙。 自从亲眼见证了这家伙把十万禁军扔到了交趾跑路了以后,杨七就恨不得亲手宰了这家伙。 在杨七看来,这种人就应该凌迟处死。 朝廷居然还任用这种人为臣,简直是眼瞎。 因此,对侯仁宝,杨七一点儿也不客气。 杨七揪着侯仁宝的耳朵,冷声的警告他,“你最好给老子老实一点,不然老子就宰了你。” 侯仁宝也是一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 他根本不惧怕杨七的威胁,“你敢杀本官,你们一家人都得陪葬。” “啪!” 杨七又赏给了侯仁宝一个大嘴巴子,冷笑道“你也配说这句话?你也算是一个官?老子要是猜的没错,朝廷派你来,应该是发现了我在麟州、胜州、丰州三地的作为。所以想招安我……不不不,准确的说,是想随便给我按上一个爵位。然后从我手里摘桃子,摘走麟州三州。 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侯仁宝谩骂道“猜对了又怎样?就算你想投靠朝廷,本官也不会让你如愿。杨延嗣,你这个狗贼,包藏祸心,裂土封疆,意图谋反,人人得而诛之。本官是不会给你这种狗贼一丁点儿机会。” “啪!” 杨七继续赏了侯仁宝一个巴掌,讥讽道“说你蠢,你还是真蠢。老子如今手握胜州、丰州、代州三州,而老子和折家已经结成了同盟。折家手里握着府州和麟州,还有银州五县之地。 我们两家,随时都能召集二十万兵马,和朝廷抗衡。你觉得朝廷在这种情况下,派你到胜州来,是来耀武扬威的吗? 朝廷想安抚我,想拉拢我。你却在这里给我装大尾巴狼。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人物?老子今天就算是杀了你,朝廷也不会跟老子多说一个字。” 侯仁宝惊叫道“不可能,你这种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杨七冷笑道“不信,不信老子这就派两个人去给朝廷送信,就说你侯仁宝对老子不敬,已经被老子砍了。” 杨七重新用那团脏乎乎的东西堵上了侯仁宝的嘴。 然后从被俘的金甲侍卫里面挑选了两个,会去给赵光义送信。 杨七大大咧咧对两个金甲侍卫说“你们会去告诉陛下,我杨家不会反出大宋。但是陛下当年答应我爹听调不听宣的旨意,一直没有兑现。如今我杨家只能凭借自己本事拿回来。 至于以后这代州、胜州、丰州,还是大宋的土地。只不过以后都归我们杨家管了。 反正这胜州和丰州是我自己夺下来。我自己管,谁也挑不出错。 每年交付税银,扣除了每州五万兵马的吃喝用度以后,我也会如数送到汴京城去给陛下。” 第0509章 杨洪出山 “这……” 两位金甲侍卫听到杨七的话,明显的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按照大宋朝廷的惯例,一州之地的厢军、蕃兵、乡兵人数加起来人数不得超过三万。 杨七一张嘴,就在这个数字的基础上又扩充了两万。 大宋境内,除了一些由州升级到府的繁华城市外,一州之地的税收,最多也就只能供养五万人马。 各州府之所以供养三万人马,就是因为还要剩下一部分钱财充入到国库里。 杨七现在扬言他治理下的每一州之地,要供养五万人马,其意思,就是说以后不会给朝廷一分钱的税银。 这跟自立有何区别? 两位金甲侍卫,自从入宫当差以来,还真没见过这种事儿。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杨七似乎看出了两个人心里的想法,他笑眯眯道“当然了,每年我们五州之地,除了向朝廷缴纳一定的税银外,还会有额外的朝贡送过去。” 其中一个金甲侍卫壮着胆子小声问道“不知道杨探花每年准备朝贡多少钱财给朝廷?” 杨七乐呵呵一笑,道“谈钱财多俗,本官相信,一点儿钱财,朝廷还是不会看上眼的。我们五州之地,基本上没有什么特产,就是紧挨着党项和辽人,马匹够多。每一年,本官会向朝廷进贡五千匹的战马,和三千匹的小马驹。” 两位金甲侍卫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五千匹战马,外加三千匹的小马驹,贩卖到大宋,那可是价值几十万两的银子。 几十万两银子的朝贡,确实不是一个小数目。 两位金甲侍卫,同时向杨七抱拳道“还请杨探花放心,我们兄弟二人,一定将杨探花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陛下。 还请杨探花,照顾好我们的其他兄弟,不要伤害他们。” 杨七瞧了一眼其他被扣押的金甲侍卫,笑眯眯的道“你们放心,本官一定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们。等你们的消息送到了,本官就放他们会去。” “有劳了。” 两位金甲侍卫向杨七辞行以后,借了两匹战马,快速的向汴京城赶去。 去报信的金甲侍卫一走。 杨七当即让人扒掉了其他的金甲侍卫身上的盔甲。 这些个金甲侍卫身上的盔甲,可都是大宋将作监打造出的精品,不仅华丽,而且很实用。 杨七如今却的就是盔甲。 近二十多套的金甲盔甲扒下来,送到了军营里。 军营里的将级以上的官员,勉强的混上了一身像样的盔甲。 杨七把金甲侍卫们丢给兵器工坊,让这些整日里在汴京城里养膘的家伙们去当苦力用。 唯独把侯仁宝用一根绳子拴在了马尾巴上,吊着。 杨七对侯仁宝怨念很深,所以绝对不会轻易的处置侯仁宝。 当杨七拖着侯仁宝到了复兴关的时候。 陈耀匆匆赶下了关墙,向杨七禀报,“将军,根据手下的探子回报,辽人聚集了十五万兵马南下,由辽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统领,已经到了幽州城。” 杨七把手里的马缰绳扔给了王行,面色凝重的道“十五万辽军,辽人这是下定了决心,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幽州城距离陈家口,还有五日的路程。你去传我军令,命令杨延平带领两万复兴步卒、杨延辉带领五万晋军即可登上城墙,固守复兴关。 同时,命令殇倾子,率领三万复兴游骑兵,出关坚壁清野。复兴关外,二十里内的汉人,全部撤回关内。” 陈耀立马下去传达杨七的命令。 几乎在杨七命令下达以后,殇倾子带领着三万的复兴游骑兵就冲出了复兴关,施行坚壁清野的政策。 杨五也带着五万的晋军军卒登上了复兴关。 三里长的城关,几乎被七万兵马填满。 在杨大和杨五带领下,军卒们开始在城墙上架起了一道道的重弩。 由于重弩的数量不够,所以在缺少重弩的地方,增派了许多的弓箭手。 整个复兴关,进入到了战前状态。 在复兴关内负责筑造城墙的民夫们,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复兴关内紧张的气氛。 就在所有人都紧张兮兮的时候。 杨七带着两万的民夫,到达了城墙外,还是作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城门楼子上,杨大和杨五身穿着盔甲,并肩而立,望着杨七带着民夫在城外忙忙碌碌的身影,有些愕然。 杨大皱眉问身边的杨五,“七弟在做什么?” 杨五迟疑了一下,道“像是在挖坑。” 杨七确实带着民夫们在挖坑,只是挖坑做什么,他不是很清楚,所以有些迟疑。 杨大双手环在胸前,手臂上的甲片敲打着胸膛上的护心镜,发出金铁碰撞的清脆声。 他苦着脸,摇头笑道“七弟这是在挖绊马坑吗?这种手段,在平原上或许有效,可是在城下,起不了太多作用。敌人只要看到这些坑洞,就会在第一时间掩埋它们。所以这只是在做无用功。” 杨五一脸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嗅之以鼻的道“七弟终究在战事上涉猎的太少,所以作出一些奇怪的举动,也是情有可原。” 然而,在之后的两天,杨七的表现就更加的奇怪了。 他几乎每日里都躲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工坊里不出来,偶尔会派人拉出一车又一车的东西,然后趁着夜色拉出了关外。 两天后,杨七派人在城外挖出的那些坑洞,又全部被他派人给掩埋上了。 似乎为了掩饰这个地方曾经存在过坑洞。 他甚至还派出了殇倾子,花了大半天时间率领着复兴游骑兵,在城外的空地上频繁的奔跑而过。 这一下,又弄得杨大和杨五摸不着头脑了。 杨大也曾拦住杨七询问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被杨七告知了一句秘密。 之后,杨大便把杨七所有的举动定性为了胡闹。 他也懒得再理会杨七的作法。 他和杨五两个人,一心一意的在复兴关的城头上,加强复兴关的防御。 第四天。 杨大、杨五和杨七,一起到了城门口。 他们三个人在大战之前聚集之所以能聚集在一起,那是因为杨府的支援到了。 对此,杨七觉得很意外。 杨大和杨五,倒是一脸习以为常。 杨府前来支援的队伍,是一支一百多人的人马。 让杨七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领头的居然是杨府的管家杨洪。 隔着老远,杨七就看到了杨洪的身影。 杨洪穿着一身长衫,骑在马背上,弓着腰,看着随时都能从马背上掉下来。 他身上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甚至连复兴关内民夫中间的那些个老头子都不如。 在他身后,跟着一群像是痞子一样的一群老家伙。 这些人杨七三人都认识。 正是杨府上为数不多了家将们。 老家伙们走路完全没有个样子,凑在一起跟流民似的。 但是,杨家三兄弟,没人会轻视他们。 这些个像是痞子一样的老家伙,可是杨家仅剩的不多的家将们。 一个个扔在军中,可都是宝贝疙瘩。 杨七在见到这些人的时候,就快步的迎了上去。 “洪叔,还有众位叔叔,你们怎么来了?” 杨洪跳下了马背,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笑道“我们这些个老家伙,在府上闲着也是闲着,听说你这里有仗打,一个个都手痒痒,过来凑一凑热闹。” 杨七激动的抱拳道“是小子胡闹了,还惹的你们出来帮小子收拾烂摊子。” “嘿嘿嘿……” 杨府的家将乐呵呵一笑,道“你小子别说那么多客套的。就你小子在西北干的这些事儿,我们这群老兄弟都觉得提气。 你小子要是能把燕云十六州给从辽人手里夺回来。我们这群老兄弟,把这一把老骨头丢在复兴关都行。” 杨七郑重的道“定不会让诸位失望的。” 杨洪努力的挺直了腰板,冷哼了一声。 这群像是兵痞一样的老家将们,一个个下意识的站直了身体。 杨七一下子看杨洪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这些个家将们,在杨府上,平日里也就敬重老杨和佘赛花,很少看见他们在其他人面前服软的。 即便是平日里他们见到了杨七和他的兄长,也都是看在他们身份上,而表现出的敬意。 但是他们对待杨洪的敬意,却像是对待老杨和佘赛花那样,发自内心的敬重。 杨七盯着杨洪,脸上写满了,老家伙,你是有故事的啊? 杨洪似乎没看到杨七的眼神一样,冷声道“末将杨洪,奉命前来支援。尔等杨府家将,各司其职。” “诺!” 杨府家将们,恭敬的答应了一声,然后也不等杨七三兄弟下令,就快速的登上了城头。 他们一上城头,就霸气的剥夺了城墙上复兴步卒和晋军中低级将领的位置。 但凡有顶嘴的,都被他们踹的像是滚地的葫芦。 杨七有些愕然,杨大和杨五却一脸习以为常的神色。 这就是将门的特色,将门是不可能掌管到军中的每一个人的。 因此,将门的家将在作战的时候,就会快速的代替军中的低级军官们。 如此,也好让将门真正的统兵的将领,做到快速的掌控和指挥全军。 这就是大宋将门的特点,也是每一个将门制胜的法宝之一。 杨七以前很少经历这种事儿,但是他作为将门子弟,却听说过不少。 杨府家将们临时夺取基础的指挥权,杨七并不介意。 此刻,他把更多的目光投在了杨洪身上。 “洪叔,你刚才说末将?” 在将种门庭里,能自称末将的,可都不是一般人。 基本上都是能单独独领一军的将领人物。 在杨七的印象里,杨洪只是那个平日里笑呵呵的,凡是都以老杨命令为基准的老管家。 他一点儿也没想到,杨府的这个平日里一直与人为善的老管家,居然还是一位将领。 杨洪被杨七一直盯着看,有点不自然,道“勉强算是一将吧……都是陈年旧事了。” 杨七一脸我很想听的表情。 杨大了解一些内幕消息,虽然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是他多少知道一点儿杨洪的身份,也知道杨洪不愿意提及,有自己的难处。 他就赶忙开口帮杨洪解围,“七弟,都是一些陈年旧事了。你就别刨根问底了,当务之急,是抵御辽人。此次复兴关一战,爹是没办法帮我们了。不过洪叔到了,对我们也是一大助力。” 杨大强硬的绕过了杨七,邀请了杨洪上了城墙。 到了城门楼子里,杨大仔细的把他们在复兴关的布置,以及双方的兵力情况做了详细的说明。 杨洪在听完之后,抚摸着胡须,若有所思的问道“这么说,此次复兴关一战,抵御辽人的,还是复兴步卒和晋军一起的七万新兵? 三万复兴游骑兵,都闲着?” 杨大尴尬的点了点头。 城防攻守战,作为守卫的一方,杨大实在是想不出复兴游骑兵还有什么用途。 杨七提议让复兴游骑兵去突袭,但是被杨大和杨五两人给严词拒绝了。 杨洪却给出了不同的建议。 “老奴觉得,七少爷说的有道理。” 杨七一脸洪叔懂我的表情。 他笑眯眯道“洪叔,你就别老奴老奴的自称了,在这军中,可没有家仆一说。你就自称一个老夫,也过一把瘾。” 杨洪苦笑了一声,点头应下了杨七的要求。 杨七拉着杨洪,到了地图前面,指着地图,说道“洪叔,我打算让复兴游骑兵,从胜州以北突袭过去,迂回到辽人身后,尽量的在其后方破坏。同时,这么做,也能防止辽人绕过大山,从北边突袭过来。” 杨洪沉吟道“你这确实是一步妙棋,不过当务之急,并不是让复兴游骑兵去突袭。而是应该派他们出去,捣毁辽人必经之路上的桥梁,并且在水里投放牛羊马匹的尸体。” 杨七眼前一亮,道“破坏水源?” 杨洪赞同的点头道“不错!任何能够拖住辽人进军脚步的事情,都不能错过。你要知道,在这战场之上,能多拖住敌人一会儿,我们的胜算就加大一分。” 杨七当即招来了殇倾子,命他带人去办。 第0510章 辽军到了…… 除了调动起了骑兵外,杨洪还在杨大和杨五布防的基础上,做了许多改进。 杨洪虽然久不曾出山,可是在兵法谋略上,却比杨大和杨五显得更加老辣。 杨七虽然自负聪明,可是他从未学习过兵马,对于行军打仗的本事,也只是半路出家,大多都是一知半解,全凭着自己在后世所掌控的一些信息做支撑。 杨洪的出现,算是补全了杨七在这方面的短板。 一老一小凑在一起,总能商量出一些奇谋妙计。 杨七也重新认识了一遍,这位府上的老管家。 不得不说,杨洪的办法很有效。 在杨七命令殇倾子破坏了辽军必经之路上的桥梁和水源以后,辽军原定五日到达复兴关的路程,拖到了七日。 这又给了杨七两日喘息的机会。 在这两日当中。 杨洪在考察了复兴关的地形以后,在关城两侧被杨七命令砍伐过的树桩子的地方,又重新做了一系列的陷阱布置。 杨七对于阴人这种事儿,很上心。 两个人在两侧的山上,布置了许多的机关陷阱。 几乎两面上,都充满了陷阱。 布置过陷阱以后,杨七直接严令,不许军卒和百姓再上山了。 …… 城门楼子上,布置好了一切,等待辽军降临的杨七一行,遥望着关外绿草茵茵的大草原。 杨大在一侧,问杨洪,“洪叔,你做的那些事,在我看来,很多都是微不足道的,在大战中也起不到关键作用,为什么你会那么重视?” 杨洪乐呵呵的一笑,看向了杨七。 杨七点了点头,笑道“积少成多,汇沙成山,积水成海。敌人的数量是不变的,损失一个敌人,我们的胜算就会多一点。当所有的小事情,汇聚在了一处以后,就会变成一个彻底翻盘的大点。” 杨洪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小子果然聪明,这才三天,就领会了我兵法的真传。” 提到兵法,杨洪显得有些怅然若失,“自我出师起,征战十年,大战小战无数,百战百胜。之所以会赢,就是每一战的时候,我都不会放过任何一点打击敌人的机会。 只要敌人弱一分,我就会强一分。一直耗下去,我就会变的比敌人强。到时候,自然能轻易的打败敌人。” 见杨大和杨五一脸的疑惑,杨洪就苦笑道“你爹的兵法,大开大合。讲究不动如山,侵略如火。总是能打出许多让人惊艳的战斗。所以,你爹的名气比我大。 而我的兵法,被人戏称臭虫兵法。总是被人所不齿,所以名声没那么大。 加上我之后隐退了二十年,所以就渐渐被人遗忘了。” 杨大和杨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杨七其实很欣赏杨洪口中的臭虫兵法的。 因为他觉得,杨洪的兵法,很适合他的性子。 在杨七眼里,才不管兵法的好坏。 他始终坚信一句话,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只要能赢,其他的都不重要。 自从杨七见识了杨洪的兵法以后,就惦记上了。 他一点儿也不要脸面的在一旁恭维杨洪,道“洪叔,我觉得你的兵法很提气。等这一次战事过后,我就找几百个说书人,把你的故事编成章回体,在大宋境内四处传扬,一定让你成为一个比盛唐时期李靖还有名的战神。” 杨洪老脸一红,道“还是算了吧。我还是留点脸面遮棺材板吧。” 话罢,杨洪又感叹了一句。 “这一战,可不好打。兴许打到最后,会变成一场消耗战。胜州被你夺取了,辽人绝不会这么轻易的罢手的,兴许会屯兵在复兴关外,跟你形成对持的局面。” 杨七自信的笑道“那可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 要是打成消耗战,杨七还真不在乎,就怕辽人大军压境。 真要打成了消耗战,杨七有信心跟辽人一直耗下去。 虽说他目前摆在明面上的,只有三州之地,耗不过横跨万里的辽国。 但是杨七背后还有南国的财力支持。 加上南国钱行这个敛财机器已经开始在大宋大规模的帮他敛财。 真耗下去,谁输谁嬴还不一定呢。 “辽人来了。” 当辽人的大军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时候,那种万马奔腾的轰鸣声,早已传入到了复兴关内的每一个人的耳中。 在听到了辽人铁蹄的声音的时候,复兴关内的百姓明显有些慌乱。 杨七命令陈耀快速的下去安抚百姓。 胜州的百姓们,在辽人的统治下,生存了半个世纪。 惧怕辽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杨七唯有打赢这一场战,打退辽人。 才能唤醒胜州百姓们骨子里的骨气和倔强。 城外的辽军,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看的也越来越清晰。 金色的狼旗,在风中迎风招展。 十五万的辽军,看起来黑压压的一片,人加上马,给人心灵上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冲击。 辽人的军阵并不整齐,但是却显得很彪悍。 辽军距离的越近,城头上的军卒们也开始有一些慌乱了。 杨府的家将们,用刀背敲打着那些个心头发窘的晋军将士们。 开始跟他们吹嘘当年他们在战场上如何诛杀辽人的英雄壮举。 晋军们在他们的安抚下,开始缓缓归于平静。 辽军在距离复兴关外的十里地处就地扎营。 杨洪望着那迎风招展的金色狼旗,面色凝重的对杨七道“辽人很看重你啊!居然是辽国的南院大王亲自统兵来对付你。” 杨七挺直了腰板,乐呵呵的笑道“上一次在耶律休哥身上捅出了一个洞,这一次他是来报仇的。” 城外的辽军在有条不紊的安营扎寨,城头上的复兴步卒和晋军却一脸肃穆,严阵以待。 “哒哒哒~” 一骑扛着一道红色的旗帜,单骑冲向了复兴关。 杨七身边趴在城墙上凹槽处的弓弩手,做势要射。 杨七抬手搭在他的肩头上,摇头道“这是辽人的信使,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不能坏规矩。” 弓弩手放下了手里的弓弩,憨厚的挠了挠头,结巴道“属下,属下就是紧张。” 杨七温和的笑道“不用紧张,辽人而已,没那么可怕。当初你家将军我,还在辽国南院大王身上捅了一枪。” 弓弩手灿灿的一笑,有点不信。 辽军信使到了城下,策马而立,朗声喊道“关城上守卫的兵马,可是杨延嗣的兵马?” 杨七跨步到了城墙前,让城下了辽军信使看到自己,他朗声道“某家正是杨延嗣。” 杨七几乎鼓足了劲,喊出了这句话,尽量的让城头上的自己人都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辽军信使喊道“我家大王说了,想和杨将军在城外五里处一叙,将军可敢?” 杨七愣了愣,朗声笑道“有何不敢?让你家大王备好酒肉,三日后,城外五里处等我。” 城下的辽军信使抱拳道“我自会禀明我家大王。” 杨七又道“之前在雁门关,你家大王用自身一条腿,夺去了我的虎头乌金枪,记得让他带上,还我。” 城下的辽军信使,明显愣了愣,沉声低吼道“我自会禀明我家大王。” 提到此事,那辽军信使觉得有损他家大王的威名,所以不愿意再和杨七攀谈,策马就回了辽军阵营。 城头上的兵马,听到了杨七的话,浑身皆是一震。 一瞬间,城头上就开始议论纷纷。 有关于杨七的勇猛,也有老的复兴步卒的嘴,传给了其他人。 城头上的兵马,在听说了杨七的勇猛以后,明显的精神了几分。 杨洪在杨七身后,叹气道“七郎,你糊涂啊!那耶律休哥,肯定摆下了鸿门宴,请你过去。你怎么能答应呢?” 杨大和杨五也频频摇头。 杨大直言道“既然应下了,就不能不去。一旦毁约,肯定会被人诟病。这对将士们的士气,是个打击。去是肯定要去,不过未必一定要你亲自去。 那耶律休哥没见过你,就由为兄代替你去。” 杨五争抢道“还是我去。” 杨七眼神怪异的瞧了一眼杨大,杨大可就是死在冒充别人的路上。 杨七觉得,让杨大冒充自己,估计跟让他去送死,没啥区别。 至于杨五,性情太憨直了,也不适合冒充人,估计到时候被人一诈,就诈出了实话。 更何况,杨七也没打算让任何人去冒充自己。 杨七笑道“大哥、五哥,你们就在城里待着吧。这一次我是非去不可。即便是鸿门宴,我也得去看看。” 杨大皱着眉头,沉声道“太冒险了。” 杨七坦言道“但是值得,不是吗?城头上的这些个从胜州、丰州征调的兵马,见了辽军以后,是个啥样子,你们也都能看见。一点儿敢战之心都没有。 如果我能平安的归来,肯定能鼓舞城头上将士们的士气。 再说了,耶律休哥既然邀请了我,那我又岂有不去之理? 还能让那些辽人,小瞧了我?” 杨洪颤声道“太危险了……” 杨七摆手,坚定道“我意已决。” …… 辽军阵营。 中军大帐内。 耶律休哥站在帅帐里,手里握着一杆大枪,似乎在练习枪术,又似乎在端详这杆大枪。 萧天佐和萧天佑,这两位耶律休哥的心腹,一左一右的跪坐在帐篷内的两侧。 “启禀大王,您的邀请,杨延嗣答应了。” 辽军的信使,进入到了大帐中以后,单膝跪地道。 耶律休哥收回了手里的大枪,赞叹道“杨延嗣还真是一个人物,他就不怕本王给他摆一个鸿门宴?” 大枪在耶律休哥手里婉转了一下,扎出了两个枪花。 耶律休哥平静的把大枪放在了桌上,一脸欣赏的说道“好一柄神兵利器,你的主人也是一个有胆色的人物,勉强配做本王的对手,也没有辱没你这一杆大枪。” “大王,那杨延嗣说了,三天之后,让大王您带着他的虎头乌金枪,备好酒菜,等他。” 辽军信使,把杨七的话原封不动的传给了耶律休哥。 萧天佐听到这话,皱眉道“大王,那个小贼是想拖延时间。” 耶律休哥摆了摆手,道“一点儿小聪明而已,不必在意。” 萧天佑沉声道“大王,既然那个小贼,不如让手下埋伏三百刀斧手,到时候给那个小贼一个痛快的。” 耶律休哥似乎没听到萧天佑的话,他平静的说道“三天就三天,那个小子不惜以身犯险,争取三天时间,看来胜州的情况,对他而言,并不乐观。” 耶律休哥沉吟道“只是这个小子,拖延三天时间,究竟有什么用意?等待援军?杨业的火山军在雁门关一战,尽数覆灭。所以杨业不可能出兵帮他。这个小子接连夺下了丰州、胜州、麟州,并没有得到宋皇的承认,甚至宋皇还想讨伐他。 那么,大宋也不会出一兵一卒帮他。 他和折家应该有背地里的秘密交易,但是折家也不可能出兵帮他。 折家还要防备党项的偷袭。 那么就是说,这个小子拖延三天时间,有可能只是疑兵之计。” 只是通过杨七传回来的话,耶律休哥就猜测到了复兴关内的情况不容乐观,不得不承认耶律休哥心思缜密。 耶律休哥想通了关节以后,轻笑道“他问本王要虎头乌金枪,如此正大光明,应该是为了激励他麾下兵马的士气。看来咱们十五万大军压境,给了他麾下的兵马不小的压力。” 萧天佑嚷嚷道“那个小贼手下的兵马,想来都是临时从胜州和丰州征调的奴隶。一群贱民奴隶,在我们辽国统治下活了几十年,自然畏惧我辽军的威名。” 耶律休哥感叹道“想用本王的威名,去帮你提升士气,也不怕崩了牙口……真是个有趣的小子……” 感叹过后,耶律休哥对辽军信使道“你去告诉他,本王答应了。三天之后在五里外,本王备好酒肉等他。” 辽军信使单手捶胸,道“属下遵命。” 第0511章 英雄惜英雄(为大萌趙廸加更!) 辽军信使一走,耶律休哥就长叹一声道“真是一个不错的小家伙,有胆识、有谋略、有勇武,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萧天佐愣了愣,道“大王想招揽他?” 耶律休哥点了点头,虽然杨七此前伤到了他,但是耶律休哥却并没有怪罪他,反而处处都对杨七充满了欣赏。 萧天佑傲然道“大王既然想招揽他,只管抛给他官爵,只要官爵足够,他一定会摆到在大王膝下的。” 萧天佑说的可不是傻话,他说的是一种常理。 在辽国的上京城内,只要他抛出去官爵,那些个在上京城内的汉人,就会像是狗一样扑上来。 而且只要许给他们官爵,他们就会像是狗一样趴在他面前表示臣服。 耶律休哥淡然摇头,道“你虽然和杨家的人交手多次,可是你并不了解杨家的人。你更不了解杨延嗣。 杨延嗣是一个绝不会臣服在我们辽人膝下的人。” 萧天佑皱眉道“为什么?” 耶律休哥解释道“从他到了胜州以后,对那些在胜州的族人的态度就不难看出。胜州内的族人,几乎都死在了他的刀下,这说明,他心底里对于我们辽人,怀有敌意。这种敌意还很深,是不可能被钱财和权力所能抹去的。 所以,这种人,注定不会为我所用。他的存在,只能成为我们的敌人。” 萧天佑郑重道“那属下这就去挑选人马,三天后把他杀死在五里外。只要砍掉他的头,看他怎么和我们辽人为敌。” “去吧。” 赞同了萧天佑的说法,耶律休哥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又道“多准备一下人马。此人勇武异常,远不是几百人就能留下的。” 想到杨七在雁门关前冲向他王帐的身影,耶律休哥就果断让萧天佑多准备一些人手。 耶律休哥答应了杨七的请求,通过信使传给了杨七。 双方约定好,三日后,午时,在城外五里处见面。 杨七答应要和耶律休哥见面,杨洪、杨大、杨五三人表现的比杨七还紧张。 杨七像是个没事的人一样,每日里在军卒中间晃荡。 杨洪、杨大、杨五三人,则紧张的开始为杨七准备出关用的穿戴,精心的为杨七挑选战马,还为杨七挑选了三百护卫他的不怕死的死士。 杨七似乎看不见杨洪三人的紧张,他每一日去一趟各个工坊出来的时候,脸上就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兵器工坊、弓弩工坊、盔甲工坊等等数十个作坊,在杨七疏导的流水线下,正在大批量生产一系列的战争用品。 杨七麾下,已经有三万人换上了标准的横刀。 已经有两万人换上了棉甲,还有一万五千人换上了皮甲。 杨七拖延的三天时间,工坊里就多生产出了五千柄横刀、四千棉甲、六千皮甲、三万箭矢、三千的弓弩。 这也标志着,杨七麾下兵马的实力又增强了一部分。 同时也标志杨七麾下的兵马,在快速的向正规军蜕变。 而且,整座依山而建的城关也走到了收尾的阶段。 复兴关,东西两面是城墙,南北两边则是借着两侧的山崖为墙壁。 民夫们把山崖两侧削平了四丈高,同时还在山崖两侧留出了容许兵马沟通东西两面城墙的过道。 军卒们可以顺着山体两边的过道,轻易的到另一边的城墙上去。 这不仅缩短了筑成的过程,也快速的催生出了一个战争堡垒。 在西边的城墙完工了以后。 杨洪、杨大、杨五三个人商议过以后,也开始把城头上的兵马,分成了三拨,开始轮番的更换。 同时,新建的城池内的民夫,有一大半也撤出了城关。 剩下的民夫们,开始在城内建设营房,以及校场一些基础的设施。 杨五也重新展开了对兵马的训练。 用杨洪的话说,就是不能让兵马闲着,闲着就容易出事儿。 三日之期,转瞬即逝。 当杨七看到了城墙上清一色棉甲的复兴步卒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城外。 杨七望着城头上的复兴步卒以及这一座复兴关,心里生出了无限的骄傲。 这一切,都是他花了一个多月的成果。 从一无所有的平地,到雄关耸立,只用了一个多月。 杨七拒绝了杨洪三人安排给他的三百死士,也拒绝了杨五的随行,骑上了杨大给他挑选的那一匹宝马,单人单骑出了城门。 其实杨七也不是不愿意带人同行,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带上殇倾子。 可惜殇倾子已经被杨洪给派遣出去了,连同他麾下的复兴游骑兵一起。 而其他人,杨七觉得有些累赘。 倒不是说没有人的武艺胜过殇倾子,至少杨五的武艺,就和殇倾子在伯仲之间。 即便如此,杨七还是不愿意带上杨五。 因为他知道,带上杨五,一旦遇袭,杨五受伤,很容易对他造成心里影响。 杨七单人匹马的出了城门,他马背上锢着的杨字大旗咧咧作响。 他腰间挂着一柄横刀,直面辽军军阵,就像是一个一往无前的悲壮的勇士。 在杨七出现在城外的时候,城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身上。 “驾!” 杨七催动胯下的战马,向五里外奔去。 在五里外,耶律休哥已经命人搭建好了一个高台。 高台足有一丈高。 高台上铺着厚实的羊毛毯子,花纹很精美,踩在上面软绵绵的。 毯子上面,有两张矮几,矮几摆满了辽国特有的烤全羊,梨花白酒瞪特色酒肉。 耶律休哥端坐在一张矮几前,在他左右两侧,站着两位辽人打扮的婢女,还有四位身体硕状的辽人勇士。 耶律休哥的金狼旗帜就竖在他身后。 在另一张空荡荡的矮几上,除了有特地准备的酒肉外,还有一个长条状的木盒子。 杨七跨马出现在了耶律休哥的眼前以后,他明显愣了愣。 “单刀赴会……古之英豪也不过如此……” 耶律休哥呢喃了一句,低声对身旁扮作护卫的萧天佑道“今日斩了杨延嗣,一定要保存好他的尸骨。本王要让他的名字,被史册铭记。” 萧天佑微微点头,道“属下明白。怕就怕此人不是真正的杨延嗣。” 耶律休哥一愣,点头道“宋人狡诈,不得不防,一会儿本王先试探他一下。确认了身份以后,本王会掷杯为号。” 萧天佑郑重道“明白。” 主仆二人说话间。 杨七已经策马到了高台前。 杨七坐在马背上,拱手道“你是辽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甩了甩衣袖,傲然道“本王金狼旗所在,就是本王行辕。” 杨七点了点头,跳下了马背,大踏步的迈上了高台。 萧天佑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喝斥道“大胆,见到吾王,还不下跪?” 杨七朗声大笑,“我今年二十,耶律大王应该有四十多了吧?等我四十,你且再看看,我需不需要给他施礼。” 杨七从上了高台,目光就在耶律休哥的身上没有挪移开。 他很想瞧一瞧这个把赵光义压了一辈子的辽国南院大王,到底长的什么模样。 在杨七眼里,耶律休哥身上一点儿也没有辽人彪悍的气息,一身黝黑发亮的熊皮大衣似乎遮挡住了他所有彪悍。 留下的只有一个高大的身躯,以及一身书卷气和贵气。 四十多岁的耶律休哥,蓄着短须,看着一点儿也没有饱经沧桑的老态,反而很年轻。 杨七在盯着耶律休哥的时候,耶律休哥也在盯着他。 萧天佑想要上前和杨七理论,却被耶律休哥挡下了。 耶律休哥盯着杨七,皱了皱眉,道“你真的是杨延嗣?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一个统兵的将领,更像是一个书生。” 杨七身上虽然套着盔甲,但是他瘦弱的身形,白白净净的面孔,看着很像是一个套着盔甲的书生。 杨七淡然笑道“你我之前不是在雁门关见过吗?为何你不能确认我就是我?” 耶律休哥摇头道“当日见你的时候,你在人群中厮杀,披头散发,浑身浴血,本王很难看清你的容貌。” 杨七也不等主人请他,随意的坐在了耶律休哥为他准备的桌前,抽出了腰间的横刀,摆在了桌上。 他朗声笑道“我杨延嗣,也算是薄有名声。在汴京城里冒充我的人不少,可是在这胜州,却没人会冒充我。” 耶律休哥很赞同的点头道“在上京城,本王也抓到许多冒充的人。他们捧着你的诗文,冒充你的身份,想从本王手指缝里讨要一个一官半职。” “哈哈哈……” 杨七大笑道“我杨延嗣想要官职,何须讨要?” 耶律休哥再次点头,“似你这种胆略、文采、武艺、智慧,想要个一官半职,根本不需要去求。若是你到了辽国,只怕会很快被奉为上宾。” 杨七挑眉,道“你想招揽我?” 耶律休哥点了点头。 杨七愕然道“你明知道我不会投你们辽国,为什么还肯招揽我。” 耶律休哥坦然道“本王很欣赏你,若是你肯归顺本王,本王可以认你为义子,赐姓耶律,等到本王死后。辽国的南院大王就是你。” 伺候在耶律休哥身边的人,一脸震惊的盯着耶律休哥。 他们能感觉得到,耶律休哥语言里充满的真诚,这代表他并没有说谎话。 这也是他们震惊的原因。 辽国南院大王,那可是执掌辽国所有兵马,仅次于皇帝的王爵。 基本上,除了皇帝的叔伯兄弟外,没人有资格担任。 而耶律休哥甘愿把这个南院大王许给一个宋人,可见其气魄,也可见他对杨七的重视。 杨七感受到了耶律休哥的重视,不仅没有赶到欣喜,反而赶到了一丝凝重。 因为他很清楚,越是被大人物看重的人才,在得不到以后,就会痛下杀手。 在来之前,杨七觉得耶律休哥设埋伏杀他的几率是五成。 那么此刻,直接升级到了十成。 杨七心里凝重,面色上却表现的很轻松,“你这么看重我?我只是拿了一个胜州,你就愿意许给我辽国的南院大王,若是我拿下了燕云十六州,那你有如何许我?” 耶律休哥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杨七的话,算是拒绝了他。 同时也告诉了耶律休哥,他志在燕云十六州。 杨七的拒绝,在耶律休哥意料之中。 只是在被杨七拒绝以后,耶律休哥还是感觉到了不甘心。 只听耶律休哥唏嘘的说道“有本王在,你是拿不走燕云十六州的。你们中原的皇帝,图谋了燕云十六州几十年,燕云十六州,还不是在我辽人的手上? 你若是真要抢燕云十六州,那么本王许给你的,唯有一战。” 老实说,杨七很喜欢耶律休哥的性子,说话做事光明正大的,比赵光义强太多了。 听到了耶律休哥的话,杨七大呼一声,“痛快,和你说话就是痛快。你约我前来,无非就是想从我言语中打探一些复兴关内的虚实而已。 你我都是聪明人,那些个小心思,在你我心知肚明的情况下,根本起不了作用。复兴关内的一切,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所以……” 耶律休哥做仔细聆听的状。 杨七长出了一口气,道“所以,你我难得一见,能不能聊一聊风花雪月,聊一聊古今豪杰。你我也煮酒论一次英雄? 也许我今日会被你斩杀在此处,也许我会逃脱出你的埋伏,以后再见面,我们可就是对手了,再也没办法像是今天一样促膝长谈。” 杨七顿了顿,又道“而且,我们也不能浪费了你精心准备的这一桌酒肉,不是吗?” 耶律休哥愣了愣,郑重的点头道“好!本王可以答应你。只谈古今豪杰,只谈风花雪月。学一学那曹孟德和刘备,煮酒论英雄。” 两人就这么坐在高台上,开始煮酒畅谈。 这一谈,就是半天一夜。 期间,两人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反而越谈越起劲。 耶律休哥,吩咐婢女添了十几次酒。 两个人谈到最后,竟然有种英雄惜英雄的感觉。 第0512章 复兴关前的战神(为大萌甜到、哀伤加更!) 两个人畅谈了半天一夜,在太阳升起的时候。 两个人畅谈也结束了。 在此期间,耶律休哥赠给了杨七一柄金色的镶嵌着宝石的弯刀。 杨七无物所赠,最后得知耶律休哥的侄女喜欢自己的诗词,就作了几首诗送给他,另外还给耶律休哥画了一个全身像。 当婢女把耶律休哥的全身像捧在了耶律休哥面前的时候。 耶律休哥盯着画像上栩栩如生的自己,再看了看杨七。 耶律休哥的目光很复杂,“杨贤弟,你真不愿意投靠本王吗?” 杨七的武艺和才情,已经深深的折服了耶律休哥,耶律休哥真的不舍得杀杨七。 杨七扔下了手里的木炭笔,站起身,浑身的气势节节攀升,仅仅一个呼吸,杨七就战意凌然。 杨七冲着耶律休哥抱拳,道“耶律大兄,你有你的道,我也有我的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耶律休哥痛苦的把手里的玉杯扔在了地上。 “杀!” 高台上的萧天佑,率先拔刀杀向了杨七。 埋伏在四周的兵马,也一下子窜了出来。 “啪!” 杨七一掌拍碎了身前的木盒,虎头乌金枪一抖,就到了杨七手里。 “当!” 杨七一枪挑开了萧天佑的刀,快步后退,跳上了自己的战马以后,骑着就往复兴关冲。 似乎料定了杨七会往复兴关逃,所以埋伏杨七的人,早已挡在了杨七必经之路上。 这些辽兵,也是一群狠人。 他们都是从杨七必经之路上的土里钻出来的。 杨七陪着耶律休哥聊了半天一夜,他们在土里就待了半天一夜。 一瞬间,杨七面前出现了十几道的绊马索。 “驾!” 杨七策马狂奔,虎头乌金枪背负身后,一手握着横刀,横刀不断的挥舞,割断了挡在他面前的绊马索。 辽兵见绊马索不管用,迅速的从地上拿起了一条带铁索的鹰爪。 “嗖嗖嗖~” 几十道的铁索鹰爪飞向了杨七。 杨七抓着手里的虎头乌金枪左右横扫,挡开了鹰爪。 然,鹰爪上的倒钩很犀利,钩在了马背上。 战马嘶鸣,一瞬间被撕的四分五裂。 杨七一头栽倒在了地上,顺地滚了三圈,才稳住了身形。 “嗖~” 杨七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一道箭矢就落在了他身旁的空地上。 “大王有令,诛杨延嗣者,赏十万金,赐万户。” 在杨七落地的时候,萧天佑已经带着一支铁甲骑兵,冲过来了。 重赏之下,杨七在辽兵眼里,已经成为了一个行走的金块。 辽军骑兵在萧天佑率领下,奋力的冲向杨七。 杨七咧嘴一笑,“还真看得起我?!” 杨七后腿猛然发力,快速的奔起。 身后的箭矢不断的落在了杨七的身边。 “噗呲~” 一道箭矢从杨七右肩洞穿而过。 杨七手里的虎头乌金枪,差点掉落在了地上。 虽然中箭,但是杨七依然在奔跑。 “嗖嗖~” “噗呲噗呲~” 又是接连两箭射在了杨七身上。 “噗通!” 杨七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有一箭射在了杨七的腿上。 萧天佑也够狠,为了杀死杨七,直接带了整整七千精兵。 其中有三千就是弓箭手。 杨七腿部受伤,行动明显缓慢了。 萧天佑的骑兵追至。 萧天佑舞起手里的双锤,直砸向杨七后心。 正在逃跑的杨七,像是身后长了眼睛,猛然转身,一手持刀一手持枪。 横刀划过,砍断了萧天佑手里铜锤柄,一枪抡了过去,直接把萧天佑砸飞了出去,一下子撞掉了好几个骑兵。 杨七用虎头乌金枪在地上一点,借力跳上了马背,骑着马就往复兴关窜。 复兴关城头上。 杨洪、杨大、杨五,甚至上万的复兴步卒,已经看到了杨七逃窜的身影了。 在杨七的背上,插着的三道箭矢他们也能看到。 “开关,我要出去救人!” 杨五当即就要提着大枪去救人。 杨洪一把拉住了杨五,低声吼道“不能去,也不能打开城门。你真当别人派出七千精兵,只是为了追杀七郎? 只要你打开城门,他们就会借机长驱直入,杀入复兴关。 到时候,复兴关就破了。” 杨五恼怒道“那怎么办,难道看着七弟受死?” 杨五瞪着眼,质问身边一言不发的杨大,道“你说,七弟如果死在了复兴关,我们这两个当哥哥的,回去如何跟娘交代?如何面对弟妹的质问?” 杨大神色复杂的摇头道“这是七弟自己的选择。如果七弟身死,我会为他报仇。” “放屁!” 杨五恼怒道“我只要活着的七弟。” 杨大沉声道“杨延德,你够了。记住你的身份,我们首先是复兴关的守将,其次才是兄弟。” 杨大一指身后,冷声道“在我们身后,有四十万民夫,在胜州、丰州,有上百万的百姓。他们的性命,都在你我肩头。不能为了你的兄弟情谊,而放弃他们的性命。这是你为将的责任。” 杨五吼道“难道看着自己兄弟赴难,也不救吗?四哥已经丢了,难道还要丢掉七弟吗?” 吼过杨大以后,杨五就自责的捶打着胸膛。 “当初就不应该让七弟去。为什么我当时不拦着他……” 杨大目光坚定的盯着城外,郑重道“这是七弟的选择。他想用他的勇武,唤醒复兴步卒和晋军将士们的敢战之心。 复兴步卒和晋军都是成立不久的新军。一旦面对辽人的大军,很有可能会生出退意。 只要有人后退,剩下的人就会效仿。 到时候,兵败如山倒,七弟所做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 七弟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选择出城一行。 他要从辽人手里全身而退,然后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所有的将士,辽人没有什么可怕的。 辽人也是人,是可以轻易战胜的。” 杨大话音落地。 城下的杨七,已经冲到了城外两里的地方。 在杨七身后,七千辽军,紧追不舍。 被杨七击落的萧天佑,也重新追了上来。 而在杨七的背上,箭矢已经多达五道。 在他的胳膊、双腿和面孔上,也出现了不少箭矢划伤的伤口。 “喻~” 突然,杨七勒马,调转了马头,冲向了正在追杀他的辽军。 复兴关上的将士们,在看到了杨七的举动以后,明显倒吸了一口气。 他们都觉得,杨七这是在找死。 “哈哈哈……” 杨七畅快的大笑,一手持刀,一手持枪,像是一柄快刀,切入到了辽军的阵营中。 冲入到辽军阵营中的杨七,手上看不到一点儿招式。 虎头乌金枪被他当成棍子一样抡起。 在他怪力的加持下。 辽军像是皮球一样被打了出去。 另一手的横刀,直接被杨七抡起,一个个辽军的脑袋被砍下来。 辽军在冲锋,杨七也在冲锋。 相对冲锋,杨七很快的杀穿了辽军的阵营。 在辽军军阵末尾,杨七撞上了刚跟上来的萧天佑。 萧天佑见到了杨七,眼中战火燃烧,怒火冲天。 “杨延嗣,我要杀了你。” “哈哈哈……” 杨七一声畅快的大笑,抡起了手里的虎头乌金枪,一个金猴降妖。 “嘭!” 犹如炮弹爆炸的声音响起。 萧天佑胯下的战马,被杨七拦腰劈断,萧天佑整个人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 然后一头栽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由此可见,杨七手上的力道有多大。 虎头乌金枪在手,杨七就像是一个破山而出的猴子,战意凌然。 即便是苍穹,也敢对着抡一棍子。 杀穿了辽军的阵营以后。 杨七调转了马头,再次冲进了辽军的军阵里。 准备调转马头,或者是已经调转了马头的辽军,还没来得及冲锋,就撞上了杨七。 杨七再一次的从辽军军阵中冲杀了出来。 等他再次出来的时候。 胯下的战马已经换了一匹。 浑身已经被鲜血染红。 有的是他的鲜血,但是更多的却是敌人的。 城头上观战的将士们,一脸的愕然。 旋即,便是一阵狂喜和振奋。 杨洪瞪着眼珠子,下意识的呢喃了一句,“真是猛啊!” 杨大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杨五双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捏的咯嘣作响。 站在杨洪身边的军卒,听到了杨洪呢喃的话。 不过他只记住了一个猛字。 他胸膛里的热血在燃烧,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宣泄的地方。 他高举手里的横刀,嘶吼了一声。 “猛!” 杨洪三人转头看向他。 他吓了一跳,赶忙放下了刀。 但是,他的声音已经传遍了城门楼子附近。 “猛!” 立马有人效仿。 “猛!” “猛!” “猛!” “……” “猛!” “……” 紧接着,一阵声浪迅速的在城头上扩散开来,最后连成了一片。 将士们高举着手里的兵器,奋力的嘶吼。 将士们脖颈上的青筋都依稀可见。 他们面红耳赤的在城墙上吼叫。 所有人心里,都振奋不已。 杨洪激动的说道“军心可用!军心可用!” 杨大郑重的点头。 杨七这一次出城,算是成了。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要杨七活着回来,他就会成为被所有人信奉的战神。 有战神在,谁还会怯战?谁还会退? 却说,城头上的将士们在嘶吼的时候。 杨七已经摆脱了身后七千辽军的追击。 随着他两次的冲杀。 已经搅乱了七千辽军的气势和阵型。 他又两次打飞了萧天佑,让这一支兵马失去了主将。 这一支兵马彻底乱了。 骑兵的冲锋,特别是铁甲骑兵的冲锋,冲的是直线,冲的是气势。 一旦气势被斩断,直线被冲散,就很容易乱成一团。 毕竟,胯下的战马并不是人。 并不能做到人马一心。 等到辽军骑兵重新组织好了冲锋的时候,杨七已经冲到了复兴关下三百米的地方。 杨七一边冲锋,一边奋力的投掷出了虎头乌金枪。 “嗖~” 虎头乌金枪扎在了城下两米的地方。 “七弟接着!” 杨大奋力扔下了一卷绳索。 杨七从马背上一跃,跳到了虎头乌金枪上,顺手抓住了杨大扔下来的绳索。 脚下一勾,虎头乌金枪就到了手里。 “拉!” 城头上的杨大和杨五,见到了杨七抓到了绳索,就开始拼命的往上拉。 等到杨七的身影出现在城头上的时候。 辽军才冲到复兴关下。 迎接他们的,就是早已准备好的一阵箭雨。 杨七站在城墙上,身上插着足足十道箭矢,他却像是浑然未觉一样。 在他身上,自己鲜血和敌人的鲜血,汇聚成了一股血水,在潺潺滑落,杨七也没有在意。 杨七站在城头上,在万众瞩目下,畅快的大笑而出。 “哈哈哈……” “哈哈哈……” “……” 杨七的笑声里,充满了得意,充满了讥讽,充满了畅快。 他的笑声在一瞬间,传遍了整个复兴关城头上。 “猛!” “猛!” “……” 复兴关上,再次迎来了比之前还高昂十倍的嘶吼声。 杨七在将士们猛烈的嘶吼声中跳到了城墙上。 迎面就是杨五一个大大的熊抱,以及所以人激动的眼神。 “臭小子,差点儿以为你要死了。” 杨洪和杨大,并没有出去抢杨七的分头。 他们只是一个去找大夫,一个去清空城门楼子里的人。 杨七脸上带着笑意,嘴上却低声嘀咕了一句,“差点就死了,中了十箭离死不远了。” 杨五要惊呼,却被杨七给拽住了。 “五哥,你扶着我点儿。不要声张我的伤势。不然之前的冲杀就白费了。” 杨七对杨五说的话很小声。 几乎只有杨五一个人能听到。 杨五一眼不发的接过了杨七手里的虎头乌金枪,看似在挤开簇拥过来的人群,其实在隐晦的扶着杨七往城门楼子赶。 杨五已经看到了清空了城门楼子以后,在向他招手的杨大了。 杨七一脸风轻云淡的问杨五,“五哥,以前你不是不爱搭理我吗?今天怎么表现的这么亲近?” 杨五迟疑了一下,硬邦邦的说道“以前觉得你去当文官,就是为了逃避上战场的宿命。觉得你贪生怕死,所以我瞧不起你。 今天我才看清,你不怕死。” 第0513章 一触即发 杨七莞尔一笑,低声道“没有不怕死的人,我也怕死。只是为了振奋复兴关将士们的士气,不得不为。” 杨五沉默了片刻,说了一句,“太危险了……下次再有这种事,五哥去……” 杨七怔了怔,暗自摇了摇头。 他知道杨五说的是真话,可是再有下次,他依然会自己一个人去。 在杨五搀扶下,杨七进入到了城门楼子里。 杨七一进去,杨大就挡住了群情激扬的将士们。 杨洪领着一位大夫,借着空挡,悄无声息的进入到了城门楼子里。 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杨五在帮杨七脱下盔甲。 插在杨七身上的箭矢,杨五已经用剪刀剪去了箭尾。 不然杨七身上的盔甲不好脱下来。 杨七虽然上战场的机会不多,可是当杨七脱掉盔甲以后,他身上的伤口,还是触目惊心的多。 前胸后背,刀伤,箭痕多不胜数。 杨五望着杨七身上的伤痕,突然就有些发愣了。 在他的印象里,杨七身涉的战争并不多。 可是杨七身上的伤痕,却并不比他杨五少。 由此可见,杨七经历的每一场苦战,都是生死大战。 随军的大夫可不理会杨五发愣。 他到了以后,就开始帮杨七处理伤口。 这个随军的大夫是从杨府带过来的,接受过府里徐大夫的培训,所以对于清洗伤口、消毒、缝合伤口,很有一套。 …… 却说,杨七在城门楼子里面疗伤的时候。 复兴关下的辽军已经退去了,临走的时候他们还带走了其他辽军的尸体。 耶律休哥一直站在高台上,手里握着杨七送给他的画像,在观摩整场的伏击。 当耶律休哥看到了杨七逃脱了萧天佑的追杀以后,不仅没有赶到气愤,心里居然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耶律休哥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个想法不对,可是这确实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强壮的像是一头牛犊的萧天佑,被四个辽兵抬着,死狗一样躺在上面,到了耶律休哥的面前。 他面色苍白的冲着耶律休哥做了一个捶胸礼,声音沉重的道“大王,末将未能阵斩杨延嗣,有负大王重托,恳请大王责罚。” 耶律休哥始终是一国王者,他心里很清楚,就算他再欣赏杨延嗣,杨延嗣也始终是敌人。 个人的情感在国家利益面前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面对萧天佑的自责,耶律休哥冷冰冰的道“许你七千精兵,居然拿不下一个杨延嗣。简直是一个废物,降官三级,留在阵前戴罪立功。” 萧天佑郑重的道“多谢大王不杀之恩。” 耶律休哥居然没有从重处罚自己,这让萧天佑赶到很意外。 在他心里,对耶律休哥感恩戴德的同时,也恨上了杨延嗣。 两次被同一人从战马上打落,还身受重伤。 这是萧天佑从未有过的耻辱。 耶律休哥摆了摆手,让人把萧天佑抬了下去。 他带着婢女回到了自己的行军大帐内,召集了诸位将军议事。 等到所有的将领都到齐了以后,耶律休哥下达了自己的军令。 “明日,三更起,五更开始,全力攻打复兴关。十五万兵马,全给我压上去。拿不下复兴关,本王会杀人。” 耶律休哥最擅长的就是歼灭战和诱敌战。 当兵力多于敌军的时候。 耶律休哥会选择堂皇正大的压过去,用雷霆之势压垮敌人。 诸军将军,得到了耶律休哥的军令以后,快速的下去准备明日攻城的事宜。 …… 复兴关。 城门楼子内。 随军大夫取出了杨七身体内的箭头,帮杨七缝好了伤口。 杨七再次被包裹的像是个木乃伊一样。 当随军大夫要包裹杨七脸上的伤口的时候,被杨七言辞拒绝了。 脸上虽然有好几道的箭矢擦伤,但是杨七绝不愿意把头也包起来。 大战在即。 他要是连头都包起来了,那可就不好露面了,到时候肯定会影响军心。 包好了身上的伤口。 杨七让人给他套上了一套崭新的盔甲,然后大步流星的出了城门楼子。 见到杨七重新出现,将士们都表现的很狂热。 杨七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开始巡视城墙,同时不断的激励城头上的将士们。 瞧着杨七在战士们中间东拉西扯的和战士们打成了一片。 杨五直皱眉头。 杨洪背负双手,和杨大并肩站在城门楼子前,看着人群中的杨七。 杨洪赞叹道“为常人所不能为,忍常人所不能忍。他是一个天生的首领。” 杨大苦笑着摇头道“这是拿命在拼。而他所做的一切,很多人都看不懂。包括我这个当兄长的。麟州、丰州、胜州都拿回来了。报给朝廷,那就是开疆拓土之功。可是他情愿和朝廷闹僵,也不愿意让这三州归于朝廷之手。 如果换朝廷的兵马来镇守复兴关,相信大家都会轻松很多。他也就不用遭这份罪了。” 杨洪抚摸着胡须沉吟道“照你这么说,七郎应该是信不过朝廷,所以他不愿意把手里的兵马和地盘交给朝廷。 你说七郎所作所为看不到章法,我却不这么认为。 七郎做事,目的性都极强。他很有可能在下一盘大棋。 只是这一盘棋暂时露出来的只有一角,所以让人看不清楚。” 杨大皱眉,问杨洪,“洪叔以为,七郎到底要做什么?” 杨洪还没有搭话,一旁的杨五嚷嚷道“不管七郎要做什么,我们这些当哥哥的,就应该支持到底。二哥、三哥、六弟三人,自从离京以后,他们的消息就变的很少了。 连带嫂嫂和弟妹们也一起消失了。此事肯定跟七郎有关。 既然他们三个选择支持七郎,那么我们为何不能支持七郎。” 杨大失笑道“我一直以为你彪呼呼的,什么都不知道,没想到你看的这么透彻。” 杨五瞪眼道“我是彪,但是我不傻。” 杨大打趣的问道“有咱们兄弟二人,七弟就敢拿下麟州、丰州、胜州三地,还跟辽国人叫板。你说老二、老三和老六,他们三个跟着老七会干些什么? 论兵法谋略,老二不输给我。老六虽然年幼,但是兵法谋略上造诣也不低。老三的勇武完全不输给你。” 杨五翻了个白眼道“能干嘛?肯定是在那个犄角旮旯里猫着呢。总不可能他们打下一个国,自己在玩吧?” 杨大和杨洪听到了杨五这话,都哑然失笑。 他们把杨五这话当成了笑话听。 杨五自己也把自己的话当成是一个笑话。 没有人相信,杨七带着他其他的三位哥哥,真能打下一个国。 毕竟,杨二、杨三、杨六,才离家两年半。 而且他们并没有带走家里的家将,也没有从家里拿到什么支持。 因此,就凭他们三个兄弟,根本不可能打下一个国。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 早在一年半前,他们的兄弟就拿下了一个国家。 取名叫南国。 而这么南国,如今在大宋的地位,也在日渐提升。 随着南国的粮食贩卖到大宋,南国钱行也开始在大宋境内遍地开花了。 有了南国的粮食支持,大宋境内近大半年,已经没有出现过大面积的饥荒了。 大宋皇帝陛下,已经派人送了一块赞赏南国为最佳属国的金牌给南国国主。 甚至还有意赐一个公主给南国国主。 而,他们更不知道。 早在四天前,他们的兄弟已经带领着南国的人马,帮助曹家夺下了大理。 大理新任的傀儡王的求降书以及曹彬的捷报,已经快速的送往了汴京城。 …… 巍峨汴京城。 皇宫内。 赵光义端坐在龙椅上,听着单膝跪倒在他面前的两个金甲侍卫汇报胜州的事宜,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 在大殿上,除了赵光义,还有赵普、李沆、高怀德、石守信四人。 他们四个听到了两个金甲侍卫的汇报以后,赵普和李沆闭口不言。 石守信有些愕然,暗中腹谤杨七胆大妄为。 高怀德当即骂道“乱臣贼子,谋反之心昭然若揭,人人得而诛之。” “嘭!” 赵光义拍着龙椅,义愤填膺的骂道“公然扣押朕派去的天使,公然向朕讨要府州、代州、麟州等五州的统治权。这是要造反,这是要自立。 欺人太甚,狼子野心。朕恨不得食其肉,啃其骨。” 赵光义怒火冲天,根本没有一点儿掩饰的意思。 所以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赵光义已经把杨七恨之入骨了。 赵普斜眼看了看李沆。 李沆愣了愣,咬了咬牙,出列道“陛下,折杨两家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不除不足以平民愤,不除不足以安民心。 然,现在却不是时候……” “混账!” 赵光义指着李沆怒骂道“现在不除,等到什么时候去?不趁着他们现在根基未稳就除去他们。难道要让朕看着他们坐大以后再动手?” 李沆心里埋怨赵普那个老匹夫把自己当枪使。 埋怨之余,面对赵光义的怒火,他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如今朝廷大战连连,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兵力再去对付折杨两家了。 况且辽军已经大举压境到了胜州,咱们若是出兵讨伐,两面夹击,固然能消灭了折杨两家。 但是也容易逼迫折杨两家狗急跳墙。 一旦折杨两家狗急跳墙,辽人很有可能会大举入侵。 到时候,国内战事未平,再跟辽人掀起大战,恐怕就有灭国之祸。” 赵光义脸色铁青,道“朕这个皇帝做的这般窝囊,还不如不做。有这些个乱臣贼子在朕榻边上,朕如鲠在喉,不除不快。” 李沆苦着脸劝解道“陛下,国恒大,好战必亡。况且杨延嗣之所以扣押侯仁宝,那也是侯仁宝咎由自取。是他先折辱了杨业,才会招来杨延嗣的报复。 杨业虽然身无官爵,可是毕竟是对朝廷的有功之臣。侯仁宝如此折辱他,实在是说不过去。” 赵光义瞪着眼睛,喊道“你处处帮杨家说话,是拿了杨家什么好处?” 李沆惨叫道“陛下,臣所言的一切,可都是为了朝廷,绝未拿到杨家任何好处。也不曾做过对不起朝廷的事情。 如今国朝内乱未平,朝廷又在对大理出兵,一旦再对上辽国,朝中兵力必然空虚。” 赵光义皱起了眉头,目光冷冽。 李沆的话确实有道理。 之前之所以派侯仁宝去安抚杨七,就是有这方面的顾虑。 如今侯仁宝被扣押了,一下子打了赵光义脸面,让赵光义有些下不了台。 所以赵光义才不顾一切的要灭了折杨两家。 气出过了,冷静下来了,赵光义就重新开始站在一个国君的位置上看问题。 从国家角度上讲,现在讨伐折杨两家,确实不是一个好主意。 但是被人打了脸,再向人家服软,不是赵光义的作风。 “你们先退下,朕要好好思量思量。” 屏退了四位大臣以后。 赵光义重新开始在大殿内宣泄自己的怒火。 王继恩见状,直接让大殿内的宫娥和太监全都退下了。 如果不这么做,恐怕皇宫里的御花园又要多埋葬几具尸体。 盛夏的时候,赵光义总是喜欢请臣子入宫赏花。 御花园里的花开的鲜艳,臣子们都觉得是宫里的宦官搭理的好。 其实不然,主要是摊上赵光义这么个心思阴沉的皇帝,御花园里的肥料就特别充足。 赵光义折腾了一夜。 次日上朝的时候,神情很阴沉。 一夜的宣泄,已经让他心头好受多了。 今日早朝,他决定要做一件令他更怒的事情。 擢升折杨两家的官爵,安抚他们。 当群臣们站定以后。 赵光义就准备屈辱的开口敕封。 然而,还没等到他开口,就见到有传信兵,背着小红旗,匆匆的冲进了殿内。 “启奏陛下,川府大捷,呼延赞将军,阵斩十万叛匪,活捉了贼首王小波……川府内乱已经平定……” 紧接着,又看到一个传信兵进入到了殿内,高声汇报。 “启奏陛下,大理大捷,枢密使曹彬于四日前,攻破了大理升龙府,阵斩了大理王。新任大理王,已经向我朝送来降书,并且愿献上大理百年的财富,以平息我朝怒火。” 赵光义瞪着眼睛,激动的怪叫了一声。 “好!” 第0514章 乱军丛中安然睡 赵光义也顾不上因为怪叫失态引起的群臣异样的眼神,他站起身,激动的道“传朕命令,命令枢密使曹彬,马步军指挥使呼延赞即可领兵回京。 等到他们回京以后,朕一定会给他们论功行赏。” 赵光义又对高怀德和石守信下令,“高爱卿、石爱卿,你二人即可点齐全兵马,等到曹爱卿和呼延爱卿回京以后,你们立马率领龙卫军、神卫军,合计十万禁军,北上讨伐不臣之人。” 赵光义几乎一言决断了对西北的兵事,完全不给其他人插嘴的机会。 李沆、赵德芳等人想插嘴,都被赵光义凶狠的眼神给瞪回去了。 …… 而远在复兴关的杨七,还不知道赵光义已经命人点齐了十万兵马,准备讨伐他和折家。 此时此刻,他正站在城头上,看着成为渐渐逼近的辽军。 耶律休哥没有留手,十五万大军一起压上来,黑压压一片。 城头上的复兴步卒和晋军即便是之前被杨七鼓舞过一次士气,在面对十五万辽军的时候,心里依然充满了恐惧感。 有许多士兵,下意识的在吞咽唾沫。 杨七穿戴着盔甲,浑身显得有些僵硬,在盔甲下面,是一层又一层的白布。 他明明有重伤在身,却依然站在城头上。 也正是因为有他存在,那些心生惧意的士兵,才没有慌乱或者逃跑。 每当他们心里有不好的念头的时候,看一下站的笔直的杨七,似乎就能从他身上获得助力。 杨大和杨五,已经分别前往了复兴关的两翼去主持战斗。 留在杨七身边的唯有杨洪,以及扛旗的王行。 杨洪吧嗒了一下嘴,揪着下巴上的胡须,面色凝重的说道“耶律休哥已经看出了你昨日的意图,他今日大军压境,造成的气势和场面,已经削减你昨日冲杀一场激励起的士气了……” 杨七盯着城外的敌军,平静的说道“耶律休哥是兵法大家,他挡住了赵光义的两次入侵,绝不是浪得虚名。我那点儿小心思,自然瞒不过他。” 杨洪苦笑道“如今这种硬碰硬的打法,我们可是处于下风。复兴步卒、晋军,比起城外的辽军,差距太大。” 杨七皱了皱眉,吩咐身旁的王行,“去搬一把椅子过来,给我摆在复兴关最正中,最显眼的地方。” 王行听到这话,明显有些发愣。 杨洪惊叫道“你想如此坐镇军心?太冒险了……” 杨七扯了扯嘴角,笑道“辽军真有本事,尽管拿去我的性命。他们若是杀不死我,也就那么回事了……” 杨七这话说的风轻云淡,却傲气十足。 杨洪移步上前,拽着杨七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你出现在辽军的视野中,你所在的地方,一定会成为辽军攻击最猛烈的地方。 稍有不慎,你就会身死道消。而且你现在身受重伤,必须卧床静养,在外面待久了,对你的病情不利。 你爹和你娘请我出山,就是为了照顾你们三兄弟,他们可不是让我来帮你们收尸的。” 杨七咧嘴笑道“洪叔,你有担忧,小子明白。不过,辽人想拿走我这条命可不容易。我这身体,如今没办法冲杀,也很难智慧城头的将士们作战。一切就有劳你和我的两位哥哥了。” 见杨七主意已定,杨洪也没办法再横加阻拦。 杨七作为复兴关主帅,他的命令杨洪很难光明正大去质疑,一旦他这么做了,肯定会令杨七在军中的威信有所折损。 王行很快就搬了一张椅子,摆在城墙上最显眼的地方。 在城头上所有将士们疑惑的眼神中,杨七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 他冲着四方盯着他的将士们咧嘴笑道“辽军没什么可怕的,一刀下去能砍死两个。本将杀辽军,如同杀猪宰羊,你们作为本将麾下的兵卒,自然也不能弱的本将的名头。谁要是怂了,出去可别跟人说,是我杨延嗣麾下的兵。 今日之战,我军必胜。本将在这里小酣一会儿,等你们打赢了,再叫我。” 话音落地,杨七就那么大大咧咧的躺在椅子上,闭上眼睛睡了。 似乎在他眼里,城外的辽军,根本不足为虑。 杨七如此洒脱的表现,让他身旁的复兴步卒们心中十分振奋。 在他们心里,同时想起了那丰州和胜州交界处屹立不倒的身影,也想起了昨日城外单刀赴会的身影。 一瞬间,他们忽然觉得,城外的辽军,真的没什么可怕的。 他们下意识的聚拢在杨七身边。 杨七这么放心的在他们身旁酣睡,同时也就代表着,把生死交托给了他们。 这是莫大的信任,也是莫大的责任。 同一时间,杨七在城头上酣睡的事情也迅速的在复兴步卒和晋军中传播开了。 有人不信,还悄悄派人过来打探了一下。 确认属实以后。 城头上的将士们,心中皆是一震。 他们握着武器的手变的用力了许多,目光也变的坚定了。 杨七靠在椅子上后没多久,就传出了如雷般的鼾声。 凡是听到杨七鼾声的将士,像是吃了春药一样,变的无比的振奋。 甚至有人跃跃欲试的期盼辽军快点到。 然而,在场的,唯有从小看着杨七长大的杨洪知道。 杨七睡觉,从不打鼾。 城外的辽军近了。 今日辽军统领兵马进攻的是萧天佐,萧天佑连吃了杨七两次金猴降妖,伤势不轻,没办法出战。 萧天佐统领着辽军临近了复兴关以后。 率先发动了投石机进攻。 投石机是一个在攻城战中,起着至关重要的武器。 人头大的石块,在投石机的投射下,如同冰雹落下,在青石筑造的复兴关上,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浅坑。 石块落在人身上,瞬间就能把一个人砸的四分五裂。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你的身旁,突然变成了半肉酱的状态,那场面很骇人。 心里生了恐惧,人在面对投石机投射过来的石头的时候,下意识的就会躲闪。 这就容易扰乱己放的阵营。 然而,城头上虽然大多都是新兵,但是他们有经验丰富的老将指导。 在迎接了辽军第一轮投石机过后。 杨洪、杨大、杨五三人,指挥着杨府家将,带领着城头上的兵马,躲在了四尺高的城檐。 当然了,这么做并不能避开所有的投石机弹射的石头,但是却会躲过大半。 “啪!” 一枚石块砸在了杨七的脚下,瞬间变得四分五裂。 王行下意识就想拉着杨七逃跑。 却在前进了一步以后停下了脚步。 杨七没动。 王行又不是蠢货,也不是新兵蛋子。 他可是一位曾经挣扎在对辽战场上的一位老的跳荡兵。 他可以很肯定的是,杨七是醒着的。 那么大一块石头砸落在他脚下,甚至还有石子儿打到了他腿上,他都没动。 那就说明了杨七是存心不动。 王行不能破坏杨七心里的想法。 这是一个亲兵最基本的操守。 王行虽然不能拉开杨七,但是他却能挡在杨七身前,用他一把老骨头,为杨七当一次肉盾。 然而。 他还没动。 在杨七四周的复兴步卒们先动了。 他们快速的拱卫在了杨七身前,形成了一个圆弧形的人肉墙。 同时,在他们面前,多了十面精铁打造的盾牌。 王行明显的松了一口。 他悄悄的看向了杨七,却发现杨七像是个没事的人一样,继续在打鼾。 他暗地里为杨七捏了一把汗,同时也由衷的佩服杨七的胆色。 城下辽军的投石机不断的在投射石块。 随着辽军接近,一柄柄弩枪也射向了墙面。 “叮叮叮~” 一柄柄精铁弩枪,射在复兴关的墙面上,瞬间变弯,被弹开。 一连串的弩枪被青石挡下,发出的清脆声连成了一片。 距离城墙只有一百丈外的辽军中,萧天佐望着被弹掉的弩枪,瞳孔一缩。 “这就是杨延嗣花十五天建造的城墙……这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弩枪在青石筑造的墙面既然不起作用,那么萧天佐唯有采用最原始的几种攻城方式。 云梯! 攻城凿! 登城车! 辽军的先头部队,顶着城墙上射下来的箭雨,扛着短梯,架在了护城河上。 城头上的复兴步卒和晋军弓弩手们,手持着强弓或者手弩,在不断的挥洒箭雨。 辽军成片成片割麦子的倒下。 然而,城下的辽军实在太多了,像是杀不完一样。 杀到奋起的时候,甚至有些步卒也加入到了弓箭手的队伍里。 城下的辽军实在太多了,根本不需要瞄准,只需要多射下去一支箭,就能伤到一个辽军,甚至杀死一个辽军。 倒在箭雨下的辽军很多,但是辽军依然前赴后继的冲过了护城河。 冲过了护城河的辽军,斩断了被吊起来的架在护城河上的桥梁,为他们身后推着攻城凿的部队,铺平了道路。 “咕嘟~” 城头上,有晋军兵卒暗吞了一口口水。 “咱们杀了这么多辽军,他们还往前冲,难道他们不怕死吗?” 在他身旁的杨府家将一边弯弓搭箭,一边解释道“人太多了,冲在前面的人,即便是不想冲锋,也会被他们身后的人推着往前冲。以后经历的战事多了,你就明白了。” 晋军兵卒下意识的点点头。 辽军杀到了城下,攻城凿、登城车、云梯,就迅速的被架起。 见到城下的辽军越聚越多。 杨洪大声的下令,“上猛火油、上金汁。” 一桶桶的猛火油推下了城头,砸在辽军脑袋上,变的四分五裂。 紧接着就是一轮火把扔了下来。 一瞬间,在复兴关前形成了一片火海。 沾上猛火油的辽军,瞬间就变成了一个火人,他们凄厉的嘶吼着,开始在乱冲乱撞。 城下似乎一下子就变成了一片烈火地狱。 城头上胆子小的晋军看到这一幕,腿都在打哆嗦。 有人弯腰开始呕吐。 猛火油杀伤力很大,在大宋可是很紧俏的军用物资,即便是以前的火山军,都没资格装备。 复兴关的这些猛火油还是折家暗中派人送过来的。 辽军常年和大宋作战,也见识过猛火油的威力,更知道怎么克制猛火油。 从后面冲上来的辽军,直接快速的从地上挖土,用来扑灭火焰。 有凶悍的辽军,迅速的扑灭了眼前的火焰以后,就开始攀着云梯往上冲。 推动着攻城凿的辽军,也开始利用攻城凿在攻击城门。 辽军汹涌着往城头上爬。 城头上的将士们,倒灌金汁,推着礌石、滚木在抵御辽军进攻。 双方在复兴关前,展开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大战之前,杨洪告诫杨七的话应验了。 杨七所在了位置,就像是黑夜中的火炬一样耀眼。 进攻杨七所在的位置的辽军是最多的。 辽军也是率先盘上了这一段城墙。 守卫在杨七身前的复兴步卒们表现的出乎一场的坚韧和强悍。 他们几乎都不顾个人生死的和辽军展开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辽军从此地攻上来了十次,被他们杀退了十次。 而他们始终都把战线保持在杨七身前一尺的地方。 致死都不会后退一步。 即便是,他们两百人杀到最后,剩下十五人,他们依然没有后退一步。 出奇的是,当杨七身前的守卫的兵卒们锐减以后。 其他的兵卒们不仅没有感到害怕,反而争先恐后的出现在了杨七身前,补上了缺少的人数。 在这一刻,杨七的命,似乎比他们所有人的命,都更重要。 大战持续了整整一天。 从早上一直打到傍晚。 辽军使出了浑身解数攻城,先后攻上城头二十多次,可是都被打退了。 战况异常的惨烈。 双方的死伤,数以万计。 尸体在复兴关下堆起了一丈高,被猛火油烧死的焦尸飘着肉香,被金汁烫死的尸体布满恶臭,肉香和恶臭混合在一起,充斥着整个复兴关。 在杨七身前的守卫们已经换了五拨人了,最初守卫在杨七身前的那一拨人,如今只剩下了一个被辽军砍去了胳膊的汉子。 五拨人马,近一千人,活下来的只有不到二十人。 这二十人,守卫在杨七身边,就像是铁塔一样。 第0515章 辽军在哪儿? 黑夜降临。 城外的辽军撤回营地。 复兴关上,一道道火把点燃,形成了一条火龙。 杨洪绕过了挡在杨七身前的守卫准备叫起杨七的时候,发现杨七居然真的睡着了。 杨大和杨五赶了过来,也看到了这一幕。 三人对视了一眼,摇头苦笑。 “抬他会去休息。” 杨洪吩咐杨七身边的守卫。 守卫们一声不吭的抬起了杨七,把杨七送进了城门楼子。 杨大和杨五帮杨七脱掉了盔甲,安放好杨七以后,才出了城门楼子。 杨大苦笑道“他还真是心大,之前我听到手下说他在城头上酣睡,还以为他是为了稳定军心装的,没想到真睡了。” 杨洪瘪了瘪嘴,神色复杂道“开始的时候确实是装的,不过到了最后,就真睡着了。” 杨大感慨道“今日这一幕恐怕很快会被传出去,他的名声恐怕又要威猛三分了。” 杨洪摆了摆手,道“他名声有多威猛,咱们说了也不算。他睡了,咱们可不能闲着。你去城墙下的营地里,安排今日受伤的兵卒们。五郎,你去城后的工坊里,让他们加紧筑造箭矢,同时带领着民夫,尽快补充城头上的滚木、礌石、金汁。 辽人此次进犯,目的就是为了剿灭七郎和他的麾下。不达目的,耶律休哥绝不会罢休的,所以我们要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 杨大和杨五抱了抱拳,快速的下了城墙。 杨洪镇守在城墙上,望着城外篝火遍地的辽营,追忆起了往昔。 杨七这一睡,就是睡了一夜。 次日清醒的时候,还是被换药的大夫叫醒的。 大夫为杨七换上了药,重新为杨七包扎上了伤口。 杨七想要套上盔甲去城头上巡视,却被大夫给严词拒绝了。 “七少爷,您穿上那明光铠,周身密不透风的。伤后很容易化脓,到时候伤势变重了,小人可没办法给老爷和夫人交代。” 三十岁左右的大夫,板着他那一张马脸,死活不让杨七穿上盔甲。 杨七最后无奈的套上了一身长衫,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出现在了城头上。 昨日守卫杨七的二十位兵卒,在马面和彭湃的带领下,护卫在杨七两侧。 王行扛着大旗,笑呵呵的跟在杨七身后。 杨七在城头上巡视了一圈,发现了一些不同。 昨日的大战,城头上的将士们死伤惨重。 然而,将士们却再也没有了昨日的惶恐和不安。 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目光,和沉稳的气息。 似乎经过了昨日的磨练,他们已经从新兵,蜕变成了老卒。 将士们身上再也没有退意了,取而代之的是咄咄逼人的锐气。 经过了一场大战,杨七麾下的兵马,总算是磨练出了一点儿样子了。 杨七对此很欣慰。 连带着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然而,当他听到了杨洪统计出的阵亡和受伤的将士人数以后,脸色就有些发黑了。 杨洪手里拿着一本花名册,花名册上用朱笔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名字。 “经过核准,昨日一战,我军死亡人数在八千人,受伤的兵卒多达一万三千人。” 杨洪平静的报出了这些数字。 杨七有些难以置信道“怎么会死伤这么多人?” 杨洪感慨道“大部分兵卒都是初涉军阵,碰上了敌人,难免就会慌乱。身死受伤,也在情理之中。” 见杨七脸色难看,杨洪笑着解释道“这已经比预期的好很多了。昨日大战之初,我预计的战损人数是四万人。” 听到这个战损人数,杨七就没心情继续在城头上待了。 他把城头上的指挥权暂时交给了杨洪,自己带着人进入到了伤兵营地里巡视。 巡视了一圈伤兵营以后,发现了诸多不满。 他当即就对伤兵营内的许多规矩,做了规划改变。 并且,杨七还把彭湃留到了伤兵营内监管一切。 复兴关内,别的没有,就是人多。 在大量的人力投入下,整个伤兵营的情况在迅速的好转。 原本脏乱差的伤兵营,在杨七的规划下,变成了关城内最干净的地方。 梳理了一遍伤兵营。 杨七又赶往了兵器工坊和盔甲工坊等工坊。 在参观过了几大工坊以后。 杨七从复兴关外停留的民夫营,抽调了十五万民夫。 其中十万民夫,有马面带领着,去丰州开采运输铁矿。 剩下的五万民夫,一股脑的内塞进了各大工坊。 在所有的设施都处在最基础最原始的状态的情况下的时候,杨七只能通过增加大量的劳动力来缩短工期。 五万学徒的注入,也催动了各大工坊快速的开始赶工,几乎昼夜不停的在铸造军械。 杨七把复兴关内所有的一切都梳理了一遍,登上城头的时候,辽军又黑压压的压了过来。 辽军今日采用的攻城策略很独特。 城外的辽军被分成了十股,开始呈阶梯状攻城。 一个梯队一个梯队的攻城,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城头上的复兴步卒和晋军疲于奔命的应付着辽军攻城。 不过,相比于昨日的生疏和胆怯,今日的复兴步卒和晋军表现的有模有样的。 杨七凑到了正在城头上指挥作战的杨洪身边,皱眉道“辽军今日这是在做什么?” 杨洪挑了挑眉毛,笑道“你也看出来了?” 杨七点头道“攻势虽然迅猛,但是没有昨日那种压力。总感觉这些辽军并没有拼尽全力。” “哈哈哈……” 杨洪大笑一声,“疲敌战术而已。如果我们没有对策的话,他们就会一直的攻下去。直到把城头上的兵马全都弄的精疲力竭,他们就会一拥而上。” 杨七沉吟着问杨洪,“你准备怎么应对?” 杨洪自信的抚摸着胡须,道“打一批杀一批。” 很快杨七就见识到了杨洪嘴里的打一批杀一批的战术了。 杨洪也是艺高人大胆。 他命令城头上的将士们,狠狠的把第一批冲上来辽军杀了下去。 到了第二批的辽军前来冲锋的时候,暗地里放水,让他们攀上城头。 而面对的紧随而来的第三批,迎接他们的就是庞大的箭雨压制。 第二批冲上来的辽军就被孤立在了城头上。 早已有所准备的复兴步卒和晋军迅速的展开了对辽军的绞杀。 一连绞杀的三批辽军。 辽军死伤惨重。 城外的辽军帅帐内。 耶律休哥拿到了战损的数字,皱眉皱成了一团。 从战损的数字上看,他的疲敌战术已经被人家看穿了。 听到了属下汇报了对面复兴关上的战术以后。 耶律休哥下意识的失声道“百胜将杨洪的手笔……他居然出山了……” 杨洪的兵法特点很鲜明,之所以被称之为臭虫兵法,就是因为他的兵法就像是屎壳郎滚粪球一样,越滚越大。 杨洪的兵法,不仅不够堂皇正大,反而很猥琐。 他几乎不会错过战场上的每一次打击敌人的机会。 即便是能让敌人损耗一个兵力的事情,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而且,敢冒着被攻破城池的风险,放敌军上城墙,以此来耗损敌人兵力的事情,也只有杨洪会做。 每一个跟他对战的人都很无奈。 因为他总是把所有不起眼的小细节和小损耗莫名其妙的积攒起来。 凡是跟他对战的人,总会莫名其妙的发现,杨洪手下的人马在不断的壮大,自己的人马在不断的缩小。 等到杨洪手里的兵力胜过对手的时候,他就会给对手致命一击。 耶律休哥曾经在战场上见识过一次杨洪的手段,因此在此碰到杨洪的时候,他显得很愕然。 了解杨洪手段的耶律休哥,当即就让传令兵下去传令。 随着耶律休哥一声令下。 辽军退了。 辽军莫名其妙的退下去了,让杨七有些愕然。 “这虎头蛇尾的?” 杨洪苦笑道“人家猜到我出现了,所以迅速的收缩了兵力。接下来,咱们双方恐怕好耗下去了。在耶律休哥没有想出对付我们的办法之前,他是不会轻易动兵的。” 杨七愣了愣,咧嘴笑道“那就让他慢慢想,最好想个十天半个月的。” 杨七也没料到,自己居然说中了。 自从耶律休哥发现了杨洪的存在以后,几乎就再也没有对复兴关动兵。 他只是陈兵在复兴关前,一动也不动。 这么一停,就是十天。 在这十天,杨七麾下的复兴步卒和晋军可以说一日一变。 第一日。 杨七麾下的复兴步卒全体更换上了清一色的皮甲。 他们淘汰下的棉甲被晋军接收了。 第三日。 杨七麾下的全体兵马,已经全部更换上了清一色横刀。 第五日。 杨七麾下的兵马,都穿上了防护的甲。 除此之外,复兴步卒和晋军中,多了两个弓弩手营地。 第七日。 杨七麾下的兵马,除了步卒、弓弩手外,又多出了盾兵、长枪兵、重弩兵。 第十日。 杨七麾下的兵马,全体更换上了皮甲,其中的盾兵身上更换了鱼鳞甲,长枪兵身上也开始出现了锁子甲。 短短十天,杨七麾下的兵马已经彻底完成了一次的蜕变。 由原先的流民一样的队伍,正式的蜕变成了一支正规军。 穿戴好了整齐划一的装束以后。 杨七麾下的兵马,整个精气神都不同了。 复兴馆内的基础设施已经筹建完毕了,杨七麾下的兵马的装备短板已经补齐全了。 杨七当即遣散了复兴关内的百姓。 他们都拿着杨七出具的手书回到自己的故土上去论功分田地去了。 还有许多不愿意走的人,统一被划进了农垦兵团内,在复兴关内的十里外的荒地上,开始落地生根。 原本各大工坊里的人,也被杨七裁撤了一部分。 目前各大工坊里的精英人员,加起来足有五千多人。 除了这五千多的精英外,剩下的人,全部被遣散了。 整个复兴关,在短短的十天后,就剩下的存粹的兵卒,以及辅助兵卒们作战的三万民夫。 复兴关内有城墙可以依靠,兵马所需的粮食,又是寇准单独派人送过来的,所以用不到更多的民夫。 十天过后。 杨七、杨洪、杨大、杨五四人聚集在复兴关的城门楼子里,脸色沉闷。 “洪叔,两位哥哥,最近两天我总是心绪不宁的。恐怕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杨洪沉吟道“城外辽军确实有点反常,近十天了,一点儿动作都没有。我也担心有什么猫腻。” 杨五问道“辽人会不会绕过大山,从背后偷袭我们?” 杨洪摇了摇头,道“如果辽人真要从背后偷袭我们,一定会撞上同样去偷袭的殇倾子。殇倾子在撞上辽人的时候,一定会派人给我们示警。” 杨七斩钉截铁的道“我敢断定,辽人肯定在谋划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儿。你们帮忙想想,辽人不从正面进攻我们,也不会从背后偷袭我们。那么他们会从什么地方偷袭我们?” 杨大迟疑道“刨去了我们身后和正面,那就剩下了左右两侧,以及地下了。” 杨五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说道“辽人不会从左右两侧偷袭我们的。左右两侧的山上,已经被我们布置满了陷阱,他们只要有动作,我们肯定会收到风声。” 杨七皱眉道“那就剩下地下了?辽人会挖掘地道?” 杨洪郑重道“那就试一试,看看辽人有没有挖掘地道,十天时间,足够他们从十里外,挖到城墙下了。” 杨七点头道“派一队死士,出去看看。” 杨五闻言,站起身,道“此事就交给我了。” 当晚,杨五就带领了几百人悄悄的出了复兴关,开始在复兴关外的平地上检验。 杨五带着人,足足在城外盘桓了一夜。 然后回到了城内。 回到城内以后,在杨七等人询问的眼神下,杨五微微摇了摇头。 事实证明,辽人并没有在城外挖掘隧道。 那么,辽人这十天时间到底在做什么呢? …… 且不说辽人有什么阴谋,单单说道汴京城。 一片阴云已经笼罩在了杨七的头上了。 第0516章 符家,反了!(为大萌趙廸加更!) 大宋枢密使曹彬,大理大捷,逼迫着大理新王俯首称臣,并且劫掠了大理国库百年积蓄。 三百辆大车,押送着满满当当的钱财进入到了汴京城里后,整个汴京城都轰动了。 人们争先恐后的冲到御街上,观摩那海量的财富。 金银珠宝被堆成一堆一堆的,闪烁着光辉。 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让人看的目不暇接。 其中最珍贵的就是一块足有一面墙那么高大的玉璧。 玉璧上光滑透亮的能映出人影。 而每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上面的时候,就像是变成了佛陀一样,浑身霞光万丈。 赵光义率领着群臣,站在东华门上,见到那一架驾连绵不绝,装载着财富的大车,呼吸都有点急促了。 群臣们望着那绵延了近三里地的财富,也震惊的说不出话。 曹琳率领着他的亲兵押解着玉璧到了东华门前,单膝跪地,朗声叫道“臣曹彬,幸不辱使命,讨伐大理不臣。今功成还朝,特向陛下献宝。” “好好好……” 赵光义连叫了三声好。 他赶忙摆了摆手。 王继恩赶忙拿出了早已拟定好的圣旨,开始为有功的将士们加官进爵。 赵光义也算是难得的大方了一次,在他重文抑武的策略下,他依然敕封了一位侯爵,两位伯爵,各级将领无数。 除此之外,受封最大的就是曹彬。 曹彬已经位极人臣了,所以他的官爵已经没办法再往上封了。 赵光义也不可能再敕封一位异姓王出来。 因此,对于曹彬的敕封基本上都落到了他儿子的头上。 曹彬的长子被敕封为侯爵,二子、三子被敕封为了伯爵。 也就是说,现在的曹府,单独的爵位传承就有四个。 曹家也一跃成为了汴京第一贵。 城墙上的将门,瞧着赵光义对曹彬的敕封嫉妒的眼珠子掉出来了。 敕封过了曹彬以后。 户部尚书连同参知政事李沆二人,开始点算此次缴获的财物,盘点入库。 赵光义亲自帮助曹彬卸甲。 曹彬的风头,一时无两。 相比于曹彬大出风头,呼延赞回京就显得有些贫寒的许多。 当呼延赞率领着禁军回到了汴京城的时候,禁军就各自归营了。 等到城门口的时候,就剩下了他自己,还有府上的家将。 负责前来迎接他的是二皇子,以及宦官陈琳。 陈琳在宣布了对呼延赞的赏赐以后,呼延赞就回府了。 而此时此刻。 曹彬却在大庆殿内,陪着赵光义一边欣赏歌舞,一边纵情狂饮。 曹彬和呼延赞相继率领禁军归营,京城外的禁军,暴涨到了三十五万人马。 赵光义当即就让高怀德、石守信点齐了十万禁军,北上剿灭折杨两家。 由于受到了赵光义对曹彬厚赐的刺激,两个人跟打了鸡血一样。 点齐了兵马以后,二话不说就开拔了。 …… 曹府内,昨夜曹彬在皇宫里喝到了不省人事,特地被抬回来的。 除了人回来了以外,赵光义还赐给了曹彬不少的宫女。 曹彬宿醉清醒,揉着脑袋坐起身,刚准备叫人端一口水喝,就看到自己的夫人一脸紧张的坐在床边。 “出什么事儿了?你怎么毛毛躁躁的。” 曹夫人苦着脸,急切的问道“老爷,你说说,妾身要不要派人去代州把琳儿接回来?” 曹彬掀开了被子,露出了一身白色的亵衣,他坐起身,皱眉道“接琳儿回来做什么?” 曹夫人埋怨的瞪了一眼曹彬,骂骂咧咧道“你一点儿也不关心女儿和女婿的处境。就在昨晚,陛下派遣高怀德和石守信两人,率领着十万禁军,北上去剿灭杨家了。 首当其冲的,肯定就是女儿所在的代州。代州一旦开战,女儿可就身处在险地了,她还怀有身孕呢。 这要是有什么磕着碰着的,那可就不得了了。” 曹彬虽然最近一段时间在大理,可是杨七在代州的所作所为却没瞒得过他的耳目。 赵光义是什么性子,曹彬也清楚。 以杨七在代州的所作所为,被赵光义派兵讨伐,那是必然的事儿。 曹彬只是没想到,赵光义兵发的这么快。 想来昨晚赵光义请他酒宴,不断的灌酒给他,又趁着他酒醉,趁机发兵,很明显是不想让他搅和到这件事里面去。 事实上,就这件事儿而言,曹彬心里早有打算。 他最初和杨七合作,为的就是大理国。 如今大理国已经暗中被他们曹家掌控。 曹彬和杨七的合作,也就到头了。 他们二人虽然是翁婿,但是之前一切的配合,都是为了利益。 如今曹彬手握大理国,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偷龙转凤的彻底成为大理国的主宰。 对于杨家的死活,曹彬其实并不关心。 事到如今,杨七惹出的祸事,曹彬是没办法帮他兜住了。 大家也都各取所需,得到了自己应有的利益了。 所以,杨家的事情,曹彬早就决定了,从头到尾都不插手。 至于女儿在杨家,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曹彬虽然关心,但是也没有到搭上全家的地步。 曹彬不仅是个父亲,同样也是曹家的一家之主。 在曹家面前,牺牲个把闺女,完全可以。 早已有了主意的曹彬。 在听到了曹夫人焦急的话以后,感叹道“杨家的事儿,咱们曹家插不上手。杨家如今做的事儿,往小的说,就是图谋不轨。往大的说,那就是造反。 这种事情,咱们曹家掺和进去,很有可能会和杨家一起覆灭。” 曹夫人瞪眼,喊道“那总不能不管闺女吧?那可是妾身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曹彬摆了摆手,说道“琳儿的安危你不必操心。琳儿在杨家,杨家会悉心的保护琳儿。一会儿老夫在手书一封,让人去送给高怀德和石守信,让他们看在老夫的面子上,放琳儿一马。 相信以老夫和他们多年的矫情,他们也不会连这点儿面子都不给老夫的。” 曹夫人闻言,当即就拉着曹彬去写信。 曹彬拗不过曹夫人,去书房写了一封信,派人快马加鞭的送去给高怀德和石守信。 就此打发了曹夫人。 曹彬开始带着管家,在曹府上大刀阔斧的砍掉了许多依附在曹府分支。 对外每曰其名的说,曹家这是在修剪枝蔓。 曹家蒙受皇恩,就应该感恩戴德。 必须斩掉府上一些良莠不齐的害群之马,不能让这些害群之马待在曹府上,仗着曹府的威名去为非作歹。 经过曹彬一番大刀阔斧的修剪。 曹家的人,以及依附在曹家身后的分支,被占掉了足足七成。 整个曹府,在曹彬修剪过以后,变的冷冷清清的。 而曹彬的这种作法,传进了皇宫以后。 赵光义明显的认可了他的这种作法。 特地书写了一张忠勇传家的牌匾,赐给了曹彬。 自从高怀德和石守信兵发代州以后。 赵光义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加上有曹彬从大理缴获来的财物支撑。 腰杆子硬了的赵光义,先后下达了三条命令。 第一条,扩军。 在原有的禁军基础上,扩军四十万。 一下子把禁军的人数,扩张到了八十万。 第二条,修建宫殿。 大宋的皇宫,用的还是原先后周时期的宫殿。 赵匡胤登基以后,一直精兵简政的,从没有扩建过皇宫。 所以大宋的宫城看起来很小很旧。 似乎料到了文臣们会出言反对他修建宫殿的命令。 赵光义直接抛出了第三条。 涨工资。 他给所有的京官,集体的涨了一次工资。 一下子把群臣的嘴给堵住了。 当三条政令同时开始执行的时候。 赵光义突然就有了点志得意满。 他觉得自从他当上了皇帝以后,从没有像最近这么舒心过。 大庆殿内。 赵光义穿着一身明黄色的亵衣,赤着脚踩在厚厚的毯子上,正蒙上了双眼,在追逐殿内歌舞的歌姬。 说起来。 赵光义也是一个荒唐皇帝。 明明又好色又阴沉,偏偏在外装出一副不好色的,光明正大的明君的模样。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赵光义在明面上,一直保持着一个手不释卷,勤恳理政的样子。 暗地里确实另一番模样。 曾经有人上了一道奏折,说赵光义后宫里的美女太多,让他别再祸害美女了。 他当时直接把这一道奏折,拿到大殿上,跟群臣解释。 说他的皇宫又小又破,里面的宫娥加上嫔妃,还不到三百人。 了解内情的大佬们,对此嗅之以鼻。 不了解内情的人,偏偏就信了。 就因为这事儿,还在史书上闹出了一个笑话。 史书记在,宋真宗登基以后,觉得后宫里年迈的嫔妃太多,所以做主放出去了一批。 多达上千人。 此事还被计入到了史册内。 赵光义怎么也没想到,他自己的谎言,最后居然会被儿子揭穿,还是痛快的打脸的那种。 总之,种种迹象表明,赵光义其实就是一个善于掩饰的荒唐皇帝。 这位荒唐皇帝,此刻就在荒唐。 他命令了歌姬们穿上了开裆裤。 让他蒙着眼睛抓,抓到以后就当中啪啪啪。 咳咳咳…… 正当赵光义志得意满的时候。 陈琳身色惶恐的匆匆进入到了大庆殿内。 陈琳凑过去的时候,歌姬们下意识的退开了。 赵光义把陈琳抱了一个满怀,大手顺势捏向了陈琳的胸脯。 不过,很快赵光义就悬崖勒马了。 因为他闻到了陈琳身上独有的太监味道。 赵光义摘下了蒙眼睛的长布,黑着脸问道“陈琳,你胆敢坏了朕的兴致?若是不给朕一个满意的答案,朕一定要摘下你的狗头。” 陈琳惶恐的趴在地上,颤颤巍巍的沉声道“陛下,姑苏急报。” “讲!” “符家反了!” 赵光义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什么?” 陈琳惶恐的重复了一句,“符家,反了。” 赵光义蹬蹬蹬后退了三步,颤抖着问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陈琳禀报道“符家,以及依附在符家麾下的那些将门,暗中勾连在了一起。在符家二爷的带领下,挥兵二十万,出盐城,一路穿过姑苏,正扑向江宁府。” “二十万?他那里来的那么多兵?” “据属下探测到的情报,符家二爷,似乎和吴越的那些余孽搅和在了一起。除了符家原有的六万兵马外,吴越的那些余孽,有帮他凑齐了十四万的流民军。” 赵光义当即下令,“即可招平章事、参知政事、枢密使,入朝觐见。” 当夜,赵光义就招来了赵普、李沆、曹彬等人议事。 不得不说,大宋朝廷今年还真有点命犯太岁的意思。 短短五个月,先后发生了王小波叛乱、大理密谋、杨七图谋不轨、符家造反。 几乎可以说战争连连。 赵光义站在龙椅前,咆哮道“符家造反了,挥兵二十万,直逼江宁府,你们说,该怎么办?” 曹彬当即单膝跪地,道“臣愿意统兵马十五万,剿灭符家逆贼。” “好!” 赵光义就要答应。 赵普在这个时候却开口了,“老臣以为不妥。” 赵光义眼中闪过一道凶光,瞪着赵普,“赵爱卿以为有何不妥?” 赵普似乎没看见赵光义平静的眼神,他淡然的说道“符家乃是我大宋将门第一家。符家造反不可小逊。而曹枢密使,刚刚大战而归。再次出征,只怕不妥。” 赵普的话说的模棱两可。 但是在这里的都是聪明人,一下子就听懂了赵普话里的意思。 赵普话里有两个重点。 一个是大宋将门第一家。 一个是曹琳。 他是在隐晦的提醒赵光义,防着点曹彬。 有大理灭国之功的曹彬,已经封无可封了。 一旦再次让曹彬出击,去剿灭了符家。 那么以曹彬的功勋,唯有封王了。 一个大宋将门第一家刚造反,难道再培养一个? 还嫌麻烦不够? 曹彬似乎没听到赵普的话一般,依然请战。 赵光义和赵普君臣多年,自然听明白了赵普话里的意思。 不得不说,赵普此话一出,赵光义还真听进去了。 第0517章 一万五千斤(为大萌甜到、哀伤加更!) 赵光义几乎把牙齿咬碎了,盯着赵普道“那你说,朕该怎么办?” 赵普沉吟了片刻,低声道“老臣怕说出来,陛下要怪罪老臣。” “朕恕你无罪。” 赵普拱了拱手,道“为今之计,唯有暂时撤回前往代州的高怀德和石守信,命他们二人带领兵马去剿灭符家反贼。” 赵光义不甘的吼道“就这么放过杨延嗣那个乱臣贼子?” 赵普苦笑道“相比而言,符家的危害更大。杨家虽然有不臣之心,可是并没有举起反旗。杨延嗣也承诺,终生都不会叛出大宋。 杨家就像是黏在大宋身上的一块墨点,并不会对大宋造成什么伤害。一旦时机成熟以后,随时能够拂去。 符家不同,符家造反,牵连甚广,几乎西南沿海的地方,都被牵扯在内。 符家就像是一块毒瘤,会不断的侵蚀大宋,甚至会给大宋造成永久性的伤害。” 赵光义咬牙切齿道“放过杨延嗣那个乱臣贼子,朕不甘心。” 此刻的赵光义完全不像是一个皇帝,更像是一个赌气的孩子。 赵普幽幽的叹了口气道“陛下完全可以令曹枢密使去剿灭折杨两家……” 赵普一句话把赵光义怼的不轻。 让人家老丈人去剿灭女婿,这种事情赵光义可做不出来。 先不谈曹彬会不会大义灭亲,就算曹彬愿意,赵光义也不敢让去。 一年之内,两次造反叛乱,已经让赵光义有点惊弓之鸟了。 赵光义被赵普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生硬的吐出了一句话。 “且容杨家的小崽子再猖狂几天。” 当即,赵光义就下令,调回了正在行军中的高怀德和石守信,让他们带领着兵马,直奔姑苏。 皇帝的旨意,基本上都是八百里加急。 高怀德和石守信,两位老将,带领着十万禁军,刚出了开封地界。 召回他们的圣旨就摆在他们面前了。 石守信有些难以置信,“符家这个时候凑什么热闹?就符老二那个废物,也有资格造反?” 几乎汴京城里,所有的将门老将,都瞧不起符老二。 和符老大比起来,符老二差太远。 远到用云泥之别形容。 符老大在世的时候,符家坐稳第一将门的位置。 符老大一死,符老二就把符家折腾到了和曹家、高家、石家、王家等顶级将门的行列。 汴京城里的将门之间,暗地里都称呼符老二为汴京第一败家仔。 高怀德拿着圣旨,脸色铁青的说道“废物不废物,人家已经造反了,你还能拦着?陛下既然已经下旨,我们只能调转马头去姑苏。” 两个人很默契的没有提到曹彬。 他们心里都清楚,曹彬这一张良弓,需要雪藏一下。 …… 符老二造反,帮杨七化解了一次危机,杨七全然不知。 此刻的他,完全处于震惊中。 在城门楼子里的临时帅帐内,陈耀带着一位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进入到了里面。 庄稼汉一进门就要行大礼,被杨洪拦下。 “你只管把你发现的事情说清楚,虚礼不必讲。” 庄稼汉面对杨七、杨洪、杨大、杨五四位身穿着闪亮铠甲的将军,明显有些局促不安。 陈耀在一旁帮他鼓劲,“放心大胆的说,说错了将军也不会怪罪你。” 庄稼汉点点头,迟疑了一下,道“小人今早上山,想去砍点木头做房梁,进山以后,小人就遇到了许多大蟒,吓得小人连滚带爬的乱跑。 在乱跑的时候,小人在山上发现了一道挖掘的壕沟,壕沟里还有许多辽兵。” “辽军?!” 杨七一下子站起身,一脸不可思议。 杨洪、杨大、杨五也一脸震惊。 杨五难以置信的道“咱们在两侧的山上,布置了那么多陷阱,辽军怎么可能过来。” 杨洪皱着眉头,道“他刚才说看到辽军在壕沟里,那么辽军肯定是掘土过来的。咱们的陷阱大多设置在阳面,山阴面陷阱很少。 辽军用最笨的办法,悄无声息的破开了我们在山林里设置的陷阱。” 杨七当即下令道“五哥,你立刻带两千人马,搜索两侧的山林,遇到了辽军以后,不要打草惊蛇。” 正在这时,王行进入到了城门楼子道“辽军杀过来了。” 杨洪面色凝重的道“辽人的壕沟应该已经挖到山顶了。他们这个时候突然进攻,就是为了给山上的辽军争取突袭的时间。” 杨七沉声道“大哥,你带一万人马守住北山;五哥,你带一万人马去守住南山。一旦辽军出现,就果断给我放火烧山。 哪怕把两片的山头烧成白地,也不能放辽军进来。” 关键时刻,杨七也不迟疑,当场下了死命令。 杨大和杨五拱了拱手,去带着兵马守山。 杨洪皱眉道“一旦从城头上抽调走两万的兵马,咱们守城的兵马可就不多了。” 杨七咧嘴,狰狞的一笑,“我早已为辽军准备了一份大礼,逼急了,我就把大礼给他们抬出来。” 杨洪好奇的看向了杨七,杨七却什么也不肯说。 二人登上城头的时候,辽军已经到了城下。 黑压压的辽军,勇猛的冲向了复兴关。 复兴关城头上,再次展开了一轮又一轮惨烈的厮杀。 换过了装备的复兴步卒和晋军战斗力成倍数的增长。 面对凶狠的辽军,他们表现的没有最初时那么慌乱。 仗着手上的兵甲之利,即便是在勇武上不如辽人。 也稳稳的占据了优势。 然而,辽军作战的气势,就像是海潮一样汹涌。 一轮轮的海潮冲过来,根本没有停歇的意思。 战斗一直持续到了夜晚。 辽军依然没有退去。 他们点燃了火把继续攻城。 城头上的复兴步卒和晋军将士,在以肉眼看见的速度锐减。 城头上的战事虽然惨烈。 但是杨七和杨洪的目光,却不在城头上,他们的目光在两侧的山上。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一站真正的目的是两翼的偷袭。 一旦被辽军偷袭成功,那么他们就会绕到复兴关身后,对复兴关造成两面夹击的趋势。 同时也会切断复兴关的一切补给。 “吼吼吼~” 双方杀到后半夜的时候。 两侧的山林里,燃起了熊熊烈火。 大风助长着火势,一下子整个山都烧起来了。 复兴关被映照成了不夜天。 “辽军从两侧上来了。” 杨洪呢喃了一句,苍老的双眼死死的盯住了山上。 “报!” 一位传令兵匆匆冲上了城墙,到了杨七身前,单膝跪地,道“启禀将军,我家延平将军说,敌人势大,要求在增派一万人马。” 杨七还没有回答,就见到另外一位传令兵也崇尚了城头,单膝跪地,“启禀将军,我家将军要求给南面增派一万人马。” 杨七瞪着眼睛道“一人五千,不能再多了。” 杨洪拦住了杨七,低吼道“你疯了,如今城头上的兵马剩下不到三万五,再抽调一万,就剩下两万五了。如何守得住辽军攻袭。” 杨七目光坚定的道“我没疯,疯的是耶律休哥,他既然逼我,那我就让他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杨七从城头上抽调了一万兵马分给了杨大杨五。 他命令人去伤兵营招来了彭湃。 “彭湃,带着你的人,顺着地道出去。给我点火。” 彭湃瞳孔一缩,嘴唇在打颤,“真要点?” 彭湃一个知道内情的人,在得知了要点火以后,明显的感觉到了惧怕。 杨洪明显的感觉到了杨七的决定不同凡响。 然而,即便如此,他依然猜不到杨七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如果他知道的话,或许会阻止。 彭湃见杨七主意已决,他沉重的点了点头,快速的下了城头。 彭湃下了城墙以后,立马招来了自己的属下。 一行六人,进入到了复兴关城墙角落的一座封闭的房内。 在房内,留着一个空洞。 彭湃带着他们走到了空洞前,互相点点头。 他们点燃了火把,进入到了空洞里。 空洞里面是一条隧道。 隧道掩着复兴关北面的城墙,直通城外。 在城外大致一里地的地方。 有一排打通了关节的竹筒被掩埋在地下。 彭湃带人避开了辽军,扒开了土面,露出了竹筒。 竹筒被麻布塞着。 彭湃六人拿出了火捻子,吹燃了火捻子,然后颤巍巍的塞进了竹筒里。 “跑!” 做完了这些,彭湃头也不回的带着所有人开始逃跑。 六个人,窜入了密道里以后,快速的逃跑。 整条密道,他们跑出去了三十多丈,就听到了一声又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六个人直接被震的撞在了身边的墙上,头破血流。 “天塌了?!” 复兴关上的人没看到天榻了,但是他们看到地陷了。 一声又一声炸裂的轰鸣声响起。 城外冲锋的辽军阵营里,像是从地下冲出了一头又一头的猛兽。 他们疯狂的吞噬着辽军的性命。 “嘣!” 在便随着一声犹如地裂的爆炸声后,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雄浑的气浪直接把复兴关城头上的兵马吹到在了地上。 甚至有人被吹的从城墙的另一侧掉了下去。 整个复兴关,乃至整个复兴关方圆百里之内,都发生了巨震。 爆炸声和巨震过后,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复兴关外,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坑洞就十几丈深,方圆五里之内,都被坑洞囊括在内。 在坑洞的四周,散落着成堆成堆的残肢断臂。 但是在坑洞内,一切都消失了。 包括那待在坑洞内的六万辽军。 什么能造成这么大的威力? 答案的火药! 得多少火药,才能造成这大的威力? 一万五千斤! 丧心病狂的杨七,在城外,足足埋下了一万五千斤火药。 这也是为何彭湃在去点火的时候,颤抖的原因。 甚至火药利害之处的彭湃,知道一万五千斤火药是什么概念。 杨洪瞪着城外,浑身在颤抖,他脸色发青,颤声道“杨延嗣……你到底干了什么?”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杨七的狠辣。 杨七自己脸色也有些发白。 他也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杨洪苍老的手抓住了杨七的胳膊,大声的质问,“杨延嗣,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杨七咬着牙,低声道“慈不掌兵,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杨洪想抽杨七两个大嘴巴子,最后还是忍住了。 是的。 依照杨七的道理,他做的确实没错。 可是在杨洪看来,杨七放出了一个杀怒机器,一个恶魔,一个把战争变的更残酷的魔鬼。 杨洪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城门楼子里去了。 在杨七身边,那些个听到了城外的一切都是杨七制造的将士们,看杨七的眼神,充满了惊恐。 他们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畏惧,有的只有恐惧。 城外,十里处。 耶律休哥被这一声巨响从椅子上震下来了,他快速的掀开了帐篷,瞧见了那冲天的火光,也瞧见了那迅速的地陷,更瞧见了六万辽军,转眼间,全不见了。 他的目光里,有生以来,第一次充满了恐惧。 人力,能做到这个地步? “杨延嗣,你到底干了什么?” 耶律休哥就这么愣愣的站在帅帐外,等人给他一个答案。 他等了许久许久。 从复兴关前生还的萧天佐回来了。 萧天佐少了一条胳膊,浑身漆黑,身上充满了烟火气息。 萧天佐如同痴呆一样跪倒在耶律休哥面前,嘴里来回嘟囔的,只有两个字。 “火药……火药……火药……” 火药这个东西,并不算是难以见到的东西。 事实上大宋的商人们,已经开始用火药做烟花了。 大宋的烟花,也被贩卖到了辽国。 辽国的贵族们,也大致上知道火药的存在。 耶律休哥没想到,火药居然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他更没想到,他带来的十五万辽军,一夜之间,竟然会折损过半。 “杨延嗣,你这是不择手段吗?那就别怪本王心狠。” 第0518章 耶律休哥的诛心之举 在复兴关前爆开了一个巨大坑洞后,这一场战事就结束了。 耶律休哥命令传令兵吹响了撤退的号角,负责攻城的八万辽军,负责偷袭的五万辽军,到最后生还的,只有不到四万。 复兴关上的将士们打了胜仗,脸上却没有笑容。 他们遥望着城下吞噬了六万多敌军的巨大坑洞,久久不愿回神。 将士们静悄悄的在打扫战场,好似被人下了噤声咒。 杨大和杨五,在辽军撤退以后,留下了一部分兵马驻守,他们带着剩下的兵马,登上了城头。 当他们登上城头以后,看见了城外的巨大坑洞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昨夜城外的爆炸声那么大,他们两个也听见了,也感受到了,只是没想到造成的结果这么骇然。 杨大和杨五进入到了城门楼子的时候,就看到杨七正在里面闭目养神,杨洪瞅着杨七长吁短叹。 “昨夜可有地龙翻身?” 杨大赶忙追问。 杨洪指了指杨七,摇头不语。 杨大看向杨七,杨七却什么都没有解释。 杨大也是聪明人,通过杨洪和杨七的表情,他已经判断出了,昨夜的事情,只怕和杨七有关。 杨七能闹出地龙翻身这么大的动静,确实有点骇人听闻。 杨五想要追问,却被杨大给拦下了,“七弟既然不愿意说,你我二人也就不要在追问了。” 杨五瘪了瘪嘴,却也没说话。 杨大镇定道“昨夜发生了那么大动静,我们又放火烧了两边的山,辽军损失惨重,想必也该退兵了。” 辽军损失惨重,根本不需要去统计,只需要看城外那么巨大坑洞四周的焦尸就能判断出。 “哎……” 心情不佳的杨洪长叹了一声,甩开了袖子,苦着脸道“只怕没有那么简单,自耶律休哥任辽国兵马大元帅以来,还从未受到过这么大打击。他一定会不择手段的选择跟我们死磕。 况且他这一次带的,大多都是本部的人马,一下损失了近一半,回到辽国,他也不好向其他部族交代。” 杨大皱眉道“洪叔,您觉得辽军会采取什么手段继续讨伐复兴关?” 杨洪摇头,低声道“不好说,也不好猜。事到如今,耶律休哥用什么手段,都已经无法用常理判断了。” 杨七从软椅上坐直了身,沉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我建成复兴关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让辽人越过此地一步。” 杨洪神色复杂的瞧了杨七一眼,哀声叹气道“怕就怕耶律休哥会用一些我们猜不到的手段。” 杨七郑重道“那就等着看,看他有什么手段。” 耶律休哥会用什么手段,没人猜得透。 杨七也不打算继续猜下去。 打退了辽军以后,杨七命令杨大和杨五重新整肃复兴关。 不论耶律休哥有什么手段,他都会严阵以待。 等了三天,城外的辽军静悄悄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复兴关上的将士们,只能遥遥看着城外的辽军大营,并没有往后挪动一步。 由此可见,辽人并不会善罢甘休。 第四天的时候。 没等到辽人,倒是等到了彭湃。 爆炸声掀起的震动,震塌了通往城外的那条隧道。 彭湃,以及他手下的六个稻草人,当场被震死了三个,有两个被砸死。 最后从隧道里爬出来的,只有彭湃一人。 彭湃的伤势很重,浑身有多处撞伤,双手的指甲都已经破裂了,整个人看着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 见到杨七的第一眼,彭湃只说了一句话,“少爷,那条隧道以后不能用了,里面多出塌方,通道内部也被碎石头填满了。” 杨七瞧着彭湃浑身的惨状,双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低声道“以后不会再用了,堵就堵了吧。你先下去养伤吧。” 彭湃走后,杨七的心情很复杂。 他发现自己终究是成不了一个铁石心肠的。 彭湃也算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人。 他一受伤,杨七居然觉得自己有种负罪感。 彭湃在隧道里经历了什么,他没说。 但是杨七能感觉到,彭湃能从一个塌方的隧道里活着出来,肯定经历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事儿。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你,对敌人冷血无情,对自己人却充满了怜悯之情。” 杨洪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杨七的身边,轻声说了一句。 杨七咧嘴一笑,问道“那你说说,以前的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杨洪迟疑了一下,坦然道“以前的你,只是一个孩子,而且没有这么重的杀心。我能感觉到,杀再多的辽人,你心都不会变软。” 杨七莞尔一笑,道“对待敌人,我从来都不会心软。” 杨洪劝解道“听洪叔一句话,昨夜的东西以后少用,也不要传出去。不然会有很多人遭殃。一旦被敌人所掌控,以后我大宋的雄关和城池,就再也抵挡不住辽人的铁蹄。 到时候,受苦的还是天下的百姓。” 杨七望着关外的辽营地,讥讽道“雄关万丈,永远都不会成为保护百姓最坚实的屏障。能保护百姓的,唯有百姓自己。 我所做的,就是带领百姓们从城墙里走出去,让他们认识一下真正的天下,教会他们什么才是真正坚不可摧的力量。” 留下了这一番话,杨七就头也不回的回到了城门楼子内。 留下了目瞪口呆的杨洪在城墙上吹凉风。 又过了两天,从城外射来了一支箭矢,钉在了城门楼子的柱子上。 守门的兵卒看到了箭矢绑着一封书信,他们不敢拆阅,快速的送到了杨七手里。 杨七拆开信,却是耶律休哥的手书。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本王准备了一百万人给你杀,希望你不要留手。” 杨七拿着信,有点摸不着头脑,“耶律休哥这是什么意思?” 信件递到了杨洪手里的时候,杨洪也有点发愣。 他也有点看不明白。 杨洪沉吟道“我也猜不透耶律休哥是什么意思,不过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杨七和杨洪推测了一夜,也没有推测出耶律休哥这封信的意思,等到次日太阳东升的时候。 他们就明白了耶律休哥的意思了。 从城头上望下去,黑压压的一片衣衫褴褛的人被辽军驱赶着向复兴关奔了过来。 杨洪浑身颤抖的道“我明白耶律休哥的意思了。” 杨七面色凝重的道“我也明白了。” 杨洪震惊道“耶律休哥这是准备了一百万的辽地汉民给你杀,就看你敢不敢杀。” 本是同根生,杨七真的下得了手? 在这些辽地汉民中间,肯定混迹了不少的辽军奸细。 除此之外,辽军的大批人马,就跟在这个辽地汉民身后。 只要杨七顶不住压力,放这些人入城,这些辽地的汉民就会一哄而上,冲开复兴关的大门。 而跟在他们身后的辽军,就会趁机杀入城内,攻破复兴关。 真要是全杀了,那以后杨七还敢说什么收复燕云十六州这话? 只要杨七敢下杀手,那么他在燕云十六州,甚至在宋辽两国,就会被传诵成最邪恶的刽子手,屠夫。 杨七一下子进退两难,只能任由辽军驱赶着辽地汉民到了城下。 辽地汉民到了城下,就开始哀嚎、嘶吼、漫骂、求救。 一瞬间,整个复兴关充斥满了无尽的哀嚎。 复兴关上的将士们,大多都是从胜州征调的青壮,他们也经历过被辽人统治的恐惧,不免对城下的百姓生出同情。 有人看不下去城下百姓的惨状,当即顾不得旁人的劝告,想扔下绳索去救人。 然而,当他扔下去绳索以后,却被隐藏在辽地汉民中间的辽军奸细给抓到。 十几个辽军奸细,抓着绳索,直接把城头上准备救人的兵卒给拽下去了。 这个兵卒,不仅害死了自己,还害死陪着他一起救人的兄弟。 短短的一刻钟,就有几十个想去救人的兵卒,被城下混在辽地汉民中间的奸细给弄死了。 杨七当即下令,命令城头上的兵卒,不许再理会城下的辽地汉民。 为了防止再有蠢货出现,杨七、杨洪、杨大、杨五四人,不分昼夜的在城头上巡视。 三天。 三天时间。 城头上的兵马,像是经历了一个轮回。 城外的辽地汉民们,自知生存无望,各种惨事就开始接连不断的发生。 有人忍受不了死亡临近的恐惧,暴起伤人。 有人直接一头撞死在了城下。 还有更多的惨事在接二连三的发生。 各种骇人听闻的惨事,时时刻刻的在发生。 远在他们身后五里地外的辽军,就好像没有看见一样。 他们只是法则防守着,不让这些百姓离开复兴关前一步。 城头上的复兴步卒、晋军将士,这三天,就像是在无间地狱里走了一遭一样。 第四日早晨。 杨七刚迈步出了城门楼子以后,就看到了以王行为首的一群复兴步卒的将士们跪在城门楼子前。 王行泣不成声的哭嚎道“将军,您就想办法救救他们吧!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跪在王行身后的复兴步卒们,也颤抖的在哭嚎。 杨七冷着脸,瞪着王行,低吼道“王行,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但从你的所作所为能猜出一些。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话代表什么?” 王行哽咽着,老泪纵横,道“属下知道救他们可能会对复兴关造成大的危害,可是不救他们,属下良心过不去。他们实在是太可怜,太惨了。” 杨七冷冽道“如果能救,本将军何故放着他们去死?本将军既然不愿意救,那就说明不能救。一旦复兴关丢了,到时候死的可就不是他们这十万人。而是丰州、胜州,一百多万人。 孰轻孰重,你王行应该知道。” 杨七扔下了这句话,大步流星的去城墙上巡视了。 王行大声的哀嚎了一声。 “将军,他们开始吃人了!他们在吃人!” 杨七浑身一颤,脚下下意识的顿了顿。 但是,短暂的停留以后,杨七像是没听到王行的话一样,继续去巡视城墙。 在巡视城墙的同时,杨七只是探头往城下看了一眼,就快速的收回了目光。 王行说的没错。 下面开始吃人了。 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吃。 他们中间有些人已经被逼疯了,根本不会在意有十几万人看着他们在吃人。 城头上的将士们,有人在哽咽、有人在呕吐、还有人脸色煞白浑身打颤、 杨七在城头上巡视了一圈,回到城门楼子前后,就见到了王行带着那群人还跪在那儿。 杨洪心事重重的凑到了杨七的身边,低声道“七郎,情况不太妙。将士们的士气很低落,甚至还有人在暗地里密谋,要趁着晚上打开城门救人。” 杨七皱了皱眉,道“回头让我五哥带人去镇守城门,绝不能让人打开城门。” “哎!” 杨洪答应了一声,下去通知杨五守门。 杨七站在城门楼子最显眼的地方,大声的吼道“我知道你们心存良知,我也知道你们心地善良。你们想救城下的百姓。 我现在告诉你们,我也想。 但是想归想,我们却不能救。 为什么? 因为里面混着辽人的奸细,而在他们身后,更有大批的辽军跟着。 一旦救下他们,辽人就会长驱直入的进入到复兴关。 到时候,吃人的就不是他们,而是你们。 还有那么些在你们身后,被你们保护的亲人、族人、孩子。 如果你们忍心能看着你们背后的亲人、族人、孩子互相啃食。 那么你们就去救人。 如果不能,就给我抛弃你们心里那些愚蠢的想法。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瞪大了眼睛看着。 城外百姓的这一笔血仇,都给老子记在心里。 这笔账,算在辽人头上。 总有一天,老子要带着你们,踏平辽国,讨回这笔血债。” “噗!啊~” 城头上许多许多的人,都听到了杨七的话。 他们不愿意让自己的亲人蒙难,又觉得对不起城下的百姓们,顿时放声嘶吼,大声痛哭。 第0519章 杨七要鱼死网破? “呜呜呜~” 城头上的将士们,一下子哭成了一片,哀嚎声隔着几里地都能听见。 他们在用自己的哭声,宣泄着自己心中的压抑、无力、恐惧和悲伤。 复兴关外。 辽军中军大帐内,耶律休哥同样听见了复兴关传来的哭声。 而他的心,却如同铁石一样的坚硬。 “杀人诛心……杨延嗣,你杀本王的人,本王就诛了你的心。” 耶律休哥冷笑一声,吩咐已经伤好了一半,正在帐内听命的萧天佑,“再去准备十万人,等到复兴关前的人死的差不多的时候,放进去。” 耶律休哥也够狠,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他已经从燕云十六州,陆陆续续的去抽调了近一百万的辽地汉民。 他这种疯狂的举动,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 萧天佑再领了耶律休哥的命令以后,就立马去准备辽地汉民了。 说实话,对于耶律休哥这么做,他其实是不认同的。 现如今,在辽国的西南沿海的地方,有南国的商船,专门收这种辽地汉民。 这种交易已经存在了一年多了。 而辽地汉民的价格,也在逐渐的上涨。 萧天佑觉得把这些辽地汉民,卖给南国的商人,肯定能获得一大笔财富。 不过,他也只是心里想想而已。 耶律休哥贵为辽国的南院大王,又是辽国皇族。 他的命令,在辽国境内,有时候比皇帝的命令都管用。 …… 复兴关下。 十天已过。 十万的辽地汉民,还有一万多人活着。 这些人是怎么活下来,城头上的将士们一清二楚。 杨七站在城头上,盯着城头下那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沉声道“弓箭手准备,给我杀。” 杀死这些人,城头上的将士们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因为在他们眼里,城头下的这些人已经不算是人了。 在磅礴的箭雨掩盖下。 城下的那些人,一个个被杀死。 仅仅用了两柱香的时间,城下的那些人就被杀的一干二净。 辽人似乎没有看见一样。 他们在看到了这些人死绝了以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战场。 过了三个时辰以后。 又是十万百姓被驱赶着浩浩荡荡的到了复兴关下。 这群百姓在看到复兴关下的惨状以后,一个个惊恐的想要逃走。 却被辽军给驱赶了回去。 百姓们显得很慌乱。 他们害怕身后的辽军,同样害怕城头上的将士们。 不过,他们明显和之前的那一批百姓不一样。 为首的是一位老者,他带着自己身后的族人,脸色铁青的走到了那些被城头上将士们屠杀的百姓旁边。 老者仔细检查了一下那些死去的百姓们,然后大声的对其他的族人道“大家不用怕,城头上的是咱们汉人的军队,他们绝不会滥杀无辜的。 这些死去的人,都是该死之人。” 有人惊恐的问道“族老,您怎么确定他们是该死之人?” 老者面色一沉,低声道“因为他们吃人了。” 老者丢下了这句话,也不在乎其他人的反应,他迈开了步子,走到了城墙下,拱手高喝道“城上的是哪一位将军在镇守,可敢出来一见?” 杨七从头到尾一直关注着这一支辽地汉民。 他能感觉出这一支辽地汉民的不同。 当听到了老者的高呼以后,杨七踏前一步,朗声道“我便是复兴关守将杨延嗣。” 老者听到了杨七的名字明显愣了愣,然后拱手道“可是太平兴国五年探花郎,杨延嗣?” 杨七点点头,道“正是。” 老者再次拱手,道“小老儿见过探花郎,小老儿有一惑,探花郎能否帮小老儿解惑?” “讲!” 老者沉声问道“城外的这些人如何死的?” 杨七声音略显低沉的道“辽贼驱赶着他们,想要冲破复兴关,本将军拒不开关。这城下的人,有八成是饿死的,有一成被人吃了。剩下的一成……是本将军下令杀的。” 老者郑重道“将军杀的,可是那些食人的恶魔?” 杨七点头道“不错。” 老者拱了拱手,惨笑一声,道“小老儿明白了。辽贼想要破关,想出了这么一条诛心的毒计。迫使将军开关。将军心系身后的百姓,拒不开关。 想来,之前的那批人是第一批,我们这群人是第二批,以后可能还会有第三批、第四批…… 将军职责所在,小老儿不敢妄加评判。 小老儿只想问将军一句,在将军眼里,我们这些人,都是何人?” 杨七郑重的说道“皆是我汉家男儿。” “好!好一句汉家男儿。” 老者朗声大笑,“有生之年,能被称呼为一句汉家男儿,小老儿死也瞑目了。” 老者冲着杨七作揖,道“他日收复燕云十六州之后,还请将军在小老儿的墓碑上,刻下汉家男儿四个字。” 杨七还礼,道“定不会辱没老丈所托。” 老者朗声道“小老儿名叫刘洪,乃汉高祖刘邦之后。昔日在辽贼膝下苟延残喘,如今身陷死地,自然不能辱没了汉家男儿的名头。 小老儿有一子,名叫刘开品,昔日随大宋商队,回到了中原。 他日将军有缘见到,还请将军告知他。 我刘家男儿,生是汉魂,死是汉鬼。” 老者刘洪再次拱了拱手,转过身,对着自己的族人喊道“动手!” 几乎在同一时间。 老者刘洪的族人就突然暴起,擒拿了那些潜藏在他们族人中间的辽兵。 生死搏杀间。 老者刘洪的族人死伤了十几人,才灭掉了那潜藏在他们中间的六个辽兵。 一瞬间,老者刘洪的族人簇拥在了一起。 那些潜伏在其他百姓中间的辽兵被他们挡在了包围圈外。 老者刘洪被人簇拥在中间,高声喊道“儿郎们,如今我们身陷死地,横竖都是死。不能做懦夫,也不能做那吃人的野兽。 跟辽贼拼了,即使身死,到了地下去,也对得起祖宗。” 辽地汉民明显有些意动。 杨七当即命人准备了一大捆的刀剑,扔下了城头。 老者刘洪和他的族人,心存死志气,他自然看得出。 杨七唯一能做的,给他们刀剑,让他们在临死前拉一两个垫背的,也死的不冤枉。 城头上的将士们早已泣不成声。 老者杨洪挑选了一柄横刀,挥舞了一下,咧嘴看着城头上的将士们笑道“娃娃们,别哭。咱汉家男儿留些不流泪。好好的守着着关城,他日踏破上京城的时候,记得拿辽帝的帽子来盛酒祭奠小老儿。 那个时候,小老儿就算躺在地下,也会笑醒的。” 老者杨洪说完了这句话,抄起了横刀,带着他的族人,以及那些甘愿跟着他的辽地汉民,奋勇的冲向了辽军。 他们加起来也只有几千人。 更多的百姓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在旁观。 几千人,面对强横的辽军,根本是在以卵击石。 以卵击石,总是显得残酷和悲壮。 老者杨洪率领这几千人,在面对辽军近六万的精兵冲锋。 根本没有活下来的可以。 六万的辽军,仅仅出动了一部分,合力的绞杀了老者杨洪率领的几千人。 整个人战斗持续了一炷香时间,一炷香以后,留下了一地的尸体。 似乎老者杨洪率领的人激怒了辽军。 辽军大军直接往前逼了一里地,距离复兴关只剩下了四里的距离。 剩下的九万多辽地汉民,被压缩到了四里之内生存。 城外的九万辽地汉民,亦如前一批的辽地汉民一样。 十天以后,居然生存了近两万的人。 原因无他,尸体足够多,够他们吃。 复兴关的将士们再次在无间地狱内走了一圈。 当杨七下达了射杀的命令以后,将士们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执行命令。 看着城外的辽地汉民割麦子一样的倒下,杨七心如刀割。 杨洪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头,嘴皮子哆嗦道“耶律休哥这是在让人杀人诛心。让你杀这些辽地汉民,诛杀自己的心。” 杨七赤红着双眼,低吼道“他这是在挑衅我,他在释放一头魔神。他根本不知道这头魔神放出来,会有多恐怖。” 杨洪惊恐的说道“孩子,制怒,你这是要走火入魔的先兆。” 杨七狰狞道“那也是他逼我的。” 杨七转头,冲着身旁的王行咆哮道“叫彭湃来见我。” 王行能够感受到杨七语气内那吃人的冰冷,他打了一个哆嗦,快速的去找彭湃。 彭湃将养了二十天,身上的伤势已经恢复的不错了。 他到了城墙上以后,单膝跪倒在杨七的面前,道“属下彭湃,参见少爷。” 杨七冷声道“拿我的手书去折家,让折家调集五万折家军过来。去完了折家,再去党项,找野乞干泊,让他调五万兵马给我,事成以后,我会帮他一起对付李继迁。再派人去代州,调集两万大同军来援。 再派人去汴京,告诉曹彬,让曹家在西北的军队聚集到这里来。如果他不愿意,那么他们曹家以后发生了事儿,也就不用找我了。” 杨七越说目光越冷,他沉声又道“去南国,传我诏令,即可领杨延定、杨延光、杨延昭、呼延赤金、董月娥,率领南国兵马二十万,北上登州。” “嘭!” 杨七一拳砸穿了眼前的案几,斩钉截铁的低吼道“老子要在这复兴关,活吞了耶律休哥。” 彭湃抬起头,一脸震惊的盯着杨七,喊道“少爷?” 他有点怀疑听错了杨七的命令。 因为按照杨七原定的计划,南国出兵二十万北上登州,那是四年半以后的事儿。 一旦南国的军队出现在登州,那就代表着杨七的身份随时会暴露。 那么必然会遭到大宋严厉的打击。 到时候,南国肯定就深陷在战火中。 南国虽然在杨七大力的改革下在快速发展,可是南国毕竟人口少,家底薄。 一下子和辽国开战,又一下子激怒了大宋,很容易被灭掉。 杨洪已经彻底震惊的说不出话了。 杨七简短的几句话已经暴露了太多东西了。 杨七和折家结盟,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这个杨洪不吃惊。 杨洪吃惊的是,杨七似乎不仅和折家结盟了,同时也和党项第二大部族的野乞部族结盟了。 让杨洪震惊的是,新晋崛起的南国。 似乎已经深深的打上了杨家的烙印。 他清楚的听到,杨七给南国下的不是命令,而是诏令。 谁才能给一个国家下诏令? 唯有一国之主。 同时,南国中杨七点到名字的将领,几乎都是杨家的人。 这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怒火已经从天灵盖喷出来的杨七,才不在乎杨洪有多震惊。 他见到彭湃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就喝骂道“还不快去,难道我的命令你也不听了?” 彭湃咬了咬牙,起身就要去执行杨七的命令。 杨洪在这个时候,终于清醒了过来。 杨洪拦在了彭湃身前,喝道“你别动。” 制止了彭湃,杨洪冲着杨七吼道“七郎,你不能冲动,跟不能跟耶律休哥鱼死网破。真要那么做了,你就中了耶律休哥的奸计了。” 杨洪也是见多识广的人。 虽然他震惊于杨七的话,但是他更知道复兴关前局势的复杂关系。 一旦杨七选择跟辽国鱼死网破,很有可能是杨家灭亡。 而辽国,也会伤筋动骨。 但是,相比而言,杨家付出的代价更大。 杨七被杨洪所阻,他恼怒的喊道“难道就任由耶律休哥这么逼下去吗?他要在复兴关前逼死一百万人。一百万人,都是我汉家的百姓。 你难道让我眼睁睁的看一百天的人吃人吗?” 杨洪苦苦劝诫道“再等等,再等等,殇倾子已经带人去偷袭辽国重城了。只要殇倾子能成功,耶律休哥也没办法杀下去了。到时候他肯定退兵,咱们不能跟他鱼死网破啊!” 杨七指着他的胸膛,高喊道“可是我心中的怒火,实在是难消。再看下去,我会疯的。” 杨洪一边安抚杨七,一边摆手让彭湃退出去。 彭湃识趣的退出了城门楼子。 杨洪拦着杨七,坐在了椅子上。 第0520章 中京大定……没了(为大萌趙廸加更!) 杨七胸膛里的怒火被杨洪生生给压了下去,害怕杨七作出鱼死网破举动的杨洪,甚至都没敢开口细问杨七有关于他和党项人结盟,以及南国的事情。 耶律休哥似乎有种衡量城头上复兴步卒和晋军将士们胆量的意思。 当第二批的辽地汉民被杀光了以后,第三批的辽地汉民就如数的被送到了复兴关前。 前前后后死了近三十多万人的复兴关已经被尸体给填满了。 包括杨七之前用火药炸出的巨洞,也被尸体填满了一半。 此处已经成为了野狼和秃鹫最喜欢的猎场。 每一日,总有打量的秃鹫在上空盘旋,也有一两条独狼,趁人不备的时候钻进来大肆咀嚼。 它们可以在此处找到大量的食物。 “嗖~” 辽军射死了那拖这一条人的手臂正在逃窜的独狼。 他们驱赶着第三批辽地汉民进入到了这一座修罗场。 辽地汉民,踩着尸体,一步步的靠近了复兴关。 辽人似乎吸取了第二批辽地汉民造反的教训。 这一次送来的,大多都是老弱妇孺,基本上没多少抵抗力。 当城下的第三批的辽地汉民开始吃人的时候。 城头上有人被逼疯了。 他们要么嘶吼一声跳下了城头,要么挥舞着刀剑胡乱砍杀。 而这个数量,还在与日俱增。 耶律休哥就是通过这种手段,摧毁了城头上的复兴步卒和晋军的心脏。 杨七站在城头上,紧握着双拳,指甲已经刺进了他的血肉,鲜血顺着他的拳缝流淌,他却像是没感觉。 杨洪嘴皮子哆嗦着,颤抖道“七郎,下令全杀了吧?这么耗着,城下的百姓们在受苦。城上的将士们内心在煎熬。” 杨七脸色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有复兴步卒的军卒,匆匆赶到城上,急声道“启禀将军,城内有数千人马冲击我们的防守,想要出城救人。延德将军只率领了一千兵马抵挡,有些难以招架,请求支援。” 杨七声音沙哑的吩咐身后的王行,道“你带五千人马下去,支援我五哥。绝不能放一个人出城。” 派遣了王行去支援杨五。 杨七红着眼对杨洪道“传我军令,杀!” 下达了杀的命令。 杨七头也不回的进入到了城门楼子里。 杨洪接到了杨七军令,当即命令城头上的将士们,对城下的辽地汉民,展开了屠杀。 这一轮的屠杀,足足杀了一夜。 当杨洪进入到城门楼子里去交令的时候,就看到杨七端坐在椅子上,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 显然,杨七一夜没睡。 杨洪能够感觉到,杨七也处在失控的边缘。 一旦杨七失控,一定会鱼死网破。 很有可能会发动一场多达四十多万兵力的大战。 而盛怒中的杨七出兵,死的人会更多。 杨洪可以肯定,杨七现在屠了整个辽国的心思都有。 这个时候,杨洪唯有期盼殇倾子能快点传回来一些好消息。 …… 而被杨洪视为救星的殇倾子,正在攻打一座大城。 耶律休哥兵发复兴关的时候,从这座大城抽调了一部分兵马。 二十多天前,耶律休哥又从这座大城,抽调走了最后的兵马。 这座大城,就是辽国的中京大定。 辽国有五座京城,分别是西京大同、中京大定、南京幽州、东京、上京都城。 距离胜州最近的就是西京大同和中京大定。 依照原先的策略,殇倾子从云内州绕过了胜州大山以后,应当是去偷袭西京大同的。 不过,进入到了辽国以后。 殇倾子就改变了策略。 因为耶律休哥在复兴关作战,所以从复兴关到西京大同这一路上,都有辽军的重兵把守。 一旦袭击了西京大同,很有可能会被耶律休哥反手逼进辽国。 殇倾子在衡量了一番后,果断的偷袭了中京大定。 因为中京大定,在辽国的腹心。 城内的兵马,已经被耶律休哥抽调的七七八八了。 而且相比于其他四城,中京大定的城墙是最低的,防御也是最薄弱的。 在决定了偷袭中京大定以后。 殇倾子就带着人马,杀光了沿途一切能暴露他们的辽人。 同时收起了兵甲,扮成了游牧的部落,一步步靠近了中京大定。 到了中京大定以后,在确定了中京大定兵力空虚以后。 殇倾子果断的带领着兵马攻打中京大定。 大定城外。 三万的复兴游骑兵已经化身成了步卒在攻打城池。 在提前混进去的奸细的配合下,兵力空虚的中京大定,仅用了一天,就被殇倾子给攻破了。 当复兴游骑兵攻破中京大定的那一刻。 殇倾子亲兵就兴奋的跑了过来,单膝跪倒在殇倾子面前,激动的道“将军,大定城破了,咱们……” 殇倾子冷声道“进城以后,辽国的权贵,都杀了。抢钱、抢马、抢牛羊,粮食分给城里的辽地汉民,发给他们武器。 抢过以后,就给我放火烧城。只有今晚一夜,能抢多少,抢多少。” 殇倾子手下的三万复兴游骑兵,可都是之前抢过麟州、抢过丰州的。 抢东西,他们已经手熟了。 虽然抢到的钱财经常会被收走,但是他们喜欢抢劫的过程。 不得不说初醒招揽的这一群党项人真的很可爱。 跟着初醒受苦受累的时候,一句话也没有。 抢到了钱财,香姨让上交,就全部上交,连藏私的都很少。 明明得不到钱财,却偏偏还喜欢抢劫。 似乎在他们脑子里,帮老大抢东西是应该的。 殇倾子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觉得这群人以后要在杨七的统治下过活,手里没点钱财不行。 所以在他的亲兵离去的时候,他补充了一句。 “抢到的东西,带回胜州以后,你们可以留下两成。” 他的亲兵在原地愣了整整一刻钟,才难以置信的问道“大头人愿意赏赐我们?” 殇倾子坚定的点了点头。 亲兵一下子一蹦三尺高,乐的都找不着北了。 他迅速的跳上了马背,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所有的兄弟们去。 当他把这个命令传给了所有兄弟们以后,所有的复兴游骑兵都沸腾了。 即便是那些加入到了复兴游骑兵里面的胜州的兵卒。 然后,这一群激动的土匪们,冲进了中京大定。 殇倾子说是一夜,那就是一夜。 当第二日太阳初升的时候。 一把大火在中京大定内升起。 殇倾子只是瞧了一眼一窝蜂从中京大定里面跑出来的复兴游骑兵以后,就知道以后再也不会有什么中京大定了。 好家伙! 一群被放开了天性的匪兵们,抢啥的都有。 其中那么殇倾子的亲兵,马背上除了两大袋子金银外,还有两个被打晕的姑娘。 这家伙贼兮兮的凑到了殇倾子身边,低声道“将军,我冲进去以后,抢了两个最漂亮的姑娘。听说是耶律休哥养在大定的姬妾,晚上送到你帐篷里去给你暖被窝。” 殇倾子瞧了一眼他马背上的穿的花枝招展的两个被打晕的姑娘,摇头一笑,瞪了他一眼。 亲兵跟着殇倾子时间也长了,了解殇倾子的脾气。 见殇倾子瞪自己,也不怕。 他贼头贼脑的问道“将军,咱们接下来去哪儿?回去?” 殇倾子吧嗒了一下嘴,翻了个白眼道“回去是肯定要回去的。只是不能按照原路返回。出来的时候,杨洪将军说过,咱们要是原路返回的话,就是找死。 所以咱们得绕开耶律休哥。而且我不准备走杨洪将军给的撤退的路线。” 亲兵愣了愣,道“那咱们去哪儿?” 殇倾子甩了甩马鞭,朗声道“你去多缝几个兽皮口袋,咱们接下来,去抢幽州城。辽人是怎么也想不到,咱们去抢幽州的。” “幽州?那岂不是发了?” 亲兵大喜,当即就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其他兄弟们。 殇倾子是艺高人胆大,他们这些复兴游骑兵,则是傻大胆。 老大说打谁就打谁。 这种思维,从他们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时时刻刻的给灌输在了脑袋里。 至于会不会死,他们根本没想过。 死了就随便一烧。 党项的汉子,战死才是最高的荣耀。 从他们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为战斗而生的。 殇倾子带着人马在中京大定,烧杀抢掠了一番,然后扬长而去。 等他们走后,就从中京大定内涌出了一批辽地汉民。 他们颤颤巍巍的拿着复兴游骑兵发给他们的刀剑,一脸茫然。 “老叔,咱们咋办?” 一下子没人骑在他们头上了,也没人管他们了,他们还真有点茫然。 为首的黑脸汉子,低声道“大定城里的辽人都死了,咱们留着,也只有陪葬的份儿。左右都是个死,不如咱们带着妻儿去闯一闯。 我曾经在城里伺候一个贵人的时候听他说,在西南沿海的地方,有从南国来的船,专门购买咱们这些人。 听说南国缺人,咱们去了,不仅给衣服穿、给房子住,还给分地。 而且娃娃们到了那里,还有书读……” “娃娃们真的都有书读?怕是骗人的吧?” “是真的……这是我南国的律法,国君把他刻在了石碑上,立在了南国都城,所有的百姓都可以去看。” 一句话,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家都看向了那个穿戴干净,一脸干笑的家伙。 “你是谁?” 有人追问。 这个家伙苦笑道“在下不才,正是南国属民。我南国境内,地广人稀的,缺人。在下跟着商队到了辽国,就是想弄一些辽地汉民过去。 只要在下能把你们带过去,在下在南国的生意,就能免去一定的赋税。 在下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儿,没想到……碰上了这事儿……” 有人怀疑道“南国的皇帝真有那么好,不会是骗人的吧?” 提到南国皇帝,这家伙立马脸色一黑,训斥道“我南国的皇帝陛下,是天底下最仁慈,最好的国君。在他的治理下,我南国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服穿、娃娃们都得读书。 而且,娃娃们读书,还是强制性的。只要你们是南国属民,你们若是不让娃娃读书,官府会打板子的。” 这家伙越说越生气,“你们可以说在下,但是不能说我南国的皇帝陛下。他是在下见过的,最仁慈的君王。在下恨不得他的江山能坐一万年。这样的话,在下的子子孙孙都能享福。” 为首的黑脸的汉子,沉声问道“南国的皇帝,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些人这么好?” 这家伙挠了挠头,苦着脸,绞尽脑汁道“具体的在下也不太清楚,有人说陛下就是从辽地逃出去的汉人,所以怜悯这里的人苦难。但是也有人说,陛下在积累功德,积累够了功德,就能长生不老…… 反正众说纷纭的,在下也不知道。总之陛下待你们这些辽地汉民是真好。 去了不仅分一家一百亩地,还免三年赋税,还送耕牛和农具。 在下说的句句属实,你们可以跟随在下去南国,亲眼看看。如果不属实,你们可以杀了在下。 属实的话……” 为首的黑脸汉子皱眉,道“属实的话,又怎样?” 这家伙贼兮兮一笑,道“属实的话,到时候给你们登记造册的官员们问起,你们就说是在下带你们会去的。” 为首的黑脸汉子正色道“你说的若是真属实,别说让我们给你带句话,就算是让我当牛做马,也在所不辞。” 这家伙连连摆手,干笑道“那可不行,咱南国律法严明,不允许有汉族的奴隶。” 这家伙忽悠人的本事虽然不怎么样。 但是说的诚恳。 这些辽地汉民也就信了。 他们一路向西南而去。 而一路上,碰到了不少被殇倾子解放的辽地汉民。 等到他们到了西南边陲的时候,已经汇聚了几十万人。 王明诚见到这些人的时候,都震惊了。 这都是后话。 中京大定覆灭。 里面的辽国贵族,包括耶律皇族和萧氏后族的一些分支被灭。 彻底的惊动了整个辽国。 第0521章 不平静的辽国 多少年了? 自从契丹立国,改国号为辽以后,还从没有人赶在辽国头上动土。 从来都是辽国欺负别人,何曾被别人欺负过? 如今不仅被欺负了,连辽国五大脸面之一的中京大定,都被人一把火烧成了平地。 在中京大定城内的辽国皇族、后族、契丹八族,等诸多辽国贵族被屠戮一空。 简直是奇耻大辱。 当中京大定城内毁的消息传入到了上京城以后。 几乎所有的辽国贵族,倾巢而出,纷纷赶往皇宫。 他们准备用最残忍的手段报复敌人,也准备向南院大王问责。 报复敌人,这是辽人的传统。 至于向南院大王问责,纯粹是为了利益。 若不是南院大王耶律休哥抽调空了中京大定城内的人马,中京大定又岂会发生这种惨事。 除了敌人以外,南院大王耶律休哥也必须对此事负责。 同时,也有不满被萧倬这个女人骑在头上的辽国贵族,借机发难。 辽国,一向以实力为尊。 虽然近些年,辽国一直在学习中原文化,努力的汉化。 但是,辽国依然没有能摆脱自己的根本立国之道。 野蛮的实力。 萧倬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仗着太后的身份,挟天子以令群臣,早已引起了朝中许多人不满。 只是,大家都碍于耶律休哥一直支持着萧倬,所以才忍气吞声的过活。 现如今,耶律休哥出了岔子,刚好给这一群人找到了发难的机会。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涌进了皇宫。 饶是萧太后执掌权柄多年,威严渐深,也镇不住他们。 许多的部族的头人,还有皇族和后族的一些重臣,就没给萧太后什么好脸色。 有部族的头人,甚至扬言要当场脱离契丹八族,自立为王。 皇族和后族的重臣,则是要求萧太后,罢黜耶律休哥南院大王的爵位。 萧太后纵然手段高明,面对群臣逼宫,也只能以示弱应对。 她屈辱的答应了从耶律休哥名下的草场,以及皇帝名下的草场里,划拨出一大片,补偿在中京大定城内受损的各部族。 勉强以此,稳住了各部族的头人。 但是,皇族和后族隐隐要逼宫,惹得她头疼不已。 耶律休哥南院大王的身份是绝不能罢黜的。 一旦去了耶律休哥南院大王的身份。 这也就标志着解除了耶律休哥的兵权。 耶律休哥没有的兵权,她就会失去最大的依仗。 她以后也别想挟天子以令群臣。 她清楚的知道,皇族和后族搬到耶律休哥,只是第一步。 一旦耶律休哥一倒下。 她就会相继被赶入到后宫。 而皇族和后族的其他人,就会代替他的位置,挟天子以令群臣。 甚至,还会以皇帝年幼的借口,罢免了皇帝。 权柄的罂粟花是最动人的。 特别是距离它最近的人,几乎没有人能挡得住它的诱惑。 面对皇族和后族的逼宫的架势。 萧太后只能含糊应付。 皇族和后族紧紧相逼。 萧太后的地位岌岌可危。 她不得不派出亲信,连夜潜出了上京城,到复兴关找耶律休哥。 …… 而此时此刻的耶律休哥正在推动他耗费了一个半月布置的计谋的最关键的一环。 短短的一个半月里,耶律休哥送进了四十万辽地汉民进入了复兴关给杨七杀。 而这四十万的辽地汉民,也最终惨死在了复兴关下。 复兴关下的尸体,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 不仅杨七炸出来的巨大坑洞被填满,整个复兴关前的地势,整整被尸体抬升了近六尺。 耶律休哥通过这种手段,已经彻底的摧毁了复兴关上杨七麾下兵马的心脏。 耶律休哥可以肯定,此时此刻复兴关上的兵马,和行尸走肉已经没有任何分别了。 已经失去了斗志的兵马,在耶律休哥眼里,简直是不堪一击。 而在这一个半月里,耶律休哥不仅调动了四十万的辽地汉民给杨七杀。 他还从中京大定、西京幽州,调集了十五万兵马,汇聚到了他的帐下。 第五批的辽地汉民在耶律休哥的注视下,被赶进了复兴关口前的山谷。 这是耶律休哥谋划了一个半月,给杨七准备的最后一击。 因为这一批的辽地汉民,和之前的百姓不同。 耶律休哥给他们发了云梯。 有了云梯的辽地汉民,不会在复兴关下痛苦的哀嚎。 他们可以通过云梯,登上复兴关。 而已经被摧毁了心智,变成了行尸走肉的复兴关的兵马,在观看了一个半月人间惨剧后,他们又怎么可能对这些人吓得去手? 对于这些有希望攀上城头的人,杨七是救还是杀? 当辽地汉民真的开始爬上城头的时候。 杨七的决定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城头上的兵马,会帮他作出选择。 他们会救下这些辽地汉民。 即使他们会因此丧命。 当辽地汉民,以及混在里面的奸细攀上城头以后。 就是耶律休哥发动总攻的时候。 近二十万的兵马,一拥而上。 混乱的复兴关,一鼓而下。 这就是耶律休哥花了一个半月,耗费了四十万人命,布下的一个必死之局。 辽地汉民近了。 杨洪瞧见了扛着云梯的辽地汉民,脸色一变。 他速速命人去通知杨七、杨大。 杨大和杨七到了城头上,看着那黑压压的辽地汉民,怯怯的扛着云梯过来,顿时脸色铁青。 耶律休哥的毒计已经摆在了明面上。 他就是要用辽地汉民做先锋,攻破复兴关。 这一点,到了现在,已经不加以掩饰了。 “杀不杀?” 杨大面色阴沉的问出了这句话。 杨七和杨洪黑着脸,一句话也没说。 杀? 怎么杀? 瞧瞧城头上那些将士们的眼神,他们已经毫无斗志了。 让他们再去屠杀一群平民百姓,他们怎么下得去手? 杨七低吼道“传令下去,只守不攻。” 杨七的命令没问题,一级一级的传达到了每一个将士的耳中。 可是,当辽地汉民们架着云梯登城的时候。 杨七的命令就形同虚设。 有太多太多的将士们,想拯救一把那些沦落到了地狱里的同胞。 他们在防守的时候,刻意的放水。 当城头上有辽地汉民被拯救了以后。 城下的辽地汉民像是疯了一样往城头上涌。 任凭杨七、杨大、杨洪三人如何训斥。 城头上的兵马都无动于衷。 他们不是不想听杨七的命令。 而是看到那些可怜的辽地汉民们有机会生存下去,他们内心深处的良知发作,下意识的就准备帮助他们。 越来越多的辽地汉民在将士们拯救下登上了城头。 城头上的辽地汉民也越聚越多。 整个城头上变的乱成了一团。 混在辽地汉民中间的辽兵也借机混了上来。 他们一踏上城头,就抽出了隐藏在身上的匕首,开始奋力的杀戮城头上将士们。 一位复兴步卒的军卒,眼睁睁的看着他救下的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把一柄匕首捅进了自己的胸膛。 然后,死不瞑目的倒地抽搐。 辽兵们混上了城头,展开了一系列的杀戮,把整个城头搅和的更乱了。 杨七带领着手下的精兵,已经砍死了几十个的混在辽地汉民群中的辽兵了。 但是,混在辽地汉民群中的辽兵就像是杀不尽一样。 杨七随手砍死了一个辽兵,迅速的让王行去传令。 “让彭湃去配合马面,撤空复兴关城内的所有人马。调集守卫在南北两座山边的一万兵马,固守在东西两座城门下。 在城头上开两个通道,把所有登上了城头的辽地汉民,都驱赶到关城内。” 疏堵不如疏通。 事到如今,杨七唯有放这一群辽地汉民进城。 但是他绝不能让辽地汉民混在城头上,成为复兴关将士们阻碍敌军的障碍。 杨七命令杨洪去监督各处的辽地汉民,命令城头上的盾兵,隔出了一段城墙让辽地汉民通过,剩下的地方的辽地汉民,坚决不允许登城。 复兴关外。 耶律休哥望着乱糟糟的复兴关,会心一笑。 “传令所有兵马,一起攻城。一举给本王拿下复兴关。本王今夜要在复兴关上犒赏三军,还要用杨延嗣头颅做成的酒杯喝酒。” 随着耶律休哥一声令下。 二十万的辽军也不再掩饰他们的身影。 他们撤去了伪装,出现在了复兴关外。 二十万的辽军,汇聚成一道洪流,气势磅礴的冲向了复兴关。 复兴关上,杨洪痴傻的喊了一句,“复兴关完了……” 杨大正在驱赶着辽地汉民往关城内走,他看到城外的辽军以后,也傻了。 唯有杨七还清醒着。 杨七站在城头上,高声的喊道“杨家家将,复兴步卒,晋军将士们,全都给老子听着,从现在开始,不得放一个人登上城头。 违令者,一体斩绝。” 关键时候,杨七也不再心慈手软,他开始对自己人下手了。 杨七是一个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对自己人动手的人。 如今下令诛杀违反军令的将士们,也纯粹是无奈。 当杨七的命令传达了下去以后。 城头上当即就有上百的军卒犯禁,被军中的监军带人斩杀了。 在这种高压政策下,杨七的军令才得到了贯彻的落实。 复兴关头上的将士们因此,才稳住了阵型。 然而,即便是他们稳住了阵型以后,在面对城外二十万辽军的时候,他们却毫无胜算。 杨洪神色凝重的道“七郎,带人撤吧。复兴关守不住了。” 杨洪这说的可不是丧气话,而是一句大实话。 凡是有点儿战场经验的人,都知道这一场战斗,复兴关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赢的。 他们不得不承认,耶律休哥是一个操纵人心的好手。 他已经把复兴关上的将士们的心,玩弄在股掌之上了。 即便是杨七,也没办法从耶律休哥手里夺回城头上将士们的心。 城头上的将士们,大多都是初次上阵杀敌。 人心是复杂的。 杨七能给予将士们最好的兵刃,也能让他们吃上最好的饭食,更能筑起一道雄关,成为他们的保护伞。 可是杨七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帮他们磨砺出一颗坚不可摧的心脏。 即便是杨七都没有一颗坚不可摧的心脏,又何况是城头上的将士们呢? 杨七终究是人,不是神。 二十万辽军,骑着战马,短短的一炷香时间就冲到了复兴关前。 他们开始清除挡在他们面前的辽地汉民。 喊杀声震耳欲聋。 耶律休哥坐在他专属的王座上,满意的看着他的又一个杰作诞生。 对于这个杰作,耶律休哥是很满意的。 “哒哒哒~” 一匹快马疾驰到了耶律休哥的王车架前。 耶律休哥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当他看到从战马上跳下来的辽兵的时候,微微一愣。 只见那辽兵跪倒在耶律休哥面前,双手捧着一封书信,沉声道“大王,上京急信。” 信件落到了耶律休哥手里。 那辽兵就倒在地上,气绝身亡了。 可见那辽兵,是一路从上京城昼夜不停的赶过来的,中间除了换马,就没歇息过。 耶律休哥见状,神色略显凝重。 他快速的拆开了上京急信,匆匆查阅了一遍以后。 脸色铁青的盯着复兴关。 “中京大定丢了……皇族、后族联手逼宫……” 耶律休哥低吼了一声,“还是你杨延嗣棋高一着。” 耶律休哥面目狰狞了许久,才终归平和。 他盯着复兴关,低声呢喃了一句,“杨延嗣,这一次算你命大。本王这一次就暂且放过你。总有一天,本王会斩下你的头颅当酒器。” “传令下去,全军撤退。所有兵马,都随本王回上京城。” “啊?!” 扛着牛角号的辽兵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了,一脸茫然。 耶律休哥低吼道“传令,撤军。” 这一次耶律休哥的声音很大,所以扛着牛角号的辽兵听的很清楚。 虽然他心里疑惑很多,但是他却不敢质疑耶律休哥的命令。 他只是一个小卒。 他只是为眼前这个必胜的局面,突然被放弃,感觉有点儿遗憾。 然而,他却不知道,在耶律休哥心里,萧太后的后位,远比复兴关更重要。 第0522章 辽军退了…… 辽国幅员辽阔,掌控的地盘,丝毫不比大宋少。 这么庞大的一个帝国的权柄,如今就掌控在萧太后和耶律休哥手里。 一旦萧太后被逼宫成功,那么他这个南院大王的位置,恐怕就要挪一挪了。 杨七只是占据了一个胜州而已,和幅员辽阔的辽国比起来,真的是九牛一毛。 耶律休哥精明过人,自然不可能作出因小失大的事情。 外在的敌人,从来都不是最可怕的,因为看得见摸得着。 内在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看不见摸不着,总会在关键的时候,跳出来捅你一刀,或者死死的拖住你的后腿。 “呜~” 厚重的牛角号声响彻在复兴关前。 刚逼近的复兴关城下的辽军,根本没来得及攻打复兴关,就如同潮水一样退去了。 复兴关上那些心存死志,或者脸色煞白的将士们一下子就愣住了。 那些个混迹在辽地汉民中间的辽兵,也愣了。 杨大一脸懵逼。 杨七和杨洪对视了一眼。 杨洪面色阴晴不定的低声道“辽人的举动这么反常?居然放着复兴关不打?难道是殇倾子的偷袭成功了。” 杨洪的话语里充满了不确定性。 因为在殇倾子那边没有传来消息的时候,谁也不敢断言这件事。 杨大沉声说道“不管殇倾子有没有偷袭成功。我们都必须加强戒备。耶律休哥诡计多端,难保这不是他使出的又一个轨迹。” 杨七郑重的点头,表示赞同杨大的说法。 于是乎,一老两少,三个人,率领着几万人,紧张兮兮的在城头上蹲守了一天一夜。 当不怕死的杨五,带领着一队人马,悄悄的去城外探查了一遍后。 传回了辽人真的撤军了的消息。 “辽军真的撤退了~” 杨五带着他们的人马,在城外一边狂奔,一边大声嘶吼。 一瞬间。 城头上掀起了一片声浪狂潮。 这一战,他们打赢了。 如同地狱一样的折磨,也离他们而去了。 城头上的将士们,欢呼雀跃着,涕泪横流。 他们互相抱成了一团,彼此间索取温暖。 杨大噗通一下瘫坐在了地上。 杨洪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 杨七当即下令,“犒赏三军。” 当夜。 城头上的将士们,成群的聚拢在一起,通宵达旦的狂欢和嘶吼,发泄着彼此的情绪。 一整只的烤全羊或者烤全牛,从城墙一头抬着走过去,到了末尾的时候,就剩下了一盘子的骨头。 将士们在狂欢。 杨七几个人却没有狂欢的资格。 他们聚拢在城门楼子内,面前的桌上摆着烤全羊以及各种食物,每个人桌上还有一坛子烈酒。 在城门楼子正中,还摆放着一头烤的金黄的牛。 牛身上插着一柄弯刀。 然而,在这么丰盛的饭菜面前,众人却没有动手的意思。 反而一个个都沉默的坐着。 半晌,杨洪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们赢了……” 杨大附和道“是赢了,赢得很艰辛。” 杨五瓮声瓮气的道“庆幸我们都平安无事。” 杨七面无表情,低声道“这一场大战,付出了近五十万的人命……” 城外堆积如山的尸体,大家都下意识的想去遗忘它。 可是它就像是长进了脑袋里,怎么也忘不了。 杨洪干巴巴一笑,道“赶紧吃吧,吃完了我们还有许多首尾要处理。将士们能歇一把,咱们可没时间歇下去。” 明明是一场庆功宴,却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结束。 此战,复兴关上的七万将士,死伤了近四万,伤兵营里有近一万人。 剩下的健全的兵马,不到两万。 整个复兴步卒和晋军可以说是死伤惨重。 杨七的情况,用一夜回到解放前形容,也不为过。 纵情的狂欢了一夜过后。 杨七四人带领着兵马,也开始处理首尾。 首先要处理的就是被救下的辽地汉民。 第五批的辽地汉民,仗着云梯之利,从城头上爬上来了近三万多人。 如今都聚集在早已被腾空的关城内。 在四周的城墙和过道上,复兴步卒和晋军将士,手持着弓弩,盯着城内的三万多人。 这三万人,已经被饿了两天一夜了。 他们反抗的力气,基本上都没多少了。 杨七现在要做的就是剔除这三万辽地汉民里的辽兵奸细。 杨七在王行和彭湃带领的亲卫护卫下,走下了城头。 辽地汉民们见到了杨七身边凶神恶煞的将士们,明显的有些畏惧。 他们下意识的聚拢在一起,怯怯的看着杨七。 杨七盯着这些人,说道“你们不用害怕,如今辽军已经退了,你们已经安全了。进了这座城,你们也就等于回家了。以后,本将军会分给你们田地,让你们安居乐业。让你们成为和大宋百姓一样自由的百姓。 本将军之所以还困着诸位,不肯放诸位离开,那是因为,在你们中间,混迹了不少辽兵奸细。 本将军为了确保大家以后不被辽人威胁,或者不被辽人胁迫作出蠢事。所以必须清除你们中间的辽军奸细。 本将军相信,除去了他们,你们以后会活的更自在。” 说完了这一席话,杨七便命令城关内的百姓,分成一百人一百人的一小队,登上城头接受查验。 在这个过程中,有许多潜伏在辽地汉民队伍里的辽兵暴起伤人,都被城头上的兵马射杀。 杨七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让这些人登上了城头,转悠了一圈。 又在城头上设立了几个像模像样的盘查的关口。 然后请这些人上城头上去浪一圈。 辽人和汉人在肤色上相差无几,所以辽军的奸细,不自己暴露,还真的很难盘查出来。 杨七只是借着这些人心虚的这一个弱点,逼迫他们自己暴露。 短短的一天,关城内暴露的辽兵,多达上千人。 无一例外,全部被射杀在了城下。 简单的筛选过了一次过后。 杨七就给这些辽地汉民了两餐饭。 然后打开了城门,让他们出去,配合复兴步卒和晋军的将士们,一起清理城外的尸体。 城外的尸体,基本上被分成了两个部分处理。 辽地汉民的尸体,被全部挑拣了出来,距离辽国的山口尽头,挖出了两个墓葬坑。 辽地汉民的尸体被安放在了墓葬坑内。 然后杨七命人又立起了两座无字碑。 三丈高的无字碑上,什么都没有写。 但是杨七,当着全体将士和百姓的面,许下了诺言。 待到收复燕云十六州之日,才是他为这两座墓碑题词的时候。 而辽军的尸体,则内掩埋进了城外的那个巨大的坑洞里。 铺上了一层土以后,跨马踩平了。 死去的复兴步卒和晋军将士们的尸体,则在杨七、杨大、杨洪、杨五,四人的主持下,埋进了两侧的山林里。 一时间,原本被焚烧的光秃秃的两侧山林里,立起了四万多座的坟墓。 杨七特地题名忠义山。 并且雕刻在石碑上,耸立在了两座大山的山道上。 那些个受伤了的军卒,不愿意归乡的。 杨七就特地把两侧山林附近的土地赐给了他们。 让他们成为了忠义山的守墓人。 并且减免了他们十年的赋税。 这一切,足足持续了二十天。 在这二十天里,那些个辽地的汉民中间隐藏的很深的一些辽兵,在城外帮忙掩埋尸体的时候,逃走了一批。 二十天后,要放这些辽地汉民正式入关的时候。 杨七又展开了新一轮的盘查。 他们每一个人,都会被带进一座黑屋子里。 然后从黑屋子出来,又会进入到下一座黑屋子。 一连进去十座黑屋子。 能走出来的人,将会被真正的认可。 没有走出来的人,就永远的消失了。 经过了三道盘查。 三万的辽地汉民,剩下了不到两万六千人。 复兴关的战事已经结束了。 杨七把这两万六千辽地汉民,打乱以后,安插进了民夫内。 然后遣散民夫们回家了。 聚集在复兴关前的四十万民夫,一下子被杨七遣散了三十三万。 剩下的近十万人,都是不愿意走的,或者是已经加入到农垦兵团里的民夫,还有一部分的工匠。 杨七也派人把他们就近安置了。 陈耀似乎很适合跟百姓打交道。 他果断接手了百姓们的安置工作。 复兴关的战事,正式的告一段落了。 …… 城头上,重新整合后的两万兵马,被全部划拨到了复兴步卒。 两万的复兴步卒,全部都换上了铁甲。 其中又分长枪兵、弓弩兵、盾兵、跳荡兵等等多个兵种。 杨大在接管了复兴步卒以后,就把复兴步卒整编成了真正兵种齐全的一个军队。 而两万的复兴步卒,在杨大带领下,坐镇到了复兴关上。 杨五争争抢抢的抢到了晋军掌控权,却发现自己是一个光杆司令,气的杨五赌气的不理会杨七。 杨七正在城头上安慰杨五,“五哥,你的目标是建立一支纵横西北的重甲骑兵,一应的装备、马匹、钱粮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差你挑选的合适的骑兵了。 和重甲骑兵比起来,晋军根本不算什么。” 杨五将信将疑的道“真的?” 杨七正色道“不信你去问问复兴步卒里面的一些老卒,他们可是真正见识过重甲骑兵威力的。当日在丰州城,野乞吉古可是凭借着一百重甲骑兵,硬生生的挡住了郭达的三万辽军。 那威势,其他的兵马根本比不了。” 杨五瞪着眼睛问道“那你会把重甲骑兵交给我掌管?” 杨七拍着胸脯保证道“当然,我们是亲兄弟。” 杨五当即喜笑颜开,拍了拍杨七的肩头,说是去看重甲骑兵的装备了。 杨五一走,早就等在一旁的杨洪灿灿的凑了上来。 杨七明显的避开了杨洪。 乐呵呵的找到了杨大,“大哥,你之前说,锻炼将士们的意志和服从性,我想到了几个办法,咱们一起商量一下。” 复兴步卒的弱点,是有目共睹的。 之前若不是因为耶律休哥提前退兵,恐怕复兴步卒会葬送在复兴关内。 这一切都和复兴步卒和晋军的将士们心软放辽地汉民入城有莫大的关系。 在发现了这个弱点以后,杨大就提出了帮助复兴步卒磨练意志和服从性的建议。 兄弟二人凑在一起聊了很久。 然而杨洪却一直跟在杨七身后,没有离去的意思。 三个人就在城门楼子里耗着。 突然,彭湃喜滋滋的进入到了城门楼子里,惊喜道“少爷,复兴游骑兵有消息了!” 一下子,三个人的目光全部都投在了彭湃身上。 在辽军撤军的第三天,杨七就得到了复兴游骑兵偷袭了辽国中京大定的消息。 殇倾子作战计划,明显和他们提前商量好的不同。 但是结果却是一样的。 可以说,这一次逼退辽军的最大的功劳,都是殇倾子带着复兴游骑兵创造的。 然而,殇倾子修改了作战计划,脱离的原先的作战计划。 那么他在偷袭了中京大定以后,会怎么做,就很难预料。 根据此前探测到的消息,殇倾子在偷袭了中京大定以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所以杨七命令彭湃和他麾下的稻草人,密切的关注着殇倾子的消息。 复兴游骑兵可以说是杨七目前在西北最强横的战斗兵马。 杨七可不希望他们折损在辽国。 “快说!” 杨七催促着彭湃。 彭湃惊喜又惊愕的叫道“殇倾子在偷袭了辽国的中京大定以后,并没有沿着原路返回,而是转头去偷袭了辽国的南京幽州。” “好胆!” 杨洪当时就惊叫了一声。 彭湃接着道“辽国布置在云内州附近,以及西京大同附近的兵马,完全堵了一个空。辽国的那些贵族被气的够呛。辽国的上京城也因此开始混乱了起来,许多不安分的人,似乎要借机去夺权。 耶律休哥已经带领着重兵,回上京城去了。 以后估计有很长一段时间,要坐镇在上京城。 目前殇倾子的带领着复兴游骑兵,正在沿着宋辽边境,往回撤退。 属下已经派人前去接应了。” 第0523章 高怀德死了…… “好!” 杨七吩咐道“派人密切的关注殇倾子的动向,如果复兴游骑兵遇到什么困难,速速向我回报。” “属下遵命。” 殇倾子以及他率领的复兴游骑兵不仅没事儿,还一连偷袭了两座辽国的大城,这确实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自从和辽国开战以来,众人荫翳的心情,总算一扫而空。 杨七喜上眉梢。 杨大朗声大笑。 杨洪明显的轻松了不少。 在他看来,此次他受托过来帮助杨七退敌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至于他在这次的战役中所获得的功劳,他一句也没有提及。 年龄到了他这个地步,已经对钱财没有太多的渴求了。 甚至对功名利禄也不看重了。 趁着杨七高兴,他凑到了杨七的身边,笑嘻嘻的说道“七郎,我能不能跟你谈一谈?” 杨七脸上的笑容一僵,打哈哈道“洪叔,您老可是此次复兴关一战的主要功臣之一。回头闲歇的时候,我一定会为你摆一场大宴,酬谢你的恩情。 如今辽人已退,复兴关上的事由,就由你和我大哥商讨决定。 我今日对复兴步卒的装备,又有了其他的想法,我准备去兵器工坊,找里面的大师傅研究一番。” 不等杨洪开口,杨七已经大笑着离去了。 杨洪刚到了嘴边的话,就生生咽了回去。 他知道杨七这是有意的避着自己。 杨洪苦笑着摇了摇头,找到了身旁还在大笑的杨大,沉吟道“大郎,你对南国的事情了解多少?” 杨大闻言,明显的愣了愣,道“南国……我在蜀中剿匪的时候,曾经和南国的人接触过。听说南国国主易希是一位难得的明君。 他不仅平定了交趾的叛乱,建立了南国,还在短短的两年时间内,就让南国的百姓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洪叔,您提南国做什么?” 杨洪瘪了瘪嘴,不知道如何作答。 通过杨大的话判断,杨大对南国的事情知之甚少。 甚至还没有他知道的内幕多。 看来想要了解南国和杨七的关系,只能想方设法的撬开杨七的嘴了。 杨洪见杨大愣了愣的看着自己,等待自己回答,就随口说了一句。 “听说南国有几位了不得的统兵将领,都姓杨,我就是想打听打听,看看这南国的几位将军,是不是从我汉地流落出去的汉家苗裔。” “竟有此事?” 杨大明显很惊讶,他郑重道“真要有这种事的话,我也得打听打听去。七弟之前在邕州任职,听说和南国国主还有些交情。我回头问问他,问到了就告诉你。” 杨洪苦笑着摇了摇头。 很明显,在杨七不愿意暴露之前,杨大是不可能从杨七嘴里问出任何有用的消息的。 …… 辽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在复兴关大败而归的消息,很快便传播了出去。 在有心人的刻意渲染下。 消息传播的也有些走形。 耶律休哥第一次率领了十五万精兵,后来又增兵了十五万。 变成了耶律休哥率领三十万精兵攻打复兴关,却被杨七打的抱头鼠窜,大败而归。 消息传到了大宋,大宋的百姓都震惊了。 昔年大宋皇帝陛下赵光义,率领三十万精兵,北上讨伐辽国,却被耶律休哥以十万辽兵杀的丢盔弃甲。 又过了几年,大宋皇帝陛下赵光义,率领四十万精兵,北上讨伐辽国,又被耶律休哥以二十万兵力,杀的丢盔弃甲。 而后周世祖柴荣、大宋太祖皇帝赵匡胤、以及大宋现任皇帝赵光义。 三人,历经四十年,北上讨伐辽国,皆功败垂成。 俗话说的好,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以前能和赵光义对比的,是柴荣和赵匡胤。 他们三个都是败者。 所以大哥不笑二哥。 可是现如今,杨七以七万的兵力,而且还是新兵,对战辽国三十万精兵,居然打赢了。 再一对比。 差距就出来了。 一下子,杨家的地位就开始无限的拔高,而赵光义的地位,就开始下降了。 百姓们皆言杨家能征善战。 至于杨家占据了丰州、胜州二地,当土皇帝的事情,在百姓们心里,也成为了英勇的表现。 百姓们不懂政治。 他们只懂一点,那就是谁有本事,谁就该吃肉。 有本事把地盘从辽人手里夺回来,甭管是交给朝廷,还是自己拿着玩。 那都是英雄。 一时间,竟有好多的英雄豪杰,纷纷赶往西北,要去投奔杨七。 同时。 杨七在复兴关打赢了三十万辽军的消息,也传进了大宋朝堂。 赵光义和文武百官们得到了这个消息以后,下巴掉了一地。 他们很难想象到,杨七是如何用七万的兵力,打退了辽国三十万的兵力。 他们不想信,可是从多方面传回来的消息验证下,确认了此事。 一时间,朝廷的风向开始一边倒了。 一些原本叫嚷着等到高怀德和石守信剿灭了符家叛乱以后,就准备去剿灭折杨两家的朝臣,纷纷开始为杨家说好话。 他们觉得,杨家既然能够抵挡得了辽国的三十万精兵,那就能抵挡住朝廷的三十万禁军。 再加上一个折家,那还不得四五十万的兵马才能拿下? 大宋的禁军,多以步卒为主。 而且四五十万的兵马出征,就的配合近两百多万的民夫。 这么多人每天人吃马嚼的,可都是钱。 朝廷虽说新近得了一笔曹彬从大理国缴获的钱财,可是依旧缺钱。 一个偌大的国家,方方面面都需要用钱。 从看到钱的那一刻起,文臣们就已经把这些钱规划到了它们该用的地方。 比如黄河的堤坝要修缮、京杭大运河的河道要疏通等等。 为了两个并没有给大宋造成任何损失,反而助长了大宋威名的两大将门,去伤筋动骨,舍下大笔钱财去讨伐,有些划不来。 至少在文臣们看来,折杨两家在没有举起反旗,或者自立称王的情况下。 那都是宋臣,划不来讨伐。 文官们主张,安抚折杨两家,并且借助折杨两家的力量抵御辽国。 武将们则一个个都闭口不言。 因为枢密使曹彬,在这件事上,为了避嫌,所以选择了闭口不言。 所以他们也选择了闭口不言。 赵光义心里,仍旧是想要讨伐折杨两家。 安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折杨两家存在一天,就是对他威严的一种挑衅。 赵光义在朝堂上,和文官们吵了一天,最后双方不欢而散。 赵光义回到了后宫以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打砸。 王继恩悄无声息的伺候在一旁。 陈琳捧着一本奏报,默默的进入到了赵光义的寝殿,放到了赵光义的龙案上。 赵光义虽然在发泄怒火,但是却看到了陈琳进入到寝殿。 “是不是有关复兴关的奏报?拿过来朕瞧一瞧。” 陈琳拿起了奏报,放到了赵光义手里。 赵光义一脸怨毒的打开了奏报,仅仅扫了一眼,就瞳孔一缩,倒吸了一口冷气道“杨家那个小畜生,掌握着一种力量,能一瞬间将六万辽军抹杀? 这是真的?还是你下面的人夸大了杨家那个小畜生的本事。” 陈琳躬身站在一旁,面色凝重的道“确实属实。奴婢也知道这件事的轻重,所以在得到了下面的人奏报以后,就派人专门去彻查的此事。 并且,派人从复兴关取到了一些泥土,经过将作监的大匠们查验,疑似是火药。 奴婢也曾经用京城炮坊内的火药试过,却没有多大的威力。 因此,奴婢猜测,杨延嗣应该是掌控着一种奇特的火药,杀伤力极强。 根据探查,这种火药在爆炸的时候,产生的效果犹如地龙翻身。 能够瞬间吞没周遭的一切敌人。” 赵光义阴沉着脸,死死的捏着奏报,“难怪那个小畜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跟朕作对,原来是手里有这等神兵利器在。” 赵光义捏着奏报,背负双手,在寝殿内踱步。 这是赵光义在沉思计谋的时候,独有的表现。 赵光义在寝殿内,走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开口道“他若是真有这等的神兵利器,朕还真是暂时办不了他。” “嘭!” “真是个可恶的小畜生。” 赵光义捶打了一下龙案,低声骂了一句,然后吩咐陈琳,道“你速速派安抚司的人,给朕查明这个东西。一定要想方设法的帮朕把这个东西搞到手。 这等神兵利器,只要掌握在朕的手里。朕就能轻而易举的建立,比秦皇汉武还要雄壮百倍的功业。 到时候,还有谁敢在背后,说朕的不是。” 陈琳低着头,郑重道“奴婢明白。” 次日。 早朝。 赵光义一改昨日对待折杨两家的态度,半推半就的答应了安抚折杨两家的要求。 赵光义擢升了折御勋的爵位,并且还升迁了折御勋的官职,承认了折家对麟州的统治权。 折御勋的开国郡公,被擢升到了开国公,同时在他诸多的头衔内,加了一个麟州镇抚使的头衔。 对于杨家的敕封就有意思多了。 杨业被升迁为代州兵马使,正五品威武将军。 而杨七,则被擢升为了代国公,位列从一品,同时加赐开府仪同三司,任职丰、胜、代三州兵马大总管。 在赵光义的册封里,杨七这个小奸佞,被抬的高高的,但是老杨却被压的很低。 赵光义就是想通过这种手段,恶心杨家父子,同时挑拨他们的关系。 有朝臣在朝堂上质疑,说是如此册封折杨两家,会不会有些过了? 结果直接所有人给无视了。 因为朝臣们很清楚,对折杨两家的册封,都是一些虚名。 首先,折杨两家的人,打从拿下了麟州、胜州、丰州以后,人家就没拿过朝廷的俸禄了。 所以说,赐给他们官职,只是一个虚名,根本不用发俸禄。 其次,朝廷就算是不册封折杨两家,难道就能阻挡人家对五州之地的统治权了? 答案是,根本不可能。 就算朝廷不册封折杨两家。 人家在西北,该干啥还是干啥,谁也挡不住。 朝廷的册封,只是图一个名声。 同时也是一种安抚。 等到朝廷腾出了手以后,肯定会消灭折杨两家。 册封折杨两家,只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 当然了,不论是朝臣们,还是赵光义,在册封的诏书里都留了个心眼儿。 那就是从头到尾,只字未提之前册封的北晋国。 这才是赵光义和文臣在册封诏书里,留下最大的一个伏笔。 也就是说,只要折杨两家收下了朝廷的诏书。 那么,麟州、丰州、胜州,在名义上,就算得上是大宋的地盘了。 以后大宋剿灭折杨两家的时候,就能名正言顺的收回这三块地方。 册封折杨两家的诏书拟定的很快。 快要散朝的时候,诏书就出来了。 正当百官们一起推举去宣读诏书的人选的时候。 一封八百里加急,被送进了垂拱殿。 赵光义看着那插着红色羽毛的信筒以后,当即差点儿晕了过去。 又是那儿造反了? 赵光义在万众瞩目下,快速的拆开了信筒,阅读了里面的信件。 意料之外,没人再造反。 不过里面汇报的消息,确实一个惊天的霹雳。 高怀德战死姑苏…… 高怀德死了?! 大宋军方第一战将的高怀德死了。 赵光义一下就跌坐在了龙椅上。 在大宋的诸多将门中间,高怀德可是他最忠实的支持者。 虽然高怀德平日里喜欢暗地里搞一些个小动作,铲除一些异己。 但是,高怀德对他的支持却没变过。 当初他登上帝位,若是没有高怀德从中安抚诸多将门,只怕他的帝位还真不一定能坐得稳。 如今高怀德死了。 “怎么会这样?” 赵光义瘫坐在龙椅上,仰天呢喃。 群臣们瞧着失态的赵光义,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们都迫不及待的想瞧一瞧赵光义手里的那一封八百里加急。 赵光义瘫坐了足足一刻钟,后来再王继恩多番提醒下,才坐起身。 他失魂落魄的说道“关于册封杨家的诏书改一改……” 第0524章 杨洪的教诲 “赐封杨业为代国公,晋佘赛花为代国夫人,擢升杨延嗣为虎侯,晋曹琳为从三品诰命身……” 赵光义为人虽然阴狠,又恨杨家入骨,但是到了目前这种关键的时刻,他也能忍辱负重,顾全大局。 高怀德身死,对他造成的影响很大。 在大宋将门之列,失去了一个最顶尖的支持者,他首先要确保的就是稳固自己的皇位。 高怀德一死,高家在大宋将门之列的地位,就开始急剧下滑。 整个大宋将门之列,最强的三席,将会变成曹家、石家、王家。 在赵光义眼里,曹彬虽然忠贞,但是已经位极人臣,再往前一步就能直接威胁到皇位。 所以,绝不能允许曹家再往前走一步了。 而石家近些年的重心都扑在了敛财上,对朝堂的政务并不上心。 而且自从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以后,石家也就没有什么报国之心了。 至于王家,王家相比于前两家,还是有些羸弱。 一旦杨七率领大军造反,反攻大宋,那么赵光义手里能用的人,还真没几个。 所以,在这个时候,他安抚杨家,那是真心安抚。 绝不能再在里面掺沙子,逼着杨家去造反。 为了稳住杨家,赵光义甚至重新启用了沈伦,让他去代州做宣读圣旨的使者。 满朝文武,在得知了赵光义的决定以后,全场哗然。 当他们得知了高怀德战死在姑苏以后,也就理解了赵光义的作法。 高怀德战死,这可是一个重磅消息。 这代表着,一个顶尖的将门,有可能因此陨落。 汴京城的局势,也有可能有因此出现变故。 更多的利益,将会出现在朝臣们面前。 这些个利益该怎么去获取,这些利益该怎么去争夺? 这一个问题,几乎填满了满朝文武的心胸。 至于杨家的问题,已经被他们抛掷脑后了。 杨家在西北崛起,抢的都是党项人和辽人的利益,并没有抢夺他们的利益。 一场新的利益争夺战,将会在大宋朝堂上打响。 …… 赵光义遣派沈伦去宣读圣旨,临行前。 赵光义把沈伦邀请到了宫里,彻夜长谈了一番。 次日。 沈伦就怀揣着赵光义交代给他的任务,踏上了去代州的路。 赵光义在把安抚杨家的重任交托给了沈伦以后,就全心全意的参与到了汴京城权力变化的梳理当中。 他要在这一次的利益争夺当中,培植更多自己的力量。 同时把所有的权力,牢牢的抓在自己手里。 …… 汴京城里风云动荡。 杨七一无所知,此刻他正一脸无奈的对着杨洪。 杨洪为了从杨七嘴里套出南国的消息,可以说是煞费苦心。 一天十二个时辰,杨洪几乎是在昼夜不停的堵杨七。 杨七都有点怀疑,这个杨府的老管家是不是不用休息。 此时此刻,他就被杨洪堵在了床榻上。 自从杨七身受重伤以后,为了养伤,形成了一个裸睡的习惯。 如今,赤果果的被杨洪堵在了床榻边上,还真有点不习惯。 他用被子遮挡着身子,干笑着问杨洪,“洪叔,您这是做什么?小子我可没有特殊嗜好。” “呸!” 杨洪啐了一口,黑着脸,骂道“你小子少给我打马虎眼,这两天你就像是个贼一样,四处躲着我。不这么堵你,能找到跟你说话的机会吗?” 杨七惨兮兮道“那你也得让我先穿上衣服吧?如今这模样,被人看见了,影响不好。” 杨洪瞪着眼,冷声道“就这么说,谁知道你小子穿上了衣服以后,会不会又借故逃跑。” 杨七裹着被子,无奈的道“洪叔,你问吧……” “咳咳~” 杨洪咳嗽了两声,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你小子跟南国国主易希是什么关系?二郎、三郎和六郎,又怎么跟南国扯上关系的?你小子什么时候和折家结盟的?又是什么时候和野乞干泊结盟的?” 杨七眨巴了一下眼睛,坦言道“南国国主易希就是我,二哥现任南国的兵马大元帅,三哥和六哥现在在南国当大将军……” “你放屁!” 杨七话还没说完,就被杨洪粗暴的打断了。 杨洪怒气冲冲的喊道“就你能成为南国之主,就二郎,还南国兵马大元帅?你怎么不说令公是南国太上皇呢?” 杨七眼睛快速的闪烁,愕然道“我真是南国之主,我爹愿意的话,也能成为南国的太上皇……” “嗯?!” 杨洪瞪着眼睛,一脸怒火的。 杨七唯有唉声叹气的道“好吧!我说实话,我在邕州的时候,曾经出手帮过南国国主一点儿小忙。南国国主念及恩情,又跟我聊得来,所以我们就结为了兄弟。 所以呢,我在南国,勉强也算的上是一个王爵。 南国国主赐给了我一座府邸,还有一支亲卫军。 我瞧着还行,所以就让我二哥、三哥和六哥过去帮忙掌管。 俗话说狡兔三窟嘛。 我也是想为杨家留一条后路。” 杨洪收起的脸上的怒火,震惊的问道“真的?” 杨七赶忙点头,郑重的道“是真的,比真金还真。” 杨洪吧唧着嘴,一脸骇然,道“你小子真是造化,居然能和南国国主搭上关系,还能成为南国国主的拜把子兄弟。 也不知道你小子是那里修的福气。” 震惊过后,杨洪欣慰的道“你小子不错,能想着帮杨家留一条后路……我还以为你在胜州闹这么大动静,就不知道怕的。原来你小子已经留好了后路。 不错不错……” 杨七脸上灿灿的笑着,心中却是一片苦涩。 说实话杨洪居然不信,偏偏杨洪就信了他编的瞎话。 不知道以后杨洪知道了真相以后,会作何感想。 杨洪欣慰之余,叮嘱杨七道“你小子做事已经有了章法,谋定而后动,又懂得给自己留后路。这说明你已经长大了。 不过,你身上也有一个很大的弱点,那就是容易冲动。 你一冲动,就容易被冲动所控制,作出一些鱼死网破的事情。 这个弱点被敌人抓住了以后,很容易被敌人利用,成为对付你的利器。 小子,你要知道,成大事者除了需要不拘小节之外。 更重要的是心坚如铁石。 这是为将者最重要的一关。 只要你能做到守住本心不动,以后这西北之地,定有你杨延嗣的一席之地。” 杨七从被子里抽出了光秃秃的手,拱手道“小子多谢洪叔教诲。” 杨洪乐呵呵一笑,道“谈不上什么教诲不教诲的。只是一些为将的心得而已。令公不愿意告诉你,我只是帮令公给你补上了这一课而已。 如今我在这复兴关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也该会去了。 以后在人前的时候,也别在再我面前自称小子了。 你已经是一个大人了,而且如今还掌握着三州的权柄。 威仪不能失去。 你对我这个杨家的老仆太恭敬,容易被人看轻。” 杨七愣了愣,摇头大笑,“洪叔你小逊了我杨延嗣,若是我在乎旁人的看法的话,又怎会在这西北建立这么一番功业。 您老陪伴我们兄弟长大,又对我们兄弟言传身教,把毕生的精力都耗费在了我们兄弟身上。 对您恭敬是应该的。 旁人若是要看轻我杨延嗣,那也得先看看我杨延嗣想不想搭理他。” 杨洪激动的满眼泪花,“你小子果然长大了,而且还具备一身枭雄的本色。” 杨七笑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杨洪点点头,没有再多言。 复兴关战事结束以后,他之所以还留在复兴关,其一是想从杨七嘴里套出他和南国的关系;其二就是为了教导杨七,让杨七看到自己身上的短板。 如今,两件事儿都完成了,杨洪也就没有在复兴关待下去的必要了。 杨七再三挽留杨洪,杨洪还是执意的离开了复兴关。 不过他离开的时候,只是一个人走的。 他来的时候,带来的杨家家将,并没有跟着他回去。 杨洪心里清楚,杨七现在根基还很薄弱,需要杨家家将的帮衬。 瞧着这位把一生都献给杨家的老仆,牵着一匹老马,孤身消失在了眼前以后。 杨七突然有点伤感。 他一伤感,侯仁宝这个被绑在辕门上的出气筒就遭殃了,被杨七逮住就是一顿痛打。 杨七对于侯仁宝的厌恶是发自内心深处的。 打从知道了侯仁宝把十万汉家男儿丢到了交趾,自己独自逃跑以后。 杨七就发誓要剁了这个家伙,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 如今侯仁宝落在了杨七的手上,杨七自然不会让他死的那么痛快。 然而,杨七拿侯仁宝撒气的时候,拿他撒气的人也到了复兴关。 寇准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骑着一头老驴,晃晃悠悠的进入到了军营里,直奔杨七的中军大帐。 在寇准身后,跟着几个衣着破烂的衙役。 进入到中军大帐,一见到杨七,寇准就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帐篷里的软榻上,把身前的案几拍的啪啪响。 “杨延嗣,我要辞官,我不干了。” 杨七挑了挑眉毛,哭笑不得的问道“谁又惹你寇大官人了,你又要撂挑子?” 寇准瞪着眼睛,说道“除了你杨延嗣,这代州、胜州、丰州三地,谁又会惹我?” 杨七双手环抱在胸前,好奇的问道“我怎么惹你了,你倒是说说。” 寇准义愤填膺的说道“你图谋不轨,还拉着我,现在害的我有家不能回,你说是不是你的错。” 杨七愣了愣,笑着摊开手,道“我可从没有什么图谋不轨的心思,你也知道,我这人就是心地善良,看不得丰州、胜州的百姓在异族的奴役下受苦,所以才会出手救助,帮他们过上好日子。 我这也是好心…… 至于你说你有家不能回,莫非是想家了? 回头我就派人去大宋,把你的家人都接过来。” 寇准苦着脸,悲愤道“杨延嗣,我到底那里得罪你了,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非要把我紧紧的握在你手里。 你知不知道,前日我父来信,口口声声骂我小奸佞,骂我助纣为虐,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 杨七愣了愣,愕然道“没这么严重吧?你虽然在帮我办事,可你我如今皆是宋臣,并没有作出什么大逆不道,天怒人怨的事情啊。” “可是人人都在说……” “呵……你寇准还在乎人言?你若是在乎人言,那你就不是寇准了。” 杨七一下子戳穿了寇准的嘴脸,说道“说说吧,你这一次找我来是什么目的。别给我整那些虚的。” 他的表演被杨七戳穿,寇准干巴巴一笑,道“两件事,第一,如今您手里掌控的地域,从原来的一州之地,变成了三州之地, 原本的代州八县,到现在变成了三州二十四县。 目前官员的人数根本不够,现在丰州、胜州的许多地方,都是乡老和村老在自治。 许多地方甚至连县官都没有。 ……” 杨七皱眉,点点头,道“你有什么建议?” 寇准既然提出了这个问题,那就说明寇准认真的想过这个问题。 他心里肯定有一些对策。 寇准听到了杨七的问话,郑重道“以下官的意思,不如把三州之地,合为两府。原来的州衙门取缔了,变成了两个府衙门。 相比于三个州衙门,两个府的衙门更好管理,而且还能削减一个州衙门的官员任命。 这样也能缓解官员不足的缺陷。” “由州升府?” 杨七嘀咕了一下。 由州升府,这是大宋立国以后的传统,也是为了方便管辖。 毕竟在大宋,州和州之间是不同的,有些州地广人稀,有些州却人口众多,繁荣昌盛。 地广人稀的州,明显不需要太多的官员。 而人口众多的州,就需要更多的官员管辖。 由此,由州升府的这个政策就出现了。 杨七仔细的盘算了一下现在胜州、代州、丰州的情况。 他手下理政的人才,确实是少的可怜。 寇准说的这个办法,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第0525章 喝醋的寇准(为大萌甜到、哀伤加更!) 好办法归好办法,但是却有一道障碍挡在杨七面前。 那就是至今,代州仍旧是大宋的国土。 杨七一旦把代州划拨到了胜州、丰州一起,那可就有造反的嫌疑了。 所以,在朝廷没有认可杨家对代州的绝对统治权的情况下。 杨七还真不能轻易的在代州建府。 “此事暂且放一放,能不能在代州建府,还要听一听朝廷的意思,我们不能擅自做主。说一说另一件事儿……” 在代州建府的事情急不得,需要徐徐图之。 寇准也是聪明人,杨七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杨七的意思。 寇准开始说另一件事,只见他面色难看的说道“听说你又减免赋税了,而且一减免,就是十年?” 杨七郑重的看着寇准,道“为了保护胜州、丰州的百姓,他们有的没有了手,有的没有了脚。你觉得我减免他们十年的赋税,过分吗?” 寇准点点头,道“过分是不过分,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丰州、胜州,经过了连番的大战,已经被打烂了。要想恢复这两州的民生,投入的钱财有多少,你可知道? 不收赋税,你又拿什么去养活这么多的百姓?” 杨七沉吟道“此前我在麟州、丰州、胜州,缴获了不少的钱财,都可以用来救济百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也不可能把所有的钱财都装进自己兜里。” “呵呵~” 寇准苦笑了两声,摇头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丰州、麟州、胜州的战事,引得西北的粮价大涨?那些个奸商们,知道咱们手里有钱却没有粮食,所以一个劲的提高粮价。 咱们手里的钱再多,也不够他们搜刮的。 此前你在大战,下官不敢分你的心,所以就擅自做主,杀了许多牛羊供给百姓活命。 现如今,丰州、胜州的百姓,已经连着吃了三个月的肉了。 而且丰州、胜州两地的牛羊,基本上都被咱们给杀光了。 粮食现在在西北,比牛羊肉还金贵。” 说完了这些,寇准咬牙切齿的又道“最可气的,就是有一些奸商,情愿把粮食酿成烈酒,也不愿意把粮食给百姓们吃。 下官为了抵制这种奸商,已经开始戒酒了,现在改喝醋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可信,寇准还特意的打开了自己腰间的酒葫芦,狠狠的闷了一口。 杨七隔着老远,也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醋味。 眼见寇准一脸幽怨的看着自己,杨七就明白寇准嘴里的奸商是谁了。 整个西北,恐怕唯有曹琳一人会在这种粮食比牛羊肉还金贵的时候继续酿酒。 因为相比于牛羊肉的价格,杨家出产的烈酒,更贵。 杨七哭笑不得的道“你一个大男人,就别再这儿,跟一个女人较劲了。回头我会取信给曹琳,让她把酿酒的生意暂时停了,把粮食运过来给你。” 寇准嘀咕道“那也不够……” 杨七自信的摆手道“你会去尽快的安抚百姓,帮百姓分好田地,让他们尽快的恢复生产,粮食的问题,你不用操心。我自有办法。” 寇准将信将疑的问道“得多久……” 杨七沉吟道“一个月之内,保证给你运来足够丰州、胜州百姓足够吃一年的粮食。” 寇准站起身,伸出了手,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拿不出粮食,可别怪下官撒泼。” 杨七哭笑不得的和寇准击掌盟誓。 不得不说,年轻时候的寇准,远没有史书上描写的那般沉稳。 更像是一个玩世不恭的顽童。 若不是他那一颗时时刻刻都牵挂着百姓的心存在,杨七还真有点怀疑眼前的寇准是一个冒牌货。 一个为了百姓,不惜喝醋,不惜跟自己上官撒泼的人。 确实不负千古名相之名。 送走了寇准。 杨七就招来了彭湃。 他吩咐彭湃道“你速速给南国去信,让他们运一批粮食到大宋,然后通过他们在商人之间的关系,凑一部分粮食,送到这里。 关于购买粮食的钱财,我会如数的送到代州的南国钱行。” 彭湃愣了愣,愕然道“少爷,南国可是您的基业,您拿南国的粮食,还要给钱?” 杨七咧嘴笑道“国事和家事不同。南国虽然以它独特的地理优势,能做到粮食一年三熟。但是我也不能平白无故的从百姓手里拿粮食。更不可能肆无忌惮的消耗南国的国库的库存。 此消彼长,同样的此长彼消。一味的索取可不是什么好事。也不能在南国形成这种规矩。 所以,该给的钱财还是要给的。 再说了,我们也不缺这一点购买粮食的钱财。” 彭湃低头沉思了一下,然后咧嘴笑道“属下觉得,这些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真正的原因是,您不想看到南国国相苏易简,也学寇准的模样,在您面前撒泼吧?” 杨七嗔怒的瞪了彭湃一眼,道“就你聪明。” 粮食的问题交给了南国去解决,相信以南国在商人中间的威信,以及南国的粮食储备,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杨七沉吟了片刻,说道“办完了这件事儿,你再派人去,想办法把寇准的家人接过来。” “属下明白。” 刚才寇准和杨七聊天的时候,说到家里人,虽然有些玩笑的成分。 可是杨七能够看得出,寇准确实有些想家了。 不然也不会提到家里人。 杨七也理解寇准的想法,寇准虽然有才,也有本事,但是现在还只是一个二十二岁不到的青年。 离家快三年了,想家也很正常。 作为杨七手下文臣里面的代表人物,杨七必须想办法解决了寇准的后顾之忧。 两件事情吩咐给了彭湃。 以彭湃的办事能力,应该不会有差错。 让彭湃去办事了以后。 杨七又派人去给曹琳送了一封信,让曹琳把她在代州酒坊里储存的粮食都拿出来给寇准。 曹琳一直都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 这一次之所以给寇准使绊子。 那也是做给杨七看的。 杨七不动声色的往府里塞了一个大美人,却没有通知她这个当大妇的,她不开心。 杨七能理解曹琳的心情和作法。 曹琳虽然是大宋礼教下教育出的传统的女子。 但是她却有非常强烈的占有欲。 这可能跟她从小一直在曹家受宠有关。 自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耍一耍小脾气,杨七可以理解。 这是一种爱的表现。 如果那天他往家里塞女人,曹琳却无动于衷,那才是他最担心的事儿。 曹琳在接到了杨七的信以后,痛快的关掉了代州城里的酒作坊,把她收购到的粮食,一股脑儿的送到了寇准手里。 寇准拿到粮食的时候,高兴的都快疯了。 当场就写了一封表示感谢的信。 杨七当时拿到信件,有点儿哭笑不得。 明明是他该感谢寇准的,却没料到寇准反过来感谢自己。 这货是在变相的讽刺自己。 放下的寇准的信件以后,杨七拿起了另外一封信。 这封信是曹琳派人悄悄送过来的。 杨七打开了信以后,看到了信的内容以后,心里五味杂陈。 “赵光义想招揽折杨两家,还派了恩师沈伦过来传旨,这是要死死的吃住我……” 杨七摇头一笑,收好了信件以后,把复兴关的事物托付给了杨大。 自己带着亲卫回代州去了。 恩师沈伦到了,杨七可不敢托大。 他必须亲自到代州恭迎。 杨七到了代州以后,并没有急着回到府里去。 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去面对曹琳和初醒二女,就心虚的准备在代州城里找一家客栈住下。 却没想到,在代州城门口,撞上了出游归来的初醒和曹琳的车架。 如今已经到了夏日,整日里待在府里会显得苦闷,所以初醒和曹琳,就命人驾着车,一起出游玩一玩。 曹琳隔着老远就看到了杨七的马队。 她命人在城门口拦下了杨七的马队。 然后命令车夫驾着马车,到了杨七面前。 隔着马车的幕帘,曹琳娇滴滴的声音传入到了杨七耳中。 “郎君今日归家,却不曾知会妾身,也好叫妾身在此处恭迎……” 杨七扯了扯嘴角,干巴巴的笑道“你身怀六甲,应该在府上歇着,为夫皮糙肉厚的,不需要什么恭迎……” 马车里的曹琳娇笑道“郎君且进来马车里歇歇,风尘仆仆的赶路,又被烈日猛照,难免会中暑。” 杨七摆手道“不用了……” “用的用的,怎么能不用呢。你说呢?初醒妹妹?” 提到初醒的时候,曹琳明显的加重了语气。 初醒再见杨七的时候,明显的有点懵。 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杨七。 突然被曹琳叫道了名字,她当即‘啊’了一声。 杨七拗不过曹琳,最后只能攀上了马车。 他一进马车,两双眼睛就落在了他身上。 初醒的目光在杨七身上盘桓了一下,确认杨七没有受伤,就不再去看他,脑袋一下就低下去了。 曹琳似笑非笑的盯着杨七,目光在杨七和初醒中间来回扫过。 杨七干巴巴笑道“琳儿,初醒,刚回到代州就碰到了你们,真是缘分。” 曹琳笑眯眯的道“这可不是什么缘分,自从妾身知道了郎君的恩师要到代州来,就知道郎君一定要回代州。 所以妾身这几日带着妹妹,一直在城门口候着。” “咳咳咳~” 杨七假装咳嗽,以掩饰脸上的尴尬。 只见曹琳对杨七招了招手,道“郎君,这马车里的毯子太硬,马车一路颠簸的,妾身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你过来,让妾身靠着。” 杨七苦笑着到了曹琳身边。 曹琳都祭出了孩子做威胁,杨七只能乖乖的唯命是从。 杨七刚坐下,曹琳的手指就悄无声息的捏住了杨七腰间的软肉,然后狠狠的一拧。 “你可真是狠心,抛下了妾身,就去复兴关拼死拼活的,连一句话也没有,你知不知道妾身有多担心你。” 杨七疼的呲牙咧嘴的,嘴上还得一个劲儿说好话。 曹琳却完全没有罢手的意思,她埋怨过了杨七,又道“最可气的是你色胆包天,竟然趁人之危,把初醒妹妹掳到了府上。 这可不是什么君子所谓……我曹琳的夫君,什么时候和那些个偷鸡摸狗的采花大盗成一丘之貉了?” 杨七只是忍着疼痛,干笑着,一句话也不说。 却没想到,曹琳下手更重了,她幽幽的说道“你这个色鬼,一句解释都没有。你果然图谋初醒妹妹的美貌已久了吧?” 杨七仍旧没有说话。 反观初醒,脑袋低的都快钻进两腿中间了。 从城门口,一路上到杨府,杨七饱受曹琳的摧残。 到了杨府以后。 曹琳率先下了马车,下了马车以后,她一扫马车上骄横的模样。 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的贵气,和高高扬起的头颅。 曹琳可以在杨七面前跋扈骄横,甚至还会有些小女儿姿态。 可是在外人面前,她一直都保持着贵族大妇的威严。 进入了杨府以后。 曹琳让丫鬟带初醒先下去休息了。 她陪着杨七,一起进入到了杨府正堂内,向老杨和佘赛花请安。 曹琳早已派了人快马回府报告了杨七归来的消息。 所以杨七到了府内的正堂以后。 杨家在代州的人,基本上都齐聚一堂。 杨七先后向所有人都施礼。 “孩儿拜见爹、拜见娘,见过大嫂、四嫂、五嫂。” 老杨表情生硬的点了点头,神色复杂的瞧了一眼杨七,然后就离开了。 很明显,杨洪那张嘴没把门,他已经把他知道的有关于杨七的一切,全都告诉老杨了。 老杨现在心里的复杂程度,堪比一团乱线。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儿子。 老杨心里的情况,佘赛花了解。 她也曾经安慰过老杨,可是老杨始终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在很多事情面前,老杨都是固执的,除非他自己想通,不然谁劝也没用。 老杨一走。 佘赛花摇头叹了一口气,然后笑呵呵对杨七道“出去了几个月,瘦了、黑了,也长高了。到娘跟前来。” 第0526章 折杨两家的恩怨(为大萌趙廸加更!) 杨七凑到了佘赛花面前,佘赛花宠溺的摸索着杨七的脸颊,“瘦了、黑了……听杨洪说,你受伤了,伤势如何?” 曹琳一听杨七受伤了,脸色一白。 刚才她捏杨七的时候,杨七疼的呲牙咧嘴的,模样比以前凄惨,难道是身受重伤的缘故? 杨洪回到府里以后,对老杨和佘赛花坦白的讲了复兴关的事情,可是到了曹琳面前的时候,却怎么没讲杨七受伤的事情。 杨七听到了佘赛花问话,咧嘴笑道“都过去两个多月了,伤势全好了,就是留了一个满身的疤痕,不好看。” 佘赛花怜惜的抱着杨七,喃喃道“你本来是个享福的命,你走的是文官一道,根本就不用征战沙场的。如今为了家里,不得不走上武将的征途。” 杨七淡然笑道“不碍事……孩儿也是将门的子弟,身上有一两道的疤痕,那也是应该的……” 佘赛花点点头,突然她发现了杨七脖颈上戴着的一条眼熟的银链子。 她双手颤抖的抽出了银链子,然后就看到了一块熟悉的玉牌。 佘赛花捧着玉牌,颤抖的瞧着上面的刻字。 “嗣……” 佘赛花紧紧的攥紧了玉牌,颤声道“你见到她了?” 杨七明白佘赛花嘴里的‘她’是谁,他坚定的点了点头。 佘赛花眼中泪花闪烁,道“她……可还好……” 佘赛花泪眼婆娑,说话的时候声音颤抖的利害,可见她的心情波动很大。 杨七轻笑道“还好,就是……人老了,有些念情……” 佘赛花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花解语、曹琳等四女,一脸愕然,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佘赛花。 杨七皱着眉头,道“娘,您要是觉得悲伤,就去看看她。” 佘赛花一边流泪,一边摇头。 杨七苦笑道“娘,虽然我不知道折杨两家有什么恩怨,可是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再大的恩怨,也都该消散了。” 佘赛花只是一个劲的流泪摇头,一句话也不说。 杨七丧气道“孩儿已经和折家达成了盟约,以后两家就亲如一家了。您若是不愿意去折家看看。那孩儿就邀请折家的人过来。” “不可!” 佘赛花失声叫道“万万不可……这……这于礼不合。” 杨七无奈道“您不愿意过去,也不愿意过来,这算是什么事儿啊?难道等那一天,老太太真的不行了,您才肯过去?” 杨七也不再藏着掖着的了,“左右不过是一些陈年旧怨,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干嘛非要记着……难道还有什么生死大仇不行?孩儿可是去过折家的,瞧折家对孩儿的态度,可不像是有仇,反而还有一切亲戚关系在。” 佘赛花猛然一愣,瞪着杨七,颤巍巍问道“你都知道了?” 杨七摇头,道“具体的不清楚,只是猜到了一些。毕竟,折家老奶奶,看我的眼神就跟看亲孙子似的,我就算是再傻,也能看出来一些。” “哎~” 佘赛花苦笑了一声,长叹了一口气,道“都是一些陈年旧怨,说起来,折家没有对不起为娘和杨家的。倒是为娘有点对不起折家。” 杨七一副八卦的模样,催促道“说说……” 佘赛花瞪了他一眼,叹气道“这话,还要从三十年前说起……” 提到三十年前的旧事,佘赛花居然露出了一点儿娇羞。 “三十年前,为娘还住在折府,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由于为娘整日里舞刀弄剑,加上本领高强。所以在当时的府州,没人敢娶为娘。 眼看着为娘快十八了,还嫁不出去。 你外公就摆下了一个比武招亲的擂台……” 佘赛花做了一个握枪的姿势,傲气道“当时,为娘凭借着一杆梨花枪,打的西北诸多的汉子,都抬不起头……” 随着佘赛花的描述,杨七似乎看到了一个站在擂台上威风凛凛的母老虎,震慑着西北的诸雄。 “你爹当时刚被刘知远收为了义子,掌管着麟州。他当时听到了为娘的威名,就想跟为娘较量一番。他就连夜从麟州赶到了府州,和为娘交手…… 说起来,你爹年轻的时候,长的也俊俏。当时为娘一眼就相中了你爹。 所以在比斗的时候,虽然你爹的武艺不如为娘,但是为娘让了你爹三分。 让你爹赢了为娘……” “你放屁……老夫当年是凭真本事赢的。” 老杨很没品的躲在后面听墙角,听到了佘赛花在孩子们面前折辱自己的威名,顿时隔着墙,喊了一声。 佘赛花只是轻轻一笑,并没有反驳老杨的话。 聪明的女人,都知道帮丈夫留足面子。 毕竟,男人在外面,靠的就是脸面活着。 佘赛花没有跟老杨强辩,继续说道“你爹当时去折府提亲,却因为折家和北汉是敌对关系,所以遭到了刁难。 你爹当时气急了要走,娘就跟着你爹走了……” 老杨极度脸皮厚的补充了一句。 “那是因为老夫的本领比你强,你看上了老夫……” 佘赛花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折杨两家,就因此结怨了。娘为了不辱没折家的名声,就取巧,把折化成了佘。后来北汉的新国主向后周称臣。双方的关系也因此缓和了不少。 当时折家也主动让折家大郎,来找你爹学习兵法。 两家的关系也因此缓和。娘投桃报李,让四郎去跟着你舅舅学习兵法。 …… 再后来,北汉被大宋击败。 当即陛下许了你爹听调不听宣的权力。让你爹坐镇在代州。 当时你舅舅提出,两家联合,结成同盟,共同进退。 你爹却被陛下所说服,甘愿抛下了代州和听调不听宣的权力,到了汴京城。 而折家也因此,成为了大宋唯一一家听调不听宣的将门。 一下子折家成了众矢之的。 杨家陷折家于危难。 所以折杨两家的关系就陷入到了僵局中。 一直到现在……” 杨七吧唧着嘴,感慨道“爹还真是……” 隔墙偷听的老杨,顿时吹胡子瞪眼的道“老夫怎么了?老夫既然投了大宋,那就要一心一意做宋臣。老夫绝不可能干出那种裂土封疆的事儿。” 杨七笑道“是是是,您没错。折家也没错。错的是这个时势。” 杨七笑问佘赛花,道“说起来,这也不算是什么深仇大恨。如今折杨两家处境相同,折家已经表示出了善意。回头大家找机会,坐在一起,把话说开了,化解了这一段恩怨。” 佘赛花苦笑着摇了摇头,叹气道“多年未曾见过老母,为娘心里有愧……不敢见她……” 杨七愣了愣,问道“娘,我且问你,如果今日我若是顶撞了您和爹,然后几十年不归家,您心里会怎么想?” 佘赛花一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答案,对佘赛花来说,很好回答。 即便是今日,杨七把杨家折腾的家破人亡。 然后母子二人几十年不见。 那么佘赛花肯定会原谅杨七,然后期盼杨七快点回到她身边。 别说几十年了。 杨七当年去邕州任职,离家两年。 佘赛花都想得慌。 将心比心。 佘赛花一下子就想到了折老奶奶心里的想法。 几乎一瞬间。 佘赛花泪奔而出,眼泪止不住的流淌。 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悲伤,再也忍不住了。 “哎~” 隔墙偷听的老杨,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找个时间,安排两家人见一见吧……” 杨七惊愕的道“爹,您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开明了?” “嘭!” 老杨被杨七气的在墙后拍桌,怒吼道“合着在你小子心里,老夫就是一个老顽固?你给老夫滚进来。” 难道不是老顽固吗? 杨七心里嘀咕了一句,匆匆到了墙后。 在正堂后,有一条四尺宽的过道,过道里摆着一张桌子。 老杨怒气冲冲的坐在桌前,杨洪似笑非笑的站在老杨身边等着看笑话。 杨七到了老杨身边,拱了拱手。 老杨瞪着眼,“你这个逆子,翅膀硬了,现在胡作非为,还敢诽谤老夫。这杨家,迟早让你给折腾散了。” 杨七无语的低着头数蚂蚁,虽然地上没有蚂蚁。 老杨见杨七不为所动,就知道他无论说什么,杨七都听不进去。 老杨咬了咬牙,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只能板着脸,说道“你就没什么给老夫说的?” 杨七抬起头,笑呵呵道“爹,您年纪也不小了,该歇息歇息了。您征战了大半辈子,也该享享福了。” 老杨瞪起虎目,怒吼道“你这个逆子,想从为父手里夺权?为父如今每餐食一斗,双臂还有百十斤的力气。” 杨七此刻表现的就像是各真正的逆子,他瘪了瘪嘴,低声说了一句,“我能把门口的石狮子丢着玩。” “噗~” 老杨差点儿被杨七这个逆子给气死。 这嘴顶的,还真不客气。 把门口的石狮子丢着玩? 门口的石狮子足有千斤重。 能丢着玩,那就说明力气已经超过了千斤。 老杨刚才才自负英勇,说自己双臂还有百十斤力气。 结果杨七随随便便就给加了十倍。 老杨被杨七气的脸都青了。 杨洪见老杨有发飙的趋势,就重重的喊了一句。 “老爷……” 老杨听到了杨洪的声音,愣了愣。 老杨咬着牙,道“罢了,你如今翅膀长硬了,想从老夫手里夺权。老夫就给你,看你能翻起什么大浪。这一家人的性命,就算是交到你手上了。 如果有任何意外出现,你就别怪老夫心狠,斩了你。” 老杨这么一说,杨七倒是有些愕然。 他没想到老杨交权交出的这么快。 短暂的愣神过后,杨七郑重的抱拳道“孩儿一定不会辜负爹的重托。” 老杨摆了摆手,道“老夫这里还有两个条件。” 杨七道“请爹教诲。” 老杨郑重的说道“第一,为父要你答应,终其一生都不得叛出大宋,更不许自立。” 杨七沉吟了片刻,点头应下了。 老杨这个要求,很符合老杨这个忠臣的性格。 老杨又道“老夫听杨洪说,你手里掌握着一种可怕的武器,能够一瞬间,造成地龙翻身的局面。老夫第二个条件,就是你终其一生,都不许再用这种武器。” 杨七诚恳的道“爹您这个条件,孩儿不能答应。想要收复燕云十六州,不可能不用这种武器。孩儿只能答应您,慎用这种武器,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孩儿不会用。” 老杨皱眉道“你拿什么给为父保证?” 杨七道“目前为止,这种武器的制作方法,只有孩儿会。只要孩儿不愿意,没人能那这种武器去为非作歹。” 老杨点点头,道“小子,你知道为父为什么要你放着这种神兵利器不用,而是单纯的让你靠兵法和武力取胜吗?” 杨七摇了摇头,“孩儿不知。” 老杨郑重道“孩子,战争的目的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不受到伤害。而你那种武器的存在,却是为了更快的杀人。 一旦你那种武器传出去,就会成为争名夺利的利器。 到时候,很多人会仗着这种武器,去杀伐、去侵占、去征服。 天下的百姓,会因为这种武器的存在,死更多的人。” 不得不说,老杨这位兵法大家的眼光很有深度。 他只是通过杨洪描述的火药爆炸的场面,就推断出了火药传出去以后的后果。 而杨七心里也清楚,火药在被广泛的利用了以后。 其后果,也正如老杨所说。 更多的被利用在了杀伐、侵占和征服上。 而在火药出现以后,战争的死亡人数,也在快速的扩大。 老杨顿了顿,幽幽的说道“真要到了那个时候,那就太可怕了……” 比如火药被广泛利用后的一战、二战…… 杨七比老杨知道的更多,自然明白火药被广泛利用以后的可怕。 杨七突然理解了汉人在发明出火药、指南针等物以后,并没有用在侵略上,反而用在了娱乐上的用意。 第0527章 虎侯杨延嗣(为大萌甜到、哀伤加更!) 这其中或许有因为当时儒家文化影响的守旧,但是杨七觉得,更多的应该是一种慈悲。 火药是道士炼丹的时候研究出来的。 那么从宋朝就开始有了。 经过了近一千多年的演变,杨七不相信没有人在火药的基础上,研究出更厉害的炸药。 甚至在火药的基础上,研究初更多的武器。 从宋末开始,就有人用火药研制出了很多武器,到了明朝,甚至有大炮的出现。 而在那个时候,国外已经有了更加先进的火炮。 并且明朝也有人见过,用过。 那么为什么没有被大规模引用和制造呢? 难道仅仅是因为铜矿不够,又或者说没有技术? 甚至推到什么觉得自己是天朝上邦,不需要学习别人的这种说法上? 杨七觉得都不是。 炎黄子孙的聪慧和坚韧是通过几千年磨练出来的。 真要想弄懂当时先进的火炮技术,那么肯定能够想方设法的办到。 那么之所以火器并没有被广泛利用的其根本原因,就是慈悲。 骨子里的慈悲。 让炎黄子孙懂得什么叫残忍、什么叫有伤天和。 也正是因为这种情况,火药和火器才没有在封建王朝大规模的利用。 当然了,现在看来,这一份的慈悲,害了炎黄子孙。 可是在历史的长河里,谁又能真的说炎黄子孙的慈悲是错的呢? 火药的出现,加速了全球化,也推动了科技的快速发展。 那么是不是也在暗地里加快地球走向毁灭的步伐? 也许到了那个时候,回头再看历史,才发现炎黄子孙的慈悲,才是延续人类命运最好的的途径呢? 当然了。 这都是杨七在老杨话语的启发下,引起的一连串的遐想。 当老杨冷哼声传来的时候,杨七也从遐想的思虑中回过了神。 “你小子想什么呢?老夫叫了你两声,你都不答应。是不是觉得,从老夫手里拿走了家主的权力,就能骑在老夫头上了?” 老杨黑着脸问道。 杨七干巴巴笑道“那可不敢,您可是我爹。” “哼!” 老杨冷哼了一声,站起身,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老杨一走,杨七摸索着下巴,吧唧着嘴,有些意兴阑珊。 从老杨手里夺权太容易,让他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杨七觉得老杨心里现在肯定很难受。 他现在应该是能够体会到唐朝李渊当太上皇时候的心情。 不过以老杨大老粗,估计没有李渊那弹琵琶的本事。 老杨也只能弹一弹棉花。 老杨心里确实堵得慌,一出正堂,到了后院的一角,就开始变脸。 杨洪跟在老杨身后,低声安慰道“老爷,是不是心里不好受?” 老杨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杨洪感慨道“老爷,您要想开一点儿。七郎那是有枭雄之姿。能折腾敢折腾的本事,比咱们强百倍。现在他手里的权柄,已经超过了您。 他现在也长大了,您也不能像是对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对他用家法了。 而如今七郎才多大,以后的成就,只怕会超过你很多。 与其以后尴尬的坐在家主的位置上,还不如现在痛快的交出去,落得一个清静。” 老杨当即瞪眼,骂道“你的意思是,老夫一辈子的功名利禄,还比不上那个小子瞎折腾?” 杨洪抬头看天,一句话也不说。 这不是很明显吗? 人家就是比你强、比你硬、比你刚。 “哎~” 老杨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难道老夫真的老了?” 平心而论,五十多岁的老杨,放在现代,确实不算老。 但是放在古代,确实算是一个老人了。 老杨有此感叹,杨洪也一样。 在复兴关的时候,杨洪见到杨七在城外冲杀的应用的样子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老了。 相比而言,沈伦就显得更老了。 沈伦的年龄,可比老杨大了近两轮。 杨七见到沈伦的时候,沈伦大袖飘飘的坐在一头牛背上,赤着双脚,满头白发,胡须飘飘的,像是画里走出的仙人。 在牛角上,挂着两卷书册。 在那一头老黄牛的身后,跟着一队金甲侍卫,他们手里捧着王命令旗,持着斧钺、铜锤、长剑等,躬身站在沈伦身后。 杨七一见到沈伦这一身打扮就明白了沈伦的用意。 他屏退了跟在他身后的亲卫,快步上前,走到沈伦骑着的牛前,躬身道“弟子杨延嗣,见过恩师。” 沈伦似乎在闭目假寐,听到了杨七的呼喊声以后,被惊醒,然后眯着眼睛看着杨七。 “杨延嗣,老夫问你,你可还认老夫这个先生?” 杨七躬身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沈伦点了点头,又道“杨延嗣,你可还是宋臣?” 杨七躬身道“虽然弟子多月未曾领受朝廷派发的俸禄,但是弟子仍是朝廷钦赐的代州权知州。” 沈伦满意的点了点头,伸出了手,让杨七扶着他下了牛背。 伺候在沈伦身边的是一个年轻的仆人。 他伺候着沈伦穿上了靴子。 杨七明显愣了愣,沈伦感慨道“生老病死,这是定数,谁也逃不过。” 杨七一下子就明白了沈伦话里的意思。 他心里略微有些叹息。 沈伦的那位宦官老仆,已经死了吗…… 沈伦似乎对生死看的很淡,他从牛角上取下了那两卷书,递给了杨七。 “这是为师能交给你最后的东西。” 杨七敲了敲,摇头苦笑。 一本名字叫《论忠》,一本名字叫《忠义志》。 杨七瞧了一下,很俗的两本书,没有什么名气。 似乎是沈伦随意挑选的。 沈伦这是提醒杨七要忠心。 杨七也明白了,沈伦这是在以恩师的身份,在劝解他。 杨七躬身道“弟子谨记恩师的教诲。” “甚好。” 说完了这句,沈伦突然躬身向杨七施礼,“下官翰林侍讲沈伦,见过虎侯。” 杨七赶忙上前扶起沈伦,苦笑道“恩师,您这是作何?” 沈伦一板一眼的施过了礼,正色道“礼不可废。老夫已经被罢了爵位和参知政事的官职,如今身上只剩下一个翰林侍讲的闲职。 在虎侯面前,自当施礼。 刚才你我是师生,现在你我是上官和下官。” 杨七扶起了沈伦,道“什么虎侯不虎侯的,学生又没有不臣之心,断然不敢自己给自己封爵。您这话从何说起。” 沈伦冲着汴京的方向拱了拱手,道“陛下已经下旨册封你为虎侯了。圣旨就在老夫手里,老夫此行,就是为了宣读圣旨。” 杨七闻言,愣了愣,摇头笑道“我一个文臣,朝廷居然册封我为虎侯。这是不是有点儿开玩笑了。” 沈伦说道“你在复兴关所做的一切,人尽皆知。封你一个虎侯,理所应当。” “罢了!” 杨七长叹了一句,道“弟子说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就别跟弟子客套了。直呼弟子之名即可。” 沈伦点点头。 杨七接到了沈伦以后,带着沈伦的大队人马,进入到了代州城。 代州城里的人,听说是朝廷的人来册封杨家的,都纷纷驻足观看。 沈伦到了杨府的时候。 佘赛花已经带人摆好了香案。 老杨带着全家人在等候。 杨七入列以后。 沈伦当即宣读了对老杨的册封圣旨。 老杨当场拒绝了朝廷册封他当代国公的爵位。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沈伦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更是见过好几位拒不受官位的隐士。 包括他自己也拒绝过好几次赵光义的圣旨。 只是老杨拒绝了册封,对沈伦而言,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虽说对老杨的册封比杨七高,但是真正的重头戏,还在杨七身上。 如今老杨拒绝了朝廷的册封。 杨七再拒绝朝廷的册封,那场面就是真尴尬了。 那皇帝交代给沈伦的任务,可就失败了。 沈伦展开了朝廷册封杨七的圣旨,洋洋洒洒念了许多。 “……封杨延嗣为虎侯,享开国侯殊荣……擢升代州权知州杨延嗣,为代州、丰州、胜州三州兵马大总管……钦此……” 沈伦捧着圣旨眼巴巴的看着杨七。 老杨的目光也紧紧的落在了杨七身上。 杨七晒笑道“绝口不提北晋国的事儿,一言把丰州、胜州划进了大宋的国土……朝廷这是在为以后除掉我做准备啊……” “不得妄言……” 沈伦低声的提醒了杨七一句,心里却在嘀咕。 杨七一眼就看穿了圣旨里埋伏的陷阱,那他接纸的希望可就渺茫了。 临行前,赵光义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沈伦想尽办法让杨七接下圣旨的。 眼见杨七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沈伦干巴巴笑了一下,然后低声对杨七道“你要是不愿意接旨,老夫唯有碰死在你们杨府。老夫可没吓唬你……” “咳咳咳……” 老杨也在一旁重重的咳嗽,很明显是在提醒杨七,别忘了自己承诺。 杨七朗声一笑,道“这个圣旨我接了,这个虎侯我也认了。以后朝廷想要剿灭我,那就得看看他有没有一副好牙口。” 杨七肯愿意接旨,沈伦就赶忙把圣旨塞进了他手里,生怕他反悔。 至于杨七大逆不道之言,直接被沈伦给忽视了。 自此,杨七在西北统治代州、丰州、胜州的事情就被坐实了。 而新晋的封疆大吏,大宋虎侯杨七,在接旨以后,才发现。 貌似在大宋的官僚体系内,虎侯这个爵位,并不怎么合法。 杨七把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却懒得去计较。 至于赵光义在圣旨内的算计。 杨七更是无所谓。 只要赵光义不死,讨伐折杨两家的想法就不会熄灭。 一切还是要看实力说话。 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只要杨七努力的把自己拳头变的又硬又大。 赵光义对他,也只能干看看。 而拳头不够硬的话,就算是杨七摇尾乞怜,赵光义也会毫不犹豫的掐死他。 杨七早已看穿了最本质的东西,所以无所畏惧任何的算计。 杨七接下了圣旨,坐实了虎侯的身份,也确定了对代州、丰州、胜州三州的统治权。 这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杨府当即就大宴宾客,摆下了流水席。 而杨七成为虎侯的事情,也被好事者,快速的传扬了出去。 第0528章 情之一字最伤人 杨府的流水席连摆了三天。 三天里,宰杀了上千头的牛羊,几乎代州城里的所有人,都吃上了一口杨府的流水席。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喧嚣的繁华也在流宴结束以后,缓缓落幕。 一个屹立在西北的如同土皇帝一般的存在,也就此诞生。 在这三天里,沈伦,以及陪同着沈伦前来册封杨七的随行的侍卫们,也跟着大吃大喝了三天。 三天后,他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也该回汴京城去复命了。 然,金甲侍卫们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沈伦这个老倌儿却留在了代州。 为此还特地找到了杨七,让杨七给他安排一个住处。 杨府内。 待客花厅。 沈伦穿着一身乳白色的长衫,大袖飘飘的坐在杨七对面。 杨七一袭青色长袍,坐在桌前,点燃了红泥小火炉,煮上了水,用小碾子,碾出了一些香料,混合着茶砖上的碎末,待到水烧开了,用沸水冲泡,浇上了一盏牛乳。 一碗味道怪异的茶汤就恭敬的被放在了沈伦面前。 大宋的读书人,似乎很喜欢喝这种参杂太多香料的茶汤。 杨七虽然也算是读书人中的一份子,可是杨七始终喝不惯这种茶汤。 他更喜欢喝单纯的用茶叶冲泡出来的清淡的茶水。 沈伦对这种茶汤,明显很喜欢,他端起了茶碗,细细的品味里面的茶汤。 一小碗的茶汤,沈伦足足品味了一刻钟的时间。 临了了放下了茶碗,皱眉评价道“少了一味豆蔻,味道只能算中品。你的茶道退步了。” 杨七独自品味着自己杯中清澈的茶水,淡然笑道“恩师,您也知道。当年学生学习烹着茶汤,也是为了尽快融入到大宋读书人的群体中的。 而学生本身对这种茶道,并不感兴趣。学生还是喜欢纯正的茶水,清清淡淡,虽有苦涩之味,但苦后却带着一些甘甜。这才是学生真正喜欢的茶道。” 沈伦嫌弃的把茶碗丢给了杨七,瞪着眼睛,说道“做人要从一而终,当初你居然选择了这种茶道,就不应该背叛它。朝三暮四的,并不是君子所为。” 杨七放下的茶杯,平静的盯着沈伦,道“恩师你借茶道教育学生做人,这无可厚非。您是先生,您说什么学生就得听着。学生很想知道,陛下给了您什么好处,值得您如此三番五次的劝诫学生要忠诚? 甚至,您还不惜以垂垂老矣的身躯,留在这代州,在学生身上套上一个枷锁?” 沈伦的性子,杨七了解。 同样的,杨七的性子,沈伦也了解。 沈伦知道,杨七是一个很务实的人,在杨七面前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杨七心底里肯定会嘲笑他这个恩师。 所以,沈伦也不藏着掖着,他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陛下答应,擢升老夫的次子,为翰林学士。老夫的两个儿子,只是中人之姿。一辈子只能在底层的圈子里摸爬滚打。 若是老夫不帮他们一把,只怕沈家传到他们手里,就会沦落。 到了老夫这个年龄,所求的也不多,只希望后世子孙能够一个富贵的日子。” 沈伦多少还有点羞耻心,在帮自家子孙谋划一官半职的时候,还知道长吁短叹的。 这事儿要是放在赵普身上,赵普会把这话说的大气凌然,理直气壮。 也难怪,沈伦被赵普压了一辈子。 只要有赵普在朝的时候,沈伦就只能跟在赵普身后混。 “终究是为了利益吗?” 杨七咧嘴一笑,笑的很灿烂。 可是沈伦看着杨七脸上的笑容,心里不好受。 沈伦利用师生情谊,帮赵光义拴住杨七。 为的只是利益。 这是不是就表明了,在沈伦心里,他和杨七的这一份师生情谊,也是一个筹码。 情谊这种东西,最怕被明码标价。 一旦有了相应的价值。 那么情谊这个东西就会失去原有的味道。 杨七站起身,拂了拂衣袖,冲着沈伦拱了拱手,道“你让我忠诚,我爹也让我忠诚。一个用师生情谊,一个用父子情谊。” 杨七自嘲的笑道“是不是在你们心里,都觉得我杨延嗣会成为乱臣贼子?” 沈伦脸上再也没有作为长辈的傲气了,他脸色黑的可怕。 他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心里的愧疚填满了胸膛。 可是为了儿子的前程,他又不得不忍辱负重的吞下这一枚苦果。 杨七暗自摇了摇头,瞥了沈伦一眼,傲然道“我杨延嗣是一个重情义的人,既然你们用情义捆绑我。那我就随了你们的心愿。以后我不会叛出大宋,更不会举起反旗。 这下,你放心了吧?” “我在代州城里,建立了一座书院,您老在大宋也算得上是一位大儒了,刚好您可以去书院里,教书育人……” 扔下了这句话,杨七背负双手,大跨步的离开了花厅。 留下了沈伦一人,脸色铁青的坐在花厅内。 沈伦心里很清楚,自此以后,在杨七心里,他这个恩师的位置,只怕不会再被高高的供奉在了最顶端。 那份珍贵的师生情谊,就这么被他给消耗掉了。 “何苦来哉?!” 沈伦仰天长叹一声。 …… 杨七离开了花厅,迈着小碎步,回到了他自己的院子里。 曹琳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衫,挺着个大肚子,正依靠在软榻上,手里端着一个小瓷杯,正在从里面拿出鱼食喂鱼。 一把鱼食扔下去,湖里的锦鲤争先恐后的拍打着鱼尾扑到曹琳身前。 呼吸间,湖面上就像是漂荡了一层舞动的鱼形枫叶。 杨七攥紧了衣袖,走的很轻,却还是被曹琳注意到了。 见到了杨七,曹琳捏着小瓷杯的底部,一下子把瓷杯里的鱼食全倒进了湖里,顺手扔掉了杯子,走向了杨七。 湖里的鱼儿,又掀起了一场争夺的浪潮。 “郎君,你有心事?” 曹琳在家野蛮,在外跋扈高傲,但是却是一个很细心的女人。 当她靠近到了杨七身边,瞧见了杨七紧锁的眉头以后,就知道了杨七心里不痛快。 杨七笑眯眯的伸出手,捏了捏曹琳的脸蛋,笑道“为夫能有什么心事,只不过是累的……” 曹琳嫌弃的拍开了杨七的手,因为她在杨七手上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料味。 “妾身还是让人给你烧水洗洗,洗过之后,睡一觉,就轻松多了。” 曹琳推着杨七到了书房去等候,然后自己吩咐着丫鬟们去为杨七烧水沐浴。 丫鬟们被曹琳打发走了,她招了招手,从院子里的竹林里,走出了一位一袭红衣的女子。 曹琳全然没有刚才在杨七面前娇憨的模样,她傲气的像是一只孔雀,冷冷的问道“到底发生了何时?为何我夫君会愁眉不展。” 红衣女子躬身站在曹琳身后,低声道“回主子的话,此事应该跟府上的大老爷有关,而且嗣主子的恩师,似乎也牵扯在其中。 他们似乎想利用父子情谊和师生情谊,牢牢的把嗣主子拴在大宋身上。” 不得不说,曹琳在商业和情报方面,具有极高的天分,无视自通。 从她接手火山卫,到如今,短短的半年时间,她已经把火山卫培育成了一个相当严密和庞大的探子机构。 即便是杨七和沈伦二人私底下的谈话,都被她们给快速的探听到了。 由此可见,火山卫的恐怖。 恐怕之前的火山卫,跟如今的火山卫,完全没有可比性。 这就是曹琳这个大户人家出来的贵女,和香姨那个老宫女最大的区别。 香姨在掌管了不良人以后,只是在不良人的基础上,增加的人数,其目的还是通过不良人去搞情报、搞暗杀、搞破坏。 曹琳不同,曹琳培育的火山卫,做的是跟香姨手里的不良人一样的工作。 但是她却做的比香姨更加出色。 原因很简单,曹琳懂得如何利用手头的资源,扩大火山卫的势力,把火山卫变成一柄真正的利剑。 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就像是磨刀人和铸刀人。 前者就是香姨,后者就是曹琳。 听到了红衣女子的汇报,曹琳凤眉一挑,低声自语,“我郎君犹如那九天上的鲲鹏,向来自由自在的……也唯有情谊才能束缚住他…… 我郎君重情重义是好事,可是你们也不该欺负他……” 夫妻本是一体。 杨七心里有事儿藏着,曹琳心里也就不痛快。 奈何,欺负杨七的人,都是杨七的长辈,曹琳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不过,这并不妨碍曹琳为杨七解忧。 曹琳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红衣女子告罪了一声,悄然的退入到了小院子里的竹林里。 明明一袭红衣,在竹林里清晰可见。 但却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翠绿的竹林里。 唯独剩下了曹琳一人站在小楼旁边,曹琳沉吟了片刻,走到了初醒的屋子旁,屈指敲门。 “咚咚咚~” 三声沉闷的敲门声过后,屋里响起了初醒柔柔弱弱的声音。 失去的权柄的初醒,没有了往日里的风华,更像是一个小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的性格。 之前她那般的张扬,也许是为了配合香姨招揽人马。 “嗞吖~” 房门被打开了,初醒出现在了门口。 初醒穿戴着一身绿色罗裙,配上那绝世的容貌,以及那凄凄惨惨的气息,分外惹人怜爱。 曹琳瞥了初醒一眼,娇笑道“有道是娶妻求贤,纳妾求色。妹妹还真是天姿国色,难怪郎君会把你纳入到房中。” 初醒勉强的笑了笑,道“姐姐说笑了,妾身蒲柳之姿,又怎么能跟雍容华贵的姐姐比。再说妾身如今全无亲人在世,唯有妾身一人在这世上苟延残喘。 杨公子是什么身份?妾身又是什么身份?妾身哪敢高攀。” 曹琳在没有经过初醒邀请的情况下,强硬的闯进了初醒的屋内,初醒黯然的低下头。 曹琳在房里巡视了一圈,像是一头母老虎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转过之后,她似笑非笑的盯着初醒,道“听你的语气,这是心中对郎君有怨?你怨什么,是怨郎君没有放你那个狼心狗肺的香姨一马;还是怨郎君把你送进府里,却没有给你一个名分?” 初醒猛然抬起头,有些愕然的看着曹琳。 曹琳在房间内,找了一个软榻坐下,娇笑道“你是在奇怪,我为何会知道的这么清楚?那么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只要是接触过郎君的女人,我一定会把她的底细调查的清清楚楚。 从你第一次到杨府里来的时候,我就派人去调查你的身份了。 这前前后后,半年的时间过去了。你的身份,我也摸清楚了。” 初醒紧紧的盯着曹琳,眼神不敢挪开半分,略显胆怯的问道“姐姐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曹琳摆了摆手,示意初醒走到自己的身前,然后捧着初醒精致的面孔,娇笑道“姐姐我就是想提醒你,郎君既然让你入了府,你就是府里的人。以前你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身份,我可以不在乎。可是以后你还是要本分一些做人。 以后你就和姐姐我一起,为郎君相夫教子,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足以。 别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也别去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 或许到了以后,你才会明白,跟着郎君,你想要的东西都会得到。” 初醒挣脱了曹琳的手,硬邦邦的说了一句,“我可从没有想过,要嫁给杨延嗣……” “咯咯咯~” 曹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一样,捂着嘴娇笑了半晌。 “你没想过嫁给郎君?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曹琳可算是把初醒的底细摸的透透彻彻的,自然知道初醒心系杨延嗣。 初醒被曹琳这么一说,心虚的低下头。 只听曹琳又道“我不会逼你去承认此事。不过,你既然进了杨府,那就是郎君的人。是的是,不是也得是。容不得你拒绝。” 初醒猛然抬起头,想要反驳。 却听曹琳又说了一句话,“我记得你也不是全无亲人,在汴京城里,你还有一个妹妹,虽然不是亲生姐妹。但是你们的感情似乎不错……” 初醒瞪大了眼睛,怒气冲冲的盯着曹琳,道“你!” 曹琳站起身,踱步走到了门口,停下了脚步。 “别说我这个当姐姐的不给你机会,如今我身怀六甲,不能伺候郎君。而你这个当妾室的,就应该帮我伺候好郎君。 一炷香以后,郎君就在浴室内沐浴,你记得过去伺候。 郎君今日心情不好,你记得多担待点。” 第0529章 坑盟友 一炷香后。 杨七躺在小院的浴池内,用一块汗巾遮挡着脸,闭目养神。 小院的浴池是原有的,杨七住进来以后,派人修缮了一番。 “嗞吖~” 一声开门声在杨七耳边响起。 杨七并没有在意,继续躺在那儿。 过了一刻钟,一双冰凉的小手就放在了杨七的肩膀上。 手的主人似乎很不平静,连带着手一直都在颤抖。 杨七皱了皱眉,掀开了汗巾,转过头,就看到了一张梨花带雨的委屈的脸颊。 初醒穿着一身绿色罗裙,赤着脚,蹲在杨七身后,一边哭泣,一边在帮杨七捏肩膀。 “哎……你哭什么……” 杨七不问还好,杨七这一问,初醒终于哭出了声音。 “呜呜呜……” 初醒一句话也没有说,就是很伤心的哭着。 杨七无奈的摇了摇头,从肩膀上取下了初醒的手,苦笑道“香姨的死,怪不得我。存粹是她咎由自取。她是一个目光短浅,偏偏又野心勃勃的人。你跟着她,最后未必会有好下场。” 见初醒无动于衷,继续在哭泣。 杨七唯有牵着她的手,安慰道“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一点儿。你一个平凡的女子,突然被人冠上了贵女的身份,一跃成为了受万人敬仰的人……现在,又一夜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碰到这种事儿,很多人都会迷茫,都会不知所措。 有时候,发泄一下就好多了。” “呜呜呜……” 初醒一下子趴在了杨七的肩膀上,放声大哭。 浴室外。 正在偷听墙角的曹琳听到了此处,咬牙切齿的跺了跺脚,“让你进去是为郎君解忧的,不是让你给郎君添麻烦的……” 曹琳想要勾起杨七的欲念,让杨七狠狠的发泄一次。 可是杨七在面对哭泣的初醒的时候,一点儿欲念都没有,心里只有一些怜惜。 杨七的忧愁,初醒没有解决掉。 但是初醒的忧愁,在杨七的开解下,彻底的化开了。 虽然初醒跟杨七什么都没做,但是她却也默认了和杨七的关系。 曹琳当即风风火火的为杨七办了一场纳妾的宴。 当杨七带着初醒给佘赛花和老杨敬过茶水以后,初醒这个妾室的身份也就坐实了。 自此,初醒就成为了杨七的人。 杨七在杨府内待了十天,第十一天的时候,他启程前往了丰州城。 杨七之所以没时间在家里多待,就是因为他从南国购买的粮食到了。 不得不承认,有南国的商人出面,把粮食运到了大宋沿海的盐城,在盐城内和大宋的商人置换了粮食。 大宋的商人们就命令自家在西北囤粮的粮店,把粮食送到了代州城里。 虽然在这个置换过程中,南国的商人吃亏了一些。 但是却解决了杨七的燃眉之急。 杨七在见到了粮食以后,就从大同军内抽调了一批人马,由他带领着,把粮食运送到丰州城去。 如今的杨七,身兼代州、胜州、丰州三州的兵马大总管,所有的兵马都必须听从他的调遣。 老杨在交出了权力的时候,也痛快的把大同军的兵权也交出去了。 他想要重建火山军的心思也被他给掐灭了。 杨七押解着粮草,足足走了五日,才到了丰州城外。 几个月不见,丰州在寇准的治理下,开始彻底的焕发出了生机。 一路上看过去,处处都有百姓在田地里劳作。 春耕的麦子,没有被糟蹋的地,都被分给了在复兴关有功的将士们的家里。 大部分的百姓,拿到的田地,还是新分的光秃秃的草场地,需要他们去开垦。 赶在夏末之前,开垦出的地,还能种一季的冬小麦。 粮食押送到丰州城的时候。 早已得到了消息的寇准,带着一大堆的人马,在城门口等候。 见到杨七的时候,特别是在看到了杨七身后一车车的粮食以后,寇准表现的很开心。 他一扫之前在杨七面前撒野的面孔,笑呵呵的凑上前,拱手道“下官寇准,拜见虎侯。” 杨七把马鞭扔给了身旁的彭湃,跳下马,没好气道“劳什子的虎侯,我可不稀罕,你要是喜欢,给你也行。” 杨七被册封为虎侯的事情,如今在西北境内,可以说是人尽皆知。 而寇准这个聪明人,更是能从杨七接受了朝廷这个虎侯的册封中,判断出很多东西。 比如,杨七那位忠君爱国的老子,肯定背地里给杨七施压了。 不然,以杨七的性格,又怎么可能轻易的向人低头? 寇准心里清楚,嘴上却谦逊道“您这个虎侯,可是朝廷册封的,下官还没那么福分。” 谦逊过后,寇准问道“虎侯,押送粮草这种小事,您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行了。干嘛还要亲自跑一趟?” 杨七坦言道“我这一次之所以亲自过来,就是想找你聊一聊之前你所说的,有关于两府的筹建问题。以前碍于朝廷,咱们对于筹建两府的问题,也只能看看。 现在朝廷已经把代州划拨给了我,我也就能毫无顾忌的处置代州的一切事物。” 寇准道“那咱们到州衙门里面再谈?” 杨七把押送的粮食一股脑儿的交托给了寇准。 寇准早已对粮食的分配问题做了详细的规划,因此在分配粮食的时候,他也不用忙碌。 他把粮食的接管和分配工作交给了手下的小官。 自己带着杨七,进入到了丰州城内。 丰州城经历了之前的大战,被毁的差不多了,加上之前野乞干泊走的时候,在丰州城里大肆搜刮了一番。 丰州城可以说被折腾的惨不忍睹。 不过,如今的丰州城,虽说还有些残破,可是街道变的平整。 四周的房屋还在建造,工匠们欢呼雀跃的景象,欣欣向荣。 在街道上,已经出现了那么三两家的店铺开门了。 有商业的出现,这就说明这座城池,已经彻底的从战乱中重生了。 寇准的官邸在丰州城的中间。 这里以前是野乞干泊小儿子的外府,自从杨七征调了寇准到丰州理政以后,就成了寇准的官邸。 寇准似乎对官邸要求并不高。 他入主了丰州城以后,就命人把占地面积极大的府邸,一分为二。 外围的大部分的建筑和土地,都让出去给了百姓。 他自己只留下的核心的几个小院子办公。 相比于寇准在代州的官邸,丰州城的官邸,就显得很简陋。 破破烂烂的窗户,似乎也是东拼西凑起来的。 杨七进入到了官邸内,寇准命人给杨七奉上茶水的碗,也是有缺口。 碗里飘着的是一层的茶叶末子。 杨七端着碗,斜眼瞧着捧着破碗喝的很舒爽的寇准,哭笑不得的道“寇准,你现在好歹是三州之地,除了本官以外,最大的文官了。 本官也没少给你俸禄啊!你用不着把自己弄的这么寒酸吧?” 寇准嚼着嘴里的茶叶末子,瘪了瘪嘴道“丰州、胜州,两州一百多万人,就是一百多万穷鬼。一个个穷得叮当响。我那点儿俸禄,还不够给他们每一个人换一口粮吃呢。” 杨七摇头道“百姓们缺粮,我会想办法的。你没有必要把自己的俸禄搭上,去给百姓们换粮。” 寇准听到杨七的话,突然笑的很贼,道“我觉得挺好的,反正我兜里拿着钱,也无处去花销。还不如帮衬帮衬那一帮穷鬼。 你不知道,我最近当官当出了一些心得。 当你看着自己治下的百姓,从一无所有,满满的变的丰衣足食的时候,特别有成就感。 那种感觉,比你给我一万两银子,还爽快。” 杨七愣了愣,感慨道“你长大了……” “屁!” 寇准骂骂咧咧的道“老子就是见不得那一伙穷鬼受穷。” 杨七无奈的笑道“你啊你,你把自己的俸禄补贴给了百姓,那你自己怎么过活?” 寇准扬了扬手里的茶碗,道“吃存粮……以前的时候攒了一些家底。比如咱们手里端的茶,就是两年前我攒下的……” “额?!” 杨七当即目瞪口呆,赶忙把嘴里的茶水吐出来,然后怒目的瞪着寇准。 “哈哈哈……” 寇准似乎对自己的恶作剧很满意,朗声大笑。 两个人又东拉西扯的聊了一会儿,才开始聊正事。 杨七问寇准,“你构想中的两府,应该如何规划?” 寇准放下了手里的茶碗,嚼着茶叶末子,道“目前,代州、胜州、丰州,三州之地,加起来有二十多个县衙。 我的意思是,丰州、代州,共分胜州。 然后再削减一些名存实亡的县衙。 确保丰州、代州两州治理下的县衙,保持在十二个县。 然后再升丰州、代州两州为府。” 杨七沉吟了片刻,摇头道“我觉得不妥。胜州有复兴关,一旦分割了胜州,很有可能会对复兴关有所影响。而代州,也有雁门关,所以代州也不能动。 所以,要下刀,也是从丰州下刀。 而且本身丰州也没有代州和胜州大,所以切分丰州,影响不会太大。” 寇准微微皱起眉头,道“可是,我记得你说过,要把丰州发展的成一个繁荣的城市。如果瓜分了丰州,丰州如何繁荣。 而且丰州铁矿丰富,你手下又有一大批的兵马,以后丰州将会成为一个你比较依赖的地方。 如果瓜分了丰州,是不是会对丰州的繁荣,产生影响?” 杨七摇头,自信的道“不会。如今复兴关战事已经告一段落了。所以我准备把兵器工坊、盔甲工坊、弓弩工坊等搬到丰州。 有这些工坊坐镇,再加上我和野乞干泊的盟约,就能用兵器和野乞干泊手里换取到大量的马匹和牛羊皮毛。 而这些牛羊皮毛,我们也可以通过在丰州境内的商人们,贩卖到整个大宋去。 到那个时候,丰州一定会繁荣昌盛。” 寇准沉吟了片刻,低声道“你把兵器卖给党项人,可是有资敌之嫌。” “哈哈哈……” 杨七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放声大笑道“资敌又如何?如今这三州之地,我说了算。” 寇准失声道“你不怕把敌人养肥了,回头人家过来吞了你。” 杨七笑眯眯的道“你当我傻吗?” 在寇准愿闻其详的眼神中,杨七笑道“你觉得我可能把手里最精良的装备卖给党项人吗?卖给他们的,当然是我手下的兵马淘汰的装备。 就比如这一次复兴关一战后,军中淘汰下了许多的棉甲、皮甲,还有一些老旧的刀枪剑戟,完全可以一股脑儿的卖给党项。” “噗!” 寇准愕然道“你这不是坑人吗?党项人能上当?” 杨七老神在在的道“他们没得选。党项占地面积巨大,可是人口却稀少,又是游牧部落。所以他们根本不擅长手工制造和兵器铸造。 他们穿戴的东西,基本上都可以用粗制滥造形容。 而且他们造价也远比我们高昂许多。 而我军中淘汰的装备,即便是旧装备,也远比他们身上穿戴的装备要精良。 而且价格还很便宜。 你说,他怎么选?” 寇准像是看鬼魅一样的盯着杨七,震惊的问道“你当初死活要跟野乞干泊结盟,是不是就在为这一刻做准备?” 杨七瞪了寇准一眼,骂道“别胡说,当初我可没有要跟他结盟,是他先向我抛出了善意,非要跟我结盟的。” 寇准一脸我信你有鬼的表情。 “你这么坑盟友,真的好吗?” 杨七大义凌然道“我什么时候坑盟友了?我这是在帮他,你瞧瞧他野乞干泊在党项,坐拥十几万的骑兵,却只能屈居于李继迁麾下。 哪得过的多憋屈? 而我手里的棉甲和皮甲,放在仓库里,回头肯定会发霉。 还不如支援给他,让他在跟李继迁争夺中,占据上风。 最后取而代之。 我呢,只不过是在给他装备的时候,收取了一些微薄的可怜的成本而已。” 寇准嘴角抽搐了一下,呢喃道“野乞干泊有你这么个盟友,还真可悲。” 第0530章 铁骑军雏形 杨七有没有算计野乞干泊,那只有杨七自己心里最清楚。 寇准也只是嘴上损一损杨七,其实他心里,对杨七的这种作法很赞赏。 依照大宋的惯例,淘汰下来的盔甲、兵器,基本上都被扔在仓库里等发霉。 而杨七能够变废为宝,并且还能借此敛财,在寇准看来,这是一种难得的本事。 至少,杨七能通过这种手段,降低自己麾下兵马装备更换所耗费的财力。 杨七如今也算是割据一方的大员,朝廷以后肯定不会再向杨七麾下的兵马投一文钱。 杨七想要养着麾下的兵马,就需要大量的钱财。 寇准之所以提出了筹建两府,主要原因是因为代州三州的读书人不多,其次也是为了削减官员数量,削减地方官府的开支。 他这么做,就是害怕杨七为了养自己麾下的兵马,向代州三州的百姓们横征暴敛。 不过,从杨七目前的表现来看,杨七似乎也没有向百姓们横征暴敛的想法。 有关于卖给野乞干泊装备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 寇准和杨七在这件事情上也没有继续聊下去。 他们两个人这一次会面的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筹建两府的事宜。 两个人商量的半天。 最终寇准发现杨七的想法,远比他要成熟一些,所以就认可的杨七有关于两府筹建的构想。 按照杨七的构想,两府筹建完毕以后,丰州会被以丰州城为心,一分为二。 一部分归于胜州,一部分归于代州。 而丰州城将会更名为丰城,成为沟通两府贸易的桥梁。 同时,丰城也会成为一个沟通党项、大宋、折杨两家,四方势力的一个贸易集中地。 确认了两府的势力划分以后。 杨七和寇准又相继商讨了两府的府衙的位置,以及升迁后两府的名称。 胜州由州升迁到了府以后,杨七准备将其命名为复兴府。 对此,寇准并没有异议。 但是在为代州由州升迁到了府的命名,两个人颤声了分歧。 杨七坚定的认为,“代州有一个大同军,那么以后就应该叫大同府。” 寇准头摇的像各拨浪鼓,嫌弃的说道“代州还有雁门关呢,为什么不叫雁门府?再者说,真正的大同还在辽人手里,你把代州定名为大同府,你觉得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我就是要借此告诉辽地的汉民,我们从没有忘记过他们。” “你这有点儿戏了……” “就这么定了,我是三州兵马大总管,这三州的事儿。我说了算。” 寇准怒气冲冲的瞪着杨七,“杨延嗣,你要不要脸,居然以权势压人。” 杨七嘿嘿一笑,道“有一天,你骑到了我头上,你也可以以权势压我,我不介意。” 寇准气的别过头去,不想打理杨七。 杨七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久坐而僵硬的四肢,说道“回头你就张榜出去,把具体的消息,告诉百姓们。我现在去胜州,监督他们把各大工坊都搬到这里。” 辞别了还在生闷气的寇准。 杨七跨上了马,领着彭湃,直奔复兴关。 从丰城到复兴关,骑马得四天才能赶到。 杨七和彭湃昼夜兼程,只用了三天就到了复兴关。 过去了半个月,复兴关又有所不同了。 复兴关的民夫虽然被杨七遣散了,但是仍有大量的人留在这里。 复兴步卒、农垦兵团,外加各大工坊的工匠和家眷们,加起来足有十五万的人。 因此,复兴关前可以说一日一变。 复兴关的关城,经历了战火的洗礼,已经有了几分真正的雄关的味道。 高大的城墙,戒备森严的东西两门。 城头上,战旗漂荡,将士们威风凛凛。 整个复兴关,再也没有了以前热闹的铸城场面,取而代之的是一袭肃杀气。 南北两侧的山头也变了一个模样。 原本郁郁葱葱的山林,已经被砍伐的光秃秃的。 在山阳面,布满这一根根低矮的树桩,些许的树桩上,还长出了翠绿的枝芽,它们在借助着树桩的养分,在茁壮成长。 虽然现在它们很渺小,也许一阵风都能吹断。 但是,迟早它们会长成参天大树。 山阴面,也就是被杨七定名为忠义山的一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墓碑,近四万多的墓碑,近四万多的忠魂,静悄悄的躺在此地,继续守护着复兴关。 在密密麻麻的墓园里,有些许身体残缺的人,扛着锄头,在墓碑的两侧种植上了松柏。 那一片整整齐齐的翠绿色,就是他们的劳动成果。 当日,把战死在复兴关的将士们埋进了忠义山的时候,杨七就曾亲手在他题名的忠义山石碑前种植了两棵松柏。 如今,似乎被当成了一种传统。 在关城后,农垦兵团的农兵们、已经变成守墓人的身残志坚的老兵们,挥汗如雨的在开垦荒地。 杨七瞅着那绵延几十里地的开垦场面,觉得十分壮观。 在荒地两侧,有一个又一个的村落形成,那是守墓人所在的村庄。 还有连成排的一片片的营地类的建筑。 那是复兴步卒们迁移到了关城内以后留下的营地,如今已经划拨给了农垦兵团居住使用。 一路上碰到了不少认识杨七的人,他们见到了杨七以后,就赶忙凑上来给杨七施礼。 行的还是军礼。 杨七在复兴关的名头可是比天还大,战神的标签,已经深入人心。 开始的时候,杨七只是坐在马背上,像是在检阅自己的军队。 到最后,前来问候的施礼的人实在太多。 杨七就干脆跳下马背,凑在人群里,和他们一起唠家常。 一直到了傍晚的时候。 杨七才辞别了他们,进入到了复兴关。 复兴关如今已经被杨大打造成了一座兵城。 关城内没有多少私人活动的地方,除了一部分的物资囤房处以外,剩下的基本上就只有兵营和训练场。 进入到营地的训练场以后,杨七就看到了杨五,赤着上身,带领着一百多个赤着上身的汉子,在练习刀法。 “砍!” “喝!” “撩!” “喝!” “劈!” “喝!” “……” 来来去去就是简单的三招,他们却练习的汗流浃背。 杨七特别关注了一下,发现他们手里的刀很独特。 他们手里的到脱胎于横刀,但是跟横刀又有所不同。 比横刀厚重,又比横刀的刀柄更长。 四周观看的军卒们很多,但是他们看着这些训练辛苦的人,却没有怜悯和同情,反而充满了羡慕。 杨七跨马从杨五面前走过的时候,直接被杨五给无视了。 杨七不得已,又跨马多走了一遍。 “停!” 杨五收刀,让他身后的人停下。 杨五嫌弃的盯着马背上的杨七,说道“怎么,封了一个虎侯,就准备在我这个当哥的面前炫耀一下?” 杨七愣了愣,失笑道“一个虎侯而已,听着好听。但我还真没看在眼里。” 如果是杨七以前说这话,杨五估计会啐他一脸。 不过,现如今的杨七,坐拥三州之地,封王也不为过,一个虎侯确实不算什么。 杨五知道,在这件事上,跟杨七探讨下去,他是占不到便宜。 所以他得意的让开了身躯,让杨七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身后的赤着上身的精装的汉子们。 “怎么样,我挑的人如何?” 杨五身后的汉子们,听到了杨五的话,一个个一脸傲气的挺直了腰板。 杨七没有回答杨五的话,他跳下了马背,把马缰绳交给了彭湃。 踱步到了其中一个汉子面前,握紧了拳头,捶打了一下他的胸膛。 “多大了……” “十八。” “很年轻,很好。” 他移步到了另一个汉子的面前,捶打了一下他的胸膛。 “识字吗?” “不识字。” “不识字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别喊那么大声。” “……” “你懂兵法吗?” “不懂。” “……” “马上开弓,十取中几?” “两三箭。” “……” “负重一百斤,你能跑多远?” “一里地。” “……” 杨七在杨五挑选的一百人里,转了一圈,笑眯眯的回到了他最初下马的地方。 突然,就听杨七大喊一声。 “彭湃。” “到。” “告诉我,什么样的人,才是合格的稻草人。” “识字、武艺合格、懂得配合作战、懂得兵法、马上开弓十中六、精通搜集情报、精通用谜语传递情报、精通伪装、精通刺杀、精通破坏、足够忠诚……” “这是合格的稻草人吗?” “不是,除了以上之外,还要取得敌首三颗。方为稻草人。” 杨七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道“这样的人,我麾下有多少?” 彭湃傲然的挺起胸膛,吼道“正役六千人,预备役一万四千人。” 杨五听到了这话,脸色涨的通红。 杨五麾下的一百赤着上身的汉子,羞愧的低下头。 杨七盯着这些汉子们,平静的道“告诉你们这些,不是要打击你们。而是我想告诉你们,在我眼里,你们并不是合格的重甲骑兵。 我所认为的合格的重甲骑兵,必须武艺高超、骑术过人、体力过硬,除了这三项基本的条件外,还得会识字、精通兵法、精通配合作战、精通破坏、纪律严明、忠诚。 而且,最重要的是胆色过人。 即便是只有百人,在面对上万敌军的时候,依然能够面无惧色的发起冲锋。 你们自问,以上种种,你们能够做到吗?” 一百精壮的汉子,惭愧的低下头。 杨五黑着脸,低吼道“杨延嗣,你不觉得你的要求很过分吗?你这是在挑将军,而不是挑兵卒。” 杨七咧嘴笑道“我砸了一千万两的银子,以后也许会砸进去更多。我会给我麾下的重甲骑兵,配备上最全面的装备。 精钢铁甲一套、战靴、掐丝手套、精钢头盔。这一套的装备,造价在一百五十两以上。 除此之外,在武器方面,会配备精钢打造的长短枪两柄、横刀弯刀各一柄、手弩两柄、五百箭矢、猛火油、火药等等。 还有三匹上好的战马,战马浑身披甲。 以上重重,加起来,价值超过了千两。 这么好的装备,你问问他们,有资格穿吗?” 有关于重甲骑兵的装备问题,杨七有跟杨五探讨过,但是却并不全面。 如今听到杨七为重甲骑兵的装备配置,杨五也震惊了。 这一身豪华的配置,已经顶得上大宋将军级的配置了,甚至比他们还高。 在这些东西的价值上,杨五丝毫没有怀疑。 不说其他的,单单上好的战马,价钱就不低。 在汴京城里,上好的战马,一匹的价值在八十两到一百两之间。 光上好的战马,价值就在二百四十两到三百两之间。 因此,配备这么一身的装备,用上千两银子,并不夸张。 杨五震惊的说不出话。 他手下的一百汉子们,震惊的无以复加。 对他们中间的很多人而言,他们这辈子,也未必能够赚到这么多钱。 而这么多钱打造的装备,穿戴在他们身上。 他们都不敢想。 刚才还有人心里对杨七有怨气的,可是在听到了眼干起所说的重甲骑兵的装备以后,心里只剩下了羞愧。 杨七也没有继续在打击还在震惊中的他们,带着彭湃去找杨大了。 路上,彭湃凑到杨七身边,小声的说道“少爷,你真打算给他们一人弄一身价值一千两的装备?” 杨七撇了撇彭湃,道“我说的只是市价。他们去找旁人配备这么一身,肯定得一千多两。可是由我们配备的话,能便宜七成,甚至更多。” “这不可能!” 彭湃当即说道。 杨七翻了个白眼,道“有什么不可能的,对我来说,铁矿不要钱、煤炭也不要钱、马匹基本上算是不要钱。真正要付出的,只有人工费。” 彭湃吞了一口口水,贼兮兮的凑到杨七面前道“真若是如此的话,您也给我们稻草人换一换装备呗?” 杨七斜眼看了彭湃一眼。 “你想得美。” 第0531章 满载而归的殇倾子 杨七见到杨大的时候。 杨大第一句话就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殇倾子和他麾下的复兴游骑兵有消息了。他们距离复兴关,还有不到三天的路程。为了防止有意外,我已经派人去接应了。” “好!” 杨七叫了一声好,朗声笑道“这一次复兴关一战,殇倾子和他麾下的复兴游骑兵,可是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我这就让人去准备酒肉,三天后,犒赏他们。” 目前,复兴关,以及复兴关附近的一切后勤问题都是由陈耀掌管。 陈耀在理政方面,颇有天分。 复兴关的事情,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 杨七见一次陈耀,陈耀就变一次样子。 初见陈耀的时候,陈耀是一个怯怯的小卒。 再见,就变成了一个站在一群膀大腰圆的将领中间的小将。 之后,在复兴关见到陈耀的时候,这家伙又变成了一个民夫。 如今,陈耀也算是复兴关里的三把手。 他不仅掌控着复兴关的辎重调配,还掌管着城外的农垦兵团。 论权利,其实已经超过了一心只扑在战场和兵卒的杨五之上。 唯有统筹全局的杨大,全面的压着他一头。 这一次见到陈耀,陈耀变的成熟稳重了不少,身上那种怯怯的感觉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笑容。 陈耀套着一身监军的官服,站在杨七面前,躬身笑道“下官陈耀,见过虎侯。不知道虎侯招来下官,有何吩咐?” 杨七点点头,道“殇倾子带领复兴游骑兵回归在即,我准备在复兴关内犒赏他们,你现在就去准备。” 这一次犒赏复兴游骑兵,可不能像上次那么草率,所以很多东西都要准备,杨七提前吩咐陈耀就是让他提前做好准备,避免到时候出现尴尬的事情。 陈耀拱手道“下官明白了。目前复兴关内的米面都不缺,各色的肉食和酒水有也不缺。筹办一场三万人的庆功会,应该没什么问题。 回头下官下去以后,就让手下人开始杀猪宰羊,提前准备。” 杨七满意的点了点头,聊过了正事,杨七准备和陈耀辽一些私事。 杨七请陈耀坐下,说道“陈耀,你确实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成长的速度也很快。这才短短半年时间,你就从一兵小卒,成长成了一个掌管着十几万人吃喝的军司马。” 陈耀谦逊的笑道“虎侯言重了,若是没有虎侯的提携,下官也许现在还只是一介小卒。下官能有今日的成就,全是因为虎侯您的成全。” 杨七摆了摆手,道“客套的话,咱们就不多说了。今日叫你过来,除了让你筹备复兴游骑兵的庆功宴外,就是想问问你,对于自己以后的路,有没有什么想法?” “以后的路?” 陈耀明显愣了愣,目光迟疑的左右摇摆,似乎在思考杨七说这话的用意。 短短几个呼吸,陈耀就目光坚定的盯着杨七,道“下官能有今日的成就,全赖虎侯提携。侯爷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陈耀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临了了,似乎还觉得表现的不够忠心,又补充了一句,“即便是侯爷您要自立称王,下官也甘愿当侯爷麾下的马前卒。” 陈耀把这话说的斩钉截铁,似乎是为了表忠心一样,显得很悲壮。 杨七正在喝茶,听到了陈耀的话,险些把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勉强的咽下了嘴里的茶水,哭笑不得的道“我又不造反,你不用把话说这么悲壮,我也不是让你去死。我就是瞧着你有几分理政的才能,而我手底下文官有欠缺,所以想给你换一个地方。” 陈耀明显会错了意,他尴尬的笑道“侯爷准备让下官去哪儿?” “丰城!” “丰城?” 见陈耀有疑惑,杨七就把代州、胜州、丰州,三州改制,准备建立府制的事情,告诉了他。 陈耀听完了杨七的解释以后,旷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侯爷准备建府,并且把丰州城,改为了丰城。 按照侯爷刚才所述,改制以后的丰城,应该会是一个以商业为基础的繁华的城。” 陈耀顿了顿,尴尬的道“可是下官也不懂从商的事宜,去管理一个全都是商人的城,能惯例好吗?” 在这个时代,商人没有什么好名声。 特别是十几年前刚被灭亡的南唐,更是在商人身上泼了一盆屎。 南唐存在的时候,兵力虽然羸弱。但是南唐的商业却极其的发达。 其纺织业,冠绝天下。 其商道由沿海出发,遍及五湖四海,甚至还和辽国、高丽、倭国、交趾、大食等各国都有贸易往来。 可以说,整个南唐,富的流油。 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富的流油的南唐,国库里却空的能跑老鼠。 而钱财,却全部流到了商人手里。 由此逼的南唐后主李煜不得不巧立名目,横征暴敛来供应自己的花销。 最终国难当头,商人没有人站出来帮助国家度过难过。 南唐也因此灭亡。 因此,在很多人眼里,商人就是奸诈狡猾、不顾国家不顾家庭,只知道追求私利的一群人。 这也导致了几乎除了商人以外,其他阶级的人都看不起商人。 陈耀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才会有所顾虑。 在复兴关,他管理的是一群赤贫的人。 这些人,重要陈耀能保证他们吃到五成饱,他们就不会有任何的怨言,而且任劳任怨。 可是让他去惯例阴险狡诈的商人,陈耀心里有些抵触。 他虽然能干,但是也有自知之明,他怕自己不一定斗得过那一帮商人。 杨七就像是陈耀肚子里的蛔虫,他看出了陈耀的顾虑,“对于以后丰城的管理,我会制定一套商法给你去执行的。 你只需要在丰城内做到,严格的按照商法去执行,就不会有什么大乱子。 只要这些商人们在丰城内,依律例缴纳赋税,并且不触犯我制定的法律。 那么他们干什么,你都不用管。” 陈耀也算是看出来了,杨七名义上是在跟他商量,其实心里已经决定了让他去管理丰城了。 杨七这个当老大的都决定了,陈耀也没什么好挑的,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下官去丰城。” 杨七见到陈耀愁眉苦脸的,就站起身,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在丰城孤立无援的,我会派人帮你的。” 陈耀愣了愣,喜道“下官多谢侯爷栽培。” “下去吧。” “是!” …… 三天后。 复兴关。 城外的战场早已被一层绿油油的青草所掩盖。 由于地下的肥料充足,所以青草长的格外茂盛。 杨大、杨五、杨七、陈耀,带着两万的复兴步卒,焦急的望着城外。 彭湃和老王行,一左一右护卫在杨七身后一尺远的两侧。 两个人也伸长了脖子,看着城外。 “轰隆隆~” “轰隆隆~” 万马奔腾的轰鸣声,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当马蹄声传到了复兴关上的时候,复兴关上的所有人精神都为之一阵。 约莫过了一刻钟,就看到了殇倾子,一起当先,身穿着一身黑色的盔甲,出现在地平线上。 紧接着,就是数以万计的复兴游骑兵们。 复兴游骑兵在殇倾子带领下,犹如潮水一样涌进了复兴关前两道山峰中间的甬道。 临近了之后,就能看到,每一个复兴游骑兵那饱经风霜的面孔。 除此之外,最引人注意的,就是他们身边马背上捆绑的高高鼓起的首批口袋。 还有这些家伙夸张的穿戴,每个人身上,除了衣服以外,挂满了金银珠宝,甚至有人还给马脖子上还挂了一排的金链子。 杨大哭笑不得道“看来他们这一次出征,收获不少。” 杨五被杨七打击的不轻,所以最近很少露面,见到这群家伙的穿戴以后,他也忍不住瘪嘴道“太骚包了……” 老王行震惊的道“这群家伙,还真把辽国的两京给抢了……我滴个乖乖,这得有多少钱……” 彭湃跃跃欲试的凑到了杨七耳边,道“少爷,这下能给我们稻草人换装了吧?” 杨七瞪了他一眼,嘴唇轻启,吐出了一个字。 “滚!” 彭湃一脸委屈的回到了原位。 殇倾子等人抢到巨额财富,这在杨七的预料之中。 辽国的中京大定、南京幽州,那可是辽国五京之中,排名前三的富庶之地。 仅次于辽国的上京城。 所以对于殇倾子部下展露出的财富,杨七并不感觉到吃惊。 如果换做是他的话,或许会比这还夸张。 殇倾子麾下的复兴游骑兵,大多见识有限,所以在他们眼里,只有金银珠宝之前。 其余的东西,估计都会被他们毁掉。 杨七不同,杨七不仅见多识广,而且运输的路子也比他们宽。 杨七如果抢了辽国两京,他不仅可以留下便于携带的财物自己带走,还能就近把剩余不便于携带的,一股脑的送到谢韬手里,或者让登州的落叶过来接手。 所以说,杨七出马的话,会比这些人抢到的财富更多。 殇倾子以及他麾下的复兴游骑兵们,在临近复兴关的时候都选择了冲刺。 党项人,擅长战斗,也擅长抢劫。 他们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把抢到的东西,送到头人面前,然后拿到了头人的赏赐以后,回到家里跟家人炫耀。 然后看着家人激动的眼神,露出幸福的笑容。 复兴游骑兵们短暂的冲刺以后,就到了城下。 然后他们看着城头上的复兴步卒,以及杨七,露出热情的笑容。 他们在外面已经奔波了好几个月了,这一次满载而归,他们心里都很开心。 殇倾子策马到了城下以后,勒马,拱手道“末将殇倾子,此行不辱使命,特来向将军交令。” 杨七并没有搭话,只是举起了手。 跟在他身后的王行,兴奋的摇动着杨七的战旗。 “猛!” “猛!” “猛!” “……” 城头上的复兴步卒,高声的嘶吼着,在以此,表达他们对勇士的崇敬。 以杨七的本事,完全可以抄出一些更威武,更提气的口号来。 然而,他并没有这么做。 自从那一日他在复兴关一战后,复兴步卒的口号声,就成为了一个传统。 他并不会去强硬的更改一个已经形成的军中传统。 这往往会改变一个军队的凝聚力。 复兴游骑兵们,喊过很多口号,也听过很多口号。 但是他们第一次从别人的口号声中感觉到了敬重。 他们也跟着扯着嗓子高喊。 一瞬间,复兴关前,猛字连成了一片。 这个场面,足足持续了一刻钟。 当杨七的手再次举起的时候,所有的吼声都消失了。 “开城门,恭迎殇倾子将军凯旋而归。” 杨七一声令下,城门大开。 欢呼声再次响起。 复兴游骑兵,就在这种欢呼声中,骄傲的挺起了胸膛,进入到了复兴关内。 入城以后,就受到了热情的款待。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 复兴游骑兵们虽然高兴,但是他们却没离开战马,而是守着自己马背上的财物,在等待什么。 杨七已经从城头上下来了,到了殇倾子的马前。 “为何还不卸甲,难道是觉得我招呼不周?” 殇倾子跳下了马背,凑到杨七耳边,尴尬的小声说了一句,“杨延嗣,我为了激励将士们,所以擅自做主,许给了他们缴获的两成……” 杨七愣了愣,有些哭笑不得。 难怪那些个复兴游骑兵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等待什么。 殇倾子之所以小声的告诉杨七,就是怕杨七当众拒绝,这就让他很难堪了。 杨七拍了拍他的肩头,提醒他放心,然后大声的对复兴游骑兵的将士们喊道“你们都是有功的将士,理应得到奖赏。本将军准了,你们可以把两成的缴获留下。 除此之外,本将军还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你们那些被丢在麟州的家眷,本将军已经从折家手里给要回来了。 等为你们开过了庆功宴以后,你们就可以拿着自己的缴获。带着你们的妻儿,一起过好日子了。” “真的吗?” “比真金还真!” “威武!” “威武!” “……” 第0532章 财大气粗杨延嗣 复兴游骑兵的兵卒们,一个个都很可爱。 即便是杨七答应了他们,可以拿走两成的缴获,他们也没有当场分割钱财,而是等到了杨七派遣彭湃率领着稻草人配合着陈耀开始逐个的登记收回缴获的时候。 他们才扛着自己马背上的兽皮口袋,一个个凑到了彭湃和陈耀眼前。 一袋子的金银珠宝上交上去,估算了价值以后,复兴游骑兵的兵卒们,只会拿走属于他们的那一份儿,不属于他们的,即便是多给了他们,他们也不会要。属于他们的,即便是少给一两,他们也会和你斤斤计较。 他们脑海里固执的认为,老大的财产就是老大的,他们的财产就是他们的,互相不能侵占,也不能占对方便宜。 一场规格很高的庆功宴,就因为这件事,被推迟了整整一天。 趁着正在收缴财物,杨七就带着殇倾子,到了城门楼子内。 杨家三兄弟,外加殇倾子,四个人就在城门楼子里,举行了一个小型的庆功宴。 四人边吃边喝边聊。 “来,举杯,为殇倾子将军,凯旋而归。” 杯酒交错。 殇倾子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杨大和杨五对他的敬意。 杨七对待他,更像是对待一个朋友。 席间。 杨大和杨五,一直在问殇倾子在辽国境内这几个月的遭遇。 殇倾子也大致的把他在辽国境内的遭遇讲解了一遍。 对于殇倾子偷袭了中京大定以后,还去偷袭南京幽州的事情,他们都觉得殇倾子是艺高人胆大。 当听到辽国境内的辽地汉民,在被殇倾子解放以后,或拿着刀剑和辽人对拼、或者带着人家去南国以后。 三人纷纷拍手叫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杨七把空酒坛子递给了王行,让他去再拿酒,顺便问道“复兴游骑兵的折损如何?” 提到复兴游骑兵的折损,殇倾子原本喝的兴起的神情也是一黯,低头道“战死了一万多的兄弟,跟着我回来的许多兄弟,身上也或多或少都有伤势。” 杨七感慨道“他们都是功臣,复兴府和大同府的人,都会记住他们的。此战过后,给他们放假一个月,让他们好好的陪一陪家里人。没有家人的,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尽快的成家。” 殇倾子恭敬的对杨七施礼,道“多谢将军,他们跟随着我,征战了快三年了,一直没有歇息过。有时候,我心里都觉得惭愧。” 杨大乐呵呵道“以后可不能叫七郎将军了,七郎如今是朝廷册封的虎侯,更是代州、丰州、胜州三州之地的兵马大总管。” 殇倾子愣了愣,异样的盯着杨七,“你已经混到侯爵了?还是兵马大总管?” 杨七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的道“虚名而已。” 殇倾子吧嗒了一下嘴,沉吟道“我这一次也算是立了大功,就没给我弄个啥官职?” 殇倾子本身对官职并不在意,只是他听着杨七官越做越高,自己却没有一官半职的,心里有些不痛快。 杨七失声笑道“你想要官,给你官就是了。” 杨七在殇倾子、杨大、杨五,三人身上扫视了一圈,说道“如今复兴关算是守住了,咱们也能平安的过些日子。之前我和寇准已经谈过了分割丰州,建立两府的事宜。目前寇准已经在操办。 如今,咱们四个人聚在一起,就说一说以后的两府境内的兵马问题。 我准备将复兴步卒和复兴游骑兵,单独划分出来。 复兴步卒,正式的更名为复兴军,具体下分步兵团、骑兵团、盾兵团、枪兵团、弩兵团等。 常役人数为五万人,由杨延平担任主将。 复兴军主要的责任,就是负责镇守在复兴关。 复兴游骑兵,更名为游骑军,配战马两匹、弯刀一柄、横刀一柄、短矛一柄、弓弩两把、皮甲一套。 常役人数为三万人,由殇倾子担任主将。 游骑军的责任,就是负责巡视复兴府和大同府的边境线。确保不能让贼人在两府境内作乱,同时也要防御敌人的小股部队潜入。包括剿灭两府境内的一些土匪和流寇。 我会分别在两府之地的三个角上,筑造三座兵城,供给游骑军当驻地。 除此之外,还有大同军,具体的划分和复兴军相同。 常役人数,也是五万,由王贵担任主将。 大同军也将会成为我手下的第一支野战军。负责对外作战。” 殇倾子对这些不太懂,他也没有争权夺利的意思,只要能让他能领兵打仗,他就满足。 杨大对于杨七的这个划分,有些不满,“那晋军呢?” 晋军在这一次的复兴关战斗中,可是出了大力的。 杨七撤销了晋军的番号,他可不答应。 杨七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人这么问,他笑呵呵的道“晋军将会成为预备役,有战事的时候,从两府,以及两府下属的各县衙,抽调的府兵、县兵、乡兵,还有农垦兵团磨砺出的意志坚定的兵马,以及其他愿意保家卫国的壮士们,将会组成晋军。 一旦碰到了战事,将会由我担任主将统领。 平日里,这些人就是粮农、菜农、商旅、守城的军卒、各级衙门的衙役兵丁。” 见杨大还是皱着眉头,杨七就无奈的继续解释道“两府的人口加起来,也就一百六十万左右。凭借两府的税收,供养十三万的兵马,已经是极限了。再多,那我就只能去搜刮民脂民膏了。 再者说,这还是按照十抽一的情况下征兵的。如果再征调的多一点,只怕这民间,就没有精装的男子了。” 杨七说的这两个问题很现实。 杨大虽然不满于杨七折辱了晋军的名头,但是他也不愿意看到杨七去搜刮民脂民膏。 相比较而言,折辱一点儿晋军的名头,已经算是轻的了。 杨大只能咬了咬牙,认可了杨七的说法。 事实上,杨七真的养不起更多的兵马了吗? 也不是,只要杨七愿意,杨七有很多赚钱的办法,他可以供养更多的军队。 之所以没有大肆的征兵,就是为了快速的发展人口。 同时也是为了隐藏实力。 杨五听到这里,不干了,嚷嚷道“那我呢?” 杨七揉了揉眉心,苦笑道“五哥,你这边的重甲骑兵,才是重中之重。重甲骑兵的番号,我已经确定好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所有的资源,也会敞开了为重甲骑兵供应。 但是前提是,你得尽快的培训出合格的重甲骑兵。” 杨五闻言,脸色一红,嘀咕道“我也想啊!可是你要求太高了。” 杨七叹了一口气,道“回头我会派彭湃过去帮你,我也会交代曹琳,让她帮你挑选人手。在大宋、辽国、南国、党项,四国境内挑选六千的重甲骑兵人选,我想应该不会太难。 人手我会尽快的帮你找齐的,你自己也得加强军事素养。 到时候也好教授他们。” 杨五红着脸,点点头。 在四国境内,挑选六千重甲骑兵人选,这可比大宋朝廷取士要严格更多。 挑选出的人,也会更强。 可以说,根据杨七的描述,他挑选的重甲骑兵,其珍贵程度,可堪比大宋的进士。 城门楼子里的三个人,都看出了杨七对重甲骑兵寄予厚望。 四个人在城门楼子里聊了一天一夜,算是把复兴府和大同府内的所有的兵力部署,以及三军的驻地、人数、侧重点等等。 次日,清晨的时候。 四个人喝的酩酊大醉,躺在城门楼子里酣睡。 彭湃捧着一本账册,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城门楼子里,叫醒了杨七。 “少爷,我们统计完了。这一次殇倾子将军抢夺到了财物,大多以金银为主。折合成白银的话,应该有六千多万两。” “嘶~” 杨七揉着宿醉疼痛的脑袋,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么多?” 彭湃激动的道“这还是刨去了给将士们的奖励后剩下的。” 杨七推掉了倒在身上的酒坛子,坐起身,若有所思的道“你的意思是,我麾下,一下子多出了近两万的暴发户?” 彭湃赶忙点头。 “哈哈~” 杨七咧嘴一笑,道“去,告诉他们,在原有的一个月假期上,再多加一个月。” 彭湃茫然道“这是为何?” 杨七贼兮兮的笑道“总要给将士们多准备一点儿时间,让他们把钱花完啊。也要让大宋的商人们,见识到我们两府有钱。” 彭湃皱眉,惊叫道“那岂不是钱都被他们赚走了?” 杨七神神秘秘的笑道“你不懂你不懂,唯有让这些个商人们见识到咱们有钱,他们才会一股脑儿的扎进来。” “然后呢?” “然后就是钱生钱,无穷尽也。” “怎么个生钱法?” 杨七瞪了彭湃一眼,骂道“问那么多做什么?你还准备去从商不成?” 彭湃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干巴巴的一笑。 杨七伸了伸腰,昨夜席地而卧,难免的身子骨有些不舒服,所以需要活动活动。 他一边活动,一边继续吩咐彭湃,道“钱到手了,就得花出去,然后再让钱生钱。你去组织一批匠人们,开始在代州城和胜州城多造一些宅子。 似殇倾子这种劳苦功高的将领,就应该有自己的宅子。不然以后老了,连一个归属都没有,那多可怜。 以后,营级以上的官员,就赐予一套相应的宅子。 解除他们的后顾之忧。” 彭湃瞳孔一缩,小声道“会不会太大方了?” 杨七翻了个白眼,道“想要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 然后,杨七继续道“再送两千万两到寇准手里,命令他快速的加紧两府的建设。同时过了农忙以后,就让他征召民夫,给他们发钱。让民夫们,把两府境内的桥梁、道路都修建宽敞了。 各府各县各镇各乡村的学堂,也得快速的建造起来。 同时,也可以用钱财大批量的招揽大宋的人才,前往两府任事。 人才不局限于读书人,工匠等有一技之长的人,也可以招揽。 在我两府境内,没有什么士农工商的品级划分。 只要能够对我两府的建设增砖添瓦的,都一视同仁。” 彭湃瞪着眼睛,愕然道“少爷,您这么做,可是在挑衅儒家,会被儒家的人敌视的。” 杨七讥讽的一笑,道“我呸,什么儒家,就那群人,也配称之为儒家?简直是给至圣先师的脸上在抹黑。打着大义的幌子,什么便宜都占,还好意思称之为儒家。 别人把他们当成宝贝,在我眼里,他们连狗屎都不如。” 彭湃心底里替杨七捏了一把冷汗。 挑衅整个儒家,可比挑衅整个大宋王朝还恐怖的。 也不知道是谁给杨七的胆量。 杨七似乎看出了彭湃的心事,他乐呵呵的笑道“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事情,我可不干。以后凡是我管辖的地方,我一定要让他们百家争鸣。” 彭湃以前也是一个读书人,他觉得杨七这些诛心的言论,他听着心里都跟着颤抖。 实在是太恐怖了。 比带兵打仗还恐怖。 杨七见彭湃惶恐的模样,就摆了摆手,让他下去了。 杨大早就醒了,不过在听到了杨七豪迈的语言以后,赶忙装睡了。 一口气花出去了两千万两,连眼睛都不眨的。 这种人,杨大还真没见过。 即便是大宋皇帝赵光义,花出去两千万两,也要肉痛好久好久。 杨七钱生钱的作法,杨大不了解。 可是杨七这不在乎钱的模样,杨大确确实实看到了。 杨七洗漱了一番以后,杨大也‘醒’了,杨五和殇倾子也醒了。 复兴游骑兵的钱财盘算完了,也该正式的召开庆功宴了。 当杨七带着杨大三人到了关城内的时候。 陈耀早已准备好了庆功用的宴。 杨七端着酒杯,为四万兵马,讲解了一番豪言壮语,然后宣布庆功宴开始。 一瞬间,复兴关就化成了一片美酒和美食的海洋。 复兴游骑兵是豪迈的。 他们不仅喝酒吃肉,还载歌载舞的。 杨七也跟着一起和大家乐呵。 一场豪迈的庆功宴,持续了整整三天。 第0533章 人人有书读 三天三夜的狂欢过后。 复兴关再次归于平静。 所有人开始投入到了新一轮的忙碌中。 杨大在得知了杨七要大笔的撒钱之后,第一时间就向杨七申请了一笔钱财。 他准备在复兴关的基础上,向南北两侧的山上,修建一段城墙。 只要这一段的城墙形成,那么以后辽国再来侵犯,他们就不用担心辽军从两翼偷袭了。 其实杨七是不赞成继续修筑城墙的。 城墙的作用,在火药出现以后,就变的有些微妙了。 但是,杨大却告诉杨七,筑造城墙并不会耗费民夫。 而是一个锻炼和磨练军卒们意志力和成就感的过程。 杨七就这么被说服了,痛快的给杨大批了一笔钱财。 殇倾子也领了一笔钱,那是他应得的。 也是杨七对殇倾子的赏赐,没有任何的附加条件。 不过殇倾子也没闲着,在解散新番号为游骑军的兵马以后,就一个人带着自己的钱财离开了。 据说是多年不回山,想回去看看。 杨五拿到了杨七的支持以后,就开始带着彭湃,满世界的去挑人了。 杨七也没有闲着。 在结束了庆功宴以后,他就押解着剩余的财富,回到了代州去了。 目前而言,杨七在西北的势力,就代州的力量最齐备。 同时,代州也是距离大宋最近的地方。 便于杨七在此招揽人才。 最重要的是,家里的几个有身孕的人,也到了临盆的时候了,所以杨七要守在府里。 …… 丰城。 府衙内,当寇准准备齐全了丰城的一切权力的交接手续,等到了前来丰城上任的陈耀以后,整个人都惊了。 陈耀本身并没有值得寇准吃惊地方。 真正让寇准吃惊的是,陈耀身后跟着的几辆装满了财物的马车。 见到了这些财物,寇准都顾不得交接了,快步扑到了马车前,颤抖着双手喊道“这得有多少钱?” 陈耀愣了愣,苦笑道“三十万两,虎侯拨付给我,让我尽快的疏通丰城通往四处的道路,并且修理丰城衙门和街道用的。” 寇准哀嚎道“怎么会这么多?杨延嗣那个没良心的,给本官就扣扣嗖嗖的,给你这个老手下,一拨就是三十万两。” 陈耀跳下了马背,冲着寇准拱了拱手,面色难看的瞪着寇准,“寇大人,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我这点儿拨款,连虎侯拨给你的零头都不够。” 寇准愕然道“还给本官拨款了?本官怎么没见到?” 陈耀翻了个白眼,道“这一次殇倾子将军,在辽国缴获颇丰。虎侯一口气就给你拨付了两千万两。这么多钱,足够你把两府推倒,再重建一遍了。 两千万两,数目众多,不便于押送。所以虎侯就给你放在复兴府城。 也就是以前的胜州城。” 寇准二话不说,冲进了官署内,把官印拿出来,塞到了陈耀的手里,然后骑着他那一头老掉牙的老驴,催促着老仆,赶忙往复兴府奔去了。 寇准赶路,足足赶了三天,终于到了复兴府。 进入到了复兴府衙门以后,验明了正身以后,就赶忙去府库里看那一笔两千万两的钱财了。 两千万两的财富,满满当当的堆满了复兴府的府库。 由于府库不够大,大笔的财物,干脆就直接摆放在外面。 四周有近三千的兵马在把守,皆是复兴军的老卒。 寇准看到了这一笔巨款以后,嚎啕大哭。 当即,寇准就命令人,去把两府内的所有的主事的官员,全部召集到复兴府衙门。 有了钱的寇准,腰板前所未有的硬。 他毫不客气的按照了杨七的命令,在两府境内,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并且在大力的搞建设。 在春小麦收割以后,冬小麦刚种下去以后。 农闲的两府百姓,几乎全部被调动了起来。 和以往的征调不同,这一次的征调,几乎是全部在用金钱开路。 穷了大半辈子的百姓们,彻底被金钱调动了起来。 整个两府境内,一百六十多万人,都加入到了轰轰烈烈的大建设当中了。 …… 杨七对寇准的信任,远超过了寇准自己对自己的信任。 因此,在把两府事宜托付给了寇准以后,他基本上就没怎么管。 用寇准一个国级的宰相,治理两府之地,真的是游刃有余。 在大笔的钱财支撑下,杨七完全不用担心寇准搞砸。 相比于两府的轰轰烈烈的大建设。 复兴军、游骑军、大同军,三军征兵的事宜就显得低调了许多。 几乎都在不知不觉中进行。 有关于复兴军、游骑军的征兵工作,已经交给了杨大负责。 而大同军的征兵工作,也交给了王贵负责。 杨七一个人则押解着,近三千车的财富,晃晃悠悠的进入到了大同府城内。 也就是更名后的代州城。 三千辆大车押解的财富,让整个大同府城的百姓都沸腾了。 几乎在车架出现的同时,所有的大同府城的百姓,全都围了上来。 扎马合部族的汉子,第一时间挎着战马,守卫在了三千辆大车旁边。 有些铤而走险的人,当街就想引起轰动,准备截取财富,却被当场给杀死。 最终,在百姓们赤红的双眼里,这些财富都被押运进了杨府。 三千辆大车,从城门口到杨府,依然望不见尽头。 老杨在得知了此事以后。 带着佘赛花,早已在门口等候。 当他看到了那一车又一车的金银珠宝的时候,早已震惊的说不出话了。 佘赛花吞咽着唾沫,问骑在马背上的杨七,“哪里来的?” 杨七跳下了马背,施礼过后,乐呵呵的笑道“都是从辽国抢的,我麾下的兵马,洗劫了辽国的中京大定、南京幽州,抢的金银财宝无数。” 老杨嘴角直抽抽。 为毛同样是带兵,他带了三十年兵,见过的钱财加起来,也就几百万两。 而且还是军费,一直在消耗。 而杨七带兵,更像是在抢钱,而且抢钱的速度,还很夸张。 老杨心里不好受,所以一句话也不想说。 佘赛花震惊的咬着牙花子,沉声道“七郎,钱财虽好,可这都是不义之财。全部搬回家,恐怕不妥当吧?” 佘赛花这话说的在理。 看看周遭那些个围观的人群的眼神,就知道这些钱只要入了杨府,以后杨府内恐怕就不会再有平静可言。 杨七咧嘴笑道“娘,您尽管放心就好。” 杨七转头看着那些围观的百姓们,扯着嗓子喊道“穷鬼们?你们知道你们为什么穷吗?” 一群人,盯着杨七,一脸茫然。 杨七大声喊道“因为你们懒,因为你们笨,因为你们都想不劳而获。这可不行……知道这一次走了一趟辽国的那些军卒们,有多富有吗?一个个都是腰缠万贯。 他们不仅抢到了巨大的财富,回来以后,每人还发一套宅子,还有官当。 有本事,以后跟着爷去抢辽国去。只要抢一票,比你们一辈子挣到的钱都多。 大同军在征兵、复兴军在征兵、游骑军也在征兵。 机会给你们了,就看你们能不能抓住。” 杨七拍着身边马车上的大箱子,喊道“除此之外,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代州、丰州、胜州,都会开始大规模的修桥补路,开设学堂。 只要你们勤快点,一样能够赚到钱。我已经分派了两千万两,给两府的官员,用于建设两府。” “啪啪啪!” 杨七拍着身边的箱子,大声喊道“至于这里的钱,谁也别伸手。这些钱财,都是老子供你们家里的那些小崽子们读书用的。 只要他们有本事,一路可以从村里的私塾,读到县学,读到府学。 你们供不起娃娃们读书,老子供他们读书。 不仅男娃娃要读书,女娃娃一样要读书。 这些钱财,就是老子给娃娃们读书用的。 谁敢向这些钱财伸手,老子就砍了他的爪子,连带他们全家的脑袋,一起砍下来。 别存在任何的侥幸心里,老子说道做到。 老子麾下十三万的兵马,就算是你逃到了天涯海角,也能抓到你。” “真的是给娃娃们读书用的?” 有人在人群里小声质问。 杨七啐了一口,骂道“呸!你个狗日的是不是代州人?老子在代州开设的学堂、书院,已经半年之久了。代州境内的大部分的孩子,都都上书了。你居然还不知道? 你出去打听打听,除了老子管辖的代州,还有那个地方,让娃娃们都有书读。” “对!侯爷说的对,我家那崽儿,现在都认识了五百个字了。学堂里不仅给管饭,还给娃准备笔墨纸砚。 我现在每天看到自家的崽儿写出的字儿,做梦都会笑醒。” “侯爷对咱们代州的百姓可是真真的好,自从侯爷来了以后,咱代州的人,就没有饿肚子的。” “俺们就盼着侯爷您公侯万代呢。” “对,这些钱财都是侯爷给娃娃们备下的。谁敢动心思,我王老二,就跟他拼命。” “……” 人群里的人,七嘴八舌的在说杨七的好。 事实上,杨七到了代州以后,代州确实变好了。 代州百姓,基本上在杨七的各种政策的推动下,没有几个饿肚子的。 真正饿肚子的,也只有那些像不劳而获的,或者是那些懒汉。 当然了,也有一些不同的声音。 比如一个瘦瘦黑黑的汉子,拉着脸,道“女娃娃读书有啥用,浪费钱。” 偏偏,他这一句话一出,很多人都赞同的点头。 杨七失声大笑,骂道“女娃娃读书有啥用?知书,达理。我就问问你们,以后你们给家里的小子娶媳妇,是想让他娶一个知书达理的。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愚妇? 以前,这知书达理的姑娘,那都是权贵人家在有的。 我希望以后,咱们代州,家家户户都有知书达理的儿媳妇。 至于那些有女儿的,你们也别觉得亏。 女儿去读书,是老子出的钱财,老子还供他们吃饭。 一旦给你们培育出了知书达理的女儿,你们还能平白无故的多要一份彩礼。 老子花钱,你们享福,你们还好意思在这里跟老子说女娃娃读书有啥用。 一群没读过书,受穷了一辈子的穷鬼。 还想让子女都受穷不成?” 杨七鄙夷的道“老子就是见不得你们受穷,才想方设法的让你们发财,让你们过的好一点。看到这些钱了没,再去胜州看看那些跟着老子发了财的暴发户。 再去大宋看看,再去辽国看看。 除了老子愿意带着你们发财,愿意帮你们发财之外,谁还愿意带着你们发财? 那些人,恨不得搜光你们身上的所有钱财,恨不得连你们的骨头一起吞了。” “哼!你也只是沽名钓誉,培植势力,图谋不轨而已。别把自己讲的那么好,你就是狼子野心。” 有一个读书人打扮的人,在人群里鄙夷的骂道。 杨七瞅准了他,冷冷的笑道“这复兴府、大同府,两府,是老子说了算。你说老子图谋不轨也好,说老子狼子野心也罢。 老子不管你是什么人,立刻给我消失。 老子就算是带着代州的百姓们去死,那也是让他们在喝酒吃肉的路上去死。 总好过你们这些沽名钓誉的家伙。 脸面上说为百姓好,背地里却一个劲的从百姓手里敛财,甚至还用暗刀子,一个劲的压榨他们。 在这大同府和复兴府。 能跟老子面对面说话的,只有那些从辽国战场上下来的老卒。 你还不够资格。” 那个脸色涨红,盯着杨七吼道“杨延嗣,你也是儒门弟子,怎敢如此辱没儒门中人?” 杨七嗅之以鼻,“就你也配称之为儒门中人?我呸。给我赶走他。” 杨七彻底的在百姓们面前,表现了一把什么叫仁义,什么叫霸道。 百姓们在今天,也算是彻彻底底的领略了,杨七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杨七讲的全部是大白话,他们全部都能听懂。 杨七是不是图谋不轨,是不是狼子野心,他们真的不在乎。 他们只在乎,杨七对于他们的好。 至于所谓的读书人,以前百姓们或许会敬畏。 但是现在他们不会。 因为按照杨七的说法,以后大同府和复兴府内的百姓,有一半都可以称之为读书人。 瞧! 我家崽子认识了一千个字,会读两本书,也是个读书人。 老子还不是天天打他屁股? 读书人,也就那么回事。 更何况,在杨七这个探花郎面前,又有几个人称得上是读书人。 第0534章 欲建立武院 钱财动人心,特别是大笔钱财出现在很多人眼前的时候,很容易引人眼红,也很容易引人铤而走险。 即便是杨七白天在杨府门口说的天花乱坠,到了晚上以后,还是有许多的亡命之徒潜入到了杨府,准备抢夺财物。 一晚上时间。 冲进杨府里的贼人,多达十六拨,人数有一百人之多。 其中大多都是游荡在大同府城内的游侠儿。 似这些游侠儿,居无定所,对于代州也没有多少归属感。 所以,杨七白天讲的东西,对他们根本不起作用。 杀戮的日子持续了四天。 直到第五日,杨府门外一排排的旗杆上挂满了尸体以后,再次冲进杨府的人,就变少了。 而杨七,就像是没事儿的人一样,陪着曹琳和初醒,在家里玩闹。 老杨对杨七这种尸体挂在府门口的行为十分的不满。 虽然已经到了初秋的日子,可是太阳依旧毒辣。 尸体挂在外面久了,就会弥漫出一股臭味。 老杨闲暇了以后,平日里就喜欢在院子里的演武场内练功。 如今一道演武场,就要忍受那浓烈的尸臭味,这杨老杨很不爽。 饭桌上。 杨府内的人,围着满了一张桌子吃饭。 老杨坐在主位,不断的通过冷哼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佘赛花撇了老杨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问正在闷头扒饭的杨七,“七郎,那些钱财,你真就准备搁在府上放着?府里的大部分的地方,现在都被你塞满了。有那些钱财在,为娘近几日睡的都不踏实。 整夜整夜的都有人在外面闹腾。” 老杨现在觉得儿子比自己本事大,所以很没面子,所以他不想跟杨七说话。 他的意愿,现在都是在佘赛花的嘴表达。 杨七往嘴里扒了一口饭,然后把碗放在初醒面前,示意初醒给他夹菜。 初醒无奈的瞥了他一眼,给他碗里添上了菜。 按理说,初醒一个妾室,是没有资格上这饭桌吃饭的。 不过,杨七第一次带着初醒进来吃饭的时候,也没人反对。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 现在的初醒,已经认命了似的,任由杨七欺负着。 杨七虽然没有采摘了这一朵娇花,但是也脱不了多久。 初醒为杨七夹上菜,杨七一边扒拉,一边回答道“娘,那些人就是显得,过段时间,整个复兴府和大同府,都要大兴土木,到时候就没那么多人闯杨府了。 这些钱财,放在府里的日子也不会太长,过几日,我就会秘密的送走。” 佘赛花点了点头,道“那就好……这么一大笔钱放在家里,娘心里总是不踏实,还是尽快的弄出去好。” 老杨沉吟了许久,咳嗽道“多少留点,如今老夫也没有俸禄了,还有一大家子的人要养。” 放在以前,老杨是绝对说不出这话的。 可是今时今日,老杨实在扛不住了。 杨七虽然捞银子的本事够大,但是往府上拿的却不多。 加上之前杨七两次折腾了一下杨家的家底,如今没有了俸禄的老杨,日子也过得不好。 现如今,家里度日的银子,都是曹琳支援的。 老杨脸皮子薄,不可能跟儿媳妇要银子,只能问儿子要。 听到了老杨开口,杨七明显有些愣了。 他有些愕然的看着老杨。 老杨脸色顿时一黑,“不愿意算了,老子也没指望着你给的银子过活。回头全都拉走。” 杨七赶忙摆了摆手,道“爹,您别误会,我可没说不愿意。这银子拉回来就是给家里人花的。不过,这么大的一笔钱,放在家里肯定不妥当。 回头我派人把金银都融了,做成金银砖,给家里留下一千万两。我再往南国钱行存一千万两。 剩下的三千万两,还有其他的用处。” 老杨黑着脸,不说话。 佘赛花瞅了老杨一眼,对杨七说道“给家里留下两千万两的花销,会不会太多了?” 杨七乐呵呵笑道“咱们家现在也算是水涨船高了,平日里您和我爹出去,也得摆摆排场。这样才对得起你们的身份。 往日里到府上来巴结的人也不少,见到了一些小辈,还不得顺手赏点钱给买糖吃。 再说了,您、琳儿、五嫂,你们也快要生了,家里也得多请一些仆人回来。 还有,回头我还准备请折家的人过来吃满月酒呢。 到时候见了折家那些个小辈,您要是不赏点东西,哪能说的过去吗?” 对于和媳妇儿一起生产这种事儿,在这个年代太多了。 所以佘赛花并不害羞。 杨七提到了要请折家的人过来吃满月酒,明显的戳到的佘赛花的软肋。 佘赛花一时间,有点儿慌张,“你要请他们来吃满月酒?” 杨七点点头。 佘赛花紧张的道“会不会太快了?” 佘赛花还没做好见自己亲人的准备呢。 杨七咧嘴笑道“没必要再等下去了。” 老杨见佘赛花紧张,也在一旁安慰道“确实没有必要等下去了。多年的恩怨,再等下去,剩下的就只有怨恨了。” 佘赛花慌张的点点头。 确定了请折家人过来吃满月酒的事儿,又安抚了佘赛花。 杨七又把目光放在了老杨身上。 老杨最近的心思很敏感,见到杨七把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就敏锐的瞪眼道“看老子干啥?” 杨七沉吟道“爹,我准备在复兴府开设一个武院,专门给那些个有天赋的年龄又小的兵卒们传授兵法谋略,你觉得如何?” 老杨愣了愣,不咸不淡的道“你想怎样就怎样,不用跟老夫说。” 杨七笑道“爹,我跟您出面,去给那些个孩子们讲解兵法。您在战场上也征战了多年了。兵法谋略都经过了磨练。由您出面去培训他们,肯定能培育出不少将才。” 老杨当即就瞪着眼睛,喝道“兔崽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自古以来,这兵法,都是传家的东西,从不外传。你现在让老子把家传的兵法传给外人,就是在挖老杨家的根。” 杨七正色道“爹,孩儿没有胡闹。这兵法留在我们杨家,强的只有我们杨家一家。可是传给军中的将士们,强的就是一军将士。 杨家强,并不是真的强。真正的强,所有人都变强。 只有把所有人都变强了,我们才能和辽人抗衡,才能从辽人手里夺回燕云十六州。 孩儿觉得,杨家的根,并不在兵法谋略上。 杨家的根,在于杨家历代忠勇,保家卫国的名声上。 只要我们能把手下的兵马,培育成真正的强兵强将。 只要我们能够收复燕云十六州。 到了那个时候,即便是我们杨家人手里没有兵法。 我们杨家后背的子孙,也能骄傲的告诉所有人。 我们是杨家的后人。 而且,这天下的兵法,不只有我杨家一家。从古至今,传承下来的兵法谋略,不知凡几。 但是,燕云十六州这一份的功绩。 却只有这么一次。” 一直站在一旁的杨洪,突然开口道“老奴觉得七少爷说的有道理。如果七少爷不嫌弃的话,老奴愿意将自己的兵法传授下去。” 老杨恶狠狠的瞪了杨洪一眼,然后用吃人的目光对杨七吼道“杨家传家的东西,是老祖宗传给老夫的。老夫要传给儿孙的。老夫绝不会把兵法传给外人。你想都别想。” 扔下了这句话,老杨气哼哼的离开了。 佘赛花无奈的瞪了杨七一眼,跟着下去安慰老杨了。 杨七耸了耸肩膀,丝毫不在意,继续闷头吃饭。 “七哥七哥,听说你准备让代州的所有女孩子们都去读书,是真的吗?” 八妹这个小家伙,已经到了十二岁了。 杨七忙起来的时候很少顾得上八妹。 如今再看八妹,八妹已经长高了不少。 听到了八妹很认真的问话,杨七笑呵呵的道“怎么?你也想去?” 八妹赶忙摇头,道“我才不去,我听他们说,课堂里的学业可多了。那些学不会的人,还会被先生打板子。前几天我喊道了憨豆子,他的手都被打肿了。” 曹琳在一旁小声的解释道“憨豆子就是老扎马合的孙子……” 杨七点了点头,吓唬八妹,道“你不去可不成。作为我杨延嗣的妹妹,你要是不懂诗书,以后出去岂不是会给我丢人。 你不仅要去学堂学习,先生还会对你更眼里。 憨豆子只是被打肿了手,你去的话,说不定连屁股都得给你打肿。” 吓! 八妹吓了一跳,站起身,瞪着眼睛道“七哥,我不去,我不去,你可千万别让我去。” 杨七故作凶恶脸,道“不去不行。” “坏七哥,你欺负人,我告诉娘去。” 八妹吓的蹬蹬蹬的跑去找佘赛花告状了。 曹琳在一旁娇媚的瞪了杨七一眼,“她一个孩子,你吓唬她干嘛?” 杨七吧嗒着嘴道“我可听说,你把她和排风宠的都没样子了。她和排风两个人,仗着武艺高强,都快成了孩子王了。 而且我还听说,这两个丫头,最近跟铜糖那个姑娘凑在了一起。 那个凶残的丫头,可不是什么好人。 跟她凑在一起,我怕八妹和排风两个人,以后也染上了切人的爱好。 还是送去读书比较好。” 提到铜糖,曹琳下意识的都颤抖了一下。 别看铜糖一直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小萝莉模样。 现在的铜糖,在大同府内,可以说是凶名赫赫。 刽子手铜糖之名,在大同府内,能止小儿夜啼。 徐大夫和法海老道,似乎也迷上了切人。 自从大同府城内的书院的医学院小院建成了以后,三个人就一头扎进去,开始了切人大业。 从杨七前去卧虎岗,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了。 大同府内,没有一个处斩的人贩。 这并不是说大同府内没人犯案。 而是因为犯案的人,都被切了。 前段时间,八妹和杨排风去找徐大夫帮府里的孕妇们诊脉的时候。 顺手从人家的医学院小院里,顺走一个用钢钉连接在一起的人骨架。 这可在大同府城内,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妾身觉得你说的有理,应该让八妹和排风去长长学问。” 那个疼爱八妹的七嫂子,就这么把八妹给卖了。 …… 接下来的几天,杨七都在府里,指挥着匠人们在熔炼金银。 三百多名工匠,日以继夜的熔炼金银,足足耗费了十天时间。 才将杨七带回府里的金银熔炼完了。 杨七留下了一部分在杨府,剩下的全部派人秘密的送到了大同府城内的南国钱行里。 南国钱行的金库,可是南国的匠人们费尽心血打造的。 有三道的青石墙壁,每一座墙壁中间,还夹杂着一道金铁浇灌的墙壁。 除此之外,在最里层,还有一层一尺后的合金墙壁。 当然了,是杨七称呼这道厚实的墙壁为合金。 在匠人们口中,这叫杂铁。 事实上合金工艺,并不是现在人发明的。 在我国古代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合金工艺。 其中最著名的代表作,就是越王勾践剑。 懂得这种工艺的人并不多。 而在南国,恰巧就有那么六户。 这种宝库,依照这个时代的技术,是没有办法突破的。 也就是说,想要从南国钱行里拿到钱财。 除非内部出现内鬼,不然是根本不可能被盗走的。 而掌控整个南国钱行的各分行运行的,都是精挑细选到的最忠诚的人。 又经过了彭湃的特殊培训,根本不会出现背叛的存在性。 总之,安全系数极高。 杨七把钱存在南国钱行,其实就跟存在自己家里一样。 毕竟,南国钱行,也算是杨七的家业。 府上的金银处理完了,杨七也消停几天了。 杨七消停了,可是整个西北却热闹了起来。 当游骑军的土豪们出现在人们视野中的时候,也把杨七砸下重金准备建设复兴府和大同府的消息传了出去。 据说杨七抢了辽国的两座京城,抢到了海量的钱财。 多到数不完。 大批的匠人们,怀揣着赚钱的梦想,奔到了复兴府和大同府。 第0535章 我不是讨厌你,我是讨厌所有的汉奸 在庞大的财力和人力的支持下,大同府和复兴府,在快速的蜕变。 两府之地内,几乎可以说一天一个样。 沟通两府、沟通各县的阔道,足以通行六辆马车的大阔道,远比大宋的官道还要宽阔。 每隔十里地,就设置了一个驿站,供给过路的人歇息用。 除此之外,升级为府后,作为府城的大同府城代州城,以及复兴府城胜州城,也相应的扩建了一些。 从府衙,到县衙,整体也重建了一番。 几乎在两府境内,数得着的城池,都选择了用青石铺层了街面。 各地的私塾、学院、书院也在一座座的拔地而起。 商人们似乎嗅到了商机,一股脑的都扎进了两府。 然后一部分人留在了各城内,开起了铺子,做起了小买卖。 更多的人,聚集在丰城内,准备进行疯狂的国际贸易。 由于暂时还没有和党项铺开交易,所以丰城县令陈耀,只是抛出去了一批皮毛,以及一些被军中挑剩下的马匹。 之前,为了赈济百姓,杀掉了近百万的牛羊,因此积攒了一大批的皮毛。 这些皮毛抛出去,也足够让丰城繁荣很久了。 南国钱行的掌柜的,在请示了杨七以后,快速的在丰城内,开始了一个分行。 有了南国钱行的便利。 商人们就显得更加疯狂了。 可以说,在巨大的财富刺激下,复兴府和大同府,焕发出了空前的生计。 杨七今日显得有些忙,因为他今日要见三个人。 其中之一便是杨顺。 杨顺经过了彭湃的培训,已经算是有模有样了。 杨大瞧着这小子机灵,就翻了他的牌子,准备把他留在身边亲自调教,希望调教出一个合格的副将出来。 杨顺到了杨府,是为了向杨七汇报军务。 “启禀虎侯,截至到昨日,复兴军五万兵额、游骑军的三万兵额,已经全部招满了。” 有杨七之前的宣传,杨七不认为他麾下的军中招不到人。 杨七对手下兵马的优厚,这是有目共睹的,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每个兵卒,每个月可领三两银子的钱财,基本上都是准时发放,从无例外。 大宋厢军的军卒的俸禄,是每个月二十个大钱,而禁军的俸禄,则是一百个大钱。 而杨七麾下兵马的饷银,足足是大宋军卒的几十倍。 而且从不拖欠。 不说别的,单单冲着这一份饷银,就有许多人愿意为杨七卖命。 而且杨七麾下军卒的抚恤金也很高。 残疾的,会根据残疾的程度,封三十两到一百两不等的抚恤金。 而战死的,抚恤金基本上都在一百两银子,其中有功的,还会有额外的赏赐。 可以说,在杨七麾下当兵,绝对是一条发家致富的路子。 即便是把命卖给了杨七,家里的妻儿们也有足够的银子富足的生活下去。 大同军的兵额早就招满了,复兴军还比大同军晚了几天。 “甚好,会去告诉杨延平,让他们尽快的把新兵训练起来。我下一次去复兴关,要见到成效。” 杨七板起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初醒躲在书房的屏风后面,一个劲的偷笑。 杨顺尴尬的挠了挠头,说道“我家将军说了,问装备什么时候能到?” 杨七咧嘴笑道“装备?你告诉他,等他麾下的兵马,什么时候能懂得军纪,懂得军规,懂得军阵,体力过关的情况下,再谈装备,在此之前,让他们先拿着木刀木枪练习。” “可是……” 杨顺要反驳,却被杨七瞪了回去,“现在给他们装备?给盾兵发一块重几十斤的盾牌,他们能抗动?给枪兵发一柄六尺长的长枪,他们能保证不会戳到前面的人? 除了弓弩兵外,其余的兵种的装备,等到他们把我说的基础都学会了,再说其他的。” 杨七在自己的书桌上翻找了一下,翻出了一份军规和军纪册子,扔给了杨顺。 “拿回去给杨延平,告诉他。他怎么练兵我不管,但是这上面说的,他的兵马必须遵守。还有,彭湃那一套练兵的法子,也让他教会手下的兵马。” 杨顺在彭湃手底下训练了半年,也认识了不少字。 他悄悄的翻开了册子,只是看到了上面的第一条,就嘴角抽搐了一下。 “凡我杨延嗣麾下兵马,队级以上将校,必须识字……” 杨顺不由的想到了自己当初在彭湃培训下艰难的识字过程。 心里不由的替一群人默哀了半刻钟。 半刻钟过后,杨顺又道“虎侯,我家将军还说了……营中练兵的人才很缺乏,看您能不能给想想办法……” 杨七愣了愣,说道“此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你先回去,回头我找到了人,会让他们拿着我的手令,直接去找你家将军。” 杨顺抱拳道“卑职明白。” 杨顺一走,初醒就出现在了杨七的面前。 和几日前不同,初醒这一朵娇花明显的娇嫩了不少。 显然是已经被杨七这个采花贼给采摘了。 回想起前几日初醒在床榻上的娇憨,在看着此刻初醒的娇媚,杨七就欲火上涨。 不得不说。 初醒这一朵娇花,在经过了滋润以后,就变得更加的美艳了。 一颦一笑,都有点勾魂夺魄的意思。 杨七一把抓住了初醒的手臂。 “啊?!” 初醒惊呼了一声。 杨七把初醒抱在怀里,当场就要行凶。 初醒虽然已为人妇,却仍旧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怯怯的缩在杨七怀里。 “小美人……” 杨七贱兮兮一笑,当即手就伸进了初醒的衣襟。 初醒浑身一软,缩在杨七怀里,泪眼汪汪的盯着杨七。 杨七再也忍不住了,准备狠狠的欺负初醒一番。 然而…… “咳咳……七少爷,党项野乞部族的使者到了。” 杨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杨七箭在弦上,生生的被人扯下了弦,恼怒的喊道“早不来,玩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岂有此理。” 初醒逃过了一劫,躺在杨七怀里,娇滴滴的笑了一声。 杨七恼怒的在初醒嘴上啄了一下,觉得不过瘾,又咬了咬初醒的脸蛋,然后山大王一样恶狠狠的说道“今晚洗白了在床上等我。看大爷怎么收拾你。” 杨七丢下了这个句话,然后就出了书房。 杨七一走,初醒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眼神里显得有些幸福,但是更多的确实迷茫。 初醒期盼着从杨七许久了,可是她现在待在杨七身边,又显得有些迷茫。 因为她看不清以后的路。 “你应该跟郎君要一个孩子……” 曹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初醒身旁。 初醒吓了一跳,赶忙站起身,施礼道“姐姐……” 曹琳挺着大肚子,在初醒搀扶下坐下。 曹琳瞧着低着头的初醒,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你很迷茫。你看不清楚以后的路,身边又没有亲人陪伴,所以感觉到迷茫。 你现在所缺的就是一个孩子,只要你有了孩子。 那么你就有了寄托,也会对杨府产生归宿感。 这种归宿感,会填满你整个胸膛。 过几天,有一个叫如梦的丫头入府。 到时候就调她到你身边伺候你。” 初醒闻言,大喜,道“谢谢姐姐。” 她和如梦虽然有书信往来,可是已经三年多没见面了。 在初醒心里,如梦可以算得上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曹琳笑眯眯的道“别客气……” …… 杨府,待客花厅。 杨七到了待客花厅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位儒生打扮的中年人站在花厅里。 杨七问身旁的杨洪,“不是说党项野乞部族的使者吗?怎么是个读书人?” 中年儒生听到了杨七的问话,不等杨洪回答,就率先躬身施礼道“在下薛正明,见过虎侯。在下正是野乞部族的使者。” 杨七皱眉,走到花厅内,坐在石桌前,道“汉人?” 薛正明躬身道“在下确实是汉人,在下曾经连考三次科举而不中。一气之下,就四处游历。路过党项的时候,承蒙野乞头领不弃,聘为了军师。” 又是一个怀才不遇,投了外敌的读书人。 杨七扯了扯嘴角,讥笑很快被他掩饰了下去,他也没有请薛正明坐下,直接开口问道“说说吧,野乞干泊派你来找我,想谈什么?” 薛正明拱了拱手,尴尬道“野乞头领年纪可比虎侯大了些许,直呼其名恐怕不妥吧?” 杨七撇了薛正明一眼,冷笑道“他是你的头领,可不是我的头领?让我尊敬他?也可以,让他带着麾下的兵马来投,或许我会考虑一下。 你来难道就是想给你家主子争一个名分?如果只是这样,那你可以回去了。 本侯爷很忙,没时间跟你聊一些闲话。” 见杨七起身欲走,薛正明朗声道“侯爷难道就不怕野乞头领,领兵南下吗?” 杨七站起身,盯着薛正明,讥笑道“你可以让他试试。” 撂下了这句话,杨七转身就走。 薛正明瞳孔一缩,赶忙道“野乞头领此次派我来,是想让侯爷兑现自己的承诺,出售兵器给野乞部族。” 杨七脚下一顿,背对着薛正明,说道“谈生意,去找丰城的陈耀,关于你们野乞部族向我购买装备的事情,我已经全权交给他处理了。 你们野乞部族所需要的装备,都可以找他购买。以后这种事情,也没必要找我,直接去找陈耀。” 薛正明见杨七越走越远,就追着杨七的背影,大声喊道“侯爷似乎很讨厌薛某?” “我不是讨厌你,我是讨厌所有的汉奸……” 话音落地的时候,杨七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花厅内。 薛正明脸色难看的对挡在他身前的杨洪道“你们家侯爷不是读书人吗?为何如此无礼?” 杨洪双手放在身前,不咸不淡的道“我家侯爷确实是读书人,而且还是一个有骨气的读书人。” 薛正明怒极,脱口喝道“狗……” 杨洪猛然眯起眼,打断了薛正明的话,“老夫奉劝你,不要把嘴里的话说出来。不然,老夫可以向你保证,即使你躲在野乞干泊的身后。 我家少爷也能把你的头摘下来,给老夫当球踢。” “哼!” 杨七在西北的威名那是杀出来的,虽说没到铜糖那种止小儿夜啼的程度,但是战无不胜的战神名头,还是深入人心的。 复兴关前一声长笑,彻底奠定了杨七在西北勇武第一的名头。 薛正明背后虽然有野乞干泊撑腰,但是他还真不敢得罪杨七。 他唯有冷哼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拂袖离去了。 杨洪望着薛正明的背影,冷冷的笑道“如果不是七少爷说,要靠着你们野乞部族帮手下的兵马换装备,老夫早就把你的脑袋给拧下来了。” 对于汉奸。 杨府的人几乎是零容忍。 碰到一个杀一个。 杨七在离开了花厅以后,兴致就不高。 回到书房内的时候,就见到曹琳拿到一张纸条,递到了他手里。 杨七扫视了一下纸条,顿时惊讶道“人这么快就到了?” 曹琳点点头。 杨七急吼吼的喊道“快快快给我更衣。” 在曹琳和初醒的打点下,杨七换上了一身儒装,手持一柄玉骨折扇,匆匆出了杨府。 跟随在他身后的只有一个由曹琳挑选的,名叫青儿的十四岁少女。 杨七出了府以后,没有骑马,也没有坐轿子,而是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大同府城内的一座门楼高大的建筑前。 在高大的门楼上,橫挂着一张匾额。 上面用瘦金体,书有四个大字。 大同书院。 落款盖有杨七的正印和私印,两方印玺。 在门楼下,沈伦穿着一身得体的白色儒装站在那儿,频频的望向大道尽头。 法海老道、徐大夫,甚至连小萝莉铜糖,也站在沈伦身旁,在等候。 这四人,是目前大同书院内,仅有的四位教习。 而大同书院内,目前也只有医学院的小院,在教授学生。 沈伦虽然添为大同书院的副山长,但是膝下却没有一个学生。 第0536章 大儒种放(为大萌趙廸加更!) 大同府、复兴府,两府境内,读书人甚少。 年轻的男子,皆以马上封侯为毕生追求的信念,因此但凡有心在文官一道上求取功名的读书人,皆离开了大同府,前往太原去求学了。 大同书院初立,又是两府境内最高的学府之一,因此暂时还没有适龄的学子。 杨七到了以后,铜糖是第一个瞧见他的。 见到了杨七铜糖显得很欢喜,她蹦蹦跳跳的凑到了杨七面前,娇滴滴的叫道“嗣哥哥……” 一双呆萌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煞是可爱。 杨七可不会被她呆萌的外表所欺骗,这姑娘长着一副萝莉的长相,骨子里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 心智依然成熟。 杨七翻了个白眼,说道“别在我面前装可爱,也不看看你多大了。你知不知道,你刽子手铜糖的威名,现在在大同府,比我杨延嗣的名头都好使。” 一边训斥铜糖,杨七一边冲着沈伦、法海老道、徐大夫拱了拱手。 沈伦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法海老道瞧了杨七一眼,嫌弃的把目光挪开了。 唯有徐大夫恭敬的向杨七施礼。 互相打过了招呼以后,铜糖就凑到了杨七身边,贼兮兮的道“你别听外面那些个愚妇以讹传讹的瞎说,什么刽子手铜糖,纯粹是她们吃饱了没事干,污蔑本姑娘。” 杨七撇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切人都快入魔了,人家那里诬陷你了。” 铜糖可怜巴巴的盯着杨七,说道“姑娘我长了二十多年,一直都冰清玉洁的,从没有干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 杨七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无奈道“行了,别演了。你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装成一个十三四岁小萝莉的模样,我可真受不了。说说吧,想干嘛?” 铜糖立马收起可怜巴巴的表情,露出了一脸奸计得逞的笑容,小嘴快速的说道“我不想在这里陪你们一起接人,我要回我的解刨房。刚才我解刨了一个痨病鬼,我发现他的肝脏和常人不一样,所以我想仔细再看看。” “咳咳咳……” 沈伦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显然是听到了杨七和铜糖的对话。 他住进大同书院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对于医学院小院内的一些东西也有所了解。 明明是在研究治病救人的东西,却把地方弄的跟屠宰场似的。 沈伦并不是腐儒,因此对于医学院内的所作所为,他只是觉得有伤天和,但却并没有阻止。 当了半辈子的朝中大佬了,沈伦的心是硬的。 遇事的时候,他先会去用利害的角度去辩证问题,其次才是他的儒学。 在沈伦看来,用少数的该死之人的性命去为天下百姓谋福利,这是一件值得做的事情。 因此,他对于医学院的解刨虽然反感,但是却并不反对。 至于那些被解刨的罪囚的生死,沈伦根本不会在乎。 这就是政客。 当然了,不在乎归不在乎,沈伦还是看不惯杨七和铜糖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解刨的事情。 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传出去了,对书院的名声不好。 些许胆小的学子,或者是一些腐儒,可能会选择对书院敬而远之,甚至还会在后面抨击书院。 这对处在发展期的书院,是一件不利的事情。 沈伦现在和杨七的师生情谊,因为之前的交易变的脆弱了,所以沈伦没办法再在打通广众之下,摆出一副严师的面孔。 只能用咳嗽声提醒杨七。 杨七听到了沈伦的咳嗽声,也明白沈伦的意思,他抬手揉了揉铜糖的小脑袋,在铜糖幽怨的眼神中,低声笑道“乖乖在这里待着,那里也不许去。” 铜糖鼓着腮帮子,气哼哼的在杨七腿上踢了一脚,然后抱起了一双手臂,在一旁生闷气。 众人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除了铜糖之外,其他人都没有任何怨言。 眼看到了傍晚了,杨七一行人等的正主出现了。 这是一个很独特的人,也是一个很吸引人眼球的人。 至少在杨七看来,这是他在这个时代,遇到的最怪异的一个人。 远远看去,仙风道骨,穿着一袭道袍,头顶着一道莲花冠,在他背后,背着一把琴,腰间悬挂着一个酒葫芦。 他走起路来,大袖飘飘,神态悠然,像是很自然的融入到了周围的环境中了似的。 待到他临近的时候,众人才仔细的端量到了他的容貌。 面白无须,如玉冠、似凝雪。 若不是他黑发中间夹杂着些许的浅白,人们很难相信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 再看看在他身旁如同鹌鹑一样的种衡,此人的身份也就不难猜了。 大儒种放。 大儒种放,在大宋也是一个传奇性的人物。 传闻种放少年的时候,是一个天才儿童,获得神童称号的年龄,也比杨七小。 种放五岁读书,七岁就能写出好文章,然而却无心仕途,并没有去参加科举。反而带着一家人,到了终南山隐居,过起的闲云野鹤的生活。 他过的就像是仙人,每日里渴了饮露水,饿了就在山里挖一些黄精等充饥。 每日里都在修仙问道。 儒学只不过是他的副业而已。 单单只是一个副业,就在士林闯入了偌大的名头。 如此可见其智慧高深。 用后世的话说,那就是一个智商在二百以上的牛人。 因其才学过人,饱读诗书。 有在朝为官的儒家大牛,曾经多次向赵匡胤、赵光义两兄弟推荐他入朝为官。 征召了三次,他却都推辞了。 一心只在修仙练道上。 种放有三好一恶。 好琴、好书、好酒。 琴书暂且不说,单单说这好酒。 他酒量过人,一日不喝就难受。并且,为了喝到好久,他还经常亲自酿酒。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他酿造的高粱酒。 而且,为了体现他对酒的喜爱,他还为自己取了一号,叫云溪醉侯。 至于这一恶,那就是跟他的信仰有关。 他信仰崇敬道教,因此就非常的厌恶佛教。 据说佛教的典籍到了他手里,都被他拿着糊墙了。 以上种种,都足以说明这个家伙与众不同。 杨七仔细的思量着种放的所作所为,发现种放这个家伙,比自己更像是一个穿越者。 而且还是那种看透了世事的那种。 杨七的小心思,众人没有人去过问。 见到了种放以后,沈伦赶忙迎了上去,拱手道“明逸先生,你可来了。” 种放含笑拱手回礼,道“沈相公客气了。贫道只是方外之人,沈相公和贫道说话,不必拘泥于俗礼。” 法海老道,向着种放打了一个稽首,恭敬的道“见过师兄。” 种放似乎早就知道法海老道在此处,对于他这个师弟,他并没有感觉到意外。 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有礼了。” 杨七好奇的在两人中间扫视,他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是师兄弟。 当然了,也有可能不是一个师傅的徒弟。 在道门中,最注重的就会辈分的问题。 也许他们只是一辈份,而种放比法海老道入门早,所以得了一个师兄的名头。 徐大夫则恭敬的对种放施礼,道“见过先生。” “客气了。” 轮到了铜糖小萝莉,这丫头也不怕生,她蹦蹦跳跳的到了种放面前,一脸单纯的问种放。 “道士,你会切人吗?” 在这个切人已经入魔的伪萝莉眼里,除了切人,大概再也没有其他的事情能让她感兴趣了。 “切人?” 种放闻言,也是一愣。 饶是他见多识广,学问通天,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杨七拽着铜糖小萝莉的耳朵,把她拉到了身后,拱手笑道“小姑娘家家的,胡言乱语,让您见笑了。在下杨延嗣,见过先生。” 见到杨七,种放又愣了一下,道“你就是杨延嗣?” 杨七憨厚的笑道“我想,在这个大同府城内,还没有人敢冒充我。” 种放摇头晃脑道“那可不好说……当年太祖皇帝驾崩以后,还有人冒充太祖皇帝,写圣旨召我入朝为官呢。” “额?!” 沈伦和杨七同时愣在了原地,嘴角急速的抽搐。 事实上,种放说的这件事,在朝堂上,也是一件尴尬的事情。 当初给种放下圣旨的确实是赵匡胤。 只不过,赵匡胤在赐下去圣旨以后,没两天就驾崩了。 而当时去给种放宣旨的人还在路上。 等到这些人到了终南山,在山里转悠了一圈,找到种放的时候。 种放已经通过其他渠道,知道了赵匡胤驾崩的消息。 然后,这件事就变成了一件尴尬的事情。 种放把那些人当成骗子一样打发了,事后也抛掷脑后了。 而朝堂上的人,也不可能把这种事拿出去四处宣扬。 只是在朝堂小范围内的传播。 由于种放有不奉召的习惯,因此大家也就把这事当成一个笑话,并没有在意。 也没有人去给种放解释那件事儿,因此至今种放都觉得那些人是骗子。 这个锅,不怪朝廷,也不怪种放。 要怪就只能怪这古代的信息不通,而且在多次传播过后,会出现错误。 再加上种放经常往深山里一待就是好久,并不太关注朝堂上的事情。 这才产生了这么一个误会。 杨七嘴角抽搐了一下,干笑道“先生说笑了,先生里边请。” 种放把身后的种衡提溜在了身前,说道“这孩子就交给你了。老夫答应在这里坐镇五年,担任五年的大同书院的山长,就不会失言。繁文缛节就免了,找个人带老夫去自己的居所。老夫喜欢清静。” 话罢,种放看了一眼法海老道。 法海老道很狗腿的给种放带路,去找他的居所了。 杨七和沈伦原本还准备给种放摆下一个欢迎宴会的。 这下也省了。 种衡凑到杨七身边,尴尬的笑道“侯爷,他老人家就是那么个脾气,您忍耐忍耐。” 杨七失声笑道“人是我让你请来的,有任何的问题,都不怪到你身上。说实话,我挺喜欢他那个脾气的。” 种衡抹掉了额头上的细汗,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杨七吩咐身后的名叫青儿的少女,道“你去跟上种先生,以后你就负责跟在种先生身边,照顾他的起居。有什么需要的,随时通知府里。” 青儿欠了欠身,道“奴婢明白。” 青儿对着杨七施礼过后,就跟上了种放。 铜糖小萝莉吵吵嚷嚷的道“没事了吧?没事了我会去切人了。” 杨七额头上冒起了一层黑线,瞪了铜糖一眼,然后对徐大夫说道“徐大夫,你们是人,不是魔鬼。解刨人研究医术是对的,但是不能痴迷在其中。适当的时候,出去转转。 我不希望有一天,你们失去了人性。 真要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不会客气的。” 徐大夫愣了愣,躬身道“属下明白。” 杨七摆了摆手,道“以后就别以杨府的家仆自居了。你如今也算是大同书院里的教习。也应该受人尊敬才对。” 铜糖小萝莉,才不在乎杨七的威胁,她已经提着自己的裙角,蹬蹬蹬往医学院跑去了。 徐大夫冲着杨七拱了拱手,也跟了上去。 杨七冲着仅剩的沈伦拱了拱手,道“以后大同书院的一切,就劳烦恩师了。” 沈伦唏嘘道“应该的。” 杨七再次拱了拱手,就带着种衡离开了大同书院。 他却不知道,在他离开了大同书院以后。 刚到大同书院的种放,在法海老道带领下,到了居所。 杨七为种放安排的居所,有假山、有湖水,植被众多,颇有江南的锦绣园林的袖珍景色。 然而,种放却没把这些景色放在眼里。 他到了居所后,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写了一封长信。 密封好了以后,递给了门外的法海老道。 “派人送去华山。” 法海老道愣了愣,恭敬道“谨遵师兄命。” 一个老头子,对着一个看着很年轻的人施礼,躬身叫师兄,怎么看怎么滑稽。 第0537章 杨七门下首徒(为大萌甜到、哀伤加更!) 种放让法海老道送信去华山做什么,没人知道。 杨七带着种衡回到了府上以后就把他交给了杨洪。 如今大同书院这座文院已经建成,复兴武院的建设也进入到了筹备的工作当中。 杨洪作为内定的复兴武院的教习,自然要提前过去规划一下。 次日,杨洪就收拾好了行李,启程了。 他带领的随行人员,除了种衡外,还有狄三郎。 曾经扬言要当杨七家将的三个小伙伴,如今也各有机遇。 杨顺已经被杨大收入到了帐下。 种衡已经成为了杨洪内定的嫡传弟子之一。 同时也将会成为复兴武院的第一批的学子。 种衡为人机警谨慎,非常适合杨洪的兵法传承。 相比于前两位机遇,狄三郎这个老实疙瘩就显得平庸了一些。 然而,却没有人知道。 在两日前,狄三郎的婆娘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而这个大胖小子也是一个有福的人。 当狄三郎憨厚的跟杨七说这个喜讯的时候,杨七大手一挥,当即就把这个还没有满月的小家伙,收入到了门下,成为了他门下的大弟子。 狄三郎出杨府的时候,他的婆娘抱着他的儿子,刚刚进入到了杨府。 狄三郎的婆娘,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是被人包裹的严严实实抬进杨府的。 杨七见到她的时候,她正怯怯的用一双大眼睛打量着杨七。 “你就是狄三郎的妻子?” 小姑娘慌忙的想向杨七施礼,却被杨七抬手制止了。 小姑娘怯怯的道“小妇人正是。” 杨七点点头,道“本侯既然收了你儿子为门下弟子,而狄三郎在去学艺的时候,又将你们母子托付给了我。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在本侯面前,就不必这么拘束。 你在府上放心的坐月子,有什么需求,可以跟曹琳说。” 小姑娘拘束的道“小妇人不敢,小妇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住进侯府。” 杨七摆了摆手,道“侯府而已,又不是皇宫。你是我杨延嗣门下首徒的母亲,住在我杨府,也情有可原。” 小姑娘眼睛快速的眨了眨,小声问道“侯爷,小妇人想知道,您为何收下我儿为徒,而且还是身份高贵的首徒?” 在今杨府之前,有一些吃味的人,在小姑娘面前讲过不少可怕的事情。 其中有人就讲过,说杨七之所以在战场上勇猛无敌,那是因为他经常食用男童的脑髓,借此在逆天改命。 不然,人家一个侯爵,一个名震一方的土皇帝,干嘛收你一个贫寒百姓家的儿子当首徒?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首徒的含义可不简单。 在师傅不出的情况下,首徒的决定,就代表着师傅的决定。 小姑娘听多了,也害怕。 所以,在见到杨七之后,她就一直很害怕。 但是,作为母亲的本能,为了孩子,她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杨七平静的盯着她,说道“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本侯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小姑娘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小妇人之所以给孩子取名为青,就是希望他以后能像青山一样,能够长的高高大大,健健壮壮。” 杨七点点头,道“那么,我现在回答你的问题。我之所以收你儿子为徒,是因为本侯的孩子也即将出生。本侯对狄三郎,也算是知根知底,知道他是一个憨厚的人。那么他的孩子,以后也想必是一个憨厚的人。 本侯希望,将来有一个憨厚的孩子,跟在我的孩子身边,陪伴他一起成长,并且一生对他忠心耿耿的,护着他周全。” 小姑娘闻言,明显愣了愣。 不过,杨七的说法,确实让她信服。 因为在这个时代,贵族的公子少爷们,从小培养伴读书童或者贴身的小厮,那都是常有的事情。 杨七为自己儿子挑选以后的贴身小厮,那也在情理之中。 这一刻,小姑娘不再害怕杨七。 “我儿能得侯爷看重,是他的福分。小妇人在这里代替我儿,多谢侯爷了。” 一直跟在杨七身后没有说话的曹琳,从婢女手里接过了一块玉牌,递给了小姑娘,轻笑道“初次见面,我这个当师娘的,也不能空这手见孩子。这面玉牌,就是我命匠人们雕刻出来的,代表着这孩子身份的象征。 有这面玉牌在,以后这孩子就是我郎君门下大弟子。杨府内的仆从见之,自然对敬他三分。 旁人也不敢在外面乱嚼舌根子。” 小姑娘接过了玉牌,激动的道“多谢夫人。” 曹琳笑吟吟的道“另外,我准备了一个奶娘,两个丫鬟到你的住所,以后由你差遣。” 小姑娘惶恐道“小妇人怎么担当的起?” 曹琳轻笑道“我郎君可不是常人,他门下的弟子,自然尊贵。完全担当的起。” 小姑娘千恩万谢。 杨七在曹琳暗中催促下,离开了小姑娘的房内。 一出房,走了一段路。 曹琳无奈道“郎君,你一介侯爵,闯进去一个坐月子的妇人房里,这要是传出去了,你以后还怎么见人?” 杨七背负双手,一边走路,一边说道“我只是去看看我门下的首徒,然后确认一下他身家清白。” 曹琳好奇道“郎君,你似乎对那个还在月子里的娃娃很看重?” 杨七撇了她一眼,淡然道“没有的事情。我只是帮我们以后的孩子培养一个心腹。这样他遇到了困难的时候,也有人帮他挡刀。” 曹琳瘪了瘪嘴,娇嗔道“你当妾身还是以前那个好骗的傻丫头吗?妾身肚子里这个,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万一是一个女孩,难道你还要让她冲锋陷阵去不成? 所以,你说给孩子培育心腹这句话,妾身不信。您就别瞒着妾身了,快说说,到底为什么看重那个小家伙?” 杨七脚下一顿,沉吟了片刻,低声感叹了一句。 “因为他叫狄青……” …… 丰城。 丰城令陈耀,绝对是杨七麾下难得的干吏之一。 他上任了短短半个多月,就在寇准对丰城原有的建设上,又彻底的改造了一遍。 如今的丰城,不仅城区的面积辽阔,道路平整。 而且商铺林立。 其中最耀眼的就是座落在丰城县衙旁边的南国钱行。 除此之外,沿着丰城的街道,可以看到许多的店铺,青楼、酒肆、赌坊、酒楼、脚店、绸缎庄等等,应有尽有。 街道上行走的,都是南来北往的商客。 还有丰城本地的菜农、小贩,挑着担子,在街道上穿行。 整个丰城,已经脱离了之前的贫瘠、萧条,迅速的进入到了繁荣期。 而街道上,最多的就是装载着各色货物的马车。 一车车的油、盐、布等等运进,一车车的皮毛运出。 丰城内,最繁华的,就是临近城西门的畜生交易市场,每天在这里的畜生交易量,可以达到上万头。 穿着黑红皂衣的税吏穿行在大大小小的街道上。 在按照大同府和复兴府的商法,在征收税赋。 而丰城内,逃税漏税的人,目前很少很少。 因为这里的税赋,并没有像是大宋那样,种类繁多,而且还特别的重。 也没有大宋境内那些个州府私自制定的税赋。 这里的税收,所收的条款,都明明白白的挂在各个房市内。 所有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商人们只要在这里缴纳足够的赋税,就能合理的在这里做一切的买卖。 当然了,人口贩卖的禁止的。 许多在南国经过商的人,很清晰的能够这种商业模式当中,看出一些类似于南国的商法。 甚至有人怀疑,虎侯杨延嗣,是不是已经和南国的国主达成了某种协议。 并且在南国国主的帮助下,在他治理的境内,推行一些很好的政策。 总之,在商人眼里,这里就是一个最伟大的贸易之城。 在没有赚取到足够的钱财前,没人愿意去破坏这里的规矩。 这片土地上,这样的地方实在太少了。 所以商人们下意识的在维护着这种地方茁壮的成长。 薛正明在进入到丰城以后,就被这座小小的城池内的繁华给震惊到了。 在他看来这种繁华的场面,足以跟繁华的汴京城的西市媲美的。 他很难想象,杨七居然在西北这个战乱之地,建立了这么一个繁华的贸易之城。 薛正明到了丰城县衙门口的时候,派人去给挡在前面的衙役们递上的帖子。 衙役们见到是党项使者的帖子也不敢怠慢,快速的进去通传给陈耀。 陈耀在街道了帖子以后,就快速的出现在了府门口。 他见到薛正明的时候,不卑不亢的抱拳道“本官乃是丰城令,你可是党项野乞部族的使者?” 薛正明,抖了抖袖袍,端起架子,朗声道“本官正是。” 陈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里边请。” 两个人进入到了府衙内,坐定了以后。 薛正明大大咧咧道“本官此番前来,是为了我野乞部族向贵部购买兵器和盔甲的事宜。此前,本官已经去了大同府城,见过了虎侯杨延嗣。 他已经准许了本官前来此处和你交易。” 陈耀挑了挑眉,心里暗笑,这薛正明还真是喜欢睁着眼睛说瞎话。 要不是杨七早就派人送信给他,他还真有可能被这薛正明给唬住。 陈耀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却不动声色的问道“是吗?那么薛先生,你可曾和我家侯爷,谈过具体的价格。根据我家侯爷之前交代的,此番我们能卖给贵部的武器,有横刀、硬弓、棉甲、皮甲等等。 这么多东西,而且数量都是以万计算。 这么大规模的交易,价格问题不谈妥。恐怕很难达成交易。” 薛正明挑了挑眉毛,眯起眼,轻声咳嗽了一声,老神在在的道“虎侯已经答应了,我们野乞部族,可以用一只羊,换取一柄刀、一套棉甲。” “噗~” 陈耀直接把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他料定了薛正明会信口开河,只是他没想到,薛正明居然天真到了这个份上。 一柄上好的横刀,价值在二十两左右。 一套棉甲,价格也在十两银子左右。 这加起来足有三十两银子,一只羊才值几个钱? 陈耀当场就想戳穿薛正明,不过话到了嘴边,他立马有收住了。 只见他面色为难的道“薛先生,你给的这个价钱,可拿不到上好的刀和棉甲……” 薛正明愣了愣,眼中闪过一道喜色,他摆谱道“次一点儿没关系,只要价格便宜就成。” 薛正明来的时候,野乞干泊可是跟他交代过的,说杨七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在装备的购买上,野乞干泊给开出的价钱是一柄横刀一匹马、一套棉甲两只羊、一套披甲一头牛的价格。 如今用三分之一的价钱,拿到了东西。 这对薛正明来说,可是一件意外之喜。 在薛正明看来,杨七麾下用的东西,就算是次一点,运到了野乞部族,那也是好东西。 毕竟,汉人的工匠们制造的东西,远比党项人自制的东西,要好很多。 薛正明相信,他这一次超额完成了任务,会去以后,一定会得到野乞干泊的赏赐。 然而,他没有想到,他遇到了一个黑心的陈耀。 陈耀在杨七身边待久了,帮杨七办事儿也多。 再加上最近一直在和商人们打交道,因此心黑了不少。 他在和薛正明约定好了交易的日子以后。 就快速的到了丰城内的仓库里。 见到了守卫库房的军卒,他就急吼吼的说道“最近是不是有一批残缺的不能用的兵器要销毁?” 守库房的老卒点点头。 陈耀急忙道“别销毁了,我已经把这一批东西卖了一个好价钱。你立马去多召集一些人手,把那些要销毁的兵器打磨一下。然后把那些棉甲内的棉花抽出来一半,然后再把里面的铁片取出来,再找人缝补好。” “啊?”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 第0538章 瓜熟落地,喜讯连连 大批的磨损的刀具,在匠人们重新打磨下焕发出了光彩。 经过了打磨的刀具,看着光彩夺目,分外耀眼。 只是,当两柄刀碰撞在一起的时候,轻易的就被撞断了。 经历过复兴关战斗洗礼的黝黑棉甲,在重新浆洗过了以后,又变的光鲜亮丽。 只是没有了原先的厚度和硬度,因为内衬在棉甲内的铁片已经被取出。 这些棉甲,已经没有资格再称为甲了,更妥贴的说,应该是棉袄。 易碎的刀具和亮丽的棉袄,装满了整整十六大车。 一共两万套,码的整整齐齐。 从外面一眼看过去,赏心悦目。 薛正明痛快的跟陈耀交割了两万只羊,喜气洋洋的押解着装备回党项的野乞部族找野乞干泊去邀功了。 站在丰城城墙上,目送薛正明一路向北而去,陈耀啐了一口唾沫,骂道“呸!傻逼!” 站在陈耀身边的丰城主簿,嘴角抽搐的问陈耀,“县尊,咱们这么坑盟友,会不会给侯爷惹来麻烦?” 陈耀瞪了丰城主簿一眼,骂道“你懂个屁,这叫花钱买教训。是他们要用一只羊换一身装备的,又不是我逼他们的。” “换回来的两万只羊怎么处理?” “拉到西市去换成钱,照例存到南国钱行去。以后这些钱,可都是军费。复兴关大营,大同府大营,还有十万的兄弟们光着屁股呢。” …… 陈耀这边正坑人坑的舒爽的时候,杨七却在受罪。 曹琳怀的比佘赛花和五嫂马赛英早,因此预产期也早。 杨七提早就准备好了产房,并请了六个稳婆在府上待命。 然而,预产期都过了,曹琳也不见有生产的迹象。 此刻,曹琳正躺在一张软榻上,享受着杨七为她捏肩的过程,一边还指挥着初醒在给她切西瓜吃。 秋日的西瓜,基本上都是除藤的时候提溜出来的小瓜,个头不大,最大的也不过是脑袋那么大。 曹琳一次能吃下去一个。 “呜呜呜……左边重一点……右边也重一点……左边又轻了……” 杨七目光幽怨的被曹琳指挥着。 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是真贱。 旁人家的婆娘,即便是大妇,即便是怀孕期间,也不敢这么指示自家丈夫。 曹琳这是在他的娇惯下,有些膨胀了。 也怪杨七自己,非要打发了所有的婢女,说要亲自伺候曹琳。 曹琳这下逮住了机会,毫不客气的使用起了他这个侯爷。 杨七在曹琳脖子上做了一个掐的手势,恶狠狠的道“你怎么还不生?” 曹琳俏皮的翻了个白眼,哼哼唧唧道“这又不能怪妾身,是肚子里那个小家伙自己不肯出来。你以为妾身每天顶着一个大肚皮就好看了?有本事你把他拽出来。” 杨七气馁的收回手,唠唠叨叨的说着,“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了,要不要再找大夫看看?” 曹琳无奈的道“大夫都说没事了,你这找了十个大夫在府上候着,一天能给妾身把脉把十几次……妾身生孩子,又不是你生,你怎么比妾身还紧张?” 杨七能不紧张? 其实今生,加在一起,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碰见自己孩子出生这种事儿,他怎么可能不紧张? 而且,在后世,信息大爆炸时代,经常看到什么难产而死、保大保小、一尸两命等等话题。 这不紧张就怪了。 “七少爷,七少爷……” 一个娇小的丫鬟,跌跌撞撞的从房门口冲了进来。 “夫人要生了……” 杨七愣了愣,“我娘吗?” 杨七让初醒陪着曹琳,他匆匆的出了自己的小院,赶到了佘赛花在的院子。 到了院子里以后,就看到新上任的大管家,正在指挥着丫鬟和家丁们忙的团团转。 而老杨,则像是个没事儿的人一样,背负着双手,在院子里悠闲的踱步。 杨七凑到了老杨身边,焦急的问道“我娘如何?” 老杨瞥了杨七一眼,不咸不淡的道“刚进去……” 杨七侧目,斜眼盯着老杨,愕然道“您就不紧张吗?” 老杨愣了愣,鄙夷道“老夫有什么可紧张的?当初生你的时候,老子还在外面打仗呢。打完了仗,回到了府里一看。 呵,又多了一个令人讨厌的小家伙。” 杨七没好气道“您到底是有多讨厌我?” 老杨义正言辞的道“很讨厌,早知道你这么能折腾。当时你在娘胎的时候,老夫就应该找个法师,把你的小雀雀给你变没了。” 杨七哭笑不得的道“您老多大人了,还信法师?” 老杨瞪着杨七,“要是能把你变成个女娃娃,别说让老夫信法师了,就算是让老夫信恶鬼,老夫也信。” 杨七回瞪着老杨,恨不得跟老杨比划比划武艺。 老杨这话说的太气人了。 不过,杨七也算是看出来了。 老杨确实一点儿也不紧张。 仔细一想,老杨这么平和,那也是有道理的。 佘赛花都生了八个了,再生一个,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不像是曹琳,才第一胎。 不过,老杨不担心,不代表杨七不担心。 大龄产妇,特别是佘赛花已经年近五旬了,生产的危险性还是很高的。 “啊~” 巨痛的嘶吼声传出产房的时候,杨七下意识的紧张了起来。 这一叫,足足就是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过后。 原本神色平淡的老杨,也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老杨有八个孩子,所以再多一个或者再少一个,老杨其实不太在意。 但是陪伴着他走了大半辈子的佘赛花,却是老杨的心头肉。 老杨一生,就这么一个老婆。 连姬妾什么的都没有。 可见老杨在对佘赛花的情感上是专一的。也是深厚的。 “这……咋回事儿……” 老杨一说话,嘴皮子都在打颤,显然是心里不平静。 杨七拽住了一个刚从产房里面出来的丫鬟,问道“里面什么情况?” 丫鬟紧张兮兮的道“稳婆说有些难产……” 老杨急躁的喊了一声,捶胸顿足道“这可咋办……” 杨七在这个时候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可以肯定,佘赛花不会有事的。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得多准备一些。 杨七喊来了杨府新晋的大管家,道“你去让丫鬟,熬一碗参汤送进去。再去派人到大同书院,找法海老道和铜糖过来,让他们带上解刨用的东西。” “啊?”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 “哦哦哦~” 吩咐了管家去做事,杨七安慰老杨,道“爹,您放心,不会有事的。” 老杨虽然焦急,但还是点了点头。 杨府的人,出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法海老道和铜糖一起被带过来了。 铜糖咋咋呼呼的到了杨七身边,问道“杨延嗣,你这么急吼吼的叫我们过来做什么?” 杨七郑重的道“我娘在生孩子,难产。如果一会儿还生不出来,我就需要你们进去,帮忙切开肚皮,把孩子取出来。” “吓!” 铜糖这个伪萝莉吓了一跳。 铜糖虽然喜切人,可切的都是恶人。 今天让她去切佘赛花,她还真不敢。 万一有一个好歹,杨七还不吃了她? 法海老道一脸震惊,“这……能行吗?” 杨七咬了咬牙,道“死马当活马医了。具体的方式,其实和你们之前切盲肠没有两样。在人腹部开一刀,刨开肚子,把孩子取出来。然后迅速的缝合伤口。” 铜糖和法海老道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有惧色。 杨七恶狠狠的道“到时候我去做,你们两个打下手。” 铜糖和法海老道痛快的点头,异口同声道“好。” 杨七做好了一切的准备,甚至准备自己走上手术台。 但是,最终的结果却让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当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在院子里响起的时候。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恭喜杨老爷,贺喜杨老爷,尊夫人生了一位千金。” 老杨狠狠的拽着下巴上的胡须,激动的大叫了一声。 “好!看赏!” 杨七狗腿似的凑上前,一把金叶子就塞到了稳婆手里。 把稳婆喜的,一个劲儿的直说吉祥话。 “杨九妹……嘿嘿……” 杨七乐呵呵的一笑,低声自语的一句。 直到今日,杨家的人才算是真正的齐全了。 老杨怀里抱着杨九妹,乐的都快没形了。 杨七长出了一口气,在府上找了两个信得过的,让他们去折府报喜,并且邀请他们一个月以后过来喝喜酒。 打发了去折府报喜的家仆。 杨七刚找了个地方坐下,就见到一个小丫鬟又匆匆跑了过来。 “七少爷,七少爷,五夫人要生了。” 杨七无奈的摇头一笑,“这算什么事儿啊!两个小家伙商量好的?” 杨七快速的赶到了五嫂马赛英的住处。 刚才在后堂帮佘赛花接生的稳婆们,也赶了过来。 由于杨五出去挑选重甲骑兵了,杨七作为目前在府上第二辈唯一的男丁,就必须得照顾嫂嫂们。 马赛英表现的很坚强。 就像是她那个倔强刚硬的性格一样。 生孩子的过程中,不断的埋怨杨五那个没良心的,同时又在骂肚子里的孩子,折腾她。 马赛英彪悍的对肚子里的孩子喊道“你敢折腾老娘,信不信以后老娘一天把你打八回?” 孩子似乎感受到了他彪悍的母亲的威胁,痛快的从马赛英的肚子里爬了出来。 孩子呱呱坠地。 稳婆出了门,还没来得及报喜,杨七一把金叶子就洒了过去。 稳婆拿着金叶子,激动的道“恭喜侯爷,贺喜侯爷,贵府的五夫人,生了一个带把的。” “好!今个儿高兴,每人再赏十两。” “谢侯爷赏~” “谢七少爷赏~” 杨七有钱,腰杆子也硬气,说赏就赏。 一点儿也不含糊。 杨府第三代,每添一个人,杨七就觉得高兴。 杨七一直忙活到了月上中天,才把一切交给了府里的仆人和丫鬟,自己回到房里休息。 一进门就瘫倒在了床榻上休息。 “累坏了吧?” 曹琳很温柔的出现在了杨七身后,给杨七递上一杯香茶。 杨七一口闷了进去,长出了一口气,傻乐道“在我的努力下,杨家一日强过一日。今日又添丁两口人。我已经看到了以后,杨家人丁兴旺的时候了。” 杨七傲气的道“这都是我的功劳。” 曹琳翻了个白眼,说道“五嫂生孩子,有你什么功劳。” 杨七高深莫测的说了一句,“你不懂……” 事实上,曹琳确实不懂。 按照原本的命运,马赛英终生无子,最终守活寡,郁郁而终。 如今,有杨七在,他成功的帮助杨五和马赛英生下了娃娃。 杨府内所有人的命运,在被他一点儿一点儿的改变。 “命运,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杨七感叹了一句,然后嫌弃的看着曹琳,“人家怀的比你晚,生的都比你早。你怎么还不生?你会不会怀了个哪吒?” 曹琳脸色一黑,瞪了杨七一眼。 “哎呦~” 突然,曹琳肚子一疼,捂着肚子喊叫了起来。 杨七慌忙的坐起身,扶着曹琳,瞪着眼睛,愕然道“你不会也要生了吧?” 曹琳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杨七赶忙扶着曹琳在软榻上躺下,然后大呼小叫的冲出了房门。 “快去叫稳婆!” 伺候在房门外的丫鬟们,迅速的去楼下,请了稳婆到提前准备好的产房。 原本平静的杨府,在杨七的呼喊下,再次的陷入到了沸腾中。 曹琳被抬进了产房以后,杨七焦急的在房门外转圈圈。 初醒在杨七身后安慰了杨七几次,杨七就像是没听见一样。 原本已经睡下了的老杨,在得知了消息以后,也匆匆赶了过来。 他在见到急躁躁的杨七以后,就不由的讥讽道“男子汉大丈夫的,妇人生一个孩子,你就不能稳重一些。亏你还是一个封疆大吏……” 杨七焦急的搓着手,瞪眼道“这可是我第一个孩子,我能不急?” 杨七的话,一语双关。 即说的是前世,也说的是今生。 老杨不会懂的。 第0539章 难产 曹琳的生产十分顺利,进了产房以后,半个时辰以后,婴儿的啼哭声就传了出来。 响亮的啼哭声,响彻在杨七所在的小院,一瞬间,杨七感觉到自己的心都化了。 杨七跌跌撞撞的跑到了产房前,却被伺候在门外的老婆子给拦下了。 “七少爷,产房乃是污秽之地,您身份高贵,不能进去。” 杨七想强闯,老杨咳嗽了一声,用眼神制止了他。 稳婆乐呵呵的从房内出来,手里托着一个刚清洗过的小家伙。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尊夫人生了一个带把的。” 杨七使劲的搓了搓手,颤巍巍的从稳婆手里接过了小家伙,小家伙一到杨七怀里,立马啼哭的起来。 吓的杨七手忙脚乱的。 在稳婆的帮助下,杨七抱稳了孩子,然后掀开襁褓,露出了里面的小雀雀。 揪着那小雀雀,杨七笑的更开心了。 “赏!” 一个赏字落下去。 稳婆笑的也更开心了。 连带着院子里伺候的仆人和丫鬟们都跟着开心。 今个儿虽然辛苦,可是得到的赏赐却不少。 杨七一连赏赐了三轮,仆人和丫鬟们拿到手里的钱已经超过了五十两了。 那些个接生的稳婆,拿到的赏赐和红包,加起来都超过一百两了。 整个杨七都跟着喜气洋洋的。 杨七哄了一会儿孩子,就把孩子交给了提前请好的老婆子,自己进入到了房里,去看已经收拾好了的曹琳。 曹琳躺在床上,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见到杨七的时候,她想爬起来。 杨七快步走到她的床前,安慰道“好好躺着,别乱动。这一趟,苦了你了。” 曹琳脸色有些发白,听到杨七的话,心头一甜,微微摇头道“妾身一点儿也不觉得苦,能给你生一个儿子,是妾身的福分。” 杨七摸索着曹琳的额头,笑嘻嘻道“傻丫头……” 曹琳轻轻的依偎在了杨七怀里。 …… 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 杨府终于归于平静了,除了那些个穿行在杨府院子里的仆人和丫鬟们外,大部分人都睡下了。 杨七躺在自己房里的床上,曹琳躺在另一侧,孩子摆在中间。 夫妻二人都没有睡意。 曹琳瞅着自己的儿子,皱眉埋怨道“郎君,他怎么长的这么难看……他真是妾身生的……会不会被人给掉包了?” 杨七哭笑不得的说道“你想多了,敢在这西北之地,掉包我杨延嗣的儿子,那也得先问问我麾下的十三万将士。 这小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就皱巴巴的。等到过了百天以后,慢慢的就会变好看。” 曹琳忧心忡忡的说道“郎君,你说这孩子,万一以后长的特别难看怎么办?” 杨七无奈道“怎么会?我杨延嗣在汴京城里,也算是一位翩翩佳公子,你曹琳在汴京城里,也是一位绝代佳人。我们两个生下的孩子,只会更好看。” “你没骗妾身?” “这种事上,我又必要骗你?狄家那个小家伙,你不是也看到了吗?皱巴巴的。你瞧瞧他爹,膀大腰圆的,模样周正,他娘也算是清秀……” “你怎么不说了?” “我在考虑,以后得让九妹离他远点。” “啊?为什么?” “……” 杨七不愿意回答曹琳这个问题,同时也暗自庆幸,自己生了个儿子。 因为直到这一刻,他才想起了一件事儿。 根据史料记在,狄青素有‘人样子’之称,也就是俗话说的超级大帅哥。 他要是真生一个女儿,跟狄青朝夕相处的,还不被狄青把魂给勾走? 到时候自己岂不是引狼入室了? 以后得让九妹距离那个狄小子远点儿。 万一以后那个小子一跃变成了自己的妹夫。 那乐子可就大了。 想到这里,杨七狠狠的在曹琳额头上亲了一下,赞叹了一句,“琳儿,你的肚皮真争气。” 曹琳愣了愣,旋即傲气道“那是当然……” 夫妻二人逗弄着躺在床榻中间的小家伙,渐渐的睡了过去。 …… “咚咚咚……” 厚重而急促的敲门声把杨七惊醒。 杨七猛然起身,惊醒了躺在床榻中间的儿子,儿子哇哇啼哭。 杨七恼怒的冲着房外喊道“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七少爷,七少爷,大夫人难产……” 杨七愣了愣,愕然道“大嫂也生了?” 曹琳也被惊醒了,她一边安慰着啼哭的儿子,一边对杨七道“郎君,你快去看看。” 杨七慌忙的穿上了衣服,匆匆出了房门。 房门外,站着杨府的管家。 杨七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管家苦着脸,焦急的道“七夫人生完了以后,没过多久,大夫人也要生了。四夫人在那边看着呢,没让小的们打扰您。 可是如今进去都一个半时辰了,还是没有动静。” “胡闹!” 杨七急匆匆的往大嫂花解语的住处赶去。 杨七赶到花解语住处的时候,老杨已经到了。 两个稳婆满手是血的在跟老杨解释什么。 看老杨焦急的神情,似乎有点儿拿不定主意。 杨七凑上前,赶忙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老杨沉声道“保大还是保小?” 杨府今日添丁三口,眼看要添丁四口了,却闹出了这么个事儿。 喜事就要变成丧事? “两位贵人,您们快点决定啊!产妇等不及了……” 老杨沉痛的闭上了眼睛,低声道“保小吧……” 杨七瞪眼道“保什么小,要保就两个都保。” 老杨低吼道“杨延嗣,现在不是你耍脾气的时候。” 杨七沉声道“我得进去看看。” 杨七不顾众人的反对,冲进了产房。 大嫂花解语的情况很不乐观,婴儿的脖子被脐带缠住了,根本不可能顺利的生产。 “侯爷啊,你可不要乱来啊。” 稳婆在仔哩哇啦的乱叫。 “都给老子闭嘴,今日不论那个有好歹,老子吃了你们。都给我滚一边去。” 杨七冲着产房外喊了一句,“给我准备小刀、热水、烈酒,再去叫铜糖和法海老道过来。” 老杨脸色铁青的低吼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听产婆的?” 稳婆听到了老杨的话,似乎得到了助力,一个个又开始乱叫。 还频频的埋怨杨七胡闹。 杨七根本没听这些人的叫嚣,他凑到了花解语的床边,低声对气息已经很微弱的花解语道“大嫂,你信不信我?” 花解语半眯着眼睛,喘着气,头上的汗珠滚落,她一把抓住了杨七的手。 “七弟,保住孩子。保住孩子……” 花解语入杨家的门,十几年了。 一直没有为杨家生下一个一男半女的。 如今好不容易生产,她只希望保住孩子。 至于她自己的性命,她已经不在意了。 杨七紧握着花解语的手,郑重的道“大嫂,你相信我。我保你母子平安。你能不能忍着疼?” 花解语坚强的点了点头。 杨七二话不说,给花解语嘴里咬了一个木棍,轻声道“咬住,千万别松开。” 等不到铜糖和法海老道了,杨七只能自己动手。 杨七虽然不懂手术,但是关于铜糖的解刨,他也曾经细细的观摩过,甚至还上过手。 因此,刨开花解语的肚子不是难事。 杨七一刀落下。 花解语疼的直打颤。 额头上的汗滴如雨水一样落下。 等到铜糖和法海老道骑马赶到的时候。 杨七已经刨出了孩子。 铜糖和法海老道盯着杨七从花解语肚子里取出的孩子,震惊的说不出话。 毫无疑问,如果能够让花解语和小孩儿一起生还。 那么一个新的医术就诞生了。 杨七抱着沾满了羊水的孩子,瞪了一眼还在发愣的铜糖和法海老道。 “快去缝合伤口。老法海,我知道你有补血的秘法。快帮她补血。” 法海老道重重的点了点头。 铜糖开始帮花解语缝合伤口,法海老道开始帮花解语缝合伤口。 杨七捧着手里的小孩儿,一脸阴沉。 手里的小孩儿是个男孩子,有体温,但是不哭不闹,紧闭着双眼,像是个死婴。 没保住吗? “侯爷,能不能给小妇人看看。” 一个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稳婆,突然开口。 杨七瞪着眼睛,看向稳婆,“你有办法?” 稳婆点了点头,道“小妇人试一试……” 在杨七伶俐的眼神中,稳婆接过了孩子,在孩子屁股上抽了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杨七心都跟着抽搐了一下。 他感觉这一巴掌像是抽到了自己身上。 “哇~” 小孩儿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清脆响亮的哭声,响彻在整个杨府内。 稳婆激动的把孩子碰到了杨七面前。 杨七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嘴角扯起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道“你很不错,你帮孩子清洗一下。” “小妇人明白了。” 把孩子交给了稳婆,杨七又去看花解语。 花解语已经晕厥了过去。 铜糖和法海老道在全力的施救。 铜糖切人的速度快,缝合伤口的速度也快。 法海老道补血的过程就没那么快了。 一直持续了两个时辰。 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 法海老道才如释重负的直起身,走到杨七面前,咧嘴笑道“命保住了。” 杨七心里的一口气终于松下了,他差点儿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 杨七转头看着身后还在瑟瑟发抖的其他稳婆,冷声道“今日看到的,别乱出去嚼舌根子。不然,我会让你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稳婆们一个劲的点头,生怕被杨七这个煞星惦记上。 没见过杨七发怒的人,永远不会知道,杨七发怒的时候有多恐怖。 那种感觉,任何人都不想体会第二次。 打发了稳婆们,留下了两个丫鬟帮花解语清洗,又留下了那个拍醒了小孩儿的稳婆照顾孩子。 杨七出了产房,就看到在产房外站着的老杨。 杨七走到老杨身边,躬身施礼道“爹,您不必担心了。母子平安了。” 老杨颤巍巍的点了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昨夜父子两人吵嘴的事情,谁也没提。 因为都是一片好心。 一天一夜之间,杨府添丁四口。 这确实是一件值得喜庆的事情。 关于花解语的遭遇,杨七下了封口令。 所以外人只知道杨府的喜讯,却不知道这些喜讯里面的曲折。 一大清早。 杨府铁蹄四处。 派出去了一波又一波报喜的人。 有去汴京城的,有去复兴关的,还有去折府的…… 杨七大手一挥,杨府内摆起了流水席。 流水席持续了两天。 杨大就从复兴关赶了回来。 杨大赶回来以后,拜见过老杨和佘赛花以后,就去看花解语了。 在花解语处,得知了生产的过程以后。 杨大就心怀感慨的去找杨七。 进入到杨七院子里以后,杨大就感觉到气氛不对。 曹琳似乎在跟杨七赌气,把杨七堵在了门外。 杨七气哼哼的在门口蹲着。 “七弟,你这是怎么了?” 曹琳在房内,听到了杨大的声音,隔着房门向杨大施礼,“大哥来了。” “哼!” 杨七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杨大哭笑不得的问道“你们夫妻二人这是怎么了?” 曹琳隔着房门,苦笑道“我家郎君,非要给孩子起一个妖怪的乳名。妾身气不过,就让他在门外清醒清醒。” “什么乳名?” “他非要叫孩子哪吒……” 杨大愣了愣,无奈道“这又是为何?” 曹琳感慨道“他就是嫌弃爹给孙儿们起名不好听。跟爹赌气呢……” 杨大细细的算了一下,道“爹那一辈,是一个继字,我们兄弟这一辈,是一个延字。咱们孩子这一辈,应该是一个宗字。保家卫国、忠勇英豪……爹应该是按照这个顺序起名的…… 三弟的儿子,是第三代的长子,爹为他取名杨宗保;二弟家那是个闺女,没资格排进来;五弟家的是第三代第二人,爹为他取名叫杨宗家;你家的比我家的先出生,应该是杨宗卫……” 杨七黑着脸,低吼道“爹不讲理,我儿子为什么要叫杨宗卫,我不干。” 第0540章 吓唬老丈人 然而,任凭杨七如何抵抗,在这件事上,他都没有决定权。 老杨虽然把杨府的大权交给了杨七,但是在宗族名册的记录上,老杨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权。 别说让杨七的儿子叫杨宗卫了,就算是让他儿子叫杨狗蛋,杨七也没脾气。 老杨只需要大笔一挥,在族谱上记录上杨宗卫三个字,杨七儿子的名字就这么定下了。 杨七脸黑了三天,老杨就开怀大笑了三天。 无事一身轻的老杨,突然发现,偶尔给儿子添一添堵,也是一种乐趣。 在老杨这种恶趣味的折磨下,杨七有种想分家过的冲动。 转眼,一个月时间过去了。 杨府再次摆起了流水席。 满月宴。 四个孩子的满月宴,规模异常的宏大,远比杨七当时封侯的时候要宏大不少。 流水席从杨府门口,一直摆到了街尾。 只要是个人,到杨府内说一句吉祥话,就能在门外的流水席上吃一个三天三夜。 即便是拖家带口的,也没人说。 大同府城内的酒楼和菜摊子都关门了。 酒楼的大厨已经被请到了杨家做菜。 菜摊子的菜也被送到了杨家。 大同府城内的寻常百姓,都不带开火的,拖家带口的去杨家吃大户。 杨五在满月宴开始的头一天,回到了杨府。 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三百多奇形怪状的人。 这些人普遍的异于常人。 杨五看他们的眼神,比看自家儿子还宝贝。 彭湃并没有跟着回来,他似乎还在继续搜寻合格的重甲骑兵人选。 而在同一天,曹彬带着曹夫人,也到了杨府。 曹彬很臭屁,排场摆的很大。 前前后后带了近五百的人。 抬着一百多大箱子。 一看就是权贵人家。 如今的曹家,也算得上是大宋第一贵,身份无限在拔高。 曹彬到了以后,直接被老杨迎进了府内。 亲家翁凑在一起,聊了半宿的话。 到了晚上的时候,曹彬借口看外孙,带着曹夫人到了杨七的小院。 一进杨七住的小楼,见到了躺在床上挺着小雀雀乱喷的小杨七以后,脸上乐开花了。 曹琳见到了爹娘,显得很激动,泪眼朦胧的。 孩子被交给了嬷嬷们去换尿布。 曹琳抱着曹彬和曹夫人,嚎啕大哭的一场。 待到嬷嬷们把换好尿布的小杨七抱进了房里以后,曹琳已经哭完了。 曹彬一脸大气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提前打好的金项圈给小杨七套在了脖子上。 在一旁看着的杨七,直瘪嘴。 “小子,你那一脸嫌弃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曹彬把小杨七交给了曹夫人,他凑到了杨七面前,黑着脸问。 杨七瘪了瘪嘴,不屑道“你这个当外公的,在大理大捞特捞了一把。如今连大理这个盛产金铜的宝贝地方都握在了手里。 就给我儿子一个金项圈,你也不觉得寒酸。” 曹彬脸一黑,低声训斥道“你懂什么,老夫这叫才不外露。哪像是你,在辽国弄了一点儿钱,就炫耀的满世界都知道了。 如今汴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老倌儿,惦记着你杨家那点小钱呢。” 杨七侧目,讥笑道“这就是你小气的理由?” “混账东西,我是你岳丈,我送什么你都得接着。哪有你挑的道理。” 曹彬一脸长辈的神色。 杨七翻了个白眼,小声道“是您老先小气的,您也就别怪小婿小气。明天我就给南国去一封信。让他们撤出在大理的军队。 我的军队开拔在外,也是要花钱的。总不能免费给您做事吧。” 曹彬愣了愣,急忙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有什么下场?你把军队撤出了大理,老夫之前在大理做的一切可都白费了。” 杨七随意的摊开手,道“我是无所谓,大不了到时候再让南国的军队再打一次大理。” 曹彬恶狠狠的道“臭小子,你这是想给老夫挖坟是吧?” 杨七不咸不淡的道“不是我想给你挖坟,而是我想帮你分担一下压力。大理的铜矿,可比你想象中的还要丰富。你一家吞下了,容易撑死。” 曹彬脸色阴晴不定的说道“你对大理的铜矿很了解?” 杨七悠悠道“弄出的铜和金,加起来能折合十万万两白银。现在你懂我的意思了吧?” “嘶~” 曹彬倒吸了一口冷气,震惊道“这么多?” 曹彬眼珠子滴溜溜在眼眶里打转。 十万万两白银。 那可是真的富可敌国。 而且还是大宋这种超级大国。 “有这么多钱,老夫为何不能一个人独吞……” 曹彬声音有些颤抖的低声问道。 杨七瞥了曹彬一眼,摇头感叹道“岳丈大人,钱财动人心,您可千万别被钱财迷了眼睛。钱财虽好,可您要能拿到手,才是你自己的。 大理铜矿和金矿丰富,一旦你们开采以后,传扬了出去。 你觉得已经穷疯了的赵光义会不会动心? 不仅赵光义会动心,朝堂上所有人都会东西。 到时候,你曹家在大理的秘密可就藏不住了。 你觉得,赵光义要是知道了你们曹家暗中掌控了大理,他会怎么做?” 曹彬瞳孔一缩,咬着眼低吼道“你威胁老夫?你自己尾巴也不干净。我曹家要是有什么好歹,你杨家也不会好过。” 杨七笑吟吟的摇头,道“不不不,我们杨家和你们曹家不一样。南国虽然比大理大,但是却没有大理富足。而且朝廷想要剿灭南国,非三十万兵力不可。 所以,朝廷去剿灭南国,有些划不来。而且,我在西北如今也有基业,无论朝廷想要去打南国,还是过来打大同府。都会遭受到两面夹击。 而大理不同,朝廷打大理,完全有利可图。而且,你们曹家只有大理一处基业。” 曹彬作为枢密使,自然知道大宋的兵力,也能通过杨七的话,分析出其中的利害关系。 只听,曹彬咬着牙,沉声道“倘若朝廷真的发现了我曹家的事情,派兵攻打大理,你会不帮老夫?” 杨七笑眯眯道“自从您老从大理回来以后,就显得有些膨胀了。我们两家的关系,也是你一步步从亲情的角度,推到了利益上。 你觉得,没有好处,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 曹彬气的浑身打颤。 “怎么了?” 曹琳和曹夫人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开口问道。 杨七笑眯眯的道“没什么……” 曹彬瞪着眼睛,颤抖的低吼道“你想和老夫共分大理的铜矿,根本不可能。那是我们曹家的东西。” 钱财这种东西,特别是大批的钱财,吃进去了,就很难再吐出来。 大理,如今在曹彬眼里,就是曹家的自留地。 曹彬是绝不可能任由自家自留地里的东西,被别人拿走。 杨七似乎早就料到了曹彬会如此回答,他依旧笑吟吟的道“那么,我换一个条件。只要你答应我这个条件,我可以帮你三次。” 曹彬收起了愤怒的面孔,眯着眼盯着杨七,低声道“什么条件?” 杨七耸了耸肩膀,说道“我准备研制一个东西,这个东西研制成功以后,对你我都有利。会耗费一些铜矿,但是一旦研制成功,受用无穷。最重要的是,即便研制废了,废料也能用来铸造铜钱。” 曹彬狐疑的盯着杨七,“你没有欺骗老夫?” 杨七保证道“大理是你的地盘,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中,我怎么可能骗你?” 曹彬仔细盘算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杨七的要求。 曹彬觉得,杨七不敢骗他。 当然了,杨七的话肯定有水分,但是相比于和杨七共分大理的铜矿,这个更划算。 临了了,曹彬黑着脸准备离开的时候,杨七又说道“回头我会派人先去大理开设一个南国钱行的分号。他们就是先遣部队。” “知道了。” 丢下了这句话,曹彬黑着脸离开了。 杨七却像是偷到了鸡的湖里,在嘿嘿发笑。 在杨七眼里,大理的铜矿虽然丰富,但是却远远的没有南国钱行值钱。 只要南国钱行能在这片大地上遍地开花,转到的钱财根本不是矿产能比的。 杨七今日之所以跟曹彬说这么多,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这个有点膨胀的老岳父。 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借助大理丰富的矿产,帮自己研制东西。 除此之外,就是悄无声息的把南国钱行开到大理去。 次日。 杨府的满月宴正式召开。 从各地赶来的客人们,相应到了杨府。 凡是在大同府和复兴府任职的官员,基本上都送上了礼品。 即便是连寇准那个家伙,也送上了一副自己题的字画。 沈伦扣扣嗖嗖的拿出了三块玉佩,送给了三个男娃娃。 曹彬的一百多箱子的礼品看起来,非常的大气。 虽然价值并不高。 让杨七又欣赏,又无奈的还是种放送的礼物。 老种放大袖飘飘而来,帮孩子们烧了几张黄表,叨叨了几句经文,就算是帮孩子们祈福了。 偏偏,杨府的其他人还都喜欢他这种调调。 临走的时候,不仅拿走了杨府的十坛子好酒,而且还搬走了杨府里的一张躺椅。 在杨七看来,这简直是无耻。 然而,人家却活的高高在上,活的很滋润。 瞧着佘赛花、曹琳、花解语、马赛英那种种放喜欢啥就让搬啥的架势,杨七一点儿脾气也没有。 杨七觉得,当初出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选错了职业。 当初应该选择当一个神棍。 也许会活的相当滋润。 宴会持续到了中午的时候,殇倾子也出现在了杨府。 他从山上回来了。 进杨府的时候,风尘仆仆的,应该是一路疾驰到了这里的。 殇倾子见到杨七的时候,说了一句话,拉着杨七就走。 “老祖宗要见你。” 老祖宗? 杨七没反应过来,就被殇倾子拽出了杨府。 在杨府外七拐八拐的,拐了好几道弯儿。 到了一辆马车前。 殇倾子带着杨七到了马车前,就躬身站着。 杨七一脸茫然。 “马车里有人?谁啊?那个老祖宗?” 杨七一肚子的问号。 然而,殇倾子就像是哑巴一样,一句话也没说。 “咚咚咚~” 马车内传出了三声闷响。 殇倾子拉着杨七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到了杨府门前,杨七一脸茫然的问殇倾子,“到底什么情况?” 殇倾子小声道“有人去信给老祖宗,说你面相怪异,长了一张阴阳脸。所以老祖宗特地来看看。” “我?阴阳脸?” 杨七一脸愕然。 在杨七的印象里,所谓的阴阳脸,那就是一半黑,一半儿白的那种。 可是杨七从没有在自己脸上发现这种情况。 他完全不明白殇倾子的话。 不过他大致上能够猜到,去信给殇倾子背后老祖宗的人,不外乎是法海老道或者种放二人中的一个。 而且,很有可能是种放。 杨七对自己的问题,心里有数。 而且,以他现在的力量和势力,也不在乎别人用什么鬼神之说的影响他。 所以,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殇倾子口中的老祖宗身上。 “殇倾子,你口中的那位老祖宗,不会是纯阳祖师吕洞宾吧?” 杨七摸索着下巴,震惊的道“他还活着?” 殇倾子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是。纯阳祖师已经得道成仙了。这位老祖宗的身份,我不能告诉你。” 杨七愣了愣,遗憾的道“不是纯阳祖师,那我可就没什么兴趣了。如果真是纯阳祖师的话,那可就了不得了。” 殇倾子带着杨七莫名其妙的跑了一趟。 杨七完全没有在意。 这就像是一个小插曲,在杨七的脑子里被一笔带过。 杨七再次回到了府里的时候,就看到了府里的人变的很庄重。 佘赛花颤颤巍巍的在老杨的搀扶下,准备出府。 在佘赛花身后,杨大、杨五、杨家的几个儿媳妇,都规规矩矩的跟着。 杨七找到了曹琳,帮她抱起了她怀疑的小杨七,小声的问道“娘那么激动,是不是折家的人到了?” 曹琳轻轻的点了点头,证实了杨七的话。 第0541章 母女会面(为大萌趙廸加更!) 折家的人进了大同府城城门的时候,早已守在城门口的杨府家仆快速的回到府里通报。 佘赛花在得知了娘家人到了以后,激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折家的人从城门口到杨府,足足得花两刻钟。 而佘赛花却带着府里的人在府门口早早的等候。 出府的时候,佘赛花显得很激动。 到了府门口以后,佘赛花显得有些紧张。 她频频的问身边的老杨,“重贵,你看看我的衣服传的合适不适合?” “合适……” “你看我头发有没有乱?” “不乱……” “我刚才哭的,眼睛是不是肿了?” “没有……” “……” 佘赛花表现的越紧张,老杨心里觉得越愧疚。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老杨,佘赛花也不会忍痛和折家割开的。 甚至为了老杨,连姓氏都改了。 而老杨,当时如果愿意表达出一些善意的话,或许事情就不会到今日这个地步。 杨七瞧着一边安慰佘赛花,一边神色负责的老杨,背地里偷笑。 老杨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杨家在府里的人,在府门口,等了三刻钟,才等到了折家的人。 这个时间远远超过了预期。 当折御勋和折御卿,带着折惟信和折惟昌出现在通往杨府的街道上的时候。 佘赛花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而见到佘赛花的时候,折御勋和折御卿眼睛里也红彤彤的。 “大姐……” 折御卿艰难的张嘴,喊了一声。 佘赛花一下子哭出了声音。 老杨在一旁扶着佘赛花,神色复杂的看着折御勋和折御卿两兄弟。 折御勋表现的远比折御卿淡定。 虽然他眼睛红红的,可是他一句话也没说。 他跳下了马背,从马背上取下了一条戒尺。 戒尺是用金铁打造的,光滑透亮,显得有些年头了。 伴随着折御勋把戒尺高高的举过了头顶,一顶轿子也缓缓的出现在了人前。 杨七当即瞳孔一缩,冲着府里大声咆哮,“叫府里的人都给我出来。” 佘赛花看到轿子的那一刻,浑身颤抖,早已泣不成声了。 “噗通~” 佘赛花跪倒在了地上,老杨叹了一口气也跪在了地上。 杨府的众人,不论大小,全都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 轿帘被掀开,露出了一张饱含热泪的苍老的脸颊。 “娘!” 佘赛花痛哭的嘶吼了一声,匍匐着冲向了轿子。 折老太太从折御勋手里接过了戒尺,带着哭腔,板着脸,低吼道“你这个不孝女,当初不辞而别,丢下老母离去,你知不知错?” “女儿知错了……” “你这个不孝女,二十多年了,未曾回家一次,未曾侍奉在老母身前,你可知错?” “呜呜呜……女儿知道错了……” “你这个不孝女……二十多年了……你不回家看一看……你知不知道老母心里的煎熬?” “你这个不孝女,你狠得下心不看老母。可是家中的老母却不忍心不见你……” “你……你是老身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不来看老身,老身来看你……” “老身……” 折老太太手里的戒尺挥舞了好久,却迟迟没有落下。 母女二人抱在一起放声痛哭。 杨府门前的所有人都被感动了,一个个热泪盈眶的。 这一哭,就是半个时辰。 这一跪也是半个时辰。 没有人去打扰这久别重逢的母女。 直到最后,杨七看不下去了,他觉得这个马上要认的新外婆再哭下去随时会晕倒了。 杨七大声的嚎叫了一声,“府里的人,把大道让开,恭迎老祖宗入府。” 这一嗓子叫的,把大家都给弄愣了。 老杨恶狠狠的瞪了杨七一眼,责怪杨七破坏气氛。 折老太太倒是被杨七这一句给逗笑了,她一边擦拭眼泪,一边指着杨七道“这皮猴子,跟你当年一样皮。就是比你有孝心。” 折老太太这么一笑,悲伤的气氛就冲淡了一些。 佘赛花赶忙搀扶着折老太太入府。 老杨则对上了折御勋和折御卿两兄弟,一时间还有点尴尬。 “哼!” 折御勋冷哼了一声,道“你儿子比你强。” 折御卿也想冷哼一声,不过看到老杨脸黑了,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折御卿和折御勋不同,回想当年的往事,被姐夫支配的恐惧,历历在目。 折御勋的功夫、实力、胆色,一点儿也不输给老杨,所以根本不虚老杨。 折御卿却很虚。 杨七嬉皮笑脸的凑上前,怀里抱着自家儿子,道“大舅好,二舅好,瞧瞧看,看看我儿子漂亮不?” 杨七逗弄着小杨七,道“来,叫大舅爷,二舅爷。” 小杨七才一个月大,那里会叫人? 曹琳已经羞愧的把脑袋埋进胸口了。 折御勋脸色一黑,对着儿子招了招手。 折惟信走到了他老子面前。 折御勋摘下了跨在儿子腰间的一口金光闪闪的宝刀,丢给了杨七。 “挡在门前要礼的,你是老夫碰见的第一个。” 折惟信一脸无奈的看向杨七。 他腰间挂的这一口宝刀,可是从党项抢来的可汗刀。 金贵着呢。 折御卿看向了折惟信,折惟信一脸无奈的道“二叔,我身上就剩下子孙牌了。” 折御卿看向了折惟昌,折惟昌很狗腿的凑上前,递给了他二叔一张一万两的南国钱行银票。 折御卿大气的塞给杨七,“拿去给娃娃买糖吃。” 杨七眉开眼笑的抱着儿子给两位舅爷施礼。 折御勋嫌弃的瞪了杨七一眼,直接进府了。 杨大和杨五没那么丢人。 直接让开道让人进去了。 折家的人入府以后,曹琳就从丈夫手里抢过了孩子,怒气冲冲的道“咱家又不缺钱,您这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要钱,太丢脸了。” 杨七翻了个白眼,道“孩子他外公太小气,就给了孩子一个破烂圈圈。我只能从我外公家里,给孩子多讨点好处咯。” 刚凑到府门口的曹彬,听到了这话,黑着脸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曹琳气的不行,银牙咬的咯嘣响,“下次您再这么给我丢人,我就跟你合离。” 杨七吧唧着嘴,说道“那我就考虑把初醒扶正。” 曹琳气极反笑,道“你敢。” 夫妻二人吵吵闹闹的进入到了府里。 事实上,杨七确实不缺钱,也确实没必要在府门口就要东西。 因为即便他不要,人家也会给的。 杨七这么做,完全是做给有心人看的。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折杨两家的关系已经和好如初了。 别人不论是想对付杨家或者是对付折家,都得考虑考虑,能不能一次得罪两家。 如今,折御勋借鉴了杨七在三州之地搞两府的手段,也在他掌控的府州、麟州和银州五县,搞起了府制。 以府州和银州五县为根基的,被称之为永宁府。 以麟州为根基的,被称之为北晋府。 同时,折家麾下的兵马,扩充到了十二万。 其中有六万就是骑兵。 而折杨两家的兵力,加起来已经突破了二十五万。 二十五万兵力,在这西北之地,也算是一霸了。 此事的折杨两家,已经不是谁都能得罪的起了。 至少,党项已经被排除在外了。 而如今的大宋,要打折杨两家的话,那也得掂量掂量。 折杨两家真要有心南下,在没有打到汴京城的时候,大宋朝廷也只能干看着。 因为在折杨两家身后的大宋的地盘,基本上都无险可依靠。 一旦南下,那就是长驱直入。 而且,大宋还得时刻提防着辽人南侵。 折杨两家合作,已经在西北立于不败之地了。 至少在宋辽之间的战斗没出结果之前,谁也不敢动他们。 杨七进府以后。 佘赛花已经扶着折老太太坐在了首位上,并且挨个儿给折老太太介绍儿子和女儿,以及孙子。 折老太太也早有准备。 大大小小的,一人一个子孙牌。 没有多,也没有少。 杨七到现在才知道,折老太太当时送给他的玉牌,叫做子孙牌。 按道理说,这种东西,应该是由老杨配发给子孙的。 只是老杨家不讲究这个,所以老杨也就不在乎。 发完了子孙牌,一家人乐呵呵的坐在一起聊天。 佘赛花和折老太太母女,似乎都一肚子的话说不完。 老杨插不上话,就在那儿当神仙。 折御勋和折御卿两兄弟,似乎也不喜欢跟老杨说话。 杨大和杨五,在佘赛花的吩咐下,在陪着折家第三代的折惟信两兄弟叙话。 “杨延嗣,你带老夫到杨府转转。” 折御勋找到了杨七,似乎有话跟杨七谈。 杨七痛快的答应了,然后带着折御勋到了花厅。 老杨瞧着儿子去谈大事情了,自己却只能当神仙,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花厅内。 折御勋和杨七坐定以后,折御勋开门见山的问道“小子,你对如今西北的局势怎么看?” 杨七也是聪明人,听到了折御勋这话以后,挑眉道“大舅您是怎么想的?” 折御勋抿了一口石桌上的酒,不动声色的道“李继迁和野乞干泊最近摩擦不断。我瞧着,李继迁想吞了野乞部落,以此来弥补和壮大他的部族。然后再领兵南下,找我们算账。” 杨七吧唧着嘴,沉吟道“大舅的意思是准备火中取栗,还是渔翁得利?” 折御勋迟疑了一下,道“老夫想趁着对方两败俱伤的时候,上去咬一口,不说别的,银夏二州,得吃到嘴里。” 杨七脑子里不断的盘算着得失,半晌过后,他点头道“我赞同大舅的说法。咱们麾下有新建的兵马,适当的时候也得练练手。 不过,我觉得在这件事儿上,咱们不能急。适当的时候,还可以拖一拖。” “哦?” 折御勋一副愿闻其详的神色。 杨七郑重道“大舅,我是这么想的,首先,咱们手下的新军,都是一群新兵蛋子。贸然派上战场,不仅讨不到好,说不准还得吃亏。 咱们不如趁着他们双方矛盾的时候,先帮他们增强力量,然后再通过他们的钱财,帮我们手下的兵马换装。 我记得你们折家有些兵甲很犀利,而我手下却有能打造良弓的工匠。 你我两家,取长补短,互相帮助。先把咱们自己的装备和战斗力搞上去。 而咱们淘汰下来的装备,再卖给党项。 让他们在内耗的同时,还给咱们送钱。 等到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咱们也就兵强马壮了。 到时候,咱们一拥而上,一口就能吃掉他们。” 折御勋挑了挑眉毛,愕然道“你这个想法……还真是够无耻的。老夫从未有你这种想法。” 杨七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道“变废为宝嘛!咱们也不富裕。” 折御勋点了点头,道“你这个想法,老夫赞成。只是我怕一直等下去,到时候你我和党项拼的水深火热的时候,朝廷从背后捅咱们刀子。” 杨七沉吟道“您放心吧,不会等太久。我们如今打下了这些地方,也需要时间去消化。同时,我们也要为以后打下党项,消化党项做准备。 据我估计,我们打下党项的时候,才是最困难的时候。到时候我们要分兵出去驻守党项的。 不打党项,反而对我们有利。 所以说,这件事不能急。 我们必须等一个机会。” 折御勋点点头,道“老夫听你的,老夫就安安稳稳的发展刚到手的麟州和银州五县。回头老夫会吩咐府上的匠人,将我们折家的好兵甲,打造给你看的。” 杨七笑眯眯的道“我们军中用的东西,想必大舅已经知道了吧?” “咳咳咳~” 折御勋明显有些尴尬。 杨七也没觉得这种事儿能瞒住折家。 毕竟,当初他可是紧急从折家调集了一批匠人的。 “大舅啊!您可得补偿我。” 折御勋眯着眼问杨七,“你要什么?” 杨七笑道“大舅,我在复兴府建立了一座武院,准备培训一批用得着的军官人才。您看看您,要不要加入?” “额?!” 折御勋一脸愕然,“你小子好大的胃口。” 第0542章 大和尚 折御勋是一个枭雄,作为枭雄,目光自然比常人看的长远。 杨七建立武院的目的,在老杨眼里,那是在挖老杨家的根。可是在折御勋眼里,那是在为以后活的更滋润,培养力量。 杨七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恬着脸笑道“胃口不大,只求自保。” 折御勋不相信杨七这鬼话,任何一个筹建武院的人,说出这句话都不可信,那怕这个人是自己的外甥。 折御勋考虑了一下,觉得折家参与到这件事内有好处,他就痛快的答应了,“老夫可以答应你,老夫可以出人,甚至也可以出钱。但是培育出的人,必须有三分之一的人是折家的人。” “成交。” 双方很快的达成了新的合作意向。 对于折家要在武院里占有三分之一的份子,杨七并没有任何的不满。 折家的实力,不比杨家弱。 因此,杨家也不可能把西北的好处全部占完。 折御勋开口要了三分之一的分子,这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若是换一个人跟折御勋谈,那么折御勋肯定会张嘴要三分之二。 毕竟,折家在西北的威势,不是用嘴吹出来的。 舅甥二人达成了协议。 他们手下的人,自然会按照他们的意向去办事。 他们都不是什么小人物,很多事情已经不需要他们亲自去办了。 一场决定着以后西北局势走向的会谈,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在一座不起眼的花厅内结束了。 当杨七带着折御勋回到了正堂的时候,一场正式的、声势浩大的满月宴,正式的召开。 折老太太被请到了上首,一边陪坐着老杨和佘赛花,一边陪坐着折御勋两兄弟。 在折老太太幸福的笑容中,一群人坐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 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宴会才散开。 酒足饭饱的客人们,都被安排到了杨府内的客房休息。 佘赛花很小女儿姿态的要跟折老太太睡,老杨被无情的拒绝到了门外,只能去陪着折御勋兄弟两人睡客房。 欢乐的气氛持续了三天。 曹彬率先提出了辞行。 曹彬此次到大同府城,也算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走的时候很不高兴,在杨七去送行的时候,全程黑着脸。 曹彬走了之后。 折家的人也告辞了。 折家家大业大,如今控制的地盘又扩大了两倍,必须时时刻刻在永宁府盯着。 佘赛花依依不舍的送走了折老太太。 折老太太临走的时候,佘赛花郑重的对折老太太承诺,等过段时间,她就会带着府上的人去折家。 折府的人也不是全走了,性格跳脱的折惟昌被留了下来。 杨七果断的把折惟昌甩给了杨大。 他自己钻进自己的院子里,陪着曹琳和初醒一起过着没羞没臊的生活。 杨家繁华落幕。 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然而,在这平静的背后,折杨两家的合作,越来越紧密。 经过了杨七和折御勋的沟通,两个人把武院的地址,定在了距离麟州和丰城不远的交界处。 由杨家主导,折家辅之。 武院的名字,被定名为西北武院。 山长空缺,暂时由杨洪担任副山长,折御卿担任督学。 目前,两家已经从军中抽出了三百的基层将校进入到了武院中受训。 由于是初次尝试,因此所挑选的基层将校级别都不高。 除此之外,两家的兵器工坊,也进一步的进行了深层次的合作。 互相取长补短,共同研制更方便更有效的武器。 不仅如此,由于杨七麾下的兵马缺乏锻炼,杨七还特别从折家调动了一批老兵,帮忙训练麾下的将士。 因此,杨七麾下的新兵将士们,在接受了稻草人的基础训练以后,还要接受折家老兵的战术、武艺、军阵等方面的训练。 总而言之,在折杨两家的四府之地内,折杨两家的合作,就像是两台发动机,开始配合使用,效率空前的好。 四府之地,也在一天一天变强。 当然了,也有个例外。 这个例外就是殇倾子。 他对他手下的游骑军的训练方式,堪称粗暴。 三万游骑军,被他分成了一百股,一下子就从复兴关外撒了出去。 靠近复兴关的辽国西京大同,以及云内州,几乎都能看到游骑军的身影。 游骑军们继承了在丰州所用的游击战术,在辽国境内,化整为零的频频做乱。 三万游骑军,在殇倾子的驱赶下,开始往匪军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根据奏报,如今,殇倾子麾下的将士们的升迁,已经不是在用军功决定了,而是通过缴获决定。 简而言之,谁抢到的值钱的东西越多,谁功劳就越高。 游骑军也秉持着缴获的财物截留两成的缘故。 很多的游骑军,显得更加的富有了。 据说,现如今的丰城内,除了党项的牛羊马外,剩下的大部分都是游骑军的。 杨府内。 杨七书房。 有从丰城过来的信使,把陈耀的信件递给了杨七。 “侯爷,党项野乞部族的来兴师问罪了?” 杨七一边拆信,一边笑道“你们大人上一次坑了人家一把,还不让人家发发牢骚。” 杨七展开信件一瞧,顿时乐了,“野乞干泊不愧为一个人人物。被你们大人坑了,一句怨言也没有。他已经把薛正明那个蠢货给宰了。 这一次,人家给我来信,是约定好交易的价格。而且还是只要皮甲,不要棉甲。 过几日,野乞干泊会派遣他弟弟到丰城。 让你们家大人好生接待。” 杨七屈指敲打着桌面,沉吟道“他这个价格也开的不错,就按照他这个价格,给他供货。” “属下明白。” 丰城信使刚要退出书房,就被杨七叫住了。 “你回来。” 杨七问道“最近丰城里有没有李继迁的人出没?” 丰城信使愣了愣,咧嘴道“有,如今咱们丰城发展的可好的。不仅有党项李继迁部,还有许多党项部族,都到咱们丰城内做买卖,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的西域人。” 杨七挑了挑眉,笑道“让陈耀派人跟李继迁接触一下,问问他要不要兵甲。如果他也要的话,我们也能。” 丰城信使愕然道“侯爷,这么做不妥吧?更何况,咱们也没那么多的兵甲同时卖给人家两家啊。” 杨七摆了摆手道“你只管把本侯的话带给陈耀,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野乞干泊这么迫切的需要装备和武器,这说明了,党项的局势在持续恶化。 两大部族的大战,极有可能一触即发。 在这种情况下,杨七还不趁机大赚一笔,还等什么? 至于他手下的兵甲不够,杨七一点儿也不担心。 折家的仓库里,可是有近二十万的兵甲等着发霉呢。 打发了丰城的信使。 杨七就去了府里的正堂。 佘赛花最近越发的痴迷鬼神了。 自从杨七给杨家留下了两千万两银子花以后。 佘赛花就很阔绰的在大同府内,购买了两块地。 一块供奉了道门,一块供奉了佛门。 今日是佛门的大同寺落成的日子,寺里的主持方丈请佘赛花去观礼。 老杨对此不感冒,不愿意去。 杨大又回了复兴关,杨五又继续去挑人了。 所以只有杨七陪着佘赛花去大同寺观礼。 杨七陪着佘赛花,穿过了大同府的街道,到了城西的大同寺。 由于佘赛花舍得出钱,因此大同寺的庙宇建造的很宏伟。 今日寺庙落成,观礼的人很多。 但是杨七和佘赛花的身份不同,所以到了寺庙的时候。 主持方丈率领着寺庙里的僧众在大同寺门口等候。 当佘赛花一行出现在大同寺门口的时候。 为首的一位光头大和尚迎了上来。 “贫僧大觉,见过虎侯,见过杨夫人。” 在光头大和尚身后,一群僧众,齐呼,“阿弥陀佛。” 佘赛花刚忙扶起了大觉禅师,说道“大师乃是得道高僧,不必多礼。” 杨七瞅着大觉禅师身后一水的小沙弥,不咸不淡的道“大和尚,你这庙里的沙弥有点多啊。” 佘赛花瞪了杨七一眼。 杨七打了个哈哈,假装没看见。 一行人进入到了庙内的大雄宝殿,佘赛花去礼佛,杨七在外面打哈欠。 “南无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在杨七背后响起。 杨七转头一看,就看到了一个大和尚,披着袈裟,站在自己身后。 大和尚的样貌,瞧着比方丈还苍老一些。 “贫僧广德,见过杨施主。” 杨七眯起眼,盯着大和尚,说道“智慧广大……按这个排下来,你比大觉大和尚还高一辈。” 广德禅师躬身施礼,道“杨施主谬赞了,老衲和大觉师侄,虽然身在佛门,却身涉红尘,算不得大和尚。” 杨七愣了愣,他想起了一事。 他以前在阅读杂记的时候,似乎看过一段有关于对和尚称谓的记载。 这大和尚的称呼,只有那些得道高僧才有资格叫。 普通的和尚,一般就叫沙弥。 稍微牛一点的,叫和尚。 而大和尚,却不是谁都担待得起的。 必须是被公认的得道高僧,才有资格被称呼一声大和尚。 不过,杨七对这个称呼上的问题,不想计较下去,他更在乎的是广德禅师找自己的目的。 “和尚,你的六字洪名,叫的远没有其他的和尚字正腔圆。你是南方来的?这一次找上我,有什么目的?” 所谓的六字洪名,指的就是‘南无阿弥陀佛’六个字。 杨七不认为,一个广字辈的和尚,突然找到了自己,没有任何的目的性。 似广德这种老古董级别的和尚,即便是出现在汴京城内,也会被赵光义高高的供起。 这种老古董一般都躲在深山里当活佛,很少出来在世上行走。 而每一次出现,都代表着有大事儿。 广德禅师张开了掉光了牙齿的嘴,脸上的鸡皮皱成一团,笑呵呵道“还请杨施主到禅房一叙。” 杨七挑眉,摇头笑道“你我都是聪明人,说话也不用那么拐弯抹角的。更不必讲什么礼数。你们想做什么,只管说,能不能答应,我会横梁。” 广德禅师点点头,轻声道“听闻杨施主占据了交趾,不知道杨施主能不能打开方便之门,允许我佛入南国?” 杨七愣了愣,有些错愕道“朝廷都不知道的消息,你们倒是先一步知道了。你们的消息还真灵通,甚至都能挖出我。 只是据我所知,南国内,并不是没有佛教的存在。你们又何必跑到南国去传教?” 广德禅师摇头笑道“不一样,不一样……” 杨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广德禅师的这个不一样,代表了很多意思。 他这是在告诉杨七,同样是佛教,但是南国的佛教,和大宋的佛教并不相同。 地域的不同,造成的信仰的差距不同。 这个杨七能够理解。 杨七对于宗教方面,偶尔会有一些偏见。 但是他并不排斥宗教。 在这个没有心理咨询师的年代,宗教其实在很大程度上就代表着心理医生的角色。 只是有些人做的有些偏激而已。 杨七沉吟道“我可以准许你们进入南国传教,甚至允许你们在大同府和复兴府内传教。但是,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杨七绝不可能跟一个存在了上千年的恐怖教派谈什么信仰的问题。 太愚蠢。 唯有谈利益才是最实在的,也是最可取的。 一个存在了千年的教派,其底蕴和积累是深不可测的。 他们想要渗透南国的话,其实杨七阻止不了。 人家之所以跟杨七打招呼,就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而杨七要是不趁机敲一笔的话,他也不叫杨七。 广德禅师眯起眼,问杨七,“杨施主想要什么?” 杨七沉吟道“我要你们在我需要的时候,只要我一声令下,就能遵从我。” 广德禅师摇头,笑道“我佛慈悲,我等皆是我佛的子民,绝不会遵从于我佛以外的任何人或者神。” 杨七竖起一个巴掌,“那你们就答应,帮我做五件事。” “五件事?” 第0543章 老道士 “那五件事?” 广德禅师低声问。 杨七乐呵呵笑道“暂时还没想好,想好了再告诉你。” 也亏得广德禅师修炼了几十年的禅功,不然非得被气死不可。 杨七也不管广德禅师生不生气,他自顾自的说道“在我的地盘上传道可以,但是我希望你们遵守我的规矩。 一府之内,寺庙不能超过五座,田产不得超过千亩,僧众不得超过一百人。其余的我不会干涉,但是以上的三点,我会严格的派人去监管的。” 广德禅师脸色一黑,语气生硬的道“杨施主不觉得有些强人所难吗?尊母也崇信我佛。” 杨七背负双手,淡然道“在我的地盘上,我说的话就是铁律。谁说话也不好使。” 丢下了这句话,杨七已经离开了。 因为他看到佘赛花已经从大雄宝殿内走了出来。 佘赛花出了大雄宝殿内以后,直奔另一座宝殿内。 佘赛花似乎没有看到杨七一样。 杨七瞅着佘赛花进入到了那一座宝殿内以后,眉头缓缓皱起。 广德禅师不动声色的站在杨七身后,低声道“看来尊母有思子之心。” 杨七不咸不淡道“我知道。” 广德禅师惊奇道“杨施主对我佛门很了解。” 杨七叹了一口气,道“河梨帝母,护教二十诸天之一……又名爱子母……我娘这是想我四哥了……” 广德禅师笑眯眯道“佛门广大,可助杨施主一臂之力。” 杨七摆了摆手,淡然道“不必了。” 辞别了广德禅师,杨七迎上了从帝母殿出来的佘赛花。 “娘,你又想我四哥了?” 杨七低声问。 佘赛花眼睛红彤彤的说道“自从去年冬日一别,眼看就一年过去了,你四哥仍旧音讯全无。为娘这心里,总是不是滋味。 前几日为娘去看你四嫂,发现你四嫂躲在房内低声哭泣。 为娘的心里更难受了。” 杨七安慰佘赛花,道“娘您放心,我已经打听到了四哥的动向,过几日就去把四哥接回来。” “真的吗?” 还在伤心的佘赛花,在听到了杨七这话以后,惊喜的抓着杨七胳膊问道。 杨七郑重了点了点头。 此后,杨七陪着佘赛花在大同寺内参加完了佛会。 回到了府里以后,杨七就派人去搜集辽国的情报。 曹琳在得知了杨七在搜集辽国情报以后,赶忙赶到了杨七书房。 “郎君要攻打辽国?” 杨七正在书桌上重新归纳辽国的地图,听到曹琳发问,微微愣了愣,愕然道“谁说的?” 曹琳走到了书桌前,小声道“你派人去搜寻辽国的情报,难道不是要攻打辽国吗?” 杨七摇头,放下了笔墨,轻声道“四哥无影无踪已经一年多了。娘和四嫂每日里如同烈火在焚心。我可不愿意看她们继续煎熬下去。所以我准备去一趟辽国,把四哥寻回来。” 曹琳脸色一变,焦急道“你要自己去?那岂不是很危险。这种事情,交给手下人去做就好了。” 杨七摇了摇头,道“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我还是亲自跑一趟辽国,比较稳妥。” “你准备带领多少人马?” “一个人……” “不行。” 曹琳听到了杨七准备一个人奔赴辽国,当即就大声的拒绝。 杨七安抚暴躁的曹琳坐下,道“一个人,目标小,不容易暴露。人一多,目标太大,容易暴露。相比而言,还是一个人更安全。 再说了,以我现在的武艺,即便是一个人在辽国闯荡,也没有几个人能够抓住我。带的人多了,反而是累赘。” 曹琳苦着脸道“可是这也太危险了……” 杨七笑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去,平平安安的回。” 曹琳拽着杨七的衣袖,脸色铁青,道“我爹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如今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在你的身后,还有我们母子,还有初醒妹妹,还有南国和大同府、复兴府内千千万万的百姓。你就非冒险不可吗?” 杨七长叹了一口气,“那是我亲哥,我非去不可。再说了,其他人未必知道他在哪儿。” 杨七去意已决。 曹琳怎么阻拦都不成,最后有只能帮杨七打点行囊。 临行前,曹琳痴缠的利害,甚至还拽上害羞的初醒,一起大被同眠。 杨七愉快的享受了一次齐人之福。 然后在一家人期盼的眼神中,单人单马,借着月色,直奔雁门关。 大同府距离雁门关是最近的。 而雁门关,平日里也是可以通行的,因此杨七从这里出关比较容易。 杨七到达雁门关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雁门关的城门也开了。 禁军的将士们在城头上黑压压的站成了一排排。 城门口过境的商人们,一个个排着队的挨个接受盘查。 杨七为了掩人耳目,特意的乔装打扮了一下。 打扮过后的杨七,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江湖豪客。 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里面夹杂了些许的枯草,浑身穿着一件灰色的麻布衣裳,腰里挂着一柄横刀,头上带着一顶斗笠,胯下一匹老马尾巴都秃了。 杨七过关的时候,负责盘查他的禁军军卒,对他严防死守的。 把他当成了一个危险分子对待。 “这是什么?” 禁军军卒们在杨七行囊里翻出了不少曹琳为杨七准备的吃食,还有一些散碎的银两。 同时,还有一小包的精盐。 精盐,在这个时代,不论在什么地方,那都是稀有货。 即便是官方发卖的盐,那都是粗盐。 不是地方豪族或者世家大户,根本吃不起精盐。 这些禁军军卒们,倒不是想追究杨七的来历,他们主要是想找借口,吞掉杨七手里的这些精盐和银两。 过关刮一层,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不成文的规定。 即便是以前老杨镇守在雁门关的时候,也频频有这种事儿发生。 更何况现在驻守在雁门关的是号称大宋精锐的禁军大爷们。 众所周知的,禁军大爷们永远是最贪婪的,也是最难伺候的。 这种歪风邪气,杨七是看不惯的。 但是,杨七更不愿意暴露身份。 所以,他就只能任由人家搜刮干净他身上的精盐和银两。 等到他进入到了关城内的时候,浑身上下的金银被搜刮了个干干净净,若不是有人阻止的话,恐怕连杨七腰间的横刀和老马,都要被留下。 “小后生,第一次出关?” 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伯,笑呵呵的出现在杨七的面前。 瞧着他的装束,看着像是商户人家走商时候请的把爷。 杨七把被烦乱的衣服,往马背上一丢,装出憨厚的模样,道“确实是第一次,没想到边关的军卒这么凶。” “呵呵呵~” 老把爷乐呵呵笑道“那群狗东西,就喜欢挑你们这些单个的行人欺负。在他们眼里,其实你们已经是死人了。对于死人,他们不会客气的。” “为什么这么说?” 老把爷双手捅进了袖口,悠悠道“这关外,不像是咱们中原,乱着呢。关外马贼横行,黑店更多。一个人出关,老汉我就没见过活着回来的。 关外的许多黑店,最喜欢做的就是人肉包子。 特别像你这种单枪匹马的,被人一杀,煮了。有人想帮你报仇,都找不到地方。” 老把爷顿了顿又道“老汉瞧着你这小后生应该是个游侠儿,老汉商队里面还有个座儿,给你留着。跟着老汉走一起,你也不至于把命丢了。” 杨七闻言愣了愣,这才明白老把爷的目的。 他四处瞧了瞧,看见有许多单枪匹马的,似乎游侠儿的人物,被拉进了一个个又一个的商队。 他就明白了,老把爷说的话,至少有六成是真的。 至于剩下的四成,那就是老把爷看似在好心的帮杨七,其实也是想为商队拉一个免费的保镖而已。 杨七抱了抱拳,笑道“不必了,我一个人可以的。” 说完了这话,杨七牵着马就准备出关城。 老把爷愣了愣,瞅着杨七的背影,啐了一口,“不识好歹的小崽子,你就等着被人吃了吧。” 骂完了这一句,老把爷又重新去寻找目标了。 杨七牵着马,出关城的时候,就看到了有禁军将士在清道。 没过多久,就看到了如今已经升任为威武将军的李子枫,骑着马,带着一队人,从关外冲了进来。 在李子枫身边,还跟着一个劲装女子。 瞧两个人一边策马狂奔,一边有说有笑的,应该关系不错。 杨七惊鸿一瞥,总觉得这个劲装女子身形很熟悉,只是一时没想起来。 杨七也就没有再细想。 待到李子枫带领的人马离去以后,关城门口,又重新恢复了通行。 杨七牵着马出了关城,一路策马狂奔,向北而去。 杨七策马狂奔了一刻钟,到了一条窄道旁边,突然勒马止步。 杨七不勒马不行,因为在窄道上,躺着一个脏乎乎的老道士。 老道士似乎睡着了,肚皮一鼓一鼓的,像是一只躺着睡觉的大蛤蟆。 杨七正在踌躇要不要策马跨过去的时候,就听那个正在酣睡的老道士,突然说了一句梦话。 “别去……前面有埋伏……” 杨七一下子愣了,他策马到了老道士身前,低着头道“前面有埋伏?你怎么知道,莫非你跟他们是一伙儿的?” 老道士一句话也没说,翻了个身,继续酣睡。 杨七皱眉,策马绕过了老道士,一路继续向前奔去。 一口气奔出去了两地里。 突然,从两侧的草丛中,出现了六个贼人。 前后各两人,手持着绊马索,封住了杨七前行和后退的路。 “还真有埋伏……” 杨七眯起眼,抽出了腰间的横刀。 “小子,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再叫我们三声爷爷,我们就放你离开。” 为首的蒙面匪徒,大声的叫嚣着。 杨七端坐在马背上,冷哼道“放着好好的兵不当,在这里当强盗。简直是找死。” “嘶?” 六个贼人一愣,其中一人愕然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当兵的?” 为首的贼人,敲了一下那个家伙的头,喝骂了一句,“你个白痴……” 杨七扫视了六人一圈,沉声道“你们用的绊马索,打结的手法是禁军所用的手法。你们握刀的姿势,行进中的气息。都是大宋禁军独有的。 还有你们脚下的鞋子,也是兵靴……” “既然认出了兄弟们的身份,那就留不得你。” “杀!” 一瞬间,六个贼人扑向了杨七。 杨七挥刀砍出。 有两个人被一刀斩断,四个人被一刀封喉。 六个大宋禁军装扮的贼人,对付一般的游侠儿自然是手到擒来,可是在杨七面前,完全不够看。 杨七擦拭干净的横刀以后,继续策马向前。 在杨七杀死大宋禁军装扮的贼人的地方。 刚才卧倒在路边提醒杨七有埋伏的老道士突然出现。 他长吁短叹的道“干什么不好,非去找死。老道原本想救你们一命,可惜那个煞星不放过你们。” …… 杨七又行了三里地,碰到了一棵大树。 一个老道士,躺在大树上酣睡。 正是那个之前提醒杨七有埋伏的老道士。 杨七瞳孔一缩,盯着老道士,一言不发。 老道士吊在树上,似乎随时都要掉下来一样。 “别去……前面有埋伏……” 杨七盯着老道士,沉声道“你到底是谁?你提醒我前面有埋伏,不是怕我被人伏击。而是怕那些埋伏我的人,被我杀死吧?” 老道士悠悠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 杨七冷声道“上天有没有好生之德,上天说了算。我有没有好生之德,我说了算。” 老道士睁开眼,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盯着杨七,道“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仁慈之心?” 杨七正色道“遇仁者仁,遇恶者恶。” “天下百姓和一家之私比,孰轻孰重?” “两个都重要。” “如果必须舍弃一个呢?” “我一个都不会舍弃。” “你是读书人,应该明白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孽障!” “陈老鬼!” 第0544章 真假神仙 一道雪亮的银光从老道士袖跑里爆射而出,锋利的长剑一闪,就出现在了杨七喉头。 杨七猛然一跃,跳下了马背,在地上滚了一圈,避开了那锋利的长剑。 “唰~” 横刀出鞘,迎上了老道士手里的长剑。 双方你来我往,斗了三招。 老道士持剑而立,宛如蜻蜓,在枯草间跳跃。 杨七横刀挡在胸前,额头上的汗珠滚落,落在横刀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陈老鬼,你想杀我?” 简短的三招,杨七已经探清了老道士的势力。 老道士的剑术很飘逸,一招一式犹如蜻蜓点水,快而精准。 杨七也是费尽了心思,才躲开老道士的三剑。 三招之间,用了两个呼吸,杨七却觉得比在复兴关外在敌阵里冲杀还累。 老道士手持着长剑,眯着眼睛,盯着杨七,说道“有人告诉老道,你有鬼神之相。老道不信,特地到代州一瞧,没想到是真的。” 杨七警惕的防备着老道士继续出招,他低声道“种放告诉你的?” “不错。” 杨七沉声道“就算是我有鬼神之相,也没碍着你道门的事儿,你为何要杀我?” 老道士抚摸着胡须,轻声道“因为老道发现,你是一面两相。你的脸上,不仅有鬼神之相,还有活死人之相。” “那又如何?” “历代具有活死人之相的人,都是搅动天下风云的人。每一次这种人出现,就是天下风云并起的时候。如今天下初定,容不得你再次兴风作浪。” 杨七面色阴沉,道“什么活死人之相,谁又能确定,不是你这老鬼编出来唬人的。” 老道士冷哼一声,说道“嬴政、王莽、张角、杨广、黄巢,他们都是一面两相,都具有活死人之相。他们做了什么,不用老道我告诉你吧?” 杨七面色阴晴不定。 莫非所谓的活死人之相,指的就是穿越者的相貌? 老道士嘴里的这五个人名,其中有四个被后世人猜测为穿越者。 但是,即便如此,杨七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难道就因为别人几句话,杨七就要自杀谢罪不成? “陈老鬼,你别吓唬我。也别给我头上乱扣帽子。我看你就是拿了赵宋皇室的好处,想借机帮赵光义铲除我。” 老道士脸色一黑,骂道“你放屁,休得诬蔑老道。老道杀你,只是为了天下的百姓除害,绝不参杂任何其他的东西。 在代州的时候,老道见你尚有孝心,因此并没有对你产生杀心。可是离开了代州以后,老道尾随你至今,发现你全无慈悲心,所以才决定对你痛下杀手的。 一切的一切,跟赵宋皇室,都没有半点儿关系。” 杨七脸色也很黑,他瞪着老道士,道“陈老鬼,我就杀了几个劫道的强盗,他们都是该死之人。如果我不杀他们,很多人就会因为他们的存在而身死。 难道我替天行道也有错?莫非你觉得我该死,而那些个强盗不该死。” 老道士冷笑道“他们那些个贼人死不死,无关大局。老道也不在乎他们会被什么人杀死。老道在乎的是你有没有一颗慈悲之心。你和他们不同,他们只是称霸一条路的山匪。你却是霍乱天下的大贼。 他们作乱,死的只有几个人。可是你若是为祸天下,死的就不是几个人了,而是成千上百万的平民百姓。” “呸!” 杨七啐了一口唾沫,骂道“陈老鬼,你别在这里信口雌黄了。你说的都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讲的话也是冠冕堂皇的。我杨七横行至今,从没有错杀过一人,也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祸害。 从我历事起,不仅没祸害一个汉人百姓。反倒是救下了数以百万计的汉人的性命。 老子就算不是功德无量,活人无数的功德还是有的。 老子为百姓做了那么多好事,帮助了那么多百姓活下来。 你又为百姓做过什么?你们道门为百姓做过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说让老子死,老子就得死? 你想替天行道,就凭借一副面相,就要置我于死地? 如果你陈老鬼真的是替天行道,真的是为天下百姓着想。 那么最应该杀的那个人,是汴京城里,坐在龙椅上的赵光义。 自从他登上帝位以来,两次北伐辽国,两次加起来发兵近六十万,征调了近两百万民夫。 有一百多万人就葬身在了这西北,耗费的钱粮更是无数。 要说祸国殃民,他赵光义比我更合格。” 老道士目瞪口呆的盯着杨七,自从他独居华山以来,还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说话的,更没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骂他的。 在天下芸芸众生眼里,他就是一位老祖宗,处处受人尊敬。 即便是赵光义三次请他入汴京城,也是用八抬大轿把自己抬进汴京城的。 多久没有人敢骂他了? 老道士有些不记得了。 老道士脸色铁青,盯着杨七,低吼道“陛下北伐辽国,那是为了解救在燕云十六州受苦受难的百姓。” “我呸。” 杨七彻底的舍掉了脸皮,破口大骂道“还解救燕云十六州受苦受难的百姓?陈老鬼,你在跟我讲笑话?他是惦记燕云十六州的地盘,以及长城的屏障。他为燕云十六州的百姓做过什么? 什么都没做过。 只是在燕云十六州的百姓们受苦的时候,他拉着一群文臣们,高高的举起酒杯,一起唱几句满怀悲壮的悲歌而已。 老子跟他不同。 老子不仅从党项手里夺下了两州之地,还解救了胜州几十万百姓于苦难。 老子身后什么都没有,但是老子有一腔热血。 老子凭借的就是这一腔热血,还有这一双手,一点一滴的为百姓们,建立起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 解救了数万万的百姓于苦难,以后或许还能解救更多。 赵光义他身后,有一个庞大的帝国,他有无敌的猛将,他有睿智的文臣。 可是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除了勾心斗角外,什么都不想做。 老子比他们好一万倍,比他们高尚一万倍。 如果老子是祸乱天下的罪人,那么他们就是民族和历史的罪人。” 杨七踏前一步,逼近了老道士,嘶吼道“你说说,你们谁有资格拿走老子的命?” 老道士面色阴沉,一句话也不说。 杨七冷哼一声,准备离开。 老道士的剑却横在了杨七的面前。 “你不能走。” 杨七提着横刀,盯着老道士,冷笑道“终于要撕破脸皮了?不再拿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压我了?” 杨七见老道士不说话,又道“你们这些老家伙们,总喜欢用一些神神鬼鬼的话来欺负普通人。总是把别人给卖了,别人还在帮你们数钱。 陈老鬼,你见到我,说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无非就是在为杀我找一个借口罢了。 赵匡胤当初把华山送给你,这就说明,你陈老鬼华山一脉和赵宋皇室的关系不一般吧。 嘿嘿嘿……真正请你过来的人,恐怕也不是种放,而是赵光义对不对。 赵光义见他派来的沈伦压不住我。 所以你就向你许下重诺,让人下山,把我除之而后快。 我猜的没错吧? 你能告诉我,赵光义给你许下什么重诺吗?” 老道士脸色铁青,眼中寒光闪烁,长剑下意识的逼向了杨七的喉咙。 杨七横刀婉转,荡开了老道士手里的长剑。 老道士提着长剑,继续逼近杨七。 “嗖嗖嗖~” 长剑划过,在杨七身上划开了几道豁口。 “恼羞成怒了吗?就你这养气的功夫,不到家啊。” 杨七虽然吃亏了,但是嘴上却不饶人,频频开口损老道士。 老道士恼怒的瞪着杨七,手里的长剑加快了几分。 杨七疲于反击,却始终找不到破绽。 老道士的剑术登峰造极,刚柔并济,又似羚羊挂角,不可捉摸。 杨七有一种被吊打的感觉。 他空有一身通天的力气,却使不出来。 “够了~” 老道士把杨七逼的频频后退,眼看就要把杨七毙于剑下,却被一声懒洋洋的声音给拦住了。 老道士听到这一声的时候,立马收起了长剑,立在一旁。 只见,从原本老道士睡觉的那一棵树下的枯草堆里,出现一个懒懒散散,邋邋遢遢的人影。 也是一个道士。 不过这道士给人的感觉邋里邋遢的,浑身脏兮兮的,更像是一个乞丐。 在他的腰间还挂着一个酒葫芦。 走起路来颠三倒四的,似乎随时都能睡着。 邋遢道士冲着老道士摆了摆手。 老道士神色不甘的瞪了杨七一眼,然后飞奔而起,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无边的旷野上。 邋遢道士颠簸着走到了杨七面前,迷迷糊糊的道“你一口一个陈老鬼,一口一个陈老鬼的。贫道就那么让你讨厌的?” 杨七皱着眉头,低声道“你是陈抟?” 邋遢道士摘下了腰间的酒葫芦,闷了一口,浑身抖了一个哆嗦,捧着酒葫芦赞叹道“你杨家酒坊出的烈酒就是好……就是有点贵了……” 杨七上下打量了邋遢道士一眼,眉头皱的更深了。 邋遢道士瘪了瘪嘴,“怎么,觉得贫道不像是陈抟?” 杨七答非所问,“你是陈抟,那刚才那个是谁?” “华山剑侍。” 华山剑侍? 这个名号杨七还是第一次听说。 邋遢道士似乎知道杨七心中的疑惑,乐呵呵笑道“像我这种老家伙,活的时间够长,在很多人眼里,那都是宝贝。 道门千年底蕴,贫道好歹也是一个活神仙,身边有一两个护卫,那也是应该的。 倒是你,似乎知道贫道要找你,居然一个人都没带,就出关了。 见到了道人,就一口咬定是老道。” 杨七眯着眼,沉声道“为了弄清楚你的身份,我可是亲自去了一趟大同寺。许下了一个重诺,才从那些和尚嘴里探听到了一些消息。” “呸!” 陈抟老道毫无形象的啐了一口,骂道“一群吃饱了没事儿干的贼秃,总是盯着贫道的一举一动。总有一天,贫道要在他们的大雄宝殿内拉泡屎,臭死他们。” 杨七愕然,嘴角不停的抽搐。 很难想象,后世被人祭拜了上千年的神仙级的人物,居然是这么一个…… 杨七实在找不到一个词语形容,这个被人称之为神仙的邋遢道士。 似乎得道了的老神仙或者是活罗汉,都是这么一副洒脱的德行。 比如再过一百多年,出现的一个名叫李修缘的家伙。 世俗的一切,似乎都不足以约束这些高人了。 陈抟老道盯着杨七,疑惑道“你小子眼睛滴溜溜乱转,似乎在心里想贫道的坏话?是不是觉得活神仙,在你心里不应该是这副模样?” 杨七果断摇头,“没有。” 陈抟老道嫌弃的道“口是心非。小子,活神仙是啥样的,你见过几个?恐怕就见过贫道一个。而贫道我却一个都没见过。如今贫道头上顶着活神仙的名头,那么贫道怎么活,活神仙就是怎么样的。贫道,完全不需要去顾忌旁人的想法。” 杨七觉得陈抟老道这话说的实在,活人活到陈抟这份上,就算是放一个屁,也有很多人跟在他身后狂吸,还会一个劲的赞叹。 瞧!我吸了一口仙屁,一下子就觉得年轻的十岁。 不说陈抟老道这种名震天下的大人物,就算是杨七,现如今放一个屁,也会有人跟在他身后捧臭脚,说是香的。 陈抟老道的话说的实在,可是不代表杨七就愿意对他敞开心扉。 对于这种还没有摸清楚对方意图的高人,杨七时刻都保持着警惕的状态。 杨七之所以选择单枪匹马的出关,其根本原因,就是为了引出这位高人。 这种高人,杨七觉得,还是由他处理比较好。 要是把这种高人留在大同府里,他的家人未必是人家的对手。 “你们道门为什么要杀我?” 杨七沉声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陈抟老道愣了愣,嘿嘿笑道“你刚不是说了嘛。我们道门拿了赵光义的好处,所以要帮他对付你。” “额?!” 第0545章 金身已成的杨七 陈抟老道见杨七吃瘪,如同偷吃到了鸡一样笑的很得意。 杨七脸黑成了一团。 陈抟老道乐呵呵道“赵光义确实许给了我们好处,只是贫道觉得拿着烫手,所以就没接。” 杨七看向了刚才老道士离去的方向,茫然道“那他?” 陈抟老道捻起胡须,道“你哄骗了人家的宝贝侄子给你卖命,还不让人家奏你一顿出出气。那个小家伙可是人家辛辛苦苦培育的新一代的剑侍,结果被你拐走了。你说人家能不生气?” 杨七又问,“那他刚才说我没有慈悲心,又是怎么回事儿?” 陈抟老道点头,道“他确实说的是事实,也是在帮贫道传话。五十多万的辽地汉民,死在你守的复兴关下,你确实有些心狠了。” 杨七皱眉道“逼死他们的是耶律休哥,跟我无关。” “是吗?” 陈抟老道挑眉道“你杨延嗣的所作所为,贫道也有所耳闻。你杨延嗣的本事有多大,贫道也略知一二。贫道不相信,以你的本事,救不了当初在复兴关前的辽地汉民?” 杨七沉吟了片刻,迟疑道“赌一把的话,能救下十万人……” 杨七猛然抬起头,盯着陈抟老道,沉声道“但是我当初不敢赌。一旦赌输了,死的可就不止是那些辽地汉民了。” 陈抟老道缓缓点头,道“你们为将的事儿,贫道不懂。不过在你有能力救下他们的情况下,还死了这么多百姓。这一笔血债,你是要还的。” 杨七皱眉道“你准备让我怎么还?” 陈抟老道郑重道“陛下三伐辽国的时候,贫道希望你能倾尽全力,助陛下一臂之力。” 杨七脸色一沉,冷声道“你这是要让我杨家的人,都去死?你觉得我会答应?” 陈抟老道眼中闪过一道精芒,沉声道“你必须答应。只要能夺回燕云十六州,即便是你父子皆战死。贫道也能保你杨家香火千年不绝,杨家威名千年不坠。 如若你袖手旁观,贫道一定会让你万劫不复。” 杨七总算是明白了,那一位华山剑侍问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从陈抟老道的话里,杨七可以判断出。 赵光义和道门之间应该有一笔交易。 道门虽然没有答应赵光义的交易,但是却答应了赵光义提出的条件。 第三次征讨辽国,那可是杨家的宿命之战。 改变杨家一门命运的,就是这第三次征讨辽国的战斗。 杨七这几年准备了这么多,就是在为这一战做准备。 而且,按照他原本的计划,还准备让他的几个兄长和老杨避开此次战斗的。 听陈抟老道的意思,似乎完全没有让他们避开的意思。 甚至连后事都替杨家想好了。 杨七语气冰冷的道“此事我一肩扛了,我不希望我父兄牵扯进去。” 陈抟老道眯起眼,冷哼道“你没得选。” 杨七冷冷的盯着陈抟老道,冷笑道“陈老鬼,我愿意一肩扛下此事,已经够给你面子了。若是你真要把我父兄也拉进来。我不介意,让这中原大地,再次遍地狼烟。” “你敢?” 陈抟老道邋遢的形象一扫而光,一下子身形拔高了一节,他目光冰冷的盯着杨七。 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杨七毫不示弱的和陈抟老道目光对视着,“我杨延嗣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保全杨家。杨家的其他人若是有所损伤,我不介意鱼死网破。” 陈抟老道手上一用力,在腰间的酒葫芦上捏出了两排指印,“你信不信贫道灭了你,然后亲自去找杨业商讨此事。” “哈哈哈……” 杨七朗声大笑,“你找我爹有什么用?你觉得除了大同府的五万大同军外,还会有人听我爹的?陈老鬼,你也太小看我杨延嗣了。 摆脱你在对付我之前,学一学人家那群和尚,先好好查清楚我的底细,再跟我说话。” 陈抟老道挑眉道“你还留有后手?” 杨七冷笑道“不然呢?你以为和你们道门斗的你死我活的佛门,甚至在信徒上稳稳压你们一头的佛门,为何要抛出你的消息,来讨好我?仅仅因为我是一个两府之主? 难怪你们道门斗不过佛门。固步自封就是你们最大的缺陷。 只知道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斗的你死我活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陈抟面色阴晴不定,似乎在思考如何应对杨七。 杨七留有什么后手他还真不知道。 能被佛门看重的后手,那可就不是一般的后手了。 称之为杀手锏也不为过。 陈抟老道面色难看的盯着杨七,咬牙切齿道“等贫道查清了你的依仗,再找你算账。” 杨七也不再搭理陈抟老道,跨上了马背,挥舞起长鞭,扬长而去。 再也没有人阻拦他的去路。 …… 陈抟老道黑着脸站在原地,转头对着空荡荡的旷野,吩咐道“立刻去查清楚杨延嗣的后手,同时让殇倾子过来见我。” 陈抟老道丢下这句话,就直挺挺的倒在了草堆里酣睡了起来。 而从空荡荡的旷野中,出现了四位持剑的老道士。 他们对视了一眼后,分头离去了。 陈抟老道在草堆里一睡,就是两天两夜。 在此期间,他不吃不喝的,似乎像是一块石头一样。 两天两夜后。 殇倾子在之前那位攻击杨七的老道士的带领下,到了此处。 瞧着殇倾子一脸狼狈的。 显然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接连赶路所致。 为了缩短路程,老道士去找殇倾子的时候,并没有从雁门关绕过去。 而是直接沿着大山,抄近路到了复兴关。 从复兴关把殇倾子带了过来。 “老祖宗。” 殇倾子在陈抟老道酣睡的地方,躬身施礼。 正在酣睡的陈抟老道,吐出了一口悠长的气息,缓缓坐起身。 然后先是闷了一口酒,才开口问殇倾子。 “殇倾子,你对杨延嗣了解多少?” 殇倾子听到了陈抟老道的话,微微愣了一下,愕然道“有关于徒孙对杨延嗣的了解,徒孙之前不都告诉老祖宗您了吗?” 陈抟老道黑着脸,低吼道“我想知道,杨延嗣除了拥有大同府、复兴府,以及两府麾下的十几万兵马外,还有什么力量?” 殇倾子皱眉,道“老祖宗,您问这些做什么?” “啪!” 老道士在殇倾子脑袋上拍了一下,瞪着眼睛道“老祖宗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那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殇倾子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在这位名义上是自己师傅,实际上是自己大伯的老道士面前,他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殇倾子虽然不知道陈抟这位老祖宗问他话的目的,但是他还是为杨七辩解了一句。 “徒孙跟杨延嗣接触不多,但是却知道此人手段层出不穷。而且极其善于敛财,所以他麾下的力量,总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发展壮大。 甚至能创造出一些让人为之一惊的奇迹。 而且他为人真的很好,对家人、对朋友、对属下,甚至对他治下的百姓,那都是真好。 徒孙虽然和他相交不久,但是彼此已引生死之交。 徒孙不愿意与他为敌。” 陈抟老道闻言,脸色更黑了,“我问你这些了吗?” “啪!” 老道士又拍了殇倾子一下,还瞪了他一眼。 这位纵横疆场,抢掠辽国两京的大将军,被打的跟孙子似的,心里那叫一个苦。 殇倾子觉得,等他活到了老祖宗级别的时候,也要这么训斥别人。 把自身受到的痛苦,转嫁到别人身上。 这才是最开心的事儿。 这是杨七告诉他的。 在两位长辈的威逼下。 殇倾子一五一十的道“根据徒孙所知,杨延嗣在西北,除了拥有自己的力量外,还和折家结成了同盟……” 陈抟老道气的七窍生烟,喝道“说点儿我不知道的。” 殇倾子无奈的点点头,道“除此之外,杨延嗣还和党项的野乞部族,有同盟关系。还有,杨七麾下有一支名叫稻草人的探子机构。在他婆娘曹琳手里,还掌控着一个叫做火山卫的探子机构。 还有,有一次徒孙和杨延嗣喝酒,他喝醉了,说什么南国钱行,也是他的产业……” 殇倾子颦了老祖宗和自己大伯一眼,低声道“据徒孙所知,南国钱行在大同府和丰城内的两个分号的存银,应该已经达到了一万万两了……” 殇倾子这话可没有任何夸大的成分。 单单杨七一个人,大同府的南国钱行,就存了近三千万两的财富。 受到了杨七的启发,以及南国钱行里的保险制度,大同府内的许多人,也纷纷效仿,把钱存在了南国钱行内。 而游骑军的骑兵们的分红,大多也储存到了南国钱行里。 现如今,游骑军缴获的财物,直接就让南国钱行的人去复兴关里清点,开出票据以后直接拉走。 有一支军队不停的在里面抢钱往南国钱行里送,南国钱行不爆发都难。 就连现如今的军饷发放,那也是南国钱行开出的票据。 甚至,现在在丰城的市场上,已经出现了把南国钱行开具出的票据当钱用的事情。 南国钱行的票据,摇身一变,从一个票据,变成了南钱票。 除此之外。 各地的商人们频频进入到丰城和大同府内做生意,每天也有大笔大笔的钱存进南国钱行。 最恐怖的还是两府境内的商税,虽然税目不多,可是做的都是跨国贸易。 每日的大批税收进账,堪称恐怖。 而这些税收,都被存进了南国钱行。 如此多的钱财进入到了南国钱行口袋里,到头来到百姓们和商人们手里的却只是一张纸片片。 由此可见,南国钱行敛财之巨。 据说为了支撑南国钱行的发展,杨七已经在大同书院内,增加了账房科。 “嘶~” 陈抟老道和老道士,即便是方外之人,养气多年,也被这个恐怖的字数吓到了。 “杨延嗣岂不是富可敌国了?” 陈抟老道还算稳得住。 老道士却再也淡定不了了。 这世上,最难对付的有两种人。 一种是有权的,一种是有钱的。 有权的代表有人,人民的汪洋大海和法律,会帮他们消灭所有的敌人。 有钱的代表着神,财可通神,几乎无所不能,无人不能用。 而杨七,不仅有权,还有钱。 那就几乎立于不败之地了。 殇倾子看着两个正在震惊中的长辈,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徒孙听说,南国钱行是南国的国产……” 一句话,就说明了很多东西。 杨七说南国钱行是他的,而南国钱行又是南国的国产。 变相的证明,南国就是杨七的。 这就更恐怖了。 一个年仅是二十岁的青年,现如今已经掌控了一国两府之地,而且还富可敌国。 那就是不是道门能对付了。 道门再牛,那也干不过一个国家。 不然,道门早就君权神授,骑在皇帝的脑袋上当太上皇了。 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和佛门打擂台这么辛苦了。 “这怎么……可能……” 陈抟老道年仅百岁,见过的人物数不胜数,早已处变不惊了。 可是在听到杨七的底细以后,也不忍动容。 老道士早已震惊的说不出话了。 “难怪……难怪那个小子敢嘲笑我道门固步自封……” 陈抟老道呢喃了一句,盯着殇倾子,颤声道“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怎么不早说?” 殇倾子一脸无奈的道“您们也没人问啊……” 陈抟老道差点被气出内伤。 不过,他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件事错不在殇倾子。 错在道门。 诚如杨七之言,道门确实有些固步自封了。 只盯着中原大地这块一亩三分地的称王称霸,甚至不惜和佛门拼的血淋淋的。 但是从道统传播的角度上讲,确实有些低于佛门。 佛门遍及各国,不是没有道理的。 陈抟老道突然发现,杨七的话,影响了他已经多年未动的道心。 “你先回去吧。” 陈抟老道摆了摆手,让殇倾子先离开。 他低声对老道士吩咐,道“召纯阳一脉、茅山一脉、龙虎山一脉,来见贫道,贫道有要事和他们商谈。” 第0546章 焦孟 有关于赵光义托付给陈抟老道的任务,就这么被这位活神仙暂时搁置了。 杨七就犹如铸成了金身的阿罗汉,已经不是陈抟老道这位活神仙说对付就能对付得了了。 陈抟老道要是真的逼的杨七和道门死磕,结局如何,还真不好说。 陈抟老道活神仙的名头,或许还能影响影响大同府和复兴府的百姓,给杨七造成点麻烦。 可是他的名头,到了南国,还真不好使。 道门的影响力,大部分都在中原大地上。 在中原大地之外,影响力真的很低。 杨家一门若是遁入到了南国。 那能有资格跟杨家作对的,就只剩下了赵光义。 道门到时候,连插手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被动的挨打。 因此,陈抟老道觉得,在和杨七没有彻底结怨之前,一切都有回转和重新布局的余地。 而且,杨七的作法,也很大的触动了陈抟老道。 或许,可以借鉴杨七的作法,把道门发扬的更加广大也说不定。 所以,在陈抟老道在和其他几脉的人没商量出结果的前提下。 陈抟老道不会再见杨七,也不会对杨七有任何动作。 陈抟老道虽然和赵宋皇室的关系不一般,但是还没有不一般到把道门搭进去的地步。 毕竟,流水的王朝,千年的道门。 道门在他心里,远比王朝更重要。 …… 辞别了陈抟老道,杨七再次跨马踏上了前往辽国上京城的路。 了却了道门这一桩心事,杨七整个人感觉到轻松了不少。 对于之前碰到的武功高强的华山剑侍,杨七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惊奇的。 杨七如今的武艺,在沙场上,已经难逢敌手了,可这并比代表杨七天下无敌。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杨七对于自己武艺高低看的很清楚,他现在的武艺,只能说是走到了刚的极致,由刚转柔。 对于柔之一字,领悟的还不算告深。 此前,杨七和折御勋有过一次交手,折御勋就是凭借着柔劲,将他打败。 杨七的武艺,想要达到登峰造极的水准,就必须在柔劲上下苦功。 等到了杨七的武艺达到了刚柔并济,六合军战枪达到百式归一的时候,他也许就能做到真的天下无敌。 当然了,杨七是不可能把全部的精力投在武艺上的。 他的擂台是沙场,而沙场并不是一个以个人勇武作为胜负衡量标准的地方。 一个人的武艺高低,在沙场上,只能决定你的生还几率高低,却不能决定一场战斗的胜负。 杨七策马在旷野里行了一天一夜。 他身边频频有人出现。 杨七虽然是单枪匹马的出的雁门关,但是并不代表他在雁门关外无人可用。 火山卫、稻草人,两部的力量早已渗透了大半个辽国。 除此之外,复兴关内的三万游骑军,也经常盘旋的复兴关和雁门关附近的辽地上。 只要杨七愿意,随时能拉起一支上万人的兵马。 “哒哒哒~” 当杨七骑着马,出了瓦桥关,到了一座高大的山峰下的时候,天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 北方的天,远比南方要冷的早。 伴随着鹅毛大雪而来的,还有凌烈的寒风。 寒风一个劲儿的顺着杨七衣服上的领口、袖口,一个劲儿的往杨七衣服里钻。 杨七不得不用绳子扎紧袖口和裤腿,以此减低寒风的侵湿。 老马打着响鼻,鼻子里喷着白气,走的很慢。 一人一马,走到了半山腰上的时候。 猛然。 从半山腰窜出了一个人影,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扛着一柄狼牙棒,身上裹着兽皮袄。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汉子挥舞着狼牙棒,吼声很雄浑,震的杨七耳朵发麻。 似这种劫道的,杨七一路上遇到了不下百人。 有些被他杀了,有些则是被游骑军给杀了。 总之,关外的乱,杨七确确实实见识到了。 人家都说,关外有三乱,打草谷的辽兵、劫道的土匪、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店。 打草谷的辽兵,已经被游骑军杀的不敢出西京城了。 如今就剩下这劫道的土匪和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店了。 杨七倒是没有遇上什么黑店,因为他沿途的黑店,基本上都已经被火山卫和稻草人接管了。 唯有这土匪,他遇到了不少。 而且还是杀不尽的那种。 今日收割一茬,明日就会长出来。 可见这关外,有多乱。 似挥舞着狼牙棒汉子汉的这种劫道的话,杨七听了不下十遍了。 那汉子瞧着杨七不说话,以为杨七吓傻了。 嘿嘿一笑。 他一挥手,从两边的山林里,钻出了不少的人,准备去擒拿杨七。 杨七反手抽出了横刀,和这些土匪酣战在了一起。 土匪的人数不多,十几个人,根本不够杨七塞牙缝的。 “好俊的刀法。” 挥舞着狼牙棒的汉子,瞧见了杨七三下五除二的撂翻了他手下的喽啰,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赞叹了一句。 “俺来会会你。” 汉子走路的姿势很特别,明明是一个莽汉,走路却走出了威风八面,目中无人的气势。 汉子一出手,剩下的喽啰们全让开了路。 “看棒!” 汉子挥舞起狼牙棒,风声呼啸而起,砸向了杨七。 杨七挑眉,持刀迎了上前。 “砰砰砰~” 两个人对了七招,汉子的狼牙棒始终没落到杨七的身上。 反倒是杨七的横刀,在汉子身上划出了两道豁口。 汉子瞪眼,惊讶道“你武艺不弱。焦某不是你的对手。焦某重你是一条汉子,你若是肯留下钱财,焦某就让你过去。” “焦某?” 杨七面色古怪的收起了横刀,盯着汉子,问道“这里是芭蕉山?” 杨七可是记得稻草人递给自己的情报上,把附近的势力,都囊括在了其中。 在杨七必经之路上,最强横的土匪,就是芭蕉山一伙强人。 芭蕉山的这一伙强人,仅有几百人,但是却在这一带,创出了极大的名头。 原因就在芭蕉山的四位山大王身上。 芭蕉山的大大王叫岳胜,诨号金刀。此人不仅武艺高强,而且熟读兵法,把一座芭蕉山打理的井井有条。 二大王叫孟良。此人同样武艺高超,熟读兵法,而且仗义疏财,善于结交朋友。 三大王叫焦赞。同样熟读兵法,为人豪爽。 四大王叫杨星,诨号打虎太保。此人并不通兵法,但是却武艺高强,因此在芭蕉山上坐了第四把交椅。 有这四个人在山寨里,加上一群训练有素的喽啰,芭蕉山也算是威震西北的草莽界。 对于一群土匪,杨七是没啥好感的。 让他觉得怪异的是山上的两个山大王。 焦赞孟良。 按理说,这两个货和杨家还是有一段缘分的。 如果不是杨七把杨六调遣到了南国去,那么这两个货,很有可能会被杨六收复,成为杨六手下的左右手。 杨七没料到的是,杨六还没撞上这两个货,倒是被他先撞上了。 只是,据杨七所知,此地距离芭蕉山,还有五里地才对的。 怎么在这里撞上了? 汉子愣了愣,摇头道“这里不是,后面那一座才是。” 杨七挑了挑眉毛,道“那你是焦赞?” 汉子愕然,道“你知道俺?” 杨七左顾右盼,道“孟良呢?不是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吗?” 焦赞惊愕道“你怎么连俺兄弟也认识?” 杨七把横刀放在了马背上,双手捅进了袖口,不咸不淡道“叫他出来吧。” 焦赞愣了愣,对着两侧的山林里吹了一个口哨。 少顷,另一个汉子,领着一群人出现在了杨七的面前。 焦赞盯着杨七,悄声的把碰到杨七的事情跟孟良说了一遍。 孟良侧目,盯着杨七,沉吟了许久,抱拳道“这位兄弟怎么称呼,你是从何处听到我们兄弟名号的?” 孟良善于交友,因此他在碰到了厉害的人物的时候,总喜欢盘问一番。 毕竟,在这西北的绿林界,芭蕉山也不是无敌的。 比如临近幽州的金鸡岭的杜家寨,以及距离金鸡岭不远的穆柯寨,都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杨七笑眯眯的打量着焦赞孟良,说道“你们两个确实不错。块头够大,武艺应该也不弱……” 杨七这莫名其妙的话,听的焦赞孟良一脸茫然。 焦赞瓮声瓮气的问孟良,“莫不是碰上了个傻子?” 孟良摇了摇头,皱眉,沉声问杨七,“这位兄弟,还请据实表明身份,不然,别怪我们兄弟不客气。” 焦赞和孟良,下意识的握紧了武器,准备拿下杨七。 杨七笑眯眯道“你们两个,我看上了,以后你们就是我的麾下了。给你们一天时间会去准备。明天会有人去收编你们的。” “满嘴说胡话,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孟良暗中冲着焦赞摆了摆手。 两个人准备动手拿下杨七。 杨七却后退了一步,丢下了老马,沿着来时的路,退了会去。 留下了一脸茫然的焦孟二人。 杨七下山以后,就有稻草人的所属的人手,到了他身边。 杨七写了一道命令,传达了下去。 随着杨七一声令下。 纵横在关外的游骑军开始快速的集结了起来。 而焦孟二人,牵着杨七那一匹老马回到了山寨里。 一进宅子,就看到了一个壮汉,赤着上身在练刀。 “哥哥,练刀呢?” 焦赞喊了一句。 壮汉收刀而立,浑身冒起了一股热气。 壮汉问焦赞,“今个儿出去,可碰到了什么肥羊?” 焦赞放下了手里的狼牙棒,丧气道“您可别提了,今个儿出去,肥羊没碰到,碰到了一个失心疯。也不知道这人从那里听到了俺们兄弟的名号,扬言要收编我们。 结果不等俺和孟良动手,他就自己吓跑了。那人跑之前,还说什么给我们一天时间准备。” 这寨子里,能被焦赞称之为兄的,也只有大大王金刀岳胜了。 岳胜听完了焦赞所述,看向了孟良。 焦孟二人相比,孟良为人更谨慎。 所以岳胜更喜欢听孟良的分析。 孟良见岳胜看向自己,就低声道“哥哥,那人说话没头没尾的。又没有带随从,更没有银子。小弟猜测,此人应该只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在说大话。” 岳胜点点头,道“那就好。如今西北局势动荡,折杨两家强势崛起。西北已经从以前的三足鼎立的局面,变成了今日四足林立的局面。 这个情况可不怎么稳固。 杨家之前搅动了辽国的内乱,逼迫这辽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退兵。 一旦让耶律休哥稳固住辽国的局势,一定会挥兵南下的。 到时候,大战一起,我们兄弟这点力量,生存就会变得更艰难。” 焦赞哼哼道“要俺说,杨延嗣那是一个真人物。人家凭借一己之力,愣是在这西北的三战之地,占领了三州之地,称王称霸,当土皇帝。 同样是土皇帝,人家那土皇帝,坐的比咱们可长气多了。” 岳胜瞪了焦赞一眼,冷声道“你懂什么。你别瞧着杨家风光无限,其实背地里危险着呢。在宋、辽、党项,三国眼里。杨家就是一块长在身上的肉瘤。 只要宋辽之间的战事有了结果。杨家就会被迅速的铲除。” 孟良挑眉,道“大哥,你的意思是,大宋能够打败辽人,收复燕云十六州?” 岳胜坚定的道“肯定能。” 焦赞和孟良对视了一眼,点头道“那就好,我们占据的芭蕉山,也是一个好地方。到时候,也许能帮大宋一把。” 兄弟几个人虽然只是草莽,但是心里却又自己的抱负。 这一点,是其他的土匪不能比的。 岳胜叫上了杨星,兄弟四人在聚义厅内,饮酒畅谈理想和抱负。 直到明月初升的时候,才睡下去。 次日。 当兄弟四人清醒过来以后,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是……什么情况?” 只见他们四人,被五花大绑,绑在聚义厅的柱子上。 山寨里的兄弟们,也被齐刷刷的绑起来丢在了地上。 一队队的军卒,占据了整个聚义厅。 为首的将官,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们。 第0547章 上京城到了 “芭蕉山大当家岳胜、二当家孟良、三当家焦赞、四当家杨星……是你们四个人没错吧?” 为首的将官,身穿着一身皮甲,顶着一顶奇异的皮帽子,腰间佩戴着两柄刀,一长一短,长的是一柄横刀,短的是一柄弯刀,脚下踩着一双牛皮靴。 那牛皮靴子,如今就踩在象征着芭蕉山山寨中第一把交椅的椅子上。 焦赞、杨星二人奋力的挣扎,却挣脱不开浸泡过水的牛皮筋攒成的绳子。 “放开我……” “背地里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跟爷单打独斗……” “……” 二人叫嚣着,将官却充耳不闻。 似乎在等待他们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岳胜披头散发的瞪着眼睛,低吼了一声,“三弟、四弟,别叫了。” 岳胜看向了为首的将官,面目狰狞道“某家就是岳胜,你又是谁?报上名号来,也好让某家兄弟们死个明白。” 为首的将官咧嘴一笑,轻声道“在下游骑军第二团,第三营营正霍克图。” “游骑军?” 孟良瞳孔一缩,沉声道“原来你们是游骑军的人,难怪能悄无声息的摸上芭蕉山,擒下我们兄弟。” 孟良抬起头,盯着为首的将官道“我们芭蕉山的兄弟,和你们游骑军的人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们为何要对我们下手?” 霍克图摇头笑道“擒下你们的,可不是我游骑军所属。你们芭蕉山在西北的绿林也算是小有名气。这芭蕉山上也被你们布满了机关陷阱。我们游骑军的人,是正统的军人。并不擅长破坏机关,也不懂暗杀破坏的本事。 擒下你们的另有其人。在下只是奉命,将你们带回复兴关,交给铁骑军的预备营。” 岳胜皱着眉头,一脸不解的看向孟良。 他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何一夜之间睡醒以后,一切都变了一个模样。 昨日,他们还是高高在上,威震绿林的山大王。今日就成了阶下囚。 孟良失声道“难道昨日说要收编我们的那个人,并不是失心疯?” 焦赞愕然道“不可能吧?” 岳胜眉头皱的更深了。 杨星一脸茫然,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霍克图乐呵呵的盯着孟良,道“你还不算太傻……” 岳胜悄声瞧了孟良一眼,孟良会意,开口问道“这位将军,我们兄弟只是一群胸无大志,落草为寇的小角色。何必劳烦你们兴师动众的? 我们昨日确实劫了不该劫的人,也惹上了祸事。我们兄弟认栽。 这寨子里,有我们兄弟积攒了多年的金银,一并奉送给你们。 还请将军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兄弟。” “哈哈哈……” 霍克图朗声一笑,感慨道“你们手里的金银,在下确实喜欢的紧。可是,这一次,在下却不能放过你们。其一,你们是要被送进铁骑军的人。凡是能进铁骑军的人,每一个都是经过了严格筛选的悍卒。你们能被选中,真的是你们的造化。 想当初,在下参加了四次铁骑军的考核,都被淘汰了。而你们,已经一跃走到了在下的前面。只要你们能通过铁骑军以后的训练和考核。你们的身份就会高过在下。在下见了你们,也得施礼。 其二……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孟良四人竖起了耳朵,仔细的聆听。 霍克图吊足了他们四人的胃口,才缓缓道“收编你们入铁骑军的命令是虎侯亲自下达的。你们觉得,在下作为虎侯麾下的军卒,能违背虎侯的命令吗?” “虎侯?” 孟良四个人傻了。 焦赞惊愕道“咱们……咱们兄弟被虎侯惦记上了……嘿嘿……虎侯也听说过咱们兄弟的名号……” 孟良无奈的瞪了焦赞一眼,苦笑道“我的好兄弟哎……只怕,咱们昨日劫的那人,便是虎侯杨延嗣……” “那个失心疯?” 焦赞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岳胜有些傻眼,杨星有些懵逼。 “你们两个都干啥了?” 虎侯杨延嗣,在西北那可是威名赫赫的存在。 他不去劫别人就好了。 你们居然去劫他? 这不是去老虎头上抓虱子嘛。 孟良不仅脸色苦闷,就连嘴里也有些发苦。 我们兄弟不就劫了一匹老马而已。 怎么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四兄弟对视了一眼,认命了。 不认命也不行,事到如今,他们再挣扎也没有用。 一个营的游骑军,足够把他们山寨里的人,按在地上摩擦几百次。 霍克图确认了四人的身份以后。 命令麾下的军卒,把四人放在了马背上。 然后又命令人把芭蕉山里其他的土匪们全都用绳子绑成了一串,送到复兴关去。 现如今,大同府和复兴府内,在大搞建设,四处都却劳力。 这批土匪们送到复兴府去,也能废物利用一下。 至于山寨里的财物,早已被游骑军的军卒们给搜刮干净了。 搜刮财物这种事儿,已经成为了游骑军军卒们必备的技能之一。 芭蕉山的山寨,也在被搜刮空了以后,一把火给烧毁了。 而始作俑者的杨七,此刻正骑着一匹老马,顶着风雪,晃晃悠悠的进入到了辽国的西京大同。 辽国西京城,以前是一个繁华的城镇。 可是自从杨七夺下了胜州,并且派出了游骑军四处劫掠以后。 这一座西京城,就变成了一座全部由兵马管制的城池。 城池里随处可见的商贩已经消失了一半,更多的是被辽兵填满。 如今能在这西京城内做生意的,只有一些有背景的人。 新开的南国钱行,就属于有背景的商人之一。 在辽人眼里,南国是一个奴隶大国,也是一个大金主。 随着辽南两国的贸易不断的加大。 南国从辽国购买的奴隶已经超过了一百万之巨。 这为辽国带来了数百万两的巨款。 许多原本快要没落的辽国贵族,就是靠着贩卖辽地汉民的买卖,重新发家。 虽然辽国的辽地汉民逐渐的减少以后,对辽国的种植业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朝廷也三令五申的禁止辽地汉民的买卖。 但是许多想发财的辽国贵族们,还是铤而走险的继续在和南国背地里在做买卖。 南国的商人,也在这些辽国贵族们的支持下,逐渐的开始登堂入室。 辽国萧太后崇信佛教。 今秋的时候。 在一个佛诞日,南国的商人送给了萧太后一尊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金佛。 以此博得了萧太后的欢心,南国商人也借此和辽国的后族攀上了关系。 辽国西京的南国钱行,就是南国商人在辽国萧氏一族的支持下开启的。 杨七到了南国钱行门口的时候,发现那些站在南国钱行门口的伙计,都是在用鼻孔看人。 即便是对上了辽兵,也一点儿也不会低头。 由此可见南国钱行在辽国的地位。 杨七走到南国钱行门口的时候,就由于穿戴寒酸,被南国钱行的伙计给拦下了。 “你不能进去。” 这位伙计的表现很势利。 他蛮横的拦在杨七面前,不让杨七跨进南国钱行一步。 杨七耸了耸肩膀,从怀里取出了一块金锭,扔到了伙计的怀里。 这伙计一看金锭,脸上的表情立马变了。 “啪!” 伙计自抽了一个嘴巴子,谄媚道“小人眼瞎,差点儿得罪了客人。小人在这里给客人赔不是了。客人里面请。” 杨七摇头一笑,也懒得去跟一个势利眼计较。 南国钱行如今归谢韬掌管,谢韬是一个干吏,他挑选的各分行的掌柜的,肯定都是信得过的人。 而辽国西京城这家南国钱行分号的掌柜,能挑选一个势利眼在门口守门,想必也有其用意。 进入到了南国钱行以后,杨七冲着柜台里丢了一块玉牌。 然后就在钱行里找了个地方坐下。 少顷,一位年近半百,留着短须的中年人,捏着玉牌匆匆到了杨七面前。 见到了杨七,中年人恭敬的施礼,“可是贵人当面?” 杨七点点头,却没说话。 中年人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贵人里边请。” 杨七跟随着中年人进入到了钱行的后堂。 钱行后堂里的摆设并不奢华,反而很简朴,所有的东西都摆放的整整齐齐的。 中年人请杨七坐定,亲自为杨七奉上了茶水以后,单膝跪倒在地上,恭敬道“属下参见少爷。” 杨七愣了愣,问道“你是稻草人的人?” 中年人激动的点了点头,说道“属下惭愧,帮少爷办事已经两年有余了,直到去年年底的时候,才由赵副使推荐,加入到了稻草人。” 中年人口中的赵副使,就是赵廸。 自从杨七把彭湃调到了西北以后,南国的稻草人暂时就全部归赵廸掌管。 让杨七觉得意外的是,赵廸居然把稻草人都发展到了钱行里面了。 由此可见,杨七不在南国的时候,赵廸并没有真的把自己给荒废了。 而是扎扎实实的做了不少事儿。 杨七对着中年人摆了摆手,道“既然是自己人,就不必拘泥这些虚礼了。南国钱行在辽国西京城的这家分号,成果如何?” 中年人站在杨七面前,苦笑道“回少爷的话,成果不怎么样。这辽国西京城,不比其他地方。如今又被重兵把守。基本上在咱们钱行里存钱的,都是一些商客。本地的辽人很少把钱存在咱们钱行里。他们似乎更喜欢把钱财换成牛羊,才放心。” 杨七点点头,道“任重而道远。钱行是一门长久的生意,做的也是一个信誉。不像是其他的生意,开门就能见利。只要你能坚持守下去,我相信会更多的人把钱存在咱们南国钱行。 身处在异国他乡,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辽人野蛮起来,并不是喜欢讲理的。” 杨七拍着中年人的肩头,说道“真要到了关键的时候,宁舍财,莫要舍命。在我眼里,你们的命,比钱财更重要。” 中年人一时间,感激涕零,道“属下定然不会辜负少爷所托。” 很多时候,上位者对待下位者,不需要赐予太多的东西。 一句暖心的话,有时候比你给予更多的金银更管用。 这就是帝王至上的年代里,一套很简单的收拢人心的手段。 杨七又陪着中年人聊了一些家常,聊了一些南国的过往,辽国的风土人情等等。 到最后,杨七才说出了他到南国钱行的目的。 “我此行,要去辽国的上京城。我一个汉人,行走在辽地,难免会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要你帮我准备一支商队。让我随着商队一起去上京。” “属下明白。” 杨七在南国钱行的后堂歇息了一晚上。 次日。 南国钱行的掌柜,也就是那个中年人,就准备好了一个商队,陪着杨七去上京。 说是一个商队,其实更像是一个为杨七一个人服务的运输队。 整个商队押送的货物,基本上都是一些吃吃喝喝的东西。 刚好够杨七去上京城一路上吃喝所用。 若不是杨七执意推辞。 南国钱行的掌柜,还准备给杨七准备十个侍女随行。 商队准备好了以后,杨七就坐在了最舒服的一辆马车内,悠哉游哉的赶往了上京城。 在他们商队的最前面,挂着一支象征着辽国后族的旗帜。 有这个旗帜的存在,商队所到之处,基本上都没有遇到过什么盘查。 由于是冬日,所以越往北,天气越寒冷。 严寒总是会造成许多的交通方面的麻烦。 因此,原本需要一个月路程到上京城的商队,足足花了一个半月多时间。 杨七赶到了辽国最繁华最鼎盛的上京城的时候,时间已经进入到了腊月。 越是临近辽国的上京城,越是能够感觉到一股热闹的气息。 每天,都有马队从杨七的马车旁边穿行而过。 辽人似乎很喜欢在冬日里狩猎。 而且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很不错的猎手,即便是那些脑满肠肥的辽国贵族也不例外。 “少爷,上京城到了……” 第0548章 海靖公主 杨七裹着一张宽大的熊皮,鼻子抽了抽,掀开了马车上的帘子。 入眼的就是上京城内雄伟的城墙。 上京城的城墙,并没有汴京城的城墙高大,但是给人的压迫感却差不多。 因为在上京城的城头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黑甲辽军。 那肃杀的气息,一看就知道是辽军精锐。 “辽国,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平静……” 很显然,殇倾子洗劫辽国两京,给辽国造成了不小的危害。 辽国贵族们联合逼宫萧太后,导致了辽国政局不稳。 上京城之所以没发生混乱,应该就是和城头上的这些军卒有关。 耶律休哥为了稳固他和萧太后的权力和地位,应该把辽国所有的精锐,都调遣到了上京城。 上京城城墙上的辽军威风凛凛,却似乎并没有对上京城内的贵族们造成多大的压迫感。 那些个辽国贵族子弟,依然走马驾鹰,带着他们从野外打到的猎物,呼啸着从杨七马车边上走过。 “少爷,咱们进城吗?” 伺候在杨七马车边上的小厮,低声的询问。 杨七放下了帘子,轻声道“进去吧。” 小厮立马把杨七的话吩咐了下去。 停靠在路边的马队,也重新启动,开始缓缓向上京城内行去。 …… 在上京城的东门。 两个身穿着锦衣的青年,跨在马背上,在他们身后,跟着几十个打扮精干的辽兵。 “哲古捏,咱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其中一个青年,开口问另一个青年。 被唤作哲古捏的青年,甩动着耳边的两根折中固在头上的大辫子,凶狠的道“萧太兴,事到如今,你还想退缩吗?自从耶律休哥回到了上京城以后,萧倬那么贱人,就对我们的族人痛下毒手。如今族人被他们两个人逼的连门都不敢出。 我们要是不做出反击,他们只会当我们是待宰的羔羊。” 萧太兴苦着脸,道“可是海靖是你堂妹……” 哲古捏冷哼道“堂妹又如何?我还是皇帝的堂兄,我父亲是皇帝的叔叔。可是又能如何?萧倬那个贱人,还不是一样对我们下手。” “海靖才十二岁……” 哲古捏凶狠的瞪了萧太兴一眼,萧太兴顿时闭口不言。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在城门口等待。 少顷。 一辆红色的马车,在侍卫们护送下,悄然出现在了两个人的视野中。 城门口通行的人,基本上都认识这一辆马车。 这是海靖公主的车架。 海靖公主,年仅十二岁,自幼体弱多病,整日里像是一个小老鼠一样躲在府里,很少出门。 但是也因此,倍受萧太后的怜惜。 海靖公主,明明是一位辽国的公主,却拥有宋人一样的心肝。 心地善良的她,每个月总会出城,去那些辽地汉民奴隶待的地方,去施舍米粥。 哲古捏就是瞅准了这个时机,才借机发难。 “来了!” 哲古捏阴狠的一笑,冲着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 那些个潜藏在人群里的哲古捏的人,突然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竹筒。 竹筒上有引线,点燃了引线,扔到了人群里。 “嘣嘣嘣~” 一声声的爆炸声在城门口响起。 爆炸声虽然响亮,但是杀伤力却有限。 应该是炮房里用来制造炮仗的火药。 爆炸过后,只是把人熏黑了,偶尔有受伤的,也是被炸裂的竹筒划伤的。 竹筒爆炸,对人造不成什么巨大的伤害,但是却对畜生有巨大的杀伤力。 过城门的马匹和牛羊似乎受到了刺激一样,开始疯狂的横冲直撞。 一时间,整个东城门口,乱成了一团。 牲畜们横冲直撞,伤到了不少人。 海靖公主的拉马车的马似乎也被惊到了,拉着海靖公主的车架,开始撒开腿的狂奔。 一时间就甩开了跟在她马车身后的护卫们。 那些骑马的护卫胯下的战马也乱成了一团,所以护卫们只能徒步狂奔追赶车架。 “啊~” 受惊的海靖公主,在马车里惊恐的嘶吼。 哲古捏就像是听到了天籁之音一样,放肆的大笑。 萧太兴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忍。 海靖公主的马车可以说是一骑绝尘。 冲出了城门以后,疯狂的乱窜。 马车在不停的颠簸。 …… 在爆炸声响起的时候,杨七就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帮杨七拉马车的马匹,虽然有些慌乱,但是很快便被约束住了。 由于距离很远,所以这些马匹受惊有限。 对于火药这东西,杨七也算是精通了。 辽人的火药炸响,确实把杨七吓了一跳。 有那么一瞬间,杨七以为自己的火药配方被辽人偷去了。 当他看到了辽人用的火药炸响以后的效果后,杨七内心就变的平静了。 他可以通过火药造成的伤害判断出,辽人用的只是用来制作火炮的火药。 至于城门口的慌乱,杨七完全不在意。 辽国的上京城,出现再大的混乱,和他杨七都无关。 看到一架受惊的马车奔过来的时候,伺候杨七的小厮,惊恐的道“少爷,有马受惊了,为了您的安全,咱们避一避吧。” 杨七点点头,裹紧了熊皮,跳下了马车,带着其他人一起,避开了受惊的马车。 “少爷,马车里好像还有个姑娘。” 由于受惊的马拉着马车四处颠簸,所以马车上的帘子也被扬起。 透过帘子,可以看到里面坐着一位小姑娘。 马车从杨七眼前一闪而过。 杨七从里面看到了一双惊恐、弱小、无助的眼神。 就像是一只受惊了的兔子一样。 一片雪花飘落下来,落在了杨七的脸颊上,杨七似乎感觉到了马车里那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的泪水落在了自己脸上。 “造孽的良心……” 杨七苦笑了一声,抽出了腰间的横刀,劈断了自己马车上捆绑在马背上的绳索,骑着马狂追而去。 临走的时候,扔下了一句话给南国钱行的小厮。 “你们去上京城里的南国钱行等我。” 一骑绝尘。 杨七骑马追着马车,消失在了漫天大雪里。 留下了一脸懵逼的南国钱行的小厮。 “驾!” 杨七抽打着胯下的马儿,足足追出去了一里地,才追到了马车。 “嗖~” 杨七一跃跳上了马车,挥刀砍掉了捆绑在惊马身上的绳索。 惊马没有了束缚,迅速的消失在了旷野中。 马车车辕杵在了地上,滑行了数米,猛然一顿。 杨七一下子跌落在了地上。 从马车里,跌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跌落在了杨七身上。 “呜呜呜……” 杨七还没回过神,就听到了一阵啼哭声。 哭声里充满了惊恐。 杨七起身以后,就看到了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从他身上滚落到了地上,一双小手紧紧的抓着衣襟,双眼瞪圆了在痛哭。 “别哭了……” 杨七喊了一句。 小丫头猛然回神,看向了杨七,然后迅速的把脑袋埋进双腿之间,继续哭。 杨七无奈的耸了耸肩膀,抬眼一瞧,发现自己的马儿不见了。 旷野上,只留下了一架马车,他,还有那个一直在哭的小丫头。 “哎~” 杨七蹲下身,叹气道“别哭了,你已经没有危险了。” 小丫头怯怯的抬起头,看了杨七一眼,赶忙把脑袋埋进双腿里。 哭声在减弱,但是小丫头却在不停的哽咽。 杨七抬手,搭在了小丫头的脑袋上。 小丫头浑身一僵硬,像是中了定身咒一样,一动也不敢动。 她胆小的像是老鼠,似乎除了偷吃以外,干什么都会害怕。 杨七扶起了小丫头。 小丫头就这么浑身僵硬的被杨七扶起。 如果不是感受到了小丫头身上有温度,杨七甚至以为自己扶起了一个木头人。 小丫头明显的受到了惊吓,对于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恐惧。 “我送你会去。” 杨七的大手再次的放在了小丫头的脑袋上。 横刀被杨七收回了刀鞘,大踏步的往上京城走去。 小丫头在杨七身后,听到杨七脚步越行越远的时候,悄悄的抬起头,打量着杨七的背影。 杨七走了一会儿,发现小丫头没跟上。 转过头,就看到了小丫头在看着自己。 小丫头偷窥被发现了,慌乱的低下头。 “快走吧……” 杨七呼唤了一声。 小丫头迟疑了一下,迈开了小脚,跟上了杨七的步伐。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在雪地里却留下了一行脚印。 小丫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每一次她迈步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把脚丫子放进了杨七踩出的脚印里。 两个人,就这么隔着一丈远,静悄悄的走着。 寂静的旷野里,唯有大雪纷飞的飘洒声。 走了许久,小丫头浑身颤抖了一下。 “啊嚏~” 杨七转过身,小丫头俏脸一红,低下了头,显得有些羞涩。 “过来吧。” 杨七敞开了披在身上的熊皮,呼唤了一声。 小丫头迅速的抬起头看了杨七一眼,脚步迟疑的在原地挪动。 “你再磨蹭下去,我可不管你了。” 听到杨七的声音,小丫头心里一晃,踌躇了一下,一步一步的挪到了杨七身前。 杨七敞开了熊皮,把小丫头裹在了熊皮里,带着她一路前行。 杨七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小丫头浑身在颤抖。 八成是冻的…… 杨七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小丫头穿戴的并不厚实。 小丫头缩在杨七怀里,像是一只乖巧的猫咪,步履僵硬的跟着杨七前行。 温暖的气息包裹着她,她的小脸红扑扑的。 心脏在疯狂的跳动,似乎随时能够掉出来。 她下意识的依偎的杨七身上,感受着杨七身上的温暖,贪婪的吮吸着杨七身上的气息。 杨七能感受到小丫头在拽紧他。 他摇头一笑。 小丫头怯怯的、弱弱的,惊慌失措的模样。 总是让杨七想起家里的八妹。 八妹在受到惊吓的时候,和小丫头的眼神是一样的。 这也是为何杨七出手救下小丫头的原因。 小时候的八妹,总是在受了委屈或者受到了惊吓以后,就找七哥求抱抱。 自从家里多了一个杨排风以后。 八妹的画风就有点改变。 杨排风对于武艺有种痴迷的状态,进入杨府以后,除了干活以外,基本上都在练武。 作为杨府内唯一一个和八妹处得来的同龄人。 八妹的画风也就跟着杨排风向暴力的方向走了。 对于画风转变后,咋咋呼呼的八妹,杨七很嫌弃。 杨七还是喜欢那个柔柔弱弱,喜欢被自己保护的八妹。 …… “似乎是……找你的人到了……” 杨七突然停下脚步,让小丫头有些茫然。 听到了杨七这话以后,小丫头心里突然有些慌乱。 杨七低头对怀里的小丫头道“我不太想和辽国官方的人打交道。所以,有缘再见。” 杨七撤去了笼罩在小丫头身上熊皮。 小丫头心头一慌,双手张开,想抓住什么,最终却硬生生停下了。 杨七裹紧了熊皮,顺着道路两旁的旷野,准备离去。 “你……” 小丫头慌忙间,张嘴问道“你……你是谁……” “杨七……” 话音落地,杨延嗣的身影已经消逝在了旷野里。 小丫头瞪着眼睛,痴痴的看着杨七离开的方向。 “杨七……” 小丫头低声呢喃了一句,似乎要把这两个字记清楚。 “哗啦啦~” 一群黑甲军卒们,踩着雪地,匆忙的出现在了此地。 当他们见到了小丫头以后,欢天喜地的扑到了小丫头面前。 “属下参见公主。属下未能保护好公主,让公主受惊了。恳请公主恕罪。” 小丫头似乎没听见他们说话,只是一心的望着杨七消失的地方。 几个侍卫统领,对视了一眼。 为首的低声喝道“公主应该是受到了惊吓,速速护公主回府。” 随性的侍卫里,有几个女人,她们为小丫头裹上了一张狐皮大衣,抱着小丫头坐上了马背,快速的前往了上京城。 一行人一路匆匆的赶回了公主府。 闻讯而来的铁镜公主早已在门口等候。 见到了小丫头以后,焦急的问道“四妹,四妹……” 连呼唤了几声,铁镜公主恼怒的骂道“你们这一群人,都该死。” 第0549章 姻缘天定(为大萌甜到、哀伤加更!) 铁镜公主可是众多公主里最受宠的,权柄也是最高的。 她一言下,让海靖公主府上的侍卫们人头落地,还是轻而易举的。 海靖公主似乎也被自己姐姐的雌威惊醒了,她看了铁镜公主一眼,小声道“二姐,我没事儿……” 铁镜公主瞪了自己妹妹一眼,“你还是那么心软……” 铁镜公主看向侍卫们,冷声道“再有下次,你们都得去死,包括你们的族人。” 扔下了这句话,铁镜公主让人带着海靖公主回到了府里。 早已在府里恭候的御医,立马帮海靖公主诊治。 “海靖公主感染了一些风寒,身上还有多处淤伤痕……” 御医在检查过了以后,给出了结论。 海靖公主感染风寒的肯定的,至于身上的多处淤伤,是在马车上撞的。 御医在帮海靖公主处理了淤伤以后,就下去给她开药了。 海靖公主小小的身躯,躺在床榻上,盯着床顶在发呆。 “四妹,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是谁对你下手的?” 铁镜公主脸色铁青的道“姐姐已经派人查过了,是哲古捏和萧太兴。他们不满意母后对他们的处置,所以才暗地里对你下手。 我已经派人通知了母后,一定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姐姐,我心里感觉怪怪的……” 铁镜公主正在描绘哲古捏和萧太兴两个人被抓到以后处置的场面。 猛然听到了海靖公主的话,略微一愣。 她坐在了海靖公主床边,低声道“怎么怪了?” 海靖公主皱着眉头,努力的回忆道“就是……有一个人,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会特别安心……但是当他离开的时候,你会很难受……” 铁镜公主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只有十二岁的妹妹。 “你碰见谁了?在什么地方?对方什么身份?” 铁镜公主一开口,就是三个问题。 海靖公主闻言,吓了一跳,她还从没见过铁镜公主这么失态。 她脑子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她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铁镜公主脸色铁青,瞪着海靖公主。 海靖公主怯怯的说道“就是……今天马儿受惊以后,我好害怕……有个人救了我……在他身边,我感觉很温暖……不想离开他……” 铁镜公主眯着眼睛,沉声道“他是谁?他叫什么?” 海靖公主悄悄的瞧了铁镜公主一眼,小声道“他说他叫杨七……” “杨七?” 铁镜公主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猛然站起身,惊叫道“他叫杨七?他是宋人?” 海靖公主眨巴着大眼睛,小声道“应该是宋人……因为他身上没有我们辽人的味道。” 铁镜公主瞪着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海靖公主,低吼道“他是不是还有一个名字,叫杨延嗣?” 海靖公主吓了一跳,小声道“姐姐,你吓到我了。他只说自己叫杨七,等到我想再问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姐姐,你是不是认识他?” 看着海靖公主期盼的眼神。 铁镜公主迟疑了一下,摇头道“不认识,应该是姐姐想差了,他们肯定不是一个人。你先休息,姐姐出去一会儿……” 铁镜公主神色复杂的离开了海靖公主的卧房。 海靖公主盯着纱帐,呢喃道“杨七……杨延嗣……” …… 海靖公主府外。 铁镜公主一出府,一眼就投到了她府上侍卫头领的身上。 铁镜公主看着自己侍卫头领的脸庞,神色更加复杂。 “你到本宫车驾上,本宫有话问你。” 铁镜公主率先上了马车,她府上的侍卫头领,迟疑了一下,也踏上了马车。 侍卫头领一踏上马车,铁镜公主就钻到了他怀里。 “四郎……” 侍卫头领迟疑了一下,还是把铁镜公主搂在了怀里。 “又受委屈了?要不要我帮你?” 这个被铁镜公主唤作四郎的侍卫头领,不是杨四又是谁? 很难想象,一个曾经追杨七如同追星的公主,此时此刻却赖在杨四怀里。 之所以会变成这样,纯粹是天意弄人。 曾几何时,发现了杨四身份的铁镜公主,想借着杨四的身份钓出杨七。 却没想到,在和杨四慢慢的接触下,日久生情。 在殇倾子劫掠辽国两京的时候,上京城内乱象纷纷。 杨四凭借着他的本事,屡屡帮铁镜公主解围。 杨四就像是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的剥开了铁镜公主的心扉。 而铁镜公主也经常安慰独自悲伤的杨四。 一来二去,两个人就互相倾心了。 因此,铁镜公主在听到了杨七这两个字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惊喜,反而感觉到惊慌和恐惧。 她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也感觉到了心爱的人在渐渐距离自己远去。 虽然杨七的身份还没有确定,但是她已经感觉到了危机。 她想第一时间问清杨四的心意,可是当她躺在了杨四的怀里以后,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她有私心,她害怕。 她害怕说出口,杨四就会离开自己。 她不敢去赌,不敢赌杨四对她的感情比亲情还重。 “没什么,只是看到四妹那么小,就要被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伤害,心里就难过。” 铁镜公主选择了逃避,选择了撒谎。 杨四听到铁镜公主的话,愣了愣,感叹道“有时候,当公主,未必有平民百姓幸福。你如果担心海靖公主的安危,不如把她接到你府上住吧。” “不行!” 铁镜公主果断的拒绝了。 她害怕海靖公主说漏嘴。 见杨四眼神异样的看着自己,铁镜公主赶忙解释道“四妹这一次受惊不轻,御医说需要静养。她也住习惯了自己的府邸,贸然搬到我府里去,只怕对她的病情不利。” 杨四点点头,算是相信了铁镜公主的话。 铁镜公主和杨四又温存了一会儿,然后让人驾着马车回府了。 回到府里以后,铁镜公主让杨四去帮她训练府里的护卫,她自己带着丫鬟回到了卧房。 一进卧房,铁镜公主脸色骤变,她冷声吩咐丫鬟,道“你去吩咐上京府尹,让他带人密切的注意最近入城的宋人。发现和杨字有关的宋人,通通给本宫轰出上京城。再去给本宫调动一支近卫,让他们守在附近,一旦发现了可疑的宋人,立刻拿下。” 丫鬟愕然的问铁镜公主,“公主,这么做会不会太霸道了。很有可能会惹到其他契丹八族……” “哼!” 铁镜公主冷哼一声道“反正母后和耶律叔叔正在杀人立威,谁跳出来,就让谁去死。” 事到如今,铁镜公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铁镜公主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 既然爱上了杨四,那就绝不会让杨四被其他人夺走。 即便那个人是杨四的亲兄弟。 …… 面对与铁镜公主布下的天罗地网,杨七全然不知情。 此刻,他刚进城。 进入到了辽国的上京城,杨七有种进入到汴京城的感觉。 虽然是冬日,但是上京城依然繁华。 其繁华程度,丝毫不比汴京城弱。 只是相比于汴京城充满的书卷气息,上京城多了一些野蛮的气息。 即便是那些个辽人,穿上了宋人的装扮,也掩饰不了他们身上的野蛮气息。 在距离杨七不远的地方,杨七看到了两个书生打扮的辽人,扯着嗓子高声的吟唱汴京城里知名的诗句。 只是这两个辽人,学问明显不高,许多诗句都是拼凑在一起吟出,全无美感。 偏偏,还有许多辽人小姑娘,频频侧目观看。 当然了,除了辽人以外。 杨七还看到了许多宋人,他们有挂着辽国朝堂官员腰牌的,也有跟在辽人身后一边鄙夷一边捧臭脚的。 总之在辽国的上京城内的宋人,大致上可以分为两类。 一类是读书人。 另一类就是苦力。 杨七裹着一张宽大的熊皮,腰间挂着刀,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辽人。 在城内走了半圈,杨七到了上京城里的南国钱行。 相比于西京城里的南国钱行,上京城里的南国钱行开的更早。 不过,占地面积却不大。 仅有三十几亩地。 上京城里的南国钱行很繁华,各地、各国汇聚到上京城内的商人,最喜欢待的地方就是南国钱行。 因此,上京城的南国钱行,更像是一个商会钱行。 而且,在上京城的南国钱行里,还有酒楼客栈。 掌管上京城南国钱行的掌柜,也算是一个妙人,基本上把上京城的这三十亩地的地盘用到了极致。 杨七到了南国钱行门口的时候,钱行的掌柜带领着一群伙计,已经在钱行门口恭候。 杨七一身的熊皮很显眼。 即便是在辽国,似杨七身上这一张完整的黑熊皮也很罕见。 钱行的掌柜名叫沈鹏,五十多岁,是一个很有眼力价的人。 沈鹏见到了杨七的时候,匆忙就出了钱行门口,躬身道“老仆沈鹏,见过七少爷。” 沈鹏以前是杨家的账房,后来被调遣到了南国去。 如今,已然成为了坐镇一方的大掌柜。 跟随在沈鹏身后的一众伙计们,全部向杨七施礼,“见过少爷。” 在这里的伙计,几乎全部都是稻草人的人马。 他们除过了平日里的工作外,还要私底下收集辽国的情报。 这也是除了汴京城以外,稻草人最集中的情报处之一。 南国钱行的掌柜,在辽国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可也是能和大人物说上话的人。 猛然间,这位掌柜恭敬的向一个人施礼。 南国钱行里的客人们都下意识的看了过来。 几乎所有的商人们,都想记住杨七的身影。 杨七摆了摆手,轻声道“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多礼数。都去忙吧。” “是。” 扮作伙计的稻草人们,快速的散开了,去忙了。 只留下了沈鹏一人伺候在杨七身边。 杨七此行十分低调,他不愿意被人认出来,所以没在钱行里多待,就让沈鹏带着他到了后堂。 沈鹏弓着腰,跟在杨七身边,轻声道“七少爷,您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是很累了。老仆已经吩咐人准备好了吃食和热水。您先洗漱一下,用一下饭。” 杨七淡淡点头,道“也好。” 沈鹏虽然不是杨府最内层的仆人,但是他多少了解一些杨七的嗜好。 因此,在杨七洗澡的时候,沈鹏并没有派人伺候。 只是让人随时给杨七备着热水,以便于杨七添水。 洗过以后,杨七换上了一身宽松的衣衫,进入到了饭厅。 饭厅内的地火龙烧的旺盛。 因此,杨七单衣进入到了饭厅以后也感觉不到冷。 饭桌上的饭菜很有特色。 摆在最中间的是一道炖熊掌。 剩下的,基本上都是一些肉食,还有两个炒菜。 沈鹏等到杨七坐定以后,略显尴尬的道“上京城里炒菜做的好的厨子都在皇宫里,或者被达官贵人把持着……” 杨七摆了摆手,打断了沈鹏的话,笑道“都是自己人,随便吃两口即可。用不着准备多好的菜色。我要是真的要吃好的菜色,也用不着其他厨师。” 杨七说的这话极其自信。 沈鹏愧疚道“七少爷您好不容易来一趟,老仆就是想让你尝一尝,这辽国的所有美食……” 杨七摆手,道“坐下一起吃吧。” 沈鹏惶恐道“那怎么敢……” 沈鹏也算是知道杨七身份的。 他这个南国钱行的掌柜的,看起来风光,可是跟杨七相比,终究是各下人而已。 杨七执意的邀请,沈鹏才坐下,陪着杨七吃饭。 一边吃饭,杨七一边发问,“之前让你查的事情,查的如何?” 沈鹏慌忙的放下筷子,把嘴里的肉块生生咽下去,恭敬道“老仆已经查过了。四少爷确实在铁镜公主府上。如今已经坐到了公主府侍卫统领的位置。” 杨七点点头,又问道“你有没有尝试过联系他?” 沈鹏尴尬道“四少爷……四少爷每一次出来的时候,都跟铁镜公主在一起。咱们的人没有接触的机会。而铁镜公主府上,从不用宋人奴仆。所以咱们的人也进不去。” 杨七吧唧了一下嘴,说了一句让沈鹏摸不着头脑的话。 “千里姻缘一线牵啊!还真是孽缘,逃不过去……” 第0550章 辽国韩家 诚如杨七所言,杨四和铁镜公主这一段姻缘是天定的。 在杨七肆意的篡改演艺世界历史走向的情况下,杨四依然和铁镜公主走到了一起。 似乎千山万水,也拦不住两人之间的孽缘。 杨七在南国钱行内惊鸿一瞥,看似并不起眼,却引起了上京城内不少商人和权贵的注意。 南国钱行背后的真正的东家,一直是一个神秘的存在。 对此,外界一直都颇多的猜测。 有人说南国钱行的东家,就是南国皇室。 也有人说,南国钱行的东家是南国第一大财主。 更有人说,南国钱行背后的东家,其实是源自于先秦的赵氏一脉。 每一个身份背后,都有一个布满了传奇色彩的故事。 商人们遍及南北,也把这些故事传到了南国周边的各个国家。 然而,即便如此,依然没有人见过南国钱行东家的真正面目。 今日南国钱行上京城分号掌柜,对一个年轻公子极其的恭敬,而且施的是家仆礼,这边引起的众人的猜测。 神秘的南国钱行的东家出现了。 这一则消息一出,许多人趋之若鹜,恨不得一睹为快。 商人们是最善于攀关系的一群人,他们觉得,只要能跟南国钱行的东家吃一顿饭,以后出去了,跟其他人做生意,别人也得给他三分薄面。 即便是这三分薄面是看在南国钱行的面子上给的,那也能为他们带来巨大的利益。 一张张烫金的拜帖递入到南国钱行里以后,沈鹏的脸色就变的十分的怪异。 沈鹏端着一张檀木盘子,盘子里的拜帖码的整整齐齐,进入到了杨七休息的厢房以后,他恭敬的把檀木盘子放在了杨七眼前的桌上。 “怎么会有这么多拜帖?” 杨七正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衫,盘腿坐在厢房内低矮的书桌前在阅读稻草人递给他的有关于铁镜公主府的消息。 瞧见了沈鹏端来的一盘子的拜帖以后,明显有些错愕。 沈鹏双手叠放在腹前,笑眯眯道“这些都是身处在辽国的商人,在得知了七少爷您到了以后,递上的拜帖……” “我的身份暴露了?” 杨七有些诧异。 沈鹏摇头,恭敬道“他们只是想拜访一下南国钱行背后的东家,并不知道七少爷的身份。” 杨七愣了愣,点点头,伸手从盘子里捻起一张拜帖,翻开瞧了瞧,又扔回了盘子。 接连翻阅了十几张拜帖,杨七一股脑的把盛放拜帖的盘子,推到了沈鹏面前。 “真是一群败家玩意儿,不是镶金边的,就是錾金丝的,甚至还有通体鎏金的?这是在向我炫富吗?” 杨七兴趣乏乏的摆了摆手,“拿下去想办法把里面的金子弄出来,存到我的户头上。” 沈鹏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是照做了。 能把别人递进来的拜帖融了取金子的人,满世界的贵族圈,恐怕也只有杨七一人了。 沈鹏很想告诉杨七,找工匠们把上面的金子一毫不差的剥离下来工钱,远比这些拜帖上的金子更花钱。 打发了沈鹏,杨七坐在书桌前,继续观看稻草人递过来的情报。 根据稻草人情报上所述,最近几天,铁镜公主府的护卫们增加了三成。除此之外,在铁镜公主所住的街道两旁,盘桓着数量不少的近卫军军卒。 近卫军是辽国皇室的侍卫军之一,人数一直保持在三千人左右。 其战斗力,远比辽国的精锐皮室军还要强横一截子。 有点儿类似大宋皇室的金枪班、御龙直卫等等大内侍卫。 这些近卫军盘桓在铁镜公主府附近,做的事情让很多人感觉到匪夷所思。 那就是驱逐宋人。 旁人或许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杨七却从这中间,感觉到了浓浓的恶意。 似乎铁镜公主已经猜到了他到了辽国的上京城,所以在暗中针对他。 只是,铁镜公主既然猜到了他到了辽国的上京城,却没报知给耶律休哥和萧太后,这让杨七有些意外。 杨七可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耶律休哥和萧太后这两位站立在辽国权力顶端的两个人心里的敌对地位。 恐怕,仅比被辽国视为心腹大患的赵光义,只低了一头。 若是让他们二人知道了杨七进入到了上京城,他们一定会派人封闭四门,然后大军压境,来一个瓮中捉鳖。 而上京城内至今没有什么大的动向,这恰恰表明了,铁镜公主并没有把他的身份透露给耶律休哥和萧太后。 杨七屈指敲打着桌面,一边在揣摩铁镜公主的心思,一边在思考如何接近铁镜公主府的对策。 铁镜公主,一方面对她表现出敌意,一方面又替他隐瞒了行踪,这让杨七很费解。 杨七再思量对策的时候,沈鹏再次捧着一个摆满了拜帖的盘子进入到了杨七的房内。 杨七并没有在意那些拜帖,而是侧头问沈鹏,“沈鹏,你说说,能有什么办法避开铁镜公主府的侍卫和近卫军的眼睛,见到我四哥?” 沈鹏笑眯眯的从盘子里拜贴里取出了一张请帖,放在了杨七面前,“或许这一张请帖,能帮得上忙。” “韩府?” 杨七翻开帖子,就看到了两个大字,他有些诧异的抬起头,问道“那个韩府?” 沈鹏躬身道“楚国公韩德让的那个韩府……” 辽国楚国公韩德让,那可是一个人物。 唐末的时候,韩德让的祖父韩知古被掠至辽国成为了奴隶,后来他的祖父,凭借着奴隶之身,一路做到了辽国的中书令的位置上。 韩德让的父亲韩匡嗣官居南京留守,被封为燕王,后因为与宋军作战失败,遥授晋常节度使,爵位降到了秦王的位置上。 韩德让自小受到了其祖父和父亲的熏陶,智略过人,深明治国道理。 后来入仕为官,先后挫败了赵光义两次伐辽的战斗。 被授予辽国南院枢密使、楚国公的爵位。 成为了辽国最具实权的汉臣。 辽景宗去世以后,他和萧倬达成了密议,拥立了现在的幼帝。 成为了四大辅政大臣之一。 萧倬为了拉拢他,不仅擢升了他为楚国公,加赐开府仪同三司,兼政事令,甚至还赐下名德昌。 以此洗清他奴隶的身份。 甚至近期,还有传闻,说萧太后予以赐皇族姓氏给韩德让。 而韩德让,也是萧太后这位皇太后垂帘听政的支持者之一。 经过了此次两京被掠夺后,耶律皇族和萧氏后族联合逼宫的事宜。 为了解决萧太后的后顾之忧,韩德让已经暗地里开始和萧太后一起谋划,改革辽国的制度,在辽国推行汉制。 可以说,韩德让已经是足以并肩耶律休哥的一个实权派的‘摄政王’。 就是这么一个在辽国跺一跺脚也能掀起风浪的人物。 居然请杨七一个来路不明的商人吃饭。 沈鹏见杨七眼神怪异的看着自己,就陪着笑脸解释道“七少爷,您别这么看着老仆,真正请您吃饭的,自然不可能是韩德让。事实上真正请您去吃饭的,是韩府的二公子。他只是假托韩德让之名。” 杨七挑眉道“韩府的二公子,能有办法让我见到我四哥?” 沈鹏轻咳了一声,低声道“老仆听说,辽国皇太后萧倬,和韩德让的关系不一般。因此,辽国皇室的几位公主,和韩府两位公子的关系也比较亲近。 据说,辽国皇太后萧倬,已经答应了把自己膝下的大长公主晋国公主,下嫁给韩德让的大儿子。 总之,韩家和皇室的关系匪浅。如果韩府的二公子肯帮忙,您想见四少爷,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杨七挥动着手里的请柬,轻笑道“这么说,这位韩府的二公子,我是非见不可咯?” “应该见见。” 沈鹏含蓄的笑道。 杨七似笑非笑的问道“你如此费心的推举韩家,我不信你在这其中没图谋什么……” 沈鹏脸上的笑容一僵硬,尴尬的道“实不相瞒,咱们南国钱行,虽然跟萧氏后族搭上了关系,可是并不牢靠。如果咱们能跟韩家搭上关系,那咱们南国的生意,在辽国就稳如泰山。 老仆这也算不上什么图谋,只是希望七少爷您能顺便搭把手,帮我们一把。” “你啊你!” 杨七哭笑不得的指了指沈鹏,然后把手里的请柬扔给了沈鹏,骂道“滚去准备。” 沈鹏闻言,狂喜道“老仆这就去准备。” 杨七能够理解沈鹏,同时也知道沈鹏的话里有水分。 他不相信,南国钱行和韩家没有搭上关系,如果没搭上关系的话,韩家二公子为什么要请他吃饭? 只能说明,目前南国钱行和韩家的接触,只是还停留在最表层的最薄弱的层面,并不牢靠稳固。 甚至,沈鹏根本没有跟韩家真正有身份的人交谈过。 贵族嘛,总是最自持身份的一群人,总是想尽各种办法把他们和普通人隔绝开,甚至通过各种手段,在两者中间设立下巨大的不可逾越的鸿沟,以此来衬托他们的身份。 韩家好不容易混到了辽国最顶层的贵族圈子,自然更加自持身份。 因此,在韩家真正有身份的人眼里,或许只有南国钱行的东家,勉强才有资格跟他们攀谈。 沈鹏在得到了杨七的应允以后,迅速的和韩府的人联系上了,双方共同商定好了赴宴的事件。 事实上,基本上是韩府的人定下时间,沈鹏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只是耐心的当了一次传声筒而已。 约定好的时间是两天后的晚上。 沈鹏特地为杨七准备了一身看起来充满了贵气的衣装,却被杨七给拒绝了。 杨七只是简单的穿上了一件雪白长衫,头上绑上了一个束发的玉冠,手握着一柄象牙骨扇子,披上了一件熊皮大衣,敢去赴宴。 赴宴的地方在樊楼。 上京城的樊楼。 相比于汴京城的樊楼,上京城的樊楼更具有异域风情。 虽然从酒楼的建设和装潢都是仿造的汴京城的樊楼,但是相比于汴京城的樊楼充满的书卷气,上京城的樊楼则充满了铜臭气息。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场面,在上京城樊楼里看不到。 一进入上京城的樊楼,看到的更多的是那些辽国的贵族子弟们,牵着恶犬,驾着雄鹰,在互相争斗。 似乎两犬相争的胜负,远比一篇道德文章更引人注目。 偶尔也有一些打扮的不伦不类的书生装扮的人留恋在其中。 但是他们口中的淫词艳语,简直是不堪入耳。 些许在大宋被批判为庸俗话本的东西,在他们中间似乎更受欢迎。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你们知道嗣仙人这首词是在什么情况下作出的吗?” “什么情况下?” “嘿嘿嘿……你想象,你一回头,看到有个女子在灯火忽明忽暗的地方,你说说,这个女子在干什么……” “在思春……” “在偷窥男人……” “在洗澡……” “……” 当杨七听到了自己剽窃的诗词被如此解说的时候,他脸色黑的可怕。 恨不得掉头就走。 不过,一转身,对上了沈鹏那可怜巴巴的眼神以后,他只能叹了一口气,踏进了上京城樊楼。 杨七一进门,喧嚣的樊楼清净了不少。 杨七的装扮,和他身上的气质,都彰显出他是一个纯正的读书人。 在这上京城,纯正的读书人并不多见。 大多读书人入了上京以后,都改弦易张,穿起了辽人的装扮。 他们似乎想要借此方式,博得辽国贵族的欢心,好借此能谋取一个一官半职的。 还有一些骨头硬的读书人,其中长相俊俏的,都被辽国彪悍的妇人们抢到了府里去了。另外一部分,则被身份高贵的辽国贵族,强硬的收入到了府上当了幕僚。 总之,辽人似乎对大宋的读书人,充满了无限的征服欲,而且不分男女。 而似上京城樊楼,每曰其名是读书人待的地方,可实际上真正的读书人却并不多见。 突然冒出了一个样貌俊俏,纯正的读书人。 一下子就像是唐僧进入了女儿国一样,引人注目。 第0551章 贪婪 随着杨七进入到了上京城樊楼,樊楼里的辽人吵闹的声音下意识的变低了不少。 许多人看着杨七窃窃私语。 其中有一些陪伴着家中兄长出来玩闹的女子,毫不掩饰眼中充斥的占有欲。 杨七像是一块肥肉,一下子出现在了一群恶狼面前。 “看什么看,我们韩府请的人,也是你们能随意窥视的。” 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突然出现在了樊楼通往二楼的楼梯口,脸色冰冷的冲着一楼的辽人训斥了一句。 那些个辽人中间,明显有人感觉到了畏惧。 但也有人心存布满,低着头满脸怨毒。 总之在场的辽人,没有人敢直面韩家的威势。 由此可见,韩家在辽国如日中天的地位。 白衣女子训斥过了在场的辽人,欠身向杨七施礼,“可是南国钱行的易公子。” 杨七拱手还礼,“正是。” 白衣女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易公子楼上请,我家公子已经恭候多时了。” 杨七也不客气,在沈鹏的陪伴下,一路跟着白衣女子上了二楼。 过了二楼,白衣女子却没有停下,而是带着杨七继续上楼。 一直上到了四楼顶层。 四楼顶层,面积不大,布置的却很精妙,处处充满了儒雅的气息。 整个四楼,没有包间,更没有分桌,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人的书房。 在四楼的正南面,是一片开阔的窗户,一个青衣男子盘膝坐在窗户前,在他面前点燃着一个火盆,火盆里的火熊熊在燃烧。 在青衣男子身侧,放着一张矮几,矮几上红泥小火炉正烹着热水。 杨七余光瞥见了镶嵌在整个四楼的一个正中的柱子上,略微愣了愣。 旋即,在白衣女子的带领下,到了青衣男子身边。 “公子,客人到了。” 白衣女子在青衣男子身侧施礼,轻声说了一句。 青衣男子站起身,略弹衣袖,拱手向杨七施礼,“鄙人韩正清。” 杨七回礼,“南国易行。” 化名而已,只要杨七不暴露身份,用什么名字都是次要的。 两个人在互相施礼的同时也在打量着对方,韩正清给杨七的感觉,就像是在面对一个汴京城里读书人。 温文儒雅,颇具公子气质,即便是身世显赫,身上也看不到任何的傲气。 在韩正清眼里,杨七这个南国钱行的东家,也没有他幻想中的那一身铜臭,更不是大腹便便,反而是一个不卑不亢,身具傲骨的读书人。 至少,在韩正清遇到过的读书人里,能在他面前做到不卑不亢的人,很少有。 韩正清对杨七的第一感观不错,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易兄请。” “韩兄请。” 互相寒暄了一下,杨七盘膝和韩正清相对而坐。 沈鹏和白衣女子伺候在一旁,随时等候传唤。 韩正清在烹茶,烹的还是清茶,而不是大宋士大夫们喜欢的茶汤。 一碗滚烫的清茶烹好了,韩正清递到了杨七面前,笑问道“易兄是商人?” 杨七端起了清茶,抿了一口,眉头一挑,略微有些错愕。 韩正清烹的茶叶,居然是南国的茶园里出产的一种名叫稻花香的茶叶。 这种茶树种植在距离稻田不远的地方,稻子长开了以后,迎风一吹,稻花纷纷洒落在了茶叶上。 在稻花的熏陶下,茶叶天然的染上了一丝稻花香,故而得名。 杨七是最喜欢这种稻花香的。 由于大宋出产的茶叶都是发酵的红茶,杨七喝不惯,所以曹琳经常给杨七备上一些稻花香在家里。 杨七没想到居然能在辽国,遇到一个和自己品味差不多的人。 杨七一边细细品茶,一边回答韩正清的问话,“算不得是商人,行商也只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本质上,我依旧是一个读书人。” 韩正清似乎很满意杨七的答案,点点头,又问道“那么,易兄就以读书人的角度,帮我看看,我这房内收藏的画卷典籍,那一本最具价值。” 杨七愣了愣,摇头笑道“你这是在质疑我读书人的身份。” 韩正清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开口。 杨七应邀,巡视了一圈,仔细的观察了一下韩正清的收藏后,重新坐会了原位,笑道“韩兄还真是收藏大家,在你的收藏里,不乏孤本、名人字画。要论最有价值的,莫过于那一幅张旭的狂草。” 韩正清笑眯眯的说道“易兄此言差矣,张旭的狂草虽然难得,但是存世不少,以后未必没有超越他的人存在。 所以,韩某认为,韩某的收藏内,最具价值的,应该是嗣仙人的一诗、一词、一画。 嗣仙人可谓是天纵奇才,习文短短一年,就练就了满腹经纶,诗才更是冠绝天下。 除此之外,嗣仙人创出的素描画派,自成一家。独创的瘦金体,更是有大家风范。 最重要的是,嗣仙人今岁才二十有一。 如此人物,我等只能望其项背。 即便是再过千百年,也无人能超越。” 韩正清一脸倾佩的表情,搞得杨七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杨七很想告诉韩正清,让他再等几年,等他掐死了年幼的苏老泉,把苏轼灭在萌芽之中以后,韩正清再吹捧他无人超越也不迟。 当然了,这话杨七只能想一想,没办法说出来。 而且,就算是他真碰到年幼的苏老泉,也不会真的这么做。 顶多把苏老泉收入到门下,当一个记名弟子。然后让以后的苏轼苏大吃货,一辈子站在他的光辉下过活。 也归正传。 让杨七没想到的是,韩正清居然是自己的粉丝。 杨七唯有陪着韩正清,厚着脸皮,一起吹捧自己,把自己吹的天花乱坠的。 一开始吹嘘嗣仙人,韩正清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杨七努力回忆着自己抄过的诗词,吟出来,每一首都加以赞扬。 一下子就得到了韩正清的认可。 韩正清几乎把杨七引为了知己,无话不谈。 白衣女子在一旁听的心驰神往的。 知道内情的沈鹏,翻着白眼,嘴角抽搐,差点儿羊羔疯都犯了。 韩正清和杨七也没光顾着聊嗣仙人,在话题扯开了以后,两个人也抽空聊了聊正事。 “易贤弟,听闻南国钱行是南国皇室所设,南国皇帝又姓易,莫非易贤弟乃是南国皇室之人?” 两个人在交谈的时候,曾经互相通禀年龄,杨七比韩正清小一岁,因此被称之为弟。 杨七摇头笑道“南国钱行只是假托于南国皇室之手,并不是南国的产业。我虽和南国皇帝同姓易,但是却并没有血缘关系。 说来也惭愧,陛下在创立南国的时候,我祖父曾出重金支援与陛下。陛下在立国以后,怜悯我祖父的功德,赐下易这个皇姓。 本质上,我们家还是我们家,一个纯粹的商户。南国皇室是南国皇室,跟我们却并非一家。” 韩正清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番故事。如若今日没有见到易贤弟,为兄还了解不了其中的道道。” 杨七讲述的这个故事,很明显也是摸着韩正清的脉搏讲的。 韩家也面临着赐姓的问题。 因此韩正清对于杨七的说法,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皇室尊贵,贤弟祖父能蒙南国皇帝赐姓,也是福缘深厚。” 这话听着是在夸奖杨七,实际上何尝没有安慰自己的意思在里面。 改姓耶律,或许对于韩家来说,能让韩家的富贵更上一层楼。 可是,从小崇尚汉学的韩正清,却觉得这有种背宗忘祖的感觉。 他其实并不赞同韩家改姓的问题。 奈何,他老子和皇太后打的火热,又是一家之主,他的决定谁也无力阻止。 “哎~” 韩正清长叹了一口气,索性不去再想这些烦心事儿,他对杨七道“易贤弟,今日为兄请你到此处赴宴,主要为两件事儿。 我们族中有人看中了你们南国钱行的财力,所以想在里面掺一脚。但是他们又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在得知了你这位南国钱行的东家到了上京城以后,就派我出来,探查一下南国钱行的底细。” 韩正清顿了顿,坦言道“为兄也不瞒着你,族里的人决定,若是你南国钱行背景身后的话,他们就选择跟你们采取合作的态度。若是你们背景浅薄的话,他们就会生吞了南国钱行。” 杨七愣了愣,拱手道“多谢正清兄告知。只是贵族的族人,想要杀鸡取暖,就不怕崩掉了牙口吗?” 韩正清感慨道“他们随着我父的权力日益高涨,已经越发肆无忌惮了。为兄虽然跟你谈得来,但也只能把实话告诉你,却不能帮上你。” 杨七笑眯眯道“正清兄能坦然告之,我已经感激不尽了。至于贵族的族人,想要吞掉我南国钱行,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辽国如今内忧外患,内部政局不稳,外部又有大宋这个强敌环伺,还要算上最近崛起的复兴关杨家。如果再惹上我们南国,不怕招来灭国之祸吗?” 韩正清迟疑道“他们认为,南国距离我辽国甚远,并不足以形成威胁。” 杨七摇头笑道“我南国距离辽国随远,但也不是全无干涉战争的力量。先不说我南国海船无数,随时能运送我南国的精锐兵卒过来。就单说宋辽之间,我南国最不缺的就是钱粮,若是我南国肯出三千万担粮食,支援宋国伐辽,你觉得辽国的胜算有多少?” 韩正清眉头一皱,沉声道“我父和南院大王麾下的兵马是战无不胜的。” “不不不……” 杨七摆手,笑道“宋辽之间一旦爆发战争,那就是惊天动地的大战。军队的人数会急速的提升到几十万,双方合兵,甚至超过百万。 再加上,民夫、仆从等等,人数将会达到几百万。 在这种情况下,战争的性质就会产生变化。 从最初的军队与军队之间的战争,演变成一场国力的消耗。 谁的国力弱,谁就会败下阵。 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如果说我南国可以持续向大宋粮食支持,合我们两国之力,足以耗死你们辽国。 因此,在目前这种局面下,得罪南国,对你们辽国来说,是在招惹祸端。 而且,我认为,南国和辽国不应该成为敌人,反而应该成为朋友。 你说呢?” 韩正清是一个纯正的读书人,虽然他有一个当南院枢密使的老子,但是他对战争涉猎甚少。对战争的认知也停留在最基础的战斗力和兵力上。 全然不知道国力对于战争的重要性。 杨七一席话,听的韩正清目瞪口呆,他强装镇定,说道“易贤弟还真是学问高深,即便是对兵法,涉猎的也如此之深。为兄自愧不如。 这些事儿,为兄会会去告诉族人的。至于他们如何决定,就看他们了。 是福是祸,也是他们自己招的,和为兄无关,为兄只是一个跑腿的。” 杨七笑眯眯的附和道“还是正清兄活的豁达率真,不像是我,整日里劳碌奔波。” 话是这么说,可是杨七心里却不相信,韩正清这位韩府的二公子,只是一个跑腿的角色。 还又说回来,即便是韩正清真是一个跑腿的。 那么能命令这位韩府的二公子跑腿的,恐怕整个韩府上,也只有两个人能做到。 一位就是他那个牛逼哄哄的老子,还有一个就是他那久居不出的大哥。 无论是这两个人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其实都能代表韩正清。 也就是说,不论这背后有什么故事,跟韩正清都脱不了关系。 两个人又客套了一番,临别之际。 杨七沉吟了片刻,略带害羞的对韩正清说道“韩兄,我有一件私事想请托韩兄,不知道韩兄能不能行个方便。” “私事?你说说看。” 杨七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我听闻,贵国的铁镜公主,是难得一见的佳人,更是一颗草原上的明珠。不知道我能不能有幸见一见……” “噗~” 韩正清把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一脸愕然的盯着杨七。 第0552章 多智近妖(为大萌趙廸加更!) 杨七的表现,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似乎在托人去向心仪的姑娘送情书一样。 韩正清早已震惊的说不出话了。 半晌,他嘴角抽搐的小声道“贤弟,铁镜公主可是太后的掌上明珠,太后是绝不会允许她外嫁的……” 杨七羞红了脸,摆手小声道“没关系的,她要是真的如同传言中那么漂亮,我也是可以……可以入赘的……” “额~” 饶是以韩正清见多识广的脑子,也想不出该怎么推脱了。 他只能嘴角抽搐着,低声道“贤弟,这种事情,你怎么想到找我?你完全可以去铁镜公主府求爱,或者找太后去求亲的……” 杨七憨厚的搓了搓手,低声道“那个……那个,我听说韩兄你和几位公主的关系不错。所以就想让你帮帮忙,让我先见见铁镜公主。 万一……万一铁镜公主长的没有传闻中那么好看……” 韩正清已经震惊的无以复加了。 刚才还一脸义正言辞的给他分析局势的杨七,一下子变的这么憨厚耿直,让他有点儿不适应。 在杨七所求的这件事上,韩正清并没有怀疑。 因为铁镜公主美名在外,每年来上京城求爱的小部族的少主多如牛毛。 多杨七一个,也并不算什么。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为兄想想办法……” 最终,韩正清硬着头皮答应下了此事。 杨七一脸惊喜的拱手道“那就多谢韩兄了,小弟在南国钱行,等待韩兄的消息。” 杨七欢呼雀跃的离开了樊楼以后。 韩正清面色古怪的看向了白衣女子,“晴雪,你说说这易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白衣女子欠身道“回禀公子,奴婢觉得,这位易行公子,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 韩正清摇头苦笑,“你啊你,你似乎对于求娶公主的人,都颇有好感。” 白衣女子愣了愣,迟疑道“奴婢觉得,他们才是真正洒脱的人。如果连喜欢一个人都说不出口,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韩正清脸色一僵,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白衣女子脚步轻盈的离开了樊楼的四楼。 韩正清在樊楼内待了一个时辰,揣摩了一下杨七的性格,可是总是穿摸不透。 他起身,收拾了行囊,准备回府的时候,就看到白衣女子飘然上了四楼,手里还捧着一卷书画。 “什么东西?” 白衣女子轻声道“回禀公子,这是那位易行公子托人送来的谢礼。” 韩正清愣了愣,摇了摇头,说道“事儿还没办,就送谢礼。南国钱行的东家,还真是财大气粗。让我看看,是什么书画。” 韩正清淡然的从白衣女子手里接过了书画,展开一角,愣在了原地。 白衣女子见韩正清神态异样,皱眉道“怎么了?” 韩正清浑身颤抖着道“嗣仙人……嗣仙人的书法真迹……” 白衣女子闻言,也吃惊的道“公子为了求嗣仙人的诗词书画,前后派了十六拨人去大宋,花了五万两,也只是求到了嗣仙人的诗词画,嗣仙人的书法,一直求而不得。 传闻嗣仙人从不赠予他人书法,也很少有书法流传出来。 没想到这位易行公子,居然能弄到这种举世难求的宝贝。” 白衣女子迟疑了一下,低声道“会不会是假的?” 韩正清激动道“是真的……” 白衣女子愕然道“公子为何如此肯定?” 韩正清指着书纸的一角的压印,激动道“稻草人……这可是嗣仙人独有的压印。据说,只有他赠与给他恩师沈伦的《爱莲说》图,以及赠与给大宋宰执赵普的《忠义图》上,有这个压印。 还有这挺拔的瘦金体,能有如此笔力的,也唯有嗣仙人一人。” 韩正清指着墙上的一张书写着诗的纸张,“字迹一模一样。” 韩正清宝贝似的捧着书卷,感慨道“易贤弟知我啊!如此重宝也舍得送我,我定不会辜负他所托。” …… 而此时此刻,被韩正清引为知己的杨七,以及被韩正清引为重宝的嗣仙人书卷,正在做一些有辱斯文的事儿。 龙眼大小的压印,盖满了满满的一张纸。 在压印低下,正是和杨七派人送给韩正清的书卷一模一样的一卷瘦金体书法。 杨七每在书卷上盖上一个印记,沈鹏的嘴角就抽搐一下。 到最后,沈鹏悲痛的说道“七少爷,您就别糟蹋这幅字了,也别糟蹋那枚压印了。您要盖,就盖在老仆的脸上。就凭您那一个压印,老仆明天就能把自己一万两给卖出去。” 杨七鄙夷的瞪了沈鹏一眼,“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孤品难得?这好东西,越少才越珍贵。真要是满大街都是你家少爷我的字,那就不值钱了。” 杨七在书卷上盖满了压印,直到把压印上的印泥消耗完了,才小心的清洗了压印,收入到了怀里。 至于那一张被沈鹏称作价值连城的书卷,随手被杨七扔进了火盆里。 如果不是杨七在旁边站着,沈鹏都有想冲进火盆里强抢的冲动。 自从辽国开始施行汉化以后,辽国的人,对于汴京城出的才子,就很推崇。 而其中,独领风骚的,唯有杨七一人。 杨七的才华,征服了辽国所有的读书人,甚至还有许多辽国贵族。 而杨七的诗词传遍天下,他的作品却少之又少,这让更多的人趋之若鹜。 当杨七转而和辽国为敌的时候,痛击了南下的辽军。 但是这并没有阻挡辽人对杨七的热爱,反而愈演愈烈。 辽人骨子里就像是狼,他们崇尚强者,更喜欢征服强者。 在文武两道上都站在顶尖的杨七,无疑是辽人心里最完美的英雄形象。 因此,任何关于杨七的东西,在辽国都能以高价卖出。 这也是为何沈鹏觉得悲痛的原因。 他觉得自家这个少爷真败家,对于拜帖上的金子扣扣搜搜的像是个貔貅,只吃不拉。 对于自己价值连城的作品,则一点儿也不在意。 他觉得自家少爷虽然利害,但是在某些方面,可能有白痴的倾向。 沈鹏觉得,他有必要去信到杨府里,让老夫人出面,请一个大夫给杨七瞧一瞧脑子。 杨七的想法,沈鹏不会懂。 杨七的做法,沈鹏也不懂。 同样的,沈鹏的想法,杨七也不懂。 杨七瞧着愁眉苦脸的站在自己身旁的沈鹏,瘪了瘪嘴,道“你要是真喜欢,赶明儿我走的时候,给你留下个十幅八幅的。” 沈鹏眼前一亮,赶忙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然后沈鹏也不等杨七拒绝,迅速的铺开了一张宣纸到了杨七面前,并且很狗腿的亲自为杨七研磨。 杨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怕了你了。” …… 在沈鹏压榨杨七的时候,韩正清捧着自己心得的宝贝回府了,一进府,就撞上了家中的小妹。 “二哥,你这又是从那儿弄到的垃圾?” 韩正清总喜欢买一些的字画孤本的拿回家显摆。 而作为韩正清的小妹,正是被韩正清显摆的那个人。 韩家小妹年仅十六,却生了一副七窍玲珑心。 进学是最晚的,学问却已经超过了家中的两位兄长。 又加上有一个上京城第一次才女的名声在外,难免有些自傲。 即便是上一次韩正清找到了张旭的狂草,在韩家小妹眼里,也只是得了一个,你总算没有眼瞎的评语。 为了和自己的妹妹斗法,韩正清可是变着花样的往家里搜弄东西。 “垃圾?” 瞧着自家傲气的小妹,在侍女的陪伴下款款而来。 韩正清嘴角上扬,讥笑道“垃圾?待会儿瞪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可别把眼珠子掉出来。” 韩家小妹挺起已经发育的小胸脯,傲然道“本姑娘倒是想见识一下,什么东西能吓的本姑娘把眼珠子调出来。” 韩正清得意的展开了手里的书卷,嘿嘿笑道“瞪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当挺拔的瘦金体出现在韩家小妹眼中的时候,她瞳孔一缩。 真迹! 她不用去看书卷底部的落款,只需要看字就知道是真迹。 由此可见,韩家小妹的书法造诣远在其兄之上。 “咦~” 韩家小妹轻叫了一声,伸出手在书卷上触碰了一下,又揣摩了一下纸张。 韩正清心头一凸,忐忑道“你不会觉得这书卷有问题吧?” 韩家小妹站直了身,冷冷的道“确实是真迹无疑,算你有点儿本事。” 韩正清心头狂喜,家中心高气傲的小妹能说出这话,对他来说,已经是天籁了。 韩正清朗声大笑,“你不是说,嫁人要嫁杨延嗣吗?时至今日,为兄已经有了杨延嗣的四幅画作,你却一份也没有。 保不齐那一天为兄和杨延嗣饮酒作乐的时候,你还没见过他。 哈哈哈……到时候,你若是肯喊为兄一声好兄长,或许为兄会介绍你们认识。” 韩家小妹冷哼一声,鄙夷道“韩二,你别得意了。我劝你还是把东西小心收起来,别让爹看见。爹近半年被嗣仙人折腾的忙前忙后的。他对嗣仙人可是恨之入骨。 要是让爹看见了你这幅画,难保不给你烧毁了。” 韩正清愣了愣,正色道“你说的有理,我这就去把它藏起来。” 韩家兄妹皆喜欢杨七的作品,韩德让原本有欣赏杨七,可是自从杨七占据了胜州以后,他就再也不欣赏杨七了,甚至对杨七还恨之入骨。 至于原因嘛,说起来也可笑。 韩德让曾经有心招揽郭庆为大女婿,只是刚抛出去了橄榄枝,还没等到郭庆回应,郭庆就被老杨给斩杀了。 老杨斩郭庆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 但是杨七把郭庆人头送给野乞干泊,以此结盟,韩德让却知道。 所以这一笔账,就算到了杨七头上。 杨七斩杀了郭庆,破坏了韩德让的布局,韩德让能不恨之入骨。 地位到了韩德让这个份上,所图谋的可就不是什么小事了。 很有可能是一件惊天大事。 韩正清在听到了自家小妹提醒以后,抱着书卷匆匆的往自己的住所里赶。 并且心里暗下决定,以后再也不把好东西带回家了。 上京城的樊楼,可是韩家巧取豪夺来的产物,如今归韩正清所有。 韩正清有充足的地方藏私。 韩家小妹望着韩正清远去的背影,悠悠叹息道“我的傻哥哥呦,到现在,你还蒙在鼓里吧。” 韩家小妹低声叹息了一句,然后吩咐身边的婢女,“去给我查一查,今日跟我二哥接触的人都有谁,我要详细的情报。” 伺候在韩家小妹身边的婢女点点头,快速的出去探查此事。 等到此地就剩下了韩家小妹一个人的身后,她素手挽着青丝,低声道“傻韩二拿的那一书卷,看似烘干做旧了,可明显是近两日所作。 也就是说,杨延嗣你到上京城了。 不论你在哪儿,我都要见一见你,看一看你这位嗣仙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值不值得我韩琼为你倾心?” 韩家小妹这话说的轻松,可是语气却异常的坚定。 如果韩正清能听到韩家小妹的话,一定会吓一大跳。 …… 傍晚的时候。 韩家小妹就已经拿到了韩正清今日所见的人员名单,以及详细的资料。 韩家小妹轻易的就在那数十个人名里,一指点出了易行这个名字。 七窍玲珑,多智近妖。 韩家小妹的智慧,早已远超常人太多太多了。 只是她平日里不愿意引人注目,所以藏着自己而已。 “易行……南国钱行东家……杨延嗣……” 韩家小妹轻笑着嘀咕了一声,“嗣仙人曾经任职邕州驻军监军,毗邻南国……而你在南国又是一个什么身份呢?” 韩家小妹随手把手里的人员名单扔进了膝前的火盆里,望着火盆里的火光,双眼充满了火光。 …… 韩德让回府以后,韩正清已经在内堂书房里躬身等候。 那位从不见人的韩家大公子,亦然也在书房里。 韩德让进入到了书房里以后,韩正清躬身道“爹。” 坐着的韩家大公子,只是拱了拱手,喊了一声爹,却并没有起身。 “谈的如何?” 第0553章 被调戏了 韩德让进入到了书房以后,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主位上,开门见山的问。 韩正清也跟着坐下,踌躇道“爹,咱们想一口吞下南国钱行,只怕很难。” 韩德让眉头一挑,不怒自威道“为何?” 韩正清早已打好了腹稿,他把杨七之前告诉他的有关于三国的局势,用自己的话阐释了一遍给韩德让和韩家大公子听。 临了了,韩正清正色道“爹,大宋图谋燕云十六州已久,先后多次侵入。一旦咱们逼着南国和大宋联合,一起侵入燕云十六州,对我们韩家很不利。我们韩家虽说如今已经在上京城里站稳了脚跟,但是大部分的基业还留在燕云十六州。 祖父和爹您的许多旧部还盘桓在燕云十六州。” 韩德让对于韩正清的说辞明显感觉到意外,他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的大儿子。 韩家大公子也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父子二人对视了一眼,在韩正清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韩德让冲着大儿子点点头。 韩家大公子会意,轻咳了一声,笑眯眯的问韩正清,“二弟今日一席话,当真让为兄刮目相看。为兄心里有个疑惑,还望二弟解惑。” 韩正清躬身道“大哥有话直言,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韩家大公子乐呵呵道“为兄想知道,你今日所说的一席话,是你自己悟出来的,还是旁人教给你的?” 韩正清很想义正言辞的告诉自己的兄长,这话是他自己悟出来的,可是在看到了自己兄长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的时候,他似乎整个人都被看穿了。 不可否认,在韩德让的两子一女中,韩正清是最平庸的一个。 他看似博学多才,可是和自己的兄长和小妹比起来,简直是有云泥之别。 韩家大公子、韩家小妹,无论是智力、学识、谋略,甚至在武艺方面,都能轻易的碾压韩正清。 如若不是因为韩家大公子曾经年少气盛被人敲断了双腿,恐怕现在还轮不到韩正清出面,去当韩家第三代的话事人。 韩正清在这方面还是看的很清楚的,因此在面对兄长那早已看透一切的眼神的时候,只能实话实说。 “不敢欺瞒大哥,刚才那一席话,前面一部分都是南国钱行的东家易行说的,后面那几句是我自己悟出来的。” 韩家大公子和韩德让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面孔。 韩德让叹息了一声,暗自摇了摇头。 韩家大公子苦笑道“我的傻弟弟,你让人给骗了。先不说南国钱行不是南国皇室的产业,就算是南国皇室的产业。南国也不可能因为一个钱行,横跨千万里之遥,向我们辽国出手。 一场战争所付出的钱财,远不是一个钱行能够比拟的。 因为一个钱行的损失,就谋划一场战争,而且还是一场并不符合商人利益的战争。 这根本不符合商人的想法。 所以,为兄可以断定,南国钱行的这位东家易行,只是在拿大话吓唬你。” 韩正清脸色难看,迟疑了一下,说道“大哥,我并没有觉得易行在欺骗我。相反,我觉得易行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大哥你说,南国不会为了一个钱行的损失和我们辽国开战。 我觉得这个判断有误。 诚如大哥所言,是否开战,取决于是否符合商人的利益。 那么咱们看一看南国钱行的利益。 南国钱行就像是一个吞金兽一样,在不断的吞吃钱财。 它很容易在最短的时间内变成一个庞然大物。 我们韩家就是看准了南国钱行的这一点,所以才要把南国钱行据为己有。 然而,南国钱行既然如此重要,南国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到? 连咱们韩家都眼红的利益,南国人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到时候掀起一场大战,也不是不可能的。 如果我们韩家想要吞下南国钱行,那我们就必须考虑,一旦大战爆发,这其中的风险,我们能不能承担的起。” “哦?” 韩家大公子眼神诧异的盯着自己的二弟。 一直在装菩萨的韩德让,眯着眼睛,盯着自己的二儿子。 韩正清的这一番话,显然是经过了慎重的思考的。 韩家大公子和韩德让之所以盯着韩正清。 就是因为他们突然发现,这个平日里在他们眼里,被看作废物韩二的韩正清,似乎并不是那么废物。 “你先下去吧,此事为父会和大郎详谈一番。” 短暂的诧异过后。 韩德让摆了摆手,让韩正清下去。 韩正清瘪了瘪嘴,本欲多说几句,最后还是忍住了。 “孩儿告退。” 韩正清拱了拱手,退出了书房。 一出书房大门,韩正清长出了一口气,低声感慨道“易贤弟,为兄也只能帮你帮到这个份上了……” 旋即,韩正清讥笑了小声道“我这个韩家第三代的话事人,终究是一个傀儡而已……” 韩正清觉得,以韩家今时今日的地位,完全没有必要再去巧取豪夺。 有时候,合作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惜,他在韩家的地位很尴尬,并没有多少话语权。 韩正清把杨七引为知己,引为至交好友,因此希望帮助易行一把,可是最终却事与愿违。 事宜至此,韩正清唯有想尽办法,帮杨七把另外一件事儿给完成。 韩正清摇了摇头,重新变成了那个别人眼里的傻韩二,他回到房里以后,提笔写下了请柬,请几位公主到韩家别院里赏腊梅。 然后快速的派人给公主府送去。 韩正清愉快的在邀请别人赏花。 韩德让和韩家大公子,却在书房里商讨上京城南国钱行的去留。 韩德让老神在在的问道“大郎,这件事你如何看?” 韩家大公子乐呵呵道“二弟长大了。” 韩德让愣了愣,点头道“二郎确实长大了。以后就让二郎跟着你,多学学,你也多教教他。” 韩家大公子点头应下了。 韩德让又问了一句,“南国钱行的问题你怎么看?” 韩家大公子笑道“一个吞金巨兽,不容错过。再说了,我韩家盯上的东西,又怎么可能轻易的罢手。” 韩德让似笑非笑的道“刚才二郎可是细细的把形式分析了一遍,你就不怕南国支持大宋伐辽吗?” 韩家大公子笑眯眯道“父亲您不是早就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正在努力的帮着皇太后汉化辽国,并且在悄无声息的把咱们韩家在燕云十六州的力量,正在往上京城的这个权力中心调遣吗?” 韩德让畅快大笑,“知我者,大郎也。” 旋即,看到了韩家大公子的双腿,眼神荫翳道“大郎,你放心,为父迟早会让那个打断你双腿的人付出代价。” 韩家大公子摇了摇头,轻声笑道“人家可是辽国的南院大王,再说了,孩儿之所以被他打断了双腿,也全是因为孩儿自己当年太过年轻气盛。 孩儿气盛到,忘了这辽国的江山的主人,姓耶律。” 韩德让阴沉着脸,冷笑了一声,却没多说话。 …… 韩正清要举办一场赏梅宴,请帖快速的撒了出去。 派去往各公主府送信的家仆们很快就带着公主府的回信回来了。 四位公主,都答应了韩正清的宴会邀请。 由此可见,韩家的招牌,在上京城还是很好用的。 让韩正清意外的是,他那个平日里几乎不问事事的小妹,也找上了他,扬言要参见韩正清举办的赏梅宴会。 而且还很霸道的掠夺了韩正清举办的赏梅宴的主权。 杨七在韩正清得到了四位公主回信的时候,也拿到了韩正清派人送来的请柬。 一张鎏金的金色请柬,辽人似乎对于黄金,情有独钟,基本上所有高贵的东西,都以金色为主。 请柬的内容很简单,邀请杨七三日后,在梅园踏雪赏梅。 杨七晃荡着请柬,告诉沈鹏,事成了,让沈鹏给他备上了一份礼物。 三日后。 杨七早早的坐上了轿子,到了韩正清所说的梅园。 到了梅园门口的时候,杨七也是微微一愣。 在这个处处都彰显着粗犷的辽国上京城,居然还能看到一座苏式的精雕细琢的园林。 独特的苏州园林的建组风格,在这辽国上京城,显得独具匠心。 能在这辽国上京城,建造这么一座园林,恐怕唯有那些富庶的苏州商人才能办到。 至于这座园子最后为何会落到了韩家手里,杨七就不想去探究了。 韩正清为了今日的宴会,特别挑选了一群伺候人的婢女。 整个梅园内,几乎看不到一个仆人和家丁,全是女子。 就连门口的守卫,也是清一色的身穿红色劲装的女子。 杨七到的早,在婢女的带领下,进入到了梅园内。 穿过了廊道、池塘、阁楼、月亮门等等雕刻的精美的建筑,在一座假山前,停下了脚步。 在假山背后,有一片占地六七亩的梅花花海。 一朵朵的寒梅,泛着血色,在皑皑白雪中绚丽的绽放。 在那一片花海中,有一座花厅,花厅的四周罩着珠帘,似乎有人坐在花厅内。 杨七努力在脸上挤出了一脸的喜色,边快步走向花厅,边惊喜的喊道“正清兄的这梅园,当真是美。易某很难想象,在这辽国的上京城,居然……” 话说了一半,杨七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已经步入了花厅,可是在花厅里面,却没见到韩正清,而是一位正值豆蔻年华,身穿粉色罗裙的小家碧玉的小姑娘,正浅浅的盘膝坐在花厅内。 她正素手烹调着茶水,在她身侧还摆着一个炭盆,炭盆里的银炭燃烧,把小姑娘的脸蛋儿映的红彤彤的。 杨七见到小姑娘明显愣了愣,赶忙拱手道“在下唐突了,打扰了姑娘,还望姑娘恕罪。” 丢下这句话,杨七准备转身离开。 “易公子,今日家兄抱恙在身,所以委托小女子带他召开这赏梅宴会。易公子这么匆匆离去,莫非是觉得小女子招呼不周?” 距离梅园不远的韩府上,被绑在自己卧房柱子上的韩正清在隔空为自己喊冤。 可惜杨七听不到。 杨七听到了韩家小妹的话,略微愣了愣,脚下一顿。 韩正清没有出现,而是让自家妹子主持着赏梅宴会,着实让杨七有些意外。 杨七有些搞不清楚这里面的情形,很像离开。 可是他又怕离开了,就错过了见杨四的机会,以后再想办法,又得费尽周折。 杨七转过身,盘膝坐在了韩家小妹的对面。 “那在下就讨扰了。” 韩家小妹烹好了茶,递到了杨七面前,轻声道“素闻公子独喜此茶,小女子很少与人烹茶,也不知道今日烹的茶水合不合公子的胃口?” 韩家小妹把茶水递给了杨七,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杨七。 她在细细的打量杨七。 杨七明显的觉得有些尴尬,他还是第一次被女子这么直面的直愣愣的打量。 浅尝了一口,韩家小妹烹调的茶水,杨七眼前一亮,赞叹道“好茶。” 韩家小妹浅浅一笑,淡然道“公子喜欢就好。” 韩家小妹又为杨七添上了一杯茶水,说道“公子确实长的俊俏,也难怪有那么多人喜欢公子。素闻公子才名出众,不知公子可否让小女子开开眼界?” 杨七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目瞪口呆的问道“你在调戏我?” 突然被一个比自己小的姑娘给调戏了,杨七一时间还真的有点手足无措。 韩家小妹坦率的点头道“你可以这么认为,你也可以认为是小女子想称量一下公子的才气。” 杨七很愕然,也很尴尬。 突然冒出来一个小姑娘,不仅大胆的调戏自己,还扬言要称量他的才气,这让杨七感觉到了莫名其妙。 杨七迟疑了一下,干笑道“姑娘说笑了,我哪有什么才气。我只是一个小商人,身上有的只是铜臭气。姑娘既然是代替其兄举办这一场宴会,就应该知道易某此次的来意。” 第0554章 兄弟见面 韩家小妹并没有搭话,似笑非笑的盯着杨七。 杨七被看的头皮有些发麻。 瞧着韩家小妹那清澈如水,似乎看清了一切的眼神,杨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伸开了双腿,大大咧咧的坐在了韩家小妹的面前。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 杨七直面韩家小妹,坦率的问道。 韩家小妹莞尔一笑,似乎初开的莲花,虽然没有牡丹那么光彩夺目,却给人一种清新脱俗的和煦感。 “公子为何料定小女子已经猜到了公子的身份。” 杨七耸了耸肩膀,笑道“我说是一种感觉,特别的感觉,你信吗?” 韩家小妹挑了挑凤眉,眯起眼,道“小女子信,小女子之所以能猜出公子的身份,源自于公子赠送给家兄的那一卷书卷。 小女子虽然比不上公子那般傲视天下的才情,但是勉强也读过几年书。对于公子的书法,也稍有涉猎。 公子赠送给家兄的书卷,虽然做旧了,但是却是近几日的作品。” 剩下的话,韩家小妹并没有说出来,一切却已经明了了。 杨七感慨道“是我托大了,小逊了辽人。” 韩家小妹摇了摇头,轻声道“公子言重了,并不是所有的辽人,都如同小女子这般聪慧。” 杨七失声笑道“你倒是不客气。” 韩家小妹傲然的抬起头,说道“小女子不仅猜到了公子的身份,甚至连公子哄骗家兄设下这个宴会的目的也猜的七七八八了。” 杨七愣了愣,含笑道“说说看。” 韩家小妹道“公子哄骗家兄,说是为贪图铁镜公主的美色而来。小女子却不这么认为,小女子觉得,公子应该另有图谋。 根据小女子得到的消息所知,一年前,公子的一位兄长,流落到了大辽,公子府上的人马,曾经几次前往大辽搜寻,却一无所获。 事实上,不仅公子在寻找自己的这位兄长,即便是家父,也在寻找他。 并且想以他为要挟,逼迫公子到上京城认罪伏法。 然,以家父在大辽的力量,多番搜寻下,竟然一无所获。 而以公子如今的地位,甘愿冒险前往这上京城。 又费尽心机的接近铁镜公主。 那么,只能说明,公子已经得到了兄长的消息。 而公子的这位兄长,应该就在铁镜公主府。 结合近日里铁镜公主的所作所为,小女子可以推断,公子的兄长和铁镜公主的关系不一般。 综合以上种种,小女子已经知道了公子的兄长,应该就是今岁,得到了铁镜公主推举,一举官升六级的公主府侍卫统领木易。 小女子说的可对。” 杨七愕然抬头,看着韩家小妹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惊愕、意外。 韩家小妹似乎很满意杨七的反应,她一脸傲娇的挺起了正在发育的小胸脯。 杨七很难想象,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仅凭着一些四处探听到的消息,就能抽丝剥茧的发现整件事情的真相。 倘若这一切,真的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在没有借助其他人的力量,单独推测出的。 那,这个小姑娘就太妖孽了。 韩家小妹似乎通过了杨七的眼神,猜出了杨七心里的想法,她轻笑道“公子不必费心猜测是何人告知小女子这些的。一切都是小女子的一个人推断出的,并没有借助其他人的脑袋。” “呼~” 杨七长出了一口气,感慨道“姑娘当真是蕙质兰心,聪慧过人。似姑娘这等奇女子,若是生为男儿身,这煌煌史书中,必定有姑娘一席之地。” “公子谬赞了。” 杨七迟疑了一下,问道“姑娘既然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始末,也知道了在下的身份,为何不告诉尊父。据我所知,尊父对我可是恨之入骨。你若是把我的消息告诉尊父,那可是大功一件。” 韩家小妹再次为杨七添上了茶水,含蓄的笑道“公子刚才不是说了吗?小女子只是一个女儿身,家国大事和小女子无关。即便是家父和长兄走了弯路,只要不至于让韩家覆灭,小女子也只会坐闭观上。 而且,小女子迟早要嫁人的,虽身负韩这个姓氏,可是到头来,在他们眼里,小女子终究是一个外人。 也许,还会成为家父和长兄为了权力斗争准备的牺牲品。 小女子早就看透了这一切,现在所求的,无非是一段心满意足的金玉良缘罢了。 只要能觅得如意郎君,其他的小女子并不在乎。” 杨七闻言,一个劲的低头闷着喝茶,一句话也不说。 他不敢接话,面对如此赤果果示爱的小姑娘,他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可比她遇见的其他的姑娘加起来还恐怖。 这种多智近妖的姑娘,杨七不敢过多的接触。 真要把这姑娘收入到了房里,杨七担心自己降不住。 因为,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培养出另外一个女帝。 杨家出现一个女帝,杨家会被折腾成什么样子,杨七不敢想象。 杨七假装充耳不闻。 韩家小妹眼神中闪过了一道黯然,黯然转瞬即逝。 突然,韩家小妹俏皮的笑道“小女子本以为公子是这世上难得的风流潇洒之人。却没想到,公子居然如此拘谨。 公子如今这模样,很破坏公子在小女子心里的形象。” 聪明的女人,总是在做事情之前会给自己留好退路。 示爱不成,韩家小妹一句话,就把这件事儿划到了玩笑一类的话语中。 两个人之间攀谈,全然不会出现尴尬。 杨七灿灿一笑,说道“姑娘谬赞了,在下只是一介凡夫俗子而已。” 韩家小妹微微施礼,轻声道“公子且稍后,小女子出去瞧瞧其他客人到了没。” 杨七拱手道“有劳了。” 韩家小妹起身,悄然的退出了花厅。 人到了花厅外,刚才那个如同初开的莲花一般和煦的小姑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的傲气和凌厉的眼神。 她脚步轻盈的踩着积雪,在梅花花海里踱步,嘴角勾起,轻声自语,“有才、有貌……最难得的是,能跟上本姑娘的心思……不像是其他的笨蛋那么无趣……” 韩家小妹仰起头,傲然道“很不错,我很喜欢。你终究会成为我的人。今日你拒绝了本姑娘,害的本姑娘难堪,我要给你一点儿教训,让你好好记住,不能招惹本姑娘。” 韩家小妹蹦蹦跳跳的出了梅花花海,单纯可爱的模样,像是一个邻家小妹一样。 谁又能猜到,她的胸膛里有一颗傲人的心,有一颗充满征服欲望和掌控欲的心。 “巧慧~” 出了花海,韩家小妹轻声呼唤。 一位青衣侍女出现在了她的身旁。 韩家小妹轻声道“两个时辰以后,你回府里去告诉我爹,就说杨延嗣在南国钱行。” 青衣侍女早就被韩家小妹惩治的服服帖帖了,她绝不敢违背这位腹黑大小姐的命令。 “奴婢明白。” 韩家小妹满意的点点头,道“顺便再告诉傻韩二一声,昨日他见的南国钱行东家易行,就是他最崇拜的杨延嗣。” 青衣侍女恭敬的道“奴婢知道了。” 韩家小妹摆了摆手,青衣侍女乖巧的退下了。 韩家小妹再次换上了那一张天真无邪的脸家,蹦蹦跳跳的到了梅园门口。 她在门口等了没一会儿,辽国的大长公主以及三公主,二女连觉而来。 大长公主和三公主并不受宠,因此两个人的关系最为亲近。 估计经常两个人凑在一起互相舔舐伤口。 二公主铁镜公主和四公主海靖公主,最受宠,因此两个人最亲近。 迎进了大长公主和三公主以后,韩家小妹就命人先带着她们先去厢房内休息。 韩家小妹继续在门口等待铁镜公主和海靖公主。 铁镜公主和海靖公主,也是连觉而来的。 两位公主同坐在一架马车上。 海靖公主感染的风寒还没有痊愈,因此还需要照顾。 在公主车马的最前方,正是杨四带领着公主府的侍卫在护卫。 见到铁镜公主的时候,韩家小妹特别兴奋,叽叽喳喳的说了一大堆话。 铁镜公主也有些奇怪,不明白韩家小妹为何今日这般热情。 不过,在韩家小妹的劝说下,铁镜公主并没有让婢女们跟着随行,而是让杨四陪着她进入到了梅园。 海靖公主的存在感很低,她瘦瘦弱弱的,跟随在铁镜公主身侧,一句话也没说过。 四位公主聚齐以后。 今日的这一场赏梅宴会也算是凑齐了所有的主角。 杨七正在花厅独自品茶,就看到突然进来了一行侍女,把花厅内的茶桌清理了干净,换上了一桌桌的酒肉和糕点。 杨七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韩家小妹在提醒他,他要见的人到了。 杨七在侍女的引领下,独自坐在了属于自己的座位上。 少顷。 韩家小妹就带着四位公主,进入到了梅花花海。 在各种惊叹声中,众人进入到了花厅内。 一进入花厅,众女皆是一愣,海靖公主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杨四在看到杨七的时候,浑身一阵,僵直的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铁镜公主并没有感觉到杨四的异样,她的目光一直在杨七和韩家小妹中间盘桓。 大长公主笑眯眯的道“琼儿,没想到你这里还请了其他的客人。长的倒是俊俏,就是有些眼生,以前从未见过。” 三公主捂着嘴笑道“琼儿,你不是发誓说过,这世上能配上你韩琼的,唯有杨延嗣一人吗?怎么,耐不住寂寞了?找了个男人。快跟我们说说,他到底是谁,那家的子弟,怎么从未见过。” 韩家小妹,笑而不答,只是挑衅的看了杨七一眼。 铁镜公主在听到了三公主口中的‘杨延嗣’三个字以后,浑身一震,她脸色铁青,看了看杨七,转头再一看杨四,见到了浑身僵硬的杨四以后,她脸色由青转白。 铁镜公主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严防死守的不让两人见面,到头来还是没避过去。 “你为何会在这里?” 铁镜公主毫不客气的开口问杨七。 杨七挑眉,他从铁镜公主的话里,听出了一些别样的东西。 铁镜公主如此针对他,摆明是知道了他的身份。 杨七耸了耸肩膀,却没搭理她,而是看向了海靖公主,摆摆手,笑道“爱哭鼻子的小丫头,没想到你还是一位公主。” 海靖公主小脸微红,下意识的想躲进铁镜公主身后。 可是她又想让那个她朝思暮想的男人看看她,她今天没有之前那么狼狈,很可爱的。 所以,她没有回话,只是傻愣愣的站着。 大长公主和三公主,觉得气氛不对。 不过她们并没有开口说什么,而是在一旁悄无声息的看戏。 “呦呦呦~” 韩家小妹开口打破了僵局,“二公主,您别那么凶,您想欺负他,小妹可不答应。” 铁镜公主冷哼一声。 杨七并没有在意女儿家们斗嘴,他无奈的看着杨四,低声道“该回家了。” 简单的四个字,杨四这位七尺男儿,瞬间泪奔。 “还回得去吗?” 杨四声音颤抖,沙哑。 时隔一年,兄弟再次重逢,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杨七平静的道“为何回不去?你只要想回去,家中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铁镜公主护在了杨四面前,冷声道“他不会跟你会去的。” 杨七站起身,淡然道“他的事情,还轮不到你做主。” “你!” 杨七冷声道“我要的人,阎王老子也扣不下。” 海靖公主双眼怯怯的在二姐和杨七中间盘旋。 韩家小妹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 不愧是我韩琼看中的男人,果然霸气。 大长公主和三公主,眉头微皱,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铁镜公主气的浑身发抖,指着杨七,高喊道“这里是辽国的上京城,我耶律家的上京城。我看你怎么把人带出去。” 杨七轻蔑的瞥了铁镜公主一眼,盯着杨四,沉声道“随我回家……” 第0555章 暴露 气氛有些压抑沉重,铁镜公主凤眉横立,浑身充满了煞气,似乎随时会下令,调集一批刀斧手,将杨七乱刀分尸。 海靖公主在怯怯的吃手手,她似乎很害怕杨七和铁镜公主中间发生一点儿什么。 大长公主和三公主,捏着裙摆,在花厅的一角看戏。 唯有韩家小妹,一脸雀跃的在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事儿。 杨四手里紧紧捏着跨在腰间的弯刀,浑身颤抖,双眼含泪,内心极不平静。 “回不去了……” 杨四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哭腔。 杨七挑眉,黑着脸低吼,“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杨四抬起头,满眼泪花的看着杨七,哽咽道“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会去以后,代我向爹和娘请罪,就当他们没生过我这个儿子。” 铁镜公主眨巴着眼,一脸错愕,显然她没料到杨四会这么回答杨七。 这和她预料中的答案并不同。 只是迟疑了一下,铁镜公主把素手放在了腹部盘旋了一下,顿时明白了杨四的心意。 一时间,她抬起头,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意气风发的瞪着杨七。 杨七根本没有搭理铁镜公主,杨四的回答让他感到很意外。 演义原著中,杨四流落在辽邦,受尽屈辱,被人唾骂。但是他留在辽国是有理由的。 原著中,老杨撞死在了李陵碑上以后,骨骸被辽人收拢,并且还造坟立祠。杨四流落到了辽国,成为了辽国驸马,就是为了取回老杨的骸骨。 可是现如今,老杨尚存,杨家诸子嗣,也无人战死,更不可能有骸骨落在辽人手里。 那么,杨四甘愿留在辽国,就让杨七有些不解,甚至还有些恼怒。 杨七扫了一眼铁镜公主,嘲讽的对杨四道“常言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却没想到,你也有乐不思蜀的一天。哼哼……” 杨四低着头,一个劲的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铁镜公主一边心疼的看着杨四,一边恼怒的对杨七道“四郎既然不愿意跟你走,你也就别强人所难。念在你是四郎亲眷的份上,本宫还可以好好招待你一场,然后送你回去。倘若你不知好歹,就别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杨七反问了一句,“他就算留在你们辽国,你能护住他?” 铁镜公主强硬的道“只要我铁镜不死,谁也别想动他一根汗毛。” 铁镜公主这话听着强硬而已。 杨四的身份真的暴露了以后,到时候就不是她能做主了。 公主,只是听着高贵而已,在真正的国家利益面前,公主永远是最先退让的那批人。 也是受伤最深的那批人。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跟不跟我回去。” 杨四目光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惭愧的低下头。 杨七恼怒的喊道“既然你执意留下,也别怪我不讲兄弟情意。爹早在半年前,已经将家主之位传承与我。倘若你执意留在辽国,我一定会在族谱里勾除你的名字。将来兄弟再见,也没有人会承认你的身份。即便是你将来死了,牌位也不可能进祠堂。只能做一个孤魂野鬼。” 杨七话说的很重,勾除了杨四在族谱里的名字,等于直接把杨四踢出了杨家。 自此以后,杨四所做的一切,将再也和杨家无关。 杨家的人,也不会承认有杨四这个人存在。 在这个时代,一个人一旦被族谱除名,将会遭到千万人的唾骂,即便是功德无量,也未必能混的了一个好名声。 杨七想通过这种手段吓唬杨四。 杨四的表现却让他非常失望。 杨四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杨七怒吼道“你就真的舍得了爹,舍得了娘,舍得了四嫂?为了这么一个骚狐狸?” 铁镜公主当即就要发作。 却被怯怯的海靖公主给拉了拉。 杨四失声痛哭,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是铁了心了。 杨七显得更加愤怒,“以后最好别让我碰到你,不然我一定会将你挫骨扬灰。” 杨七一甩衣袖,愤然离开了花厅。 到了花厅外,杨七脚下一顿,语气生冷的说了一句。 “以后上京城的南国钱行,归你了。从今以后,你我再无瓜葛。” 杨七扔下了这句话,头也不会的往梅园外走去。 “七弟……” 杨四猛然抬头,失声呐喊,杨七却无动于衷的离开了梅园。 铁镜公主怜惜的瞧着杨四,心里也觉得痛苦。 她心里很清楚,杨四今日之所以不惜和家里决裂,也全然是因为他们二人已经珠胎暗结。 倘若没有这件事,杨四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跟杨七离开。 之前她之所以阻拦杨四和杨七见面,就是因为她骨子里辽人的血液在作祟。 在辽人眼里,对子嗣传承看的并不是那么重。 甚至一些辽人,为了部族,为了个人的成就,抛妻弃子也是常有的事情。 所以她并不能确定,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拴住杨四。 今日的种种,证明了杨四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也是一个值得她全心全意去爱的人。 “呦呦呦……这人谁啊,好大的脾气,连我们耶律家都不放在眼里……” 一直在看戏的大长公主,在杨七走后,调笑的说道。 她看似在说杨七,可是目光却落在杨四身上,相比于跋扈的杨七,她更在乎杨四的身份,以及杨四和铁镜公主的关系。 三公主陪在大长公主身侧,笑吟吟的道“这就要让琼儿为我们解惑了,琼儿不是说那人是她未婚夫吗?琼儿肯定知道那人的身份。” 韩家小妹傲然道“我韩琼,今生只会嫁给一个人。” 大长公主和三公主先是调笑了几句,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惊讶的喊出了声音。 “他是杨延嗣?!” 在这里的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在不点破之前,就像是隔着一层窗户纸,虽然临的近,可是怎么也看不清楚。 可是一旦捅破了这一层的窗户纸,一切都清晰的出现在眼前了。 三公主惊愕的道“他怎么敢来上京城?难道他不知道,耶律叔叔和楚国公都对他恨之入骨吗?” 大长公主则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杨四身上。 “他是杨延嗣,那么你就是那个失踪在我们辽国的杨延辉咯。” 大长公主娇笑道“没想到,二妹府上还藏着这等人物。今日若不是来着梅园赴宴,我这个当姐姐的,恐怕一辈子都要被蒙在鼓里。” 铁镜公主冷冷的瞪了大长公主一眼,冷哼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最好也别掺和我的事儿。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撂下了这句话,铁镜公主带着失魂落魄的杨四也匆匆离开了梅园。 大长公主笑眯眯的看向韩家小妹,道“琼儿妹妹,令尊可是对杨延嗣恨之入骨,现如今杨延嗣出现在上京城,你难道瞒着令尊? 要是让令尊知道了,你可讨不到好。” 韩家小妹浅浅一笑,道“不劳姐姐挂心,此事我已经派人知会了家父。想必,等杨延嗣回到了南国钱行的时候。上京城的近卫军早就布置好了十面埋伏在等她。” 大长公主笑道“妹妹还是像以前那么聪慧,算无遗策。” “姐姐谬赞了。”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在那里互相虚伪着。 一直支起了耳朵在偷听的海靖公主,在听到了杨七有危险的时候,就告罪了一声,匆匆跑出了梅园。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出了梅园以后,抢过了侍卫胯下的一匹马,骑着马就往南国钱行的方向狂奔。 一个瘦瘦弱弱的身躯,驾着一匹高头大马在街道上狂奔,显得一往无前的英勇。 梅园内。 送走了所有客人的韩家小妹,在花厅里稍作了歇息以后,唤来了婢女。 “准备好轿子,我要去大庆寺礼佛。” 一个从不信仰佛陀的人,突然要去礼佛,这让伺候韩家小妹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具体的缘由,也只有韩家小妹自己心里才清楚。 杨七的身份曝光,南国钱行将会变成一个十面埋伏的死地,铁镜公主府也会被人暗中盯紧。 上京城的四门会被快速的封闭,大批的近卫军将会出动,挨个的盘查。 杨七唯一的生路,就在大庆寺。 也唯有大庆寺内通往城外的那一条狭窄的山道,是杨七逃脱的唯一的路径。 韩家小妹只是在谋划了一切以后,先去大庆寺守株待兔而已。 至于杨七能不能安全的到达大庆寺,韩家小妹完全不担心。 因为她心里清楚,海靖公主为了救杨七,一定会暴露大庆寺的那一处隐秘的山道。 她也会护送杨七到大庆寺的。 原本,韩家小妹是准备亲自护送杨七到大庆寺的。 但是当她发现了海靖公主看杨七的目光里充满了爱慕的时候。 她突然觉得,海靖公主是一个比她更合适的护送人选。 这也是她刚才在所有人面前点明了杨七身份的原因。 一切,都在韩家小妹的掌控当中。 韩家小妹,成竹在胸。 …… 杨七出了梅园,神情低落的匆匆往南国钱行赶。 杨四的反应,完全在杨七预料之外。 杨七到现在都没搞明白,杨四为何会如此固执的不跟他回去。 即便是在他抛出了要在族谱上除名的杀手锏。 杨四依然无动于衷。 杨七对杨四也算得上了解,他不相信杨四会是那种在辽邦流落了一圈后,就无颜回去面见爹娘的人。 杨四这么固执的选择留下,肯定有其他的理由。 只是具体的什么理由,杨四不愿意告知,杨七也很难猜测到。 杨七准备回到南国钱行里以后,让人出去好好调查一番。 当杨七到了南国钱行门口的时候。 南国钱行门口行人三三两两的,进进出出的面孔,很陌生。 杨七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 南国钱行虽说在上京城里的生意并不大,但是盘踞在南国钱行内部的商人却很多。 每日里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很热闹。 今日的南国钱行,却显得诡异。 在南国钱行对面,有一个皮货摊子,卖皮货的是一个辽人,甩着两条大辫子,头顶着毡帽,不停的在四处张望。 杨七移步凑过去,笑眯眯问道“你这皮子怎么买?” 那辽人烦躁的喊了一声,“不买,走开。” 他的目光在杨七身上扫了一圈,猛然愣住。 “宋人?还是一个公子打扮的宋人。” 辽人低声呢喃了一句,眼睛下意识的眯起,一手探入到了皮货下,抽出了一柄雪亮的弯刀。 杨七猛然踏前一步,一手攥住了辽人握刀的手臂,一手竖起,狠狠的插进了辽人的喉咙。 辽人瞪大眼睛,浑身一僵,垂下了脑袋。 刚才对话的一瞬间,双方都发现了对方的身份。 辽人知道了杨七的身份,杨七同样知道了辽人的身份。 杨七和已经死去的辽人熊抱在一起,眼睛却在快速的扫视四周的一切。 再次看街道上的行人,以及南国钱行里进进出出的行人,每个人身上都贴上了一个辽兵的标签。 南国钱行暴露了。 几乎在一瞬间,杨七就猜到了具体问题出在了那儿。 “韩琼……” 杨七低声念了一句韩家小妹的名字,一把推开了辽人的尸体,提着那一柄弯刀,快速的跑向了街道了另一头。 不跑不行,因为在发现了卖皮货的辽人的异样的时候,在南国钱行门口的辽人,下意识的都围了上来。 杨七唯有逃跑,才能躲过辽人的合围追杀。 杨七心里很清楚,他武艺虽然强,但是并不代表他无敌。 双拳难敌四手,只要辽人对他下死手,用人数磨,都能把他磨死。 杨七一动,自然引起了辽人的注意力。 “杨延嗣出现了……” 有辽人喊了一嗓子。 一下子,从街道两侧的店铺里,摊子上,窜出了许多辽人。 人数最多的,还是从南国钱行里冲出来的辽人。 这些人身上都穿戴着盔甲,显然是早有准备。 原本空荡荡的街道,瞬间被辽人填满。 第0556章 大庆寺内 挡在杨七面前的辽兵并不多,仅有十人。 显然,辽人对自己的埋伏十分自信,他们没想过他们的埋伏会被杨七发现。 弯刀在杨七手里婉转,犹如麦田里割麦子的老农,辽兵一茬一茬的倒下。 十个辽兵,一个照面,就死在了杨七刀下。 鲜血顺着杨七手里的弯刀滚落,在地上汇聚出了一滩血池。 “嗖~” 杨七一甩弯刀,弯刀上炽热的血珠洒出,飞行了一会儿,全部凝结成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血水晶,砸在了前来追击的辽兵脸上。 杨七破开了辽兵的埋伏,也不恋战,开始沿着街道口,狂奔而出。 南国钱行门口。 韩德让甩着胡须上的血珠,踩着南国钱行里伙计们鲜血汇聚成的血水,从容的出现在了门口。 韩德让图谋南国钱行许久,如今刚好借着这一次的机会,一举把南国钱行掌握在手。 如今在南国钱行里的人,只有一个人活着。 这个人就是沈鹏。 韩德让之所以让沈鹏活着,就是为了从沈鹏嘴里套出上京城南国钱行的存银之地。 沈鹏似乎早就为上京城南国钱行出事做足了准备。 因此,上京城南国钱行的存银的库房非常隐蔽,知道的人不超过三人。 韩德让在南国钱行内搜寻了半晌,也只是搜寻到了一万多银钱而已。 沈鹏的嘴很硬,韩德让很难撬开沈鹏的嘴巴。 所以他准备抓到杨七,以此逼迫沈鹏交出存银之地。 韩德让到了南国钱行门口的时候,杨七已经冲出了巷子。 “一群蠢货,还不快追。” 眼见杨七在巷子口一转身就消失不见了,韩德让气急败坏的骂人。 辽兵们在韩德让的催促下,跨马紧追在杨七身后。 杨七刚冲出巷子口,就看到一个小姑娘,骑着一匹快马,跌跌撞撞的到了他身边。 小姑娘的骑术还是很不错的,虽然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 但是始终没从马背上掉下来。 “快上马……” 关键时刻,小姑娘也顾不上羞涩,见到了杨七后,急声催促。 杨七犹豫了一下,听到了追兵临近,他还是跳上了小姑娘的马背。 杨七跳上了马背以后,迅速的接管了马匹的掌控权,他催动着马匹一路狂奔。 完全是毫无目的的狂奔。 杨七对上京城的路不熟,所以只能见路就窜。 “去大庆寺……” 小姑娘被杨七抱在怀里,她怯怯的小声为杨七指路。 杨七一边策马狂奔,一边问道“为什么要去大庆寺?” 小姑娘小声的解释道“我……我听说上京城的四门都被封了……大庆寺依山而建,山上有一条小道,能够直通城外,知道的人很少。” 杨七顺着小姑娘所指的路,一路狂奔而去。 小姑娘挑选的这一匹马,确实是一匹很有脚力的马匹,杨七拐了三个岔道,就甩开了身后的追兵。 在去大庆寺的路上,杨七调笑的问怀里的小姑娘,“丫头,你好歹也是个公主,你说我要是劫持你的话,是不是就能平安的出城了?根本不需要去什么大庆寺?” “啊?” 小姑娘惊呼了一声,迟疑了一下,小声的问道“可以吗?真能帮你逃出去的话……你就劫持我吧……” 杨七哑然失笑,他没想到,在这辽国的虎狼之地,还有这么单纯的小姑娘。 大庆寺建在上京城的一角,大庆寺也算是被辽国皇族认可的皇家寺庙。 因此,整个大庆寺建造的很宏伟,里面单单是僧人,就有足足上千人。 南国钱行到大庆寺的路程并不远,但是杨七却花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到了大庆寺。 主要是一路上躲避辽国的追兵,浪费了不少时间。 大庆寺的建筑很宏伟。 单单是寺庙门口的牌楼,足有三丈高。 从寺庙门口,到山上的大雄宝殿,一路要历经三百六十四道阶梯。 此刻,在每一道阶梯上,左右两侧都站立着两个僧人。 在寺庙门口,还停靠着一架巨大而华丽的马车。 马车四周,还有带着毡帽的金甲侍卫在守护。 小姑娘看到了金甲侍卫和华丽的马车的时候,身体明显一僵。 杨七跳下了马背,把小姑娘给抱了下来,“怎么了?” 小姑娘指着马车,结结巴巴的道“母……母后……” “母后?” 杨七闻言,眉头一挑,吧唧着嘴巴,轻声道“这下有意思了。” 小姑娘明显对于自己的母后充满了畏惧。 在发觉了自己的母后身在大庆寺的时候,连大庆寺的台阶都不敢上。 内心经过了几番挣扎以后,为了杨七的安全,小姑娘还是摆出了一副义士的决然,带领着杨七进入到了大庆寺。 小姑娘似乎经常到大庆寺里祈福,所以大庆寺内的僧人们都认识她。 对于小姑娘进寺,他们不仅没有人阻拦,反而还一个个的抢着跟小姑娘说话。 看得出,小姑娘在大庆寺内的人缘不错。 等到杨七和小姑娘登上大庆寺的阶梯以后,有关于大庆寺内的情报,就全部收入到了杨七耳中。 大辽国暗地里最具权势的萧太后,带着大辽国明面上最具权势的小皇帝,二人在大雄宝殿内礼佛。 楚国公府上的嫡女韩琼,在天王殿内祈福。 小姑娘在大庆寺内,最喜欢去的是观音殿。 上了阶梯以后,僧人们根本不需要询问,就带着小姑娘前往了观音殿。 …… 大雄宝殿内。 礼过了佛陀的萧太后,正带着小皇帝,在大庆寺主持的引领下,在一间通透的禅房用素餐。 辽国的饭食,多以油腻为主。 萧太后独偏爱素食,因此隔三差五的就会带着小皇帝到大庆寺内,以礼佛为名,享受素食。 大庆寺内的素食,在上京城,甚至在整个辽国,都是一绝。 寻常人是很难吃到大庆寺的素食的。 大庆寺内的顶级的素食火头僧们,只会伺候辽国的贵族吃喝。 萧太后和小皇帝的餐桌上,摆放的菜式并不繁琐,样式简单,菜品也很少。 白菜、豆腐、青瓜、昆仑紫瓜等,以及一盘子片好的西瓜。 在宫奴们伺候下,萧太后和小皇帝缓缓坐下。 萧太后见到了桌上的菜色,略微有些吃惊,“瞧着这西瓜鲜红艳丽,贵寺莫非也学着那南国的皇帝,在寺庙里建立的一个暖室?”这里的南国泛指大宋。) 老主持笑眯眯的双手合十,道“大宋皇家的暖室,造价高昂,耗费巨大。我小小的大庆寺,那能建造的起。 寺里的僧众,能在冬日,吃上这香甜的新鲜瓜果,全赖代州的杨延嗣。 若不是他将在冬日里培育瓜果的方式,传给了代州的百姓,我等也未必能有这个口福。” “杨延嗣?!” 萧太后摇头感叹,“此人有大才,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萧太后对于杨延嗣,还是很欣赏的,即便是杨延嗣给辽国造成了不可磨灭的损伤。 萧太后的心胸远比赵光义要宽广,基本上凡是被萧太后看重的人才,不论他是什么身份,和辽国是不是敌对关系,只要能为辽国所用,她都会不计前嫌,大胆启用。 这一点,从韩德让的崛起就不难看出。 如若不然,以韩德让的身份,在辽国只能夹起尾巴做人,那敢像是现在这般肆意妄为。 “太后尝一尝这青瓜……” 老主持亲自为萧太后布菜。 萧太后点点头,开始浅尝大庆寺的素食。 小皇帝显然是一个肉食动物,他对桌上的素食,没有任何好感。 除了那鲜红的西瓜外,剩下的菜式他连碰都不碰。 萧太后一边赞叹的吃着素食,一边瞥了小皇帝一眼。 对于小皇帝嫌弃素食的这个习惯,她并没有觉得反感,也没有训斥。 终究是一条龙,天生以肉为食,才是龙的本性。 正当萧太后细细的品尝桌上的素食的时候,一位宫奴,迈着小碎步,到了萧太后身侧,似乎是怕打扰了萧太后用膳的心情,所以说话的声音很小。 “启禀皇太后,海靖公主也到大庆寺了。” 萧太后闻言,明显的愣了愣。 小皇帝支起耳朵,听见了宫奴的声音,顿时他吵嚷道“是姐姐到了吗?快请她过来。” 宫奴下意识的看向了萧太后。 小皇帝也一脸期盼的看向萧太后。 萧太后摇头一笑,说道“那就让海靖一起过来用膳吧。” 海靖公主体弱,不宜多动,加上之前海靖公主在城门口遇袭,如今风寒刚好,就四处走动。 对此,萧太后心里有些不满,只是没表露出来。 得到了萧太后的准许,小皇帝催促着宫奴去请海靖公主。 海靖公主刚到了观音殿内,还没等到她盘膝跪好,就听到了门口有人呼唤。 “奴婢参见海靖公主,奉太后命,请公主到大庆寺偏厅。” 海靖公主心头一慌,下意识的看向了杨七。 杨七躲在观音殿内的门背后,见海靖公主看向他,他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海靖公主自己过去,不用搭理他。 海靖公主先是点了点头,再摇了摇头。 她缓步到了杨七面前,怯怯的如同小老鼠一样,小声道“你随我一起去吧。你一个人待在这儿,真要是有了危险,你也逃不了。 跟着我,关键的时候你可以劫持我……” 杨七愣了愣,摇头一笑。 海靖公主却异常坚决的眨巴着大眼睛盯着他。 杨七苦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少顷,海靖公主就在杨七的陪伴下,前去见萧太后。 萧太后所在的偏厅,距离观音殿挺远的。 足足有一刻钟的路程。 到了观音殿以后,海靖公主在门外停下了脚步,她看了杨七一眼,似乎在为杨七鼓劲,也似乎在为自己鼓劲。 随后,她挺起了小胸脯,迈步进入到了偏厅内。 杨七也紧随其后,进入到了偏厅内。 “儿臣见过母后,见过陛下。” 海靖公主进门以后,就屈身施礼。 虽然她比小皇帝年长,可是在外人面前,小皇帝的身份远比她尊贵,所以她必须给小皇帝施礼。 杨七也跟着在施礼。 只是他有点儿模仿海靖公主的嫌疑,所以有些别扭。 萧太后当即就皱起了眉头,若不是瞧着杨七的皮相长的好看,恐怕当场就要发作了。 海靖公主进了厅内以后,就显得很紧张,一直在观察着萧太后的脸色。 见到萧太后不悦,她赶忙小声的解释道“母后,他是新晋派到儿臣身边的侍卫头领。武艺很高强,就是草莽出身,不知那么些礼数。” 萧太后也没有深究的意思,听到了海靖公主的解释,也就缓缓的点了点头。 毕竟,辽人也不是天生就会受礼的。 他们也是在接触到了汉文化以后,开始慢慢的作出了转变而已。 而辽国境内,如今仍有不少的部族,他们只崇尚最原始的武力,对于礼仪这些东西,根本不屑一顾。 萧太后虽然不悦,但是也能理解。 小皇帝见到海靖公主的时候,显得很开心。 他蹦蹦跳跳的到了海靖公主面前,拉着海靖公主的手,欢快的道“姐姐,你快过来坐下。一起常常和尚们做的素食。今日的素食,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花样。” 海靖公主点点头,任由小皇帝牵着她的手,坐到了为她准备好的位置上。 杨七紧随在海靖公主身后,待到海靖公主坐定以后,他就站在海靖公主身后。 海靖公主正对面,就是萧太后。 对于这个传奇的女人,杨七还是有心鉴赏一二的。 萧太后今岁应该有四十岁了,但是她保养的却比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还靓丽。 皮肤依旧雪白,吹弹可破。 她身上极具威势的成熟女人的魅力,很容易引起男人们对她生出征服的欲望。 杨七心底里暗自思量,萧太后之所以能驾驭耶律休哥和韩德让这两位如同老虎一样的角色,是不是靠着美色? 萧太后明显的感受到了杨七的目光,脸上生气了两团红晕,心中涌上了一丝温怒。 正要发作,就见到有金甲侍卫甩着两条辫子,匆匆进入到了殿内。 第0557章 挟持 “启禀太后,楚国公统领近卫军包围了大庆寺,说有贼人混入了大庆寺内。” 金甲侍卫单膝跪地,朗声禀报。 整个偏厅内,顿时针落可闻。 有贼人混入了大庆寺? 萧太后猛然抬头,看向了杨七。 之所以她会一眼锁定杨七,存粹是因为直觉。 一个女人的直觉。 一个勾心斗角久了的女人的直觉。 萧太后一抬起头,就看到了杨七那一张洋溢着热情的面孔。 萧太后很想发怒,可是她不敢。 因为在杨七的面前,不仅有她的女儿海靖公主,还有贵为大辽皇帝的儿子。 女儿死的,萧太后可以不在乎,可是儿子若是死了,那她一切都完了。 她好不容易得到的权柄将会失去,辽国也会陷入到疯狂的内乱当中。 海靖公主早已害怕的低下了头,不敢去面对母后。 唯有单纯的小皇帝,还在一个劲儿的扯着海靖公主陪他一起玩儿。 大庆寺的老主持意识到了不对劲,下意识的看向了杨七。 侍卫们也发现了不对劲,可是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杨七距离小皇帝很近很近,触手可及。 杨七轻声道“大和尚,我知道你武艺不低,但是我劝你别轻举妄动。我的手远比你快。” “阿弥陀佛!” 老主持念了一声佛号,惭愧的低下头。 萧太后银牙狠咬,沉声道“海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海靖公主愧疚的把小脑袋压的更低了。 杨七一手盖在了海靖公主的脑袋上,一手盖在了小皇帝的脑袋上,轻声道“跟小海靖没关系,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受我胁迫。” 萧太后狠狠的瞪了杨七一眼,沉声问严阵以待的金甲侍卫,“楚国公没说那贼子是何人吗?本宫要将他挫骨扬灰,诛其九族。” 金甲侍卫冷声道“回禀太后,楚国公说,贼人乃是复兴关的杨延嗣。” “杨延嗣?!” 这个名字一出,偏厅里的人看杨七的眼神就不同了。 老主持双手合十,低声道“原来是杨施主,久闻杨施主大名,今日一见,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杨七淡然道“大和尚,你别拿话激我。” 心大的小皇帝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他叫嚣的冲着按着他脑袋的杨七喊道“大胆,竟然敢随意把手放在头上。” “你闭嘴。” 萧太后朗声呵斥了一句小皇帝。 小皇帝吓了一跳,乖巧的闭上嘴巴。 萧太后再次看向杨七的时候,脸上的怒容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笑脸,“名震天下的嗣仙人肯来我辽国一行,为何不提前知会本宫。似你这种大贤,本宫一定会用最宏大的礼遇招待你的。” 杨七笑眯眯的捏了捏小皇帝的脸蛋,在小皇帝恼怒的眼神中,轻声笑道“提前知会太后,我怕早已经死无全尸了。” “怎么会?” 萧太后浅笑道“本宫是稀才之人,你们杨家虽然屡屡和我们大辽做对,但是只要你们肯降伏我大辽,为我所用。 我们之间的前尘往事,本宫可以既往不咎。” 杨七摇了摇头,一把抱起了小皇帝,粗暴的禁锢了小皇帝扑腾的小手和小腿儿,说道“汉贼这种事儿,我杨延嗣是做不来的。 今日到这大庆寺,原本是想借着大庆寺后山的小径,悄无声息的离开上京城。 谁知道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如今,唯有请太后送我一程了。” 萧太后脸色不变,笑道“阁下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不觉得脸红吗?” 杨七乐呵呵的笑道“若是一般的孤儿寡母,欺负起来确实有点丢脸。可是太后和这个小家伙,可不是一般的孤儿寡母。 一凤一龙,欺负起来刚好合适。” 萧太后还要开口,杨七却用空闲的手,悬在了小皇帝的脖颈上。 “劳烦太后送我出城。” 萧太后凶狠的瞪了杨七一眼,怒气冲天的道“摆驾,出城。” 杨七就这么抱着小皇帝,屁股后面跟着一个海靖公主,跟随在萧太后的身后,出了大庆寺。 路上,小皇帝一点儿也不害怕,他瞪着眼睛,问杨七,“你就是杨延嗣?” 杨七笑道“不错。” 小皇帝义正言辞的瞪着杨七道“那你真该死,你为什么要作那么多的诗词,害的朕天天都要背诵。” 杨七无奈的耸了耸肩膀,笑道“这可不管我的事儿。我都是被人逼的。” 小皇帝冷哼道“他们都说你是天底下最聪明最有才华的人,可是朕不信。” 杨七点头道“你是对的,他们那些人,都是一群笨蛋。我哪有什么才华,什么诗词歌赋的,都是我剽窃来的。” 小皇帝一脸傲娇的点了点头,道“朕果然没有猜错。你这个人还不错,知道跟朕说实话。” 杨七失笑道“我明明在挟持你,你居然还会认为我不错?” 小皇帝淡然道“你挟持朕,是因为朕对你有用。你想用朕保命,所以你不会伤害朕。因为你伤害了朕,你就会死。你不想死对不对?” 杨七赞叹道“你说的不错。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还有这份心智,以后应该能成为一代雄主。” “那是当然。” 小皇帝一脸傲娇。 杨七心里暗中感慨,这小皇帝,年龄小小的,就有如此心智,也难怪他会在成年以后,逼的大宋向他低头,并且还要向他进贡。 一个拥有极其强势的母亲的皇帝,很难成为一个好皇帝。 大部分的皇帝,都被老娘逼的成了傀儡,又或者长歪了。 但是,这个小家伙,却在母亲的雌威下,茁壮的长大了。 前面带路的萧太后一脸黑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倒是聊的痛快。 萧太后到了大庆寺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带着大队人马的韩德让。 二人只是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当杨七踏出大庆寺门口的时候,一支冷箭向他射了过去。 冷箭擦着杨七的肩头飞过,飞进了杨七的肩头。 杨七手一松,差点把小皇帝扔在了地上。 不过他反应很快,另一手快速的抄起了小皇帝。 那些原本准备快速出手擒拿杨七的人,生生刹住了。 杨七面色一冷,手用力一捏,嘎巴声响起。 小皇帝疼的放声嘶吼。 “杨延嗣!” “杨延嗣!” 萧太后和韩德让齐齐大声呼喊。 他们确实想仗着侥幸的心里,想从杨七手里夺下小皇帝。 只是,他们两个人怎么也没想到,杨七这么果断,对小皇帝这个一国之君下手,一点儿也不犹豫。 整个就像是一个亡命之徒。 杨七冷眼扫过了他们二人,冷声道“别给我耍花样,也别存在那些侥幸的心里。这一次,我只是捏断了他的胳膊,回头还能接上。下一次,我就砍掉他两条臂膀。 你们如果不介意辽国多一个残废皇帝,或者死皇帝,那就尽管来。” 萧太后大声的喊道“都别动,都别动。” 韩德让盯着杨七,低吼道“杨延嗣,你好歹也是一方霸主,怎么作出如此下作的事儿?” “呸!” 杨七啐了一口,骂道“你一个汉贼,有什么资格说我。” “你!” 韩德让当即就要骂娘。 萧太后冷声道“够了,前面开道,出城。” 韩德让恶狠狠的瞪了杨七一眼,立马命令人让开了道路。 小皇帝疼的在杨七怀里打哆嗦。 杨七抱着小皇帝上了萧太后的马车,又对萧太后道“你也上来。” 萧太后咬了咬牙,攀上了马车。 海靖公主也下意识的跟着要上马车。 却被萧太后凶狠的骂道“你跟上来做什么?” 杨七摆了摆手,道“让她上来吧。” 海靖公主怯怯的低着头,不敢看萧太后一眼,但是她还是上了马车。 一直都派人关注着杨七动向的韩家小妹,在得知了杨七劫持了小皇帝以后,也是吓了一跳。 她匆匆跑出大庆寺的时候,就见到杨七正上了萧太后的马车。 她也顾不得那么多,跨步赶在了萧太后的身后,坐上了马车。 韩德让见到了自己的女儿也坐上了马车,气的直哆嗦。 “韩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韩德让呵斥韩家小妹的时候,她已经攀上了马车。 马车里传来了她的声音,“我想会一会杨延嗣。” 萧太后的马车很大,即便是进去了好几个人,也感觉不到挤。 不仅如此,里面还有很宽大的一块地方。 杨七抱着小皇帝坐在马车的一角,萧太后目光凶狠的坐在杨七的对面。 她的目光里喷火,恨不得吃了杨七。 海靖公主怯怯的靠着杨七坐着,时不时还抬头瞧一瞧疼的脸色发白的弟弟,以及肩头的伤口还在流血的杨七。 韩家小妹进入到了马车里以后,先是给萧太后施礼,然后目光赤果果的落在了杨七身上。 马车缓缓启动。 萧太后瞪着杨七,低吼道“本宫会安全的送你出城,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在伤害我皇儿。” 杨七淡然道“你们不伤害我,我就不会伤害他。” 萧太后颦了一眼海靖公主,有颦了一眼韩家小妹,冷嘲热讽的说道“杨延嗣,你还真是艳福不浅。不仅把本宫的海靖迷的事事都遵从你。就连韩家的这一朵寒梅,也为你倾心。” 韩家小妹轻笑道“似杨公子这种大才,就应该留在我们辽国。” 萧太后冷声道“本宫怕辽国的庙小,容不下杨延嗣这一尊大佛。” 杨七瞥了韩家小妹一眼,淡然道“你一手把我推进了如今这个局面,如今还想在这里卖乖?” 韩家小妹直言道“只要能降伏你这一头猛虎,小女子不在乎用些手段。” 杨七淡然道“你似乎对自己很自信?” 韩家小妹点头道“虽然过程出现了一些偏差,但是至少证明了小女子的智谋是有效的。你别想从小女子的手里溜走。” 杨七冷冷的盯着韩家小妹,冷哼道“你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我之前还真是小瞧你了。” 杨七几乎不掩饰他内心的厌恶。 韩家小妹脸上的笑容一僵,低声道“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明白跟本姑娘作对的下场?” 杨七冷笑道“你只不过是一个在家里被宠坏的恶毒丫头而已。仗着自己有几分智慧,就想为所欲为,操控人心?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也太小看我杨延嗣了。 似你这种恶毒的丫头,我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韩家小妹脸色铁青,也不顾的萧太后就在身侧,声音拔高了许多,“杨延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本姑娘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如此欺辱本姑娘,是在找死。” 杨七已经懒得跟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再说话了。 一个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就自命不凡的人。 一个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就傲气冲天的人。 其实在杨七看来,这都是幼稚的表现。 因为曾经的他也这么干过。 后来才懂得了藏拙。 杨七瞧着低着头的小姑娘,轻笑道“相比而言,丫头就比你可爱多了。单纯、善良、又充满勇气。虽然她比你小。但是在我眼里,她比你更成熟。 而你只是一个幼稚的孩子而已。” 韩家小妹气的浑身都在颤抖,她低吼道“杨延嗣,你今日折辱我,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扔下了这句话,韩家小妹掀开了马车上的帘子,她不顾马车还在行进,就愤然的跳下了马车。 “你这个……” 韩德让一直在马车旁边守着,见到女儿跳下了马车,韩德让举起马鞭就想教训她。 可是,当女儿抬头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一双充满了怨恨的目光。 那怨恨的目光,让韩德让都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到最后,他只是丢下了一句话,就不再搭理女儿。 “丢人的东西。” 韩家小妹怎么也没想到,她今日自信满满的追上了马车,本以为略施小计,就能拿下杨七。 然而,她却没想到,不仅没能说服杨七,反而遭到了杨七赤果果的羞辱。 这让她很不甘心。 为什么? 为什么平日里在婢女、家仆、奴隶身上百试不爽的手段,居然对付不了杨延嗣? 为什么? 第0558章 逃出(为大萌甜到、哀伤加更!) 甚至,她的手段在傻韩二的身上施为了一遍,傻韩二都对她言听计从的,可是到了杨延嗣身上,怎么就行不通了? 如果提早知道行不通,她又干嘛冒着风险上去自取其辱? 韩家小妹心里充满了不甘和困惑。 她的心情,杨七一点儿也不在意。 马车里,萧太后开口了,“她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子,智慧过人,心气儿高。调教一番,远比本宫的几个女儿要利害很多。这等奇女子,你也甘愿错过?” 听到自己的母后对别人的评价远超过自己,海靖公主神色黯然的低下头。 小皇帝胳膊虽然被杨七捏断了,但是杨七在上车以后又为他接上了。 骨折的地方虽然还很疼,但是却没有刚才疼的那么撕心裂肺了。 此刻,小皇帝正一言不发的瞪着杨七。 杨七平静的道“世上奇女子不知凡几,才智过人的更是多不胜数。总是仗着自己有一点智慧,就想去玩弄其他人。这种女人的心是黑的。并不是什么良配。 若是嫁到了小户之家,或许能帮助小户之家脱贫致富。可是若是到了权贵之家,必定是争权夺利的祸根。 这种女人,要不得。” 杨七看向了海靖公主,轻笑道“倒是丫头,是真的善良。似丫头这种女子,才是真正的良配。” 萧太后冷笑道“你若是肯加入我们辽国,本宫可以做主,把海靖许配你给。” 杨七淡然道“你我只能兵戎相见。海靖是个好姑娘,我走以后,你好好照顾她。不要因为我的事儿埋怨她,惩罚她。 以后我踏破了上京城,或许会看在她的面子上,饶你们母子不死。” “踏破上京城?” 萧太后冷笑道“你好大的口气。本宫看你是不能活着离开辽国。待到我辽国大军踏平代州的时候,本宫一定会把你的尸骨送回代州,并且灭你们杨家一门,让你们在地下团聚。” 杨七朗声大笑,“那我们就赌一把,看看谁输谁赢。” 两个明明的仇敌的人。 却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在马车里攀谈。 这让小皇帝觉得很奇怪。 海靖公主心神有些不稳,她从杨七的话里,听出了杨七的意思。 杨七似乎并没有带她远走高飞的打算,这让她心里觉得伤感。 草原上的儿女,四海为家。 她并不在乎辽国的富贵。 她更想跟杨七一起远走高飞,因为跟杨七在一起,她感觉很快乐。 一个小丫头,怀里揣着一份懵懂的爱。 虽然她现在还不太懂得去描述这一份爱,可是她心里却塞的满满的。 杨七似乎看出了海靖公主的心情,他拍着海靖公主的脑袋,轻声道“丫头,你还小,有一句话叫做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等你长大了,我也就快老了。 喜欢我,对你来说不公平。 我希望你把我当成哥哥一样,记在心里。” 萧太后嘴角在抽搐。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家伙,在她面前谈老不老这个话题,她感觉这是对她的侮辱。 海靖公主闻言,倔强的摇头。 杨七苦笑一声,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杨七纵有通天的本领,也没办法去阻止一个人喜欢自己。 他只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姑娘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爱,遗忘了他。 对于这个善良的小姑娘,杨七还是很希望她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虽然将来有可能会在战场上相遇,但是依旧是这么希望的。 杨七从没想过,自己这一次的上京城之行,居然会一无所获。 不仅一无所获,还搭进去了不少。 他更没想到,最终舍命救下自己的,竟然是一个他随手救下的小姑娘。 人生如戏,总是处处给人不一样的惊喜。 但是,杨七对于自己此行,并不后悔。 如果他不走这一趟,也许心里会留下心结。 甚至家里的人心里也会一直有一个疙瘩存在。 走了这一趟,虽然危险,但是他却觉得无比的心安。 虽然充满了遗憾…… 马车在大批的军队护卫下,堂皇正大的出了上京城的城门。 杨七侧头问正在对自己张牙舞爪的小皇帝,“你恨我吗?” 小皇帝刚张大了嘴巴,做撕咬状,听到杨七这话,他明显一愣。 “有一点……” 小皇帝很诚实的给出了答案。 杨七满意的点点头,笑道“恨我就对了,因为将来攻破上京城的,很有可能就是我,或者我的后人。” 萧太后冷笑道“莫非你还要篡夺赵光义的皇位?” 杨七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萧太后傲然道“不然,你凭什么攻破我辽国。” 杨七摇头不语。 狠话是必须放的,至于狠话背后的内容,是绝不能说出来的。 出了城以后,杨七当即对着马车外的韩德让喊话,让韩德让接替了车夫驾车,然后又让萧太后,命令辽兵们在门口,不许跟来。 萧太后和韩德让,痛快的照着做了。 这两个老狐狸如此的痛快,让杨七感觉到了有猫腻。 他心里猜测着可能存在的猫腻,一边让韩德让驾着马车继续跑。 马车一路跑离了上京城外五里的地方。 杨七摸着海靖公主的脑袋,笑道“后会有期了丫头,以后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想玩的,就托人到复兴关给我带个口信。” 海靖公主眼中莫名的浮起了泪花,她哽咽道“可不可以带我一起走……” 杨七摇头,“不能。” 海靖公主失声痛哭,低下了头。 萧太后开始有些恨铁不成钢,到最后化成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哎~” 杨七猛然把手里的小皇帝塞进了萧太后怀里,大声呼喊了一声。 “我去也……” 杨七猛然窜出了马车,把驾车的韩德让吓了一跳。 “噗~” 韩德让想要拔刀,却没想到杨七动作比他还快,抬手一刀把韩德让劈下了马车。 韩德让身上飙起了一股血,栽倒在了马车下。 杨七随手砍掉了绑在拉车的马匹上的绳索,跨上马,飞快的狂奔。 在杨七距离马车超过了百米以后,突然从两旁的原野里,窜出了许多辽兵。 他们原本就是借着大雪掩埋着自己,直到确定了太后和小皇帝没危险以后,才爬了起来,冲向杨七。 杨七似乎不惧怕他们的埋伏,骑着马只是在狂奔。 耶律休哥率领着一队骑兵快速的出现在了萧太后的马车旁。 他之所以能够这么快速的出现,就是因为在他得知了小皇帝被劫持以后,就和韩德让很默契的开始分工。 韩德让负责去保护萧太后和小皇帝,耶律休哥带着人从北门绕出,快速的到他们必经的路上埋伏。 只是他没有想到杨七来的这么快,他还没布置好,杨七就到了。 他更没想到,杨七这么狠辣,临走的时候给韩德让来了一个狠的。 耶律休哥见到韩德让的时候,韩德让已经晕厥过去。 耶律休哥不得不分兵两处,让一部分的人护送着萧太后、韩德让、小皇帝、海靖公主会上京城。 自己带着另一队的人马去追击杨七。 萧太后临走的时候,义愤填膺的对耶律休哥道“一定要给本宫抓到杨延嗣,死活不论。” 耶律休哥得令,追击杨七。 杨七终究是在乱军丛中进出随意的悍将,耶律休哥的人,追了半晌,还是被杨七给摆脱了。 为此,还付出了几百精锐的性命。 当然了,杨七也不好过,身上中了三箭。 耶律休哥追击杨七不成,回到了上京城以后,果断去找刚回宫的萧太后请旨意。 萧太后对此无不应允,一道圣旨下。 从上京城,到雁门关和复兴关的道路,全部被封死了。 并且下令,全国通缉杨七,抓住杨七者,赏黄金万两。 一瞬间,整个辽国,进入到了全民搜索杨七的场面。 几乎杨七必经之路,被封锁的死死的。 …… 辽国皇宫。 所有的当事人,都整整齐齐的跪倒在皇宫政事殿上。 海靖公主失魂落魄的低着头,韩家小妹冷冰冰的像是被人摘走了心脏,铁镜公主隐隐护在了杨四身前直面萧太后的锋芒。 小皇帝的手臂又被御医重新诊治了一遍,此刻手臂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坐在龙椅上。 萧太后凤目含煞,冷冷的盯着台下跪着的所有人。 “谁能告诉本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台下跪着的四人,一语不发。 萧太后恼怒的喊道“一个贼子,堂皇正大的出现在了上京城,更堂皇正大的劫持了本宫和陛下。刀架在了本宫的脖子上以后,本宫才知道,杨延嗣到了上京城。 在此之前,本宫居然对此事全然不知。 最可气的是,那贼子不仅坐着本宫的马车,堂而皇之的出了上京城,临走的时候还伤害了韩爱卿。 更可气的是,你们都知道那贼子进入到了上京城,居然没有人通知本宫。 你们中间,可是有两个人,是本宫的亲女儿……” “儿臣知罪。” 海靖公主和铁镜公主一起叩头认错。 萧太后咆哮道“知罪有什么用?知罪能挽回本宫的掩面?” 萧太后一指海靖公主,冷声道“你,海靖,自从你出生以来,本宫对你百般宠爱。可是你却帮着贼子对付本宫。” 海靖公主抬起头,双眼通红,泪流满面,她倔强的道“儿臣不后悔。” “放肆!” 萧太后大怒,“你这个孽障,你当真以为仗着身份,就能为所欲为吗?” 小皇帝干巴巴的插话道“母后,姐姐只是一时糊涂……姐姐年纪小……” “哼!” 萧太后瞥了小皇帝一眼,冷哼一声,“拖出去,幽禁在府上,没有本宫的允许,不许踏出家门一步。” 海靖公主就被两个女官拖出了大殿。 萧太后又看向了韩家小妹,“小小年纪就学人玩弄阴谋诡计?你当你是什么东西?你当杨延嗣是什么人?杨延嗣一个在大宋朝堂上,和那么多的聪明人玩阴谋诡计,尚且没有败。又怎么可能栽到你手里? 幼稚! 最可笑的是你仗着一点儿小聪明,就去杨延嗣面前显摆。 一只狐狸,还想要驯服老虎。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活该你被人羞辱。” 萧太后对海靖公主还念及几分母女的情分,可是对韩家小妹,她一点儿也不客气。 什么话难听,她就说什么。 韩家小妹屈辱的低下头,眼中里的恨意滔天,她的指甲,已经狠狠的刺进了血肉。 萧太后不留情面的骂道“你是第一个猜到杨延嗣身份的,却不知道通报给韩爱卿,更不知道通禀给本宫。妄图以自己的小聪明去对付杨延嗣,害的韩爱卿被杨延嗣所伤。 这就是自作聪明的代价,韩爱卿若是有什么意外,本宫饶不了你。 来人,拖出去,鞭笞二十,扔到韩府囚禁起来。 韩爱卿若是有什么意外,就让她陪葬。” 韩家小妹也很快被拖了出去。 一会儿,就传出了鞭笞的声音。 韩家小妹被手指粗细的蟒鞭抽打着,却没有喊叫一声。 不是因为她不怕痛,而是因为她心里,早已被恨填满了。 她不仅恨杨延嗣,也很对她毫不留情的萧太后,也恨海靖公主那个小狐狸精…… 总之,她恨一切。 大殿内。 跪在台下的人,就剩下了铁镜公主和杨四。 铁镜公主抢在萧太后开口之前,急忙道“母后,千错万错都是女儿的错,求您别责怪他。” 萧太后气急败坏的道“你们姐姐妹妹的,一个两个的都被杨家的男人迷的五迷三道的。本宫没觉着杨家的男人有什么特殊的。为何你们一个个为了杨家男人,跟本宫做对。” “母后……” 萧太后根本不搭理铁镜公主,她冷眼盯着杨四,“你是杨家四郎,杨延辉?” 杨四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声音沙哑的道“我已非杨家之子,我的一切和杨家无关了。” 萧太后冷笑道“很好,既然你的一切和杨家无关了,你又是我辽国将军。本宫就命你去提杨延嗣头来见。 到时候本宫会赐姓你耶律皇姓,让你和铁镜风风光光的大婚。” 第0559章 好为人师的汉人 “母后……” 铁镜公主想求情。 萧太后一甩袖袍,打断了铁镜公主的话,“不必多言,本宫就只有这么一个条件,什么时候本宫看到杨延嗣的人头,什么时候本宫准许你们成婚。” 铁镜公主为难的看向杨四。 杨四低着头,声音沙哑道“恕我不能答应这个要求。” 萧太后冷哼了一声,威势十足的道“你没有资格跟本宫谈条件,这是本宫给你的命令。” “母后……” 铁镜公主疾呼。 萧太后摆了摆手,“带他们下去……” 任凭铁镜公主如何哭嚎着求饶,萧太后始终不为所动。 铁镜公主和杨四被金甲侍卫架出了大殿。 “母后……” 小皇帝在龙椅上扭捏着,想问萧太后问题,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萧太后瞥了他一眼,轻声道“你想问本宫会如何处置你二姐,对不对?” 小皇帝郑重的点了点头。 萧太后戏谑道“那就要看杨延辉怎么选,他若是肯去追击杨延嗣,即便是没有结果,本宫也会认下他这个女婿。可是他若是执意不从,那么本宫也只好将他幽禁,以待来日,另做他用。” 小皇帝一脸不解的盯着萧太后。 萧太后宠溺的抚摸着他的小脑袋,温和的道“本宫之所以会这么做,就是想看看杨延辉的心,是不是真的向着我大辽。 这就好比汉人口中所说的投名状。 纳了投名状,就是自家人。不纳投名状,那就说明他有二心。 一个有二心的人,你就应该死死的按住他。 这样,他始终都不会翻起什么大浪来。” 小皇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孩儿明白了。” 萧太后很满意的点头道“明白就好。” 萧太后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小皇帝的手臂,见他手臂已然无碍,就牵着他坐下,心平气和的问道“皇儿,今日你和杨延嗣有一番接触,甚至他还伤到了你。 对于杨延嗣这个人,你怎么看?” 小皇帝用那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挠了挠头,迟疑道“孩儿觉得,他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有时候他虽然可恶,但是他心地却不坏,喜欢跟人讲大道理。而且,孩儿觉得,他对四姐是真的很好。虽然他拧断了孩儿的胳膊,还让孩儿恨他。可是到现在,孩儿发现,孩儿一点儿也不恨他。” 说到最后的时候,小皇帝明显的很迟疑,而且还是看着萧太后的脸色在说话。 如果萧太后表现出不悦,他会立马调转话锋。 然而,从头到尾,萧太后都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的神色。 这让他小皇帝的心里明显轻松的不少。 耐心的听完了小皇帝的讲述,萧太后笑眯眯道“皇儿你观察的还算是仔细。你说的不错,他确实是一个心地不坏的人。 在大庆寺门口的时候,他虽然拧断了你的胳膊,可是上了马车以后,他立马就帮你接骨了。 从这一点而看,杨延嗣骨子里并不是一个冷血的人,甚至还有些仁慈。 而他对你四姐也确实很好,想必也是因为你四姐对他好的缘故。 从这一点上看,杨延嗣是一个重情义的人,每一个对他好的人,他似乎都会对他们充满善意。” “听起来他人真的很不错……” 小皇帝歪着脑袋,一本正经的评价道。 萧太后会心一笑,道“听着确实不错,他这种性格,为人臣子,必定是一个很不错的臣子。若是能为本宫所用,本宫一定会委以重任。 可惜,他现在的处境,却让他不再成为任何一方的臣子。 他如今不仅是我大辽的敌人,也是大宋潜在的敌人。 就敌人而言,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敌人。 他这两种优秀的品质,都会成为他致命的弱点。 而对付这种敌人,只要你能抓住他致命的弱点,他迟早会被你所摧毁。” 小皇帝似乎已经习惯了萧太后这种语言上的教育,在萧太后为他仔细的分析了杨七的性格以后,他也在努力的消化萧太后的分析。 对于儿子的这种学习态度,萧太后很满意。 萧太后也相信,她怀里的儿子,终将会在她的教育下,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小皇帝努力把萧太后的话消化完了以后,侧头问道“母后,那他喜欢讲大道理,又是因为什么?” 萧太后指着龙案上的一本书籍,笑眯眯道“这是汉人的通病,每一个汉人,都有好为人师的一面。他们总是希望自己的学文得到更多人的认可。因此,他们总喜欢把最宝贵的东西,编纂成书,恨不得每个人手里都能拿上一本。” “火药?” 在龙案上的书籍封皮上,书写着两个字。 熟悉汉字的小皇帝,能轻而易举的认识上面的文字。 萧太后点点头,道“对,火药。一个由汉人创造出来的神奇的东西。汉人喜欢用它制造烟花爆竹。而杨延嗣却把它用于战争。 在复兴关之役以前,谁又能想到此物竟然是战争利器,能够轻而易举的将数万军队,化为劫灰。 耶律休哥见识过此物的威力,所以回国以后,一直在搜寻相关的书籍。 原本以为会耗费一些心血才能搜集到此物的书籍,却没想到,有关于火药的书籍,在大宋的市面上,都能轻而易举的购买到。 这本名为火药的书籍,就是我国的学者,搜寻了上百本有关于火药的书籍,编纂出来的一册记载着火药的三十六种配方的书籍。 耶律休哥已经按照这本书籍上记在的火药配方开始配置火药了,只是目前为止,研究出的火药,和杨延嗣在复兴关前所用的火药,差距甚大。 耶律休哥说过,一旦火药研制成功,就是我辽军南下,夺取中原的大好时机。 到时候,中原的雄关,以及大宋的步人甲,再也没有办法阻挡我大辽铁骑的脚步。” 小皇帝振奋的挥舞着小拳头,颤声道“到时候我一定要让人擒下杨延嗣,把他绑在后宫里,每天折断他的胳膊,再让人给他接上。” 萧太后被小皇帝给逗笑了,她乐呵呵笑道“那也得看杨延嗣有没有本事逃出耶律休哥布下的天罗地网。” …… 铁镜公主府。 铁镜公主和杨四两个人,被皇宫里的金甲侍卫们送进了府内。 一进府,铁镜公主就哭嚎着,伏在杨四怀里,“四郎,是我害了你……” 杨四轻轻摇了摇头,抱着铁镜公主,声音低沉道“这不怪你……一切都是我的错……” 铁镜公主看着杨四,哽咽道“四郎,你就待在府里,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杨四苦着脸,叹气道“我在这府里恐怕也待不下去了。” 铁镜公主愕然道“你要做什么?” 杨四低着头,咬牙道“我去追杨延嗣。” “你要杀他?” 铁镜公主错愕道。 杨四紧握双拳,颤抖道“我还有的选吗?” “哎~” 一声叹息过后,杨四穿戴上了盔甲,配上了腰刀和弓箭,率领着公主府一半的侍卫,准备去追杨延嗣。 临走的时候,杨四转头叮嘱铁镜公主,“你去一趟南国钱行,那是杨延嗣留给我的嫁妆。不能让它落在外人手里。” 嫁妆? 铁镜公主有些糊涂,不过她还是木然的点了点头。 等到杨四离开以后,她才反应了过来。 然而,铁镜公主立马带着公主府上的人,前往了南国钱行。 南国钱行现如今已经被韩家霸占。 虽然韩家家主韩德让昏迷不醒,可是原本留守在南国钱行的韩家兵将们却没有退走。 铁镜公主赶到南国钱行的时候,被韩家的兵将们拦在了门外。 恼怒的铁镜公主直接带人打了进去。 韩家的兵将们被打的落荒而逃。 往日里韩家人跋扈惯了,谁都不放在眼里。 今日也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跋扈。 铁镜公主虽然在这一次杨七入上京城的事件中有错处。 可是并没有真正受到有实质性伤害的惩罚。 因此,她依然是那个在上京城里独一无二的跋扈公主。 韩家兵将们被赶跑了以后,快速的回到了韩府内去禀报给韩家大公子。 现如今韩家家主韩德让身受重伤,被萧太后留在了皇宫里养伤。 韩家二公子一早就进了宫,陪在他父亲身边去尽孝了。 府里能做主的,只有韩家大公子。 “大少爷,咱们,咱们驻守在南国钱行的人,被铁镜公主府的人给打回来了。” 韩府的管家恭敬的站在韩家大公子的软榻前。 韩家大公子坐在软榻上,手里抱着一个虎头暖炉,皱眉道“没想到,到头来,居然让铁镜那个丫头占了便宜。 罢了,既然被打回来了,就让他们老实呆着,别出去惹事儿。 这辽国,终究是耶律家的。 咱们韩家,还没资格和耶律家斗。” “老奴明白了。” “小妹从宫里回来了吗?” “回禀大少爷,回来了。小姐在宫里挨了板子,正在屋子里养伤。” 韩家大公子叹息道“这一次的事儿,对小妹的打击也不小。你吩咐下去,让府里的人都机灵点儿,别惹小妹不痛快。” “还有,派人密切的注意着宫里的动向。一旦我爹有什么事情,必须立刻通知我。同时,你派人去幽州,请老太爷回府坐镇。” 韩家管家踌躇道“请老太爷回府?” 韩家大公子点头道“我爹受伤,难免有人会借此落井下石。有老太爷坐镇,一些宵小之辈,也不敢在我们韩家面前猖狂。” “老奴明白。” …… 南国钱行。 驱逐了韩家留守在南国钱行的驻兵以后,沈鹏就被铁镜公主的人解救了下来。 短短的半日时间。 沈鹏在韩家的人折磨下,看着有些凄惨。 当公主府的侍卫们带着浑身鲜血的沈鹏到了铁镜公主面前的时候,铁镜公主明显的皱了一下眉头。 “你就是南国钱行掌柜沈鹏?” 铁镜公主趾高气扬的发问。 沈鹏微微挺起了腰板,颤声道“南国钱行上京城分行掌柜,沈鹏。你又是何人?” “放肆,怎么跟我们家公主说话呢?” 铁镜公主身边侍女当即呵斥。 沈鹏微微一愣,颤巍巍躬身道“老仆沈鹏,见过四夫人。” 公主侍女还准备开口训斥,却被铁镜公主给拦下了。 很显然,铁镜公主对于沈鹏的这个称呼很满意。 “你是杨家的仆人?” 沈鹏惨笑道“以前是……不过七少爷交代过,如果有一天四少爷接管了南国钱行上京城分行,那么老仆就不再是杨家的人了。” 铁镜公主眉头一皱,沉声道“你和四郎一样,也是被抛弃的人?” 沈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谈不上什么抛弃不抛弃的。老仆是杨家的老仆,七少爷是杨家家主。老仆的去留,七少爷说了算。如今七少爷把老仆给了四少爷,那么老仆以后就是四少爷的人。” 铁镜公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罢了,既然你和四郎同病相怜,以后这南国钱行,还归你掌管。” 沈鹏拱了拱手,“四夫人既然发话了,老仆怎敢不遵从。依照钱行的规矩,如今咱们钱行既然和南国没有了关系,那么以后就不能用南国这个招牌了。 钱行以后的名字叫什么,还得四夫人和四少爷定夺。 除此之外,今日四夫人前来接收钱行,那么就随老仆一起,盘点一下府库里的存银。” 铁镜公主皱了皱眉,道“那就先盘点府库。” “请!” 沈鹏带着铁镜公主到了南国钱行后院。 后院的正堂里有一个火炉,沈鹏请铁镜公主屏退了左右,等到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搬开了火炉。 在火炉地下有一间密室。 进入到密室内以后,就看到了一块金铁铸造的大门。 沈鹏用钥匙打开了门上的第一把锁,然后用一块铜锤,敲击门上的一块铁板。 似乎是暗号。 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在门口后面,蹲守着两个黑衣人,他们不说话,只是验看了沈鹏的身份凭证。 然后从身上摸出钥匙,打开了第二道门上的锁。 并且用同样的办法,敲击第二道门。 第二道同样被从里面打开。 第0560章 那群无名的人 当铁镜公主看到了府库里海量的财富的时候,彻底惊呆了。 金银珠宝璀璨的光芒,把整个府库都照亮了。 铁镜公主虽然是皇亲贵胄,可是从小到大,她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刚才在来的路上,因为沈鹏的诸多要求,她对沈鹏心里生出的许多不满,也随之烟消云散。 “这得有多少钱……” 铁镜公主瞅着眼前的海量金银,吞下了一口口水,磕磕巴巴的问沈鹏。 沈鹏咧嘴笑道“回禀四夫人,折合成白银的话,应该有一千多万两。” 铁镜公主震惊的问道“这些……这些都是杨延嗣留给……” 沈鹏恭敬的道“钱行是七少爷留给四少爷的,但是里面的钱财,大部分是上京城的商人储户的。我们只是暂时保管。” 铁镜公主心头一凸,失落道“这么说,这些钱财都是别人的?我们只是暂时保管。” 沈鹏沉吟了片刻,声音低沉道“有一大半是我们的。” 铁镜公主挑眉,道“怎么讲?” 沈鹏苦笑道“韩家的人,把住在钱行里的一些大的储户,杀死了一大半。因为这很多钱财便成了无主之物。” “好!” 铁镜公主兴奋的叫了一声。 沈鹏苦笑着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说。 很明显,这位铁镜公主,眼皮子太浅,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却没有看到钱行的存在的本质。 作为了一个已经初步了解到了储蓄本质的掌柜,沈鹏觉得以后的他,或许再也不可能把南国钱行上京城分行,发展成一个足以媲美南国钱行汴京城分行的那种超级钱行了。 沈鹏痛苦归痛苦,但是他没得选。 …… 沈鹏在痛苦的时候,杨七则显得更痛苦。 身中三箭,又骑着马狂奔了几十里,杨七感觉到他浑身的血快流干了。 杨七用小刀,割断了身上的箭矢的箭羽,用粗布粗暴的裹紧了伤口,躺在一块雪地里不停的喘着粗气。 “沙沙沙~” 有脚步声临近,杨七猛然爬起身。 然后他就看到一个辽国的妇人,裹着脏兮兮的羊皮袄,在不断的接近他。 杨七盯着那妇人,那妇人也翻着大眼珠子瞪着杨七。 “咚~” 妇人在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子,扔到了杨七身上。 见杨七一动不动的,她快速的窜上了杨七骑的马匹的马背上,然后嚎叫着一声怪调儿,扬长而去。 杨七想起身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杨七盯着扬长而去的妇人,愣了许久许久。 “哈哈哈……” 然后,杨七爆发出了一声畅快的大笑。 被人捡了尸,还能笑的这么畅快的,大概只有杨七一人。 关于辽国的妇人擅长捡尸这种事儿,杨七以前只是听说过,却没见过。 他没想到,有一天这种事儿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杨七之所以大笑,那是因为那个捡尸的妇人还算有点儿良心,并没有趁机扒走他身上的衣服和靴帽。 毕竟,一个合格的捡尸的妇人,她会扒光尸体上的一切,然后把尸体丢在野地里喂狼。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这个妇人瞧着杨七还在喘气,担心有危险,所以先抢了杨七的马匹,然后等过几天以后再过来扒光已经死了的杨七。 然而,她注定要失望了。 杨七在雪地里躺了一刻钟,当他感觉到浑身开始发冷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再躺下去了。 再躺下去,很有可能再也起不来。 杨七趴在地上,狠狠的在雪地里啃了两口雪,爬起身,辨别了一下方向以后,快速的离开了此地。 杨七这一走就是一天一夜。 距离杨七最近的辽国城池,杨七刚一接近,就看到了城门口处严加盘查的辽兵。 辽兵盘查的极其严格,基本上所有入城的宋人,都被辽兵带领到了一边,细细的查验,凡是能够藏人的地方,都被他们搜寻了个干净。 用一只蚊子也逃不过去描述有点夸张,但是也基本上差不多了。 杨七被迫只能在旷野上游荡。 直到了第二天黄昏的时候,杨七终于在旷野上找到了一个落脚的地方。 那是一座高耸的山峰。 整个山峰都被积雪掩盖。 在山峰下,竖立着一块碑,碑上勾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 杨七见到符号的时候,就一头栽倒在了碑下。 少顷,从石碑不远处的雪地里,窜出了几个人。 他们仔细查看了一下杨七,抬着杨七就上了山。 在山峰的中间,有一个隐蔽的峡谷,几个人抬着杨七进入到了峡谷内。 峡谷内似乎是个山寨。 寨子里人并不多,几十个人。 清一色的汉子,一个个看着都不是善良之辈。 为首的汉子脸上有一块刀疤,他见到杨七的时候,明显倒吸了一口冷气。 “快把人抬进去,让那个狗日的野大夫过来给诊治。” “大哥,那个狗日的野大夫,都治死了咱们三个兄弟了……” “就你话多。” 为首的汉子让人把杨七抬进了山寨里的低矮的房子里。 然后就见到有其余的汉子,押解着一个小老头儿,背着药箱到了房子门前。 为首的汉子盯着小老头,只说了一句话。 “他有损伤,你就的陪葬。” 小老头儿吓了一跳,哭嚎着被塞进了房子里。 为首的汉子在房外紧紧的盯着,同时,他还派遣的一人下山。 入夜的时候,小老头儿才为杨七处理好了伤口,看得出小老头儿处理的很谨慎。 比他一生给其他人治病还要谨慎。 为首的汉子一直焦急的在门口守着。 等到了小老头儿出了房门的时候,他就迎了上去。 “咋样?” 为首的汉子瞪大了眼珠子问。 小老头儿怯怯的说道“命算是保住了,但是他需要静养。而且他失血有点儿过多,大王您还得想办法给他补一补。” 为首的汉子当即大喊大叫道“狗剩,狗剩,你狗日的前几天在山里挖到的人参呢?赶紧给爷拿去炖了。” 一个小个子的半大的孩子,从另一个屋子的一角伸出了头颅。 “阿叔,那可是千年人参……” “狗屁的千年人参,赶紧去给炖了。迟了我砍死你。” 小个子从屋子里出来,浑身脏兮兮的,他很不舍的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红色小布包。 “俺还指望着这个千年人参娶媳妇呢……” 为首的汉子踹了小个子一脚,骂道“赶明儿,老子给你娶十个媳妇。” “您没骗俺?” 为首的汉子瞪大眼珠子,咆哮道“赶紧去!” 小个子吓了一跳,一溜烟的跑去了厨房。 一群大老爷们,也没炖过人参汤这种高级东西。 一株千年人参,从中间一刀剁开,扔进了水里,就是一个熬。 人参汤熬好了,为首的汉子小心翼翼的端着进入到了杨七所在的房里。 给昏迷的人喂东西,他似乎很有经验。 他从身上摸出了一根竹管,塞进了杨七嘴里,然后小心翼翼的把人参汤一点点的倒进了竹筒里。 “我来吧……” 一道柔和的声音在为首的汉子背后响起。 汉子愣了愣,转头一看,就看到了一个浑身披甲,脸上戴着面具的汉子站在自己身后。 “你来了。到底咋回事儿,他怎么伤成这样。” 戴面具的汉子没有说话,只是从刀疤脸的汉子手里接过了人参汤,小心翼翼的给杨七喂。 杨七昏迷了,人参汤喂不进去。 戴面具的汉子,咬了咬牙,帮杨七直接灌了进去。 不仅如此,带面具的汉子,还亲自揭开了杨七身上的纱布,重新帮杨七上药,包扎伤口。 做完了一切,带面具的汉子,守在了杨七床边。 刀疤脸的汉子又问道“到底咋回事儿啊?” 戴面具的汉子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静静的守在了杨七床边。 “哎~” 刀疤脸的汉子长叹了一口气,陪着戴面具的汉子坐在了杨七床边。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守了杨七一夜的时间。 次日。 杨七清醒的时候,守在他床边的,就只剩下了刀疤脸的汉子。 “你醒了?” 杨七点点头,瞧着自己床榻边上刀疤脸的汉子明显的让出的一块位置,再看了床铺上因为长久坐下压出的痕迹,略微愣了愣。 “他来了?” 刀疤脸憨厚的点了点头。 杨七问道“人呢?” 刀疤脸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 “走了?” “嗯。” 杨七无奈的摇了摇头,“罢了,走了就走了。这次你准备跟我回去,还是留下?” 刀疤脸迟疑了一下,沉声道“我还是留下吧……虽然只在辽国待了一年,但是我喜欢辽国这种乱糟糟的感觉……” 杨七斜眼看了刀疤脸一眼,刀疤脸老脸一红。 杨七有些无奈,这货在外面当强盗当惯了,居然还喜欢上了当强盗的感觉了,这让杨七很无语。 “罢了,那你就跟着他吧。” 杨七无奈的说道。 刀疤脸点了点头。 杨七又问道“如今的情况怎么样,你给我说说?” 刀疤脸沉吟道“耶律休哥已经封锁了通往复兴关、雁门关等一切从辽国通往西北的道路。似乎不抓到你不罢休的架势。 从昨日起,盘桓在各条道路上的辽军就层不出穷。 我们也不敢出去,所以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不过,我敢肯定,耶律休哥已经在往西北的路上布下了层层的天罗地网,等着你去自投罗网。” 杨七眉头微微一皱。 刀疤脸又道“要不你就在我们寨子里避一避风头,等到风声过去了,一切都归于平静了,再回去?” 杨七摇了摇头,道“我怕没那么多时间等下去。西北的局势如今很诡异。我舅舅一门心思的想从党项的地盘上咬一口。我必须回去盯着,避免发生什么大事儿。” “舅舅?折御勋?” “嗯!” 刀疤脸赞叹道“折杨两家和解了,嘿嘿嘿……以后西北岂不是折杨两家说了算。” 杨七可没他那么乐观,“只不过是在夹缝中求生存罢了,任重而道远。不论是大宋还是辽国,都有随时能摧毁我们的力量。而且他们两国,也有摧毁我们的心思。我们必须在他们摧毁我们之前,不断的壮大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到能和他们扳手腕的地步。” 刀疤脸感慨道“这可是一局大棋,我充其量就是一个过河卒。” 杨七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骂道“是你甘心当过河卒的,又不是我逼你的。” “嘿嘿嘿……” 刀疤脸被杨七骂了,也不生气,笑道“既然通往西北的路不能走,那么你想会去,就只能往南。” 杨七沉吟道“一路南下,到幽州,从幽州进入到大宋,从大宋在折回大同府?” 杨七皱眉,道“太麻烦了……这么一折腾,最少得三个月时间……” 刀疤脸郑重道“这是唯一的一条路。” 杨七沉吟了片刻,说道“也只有这么一条路了。我回头修书一封,你派人去送给稻草人,让他们送到复兴关交给我大哥。让他去稳住我舅舅。” “明白。” 决定了回去的路以后,杨七就安心的在山寨里住了下来。 刀疤脸也在加紧为杨七筹备他回程所用的衣食住行和银两。 七天以后。 杨七身上的伤口结痂了,杨七跨上了刀疤脸为他准备好的马匹,踏上了返程的路。 临走的时候,杨七看着跟在他身旁的半大的小子,苦笑着对刀疤脸道“你让我带着这个一个半大的小子干什么?” 刀疤脸贼兮兮的笑道“你吃了人家挖的一株千年人参,我答应了给人家娶十房媳妇。我是办不到,所以只能把他托付给你了。” 刀疤脸又道“再说了,我们兄弟都过的是过了今天没明天的日子。让他跟着我们,太浪费了。他还年轻。而且这小子也是一个不错的苗子,磨练一下,将来在军中也能成为一员悍卒。” 杨七盯着刀疤脸,唏嘘的说道“别死了,老何。” 刀疤脸乐呵呵道“晓得了,少爷。” “驾!” 杨七策马,漫入了茫茫的大雪。 刀疤脸站在山头上,瞧着杨七身影消失了,依旧不肯离去。 第0561章 局(为大萌趙廸加更!) 老何,一个连名字杨七都记不清的人。 杨七从记事起,就只知道他叫老何,至于他的名字,杨七从没听人叫过。 他曾经是佘赛花麾下的人,在整座杨府上,只听命于佘赛花一人。 后来,为了寻找杨四,杨七把他们派遣了出去。 他们是第一批出去寻找杨四的人,也是唯一一批没有被杨七召回的人。 当初他们出发的时候,有两百人。 过了一年,就剩下了不到六十个兄弟。 他们的名字杨七或许都记不全,但是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杨家的一份子。 杨七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他们还能剩下多少。 对于他们,杨七不敢有怜悯和同情的心思,因为那是对他们的侮辱。 杨七对他们有的,只有敬重。 他们是真正的杨家的脊梁,也是唯一一群为杨家而死也无怨无悔的人。 杨七麾下的兵马,从南国到西北,人数早已超过了几十万。 可是至今为止,愿意无怨无悔的为他战死的人,只有稻草人中的死忠党。 至于其他的兵马,或多或少都带有一定的目的性的遵从他。 对于这些杨七可以理解,这是人性,谁也改变不了。 并不是每一个跟随你的人,都愿意成为你手里的死士。 但这衬托出了老何等人有多珍贵。 老何目送走了杨七,偷偷的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回到了山寨里,他重新又变成了那个咋咋呼呼,嘻嘻哈哈的山大王。 戴面具的汉子,从头到尾就没有离开。 他只是不想和杨七见面。 老何一路和寨子里的兄弟们打着哈哈,进入到了山寨里一座隐蔽的房内。 “他走了?” 戴面具的汉子背对着他。 老何点了点头。 “带着你的人,跟我走吧……” …… 行行复行行。 从大雪漫天,到草长莺飞。 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在大雪的灌溉下,春草长的格外的茂盛,处处透着勃勃生机。 越往南,那种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情形就越少见。 幽州应该是辽国境内,汉化最彻底的城市。 虽然经历过了一次殇倾子的洗劫,但是在南国商人和大宋商人的帮助下,幽州又重新变成了一座繁华的城市。 幽州城外,处处可以见到凶恶的监工手里挥动着皮鞭,在抽打着田地里的奴隶在不停的劳作。 可以看得出,辽国的贵族也开始重视起了辽国的农耕文化的发展。 让杨七觉得欣喜的是,田间地头里,虽然有不少的奴隶在被监督着劳作,但是很少能看到辽地汉民。 基本上都是一些皮肤略带黝黑的原交趾的男丁。 偶尔能看见几个辽地汉民,要么挥舞着皮鞭在监工,要么穿戴的像是地主老财一样,坐在田头里正在骂人。 由此可以说明,王明诚确实功不可没。 他肯定是解救了不少的辽地汉民,不然在辽地也不会出现这种景象。 至于那些在田间地头里监工的辽地汉民,杨七并不在乎。 杨七相信,以这些人的身份,一定会有更多的机会去南国。而他们没选择去南国,就说明他们舍不得现在的生活。 一群已经从最底层爬到了中层的辽地汉民,他们不需要杨七的同情和怜悯。 因为他们能够从最底层爬起来,就说明他们活的很好,根本不需要去帮助。 或许,他们也不稀罕杨七的帮助。 三个月时间,杨七把自己活成了一个辽人。 头发乱糟糟的,满身的虱子在乱爬,身上的衣服早已漆黑一片,还泛着一层黝黑的油光,隔着老远,都能闻见杨七身上的腥味。 那个跟随着杨七的名叫狗剩的半大的小子,活的反而比杨七滋润。 虽然他的状况和杨七差不多,但是他却并没有嫌弃厌恶自己,反而很喜欢如今这种邋遢的模样。 两个人跨马走到田间地头的时候,杨七总能感觉到田地里那些已经晋升为奴隶主的辽地汉民的目光在时时刻刻的盯着他们。 似乎,他们就等着杨七或者狗剩露出一点儿逃奴的模样,然后他们一拥而上,抓住了杨七和狗剩,去幽州城里换点儿酒钱。 杨七很熟悉这些人的眼神,因为当初他见到第一批的辽地汉民到达了南国的时候,也是这么眼神。 “快走~” 杨七不得不催促着狗剩快点儿赶路。 他可不愿意在临近幽州城的时候,横生枝节。 在幽州城门口,交纳了三个铜子的入城钱以后,杨七和狗剩终于进入到了幽州城。 幽州城内显得很繁华,作为辽国的五京之一,又是一个重大的贸易城池,酒肆、青楼、赌坊、布庄、脚店等等应有尽有。 最繁华的应该是皮货商人,以及奴隶贩子。 皮货商人甩着两条象征着自己辽人身份的鞭子,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话,正在那里跟人讨价还价。 一车车的皮货,捆绑着从幽州城拉出。 基本上街道上有一半的商人,都在从事皮货生意。 人口生意也很繁华。 幽州城内的街道上,几乎随处可见有奴隶生意在交易。 奸猾的奴隶贩子,从一个憨厚的男人手里拽走了他闺女,然后扔给了他几角银子,还骂骂咧咧的觉得自己亏了。 有半大的孩子,头上插着个草标,在出售自己的。 整条街道上,贩卖女子的和老弱妇孺的居多,精壮的男子很少见。 狗剩看着那些头上插着草标卖自己的孩子,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堪的往事,情绪很低落。 “啪~” 杨七拍了一下狗剩的脑袋,咧嘴笑道“总有一天,我会统领兵马打进来,到时候由你亲手解救他们。” 狗剩重重的点了点头,“嗯!到时候少爷您一定要让俺做先锋。” 策马前行了几步,狗剩歪着脑袋问道“少爷,总有一天是什么时候?” 杨七灿灿的一笑。 “很快……” 两个人在城里转了半圈,终于到了一座巨大的商行面前,停下的脚步。 整个商行,占地面积很大,足有上百亩地,从外面看,就像是一个庞大的建筑群。 四层的大楼,在幽州城里相当显眼。 楼顶挂着的象征着南国的‘易’字幌子在迎风招展。 就连那站在门口的伙计,看着也比其他铺子里的伙计更傲气。 狗剩见杨七停在了这个大气的商行门口,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他真害怕有恶仆冲出来驱赶他们二人。 当他看到杨七扔下了马缰绳,跨步进入到了商行里面去的时候,差点儿心都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站住!” 不负狗剩所望,杨七到了门口的时候,被人给拦下了。 狗剩当即跳下马背,拽着杨七就准备跑。 杨七淡然道“叫你们管事儿的出来见我。告诉他‘易杨原本是一家’。” 门口的伙计们皱了皱眉,还是按照杨七的话通禀了。 一会儿,一个年轻的管事儿出现在了门口。 见到杨七的时候,明显有些发愣。 待到杨七把乱糟糟的头发拨开的时候,他心里一惊。 “您里边请。” 年轻的管事儿,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把杨七请进了商行里。 狗剩一下子对这个跟他厮混了三个多月的少爷升起了无限的敬仰之心。 杨七进入到了商行里以后,简单的洗漱了一番。 洗漱过后,年轻的管事儿早已为杨七备好了一桌酒菜。 杨七和狗剩趴在桌子上就开始大肆咀嚼。 杨七一边吃一边问年轻的管事儿,“你是王家的人?” 年轻的管事儿恭敬道“臣是王家的人。” “现在商行谁管事儿?” “我叔叔王明诚。” 杨七有些错愕,道“他在幽州城?” 年轻的管事儿点点头,道“最近一段时间,从辽国置换辽地汉民越来越难了。哪怕是用银钱购买,也买不到。所以我叔叔就想走走关系,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购买辽地汉民。” 杨七点点头,道“等你叔叔回来了,让他来见我。” 傍晚的时候,王明诚就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商行。 听到杨七到了以后,他赶忙匆匆来见。 在为杨七准备的房内,只有王明诚和杨七两人。 杨七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装束,洗漱过后,剃掉了胡须,又是一个偏偏佳公子。 “臣王明诚参见陛下。” 王明诚见到了杨七以后,激动的施礼。 杨七摆了摆手,请王明诚坐下。 “人口置换的问题已经达到了瓶颈?” 王明诚点了点头,道“不错,许多辽国贵族手里握着大批的辽地汉民,但是他们不肯换给我们。他们已经放出话了,除非我们出大价钱,不然他们不肯放手。” “那就罢手吧。” “啊?” 王明诚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杨七说道“之前苏易简给我的奏报我已经看过了。南国境内的交趾男丁,已经被置换一空了。而南国境内的人口,已经达到了一个饱和。 我们需要一段时间,消化置换回去的人口。 而且有越来越多的俚人僚人下山,土地已经不够分了。 即便是我之前给出了梯田的建议,也不能满足大量人口的不断涌入。” 王明诚颤抖道“这可如何是好?还有那么多的辽地汉民在受苦……” 杨七感慨道“我们不可能一口吃成一个胖子。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我们不能为了救人,把一个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南国,弄的分崩离析。 南国如果完了,我们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我知道你心疼这里的百姓,但是光靠置换,救不完这里的百姓。 我们唯有靠着武力,才能解救他们。” “臣明白了。” 王明诚苦涩的说道。 杨七又道“有关于南国在辽国的各种商事,也要有明转到暗处。南国以后对辽国的商业事物,就暂时设在登州。 西北那边,我也会把对辽国的商事,引入到丰城。” “为什么要这么做?” “此番我游历辽国,着重的观察了一下辽国的商业情况。辽国的商业还很原始。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有利的局面。 辽国如今正在施行汉化,在商业这方面的需求就会无限的变大。对商业的依赖也会增强。 我们必须把辽人吸引出来,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辽人一旦走出国门做生意,他们的成本就会增大。 而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里,我们就可以按照我们的想法为商品定价。 到那个时候,我们就能轻易的掌控辽国的物价。 只要掌控了辽国的物价,辽国的钱财就会无限的流向我们。 而我们会一天比一天强,辽人会一天比一天的弱。” 杨七一番话,听的王明诚目瞪口呆。 王明诚没想到生意可以做到这个份上。 “可是咱们这么做的话,辽人岂不是会变着法儿的压榨辽地的汉民……” 杨七点点头,道“不错,但是辽人也不会只是压榨辽地汉民……他们最有可能的是南下,向大宋进攻……因为他们觉得,大宋富庶,大宋可以抢到他们所要的一切……” “这……” 杨七笑道“当然了,他们也可以和大宋展开商业,但是打一仗是避免不了的。” 王明诚失声道“您到底要做什么?” 杨七斩钉截铁的道“掌控战争,逼迫两个大国开战。我们可以借此机会火中取栗,夺回燕云十六州。” “太冒险了……” “他们不开战,咱们就不会有任何的机会。因为对他们任何一方而言,咱们都是蚂蚱。” 王明诚从没有想过杨七居然可以布下这么大的一个局。 一个把两个国家都装进去的局。 王明诚努力的平复了心情,低声道“这个过程有多久,咱们又靠着什么吸引辽人做生意?” “整个过程……三到五年,不会超过五年。至于如何去吸引辽人?我们根本不需要去吸引辽人,只需要吸引那些商人就可以了。 大批的商人吸引到我们手里,去辽国的商人也就小猫三两只,根本满足不了辽国的胃口。 到时候不用你们去找辽人,辽人就会过来找你们。 至于吸引商人的办法,那就在税收上。 适当的税收,加上南国钱行的运作,我相信很多商人都是愿意跟我们合作的。 至于那些不合作的……那就让他消失吧……” 第0562章 杜金娥(为大萌趙廸加更!) 次日。 杨七一大早就带着狗剩出了幽州城。 杨七并没有在幽州城里过多的留恋,因为他觉得没必要。 他如何想要留恋这一座城池,也得让这一座城池姓杨以后。 杨七走了以后,王明诚就按照杨七的吩咐,开始安排幽州,甚至整个辽国的生意撤离。 昨夜杨七给他讲的许多的大道理,他并只听懂了一点点。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执行杨七交给他的任务。 因为杨七交给他的任务,关系到燕云十六州,关系到辽地汉民真正的生死存亡。 在大是大非面前,王明诚绝不是那种贪图小利忘却大义的人。 南国的生意,在辽国做的很大,牵扯的行业也很多。 甚至有一些别国的商团,也跟随着南国的商船,到达了辽国。 整个南国的生意,在南国钱行影响下,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商业群体。 一个庞大的商业群体撤离辽国,对辽国会造成怎样的影响,辽国的人不清楚。 正在实施这个任务的王明诚也不清楚。 唯有始作俑者的杨七,才是最清楚的那个人。 这一把‘大火’会把辽国烧成什么样子,杨七毫不在意。 杨七出了幽州城以后,一路奔到了宋辽边境。 宋辽两国的边境线很长,因此不可能整个边境线上都布置了防线。 辽国境内的布防的兵力并不多,而且他们也没必要把大批的人马安防在边境线上。 毕竟,有赵匡胤和赵光义两兄弟亲自下的不可随意挑起边关战争的命令,这对辽国而言,就是一道隐形的保护伞。 而且,辽国多以骑兵为主,也完全没必要驻守在一地。 辽军完全可以以游牧的方式在整个边境上巡视。 大宋以步兵为主,加上辽人屡屡南下打草谷,所以在边防上做的很细致。 一里一哨,五里一岗,十里一堡。 整个边防线,都在大宋步卒的严防死守之下。 可惜,这些兵卒并不是大宋最精锐的禁军,而是大宋的厢军、蕃兵,更多的是乡兵。 那些世代生活在宋辽边境线上的村镇,都有乡兵的存在。 战斗力薄弱的乡兵,在辽人南下的时候,除了示警外,他们起不了任何大的作用。 这也是为何辽人能屡屡轻易南下的原因。 小股的辽军,几乎把边境线当成了游乐场。 只要没有大型的关隘和屯兵堡垒的地方,他们就能轻易的穿梭在两国境内,来去自如。 这也就为杨七穿越宋辽两国的边境,带来了极其便利的条件。 杨七在边境线上盘桓了许久,挑选了一处相对比较安全的山道,快速的穿行而过。 之所以选择山道,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一旦辽人发现了他们,他们也能轻易的摆脱辽人。 杨七带着狗剩进入到了山上。 在山里摸索着前进,山深林密,不时的有野兽出没。 杨七手里握着一柄弯刀在开路,原本他以为狗剩会害怕,谁知道狗剩居然表现的很快活,似乎丛林就是他家一样。 狗剩对山林里出没的野兽没有多少恐惧心,这对杨七而言,是一件好事。 至少他不用带一个拖油瓶在山林里晃荡。 山坡很陡峭,所以两个人爬的很吃力。 越过了两个山坳的时候,才爬到了之前他们在远处看到的一块若隐若现的山道上。 杨七在山道上打量了一下,这山道应该是以往走私的商客们留下的。 自从南国的商人们侵入到了辽国以后,走私的商客就被挤死了不少。 山道也有些荒废,杂草已经在山道上遍地的冒出了绿叶。 “哎呀~” 正在山道上狂奔的狗剩,突然怪叫了一声。 杨七握着弯刀,跑向了狗剩怪叫声传来的地方。 杨七刚跑了几步,一张捕兽用的大网,从天而降。 杨七刚准备反抗的时候,就看到了精壮的汉子,抱着狗剩从草丛里走了出来。 一柄磨的雪亮的朴刀架在了狗剩脖子上。 杨七一瞬间就放弃了抵抗。 大网把杨七笼罩了一个严实,然后就看到从丛林里钻出了不少人。 这些人看着并不相识山匪,因为他们都穿着着统一的皮甲。 皮甲的样式是一样的,大部分人穿戴的是青色的皮甲,少量的人穿戴的是红色的皮甲。 杨七注意看了,穿戴红色皮甲的居然是女子。 杨七在脑海里努力的搜寻着大宋有关于女兵的军队,都没找到有用的信息。 那么就说明,这群人并不在大宋的编制之内。 “敢问是那位强人劫了在下?” “你又是何人?” 抱着狗剩的精壮汉子放下了狗剩,交给了两个手下擒拿,他走到了杨七面前反问。 杨七说道“我们兄弟只是普通的过路人,还请这位兄台行个方便,放我们过去。” “普通的过路人?” 精壮的汉子冷笑了一声。 “呸~” 他啐了一口唾沫,鄙夷道“普通的过路人?能从这条道上过的就没有普通人。你小子一点儿也不老实。再不说实话,某家就打杀了你,扔到山里喂狼。” 杨七斜眼道“用不着这么狠吧?” “嗯?!” 精壮的汉子瞪起眼珠子,一脸不悦。 杨七无奈道“好吧!我说实话,我们兄弟是从辽地逃过来的辽地汉民。” 精壮的汉子瞪着眼睛,凶狠的问道“那刚才为何不说实话?” 精壮的汉子不等杨七作答,就反问狗剩,“他说的是不是假话?实话实说,不然某家宰了你喂狼。” 狗剩虽然害怕,但也是跟着老何见过世面的,他疯狂的点头。 “既然是从辽地逃出来的汉民,某家也不为难你们。辽地汉民那么多,你们敢逃,还成功了。这就说明你们有种。 某家最欣赏的就是有种的汉子。你们随某家到寨子里去,某家请你们喝酒。” 杨七笑道“喝酒就不用了吧?” “嗯?!” 见精壮的汉子又瞪起了牛眼,杨七唯有无奈的答应了。 精壮汉子让人解开了捆绑在杨七身上的大网,也收缴了杨七的兵器。 而且他似乎防备着杨七,虽然解开了杨七,但是却把狗剩留在了他身边。 两个人中间,还隔着好几个身穿皮甲的兵卒。 完全不给杨七一丁点儿反败为胜的机会。 杨七就这么跟随着这一支特殊的山匪,前往了他们山寨。 路上,杨七问道“兄台,瞧着你们也不像是山匪,难道是某座堡垒里的厢军?” 精壮的汉子瞪眼道“别拿某家跟那些混吃等死的厢军比。再说了,你在那一座厢军营地里见过女子为兵的?” 精壮的汉子喉咙里似乎装着炸药,说话咋咋呼呼的,一点儿也不客气。 杨七也不生气,继续问道“那你们是山匪?” “怎么?瞧不起我们?” “不敢不敢……” “对了,兄台,此处是何地?” 精壮的汉子突然发现杨七话很多,他很想捶杨七一顿,但是最后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只是闷声说了一句。 “两狼山!” “两狼山……” 杨七嘟囔的一句,突然瞪大了眼珠子,失声道“两狼山?” 精壮的汉子瞥了杨七一眼,没好气道“怎么?你在辽地也听说过两狼山?” 杨七苦笑道“何止是听过,简直是如雷贯耳……” 精壮的汉子斜眼道“知道两狼山的威名,那就给某家安分一点儿。” 杨七低下头,嘴角在不停抽搐。 两狼山,杨七确实听过,只是和精壮汉子心里想的却不一样。 最早的听说两狼山,杨七是在《杨家将》演义里面。 对于旁人而言,两狼山只是一座普通的山,对杨七而言,两狼山更像是一种宿命。 《杨家将》演义里,杨七郎的命运,就是两狼山改变的。 杨七没想到,他虽然代替了杨七郎,却没逃开宿命中的两狼山。 杨七觉得嘴里发苦,不死心的又问精壮汉子,“兄台,聊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兄台姓名?” 精壮的汉子摆手道“跟某家说话不用那么文邹邹的,某家叫杜青,江湖上的朋友给面子的都叫我青哥。” 杨七嘴角又是一抽抽。 他很希望山的名字是重复的,也好让他避开宿命。 杜青! 这个熟悉的名字也对上了。 “瞧见那一座山峰了吗?” 似乎距离寨子近了,杜青就格外的脚步轻盈,多说了两句。 杨七远望那座山峰,瞧见了山峰最显眼的位置,一只天然形成的石鸡耸立在哪儿,就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金鸡岭! “金鸡岭!我们寨子就在那儿。” 杜青见杨七没有搭话,就痛快的把杨七心里的答案说出来了。 两狼山。 金鸡岭。 杜家寨。 杜青。 以上四条线索都得以验证。 杨七已经可以肯定,这就是他宿命中的两狼山。 他嘴角有些苦涩的低声道“为什么?为什么啊?” 之后的路上,杨七一直低头不语。 杜青见杨七闷闷不乐的,想和杨七搭话,可是几次开口,杨七都随口敷衍他。 杜青也就懒得再搭理杨七了。 一行人兜兜转转,到了金鸡岭。 掩着金鸡岭的山道一路往上,经过了六道暗哨的盘查。 那些潜伏在暗处的岗哨,大多都是女子。 她们训练有素,目光十分的敏锐。 见杨七若有所思的盯着那些女子,杜青就瓮声瓮气的给杨七解释。 “这是家里人定下的规矩。你别瞧着我们是草寇,可是祖上却是将军。因此这山寨里的一切,基本上都是按照军营里的规矩定的。 即便是我们自己人上下山,也得经过严格的盘查。” 杜青对此,不仅没赶到繁琐,反而引以为荣,听他那骄傲的口气就能听出来。 杨七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跟着杜青一路上了金鸡岭。 到了最后一道盘查的时候。 突然有一个女子走了过来,冷冰冰的指着杨七,“青哥,放他下山吧。让他以后再也不要登山了。” 杨七似乎想到了什么,略微拱了拱手,“那杨某就先告辞了。” “狗剩,我们走。” “不行!” 杜青梗着脖子道“他们是某家请到山寨里吃酒的,他们不能走。” 杨七刚迈开了步子准备离开,就被人拦下了。 女子无奈道“青哥,这是姐姐的吩咐……” 杜青皱眉道“小妹为何不让某家请的人上山?” 女子看向杨七,低声道“少寨主恐怕还没问过此人的来历和姓名吧?” 杜青愣了愣,转头问杨七,“你这厮难道哄骗了某家,其实你是个辽人?” “哎~” 杨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拱手道“在下杨延嗣。” 杜青眼睛骤然瞪大,低吼道“你是杨延嗣?那个杨延嗣?” 杨七道“曾经的天波杨府杨延嗣,如今的虎侯杨延嗣。” “你竟然是杨延嗣。” 杜青喘着粗气,瞪着杨七,恨不得一口吃了杨七。 “你这个恶贼,负心汉,某家恨不得吃了你的肉,喝了你的血。某家要去杀你,一直被拦着。今日你却送上了门儿。那某家便不能放过你。” 杨延嗣三个字一出,几乎在场的所有山寨里的人,对杨七都充满了敌意。 其中还有人当即抽出武器的。 杨七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仇什么怨啊! 杜青二话不说,瞪着铜铃大的眼睛,从他手下的手里夺过了一柄大环刀,举起来就砍。 “住手!” 一声清喝从山道上传来。 然后就见一女子,长得细高个,杨柳细腰,乌黑的头发像是墨染,上边打了一个蝴蝶结,身穿一身鹅黄色软缎,腰扎黑金丝绣腰带,脚踩红色牛皮靴子,外面罩着石榴红的斗篷。 白似梨花,眉如新月,瓜子脸,琼勾鼻,一张红润的小嘴,让人有忍不住亲一口的冲动。 只是此刻的她,眼中含煞,似乎任何人都不能接近她。 女子莲步微移,沿着山道而下。 杨七苦笑了一声,低声道“这就是我的宿命。” 就像是杨四和铁镜公主的孽缘一样,杨七和此女的缘分,貌似也逃不过去。 缘分天定,可奈何。 “杨延嗣!” “杜金娥!” 第0563章 出事了? 原著中,杨七郎正妻是呼延赤金,妾室便是杜金娥。 而按照原著所述,杨七郎和杜金娥的婚约,远比他和呼延赤金的婚约要早。 杨七郎和杜金娥,可是从小就定下的娃娃亲。 只是因为后来阴差阳错,杜家流落到了山野,杨家入了汴京城。 为了不耽误杨七郎的终身,杨业又为杨七郎定下了呼延家的婚约。 但是杨七郎和杜金娥的这一段姻缘,乃是上天定下的,怎么也绕不过去。 金沙滩血战的时候,杨业被困陈家口,派出杨七郎去大营搬救兵。 杨七郎被辽国的两位悍将,追至两狼山,被杜金娥所救。 二人在金鸡岭的杜家寨成婚,做了一夜的夫妻。 次日,杨七郎便奔赴到了潘仁美的大营内,被潘仁美乱箭射死。 在后来的《大破天门阵》内,有杜金娥出现,并且杜金娥还给杨七郎生了一个儿子,名叫杨宗英。 总之,杨七郎和杜金娥的姻缘是从一出生就定下的。 虽然现在的杨七改变了杨家人的命运,但是他和杜金娥的姻缘,似乎并没有因此烟消云散。 瞧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姑娘,杨七有些失神。 原因无他,因为此女早在杨七在汴京城里帮着杨六比武打擂的时候就已经见过。 正式那个化名为杜青的俊俏小哥儿。 杜金娥听到杨七直呼其名,明显有些错愕,“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俏脸一红,嗔怒道“既然你的家人已经告诉了你事情的始末,你还敢来见我。” 杨七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有关于他和杜金娥的婚约,家里人可是只字未提。他之所以知道,也全是因为他看过原著,了解这一段的过往。 杨七耸了耸肩膀,低声笑道“为何不能来见你?” 杜金娥杏眼微睁,恼怒道“你已经娶妻,就不应该再多杜家寨来。杜家寨不欢迎你。” 杜青在一旁掂量着手里的大环刀,一脸凶恶的喊道“听到了吗?我家小妹说了,我们杜家寨不欢迎你,还不快滚? 敢说一个不字,某家将你乱刀分尸。” 杨七拱手道“那在下就告辞了。” 杨七转身,欲带着狗剩离开金鸡奖。 刚走了几步,就听到杜金娥在他身后喊道“本姑娘让你走了吗?” 杜青瞪大了眼睛,异样的看着杜金娥。 他不明白杜金娥明明在寨子里把杨七描述成了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坏东西。 怎么在他赶走杨七的时候,杜金娥居然会开口挽留。 杨七回过头,有些哭笑不得的道“不是你说杜家寨不欢迎我吗?” 杜金娥哼哼道“本姑娘说杜家寨不欢迎你,但是没让你走。” 杨七觉得,跟一个姑娘讲道理,是一件愚蠢的事情,因此他决定闭口不言。 见杨七低着头直愣愣的看着自己,也不说话,杜金娥突然有一种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的感觉。 “哼!” 杜金娥重重的冷哼了一声,“我娘要见你。” 丢下了这句话,杜金娥转身傲娇的上山了。 杜青挥舞着大环刀在杨七面前晃悠了一下,跟着杜金娥的脚步上山了。 杨七很想提醒杜青一句,你好幼稚。 “请吧,杨公子。” 那个之前负责给杜金娥传话的女子,阴阳怪气的对杨七道。 杨七瘪了瘪嘴,跟着杜青的脚步踏上了金鸡岭。 狗剩慌慌张张的跟在杨七身后。 上了金鸡岭,就看到了那个天然形成的石鸡。 金鸡岭之所以被称之为金鸡岭,也全因为这一块石头。 在石鸡后数百丈的地方,一座山寨依山而建,建筑风格很古朴,整个寨子像是镶嵌在了山里,两边有悬崖,背后有峭壁,用兵家的话说,那就是此处是一个易受难攻的地方。 只要有一队人死守在通往山寨的过道上,纵然是有千军万马,也对这一座山寨无可奈何。 通过了过道,进入到了山寨内。 山寨内的人数很多,大约有几百人,隐隐形成一个类似小村庄一样的地方。 其中女子居多,而且大多似乎都会武艺,随处可见有人在挥动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在寨子中间,有一座两层的小楼,在门上挂着一块横匾。 聚义厅。 聚义厅内。 一位老妇人端坐在正中,在她身体两则,站着两个捧着兵器的侍女。 老妇人似乎在假寐,半眯着眼睛。 这位老妇人,便是这山寨里的掌权人。 老妇人原本也是一个类似于佘赛花的厉害人物,年少时陪着自己的夫君南征北战。夫君战死以后,家中没落,又遭到了奸人所害。 老妇人一气之下,领着府上的家丁、丫鬟、家将,上了山,落了草。 杜家寨之所以在绿林里创出偌大的名头,有很大一部分就是老妇人打下的。 只是如今老妇人年纪大了,也没有以前那么大火气,所以一直在山寨里蛰居。 但即便如此,绿林中人见了,也得恭敬的称她一声杜当家。 杜金娥进入到聚义厅以后,脸上立马浮现出了一丝小女儿姿态,娇滴滴的喊了一声。 “娘!” 杜夫人听到了杜金娥的呼唤声,笑眯眯的道“人带来了?” 提到杨七,杜金娥脸上笑意一僵,气哼哼的道“带来了……” 杜金娥有点儿想不明白,自己的老娘为何非要见杨七那个坏家伙。 虽然杨七根本没有得罪过她,但是在她心里,杨七就是一个坏家伙。 明明跟自己有婚约,还去勾搭别的女人。 最可气的是,第一次见那个坏家伙的时候,他正在破庙里跟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啪啪。 差点儿没把她给羞死。 后来她进入到汴京城里以后,也特地追查了一下那个黄花大闺女的身份,发现杨七和人家姑娘没有夫妻关系。 没有夫妻关系,就坏人家姑娘清白,杜金娥觉得杨七更坏。 然而,杜金娥又那里知道杜夫人的心思。 杜家乃是将门之后,祖上世代官宦,最重视的就是承诺。 当年杜家家主还活着的时候,和杨业定下了娃娃亲。 杜夫人就一直记着这件事儿。 一来是为了了却一桩承诺,二来是因为杜金娥年龄也不小了,杜夫人想给她找一个归宿。 此前,杜夫人就曾经派杜金娥去汴京城里找过杨家。 只是杜金娥从汴京城里回来以后,把杨七描述成了一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纨绔子弟。 杜夫人不愿意女儿去跳火坑,就暂时熄掉了这个心思。 如今,突然碰见了杨七从天而降。 杜夫人就生出了见一见杨七的心思。 她很像看看,杨七是不是真如女儿描述的那般,是个坏透了的纨绔子弟。 杨七进入到了聚义厅以后,就看到了杜青和杜金娥一左一右陪在一位老妇人身边。 杨七前行了几步,拱手道“杨延嗣见过老夫人。” 杜夫人推开了企图干扰她的杜青和杜金娥,盯着杨七,感慨道“说起来,杜家和杨家也算是世交。如今杜家没落了,杨家水涨船高了,杨家的后辈见了老身,连一声婶婶都不叫了……” 杨七挑了挑眉毛,赶忙再次施礼,“小子杨延嗣,见过杜家婶婶。” 杜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你且都上前来,让老身好好看看你。” 杨七在杜金娥凶狠的威胁的目光中,走到了杜夫人的身边。 杜夫人抬手抚摸着杨七的脸庞,点头道“一别十年,昔日那个追在老身背后讨糖吃的小家伙都长这么大了。” “你爹娘可好?” “劳烦婶婶挂念,我爹娘一切都好。” “那就好。” 杜夫人收回了抚摸杨七脸庞的手,说道“是个俊俏的小家伙,就是有些瘦了。咱们将门出去的男儿,可不能像你这么瘦。要是被一阵风吹倒了,那可就太丢我们将门的脸了。 既然到了婶婶的地方,那就多住几天。咱们这山上,别的东西没有,就是这山珍野味不少。 赶明儿让你杜青兄长,给你准备一些,补一补。” 杜青有些不情愿,“娘……” 杜夫人没好气道“怎么,让你一个当哥哥的,给弟弟准备一些好吃的,你有意见?” 杜青果断摇头。 “你应该也累了,老身让人给你安排个住处,你先下去休息吧。” 杨七原以为杜夫人会提到婚约的事情,他正在思考如何应对,却没想到杜夫人对婚约的事儿,只字未提。 这让杨七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杨七果断答应了杜夫人的要求。 杨七在杜家寨的侍女带领下,到了一座木屋里休息。 杜夫人侧身问杜金娥,“女儿啊,为娘瞧着那杨七郎模样俊俏,也懂礼数,不像是一个纨绔子弟啊?” 杜金娥瘪了瘪嘴,咬牙道“他肯定是装的……” “真的吗?” 杜夫人狐疑的看着杜金娥。 杜金娥心头一晃,强装镇定道“他肯定是装的。” 杜夫人若有所思的沉吟道“那为娘再观察他几天。” …… 之后的几天,杨七就一直被杜家寨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每日里,起床以后,杜青都会派人送来一些个山珍野味的供杨七果腹,却也没搭理杨七。 杨七吃饱喝足了以后,就在杜家寨里转悠。 短短三天,杨七就把杜家寨转悠了一个遍,他也大致上了解了杜家寨的生活。 坦白的说,杜家寨人的生活,在杨七眼里,并不算是太好。 他们平日里吃喝的食物,基本上都是山林里打的猎物,以及采摘的一些野菜野果。 偶尔会有人下山,用山林里猎的猎物的皮毛,换一些盐巴一类的生活用品。 生活过的很拮据。 一个在绿林里响当当的山寨,把日子过的这种份上,杨七觉得很匪夷所思。 经过了他多番打探以后,才知道,这寨子里的人名义上虽然是山匪,可是也算是一伙儿义匪。 打家劫舍的事儿,他们很少干。 劫富济贫的事儿他们倒是干了不少,只是每一次劫富以后,都不会给寨子里留下什么盈余,基本上都送给了平民百姓。 甚至有时候觉得穷人们可怜,还有搭上一些山寨里的东西进去。 而且,基本上不是别人主动欺负上门,他们很少回去欺负别人。 杨七觉得,杜家寨的这一群山匪,应该算是山匪界里的一朵奇葩。 在山寨里待了四天以后,杨七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在山寨的这四天,除了每日里送饭的时候,杜青会露一下面,其余的时间,根本没见过山寨里三个当家做主的人。 到了第五天的时候,杨七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这里面存在着什么猫腻。 杨七当即去找杜家寨的人去帮他通传,他要见杜夫人。 可是得到的结果却是,杜夫人有事儿外出了。 他又问杜金娥和杜青,得到的答案也是一样。 第六天的时候,杜青干脆也不出现了,只是派遣了一个侍女过来给杨七送饭。 而这个侍女,杨七问她什么问题,她都一问三不知。 一副天然呆的模样。 第七天的时候,杨七叫上了狗剩,准备强闯聚义厅。 杨七冲到了聚义厅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山寨里的男男女女们全都聚集在聚义厅的门口。 一个个手握着兵器,一脸严阵以待的表情。 出事儿了? 杨七想要进入到聚义厅,却被门口的守门人给拦住了。 杨七和守门人争辩了几句,就听见聚义厅内传出了一声疲惫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杨七进入到了聚义厅以后,就见到了杜夫人无力的瘫倒在床榻上,杜青一脸悲愤的跪倒在床榻前。 “这是怎么了?” 杨七有些错愕,昨日里还好好的山寨,今日怎么变的像是大难临头的感觉。 杜夫人在杜青搀扶下,坐起身,脸上勉强挤出的一丝笑容,说道“七郎过来了?这几日寨子里事忙,招呼不周,你可别怪婶婶。” “不怪不怪!” 杨七连忙摆手。 “哎~” 杜青在那儿很做作的长叹了一声。 杨七侧目瞧了他一眼,没作声。 “哎~” 杜青又长叹了一声,并且看向了杨七。 瞧着杜青那脸上写满着,你不问我,我就一直叹气下去的模样。 杨七翻了个白眼,问道“怎么了?” “说来话长……” 第0564章 穆羽其人 “那就长话短说……” 明知道杜青在演戏,杨七却不得不陪着杜青演下去。 杜青神色凝重的说道“距离我们金鸡岭十五里外,有一座山寨,叫穆柯寨。寨子里有一个恶人名叫穆羽。穆羽不仅人恶,而且武艺高强,再加上他也是将门世家出身,手底下有一批精兵强将,其实力远高于我们金鸡岭。 去岁除夕的时候,家母邀穆羽到金鸡岭做客,却没想到引狼入室。那穆羽见家妹生的漂亮,起了色心,想娶家妹做他的填房。 穆羽曾经五次三番的向家母求亲,家母觉得穆羽为人太恶,怕家妹跟着他吃苦受累,所以就拒绝了穆羽的求亲。 却没想到,穆羽恼羞成怒,准备强抢家妹。 前日,寨子里出去采买的人被他扣下了。昨日某家派人去找他,让他放人,却没想到他连某家派去交涉的人也一并扣下,并且还放出话来,今日上金鸡岭,强抢家妹。” 杨七扯了扯嘴角,看向杜夫人,“婶婶这是……” 杜夫人躺在软榻上,苦笑道“老身被那厮气的不轻,一口气没缓过来就病倒了……” 杨七看向杜青,“杜金娥呢?” 杜青不动神色的道“某家让人带着家妹已经沿着后山小路下山,去避一避风头。” 说完这话,杜青又义愤填膺的说道“某家就是拼尽金鸡岭的家底,也决不让那恶人得逞。” 然后,杜青看向杨七。 其意思不言而喻。 寨子里供你吃喝了六七天,如今大难临头了,你也不能当缩头乌龟吧? 杨七拱手道“倘若真有这等恶人,那么小子必定助杜家寨一臂之力。” 杜夫人和杜青满意的点了点头。 杜夫人笑道“如此甚好,那一切就拜托贤侄了。” “嗯……嗯?” 杨七下意识的答应了一声,等到他听出了杜夫人弦外之音的时候,猛然惊愕的杜夫人。 却见杜青和另一个汉子,抬着杜夫人的软榻就回了后院。 这算什么? 把一切都扔给我了? “这算什么事啊……” 杨七无奈的摇了摇头,明明被算计了,却生不出反驳的心思,还心甘情愿的陪人演戏。 杨七有些疑惑,他有点搞不懂,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思,才陪着杜夫人一起演戏。 想不通的事情,杨七暂且把它们放在心里。 杨七出了聚义厅,就瞧见了杜家寨的男男女女们,披甲持刃在等待他调遣。 “去两队人到山口迎客,其余的人先散了。” 杜家寨的人有些懵。 “就这样?” “嗯!就这样。” 大敌当前,杨七下达的命令却简单的吓人。 杜家寨的人有点摸不着头脑,纷纷猜测,杨七会不会没打过仗,是个愣头青。 西北虎侯杨延嗣的名头响彻海内外,但是真正见识过杨七打仗的人却并不多。 而且,在这个时代,有名无实的人比比皆是。 有些将门子弟,经常把府里家将或者手下的将军们的战功算在自己身上,借此吹嘘自己有多厉害,这也是常有的事儿。 因此,他们都怀疑杨七的真本事。 但是怀疑归怀疑,他们却没违背杨七的命令。 严格的遵守杨七的命令,这是大当家和二当家一起传下来的命令。 待到了他们都按照杨七的命令散开了以后。 杨七找了个椅子,懒洋洋的坐在了聚义厅前面晒太阳。 狗剩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了杨七身边,手里提着一个茶壶,笨手笨脚的为杨七斟茶递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说吧,想干嘛?” 杨七端着狗剩斟的茶水,浅尝了一口,淡然道。 狗剩呲着牙,贼兮兮的说道“听说寨子里有战事儿,您看看有没有用得上小子的地方。” “呸~” 杨七搅碎了顺着茶水流进了嘴里的茶叶,啐了出来,悠悠道“有个狗屁的战事,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戏而已。针对本少爷的一场戏,受累的也只有我一个人。 我要是你,现在就回到屋里去睡大觉,不然肯定会被无聊死。” 狗剩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不可能吧,小子瞧着山寨里的人都紧张兮兮的,一个个拿着刀剑,摩拳擦掌的……” 杨七瞥了狗剩一眼,没好气道“你是不相信本少爷的判断?” “小子不敢。” 狗剩干巴巴的说了一句,悄然的退了下去。 距离聚义厅不远处,有一座石头搭建的石屋,里面的墙壁用细泥夹着麦秆碎末摸的光秃秃的。 整个石屋里面跟墙壁一样,光秃秃的。 在临近窗户处,砌有火炕,火炕里面燃烧着去岁秋日里收集的枯树叶。 火炕上铺着一席一毡一被褥。 杜青扶着杜夫人进入到了石屋内以后,杜夫人甩开了杜青的搀扶,一溜烟的爬上了火炕。 杜夫人用被子盖上了腿脚,暖烘烘的热炕,一瞬间温暖了整个身躯。 杜夫人舒服的眯起眼睛,乐呵呵道“人老了,经不起冷,还是窝在热炕上更舒服。” 杜青顺手用一个拐杖形状的长木杆儿,帮杜夫人打理着火炕里面燃烧的树叶,让树叶燃烧变的缓慢,让火炕上的温暖更持久。 他一边打理火炕,一边忐忑的问杜夫人,“娘,您说那个小子会上当吗?” 杜夫人睁开了双眼,叹息了一口气,“不好说,他已经看穿了我们的谋划,只是没有当面揭穿。他看着为娘的面子上,没有揭穿此事。为娘却用这一点,把他给逼到了墙角。 说起来,为娘这么做确实有些对不住他。” 杜青手上的动作一顿,愕然道“他有那么聪明?” 杜夫人苦笑道“远比你想象的聪明。名震西北的虎侯杨延嗣,又岂是简单的角色。” 杜青心有不甘的道“那小子对小妹明显没有情意可言,娘您有为何非要促成他和小妹的婚事?孩儿可听说,那小子已经娶妻,而且还有妾室。 咱们杜家虽然没落了,可咱杜家人的骨气却没丢。小妹嫁给他,只能成为他的妾室,到时候说不准还落一个攀附权贵的名声。 有可能因此会在杨家受欺负。孩儿就这么一个妹妹,可不想看着她受欺负。” 杜夫人恶狠狠瞪了杜青一眼,喝斥道“我杜家也是将种门庭,杜家人的骨头更不会软。为娘若是真的想攀附权贵,当年你爹战死以后,为娘就不会带着你们落草。 之所以想方设法的把金娥嫁给杨延嗣,并不是为了权贵。 为娘之所以这么做,一则为了完成你爹的遗愿,二则是金娥那丫头心系在杨延嗣身上。” 杜青愕然道“怎么可能?小妹不是最讨厌杨延嗣吗?不然她怎么会经常在寨子里的人面前说杨延嗣的坏话。” “糊涂……” 杜夫人叹气道“你小妹那个性子,你还不了解?她若是真的不在意一个人,会在那么多人面前多次提起他?” 杜青惊愕的张大了嘴巴。 听杜夫人这个一解释,还真是。 基本上杜金娥不在意的人,她从不会提起,而且还快会忘掉。 如果她反复的在人面前提起一个人,那就说明她对这个人很在意。 惊愕之余,杜青问杜夫人,“娘,您说这一次咱们的谋划,能成吗?” 杜夫人皱眉道“能不能成,就要看穆羽能做到什么份上。” …… 距离金鸡岭十五里外,有一座堡垒山寨。 之所以说是堡垒山寨,那是因为整个山寨都是依山而建,座落在山脚下的峡谷口。 整个山寨,拥有着一丈高的墙壁,在墙壁里,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居住区。 男耕女织。 此处名为山寨,却更像是一个自给自足的村落。 相比于金鸡岭,显得更加的繁华,频频还有小商小贩进出山寨。 杜金娥骑着一匹枣红马到了山寨门口,守门的兵丁瞧着杜金娥那一身鹅黄的衣裙和石榴红的披风,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杜姑娘,您怎么来了?” 守门的兵丁见到了杜金娥,眉开眼笑的迎了上来。 杜金娥可是绿林界难的一见的美女,因此谁见了,都想和杜金娥攀上两句话。 只要能和杜金娥聊两句,回去能跟其他的兄弟吹嘘十几天呢。 杜金娥勒马,笑道“我娘有急事要和穆羽哥哥商量,所以让我前来送信给他。” “原来是有信给大当家,快请。” 杜金娥策马进了堡垒山寨,在诸多的土坯房拱卫的最中间,找到了一座纯原木搭建的院落。 杜金娥到了门口以后,把手里的马缰绳扔给了看门的兵丁,直接冲进了院内。 守门的兵丁似乎已经习惯了杜金娥这么入府,并没有阻拦。 杜金娥一路进入到了院子里的正堂,就看到一个鬏髯大汉,正在对着一个五岁大小,身穿着红色襦裙,粉雕玉琢的小萝莉在发愁。 小萝莉很能折腾,把整个正堂折腾的像是被飓风吹过一样。 不仅如此,她还让府里的仆人们全部站好,她手里攥着一支毛笔,在他们脸上画王八。 而鬏髯大汉就站在队伍的最末尾。 很显然,他也即将成为被画上王八中的一员。 “桂英,你又在胡闹了?” 杜金娥进入到正堂以后,故意生气的手叉腰,训斥道。 小萝莉猛然一愣,转过头瞧见了杜金娥,顿时惊喜的扔掉了手里的毛笔,蹦蹦跳跳的跑向了杜金娥。 “姨姨抱~” 小萝莉一点儿也不害怕杜金娥凶她。 她一头扎进了杜金娥怀里,杜金娥顺势抱起了小萝莉,并且在她胳肢窝下抓了一把,痒的小萝莉咯咯大笑。 摆脱了小萝莉的魔爪,鬏髯大汉明显长出了一口气,“杜家妹子来了,你来了就好。桂英这个丫头就不用欺负我了。这丫头简直就是一个小魔星……” “哼哼,爹爹,你说谁是小魔星……” 小萝莉不高兴的撅着嘴,质问鬏髯大汉。 鬏髯大汉显然是被小萝莉折腾怕了,赶忙改口道“爹说的是寨子东头,王二麻子家的猪蛋儿……” 小萝莉满意的点了点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道“这还差不多。” 杜金娥抱着小萝莉道“穆大哥,小妹今日前来穆柯寨,是我娘有要事和你商量,我娘写了一封信,让我交给你。” 杜金娥一手抱着小萝莉,一手从怀里取出了一封密封的信件,递给了鬏髯大汉。 鬏髯大汉接过信,拆开了蜡封,仔细的阅读了一遍信件。 然后,鬏髯大汉抬起头,面色古怪的的问正在陪小萝莉玩耍的杜金娥,“杜家妹子,令堂的这封信,你可看过?” 杜金娥在小萝莉额头点了一下,让她停止了调皮,然后疑惑的对鬏髯大汉道“未曾启阅,有什么不对吗?” 鬏髯大汉打哈哈道“没什么,令堂在信里面说,你们寨子里来了一个强人,听说兵法了得,武艺堪称当世绝顶。所以就请为兄过去掂量掂量那人的身手。” 鬏髯大汉这么一说,杜金娥就明白了。 随后,就看见杜金娥咬牙切齿的道“穆大哥最好狠狠的教训教训那个家伙,让他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个家伙总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完全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咳咳……” 鬏髯大汉剧烈的咳嗽着,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他意外的话一样。 “姨姨,那个坏家伙是不是欺负你了?桂英帮你打他。” 小萝莉挥舞着小拳头,一脸我很凶的模样。 杜金娥宠溺的在小萝莉脸蛋上亲了一口,笑道“还是桂英好,姨姨总算没白疼你。” 小萝莉似乎受到了鼓舞一样,举着小拳头叫嚷着,“爹爹,带桂英一起去,桂英也要打坏人。我们现在就走。” 小萝莉年纪不大,却有种雷厉风行的气势。 当即就准备迫不及待的杀上金鸡岭,去为她的杜金娥姨姨讨回一个公道。 鬏髯大汉哭笑不得的一拍额头,道“那就一起去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当即,鬏髯大汉在山寨里挑选了两百精兵,领着杜金娥和小萝莉,赶赴金鸡岭。 第0565章 穆兄,结个亲吧…… 金鸡岭。 鬏髯大汉穆羽,领着两百精兵,浩浩荡荡的上山。 明明是很气势凶狠的一群人,却因为多了一个小萝莉骑在了穆羽的肩膀上显得温馨了不少。 杜金娥作为地主,在头前带路。 从踏上金鸡岭地盘的那一刻起,她就感觉到不对劲,但是具体的原因她却说不上来。 一路上了金鸡岭。 在金鸡岭上那一块天然的大石头前。 两队提早由杨七派遣出去的杜家寨人马,高声喊道“恭迎穆大当家上山……” “恭迎穆大当家上山……” “……” 一声高过一声,一连喊了三声。 穆羽挑眉,笑道“我穆羽到这杜家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第一次受到这么浓重的礼遇。有点儿鸿门宴的味道……” “好威风……” 骑在穆羽脖颈上的小萝莉,惊讶的张大了小嘴巴,然后一脸雀跃的在穆羽脖颈上一蹦一蹦的,喊道“驾驾驾!冲鸭!” 穆羽也不生气,任由这个小祖宗在他脖子上折腾。 一个小萝莉,一个鬏髯大汉,反差萌,很吸引眼球。 杜金娥一脸黑线的抓过了一个杜家寨的兵丁,问道“到底怎回事?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知不知道这样很丢脸。” 杜家寨的兵丁无奈的道“我们也没办法,大当家和二当家让我们听姑爷的。姑爷让我们这么干的。” “姑爷?” 杜金娥愣了愣,旋即就想到了某个让她恨的牙痒痒的人,她义愤填膺的低吼道“胡闹,我娘在哪儿?我要去找她。” “在石屋。” 杜金娥向穆羽告罪了一声,匆匆赶往了寨子里的石屋。 穆羽在小萝莉的驱使下,带着他的兵丁,气势汹汹的赶到了杜家寨的聚义厅。 “冲鸭!冲鸭!” 小萝莉趾高气扬的大喊大叫,引得杜家寨的人频频发笑。 不过,杜家寨的人也没忘记大当家和二当家的吩咐,他们手持着武器,围困了穆柯寨的人。 穆羽并不在意杜家寨的人,当他到了聚义厅以后,一眼就瞧见了正躺在聚义厅门口椅子上酣睡的杨七。 小萝莉也看到了杨七。 “爹爹,他睡在那儿做什么?” 小萝莉拽着穆羽的胡须发问。 穆羽宠溺的笑道“他就是你杜家姨姨说的坏人。” “他是坏人?” 小萝莉皱着眉头,皱着小脸道“孩儿没看出他那儿像是坏人啊,他一点儿也不凶,怎么可能欺负姨姨。” 穆羽感慨道“桂英啊,人不可貌相。这人的好坏,从来都不是用皮相判断的。一个长相柔弱的人,也许有一颗凶狠的心肠;一个长相凶恶的人,也许会有一副菩萨心肠。” 小萝莉歪着脑袋,沉思了一下,然后嘟着嘴道“听不懂……” 穆羽笑道“现在听不懂不要紧,以后你会懂的。” 说完了这句话,穆羽一抬手,在他身后的两百精兵,立马排列的整整齐齐,齐声低吼了一声。 “风!” 低沉的吼声厚重响亮,像是一个牛角号在嘶吼。 正在酣睡的杨七挠了挠耳朵,被着吼声给惊醒。 睁眼一瞧。 杨七乐了,“原来是客人到了。” 杨七起身,弹了弹衣袖,拱手道“大同府杨延嗣。” 穆羽放下了抬起的手,抱拳道“穆柯寨穆羽。” 小萝莉学着大人的模样,一双小手团在一起,奶声奶气道“穆柯寨穆桂英。” “穆桂英?!” 杨七眉头一挑,意外的看了小萝莉一眼。 小萝莉挺起小胸脯,傲气道“就是我,我很凶的,你怕不怕?” 杨七失笑道“怕,很怕。” 小萝莉皱了皱小鼻子,哼哼道“算你识相。” 瞧着这一大一小聊的起劲,而杨七丝毫没有因为身份的原因就忽视自己的女儿,穆羽对杨七对了几分好感。 杨七重新拱手道“穆兄里边请。” 进入到了聚义厅,分清了主次坐下以后。 杨七似乎对于穆羽的来意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反而逗弄着小萝莉。 “小桂英,过来,叔叔抱。” 小萝莉耸动着鼻子冷哼道“不要,姨姨说你是坏人。” 杨七挑眉道“我怎么可能是坏人。你见过像我这么慈眉善目的坏人吗?” 小萝莉歪着脑袋,说道“爹爹说,人不可貌相,也许你长得不像是坏人,可你有一颗黑乎乎的心。” “咳咳……” 穆羽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以此掩饰小萝莉失礼之处。 杨七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你到叔叔这里来,叔叔给你好吃的。” “好吃的?” 小萝莉眼前一亮。 杨七像是变魔术一样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块蜂糖。 这东西是杨七带着狗剩游历辽国的时候,狗剩嘴馋,去捣鼓了几个蜂窝,杨七留下了一些,并且用煮熟的面粉搅拌着蜂糖攒成的,极易保存。 杨七做这东西,原本只是为了补充一下身体里的糖分,没想到今日用来哄小姑娘。 小萝莉也不客气,拿了一块就塞进了嘴里。 加了面粉的蜂糖风干以后硬梆梆的。 小萝莉含在了嘴里,嚼不动,只能等着唾液慢慢的去侵蚀分解。 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在小萝莉嘴里化开,小萝莉的眼睛一下弯成了一个月牙儿。 “来叔叔抱。” 小萝莉含着糖块,毫不客气的给了杨七一个熊抱。 杨七抱着小萝莉,宠溺的道“这蜂糖不算好,在叔叔府上,还有许许多多的好吃的,都比这蜂糖好吃。” “真的吗?” 小萝莉含着糖块,雀跃的问道。 杨七点头,并且开始一样一样的给她描述各种各样的好吃的。 小萝莉听得眼睛里直冒小星星。 一个劲的嚷着要去吃。 见着女儿和杨七亲近,穆羽有些吃味,他干咳了一声,提醒杨七不要忘记他这个大活人。 杨七抬起头,笑眯眯的看着穆羽,道“穆兄,咱们结个亲吧。” “啊?” 穆羽一下子有点儿懵。 杨七正色道“去岁的时候,家妻产下一子。我见你这女儿乖巧,不如我们结个亲吧。” 这下穆羽听明白了,顿时脸黑了。 穆羽心里大声的在咆哮。 他是受杜夫人相邀,过来帮杜金娥成就一段金玉良缘的。 如今正事儿还没办,自己的宝贝闺女倒要搭出去了。 穆羽蛮横的从杨七怀里抢过了小萝莉。 小萝莉不满的在穆羽怀里挣扎了一下。 杨七也不气恼,他拍了拍手,拍掉了手上沾染的面渍。 “如果穆兄舍不得闺女,可以带着部众,一起到大同府去。” 穆羽抱着宝贝闺女警惕的盯着杨七,说道“我穆羽闲云野鹤一个,闲散的日子过惯了,受不了约束。” 杨七沉吟道“穆兄既然不愿意去征战沙场也不碍事,在下在西北建有一座武院,穆兄可以去里面当一个总教习。 在下久闻穆兄大名,也知道穆兄祖上是将种门庭,自幼熟读兵法。似穆兄这等大才,折辱于山野,不觉得可惜吗?” 穆羽脸色更黑了,他开始有点儿怀疑,是不是杜家已经投靠了杨七。 然后这一次是杜家和杨七设下的一个局,引他上钩。 不过,这种想法刚从穆羽心头声起来,就被穆羽给否决了。 以穆杜两家的交情,以及杜夫人的为人,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咳咳……” 穆羽正在思量杨七这么说的用以,就看到了杜青从后院进入到了聚义厅。 杜青咳嗽了一声,说道“穆羽,你向家母求娶舍妹,杨延嗣也向家母求娶舍妹。你们二位,一位是绿林中的豪杰,一位是朝廷的侯爷,身份都不低。 你穆羽娶舍妹回去,做的是填房;杨延嗣娶舍妹回去,做妾室。 说出去都不那么好听。 家母思量了一下,就由两位打一场,谁赢了,谁娶舍妹。” 杨七无奈的听着杜青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早上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然而,杨七明明知道这是在演戏,却不能拆穿。 穆羽经过了杜青的提醒,也想到了自己此次过来的用意。 当即,穆羽冷哼道“原来就是你要跟我抢杜家妹子。” 杨七很配合的说道“不错。” 穆羽傲然道“杜夫人的提议不错,那就按照江湖规矩,打一场。谁赢人归谁。” 杨七玩味的扯了扯嘴角,笑道“我改变注意了……” “嗯?!” 穆羽眉头一挑。 杜青脸色一黑,冷声道“杨延嗣,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们二位都以为杨七要反悔,所以脸色都不好看。 杨七笑道“你们放心,我没有反悔的意思。我只是要加码。” 杨七站起身,傲然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杜姑娘是难得一见的美娇娘。娶回家是我杨延嗣的福气。但是,我杨延嗣绝不会用不光彩的手段娶杜姑娘回去。 要打就放开手脚的打,要赢就赢一个光明正大。” 杨七的话说的大义凌然,但是穆羽已经猜到了杨七的用意,也猜到了杨七要加的筹码是什么。 就是那个缩在他怀里,贪婪的吃着糖块的小萝莉。 穆羽眉毛横立,恼怒的喊道“阁下真是好大的胃口。难道阁下就不怕撑死吗?” 杨七反将一军,笑眯眯道“你敢不敢?” 穆羽瞳孔一缩,他沉吟了片刻,冷声道“我要请见杜夫人。” 杨七摆手道“你随意。” 穆羽冲着杜青点了点头。 杜青带着穆羽,穆羽抱着小萝莉,进入到了后院。 杨七望着离去的穆羽,笑眯眯道“想算计我,那就看看最后谁吃亏。穆羽很不错,能屈能伸,丝毫不被激将法所迷惑,是一个难得的将才。小丫头就更不用说了。 嘿嘿嘿……娶一个命中注定的杜金娥,附送一个儿媳妇,还搭一个将军,真不错。” 对于娶杜金娥,杨七发觉,自己从头到尾就没有排斥和拒绝的意思。 杨七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但是杨七可以很负责任的说,自己绝不是一个见一个爱一个的人。 在此之前,面对清裕公主、韩家小妹、辽国海靖公主三女示爱,杨七心里本能的会产生出抗拒的心情。 这也是为何杨七拒绝三女的原因。 杨七当初娶曹琳,确实觉得曹琳是一个好女人。自己不娶的话可能可惜了,所以他才娶了曹琳。 对于呼延赤金,杨七的感情很模糊,有爱在里面,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疼惜。 至于对初醒,杨七虽然嘴上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心里清楚。 之所以把初醒收入到房里,存粹是他心的欲望在作祟。 男人,都有这种欲望。 杨七完全是贪图初醒那冠绝天下的容颜。 在他心里,似乎这种女子,只有糟蹋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完美的结局。 要是这种女子糟蹋在别人手里,杨七觉得他会骂娘。 然而,对于杜金娥的心思,算是最简单的。 杨七对于杜金娥的一切,似乎都没有抵触的心里。 即使两个人仅有几面之缘,可是两个人在一起成婚,生子等等。 一切似乎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就像是他们原本曾经就像是夫妻,只是分别了多年,如今有重新在一起了那么自然。 这大概就是天定的缘分。 一切顺理成章。 杨七在聚义厅门口假寐的时候,就是想通了这一点,所以才会不做任何的反驳,心安理得的钻入到杜夫人为他设计好的甜美的圈套。 …… 石屋内。 杜金娥怒气冲冲的在对火炕上的杜夫人发脾气。 “娘,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杜夫人丝毫不生气,只是把双手放在被窝里,笑眯眯的问杜金娥,“你喜欢他,对不对?” 杜金娥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咪,咋呼道“怎么可能,他那么讨厌,三妻四妾的,就是一个花心公子,整日里流连于青楼教坊之间,时不时的还祸害人家良家妇女。 他就是个人渣,我怎么可能喜欢这种人渣,我讨厌他还来不及……” 杜夫人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含笑,平静的盯着杜金娥。 杜金娥在那里数落杨七,越说声音越低。 最后在杜夫人平静的眼神下,她垂头丧气的道“好吧!我承认,是有那么一丁点,就像头发丝那么宽的一丁点……” 第0566章 说服 “可是……他已经有妻室了……” 杜金娥低着头,声音压的很小,似蚊子在嗡鸣。 杜夫人被杜金娥给气笑了,“他是有妻室了,可是除了他,你也得能看上别人才行啊?你天底下的才俊,又有几人能比得上他的? 如果不是你这个死丫头一颗心都系在他身上,你以为为娘愿意让你去给别人做妾室?” 杜金娥瘪嘴,赌气道“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 “胡说。” 杜夫人斜眼,瞪起了眼珠子,气咻咻道“哪有姑娘不嫁人的道理。” 此时,杜青带着穆羽进入到了石屋内。 小萝莉一见到杜夫人,欢呼雀跃的道“杜奶奶……” 杜夫人瞧见了小萝莉,也开心,“哎呦,是小桂英来了,快过来奶奶抱。” 穆羽把小萝莉放在了火炕上,小萝莉迅速的攀爬到了杜夫人身旁,钻进了杜夫人的被窝,缩在了杜夫人怀里。 她举起小手,小手里有一块蜂糖,“奶奶您尝,可甜了……” 杜夫人笑眯眯的揽着小萝莉,说道“奶奶不吃,你自己慢慢吃……” 小萝莉把糖块塞进了嘴里,幸福的眯起眼睛享受着。 穆羽走到了火炕边上,冲着杜夫人拱了拱手,苦笑道“老姐姐,您交给我的这个差事,可不好办啊。” 年仅三十多岁的一个鬏髯大汉,在杜夫人面前,委屈的像是个孩子。 杜夫人愣了愣,问道“怎么了?” 穆羽挠了挠头,看向杜青,“还是你说吧。” 杜青点了点头,把杨七和穆羽在聚义厅内的对话挑重要的告诉了杜夫人。 杜金娥在一旁也支着耳朵在听,听到了杨七要捎带着把小萝莉赢回家当儿媳妇,杜金娥就生气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娘,您看看,我就说他不是好人吧。” 杜夫人并没有动怒,而是仔细的端详着怀里的小萝莉,若有所思。 穆羽有些不明白杜夫人的用意,疑惑的看着杜夫人。 杜金娥气哼哼的道“娘,您在看什么?” 杜夫人沉吟道“老身想瞧瞧小桂英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值得杨延嗣舍下脸皮为他儿子求亲。” 穆羽脸色一黑,道“我家桂英是一个难得的乖巧的姑娘……以后长大的,肯定也是一个好姑娘……” 杜夫人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话也亏你说得出口。” 杜夫人端详了小萝莉好久,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她重新把小萝莉抱在了怀里,然后笑眯眯的看着穆羽,说道“老身瞧着,杨延嗣不是看上桂英了,而是看上你了。” “啊?!” 穆羽挠头尴尬道“看上我,让我跟他儿子成亲?!” 说到这里,穆羽浑身都打了一个哆嗦。 杜夫人哭笑不得的说道“你这是在跟我装傻呢,还是真傻?杨家如今占了代州、胜州、丰州三州,俨然成为了西北一霸。杨家想要在西北立足,招兵买马是必不可少的。 老身觉得,杨延嗣是瞧你穆羽是个人才,所以想把你招揽到他麾下。” 穆羽愕然道“他既然要招揽我,提我闺女干啥?” 杜夫人笑道“他若是直接招揽你,你若是拒绝了,他脸上也挂不住。人家如今好歹是西北一霸。你穆羽呢?说好听点,是将门虎子;说不好听点,那就是一个山大王。 你说说,他若是明面上招揽你,你拒绝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你穆羽的名声一下子就水涨船高了。可杨延嗣的名声呢? 人家之所以把话扯到了小桂英身上,只是一个迂回的办法。 你说,他要是真把小桂英赢去当了儿媳妇,你会怎么做?” 穆羽当即瞪眼道“当然是跟着桂英一起过去。我就这么一个闺女,不能看着她去婆家吃亏。” “现在明白了吧?” 杜夫人一脸睿智的问。 穆羽缓缓的点了点头。 旋即,他摇头道“那不对啊!我穆羽在绿林中,也是名头响当当的人物,一手创立了穆柯寨。这江湖上的人,谁碰见了,不对我竖起一根大拇指? 我若是拒绝了杨延嗣的招揽,怎么就辱没他了?” 杜夫人苦笑道“你穆羽那点儿家业,能跟杨延嗣比?你二十岁的时候,还在江湖上闯荡。人家杨延嗣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坐拥三州之地了。” 一种挫败感,瞬间袭上了穆羽的心头。 很多人在和杨七交谈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忘却了杨七的年龄。 因为杨七如今的身份够高,所以首先人们会代入他的身份。 等到一个人静下来细想的时候,才会注意到杨七的年龄。 二十岁,坐拥三州之地,而且还是自己打下来的。 这种成就,可不是谁都能比得了的。 穆羽那个小山寨,在杨七的基业面前,的确不够看。 杜夫人瞧着面色有些难看的穆羽,轻声道“老身托大,叫你一声羽儿。羽儿,当年你在金鸡岭十五里外穆柯寨落脚的时候,亲自来拜访老身,见面就叫老身一声老姐姐。 老身呢,也认下了你这个弟弟。 事到如今,老身也就跟你说点心头话。 此番杨延嗣能到金鸡岭,那说明杜杨两家的缘分未尽。 一旦杨延嗣娶了金娥,只怕这杜家寨的一家老小,都会跟着他去代州。 到那个时候,这方圆百里内,就剩下你穆柯寨一家了。 往日里有事儿,咱们两家还能互相照应,一旦杜家寨迁走,你的穆柯寨可就孤掌难鸣了。 杨延嗣欣赏你,这对你来说,未必不是一个机会。 老身记得,你年轻的时候,经常说要建功立业。只是后来桂英出生了,桂英的娘亲难产而死,你也就熄了建功立业的心思,一门心思的照顾桂英。 可是老身清楚,你心底里的那一腔热血并没有变冷。” 穆羽听了杜夫人这一席话,陷入到了沉思。 杜金娥咋咋呼呼的道“娘,咱们寨子要搬去代州。咱们在这里好好的,为何要搬去代州?” 杜夫人瞪了杜金娥一眼,喝斥道“你闭嘴。” 杜金娥一脸不满的撅了撅嘴,却没说话。 穆羽沉思了许久,低声道“真的是一个机会?杨家如今所处的位置很特殊,一个弄不好,可就会随时覆灭的。” 杜夫人感慨道“杨家如今所在的位置确实特殊,可是杨延嗣的心思,却值得我们赌一把。近几日,老身一直在观察他。老身觉得他心性沉稳,又不失睿智,是个不错的后生。老身还让人从他跟班的那个小孩儿嘴里套话了,知道杨七志在燕云十六州。 燕云十六州啊,如果能收复燕云十六州,纵然是我们两家陪着杨家一起覆灭,那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儿。” 穆羽挑眉道“杨延嗣志在燕云?大宋朝廷曾经多次伐辽,也没有夺回燕云,就凭他杨延嗣,能夺回燕云?” 杜夫人失笑道“杨延嗣能不能夺回燕云十六州,老身说不好。可是原本属于辽国的胜州,属于党项的丰州,如今都在杨延嗣手里。” 穆羽点了点头,说道“老姐姐您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穆羽就陪你赌一次。我会答应杨延嗣的赌约,但是我不会放水的。杨延嗣想要折服我穆羽,就让他凭借真本事说话。” 杜夫人有些为难,但见到了穆羽坚定的神色以后,还是点头答应。 杜金娥则欢呼雀跃的挥舞着拳头,说道“穆大哥,你一定要好好的教训杨延嗣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穆羽傲然道“那是当然,你穆大哥我,虽然已经很少对敌出手了,但是这一身的武艺却没有荒废。对付杨延嗣,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杜青提醒道“你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穆羽傲然的瘪了瘪嘴。 小萝莉听到了自己的爹爹要去打人,兴奋的挥舞着小拳头,似乎她也要跟随着穆羽一起去对敌。 定下了主意,穆羽也不迟疑,一行人出了石屋,直奔聚义厅。 到了聚义厅后院的时候,杜夫人留下了杜金娥在后院,杜金娥则抓住了叫嚷着要出去的小萝莉。 最后,只有穆羽和杜青出现在了聚义厅内。 聚义厅。 杨七翘着二郎腿,正在享受杜家寨酿造的果酒。 古人对酿酒情有独钟,而且喜欢自酿自饮,许多的物品都被古人拿来酿酒,诸如桃花、杏花、梨花等,以及各色的水果。 果酒的味道偏酸偏甜,是很不错的饮品。 见到了穆羽和杜青连觉而来,杨七放下了酒杯,起身笑眯眯的问道“商量出结果了?” 穆羽高傲的仰起头,冷声道“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穆羽扔下了这句话,大步流星的出了聚义厅,直奔杜家寨的演武场。 杨七抿嘴一笑,跟上了穆羽的脚步。 杜青紧随其后,到了杨七身边,低声道“你需要什么兵器,我去帮你准备。” 杨七摆手道“不必,我瞧着演武场内的兵器架上的就不错。” 杜青失声道“那些可都是演武用的算不上什么好兵器。穆羽的霸王枪,那可是纯镔铁打造的神兵利器。普通的兵器,对上一下,就得折。” 杨七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到了演武场。 穆羽让人抬出了他的兵器,一杆威风凛凛的霸王枪。 穆羽一手提起了需要两个壮汉抬的霸王枪,在空中扎出了一个枪花,枪尾落地,整个演武场都跟着颤抖了几下。 “好!” 围观的喽啰们纷纷为穆羽叫好。 杨七咧嘴一笑,移步到了演武场前的武器架前,随手挑了一杆花枪,拿在了手里。 穆羽见状,挑眉看向杜青,“怎么,没给准备一件趁手的兵器?” 杜青苦笑道“人家说不用。” 穆羽一下子恼怒了起来,恼怒道“这是看不起我吗?” 穆羽紧握着手里的霸王枪,目光阴狠的盯着杨七,“我一定要给你一个教训。” 杨七提着花枪,平静的抱拳道“请。” “看枪!” 穆羽手里的霸王枪刺出,直逼杨七。 杨七也不含糊,手里的花枪在空中婉出了几个枪花,迎上了穆羽。 穆羽手里的霸王枪,由于是镔铁铸造的,所以重量不轻,加上他武艺也不弱,所以每一枪刺出,都有一种一往无前,一击毙命的气势。 相比而言,杨七手里的花枪就显得柔弱了许多。 穆羽手里的霸王枪,就像是横冲直撞的猛虎,刚猛霸道。 杨七的枪术却一改往日的霸道,变的柔弱了不少,就像是灵蛇,依靠着自身的韧性,频频的躲过了穆羽霸王枪的攻击。 两个人缠斗了七八招。 穆羽凭借着他刚猛的气势,逼着杨七退了三丈多远。 杜家寨的演武场,也被穆羽刺出了好些窟窿。 反观杨七,有些弱势,从头到尾都被压着打。 “小子,如果你只有这点儿本事,那就等着成为我的枪下亡魂吧。” 穆羽一枪刺出,稳稳当当的一招中正枪。 杨七手里的花枪绕着手腕转了一个圈,一荡,一挑,化解了穆羽这一击。 穆羽并没有因此气馁,反而冷冷的一笑。 “嘭!” 他一击枪尾,枪尾一颤,整个霸王枪都跟着在颤抖。 杨七手里的花枪,一下被震成两半,整个人也后退了三步。 一旁观战的杜青,眉头频频皱起,却没有说话。 杜夫人、杜金娥、小萝莉三人,早已从后院走到了聚义厅的门前。 杜夫人瞧着后退的杨延嗣,皱眉道“杨延嗣的武艺还是稍微弱了一些,不过他现在的年纪能跟穆羽拼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错了。等到他年龄和穆羽持平的时候,武艺应该能超过穆羽。可惜了……” 小萝莉听到了杜夫人称赞自己的爹爹,兴奋的喊道“爹爹很厉害的……” 唯有杜金娥一脸黑线的盯着杨七,咬牙切齿的低吼道“娘,您别被那个坏坯子给骗了。他刚才用的枪法很柔弱,根本就不是他的真本事。 我在汴京城里见识过他的武艺,他的武功路数,远比穆大哥要霸道很多……” 杜金娥恼怒的跺脚,“他到底在干嘛……” 第0567章 强到变态的杨七 “不愿意娶我可以直说,人家又不是非他不嫁……真是岂有此理……” 杜金娥气的也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低声咒骂。 杜夫人并没有在意杜金娥咒骂的话,而是好奇的问杜金娥,“你是说杨小子在藏拙?” 杜金娥气哼哼的道“他曾经一枪劈断了一个比武擂台,您说呢?” 杜夫人挑眉,惊叹道“这么厉害?” 小萝莉眨巴着大眼睛,用小手捂着嘴,“好厉害……” 杜夫人抚摸着小萝莉的脑袋,笑道“你不必赞叹别人,你爹爹也能做到。” 小萝莉重重的点了点头,“爹爹最厉害。” “他到底什么意思?” “且看看再说。” …… 演武场内。 杨七随手丢下了手里断掉了花枪,穆羽并没有乘胜追击。 穆羽收枪而立,傲然道“你还有没有其他的本事,有的话就使出来,没有的话就痛快的认输。” 杨七嘴角勾起一丝浅笑,抱拳道“近日对武艺一道有些新的领悟,献丑了。” 杨七移步到了武器架前,挑选了一杆武器。 穆羽瞧着杨七手里的武器,脸都黑了。 他有种被调戏了的感觉,他感觉杨七存粹是在逗他玩儿。 一杆长棍。 有道是月棍年刀久练枪。 枪术应该是十八般兵器里面最难练的一样,而棍术则是最容易的一样。 用棍,对付一个枪术大家,穆羽觉得杨七在羞辱他。 “找死!” 穆羽恼怒,也不再留手。 手里的霸王枪奋力的向杨七攻去。 “嘭!” 杨七抡起长棍,就是一招金猴降妖。 “啪!” 长棍砸在穆羽的霸王枪上,直接弯成了一个弓形。 巨大的力量带动着穆羽倒飞而出。 直至穆羽用霸王枪出杵地,才停下了后退的脚步。 “好大的力气……” 穆羽抬头,一脸惊愕的看着杨七。 一旁观战的,早已用手捂住了嘴巴。 小萝莉的表情最夸张,张大的小嘴巴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杜夫人也很震惊,还好她经历多,稳得住,她看向杜金娥,低声道“还真如你所说,他藏拙了。” “哼哼……” 杜金娥傲娇的皱了皱鼻子。 演武场内,面对于穆羽的夸赞,杨七很谦逊的笑道“一点点而已,让你见笑了。” “再来。” 穆羽可不是一招认输的那种人,他只会越战越勇。 穆羽再次奔向杨七,和杨七酣战在了一起。 而杨七手里的长棍上,再次恢复了最初的那一股柔劲。 两人酣战了十几个回合。 杨七手上长棍的力道,一会儿刚一会儿柔的。 穆羽久攻不下,也意识到了杨七明显技高一筹,之所以还在跟他缠斗,应该是在练习刚劲和柔劲的转换。 杨七研究柔劲已经一年有余了,之前在雁门关外见识到了华山剑侍刚柔并济的剑法以后,有所领悟。 又经过了半年的打磨,总算是小有心得。 穆羽是一个难得的对手,今日和穆羽对上,杨七就起了磨练武艺的心思,这才有了之前的一幕。 “想那我当磨刀石,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穆羽低吼了一声,抄起霸王枪,冲向了杨七。 杨七棍头一扫,点在穆羽的霸王枪上,长棍弯曲,弹开了穆羽的霸王枪。 穆羽一退,杨七乘势追上。 “金猴降妖!” “嘭!” …… “金猴降妖!” “嘭!” …… “金猴降妖!” “嘭!” “……” 杨七一刚一柔的,先用柔劲缠斗,然后用刚劲破敌。 每一次都用金猴降妖压轴。 而每一次的金猴降妖,力量都会比之前的强几分。 特别是最后一次的金猴降妖,一棍落下,直接把杨七面前的青石地面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整个杜家寨都跟着颤抖了几下。 长棍也随着一声爆响,分崩离析,碎成了渣渣。 穆羽被杨七虐的欲仙欲死的。 若不是杨七最后一击横移了一尺,穆羽估计会当场被打成肉泥。 整个山寨里的人,在杨七最后一击落下后,都吓傻了。 穆羽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的。 不是因为他太弱,以他的武艺,扔在绿林里那都是顶尖的,入朝为官那也是一方镇守的本事。 主要是对手强的有点变态。 原本杨七凭借着天生神力,就强的有些可怕。掌控的柔劲以后,杨七就能自由的使用刚劲柔劲,变的更加强悍了。 许多人瞪着眼睛看着杨七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杜青嘴角在抽搐,他突然很庆幸,庆幸自己在第一次遇到杨七的时候,有狗剩在手,杨七没还手。 不然,他的下场很有可能会变成肉酱。 小萝莉的嘴巴张的大的能塞进去一个拳头,一脸难以置信。 杜金娥显得有些兴奋,一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浑身激动的在颤抖。 杜夫人呢喃道“太保再世也不过如此吧?” 杜夫人口中的太保,自然是五代时期的十三太保中的李存孝。 “呼~” 演武场内,杨七长出了一口气,敛去了浑身的锋芒,拍了拍手,拍掉了手上的长棍残渣,笑眯眯的说道“不好意思,一不小心用的力气大了一点。” 杨七又恢复了他那个瘦瘦弱弱的读书人的样子。 这下,在场的人觉得他更怪了。 穆羽收起了霸王枪,郑重道“我输了。愿赌服输,以后我穆羽就归你帐下了。” 杨七摆手道“好说好说。” 杨七征服了穆羽,向他早已看见的杜夫人施礼,“婶婶。” 杜夫人赞叹道“好小子,我原以为你武艺平平,却没想到你深藏不露。” “一般一般……” 杨七一边谦逊道,一边冲着杜金娥眨了眨眼。 杜金娥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满脸通红,恶狠狠的瞪了杨七一眼,跑走了。 “嘿嘿嘿……” 杨七轻声一笑,走到了小萝莉身边,拍了拍手,笑道“小桂英,过来叔叔抱。” 小萝莉怯怯的往后缩了一步,原本还想再缩,但是她硬生生的壮着胆子,停下了脚步。 “叔叔好凶,桂英怕。” 杨七当即转头,黑着脸盯着穆羽,埋怨道“你看看,都是你,搞这么大动静,吓着孩子了。” 穆羽一愣,瞧了瞧那个被砸出来的大坑,一脸无语。 动静是我弄出来的? 杨延嗣,你要脸不? 杨七才懒得去照顾穆羽的心情,他重新看向小萝莉,“小桂英乖,不是叔叔凶,是你爸爸太凶。你瞧瞧叔叔,瘦瘦弱弱的,怎么可能会凶?” 小萝莉眨巴着眼睛看着杨七,一脸你当我是小孩好骗吗? “狗剩!狗剩!” 早已听见了动静赶过来看热闹的狗剩在听到了杨七的呼唤以后,麻利的跑到了杨七面前,双眼冒着小星星,一脸崇拜的道“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杨七吩咐道“去弄些野味,再弄一些鲜奶和蜜蜂来,我要做些好吃的招待小桂英。” “明白,少爷。” 狗剩很狗腿的下去准备东西了。 杨七轻声细语的对小萝莉道“小桂英,听见了吗?叔叔要做很多好吃的招待你。” “真的吗?” 小萝莉明显被杨七嘴里的好吃的吸引到了,心里的惧怕也减弱了几分。 “啪啪!” 杨七拍了拍手,张开怀抱,一脸和善的看着小萝莉。 小萝莉愣了愣,就蹦蹦跳跳的进入到了杨七的怀里,让杨七抱着她。 杨七宠溺的在小萝莉鼻子上点了点,逗的小萝莉哈哈大笑。 穆羽觉得有些受伤。 他觉得,之前在石屋内,杜夫人的解释有误。 瞧杨七现在的状态,对于招揽他,似乎并不怎么热衷,反而在费力的讨好小桂英。 杨七一开始说的很有可能就是真的。 他就是看上了小萝莉当儿媳妇,穆羽这个当爹的,或许只是一个赠品。 眼看着自家宝贝闺女被人越拐越远,穆羽当即有种冲上去抢人的冲动。 最后想了想,还是算了。 穆羽当即冲着杜夫人拱手,道“老姐姐,劳烦您在金鸡岭稍候几天,我处理了穆柯寨的事就随你们一起去代州。” 杜夫人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说起来老身也该吩咐杜青准备准备了。” 穆羽看向了杨七,拱了拱手,欲言又止了好几次,似乎在思量如何开口, “杨……虎侯,能否将桂英归还。带到穆某打点好了一切,自会跟你回代州。” 杨七宠溺的捏了捏调皮的小萝莉脸蛋一下,然后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穆羽的要求。 “你随意,去不去代州都可以。小桂英不能给你,这可是我赢来的儿媳妇。” 小萝莉歪着脑袋问杨七,“儿媳妇是什么?” 杨七正色道“就是每天什么都不干,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吃的人。” 小萝莉闻言,坚定的点了点头,对穆羽说道“爹爹,那我就是叔叔的儿媳妇了。” 穆羽气的差点吐血。 这才跟着杨七一会儿,就改口了。 这要是多跟杨七几天,穆羽估计这个闺女就白生了。 穆羽气的咬牙切齿的道“杨延嗣,桂英是我闺女。” 杨七不甘示弱的回敬道“也是你答应许给我儿子的儿媳妇。我瞧着你一个大老粗,也不怎么会养闺女。我儿媳妇跟着你肯定吃了不少苦头。以后就让她跟着我,我会好好的宠着她的。” 穆羽低吼道“桂英才五岁,你到底看上她什么?” 杨七脸上的嬉笑一扫而空,他平静的盯着穆羽,坚定的道“我看中她以后的成就在你穆羽之上,最不起码,也是一介王妃。” “五岁的孩子,怎么看得出?” 穆羽不信。 杨七咧嘴笑道“赌吗?” 穆羽冷声道“赌什么?” 杨七笑道“我赌桂英十年之内,会成为王妃。我赢了,你穆羽以后就对我言听计从。” “十年?” 穆羽轻蔑的一笑,在他看来,十年之后,杨七能不能封王都难说,更何况杨七的儿子。 “你若是输了呢?” 杨七会心一笑,道“我如果输了,就送你一个大同府。”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定下了这个赌约,穆羽头也不回的带着穆柯寨的人离开了。 小萝莉张开手想呼唤老爹,却被杨七拦下。 “吃好吃的咯……” 一听到好吃的,小萝莉果断把老爹抛在了脑后。 杜夫人无奈的摇头道“你怎么能跟穆羽定下那么个赌约?十年之内,你未必都能封王,更何况你儿子。” 杨七抱着小萝莉,轻笑道“婶婶,您就放心吧,别的赌约我可能会输,但是这个赌约却不会。” “为何?” “您迟早会知道的。” 杨七卖了一个关子,事实上诚如杨七所言,这个赌约他还真输不了。 因为他手里有一个南国兜底。 王爵而已,又没有规定什么规模的。 只要杨七愿意,杨家的嫡系都能封王。 杜夫人摇头苦笑了一声,就去吩咐杜青,去准备收拾杜家寨里的东西,准备搬离。 杨七也让杜青找了两个信得过的寨子里的人,修书两封,让人送下山。 穆柯寨和杜家寨的人加起来上千人,而且身份都是黑户。 说是绿林好汉,听着好听,可是在大宋官方,他们就是草寇,是官府必杀的对象。 杨七必须提前联系火山卫的人,让他们沿途打点好一切,同时负责接应。 把信送出去一口,杨七就不管寨子里忙的热火朝天的收拾行礼了。 他带着狗剩、小萝莉,三个人窝在厨房里去搞好吃的。 到了最后,杨七又去拽出了在房里待着的杜金娥,四个人一起搞吃的。 杜金娥开始还有些扭捏脸红,但是当杨七的蛋糕制作了出来以后,她一下子被俘虏了。 之后杨七做其他的好吃的,杜金娥都风风火火的帮忙打下手。 两个人因此,感情也在极速的升温。 至少,杜金娥对杨七,已经不再冷眼相对了。 狗剩算是最忙的一个人,许多原材料都需要狗剩这个小家伙去一点一点儿的搜寻。 就不如之前要的蜂蜜,狗剩在山林里跑了许久,找了三个蜂窝,被蜜蜂叮的满头包,才弄够了杨七要的蜂蜜。 小萝莉算是最幸福的一个,她每天的事情就是吃了睡睡了吃。 偶尔还能听杨七讲一些睡前小故事。 第0568章 谁的错?(为大萌甜到、哀伤加更!) 整个搬迁的准备工作持续了七天。 七天以后,杜家寨内的一切都收拾了个妥妥当当。 寨子里能用的东西,全部被打包了,虽然很多东西在杨七看来没必要带,但还是有人会强硬的要求带上。 最后计算了一个要带的东西,发现除了人肩头扛着的外,还有很大一部分需要用马车装走。 杨七不得不请杜夫人出面,劝解寨子里的人,放弃了一些没必要带的东西。 相比而言,穆柯寨的穆羽就显得简练了许多,一支五百人的队伍,除了带了包裹外,就只有每人随手的一柄兵器。 而且男女数量很均衡,各二百五十三人。 当穆羽带着人到杨七面前的时候,杨七有些疑惑的问,“你这是?” 穆羽瞧着趴在杨七怀里,丝毫不想念爹的吃货闺女,痛苦的解释道“寨子里有一些老人,在寨子里住久了,不愿意离开。所以我就挑选了一些精壮,随我一起去代州。” 穆羽越说越显得不好意思。 穆羽的私心,杨七也看得出。 穆羽是给自己留下的一条后路,万一在杨七那边待着不舒服的话,又或者杨家的这一艘船破了的话,他也有地方栖身。 相比于杜家寨的决然,穆羽显然有顾虑。 杨七对此并没有多说什么,默认了穆羽的做法,大家彼此心照不宣。 上千人的队伍准备妥当以后,杨七带领着众人下了山。 到了山下以后,就看到了一队劲装的女子早已在山下等候。 她们见到了杨七以后,单膝跪地,郑重道“奴婢参见主子。” 在所有人错愕的眼神下,杨七摆手道“起来吧,东西准备的如何?” 劲装女子起身以后,躬身道“一切都按照主子的要求,已经准备妥当了。” 在劲装女子带领下,众人一路步行,到了一处山谷。 在谷口,有劲装女子把守,进入到了谷内以后,就看到了八百多匹战马,以及十几辆的马车停放在那儿。 穆羽眼中的震惊难以掩饰,他靠近了杜夫人,低声道“能随时随地的弄到几百匹战马和十几辆马车,这可不是一般的力量能够搬到的。” 杜夫人悄无声色的点了点头,看向了一直在做事的劲装女子们。 杜夫人感慨道“只怕杨延嗣在西北的力量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大,要不然也不可能一封信招来这么多人。此处距离代州尚有四百多里地呢。” 穆羽点点头表示赞同。 杨七在检查了一下车马以后,找杜夫人和穆羽商量了一下,一行人骑上了马、坐上了马车,正式的开拔前往大同府。 此去大同府有四百里地左右,依照马车的速度,至少得五天左右才能到达。 当然了,如果是一路策马狂奔的话,时间会成倍的减缩。 五天的形成,说长也长,说不长也不长。 总之,也就是转眼间。 一路上有火山卫的人马打点,穿州过县都没遇到过什么大的波澜。 偶尔遇见几家黑店,或者不长眼的蟊贼,基本上不等杨七、穆羽等人动手,火山卫的人就把他们给清除了。 历经五日,众人终于到达了大同府城。 跨马站在大同府城门口,瞧着那熙熙攘攘的客商、小贩、商人、平民百姓等等。 穆羽感慨道“从未想过,在边关重镇,能有这么一座繁华的城镇。” 大同府是通往丰城参与到国际贸易当中的商客的必经之路,而且整个大同府本身也是一个货物的消耗地,因此在大同府驻留的商客就比较多,从而也带动了大同府的繁华。 同时,现任的大同府代理知府陈江陵也是一个很有前仰性的人,他在发觉了丰城的繁华以后,就在丰城这座贸易大城的基础上,把大同府城改造城了一个文化娱乐类的城市。 因为城内有十六家私塾,两家学院,一家书院,所以大同府城很容易形成一个文化气氛。 文人士子们喜欢饮酒作乐,从而也推动了娱乐业的发展。 再加上各地的商客,从各地带来了各自家乡的稀罕的娱乐游戏,彻底的让大同府城繁荣了起来。 大同府会繁荣,这在杨七的预料之中,杨七只是没想到短短半年时间就会繁荣的这么快。 陈江陵确实是个人才,杨七觉得,有必要再考察一段时间,就将陈江陵扶正。 一行人行至了南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四驾富丽堂皇的马车横在城门口,堵住了整个城门口。 除此之外,还有近百的豪奴把守在那儿。 杜夫人瞧着这场面,吧嗒着嘴感慨道“这是要给老身一个下马威啊。” 杜夫人侧头看向了骑在马背上的杨七,笑道“我想,在这大同府内,除了你们杨家外,没人敢这么嚣张的堵在城门口了吧?” 杨七嘴角抽搐了一下,策马向前,到了四架马车之前。 在四架马车之前,曹琳带着初醒站在那儿,在他们身旁还站着奶妈,奶妈手里抱着小杨七。 “妾身见过相公。” “妾身见过相公。” “奴婢见过侯爷。” 一众人低头向杨七施礼。 杨七黑着脸问曹琳,“你这是做什么?” 曹琳娇笑道“妾身听火山卫的人说,您给妾身带回来一个妹妹,妾身就带着初醒妹妹前来恭迎。” 说罢,曹琳从奶妈手里,接过了小杨七,“妾身还听说,你找了一个山匪头子的女儿给我儿子当大妇。” 曹琳颠着儿子,幽怨的道“小子,你爹当真是一点儿也不疼你。居然给你找了个山匪头子的女儿当大妇。” 杨七脸色一冷,眯着眼睛盯着曹琳问道“你是不满意我带回来一个妾室,还是不满意我给儿子找了一个山匪头子的女儿当儿媳妇?” 曹琳把儿子还给了奶娘,直面杨七道“都不满意。您堂堂一个侯爷,带一个女山匪回来,有失体统。似这等女子,带回家,也只能是一个通房丫鬟的命,那有资格成为府上的妾室。 还有,儿子可是你我生的嫡子,以后要继承您的衣钵的,有怎能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山匪头子的女儿。” 从礼法上讲,曹琳的说法并没有错。 在这个做什么都要讲究门当户对的年代,娶妻纳妾都是要看身份的,特别是以杨七现在的高贵的身份。 而小杨七作为杨七和曹琳所生的嫡子,理所当然的会成为杨七家业的继承人。 而以杨七如今手底下的家业看,小杨七应当娶一个身份高贵的贵女,或者一个公主什么的才门当户对。 杨七冷笑了一声,看向曹琳,“这就是你拦在城门口堵住我,给我难堪的理由?” 曹琳傲然道“不错。” “肤浅!愚蠢!” 杨七从没对曹琳说过重话,突然间开口是说重话,把曹琳也吓了一跳。 杨七根本不给曹琳反应的机会,冷声道“你嘴里所说的女山匪,二十年前就已经和我定下婚约。按照前后顺序,人家要争的话,也能跟你争一争当家大妇的位置。人家如今不仅没跟你争,还甘愿做一个妾室,你还不愿意了? 至于你口口声声说的土匪头子的女儿,那是一块宝。我只见过人把宝贝往怀里揣的,还从没见过有人把宝贝往外扔的。 我费尽心思弄了一块宝,扔到了儿子怀里。你既然替儿子拒绝了,那就算了。” 丢下了这一番话,杨七冷眼四扫门口的家仆们,“让开道,让客人入城。” 家仆们有些为难的看向了曹琳。 夫妻二人斗气,最苦的就是当下人的。 曹琳摆了摆手,家仆们赶紧让开了道路。 杨七转头摆了摆手,穆羽带着人,跟随着杨七浩浩荡荡的进入到了大同府城。 路过城门口的时候,杜夫人、杜金娥、穆羽,甚至小萝莉,都看了曹琳一眼。 其余的人,更多的目光则注视在初醒身上。 毕竟,初醒美的惊人。 待到杨七带着人消失在了城门口的时候,曹琳神色复杂的问初醒,“妹妹,我做错了吗?” 初醒迟疑了一下,说道“依照伦理纲常,姐姐你做的没错。” “那……” 曹琳迟疑了一下,道“郎君为什么会凶我?” 曹琳失神道“成婚快四载了,郎君第一次凶我。” 初醒皱眉,低声道“姐姐你做的没错,郎君也没错。郎君做事总是胸有成竹的,他怎么做肯定有目的。而妾身也没见过郎君决定的那件事是错的。” “那是谁的错?”曹琳茫然。 这个问题,天下间能回答曹琳的,也唯有杨七一人。 然而,杨七却没办法把这件事儿合理的跟曹琳讲清楚。 告诉曹琳他是先知、预言家? 还是告诉曹琳他是从未来过来的? 任何一个答案,都不是曹琳能够接受的。 因为杨七没有一个很有力的证据向曹琳证明,他是从后世过来的。 从他给曹琳一个答案的那一刻起,他的任何话,都会被曹琳当成是谎言。 再说了,杨七就算取信了曹琳,一旦被杨家的人知晓,又如何向杨家的人解释真正的杨七郎的去向? 杨七如何在杨府自处? 所以,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命题。 或许有一天杨七死了,他会把这件事以玩笑的方式告诉后人,又或者雕刻一块石碑放在墓穴里。 总而言之,现在的杨七没办法给曹琳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或许就是一个现代人,在变成了古人以后,和古人相处的时候一个必经的过程。 如果真要找个什么承担这个错误,那么错的就是时间。 当然了,初醒的解释或许更让曹琳信服。 初醒在曹琳身畔,轻声道“姐姐,刚才妹妹仔细观察了一下,没看到四哥……或许郎君之所以冲着姐姐发火,是因为没有找到四哥的缘故。 你也知道,郎君是一个最重视感情的人……” 曹琳微微松了一口气,点头道“该是如此。我们回府。” 初醒点头答应了一下,一行人坐上了马车回杨府。 杨府。 杨七的队伍到了杨府门口。 守门的家仆见到了杨七以后,立马进去通报。 正在后院里哄孩子的佘赛花和老杨,听到了杨七回来了,把孩子交给了奶妈,匆匆赶出府门。 佘赛花和老杨到了府门口就瞧见杨七站在门口,笑盈盈的瞧着他们。 老杨和佘赛花瞧了一眼杨七完好无损的,就懒得再搭理他。 夫妻二人往门外一看,皆是一愣。 马车队为首的马车上,杜夫人掀开了帘子,正好对上了佘赛花和老杨的目光。 “杜家妹子?!” 佘赛花迟疑了一下,失声叫道。 老杨也显得有些激动。 杜夫人在人搀扶下,下了马车,热泪盈眶的看着佘赛花和老杨,“姐姐,杨大哥,小妹今日来投奔你们了。” 佘赛花激动的拽着杜夫人的手,说道“快别说什么投奔不投奔的话。咱们虽是两家,却亲如一家。当年重贵年少的时候,没少占杜家弟弟的便宜。也是时候让我们杨家向你们杜家还债了。” 佘赛花这话说的很暖心。 一下子把一个投奔的场面变成了一个认亲的场面,而且还刻意的摆低了杨家的位置。 对此,固执的老杨出奇的没有反驳。 由此可见,杜杨两家当年的关系,绝对亲近。 老杨在人群里找了半晌,焦急的问道“杜家弟弟呢?” 杜夫人闻言,浑身一颤,就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一个劲儿的抹泪,说不出话。 杜青上前,瓮声瓮气道“我爹十一年前就战死了。” 老杨和佘赛花一震,愕然道“怎么会这样?” 老杨踏前一步,拍着杜青的肩头,郑重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杜青挠了挠头。 杜夫人哽咽道“杨大哥,佘姐姐,青儿并不知道事情的始末。此事说来话长……” 杨七靠在门口的石狮子上,笑吟吟的道“既然到了门口了,咱们就别站在门口说话了吧?” 佘赛花如梦初醒,赶忙点头道“对对对……先入府……” 佘赛花和老杨领着杜夫人一行入府。 临入门的时候,佘赛花突然开口问杨七,“四郎呢?” 第0569章 两府变化(上) 杜夫人要到杨府的事儿,杨七并没有派人提前知会老杨和佘赛花。 老杨和佘赛花之所以急急忙忙的跑到了府外,就是为了见杨四。 如今见到了杜夫人一行,算是意外之喜,可是没见到杨四,这样佘赛花心有不甘。 杨七迟疑了一下,小声道“四哥的事儿说来话长,回头我再跟您详细的解释。” 佘赛花挑了挑眉头,点了点头。 老杨干脆冷哼了一声,大摇大摆的进入到了府里。 佘赛花拉着杜夫人的手,一起进入到了府里。 杨七领着其他人紧随在后面。 杨府有客人到,这是一件值得喜庆的事儿。 自从杨七被封为虎侯之后,到杨府的客人就很少。 往来的除了折府的人以外,几乎再难有让佘赛花和老杨亲自招待的客人。 旁人都觉得杨府虽大,杨家虽强,但是迟早会被朝廷覆灭,因而不愿意跟杨家扯上瓜葛。 免得到时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总之,看好杨家的人很少。 一行人进入到了府里以后,佘赛花就命人去准备宴席,杨府开始大摆宴席。 杜夫人、杜青、杜金娥、穆羽、小萝莉五人被请进了杨府的正堂内,剩下的那些杜家寨的人和穆柯寨的人都留在了演武场内。 曹琳回到了府上以后,就看到了演武场内的练武用的东西被搬走,一众被她视为土匪的家伙们在院子里吃吃喝喝,玩的不亦乐乎。 正堂内。 一大桌子菜上齐全了以后,老杨就带着众人围到了桌前。 小萝莉看到了一大桌好吃的,欢呼雀跃的嚷嚷着要吃。 杨七宠溺的把小萝莉抱了过来,抱在了怀里,帮她夹她爱吃的东西。 见众人侧目看着他,杨七笑眯眯的解释道“我儿媳妇。” 穆羽脸彻底黑了,连菜都吃不下去了。 在这杨府的家宴上,杨七光明正大的宣布小萝莉是他儿媳妇,这算是在坐实小萝莉的名分。 老杨不满意的皱了皱眉头,不过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佘赛花不解的问道“小宗卫的?” 杨七迟疑了一下,笑道“那可不一定,得看我以后有几个儿子,那一个优秀,那一个能讨得这丫头欢心,她就是那个的媳妇。” 刚步入正堂的曹琳听到杨七这话,浑身一震。 聪明的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儿子似乎失去了什么,但是转念一想,她又不那么在意了。 在她背后,可是有一个强悍的婆家。 “郎君……” 曹琳带着初醒跟老杨等人施礼以后,站在杨七身后轻声呼唤。 杨七摆了摆手,“坐吧。” 曹琳带着初醒坐下。 宴会继续。 杨七并没有怎么搭理曹琳,一门心思的逗着小萝莉玩,气的曹琳牙痒痒。 曹琳干脆直接从奶妈手上抢过了小杨七,塞进了杨七怀里。 杨七一手抱着小萝莉,一手抱着小杨七,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见到杨七慌张的模样,曹琳才满意的开始吃饭。 还是初醒贤惠,她见杨七应付不过来,就暂时帮他照看了小萝莉。 饭桌上。 老杨问杜夫人,“杜家妹子,当年的事儿?” 杜夫人感慨道“当年宋北伐太原,我家老爷死战不降,最终和他的部下一同战死。剩下了我孤儿寡母,又带着一门的妇孺。 当时我带着一门妇孺一路南逃,到了两狼山落了草。 又碰到遇到了青儿,我见青儿是个不错的孩子,我家老爷又没留下个男丁,所以就代杜家,收下了青儿当义子,延续杜家香火。” 佘赛花关切道“你为何不来找我们?” 杜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当年确实想着在两狼山落脚一些时日,然后上汴京找你们的。只是后来一落脚,各种琐事牵绊,一晃眼,十年就过去了。” “造化弄人……” 老杨感叹了一句,“如今既然到了杨府,就回家了。” 杜夫人重重的点了点头,招呼杜青和杜金娥道“青儿、金娥,过来见过杨伯伯,杨伯母。” 杜青和杜金娥起身施礼。 “拜见杨伯伯,杨伯母。” 老杨点了点头,算是见过了。 佘赛花惊喜的道“金娥都长这么大了。” 老杨说道“和七郎可是指腹为婚的,一般大。” 佘赛花点头道“那就择日成婚。” 佘赛花看向杜夫人,道“杜家妹子,你觉得如何?” 杜夫人乐呵呵的笑道“正有此意。” 杨七本以为他和杜金娥的婚事,回到了府上以后,还要多经历一些波折,却没想到老杨和佘赛花心里早有了主意,夫妻二人一唱一和的就把这事儿定下了。 “嘶~” 杨七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发觉有一只玉手已经到了他腰间,正在拧他腰上的软肉。 杨七转头瞪了曹琳一眼。 曹琳挑衅的冲着杨七挑了挑眉。 宴会还在继续。 当介绍到了穆羽的时候,老杨毫不吝啬的夸赞了穆羽很久。 老杨对穆羽闻名已久,此前老杨坐镇雁门关的时候,一直有心把穆羽收入到帐下,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现如今,穆羽却被杨七给折服了。 一顿饭,吃了足足三个时辰。 大家其实也没怎么吃饭,都是在叙旧喝酒。 酒足饭饱以后,佘赛花吩咐曹琳安排大家去休息,她和老杨拽着杨七去了后堂。 后堂的庭院里,四嫂早已在花厅内等候。 “说说吧,找到四郎了没?” 三个人从三面围着杨七,若不是他们眼中流露出的关切的眼神,杨七还以为在三堂会审。 杨七瞅了他们一眼,长叹了一口气,道“人是找到了,可是带不回来。” “四郎还活着?” 四嫂和佘赛花一喜,老杨也明显松了一口气。 杨七感慨道“不仅活着还活的很滋润。” 老杨瞪了他一眼,道“别卖关子,快说。” 杨七赶忙把他寻找杨四的经历,大致上描述了一遍。 听完了杨七的描述。 四嫂脸色煞白。 老杨和佘赛花震惊的道“你是说四郎被辽国公主救下,二人日久生情,他就成了辽国的驸马?” 杨七点了点头。 老杨蛮横的道“这不可能……” 杨七翻了个白眼道“事宜至此,我有必要骗你们吗?” “嘭!” 老杨一手拍在了石桌上,石桌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子,可见老杨用力之深。 “逆子!” 老杨咬牙切齿的低吼了一声。 杨七的四嫂直接晕厥了过去。 佘赛花眼眶含泪,匆忙的扶起了四嫂回房去休息。 …… 此后三天,老杨闭门不出,佘赛花暗自垂泪,四嫂躲在房里整日里以泪洗面。 杨七成了府里最忙的那个人。 穆羽这些人需要安置,堆积了半年的公文需要处理。 有关于穆羽等人的安置,杨七在和穆羽商议过后,决定把他们安排到了复兴府城去。 穆羽还是拒绝了杨七招揽他为将的提议,打算去武院内当教习。 武院在复兴府,因此把穆羽一行安排到了武院里更为妥当。 杜家和杨家关系莫逆,杜金娥又将成为杨七的妾室。 完全可以说的一家人。 但是杜夫人还是拒绝了杨七把她们留在杨府的提议,准备也住到复兴府去。 用杜夫人的话说,杜青继承了杜家的香火,作为杜家仅存的唯一一位长辈,她有必要督促杜青将杜家壮大。 在杨家待了三天以后,穆羽、杜夫人一行人,拿着杨七的手书启程前往了复兴府。 唯有杜金娥和小萝莉留在了杨府,其实穆羽很想带走小萝莉的,却被杨七严词拒绝了。 杨七准备把小萝莉留在自己身边,亲自教导。 杜金娥一人在杨府上,显得有些孤单,所以杨七就让初醒暂时的多陪一陪她。 之后,杨七就一头扎进了书房里,再也没出来。 半年时间,大同府和复兴府在大量的钱财的支持下,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两府境内快速的进入到了一个蓬勃的发展期。 目前为止,两府境内的所有的道路,已经初步的修建完毕。 官道的规模,已经超过了大宋官道的标准。 即便是碰到了刮风下雨,也不会泥泞。 不仅如此,由于两府间官道的广阔,在官道上还产生了一个个的马车行。 现在两府境内的贩夫走卒们,已经不需要在长途跋涉的靠着两腿赶路了。 几乎每天在两府境内的官道上,都有大量的马车在通行。 鉴于这个问题,寇准有一个新的建议,那就是削减之前在官道上设立的驿站的数量。 因为有大量的马车通行,加上有军卒经常巡视的关系,官道上劫匪的数量越来越少。 许多驿站,已经因此而荒废了。 更有不少的驿站,已经彻底的转型成了客栈。 杨七在寇准奏请的文书上批示,可以适当的取缔一些驿站,但是所有沿着官道而设的客栈,都必须时常的盘查着。 杨七之所以要这么做,主要是在大宋,时常会发生驿站的人被人屠戮一空,匪徒们取而代之干起不发的勾当,有时候还有专门破坏道路的。 除了这件事外,寇准还向杨七请示,向复兴府拨款赈济的事宜。 去岁秋收,两府境内,大同府的粮食,获得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丰收。 基本上再交足了官府所需的税收以后,还有不少的剩余,因此大同府内的百姓们,以及逐渐的开始进入到了勉强不饿肚子的时期。 这在古代而言,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毕竟,在古代,那怕是最富庶的京城,也有不少人整日里在饿着肚子干活。 相比于大同府,复兴府的状况就差了不少。 复兴府的大批量的田地都是去岁新开垦的。 冬小麦种下了以后要到了今年夏天才能收割。 在这一段期间内,复兴府的大多百姓还处于朝不保夕的状态。 因为,官府必须出粮食,帮百姓们度过这一个难关。 对此,杨七直接批复了一个准字。 除此之外,有关于各地官员空缺,私塾、学院、书院的事宜,寇准也有请示。 虽然在寇准的建议下,杨七把三州扩建成了两府,缩小了官员的需求,但是基层的官员缺口依然很大。 在一个县级衙门里,一般存在于县令、县丞、主簿、典史四位主官。 但是,现在的大同府,勉强做到了一县三位主官的配额。 而在复兴府内,很多县级衙门,只有一个县令,剩下的官员完全配备不齐。 寇准请示杨七,看看能不能弄一个公务员考核制度啥的,尽快的吸纳人才,补足衙门里的空缺。 对此,杨七表示赞同,并且出具了很长一篇的考核制度。 同时,为了让各级的官员有奔头,他也在原有的级别制度上,进行了一个更加细化的官员等级制度,同时还针对于不同的等级,给出了不同的待遇。 杨七暂时没有更多的高官去激励手下的官员们,所以在金银方面就显得特别的大方。 基本上,一个等级的待遇差别,可以用天壤之别形容。 解决的官员空缺的问题,还有各级书院的事宜。 目前,各村、各县、两府之内,各级的书院已经筹备完毕。 在杨七不仅教孩子们读书,还管饭的政策吸引下,大批的孩子已经涌入到了私塾里面开始读书了。 只是相比于各村的私塾、各县县学、两府内的武院和大同书院,目前都处于生源短缺的状态。 也就是说,除了各个私塾热火朝天的在教书以外,其余阶层的学校,还处于冷冰冰的状态。 针对于这个局面,杨七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他希望寇准可以针对目前的状况,在各级学院里设立考核的制度,并且大规模的向两府境内广招生源,其中不设置年龄。 并且,每年,从书院里挑选一批优异的人才,招收到衙门里,或者是军中任用。 杨七相信,这个消息一出,各大学院里一定会不愁生源的。 那些在民间的闲野之士,或者是有心仕途却找不到门路的人,一定不会错过这种机会。 甚至还有那些个有抱负,想要投效杨七的人,也会进入到书院的。 至于一些自视甚高,完全不理会杨七抛出的橄榄枝的人,杨七也不在乎。 第0570章 两府变化(下) 在杨七了这么多机会的情况下,两府内的人才一定会快速的涌出来。 在这个儒学当道的年代,潜藏在乡野间的腐儒们,根本就不是杨七所需要的人才。 杨七也完全没必要礼贤下士,去卑躬屈膝的邀请他们出山。 爱来来,不来我还不稀罕呢。 有关于教育的问题,算是寇准请示的诸多问题里最后的一个问题。 处理了寇准的奏请,杨七就派人快马加鞭给寇准送去。 接下来要处理的是丰城令陈耀的问题。 丰城令陈耀,如今在两府的官场上算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虽然他掌管着一座城池,以及城池周边的一部分的土地。 其规模大概也就是一个县的规模。但是他的权柄却是独特的。 他也是诸多县级别衙门里,唯一一个不需要向寇准奏事,而是有事直接请示杨七的存在。 丰城的一切,都有杨七直接负责。 丰城令陈耀奏请的事情有三项。 其一,由于大量的商人涌入,许多商人甚至留在了丰城置办产业,原有的丰城,已经不足以满足商人们的需求。因此,陈耀申请杨七批示,允许他在现在的丰城基础上,扩大城市的建设。 陈耀的要求是两倍。 杨七大笔一挥,直接批了五倍。 商人的购买力和嗅觉是敏锐的。 加上杨七已经开始暗中对辽国的经济开始的掌控,以后的丰城贸易,只会越做越大。 因此,两倍的城池扩建,远远不能满足于市场的需求。 同时,杨七也希望借此政策,大批量的吸引大宋的商人们安家落户到丰城。 商人的能力有多恐怖,杨七是见识过的。 他们的底蕴有多强悍,杨七也是有所预测的。 但从后世的新闻中不停的曝出在某某地挖出了近百公斤、上千斤等等的财富就不难看出。 杨七就是准备把这些人吸引进来,再吸引他们把钱存到南国钱行。 以此把这些商人们捆绑在他的战船上。 只要杨七把大宋的四成商人攥在自己手上,他就能随时随地的影响大宋的物价变化,掌控一半的大宋经济。 其二,由于丰城商业越来越繁荣,各地的钱财不断的涌入到了丰城内,各方势力用的钱财大小不一,铸造工艺不一,价值不一,通常交割起来很麻烦,而且也因此生出了不少事端。 比如,有一位江宁府的商人,他和人谈拢了一笔的皮货买卖,双方在衙门的公正下,签订了契约,以铜钱交割。 双方约定,完整的羊皮一张一百五十文钱,完整的牛皮一张七百八十文钱。 然而,在双方交割的时候,江宁府的商人,却拿出了一批独特的铜钱和皮货商人交易。 沙钱。 何为沙钱? 就是那种含铜量在一成左右的铜钱,放在水里能浮起来的钱币。 这种钱币盛行在南唐后主李煜当政时期的南唐。 当时的朝中官员横征暴敛,铸币作坊里,大量的偷工减料,铸造出的坑害百姓的钱币。 按道理说,这种钱币已经随着南国一起灭亡了,却没想到现如今还有人能拿出这种钱。 沙钱和正宗的大宋的太平兴国通宝相比,兑换的比例是十比一。 也就是说,依照两位商人合约上所订立的条款。 皮货商人的皮子,等于是亏了近十倍的价钱在卖。 皮货商人那里肯干? 两个人最后闹到了丰城衙门。 陈耀借此为例,向杨七提出了一个建议,那就是铸币。 铸币的工艺并不复杂,杨七想要铸钱币的话,随时都能铸造出来。 只是杨七若是在西北铸币的话,一旦钱币铸造出来,流通到了市面上,大宋的御史们要是抓住这件事儿做文章的话,杨七因此也会招来许多麻烦。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杨七决定,还是由南国钱行去铸币,并且推行南国币。 这么做有三个好处。 一则,能帮杨七省去许多麻烦。 二则,以南国钱行在商人中的口碑,会很快的得到商人们的支持。 三则,能迅速的让南国钱行的货币,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一种流通在各国的货币。 其三,有关于野乞部族的武器装备贩卖的请示。 野乞部族和李氏部族两族之间的摩擦越来越强烈,两族之间的战争是难以避免。 陈耀在贩卖给野乞部族武器的同时,暗中也跟李继迁勾搭在了一起,同时向李继迁售卖武器。 然而,这件事儿不知道怎么被野乞干泊知晓了,野乞干泊派出的使节和陈耀交涉。 明确的提出,杨七不得再向李氏部族贩卖武器,同时还得给野乞部族目前杨七手里最先进、最强悍的武器装备。如若不然,野乞干泊就会撕毁盟约,挥兵南下。 杨七挠着脑袋想了很久,他发现他手里目前最先进、最强悍的武器装备,应当是为铁骑军研制出的价值上千两的装备。 杨七觉得,野乞干泊已经被他压榨了一次,而且还是挺狠的那种。 装备给铁骑军的装备卖给野乞干泊,杨七其实无所谓,装备这种东西,总是在更新换代。 去了一趟辽国,杨七对于铁骑军的装备又有了新的改制的想法。 问题是,杨七就算是愿意被装备卖给野乞干泊,野乞干泊那个穷鬼也未必买得起。 至于野乞干泊想要撕毁盟约,挥兵南下的要求,杨七果断的无视了。 在李继迁这头老狼虎视眈眈下,野乞干泊这一只老掉牙的病虎要是敢离开党项一步,李继迁就会把野乞部族吞的渣也不剩。 答应野乞干泊不贩卖给李继迁武器的要求,拒绝野乞干泊购买最先进、最强悍的武器装备的要求。 原因是野乞干泊买不起。 这就是杨七给予陈耀最后一项问题的批复。 处理了所有的政事,轮到了军务。 军务也不少,有关于军务的奏请,有王贵的、有杨大的、有杨五的、还有杨洪的。 杨洪的奏请和寇准之前的一则有些类似,武院的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折家派遣的人马也已经到位。 目前武院内的学生,却不到十人。 杨七大笔一挥,直接让营级以下的干部,全部送去了武院改造。 营级以下的干部,是军中最多的干部,许多人甚至没打过几场仗就被提拔了起来。 这些人是杨七军中的中坚力量,也是最缺乏教育和经验的一群人。 老王贵的要求有点尴尬。 简单的说就是闲的。 现如今,大同军的五万兵额已经补齐,这些人也被王贵操练了许久了,又更新换代的穿上了新装备。 老王贵觉得,有必要打几仗磨练一下。 杨七发现,这个时代的将军,似乎都有一种共识,那就是没干过仗的兵马,不算是好兵,没打过仗的军队,也算不上精锐。 杨七暂时还不愿意生事,可是不打仗的话,又魔练不出精兵。 考虑了一下,杨七写了一封长信,让人连带着已经批复的陈耀的文书,一并给陈耀送去。 那一封信是杨七让陈耀转交给野乞干泊。 大致的意思就是亲,听说你大哥要欺负你,我有点看不下去,准备支持你跟他干。需要武力支援不?需要的话随时招呼,给钱或者给地都行。 野乞干泊看到了信会如何决定,杨七也不知道,总之他已经向野乞干泊抛出去了橄榄枝。 只要野乞干泊抓住了橄榄枝,那杨七就有机会让老王贵带人出去磨练一把了。 老王贵的要求托付到了野乞干泊身上。 杨七翻开了杨大的奏请,一瞧,差点儿气笑了。 杨大在奏请上说,游骑军在复兴关外频频扫荡,每次收获颇丰,复兴军的将士们看着眼热,想参与进去。 杨七一眼就看出了杨大心中的用意。 杨大的心思和老王贵如出一辙,也是闲给闹得。 眼看着手下兵强马壮了,就想出去干一波。 杨七果断给杨大回复,拒绝了杨大的要求,并且明令告诉杨大,严禁任何一个军卒出关,全军必须进入到休养生息的状态。 去岁连番征战了近大半年,复兴府如今看着繁华,其实都是杨七用银子堆出来的。 真正算起来,复兴府的底子很低,经不起折腾。 杨五的奏请是最让杨七满意的。 经过了大半年的走访,在稻草人和火山卫的帮衬下,杨五挑选了近一万年龄徘徊在十五岁到二十岁之间的青年。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万里挑一里面挑选出来的。 一个赛一个的与众不同。 总之,每一个都满足悍卒的要求,又或者是具备成为悍卒的潜质。 杨五要求杨七尽快的给他们划拨好训练的营地,以及一应的物资所需。 如今这些人暂住在复兴关内,一个个仗着年轻气盛,又比别人强横,已经和复兴军的军卒们发生了好几十起的斗殴了。 杨七回复很简单,让杨五稍等,不日将会亲自前往复兴关验看。 处理了这些公事,剩下的就是两封私信。 一封是殇倾子递给杨延嗣的,一封是折御勋的信。 殇倾子的私信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有人要见你…… 杨七闭着眼睛都能猜到是谁要见他,九成九的是道门的那群老古董们想通了,想和杨七谈一谈。 见不见道门的老古董,如何见,杨七还没有想好,所以暂时搁置了这件事儿。 折御勋的信件很长。 里面细细的讲解了党项现如今的局势,同时邀请杨七往折家一行。 “我这个舅舅,这是忍不住了……” 杨七放下了折御勋的信件,摇头一笑。 折家在西北根基深厚,此前收复的麟州、银州五县,已经快速的消化完了。 杨家在西北没有折家根基深厚,所以还处于消化期。 对于折御勋焦急的心思,杨七能理解,却有些无能为力。 以折杨两家如今的势力,趁着党项内乱,从党项身上咬下一块肉,那是轻而易举的。 但是这中间却存在这风险。 一旦李继迁和野乞干泊抱起团来,一致对外,很有可能会对他们造成一个迎头痛击。 而且李继迁麾下最精锐的定难军,在之前的大战内,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这对折杨两家来说是一个威胁。 当然了,最主要的威胁还是来自于大宋。 谁也不能保证,赵光义会不会突然发难,从背后给折杨两家一下。 毕竟,现如今苏州、江宁府一代的符家叛乱已经被平息。 符家二老爷,也被押解到了汴京城,剐成了骨头架子。 大宋现在完全有机会腾出手来,给他们来一个狠的。 因此,两家如今看起来如日中天,其实是如履薄冰。 也因此,暂时不适合跟党项开战。 杨七赌不起。 不过,折御勋的信件,还是让杨七看到了一点儿让他兴奋的东西。 此前的折家,畏惧赵光义,所以一直规规矩矩的活在府州内。 现如今,在杨七的帮助下,折家的地盘扩大了一倍,并且还摆脱了朝廷的控制,折家有点彻底放开了心里野心的架势。 折家有心吞并党项,这在杨七看来,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儿。 民族的侵略性,在很早以前我们失去了。 如今,杨七通过了他的手段,在一步一步的唤醒一个民族的侵略性。 杨七不认为,一个极具侵略性的民族,到了千年以后,会被人打成筛子。 当一个民族的侵略性被彻底放开以后,当一个民族的人见识到了侵略的利益以后,他们所做的就只剩下了两件事儿。 侵略别人。 在侵略别人的路上。 名震史册的日不落帝国,就是在这种极具侵略性的支持下,一步一步的发展成了一个庞大的帝国。 即便是各地的殖民地被瓦解了,在他们身上依然烙印上了深深的日不落帝国的烙印。 杨七不认为,一个拥有着千年文化沉淀的民族,在抛开了身上束缚的道德枷锁以后,会输给别人。 杨七放下了手里的书信,踱步到了书房的窗前,遥望着窗外的竹林,他低声呢喃。 “我看见,我征服……” “这种话也会被奉为经典?” “笑话!” “老子要做的,就是即便躺在棺材板里,依然在征服。” 第0571章 再临复兴关 春日里的阳光格外温暖,沐浴在阳光里懒洋洋的。 朱红的小楼前,有一汪碧绿的湖水,湖里蛰伏了一冬的锦鲤在尽情的欢腾。 在湖水边上,一个蹦蹦跳跳的小萝莉,手里拿着一碗鱼食,胖嘟嘟的小手伸进碗里,抓一把鱼食洒进湖里,看着那欢腾的锦鲤,小萝莉兴奋的直跺脚。 杨七一身青衣,躺在一张躺椅内昏昏欲睡。 初醒温柔的坐在他身侧,手指轻盈的在帮他捏肩,时不时还娇羞的拍开杨七那不安分的手。 每一次偷袭得逞,杨七嘴角都会流露出一抹贱贱的笑容。 “孩子还在一边呢……” 初醒红着脸提醒了一句。 杨七侧身,睁眼看了一眼正在摇篮里胡乱扑腾的小杨七,坏笑道“他还小,不懂这些。” 初醒娇嗔的瞪了他一眼,手上用上了几分力气。 杨七舒服的呻吟了一声,低声道“就是这个力道……舒服……” 朱红的小楼二楼窗户旁,曹琳望着楼下温馨的如同一幅画的场面,气的牙痒痒。 自从杨七处理完了公务以后,就一直在楼下晒太阳、偷懒、欺负初醒,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的。 可是,杨七过的越痛快,曹琳心里就越不痛快。 从杨七回府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七天了,在此期间,杨七一句话也没有跟曹琳说。 那怕之前在饭桌上,曹琳把杨七腰间的软肉拧的紫青一片,杨七也没有说一句话。 “哼……” 曹琳跺了一下脚,顺着楼梯到了一楼。 初醒看到了曹琳,就冲着她招了招手。 曹琳咬了咬牙,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遵从了初醒的招唤,到了杨七躺的躺椅前。 初醒给了曹琳一个眼神,就收回了手。 曹琳迟疑了一下,伸出了自己的玉指搭在了杨七的肩头,开始帮杨七捏肩。 自始至终,杨七都一直在闭目假寐。 只不过捏肩的人从初醒换成了曹琳以后,杨七不安分的手就变安分了。 聪明的曹琳立马就知道了杨七发现了是她。 曹琳幽怨的说道“妾身知道错了,您就别再生气了……” “哎~” 杨七长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悠悠的道“错不在你……因为很多事你都不知道,所以你就更不会知道,你替儿子拒绝了多大的机缘……” 穆桂英,一个帅才。 俗话说千金易得,一将难求。 而百将易寻,一帅难觅。 由此可见,一个帅才有多珍贵。 曹琳哀怨的问道“一个五岁大的小丫头,郎君你又怎么知道她以后会如何?” 一句话把杨七问住了,杨七一下子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实话实说肯定不行。 恼羞成怒的杨七,把曹琳拉了过来,趴在了他腿上,狠狠的打了一顿屁股。 初醒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小萝莉也发现了这里的情况,好奇的瞪大了眼睛张望。 曹琳羞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狠狠的教训了曹琳一顿,在曹琳义愤填膺的眼神中。 杨七大义凌然的道“作为我杨延嗣的妻子,缺什么都行,就是不能缺眼皮子。你眼皮子太浅,有眼不识金镶玉,又怎能跟为夫相比。” 丢下了这句话,杨七背负双手,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曹琳咬牙切齿的盯着杨七离去的背影,“你都不愿意跟妾身说实话,还好意思说妾身眼皮子浅,岂有此理。” 初醒在一旁好奇的问,“姐姐你怎么断定郎君在说谎?” 曹琳苦笑道“郎君说话的时候,如果不眨眼,也不左顾右盼,直愣愣的盯着你,那就是在说谎。”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是杨七的特色。 揍了一次曹琳以后,夫妻二人中间的小矛盾就解开了。 当天夜里,杨七就进入到了曹琳的房里,胡闹的一晚上。 次日起床以后。 杨七双腿酸软的骑着马,带着杜金娥和小萝莉前往了复兴关。 停留在复兴关内的铁骑军可是杨七准备打造的王牌部队。 铁骑军的一举一动,杨七都必须细致的考虑到位。 跨上了战马,历经了三天,杨七赶到了复兴关。 如今的复兴关和以前大不相同。 在关城后,绿油油的一片的麦田,留在复兴关的农垦兵团的人手正在细心的在田地里除草。 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全然看不见以前的那种被人奴役的失魂落魄的模样。 大家似乎有了盼头,所以对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到了复兴关下的时候,看着城头上黑压压一片的复兴军,整齐划一的盔甲,看着都十分的提气。 清一色的盔甲,肃然的气氛,给人一种悍卒的感觉。 这和之前的那个临时拼凑起来的复兴军大不相同。 事实证明,经过了一年多的锤炼,复兴军算是真正的锻炼了出来。 杨七在西北的麾下,算是真正的拥有了一支强悍的军队。 这也标志着杨七真正有了立足于西北的资本。 入城门的时候,早已得到了消息的杨大和杨五带着亲兵在城门口等候。 杨大见到了杨七,第一句话就是在炫耀。 “七弟,瞧瞧大哥训练出的复兴军,如何?” 杨七还没有搭话,杨五就不屑的喊道“和我手下的铁骑军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在整个营地里内,谁不知道我们铁骑军是最能打的。” 杨大嗅之以鼻,“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杨五瞪眼道“你说什么?” 瞧得出来,即便是亲兄弟,关键的时候也会一教高下。 如今两个人份属不同,带领的人马也不同,又在同一片营地内,军卒之间难免有些摩擦。 两个人也参与到中间,互相掐。 不过杨七看得出来,两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掐的很凶,实际上暗地里却并未动真火。 他们之所以这么掐,也是做一做样子,给手下的军卒们看看,激起手底下兵马的争强好胜之心。 这是一个带兵的技巧,两个人都是战场上的宿将,自然能熟练的运用。 杨七看破不点破,笑道“你们两个就别闹了,我先去铁骑军瞅瞅,再去复兴军看看。” 杨七转头对杜金娥道“你带着小桂英,先随我大哥去府上候着。” 杜金娥点了点头,小萝莉却满脸不乐意的撅着嘴。 最近小萝莉跟杨七在一起玩野了,有点依赖杨七,不愿意离开。 杨七宠溺的捏了捏小萝莉的脸蛋,安慰了她几句,然后跟着杨五前往了铁骑军驻地。 复兴关城,如今算得上是一座兵城,里面住着近六万多的兵马。 关城内的驻地,被分为三个部分。 分别是占据了驻地大量面积的常驻军复兴军的驻地、铁骑军临时驻地、游骑军固定驻地之一。 游骑军目前是杨七麾下担任着戍边工作的兵马。 他们固定的驻地有三个,分别设在复兴关、丰城西北角、大同府西南角。 几乎形成了一个三角形,把杨七麾下的两府之地,守卫在内。 这才是游骑军的本职工作。 至于出关去抢夺辽国、党项以及周边的各小部族的工作,只是兼职。 游骑军的人把他们这种兼职称之为打柴,而他们就是游荡在茫茫大草原上的打柴人。 近六万多的兵马囤积在复兴关城内,显得有些拥挤。 最初建造的简易的帐篷行营正在被清除,以石头搭建的连排的两层的营房正在有条不紊的建设。 铁骑军的人是军中资历最浅的兵马,可是架不住他们够凶悍,所以他们反而是第一批住上了两层石头搭建的营房的人。 楼房这种建筑在古代并不罕见,以古代的工艺,也不是建造不出来。 之所以古代的楼房较少,其主要原因就是楼房的造价过高,而中原大地本身一直都处于在地广人稀的状态,所以建造楼房划不来。 铁骑军的人在关城内的霸道和跋扈是出了名的。 复兴军的军卒在找过了几次麻烦,吃过亏以后,就再也不敢找他们麻烦了。 这让铁骑军的人显得很跋扈了。 杨五带着杨七到了营地里的时候,有人完全不在意他们,正在那里懒洋洋的晒太阳。 “狗日的,赶紧起来训练。” 杨五带着杨七来参观,却看到这种长脸,脸上自然挂不住。 那人起身,看见了杨五以后,懒洋洋的道“怎么?你准备赖账?你说过的,只要我们兄弟四个人联手能把你打趴下,我们就想怎样就怎样的……” 那人屁股上挨了一脚,转头道“二哥,你踢我干嘛?” 孟良狠狠的瞪了杨星一眼,冲着杨五和杨七抱拳道“属下孟良见过五将军,见过虎侯。” 一听孟良称呼虎侯,所有围观的人都知道谁来了。 这些二愣子也不害怕,有人招呼了一声,一下子,所有人都涌出来看杨七。 还有人大大咧咧的指着杨七问东问西的。 总之干啥的都有,怕杨七的只有一人。 那就是见识过杨七恐怖的杜青。 是的,杜青也被选入到了铁骑军当中。 瞧着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们挑衅杨七,杜青一脸的黑线,他找了一个隐蔽的脚落,悄悄的躲了进去。 杨七无论面对任何的挑衅,都没有表现出不满意,反而一脸和煦的等他们嚷嚷累了。 这些人嚷嚷了很久,甚至有人还想掂量掂量杨七的分量。 杨七等他们嚷嚷完了,才轻声呼唤了一声。 “彭湃?” 彭湃从一角走了出来,躬身道“属下在。” 杨七笑眯眯的道“去,带上你的人去搜营。所有吃的,所有不合规矩的东西,一律没收。” 彭湃点头道“属下明白。” 杨七转头对杨五道“五哥,劳烦你去让大哥清出东营,然后再调集两万复兴军过来。” 杨五心头一凸,他听出了杨七要下重手,他劝解道“你可别乱来,这里面许多人都是咱们花大价钱弄来的,折损了可就赔钱了。” 杨七笑道“钱?我在乎吗?” 杨五嘟囔了一句,终究还是没把肚子里的话说出口。 人家有钱任性,杨五也没办法。 并不是杨五管束不了这一帮二货们,主要是大部分都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每一个都是出类拔萃的人才,他下不了手。 准确的说是舍不得。 可惜,杨七不在乎。 半个时辰过后,东营全部被清空。 营地里的一切的违禁物和吃的,也全部被搜刮了一个干净。 两万复兴军随着杨七调遣,也到了东营门口。 杨七下令道“封营。” 一声令下,盾战士率先在营地前组成了一个钢铁围墙。 弩手占据了第二道防线。 长枪兵第三道。 铁甲步卒第四道。 四道防线,把整个东营围的水泄不通。 东营内的铁骑军军卒们这才开始慌了。 有人试图说软话,比如孟良。 “虎侯,您这又是何苦呢?我们只是跟您开了一个玩笑。” “对对对……” “我们是开玩笑的……” “怕什么,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 偶尔有一两个不和谐的声音刚出现,就淹没在的人民的汪洋大海里。 杨七让复兴军军卒让开了一条路,他出现在了铁骑军的军卒们面前。 杨七笑眯眯的道“你们是什么?你们是军人,军人不是不可以开玩笑,但是你们还没有资格跟我开玩笑。” 铁骑军军卒们脸色一白。 杨七又道“你们很多人应该都知道,复兴军对你们怀有敌意。那么他们为什么对你们怀有敌意呢?那是因为我对你们寄予厚望,所以你们的待遇,是我杨延嗣麾下所有的兵马里最好的。 但是,此时此刻看来,你们还不值。你们甚至连了兵都算不上。” 杨七环顾铁骑军军卒,冷声道“你们应该也有很多人知道我花大价钱收拢你们的目的。也应该知道我要创立一支重甲骑兵。 一支单骑装备价值超过千两的重甲骑兵。 一骑当一将。” 杨七看向了彭湃,“彭湃,我问你,原定的铁骑军的兵员人数是多少?” 彭湃郑重道“六千骑!” 杨七朗声道“很好,那么我现在宣布,铁骑军裁员,从六千骑减到五千骑。” 第0572章 凝军心 杨七一指东营内的一万铁骑军军卒,问彭湃,“这里有一万人,我只要一半。强者会被我留下,弱者你说该怎么办?” 彭湃很了解杨七的心思,他很快就给出了一个令杨七满意的答案。 “唯有一死尔。” 彭湃的声音不大,却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了所有人耳中。 一瞬间,全场哗然。 孟良脸色难看的问道“虎侯,您不可能如此草菅人命吧?” “草菅人命?” 杨七讥笑道“这复兴关是谁的地盘,你们应该很清楚。在复兴关外埋葬了多少亡魂,想必你们也有所耳闻。 我纵使把你们全杀了,那又能如何?” 孟良闻言,脸色煞白。 杨七吩咐彭湃道“十八岁,以及十八岁以下的人,你带去另一边训练。” 十八岁,以及十八岁以下的人,在杨七眼里还是个孩子,他们即便表现的跋扈,也只是跟着别人有样学样而已。 真要把他们单独提出来训练,其实他们会很快学会听话。 在一万的铁骑军军卒内,有四千人是十八岁以及以下的孩子。 四千人被单独提出来以后,彭湃就把他们带到了相邻的校场内。 在彭湃大刀阔斧的分割下,四千人很快被分割成了四百个小团体,从第一队到第四百队,每一队的队长都是稻草人。 分割好了小团体以后,彭湃残忍的一笑,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全体,围绕着校场长跑二十里。每一队最后一个人没饭吃。” 四千人的兵马,开始了一趟让他们印象深刻的长跑。 杨七瞧着剩下了六千人,笑眯眯的道“是不是觉得彭湃很残忍?” 众人碍于杨七的威慑,并没有开口,但是他们心里认同了杨七的话。 将会有五千人被淘汰,而被淘汰的五千人,将会被处死,真的很残酷。 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得拼尽全力,努力不让自己成为被淘汰的五千人之一。 偏偏,彭湃还罚每一队的最后一个人没饭吃。 每一队一个人,四百个队伍,那就是四百个人。 今日这四百个人没饭吃,代表着明天将会有四百个饿肚子的人进行高强度的训练。 本来就比别人弱,再饿一天,会变的更弱。 也许不用杨七去制定淘汰计划,就会有人被饿死。 这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在想着如何活下去,而不是如何再去跋扈。 他们虽然跋扈,但是并不代表他们想死。 杨七瞧着气氛凝重的六千人,笑道“不必紧张,也不必觉得彭湃残忍……” 杨七扫视了所有人一圈,乐呵呵道“因为我会更残忍。” 杨七大手一挥,喊道“你们六千人,开始打吧。大混战,记住规则,只需打晕对手,不许打死或者打残对手。 违规者,后果很严重。 打残了对手的,一天没饭吃。失手打死别人的,三天没饭吃。 当然了,被打晕的人也没饭吃。 前一千名,吃肉。 前两千名,吃面、馒头、炒菜。 前三千名,吃糠咽菜。” 随着杨七宣布了命令,在场的六千人,下意识的都和身边的人拉开了距离。 也有一些强悍的,直接瞄上了猎物。 更有交好的,背靠背的站在了一起。 杨七很满意这种风声鹤唳的结果。 紧接着,杨七又道“当然了,我觉得你们今天应该会很惨,所以我法外开恩,给你们再加一个特殊奖励。” 杨七一指东营内的点将台,笑眯眯道“一会儿,我会坐镇点将台,你们当中如果有人觉得自己武艺超群的,欢迎来挑战我。打赢了我,不仅有好酒好肉招待,还有红粉佳人伺候你们安寝……” 一群人看杨七的眼珠子一下都绿了。 杨七嘴角勾起了一个玩味的笑容,说道“当然了,有赢就有输,输了的,七天没饭吃。” 这话一出,立马有人犹豫了。 也有胆正的。 芭蕉山的四大王杨星,当即就想去掂量一下杨七的分量,却被岳胜给拦下。 “我去试试。” 岳胜出马,远比杨星稳妥。 杨星点了点头,道“大哥,你小心点。” 岳胜点了点头,走向了点将台。 另外还有一人,一个让杨七觉得意外的人。 杜青。 他也走向了点将台。 杨七踱步到了点将台前,扫了一眼岳胜,接着看向了杜青,“我想不明白,你为何会挑战我?” 杜青面色凝重的道“我想知道自己和你的差距有多大。” 杨七愣了愣,点头道“好。” 杨七摆了摆手,道“去选兵器吧。回头你们两个一起上。” 杜青头也不回的冲向了武器架。 岳胜瞪着眼睛,沉声道“说好的单打独斗的,我们二人战你,即便是赢了,那也是胜之不武。” 杨七笑眯眯的盯着岳胜没有说话。 杜青已经挑选了一柄九环大刀到了点将台前,岳胜的话他也听到了,他只是鄙夷的骂了一句。 “白痴。” “你!” 岳胜凶狠的瞪着杜青。 杜青一脸不以为然。 “哼!” 岳胜冲着杜青冷哼了一声,然后看向了杨七,“我们二人战你,本来就不公平。这样,我不用兵器,和你一战。” 杜青当即就要骂人,却被杨七给制止了。 杨七笑眯眯的看着岳胜道“今天就当是我这个当教官的教给你们第一课。记住,你们是军人,不是江湖豪客。军人存在的目的是取胜,所以在能两个打一个的情况下,绝对不能讲什么江湖义气。” 杨七从武器架子上抽出了一根长棍,长棍在手里舞了个棍花,一指杜青和岳胜。 “来吧。” 杜青抄起了九环大刀冲向杨七,岳胜握紧了拳头也冲向了杨七。 杨七微微一笑,长棍在手里婉了一个棍花,一手抓住了棍尾,高高举起。 “当啷……” 杜青突然扔下了手里的九环大刀转头就跑。 杨七咧嘴笑道“算你聪明。” 岳胜轻蔑了瞥了逃跑的杜青一眼,继续一往无前的冲向杨七。 “金猴降妖!” “嘭!” “轰隆!” 一棍劈在了点将台上。 整个点将台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炸裂。 岳胜还没扑到杨七身前,半个身子就被埋进了点将台。 “咕嘟~” 许多人都下意识的吞了一口口水。 恐怖! 大恐怖! 太恐怖了! 青石铸成的点将台,用刀剑在上面劈砍,勉强才能砍出一两道痕迹,如今居然被人一棍劈碎了。 杨七收起了手里的长棍,笑道“找人抬他去伤兵营。” 立马窜出了两个还清醒的稻草人,从碎石块里扒拉出了岳胜,快速的前往了伤兵营。 杨七长棍指向了剩下的所有人,笑眯眯道“还有谁?” 一个个铁骑军的军卒们,看都不敢看杨七。 他们互相找比较弱的人,冲上去就扭打。 一点儿去挑衅杨七的心思都没有。 一场多达六千人规模的大混战就此展开。 杨五趁机到了杨七身边,望着已经碎裂的点将台,神色复杂的道“你武艺又精进了?” 杨七扔掉了手里的长棍,笑道“一点点,勉强领悟了柔劲,还做不到刚柔并济。” 杨五痛苦的闭上眼,道“已经超过了家里所有人了。” 杨七背负双手,感慨道“武艺再强,也很难决定一场战斗的胜负。能决定一场战斗胜负的,只有悍卒。” 杨五点了点头,听着点将台下各种各样的惨叫声,嘴角抽搐道“你今天这么做,恐怕会折损很多人。而且,你真打算只从他们中间挑选五千人,把剩下的五千人都弄死吗?” 杨七似笑非笑道“这是个秘密。” 杨五心疼道“你最好别这么干,那些个被你淘汰的人,扔到了复兴军或者大同军中,也能成为一个基础的军官。都是人才,不能浪费。” “知道了……” …… 一场惨烈的训练,一场惨烈的殴斗,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才落幕。 彭湃负责训练的四千铁骑军军卒,累趴下了一半,还有几十个晕过去的,能够在跑完了二十里以后,还活蹦乱跳的,了了无几。 相比而言,杨七这边的大混战就显得更加的惨烈。 六千人大乱斗。 有两千人被打晕了过去,伤残的人数多达两百人,还有六个被打死的。 虽然武艺高强的人都留手了,但是终究有人被打死了。 六千人的大混战,不死人就奇怪了。 当六尸体摆放在了杨七面前的时候,杨七显得很沉默。 杨七看了看尸体,再看了看台下那些翻着眼白看着自己的人,平静的道“我知道这么做会死人,我也知道你们现在很多人心里都在骂我是恶鬼,甚至用最恶毒的话在骂我。 但是我要告诉你们,我不后悔,我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你们这里一万人,来自于五湖四海。很多很多人彼此都不熟悉。 甚至,你们不明白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今天,我就告诉你们,你们来这里的目的。 在复兴关外,埋葬了近七十万的亡魂。 其中有五十万,就是平民百姓。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做辽地汉民。 有人会觉得,战争不关平民的事儿。 那么我要告诉你们,在这关外的五十万的平民百姓,就是因为战争而丧命。 他们被敌人逼到了城墙下,以此叩关。 十天一批。 整整五十天。 复兴关上的将士们,整整看了五十天的人间炼狱。 发疯了撞死在复兴关下的人不计其数,吃人吃到眼珠子发绿的畜生更是不计其数。 那种残酷的场面,比你们想象的还要恐怖十倍。” 杨七单手重重的捶胸沉声道“而我杨延嗣,手握七万大军,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我的眼前。从那一场战斗结束以后,我就告诉自己。 我绝不会再让这种场面发生在我眼前,更不会看着自己的兄弟同胞惨死,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也是我不惜耗费了上千万两把你们搜寻到麾下的缘故。 所以,我要告诉你们,从你们跟我杨延嗣的那一刻起,你们就要做好随时丧命的准备。 我亦如此。 杨家满门亦如此。” 杨七指着眼前的六具尸体,郑重道“他们就是先锋。为拯救千千万万和我们流着相同血液的百姓的先锋。送六位兄弟上忠义山。” “嘭!” 两万复兴军将士,齐齐拍甲,高喊。 “猛!猛!猛!” 声音传到了复兴关城墙上,驻守城墙的三万复兴军,同样在拍甲。 “猛!” “猛!” “……” 铁骑军的军卒们就这么看着,直愣愣的看着。 或许到了这一刻,他们才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兵。 六具尸体,在复兴军军卒们的护卫下,抬出了复兴关。 到了忠义山以后,转手交给了守陵人。 ……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 许多铁骑军的将士们躺在床榻上都睡不着。 一些跳脱的,趁着入夜的空挡,偷偷的溜到了围守他们的复兴军身边,嬉皮笑脸的套话。 他们很想了解曾经在复兴关上的一战。 复兴军的将士们,提到复兴关之前的一战显得很悲壮。 他们给铁骑军将士们讲述的,远比杨七讲解的更详细。 从辽人南下叩关,到杨七单枪匹马出复兴关,再到火药炸出的大天坑,再讲到五十天的人间炼狱的经历,再到最后的胜利。 复兴关一战,是复兴军将士们的成名之战,也是复兴军蜕变的一战,更是他们经历的最惨烈的一战。 因此,复兴军的将士们,把一切都刻在了脑海里。 一些新补进复兴军军卒,也趁机重温了一遍复兴军的光荣史。 复兴军的将士们聊了很多,铁骑军的将士们也听了很多。 回到了营房里以后,他们就把他们所听到了,全都讲给了其他的兄弟们。 铁骑军的将士们振奋的一夜都睡不着。 他们今天第一次认识了什么叫做兵,也第一次对复兴关产生了一丝的归属感。 但是,这并不能洗去他们在心里对杨七的恐惧和讨厌。 而在他们激动的睡不着的时候,杨七正带着杜金娥和小萝莉,在和杨大、杨五饮宴。 第0573章 轰轰烈烈的军训(为大萌甜到、哀伤加更!) 饮宴的地方,是杨大在关城内的一座宅院。 复兴军营级以上的将官,在关城内都有宅院,占地面积或大或小。 其中杨大作为复兴关内最高的官员,他的宅院算是最大的,占地约莫一亩三分。 杨大旁边就是杨五的宅院,占地约一亩。 杨大的宅子和杨府相比,并不算大,但是和寻常百姓家里相比则大了不少。 院子里的构造很简单,东西两排厢房,一座正堂,外加一间厨房、一间茅房。 除此之外,还有一片宽广的演武场。 饮宴的地方就在杨大宅院里的正堂内。 一张大桌,桌上摆放着八碟子八碗的菜,还放着两坛子杨家酒坊出产的烧酒。 杨大身为最长,坐在首位,杨五坐在杨大左侧,杨七坐在杨大右侧,怀里抱着小萝莉,杜金娥陪坐在杨七身旁。 互相寒暄了一番后,杨大举起酒杯笑呵呵的道“弟妹,十几年不见,今日相见,为兄敬你一杯。” 杜金娥端着酒杯,浅笑道“应该是我这个当妹妹的敬大哥才对。” 杨五嘟囔道“都是自家人,就别整那些虚的了。” 杨大瞪了杨五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杜金娥也毫不示弱,同样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杨五冲着杨大挤了挤眼。 杨大无奈了摇了摇头,看向杨七,道“七弟,铁骑军的兵额,你真的打算裁撤到五千?淘汰的五千人你准备怎么处置?” 杨七正在陪着小萝莉玩,小萝莉见大人们都在喝酒,她也见猎心起,闻着那味道,想尝尝,于是板着桌子,想抓杨七的酒杯。 杨七听到了杨大的问话,抓住了小萝莉的手,看了一眼杨五,这才对杨大说“大哥这话是替五哥问的吧?” 杨大冲着杨五耸了耸肩膀。 杨五气哼哼的道“既然知道为兄心中所想,那你就痛快的把你心里盘算的事儿说出来。别吊我胃口。那些个人,可是万里挑一的人才,今天一天就被你整死了六个,整残了近百。 每折损一个,我看着都心疼。真要是被你折腾死五千人,我不能保证我不会大义灭亲,跟你拼命。” 杨五是真心疼。 平日里他看那些家伙,都跟看宝贝似的,今日里折损一百多,他心疼的厉害。 如果不是考虑到他不是杨七的对手,杨五估计当场就要跟杨七火拼了。 杨七随手拿起了一根筷子,蘸了一点酒,塞进了张牙舞爪的小萝莉嘴里。 小萝莉当即辣的直哆嗦。 杨七赶忙给她喂了一口水,才对杨五道“全折腾死,那是吓唬他们的。不过,重甲骑兵可是重中之重,也不能轻而易举的让他们过关。大浪淘沙是必须的。 重甲骑兵不同于其他的兵种,除了精良的装备和上好的战马外,还必须有相当数量的仆从军辅助作战。如此才能发挥重甲骑兵真正的威力。 淘汰的兵卒,我准备把他们编入到铁骑军预备役,辅助重甲骑兵作战。” 杨大赞叹的点了点头,笑道“这一步棋妙,你是想借此告诉预备役的铁骑军,只要他们肯再努力,就能从伺候别人,变成被别人伺候。同时也在告诫铁骑军的军卒,只要他们不努力,同样会随时被取代。如此以来,铁骑军只会越来越强。” 杨七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杨五长出了一口气,轻松道“只要你真别弄死他们就行,其他的我不在乎。反正都是我的属下,他们越强,我自然也开心。” 杨七悠悠道“五哥,你可别掉以轻心。据我所知,里面有几个不错的将种苗子,论单打独斗的话,武艺也仅比你差一点点而已。你可别被人超过了,到时候就别怪我不讲兄弟情面,撤换了你这个主将。” 杨五一听,炸毛了,“怎么可能,就凭他们,也想超过我。” 杨五一脸的不屑,不过暗地里却把这件事儿记在了心里,他已经决定了要勤加练习自己的武艺,万一真被人超过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杨七摇了摇头,感叹道“有时候我在想,以咱们杨家如今的权势和地位,咱们兄弟再奔波到沙场上,到底值不值。” 杨大斩钉截铁的道“只要能收复燕云十六州,怎么做都值。” 杨五重重的点了点头。 杨七沉声道“我就怕杨家的地盘越来越大,我们兄弟却越来越少……” 杨大黯然道“四郎回不来了?” 杨七点头道“这是他的选择,我怎么也劝不住。” 杨大一手拍在了杨七的肩头,笑道“傻弟弟,人生来没有不死的。征战沙场是我们的宿命,为了燕云的百姓,战死了也无怨无悔。” 杨五赞同道“如果有一天我们这些兄弟们都要死,我们几个当哥哥的,只会死在你的前面。” 杨七摇头道“我不会让任何人死的。” “你们兄弟三人就别提什么死不死的了,也不怕膈应的慌。” 杜金娥翻了个白眼,说道。 小萝莉扯了扯杨七衣袖,指了指桌上的酒杯,奶声奶气道“还要……” 杨七哈哈大笑,捏了捏小萝莉的脸蛋,“你这个小家伙可不能喝酒,变成酒鬼了,我可就不认你当儿媳妇了。” 随着小萝莉插科打诨,奶声奶气的闹着要喝酒,一下子把饮宴的气氛推向了欢乐的一面。 深夜。 酒席散去,哄着小萝莉睡去以后,杨七怀抱着杜金娥躺在榻上。 杨七握着杜金娥的手,感慨道“不知道为什么,跟你在一起,总有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杜金娥笑道“妾身也是,明明只见过你几面,却有一种认识了好久的感觉。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 杨七好笑道“所以你就让那个大家伙打我?对了,那个大家伙呢?” 提到那个当初和杨七在山神庙里对拼的大家伙的时候,杜金娥情绪明显有些低落。 “他死了……” 杨七愕然道“怎么回事儿?” 杜金娥忧伤道“前年辽人小股骑兵南侵打草谷的时候,屠杀了许多平民,妾身气不过就带人去截杀他们。结果撞上了大批的辽军,他为了救我,战死了。” 杨七抱着杜金娥,轻声道“他是一个难得的勇士。” “是啊……” 杜金娥突然道“郎君,妾身有一件事儿想跟你商量。” “嗯?” 杜金娥半侧着身子,轻声道“妾身想要去领兵……” 说到这里,杜金娥振奋的道“不仅妾身想要去领兵,四嫂也想去领兵。” 杨七哭笑不得的道“所以就派你来打探我的口风?” 杜金娥点点头,问道“那你答不答应?” 杨七皱眉道“你想要领兵,是为了给那个大家伙报仇……四嫂想要领兵,是希望有一天碰到了四哥,能当面找他问清楚……” 杨七叹气道“四哥不愿意归家,让四嫂一个人在家里守活寡,我们杨家就已经对不起四嫂了。一旦让四嫂领兵,万一有一个什么好歹,我觉得我会亏心亏死。” 杜金娥幽怨道“你府上的那位大夫人本来就看不上妾身,妾身只想凭借自己的本事告诉所有人,我杜金娥是有资格做你杨延嗣的妻子的。 难道,连这你都不愿意吗?你准备让妾身一辈子在你那位大夫人面前抬不起头吗?” “哎~” 杨七突然有点后悔今晚上钻了杜金娥被窝了,而且什么都没干,就要帮她做事。 杨七也总算明白了什么叫枕边风了。 真可怕。 “罢了,如今还有空缺的就是大同府城和复兴府城两城的城卫军,数量皆在两千左右,名义上是归我节制的,可是我一直没时间搭理他们。 目前他们也处在群龙无首的状态。四嫂就让她去统领大同府城的城卫军,你就去统领复兴府城的城卫军。” “城卫军?!” 杜金娥有点嫌弃。 杨七没好气道“怎么?不愿意?不愿意我收回。” “愿意愿意,有总比没有强,城卫军就城卫军。总有一天我麾下的城卫军也会大放异彩,到时候让你不得不给我升官。” “女将军,你厉害。” “嘿嘿嘿……” “对了,今日晚宴的事儿,谢谢你。” “为什么?” “没什么……” 杜金娥在装傻充愣,杨七也就没有挑破此事。 事实上这一次杨七辽国一行,没有带回来杨四,这在杨府的众人心里都是一根刺。 杨府内的所有人都想不明白,杨四为何会执拗的留在辽国。 虽然大家表面上仍旧嘻嘻哈哈的。 但是个人有个人的心思,个人有个人的想法。 今日晚上饮宴的时候,气氛一下子跌落到了冰点。 若不是杜金娥识趣的挑开了话题,加上小萝莉插科打诨,也许气氛会变的更诡异。 …… 翌日,清晨。 杨七起床洗漱过以后,把迷糊的在床榻上打滚的小萝莉塞到了杜金娥的怀里,快速的奔到了东营。 东营的铁骑军军卒们,经过了昨日的洗礼,勉强的有点儿样子。 此时,洗漱过后,他们正在排队准备吃早饭。 然而,当他们看到了杨七和彭湃连觉而来的时候,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杨七笑眯眯的站在了所有人面前,说道“在开饭之前,教给大家一篇文章,以后一日三餐,大家都得朗读。 八日以后,我希望你们背过它,背不过的,有奖励。” 由于铁骑军中的许多军卒们处于文盲状态,所以扫盲是必须的。 一听要背诵文章,有人当即就笑了,很明显他不是文盲。但是更多的人则是在唉声叹气的嚎叫。 至于杨七嘴里的奖励,没有人真把它当成奖励。 经过了昨日的洗礼,他们觉得杨七口中的奖励,估计会比饿一天还残酷。 自此以后,开饭之前,集体朗读仪式就开始了。 彭湃站在最前面,领着稻草人一起诵读。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 “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 这一篇撰写于南北朝时期的雄文,就响彻在了复兴关内。 两刻钟以后,一万铁骑军军卒们终于念完了。 “咳咳……” 杨七轻咳了一声,说道“不整齐,再来一遍。” 一瞬间,就有人想要掐死杨七的冲动。 一篇千字文,诵读了四遍,一遍比一遍差。 别觉得吃惊,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有些人心里有怨气,就会存心的捣乱。 这种事儿杨七在后世干过不少。 最终一群人诵读了十八遍,杨七才勉为其难的给了一个还可以的评语。 许多人瞪着眼珠子,赤红赤红的,恨不得吃了杨七。 彭湃帮杨七打了饭菜,端到了杨七面前,幸灾乐祸的道“很多人都受不了这一招。不过他们比我们强了一点,我们当初可是读了二十多遍……” 杨七接过了饭菜,没有嫌弃军营里饭菜的简单,而是和彭湃凑在一起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说道“有什么体会?” 彭湃思考了一下,说道“属下觉得,经过了多番折磨磨练的人,意志会比一般人坚定。” 杨七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算你看出了一点儿门道。一个军队的意志力,是军卒的第一武装。一个没有坚定意志力的军队,即便是给他们配备上最好的武器,碰上了比他们狠的,也会败退。 一支意志力坚强的军队,即便是赤手空拳,碰到了比他们强的军队,也敢硬拼。甚至还有可能反败为胜。 这就是意志力的作用。” 彭湃一脸佩服的道“属下明白了。” 吃过了饭,为期两个月的军训就开始了。 遥想当年,杨七就被这东西折腾的欲仙欲死的。 如今有机会折腾别人,杨七显得特别的兴奋。 他不仅照搬了许多军训的项目,甚至还增加了一项扫盲的项目。 而铁骑军军卒们每日里的日程,也被安排的满满当当的。 早上早餐前,背课文,上午练习军姿,中午吃饭前,继续背课文;下午武艺,其中包括弩箭、长短刀、短矛投掷等等;晚上吃过饭,学习白天诵读的文章上的字。 连轴转了八天。 第八天的早上,出事了。 第0574章 小萝莉归家 第八天。 考核《千字文》背诵,经过了八天洗脑式的灌输,有一大批的人背过《千字文》。 但,仍旧有一些冥顽不灵的。 就是那种过耳不过脑的。 考核完成以后,有六百人没有完成考核。 杨七也如约开始给他们颁发奖励。 禁闭室,俗称小黑屋。 复兴关外有许多曾经兵器工坊以及筑关民夫们居住的遗留建筑。 自从农垦兵团的人以村落形式开始群居在一起后,空闲出了大部分的房屋。 按照原本的计划,这些房屋将会在以后被拆除,这些地方也会变成耕田,成为种植粮食的地方。 不过,在此之前,杨七废物利用了一番。 六百人当场被带走,关进了小黑屋,并且有专人在把守。 其余的铁骑军军卒们,继续开始训练。 杨七又宣布了新一轮的考核制度,十天后,全员默写《千字文》,默写不过关,奖励翻倍。 就这样,大家训练了两天。 那些被关在小黑屋里的人也被放了出来。 他们除了精神有点恍惚以外,并无其他异常。 同时,许多铁骑军军卒们也从他们嘴里得知了杨七奖励的手段。 有些人一听,乐了。 给吃给喝的,啥都不用干。 这怎么听都像是真奖励啊。 于是乎,第二轮考核的时候,没能默写出《千字文》的家伙们,一下子暴涨到了两千人。 杨七一直注视着铁骑军的举动,自然也了解这些人的心思。 他果断下令把禁闭的期限增长到了七天。 这可把好些人激动怀了。 啥都不干,好吃好喝的伺候七天,美翻了。 于是,不等杨七派人押解他们过去,他们主动就跟着押送的人走了。 对此,杨七只是摇头一笑。 唯有见识过小黑屋恐怖的稻草人,对这群傻孩子们充满了同情。 傍晚,杨七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以后,正赶上杜金娥在收拾东西,小萝莉一个人无聊的在院子里数蚂蚁。 “不多待几天?” 杨七进门的时候,杜金娥正把她的衣服塞进了包袱。 听到了杨七的问话,杜金娥雀跃道“四嫂已经在大同府城走马上任了,听说她把大同府城城卫军训练的有模有样的,才上任四天,就已经博得了一个铁娘子的美誉。 妾身作为你虎侯杨延嗣的妻室,自然不能被四嫂比下去。” 杨七牵起了杜金娥的小手,笑眯眯道“不必急于一时,最近铁骑军中出现了不少刺儿头,我寻思了一个惩治他们的办法。还有七天就出结果了,到时候你也可以观摩学习一下。” 杜金娥愣了愣,问道“就是你那种把人关在一个空房子里的办法吗?妾身也没见得有什么效果啊?而且,最近在铁骑军中还有留言,说你傻,错把奖励当惩罚。” 杨七老神在在的道“那是他们没见识,七天以后,你就知道为夫这个办法有多管用了。” 杜金娥不满的嘟囔了一句,“故作神秘。” 但是,她却听从了杨七的建议,并没有着急离去。 入夜以后。 杨七、杜金娥、小萝莉,三个人像是一家三口一样围在桌前吃饭。 场面却并不和谐。 小萝莉近两日有些闷闷不乐。 虽然她比同龄人更顽强,不喜欢哭闹,但是终究是个孩子,一切的喜怒都写在脸上。 杨七为小萝莉夹了一块她最爱吃的红烧肉,小萝莉只是闷头扒饭,头也没抬。 小萝莉想家了,准确的说是她想穆羽那个鬏髯大汉了。 失去了笑容的小萝莉,看着楚楚可怜。 “你一定要把她留在你身边吗?” 杜金娥瞧着小萝莉可怜的小模样,心里也疼。 杨七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碗筷,“留她在我身边,存粹是我的私心在作祟。如今看来,错在我。我有一些想当然了。 她还是一个孩子,现在最需要的是父母的关爱。” 杨七抚摸着小萝莉的小脑袋,轻声问道“丫头,是不是想家了?” 小萝莉正在扒饭的小手一顿,眼泪一下就落下来了。 从认识小萝莉到现在,杨七还是第一次见小萝莉落泪,当即也吓的手忙脚乱的。 杨七和杜金娥两个人,哄了半天才把小萝莉哄好。 杨七怜惜的抱着小萝莉,又问道“是不是想家了?” 小萝莉在杨七怀里,鼻子一抽一抽的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 “没有想家,就是有点想爹爹……” 紧接着,小萝莉愤怒的攥紧了小拳头,喊道“马婆婆是一个骗人,她告诉人家,说让人家爬在烟囱上喊爹爹的名字,爹爹就会听见,就会来看人家。 可是人家爬到烟囱上去了好几次了,也没见到爹爹来。” 小萝莉口中的马婆婆,就是杨大宅院里雇的厨娘。 很明显,这位马婆婆是一番好意,她应该是想给小萝莉一个希望,给小萝莉一个寄托,让她不再显得那么悲伤。 但是,很明显,小萝莉当真了。 而且还是那种很执拗的认真。 小萝莉认真的向烟囱许下了愿望,但是久久没有得到回应,这让她坚定的认为马婆婆是一个骗子,并且她还把对于穆羽的思念,转化为了怒火,一起转嫁到了头上。 小萝莉的心思,杨七多多少少能理解一些。 曾几何时,他也是被这一个传说忽悠的人之一。 虽然当时他已经九岁了,懂得了分辨神话和科学,但是仍旧被这个传说给骗到了。 并且到现在,杨七都不明白,为何会有对着烟囱喊亲人的名字,亲人就会出现这个传说。 这个传说又源于那一个神话故事? 杨七没有和小萝莉一起去指责马婆婆的不对,他轻声的对小萝莉道“过几天,你杜婶婶就要去复兴府,到时候让她带你回去,你就能见到你爹爹了。” 猛然间,小萝莉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盯着杨七,眼中充满了渴望。 “真的吗?” 小萝莉颤声问。 杨七坚定的点了点头。 在此之后的七天,小萝莉每一天都在期盼和渴望中度过。 她还学着杜金娥的模样,为自己也悄悄的准备了一个小包裹,里面装了许多她认为很好吃的东西。 她打算把这些她认为好吃的东西带回去和自己的爹爹分享。 杨七哭笑不得的看着小萝莉紧张兮兮的把小包袱抱在怀里,不给他看。 杨七很想跟着一起去看看,看看小萝莉把一堆发霉的食物递到了穆羽面前的时候,穆羽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小萝莉搬着小板凳,坐在院子门口,扳着手指头,数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 七天时间,转瞬即逝。 那些被关了七天紧闭的铁骑军军卒们被带出来以后,其他的铁骑军,看到了和他们印象中完全不同的一幕。 杨五愤怒的拽着杨七的领口,大声咆哮,“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看到没,疯了两个,疯了两个。” 两千人关禁闭,疯了两个,剩余的人到了训练场上以后,或嚎啕大哭,或逮住一个人就跟人家说话。 总之,没有一个看着正常的。 杨五有点被吓到了。 他不认为单凭一个关禁闭,就能把人逼成这样,一定是杨七在暗地里使了什么手段。 所以杨五逼着杨七,让他交代真相。 为了让杨五切身的体会一下关禁闭的滋味,杨七让杨五亲自去试了试。 杜金娥和杨五的反应不同。 她只是觉得震惊,因为杨七除了训练以外,一直跟她待在一起,所以她清楚的知道,杨七除了关这些人小黑屋以外,并没有使用其他手段。 正是因为如此,她更能认识到关禁闭的恐怖。 一个小小的黑屋子,进去待几天,就能把人逼到这种份上。 杜金娥觉得很难以置信,但是一切都在她眼前眼睁睁的发生了,她又不得不信。 面对与杜金娥惊愕的眼神,杨七笑吟吟的解释道“相比于人的身体,人心才是最脆弱的。这一招就是在折磨他们的精神。 人是群居性的,所以一个人一旦脱离了群体,很容易会产生孤独感。这个时候他们就会下意识的寻找一个伙伴,排解自己的孤独。 但是,当他周遭的一切都是死物,并且没人跟他说话的情况下,他就会产生恐惧。 说起来,他们确实是一群很不错的人。两千多个人一起关禁闭,只疯了两个,比我预计的少了一百倍。 原本,我预想他们会疯掉两百多个。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们中间居然没有出现自杀的。 这确实是一个令我意外的惊喜。” 杜金娥惊恐的盯着杨七,“你是恶鬼吗?” 操纵人心,特别是大规模的操纵人心。 这在古代是一件神奇的事情,而这种神奇的事情,在宗教的影响下,自然披上了一层略带玄幻色彩的外衣。 所以,在古代人认知里,能操控人心的都是妖魔鬼怪。 也只有妖魔鬼怪才有这种本事。 杨七闻言,失声笑道“你想多了,这是一门学问。回头有时间,我可以慢慢给你解释。” 杜金娥将信将疑的点点头。 她心里已经决定了,等她到了复兴府城以后,一定要亲自实验一下这种手段,看看是不是真的。 并不是说杜金娥不相信杨七,实在是杨七的这种手段已经超出了人们的认知太多了,她需要验证。 该让杜金娥看的,杜金娥已经看到了。 杨七也该送杜金娥出复兴关,去复兴府城任职。 杨七给杜金娥准备十余人的护卫护送她和小萝莉。 并且,为了让杜金娥能够顺利的任职。 杨七还写了一封长信,让她带给了寇准。 寇准那个倔驴,虽然和陈江陵一样在杨七手下任职,但是他却没陈江陵那么听话。 自从杨七派人把寇准的家人接到了复兴府以后,寇准撂挑子的话就再也没出现过。 但是跟杨七对着干的事儿却没少干。 偏偏这货做的都是一些为百姓谋福利的好事,杨七也挑不出错。 因此,杜金娥能不能顺利的在寇准坐镇的复兴府城任职成功,杨七只能决定一半,另一半却在寇准身上。 送走了杜金娥以后,杨七重新回到了复兴关城内的东营,开始一心一意的训练铁骑军。 铁骑军的军卒们在见识过那些关过了禁闭的家伙们的惨状以后,训练就格外的认真。 现如今,他们不仅能够走出整齐的队列,还能严格的遵守杨七制定的一系列的规章制度。 他们的起卧坐行,都有一套完整的标准。 那些守着铁骑军军卒的复兴军军卒们,看着整整齐齐的铁骑军战士,突然有点儿自惭形愧了起来。 每次看到人家规规整整的铁骑军,他们都有种自己是野路子,人家才是正规军的感觉。 当然了,并不是所有的铁骑军的将士都很听话。 即便是经过了一个月的强训,依然有负隅顽抗的顽固份子。 其中玩出花样的有七个人。 一个把禁闭室当成了老窝的睡神,不论杨七关这个家伙多久,他进去就是睡。杨七关这个家伙多久,他就能睡多久。 吃了睡睡了吃的,比猪还标准。 两个在禁闭室内挖洞逃跑的,而且还逃跑成功了。 若不是他们跑出去以后,到了复兴府治下的县里逍遥,漏了行踪,还真不一定能抓住人。 剩下的四个人也算是人才,他们临时组成了一个小队,凭借他们自己伪装和欺骗的本事,愣是混进了复兴军里。 如若不是杨大学习了杨七的训练方法,准备对复兴军加强训练时候,在核对名册的时候发现这四个货,估计他们能一直混下去。 瞧着站在自己眼前,低着头一脸做错事模样的七个人,杨七哭笑不得的问道“你们说说吧?怎么处理你们?” 那个有点略胖的睡神,憨憨的挠了挠头,笑道“将军,要不……您还关我禁闭?” 杨七拍了拍他的肚皮,骂道“想得美,瞧瞧你,在禁闭室内养了大半个月,膘都养起来了,还想养?” 略胖的睡神尴尬道“那您说咋办?” “咋办?嘿嘿嘿……” 杨七扫视了他们一眼,冷冷的笑道“拉出去剐了。” 第0575章 外甥挖坑 “噗通~” 略胖的睡神一下被吓的跌坐在了地上,其余六人脸色也略显苍白。 “我……我还不想死……” 略胖的睡神哭丧着脸,哀嚎了一声。 杨五在这个时候脸色苍白的进入到了房内,他皱着眉看了看略胖的睡神,又看了看杨七。 “你又干什么?” 杨五也是一个狠人。 杨五为了体验小黑屋到底有多恐怖,整整在小黑屋里待了十天。 如果不是杨七硬是把杨五从小黑屋里拽出来,他估计还能继续待下去。 被拽出来的杨五,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苍白,神情恍惚,像是个僵尸。 缓了三天,才勉强缓过来。 一缓过来就跟杨七对着干。 一听见杨七要处理他的心头肉,他立马就赶过来了。 在他看来,铁骑军的每一个军卒,都是他的宝贝疙瘩。 杨七尴尬的笑道“开个玩笑而已,五哥你又何必当真。” 然后,杨七当着杨五的面,说道“这样,胖子,你去火头军报到,以后你就是火头军的人了。剩下的六个,全部交给彭湃,去稻草人报到。” 接着,杨七郑重的告诫七人,“铁骑军并不适合你们,所以我把你们安排到适合你们的岗位上去。希望你们能在新的岗位上,发挥自己的力量。” 七个人如蒙大赦,赌咒发誓的在杨七面前打了保票,然后被彭湃带出了杨七所在的行辕。 等所有人都走了,杨七看向杨五,说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杨五翻了个白眼,道“这还差不多。” “那你还不走?” 杨五瞪眼道“我来找你有正事要商量。” 杨七随意的坐下,摆手道“说吧。” 杨五正色道“如今铁骑军的基础训练已经告一段落了,接下来是不是可以训练他们马战了?” 杨七摇头笑道“为时尚早。目前他们训练的东西,都只是最基础的东西。而且扫盲工作还没有结束,所以现在训练他们马战有些为时尚早。” 杨五急躁道“那接下来训练他们什么?” 杨七说道“负重训练、军阵、扫盲。” “负重训练?” 杨五很容易从杨七的话里找出关键,他兴奋的问道“你是说让他们披甲训练,提前适应他们的装备吗?” 杨七摇头,“暂时就让他们扛着大木头先锻炼身体吧。对于铁骑军的装备,我有一些新的改进方法。” “又改?” 对于铁骑军的装备改进,杨五一直都有很深的怨念。 从杨七命令兵器作坊开始打造铁骑军的装备开始,铁骑军的装备杨七已经改进了七次了。 杨七点点头,道“纯钢铁板甲的话,重量太大,而且行动很迟缓。虽然防御力很强,但是很影响铁骑军的灵活性,也影响他们的发挥。 一个铁骑军战士,套上了盔甲,再挥动一柄八斤重的横刀,全力挥砍下,最多只能持续三十次。 所以我准备在盔甲的关键部位,采用纯铁制作的板甲,但是在一些不重要的地方,以及一些柔软的地方,采取用锁子甲。” 杨七在案几上堆放的公文里,找出了一副他对铁骑军装备的设计图,递给了杨五。 “瞧瞧。” 杨五拿过了设计图,仔细瞧了一番,皱眉道“甲是好甲,设计的也巧妙。只是按照你的这个新设计,所需要的工艺和公时将会变长。铁骑军的军卒们等得起吗? 还有之前造好的那六千套纯精铁制作的盔甲,你准备怎么办?那可是花了不少银子的。” 杨七笑眯眯道“发给麾下的将官们穿,如何?目前为止,咱们麾下的各军的将官,穿戴的装备还是统一的士兵装备。这样长此以往下去,并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为了区分各级的将官的等级,我准备让工匠们在左侧的肩甲上着色。 不同级别的将官,颜色都不同。” 细化的等级制度,这确实是最适合军中所用。 杨五对杨七的这一个提议表示赞同,只是他仍旧皱着眉头,“就算如此,发下去的装备,也只有不到两千套。剩下的四千套怎么办?” 杨七乐呵呵笑道“大舅有兴趣要。” “大舅要?” 杨五挑眉,道“大舅也要建立重甲骑兵?” 杨七沉吟着,点头道“八九不离十。只不过大舅没有那么多财力支持,所以他最多能养的起三千的重甲骑兵。” 杨五咋舌道“那也不少了。折家不缺悍卒,他们能轻而易举的武装出一支合格的重甲骑兵。我们可以先让折家武装出重甲骑兵,然后再从旁观摩,看看其中的利弊,以此来弥补我们军中的不足。” “我也正有此意。” 杨七会心一笑。 兄弟二人心里的想法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让折家先组建重甲骑兵,当一个实验品,他们好从中取长补短。 虽然说坑舅舅有点儿过分,但是两个人一点儿也不在乎。 反正折家家大业大的,经得起折腾。 再说了,有折御勋这个见多识广的老将在,未必能够坑的了折家。 反观杨七,虽然有一个见多识广的老子,但是他老子不愿意帮忙,杨七事事都得靠着自己。 一切几乎都是从零起步,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他们兄弟去慢慢的摸索。 打定了主意,杨七就让杨五盯着铁骑军的训练,他去见折家来的人。 折家显然对这一次的交易很重视,派来的人是杨七的二舅折御卿。 折御卿到了复兴关以后,就被杨大迎进了自己的宅院。 当杨七赶到了杨大宅院的时候,杨大正在陪着折御卿饮宴。 两个人聊着一些有的没得,看起来很欢快。 杨七进入到了厅堂内以后,施礼道“见过二舅,见过大哥。” 折御卿摆了摆手,笑哈哈的道“行了,你小子就不必多礼了。难道你还要让我这个当长辈的,起来向你这位虎侯施礼不成?” 杨七赶忙摆手,“那哪敢。” 然后,顺势就坐在了杨大的身侧,舅甥三人一起聊一些有的没得,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许久之后,折御卿突然开口道“七郎,你大舅给你的信你看过了没?” 杨七眉头一挑,知道该谈正事了,当即坐端正了,正色道“大舅的信件我已经仔细阅读过了,听大舅的意思,折家也准备建立重甲骑兵?” “那可不。” 折御卿也不隐瞒,郑重道“不瞒你说,最近惟忠孩儿在银州巡视的时候,在银州发现了一支小股军队的行踪。 他们的人数不多,可是战斗力极其强悍。而且人和马都披着盔甲,你大舅怀疑和你说的重甲骑兵很相似。 所以你大舅带着你几个表兄,亲自去银州查探了一次。 已经确认是重甲骑兵无疑。 你大舅也见识了重甲骑兵那以一挡百的本事,所以有心为折家建立一支重甲骑兵。” 杨七有些错愕。 在折御卿提到了银州出现了重甲骑兵以后,杨七的第一反应就是铁鹞子。 准确的说是铁鹞子的前身。 毕竟,所有的部队不可能都是无中生有出来的。 许多的军队都是一步一步的蜕变来的。 在铁鹞子之前,党项出现新的重甲骑兵,这很明显就容易让人联想到铁鹞子的前身。 折家的地盘目前是最接近党项的,也是最容易感受到党项威胁的。 折家在见识过了党项的重甲骑兵以后,就准备筹建自己的重甲骑兵,这说明折家的嗅觉很敏锐。 折御卿把话说道了这里,杨七也不藏私,他沉声道“二舅,之前野乞部族就拥有一支百人的重甲骑兵。曾经在丰城,这一百人的重甲骑兵,直面三万人的辽军,而不输阵。 外甥就是观摩了那一战,所以才有了筹建重甲骑兵的想法。 折杨一家本是一体,折家既然要建立重甲骑兵,我也不会藏私。 大舅在信件里提到的向我购买重甲骑兵装备的事儿,我答应了。 只是……” 折御卿赶忙追问,“只是什么?” 杨七为难道“二舅你也知道,我麾下的重甲骑兵,已经开始筹备。如今人马已经准备齐全,全都是从全国各地挑选的一等一的好手。现在他们已经训练了一个多月有余,我正准备把这一批盔甲投入到训练当中的……” 折御卿嘴角抽搐了一下,沉声道“明人不说暗话,有什么条件,你只管开。” “好的。” 杨七一扫脸上的为难,正色道“按照大舅的需求,是准备把这六千套的装备全吃入到折家。外甥觉得大可不必。 折家的目的是建立三千人的重甲骑兵,就没必要要六千套的装备。 外甥打造的这六千套的装备,那可是上万的工匠们,耗费了半年的时间,精心打造下来的。 其造假很昂贵,一套装备价值近七百两。 六千套装备,那可得不少的钱财。 因此,六千套的装备,外甥准备自己留下三千套,另外三千套出售给折家。 不仅如此,外甥还奉送装备的设计图纸,以及一百位工匠给折家。 如此,就能避免装备在战场上折损的补充工作。” 折御卿听着杨七的话,当场就有想翻脸的冲动。 别瞧着杨七话说的那么动听,似乎事事都在为折家考虑,其实他最核心的话,只有一句,那也就是一套装备七百两。 一套装备七百两? 折御卿就算是用纯铁打造了一个重甲骑兵,连带着马也用纯铁铸造,也用不了这么多钱。 杨七这已经不算是狮子大开口了,而是讹诈。 “一套装备七百两,好小子,你心也太黑了吧?你怎么张得开嘴?” 折御卿黑着脸,低吼道“最多两百两,再多没有。” 有人或许觉得,堂堂的折家,自己拥有顶尖的兵器锻造工匠,为何还要跟杨七谈判呢? 其实,折家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首先,有关于重甲骑兵装备的锻造,需要大量的铁。 折家自从把手下的兵马扩充到了十二万以后,一直就处于缺铁的状态。 以前,折家的铁,是偷偷摸摸的从大宋搞。 自从折杨两家拥兵自重以后,大宋朝廷就严格的把控了向两家地盘里的盐铁的买卖。 杨家还好,有南国钱行做支持,一些私货由南国钱行的队伍帮忙夹杂着运进来,很平常。 而且杨家还有丰城附近的铁矿,根本不用发愁。 折家却没杨家这么好命。 铁就那么多,用完了就没了。 其次,杨七手下的工匠掌控的合金工艺。 杨七可是花了血本,让人在南国的蟒山根据地内潜心的研究合金工艺的。 再加上炭火煅烧,打造出来的兵器,其韧性、硬度,等等远在折家之上。 折家虽然有高明的工匠,可是掌握不了合金工艺,就是打造不出类似杨七麾下使用的装备。 就是因为这两点,逼的折家不得不向杨七低头。 “五百两。” 杨七笑道。 折御卿咬牙切齿的道“最多三百两,再多一个大子儿,我们折家就自己造了。” 杨七正色道“四百两,我立马派人装车,给你送到府上。” 折御卿猛然起身,指着杨七咆哮道“我可是你舅舅,有你这么跟舅舅斤斤计较的人吗?” 杨七也站起身,双手捅进了袖口,憨厚的像是一个老农,“二舅,生意归生意,人情归人情。您今天若是跟我论人情,那啥话也不说了。三千套装备,你拉走,我一文钱也不要。” “你!” 折御卿差点被气的吐血。 诚如杨七所说,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 折家今日若是用人情把这三千套装备拉走,以后还人情的时候,那可就不是几百两银子能了事的了。 说不定,一套装备要搭上两条人命,甚至更多。 正是因为如此,不论是折御卿还是折御勋,从一开始跟杨七谈的都是价钱。 “三百五十两,附带你手里的锻铁秘方。” 古人把合金工艺看作是一种种的锻铁秘方,并不以合金称呼。 比如铸造铜剑的时候,在里面加入铁、钨等等金属,都被他们称之为秘方。 杨七眯起眼,冷笑道“三百五十两,你就像把装备和锻铁秘方一起拿走,你做梦。” “没商量?” 折御卿瞪着杨七问。 杨七果断摇头。 “嘿嘿……好,你给我等着。” 第0576章 地位决定了人与人的距离 “来人,摆驾,去大同府城杨府。” 折御卿扯着嗓子冲着门外大喊。 杨七狐疑的盯着折御卿,问道“咱们谈生意,你去杨府干嘛?” 折御卿哼哼道“说起来,我好久没和我大姐叙叙旧了。” “咳咳咳……” 杨大突然开始咳嗽,显然是没料到折御卿这么大人了还耍赖。 这下,换杨七咬牙切齿了。 “你狠。” 这是要把佘赛花搬出来压自己。 自从折杨两家的关系缓和,折老太太又不惜折损颜面,亲自登门看佘赛花。 佘赛花对折家心里一直有一份愧疚感。 因此,只要折御卿跑到佘赛花那里去随便提一句,佘赛花肯定会上心。 到时候指不定就会把杨七喊回去,耳提面命一顿。 而杨七,会在佘赛花的训斥下,乖乖的把合金工艺和装备很廉价的双手奉送给折家。 与其折腾一次,不如痛快的答应了。 “三百五十两就三百五十两,我写一封文书给你,你直接去丰城的仓库里提货。” 明明可以敲诈折家一次的,却被折御卿这个不要脸的给轻松的扳回了局面。 这让杨七很生气。 看着折御卿得意洋洋的拿着自己的那一封文书,乐呵呵的走了以后,杨七气的差点冒烟了。 杨大站在杨七身侧,悠悠道“何必呢?” 杨七恼羞成怒道“你懂什么!” 杨大翻了个白眼,悠悠道“我可是你大哥,说话客气点。” “哼!” 杨七冷哼了一声,气呼呼的去了铁骑军所在的东营。 心里有气,总得找个人发泄出来。 正在受训的铁骑军,就是最好的发泄对象。 也就是从这一天起,杨七为铁骑军的人,发明了一种名叫紧急集合的新玩法。 大半夜的,劳累了一天,睡的正香的铁骑军军卒们,被一声声急促的鼓声惊醒。 青铜铸造的铜鼓,摆了一排。 这东西可都是古董,是当初杨七在建造复兴关的时候,百姓们自发送来的,一直被堆放在仓库里。 如今被杨七搬了出来。 由杨七亲自领导,十个膀大腰圆的鼓手配合,一首非常雄浑的《将军令》,就这么出来了。 一曲罢。 有不少的铁骑军的军卒们都站在房门口茫然的看热闹。 于是乎,近万的铁骑军军卒们,集体挨了鞭子。 他们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紧急集合。 自此以后,杨七就隔三差五的,不定时的开始玩紧急集合。 甚至有一次还调动了复兴军,配合着一起玩紧急集合。 复兴军扮演袭营的敌军,冲进了铁骑军的军营,把他们一通乱打。 铁骑军的军卒们被杨七折腾的欲仙欲死的。 最后还是杨五亲自堵到了杨七门口,逼着杨七答应了每隔三天才允许玩一次紧急集合。 然而,杨七被杨五逼退了。 杨大却觉得紧急集合很具有意义,于是乎他也学着杨七的办法,开始玩紧急集合。 并且,杨大完全照抄了杨七的《将军令》做紧急集合用的传令声。 于是乎,营地里就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杨大训练复兴军紧急集合,结果复兴军没几个人起来,铁骑军的人却在规定的时间内到达了营地的校场,并且站的笔直整齐。 然而,当他们站了许久以后,发现杨七和稻草人并没有出现。 在他们打听清楚了具体的状况以后,差点儿哭了。 然后,他们集体堵着杨五的门,哭号。 杨五被逼着大半夜去找杨大讲理。 最后在杨五的强力要求下,杨大换了一套的传令鼓声。 但是,杨大却对手下的复兴军军卒们,展开了一套模仿铁骑军军卒的强力训练。 杨大觉得两军的差距实在太大,他有点儿丢脸,所以有必要对复兴军加强训练。 总之,杨七不高兴,折腾了几次铁骑军,却害的整个复兴关内的所有的军卒们,都进入到了地狱式的训练中。 而罪魁祸首的杨七,不仅没有因此赶到羞愧,反而觉得很满意。 把自己的痛苦强加到别人身上,果然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 春日就这么悄悄的溜走。 入夏的第一天,杨七收到了一封来自丰城的信件。 陈耀给杨七的加急信件。 杨七仔细阅览了陈耀送过来的加急信件以后,喜形于色。 杨七快速的给陈耀送去了一封信。 同时,杨七又急匆匆的赶到了东营。 东营。 正在训练的铁骑军战士,在看到了杨七火急火燎的赶到以后,浑身都打了一个哆嗦。 在他们的印象里,每一次杨七出现,都没啥好事儿。 他总是能想出怪招,让大家寝食难安。 “紧急集合。” 杨七站上了点将台,冲着彭湃喊了一句。 彭湃得令以后,立马派人擂鼓。 一刻钟以后,近一万的铁骑军军卒们,汇聚在了点将台前。 “咳咳……” 杨七咳嗽了一声,和煦的笑道“你们似乎很怕我?” 铁骑军军卒们齐齐的翻了一个白眼。 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见他们一脸鄙夷的,杨七正色道“说实话,我是一个好人。之前那些个惩罚你们的办法,都是彭湃想出来的。彭湃怕得罪你们,被你们报复,所以就让我背黑锅。” 彭湃站在杨七身侧,一脸无奈的看向他。 少爷,您让我被这么大的锅,您不惭愧吗? 很庆幸,对于杨七信口雌黄的话,没人信。 杨七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他在这些人心里的恶名声算是根深蒂固了。 杨七也不再伪装,他不咸不淡的道“这一次召集大家,其实是为了给你们发福利的。原本我打算让强者得之,不过看你们的态度,我改变了主意。 从今天开始,三天之内,你们每一个人写一千字的夸赞文章,夸我。 夸我夸的最好的前一千名,我会派他们去执行一项政治任务。 任务完成以后,放假三天。” 台下的铁骑军将士,一片哗然。 他们虽然很喜欢放假三天的诱惑,但他们更震慑与杨七的不要脸。 人得不要脸到什么程度,才能说出这种让别人夸他的话。 “解散。” 杨七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行为不要脸,他大义凌然的挥了挥手,然后离开了东营。 杨七离开以后,有关于他让军卒们写文章吹嘘夸赞他的事情,也迅速的在复兴关内传开。 当复兴关内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以后,掉了一地的下巴。 杨五直接气呼呼的找到了杨七。 “杨延嗣,你能不能不胡闹?” 杨五闯进了杨七所在的住处以后,指着杨七的鼻子问。 杨七斜眼道“我怎么胡闹了?” 杨五黑着脸说道“你如今怎么说也是两府之主,一位侯爷,你应该注意你的身份。有些话,不是你能说的。就比如你今日的胡闹之事,完全是自损威名。这要是传出去了,别人还当我们麾下的兵马都是一些溜须拍马之辈。 而且,你这么肆意的妄为,以后还怎么领兵作战?” 杨七耸了耸肩膀,眯着眼睛,笑道“这样不是很好吗?咱们麾下的兵马的强弱,可不是靠吹嘘的。旁人觉得我们麾下的兵马都是一些溜须拍马之辈,对我们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最不起码,在有些人的眼里,我们的威胁就不是那么大了。至于领兵作战……” 杨七无奈的看着杨五,轻笑道“你觉得,我手下如今兵多将广,还有我亲自去领兵作战的机会吗?” 杨五闻言,沉默了。 杨七这话说的没错,从一开始,两府境内的十三万的兵马,还有正在受训了近一万的铁骑军,虽然名义上都是杨七的兵马,可是实际上归杨七掌控的军队却没有一支。 复兴军掌控在杨大手里,军中的大小事务都是杨大说了算。杨七除了在有战事的时候调动和指挥复兴军外,平日里基本上不参与复兴军的任何事宜。 大同军、游骑军,甚至还在训练的铁骑军,亦如此。 以前杨七麾下还能直属的节制大同府城、复兴府城的两支城卫军。 可是现如今,连这两支军队的权力也被拿走了。 在各军都有主将的情况下,杨七想要越俎代庖的帮人家带兵去冲锋陷阵的事情,就变的不存在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虽然杨七不认为自己有多高贵,但是他麾下的所有人在努力让他变的高贵。 哪怕杨七现在召集齐全两府内的所有人,大声的告诉他们,权力是属于人民的。 到头来,依然改变不了他已经成为了一个首领的事实。 即便是杨七甩开了所有身份,消失在众人眼前。 手握着大军的他的兄长们,依然会拥护他那个还没满一岁的儿子当一个新的首领。 首领拥有一个无上的特权,那就是在他手下忠诚于他的人马没死绝之前,他是不需要去亲自搏杀的。 在杨七游历了一趟辽国,再次回到了大同府城以后,他就感觉到。 不然,在之前的饮宴中,杨五也不会说出那番,即便他们当兄长的死绝了,也不让杨七上战场的话。 “你以后别胡闹了。” 最终,杨五丢下了这句话,匆匆离开了。 杨七摇头一笑,心里觉得有些唏嘘。 …… 三天后,有关于赞叹杨七的文章,稀疏摆到了杨七的面前。 近一万份。 毕竟是军令,虽然很多人不满杨七如此的自恋,但是碍于军规,他们只能照办。 看一群刚结束了扫盲工作的大汉们的文章,是一个非常繁重的体力活。 狗爬的、苍蝇滚的、鸡啄的等等,各式各样的字体,种类繁多的魔团,都会对阅读形成障碍。 近一万份的夸赞文章里,能写出绣丽文章的了了无几。 矮子里面拔将军。 比如有一篇文章,里面抄写了一大半的《千字文》,到最后来了一句。 虎侯您老牛了…… 入选了。 就是这么简单。 不是因为他的文章写的有多好,而是因为他的字,勉强能让人看清楚。 一千份的文章耗费了杨七一天时间,才筛选出来。 当然了,杨七主要是以字选人。如果他真的按文章的话,没有几篇合格的。 遴选出领这一千份的文章以后,杨七让人去通知他们时刻准备着待命。 又过了两天。 一车又一车封闭的严实的物品被押送进了复兴关。 当杨七当众打开以后,所有人眼睛都红了。 清一色黑色的盔甲,整整齐齐的,由于是崭新的,所以上面泛着一层油光,看着十分让人眼热。 除此之外,还有码放的整整齐齐的长短横刀、弓弩、短矛等等。 “着甲。” 随着杨七一声令下,厚重的盔甲被杨七挑选出的一千铁骑军的军卒们穿戴在了身上。 他们穿戴整齐以后,站立好队伍。 再去看他们,他们就像是变成了一堵钢铁堡垒,充满了肃杀的气息。 “唰唰唰~” 当他们走起来以后,金铁碰撞发出的整齐的声音,非常悦耳。 复兴军的军卒们,眼热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这一整套的黑色盔甲和兵器,不仅好看,而且很坚实。 远比他们的装备好百倍。 同样是兵,他们自然羡慕更好的装备。 当然了,更眼红的还是那些没有穿戴上装备的铁骑军。 毕竟,对他们而言,这些装备曾经距离他们最近。 许多人懊悔的在那儿捶胸顿足。 从他们入营的那一刻起,他们就知道铁骑军的装备价值高昂,算得上是世间最贵的一套装备。 因此,他们许多人想了许久。 可是,当机会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却没有珍惜。 如果再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一定会端正态度,好好的书写一篇赞颂杨七的文章。 然而,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自此,校场上就多了一千身披黑色盔甲,威风凛凛的铁骑军。 他们一动一静间的肃杀气和冰冷气,无不引人注目。 虽然,穿戴这些装备时间长了会很累,但是那些穿戴着装备的铁骑军,却强撑着没有一个人喊累的。 而杨七之所以这么做,那是因为他准备请人看戏。 如今,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待看戏的人到场了。 第0577章 阳谋与阴谋 三日后。 杨五率领着两百的军卒,出关十里地,迎接杨七地客人。 党项野乞部族地使者,为首不再是薛正明,而是野乞干泊的儿子,野乞古谷浑。 野乞古谷浑是一个小个子的中年人,穿戴者汉人的服饰,一副读书人的做派。 此人青年的时候,非常崇拜中原文化,曾经在中原游学多年。 而薛正明,就是此人曾经的同窗。 野乞部族的一行人,是由丰城的一个捕头带过来的。 在见到了杨五以后,交接了一下文书,捕头就回丰城去了。 野乞古谷浑见到了杨五以后,拱手道“敢问可是杨延德将军?” 一口叫出了杨延德的名字,很明显此人在到了复兴府以后,做了不少的准备工作。 杨五冷着脸,刚准备随便应付两句,但是想到了杨七的叮嘱,就不咸不淡的抱拳道“野乞古谷浑王子能够亲临复兴关,是我们全体将士们的荣幸。在下正是杨延德,特来为王子领路。” 野乞古谷浑很少被人称呼为王子,猛然间杨五当着这么多人面称呼他为王子,他显然有点儿小害羞。 不过转瞬即逝,更多的是一种骄傲。 在杨五的带领下,野乞部族的一行人,进入到了复兴关。 一进入复兴关,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块儿被封闭的严严实实的营地。 规模不大,但是特别引人注目。 而且不时的会从里面传出金铁的摩擦声,以及整齐的步伐声。 “那是什么地方?” 野乞古谷浑策马到了杨五身侧,询问道。 杨五嘴角抽搐了一下,干笑道“不能说。” 不能说的是什么? 不能说的只有秘密。 连自己人都防着的秘密,自然很容易引起人的好奇心。 野乞古谷浑,一下子就把它记在了心里。 杨五引领着野乞部族的人到了杨大宅院。 杨七早已在里面设好了宴席,等待野乞古谷浑。 杨大对于外交没有兴趣,所以暂时搬到了城门楼子里去住了,把宅院扔给了杨七。 野乞古谷浑刚进入到宅院,就听到了一声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野乞古谷浑王子大驾光临,当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伴随着笑声,杨七出现在了野乞古谷浑的眼前,紧接着就在野乞古谷浑错愕的眼神中,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熊抱过后,野乞古谷浑尴尬的拱手道“大宋虎侯,有礼了。” 杨七愣了愣,拱手道“没想到野乞兄还是一个文人,恕杨某失礼了。” 野乞古谷浑丝毫没有草原人的跋扈,而是十分斯文的道“虎侯客气了。” “别虎侯虎侯的叫,听着怪生分的。你如果不嫌弃,就叫我一声贤弟。” “额……杨贤弟……” 杨七领着野乞古谷浑进入到了正厅里以后,直接上桌开宴。 “野乞兄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一定是饿了。咱们边吃边聊。” 野乞古谷浑拱手道“那就多谢虎……杨贤弟了……” 酒宴当即就开吃。 事实上真正吃饭的人却不多。 只有那些跟随着野乞古谷浑一起过来的党项汉子们吃的香甜,他本人没怎么吃,只是端着酒杯在暗中打量杨七。 他对于杨七的名字,早就如雷贯耳,可是对于杨七这个人,却是第一次见。 据他的同窗薛正明描述,杨七是一个极端暴躁和跋扈的人。 可是今日一见,杨七亲切和蔼,毫无架子,就更别提跋扈了。 按理所说野乞古谷浑本应该相信自己的同窗的,可是自从发生了上一次采买了残次的装备的事件以后,薛正明在他心里的可信度就一直在降低。 如今野乞古谷浑摸不清楚杨七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选择静观其变。 而就在他观察杨七的时候,杨七也在观察他。 对于一个即将待宰的羔羊,杨七必须清楚的拿捏住羔羊的脾性,以免宰杀不成,反被顶。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野乞古谷浑率先开口打破了平静的场面,“杨贤弟,此前我父曾经收到了贤弟的信,听闻贤弟予支持我野乞部族讨伐李氏部族,有关于出兵的问题,以及出兵的费用,我父觉得需要详谈一番。” 杨七一脸意外的道“怎么说,你们野乞部族已经做好了和李氏部族开战的准备了?” 野乞古谷浑迟疑了一下,勉强点头,“实不相瞒,月前,李氏部族的小股骑兵,已经开始频频的闯入到了我野乞部族的领地内作乱。 我父已经忍无可忍,准备给李氏部族一个教训。奈何我野乞部族和李氏部族兵力悬殊。我父一直不敢放手一搏。 在得到了贤弟的书信以后,我父大喜过望,他相信有贤弟的支持,必定能给李氏部族一个惨痛的教训。” 野乞古谷浑的话半真半假的,杨七却没有戳破。 据杨七得到的消息,野乞干泊可不仅想要给李氏部族一个教训,他背地里是想一举产出李氏部族,取而代之。 双方虽然兵力悬殊,可还没到野乞古谷浑所说的不敢放手一搏的地步。 杨七心里有思量,沉吟道“我们双方是盟友,支援贵部那是必然的事儿。相比于李氏部族在党项坐大,我更希望自己的盟友坐大。 但是野乞兄你也应该知道,大军在外,一路人吃马嚼的,每日里耗费的钱粮是很大一笔数字。 而且,战士们死伤以后,也需要大笔的银钱去安抚他们的家属。 按道理说,作为盟友,这些钱财我们承担了也不算什么。 可是你也知道,小弟就这么点家业,比起野乞部族的家业,根本不值一提。就小弟我这点儿家业,要养手下近十三万的兵马。 实在是囊肿羞涩。” 野乞古谷浑又不笨,自然知道杨七说的是场面话。 他沉吟道“不知道你能出多少人马?又能帮我们打到什么份上?” 杨七正色道“支援盟友,自然是全力以赴,除去了需要固守关城和巡边的兵马以外,剩下的五万兵马,都能派到党项去。 至于能帮你们打到什么份上……帮你们攻城如何?你们党项人不擅长攻城,而我麾下的兵马则最擅长攻城。 所有的攻城战,都由我们负责如何?” “攻城战?” 虽然是党项内的城池不多,可是仍旧又不少高大的城池。 攻城战确实不是党项人擅长的,他们除了用人数去堆积外,基本上没有其他多余的手段。 不像是辽国,在常年的和宋人战争中,辽人已经学会了如何攻城,如何利用工具攻城。 攻城战对党项人来说,基本上都是硬骨头,如果杨七的兵马真的愿意帮他们啃,那也确实不错。 在野乞古谷浑眼里,攻城战会死很多人,但是杨七愿意帮忙承担,确实对他们野乞部族最有力。 野乞古谷浑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给出了自己的报价,“我父交代过,如果贤弟能在这一次的战斗中,帮我们出大力的,我们可以承诺给你们一百万头牛羊。” “牛羊?” 杨七摇头道“我不要牛羊,我要地。” 野乞古谷浑瞳孔一缩,皱眉道“要那一块?” 杨七正色道“东胜往东,方圆五百里以内。” 野乞古谷浑眉头皱的更紧,“过山?” 杨七点头。 野乞古谷浑果断摇头。 “不行……” 杨七囊括的面积实在太大了,近有一州半,而且还包括好水川所在的那座山。 这一座绵延六百多里的大山,几乎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如果把山丢给了杨七,那岂不是证明杨七随时随地可以在党项大地上征伐? 杨七笑眯眯的道“没关系,我给你时间考虑,但是仅限三天。三天之后我希望你答复我。说实话,我要是你,我就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一座山确实是一道天然的屏障。但是真正保护你们领地的,永远都是你们无畏的野乞部族的战士。 没有野乞部族的战士,就算是有四道天然的屏障保护着你们,依然会被人攻破。” 野乞古谷浑依旧摇头。 杨七不以为然道“别急着拒绝我,我给你时间想清楚。对了,我之前见过你兄长,他虽然已经战死,但是他麾下勇猛的重甲骑兵,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听闻李氏部族也有这么一批重甲骑兵,而且人数还不少。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时间,能够见识一下。” “重甲骑兵?!” 野乞古谷浑失声叫道。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失态了,赶忙收敛了自己的表情。 事实上,没有几个人会比野乞古谷浑更了解重甲骑兵了,当年他大哥一手创立重甲骑兵的时候,他就是策划者,甚至于他还在里面担任着职位。 只是他更倾向于读书,所以并没有在意。 但是,他可是多次见证过重甲骑兵威力的人。 重甲骑兵有多恐怕,没人比他更清楚。 李氏部族如果真有重甲骑兵的话,那对他们野乞部族确实是一个大威胁。 “杨贤弟,我身体有恙,想早些休息。” 野乞古谷浑面色凝重的说道。 杨七点了点头,让人把野乞古谷浑带到了为他们准备的院子里去休息。 野乞古谷浑一走,一直坐在一旁没有搭腔的杨五就开口问,“七弟,好水川所在的那座山,对党项人而言是一个屏障,对我们也是。如果我们的人跨过了那座山,岂不是成了送进了党项人嘴里的肉了。为何你一定要那座山。 划山而治不好吗?” 杨七紧握五指,郑重的道“好水川,我志在必得。至于跨过了山党项人会对付我们,我根本不在乎。只要野乞干泊和李继迁开战,他能不能赢还两说,就算是他真赢了,也会被李继迁打残。 到时候他敢冲我呲牙,那我就打死他。 再说了,大舅还等着坐收渔利呢,又怎么会轻易的让他们灭掉对方?” 杨五惊愕道“你和大舅早就谋划上了人家党项的地盘?” 杨七摊手道“不是我,是大舅想要。我只不过是跟在大舅身后喝口汤而已。” 杨五咬了咬牙,说道“你和大舅算计的太深了。” 杨七笑道“这可不是什么算计,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你当人家看不穿?人家只是不害怕我们而已。”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野乞干泊能不能看穿我不知道,但是李继迁从我们支援野乞部族装备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杨五惊讶道“那他还冒险跟野乞部族开战?” 杨七感慨道“也许有所依仗吧。比如辽国……” 杨五迟疑道“那折家参与进去不怕吃亏?” “富贵险种求。而且我相信,以大舅的智慧,吃亏的可能性不大。我们现在别管大舅了,先把喂到我们嘴边的肉吃进来再说。” “你怎么这么肯定他会答应?” “他要是不答应,那我布置了这么多,不就白布置了?” …… 复兴关内,临时驿馆。 野乞古谷浑进入到了驿馆以后并没有休息,而是跟他带来的人一起协商。 此番,他带来的人里面,有六位都是在部族里面被称之为智者的人,也是野乞干泊的心腹。 一行人盘腿坐在一起,中间点燃着一盏油灯,灯火摇曳,火光并不旺盛,照耀在这些人脸上,黄灿灿的,怪吓人的。 “你们怎么看?” 今日里在杨大宅院里饮宴的时候,这些人虽然表现的粗俗,但是杨七的话,他们一字不露的听进了耳中。 “如果李氏部族真有重甲骑兵,对我们野乞部族而言,是一个威胁。” “不错,已故少主的重甲骑兵有多能打,你们都见过。如果真如那杨延嗣所说,李继迁麾下的重甲骑兵不少的话,那么两族开战,我们肯定吃亏。” “我观察那杨延嗣似乎对重甲骑兵有恃无恐的样子,他会不会有办法对付重甲骑兵?” “有这个可能。明日派人出去探查一番。还有,今日入城的时候,那个封锁的很严实的地方,你们注意到了没?” “嗯嗯!” “听闻杨延嗣有一种能够发挥出鬼神之力的东西,很有可能就在那里面。明日我们重点探查那里面。如果真能那东西带回去,我们就不用怕李继迁的重甲骑兵了。” “恩!就这么办。” 第0578章 卖不卖? 党项人并不适合刺探情报的工作,在复兴关这座全是军卒的关城内,党项人无论如何伪装,都骗不过城内巡逻的军卒。 当他们精心挑选出来的六个人出现在关城内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有人汇报给了杨七。 杨七差点儿被这一群活宝给蠢哭了。 为了方便党项人的刺探,杨七已经命令夜里负责值守巡逻的兵丁撤去了大半,还专门留下了一个空子给他们钻。 可是杨七怎么也没想到,党项人这么蠢,居然大白天的在一座兵城内刺探情报。 而且这座兵城内目前有兵卒六万多。 是谁给你们的勇气? 杨五横冲直撞的进入到了杨七所在的院子,一进门就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赶紧去看看吧,一大清早的,六个穿着宋人衣装的党项人,就出现在了东营四周。 你说说他们是怎么想的,居然打扮成了百姓的模样。咱们这是一座兵城,他们那只眼睛看到咱们城里有百姓了?” 杨七喝粥,听到了杨五的话,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星星点点的白米粒差点儿顺着嘴角滑落,也亏得他急时发现,舌头一卷就消灭了米粒,避免了出丑。 “他们大概是在其他地方用这种方法获取情报惯了,所以才会干出这种蠢事。” “彭湃……” 杨七招呼了一声。 彭湃出现在了杨七面前。 杨七吩咐道“你派人去帮衬一把,别让咱们的盟友给蠢哭了。” 彭湃抱拳,“属下明白。” 彭湃能派遣出去的,自然只有稻草人。 当六个穿着宋衣的党项人还在东营四周盘旋的时候,就出现了两个瘦弱的汉子,拽着他们就走。 党项人在被拽离了东营以后,瞬间围困了两个汉子。 他们觉得自己被人发现了,有必要杀人灭口。 其中一个汉子苦笑道“你们想干嘛?杀人灭口?老子好心救你们,你们还想跟老子动手?” 六个党项人中间,明显有一个领头的,他盯着汉子,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汉子无奈道“复兴关的东营内,一个百姓都没有,也不允许任何百姓靠近。你们这么大刺刺的站在那儿,没被乱刀分尸,已经是万幸了。” 话罢,汉子又瘪了瘪嘴,说道“要不是看在同是党项人的份上,老子管你们去死。” 另一个汉子低声道“跟他们说这么说干什么,人已经救下了,咱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该离开了,一会儿要是被人盯上就麻烦了。” 汉子点了点头,冲着党项人道“你们好自为之。” 丢下了这句话,两个汉子准备转身就走,却没想到党项人把他们围的更严实。 为首的党项人冷声道“你们也是党项人?” 又一次被蠢哭。 这才聊了几句,连身份都主动交代了。 这要是放在稻草人里,估计还没经过初审,就被淘汰了。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汉子问。 为首的党项人冷哼道“既然是党项人,为何要给南狗卖命?” 汉子闻言,顿时激动的喊到“你当老子愿意给宋人卖命?若不是李继迁那个狗贼侵占了我族的草场,逼的我族人走投无路,不得不投靠宋人,老子何至于此? 老子现在不管什么党项人,也不管什么宋人。谁给老子饱饭吃,老子就帮谁卖命。” 六个党项人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为首的党项人眯着眼,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银判,在汉子面前晃了晃,“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果如实回答我,这银子就是你的。” 汉子警惕的看着党项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为首的党项人郑重道“你既然和李继迁有血仇,那就更应该帮助我们。我们部族正准备和李继迁开战,有机会帮你报血仇。 杨延嗣是我们的盟友,但是我们信不过他,所以需要通过你,了解一些事情。” 汉子贪婪的扫了为首的党项人手里的银判一眼,小声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为首的党项人问道“你知不知道杨延嗣手里有一种能够凭空炸裂,瞬间能吞没上万兵卒的东西,你知道它在那儿?” 汉子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小声道“这东西可是军中的机密,我只是在关城内帮人打杂的,接触不到。” 为首的党项人皱起眉头,“那你总该知道杨延嗣有什么办法能对付重甲骑兵吧?” 汉子愣了愣,摇了摇头。 为首的党项人剑眉橫立,低吼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汉子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道“都说了,我只是个打杂的。” 另一个党项人在这时插嘴道“那你知不知道这座关城内,那个防守严密的地方是什么?” 汉子眼前一亮,激动道“你说的这个我有印象,之前我曾经被派去给他们送过饭。” 一瞬间,六个党项人扑到了汉子身前,激动的问道“里面有什么?” 汉子指手画脚的描述道“里面有兵马在训练,但是和寻常的兵马不同。他们全身都穿戴着重甲,全部都是由精铁打造的。而且,我听他们谈话的时候还说,他们以后会成为骑兵,并且他们的马匹也是披甲的。” “嘶~” 六个党项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心里不由自主的冒出了四个字。 重甲骑兵! 杨七居然在训练重甲骑兵,而且连装备都锻造出来了。 这可是一件大事。 “嗖~” 一根银判扔到了汉子的怀里,六个党项人快速的消失在了巷子尽头。 汉子把玩着手里的银判,玩味道“以前总是听彭老大说,什么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话。原本我是不信的,现在我信了。” 另一个汉子白了他一眼,鄙夷道“别贫了,回去复命吧。” 两个汉子在关城内盘桓了一圈,确定了没人跟踪以后,才回到了城内的一个隐秘的据点复命。 一刻钟后。 那一根银判就出现在了杨七的桌上。 杨七坐在桌前,手里把玩着银判,听着彭湃细细的将过程讲述给了他。 半晌,杨七丢下了银判,笑道“做的不错,回头给他们一人赏三十两银子。至于这银判……” 杨七抚摸着上面那属于大宋官银的压印,扔给了彭湃,“入库吧,回头和其他财物一起送到南国钱行去融了。” 官银,历来是不允许在市面上流通的。 准确的说,是不允许普通人拥有和使用的。 而党项人的这些官银,很有可能都是贼赃。 党项人把这种银判扔给了两个汉子,也是不怀好意的。 他们虽然蠢了些,但是他们也知道宋人贪婪。 只要抓住这一点,很容易能坑死宋人。 彭湃把银判收入到了囊中。 杨七又吩咐道“你走的时候,去厨房里告诉马婆子一声,让她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 彭湃笑道“党项人知道了少爷您手里拥有重甲骑兵,肯定坐不住。” 杨七不由的翻了个白眼,道“他们要是坐住了,我那一千套的装备,卖给谁?” 彭湃会心一笑。 …… 不出杨七所料。 当野乞古谷浑得知了杨七麾下有重甲骑兵的时候,就坐不住了。 他连招呼都没打,直接扑到了杨大的宅院,嚷着要见杨七。 杨大宅院。 杨七一身布衣青衫,背负双手从正堂内走出,见到了急吼吼的野乞古谷浑,他略带惊讶的道“野乞兄这么快就想通了?” 野乞古谷浑一改昨日的温文尔雅,他蛮横的走到杨七的面前,沉声道“杨贤弟手里有重甲骑兵?” 由此可见,野乞古谷浑骨子里依旧是一个纯粹的党项人,虽然他披着宋人的外衣,但是却改变不了他骨子里的野蛮。 “什么重甲骑兵?” 杨七愣了很久,才爆笑道“哈哈哈……野乞兄这是在跟我开玩笑?我麾下怎么可能有重甲骑兵。这西北,拥有重甲骑兵的,恐怕也只有李继迁一家。” 野乞古谷浑半眯着眼睛,低吼道“杨贤弟不肯承认吗?可敢用尊父母的名讳赌咒发誓?” 杨七脸一下拉了下来,他冷冷的看向了野乞古谷浑,“野乞兄,请你放尊重点。我们汉人历来崇尚孝道。父母的姓名,又岂是我等小辈可以拿来开玩笑的。” 野乞古谷浑讥讽道“贤弟不敢发誓,那就是默认了?” 杨七傲然道“野乞兄,这复兴关是我杨延嗣的地方。在我的地方,没有人能逼我赌咒发誓。我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赌咒发誓。 在这里,我杨延嗣说的话,就是天说的。” 说完这话,杨七漫无条理的打量了野乞古谷浑一眼。 野乞古谷浑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杨七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可是他的眼神很冰冷。 野乞古谷浑一瞬间有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 直到这一刻,他开始相信他同窗好友薛正明所言。 杨七真的很跋扈。 野乞古谷浑也是聪明人,他一下就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在杨七的地盘上撒野,很有可能会死。 野乞古谷浑干笑了一声,说道“贤弟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咱们双方居然是盟友,是不是就应当互相坦诚一点?” 杨七点头道“这是自然。” 野乞古谷浑轻声道“那么贤弟麾下有没有重甲骑兵?我想听实话。” 杨七顿了几息,点头道“有。” 野乞古谷浑差点被气吐血。 刚才是谁义正言辞的说自己麾下没有重甲骑兵的? 是谁? 还不等野乞古谷浑来得及质问,杨七又摇了摇头,“也不算有,怎么说呢……” 在野乞古谷浑幽怨的眼神中,杨七郑重的道“我虽然有筹建重甲骑兵的心思,可是有心无力。装备和马匹我都能轻易的搞到。可是合适的骑兵却很难找。 野乞兄你也知道,我麾下虽然兵多将广,可大多都是宋人。宋人天生在田地里劳作,脚踏实地的,并不像党项人,一辈子在马上讨生活。 之前我锻造出了装备以后,就命人挑选了一些军中精锐的军卒穿戴着盔甲上马试验过。 而试验的结果却有些差强人意。 穿戴上了重甲的他们,连马背都坐不稳,就更别提上阵杀敌了。” 说到最后,杨七满脸的无奈。 野乞古谷浑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他的心情就像是过山车一样上下起伏。 他在得知了杨七麾下有重甲骑兵的时候,大喜过望。 他第一时间过来找杨七,就是想让杨七派出重甲骑兵支援他们。 可是杨七的话,又浇灭了他心头的欢喜。 然,当杨七说到他麾下的宋人不适合骑马作战的时候,野乞古谷浑一瞬间又充满了希望。 诚如杨七所言,党项人一辈子都在马背上讨生活。 所以,党项的每一个人,天生就是骑士。 杨七麾下凑不齐重甲骑兵所需要的骑士,可是野乞古谷浑却能轻而易举的召集齐一批又一批合格的骑士。 几乎一瞬间,野乞古谷浑就觉得,杨七手里的那些重甲骑兵的装备,简直是为他们野乞部族量身打造的。 这可是天降之喜。 野乞古谷浑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 杨七好心的凑到了野乞古谷浑的身边,小声的问道“野乞兄,你没事吧?” 野乞古谷浑果断摇头,然后他强压下心头的激动,看似随意的问杨七,“杨贤弟,既然你手里的重甲骑兵的装备用不上,那么你有没有考虑过把它们卖出去?” 杨七明显了愣了愣。 野乞古谷浑却一脸紧张的盯着杨七,他既兴奋又害怕。 他害怕杨七说出一个‘不’字。 而杨七的反应又让他觉得有喜。 愣了几息,杨七有些古怪的看向了野乞古谷浑。 这下把野乞古谷浑看的有些不自然。 在野乞古谷浑期盼的眼神下,杨七沉吟道“这批装备留在我手里也没有什么大用处,卖出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 “只是什么?” 野乞古谷浑几乎就在杨七话音落地的时候,就问出了这一句。 第0579章 上钩 见杨七犹犹豫豫的不肯说,野乞古谷浑很干脆的说道“有什么条件你只管提。” 杨七怜悯的看了一眼野乞古谷浑。 三十多岁的还这么傻,要是不坑你一笔大的,简直是对不起你的单纯。 “咳咳咳……” 杨七轻声咳嗽了一下,勉为其难的说道“野乞兄,并不是我不愿意卖给你,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 在野乞古谷浑急切的催促下,杨七只能实话实说。 “实在是,我怕你们买不起……” “额……” 实话实说有时候很伤人,比如现在,野乞古谷浑就被伤得不轻。 野乞古谷浑觉得杨七有些小逊了他们野乞部族了。 再怎么说,野乞部族也是掌控党项境内五州之地,麾下拥有几十万的骑兵,怎么可能买不起一批装备? 此前杨七和野乞部族的武器装备的交易,野乞部族一口气从杨七手里采买了近二十万大军所需的兵甲,这足以证明野乞部族的彩礼。 野乞古谷浑脸色难看的盯着杨七,说道“贤弟未免太小看我野乞部族了吧?我倒是想见识见识,什么样的装备我们野乞部族会买不起?莫非是纯金打造的?” 野乞古谷浑的话里充满了怒意。 杨七无奈的耸了耸肩,摇头笑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再怎么跟你们说,你们也不会相信。罢了,我就带你们去看看。” 杨七让彭湃去打前站,他带着党项众人出了院子,一路直奔东营的严密封锁的营地。 在营地门口,有六道盘查,每一道都检查的很仔细。 即便是杨七这个复兴关之主,也没能逃过盘查。 其实呢,这也是杨七做给党项人看的。 进入到了严密封锁的营地后,入眼的是一片幽森的钢铁丛林。 一个个铁骑军的军卒,站立的整整齐齐,浑身套着盔甲,全然没有血肉流露在外。 给人的第一感觉,就像是一群被撑起来的盔甲站在那儿。 党项众人看到了这一幕,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精兵悍将他们见过不少,可是像眼前这一片宛若一体的精兵,他们却从没见过。 “猛!” 为首的一位将官,猛然捶胸,发出了金铁碰撞的清脆声响。 紧接着,上千铁骑军军卒整齐划一的捶胸。 “猛!” “猛!” “猛!” 从动作,到声音,整齐划一,他们更像是一个个的机器。 “咕嘟~” 紧随在杨七身边的野乞古谷浑下意识的吞了一口口水,小声嘀咕了一句。 “当真是悍卒……” 他抬起头,看向杨七,“贤弟,不知道这一支兵马,能不能派遣到党项援助我部?” 杨七明显愣了一下,摇头笑道“不行,这些人可是我从治下的一百多万百姓里面精心挑选的,每一个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见野乞古谷浑听到了自己拒绝以后,神色有些黯然,杨七就安慰道“不过你放心,派去支援你们野乞部族的五万兵马,也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实力虽然比不上他们,但是却比一般的步卒更强横。 而且,你此行的目的不是装备吗? 一会儿我让他们带齐了所有的装备,你瞧瞧价值几何。” 野乞古谷浑听到了杨七的解释,面色才缓和了几分,轻轻点头道“好。” 杨七当即对率领着一千铁骑军的将校吩咐道“命令,全装上阵。” “全装上阵。” 一声令下,铁骑军的军卒们迅速的撤下,然后开始分批进入到了摆放武器的库房。 一刻钟以后,一千铁骑军将士们已经换上了全装。 只见他们身披全身盔甲,背上背着两根短矛,腰间挎着两柄长刀,另一边悬挂着一个箭囊,手里握着一张精工细作的单手弩。 杨七带着野乞古谷浑走到了一个军卒面前,指着手弩为野乞古谷浑解释道“单手弩,采用的是最先进的工艺,弩身多处以拓木打造,配上了上好的镔铁。杀伤力很大,六十步以内,可以做到绝杀;一百三十步以内,非死即伤。 横刀,采用的是胜唐时期的工艺打造,无论是韧性和硬度,都远超大宋禁军标配的朴刀。一共长短两柄,长刀用于马上作战,适合拼刺、冲锋;短刀适合奔袭、暗杀,如果你们党项人用的话,平日里可以用来宰杀牲畜,和切割肉食。 短矛,通体以治金工艺打造,硬度极强,适合远距离投射,尾端有螺母纹,两者相合,可以化作长枪,可用于马战。 最后就是这一身的盔甲,通体以治金工艺打造,刀砍不进,分别有头盔、面甲、肩甲、胸甲、膝甲、腰带、镶铁皮靴等十多个部分组成。 除此之外,还有一身通体精铁铸造的马甲,用于战马。 整套装备,从性能、用途、以及损耗,三方面讲,远超李继迁麾下的重甲骑兵数倍。 只要有合适的骑兵穿戴上它们,战斗力会成倍数的增长。” 杨七这边还在解说,野乞古谷浑就已经上手摸索了,其他的党项人也上手了。 虽然铁骑军的军卒们很不愿意被一群猥琐的男人盯着摸来摸去,但是在没有任何命令的情况下,他只能站在那儿任人摸索。 “螺母纹是什么,如何使用?” 野乞古谷浑一边摸索盔甲,一边问杨七。 杨七从铁骑军军卒背后抽出了两柄短矛,当场给党项人掩饰了一次。 其实螺母纹这东西,杨七虽然给出了兵器作坊给详细的解说,但是兵器作坊并不能制作出来。 现如今两柄短矛所用的拼接技术,用的是木工们在打造家具的时候用的一种技术。 为了方便稳固,又在上面加了一道小的机关。 杨七也不懂这东西,所以直接解说为螺母纹。 一整套的装备,从头到尾的被党项人摸索了一遍,任何一个细节他们都没放过。 很显然,这些装备他们已经看上了。 虽然党项人擅长破坏多过制造,但是他们的眼力不低。 党项是一个游牧民族组建成的势力,他们可以称之为马背上的势力,基本上遇到的所有问题,大部分都靠着武力解决。 因此,在党项内部,武力代表着一切。 像是杨七精心打造的这一套套的装备,在他们眼里,就是武力的象征。 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贪婪。 野乞古谷浑眼神炽热的盯着杨七,“怎么卖?” 杨七咬了咬牙,说道“这些盔甲放在我这里也用不上,卖给你们也不是不可能。看在你我兄弟的份上,我只收取一些材料费和人工费。” 杨七痛苦的闭上眼,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委屈一样,低声说了一句。 “一千两吧……” “一千两?” 党项人生生把目光从盔甲上扒了出来,一脸惊愕的看着杨七。 对于他们来说,他们部族的战士,除过了胯下的马匹是自己养的,剩下的全身装备加起来,也不超过五两。 这其中最值钱的,还是他们腰间的佩刀。 当然了,自从和杨七展开了装备贸易以后,他们部族的战士的装备也在快速的更新换代。 但是即便如此,最贵的装备,加起来也没有超过六十两的。 一下子飙到了一千两,党项人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贵了吧?” 野乞古谷浑红着眼问杨七。 杨七无奈的道“这已经算是最便宜了。说实话,重甲骑兵的装备,远不是普通的骑兵能比的。而且,就目前李继迁麾下的重甲骑兵表现的战斗力来看,重甲骑兵的装备虽然贵,但是他们的战斗力却比普通的骑兵高百倍。 你们目前看到的只是军卒的装备,光军卒的装备,所需的精铁就超过了一百斤。而马匹的全身甲,虽然用的材料不如精铁,可那也是百十斤的铁料。 光这些铁料加起来就超过了两百多斤。这还不算其他的……” 野乞古谷浑皱着脸,沉声问杨七,“贤弟,价格还有没有得商量?你这一套装备一千两,一千套可就是一百万两。实在太多了……” 党项各部的钱财其实不多,他们最珍贵的就是牛羊。 而野乞部族已经被杨七用普通的装备搜刮了大半年了,积攒的财富基本上已经捉襟见肘了。 如今一下子让他们拿出一百万两,他们还真没有。 杨七沉吟了片刻,说道“我可以赔本卖给你们,前提是你们得让我过山……” “过山……” 听到杨七这个要求,野乞古谷浑立马想拒绝。 杨七抢先一步道“你应该明白,重甲骑兵对你们野乞部族的重要性。虽然这些装备在我手里没什么用,可是对你们野乞部族而言,却是神兵利器。 只要有这一千套的装备,你们野乞部族就会有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重甲骑兵。 即便是对上了李继迁的重甲骑兵,你们也有底气。 拿了这些装备,你们的装备就会比李继迁麾下的重甲骑兵的装备强。 同样,都是党项人,你们麾下的骑兵,也不会比李继迁弱。 所以,有这一批装备在,你们战胜李继迁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没有这批装备,你们想战胜李继迁,那根本不可能。” 野乞古谷浑觉得杨七的话很有道理,可是让杨七过山,他心里有不愿意。 野乞古谷浑目光挣扎了好久,沉声道“此事我不能做主,需要派人禀明我父。若是我父答应的话,你这一批装备能降到什么价钱?” 杨七郑重道“八百两,而且我可以允许你们只给一部分的现钱,剩下的可以用和李继迁战争中缴获来换。” “好……” 野乞古谷浑虽然觉得杨七出的价格还是有些高,但是杨七允许他们用和李继迁战争中的缴获换。 这对野乞部族而言是一件好事。 也就是说野乞部族可以先拉走装备,以后再慢慢算账。 双方协商过后。 野乞古谷浑快速的回到了杨七为自己准备的临时驿站内,他写了一封长信,派人快马加鞭的送给了远在千里外的父亲。 而杨七,则在东营的校场上,冲着一千被挑选出的铁骑军军卒们挥手道“放假三天。” 一瞬间,东营校场内的一千铁骑军军卒们掀起了欢呼的浪潮。 杨七一瞪眼,他们立马又快速的站好。 杨七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东营校场。 杨七一走,东营校场内再次掀起了一场欢呼声。 这些家伙们压抑的太久了,一下子放松以后,彻底放开了自我。 此次杨七和野乞部族的装备交易,看着这群家伙们没出什么大力,可实际上,他们真的出了大力。 上百斤重的盔甲穿戴在身上以步卒的形式演练,可是非常耗费体力的。 而且,若不是他们在校场内给予党项人那森森恐怖的镇压的感觉,党项人也不会这么快的被这些装备吸引。 杨七进入到了自己的宅院以后,看到了杨大和杨五都在他的宅院里,似乎在专门等他。 一见到杨七进门,杨五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道“谈成了?” 杨七大大咧咧的坐在了两人面前,抄起桌上的茶壶,闷了一口,笑道“八九不离十。” 杨大挑眉,显得意外,但却没说什么。 杨五又问,“没了多少钱?” 杨七笑眯眯道“八百两……” “嘶……” 杨五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用看奸商的眼神盯着杨七,“你心可真黑。能射出两百步的劲弩,被你换成了单手弩;特质的短矛也被你更换成了盾牌兵用的普通长矛;还有内衬的棉衣、锁子甲、雷火弹等等。 最具杀伤力的武器,以及最有用的东西,全部被你更换了。 整个装备的价值大打折扣,你居然还卖给人家八百两。 全套齐全的装备,你卖给二舅才三百五十两。” 杨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难道你还真想让我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他们配备齐全了?齐全的装备穿上以后,战斗力有多恐怖,你又不是没见过。 万一以后野乞部族在党项坐大了,反咬我们一口。 那我们岂不是亏死了。” 杨五鄙夷道“你不是说,大舅惦记着党项的家业,是不可能看着他们任何一方坐大的吗?” 杨七瞪眼道“我这叫防患于未然。谁也不能保证一旦李氏部族和野乞部族发生的内战以后,会没有其他的变数。 再说了,我要是把全套的装备卖给了他们。到时候大舅他们在战场上碰见了野乞部族的重甲骑兵,还不跑到这里来把我掐死。” 杨五哼哼道“我是说不过你,反正你怎么说都对,我怎么说都错。” 第0580章 交易达成 杨大似乎对装备的出售问题没兴趣,在他眼里,装备卖多少钱,那都是杨七的本事。 杨大坐在桌前,沉吟道“七弟,你说李继迁真的要和野乞干泊开战?” 杨七郑重的点头道“两部族之间势同水火,摩擦不断。而且他们都在暗中聚集力量,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杨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你准备派王贵叔领兵去支援野乞部族?” 杨七笑道“野乞部族相对而言,还是处在下风。我们如果不帮他们一把,他们很有可能会败在李继迁手里。” 杨大摇头道“谁生谁死我不在乎,我就是想问,咱们要不要插一脚?” 杨七眉头一挑,眼神异样的看向杨大。 杨大被杨七异样的眼神看的有些浑身不舒服,他解释道“现如今,咱们麾下的兵马,有一大半还是新兵,许多磨练。 你也知道,只有经过了磨练的军卒,才会成为真正的精兵。我也是希望麾下的兵马能够变的更强。” 杨七闻言,赶忙摆手,道“别解释,你不觉得你的解释显得很苍白无力吗?” “咳咳咳……” 杨大剧烈的咳嗽,以掩饰尴尬。 杨七直言道“咱们兄弟在一起,很多话也不用藏着掖着,你就说说,你是不是看上了人家党项的那一块地方了?” 在杨七和杨五的注视下,杨大略显尴尬的道“绥州……” 绥州,也就是后世的米脂、绥德一代。 现如今,绥州也是一个兵家必争之地。 杨七有些愕然的看着杨大,道“大哥,你怎么想起了要绥州?绥州可是李继迁手里,为数不多的几个重地之一。 而且,绥州距离折家最近,我想大舅已经把绥州视为囊肿之物了。 一旦党项内战爆发,大舅首选肯定是绥州。” 杨大坦言道“我想的没那么多,我只知道绥州出精兵。有了绥州的兵源,我们麾下的兵马又能变强不少。” 杨七失声笑道“大哥,你这想法有误,所谓的某地出精兵,只是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又或者是处在边陲的缘故,导致他们不得不在斗争中求生存,进而演化成彪悍的民风。 其实本质上,区别并不是很大。 任何地方的人,只要调教得当,都能成为难得的精兵。” 杨大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相比于花大量的时间去精心的调教精兵,还不如直接招收精兵胚子来的快。 本身这是一个捷径。 或许,是聪明的杨大,已经感觉到了以后会有大事发生,所以现在才不遗余力的想要壮大麾下的势力。 杨七大致上能够猜到一点儿杨大的心思,只是他没有点破。 事实上,他本质上做的事情,其实就是杨大现在想做的。 只是因为眼界的不同,杨七的布局远比杨大能想到的更大,也更长远。 “不说绥州了,说一说东胜州,以及好水川所在的那一座山。” 杨七自信的道“我所料的不差的话,野乞干泊最终会答应我的要求。而在王贵叔率领的大同军进入到党项后,也就是双方交接东胜州所在的那一片的地方。 东胜州的党项人比较多,我们虽然能够轻易的从党项人手里拿到东胜州。但是并不代表我们能够很快的消化东胜州。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东胜州都需要有人驻守。 特别是包括好水川在内的两个峡谷。” 好水川,这在现在的大宋,只是一个普通的地名。 可是在以后的大宋,却是一个永久的伤心地。 其受到的耻辱,即便是千年以后,依然刻在人们心里。 杨七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他就是要把这个将会成为民族耻辱的地方,仅仅的握在自己的手里。 同时,借此紧握住党项人的喉咙。 过了好水川,党项族地内,几乎都是辽阔的平原,一马平川的。 只要杨七握紧了好水川,就等于在先天上占据了优势。 随时随地的能够通过好水川,袭击党项。 野乞古谷浑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死不松口。 若是换做其他的地方,野乞古谷浑估计早就答应了。 “让大同军驻守在好水川?” 杨大试探性的问。 从杨七提出了好水川的问题以后,杨大就明白了杨七提出这个问题的用意。 那就是谁去驻守。 杨五点头道“复兴军要驻守复兴关,游骑军要巡边,唯有大同军是空闲的。” 杨七摇头,斩钉截铁的道“大同军必须驻守在大同府城内,虽然大宋对我们现在没动作,但是我们不得不防。” 黑心眼赵光义可不是啥好人,背后捅刀子这种事,他可是经常干,而且还干的特别起劲。 杨七正是因为了解赵光义的秉性,才时时刻刻都在提防他。 杨五眼见杨七直愣愣的看着他,惊声道“你不会是想让我率领着铁骑军去吧?” 杨七郑重的点头。 杨五失声叫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铁骑军可是你麾下的精锐,也是被你给予厚望的。你让他们训成以后,就是帮你去东胜州收拾小毛贼? 再说了,铁骑军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对付大军准备的兵马。面对成千上万的大军,才能发挥出他们的优势,面对一群小毛贼,只会磨灭掉他们身上的血气。” 杨七道“五哥,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现如今,我们找不到其他面对大敌的机会。铁骑军想要尽快的完成蜕变,就只能通过剿灭小毛贼开始。 还有,我之所以派铁骑军去好水川镇守,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 那就是一旦大同军进入到了党项以后,有什么困难,你们铁骑军就必须赶到救援。” 负责策应大同军,这个说法勉强让杨五满意了一点。 杨五又道“铁骑军的装备如今都被你卖了,我们过去了穿啥作战?” 杨七笑道“这也是我派遣你们去好水川的另一个目的。在装备没有到位之前,训练不能耽搁下。东胜州地广人稀的,正好方便你们驰骋。剿灭东胜州内的小毛贼,也能让铁骑军在最短的时间内见血。当你们正式成军的时候,也不用再去找机会让他们见血了。” 杨五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了,我们去坐镇好水川。” 杨七满意的点了点头。 …… 此后,过了十天时间。 野乞古谷浑派去给野乞干泊送信的信使也回来了,并且还带领了几个看着年级不小的老骑兵。 杨七所料的不差,野乞干泊虽然痛恨杨七趁火打劫,但是还是答应了杨七的要求。 毕竟,两族大战在即,野乞干泊没时间再耗下去。 而且,和李继迁手里的地盘相比,东胜州以及过山以后的百里之内的一州半的地盘,并不算什么。 一头牛和一个馒头摆在桌前,当然是牛更重要。 野乞古谷浑在拿到了野乞干泊的回信以后,找到了杨七,传达了野乞干泊的意思。 “我父已经答应了你的要求,我父希望你尽快的派遣大同军进入到党项,帮助我们御敌。同时,他也希望你尽快的把一千套的装备交付给我们带回去。” 杨七笑眯眯的看着野乞古谷浑,问道“我什么时候能见到购买装备的钱财?什么时候又能见到东胜州以及过了山以后的百里之内的地方归于我名下?” 野乞古谷浑沉声道“按照之前你所说的,我父可以先付你一半的钱财,也就是四十万两。一半的现钱,一半的牛羊,已经派人送到了丰城。 你们负责把装备给我们送到了丰城边陲处,我们就会把钱和牛羊交付给你们。 剩下的钱财,我父说用缴获付。” 杨七毫不犹豫的点头。 野乞古谷浑又道“我父已经开始撤离东胜州内我族的族人,只要大同军进入党项。你就可以去接管东胜州以及过山的百里之地。” 杨七大喜,高声赞叹,“痛快。” 卖买已成。 杨七很像请野乞古谷浑吃一顿好的,他亲自下厨。 可惜野乞古谷浑不领情。 他当即就要杨七在他们监管下,亲自把装备打包,运送往边陲。 为了避免出意外,野乞古谷浑一行准备随行。 杨七已经更换了不少装备里面的部件了,他也不打算继续使坏。 野乞古谷浑既然要随行,杨七也答应了。 送走了野乞古谷浑,杨七回到了宅院里以后,就开始写信。 两封信,一封是让人交给王贵的,命令王贵即刻率领大同军开拔,前往党项。 另一封信是交给寇准的,他召了寇准到复兴关,有要事要商量。 两封信很快就被送了出去。 …… 三天后。 寇准骑着一头驴,晃晃悠悠的进入到了复兴关内。 而在寇准身后,跟着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衙役。 场面看着有些滑稽。 杨七早已得到了通报,在得知寇准已到的时候,就亲自赶到了门口迎接。 见到寇准骑驴,别人骑马的时候,杨七哭笑不得的道“姓寇的,老子又没亏待你,你如今每月俸禄上百两,却骑一头老驴来见我。你是故意在寒馋我?” 半年不见,寇准成熟了不少,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级,他却蓄了一点儿短须。 似乎有了短须的陪衬,他显得更成熟,稳重,威严。 人常说,做官久了,身上就会有一种威严。 杨七没想到,才做官三年多的寇准,居然也开始身具威严。 不过,寇准一开口,身上的威严立马消失不见。 “臣寇准,见过虎侯。” 寇准滑下了驴背,一板一眼的向杨七施礼。 杨七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快入府。我有要事要和你商量。” 寇准打发了跟着他的衙役们去休息,他跟着杨七进入到了府内。 杨七早已命人准备了一桌上好的酒菜招待寇准。 引着寇准入府以后,就直接上了饭桌。 寇准表现的一板一眼的,礼数很周全。 杨七皱了皱眉毛,等到他们二人坐定以后,才开口问寇准,“寇兄今日为何如此恭谨?往日里那个洒脱的寇兄去那儿了?” 自从杨七认识寇准以来,寇准在杨七面前表现的从未客气过。 如今突然之间变的这么客气,让杨七有些不习惯。 寇准听到了杨七发问,感慨道“今时不同往日,自从你虎侯的名头坐实以后,你俨然成为了西北一霸。下官这个当臣子的,自当恭谨。” 杨七皱眉,问道“我怎么感觉寇兄你没说实话。” 寇准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知不知道,咱们大同府和复兴府治下,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已经暗起波澜了。” 杨七挑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寇准瞥了杨七一眼,沉声道“据我所知,朝廷派出了不少的探子,暗中在拉拢我们治下的官员。他们不惜用各种下作的手段,逼迫着我们治下的官员投靠了他们。 而这些官员,又拧成了一股绳,互相推举朝廷暗地里派过来的人在咱们手下为官。 以前我一直忙于政务,并没有注意此事。 直到近日,我爹找我深谈,我才知道了此事。 他们那些人找到了寇氏宗族,还有我爹和我的同窗好友,写信给我们父子,劝我们弃暗投明。” 寇准本以为杨七听到了这话以后,会很震惊。 却没想到杨七居然笑嘻嘻的问他,“朝廷给你许了一个几品官?” 寇准苦笑道“京官……刑部员外郎……” 杨七挑眉,讥讽的笑道“从六品,朝廷的格局也不大嘛。回头再有人来劝你,你就告诉他。朝廷若是能许你一个参知政事的位子。我杨延嗣立马放人。” 寇准愕然道“你这么看好我?” 杨七盯着寇准,笑眯眯道“太平兴国五年的同年,唯有你和苏易简苏兄,是我最看重的两个人,你二人皆是宰辅之才。” 寇准啥话也没说,只是起身对着杨七躬身施礼。 很多时候,知遇一个人,远比给予一个人的官爵更重要。 这也是寇准为何死心塌地的跟着杨七的原因。 第0581章 寇准学坏了…… 起初寇准跟着杨七的时候,很大原因是因为杨七强势的扣押着他,让他没办法脱离杨七的掌控。 可是随着他对杨七了解的越多,就发现自己的一些理念和杨七很相似。 杨七解救了在丰州、胜州,两州受苦的百姓。 还不惜撒下了大笔的银钱,帮着百姓们过上好日子。 杨七所做的一切,或许存在着私心。可是杨七麾下治理的百姓,却是很幸福。 不说别的,单说乞丐。 整个大宋几乎每一个城镇内,存在着不少的乞丐。 虽然大宋也有类似孤儿收容所的地方,可是依旧有不少的乞丐在街头晃荡。 寇准也是在底层任职过知县的,自然大致上能预测到大宋的乞丐有多少。 然而,在复兴府和大同府内,几乎看不到什么乞丐。 身强力壮的青壮们,总能在两府境内找到事情做。 就连那些妇人们,也能讨道不少的活计。 即便是那些个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一心耕种的人,也有人能跑到他们家里去招工。 孤寡的老人,基本上全部被编入到了农垦兵团里。 在农垦兵团里,他们即便是什么也不做,也能混到饭吃。 有些运气好的,还能在里面认识一些青壮的孤儿,收他们当义子,继承香火。 而杨七对于孤儿和乞儿的态度,更加上心。 每个村子、县城、府城内的私塾,都有专门为这些孤儿和乞儿设立住所。 一旦发现了孤儿或者乞儿,就会有人送他们去里面上学,不论男女。 照顾他们的是一些孤寡的妇人,守卫他们的是那些不愿意待在复兴关外的残兵。 没人敢去欺负这些孩子们。 因为下场会很凄惨。 而一些懒惰成性的乞丐,也同样被编入到了农垦兵团。 对待他们的方式,和那些老人们不同。 完全严苛的军管状态,逼迫着他们变勤快。 至于贩卖人口的拐子,在两府境内少的可怜。 一经发现,那就是诛九族。 这也是两府境内唯一的一条株连全家的律法。 目前发现的贩卖人口的拐子下场都很凄惨,即便是他们的家人们不在两府境内,也会被如数的抓获。 因此,两府境内的一些犯罪分子,情愿去偷,也没人敢去拐。 现如今,寇准下去到各府各县各村庄内视察,看到的都是一片欢欣鼓舞的场面。 几乎两府境内的所有人都能吃上饱饭。 两府境内,可是真的做到了老有所依、少有所养。 虽然论及繁华,两府比不上汴京城。 可是论平民百姓们过的生活,却远超汴京城的百姓。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杨七的付出。 寇准曾经暗地里统计过,杨七进入到了两府境内以后,撒出去帮助两府过活的银两,已经远超过四千万两。 而杨七本人的收获,只有去岁大同府的一次秋粮的征收。 杨七是真心实意的在为百姓做事,虽然在寇准眼里有点儿穷兵黩武的意思,但是他却从没横征暴敛过。 寇准也是一个想真心实意为百姓做事的人。 所以,杨七所做的一切,都很符合他的心意。 他也愿意死心塌地的跟着杨七一起干。 对于寇准向自己施礼,杨七只是摆了摆手,请寇准坐下,他笑道“你今日如此恭谨的对我,无非是想要提醒我,却不可骄傲自大,不然后院会起火。 对于两府治下有人投靠了朝廷这件事,我心知肚明。 只是我们现在自己的人手没有培育出来,所以不得不用他们。 一旦我们自己的人手培育了出来,就是跟他们清算的时候。” 杨七贱兮兮的一笑,又道“再说了,在和他们翻脸之前,我们可以好好的压榨他们一番。让他们先帮我们去啃硬骨头,等到有人替换他们的时候,我们再一脚踢开他们。” 寇准愣了愣,苦笑道“早知道你早有准备,我也不用装的这么辛苦了。你说的不错,狠狠的用他们,等到他们失去了利用价值,就一脚踹开。” 如果杨五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一定会毫不掩饰的骂他们。 你们文人心真脏。 然而,并不是文人心脏,在这种事情上,不分文武。 只要碰到这种情况,都会这么做。 在没有人用的情况下,用他们那是看得起他们。 当有人用的时候,一脚踹开他们,已经算是仁慈了。 卸磨杀驴这种事在这里是不存在的。 一般意志不坚定的人,很难成为一个清官。 也就是说,当二五仔的,大部分都不清白。 寇准是深刻的体会过贪官有多么恐怖。 一个贪官,为祸一方,很有可能会让一方的上万的百姓处在水深火热当中。 似这种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总不能让他们鱼肉了百姓以后,还让他们逍遥自在的过完下半生吧? 寇准跟杨家的人混久,多少沾染上了一些彪悍的气息。 什么刑不上大夫一类的话,在寇准这里不好使。 在杨七这里更不好使。 人,特别是当官的人,就不能惯着。 惯着准出事儿。 武官惯久了就想造反。 文官惯久了百姓得造反。 说话间,寇准去掉了身上的伪装,彻底的放开了手脚大吃特吃。 在杨七这里,他完全不客气。 杨七看着寇准吃的欢,就笑道“我这一次招你过来,是因为有一个硬骨头要啃,所以准备跟你商量商量。” 寇准一边嚼着鸡腿,一边问,“什么硬骨头?” 杨七笑眯眯道“再过个十天半个月,又有一府之地入手,需要人过去打理。驻守的兵马已经整装待发了,现在还差文官。” “吧嗒~” 寇准手里的鸡腿掉在了面前的盘子里,一脸惊愕。 随后,他赶忙抓起鸡腿,继续吃,边吃边说“最近也没听说你要跟谁打仗,怎么可能有一府之地入手?难道还是凭空掉下来的不成?你当我好骗。” 说着,寇准还冲着杨七翻了一个白眼。 杨七感慨道“我可没骗你,确实有一府之地要入手。为了这一府之地,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寇准鄙夷的道“能花什么大价钱,就算你把你名下最值钱的南国钱行给人家,也不可能有人划一府之地给你。咱们四周,没有一个是善茬。你能从辽人手里夺回胜州,从党项人手里拿回丰州,纯属侥幸。” 杨七果断摇头道“南国钱行是不可能给人的,怎么都不会给别人。那可是我以后用来养老的家业。” 寇准愣了愣,看向杨七,“难道你准备活着的时候就把基业交给儿孙?” 杨七耸肩道“有什么不可以吗?” 寇准用牙齿划光了鸡骨头上的肉丝,丢下了鸡骨头,冲着杨七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杨七笑眯眯的道“说正事,党项的野乞部族和李氏部族大战在即。野乞部族觉得他们有可能打不过李氏部族。然后就向我求援,我已经打压了支援五万兵马给他们。条件就是要东胜州,以及过了东胜州好水川以西的百里之地。 我已经去信给大同军了,想必他们已经开拔了。最迟十五日以后,就能进入党项。” 寇准刚把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还没开嚼,就被杨七说的话吓到了。 寇准强行把桂花糕咽了下去,咽了一半,卡在了喉咙,直咳嗽。 杨七赶忙递给了他一壶酒。 寇准抓住酒壶就猛灌,待到喉咙里的桂花糕咽下去了,才一脸震惊的看着杨七,“你说的都是真的?” 杨七点了点头。 寇准赶忙用桌上了汗巾擦了擦手,语无伦次的道“至今我都没听说过帮人打仗还有地拿的。而且还是还没打就能拿的。” 杨七翻了个白眼,说道“这有什么不能拿的。我派兵帮他们打仗,那点东西也是应该的吧?” 寇准的这种失态,杨七也能理解。 毕竟在很多朝代,伟大的天朝上邦的皇帝在接受了番邦属国的吹捧以后,就毫不犹豫的派兵去帮属国干仗,很多时候都是分文不取的。 偶尔去一两地的,那也只是名义上。 甚至只需要藩属名义上承认天朝上邦大国的地位就足够了。 当然了,历史上也不乏以城池和土地为交易的筹码请天朝上邦出兵的。 但是很少会把这种事儿以交易的方式呈现在史书上。 基本上,官方展示给百姓的,都是堂皇正大的,天朝上邦永远站在正义的一面。 似杨七这种把这件事说的如此的骄傲的,寇准就见过这么一个。 短暂的失声过后,寇准小鸡啄米般的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 说着说着,寇准猛然盯着杨七,大声咆哮,“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 杨七有点尴尬的笑了笑,“临时达成的交易,时间很仓促,来不及通知你。” 寇准瞪着眼睛,卷起袖子,继续咆哮,“那可是一府之地,你当是一县之地?想要快速的吸收它,你当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杨七只是干笑不说话。 寇准平复了一下心情,郑重道“你这才到代州不到两年,麾下治理的地方,马上就要变成三府了。依照你这速度,你这是想建国?” “咳咳咳……” 杨七干咳道“你说笑了。我也是趁着党项内乱分一杯羹而已。此后三年内,肯定得蛰伏。” 寇准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你要是真在两三年之内建国称帝,那我只能带着家人跑路了。” 杨七干笑道“怎么可能。” 寇准失笑道“也对,是我有些妄想了。那有人两三年就能赤手空拳的建国的。” 杨七符合的点头,道“你说的对。” 寇准平复了情绪以后,坐在杨七对面,沉吟道“据你所说,东胜州以及好水川以西百里之内都归我们,那确实是一个新府。 东胜州境内,党项人盘桓的时间很长,汉人却不多。 如果野乞干泊把东胜州给咱们,那么里面的党项人一定会被他抽调干净。 毕竟他也缺人。 有可能还会挟持一部分的百姓。 咱们接管东胜州,很有可能会成为一个空州。” 寇准吧唧着嘴,沉吟道“地广人稀可不好管。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杨七道“吸引人口,鼓励生育。” 寇准点了点头,道“也只能这么办了。” 寇准又沉吟了片刻,说道“那就把那些暗中投靠了朝廷的人派过去,帮我们啃骨头?” 杨七笑着点头道“我正是此意。” 寇准也跟着笑道“抽走就抽走,没有了这些臭虫们,我也能一心施政。对了,你看看你有没有办法,从其他地方买点人?反正你也不差钱。” 杨七目瞪口呆的瞪着寇准,愕然道“我治下的地方,贩卖人口可是犯法的。而且情节恶略的,诛九族。这可是你定下的律法。” 寇准瘪了瘪嘴,“此一时彼一时嘛。我瞧着辽国的辽地汉民就不错,有没有什么办法弄过来一批?” 寇准的这一点,杨七其实特别欣赏。 不迂腐。 杨七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皱眉道“买卖肯定不行,此前南国的商人一直在从辽国贩卖辽地汉民去充实国中的人口。 现如今,辽地汉民大量的流失,辽国贵族也注意到了辽地汉民流失,对他们燕云十六州的耕种没有好处。 所以他们已经开始禁止大规模的人口卖买了。” 寇准皱眉道“没有其他办法?” 杨七挑眉,问道“你觉得呢?” 寇准舔了舔嘴角,低声笑道“殇倾子的游骑军不是一直在辽国境内打柴嘛,让他们顺手抢点人。” 杨七斜眼,愕然的看着寇准。 寇准嫌弃的瞪了杨七一眼,“别这么看我,我也是为了你好。” 杨七哭笑不得的道“那就按你说的办。” 寇准点了点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时间比较急,我在这里也没必要待下去。我这就回复兴府准备,一旦野乞部族的人把地方腾出来,咱们就迅速的占据。” “好。” 寇准是一个干吏,他做事雷厉风行的,当即就出门去召集手下的衙役准备会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寇准突然回头,问杨七,“虎侯,刚才我记得你说除了欣赏我之外,还欣赏苏易简苏兄?苏兄可是大才,又跟你我是同年,而且我听说他已经辞官了。 听说你们关系还不错,为何你不请苏兄一起过来共事? 有苏兄相助,咱们可就如虎添翼了。” 杨七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 这怎么回答? 第0582章 逃兵 杨七被寇准堵在门口,愣了很久,才直愣愣的盯着寇准。 “苏兄……咳咳咳,你真想知道?” 杨七眼神怪异的看着寇准, 寇准被看的心里有些发毛,他愕然道“有什么不足与外人道也的内情吗?” 杨七吧唧着嘴,沉吟道“苏兄的情况有些特殊,也没什么不能对外人说的。只是,知道了苏兄下落的人,那可就跟苏兄绑在了一条船上了。 一旦泄露出去,那可要大家一起死的……” 寇准眨巴了一下眼睛,压低了声音道“有这么可怕?” 杨七果断点头。 寇准沉吟道“那你既然知道,应该就跟苏兄是一条船上的人。而我跟你又是一条船上的人。结果其实是一样的。 那你告诉我吧!” 瞧着寇准眼睛里充满的求知欲,杨七决定把实话告诉寇准。 反正寇准已经上了他在贼船,也知道他跟南国有些关系,再多知道一点儿也没关系。 即便是寇准说出去了,那也是大家一起承担结果。 “附耳过来。” 寇准竖起耳朵靠近杨七。 杨七低声道“现任南国国相便是苏兄。” 寇准下意识呢喃,“现任南国……” “!!!” 寇准猛然抬头,惊恐的看着杨七。 寇准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很容易从杨七的一句话内判断出很多东西。 首先,苏易简和他,是杨七最欣赏的人。 而苏易简一个宋人,却在南国担任国相。 他寇准,在西北给杨七这个土霸王担任统御文官,类似一个小国国相的职责。 杨七又跟南国关系匪浅…… 寇准惊恐的摇头道“不可能!” 杨七笑眯眯的看着他,像是一个恶魔一样,“猜到了吗?!” “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不知道!” 寇准发疯似的跑出了杨七的宅院。 全然没有来时施施然的态度。 他在杨七宅院门口,抢过了一匹马,骑着就跑。 杨七立马派人去同时复兴府跟随寇准一起来的衙役,并且还派了两个稻草人去跟上寇准。 寇准策马狂奔,一路奔出了复兴关。 出了复兴关,更是漫无目的的狂奔。 这种状态足足持续了四个时辰。 在他身后,两个稻草人紧紧的跟随着。 而那些从复兴府跟来的衙役,完全跟不上寇准的胯下战马的脚步。 寇准一直狂奔到了一座大山的脚下,跳下了马背,扑到了顺山流下的小溪边上,狠狠的把脑袋扎进水里。 许久,他猛然抬起头,水花四溅,打湿了他的衣襟他也全然不顾。 寇准抬起头,盯着苍穹,大声的咆哮了一声。 “造孽啊!” 寇准被吓的不轻,此前他还在杨七宅子里,坚定的认为不可能有人能在两三年之内赤手空拳的建立一个国家。 而,现实却给了他狠狠的一巴掌。 杨七在邕州任职两载,被召回了汴京以后,基本上一直奔波在汴京城和原代州之间,再也没涉足过毗邻南国的地方。 也就是说,杨七用了短短两年时间,就创立了一个国家。 这绝对是一件相当恐怖的事情。 在没搞清楚杨七和南国的关系之前,寇准还觉得,杨七以及治下的两府或许还能抢救一下。 只要杨七找到一个适当的时机,向大宋示弱。 大宋借着机会封杨七一个王爵。 和光同尘之下,两三代以后,两府之地也许就真正的归属于大宋。 大宋也可借机把版图向外延伸。 然而,寇准在知道了杨七和南国的关系以后,就知道了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 因为,杨七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和整个大宋分道扬镳。 南有南国,北有两府之地,以后地盘会更大。 一南一北,形成了一个牵制的局面。 几十万的兵马摆在南北两翼,捏住了大宋的首尾。 大宋对杨家,也只能望洋兴叹。 杨家已经彻底摆脱了被大宋制约的命运。 不仅如此,杨家还能反客为主,制约大宋的命运。 寇准惊恐的发现,大宋以后不仅得看辽人的脸色过日子,还得看杨家人的脸色过日子。 而杨家的态度,完全取决于杨七的态度。 毕竟这一切的幕后操手,都是杨七。 更让寇准觉得惊恐的是,从一开始他就被骗上了贼船,一直到现在,陷进去拔不出来的时候,才得知了真相。 寇准在小溪边上待了好久,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放肆的咆哮。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神经病在撒泼。 任谁也没办法把这个浑身湿漉漉,满身淤泥的家伙,可坐镇两府的主官联系在一起。 两个稻草人勒马停在了距离寇准不远的一颗树下,静静的看着寇准在发疯。 寇准放肆的发泄了一场,步履阑珊的跨上马背,再次策马狂奔。 他并没有策马去复兴府城,而是反身向复兴关奔去。 …… 复兴关内。 送走了寇准一行以后,杨七就到了东营。 经过了首轮的筛选,一共有九千六百四十三名铁骑军的军卒通过了第一次的考核。 有近三百多的人被淘汰。 淘汰了的军卒,第一时间就被杨大吸纳进了复兴军。 杨七和杨五对此都毫不在意。 大浪淘沙,淘出去的都是沙子。 铁骑军的军卒,就是要通过千锤百炼,成为金子。 以后的铁骑军的考核制度只会更加苛刻,淘汰的人会变的更多。 不过,以后淘汰的人,也不会被踢走,而是会被编入到预备营,成为铁骑军正规军的仆从。 九千六百四十三名的铁骑军军卒,在接受了杨七的检阅以后,正式的开拔,踏上了去东胜州的征程。 他们不仅要赶在党项人交接之前就要赶到边陲守卫,还得在快速接管东胜州的时候,剿灭东胜州内的一些趁机作乱的匪徒。 同时,在接管了东胜州以后,还得在好水川内筑造兵营,并且驻守好水川外以西百里外,长达三百里的边陲。 总之一句话,那就是时间紧,任务中。 有关于铁骑军所需的一应的物资,杨七已经去信给陈耀,命令他准时送到铁骑军赶往东胜州的必经之路上。 “猛!” “猛!” “猛!” 在复兴军庄严的嘶吼声中,铁骑军在杨五带领下,出了复兴关。 复兴关外,农垦兵团的三万在编军籍的老少爷们也打点好了行囊,跟随着他们一起前往东胜州。 农垦兵团的在编军籍的百姓,足有八万,人员很庞大。 也是杨七麾下的兵马自给自足的一种保障。 东胜州地域辽阔,人口稀少,正需要农垦兵团的人去开辟。 这个时候,农垦兵团的好处也就体现出来了。 半军管的农垦兵团,根本不需要号召,也不需要动员,杨七指到那儿,他们就前往那儿。 合计近四万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行进在复兴关外的路上,绵延了好几里。 杨七站在复兴关的城头上,遥望着远去的他们,感慨道“在这个缺乏机械的年代,人口才是根本啊。” 此时此刻的杨七突然觉得,只要给他人口,他就能创造出许许多多震惊世界的壮举。 “什么机械?”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在杨七耳畔响起,杨七转头一瞧,杨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身后了。 杨七扯了扯嘴角,轻笑道“没什么……你不是刚弄到了铁骑军淘汰的军卒,正准备大肆操练复兴军吗?怎么有闲心到城墙上来。” 杨大背负双手,看着杨七说道“铁骑军走了,想必你也不会在复兴关多待吧?” 杨七迟疑了一下,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 杨大唏嘘道“什么时候走?” 杨七道“我已经派人给殇倾子去信了,等他到了复兴关,我就走。” 杨大点点头,沉吟了片刻,低声道“最近复兴军中出现了逃兵……” 杨大的声音很低,杨七却被惊的不轻。 “怎么回事儿?” 杨大苦笑道“在军营里待久了,有些意志不坚的,憋的难受……” 杨七有些哭笑不得,他怎么也没想到,杨大居然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五万多血气方刚的男人堆在一座营寨里,终日见不到一个女人的影子,憋久了确实容易出问题。 这个问题不光存在于杨七麾下的兵马里。 在大宋,这个问题也很严重。 因此,在大宋的军中,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行业。 营妓…… 历代的史书中,对于这件事都难以启齿,羞于展示给世人。 可是她们确实是存在的。 而且大多都是犯官之妻女。 杨七可没那么丧心病狂,在军中设立营妓。 在南国的时候,南国大部分的军队基本上采取的都是军民一体的惯例政策。 他们的家距离营地很近,他们每一月都有回家探亲的假期。 甚至一些高级将官,平日里干脆就睡在家里。 而这种情况却不适用于西北。 即便是杨七在复兴关设立军民一体的政策,杨大也不会允许。 复兴关乃是战略要地,杨大绝不会允许军民混在一起,增加复兴关的守卫难度。 杨七低头思索了很久,抬头问杨大,“大哥,你觉得让军卒们到了一定年龄以后退伍如何?” 杨大皱眉,“一定的年龄?四十?五十?” 杨七摇头道“二十五。” 杨大果断拒绝道“这不可能。” 杨七笑道“我所说的退伍,并不是说让所有人退伍,而是班正级以下的军卒们退伍。这样就能保证在我们遇到战事的时候,即便是带领着新兵,指挥上也不会出现混乱。 而且,一旦碰上了战事,我们可以灵活的延长军卒们的服役期。同时也能召回那些退伍的老兵。 换句话说,就是藏兵于民。 我们一下子养不起那么多的兵马,所以我们只需要在严苛的训练过他们以后,又让他们回到百姓中间去,自己养自己。 等到我们需要的时候,又能召回来。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仅可以以最少的钱财,养最多的兵马。 同时,也能缓解军卒们想家,以及憋得难受的问题。” 听过了杨七的解释,杨大似乎并不满意,依旧皱着眉头,“那各级将官的问题,你又如何解决?” 杨七愣了愣,说道“各级将官家属的数量并没有军卒那么多,迁移起来也方便。可以在军寨附近,就近建立城镇,就近安置。每一旬的时候,适当的给予一定的假期。” 杨大眉头紧锁,沉吟道“你这个想法太大胆了,前所未有。几乎可以说是无迹可寻,难保不会出什么岔子。” 杨七正色道“不会。” 杨大道“要不邀请爹、洪叔、王叔,还有殇倾子,以及各级的团正,一起坐下来探讨一下。” 杨七点点头,道“那就以我的名义,邀请他们到复兴武院,一起探讨一下。顺便也能给复兴武院长长脸面。” “好。” …… 兄弟二人商量过了此事,就各自离开, 杨七刚下了复兴关城墙,迎面就撞上了双眼赤红的寇准。 寇准衣服上沾满了泥巴,披头散发的,浑身乱糟糟的。 杨七有些意外的看着寇准,“你不是回复兴府城了吗?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个德行?难道是被人抢了?复兴关附近居然有匪徒,你说说匪徒在哪儿。我派人去围剿了他们,为你报仇。” “杨延嗣……” 寇准红着眼睛,低吼了一声,挥舞着拳头疯狂的砸向了杨七。 杨七侧身,轻易的躲开了寇准的拳头。 而寇准全然没有停手的意思,一通王八拳乱捶,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 发现了这一幕的军卒们想要上前擒住发疯的寇准。 却被杨七抬手制止了。 以寇准的武力,是不可能伤到杨七分毫的。 杨七看出,寇准明显的是有怒火要发泄,所以就任由他在那里乱捶。 寇准一套王八拳,足足打了半个时辰,最后脱力了,才瘫倒在地上。 杨七笑眯眯的蹲在寇准眼前,“还是接受不了,所以想找我发泄一下?” 寇准喘着粗气,挥动手臂,低声道“你让我打你一下……” 杨七摇头,吧嗒着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你就更应该知道,打我可是大罪。” 第0583章 论武 杨七抬手,拨开了寇准挥动的手臂。 寇准气咻咻的盯着杨七,破口大骂,“彼其娘之……” 寇准一连串的骂了一大堆的脏话,然后捶胸顿足的看着杨七,嘶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害苦了我,我寇准的一世清名,全被你给毁了。以后的史书上,人家一定会说我寇准,是帮助你杨延嗣裂土封疆的逆贼。陪着你一起遗臭万年。” 杨七愣了愣,意外道“你寇准是在乎那点儿名声的人?你不是最在乎百姓吗?” 寇准蛮横的瞪着杨七,喝道“这有冲突吗?嗯?!” 杨七耸了耸肩膀,说道“那你让我怎么办?放你离开,然后在写一封长信,昭告天下,说你寇准跟我没关系。 我写一封长信倒是手到擒来,但是你觉得别人回信吗?” “你大爷的!” 寇准破口大骂。 他心里也清楚自己已经上了杨七的贼船下不来了,所以才在杨七面前如此蛮横的发泄心中的怨气。 寇准在那儿喋喋不休的骂了杨七许久。 最后见杨七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他就恨的牙痒痒。 寇准一边脑子里想着恶心杨七的办法,一边继续骂杨七。 又过了一刻钟,寇准突然停下了谩骂,然后无礼的瞪着杨七,喊道“我要升官,还要加俸禄。苏易简居然能当南国国相,我寇准也不比他差。我也要国相的待遇。” 杨七闻言,愣了愣,然后痛快的点头,“没问题,我依照大宋宰辅的俸禄给你。据我所知,大宋宰辅,每年的俸禄应该是一百二十八万贯左右。 你以后每年的薪俸就按照这个发。” 一百二十八万贯这个数字,可不是虚构的,确有其事。 大宋朝廷一直实行的是高薪养廉的政策,再加上能混到宰辅位置的文官,头上除了一个门下中书省平章事头衔外,一般还会挂上某某阁大学士等多个虚衔。 再加俸米、绫罗绸缎、茶酒钱、厨料钱、薪炭钱等等杂费的福利。 还有,京官家中标配的仆人的工钱和饭钱,也是国家掏钱。 总之杂七杂八的所有的款项加起来,大宋的文官,特别是位高权重的文官,一个个都富的流油。 这也是为何范仲淹一众文官们在庆历新政的时候,坚持裁撤一些不必要的或者多余的官员的原因。 总而言之,在大宋担任文官,绝对是一件最幸福的事儿。 只要你名声在外,会站队,即便是什么也不做,也能平步青云。 寇准听到了杨七不仅答应了给他升职加薪,甚至还按照大宋宰相的标准给他加薪,他明显有点懵。 现如今的寇准,才二十二岁,也没有过多的经过大宋官场的侵蚀,所以还很稚嫩。 就像是一个初入职场的小白,奋斗了三年,升职到了小组长的位置。 突然,大老板说给他升职加薪,待遇还是世界五百强公司里总经理的待遇。 寇准焉能不懵。 短暂的失神过后,寇准难以相信的看着杨七,“真的?” 寇准已经顾不得跟杨七撒泼了。 杨七郑重的点头,道“真的。” 寇准脸上的表情连连变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咳咳……” 杨七轻声咳嗽了一声,又道“我大致上计算了一下,复兴府内百姓每年的秋粮征收以后,折合成现银,差不多也在一百三十万贯左右。 今秋征收了秋粮以后,就让人把粮食抬到你家去,算是你今年的俸禄。” 杨七大气的摆了摆手,道“至于多出来的,就当是我给你的奖励。” 寇准懵懵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寇准感觉到不对,他意识到了什么,破口大骂,“你大爷的,杨延嗣,你这个黑心肠的……” 寇准之所以在升职加薪了以后还大骂杨七,那是因为他想起了一件事儿。 杨七已经减免了复兴府内百姓们好几年的赋税。 他寇准若是敢征收秋粮,并且还抬进自己家,他一定会被复兴府内的百姓戳着脊梁骨骂死。 用不到千年以后,今年他就会被骂的臭不可闻。 杨七耸了耸肩膀,笑眯眯道“秋粮就在那儿,收与不收,全在你。” 寇准再次抡起了王八拳,扑向了杨七,“杨延嗣,你欺人太甚。” 两个稻草人突然出现,挡在了寇准身前。 寇准的王八拳落在稻草人身上,就像是在打空气一样。 虽然捶的他们胸膛砰砰响,但他们好像是没事儿的人一样。 杨七再次冲着寇准笑眯眯的挥了挥手,然后悄然离去。 寇准望着杨七远去的背影,声嘶力竭的喊道“杨延嗣,你给我等着……” 杨七一走,寇准再闹也就没意思了。 他想捶杨七两下撒气的愿望也落空了。 他唯有再次跨上马,回复兴府去了。 气归气,惊归惊,怒归怒,本职的工作寇准不会丢。 他已经成为杨七的人了,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也没办法改变。 …… 复兴关,杨七宅院。 铁骑军走后,杨七就一直待在院子里没出去。 他在和杨大商讨过了退伍的想法以后,就一个人躲在院子里,根据自己后世的记忆,研究着适合这个时代的合理的退伍制度。 研究了四天。 杨七大致上草拟了一套退伍制度的章程。 其中有关于退伍年龄的问题,杨七有些吃不准。 依照杨七目前军中的状态,军卒的年龄基本上在十八岁到四十岁。 从招收的军卒的年龄,到服役的年限,杨七都有一点儿吃不准。 这个时代可不是后世,后世的很多东西都不能套过来直接用。 就比如后世的兵役年限,一般是两年。 而在这个时代,两年的兵役年限根本不可能。 首先,这个时代的军卒,基本上都已体力拼杀为主。 步兵依赖方阵,骑兵依赖战马。 两年的时间,刚够军卒们体力和拼杀能力练上去,至于方阵、战马,想要练习到精通,根本不可能。 其次,由于交通不便,运输不便,所以一场战争往往会打很久。 少则几十日,多则三年五载。 这都不是两年的兵役制度能够满足的。 具体服役几年,怎么保障在兵员更替的情况下,战斗力不会减弱。 这是杨七目前要思考的问题。 杨七觉得,在复兴武院内召开一次军事会议,势在必行。 他开始写信邀请召开军事会议的人选。 在杨七的邀请名单上,不仅包含了他之前和杨大商讨的那些人,杨七还准备邀请折家的人,一起参与到会议当中。 当然了,老王贵已经出征,杨五要交接东胜州,所以他们二人并没有被邀请。 就在杨七写信的时候,彭湃匆匆进入到了杨七的书房。 “少爷,殇倾子到了。” 杨七放下了笔,道“请他进来。” 殇倾子在彭湃带领下,进入到了杨七书房。 殇倾子穿着一身盔甲,盔甲上沾满了尘土,看得出他是一路风尘仆仆赶过来的。 “下官殇倾子见过虎侯。” “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杨七对殇倾子摆了摆手,又吩咐彭湃道“你去告诉厨娘,让她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 彭湃领命退出去以后。 杨七邀请殇倾子坐下。 殇倾子刚坐下,就急忙开口,“你急急忙忙召我过来,可是答应了见老祖宗?” 杨七笑着摇头,纠正道“你的老祖宗,可不是我的老祖宗。” 紧接着,杨七有调笑道“陈抟,那可是活在神话里的人物,我只是个凡夫俗子,不敢见神仙。” “可是……” 杨七抬手,阻止了殇倾子继续讲下去。 “你不必多言,他找我要聊什么,我心里很清楚。我不想见他,自然有不见他的道理。你我既是上下级,也是患难与共的兄弟。 我们之间,不能因为这些琐事牵绊,失去了原有的兄弟情义。 作为我的兄弟,我希望你活出自己,而不是成为被他们在背后操控的傀儡。” 杨七的话说的很重,殇倾子脸上的表情明显很凝重。 殇倾子目光挣扎了一下,低声道“你真的不肯见他们?” 杨七挑眉,瘫坐在椅子上,幽幽道“也不是不能见。除非他们答应我两个条件。” 殇倾子看向杨七,急忙道“什么条件?” 杨七双手叠放在肚皮上,轻笑道“第一,让他们放你自由。第二,让上一次那个用剑的老家伙过来,再跟我比一场。” 殇倾子瞪着眼睛愕然道“你的武功又精进了?” 杨七含蓄的笑了笑,用小拇指比划了一下,“一点点……” 殇倾子果然是一个武痴,对于自己能不能成为自由身并不在意,他最在意的只有武艺。 殇倾子觉得自己很受伤。 初见杨七的时候,他的武艺只比杨七低一线。 现如今,他却比杨七差出了一大截。 华山剑侍可是他的嫡亲长辈,他在人家面前连两招都走不过。 杨七却已经开始向华山剑侍挑衅了。 明明不见杨七有多么勤快的练武,而杨七的武艺却在不停的增长。 殇倾子觉得老天有点儿不公平。 杨七似乎看出了殇倾子心中所想,他坐直的身躯,轻声道“武艺一道,无非是三个字,一胆、二力、三技。 一胆,那就是敢战之胆,在面对强敌的时候,要有敢战之心。即便是明知道会输,也要有一颗想拉他一起死的胆。 你一直活在华山剑侍的阴影下,面对他的时候,你总是没有必胜的把握。 所以不论你怎么追赶,在面对他的时候,你都会弱三分。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你就输了三分。 二力,力量是一切武艺的基础,无论是柔力还是刚力。有些人天赋异禀,天生神力,就适合走刚猛的路子。有些人天生羸弱,走刚猛的路子伤身,所以就只能去练习柔力。 然而,殊途同归。刚尽柔至,柔尽刚至。 能做到刚柔并济,才算是把力练到了最高的境界。 三技,你我皆练习的是祖辈们上百年锤炼出的上乘的攻伐之术。所以在这方面,没什么好说的。 我能说的就是,你虽然身在此处,可是心上却被他们带上了一道枷锁。 所以在面对他们的时候,你总是会束手束脚,完全不敢放手一搏。 甚至在征战的时候,也不愿意用最残忍的杀伐之术。 我之所以让他们还你自由,就是为了让你放开手脚,看清自己。 从而在武艺的道路上更进一步。” 杨七一席话,听的殇倾子豁然开朗。 他也终于明白了自己武艺停滞不前的障碍。 殇倾子起身,恭敬的向杨七施礼,“受教了。” 杨七摆了摆手,笑道“闲话谈完了,该说说正事了。这一次找你过来,有两件事儿要和你商量。第一件事,就是有关于游骑军巡边的事宜。 我已经和党项的野乞部族达成了交易,出兵五万帮助他们对付李继迁。而作为代价,他们会把东胜州,以及好水川向西百里之地的地方划拨给我。 也就是说,你麾下的游骑军巡边的时候,将会在两府之地的基础上,扩张到三府之地。 这对你们有没有困难?需不需要扩充游骑军的兵额?” 殇倾子低头盘算了一下,摇头道“暂时不需要,目前我麾下的游骑军,都是按照你之前教给我们的办法,按照百人为小队的规模在巡边。而我们又是灵活性极强的轻骑兵,不会有什么压力。” 杨七点点头,道“那就好。第二件事,东胜州之前是党项人的地方,党项人在东胜州盘桓许久,里面大多也是党项人。 而野乞部族的人在交付东胜州的时候,很有可能会大批的再走东胜州的百姓。 而落到我们手里,很有可能会成为一个空州。 我之前和寇准商量过,我们的意思是,你麾下的游骑军一直在辽国打柴,看看能不能从辽国抢一些辽地的汉民回来,帮我们充实人口。” “抢人?” 殇倾子愕然。 旋即,他皱着眉头道“这件事恐怕有困难。” “哦?” “抢人也容易,只是护送众多百姓回到这里,就难了。” 第0584章 复兴府城 自从耶律休哥兵败复兴关以后,杨七麾下的游骑军铁蹄四出,复兴关外绵延百里,几乎都有游骑军的身影。 辽国面对游骑军小股骑兵的偷袭、骚扰,损失惨重。 不得已,辽国全面收缩了复兴关外的防线,后撤了百里。 殇倾子想要抢人,就不得不突入百里之外。 游骑军在关外作战的优势,就是人数少,机动性强。 可是一旦他们抢了辽地汉民,有了辽地汉民的拖累,他们的机动性就会直线下降。 辽人又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打击游骑军的绝佳机会? 这也是殇倾子为难的地方。 抢人容易,送人难。 二人就这个问题,坐在一起探讨了许久,可是始终探讨不出一个妥善的法子。 杨七最终一锤定音,决定让殇倾子先尝试一下,并且下令复兴军全力配合游骑军的抢人任务。 敲定了此事以后,殇倾子起身告辞。 他麾下三万兵马,要巡防近千里的边线,每时每刻都会有或大或小的事情发生,他必须急时给出回应。 殇倾子踱步到了门口的时候,突然停步,背对着杨七说了一声。 “谢谢……” 声音很微小,若是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楚。 杨七明显愣了愣,嘴角勾起了一丝化不开的笑意,“什么?” 殇倾子瓮声道“没什么……” 丢下了这三个字,殇倾子大踏步的离开了杨七的宅院。 杨七笑的更灿烂了。 终究是一个面冷心软的家伙。 杨七以真诚待他,总能触及到他内心深处最柔弱的地方。 …… 殇倾子离开了复兴关以后,杨七也没有久留。 他打点了一下行囊,踏上了去复兴府城的路。 从复兴关到复兴府城,步行的话得三天,快马疾驰的话,一天一夜就能赶到。 杨七和彭湃一路快马疾驰,一天一夜就到了复兴府城。 赶到复兴府城的时候,刚好赶上了今夏的第一场雨。 大雨倾盆而下,似乎在天与地之间,挂上了一张水滴做的幕帘。 新扩建的复兴府城,在大雨的冲刷下,变的更新。 通往城池的官道上,碎石子混着泥土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泥蛋子,行人们披着蓑衣,踩着泥蛋子,匆匆往城里赶。 杨七和彭湃被雨水淋成了落汤鸡。 两个人进入到了城门洞子以后,跳下马背一看,浑身都湿透了。 城门洞子里躲雨的人很多,守卫城门的军卒们在这个时候显得特别好说话,不仅放开了城门洞子让百姓们休息,甚至还帮一些捆在泥地里的商旅推车。 场面虽然显得有些狼狈,但是却处处透着祥和。 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阴云,黑云密布的。 看着这一场大雨没有这么轻而易举的就会过去。 复兴府城的百姓们凑在了一起,开始七嘴八舌的攀谈。 认识的,不认识的,只要凑在一起,扯一个话头,就能聊在一起。 扯着杨七一行聊天的是一个年迈的妇人,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商人,一个读书人。 五个人凑在一起,年迈的妇人率先开口。 “你们听说了吗?咱们那个年轻的府尊大人,似乎得了失心疯。近几日除了在衙门里上差之外,就一直躲在家里。” 杨七愣了愣,愕然道“怎么回事儿?” 商人瘪了瘪嘴,淡然道“别听她瞎说,寇府尊既然能够正常上差,那就不可能是得了失心疯。” 商人沉吟了一下,道“我倒是听人说,寇府尊此前去了一趟复兴关,似乎遇到了事儿,丢了一魂,这几日下差以后,就在府里招魂呢。” “子不语怪力乱神。” 读书人朗声说道“寇府尊名为府尊,却统领着大同、复兴两府的事宜。他怎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年迈的妇人瞥了读书人一眼,阴阳怪气道“你怕不是复兴府的人吧?” 读书人愣了愣,道“何出此言?” 年迈的妇人轻蔑的一笑,看向了商人。 商人端了端架子,说道“自从咱们复兴府立府以后,寇府尊就一直坐镇在复兴府。而寇府尊施政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半日上差,半日巡视。 从寇府尊到复兴府,大概也有一年多了,除了一些特殊的情况外,几乎就没停止过巡视。 而寇府尊自从从复兴关回来以后,就经常一个人躲在府里,再也没有在府城里巡视过,这里面要是没有事儿,那可就怪了。” 读书人挑眉,说道“即便是如此,那也不可能是你们说的那种得了失心疯或者是丢了魂。” 年迈的妇人翻了个白眼道“咱们这也是关心寇大人。要是换成了别的官员,老身还懒得搭理他呢。寇大人一心为民,咱们复兴府能有这么多百姓能活下来,全靠寇大人施政有方。 寇大人对咱们百姓好,咱们百姓自然不能忘恩负义。” 年迈的妇人戳了戳心窝,说道“咱们得有良心,得念着大人的好。” 商人赞同的点了点头。 读书人皱眉,沉声道“据我所知,真正让复兴府百姓们过上好日子的,可是虎侯杨延嗣。怎么听你们的意思,对寇府尊比对杨延嗣还敬重。” 年迈的妇人看白痴一样的看着读书人,“侯爷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咱们复兴府的百姓,别的没有,就是有良心。 侯爷对咱们的好,咱们百姓心里都记着呢。 侯爷的恩情,咱们百姓这辈子还不完。 咱们心里有一杆秤,知道谁对咱们最好。 报答侯爷的话,咱们从不挂在嘴边。 但是只要侯爷有事儿,招呼一声,咱们家里的汉子,哼都不会哼一声,就会跟着侯爷走。” 商人摇头苦笑,道“不瞒你们说,我行商多年,从没见过像侯爷这样的贵族。之前辽人南下,想要攻破复兴关。我带着家中的仆人,凑了两千多石的粮食给送了去。 侯爷把粮食收下了,却没白收我的粮食。事后不仅派人按照市价送来的银钱,甚至还题了字送给我。” 商人傲气道“侯爷的字,在汴京城里,那可是价值千金。我已经找人把那字装裱了起来,准备留给子孙后辈传家。 现如今,我就准备把自己生意越做越大。等到侯爷那一天打辽人的时候,要钱的话,我就把全部家产都献给侯爷。” 商人说完,还傲然的看着众人,说道“到时候我就把手里所有的家产,全换成粮食,堆在侯爷大军驻地,转头就跑。” 年迈的妇人瞥了商人一眼,“瞧你那点儿出息,侯爷能看上你那点家业?从侯爷入胜州起,你可见过侯爷白拿过谁家的东西?” 商人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读书人迟疑道“看来杨延……杨侯爷在西北,很得民心啊。” 读书人原本准备直呼其名的,但是见到了在场的五个人里,有三个人眉头竖起来了,就赶忙改口。 杨七一直在一旁侧耳倾听。 当他听到了寇准举动反常的时候,有点哭笑不得。 很明显,寇准心里那一口气还没撒出来,有点儿憋的慌。 至于商人和年迈的妇人吹捧他,杨七觉得很受用。 读书人似乎初到西北不久,杨七突然开口问读书人,“我瞧你也是一个读书人,而且不像是西北人,此番到了西北又是为何?” 读书人闻言,愣了很久,神色有些伤感。 他低声道“在下常年在大宋游学,此前听闻家父在亡故之前,曾经说过让在下前往西北,为虎侯卖命。在下原本想去大同府城的大同书院。 可是走了一半的路,听说复兴府内有复兴武院,似乎是专门培育上阵杀敌的军卒。 在下便来了此处,想要投身武院,将来入军中,亲自为家父报仇。” 年迈的妇人和商人原本还有些瞧不上读书人,可是听到了读书人这话,顿时肃然起敬。 在这复兴府城内,几乎每一个人都跟辽人有血海深仇。 因此听到了读书人为父报仇投身军伍的时候,有种同仇敌忾的感觉。 杨七盯着读书人瞧了几眼,道“你姓甚名谁?我常年在军中盘桓,也许见过你父也说不定。” 读书人愣了愣,拱手道“在下刘开品。” “刘开品?” 杨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听着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一时间想不起在何处听过。 彭湃趴在杨七耳边低声道“之前耶律休哥挟裹着辽地汉民攻城的时候,有一位忠义的老者,他有一个儿子,便叫刘开品。” 杨七恍然大悟,道“你就是刘开品,祖上是汉室皇族?” 刘开品惊讶道“你怎么会知道?” 杨七郑重道“我在复兴关一战的时候,见过你爹。他是一个忠义之士,也是一位值得人敬佩的老者。他临死的时候提到过你。我相信你不会辱没了他的名头。” 刘开品闻言,激动的道“你见过家父,你可知道家父的尸骨葬于何处?” 杨七伸出手,拍了拍刘开品的肩头,说道“我们还会见面的,下一次见面,我就告诉你。” “啊?!” 被一个比自己小的人拍着肩膀,刘开品有点没反应过来。 杨七却没有再多言,转身对彭湃道“走吧。” 杨七已经看到了正在城门洞子里巡视的杜金娥向他这边走过来了。 他可不想引起轰动,被人围观,所以主动凑了上去。 杜金娥换上了戎装以后,确实有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见到了杨七以后,杜金娥激动的奔了过来,“你怎么来了?” 杨七笑道“有事要到复兴武院一行,顺便看看你。” 杜金娥一副小女儿姿态的点了点头,道“我先带你去城门楼子里暖和暖和,等一会儿雨小了,我再带你去府上。” 杨七点了点头, 城门洞子里。 杜金娥出现以后就被所有人注意到了,对于两位坐镇两府的女将军的身份,两府的百姓都知晓。 然而,却没有人因为她们是女儿身轻视她们。 两女在上任之后,几乎都选择了光明正大的立威。 杨七的四嫂,在大同府内摆下了一个擂台,扬言能打得过她的,就能代替她。 于是乎,混迹在大同府内的江湖游侠儿,纷纷登台。 而然,却被杨七的四嫂打的抬不起头。 杜金娥也毫不示弱。 在她接掌了复兴府城的防务以后,以雷霆手段,剿灭了在复兴府城内新兴起的两个黑暗势力。 由于她擅长使用飞刀,而且例无虚发,性格又杀伐果断。 所以很快在复兴府城内站稳了脚跟,震慑住了混在复兴府内的江湖草莽。 然而,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她的身份。 杜金娥是杨七妾室的身份,没有人隐瞒,因此杜金娥的身份可以说是人尽皆知。 两府内的百姓,都羡慕杨七艳福不浅。 杨七的正妻曹琳,经常在人前露面,所以大家都知道曹琳的容貌。 曹琳的容貌可以说很美,而且不怒自威。 杜金娥的容貌并不输给曹琳,而且她和曹琳的雍容华贵不同,浑身充满着英气。 再加上外界有传闻,杨七房里还有一位艳冠天下的美娇娘妾室。 两府内的男子,没有不羡慕他的。 而如今,杨七的妾室在一个男子的面前,流露出娇羞的神态。 这就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了。 什么情况,有人要拐虎侯的女人? 活腻了?! 也有聪明人,当即猜到了杨七的身份。 “他是虎侯!” 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杨七瞬间就成了焦点。 杨七在听到有人喊出了自己的名字以后,二话不说带着杜金娥就跑。 而之前和杨七攀谈的三个人,此刻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年迈的妇人第一个开口,她尖叫道“侯爷到复兴府了,老身刚才跟侯爷说话了。” 一瞬间,他们三个人都被围了。 百姓们七嘴八舌的问他们有关于杨七的事宜。 年迈的妇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一大堆,健谈的商人,到最后,就憋出一句话。 “虎侯很平易近人。” 而刘开品,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只是望着杨七离去的地方,有些发呆。 一连三阵的暴雨过后,雨小了。 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继续普照大地。 在距离复兴府城不远的山头上,映出了一道彩虹。 第0585章 全民皆兵的野望 次日。 天朗气清。 经过了昨日一场磅礴大雨的洗礼,复兴府城处处透着清新的气息。 通往府衙的街道上,百姓们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的议论昨日城门洞子里的一幕。 对于这位复兴府真正的掌控着,百姓们都想去探究他,希望距离他更近一步。 复兴府城是杨七率领着人马从辽人手里抢回来的,因此在复兴府百姓们心里,杨七就是他们的王。 至于那个窝在汴京城里高高在上的名义上的统治者赵光义,他们根本不在乎。 杨七的趣事是百姓们最津津乐道的一项娱乐节目。 每一则有关于杨七的故事,从他们嘴里传出去以后,总会带上一些神话的色彩。 一辆北行的马车内,杜金娥侧耳倾听着马车外百姓的议论声,嘴角含笑的对着马车内正在闭目养神的杨七道“你不听听,你在百姓们心中的威望,都快赶上华山的陈抟老仙了。” 昨夜杨七歇息在了杜府。 杜府的宅子是杨七给划拨的,新建的不久,有点潮。 加上昨日下了一些雨,潮气更胜。 所以杨七没怎么睡好,这会儿在马车上补一个觉,听到了杜金娥的话,杨七睁开眼,没好气道“我杨延嗣如今好歹是西北一霸,干嘛要跟一个道士比,你这不是在寒颤我嘛。” 杜金娥捂着嘴偷笑,也唯有在杨七面前,她才会流露出小女儿的姿态。 杨七抓住杜金娥的手,顺势一揽,把杜金娥抱在了怀里。 嗅着杜金娥身上的香味,杨七再次闭目养神。 杜金娥似乎已经习惯了被杨七搂着,她缩在杨七的怀里,低声道“城里的百姓们都知道你到了复兴府,大家翘首以盼的想见见你,你是什么打算?” 杨七闭着眼睛,轻声道“出风头的事儿还是算了吧。我这一次到复兴府,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杜金娥侧身,让自己躺舒服了,说道“就为了见那个寇准?” 杨七睁开眼,骂道“屁,就凭他寇准,还不值得我亲自登门。这一次到复兴府,是为了兵役的事情,我需要在复兴武院里召开一次会议,大家共同商议出一个结果。” 杜金娥不解道“那你不是应该去复兴武院吗?去寇府做什么?” 杨七丧气道“之前告诉了寇准一点儿小秘密,一下子把寇准吓到了。我去看看他死了没有。” 杜金娥娇笑道“妾身瞧着你对那寇准倒是挺上心的。” 马车一路北行,过了三条街道,到了寇府门口。 问过了门房,寇准这会儿去上差了,不在府中,杨七又命人驾着马车到了复兴府衙。 寇准原本是住在衙门的,自从杨七派人把寇准的家人接到了复兴府以后,他就问杨七讨要了一座宅子,一家人住进去了。 杨七到了府衙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许多的官员正风尘仆仆的往衙门里赶。 杨七仔细瞧了一下,就明白了这些官员都是寇准从两府治下抽调了一批二五仔。 杨七没心情跟一群二五仔打交道,就命令彭湃带路,驱车去往复兴武院。 复兴武院战地面积极大,又是两府境内的第二大学府,加上它的特殊性,自然不可能安排在城里。 复兴武院在东城门外三里的地方。 建筑风格很有军伍特色,从外观上看,像是一个巨大的堡垒。 四周的守备很森严。 杨七到门口的时候,刚好赶上了穆羽带着一群新学子从外面操练归来。 见到了杨七,穆羽像是看到了鬼一样,抛下了学子们,匆匆赶进了武院内。 杨七有些不解的问杜金娥,“他这是什么意思?” 杜金娥捂着嘴偷笑道“穆大哥这是赶着回去藏闺女,他害怕闺女又被你拐走。” 杨七有些哭笑不得的道“我有那么恐怖吗?” 杜金娥笑着点了点头。 经过了两道盘查,杨七进入到了复兴武院内。 武院内的布局很粗犷,除去了简单的宿舍、饭堂、教室外,剩下的地方都是训练场。 在各大训练场上,有不少的学子被驱使着在训练。 相比于大同书院的窘迫,复兴武院显得很兴旺。 大同书院至今学子的数量还没有达到一百人,而复兴武院内的学子却已经快要突破三百人了。 杨七到了复兴武院,自然有人去通知了杨洪。 当杨七到达了演武场的时候,杨洪就出现在了杨七面前。 “七郎,你来了。” 杨洪客套了一下,然后指着训练场上的学子们,道“瞧瞧,我们训练出的儿郎们如何?” 杨七已经大致的把训练场上的学子们训练的科目瞧了一遍了,听到了杨洪的问话,他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只是大致上看了一遍,但是杨七也瞧得出来,整个训练场的学子们,训练的侧重点并不是个人的勇武,而是在个人勇武的基础上,更侧重于兵法和谋略一些。 比如场中最引人瞩目的对抗战。 每一次,对抗双方的兵力都不同,有多又少。 学子们必须通过自己的判断,去学会如何以多胜少。 而人数多的一方,则会想法设法的把自己手里的力量用到极致。 学子们在这一次次的对抗中,能够更好的开动自己的大脑。 这样训练出的学子们不会变的迂腐。 杨洪带领着杨七在演武场上转了一圈,每一个训练项目都给杨七讲了一个透彻。 然后,杨洪又带着杨七到了教室。 参观了一下武院内课堂上的教学。 课堂上的教学有很多,诸如文字、兵法谋略、练兵、统筹、识图等等。 统兵之法并不局限于兵法谋略,练兵的方法,统筹粮食的消耗,以及识别地图,都是统兵之法里面不可或缺的。 参观到最后,杨洪带着杨七到了一座隐秘的屋子里。 在屋子里,有一张精密的西北地图。 杨洪傲气的指着地图对杨七道“瞧见了没?西北地图,那里有山,那里有河,标注的特别清楚。我相信,即便是在大宋或者辽国,也不会有这么详细的地图。 这可是我们复兴武院,花费了大半年时间,统合了之前所有的地图,加上我们实地勘测以后作出来的。” 杨七仔细观看了一会儿地图,发现杨洪说的确实不虚。 眼前的这一复地图,可以说是杨七在这个时代见过的最精细的一张地图。 只不过,相比于后世的地图,这一张地图还是显得有些渐露。 杨七盯着地图,沉吟道“洪叔,你有没有想过把地图做的更精细一些,然后在地图的基础上,作出一个沙盘来。” “沙盘?” “就是一种缩小形的模型。” 杨七的素描功底过关,所以他随手拿起了一张空白的纸张,在上面写写画画。 半晌之后,一张模型图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杨七指着图纸,笑道“简单的说,就是把西北的地形,按照一定的比例缩小,然后再呈现出来,让人能够更直观的了解西北的地形。” 杨洪拿着杨七所绘的模型图,惊讶的道“还可以这样?” “这个办法确实可行,只要能够实现出来,我们以后教学生,即便是不需要带他们出门,也能让他们更直观的了解他们所要了解的地形。 毕竟,通过人口述的地形,和直观的观察相比,差距很大。” 穆羽不知道何时到了这里,他瞧着杨七所绘的模型图,感慨道。 杨七斜眼瞧了穆羽一眼,问道“小桂英呢?” 穆羽闻言,脸色一黑,恨不得掐死杨七。 他瓮声瓮气的说道“我整日里忙于公事,没时间照料桂英,所以我把她送到杜府去了。” 杨七挑眉,略微惊讶道“不应该啊,我昨夜就留宿在杜府。” 谎言被拆穿,穆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那还真是不凑巧。昨日我猎了一只野猪,所以让人把桂英带过来开了开荤。” 杨七笑道“那你再派人去把桂英接过来,让我瞧瞧。几日不见,怪想那个丫头的。” 穆羽没好气的嘟囔道“那是我女儿。” 杜金娥哭笑不得的拉了拉杨七,低声道“你就别逗穆大哥了。” 杨七点了点头,不再去理会穆羽。 众人再次把目光汇聚到了模型上。 制作模型需要不少工匠。 杨七修书了一封,让彭湃带着去复兴府衙,找寇准调集一批工匠过来。 顺便让彭湃把寇准也请过来坐坐。 制作模型的事儿急不得,在装满了地图的房内待了一会儿。 杨洪带着杨七到了饭堂,简单的吃过了一餐饭以后。 杨洪领着杨七到了复兴武院的一座大房子里。 房子里的摆设很后现代化,一张大圆桌,放着一圈的椅子。 这是复兴武院专门按照杨七的要求设置的一个会议室。 基本上在两府的府衙里,都有这么一个会议室。 到了会议室,坐定了以后,杨洪狐疑的开口道“七郎,你当真要给麾下的兵马制定服役的年限?” 在北宋,军队已经开始职业化,许多的军卒,基本上就是靠着当兵过活的。 甚至有些人祖祖辈辈都是兵。 杨七为麾下的兵马设置服役的年限,思想确实有些超前了。 毕竟,在杨七提出这个建议之前,兵马的服役制度只有两种,一种是五代之前最常见的府兵制度。 大军战时集结在一起,闲时背着刀甲回家种田。 另一种就是职业化的军卒,这种军卒基本上就是一辈子待在军卒,至死方休。 像杨七提出的给所有的军卒定下服役的年限,这是一个从没出现过的制度。 一个新的制度出现,大家最先考虑的是他的危害性。 这种打破常规的制度的危害性有多大,他们谁也说不准,所以谁也不敢一锤定音的说变。 毕竟现在两府的实力还很弱小,一旦改变了服役的制度,很容易产生一些难以预料的变化。 以两府目前的状态,还经不起折腾。 杨洪心里不赞同变化。 杨七在决定了改变兵马服役年限的时候,就已经派人通知了他所要见的人。 一应的制度的规条,他也以书信的行事让他们过目了。 面对杨洪的发问,杨七似乎早有预料。 杨七点了点头,道“不错,不仅要定下服役的年限,而且最好能一直执行下去。” 杨洪皱眉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一旦服役的年限定下,每一年你将会面临一个新老交替的问题。 那个时候我们的实力就会变的很薄弱,很容易让人有机可乘。 而且,愿意当军卒的人被你剔除出了军队,不愿意当军卒的人你要强行征调人家入军中服役,这么做,很容易生出变数。 搞不好就是一场兵变。 以咱们两府现在的力量,根本经不起这种折腾。” 杨七摇头,坚定的道“此事势在必行。洪叔你只看到了有害的一面,却没有看到有利的一面。” 杨七顿了顿,道“我和你的看法刚刚相反。我认为,服兵役的年限,恰恰是我们麾下兵马的战斗力能不能达到顶峰的关键。 一旦兵役制度一出,当兵就不在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反而会被看成是一种磨练。 只有经过了重重磨练的人,才会成为真正的悍卒。 其次,经过了我们训练的军卒,退伍以后,依旧可以保留军籍。 一旦我们兵员匮乏,我们就可以随时征兆他们入伍。 你可以把这看成是藏兵于民。 目前我们治下的地盘有限,能供养的军队数目有限。 我这么做,就是在最大限度上,增强我们的力量。” 杨七振奋的道“你可以想想,我们目前麾下的兵马只有十三万多。五六年以后,我们麾下的兵马依然只有十三万多。 可是按照我说的这种服兵役年限制度,五六年以后,一旦遇到了战事。 我们就能随时随地的拉起二十多万的兵马。 而且这些兵马还不用我们再下苦工去磨练。 因为他们已经经过了最初的严格的磨练,懂得什么叫做为兵之道。 可以说,拉出去就能打。 而时间越长,我们藏在民间的兵马就越多。 到了全民皆兵的那一天,就没有人可以打败我们。” 第0586章 赌徒 杨七描绘的蓝图很宏伟,却没有说服杨洪,即便是穆羽也觉得他的说法不靠谱。 他们固执的认为,脚踏实地的按照祖宗的规条一步一步前进才是最好的。 所以,不管过了多少代,他们都喜欢躺在祖宗的规条里生活。 至少,在他们看来,祖宗经历过的事儿,祖宗给出了正确的答案,他们只需要按照正确答案走,就不会出错。 事情也不会脱离他们的掌控。 似乎对他们而言,脱离掌控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杨七很难通过一时半刻的时间,去改变两个思想已经成熟了的成年人的思想。 几个人料到最后,有点儿不欢而散的意思。 也幸亏彭湃急时赶了回来,不仅带着工匠,还带着寇准。 有了他们出现,让杨洪和穆羽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沙盘模型上面,而不是继续和杨七扯服兵役的事情。 杨洪、穆羽,还有杜金娥,三个人去研究沙盘了。 留下了杨七和寇准在会议室。 寇准被五花大绑着,见了杨七,冷哼了一声,就别过头去。 杨七略微有些好笑的问道“怎么会这样?” 彭湃不好意思的说道“少爷您要见他,可是属下怎么请,他都不愿意来。属下唯有把他绑来了。” 寇准像是个幽怨的妇人,哀嚎道“杨延嗣,你就知道欺负我。” “咳咳咳……” 杨七干咳了一声,摆手道“放开他。” 彭湃解开了寇准身上的绳索。 寇准脱离了束缚,猛然扑向杨七。 彭湃眼疾手快的挡在了寇准的身前。 寇准被彭湃挡在了距离杨七三尺外的地方,张牙舞爪的冲着杨七怒吼,“姓杨的,你欺人太甚,我跟你拼了。” 杨七愕然道“你打得过我?” 寇准怨恨道“打不过也得打。士可杀不可辱。” 杨七在寇准惊愕的眼神中,一手盖在了寇准脑袋上,像是安慰小孩一样,说道“乖,别闹了。” 乖,别闹了? 乖…… “杨延嗣,你大爷的。” 寇准彻底的愤怒,咆哮着想要跟杨七拼命。 他感觉到自己被侮辱了,他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人当小孩子对待,他焉能不怒。 杨七平静的坐到了桌前,说道“寇准,我知道你害怕,害怕有一天我身份暴露了,你会跟我一起遭受灭顶之灾。也害怕跟我一起被写上史书,遗臭万年。 但是,有些事情,即便是遗臭万年,也得去做。我所求不多,只是希望百年之后问心无愧。” 寇准斜眼,瞪着杨七,低吼道“你现在干的是裂土封疆的勾当,莫非在你心里,裂土封疆就是问心无愧?” 杨七摇了摇头,讥笑道“裂土封疆?如果这些土地,有宋一朝都收不回来,那我怎么能算是裂土封疆?” 寇准恼怒道“胡言乱语。” 杨七盯着他,笑道“那我们就赌一场如何?” 寇准挑眉,冷声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赌?” 杨七正色道“因为你没有别的选择。” 寇准咬了咬牙,有些不甘心,“好,我可以跟你赌,你想赌什么?” 杨七站起身,直指燕云十六州,“若是我所料不差,四年之内,宋辽之间必有一战。我们就赌宋辽之间的胜负。” 寇准豪气干云,“我赌大宋会赢,一定会成功的收复燕云十六州。” 杨七怜悯的看了寇准一眼。 宋辽之间的战争结果的注定的,除非赵光义突然驾崩,又或者赵光义愿意放权给手下的将士。 但是,貌似这两点都不可能。 “我输了,以后任凭你调遣。” 这是寇准的许诺。 杨七背负双手,笑道“如果我输了,那么我在西北之地的三府之地,就送给你去做人情。你拿去送给赵光义,也能博得一个好前程。” “一言为定。” 二人敲定了赌约,杨七便放寇准离开了。 杨七相信,有这个赌约存在,多多少少会让寇准宽心一点。 寇准趾高气扬的出了复兴武院。 等他脱离了所有人的视线以后,他趾高气扬的气势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担忧。 在寇准的印象里,杨七做事似乎从没有失败过。 而杨七愿意下这么大的赌注赌宋辽之战大宋会输,这让寇准很揪心。 四年之后的战争,杨七能一口断言大宋会输,那么说明杨七已经从大宋身上看到了什么必输的条件。 寇准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的研究一下。 …… 此后六日,杨七一直待在复兴武院内,等待他邀请的人聚齐。 第五日的时候,折御勋应邀到了复兴武院,同行的还有折惟昌,以及折家军麾下的基础将官百人。 折御勋此次到复兴武院内,除了参加会议外,顺便也把折家挑选的人送到复兴武院受训。 折御勋不仅让折家军麾下的基础将官受训,甚至还希望他的儿子折惟昌能够拜在杨洪门下,学习杨洪的兵法。 折御勋知道杨洪的底细,也知道杨洪兵法的强弱,所以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取长补短,结合两门兵法所长,在兵法一路上走的够远。 由此可见,折御勋绝不是一个迂腐的人。 早在五代的时候,折御勋就能抛开门户之见,让折大跟随老杨学艺,现如今又让折惟昌跟随杨洪学艺。 折家能够纵横西北这么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的。 有杨七在中间做主导,折惟常拜在杨洪门下并不是难事。 折家军前来受训的百人,也在进入到了武院后,就被穆羽接管了。 剩下了折御勋,由杨七带着在武院内参观。 在参观建立了一半的沙盘的时候,折御勋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在听过杨七解说过沙盘的好处以后,他就当场拍板,让杨七回头也帮他造一套沙盘。 杨七痛快的答应了。 两家现在是很坚实的战略同盟,除了一些不必要的核心机密外,没有什么是不能共同分享的。 夜晚的时候。 舅甥二人屏退了其他人,偌大的会议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折御勋半躺在椅子上,双手叠放在腹部。 杨七正在手忙脚乱的为折御勋烹茶。 折御勋虽然不是个读书人,但是他却喜欢读书人爱喝的茶汤,而且还是加了牛奶的那种。 杨七烹煮好了一杯茶水,递到了折御勋身前,折御勋坐直了,端起茶杯,品了一口杨七煮的茶汤,然后嫌弃的皱了皱眉,重新把茶碗放在了桌上,不再碰一口。 杨七自己给自己烹了一杯清茶,揣在手里小口吸溜,虽然烫嘴,但是他却舍不得放下。 清茶的清香味,杨七很喜欢。 折御勋屈指敲打着桌面,突然开口问道“你把大同军派出去帮野乞干泊对付李继迁了?” 杨七点头,耸动鼻头,“嗯。” 折御勋皱眉,“你这是什么打算?” 杨七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笑道“我瞧他们两拨人,一时半会儿都打不起来,所以给添了一把火。” 折御勋眉头皱的更深,“你就不怕养虎为患?” 杨七笑道“李继迁才是那一头养不熟的老虎,野乞干泊顶多算是一个猎犬。” 折御勋正色道“不管他们谁是老虎,谁是猎犬。这对我们而言是一个机会,我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杨七点了点头,笑道“意料之中……我知道您的意思,我绝不可能允许自己人打自己人的事情发生。一旦你们折家的军队进入党项。我麾下的兵马会立刻撤出党项。不过我希望您能够晚点儿入侵党项。” 折御勋愣了愣,试探道“据我所知,你已经快要把东胜州拿到手了,难道你想要的更多?” 杨七失笑道“谁会嫌自己手里的地少?只是,党项终究是党项人的党项。我们趁着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坐收渔利。起初的时候确实会占据优势,但是从长远的看,并不划算。” 折御勋愕然,挑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七耐心的解释道“以我们手里的力量,现在还不足以吞并整个党项。纵然我们占据了党项的所有地盘,也不可能真正的驯化党项人。毕竟,我们从两州或者三州之地,一下扩充到十几州,膨胀的过于快速,我们手底下的力量根本不能快速的掌握这些地方。 所以,把党项全部占据下来,不仅不会让我们变的更强,反而还会让我们变的更弱。 所以,对我们而言,只有蚕食才是上上之策。” 折御勋沉声道“怎么个蚕食法?” 杨七伸出手,摊开巴掌,道“先蚕食党项五个州,我知道你们折家对绥州、银州,志在必得。所以你们折家最好的选择就是占据绥州、银州,这样你们家的地盘,就能连成一线。 我这边则占据东胜州、云内州。 然后,我们两家再共分夏州。” 折御勋一瞬间就从杨七的话里,理解清楚了杨七的意思,“所以,你准备扶持野乞部族打败李氏部族。然后在我们占据了五州之地以后,让野乞部族帮我们暂时惯例其他的地方?” 杨七点了点头。 “不行。” 折御勋果断拒绝,他说道“当年党项内附,当时的党项,也只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部族而已。可是经过了短暂的发展,党项很快就壮大了。 你千万别小瞧这些游牧民族,他们壮大的速度,远比你想象的要快。 甚至可以说,他们每时每刻都在壮大。 一旦让野乞部族坐大,到时候我们再想收拾他们可就难了。” 杨七愕然,“所以……大舅您的意思是,趁着这个机会,能占多少是多少?” 折御勋坚定的点了点头。 杨七无奈道“大舅,你有没有想过,在我们没有能力治理的情况下,占据了过多的地方,会分散我们现在手里的力量。 就比如你们家现在的十二万兵马。掌控两州之地绰绰有余,掌控五州之地,勉强也能做的不错。 但是,超过了五州,你们一定会显得很吃力。 而且,对于党项的百姓而言,我们属于侵略者。 他们大部分的人,是不可能被我们驯化的。 依照先贤的例子,我们只能把他们驱赶到更遥远的北方。 但是,没有了人口,我们占据的地盘又有何用?” 折御勋郑重道“这件事我已经考虑清楚了,我准备把治下的两府的百姓,分一部分出去。” “嘶~” 杨七倒吸了一口冷气,瞳孔微缩,震惊道“大舅,您知不知道,这么做的弊端?折家治下的两府,如今的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贸然的迁移,他们会不会抵触? 而且,从人口密集的城镇,迁移到荒芜的大草原上,一切都是从心开始。 百姓们又能不能接受? 最主要的是,你怎么做,会破坏折家治下的两府之地的经济。 你这是在赌?” 折御勋紧握着拳头,咬牙道“你说的不错,我就是在赌。赌赢了,折家从此一飞冲天。赌输了……” 折御勋看着杨七,突然笑道“真要是输了,不是还有你帮我兜底吗?你也不会看着我们折家落魄不是吗?” 杨七苦笑道“我说呢,一向求稳的大舅怎么这一次这么激进。原来是在等着我给折家兜底……” 杨七沉吟了片刻,感慨道“罢了,我答应您了。但是我只能帮你保证,帮你们折家守住府州、麟州二州之地,剩下的地方,我无能为力。” 折御勋畅快的笑道“哈哈哈哈……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 杨七觉得,即便是有自己帮忙托底,折家还是有些冒险,他决定再多提醒一句。 “大舅,你有没有考虑过殖民化?” 折御勋愣了愣,问道“怎么讲?” 杨七大致的向折御勋讲解了一下一些殖民地的知识。 折御勋开始的时候觉得有些荒唐,可是仔细的思索过了杨七的说法以后,觉得有必要尝试一下。 虽然折御勋没有一口咬定使用殖民地的办法,但是他心里已经把这个办法给记下了。 第0587章 老杨出招 事实上,杨七觉得,在没有强大的国力支撑的情况下,去建立殖民地,绝对是一件冒险的事情。 但是,相比于折御勋准备压上折家全部的家当赌一把的风险,建立殖民地的风险反而小了许多。 杨七既然不能劝诫折御勋稳扎稳打的一步步前进,那就只能帮忙出主意,努力让折家的风险降到了最低。 在和杨七了解了以后,知道了杨七心里的图谋以后,折御勋就可以完全放开手脚的布置他对党项的计划。 从他们舅甥聊过之后,折御勋回到了自己的房里,再也没出来过。 只看见隶属于他麾下的传令兵,在一直不断的从他房里进进出出。 每一个传令兵的离开,都标志着折御勋对党项的布置多了一分。 第六日傍晚的时候。 老杨终于到了复兴武院。 其实对于复兴武院,老杨心里还是很有好奇心的。 只是碍于他在儿子面前的威严,他才不愿意低下头去帮儿子做事。 如果不是这一次杨七低声下气的求老杨过来,老杨还不一定来。 负责接待老杨的是杨洪,碍于父亲的颜面,杨七不便于出面,所以找了一个借口跟着杜金娥去了复兴城内的杜府。 杨洪领着老杨在复兴武院内参观。 路过演武场的时候,老杨指着一群正在练习武艺的学子们问,“他们在做什么?” 杨洪笑吟吟道“练刀。” 老杨眉头一挑,愕然道“那也算是练刀?拿着刀一砍一砍的就叫练刀?招式呢?草人呢?难道对着空气砍,就能练成绝世刀法?” “……” “这个呢?” “那是军阵!” “这也配叫军阵,几个娃娃站成一个四方块,就叫军阵?” “……” “这个呢?” “这是在对垒,练习指挥能力……” “杨洪,不是老夫说你,就这两班人马面对面的冲撞,也能练习指挥能力?战场上,哪有那么多光明正大,面对面对垒的机会。 你以为这还是秦汉时期,开战之前还要斗一斗将? 你这个儒将莫非是个冒牌货?” “……” “这个呢?” “他们在学习兵法……” “兵法就是这么学的?当年你师傅交给你兵法的时候,就是这么教的?” “额……” “……” 大半年没统兵了,可把老杨给憋坏了。 如今逮住了机会,自然是不能错过。 老杨狠狠的把复兴武院内的一切都数落了一遍。 也就在看沙盘模型的时候,勉强嘴下留情,说了一句‘华而不实’。 其余的,几乎被老杨给批的体无完肤。 到了最后,杨洪实在是被批的有些受不了了,埋怨道“老爷,您要是看不惯,就亲自下场训一训。在这么说这么多,有什么用。” 老杨当即气的吹胡子瞪眼道“你想用激将法逼老子帮杨延嗣训人,想得美。” 穆羽不咸不淡的在一旁说道“老爷子,您想多了。你那个祸害儿子如今躺在温柔乡里出不来,才懒得管你呢。您也别瞧不起我们复兴武院的学子们,更不用瞧不起我们复兴武院的教习。 我们现在用的都是最新的教学的办法,我们教育的是以后战场上的基层军官,不是大头兵。 练兵的办法自然不能用你们以前那一套。 您老了,就好好在家养老吧。” 被……嫌弃了? 老杨当即就恼了,老夫也不过五十多岁,你敢说老夫老了,你敢看不起老夫。 简直是岂有此理。 杨洪瞧着老杨脸色发青,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要不……比一场……你们二位也是带兵的行家,心里应该清楚,有时候多说无益,打一场才能看出真本事。” 穆羽闻言,挑衅的看向了老杨。 老杨气的七窍生烟,咬着牙,怒吼道“那就比一场。” 老杨盯着穆羽咬牙切齿的道“老夫一定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切!” 穆羽轻浮的瘪了瘪嘴,幽幽道“我也会让你见识到,什么叫做长江后浪推前浪。” 一时间,二人势同水火。 杨洪立马召集了在训练场里的学子们,当场将他们分成了两拨。 由老杨和穆羽各领一队,展开了一场对抗演练。 双方抽签决定,由老杨方守,穆羽方攻。 老杨带着己方的一百二十人,固守一座塔楼。 穆羽方负责夺下塔楼。 双方决战顺势拉开。 穆羽手持着一杆银样镴枪,率领着一百二十人,分三面,突袭塔楼。 穆羽的部署很中肯。 三拨人马,一拨主攻,另外两拨扰敌。 老杨带领着他的人,进入到塔楼里面以后,就消失不见了。 在穆羽展开了攻击以后,塔楼里面除了弓箭手、枪兵以外,其他的兵马都没有露头。 战斗持续了三刻钟,穆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突破了塔楼的正门。 然而,老杨却神兵天降,出现在了穆羽的身后,固守在塔楼里的老杨方兵马,在看到了老杨出现以后,也开始奋勇抗敌。 最终,在两面夹击之下。 以穆羽被老杨一刀‘枭首’而告终。 老杨初战告捷,别提多得意了,手里的木制大刀,频频在穆羽眼前晃荡。 “小崽子,怎么样,现在见识到老夫的利害了吧?以后还敢不敢在老夫面前吹牛了。” 穆羽被压在地上,奋力的挣扎着,“我不服。” “那就再来。” 于是乎,又一场对垒开始了。 …… 两个人带领着学子们,一连打了六场。 场场都已老杨胜利告终。 在此期间,穆羽曾经找了诸多借口,诸如双方兵马势力悬殊太大,要求调换兵马;由他攻击,老杨守的话,他一定能赢等等。 老杨也一项一项的满足了穆羽的要求。 甚至到最后,老杨率领四十人,突袭由穆羽率领的两百人防御的塔楼。 战而胜之。 打的穆羽没脾气。 在此期间,学子们也见识到了老杨的厉害。 一个个纷纷上前拍老杨马屁。 张嘴闭嘴就是‘百胜’、‘无敌’之类的话。 还有人趁着闲暇的时间向老杨请教兵法。 老杨有问必答,而且还跟着学子们回到了他们的宿舍内,给学子们一边讲兵法,一边讲他多年的战争经验。 总而言之,老杨面对这一群学子们的吹嘘和虚心请教,他表现的很愉快。 …… 复兴武院内。 一座隐蔽的房内。 杨七正在欺负杜金娥,突然敲门声响起。 杜金娥呲流一声从杨七怀里溜出来,打开了门,看到了门外一脸鼻青脸肿的穆羽。 “穆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杜金娥抬手捂着嘴,惊呼。 穆羽瞥了一眼杜金娥,又看了看躺在软榻上懒洋洋的杨七,顿时怒气冲天的喊道“还能怎么了,还不是为了伺候你们家老爷子才变成这样的。 老子辛辛苦苦的在外面陪着老爷子玩,你们倒好,两个人在这里白日宣淫,简直是岂有此理。” 其实穆羽想在杨七面前买惨的,可是瞧着杨七丝毫不关心他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他心里就来气。 杜金娥猜不透穆羽的想法,耳听穆羽恼怒的喊声,她略带娇羞的道“穆大哥,你胡说什么呢。快进来吧,我帮你找一找金疮药,敷上。” 穆羽黑着脸,道“不用。” 他怒气冲冲的走到杨七的面前,居高临下的喊道“姓杨的,答应你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我也希望你能够遵守承诺。” 杨七懒洋洋的翻了个身,瞪了一眼穆羽,淡淡道“跟我说话你客气点,我好歹也算是你的主公。你就这么跟主公说话呢?” 一听这个,穆羽怒气更胜了,他咆哮道“我把你当主公,你却惦记着我女儿。” “咳咳咳……” 杨七差点儿没被穆羽一句话给呛死,他坐起身,翻着白眼道“话可不能乱说,我惦记你女儿,也是为我儿子惦记,又不是为我自己。你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对我的名声可不好。 再说了,你女儿是你打赌输给我的。赌输了就要认,难道你想死不认账? 还有,别忘了咱们两个之前的赌约。” 穆羽气急败坏的道“就算你我有赌约,但是桂英还是个孩子。她需要待在我身边。而且,你之前找我演戏哄你爹,说过只要我把老爷子哄高兴了,你就不找桂英麻烦的。” 杨七没好气的道“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就找小桂英麻烦了。你也不可看看你,一个大老爷们,邋里邋遢的,能教好小桂英?我想把小桂英留在自己身边,也是为了小桂英好。” 穆羽蛮横的道“反正我不管,答应你的事情,我已经办到了。你也得遵守约定。” 杨七举起手,郑重的道“我杨延嗣说话算数,你帮我哄老爷子高兴,我暂时不找小桂英。” “哼!” 穆羽冷哼了一声,大步离开了。 杜金娥刚找到金疮药,还没来得及给穆羽。 等到穆羽走远了,杜金娥凑到了杨七身边,埋怨的道“你怎么老是找他麻烦?还那他的心肝宝贝做要挟。” 杨七顺势牵着杜金娥的手。 “啊~” 杜金娥惊呼了一声,身子就到了杨七的怀里。 杨七在杜金娥小嘴上啄了一下,笑眯眯道“我这也是未雨绸缪。我瞧着小桂英骨骼精奇,一看就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有她给我当儿媳妇,我儿子身边也算是多了一大助力。” 杜金娥皱了皱鼻子,吃味的道“所以你就要让小桂英,嫁给曹琳的儿子当媳妇吗?” 杨七贼兮兮笑道“那也不一定。你若是不甘心的话,咱们现在抓紧了生一个。到时候让他娶小桂英。” 话音落地,杨七当即就要使坏。 两个人当即就缠绵了一番。 关键时刻,杜金娥突然推开了杨七,俏脸羞红,小声道“现在不行,等我们洞房的时候才可以……” 杜金娥虽然未经人事,可是她曾经在破庙里目睹过杨七和呼延赤金的现场直播,多少也懂一些。 杨七被弄的不上不下的,有些尴尬。 见杜金娥用异样的眼神盯着自己,就恼怒的咬了杜金娥一口。 然后气哼哼了出了门。 …… 傍晚。 会议厅。 杨七、杨洪、穆羽、折御勋四人准时到了会议厅。 老杨在学子宿舍内讲的话有点多,所以就拖迟了会议。 等到老杨到会议厅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 忙碌了一天,老杨不仅没有感觉到疲惫,反而红光满面的。 只是进入到了会议厅,见到了杨七以后,脸就拉下来了。 五个人坐定以后。 杨七轻咳了一声,郑重道“这一次之所以请诸位过来,其目的,我已经写信告知各位了。在这里我也就不重复了。 现在,我想听一听大家的一件。” 杨洪很果断,当即就开口道“我不赞同。军卒们的服役年限,绝对不能低于二十年。” 穆羽点头道“我赞同杨副山长的话。” 折御勋沉吟道“大战在即,突然对军制提出变革,会橫生出许多的变数。以如今的状况来看,一动不如一静。” “哼!” 老杨冷哼了一声,鄙夷的看着杨七,“老夫看,你小子就是在作死……” 杨七皱眉,问道“那么你们谁能告诉我,如何解决这些军卒们传宗接代的问题。我们总不可能,丧心病狂的在军营里设置营妓吧? 而且,军卒们为了保卫疆土,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我们总不能一直把他们留在军营里,让他们连传宗接代的资格都没有了吧。 那么,以后还有谁会为我们卖命。” 老杨挑了挑眉,想说话,却没说出口。 折御勋郑重道“孩子,你的想法我能理解,可是悍卒难练。训练一批精兵悍将,需要的时日可不是两三年就能完成的。 军卒们,只有通过了不断的战争磨练,才能一步一步的蜕变成悍卒。 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有战事的时候还好,没战事的时候,也许练一支精兵出来,就得六七年。” 老杨接话,沉声道“只有真正经历过战火煅烧,依然临危不惧的精兵,才能称之为悍卒。练兵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如果真有那么容易的话,当年老夫麾下的火山军,就不止八千人了。” 杨七郑重道“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梦想着一辈子当悍卒。也许有些人,只想着在国家有难的时候,出来帮一把手。国家安定的时候,他们就卸甲归田。 在我的军营里,已经开始出现了逃兵了。 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再次发生,最后变的愈演愈烈。” 折御勋、老杨、杨洪、穆羽,四人对视了一眼。 杨洪开口道“七郎,逃兵的事情,这是每一个军中都存在的问题。即便是大宋最严苛的禁军中,每年逃脱的逃兵,也有上千人。 近些年,大宋各地的土匪层出不穷。这些土匪那里来的? 就是从各军中逃出来的逃兵建立的。” 折御勋点点头,道“有关于逃兵的问题,可以用严苛的军法约束。” 杨七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是觉得,看问题,要透过表象看本质。不能因为我们的问题,就忽视了将士们的感受。 严苛的军法固然能够约束军卒,可是治标不治本。 一旦有机会,他们一定会出现大面积的叛逃。 我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给他们一丝希望,让他们不至于在面对困难的时候,往更绝望的那一条路上走。” 老杨不满的皱起眉头。 折御勋苦笑道“你明着说是让我们过来商量的,其实你心里已经决定了,那你叫我们过来做什么?” 杨洪、穆羽不说话,看向了杨七。 很明显,折御勋的话也代表了四人的意思。 杨七迟疑了一下,说道“我招呼大家过来,就是希望你们能够给出建议。依照你们带兵的经验,多少年的兵役制度合适。” “胡闹。” 老杨一拍桌子,站起身,果断离席。 其他三人皆是苦笑。 在这种场面上,敢掀杨七桌子,给杨七使脸色的,也唯有老杨。 老杨一走,杨七哭笑不得的看向了其他三人。 杨洪坚定的说道“我的答案从没有改变,二十年。” 杨七摇头,道“二十年不行,太长。” 穆羽沉吟道“如果你麾下的兵马人数能够翻倍的话。那么十年也可以。毕竟有足够的军队替换,即便是有什么差池,也不会有大的影响。” 杨七低头计算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正在这个时候,杜金娥从门外走了进来,咳嗽了一声,小声道“我只是负责帮忙传话的,杨伯伯说,如果你能保证麾下所有的校尉、都头、部头、伙头们服役年限超过二十年的话,可以尝试一下五年为限。 杨伯伯还说,替换的规模不能太大。最好能做到一年征一次兵。 就拿大同军来说,一年征兵的数量保持在一万。 每年替换掉大同军内的一万人。 这样就能保证,每一什麾下,有一个老兵,两个五年兵,两个四年兵,两个三年兵,两个两年兵,两个一年兵。 这样不仅能够保证麾下兵马的战斗力不会大减,同样也能满足你的条件。” 杜金娥这话一出,杨洪三人眼前一亮。 折御勋惊奇道“以老带新,层层不绝,连绵不断。每一军的战斗力虽然不能保持在最强,但是也不会最弱……这个想法确实不错。” 第0588章 为辽国准备的贸易战 四人又商量了一轮,最终,在老杨给出的建议上,删删减减,商定出了一个合理的服兵役制度。 杨七麾下,四支兵马,除铁骑军外,剩下的兵马具施行新制。 新兵役制度规定,游骑军、大同军、复兴军,三军所属兵马,其普通军卒,服兵役年限以五年为准,战时可适当延长服兵役年限,但不超过十年。 班正,以及副班正,服役年限为十年,到了十年以后,愿意留在军中的,可以申请延长兵役年限。 班正以上,至将军衔,兵役年限,并没有规定。但是却规定了退役时间,以六十岁为限,年龄到达六十岁的与已退役。 同时,团级以上的将官,在退役后,可申请至复兴武院任教。 且,无论在任职期间,又或者任教期间,只要是无战事,将官们都有回家探亲的时间。 为了方便将官们回家探亲,一应将官的家属,会被就近的安置在驻扎营地最近的城镇。 …… 同时,新兵役制度还规定了征兵的数量,以及替换老卒的时间。大致上和老杨给出的建议相当,只是多加了一条,军卒可以按照自己的自身情况,申请延长兵役。 新的兵役制度,还算是比较完善。 在敲定了所有细节以后,杨七派人誊抄了两份,一份送到了复兴府衙门,交由寇准审阅,审阅无误后,会昭告给两府内的百姓。 之所以交给寇准审阅,就是为了让寇准在里面找出与之目前施政的政策冲突的地方,然后予以修改。 这么做,也是为了谨慎起见。 比如,杨七在新兵役制度内规定,凡是班正以上将官的家眷,全部都搬到了驻地营区附近的城镇。万一寇准的政令是,各地方所属的将官家眷需搬到各府城内居住。 那么,两条政令就冲突了。 虽然不至于闹出什么大矛盾,但是一些个小矛盾,也会影响寇准施政的公信力。 寇准在拿到了新兵役制度以后,仔细阅览了一遍,虽然嘴上各种嫌弃,但是心里却暗自称奇。 他仔细盘算了以下,杨七新订立的兵役制度,远比大宋的兵役制度要好。 首先,杨七新订立的兵役制度,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会减弱军队的战斗力,但其好处却是长远的。 军卒们在这种兵役制度的管束下,始终会保持一定的战斗力,不会像是大宋的大多军队,十年二十年以后就开始糜烂。 其次,在很大程度上防止了一些兵变的发生。 在这种兵役制度下,私兵将不复存在。 而没有了私兵,将领统御的,也只有手下的将官,想要拉起一大票人马兵变或者造反,很难。 寇准捏着新订立的兵役制度,心里莫名其妙的冒出了一个念头。 貌似,这兵役制度,更适用于大宋这个庞然大物身上。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寇准给掐死了。 他苦笑着摇头,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多余了。 现如今,他已经算不得上是纯正的宋臣了,他为大宋所考虑的一切,大宋也都不会采用。 想了也是白想,索性不想。 认真的研读过了新兵役制度以后,寇准挥舞朱笔,在上面写下了两个殷弘的大字。 核准! 核准以后,寇准立马召集了衙门里的人手,开始逐个的誊抄新兵役制度,然后快速的下发往两府的各个衙门。 同时,原版的送到了杨七手里。 杨七见到了上面的‘核准’二字以后,也迅速的通过了稻草人,将新的兵制传达到了每一军的每一个军卒耳中。 军制的改革,会出现什么变化,难以预料。 但是能肯定的是,至少有一大半都是好的变化。 有关于军制的问题处理过了以后,杨七在复兴府内也就没有其他事情了。 折御勋在制定了新兵役制度以后的第二日,就离开了复兴武院。 他心里惦记着党项,自然不可能悠闲的在复兴武院里过活。 反观老杨,却一点儿回去的意思都没有。 似乎是在家里闲的太久,一有机会让他训人,他就抓着不放。 复兴武院。 教室。 老杨强势的剥夺了杨洪传授兵法的课程,在学子们欢呼声中,霸占了整个课堂。 老杨是个粗人,讲话的时候总喜欢直来直去,没有那么多之乎者也。 又因为他经理的战事多,所以总能通过一些战场上的实例,阐释兵书上的一些谋略。 杨七在去观看老杨讲课的时候,老杨正在讲一场经典的战役。 雁门关战役。 “你们这些娃娃,大多都是两府境内的孩子,你们应该有人听说过雁门关一战,甚至也有人看到过。那么就拿雁门关一战来说。 当时的辽军,有十万。而我们这边,仅有八千兵卒,和上万民夫。 实力悬殊,十几倍之差。 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打?” 老杨环顾了一下台下的学子,见没人回答,他就握紧了拳头,坚定的道“死战!但是这个死战,也不是一味的蛮横的跟人家硬碰硬。在双方兵力悬殊的情况下,硬碰硬的都是傻蛋。 之前老夫给你们讲过,兵法奇正相辅的道理。 那么,在我们兵力多于敌方的时候,我们就要以正制胜。堂皇正大的打过去,粉碎一切挡在我们面前的敌人。 但是,在这种我们兵力少于地方的时候,就要出奇制胜。 …… 老夫在雁门关,和敌人鏖战了几天几夜。 一直处于劣势。 在这种情况下,老夫麾下有一位将军,说了。 能不能去偷袭敌军粮草? 老夫当时一想,觉得可行,就派出去了一千精兵,偷袭敌军粮草大营。 …… 战况到了最后,杨延嗣的出现,以及他鲁莽的作法,是整个战事最大的败笔。 作为一个主将,抛下了大军,单枪匹马的去擒王,这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 ……” 老杨在教室里面讲的滔滔不绝。 由于老杨本身的眼界远比学子们高,所以他能够更透彻的把整个战局里面的所有细节,都给学子们分析到位。 学子们听的如痴如醉。 甚至还有不少学子,看着老杨的目光里充满了崇拜。 杨七在门外侧耳倾听,听到了老杨故意隐去了杨四的名字,他就知道老杨心里对杨四有一口气。 只不过平日里老杨总是端着一副长辈的架子,一般人很难走进他心里,听他讲出心里话。 当他听到老杨数落自己愚蠢的时候,暗自摇头苦笑。 他和老杨之间的问题,由来已久,就像是两个不服输的老虎在互相掐。 杨洪黑着脸站在杨七身侧,埋怨的道“七郎,你好好管管你爹,自从他到了复兴武院以后,有三成的课程都被他霸占了。” 当然了,在杨洪心里,最不可饶恕的,就是老杨霸占了他的课程。 虽然大家曾经是主仆,但是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课时都被你上了,那要我这个副山长干嘛? 杨七笑眯眯的看了杨洪一眼,“洪叔,你不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吗?” 杨洪一下子就明白了杨七的意思。 “你早就谋划好了让你爹到复兴武院任教?” 杨七毫不隐瞒的点头,“不错,只是一直缺少一个契机。这一次能够借着商议军制的事情,邀请我爹到复兴武院。而他被复兴武院的气氛所动,愿意主动教授学子们,这就是一个契机。 留下我爹,复兴武院的整体教学力量,将会上升一大步。 这对你我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杨洪瘪了瘪嘴,说道“可是你爹忒不讲理,谁的课都占。这样搞得整个武院的气氛很混乱。” 杨七调笑道“所以啊……洪叔,你应该把武院里的学子,按照五十人为基准,分成几个班,分开教学。几百人聚在一起的教学质量,远没有几十人一个班的教学质量好。 而且你分班以后,分配好课时。 比如,一班上兵法课的时候,二班就上军阵课,三班上对演课……以此类推。 我爹总不可能一个人,一下子去教三四个课程吧?” 杨洪眼前一亮,“好主意……我这就去准备……” 复兴武院里的气氛很好,教学的教习们愿意倾囊相授,学子们也愿意如饥似渴的学子。 再加上汉人骨子里总有一种好为人师的血液。 所以,复兴武院的未来,注定辉煌。 老杨一直都是杨七的一个心头病。 他一方面怕老杨再上战场,有个三长两短;一方面又怕,老杨闲在家里,时间久了憋坏。 如今,老杨有留在复兴武院里当教习的趋势,这是杨七乐于看到的。 复兴武院。 东侧。 有一处小院,这里是杨七临时办公的地方。 杨七离开了教师以后,就回到了书房里处理政务。 伴随着杨七麾下的力量越来越庞大,杨七每日里要处理的政务也在与日俱增。 这其中包括了南国商人们在撤出了辽国以后,扎根在登州的一些事宜。 登州是大宋的地盘。 按理说,杨七这个大宋朝廷里的异类,在登州搞事情,很容易被大宋朝廷的大佬们给掐死。 偏偏的,南国商人们进驻登州,一点儿阻拦也没有。 甚至还迅速的在登州铺开,把一个原本充斥满水匪、流寇的登州,硬生生的撑繁华了起来。 大宋朝廷似乎也乐见其成,不仅没有打压,还给予了一定的自主权。 比如,南国商人在登州做生意,可以拥有一定规模的护卫。 其中最小的护卫规模为十人,最大的护卫规模为两千人。 而这两千人的份额,隶属于南国钱行。 大宋既然给予了便利,那么杨七也就没什么话好讲了。 他给王明诚的批文里,明确的注明,务必让每一个南国的商人,身边都配备齐全南国的军卒当护卫。 而商人们,完全不用缴纳佣金。 一应费用,全部有南国朝廷承担。 杨七大致的计算了一下,只要给南国的商人们配备齐全了护卫,集中起来的护卫数量,可以达到一万一千四百多人。 一万一千四百多人驻守在登州,很大程度上会让南国,占据绝对的自主权。 至少当地的衙门,不敢随意的拿捏南国商人。 当然了,大宋朝廷之所以允许南国商人配备护卫,也是因为看在了南国商人每一次交易,都能向大宋朝廷缴纳一定税赋上的缘故。 毕竟,南国商人们所做的,基本上可以认为是跨越三国的贸易。 国与国之间的贸易,其税额的恐怖,足以让缺钱的大宋朝廷低头。 南国商人登陆登州,最大的麻烦就是大宋朝廷。 如今用巨额税金堵住了大宋朝廷的嘴,那么杨七的目光就没必要在放在大宋朝廷了。 他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了辽国。 随着南国商人大批量的撤出,辽国的经济开始展现出萧条的一面。 似乎在一夜之间,辽国的商业模式,又重新回到了以前那个依靠着走私和劫掠为主的道路。 同时,辽国境内的大部分货物,开始出现了短缺,以及急速涨价的趋势。 比如布匹、稻米、金银首饰、铁器等等,甚至连书本的价格都在疯涨。 而且上涨的趋势似乎没有尽头,大家都知道物价在涨,可是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也正是因为物价的高昂,些许的辽国贵族和辽国商人,开始逼迫走出门做生意。 临近辽国的海岸线,不再是像以前那样,每日里一船一船的货物运进来,而是一船一船的皮货在运出去。 而跨国贸易导致了物品的成本在直线提升。 单从税费而言,从最初的只想辽国朝廷缴纳税赋,到现在,不仅要向辽国朝廷缴纳税赋,还要向大宋朝廷缴纳税赋。 而且,运输的成本也在直线上升。 总而言之,辽国的商业崩塌的很利害。 现如今,正像是瘟疫一样在快速的蔓延。 一旦这一场贸易瘟疫,影响到了整个辽国。 那么辽国肯定会作出相应的应对。 到时候,就是一场残酷的贸易战。 只要杨七能在这一场贸易战中取胜。 那么辽国就只剩下了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南下入侵大宋。 第0589章 党项内战打响 辽人南侵,大宋就不得不予以应对,宋辽之间的大战,也会一触即发。 到时候,杨七这个布局者,就能在中间坐收渔利。 这就是杨七想要的。 杨七给王明诚去信,告诉王明诚时刻汇报辽国的动向,以便于他时刻对辽国的物价作出调整,进一步的耗损辽国的国力。 处理了王明诚送来的政务,杨七终于有时间喘口气了。 送走了所有的奏本,杨七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在书房内的正中处,有一张楠木桌子,四四方方的,上面镂空雕刻着纹饰。 桌子上摆放着茶具,上面散出温热的云气。 这是杜金娥刚帮杨七冲泡的。 杨七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杯中正是他最喜欢的南国稻花香茶。 茶水绿中泛黄,先苦后甜,回味悠长。 杨七一连喝了三杯,肚子里装满了水,一摇咕噜作响。 拍了拍肚皮,准备踱步出门。 刚走到了门口,就见到彭湃急匆匆的进入到院内。 “少爷,开战了!” 彭湃一脸激动的在杨七面前躬身道。 杨七愣了愣,先是一脸疑惑,转而化作一脸惊喜,“你是说,野乞部族和李氏部族开战了?” 彭湃重重的点头。 杨七喜形于色,拉着彭湃进入到书房,二人坐定以后,杨七赶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具体讲讲。” 彭湃激动道“十天前,野乞古谷浑押送的重甲骑兵装备抵达野乞部族;六天前,野乞讨干泊已经武装起了一千人的重甲骑兵。四天前,大同军奉命进入到了野乞部族的领地,已经和野乞部族接上了头。 在此之后的四天内,野乞部族暗中聚集力量,引而不发,任凭李氏部族频频侵犯野乞部族的领地。 野乞部族的领地,在李氏部族重甲骑兵的骚扰下,损失惨重。 整个野乞部族同仇敌忾,跪求野乞干泊讨伐李氏部族。 昨日,野乞干泊布下陷阱,引诱李氏部族麾下的重甲骑兵侵入到了野乞部族设计好的埋伏圈。 当场斩杀李氏部族的重甲骑兵三百人。 同时,野乞干泊正式发出了缴令,兵发李氏部族领地。 李氏部族的李继迁似乎早有所料,早就在银夏二州边陲布下了重兵。 目前,双方已经展开了交战。” 杨七拍桌,振奋道“打起来就好,打起来就好。就怕他们不打。” 振奋之余,杨七又问道“双方兵力如何?” 彭湃谨慎道“据下属所报,野乞干泊率领十五万骑兵,联合了五万大同军,兵发银夏二州。李继迁麾下的兵马暂时没有一个确切的数字,目前李继迁麾下暴露出来的兵力,约六万。属下推断,李继迁还有潜藏的兵力,不知道埋伏在何处。” 杨七挑眉,意外道“定难军没有出现?” 彭湃深沉的点头。 杨七若有所思,“派人密切的监视党项境内两部的动向,特别是李继迁麾下定难军的动向。定难军是李继迁手里的杀手锏,其势力不可小逊。不论谁跟李继迁对上,只要忽略了这一支兵马,都得吃亏。”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通知下去。” 杨七点了点头,又道“派人通知杨延德,命令他可以带兵进入东胜州了。这是野乞干泊许给我们的。不论党项内部的战斗打到什么份上,许给我们的东西,我们要稳稳的拿到手里。 另外,再派人去通知寇准,告诉他,他召集的那些个官员可以派上路了。同时,你再派一队稻草人过去,帮他们领路。” 彭湃把杨七的一切命令记下以后,快速的下去办了。 杨七站在书房里,遥望着党项的方向,若有所思。 远在几百里之外的老王贵,似乎有所感应,看向了复兴府的方向。 “将军,您在看什么?” 王贵的亲兵随着他的目光望向了复兴府的方向,但是在亲兵的目光之内,除了一片绿油油的草场外,别无他物。 这才有此一问。 老王贵闻言,抚摸着胡须的手顿了顿,摇头笑道“没什么,老夫只是没想到,当初张嘴向七郎讨一个练兵的机会,他居然派老夫过来帮党项人打仗。” 亲兵挠了挠头,憨厚道“将军,您是不是也和将士们一样,觉得这一场仗打的不划算。” 老王贵瞪了亲兵一眼,四处瞧了一眼,看到野乞部族派来跟随他们的人距离很远,就喝骂道“你们这些小崽子,知道个屁。老夫征战沙场几十年,就没有见过比这场仗打的更划算的仗。” 亲兵抓耳挠腮,一脸好奇的问,“怎么讲?” 老王贵翻了个白眼,压低了声音,“你知不知道,咱们发兵五万,帮着野乞干泊打仗,咱们能得到什么?” 亲兵懵懂的摇了摇头。 老王贵低声笑道“一府之地……” 亲兵瞳孔逐渐缩小,嘴巴慢慢放大。 老王贵嘿嘿一笑,“现在懂了吧?” 亲兵激动的重重点头。 即便是再傻的人也明白一府之地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人口,意味着土地,意味着财富,意味他们这些征战沙场的军卒们能得到大量赏赐。 在亲兵激动的目光中,老王贵又小声的说道“不仅如此……虎侯还帮你们争取了攻城战……” 亲兵狂喜,惊叫道“那就是说,咱们也能像游骑军那样劫掠……” 话还没说完,就被老王贵给硬生生瞪回去了。 老王贵老神在在的低声道“悄悄通知给兄弟们,眼睛放亮,机灵点,别见什么都拿。挑值钱的,物件小的拿,比如金银……” 亲兵无师自通,疯狂的点头。 老王贵把这话说给亲兵以后,再由亲兵迅速的传向了整个大同军。 大同军的将士们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一个个双眼通红,狂喜不已。 有一些胆大的甚至跑来找老王贵证实这个消息。 一个个全被老王贵骂了回去。 但是,这些个家伙,一个个都了解老王贵的性格,通过老王贵的语言和眼神的暗示,一下子证实了这件事。 一下子,全军欢欣鼓舞。 搞得野乞干泊派来监军的野乞部族的监军,在见到了大同军以后,都有点儿发懵。 明明这一群家伙们是来帮忙的,怎么瞧着比他们野乞部族的军卒们更跃跃欲试的。 虽然不明白大同军为什么变的如此跃跃欲试的,但是这对野乞部族是一件好事。 “王将军,吾王令下,三个时辰后,大军将至古也城下,还请王将军早做准备。” 老王贵挥舞手里的令旗,高喊了一声,“全军准备,出击……” “猛!” 大同军军卒们猛吼一声,欢呼雀跃的跟随着老王贵开赴古也城。 大同军军卒,虽然是新军,但是中间也不乏整训了许久的老卒。 战斗力还是很强横的。 老王贵到达了古也城下的时候,野乞干泊已经率领着骑兵,将四野内李氏部族的兵马扫清,只留下了四千兵马围困着城池,防备着古也城内的李氏部族的兵马反击。 事实上,野乞干泊的兵马并没有走远,而是驻扎在距离古也城十里外的地方。 他想要仔细的观察一下,大同军这一支盟军,能不能用,会不会帮他出死力。 毕竟,野乞干泊也是第一次和大宋的军队合作。 他需要审查一下。 古也城的城墙不高,最高处加上城门楼子,仅有两丈,大部分的城墙仅有一丈高。 城头上的党项人,甩着满头的小辫子,紧张兮兮的防卫着城下的军队。 老王贵征战几十年,他一眼望过去,就看出了城头上的这一支李氏部族的兵马,并没有多少防御城墙的经验。 在老王贵看来,古也城的城防可以说是漏洞百出。 “投石机!” “云梯!” “攻城弩!” “重甲兵!” “准备!” …… “攻城!” 当一切准备就绪以后,老王贵直接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一张张的投石机,疯狂的向城内抛着巨石。 石头落在城头上,砸的城头上的党项人四分五裂。 重甲兵在第一时间冲向了城墙。 登城的跳荡兵扛着云梯紧随其后。 重甲兵在抵达到城墙下以后,迅速的布置了一道钢铁防线,阻挡着城头上磅礴而下的箭雨。 一张张的云梯架在城头上,但是登上云梯的军卒们却少的可怜。 “嗖嗖嗖~” 重达千钧的攻城弩被推倒了战前。 犹如长矛一样的弩枪一根根扎在了城墙上,密密麻麻的。 在弩枪落在城墙上以后。 嘴上叼着一柄横刀的跳荡兵,犹如猿猴一般跳上了扎在城墙上的弩枪上。 跳荡兵在弩枪上晃荡,轻易的避开了从城头上落下的箭雨。 城头上的所有李氏部族的党项人,几乎把所有的目光都投在了跳荡兵身上。 他们却没注意到,一队队身背着一个个兽皮囊的军卒悄声的到了城下。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过后,古也城的城门分崩离析。 大同军的将士们一拥而进。 古也城,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破了。 老王贵策马在古也城城门口盘桓了一刻钟,望着那黑糊糊的城门洞子,感慨道“这火药,当真是攻城拔寨的利器。自此以后,千里雄关,将不复存在……” 在此之前,老王贵只听说过火药的名头,却没见识过火药的威能。 为了见识一下火药的威力,老王贵在此次出征之前,死皮赖脸的一连送了十六封私信给杨七,让杨七支援他一点儿火药。 杨七拗不过他,暗地里派遣彭湃押送了一百斤的火药送到了大同军中。 老王贵在党项的第一战,就果断用上了。 如今亲眼见识到了火药的厉害之处,老王贵也不得不感叹火药的厉害之处。 “派人下去,秘密的看守火药存放的地方,且不可让闲杂人等接近。” 老王贵当即就下命令,严密看守火药。 至于古也城,老王贵完全没有进去的意思。 一群穷疯了的大头兵冲进了古也城,古也城会被造成什么样儿,老王贵心里多少能猜到一些。 大同军军卒们冲进古也城一刻钟以后,古也城内四处烽烟四起。 在见识过游骑军的那群二货们一个个富的流油以后,大同军军卒们,早就等着这一刻了。 当第一个大同军军卒带着他的缴获冲出了古也城的时候,老王贵脸黑的可怕。 “你告诉我,抢一堆皮子有啥用?” 大同军军卒梗着脖子义正言辞的道“卖钱啊!将军,您是不知道,在丰城,一张皮子能买不少钱。咱这六匹马,每匹马背上几百张皮子,价值几百两呢。” 老王贵脸更黑,“然后呢?” 大同军军卒雀跃道“继续抢,等回去的时候,属下能抢几十匹马,上万张皮子,回到丰城里卖出去以后,属下可就发财了。嘿嘿嘿……” 老王贵差点没跳下马背把这货给掐死,“所以呢?到头来还不是为了钱,为什么不直接抢钱?” “额~” 大同军军卒愣了。 这时,老王贵的亲兵从古也城内满载而归。 在他身上,背着一个兽皮口袋,口袋里鼓鼓囊囊的,遮挡的严严实实。 见到了老王贵以后,亲兵凑上前,嘿嘿笑道“将军,您瞧瞧。” 亲兵敞开了兽皮口袋,在兽皮口袋内,装着一口袋的首饰,以及一些金银,其中最耀眼的应该是一柄金光闪闪的金刀。 金刀上镶嵌着各色宝石,非常华丽。 亲兵一边展示自己掠夺的成果,一边得意的道“将军,属下算过了,就这一柄金刀,就值上千两。再加上其他东西,嘿嘿嘿……” 说着,还挤眉弄眼的对老王贵道“将军,要不要属下让兄弟们上交一成的份子给您?” 老王贵狠狠的瞪了亲兵一眼,没好气道“记住规矩,缴获的三成归自己所有。其余的七成上交,其中四成会用来抚恤战死或者受伤的兄弟,剩下的三成会折合成田地或者宅子给你们。 至于老夫,那就不用了。老夫还不屑于跟你们这群王八蛋抢钱。” 亲兵乐呵呵的点头道“属下懂,属下懂……” 老王贵在第一个冲出古也城的大同军军卒惊愕的眼神中,低声骂道“瞧瞧人家,再看看你……抢劫都不会抢,蠢货……” 第0590章 东晟府 “啪~” 大同军军卒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低吼道“属下确实是个蠢货。” 然后,他抬起头,希冀的问老王贵,“那属下接下来咋办?” 老王贵冷声道“把你缴获的马匹和皮毛去交给野乞部族的人,然后进入城里再去抢一次。” 大同军军卒愕然道“那岂不是便宜党项人了……” 老王贵黑着脸道“你懂个屁,野乞部族还欠着虎侯钱财,他们已经答应了在战后把一部分缴获交给虎侯。到时候由咱们押送回去。你的东西等于暂时存在党项人手里。” “属下明白了。” 大同军军卒在老王贵的提点下,把缴获的马匹和皮毛痛快的交给了党项人,然后再次进入到了城内疯抢。 …… 距离古也城不远的地方。 一直在等待消息的野乞干泊,终于看到了从古也城方向飞奔而来的斥候。 “如何?” 当斥候单膝跪倒在野乞干泊膝下的时候,他赶忙开口。 斥候沉声道“古也城,一鼓而下。如今已经被掌控。” “好!” 野乞干泊叫了一声好,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大军开拔,继续前进。” 在野乞干泊看来,大同军拿下了古也城,就像是交出了投名状一样。 自此,将会被他打上可以信赖的标签。 有了大同军兜底,加上重甲骑兵做前锋。 野乞干泊没由来的意气风发,信心满满。 一日之内,连破夏州三城。 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夏州。 李继迁完全没料到野乞干泊这么强。 当他得知夏州沦陷了三分之一以后,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怎么会这样?” 李继迁老谋深算,他深刻的明白,李氏部族和野乞部族一战,不可避免。 因此,他早已派人探查清楚了野乞部族的兵力,并且在李氏部族的地盘上做了层层部署。 李继迁信心满满的觉得自己对付野乞部族十拿九稳。 却没想到野乞部族表现出的战斗力,让他深深的感到了震撼。 李德明脸色铁青的站在李继迁面前,沉声道“据手下探子回报,野乞干泊那条老狗麾下,不知道怎么地,多出了一支千人的重甲骑兵。其装备之精良,远超我麾下的雄鹰卫。虽然同属重甲骑兵,但是我的雄鹰卫在野乞干泊麾下的重甲骑兵面前,有些势弱。 而且……” 李继迁追问,“而且什么?” 李德明神色凝重的道“而且,野乞干泊似乎和代州的杨延嗣达成了交易,野乞干泊将东胜州交付给了杨延嗣,杨延嗣派遣了五万兵马,帮他们对付我们。” “杨延嗣?!” 提到杨延嗣的名字,李继迁眼中闪过一丝恶毒,“又是他……” 此前的麟州之战,李氏部族损失惨重,已经触及到了根本。 这让李继迁恨上了折家。 当然了,折李两家恩怨由来已久,这一份恨不管有多刻骨铭心,对他们双方而言,也是不痛不痒的。 反正都是死敌,一门心思的都在想办法弄死对方。 而在怨恨折家之余,李继迁从某些渠道得知了事情的真相,才知道麟州之战真正的挑起者是杨延嗣。 所以他顺道也把杨延嗣给恨上了。 而杨延嗣和折御勋又是舅甥关系,所以李继迁更恨杨延嗣了。 同时,在李继迁得知了杨延嗣收留了那个让他们李家父子断了子孙根的恶毒女人以后,就更恨杨延嗣了。 如今,杨延嗣又插手党项内战,打乱李继迁的布局,这让李继迁恨不得把杨延嗣抽筋扒皮。 “杨延嗣,我要将你挫骨扬灰……” 李继迁在咬牙切齿的嘶吼。 李德明低声道“爹,当务之急,是应对野乞部族的战事……” 李继迁目光幽幽的冷声道“野乞干泊既然想找死,那就送他去死……定难军蛰伏多年,这党项诸族,都忘了谁才是党项之主了。” 李德明惊呼,“爹,您不是留着定难军,准备在大宋再次征辽的时候分一杯羹吗?如今暴露了定难军的实力,那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后周,大宋,两朝三位皇帝,多次北伐辽国。 这让野心勃勃的李继迁看到了一丝机会。 李继迁坚信,大宋还会再次伐辽,而且规模将会更大。 所以他一直在暗地里积攒力量,准备瞅准机会好好的分一块肉。 因而,在之前的麟州之战中,李继迁即便是被人偷袭了党项祖地,也没有暴露定难军的实力。 由此可见李继迁所图甚大。 李继迁在听到了儿子的话后,咬着牙,语气冰冷的道“事到如今,李氏部族正值生死存亡之际,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可惜……我十几年谋划,这一刻就要暴露在人前。 这一切,都是杨延嗣害的!” 一声极其细微的声音传入到了李继迁耳中,连李德明都没听到。 李继迁听到了那细微的声音以后,对李德明吩咐道“你下去,传我军令,让继捧率领定难军出征。” “孩儿这就去。” 李德明一走,李继迁目光阴沉的叩了叩他王座背后的墙壁。 少顷,从墙壁内传出了细微的回应声。 似乎是暗号一样,当暗号对上了以后。 在墙壁上出现了一道门户。 李继迁进入到门户里以后,门户自动关上。 在门户后,是一间密室。 密室内点着一盏油灯,油灯边上铺着一层软毯。 毯子上摆着一个蒲团。 一位老僧盘腿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在闭目诵经。 在老僧的身侧,站着一个骨瘦如柴,皮肤黝黑的武僧,武僧的双目闪烁着光芒,就像是两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引而不发。 李继迁在进入密室以后,目光警惕的在武僧身上盘旋了一下,声音低沉问老僧,“你找我?” 老僧睁开眼,双眼如同火炬,充满了智慧的光芒,和他那布满老人斑的面孔一点儿也不相配。 老僧结了一个手印,低呼了一声,“无量寿佛。适才听到李施主提到杨延嗣,老衲心有所念,特地唤李施主前来一叙……” 李继迁眯眼,冷声道“你想跟我聊什么?” 老僧慈眉善目的含笑道“适才听到李施主提及杨延嗣,言语中充满了恨意。李施主应该知道,老衲也于杨延嗣有一段因果要了结。 李施主若是肯帮助老衲的话,老衲可以出手,帮你除掉杨延嗣这个心腹大患。” 李继迁冷笑道“帮你?帮你建立所谓的佛国?当年你两位师弟,就是为了建立所谓的佛国,才涉足西北,最后被杨延嗣斩杀在了丰州。难道你也想步他们的后尘?” 提及两位师弟死在杨延嗣之手,老僧明显皱了皱眉毛,然后摇头道“李施主,老衲不同于两位师弟。老衲心中的佛国,只在西域,不在西北。老衲无心涉足李施主觊觎的地方。” 李继迁讥讽道“那你还来西北作何,若不是你觊觎西北,单单为了一个杨延嗣,还不至于让你这位苯教的活佛,踏足西北吧? 以你苯教的力量,完全可以派出武功高强的武僧,暗杀杨延嗣。 比如你身边这位,我就瞧着是一个暗杀杨延嗣最合适的苗子。” 老僧睿智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寒光,“实不相瞒,那杨延嗣本是我佛坐下的护法黑虎神,他私自盗取了我佛的佛宝,惩恶天雷。老衲此行,不仅要除掉杨延嗣这个背叛我佛的孽障,还要迎回我佛的佛宝惩恶天雷。” 李继迁若有所思道“那你大可以直接去找杨延嗣,为何赖在我这里?” 老僧笑道“一来,老僧在西北,人生地不熟,需要李施主指引。二来,西域如今局势混乱,老衲想和李施主结一个善缘。” 李继迁狐疑道“善缘?就像你之前所说的那样的善缘?” 老僧点头,“不错,老衲帮你稳定西北的局势。事成之后,你出兵西域,帮老衲平定西域诸国。” 李继迁当即道“那好,我就相信你一次。我也不需要你们苯教那些悍不知死的武僧,我只要杨延嗣的人头。 杨延嗣不仅和你们有因果,与我也有深仇大恨。 而且此子处处跟我作对,逼的我不得不拿出暗藏了多年的杀手锏。 坏了我诸多好事。 只要他一死,我就能重新布局。到时候挡在我面前的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只要我稳定了西北,我就出兵西域,帮你们扫清西域的敌人。” “如此甚好。” 老僧眼中闪过一道喜色,缓缓的点了点头,轻声对身边的武僧吩咐道“达拉,李施主的话你可听到?” 达拉武僧无声的点点头。 “去办吧……” 老僧低声说了一句,然后重新闭上了双眼。 达拉武僧直愣愣的看向李继迁。 李继迁明白达拉武僧的意思,冷哼了一声离开了密室。 出了密室,李继迁回头盯着密室所在的地方,讥讽的笑道“什么佛宝惩恶天雷,胡说八道。分明就是看上了杨延嗣手里那种炸雷的威力。生拉硬拽的套上了佛宝的名字,就想据为己有? 痴人说梦……” 几乎所有听说过或者看过杨七手里火药威力的人,都想把火药据为己有。 李继迁所图甚大,又怎么可能把这种战争利器交付到别人手里。 李继迁嘴上说不要苯教的武僧帮忙,但是真到了关键时刻,他不介意让老僧弄几千的武僧,替他去死。 反正死的不是他自己的人,他根本不心疼。 然,李继迁在谋划老僧的似乎,老僧又何尝不是在谋划李继迁。 老僧嘴上说对西北不感兴趣,可是一旦李继迁势弱,老僧又机会一口吃下的情况下,老僧又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两人的合作关系,可以看成是与虎谋皮,互相利用。 而,相比而言。 杨七和野乞干泊的合作,就显得真诚了许多。 杨七派遣大同军去帮野乞干泊打仗,野乞干泊也痛快的交割了东胜州以及好水川外的百里之地给杨七。 驻扎在东胜州外的杨五,在得到了杨七的命令以后,率领着九千多的铁骑军军卒,以及三万农垦兵团的人,正式的踏上了东胜州的土地。 诚如杨七之前所料,整个东胜州几乎被野乞部族给搬空了。 从入东胜州起,一直到过了好水川,方圆几百里之内,一只羊一头牛也看不见。 留下的只有一座座空城和村寨。 而空城和村寨里的能用的东西,也基本上被搬空了,不能用的也被破坏了大半。 不仅如此,就连东胜州内的人口,也被带走了九成。 剩下的一成,不到三万人,全部都是一些对党项人而言没用处的老弱妇孺。 杨五在发现这种情况以后,当即就让人送信给杨七,让杨七调拨一批粮食过来。 信件还没送到杨七手上,由寇准主导派遣的地方官,就已经到达了东胜州。 东胜州,加上好水川外的百里之地,统共被称作一府。 东晟府。 府下治有十六县。 东晟府知府,暂由寇准暂代,团练使暂由杨五暂代。 除此之外,寇准在清理了复兴府和大同府内的一些二五仔官员以后,清理出了一百多位官员,一口气全塞到了东晟府。 抽调过后,复兴府和大同府内的官员反而不够用,很多人身兼两职,甚至还有人身兼三职。 而东晟府这个新收复的府,却配备齐全了官员。 更让人觉得惊愕的是,东晟府内每个官员平均治下的百姓,不到三百人。 为了让这些个官员们能够更好的上任,以及履行他们的义务。 寇准贴心的留下了他们的家眷在复兴府享福。 杨七贴心的为他们配备上了贴身护卫。 总之,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些官员,要带领着三万老弱妇孺,在几百里地上过活。 …… “太奢侈了……” 一大早,寇准就义愤填膺的扑到了复兴武院,在杨七书房里,拍着桌子哀嚎。 能让寇准在他最不想见杨七的时候,站在杨七面前拍桌,足以说明他嘴里的太奢侈了有多丧心病狂。 “不论男女老幼,不论年龄大小,一人五百亩地啊!五百亩!那些个老头老婆子,怎么可能种得过来。种一亩荒废九十九亩,这简直是在浪费。 还有,他们三万人,砍光了两座山上的树,一人一间木房子,足足建了三万个木屋。 据说每一个木屋的木板,足有一尺多厚,这都快赶上土夯成的墙了。 太奢侈了……” 第0591章 复兴武院山长(为书友们加更……略略略……) 杨七抽了抽嘴角,他也觉得有些奢侈。 田地荒芜,这个杨七不在乎。 毕竟荒地里长草,草死以后会继续肥地,如此轮回,并不会太损伤地。 也就是说,那些荒废的地,什么时候开垦都一样。 可是一尺多厚的木墙,确实奢侈的有点过分。 “人家就奢侈了,你能咋办?” 杨七看向寇准。 寇准义愤填膺的道“明明个城镇里,有那么多空屋子,他们不住,偏偏要自己再建,简直是浪费木料。传令给他们,限制他们建屋。还有,你不是派遣了三万农垦兵团过去吗?让他们参与到开垦中。绝不能让他们把地浪费了。 浪费一年的地,那就等于糟蹋了一年的粮食。 这是在造孽。” 杨七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道“农垦兵团的人,已经在好水川外开始开垦荒地了。你别忘了,好水川外还有百里之地,是我们的。而且,农垦兵团除了要开垦荒地外,还要帮助铁骑军筑造要塞、堡垒、训练场、军营。根本无暇顾及东晟府内的其他地。” 寇准捏着拳头,愤怒道“那就抢人,有多少抢多少。” 杨七有些为难道“抢人容易,可是送到东晟府,难度就比较大。除过第一次敌人没有防备,或许能抢到一些人口。第一次过后,就回变的很艰难,有可能还会得不偿失。” 寇准红着眼,问杨七,“为什么大宋每年有那么多人没地种,被饿死。而咱们偏偏地多的种不完?” 杨七沉默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寇准这个问题。 按道理说,杨七回答寇准这个问题并不难,无非与土地兼并,官商勾结,欺压百姓等等。 但是,很多人都能看到这一点,却无力去解决这个问题。 寇准是一等一的聪明人,自然也能够看到这个问题。 他要的不是一个答案。 而是恨大宋朝廷不作为。 跟着杨七越久,寇准觉得自己对大宋朝廷就越失望。 沉默了半晌,杨七突然开口,道“或许……你可以尝试,从大宋买一些人口过来……” 寇准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杨七的意思。 他咬着牙,紧握着拳头,从嘴里蹦出了三个字。 “给我钱……” 杨七一脸慎重,“一旦这么做了,就等于是在挖大宋的墙根。传出去以后,你寇准以后就再也和大宋无缘了。 即便是你以后打赌赢了我,你拿着三府之地去投大宋,也一样会落一个遗臭万年的名声。” 寇准双眼赤红,扑到杨七面前,冲着杨七咆哮。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给我钱!很多钱!” 杨七长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去南国钱行拿……” 寇准像是一只发怒的狮子,瞪着眼睛想吃人。 在听到了杨七准许他去南国钱行拿钱的时候,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杨七的书房。 寇准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了杨七在他背后悠悠的说道“你寇准是一个好官,真正为百姓的好官……” 寇准浑身颤抖了一下,却没有说一句话,大步离开了杨七的书房。 从这一刻起,寇准算是真正成为了杨七麾下的一员。 至于之前二人商定的那个赌约,已经无关紧要了。 寇准要从大宋弄更多的人到东晟府,就相当于在挖掘大宋的根基。 而他这么做,也会触动大宋许多豪门、世家、权贵的利益,甚至还有许多读书人。 他会被黑心肠的读书人描绘成一个黑暗的奸佞,一代代被唾骂下去。 也正是因为如此,寇准再无成为一个宋臣的可能。 杨七得寇准归心,明明如虎添翼,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 杨七是一个重情义的人,不论是亲情还是友情。 硬生生把一段友情,掰成了君臣,这其实不是杨七想要的。 但是事宜至此,就再也没有挽回的可能。 …… 一切的事情都在按照杨七的计划在进行,杨七显得很轻松。 但是,轻松归轻松,他却在复兴武院待不下去了。 有老杨的地方,老杨就不想看到杨七出现。 老杨狐假虎威的在复兴武院里称王称霸,但是他觉得杨七这个老虎有点碍眼。 老杨很喜欢复兴武院的气氛,也很喜欢复兴武院的教学模式,更喜欢给那些渴望知识的学子们讲解知识。 但是他头上没有一个合适的名头,又不愿意跟杨七低头。 所以,他觉得杨七待在复兴武院,有点儿影响他的威名。 于是乎,每天黄昏的时候,老杨背负着双手,在杨七书房门口踱步而过。 每一次过去,都会冷哼一声。 “放着正事不做,整天躲在这里偷懒,真给老杨家丢脸……” 扔下了这句话以后,就果断走人。 一连三天。 杨七也明白了老杨的意思。 于是乎,杨七在老杨嫌弃的目光中,踏上了回大同府的路。 杨七一走,老杨就果断的宣布了自己对复兴武院的主权。 他大大咧咧的召集了复兴武院的所有教习和学子们,当众宣布,“复兴武院山长之位,空闲已久,大家都知道吧? 知道为什么从创院至今,复兴武院山长之位都空缺吗?” “不知道……” 老杨嘿嘿一笑,道“那是因为,杨延嗣和杨洪等人,苦苦哀求老夫担任山长。老夫一日不答应,复兴武院山长之位就一日空缺。 就在昨日,杨延嗣、杨洪等人,再一次苦苦哀求老夫。 看在他们多次哀求老夫可怜的份上,老夫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所以,从今日起,老夫就是复兴武院山长。” 穆羽等教习,当即就看向了杨洪这个副山长。 杨洪当即就想骂娘。 苦苦哀求? 杨业,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没这么厚的脸皮。 你的骨气呢?你的威严呢? 心里不爽归心里不爽,但是杨洪知道,老杨说的有一半是对的。 复兴武院从创立至今,山长之位空缺,就是在等老杨。 毕竟,在这西北,有资格担当复兴武院山长的,也唯有老杨和折御勋二人。 折御勋是不可能抛下折家家主身份帮杨七做事的。 所以,就只剩下了老杨一人有资格担任山长。 “见过山长……” 在众目睽睽之下,杨洪向老杨拱手施礼。 杨洪没办法去戳穿老杨的谎言,以老杨的身份,在这种场合下说出这种话,那就是孤注一掷了。 如果杨洪戳穿了老杨的谎言,那么老杨很有可能终生都不会在踏足复兴武院。 杨七若是知道了,肯定会跟杨洪急眼的。 一众教习们见到杨洪向老杨施礼,自然而然的就认可了老杨的话是真的。 当即,教习们也开始向老杨施礼,学子们紧随其后。 自此,老杨这个复兴武院山长的身份就落实了。 正在前往大同府城路上的杨七,在从彭湃口中知道了这个消息以后,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却什么也没有说。 老杨能以这种厚脸皮的方式接掌复兴武院,除了他本身喜欢上了教书育人以外,还是想借此发泄心里对杨七的不满。 如果杨七拆了老杨的台,那么老杨就能名正言顺的请家法打一顿儿子出出气。 但是,杨七又怎么可能给老杨这个机会? …… 处暑这天,杨七风尘仆仆的到达了大同府城。 到了府门口的时候,瞧着家丁仆人们忙出忙进的在搬东西,让杨七看的有点懵。 “什么情况?” 眼尖的仆人们早已看到了杨七的身影,有人进去报信,有人迎上了杨七。 “小人见过七爷。” 杨七指了指正在搬东西往马车上装的仆人们,问道“这是做什么?” 仆人躬身,笑道“回七爷的话,今早的时候,老夫人收到了老爷的信,说是要搬到复兴府去住。老夫人就命令小人们收拾东西……” 杨七愕然,看向彭湃。 彭湃低声解释道“老爷用的是八百里加急的快信,咱们在路上耽搁了一下。所以老爷的信比咱们更快。” 杨七苦笑道“这到底是多不待见我,才会这么做……” “别瞎说……” 佘赛花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门口,听到了杨七的话,埋怨道“自从你爹卸了兵权以后,每日里闲在家里,快闷死了。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喜欢的事儿,自然得上心。” 杨七跳下了马背,无奈道“可是我刚回来,您就要搬走,我怎么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佘赛花白了杨七一眼,“又瞎说,你爹年龄大了,娘担心他在复兴府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所以才过去照顾他。 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也可以搬过去一起住。” “呸呸呸……” 杨七连呸几口,笑道“算我多嘴了……” 佘赛花哼了一声,“看你下次还敢乱说话。” 在佘赛花面前,杨七总是没个正形,总是像个孩子。 佘赛花一边指挥着仆人们装车,一边对杨七道“要说有被抛弃的感觉,那还得数你儿子。你说说,从宗卫出生到现在,你待在他身边的时间有多久…… 还有……算了,回头你自己去看了就知道了” 杨七尴尬的一笑,“有点忙……” 佘赛花瞪了杨七一眼,再没说话。 杨七也不好再去自讨没趣。 不过,经过了佘赛花的提醒,杨七也确实有点儿想儿子了。 向佘赛花告罪了一声后,往他自己住的小院跑去。 进入到小院,沿着竹林正中的青石路向前。 在临近朱红小楼前湖畔的时候,杨七看到了温馨的一幕。 湖畔。 曹琳在地上铺上了一层席子,席子上又铺上了一层软毯,一个小小的人儿,在毯子上翻滚着乱爬,嘴里还咿咿呀呀的叫唤着。 曹琳跪服在地上,不停的在逗弄他。 初醒轻盈的坐在躺椅上,瞧着母子二人畅玩,笑的眯起了眼。 在初醒身旁,站着一个身穿绿衣的婢女,瞧着模样很秀丽,而且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 场面很温馨,一下就给人一种家的感觉。 杨七沿着湖畔,快速的走到了小楼前。 他的脚步声早已惊醒了众人。 曹琳、初醒,两女见到杨七就是一喜。 虽然之前曹琳和杨七有些许的不愉快,但是之后曹琳主动服软,杨七又惩罚了曹琳一次。 那些个不愉快,很快就消失了。 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和。 “郎君~” “郎君……” “见过公子。” 三女施礼。 “不必多礼……” 杨七抚手。 曹琳顺势把小小人儿抱在怀里,轻声对他说道“小宗卫乖,快看,爹爹回来了。” 当杨七走到了三女面前的时候,曹琳顺势把小小人儿交到了杨七怀里。 小小人儿在杨七怀里,不停的扑腾。 伸胳膊蹬腿的,煞是可爱。 杨七一下就被暖化了。 然而,可爱的场面没有持续多久。 在小小人儿嗅到了杨七身上那陌生的气息一口,‘哇’一声哭了出来。 杨七尝试着哄了一下,手忙脚乱的折腾了一会儿,愣是没哄好。 然后不得不尴尬的重新把小小人儿交到了曹琳怀里。 说来也怪,小小人儿一到曹琳怀里,立马不哭。 杨七这个时候才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貌似并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尴尬的搓了搓手。 杨七想找个话题,缓解一下气氛,猛然瞧见了初醒身边的婢女,愣了愣,微惊道“你是……如梦?” 如梦浅浅欠身,笑道“没想到公子还记得奴婢,奴婢正是如梦。” 杨七瞧了瞧初醒,又看了看如梦,笑道“你们姐妹二人能聚在一起,确实是一桩喜事。说来惭愧,当初我在汴京,虽然离你很近,却没办法让你们姐妹团聚。” 如梦笑道“公子不必挂怀,当初杨府蒙难,公子一心都在为杨府讨回公道。公子不愿意让奴婢牵扯到杨府中的恩怨,也是为了保护奴婢。奴婢知道的。” 杨七欣慰的点了点头,“你知道就好。” 说话间,曹琳突然笑吟吟的问杨七,“郎君,你有没有觉得妹妹有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 杨七疑惑的看向了初醒,却见初醒俏脸一红,悄声底下了头。 第0592章 送尸体的是谁? “有了?” 杨七又不是傻子,经过了曹琳提醒,再加上初醒羞涩的模样,自然不难推断出。 初醒头压的更低,俏脸通红,连同耳根子也染上了一层红晕。 曹琳怀抱着正在扑腾的小小人儿,娇笑道“郎君果然聪慧,一猜及中……” “哈哈哈……” 杨七朗声大笑,“好好好……如梦,你可得好好照顾初醒。琳儿,回头你给初醒身边再配两个婢女使唤……” 曹琳笑道“这事儿那用得着郎君提醒,妾身早已准备妥当。” “甚好……” 一时间,杨七感觉到了久违的温馨。 夫妻三人在小楼前,闹成了一团。 晌午的时候,杨七出去送了一趟佘赛花。 晚上陪着初醒唠了半夜的闲话,后半夜的时候,就摸进了曹琳房里。 …… 翌日。 清晨。 杨七从曹琳房里睡醒的时候,就看到彭湃面色怪异的躬身守候在门外。 “有事?” 彭湃压低声音,说道“少爷,今日天明时分,有人送了一辆牛车到了府门口。牛车上盖着草席。属下掀开看过,草席下掩盖着三具尸体……” 杨七瞳孔一缩,“尸体呢?” 彭湃小声道“属下怕惹得府上生乱,所以就让人把尸体暂时安放到了大同书院的停尸房内。” “你做的很好。” 勉励了彭湃一句。 杨七穿戴整齐以后,匆匆的吃过了早膳,让彭湃带着他前往了大同书院的停尸房。 地位到了杨七如今这一步,发生在他身边的每一件事,都不可能当成简单的事情处理。 更何况这里面还牵扯到三条人命。 到了大同书院以后,依照礼数,杨七先去拜访了一下书院的山长种放,而后又去见了见沈伦。 种放在山野间待久了,所以在大同书院这种人气旺盛的地方,显得很不习惯。 为了能更好的贴近大自然,以修道。 种放放弃了杨七为他准备的宅院,住到了大同书院后方靠近城墙的一块荒凉的地方。 他自己动手搭建了一座茅草屋,又在茅草屋前栽种了一些花草树木。 花草树木的布局杂乱无章,在杨七这种略微有些强迫症的人眼里,看着很不习惯。 种放却觉得越是没有规律的东西,越是特近自然。 杨七不明白,种放这种理论是怎么总结出来的。 不过,种放只要没有离开大同书院的心思,杨七就任由他去折腾。 毕竟,种放名声在外,只要他还待在大同书院,就能帮大同书院吸引不少的人才。 从去岁种放入大同书院至今,慕名种放大名而来的学子,多达八十八人。 这方面,沈伦就比不过。 之前沈伦担任大宋参知政事的时候,沈伦府上可以说是门庭若市。 自从沈伦到大同书院任教以后,大宋的那些个读书人,就不愿意和他接触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沈伦更能把大多的精力放在教书育人上。 毕竟是担任过参知政事的人,又主持过汴京的太学。所以沈伦的办学经验是丰富的。 仅仅大半年时间,沈伦已经先后在大同书院内创办了经科、算科、画科、棋科等等多个学科。 大同书院在沈伦的谋划下,在逐渐的步入正轨。 而杨七,在见沈伦的时候,又向沈伦提出,在大同书院内建立工科、商科等学科。 自从沈伦在杨七面前丢掉了为人师的尊严以后,基本上在杨七面前就没有多少话语权。 杨七现在说什么,沈伦就下意识的做什么。 如今二人的关系,更像是上下级,而不是师生。 见过了种放和沈伦以后,杨七才进入到了医学院。 如今的医学院,可以说是大同学院内最强势的一个学科。 目前大同学院内,有一半的学子,都是医学院的人。 杨七虽然在西北大名鼎鼎,但是真正见过杨七的人也不多。 所以杨七进入医学院,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在徐大夫和彭湃的带领下,杨七到了医学院的停尸房。 医学院的停尸房很大,内部的空间足有三间大瓦房那么大。 里面摆放着十几具尸体。 最引人注意的是,在停尸房内,有一个小屋子,据徐大夫说,那是小萝莉铜糖的卧室。 能把自己的卧室,搬到停尸房里的,估计也只有这个变态小萝莉。 杨七进入停尸房的时候,小萝莉铜糖正在和法海老道交涉。 “让我看看,就看一眼……” 小萝莉铜糖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不时的看向躺在砧板上的尸体,眼中充满了好气和兴奋。 法海老道蛮横的挡在小萝莉身前,黑着脸说道“你先把手里的解剖刀放下,我就让你看。” 小萝莉铜糖吐了吐舌头,暗子收起了从袖口流露出的寸许刀刃,冲着法海老道哼哼道“这三具尸体,很难得的。我觉得他们的身体跟普通人都不一样。不切开看看,我实在是难受,有可能晚上睡不着……” 法海老道瞪着眼,恼怒道“睡不着也不许切,这三具尸体是杨延嗣要看的。等杨延嗣看过之后再说。” “哼!” 小萝莉铜糖娇憨的回瞪了法海老道一眼。 猛然间抬头,就看到了刚进入停尸房的杨七。 顿时,她眼光大量,“虎侯,你来了。” 杨七点了点头,说道“早上送到杨府门口的三具尸体在哪儿?” “在这在这……” 小萝莉铜糖积极的引路。 杨七走过去,凑到了砧板前,瞅着上面的尸体,微微皱起了眉头。 “僧侣?” 西域僧人们独有的短发,让杨七一眼就判断出这三具尸体的身份。 法海老道见到了杨七以后,作揖施礼,听到了杨七的问话,低声道“老夫瞧着没错的话,这三人应该是西域苯教的僧侣。他们死亡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时辰,肌肉却坚硬如铁。 老夫没判断错的话,他们不仅是苯教的僧侣,还是那种武艺高强的武僧。” 杨七闻言,瞳孔一缩,眯着眼,“据我所知,在苯教内,能够调动武艺高强的武僧的人,并不多。” 法海老道点了点头,沉声道“准确的说,有三人。其中有两个人,是间接的死在侯爷手里的……” 杨七一下子就想到了在麟州的时候的宝言上师师兄弟。 二人虽然不是杨七所杀,但是二人的死多多少少和杨七也有点关系。 如今看来,有人把这笔帐,算在了他头上。 “剩下的那个是谁?” “萨迦活佛……” “萨迦……活佛?” 法海老道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萨迦活佛,在西域,受万家供奉,势力不可小逊。而且老夫听说,萨迦活佛,本身也是一位高手,武艺已经侵入化境,据说能为常人所不能为。” 杨七迟疑了一下,沉声道“这么说来,苯教的武僧再次出现在西北,很有可能是萨迦活佛也到了西北。而且很有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法海老道再次点头,“极有可能。而且这三个武僧,出现在大同府城,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对付你。” 杨七目光不停的在三具尸体身上扫视,若有所思的道“但是,这三个人已经死了。而且还不是我动的手。也就是说,有人在帮我?” 法海老道隐晦的扫了杨七一眼,却没说话。 杨七摸索着下巴,看了法海老道一眼,然后笑了。 “苯教虽然势大,但是在西北,还不足以对我形成威胁。与其相比,我更想知道,到底是谁帮的我。又为什么要帮我?” 法海老道嘴角抽搐了一下,神色复杂的道“也许人家只是出于好意……” “是吗?” 杨七反问了一句,也不等法海老道回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医学院。 小萝莉铜糖,一见杨七一走,二话不说就拿尸体开刀了。 法海老道目光复杂的看着杨七离去的背影。 …… 回府的路上。 彭湃紧跟在杨七身后,急切的问道“少爷,您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杨七讥讽的一笑,“一群无聊的人想见我,我不愿意见。所以他们就想方设法的弄一些见面礼给我。” “什么人?” 彭湃追问。 杨七摇了摇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提醒彭湃道“这件事你就不用再管了。他们有求于我,所以不会对我作出什么不利的事情。 相比而言,苯教的事情是重中之重。 你立刻派稻草人出去,严密的清查一切和苯教有来往的人。 虽然我们不怕苯教的力量,但是有这么一群野狗在我们身边潜伏着,冷不丁的咬我们一口,会很伤人的。” 彭湃有心追问那群无聊的人是谁,不过他见杨七不愿意多提,他也就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 听到了杨七的吩咐,彭湃郑重道“属下明白。” 苯教的事情交给了彭湃去清查,杨七相信以稻草人如今的力量,苯教在西北潜藏的力量,一定会被很快挖掘出来的。 所以在这件事上,杨七一点儿也不担心。 打发了彭湃,杨七回到府里就安心的陪着妻儿。 许久的不陪妻儿,儿子见着他充满了陌生感。 这让杨七感觉到很愧疚。 好不容易有了空闲的时间,杨七自然要好好的补偿儿子。 因此,之后的几天里。 杨府上就经常发生暖心的一幕。 威震西北的虎侯杨延嗣,每日里在府上,陪着儿子咿咿呀呀的说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 父子俩经常一聊就是一下午。 乐此不疲。 不仅如此,为了快速的增进他们父子之间的友谊。 杨七还让狄母,抱着狄青过来一起玩耍。 有了小狄青的加入,气氛就显得更加的欢乐温馨。 终于,在杨七不懈努力下,小宗卫愿意让他抱了。 …… 七日后。 杨七抱着小宗卫正在湖边数鱼,一条条鲤鱼跳跃翻滚非常热闹。 “瞧,那一条头顶带着一点白的鲤鱼,最贪吃的就是他……” “还有那一条……” “……” 明明知道怀里的儿子什么都听不懂,可是杨七就是愿意给儿子讲。 突然间,小宗卫似乎听懂了杨七的话,不停的在杨七怀里一纵一纵的。 “郎君,彭湃到了,要见你。” 曹琳在杨七身侧轻声说了一句。 杨七顺势把手里的儿子交给了曹琳,出了他自己的院子。 彭湃汇报的事情过于隐秘,所以杨七不愿意让曹琳、初醒知道,免得她们担忧。 “少爷……” “查的如何?” “少爷,属下已经查实,目前侵入到两府境内的苯教僧众,一共有一百三十六人。其中有十二人是随着大宋商队进入到了两府境内。 剩下的一百二十四人,均是从党项过来的。” “党项?” 杨七有些意外,“野乞干泊?李继迁?野乞干泊应该不可能,如今我们两家正在合作,他不可能在关键的时候对我出手。这么做无异于自毁长城。 那么,就只剩下李继迁了。 也就是说,李继迁勾搭上了苯教,想和我作对?” 彭湃点头道“应该是……少爷支持野乞部族讨伐李氏部族,李继迁又怎么可能不怨恨少爷?如今有机会给少爷使绊子,他自然不会错过。” “吱吱吱~” 杨七吧嗒了一下嘴,微微一笑,“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回头你派人再送两百斤的火药去给王贵。告诉王贵,放开手脚的用。” 彭湃会心一笑。 跟着杨七久了,多少也能猜到一些杨七的心思。 两百斤的火药,在彭湃而言,并不多。 可是对于久经沙场的王贵而言,却是不可多得的攻城拔寨的利器。 有充足的火药支援,王贵对付起李氏部族的兵马,会变的更加得心应手。 同样,也会加快李氏部族灭亡的道路。 杨七从来都不是一个宽容的人。 一路走来,凡是和杨七作对的,不论是谁,他都不会让对方好受。 这就是杨七的做事风格。 “对了少爷,从七天前,一直到昨天,那一拨神秘人,已经送来了十六具的尸体了。但奇怪的是,今天并没有尸体送上门。” 杨七微微一愣,“今天没有尸体?” 沉吟了片刻,杨七若有所思的道“礼送够了,那就是要摊牌了。这几日你带人防备着。” “属下明白。” 第0593章 仙人? 诚如杨七所料。 当天,傍晚时分,云霞满天。 有人似踩着云霞,进入到了大同府城。 府城内流言纷纷,有百姓在城外三十里外,看到有仙人骑着青牛降临;也有百姓看到有仙人踏着天边的云彩,一闪进入到了大同府城;还有百姓看到,有剑仙御剑而来。 众说纷纭。 无一例外,都证实了有仙人降临大同府城这件事。 即便是夜幕降临,大同府城内依然不能归于平静。 仙人,在百姓们心里,代表着逍遥、长生、自在。 百姓们渴望仙人们的生活,也渴望能得到仙人传授,从此平步青云。 杨七对于仙人们没什么好感,也不在乎依靠所谓的仙家法术平步青云。 甚至,杨七还有那么一点儿不待见所谓的仙人。 但是,他却不得不招待仙人。 从晌午起,法海老道就进入到了杨府内,寸步不离的跟在他左右,时不时嘟囔一句。 “今日有仙人降临大同府城,侯爷您作为一城之主,理应恭迎。” 杨七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法海老道作为道家门徒,自然得替道门说话。 到最后,杨七被法海老道烦的不行了,就气咻咻的喊道“最多一桌丰盛的酒菜,不能再多了……” 什么恭迎一类的话,杨七全当放屁。 能许诺一桌子酒菜,已经算是客气了。 法海老道得到了许诺以后,进入到了杨府的厨房里,就再也没出来过。 入夜的时候,一桌丰盛的饭菜准备好了。 足足一百零八道菜,摆满了整整两大桌子。 看着法海老道指挥着杨府厨娘布菜的时候,杨七差点没掀桌。 最终,杨七还是忍住了。 但是,他暗地里给法海老道打上了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的标签。 菜摆好了以后没多久,种放就像闻到了味道,恰逢其会的出现在了杨府内。 种放比法海老道客气多了,并不是空着手来的。 种放擅于酿酒,今夜他拿来的是他窖藏了二十年的一坛珍藏酒。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杨七打发了府里的人下去,让他们各自回房别出来。 然后他陪着种放在等客人。 当天边挂起了一弯新月的时候。 一阵清风从杨七设宴的花厅内拂过。 一个人影就这么随着清风出现在了花厅内。 陈抟老道随风而来,大袖飘飘的坐在了杨七的对面,他冲着种放点了点头,然后就端坐在桌前闭目养神。 “轰隆~” 陈抟老道坐下没多久,一声轰鸣声在花厅前响起,一阵浓浓的烟雾伴随着轰鸣声,覆盖了花厅前的三丈方圆。 杨七皱了皱鼻子,嗅到了浓厚的火药味,略微扯了扯嘴角。 “装神弄鬼……” 心里暗子嘀咕了一句,杨七意兴阑珊的等着烟雾散尽。 烟雾后,出现了一位身穿黄袍的道士的身影,道袍上勾画着一张巨大的八卦图,八卦图有三色,红黑白。 此人年龄不大,黑发顶着紫金冠,长须修的整整齐齐的。 他步入花厅以后,也是冲着种放点了点头。 但是他并没有像是陈抟老道一样闭目养神,而是把目光投在了杨七的身上。 他的目光很有侵略性,似乎要在一瞬间把杨七的一切看的透透彻彻。 杨七的目光同样带着侵略性,并且毫不示弱的在观察这个黄袍道士。 黄袍道士见状,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却一句话也没说。 “嗖~” 一声箭矢射出的声音在杨七耳畔响起,他循声看去。 就看到一道身影,借着月色,踏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飞了过来。 这么拉风的出场方式,一下子引起了杨七的注意。 同样是一位道士,长相很普通,一身青袍,头上带着一定折角的帽子。 落地以后,随手一勾,长剑落入到了手里,被他插回了背后的剑鞘。 然后,就见他甩了甩袖袍,一个纵跃,出现在了花厅。 杨七好奇的在青袍道士身上仔细观察。 观察了许久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于是他抢在了青袍道士点头之前,惊喜的问道“御剑飞仙?”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杨七突然发声,明显的愣了一下。 然后,只见青袍道士得意的冲着陈抟、黄袍道士、种放三人扬起了头颅。 陈抟正在闭目养神,完全没看见他得意的样子。 种放在自斟自饮,根本不在乎青袍道士扬起的透露。 唯有黄袍的道士,冷哼了一声,低骂了一句,“装神弄鬼……” 青袍道士丢给了黄袍道士一个‘你这是嫉妒’的眼神,然后笑眯眯的看向杨七,“虎侯也知道御剑飞仙?” 杨七郑重的点头道“知道知道……” 青袍道士得意的笑道“虎侯想学的话,贫道可以教你。” 杨七期待道“是不是打坐练气,练习出气感以后,就能培养剑丸,然后养本命飞剑,操纵本命飞剑飞上云端,日行千里?” “咳咳咳……” 青袍道士愕然的瞪着眼珠子,半晌之后,轻咳了一声,尴尬道“所谓的御剑飞仙,只是一个障眼法,并没有虎侯说的那么夸张。” 俗话说,明人面前不说暗话。 青袍道士多多少少通过了一些手段了解过杨七的并行,知道期满杨七,估计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他也就没好意思胡吹大气。 杨七一听只是障眼法,一下子就对御剑飞仙失去了兴趣。 虽然他从一开始,就多少猜到了一些青袍道士御剑飞仙的内幕。 但是,还是希望能出现一些惊喜。 毕竟,每一个男人心里,都有一个剑仙梦。 待到所有人坐定以后,杨七扫视了一下在座的四位道士,狐疑的问道“难道真的没有修仙练道,长生不死,御剑飞仙这些东西?” 陈抟继续在闭目养神。 种放继续在自斟自饮。 青袍道士和黄袍道士对视了一眼,青袍道士迟疑道“上古流传下许多的修仙练道的法门,总结起来,无非就是打坐、练气、炼丹。 据传上古时期,有许多仙人飞升。 只是我等资质愚钝,到如今,也不曾参悟出其中的道理。” 此话一出,基本上已经把杨七心里的仙侠梦给破灭了。 杨七兴趣缺缺的吧唧了一下嘴,说道“我知道你们想跟我谈什么。我可以跟你们谈,但是我之前向你们提过两个要求,你们必须先答应我的要求。” 正在闭目养神的陈抟老道睁开眼,声音浑厚的说了一句。 “贫道已经勾除了殇倾子华山剑侍传人的身份,以后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道门门徒。而他的一切,以后不会有人操控,全凭他自己做主。” 杨七点了点头,道“还有呢?” “哎……” 陈抟老道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的盯着杨七,低声道“从七日前,到今日,贫道派人给你送了十六份的厚礼。难道不足以打消你和华山剑侍比斗的心思吗?” 杨七笑眯眯道“一码归一码。你们帮我铲除敌人,我感激不尽。以后你们道门有用得着的地方,我杨延嗣可以破例帮你们一次。 但是,之前华山剑侍仗着武艺高强,仗势欺我。这口气我咽不下去,必须讨回来。” 陈抟老道摇了摇头,无奈道“罢了,那就随你吧。” 随着陈抟老道话音落地,一道身影从墙外一跃而入,落到了花厅前的空地上。 细看此人,正是那一日杨七出雁门关的时候,遇到的老道士。 见到老道士出现,杨七眼中闪过一道喜色,他站起身,伸手提起了提前放在花厅旁的虎头乌金枪。 “老道士,之前你仗着武艺高强,欺负我。今日你再试试,看看能不能再欺负我一次。” 杨七提着虎头乌金枪,大步出了花厅,站在了老道士面前,笑问。 老道士颦了杨七一眼,淡然道“说那么多有什么用,手底下见真章。” “好!” 杨七爆喝一声,抡起了虎头乌金枪砸向了老道士。 “嗖~” 老道士手里的长剑出鞘,直面迎上了杨七手里的虎头乌金枪。 “嘭~” 枪剑相交。 虎头乌金枪携带着巨力砸在了长剑上。 老道士手里陨铁铸造的长剑,一下被砸弯成了凹形。 而老道士本人,则被虎头乌金枪上的力道,震退了六步。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眼中都流露出了惊愕的身色。 华山剑侍,虽然只是华山道门一脉的护法,但是其势力却远超其他几支道门分支的护法。 而每一任的华山剑侍下山,从没遇到过对手。 恰恰就是这么个无敌的人物,如今却被杨七一招败退,可见杨七武艺之高超。 老道士手持着弯曲的长剑,愕然的盯着杨七,“这才短短几个月不见,你武艺居然长进了这么多?” 杨七一枪刺出,直逼老道士,嘴里笑着道“一点点而已……” 老道士一手持剑,一手捏在了剑尖,清喝了一声。 原本弯曲的长剑,硬生生被他扳直了。 旋即,老道士长剑在空中顺势划了一个半圆,剑身犹如灵蛇出洞,顺着虎头乌金枪枪头盘旋而上。 简单的一招,不仅化解了杨七的中正枪,同时长剑还能顺着虎头乌金枪掠过,绞断杨七的臂膀。 老道士出手很快,一切几乎在电光火石之间。 “嘿~” 杨七也眼疾手快,一下看出了老道士这一招的用途。 他持着枪尾的手一震,原本直线刺出的枪头,突然上挑,瞬间变招。 枪头的上方,就是老道士的咽喉。 老道士神情一凌,手里的长剑猛然一颤,如同灵蛇摆尾,剑尖劈在了虎头乌金枪的枪身上。 虎头乌金枪上挑的轨道偏移,顺着老道士的耳畔擦过。 一滴殷弘的鲜血,滴在了虎头乌金枪的枪头上。 老道士后退了三步,收剑而立,神色复杂的看着杨七,“贫道输了……” 曾几何时,杨七在老道士手底下,只有被压着打的份儿。 短短几个月不见,杨七就能跟老道士打的旗鼓相当。 两人比武虽然只持续了三个呼吸。 但是对于他们这种高手而言,三个呼吸,足以分出高低。 再拼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事实上,老道士拼尽全力继续拼下去的话,应该能胜个一招半式。 但是,他却杀不了杨七。 因此,他胜个一招半式,完全没有一点儿意义。 最重要的是,杨七比他年轻太多了,而且习武的天赋也远比他要高。 这注定了,杨七要超越他,不会太难。 也许杨七以后,走的路,会比他更长远。 所以,相比而言,现在认输,要比以后被打的颜面无存要好太多。 “承让。” 杨七有点儿意犹未尽,但是人家老道士已经认输了,他也不能穷追猛打。 收起了虎头乌金枪,杨七展了展袖袍,进入到了花厅内。 重新坐定以后。 陈抟老道率先开口,“杨延嗣,在谈事情之前,贫道代表道门,要先问你一问。” 杨七虽然心里已经猜出了陈抟老道的问题是什么,但还是很礼貌的说道“你问吧。” 陈抟老道郑重的盯着杨七,道“你会造反吗?” 杨七讥笑,反问道“我有机会造反吗?” 不等陈抟老道继续开口,杨七就自顾自的说道“会不会造反我说不好。因为我可以不去伤害别人,但是我不能保证别人会不会来伤害我,以及我的家人。 真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我是不会放弃全家人的性命,去成就那些所谓的大义。 我能承诺你们的,只有两点。 第一,终我一生,绝不会作出对不起炎黄子孙的事儿。 第二,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奴役炎黄子孙,更不会允许任何人肆意的屠杀炎黄子孙,包括我。” 杨七的答案,明显不是陈抟老道四个人想要的标准答案。 四个人对视了一眼,黄袍道士忍不住开口道“你的答案,贫道不满意。没人逼你,没人伤害你和你家人的性命,你就不会造反?你杨延嗣并不是一个人,倘若有一天,你手下的人准备好了黄袍,披在你身上,你又如何自处?” 第0594章 谁见过真正的仙人? “哈哈哈……” 杨七放肆的大笑,而后在四人恼怒的眼神中,讥讽道“我杨延嗣可不会去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一言出,陈抟老道脸色涨的通红。 坊间传闻,赵匡胤年少时,机缘巧合,曾拜师陈抟老道。 而且,在陈抟老道指引下,和另外九位豪杰结成了兄弟,也就是史书中记载的‘义社十兄弟’。 之后赵匡胤在其他九位结义兄弟的帮助下,东征西讨,黄袍加身,定鼎乾坤,据说都是由陈抟老道指引的。 然而,传闻终究是传闻。 赵匡胤有没有拜师陈抟老道,这在正史上并没有记载。 两位当事人也没人澄清过这件事。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陈抟和赵匡胤之间,肯定有些渊源。 不然,赵匡胤在登基称帝以后,也不会数次召陈抟到汴京相见。 更不会因为一局棋的输赢,就把华山许给了陈抟。 华山乃是五岳之一,可不是什么没名没姓的小山包。 五岳在中国历史上的历朝历代,都代表特殊的意义。 一位开国皇帝,把五岳之一,许给一个教派。 这其中代表的意义,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这就相当于,任何了这个教派的正宗地位,同时,也暗许了与国同休的承诺。 如果赵匡胤跟陈抟老道没关系,他又怎么可能这么干? 杨七通过了陈抟老道的反应,证实了这个猜测。 倘若他们二人真的没有太大关系,在杨七提到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时候,陈抟老道怎么可能反应那么大。 极有可能,二人真的就是师徒。 只是,这位大宋太祖赵匡胤的师傅,在面对他这个极有可能成为大宋祸害的人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喊打喊杀的局面。 这让杨七心里又升起了另一个疑问。 难道赵匡胤死的不明不白,赵光义登上帝位,两方闹的不愉快? 杨七仔细的思考了一下,觉得很有可能。 杨七记得,在赵光义登基之初,他就三番五次的召陈抟老道到汴京论道。 当然了,极有可能是借着论道的名义,聊其他的。 总之,在赵光义登基之初,很看重陈抟老道。 但是,在太平兴国五年之后,赵光义就再也没有召过陈抟老道入汴京。 不仅如此,赵光义在太平兴国五年以后,似乎开始对佛教很感兴趣。 他不仅擢升了相国寺为国寺,而且还在大宋境内,大批的修建佛寺。 先后修建了太平兴国寺、开元寺、崇明寺等等许许多多在后世都很知名的寺庙。 总之,赵光义在位期间修建的佛寺,数量以百计。 由此可见,赵光义和陈抟二人,极有可能因为赵匡胤的问题,闹崩了。 然后,赵光义为了打压道门,开始直线的提升佛门的地位。 有那么一瞬间,杨七觉得道门其实挺可怜的。 陈抟老道黑着脸,提醒他,“说黄袍加身的事儿,别提什么孤儿寡母。” 杨七翻了个白眼,一下子就不怜悯道门了,“你们当谁都喜欢当皇帝?我如果喜欢当皇帝,早就在南国登基称帝了。” 种放第一次放下了酒杯,轻声道“即使如此,你为何又要在西北谋划这么多?” 杨七当即恼怒的喊道“你们真当我喜欢在这西北搞风搞雨的?要不是因为赵家兄弟不争气,连个燕云十六州都拿不回来,我会趟这浑水? 堂堂炎黄子孙,被一群蛮子欺负。你们当传出去好听?后辈子孙们知道了脸上就光彩?” 四人被杨七恼怒的反问给弄懵了,一时间,也不好反驳。 半晌,陈抟老道抚摸着胡须幽幽道“当今皇帝虽然算不上是什么英明君主,但他有心收复燕云十六州,也一定会收回燕云十六州的。” 陈抟老道这话说的信心满满的。 杨七差点被气笑了。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人说这话了,似乎大宋的每一个人,都觉得赵光义肯定能收回燕云十六州。 杨七真的很想知道,这些人从那里看出来赵光义能够收复燕云十六州的。 一个在通讯靠喊的年代里,玩遥控指挥的人。 比纸上谈兵的赵括还不靠谱。 他凭什么收复燕云十六州。 就凭他是皇帝? 笑话。 杨七几乎没给陈抟老道什么好脸色,他毫不客气的冷着脸说道“他要是能收回燕云十六州,我就把头摘下来给你当球踢。” 陈抟老道当即就要反驳,却被种放给拦下。 种放眯着眼,低声问杨七,“虎侯,何至于如此不看好陛下?” 这个问题,杨七没办法证明回答。 杨七冷笑着反问道“皇帝会把兵权还给手底下的将军吗?” 四人闻言,下意识的皱眉。 杨七的这个问题,答案太简单了。 赵匡胤好不容易从将门手里夺回来的兵权,赵光义这个继位者权力欲望那么重,他又怎么可能把兵权交出去? 说起来也可笑,皇帝是一个民族最高的领导者。 可是偏偏在很多皇帝眼里,从来都没有什么民族大义。 他们似乎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私的一群人,只要能够维护他们独裁的帝位,只要能够让他们拥有皇权富贵。 他们不在乎让民族受辱,也不在乎百姓的性命,更不在乎割地赔款。 甚至,在他们中间的某些人喊出‘宁与友邻,不与家奴’这样的话。 民族大义,在他们眼里,有时候更像是一个笑话。 种放张了张嘴,却再也问不出问题。 黄袍道士还想说什么,却见陈抟老道摇了摇头。 “哎……” 黄袍道士长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言。 青袍道士干巴巴笑道“咱们……是不是,该聊正事了?” 陈抟老道点了点头,看向杨七,道“今日贫道到此的用意,你应该猜得到。” 杨七道“一曰问道;二曰传道。” 青袍道士正经危坐,正色道“贫道之前曾听陈师兄提起此前在雁门关外和虎侯相遇的时候有过一叙。陈师兄说,虎侯对佛门传道的方式颇为推崇,对于我道门现存的传道方式颇有微词……” “不错……” 杨七也不怕得罪人,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黄袍道士冷哼了一声,“虎侯倒是真坦率,就不怕得罪人。” “你们会害我?” 杨七似笑非笑的看着黄袍道士。 黄袍道士一下脸青的像是个茄子。 种放放下了手里的空酒壶,盯着杨七,平静的道“道门广大,先贤智慧浩瀚如海。道门诸多典籍中,蕴含着无穷的恒宇至理。 这些,都是我辈先贤的智慧所在,不可能传给异族。 所以说,并不是道门不愿意传道,而是很多东西不能轻传,更不能传给异族。” 杨七摇了摇头,无奈道“正是因为你们一直存在着这种心思,所以才会让外来的佛教频频坐大。以至于现如今,佛教发展的势头,隐压道门一头。 长此以往下去,你们就不怕世人只知六字洪名,却不知无量天尊吗?” “不可能!这种事情绝不会发生。” 青袍道士果决的反驳。 杨七苦笑了一声,却没说话。 他想到了后世的时候,曾经去华山游玩,巧遇了一对善男信女,他们入了庙门以后,拜的是三清道尊,嘴里诵念的却是‘阿弥陀佛’。 有人或许觉得他们无知,但是这恰恰说明了,佛比道,发展的更好,更深入人心。 杨七迟疑了一下,沉声道“四位都是道门中的翘首,想必对庄周梦蝶的典故不陌生吧?” 庄周,那可是战国时期的道门圣贤。 作为道家门徒,又怎会不知道。 陈抟老道干脆直接闭上眼,不想看杨七。 他觉得杨七问这个问题,就是在侮辱他。 杨七轻轻一笑,感慨道“说起来,我和道门也有渊源,这渊源就来自于庄周梦蝶。” 杨七一脸追忆,“那还是我在天波杨府的时候,有一日,朦朦胧胧中,我似乎被牵引到了一个奇特的世界。在那个世界,我看到了百丈高的房屋,见识过飞翔在天空的铁疙瘩……” 杨七讲了很多。 陈抟老道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看着杨七,目光变的格外的凝重。 种放三人也是如此。 他们四个人都是道门中的代表性人物,在修心一道,已经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 特别是陈抟老道,心境已经修炼的宛如一滩平静的湖水。 所以,他们四人,对别人的心境的感触很敏茹。 杨七讲的一切,似乎是庄周梦蝶。 可给他们的感觉,却像是杨七在讲一个真实的世界,而非梦中。 对于杨七口中那光怪陆离的世界,他们并不看重。 因为他们从修道起,就接触了太多的神话故事。 甚至当他们修为小有所成的时候,还会亲自去编撰一些个神话故事,甚至参与道某些神话故事里。 所以,杨七描述的世界有多奇怪,他们都不在意。 他们只在意杨七描绘的那个世界中的道门。 当杨七玩笑似的说出了他梦境中在华山的所见所闻以后。 饶是以陈抟老道的宛如湖水一般平静的心境,也变的起伏不定。 其余三人就更别说了。 “在那个世界,道门庙宇十不存一,佛门寺庙香火鼎盛……” 杨七自嘲的一笑,“当我清醒以后,我对道门的境遇,感觉到无比的痛心。我骨子里终究是一个纯正的炎黄子孙,见不得先辈们浩瀚的智慧被人抛弃,更见不得那些外来的东西在我们炎黄子孙的土地上大行于世。 这也是为何,我今日会见四位的缘故。” 杨七感慨道“说实话,对于如今的我而言,如果非要在自己管辖的地方安置一个教派的话。佛门远比道门更加合适。 虽然他们有时候贪婪了一些,但是他们足够听话。而且,他们更懂得如何向一个统治者低头。” 陈抟四人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可以看得出,杨七所言,在他们心里已经掀起了一场滔天巨浪。 他们很难想象,杨七梦境中的那些场景真实发生以后,道门将是何等的没落。 杨七瞅着沉默不语的四人,轻声道“诚如种先生所言,道门广大,典籍众多。所以在传道的时候,也不一定就要把所有的东西都传出去。 诸如导人向善、引人慈悲、劝人从良、开导世人的典籍,多不胜数。 我想,这些典籍,在道门中,并不算是什么珍贵的典籍吧? 更不可能是什么密而不传的典籍。 信道之人,最多的终究还是百姓。 百姓们所求的,并不是什么飞升、长生。 他们所求的很简单,就是希望在心里苦闷的时候,有人开导他们;在家中遭遇不幸的时候,有人能安慰他们;在走上歧途的时候,有人能引领他们;在疾病的时候,有人能帮助他们;在快乐的时候,有人能跟他们一起分享。 以上种种,总结下来,只有一句话。 那就是,百姓们供奉神明,求的只是一个心里上的寄托。 你们要给与的,也只有这一样而已。” 陈抟四人若有所悟,一瞬间,他们突然觉得,一辈子所传的道,正如杨七所说。 道心震动。 “唔……” 青袍道士的道心差点失守。 陈抟老道见状,神色凝重的低吼,“我辈修道,求的是长生!长生!” 青袍道士额头上,脖颈上,青筋暴起,面目狰狞。 陈抟老道的低吼声传入他耳中,犹如洪钟大吕,不停的震荡。 青袍道士反常的表现,足足持续了一刻钟。 在陈抟老道和种放二人的提醒下,才勉为其难的稳定了心神。 他再次看杨七的时候,眼中竟然带有一丝恐惧。 可见杨七刚才的一番言论,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陈抟老道在安抚了青袍道士以后,神色不善的盯着杨七,“我辈修道,修的是心,修的是道,修的是自然,是超脱……” 杨七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双手抱在脑后,讥笑道“何必自欺欺人呢?什么是超脱?什么是道?在你们的认知里,仙就代表道,代表超脱。 在世人眼中,你们就是仙人。 但是,我问你们,你们谁又见过真正的仙人?” 第0595章 约法三章 一句话,问住了四位道门大佬。 四人沉默不语。 仙人? 对他们而言,这是一个耳熟能详的词语,但仅仅是词语而已。 他们经常告诉世人世上有仙人,年少的时候,他们不仅忽悠别人信,自己也深信不疑。 等到他们逐渐的执掌一派大权,深深了解了那些个被他们奉为经典的神话故事以后,他们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仙人,只存在于传说中。 当然了,也有一些思想顽固的人,他们始终坚信着有仙人存在。 因为他们骗人骗久了,连自己都信了。 但是,那些思想顽固的人,却不包括眼前四人。 能在道门千万道徒中脱颖而出,执掌一方道统的,又岂会是思想顽固之人。 杨七笑眯眯的看着四人,轻声道“四位,别自欺欺人了。就拿四位刚才入府的方式而言,在百姓们看,乃是神仙之举。但是在明眼人眼里,只不过是一种障眼法而已。” 陈抟老道目光锐利的盯着杨七,“杨延嗣,我等与你无冤无仇,何故要一而再再而三坏我等道心?” 杨七不惧陈抟老道锐利的目光,他懒洋洋的滑坐在椅子上,半躺着,笑道“并不是我要坏诸位的道心,我只是不希望看着诸位继续错下去而已。 无论是儒教、道教、释教,从根本上讲,都只是一种思想上的继承和传承。 作为继承了先辈的智慧者,我们不仅要把先辈的智慧发扬光大,同时也要在先辈智慧的基础上,再开拓创新。” 种放若有所悟,轻声问道“这就是传道的目的?” 杨七点了点头。 种放再问,“那么传道的方式呢?” 杨七直言道“诚如我刚才所属,择经,教导世人从善,帮助世人从善。这就是传道的方式。” 黄袍道士紧皱着眉头,发问,“我等传道,对你杨延嗣又有什么好处?” 杨七愣了愣,含蓄的笑道“旁人若是问我,我是不会说的。不过在你们四位面前,我没有藏私的必要。诸位若是在我治理的地方传道,能够帮我防止佛教一家独大的趋势。 毕竟,一家宗教,太过庞大和专宠,会影响一地的统治。 这可不是我想要的……” 杨七迟疑了一下,感慨道“而且,我终究是炎黄子孙,我不希望看到祖宗的东西被别人的东西压下去。我更不希望看到,因为祖宗智慧的断层,让后世的子孙们认为我们不如异族人。” 陈抟老道和黄袍道士皱了皱眉,没说话。 但是,在他们心里。 他们不认为子孙后辈们会生出这种想法。 青袍道士被杨七吓的不轻,他心有余悸的问道“你让我们传道,真的只是为了让先辈们的智慧被发扬光大,没有别的企图?” 种放看着杨七,显然他心中所想和青袍道士一样。 杨七自嘲的笑道“我能有什么企图?图你们的财?你们道门千年积累固然可观,可是以我杨延嗣敛财的本事,超越你们道门的积累,轻而易举。 图你们道门的力量?你们道家门徒加起来能有多少?比得上我麾下的几十万兵马?” 青袍道士一下被怼的说不出话。 种放看向陈抟三人,暗自点头。 陈抟老道看向杨七,郑重的道“杨延嗣,此次我等前来拜访,有一件事要问你……” 杨七坐直了身子,打断了陈抟老道的话,“我知道你们此番前来找我,是想入南国传道。我答应了你们,甚至以后我杨延嗣可以做主的地方,你们都可以传道。 但是我们必须约法三章……” “请明言……” “第一,入我治下传道,不可干政;第二,入我治下传道,不可投于异族;第三,凡是道观,每座观内道士不可超过三十人,道观名下田地不得超过百亩。” “这……” 陈抟老道、青袍道士、黄袍道士,三人皆皱眉。 道观名下的田产,可是道观最主要的经济来源之一。 土地兼并,也是道观敛财的主要手段之一。 如今杨七约法三章,直接断了道观的财路,那他们传道还有什么意义? “我觉得很好。” 种放突然开口,然后在陈抟老道三人异样的眼神里,平静的说道“我等修道,求的是心,而非财。三人皆是道门翘楚,在修心一道上,远比我种放走的更长远。难道就因为无财,就拒绝传道? 如果把钱财和道挂在一起,那我等和那些追逐名利的世俗之人,又有何区别?” 黄袍道士紧皱着眉头,冷声道“法不可轻传……” “呵……” 种放讥讽的一笑,鄙夷道“张天师,你什么时候学会佛门那一套了?” “你!” 黄袍道士脸色涨红,羞的说不出话。 “够了!” 陈抟老道黑着脸,极具威严的喊了一声。 制止了种放和黄袍道士斗嘴以后,陈抟老道看向杨七,凝重道“杨延嗣,既然你允许我等传道,又为何订立这诸多规矩? 我等修的是道,讲究的是道法自然。你如此约束我等,我等又如何潜心修道?” 杨七似笑非笑的看向陈抟老道,“我只不过订立了三条规矩,你们就觉得约束,影响你们潜心修行。可是据我所知,道门清规戒律远比我订的规矩多达百倍。难道那些个规矩就不影响诸位潜心修行?” 陈抟老道想要张口反驳,杨七却抬手制止了陈抟老道。 “提醒你们一句,这一次是你们在求我,而不是我在求你们。你们若是答应我的要求,那么你们可以随时入南国传道。如果你们不答应我的要求,那就诸位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陈抟老道脸上闪过一道怒容。 自从他活神仙的名声传出去以后,还从未有人对他如此不敬。 杨七三番两次的对他不客气,这让他心里很不爽。 然而,还没等到陈抟老道发作,种放就站起身,甩了甩衣袖,对杨七躬身施礼,“虎侯的条件,种某代表终南山一脉,答应了。” “种放……” 青袍道士惊呼了一声,似乎在劝解种放多想想。 种放却对着他们三人拱了拱手,大袖飘飘的离开了花厅。 陈抟老道脸黑的可怕。 青袍道士瞅了瞅陈抟老道,又瞅了瞅黄袍道士,干巴巴笑道“种放可是我们四人当中难得的聪明人,他既然都答应了虎侯的条件,那么贫道也就没有拒绝虎侯的理由。 虎侯的条件,贫道代表蜀山一脉答应了。” 然后,他站起身,拱拱手。 “告辞了。” 黄袍道士沉吟了片刻,沉声道“贫道也代表茅山一脉,答应了虎侯的条件。” “嘭~” 一声火药的轰鸣声过后。 黄袍道士消失在了花厅。 仅剩下陈抟老道一人。 陈抟老道显然对杨七提出的条件不满。 “哼~” 冷哼了一声后,陈抟老道甩着道袍,离开了杨府。 花厅变的空荡荡的。 一桌丰盛的酒菜,从头到尾,都没动过。 杨七懒洋洋的站起身,望着陈抟老道消失的身影,摇头一笑,“毛病都是惯出来的……” “法海,出来清场了。” 丢下了这句话,杨七空放下花厅内满桌的酒菜,消失在了花厅内。 法海老道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花厅,神色显得格外的复杂。 论资排辈,法海老道算得上是华山一脉。 陈抟老道,算得上是法海老道的师叔。 今夜五人交谈,法海老道都听在耳中。 陈抟老道的傲气,让他拒绝了杨七的条件。 法海老道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从华山一脉的眼皮底下溜走了。 可惜,他并不是华山一脉的主事者。 所以他并不能替华山一脉做主。 “哎~” 一声长叹,为这个不平凡的黑夜,画上了一个平凡的句号。 …… 之后的几日。 杨府风平浪静。 杨七也难得有时间,陪着妻儿一起享受天伦之乐。 十个月大的小宗卫,在曹琳教导下,学会了喊出人生的第一个字。 “爹~” 杨七兴奋的一天都没睡着。 并且,特地选择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带着妻儿,外出踏青。 古人的娱乐项目很少。 男子尚且有酒楼、妓馆内寻欢作乐。 而女子,大部分时间只能待在闺房内。 偶尔踏青,是她们难得的乐趣所在。 在大同府城东门外,有一片难得的小山包,山包下有一条小溪,溪边杨柳依依,青草茫茫。 杨七带着妻儿到了这座小山包下,枕着青草,吹着清风,心情格外舒畅。 一家人难得的出来一趟,曹琳一展心中的小女儿姿态。 手持着纸鸢在草地上不停的奔跑。 初醒怀有身孕,不宜多动,所以陪着杨七在吹山风。 二人并肩躺在草地上。 杨七看着天上漂浮的云朵,突然开口,“你不开心?” 躺在草地上正在数云朵的初醒浑身一颤,发懵了许久,低声道“没有……” “呵……” 杨七莞尔一笑,“你骗得了别人,怎么可能骗得了我。你我虽然相处不久,但是你的心思我多少了解一些。以前的你,是一个自由、傲气的女子。特别是在我面前的时候,你总喜欢展现出自己高傲的一面。 可是自从你入府以后,每日里郁郁寡欢,在我面前总是强颜欢笑。 根本看不到你真正开心的模样……” 初醒侧头看着杨七的俊朗的面庞,神色复杂的轻咬着嘴唇,声音如同蚊子一般小,“真……没有……” 杨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侧头看向初醒。 目光对视。 初醒心虚的别过头去。 杨七抬手,轻握住初醒娇嫩的手,柔声道“我知道,在你的心里,一直都把香姨当成最亲近的人。或许她利用你,你也不后悔。可是她的死,对你打击很大。 而我,却是把她推上死路的罪魁祸首。 你虽然入了杨府,也和我坦诚相见。可是,在你心里,始终有一个疙瘩,不知道如何用真实的自己面对我。” “妾身……妾身没有……” “还在骗我,你我夫妻,真的要这么见外?” 初醒明显的身体在颤抖,“妾身也不想这样……可是,香姨是妾身唯一的亲人……” 杨七紧握住初醒的手,感慨道“香姨的死,是必然的。即便是不死在我手里,也会死在别人手里。复国,谈何容易?” 杨七嘲笑道“自秦以来,想要复国的皇室遗族多不胜数。可是有几人复国成功的?秦汉之强,威震恒宇,秦汉遗族遍布天下,尚且不能复国。南唐又怎么可能复国? 你掌不良人时,也曾派人去过江南。那些世受南唐皇恩的遗族,又有几家愿意跟随你呢?” 初醒颤抖道“香姨确实派人去过江南,愿意跟随妾身者,百不存一……” “所以啊!南唐复国,纯粹就是香姨在自欺欺人。她怎么做,我不在乎。甚至,她求我的话,我或许还会帮她一把,让她在西域或者海外,再建南唐。 她错就错在,不该绑着你一起行险。 我杨延嗣的女人,不能成为别人的筹码,更不可能成为他人的牺牲品。” “你的……女人……” 初醒身躯颤抖着,问道“郎君……一早就惦记上了妾身吗?” 杨七咧嘴一笑,坦言道“那一次,在长乐坊相遇,我就知道了。你是我的女人。” “那你……” “嘿嘿……” 杨七嘿嘿笑道“男人们,好色是本性……当初那副不为美色所动的样子,完全是装的……” 初醒转过身,面颊垂泪,握紧了拳头,捶打着杨七的胸口,“那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对妾身,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对妾身那么绝情,妾身才不得已远走西北的……呜呜呜……” 杨七揽过了初醒,抱在怀里,笑道“好事多磨嘛……嘿嘿嘿……” 初醒趴在杨七怀里,小声的哭泣了一场。 哭过以后,她心情好了许多,她伏在杨七怀里,轻声道“妾身心情好多了……香姨的死,妾身不怪你。妾身心里只是害怕,你让妾身入府,并不是真的喜欢妾身。而是可怜妾身…… 如今,听到了你说老早就惦记上了妾身,妾身心里就没那么不开心了……” 杨七莞尔一笑,抱着初醒,笑道“以后记得,多找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做,多出去走走,开开心的。我执掌西北三府,又要兼顾南国。注定是不可能一直待在府里的。也不可能一直陪着你们。” 初醒微微的点了点头…… 第0596章 党项变局 悠闲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在你不经意间,它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杨七陪着妻儿们玩乐了十几天,特别是他在解开了初醒心中的心结以后,夫妻二人的感情与日俱增。 现如今的初醒,每日里脸上都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而曹琳则把所有的心思都投在了教育儿子方面。 虽然小宗卫只有九个月大,什么都不懂。 但是曹琳依旧乐此不疲的每日里找人诵一卷四书五经给小宗卫听。 曹琳之所以会这么做,就是因为在某天夜里和某人欢合以后,提及教育的后代的问题,某人多嘴说了一句他片面了解的育儿经。 而且,受折磨的远不止小宗卫一人,还有被杨七提前收入门下的开山大弟子狄青。 曹琳作为当家大妇,对于丈夫的颜面很看重。 狄青作为杨七门下开山大弟子,以后长大以后,出入很多场合,都将代替杨七的颜面。 杨七少年成名,有神童、嗣仙人、战神等多个常人难以企及的称谓。 狄青作为杨七的弟子,以后纵然做不到杨七这般高的成就,也远远不能比杨七差太多。 而且,在曹琳眼里,狄青很有可能以后会成为小宗卫的一大助力。 所以,她对于狄青的要求就显得格外高。 眼看着曹琳让府里的丫鬟们两个小家伙摆放的端端正正的坐在毯子上正在听一位夫子诵经。 杨七就觉得曹琳是在造孽。 杨七想要敲打曹琳几句,不过他想到了敲打曹琳的下场,就开始装聋作哑的沉默不语。 在曹琳教导两个小家伙听四书五经的时候,杨七就曾经就此和曹琳讨论过。 “孩子们还太小,眼下连字都不会说。要教育他们,也得等他们长大一些……” 曹琳当时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杨七,调笑道“幼教之说,可是郎君教给妾身的。郎君若是觉得妾身做的不妥,大可以把两个孩子带在身边亲自调教。” 在古人眼里,本事大的读书人,基本上学问都很高深。 他们在为子孙择师的时候,从注重挑选的师父是不是一位称职的老师,他们只在乎这个师父的名声够不够大。 所以曹琳看来,杨七名声高绝,又是读书人中间的翘楚,而且还是文武双全,由杨七亲自调教孩子们,绝对是最合适不过的事儿。 她相信,孩子们会在杨七的调教下,变的非同凡响。 名师出高徒。 这句话是古人信奉的至理名言。 然而,杨七在听到了曹琳准备把两个还不会说话的孩子教给他调教以后,吓得落荒而逃。 在杨七的认知里,当保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特别是给一个一岁大,一个九个月大的孩子当保姆。 两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孩子,杨七不可能让他们屈服于自己的威严下,更不可能让他们懂得自己传授给他们的微言大义。 为了避免自己成为一个保姆。 杨七就再也没有跟曹琳理论过幼教的问题。 …… 时间一晃而过。 当杨七还没有享受够悠闲的日子的时候,事情就找上门了。 彭湃神色肃穆的匆匆进入到了杨七所在的院子的时候。 杨七正铺着一张毯子躺在地上小酣,小狄青坐在杨七的肚皮上,正在吃手指,小宗卫跨坐在杨七胸膛上,奋力的在拽杨七的头发。 初醒在一旁的躺椅里正在晒太阳。 曹琳并不在府里,秋粮收割在即。杨家酿酒作坊里正在准备收购秋粮的大事。 现如今的杨家酒作坊,产出的烈酒,已经贩卖到了州边的诸国。 每年光给大同府城内缴纳的税银,就足有几百万两。 可以说,杨家的酒作坊,是大同府城内最大的外贸企业。 酿酒,靠的就是粮食。 而秋粮则是西北最主要的粮食收获时期。 在这段时间内,粮食不仅价格低,而且数量也充足。 曹琳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自然不可能错过这个时期。 彭湃踱步到了池塘边上,先对初醒施礼,唤了一声二夫人。 然后走到杨七身边,声音低沉的说了一句,“少爷,有大事……” 正在小酣的杨七,听到了彭湃的话,睁开眼,皱了皱眉,“你先去书房等我。” 杨七把两个小家伙交给了初醒照看以后,整理了一下散乱的衣服,前往了书房。 进入到了书房以后,就看到了彭湃躬身站在书桌前,在等候他。 杨七移步到了书桌前坐下,皱眉问道“发生了什么?” 彭湃一脸深沉的道“党项那边出事了……经过了大半个月的征讨,野乞干泊在大同军的帮助下,已经逐步的占领了整个夏州。 可是,前日的时候,野乞干泊率领大军,进入到了银州的时候,却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十五万的野乞部族的骑兵,当场折损了六万多人。” 杨七愕然道“一下子损失了近一半的兵马?李继迁这么利害?” 彭湃摇头,郑重道“李继迁部统兵的并不是李继迁,而是李继捧。而且李继捧也不算利害,真正利害的是他麾下的兵马。” “定难军?” 杨七失声叫道。 在杨七的印象里,真正有强横战斗力的,除了定难军,他想不出其他的兵马。 彭湃点头,道“不错,正是李继迁麾下的定难军。” 彭湃顿了一下,凝重的道“三万定难军,正面对抗十五万的野乞部族的骑兵,不仅打赢了,而且让野乞部族折损了近半的兵马。 这战斗力,实在太恐怖了。” 杨七屈指敲打着桌面,沉吟道“李继迁麾下的定难军,有这等的战斗力并不奇怪。定难军可是李继迁麾下唯一的一支职业兵。除了作战,他们什么也不管。 而且,定难军是李继迁立足于党项的资本,如果定难军不够强。李继迁恐怕早就被人吞的骨头都不剩了。” 彭湃神色凝重的道“咱们怎么办?” 彭湃这个问题问的很含糊,可是杨七却明白他的意思。 彭湃问的是大同军的去留。 以定难军的战斗力,几乎在吊打野乞部族的骑兵。 大同军可不是野乞部族的兵马,没有必要陪着野乞部族陪葬。 但是,一旦撤离了大同军。 那么孤木难支的野乞部族,很有可能会在李继迁部强力的压迫下,投靠了李继迁。 一旦李继迁征服了野乞部族,势力一定会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到时候,最直接受威胁的就是折杨两家。 杨七沉吟了许久,郑重道“这一仗必须打下去,我们支持野乞部族攻打李继迁,为的就是让他们两虎相伤。如果李继迁坐大,那就违背了我们的初衷。 你派人去一趟折家,将此事告知给我大舅。再派人去一趟东晟府,令我五哥麾下的铁骑军待命,一旦大同军陷入到危机,他们必须出击,展开营救。 同时,再派人给殇倾子去令,命令他抽调一万游骑军,在云州和东晟府交界处待命。” 彭湃迟疑了一下,紧皱着眉头,低声道“折家得到消息的时间,只会比我们早,不会比我们晚。有必要通知折家吗?” 杨七斜眼撇了彭湃一眼,解释道“通知折家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提醒折家什么。折家雄踞西北多年,折家的安危还不用我们操心。 之所以让你派人过去,是为了确认折家的动向。 我大舅有意图谋李继迁治下的两州之地,他应该比我清楚,眼下这个局面,折家必须入局。 如果再继续坐山观虎斗下去,很有可能什么都得不到,还得眼看着一个大敌在我们身边崛起。” “属下明白。” 彭湃出了杨府,立马派人去落实了杨七的命令。 杨七治下的三府之地,表面上风平浪静,背地里去波涛汹涌。 首先是丰城。 丰城令陈耀在得知了杨七准备派遣铁骑军出战的时候,立马就派人把兵器作坊内新锻造好的第一批的铁骑军的装备送到了东晟府去。 同时,还准备了足够的物资,一次性的送到了铁骑军的手里。 东晟府,好水川要塞。 经过了半个月的建造,好水川要塞的地基已经打造稳固,三万农垦兵团的人马,分批的开山取石,运往好水川要塞。 而杨五麾下的近万的铁骑军军卒,被杨五派出去在东晟府内四处剿灭占山为王的匪徒。 还有一部分,被杨五派遣出去学习游骑军打柴。 在接到了杨七的军令以后,杨五立马派人去召集了在外作战的铁骑军军卒。 短短两日,在外的近万铁骑军军卒全部汇聚在好水川要塞前。 杨五留下了两千人防守要塞,又派遣了一千人去押送从丰城运送过来的物资。 他带领着剩下的六千多人,西出好水川,西进了百里,在夏州的边界处安营扎寨,等候杨七的进一步的命令。 复兴关外,辽国大同府附近。 殇倾子刚刚带人偷袭了一座大城,解救了在城内受苦的辽地汉民近十万人。 他正指挥者手下的人马,在快速的转移辽地的汉民。 辽地汉民拖家带口的,稀稀拉拉的绵延了足足十几里地。 “将军,这群人什么东西都要拿着,行进的速度太慢了。一旦让辽国大同府内的辽人反应过来,我们很有可能会遭到辽人的大军突袭。” 赏倾子的亲兵,策马到了殇倾子身边,皱着眉头低声道。 殇倾子皱着眉头,遥望着正在迁移的人群。 他麾下亲兵能看出来的东西,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然而,正在转移的全都是辽地汉民。 汉人的本性让他们重视财物更多过重视自己的性命。 即便是殇倾子派人告诉了这些辽地汉民,他们到了东晟府以后会得到很好的安置,官府会给他们配发他们所需的一应物资。 这些百姓们仍旧不为所动。 瞧着那些个辽地汉民背着大包袱,肩挑着儿女,随手还牵着从辽人手里抢来的牛羊,殇倾子嘴角就直抽抽。 终究是汉家苗裔,殇倾子还下不了狠手以军法约束他们。 他只希望辽人来的能慢一些,复兴关负责接应的兵马能快一些。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身背着小红旗的传令兵出现在了地平线上,一刻钟以后,他就到了殇倾子面前。 传令兵跳下了马背,单膝跪倒在殇倾子面前,郑重道“虎侯令,游骑军主将殇倾子,即日起,整合一万游骑军,沿西北云州进军,在东晟府和夏州边界线待命。” 殇倾子听到了命令,明显愣了愣,杨七命令他率领一万游骑军沿着西北进军,明显是有意准备对党项下手。 按理说,参与党项战争的只有大同军军卒,即便是紧急情况,也有铁骑军军卒应对。 如今居然下令召集游骑军,那么这就是说明局势可能比杨七预料的要差一些。 使得杨七不得不调动游骑军过去帮忙。 “游骑军主将殇倾子领命。” 接下了杨七的军令,殇倾子当即对身边的亲兵道“传令下去,命令随大军迁移的辽地汉民,抛弃一应的辎重。 三天之内,必须赶到复兴关外十里的地方。 再传令下去,命令在辽地内的打柴的各小队,在接到命令之日起,十日之地,到达云州外的暗堡集结。同hi,领命复兴府、东晟府沿线的游骑军集结。 以上令,皆为军令,违令者,斩。” “诺~” …… 杨七麾下正在紧张的调兵遣将的时候,折家同样在调兵遣将。 折御勋在得到了野乞干泊兵败银夏两州交界处的时候,立马召集了折家嫡系人马到了折府内议事。 折府。 忠义堂。 折御勋高坐在大堂上,左手首位坐着他二弟折御卿,折御卿下首坐的是他唯一的儿子。 在折御勋右手边上,坐的是他的子嗣。 折家军之所以被称之为折家军,就是因为折家军中的高层,全部由折家本族的嫡系担任。 折御勋一脸威严的缓缓开口,“党项的局势,你们应该在回府的路上都了解过了。现在,你们都说说,该怎么办?” 第0597章 折家入局 折惟信率先开口,他声音低沉的说道“爹,孩儿觉得,不宜冒险。李继迁这个老狐狸,藏了定难军十几年,让我们错估了他的势力。 如今定难军所展现的势力,远超我们的预估。一旦我们参与到了党项的内战当中。很有可能会遭到定难军严厉的打击。 目前暴露出来的定难军人数只有三万人,可是我们谁也不能保证,李继迁会不会还有其他的后手。” 折御卿慎重的说道“大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旦让李继迁吞并了野乞部族,我们折家再想图谋绥州和银州,几乎就成了不可能的事情了。” 折惟忠眨巴着眼,感慨道“要我说,还是表弟聪明。仗还没有开打,就先从野乞干泊手里讨要了一州半的地盘。 所以,就算野乞干泊真的败在了李继迁手里,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反而还赚了。” 折御勋瞪了折惟忠一眼,不满的道“你好意思说人家,看看人家杨延嗣,再看看你。明明你比人家大五岁,可是你做的事情,连人家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爹,您不能长他人志气,灭儿子威风啊。” 折惟忠张嘴狡辩。 折御勋凶狠的瞪了他一眼,他吓了一跳,乖乖闭上嘴。 折御勋问折御卿,“如今党项内的战事扑朔迷离,杨延嗣准备怎么应对?” 折御卿郑重道“据杨延嗣传过来的消息,他已经派人向大同军送去了不少军械,同时已经命令他麾下新建的铁骑军,以及游骑军,共两万兵马,随时待命。 瞧杨延嗣的意思,似乎不会轻易的放弃野乞部族。他很有可能会支持野乞部族和李氏部族继续斗下去。 甚至……” 折御卿顿了顿,而后声音沉重的道“甚至,他有可能会在野乞干泊败退以后,亲自上阵和李继迁一决雌雄。” 折御勋闻言,沉吟道“咱们这个外甥,可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他敢派遣出近七万人和李继迁对着干,肯定有利可图。” “爹……” 折惟信想要提醒折御勋,还是谨慎行事好。 折御勋摆了摆手,制止了折惟信继续说下去,他平静的道“我心里有数。” 折御勋作为一家之主,他心里一旦决定的事情,折家是没有人可以反驳的。 折御卿听到了折御勋对杨七的评价,乐呵呵笑道“大哥说的不错,咱们这个外甥,那是属猴的,贼精贼精的。 从他到西北至今,我就没见过他在谁手底下吃亏。” 折御勋迟疑了一下,试探的问道“你的意思,咱们折家应该发兵?” 折御卿坚定的道“必须发兵。眼下这是咱们唯一的机会,一旦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想要拿下绥州和银州,那可就难了。 再说了,您不是之前和杨延嗣已经商定好了嘛。 他答应了帮咱们兜底。 所以说,咱们即便是败了,也不过是损失了一些兵马而已。” “那就这么定了。” 折御勋一锤定音,他吩咐道“咱们两府内的兵马,加起来有十二万。惟信,你率领五万兵马防守两府,有事不绝的话,可以派人告知我。如果来不及告知我,就派人送信去复兴府的复兴武院,求教杨业。 为父相信,杨业不会见死不救。有杨业帮忙,为父相信我两府之地的防务,可以高枕无忧。 二弟,你我兵分两路,你带领三万人马,入银州,扰乱李继迁的布局,必要的时候可以联合大同军他们,一起给李继迁沉痛的一击。 我率领四万人马,进兵绥州。 如今李继迁的大部分人马都调到了银州内,绥州很空虚。 我会尽快平定绥州,尽量赶到你们决战之前,进入到银州。 到时候,还能帮你们一把。 惟忠,咱们折家新建的重甲骑兵,就由你统领,跟随着你二叔前往银州,务必听从你二叔的调遣。” “明白。” “孩儿明白。” “孩儿明白。” 折御勋站起身,其余的人也跟着站起身。 折御勋目光在堂内的所有人身上扫视了一圈,然后郑重的说道“折家兴亡,在此一战。此战若胜,我折家将会雄踞西北,以后再也不用看其他人的脸色过日子。 此战若败,我折家就得继续蛰伏。 为了折家!” “为了折家!” 随着折御勋确定了出兵的事宜,折家麾下的兵马也开始频繁的调动了起来。 七万折家最精锐的兵马,兵分两路,一路由折御卿带领,侵入到了银州。 一路由折御勋带领,侵入到了绥州。 诚如折御勋所言,李继迁几乎把大部分的兵马,都调集到了银州,准备跟野乞干泊决战。 在毗邻折家地盘的两州之地上,虽然也布下了不少的兵马,但是大多都不是精锐。 折御勋在入了绥州以后,势如破竹。 一日之内,连破了绥州四城。 如果不是因为绥州多山路的话,也许折御勋能够拿下绥州六城。 折御卿这边也不弱,银州虽然有李继迁的重兵,但是大部分都防御在东北和正北,正南面的防御很薄弱。 在折惟忠重甲骑兵的帮衬下,折御卿也连下银州三城。 折家的加入,彻底的搅乱了党项内的局势。 …… 大同府城。 杨府。 一直在关注着党项内占据的杨七,在得知了折家已经发兵七万,侵入到了党项内部以后,大醉了一场。 在两位妻子疑惑的眼神中。 杨七丢下了一句高深莫测的话。 “大局已定。” 初醒和曹琳二人,可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 对于党项内部的局势,她们从大同府城里的传言,以及杨七的只字片语,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 在她们看来,党项的战局才刚刚拉开了序幕。 她们不明白杨七为何一口断定大局已定。 …… 夏州。 野乞干泊的大帐中。 野乞干泊面色阴沉的可怕,李继迁突然祭出了定难军,让他折损了六万多的兵马,对他的打击很大。 如果不是因为他麾下有一千的重甲骑兵在面对定难军冲锋的时候,犹如中流砥柱一样扛着。 恐怕,他麾下的兵马会损失的更多。 当然了,更重要的还是他麾下的兵马更换了许多从杨七手里购买的装备。 不然,他可能会被定难军打的更惨。 定难军几乎压倒性的斩杀野乞干部手底下的骑兵,这让野乞干泊真正的见识到了李继迁的力量。 从而心里产生出了一丝的恐惧。 甚至,他开始怀疑,自己信心满满的发动了这一场两族之间的战斗,到底有没有取胜的可能。 所以,连带他看帐中所有人的眼神,都有些阴翳。 这其中就包括了老王贵。 “王将军,我军如今在定难军的攻伐下,频频受挫。不知道你可有对敌良策?” 王贵在进入到党项内以后,所参与的战斗都可圈可点,而且目前还没吃过败仗。 这让野乞干泊心底里对王贵有点刮目相看。 所以,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野乞干泊下意识的开口向王贵问策。 王贵闻言,捻着胡须沉吟道“从目前的局势看,我们未必不能取胜。挡在我们面前的,最强悍的兵马,就属于定难军。 而定难军,应该也是李继迁手里的最大的杀手锏。 我们麾下的兵马,之前在定难军手里吃了一个闷亏。 定难军也因此,在士兵们心里留下了一个不可战胜的印象。 只要我们能够顶得住定难军的冲锋,并且打败他们一次,借此告诉麾下的士兵,定难军不是不可战胜的。 以此激励士气。 只要我们能够吃掉定难军。 那么李继迁剩下的兵马,将不足为惧。 李氏部族占领的地方,也会任我们索取。” 野乞干泊眯着眼,看着王贵,沉声道“据我所知,王将军麾下的大同军,从进入党项起,到如今,参与的攻城战,大大小小也有十几起了。 而王将军麾下的大同军的折损,不足一成。 由此可见,王将军麾下的大同军,应该是难得的悍卒。 不知道王将军可愿意带领大同军,帮我挡住李继迁的定难军?” 王贵一下子就听明白了野乞干泊话里的意思。 野乞干泊这是想让大同军去帮他啃硬骨头。 王贵又不傻,怎么可能答应他。 大同军进入到了党项以后,虽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是仗的是兵甲之利。 还有杨七暗地里的火药支援。 从本质上将,大同军现在还算不上是悍卒。 对上了定难军这种被李继迁磨练了几十年的精锐,想要取胜,太难了。 王贵带着大同军入党项,可是来磨练兵马的,而不是让大同军来送葬的。 “野乞首领……” 王贵假装沉吟了一下,面色为难的道“你应该知道,大同军虽然归我指挥,但是真正的掌控权却在虎侯手里。 让大同军正面的去对敌定难军,很有可能会损失惨重。 到那个时候,我可没办法跟虎侯交代。 而且,据我所知,根据野乞首领和虎侯的盟约。我们大同军只是协助你们野乞部族攻城,并不包括损兵折将的帮你们抵御强敌。” 野乞干泊目光不善的盯着王贵,“我付出了整整一个东胜州,难道让你们帮我低于定难军,你们也不肯吗?” “这……” 王贵迟疑了一下,郑重道“野乞首领如果真的需要我们帮你对付定难军,那么还请野乞首领去信给虎侯。只要得到虎侯的应允,我等就算是万死,也会全力帮你挡住定难军。” “哼……” 野乞干泊咬牙切齿的冷哼了一声。 他想把硬骨头抛给王贵,王贵却把他抛给了杨七。 野乞干泊虽然和杨七打交道的时间不是很长,可是双方打过的交道的次数却很多。 从他开始和杨七打交道起,他先后把丰州、东胜州,以及好水川以西的百里之地划拨给了杨七。 不仅如此,杨七还用那些让他看着眼馋的装备,抽空了野乞部族九成的财力。 在野乞干泊眼里,杨七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 他心里很清楚,想要跟杨七打交道,就必须做好被杨七宰一顿的准备。 野乞部族已经被杨七啃的差不多了。 野乞干泊绝不允许杨七再啃一口。 野乞干泊想要迫使王贵出兵去对付定难军,却被王贵给怼了回去。 大帐中一下子陷入到了寂静当中。 野乞干泊和王贵各自盘算着各自的心思,没人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野乞古谷浑兴冲冲的冲进了大帐内,惊喜的喊道“父亲,好消息……” 野乞干泊一听好消息,顿时来了兴致。 最近全是坏消息,一听到有好消息,野乞干泊心里居然有些激动。 野乞古谷浑惊喜的道“父亲,据手下来报。大宋的折家出兵了。他们发兵七万,兵分两路,一路去攻打绥州,一路想银州而来。” “好!” 野乞干泊拍桌而起,大笑道“折家军的战斗力可不弱。有他们帮忙牵制李继迁。李继迁这些该头疼了。咱们的机会也来了。 传令下去,一旦折家军进入到银州腹地,我们就兵出夏州,给李继迁一个迎头痛击。” …… 野乞干泊说的没错。 李继迁确实在头疼,头疼欲裂。 定难军出击,重挫了野乞干泊,这在李继迁的预料之中。 李继迁对他麾下的定难军很有信心。 所以他不认为野乞干泊麾下的十五万骑兵,会是定难军的对手。 野乞干泊,从来都不在他的对手列表内。 真正被他视为对手的,是那个在背后挑唆并且帮助野乞干泊跟他作对的杨七。 杨七出手,不仅帮着野乞干泊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甚至还逼出了他潜藏多年的精锐定难军。 让定难军的战斗力曝光在太阳下,这对他以后的谋划,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也就是说,以后无论他想要坑谁,人家都会防备着他的定难军。 他的定难军也很难再做到,出其不意,一招制胜。 在李继迁心里,杨七可以说是心头大患。 为了除掉这个心头大患,他不惜和苯教合作,让他们帮忙除掉杨七。 可是,从苯教动手到现在,大半个月过去了,他得到的全是坏消息。 第0598章 疯狂的李继迁 苯教活佛前后派出去十几拨刺杀杨七的武僧。 这些僧人在跨境进入到了丰城以后,就消声灭迹了。 丰城就像是一张张大的血盆巨口,似乎多少人进去也填不满。 犹如深渊,深不见底。 李继迁前后也派出去了几支人马去探测消息,同样也消声灭迹。 不死心的李继迁,再次找到了苯教活佛,苯教活佛一狠心,将他手底下最强横的四位护法派遣了出去。 而在三日前,苯教活佛坐下的四位护法的尸体,在丰城外的一座峡谷内被找到。 皆被炸的四分五裂,惨不忍睹。 野狼和秃鹫在苯教护法的尸身上狠狠的饱餐了一顿。 等到李继迁手下的探子找到他们的时候,仅有一位护法的头颅是完整的。 其余的皆被啃食成了白骨。 四位护法的死,对苯教活佛打击很大。 活佛亲自上门,扬言说是李继迁透露了苯教僧众的行踪,这才导致的苯教僧众的惨死。 并且还找李继迁索赔,不然就要给李继迁一个沉痛的教训。 为此,李继迁不得不密令儿子李德明,暗中率领了上千铁卫,秘密的埋伏在苯教活佛周遭。 一旦苯教活佛有所动向,他就会先下手为强。 苯教活佛的麻烦还没有处理,杨延嗣欲增兵党项,折御勋兵出府州的消息,就传入到了李继迁的耳中。 一个杨延嗣已经够让李继迁糟心了,如今又多了一个折家,李继迁当场暴走。 雪亮的弯刀划过了两个在他面前嚷嚷的属下。 李继迁提着弯刀,扯着已经变声了的公鸭嗓子嘶吼,“该死的折家,老夫一定要将他们挫骨扬灰!” 跪在他鹰座下的李氏各部族的首领,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就连李继迁贴在嘴角的假胡须掉了,也没人敢提醒。 自从李继迁断了男根以后,脾气就显得越发的诡异了。 李氏部族内,凡是不顺他心意做事的人,如今都已经变成了野狼的粪便。 近乎于歇斯底里的咆哮过后,李继迁面色阴沉的低吼着,“一群该死的秃鹫,想要趁着党项内乱,抢一口腐肉。可是你们真当老夫是那躺在地上不动的腐尸吗?” 李继迁冷冷的扫了一眼跪在他面前的李氏各部族的头领,“召集党项内所有的青壮,只要是能握刀上马的,全部召集到老夫帐下。老夫一定要让这一群该死的秃鹫,知道我党项人的利害。” “父亲……” 在李继迁盛怒的时候,敢在李继迁面前开口的,也只有那个和他同病相怜的儿子李德明。 李德明呼喊了一声李继迁,在李继迁的注视下,为难的说道“父亲,孩儿以为,大量的抽调党项内部的青壮,会动摇我党项称雄的根基。 眼下强敌皆至,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其锋芒。 硬拼的话,很有可能会为我们党项招来灭族之祸。” 说完这话,李德明俯下身,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对于自己这个儿子,李继迁心里多少还有一些仁慈在。 所以,在面对李德明的劝解的时候,李继迁并没有表现出恼怒的样子,只是目光幽幽的盯着李德明,“敌人狼子野心,欲取老夫治下的绥、银、夏、瓜等四州之地。 甚至,还有当初老夫可辽人一起合谋夺下的半个云州。 这四州半,乃是我党项的根基所在。 一旦被夺走,我们党项人,就回成为丧家之犬,再想成事,无异于登天。 所以,地才是我们党项人真正的根基。有地的党项人,才是真正的党项人;没有地的党项人,只是一群流民。” 有部族的头领在这个时候小声的说道“或许,我们可以求助于大宋或者辽国……” “愚蠢!” 这位年纪不大的头领,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李继迁给粗暴的打断了,李继迁看着他,冷笑道“宋辽两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我们遇难,求助他们,他们未必会施以援手,说不定还会跟我们的敌人一起,对我们落井下石。 特别是宋国,宋国皇帝垂涎绥州依旧,一旦我们向宋国求助,他们一定会以绥州为代价作为要挟。 老夫纵横西北多年,带领着咱们党项人南征北讨,不仅打下了这偌大的地盘,也看清楚了一件事。 那就是,求人不如求己。” 李继迁紧握起了拳头,郑重的喊道“只要我们拳头够硬,所有人都会怕我们。一旦我们的拳头不够硬,所有人都想踩我们一脚。 所以,只要我们能够打退杨延嗣和折御勋的兵马,并且收编了野乞部族。 我们党项人,就可以凭借我们的拳头,立足于西北。 甚至……立国。” 话罢,李继迁摆了摆手,深沉的道“老夫的话就说到这里了,能领悟多少,看你们的智慧了。下去吧!依照老夫的吩咐,集合兵马。” 不得不承认,李继迁真的颇具枭雄之姿。 可以说,后来的西夏国能够建立,有一半的原因,就是因为李继迁为他的孙子建立了一定立国的基础。 依照历史所述,党项人的历史确实如同李继迁所说的那样发展的。 可惜,李继迁碰到了杨七这个妖孽。 就此注定,西北之地,再也不可能出现一个名叫西夏的国家。 李继迁下令征调了李氏部族所有的青壮参战,甚至连半大的娃娃们,也挥着刀,跨着马,加入到了战场内。 李氏部族内,除了老弱妇孺外,几乎可以说全民皆兵。 短短六日,李继迁麾下就聚集了四十万年龄各异的骑兵。 其中年长者胡须花白,年幼者齐刀高。 四十万党项人聚集在一起,自然不可能把他们养在帐下。 单单是每日的粮食消耗,就远不是李继迁能够承担得起的。 就食于敌,这是李继迁很喜欢做的一件事。 所以,当聚集的四十万党项人还没有汇聚到李继迁帐下的时候,他们就纷纷被派遣上了战场。 绥州,增兵二十万。 银州,增兵由李继迁亲自统帅,新召集的兵马,加上李继迁旧部的兵马,合计达到了二十六万,加上银州境内正在和野乞部族交战的定难军,以及一些小的杂牌军。 李部在银州的兵马,一下子接近了三十万。 而整个银州,聚集了折家的三万兵马、杨七麾下的五万大同军、野乞干泊麾下的九万骑兵。 所有的兵马加起来,人数多达四十七万。 战斗所牵扯到的兵力,以及战斗的规模,已经达到了赵光义第一次讨伐辽国时候的规模了。 这一场战斗能打到什么时候,会打到什么地步,已经没有人能够准确的下一个定论。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不论战况如何,银州会被打的稀巴烂。 …… 夏州。 野乞干泊大帐。 野乞古谷浑在得到了李继迁增兵银州二十六万的消息以后,神色慌张的进入到了大帐内。 他顾不得野乞干泊正在陪着王贵饮宴的乐呵心情,在党项女子歌舞声中,颤声喊了一句。 “父……父亲,李继迁亲率二十六万大军,已经赶赴银州,不日将到达银夏二州的边陲……” 正在畅饮葡萄美酒的野乞干泊手里的酒杯哐啷一声掉落在了地上,猩红的酒液,洒满了昂贵的羊毛毡毯上,一双虎目瞪得老大,难以置信的结巴道“李继迁……疯了?” 就连一直老成持重的王贵,在听到了这个消息以后,也觉得李继迁疯了。 野乞古谷浑嘴里像是嚼着黄连,苦涩的说道“不仅如此,听说,李继迁还往绥州派遣了二十万大军……” 野乞干泊不知道何时已经站起了身,他苍老的身躯在不停的颤抖。 “李氏部族祖地……还有人吗?” 作为李继迁的老对手,野乞干泊自然很了解李氏部族的情况。 李氏部族内有兵多少,牛羊多少,人口多少,野乞干泊都知道一个大概。 李继迁一下子集合出了近五十万的兵力,这说明,他几乎把李氏部族内所有的男丁都抽空了。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鱼死网破。 碰上李继迁这么个狠茬子,野乞干泊立马就有逃跑的冲动。 他是喜欢李氏部族占领的地盘,可是他还不愿意跟一个亡命之徒去拼。 “要不……撤兵吧……” 野乞干泊呢喃中,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是真的被吓到了。 野乞古谷浑几乎下意识的点头。 从小接受着大宋文化侵湿的野乞古谷浑,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和一个亡命之徒拼命,划不来。 “不可!” 发懵的王贵在这个时候也回过了神,他神色凝重的阻止了野乞干泊。 野乞干泊捏着拳头,冲着王贵咆哮,“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宋人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挑唆我和李继迁火拼,就是想要趁着我被李继迁所灭的时候,好占据我族人栖息的地方。” 王贵丝毫没有被野乞干泊的咆哮声给激怒,他面色肃穆的冲着野乞干泊拱了拱手,“野乞首领,你说的这些,我从不知晓。有没有什么图谋,那是虎侯在做主,和我王贵无关。 王贵只知道领兵打仗。 之所以开口阻止野乞首领退兵,纯粹是站在一个将军的角度上,帮助野乞部族分析。” 野乞干泊面目狰狞的盯着王贵,嘶吼道“那老夫就听一听你的分析。你若是分析的没理,老夫就斩了你,交给李继迁,以泄李继迁心头之火。” 王贵并不惧怕野乞干泊的威胁,他不卑不亢的说道“野乞首领,李继迁既然选择了破釜沉舟,背水一战。那就说明咱们已经把他逼到了绝路上。 如今,他举全族之力来战,不达目的,一定不会罢休。 他绝不会因为野乞首领的服软,就放过野乞部族。 他的目的,是剿灭整个野乞部族。让野乞部族的人,臣服到他的帐下;把野乞部族的地盘,占据到他的名下。 所以,从他出征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有了定论。 你野乞首领和他李继迁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 你若是现在退兵,也许你的族人会活命。但是你必死无疑。 但是,如果你背水一战的话,那么谁也说不准结局会怎样。 也许你同样会死,但是你死得其所,死的英勇。 即便是千百年后,野乞部族的后人提到你,也会赞叹你一声,大英雄。 也许,我们能够打赢李继迁。 而我们打赢了李继迁,那么你就会代替李继迁,成为新的党项共主。 成败在此一举,退了,必死无疑。 不退,未必会死。” 听过了王贵的分析,野乞干泊父子,陷入到了沉思。 仔细品味王贵的话,他们父子二人能够很快辨别出,王贵的话没错。 李继迁既然敢发兵二十六万,对阵野乞部族,那就是带着必胜的决心来的。 一旦他胜了野乞部族。 那么他们父子两个人的下场唯有死。 以李继迁的性格,是绝不可能允许曾经和他作对的人在他帐下效力的。 刚才父子二人在李继迁率领二十六万大军来攻的压力下,下意识的选择了退缩。 可是当王贵仔细的帮他们分析了局势以后,他们明显犹豫了。 人心是自私的。 野乞干泊父子,还没有大义到为了族人,舍弃自己性命的地步上。 沉吟了片刻。 野乞干泊目光如同火炬一样落在王贵身上,他如同野狼一样吼叫道“那你告诉老夫,老夫麾下九万兵马,如何打赢李继迁麾下的二十六万大军?” 王贵见野乞干泊在自己的游说下已经动心,他趁热打铁的说道“李继迁可以背水一战,野乞首领同样可以背水一战。” 野乞干泊咬牙道“老夫就算是抽空了野乞部族的所有人,也凑不出二十六万兵力。” 王贵坚定的道“十万就够了!只要野乞首领能够再凑出十万兵马。我们就能踞城而守,光是耗,就能把李继迁耗死。” 野乞干泊眉头紧锁,道“怎么讲?” 野乞干泊紧紧的盯着王贵,想要从王贵嘴里听到能令他开心的话。 第0599章 更疯的野乞干泊 王贵郑重道“李继迁一下子举兵近五十万,每日里消耗的粮草,就是一个庞大的数目。只要我们坚壁清野,踞城而守,他们拿不下城池,就只能跟我们耗着。 从我们入银夏二州以后,缴获颇多。有足够的粮食支撑,我们盘踞在城里,只守不攻。 不出一个月,李继迁除了退兵败走,没有第二个选择。” 野乞干泊挑了挑眉毛,面色明显缓和了不少,他迟疑道“可是我们缴获的东西,并不够二十多万兵马吃一个月……” 王贵继续道“所以,我们必须趁着李继迁还没有到银州,用缴获的牛羊皮毛快速的去换粮。据我所知,我家虎侯治下的两府之地,秋粮收割在即。肯定能够购买到大批的粮食。 在此之前,我们可以先把我们目前手里的粮草,集中在距离银州最近的几座城池内。 而购买来的粮食,我们只需要安置在后面的城池内就可以了。 这么做,能为我们节省不少的时间。” 野乞干泊不甘心的看向王贵,“又要从杨延嗣手里卖东西吗?” 王贵听着这怨念深深的话,明显的愣了愣,然后他哭笑不得的说道“野乞首领,我可以帮你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多的粮食……” 王贵顿了顿,撇了野乞干泊一眼,又补充道“如果你亲自跟虎侯谈的话,恐怕他又会问你要地。” 野乞干泊恼怒的道“如果杨延嗣能帮我打退李继迁,我把银州许给他。” 慷他人之慨,野乞干泊一点儿也不在乎。 野乞干泊又暗自盘算了一下,担忧道“万一咱们在李继迁的攻势下,守不住城池呢?” 王贵沉吟了片刻,说道“此事野乞首领不必担心。我这就去信给一些老兄弟,他们都是战场上的宿将,对于守城一道,很有见地。我请他们过来,帮我们一起踞守城池。” 野乞干泊犹豫了许久,最终看了看仅剩的儿子,咬了咬牙,低声道“他李继迁敢拼,我也不介意陪着他拼一把。 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王将军能帮我一个忙。” 野乞干泊是属驴的,变脸特别快。 用得着王贵的时候,自称‘我’,称呼王贵为‘王将军’。 一旦发火,就自称‘老夫’,称呼王贵为‘你’。 王贵闻言,有些茫然,不明白野乞干泊的用意,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野乞干泊见到王贵点头以后,就郑重的对王贵道“我希望王将军再派人去请援兵的时候,顺便把我的儿子,送到大宋去。并且托付杨延嗣,看在两家的情份上,能够辐照一二。我不会亏待虎侯的。” “父亲!” 野乞古谷浑惊叫道“孩儿要和父亲共存亡。” 野乞干泊摇了摇头,目光坚定的看着仅剩的唯一的儿子,沉声道“爹爹膝下,如今就剩下了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若是死了,为父可就绝后了。 你在汉地,学习过汉人的文化,应该明白绝后,意味着什么。 此去代州,你切记两件事。 如果为父和李继迁一战,不幸落败。你就在代州,找一个寻常的女子,娶妻生子,像平凡人一样过一生。 杨延嗣虽然贪婪,却是一个讲信用的人。 相信他不会为难你的……” 野乞干泊挺直了腰板,傲气的说道“如果为父侥幸得胜,那么你就回党项来。到时候,你将会成为我党项最高贵的王子。” “父亲!孩儿不去什么代州,孩儿要待在父亲身边。生一起生,死一起死。” 野乞古谷浑执拗的扬着脑袋。 野乞干泊苦笑了一声,说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你先下去吧,为父还有事情和王将军商量。” 野乞古谷浑点了点头,出了大帐。 野乞古谷浑一走。 野乞干泊像是发怒的雄狮一样,冲着王贵低吼,“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鬼主意。事宜至此,老夫被你们利用一次,老夫认了。 但是,你必须告诉杨延嗣,让他一定要照顾好老夫唯一的儿子。 不然,老夫就算是变成了鬼,也会爬起来,咬死他。” 野乞干泊的威胁很凶狠。 但是在王贵看来,显得有些苍白。 对于杨七的秉性,王贵还是了解的。 相信,就算是杨七在此,也会答应野乞干泊的要求。 所以,王贵没有迟疑,当即说道“我一定会将野乞首领的话转达给虎侯。” 顿了顿,王贵又道“如果虎侯不愿意照顾野乞少首领,我王贵也会帮忙照应的。” 野乞干泊愣了愣,有些愕然的看向王贵,“这是你的承诺吗?” 王贵坚定的点了点头。 野乞干泊沉默了片刻,看向王贵的目光,柔和了几分,“我知道你们汉人最讲承诺。你能在此刻,说出这番话。证明你把我当成了朋友。 这很好……” 当天,傍晚。 王贵突然请野乞古谷浑饮酒。 在酒宴上,野乞古谷浑喝醉了,被人抬出了营帐。 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人再见过野乞古谷浑。 次日。 野乞干泊下了一个足以让野乞部族的族人轰动的命令。 凡野乞部族族人,不论男女,十三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皆聚集到他帐下,整顿成军。 一个没有了后顾之忧的老狼,第一次抛却了软弱的心脏,向世人展示了他凶狠的獠牙。 比狠,野乞干泊比李继迁更狠。 …… 大同府城。 杨府。 有关于李继迁发兵近五十万,分兵两路,展开大战的消息,在李继迁发兵的第二日,就送到了杨七的手上。 杨七当时在书房里品茶,顺便批阅王明诚送来的奏报。 当他仔细阅读了彭湃递过来的邸报以后,当即就一口浓茶喷了一桌面。 “李继迁这是疯了?近乎三抽一的征兵,一下子把李氏部族内的兵力抽调了一个干干净净。他还过不过了?” 也不怪杨七会失态。 他实在没想到李继迁会这么疯狂。 彭湃恭敬的站在杨七面前,苦笑道“李继迁这是准备鱼死网破,这一手太狠了。” 杨七站起身,手里捏着邸报,沉吟着问彭湃,“野乞干泊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有什么动向?” 彭湃摇了摇头,“不知道,目前在大同军中的下属,并没有递过来有关的消息。” 杨七捏着下巴,推断道“野乞干泊不会是想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吧?大同军还在夏州,他想死我不管。可是大同军却不能跟着他陪葬。” 杨七顿了顿,吩咐道“你立马下去,传我领命。游骑军三万人,集体赶赴夏州边陲和铁骑军回合,随时准备营救大同军。 同时,命令复兴府、大同府内的城卫军,暂时出城,接管两府和大宋接壤的防线。 再派人去复兴关,传令给杨延平,让他分出一部分兵力,接管两府和辽国接壤的防线。 还有,去通知一声寇准,让他加紧今岁征兵的事宜。 人数从之前订立的两万人,扩充到三万。” “属下这就去办。” 彭湃立刻派人去执行杨七的命令。 寇准在拿到了杨七的命令以后,随手就扔到了火炉里。 然后拍着桌子告诉坐在他对面的那个隐姓埋名的边将,“你说的那一批辽地逃过来的辽地汉民,我全要了……” 从辽地逃跑到大宋的辽地汉民,除了少数有背景的。 大部分都被边军给扣下了,成为了帮他们干脏活累活的奴隶;还有一部分,直接被杀良冒功用了。 而这个隐姓埋名的边将手里有一批精壮的辽地汉民,这些人以前被他们用来帮助他们背后的人开采矿产牟利。 如今,寇准给出的价码,远比他们去费心费力的开采矿产赚的多。 所以,他们愿意把人卖给寇准。 不仅如此,在得知了有人暗地里购买大量人口的时候。 他们暗地里还派人去捉拿了许多盘桓在边陲的土匪、草寇,甚至各个城镇的乞丐。 总而言之,寇准花杨七的钱,一点儿也不心疼。 所以,只要是个人,他都要。 据说,在现如今的西北附近的城镇里,都看不到乞丐了。 因为乞丐全被人打包卖了。 总而言之,拿到杨七命令的寇准,绝不可能帮着杨七去穷兵黩武的祸害两府的百姓。 他已经打定了注意,要把从大宋贩卖过来的那些乞丐懒汉,先交给杨七,编入军伍里好好磨练一番。 杨大在拿到了杨七的命令以后,就没寇准这么洒脱了。 他看着已经被抽调出去的一万的复兴军将士们正在帮助那些从辽地抢过来的汉民转移,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为了转移人口,已经抽调出去一万了,再抽调人去接管长达几百里的防线。 人手根本不够用。 所幸,杨大麾下有个偏将是机灵人。 在他得知了杨大的烦恼以后,就给杨大出主意,让杨大先从农垦兵团里征调一批人,配合着那些守陵人,一起去帮忙转移辽地汉民。 这样的话,他手底下的复兴军就能闲置出来了。 杨大果断的采取了这个建议。 总而言之,李继迁这一次疯狂的举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也顺便搅乱了整个西北。 而且这种情况还在极具的蔓延。 遥远的辽国,上京城。 耶律休哥在得到了这个消息以后,当即就请命要领兵南下,趁着杨七手下兵马空虚的时候,进犯复兴关。 可惜,他的提议很快被否决了。 自从南国商人撤出了辽国以后,辽国经济前所未有的萧条。 而且整个辽国境内的物价,几乎提升了三倍多。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在享受过了物美价廉的商品以后,面对同样的物品,价格直线提升,性情憨直的辽人有些接受不了。 所以,辽国境内开始频频出现劫掠的事情。 毕竟,在辽人的脑子里,用钱买不到的东西,就只能去抢。 辽国的经济萧条,以及由经济萧条引发的混乱,弄的萧太后和已经伤愈的韩德让焦头烂额的。 他们根本不可能允许在这个时候,让耶律休哥领兵去打仗。 相比而言。 东京,汴梁城内。 皇宫,大庆殿。 赵光义在得到了这个消息以后,简直是喜出望外。 他当即就招来了两位枢密使,三位宰相,一起议论此事。 手下的五位重臣到齐以后,赵光义也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当即直言道“朕欲发兵代州,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赵光义此言一出,五位重臣皆是一愣。 曹彬挑了挑眉毛,没说话,继续眼观鼻,鼻观心。 曹彬现在对于帮赵光义打谁,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坐拥大理一国的曹家,已经完全的脱离了为功爵,为财富去拼命的生活。 诚如杨七所言,曹家的人在大理发掘到了大批量的铜矿和金矿。大理的铜矿的丰富,远超过曹彬的想象。 现如今,占据着大理的曹家,完全可以用富可敌国来形容。 他不仅对战事已经不感兴趣了,甚至心里还有点希望不要再发生战事。 只要一切都风平浪静的,曹家就能够一天一天的默默的发展壮大。 而且,赵光义张嘴就说要去打代州。 代州是什么地方? 他女婿家的地方。 就算是曹彬突发奇想的想去打代州,赵光义也未必愿意让他去。 所以,赵光义要打代州,跟曹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曹彬简直就是赵光义肚子里的蛔虫,赵光义见到五位重臣没人回答他的问题的时候,果断的越过了曹彬,直接问站在他身边新加封的副枢密使、太子太保、太尉石守信。 “石爱卿,你以为如何?” 石守信瞥了曹彬一眼,躬身道“老臣以为,现在还不是兵发代州的时候。” 赵光义眼中闪过一道不悦,脸上却笑道“哦……爱卿为何认为现在还不是兵发代州的时候?” 石守信郑重道“近三年来,我朝征战连连,先后征讨过交趾、同辽人在雁门关大战、剿灭过王小波等人的叛乱、征讨过大理、平定符家叛乱……” 第0600章 一触即发(五更!两万字!) 石守信见到赵光义明显的有些不悦,特别是石守信在提到雁门关的时候,赵光义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石守信顿了顿,还是咬着牙,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 “如此连番大战,禁军将士皆处在疲惫当中。而且连番大战下来,国库也几近空虚。而此前陛下您又下令扩军八十万。 目前,几十万的新军已经入营。正在接受训练,但是装备、马匹等物资还没有配备齐全,新兵也还没训练到位。 根本没办法派上战场……” “哼!” 石守信还想继续说下去,却没料到赵光义冷哼一声,直接打断了石守信的话。 赵光义黑着脸道“禁军中的校尉、教头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快半年了,连新军都没训练出来。还有,将作监的人在做什么,为何到现在还没有给新军配上物资?” 石守信赶忙低下头,低声道“臣惶恐。” 赵普想要说话,可是撅了撅嘴,就没声了。 自从杨家离京以后,有关于杨家的事儿就多了起来。 赵普也曾经多次在杨家的事情上发言。 其实很多时候,他只是很中肯的在评价杨家的事情。 但是这在小心眼的赵光义眼里,却被看成了是在帮杨家说话。 赵光义虽然没有夺去赵普首相的身份,但是却撤销了赵普在朝堂上的座位。 这等于是告诉了朝堂上的文武百官,赵普失宠了。 一下子,一些暗地里对赵普不满的人,跳了出来,频频指责赵普。 这让赵普很受伤。 他暗自里决定,以后在碰到杨家的事情上,都要三缄其口。 赵普没有说话,不过站在他身后的李沆开口了。 李沆冲着赵光义拱了拱手,郑重道“臣赞同石枢密的建议。我朝现在不宜动刀兵,还是以休养生息为主比较好。 如石枢密所言,朝廷连年征战,已经导致了国库空虚。 虽然之前有曹枢密缴获了大理百年积累的财富。但是自陛下扩军以后,其中大部分的钱财都已经用于核发军饷。 再加上陛下扩建了金明池,并且在金明池外建立了两座偏殿。 钱财已经耗费一空。 而禁军中新军的装备之所以还没有到位,并不是将作监的原因。 而是因为户部粮饷空缺,将作监迟迟得不到户部拨款,才没有钱财去打造新的器械。” 赵光义脸色铁青。 自从赵家兄弟坐上皇位以来,就没有富过。 国库一直处在空虚和半空虚的状态。 曹彬好不容易从大理大捞了一笔,还没有来得及捂热,就花光了。 换而言之,赵光义这就是久贫乍富,还没来得及享受,瞬间就穷了。 赵光义一下就目光凶狠的看向了五位重臣。 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钱为什么花这么快,你们是不是贪污了? “咳咳……” 赵普可能比赵光义自己还了解他,所以在看到了赵光义凶狠的眼神以后,赶忙开口道“启奏陛下,为了整备军伍,朝中大多官员,已经三个月没拿到俸禄了……” 赵普用事实告诉赵光义,没人贪污。 于是乎,赵光义就显得有些尴尬。 大殿里的气氛一下子变的很诡异。 沉默了良久,赵光义声音低沉的问道“那朕要是非兵发代州不可呢?” 曹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石守信嘴角抽搐了一下,摇头晃脑的道“老臣近日觉得身体不适……” 李沆拱手,直言道“陛下,万万不可。兵法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眼下国库空虚,不如等秋粮征收以后,到时候国库充盈,再言兵事。” 赵光义气咻咻的看向赵普,沉声道“赵爱卿以为如何?” 赵普老神在在的说道“陛下若是一心要讨伐代州,那么老臣必定誓死追随。” 话音未落,还没来得及等赵光义点头,只听赵普又道“只是陛下……相比于代州而言,收复燕云十六州才是重中之重。” 赵光义一下子脸就黑了。 拿燕云十六州说事儿,确实戳到了赵光义的软肋。 和代州的杨家相比,辽国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如今在国库空虚之际,耗损国力去征讨杨家,确实有些不划算。 可是,不趁着这一次的良机,给杨家背后捅一刀子,赵光义心里不痛快。 “嘭~” 赵光义捶着龙案,义愤填膺的喊道“难道朕想要对付一个杨家,还需要顾虑这么多吗?难道就要任由杨家,骑在朕的头上吗?” “臣等罪该万死。” 主辱臣死。 赵光义能说出这话,足以证明他心中的愤怒。 然而,即便是他再愤怒,五位重臣也无动于衷。 赵光义也懒得再和五位重臣计较,他摆了摆手,“你们先退下吧。” “臣等告退。” 五位重臣拱手过后,离开了大庆殿。 大庆殿内,只剩下了赵光义和一帮宫人。 赵光义愤恨的问御街下的王继恩,“王大伴,你说,朕就真拿杨家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吗?” 王继恩迟疑了一下,说道“奴婢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赵光义瞥了王继恩一眼,淡淡道“说吧……” 王继恩笑嘻嘻的道“要说收拾杨家,也不难。” “哦?” 赵光义一脸意外。 王继恩笑道“陛下可曾记得,去岁的时候,禁军虞侯张德林,因功左迁为汾州团练使……” 赵光义挑眉,欢喜道“汾州临近代州,汾州团练麾下,有兵马一万人……” 王继恩笑眯眯道“张德林以前是三皇子府里出来的人,不属于任何一家将门,刚好适用……” “妙极!妙极!” “嘿嘿嘿……能为陛下分忧,是奴婢的荣幸。” …… 赵光义在暗地里盘算如何对杨家下手的时候。 王贵的信也到了复兴府复兴武院内。 收信的是老杨,猛然收到王贵的信,老杨有点意外。 仔细的阅读了王贵的信件以后,老杨紧皱起了眉头。 老杨当即招来了杨洪、穆羽一起议事。 会议室内。 老杨将信件扔给了杨洪二人,“你们瞧瞧,王贵邀老夫往夏州一行,你们怎么看?” 杨洪仔细阅读了过信件以后,递给了穆羽。 杨洪沉吟道“山长,这对我们复兴武院来说,是一个机会。” 老杨笑眯眯的问道“怎么讲?” 穆羽阅读过了信件,接话道“复兴武院里的学子们,整日里关在学院内,时间长了,难免会闭门造车。很容易培训出类似赵括那样的纸上谈兵之徒。 所以找适当的机会,让学子们去亲身体验一下领兵作战。见识一下战场上的残酷。 以后他们走向战场以后,也不至于辱没了我们的名头。” 杨洪点头笑道“我没穆羽那么多的想法,我就是觉得,应该让孩子们见一见世面。都是一群孩子,多学学,多看看,不至于以后上了战场,因为慌神丢了性命。” 老杨挑眉,“这么说,你们是同意王贵的邀约,准备往夏州一行?” “咳咳……” 杨洪尴尬的轻咳了一声,苦笑道“山长,您就别寒颤我了。王贵真正想邀请的人是您。他之所给您送来了书信,就是因为他对此次夏州的战事并没有把握。所以想邀请您去帮忙副证一下。 有您坐镇,王贵心里也会多一些底气。” 杨洪这一记马屁拍的不错。 老杨听着很受用。 老杨搓了搓手,说道“老实说,老夫闲了一年多,手确实有些痒痒,而且老夫也很想见识一下李继迁麾下的定难军的手段。 当年,老夫坐镇麟州的时候,也曾和定难军有过几面之缘。但是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交手。 老杨很想看看,到底是李继迁麾下的定难军利害,还是曾经老夫麾下的火山军利害。” 杨洪笑道“山长既然决定了往夏州一行,那么我这就下去让孩子们准备。” 老杨点头道“早做准备也好。今岁新入学的学子,就不要带去了。他们还很稚嫩。去岁的学子们,虽然也一样很稚嫩,但是多少懂得了一些行军之道。刚好可以带出去历练一番。 这一次,就由老夫带领他们,穆羽担任老夫的副手。 杨洪,你就留在学院内,教导新学子吧。” “额~” 杨洪一瞬间,脸色都变了,他很不甘心的问道“为何要我留守,而不是穆羽?” 老杨嫌弃的说道“你杨洪那一套乌龟一样的兵法,老夫早就看腻了。老夫刚好趁着这一次的机会,领略一下穆羽的兵法。” 杨洪脸色铁青,低声道“不去就不去……” 穆羽傲气的说道“我一定会让山长见识一下我穆羽的本事。” 自从老杨出现在了复兴武院以后,就打压的穆羽抬不起头。 不论是兵法还是武艺上,穆羽都被老杨压的抬不起头。 这让穆羽显得很憋屈。 如今有机会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穆羽自然毫不客气。 老杨这边决定了过去帮衬王贵一眼,那也就不迟疑。 当即,让杨洪点齐了复兴武院内的去岁的学子们,一起赶赴夏州。 …… 绥州。 当老杨赶赴到了夏州去了以后,侵入到了绥州的折御勋遇到了一场硬战。 二十万党项兵马,在李德明带领下,进入到了绥州内,在一座名叫子长的城外,遭遇在了一起。 二十万党项兵马,在撞见了折御勋的折家军以后,连招呼都没打,直接发动了进攻。 二十万骑兵,正面冲锋,对战四万折家军。 折家军在党项兵马的冲击下,开始频频败退。 党项的骑兵,最擅长的就是野战,在重重重兵压迫下,折家军显得有些势弱。 折御勋当机立断,在党项大军频频冲击下,带领着折家军的兵马,占领了子长城,并且以子长城为根基,和党项骑兵周旋。 李德明带领这二十万骑兵,围困了子长城。 这一困就是三天。 子长城内。 明明吃了败仗的折御勋,却一点儿也不显得着急。 似乎吃败仗的,是别人。 城头上,折御勋和幼子折惟质并肩而立,折御勋望着城外黑压压的党项大军,问幼子,“惟质,你说此战,我们会胜,还是会败?” 折惟质幼稚的脸上一脸坚定的道“此战,爹您肯定必胜。从孩儿记事起,就没见到爹您败过。” “呵呵……” 折御勋俨然失笑,“你倒是对爹有信心。” 折御勋背负双手,笑眯眯的道“此战,真正的胜负,并不在我们这里。而是在银州。” “为什么这么说?” 折惟质皱眉问。 折御勋自信的笑道“你真以为,为父是吃了败仗,所以被党项人的二十万大军逼进了子长城?” 不等折惟质回答,折御勋就自问自答,“党项的大军兵发绥州的时候,为父就已经得到了消息。而在四天前,为父就得到了野乞干泊准备死守夏州的消息。 野乞干泊死守夏州,和李继迁之间,必有一场惊天大战。 双方的主力,都在银州和夏州的边陲。 而此地虽然有二十万党项大军,却并非党项真正的主力。 都是临时拼凑出来的,论战斗力,并没有多强横。 为父如果真的有心要和他们决一死战的话,未必就没有胜算。 不过,双方死拼下去,咱们也不一定能讨到好处。 所以,为父就诈败给了党项人,撤军进入到了子长城内。 如今为父入了城,党项人对为父,就无可奈何。 为父只要拖住这些党项人,以逸待劳,等待银州决战的消息即可。 银州一战,若野乞干泊胜,则城外的二十万大军,不攻自破。 银州一战,若野乞干泊败,我们就突围而出,撤军回营。” 折惟质目光呆滞的看着折御勋,愕然说道“爹,仗还可以这么打?” 折御勋朗声笑道“不然呢?硬碰硬的跟敌人对拼?咱们有多少人,也不够跟人家拼的。上兵伐谋,能用智慧取胜的战斗,绝不以力取胜。” 折惟质崇拜的看着折御勋,“爹,您好厉害。” 折御勋遥望着银州的方向,感慨道“一切,就要看银州之战的成败了。” …… 银州。 李继迁率领着二十六万大军,进入到了银州境内。 定难军主将李继捧早已等候在银州边陲。 当他听到了斥候汇报李继迁已到的时候,亲自赶赴到了十里外恭迎。 李继迁骑着一匹枣红色的烈马,一骑在前,在他身后,跟随着密密麻麻的党项大军。 李继捧见到了李继迁以后,赶忙跳下马背,惊喜的喊道“兄长,你终于到了。” “咳咳……” “额……定难军李继捧见过吾主。” 李继迁坐在马背上,缓缓的点头,问道“战况如何?” 第0601章 圭尔城(上) 李继捧迎着李继迁进入到了中军大帐内,当即开始汇报战况。 “兄长,野乞干泊奸猾,自从他被咱们定难军重创以后,就一直躲在城内不出。弟曾三番四次的派人叫阵,野乞干泊却拒不开城门于弟决战。” “现在想起来了当缩头乌龟了?” 李继迁冷笑了一声,“晚了。” 李继迁面目狰狞的冷声道“如今我集结李氏部族一族之力,若是不能铲除野乞干泊这个心头大患。我还有何颜面担任着党项共主。” 李继捧当即请命,“弟愿为先锋,帮兄长铲除这心头大患。” 李继迁摆手,“不急……我不仅要铲除野乞干泊,还要给府州的折家,以及代州杨家,一个惨痛的教训。让他们记住我李继迁的名字。” “兄长有何良策?” “我携大军而来,还需要用什么计策?大军碾压而过,所过之处,寸草不留。” 李继迁霸气的宣告着,并且吩咐李继捧道“折家的三万折家军,就在银州之内,我命你带领一万定难军,去剿灭这一支折家军,你可愿意?” 李继捧单膝跪地,抱拳道“弟万死不辞。” “好,不愧是我李继迁的弟弟。” 李继迁夸赞了一声,转而面色阴沉的低声道“你应该知道,我和德明孩儿,均被贼婆娘所害,断了阳根,而德明又无子嗣。我拓跋氏一脉的传承,就落在了你身上。他日我魂归长生天,你就是我党项共主。” 李继捧大喜,恭敬道“弟明白。” “下去吧。” 李继捧兴冲冲的离开了中军大帐。 李继迁抚摸着假胡须,稍微用力过度,拽下了一撇长须,顿时一脸怨恨的低吼,“我一定要让你们杨家,在西北除名。” 李继迁让李继捧率领定难军的一支偏师去剿灭折御卿所率领的三万折家军。 他自己统领着两万定难军和二十六万党项骑兵去剿灭野乞干泊。 大军行了一日,到了两军阵前。 “大军休整一夜,明日攻城。” 一声令下,二十八万大军,就在野乞干泊踞守的圭尔城外安营扎寨。 营帐连起来,足足占据了几十里地。 从圭尔城的城墙上向外望去,看到的是一片白茫茫的帐篷顶,以及攒动的人头,成群结队撒欢的战马。 圭尔城头上。 王贵身披着铁甲,遥望着城外。 与他并肩而立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 在老者身后,跟着一位大汉,以及一群面目稚嫩的学子。 王贵神色凝重的对身旁的老者低声道“老哥哥,这一仗不好打……” 一声老哥哥,道明了老者的身份。 老者正是受王贵邀约,前来帮王贵守城的老杨,而跟在他身后的大汉,便是穆羽,那些稚嫩的学子,则是复兴武院内的学子。 老杨听到了王贵的话,瘪了瘪嘴,“你王贵既然揽下了这个差事,不好打也得打。说起来,老夫倒是很想问问你,你是怎么想的,居然让野乞干泊退守在夏州城,你自己带领着大军,在这圭尔城内守城。 按理说,你虽然是过来帮野乞部族打仗的,但是却没有到给他们卖命的地步。” 王贵含蓄的笑道“说来惭愧,我王贵征战一生,一直都是以偏将的身份在领兵。所统领的兵马从未曾超过五万之数。 如今有机会统领十几万的兵马打一场,我这心里激动啊。” 老杨闻言,脸色一黑,“你的意思是,跟随老夫多年,老夫一直压着你,不给你出头的机会?” “不敢不敢……” 王贵连连摆手,“老哥哥,你我一声统领的兵马,人数从未超过五万。这就注定了,你我只能为将,却不能为帅。 如今,有机会指挥十几万的兵马,参与一场几十万人的大战,难道你就不动心。” 老杨嘴角抽搐了一下,瞪了王贵一眼。 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诚如王贵所言,他们二人一生为将,但凡碰上了大战,一直都是以先锋将军的身份在前面冲杀。 如同主帅一样,统领十几万的兵马作战的机会,他们还从未有过。 老杨之所以在接到了王贵的信件以后,亲赴此地,就是因为他动心了。 但是,动心归动心。 老杨毕竟是一个要面子的人。 特别是在他老属下,以及一众学子们面前。 “咳咳……” 老杨咳嗽了一声,掩饰了一下尴尬,瞪了一眼王贵,道“说战事……” 王贵偷笑了一声,点头道“老哥哥以为,此战该怎么打?” 老杨背负双手,站在城头上,遥望城外的李继迁大军,神色略显凝重。 玩笑归玩笑。 一旦牵扯到战事,老杨会变的前所未有的谨慎和严肃。 “敌众我寡,坚守、奇袭,并用之。方是破敌之道。李继迁二十八万大军囤积一处,人多势众。这是优点,也是缺点。 二十八万大军,人吃马嚼的,一天耗费的粮草,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所以,老夫可以断定,李继迁一定不会跟我们拖下去。 他一定会不惜损失的速战速决。 之前你让野乞干泊坚壁清野,这一点做的非常好。 和李继迁硬拼,我们是肯定拼不过的。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坚守夏州境内的每一座城池。 只要李继迁攻不破城池,他就休想得到一粒粮食的补给。 长此以往,耗也能耗死他。” 老杨这话不是讲给王贵听的,因为这些东西,作为老将的王贵自然能够轻易的看得出来。 老杨这话是讲给他身后的学子们听的。 “圭尔城是夏州的桥头堡,守住圭尔城,李继迁的大军就会被拖在此处。他能做的就是用人海战术,不断的消磨圭尔城内的兵力。 或者是分兵多处,去偷袭其他的城池,以此供养大军。 如今,圭尔城屯兵十万,完全可以跟李继迁耗下去。 但是,老夫担心,其他的城池未必能够守得住。 一旦其他的城池守不住,李继迁就能从其他的城池搜刮来粮草,供养大军。 真要让他搜刮到了足够的粮草,到时候死困着我们。 局势就会瞬间调转,我们就成了被耗死的那群人。” 王贵郑重道“老哥哥尽可放心。李继迁此次举全族之力对付野乞干泊。野乞干泊也不甘示弱,举全族之力,对付李继迁。 目前,野乞干泊已经聚集了野乞部族所有兵马,分别驻守在各个城池。 每个城池内的兵力,均在三万左右。 而且,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我已经从大同军内抽调了一批将校,分别派遣到了各城内,辅佐野乞部族将领守城。 相信有他们在,可保万无一失。” 老杨缓缓点头,“如此甚好,这打仗,最怕的就是后院起火。你既然布置齐备,那么老夫也就不过多插话了。 不过,老夫瞧着城外的李继迁大军,均驻扎在东城门外。所以老夫可以断定,明日李继迁攻城,主力大军必然强攻东门。 所以,圭尔城内的大部分的辎重,诸如滚木、礌石、箭矢等,可以向东城的将士们倾斜。 城南也多防备一些,穆羽,你就去城南帮忙吧。” 穆羽闻言,点了点头。 “好。” 一夜无话。 次日。 天蒙蒙亮,李继迁就坐在他专属的车架上,率领着大军,浩浩荡荡的开赴到了圭尔城下。 多余的话一句也没有。 作为党项人的霸主,根本不需要说太多的话去鼓舞士气。 他站在那儿,就是对士气最大的鼓舞。 “攻城!” 一声令下,他麾下的兵马,宛如潮水一样的涌向了圭尔城。 李继迁攻城的兵马分配,几乎和老杨昨日猜测的一模一样。 东城门处成为了李继迁麾下兵马的主要的攻击对象。 东城门到南城门处地势比较平坦。 因此,南城门成为了李继迁部次要的攻城对象。 至于西城门和北城门处的李继迁部兵马,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基本上都是佯攻。 东城门上。 王贵大声的吆喝着,调动着城头上的兵马应敌。 老杨闲庭信步的带着复兴武院的学子们在城头上观战,一边观战,老杨一边为学子们讲解。 “你们瞧,党项人虽然人数众多,但是他们攻城的办法很原始。除却了沿用了上千年的云梯、攻城凿、投石机外,几乎看不到其他的军械使用。 相比而言,辽人在这方面,就比党项人要好很多。 辽人自从立国以后,一直在向大宋学习。 因此,辽人的攻城器械繁多,除了这最原始的三样外,辽人还有攻城弩、登城车等等,许多攻城的器械。 其效用远比这最原始的三样更利害。 同时,也能最大化的发挥兵力的优势。” 有学子疑惑的问老杨,“那大宋呢?” 提到大宋的器械,老杨就不愿意多提。 含糊了说了一句,“和辽国差不多……” 并不是老杨藏私,而是在老杨内心深处,始终觉得杨七以后不论怎么走,还是大宋的一份子。 所以他不希望他交出来的学生,以后指挥着兵马去屠杀大宋的百姓。 因此,在提及大宋的一些事情的时候,老杨总是绕过去。 紧接着,老杨继续为学子们讲解党项人的攻城战。 城外的李继迁部的兵马已经杀到了城下,他们人数虽多,但是受制于攻城器械的简陋,所以很多人冲到了城下以后,会有短暂的停歇,他们会等到先他们一步的兵马攀上的云梯以后,他们才会登上云梯。 老杨指着城下汇聚的黑压压的兵马,说道“由于攻城器械的原始,所以党项人的兵马,在冲到了城下以后,都会有短暂的停歇。 他们会等到在他们之前的人登上了云梯以后,才会一个接一个的登上云梯。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党项人在攻城的时候,除了用人海战术外,别无其他的办法。 他们会通过不间断的军卒登上云梯,攀上城头,以此来耗费城头上阻杀他们用的军备,以及拖垮城头上的守城的兵马。 只要城头上的兵马有一处有一丝的松懈,让党项人登上城池。 他们就会迅速的扩大战果。从而达到他们占领城池的目的。” 学子们依照老杨所说的去观战,看到的果然如同老杨所说。 党项人登城作战的方式,和老杨说的一模一样。 浩浩荡荡的人海,不断的往城头上涌上来。 王贵带领着城头上的军队,在不断的杀伐。 党项人的冲击,前赴后继,就像是永远不会停歇一样。 老杨指着正在指挥作战的王贵,给学子们讲解道“你们瞧城头上的守军,城头上的守军,被分成了三波人,一波疲惫以后,另一波就会接上,如此反复。军卒们就不会觉得累,也能更好的发挥军卒们的战斗力。 一般,初入战场的将校,会在和敌人对战的时候,一股脑儿的把军队全部堆到前面。 这种做法,在面对少量敌人的时候,是有效的。 可以在心里用兵力的悬殊,震慑敌人。 但是在敌人数量多过你的时候,就是在找死。 一旦敌人用人海战术对付你,而你麾下的兵马在长时间作战以后,产生了疲惫,或者出现了空挡。 敌人就会找准你这一个弱点,击破你的防御。” 一众学子们,齐齐向老杨躬身施礼,“学生受教。” 一场规模宏大的战斗,被老杨当成了一场教学战。 老杨带着学子们巡视了四座城门,到了一座城门前,就会给学子们分析局势、兵法、谋略。 事实上,以老杨的眼光看,李继迁的攻城战,打的真不怎么样。 从头到尾没有一点儿新意,更没有什么让他觉得惊艳的东西。 中规中矩的。 而在圭尔城兵力充足的情况下,李继迁如此攻城,基本上不可能拿下圭尔城。 所以,老杨一点儿也不担心圭尔城会被攻破。 老杨闲庭信步的在教授学子们,王贵却打的心很累。 战争一开始,李继迁就抱着速战速决的心态。 所以,从攻城的那一刻起,城下攻城的大军就没停止过。 即便是王贵提早的把麾下的兵马分成了三波,多番征伐下来,军卒们也进入到了疲惫状态。 第0602章 圭尔城(下) 城下的李继迁部的兵马,依然在前赴后继的往城下汹涌而来。 李继迁似乎了解自己的短处,所以他尽可能的发挥自己人多的长处。 一天时间。 李继迁一共发动了二十次的进攻。 每一次的进攻都是汹涌澎湃的。 城头上的防守先后被破开了五次,但是都被打退了下去。 夜晚,双方休战。 王贵在城门楼子里总结得失。 今日一战,穆羽所防守的南城门,被攻破了三次。 将领们聚集在了城门楼子里,一个个偷偷的对穆羽指指点点的。 穆羽倒是不怕别人指责,但是他却不敢面对老杨。 当初离开复兴武院的时候,他可是信誓旦旦的向老杨承诺,一定会让老杨看到自己本事的。 可是,今日一战,他所防守的城门被攻破的次数最多,这让他感觉到很没脸。 城门楼子里面聚集的将领们,除了大同军的将领,还有野乞部族的将领。 人数加来有十几个人之多。 当着众人的面,王贵黑着脸,低吼道“穆羽,你可知罪。” 穆羽脸色铁青的单膝跪倒在地上,低声道“属下知罪。” 王贵冷声道“你所防守的南城门,乃是重重之重。本将军给你派遣了三万兵马,可以说你麾下是兵多将广。 但是,你却让李继迁部的人,三次攻破了城墙。 幸好你麾下的将士们奋勇杀敌,将敌人打退。 不然,本将军今日对你,定斩不饶。 如今大战在即,本将军就允许你戴罪立功。” “属下明白。” 穆羽咬着牙,低声说了一句,然后起身站在了一侧。 王贵盯着其他诸将,问道“各部战损如何?” 诸将领开始细细的汇报他们麾下兵马的战损情况。 经过王贵军中的参军统计,今日一战,圭尔城内十万兵马,战死了一万六千五百多人,重伤四千三百二十七人,轻伤的高达两万多人。 这个战损,完全超出了王贵的预料。 而这其中战损最多的,就是野乞部族的兵马。 王贵神色凝重的让诸将下去休息,单独留下了穆羽毛。 待到城门楼子里只剩下了王贵、老杨和穆羽三人的时候,王贵冲着穆羽躬身道“让将军受委屈了。” 穆羽一扫刚才铁青的脸色,摆手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顿了顿,穆羽补充了一句,“野乞部族的兵马靠不住……” 这并非是穆羽信口开河,而是他亲身体会。 今日,他所率领的南城门上的兵马,皆属野乞部族。 而南城门三次被攻破,也全是因为野乞部族的兵马不停穆羽的命令,一味蛮干的结果。 而且,如果不是穆羽在关键的时候力挽狂澜,率领着兵马杀退了冲上城头的李继迁部的军卒,恐怕圭尔城早就被攻破了。 所以,今日的战事,穆羽不仅无罪,反而还有大功。 之所以有刚才那一幕,也完全是做给野乞部族的其他将领看的。 当然了,穆羽在老杨面前的羞愧是真的。 战场上,看的从来是结果,而不是过程。 所以,不论在领兵的过程中发生任何事,赢了就是有功,输了就是有过。 就是这么简单。 穆羽羞愧于此,老杨和王贵却没在意。 相比于穆羽的心思,老杨和王贵更在乎战事。 野乞部族兵马所表现出来的废,有点儿出乎老杨和王贵的预料。 整场战斗下来,大同军折损的军卒,战死的不过百人,重伤千人,轻伤的虽然也不少,但是却保持着战斗力。 而野乞部族的兵马,折损的人数居然数以万计。 这让老杨和王贵有点儿担忧。 老杨沉吟道“重新布防,把大同军的人马抽调出三万人,分派到其他三门,协助防守。” 王贵嘴角抽搐道“老哥哥,如此一来,岂不是等于是我们大同军在打主力。长久的消耗下去,我大同军可是会损耗很多人……” 老杨斜眼瞥了王贵一眼,冷笑道“难道现在不是大同军在打主力吗?” 王贵愕然,苦笑着点了点头。 老杨说的没错,整场战事,大同军几乎都在东城门的城墙上,抵御了大部分的李继迁部的兵马。 可是,一旦将大同军拆分开。 东城门上的防御,相对而言就会减弱。 而大同军配合相对而言还陌生的野乞部族的兵马,肯定会出现出不适应,战斗力也会相对被拖弱。 如此一来,大同军的损伤就会增大。 这和王贵的初心并不相符。 王贵无奈道“战损太大的话,回去以后不好交代……” 老杨瞬间瞪起了眼珠子,喝斥道“那是你的事儿吗?” 王贵这里说的回去以后不好交代,并不是说对杨七不好交代。 杨七也是知兵之人,所以对于战场上的战损,他心里有谱。 王贵这里指的是大同府城内的父老们。 毕竟,大同军中的诸多将士,都是大同府的子弟。 这要是在本土作战面对外地,又或者是侵略战争中折损,百姓们或许还不会说什么。 可是折损在支援野乞部族的战事上。 王贵回去可能会被喷死。 当然了,在王贵头上还有一个高个的顶着。 百姓们就算是要喷人,先喷的也是杨七这个大同府的首脑。 这也是老杨话里的意思。 王贵苦着脸,道“七郎好不容易打下的地方,可不能毁在我们这些长辈的手里。七郎的名声咱们得维护。” 老杨狠狠的瞪了王贵一眼,没好气道“照老夫说的做,老夫明日亲自坐镇东城门。这总行了吧?” 王贵大喜,当即作揖道“如此,那就拜托老哥哥了。” 老杨和王贵公事多年,王贵一撅屁股,老杨就知道王贵想干嘛。 老杨接手了东城门防务,王贵心头一颗大石头也能落下了。 有老杨镇守东城门,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王贵可是亲眼见证过当年赵匡胤北伐北汉的时候,老杨以四千兵力,挡住了赵匡胤派遣的六万大宋禁军的战绩的。 所以,对于老杨去镇守东城门,王贵信心满满。 …… 翌日。 天朗气清。 李继迁并没有发动攻城的战斗,而是整顿了一次兵马。 一直持续到中午时分,原本李继迁准备中午发动进攻的。 但是今日的太阳,格外的晒人。 照射在人身上,像是被热水浇一样。 在这个时代,人拿天气基本上没办法。 所有的一切,都要看老天爷的脸色过日子。 所以,李继迁不得不搁置了自己的进攻计划。 直到下午时分,天气没有那么热了,李继迁才重新发动了进攻。 昨日主攻东城门受挫,李继迁今日改变了攻城的计划。 变成了主攻南城门,辅攻东城门。 城外的大军数量的变换,城头上的人能够清晰的看到。 所以,当老杨看到了城外的李继迁部的布局以后,立马让人叫来了王贵,让王贵继续坐镇东城门,他则赶到了南城门,帮助着穆羽一起防守南城门。 老杨到南城门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气氛不对。 南城门上有三万兵马,似乎分成了两拨。 以一万大同军为主,加上了几千的野乞部族兵马,是一拨人。 这些人,全部都服从着穆羽的命令。 而另外一拨人,全都是野乞部族的兵马,他们以一位野乞部族的将领为首,对穆羽的命令阳奉阴违。 老杨到了以后,皱了皱眉,冷声道“从即刻起,南城门上的所有兵马,由我调遣。有人有意见吗?” “又是一个无用的汉人……” 老杨的话音刚落地,就有人开口讥讽。 老杨冷眼扫向了那人,那人毫不示弱的看向了老杨。 老杨冷哼一声,喝道“督战官,战场之上,质疑主将的命令,该当何罪?” 老杨麾下的督战官,暂时都是由复兴武院的学子担任。 其中为首的就是种衡。 听到了老杨的呼喝,种衡当即挎着腰刀,大声的汇报道“当斩!” “那还等什么?” 种衡得了老杨的命令,当即毫不客气的冲到了那人面前,一刀就砍下了那人的脑袋。 一瞬间,所有的野乞部族的兵马,看老杨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老杨冷冷的扫了一眼蠢蠢欲动的野乞部族的兵马,冷笑道“你们要记清楚,我们大同军,是过来帮你们野乞部族打仗的。不是你们野乞部族的兵马,来帮我们打仗的。 此战,我们若是输了,完全可以突围离开。 可是你们不一样,你们将会变成一群被李继迁围剿的丧家之犬。 所以,给老夫收起你们的小心思,一心对敌。” 野乞部族的兵马,一言不发,互相对视了一眼,又看向了老杨。 老杨却懒得再看他们一眼。 老杨当即下令,“弓箭手第一排,等到敌人接近城下五十步的时候,投射。刀兵在后,准备,一旦敌人架上了云梯,就给老夫狠狠的砸。长枪兵第三排,在城墙上给我布上三层枪林。老夫要让那些李继迁部的党项兵,就算是爬上了城墙,也进不了城墙一步。” 老杨一声令下,穆羽率领着大同军的军卒,率先遵从了老杨的命令。 野乞部族的兵马显得有些举棋不定。 为首的将领神色复杂的挣扎了很久后,奔向了老杨分配给他的岗位。 其他的野乞部族的兵马也纷纷景从。 穆羽看着那些忙活起来的野乞部族的兵马,由衷的感叹了一句,“姜还是老的辣……” 老杨瞥了他一眼,说道“作为统兵的将领,御下要严。老夫知道你怕弹压过甚,野乞部族的兵马会不服从。但是,作为一个将领,大战在即的时候,就绝不能犹豫。该杀就杀,反正又不是大同军……” 城头上布防刚刚完成,城下的李继迁部的大军就到了城下。 攻城的手段和昨日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就是,李继迁把人海战术变了一个模样。 不再是派人一窝蜂的往上冲。 而是把攻城的兵马,分成了十几拨。 一拨接一拨的往城头上扑。 战争开始以后,战况远比昨日打的更惨烈。 李继迁率领二十八万大军来攻,他怎么可能甘心被一个圭尔城阻挡。 所以,李继迁对属下下了死命令。 因此,李继迁部下的兵马,在攻城的时候,几乎都在玩命。 战斗冲下午一直打到了傍晚,从傍晚又打到了月上中天。 战火映红了圭尔城的整个天空。 喊杀声一直都没有断过。 城下的尸体,堆积了一层又一层。 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鲜血汇聚成一条河流,把整个城墙染成了一层暗红色。 战斗,持续了一天一夜。 圭尔城像是一块顽石一样耸立在那儿。 李继迁怎么都破不开这一块顽石。 兵困马乏,李继迁只能暂时休战。 眼看着李继迁部的兵马如同潮水一样退去以后。 城头上的所有人都瘫倒在了地上。 有些人身上的伤口还在留着血,可是人已经靠在了城墙上睡了过去。 大同军随军的大夫们,就在这种情况下,在城头上奔走着为受伤的将士们诊治。 可惜,受伤的人实在太多了。 大夫们几乎下意识的就越过了那些伤势太重的军卒,去治疗那些伤势比较轻的军卒。 幸运的,会在熟睡中变成一具死尸。 不幸的,会在清醒的时候,绝望的死去。 有人或许会觉得大夫们这是在草菅人命,可是却没有人去指责他们。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 在受伤人数众多,大夫却少的可怜的情况下。 与其耗费时间去救助那些重伤快死了的军卒,不如多救两个轻伤的军卒。 …… 此后。 李继迁率部又攻打了圭尔城三天。 在付出了近五万兵马的代价的情况下,依然没有啃下圭尔城这一块顽石。 而李继迁部所带的粮草,已经捉襟见肘了。 退兵? 李继迁是不可能退兵的。 于是乎,在停战的时候,李继迁召集了诸将议事。 五天的煎熬,李继迁显得有些暴躁。 他眼珠子赤红,里面布满了血丝。 面对着跪在他面前的诸将,李继迁声音沙哑而冰冷的问道“你们谁有破圭尔城的良策?” 第0603章 野乞干泊之死 李继迁部的将领,齐刷刷的跪了一地,听到了李继迁发问的声音。 愣是没有一个吭声的。 “废物!” 李继迁怒吼了一声。 跪在地上的李继迁部的将领们,浑身颤抖着,生怕李继迁暴起杀人。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李继迁并没有暴起杀人,而是收起了暴怒的情绪,目光深沉的坐在那张属于他独有的党项共主的宝座上。 李继迁部的将领们突然觉得,这个时候的李继迁,很像是一头正准备暴起伤人的老狼。 此刻的安静深沉,只是他暴起伤人前的蛰伏。 “老夫率二十八万大军,讨伐野乞部族。如果止步在圭尔城,那老夫还有何颜面担任党项共主……” “既然圭尔城这一块硬骨头啃不下,那老夫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从其他软骨头身上下手了。” 李继迁呢喃自语,从他的语气中,明显可以听出不甘心。 但是,即便是不甘心,他也不可能真的跟圭尔城的王贵、老杨等人耗下去。 人家耗得起,李继迁却耗不起。 “传令下去,从今夜开始,每晚子时,分兵五万,绕过圭尔城,前去攻打夏州的其他城池。老夫帐下留下八万兵马即可,其余的全部分兵出去。” “遵命。” 李继迁决定了分兵,就不在迟疑。 当晚,便有五万兵马,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的离开了营地。 次日。 李继迁却像什么都没做一样,继续攻城,而且攻势依旧迅猛。 战斗的结果以后和前几天一样。 同一天晚上,又是五万的兵马在夜色的掩护下离开了营地。 李继迁分兵出去了十万。 等到他再次攻城的时候,老杨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打退了李继迁攻城的兵马以后。 老杨立马召集了诸将在城门楼子里议事。 城门楼子里。 老杨兴致不高,沉声说道“老夫担心的事情,恐怕要发生了。” 王贵皱眉道“李继迁分兵了?” 老杨点头,“虽然他做了诸多的掩饰,可是近十万的兵马离开,其中的许多细节都不是他能够掩饰掉的。” 王贵迟疑道“野乞首领应该能守得住吧?” 老杨摇头,“不知道,不过我们应该做好万全之策。” “我明白了。” 王贵当即下去就做准备。 …… 一连四天,李继迁麾下的兵马,分出去了二十万,只留下的八万。 当双方再次交战的时候,一目了然的能看得见。 兵马分拨出去了以后。 李继迁似乎不再着急攻破圭尔城,攻城战打的也没有以前那么激烈。 老杨站在城头上,望着城外形成合围之势的李继迁部的兵马,沉声道“攻守逆转了……” 王贵和穆羽也看出了这一点。 李继迁不再急着攻城,每日的攻城战基本上都是在佯攻。 而其本意,却是在困守城内的兵马,让他们没有机会出城。 李继迁在等,等他分出去的兵马的战果。 一旦其他的城池被攻破。 再次重兵压在圭尔城下的时候,就是圭尔城内的这些人覆灭的时候。 到时候,即便是李继迁围而不攻,耗都能耗死城内的兵马。 同样的,老杨他们也在等,等野乞部族的兵马守住各城的消息。 …… 圭尔城之战的消息,传到大同府城的时候,基本上会晚两天。 杨七拿到李继迁分兵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杨府。 书房内。 杨七在仔细看过了火山卫从圭尔城探测到的消息以后,眉头渐渐皱起。 虽然没有亲临战场,但是有关于战场的形势,他能够清晰的判断的出。 甚至,他所得到的消息,远比老杨他们更加全面。 杨七不仅知道李继迁分兵的消息,他也知道银州境内折御卿和李继捧对战的消息。 李继捧奉命带领一万定难军去剿灭三万的折家军。 双方撞在了银州城外。 几乎没有犹豫,就展开了一场大战。 定难军虽然战斗力强横,但是对上了数倍于敌的折家军,以及折惟忠带领的重甲骑兵,完全没讨到好处。 折家军虽然损失惨重,但是凭借着人数的优势,稳压了定难军一头。 如今,李继捧固守在银州城内。 折家军则在银州城外十里的地方扎营。 双方展开了长时间的对持。 而绥州的折御勋情况也不乐观。 折御勋被李德明围困在子长城内,不能出城。 李德明借机,分兵重新扫荡了一遍被折御勋之前攻占的绥州城池,目前除了子长城外,已经收复了绥州全境。 从各处的战斗看,目前都处在胶着的状态。 而决定了战局走向的真正的战斗,就在银夏边陲。 老杨等人处在漩涡的中心,有点儿不妙。 杨七从来都不乏以最恶意的目光去揣测别人。 因此,在局势到了目前这个地步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断定,野乞干泊很有可能靠不住。 更何况,杨七也不会把自己人的性命,交托在一个外人手里。 所以,杨七当即让彭湃派人去传令。 “令!铁骑军所属,游骑军所属,速速赶赴圭尔城。但凡遇到抵抗者,格杀勿论。” “令!火山卫所属,密切监视圭尔城的动向,三个时辰一报。” “令!稻草人所属,凡不在军伍编制中的稻草人,集合在丰城待命。” 下达了军令以后。 杨七自己也没闲着,他亲自赶去了丰城。 …… 两日之后。 杨七到达了丰城,丰城令陈耀亲自接待了杨七。 在陈耀的引领下,杨七进入到了丰城最隐秘的仓库内。 西北之地,杨七麾下所有兵甲装备,基本上都囤积在丰城仓库,就兵器工坊也在丰城。 这其中,也包括了火药工坊。 火药工坊的守卫工作是由陈耀和稻草人一起负责的。 陈耀只负责最外围的守卫,内围的守卫,包括火药的制造,都是由稻草人负责。 进入到这个西北之地最隐秘的仓库以后。 入眼的是一个管理严密的工坊。 工坊的管事,是杨七最信赖的人。 马面。 自从马面从杨七身边秘密的消失以后,就暗中的接管了火药制作的工坊。 马面见到杨七的时候,显得很激动。 他拽着杨七的衣袖,啊啊啊叫个不停。 杨七耐心的看着马面给他比划,然后在马面带领下,参观了整个工坊。 最后,在马面的带领下,杨七进入到了一个更加隐蔽的工坊内。 和外面的粉末状黑色火药不同,这个更加隐蔽的工坊内制作的火药呈现黄色,颗粒状态。 杨七看到黄色颗粒火药的那一刻,惊喜的喊道“这东西你们都弄出来了?” 马面傲气的点了点头,拍了拍胸膛,然后指了指正在配置火药的其中两个稻草人。 杨七一下子就明白了马面的意思,当即说道“你们的身份,决定了你们不可能拥有太高的身份,也注定了你们不能暴露在人前。 本侯可以许诺你们,没有妻室的,本侯做主帮你们寻找妻室;有妻室的,以后有了子嗣,本侯给他们一个正常的身份,同时,本侯会赐予他们相应的官职。 除此之外,你们二人,每人赏银万两。” “多谢侯爷赏。” 二人当即就跪倒在了地上,叩谢杨七。 马面傲然的看向了其他正在配置火药的稻草人,拍了拍胸膛。 那意思不言而喻。 跟着哥,好好做事,不会辱没你们的功绩。 杨七见状,笑了笑,又道“你们其他人也不错,每人赏一百两银子。” 顿时,所有人都欢欣鼓舞的冲着杨七施礼。 一瞬间,马面的脑袋扬的更高了。 赏赐了工坊里有功的工匠以后。 杨七就对马面道“就这种黄色的颗粒火药,给我装一百斤,我要带走。” 马面点了点头,当即就亲自带人,去小心翼翼的帮杨七去装火药。 装上了火药以后。 杨七出了工坊,到了外面以后,给陈耀留下了一些他闲暇时候勾画的一些物品的设计图,让陈耀看着让人造一下。 他自己本人,带着火药,到了稻草人集结的地方。 在彭湃和赵迪领导下的稻草人发展的很迅速。 但是,真正的精锐人数却并不多。 集合在丰城内,并未曾入军籍的稻草人人数并不多,仅有三百人。 别小看这三百人,即便是面对数倍的敌人,他们也能轻而易举的全身而退。 杨七把手里的黄色颗粒火药分成了三百份,分别让他们装进了罐子里带上。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杨七带上了稻草人,前往夏州。 耗费了一夜的时间,赶到了夏州以后。 一份密报就送到了杨七手上。 “甘谷城破……” 野乞干泊果然靠不住。 李继迁分兵计划成功了,守卫在其他城池的野乞部族的兵马,果然靠不住。 在李继迁的人海战术面前,很轻易就落败了。 这下子,老杨等人就危险了。 杨七心急如焚,策马狂奔。 刚进夏州五里地,又一份密报送到了杨七手里。 等到杨七进入到了夏州百里以内后,终于接到了一份堪称重磅炸弹的奏报。 “夏州城破,野乞干泊被诛灭……李继迁部入城,屠城……夏州城无活口……” 这份奏报用晴天霹雳形容也不为过。 野乞干泊,就这么死了? 同一时间,远在几百里之外的圭尔城。 王贵匆匆赶到了城门楼子里,脸色煞白的对老杨喊道“野乞干泊死了……” 老杨猛然之间站起身。 “这么快?” 王贵苦着脸,道“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老杨紧皱起了眉头,声音低沉的问王贵,“城里的其他野乞部族的兵马知道这个消息吗?” 王贵摇了摇头,“这是七郎麾下的稻草人递进来的消息,目前只有我知道。” 老杨郑重道“这个消息暂时不要外传。一旦传出去,城中的军心必然大乱。你去,立马召集大同军的所有将领,还有穆羽到这里议事。” 王贵立马下去召集了大同军的各团团正,还有穆羽。 当所有人到齐了以后。 老杨命人关闭了城门楼子的大门,然后当众扔出了这个重磅消息。 一瞬间,城门楼子里一片哗然。 老杨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众人在那里议论。 等到他们议论的差不多了的时候,老杨才开口道“事到如今,野乞部族我们是指望不上了。我们只能指望自己。 唯今之计,再固守下去,唯有死路一条。 所以,老夫决定,率领大家出城一战,并且借机突围。 你们下去,早做准备。 切记,野乞干泊战死的消息,绝不能外传。 谁外传出去,军法从事。” 当即,大同军的将领们,在离开了城门楼子以后,就开始督促城内的大同军的将士们备战。 即便是那些不知情的野乞部族的兵马,也被催促着开始备战。 入夜以后。 老杨几乎没有做任何的解释,让所有兵马集结在了城门口。 等到城门开启的时候,老杨才大声的告诉了所有的军卒。 “兄弟们,被人打了几天了。我们胸膛里这一口气,也憋够了。如今,李继迁托大,把军营里的大部分兵马派出去了。今夜,我们就夜袭李继迁大营,活捉李继迁。” 明明是要突围。 偏偏从老杨嘴里喊出来,成了一项很光荣的偷袭任务。 一瞬间,不知情的将士们斗志昂扬。 似乎,李继迁已经被他们踩在了脚下。 “杀!” 一声令下。 圭尔城内仅剩的五万兵马,杀出了圭尔城。 …… 然而,就在老杨趁着夜色出城突围的时候。 在汾州内的一座隐蔽的营地内,有一支上万人的兵马,也趁着夜色悄悄出城了。 他们出城以后,目标直指东北。 在他们东北方向的,正是杨七治下的大同府。 而大同府边界的地方,巡逻了一天的杜金娥和同样巡逻了一天的杨四嫂刚刚碰头。 她们二人似乎对巡边很热衷。 而且,不仅仅热衷于巡边。 她们对所有的战事都很热衷。 她们麾下兵马虽然只是战力不高的城卫军,但是从她们巡边起,剿灭的匪寇,已经多达百人。 第0604章 一场名为撤离的偷袭 夜。 伸手不见五指。 似乎是提前预料到了今夜将会充满杀戮,所以星星和月亮都提前躲起来了。 圭尔城外的李继迁大军中,灯火摇曳着,显得极其的惹人注目。 老杨率领着大同军,趁着夜色摸出了圭尔城。 一出城,五万人马悄悄的摸向了李继迁驻扎的营地。 然而,没有人注意的是,五万人马越走越少。 似乎有人,在趁着大军前行的时候,悄无声息的离开。 当五万人马冲到李继迁驻扎的营地前,猛然发起偷袭的时候。 其兵马早已没有五万,仅有不到两万人。 而且,都是野乞部族的人。 野乞部族的人冲进了李继迁驻扎的营地,也来不及去计较大同军的人马为何不见了。 他们看到入眼的战马、李继迁部的兵马,就是一个杀。 凡是挡在他们路前面的李继迁部兵马,被他们杀了一个干干净净。 正在熟睡中的李继迁,被营地内混乱的砍杀声惊醒。 他立马提着自己的佩剑,匆匆的冲出了中军大帐,组织人马战斗。 李继迁可是把两万最精锐的定难军一直都留在身边的。 所以,在李继迁麾下的兵马稳住了阵型以后,对着野乞部族的兵马,就展开了一场惨烈的屠杀。 …… 圭尔城北门口。 刚才从东门偷袭而出的老杨等人聚集在此处。 在老杨身后,大同军的将士们早已跨上了战马,准备跑路。 老杨侧目望着李继迁所处的营地位置火光冲天,神色显得格外复杂。 “就这么跑了,老夫不甘心啊……” 老杨坐在马背上,长叹了一声。 王贵咬了咬牙,低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驾!” 老杨当即策马向北而去。 王贵率领着大同军,紧紧跟随在老杨身后。 跑出去了几十丈,老杨突然勒马,神色凝重的对王贵道“老夫想拼一把。” 王贵勒马停在了老杨身边,郑重道“你要是有什么意外,七郎会让很多人给你陪葬的。” 老杨恼怒的喊道“可是就这么窝囊的跑了,老夫一辈子也不会安心。让那一群傻乎乎的家伙们去挡住李继迁的兵马,给我们争取逃跑的时间。老夫真的很难受……” 老杨猛然转头,看着王贵,低吼道“七郎有没有给你火药?” 王贵脸色变了变,结结巴巴道“没……没有吧……你不是不让七郎用吗?” 老杨怒吼道“到底有没有?” 王贵快速的说道“有!还有一百六十斤!” 老杨策马,面对着李继迁营地的方向,颤声下令道“杀过去!王贵从左侧杀入,以火药开道;穆羽从右侧杀入。老夫从中间杀入。” “走!” 老杨头也不回的冲向了李继迁的营地。 王贵握紧了双拳,原本打算劝老杨两句的,最后还是憋了回去。 作为老杨的副将,他已经习惯了听老杨命令。 …… 李继迁营地内。 被定难军压的节节败退的野乞部族的兵马,终于有时间去关注大同军的去留了。 “大同军呢?” 有人高声问出了这个问题。 紧接着,所有的野乞部族的兵马,发现他们身边没有多少大同军的身影。 零零散散的几十人,都是挑选出来的死士。 这个时候,一个念头在他们心底里升起。 他们被坑了。 那些在他们眼里,非常厉害的汉人兄弟们,抛弃了他们。 一瞬间,野乞部族的许多军卒心里,都生出了一丝绝望的情绪。 甚至,有人在面对定难军杀戮的时候,果断放弃了抵抗。 “为什么?” 有野乞部族的军卒,怒吼着问身旁的大同军死士。 “吼!” 一个野乞部族的将领,怒吼了一声,赤红着双眼,冲向了定难军。 自杀式的冲锋。 一往无前,一去不回。 绝望催生出的,只有更绝望。 他没有投降的念头,他只想一死了之。 野乞部族的将领,犹如孤狼一样冲入到了定难军中。 挥起的弯刀,砍死了一个定难军军卒。 但是他自己,却被其他的定难军给分尸。 “吼!” 紧接着,就看到一个又一个的野乞部族的军卒,发疯似地冲向了定难军。 没有一个野乞部族的军卒去找那些大同军的死士。 因为,在他们心里认定,那些身上有伤的大同军的死士,和他们一样,是被抛弃的人。 而且,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们不会对曾经和他们并肩作战的兄弟挥刀。 上万的野乞部族的军卒,带着死志,带着绝望,自杀式的冲锋。 他们以肉眼可以看到的数量倒下。 但是,他们临死之时迸发出的战斗力,却远超过平时。 即便是以定难军的强横,在面对这些困兽之斗的死士的时候,也被压退却了。 随着野乞部族的军卒们不断的消耗,人数跌破了一万。 而李继迁的兵马,早已把他们给团团围困。 脸色铁青的李继迁,丝毫没有给这些人一点儿生还的机会。 “杀!” 一场惨烈的屠杀当即展开。 野乞部族的军卒们,就像是割麦子一样倒下。 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绝望。 “嘭!” 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突然响起。 轰鸣声震的李继迁部兵马的阵型有些慌乱。 紧接着,一声又一声的轰鸣声响起。 老杨等人率领着大同军杀了出来。 他们犹如天军一般的降临。 那些正在被围剿的野乞部族的兵马眼中突然多出了一些光彩。 “他们没有抛弃我们。” 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声。 野乞部族的兵马一下子回过了神,瞬间变的斗志昂扬。 “杀!” 一瞬间,十几万的兵马,在李继迁的营地内杀成了一团。 老杨的突然杀出,让李继迁有点儿措手不及。 老杨直接从中间切开了李继迁部兵马的阵型。 王贵和穆羽二人率领着兵马,用火药开道,从左右两侧不断的杀出杀进。 火药在李继迁部的兵马中炸开,李继迁部兵马乱成了一团。 大同军骑在站马上,纵横着冲杀,展开了一边倒的冲杀。 李继迁在定难军护卫下,一边逃跑,一边看着被屠杀的李氏部族的骑兵,心疼的在滴血。 自傲的他,不认为敌人敢在势弱的情况下偷袭他。 然而,他却没想到,敌人之胆大;更没想到敌人之狠辣。 在李继迁眼里,野乞部族军卒们前来送死,不是因为被抛弃了,而是诱饵。 敌人舍去了近两万人给他杀,让他放松警惕,让他的兵马汇聚在了营地之内,以此限制了他麾下骑兵的作用。 从而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骑兵需要一定距离的冲锋,才能发挥出他们该有的战斗力。 失去了冲锋的骑兵,有时候还不如步卒。 “老夫败了……” 李继迁痛苦的闭上了双眼,然后在定难军护送下,快速的撤退。 李继迁跑了,这一场战斗却没结束。 战斗持续到了天亮。 李继迁营地内除去了逃出去的一部分外,剩下的兵马被杀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个活口。 八万兵马,逃出去的不到五千,剩下的全部被杀死了。 而这八万人马,除却了本就是李继迁手里的王牌的定难军外,其余的也是随着李继迁征战多年的精锐。 如今,一战被老杨屠了个干干净净。 这一场被李继迁认为是精密布置的夜袭。 源于老杨的一念之动。 原本准备逃跑的,可是心一软,就杀回来了。 等到李继迁营地内的李继迁部的兵马被杀光了以后。 老杨以及大同军还处在恍惚当中。 这就……赢了? 从老杨折返回来偷袭营地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做好的必死的决心。 李继迁的精锐能征善战,他们对上了,根本没有必胜的把握。 可是,真的打赢了。 野乞部族仅剩的军卒们,早就陷入到了欢呼当中。 他们的思维,似乎比汉家男儿更加单纯。 只要能打胜仗,死再多的人,在他们眼里似乎都是值得的。 看着他们惊喜的拉着大同军的兄弟,在战场上四处捡缴获品,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酣战了一夜的老杨显得有些疲惫,但是战果确实出人意料的让人觉得惊喜。 老杨和王贵、穆羽三人对视了一眼。 有关于昨夜的偷袭的真相,就在他们的对视中被隐藏了。 从战争胜利的那一刻起,昨夜偷袭的真相,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在老杨英明的领导下,精密的布局下,万恶的李继迁被打跑了。 …… 却说老杨这边偷袭了李继迁,一击得中。 而在另一边,大同府边陲的地方。 却有人带着兵马,在黎明初升的时候,偷袭了大同府。 以张德林为首的一万厢军,奇袭了大同府。 他们从大同府的一个名叫田王庄的地方偷袭而入,沿途奇袭了两个军寨,等到了天光大亮的时候,已经杀到了大同府内的一处城池下。 为了封口,沿途碰到他们的所有人,都被他们屠杀的干干净净。 一万兵马杀到了大同府治下的县城的城墙下。 县城的县令,在得知了此事以后,当即封闭了城门。 并且,还召集了城里的衙役,以及一些青壮,共两千人,固守在了城池上。 “哼!” 张德林看着城池上那手持着扁担锄头的青壮们,鄙夷道“土鸡瓦狗……” 随后,张德林转头对身后的将士们喊道“准备攻城!陛下说了,先入代州城,擒下杨延嗣,以及杨延嗣家小者,封侯。” 这一支军队,从一开始,目的就不是为了拿下代州。 而是趁着代州空虚,偷袭杨府,生擒杨延嗣。 “嗷~” 一瞬间,厢军们嗷嗷叫的冲向了城池。 …… 几十里外,一座军寨内。 杜金娥刚起身,见到杨四嫂在院子里练习武艺,她笑嘻嘻的道“四嫂,一个人练怪没意思的,我陪你过两招。” 杨四嫂面目清冷的点了点头。 然而,还没等到二人交手,就看到她们手下的斥候匆匆进入到了军寨,焦急的道“启禀二位将军,黎明时分,有一支万人的兵马,从汾州境内,侵入到了我大同府内。 目前,已经打到了葫县城下。” “什么?” 杜金娥和杨四嫂,一脸惊愕。 杨四嫂赶忙问道“到底什么情况,这一支人马什么来历,可还有其他的兵马入侵大同府?” 从汾州方向侵入大同府的,毫无疑问,肯定是大宋的兵马。 大宋朝廷要对大同府动兵,那就不可能只动用一万的人马。 毕竟,杨七治下,足有三府之地。 手下兵马十三万多。 单凭这一万的兵马,想要从杨七手里夺去代州,简直是找死。 听到了杨四嫂的问话,斥候赶忙道“属下已经派人探查过了,只有这一支兵马。目前统兵的将领不明。” 杜金娥当即双手叉腰,冷声叫喊了一声。 “好狗胆!传我命令,复兴府城城卫军集结。” 杨四嫂点头道“传我命令,大同府城城卫军集结。” 二女当即集结了她们麾下四千的兵马,赶往葫县。 然而,等他们赶到了葫县的时候。 贼人已经离去。 葫县从上到下,大小官员,衙役,被屠戮一空。 整个葫县县城,也被洗劫一空。 城内的平民百姓,被宰杀了上千人。 “这群人全都该死!” 杜金娥看到葫县的惨状以后,几乎把银牙都咬碎了。 杨四嫂脸色铁青的低吼了一声,“追!” 二女带着四千城卫军,直追了两百多里地。 沿途三个县城,全部被攻破,县城内被屠戮一空。 见到贼人的时候,贼人已经到了大同府城城下。 杜金娥见到贼人的时候,沿途看到的所有的惨状,全都浮现在了眼前。 她毫不犹豫的嘶吼了一声,“万恶的贼子,拿命来。” 当即,杜金娥就带领着她麾下的城卫军,冲杀了过去。 双方兵力悬殊。 杨四嫂想劝杜金娥从长计议,却根本没机会。 她只能带着她麾下的城卫军,紧随在杜金娥身后。 张德林率领着汾州的厢军,正在攻打大同府城,只要冲进大同府,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他根本就没在意从身后杀来的杜金娥二女,只是派了三千人去拦住了她们。 第0605章 大同城下(第一更!) 杜金娥、杨四嫂二女率领着四千城卫军杀了过去,迎面就撞上了张德林派遣出的三千汾州厢军。 张德林名声不显,可他带兵的本领不弱。 三皇子倒台以后,他没了靠山,被从禁军中除名,调任到了汾州任职团练使。 而汾州厢军,战斗力并不高,在大宋诸多厢军中,一直处在下游。 毕竟,以往在西北,有折家军和杨家军在,汾州厢军捞不到什么战事,一直在打仗的时候担任着后勤兵的角色,战斗力肯定提不上去。 可是自从张德林接掌了汾州厢军以后,大刀阔斧的对汾州厢军进行了改革。 剔除了军中的老弱残兵,招揽了更多的年轻力壮的新人入伍。 短短一年半,就把汾州厢军训练的有模有样的。 此次张德林奉密诏,偷袭大同府城,赵光义还暗中给他支援了一批相当强劲的禁军装备,使他麾下汾州厢军战斗力大大提升。 因此,张德林很自信的认为,他麾下的三千厢军,完全可以抵挡得住杜金娥和杨四嫂二女麾下率领的四千城卫军。 杨七麾下的诸多兵马里,原本城卫军的战斗力还可以。 尤其是大同府城的城卫军。 都是由最忠心于杨七的扎马合部族的汉子组成的。 但是自从复兴武院建立以后,杨七就从中挑选了一批比较年轻聪明的扎马合部族的汉子,当成基础军官培养。 不仅如此,剩下的一些扎马合部族的汉子,也被杨七调遣到了各军中,担任了最基层的军官。 所以,现如今的城卫军基本上都是就近征召的闲汉组成的。 虽然杜金娥和杨四嫂在接掌了城卫军以后,对城卫军进行过一系列的特训。 但是,城卫军毕竟没有经历过大战,战斗力并不强横。 所以,在他们面对兵甲齐全,武装到牙齿的汾州厢军的时候,显得有些慌乱。 双方初次交战。 杜金娥手里的飞刀婉转,在前面杀出了一条血路。 杨四嫂紧随其后,手持着一对铜锤厮杀,她虽是女儿身,可是力量却不小,凡是被她手里的铜锤磕着碰着的汾州厢军,基本上都非死即伤。 然而,二女虽然勇猛,但是手下的兵马不争气。 除却了杜金娥麾下城卫军中一票由她从杜家寨带过来的女兵外,其余的军卒,皆被挡在了距离她们百丈之外。 张德林的副将见状,立马分兵两处。 他让两千兵马去绞杀城卫军,他自己率领九百人迎战二女。 杜金娥眼看着城卫军被汾州厢军绞杀,恶狠狠的骂了一句,“不争气的东西……” 杜金娥在杨七面前表现的或高冷或温婉,但是她本质上其实是一个性格大大咧咧的女人。 加上她是土匪出身,所以在着急的时候难免说话带着一点儿匪气。 她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紧紧跟随她的百人女兵,咬牙吼道“老娘就算是凭借这一百人,也能打退你们。” 杨四嫂紧握着铜锤,策马到了杜金娥身边,低声道“还有我!” “杀!” 双方再一次酣战在了一起。 此处的酣战并没有似乎并没有多少人关心。 大同府城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张德林攻城的战斗上。 从张德林兵临大同府城的时候。 大同府知府陈江陵,果断命人封闭的四门。 同时,他调集了城内一切可以防备的力量,登上了城头阻止张德林的进攻。 可惜的是,大同府城内,能够战斗的兵马几乎被抽调一空。 陈江陵能组织起来的只有一帮衙役,和一群临时抽调的民夫。 大同府城头上。 陈江陵正指挥着衙役和民夫们抵御往城头上涌上来的汾州厢军。 他一个书生,如今手持着长刀,正在和攀上城头的汾州厢军厮杀。 府衙里的衙役头目,浑身鲜血的扑到了陈江陵身边,“府尊,要守不住了。咱们唯一的援军城卫军,被阻拦在一里外。咱们这些人,守不住啊。” “噗呲~” 陈江陵持刀劈死了一个汾州厢军,冲着衙役头目喊道“守不住也得守。” 陈江陵一把拽起了衙役头目,双眼赤红的道“咱们背后不仅有千千万万的大同府百姓,更有虎侯的家小,还有你我的家小。” 衙役头目哭诉道“可是……兄弟们已经死伤过半了……” 陈江陵瞪着眼,咬了咬牙,低吼道“你带一队人去城内,一旦城破,你就护送着虎侯家小速速离开。” “府尊?!” 陈江陵狠声道“谁都可以死,虎侯的家小不能死。若不是虎侯,你我岂能坐到今日的位置上?虎侯不仅对你我有知遇之恩,更是把一家老小都托付到了我们手里。 若是我们连虎侯家小都保不住,如何面对虎侯?” “属下明白。” 衙役头目眼含热泪,匆匆带着一群人下了城头,直奔大同府城内的杨府。 此事的大同府城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些许的歹人们趁机在大同府城内作乱。 衙役们却视若无睹。 一行人到了杨府的时候,就看到杨府的家丁和护卫们早已把整个府邸守卫了起来。 衙役头目禀明了身份以后,就被人带进了府内。 杨府正堂。 曹琳正经危坐,在她身旁坐着初醒,二人皆面色凝重。 “属下拜见两位夫人。” 衙役头目进入了正堂以后,赶忙施礼。 曹琳镇定的坐在椅子上,问道“外面战况如何?” 衙役头目慌忙道“贼人势大,大同府城岌岌可危。府尊派属下过来,护送两位夫人出府。” 曹琳站起身,眯着眼,低声道“挡不住了吗?” 衙役头目郑重的点了点头。 曹琳看向初醒,凝重道“初醒妹妹,你带着宗卫孩儿先随他们离开。” 初醒难以置信的看着曹琳,“姐姐你……” 曹琳傲然道“大同府城,乃是郎君的大同府城。我曹琳,是将门之女。我岂会在此危难之际,弃城而逃。” 初醒咬了咬牙,坚定道“姐姐既然要留下,妹妹也陪着你一起留下。” 曹琳果断摇头,“你腹中有郎君的孩儿,不可留在此地冒险。你我可以死,但是郎君的孩儿不能有失。听姐姐的,带着小宗卫离开。” “姐姐……” 曹琳直接摆手,旋即冷声喝道“火山卫何在?” 两个红衣女子在曹琳呼声下,进入到了正堂。 曹琳当即下令道“甲三,你率领两百人,护送二夫人和宗卫,前往复兴府城。甲二,你召集城内所有火山卫所属,随我抗敌。 同时,传令杨府名下所有作坊内的雇工,告诉他们,今日愿意随本夫人抗敌者,不论生死,赏银百两。” “诺!” 两个红衣女子,当即下去执行曹琳的命令。 杨府的产业,在大同府城内,占据了近半城。 其下的雇工人数接近了两万人。 随着曹琳一声令下,愿意博一个富贵的汉子们,齐刷刷的汇聚到了杨府门前。 曹琳命人打开了府库,把府库里面储存的兵甲,一并取了出来,交付给了这些汉子。 两万多的雇工,并不是全都愿意帮杨家拼命。 但是,即便如此,曹琳也在极短的时间内,聚集了四千人。 曹琳披甲、挂剑,出现在了杨府门外,看着门外的汉子们,郑重的喊道“今日,你们随我御敌,他日本夫人还你们一场富贵。 即便是你们自己在这一场战争中战死,本夫人也会让你妻儿富贵一生。” “誓于杨家共存亡!” 有忠心曹琳的管事带头呼喊了一声,于是乎,四千多汉子跟着一起呼喊。 曹琳持剑,高呼,“出征。” 四千人,浩浩荡荡的冲向了城墙。 有了四千生力军的加入,原本岌岌可危的大同府城,一下子被稳住了。 陈江陵见到曹琳的时候,激动的热泪盈眶,他结结巴巴的说道“夫人何必亲自涉险?” 曹琳平静的看着陈江陵,淡然道“大同府城,是杨家的大同府城,也是我郎君的大同府城。若是我郎君不愿意,谁也别想把大同府城拿走。” 曹琳这话说的格外的霸气,配合她那平静的神色。 给人一种很信服的感觉。 城下。 张德林见到城头上增兵以后,微微皱了皱眉头。 “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张德林面色冷峻的挥手,“全力攻城。” 七千训练过的厢军,面对城头上杂乱的临时军队,压着在打。 城头上临时组建的人马,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曹琳的脸色早已铁青,她意识到了大同府城恐怕守不住了。 但是,她并没有后退,也没有跑。 她已心存死志,决定和大同府城共存亡。 并不是说曹琳不怕死。 当她带领着人冲上城头的时候,心里抱有希望。 可是随着她带来的人不断死去,她的希望也被慢慢的挤破了。 “杀上来了~” 汾州厢军,经过了厮杀,终于登上了大同府城的城头。 随着汾州厢军源源不断的冲上城头。 城头上临时军队的生存空间被急剧的压缩。 仅仅一刻钟,临时军队被杀的只剩下了一千多人。 而这一千多人,被压制在了城门楼子前短小的城墙上。 曹琳脸色苍白的扫了一眼黑压压涌过来的汾州厢军。 “杀了我……” 绝望的曹琳显得更加的决然,她低声呢喃了一句。 猛然转头,对她身旁的陈江陵道“贼人若是靠近我十步之内,你就杀了我。” 陈江陵一样脸色惨白,听到了曹琳的话,他失声叫道“夫人,你不会有事的。就算被他们抓住,只要你表明身份,他们就不敢对你怎么样。” 曹琳摇头道“我纵然是死,也不会让郎君蒙羞。” 陈江陵浑身震动,他对曹琳躬身一礼,坚定道“臣会死在夫人之前。” 丢下了这句话,陈江陵就果断的挡在了曹琳身前。 汾州厢军杀近了。 城门楼子前的一千多人马,已经被杀的剩下了百人。 正当所有人已经绝望的时候。 突然,从城头一侧冲出了一拨人马。 老弱妇孺皆有,明明是一群看起来很弱的人。 但是他们却表现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领头的是一个老者,挥舞着一柄弯刀,带领着老弱妇孺们在汾州厢军的重围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这些老弱妇孺们,足有三千多人。 他们硬生生的把两倍之敌,赶下了城头。 领头的老者杀退了最后一个汾州厢军以后,就提着他的弯刀,到了曹琳面前。 他缺了牙的嘴张开,乐呵呵的笑着对曹琳道“夫人,咱们来了。咱们扎马合部族的族人没有死绝之前,敌人别想在咱们地头上撒野。” “呜~” 瞧着那满城头的老弱妇孺,瞧着那浑身带伤的半大的孩子,曹琳的眼泪一下子涌出了眼眶。 老扎马合不会安慰人,所以看到曹琳痛哭的时候,显得十分的窘迫。 他憨厚的搓着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城下。 张德林眼珠子都红了,他亲眼见证了一群老弱妇孺,把他麾下的兵马,硬生生的杀下了城头。 攻城的兵马,撤下来以后,剩下了不到四千。 大同府城,唾手可得。 杨延嗣的家小,触手可及。 可是就这么被一群老弱妇孺给破坏了。 他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再攻!” 四千的汾州厢军,再次攻城。 一场惨烈的厮杀,就此展开。 这一次的厮杀,远比之前的显得更加的惨烈。 老扎马合领着扎马合部族的老弱妇孺们顶在城头上,一步也没有退过。 那些老弱妇孺们表现出的坚韧,远超常人。 明明看着是一个弱不经风的老妇人,可是她在身受重伤的时候,就敢抱着厢军的军卒,跳下城头。 明明看着是一个憨憨呆呆的小妇人,可是她却敢挥起弯刀,可比她魁梧一倍的厢军军卒厮杀。 明明看着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可是他肚皮被划破了,肠子流到了地上也不管,依然要在死之前,把他手里的弯刀捅进敌人的胸膛。 明明看着…… 明明看着…… 他们是最平凡的一群人,他们是最不起眼的一群人。 可是,就是这群人,硬生生的抗住了汾州厢军的进攻,致死都没有退一步。 明明他们在大同府城人的眼里,是异类,异族。 可是,他们却表现出了绝对的忠诚和英勇。 …… 第0606章 从助攻变成了主攻的战局(第二更!) 惨烈的厮杀持续了一个时辰。 当攻城的汾州厢军人数锐减到了一千的时候。 张德林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败了…… 杨延嗣家小触手可及,加官进爵近在眼前,可是愣是被一群老弱妇孺给杀没了。 被杀退了残兵败将们聚拢在了张德林身边。 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再组织一场攻城战了。 “撤……” 张德林遥望了一下城头上那些零零散散的老弱妇孺的身影,不甘心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而等他撤到一里地外的时候,看到他分兵出去的三千人,也被屠宰的差不多了。 凶悍的杜金娥,彪悍的杨四嫂,以及她们身后已经变成了血葫芦的女兵,一个个都像是从血海里爬出来的罗刹。 “狗贼!”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杜金娥瞧见了撤退的张德林,就嘶吼了一声,顺手抄起了一柄横刀,带领着仅剩的十几个女兵,杀了过去。 张德林面色阴沉的扫了杜金娥一眼,却没有跟杜金娥缠斗。 而是带着一千残兵,扬长而去。 “狗贼!别跑!” 杜金娥红着眼,追在张德林身后,像是一头嗜血的猛虎。 一口气追出去了十多里,最后脱了力,一头从马背上栽倒了下来。 杨四嫂追上了杜金娥以后,赶忙让人检查了一下杜金娥的情况。 确认了杜金娥只是昏睡过去了以后,她们十几个人,就齐齐的躺在了地上。 她们也脱力了。 …… 大同府城,城头上。 前后参与城防的人数,多达九千多人。 此刻,剩下的只有两百三十多人。 没有一个人完好无损的。 即便是曹琳,也被箭矢擦伤了好几处。 陈江陵胳膊上被削去了一大片肉,血液染红了衣袖。 最惨的还是老扎马合,一条胳膊早已不见了,肚肠流了一地,头上还在滋滋飙血。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老头活不成了。 一个年幼的孩子,慌忙的把老扎马合的肚肠塞进了肚子里,然后帮他按着肚子上那个一尺长的伤口,努力的让老扎马合多活一会儿。 孩子眼泪在不断的流淌。 老扎马合却在笑嘻嘻的跟他说话,“娃娃,别哭……” 孩子努力的用肩头的衣裳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可是那泪水却很没出息的不断往外涌。 曹琳流着泪,走到了老扎马合身边,蹲下身,哽咽道“今日大同府城得以保全,全是你扎马合一族的功劳。” 老扎马合咧着嘴,一边吐着血水,一边笑道“保住了就好,保住了就好……老扎马合没有辜负虎侯的信任……” 曹琳欲言又止,迟疑了许久后,颤声问了一句。 “值得吗?” “嘿嘿嘿……噗……嘿嘿……” 曹琳问出的这三个字蕴含着什么意思,老扎马合听懂了,他一边低声笑着,一边吐血。 良久,才说出了话。 “值得……因为,只有虎侯把扎马合部族的汉子,当人看……” 理由很简单,可是却道尽了扎马合部族的百年心酸。 老扎马合又断断续续的说道“告诉……告诉……虎侯……他就是……就是……扎马合部……族长……老扎马……为他……战死……不……” 最后一句话,老扎马合没有说完就闭上了双眼,一命呜呼。 曹琳忍者不让自己哭出声,哽咽的说道“郎君……郎君不会亏待你们的……” “族长爷爷……” 半大的孩子,没有曹琳那么倔强,早已经失声痛哭。 随着老扎马合死去,城头上那些重伤的扎马合部族的老弱妇孺,也相继死去。 到最后,城头上的活人,剩下了不到九十人。 这里面,大部分都是扎马合部族的孩子。 扎马合部族的老弱妇孺们,在战斗的时候,下意识的护着孩子们。 所以,在战后,活下来最多的才会是孩子。 曹琳望着城头上那东倒西歪的扎马合部族老弱妇孺的尸体,哽咽道“陈江陵……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我要带孩子们回府……” 陈江陵拱手,沉重的说道“定不辱命。” 曹琳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低声道“所有为大同府城战死的人,收拢在一起,登记造册,准备好棺木。依照我夫君定下的规矩,战死的英豪,送往忠义山埋葬。” “诺。” …… 自张德林领兵入大同府,历经四县,屠戮四县,决战大同府城。 一个欣欣向荣的大同府,被张德林的一万兵马,糟蹋了一半儿。 就连旷野里等待征收的秋粮,也被张德林毁坏了不少。 此战牵连的百姓,二十多万。 此战被屠戮以及战死的人数,多达六万。 赵光义丢下的这一颗老鼠屎,搅坏了大同府这一锅清汤。 …… 大同府城战后的第二日,远在夏州的杨七才得到消息。 “嘭!” 盛怒之下的杨七,一掌落下,在他身侧的一棵大树,被他砸断了。 “赵光义!” 杨七高呼赵光义之名,牙齿咬的咯嘣作响。 “少爷……” 彭湃小心翼翼的轻呼了一声。 杨七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平复了一下心情,他摆了摆手,声音沙哑道“我没事……” 许久之后,杨七声音低沉的说道“令,扎马合部族护卫大同府城有功,老扎马合以诸侯礼葬之,扎马合部族战死的老弱妇孺,均为忠义,迁葬忠义山。” “令,扎马合部族,自即日起,诸族均为杨家附庸,以家臣礼待。” “令,忠义山,除守陵人外,另设忠义卫,仅供扎马合部族族人供职,划拨万亩良田,归忠义卫所属。我杨延嗣有生之年,永不征赋。” 杨七连下三令,顿了顿,冷声又道“令,晋军集结,各府各县均予以配合。晋军主将暂由杜金娥担任,副将由孟金榜担任。 成军日起,开赴大同府边陲,防卫贼人再次偷袭。 令,寇准配合陈江陵,尽快张榜安民,安抚大同府城百姓。同时,免除今岁大同府城遇袭的四县的百姓税赋。 令,曹琳酌情赏赐此次大同府一战,所有参战人马。” “属下这就去传令。” 彭湃匆匆去派人传达杨七的命令。 杨七眼中怒火中烧,心急如焚,却没办法赶回大同府去。 他只能把所有的怨气、恨意,全部压在心头上。 野乞干泊身死,银夏二州战事未果。 杨七麾下大部分的兵马目前都陷入到了银夏二州的战事当中。 他唯有快速的解决了银夏二州的战事,才能赶回大同府去。 …… 银夏二州的战事如今变的很诡异。 野乞干泊战死,野乞部族的兵马也分崩离析。 而李继迁这个打败了野乞干泊的人,他麾下兵马的遭遇,和野乞部族的兵马很相同。 老杨在圭尔城一场绝地反击之战,打的确实漂亮。 不仅打败了李继迁,解了圭尔城的困境。 同时,也让李继迁派出去深入夏州的兵马,变的群龙无首。 和野乞部族的兵马一样,变的分崩离析。 整个夏州境内,充斥着各路的野乞部族和李继迁部的兵马。 并且,毫无目的的混战成了一团。 而作为本次战斗的辅助方,杨七部兵马。 突然就从辅助方,变成了侵略方、主战方。 杨五统领的铁骑军,在进入到了夏州以后,雷霆扫穴一样的横推了过去。 虽然铁骑军尚未真正成军,但是却展现出了强横的战斗力。 他们本就是万一挑一挑出来的悍卒,经过了一场一场的训练的磨练,已经变成了一个个强横的骑兵。 即便是没有全套的盔甲装备,他们依然能够在马上称雄。 入夏州短短几日。 杨五率领的铁骑军,就剿灭了李继迁部的五万多残军。 同时,还收拢了一大批游离的野乞部族的兵马。 这些野乞部族的兵马被杨五收拢以后,就变成了铁骑军的仆从。 殇倾子统领的游骑军,战斗力也非常的强悍。 但是,他并没有在夏州境内恋战,而是一路突进了过去。 他接到的命令是驰援圭尔城,所以他必须在一定的时间内,到达圭尔城,驰援老杨。 虽然老杨已经打退了李继迁,但是杨七并没有给他新的命令。 所以,他只能遵从杨七的命令。 …… 圭尔城。 老杨打退了李继迁以后,重新统领着兵马进入到了圭尔城,并且据守在城内。 在老杨打退了李继迁三日后,殇倾子率领着游骑军到达了圭尔城。 有了殇倾子麾下的游骑军加入,圭尔城再次变的固若金汤。 一下子,圭尔城内的老杨等人,都松了一口气。 老杨当即下令,大庆了一场。 第五日。 杨五率领这铁骑军也到达了圭尔城。 杨五不仅率领着铁骑军,一路上还收拢了近四万多野乞部族的兵马 随着这一支大军进入圭尔城。 野乞干泊战死的消息,也第一次被所有人所知。 圭尔城内原本仅剩的野乞部族的兵马,陷入到了哀伤当中。 他们的情绪变的非常的低落。 而就在杨五进入圭尔城不久,杨七也紧随其后到达了圭尔城。 杨七到了圭尔城,老杨就果断的把兵权重新甩给了王贵。 他自己又重新变成了那个在战场上为学子们讲解兵法的老夫子的模样。 …… 圭尔城。 城门楼子。 杨七坐在主位上,在他下手,分别坐着王贵、杨五、殇倾子。 “李继迁部有什么动向?” 杨七当即就问王贵。 王贵郑重道“李继迁兵败以后,就退守银州城,他趁机调回去了一批派遣到夏州各地的兵马,又派人收拢了一些残兵,目前帐下重新汇聚起了十多万人。 除此以外,李继迁又从绥州调集了十万人马,合兵二十三万,似乎准备卷土重来。” 杨七皱眉,又问道“我军战损如何?” 王贵迟疑了一下,低沉的道“大同军还有不到两万人……” 殇倾子道“游骑军并没有损伤……” 杨五道“铁骑军的将士损伤也不大。” 杨七紧皱着眉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们所有的人马加起来,也不到六万人。和李继迁麾下的二十三万兵马相比,在人数上并不占优势。” 杨五侧目道“仗打到了这个份上,人数已经不能说明问题了。” 杨七郑重道“我们心里都清楚,可是我们麾下的兵马并不清楚。” 王贵犹豫了一下,说道“或许,可以尝试招揽一下野乞部族的兵马。他们目前群龙无首,士气低落,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而且,现在收拢了野乞部族的兵马,战后,我们就能连野乞部族的管辖的地方,一并收取。” 杨七摇头,道“不妥,趁火打劫,固然能够得到暂时的好处。但是野乞部族不会真的臣服于我。如今夏州打大半已经在我们掌控之下。战后,我们取了夏州即可。 野乞部族的老弱妇孺盘桓的地方,还是留给他们算了。 一则,野乞干泊虽死,但是野乞古谷浑还活着。 二则,野乞部族盘桓的地方,除了东胜州、云内州、夏州,这三州外,剩下的地方皆是草原。暂时不适合被我们掌控。所以还是由野乞部族掌管比较好。 我们此战,一口气吞了两州半,需要很长时间去消化。 而且此战,我们麾下的兵马消耗也比较大。 所以,吞下更多的地方,对我们而言,并没有好处,反而是累赘。 反而,扶持野乞古谷浑,对我们是有利的。 由他们暂时管理着,我们不仅能够获得野乞部族的人心。也能从野乞部族不断的获取廉价的战马。” 王贵三人是战场上的将军,威武勇猛。 可是三人都不太懂政治,更不懂政治谋算。 所以,在杨七说出这番话以后,他们只能懵懵懂懂的点头。 同时,杨五暗地里摇头,他觉得自家七弟心好黑。 这是要把野乞部族压榨到死啊。 …… 次日。 杨七令王贵集结了野乞部族的兵马。 圭尔城内的校场上。 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的野乞部族的兵马。 杨七孤身站在点将台上。 等到野乞部族兵马到齐了以后,杨七开口了。 第0607章 主动出击(第三更!) “野乞头领亡故,尔等痛心,六神无主,我杨延嗣一样痛心。” 杨七张嘴就是一句宽慰人的话,声音喊的很大,几乎把所有野乞部族兵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但是,人固有一死,没有人例外。我们既然不能阻止野乞头领的死亡,作为他的朋友以及族人,我们应该把目光,放在杀害野乞头领的罪魁祸首身上。” 杨七一指圭尔城西,朗声喊道“杀害野乞头领的罪魁祸首就在那里,如今他正聚集了二十三万大军,卷土重来。 他不仅杀害了野乞头领,还想杀死诸位,以及诸位家中的妻子和儿女。” 这话一出,野乞部族兵马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怨恨。 杨七趁热打铁,“我们是人,不是牲口,不能任人宰割。更不能让他们祸害我们的妻子和儿女。所以,我们要反抗,我们要用尽全力,打退他们,打跑他们,用我们的双手保护我们的家人。” 杨七的话,很有煽动性。 野乞部族的族人,对妻子并不看重,可是很看重儿子。 所以提到他们儿子的安慰,他们显得很激动。 但是,仅仅是激动而已。 杨七知道他们的心结在哪儿,于是乎,接着道“我要告诉诸位一个好消息。野乞头领虽然亡故,但是他的儿子,你们的少族长野乞古谷浑还活着。 我相信,他一定会秉承野乞头领的遗志,重新带领你们野乞部族的族人,雄踞在草原上。” “少族长还活着?” “少族长还在,太好了。” “……” 得知了野乞古谷浑还活着,野乞部族的兵马开始变的有些激动了起来。 他们从小就和野兽为伍,骨子里的兽性远比汉人要浓烈一些。 群居的野兽中,一般都有头领存在。 它们习惯了在头领带领下过活。 一旦失去了头领,它们就会像是一盘散沙。 野乞干泊这位老头领去世,让野乞部族的兵马变成了一盘散沙。 可野乞古谷浑的生还,却让他们看到了重新聚集在一起的希望。 野乞部族的兵马,开始成群的聚集在一起,欢呼雀跃。 杨七都不得不佩服他们思想的单纯、性格的直爽。 伤心时,六神无主,如同行尸走肉。 开心时,欢呼雀跃,似乎整个世界都有了光彩。 杨七并没有打扰他们的欢乐,他就那么静静的在点将台上等待。 直到野乞部族的兵马,把他们这一段时间胸膛里聚集的怨气全部用欢乐冲散以后,才继续开口道“野乞部族的兄弟们,别急着欢呼。以后有的是日子让我们共同欢呼。 在此之前,我们要团结在一起,打败李继迁部的兵马,生擒了李继迁,占领他们的草场,抢夺他们的牛马,然后欢欢乐乐的回去。” 野乞部族的兵马闻言,一个个直愣愣的看着杨七,一言不发。 杨七明显的觉得有些懵,下意识问了一句,“好不好?” “吼!” “好!好!好!” “……” 一下子,野乞部族兵马的热情就被点燃了。 他们奋力的嘶吼着。 王贵、老杨、杨五、殇倾子等人站在一侧,看着那些激动的脸红脖子粗的野乞部族兵马。 老杨翻了翻眼皮,低声说了一句,“军心可用。” 鼓动了野乞部族的兵马生出了敢战之心。 杨七麾下可用的兵马,一下子超过了十万。 十万对李继迁二十三万大军,依然显得势弱。 但是,却比之前不到六万兵马,要多一份胜算。 随着李继迁率领着二十三万大军越来越近,杨七也开始调兵遣将。 城门楼子内。 杨七等人齐聚一堂。 在杨七面前的案几上,摆着一份相对比较精密的地图。 杨七拍着地图,郑重道“诸位,此次对战李继迁,我不准备死守在圭尔城。我要明刀明枪的跟李继迁打一场,一战打断他的骨头,让他以后见到我杨延嗣,就绕道走。” 老杨听到杨七这话,瘪了瘪嘴,眉头缓缓皱起,却并没有说话。 王贵面色沉重的道“会不会太冒险了?李继迁的兵马,远比我们麾下的兵马多一倍还多。正面和李继迁对战,并没有多少胜算。 但是,死守圭尔城的话,我们的胜算会达到八成。到时候单单是耗着,也能把李继迁耗死。 而且,我们可攻,可守,主动权完全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里。” 杨五、穆羽二人赞同的点了点头。 殇倾子一脸无所谓。 只要有杨七指挥的战斗,殇倾子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只负责冲锋陷阵的先锋将军。 怎么打,他不管。 他只负责按照杨七的命令去作战。 王贵的话很诚恳,也获得了所有人的赞同。 但是,杨七却一口否决了王贵的建议,他坚定的拍着地图,道“这一场战事,已经折腾的够久了。我不想再拖下去。更不想让人肆意的出现在我治下的府县内,随意的杀戮。” 杨七声音冷冽的道“大同府,六万军民被屠,数万亩良田被糟蹋一空。再来一次,我大同府的百姓,今年就不用过了。” 可以看得出,张德林偷袭大同府,造成的惨烈的后果,在杨七心里扎下了一根刺。 提到大同府的惨状,王贵有些沉默了。 毕竟,他麾下的大同军,许多都是来自于大同府的青壮。 许多大同军军卒的家眷,在这一次大同府遇袭的战斗中,被屠戮一空。 甚至,大同军中的些许战死的军卒,他们的家眷也被屠戮一空。 可以说,当大同军撤军回归大同府的时候,大同府境内,会有许许多多的家庭,就此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大同军的军卒,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发疯,没出现营啸,全是因为王贵、老杨等人耐心安抚的结果。 城门楼子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殇倾子开口打破了凝重的气氛,“你下令吧!怎么打,都听你的。” 杨七扫了众人一眼,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山地,“既然要主动出击,我们就有权力选择对我们最有利的战场。这个地方,是李继迁二十三万大军的必经之路。 这是一片山地,却并不适合埋伏。 但是,在它的背后,却又一条奔腾的大河流过,因为有这一处山地阻挡,所以大河绕着它拐了个弯。” 杨七指着山地,面目狰狞的道“这一次我过来的时候,带了不少火药。我要炸开它,把李继迁手里的二十三万大军全部淹死。” 王贵被杨七的想法吓了一跳,他仔细的看了一下地势,郑重道“此处虽然是矮山,可是炸开它,需要不少火药。 而且,此处山前的地势很平坦,就算是炸开山,放水而攻,想要对李继迁麾下的兵马形成杀伤力,就必须放他们至少一半的人过来。 如此,才能在炸山以后,水漫而下,灭掉更多的敌人。 但是,如此一来,除了水淹掉的敌人外,还有一大部分的敌人,会汇聚在我们这边。 我们这边地势更加平坦,很难对敌人形成合围之势。 李继迁麾下的全部都是骑兵,一旦骑兵发动冲锋。 大同军很难在这个时候发挥出作用。 野乞部族的兵马,虽然勉强可以一用,可是在面对李继迁大军的时候,他们很有可能被杀退。 到时候,就剩下了游骑军、铁骑军,两支兵马对地了。 不到四万的兵马,也许要对战近十万的兵马。 能赢吗?” 王贵看向了杨七,杨七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了杨五和殇倾子。 杨五感受到了杨七的目光,郑重的道“铁骑军能战!” 殇倾子眯着眼,淡然道“再来十万也无惧。” “好!” 杨七当即拍板,朗声道“我会让彭湃,带领一支人马,前去炸山。王贵,你负责带领大同军,绞杀逃脱的残军。 杨延德,由你率领铁骑军,正面迎击李继迁部族的兵马。 殇倾子,率领游骑军从左侧绞杀。 由我,率领野乞部族的兵马,从右侧绞杀。” 杨五愕然的看向了杨七,“铁骑军正面迎敌?” 杨五觉得自己有点听错了。 杨七却坚定的点头,“我对铁骑军寄予厚望,这一战,就是对铁骑军最终的考核。只要战胜了敌人,铁骑军就算通过了考核,正式成军。” 杨五失声道“可是……” 杨七摆手道“没什么好可是的,重甲骑兵,从他们诞生的那一天起,他们的宿命就是对阵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作战。” 杨五神色凝重的点头,“我明白了。” “开始备战吧。” 杨七一声令下,圭尔城内的所有兵马开始备战。 王贵、杨五、殇倾子迅速的下去调兵遣将。 彭湃在得到了杨七军令以后,带着一帮稻草人,押送着杨七带过来的火药,以及后续追加的火药,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圭尔城。 杨七自己也准备去动员野乞部族的兵马。 杨七踱步走到城门楼子门口的时候,突然被叫住了。 “七郎……” 老杨神色复杂的轻呼了一声。 杨七转头,脸上洋溢着笑意,问道“爹,您有何吩咐?” 老杨迟疑了一下,低声问道“大同府遇袭,你准备怎么应对?” 杨七脸上的笑意一扫而空,他盯着老杨,平静的道“您放心吧。我不会造反……” 老杨缓缓的点头。 “那就好……” “但我也不是那种喜欢吃闷亏的人。” 杨七补充了一句,然后大步的离开了城门楼子。 老杨愣愣的望着杨七离去。 半晌,老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哎~” …… 两日后。 杨七率领着野乞部族的兵马赶赴战场。 杨五的铁骑军,殇倾子的游骑军,一左一右的跟随在杨七两侧。 王贵率领着大同军紧随其后。 大军行进了半日,到达了杨七选定的战场。 此地名叫沟里丘。 地势很奇特。 一座矮山耸立在西北处,在矮山的西侧,有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 大河奔流而下。 虽然没有黄河那么波澜壮阔,但是在这西北,也算得上一条数得上名字的大河。 在沟里丘以南,是一处凹进去的陷坑。 在陷坑和矮山中间,是一片开阔地。 以北则是广阔的平原。 杨七率领兵马,就驻扎在这平原上。 …… 沟里丘以西百里外,李继迁正率领着他麾下的二十三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前往圭尔城。 这是孤注一掷的一战,李继迁堵上了全部的家当。 赢了,野乞部族的几百里沃土,几十万族人,尽归他掌控。 输了…… 李继迁不觉得自己会输。 二十三万大军,一路前行。 天黑的时候,赶到了大河河畔。 李继迁命令大军就地扎营。 夜深了。 李继迁却睡不着。 他心头狂跳,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借着月色,李继迁出了中军大帐。 跨上了他御用的宝马,一口气奔到了大河边上。 在他身后,跟随着数百的护卫,却被他粗暴的赶走了。 到最后,剩下他一个人,独自在大河边上漫步。 沿着河岸一路往上,大河中河水波涛汹涌的声音,牵动着他的心脏似乎跳的更快了。 “李施主……” 一声轻呼在李继迁耳畔响起。 李继迁猛然转头,就看到了一个年迈的大喇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身后。 李继迁瞳孔一缩,厌恶的盯着大喇嘛,“怎么是你!” 苯教活佛结了一个佛礼,笑眯眯的道“自然是贫僧……” 李继迁快速的四扫了一眼周遭的旷野,冷声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苯教活佛笑了笑,轻声道“自然是随着李施主的脚步而来。” 李继迁冷笑道“难怪老夫觉得心绪不宁,原来是你这个贼秃暗中跟着老夫。你跟着老夫,到底有何用意?” 苯教活佛笑道“贫僧观李施主有一难,特来化解。” “呵呵……” 李继迁讥讽的笑道“老夫有难?难从何来?” “从来处来……” 李继迁当即瞪眼,“别跟老夫打机锋……” 苯教活佛摇头一笑,“李施主何不听贫僧把话讲完?” 李继迁冷冷的盯着他。 第0608章 一场可笑的闹剧(第四更!) 苯教活佛结了一个佛印,笑道“李施主,往东乃是死地,还请李施主早已悬崖勒马。” “巧舌如簧。” 李继迁冷笑了一声,“贼秃,说来说去,你就是想骗老夫同你去共谋西域。老夫是不会答应你的,赶紧滚。” 苯教活佛笑的眯起了眼,“西域百国,所占之地,远比这西北大百倍,李施主何必耗费兵力,在这西北苦苦征战? 李施主麾下兵马能征善战,只要肯进西域,必定能在西域打下偌大的疆土。 贫僧所求的,也不过是在李施主以后的疆过之中,借一块小地,立一个佛国而已。 当然了,李施主若是愿意奉我苯教为国教,我苯教上下,自当竭尽全力帮李施主成就霸业。” 李继迁咬了咬牙,狠辣道“老夫和杨家的仇怨,不共戴天,不灭杨家,老夫那儿也不会去。” “无量寿佛……李施主,汉人有句话,叫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们党项也有一句话,叫进一步锦衣玉食。” 苯教活佛面色一僵,“李施主何必如此执迷不悟?” 李继迁讥讽道“你又能奈我何?” “无量寿佛……” 苯教活佛宣了一声佛号,一脸慈悲的说道“李施主既然如此执迷不悟,那么贫僧休怪贫僧无礼了。” 话罢,苯教活佛抚掌,一行人缓缓的进入到了李继迁的视野。 十六个武僧,一个党项人。 李继迁对于那些武僧,没有任何的情绪,可是看到了那个党项人的时候,他的脸色变了。 “继捧?!” 李继迁咬牙切齿的吐出了两个字。 李继捧再见李继迁,显得有些羞愧,不过那一丝羞愧转瞬即逝。 他单手抚胸,恭敬道“兄长。” 李继迁冷冷的盯着李继捧,低声道“你不是应该在抵御折家军吗?” 李继迁威势很重,吓的李继捧心头狂跳。 不过,李继捧在看到了他身旁的苯教活佛以后,心神镇定了不少,他看向李继迁,生硬的笑道“兄长,我的确是在抵御折家军,不过在前几日的时候,我收到了上师一封书信,说兄长恐怕有难,让我前来一救,所以我就急忙赶过来了。” 苯教活佛隐晦的用轻蔑的眼神瞥了李继捧一眼。 事到如今了,还要那么多脸面,讲那么多俗套的东西,简直是多余。 果然难成大事…… 李继捧既然要脸,不愿意撕破脸皮,苯教活佛就只能替他撕破了脸皮。 苯教活佛看向李继迁,说道“李施主既然不愿意同贫僧合作,那么贫僧就只能帮忙换一个人跟贫僧合作了。” “你们要杀老夫?” 李继迁挑眉,冷冷的看着他们。 目光扫了一圈,落在了李继捧的身上,“李继捧,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老夫断了阳根,你注定会在老夫之后,成为党项共主,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李继捧迟疑了一下,然后目光炯炯的盯着李继迁,略显紧张又兴奋的说道“我等不下去了……你越活越精神,断了阳根以后,就显得更加的精神了…… 我未必能活的比你长,就算是我活的比你长,你也未必会把党项共主的位置传给我。 你还有个儿子。 虽然他也跟你一样断了阳根,可是他却依然能够代替你成为党项共主。 我不一定能活过你们父子,所以…… 我只能亲手从你手里把党项共主的位子拿过来。” 李继迁咬着牙,低吼道“你这是在找死……” 撕开了脸皮,李继捧也就无所顾忌了,他兴奋的道“我是在找死,可是死的人只会是你。有上师帮我,我一定会代替你,成为党项共主的。” 李继捧越说越兴奋,“到时候我不仅会代替你成为党项共主,还会在上师的帮助下,纵横西域。在西域建立一个庞大的国家,不输给我们先祖建立的北魏。 而且,我还能代替你,帮忙照顾已经成了活寡妇的嫂嫂……还有德明侄儿的那些美艳的妻妾……” 李继迁脸黑如铁,他声音颤抖的低吼道“你何时跟那些贱人勾搭上的……” “嘿嘿嘿……” 李继捧得意的笑道“从兄长你断了阳根以后,嫂嫂就经常往我帐篷里钻……” “很好!” 李继迁面目狰狞的说了两个字。 李继捧激动的道“兄长,你就安心的去吧……” 说完这话,冲着苯教活佛点了点头。 苯教活佛呼了一声佛号,笑道“送李施主往生极乐。” 李继迁虽然面目狰狞,却出奇的镇定。 似乎是已经认命了。 十六位武僧,一瞬间就扑向了李继迁。 李继迁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懂。 就在十六位武僧扑到李继迁身前的时候。 突然。 “噗噗噗~” 强劲的弓弩声响起。 一阵箭雨从李继迁身前飘过。 扑向李继迁的十六位武僧,在一息之间,就被射成了刺猬。 一个个掉落在地上,死了不能再死了。 苯教活佛脸色骤变。 李继捧瞪大了眼珠子,一下子吓的瘫倒在了地上。 “怎么会……” “怎么会?” 李继迁反问了一句,然后愤怒的冲着李继捧咆哮,“老夫早就对这贼秃动了杀心,之所以没动手,就是因为这个贼秃还有利用的价值。 老夫在这个贼秃身边埋伏了两百多密探,贼秃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老夫的耳目。 老夫知道这个贼秃在暗地里联络各部的头领。 老夫也在等着他们跳出来。 可是老夫怎么也没想到,最后跳出来的人,居然是你,我的亲弟弟。” 李继捧闻言,恐惧的爬起身,跪服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兄长,我错了,我错了……” “是他!都是他蛊惑我的!是他用我和嫂嫂的事情威胁我的!” 恐惧一下子占据在了李继捧心头,李继捧指着苯教活佛,奋力的嘶吼。 李继迁移步上前。 一支百人的弓弩队,在李继迁到达李继捧眼前的时候,已经把李继捧和苯教活佛一起团团围困。 “嘭!” 李继迁到了李继捧身边,愤怒的就是一脚。 李继捧被踹到以后,根本来不及去感受疼痛,慌忙的又回到了原地跪好。 李继迁不再搭理李继捧,他走到了苯教活佛面前,冷声道“贼秃,你还有何话说?” “无量寿佛……” 苯教活佛缓缓的闭上了双眼,“成王败寇,贫僧今日棋差一招,败在李施主手里,还望李施主给贫僧一个痛快。待到贫僧死后,请李施主给西域苯教的僧众递个话,令他们寻找贫僧的转世之身。” 李继迁平静的看着苯教活佛,突然开口,道“老夫不杀你。” 苯教活佛猛然睁开眼,惊恐的看着李继迁。 “你要用贫僧,控制苯教?!” “嘿……” 李继迁咧嘴,残忍的一笑。 他猛然挥起拳头,狠狠的砸在了苯教活佛的腮帮子上。 而后,他压着苯教活佛就是一通老拳。 直到把苯教活佛满嘴的压打掉了,又折断了他的四肢,才站起身,甩了甩手。 “难道只许你图谋老夫,就不许老夫图谋你?想得美。” 残暴的如同野狼一样的李继迁,居然放过了苯教活佛。 这让跪在地上颤抖的李继捧感到了意外。 同时,也让他看到了一线生机。 见到李继迁走到了他面前,他就扑在了李继迁脚下,亲吻着李继迁的靴子,失声痛哭道“兄长,我错了,我是被那贼秃蛊惑的……” 李继迁捏着李继捧的下巴,抬起了李继捧的头颅,笑眯眯的看着他,“你是不是看到老夫放过了贼秃,你就觉得老夫也会放过你? 老夫放过他,是因为他还有用,但是你……” 李继迁脸上的笑意一扫而空,冰冷的看着李继捧,道“你该死。” “不!不!兄长,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咱们拓跋氏就绝后了。” 李继捧惊恐的嘶吼着。 李继迁讥讽的笑道“你是不是许久没见过那兰儿了?” 李继捧愣了愣,不明白李继迁话里的意思,但是在李继迁冰冷的目光中,他还是点了点头。 那兰儿,是一个极美的女子,是李德明的女人。 也是李继捧在偷欢的时候,最喜欢找的女人。 不过,听说她在半年前失踪了。 “嘿嘿嘿……” 李继迁嘿嘿一笑,伏在李继捧耳边低声道“老夫很早之前,突然发现,那兰儿那个贱人,怀了一个孩子。德明孩儿当时差点就把她给掐死了。 不过,被老夫给拦下了。 老夫当时想,等到找到了奸夫,一起活埋。 可是,直到一个月前,那兰儿那个贱人产下了一个小汉子的时候,老夫都没找到奸夫。” 李继迁突然变的很亢奋,他双手掐着李继捧的脖颈,死死的箍住,李继捧不停的挣扎,却挣脱不了李继迁的双手。 “知道吗?就在刚才,你告诉老夫,是你跟那个贱人勾搭在一起的时候,老夫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激动的快要疯了。 老夫有孙子了,所以你就没用了。 你放心的去吧。 那个小汉子是老夫的亲孙子,和你这个叛逆无关。 老夫会亲自教导他,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党项首领。” 等到李继迁话说完的时候,李继捧已经被李继迁给掐死了。 可是,李继迁依然没有放手的意思。 他依旧在那儿使劲掐,使劲掐,似乎要把全身的力气用光了。 良久之后,李继迁在李继捧的脖颈上掐出了两个血洞,他才扔掉了李继捧的尸体。 “尸体全部扔到河里,把老贼秃给老夫带回去,严加看管起来。” 扔下了这句话,李继迁扬长而去。 出来了一趟,生擒了苯教活佛,杀死了李继捧,李继迁整个人都显得轻松了。 他丝毫没有杀死自己亲弟弟的罪恶感,也没有儿子被戴了绿帽子的耻辱感。 整个人显得很亢奋。 弟弟而已,又不是没杀过。 当初他为了争夺党项共主的位置,杀了不少亲兄弟。 如今多杀一个,一点儿罪恶感也没有。 至于儿子戴绿帽子,李继迁根本不在乎。 有一个嫡亲血脉的孙子突然出现,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李继迁回到了营地以后,就再也没有感觉到心悸。 …… 一夜无话。 次日。 李继迁起身以后,点齐了二十三万大军集合,开始渡河。 大河上架着一架桥梁,是很早之前搭建的桥梁。 李继迁前一次进夏州的时候,就是从这桥上渡河的,这一次依旧如故。 二十三万兵马缓缓渡河,大军被拉的很长很长。 …… 杨七驻军营地。 斥候冲进了杨七的中军大帐内,高喊道“敌人到了。” 杨七手持虎头乌金枪,身穿锁子甲,早已严阵以待。 包括王贵、殇倾子、杨五在内,都在帐内待命。 “应敌!” “出征!” “诺!” 一瞬间,铁蹄四出,十万兵马就动了起来。 而李继迁丝毫不知道,杨七已经准备好了埋伏等他钻。 李继迁部二十三万大军全部渡河以后。 一头扎进了沟里丘。 他们先头部队嘴里嚎着歌儿,悠闲过了沟里丘。 前行了两里地,李继迁部的先头部队,就看到了黑压压压过来的杨七的兵马。 “有敌人!” 先头部队赶忙向后面的部队示警。 “嘭!” 然而,他们喊出的声音,却被一声惊天巨响给掩盖了。 紧接着。 “嘭!” “嘭!” “嘭!” “……” 一连串,几十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李继迁部兵马的耳朵被震的嗡嗡作响,似乎是有人拿重锤在他们脑袋上敲击了一下。 战马在奋力的嘶鸣。 它们似乎感觉到了危险,想要摆脱骑在它们背上的军卒逃跑。 队伍一下子乱成了一团。 “轰隆隆~” 当他们耳中的嗡鸣声缓缓消散的时候。 他们脚下的大地开始震动。 似乎是有千军万马沿着矮山要冲了过来一样的声音响起。 这不知名的声响,让整个队伍变的更加慌乱。 “蒙马眼!堵马耳!冲过去!” 李继迁早已抽出了他的佩剑,在队伍里声嘶力竭的呐喊。 然而,还没等到他麾下的兵马执行他的命令。 就见,他们身侧的矮山,突然晃动。 滚石夹杂着泥土和树木翻滚而下。 还没等到它们落地,就被滔天的洪水所掩盖。 第0609章 一战定乾坤 “轰~” 滔天大水,重开了矮山上的草木,一泻千里。 矮山下的李继迁部兵马,在大水冲击下,被拦腰斩断。 数以万计的李继迁部兵马被大水吞没,惨叫声不绝于耳。 水往低处流。 大水冲着李继迁部的兵马,一头扎进了不远处的陷坑里。 几息之间,陷坑就被大水填满。 李继迁心头震动,张目结舌的看着大水吞噬了他麾下近一半的兵马,心里都在滴血。 “轰隆隆~” 大水带来的震惊还没有消散,不远处,杨七率领的大军就黑压压的扑了过来。 “结阵,御敌,稳住阵脚。” 李继迁提着佩剑,随手斩杀了两个慌乱的四处逃窜的军卒,鲜血溅满了一身,他却犹不自知,大声的在咆哮。 在李继迁大声嘶吼下,他麾下的各部头领仓皇中汇聚到了他身前。 二十三万大军,到最后集结在了一起,剩下了不到十五万。 近八万兵马,被洪水葬送。 “杀!” 眼看着杨七率领的大军越来越近,李继迁也顾不得去排兵布阵,他提着剑,一骑当先,率先杀了过去。 在他身后,十五万大军犹如一窝蜂一样涌了过去。 “散!” 而杨七这边带领着兵马冲近了以后,一声低吼。 他身后的游骑军、野乞部族骑兵瞬间散开,一左一右呈两翼状冲向敌军。 随着游骑军和野乞部族骑兵散开,被他们挡在身后的铁骑军就暴露了出来。 杨五身着一套墨色盔甲,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几乎看不到一丝缝隙,连他胯下的战马,毅然披着铁鳞甲。 在他身后的铁骑军,穿戴着同样的盔甲,五人一组,结成阵形,像是一个钢铁堡垒。 铁骑军的装备目前还在不断的加紧铸造中。 所以,杨五身后的铁骑军,除过前六排的两千军卒外,其余的大部分的军卒,只是套着普通的盔甲。 但是,铁骑军军卒们的所有装备,却是配备齐全的。 一支如同磐石一样的钢铁堡垒屹立在两军阵前,看着很惹眼,也很吸睛。 几乎所以初见这支兵马的人,都会感觉到他们不好对付。 作为对手,李继迁自然看到了这一支钢铁军队的出现。 他也曾是多次建立重甲骑兵的人,自然能够看出眼前这一支重甲骑兵的战斗力。 明明知道对上这一支重甲骑兵,他麾下的兵马会死伤惨重,但是他却没有别的选择。 “杀!” 为了助长麾下兵马的胆气,他反而带领着兵马冲的更加疯狂。 杨五抬手,冷声下令,“弩!” 铁骑军军卒,齐齐架起了他们马背上的劲弩,一排排的锋利的弩箭上,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风!” “嗖~” 一排箭矢射了出去。 明明有上千人在同时射箭,却只有一个声音。 “风!” “风!” “……” 一排排的箭矢射出,箭雨磅礴,吞噬着他们眼前李继迁部兵马的性命。 冲在最前方的李继迁部兵马,几乎是像割麦子一样倒下。 当真是认命如草芥。 而李继迁本人身前替他挡箭的亲兵,已经死了八个之多。 “刀!” 钢刀齐齐出鞘,形成了一片刀林。 “杀!” 铁骑军洪流,一拥而上,正面对阵十几倍的敌人。 “噗呲~” 五人结阵,形成的小刀林,横推而过。 铁骑军的军卒们,几乎没有多少多余的动作。 他们只需要握紧绑在手上的钢刀,保持一个动作冲过去。 一切挡在他们面前的活物,都会被他们一刀两段。 李继迁部兵马手里的刀枪剑戟,砍在铁骑军军卒的铁盔上,只会擦出一丝火星,砍出一道白印,造不成任何威胁。 这就是重甲骑兵真正的威能。 在冷兵器为主的战场上,重甲骑兵,就是战场之王。 铁骑军冲过李继迁部大军的军阵,足足花了两刻中,由此可见李继迁部大军军阵的庞大。 一次冲锋。 铁骑军军卒战死的足有上千人,大多都是那些身上没有穿戴重甲骑兵盔甲的兵卒。 虽然死的人数,超过了一成多。 但是,这一次冲锋,却打出了胆气。 他们不仅正面对决了多达他们十几倍的敌人,而且斩杀的敌人人数已然过万。 铁骑军的军卒们,深情变的果敢,坚韧了不少。 再也没有之前对敌时候的惶恐、胆怯。 随着铁骑军军卒们冲乱了李继迁部兵马的阵型,打压了他们冲锋的气势。 杨七和殇倾子也开始带着他们麾下的骑兵,对李继迁麾下的兵马展开了合围绞杀。 三支兵马。 就像是三柄利刃,在战场上交叉切割。 李继迁部兵马,就像是那砧板上的肉。 而吃肉的人,远不止这三支兵马。 骑兵对阵,王贵率领的大同军步卒,显得有些势弱。 但是他也没闲着,在战场边沿的地方,他早已阻止起了一道道的防线。 一些胆小的李继迁部的逃卒,以及一些被冲散的小股兵马,都成了他绞杀的对象。 切割! 分化! 屠杀! 随着战斗的推移,李继迁部的兵马,就这么一口一口的被杨七蚕食。 “嘭~” 当杨五率领的铁骑军手里的陶罐雷在李继迁部军阵中炸开的时候。 李继迁就知道大势已去。 在这种正面硬碰硬对决的战场上,铁骑军的军卒能用出陶罐雷,就只能在一种情况下。 那就是他们手里的钢刀已经砍顿、弩箭射光、短矛已经刺不穿敌人披甲的时候。 能走到这一步,足以证明,他们真的杀了很多人。 “吾主,逃吧……” 李继迁早已没有了刚才带兵冲锋的英勇形象,他披头散发的提着剑,像是一个年迈的老卒。 在他身侧,数百的亲兵护送着他一路冲杀出了战圈,准备逃跑。 李继迁声嘶力竭的嘶吼,“我不走……我不走……我走了,拓跋氏族就完了……” “走!” 亲兵们不顾李继迁的反对,夹裹着李继迁疯狂的逃跑。 往西,他们是不可能过去。 因为杨七炸开了矮山,大河已经拦住了去路。 往南也不可能。 因为南面是杨七的地盘。 只有往北。 “天亡我拓跋氏……” 这是李继迁在战场上留下的最后一句绝望的话。 “虎侯,李继迁逃了!” 李继迁刚一跑,有人就把消息送到了杨七身边。 杨七挥舞着虎头乌金枪,一枪把一个敌兵捅了个对眼穿,侧头瞪着虎目,“王贵不是负责在外围绞杀吗?他没拦住?” “没有……” 杨七一边作战,一边让人去传令,“让穆羽带一支人马去追。” “诺。” 杨七一枪连人带马把一个李继迁部小头领砸飞,他持枪而立,大声咆哮,“李继迁已逃,我军大胜!” 凡是听到杨七声音的杨七部兵马,跟着杨七一起高喊。 然后,浪潮般席卷了整个战场。 李继迁部的兵马彻底愣了。 吾主逃了? 就这么丢下我们大家逃了? “啊!” “啊啊啊啊!” 绝望的嘶吼声,在战场上此起彼伏。 “投降不杀!” 殇倾子提着禹王槊,在战场上高喊。 在他身前的李继迁部兵马,早已被他浑身血淋淋的模样下破了胆,一个个丢下兵器在跌坐在地上哀嚎。 一阵呼啸突然从殇倾子身前而过。 那些投降了的了李继迁部兵马的人头,全都掉落在了地上。 杨七带着野乞部族的兵马,从殇倾子身边擦肩而过。 他在殇倾子惊愕和疑惑不解的眼神中,淡然的丢下了一句话。 “我从未这么说过……” “嘶~” 殇倾子倒吸了一口冷气,瞳孔骤然放大。 这是要把……李继迁部兵马杀绝?! 十七万人啊! 你怎么敢? 惊恐归惊恐,但是殇倾子还是咬了咬牙,率领着他麾下的游骑军,继续在战场上厮杀。 这一场厮杀,从早晨,一直持续到了傍晚。 此战敌军无活口,也无俘虏。 …… 入夜。 杨七率领着大胜归来的大军,进入到了圭尔城。 当即,杨七就下令犒赏三军,杀牛宰羊。 而杨七所在的城门楼子里,却没有庆祝的气氛。 场面显得有些尴尬,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杨七皱着眉头,低声问单膝跪在他面前的穆羽,“你再说一遍……” 穆羽很不甘心的咬牙道“李继迁……逃了……” 城门楼子里众人手捏着酒杯,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看着杨七。 杨七眯着眼,一句话也没说。 王贵苦着脸,站起身,拱手道“李继迁逃了,错不在穆羽。李继迁是党项人,他比穆羽更熟悉草原。茫茫草原,阔野万里,他只率领着小股兵马融进去,很难找到。” 王贵顿了顿,汗颜道“错在我,我负责围守外围,绞杀残兵,却没拦住李继迁。” 话罢,王贵咬着牙,单膝跪倒在了地上,颤声道“还请虎侯降罪。” “咳咳~” 老杨脸色有些发青,很不悦的干咳了一声。 杨七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朗声笑道“哈哈哈……一个李继迁而已,逃了就逃了。如今李氏部族的兵马被我们斩杀殆尽,李继迁就算逃了回去,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杨七站起身,踱步到了王贵面前,扶起王贵,宽慰道“您是长辈,王杨两家,亲如一家,您就别说什么降罪不降罪的话了。” 王贵惭愧的点了点头。 杨七又扶起了穆羽,笑道“李继迁的事儿,你也不必挂在心上。我们能打败他一次,就能打败他无数次。” 穆羽怨恨的紧握着拳头,“如果有下一次,我一定会生擒活捉他。” 杨七举起酒杯,朗声笑道“今日大胜,我们应该庆贺,共饮之。” 气氛一下子恢复到了欢乐的状态。 大家在城门楼子里,饮酒作乐,好不痛快。 欢乐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半夜。 众人醉醺醺的栽倒在了城门楼子里,酣睡了起来。 王贵并没有醉,老杨也没有醉。 二人并肩站立在城头上。 王贵感慨道“七郎崛起之姿,势不可挡。经此一役,西北再也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他了。” 老杨皱着眉头,担忧道“这也正是老夫所担心的。” 王贵看向老杨,“老哥哥是担心有一天,七郎势大以后,挥兵南下?” 老杨重重的点头。 王贵迟疑了一下,低声道“七郎如今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对你这个当爹的,他是发自内心的敬仰。你不点头,他是不会挥兵南下的。当然了,前提是赵氏的那位官家,不要撩拨七郎才是。” 老杨苦笑道“照你的说法,老夫岂不是要拼了老命活长点。最好活个两百岁,把七郎也熬死,那就不用担心了?” 王贵偷笑道“是这个理。” 老杨脸色越发的苦了,摇了摇头。 熬死七儿子? 老杨觉得可能性不大。 遥望着城外无边的旷野,王贵突然长出了一口气,“你发现了没?” “嗯?” 老杨被王贵这莫名其妙的话问的有点懵。 王贵郑重道“七郎身上的威势越来越重了。” 老杨挑眉,愕然道“你是在怪罪,七郎今你出面认错?” 王贵摇头,无所谓道“本来就是我的错,我自然应该承担。” 王贵迟疑了一下,神色凝重道“我只是觉得,七郎身上威势之所以会变重。这和赵氏官家有关。” 老杨愣了愣,皱眉道“你是说……陛下派人偷袭大同府……” 王贵点点头,担忧道“不错。七郎原本是一个重情义的人,身上也没有什么威势,很平易近人。可是,自从大同府被偷袭以后,七郎就有了一丝的转变,变成熟了,也变得重权势了。 赵氏官家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七郎。长此以往下去,我怕他会把七郎逼成一个铁血无情的人。” 老杨瞳孔一缩。 一个极具权势,又极具力量的人,在变的铁血无情的时候。 那么他只会做一件事。 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问鼎至高。 一时间,老杨瞅的有点心发慌。 他心里突然有点担忧,担忧赵光义会继续作死,一直作到把杨七惹毛,然后杨七会联合折家,率领几十万大军南下。 第0610章 折家不厚道啊! 杨七麾下的战斗力如何,老杨可是亲眼目睹过的。 而且杨七手里还有更强劲的火药在手。 虽然老杨曾经和杨七约定,不许杨七使用火药。 但是,在这惨烈的战场上,杨七就算是用了,老杨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没看见。 总而言之,以杨七的实力,挥兵南下的话,虽然不一定能夺下大宋江山,但是足以把整个大宋搅和的人仰马翻。 到那个时候,恐怕又是遍地狼烟,烽烟再起。 老赵家,也别想再坐江山。 嘶~ 一想到此处,老杨就牙疼。 他心里希望赵光义别再作死,别再撩拨杨七神经了,不然他这个当爹的也未必压得住。 …… 一夜无话。 翌日。 清晨。 杨七起身以后,就让人清点了一下战损的人数。 铁骑军,原有九千多人。 经过了这一场大战以后,剩下了六千三百人。 此战,铁骑军劳苦功高,所以理应封赏。 杨七当即宣布了,铁骑军正式成军。 六千三百人里,被挑选出了五千真正的猛士,成为正式的铁骑军。 并且,杨七在愿意跟随他的野乞部族的兵马里,挑选了一万人,成为铁骑军的仆从军。 而剩下了一千三百人中,其中一千人留下,成为铁骑军预备役,专门负责及时的补充铁骑军的战损。另外三百人,因功被升迁到了其他军中担任将官。 游骑军在这一场战斗中,战损也比较大。 三万的游骑军,战损了近一万多人。 杨七大手一挥,给游骑军的军卒们在夏州境内划拨下了一定数额的草场赏赐。 并且扩充了游骑军的兵额,由三万人,扩充到了五万人,允许殇倾子自行招募军卒。 其实这个自行招募,就是一个由头。 殇倾子在得到了自行招募之权以后,一头钻进了野乞部族兵马营地里,就没出来过。 战损最大的还是大同军,五万大同军军卒出征,到现在,就剩下了一万三千人。 有失也有得。 如今仅剩的这一万三千人的大同军,完全从新兵蜕变成了老卒,战斗力堪比之前的五万新兵时期的战斗力。 对于他们的功勋,杨七也没有吝啬赏赐。 加官是必须的,除此之外,杨七还赐下了良田和钱财。 愿意迁居夏州的,不论战功大小,皆以百亩良田打底。 不愿意迁居夏州的,也已寻常赏赐的两倍发放赏赐。 此外,对于战死的大同军军卒们的抚恤也很丰厚。 抚恤金两倍,并且累计军功。 总而言之,参战的杨七部兵马,均得到了丰厚的封赏。 一些游骑军的军卒们,在得到了封赏以后,当即就去野乞部族兵马中间得瑟。 可怜的野乞部族兵马,死了那么多人,打了那么多仗,貌似什么也没得到。 他们心有不甘的找杨七说理,杨七却只能告诉他们,有关于他们的封赏,还得野乞古谷浑发放,杨七没办法越俎代庖。 最后,许多野乞部族军卒们,被巨大的封赏惹红了眼以后,干脆一头就扎进了游骑军中,投了杨七。 在他们成为杨七麾下以后,杨七也不吝啬的给他们发放了封赏。 于是乎,殇倾子一头扎进野乞部族兵马中,三天就召集齐了三万的兵马。 游骑军五万兵马,招募齐了。 …… 而,杨七在补充战损的时候。 折家在捡便宜。 李继迁战败的消息,就像是插上了翅膀一样,两天时间,就传遍了整个党项。 银州境内的折御卿在得到了消息以后,喜不自胜,他二话不说,领着兵马就开始突进。 李继捧惨死,定难军群龙无首。 在折御卿的攻伐下,节节败退。 折御卿仅用了七日,就占领了整个银州全境。 同样的,子长城的折御勋,在得到了李继迁战败的消息以后,当场大笑了三声。 然后点齐了兵马,大声的告诉他们。 “是时候让党项的小鸡崽子见识一下我们折家军的威力了。” 折家军兵出子长城,就和准备撤军去找他爹的李德明撞在了一起。 再次交战,折家军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战斗力。 打的李德明节节败退。 最终,以折御勋阵斩了李德明告终。 八日后。 折御勋收服了绥州全境。 而折家此次大战,出兵七万,战损的人数,不到两万。 却得了两州之地。 …… “折御勋不厚道啊!” 圭尔城。 杨七长叹了一声,感觉亏得慌。 虽然觉得亏,但是他也只能认亏。 毕竟,坐收渔利的是他亲娘舅,他又不可能找上门去跟人家打一场。 顶多大大嘴仗,没什么意义。 党项一战,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此次连番大战,杨七得了东胜州,以及夏州。 已经更名为东晟府的东胜州,正在逐步建设,填充人口。 夏州恐怕亦是如此。 这一战,把银州打了个半烂,夏州更是被打了个稀巴烂。 夏州除了地盘以外,杨七什么也没得到,夏州的人口,基本上都被祸祸完了。 “夏州,正式更名为西夏府,圭尔城更名为扎马合城。派人去通知寇准,让他派人迅速在西夏府建立府衙,处理政务。” 新更名的扎马合城门口,杨七悠悠的对彭湃说。 彭湃点了点头,快速的下去派人传达杨七的命令。 一府的姓名,以及一城的姓名,就这么轻易的被杨七给定下了。 彭湃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他回到杨七身边后,神色古怪的对杨七道“少爷,有一支千人的兵马正往此处而来。” 杨七挑眉,“摸清楚对方的身份了吗?” 彭湃小声道“是折家的兵马。” 杨七恼怒的道“让他们回去,我不想见折家的人。” “哈哈哈……” 人未到,声先到。 折御卿那夸张的笑声,隔着几十丈远都能听见。 他骑着一匹骏马,几个纵跃就到了杨七身前。 跳下了马背,大步到了杨七身边,抬手就在杨七肩头重重的一拍。 “好外甥,你这一仗打的真提气。李继迁前前后后率领了三十多万的大军,愣是被你给打爬下了。自此以后,这西北就是我们折杨两家的天下了。” 杨七嫌弃的拍开了折御卿的大手,没好气的道“这话你去跟我爹说,看他打不打得死你。” 折御卿很干脆的摆了摆手,“你爹那个老迂腐,我才懒得搭理他。还是你这个好外甥,我看着顺眼,我就稀罕你。” 正准备出城门,带着学子去沟里丘重新推演占据的老杨刚到门口,听到了折御卿这话,冷哼了一声,就转头回去了。 现在在老夫面前装大尾巴狼,忘了当初是谁打的你哭爹喊娘了? 岂有此理! 老杨走到城门拐角就回去了,所以杨七和折御卿没看到他。 杨七看着折御卿脸上挂满了得意,气就不打一出来。 “你只是看到我打赢了?你知不知道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夏州的人被打没了,野乞部族的兵马,死的就剩下了不到一万人了。 几十万人埋在了这夏州,才啃下了李继迁这块硬骨头。 原本还指望着你们折家能出点力,结果倒好,你们就经等着趁机捡便宜。 如今,你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银州、绥州,你还好意思在我面前晃荡?” “嘿嘿嘿……” 折御卿丝毫没有因为杨七表现出的不敬感到不高兴,他反而乐呵呵的冲着杨七挤眉弄眼。 “咱们虽说是两家,可是亲如一家。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干嘛算的那么清楚。” 杨七瞪眼,道“那你们把银州让给我?” 一听这话,折御卿开始装傻充愣。 “七郎,有没有水,赶了这么久的路,有些渴了。” 杨七不由的翻了一个白眼,而后让彭湃带着折御卿进了扎马合城。 一进入城内,折御卿一点儿也不渴了,对着城里的许多东西指指点点的。 一副父母官巡视的家事。 杨七算是看出来了,折御卿就是来炫耀的。 一时间,恨的杨七牙痒痒。 得了便宜连乖都不卖,简直是岂有此理。 折御卿在城里指指点点了半晌,才意犹未尽的跟着杨七到了城里一处宅子里。 宅子算是城里为数不多的豪宅,青砖大瓦房,在党项地内,极其难得。 进入到宅子里,坐定以后,折御卿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七郎,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杨七侧目,“什么什么打算?” 折御卿挤了挤眼,“就是李继迁剩下的地盘,如今李继迁麾下的兵马折损殆尽,我们刚好可以乘胜追击,把他剩下的地盘,一举纳入囊中。” 杨七翻了个白眼,反问道“然后呢?” 折御卿愣了愣,“然后?然后我们的地盘就能一下扩大好几倍,立国都够了。” 杨七挑眉,冷笑道“地盘一下子扩大好几倍,有什么用?折家有足够的人口去填充这些地方?李继迁麾下的兵马被我们杀光了,他剩下的地盘里,全都是一些老弱妇孺。你去统治一群无用的老弱妇孺,有什么意义?” “额……这……” 折御卿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在他的思维里,认定了地盘越大越好。 可是如今,地盘大了却没人,那要地盘干嘛? 抢地盘的目的,就是为了借助地盘上的产出,让自己变的更大更强。 而如果有地盘,不仅不会让自己变的更大更强,还得消耗自己本身的力量去维护它的安定。 那似乎,拿在手里也没有意义。 杨七假装看不见折御卿的为难,他平静的道“此次一战,我拿到了东晟府、西夏府,有这两府之地,已经足够我消化一段时间了。 至于再去占领其他的地方,我暂时不会考虑。 如果折家要占,尽管去占。 不过,有两件事必须提前说清楚。 第一,野乞部族的地盘你们不能动。 第二,李继迁剩下的地盘里,折家必须给我留下两个州。” 折御卿赶忙道“你不是不占李继迁剩下的地盘吗?” 杨七抬头梁柱,淡然道“我自有用处。” 折御卿狐疑的看着杨七,“什么用处?” 杨七低头,扫了一眼折御卿莞尔一笑,“不告诉你。” “额~” 之后,不论折御卿如何旁敲侧击,杨七都闭口不言。 到最后,气的折御卿冲着杨七直喊。 可是杨七依旧不搭理他。 折御卿最终,只能气哼哼的离开。 等到折御卿走了以后,杨七才跳脚的骂道“占便宜没够……还想跟在我身后占便宜……想得美……” …… 又过了三日。 杨七等的人终于到了。 野乞古谷浑在他的亲卫,以及一队稻草人的护送下,进入到了扎马合城。 见到野乞古谷浑的时候,他显得有些落魄。 整个人似乎在短短的几日,就苍老的十岁。 野乞古谷浑在见到杨七的时候,显得跟谦卑,“参见虎侯。” 杨七快步的上前,扶起了野乞古谷浑,沉痛的道“节哀顺变……” 野乞古谷浑当即就没忍住,哭了出来。 杨七拍着他的肩膀,沉声告诫,“你要坚强,野乞首领的去世,确实让人觉得悲痛。但是,你是他的儿子,就应该继承他的遗志,成为新的野乞部族的首领,带领着野乞部族的族人好好的活下去。” 野乞古谷浑茫然的抬头问,“我……我还能当野乞部族的首领吗?” 杨七坚定的点了点头,“我说你能,你就能。野乞部族的汉子虽然死去了很多,可是依然有人存在。野乞部族的领地,也依然在。 不仅如此,我还从李继迁手里抢下了两州之地,给你们族人栖息。 你们可以尽情的在草场上牧马、放羊,有任何人敢欺负你们。 我杨延嗣,必定不会答应。” “呜呜呜……” 野乞古谷浑失声痛哭,“虎侯仗义,我野乞族人,必定不会忘记虎侯的恩德。” 杨七郑重的再次拍了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慰。 半晌,野乞古谷浑哭了个痛快以后,抬头问杨七,“虎侯,我该怎么当一个合格的首领?” 杨七愣了很久,才郑重道“放心吧!我会派人帮你。” 于是乎,虎侯杨延嗣麾下,就多了一个纵横五州之地的牧马场,也多了一群忠心耿耿帮他牧马的人。 第0611章 让赵光义送十万人过来! 野乞古谷浑看到野乞部族兵马的时候,就剩下了不到八千人。 其他人去哪儿了? 没人告诉他。 野乞部族的兵马,见到了野乞古谷浑的时候,显得十分的激动。 在杨七的支持下,野乞古谷浑当即就奖励了这些忠勇的族人。 横跨五州,近四府之地的草场,全都是眼前这些男人的。 每人分上万亩也是绰绰有余。 一瞬间,这些野乞部族的兵马,一个个都成了坐拥上万亩草场的大地主。 他们嗷嗷叫着,在野乞古谷浑的带领下回野乞部族的领地去了。 同行的,还有杨七挑选的一支百人队伍的稻草人。 解决了野乞古谷浑,此次战争的所有事情都告一段落了。 游骑军被留在了新设的西夏府镇守,铁骑军则从好水川,迁移到了三川口,协防北境。 杨七、王贵、老杨、穆羽等一行人,率领着仅剩的一万多大同军,踏上了归程。 历经七日,进入到了丰城。 一进丰城,就撞上了寇准、陈江陵二人。 二人见到杨七,立马俯首请罪。 “寇准有失,导致贼人入侵大同府,请虎侯责罚。” “臣陈江陵有罪,让贼人入侵大同府,祸害百姓多达数十万,恳请虎侯降罪。” 杨七扫了二人一眼,说道“夺寇准复兴府知府之权,迁任复兴府、大同府、东晟府、西夏府四府协领,总管四府一切政务。 夺陈江陵大同府知府之权,改任西夏府知府。西夏府沃土千里,比其他三府地方都要大。那是一块宝地,如今交给你,就是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多谢虎侯!” 二人并没有因为升迁而高兴,也没有因为降职而沮丧,反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陈江陵在杨七面前显得很拘谨,寇准就很洒脱。 倒不是因为寇准升官了,而是因为他本身性格就是如此。 “听说,夏州被打烂了?” 寇准试探的问杨七。 杨七没有犹豫,点了点头,“确实被打烂了,而且夏州的百姓也被糟蹋一空了。” 陈江陵听到这话,脸皮明显抽搐了一下。 西夏府都没人了,我这知府去,当什么官儿? 寇准似乎比陈江陵更操心这个问题,他烦躁的问杨七,“又从哪儿去弄人?殇倾子在辽国抢了一次,加上我从大宋花钱买人,如今才勉强把东晟府填了一半。 而今又多了一个比东晟府大一倍的西夏府,上哪儿去弄人? 要不,再让殇倾子去抢一次?” 杨七瞪了寇准一眼,没好气道“你干脆直接让殇倾子拿三尺白绫吊死在复兴关得了。从辽国抢了一次人,辽国已经有了防备,再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而且,我已经把殇倾子的游骑军留在了西夏府驻守。” 寇准急躁的道“那怎么办?从辽国抢不到人,大宋如今也在严查人口买卖,从大宋也弄不到人。难道就这么任由西夏府空着?” “大宋……” 杨七低吟了一句,冷冷的道“那就以我的名义写一封信给赵光义,让他送十万人过来。” 寇准瞳孔一缩,惊愕道“这怎么行?” 杨七侧目,冷哼道“哼!有什么不行,反正灾民、乞丐、土匪的,他也养不起。与其留着被那些贪官糟蹋,不如送到我这里来。” 寇准小声解释道“我是说,陛下会答应吗?” 杨七冷声道“他也可以不答应。” 寇准惊恐道“你想做什么?” 杨七遥望着大同府,悠悠道“把雁门关里的三万禁军给饿死,你觉得如何?” “嘶~” 寇准倒吸了一口冷气,震惊道“你这是要撕破脸皮……” 杨七冷声道“是他先撕破脸皮的。他不要脸,还想要让我给他留脸,做梦。” 寇准面目凝重的道“那要是你把雁门关里三万禁军都给饿死了,人家也不给呢?毕竟,雁门关在大同府境内。按如今的关系,人家驻防不驻防,在名义上都说得过去。” 杨七眯着眼一笑,淡然道“那我就写一封奏疏送到辽国请封……” “你狠!” 丢下了这话,寇准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杨七若是真的向辽国请封,那就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而赵光义,同样也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不仅如此,赵家的江山也就变的岌岌可危了。 雁门、复兴两关在手的杨七,随时可以放辽人入关。 到那个时候,大宋可就真的要看杨七脸色过日子了。 虽然寇准心里清楚,杨七绝不会这么干。 可是,吓唬赵光义,以及大宋的满朝文武,足够了。 …… 杨七率领大同军回到大同府的时候,寇准代替他书写的信件已经被八百里加急送到了赵光义的案头。 “嘭!” “岂有此理!” 赵光义愤怒的把龙案上的笔墨纸砚扫到了地上。 血红的朱砂墨,溅满了御阶,御阶上殷红一片,像是有人喋血在此。 “他竟敢威胁朕!竟敢威胁朕!” 赵光义疯狂的冲着大殿里的群臣咆哮,“朕一定要诛他九族,把他千刀万剐!” 满殿的文武,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静悄悄的看着赵光义发怒。 有关于信件的内容,群臣们已经知晓;有关于赵光义暗中派人偷袭大同府的事儿,群臣们也已经知晓。 怪谁呢? 还不是怪你,没事去撩拨那个杨疯子。 现在被人反打一手,没了脸面,却又拿那个疯子无可奈何。 现如今,人家已经腾出了手,真把他逼急了,十数万大军南下,一定会把大宋江山搅的天翻地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个疯子要是把辽人放进了关内。 那大宋江山可就完了。 “陛下,小不忍则乱大谋……” 赵光义义愤填膺的咆哮,实在有失君威,赵普作为宰相,自然得出来劝解一下。 听到了赵普的声音,看到了赵普的脸面,赵光义像是看到了仇人一样,冲着赵普嘶吼,“你给朕闭嘴,如果不是你一直劝朕纵容那个小畜生,朕怎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赵普就不要脸了? 赵普是很要脸的,好歹也是两朝老臣了,赵光义如此在朝堂上谩骂赵普,赵普怎么能忍? 赵普脸色铁青的低声道“自老臣跟随太祖皇帝以来,一直忠心耿耿侍奉赵氏君王,殚精竭虑,夜不能寐。老臣从未奢望陛下能够感念老臣的功德,但没想到陛下如此折辱老臣,老臣乞骸骨!” 赵普这位政坛不老松乞骸骨,无疑在朝堂上造成了一次大地震。 有人欣喜,有人忧愁。 欣喜的是,赵普一去,相位空虚,他们就能乘虚而入。 忧愁的是,赵普一去,他们就失去了一个大靠山。 跟着赵普混的朝臣们,在这一刻,纷纷站出来为赵普说话。 盛怒之下的赵光义,根本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他毫不犹豫的冷声道“朕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既然你今日识趣的乞骸骨,那朕也没有不准的道理。” 赵普脸色一下子变的很难看。 一招以退为进没玩好,栽进去了。 不过,赵普也是一个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当即摘下了官帽,躬身一了礼,“老臣谢陛下。” 然后,赵普一甩衣袖,直接离开了大殿。 走的很决然,很干脆。 赵普一走,赵光义冷冷的看着殿里的群臣,低吼道“你们谁有办法,对付那个小畜生?” 群臣低下头,沉默不语。 连素来鬼主意最多的赵普都没办法,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当然了,历来朝堂上都不缺顺竿爬的人,当即有一个新入朝的从四品武将,出班,躬身道“启奏陛下,似杨延嗣这种乱臣贼子,人人得儿诛之。 臣愿意统兵五万,北上讨伐杨延嗣。” 一瞬间,朝臣们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 朝堂上,能打的已经不多了,满打满算,也就曹彬、石守信、呼延赞,三位老将算得上是能征善战之人。 曹彬和杨延嗣是翁婿关系,没办法领兵去。 石守信根本不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呼延赞倒是愿意去,但是他需要三十万兵马,并且还需要全权指挥。 赵光义又怎么可能答应? 杨延嗣先后两破辽国军神耶律休哥的十万大军,而今有灭了李继迁的三十多万兵马。 如此能征善战之人,麾下拥有十几万大军。 你带领五万人,去送菜? 更何况毗邻杨家的折家,还在一旁虎视眈眈,随时都能调集十万兵马驰援。 五万兵马,能做什么? 赵光义用看死人一样的目光看着从四品的武将,冷漠道“你以后不用上朝了,差事回头也交了吧。” “陛下?” 从四品的武将还没反应过来自己错在何处,就被金甲侍卫架了出去。 群臣们在装哑巴,赵光义只能点名了,“石老爱卿,朕派你去剿灭那个小畜生,你以为如何?” 石守信心头狂跳,迟疑了许久,低声道“还请陛下许臣四十万兵马,以及金牌令箭。” “四十万?!” 你还真敢开口。 呼延赞才要三十万。 瞧着赵光义面色不善的盯着自己,石守信犹豫了一下,解释道“启奏陛下,讨伐杨延嗣之事,牵连甚广。如今杨延嗣占领西北五州,建立四府,麾下兵马十几万,皆是参与过各种大战磨砺出的精兵悍将。 而其治下的胜州、代州,都毗邻辽国。 若是他请辽国援手,则臣要面对的,不仅只是杨延嗣的十几万兵马,还有辽国的兵马。 除此之外,还有折家……” “够了……” 赵光义面色阴沉的能够滴出血。 赵光义虽然不知兵,但是还是会分析形势的。 所以,石守信一开口,他就知道石守信所言非虚。 “还真让那个小畜生坐大,骑在了朕的头上……” 赵光义怨恨的嘀咕了一声,然后看向了李沆。 武将们既然靠不住,那就只能靠文官了。 “李沆,你以为呢?” 李沆拱了拱手,沉吟道“臣以为……当以安抚为主。” “张爱卿?” “臣以为……李大人言之有理。” “王爱卿?” “臣也以为李大人言之有理。” “……” 赵光义问了一圈,也失望了一圈。 没有一个臣子能给他一个称心如意的建议,这让他觉得,自己养了一帮子废物。 “臣有本要奏。” “毕士安?” 一个四十岁才勉强混到朝堂中层的老臣。 对于毕士安此人,赵光义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老成持重,严于律己。 “毕爱卿有奏,快快讲来。” 赵光义多少有些急切,他希望毕士安能给他一点儿悦耳舒心的东西。 毕士安出列,拱手道“陛下,臣以为,杨家虽然骄横跋扈,但是并未自立,也为未国。始终都是以大宋臣子自居。 贸然讨伐杨家,有点儿师出无名,难免招人非议。” 老调常谈。 这就是赵光义对毕士安的评价,脸上急切的表情也换上了一副不耐烦的神色。 “他目无尊上,目无朕,难道不是大罪?” 赵光义恼怒的喊出了这句话。 毕士安不慌不忙的道“陛下,你且忍他一忍,留着杨家对您而言,对朝廷而言,并不是全都是坏处,也有好处。” “什么好处?” 赵光义冷冷的看着他,跟看刚才那个从四品武将一模一样。 “其一,可以阻止杨延嗣投靠辽国,一旦杨延嗣投靠了辽国,必成大祸。 其二,有杨家屏拒西北,可阻挡辽国南下,我朝刚好可以借此,聚集力量,图谋燕云。 其三,杨家既未自立,也未曾叛国。陛下北伐辽国之季,完全可以借助于杨家之力。杨延嗣麾下既然骄兵悍将众多,刚好可以当一柄宰割辽国的利刃。 一旦收服燕云,陛下转过头,就能轻易收拾了杨家。” 毕士安一番话,其实是赵普曾经劝解赵光义的话。 可是,在不同的时机,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效果就不同。 赵普和杨延嗣有久。 因此,赵普说的话,赵光义总会带着有色的眼镜,仔细的审视一遍。 可毕士安和杨延嗣并不交情,所以在杨家的事情上,赵光义自然能够在客观的态度上,去听取臣子的建议。 第0612章 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的赵光义 “安抚杨家?” 赵光义试探的问御阶下的群臣。 群臣躬身,齐呼,“陛下圣明。” 圣明个屁! 赵光义心里恼怒的骂了一句,越看越觉得阶下的群臣都是废物。 赵光义面色阴沉的咬着牙,冷声道“可是那个小畜生问朕要十万人,朕到那里去给他找这十万人?” “陛下……” 李沆轻呼了一声,拱手道“陛下,今岁黄河泛滥,波及两岸近六个州府,受灾的百姓数十万,现各州府耗费了数月,安置的百姓也不过三十万,还有近二十万的百姓流离失所……” 说道这里,李沆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言外之意,尚有二十万百姓流离失所,不愁没人给杨七。 一瞬间,赵光义如同愤怒的雄师,低吼,“朕就是把这二十万百姓坑杀,也不愿意给那个小畜生一个人,这是资敌……” 御史大夫闻言,轻咳了一声,躬身道“陛下慎言。” 赵光义嘴角抽搐了一下,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他冷冷的扫了一眼群臣,淡然道“今日之事,封口,如果有人传扬了出去,朕就诛其九族。” 赵光义为此还特地看了文官们一眼,提醒了一句,“谁都不会例外。” “臣等遵旨。” 赵光义颓然的看向了毕士安,“迁毕士安为参知政事,全权处理此事。” 毕士安闻言,大喜,当即施礼,“臣遵旨。” 这一桩烦心事甩给了毕士安,赵光义冷哼了一声,就离开了大殿。 回到了寝殿以后。 赵光义就是一场歇斯底里的咆哮,一通乱砸。 整个寝殿,被赵光义在砸了一个稀巴烂。 赵光义愤怒的咆哮着,“欺人太甚,如何能让朕咽下这口恶气!” “陛下息怒啊……” 瞧着被砸的稀巴烂的寝殿,王继恩苦着脸劝诫。 “乱臣贼子都骑在了朕的头上,你让朕如何息怒?” 赵光义瞪着虎目,充满了凶光,看着王继恩。 王继恩犹犹豫豫的说道“奴婢也没想到,那张德林竟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让他去带人劫杨家一家老小,非但没劫到人,还惹出这个大的麻烦。” 赵光义冷声道“你还好意思跟朕提张德林,如果不是因为他,朕岂会受如此奇耻大辱?” 命令貌似是您下的,陛下…… 王继恩心里吐槽了一句,却不敢当面说出来,以他对赵光义秉性的了解,他要真敢说出这话,保准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赵光义是皇帝,是圣人,是官家。 他不会有错,有错的只能是手底下不成器的属下。 一年至此,王继恩当下惨兮兮的跪倒在赵光义面前请罪,“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荐人不当,才会酿成如此大祸,恳请陛下惩处。” 王继恩这么一跪,赵光义心里的气消了半截子。 他无奈的摆了摆手,“你这个狗才起来吧。你也是想替朕出一口恶气,才会出此下策。虽有错,却不是什么打错。 怪就怪在那个张德林不成器……” 迟疑了一下,赵光义眯起眼,低声道“既然是一个无用之人,那留着也没什么意思。” “陈琳?” 一声低呼,陈琳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寝殿内。 “奴婢在。” 陈琳在赵光义面前显得很恭顺,就像是一个毫不起眼的人一样。 但是,王继恩在看到陈琳的时候,眉头下意识的就皱起来了。 就是这个看着人畜无害的小子,在掌管了安抚司以后,分去了他大半的权柄。 不仅如此,陈琳掌管的安抚司,一年半的时间内,明里暗里帮赵光义除掉了不少人。 赵光义已经引其为心腹,视为左膀右臂。 陈琳在赵光义心里的恩宠,不低于王继恩。 王继恩心眼儿并不高,他并不喜欢别人跟他共享权柄,陈琳已经被他视为平生大敌。 似乎是感受到了王继恩的目光,陈琳向王继恩瞥了一眼。 王继恩眉头一挑,暗自底下了头。 王继恩深知为宫奴之道,他很清楚,高捧低踩的手段。 在陈琳圣眷正浓的时候,他没必要和陈琳硬碰硬。 王继恩的小心思,赵光义并没有理会。 唤过来陈琳以后,赵光义淡然道“你派人去送张德林一程。” “诺。” 话音落地,陈琳已经消失在了寝殿。 王继恩望着陈琳的背影消散以后,才眉开眼笑的恭维道“陛下英明。” 想当初,向赵光义推荐张德林的人是他,如今赵光义要张德林死,称赞的人也是他。 不论是在他眼里,还是在赵光义眼里。 张德林都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而那些死在大同府内的汾州厢军,就显得更加微不足道了。 赵光义单手捶打着胸膛,呼吸沉重的道“朕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王继恩挑了挑眉毛,沉吟道“陛下……奴婢还有一策,可帮陛下出了这口气……” “嗯?!” 赵光义眉头皱起,看向他。 王继恩笑眯眯的道“陛下可记得后蜀国主、花蕊夫人、李后主、吴越王、北汉国主……” 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的名字,越说笑容越胜。 赵光义眼前一亮,低声道“你是说……苑东门药库……” 苑东门药库,乃是赵匡胤在位时所建,是一个宫内比较秘密的部门,归王继恩掌管的内侍省管辖。 从名字上看,这是一个专门为皇帝和后宫嫔妃配置草药的地方。 可实际上,却是一个大宋最恶毒的部门。 其秘密的库房内,放的并不是什么世间难得的珍贵草药,而是囊括的天下至毒之物。 药库的职责,就是配置无解的毒物,帮皇帝完成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任务。 比如,有传言称,后蜀国主以及花蕊夫人,就是被赵匡胤用苑东门药库内配置的毒物毒死的。 而赵光义继承了这个部门以后,比赵匡胤玩的还嗨,他先后用苑东门药库配置的牵机药毒死了李后主、吴越王、北汉国主…… 因牵机药无解的毒性,被赵光义当成了赐死的利器。 王继恩一提苑东门药库,赵光义就想到了牵机药。 “牵机药虽毒,但是要贼人亲口服下,才能奏效……” 赵光义瞥了王继恩一眼,迟疑道“小畜生久居代州,身边均是亲信。如何才能让他亲口服下牵机药?” 杨府的守备,外松内紧,赵光义曾经差遣陈琳多次派人渗透进杨府,都未能奏效。 派出去的人,进入到代州以后,就泥牛入海,毫无动向。 因此,想要用牵机药暗害杨家的人,这个目的貌似很渺茫。 “嘿嘿嘿……” 王继恩贱兮兮一笑,小声的说道“陛下可是忘了,陛下还有一枚棋子,如今是杨延嗣的座上宾。” 赵光义皱眉,沉吟道“你是说……沈伦?” 王继恩缓缓的点头。 赵光义摇头,道“沈伦性格方正,朕逼着他去代州,已经算是极限了。再逼他去暗害那个小畜生,他肯定不会答应。毕竟,他们二人可是师生……” “陛下……” 王继恩轻呼了一声,献媚的笑道“这您可就想错了……这文人,有傲骨的确实刚正,可是一旦退让了一步,那一身的傲骨,就变成了贱骨头。 对付这些贱骨头,只要用一些手段,他就会一退再退,退到最后,他们就会愿意为陛下做任何事。” “哦?” 赵光义挑眉,很有兴致的问王继恩,“那你说说,该如何把沈伦磨成一个更贱的贱骨头……” 王继恩笑道“陛下,当初沈伦可是为了他两个儿子的前程,才会被迫去了代州。您说说,他这两个儿子,若是犯了事,被陛下抓在了手里,您是杀呢?还是不杀?” 赵光义脸上顿时浮现出雀跃的笑容,赞叹的叫道“妙极,妙极……” 赞叹过后,赵光义对王继恩道“你即可下去安排。” 王继恩笑眯眯的退出了寝殿。 出了寝殿以后,他并没有急着去帮赵光义办事儿,而是叫来了自己的亲信小宦官,吩咐了一句。 “差人去告诉三皇子,他想起复的事儿,咱家无能为力了,谁叫他手下的人不争气。” 打发了亲信小宦官以后,王继恩一路往东而去。 …… 三日后。 由新任的参知政事毕士安为主导的迁移灾民移居西北的工作,已经准备妥当。 黄河两岸的十万灾民,整装待发,准备进行一场人数众多的大迁移。 灾民迁移的工作,耗资巨大。 刚升任了参知政事,毕士安可不会在这个时候为赵光义找麻烦,引来赵光义不快。 所以,迁移灾民的耗费,自然不能让大宋朝廷承担。 于是乎,他派人以官方名义,去信给了大同府。 信的内容很简单。 你虎侯要的人,我们准备好了。 但是怎么把他们弄到你自己的地盘去,你自己看着办。 送信的信使一骑出了汴京城。 等到了大同府的时候,信使就从一骑变成了十八骑。 在大同府边陲的地方,经过了仔细盘查以后,才被允许进入到大同府。 而多出来的信使,在进入到了大同府城以后,就三三两两的消失在了城内。 …… 杨府。 杨七手握着毕士安的长信,瞧着硬邦邦站在他面前的信使,冷声道“见到本侯,为何不跪?” 大宋虽然不行跪礼。 但是作为军卒,在见到了高级将领或者高级勋贵的时候,还是要单膝跪地致礼的。 而大宋的信使,虽然归三省掌管,却隶属于枢密院,一应人员,都是军籍。 信使瞧了杨七一眼,咬了咬牙,没说话。 杨七抛下了手里的长信,怒目而视,“你是看不起本侯,还是在藐视大宋军法?” 信使在杨七威逼下,屈辱的跪在了杨七面前,声音沉重的道“属下参见虎侯……” “这还差不多……” 杨七满意的点了点头,拿起了长信,一边一边问,“信上说,十万百姓,已经在黄河两岸等候,具体在哪儿,你知道吗?” 信使摇头。 “让本侯亲自想办法,去把人运过来。这又是什么意思?” 信使又摇头。 “本侯若是派大军去接人,他们让进吗?” 信使脸色一黑,依旧摇头。 杨七站起身,瞪眼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信使恼怒的反瞪着杨七,怒吼道“我只是一个信使,只负责送信。” 杨七不怒反笑,他戏谑的盯着信使,吧嗒着嘴,“你好歹也是将门之子,功夫也不弱,怎么混成了这副德行?” 信使气咻咻的道“听说你要饿死我兄长,所以我来看看。” 信使口中的兄长,就是雁门关守将李继隆。 而他,就是曾经和杨七在八贤王府前比武招亲时,交过手的李子斌。 杨七屈指敲打着桌面,摇着头,感慨道“说起来,你和你哥也算得上是将门虎子,你哥一心要振兴你们李家。可是,到现在,也只是一个雁门关守将。 如今辽人被我折腾的不敢南下,你哥连个仗都捞不到,又何谈振兴李家?” 李子斌梗着脖子,别过头,生气道“不用你管……” 李子斌心里也苦。 曾几何时,他在汴京城里是一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公子。 风光、傲气、不可一世。 而杨七,除了才名以外,均不如他。 即便是在家世上,杨家也远没有李家根红苗正。 谁曾想,几载光阴一过。 杨七成了雄踞一方的霸主,而他还是那个汴京城里玩世不恭的纨绔。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杨七的存在,就是对他最大的伤害。 杨七吧唧着嘴,拍着李子斌的肩膀,说道“要不,你们兄弟跟着我混吧。” “不可能!” 李子斌果断拒绝,鄙夷的说道“我们李家,绝不做乱臣贼子。” 杨七当即瞪眼,“讨打。” …… 杨七在挖墙脚的时候,沈伦却恨不得把刚进门的人一把推出去。 但是他只能心里想想,却不能这么做。 一个黏着假胡须的宦官,站在沈伦面前,笑眯眯的问道“沈相公,考虑的如何?” 沈伦咬着牙低吼道“你先告诉老夫,你所说的可都是真的?” 第0613章 坦白 宦官从袖口掏出了一封奏本,递到了沈伦面前,“贵公子当真是了得,贪污受贿也就罢了。可是草菅人命,就有些过了。最不该的,就是被御史抓住了把柄。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这让陛下,很难办啊……” 沈伦翻阅着奏本,浑身颤抖着道“老夫了解二郎,二郎绝不会干出这种草菅人命的勾当。” “嘿嘿嘿……” 宦官低声一笑,“沈相公,这人是会变的。以前,贵公子在您身边,由您盯着,自然不敢乱来。可是离了您的约束,贵公子就像那入了水的鱼儿,能翻起什么浪花,这谁也预料不到……” “你们……” 沈伦浑身巨颤,脸色惨白,他一时间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内。 以沈伦多年从政的经验,他有九成九的把握可以肯定,奏本上的那些龌龊事不是他儿子干的。 可是,作为一个父亲,在面对儿子生死攸关的问题上,那怕有那么一丁点的存疑,也会在他心里被无限的放大。 赵光义在位期间,可不是他儿孙在位期间,文官还没有把持朝政,刑不上大夫,也只是一个名头。 除了一些功勋卓著的老臣外,其文官被定罪以后,有什么下场,完全看赵光义的心情。 虽说赵匡胤在太庙内立碑,上面明确表明了不杀士大夫。 可是,赵光义是什么人? 连赵匡胤都极有可能死在他的手上,赵匡胤的话,他又怎么可能一定遵从? 儿子的生死存亡就握在自己手上,沈伦很犯难。 救还是不救? 救就得违背良心。 不救,难道眼睁睁的看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发生? 沈伦的内心很挣扎,也很煎熬。 历史上不乏大义灭亲的例子,可是沈伦却做不到。 能够大义灭亲的人,那都是很重视名声的权谋家,在他们眼里,地位和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沈伦不一样,卸下了一切职位以后,他就是一个有点名声的教书匠,以及一个仁慈的父亲。 父爱是伟大的。 伟大到,即便是明知被骗的时候,他们也会义无反顾的栽到骗局里。 沈伦颓然的瘫倒在了地上,失魂落魄的问道“陛下需要老夫做什么,才能放过二郎一命?” 宦官满意的笑道“沈相公不愧是做过参知政事的人,贵公子能有您这么一位父亲,当真是福缘深厚。” “快说!不然老夫改变了主意,就把你交给杨延嗣处理。” 沈伦突然爆发,冲着宦官咆哮。 宦官脸色一变,转瞬即逝,继续笑着对沈伦道“沈相公既然这么着急,那在下就不耽误沈相公的时间了。陛下要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是让沈相公,闲暇的时候,在杨延嗣治下的地方转转,看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就说给他听听。” 沈伦愕然,瞪着眼道“老夫好歹也是担任过参知政事的人,让老夫给你们当探子,你们这是在折辱老夫。” 宦官淡然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谁让杨延嗣把这代州弄的密不透风,咱们费尽了心思,也探测不到什么东西。所以只能劳烦沈相公帮帮忙了。” 沈伦刚要反驳,就听宦官又道“沈相公别忘了,贵公子还在刑部大牢里。我想,沈相公应该不会拒绝吧。” 沈伦屈辱的咬牙道“老夫答应了。” 宦官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那在下就不打扰沈相公了。” “慢着……” 沈伦突然开口。 宦官移开的脚步重新回到了原位,笑眯眯的看着沈伦,“沈相公有什么吩咐?” 沈伦颓然道“老夫觉得,大郎和二郎不适合当官。你传话给陛下,让陛下罢了他们的官吧。” 沈伦一下子像是苍老了十岁。 浑身的精气神似乎都被抽空了。 想当初,他之所以前来代州,就是为了给儿子们谋一份锦绣前程。 可事到如今,他为儿子们谋的锦绣前程,却成了捆在他身上的一道枷锁。 沈伦为人方正,可并不代表他蠢。 王继恩能想到的阴损手段,他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沈伦仿佛已经看到了,在此之后,赵光义以他儿子作为要挟,向他提出一个又一个的要求。 最终,把他逼上了绝路,使他身败名裂。 长痛不如短痛。 沈伦索性咬牙,帮儿子们抛弃锦绣前程,好借此逃脱出这个阴谋的漩涡。 宦官听到了沈伦的要求,明显的愣了愣,然后笑嘻嘻的道“沈相公,贵府的大公子可没犯事儿,不仅没犯事,还有不少的功绩呢。 陛下已经决定左迁贵府的大公子担任京兆尹呢……” 一瞬间,沈伦就知道自己完了。 他痛苦的瘫坐在地上,流下了两行清泪。 宦官对于沈伦的痛苦,没有丝毫怜悯,笑眯眯的拱了拱手,退出了沈伦房内。 …… 沈伦这里的消息,杨七傍晚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了。 彭湃在杨七的书房内,细细的向杨七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杨七听完以后,挑眉问道“你是说,同李子斌一起进入大同府内的大宋信使,有人暗中去了大同书院,见了沈伦?” 彭湃调笑道“那人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却不知道,他们一进大同府边陲,咱们的人就已经密切的盯上了他们。虽然他们进入大同府城以后,布下了好多疑兵,但是属下还是轻而易举的就抓住了他们的首尾。” “滋滋~” 杨七吧嗒了一下嘴,饶有兴致的坐在椅子上,笑眯眯道“赵光义还真是贼心不死啊!不知道我这位老师会怎么做呢?” 彭湃迟疑了一下,道“要不要属下派人盯着他?” 杨七摆手,“不用。我倒是想看看,我这位老师究竟会怎么做。” 正在这时,如梦匆匆进入到了书房,欠身施礼过后,轻声道“公子,沈夫子求见。” 沈伦虽然在大同书院内担任副山长,但是却统管着书院内大大小小的事务。 而他本人又教了数科,在书院的学子们中间颇有威望,久而久之,大同府内的人,对他皆称夫子。 听到沈伦求见,杨七明显感觉到有一些意外。 旋即,他轻笑道“请我这位老师进来。” 如梦去迎沈伦。 杨七似笑非笑的问彭湃,“彭湃,你猜猜,我这位老师来了之后,会跟我说什么?” 彭湃直言道“属下猜测,八成可赵光义让他做的事情有关。” “且看吧……” 说话间。 沈伦在如梦引领下,进入到了杨七的书房。 沈伦的脸色很苍白,进入到了书房以后,立马向杨七施礼,“沈伦见过虎侯。” 杨七摆了摆手,道“你我师生间,不必这么多礼。如梦,看座。” 如梦为沈伦搬过来一张椅子,沈伦缓缓坐下。 然而,沈伦坐下以后,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着杨七。 杨七愣了愣,摆手道“如梦,彭湃,你们先下去。记得把门带上。” 如梦和彭湃一走。 沈伦猛然站起身,扑到杨七桌前,挥泪如雨,“延嗣,你救救老夫……” 杨七明显的愣了一下,眉头轻轻挑起,略显惊讶的道“老师不必惊慌,坐下慢慢说。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在我杨延嗣的地盘里,害老师?他活腻了?” 沈伦哭诉道“他们不是要害老夫,而是要逼着老夫害你啊。” 接下来,沈伦就把之前发生在他房内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告诉了杨七。 杨七听完以后,嘴角直抽抽,“赵光义好歹是帝王之尊,怎么变得这么下作?” 沈伦迟疑了一下,说道“陛下做事,向来如此……” 沈伦又紧张的道“延嗣,你一定要救老夫的两个孩儿……” 杨七看着沈伦,沉吟了片刻,道“赵光义既然要用两位师兄威胁老师,那么肯定会派人密切的监视着两位师兄。 要把他们从赵光义眼皮子底下弄出来,可不是简单的事儿。” 沈伦有些慌神,“这可如何是好?” 杨七瞧着沈伦明显的已经丧失了理智,出声安抚道“此事还得从长计议,老师不必担心,回头我会暗中派人过去,暗中保护两位师兄,一旦他们有危险,我会立马设法营救。” 沈伦沮丧道“难道就没法子解开这个死结?” 杨七思虑了良久,低声道“也不是没有办法,若是老师配合的话,我们可以先设法让赵光义放松警惕。然后再趁机营救两位师兄。” 沈伦愣了愣,“你是想……让老夫暗中给陛下传递消息?” 杨七郑重道“每个月,我会送给你一份消息,你誊抄一份送给他们即可。” “也唯有如此了。” 沈伦哭丧着脸,点了点头。 然后他站起身,冲着杨七拱了拱手,迈着颠颠倒倒的步伐,出了杨七书房。 “哎~” 杨七长叹了一口气。 彭湃在此时,恰巧进门。 “少爷因何叹气?” 杨七舔了舔嘴唇,阴沉的一笑,“赵光义这是非跟我过不去啊。” “要不……” 彭湃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属下派人弄百十斤的火药,去汴梁城一点,弄死他。” 杨七愕然的看向彭湃,“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暴力了?” 彭湃嘿嘿一笑,“属下在沟里丘,见识过了新火药的威力以后,有点喜欢上了它。” 杨七瞪了彭湃一眼,“你是探子头目,不是死士头目。暴力要是能够解决所有问题,那还要权谋干嘛?” 彭湃干巴巴一笑,挠了挠头。 “少爷教训的对。” 杨七捏着下巴,挑眉道“还是需要有点儿脾气的,不然别人以为我们是泥捏的……” 杨七下意识的眯起眼。 “派人去给我找到张德林,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嘿嘿嘿……” 彭湃贱兮兮的一笑。 杨七皱眉,“笑什么……” 彭湃乐道“属下知道少爷是个不吃亏的性子,所以在西夏府的时候,属下就已经派人去找张德林了。” 杨七挑眉,愕然。 “人找到了?” “找到了,就在汾州厢军的军营里窝着,连带他麾下那些个军卒,也一起在军营里窝着。” 杨七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倒是像个没事儿的人一样……” 眼中闪过一道冷光,杨七吩咐道“人既然已经找到了,那就让他们去死吧。大同府的数万亡魂需要祭奠。” “您就瞧好吧。” 彭湃笑了笑。 杨七点点头,“我会让火山卫配合你的,别让他们死的太舒坦……” 过了半晌,见彭湃还站在自己身边,杨七侧目,“你怎么还在这儿?” 彭湃试探的问道“属下……属下就是想知道,刚才沈夫子过来到底干什么?” 杨七愣了愣,摇头一笑,“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嘿嘿……” 杨七低笑了一声,“你能想到,我这位老师是来找我坦白的吗?” “坦白?” 彭湃一脸愕然,“沈夫子把一切都告诉您了?” 杨七点点头,感慨道“连我都没想到,我这位老师,居然会跟我坦白这件事。我原以为,他会背着我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如今看来,我这位老师,怕是已经对赵光义死心了。 这样也好,我手里又多了一个中流砥柱可以用了……” 彭湃有一些焦急的看着杨七,抓耳挠腮的道“赵光义到底想让沈夫子做什么?” 彭湃搞情报时间久了,开始染上一点儿职业病了。 什么消息,他不刨根问底的问清楚,似乎心里总有猫爪子一样在挠。 杨七早就发现了彭湃身上开始有这个毛病了,所以并没有在意。 而是细细的把赵光义威胁沈伦的事情,告诉了彭湃。 临了了,杨七幽幽道“老师既然求到了我的头上,那我自然应该帮忙。你统治汴京城潜藏的稻草人密切注意着。” “明白。” 彭湃走了以后,杨七换上了一身黑色的锦服,借着刚刚露头的月色出了杨府。 一路到了知府衙门。 陈江陵早早的在衙门口等候。 “人到齐了吗?” 见到了陈江陵以后,杨七开口就问。 陈江陵恭敬的向杨七施了一礼,郑重道“回禀虎侯,人齐了。” 第0614章 议政 话音落地,陈江陵引领着杨七进入到了府衙的大堂。 府衙大堂上,早已有两人在等候杨七。 一个是寇准,一个是陈耀。 外加上引领杨七的陈江陵,此三人算得上是杨七手下文官所属中的肱骨之臣。 杨七到了大堂以后,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大堂上的首座。 寇准和陈耀给杨七见礼以后,也随着坐下。 陈江陵也随即坐下。 四人坐定以后,杨七率先开口,“召集你们三个到这里的目的,你们应该都清楚吧?” 寇准三人点了点头。 “对李继迁的战事已经告一段落了,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应该都不会有大规模的战事发生。所以,我们要趁着这段时间,让四府尽快的繁荣起来。 大同府蒙难,东晟、西夏二府新入,此三府,可以说是我们之后重点的治理的地方。一应的政策,都得向这三府倾斜……” “咳咳……” 寇准干咳了一声,郑重道“想要三府之地尽快的繁荣起来,这很难办。目前,有三个问题,是我们必须解决的。 其一,东晟府地广人稀,西夏府甚至一个百姓都没有,我们必须想办法让两府内的人口尽快的充实起来。没有人口的话,我们就算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没办法让两府繁荣起来。 其二,虎侯治下的地方急剧的扩张,需要的人手越来越多,可我们并没有那么多人可以用。目前,四府境内,所缺的官员人数,已经达到了上千人。我们必须尽快的收拢一批人手,充实各府衙和县衙。 其三……” 提到其三的时候,寇准明显顿了一下,然后怨念深深的看向了杨七,“其三,我希望虎侯以后别动不动的减免各地的赋税?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已经扰乱了秩序? 目前,你治下有四府,大同府有一半的地方被你减免了赋税,复兴府、东晟府、西夏府,三府完全不缴赋税。 也就是说,现如今,你治下的四府之地,仅有大同府一半的地方在缴纳赋税。 你知不知道,这些百姓已经开始有了怨言,他们有些地方甚至开始了抗拒缴税。 长此以往下去,大同府必然大乱。” 杨七想开口解释两句,可寇准完全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只听寇准又道“而且,百姓们一旦习惯了不交税,你突然再让他们缴税的时候,会出更大的乱子。” 杨七坦言道“历朝历代以来,被沉重的赋税逼上绝路的百姓多不胜数。” 寇准郑重道“我知道你心存善念,不愿意去剥削百姓。可是你如今治理着四府之地,手下的官员多达三千人,军队的数目已经被你扩充到了十六万。官员要拿俸禄,军卒要吃军饷。 在这两方面,每一年都需要一大笔的开支。 还有,大同书院、复兴武院,以及各府各县的书院、私塾、讲武堂,这些都是由官方出钱,甚至还管着年幼的学子们的吃食。 这一笔开始也不小。 此外,四府的建设,不论是筑城、修桥、铺路、建立官邸等等,这也需要钱。 林林总总加起来,每一年的耗费,多达千万两。” 杨七皱眉,道“四府之内的商税,应该能勉强维持吧?” 寇准闻言,瞪眼道“敛商人之财,造福百姓,这个政举我是赞同的。可是不能完全把希望都堆在商人身上。这并不稳妥,就拿最近来说。 大同府遇袭,不少商人蒙难。整个大同府的商人少了六成。相对的商税也一下子少了六成。 还有丰城,丰城的繁荣,靠的就是商人们和野乞部族的贸易才繁荣起来的。 可是,如今野乞部族被打的几乎除名,贸易立马锐减了三成。 府库里存的钱财,在被你大肆的抚恤和赏赐过后,几乎消耗一空。 不仅如此,我还向南国钱行支取了不少。 由此可见,把希望都堆在商人身上,一旦出现了什么搏动,对于四府的打击就是毁灭性的。” 杨七突然想说一句,我有足够的办法能让四府的商业繁荣起来。 不过,话到了嘴边,就被他咽下去了。 杨七有办法让四府繁荣起来,甚至在他活着的时候,可以做到不征一分一毫的税赋。 可是,这不代表他的继任者也能做到这一点。 换作是以前,杨七或许不会在意这种事儿。 可是,自从小宗卫出生,初醒又怀上了孩子以后,杨七多多少少就为后代想一想了。 征不征赋税,这对杨七对四府之地的统治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遍地都是封建王朝,大家都在征赋税。 杨七征税,百姓也不会说什么。 杨七觉得这不是一个大问题,也不想跟寇准在这个问题上斤斤计较,所以他摆了摆手,道“你如今是四府协领,有关于税赋的事宜,就由你负责。 我的要求很简单,你核定一个标准,然后在这个标准的基础上,减半征收。” 寇准站起身,躬身向杨七施了一礼。 陈耀和陈江陵也一起起身施礼。 他们这一礼,是代替百姓施的。 杨七让他们坐下,说道“说人口的问题吧。我问大宋要十万百姓的事情,大宋已经答应了。但是,人在黄河河畔,怎么迁移过来,人家不管,所以只能我们想办法。 把人从黄河河畔迁移过来,无非耗费一些钱粮。 大宋官家抠门,不愿意出。 那我们出。 这件事,就由陈江陵负责。 这一批人,以后就安置在西夏府,由你管理了。” 陈江陵显得有些惊喜,最近他这个光杆司令头发都快瞅白了,如今,终于不用再当光杆司令了。 “臣一定尽心竭力把这件事办好。” 寇准在这个时候,眯着眼插话,“陈兄,既然要做,那么就干脆做彻底一点。” “怎么讲?” 陈江陵茫然。 杨七和陈耀也饶有兴致的看向了寇准。 寇准冷冷的道“今岁黄河泛滥,黄河边上可是有不少灾民。与其让这些灾民在黄河河畔被贪官祸祸,不如全部带回来。 到时候你去接人的时候,就放出话去。凡是愿意跟你过来的,每一户给一百亩的良田。 反正咱们有的是地,他们有多少人,咱们都吃的下。” “嘶~” 陈江陵和陈耀倒吸了一口气。 暗叹寇准的狠辣。 杨七愕然的看着寇准,他完全没想到,真心投靠了他的寇准,挖墙脚这么狠。 “就这么办!” 杨七当即拍板,一锤定音。 陈江陵面色潮红的道“虎侯、寇协领放心,我陈江陵一定会弄更多的人回来。” 杨七点点,“如此,西夏府的人口应该能充实一些。不过,还不够。四府境内,继续张榜,鼓励生育。多生一个孩子,发十两银子。男女不限。” 寇准张了张嘴,想反对。 历朝历代都有鼓励生育的时候。 毕竟,每一次朝代更替以后,死了那么多人,总的鼓励生育,尽快的填充人口。 可是像杨七这种直接发钱的,却没有。 寇准可以想象,一旦这一条政令一出,四府境内的新生儿,将会有一个井喷式的增长。 不过最后寇准还是忍住了。 他本来想提醒杨七,人口过度的增长四府之地未必容得下。 可是,他突然想到了杨七抢地盘的本事和速度。 他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他觉得,有可能四府百姓新生儿的降临速度,比不上杨七抢地盘的速度。 见没有人反对,杨七就开始议下一项。 “这充实官员的问题,确实有些难办……” 虽然杨七广建学府、书院、私塾等培育读书人,可是这个培育的过程,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目前,考进大同书院的学子,不到三百人。 这还是近一年积累下来的。 就这三百人,全部拉出去当官,也堵不住四府境内的缺口。 不说别的,就单单是现在的大同府知府、东晟府知府,两地的主脑官员,目前还处在空缺的状态。 原本杨七还觉得自己麾下人才济济的。 现在才发现,他麾下缺人缺的厉害。 杨七下意识的看向寇准,寇准也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没办法,西北的军汉足够多,读书人却很少。 四府境内,凡是有点儿本事,能当官的,如今都被寇准征调到了府衙的。 即便如此,还不够。 “能不能想办法从大宋弄点?” 杨七提议。 寇准眉头紧皱,说道“能弄到是能弄到,可是你也知道,进来的有八成都是别人安插的人手。这些人一旦多了,四府之地就不好管了。” 杨七沉吟了片刻,说道“试一试,一股脑的全部堆到东晟府和西夏府去。不管他们存折什么心思,都往死里用。榨干了他们的利用价值,等咱们的人手培育出来了,就踢开他们。” 寇准主动揽下了此事,“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四府的政事处理完了,杨七开始说一些军务上的事儿。 “我准备重新建立晋军,人数五万,驻扎在东晟府。” 打仗的时候,人总是觉得不够用。 所以,杨七准备再次扩充军队人数。 这个提议刚说出来,寇准就立马反对,“不行,东晟、西夏两府境内的人口本来就是新安置的,地广人稀的,耕种都不够用,就更别提再征兵了。 经过了两次大战,复兴、大同两府的青壮也被消耗的七七八八了。 再征兵,两府境内的青壮就抽调空了。” 陈耀在一旁突然开口道“也不是不行,可以效仿唐朝的府兵制度。战时为兵,闲时为农。如此,在碰到大战的时候,能够轻易的召集出一支大军;无战事的时候,也不用担心耕种。” “不妥不妥……” 寇准没有说话,陈江陵率先开口。 “虎侯之前订立的新的兵役制度,远比府兵制度更稳妥。这才是真正的藏兵于民,只需要五年,一旦大战临近,我们就能汇聚出一倍的兵力。 虎侯麾下的兵马目前有十六万,也就是说,五年以后,逢大战,就能汇聚起,三十万左右的兵力。” 杨七郑重道“东晟府必须有人镇守。我不希望,再有类似大同府被偷袭的事情发生。” 寇准反问道“铁骑军不能兼顾吗?” 杨七摇头,“铁骑军是我精心打造的精锐,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对付强敌的。” 陈耀再一次开口,道“不如,府兵制和新兵役制度共用,你们觉得如何?” 杨七愣了愣,点头道“那就一起并用吧。” 敲定了四府境内的一切政务,四人又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其他的事物的细节。 临走的时候,杨七拍着陈耀的肩膀道“丰城暂时划拨的复兴府,以后就由你担任复兴府知府。复兴府的一切政务,在寇准的治理下,皆步入了正轨,不像其他三府那么忙碌。刚好适合你。” 陈耀激动的道“多谢大人。” 杨七又对寇准道“你协领四府,顺便兼顾一下东晟府。” 寇准点点头,“明白。” 杨七最后对陈江陵道“你不会止步于此的。” 相比于寇准和陈耀的升迁,杨七给陈江陵的是一个承诺。 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但是以杨七今时今日的地位,他的承诺,说价值万金也不为过。 而陈江陵,要的就是杨七的承诺。 以他如今的在杨七麾下的地位,迁来迁去,顶多也是一个知府,很难再进一步。 他心里很清楚,他是不可能代替寇准在杨七心中的位置的。 所以,他需要一个未来。 杨七也给了他一个未来。 辞别了寇准三人,杨七就踏着月色,回到了府里。 时间已经到了三更天了。 府里的人都睡下了。 杨七没有去打扰曹琳和初醒,他让人给他准备了被褥,自己在书房里睡了。 …… 翌日,清晨。 杨七起身以后,简单的吃过了一些早膳。 到了书房内处理了一些政务,就听到了如梦说陈耀求见。 杨七一脸疑惑的让人带陈耀进来。 昨夜,已经跟陈耀聊过了政务。 陈耀今日一大早,赶早的入府,难道是因为昨夜的事情,还有什么问题? 陈耀在如梦带领下,进入到了杨七的书房。 引人注意的是,他手里捧着一个黑漆盒子。 第0615章 南国通宝 “什么东西?” 当陈耀在杨七注目下,把黑漆盒子摆放在他面前的案几上的时候,杨七疑惑的问。 陈耀打了一个哑谜,笑嘻嘻的说道“您瞧瞧就知道了。” 杨七狐疑的掀开了黑漆盒子的一角,打开盒子以后,就看到盒子正中静静的躺着三个圆坨坨。 浑圆、透亮、有光泽。 暗黄、银色、金黄。 “铸造出来了?” 杨七随手捻起了那枚金黄色的钱币,把玩了一下,惊讶的问。 陈耀点了点头,笑道“今早的时候,南国钱行丰城分行的管事,派人送到了下官手上。下官拿到了以后,立马给您送了过来。” 杨七仔细的观察着三枚钱币。 金、银、铜各一枚。 铜币和金币、银币有明显的差异。 铜币呈现方孔状,镜片大小。 正面铭刻着方方正正的‘南国通宝’四个大字,背面光秃秃的,并没有字。 有人或许奇怪,杨七为何会把这铜币铸造成方孔状,为何不和金银币一样,铸造成浑圆呢? 这恰恰就是我们老祖宗的只会体现。 似清末、民国时期铸造的浑圆的铜币,明显有些舍本逐末了。 当然了,那是时代的产物。 当时的人都觉得外国的月亮比较圆。 可是,月亮圆了,未必是好事。 虽然从外观上看,方孔状的铜币没有浑圆状的铜币好看。 但是论实用性,方孔状的铜币远超出浑圆状铜币百倍。 浑圆状的铜币,并不便于携带。 经常会有遗失的事情发生。 在用的时候也不方便,一枚一枚的数,多了,就容易丢三落四。 方孔状的铜币就不一样了,携带的时候,即便是没有荷包,也能用一根草绳串起来,就能够轻易的提走,还不容易遗失。 在交易的时候,虽然也是一枚一枚的数,但是却不会丢三落四。 只要用绳子串着,输多少都不会丢。 至于银币和金币的为何没铸造成方孔状,那也是有说道的。 银币和金币代表的面值比较大。 就像是后世的五十块面值和一百块面值一样。 其自身的价值,决定了它们会被好好的保管。 而其交易的数量和次数,会比铜币少很多。 铸造发行的数量也相对会少一些。 所以,对于它们的铸造,自然是更精美美观为主。 最重要的是,杨七这么做,等于是直接把金银和货币画上了等号。 这么做,将会大大的减弱铜币消耗量。 也就是说,当金银币面世以后,那些喜欢囤钱的土财主们,再也不会大批量的囤积铜钱了。 他们会选择面值更高、数量少、更精美的金银币囤积。 在后世的时候,杨七在许许多多的史书上,经常会看到历朝历代在面对铜的问题上,都会出现紧缺。 这也错误的引导了许许多多的史学家们嚷嚷着中国缺铜。 但是,中国真的缺吗? 从夏商周,一直到秦朝,历经几千年。人们一直以青铜器为主,从兵器、烹饪器具、乐器一直到最小的金属制品,大多沿用的都是铜。 而其后的朝代,铜也占据着独特的地位。 历朝历代的货币,都以铜钱为主。 如此大规模,广泛的应用之下,依然又持续了上千年。 中国,真的缺铜吗? 其实,中国并不缺。 之所以出现短缺,并不是铜的产量问题。 原因有两点。 其一,殉葬。 殉葬是一个中国的传统。 一直可以追溯到几千年前。 而殉葬掩埋的铜就数不胜数。 往往,一个坟里面,就埋下一个矿。 这并不是夸大,而是事实。 诸如夏商周秦时期,诸侯、天子等墓穴,殉葬用的九成就是青铜器。 更有甚者,连棺椁都是铜的。 往后的朝代虽然没夏商周秦时期那么夸张,但是铜器也占有极大的比重。 其二,藏富。 铜币是古代的主流货币,贯穿了整个封建王朝。 中国人骨子里喜欢藏富,讲究才不露白。 这就导致了古代的许多土豪,喜欢把钱埋在土里。 而且还不是一家,有钱的人家,有一家算一家,基本上都有这个怪癖。 让人觉得哭笑不得的是,有很多财富,埋到了地下以后,就再也难以重见天日。 或者是老子死的时候来不及跟儿子说;或者是有灾难发生,导致了土豪们把钱埋了以后,就带着家人们逃难,再也没回来。 等等。 总而言之,财富就这么被埋在地下,让人给遗忘了。 有人或许会质疑,质疑说举的这些例子太片面,太单个,远远不能代表大多数人。 不错,这确实是一个个独特的个例。 可是,给它们一个个的加上几千年的年限,那就不是个例了。 而是很多。 所以说,中国并不缺铜。 只是因为它的特殊意义,而被大规模的隐藏。 杨七发行金银币,就是为了避免这种弊端继续被延续下去。 明明货币的种类很多,干嘛又要跟铜死磕下去。 留着造炮多好…… 咳咳。 言归正传。 南国钱行铸造的金币和银币,除了颜色不同外,其他的几乎一模一样。 正面铭刻着‘南国通宝’,背面却不是光秃秃的,而是一座山。 唯有熟悉的人,才晓得这座山,就是杨七命名的忠义山。 在设计钱币初期的时候,杨七曾经有过许多的设想。 想过套用后世的钱币的花纹、想过龙头、想过长城等等 甚至,杨七还想过用自己的头像。 但是,到最后,都被他否决了。 杨七发现,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个他永远无法忘怀的地方,那么这个地方就一定是忠义山。 如今的忠义山,已经被坟头填满了。 十几万的人,埋葬在忠义山。 在外人看来,他们的死,是为了国为了家。 可是,只有杨七自己心里清楚,这些人,都是因为他才死的。 为了他一个念想,为了他一己私欲。 杨七希望世人能够记住他们。 随手捻起了银币,杨七轻轻一吹,放在了耳边。 并没有听到熟悉的轻吟声,这让杨七很失望。 “第一批铸造了多少?” 杨七放下了银币,抬头问陈耀。 陈耀激动道“第一批,金币十万枚、银币五十万枚、铜币一千万枚。只等您一声令下,就可以发出去给百姓用了。” “太少了……” 杨七感叹了一句,说道“让工匠们继续铸造,快速铸造,能造多少就造多少。” 陈耀惊愕的道“南国钱行丰城分行的存金恐怕不够……” 杨七淡然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会让南国钱行配合你的,你只管铸造就行。” 陈耀点了点头,问道“何时发出去给百姓用?” 杨七乐了,“难道还要选个黄道吉日?” 陈耀窘迫的道“主要是……下官不知道怎么让百姓去用这些钱……” 货币的发行,确实是一个问题。 大宋,以及往上数历代的朝廷发行钱币,他们回让钱币慢慢的流入市场。 最直接的就是由朝廷直接花出去。 比如发给朝臣们俸禄、军卒们军饷、各处官造工匠工钱等等。 这种发行的手段过于缓慢。 如果碰上一个喜欢改年号的皇帝,那么很有可能出现,有些百姓还没见过这个年号的钱,另一个年号就已经诞生了。 比如,赵光义的孙子,仁宗皇帝赵祯。 他就是个喜欢换年号的皇帝。 皇帝总觉得换年号是他们的权威。 其实这并不利于一个朝代的统治。 更不利于一个民族文化的凝聚。 很显然,杨七是不需要用这些手段的。 有南国钱行在手,杨七可以轻易的把货币散出去。 杨七指点陈耀道“你先派人把钱分成三份,分别给大同府分号、复兴府分号各送一部分。在这个期间,你可以让人出去放放话,把新钱的好处以及新钱的精美告诉大家。引起大家的好奇心。 之后,我会让寇准配合你,在本月各级官员发放俸禄的时候,用新钱。 一旦新钱出现,百姓们就可以去钱行以旧折新,兑换新钱。 如此一来,新钱换出去了,也开始流通了。我们还能得到不少的久钱,重新铸造。” “咕嘟~” 陈耀吞咽了一口口水,激动道“那我们岂不是能趁机大赚一笔?” 陈耀口中的大赚一笔,指的是火耗。 遍天下的人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新钱比旧钱值钱。 而旧钱折新,就要计算火耗。 除此之外,还有净含量。 杨七铸造的新铜币的含铜量,仅有八成五,剩下的一成五,是铁合铅。 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坑人,而是为了硬度和磨损度考虑的。 当然了,最黑的应当属金币。 含金量仅有七成。 金本身就比较柔软,所以要想让它够硬,必须多加铁、铅。 这也是为何杨七铸造出来的金币,又硬又漂亮的缘故。 瞧着陈耀贪婪的嘴脸,杨七瞪了他一眼,“百姓的钱就别赚了,实诚一点。商人的……可以赚一赚。” 陈耀依旧激动。 一金当万铜。 金币虽然少,可是论价值,远比铜币价值更高。 “明白。” 陈耀当即就兴冲冲的下去安排了。 虽然他本人并没有在这件事当中得到什么利益,但是他就是感觉心里特别爽,特别痛快。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陈耀走了以后,杨七重新摸索了一下盒子里的三枚钱币。 这是属于他杨七,象征着他杨七的第一批钱。 杨七要好好的保管。 并不是因为它们的价值,而是它们本身的象征意义。 …… 从陈耀离开了杨府的第二日起,在大同府内就有一则留言传开。 传言说,南国钱行的南钱,要在大同府内流通。 南钱不仅有铜钱,还有银钱、金钱,铸造的特别精美。 而且,一枚银钱,可以当一百枚铜钱;一枚金钱,可以当一百枚银钱。 一瞬间,整个大同府疯狂了。 许多人看着自己手上提着的一串串的铜钱,开始生出了嫌弃的心思。 这一串铜钱,要是变成一枚银钱,岂不是拿着又方便又快捷? 家里水瓮里埋了一罐子的铜钱,要是换成两枚金钱,岂不是目标更小,更方便藏? 最重要的是,大家都想要一睹为快。 都想看看新钱到底有多精美。 一时间,南国钱行的门槛快被踏破了。 南国钱行都没办法做生意了。 伙计们已经不算帐了,一个个排着队的跟人解释,南钱暂时还不发行的事实。 百姓们一个个乘兴而来,失兴而归。 也有一些顽固分子,直接赖在南国钱行就不走了。 说什么也要拿到新钱才走。 他们严重的怀疑南国钱行在欺骗他们。 南钱既然是南国钱行发行的,南国钱行怎么可能自己没有? 这类人,即使在千年以后,依然不缺。 其实,他们也没有什么坏心思。 就是想抢在别人前面,难道好东西,先在别人面前炫耀一把,博取一些虚荣心而已。 商人永远是嗅觉最敏锐的一群人。 一切有利于他们行商的东西,他们都会盯着不放。 金银币的出现,简直是为他们量身打造的。 他们早就过够了背着沉重的钱袋,或者是拉着一车车的铜钱去交易的日子。 虽然南国钱行的出现,大大的便利了他们行商。 甚至他们私底下还玩起了南票。 就是用南国钱行存钱的票据当钱直接交易。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认可南票。 南国钱行并没有铺到大宋、南国、辽国、西北的每一个角落。 所以还是有很多人不认可南票的。 比如那些死板的党项人。 他们更喜欢真金白银的交易。 金银币的出现,帮他们解决了这个困扰。 他们迫切的希望尽快弄到金银币。 而且,他们完全不担心南钱出了西北就用不了了。 在大宋、辽国、南国均有南国钱行。 南国钱行的信誉在哪儿摆着呢。 而作为商人中的佼佼者,西北最大的商人。 曹琳已经起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心思。 当曹琳穿着一身惹眼的大红衣衫从杨七面前第八次走过的时候。 杨七扔下了手里的那本《东晟府户籍奏》,翻了个白眼,问曹琳,“你这是要闹那样?” 一听杨七一开口,曹琳就像是一只花蝴蝶一样扑到了杨七面前,开门见山的问道“郎君,你要发行南钱了?” 第0616章 恐惧缠身的张德林 “嗯~” 杨七轻点额头,疑问,“怎么了?” 曹琳看起来很亢奋,“能不能划拨几万枚金币给妾身用用?” “几万枚?” 杨七侧目,没好气道“满共就铸了十万枚金币,给你划拨几万枚,那别人怎么办?” “这么少……”曹琳丧气的撅着嘴,退而求其次,道“那给妾身划拨一些银币吧。” “月末的时候,南国钱行就会发行,自己去换。” “你怎么这样!” “我怎么了?” 杨七剑眉竖起,瞪着眼,道“南国钱行虽是咱家的家业,可它也是南国和西北四府的立根之本,杀鸡取卵,无异于自毁长城。你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曹琳委屈的瘪了瘪嘴,“妾身也没想着白拿南国钱行的钱财,妾身也不缺钱。妾身就是想先人一步拿到金银币,也好借此扩大咱们酒坊的生意。”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 顿了顿,杨七又道“南国钱行第一批发行的新币,数额有限。我要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更多的人拿到新币。这是一个新的货币体系的建立。它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更多人的认可。” 杨七看向曹琳,坚定道“只有这样,南钱才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信用的顶峰。有了信用的南钱,才会成为主流的货币,在南国、西北四府、大宋、辽国等多地被广泛应用。” 货币体系的建立、信用的建立等等,这些东西,曹琳一概不懂。 在这片大地上,能够理解杨七嘴里讲的这些东西的,或许只有居住在汴京城里的犹太人才懂得。 当然,他们在大宋有一个特别的名字。 一赐乐业人。 南国钱行汴京城分行,已经和一赐乐业人接触上了。 并且,已经开始雇佣一赐乐业人为南国钱行服务。 为了确保这些人的忠诚性,已经有一支一赐乐业人迁居到了南国境内。 杨七之所以敢重新建立货币体系,就是因为有这一支一赐乐业人做后盾的缘故。 杨七的话,像是天书,在曹琳脑袋上空盘旋了许久,直到最后把曹琳给折磨疯。 曹琳无奈的叹着气,“妾身不要了,还不行吗?” 杨七愣了愣,瞬间就明白,自己这是对牛弹琴了。 “行了,就当我没说。你要是真想要金币和银币,就让火山卫的人,送一批金银到丰城去。我会告知陈耀,让他尽快派人给你打造出一批的。 第一批的金银币,你可以兑换,但是不能过多。 给别人留一点儿机会。” 曹琳莞尔一笑,轻声道“妾身知道了,妾身这就安排火山卫去办。” 目的达成了,曹琳也没在杨七书房久留。 杨七这几日一直在加紧处理政务,吩咐过府里的人,没有紧急的事情不要打扰。 曹琳走了以后没多久。 初醒挎着一个饭盒,捧着一个大肚子,遥遥进入了书房。 杨七见到以后,赶忙放下了手里的奏疏,去帮忙。 “这种事儿,交给丫鬟们去做就好了,何必亲自动手呢?” 启开了饭盒,里面的菜色很简单,两碟小菜,一碗清粥。 杨七刚好也觉得饿了,扶着初醒坐下以后,就吃了起来。 初醒瞧着杨七吃的香甜,就笑眯眯的问,“郎君觉得如何?” 杨七吧唧了一下嘴,赞叹了一句,“还不错。” “郎君觉得拿出去卖,可有人要?” 杨七愣了愣,放心了手里的筷子,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初醒轻笑道“还不是如梦,她觉得在府里待着,整日里无所事事的。所以就想着在这大同府内也建一座长乐坊。 从汴京过来的时候,走的急,所以顺手的人手都没带着。 如今,一切也从头开始,所以就拉着妾身一起捣鼓这些。” “再建一座长乐坊?” 杨七沉吟了片刻,笑道“想建就去建吧。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一个女儿家的,有创业的心思,这是值得鼓励的一件事。” 杨七顿了顿,又道“这样,回头你让她去挑两个机灵的。送到府里的厨房,让厨娘们调教一下。以咱们府上厨娘的本事,出去开一个酒楼,还是十拿九稳的。” 初醒笑盈盈的道“那妾身就代如梦谢过郎君了。” 杨七大气的摆手道“一家人,不必这么生分。回头你再问问她钱够不够,不够的话,我给她添一点。” “嘻嘻嘻……” 初醒轻声一笑,笑脸如花,“郎君这可就想差了。如梦那丫头,可是个小富婆。” 杨七愣了愣,莞尔一笑。 “我倒是把这个给忘了。” 如梦在杨府内,虽然是个丫鬟。 可她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富婆。 是杨府内仅次于曹琳的小富婆。 其经商的头脑,也仅次于曹琳。 当初初醒离了汴京,如梦就一个人撑着长乐坊。 她一个小女子,愣是把一个长乐坊弄的红红火火的。 而且,在离开汴京的时候,如梦那丫头,还把长乐坊楼内一些名人题的字画给卖了出去。 又大赚了一笔。 总之,很有钱。 “你是一个有福的……” 吃过了饭,杨七拉着初醒的手感叹了一句。 “啊?” 初醒明显的有些莫名其妙。 杨七笑了笑,并没有过多解释。 杨七之所以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就是因为他透过了如梦要开长乐坊的表象,看到了其背后的目的。 初醒在杨府内,事事都被曹琳压一头。 这让她在府里显得很没有存在感。 如梦之所以要重开长乐坊,就是想多赚点钱,让初醒挺直了腰杆做人,让初醒说话的时候有底气。 不然,以如梦如今的身家,完全没必要再出去做生意。 初醒能有如梦这么一个好姐妹,怎么可能没有福气? 至少在这一点上,曹琳是比不了。 别看曹琳在外威风八面,在府上也高贵傲人的。 可实际上,她一个知心的朋友都没有。 曹琳是很有钱,可是钱这个东西,有时候非但不会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反而会成为破坏朋友关系的罪魁祸首。 所以,曹琳在府上,其实很孤单。 她唯一能依靠的,唯有杨七。 当然了,现在又多了一人,那就是小宗卫。 陪着初醒聊了一会儿,就让如梦扶着初醒回房了。 杨七继续在书房里处理政务。 随着新兵役制度和新货币体系的出现,各种各样的麻烦也跟着接连不断。 杨七必须妥善的处理这些麻烦,好为新兵役制度和新货币体系扫清道路。 杨七这一处理,就是大半个月。 等到他把所有琐事处理完以后,已经到了月底了。 南钱的发行,也迫在眉睫。 …… 杨七忙碌了大半个月,而远在汾州厢军营地的张德林恐惧了大半个月。 张德林率领着汾州厢军撤出了大同府以后,就一直蛰居在汾州厢军营地内,称病不出。 他仔细的研究过杨七的性格,知道杨七是一个睚呲必报的人。 所以,他在等待杨七的报复。 从杨七决战李继迁,到杨七撤军回大同府,这一段时间内杨七的一切消息他都密切的关注着。 而杨七回到了大同府以后,张德林就命令麾下仅剩的兵马,加强了营地的防御。 静静的等待着疾风骤雨的降临。 然而,他像是乌龟一样在营地里爬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杨七的报复。 等到的只是一则杨七威胁赵光义要十万人口的消息。 从这一则消息,张德林判断出很多东西。 比如,对他至关重要的一条。 杨七肯威胁赵光义,问赵光义要十万人口。 那就说明,杨七并没有和赵光义开战的意思。 也就是说,杨七不会侵入到大宋,更不会派遣大军过来为他治下的百姓们复仇。 因此,在得到了这一则消息以后,张德林整个人都显得轻松多了。 当晚,他就带着营地里的几个将校,去了汾州城内最大的花楼内,畅饮了一番。 醉酒以后,张德林就和将校们醉卧在了花楼。 然而,次日清醒以后。 张德林却发现自己赤条条的躺在营地门口,跟随他的将校却一个也没见到。 等到他赤条条跑回了营地以后,仔细查问过以后,才知道,前一夜跟他一起去喝花酒的将校,一个也没回来。 报复来了! 这是张德林内心深处的第一个念头。 张德林立马派人出去到汾州城内的花楼里找那些将校。 可是他派出去的人,也像是石沉大海了一样。 没有一个回来。 从这天起,无论张德林从营地里派出去多少人。 都没有一个回来。 不仅如此,在这段时间内,也没有一个人外人从营地外走进来。 张德林就在这无尽的惊恐和煎熬中,生活了大半个月。 大半个月时间,张德林消瘦了很多,原本身形魁梧的大汉,瘦成了一个皮包骨头的火柴棍。 他的头颅上似乎瘦的只剩下了皮肤和头骨。 深陷的眼窝里,能够清晰的看到他的眼珠大小。 整个人像骷髅多过像人。 “陛下什么时候来救我……” 张德林盘腿坐在自己的虎皮宝座上,喉咙里像是又金属在摩擦,不断的发出沙哑的声音。 这一句话,他已经念叨了大半个月了。 可是,整个汾州厢军营地,像是被人遗忘了。 “将军!” 一位披甲军卒进入到了营地,惊呼道“我们又有三个兄弟死了……”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禀报了。 上千兵卒,到现在就剩下了不到六百人了。 整整四百的军卒,莫名其妙的死去了。 死相极其凄惨诡异。 张德林抬起了他皮包骨头的脑袋,扫了军卒一眼,失神的道“拖到营地后面去埋了吧……” “将军!” 军卒咬着牙,很不甘心的呼喊了一声。 张德林看向了他。 军卒一脸视死如归,“恳请将军允许卑职带着剩下的兄弟们冲一次,为大家杀出一条血路……” “杀出一条血路?呵呵。” 张德林癫狂的道“怎么杀?一路冲出去?贼人有火药,震天响的火药。我带人冲了两次,连人家的影子都没摸到,就被炸死了两百多兄弟。 再冲,有何意义?只会让我们死的更快。” “将军!” “下去吧……” “将军!” “我说,下去!难道连我的命令也不听了?” 军卒不甘的拱了拱手,声音低沉道“卑职不敢。” 军卒退出去了以后,张德林又重新变回了他那一副独自念叨的模样。 这一坐,就是一夜。 翌日。 天蒙蒙亮的时候。 一道黑影,一闪,进入到了张德林的营帐。 失魂落魄的张德林,猛然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尿骚味。 他不仅没有感到嫌弃,反而贪婪的深吸了两口气,一双凸出来的眼珠子,如同火炬,闪闪发光,看向黑影。 “陛下……派你来救我的?” 黑影停在张德林身前六尺外的地方,借着帐篷内阴暗的角落,努力的把自己隐藏在黑暗里。 似是听到了张德林的话。 一道冷漠的声音从黑影所在的地方传出。 “差事办砸了,还奢望陛下救你们,痴心妄想……” 张德林愣了愣,双眼徒然眯起,盯着黑影道“那你是……” 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无用的狗,没必要再留。” “陛下派你来杀我?” 张德林猛然站起身,眼中凶光四溢。 “嘿……” 黑影冷笑了一声,冷漠的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是一条狗。” “吼!” 张德林怒吼一声,从坐下的虎皮中,抽出了一柄镔铁长剑,砍向黑影。 黑影的武功极高,张德林连劈两剑,也没有沾到黑影的衣角。 “一条丧家之犬,也敢还手。” 黑影冷笑,一道长鞭从他袖口甩出,狠狠的抽打在了张德林的背脊上。 只是一击,却打的张德林皮开肉绽。 仔细看,才发现那长鞭的尾巴上,勾着两道三角弯刃。 张德林一边劈砍,一边冲着黑影咆哮,“如果不是因为赵光义,我也不会落到今日这个下场!” 黑影明显的愣了一下,手里的长鞭攻势变的更加迅猛了。 “啪啪啪~” 每一次长鞭落下,抽打在张德林身上,会卷走一片血肉,就像是凌迟。 他的声音变的冷如寒冰,“敢直呼陛下的尊名,这可是滔天的死罪。” 第0617章 汾州厢军覆灭 等待了大半个月的希望变成了绝望,张德林才不在乎直呼赵光义的大名有多大罪责。 赵光义不肯救他,那他只剩下死路一条。 鱼死网破。 长剑砍了许多下,也砍不到黑影的身上,但是张德林并没有放弃,依然挥舞着长剑砍伐。 黑影手里的长鞭,非常的犀利。 长鞭上的倒勾,剐的张德林背脊上已经没有一片好肉。 血刺呼啦的,看着分外瘆人。 “啪~” 长鞭用力一甩,打的张德林在地上乱爬。 倒勾划过了他的面颊,一瞬间就勾出了两道血痕。 “嘿嘿嘿……” 张德林在地上滚了一个圈,滚到了大帐后面,在那里似乎有东西被遮着。 他狰狞的一笑,扯住了用来遮挡的黑布。 “老子在这里等了大半个月,就是在等有人来杀我。没等到杨延嗣麾下的狗,却等来了你这一条阉狗。那你就去死吧!” “唰~” 黑布被张德林扯开,露出了下面藏着的一架弩车。 弩车上的弩枪已经填满。 枪头闪烁着寒光,似是随时准备吞噬生命。 “该死!” 黑影惊呼了一声,二话不说就往帐篷外跑。 “晚了!” 张德林一手拉动了弩车的机括,里面的弩枪瞬间喷涌而出。 弩车前的大帐,被射的布满了孔洞。 黑影虽然武艺高强,可是正面对着弩车,被射成了一个刺猬。 十几柄弩枪将黑影钉在了支撑大帐的柱子上,人死的不能再死了。 明明杀死了黑影,可是张德林一点儿兴奋的神色也没有。 他显得很没落。 赵光义抛弃了他们。 他们真的变成一条丧家之犬了。 赵光义容不下他,杨延嗣也容不下他,他该何去何从? 闻讯而来的汾州厢军军卒,看到了大帐里那被钉死在柱子上的黑影,并没有多说话。 他们很娴熟的把人拖出去掩埋在了营地后方。 大帐内。 张德林面对着他麾下仅剩的将校,有些癫狂道“赵光义抛弃了我们……” 帐内的将校,一脸惊恐、愕然。 成孤魂野鬼了?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急切的问张德林。 张德林扫了一眼他麾下的将校,目光阴沉,“事到如今,我们只剩下了一条路可走……” “落草!” 落草为寇,这几乎是所有大宋厢军最后的退路。 大宋的厢军多,被逼上了绝路的厢军也多。 所以,这就造成了大宋匪患成灾。 “可是我们的妻儿……” 有将校小声的说了一句。 一下子,大帐里面其他将校们都沉默了。 他们的妻儿老小,都在太原府内被监管着。 张德林眯起眼,冷声道“那我们就先杀到太原府去,把妻儿们都接出来。” “愿听将军调遣。” 张德林满意的点了点头,低声道“赵光义派来的人并不多,对咱们的威胁不大。可是杨延嗣派了多少人,咱们还不清楚。所以,必须谨慎行事。” “将军准备怎么应对贼人的火药?” 这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张德林冷着脸,声音低沉道“拿人趟过去……” “嘶~” 将校们倒吸了一口冷气。 杨七的人马在他们营地外布置下多少火药,他们查不清楚。 但是他们可以肯定,拿人趟过去。 他们麾下的六百多人,死的不会剩下多少。 出奇的是,明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大帐里的将校却没有一个人反对。 人都是自私的。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能想办法活下来就好。 旁人,他们没有资格去关心和怜悯。 随后,将校们出了大帐,就开始集结兵马。 六百多人的军卒,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集结在了一处。 张德林身披着重甲,站在他们面前,高声道“兄弟们,事到如今,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大家随我杀出去,拼一个生死。” “愿听将军差遣。” 军卒们一脸视死如归。 “走!” 张德林当即,率领着军卒们奔向了营地外。 众人到了营地门口,却停下了。 因为在辕门正中的位置,摆放着一个大箱子。 箱子遮挡的很严实。 众人见到箱子的第一眼,就想到了火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你!去打开箱子看看。” 张德林随手指了一个军卒。 军卒暗吞了一口口水,害怕道“将军……要不……咱们绕过去吧?” 张德林瞪眼,“让你去你就去。否则,军法从事。” 军卒一脸惊恐,他咬了咬牙,颤颤巍巍的走向了大箱子。 然后,满脸恐惧的掀开了箱子。 抬眼往箱子里一瞧,顿时松了一口气。 “将军,似乎是一些小孩儿的玩意儿,还有一封书信。” “去个人,抬过来。” 两个军卒轻而易举的把大箱子抬到了张德林的面前。 打开箱子,张德林一眼就瞧见了里面的一个虎头枕。 他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紧接着,在他身侧的将校们,一个个一脸惊恐的看着箱子里面的东西。 他们每一个人,都在箱子里面看到了熟悉的东西。 有虎头帽、有虎头枕、有拨浪鼓、有小藤球等等。 无一例外,都是小孩子们的玩具。 “他们……” 有将校当下就急眼了,张嘴就要嚷嚷。 却被黑着脸的张德林给抬手制止了,张德林随手捻起了箱子里的长信。 长信的内容很简单。 可是张德林却看的心头震动。 “该死……” 张德林差点儿把牙都咬碎了。 “写的什么?” 有人好奇的问。 张德林仰起头,一脸淡漠,“一些个跳梁小丑,想要借机威胁我等而已。” 他毫不在乎的让人把大箱子里的东西抬到了一边。 然后对着身后的将士们喊了一声,“兄弟们,随我杀出去。” 众人嗷嗷叫的冲出了营地。 说来也惊奇。 以往道路两侧火药密布,可是今个儿冲锋,似乎没碰到火药炸响的事情。 众人心里狂喜。 他们觉得杨七的人手应该是退了。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 张德林早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把刚才的那一封信,暗中递给将校们传阅了一遍。 凡是看过信的将校,脸色都不好看。 众人冲出了营地以后。 一路奔向了太原府。 赶到夜深的时候,终于到了太原府城外五里的地方。 众人选择了一个地形隐蔽的地方,安营扎寨。 军卒们睡过去以后。 将校门聚集在张德林的大帐内。 有个虎背熊腰的将校咬牙切齿的道“杨延嗣那厮好可恨!居然拿我们的家小威胁我等。” 张德林扫了他一眼,冷冷的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今夜召集大家过来,就是想问问。大家对此事的看法。” 有人低着头,颓然道“如果杨延嗣真的能够遵守诺言,我这一条命丢给他,又何妨?” 张德林沉吟道“我怕的就是杨延嗣不遵守诺言。” “那可怎么办?” “我等死了事小,可是断子绝孙了,下了黄泉,怎么去面对祖宗?” “……” 将校们忧心忡忡。 他们同时看向了张德林。 “将军,您拿一个主意吧。” 张德林目光深沉,低声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就先按照信上说的办。” 将校们抱拳,“我们听将军的。” 此后,七日间。 张德林一行纵横百里。 好好的一个太原府,被他们杀的乱成了一锅粥。 凡是有他们出现的地方,官府内上下的官员,被他们屠杀的干干净净。 事情传到汴京城。 朝野震动。 “逆贼!逆贼!逆贼!” 赵光义站在御阶上,歇斯底里的咆哮。 圣眷正浓的毕士安当即出列,躬身道“陛下,事到如今,多说无益,应该尽快派人去剿灭贼人。” 赵光义压制了心头的愤怒,目光一扫,落在了呼延赞身上。 “呼延赞,朕命你领五千兵马出京,一定要把贼人的脑袋给朕带回来。” 呼延赞单膝跪地,“臣领命。” 派出了呼延赞去剿灭张德林一行,赵光义就再也在朝堂上待不下去了。 他急匆匆的赶回了寝殿,义愤填膺的乱砸了一通,然后恼怒的呼喊,“陈琳,你给朕滚出来。” 陈琳快速的出现在了赵光义面前。 他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气定神闲,而是一脸凝重,见到了赵光义,当即就跪下请罪。 “奴婢该死!” 赵光义指着陈琳,愤怒的咆哮,“朕让你去处理一个没用的废物。人没除掉,还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朕要你何用?” 机会来了! 王继恩瞧见了机会,他笑眯眯的凑上前,给赵光义上眼药,“陛下,陈琳办事妥帖,从未出过什么大的纰漏。这一次,有可能是一时疏忽,还望陛下念在陈公公平日里办差妥帖的份上,就饶他一次。” “饶了他?” 赵光义愤怒的道“你让朕怎么饶了他?太原府上上下下,上千名的官员,就是因为他的疏忽,被屠戮一空。朕饶了他,怎么跟太原府那些死去的官员交代? 就是因为他办事不力,才导致了太原府上下上千名的官员惨死的。 这都是他的错。” “陛下……” 王继恩准备继续给赵光义上眼药。 却没想到陈琳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陛下,此事透着些许的诡异。据奴婢得到的消息,咱们的人到了汾州以后,张德林等人的家眷就已经消失一空。 而在张德林的大营内,并没有发现有其家眷生活过的痕迹。 所以,奴婢猜测,有人抢先了我们一步,向张德林等人下手了。 张德林会如此一反常态的在太原府内胡作非为,肯定和他们有关。” 赵光义闻言,胸中怒火更胜了,他气的颤抖着问,“你是说,又是那个小畜生?” 陈琳低声道“八九不离十。” “小畜生!” 赵光义愤怒的咆哮了一句,猛然之间,身体一僵。 “噗!” 吐出了一口逆血,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陛下!” 王继恩和陈琳异口同声的惊呼了一声,扑向了赵光义。 王继恩率先扑到了赵光义身边,见陈琳也扑了过来,就愤恨的踹了他一脚,“你这个狗才,滚远点。若不是你,陛下怎会如此?” 陈琳被王继恩踹的在地上滚了一个圈,他趴在地上,目光阴沉的扫了王继恩一眼。 王继恩却并没有搭理他,快速的探了一下赵光义的鼻息,王继恩惊呼道“陛下晕过去了,快传太医。” 一帮子宫娥、宦官,迅速的忙碌了起来。 …… 太原府。 一个偏僻的山沟里。 张德林很狼狈的在喘着粗气。 在他身后的,就是他麾下的兵马。 六百人的兵马,经过了连日来的杀伐,到如今就剩下了不到两百人。 张德林他们杀的虽然凶狠,但是并不代表他们就没有折损。 反而,在他开始杀戮以后,他手下的人马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张德林双眼赤红的冲着山沟里咆哮,“你出来!出来!老子知道你一直跟着我们。” 张德林冲着山沟里咆哮了许久。 一道人影在他的咆哮声中,从山沟里显现了出来。 张德林见到了他,像是野狼一样盯着他,嘶吼道“你是谁?” “鄙人姓霍,名字不便相告。” 霍红叶俯身而立,一身黑色的劲装衬托出了他挺拔的身躯。 他笑眯眯的盯着张德林,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张德林看着霍红叶,声音低沉道“你们是杨延嗣的人?” 霍红叶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显然是默认了。 张德林又问,“我们的家小呢?” 霍红叶轻笑道“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霍红叶讥笑道“你们还有得选?” 张德林凶狠的盯着霍红叶,“你们让我们做的事情,我们已经做完了。现在、立刻、马上,我要见我的妻儿。” 霍红叶淡然摇了摇头,“还有最后一件。” “什么?” “送你们上路。” 张德林心头骇然,当即喊道“兄弟们,宰了这个畜生。” 霍红叶暗自摇了摇头,一动不动。 紧接着,就看到从山沟两侧的山上,出现了许多和霍红叶装束相同的人。 他们手里的劲弩,暴射而出。 磅礴的箭矢,犹如雨下。 第0618章 南钱发行 三日后。 张德林的脑袋就摆在了杨七的案几上。 杨七瞧着那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的头颅,错愕道“这就是张德林?” 彭湃躬身道“确认无疑。” 杨七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可听说,张德林是个魁梧的壮汉。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你们把人家折腾的不轻啊。” 彭湃乐呵呵笑道“还不是为了给少爷您出口气。” 杨七嫌弃的推开了盛放头颅的盒子,“拿出去埋了吧。” 彭湃上前,捧起了盛放头颅的盒子,像是捧着稀世珍宝一样,嘿嘿笑着出了杨七书房。 即便是张德林头颅内拿出去了,杨七依然觉得膈应的慌。 好好的一个人被逼的瘦成了骨头,脑袋上还布满了血淋淋的箭孔,看一眼就很难让人忘记。 “如梦,如梦,找人给我换一张桌子。” 杨七冲着门外喊了两声,却没人回应。 站在书桌前愣了许久以后,这才想到,如梦已经出府去做生意了。 今日刚好是她的长乐坊开张的日子。 同时,今日也是南钱发行的日子。 杨七不得不称赞如梦确实是一个做生意的好料子。 能挑到今天南钱发行的这个日子重开长乐坊,生意肯定会比以往要好三分。 借势而行,这是行商的一大手段。 祸害了大同一府的贼人,如今被诛杀了个干净。 杨七也算是为大同府那些冤死的百姓们出了一口恶气。 整个人都感觉到舒坦了不少。 想起自己已经快一个月没出门了,杨七就换上了一身长衫,叫上了彭湃,一起出了杨府。 出了杨府以后,走到街道上。 行人们吵吵闹闹的显得很热闹。 此前张德林袭击大同府造成的悲伤,也似乎在南钱发行的这个欢乐的日子里被冲淡了。 百姓们三三两两,凑成了一大群,浩浩荡荡的涌向了南国钱行的方向。 杨七也跟着随波逐流,前往了南国钱行的方向。 南国钱行在城南,紧挨着大同书院。 旁边就是一条宽阔的步行街,街面上店铺林立。 长乐坊就开在这条解道最耀眼的地方。 按理说,在这繁花似锦的街道上,最耀眼的地方,早就被人占据了。 可是,如梦那丫头,愣是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以及丰厚的财力,让原先的那一家青楼给腾出了地方。 青楼里的老鸨们,似乎都喜欢把青楼开在学堂附近。 这在大宋是一个常态。 才子佳人凑在一起,永远是最让人喜闻乐见的一件事儿。 大宋的才子们是最有钱的一群人,也是最闲的一群人。 所以,他们往往是青楼里最耀眼的一群人。 甚至,有时候比花魁还耀眼。 这要是放在后世,在学校旁边搞娱乐场所,恐怕会被拆成八瓣。 杨七走到步行街街口的时候,就再也没办法前行。 整条步行街,已经被百姓们堵的水泄不通。 百姓们提着一串串的铜钱,准备去兑换新钱。 最夸张的还是那些个商人。 一大车一大车的铜钱往里面运。 在他们眼里,铜钱已经不能按一文一文的算了,而是按斤称。 无论是西北四府,还是南国。 凡是在杨七治下的地方,商人的地位不再那么底下。 反而隐隐成为了士之下,第二个阶层。 律法,也不再歧视商人。 商人们有了钱,也不再藏着掖着,怕别人惦记上。 他们可以大大方方的向所有人展示他们的财富。 有人敢觊觎的话,律法会教他们乖乖做人。 “少爷,有不少三只手……” 眼尖的彭湃在人群里发现了不少趁机偷盗的。 杨七皱了皱眉,“全部抓起来,送到东晟府去服徭役……” “明白。” 彭湃当即就准备带着他的人动手。 杨七思虑了一下,叹了一口气,“算了,这种事儿还是交给衙门里的人办吧。你派人去府衙里,找推官,让他派衙役过来抓人。” 彭湃疑惑道“为何要多此一举?” 杨七瞥了他一眼,说道“我治下的地方越来越大,如果什么事情都让我干了。那要手下的官员有何用?再说了,人有力穷之时。治理一方,单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即便是累死,也很难处理完所有的事情。” 彭湃郑重的点了点头,派人去通知大同府衙门。 衙门里的推官在接到了稻草人的传信以后,亲自带人到了步行街。 抓走了那些三只手,并且帮百姓们讨回了钱财。 百姓们也因此感恩戴德,直言推官是好官。 推官虽然没有见到杨七,但也在杨七的面前狠狠的露了一把脸。 这就是为官之道。 杨七在彭湃等人的护卫下,拥开了人群,找到了正在待客的长乐坊。 诚如杨七之前的猜测,长乐坊的生意果然很红火。 汴京城长乐坊的名声,在大宋的富商界、士子们群中,皆有不错的名声。 因此,长乐坊重开,吸引了不少人前来。 加上今天又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所以显得更加生意旺盛。 在长乐坊内人数最多的是商人群体。 他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聊着时势,聊着生意,偶尔会抬头看看窗外仆人们正在等候还钱的场景。 如梦开设长乐坊的时候,有不少人是从杨府里带出去的。 因而,当杨七进门的时候,就被人发现了。 “见过虎……” 两个模样娇俏的女子,轻盈的到了杨七面前,躬身施礼。 杨七摆了摆手,道“叫公子就可以了。给我找一个靠窗的位置,要僻静。” “奴婢明白。” 长乐坊里其实已经没有了空位。 但是杨七要坐,自然就能够腾出来位置。 半晌之后,长乐坊就已经帮杨七腾出了位置。 杨七带着彭湃过去坐下,叫了一壶清茶,两样点心,就坐在窗边看外面的攒动的人群。 如梦在得到了手下的通禀以后,知道杨七到了,就赶忙到了杨七这里。 “见过公子。” “郎君……” 同如梦来的,还有初醒。 长乐坊今日开张,初醒作为如梦的好姐姐,自然得过来看看。 杨七笑着抚手,“都坐吧。” 初醒很自然的坐在了杨七身边,如梦则靠着彭湃坐下了。 彭湃下意识的站起身,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如梦一拽彭湃,瞪着眼睛道“我又不吃人,你这是干什么?” 彭湃干巴巴的一笑,表情生硬的坐在了如梦的身侧。 如梦凶巴巴的瞪了彭湃一眼,看向杨七,俏生生问道“公子是特地来看长乐坊开张的吗?” 杨七莞尔一笑,指了指窗外,“今个儿是南钱面世的日子,我过来看看。” 如梦眨巴了一下眼睛,疑惑的问,“公子很看重南钱?” 杨七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这是自然,特别是第一批的南钱。” 如梦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似乎在想些什么。 杨七笑道“钱是赚不完的。” 如梦瘪了瘪嘴,没好气道“谁会嫌钱多……” 杨七摇头一笑,“囤积一笔南钱在手里,确实能赚一点。不过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现在囤着,就有点舍本逐末了。 我要是你,我就好好的经营长乐坊。 然后把长乐坊一家变成两家、两家变成四家、四家变成八家,以此类推,总有一天,会把长乐坊开遍大宋、辽国、南国、西北等地。 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会成为这世上最富有的人之一。” 如梦眼中放着光彩,嘴里却说,“为什么不是唯一?” 杨七幽幽道“做唯一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如梦瘪嘴道“你是怕我超过曹夫人……” 初醒赶忙瞪了如梦一眼,提醒道“妹妹,别乱说话。” 杨七瞥了如梦一眼,淡然道“你真要有本事把长乐坊开遍各地,曹琳也比不过你。” 如梦跃跃欲试的道“那你等着,迟早我会办到的。” 杨七笑眯眯的道“那你就得多读点书。” “兄台这话可就说差了,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儿家,还是乖乖在家相夫教子,才是正途。” 中国,历来不缺少杠精,更不缺少在见到别人谈话的时候喜欢插一脚的人。 坐在杨七邻桌的人,惊鸿一瞥,看到了初醒,惊为天人。 他看杨七衣着朴素,有心想展示一下自己,以便于让初醒弃暗投明。 对于这种随便插话的人,杨七懒得理会。 如梦更加懒得理会。 却没料到人家不依不饶的凑上前。 “见过这位兄台,见过这位姑娘。” 这是一个中年人,大腹便便,衣着华丽,看着很有钱。 他明明发现了初醒已经身怀六甲,却口称初醒为姑娘。 人在起了色心的时候,是最大胆的,什么事儿都敢干。 比如传言中的安禄山之爪。 中年人到了杨七桌前,盯着初醒,眼睛就没挪开过。 初醒厌烦的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往杨七怀里靠了靠。 彭湃的手落在了刀上,他只等杨七一声令下,就要让对方人头落地。 杨七出奇的平静,他瞥了对方一眼,淡淡的道“滚!” “好小子,你可知道……” 中年人当下就要发火,话说了一半,就被他的同伴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了脑袋上。 他一下就被打懵了。 他的同伴却没搭理他,而是向着杨七拱手告罪,“我这兄弟,多喝了两杯,有些胡言乱语。还望这位……公子,别放在心里去。我在这里,代他向诸位赔罪。” “我没喝酒!” 中年人立马开口辩解。 他的同伴又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在中年人义愤填膺的呼唤声中,拉着他走出了长乐坊。 临走的时候,还扔下了一条小黄鱼,当酒菜钱。 二人出了长乐坊,中年人冲着他的同伴,嘶吼,“姓程的,你无缘无故的打老子,还想不想从老子这里赊货了?” 他的同伴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骂道“如果你不跟老子坐一桌,老子管你去死。” 做生意的,没几个傻子。 听他同伴这么说,中年人明显的愣了一下,眯着眼,看向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同伴瞪眼道“那个女子美吗?” 中年人正色道“堪称绝世……” 他同伴再次看了他一眼,再也没说话。 中年人愣了许久,瞳孔骤然放大,“你是说……” 他的同伴翻了个白眼道“在这大同府内还有第二人?” “嘶……那她身边的……” “虎侯杨延嗣!” 二人异口同声的说出了这五个字。 中年人浑身打了一个哆嗦,苦着脸,“多谢程兄救命之恩。” 他的同伴无奈道“我只希望你以后收着点你的色心,别那天拖着我给你陪葬。”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 发生了这么一个小插曲,杨七显得并不在意。 不过如梦气的不行,“公子,你就该派人杀了那么可恶的家伙。” 杨七好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让我娘子长得这美呢?她要是个丑八怪,谁看她?” 如梦气哼哼的瘪了瘪嘴。 初醒却温柔的靠在了杨七肩上。 午时的时候。 南国钱行的掌柜,在钱行外,正式的宣告了一声。 然后,轰轰烈烈的兑换热潮,正式开始了。 杨七对于兑换的时辰,并没有规定。 他却没想到,他一语中的,南国钱行还真选了一个吉日吉时。 “我拿到南钱了!” 一声刺耳的呐喊声响起。 就看到第一个冲进南国钱行的人已经出来了。 在他手里,有一枚闪闪发光的金币。 金币的光芒,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于是乎,兑换的热潮更加汹涌。 两个时辰。 短短的两个时辰。 南国钱行大同府分行里面的金、银、铜币,被兑换一空。 百姓们所表现出的疯狂,远远超出了很多人的理解。 拿到了金、银、铜币的人,就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走路都是八字步。 没拿到的百姓,恨不得把南国钱行给拆了。 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像是低人一等。 初醒、彭湃、如梦,三个人早已被这场面给吓傻了。 “这么……这么恐怖……” 如梦结结巴巴的看向了杨七,她希望杨七给她解释一下,因为她发现她脑袋不够用。 第0619章 难民入西北 “接下来半个月,会更恐怖。” 杨七笑眯眯的说了一句。 如梦愕然道“为什么?” 杨七解释道“因为稀少,第一批的南钱,看着铸造的很多,其实分到百姓手里,并没有多少。甚至,远远不能满足于百姓们的许久。 在这种情况下,南钱就显得越发的珍贵了。 甚至,会出现有人高价收购南钱的局面。” 如梦站起身,二话不说就冲出了长乐坊。 初醒疑惑的看着风风火火离开的如梦,皱眉问道“她去做什么?” 杨七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笑道“她去收南钱。” “收南钱?” 初醒更加疑惑了。 彭湃也一脸疑惑的看着杨七。 杨七笑道“现在,百姓们刚把南钱兑换到手,虽然知道南钱珍贵,但是并不知道南钱将会在此后的半个月里变的很稀有。 所以,只要有一丁点的好处,他们就会把手里的南钱让出来。 等到两三天以后,当人们开始注意到南钱的稀少的时候,它就会变的很珍贵。 甚至,有人会忍不住出高价收购。 如梦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趁机大赚一笔。” 听到杨七这话,彭湃显得有些蠢蠢欲动。 杨七错愕的看着彭湃,“你干嘛?” 彭湃迟疑了一下,说道“属下也想去赚点……” 杨七有些懵,他不明白彭湃为何会生出这样的心思。 别说他懵了,彭湃自己也懵。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生出这样的心思。 总之,他就是看着如梦很有钱,所以想跟如梦一样有钱。 杨七搞不懂彭湃的心思,无奈的摆手道“你去吧!记得,最多半个月,一定要把手里攒的金银铜币,全部抛出去。不然到时候赔的血本无归,别怪我。” 彭湃激动的点了点头。 快速的出去收钱了。 杨七在长乐坊里又待了一会儿,然后陪着初醒回到了杨府。 此后的大半个月,果然如同杨七所说的那样。 第一批发行出去的金银铜币,就像是泥牛入海了一样。 最开始的几天,还有人在使用。 可是随着背地里收购金银铜币的价格不断的上升。 就再也没有人使用南钱了。 大家都像是宝贝一样把南钱藏着。 有些聪明人,趁机开始高价的收购金银铜币。 一下子,金银铜币的价格,开始直线的上升。 杨七书房内。 彭湃随时向杨七汇报着南钱的价格。 “少爷,现在,一枚铜币的价格,已经相当于以前十文钱了。” 彭湃显得很激动,因为他囤积了不少,准备借机牟利。 一枚铜币在发行最初的时候,本身的兑换比例是三文钱。 可是如今,直接涨了三倍。 彭湃和如梦手里囤积的铜币,是用四文钱购买的。 也就是说,他们一下子赚了一倍多。 杨七淡淡的瞥了一眼这个钻到了钱眼里的家伙,“赶紧去抛吧!不然你一定赔的血本无归。” 彭湃愣了愣,试探的问道“新钱铸造出来了?有多少?” “很多!” 确实很多。 随着新旧钱的更替,丰城的铸钱工坊一直在如也不断的铸造新钱。 并且,整个铸钱工坊的规模,扩大了一倍。 此外,曹琳还送过去了一大笔钱,让铸钱工坊内的工匠,帮她铸造成了新币。 总之,这一次铸造出的新钱,是之前的十倍。 这么多的钱,涌入到市场里。 南钱就不会再显得那么珍贵了。 它会真正的成为百姓们正常使用的新钱。 杨七的话,彭湃从来没怀疑过。 所以,得到了杨七的提醒,彭湃郑重的点了点头,“我这就去通知如梦一声。” 杨七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自己抛出去就行了,干嘛还通知如梦?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彭湃脸色一红,急声辩解,“没有!没有!属下就是觉得如梦囤积的比较多,不提醒她的话,她会亏一大笔的。一个姑娘家家的,亏一大笔,肯定会很心疼的。” 杨七瞪了彭湃一眼,没好气的道“滚吧。” 没看上人家就怪了。 这半个月,彭湃不在杨七身边的时候,就待在如梦的长乐坊。 据说,如今长乐坊里,已经有彭湃的专座了。 还说什么提如梦心疼的话。 如梦那个黑心的丫头,把大同府发行的第一批的金银铜币,收了足足十分之一。 也就是说,这丫头是真的富得流油,就算是赔钱了,也不会伤筋动骨。 …… 彭湃找到了如梦以后,就把杨七告诫他的话,悄悄的告诉了如梦。 如梦在得知了此事以后,就立马开始把手里囤积的金银铜币抛了出去。 一大批的金银铜币流入到了市场内,自然遭到了一阵疯抢。 但是抢到了最后,许多人都感觉出了不对劲。 毕竟,如梦手里囤积的金银铜币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嗅觉灵敏的商人,感受到了这件事中间的不正常。 于是乎,很多人也开始往外抛。 一时间,南钱的价格一降再降。 最终降到了一个相对平稳的价格上。 当然了,也有一些心有不甘想趁机多赚一点的。 他们不仅没有抛钱,还趁机再收拢了一批。 …… 霜降的时候。 第二批的南钱开始正式发行。 有第一批南钱的火热做铺垫,第二批南钱的发行进展的很顺利。 有商人又开始借机囤了一些。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他们发现,南国钱行的南钱,并没有在当天就兑换完。 此后一连十天,一直都在兑换。 那些借机准备学人家赚一笔的商人们,一瞬间赔的惨不忍睹。 大同府城的死亡人数,也随着这一波血亏的出现,开始增高。 奸商们是赔是赚,杨七并不在意。 只要百姓们没吃亏就行。 毕竟,做生意靠的就是眼力和嗅觉。 赔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杨七在意的唯有他治下的百姓。 …… 入冬的这天,一大早杨七就起了床。 在曹琳伺候下穿戴整齐了以后。 杨七领着彭湃前往了大同府边陲。 快马疾驰了一路,入眼的是一片绿色。 在即将进入的严寒的寒冬内,在天地间唯一能保持绿色的就只有冬小麦。 霜压的它们弯了腰,叶子从翠绿变成了墨绿色。 张德林祸害了一场大同府,把大同府内的数万良田糟蹋了。 勤恳的百姓,并没有被他打垮。 他们坚强的站了起来,继续耕种。 等到来年,这大地上又是一片金晃晃的麦田。 杨七赶到大同府边陲的时候,寇准早到了一步,再次等候。 “人到了吗?” 杨七见到了寇准以后,第一句话就是问人。 寇准拱手道“打前站的人已经到了,据说从黄河两岸迁来的百姓有点多。” 有点多是多少? 杨七问赵光义要了十万人。 寇准又给陈江陵出了一个釜底抽薪的主意。 陈江陵能弄来多少人,这是一个很不确定的数字。 因为从陈江陵传回来的信件上,除了让寇准和杨七准备粮食外,没有其他的话。 在秋收的时候,杨七就让人收购了一大批的粮食。 此刻,已经按照一定的数额,送到了黄河两岸百姓迁移的必经之路上。 杨七很有信心的觉得,他准备的粮食,足够百姓们一路徒迁用。 可是,当他看到那浩浩荡荡的百姓人群的时候,他就不那么自信了。 从入眼的第一个百姓,一直往后看,一眼望不到尽头。 所看到的百姓,一个比一个的瘦弱。 他们许多人都穿着一两件单薄的衣裳,破破烂烂的比乞丐还不如。 有些人,甚至光着上身。 百姓们的双手、双脚上长满了冻疮,红彤彤的像是被沸水煮过一样。 小时候杨七也受过这种冻,所以知道这种冻疮到底有多恐怕。 它就像是痒痒粉,遇热就痒,而还是那种即便是挠破皮也止不住的痒。 可是看着那些百姓们,像是没事的人一样。 他们似乎……已经麻木了。 为了妥善的安置这些百姓,杨七带来了不少人,甚至从大同军中调了一个团过来帮忙。 然而,百姓们见到了军卒以后,没有欣喜,也没有开怀,没有那种见到了靠山的喜悦。 反而,像是见到了最可怕的天敌,止步不前。 他们翻着白刷刷的眼珠子盯着杨七一行,心里期盼着,他们最害怕的事情不要发生。 “简直是在造孽啊!” 寇准哀嚎了一声,踉跄着扑到了人群里,他随手牵起了一个被饿的只剩下了皮和骨头的孩子,看着他那赤条条的上身,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 寇准不顾严寒,扯下了衣服就给孩子包裹了一个严实。 然后在小家伙怯怯的眼神中,心疼的把他抱在怀里。 杨七眼中也饱含热泪,他强忍着流泪的冲动,对彭湃吩咐道“速速派人回去,传我令,让大同府、复兴府,两府的衙门收购旧衣物,让他们洗干净了,再送到这里来。 同时,下令给西北四府境内所有的商人,凡是更够一定数量的衣服,可以适当的减免商税。” “啊?” 彭湃有些愣。 杨七瞪着眼珠子,怒吼道“还不快去!” 彭湃慌忙中点头,“属下明白。” 他带着人跑出去了百丈,突然又返了回来,褪下了身上的外衣,又再一次跨上了马背,离开了。 人皆有恻隐之心。 彭湃的举动,也引起了许多人的效仿。 杨七带过来的大同军,也褪下了外甲,从里面脱下了内衬,叠整齐了,放在了一起。 可是,在茫茫的人群面前,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杨七跳下了马背,在百姓们惊恐的眼神中扑到了他们面前。 “你们……回家了……” 一句话,包含着千言万语。 杨七热泪盈眶,百姓们却翻着白眼珠子,怯怯的看着他。 杨七赶忙呼喊,“陈江陵!陈江陵呢?” 陈江陵在杨七呼喊的时候,队伍的前面。 他见到杨七,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 “虎侯,臣有罪啊!” 杨七冷冷的盯着他,“为什么会这样,本侯派人送给你的粮食呢?” 陈江陵哭的更加伤心,“灾民太多了,根本不够吃,还被狗日的贼人给抢了好几回啊!” 杨七眼中的冷意瞬间消散了,他咬牙道“这一笔账,我迟早会讨回来的。” 从黄河两岸,到大同府,一路上千里地。 穿州过府的。 赶在这么多饿的发慌的百姓面前抢粮的,满大宋除了军队外,没有人再能做到。 赵光义,你心黑了! 杨七扶起了如同乞丐一样的陈江陵,正色道“你在百姓们中间威望高,告诉他们,他们回家了。” 陈江陵激动的点了点头,然后冲着百姓们大声的呐喊、解释。 在陈江陵的解释下,百姓才相信了杨七是来帮他们的人。 杨七让大同军的将士,就地扎营。 一连串扎了上万的帐篷。 一口口的大锅上,捧着饭食,一直就没灭过火。 百姓们在大同军的指导下,简单的洗漱过了以后,捧着碗,吃着碗里的饭,嚎啕大哭。 哭声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 杨七一行人忙碌了两天两夜没有合眼。 “人口统计出来了,初步统计,有二十五万六千人。” 寇准手里捧着一叠厚厚的名册,出现在杨七面前。 杨七一手翻阅着名册,一边说道“营地的卫生一定要注意,派人再去收购大量的石灰,帮助他们驱虫洗漱。人太多了,聚集在一起,稍有不慎,就会有瘟疫发生。” 寇准郑重的点头道“陈江陵正带着人在办。热水从开始烧到现在,就没停过。” “那就好。” 杨七点了点头,又道“人太多,咱们运过来的粮食不够吃。大批的粮食运送到这里,消耗很大。你立刻开始安排,让百姓们分批上路。 凡是经过石灰水消毒,有衣服遮体的百姓,就赶紧送他们去西夏府。 西夏府内虽然已经没有了百姓,可是空闲的房屋不少。 暂时能够让他们居住。 你从陈江陵手里接过全部的事宜,让他随着第一批人先回西夏府,准备安排后面的百姓。” 寇准迟疑了一下,道“我这就去办。” 第0620章 牵机药 翌日,清晨。 陈江陵辞别了杨七,就带上了一万多百姓,踏上了前往西夏府的路。 沿途的驿站里,已经准备好了相应接待的事宜。 一应物品也配送到位了。 陈江陵走了以后。 杨七和寇准继续带着人在安抚百姓。 二十七万的百姓,吃喝拉撒睡,都是问题。 杨七带来的可以供十万人吃十天的粮食,仅仅三天就被吃光了。 杨七不得不让人加紧从两府内征调粮食。 七日后。 从大同府征调的衣服已经送到,一共有十万多件。 也是从这天起,杨七和寇准的压力就开始逐渐减小。 每一天,都会有百姓,在大同军的陪同下,离开营地,前往西夏府。 每一批一万人。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在送走了最后一批百姓以后。 杨七和寇准瘫倒在地上,谁叫都不起来。 实在是太累了。 累的人都不想动弹。 两个人连轴转了一个月。 两个人躺在了地上,没一会儿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等他们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软榻上。 时间也到了两天后。 睡久了,感觉浑身的骨头似乎都生锈了。 杨七起身下床以后,伸胳膊蹬腿的。 寇准卷着一床被子,一头钻进了杨七的帐篷。 “我要吃火锅!” 寇准就像是一个赖皮的孩子,全然没有一个协领四府的封疆大吏的样子。 杨七苦笑着瞪了寇准一眼,就让在门外守着的彭湃,去准备火锅。 红泥小锅炉上。 小小的铜锅架在上面,里面的肉汤扑通扑通的冒着热气。 浓郁的鲜汤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帐篷。 杨七和寇准,一左一右围在火锅边上,筷头夹起一片红彤彤带着血丝的羊肉,侵入到肉汤里一滚,等到肉色发白的时候,就捞出来往嘴里塞。 鲜嫩的羊肉进入嘴里,浓郁的香味一下子充满了整个口腔。 咀嚼两下,一口吞下。 显得格外的豪迈和舒爽。 再配上一口香辣的烈酒。 在这冬日里,没有比这更舒服的吃食了。 寇准是个华州人,可他却有一副代州人的味蕾。 喜好吃醋,特别是老陈醋。 简直是寇准的最爱。 一片嫩肉,蘸着他面前小碟子内的陈醋,一口吞下。 寇准舒服的直哼哼。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 一盘子的鲜肉,很快就吃光了。 “再来一盘。” 寇准拍着桌子就嚷嚷。 彭湃也识趣的又端上了一盘子的鲜肉。 同时,彭湃还带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下雪了!” 杨七和寇准闻言,扔下了筷子,跑到了大帐门口,掀开了帘子,就看到了漫天飘洒的鹅毛般的大雪。 “嘿嘿嘿……” 寇准得意的一笑,一句话也没说,回到了桌前继续吃羊肉。 杨七感叹了一句‘瑞雪兆丰年’,然后也回到了桌前,继续吃羊肉。 一边吃着羊肉,寇准一边瞅着杨七。 杨七感受到了寇准的目光,仔细在身上瞧了一下,并没有找到什么不妥的地方,他就看向了寇准。 寇准猛吞下去一块羊肉,咧着嘴低声笑着,笑声像是辽国的萨满一样难听。 “连天都站在你这边,你不打算做点什么?” 杨七愣了愣,就明白了寇准话里的意思。 他指了指头顶,淡然道“天从不站在任何人一边,他只按照自己的喜好行事。” 寇准嘿嘿一笑,“那你说,咱们在这里待了一个月,这雪早不下,晚不下,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下。他要是在月初的时候,降一场大雪,营地里百姓,至少得死上万人。 可是他偏偏一丁点儿雪都没有下。反而在人走空了以后,开始降雪,好让你治下的百姓,来年有一个好收成。 你还敢说天不是站在你这边?” 杨七放下了筷子,瞪了寇准一眼,“就算天站在我这边,又能如何?挥兵南下,杀入汴京城,再了赵光义那个坑货。然后我自己登基大宝?” 寇准笑的更加诡异,“单单挥兵南下不够,你应该在派南国的军队,出南国,入邕州,一路北上。再让你那个当枢密使的老丈人放放水。大宋江山,唾手可得。” 寇准会变成这样,杨七一点儿预料都没有。 从杨七建立南国的时候,他就知道,迟早会有人鼓动他挥兵大宋,跟赵氏争天下的。 只是杨七没想到,第一个劝自己的,居然是寇准。 杨七盯着寇准愣愣的看了许久,大概明白了寇准为何会这么说。 从寇准在西北理政开始,一路看着大同府,从一个穷乡僻壤之地,发展到了今日的繁华。 他也看着复兴府的百姓,从辽人的奴役下,奋发的变成了一个个富足的粮农。 他更看到了杨七不惜一切的在维护百姓。 同样,他也看到了燕云十六州辽地汉民的惨状,也看到在赵光义治理下大宋百姓的惨状。 他环顾了一圈,发现整片大地上的百姓,唯有杨七治下的百姓是过的最富足、最舒服的。 他发现,各国的君主们加在一起,似乎都没有杨七更爱护百姓。 所以,他认为,只要杨七能够夺下汉家江山,就能让所有的汉人过上最幸福的生活。 甚至他认为,只要他和杨七联手,完全可以打造出民不赋而国自足这种圣人文章里的生活。 “彭湃!” 杨七了解了寇准的心思,拍着桌子喊了一声。 彭湃匆匆进入到帐篷内。 “少爷,您唤我何事?” 杨七从彭湃腰间,抽出了彭湃的腰刀,‘啪’一声拍在了寇准面前。 “拿着,去复兴府,杀了我爹。咱们随时就可以挥兵南下了。” 寇准一下子就愣住了。 彭湃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当我没说,我吃肉。” 寇准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再也不提造反的事儿,只管埋头吃肉。 杨七鄙夷的瞪了他一眼,转头见彭湃紧紧的站在自己身旁,就没好气的问,“你想去?” “属下不敢!” 彭湃仓惶的逃出了帐篷。 太吓人了。 不仅说话吓人,连商量的事儿都吓人。 杀了老杨? 开什么玩笑。 老杨真要有个好歹,杨七能把天捅破一个窟窿。 …… 杨七和寇准又在大同府边陲停留了两日。 收拾妥当了一切首尾以后。 寇准前往西夏府,继续去帮忙。 杨七则带着人回了大同府城。 雪连下了两日。 道路上的积雪足有一尺多高。 脚踩在雪窝子里,一踩一个大窟窿。 由于积雪过高,回程就显得缓慢。 行了一日,才到了大同府城。 到大同府城的时候。 大同府官员衙役们正在带领着百姓们清理积雪。 厚厚的积雪,推进了城外的田地里,当成了天然的肥料。 拒绝了大同府官员带领着百姓们向他行礼,一路直奔回了杨府。 杨府内很热闹。 曹琳、初醒二女穿着兽皮披风,站在雪里看景。 丫鬟仆役们,在雪地里疯狂的打闹。 小宗卫和小狄青躺在摇篮里晒太阳。 木制的摇篮,并不简陋。 反而很坚硬,雕兽刻花的很惹眼。 两个小家伙,面对着太阳,不停的在扑腾。 他们二人似乎是前世的好友,凑在一起咿咿呀呀的说了个没完。 反正旁人也听懂,不可能听懂他们的小秘密。 狄母在一旁细心的照料着。 杨七一入府,丫鬟仆役们就停下了打闹。 曹琳和初醒双双迎了过来。 “郎君……” “郎君!” 左手牵着曹琳,右手揽着初醒。 左搂右抱的,享尽齐人之福,真的很爽。 杨七心里严厉的批判着地主老财的毒瘤,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张开了怀抱,扑向了地主老财的生活。 曹琳让仆役们烧了一池子滚烫的热水。 杨七舒服的在里面洗了一个热水澡。 然后拉着过来帮他搓背的曹琳,在池子里折腾了一下午。 入夜以后,害臊的夫妻二人才回到了房里。 一夜无话。 次日,杨七起了一个大早。 在府里的演武场内活动了一下手脚。 然后前往了大同书院。 沈伦前几日的时候,托稻草人暗地里给杨七送了一封书信,邀请杨七到大同书院一行。 杨七之前忙着处理从黄河两岸迁移过来的百姓的事宜,所以就暂缓了几日。 沈伦的事儿,不算是什么急事,就是有点儿恶心人。 杨七到了大同书院以后。 直接被沈伦迎进了他的房内。 进入房内以后,沈伦关上了门窗,小心翼翼的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巧的琉璃瓶,递到了杨七面前。 “牵机药……” 在把琉璃瓶递给杨七的时候,沈伦小心的提醒了一句。 杨七伸长的手指明显的抖动了一下,不过并没有多言,直接把牵机药握在了手里,仔细的观看里面的药粉。 把玩了一会儿,杨七眯着眼睛看向了沈伦,“赵光义要杀我?” 沈伦重重的点头,颤抖道“他拿大郎二郎的性命威胁老夫……” 迟疑了一下,沈伦又道“老夫猜测,可能是你让人在太原府内闹事,逼急了他。” “呵呵……” 杨七轻笑了两声,摇头低语,“这次老师你可猜错了。赵光义应该从接触你的那一刻,就想杀我。只是,他吃不准你会不会下手,所以用温水煮青蛙的法子,一步一步的让你泥足深陷,到最后完全被他们控制,对他们唯命是从。” 沈伦瞳孔微缩,惊恐道“陛下……为何会变成……这样?” 杨七平静的看着沈伦,轻笑道“咱们这位陛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阴沉的性子。只是平日里在你们这些肱骨之臣面前,装成一副圣明贤君的模样,沽名钓誉而已。” 沈伦眉头皱成了一团,心事重重。 “嘿~” 杨七低笑一声,讥讽道“是该敲打一下咱们这位陛下了。不然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九五至尊。” “大郎二郎……” 沈伦慌忙的问杨七。 杨七抚手,笑道“老师不必担心,我的人已经和两位师兄联系上了,也疏通了一切的道路。随时都能把两位师兄救出来。” 沈伦激动的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辞别了沈伦,杨七怀里揣着琉璃瓶回到了府内。 曹琳刚好也在杨七的书房内。 见着杨七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琉璃瓶,曹琳眼前一亮。 并不是因为曹琳贪婪,而是以她的眼光,一眼就看出了这是皇家之物。 “三宝琉璃,这可是贡品,不多见啊。” 曹琳伸长了手臂,就准备取过来把玩一下。 杨七嘴角翘起,低声道“牵机药!” “嗖~” 曹琳像是被蛇咬到,猛然收回了手,惊恐的看着杨七。 “郎……郎君,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很显然,曹琳也听过牵机药的名头。 准确的说,满汴京城里的权贵,有一家算一家,都怕这个东西。 死在此毒物之下的大人物,已经不下百人了。 杨七扬了扬手里的琉璃瓶,淡然笑道“赵光义派人送过来的。” 曹琳一双粉拳紧握,失声道“他要取你性命?” 杨七点点头,“他找了一个他认为能够控制的人,想要用这东西毒死我。” “沈伦?!” 聪明的曹琳,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人的名字。 以杨七今时今日的地位,能够有机会把这东西神不知鬼不觉的给杨七吃下去的。 唯有沈伦。 府里的人,都是经过层层筛选过的。 而且很少有人能够接触到他们的饭食。 府外的人,稻草人会暗中严格的盘查。 杨七唯有在沈伦面前,才会少一些防备。 杨七赞扬的看了曹琳一眼。 曹琳凶狠道“妾身去杀了他。” 杨七摇头,笑道“不必了。这东西既然到了我的手上,那就说明沈伦已经真心投靠了我。他是不会帮着赵光义害我的。” 曹琳目光闪烁道“不可不防。” 杨七愣了愣,莞尔一笑,“以后在府外吃东西,我会注意的。” 顿了顿,杨七眯了眼,又道“之所以告诉你这件事,就是让你加紧府内的防备,别让人潜入到府里,对府里的人造成伤害。 真要出了事儿,你我都受不起。” 曹琳重重的点头,“妾身一定不会让贼人伤害到府里任何一个人的。” 第0621章 狼入汴京 自从曹琳知道了有人要用牵机药毒害杨七,人就变的惊醒了许多,每日里像是一个巡视着领地的大公鸡,府上上上下下,她都细细盘查了一遍。 好好的一座杨府,愣是被曹琳折腾的风声鹤唳。 稍有一丁点儿动静,曹琳就会张牙舞爪的扑过去。 被折腾的最惨的,要数府上的厨娘。 平日里好好做吃食,啥事也没有。 可是,近几日,曹琳三番五次的查验,总能从鸡蛋里挑出一些骨头。 一碗鸡蛋羹,做了十六次,曹琳依然觉得味道不对,要求重做。 折腾了好几天,厨娘察觉出不对味了,哭丧着脸去找杨七。 厨娘硕壮的身躯在杨七书房外盘桓了许久,愣是不敢迈步踏进去。 杨七的书房守卫并不森严,但却是府上最机密的地方。 平日里除了两位夫人,以及稻草人首领彭湃外,一般人很难踏入。 上一次偷偷潜入杨七书房的家仆,被彭湃乱刀分成了十六块,丢出去喂了东城门外的野狼。 事后大家虽然知道了那人是敌人派过来的探子,可是依然心有余悸。 杨七的书房,俨然成了堪比大宋枢密使府上的白虎节堂一样的军事重地。 闲杂人等,不得踏入! “别转了,有事进来说。” 杨七早已瞧见了厨娘硕壮的身躯,头两次厨娘转悠的时候,他没在意,时间一长他也察觉出了不对。 得到了允许。 厨娘捏着衣角,抠抠搜搜的迈步进了书房。 “七少爷……” 厨娘移步到了书桌前,动作滑稽的给杨七施礼,轻呼了一声。 瞧她那笨拙的模样,显然是很少跟杨七施礼。 杨七正在御览的奏疏,抬头瞥了一眼厨娘,“有事儿?” 厨娘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不能怂。 “七少爷,奴家为杨家流过血!” “嗯?” 杨七有些懵,合上了奏疏,看向厨娘。 厨娘见杨七一脸懵,以为他不相信自己,于是就掀开了胳膊上的衣袖,指着胳膊上一道狰狞的刀疤,激动道“在汴京城的时候,贼人袭击天波杨府,奴家随着府里的府兵们杀敌,这一刀就是那天挨的。” 杨七哭笑不得,道“你于杨府有功,这我知道。我杨延嗣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自然亏待不了你们。所以……” “你到底找我要说什么?” 听到了杨七说不会忘恩负义,厨娘瞬间多了一些胆气,她气哼哼的道“奴家就是想问问七少爷,是不是奴家那里做的不对,七少爷要赶奴家出府?” 厨娘越说越气,一张胖脸涨的通红,“七少爷若是要赶奴家出府,只管明言。奴家也不是那厚脸皮的人。只要你七少爷说句话,奴家立马卷铺盖走人。犯不着让七夫人每日里三番五次的找奴家麻烦。” “琳儿三番五次去厨房里找你麻烦?” 杨七愣了愣,瞬间就明白了曹琳为何会这么做,他莞尔一笑,解释道“这件事,琳儿做的没错,你也没错处。之所以会闹出误会,是因为没解释清楚。” 厨娘皱起了胖脸,也不生气了,她疑惑的问杨七,“这事儿还有其他说道?” 杨七点点头,吐出了一口浊气,幽幽道“有个恨我不死的家伙,前几日派人送来了一瓶牵机药……” “牵机药?!” 厨娘惊叫了一声,胖脸上充满了惊恐,紧接着她脸上的惊恐化为了愤怒,“有人要害七少爷?” 不等杨七作答,厨娘又义愤填膺的道“厨房可是老娘的地盘,居然有人想利用老娘的地盘谋害七少爷,简直是活腻了。老娘要是逮住了他,非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不可。” 在这一刻,厨娘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那副抠抠搜搜的样子,她犹如李逵上身,匪气十足,恨不得扛着她那两柄大菜刀,跟敌人血战十步。 “不行,老娘得去厨房盯着点。” 厨娘已经忘了她找杨七的目的,此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那就是捍卫自己的领地。 杨七抬起了手,想要喊住她,提醒她不要外传,免得弄得人心惶惶的。 却没料到,厨娘那硕壮的身躯移动的飞快,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这算是什么事啊……” 杨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转眼就瞧见了站在门外,背对着门,肩头狂抖的彭湃。 杨七脸色一黑,“有什么好笑的,速速去厨房,告诫她不要外传。再去告诉曹琳,让她到我这里来一趟。” 没过多久。 曹琳一身红衣,风风火火的进了杨七书房。 “郎君,你找妾身?” 杨七揉了揉眉心,指了指身侧的椅子,“坐下说。” 曹琳急切的道“哪有时间坐下说,刚才甲六派人来报,说在东院发现了一些蛇虫鼠蚁的尸体,妾身正准备过去看看呢。” 杨七恼怒的低吼了一声,“坐下!” 曹琳呲溜一声,就坐在了杨七身侧。 素手微探,揽过了杨七的臂膀,娇滴滴的道“谁又惹郎君生气了?妾身帮你去教训他。” 夫妻四载,曹琳也渐渐摸透了杨七的脾气。 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凡是遇到杨七发火的时候,只要自己服软,杨七一准气消。 美人在侧,香风入鼻。 再瞧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杨七胸膛里刚升起的火气,一瞬间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府里,除了你,谁还敢惹我生气?” 杨七握着曹琳的素手,翻了个白眼,无奈的说。 曹琳依偎在杨七怀里,挑了挑眉头,愕然道“妾身又做错什么了?” 杨七搂着曹琳,低声感慨道“这府里的人,大部分都是从天波杨府带过来的。论忠诚,没有人比他们更忠诚。他们只会帮我,不会害我。所以,你没必要把整个府里都弄的鸡飞狗跳的。” 曹琳顿时有些不高兴,“我爹说过,这府里的家丁丫鬟,时不时就得敲打一番。这样他们才会更恭谨,更忠诚。” “我爹还说,这人心是最难揣测的东西。谁也不能保证,对你一辈子忠诚。” 杨七侧头看了曹琳一眼,没好气道“我看你就是借题发挥。” 曹琳哼哼道“妾身就是借题发挥。你把府里的家丁丫鬟们惯的没有个样子,妾身就是趁着这一次机会,敲打一下他们。好让他们心里记住,谁是主,谁是仆。” 杨七坐起身,捏了捏曹琳的脸,笑道“我看你就是心里憋着一口恶气,顺势那府里的仆人们撒气而已。” 曹琳也跟着坐起身,咬牙切齿的道“妾身就是对赵光义有气,他找人暗害你,咱们却不能报复回去。” 杨七讶然,调笑道“人家是君,我们是臣。当臣子的,自然要受当君王的气。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曹琳鄙夷的瘪了瘪嘴。 “他算什么君王!” 曹琳磨着牙,愤恨的道“别给妾身逮着机会,只要让妾身逮着了机会,一定要狠狠的咬他一口出出气。” 曹琳也就过过嘴瘾。 她心里很清楚,以赵光义的地位,想要把气撒在他身上,谈何容易。 她爹现在还在人家脚下跪着呢。 杨七拍了拍曹琳的肩头,安慰道“你心里有气,为夫能够感觉到。为夫心里也有一口气。为夫这一口气吐出去,可是会死人的。” 曹琳愣了愣,立马反应过来杨七话里的意思,她惊喜的坐直了身子,“郎君打算怎么做?” 杨七顺着书房的镂花窗户往南望去,目光深邃。 “张德林被诛以后,霍红叶已经带人去汴京城了……” 曹琳目光炯炯,光华闪烁,“可带有火药?” 杨七颌首,含笑,“六十斤颗粒火药,足够在汴京城里放一出灿烂的烟花。” 曹琳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 “妾身真想去看看赵光义的反应……” 杨七笑了笑,没说话。 他也想去看看赵光义的反应。 …… 霍红叶一行,确实带着六十斤颗粒火药南下去往汴京城。 只是这路途,远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正映证了那句,‘上头张张嘴,下面跑断腿’的俗话。 为了杨七想要在汴京城里放烟花的想法,霍红叶一行六十人,在解决了张德林以后,就秘密的前往汴京城。 从大同府到汴京,一路快马疾驰的话,三日即可。 可霍红叶一行人却花了六日。 说起来还是张德林的错。 张德林在太原府大杀了一通,太原府上上下下的官员,被他杀了个干干净净。 这下,可把毗邻太原府的其他州府的官员们给吓坏了。 为了不让张德林的屠刀落在他们头上。 他们在通往太原府的必经之路上,布下了重兵。 对过往的行人盘查之严,堪称历史之最。 凡是有可疑的人,立马就会被抓起来,押进大牢里先关押起来。 霍红叶一行,皆不是善类,还携带着危险品。 很明显成为了盘查的重点针对对象。 霍红叶前后带人六次过道,六次都被扣押了下来。 他也带人突破了六次重围,前后折损了十几个稻草人。 最后,迫不得已。 霍红叶带人横穿太原府,沿着黄河而下,折道洛阳,前往了汴京城。 可以说,霍红叶带人,丈量了半个黄河的长度。 到达了汴京城的时候,他们都哭了。 汴河之上。 一群衣衫褴褛的人,盘坐在船头上,每人捧着一碗面条,吃的热泪盈眶。 对于船娘子做的鲜美的鱼汤,他们看也不看。 鱼,他们吃够了。 船娘子是个二八的姑娘,穿着一身翠绿的罗裙,容貌虽然普通,却显得清秀可人。 瞧着一群又傻又可怜的人,抱着面条吃的热泪盈眶。 船娘子生出了怜悯之心。 一条晒的干巴巴的汗巾被船娘子握在手里,揉搓了一下,汗巾变软。 船娘子凑到哭的最凶的汉子面前,用手里的汗巾,细心的帮他沾去泪水,顺便帮他擦拭了一下黑乎乎的脸。 温柔、怜悯、慈悲。 似乎有一道神光落在了她身上。 汉子抬起头,凶巴巴的眼神,一下子破坏了气氛。 船娘子被吓的后退了一下,跌坐在了船头。 汉子双眼赤红,凶神恶煞的看着她,“你在怜悯我?” 船娘子被吓的有点儿傻了,下意识点点头。 撑船的船翁似乎瞧见此处不对劲,提着撑船的竹竿,匆忙的赶了过来。 船翁赶到了以后,先是护在了船娘子身前,眼中带着警惕的神色,嘴上却讨好的说道“几位客官,小女年幼,不知礼数,得罪的地方,还请诸位海涵。 小老儿在这里,给诸位赔礼了。回头下船的时候,小老儿给诸位免两个人的船钱。” 汴京城里多权贵,往往一个不起眼的人,就是一个平头老百姓得罪不起的人。 所以,船翁的话说的很敞亮,态度也很谦卑。 汉子瞥了一眼船翁身后的船娘子,嗡声道“再给我们兄弟们,一人来一碗面。” 丢下了这句话,就继续埋头扒面。 “好嘞。” 船翁笑呵呵答应了一声,转头瞪了船娘子一眼,“还不快去给客人煮面,不懂礼数就在船篷里别出来,免得得罪了客人。” “哦~” 船娘子委屈的答应了一声,探身进了船篷。 船翁明着在教训船娘子,暗地里却是在保护船娘子。 毕竟,船翁瞧见了那个为首的汉子,看自家闺女的眼神不对劲。 此后的行程一帆风顺。 船翁在船头撑船,船娘子躲在船篷里偷偷打量外面衣衫褴褛的汉子。 汉子们吃饱以后,盘腿坐在船上闭目养神。 小船沿着汴河进入到了护城河,从西水门进入到了汴梁城。 由沿着汴河,一路到了州桥。 小船靠近了码头,汉子们纷纷跳上了岸。 为首的汉子最后一个下船,他从怀里摸出了两枚金币,扔在了船头上,冷声道“南国的金钱,一个顶你半年行船赚的钱。我们兄弟,从来不吃白食。” 随后,汉子又看向了那船篷里正在偷瞄自己的船娘子,迟疑了一下,“回头请你看烟花……” 丢下了这句话,汉子潇洒的跳上了岸。 船翁捡起了金钱,放在嘴里咬了咬,激动的就冲着汉子们作揖。 等到汉子们走远了,船翁小心翼翼的收起了金钱,回头瞪了自己闺女一眼,“让你在船篷里待着的,为什么不听话?” 船娘子怯怯的缩了缩脖子,随后吐了吐舌头。 第0622章 烟花?! 船娘子的俏皮,霍红叶没有看到,不然肯定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可人的姑娘,谁都爱看。 可是面目狰狞的汉子,就不那么招人待见了。 霍红叶一行人穿过了半个内城,到了马行街边的一座宅院前。 迎接他们的,就是一个面目狰狞的汉子。 稻草人部雷霆队队正肖枫,负责驻守汴京城。 全队五十人,已经在汴京城潜伏了两年。 肖枫迎着霍红叶进入到了院子,稻草人们暗中把院子守护的严严实实的。 隐蔽的房间内。 霍红叶甩了甩黏糊糊的头发,大马金刀的坐在桌前。 “准备的如何?” 肖枫坐在霍红叶对面,狰狞的脸上挤成了一团,瓮声道“给的时间太短,还没准备妥当。” 霍红叶皱起眉头,低声道“这一次可是死命令,谁也不能出岔子。完不成任务,彭湃那厮能活劈了咱们。” 肖枫叹气道“东华、西华、宣德三门的地下水道我们已经占据。可是皇宫北边没有城门,北边紧挨着延福宫,宫后面就是城墙。 城墙上全是一道道的劲弩,稍微有人靠近城门,就会被射成筛子。” 肖枫顿了顿,为难道“实在不行,我们就放弃北边。” “不行!” 霍红叶紧握着拳头,坚定的道“上面的命令,是让皇宫四面开花,那就必须四面开花,一点儿差别都不能有。” “这是少爷直接下达的命令!” 霍红叶郑重的提醒了肖枫一句。 肖枫苦着脸,狰狞的脸颊变的更难看了,“可是……实在找不到北边的突破口,延福宫西边是一片开阔地,目光所及之处,城墙上的守宫禁军的弓弩,都能到达。东边是一片矮山,从矮山打洞过去,需要时间。” 再往北是外城城墙。 往南是垂拱殿。 稻草人是搞偷袭的,不可能从外城城墙突破入内,也不可能穿过垂拱殿去行凶。 “就没有其他办法吗?”霍红叶皱眉问。 肖枫迟疑了一下,“还有一条路,不过很凶险。” 霍红叶眼前一亮,“那一条?” 凶险不凶险的,不是他们稻草人该考虑的。 他们从诞生之日起,干的就是最凶险的勾当。 “金水河有一条分支,直接穿越了延福宫的城墙,通进皇城。” 肖枫从桌下取出了一张汴京城地图,指着上面的金水河分支,为霍红叶解释。 霍红叶仔细的观察了一下金水河分支,确实如肖枫所言,从延福宫,一直通进了皇城。 “就从这里进。” 霍红叶一锤定音。 肖枫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派人试过了,不行。在延福宫的城墙下,有一道水闸,镔铁铸造的水闸,坚硬无比。” 霍红叶眼中一片火热,他单拳紧握,沉声道“炸开它,冲进去。” 肖枫惊叫,“会死的。” 霍红叶站起身,目光凝重的盯着肖枫,“我们没得选。” 肖枫神色黯然,颓然道“我去。” 霍红叶瞳孔一缩,“为什么不挑选两个死士去?” 肖枫咬着牙,颤声道“他们都是我兄弟。他们谁死了,我都会后悔一辈子。” 霍红叶目光闪烁了 w w w . t x t 8 0 . c o m一下,“活着回来。” 肖枫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今夜子时动手,我会先从东华门开始下手,然后是宣德门、西华门,尽量为你争取时间。” 确定了动手的时间,二人也不再迟疑,召集了手下立马开始干活。 霍红叶率领的稻草人,分成了三拨,他们带着火药,分别潜入到了东华、宣德、西华三门下的地下水道。 临走之际。 肖枫突然抓住了霍红叶的臂膀,“如果我没回来,拜托你给少爷带句话,让袁三郎接替我的位置。” 霍红叶愣了愣,郑重道“你的话我会帮你带到,但是我相信你会活着回来的。” 二人就此分别。 肖枫带着他挑选出的六个兄弟,悄悄的前往了金水河。 他们一行七人,在金水河畔等到入夜时分。 入夜以后。 七人抹黑下了金水河,贴着墙壁,一路前往到了延福宫的城墙下。 城墙上,禁军横立,一张张劲弩蓄势待发,弩箭的箭头在月光下闪耀着寒光,似乎下一刻,就要吞噬人的性命。 肖枫七人贴着墙壁,小心翼翼的赶路。 他们生怕发出一点儿响动,引起城墙上禁军的注意。 “嗖~” 一声强弩暴射的声音传来。 肖枫七人吓的一动也不敢动。 当他们头顶上传出惨烈哀嚎的时候。 他们才意识到,强弩并不是针对他们。 而是针对那些在入夜以后,夜不归宿,还在皇城边上晃荡的人。 这些人,只要接近皇城边十丈,就会遭到弓弩的射杀。 杀人的禁军,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嗖嗖~” 又是两道强弩暴射的声音。 在肖枫七人头顶上哀嚎的声音,随着弩箭落下,瞬间消声灭迹。 一道生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禁军收割了。 也许,他只是一个误入皇城边的人。 肖枫七人没有时间去怜悯别人。 他们行动变的越发小心翼翼了。 百丈宽的距离,他们足足花费了两个时辰。 等到他们躲到了水闸的坑洞下以后,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子时,在更夫的梆子声中越来越近。 皇宫内。 寝殿。 赵光义还不知道危险的临近,他刚从昏迷中清醒。 睁开眼,张嘴就是一声饱含愤怒的咆哮,“真要杀了你这个逆贼!” 龙榻上昏迷多日的赵光义突然清醒,张嘴咆哮。 可把守在龙榻边上的李皇后和三皇子给吓了一跳。 紧接着,三皇子眼中闪过一道黯然,这道黯然转瞬即逝。 然后,他快速的跪倒在地上,爬到了赵光义的身前,惊喜的喊道“父皇,您终于醒了。您不知道,在您昏迷的这几日,孩儿日不能寝,夜不能寐,孩儿……孩儿……呜呜呜……” 三皇子越说越激动,说道最后,激动的只能用泪水来表达自己心中的喜悦。 赵光义却似乎并不领情,作为一个利用不正当手段上位的皇帝,他深刻的明白,此事三皇子出现在寝殿,意味着什么。 赵光义满目凶光的盯着三皇子,愤怒的低吼,“你出现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你也想做逆贼?” 三皇子脸上的激动戛然而止。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嘴里不停的呼喊着,“孩儿不敢!孩儿不敢!” “哼!” 赵光义冷哼一声,阴狠道“朕就算病重,守在朕身边的,也应该是你二哥,而不是你。你一皆公爵,有什么资格守在朕的身边?” 赵光义扫了一眼跪倒在另一边的李皇后和王继恩一眼,讥笑道“朕昏迷不醒,你居然能够代替你二哥,出现在朕的身边。还真是让朕感觉到惊讶啊!” 三皇子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李皇后和王继恩头都不敢抬,跪在地上浑身直打颤。 “陈琳?” 赵光义冷冷的扫了三人一眼,大声的呼喊陈琳。 然而,喊了许久,也不见陈琳出现。 赵光义瞳孔一缩,看向三皇子,“陈琳呢?” “孩儿不知……” 三皇子吓的说话都在颤抖。 赵光义嫌弃的看了看三皇子,冰冷的目光落在了王继恩身上,“陈琳呢?” 王继恩颤抖着道“启禀陛下……陈琳……陈琳在偏殿休息,奴婢这就去帮您传唤。” 赵光义眯着眼,盯着王继恩看了很久,才淡然道“不用了,差一个小太监过去足以。” “奴婢明白。” 王继恩当即指着他身后的一个小太监,喝骂道“还不快去请陈公公过来。” 小太监赶忙出了寝殿,没一会儿就带着陈琳过来了。 赵光义见到了陈琳,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当下,他身上的帝王之威再次升起,他冲着陈琳摆了摆手,“扶朕起来……” 陈琳赶忙扶起了赵光义。 赵光义下了龙床,在王继恩、三皇子、李皇后面前踱步。 “唰~” “噗呲~” 赵光义突然抽出了床头上的天子剑,奋力一挥。 王继恩的脑袋,就像是皮球一样,滚落到了李皇后脚下。 鲜血喷了三皇子一脸。 三皇子当即就被吓傻了,一滩黄水,从他跪下的地方流淌了出来。 李皇后瞪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赵光义提着天子剑,在李皇后凤袍上擦拭了一下,冷冷的笑道“这一次只是宰一个奴婢,下一次,小心你们两个的脑袋。” 顿了顿,赵光义轻蔑的一笑,“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陈琳,传朕旨意,皇后李氏,意图不轨,罢黜其后位,贬为才人,幽禁延福宫。三皇子……消之为庶民……” 陈琳抬眼瞧了瞧王继恩的尸体,又扫了一眼三皇子、李皇后,嘴角上扬,“诺!” 一个被贬为才人,幽禁延福宫;一个被消为庶民。 三皇子和李皇后,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敢说。 由此可见,三皇子出现在寝殿,还真有猫腻。 赵光义最恨的还是王继恩。 当初王继恩,为了荣华富贵,背叛了他的兄长赵匡胤。 如今,还想着背叛他。 简直是死不足惜。 三皇子和李皇后很快就被金甲侍卫给带下去了。 王继恩的尸首,也被安抚司的宦官处理了。 寝殿,在一炷香以后,重新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 没有了碍眼的人在眼前。 赵光义心情愉悦。 “朕饿了。传膳!再去召高妃、石妃过来陪朕。” 又过了一炷香。 穿戴上龙冠、龙袍的赵光义,在宫女们伺候下,到了偏殿用膳。 一桌丰盛的酒菜。 菜色足有九九八十一道。 个顶个的是天下难得的奇珍。 赵光义左搂右抱,吃的香甜。 “嘭!” 一声震天的轰鸣声响起。 赵光义被一下子震的跌坐在了地上。 高贵妃和石贵妃,惊恐的看向了四周。 “发生了何……” “嘭!” 赵光义话还没有说完,又是一声震天的炸响。 赵光义猛然从地上爬起来,大声的咆哮道“陈琳,快去给朕看看,发生了何事?” “嘭!” “……” “嘭!” “……” “嘭!” 接连五声震响。 第四声和第五声之间,间隔的比较长。 赵光义觉得他的寝殿快要被震塌了,慌忙的就逃出了寝殿。 他终究是出来的晚了,并没有看到火光冲天的风光。 入眼的,只有宣德门处,那个巨大的坑洞。 宣德门……没了! …… 百姓们远比赵光义要警醒。 当第一声炸响响起的时候。 就有百姓窜出了房门观看。 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了宣德门、西华门、延福宫处。 四次爆炸。 颗粒火药的威力是巨大的。 霍红叶等人带的重量也够足。 造成的后果也是惊人的。 火药爆炸。 城墙并没有炸塌,而是伴随着火药的冲击,涌向了天空。 火光伴随着掉落的瓦砾,燃烧的残肢断臂,以及点点星火,飘落而下。 每一处的爆炸,就像是燃起了一朵绚丽的烟花。 虽然不及烟花那么夺目,但却更加引人注目。 …… 五丈河上。 一条小船晃荡在河面上。 当听到爆炸声的时候,清秀可人的船娘子就从船篷里探出了脑袋。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朵一朵盛开了烟花。 她嘴巴张的大大的,盯着盛开的烟花,声音微小的呢喃,“原来他没有骗我,真有烟花……” 船翁早已从船篷里探出了脑袋,他的下巴都快惊的掉在了地上。 他可不是自家那个单纯的闺女。 他一眼就判断出了火光升起的地方,是皇宫所在。 再想到今日晌午的时候,船上载的客人,以及客人对船娘子说过的话。 他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哆嗦。 然后惊恐的把船娘子拽进了船篷,并且郑重的叮嘱,“你这个死丫头给我记住了,今天咱们载客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许往外说。 一旦被人知晓了,咱们家可有就滔天大祸。” 船娘子在船翁威胁的眼神中,怯怯的点了点头。 船翁把船娘子塞进了船篷,自己站在船头上,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了两枚金钱。 然后,依依不舍的咬了咬牙,奋力的把金钱抛进了五丈河里。 敢炸皇宫的凶人们的钱拿不得。 烫手! 第0623章 功成身退 皇宫。 赵光义望着宣德门空洞一脸呆滞。 高妃、石妃守在他左右两侧,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心里受伤的皇帝。 陈琳派去探查消息的小宦官,很快回到了他身边。 一位位小宦官压低了声音,在陈琳耳畔低语了几句,就快速的离开了寝殿。 陈琳脸色惨白的移步到了赵光义身边。 “陛下……” “说!” “东华门、宣德门、西华门、延福宫,以及延福宫和皇宫的交界处,全部被炸了……” 陈琳越说声音越小,他已经感受到了赵光义身上的怒气在节节攀升。 赵光义咬着牙,浑身颤抖着,“还有呢?” 陈琳瞥了赵光义一眼,恭敬的低下头,“还有……负责驻守皇城了三千禁军,当场被炸死了一千八百人,其余的也各有所伤……” “杨延嗣!” 赵光义愤怒的咆哮了一声。 能用火药弄出这么大动静的,除了杨延嗣,赵光义再想不到其他人。 “他这是在威胁朕,他这是在警告朕!” 赵光义冲着陈琳咆哮,“他在警告朕!” 陈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奴婢该死,奴婢这就令手下,去帮陛下出了这一口恶气。” “出气?呵呵……” 赵光义讥讽的笑道“那什么去出气?朕只不过是听了王继恩那个蠢才的建议,送了一瓶牵机药到代州。他就派人炸掉了皇宫四面。 朕要是真动了他,他岂不是要把火药埋在朕的脑袋下?” 陈琳愕然的抬起头。 他从赵光义的话里,听出了恐惧和退缩。 “陛下……” 陈琳轻呼了一声。 赵光义摆了摆手,深吸了两口气,稳定了心神,他双拳紧握,冷声道“这一口气,朕咽下去了。朕现在拿那个小畜生无可奈何,不代表朕一辈子会拿他无可奈何。 且让那小畜生猖狂几天,等朕平定了燕云,朕就啃其肉,喝其血!” 陈琳明显有些错愕,他没想到,以赵光义的性子,居然真能咽下去这口气。 同时他也觉得荒唐。 一个臣子,居然敢警告一个掌权的皇帝,甚至把皇帝逼的低了头。 这也没谁了。 陈琳心里念头复杂,跪在地上没有说话。 赵光义目光阴森的盯着宣德门的空洞,下令道“令,龙卫军,进城护卫皇城;令,神卫军,封闭四门。令,开封府尹、京兆尹,协同五城兵马使,一同抓获炸毁皇城的贼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朕奈何不了那个小畜生,还奈何不了小畜生手下的小蚂蚱?” “奴婢遵命。” “还有,告诉开封府尹、京兆尹,以及五城兵马司的人,抓不到那些小蚂蚱,就让他们提……别当官了。” 赵光义原本想说‘让他们提头来见’,不过他想到了一件事,开封府尹是他儿子。 “奴婢明白。” 陈琳答应了一声,刚在准备下去传旨,就瞧见一个小宦官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他刚要张嘴训斥。 却听那小宦官隔着老远,哀嚎道“三皇子,薨了……” 陈琳瞳孔骤然放大,一脸惊愕。 他转头看向赵光义,却见赵光义早已跌跌撞撞的扑向了小宦官。 赵光义一把拽起了小宦官,浑身颤抖的低吼,“你说什么?再跟朕说一遍?” 小宦官吓的额头上直冒冷汗,他吞着口水,断断续续道“奴婢等人奉命送三皇子出宫,可是到了宣德门的时候,一声炸响,三皇子就……薨了……” “三儿!” 赵光义瞪着眼珠子,高喊了一声。 “噗!” 一口殷红的鲜血从赵光义嘴里喷涌而出,喷了小宦官一脸。 赵光义觉得天摇地晃,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赵光义虽然对三皇子暗中图谋皇位的心思不满,可是三皇子却是他难得的宠爱的儿子。 所以,即便是三皇子背地里谋划了大逆不道的事儿,赵光义也网开一面,饶他一命。 可是如今,就这么薨了。 这让他怎么接受? “陛下!” 陈琳、高妃、石妃三人扑到了赵光义身前。 高妃、石妃皆是女子,难免有些慌神。 还是陈琳反应快。 “快传御医……” 御医到了以后,赵光义已经被抬进了寝殿。 高妃、石妃守在一边。 陈琳跪在赵光义身前,等候御医诊断的结果。 御医仔细诊断过以后,叹气道“陛下这是急火攻心,血脉上涌,从而导致的晕厥。这一次远比上一次要严重。” 陈琳赶忙问道“陛下什么时候能醒?” 御医拽了拽胡须,摇头道“难说……” 石妃又惊又怕的问高妃,“高姐姐,这可如何是好?” 高妃也有一些怕,她下意识的看向了陈琳,“陈公公以为呢?” 陈琳迟疑了一下,愁眉苦脸的看了一眼赵光义,又看了看高妃和石妃。 “事到如今,只能召二皇子以及三位宰辅入宫,由二皇子代陛下理政,三位宰辅辅佐,尽快的平定下去皇宫被毁的乱局。” 高妃和石妃对视了一眼,高妃道“那就有劳陈公公了。” 陈琳躬身一礼,“那就劳烦两位贵人伺候着陛下,杂家这就去传旨。” 当即,陈琳出了寝殿,派出去了人马,去召二皇子,以及三位宰辅入宫。 …… 赵光义这一晕,对大宋朝廷来说,是一件坏到不能再坏的坏事。 可是对肖枫等人而言,却是一件难得的好事。 肖枫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是在他炸完了延福宫,以及延福宫和皇宫相连的城墙以后,一路沿着金水河撤出,愣是没有一个人阻拦他,更没有看到有大军围剿。 这让肖枫轻而易举的就脱离了险局。 当肖枫带着人潜伏回自己的院子里以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干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儿,居然只是有惊无险。 当真是匪夷所思。 “肖队正!” 霍红叶早已完成了任务回到了肖枫潜伏的住处。 见到肖枫安然无恙的回归,霍红叶喜出望外。 肖枫见到了霍红叶,开心的笑了起来。 两个人凑在一起,熊抱在一起。 半晌,霍红叶拉着肖枫的臂膀,左瞧瞧右看看,“没受伤吧?” 肖枫咧嘴笑道“完好无损。” 霍红叶也跟着笑道“没想到,这一次任务完成的这么顺利。” 肖枫失笑道“我也没想到……不过,我猜测,应该是皇宫里出了什么变故。不然我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撤出来。” “不管皇宫里出现了什么变故,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们也该离开了。” 霍红叶看向肖枫,笑道。 肖枫皱起了眉头,“现在离开?很危险。” 霍红叶扯了扯嘴角,咧嘴笑道“一旦人家反应了过来,会更危险。我们进城的时候,几十个人,目标很大。人家一查就能查到。 所以,我们不便在这汴京城里久留。 趁着现在禁军未动,五城兵马司的人也没有调动。 我们刚好可以趁机混出去。” 肖枫凝重道“四门已经封闭,你们怎么出去?” 霍红叶似笑非笑道“保密。” 肖枫见霍红叶心意已决,拱手道“保重!” “保重!” 霍红叶一行人离开马行街院子的时候,街道上有兵马频繁掠过。 有五城兵马司的人、有禁军、有衙役,甚至还有私兵。 霍红叶一行避开了街道上窜过的兵马,一路沿着马行街而下,到了汴河岸边。 河面上有一条小船在水中荡漾。 霍红叶四扫了一眼,确认了没有人注意以后,低声道“夺船,赶往东水门。” 一群人黑影,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上了小船。 船翁听到了动静,刚坐起身,就被一柄横刀架在了脖子上。 “是你们?!” 几个人的身形,早已被船翁印在了脑海里。 为了避开这群煞星,船翁可是把停船的地点,从州桥移到了马行街口。 可是,还是碰上了这群煞星。 完了! 船翁几乎可以肯定,今夜袭击皇宫的,一定是这些煞星。 跟这些胆大包天的煞星沾上边,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船翁认出了霍红叶一行的时候,霍红叶也认出了船翁。 霍红叶当即笑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阿翁白日里送我们进的城,那就劳烦阿翁再送我们出城。” 船翁脸色难看的低声道“这大半夜的,东西水门落了闸,小老儿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送诸位好汉们出城啊!” 霍红叶笑眯眯的盯着船翁,“你只管送我们到东水门,能不能出城,那是我们的事儿。” 船翁苦着脸,就差跪下了。 “诸位好汉,你们就绕了小老儿吧。你们干的可是杀头的营生。跟你们沾上了,小老儿一家可就没有好活的了。” “唰~” 横刀闪烁着寒光,竖在了船翁面前。 “少废话,快开船。” 船翁打着哆嗦,出了船篷,他手里拿着撑杆,压低了身子在悄悄的撑船。 他实在是害怕。 大晚上的在汴河上撑船,稍有眼力的瞧见了,都会感觉到不对。 以今晚这种情况,一旦被禁军发现,一定会被射成筛子。 可是,不撑船,船上的那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伙,立马会把他劈成两半。 从马行街口,一直到内城的宋门这一段,频频有禁军出没。 船翁胆子差点都被吓破了。 他只能趁着有人的时候停下船,没人的时候悄悄撑船。 一路偷偷摸摸的,花了一个时辰,才把船撑到了宋门。 宋门边上的这个门洞,并没有水闸。 船翁轻而易举的就把船撑出了宋门。 出了宋门,一直到东水门。 这一段而相对偏僻一些,平安无事。 船翁就拼了命的撑船,他迫切的希望把这些凶神恶煞的家伙赶紧送到目的地,然后摆脱他们的纠缠。 从马行街到宋门,一路紧张兮兮的。 藏在船上的霍红叶一行人,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出了宋门,似乎感觉到危险淡了。 霍红叶就出生问船翁,“老丈,白天的时候,你不是有闺女陪着吗?怎么到了晚上就不见人了?” 霍红叶突然开口,把船翁吓了一跳。 船翁心里一抖,不想跟霍红叶说话。 他心里已经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这个凶人盯上了自家闺女了。 然而,他不愿意开口,有人却替他开口了。 “队正,他家那个闺女在船篷里呢。咱们这么多人上船,磕磕碰碰的。她居然没醒,还像个小猪崽子一样睡着呢。” “哦?” 霍红叶眼中闪过一道喜色,起身就准备进入船篷。 “好汉!” 船翁想要阻止,霍红叶却已经进入到了船篷里。 掀开了船篷的帘子,一道柔和的月光照在了船篷里,落在了船娘子的脸颊上。 船娘子睡的很沉,嘴角还勾着甜甜的笑意。 看着十分恬静、自然。 霍红叶感觉心头在狂跳。 他猛然放下了帘子,重新回到了船翁身边坐下,一言不发。 船翁见霍红叶没有趁机行禽兽之事,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船又行了半个时辰。 终于到了东水门。 隔着老远,就能看到东水门户内的水闸。 厚重的水闸,像是一道坚硬的墙壁。 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霍红叶瞧着水闸,轻蔑的一笑,“兄弟们,动手。” 而后,在船翁惊愕的眼神中,霍红叶带着人卸下了水闸上的两根铁柱子,弄开了一道小船能通过去的门户。 “这……” 船翁惊呆了。 霍红叶见船翁失态,就轻声一笑,解释道“提早就做好了,以备不时之需。” 船翁看霍红叶一行人的眼神,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能够在汴京城里,天子脚下,在东水门这个水路交通要道上,做出这么大的手脚,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 船翁再也不敢跟霍红叶多说一句话。 撑着船出了东水门,眼看着霍红叶带人重新复原了水闸。 船翁又撑着船东行了两里。 在两里外的一个小小的渡口上。 船翁舔着脸,讨好的小声问道“诸位好汉,小老儿已经送各位出了城,不知……” 言外之意,就是请霍红叶一行下船。 霍红叶却没有下船的意思,而是躺在了船板上,幽幽道“阿翁,你就不想知道我们为何今日白天入汴京,晚上就偷偷出来了吗?” 第0624章 羊入虎口 船翁头摇的像是拨浪鼓。 他已经猜到了,却不想亲耳听这些凶人说出来。 有时候,听和没听,就是两码事。 没听,可以毫不犹豫的告诉别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听了,那就逃脱不了干系了。 麻烦缠身。 还是杀头的麻烦,船翁觉得自己有必要,有多远躲多远。 最好一辈子再也不要见这一群煞星。 “嘿~” 霍红叶双手枕在脑后,低笑了一声,玩味道“阿翁还真是个聪明人……” 船翁心里咯噔一下。 霍红叶贱兮兮一笑,“上了贼船,可就不好下去了。” 船翁脸色煞白,他明白了霍红叶话里的意思。 人家不愿意放他走。 他们要杀人灭口? 船翁心里瞬间浮起了这个念头,不过很快被他否决。 半晌,船翁心里又升起了一个念头,他神色复杂的看向了霍红叶,“好汉如何才肯放我们父女离开?” “嘿嘿嘿……” 回答他的,是霍红叶贼兮兮的笑声。 “咕嘟~” 船翁暗吞了一口口水,鼓足了勇气,问霍红叶,“你是不是瞧上了小老儿的闺女?” “嘎~” 霍红叶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猛然坐起身,红着脸辩解。 “你别乱说。” “嘿嘿嘿……” 一群稻草人们捂着嘴偷笑,他们很难见识到霍红叶局促的场面。 偶尔碰上一次,他们能乐很久。 霍红叶红着脸,瞪着眼,低吼一声,“不许笑。” 稻草人们一个个紧紧捂住嘴,不过他们的肩头在疯狂的抖动。 霍红叶没心思搭理他们,他郑重其事的向船翁解释道“此番我们兄弟公干,虽然已经功成身退,可是不得已连累了阿翁。 我们兄弟今日进京的场面,一定被人看到。 若是被人报知到了衙门,阿翁难逃罪责。 为了阿翁的安全着想,还请阿翁随我们一道回西北。 到了西北,在下对阿翁再做补偿。” “对,补偿你一个有钱姑爷……” 有稻草人趁机起哄。 霍红叶恼羞成怒,“你闭嘴,谁在说话,军法伺候。” 听到了军法伺候,稻草人们立马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 “呵~” 船翁无奈的一笑,他也算是看明白了。 自家闺女,还真被人给瞧上了。 那汉子说的话,也许有一点儿是真的出于愧疚之心,但是更多的觊觎,觊觎他的闺女。 形势比人强,他心里纵有一百个不愿意,也得低头。 还好他们家里如今就剩下了他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一家的家当也在船上,不用再折腾。 船翁苦着脸,冲着霍红叶拱了拱手,“那就有劳好汉照应我们父女了。” 霍红叶闻言,大喜,拍着胸脯道“霍某一定把二位照顾的妥妥贴贴的。” 话音落地,霍红叶踹了一脚在他身边偷笑的稻草人,骂道“笑什么笑,还不撑船去。” 被踹的稻草人一跃而起,赶忙跑去接过了船翁手里的撑杆,撑船沿河而下。 小船沿河而下。 翌日,旭日东升的时候。 小船已经到了汴京城五十里外。 冬日里的早晨,格外寒冷。 霍红叶和船翁靠在一个小火炉前烤火。 火上架着一条大鱼,是刚才船翁钓上来的。 船篷里清秀可人的船娘子睡梦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烤鱼味,她嫣然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眨巴着眼睛,冲着船篷外甜甜的呼喊。 “爹爹,今早吃烤鱼吗?” 船娘子套上了外衣,穿上绣鞋,莲步微移到了船篷边上,掀开帘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猛然放下了帘子,一双粉拳快速的揉了揉眼睛。 错觉? 再次掀开帘子,她可以肯定,这不是错觉。 瞧着船板上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以及一双双看向她的眼睛,她吓了一跳,躲进了船舱里。 “咳咳……” 船翁干咳了一声。 “小老儿去看看小女,她胆子小。” 霍红叶心里期盼着看船娘子,可是他有不敢冒然过去。 听见了船翁的话,他赶忙道“阿翁请便。” 船翁暗叹了一口气,进入到了船篷内。 也不知道船翁跟船娘子聊了些什么。 总之,船翁跟船娘子聊过以后,船娘子就躲在船篷里没出来过。 霍红叶有心看佳人,却没有机会。 一行人沿着大河而下,到了大名府。 霍红叶去买了一些马。 他们骑着马,有大名府一路往西北,转道并州,最后进入到了大同府。 霍红叶一行人进入到了大同府以后,杨七就得到了消息。 …… 杨府。 书房。 杨七半眯着眼,坐在书桌后面。 彭湃躬身站在杨七身前,禀报道“少爷,霍红叶一行,已经从汴京城办完了差事,现在已经回到了大同府。” 杨七睁开眼,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差事办的如何?” 彭湃笑道“从霍红叶和肖枫双方送过来的密奏对比看,这一趟差事办的十分顺利。汴京城的皇城,四门被破,四面开花。” “好!” 杨七满意的赞叹了一声。 赞叹过后,杨七冷笑道“这次是给赵光义一个教训,让他知道我杨延嗣不好惹。下次再敢用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我。我就让人连他的垂拱殿也一起炸了。” 彭湃乐呵呵笑道“那也得有机会才行,从肖枫传过来的密奏看,赵光义至今昏迷不醒。御医几次问诊,下了几次药,依然不见成效。” 杨七感慨道“白发人送黑发人,对赵光义的打击确实很大。不过……” 杨七顿了顿,目光炯炯道“我相信,赵光义不会那么轻易的死掉。” “为什么?” 彭湃一脸不解的问。 杨七幽幽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他的使命还没有完成,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的死去……” 彭湃沉吟道“属下觉得,这一次有点悬。八贤王赵德芳已经蠢蠢欲动,搞不好,又是一场斧光烛影的政变。” 杨七吧嗒着嘴,叹气道“赵德芳这是在作死……” 杨七的语气,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彭湃迟疑了一下,“八贤王赵德芳三番五次的派人送信给少爷……少爷,咱们要不要帮他一把?” 杨七摇头,“不必,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彭湃点头,道“那属下明白该怎么做了。” 杨七站起身,笑道“该应付的还是要应付的,关键时候,赵德芳就是咱们手里的一张王牌。” “属下明白。” “对了,还有一件小事要禀报少爷。” 临走的时候,彭湃突然折返,面色有些古怪。 杨七狐疑的问,“什么事?” 彭湃小声道“霍红叶想跟少爷在西北讨一处宅子,最好是在有水的地方……” “讨要宅子?” 杨七愣了愣,更加疑惑,“按理说稻草人有功,理应奖赏。只不过,依照规矩,他们的奖赏的田地、宅子、银两,一直都赐在南国。 他为什么突然在西北要一处宅子,还非要一个有水的地方?” “这个……” “有什么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被杨七逼问,彭湃也就不打算帮霍红叶隐瞒,他朗声道“霍红叶在汴京城抢了一个船娘子,准备娶人家当婆娘。” 顿了顿,彭湃小声道“还顺手把人家的爹,也一起抢了。” 杨七脸色一变,嘴角抽搐着,“强抢民女?这是稻草人干出的事儿?” 彭湃苦笑道“属下觉得,他是真的看上了那位船娘子,并非有意的触犯军法。之所以这么做,想来也是当时情况危急,没有其他的办法。” 杨七没好气的道“那也不能强抢。稻草人要是变成了跟山匪流寇一样的东西,那留着还有什么用?” 彭湃当即抱拳,郑重道“属下一定严厉的教导稻草人,绝不会再允许类似的事情发生。” 杨七瞪了彭湃一眼,问道“他在南国可有家眷?” 彭湃果断摇头。 杨七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等他到了大同府,就让他带着那个船娘子,以及船娘子的爹,到我府上来一趟。 我手下的人,绝不敢强抢民女的事儿。既然出了这种问题,那就想办法把他变成一桩和和美美的事儿。” “属下明白。” 彭湃下去就传达杨七的命令。 杨七长叹了一口气,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他出了书房,沿着楼梯到了卧房。 曹琳正在卧房的书桌前算账,见到了杨七,就放下了账册,笑盈盈的扑到杨七身边,环着他手臂,笑问,“郎君还有其他的好事儿要跟妾身分享?” 杨七捏了捏曹琳的脸。 曹琳有些发福了,脸上变的肉肉的,捏起来很舒服。 “炸了皇宫四门,为你出了一口恶气,已经算是天大的好消息了。哪还有其他的消息能比这条消息好?” 曹琳欢喜的道“证实了?” “嗯!” “太好了!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看他赵光义以后还敢不敢在背后对郎君下手。” 曹琳欢呼雀跃,就差去放炮仗庆祝了。 杨七从背后环保着曹琳,笑道“好消息分享完了,有一桩糟心事儿,还得你帮我参详参详。” 曹琳腻在杨七怀里,问道“什么糟心事?” 杨七把霍红叶和船娘子的事儿,仔细的给曹琳讲了一遍。 曹琳听过霍红叶的事儿以后,一脸鄙夷,抬眼瞥了杨七一眼,小声嘲讽,“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从。” 杨七眉头一挑,愕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曹琳哼哼道“当初你就是借着醉酒,强了妾身。害的妾身不得不嫁给你。” 杨七脸色一黑,低吼道“当初你可是自愿的……” 曹琳俏皮的翻了个白眼,嘀咕道“现在后悔了……” “后悔了?晚了!” 杨七狰狞的一笑,“看家法。” 夫妻二人在房里折腾了一会儿。 从书桌前,折腾到了床榻上。 一番折腾过后。 杨七抱着香汗淋漓的曹琳,轻声道“霍红叶的事情必须解决,强抢民女的这个恶名,不能扣在我头上。” 曹琳屈指在杨七胸膛上画着圈圈,点头道“就由妾身负责跟船娘子沟通。郎君是做大事的人,妾身一定不会让郎君身上背上恶名。” 杨七道“那我就负责教训霍红叶,还有说通那个老船翁。” …… 翌日。 晌午的时候。 霍红叶领着稻草人们,以及船翁父女,一行人到达了大同府城。 船翁瞧着大同府城的繁华,一时间看的有些失神。 船翁年仅四旬,年少的时候也曾跟随着商队四处跑过,见识过不少府城。 在他的印象里,边陲的府城不是这样的,或是一望无际的狂沙,千里不见人烟;又或者是铁马纵横,斧钺钩叉。 百姓们饿的面黄肌瘦,见到刀枪就躲。 官员们一个个凶神恶煞,逮着谁都想砍一刀,杀良冒功。 总之,大同府城,和他看到的所有的边陲府城都不一样。 这里的繁华虽然不如汴京,但是却比大宋其他地方要强很多。 青石筑城的道路,笔直宽阔。 道路上商旅匆匆,一辆辆马车上,堆着尖尖的货物。 百姓们挑着担子、推着车子、背着褡裢,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容。 官吏们一点也不可怕,热心的为不熟悉道路的商旅指着道路,耐心的挡下了行路的马车,扶着毫不相识的老婆婆入城。 最让船翁意外的是那些孩子们。 他们身上背着个小布包,偶尔两个调皮的撞在一起,小布包里的书籍撒满一地。 几乎每一个过了六岁的孩子,身上都背着小布包。 不论男女。 这些小布包告诉船翁,大同府城内,似乎不论男女,到了一定的年龄,都能读书识字。 这完全超出了船翁的认知。 在他的印象里,最繁华的汴京城,也做不到这一点。 船翁几乎对大同府城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兴趣。 一路上眼珠子都没停下过。 好奇的他却不知道,在他即将要涉足的杨府内。 某位侯爷,以及某位侯爷夫人,已经商量了一晚上对付他们父女的策略。 他们此刻,就在府里等着他们父女。 就像是两头老虎,正在等待食物降临一样。 不知不觉见,一行人就到了杨府门口。 第0625章 打草谷? 杨府。 霍红叶、船翁、船娘子一行,在彭湃引领下进入正厅。 杨七夫妇早已在厅内等候。 霍红叶进入正厅后,下意识就看向杨七。 杨七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也看向了他。 “哼!” 杨七冷哼一声,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霍红叶被吓了一跳,心虚的低下头。 “属下见过少爷,见过夫人。” 杨七、曹琳,一人瞥了霍红叶一眼,没搭理他。 霍红叶显得有些尴尬。 杨七的名头,船翁如雷贯耳,不提杨七在西北的作为,单说杨七曾经在汴京城里的身份,也不是船翁一个平民百姓能够惹得起的。 船翁小心翼翼的打量了杨七一眼,躬身施礼,“小老儿携小女,见过虎侯,见过夫人。” 面对船翁的身后,杨七脸上明显浮起了一丝笑意,“老丈不必多礼。” “呦~” 曹琳惊叫了一声,起身移步到了船娘子身前,“抬起头来,我瞧瞧。” 船娘子从小就没见过什么大人物。 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 所以在进入到杨府以后,显得很拘束,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的。 即便是刚才施礼,也是船翁拽着施礼的。 听到了曹琳的话,她有些恐慌,不过还是缓缓抬起头。 曹琳在船娘子面颊上扫了一眼,笑呵呵的点了点头,“确实清秀可人,难怪把郎君麾下的得力悍将给迷住了……” 说这话,还似笑非笑的扫了霍红叶一眼。 霍红叶显得更加心虚,恨不得变成鸵鸟,把脑袋埋进土里。 曹琳牵起了船娘子的手,在船娘子不知所措的深情中,柔声道“妹妹别怕,到了杨府,就跟到了家里一样。他们男人家聊的事儿,咱们女儿家插不上话。不如妹妹就随姐姐去后堂转转。” 船娘子不知道如何应对,下意识看向船翁。 船翁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船娘子这在被曹琳牵着手,带出了正厅。 曹琳带着船娘子一走,杨七脸上的笑意一扫而空。 “嘭!” 杨七满脸怒容,拍桌而起。 “噗通!” 霍红叶吓的一下子就跪倒在了地上。 船翁心头狂跳,额头上冷汗直冒。 船翁明知道杨七的怒气不是冲着自己而来的,可是在面对杨七身上那一股傲然勃发的威严的身后,心里没有来的产生出一丝畏惧。 杨七扫了船翁一眼,目光落在了霍红叶身上,冷笑道“姓霍的,你告诉我,稻草人军法中,第六条是什么?” 霍红叶颤声道“奸淫掳掠者,杀无赦……” “你还知道?” 杨七讽刺了一句,冷声道“那你说说,你为何要明知故犯?” “属下……属下……”霍红叶结巴着,迟疑了一会儿,心一横,沉声道“属下是真看上了她,想娶她为妻!” “是妻还是妾?” “妻!” “所以,你就把人家抢了过来?” “属下……属下,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 杨七移步到了霍红叶面前,双眼直愣愣的盯着他,“情不自禁就是你强抢民女的理由?” 杨七指着船翁,大声咆哮,“你可问过人家父母愿不愿意?你可问过人家姑娘愿不愿意?你可想过人家父女背井离乡以后如何过活?你可想过抢了人家父女以后,人家家中的老母妻儿们如何过活?” 杨七怒发冲冠,“你一句情不自禁就完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杨七站起身,摊开手,怒吼道“彭湃,取我刀来,我要砍了这个强抢民女的畜生。” 彭湃二话不说,一柄横刀就递到了杨七手上。 杨七眼睛一眨不眨,举起横刀就砍。 霍红叶有些傻了! 船翁也有些傻了! 闪烁着寒光的横刀一挥而下,霍红叶转眼间就要人头落地。 “愿意!” 一声惊呼,硬生生的让杨七手里的刀悬在了霍红叶的脖颈前。 杨七拿着刀,皱着眉头,看向了惊呼的船翁。 “老丈这是何意?” 船翁哭丧着脸,心里五味杂陈。 明明知道杨七在演戏,可他却不得不在杨七的逼迫下说出这两个字。 杨七今日若是真斩了霍红叶,他们父女二人也别想好过。 杨七那些话,看着是在质问霍红叶,其实也是在说给他听的。 挥刀斩杀霍红叶,也是为了逼他表态。 船翁算是瞧明白了,霍红叶这个姑爷,他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小老儿觉得,小女能嫁给这位军爷,挺好的……” 杨七收起刀,狐疑的问船翁,“老丈,你真愿意把闺女嫁给这厮?” 船翁无奈的点点头。 “可这厮明抢了你们父女,断了你们的生计,你不记恨他?” “小老儿还有些手艺,在那儿都能讨生活。” “可他从汴京城中抢走了你们父女,你家中的家眷没了你们父女的消息,岂不着急?” “小老儿家中,就只剩下小老儿和小女两人了……” “这……” 杨七面色为难的问道“老丈,他明明抢了你们父女,你还愿意把闺女嫁给他,你到底看上他那一点?” 杨七看着已经惊愕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霍红叶,嫌弃的说道“我怎么就从他身上找不到一点儿优点能讨人喜欢的?” 小老儿也没找见…… 船翁无奈的看了一眼霍红叶,憋了半天,就憋出一句话。 “他……能吃……身体壮……能养家……” 额~ 这也算理由? 杨七不得不佩服船翁找出的这个理由很强大。 “咳咳……” 杨七干咳了一声,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收起刀,板着脸,看向霍红叶。 “霍红叶!” “在……属下在!” 霍红叶被杨七一声呼喊从失神中拉了回来,快速的擦拭了一下额头上被吓出的汗水,赶忙搭话。 “既然老丈愿意把女儿许配给你,那么你也不算是强抢。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杨七沉吟了一下,道“我就罚你杖责三十,以观后效。” 霍红叶赶忙叩首道“谢少爷不杀之恩。” 杨七哼哼道“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被你抢了,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老丈既然答应了把女儿许配给你。那你就选一个黄道吉日,尽快成婚。 婚后,老丈父女的生计,就由你负责。若是让我知道你怠慢了老丈父女,小心你的狗头。” 霍红叶愣了愣,大喜过望,“属下谨遵少爷教诲。” “丢人的东西。”杨七骂了一句,吩咐彭湃道“给我拖出去重重的打。” 彭湃领命,拖着霍红叶就往外走。 杨七请船翁坐下,感慨道“老丈……你怎么能看上那么个……” 憨货! 这两个字杨七没说出来。 船翁嘴角抽搐着,有种骂娘的冲动。 还不是你逼的。 嘴上却笑着说道“憨点儿好,实诚,闺女跟了他不吃亏。” 厅外。 彭湃让人搬过来一张刑凳,霍红叶趴在上面。 霍红叶一点儿也没有被打前的惊恐、紧张,反而一脸惊喜的对彭湃道“彭老大,多来几下,我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彭湃鄙夷的瞪了霍红叶一眼,“你就得瑟吧!要不是少爷和夫人出面,你以为那船翁能把女儿嫁给你?” “少爷和夫人?” 霍红叶疑惑。 彭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觉得少爷能为了这种小事杀了你?” 霍红叶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惊喜道“苦肉计?” “知道就好……别忘了少爷对你的好,以后好好为少爷办差!” 霍红叶郑重的点头,“少爷对我霍红叶的大恩,我霍红叶永世不忘。” “啪!” “哎呦~” 彭湃一板子抽在霍红叶身上,霍红叶疼的呲牙咧嘴的。 他怒目看向彭湃,低吼道“不是说苦肉计吗?” 彭湃老神在在的道“我就是看你不爽……再说了,咱们稻草人受刑的时候,什么时候造过假……” “你这是嫉妒!” “啪!” “哎呦!你这就是赤果果的嫉妒,你个老光棍!” “啪!啪!” “……” 霍红叶抱得美人归,居然还出声嘲讽彭湃。 彭湃焉能不怒。 三十板子下去,霍红叶屁股已经开花了。 行刑完毕以后,彭湃带着捂着屁股的霍红叶进入到了正厅内。 正厅内,杨七在陪着船翁闲聊,看得出两个人聊的不错,脸上都有笑意。 曹琳跟船娘子也回到了正厅内。 曹琳很明显跟船娘子聊过,因为船娘子看霍红叶的眼神,充满了羞涩。 杨七看着捂着屁股呲牙咧嘴的霍红叶,没好气道“还不过来叫人!” 霍红叶愣了愣,旋即惊喜的跑到船翁身前,跪倒在地上,叩首施礼。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船翁看着这个即将要拱自家大白菜的大肥猪,长叹了一口气。 “好孩子,起来吧。” “谢岳父大人。” 杨七和曹琳见到这场面,会心一笑。 霍红叶的事情圆满的解决,又凑成了一对金玉良缘,确实是一件喜庆的事情。 …… 人间百态,有人欢喜有人忧。 同样是强抢民女,被辽人抢走的民女,下场就没有船娘子这么美好了。 就在杨府帮忙给霍红叶张罗亲事的时候。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进入到了大同府城。 向杨七递上了拜帖。 杨府。 书房。 杨七拿着手中的拜帖,神色怪异的问彭湃,“雁门关守将李子枫?” “他来找我做什么?” 彭湃躬身道“听说和辽人南下有关。” 杨七眉头一皱,“辽人南下了,复兴府的复兴关,以及东晟府紧挨云内州的地方,有没有传来军报?” 彭湃摇头。 杨七沉吟道“那就是说,辽人南下,侵入到了大宋?” 彭湃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道“应该是如此。” 杨七吩咐道“你去带李子枫进来,我探一探他此行的目的。” 彭湃拱了拱手,出了书房。 少顷,彭湃带着李子枫进入到了杨七书房。 许久不见,李子枫成熟了不少,没有了以前邋遢的模样,人变的干干净净,蓄的短须也被他搭理的整整齐齐。 看得出,应该是有了人照顾。 故人相见,并没有两眼泪汪汪的场面。 反而有些尴尬。 杨七盯着李子枫不说话。 李子枫唯有率先开口,“卑职李子枫,见过虎侯。” “李子枫,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杨七双手叠在胸前,唏嘘的问。 李子枫愣了愣,直言道“快两年了。” 杨七点点头,笑问道“两年不见,可是娶了妻室?” 李子枫愕然道“虎侯是如何知晓的?” 杨七瞥了瞥他的衣衫,并没有回答。 李子枫往自己身上一瞧,顿时明白了。 杨七感慨道“你我好歹也是一个锅里搅过马勺的兄弟,怎么你成婚,也不通知我一声。是觉得我杨延嗣家贫,送不起礼金?” 李子枫赶忙拱手道“卑职不敢。卑职成婚之时,虎侯正在复兴关和辽人鏖战。卑职自然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儿,打扰虎侯大战。” 事实上,李子枫并没有说实话。 雁门关距离大同府仅有一步之遥,即便是杨七在鏖战,作为礼数,李子枫也应该给这位昔日的同僚,送上一份请柬的。 之所以没送,是因为被他那个天上掉下来的妻子,给拦下了。 李子枫对自己的妻子很宠爱,所以并没有仔细追问过缘由。 “算你过关了,说说吧。今日登门找我,有什么目的?” 李子枫闻言,躬身道“恳请虎侯相助。” “哦?” 杨七意外的看着李子枫,“求我相助?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顿了顿,杨七似笑非笑的问道“裂土封疆吗?” 李子枫吓的差点儿膝盖都软了,杨七说话太吓人了。 张嘴就鼓动人裂土封疆,李子枫有点受不了。 他强稳住恐惧的心情,郑重道“近一个月,辽人频频突破我大宋边防,出入在我大宋境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雁门关往东南一线,防守薄弱,屡次找到辽人内侵。 目前,已经有上百个村庄,遭遇到了辽人侵袭。 我等应接不暇,所以特来请虎侯出手相助。” “辽人南侵?” 杨七挑了挑眉毛,假装不知,他惊讶的道“依照辽人的习性,他们打草谷,应该是从入秋的时候开始,入冬的时候结束。 辽人很少会在冬日里出来打草谷的,为何今岁会如此反常?” 第0626章 出兵 辽人汉化多年,可在一定程度上,依然保留着野兽的习性。 他们习惯了在每个冬天的时候,牛羊入圈,马放南山,人窝在帐篷里一动不动。 就像是冬眠。 自从石敬瑭把燕云十六州献给了辽国以后,中原就失去了抵御辽人入侵的最大屏障。 长城! 没有了长城的屏障,辽人能够轻易的侵入到大宋的领土内,大肆掠夺。 辽人把这种掠夺的方式称之为打草谷。 在辽人的骑兵一次次满载而归的以后,他们把大宋朝廷的这一种忍让,看成了是一种软弱。 欺软怕硬几乎是每个人都有的本能。 所以,辽人在大宋的娇惯下,习惯了每个秋收的时候,就冲进大宋,狠狠的劫掠一把。 只要抢一把,辽人就能弄到足够他们吃一年的粮食,甚至还有盈余拿出去换钱。 这几乎快成了辽人每个秋天的娱乐节日。 只不过,辽人一般都是在秋天劫掠,冬天的时候他们兽性驱使着他们要冬眠。 今岁,冬日出来打草谷,确实有些反常。 李子枫被杨七问的有些发懵。 辽人为何会一反常态,选择在冬天打草谷,李子枫也不知道个所以然。 别说李子枫不知道,驻守在宋辽边境的各处的守将也有点懵。 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今岁的辽人在打草谷的时候,非常凶残,以前他们只是劫掠钱粮,现在是见什么劫掠什么。 “不知道……” 李子枫在杨七面前表现的很诚实,他神色黯然的摇头。 杨七见到李子枫的反应,大致猜到了一些辽人为何一反常态,在冬天出来打草谷。 罪魁祸首,貌似是……他自己。 从他命令南国商人撤出辽国开始,到现在,大半年已经过去了。 辽国的物价,也在他几次暗示之下,一路攀升了好几倍。 辽国的财富在不断外流,辽人的荷包越来越扁。 中高层的辽国贵族们,还能扛得住物价的攀升。 可大批的辽国底层的百姓,却扛不住物价不断的攀升。 所以,在已经穷疯了以后,他们下意识的就把手伸进了富裕的邻居家里。 这个邻居,就是大宋。 自己造的孽,让百姓们跟着倒霉。 杨七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坐下说。” 他请李子枫坐下,道“说一说你们的打算。” 李子枫坐在杨七对面,郑重的道“如今辽人把大宋的边防冲击的千疮百孔。受创最严重的就是雁门关到瓦桥关一带。 辽人凶猛,瓦桥关守将麾下的兵马根本守不住边防,而我们雁门关,自顾不暇。 我们将军思来想去,在这西北,有足够兵力应对辽人,又能震慑得住的辽人的,唯有虎侯。 所以我们将军想请虎侯出马,驰援瓦桥关。” “雁门关守将,请我出马,去驰援瓦桥关?” 杨七失声笑道“你在跟我开玩笑?既然是驰援瓦桥关,为何不是瓦桥关的守将派人来求我,反而由你过来求我?” “还有……” 杨七似笑非笑的问道“让我的兵马进入到大宋边境进行驻防,你们有没有得到陛下的首肯?没有陛下的首肯,冒然放外军进入到自己的驻地,是什么罪过,你应该很清楚。” 李子枫暗中瞥了杨七一眼,低声道“三天前,瓦桥关守将派人送信给我们家将军,让我们家将军出兵驰援。虎侯您也知道,我们雁门关兵力有限,仅能兼顾雁门关一带。所以,没办法去驰援瓦桥关。 不我们家将军心系百姓的安危,所以回信给瓦桥关守将,提议向虎侯您求援。 昨天,瓦桥关守将回信,答应了这个提议,并委托我们家将军前来请虎侯出山。 我们家将军知道卑职和虎侯有旧,所以特地派卑职前来说项。” “陛下可曾首肯?” “陛下……” 李子枫迟疑了一下,郑重道“朝廷方面,虎侯不必担心。我们家将军已经和瓦桥关守将,二人联名上书,向朝廷解释了此事。 军情紧急,相信朝廷不会反对此事……” 李子枫突然站起身,躬身道“恳请虎侯出兵救一救百姓!” 杨七摇头一笑,“我也没说不救……我出兵可以,为百姓出一把力,我杨延嗣义不容辞。只是你们有没有想清楚,我的兵一旦进入到你们的防线,陛下一旦怪罪下来,你们能不能担当得起这个罪责?” 李子枫正色道“为百姓,我们百死无悔。” 杨七直直地盯着李子枫,笑眯眯道“我给你一天时间,你好好想清楚。” “不用……” 李子枫还要说话,却被杨七粗暴的打断。 “说一天就一天,明天给我答复。彭湃,送客!” “虎侯……” 李子枫还要继续说话,却被彭湃带着离开了书房。 许久以后,彭湃送走了李子枫,回到了书房,站在杨七面前,迟疑道“少爷,属下有些看不明白……” “看不明白什么?” 杨七笑眯眯的扫了彭湃一眼,随手拿起了一本奏疏翻阅。 彭湃沉吟了片刻,皱着眉头,摇头道“都看不明白。” “看不明白他们为何向咱们求援?也看不明白他们为何变的如此大义凌然?更看不明白谁给他们的胆子,让他们可以无视‘外军不入关防’这条禁令?” 杨七一连三问,彭湃郑重的点头。 “呵!” 杨七嘲讽的一笑,“这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他们的主意。” “啊?” 彭湃一脸愕然。 杨七笑道“百姓在他们心里的地位,还没有到能让他们堵上全家人性命的份上。所以说,他们敢冒大不韪,请我去帮忙协防,肯定是有人在背后为他们撑腰。 而且很有可能,这个人现在就在雁门关。” “所以说……李子枫刚才说的都是假话?” “半真半假……” 彭湃看向杨七,“那我们该怎么办?” 杨七挑眉,没好气道“当然是帮忙了,难道要看着百姓惨死在辽人刀下?” 彭湃挠了挠头,尴尬的笑了笑,问道“您准备派谁去?” 杨七纠结道“按理说,对付辽人打草谷这种事情,应该派殇倾子的游骑军出战,最妥当。他们在草原上和辽人打游击的日子最久,作战经验丰富。 只不过,如今西夏府初定,游骑军要驻守在西夏府,一边防备李继迁反扑,一边帮着陈江陵安抚新迁过去的百姓。 复兴军要驻守复兴关,也不能动。 大同军在西夏府一役被打的很惨,目前还没有恢复过来,也不能动。 铁骑军倒是能动一动,只是派遣铁骑军去对付辽人的散股游骑,有点大材小用了。 而且,铁骑军还要兼顾东晟府和云内州的防线……” 在这种军事行动上,彭湃一般很少插话。 他最多只能给一些建议,不能提杨七做主。 就目前这个情况,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建议。 杨七思虑了良久,看向彭湃,问道“晋军筹备的如何?” 彭湃回道“只招募了一万府兵……” 杨七点了点头,说道“我再想想……看李子枫明天如何回话,我再做决断。” …… 杨七把决断权放在了李子枫回话上,可李子枫却没有资格给杨七回话。 李子枫回到了雁门关以后。 立马进入到了中军大帐。 在中军大帐内,除了雁门关守将李继隆外,还有一人。 这个人坐在中军大帐的首座上,很明显身份要比李继隆高。 瞧见了李子枫进入大帐,坐在首座的吕端开口问道“杨延嗣可答应出兵?” 李子枫拱了拱手,迟疑道“卑职按照吕特使的吩咐,去请杨延嗣帮忙,他答应了出兵。但是……” 吕端皱起眉头,脸色冷酷,“杨延嗣提条件了?” 李子枫摇了摇头。 吕端的脸色缓和了几分,“那他说了什么?” 李子枫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他说给我们一天时间,让我们再好好想想。” 吕端愣了愣,疑惑道“你把你见到杨延嗣以后,和他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告诉本官。” 李子枫点了点头,一字不漏的把他和杨七的对话,告诉了吕端。 吕端听完了李子枫的描述以后,仰天长叹,“好一个杨延嗣,看来本官在雁门关的事情,已经被他给猜到了。 罢了,猜到了就猜到了。明日你拿本官的手书去找他,请他调兵驰援瓦桥关。” “诺!” 一直未曾开口的李继隆,对着李子枫摆了摆手。 “你先下去吧。” 李子枫拱了拱手,退出了中军大帐。 李子枫一走,李继隆皱着眉头问吕端,“吕特使,让杨延嗣的兵马入瓦桥关,陛下知道了,真的不会怪罪?” 吕端瞥了李继隆一眼,淡然道“不会!有本官作保,你怕什么?” 李继隆犹豫道“我可听说……陛下对杨延嗣可是恨之入骨……” “此一时彼一时。” 吕端又瞥了李继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警告的味道,“不该问的别问。这一次请杨延嗣驰援瓦桥关,是本官的主意。有任何的罪责,由本官一力承担。连累不到你李将军。” 李继隆不甘心的咬了咬牙,抱拳道“是李某失言了……” “辽贼狡猾,雁门关一带多处防务,还要李将军亲自过问。本官就不送李将军了。” 这是在逐客吗? 在自己的帅帐内,被别人给逐了出去。 李继隆感觉很憋屈。 他起身拱了拱手,大步流星的出了中军大帐。 站在大帐外,看着满营的军卒,李继隆再次不甘的咬了咬牙。 曾几何时,李家是何等的荣耀。 文人士子们,跪着在李家门口求提携。 如今,他却被一介文人骑在头上欺辱,他怎么可能甘心。 必须振兴家门! 必须让文人们再次俯倒在他们李家门口! 这一刻,李继隆振兴家门的心思,异常坚定。 大帐内。 吕端却没有这种化悲愤为力量的心思。 他苦着脸,长叹了一口气。 李继隆不甘心的心思,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 可是,他没办法跟李继隆说实话。 难道要告诉李继隆,皇帝一直昏迷不醒,随时都有驾崩的危险? 这话他不敢说。 如今,二皇子监国,三位宰辅辅政,对于皇帝一直昏迷不醒的事情,已经下了封口令。 而他之所以出现在雁门关,也是三位宰辅的意思。 请杨七出山,对付辽人,同样也是三位宰辅的意思。 皇帝性命垂危,京师需要大批兵马拱卫,以防不测。 所以根本抽不出兵马,过来对付辽人。 请杨七出山对付辽人,有两层意思。 其一,杨七两次挫败辽人大军南下,在辽人心里的震慑力,远超大宋的其他将领。由杨七出马对付辽人,再合适不过了。 其二,牵制杨七。在皇帝性命垂危之际,杨七对大宋的威胁性也在直线提升。一旦皇帝驾崩,杨七若是趁着新帝登基为稳的情况下挥兵南下,肯定会对大宋江山,造成严重的打击。 甚至有可能颠覆大宋江山。 这并不是三位宰辅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们才想出了这么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用杨七去对付辽人,用辽人牵制杨七。 …… 宰辅们用心良苦,可是他们却小逊了杨七。 杨七要是想挥兵南下,又岂会在乎赵光义是死是活? 杨七手握西北四府,又掌控着整个南国。 随时可以形成南北夹击的局面。 而且,杨七也可以联合折家,逼迫曹家,给大宋来一个四面开花。 所以说,杨七会不会挥兵南下,选择权完全不在大宋这边。 而在杨七本人的意愿上。 …… 翌日。 天蒙蒙亮的时候。 李子枫就拿着吕端的手书,进入到了大同府城,面见杨七。 杨七拿到了吕端手书以后,笑眯眯的递给了彭湃。 彭湃仔细瞧过了吕端的手书以后,对杨七佩服不已。 “少爷果然猜的没错,在李子枫背后真的有人。” 杨七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讥讽道“这些高高在上的文官,也就这么一点儿小手段而已。他们就喜欢躲在别人背后,装腔作势。接触的多了,让人觉得恶心。” “传我军令,铁骑军主将杨延德,即刻率领游骑军预备役一万人,赶赴瓦桥关驰援。铁骑军暂由杜青掌控h,驻守好水川i。同时,命杜金娥、孟金榜率领晋军一万府兵,北上驻守三川口!” 第0627章 变成守财奴的五郎 杨五接到了军令以后,没有迟疑,迅速的交接了铁骑军的掌控权,率领着一万铁骑军预备役,赶赴瓦桥关。 一路昼夜兼程,仅用了三日,就到了瓦桥关。 瓦桥关。 关城上人头攒动。 争相目睹杨七麾下兵马的仪容。 杨五虽然率领的只是铁骑军的预备役,可是他们却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精锐,并且以进入铁骑军为荣耀。 因此,他们的军容军纪,无限逼近铁骑军。 铁骑军的军纪,可是照抄了后世的军纪。 因此,铁骑军预备役的军容军纪,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排到西北第二。 没见识过铁骑军军容军纪的人,见到铁骑军预备役的时候,会觉得非常震撼。 上万骑兵,迈着一个步调,整齐的奔到瓦桥关下。 场面十分壮观,也很有压迫性。 瓦桥关上的建雄军的军卒们,被这种压迫性的威势,压的有点喘不过气。 瓦桥关守将王超,望着铁骑军预备役的军卒们,眼中闪过一道阴狠的神色。 他是赵光义潜邸内走出的将领,天生的亲近赵光义。 赵光义讨厌杨七,他也讨厌。 甚至,在曾经午夜梦回的时候,王超还梦到过,率领大军踏平西北四府的情景。 不过,看铁骑军预备役的军容军纪,他就知道,梦依然是梦。 他麾下的建雄军,绝对打不过眼前这一支雄师。 “拿出你们的精气神,列队,恭迎援军!” 王超冲着他麾下的兵马,咆哮了一声,以此发泄他心中的不甘。 在他眼里,向杨七求助,等于服软,等于屈辱。 他从心底里就不愿意向杨七求助。 可是,形势比人强。 他纵有千般不甘,也得接受杨七的帮助。 因为这不是一场简单的军事任务,其中还包含了政治人物。 监国的二皇子,以及三位宰辅下了死命令。 王超不得不从。 当建雄军摆齐了队列的时候,杨五率领着铁骑军预备役已经到了瓦桥关城下。 王超命人大开中门,他亲自在门口等候。 “杨团练使能亲自领兵来援,王某真是感激不尽啊!” 见到杨五的时候,王超就快步迎到了杨五马前,热情的拱手问候。 马背上的杨五皱了皱眉。 王超称呼的是他以前的官职。 这让杨五感觉到不舒服。 没有理由。 就是觉得不舒服。 “王将军客气了。” 杨五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问道“贼人在何处?” 热脸贴了一个冷屁股,王超心里的对杨五多了一丝恨意。 但他嘴上仍旧笑呵呵道“杨团练使一行旅途劳顿,先到关内歇息一晚。王某已经准备好了酒宴,特地款待杨团练使。有话,咱们酒桌上说?” “不必了!” 杨五毫不客气的拒绝了王超的提议,王超脸上的笑意再也挂不住了。 杨五却好似没看见一样,淡然道“直接言明贼人在何处,我赶时间。” 王超眼底闪过一丝温怒,敷衍了一句。 “漫山遍野都是贼人……” “漫山遍野都是贼人?” 杨五愣了愣,吧嗒了一下嘴,没说话。 气氛一下子变的有些尴尬了起来。 半晌,杨五开口道“那你就好好守好你的关城,贼人就交给我们了。” 顿了顿,杨五又补充了一句。 “提醒你的人,躲在关城里别出来。免得被我手下的人误伤了。” 这是有多瞧不起我们? 如此倨傲? 王超心里的怒意再也藏不住了,他冷嘲热讽的道“那就有劳杨团练使剿灭贼人了,王某在关城内静候杨团练使剿灭贼人的佳音。” 杨五调转马头,对身后的铁骑军预备役,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杀敌去!” 一万铁骑军预备役军卒,在杨五带领下,在瓦桥关外拐了一个弯,一头扎进了辽国的土地。 王超的副将,在王超身侧,面色阴翳的低声道“太嚣张了……完全不把将军您放在眼里……” 王超一脸阴狠的盯着铁骑军预备役远去的背影,冷声道“我倒是想要看看,他们有什么本事……” “最好全死在辽人手里!” 这一句话是王超副将说的。 王超淡淡的瞥了一眼副将,“入关……” 瓦桥关外五里处。 杨五一骑当先,身后跟着铁骑军预备役的军卒。 在他身侧,是铁骑军预备役的团正孟良,另一侧是副团正焦赞。 焦赞其人,有些彪。 在铁骑军考核的时候,总是仗着自己勇武,干出一些破坏规矩的事儿。 这种人,不太适合在纪律部队里待着。 他会像是个老鼠屎一样,带坏铁骑军中的人。 所以,在铁骑军考核的时候,被罢落了。 孟良倒是通过了考核,但是他和焦赞兄弟情深,不愿意把焦赞一个人留在预备役,所以就跟着焦赞一起留在了预备役。 杨七怜悯其才,让他担任了铁骑军预备役的团正。 焦赞则被提拔为副团正。 此刻,孟良在杨五身侧,疑惑的问,“将军,咱们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 杨五翻了下眼皮,淡淡道“没看出人家不欢迎我们?” 焦赞挠了挠头,低声道“没看出来……” 杨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就是因为这个憨货,毁了一个他看好的铁骑军班正。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孟良知道杨五不待见焦赞,所以赶忙出声为焦赞解围。 焦赞不知死活的嘟囔道“要我说,咱们就该回瓦桥关。咱们出来的时候,只带了五日的口粮,现在已经所剩不多了。应该道瓦桥关内去补充一下。 咱们帮他们打仗,他们不能不管饭……” “你就知道吃!” 杨五恼怒的冲着焦赞咆哮了一句。 焦赞吓的缩了缩脖子。 孟良哭笑不得的说道“将军,焦赞说的有些道理……” 杨五对孟良的态度明显不错,他对孟良道“咱们出来的时候,我就没想过靠别人。这一场战事,说起来是驰援,可是在我看来,这是一次对你们的磨练。 顽铁唯有通过不断的锻打,才能变成精铁;兵卒唯有通过不断的战斗,才能变成悍卒。 你们预备役的人不是一直不服铁骑军正式的军卒吗? 那就去战斗,不断的战斗!把自己变的更强,把铁骑军正式的军卒比下去,代替他的位置,让他帮你牵马披甲。” 凡是听到杨五话的铁骑军预备役军卒,一个个都变的斗志昂扬。 代替铁骑军正式军卒,这是他们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事情。 没办法,那群家伙们的待遇太好了。 吃最好的饭食、骑最强壮的马、用最锋利的武器、披最严密的战甲。 他们在正式军卒面前,就像是仆人。 帮人家牵马,替人家披甲。 人家打胜仗的时候,他们只能跟在后面做后勤。 实在是太气人了! 那是一群他们最痛恨的人,也是一群他们最像代替的人。 “可是……粮食……” 孟良在杨五身边犹犹豫豫的说道。 杨五回头看了看身后披着皮甲的军卒,淡然道“没理由人家游骑军能就食于敌,咱们就办不到吧?论装备,论战斗力,咱们不必游骑军弱吧?” “那将军的意思?” “敌人都是小股部队,咱们正面防守是防不住的。所以我们要分头行动,主动出击。以百人为基准,分成小股部队,去歼灭敌人。” 杨五冷哼道“他们能打草谷,咱们也能打柴。杀了他们,抢光他们的粮食、金银、牛羊。” 一听到抢。 焦赞眼睛都亮了。 嘿!老本行啊! 这个俺老焦手熟。 焦赞兴奋的搓搓手。 惹的杨五又瞪了他一眼。 孟良郑重道“那属下这就下去传达将军的领命。” “留下一千人,随我正面会一会辽人大股的军队。” “明白。” 随着杨五一声令下,一万铁骑军预备役的军卒,被分成了九十一股兵马。 除了杨五率领的一股一千人兵马外,剩余的皆是以百人为单位。 然后,他们就像是蝗虫一样,被撒了出去。 其中,焦赞率领的百人是最兴奋的。 当杨五下令各自为战的时候,焦赞是第一个带着麾下的人马冲出去的人。 瞧他那兴奋的样子,落在他手里的辽人,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散出去了兵马以后。 杨五和孟良二人,率领着一千人兵马,堂皇正大的走在辽国境内的大道上。 这是一种吸引辽军的方式,也是一种挑衅的方式。 果然,当他们进入到了辽国没多久以后,就撞上了一支三千人的辽军。 为首的辽军将领是一个大胡子,手里挥舞着一柄倭瓜锤,见到了杨五一行以后,也不见摆什么阵型,催动着胯下的站马,一窝蜂似的杀了过来。 在辽将看来,马背上作战,宋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宋人侵入到辽国境内,简直是找死。 杨五看到了辽将,战意凌然。 独角皂金枪一提在手。 “我去会会他!” 一骑出,直面三千辽军。 孟良快速的催促着身后的铁骑军预备役的军卒们追了上去。 “杀!” 杨五胯下的站马,犹如一阵疾风,奔到了辽军面前。 独角皂金枪一枪点出,直逼辽将的咽喉。 辽将丝毫不惧,挥起倭瓜锤就打。 “噗呲~” 枪头从辽将咽喉一穿而过。 只是一个回合,辽将就被杨五刺在了马下。 辽军虽然有些慌乱,但是他们却没有因为辽将的死去溃败而逃。 他们一拥而上,扑向了杨五。 杨五身后的铁骑军预备役的军卒们也在这个时候赶上。 双方交战在一起,展开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呐喊声、哀嚎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杨五就像是一个游荡在战场上的死神,他手里的独角皂金枪刺出,就回夺走一个辽军的性命。 一场战斗,从开始到结束,花了半个时辰。 三千辽军被阵斩到了马下,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孟良在战事结束以后,就快速的去派人打扫战场。 又过了半个时辰,孟良喜悦的跑到了正在擦拭盔甲的杨五身边,“将军,此战我们斩敌三千,缴获了两千四百六十五匹战马,金刀一柄,金十六锭,银三十七两,铜钱一万两千五百文。 还有,卑职在距离此处不愿处,发现了一处营地,里面囤放的大批的财物和粮食。足够咱们一千人,吃上一个月。” 此次孟良随杨五出征,像是一个军司马。 在得知了杨五不愿意在瓦桥关补充粮草的时候,就心事重重的。 如今缴获了一大批的粮草,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杨五抹掉了盔甲上的血渍,长叹道“想来都是从大宋百姓们手里抢的粮食和财物。咱们帮他们报了仇,吃他们的粮食不亏心。” “嗯嗯!” 孟良重重的点头。 杨五又道“辽贼的盔甲和刀兵呢?” 孟良愕然道“这也要?” “为什么不要?” 杨五奇怪的看着孟良,“咱们拿一套,辽人就少一套。少了一套兵甲,就少了一个辽贼。难道你希望看着其他辽人把他们的盔甲拔下来穿上,再跟咱们作战?” “可是……” 孟良苦着脸,“咱们也用不上啊!” 杨五瞪眼道“用不上也得拿走。咱们用不上,不代表别人用不上。当初咱们换下来的兵甲,我七弟拿到党项去,还不是卖了个好价钱。” “可是党项已经没了……” “万一还有别的冤大头呢?” 孟良哭笑不得的道“卑职这就差人去收集兵甲。” 杨五摆手道“顺便派人去复兴关知会一声,让我大哥派些人,过来帮咱们运送缴获。咱们也得学一学人家游骑军,能花钱也能赚钱。” 孟良目瞪口呆的看着杨五。 将军您怎么了? 您在军营里可不是这样的! “还不快去!” “马上去!” 杨五在军营里的时候凶神恶煞的,出了军营为何会变成一副守财奴的模样? 这也许只有杨五自己心里清楚。 也许是觉得自己的七弟不容易,费尽心思弄来的钱,被军队花、被百姓们花、被他治下的官员们花,还花的那么狠。 也许是有了孩子,想要给孩子攒点家业,虽然孩子的七叔很有钱。 …… 第0627章 何为虎将? 瓦桥关。 中军大帐。 王超披着盔甲在大帐内焦急的踱步。 王超的副将急匆匆的进入到大帐内。 王超快步的迎了上去,“怎么样,有消息了没?” 王超副将低着头,小声道“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王超握紧双拳,咬着牙,面目狰狞的道“都过去了三天了,一点儿消息也没有。我早就说过不应该请杨家的人插手瓦桥关的防务,可是朝堂上的三位宰辅不听,非要杨家插手。 这下好了,人出去了三天,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王超副将俯身凑近了王超身前,低声道“将军慎言!陛下尚在昏迷当中,朝堂上掌权的虽然是二殿下,可是二殿下什么都听三位宰辅的。将军抱怨的话,若是传到了三位宰辅的耳朵里,恐怕不妥。” 王超虎目四顾,目光犀利,“谁敢吃里爬外说本将军的坏话,本将军宰了他。” “将军治军严明,军中的人,自然没人敢说将军的坏话。” 王超副将陪着笑脸,献媚的说道。 迟疑了一下,他眼珠子滴溜一转,又道“不过,这人心难测,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王超副将暗地里指了指瓦桥关内的东南角。 “咱们营地里,可还有一位跟咱们不对付的监军……” 提到监军,王超厌恶的皱了皱眉,略显忌惮的道“你说的有理……咱们还是说一说杨五郎的事儿。” 王超副将点了点头,犹豫的说道“杨五郎没有消息,对咱们而言,未必是一件坏事吧?至少,从杨五郎领兵进了辽国以后,咱们瓦桥关驻守的防线,就再也没有遭受过辽军的袭击。” 王超摇了摇头,“你不懂……请杨家出兵帮忙,不仅仅是单纯的请他们过来帮忙。更重要的是拖住他们视线,拖住他们的兵力,让他们无暇去估计朝堂上的动向。” “那……咱们派人出去看看……” “无令不得入辽……” “只派遣一两个斥候,化妆成百姓,过去看看。” “就这么办!” 王超一锤定音。 当即,王超副将出了中军大帐,在军营里挑选了一队精锐的斥候,命他们化妆成了百姓,悄悄出了瓦桥关,一路向辽国境内奔去。 斥候们奔出去了六里地。 六里外,为首的瘦弱斥候眼里极佳,隔着老远就看到了一地的死尸。 他转身对身后校尉道“秦校尉,前面有一地的死尸,应该发生过战事。” “过去瞧瞧。” 一行人快速的奔到了死尸所在的地方。 被唤作秦校尉的汉子,望着尸堆皱了皱眉头。 瘦弱的斥候仔细打量了一番,“全是辽人的尸体,大概有三千左右……” 秦校尉点了点头,跨马上前,瞅见了尸堆里一张熟悉的面孔以后,瞳孔一缩。 “辽将博尔托托……” 瘦弱斥候也看到了辽将博尔托托的尸体。 他仔细瞧了一下,震惊道“一枪封喉……” 瓦桥关的军卒们对阵辽人多年,因此对辽国将领很了解。 博尔托托,就是他们所熟知的一位辽将。 而且还是那种比较有名气的辽将。 如此人物,被一枪封喉,可见他的对手有多强横。 秦校尉望着博尔托托的尸体,神色复杂的道“杨家军名不虚传……” “继续前进!” 一行人继续向辽国境内探索。 又深入了六里地。 一路上,他们断断续续的见到了不少辽军的死尸。 有辽军的小股部队,也有比较大的辽军部队。 这些人,无一例外,全被斩杀了个干净,无一活口。 而且,在他们所过之处,一个活物也没有见到。 辽人的牛羊马匹,以及被辽人奴役的辽地汉民,通通消失不见了。 “秦校尉,又有一堆死尸……” 又是一个规模比较大的尸堆。 秦校尉巡视了一下尸堆以后,瞳孔再次一缩。 因为他又看到了一个熟人。 “耶律正……” 又一个辽军将领被一枪封喉。 秦校尉脸上的表情再也不淡定了。 “太强了!” 秦校尉面色凝重的沉声呼喝了一句。 他带领的斥候们也都重重的点了点头。 秦校尉所带领的斥候,皆是战场上的老卒。 他们的眼里很老辣。 他们在战场上巡视一圈,就能轻易的判断出这一场战斗的规模大小。 很明显,对战着近四千辽军的兵马,大致在一千左右。 也就是说,杨五郎率领着一千兵马,正面击溃的辽军四千兵马,并且斩杀了辽将。 而在此之前,他还打败了博尔托托的三千辽军。 如此战力,如此战绩。 他们不认为他们瓦桥关内的精兵能够做到。 “继续前进……” 一路前行。 三里外,再次发现规模大的尸堆。 “韩重!” “……” 五里外,又发现了大规模的尸堆。 “萧宝吉!” “……” 二里外。 “穆托尔!” “……” 八里外。 “耶律干粘儿!” “……” 一里外。 “李童!” “……” 秦校尉一行人,一路突进辽国百里,发现了十五处大的尸堆。 每一处尸堆内,都有一位辽将被斩。 其中有十二人被一枪封喉。 有两人被两枪扎死。 最后一人死的还算是体面。 浑身被扎出了六个枪窟窿。 秦校尉一行人,就站在这位辽将的面前。 这一处尸堆,也是他们发现的规模最大的尸堆。 战死的辽人足有一万人。 “耶律休!瓦桥关外最能打的辽将,也是武艺最高的一位……” “咱们将军当初就被他砍了一刀,现在肩头上还有一个狰狞的疤痕……” “……” 瓦桥关的斥候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秦校尉面色凝重的长叹了一声,“太厉害了……” 这句话,他一路上已经说了无数次了。 杨家军能打,这在西北是出了名的。 如今真正见识到了杨家军的战斗力,他们才知道杨家军到底有多能打。 或许,瓦桥关的三万兵马全部拉出来,也不够杨五一个人打的…… 这个念头刚从秦校尉脑袋里生出来,就被他迅速的掐灭了。 涨别人志气,没自己威风。 这种想法要不得。 可是真的太厉害了! 连斩瓦桥关外的辽将一十五人。 整个瓦桥关外的辽军,估计都已经被打残了。 这种战果,是瓦桥关的军卒们从未碰到过的。 “是厉害……就是有点儿……” 瘦弱斥候凑在了秦校尉面前,又震惊,又愕然的低声感叹。 秦校尉听见了他的话,震惊之余,神色古怪的问道“有点什么?” “有点穷凶极恶……” 可不是穷凶极恶嘛! 一路走过来,碰到的辽军尸体,全部被扒的光光的。 除了尸体,几乎什么都没留下。 “继续前行,争取今天找到他们的踪迹。我很想见识见识杨家军的风采……” 秦校尉一骑当先,迫不及待的想见一见杨家军。 …… 而他最想见的杨家军,此刻已经杀到了辽军驻守的铜台关。 铜台关上,辽军严阵以待,看着城下不断在汇聚的骑兵。 杨五率领着铁骑军预备役的兵马,就停在距离铜台关外两里的地方。 在他身后,一支支接到了集合军令的铁骑军预备役军卒,正在快速的从各处赶过来,汇聚在他将旗下。 孟良主动从旗手手里扛过了代表着杨五的军旗,严肃恭谨的站在杨五身后。 杨五跨坐在马背上,披着厚重的盔甲,看着并不那么高大,也不那么魁梧。 就是这么一个平平凡凡的人。 用了三天时间,告诉了他身后的军卒们,他到底有多么恐怖。 铁骑军预备役的军卒们,并没有见识过杨五在雁门关外的厮杀。 所以并不知道杨五到底有多猛。 在他们加入到了铁骑军麾下以后,一直看见的、听见的,都是杨七的事迹。 杨七战神之名传遍西北。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杨七所吸引。 很少有人把目光注释在杨五身上。 杨五就像是蒙尘的明珠,一直潜在尘土内,等待着光芒绽放的那一刻。 从瓦桥关到铜台关一路上碰到的战事,让铁骑军预备役的军卒们,真真正正的见识了杨五的实力。 逢敌必先。 连斩辽国一十五位将军。 几乎都是一枪封喉。 最值得提及的就是杨五和辽将耶律休一战。 当杨五率领着麾下仅剩的七百五十三铁骑军预备役军卒,直面冲锋耶律休万人大军的时候,孟良觉得杨五疯了。 正面对决十几倍以上的敌军,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以卵击石吗? 就是这一场被孟良看来,必输的一战。 愣是为杨五给打赢了。 杨五一骑当先,冲上去就和辽将耶律休厮杀在了一起。 孟良记得清清楚楚。 杨五出了七枪! 一枪被挡。 剩下的六枪全扎在了辽将耶律休身上。 杨五枪挑着耶律休的尸体,浑身浴血,大声嘶吼。 “还有谁?!” 孟良当时激动的浑身颤抖,热泪盈眶。 此生能追随在杨延德麾下…… 无悔! 杨五那一声嘶吼,吓的上万辽军向后逃窜的场面,至今还在孟良脑海里盘旋。 他流着泪,和其他七百五十三人铁骑军预备役的军卒,跟随着杨五的步伐,愣是把上万辽军追杀了十几里,砍杀了个干干净净。 经此一战,杨五在他们心里的地位,直线攀升,无限的接近于神。 如果不是有一个距离神更近的人挡着。 杨五肯定能够一战封神。 这也是为何孟良一个团正级别的将领,甘愿为杨五亲自掌旗的原因。 “人到齐了吗?” 跨坐在马上的杨五突然开口,一下把孟良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孟良转头仔细的数了数他身后铁骑军预备役的军卒,略带尴尬的低声道“还有一支兵马没到……” “谁?” 杨五冷冷的问。 孟良迟疑了一下,苦笑着小声道“焦赞……” 杨五的眉头一下子拧成一团,“一刻钟以后还没到,就军法从事!” 杨五话音刚落地,就听见了在他身后传来了大吼大叫的呼喊声。 一队打扮的像是土匪一样的铁骑军预备役的军卒们,在焦赞的率领下,一窝蜂的扑了过来。 “呜呜呜……” “呕呕~” 他们跨在马背上,挥舞着手里的弯刀,嚎叫着冲到了军中。 孟良脸色变的更苦了。 杨五咬牙切齿的低声骂了一句。 “这个白痴!” 杨五突然看向了孟良,冷冷的道“再有下次,老子就宰了他。” 孟良苦笑着点了点头。 焦赞在这个时候也冲到了杨五和孟良的面前。 他傲然的拍着胸脯,大声嚷嚷着,“将军,俺焦某,这一次杀了六个辽军的校尉,还杀了两千多辽军!” 说完这话,就傲气的抬着头,在等待杨五的夸奖。 杨五黑着脸,嘴唇轻启,吐出了两个字。 “白痴!” “嗯?!” 焦赞闻言,恼了,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叫嚷道“俺焦某……” “你快闭嘴吧!” 焦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孟良粗暴的给打断了。 然后孟良捂着脸,上前把焦赞拽回了队伍里。 焦赞不满的瞪着孟良,“你拽俺干啥?” 孟良恼怒的瞪了焦赞一眼。 “能不能别丢人了?你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 “咋了?俺有功还不让说。” “将军阵斩了十五位辽将!” 孟良贴近了焦赞,低吼了一声。 焦赞吓了一跳,瞪着眼睛,惊愕道“真的?” 孟良没好气的等着他,“我骗过你?” 焦赞头摇的像是拨浪鼓,眼睛发亮的看着杨五,“将军真这么厉害?不会是你们斩杀的辽将也算到了将军头上了吧?” “老子还没那么下作。” 焦赞和孟良的对话,早已传进了杨五的耳朵,毕竟杨五距离他们很近。 就焦赞那嗓子,是不可能做到窃窃私语的。 基本上他小声说话时候的音量,跟其他人正常说话时候的音量一般大。 杨五凶狠的瞪着焦赞,低吼道“你给老子闭嘴,再多说一句话,老子砍了你。” “俺……” 焦赞刚张嘴,孟良就快速的捂上了焦赞的嘴。 然后歉意的冲着杨五笑了笑,“他就是个浑人,将军您别和他计较。” “哼!” 杨五冷哼了一声,目光再次落在了铜台关上。 “既然人到齐了,那就干它!” 第0628章 破铜台关 关隘之所以被称之为关隘,就是因为它有着类似开关一样的作用。 能打开开关的办法只有两种,一种是控制操控杆打开,另外一种就是暴力破开。 铜台关的操控杆掌握在辽军手里,那么杨五只能选择用暴力破开它。 犹豫关隘的特殊性,很难使用两面夹击的手段。 所以,杨五只能选择正面进攻。 “杀!” 一声令下。 杨五率先冲杀了过去。 在他身后的铁骑军军卒们,早已放弃了战马,扛着攻城器械,跟在他身后冲锋。 辽军的弓箭尤如雨下,落在杨五的盔甲上,擦出点点火花。 辽军的弓箭,根本破布开杨五的重甲。 “该死的宋将!” 铜台关上,铜台关守将耶律沙见到杨五横冲直撞的冲到城下,愤怒的咆哮了一声。 他一脚踹开了正在操纵者重弩射杀铁骑军预备役军卒的辽军,从他们手里抢过了重弩,插上一支弩枪,对着杨五就是一通猛射。 重弩的杀伤力巨大,但是准确性相对而言比不过轻弩。 耶律沙连射三箭,愣是没有粘到杨七的衣角。 眼看着杨七攀着云梯往城头上窜上来,他就重重的丢下了重弩,怒吼道“取吾刀来。” 一柄厚重的阔刀被两个辽兵抬着送到了耶律沙面前。 耶律沙单手提起了厚重的阔刀,迈开步子冲到了杨五即将登上城头的地方。 “嘿~” 一声低吼,耶律沙手里的阔刀斩了出去。 刚在城墙上冒头的杨五下了一跳。 幸亏他右手边上插着一支攻城弩枪,他顺势抓着弩枪荡开了。 不然,耶律沙这一刀下来,杨五的头可就没了。 “嘭!” 阔刀砍在了城墙的青砖上,直接在上面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杨五在弩枪上一摇,借着弩枪弯曲的弹力,一跃上了城头。 “死来!” 耶律沙早已盯上了杨五。 一击不成,再次扑向了杨五。 杨五在城头上站稳了脚步,也不惧怕耶律沙,提着独角皂金枪,就和耶律沙来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一刀一枪,你来我往。 斗了十几个回合,不分上下。 不得不说,辽国铜台关守将耶律沙,还是有些功夫的,能和杨五缠斗在一起,还不落下风。 这极其难得。 要知道,杨五在从瓦桥关赶往铜台关的这一路上,遇到的辽将,几乎没有一个能跟他打的不分上下的。 “嘭!” 二人又对拼了一次。 双方各退了三步。 杨五握着独角皂金枪的手抖了抖,卸去了和耶律沙对拼的震荡。 “哼!” 耶律沙冷哼了一声,握着阔刀的手又紧了三分。 “宋将!死!” 耶律沙挥舞着阔刀,再次砍向了杨五。 二人又一次颤抖在了一起。 耶律沙的刀法很简单,大开大合,以力量取胜。 有点儿类似很早之前杨七用的一力降十会的法子。 杨五的《六合军战枪》更讲求技巧性。 他们就像是针尖对上了麦芒,打的难分难舍。 就在他们二人缠斗了三个回合以后。 铁骑军军卒们跟随着杨五的脚步,杀上了铜台关。 勇猛的焦赞是在杨五后,第二个冲上城头的。 “嘿嘿嘿……辽国的小崽子们,让你们看看焦爷爷的厉害。” 焦赞登上了城头以后,大笑了一声,就扑向了城头上的辽军。 这一下,犹如虎如羊群。 普通的辽军,那是焦赞这个憨货的对手。 这货虽然人彪呼呼的,但是武艺不弱,力气也不小。 普通的辽军,基本上没有人是他一合之敌。 他迅速的在城头上杀出了一条血路,让更多的铁骑军预备役的军卒们攀上了城头。 越来越多的铁骑军预备役的军卒们涌上了城头,却没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铜台关的辽军不仅人数多,而且表现的很坚韧。 他们在城头上作战,几乎都在以死相拼。 铁骑军预备役的军卒们,一直被控制在三十丈左右长的城墙上。 “噗呲~” 杨五一枪刺破了耶律沙的肩头,逼退了耶律沙,这才有时间看一看铁骑军预备役军卒们作战的情况。 只是瞧了一眼,杨五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情况不容乐观! 虽然铁骑军预备役军卒们冲上了城头,可是辽军却一直把铁骑军预备役的军卒们压制在三十丈以内。 双方一时半会儿都拿不下对方,所以只能在城墙上打消耗战。 你砍死我一个,我砍死你两个,如此消耗。 看起来铁骑军预备役军卒们杀死辽军的数量比较多,可是就双方的兵力而言,铁骑军预备役的军卒们还处在弱势上。 长久的消耗下去,最终落败的,肯定是铁骑军预备役的军卒们。 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 眼看着耶律沙再次杀了过来,杨五一边提枪迎敌,一边冲着城下的孟良大喊,“破城!” “嘿!” 耶律沙一刀砍下,讥讽的笑道“你想得美……” “有本将军镇守铜台关,宋将踏进一步。” 话音落地,耶律沙手上的攻势又凌厉了几分。 杨五一点儿也不在乎耶律沙的讥讽。 他把破城的任务丢给了孟良,就开始认真的和耶律沙过招。 能不能破城,他心里有数。 孟良心里也有数。 在他听到了杨五的呼喊声以后,他就明白了杨五呼喊声里的意思。 上火药! 在这个时代,没有火药炸不开的城墙。 如果说火药真没炸开,那不是因为城墙坚固,而是火药的分量不够。 孟良觉得,似铜台关这种关城的城门,需要二十斤颗粒火药。 他从辎重营严密防守的一辆大车上,搬下了二十斤的颗粒火药,亲自带着人,冲向了城门口。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城头上,所以孟良轻易的就冲到了城门洞子里。 “全部散开!” 颗粒火药的威力极大,因此在引爆前,孟良大声的驱逐着聚集在城门口的铁骑军预备役的军卒。 铁骑军预备役的军卒见识过火药的威力,也了解火药的可怕。 因此,在孟良大声呼喊的时候,城门口聚集的铁骑军预备役军卒迅速的散开。 一瞬间,整个铜台关城门口空无一人。 辽军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 耶律沙瞥了一眼城下,皱着眉头,冷笑一声,“故弄玄虚……” 说完这话,他自己却愣了一下。 而后,他一脸惊恐的看向杨五,“你要用火药?” 杨五咧嘴一笑。 “不然呢?” 耶律沙当即也顾不得跟杨五对战,他奋力的冲着城头上呐喊,“副将!副将!带人去守住城门!守住城门!城头上的将士们快……” “嘭!” “轰隆!” 耶律沙话还没有说完,一声惊天巨响。 铜台关城门,就在他注视下,被炸没了。 驻守在城头上的辽军,也随着这一声巨响,没了。 他听说过火药的威力,也听说过杨七在复兴关外,用火药一瞬间炸死了几万辽军。 可是他从没见过火药真正的威力。 如今亲眼见到了火药爆炸,对他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 “跟我对战,还敢分心!” 杨七一枪扎出,直接在耶律沙身上扎出了一个血窟窿。 耶律沙被腰间的疼痛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他双眼一瞬间变的血红血红。 “我要你死!” 耶律沙愤怒的咆哮,犹如一只发疯的雄师扑向了杨五。 “我要你死!” “我要你死!” “……” 耶律沙宛若疯魔,嘴里来来回回只有一句话。 手里的阔刀也只用一招。 斩! 一次比一次犀利,一次比一次凶狠。 他似乎要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刀上,把眼前的杨五,从中间劈成两半。 杨五手里的独角皂金枪婉转,在耶律沙身上再次添上了几个血窟窿。 不过,都没有扎在致命的地方,并不能一击杀死耶律沙。 而杨五自己,被耶律沙阔刀上的重力,逼的频频后退。 铜台关下,孟良从泥土里爬了出来,呸了两口泥,对着正在发呆的铁骑军军卒们喊道“还愣着干什么?杀进去,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 “哦!” “杀进去!” 铜台关下的铁骑军军卒们,也不再登城作战,他们一窝蜂的杀进了铜台关。 铜台关告破。 铜台关的存亡,耶律沙已经不在乎了,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死杨五。 杀死这个恶鬼! “我要杀了你!” 耶律沙嘶吼着,追着杨五砍杀。 杨五一边后退,一边用手里的枪,在耶律沙身上扎出更多的伤口。 耶律沙追着杨五,一路从城南头砍到了城北头。 他身上的鲜血流在了地上,在地上画出了一条血道。 他身体里的血,快流光了。 人也变的越来越虚弱。 手上阔刀的攻势,也在不断的变小。 “杀!” 耶律沙一声咆哮。 阔刀再一次举过了头顶,可是却没有砍下来。 “嘭!” 他举着刀,重重的跌倒在了地上,气绝身亡。 即便是死了,他的双眼依然睁的大大的。 死不瞑目。 杨五提起了独角皂金枪,喘着粗气,踱步到了耶律沙的尸体前。 “哎!” 长叹了一口气,杨五看着正在追着辽军厮杀的铁骑军预备役的军卒缓缓的坐在了地上。 他就靠在距离耶律沙尸体不远的城墙上坐下,任由耶律沙体内流出的鲜血染红他的盔甲。 他虽有再战之力,可却没有继续厮杀的心情了。 火药的炸响,不仅让耶律沙变的疯魔,同样也让杨五变的心情低落。 他出征的时候,带足了火药。 可是从进入到辽国开始,一直到铜台关下,他没用一次火药。 哪怕是在面对耶律休一万辽军的时候。 他也没考虑过用火药。 不是不能用,而是不愿意用。 火药所产生的破坏力,远超过个人勇武。 它的出现,代表着战争的方式,开始走向另外一个时代。 个人勇武,在火药面前,变的很微小。 杨五是一个纯粹的猛将,所以他体会的更深。 一个为战而生的将军,突然在战场上失去了作用,那么他将会被战场所淘汰。 这是一个将军的悲哀。 杨五觉得自己距离这种悲哀,越来越近。 也许有人会觉得,军队打仗的目的是为了追求和平。 他们渴望卸甲归田,老婆孩子热炕头。 那么只能说,那是普通军卒的想法。 在将军的眼里,特别是猛将眼里,一次又一次热血的战斗才是他们的追求。 通过肉搏打败对手,杀死对手,所获得的喜悦感和快活感,是其他事情无法取代的。 猛将一生的追求,就是在有生之年,能够一直有仗打,然后在年老的时候,战死在沙场上,马革裹尸还。 杨五觉得,他距离这种追求越来越遥远。 “哎~” 明明打了胜仗,杨五的心情却显得不佳。 一个时辰后。 孟良在城头上找到了杨五,他见杨五一人坐在城头上,身下一滩鲜血,顿时吓了一跳。 “将军?您受伤了?” “军医!军医!军医!” 杨五摆了摆手,笑道“别紧张,我没受伤,血都是辽将的。” “我瞧瞧!” 孟良将信将疑的拉着杨五,检查了一遍。 见杨五确实没有受伤,他才长出了一口气。 “将军,咱们拿下铜台关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孟良陪着杨五坐下,问道。 “下一步?” 杨五摇头一笑,“下一步当然是撤军回营了啊!” 杨五指了指铜台关后方,“后面就是幽州城了。铜台关一破,辽人肯定戒备,甚至会调遣大军过来。咱们这点兵力,可没办法跟辽人展开大战。 如今,瓦桥关外的辽军已经被咱们扫荡的干干净净。咱们驰援瓦桥关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再打下去,对咱们没好处,也划不来。” 孟良沉吟着点头,“属下也这么觉得!” 杨五咧嘴一笑,“你去安排将士们,将缴获的物资快速的集中起来。然后休息一个时辰,回家!” 提到了缴获,孟良显得格外兴奋。 “将军,咱们这一次可发了。这铜台关是辽军驻兵的重地,里面囤积了不少粮草、马匹,还有许许多多从大宋抢来的财物。 卑职清点了一下,光金锭,就足有三万锭……” “嗯!” “将军你不高兴吗?” “高兴!” “那你为何不笑?” “呵呵~” 第0629章 冒功 铁骑军预备役军卒,出征六日,满载而归。 所缴获的金银珠宝、骡马牛羊,不计其数。 单单是帮助铁骑军预备役军卒们运输缴获的复兴军军卒就达到了两万人。 昼夜不停的在运输缴获。 从铜台关到复兴关一线,几乎全被铁骑军预备役的运输队所占。 杨五拿下了铜台关,洗劫了关内的物资以后,在里面放了一把火,带着铁骑军预备役军卒扬长而去。 留给辽人的只有一片狼藉。 杨五走的潇洒,连招呼也没打。 却苦了瓦桥关派遣出来寻找他们的斥候。 秦校尉一行人顺着杨五进军痕迹赶到铜台关的时候,入眼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关城。 城门被炸没了,留下一地的残肢断臂。 关城内杨五放的那一把火还没有熄灭,熊熊烈火,照亮了垂暮的半边天。 瘦弱斥候张大着嘴巴,盯着铜台关,惊愕的道“铜台关……没了……” “没了!” 秦校尉的神色,远比瘦弱斥候更加夸张。 跟随在他身后的斥候们,很难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切。 铜台关有多难打,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 在赵光义二次北伐辽国的时候,他们中间许多人都参与过那场战争。 当时,时任左军大总管的高怀德,率领了五万大军,昼夜不停的攻打了铜台关三天三夜,也没有攻破。 而王超进驻到瓦桥关以后,对铜台关碰都不敢碰。 这一座被他们认为非八万人不可破的关城,就这么被杨五轻易的给攻破了。 杨五率领了多少人? 一万人。 打到铜台关的时候有多少人? 肯定没有一万人。 杨五率领的兵马,突进了辽国百里,一路上大大小小的战斗打了不少,战损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秦校尉可以肯定,杨五打铜台关的时候,绝对没有一万人。 也许是八千,也许是七千,甚至更少。 “杨家军真厉害……” 他们算是切身的体会到了杨家军到底有多能打。 瘦弱斥候震惊之余,嘟囔道“就是有点儿穷凶极恶……” 一行人望着城头上那个被扒光吊起来的铜台关守将耶律沙,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 确实有点儿穷凶极恶。 连死人都不放过。 “去两个人,砍下耶律沙的头颅带过去。剩下的人随我继续追寻杨将军的踪迹。” 能让秦校尉真心诚意的称呼杨五一声将军,由此可见杨五对他造成的震慑有多大。 随着他一声令下,两个斥候冲上了城头砍下了耶律沙的脑袋,带回瓦桥关复命。 秦校尉带着剩下的人,追寻着杨五的脚步而去。 …… 翌日。 清晨。 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雪。 瓦桥关内。 中军大帐。 王超在焦急的踱步。 “都四天了,怎么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他抬头看了看帐外的天气,紧皱着眉头,“眼看着就要下大雪了,一旦大雪封路,还没有他们的消息,被朝廷问起,本将军又如何交待。” 王超看向了副将,“你派出去的人回来了没有?” 副将摇了摇头。 “废物。” 王超暗骂了一声。 就在这时,一位亲兵匆匆赶到了帅帐外,躬身道“将军,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王超一愣,赶忙道“还不让他们滚过来。” 片刻之后,两个斥候怀里抱着一个圆滚滚的包裹,到了帅帐外。 “参见将军,参见李副将!” 王超让人进了帅帐,焦急的道“不必多礼,快快说说,战况如何。” 两个斥候对视了一眼。 其中一人道“杨延德将军率领部下,突入辽国百里,清除了瓦乔关外百里内的所有辽军。并且于昨日,一举攻破的铜台关!” 王超愣住了。 副将也愣住了。 暗恨杨家的王超,完全忽略了他麾下斥候在提到杨五的时候崇敬的语气。 他惊愕的问道“铜台关……被攻破了?” 两个斥候郑重的点了点头。 “就凭他那一万人?” 两个斥候再次点头。 王超疑惑的问道“你们没骗本将军?” 其中一个斥候拱手道“小的不敢欺瞒将军。有耶律沙人头为证。” 说着,拆开了怀里的包裹,露出了里面他们割下的耶律沙的人头。 王超和副将定睛一瞧,惊愕的道“还真是耶律沙?” 王超噗通一声跌坐在了椅子上,一脸难以置信。 “一万人,攻破了铜台关……” 王超呢喃自语。 半晌,他猛然直起身,瞪着眼睛问两个斥候,“把你们出城以后,碰到的所有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告诉本将军。” 两个斥候也没有迟疑,当即把他们出城以后碰到的大大小小的战事,一字不漏的告诉了王超。 王超听完以后,震惊的无以复加,他的眼神变的格外的复杂,里面对杨家的怨恨少了几分,多了几分忌惮。 “连斩辽将十五人,不足万人攻破了铜台关……杨家的人,还真能打……” 副将的关注点并没有在这件事上,他在听完了斥候们的叙述以后,疑惑的问道“你们是说,杨五在攻破了铜台关以后就消失无踪,耶律沙的尸体他也没带走?” 两个斥候疑惑的看向了副将,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嘿嘿嘿……妙啊!” 副将贼兮兮一笑,拱手对王超道“卑职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王超眉头紧锁,“有什么好恭喜的,你是在嘲笑本将军。” 王超紧握双拳,咬牙切齿的道“杨家的人越能打,就显得本将军越无能!这是本将军的耻辱……” 副将挑了挑眉,嘿嘿笑道“将军此言差矣,杨家的人能打是没错。可杨延德的功绩,不就是将军您的功绩吗?” 王超愣了,他下意识的看向了副将。 副将贼兮兮一笑,眼神落在了耶律沙的脑袋上。 王超猛然警醒,一拍大腿,朗声笑道“妙啊!” “哈哈哈……传令下去,点齐兵马,兵发辽国!” 王超意气风发的大声喊着。 副将献媚的拱手道“卑职这就去办。” 副将退出了中军大帐以后,王超看向了两个斥候,笑道“你们两个很不错,以后就留在本将军身边,做个亲兵。以后本将军高升了,自然会赏你们一官半职的。” 两个斥候大喜,单膝跪地,恭敬道“多谢将军提拔。” “去帮我找到秦校尉,带他回来。他这一次的差事做的不错,本将军会向朝廷为他请功,提拔他做偏将。” 两个斥候对视了一眼。 大致也摸清楚了王超的想法。 这是要收买人心! 他们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耶律沙的头颅。 然后恭敬的道“小的明白。” 两个斥候出了中军大帐以后,跨上了战马就去寻找秦校尉。 等到两个斥候走后,王超的副将也点齐了兵马。 王超大手一挥,率领着两万建雄军军卒,气势汹汹的出了瓦桥关。 …… 四日后。 汴京城。 一骑快马,由东而来,直奔汴京城。 马背上是插着红旗的信使。 八百里加急! “瓦桥关大捷!王超王将军兵出瓦桥关,阵斩辽将十五人!” 马背上的信使,在临近汴京城门的时候,开始大声的呼喊。 一瞬间,汴京城门口的百姓们轰动了。 守卫城门的禁军,听到了信使的喊声,精神一振,当即就驱赶开了人群,让信使把这个好消息快速的送进朝堂。 百姓们议论纷纷,奔走相告。 一个个激动的紧握着拳头,恨不得能够跟随着王超将军一起去杀辽贼。 太提气了! “轰隆隆~” 百姓们激动的心情还没有平复,就见到远处有一队骑兵横冲了过来。 在他们身上也挂着红旗。 又是八百里加急! “瓦桥关大捷!瓦桥关守将王超,奇袭铜台关,阵斩辽将耶律沙!” 马背上的信使,隔着老远,扯着嗓子大声嘶吼。 嚯! 壮哉我王大将军,威武雄壮啊! 自从杨家人离京以后,多久没听到这么提气的消息了。 整座汴京城,一下子被王超的两份捷报弄的沸腾了起来。 百姓们欢呼雀跃,争相庆祝。 文人们喝的烂醉如泥,躺在勾栏酒坊内,大声的咏吟着慷慨的诗赋。 武人们恨不得能追随在王大将军麾下,一起去斩杀辽狗。 就连青楼里的清倌人们,也吹拉弹唱,为王大将军贺。 一时间,王大将军在汴京城里变的声名赫赫。 皇宫内。 两份捷报整整齐齐的摆在龙案上。 脸色阴翳了多日的二皇子,终于露出了笑容。 二皇子振奋的捏着拳头,骄傲的道“王超将军当真是我大宋的栋梁。父皇当真是慧眼识珠,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父皇,也许父皇听到了这个消息,就能清醒过来。” 李沆、李昉、毕士安,三位宰辅躬身站在龙案前。 听到了二皇子骄傲的话,三人对视了一眼,笑着,齐齐拱手道“为陛下贺!为大宋贺!” 二皇子激动的点点头,“三位爱卿且在殿内稍等片刻。我要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父皇。” “恭送殿下!” 送走了二皇子。 三人中最年轻的李沆振奋的道“王超这仗打的真提气。” 然而李昉、毕士安脸上的笑意却一扫而空。 毕士安疑惑的看向了李昉,“明远兄,你以为,王超这仗打的如何?” 李昉双手抱在胸前,淡然道“王超没这个本事……” 李沆疑惑的问道“大人何出此言?” 李昉瞥了李沆一眼,没说话。 毕士安略微点了点头,“那就应该是杨家……” 李沆显得更疑惑了,他皱眉道“两位,现在咱们说的是王超,怎么又扯上了杨家?” “嘿嘿~” 毕士安低声一笑,幽幽道“王超要真有这个本事,早不打晚不打,偏偏这个时候大破铜台关?” 毕士安瞥了李沆一眼,提醒道“半个月前,咱们才决定让吕端去了雁门关,请杨延嗣出手,驰援瓦桥关。从回报的消息来看,杨延嗣在得知了吕端的请求以后,就派遣了杨延德领兵去了瓦桥关。 杨延德乃是一员悍将,早在雁门关的时候,就战功卓著。 而这一次王超的战报上,对于杨延德的功绩,只字未提。 这里面要是没有猫腻,那就奇了怪了。” 李沆大惊失色,道“仁叟兄的意思是……王超冒功?” “不然呢?” “冒功可是杀头的大罪!” “那你觉得该如何?” 毕士安反问了一句,“查清楚此事,把功劳重新还到杨延德头上?然后告诉朝野上下,咱们大宋的将士很没用,连辽人都打不过。 而杨家,却能打的辽人节节败退,百战百胜?” 毕士安长叹一声,郑重的叮嘱李沆,“如今陛下昏迷,朝野上下人心浮动。正需要这么一场捷报以安民心。所以这功劳,只能算到王超的头上,而不能算在杨延德的头上。 杨家的人名义上虽然还是宋臣,可他们的所作所为,以及和裂土封疆没有区别了。 朝廷迟早会和杨家,站在对立面。 所以,咱们没必要去涨别人志气,没自己威风。” 李沆失魂落魄的低下头,咬牙道“真的要这么做吗?” 一直没开口的李昉突然开口,唏嘘道“这就是政治……” “政治吗?” 李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苦着脸问道“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二殿下?” 李昉迟疑了一下,说道“二殿下性情耿直,他一旦知道了此事,一定会告知给陛下的。正在昏迷中的陛下,可经不起折腾。陛下对杨家的人恨之入骨,若是让他知道此事,病情再加重,那可就不得了了……” 毕士安和李沆同时点了点头。 李昉又道“王超抢了杨延德的功劳,这件事终究会传入到杨家人的耳中。现在还不是和杨家交恶的时候,杨家需要安抚。 挑两个人,携带一些重礼,去安抚一下杨家的人。 同时,让他们默认了这个结果。” 毕士安皱眉道“这件事,杨延嗣要是计较起来,还真不好收场……” 毕士安迟疑了一下,疑问道“派谁去合适?” 李昉皱了皱眉,并没有说话。 李沆叹气道“眼下,满朝文武里,恐怕没人能让杨家吃下这个哑巴亏!” 第0630章 因爱生恨 “有一个……” 李昉幽幽的开口。 “谁?” “嗯?” 李沆、毕士安,以询问的目光看向李昉。 “赵普!” 李昉无奈的说出了一个名字。 “嘶~” 李沆、毕士安倒吸了一口冷气。 赵普跟他们可是竞争者的关系。 自从赵普被赵光义罢黜了相位以后,一直闲赋在家,每日里饮酒作乐,吟诗作对,好不快活。 看着像是在享受老年人悠闲的生活,可他们三个人心里都很清楚,赵普这是老骥伏枥。 赵普在等待机会,等待一个能把他们三人中间某人拉下马的机会。 一旦让赵普抓住了这个机会,他一定会借机上位,取而代之。 相位只有三个,一个萝卜一个坑。 他们三个人好不容易爬到了如今的位置上,又怎么可能甘心让出去。 李沆应该算是最不甘心的,他咬牙切齿的看着李昉和毕士安。 “这要是让那个老贼再次抓到机会,重新起复,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不光是李沆的担忧,李昉、毕士安同样担忧。 赵普一旦上位,必然又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就是所谓的宰执。 首当其冲受到冲击就是李昉,作为现任宰执的他,到那个时候,只能退一位,在人家赵普身后担任二把手。 当过一把手的人,又怎么甘心去给别人再当二把手? 其次受到冲击的就是毕士安、李沆。 他们很有可能会一落千丈,掉出中枢的位置。 毕士安担心自己自己任职参知政事的时间最短,很有可能到时候掉下去的就是他。 李沆担心自己最年轻,到时候可能掉下去的就是他。 好不容易混上来的位置,他们又怎么可能让出去? 毕士安瞧了李昉、李沆一人一眼,低声道“要不咱们就假装不知,真要出了事情,完全可以推到王超身上。 毕竟冒功的是王超,咱们顶多也就落一个失察的罪名。” 李昉和李沆二人对视了一眼。 李沆点了点头。 李昉出声道“那就这么办吧。不过,杨家还是需要安抚的,就让沈伦的次子去。沈伦人在西北,有他在,杨延嗣也不会太刁难。” “妙极!” 毕士安大笑着赞同了此事。 李沆长出了一口气,笑道“那就交给我去办。” 三人再次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 就在这时,二皇子兴冲冲的从寝殿内出来了,他激动道“父皇动了!” “嗯?!” 三人大喜。 李昉追问道“可是醒了?” 二皇子摇摇头,“虽然没醒过来,可是父皇听到了我读了战报以后,手指动了。” 二皇子激动的握着拳头,“御医说,只要不出现反复的情况,父皇肯定能醒过来。” “天佑大宋啊!” 李昉仰天长叹,随后低下头,用衣襟沾着眼角。 毕士安、李沆纷纷效仿。 一瞬间,四个人凑在一起,留下了激动的泪水。 …… 而在遥远的上京城内。 韩德让同样在流泪,只不过这泪水,是悲伤的泪水。 铜台关告破,从瓦桥关到铜台关,近八万辽军被宰。 这对韩德让来说,绝对是一件很悲惨的事情。 被杀的辽军,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韩德让人。 “陛下,太后,宋将欺人太甚!他们侵入我大辽百里之地,杀死了我辽军近八万,掠走了我大辽牛羊不计其数。 这可是奇耻大辱…… 我大辽是何等的强盛,又怎能这般受宋将侮辱? 最可气的是,他们还折辱我大辽将士们的尸体,把他们扒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冻成了一块块的冰疙瘩…… 太惨了……” 韩德让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 小皇帝端端正正的坐着,看着这个即将成为他岳父的人表演。 没错,韩德让即将成为小皇帝的岳父。 而小皇帝要娶的,就是韩德让唯一的闺女韩琼。 这是一场韩德让和萧太后暗地里谋划好的政治婚姻。 萧太后听着韩德让的哭诉,脸色铁青的拍桌,“欺人太甚!宋人安敢如此欺我大辽?真当我大辽无人不成?” 韩德让欠身,拱手道“恳请陛下、太后恩准,让臣带人去铲平瓦桥关,给宋将一个教训。” 坐在帝、后下首的耶律休哥异样的看着韩德让。 “韩大人,本王怎么听说,大破铜台关的人是杨家五郎杨延德。你不去复兴关找杨延德报仇,却执意要兵发瓦桥关,是何用意?” 你有本事你去! 韩德让差点破口大骂了。 杨七在西北,占据四府,手握十几万能征善战的大军。 他就像是一根搅屎棍一样插在宋、辽两国之间。 谁碰谁倒霉。 而且杨七当初差点没砍死他,他心里还是真有点畏惧的。 相比而言,大宋就好欺负多了。 只要稍微打一打,就能捞到不少好处。 这多好! 干嘛要去跟杨七那个搅屎棍过不去,费力不讨好。 当即,韩德让义愤填膺的道“大破铜台关的虽然是杨延德,但是他们确是瓦桥关王超请来的援兵。其罪魁祸首当然是王超,这笔帐,要算也要算在王超头上。” 耶律休哥嘲讽的一笑,“本王怎么觉得,你是怕……” “够了!” 萧太后突然开口,阻止了耶律休哥继续说下去。 她郑重道“在没有造出可以媲美杨延嗣所用的火药之前,还是少碰他为妙。咱们大辽,乃是比大宋还强盛的大国,没必要跟一个搅屎棍过不去。 韩卿家说的有理,铜台关被破,其罪魁祸首还是王超。要讨回公道,也应该找王超。” 韩德让躬身道“臣请领兵十万,南下去诛了王超此贼。” 耶律休哥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萧太后刚准备答应,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我……我有话说……” 萧太后三人,听到这个声音,眉头明显皱了起来。 小皇帝却惊喜的下了龙椅,噔噔噔冲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了过去。 “韩姐姐……” 小皇帝冲到了刚进殿的少女面前,就是给了一个大大的熊抱。 韩琼宠溺的扶稳了因为猛扑而导致身体颠簸的小皇帝。 韩德让看到了女儿,皱眉冷哼道“我等商议的是政事,你一个女儿家,有什么资格插话。” 韩琼瘪了瘪嘴,不搭理她爹。 她冲着萧太后施礼,“见过太后,见过王爷……小女子有一个不费一兵一卒的办法,可以帮大辽讨回公道。” 萧太后依旧皱了皱眉,看向了韩德让。 耶律休哥却饶有兴致的问道“韩丫头有什么妙计,说出来本王听听。” 韩琼明显的感觉到了萧太后不悦,但是她却依旧开口道“冬日里,大雪封路,爹爹长途跋涉的带兵去攻打瓦桥关,未必能讨得了好处。 不说别的,单单就是严寒这一点,就足以成为大军南下的障碍。 所以,小女子觉得,冒然的领大军去讨伐瓦桥关,有点得不偿失……” “哼!” 韩德让冷哼了一声,“国家大事,你一个女儿家懂什么。” 然而,原本有些厌恶韩琼的萧太后,在听到了韩琼的话以后,面无表情的开口说了一句。 “让她说下去,本宫倒是想要听听,她有何妙计。” 韩琼再次施礼,说道“前些日的时候,小女子曾听人说,宋国皇帝赵光义晕厥了过去,到如今也还没醒。小女子觉得,这件事我们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依照宋国臣子的性格,在这种新老交替的时候,他们很不愿意开启战端。 大多数的时候,他们都会选择息事宁人。 所以,我大辽大可以利用这一点,派使者去汴京城,威胁他们交出入侵我大辽的凶手。逼迫他们割地,并且赔偿大批的金银……” 韩德让愕然了看向了女儿。 耶律休哥也一脸愕然。 唯有萧太后,面无表情的看着韩琼,问道“若是他们把这件事推到杨延德头上呢?” 韩琼浅浅一笑,“那就让他们拿杨延德的头来好了。反正侵入我们大辽的人,是从瓦桥关过来的。” 韩德让、耶律休哥脸上的愕然,一瞬间变成了震惊。 萧太后脸色也绷不住了,她眼中异彩连连。 好一条毒计! 大宋若是真要取杨延德的头颅,必然要和杨七开战。 到时候他们双方交恶,掀起大战。 大辽完全可以坐收渔利。 大宋若是交出了王超,那依然对大辽有利。 王超死,大宋边军诸多将领,必定兔死狐悲。 这对大辽图谋大宋而言,极其有利。 不论是哪一种结果,对大辽都有利。 最重要的是,在整个过程中,大辽没有耗费一兵一卒,而且还能获得大批金银的赔偿。 萧太后几乎毫不掩饰她欣赏的目光,她看着韩琼,又问道“若是大宋对我大辽的威胁不理不睬呢?” 韩琼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她轻笑道“那小女子就要恭喜太后,要多一位乘龙快婿了。” 萧太后愣了愣,皱眉问,“何意?” “小女子觉得杨延辉和铁镜公主情深似海,铁镜公主又怀有杨延辉的孩子,没理由不成全……” “一旦杨延辉成了我大辽的驸马,太后就可以派遣杨延辉去镇守铜台关,然后让杨延辉去出兵讨伐瓦桥关……” “身体里流淌着同样的血液,没理由杨延德能攻破铜台关,杨延辉就攻不破瓦桥关……” “你们说……杨延辉若是战死在了瓦桥关,杨延嗣会怎么办?” 韩琼笑脸盈盈的说出了一席话。 “嘶~” 耶律休哥倒吸了一口冷气。 韩德让快认不出他女儿了。 萧太后眼中闪出了咄咄逼人的目光。 又一条毒计! 比之前更狠的毒计! 萧太后下意识看向了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迟疑了一下,沉声道“本王以为,韩丫头说的可行……铁镜那丫头,生产在即,若是没有个夫君,传出去也是我耶律家一大丑闻。 皇嫂刚好可以借此机会,除掉这块心病。 本王以为,不论派去宋国会不会接受我们大辽的威胁,杨延辉都应该去镇守铜台关。” “可是……” 韩德让有点不甘心。 铜台关位于幽州,幽州可是他们韩家的自留地。 让杨延辉扎进来,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然而他反对的话还没说出口,萧太后就大声的称赞道“好!就这么办了!” 杨延辉扎进幽州,不太符合韩家的利益,可是却极大的符合了辽国的利益。 萧太后虽然重视韩德让,但是没必要为了他把辽国的利益扔出去。 “休哥,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萧太后把这件事交给了耶律休哥,然后目光落在了韩琼身上,她由衷的赞叹道“当真是一位奇女子,以后有你帮助吾儿,吾儿必定能够成为一代明君。 本宫今日做主,择日就为你和吾儿举行大婚。 大婚之后,你就迁入宫内居住。” 韩琼当即叩拜,“多谢太后……” 小皇帝兴奋的抓着韩琼的手,笑道“韩姐姐进宫以后,是不是每日都能陪朕玩了?” 一句话逗笑了萧太后、耶律休哥、韩琼。 唯有韩德让面色复杂,一言不发,告罪了一声出了皇宫。 韩琼也在韩德让离开了皇宫以后,告罪了一声,出了皇宫。 出了皇宫大殿。 站在了殿外,韩琼张开了双臂,狠狠的呼吸了一口冷气。 虽然冬日里的空气很冰冷,但是韩琼却觉得格外的舒畅。 又深吸了两口冷气。 韩琼缓缓低下头,她稚嫩的脸上布满了阴狠,面目狰狞的低声咆哮,“杨延嗣!当日你折辱我韩琼,这恨我刻骨铭心的记着。 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兄弟一个个惨死,我要你的女人一个个被万人玩弄,我要让你们杨灭族,以此来解我心头之恨。” 因爱生恨! 昔日那个与世无争,只想着平静的在家里当一个追星的乖乖女的韩琼,在杨七的刺激下,逐渐的在向一个恶毒的女子蜕变。 一个聪慧的女人,她在变的恶毒了以后,到底有多可怕,没人知道。 或许只有真正见识过她的恶毒以后,才会知道她到底有多可怕。 第0631章 沈浩其人 数九隆冬,大雪漫天。 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偶尔有星星点点的枯黄色,也瞬间被大雪所掩盖。 上京城外的积雪足有三尺厚。 人踩进雪窝子里,身体陷进去一半。 走上几十步,就已经显得精疲力竭。 车马更难通行。 就是这么一个不宜出行的时节,却有人冒着风雪踏上了路途。 一行千人的使节团。 七百多辽军负责开道,两百多悍卒担当护卫,仅有一百人是真正的使节。 一行人花费了一天时间,弄得精疲力竭的,才走了十里地。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在人间。 相比而言。 负责出使西北四府的沈伦的幼子,新晋礼部郎中沈浩就显得轻松多了许多。 虽然也是在大雪天出使,但前路却没那么难行。 官道上的积雪,仅有四五寸厚。 马蹄子踩上去,就印上了一个脚掌印,车轮碾过之后,马蹄印就消失了。 沈浩窝在宽大的马车内,侧躺着身子,嘴巴上胡须翘起,懒洋洋的张开嘴。 “啊!” 一位衣着暴露的女子依偎在沈浩怀里,素手捻起一枚果干,送进了他的嘴里。 沈浩舒服的哼哼着,大手在女子身上摸索着。 “酒!” 女子探手端起了搁置在火盆边矮几上的牛角酒杯,一饮入口。 她别过头,嘴唇轻启,一股殷红就酒液渡入到沈浩嘴里。 沈浩贪婪的吮吸着酒液,即便是酒水喝干了,他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半晌,宽大的马车内就传出了放荡的靡靡之音。 “哎~” 使节团最前端,跨马在风雪中顶风前行的副使杨琪长叹了一口气。 他神色复杂的回头看着背后宽大到夸张的马车。 “沈相公为人刚正,怎么生出这么个儿子……” 跨马陪在他身旁的是他府上的忠仆边疆。 边疆老脸上挤出了一丝难看的苦笑,低声道“老爷,想当初沈相公在汴京城的时候,沈浩可不是这样的。” 杨琪侧目,鄙夷道“没了沈相公看着,他就变成了一个酒色之徒?他都三十多岁的人了,一点儿轻重也分不清? 咱们此行出使的可是西北,身上更带着艰巨的使命……” “人家在西北有依仗,沈相公可是在西北。而沈相公又是杨延嗣的恩师,有沈相公在,他完全可以高枕无忧……” “不成器的玩意儿……” 杨琪低骂了一句,他冲着边疆凶狠的道“派人回去传信给府里,让夫人多盯着点。府里那些不孝子,要是敢趁着老夫不在的时候学这个不成器的玩意儿,等老夫回去就打断他的腿。” 边疆苦笑了一声,“老仆这就派人回去传话……” 杨琪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宽大马车,骂骂咧咧的道“可惜了沈相公一世英名。” “驾~” 使节团一路往大同府方向而去。 杨琪下意识的命人加快了脚步。 三天后。 他们就进入到了大同府境内。 一进入大同府境内,沈浩好像是变了一个人,摇身一变,从一个酒色之徒,变成了一个一身正气的大宋官员。 他宽大的马车内的酒水、女人统统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厚厚的十几册的书籍。 副使杨琪惊的直揪胡须,暗骂,“太无耻了……” 一路到了大同府城。 望着这一座繁华的城池,使节团的人惊的有些说不出话。 他们很难想象,杨七治下的边关城镇,居然如此繁华。 使节团在大同府城城门口,等待了两个时辰,一个迎接他们的人也没有。 他们就这么干巴巴的被扔在大同府城南门口。 马背上已经换上了天使服饰的杨琪,脸色很不好看。 “边疆,派出去打前站的人,难道没有把咱们要到的消息告诉杨延嗣?” 边疆脸色变换了一下,迟疑道“派出去打前站的人,一天前应该就到了。” 杨琪闻言,脸色变的更加难看。 “杨延嗣这是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马车里早已等得不耐烦的沈浩,在这个时候探出头来,喝问道“怎么回事?天使驾临,杨延嗣为何还不来恭迎?” 让杨延嗣来恭迎? 好大的口气啊! 也对,人家背后有一个好爹。 杨琪自嘲的一笑,对沈浩拱了拱手,道“应该是前去传消息的人没有把咱们来的消息送到,才会变成这样。我再派人去催催。” 沈浩不耐烦的摆手,“快些……” 杨琪转头对边疆道“你亲自去,务必把我们到了的消息当面告诉杨延嗣。” “老仆明白。” 边疆重重的抱拳,跨马进入了大同府城内。 大同府城内。 杨府。 杨七穿着一身宽大的袖袍,长发披肩,坐在书桌前,他手里拿着一本密报在翻阅。 彭湃躬身站在杨七面前。 半晌,杨七合上了手里的密报,神色异样的道“你确定这密报不是皇城司的人送过来的?” 彭湃愣了愣,心头一沉,皱眉道“少爷是信不过属下,还是信不过属下麾下的其他稻草人?” 杨七扬了扬手里的密报。 “我是信不过这份密报!” 彭湃心头一松,古怪道“少爷是不相信沈浩会是一个好色之徒?” 杨七放下密报,站起身,背负双手,沉吟道“沈浩这个人我见过,看起来中规中矩的一个人,我也没见过他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再说,恩师为人方正,又怎么可能会教出一个表里不一的儿子?” 彭湃吧嗒了一下嘴,挑眉道“少爷,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顿了顿,彭湃又道“少爷,属下可以用人头担保,密报上面所述的情报,绝无偏差。” 杨七好奇的看向彭湃。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彭湃迟疑了一下,小声道“此行陪着沈浩一路北上的那个清倌人是火山卫的人,密报上面所写的,全都是她亲口所述的。 还有些不堪入目的,属下都不敢报上来,怕污了少爷您的眼……” 杨七嘴角下意识抽搐了一下。 稻草人和火山卫联合做的汇报,那么这件事就做不得假了。 沈浩居然真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 杨七有种自抽嘴巴的感觉。 刚才他还信誓旦旦的说沈浩不是这种人,沈伦教不出这种儿子。 没想到,瞬间就被打脸了。 彭湃可不知道杨七所想,他见杨七站在那儿神色阴晴不定,就凑到了杨七身边,挤眉弄眼的小声道“据火山卫的那个女子汇报,沈浩极好皮杯儿,她陪着沈浩一路从汴京城到大同府外,口水都快被沈浩喝干了。还有,沈浩还喜欢……” 彭湃话还没说完,就被杨七一脚给踹了出去。 杨七指着彭湃愤怒的骂道“明知道这种东西污人耳朵,你还说给我听!” 彭湃笑嘻嘻的从地上爬起来,说道“属下这不是怕少爷您不相信嘛。还有更刺激的属下还没说呢。那沈浩不仅好皮杯儿,还喝下面……” “滚!” 杨七愤怒的冲着彭湃咆哮。 彭湃麻溜的滚出了书房。 半晌,彭湃从门外探进来一个脑袋,盯着还在生气的杨七,小声问道“沈浩一行人已经到了城门口了,咱们是接还是不接?” “接个锤子!” 彭湃呲溜一声,消失不见。 过了一会儿,他又探头进来。 杨七瞪着他,“你有完没完?” 彭湃灿灿一笑,“外面来了一个叫边疆的,说是副使杨琪家将,您见不见?” 杨七又瞪了彭湃一眼。 “让他进来。” 少顷。 彭湃领着前来求见的边疆进入到了杨七书房。 边疆进门以后,单膝跪地,恭敬道“小人边疆,拜见虎侯。” 边疆曾经在汴京城的时候,见过杨七一面,所以认识杨七。 杨七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摆了摆手。 “起来吧!” 边疆站起身以后,杨七就开口问道“你找本侯,有事?” 边疆拱手道“小人乃是副使杨琪的家将,奉我家老爷之命,前来通知虎侯,朝廷天使已到,还请虎侯前往南城门迎接。” “天使?” 杨七似笑非笑的问边疆,“你指的天使是沈浩,还是杨琪?他们两个,那个有资格让我去迎接?” “可是……” 边疆刚要辩解,杨七摆手打断,继续说道“你们此行的目的,我已经清楚。瓦桥关守将王超,冒领了我五哥的军功,在汴京城里大出风头。 而你们,就是过来找我商议此事,想要坐实了王超的军功,我说的可对?” 边疆尴尬的低声道“此事小人不清楚,虎侯要问,还是直接问我家老爷比较好。” 杨七笑眯眯的盯着边疆,说道“你不清楚?那我现在一说,你不就清楚了吗?” “额!” 边疆显得更尴尬。 杨七这完全不安套路出牌啊! 杨七却不管边疆有多尴尬,他继续说道“王超冒领的是我五哥的军功,此事我不管,你们去跟我五哥谈。我五哥若是愿意把军功让给王超,那我也不会有异议。” 边疆迟疑的道“那天使……” 杨七淡然道“在我西北四府境内,没有天使。” “可是……” “彭湃送客!” 彭湃走到边疆身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边疆神色不甘的冲着杨七拱手施礼,然后退出了书房。 边疆走后,杨七笑眯眯的低声自语,“想占我杨延嗣的便宜,哪有那么容易……” 边疆被彭湃送出了杨府。 他出了杨府以后,身边多了一个人。 霍红叶。 二人出了大同府城。 正在城门口等候的杨琪见到了边疆,赶忙开口问道“杨延……虎侯如何说?” 他刚要直呼杨延嗣大名,却见那跟随着边疆一起回来的人目光冰冷的盯着他,他立马改口。 边疆苦着脸道“虎侯说,在西北四府,没有天使。虎侯还说,咱们要谈的事他不管,让咱们直接去找杨延德将军。” 说着,边疆还为杨琪介绍他身旁的霍红叶,“这位,就是虎侯派来给咱们带路的人。” 杨琪眉头紧皱,“这……” 杨琪背后的马车内,沈浩探出了脑袋,低声质问,“杨延嗣呢?” 杨琪神色复杂的扫了沈浩一眼,沉声道“虎侯让我们直接去找杨延德将军。” 沈浩不悦道“岂有此理,杨延嗣难道连尊卑上下都不懂吗?” 沈浩傲气的出了马车,冷声道“驱车入城,我要去见我爹,然后和我爹一起去质问杨延嗣。” 好不容易担当一次天使。 沈浩自然要把面子里子都赚足了。 霍红叶扫了沈浩一眼,幽幽道“上一次也有一位所谓的天使这么说话,现在已经成了一堆马粪了。” 沈浩冷眼扫到了霍红叶身上。 “你威胁我?我爹可是杨延嗣的恩师!我可是杨延嗣的师兄!” 霍红叶大惊失色,“沈郎中当真是身份高贵,吓死小人了……” 沈浩似乎是听不出霍红叶言语中的讥讽,他傲然的道“你知道就好!还不在前面开道,迎本官入城。” 霍红叶吧唧了一下嘴,为难道“这个可不好办,绿萝姑娘恐怕不会答应。” “绿萝?!” 沈浩身躯狂震,他惊愕的盯着霍红叶,低声道“你说的是那个绿萝?” 霍红叶灿烂的笑道“就是陪着沈郎中一路北上的那个绿萝姑娘。” 霍红叶调笑的看着沈浩道“沈郎中若是进了这大同府城,小人可就要把绿萝姑娘送去给沈夫子当姬妾了…… 你说说,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去伺候一个老头子,她得多伤心。” 沈浩眼中闪过了一道恐惧,他紧握着双拳,浑身颤抖。 他沉默了良久,咬了咬牙。 “去找杨延德……” 沈浩服软了。 他害怕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 或许他害怕自己表里不一的事情被沈伦发现,或许是害怕自己的伪装被拆穿,也或许是害怕沈伦失望的眼神等等 总之,他害怕了,心虚了。刚才傲气的不可一世的神情不见了。 霍红叶不屑的瘪了瘪嘴。 “识相点多好,非要撕破脸皮才甘心。” “贱!” 沈浩一行,就这么在大同府城门口晃荡了一圈,被霍红叶带着,一路前往了东晟府。 而在遥远的东晟府内。 杨五刚拿到杨七派人送过来的书信。 第0632章 项庄舞剑 “哈哈哈……” 杨五一边看杨七的信,一边朗声大笑。 惊得孟良和杜青频频望过来。 “将军,有什么好事,说出来也让我们高兴高兴呗?” 孟良笑嘻嘻的问道。 杨五把手里的信件随手递给了孟良,笑道“有人冒领了咱们在铜太关打下的功劳,一群不要脸的人想要让我认下此事。” “还有这事儿?” 孟良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信。 看过信以后,孟良冷冷的笑道“这些人还真是不要脸。” 孟良看向杨五。 “虎侯既然把这些不要脸的人送到了我们这里,将军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杨五沉吟了片刻,低声一笑,“你们觉得,送去给焦赞那个憨货,如何?” 杜青在一旁抽了抽嘴角没说话。 孟良迟疑的道“会不会有些太狠了?” “哼!” 杨五冷哼一声,“他们敢冒领我们的功劳,就得接受我们的惩处。” “可是……”孟良犹豫道“虎侯似乎要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咱们玩的太狠,会不会破坏虎侯的计划?” “不会!” 杨五坚定的道“七弟既然把人送到我这里,那就是交给我了,任我惩治,只要人不死就不会有大问题。” 孟良缓缓点头,“那我派人去通知焦赞。” “告诉焦赞,别玩死,剩下的随便。” “嘿嘿……明白。” …… 四日后。 沈浩一行在霍红叶的带领下,到达了好水川要塞。 在数万人大半年的努力下,终于建造好了好水川要塞。 一座类似复兴关的要塞,规模比复兴关小了十多倍。 足够一万多人驻守在这里。 沈浩一行人到了好水川要塞以后,入眼的就是一片又一片的马群,在好水川要塞外奔跑。 负责牧马的是身披盔甲手持着横刀的军卒。 他们在见到沈浩一行后,汇聚成了一个小队,把沈浩一行人团团围住。 “说出你们的身份,不然乱刀分尸。” 牧马的军卒显得十分的冷漠,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刀的趋势。 霍红叶在一旁等着看笑话根本没有开口。 杨琪策马上前,抱拳道“我等乃是朝廷的使者,前来找杨延德将军,有要事要商量?” 牧马的军卒听到杨琪这话,身上的敌意减退了不少。 不过,他们的眼神却变的很奇怪。 “你们就是朝廷的使者?” 他们随口问了一句,却没等到杨琪作答,就调转了马头,道“跟我来。” 一行人跟随着牧马的军卒进入到了好水川要塞。 一进好水川要塞,牧马的军卒转身就离开了。 丢下了沈浩一行人在哪里傻愣愣的看着。 在好水川要塞里,有一个巨大的演武场,有上千军卒披着厚重的盔甲在里面训练。 他们行走坐卧间,犹如一道钢铁丛林在起伏。 杨琪望着演武场上训练的军卒,眼中充满震撼,“好一支精锐的兵马,其实力,恐怕不弱于龙卫军的禁军吧……” 沈浩在这个时候,掀开了车帘,抬头向外瞅了瞅。 他对军队的训练没有兴趣,他见自己一行人被晾在这里,皱眉问道“杨延德呢?为何不过来迎接?” “嘿~” 霍红叶讥讽的笑了一声,并没有说话。 “什么人,胆敢窥视军事重地?” 一群巡逻的铁骑军预备役的军卒发现了沈浩一行。 他们二话不说,就把沈浩一行给团团围住。 刀枪箭矢,一股脑的全对准了沈浩一行。 沈浩吓了一跳,惊叫道“大胆!我等乃是朝廷的天使,你们这些丘八敢持械围攻我等,那是死罪。” “天使?没听说过。偷窥铁骑军预备役军卒训练,杀无赦!” 负责巡逻的副营正,抬起了手。 一张张劲弩蓄势待发。 只要他一声令下,这群人就会被射程刺猬。 “大胆!你……” “嗖~” “叮!” 沈浩还要叫嚣,一道箭矢爆射而出,插在了他宽大车架的车辕上。 “噗通~” 沈浩吓的瘫坐在了车厢上,惊恐的看着那位副营正。 杨琪也吓了一跳,他暗恨沈浩在这个时候还装逼。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有人要刁难他们。 居然还望枪口上撞。 真是愚蠢! 奈何沈浩是正使,他没有权力去指责人家,只能讨好的对那位副营正道“兄弟,兄弟,且慢动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我等乃是奉虎侯之命,前来此处寻找杨延德杨将军的。” 副营正皱眉,“奉虎侯之命?可有凭证?” “这……” 杨琪有些为难,杨七让他们到东晟府,可什么都没给他们。 唯有一个霍红叶跟着他们。 对!霍红叶! 杨琪赶忙转头对霍红叶笑道“霍兄弟,你看?” 霍红叶茫然的抬起头,“我不认识你们。” “额!” 杨琪脸色瞬间变了。 霍红叶却并没有在意他的脸色,当即直接离开了他们的队伍,在副营正面前,出示了一块铜牌。 然后潇洒的消失在了营地内。 杨琪望着霍红叶离开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被坑了! “唰!” 巡逻的军卒们手里的兵器再次对准了他们。 杨琪慌忙解释道“我等真是奉虎侯之命,前来寻找杨延德将军的。” 副营正冷哼一声,“没有凭证,就是冒充的。胆敢假传虎侯的命令,杀无赦。” “不行!不可以!我这就派人去找虎侯拿凭证。” 杨琪拼命的解释,却没人听他的。 沈浩早就吓傻了。 “杀!” 副营正根本不听他们的话,当即下达了杀人的命令。 一时间,沈浩、杨琪等人都绝望了。 “等等……” 一声轻呼声突然在门口响起。 然后就看到一个独臂的老卒晃晃悠悠的到了要塞门口。 副营正见到了独臂老卒,皱眉道“武老大,你不是在要塞西边监造箭塔吗?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武老大吧嗒着嘴,感慨道“将军催的紧,我人手不够用。听说你这里发现了一群假传虎侯命令的贼人,我就过来瞧瞧。” 副营正扫了一眼沈浩、杨琪等人。 “你想带他们去修建箭塔?” 武老大乐呵呵一笑,“反正你杀了是浪费,不如让我领去修建箭塔,顺带着还能给他们捞点功劳,说不定就不用死了,多好?” 一时间,副营正和武老大,都看向了沈浩、杨琪等人。 杨琪心里悲痛欲绝。 他可以很肯定的说,他们被坑了。 沈浩晃晃悠悠的从车厢上爬起来,颤声道“我们乃是天使,奉命前来寻找杨延德的。吃醉了我们,你们担待得起吗?” “原来是个疯子……” 武老大嘀咕了一声,嫌弃的道“杀了吧……” “等等!” 杨琪出生阻止了副营正、武老大,他紧咬着牙,低声道“我们……愿意去修建箭塔……” “嘿?!” 武老大惊奇的看着杨琪,感慨道“没想到你这个老倌还灵性。我就喜欢灵性人。” 武老大大大咧咧道“看在你这个灵性人的份上,就不杀那个疯子了,让你的人丢下武器、盔甲,除了衣服,什么都别带,随我走。” “大胆……” 沈浩厉声高呵,还要骂人,却被杨琪给捂住了嘴。 武老大眼中闪过一道利芒,盯着沈浩冷声道“真把自己当天使了?就算你们是真天使又如何?上一个天使被活刮的时候,我还捡了两颗眼珠子在酒坛子里泡着呢。 你也想被泡进去?” 武老大是杀过人的,而且杀过不少。所以武老大的眼神很有威慑性。 沈浩被武老大吓的打了一个哆嗦。 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就这样沈浩和杨琪一行人,被武老大带到了苦力营里,开始了他们漫长的苦力生涯。 …… 时间一晃儿,过去了大半个月。 新年临近。 大同府显得更加热闹。 就在腊月初八的这天。 大同府内又迎来了一批天使。 这是大宋朝廷上的三位宰辅们,在得不到沈浩等人消息的时候,派出来的第二批天使。 这一批天使的下场,和第一群天使的下场如出一辙。 都被送去了东晟府。 腊月二十八的时候。 第三批天使到了大同府城。 这一次的天使,只有一个人。 他也是三批天使中,唯一一个被杨七邀请进大同府城的人。 杨府门口。 吕端俯身而立,望着杨府门框上挂着的光彩夺目的金器牌匾,一脸唏嘘。 “哈哈哈……” 就在吕端准备感慨两句的时候,杨七大笑着从府门里走出来。 “易直兄多年未见,风采依旧啊!” 杨七大笑着,拱手向吕端见礼。 吕端苦笑着,拱手道“虎侯说笑了。一别多年,吕某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虎侯却已经成为了一方霸主。 在虎侯面前,吕某何谈风采依旧。” “易直兄,请府内说话。” “请!” 二人进入到了杨府。 坐定以后,丫鬟奉上了香茶。 吕端端着茶水,浅尝一口,沉吟道“虎侯,此番吕某前来代州,可是带着任务的。” 杨七摆了摆手,“你不必多言,你的目的我知道。既然他们请到了易直兄出山,那我杨延嗣给他们一个面子。 铜台关的事儿,就此作罢。以后我杨延嗣,以及我杨延嗣麾下的人,不会再提一句铜台关的事儿。” 吕端大喜,拱手道“那就多谢虎侯了。” 吕端顿了顿,迟疑道“还有一事,要麻烦虎侯。” 杨七摇晃着眼前的茶水,似笑非笑道“易直兄说的是前两批朝廷派来的人?” 吕端尴尬道“正是。” 杨七乐呵呵道“吕兄不必担心,他们过的很好。有吃有喝,还能锻炼身体。比神仙都快活,连我都羡慕他们。” “虎侯可否……” “可以!” 吕端愕然的看着杨七,苦笑道“我还没说,虎侯就答应了?” 杨七笑眯眯道“有你吕端在,剩下的人对我而言,无关紧要。放了他们也就放了。一句话的事儿。” 吕端感激的拱手道“虎侯如此豁达,吕某感激不尽。” “嘿嘿嘿……” 杨七轻笑了一声,吧嗒着嘴,说道“易直兄,你提的两个条件,我都答应了。那么我也提两个条件,你觉得如何?” 吕端一愣,嘴角一扯,露出了一丝苦笑。 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 “虎侯请说!” 杨七双手叠在胸前,笑道“我恩师沈伦,在大同府住了也快有两年了,最近一段日子,有些思念妻儿。 不知道易直兄能否帮忙,让人把他们都送过来。” 吕端愣了愣,没料到杨七会提出这么个条件。 他还以为杨七会狮子大开口。 没想到杨七只要沈伦的家眷。 吕端迟疑道“包括沈相公的两位公子吗?” 杨七咧嘴笑道“这个自然。” 吕端思量着。 一个金部郎中,一个礼部郎中,外加一些老弱妇孺。 似乎并不那么难办。 这远远低于三位宰辅的心里筹码。 吕端郑重道“虎侯的这个条件,朝廷答应了。” 杨七笑容很灿烂,“那就好……” 然后,杨七就不再开口了。 吕端静等着杨七说第二个条件,可杨七一句话也没再说。 半晌,吕端等不下去了,准备开口。 却没料到杨七率先开口。 “易直兄,留下帮我吧。” 杨七目光坦诚的看向吕端。 吕端一下子愣住了,迟疑了片刻,他摇头笑道“虎侯在跟我开玩笑吗?吕某只不过是一个翰林,大宋的翰林多不胜数,随便一个都比吕某的学士高。吕某又有什么资格,能让虎侯看重。 还请虎侯提第二个条件吧!” 杨七站起身,踱步到了吕端身边,抬手拍了拍吕端的肩头。 “你留下,就是我第二个条件。” 吕端惊恐的瞪着眼睛,失声道“虎侯……第二个条件就是我?” 杨七背负双手,点点头,道“对,还有你的家眷,就让他们随着恩师的家眷,一起过来吧。” “这怎么可能?” 吕端依旧难以置信。 杨七淡然笑道“没什么不可能。原本,我以为第三次或者第四次来的人应该是赵普。却没想到,没等来赵普,却等来了你吕端。” 杨七郑重的道“在我心里,你吕端的价值,远比赵普高。” 第0633章 意在沛公 赵光义衡量一个臣子的标准是资历和政绩。 从这两方面判断,吕端的价值远没有赵普高。 然而,杨七却不需要用这个衡量标准去衡量一个臣子。 在衡量人才方面,杨七比赵光义更有优势。 赵光义需要用很多时间去衡量他的臣子,杨七却不需要。 恢弘的历史已经帮杨七衡量过了所有能用的臣子。 谁忠谁奸,谁有本事谁没本事。 杨七可以轻易的判断出。 他只需要在这些人成长起来之前,挑选适合他用的人,笼络到自己手下即可。 比如苏易简,比如寇准。 现如今,杨七选中的人就是吕端。 历史对吕端这个人的评价很中肯。 ‘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 这种性格,注定了吕端是一个值得托付重任的人。 杨七需要的就是这种人。 ‘宰相肚里好撑船’这句话是评价王安石的。 但是杨七觉得,这句话用在吕端身上更合适。 杨七手里的势力越来越大,这注定了他需要更多的人辅佐。 每一次想到赵光义那个坑货麾下人才无数,杨七就恨的牙痒痒。 人才放在赵光义手里,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杨七觉得,同为炎黄子孙,他有必要从赵光义手里借一些人过来用一用。 只是他一直找不到机会。 当杨七得知了瓦桥关守将王超,冒领了杨五的功劳以后,他觉得机会来了。 他必须借着这个机会,从大宋手里敲诈一大批的人才,留为己用。 吕端只是一个开始。 …… “易直兄,你好好的想清楚,明日告诉我你的答案!今日天色已晚,我让人带你去休息。” 在吕端神情恍惚中,杨七把吕端送到了门口,并且派遣了人,直接带着吕端去大同府城的衙门就寝。 从头到尾,杨七都没有给吕端拒绝他的机会。 站在杨府门口,望着吕端远去的背影,杨七嘱咐彭湃道“派人好好的去照顾好易直兄,按照权知府的待遇,把一应物件都给他置办齐全。” “会不会有些早了?” “不早!” 犹豫了一下,彭湃直言道“吕大人若是不肯待在知府衙门呢?” 杨七瞥了彭湃一眼,笑道“这些个当官的,没有一个闲得住的。略施小计,就能让他们上钩。” 彭湃贼贼的一笑,“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杨七又道“你再派人去汴京城,把我们的条件告诉大宋的三位宰辅,看看他们怎么接招。” “属下这就去办。” …… 翌日。 晌午。 恍惚了一夜,到凌晨才酣睡过去的吕端从睡梦中醒来。 昨夜,他思考了一夜如何逃离杨七的魔掌,都没思量出一个对策。 入睡以后就做了一个噩梦。 梦见了自己被老虎追赶。 不论他如何逃,似乎都逃不出老虎的三尺之外。 清醒以后,吕端拭去了额头上的汗水,坐在炕沿上,苦笑着长叹了一声,“还真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 吕端口中的老虎,泛指杨七。 他睡醒以后,下意识的就把梦里的老虎和杨七联系在了一起。 “吱呀~” 房门被轻易的从外面推开,从门外走进来一个模样俊俏的丫鬟。 她探进了脑袋,敲了敲吕端,一双眼睛笑成了弯月。 “老爷您醒了?” 丫鬟探身进入到了房内,甜甜的轻呼了一声。 “老爷?” 吕端愣了愣,轻笑着摇头,“我可不是你的老爷……” 丫鬟欠身施礼,“虎侯已经把奴婢赐给了老爷,奴婢以后自然是老爷的人。不叫您老爷,叫您什么?” 吕端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这个杨七赐给他的丫鬟。 半晌,他长叹一声,“罢了,你去帮我准备一下洗漱的东西,一会儿我要去见虎侯。” 丫鬟甜甜一笑,欠身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叫绿柳,老爷可以唤奴婢绿柳。” 说完这话,绿柳就转身出了房门。 没过一会儿,就给吕端准备好了洗漱用的东西。 吕端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后,穿上了一身玄色的长袍,出了房门。 他准备去找杨七说清楚。 并且准备强烈的拒绝杨七要把他留在西北四府的事儿。 投贼这种事儿他不愿意干。 但是他可以考虑给杨七推荐一下其他的人选。 比如向敏中就不错,王旦也不错。 反正只要杨七不把他留在西北,剩下的人,不论是谁,他都无所谓。 总之,他觉得跟着杨七没前途。 杨七迟早会被赵氏皇族剿灭。 他可不愿意给杨七殉葬。 出了衙门的后堂,进入到大堂附近的时候,他就听到了一阵激烈的吵闹声。 似乎是衙门里的推官在审案。 吕端对着没兴趣,可是往前走了两步,他就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大人,民妇冤枉啊!” “住嘴!你个刁妇。趁着丈夫外出之际,私通隔壁王二。待到事发之后,又伙同王二谋杀亲夫,实在是罪大恶极。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看来本官不动大刑,你是不肯招供了。 来人,给我叉出去,打!” “……” “啪啪啪……” “……” “啊!啊!大人……啊……民妇冤枉……” 吕端咧了咧嘴,讥讽道“屈打成招……嘿……西北四府的官员,就是这种货色……” 丢下了这句话,吕端头也不会的往衙门外走去。 “哎……” 跟在他身后的绿柳突然长叹了一声。 吕端皱了皱眉,脚下一顿,转身问道“你叹什么气,难道我说的不对?” 绿柳没料到吕端会突然停步,她差点撞了吕端一个满怀。 听到了吕端的质问,绿柳慌忙请罪,“奴婢该死,奴婢不该多嘴的。恳请老爷责罚。” 吕端冷哼了一声,“回答我的问题。” 吕端并不在意绿柳的多嘴。 他只是在意绿柳的叹气声中,是否对自己的话存在着质疑。 绿柳苦着脸,怯怯的看着吕端,“绿柳不敢质疑老爷的话。绿柳之所以叹气,是觉得马寡妇有点冤……” 吕端眉头一挑,下意识就问道“怎么个冤法?” 说完以后,他就觉得多嘴了。 不过他既然问了出来,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绿柳看了看吕端,慌忙低下头,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说道“奴婢在入杨府当丫鬟以前,就住在那个王二的隔壁……奴婢清楚的记得,那个王二在几年前复兴关一战的时候,伤了……” 吕端不悦的道“伤了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绿柳咬了咬牙,轻声道“伤了男根……所以奴婢敢断定,那个王二是绝不可能跟马寡妇私通的……” 吕端皱眉道“既然你知道如此重要的内情,为何不去大堂之上,替马寡妇伸冤?” “奴婢……害怕……” 绿柳怯怯的看了吕端一眼。 吕端眉头皱的更深,他冷声喝斥道“糊涂!这个是关系到两条人命的大事,岂能因为你害怕就不去。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缘故,很有可能害的两条人命白白的牺牲。” 绿柳脸色有些发白,她颤声道“可是……奴婢真的不敢去……奴婢可听说,府衙里的这位李推官是出了名的心黑,不论谁去作证,都要先挨三十大板。” 绿柳惨兮兮的看着吕端,“就奴婢这身子骨,三十大板下去,会把奴婢打死的。” “不论谁去作证,都要先挨三十大板?这是什么道理?” 吕端有些恼怒。 绿柳怯怯的看着他。 吕端脸色阴晴不定,他听着大堂上的惨叫声更惨烈,眉头皱成了一团。 他又看了看绿柳。 他心里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绿柳是今天才到他身边伺候的丫鬟,偏偏他今天就在府衙里碰到了一桩冤案,绿柳还牵扯到了其中。 这会不会是一个局? 可是一想到有两条人命需要拯救。 吕端内心又有些挣扎。 犹豫了许久,吕端突然开口道“你去作证。有我跟着你,我看谁敢打你。” 绿柳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害怕道“奴婢……奴婢不去……” 吕端当即瞪眼道“你怕什么?我可是你们虎侯的座上宾,你又是我身边的人。他们敢对你动手,那就是得罪虎侯。” 在吕端眼神的威逼下,绿柳怯怯的小声道“那……那……奴婢去作证,老爷你可一定要保护我。” “放心吧!有我陪着你,你不会有事。” 随后,在吕端的陪同下绿柳到了大堂。 当他们到大堂上的时候。 那个马寡妇,已经被打的不成人形了。 屁股已经开花,脊背上鲜血淋淋的。 绿柳吓的躲在了吕端身后。 吕端皱了皱眉头,带着绿柳上了大堂。 大堂上,李推官正经危坐,盯着吕端和绿柳,皱眉道“你们是何人,可知道擅闯大堂是什么罪名?” 吕端覆手而立,冷声道“本官路经此地,耳闻此处在审案。而本官身边的婢女,有恰巧知道此案的内情。为了避免造成冤案,所以本官带领婢女特来作证。” “本官?” 李推官站起身,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吕端,谨慎的拱了拱手,“敢问阁下是?” 吕端淡然道“大宋翰林侍讲、西北巡察、集英殿学士吕端!” “大宋?” 李推官愣了愣,突然咧嘴笑了,他身上谨小慎微的模样一扫而空,“呵呵……你一个大宋的官员,跑到我们西北四府耍威风,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吕端冷哼道“耍威风?本官没那个心思,本官只是眼中揉不得沙子,看到了冤案,而本官的婢女又恰巧知道内情,所以带过来看看。” 李推官不屑的道“你是要教本官断案?” “不敢,只是带了个证人过来作证而已。” “啪!” 李推官一拍案几,大声道“好!既然你说你带来了证人,那本官今天就审一审证人。” 李推官目光落在了吕端身后的绿柳身上,冷哼道“你就是证人?” 绿柳怯怯的看向了吕端,然后在吕端鼓励的眼神下,对李推官道“奴……小女子就是证人。” “哼!” 李推官冷冷的看着绿柳,沉声道“那你可知道本官的规矩?凡是上堂作证的人,皆要挨过本官的三十大板。” “知……知道!” “很好!来人呐!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眼看着凶神恶煞的衙役们扑到了绿柳面前,绿柳吓的躲在了吕端身后。 吕端挺身而出,冷声道“李推官如此办案,只怕不符合规矩吧?本官还从未听说过,在这大堂之上,未审证人之前,就先大刑伺候的。” 李推官冷冷的看着吕端,朗声道“在这大同府衙,本官就是规矩。本官说要打,就要打!谁也阻止不了。” “来人!给我打!” 两个凶神恶煞的衙役们拦住了吕端,又有两人去拽出了绿柳。 绿柳吓的大声呼喊,“老爷救我!” 吕端怒吼一声,“大胆!我看你们谁敢!本官可是杨延嗣的客人。本官倒是要去杨延嗣面前问问,谁给你们的胆子,殴打本官身边的人。” “虎侯的客人?” 李推官眉头一皱,冷哼道“那又如何?你是大宋的官,我是西北的官。你敢扰乱我办案,那就是你的不对,此事就算是拿到虎侯面前说理,那也是我有理。我今天不仅要打她,还要治你一个扰乱公堂的罪过。” “左右,给我拿下!” 两个衙役,直接把吕端擒拿,并且压在了地上。 “你简直是目无王法!滥用私刑!” 吕端被压在地上,愤怒的咆哮。 “给我打!连他一起打!” 李推官一指吕端。 吕端被架在了绿柳身旁的刑凳上。 “老爷!救我!” 绿柳趴在刑凳上,冲着吕端哭嚎。 吕端怒火冲天,双眼赤红,他大声的呼喊。 可是李推官等人无动于衷。 “啪!” 板子重重的落在了绿柳身上。 打的绿柳声嘶力竭的惨叫。 吕端怒的一双眼珠子都凸出来了。 “啪!” “……” “啪!” 二十大板下去,打的绿柳皮开肉绽。 吕端感觉到,打在绿柳身上的每一板子,似乎都打在他的心口上。 眼看着绿柳被打的出气比进气多,吕端愤怒的咆哮。 “我要见杨延嗣!” 第0634章 连环套 “打!” 李推官根本不在乎吕端的咆哮。 衙役们听到了李推官的命令,开始对吕端行刑。 吕端却一点儿也不在乎打在他身上板子的疼痛。 他一直在关注着绿柳。 因为他已经感觉到,绿柳再被打下去,可能会死。 他想到了自己刚才信誓旦旦的保证了绿柳不会有事儿的。 心里惭愧万分。 他已经很肯定,眼前的这一幕,肯定不是杨七为他设的局。 因为绿柳身上的伤势做不得假。 “啪!” “啪!” “……” 板子一下下落下,绿柳脑袋越垂越低。 吕端心里的愧疚越来越深。 “噗~” 绿柳嘴里喷出了一口逆血,她头颅僵硬的别过头,看向了吕端。 “老……老爷……你……你……骗我……” 说完了这句话,她的脑袋垂了下去。 吕端脑子里一嗡,愣在了那儿。 死了? 衙役走到了绿柳面前,用手指探了一下绿柳鼻息,拱手对李推官道“大人,她熬不住刑,已经死了。” 李推官冷哼了一声,摆了摆手,“拖出去喂狗!” 吕端面目狰狞的嘶吼,“狗官!” 李推官眯着眼,扫了吕端一眼,冷哼道“对本官不敬,给我狠狠的打。” “啪啪啪!” 板子一下下落下,吕端熬不住刑,晕了过去。 衙役们仔细检查过了吕端的状态以后,对李推官拱手道“大人,人晕了。” 李推官移步到了吕端面前,仔细观看了一番。 他抬头,冲着衙役们吩咐道“把人弄到牢房里去。” 衙役们点点头,架着晕厥的吕端,去往了牢房。 吕端一走,李推官冲着大堂后衙方向拱手,道“虎侯,事情办妥了。” 杨七一身白衣,从后衙走了出来,彭湃紧跟在他身后。 杨七满意的点点头,“差事办的不错,就是演的有点浮夸,下次要注意。” “下官明白。” 李推官献媚的点头。 彭湃走到了绿柳面前,踹了绿柳一脚,道“事儿成了,别演了。” 绿柳泚溜一下从刑凳上爬起来,单膝跪地,对杨七施礼。 “卑职见过虎侯。” 杨七踱步到了绿柳身前,围着绿柳转了一圈,望着绿柳血糊糊的背影,感慨道“这一次委屈你了。” 绿柳摇头道“不委屈,卑职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衙役们都是刑讯的好手,别看把卑职打的皮开肉绽的,其实都是一些皮外伤。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杨七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你终究是一个女儿家,背上的外伤即便是好了,也会留疤。这对你不公平。” 绿柳恭敬道“卑职是火山卫的人,卑职的命都是虎侯您的。” “下去吧!以后也别出去跑了,就留在府里办差吧。” “多谢虎侯!” 绿柳一走,杨七转头对李推官道“好好招待吕端。” “虎侯放心,下官早已准备好了一切。” …… 牢房。 吕端恍惚间,清醒了过来。 然后就感觉到了背部一阵刺痛。 他睁开眼,猛然坐起身,惊叫道“绿柳?!” 吕端不顾背上的疼痛,扑到牢房的栏杆前大喊大叫。 “我要见杨延嗣!我要见杨延嗣!” “别叫了……” 一声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吕端的呼喊。 吕端根本没有理会他,依旧在喊叫。 那声音恼怒的道“你叫破了喉咙也没有用,得罪了李阎王,就乖乖在这里等死吧。” 吕端叫了半晌,叫累了才瘫坐在了地上。 精神一放松,背后的剧痛就袭上了心头。 吕端疼的呲牙咧嘴。 他咬牙忍着痛,自责的低吼着,“绿柳,是我吕端害死了你!是我吕端害死了你!” 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在这个时候接近了吕端。 “说说,你是怎么得罪李阎王的?” 吕端猛然看向他,双眼赤红的问,“你是得罪了他,被抓进来的?” 披头散发的人讥笑道“这里面,谁又不是呢?” 一瞬间,从黑暗的牢房里,显现出了七八个人。 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伤势在身。 一个个看着吕端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吕端望着这些人,瞳孔骤然缩小,“姓李的害了这么多人?” 披头散发的人摇头道“以前更多,死了好几批了……” “那就没人管?” “谁管?自从大同府没了知府,李阎王就是大同府一霸。谁敢管他?” 吕端沉声问道“杨延嗣不管?” “虎侯?” 披头散发的人讥笑道“西北四府的政务,虎侯已经交给了寇大人。眼下西北诸多事物,都压在寇大人身上,他怎么可能管得过来。” 吕端咬着牙,“难道就任由那狗官胡作非为?” 披头散发的人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谁让虎侯手下的文官太少呢?就是因为太少,才助长了这群狗官的野心。 大同府已经算好了,东晟府更不堪。那是成批成批的被害死。” 吕端愤恨的道“只要让我出去,我一定要找杨延嗣问清楚此事,为绿柳伸冤。让那个狗官不得好死。” “你认识虎侯?” 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围了上来。 吕端点点头。 顿时众人大喜,有人开口道“那你能不能找虎侯帮我们伸冤?” 吕端愣了愣,自嘲道“我如今身在牢狱,如何出去帮你们伸冤?” “你要真能帮我们伸冤,我们想办法帮你逃出去。” 披头散发的人满怀希望的看着吕端。 吕端愕然道“你们有办法逃出去?” 披头散发的人说道“没有办法!”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我们可以想办法。” 吕端刚听到能逃出去,还激动了一下。 不过他听了披头散发的人最后一句话以后,就不抱希望了。 大牢是什么地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里面的人想逃出去,很难。 不过,吕端忘不了死在他面前的绿柳,所以他准备尝试一下。 吕端郑重的对他们道“你们要是真有办法帮我逃出去,我一定会找虎侯帮你们伸冤。” 得到了吕端的承诺。 一牢的人开始凑在一起,商量越狱的计划。 其实,吕端也可以不冒险的。 因为他相信,一旦知道了他不见了,杨七一定会派出人马寻找他的。 但是,他心里又有一点担忧。 他害怕那个狗官狗急跳墙,杀了他,来一个毁尸灭迹。 吕端也是从基层官员的位置上爬上去的,他甚至基层官员有多心黑、手段有多毒辣。 吕端在牢里一待就是两天。 吕端感觉度日如年。 而就在这两天,和他同牢狱的人,商量出了一个完美的逃狱计划。 是夜。 吕端所在的牢房传出的声嘶力竭的喊叫声。 牢房里负责看守的衙役,在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现场。 他们就看到一群的犯人围在一起,控制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 “怎么回事?” 衙役们隔着牢门发问。 犯人们大声的回应。 “大人,他疯了,在吃自己的肉……” 牢房里的犯人疯了很正常,可是吃自己的肉,那就有点变态了,必须尽快处理。 衙役们眉心一凝,迅速的打开了牢门进入到了牢房,然后凑到了披头散发的人面前。 “噗!” 突然,躺在地上的披头散发的人张嘴吐出了一口污水,然后趁着衙役眼神模糊的时候,一群人扑了上去。 两个衙役瞬间被制服。 “快走!” 披头散发的人冲着躲在一边的吕端大声的喊叫。 吕端重重的点了点头,转身披着一身烂衣服就往外跑。 陪着他往外跑的还有四个壮汉。 “啊!” 五个人刚跑出了牢房,就听到了牢房里传出一声惨叫。 吕端明显可以听出来,那是披头散发的那个人的惨叫声。 吕端忍住了不让自己回头,快速的往牢房外跑去。 跑到了牢房大门口,四个壮汉率先冲出,和守卫在大门口的两个衙役搏斗在了一起。 吕端清楚的看到一个壮汉被狱卒的长刀劈砍在了身上,鲜血喷涌而出。 吕端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壮汉在死之前,冲着吕端大声喊叫,“快走!别让我们死了,身上也背着污名。下了黄泉,没脸去面对祖宗。” 吕端泪水一下子奔了出来,他一边流着泪,一边往外跑。 跑出了牢房以后,他就听到了三声惨叫。 吕端咬着牙,不停的跑,不停的跑。 他听到了身后有追兵的声音,就躲在了府衙后一个脏破的巷子。 然后他就看到一群衙役们呼啸而过。 吕端心头骇然。 他在脏破的巷子里躲了很久。 直到外面听不到衙役们的呼喊声以后,他悄悄的走了出来。 瞅准了去杨府的方向以后,吕端快速的奔向了杨府。 吕端奔到杨府门口的时候,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但是他不敢休息。 “砰砰砰!” 他奋力的瞧着杨府的大门。 大门被打开,守门人看到了吕端,吓了一跳。 “你是谁?深更半夜的跑到杨府,想干什么?” 吕端的模样脏兮兮的,加上天黑,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吕端冲上前,一把抓住了守门人的胳膊,大喊道“我是吕端,我要见杨延嗣!” 守门人闻言大惊,“你是吕大人?我们侯爷找了你三天了。” “快快随我进府!” 守门人把吕端带进了杨府。 安置好了吕端以后,就派人去通知杨七。 没一会儿,杨七就闻讯而来。 见到了吕端,杨七吓了一跳,“易直兄,你这是怎么了?” 吕端看到了杨七,像是看到了救星,他扑到杨七身前,拽着杨七就往外走。 “易直兄,你这是做什么?” 杨七被吕端拽着,惊愕道。 吕端焦急的喊道“来不及了!快随我去救人!” “救人?” 杨七一愣,眉头一立,凝重道“有人对易直兄不利?” “彭湃,给我点齐兵马,随我出府,我倒是要看看,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杨七一声怒吼,震的杨府都要跟着抖三抖。 少顷,杨七率领着三百人,在吕端的带领下,气势汹汹的杀进了大同府衙。 路上,吕端已经把他在大同府衙内的遭遇,以及大同府衙的李推官草菅人命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告诉了杨七。 “嘭!” 彭湃带人撞开了府衙大门,杨七和吕端一起进入到了府衙内。 李推官听见了动静,从府衙后堂匆匆赶了出来。 见到了气势汹汹的杨七,他大惊失色。 “下官李毅,参见虎侯。” 杨七大马金刀的坐在大堂上,目光冰冷的盯着李毅,低喝道“李毅,你可知罪?” 李毅一脸懵懂的看着杨七。 “下官何罪之有?” “哼!” 杨七冷哼了一声,对他身旁看着李毅咬牙切齿的吕端道“易直兄,由你问他,有本侯在,我看看谁敢草菅人命。” 有杨七坐镇,吕端信心十足,他厉声喝问李毅。 “李毅,三日前,就在这堂上,你断马寡妇一案,本官带着人证上堂作证。你不仅扣押殴打了本官,还当堂打死了证人。 你又将本官拘押在牢房之内,扣押了三日。 多亏一群义士帮助本官逃出了牢房。 以上种种,你认不认?” 李毅一脸尴尬的冲着杨七拱了拱手,瞥了吕端一眼,好笑道“侯爷,此人是说书的吧?” 杨七瞪眼。 “放肆!” 李毅收回了手,憨厚的道“侯爷,李毅承蒙您的提拔,担任这大同府推官。自上任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从无半点差错。这位大人口中说的那些事儿,纯属子虚乌有,下官从未做过。” 吕端厉声道“你还敢抵赖?本官说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本官亲眼目睹,岂能有假?” “李毅?!” 杨七低吼。 李毅看着杨七,脸色一沉,“侯爷,下官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侯爷为何要如此帮着外人,为难下官。下官就算再不济,也知道捉贼拿脏这句话。 没有证据,一个外人如此攀咬下官,侯爷您听之任之,伙同这个外人一起逼压下官,下官不服。 此事若是传遍西北四府,四府内的官员,如何看待侯爷?” “这……” 杨七有些为难了,他看向了吕端。 第0635章 吕端入瓮 杨七治下官员良多,要是为了给吕端出头,就冒然的决定一个官员有没有罪责,传出去很难服众。 吕端被杨七看的脸色有些发青,他盯着李毅暴喝,“你要证据,本官就给你证据。本官一定要让你死的心服口服。” 吕端向杨七拱手道“恳请虎侯派人去牢房里查验。我在逃走的时候,有一群义士为了帮我,不幸遇难。他们遇难不久,相信他们的尸体应该还在府衙内。牢房里肯定还有血迹……” 杨七点点头,对彭湃道“你带人去查验,无比检查清楚。本侯绝不会诬陷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彭湃拱了拱手,率领着上百人去牢房查看。 吕端一直愤恨的盯着李毅。 李毅却显得风轻云淡,一副没做过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样子。 彭湃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他回来以后,神色异样的瞧了吕端一眼。 吕端心里咯噔一下。 彭湃对杨七拱手道“少爷,属下带人仔细查验过了牢房,什么也没有发现。” 吕端瞪大了眼睛,惊愕道“这不可能!” “哼!” 李毅冷哼了一声,挑衅似的看了看吕端。 吕端咬了咬牙,“本官要亲自去查验。” 丢下了这句话,吕端直接让人带着他向牢房奔去。 奔到了牢房以后,吕端疯狂的在牢房里寻找。 血迹! 尸体! 犯人! 一个都没有。 牢房里空荡荡的,就像是被狗舔过一样。 吕端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待过的那间牢房。 “易直兄?” 杨七跟在吕端身后,脸色有些难看的看向吕端。 吕端瞪着眼睛,“不可能!不可能的!牢房里那么多犯人去那儿了?” 他转头盯着李毅咆哮,“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转移了牢房里的犯人!一定是你!” 杨七皱了皱眉,问李毅,“犯人呢?” 李毅拱手道“侯爷,咱们西北四府的规矩,各县的死刑犯,要到了明年三月的时候才会押送到知府衙门。而其他的犯人,都要送到好水川、三川口、西夏府去服役。所以,在冬日的时候,牢房里很少有犯人。” 李毅瞥了吕端一眼,迟疑道“至于这位大人口中所说的犯人,下官真的不知道。反正大同府府衙的牢房里,今冬的时候没有犯人。” “怎么会这样?” 吕端瞪着眼睛。 “哎!” 杨七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板着脸道“易直兄,明晚就是除夕,你想提前送一份年礼给我,我能理解。可是这一份年礼,真的有些过分了。” 吕端不甘的低吼,“我说的都是真的……” 杨七拍了拍吕端的肩头,转身离开了府衙。 彭湃带着人也撤出了府衙。 吕端吊在最后。 李毅有意无意的凑近了吕端,阴沉的笑道“跟我斗,你算什么东西。” “你找死!” 吕端胸膛里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了。 李毅冷眼盯着他,“你想行凶?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哼!” 丢下了这句话,李毅傲然的回后堂去睡了。 吕端身体内的怒火,快要从胸膛里喷出来了。 他快步赶上了杨七。 “虎侯,那个李毅……” 杨七脚下一顿,盯着吕端,感叹道“易直兄,我虽然是西北四府之主,可是做事不能凭借自己的喜好来。” 吕端紧皱眉头,低声道“你不相信我?” 杨七讥笑道“我相信你有什么用?你我都是官,应该懂得官场的规矩。有些事情,即使是你我亲眼所见,没有证据,也做不得数。” 吕端沉声道“那个姓李的,把那么多犯人转出了牢房,一定会留下痕迹。只要肯查,一定会查出蛛丝马迹的。” 杨七背负双手,叹了一口气,“那就年后吧!年后我再查查……” “年后?” 吕端果断摇头,“不行!年后的话,那个姓李的肯定把所有的蛛丝马迹都抹除的干干净净,到时候肯定什么都查不到。” 杨七皱眉,“现在查,谁去查?明晚是除夕,所有人都要过年。我今岁虽然不用去复兴府陪着我爹娘,但是我也要在府上陪着妻儿。 剩下的能查此事的就只有寇准一人。 寇准在西夏府巡查,从西夏府赶到此处……” “我查!” 吕端咬着牙低吼了一声。 杨七意外的看向吕端,“易直兄在跟我开玩笑吗?你怎么查?用什么身份查?” 吕端俯身而立,郑重的向杨七施礼,“朝廷回复的公文,恐怕要到了正月十日左右才会送到代州。在这段时间,吕端无事可做。 恳请虎侯帮我!让我查出此事的真相。” 杨七直愣愣的盯着吕端,沉吟了半晌,长叹了一口气,“罢了,看在咱们曾经同殿为臣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次。眼下大同府知府还在空缺中,你就暂代大同府知府,为期十五日。在此期间,你可享有一切知府应有的权力。” 吕端感激的对杨七施礼,“多谢虎侯。” 吕端顿了顿,又道“恳请虎侯这就传下印信,吕某今夜就要走马上任,突击贼人。” 杨七愣了愣,迟疑道“会不会太急了?” 吕端摇了摇头。 杨七点了点头,道“我这就派人回去那大同府知府的大印给你。为了稳妥起见,我再派遣二十人的护卫给你。” “多谢虎侯!” 很快便有人从杨府内拿来了大同府知府的大印。 杨七把大印交给了吕端,又让彭湃分出去了二十人的护卫给吕端。 吕端拿着大印,带着护卫们,当即就去走马上任。 杨七望着吕端离去的背影和彭湃对视了一眼,两人会心一笑。 “上钩了!” 杨七笑的很开怀,他感慨道“为了引吕端上钩,还真是不容易啊!” 彭湃也在笑,“少爷,你说他要是发现了这一切都是咱们布的局,会怎么样?” 杨七遥望汴京城方向,道“这就要看去汴京城传信的人能不能按时把信送到。只要大宋的三位宰辅答应了我的两个条件。 到时候木已成舟,吕端就算是发现了我们的布局,也只能捏着鼻子自认倒霉。” 彭湃拍马屁道“少爷真是谋划的深远啊!” “你也学会了拍马屁了?这可不是好习惯。” “属下这是真心诚意的。” “……” …… 当晚。 吕端到了大同府衙门,亮出了知府大印,解了李毅的官职,扣押了所有的衙役们,开始突击审问。 一晃就是两日。 即便是除夕和大年初一。 吕端依旧在大同府衙门里突击审问。 过节? 他不愿意。 在没有帮绿柳和牢里们的义士伸冤之前,他绝不会过节。 他却丝毫不知道,改变他一生的一幕,正在汴京城里上演着。 汴京城内。 皇宫。 依例所要举行的初一大朝会,今年并没有举行。 百姓们在庆祝新春佳节,可是皇宫里却死气沉沉,一点儿过年的气氛也没有。 垂拱殿内。 李昉、毕士安、李沆,以及二皇子。 四个人围着龙案,盯着上面的一份书信在发愁。 二皇子愁眉苦脸的问李昉,“此事……李大人如何看?” 李昉揪着胡须,觉得脑壳疼。 “杨延嗣的要求,未免太诡异了一些。” 二皇子看向毕士安。 毕士安苦笑道“臣原以为,杨延嗣会开口索要钱粮,没想到……” 李沆皱眉道“绝不能答应!” 二皇子担忧道“如今我们骑虎难下,父皇又未醒,我们若是不答应杨延嗣的要求,杨延嗣如果联合辽人挥兵南下,到时候可就难办了。” 毕士安沉吟道“杨延嗣应该不会联合辽人吧?” 李昉摇头。 “难说!” 二皇子赞同李昉的意思,他说道“杨延嗣如今在西北,形同自立。连自立他都敢,他又怎么不敢联合辽人。须知当年的北汉,以及刚被杨延嗣剿灭的党项,占据西北的时候,可都和辽人有勾连。” “总不能真答应他的要求吧?” 李沆指着书信,没好气道“张嘴就要半个朝廷的人,甚至连我和毕兄都在其中。这怎么答应?” 确实如李沆所说。 杨七给大宋朝廷的信,远比他跟吕端说的要夸张。 他一张嘴,指名道姓的就要了大宋朝堂上半朝的文臣。 其中包括向敏中、王旦、冯拯等等。 末尾的时候,还有李沆和毕士安的名字也在其中。 李沆恼怒道“杨延德一个破铜台关的功劳,就能换半朝朝臣?” “早知道就不要这份功劳了。” 毕士安感慨道。 李昉翻了个白眼,“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功劳已经冒领了,难道还能还回去?” 李沆愤恨道“可杨延嗣这是趁火打劫。” “这能怪杨延嗣?要怪只能怪王超,冒领谁的功劳不行,非要冒领杨延德的功劳。现在被杨七抓住了把柄,威胁我等。” 毕士安暗自咬牙。 李沆咬着牙,低吼道“我饶不了王超!” 二皇子敲了敲桌子,说道“咱们还是先说说杨延嗣的事情该怎么解决。王超的事情,以后再说。” 王超毕竟是赵光义潜邸的臣子,二皇子在他爹还没咽气之前,还真不好处置。 所以只能暂时避过王超的问题,直接议论杨延嗣的事。 李沆和毕士安瞪着眼睛不愿意说话。 二皇子只能再次看向李昉。 李昉迟疑了一下。 “眼下陛下未醒,我们必须稳住朝堂不乱。杨延嗣点名要这么多人,肯定是不可能,此事一定还有商讨的余地。李沆,你去接触接触杨延嗣派来的人,看看此事商量的余地有多大。” 李沆恼怒道“我不去。” 李昉皱起了眉头。 毕士安苦笑道“还是我去吧!其实我觉得,这件事对朝廷而言,未必是一件坏事。” 二皇子、李昉挑眉。 “何出此言?” 毕士安轻笑道“大家想想,杨延嗣既然要这么多官员过去,肯定是因为他治下的土地在急剧的扩张,需要大量的人手去管理。 若是我们派出去的人能够忍辱负重,潜伏在杨延嗣身边,伺机爬到了高位。 这对我们以后收复西北四府,很有利。” 李沆脸色微微一变。 二皇子和李昉对视了一眼。 二皇子咧嘴一笑,“毕大人言之有理。” 李昉思量道“你先去探一探杨延嗣派来的人的口风。我们再思量思量。” 李沆插话道“你可以跟他们说,朝中的重臣断然不能给他们。但是,其他的官员,要多少有多少?” 二皇子三人愣愣的看向李沆。 李沆嘴唇轻启,冷笑道“犯官!” 二皇子三人眼前一亮。 还真别说,大宋的犯官真的很多。 在沧州、雷州、邕州、沙门岛,刺配的犯官足有三万多人。 这些人在朝廷眼中,除了一些有背景的还有起复的希望外,其余的都是累赘。 这些人,全部给杨延嗣,朝廷都不会心疼。 毕士安郑重的点头,笑道“我这就去跟他们谈。” …… 翌日。 清晨的时候。 毕士安早早到了垂拱殿内。 四人再次凑到了一起。 二皇子焦急的问道“如何?” 毕士安沉声道“沈伦的两个儿子,以及沈伦的家眷是杨延嗣点名要的,这个不能变。除此之外,朝中的群臣中,吕端、向敏中、王旦三人,是杨延嗣点名要的,包括他们的家眷。除此之外,杨延嗣名单上的人,皆和换成犯官。” “吕端?向敏中?王旦?” 二皇子三人皱眉。 李昉迟疑道“杨延嗣为何对这三人这么看重?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李沆挑了挑眉毛,淡然道“杨延嗣在入仕之前和吕端有交集,和向敏中也有交集。王旦是杨延嗣的同年。杨延嗣应该是在挑他熟悉的人。 比如现在在西北执掌政务的,就是杨延嗣的同年寇准。” 二皇子三人恍然大悟。 毕士安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李昉沉吟道“四位朝臣,除了吕端外,并没有中枢重臣,数百位犯官……这个代价,咱们付得起。” 李沆、毕士安赞同的点头。 谁去都好,只要他们不去就行。 剩下的,他们才不在乎。 二皇子见三位宰辅已经点头,当即说道“那就传向敏中、王旦二人入宫觐见。本宫要亲自和他们谈谈。” 第0636章 木已成舟 向敏中、王旦,二人被传唤入朝的时候,在正在修建的东华门外撞在了一起。 向敏中年仅四旬,王旦还是一个小年轻。 王旦见到了向敏中以后,主动拱手道“常之兄,你可知道三位宰辅传唤我二人有何要事?” 向敏中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清楚,只是如今朝中风雨飘摇,此刻单独传见你我二人,恐怕有大事要发生。” “大事?” 王旦眼前一亮,振奋道“终于有机会让你我一展抱负了。” 王旦人年轻,又是官宦人家出身,所以心气高。 总想着强爷胜祖的。 有机会让他往上爬,他自己高兴。 向敏中也被王旦振奋的情绪带动,心里也有几分跃跃欲试。 二人进入到了垂拱殿内,瞬间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二皇子看着他们的眼神很复杂。 李昉三人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悯。 施礼过后。 二皇子郑重的站起身,“两位爱卿,本宫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们办。” 向敏中和王旦对视了一眼,眼中充满了激动。 “请殿下示下。” 二皇子看着他们二人,说道“本宫想请二位,潜入西北,伺机在杨延嗣麾下谋取高位。待到朝廷收复西北四府的时候。本宫当为两位爱卿庆功。” “这……” 向敏中和王旦一下呆滞了。 去西北? 去杨延嗣麾下任职,还伺机谋取高位? 这算什么? 高级探子? 一瞬间,两个人的雄心壮志全没了。 绞尽脑汁的在思考,如何推脱此事。 “殿下,臣有伤寒在身,去了西北,只怕活不久。但是殿下一定要让臣去的话,臣万死不辞。” 向敏中大义凌然的说道。 言外之意。 我有病,去了西北就得死。 你非让我去的话,我就去。 但是,我会被你逼死的。 你看着办吧! 同病相怜的王旦都不得不对向敏中竖起大拇指。 这借口说的漂亮。 “咳咳……” 王旦干咳了一声,张嘴准备说自己也有病,不过为了堵住二皇子的嘴,他换了个人。 “殿下,家父恶疾缠身,家母行动不便。臣原本应当在二老身边尽孝。不过,殿下一定要让臣去的话,臣也万死不辞!” 言外之意。 我要尽孝,你要非让我去的话,逼人不孝的名头,你得背。 你一个有望登基的储君,背上这么个恶名,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想想。 “这……” 二皇子一时间有点踌躇,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二皇子并不是心思阴沉的人,他和他大哥一样,有点宅心仁厚。 不过他没有他大哥那么决然,甚至有点儿软弱。 被向敏中二人一逼,他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二皇子下意识看向李昉。 李昉瞧了向敏中一眼,淡淡道“为免去向御史后顾之忧,此行二皇子会安排御医随行。相信有御医陪伴,向御史一定不会有事。” “可是……” 向敏中刚要开口,李昉强硬的打断。 “还有,为了免除二位的后顾之忧,尔等的家眷,也会一同被送去西北四府。” 向敏中和王旦一脸呆滞。 年轻气盛的王旦直起身,恼怒道“为什么?你们这是要把我们二人一起抛给杨延嗣,让我们跟杨延嗣一起做叛臣?” 李沆瞪眼道“休得胡言乱语。这是赐你们一桩天大的功劳,你们不知道谢恩,还敢胡言乱语?” “你!” 王旦还要质问,被向敏中拉住了。 向敏中直起身,盯着二皇子四人,沉声问道“这是殿下和三位相公共同的决定?” 二皇子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李昉三人像是雕像一样,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向敏中咬了咬牙,沉声道“好!那我们去!” 他拱了拱手,“且让下官回家打点好一切,即日启程前往西北。” 说完,拉着王旦就出了垂拱殿。 二人一路出了东华门。 王旦甩开了向敏中,咆哮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送我们去当贼?不仅如此,还要我们的家眷也一块跟着去?” 向敏中脸色阴沉的能滴出血,他低吼道“陛下昏迷不醒,如今是二皇子和他们三人当政。他们四个人共同的决定,你以为我们真有拒绝的资格?” “那就由着他们胡来?” “从一开始,我们就没得选。” 王旦怒气冲冲,“反正我不去西北,他们要是真把我逼急了,我就辞官。这个官,我还不当了。” 向敏中叹气道“贤弟不要意气用事,还是回去请示过世伯,再做决定。” 王旦冷声道“此事我自己拿主意,说不去就不去,谁劝也不好使。” 丢下了这句话,王旦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向敏中望着王旦离去的背影,长叹了一声。 “哎~” …… 三日后。 向敏中打点好了行囊,携带着妻儿老母,到了汴京城门外汇合。 在他到了汴京城们外的时候,已经有一大堆人在等候了。 其中包括了上百位用铁链穿着的犯官,以及沈伦的长子,还有沈伦的家眷。 除此之外,还有吕端的家眷。 看到吕端的家眷,向敏中明显感觉到有些意外。 他心里猜测,八成吕端也跟他一样,被派到了西北。 知道了倒霉的不止他和王旦,还有官位和资历比他们更高的吕端。 向敏中的心情就好了不少。 一行人汇聚在一起以后,向敏中并没有瞧见王旦。 他们在城门口等了些许时间。 就看到了王旦一下老小,被禁军给押解出了汴京城。 王旦在蹦跳着声嘶力竭的谩骂。 “李昉,你个狗贼!你个大奸佞!逼良为娼,不得好死!” “毕士安,老子诅咒你断子绝孙!” “……” 王旦的老父,长叹了一口气。 一个手刀落在了王旦的脖颈上,将王旦打晕了过去。 王祜抱着儿子,回望汴京城,长叹一声,“哎……” 当了一辈子的官,啥错也没犯,临老了被赶出汴京城。 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难道真是人走茶凉,兔死狗烹? 王祜也是赵光义的潜邸之臣,虽然没有王超那么值钱,可也不是一般的臣子。 如今全家被送去西北,他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启程!” 负责监送他们的禁军将领一声喊。 几乎所有人都回头遥望汴京城。 然后一言不发的在禁军的监管下,前往了西北。 到了西北,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待遇,他们心里也不清楚。 当真是前路茫茫。 …… 有一个人就比他们清楚。 这个人就是吕端。 经过了十日的突击审问。 吕端终于在一系列的蛛丝马迹中找到了线索。 查出来的真相,让吕端有点懵。 随后就是滔天的怒火。 大同府衙门。 大堂上。 吕端手里捏着证据,看着站在他眼前的马寡妇、已死的绿柳、牢房里的义士们。 怒发冲冠! “嘭!” 吕端拍桌,大堂上所有人吓的颤抖了一下。 “杨延嗣!你耍我!” 吕端愤怒的咆哮了一声,冷冷的扫了一眼大堂里的人。 “带上他们,跟本官去杨府,本官要当面向杨延嗣问一个清楚。” 随着吕端一声令下,这一行人被带着,跟随着吕端,浩浩荡荡的杀到了杨府。 杨府内。 杨七正抱着儿子在玩耍,就听到了一阵争吵声。 “吕大人,少爷正在休息,你不能进去。” 彭湃拦着声怒的吕端。 吕端连打带踹,骂着彭湃,“你给我让开!” 盛怒的吕端还是很凶残的。 加上彭湃心里知道杨七看重吕端,所以不敢跟吕端动手。 这让吕端成功的突破了他的阻拦,进入到了杨府的花厅。 一进花厅,见到杨七。 吕端就怒不可执的质问杨七,“你这是什么意思?” “哇……” 小宗卫被吕端一声怒吼吓哭了。 杨七一边哄着儿子,一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小点声,什么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 吕端当即就要怒吼,不过看着啼哭的小宗卫,他收起了愤怒的声音,咬牙切齿的低声质问,“你派遣这么多人,制造这么大的一个局,引我上钩。你这是什么意思?戏耍我?” 杨七抱起了小宗卫,把小宗卫架在了脖子上,颠簸了两下,小宗卫立马不哭了。 杨七看着愤怒的吕端,笑道“你可以把这看成是一种考校!” “考校?” 吕端冷哼道“你有什么资格考校我?我看你分明是戏耍我。” 杨七笑眯眯道“你还别说,你要是早来一天,我还真没资格考校你。今天你来的正是时候,我刚好有了资格考校你。” 吕端皱起了眉头,盯着杨七,“你是什么意思?” 杨七对彭湃道“把今早汴京城送过来的文书,给吕大人看看。” 彭湃去杨七书房,拿了一份文书,递到了吕端手上。 吕端疑惑的翻开了文书,扫了一眼就愣住了。 “怎么会?”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仔细的盯着文书上每一字每一句,看了个清清楚楚。 “噗通~” 吕端当即瘫坐在了地上。 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朝廷把我卖给了你?” 吕端低声呢喃。 这个信息太让他震撼了。 为官十几载,距离他梦寐以求的参知政事,仅有一步之遥。 眼看着再进一步,就可以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了。 就这么,轻易的被卖给了杨延嗣? 这他怎么接受得了? “我吕端为大宋江山,奔波十几年。如今,却被轻而易举的就送给了你杨延嗣。我算什么?” 吕端盯着杨延嗣,“货物吗?” 杨七并没有安慰吕端,以吕端的性格,不需要他去安慰。 杨七颠着呵呵笑的儿子,幽幽说道“这就是政治,在没有进入权力中枢之前,一旦碰到了形势比人强的场面,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 想想刘邦的白登山之围,想想李世民的白马之盟。你就应该明白你的处境。” 吕端怨恨的盯着杨七,“你要,他们就得给?” 杨七似乎没看到吕端怨恨的眼神,他平静的道“我要,他们就得给。因为我够强,我能威胁到他们,他们却威胁不到我。” 吕端怒极,低吼道“你算什么?连个草头王都不算,凭什么威胁大宋江山?” 杨七看向吕端,冷笑一声,“只要辽国不灭,我就算是一坨屎,大宋也得供着我。而你,连屎都不如。” “连屎都不如?” 吕端重复了一句,旋即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哈……” 吕端一边笑,一边哭。 笑声传遍了杨府。 眼泪却已经布满了脸颊。 “对!你说的对!我连屎都不如!连屎都不如!” “哈哈哈……” 吕端显得有些癫狂。 他疯狂大笑,疯狂流泪。 然后不理会任何人,跌跌撞撞的往杨府外跑去。 杨七皱了皱眉,低声吩咐,“彭湃,你派人去跟着他。绿柳,你也跟上去。” “属下明白。” “奴婢明白。” 彭湃派遣了稻草人和绿柳一起,去跟上了吕端。 吕端出了杨府以后,直奔大同府城内最大的酒楼。 长乐坊。 吕端在长乐坊内大醉了三天,每日里清醒以后就喝酒,一边喝酒一边哭笑。 如同一个疯子一样。 被自己的国家抛弃,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就像是突然之间被人挖了心头肉,抽去了灵魂。 痛到了骨头里,痛到了灵魂深处。 吕端想要借酒去忘记这种痛苦,可是这种痛苦在他的胸膛里越来越痛,怎么也忘不掉。 如梦得到了杨七的传话,所以就任由吕端在长乐坊里瞎胡闹。 吕端在长乐坊闹了三天。 第四天的时候。 吕端一大早穿戴整齐以后,就到了杨府。 他站在杨七的对面,整个人显得很阴沉,目光变的十分敏锐,十分的犀利。 似乎要噬人一样。 杨七也穿戴的整整齐齐的。 今天,汴京城里送来的人到大同府城。 杨七准备去迎接。 吕端的家眷也在其中,吕端很明显也要去迎接。 看着对面的吕端,杨七皱眉道“不疯了?” 吕端面无表情的道“我从没疯过。” 杨七张了张嘴,感慨道“别那么心灰意冷,在我麾下任职,不会辱没你的才华。” 吕端阴翳的看向杨七,冷声道“等你什么时候让我坐上了堪比大宋国相的位置以后,你才有资格这么说。” 这是……在鼓动我造反? 杨七明显嘴角抽搐了一下。 第637章 如虎添翼 很多人觉得,造反是一个脑力活儿。 其实就造反本身而言,它是一个考验胆量的活儿。 百姓们造反是不甘心被重重压迫,最终铤而走险,冒着杀头的风险,带领着志同道合的人,一起推翻压迫他们的官僚。 所以在许多百姓造反的文献中,可以明确的看到‘官逼民反’,‘杀官造反’等一系列的词。 这就是个胆量问题。 胆大的人在受到了压迫以后,就会铤而走险,用拳头拼出一个未来。 胆小的只会在重重压迫下,变的越来越卑微,到最后被压迫致死,一辈子活的像是个奴隶。 官员们造反的本质,其实跟百姓们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他们的野心更大,他们觉得骑在他们头上的那个人,总是逼着他们卑躬屈膝,逼着他们跪服在他脚下,甚至逼他们做一些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情。 于是乎,他们就想把头上那个人拉下来,自己坐上去欺负别人,而不是被人欺负。 这也是个胆量问题。 胆大的官员在受到了头上那个人压迫以后,就会想方设法的把他拉下马。 这一类人一般会被称之为奸雄。 胆小的官员会被压迫的一辈子抬不起头,即便是偶尔抬起头想做些事,也会被踩下去。 这一类人一般会被称之为忠臣。 以上的四类人,在大宋比比皆是。 所以在大宋造反,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儿。 史料记载,大宋两百多年的历史,造反的次数多达四百多次。 也就是说,平均一年,有两次造反。 大宋能在这么多造反中坚挺下来,确实不容易。 杨七也有过这个念头,但是想到了老杨,他就迅速的把自己这个念头给掐死了。 只是让杨七没想到的是,他没有造反的念头了,他手下的人反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似乎每一个跟了他的人,都会被黑化。 忠贞耿直的忠臣,也开始慢慢的向反贼蜕变。 比如寇准,在跟随杨七之前,一直忠心耿耿的准备为大宋百姓谋福祉,跟随了杨七以后,就开始鼓动他造反。 还有陪着杨七一起去接人的吕端,在没有跟随杨七之前,他真的是在为大宋的江山上下奔走,劳苦功高,跟随了杨七以后,他语言中就开始暗示杨七造反。 杨七甚至觉得,或许有一天,他手下的人,真的会把黄袍披在他身上,拥立他登基。 “嘿~” 马背上的杨七独自讥笑了一声。 车到山前必有路。 到时候再看。 现在忧虑这个问题,为时过早。 杨七去接人的队伍并不庞大,仅有百人,但是显得很浓重。 杨七一袭白衣,头顶象征着他侯爵身份的金冠,披着一张黑熊皮的大衣。 吕端一袭青衫,也披着一件熊皮大衣,紧跟在杨七身边。 在他们二人身后,彭湃率领着稻草人,摆开了属于杨七侯爵的仪仗。 金瓜、铜锤、斧钺。 这象征着杨七是一位武侯,而且还是开国侯。 杨字大旗迎风招展,引的路人纷纷侧目。 杨七在西北的时候,很少打出自己的仪仗。 其一,是因为懒得用。 其二,是因为在西北,没有几个人能有资格让杨七打出仪仗迎接。 而今日,杨七打出仪仗,迎接从汴京城而来的向敏中一行,可见对其敬重。 当然了,此举难免有收买人心的嫌疑。 但是杨七又岂会在乎别人的看法? 他就是要收买人心。 杨七的仪仗到达了大同府城南门口的时候,从汴京城而来的向敏中一行还没到。 杨七、吕端二人,带领着迎接的人,在大同府城门口等了足足有一个时辰。 向敏中一行人才姗姗来迟。 监管他们的禁军,早在大同府边陲的时候就已经撤走。 如今护送他们到大同府城的是杨七麾下的大同军。 以王祜为首的队伍到达了大同府城城门口的时候。 杨七主动迎了上去。 隔着老远,杨七就拱手笑道“见过诸位大人,诸位大人远道而来,嗣倍感荣幸。” 王祜、向敏中等人不敢托大。 一起躬身向杨七施礼。 “参见虎侯……” 他们也是聪明人,此行一路而来,个人凑在一起,互相商讨之下,也了解到了自己的处境。 汴京城他们是回不去了,以后九成九要在杨七麾下做事。 所以在杨七面前,他们不敢摆架子。 杨七移步上前,激动的拉着王祜的手,“王大人能亲赴西北,嗣感激莫名。” 王祜老脸上布满灿烂的笑容,反握着杨七的手,诚恳道“能得虎侯亲自迎接,王某也是倍感荣幸。以后我王家一门,就要在虎侯门下讨生活了,还望虎侯多多提携。” “切!” 王旦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仰着头,一脸不屑。 王祜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很想转头给王旦一巴掌。 没眼里的东西! 杨七并没有因为王旦的不屑而生气,他假装没听到,依旧对王祜笑脸相迎,“王大人言重了,快请入城,我已经布置好了酒宴,为诸位接风洗尘。” “请!” 送了王家一门先行入城。 杨七又先后和沈伦的家眷以及吕端的家眷打了一个招呼。 轮到向敏中的时候,二人显得有些唏嘘。 连日的奔波,向敏中脸上多了几道皱纹,年仅四旬的人,看着更像是五旬。 “向兄,昔日汴京城一别,再见面,感触良多啊!” 杨七长叹了一声,感慨道。 向敏中艰难的挤出了一丝笑容,瓮声瓮气道“是啊!昔日见你,你还是汴京城内的一介纨绔,而我却已位居朝堂。 再见面,你虎侯已经成为一方诸侯,而我却差点沦为阶下囚。 人生无常,我也没料到自己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杨七拍了拍向敏中的肩头,鼓励道“向兄不必灰心,西北地域辽阔,百姓有数百万之多。有的是机会让向兄一展抱负。” 向敏中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问出了一个一直困扰他的疑惑。 “虎侯,向某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恳请虎侯能够不吝赐教。” “你问吧!” “朝廷为何突然把我、吕兄,还有王贤弟三人,发配到西北?虎侯可知道这其中的内情?” 向敏中直愣愣的盯着杨七,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向兄,这话你就说的不对了。你们到了西北,这是高升,而不是发配。” 顿了顿,杨七又道“至于朝廷为何把诸位送到西北,这个问题我倒是知道答案。” “为何?” 杨七咧嘴一笑,“因为我向朝廷去了文书,要求他们,送一些文官们过来,帮我治理西北四府。” “啪啪啪!” 杨七拍着已经瞳孔放大的向敏中,笑容更加灿烂,“然后,朝廷就把你们派遣给我了。” 向敏中浑身颤抖的盯着杨七,咬牙切齿的道“原来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你?!” 向敏中猛然扑到杨七身前,颤声厉喝,“你为何要害我?” 杨七任由向敏中愤怒的盯着自己,平静的道“我何曾害你?” “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被全家发配到这西北?” 向敏中咆哮。 杨七讥笑道“你是大宋的官员,而我杨延嗣在大宋官员眼里,就是一个心怀叵测的叛逆。我一个叛逆,要害你这位朝中重臣?朝廷若是不同意,我能害到你? 我向朝廷要人,朝廷可以拒绝的,但是他们并没有拒绝,反而亲自把你们送到了我大同府的边陲。 朝廷若是有心要保你们,何至于此?” “朝廷?!” 向敏中已经相信了杨七的话,他眼含热泪,“他们三个,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向敏中做错了什么?” 杨七怜悯的看着向敏中。 “你没有做错什么,做错事的是他们。而你,只不过是他们为了承担错误付出的代价。” 向敏中瞪着眼睛,双眼赤红的看着杨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超铜台关大捷的事情你可知晓?” 杨七反问了一句。 向敏中点点头,“这件事在汴京城,乃至整个大宋,是人人皆知的一件事。” “那就好……” 杨七轻笑道“那么,我可以告诉你,真正斩杀辽国十五员将军的人,是我五哥。真正拿下铜台关的人,也是我五哥。 而在此战期间,王超麾下的雄建军,从未离开瓦桥关一步……” 向敏中震惊道“王超冒领了杨延德的军功?” “对!朝堂上的三位宰辅都知道此事。可是他们选择了沉默,默认了此事。他们既然冒领了我西北的军功,那就得付出点代价。 而你们,就是他们付出的代价。” 向敏中瞪着眼,红着眼,咬牙道“为何我从不知道此事?” 杨七幽幽道“这等龌龊事,他们又怎么可能会公之于众。” “可恨!” “可恨啊!” 向敏中凄厉道“他们的错,却要我向某人承担过错。着实可恨!” 杨七拍着向敏中肩头,笑道“看开点,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错不能改。这件事还远远没有结束。等你看到王超的结局的时候,或许你的心情会好点。” “王超的结局?什么意思?” “你好歹也是一位京官,这点门道都看不透?” 向敏中迟疑了一下,道“你说的是辽人?” 杨七翻了个白眼,“不然呢?据我所知,辽人的使团已经在南下的路上了。” “嘶~” 向敏中倒吸了一口冷气,“辽人可不好应付。” “管他呢!谁叫他们贪心呢。进城吧!” “不去!” 杨七愕然,“为何?” 向敏中擦干了泪珠,板着脸,义正言辞,“本官乃是宋臣,岂能入贼城。” “嘿!” 杨七被向敏中气笑了,“是我刚才那番话白说了,还是你刚才哭哭啼啼的再跟我演戏,实际上想套我话?” 向敏中抚摸着胡须,淡淡的瞥了杨七一眼。 “你觉得呢?” “老小子,居然跟我演戏,差点被你给骗了。” 杨七恼怒的瞪着向敏中,“朝廷把你们派给了我,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人。” “彭湃,绑了!” 彭湃上前,二话不说,直接用绳索绑了向敏中。 向敏中一点儿反抗也没有。 任由彭湃绑起了他。 而后很自然的跟着杨七入了大同府城。 在很多人看来,向敏中这种做法,有点儿多此一举。 其实不然。 恰恰是这一点,体现出了向敏中的聪明之处。 从见到杨七,到进入大同府城,向敏中所表现出的一切,都是在演戏。 他这是在为自己留后路。 他要告诉那些潜藏在大同府城里的探子,他向敏中人在曹营心在汉。 他日朝廷若是平定了西北四府。 他向敏中就会成为一个当代苏武。 他在杨七麾下所作的一切,那都是忍辱负重。 杨七也看穿了向敏中心底里的想法,所以才顺着向敏中的心思,让彭湃绑了他。 至于向敏中在他麾下玩什么人在曹营心在汉,杨七一点儿也不在乎。 人才难得,用了再说。 真要是诚心做二五仔,杨七就会把他丢到南国去,让他去教导山里的蛮人。 等到杨七带着向敏中到了杨府内以后。 曹琳早已准备好了宴席在等待他们。 “还不松开我?” 一进入杨府,向敏中就冲着彭湃说道。 彭湃看向了杨七,杨七点了点头。 向敏中解除了束缚以后,领着妻儿老母,坐到了桌前,直接开吃。 再不吃可就没了。 王家一门、吕家一门、数百犯官、沈伦家家眷,近千人,坐在桌前猛吃猛喝的场面,分外壮观。 至于等待杨七这位主人? 他们想都没想过。 吃了一路的清汤寡水了,正好借此机会开开荤。 在官场上混过几年的人,在饭桌上都是老油条。 虚伪的俗礼,那是在人前的表演。 在人后,谁在乎? 杨七既然肯接纳他们,那就是要用他们。 只要他们还有利用的价值,即便是表现的粗狂一点,杨七也不会说什么。 曹琳显然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她在丫鬟的陪伴下,穿梭在女眷群中,劝酒攀谈,嘻嘻哈哈,在帮杨七笼络人心。 杨七望着满院子如同乞丐一样吃东西的官员以及其家眷们,笑容灿烂。 “如虎添翼啊!” 第0638章 军机阁 宴会一直持续到夜晚。 饿了一路的官员们以及其家眷很能吃。 足足吃了六头牛、二十只羊、五口大肥猪,其余酒菜无数。 酒足饭饱。 杨七派人把数百犯官以及其家眷送到了大同府城驿站内休息,只留下了王祜、王旦、向敏中、吕端四人。 加上杨七一共五人,坐在花厅内饮茶。 杨七端起茶杯,“嗣在这里以茶带酒,敬四位一杯。” “切!” 王旦瘪了瘪嘴,不以为意,故意不喝杨七敬的茶,还把茶杯拨远了一些。 王祜瞪了儿子一眼,将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尴尬的看向杨七,“承蒙虎侯款待,王某不甚荣幸。应该王某敬虎侯一杯才是。” “王大人不必客套,到了大同府,就像是到了家里一样。” 杨七笑眯眯的继续向王祜敬茶。 王祜瞧了一眼傲娇的儿子,惭愧道“小儿年幼,说话做事难免掌握不了分寸,若是有得罪虎侯之处,王某现在这里跟虎侯赔罪了。” 杨七还没说话,王旦不乐意了,他嚷嚷着,“爹,您这是干什么,孩儿又没做错什么。” 王祜瞪了他一眼,低吼,“你闭嘴!” 王旦纵然是心里不服,但碍于其父威严,还是闭上了嘴,然后挑衅的看了杨七一眼。 杨七对此并不在意,王旦就像是一个被惯坏的孩子,又年少成名,此刻寄人篱下,心里难免有些怨气,这情有可原。 花无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年少时志得意满,若不张狂一些,等到了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变成一个圆滑之人后,人生也就少了几分乐趣。 杨七麾下皆是少年老成之辈,偶尔多一个年少轻狂的,也不是坏事儿。 杨七笑道“王大人说笑了,我与子明兄有同窗之意,子明兄的性格,我也了解一些,又岂会怪罪于他。” “那就好!” 王祜感激的说了一句,见王旦似乎要多嘴,立马瞪了他一眼。 王旦只能一脸埋怨的看向杨七。 杨七懒得现在调教他,所以对他埋怨的眼神不理不睬。 杨七对着他们四人拱了拱手,“四位大人在汴京时,各自官居要职。此番入了西北四府,在嗣麾下做事,嗣对四位大人有一些安排,四位大人且先听上一听,不满意的,可以提出来。” 王祜、向敏中、吕端三人点头。 杨七对王祜道“王大人在汴京时,官居兵部郎中,对于兵部的政务非常了解。所以嗣想请王大人入复兴武院。 届时,嗣会在复兴武院设立军机阁,以复兴武院山长杨业、副山长杨洪,以及王大人三人为军机阁之首,管理西北四府治下的所有兵将。 王大人以为,此举如何?” 王祜脸上带着一丝骇然,心头狂跳。 他原本以为,刚入西北,杨七不会对他委以重任,没想到,一下子就让他接触到了西北军权的核心位置。 杨七对他如此信任,并且委以重任,他心里感觉一暖。 但同时,对于杨七如此轻易的相信他一个外人,他又觉得杨七有些托大,甚至觉得杨七难成气候。 两种感触,互相在王祜心里交错。 王祜神色复杂的看着杨七,声音低沉问道“虎侯为何如此相信王某,王某初来乍到,虎侯就委以重任,是不是有些……于理不合?” 杨七脸上浮现出从容的笑容。 “常言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我接纳了四位,必定唯才适用,绝不会因为一些小心思,就磨灭了诸位的才华。” “虎侯心胸豁达,让王某有些自惭形愧。” 王祜脸上露出了一丝惭愧的表情。 虽然有几分演戏的成分,但是也带着一丝真诚。 就第一眼的印象,以及交谈下来的感官,让王祜内心对杨七生出了一丝钦佩。 在经历了五代十国的叛乱以后,还敢如此放心大胆的把军权交出去,这种肚量,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拥有的。 王祜的心思,杨七大致猜到了几分,他笑道“王大人客气了,对于嗣的提议,王大人以为如何?” 王祜起身,施礼道“王某必定不负虎侯所托。” 杨七满意的点头。 “如此甚好。” 杨七的目光从王祜背后的王旦身上掠过,落到了吕端身上,“易直兄在大同府任职知府已经半月有余,大同府内的一应政务,易直兄也都吃透了。就有劳易直兄正式接任大同府知府一职。” 吕端的眼神有些阴翳,他目光隐晦的扫了杨七一眼,皱眉道“我能不能也去军中?” 杨七愣了一下,看向吕端。 “易直兄可会兵法?” “不会!” “可会冲锋陷阵?” “也不会!” 杨七失声笑道“那你去军中干什么?” 吕端愣了愣,他理解了杨七话里的意思。 当即,吕端冷声道“我可以去军中担任监军,也可以担任军司马。” 杨七笑道“我麾下的军中,监军一职,必须由武将担任。而且必须是从底层一步步爬起来的武将担任监军。 至于军司马,由监军兼任……” 顿了顿,杨七扫了一眼在座的四人,淡淡道“诸位,我必须提醒你们一句,在我西北,军政互不干涉。军方不得干涉地方政务,同样的地方也不得干涉军方。” “那我还是要去军中……” 吕端皱了皱眉,鄙夷道“就军中那群丘八,如何能担任好军司马?” “哈哈哈……” 杨七放声大笑,指着吕端,摇头道“吕端啊吕端,你也太小看我杨延嗣麾下的人马了。丘八?这个词不适合用在我军中。” 杨七站起身,傲然道“可以这么说,但凡我军中将士,副班正以上的将官,皆识字。即便是军中普通的军卒,在入伍后一年内,也会熟练的掌握并应用三千字左右。” “而且,我希望丘八这个词,易直兄你以后不要再讲了。我麾下的将士为国为民征战,劳苦功高,他们只需要被人尊敬,不需要被人贬低。” 杨七最后一句话,说的很重,可是在座的四人,却没有人听在耳中。 他们已经完全震惊于杨七麾下的将士全部识字的这个消息中。 “军中将士皆识字?” 向敏中揪着胡子,喃喃了一句,然后看向杨七,问道“虎侯在跟我等开玩笑?” “我怎么可能拿这种事儿跟你们开玩笑。” 杨七说的很诚恳。 向敏中震惊道“教育军中十几万将士们识字,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儿。” 杨七背负双手,抬头仰望明月,豪情万丈,“没有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事儿,只要肯付出。所有想做的事情都能完成。我不仅要让我麾下的将士们全都识字,甚至还要让西北四府内的所有百姓全部都识字。” 王旦第一次看向杨七的目光里没有了不屑,反而充满了震惊。 王祜早已震惊的张大了嘴。 吕端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一阵潮红。 向敏中拽掉了一撮胡须,却全然不知,他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杨七,义正言辞的道“这根本不可能!” “有可能……” 回答他的不是杨七,而是吕端。 吕端双拳紧握,内心极不平静,他声音沉重的道“你们三人到西北时日尚浅,根本不了解虎侯对教化百姓的重视。 根据我在西北的了解,虎侯在西北四府内设有书院,在四府治下的各县设立了学院,而在各县治下的各村各庄户上,皆设有私塾。 并且,虎侯命令他治下的孩童,不论男女,皆要入学读书。 为此,虎侯还特地减免了学子们上学的所有费用,并且还为学子们两餐饭食。” “这……不可能吧……” 王祜、向敏中、王旦三人再也不淡定了,他们纷纷站起身,看向了背负双手而立的杨七。 教化世人最崇高的目标,就是做到人人有书读。 但是,仅仅是个目标而已。 从三皇五帝,传承至大宋,没有任何一位君主、诸侯、皇帝,能够做到让治下百姓人人有书读这个目标。 要做到这个目标,有多困难,所有读书人都深有体会。 它或许比建造两座长城,外加开凿一条京杭大运河,更难。 但是,就是这么难的事,杨七却做到了。 面对三人的质疑,杨七轻笑了一声,“三位不用质疑,以后三位就要在我西北任职,西北的一切都逃不过三位的眼睛。 嗣有没有骗三位,三位可以亲自去看看,亲自去体会。” “你若是真做到了让治下百姓,人人有书读,我向敏中……” 向敏中很想放一句狠话,比如誓死追随你之类的。 但是,话到了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他需要给自己留好后路。 杨七摆了摆手,示意向敏中不必多言,他看向吕端,“易直兄要入军中,到底想干什么,嗣心里明白。但是你了解了我军中状况以后,也该明白,我军中并没有你的位置。 而且把你放在军中也是浪费你的才华。真正属于你、适合你的地方,应该是大同府衙门。” 吕端有些不甘心,内心挣扎了许久,长叹了一口气。 “我听你的……” 安排了吕端的任职,杨七又看向了向敏中和王旦。 “常之兄、子明兄,对于你们二位的任用,我心里也有盘算。常之兄老成持重,又为官多年,足以坐镇一方。 眼下东昇府知府一职空缺,就有劳常之兄担任。至于子明兄,我准备把你安排到复兴府,跟陈耀做伴。 此外,我西北四府的政务和大宋略有不同,所以我希望两位在走马上任之前,能够留在大同府内观政一个月,仔细的了解一下我西北四府的政务。” 向敏中迟疑了一下,对杨七拱了拱手,又转身对吕端拱手笑道“那就有劳吕贤弟了。” 吕端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我在西北也只任职两旬而已,许多事情也在学习当中。大家共同学习。” 王旦有些不满意,想要强辩,却被王祜隐晦的瞪了一眼。 他丧气的冲着杨七和吕端拱了拱手,“多谢虎侯,有劳吕兄了。” 杨七满意的点了点头,走到桌前,举起茶杯,“四位,今夜嗣以茶带酒,敬诸位一杯。以后西北四府,就有劳四位了。” 四人连道不敢,然后陪着杨七一起饮下了杯中的茶水。 聊过了正事,四人也没在花厅多待,纷纷起身告辞。 他们四人下榻的地方,皆是曹琳安置的,都在西院的厢房。 四人到了房门口。 王祜率先开口,“两位,可否到王某房里一叙。” 吕端和向敏中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王祜这个时候邀请他们的意思。 吕端淡然道“好!” 向敏中拱手施礼,“那就叨扰王大人了。” 四人进入到了王祜房内,一进门,王旦率先开口,“这算什么事儿?凭什么你们两个是知府,我却要去给人家打下手?” 其余三人闻言一愣,向敏中似笑非笑的看着王旦,“莫非子明贤弟对杨延嗣麾下的官职很感兴趣?你若是真感兴趣,为兄可以帮你指一条明路,只要你发誓效忠杨延嗣,相信杨延嗣一定不会亏待你,必以高位许之。 似寇准两旬的年纪,就能在西北担任要职。 想来在杨延嗣麾下做官,年龄并不是障碍。” 王祜瞪了儿子一眼,苦笑着看着向敏中,“常之,你可别祸害我儿子。” 向敏中轻笑道“王大人多虑了,我只是看子明贤弟义愤难平,所以帮他出出主意。” “哼!” 王旦冷哼一声,不屑道“我王旦才不会效忠杨延嗣这等不忠不义之人。” “咳咳……” 吕端轻咳了一声,扫了王旦一眼,低声道“现在我们可是在杨延嗣的地头上,最好说话注意一些。” 王旦看向吕端,冷笑道“怕什么?难道杨延嗣还能吃了我不成?你这么维护杨延嗣,莫非你已经投靠了杨延嗣?” 吕端面无表情,淡然道“吕某觉得,投靠杨延嗣也没什么不好。毕竟,除了跟着杨延嗣,我们也没有其他的去处。” 吕端在王旦三人脸上扫了一眼,讥笑道“我们可是一群被抛弃了的人。” 王旦三人闻言,沉默了下来。 半晌,王旦单手握拳,沉声道“朝廷并没有抛弃我们。朝廷之所以派我们到西北,就是为了让我们能够潜藏在西北,忍辱负重。待到朝廷收复西北的那一日,就是我等功成名就之时。” “嘿~” 吕端嘲讽的笑了一声。 向敏中目光有些怜悯的看了王旦一眼。 王祜苦着脸,咬了咬牙,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儿子真相。 王旦听着吕端嘲讽的笑声,觉得很刺耳,他恼怒的瞪着吕端,“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 吕端讥讽道“我笑你单纯,笑你幼稚。我等为何被人抛弃扔到了西北?真是朝堂上那些相公们嘴里说的忍辱负重?潜藏?拜托你清醒清醒。 至于朝廷收复西北的问题,我希望你可以去了解一下西北的军制。等你了解清楚了西北的军制,我希望你还有勇气说出刚才的话。” 第0639章 人心难收 王祜眉头一皱,急问道“西北的军制有何不同?” 听吕端说的这么吓人,王祜很好奇。 他作为曾经大宋的兵部郎中,以后的军机阁三大决策者之一,自然更关心军务。 王旦一脸不屑。 向敏中紧盯着吕端,他觉得吕端不会无的放矢。 吕端冷声道“全民皆兵!” 向敏中满脸惊愕,王旦瞳孔一缩。 王祜失声叫道“这不可能,真要全民皆兵,这西北岂不早就乱了套了。” 吕端背负双手,冷冷的道“据我所知,杨延嗣治下的西北四府,有军卒近二十万。除却了隐藏最深的铁骑军外,剩下的大同军、复兴军、游骑军,三军十五万人,采用的是服役制。 军卒十八岁服役,满五年以后,卸甲归田。 每一年,三军中都会各征兵三万,每一年各三军都会放还三万军卒卸甲归田。 如此循环。 而新立的晋军,则采用的是府兵制度和服役制度双立。府兵们,战时为兵,闲时为民。而常役兵三万,采用的也是复兴军等三军的轮换制度。” 顿了顿,吕端掷地有声,“杨延嗣这一招叫做藏兵于民,每过一年,他麾下就会多出四万兵马,藏在民间。西北四府有精壮男丁一百多万,也就是说只需要二十五左右年。这八十万的精壮男丁就会全部蜕变成受过训练的军卒。 一旦大战起,只要杨延嗣一声令下,他就能轻易的汇聚八十万大军,加上常役的二十万大军,兵力瞬间就能突破一百万。” 吕端冷冷的看着他们三人,“你们告诉我,这不算全民皆兵算什么?” “另外,我还要提醒你们,杨延嗣还年轻,而且他治军极严。” 他们三个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吕端话里的意思。 杨延嗣还年轻,就证明他有更多的时间看着自己治下的百姓由民到兵转变。 而他治军极严,就说明杨延嗣治下的民在变成了兵以后,会变成强横的悍卒。 真要随随便便聚拢起来百万大军。 朝廷想要啃下杨延嗣,还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牙口。 王祜三人惊的目瞪口呆。 以前他们在大宋的时候,总是通过各种渠道,得到西北的消息。 可是不论西北的消息有多么骇人,在他们看来,只要朝廷天兵一到,西北四府就会被轻易的消灭。 大宋地域辽阔,人口众多。 没有理由打不下一个比大宋小好几十倍的西北四府。 这是一个大国的官员应有的自信。 然而,当他们到了西北,一步一步的真正的接触和认识到西北四府的一切的时候。 他们才知道。 在他们眼里不起眼的西北四府,表面上像是一个井口,可是里面却藏着一个吞噬一切的巨坑。 而且这个巨坑,随着时间的推移,还在不断的变大。 再给西北几年的发展时间,大宋还能奈何的了西北吗? 三人心里同时生出了这个疑问? 当他们看到吕端讥讽的笑容以后,立马把脑海里这个疑问给甩了出去。 “杨延嗣藏的好深啊!” 王祜感叹了一句,笑道“但是我始终坚信,朝廷一定能收复西北。陛下绝不会给杨延嗣二十五年,让他治下的百姓蜕变成强军的。” 吕端看着他们三人,挑眉道“所以,你们打算学一学徐庶或者关羽?” 三人沉默不语,笑眯眯的看着吕端。 “嘿~” 吕端讥笑了一声,看向王祜,“所以王大人叫我们过来,是想商谈一下如何忍辱负重?” “坐下说。” 王祜摆了摆手,请吕端和向敏中坐下,“我叫二位过来,就是有一件事想问问两位的意见。” 王祜压低了声音,“二位觉得,陛下能不能苏醒,一旦陛下苏醒,杨延嗣又能在陛下的攻伐下支持多久?” 向敏中迟疑道“王大人为何有此一问?” 王祜干笑了一声。 “二位应该知道,我也算是陛下潜邸出身。对于陛下了解甚深,以陛下的性格,绝不会允许杨延嗣这类人存在。 若是陛下能醒过来,我们难免要做一次徐庶。要是陛下不醒……” 吕端一愣,阴翳的脸上多出了一丝笑容。 向敏中皱眉道“若是陛下不醒,又如何?” 王祜沉吟了一下,低声道“若是陛下不醒,那我就只能真心诚意的在杨延嗣麾下效力了。” “为何?” 向敏中失声问了一句,随后赶忙道“王大人的意思是,陛下不醒,朝局不稳,朝廷未必会出兵剿灭杨延嗣。这也就给了杨延嗣坐大的机会。 一旦杨延嗣势成,朝廷再想要剿灭杨延嗣,就不可能了?” 王祜迟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 “也不是说陛下不醒,朝廷就剿灭不了杨延嗣。两位应该清楚,把我们丢到这西北来的是二皇子和三位宰辅。 说句大不敬的话,一旦陛下归天,二皇子登基,那我们就没有回去的希望了。 就算到时候朝廷剿灭了杨延嗣,三位宰辅是绝不会让我们活着回去的。” 向敏中一下子觉得,心里最后的那一点希望在慢慢的消散。 王旦身上的傲气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他已经从他父亲的话里,分析出了现在的形势。 什么忍辱负重的潜藏,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三位宰辅欺骗了他。 他就像是一条丧家之犬,被人抛弃了。 “噗通~” 王旦瘫坐在了地上。 王祜有些于心不忍,可是他还是没有去安慰王旦。 儿子一直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 他有自己的判断和想法。 吕端脸上露出了洋溢的笑容,“王大人言之有理。只是陛下能不能醒,这个谁也不能断言。” 吕端沉吟道“王大人,吕某以为,与其把希望寄托在陛下身上,不如把希望寄托在辽人身上。” “哦?” 王祜疑惑,“什么意思?” “北伐!” 吕端郑重道“大宋的心腹大患始终是辽国。有辽国在一旁牵制,就算是陛下苏醒,也不可能派兵剿灭杨延嗣。 所以,北伐才是真正的关键。一旦朝廷北伐成功,夺回了燕云十六州,那么必定会携大胜的姿态,顺势剿灭了西北四府。 等朝廷夺回了燕云十六州,我们再做定夺。 在此之前,我们应该好好的往上爬,努力的掌控西北的权势。 看得出杨延嗣并不是一个贪权的人,所以我们有很大的机会掌控西北的权柄。 只要我们掌控了西北四府的权柄,到时候朝廷收复了燕云十六州,我们光明正大的投降朝廷。 就算是三位宰辅有心要杀我们,也得掂量掂量。” “当然了……” 吕端顿了顿,轻笑道“朝廷若是拿不下燕云十六州,或者是不征讨辽国。那我们也能稳坐西北。” “进退之间,我们都立于不败之地……” 吕端笑眯眯的看向了他们三人。 王祜目瞪口呆,他震惊于吕端的言语。 也震惊于吕端的计智。 半晌,王祜站起身,在吕端面前躬身施礼,“多谢吕大人指点。” 向敏中也反应了过来,他犹豫了一下,也站起身,躬身道“吕大人心思之缜密,让向某汗颜。” 吕端摆了摆手,反问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王祜、向敏中同时点头。 “那就睡吧!” 四个人散开,各自回到各自的房内去睡。 吕端一进房门,见到自己屋内有人,瞥了一眼,没有搭理,悉悉索索的脱下了外衣,伸了一个懒腰。 然后走过去,坐在了桌前,从桌上抢过了茶壶,狠狠的闷了一口。 “你堂堂一个一方诸侯,怎么弄的跟做贼的似的?” 吕端放下了茶壶,鄙夷的扫了杨七一眼。 杨七嫌弃吕端污染了茶壶嘴,就放下了茶杯,不再斟茶,笑眯眯的看着吕端,“聊的如何?” “什么聊的如何?” 吕端装傻充愣。 杨七摇头一笑,“你心里很清楚,我问的是什么……” “呵~” 吕端讥笑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有些发苦,“你以为谁都想我一样,能够轻易的说变就变?” 吕端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低声道“我距离中枢只有一步之遥,可是他们却断了我的前程。我和他们不共戴天。我要找他们算账,就只能投靠你,借助你的力量。” “有机会的……” 吕端脸上的恨意来的快,去的也快,他笑道“可是王祜三人不同,他们始终心里怀有一丝希望,心里还有大宋朝廷。 所以,不可能真心实意的投靠你。” 杨七点点头,“这我知道。我不在乎他们投靠我是不是真心实意。只要他们能为我所用,能帮我做事就好。” 吕端吧嗒着嘴,“那你可得好好谢谢我。我已经帮你稳住了他们三人。只要朝廷拿不下燕云十六州,他们就会一直真心诚意的帮你做事。” 杨七愣了愣,笑道“也就是说,朝廷一旦拿下了燕云十六州,失去了辽国的牵制,反攻我西北四府的时候,他们才会反水?” 吕端点了点头。 杨七开心的笑了,“那就好。” 显然,这个结果,杨七很满意。 吕端挑眉,低声道“你似乎对朝廷讨伐燕云十六州不怎么看好?” 杨七高深莫测的说道“秘密!” “狗屎!” 吕端低骂了一句,“朝廷能不能拿下燕云十六州,我才懒得管。我只在乎你这西北四府能不能长存下去,能不能让我吕端讨回公道。” “会的……” 杨七皱了皱眉头,叹气道“你吕端以前也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帅大叔,怎么现在变的这么粗俗了。” 吕端翻了个白眼,冷声道“以前装的太累,现在不想装了。” “哎~” 杨七站起身,准备离开。 吕端望着杨七的背影,突然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杨七脚下一顿,背对着吕端。 “为什么这么问?” 吕端沉声道“我要去军中,你不同意,反而让王祜那个有二心的进入什么军机阁。这难道不是不相信我?” 杨七摇了摇头,笑道“你想多了……军机阁……其实相当于军方的内务省……就是打杂的……” “现在不会有什么实权,也不会参与军机要务,你可以把它看成是一个专门帮军方处理所有琐事的地方……” 丢下了这句话。 杨七推开了吕端房里的衣柜,衣柜背后有一道暗门。 杨七消失在了暗门里。 吕端坐在椅子上,仔细的回味着杨七刚才的那一番话。 “现在没有实权……那就是说以后会有实权?” “军机阁?是不是相当于大宋的枢密院?” “这么说……你杨延嗣已经开始构建一个朝堂应有的各部了?” “……” “那么……你会不会称帝?” 吕端淡然一笑。 他站起身,踱步到了已经被从里面关上的衣柜前。 他学着杨延嗣的模样摆动衣柜。 衣柜像是被从里面锁死了,一动不动。 吕端推了两下,就放弃了。 然后他踱步到了火炕边上,倒头就睡。 …… 翌日。 清晨。 吕端四人起床以后。 吕端前去府衙安置他的家眷,王旦也跟着。 王祜则带着王家一门,在稻草人的引领下,前往了复兴府。 而向敏中则陪着他的家眷前往了东晟府。 他已经特地向杨七申请过了,晚几天观政。 而那些数百人的犯官,则被稻草人一路护送,前往了东晟府和西夏府。 眼下这两府的官员奇缺,刚要可以用这些犯官弥补一下。 …… 朝廷的赔偿到了,杨七自然也没有理由再扣押下朝廷的前两波天使。 一封急信送到了好水川。 前两波天使被放出了好水川要塞。 被皮鞭抽打着干了一个月的活儿,他们基本上都瘦了一圈。 沈浩全然没有了读书人的模样,像是个乞丐,破衣烂衫,跑出了好水川要塞以后,他扑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没有人耻笑他。 因为几乎所有人都想哭。 天特么欺负人了。 从大宋立国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把天使当苦力用的。 “谁是沈浩?” 突然,一骑从好水川内奔了出来,冲到了他们面前,张口就问。 众人愣了愣,看向了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沈浩。 铁骑军预备役的军卒,顺着众人的眼神,看到了沈浩。 “他是沈浩?” 铁骑军预备役的军卒疑问。 有人下意识点了点头。 铁骑军预备役军卒笑道“人没走就好。” 铁骑军预备役军卒跳下了马背,三两步到了沈浩面前蹲下身。 “沈公子,我们家将军有令,他觉得你修建的箭塔很好看,所以决定多留你几日。跟我回去吧?” 沈浩浑身一颤,看铁骑军预备役军卒脸上的笑容,就像是看到了鬼魅。 “我不回去!不回去!” “嘿嘿……那可由不得你。” 铁骑军预备役军卒探手一抓,提起了哭嚎的沈浩,扔到了马背上,骑着马就进入到了好水川要塞。 其余的人一瞧,吓的腿肚子都打哆嗦。 “跑!” 得赶紧跑,万一像沈浩那个倒霉鬼,再被抓回去怎么办? 第0640章 慈父多败儿 两波天使们跑的飞快,费尽了心思和力气,用了两天就跑出了东晟府,然而在丰城潜藏的探子接应下,快速离开了西北四府。 在他们眼里,西北四府就是地狱,多待一天,就多遭一份罪。 万一像是沈浩一样被重新抓回去服劳役,那就太悲催了。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他们纯粹是瞎害怕,杨七根本就没有搭理他们的心思。 之所以把沈浩留在好水川继续服劳役,主要是为了再磨砺磨砺他。 杨七觉得,他恩师沈伦既然教不好儿子,那他这个当学生的,就有必要出手帮衬一把。 至于沈浩在接受了杨七的残酷教育以后会变成什么模样,杨七一点儿也不担心。 但是,杨七不担心,不代表别人不担心。 比如沈浩的慈父沈伦。 杨府花厅内。 杨七正抱着咿咿呀呀在说话的小宗卫玩耍。 彭湃缓步到了花厅外,躬身施礼,“少爷,沈夫子求见。” 杨七移开了小宗卫趴在他脸颊上啃的流口水的小嘴,捏着小宗卫的脸蛋,训斥道“慈父多败儿,以后要对你严厉一些,瞧瞧你现在都学会蹬鼻子上脸了。” “啊!啊啊~” 小宗卫扑腾着手脚,嘴里留着口水,哇哇乱叫。 似乎觉得杨七不是在训斥他,而是在陪他玩耍,所以显得特别兴奋。 “少爷,您可别再捏小少爷的脸了。属下可是听说,小娃娃的脸捏多了,以后长大了会天天流口水的,那多难看。” 彭湃提醒了杨七一句,顿了顿,挤眉弄眼的笑道“属下还听说了一个偏方,能治小娃娃流口水……就是猪尾巴,煮熟了让小娃娃拿着舔舔……” “去去去!净出馊主意。” 杨七瞪了彭湃一眼,抬手准备继续捏小宗卫的脸蛋。 不过,他想到了彭湃刚才的话,心里犹豫了。 若是真的把小宗卫捏的长大了还流口水,那小宗卫还不恨死他。 前世杨七连女朋友都没有,更别提有孩子了。 所以在带孩子这方面,他很陌生。 “嘿嘿嘿……” 彭湃见杨七的手在小宗卫脸蛋前徘徊,始终没捏下去,就在旁边偷笑。 杨七恶狠狠的瞪着他,“你在本少爷面前越发没规矩了,看来是缺少教训。回头就调你去南国,然后把赵迪调过来跟我。” 彭湃一点儿也不怕,嬉皮笑脸道“赵迪那厮如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守着杨云娥那个美婆娘,还有家里的大胖小子。少爷您就算是真要调他过来,他也未必肯答应。” “滚!” 杨七不信邪的想要继续去捏小宗卫的脸蛋,可是手到了小宗卫面前,却始终下不去手。 然后,他恼怒的盯着彭湃,低吼,“本少爷就这么一点儿小兴趣,如今全被你破坏了。你给我滚出去,把沈夫子请进来。你今天就不要回来了,本少爷看着你烦。” “嘿嘿嘿……属下这就滚……” 彭湃出去以后,杨七双手举起了小宗卫,恶趣味的低吼,“小子,我是你爹,以后就不捏你脸蛋了,改捏你屁股,你有意见吗?” “唔~” 小宗卫鼓了鼓嘴,小雀雀抖动,喷了杨七一脸的尿水。 看着杨七气急败坏,却又那他无可奈何的模样,他显得很开心。 一双胖乎乎的小手不停的上下扑腾。 “虎侯父子共享天伦之乐,真是让人好生羡慕啊!” 沈伦又苍老了几分,他脚下的步子有些虚浮,他进入到花厅以后,看到杨七和小宗卫玩乐,忍不住生出一丝感慨。 杨七把小宗卫丢到了地上铺着的软毯上乱爬。 他直起身走到沈伦面前,望着沈伦脸上的老人斑,轻叹感慨道“恩师,你老了……” 杨七扶着沈伦进入到了花厅内坐下。 沈伦咧开嘴,无声的笑了笑,满嘴的牙齿,掉的只剩下了四五颗。 “是老了……” 感叹了一句,沈伦有意无意的瞥向杨七,低声自语,“这人老了,就是想和自己的亲人待在一起。要是妻儿不在身边,这一闭眼,再也睁不开的话,那就是最大的遗憾。” 杨七知道,沈伦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杨七漫无条理的为沈伦斟上了一杯香茶,端放在他面前,问道“恩师是想为二郎求情?” 都是聪明人,很多话,一点就透。 沈伦颤巍巍的站起身,向杨七躬身施礼,“不知道二郎如何得罪了虎侯,但是请虎侯看在老夫的面子上,饶二郎一次。” “恩师,二郎并没有得罪我。” 杨七感慨道“我之所以把二郎留在军中历练,就是不希望恩师的一世英名,毁在二郎手里。” “二郎在军中?” 沈伦愣了愣,担忧道“军中凄苦,二郎怎么受得了……” 杨七皱眉,轻声道“恩师只担心军中凄苦,二郎会受苦。那恩师就不担心自己的一世英名被二郎所毁吗?” 沈伦苍老的脸颊上眉头紧锁,道“二郎为人恭谨,克己复礼。他怎么可能会毁掉老夫一世英名?” “不瞒虎侯,二郎可是老夫最看好的儿子。” 有一句话叫做知子莫若父。 沈浩居然能把沈伦骗到这个份上,也算是罕见了。 杨七心里突然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该不该把沈浩的真面目告诉沈伦。 以沈伦的身体状况,要是知道了他寄予厚望的儿子的真正德行以后,一气之下,一命呜呼,那可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毕竟,沈伦可是大同书院的顶梁柱。 而大同书院又是杨七寄予厚望的地方。 “虎侯?” 沈伦犹豫道“此事……别有内情?” 杨七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沈伦。 他不愿意看着沈伦一直被骗下去。 “恩师……二郎只怕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沈伦眉头一凝,心里有些不悦。 沈浩好坏,他这个当爹的还能不知道? “罢了,二郎既然得罪了虎侯,虎侯要惩处一二也是应该的。毕竟,这西北四府是虎侯的地头,虎侯你就是这里的王。” 沈伦的话硬邦邦的,他心里已经认定,一定是沈浩得罪了杨七,杨七才会诋毁沈浩,并且以此为要挟,不肯放人。 “恩师这是在埋怨我杨延嗣仗势欺人?” 杨七满脸讥笑,“那恩师可就小看了我杨延嗣,我还没有那么下作。” “哼~” 沈伦轻哼。 杨七感慨道“看来不拿出证据,恩师是不会相信。我只希望恩师在看过了证据以后,还挺得住。” “老夫的身子骨硬朗着呢。” 杨七转头看向了花厅院外的月亮门,大声的喊道“彭湃,我知道你小子在偷听,速速去书房,把沈浩的卷宗拿过来请我恩师过目。” “诺!” 空无一人的月亮门外,突然传出了彭湃的声音。 没过一会儿,彭湃手里捧着一卷棕红色外皮的卷宗到了杨七面前。 “送给我恩师过目。” 卷宗被彭湃递到了沈伦面前。 沈伦不以为意的拿起卷宗,拆开了上面的蜡风,展开卷宗。 “沈浩,开封太康人……” 卷宗的开篇,记载的就是沈浩的籍贯、生辰、年龄等等。 沈伦越看越心惊,因为他发现卷宗记载的很详细。 从沈浩出生起,一直到他长大成人,期间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均有记载。 有些事儿,沈伦这个当爹的都不知道。 杨七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一个人调查的如此彻底清楚,可见其暗中隐藏的力量有多强大。 沈浩参加科举之前的事情,卷宗上记载的大多他都知道,所以没什么可看的。 科举似乎是沈浩一生的转折点。 卷宗上有关于沈浩参加科举,当官以后的记载,有一大半都是沈伦不知道的。 贪污、索贿、流连于烟花之地、仗势欺人等等。 官场上能做的坏事,沈浩做了一个遍。 “啪~” “这……不可能是二郎……” 沈伦一下子把手里的卷宗甩了很远,他颤声低吼。 他不相信卷宗里描述的是他儿子。 沈伦猛然站起身,如同鹰爪的手狠狠抓住了杨七的胳膊,他怒声喊道“二郎绝不会做这些事儿,一定是你在陷害二郎…… 你说,你为什么要陷害二郎,二郎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彭湃皱了皱眉,想要上前拉开沈伦,却被杨七抬手制止了。 杨七就任由沈伦抓着他,他平静的看着沈伦。 沈伦眼眶里流出了两行清泪,“二郎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告诉老夫,老夫为他赎罪。老夫这条命给你都行,但是你不能诋毁他。” “老夫求你了!” 沈伦身躯顺着杨七的衣服滑落,差点就跪倒在了杨七面前。 杨七抬手扶住了他,叹声道“恩师,我没有理由去害他。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也不足以得罪我。所以,你应该明白……” “老夫不明白!老夫不相信!” “你可以回去问一问大郎,也可以回去问问他的妻子……” 沈伦既然觉得杨七不可信,那杨七只能让沈伦去找他认为可信的人。 “彭湃!送恩师回去。” 彭湃点了点头,扶着失魂落魄的沈伦出了杨府花厅。 “慈父多败儿……” 感慨了一句,杨七一手提起了刚爬到他脚边的小宗卫。 杨七盯着小宗卫,威胁道“劝你以后好好做人,不然老子一定打死你。” 小宗卫眨巴了一下乌溜溜的大眼睛,抬起了手,在杨七脸上拍的啪啪作响。 杨七当即就脸黑了。 他对着小宗卫的屁股,拍了两下,算是教训。 …… 大同书院内。 彭湃把沈伦送到了书院门口。 沈伦摆脱了彭湃的搀扶,踉踉跄跄的往书院内自己的院子走去。 一进自己的小院,他失神的目光就落在了正在院子里捧着书卷在读的大儿子。 “大郎……” 沈伦轻呼了一声,声音很沙哑。 沈大郎收起书卷,抬起头一瞧沈伦,吓了一跳。 “爹,您这是怎么了?” 沈伦失魂落魄的表情挂在脸上,给人的感觉像是丢到了灵魂。 沈大郎快步的扑到了沈伦面前,搀扶着沈伦。 沈伦一把攥紧了沈大郎的手,双眼泛红的盯着沈大郎,“大郎,你告诉为父,二郎入了官场以后,品行如何?” 沈大郎愣了一下,心头狂跳。 他已经猜到,沈伦之所以会变成这副模样,很有可能跟沈浩有关。 “爹……二弟品行如何,您心知肚明,又何必问孩儿。” 沈伦脸色一变,他看着沈大郎的目光凌厉了三分,“为父要听实话,你不要试图隐瞒为父。为父已经从别处知道了二郎入了官场以后的所作所为。你若是敢期满为父,为父就……” 沈伦抬眼在院子里寻找了一下,最终看到了院子里的石桌。 他指着石桌,咬牙道“你若是敢欺瞒为父,为父就一头撞死在石桌上。” “爹……” 沈大郎苦着脸,犹豫道“爹您既然知道了真相,又何必再问孩儿?” 沈大郎被沈伦一诈,就说了一句实话。 沈伦瞪着眼睛,浑身颤抖。 “逆子……” 怒气攻心,沈伦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爹,爹,爹……” 沈大郎吓了一大跳,赶忙扶着沈伦,掐向了沈伦的人中。 沈伦幽幽转醒。 “爹,您没事吧?” 沈大郎扶着沈伦,焦急的问道。 沈伦喘着气,呼吸急促,“二郎入了官场以后,如此不堪,你为何不告诉为父?为何?” 沈大郎焦急道“爹,您先消消气,消消气。二郎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 沈伦惨笑道“若不是今日为父从外人口中得知了二郎的所作所为回来质问你,你是不是准备瞒着为父一辈子?” 沈大郎低下头,小声道“孩儿不敢……” “你不敢?你敢的很。” “哈哈哈……都是老夫的好儿子,好儿子啊!老夫以你们为荣!” “爹!” 沈大郎脸色煞白,惊呼了一声。 沈伦颤巍巍站起身,一把推开了沈大郎。 “养不教,父之过。一切都是老夫的错。” “噗通!” 沈大郎跪倒在地上,哭诉道“爹,您没错,一切都是孩儿的错。长兄如父,爹您不在的时候,是孩儿没看好二弟……” 第0641章 辽使入汴京 沈伦一生刚正不阿,在仕林里的名声极佳,没想到却教出了一个伪君子儿子。 这对沈伦的打击很大。 相比而言,一诈的的赵光义,就远比沈伦要幸运。 他有一个好儿子。 皇宫,寝殿内。 二皇子跪服在赵光义龙床前,手里拿着一个帕子,细心的在为赵光义擦拭手掌。 伺候在一旁的陈琳等一众宦官宫娥,此刻都满怀敬意的看着二皇子。 一个皇子,在皇帝昏迷之际,没有生出取而代之的恶心,反而细心的伺候着皇帝梳洗。 这足以说明,二皇子是一个孝顺的好儿子。 “父皇,皇兄得知了您昏迷以后,非常担心您,想见见您。儿臣不知道父皇愿不愿意见皇兄,但是儿臣知道,皇兄是一直在挂念着父皇。 所以儿臣就做主,让人去请了皇兄到宫里来看您。 希望您不要怪罪儿臣……” 二皇子絮絮叨叨在赵光义耳边说着。 能在赵光义随时都有驾崩的危险的情况下,还能想着让一个对他的皇位最有威胁的人接近赵光义。 这足以证明,二皇子和大皇子之间的兄弟感情,是真挚的。 赵光义似乎都被感动了,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二皇子正在帮赵光义擦拭手掌,自然能够感觉到。 他惊喜的拉着赵光义的手,“父皇,您听见儿臣说的话了,对不对?” 这一次,赵光义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这让二皇子空欢喜了一场。 “御医,你快过来看看我父皇。” 二皇子招呼着伺候在寝殿里的御医给赵光义诊治。 御医在替赵光义把脉过后,对二皇子拱手道“陛下的脉象在逐渐的恢复,但是却没有苏醒的征兆。二殿下刚才说,您在跟陛下说话的时候,陛下有反应。那么微臣建议,二殿下应该多和陛下说说话,也许陛下很快就能苏醒。” “多谢御医!” 二皇子谢过了御医以后,拉着赵光义的手,“父皇,儿臣刚才提到皇兄,您就有反应了。您也想见皇兄对不对?儿臣这就去派人传皇兄。” 内侍省的宦官,在得到了二皇子首肯以后。 出了皇宫,去传大皇子觐见。 没过多久,一身素衣的大皇子,就匆匆赶到了寝殿内。 一入寝殿,望着龙床上的昏迷不醒的赵光义,大皇子眼泪尤如雨下。 “父皇!” 大皇子跪服在地上,一边哭泣,一边扑向赵光义。 大皇子被幽禁了许久,人显得有些憔悴。 大皇子扑到了赵光义龙床边上,抓住赵光义的手,哀嚎。 “父皇!” 大皇子哭诉道“父皇您醒醒,以前都是儿臣不好,惹您生气。儿臣发誓,以后再也不惹您生气了。您醒醒啊!” 大皇子的感情是真挚的。 这很符合他的性格,坦率、直爽、刚正、不掩饰。 真挚的性情,总是容易打动别人。 二皇子也跟着抽搐了起来。 宦官宫娥们一瞬间也哭成了一大片。 就像是在嚎丧。 虽然有些不吉利,但是却没人阻止。 二皇子扑过去抱住了大皇子,哭泣道“父皇一定会醒的,一定醒的……” 大皇子抹着泪水,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值守在垂拱殿的小宦官,匆匆进入到了殿内。 小宦官趴在了陈琳耳边低语了一句。 陈琳明显愣了愣,他抹干了眼泪,移步到了二皇子身边,哽咽道“二殿下,平章事李昉,参知政事毕士安,求见。” 二皇子明显的不悦,他抬头道“所为何事?” 陈琳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辽人的使节到了汴京城……” “辽人?” 二皇子明显愣了愣,随后皱起了眉头。 辽人的使节到汴京,历来都没有什么好事。 二皇子擦干了眼泪,对大皇子道“皇兄,您在这里守着父皇,我出去看看。” 随后,二皇子着蟒袍玉带,在陈琳引领下,进入到了垂拱殿。 “李爱卿,毕爱卿,辽人使节到访,可有要事?” 二皇子进入到垂拱殿,还没坐上龙椅,就张口发问。 “臣李昉!” “臣毕士安!” “参见殿下……” 施礼过后,李昉神色凝重的道“回禀殿下,辽人使节南下,是为了铜台关一事……” 二皇子皱起了眉头,攥紧了拳头,“怎么又是铜台关?” 毕士安苦着脸道“对,又是铜台关。” “辽人想干嘛?” 二皇子质问。 李昉和毕士安对视了一眼,李昉道“辽使言称,我大宋军卒侵入到辽国境内,这是挑衅。他们让我们必须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然,今岁开春以后,辽国五十万大军就会南下,亲自问大宋讨一个公道。” “五十万大军?” 二皇子吓了一跳,有些焦急的问道“这可如何是好……” “两位爱卿,可有对策?” 李昉拱手道“臣以为,应当见一见辽使,探一下他们真正的目的,再思量对策。” 二皇子很犹豫,他为难的道“那就见见吧……” “传辽国使节觐见。” 过了一会儿,辽国使节就在宦官的带领下,进入到了垂拱殿。 辽国使节人数不少,可真正有资格进入到垂拱殿的也只有寥寥人。 为首的辽使名叫耶律郎铮,正儿八经的辽国皇族。 “你就是宋帝?” 耶律郎铮直面二皇子,开口质问,显得很无礼。 “放肆!” 李昉怒目相向,大声咆哮,“见到我朝殿下,为何不施礼?” “殿下?” 耶律郎铮看了一眼二皇子,失声笑道“原来你不是宋帝,只是一个皇子。” 耶律郎铮背负双手,淡然道“同样是皇族中人,我为何要给他施礼?我要是跟他施礼,那他会不会跟我施礼?” “你!” 李昉当即就要破口大骂。 二皇子苦着脸,安抚道“李爱卿,算了吧。不要为这种无谓的事情争吵。” 二皇子在面对辽人的时候,显得很软弱。 李昉尽管心里不满,但是他也不得不遵从二皇子的意愿。 “哼!” 李昉冲着耶律郎铮冷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耶律郎铮对此毫不在意,并且挑衅的看着李昉。 “辽国使节突然到访,不知有何要事?” 二皇子开口问道。 耶律郎铮对着东北方向拱了拱手,“奉我大辽皇太后之命,特来宋国问一件事。” “何事?” 耶律郎铮冷冷的盯着二皇子,冷声道“宋国要挑起战争?” 二皇子揣着明白装糊涂,惊讶道“辽使何出此言?” 耶律郎铮讥讽的笑道“你也不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去岁隆冬,宋国的军队,侵入我辽国,杀害我辽国百姓,掠夺我辽国牛羊,攻破我辽国铜台关,残害我辽国军卒。 以上种种恶行,我不信你们不知道。” 耶律郎铮盯着二皇子,厉声道“你们这么做,就是在挑起战争。我朝南院大王耶律休哥,已经集结了五十万兵马,随时准备南下。 宋国若是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今年开春之际,就是我辽国五十万铁蹄,踏破中原之时。” 毕士安踏出一步,逼近了耶律郎铮,冷声道“尔等敢南进一步,我大宋天军必叫尔等粉身碎骨。” “吓唬我?” 耶律郎铮有恃无恐,“我可不是被吓大的。既然你宋国不愿意给我们大辽一个交代,那么我们大辽唯有用手中的刀剑,自己来取。” 耶律郎铮冷冷的扫了一眼李昉、毕士安。 “让你们宋国的百姓和军卒们都洗干净脖子等着。两个月之后,我们大辽铁骑,必定踏平你们宋国。” 丢下了这句狠话,耶律郎铮转身往殿外走去。 态度极其强硬。 “辽使且慢……” 李昉开口挽留耶律郎铮。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辽国有恃无恐,可不代表大宋也一样有恃无恐。 眼下赵光义昏迷不醒,二皇子也没有登基称帝。 一旦发生大战,朝局必定不稳。 到时候肯定有人会趁机作乱。 大宋江山,很有可能风雨飘摇,甚至覆灭。 辽国显然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有恃无恐。 毕士安纵然心中不甘,却并没有出言阻止李昉挽留耶律郎铮。 他也知道现在大宋不宜开启战端。 “还有何事?” 耶律郎铮转过头,冷冰冰的问。 李昉咬了咬牙,屈辱的问道“不知道辽国需要一个怎样的交代?” “呵呵……” 耶律郎铮嘲讽的笑道“你们不是不惧怕战争吗?怎么?怕了?” 毕士安冷冷的道“大宋从不畏惧战争,也不惧怕任何强敌。然我大宋乃是礼仪之邦,非尔等蛮夷,凡是自然是以理服人。 你们若是有理,我大宋让你一分又何妨。你们若是无理,要战便战。” 耶律郎铮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鄙夷,“怕了就是怕了,你们宋人真是虚伪。” 毕士安被怼了面色潮红,怒不可执。 为了避免两个人继续斗下去,李昉轻咳了一声,赶忙开口,“你们到底要一个怎么样的交代?” 耶律郎铮瞪了毕士安一眼,朗声道“首先,你们宋国要交出侵入我大辽的凶手。其次,你们要赔偿我们大辽的损失。还有……” 耶律郎铮傲然道“我大辽皇帝陛下,身边一直缺一个侍女。我觉得你们宋国的公主就不错。” 毕士安眉头紧皱成了一团,双拳紧握,牙齿咬的咯嘣作响,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李昉稍微移步到了毕士安身前,隐晦的用手握住了毕士安的手,低声提醒,“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的大宋,经不起大战……” “欺人太甚,我恨不得亲手掐死他……” 毕士安低声咆哮。 耶律郎铮看出了毕士安正在强忍着怒火,他挑衅道“你们答不答应?” 毕士安气的浑身颤抖。 李昉一边安抚毕士安,一边问耶律郎铮,“不知道你们辽国,要多少赔偿?” 在李昉看来,不论是交出凶手给辽国,还是出嫁公主给辽国,都是可以接受的。 反而,辽国要的赔偿才是重中之重。 耶律郎铮竖起一根手指,淡然道“一千万两……” 二皇子、李昉、毕士安三人瞳孔一缩。 一千万两? 狮子大开口! 胃口太大了。 国库里面的存银,现在连一百万两都没有。 他们到哪里去弄一千万两给辽国? 李昉眉头紧皱,沉声道“一千万两……太多了……不可能!看来辽国压根就没有谈事情的诚意!” 耶律郎铮知道大宋拿不出这么多钱,他只是在漫天要价而已。 耶律郎铮笑道“不不不!我们大辽很有诚意。我大辽皇太后知道宋国拿不出这么多钱,所以钱财一项,可以商量。” “如何商量?” 耶律郎铮嘿嘿一笑,“若是宋国能交出杨家一门的头颅,我大辽可以分文不取。” “嘶~” 二皇子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交出杨家一门的头颅? 开什么玩笑! 眼下杨七在西北坐大,从传回来的消息看,杨七麾下的兵马足有二十多万。 想要拿杨家一门的头颅。 无异于和辽国五十万大军大战一场。 而且,大宋和杨七相斗,辽国很有可能会坐在一旁坐收渔利。 所以,这种条件,根本不能答应。 毕士安再也忍不住了,他冷声喝道“你们辽国想要杨家一门的头颅,尽管去取。何须我大宋动手?” 耶律郎铮从一开始就没指望大宋会答应此事。 他就是随口一说。 万一有奇迹呢? 耶律郎铮摊开手,无奈的耸了耸肩膀,“那就没办法了,一千万两一分都不能少。” 二皇子有些慌,看向了李昉。 李昉眯着眼,沉声道“没得谈?” 耶律郎铮原本准备松口,不过他想多吓唬一下二皇子三人,当即就板起脸。 “没有!” 耶律郎铮盯着三人,朗声道“少一分,我大辽铁骑就会南下。” 二皇子焦急看着李昉,“李爱卿,这可如何是好?” 李昉瞥了二皇子一眼,低声道“迫不得已,就只能动一动封桩……” 封桩库三个字还没说出口。 就听到从后殿传来了一声深沉的声音。 “那就打!” 第0642章 赵光义苏醒 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虚弱和温怒,却又极具威严,像是刀枪齐出,杀意凌然。 耶律郎铮听到了这声音,眉头皱成了一团,他看向垂拱殿后方,冷声低喝,“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口出狂言?” 李昉、毕士安听到了这声音,似乎猜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了一道狂喜,二人轻蔑的瞥了耶律郎铮一眼,然后目光热切的向殿后看去。 二皇子听到这声音,脸上的狂喜难以掩饰,软弱的他似乎看到了救命的稻草,离开了龙椅,飞奔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二皇子三人的反应落在了耶律郎铮眼里。 耶律郎铮心里咯噔一下,脸上闪过一道骇然的神色。 他又不傻,自然能从二皇子三人的神色中猜出一些东西。 更何况,能在这宋国垂拱殿上如此大放厥词的,恐怕只有一人。 难道宋帝……醒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宋帝真要是苏醒了,他这一趟宋国之行的目的,恐怕要泡汤了。 明明目的快要达到了…… 耶律郎铮不甘心的看向了后殿方向。 在众人注目下。 四个宦官抬着一张软榻从后殿走出,大皇子小心翼翼的伺候在软榻边上。 软榻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 穿着一件明黄内衬,身上披着一件衮服龙袍。 软榻上的中年男人刚刚苏醒,脸色有些发白,病态十足,但是他目光凌厉,眉宇间充满了杀气。 一张面孔,不怒自威。 二皇子扑倒在了软榻前,喜极而泣,“父皇……” 一声轻呼,饱含了千言万语。 赵光义侧躺在软榻上,伸出一只瘦的只剩下骨头的大手,缓缓移动到了二皇子脑袋上。 “啪!” 大手下移。 一个巴掌落在了二皇子脸颊上。 二皇子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 “父皇?!” 大皇子吓了一跳,惊呼了一声。 二皇子捂着脸颊,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赵光义。 赵光义凌厉的目光落在了二皇子身上,声音沙哑的道“我赵氏江山是打出来的,不是妥协出来的。当年朕继位的时候,南有吴越,北有北汉。朕若是对他们妥协,何来这惶惶江山? 如今我大宋厉兵秣马,控弦之士百万,收复燕云十六州,指日可待,为何要跟辽人妥协? 要妥协,也是辽人跟我大宋妥协。” 二皇子惭愧的低下头,“儿臣知错了。” 赵光义收起了凌厉的目光,眼中多了一丝柔和。 “去一边跪着。看看朕是如何应对这辽使!” 二皇子乖巧的在殿内找了一个不太显眼的地方跪下。 赵光义敲了敲坐下的软榻,四个宦官会意,抬着他到了龙椅前。 赵光义坐定。 李昉、毕士安齐齐施礼。 “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辛苦两位爱卿了。” 赵光义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站在一边。 李昉二人识趣的退到一边。 赵光义目光再次凌厉,落在了耶律郎铮身上。 耶律郎铮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一头猛虎盯上,背脊上感觉有一丝凉气蹭蹭往上冒。 他浑身僵硬,犹豫再三,还是底下了他高傲的头颅。 “辽国使臣耶律郎铮,参见大宋皇帝陛下。” 眼前这个病殃殃的中年男人,可不是二皇子那等能随意欺负的角色。 从他登基到现在,短短八年时间内,已经先后向辽国发起了两次大规模的战争。 而且他一直都处于挑起战端的一方。 虽然两次惜败,可是他征讨辽国的决心从未动摇。 因此,耶律郎铮很清楚,他威胁二皇子的语言,在这个人面前,没有任何威胁性可言。 诚如他刚才从后殿出来时候的那一句。 “那就打!” 他不会随便说说。 辽国要是真的要挑起战争,他绝不会畏惧战争。 赵光义这个皇帝虽然劣迹斑斑,但是对外的态度却异常的强硬。 即便是打不过敌人,他依然敢不断的跟敌人血拼。 因此,辽人心里,对赵光义还是有几分畏惧的。 赵光义眯着眼,盯着耶律郎铮,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你们辽国,要挑起战端?” 在赵光义的虎目注视下,耶律郎铮感觉他额头上的汗都快落下来了。 赵光义毕竟是个男人,积威甚重,远比辽国萧太后那位雌凤,更具威严。 耶律郎铮硬着头皮道“贵国擅自侵入我辽国疆土,屠戮我辽国兵马十数万,掠夺牛羊无数,更是炸毁了我辽国的铜台关。 以上种种恶行,皆是贵国军卒所为。所以,挑起战端的应该是贵国,而不是我辽国。” 听到了炸毁铜台关,赵光义明显的眉头一拧。 能炸毁铜台关这种雄关的,唯有杨七手里的火药。 赵光义愤恨一切跟杨七有关的东西。 但是在辽人面前,他绝不会说出此事。 他没必要涨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杨七虽然是他的心头大患,可是归根结底,杨七始终是汉家苗裔。 面对辽国,必须一致对外。 攘外必先安内,这句话是赵普说的。 赵光义以前非常赞同这句话,也是按照这个说法做的。 但是在面对辽国这个大敌的时候,他并不认可这句话。 因为有一位比赵普更早的先贤说过。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杨七只是赵光义身上的顽疾,辽国才是赵光义的心腹大患。 赵光义嘲讽的看向耶律郎铮,“去岁冬日的时候,可是你们辽人先侵入到我们大宋境内的。” 耶律郎铮咬了咬牙,争辩道“我辽人皆以放牧过活,偶尔有一两只牛羊跑到了大宋,难道我们就不能过来找?” 赵光义冷冷的笑道“朕记得,当初朕问你们辽国讨要燕云十六州,却被萧太后严词拒绝。她当时告诉朕,你辽国占去的,就是你们辽国的地盘。 那么,朕今日也原封不动的把这句话还给你们。 到了我大宋的东西,就是朕的东西。 谁敢动,朕必诛!” 耶律郎铮红着脸,低吼道“外臣曾听闻,大宋乃是礼仪之邦,向来以理服人。难道你们宋人就是这般讲理的?” 赵光义坐起身,淡然道“朕也想跟你们辽人讲理,可是你们辽人却不讲理。” 赵光义强硬的态度让耶律郎铮恼羞成怒,他质问赵光义,“这么说大宋皇帝陛下是不愿意就铜台关一事,给我们大辽一个交代?” 赵光义讥笑道“朕还没听说过,打赢了贼人,还要给贼人一个交代的。” “好!” 耶律郎铮怒不可执,他大声咆哮,“那么贵国就等着我大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挥兵南下,亲自讨要一个公道。” 赵光义单手拍在了案几上,朗声笑道“朕就怕他不来!” 耶律郎铮拂袖,转身就走。 赵光义抬眼瞥了毕士安一眼。 毕士安一愣,当即开口道“蛮夷就是蛮夷,一点儿礼数也不懂。” 耶律郎铮刚走了没两步,脚下一顿,他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 “外臣耶律郎铮告辞!” 丢下了这句话,耶律郎铮逃似的跑出了垂拱殿。 太丢人了! 从赵光义出现在垂拱殿以后,他就知道自己此行的任务完不成了。 只是没想到,不仅没完成任务,还遭到了一次惨烈的羞辱。 他羞愧难当,准备回去以后就领着使团北归,然后将此行的种种告诉给太后和南院大王。 必须挥兵南下,讨回一个公道。 当耶律郎铮消失在了垂拱殿内以后。 垂拱殿突然变的很安静。 毕士安想要说话,李昉却拽了拽他,隐晦的瞥了一眼赵光义。 毕士安抬眼一瞧,发现刚才还威严霸气的赵光义,此刻面如银霜。 垂拱殿内的安静持续了很久。 赵光义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冰冷的可怕,像是冰碴子戳进了人耳朵里。 “嘿嘿嘿……你们两个很好……朕看好的人才不多,吕端算一个,向敏中算一个,王旦算一个……” 赵光义每数一个人,李昉二人身体就颤抖一份。 赵光义猛然破口大骂,“朕没想到,你们骨头这么软,被那个小畜生一吓唬,就把朕最看重的三个人,送给了他。 你们这是在资敌! 还有王祜,那是朕的潜邸之臣,你们问都不问就把人送出去了? 朕要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 “噗通~” 李昉、毕士安二人吓的跪倒在了地上,悲痛欲绝的拱手高呼。 “臣罪该万死!” 赵光义冷声道“你们确实罪该万死!一群软骨头!偌大的一个大宋,百姓千千万万。有这么多人站在你们背后,你们居然还被人骑在头上威胁。 愚蠢! 可笑!” 赵光义怒气冲天的骂道“最愚蠢的就是你们默许王超那个蠢货冒领杨延德的军功。” “愚不可及!” “此事明明可以推到杨家头上,让辽人和那个小畜生很掐在一起。你们呢?好处让人家得了,黑锅却自己背了。不仅如此,还反过来被人家威胁。 你们说,你们是不是愚蠢!” 赵光义越说越气,身体不断的摇晃,似乎随时要被气晕过去。 大皇子担忧的在一旁提醒道“父皇,保重龙体。” 李昉、毕士安二人叩首,低声道“恳请陛下保重龙体。” “父皇……保重龙体……” 二皇子在大殿内一角,怯怯的说着。 赵光义瞥了一眼二皇子,深吸了两口气,稳定了一下心神。 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能再晕过去了。 再晕一次,恐怕大宋江山要被送完了。 “呼~” 吐出了一口浊气,赵光义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朕降你们官爵,你们可有异议?” 李昉、毕士安对视了一眼,低下头。 “臣……惶恐……” “按照朕以前的心性,早就对你们杀之而后快了。但是朕知道,你们这么做,也是为了稳住朝堂。” 这话似乎是在安慰李昉和毕士安,也似乎在安慰他自己。 赵光义看向了毕士安,“毕士安,你就去太学待着吧。等你什么时候有了骨气,再入中枢。” 毕士安叩头谢恩。 “臣遵旨。” “李昉……平章事的差事,你也卸下吧。再多任几年的参知政事,多学学。” “臣遵旨。” “……” 突然间,李昉和毕士安心里没由来的有点羡慕李沆。 李沆那个家伙在两日前,家中老父病重,他回家照顾,没撞在枪口上。 所以赵光义没惩罚李沆。 哎!李家老父病的还真是时候。 随口决定了两个重臣的去留,赵光义无奈的长叹了一声,“招赵普入朝吧……” 赵光义真的很无奈。 自从上次他罢黜了赵普的平章事以后,他就很不待见赵普。 可是,他手下实在无人可用了。 能用的都被送人了。 吕端、王旦、向敏中、寇准…… 这些都是赵光义看重的人才。 如今却都从他的指甲缝里溜走了。 一想到杨七得了吕端等人,犹如如虎添翼。 赵光义就恨的牙痒痒。 如今,朝野上下,唯一能够镇得住场子的,也只有赵普了。 “哎……” 赵光义长叹了一声,看向了大皇子,又看向了二皇子。 心里突然多了一些安慰。 臣子虽然不堪,但是儿子却不错。 兄弟之间的感情很好。 并没有发生弑兄杀弟的场面。 这是赵光义乐意看到的。 一瞬间,赵光义又想到了三皇子。 “朕可怜的孩儿,终有一天,朕一定会亲手手刃了那个小畜生,为你报仇。” 赵光义咬牙切齿的喃喃自语。 突然,他愣住了。 旋即眼中闪过一道喜色,因为他在想到三皇子的时候,又想到了一个人。 吕蒙正! 此人也是他曾经看好的人。 后来因为三皇子牵连,被贬到了邕州。 紧接着,赵光义又想到了辞官的苏易简。 这也是他看好的一个人。 “传朕的旨,召吕蒙正回朝,召苏易简为官。” 李昉和毕士安听到了这二人的名字,心里感受到了威胁。 吕蒙正在被贬之时,已经混到了朝堂中层。 若不是被牵连,或许还轮不到李沆任职参知政事。 而苏易简被誉为天才状元。 赵光义对他的文章很喜欢。 苏易简本人在仕林里的名声也不错。 赵光义亲召他为官,给的职位绝对不低。 然而,即便是他们感觉到了威胁,也不敢拒绝赵光义的旨意。 毕竟刚犯了错,得夹着尾巴做人。 第0643章 赵德芳有秘密武器? “臣遵旨……” 李昉躬身道。 反正他即便是挨了罚,也没有掉出中枢。 吕蒙正和苏易简入朝,虽然对他有威胁,但是对他的威胁远没有毕士安大。 毕士安脸色就有些发苦,比吃黄连还苦。 这算什么事啊! 明明坏事是四个人一起干的,到头来受罚最重的却是他。 李昉就挪了挪位置,但还是在那三个代表着权力中心的坑里窝着。 李沆连位置都没挪。 二皇子也只是挨了一巴掌。 而他,则被罚去了太学坐冷板凳。 毕士安有苦难言,因为赵光义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去办事吧。” “诺!” 随着李昉、毕士安离开了垂拱殿。 赵光义苏醒的消息也被他们散播了出去。 原本波涛汹涌的汴京城,瞬间变的平静。 赵府内,赵普在得知了赵光义重新召他入朝的消息以后,乐开花了。 他大摆宴席,请了许多老友门生,一起在府内庆祝。 低调? 赵普不需要低调。 赵普从来就不是一个低调的人。 当一个人的作用显得无比重要的时候,低调和不低调,其实都没多大区别。 赵普甚至这一点。 一时间内,赵府内门庭若市。 相比而言,原本门庭若市的八贤王府,此刻就变的门可罗雀。 “嘭!” 一盏白瓷茶碗被赵德芳摔在了地上,瞬间碎成了无数瓣。 飞溅的碎瓷划破了宦官的脸,他却一动也不敢动。 “为什么?” 赵德芳不甘的咆哮。 费尽了钱财谋划了一冬,只等赵光义一死,他就可以奋起发难,重夺属于他的九五之位。 可是如今赵光义一醒,一切都付之东流。 那些暗地里已经答应投靠他的官员们,在赵光义苏醒后,一个个变成了聋子、哑巴。 他付出的钱财,就像是肉包子喂了狗。 文官们比墙头草还靠不住,有实权的武将们懒得搭理他,愿意搭理他的武将又没实权。 赵光义不死,他一点儿机会也没有。 为什么? 为什么赵光义不死? “王爷息怒……” 王府长史安慰了赵德芳一句,又提醒道“小心隔墙有耳……” “拿什么息怒?” 赵德芳质问着,歇斯底里的嘶吼,“父皇是他害死的,皇兄也是他必死的。他不死,我就得死。他不死,我就没办法夺回皇位。” “王爷,小不忍则乱大谋……” 赵德芳浑身颤抖着,“可是……我害怕……” 此刻的赵德芳,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 愤怒的咆哮,只是为了掩饰他内心的恐惧。 他甚至毫不犹豫的把内心的恐惧说了出来。 害怕! 害怕什么? 自然是害怕赵光义弄死他! 以前的时候,有他皇兄赵德昭,还有他皇叔赵光美在前面顶着。 可是自从这两人相继被赵光义弄死以后。 他已经清楚的感觉到了那一双大手,毫无障碍的伸到他面前。 似乎,随时都能掐死他。 “王爷,不要怕,咱们还有机会!” 王府长史是赵德芳的心腹,他和赵德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机会?” 赵德芳惨笑道“还有什么机会?我们谋划了两个多月,如今他醒了,以他的性格,知道了我们这两个月都做了什么,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们。” 王府长史郑重道“王爷,我们并不是真的一无所有,我们还有盟友。” 赵德芳一怔,自嘲道“还有谁会帮我?” 满朝文武,不是墙头草,就是赵光义的人。 有谁敢帮他? 在赵德芳绝望的眼神中,王府长史低声说出了一个名字。 “虎侯杨延嗣!” 赵德芳愣了愣,苦着脸,沉吟道“虎侯杨延嗣……他会帮我?” 赵德芳看向王府长史,“他为什么会帮我?” 王府长史隐晦的瞥了一眼书房,“王爷,杨延嗣在离京的时候答应过帮你。他的性格,下官了解过。他不会骗你。 而且,我们还有那件东西在手……” 顿了顿,王府长史阴狠道“陛下要是真要你我的性命,那么我们就跟他鱼死网破……那件东西送到杨延嗣手里,会产生多大的威力,他应该很清楚。” 王府长史口中的‘那件东西’是什么,赵德芳心里很清楚。 那是一个了不得的物件,扔出去足有轰动整个汴京城,乃至整个大宋的东西。 为了跟赵光义斗,把那个威胁大宋江山的东西抛给杨延嗣。 赵德芳心里有些犹豫。 他和赵光义这属于家族内斗,不论谁嬴谁输,大宋江山始终是赵家的。 可是把那件东西给了杨延嗣,把杨延嗣拉扯进来。 杨延嗣拿着那件东西,趁机造反的话,那江山,就未必再是赵家的了。 命重要,还是大宋江山重要? 这是摆在赵德芳面前的选择题。 王府长史似乎看出了赵德芳的心思,他迟疑道“王爷在犹豫?” 赵德芳不想承认,但还是点了点头。 王府长史阴测测的笑道“王爷不必犹豫,下官是说拿那件东西保命,可没说要把那件东西交出去。那件东西只有拿在我们手里,我们才能活命。一旦交出去了,不论交给谁,我们都得死。” 赵德芳郑重的点点头,“你说的对。” 赵德芳一扫刚才的恐惧,紧握着拳头,振奋道“谁要敢对本王动手,本王就要让它用不见天日。有它陪葬,本王九泉之下去面见父皇和皇兄,也不会觉得羞愧。” “王爷英明。那下官这就去写信,把那件东西在我们手里的消息传给杨延嗣。用那件东西吊着杨延嗣,下官不相信,他不会帮我们。” “告诉杨延嗣,只要他能助本王夺得皇位,本王就许他裂土封王。” “下官明白。” 王府长史准备出门去写信,到了门口却停下了脚步,迟疑道“王爷,明日上朝……” 赵德芳自嘲道“这个不需要你提醒,本王知道。装鹌鹑嘛,本王已经装了八年了,早已熟悉。” “那就好……” 随后,王府长史写了一封长信,并且附带了一张盖有一张印信的书纸,派人快马加鞭,送去了西北四府。 …… 翌日。 凌晨。 天还没亮,文武百官们就提着灯笼,或骑马,或坐轿,一窝蜂的汇聚在了东华门前。 赵光义昏迷许久,苏醒以后,第一次临朝,百官们自然得积极一点。 人群中表现的最突出的就是赵普。 赵普重新起复的消息,早已在昨夜传遍了整个汴京城的官场。 几乎所有文官,都上来巴结这位三次拜相的老倌。 而身为皇族的八贤王赵德芳,表现的很低调。 他的轿子,隐藏在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似乎不愿意让人看见他。 时辰到了以后。 拦在东华门前那个孔洞上的禁军们让开了道路。 百官们在小宦官的带领下,进入到了垂拱殿。 赵光义一反常态,早早就到了垂拱殿。 他头戴金冠,身穿衮服龙袍,一脸威严。 他脸上应该是补了粉,掩饰了他脸上的病态。 他似乎要用这种方式告诉百官。 朕很好! 朕很健康! 你们都给朕安份点。 在赵光义两侧,分别站着大皇子、二皇子。 百官们见到了大皇子出现在龙椅旁,明显有些发愣。 难道大皇子也要重新起复? 大皇子的身份特殊,他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 他的出现,将会为朝堂带来那些变化,百官们心里多处了许多猜测。 他们都知道今天朝堂上将会有大变动,只是没想到变动会大到这种地步。 相比而言,赵德芳就不太受关注。 这让他觉得又沮丧又欣喜。 属于赵普的那把椅子,重新被抬到了大殿上。 赵光义似乎是怕赵普坐着不舒服,还特地让宦官们给包装了一番。 赵普也没客气,走过去大刺刺的坐下。 待到大殿内百官们到齐了以后,陈琳在赵光义示意下,高呼了一声。 “上朝!” “臣等参见陛下!祝吾皇福泰安康!” “平身!” 赵光义轻语一声,待到百官们都站起身以后,他笑嘻嘻的说道“平日里都是你们在等朕,今日朕比你们早到,等了等你们。” 百官们一愣,赶忙低头道“臣等惶恐。” 赵光义摆了摆手,“没有什么好惶恐的,朕等你们是应该的。” 不等百官们继续惶恐,赵光义就接着道“今日早朝,有几件大事,朕要宣布。” 赵光义顿了顿,看向赵普,欢喜道“首先,就是赵爱卿重新入朝,担任平章事。尔等以后可要好好协助赵爱卿,为朕管理好这万里江山。” “臣等谨遵圣命!” 赵普颤巍巍站起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演戏,“老臣必定为大宋江山万死不辞!” 赵光义今天显得很和蔼,他笑道“万死不辞就算了。朕希望你长命百岁,帮朕打理好万里江山,有你在朝堂上,朕放心。” 赵普感动的涕泪横流,“老臣惶恐。” 赵光义请赵普坐下,又道“第二件事,朕准备让二皇子以后就留在朝堂上,陪着朕一起理政。诸位可有异议?” 这是确定了二皇子继承人的身份? 那大皇子今天入朝,又是什么用意? 百官们心里猜测,脸上却没有表露。 他们纷纷出声道“臣等并无异议。” “第三件事,朕准备册封大皇子为韩王,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嘿! 还真有事。 “臣有异议!” 御史中丞出班,朗声道“大皇子任太子期间,因失德遭到了陛下罢黜。如今陛下册封大皇子为韩王,隐隐有起复之意。一旦大皇子坐大,二皇子又当何去何从?他日兄弟反目,那可就是陛下的错。” 赵光义皱起了眉头。 他心里清楚,今日册封大皇子,肯定会遭到百官的反对。 只是没料到有人拿兄弟反目说事儿。 他有些不悦。 “那你以为,当如何?” 御史中丞不卑不亢的拱手道“臣以为,即便是陛下父子情深,要封大皇子王爵,那也应该封郡王,而不是亲王。” “哼!” 赵光义冷哼一声。 大皇子在这时,出声道“父皇,儿臣赞同李御史的说法。” 大皇子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平和的看了看二皇子。 “哎!” 赵光义长叹一声,对百官道“那就依爱卿所奏,封大皇子为太康郡王。” “陛下英明!” 册封过了大皇子,赵光义神色凝重的看着百官。 “第四件事,是战事。辽人跋扈,准备在开春之际,拥兵南下,朕想要发重兵讨伐之,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此话一出,满场文物皆惊。 一般赵光义嘴里的重兵,那可不是三两万人就能挡得住的。 赵光义那都是以五万为单位发兵的。 “陛下,万万不可!” 有朝臣当即就站出来反对。 先后又有十几位朝臣站出来反对。 赵光义眉头一拧看着赵普,“赵爱卿以为如何?” 他的眼神告诉赵普,他想要在赵普这里得到支持。 赵普会意,沉吟了一下,问道“陛下准备发兵多少?” 赵光义伸出两根指头,朗声道“二十万!” “嘶~” 底下百官,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陛下果然大气,只是国库撑得住吗? 户部尚书出列,愁眉苦脸道“陛下,发兵二十万,一应所需的物资,钱粮,统共需要近千万钱。可是国库里,现在没有这么多钱……” 国库一直没钱。 它就像是一个吞金兽,多少钱塞进去都堵不住它的嘴。 但是赵光义觉得,钱嘛,挤一挤总会有的。 前两次北伐的钱,还不就是挤出来的。 “陛下……” 赵普开口道“老臣以为,现在和辽国掀起大战,恐怕不妥。陛下志在燕云,要么不出兵,要出兵就要有一举定乾坤的把握。 如今陛下身体欠安,国库空虚,禁军新军还在训练。 冒然出重兵,只怕没有必胜的把握。” 赵光义生气道“辽人都要打过来了,难道真要任由他们欺辱?” 赵普拱手道“且忍他一忍,给我朝留够时间聚集力量,等到国库钱财充盈,新军练成。到时候几十万大军北上,必定能够一举击溃辽人,收复燕云十六州。” 赵光义眯着眼,问道“这个过程需要多久?两年前你就是这么跟朕说的,一年前你还是这么跟朕说的。难道要朕继续等下去?” 赵普迟疑了一下,郑重道“最迟不超过三年。” “啪!” 赵光义拍桌而起,朗声道“好!朕就再等三年。户部尚书,三年之后,若是国库还没有盈余,朕就斩了你的脑袋祭旗。” 第0644章 雍熙元年 赵光义怎么突然间变的这么好说话了? 百官不解。 户部尚书闻言,一张苦瓜脸变的更苦了。 赵光义却假装没看见他在自己面前装可怜。 赵光义说道“既然不能遣重兵抵御辽人,那也不能任由辽人南下。呼延赞,朕命你即刻赶赴瓦桥关,接替王超担任瓦桥关守将王超,坐镇瓦桥关。 罢黜王超雄建军节度使之职,暂居为副将,留在瓦桥关听用。 石保兴,朕命你统领天雄军五万兵马,坐镇飞狐口。 同时传令雁门关守将李继隆,让他加强防备。 中书舍人草诏,着令杨延嗣全权配合李继隆固守雁门关。” 赵光义的话,不可谓不让人震惊。 满朝文武都知道赵光义对杨七恨之入骨,如今居然会下令给杨七。 “尔等有异议?” 呼延赞、石保兴、中书舍人,赶忙施礼道“臣等遵命。” 赵光义冷冷的扫了一眼满朝文武,“朕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朕是对杨延嗣恨之入骨。但是,朕就是要用杨家这柄利刀,去对付辽人。朕就是想看看杨延嗣有没有胆子被朕利用。” “陛下圣明!” 百官们躬身拍马屁。 唯有李昉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说话。 但是他看赵光义意气风发的模样,就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利用杨七? 呵! 陛下您很自信啊! 杨七要是那么好利用,我们三个也不会在王超冒功这种事情上吃这么大亏。 “最后一件事,改元!” 赵光义浑身散发着帝王之威,威严道“自今岁起,改元雍熙。今岁乃雍熙元年。” 雍熙? 百官有点懵。 雍熙泛指和乐升平。 寓意天下太平。 前一个年号是太平兴国,现在又改元雍熙? 看来陛下很希望在他的治理下,大宋江山,天下太平。 赵普最先反应过来,他毫不犹豫的起身道“吾皇圣明。” 于是乎,百官也一起跟着高喊。 …… 三日后。 赵德芳的信件和赵光义的圣旨,一前一后到了大同府城。 杨府内。 杨七穿着一身宽大的袖袍,坐在书桌前,笑眯眯的看着寇准。 “我猜的果然没错,赵光义醒了。只是我没料到他会在辽国使节入汴京这个档口上苏醒。本来我还想看看辽国使节如何敲诈大宋的,现在却看不成了。 真让人失望……” 寇准瞥了瞥杨七,没好气道“我怎么从你脸上瞧不出一点失望的意思。” 杨七双手叠在胸前,轻笑道“原本挺失望的,不过突然收到了两个好消息,所以心情就又好了。” 寇准疑惑的看着杨七,试探道“什么好消息?” “赵光义改元了!” 杨七心里五味杂陈,语气也变的多了几分感慨,“雍熙……” 雍熙,对于别人来说,这只是一个年号,一个美好的期许。 或许雍熙年间,大宋会真的变的和乐升平也说不定。 但是这个年号,对于杨七而言,却别有一番滋味。 因为只有他知道,随着年号的改变,赵光义北伐的脚步也就近了。 雍熙北伐! 将会是赵光义有生之年打的最惨烈的一战,也是最悲催的一战。 甚至可以说,是打断大宋脊梁的一战。 因为雍熙北伐之后,北宋就再也不敢侵入辽国。 只能被动挨打。 收复燕云十六州,也成了只能在心里想想的奢望。 最重要的是,杨家一门就是死在这一战中的。 杨家一门的命运已经被杨七给改了,但是即将到来的战争,却不是杨七可以做主的。 “雍熙?和乐升平!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寇准见杨七陷入到了无尽的感慨和回忆中,狐疑的开口问。 杨七回过神,神神秘秘的一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装神弄鬼……” 寇准鄙夷的咕哝了一句,说道“另一个好消息是什么?不会也是这种装神弄鬼的东西吧?” 杨七从桌上拿起了一份密信,扔到了寇准面前,笑眯眯道“瞧瞧,赵德芳派人送来的。” 寇准皱了皱眉,他不觉得赵德芳找杨七会有什么好消息。 赵德芳在赵光义的压迫和搜刮下,一无权二无财,要啥没啥,还一直被盯着。 跟他扯上关系,可没啥好处。 寇准拿起密信,随便的扫了一眼,瞳孔猛然一缩,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一样。 “这……不是真的吧?” 寇准难以置信的问道。 杨七沉吟了一下,“我觉得……八九不离十……” 杨七从桌上拿起了一张纸,正是随着密信送过来的那一张。 寇准看着上面的印记,目瞪口呆。 “满大宋的人都在找它,没想到它居然在赵德芳手里。这东西要是被赵光义知道了,他还不得瞬间杀人夺宝。 而且,这东西在老赵家的意义,跟在你手里的意义完全不同。赵德芳舍得给你?” 杨七笑道“这件东西,赵德芳是不可能给我的。我心里很清楚。我觉得他更想用这件东西吊着我,让我帮他登上帝位。不过,我并不在乎这件东西,我更在乎他后面说的那些……” “裂土封王?” 寇准往门外瞧了一眼,确认没人偷听,他贼头贼脑的靠近杨七,声音夸张的说道“那可是传国玉玺……秦始皇的传国玉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那绝对是真的。 有了它,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占领中原,自己称帝。” 不需要寇准提醒,杨七也知道传国玉玺在百姓们心中的分量。 传国玉玺,可以说是正统的象征。 拥有传国玉玺的皇帝,和没有传国玉玺的皇帝,完全是两码事。 大宋之所以被人一直诟病得过不正,除了赵匡胤欺负了人家后周柴氏的孤儿寡母外,另外一点就是没有传国玉玺。 毕竟,历史上开国皇帝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不止赵匡胤一人。 但是他却一直被人诟病,就是因为没有传国玉玺。 ‘得国不正’这一顶大帽子扣在他头上,他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寇准见杨七对传国玉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就焦急的道“你怎么能无动于衷呢?你不会就被一个王爵打动了吧?和传国玉玺相比,王爵就是个屁。” 杨七翻了个白眼,淡然道“我又不称帝,要传国玉玺有何用?” 寇准恨铁不成钢的道“就算你不称帝,拿过来咱们看看也好。这可是国之重宝,谁不想瞧瞧。” 原本杨七还真有拿过来瞧瞧的心思,不过他看到寇准如此热情,他心里的想法就淡了。 他要是真敢拿传国玉玺,明天寇准就敢弄个黄袍给他披上。 “随缘……吧……” 杨七淡淡的说了一句。 差点没把寇准气的鼻孔冒烟。 寇准恶狠狠的瞪着杨七,低吼道“不可救药!” “传国玉玺你爱要不要,我过来就是要告诉你。自从赵光义苏醒的消息传到了西北四府以后,那些刚从大宋过来的官员,人心有点浮动。你赶紧想办法解决吧。” 杨七狐疑的看着寇准,说道“你可是四府协领,他们都是你手底下的官,这种问题应该你解决吧?” “我病了……” “什么病?” “没有传国玉玺,就没办法动的那种病。” 杨七没好气的骂道“能不能要点脸,这种借口你也说得出口?” 寇准再次不甘心的道“那可是传国玉玺,你真的不想要?” “明天我找人给你刻两个?” “真没意思。” 寇准瘪了瘪嘴,道“原本我有一些想法的,不过如今又有了新想法。赵光义既然下旨给你,让你帮忙抵御辽人南下,想要利用你,那我们也可以利用一下他。” “怎么讲?” 寇准冷笑道“有道是皇帝也不差饿兵。让咱们出兵,那就得给咱们粮草。派人大张旗鼓的去要粮饷,坐实这件事儿。 咱们拿了朝廷的钱粮,帮着朝廷打仗,那就是朝廷的人。 手下那些二五仔再敢有异心,就可以用朝廷的名义惩治他们。 咱们拿着大义的名头,我就不信弄不服他们。” 杨七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寇协领威武。” 寇准不由的翻了一个白眼。 杨七又问道“那你觉得,咱们拿了朝廷的粮饷以后,应该出兵多少?怎么打?” “最少十万,越多越好。反正领的是朝廷的粮饷,自然越多越好。” 寇准毫不客气的说道“至于怎么打……那当然是躲的越远愈好,只要辽人没进大宋,咱们的人能避。反正咱们不可能出死力……” 话说了一半,寇准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看到了杨七笑眯眯的看着他。 很明显,他所说的,正是杨七心里所想的。 寇准瞪了杨七一眼,道“你既然心里有了决定,干嘛还问我?” 杨七并没有回答寇准的问题,反而问道“那你觉得派谁去跟朝廷要粮草合适呢?” 寇准心中权衡了一下,然后贼兮兮的笑道“吕端!” “哈哈哈……” 杨七放声大笑。 寇准脸一下就黑了。 “你又耍我。” 眼见寇准脸上布满怒意,杨七赶忙解释道“我没有耍你的意思,只是心里虽然有谋划,但是还没下定决心,所以找你参详一下。 没想到你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 “哼!” 寇准冷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杨七笑道“说起来,朝廷送来了这一批人,可是解决了我们的大麻烦。如今我们终于不用担心手下的人不够用了。” “还不够,目前西北四府治下的官员的职权划分的不够细,不够健全。上层的管理还也不够健全,甚至可以说是松散。很多事情都是你一言决断,一旦离了你,整个西北四府的政务都会出现瘫痪的状态。 而且各级官员的大小事务都汇报上来,很杂乱。 最主要的是官员之间互相没有制约,一个个自主权力大的惊人。 短期内还好,可是这么长期下去,就会闹出许多问题。” 寇准对于西北四府的官制,有着深深的担忧。 杨七似笑非笑的看着寇准,“你想鼓动我开府建衙,最好是直接建立三省六部?” 寇准坦然道“这是必然的,如今你麾下拥有四府之地,远比当初的北汉还要大。建国都足以了,更何况建立三省六部。 如今的西北四府犹如一盘散沙,各府之间基本上都是各自为政。 我已经卸任复兴府知府很久了,还有复兴府的官员把奏折送到我桌上,你说可不可怕?” 寇准话说的坦然,可是杨七始终觉得寇准不怀好意。 不过,寇准说的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随着他手下管理的人越来越多,手里的地盘越来越大。 发生的问题也就会越来越多。 人力有穷时。 杨七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也不可能一股脑的堆到寇准身上。 那么,相对而言健全的官制就显得很重要。 民主共和一类的政策,杨七是不可能拿来用。 在这个封建王朝遍地的时代,搞什么民主共和,纯粹是找死。 大家都是封建制或者奴隶制,就你一个搞民主。 这么特殊? 那大家一起把你弄死。 改革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一步一步的跟着时代走,才不会被时代淘汰。 一旦步子迈的大了,容易扯着蛋。 所以,杨七只能借鉴封建王朝的官制。 大宋的官制存在着极大的弊端。 而明朝的内阁制度,相对比较健全。 有一个缺点就是容易让文人坐大,压的武将没地位。 杨七建立的军机阁恰恰弥补了这一点。 脑子里大致有了一个方向,杨七就对寇准道“西北四府的官制问题你不必操心,这个问题从我到了西北起就开始考虑。如今已经有了一些头绪,我会尽快的整理成册的。 到时候你再过来同我一起参详参详。” 寇准点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 “那我就先去找吕端,商量去要粮草的细则。” 寇准丢下了这句话,拱了拱手就离开了杨府。 杨七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嘴里念叨着‘雍熙’二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0645章 恐怖的危机 寇准离开了杨府以后,就去找了吕端。 吕端对于寇准提出的坑大宋粮饷的提议,非常赞同,并且愉快的答应了由他亲自出马,务必从大宋坑一大笔粮饷过来。 次日的时候。 杨七写了一封亲笔信交给了吕端。 吕端拿着信,就踏上了前往汴京城的路。 吕端曾经有无数次踏上前往汴京城的路程,但是没有一次,能让他心情如此复杂。 彷徨、不安、暗爽、感慨等等。 五味杂陈。 送走了吕端以后,杨七就回到了府里陪儿子玩耍。 小宗卫最近能喊人了,声音很响亮,很甜,杨七很喜欢听。 初春已至。 杨府的后花园内,寒梅散落了一地,凄凄厉厉,点点梅花瓣落在地上,像是给花园里盖上了一层血。 凄惨而美丽。 桃树上吐着淡淡的绿芽,翠绿翠绿的有些发黄,在阳光下,上面布满了一层金辉。 桃树下铺着一层毯子,足有三丈方圆。 杨七很喜欢让孩子在地上爬。 因为他站在一边,能清楚的看到他们天真无邪的背影,看到他们可爱笨拙的欢腾动作。 小宗卫也喜欢在毯子上乱爬,没有任何阻拦的攀爬。 从桃树下的毯子上,爬到了寒梅树下的毯子边上,一双胖嘟嘟的小手抓着地上的寒梅花瓣就准备往嘴里塞。 眼疾手快的丫鬟赶忙拦下了这个府里最受女人宠爱的小少爷。 为什么要说是最受女人宠爱呢? 因为他的身份,决定了他是府里最受宠爱的小少爷。 但是,在丫鬟们眼里,伟大的虎侯杨延嗣似乎不喜欢儿子。 他躺在软榻上,看着儿子乱爬,看着儿子去抓着沾满了泥巴的寒梅花瓣吃,却无动于衷。 他似乎更喜欢那个躺在他脚边上,四肢爪爪朝天的憨憨的小狄青。 每次看到小狄青跌倒,笨拙的四脚朝天,像是背着一个乌龟壳翻不过身,他就笑的很得意。 “噗通~” 刚爬起来的小狄青再次笨拙的栽倒在了地上。 引来了杨七一阵爽朗的大笑。 心思复杂的狄母在一旁看着儿子笨拙的表演,她很想上前扶一把。 可是她有畏惧于虎侯的威严。 毕竟,她儿子现在已经不是他们狄家独有的了。 当狄三郎不在的时候,杨七这个当师傅的,远比狄母对小狄青的一切更有话语权。 “您如今也是掌管一方的虎侯,能不能不要这么恶趣味?” 曹琳亲昵的扶着大着肚子的初醒进入到了花园内,不满的瞪了一眼躺在软榻上放声大笑的杨七。 杨七一手扶起了已经没有力气翻身的狄青,笑呵呵的说道“小家伙将来是干大事的人,有一个好身板是最重要的。翻身,就是第一步。” 这话是对曹琳说的,也是在安慰狄母。 曹琳扶着初醒坐下,一把从杨七手里抢过了小狄青,塞到了狄母怀里。 狄母紧紧的抱着小狄青,似乎害怕有人抢走他。 曹琳席地坐到了毯子上,没好气道“这才多大的孩子,你怎么就能肯定他将来能干大事儿?” 曹琳的语气有些吃味。 杨七重新躺在了软榻上,悠悠道“有我这么个有本事的师傅,他要是干不了大事,那就奇怪了。” 曹琳目光幽怨的瞥了杨七一眼,“到底谁才是你儿子,你怎么这么偏心,对狄青处处上心,对宗卫孩儿却不管不问。府里已经有人说闲话了,说狄青有可能是你的私生子。” 此话一出,狄母脸色一白,随后又弥漫出了一点羞红。 她很想抱着儿子立马跑人。 杨七坐起身,没好气道“府里那个在背后乱嚼舌根子,信不信我剁了他喂狗?” 曹琳娇憨道“妾身就是第一个,您把妾身第一个剁了吧。” 杨七无语的重新躺下。 初醒捂着嘴偷笑。 躺在软榻上,杨七幽幽道“只要是大宋出来的文人,都欠他的,欠他一个应有的待遇。作为一个从大宋出来的文人,我这是在替大宋的文人们赎罪。” 杨七这话说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众人一脸疑惑,不明白一个一岁多的小家伙,能让大宋的文人欠他什么。 她们能感受到杨七语言中的真诚,却始终捉摸不透。 杨七却没有过多的解释。 曹琳犹豫了一下,试探性的问道“那……大宋的文人,有没有欠小宗卫的?” 杨七摇头一笑,“大宋的文人不欠小宗卫什么……” 迟疑了一下,杨七又道“但是大宋欠了我们杨家。我就是那个讨债的。” 曹琳恼怒的道“这能成为你偏心狄青,不搭理小宗卫的理由?” 杨七失声笑道“那有当爹的不疼儿子的?我只是还没有学会如何去当一个父亲。” 教书育人的事儿,杨七无师自通。 可是对于当父亲,杨七则有些迷茫。 他最迷茫的就是,以后该让儿子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依照后世的思维思想,让孩子成为一个健康快乐,前途无量的人? 又或者让孩子成为一个博学多才的人? 然而,他很清楚。 在这方面,后世的思想思维不合适用。 作为杨七的长子嫡子,他注定要成为一个继承杨七一切的家业。 杨七拥有的家业,充满着权力的味道。 权力的斗争是血淋淋的。 他不希望以后他的孩子为了权力斗争,拼的血淋淋的。 他甚至有些害怕,害怕他死了以后。 他的孩子,为了权力开始厮杀。 所以他不知道把孩子教导成一个什么样子。 太软弱了,肯定会被人欺负。 这有违他的初衷。 太强硬了,注定会因此产生杀戮。 ‘养不教,父之过。’ 这句话说的时候轻飘飘的。 可是只有当孩子犯错的时候,当父亲的才知道这句话有多可怕。 沈伦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所幸沈伦的家业,远没有杨七的家业大。 所以还不至于闹出血腥的事情。 但是杨七的家业不同。 他拥有一个帝国。 这个帝国内,不止有地盘,有军队,还有一个能掌控着整个东亚经济的金钱帝国。 这么一个庞大的帝国,在权力交接的时候,不产生杀戮是不可能的。 “哎……” 杨七觉得自己想的有些长远。 可是当赵德芳不惜用传国玉玺来引他上钩,帮助赵德芳夺取皇位的时候。 他就感觉到了浓厚的血腥味。 “妾身是不是说错话了?” 在摸透了杨七的心性以后,曹琳就变的特别的体贴。 她总能摸准杨七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一针刺下去,让杨七对他无可奈何。 杨七淡然的摇头,“没有……” 曹琳见杨七仍旧情绪不佳,就问道“郎君是不是在为出兵帮朝廷抵御辽人的事情担心?” 杨七愣了愣,笑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妾身瞧着郎君心情不佳,而最近发生的烦心事儿,只有这一件。郎君不开心,肯定跟此事有关。而且,郎君已经答应了帮朝廷抵御辽人,可是郎君却迟迟的不肯调集兵马。难道不是因为担心吗?” 曹琳分析的头头是道。 杨七却摇头一笑。 “我之所以迟迟不肯调集兵马,并不是因为担忧的缘故。因为,从头到尾,这一场战争打不打,如何打,选择权都不在朝廷,而是在辽人手里。 所以说,朝廷的任何决定都影响不了我。 辽人南下找的是朝廷,不是我。所以他们不会侵入到我的地头上。 更不可能在他们和大宋大战的时候,再挑衅我。 两线作战从来都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耶律休哥又不是一个愚蠢的人,自然不会招惹我。 再说了……” 杨七咧嘴笑道“辽人能不能南下,这都是个问题。我有何必急着调兵遣将?” 曹琳愕然道“郎君的意思是,辽人未必会南下?” “不好说,就是南下的话,他们的压力会很大……” …… 杨七说的没错,挥兵南下,对现在的辽国而言,压力确实很大。 打仗打的是什么? 谋略?兵法?兵甲之利? 这只是一部分。 还有很大一部分是钱粮。 辽国以前很有钱,即使没钱了也可以问邻居‘借’。 每年的秋季,就是辽国问邻居借钱的日子。 成群结队的辽国军卒会骑着战马,闯进邻居家里,从愤怒的邻居手里,豪迈的借走他们的钱粮。 可是,自从杨七出现在西北以后,这个现状就开始改变。 辽国借钱的邻居有两个,一个是党项,一个是大宋。 杨七到了西北以后,党项就没了。 杨七不仅结束了党项人被辽国强硬借钱的趋势,甚至还让他手下的人去辽国借钱。 愤怒的辽人狠狠的跟杨七干了一架。 打输了。 于是乎,欺软怕硬的他们,只能把手伸进弱一点的邻居家里。 大宋! 然而,他们忙碌了一冬借来的钱粮,被杨五一战给搜刮一空。 所以辽国就没钱了。 杨七似乎对辽国的钱财情有独钟,他不仅派人抢辽国的钱粮。 还暗地里派遣南国商人,用粗壮的抽水机,狠狠的从辽国内把大批大批的钱财抽了出来。 所以,现在的辽国真的很穷。 辽国的经济危机,随着辽国出使大宋的使节一起,进入到了上京城。 昔日繁华的上京城,终于开始变的萧条了许多。 往日里繁华的街道上,人马开始变的稀疏。 拦路抢劫,甚至聚众抢劫的人多不胜数。 彪悍的辽人习惯了抢东西。 既然抢不了邻居,那就只能冲着自己家里人下手。 短短的一个月时间。 上京城内的抢劫事件,发生了上万起。 在抢夺的威胁下,一家家的店铺开始纷纷关门。 仅剩的为数不多的店铺们,布满了重重重兵在守卫。 “杀!” 辽国使节团的车马很华丽。 走了一趟大宋的辽国使节团,在大宋购买了许多东西。 也有他们顺手抢来的东西。 总之,他们看着很有钱。 一进上京城的大门,他们就被人盯上了。 一声暴戾的嘶吼过后。 上千的辽人从四面八方窜了出来。 百人的使节团,面对上千穷疯了的辽人。 瞬间被洗劫屠戮一空。 辽国使节团正使,皇族成员耶律郎铮被人砍了头颅,挂在了马车上最显眼的地方。 一纸奏报入宫。 被官员们和贵族们粉饰了一年的太平盛世,终于在萧太后面前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嘭!” 萧太后愤怒的拍着龙案,手里拿着奏疏,浑身颤抖。 望着大殿内刚被召来的满朝文武,萧太后喊道“谁告诉本宫,究竟发生了何事,能让皇家亲军皮室军,伪装成贼人去抢劫。 甚至,抢的还是我大辽的使团?谁能告诉,究竟是为什么?” 在上京城内,千人规模的抢劫,蛛丝马迹太多。 负责查案的官员,很容易就找到了这些贼人背后的身份。 满朝文武,在大殿内低着头不说话。 没办法说。 作为辽国商人背后的支持者。 他们在这一次辽国经济危机中,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 即便是有一两个清官,他们的家里人也难免沾染上了一些利益。 所以,大家都闭口不言。 这是一件很讽刺的事。 杨七通过哄抬物价,大批大批的从辽国贵族中间赚走了金银钱粮。 而辽国贵族,通过更昂贵的物价,从百姓们手里赚取了更多的金银钱粮。 一场经济危机下来,辽国的贵族们,不仅没有因此赔本,反而赚的比以前更多。 最终受苦的只有底层的百姓。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在不堪重负之下,辽国的百姓们,只能用最原始的手段去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被蒙蔽的萧太后,只能通过愤怒的嘶吼,发泄内心的不满。 “怎么都不说话了?哑巴了?” 萧太后凤威厚重,她面对哑巴了的满朝文武,丢下了一句很有威胁的话,“既然不愿意说话,本宫就让你们一辈子也说不了话。” 萧太后堪称是一位枭雄人物。 可惜是女儿身。 她若是男儿身,必定是辽国历史上最强悍的皇帝之一。 她充满了杀气的威胁,让满朝文武感觉到惧怕。 有人在她凤威的压迫下,终于开口了。 “启奏太后,别的事情臣不知道,臣只知道,皮室军现在拿的饷银,连一头羊都买不到……” 第0646章 穷的打不起仗的辽国 说话的是皮室军的主将,他畏惧的抬头看了萧太后一眼,压低了声音道“臣说的羊……指的是小羊羔……” “嘭!” 萧太后愤怒的拍桌。 杀气腾腾。 皮室军,乃是辽国精锐,所领取的俸禄,也是辽国最丰厚的一份。 而以皮室军的俸禄,尚且只能购买一头小羊羔。 那么,其他诸军呢? 百姓呢? 一个巍峨雄伟的大辽帝国,闹到这个地步上了,还玩不玩了? “为什么会如此?为什么本宫到现在才知道此事?” 萧太后很愤怒,满朝文武既然不愿意开口,她就只能点名。 “户部尚书,你告诉本宫,为何会如此?” “臣……有罪……” 年迈的户部尚书,颤巍巍的跪倒在了萧太后脚下。 萧太后凤眼挑起,冷声道“拖出去,斩了!” “御史?为何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不见你们有本奏?” “臣……” 御史中丞苦着脸,犹豫了半天,就说出一个字。 “拖出去,斩了!” “……” “拖出去,斩了!” “……” “拖出去,斩了!” “……” 萧太后一连问了十六人,斩了十六人。 在她眼里,这些人都是罪有应得,罪该万死。 身为辽国御史言官,不能把看到的东西如实奏报,那就是死罪。 身为辽国辽国掌财的户部官员,造成了辽国这么大动乱,也是死罪。 萧太后觉得,满朝的这些官员,都该死。 “萧城!你告诉本宫,我大辽为何会出现如此动荡?” 一个中年官员突然跪倒在了地上,浑身颤抖。 他就是萧城,后族。 萧太后的堂弟。 萧太后拿萧城开刀,群臣心里咯噔一下。 之前萧太后杀的那些官员都是汉人,并没有动契丹八族的人。 所以他们一个个都装的若无其事,无动于衷。 现在萧太后拿她萧氏一族的人开刀,那就可怕了。 按照萧太后一贯的作风,自然是先宰一个自己人,堵住所有人的嘴,然后开始慢慢杀,一个一个杀。 这就恐怖了。 这说明萧太后真的动怒了,真的要举起屠刀大肆杀伐了。 “太后,此事和萧城无关,我大辽之所以会出现如此动荡,全部是因为太后宠信汉臣的缘故。他们这些汉人,跟咱们契丹人不是一条心,他们肯定背地里谋划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才会让我大辽出现如此动荡。” 趁机发难,党同伐异。 找机会把一口黑锅扣在看的不顺眼的人头上。 这是朝堂上惯用的勾当。 以前这一招或许好使,但是这一次明显不好使。 萧太后动了真怒,岂能被朝臣们三言两语糊弄过去? 萧太后瞪着凤眼,冷声道“本宫让你们开口的时候,你们不开口。本宫不让你们开口的时候,你们偏偏要开口? 本宫问的是萧城,问你们了吗?” 满朝文武吓了一个哆嗦,一个个揣测不安的站在大殿上。 “哼!” 萧太后冷哼了一声,再次质问萧城,“萧城,本宫在问你话。” 萧城浑身打着哆嗦,结巴道“臣……臣……臣……” 他显得很害怕,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萧太后眉头紧皱,她见萧氏族人如此不堪,心里更加恼怒。 “没出息的东西,拖下去,斩了!” “……” “皇嫂且慢!” 关键时刻,耶律休哥出言,拦下了萧太后。 真要把刀落在了萧氏族人的头上,那一场惨烈的屠杀就难以避免。 自从萧太后垂帘起,已经清理了五次朝堂了,不敢再杀了。 耶律休哥站起身,沉声道“皇嫂,国事为重,现在还不是大肆杀伐的时候。如今我大辽内忧外患,还需要人安抚民心。 不妨就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眼下最重要的是大宋。 此番我们派去的使臣,刚好碰上了赵光义苏醒,从大宋头上,我们没有得到半点好处。 铜台关被破,十几万族人被屠戮,我们必须得问大宋要一个交代。” 萧太后阴沉着脸,举棋不定,半晌她看着满朝文武,冷冷道“看在休哥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家十万头牛,十万只羊,充作军需。一家也不能少,谁家少了,就别怪本宫杀人。” 这是在明抢。 满朝文武顿时不吱声了。 你要的太多,我们不想大出血,你还是杀人吧! 萧太后见此,凤眉挑起,准备开口。 耶律休哥却抢先一步,冷声道“都别给脸不要脸。眼下是我们大辽最困难的时候。你们一个个今年赚了多少,本王一清二楚。让你们吐出来一些,也是为你们好。你们把太后已经逼急了,就不要再把本王逼急了。 不然,本王不介意让契丹八族之一除名。 危巢之下,焉有完卵。 鼠目寸光之人,没有资格和大辽与国同休。” 韩德让在这个时候,突然笑呵呵的开口道“若是韩家能被拔升为契丹八族之一,臣代表韩家,愿意献上牛羊各二十万。” 猝不及防的一招釜底抽薪。 逼得契丹八族的贵族们咬牙答应下了萧太后和耶律休哥的威胁。 契丹八族的地位,可是他们各族的族人们用命堆起来的。 他们所付出的性命,远超过了几十万的牛羊。 没必要为了二十万的牛羊,就抛弃契丹八族的名头,让韩德让捡便宜。 真要让韩德让的韩家爬上去,成为了契丹八族之一。 那么出来帝族耶律氏和后族萧氏外,剩下的几族都危险。 在辽国境内,想成为辽国最上层贵族的汉人很多。 他们拼劲十足,积累丰厚。 只是缺少一个取而代之的机会。 “臣等谨遵太后、王爷之命。” 满朝文武服软了。 唯有韩德让不甘心的唉声叹气。 虽然他知道耶律休哥刚才那一番话只是一个威胁,但是他却希望那是真的。 韩德让再受宠,他的地位再高。 韩家也远不能和契丹八族相比。 也许韩德让死后,韩家三四代就没落了。 但是入了契丹八族就不同。 一旦入了契丹八族,只要大辽不灭,宗族就会一直兴旺下去。 然而,希望只能是希望。 就算萧太后有心让韩家入契丹八族,耶律休哥也不会允许。 搜刮了一次满朝文武,萧太后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她开始和耶律休哥聊大宋的事情。 “休哥,此番出使大宋,恰逢赵光义苏醒,咱们的目的没有达到。再想从大宋手里讨回一个公道,就唯有一战。 本宫刚才命人去盘点了一下国库,国库里的银钱,连出兵耗费的粮饷都发不起,如何和大宋一战?” 韩德让插话道“且忍一忍?” “不妥!” 耶律休哥摇头道“这一战必须打。本王对赵光义很了解,赵光义对我大辽也很了解。我大辽在面对大宋这几十年间,很少吃亏,即便是吃亏了,我们也会很快的报复回去。 我们这一次吃亏了,要是不报复回去。很容易让赵光义察觉出我大辽的内忧。 到时候,赵光义一定会重兵来犯。 到那个时候,我我大辽只怕有灭国之危。 所以,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不能避战,反而要迎难而上。 要迷惑赵光义,让他知道我们大辽动不得。” 耶律休哥话音落地,大殿内的文武们纷纷出言力挺。 他们虽然贪婪,但是他们也知道辽国的根本所在。 反而,之前因为铜台关被破,一力主战的韩德让,现在怂了。 “冒然出兵,粮草全无,万一输了,对我大辽更加不利。” 萧太后皱眉说道。 耶律休哥道“我辽人是从白山黑水之间走出来的,我们为什么走出来,就是因为我们没有粮草,挨饿受冻。我们有的,只有胯下的战马,和手里的利刀。 那个时候的我们,什么都没有,凭借着一双手,打出了一个偌大的辽国。 如今我们有了一个庞大的国家,怎么学起了汉人那一套了? 汉人的文化值得我们学习。但是汉人军规,却不值得我们学习。 如果汉人的军规真的够好,那也不至于被我们辽人每次都打的抱头鼠窜。” “南院大王言之有理……” “说的对,我们辽人何惧战争?” “宋人,一群羔羊而已。” “……” 满朝文武,纷纷出言,力挺耶律休哥。 萧太后举棋不定。 “让本宫再想想,退朝。” 萧太后对耶律休哥道“休哥,督促个家交出牛羊的重任就交给你了。拿到了牛羊以后,先送一部分给皮室军。皮室军不能乱。” “皇嫂!大宋……” “让本宫再想想……” “哎!” 耶律休哥长叹了一声,退出了大殿。 大殿内的群臣走光了。 就剩下了萧太后和小皇帝。 萧太后神色负责的抚摸着小皇帝的脑袋,“皇儿,你何时长大?你长大了以后,总理朝政,母后也就不用操心这些烦心事了。” 小皇帝眨巴着大眼睛,他感受到了萧太后心里的哀伤,心里也不舒服。 “母后,儿臣觉得皇叔说的有理,为何你不答应皇叔的请求。” 萧太后抚摸着小皇帝的脑袋,苦笑道“皇儿,你不懂。休哥的说法是有些道理,但是却很危险。稍有不慎,整个大辽都会跟着动荡不安。 一旦南下的兵马溃败,宋人趁机侵入我大辽。到时候,我大辽就会变的很危险。” 小皇帝攥起了拳头,愤愤道“皇叔那么厉害,他一定不会被宋人打败的。” 萧太后愣了愣,摇头感慨道“以前或许是,但是自从杨家雄踞于西北之后,咱们大辽的兵马,在杨家面前,屡屡受挫。如果你皇叔此次领兵南下,再碰上了杨家,那可就不好说了。” 小皇帝皱眉道“母后,您不是说好,男子汉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但是更重要的是,不要被人欺负吗? 咱们被人欺负了,为什么不能还手? 皇叔也说了,咱们当初一无所有的从白山黑水中间走了出来。 只要咱们胯下的马,腰间的刀还在,就不惧怕任何人。” “呵呵……” 萧太后宠溺的捏了捏小皇帝的鼻子,欣慰的道“小家伙长大了,知道教训你母后了。” “皇儿不敢……” 萧太后摇了摇头,轻叹道“皇儿,如今的大辽和以前的契丹不同。以前我们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们怎么争都可以。可是现在我们什么都有,用我们有的东西再去冒险,那就有些划不来了。 宋人有句话,叫做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母后是个女人,没办法让大辽的江山变的更大,也没有那个雄心。 母后只想帮皇儿你守住这个江山。 等你以后长大了,由你去施展雄心,征服宋人。 你明白吗?” 小皇帝歪着脑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认真的道“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萧太后被小皇帝认真的模样逗笑了,“呵呵呵……等你长大了,就都明白了。” “那儿臣什么时候长大?” “很快……” “儿臣长大了,能去打杨延嗣吗?他上一次欺负了韩姐姐。” “……” 有句话叫做说曹操曹操就到。 正当小皇帝念叨着要给韩琼报仇的时候,韩琼就从后殿进入到了大殿内。 “拜见母后,拜见陛下。” 韩琼穿着一身象征着辽国妃嫔的狐狸皮的披衣,里面是一件锦缎制成的长袍,到了大殿正中的时候,微微施礼。 小皇帝见到韩琼,明显很高兴,挣脱了萧太后的怀抱,扑向了韩琼。 “韩姐姐!” 萧太后的眉头下意识皱起。 韩琼被小皇帝撞了一个满怀,她抱着小皇帝,甜甜的笑道“陛下以后可不能叫妾身姐姐了。妾身是您的妻子,陛下和妾身成婚的时候,敕封妾身为淑妃。所以您应该称呼妾身为淑妃。” 韩琼俏皮的冲着小皇帝眨了眨眼,又道“当然了,在寝宫的时候,您依然可以叫我韩姐姐。但是人前不醒。” 恭谨而不失亲昵。 有礼而不失温情。 萧太后皱起的眉头下意识舒展开了。 皇帝就是皇帝。 以前韩琼并不是妃嫔的时候,她跟皇帝称姐道弟的,那是亲昵。 可是成了嫔妃,还跟皇帝称姐道弟,那就是失礼。 第0647章 美人心计 小皇帝以后的皇后注定是萧氏女,韩琼只是一介妃嫔。 若是让韩琼在后宫内坐大,这并不是萧太后愿意看到的。 索性,韩琼够聪明,很识趣。 懂得依照萧太后的心思做事,不然萧太后还真的想办法压一压她不可。 韩琼哄了一会儿小皇帝,随后牵着小皇帝的手,扶着裙摆,盈盈到了萧太后身前。 在帝后座位之侧,有一张一尺方寸的坐榻,上面铺着一层兽皮。 那是韩琼的位置。 韩琼坐定以后,瞧着眉头紧锁的萧太后,轻声道“母后可有烦心事?” 听到韩琼这话,萧太后头大如斗的道“赵光义醒了,我大辽派遣往宋国的使节,刚好撞在这个节骨眼上。结果,没有趁机从宋国讨到好处,反而被宋国的皇帝赵光义给羞辱了一番。 你皇叔耶律休哥,想要挥兵南下,为我大辽讨回一个公道。 可是眼下我大辽各地物价暴涨,吃喝玩乐一应物资都处在短缺的状态。 如今大辽内部,人心惶惶,日日都有劫掠的事情发生。 内忧外患,皆有。 此刻动刀兵,本宫甚是担忧。” 韩琼闻言,沉吟道“我大辽的物价,一直都处在一个平稳的地步。物价突然急速上涨,必定别有内情。母后可派人查过此事?” 萧太后明显一愣,摇头道“这倒没有……” “你倒是提醒本宫了,本宫这就派人去查查。” 得到了韩琼的提醒,萧太后从宫里挑选了十几人的采办内侍,命他们扮作了平民,混入到了上京城内去摸底。 她又命人找来了萧家的主事和耶律家的主事。 两家的主事,都是耶律家和萧家对外商业上的管事。 他们掌控着大辽近一半的商业,所以对大辽的商业很了解。 萧太后特意让韩琼陪着,两人共同盘问了两家主事。 次日又召回了去民间查探的采办内侍。 “这么说,我大辽之所以会遭受今日之灾,全是南国钱行鼓动着南国商人干的好事儿?” 寝殿内。 萧太后看着跪倒在面前的内侍,脸色铁青的发问。 内侍低声道“回禀太后,据奴才盘查,却是如此。咱们大辽以前的商业还好好的,可是自从南国钱行出现在大辽之后,情况就有所转变。 因为南国钱行可以储存金银,大大的避免了商人们因为携带重金上路而被劫掠。 又因为有南国在背后作保,所以商人们很信赖南国钱行。 这就导致了,商人们手里的钱,几乎都被南国钱行掌握。 因此,南国钱行开在哪里,商人们就在哪里做大规模的交易。 咱们大辽,上一次跟杨延嗣闹僵以后,南国钱行就撤出了大辽,同时还带走了一大批的商人。 如今这些商人都盘踞在登州,和咱们做生意。 以往,咱们大辽的商人想要什么东西,其他诸国的商人们就会纷纷送上门。 可自从南国钱行扎根在登州以后,咱们大辽的商人再想做生意,就只能纷纷驱船去登州。 这一来一回,其中所耗费的时间和运送的成本,大大的增加。 从而导致咱们大辽的物价,再飞速上涨。” “嘭~” 萧太后愤怒的一把将她桌上的东西扫在了地上,“这么说,我大辽之所以会受今日之灾,全是本宫得罪了杨延嗣的结果咯?” 萧太后冷眼盯着内侍,“照你的意思,像杨延嗣那种在我大辽上京城内为非作歹的贼人,本宫就不应该处置,而是得供起来?” “噔噔噔~” 内侍一个劲儿的磕头,颤声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哼!” 萧太后冷哼一声,咬牙骂道“该死的杨延嗣,不知不觉的给本宫布下了这么大的一个局,害的我大辽内忧外患,本宫饶不了你。” 萧太后一指内侍,冷冷道“你去传本宫懿旨,让人封了南下登州的海岸。满船进,空船出,敢有违背,就地正法。本宫就不信了,离了南国钱行,那些商人们还不跟我们辽国做生意了。” “商人逐利轻别离,有钱赚,本宫就不信那些商人不愿意进大辽……” 内侍赶忙拍马屁道“太后娘娘英明……” 萧太后一瞪眼,“还不快去。” “奴才这就去。” 内侍连滚带爬的出了大殿。 萧太后愤怒的在大殿里摔东西,口里谩骂着,“杨延嗣,本宫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小皇帝被吓的一个劲儿往韩琼怀里躲。 韩琼怀抱着小皇帝,轻声安慰萧太后,“母后息怒,陛下被您吓到了……” 萧太后瞅了一眼小皇帝,见小皇帝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顿时软了下来。 她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长叹了一声。 “自从杨延嗣占了胜州,就处处跟我大辽作对。而本宫却拿他无可奈何,气煞本宫。” 韩琼沉吟道“母后,眼下还不是跟杨延嗣斗气的时候。如今最需要解决的是我大辽的内忧外患。杨延嗣只不过砧板上的肉,只要我们大辽腾出手,收拾他,轻而易举。” 萧太后低头思虑了一下,感慨道“理是这个理,本宫就是生气。” 萧太后沉吟了一下,看向了韩琼,突然笑着说道“你素来聪慧,遣使入宋国的事儿,是你出的主意。虽然事没办成,但是你的主意却不错。 你给本宫参详参详,该如何应对眼下这种内忧外患的局面。” 韩琼轻笑了一声,含蓄的低下头,“儿臣只有一些小聪明,又怎么敢给母后出主意。” 萧太后瞥了她一眼,莞尔一笑,“你且说说,本宫就听听。宋人有句话叫做三人计长,两人计短。也许你不同的见解,能给本宫一些启发也说不定。” 韩琼放下了怀里的小皇帝,起身施礼,“母后既然下令,那儿臣就说一些自己的浅见。儿臣以为,母后封锁海岸的手段实在高明。 我大辽物产远没有宋国丰富,却又和宋国是敌对关系。 所以,自我大辽立国以来,所需的商品,大多都是那些贪婪的商人从海上运过来的。 杨延嗣略施小计,用南国钱行把控了海上的货运。 母后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一招禁海,同样把控了海上的货运。 诚如母后所言,商人重利轻别离。 只要母后把控了海上的货运,许进不许出。 那么那些商人,就会拜托杨延嗣的南国钱行的控制,重新进入到我们辽国境内做生意。 杨延嗣这一招,不攻自破。 儿臣觉得,母后不仅要禁海,还要在海边设置关卡。 凡入我大辽做生意的商人,皆施之以重税。 如此一来,我大辽不仅能从商人手里,购买到货物,还能从他们身上搜刮到不少的银两。 钱货我们都留在了大辽。 那些商人,只能赚取一点儿微薄的利润。” 掌权者,历来都是利益动物。 萧太后对商业的问题不太懂,可是韩琼说的钱货两收,却让她很动心。 再加上韩琼说话很有分寸,在拍马屁的同时,给出了她自己的建议。 让萧太后错觉的认为,韩琼是在自己的提点下,才想到的这一点。 一下子满足了萧太后的功利心和虚荣心。 萧太后再次看向韩琼,觉得越发的顺眼了。 萧太后眉开眼笑的看着韩琼,说道“你真是一个不错的女子,看来本宫当初让你嫁给皇儿,果然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太后谬赞了!” 萧太后示意韩琼坐下,她又问道“你再跟本宫说说,我大辽和送过在之间这一仗,该不该打?” 韩琼端坐在软榻上,沉吟道“儿臣也说不好,儿臣只记得,我大辽的边民,每年秋收的时候,因为粮食不足,就会南下到宋国去劫掠一番。 眼下我大辽百姓食不果腹,暴乱频频。与其让他们在我大辽国内互相争斗,发动暴乱。不如让耶律皇叔,带着他们一起南下,让他们去宋国饱餐一顿。” 韩琼小心翼翼的瞥了萧太后一眼,又小声的补充了一句,“与其让他们自相残杀,不如让他们去祸害宋人……” 自从入了宫以后,韩琼就见识到了萧太后真正的凤威。 一言不合就杀人。 饶是以韩琼自命不凡的性格,在萧太后面前也必须恭谨行事。 萧太后凤眉挑起,幽幽道“你的意思是赞成和宋国一战?” 韩琼恭谨的说道“此事岂是儿臣能妄论的……一切还是要有母后决断……” 萧太后心里迟疑不定,“让国内的那些吃不起饭的百姓去祸害宋人,就食于敌,这是个不错的建议。只是本宫有些担忧,此次挥军南下,会败……” 韩琼眉头先是一皱,再一挑,低声道“母后可是在担心杨延嗣会借机发难?” 萧太后点了点头。 韩琼低声笑道“那母后你多虑了。杨延嗣若是真的出兵协助宋国,那就让新晋的铜台关守将去对付他。” “你是说……杨延辉?” 萧太后有些发愣。 旋即,她笑了。 “本宫差点忘了,手里还有一个杨延辉。去岁,杨延嗣为了杨延辉,不惜亲身犯险,潜入我大辽。由此可见,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真的很不错。 让杨延辉去牵制杨延嗣……这步棋,却是妙。” “哈哈哈……” 萧太后朗声大笑,“这么一步妙棋摆在本宫的面前,本宫却毫不自知。若不是你提醒,本宫差点就放弃了对宋国的讨伐。” 韩琼轻笑道“母后只是一叶障目,儿臣也不过是帮母后拿开了那一片叶子而已。” 萧太后大笑着,牵起了韩琼的手,笑道“你帮本宫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应当赏赐。说说吧,你要什么?” 韩琼心头狂跳,张嘴就准备说话,不过话到了嘴边,她看到了萧太后脸上的笑意虽然灿烂,却没失去理智,一双凤眼一直在自己身上徘徊。 韩琼心里就明白了。 这又是一个考验。 心智聪慧的她,自然知道怎么说,才是萧太后要的满意的答案。 韩琼施礼道“儿臣不敢居功,一切由母后做主就好了。” “哈哈哈……” 萧太后笑的更开怀了,“很好……” 萧太后看向了小皇帝,笑问道“皇儿,你觉得赏赐你韩姐姐什么好呢?” 小皇帝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然后兴奋的道“一个小老虎怎么样?” “额~” 萧太后一愣,放声大笑,她指着小皇帝道“小老虎只怕是你自己想要的吧?” 小皇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萧太后沉吟了一下,看着韩琼,道“如今你已经位列淑妃,再晋就到了贵妃了。皇儿如今正宫未立,若是先立了你当贵妃,于理不合。 就暂且委屈你继续在淑妃的位置上坐着。 有关于你的赏赐,本宫就赐给你们韩家。 本宫听闻你的二哥才学出众,就招他入朝为官,担任一个御史言官。 如何?” 韩琼立马施礼道“儿臣提家兄,多谢母后赏赐。” 朝堂上的御史,被萧太后杀的差不多了。 空缺的位置很多。 萧太后晋升萧二郎,也不过是顺手的事。 不仅赏了韩琼,还在韩德让面前落了一个好。 一举两得。 韩琼心里也高兴。 如今在朝堂之上,韩德让虽然位列九卿,门下依附他的官员无数。 可是真正的韩家的嫡系,却寥寥无几。 韩大郎是个残废。 韩二郎虽然在韩琼眼里笨了一些,可是远比其他人要聪明。 韩二郎入朝,就等于韩琼在朝中多了一份力量。 以韩德让和韩琼的地位,在他们双双推手之下。 韩二郎一定会平步青云,很快的成为韩琼在朝堂上的一大助力。 只要韩德让和韩二郎在朝廷上稳扎进权力中心。 韩琼就能凭借着妃嫔之身和皇后平起平坐。 这正是韩琼想要的。 赏赐的韩琼。 萧太后叫来了一位内侍,吩咐道“你去铁镜公主府,传本宫的口令,命铁镜公主带着孩子,入宫来见本宫。” 虽然杨延辉如今贵为辽国驸马。 但是萧太后对他并不放心,她需要一些手段钳制杨延辉。 第0648章 皇家无情亦有情 傍晚的时候,天边映起一片晚霞,晚霞洒落,落在上京城的皇宫内,为皇宫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霞衣。 璀璨而温暖。 然而,铁镜公主却感受不到一丁点的温暖,反而觉得在进入到皇宫以后,周身透着寒气。 她抬手拉近了身上披的披风,火红色的披风将她怀里的小襁褓包裹的紧紧的,密不透风。 小襁褓内,包裹着一个肉嘟嘟胖乎乎的小孩儿。 是个男孩。 此刻正在贪婪的趴在母亲怀里熟睡。 铁镜公主感受到小家伙在自己怀里轻微的蠕动,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这是她和杨延辉的孩子。 在今秋的时候呱呱坠地。 成为了她和杨延辉之前最深的牵绊。 母后招她入宫,还让她带着孩子,这让她心里感觉到了一丝不妥。 但是母后的命令她不敢违背。 杨延辉的身份暴露以后,她的处境就十分不妙。 往日里送到她府上的分利开始减少。 公主府的侍卫们开始一撤再撤,如今余下的不足百人。 她的皇姐和皇妹也开始处处打压她。 若不是杨七临走的时候留下了南国钱行上京城分号给杨延辉,恐怕她和杨延辉的生活将会变的无比的艰难。 旁人觉得她这一只金凤凰在落毛,随时都有可能变成鸡。 可她心里很清楚,有杨七留下的南国钱行上京城分号在,她和杨延辉其实是上京城最有钱的人之一。 她最信赖的母后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不仅不帮她,反而任由人打压她。 反而,她最不信赖的杨七,为她们一家三口留下了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财。 她也算看清楚了。 杨七对于杨延辉的兄弟情,才是真正的情。 而她母后对她的母女情里,参杂了太多东西,变的不够纯粹。 也许,当初她应该强硬一点,应该陪着杨延辉一起跟着杨七回西北去。 以杨七对杨延辉的情义,肯定不会为难她。 甚至让她们一家三口无拘无束的过活。 “哎~” 铁镜公主轻叹了一声,她已经到达了萧太后寝宫门口。 往日里这里是她最喜欢来的地方,可是今日,这个看似富丽堂皇的宫殿,让她感觉到充满了幽森。 似乎里面有一张吞天巨口张的大大的,在等待着吞噬她们母子。 “公主殿下,太后已经等您多时了……” 伺候在宫殿门口的内侍,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 铁镜公主皱了皱眉头,抱着儿子进入到了寝宫。 寝宫里有汉人匠师们做的地火龙,一进入到里面,就感受到一股热气。 铁镜公主非但没有脱下披风,反而紧了紧怀抱。 萧太后半躺在一张软榻上,正在盯着宫里的教习在给小皇帝讲解诗文。 铁镜公主盈盈走到了萧太后面前,屈膝施礼,“儿臣拜见母后……” 萧太后坐起身,身后的内侍将一张墨色的熊皮披在她身上。 她慈祥的笑道“本宫的孙儿呢?自从你诞下皇外孙,本宫还一次都没见过……” 铁镜公主咬了咬牙,很不甘心的掀开了披风,露出了里面正在熟睡的小家伙。 小家伙睡的很熟,憨憨的,偶尔还皱了皱鼻子。 萧太后欢喜的站起身,到了铁镜公主面前,“这就是本宫的皇外孙?快给本宫瞧瞧。” 话罢,萧太后就伸手去从铁镜公主怀里接小家伙。 铁镜公主微微后退了一步,让萧太后的手指触碰一空,手掌悬在了半空。 一瞬间,萧太后眉头微微皱起,声音冰冷的道“你不相信本宫?” 铁镜公主脸色铁青的小声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只是……” 铁镜公主犹豫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半晌,她咬牙道“求母后不要夺走儿臣的孩儿,儿臣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母后别夺走儿臣的孩儿。” 萧太后面色发冷,冷哼道“连公主的身份也不要了吗?” 铁镜公主浑身一颤,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家伙,颤抖道“只要母后不夺走儿臣的孩儿,儿臣可以不要公主的身份。” “放肆!” 萧太后勃然大怒,“口出妄言!公主的身份岂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决定你公主身份的,不是本宫一句话,而是你身上的血脉。 你身上背负的是耶律皇族的血脉,注定是大辽最尊贵的人之一。 难道你有本事把身体内的血脉去除吗?” 顿了顿,萧太后又冷声道“你身上不仅背负着耶律皇族的血脉,同时也背负着萧氏后族的血脉。而你萧氏后族的血脉,是本宫赐予你的。” 铁镜公主没有‘削骨还父剔肉还母’的那种大勇气。 面对萧太后的喝斥,她只能跪在萧太后面前无声的哭泣。 “呜呜呜……” 哭泣是一件很好用的武器。 特别是在父母面前。 萧太后纵然是一个掌控着一个庞大帝国权柄的女人,她内心深处也有柔软的一面。 更何况是面对她最疼爱的女儿。 “别哭了!没用的东西,耶律家的女人,留血不流泪。” 萧太后训斥了一句铁镜公主,她轻叹道“本宫好歹也是小家伙的皇外婆,岂能去伤害他?” 铁镜公主面带泪痕,抬头道“真的吗?” 萧太后瞪着铁镜公主,“本宫乃是一国之母,一言九鼎。” “那您……” 萧太后冷笑道“小家伙身上流淌着耶律家的血液,但是他还有一半血液,来自于杨家。而杨家,是我大辽的大敌。” 铁镜公主又不是笨蛋,自然听出了萧太后话里的意思。 她惊恐的道“母后要用我的孩儿威胁四郎?” 萧太后冷冷一笑,沉默不语。 铁镜公主跪倒在地,怀里抱着小家伙爬到了萧太后面前,“母后,四郎已经听了您的话,去了铜台关担任守将了。您为何还要为难他?” “还不够……” 萧太后眯着眼睛,冷哼道“要怪就怪小家伙有一个讨厌的叔叔。” 萧太后又道“我大辽决定兵发宋国,为了避免杨延嗣再来捣乱,本宫决定让铜台关守将、驸马都尉杨延辉,兵发雁门关、复兴关一线,牵制杨家的兵马。” “母后害怕四郎对您的命令阳奉阴违,所以要用我的孩儿,胁迫四郎?” 铁镜公主瞪着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萧太后点点头,赞叹道“你果然是本宫最聪明的女儿,一点就透。从今日起,小家伙就留在宫里,你回去给杨延辉送一封信过去。告诉他,要是杨延嗣的兵马出现在我辽国境内,那就别怪本宫心狠手辣。” “母后!” “留下孩子,下去吧!” 最终萧太后命内侍从铁镜公主手里夺过了小家伙,让人押解着疯狂哭嚎的铁镜公主回了公主府。 小家伙离开了母亲,一瞬间就清醒了。 嗅不到母亲身上的味道,他哭的很大声。 刚才还表现的铁血无情的萧太后,手忙脚乱的哄着他。 所幸她生了好几个孩子,对带孩子有经验。 拒绝了宫女们接过去孩子的要求。 萧太后抱着小家伙乐滋滋的笑道“小家伙胖乎乎的,身体很强壮,以后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汉子。” 小皇帝跟着教习混完了今日的课时,在第一时间就扑到了萧太后身边。 看着萧太后怀里的小家伙,他兴奋的道“这就是朕的皇外甥吗?真的好小!” 萧太后翻了个白眼,好笑道“等他到了你这个年龄,就会长的和你一般大。” “那母后您让他快点长大,到时候儿臣要带着他去玩。儿臣有好多有趣的东西,都要送给他。” 小皇帝显然很喜欢小家伙。 或许是一个人在宫里待久了,没有同龄的小伙伴,让他觉得很寂寞。 如今多了一个比他还小的小家伙,让他觉得很开心。 萧太后被儿子逗笑了,“你啊你!小家伙要长大,需要时间。等到他长到和你现在一般大的时候,你早已长得比他还高大了。” “那……孩儿也能陪他玩。” 萧太后看了看怀里的小家伙,又看向了小皇帝,生出了几分考校的心思。 “皇儿啊!等你以后长大了,你准备如何对待小家伙?” 小皇帝歪着脑袋,想了很久,煞有其事的说“儿臣要给他吃最好吃的好东西,要给他玩最好玩的好东西,还要找好多跟他一样大的人,陪他玩耍。” 萧太后愣了愣,笑眯眯的道“难道你不知道,这小家伙的父亲是杨延辉,他的叔叔是那个曾经欺负过母后的杨延嗣?” 提到杨延嗣,小皇帝明显皱了皱眉头。 杨延嗣跟小皇帝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可是他在小皇帝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桀骜、跋扈、不讲理等等。 甚至还有一丝的威风。 在小皇帝心里,杨延嗣是一个坏人。 但是他内心深处,却想做一个杨延嗣一样的人。 小皇帝歪着脑袋,疑惑的问萧太后,“母后,您觉得杨延嗣要是碰到了这种事儿,他会怎么办?” 萧太后一怔,沉吟了片刻,轻叹道“或许会很宠溺小家伙吧!毕竟,小家伙可是杨延嗣的侄子。” 小皇帝闻言,拍着胸脯道“那儿臣也会宠着小家伙。” 萧太后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小皇帝傲气的道“因为儿臣是小家伙的舅舅。” 萧太后愣了,许久,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意,“说的不错,皇儿是小家伙的舅舅,理应宠着小家伙。本宫是小家伙的皇外婆,也得宠着小家伙。” 得到了萧太后的认可,小皇帝很开心的上前去逗弄小家伙。 半晌,小皇帝突然抬起头,问萧太后,“母后,儿臣今日见皇姐似乎不乐意把儿臣的小外甥留在皇宫里。母后为何一定要把儿臣的小外甥留在宫里呢?” 顿了顿,小皇帝看着萧太后,单纯的问道“要是有人把儿臣从母后身边抢走呢?” 萧太后彻底愣住了。 沉吟了许久,她幽幽道“母后也是迫不得已,只能对不起你皇姐了。毕竟,我大辽和宋国大战在即,容不得杨家过来插一手。” 萧太后摇晃着怀里的小家伙,轻声道“母后也是为了你的江山,迫不得已才这么做。以后等你长大了,亲政了,就好好补偿补偿你皇姐,还有你的小外甥。” 小皇帝郑重的点点头,“儿臣会的。” 萧太后虽然在铁镜公主面前表现的很铁血无情,但是看得出,她是真喜欢小家伙。 每次抱着小家伙,她就想到了小皇帝小时候她抱着小皇帝的场景。 如今小皇帝绕膝而跑,小家伙在她怀里吐泡泡,她感觉到格外的温馨。 人常说,皇家无情。 萧太后却不这么认为。 萧太后觉得,皇家无情亦有情。 有的时候,为了国家,皇家的人必须做出牺牲。 小皇帝对自己的小外甥很上心,陪着他的小外甥玩了半天,还从他宫殿里搬来的许多好玩的东西,留给小外甥玩。 虽然一个几个月大的小家伙,不能陪着他玩。 但是他还是觉得很开心。 一直陪着小外甥玩到了半夜,小皇帝才在萧太后的劝解下,恋恋不舍的回宫去睡了。 小皇帝睡了。 萧太后却没睡。 她抱着小家伙,让内侍拿来了一张白纸,又用印泥分别在白纸上拓印下了小家伙的脚掌印。 一共印了三份。 一份她留着收藏。 另外两份,她在上面亲笔题了几句拉家常的短句,然后命人秘密的送去了胜州。 既然决定了利用杨延辉和小家伙。 那么萧太后就必须把他们利用到极致。 这一次宋辽大战,辽国输不起。 所以萧太后要在大辽大军南下的之前,提前把所有的麻烦降到最低。 伴随着萧太后两份印有小家伙脚掌印的书信送往了胜州。 铁镜公主含泪写的长信,也被人秘密的送往了铜台关。 上京城上月朗星稀,铜台关上却阴云密布。 阴云下,飘洒着白茫茫的雪花。 大地上已经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棉被。 睡不着的杨四身穿着黑色盔甲,披着一件漆黑的披风,踱步在铜台关被炸毁的废墟之上。 第0649章 有一种习惯叫做奴性 “将军!” 刀疤脸的汉子,踩踏着积雪,走到杨四背后躬身施礼。 “有事?” 杨四头也不回的开口问道。 刀疤脸的汉子皱着眉头道“这眼看快开春了,可铜台关下雪就没停过。如今雪高一丈,从各地抽调过来的民夫根本没办法修复铜台关。” 刀疤脸的汉子移步贴近了杨四,小声的道“那些辽人已经开始折磨百姓了,刀架在脖子上让他们冒雪修城墙,咱们管不管?” 杨四背负双手,转过头,淡然道“怎么管?铜台关的民夫,有九成是从幽州城征调过来的,我麾下九成的兵马,也是从幽州城征调过来的。 说来说去,不论是民夫,还是军卒,都是韩德让的人。 我手下能用的人,就只有你们几个,怎么在人家的地头上,管住人家?” 刀疤脸的汉子咬牙道“可是……那些民夫都是汉人……这才短短七天,就死了一千多人了。属下看着心疼。” “呵……” 杨四嘲讽的低笑了一声,“难道我就不心疼?但是心疼有什么用?他们愿意做奴仆,我能有什么办法。” 刀疤脸汉子不甘道“可您是铜台关守将,您是这里最大的官儿,只要您开口,韩德让的人总得给您几分薄面。不去为难那些民夫……” 杨四面露狰狞之色,“我给过他们机会,给过他们活下去的机会。幽州城东南边有去南国的船只,幽州西南也有西北四府派出来掠夺辽地汉民的骑兵。 我初到铜台关,打开了关押他们的营房让他们跑,可是他们不跑,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们折了十几个兄弟,为他们打通了前往复兴关外的道路。 可是他们呢? 他们不仅不跑,还向韩德让的人密报了有人助他们逃跑的事儿。 你手下几十个潜伏在军中的兄弟,全部被他们出卖了。 来的时候,你手下上百兄弟,如今还剩下几个?” 刀疤脸汉子委屈的低下头。 他也没想到,那些幽州城里派遣过来的辽地汉民,情愿在辽人折磨下过活,也不愿意跑出去为自己拼一个未来。 他们好心的救人,不仅没救出人,还搭进去了近一半的兄弟。 杨四收起了脸上的狰狞,冷冷的道“他们不值得救,更不值得我拿剩下的兄弟性命去救他们。” 刀疤脸汉子心里显得很纠结。 “可是……他们实在太惨了……” 杨四训斥道“收起你的怜悯心,我们是军人,不是善人。明天你派兄弟们出去,从韩德让的人手里接管驱使民夫的权力。” “多谢将军!” 刀疤脸汉子激动的道。 杨四冷哼了一声,再没说话。 …… 翌日。 清晨。 天空依旧飘荡着鹅毛大雪。 刀疤脸汉子领着他手下的十几个兄弟,去民夫营内,接管了所有的民夫。 真正隶属韩德让的辽军,并没有就此为难他们。 痛快的把民夫营交给了刀疤脸汉子。 在他们眼里,能被派来服劳役的民夫,身上并没有多少油水可以捞。 他们只是喜欢在无聊的时候,欺负那些民夫,从民夫们身上找一点儿快感。 因为,曾经的他们,也是民夫中的一员。 只是他们远比民夫们更幸运,被韩德让看中,成为了韩德让手里的军卒。 他们穿上了辽军的衣装,剃了辽人一样的发式。 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新的辽人。 这样的人,在韩德让手里,足有十万多人。 刀疤脸汉子从辽军手里接管了民夫以后。 民夫的生活就稍微变好了一切。 虽然他们给不了民夫足够的温饱生活,但是他们至少能够保证民夫们不挨揍,不死人。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五天。 第六天的时候出事了。 夜晚。 三个醉酒的辽兵跌跌撞撞的闯进了民夫营地。 “嘭!” 醉酒的辽兵撞开了民夫营地的大门。 民夫营地内的民夫们吓的躲在了营地的角落。 负责守卫营地的刀疤脸汉子,恼怒的冲上前,“军中禁止饮酒,更禁止借酒行凶,你们想做什么?” “滚开!” 醉醺醺的辽兵抽出了腰间的弯刀,抬手劈砍。 刀疤脸汉子避开了弯刀,躲在了一边。 中门大开。 醉酒的辽兵借机闯进了民夫营内,挥刀砍杀民夫们。 惊恐声、惨叫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畜生!我跟你们拼了!” 刀疤脸汉子看着十几个民夫被砍死,怒不可执,挥舞着弯刀冲了上去。 “当!” 醉酒的辽兵挡住了刀疤脸汉子的攻击,冷冷的盯着刀疤脸汉子,“你对这些贱民还真是看重,想必之前帮这群贱民逃跑的人是你们吧? 大人说的没错,你们果然有二心。” 再看那醉酒的辽兵,哪还有醉酒的模样。 刚才分明是装的。 刀疤脸汉子心头一凸,挥起弯刀就砍。 “呼啦啦~” 从民夫营地外,冲进来一群人,把刀疤脸汉子团团围住。 为首的辽将冷冷的一笑,“格杀勿论!” 刀疤脸汉子奋力的抵抗。 却终究抵抗不过众多辽军,身上被砍数刀。 “住手!” 关键时刻,杨四出现在了民夫营地。 杨四面色冰冷的盯着辽将,“谁给你的胆子动我的人?” 辽将讥讽道“你的人有二心,我这是在替你清理门户。” 杨四上前看了看刀疤脸汉子的伤势,面色凝重了许多,他盯着辽将,冷冷的道“我才是铜台关主将,你们只是我的部下,别逼我杀人。” “嘿嘿嘿……” 辽将嘲讽的笑道“我好害怕……” 辽将的表情很夸张,眼神里充满了讥讽。 杨四脸色铁青。 辽将收起了脸上讥讽的笑容,盯着杨四道“你这个铜台关主将,只不过是徒有虚名,奉劝你还是夹着尾巴做人比较好。 别忘了,这铜台关,可是我们幽州的地头。 幽州,是我们韩家的地方。” 杨四冷声道“幽州是朝廷的地方。” “呸!” 辽将啐了一口,不屑道“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跟我们提朝廷。若不是你有一个厉害的弟弟,你对朝廷还有些用处,老子早就宰了你了。” 辽将一挥手,傲然道“给老子拿下他们。” 数十个辽兵冲上前。 杨四拦在了刀疤脸汉子面前,瞪着辽将嘶吼道“我看谁敢!” 辽将嘴角的笑意更胜了,“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韩大人说了,弄走了你,我就是铜台关主将。” “打断杨延辉的腿,送回上京城。剩余的人,全部给我杀了。” 一瞬间,辽兵扑了上去。 杨四凭借自己高超的武艺,跟辽兵厮杀在了一起。 闻讯赶来的杨四麾下的人,迅速的加入到了战斗。 辽将见杨四和他手下的人很凶猛,就开始继续调兵遣将。 一场混战,在民夫营地内展开。 …… 铜台关外。 传旨的内侍在一队辽军的护送下进入到了铜台关。 一进铜台关,他们就听到了一阵惨烈的喊杀声。 “发生了何事?” 内侍明显有些惊恐。 若不是他看到军卒们都往营地内跑,他还以为杨五又杀过来了。 眼看着营地内乱糟糟的。 内侍吩咐他身边的辽军,“抓个人过来问问。” 护卫内侍的辽军抓了一个军卒,仔细盘问之后,才知道营地内在进行一场火拼。 “糊涂!杨延辉也是你们能动的?” 在得知了杨延辉有难的时候,内侍就让人带着他快速的赶到了民夫营地。 等他们赶到了民夫营地的时候,就看到杨四,以及杨四身边的十几个人,抵御着上千的军卒攻击。 “都给我住手!” 内侍大吼一声,可是他的声音被迅速的淹没在了喊杀声中。 恼怒的内侍对身边的辽军喊道“给我过去,抓韩德让的人过来见我。” 跟随着内侍的辽军,都是皮室军的精锐。 他们武艺高强,快速的在围困着民夫营地的军中清出了一条路,抓住了那个下令围剿杨延辉的辽将。 辽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如同死狗一样扔到了内侍马前。 内侍盯着辽将,冷声道“我是太后派来传旨的,叫你手下的人住手。不然,要了你的狗头。” 辽将虽然不认识内侍,可是他认识跟随在内侍身边的皮室军。 他虽然有韩德让撑腰,但是并不代表他可以在萧太后的人面前撒野。 “全都住手!住手!” 在辽将的制止下,民夫营地内的火拼才停止了下来。 辽兵们犹如潮水般退开。 杨四和刀疤脸汉子一行十几个人,经过了一场惨烈的厮杀,此刻已经剩下了不到五人。 他们身上浑身是血,看起来很骇人。 辽将见内侍眉头紧皱成一团,赶忙恶人先告状道“内侍大人,杨延辉伙同他手下的人,意图挑起民夫们暴乱。恳请内侍大人定夺。” 内侍眉头皱的更深,他脸上阴晴不定。 他也不喜欢杨延辉。 准确的说,满大辽的人,除了铁镜公主外,大部分人都不喜欢杨延辉。 若是换作平时,内侍不介意借此灭了杨延辉。 可是,他想到了那个在宫里很受宠的小家伙。 那个被太后和皇帝疼到了心尖尖上的小家伙。 小皇帝对他的外甥很宠爱,自从小家伙进宫以后,小皇帝已经叫嚷着几次要册封他小外甥了。 由此可见,不论是现在太后主政,还是以后小皇帝亲征。 小家伙以后肯定会成为辽国大贵族之一。 而作为小家伙的爹,自然就不那么好动了。 况且,他此次带来的旨意,也和杨延辉有深深的关系。 “你给我闭嘴。” 内侍恶狠狠的瞪了辽将一眼。 然后不再看他,而是策马到了杨四面前。 “杨延辉,有旨意!” 杨四领着他仅剩的四个手下,单膝跪地,“臣接旨。” “太后有令,命铜台关守将杨延辉,即日起,率领铜台关内五万兵马,赶赴大同府,驻守在复兴关外,抵御杨延嗣的兵马入辽。” 内侍一边传达着萧太后的旨意,一边看着杨四。 他在打量杨四的反应。 杨四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低声道“臣领旨。” 内侍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杨四,“这封信是公主殿下托我带给你的。你好好看看……” 杨四接下了公主的信件。 内侍转头对辽将道“给我安排个住处,再让人弄些好酒好菜来。” 辽将还想进杨四的谗言,不过他看到了内侍冰冷的眼神以后,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卑职这就去安排。” 随着内侍的出现,一场有关于杨四的火拼,就这么轻易的被化解了。 内侍一走,刀疤脸汉子悲痛的对杨四道“四少爷,咱们的兄弟……全没了……” 杨四席地而坐,抚摸着一个已经死去的手下,咬着牙道“这笔帐,咱们很快会讨回来。” 刀疤脸汉子明显一愣。 杨四狰狞的笑道“萧太后让咱们去复兴关……” 刀疤脸汉子眼前一亮。 “您是说……” 杨四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把兄弟们厚葬。” 刀疤脸汉子郑重的点点头。 杨四回头看了一眼躲在营地内瑟瑟发抖的民夫,冷声道“从里面挑出三千精壮,让他们跟着咱们一起去复兴关。摆在眼前逃跑的机会他们既然不愿意用。那就让他们跟在我麾下卖命吧。” 刀疤脸汉子低声道“明白。” 杨四起身,五个人相互搀扶着回到了他们的营帐内。 简单的包扎过后,杨四打开了那一封铁镜公主送来的长信。 信的内容很长,里面有叮嘱、有思念、有担忧、有恐惧。 看着信上面的内容,杨四就感觉到铁镜公主似乎就在自己耳边窃窃私语。 当他看到了萧太后把他的儿子留在了宫里以后,双拳下意识的紧握在了一起,牙齿咬的咯嘣作响。 相比而言。 他爹杨业,看信的时候就没他这么沉默。 …… 复兴武院内。 一张印着小孩脚印的短信摆在老杨的面前。 老杨脸色黝黑,气的七窍生烟。 “混账!逆子!” “杨延辉!早知今日,老子当初就该掐死你!” 第0650章 认栽?! 鲜红的脚掌印旁,写着两行娟秀的小字。 “杨氏令公业敬启,今你我两家后辈诞下麟儿,本宫喜悦之际,特向亲家翁道喜。诚恳邀请亲家翁到上京城一叙,以解亲家翁思孙之情。萧倬字。” 这就是老杨生气的原因。 和辽人打了半辈子交道的老杨,不会不知道萧倬是谁。 还亲家翁? 我呸! “逆子!” 老杨咆哮着,恨不得把桌上的信撕成一百段解恨。 可每次看到了那刺眼的脚掌印,他就下不去手。 “可恨啊!想我杨业一世英名,就毁到了这个逆子手里。” “嘭!” 老杨一拍桌子,怒气冲天的冲出了自己的房子。 冲到了复兴武院的演武场内。 他拿起了那柄属于自己的大关刀,在演武场内狠狠的发泄。 这一发泄,就是一晚上。 次日,老杨眼圈黝黑的把复兴武院的事情丢给了杨洪,自己骑马回了复兴府城内。 “老爷回来了?” 府上的门房在跟老杨打招呼。 老杨却像是没听到一样闷着头进了府内。 步入了正厅,在佘赛花惊愕的眼神中,老杨拿上了桌上的大金刀,背上了一副黄杨木硬弓,杀气腾腾的要出门。 佘赛花拦在了老杨的身前,“老爷,您这是……” 老杨恼怒的喊道“为夫要去辽国,杀了杨延辉那个逆子!” 一听到杨延辉的名字,佘赛花一把抓住了老杨,激动的道“你有四郎的消息?” 老杨从怀里掏出了那封来自辽国的信件,递给了佘赛花。 “你自己看!别拦着老夫,老夫要去辽国杀了杨延辉那个逆子。” 佘赛花打开了那张印着脚掌印的信件一瞧,顿时目瞪口呆。 “这……这……” 老杨被佘赛花拦着,烦躁的道“这什么这,那个逆子居然做了汉贼,还被萧倬那个贱人找上了门羞辱老夫,老夫要去砍死他。” 佘赛花的关注点,始终跟老杨不同。 她略带兴奋的低声道“这么说,四郎有孩子了,这事儿是真的?” 老杨说道“萧倬那个贱人能亲自送信给老夫,自然做不得假。” “怎么?” 老杨看向佘赛花,“你心里还惦记着那个逆子?” 佘赛花开心的笑道“那可是妾身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妾身怎么能不惦记。” “糊涂!” 老杨骂道“投身做了汉贼,我老杨家没这种儿子。老夫要去宰了他。” 佘赛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那你去吧!你看看你能不能走出这西北四府再说。” 老杨更怒了,“老夫要出西北四府,谁敢拦着?” 佘赛花轻笑道“你这个架势,明显是要去辽国拼命。你觉得七郎会放你出去?七郎人在大同府城,你出不了大同府城。大郎在复兴关,肯定也不会让你出复兴关的。五郎在云内州边界守着,也不会让你出去。 三条去辽国的路都被你儿子挡着,你怎么去辽国?” “那老夫也不能任由那个逆子在外面胡作非为,让萧倬那个贱人羞辱老夫。” 佘赛花从老杨身上夺下了大金刀,轻叹道“有这个折腾的工夫,你还不如坐下来好好想想,萧倬让人送信给你是什么意思。 萧倬掌管着整个辽国,每日里政务繁忙,没理由给你这个抵挡了他们辽人几十年的敌人,送一封套近乎的信。” 经过了佘赛花提醒,老杨心中的怒意去了大半。 在佘赛花安抚下,老杨坐在了桌前。 “你说的对,萧倬那个贱人送信来给老夫,肯定有所图谋。绝不会这么简单的跟老夫套近乎。” 老杨仔细的盘算着萧倬的用意。 半晌老杨瞪着眼睛抬起头,幽怨的道“萧倬那个贱人,只怕是冲着你生的另外一个逆子来的。” 佘赛花闻言,有些不乐意了,“什么叫我生的逆子!要真是逆子,也是你的种出了问题。” 老杨当即无语了。 佘赛花怼了老杨一下,舒心的道“你是说,萧倬那个贱人真正的图谋是七郎。具体为了什么?” “那个逆……” 眼见佘赛花眉头皱起来了,老杨赶忙改口道“去岁冬日,五郎偷袭了辽国的铜台关,大破了铜台关。你跟辽人也打过交道,应该知道辽人是不吃亏的主儿。” 佘赛花点点头,以前她做令婆的时候没少跟辽人干仗,深知辽人秉性。 老杨继续道“今岁的时候,辽人的使节到了京城,准备从朝廷手里敲诈一笔赔偿,可是恰巧碰上了陛下苏醒,功败垂成。 恼羞成怒的辽人,一定会在开春之际南下侵入大宋。 宋辽大战一触即发。 那个逆……七郎喜欢螳螂捕蝉。 萧倬那个贱人害怕七郎在宋辽大战开启的时候,借机给她来一个狠的。 所以送信过来,提醒七郎,他手里有人质,让七郎放安稳点。” 佘赛花脸色一白,“这么说,四郎和我那未曾谋面的小孙子的命,就捏在七郎手里?” 老杨恼怒道“那个逆子,还有那个孽种死了才好。” 佘赛花也恼了,“你怎么这么说话,四郎好歹是你儿子。那个小家伙也是你孙子。” 老杨沉声道“你不是不了解七郎的性格,以七郎的性格,肯定会向萧倬那个贱人妥协。而萧倬那个贱人尝到了甜头,对七郎就会一逼再逼。 七郎一退再退,到时候退的无路可走了。那就是一死!” 佘赛花脸色煞白,“可是妾身也不能看着四郎和我那未曾谋面的小孙子去死!” “不行!妾身得去找七郎。” “不许去!” 佘赛花根本不顾老杨的阻拦,在府里点了两三个女将以后,策马就奔向了大同府城。 老杨心里是五味杂陈。 四郎他也想保,他那未曾谋面的小孙子,他也想保。 可是在国和家之间选择,老杨只会选国。 家人没了,老杨能咬牙忍过去。 可是国没了,老杨忍不过去。 老杨攥紧了拳头,看着桌上那鲜红的脚掌印,声音低沉道“不论萧倬那个贱人有什么奸计,老夫都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如果因为老夫的错,让你们父子身死,老夫给你们叩头都行。” 老杨随手折起了桌上的信件,塞进了怀里,跨上马去了复兴武院。 一到复兴武院。 老杨就召集了军机阁的成员,共商大事。 杨七既然答应了帮助朝廷对付辽人,那么老杨作为杨七设立的军机阁的成员,有必要为杨七制定一套完整的作战计划。 决不让辽人迈进中原一步。 这就是老杨制定作战计划的宗旨。 …… 老杨带领着军机阁的人员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却不知道杨七正在为打不打发愁。 老杨收到了萧倬的信件,杨七同样收到了。 相比于萧倬给老杨信件上含蓄的语言,萧倬给杨七信件上写的话,那是赤果果的直白。 一张纸上,一对鲜红的脚掌印旁,只有一句话。 “杨家军敢入辽国一步,你侄子和你兄长必死无疑。” “嘭!” 杨七拍桌而起,气的不行,“去你吗的!你个老妖婆居然威胁我?我杨延嗣是那么容易被人威胁的吗?” 彭湃小心翼翼的站在他面前,小声道“接下来怎么办?” 杨七瞪了一眼彭湃,没好气道“还能怎么办!派人去汴京城告诉吕端,朝廷给的粮饷我们不要了。此番朝廷和辽国的大战,我们西北四府不参与。” 彭湃愕然道“少爷,您刚不是说……” “要你管?!” 彭湃惭愧的低下头。 少爷就是少爷! 违心话说的都是这么霸气。 杨七轻叹道“再去告诉寇准,不用给大军准备粮草了。同时通知诸军,不用调集人马回合了。” “属下明白!” 彭湃拱了拱手,下去传达杨七的命令。 杨七恼火的道“这算什么事啊!” 埋怨过后,冲着刚到门口的彭湃道“你给我回来!” 彭湃赶忙回身,“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杨七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字,随手递给了彭湃,“派人给萧倬那个贱人送去。” 彭湃纸上的那个大字,嘴角抽搐道“这……合适吗?” 杨七瞪眼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她敢威胁我,就不许我发泄一下了?” “少爷威武!” 彭湃拍了一下马屁,痛快的接下了那张纸。 彭湃可以很肯定,杨七写的这个字,要是传出去了,一定会造成极大的轰动。 彭湃一走。 杨七在书房里不停的踱步,他显得很不甘心。 从来都是他威胁别人,如今被别人给威胁了。 “不甘心啊!” 长叹了一声,杨七辗转到了后院的花厅。 一进花厅,就去折腾小宗卫和小狄青。 两个小家伙如今一岁多了,很能爬。 杨七把他们抓到毯子一端,让他们从这一段爬到另一端,比谁爬的快。 谁爬错了,或者爬歪了。 杨七就在他们小屁股上赏一巴掌。 心疼的狄母直咧嘴。 曹琳进入到了花厅以后,制止了杨七的暴行。 “谁又惹郎君了,让郎君拿两个孩子撒气?” 曹琳把小狄青交给了狄母,自己抱着小宗卫,没好气的对杨七道。 杨七无奈道“萧倬那个贱人威胁我。” 曹琳愣了愣,“萧倬?辽国萧太后?她威胁你?” 杨七往毯子上一趟,细细的把萧太后威胁他的事情说了一遍给曹琳听。 曹琳听过之后,一脸难以置信,“堂堂一国太后,居然用一个孩子威胁你?她还要不要脸?” 杨七苦笑道“要脸就不是政客了。合格的政客,没有一个是要脸的。” “您这话说的不对,妾身碰到许多御史都是刚正不阿的……” “所以他们一辈子只能窝在御史的位置上,而别人却能青云直上,位列宰相。” “……” 曹琳摇头苦笑。 这话也就杨七敢说。 这要是在大宋,赵光义都不敢说这话。 “郎君打算咽下这口恶气?” 杨七敲打着眉心,低声道“我再想想……” 杨七这一想,就是两天。 …… 两天后。 佘赛花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大同府城内。 刚到门口,就有人通禀给了书房里的杨七。 杨七一听佘赛花到了,赶忙到府门口去迎接。 “娘,您怎么来了?” 见到了风尘仆仆的佘赛花,杨七显然很错愕。 在曹琳和杨七的陪伴下,进入到了杨府正厅内。 坐定以后,杨七让人给佘赛花备上了香茶。 佘赛花一口气喝了两杯,这才放下茶杯,问杨七,“七郎,你四哥的事情你可知道?” 杨七愣了愣,疑惑道“娘说的是什么事儿?” 佘赛花道“就是那个辽国公主和你四哥的事儿……” 杨七眉头缓缓皱起,试探的问道“您不会也拿到了萧倬送来的信吧?” 佘赛花苦着脸,点点头。 “拿到信的是你爹,你爹怒冲冲的回到家里,拿了金刀和强弓,说要去辽国斩了你四哥,被娘拦下了。娘从你爹那里也看到了信。 你爹说萧倬想要通过这信威胁你,娘就过来看看。” 杨七失声笑道“娘!你恐怕不是看看那么简单吧?” 佘赛花显然有些不好意思,“你爹说,萧倬这是在逼你退一步。一旦你这一次答应了,以后她就会继续逼你往后退…… 娘担心你四哥的安危,可又怕你真的退无可退……” 顿了顿,佘赛花迟疑的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杨七笑道“娘,您放心吧。这一次,我退了。此番宋辽大战,我不会出兵。四哥和我那侄儿,也不会有危险的。” 杨七清楚的感觉到,佘赛花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可以说,佘赛花内心是矛盾的。 他既害怕杨四有事,也害怕杨七被逼的退无可退。 这几乎就是在逼着她在两个儿子里面二选一。 她这个当娘的很为难。 所以,从她见杨七的那一刻起,就没有逼着杨七去做决定,而是用试探的口吻,打探杨七心底里的想法。 所幸,杨七从不让她失望。 杨七并没有因为权力,而牺牲自己的兄弟。 这是佘赛花乐意看到的。 “那萧倬以后若是再以此逼你,你准备怎么办?” 第0651章 操! 怎么办? 凉拌! 杨七现在一点儿头绪都没有,但是却不能跟佘赛花说实话。 对爹妈报喜不报忧,这才是当儿子该做的。 “娘您放心,孩儿心中已有对策,以后绝不会再被萧倬要挟。” 佘赛花长出了一口气,脸上浮起了开心的笑意,“那为娘就放心了。” 杨七吩咐曹琳道“琳儿,你去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再去让人帮娘安排好住处。” 佘赛花笑呵呵的阻拦,“不用那么麻烦,娘在这里也不会待太久,今日歇息一晚,明日就走。” 杨七愕然道“为何不多待两天?” 佘赛花轻叹道“你爹那个老顽固,一个人在复兴府,为娘不放心。府里也只有为娘勉强能劝得住他。若是他趁着为娘不在,偷偷溜去辽国找四郎拼命,那可不得了。” 一瞬间,杨七有些哭笑不得。 他完全没想到,往日里高冷的老杨,居然还有这么皮的一面。 杨七笑道“娘您就在府里多待两日吧。后日是佛诞日,城里的寺庙里很热闹。您老信佛,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去看看。” “佛诞日?” 佘赛花明显一愣,一拍手,苦笑道“娘一着急,就把这事给忘了。若不是你提醒,还真要错过了佛诞。娘听你的,在府里多待几日。” “那就好!” 曹琳张罗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杨七陪着佘赛花吃了一些。 然后安顿了佘赛花在府里住下。 此后三天,杨七和曹琳二人,陪着佘赛花在大同府里好好的转了转。 三天后,过了佛诞,杨七送走了佘赛花,刚回到了府里,就看到彭湃急匆匆的进了书房。 “少爷,不好了!” 彭湃一进书房,就焦急的大喊。 杨七皱眉道“又出什么事了?不会是萧倬那个贱人让人送信给我,让我帮着她打大宋吧?” 彭湃摇摇头,“此事和大宋无关。是登州那边的人送来的消息。辽国封海了,许进不许出。” “封海?许进不许出?” 杨七明显一愣。 彭湃解释道“辽国封锁了临近辽国的海岸,只许满载货物的船只进入辽国,但是不许满载着货物的船只出辽国。商人们想要从辽国出来,就必须空船而出。 如今那些在登州和辽人做生意的商人们,以及稳不住了。他们有不少人已经脱离了登州,开始载着货物,前往辽国做生意了。 王明诚很焦急,他派人快马送信过来,请少爷您拿个主意。” “哈哈……哈哈哈……” 杨七突然放声大笑。 这下弄的彭湃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少爷,辽国这么做,咱们垄断辽国商业的计划,可就被辽国给破坏了。您还有心思笑。” 杨七兴奋的道“我不仅要笑,而且还要放声大笑。正愁没机会从萧倬身上讨回一个公道呢,没想到这么快就送上门了。实在是太好了。” 彭湃愕然道“这算是好事?” 杨七坚定道“让然了,不仅是好事,还是大好事。” 彭湃疑惑的摇了摇头,表示不明白。 杨七解释道“你说说,辽国盛产什么?” 彭湃迟疑了一下,试探道“牛羊皮毛?” “还有呢?” “剩下的好像没了吧!类似于盐铁这些东西,辽国出产的远远不够自己用。所以不会拿出来交易。” “所以呢?” “所以什么?” 杨七狠狠的瞪了彭湃一眼,低骂道“动一动你的猪脑子,许进不许出,这就代表着,我们可以无限的输入商品到辽国,从辽国赚走大笔大笔的金银。而辽国的盛产的皮毛,在他们的严令下,运送不出辽国。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大量的从辽国赚走钱财,而辽国却没办法从我们的手里再把钱财赚回去。” 彭湃眼前一亮,可是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少爷,可是王明诚还说,辽国在海岸边设立了重重关卡,要收取许多重税。 咱们手下的商人过去了,赚的钱,只怕又被辽国当成重税收走了。” 杨七不仅没生气,反而更加高兴了,“还有这好事?” “额?!” 彭湃一脸愕然,不解的看向杨七。 杨七却懒得搭理他,笑眯眯的托腮自语,“辽国这是嫌弃物价还不够贵啊!嘿嘿嘿……” 俗话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辽国收取重税的目的,是为了从商人身上敛财。 可是商人呢? 就那么乖巧的坐以待毙? 商人可是最狡猾的一群人。 辽国在设下关口,收重税,看似辽国朝廷从商人身上获取了足够的财富,可是实际上呢? 商人们对辽国朝廷无可奈何,不代表他们对辽国的百姓无可奈何。 为了获取足够的利润,商人们会把他们拿到辽国的商品卖的更贵。 以此来满足自己所获得的丰厚的利润,以及辽国朝廷所需的沉重赋税。 到头来,辽国朝廷只是利用商人在百姓们身上薅羊毛而已。 也就是说,在这种政策下,辽国的国库虽然丰厚了,可辽国的百姓会变的很穷很穷。 辽国百姓被杨七压榨了一年已经很穷了。 当辽国百姓被压榨的一无所有的时候,他们会做什么? 杨七可以很肯定的说,那个时候的辽国百姓一定不会太友好。 杨七得意的一笑,吩咐彭湃道“你去派人告诉王明诚,让他组织好商人,开始向辽国运送货物。让他一定要记住两点,不能做赔本的买卖。辽国的税越高,咱们送过去的东西价格就必须更高。 同时提醒他,一定要运送那些耐储存,耐久放的东西过去。” 彭湃点点头,沉吟道“少爷,您的命令,南国商人会听,依附在南国钱行麾下的商人们也会听。可是还有很多并没有依附在南国钱行麾下的商人,他们为了利益,未必会听您的话。” 杨七莞尔一笑,“此事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对策。” 彭湃不解的离开了杨七的书房。 他很想知道杨七用什么办法让那些商人听话。 但是杨七不愿意说,他又没办法强逼。 彭湃一走。 杨七沉吟了许久,提笔挥毫,写了一封长信,密封封好以后,拿着信找到了曹琳。 曹琳显得很忙,马上到春日了,大同府外的诸多大棚要撤走,她需要安排好此事。 “琳儿?” 杨七轻呼了一声。 曹琳没搭理他。 杨七无奈的凑到了曹琳身前。 曹琳这才发现杨七到了,“郎君怎么突然到妾身这来了?” 杨七笑眯眯道“让你手下火山卫的人,帮我传一封信过去。” 曹琳疑惑的道“什么信这么重要,还要您亲自过来吩咐妾身?” 杨七摇了摇头,“这件事你不知道最好。” 杨七把信交给了曹琳,曹琳点了点头,随手敲击了一下桌面,一个红衣女子就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杨七吩咐道“把信送到登州,交给一个名叫落叶的人。” 红衣女子点了点头,拿上了信件,退出了房内。 曹琳好奇的看着杨七,双眼弯如月,笑问道“郎君想到了对付萧太后的办法了?” 杨七捏了捏曹琳的脸蛋,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这个办法不是我想出来的。” “那是什么?” “哈哈哈……” 杨七朗声大笑,“是萧倬派人送过来的。” 曹琳皱起眉头,一脸疑惑。 杨七却不多解释,“你迟早会知道的,不必急于一时,说出来就不灵了。” 杨七被萧倬要挟着,放弃了对辽国出兵的计划。 反过来,杨七却利用了萧倬施行的政策中的弱点,给萧倬挖出了一个巨大的大坑。 萧倬却对此全然不知。 …… 上京城内。 萧倬萧太后正在跟满朝文武商量出兵的事宜。 内侍在这个时候匆匆进入到殿内,手里捧着一封密封的书信。 “太后,这是杨延嗣派人送过来的信。” 内侍恭敬的把信捧到了萧太后面前。 满朝文武听到了是杨延嗣的信,顿时停下了商讨出兵的事宜,一个个仰着脖子看向萧太后。 对于杨延嗣突然给萧太后送来信件,他们表示很好气。 萧太后在万众瞩目下,拆开了信封。 拿出了里面的信纸。 展开一看,她愣了。 一瞬间,她脸上寒霜密布,似乎随时都有暴走的可能。 满朝文武更加好奇,伸长了脖子想要瞧瞧,到底是什么样的信,能把萧太后气到这个份上。 在万众瞩目下。 萧太后脸上的寒霜骤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爽朗的笑声,“哈哈哈……” 萧太后看着满朝文武一脸疑惑的表情,笑道“诸卿,此番我大辽对宋国用兵,可放手一搏。杨延嗣已经答应了不会干涉这一次战斗。” 萧太后捻起了信纸,又笑道“本宫知道诸卿一定很好奇,本宫为何会如此肯定杨延嗣不会干涉这一次的战斗。答案就在本宫手里,就是一个字。” 萧太后把信纸展开了,让百官们看清楚了上面那个大字。 于是乎,整个大殿内的文武官员们,愣在了原地。 一脸难以置信。 “放肆!” “杨延嗣是活腻了!” 韩德让和耶律休哥,二人脸色铁青的低吼。 能让韩德让和耶律休哥同时动怒,足以证明杨七写的这个字不一般。 只见那雪白的纸上,写着一个斗大的字。 ‘操!’ 如此充满了侮辱性的一个字,就是杨七送给萧太后的。 里面充满了侮辱和辱骂。 敢给一个掌控着一个帝国权柄的大佬送这么一个字。 足以见杨七是如何胆大狂妄。 偏偏,萧太后对这个充满了侮辱的字眼,似乎一点儿也不生气。 她反而还在安慰韩德让和耶律休哥,“韩爱卿,休哥,你们不必动怒。韩爱卿在书法上颇有造诣,你应该能从这个字上面感受到,杨延嗣在写这个字的时候,心里充满的无奈和愤怒。 这恰恰说明,他对本宫无可奈何,只能用这个字来羞辱本宫,以此发泄心中的不满。” 萧太后看向满朝文武,“在此之前,本宫曾派人送了一封信给杨延嗣,用了一计,让杨延嗣投鼠忌器,不敢参与这一次宋辽一战。如今通过这个字,本宫可以清楚的知道,杨延嗣不会参与这一次的宋辽之战。 因为,本宫的威胁,奏效了。” 萧太后又道“至于这个字,本宫觉得很好。本宫会命人装裱起来,挂在大殿之上。本宫要让你们所有人,记住这位嗣仙人的风采。本宫也要让杨延嗣知道,本宫胸中的气量。” “太后圣明!” “太后威武!” “天佑大辽!” “……” 一群文武百官们开始拍马屁。 耶律休哥脸黑道“此字挂在大殿上不妥当……” 韩德让点头,表示赞同耶律休哥的说法。 萧太后摇了摇头,她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淡漠的看着所有人,轻声道“本宫不仅要让你们所有人记住嗣仙人的风采,本宫更要让你们记住,有一个狂妄之徒,在侮辱大辽的国母。 他是在侮辱本宫,更是在侮辱整个大辽。 本宫希望有一天,你们可以提着狂妄之徒的脑袋来见本宫。 本宫更希望有一天,这普天之下,没人敢向我大辽任何一个人说出这个字。” 萧太后目光冰冷的看着百官,郑重的道“本宫记得,在宋人的史书中,记载这一位唐朝的皇帝。当时,有人侵犯到了唐朝领地,擅杀了一位唐朝的百姓。 这位唐帝,兵发数万,灭了他们整个部落,以此告慰他治下那位百姓的在天之灵。 本宫希望有一日,我大辽,亦如此!” “唰~” 满朝文武跪倒在地。 悲壮而热血的喊道“臣等谨遵太后之命,愿为大辽赴死,愿大辽称霸天下。” 韩德让也跪倒在地,咬牙切齿的低吼,“老臣有朝一日,一定摘下那个小贼的头颅,送到太后面前。” 耶律休哥这位免跪的南院大王,也跪倒在了萧太后的膝下,郑重道“本王定会踏破宋国,诛灭杨家,让我大辽雄踞天下。” 一国之母,敢接下如此奇耻大辱,以此激励满朝文武。 她足以得到满朝文武的敬重。 萧太后满意的点点头,“甚好!诸位有如此雄心壮志,本宫心中甚慰。” 第0652章 大战起 一封极具欺辱的信,被萧太后当成了激励满朝文武的利器。 由此可见,萧倬能稳坐大辽太后宝座,垂帘听政,震慑大辽百官,不是没有道理的。 杨七所书的那个大大的‘操’字,被装裱了起来,挂在了辽国皇宫议政的大殿上。 辽国百官再无一人言忍。 诸将纷纷求战。 甚至还有人向萧太后请令,要率领大军去剿灭杨七那个狂妄之徒。 这种事,萧太后自然不会答应。 如今宋辽大战在即,萧太后舍下了脸皮,用小外甥威胁了一次杨七,再去撩拨杨七,那之前的事岂不是白做了? 扬言要去剿灭杨七的奏请,很快被淹没在了议政大殿内。 但是对宋国发兵的奏请,一封封摆在了萧太后面前的龙案上。 二月二,龙抬头。 大辽这一条噬人的巨龙,张开了自己的尖牙利齿。 由大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担任统帅,率领十万大军南下攻宋。 除此之外,还汇聚了近三十万朝不保夕的辽民,随着耶律休哥一起南下。 萧太后牵着小皇帝,亲自在皇城上宣告对宋国这一战的重要性,以及政治正确性。 并且,萧太后还亲自向十万大军承诺,此战所缴获的一应物品,全归各自所有。 一瞬间,辽国皇城前,十万大军化成了一片沸腾的人海。 以往,他们所缴获的战利品,朝廷要没收七成,如今朝廷那七成不要了,全归他们了,他们感觉到很激动。 发财了! 随后,十万雄赳赳气昂昂的辽国骑兵,在耶律休哥的统领下,浩浩荡荡的杀出了上京城。 一场大战,拉开了帷幕。 耶律休哥名义上率领的是十万辽国铁骑,可是实际上,他的兵力远远不止这些。 三十万朝不保夕的辽民,其实跟真正的辽国骑兵没有多少差别。 此外,在前往宋辽边陲的路上,耶律休哥还一路接收了不少的辽民。 那些各州各府内,因为贫穷而发起暴乱的人,全部被一股脑的塞进了耶律休哥的军中。 等到耶律休哥到达了宋辽边陲的时候,他麾下率领的人,多达五十万人。 其中十万辽国铁骑,四十万辽国百姓。 辽国,似乎要通过这一场战争,把杨七在辽国境内造成的经济危机,转嫁到大宋身上。 …… “辽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率领五十万大军南下?” 已经接替了王超的瓦桥关守将之职的呼延赞,在听到了斥候汇报这个消息以后,惊的揪掉了一撮胡须。 呼延赞铁塔般的身躯,有些摇晃,他沉声吩咐道“派人立刻将消息送到飞狐口石国公手里,同时向朝廷请求增派援军。” 呼延赞打仗,素来以稳健著称。 他不求百战百胜,但求稳扎稳打,平局也好。 五十万大军就像是一座大山,隐隐的压在了瓦桥关内的每个人心头上。 瓦桥关内的气氛变的格外紧张,各处堡垒的军卒们,严防死守着整个关口。 他们有人胆怯、有人恐惧、有人腿软,但是没有人后退一步。 保家卫国的念头,对于他们而言,太过崇高。 他们之所以没有逃跑,是惧怕那些满脸刺青的呼延家家将。 后退者、逃脱者,杀无赦。 这是呼延赞在接掌了雄建军以后,立下的第一条军规。 负责执行这条军规的就是呼延家家将。 …… 飞狐口。 石守信老态龙钟的躺在中军大帐内假寐。 石保兴跪在一旁在帮石守信煮酒。 军司马站在大帐中间,手持着呼延赞送来的军奏,轻声的“二月初二,辽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率领十万辽军,出上京城…… 二月二十六,辽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兵临大定府,从各地汇聚的兵马,多达四十多万…… 三月初八,辽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率领五十万大军,兵临幽州城……” “哐当~” 石保兴听到五十万辽军南下,手一哆嗦,差点把酒壶扔在了地上。 军司马收起了奏报,面色凝重,“公爷,辽国出兵五十万,咱们如何抵挡?” “爹?!” 石保兴焦急的看向石守信。 石守信缓缓睁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慌什么?” 石保兴苦着脸道“那可是五十万大军,您麾下只有五万兵马,如何能够抵挡得住辽国十倍的兵力?” 石守信抬起手,淡然道“扶老夫起来。” 石保兴起身,扶起了石守信。 石守信晃晃悠悠的在大帐内迈着步子,淡淡道“五十万大军又如何?想当初,老夫陪着先帝剿灭后蜀,后蜀足有三十多万兵力。老夫率领的兵马却只有三万人。 你王伯伯一举击溃了后蜀先锋大军,老夫亲率三万兵马,杀进了后蜀的都城。 后蜀皇帝孟昶麾下上有十万大军,三倍于老夫的兵力,老夫一声暴喝。 ‘降者不杀!’ 十万蜀军齐卸甲,唯有一女子在城墙上,以身殉国。” 石守信看着疑惑的儿子,沉声道“老夫之所以给你讲这件事,就是让你记住,这打仗,从来都不是在拼人数。更多的时候,它拼的是胆气和智谋。 若有胆气,一人可敌百人。 若无胆气,百人难敌一卒。” “嘿嘿嘿……” 石守信讥笑了一声,“再者说,耶律休哥说他麾下有五十万大军,就真有五十万大军?当年赤壁之战,曹孟德号称有八十万大军,他就真有八十万大军?” 石保兴眉头一挑,愕然道“爹,您的意思是说,耶律休哥麾下并无五十万大军?” 石守信笑眯眯道“五十万人还是有的,可并不是所有人,都算得上是军卒。老夫若是想要唬人,也可以说老夫麾下有十一万大军。因为老夫麾下确实有十一万人。” “爹是说,那耶律休哥把民夫也算作是军卒了?” 石守信满意的点点头,“然也……那耶律休哥要是真有五十万大军,他就不会提早暴露出来。” 石守信似乎想起了什么,轻叹道“那人阴着呢……” 经过了石守信一番解释,军司马也恍然大悟,他躬身道“公爷,既是如此,咱们应该如何跟呼延将军回话?” 石守信低头思索了一下,说道“耶律休哥此人,骁勇善战,不好对付。他既然带了这么多人,肯定会将这么多人发挥到极致。 而且辽人各个骁勇,即便是普通的辽人,论勇武,也远胜我大宋百姓。 所以,援军还是得请。 不仅他得请援军,老夫也的上奏朝廷,请派援军。” 石保兴诧异道“爹,您刚才不是说耶律休哥是虚张声势吗?怎么您也要想朝廷请援军?” 石守信淡然笑道“这你就不懂了。老夫如今已经升无可升,立功越多,只会招来陛下的忌惮。曹彬那个老匹夫,已经被陛下雪藏。他有一个好女婿,在背地里替他谋划。可是老夫没有好女婿,所以老夫不能步他后尘。 要让陛下处处用着我石家,又不用小心翼翼的提防着我石家,这里面的学问可大了。 你要好好学学。” “孩儿明白了。” …… 一连两封请求援军的奏疏送到了汴京城。 赵光义看到了辽国五十万大军南下,当时就惊的叫了起来。 “五十万大军?萧倬这个贼婆娘,是要跟朕死磕吗?” 被赵光义请来议事的赵普、曹彬等人,一脸错愕。 赵普沉着脸,惊声道“辽国当真要和我大宋,掀起惊天大战?” 赵光义扬了扬手里石守信的奏疏,冷声道“石爱卿为人稳重,他既然写奏疏请求援军,那么此事就做不得假。” 赵光义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衮服龙袍,沉声道“曹爱卿,传令禁军八军,整装待发,朕要亲自前往瓦桥关,好好的教训教训辽人。” 赵光义紧握着拳头,“要是能趁势收回来燕云十六州,那就更好。” “陛下万万不可!” 赵普率先出来阻拦,曹琳、李沆、李昉三人也赶忙出来阻拦。 赵光义恼怒道“有何不可?” 赵普苦着脸,躬身道“陛下如今龙体欠安,从汴京赶到瓦桥关,足有千里之遥,长途跋涉之下,唯恐对陛下身体不利。 而且如今国库空虚,实在经不起几十万兵力的大战。” 李昉沉声道“陛下可还记得此前和户部的约定?” 赵光义义愤填膺的道“辽人如今都欺负到朕的头上了,难道还要朕再等三年?朕恨不得现在就冲到瓦桥关去,将辽人抽筋扒骨。” 曹彬躬身道“陛下,辽人虽称有五十万大军,可他们是攻方,咱们才是守方。攻守之间,守方的兵力,不一定要和攻方的兵力对等。 石守信率领的禁军,皆是我禁军中的精锐。 禁军将士们各个骁勇善战,以一挡百也不是什么难事。” “以一挡百?” 赵光义讥讽的吼道“真要能以一挡百,朕早就灭了辽国了。还能让辽人骑在朕的头上。” “陛下,事到如今,商讨派遣援军的事情更重要。” 赵普提醒了一句。 “援军?援军?” 赵光义更怒了,“提到援军朕就来气,那个小畜生,明明答应了出兵帮忙,如今却出尔反尔,按兵不动。真是气死朕了。” “陛下……” 赵普尴尬的轻呼了一声。 杨七先是答应了出兵帮助朝廷,甚至还派出了吕端前来朝廷讨要粮草。 吕端到了汴京以后,一点儿也不顾及当初的君臣情分,完全是狮子大开口。 气的赵光义差点没当场灭了他。 几经商讨,赵光义最终还是咬着牙答应了给杨七粮草。 可是,杨七突然传话过来,说不帮忙了。 差点没把赵光义给气死。 但是他又拿杨七没有办法。 满朝文武都觉得杨七这是拿朝廷在耍着玩。 所以提到这件事,大家都觉得尴尬。 赵普的提醒,对赵光义还是有些用处的。 听到了赵普的轻呼,赵光义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没好气道“朕知道了……既然你们拦着不让朕御驾亲征,那就议一议派出援军的事宜吧。 以你们之见,应该派那一支兵马去驰援?” 赵普、李沆、李昉三人沉默不语,看向了曹彬。 赵光义也看向了曹彬。 曹彬迟疑了一下,道“老臣以为,应当派捧日军去援。” “捧日军?” 赵光义皱眉,捧日军中大多都是高家的人。 自从高怀德战死以后,捧日军就显得很低调。 如今曹彬居然提到了捧日军。 这是想拉一把高家,还是准备把高家推入到更深的深渊? 赵光义心思多,要多想想。 赵普拱手道“老臣以为,捧日军合适。目前禁军八军中,上四军,除了龙卫军和神卫军外,唯有捧日军编制齐全,而且各个都是老卒。有他们去驰援瓦桥关,必定保瓦桥关万无一失。” “臣附议!” “臣附议!” 四位重臣皆赞同捧日军去驰援,赵光义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赵光义沉吟道“既然派捧日军前去驰援,那么你们认为,当以何人为帅,何人为先锋,何人为监军?” 自从高怀德死后,捧日军也算是群龙无首。 高处恭这个接班人虽然不错,但是他所涉猎的战场很少,难免有些撑不起场子。 曹彬沉吟了片刻,躬身道“臣弟曹洪,可担当重任。” “曹洪?” 赵光义下意识皱起眉头。 他不想再用曹家的人。 一个曹彬起来了,已经够威胁他了。 再让曹洪起来,那他这个皇帝就不用做了。 赵光义隐晦的看了赵普一眼。 赵普点点头,朗声道“老臣以为不妥,曹洪虽然屡有战功,但也算不得是军功卓著,难以服众。” 李昉听到了赵普这话,揣摩着赵光义的心思,说道“陛下,既是援军,又是禁军上四军,天子近军。不如这帅位就由陛下兼任。然后派遣高处恭为先锋将军,统领大军前往瓦桥关驰援。 有陛下龙威在,相比高处恭也能借着陛下的威严,震慑住捧日军。而且,陛下还可借此,将一应军务,牢牢的抓在自己手里。” “嗯?” 赵光义一愣,眼前一亮。 第0653章 兵分三路 李昉的话,很深入赵光义的心。 再好的监军,也没有他自己掌控全军更好。 赵光义满意的点头,“李爱卿此言,深入朕心。” 曹彬嘴角抽搐了一下,差点没当场开喷。 赵普和李沆到觉得,此事这么办最好。 “就这么定了,朕为帅,统领全军。石守信为中军总管,呼延赞为右军先锋,高处恭为左军先锋。即日起,命捧日军拔营北上,抵御辽人。 同时令……” 赵光义说到了这里,顿了一下,问道“吕蒙正和苏易简可入朝?” 很明显,赵光义准备从这两个简在帝心的人中间挑选一个,担任监军。 召吕蒙正和苏易简入朝的事情,是由李昉督办的。 听到了赵光义的询问,李昉脸色尴尬的拱手道“启奏陛下,这二人未曾入朝。” 眼见着赵光义眉头挑起,有发怒的征兆,李昉赶忙道“臣派人去往了苏易简的老家,得知苏易简当年辞官以后,就下落不明。有人说他去了南边经商,也有人说他入了深山修道。 臣也派人仔细查探过,可是他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至于吕蒙正……” 李昉顿了顿,咬牙道“据邕州当地的知州回奏,吕蒙正被发配到了邕州以后,在任上待了不到半载,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赵光义剑眉横立,恼火道“两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给朕继续找,找不到人,朕就罢了你的参知政事之职。” 李昉惶恐道“臣一定竭尽全力,寻找他二人。” 吕蒙正和苏易简二人没有入朝,赵光义一时间也想不到合适的监军人选,目光在四位重臣脸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李沆身上。 “李爱卿,就劳烦你走一趟西北。朕许你监管诸军之权,四品一下武将,可先斩后奏。” 李沆躬身道“臣遵旨。” 赵光义郑重道“李爱卿,朕把近十五万兵马交给你看管,你可不要辜负朕的心意。” 李沆鞠躬到底,沉声道“臣必定两日一报军情。” 赵光义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甚好,动身吧。” 随着赵光义调兵遣将的旨意一下,朝中各部开始紧张的调动。 两日后。 以李沆为监军,高处恭为先锋,率领着五万捧日军赶赴瓦桥关。 李沆果然没有让赵光义失望。 他几乎是一日一报军情。 每日在汴京城内,都能看到有八百里加急的红旗信使,来回在捧日军和汴京之间。 李沆率领着大军,花费了十日,到达了瓦桥关。 一入瓦桥关,他就以赵光义的名义,接管了瓦桥关的军权,呼延赞和高处恭成了他的左右手。 李沆又去信给飞狐口的石守信,命令他必须听从统一调度。 而这个调度的命令,就来自于远在汴京城的赵光义。 石守信拿到李沆的信以后,表现的很耐人寻味。 他自己一个人躲在中军大帐内,又哭又笑的折腾了一天。 次日,称病不出,把手里的五万兵马全扔给了儿子和军司马。 一时间,大宋边陲十五万大军严阵以待,等待辽军的到来。 七日后。 耶律休哥率领着黑压压的一群人,赶到了铜台关。 自从杨四率领着人赶赴复兴关以后,铜台关里只剩下了一个留守的军卒和民夫。 耶律休哥一声令下,直接接掌了整个铜台关,并且把临时行营也设置在了铜台关。 大战一触即发。 …… 而远在西北四府的杨七,此刻正目瞪口呆的听着彭湃送过来的情报。 “你是说,赵光义接掌了宋辽边陲上所有兵马的军权,并且自封为征北大元帅?” 杨七难以置信的问站在他面前的彭湃。 彭湃重重的点了点头。 杨七摸索着下巴,沉吟道“赵光义要御驾亲征?莫非雍熙北伐要提前了?” 彭湃果断摇头,说道“少爷,赵光义人在汴京城。他派遣了李沆担任监军,监督诸军,他自己在汴京城内总管调度和行军布阵。 据说,从瓦桥关到汴京城一路上的八百里加急,就没断过……” 杨七捏着下巴的手一僵,愕然道“赵光义人在汴京城?” 彭湃干笑着点点头。 杨七无奈的笑道“好一个大宋皇帝赵光义,他这是记吃不记打啊!从瓦桥关到汴京城,八百里加急的话,也得四到五天。 如此信息不畅,他居然还要坐在汴京城内指挥大军作战。” 杨七竖起一根大拇指,赞叹道“了不起。” 只是他嘴角的嘲讽,浓的化不开。 彭湃苦笑道“这又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在交趾,赵光义也是这么干的。” 杨七瞪了一眼彭湃,训斥道“不可诽谤睿智的皇帝陛下。” 彭湃一愣,咧嘴笑道“属下失言了。” 杨七再次摸索着下巴,吧嗒着嘴,感慨道“这下,这场大战就有意思多了。你派人去东晟府,找我五哥,调动一千铁骑军过来,随我一起去观战。 如此大战,若不好好观摩一番,浪费了人家的表演。” 彭湃抱拳道“属下这就去。” 彭湃刚走,霍红叶匆匆赶到了杨七书房门外。 “启禀少爷,有从复兴府传来的急信。” 杨七背负双手,淡淡道“进来吧。” 霍红叶刚娶妻,还是个抢来的美娇娘,小日子过的很滋润。 现在走路都带着风的。 霍红叶风风火火的进入到了杨七书房,双手将一封写着军机阁三个字的密信递给了杨七。 杨七打法了霍红叶,拆开了密信瞧了瞧。 “协助大宋抗辽策……” 一份很长的密信,同时还附带的一张地图。 这是老杨在复兴武院内,联合了众人,折腾了近一个半月,才策划出来的作战计划。 老杨虽然已经从佘赛花嘴里得知了杨七又拒绝了出兵帮大宋的事情,但是他还是拟定了一份作战计划递给杨七。 同时在书信上郑重的告诫杨七,让杨七在必要的时候一定要帮大宋一把。 至于杨四,以及杨四的儿子的死活,让杨七不要顾及。 老杨在信里还特别强调,杨四已经被他从族谱上除名,从此再也非杨家之人。 “哎~” 杨七阅览过了老杨的信,长叹了一声,随手扔到了一边,感叹道“造化弄人,四哥你又是何必呢?” 老杨虽然从族谱上划掉了杨四的名字。 可杨七,又怎么可能忘掉自己的兄弟呢? 杨七有心保住杨府内的每一个人,可是他却没办法替每一个人规划人生。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 杨四既然选择了辽国,杨七也无可奈何。 至于老杨在信中强调,让杨七一定要出兵帮助大宋。 杨七对此只是一笑而过,并没有放在心上。 帮他们? 怎么帮? 碰上了赵光义这个喜欢玩遥控指挥的皇帝,他也没脾气。 赵光义的套路,杨七不熟悉,可是耶律休哥却很熟悉。 …… 铜台关内。 耶律休哥行辕中军大帐内。 已经入了春,幽州城的天气,远比上京城要暖和。 耶律休哥没必要把自己裹的紧紧的。 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长衫,大马金刀的盘膝坐在一张软榻上,手里捏着一份斥候探测到的情报在 “十五万兵力,分别布防在瓦桥关、飞狐口。应州一线,全无兵力布防……” 耶律休哥笑眯眯的拿着情报,嘀咕道“指望雁门关的三万驻军,防守应州。还是觉得应州毗邻代州,有杨延嗣在,本王不敢冲那边动手?” 耶律休哥随手放下了手里的情报,对身旁的侍卫道“召诸将军们入帐议事。” 随着耶律休哥传唤,他手下的将领们全部汇聚到了他的帐篷内。 耶律休哥盘腿坐着,双手叠在腿上,淡淡道“本王准备兵发三路,耶律学古,本王命你率领一万铁骑,二十万辽民,沿涿州一线,功讨瓦桥关。 记住,若遇强敌,立刻退守涿州。 萧干,本王命你率领一万铁骑,十万辽民,直奔飞狐口。 若遇强敌,立刻退守灵丘。 耶律大石,本王命你率领五万铁骑,十万辽民,奇袭应州。 遇到强敌,可向萧干部求援。 若是攻破应州,就一路沿着恒山南下多遂城,转蓉城。” 被耶律休哥点到了三位大将跪地,正色道“末将领命。” 次日。 耶律休哥麾下的五十万人,正式开拔。 他除了留下三万人坐镇铜台关外,剩下的兵马全部派遣了出去。 耶律学古,率领二十一万人,从正南而下,直扑瓦桥关。 萧干、耶律大石二人,率领着二十六万人,转战西南。 三日后。 耶律学古率领着二十一万人,进兵到了瓦桥关下。 瓦桥关上。 李沆望着关城外黑压压的一群辽人,腿肚子有些打哆嗦。 “辽贼,经有这么多人?” 呼延赞和高处恭一左一右站在李沆身边。 他们是战场上的宿将,远比李沆要稳重的多。 呼延赞扫了一眼城外的辽人,眉头渐渐皱起,“这支兵马有点儿不对劲……” 高处恭点了点头,轻声道“阵型散乱,毫无章法可言,就更别提排兵布阵了。就像是……就像是……” 高处恭一时间也找不到可以形容他们的词语。 “一群暴乱的乱民。” 呼延赞恰到好处的补充了一句。 高处恭顿时点头道“呼延将军所言极是,确实像是一群乱民。” 呼延赞对李沆抱拳道“李大人,辽贼刚到,阵型未稳,此刻若是杀出城去,必定能搅他们一个人仰马翻。老夫恳请,率领一支人马杀出去。” 城外数值不尽的辽人压的李沆喘不过气,他听到了呼延赞的奏请,眉头紧皱,低声道“不妥!陛下有令,让我们固守瓦桥关,眼下贼人势大,冒然出击,恐有不测,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可是……” 呼延赞刚要反驳,高处恭抬手拦下了他,隐晦的提醒了他一句,“这是陛下的命令。” “哎!” 呼延赞长叹了一声,低头不语。 瓦桥关外。 耶律学古率领着二十一万辽人达到了瓦桥关外以后,他派遣手下的一万铁骑,极力的约束着手下的那二十万散乱的辽民。 他显得很慌张,很担忧。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所率领的二十一万辽人,其中只有一万正规军,剩下的就是一群暴民。 宋人若是在这个时候派出一队精锐的兵马杀出来,很容易会让他麾下的二十万辽民大乱。 他小心翼翼的,像一只时刻警惕着四周的小老鼠。 这种警惕他保持了足足一天。 等到他麾下的一万铁骑,驱赶着二十万辽民在城外安营扎寨,建立好营地以后,耶律学古依然没有看到有宋军从城内出来偷袭他。 耶律学古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同时心里升起了浓浓的不解。 宋军为何不偷袭他? 耶律学古在城外临时搭成的营帐内想了一晚上,也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 翌日清晨。 耶律学古顶着黑眼圈,发动了对瓦桥关的进攻大战。 一万铁骑被他派遣成了督军,二十万辽人,骑着马,挥舞着手里的弯刀,一窝蜂的扑向了瓦桥关。 没有章法、没有阵型、更谈不上有层次的进攻。 大家就像是着急着抢钱一样,涌向了瓦桥关。 他们手里的攻城武器,仅有简陋的三样。 云梯、攻城凿、投石车。 瓦桥关上,呼延赞和高处恭二人,早已将手下的十万大军,调集在了城墙上。 开始抵御辽人的进攻。 “杀!” 两军相接。 喊杀声震彻整个瓦桥关。 穷疯了的辽民们,蜂拥着往城头上爬。 谁抢到的东西,就是谁的。 这是耶律休哥的许诺。 “放箭!” 呼延赞和高处恭分别在城墙两端,指挥着弓箭手抛射。 一轮轮的箭雨落下,辽人们犹如割麦子一样倒下。 辽民中也有射手,他们用自制的弓箭,给与还击。 城头上那些个雄健军的将士,一个个中箭以后,惨叫一声就栽下了城头。 惨烈的厮杀持续了整整一天。 从太阳东升,到西落。 辽人的进攻就没听过。 辽人虽然处于劣势,可他们奋不顾身的拼死,还是拼出了一些战果。 他们用三万人的代价,耗死了城头上近一万雄建军。 第0654章 皇帝的意志 以暴民之身,耗死了一万雄建军,这些辽民也足以自傲。 入夜以后,双方罢战。 辽人们撤回了军营。 宋军们瘫倒在了城墙上。 李沆在这个时候走出了城门楼子,望着城墙上瘫倒的军卒们,兴奋的喊道“今日打退了辽人,乃是大胜!本官一定会向陛下,为尔等请功。” 打仗的事情李沆不在行,但是收买人心的本事,李沆还是有的。 作为监军,就要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帮助皇帝收买人心。 很明显,李沆出现的很是时候,他一句话,顿时引起了城墙上将士们的激烈回应。 唯有连觉而来的呼延赞和高处恭对视了一眼,同时苦笑了一声。 今日一战,他们两个也算是看清了城外辽人的虚实。 攻击毫无章法,纯粹在冒死往前冲。 完全是一副流民做派。 “不是辽军……” “不是辽军!” 二人同时开口。 随机一起摇头苦笑。 对战一群辽国平民,打出了一比三的战损,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反而是一件耻辱。 由此也可以看得出,辽人民风彪悍,辽民也能骁勇善战。 休息了一夜。 次日,大战再次掀起。 辽民依旧是那一套一窝蜂式的冲锋。 十几万人,一窝蜂的涌到了城墙上,潮水似的往上涌。 城头上的宋军,在拼死抵御辽人的进攻。 喊杀声、惊叫声、哀嚎声、惨叫声,连成了一片。 今日的战事,远比昨日更加惨烈。 耶律学古也不是蠢人。 他借鉴了昨日作战的经验,今日让一万铁骑混入到了十几万的辽民当中,跟他们一起作战。 大量的攻城器械也开始出现在了战场上。 弩枪在城墙上扎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深坑。 城墙南头,呼延赞指挥着将士们在奋勇的抵御辽人。 城门楼子处的惊呼,引起了他的主意。 他抬眼一瞧,差点儿惊出了一身冷汗。 辽军既然瞅准了城门楼子前这一处空挡,杀上了城墙。 “呼延达,你代替为父主持此处的战斗,其他人跟老夫来。” 呼延赞暴吼了一声,领着一队兵马,就向城门楼子出杀了过去。 登上城门楼子的辽军,明显比辽民更加强壮,更加勇武。 他们登上了城墙不到一炷香时间,城墙上宋军的尸体,就倒了一大片。 眼看着辽军要冲入到城门楼子内,呼延赞及时赶到,挡下了辽军。 高处恭也看到了城门楼子前的问题,也率领着兵马过来驰援。 在他们二人合力绞杀之下,辽军被斩杀在了城墙上。 城门楼子算是守住了。 李沆腿肚子打着哆嗦,出了城门楼子,“多谢两位将军救命之恩。” 他出来以后,就向呼延赞和高处恭道谢。 “不敢!” “李大人若是害怕,可以先去城内带着,城墙上的战事,就交给老夫和高处恭了。” 呼延赞毫不客气的批评李沆。 李沆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本官……不怕!” 说不怕是假的,他怕的要死,但是他却不能去城内。 他是代替赵光义前来担任监军的,真要离开了城墙,躲在了城内,他自己丢脸不要紧,可是落了赵光义的颜面,他仕途可就完了。 高处恭笑道“李大人一直守在这城门楼子里,难免闷得慌,不如就跟着我吧。” 李沆一愣,猛然点头,“好!” 高处恭向呼延赞抱拳道“城门楼子就劳烦呼延将军照应了。” “好!” 呼延赞爽快的答应了。 此后,一连五天。 辽人都在疯狂的攻击瓦桥关。 有呼延赞和高处恭固守在瓦桥关上,辽人很难存进一步。 李沆也没闲着。 他依照自己向赵光义的保证,两天给赵光义送一份奏报。 此后又过了两天。 在各种旁证的支持下,李沆终于相信了城外那黑压压的辽人,并不是真正的辽军,而是一群辽民。 当即他就写信给赵光义。 赵光义在接到了李沆的信以后,快速的给予了回信。 李沆拿到了赵光义的信以后,振奋的找到了呼延赞和高处恭。 “陛下有令,命令二位将军出城迎击。” 呼延赞和高处恭对视了一眼,一脸振奋。 “早该如此了!” 当即,他们点起了兵马,趁着辽人还没有发动攻击之前,杀出了城外。 城外。 耶律学古正在组织辽民准备新一轮的进攻。 突然有斥候冲到了他的面前,单膝跪地,“将军,宋军杀出来了。” 不用斥候汇报,耶律学古也看到了。 “近五万步人甲……大宋禁军精锐……” 耶律学古一眼就瞅见了禁军的步人甲卒。 他瞳孔一缩,皱眉道“撤!” 耶律学古几乎毫不犹豫的就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大宋禁军步人甲他是领教过的。 其战斗力远比一般步卒要强横十倍。 耶律学古麾下只有一万铁骑,跟大宋禁军撞在一起,必输无疑。 耶律休哥又没有下令让他死战不退,反而在最初的时候,就给予了他可以撤退的命令。 所以耶律学古没必要和大宋禁军硬拼。 辽人如潮水般涌来,又如潮水般退去。 呼延赞和高处恭率领着兵马杀出来以后,还没撞上辽人,就看到了辽人骑着马,扬长而去。 辽人这没有任何迟疑的撤退,让两个人心里生出了一些不解。 依照他们二人对辽人的了解,以辽人的心性,即便是在撤退之前,也会稍稍的抵抗一下。 可是这种不带任何迟疑的撤退,完全不像是辽人的风格。 “驾!” 李沆骑着一匹枣红马,飞奔而至。 他见到了迟疑在原地的呼延赞和高处恭二人,皱眉质问道“二位将军为何不追?” 呼延赞直脾气,直接冷哼了一声,懒得搭理他。 高处恭陪着笑脸说道“李大人,辽人撤的太干脆,我和呼延将军以为这其中肯定有诈。” “有诈?” 李沆挑眉,问道“有什么诈?” 高处恭脸上笑意一僵,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既然是诈,自然不那么容易被人发现,如果能被人发现,那就不叫诈了。 李沆看向了呼延赞,“呼延将军以为辽人有什么诈?” 呼延赞没好气道“老夫要是知道辽人有什么诈,还至于停在这吗?” 李沆板起脸,低声道“我李沆不懂军务,但却知道一点,那就是服从皇命。” 呼延赞和高处恭心头一凸,不等他们问李沆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见李沆郑重道“陛下的意思是,让我们乘胜追击,没理由杨延德可以用一万人拿下铜台关,我们十万人就不行。” 呼延赞当即叫嚷道“情况不同,怎么能一概而论?杨延德打的是措手不及,是奇袭。我们这是光明正大的打过去,途中说不定还要面对耶律休哥十几万大军的包围。 这个险我们冒不得。” 李沆看向呼延赞,说道“呼延将军,本官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也不必说这些话。本官到瓦桥关,就是来当陛下替身的。本官说的所有话,都得到了陛下的授意。 你若是真有怨言,大可以找陛下去理论理论。不过在此之前,希望你遵从陛下的命令。” “那就追吧!” 高处恭说道。 说完以后,率领他的兵马,齐齐的奔向了辽人。 李沆盯着呼延赞看了许久,策马去追高处恭。 呼延赞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他长叹了一口气,对身后的兵马喊道“追!” 于是乎,瓦桥关的兵马,一口气追了辽人一天一夜。 一直追到了涿州城下。 一时间,攻守逆转。 “攻城!” 李沆代表着赵光义,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呼延赞和高处恭二人率领着大军,开始攻城。 攻城,大宋禁军的将士们是专业的。 李沆代表着赵光义,决定了大军的走向,但是他却并没有插手真正的作战。 呼延赞和高处恭先后带着禁军的将士们攻城十几次。 每一次攻上了城头,都被耶律学古率领着辽军抵挡了过来。 而从双方的战损看,耶律学古麾下的人马的战损,远比呼延赞和高处恭麾下禁军的战损要高。 一天的攻伐。 禁军将士们死伤,只有三千多人。 可城头上负责防御的辽民,却死了近万人。 入夜以后,双方休战。 耶律学古在涿州城内的行辕内,忧心忡忡的。 撞上了大宋很能打的禁军,他手底下这一万人,未必守得住这涿州城。 耶律休哥虽然给他下达过撤退的命令,可是只是让他撤退到涿州城内,并没有让他继续撤退。 今日大宋禁军的攻城战,对他而言无比的凶险。 从大宋禁军开始第一次攻城,一直到最后,前后十五次攻城,每一次都攀登上了城头。 有一次甚至攻破了半个城头。 若不是他带领着将士们奋勇杀敌,恐怕这涿洲城,就破了。 就在他头疼不已,思量对策的时候。 他的亲卫匆匆进入到了行辕内。 “将军,王爷派人过来了。” 耶律学古闻言一愣,随后惊喜道“快请。” 前来寻找耶律学古的是耶律休哥府内的一介文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 他见到了耶律学古以后,先行施礼。 “下官见过耶律学古将军。” 耶律学古笑道“不必多礼,快快告诉我,王爷有什么指示?” 那人躬身道“王爷听说将军从瓦桥关撤退以后,就派遣下官过来给将军传一句话。” “什么话?” “退!” “退?” 那人点点头,道“王爷说,只要宋军追击,你可以适当的抵抗。但是不能硬拼,一旦觉得打不过,就退!” 耶律学古皱眉道“一直退?” 那人点头笑道“一直退。” “那要是无路可退呢?” 耶律学古质问。 那人笑眯眯道“王爷自有盘算,你不必多问。” 耶律学古对耶律休哥还是很信服的。 毕竟,耶律休哥可是他叔叔。 没理由害他。 耶律学古学着汉人施礼的方式,向那人施礼,“王爷的意思我明白了。” 那人回礼,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当晚,耶律学古就留下了一队人继续固守涿州,他率领着大军以及大量的民夫,趁夜离开了涿洲城。 次日。 呼延赞和高处恭继续攻击涿洲城。 一鼓而下。 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 一座偌大的涿洲城,就这么被他们接管了。 涿州城城头上。 李沆意气风发的背对着涿洲城,向汴京城所在的方向,深深施礼。 “吾皇圣明!” 在他看来,能拿下涿州城,全赖于赵光义圣明的决定。 若不是赵光义执意让他们乘胜追击,恐怕他们拿不下这涿洲城。 呼延赞和高处恭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有点不对劲!” “太容易了……那耶律学古在辽国也算是薄有威名,昨日还拼死抵抗,结果昨晚就跑了。这么做,完全不符合他的身份。” 呼延赞看向高处恭,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高处恭隐晦的瞥了一眼李沆,小声道“我们有什么看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有什么指示……” 呼延赞无奈的点了点头。 大军在涿州城内驻守了一夜。 次日。 李沆继续代替赵光义下令,命令乘胜追击。 赵光义的命令很简单。 辽人既然不堪一击,那就乘胜追击。 务必要拿下铜台关。 “陛下说了,若是我们能拿下铜台关,守住铜台关。他将会亲自从汴京城赶过来,为尔等庆功。” 这一句话很激励人心。 所有的将士们都被这句话激励。 一个个激动的嗷嗷叫,恨不得一路杀到上京城去,然后让赵光义到上京城内,亲自请他们喝酒。 这就是封建王朝皇帝的作用。 很多时候,赵光义什么都不用做,只是一句话,就能让所有人都心向他。 只要一句话,就能让所有人为他拼命。 似乎一切跟皇帝能沾上关系的事儿,那都是无比荣耀的。 似杨七那种明明有机会向皇帝效忠,却非要跟皇帝对着干的人,是个异类。 有了皇帝的激励,大军再次乘胜追击。 耶律学古被逼的一退再退。 最终,退到了铜台关。 第0655章 铜台关前 铜台关外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场,广阔无垠,蓝天白云和草场连成一片,羊群和马队在草原上肆意的奔跑,似乎一跃就能攀上云端。 捧日军的将士们,身披着重甲,迈着沉重的步伐,出现在草地上,为这一片安静祥和的草地添上了一丝肃杀气息。 高处恭套着一身明光铠,一马当先。 李沆一身布衣长衫,紧随在高处恭身侧。 在他们二人身后,就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捧日军将士。 自他们从瓦桥关出击开始,一路就势如破竹,高歌猛进。 这让他们的士气空前的高涨。 队伍里唯一不高兴的,恐怕只有呼延赞。 他拧着眉头,吊在队尾,美曰其名叫做压阵。 事实上他是被发配出了军队权力的指挥中心。 此前涿州城一战,军队轻而易举的夺下了涿州城,呼延赞觉得这其中可能有猫腻,所以严词拒绝了李沆继续进军的请求,要求在涿州城内休整几日。 李沆当即就请出了金牌令箭,剥夺了呼延赞雄建军节度使的职责,而已经降为副将的王超,一跃而上,重新担任起了雄建军节度使的职责。 如今呼延赞就像是一个局外人,被派遣到了后方当压阵的军需官一类的角色。 他能指挥的兵马,只有随他一起出征的呼延家家将。 高处恭率领着大军到了铜台关外,给这片碧绿的草场上添上了一抹漆黑。 抬头遥望铜台关。 已经被民夫重新修建好的铜台关关门紧闭,吊桥被拉起,城头上耶律字号的大旗随风飘荡,还有为数不多的辽军警惕的盯着城外。 高处恭拽紧马缰绳,望着铜台关疑惑道“耶律学古的军旗,并没有看到耶律休哥的帅旗,守城的军卒,似乎也是耶律学古的部下,看起来人数不多。” 王超策马上前,跃跃欲试道“那就打吧!反正耶律学古那小儿不经打。一鼓而下,今晚我们就能在关内饮酒庆功了。” 高处恭并没有理会王超,他看向了李沆,问道“陛下的意思呢?” 李沆笑道“这铜台关具体怎么打,什么时候打,听高将军的。本官只是代替陛下监督诸位的进军和撤军,以及是否有临阵脱逃,其余的本官不管。” 高处恭点点头,迟疑了一下,又问道“城头上并没有看到耶律休哥的帅旗,想必耶律休哥本人不在幽州城,就在飞狐口。飞狐口那边有什么消息?” 提到飞狐口,李沆脸色明显有些发黑,他不悦道“飞狐口的石守信,他的遭遇和咱们差别不大。辽国名将萧干,率领着二十万辽民攻击飞狐口,被他一战击溃。 但是他却没有乘胜追击,反而固守在飞狐口。 本官派人去向石守信传达陛下命令乘胜追击的旨意,可是他却称病不出。 本官已经去信给陛下了,陛下已经知晓了此事,并且决定派人来接替石守信的位置。” 说到这里,李沆握紧了拳头,恶狠狠道“可恶的石守信,仗着自己是两朝老臣,肆意妄为,完全不顾陛下的旨意。等到本官回到了汴京,一定要好好参他一本。” 高处恭挑起眉毛,迟疑道“石伯伯这么做,莫非是别有内情?难道是耶律休哥在飞狐口?” 李沆冷哼道“哼!什么别有内情,本官觉得他就是贪生怕死。安抚司的探子已经刺探过了,萧干等人兵败以后,就盘踞在灵丘,并没有发现耶律休哥的身影。” 高处恭闻言,眯着眼,若有所思。 石守信是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高家作为石家多年的老伙伴、老兄弟、甚至老对头,对于石守信的脾性摸的很清楚。 高处恭可以肯定,石守信在飞狐口内称病不出,必有原因。 至于是什么原因,他就不好猜了。 不过,这对高处恭并不重要。 他之所以问石守信的事情,就是想侧面的旁证一下,看看耶律休哥是不是在飞狐口。 若是耶律休哥真的在飞狐口,那么他攻打铜台关的事儿就要缓缓。 战争这种事,很容易现入到胶着状态。 一旦他掀起了攻打铜台关的大战,耶律学古突然死咬着不放,飞狐口的耶律休哥突然回援,他很容易陷入到两面夹击的危险当中。 现在确认了耶律休哥不在飞狐口,高处恭也就放心了一些。 至少不用担心被人抄了后路。 萧干虽然有机会抄他们后路,但高处恭相信,石守信在得知了他们在进军铜台关以后,就算不乘胜追击,也会想办法帮他们拖住萧干。 这就是将门之间的默契,在真正的大战面前,从来都是一致对外的。 所以说,耶律休哥是高处恭最担心的变数。 高处恭又问李沆,“安抚司的人,有没有查到铜台关内的情报?” 李沆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铜台关内有安抚司的人,但是他们至今没有传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高处恭点点头,吩咐跃跃欲试的王超道“佯攻一场,探一探虚实。” 王超领命,兴冲冲的带着他手下的人马,去攻击铜台关。 捧日军的将士们就地开始安营扎寨,雄建军的将士们被王超领着去攻城。 经过了一番战火的洗礼,五万雄建军的将士,剩下了不到两万。 而这两万人,已经有了几分精锐的样子。 这跟呼延赞的磨砺是分不开的。 可惜呼延赞好不容易通过这一次的战争磨练出了一些精兵,却被王超摘了桃子。 王超打仗很中肯,中规中矩的。 两万兵马被他分成了十个攻击梯队,正面压向了铜台关。 十个攻击梯队相互配合,连绵不绝的向铜台关进攻。 雄建军的将士们,嗷嗷叫的杀向了铜台关。 投石机、攻城弩、重弩,三种重型攻城武器轮番轰炸,为雄建军将士们开道。 第一梯队的将士们,推着攻城凿,扛着云梯,推着登城车,举着盾牌,顶着箭雨向铜台关杀了过去。 隔着老远,可以清楚的看到箭雨在他们头顶上交错。 雄建军弓弩手射出去的石弹、弩枪,在城头上打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窟窿。 刚修补好的城墙,被他们弄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豁口。 城头上的辽军,在宋军到达了城外的时候,就已经进入到了戒备状态。 等到他们发现了宋军开始攻城以后,就开始进行了一场有力的反击。 当宋军冲到了城墙下一百丈开外的时候,他们就开始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投射。 辽兵一个个都是从马背上成长起来的。 所以他们的射术很精湛。 每一次射出箭矢都能准确的命中目标。 但是,遗憾的是,相比于装备,雄建军更胜一筹。 箭矢落在雄建军将士们的鱼鳞甲上,成功的被抵挡掉了。 雄建军将士们的鱼鳞甲,虽然不是全身甲,可是身体上的重要部位基本上都已经被遮挡。 剩下的就是胳膊腿,以及面部。 就算辽兵的箭矢射到了他们的胳膊腿上,也很难做到一击致命。 而面部本身面积小,目标小,在奔跑起来的时候,即便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辽兵,也很难做到一击必杀。 所以辽兵的箭矢虽然命中率极高,但是杀伤力有限。 雄建军的将士们扑到了城下,开始了惨烈的登城作战。 硬碰硬的厮杀,双方杀的极其惨烈。 雄建军的将士们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城头上的辽兵的战斗力并不强,可是他们却表现出了顽强拼搏,抵死保城的战斗意志。 “登上城头了!” 经过了惨烈的厮杀,雄建军的将士登上了城头。 正在督战的王超,兴奋的叫了起来。 眼看着大功在前,雄建军的将士们就显得更加英勇。 攀上了城头的雄建军将士们,面对的厮杀更加惨烈。 辽兵们就像是不要命一样往他们身前冲。 即便是被长枪捅穿了身躯,他们也会挥舞着弯刀,继续扑向雄建军的将士。 哪怕是死,他们也要给雄建军将士一刀。 就这样,在辽兵们顽强的抵抗下。 雄建军的将士们被赶下了城头。 一直在远处观战的高处恭,对身旁的传令兵道“你告诉王超,佯攻已经结束,撤军吧。” 传令兵领了命令,快速的去找王超传令。 没过一会儿,王超就满脸焦急的到了高处恭身前,他单膝跪地,激动道“将军,在给末将一次机会。眼看着这城就要破了。这个时候让兄弟们撤下来,之前的兄弟们可就白死了。” 高处恭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城头上的辽军,一直在拼死抵抗你麾下的雄建军。看他们的架势,分明是背水一战,抵死相拼。 这个时候的辽军才是最可怕的。他们不会有一个人投降,只会战死到最后一人。 你麾下的雄建军,虽然有夺城的可能。但是也有可能全军覆没。” “将军!” 王超不甘的咬牙低声道“将军是要抢雄建军将士们即将到手的功劳吗?” 他抬起头,露出了一双赤红的眼神,他先看了李沆一眼,然后又看向了高处恭,声音颤抖的道“将军若是真要抢我雄建军将士们即将到手的功劳,末将可以相让。只求将军战后分润一些功劳给雄建军战死的弟兄们一点。” 这话说的很悲壮。 李沆听着都想流泪。 而王超刚才在跟高处恭说话之前,之所以他看一眼,就是想让他帮忙撑腰。 但是,李沆并没有这么做。 目前在这里,最能打的两位将领,一个是呼延赞,一个就是高处恭。 呼延赞已经被他发配了,再得罪了高处恭,那就不太明智了。 他不会帮王超说话,但是会原原本本将今日的事情,写在他给赵光义的密奏上。 高处恭在朝堂上混迹多年,又怎么看不出王超的心思。 他冷哼一声,不屑道“贪图你的功劳,你也太小看我高处恭了,更小看了我高家。一个铜台关而已,还不至于本将军如此下作的去贪图你的功劳。更何况,还是个没到手的功劳。 战场之上,变数良多,没有拿到手的功劳,就不算是功劳。 本将军之所以让你撤军,也是为你着想。 铜台关上辽军的抵抗你也看到了。 他们有多凶残你不会不知道。 照眼下这个情况打下去,你有可能会赢。但是赢了,也只能是惨胜。 到时候,你手下的雄建军将士们全打没了,要功劳又有何用? 仅供你王超一个人晋升吗?” 高处恭顿了顿,又道“更何况,本将军身为行军总管,总管的是捧日军和雄建军两部兵马。本将军看的是全局,本将军要做的就是用最小的代价,打出最大的战绩。 有更强横的捧日军在,本将军为何不用?偏偏要让你带着雄建军去送死?” 李沆听完以后,明显的愣了愣。 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从各方面验证来看,高处恭的话一点儿也挑不出错处。 那么,就真如高处恭所说,王超是想贪功,所以才不顾手下的死活,只顾自己一个人? 王超被高处恭拆穿了心里的想法,脸色涨红,他咬着牙,辩解道“将军要以势压人,末将无话可说。” 高处恭差点被气笑了,他冷冷的盯着王超,讥讽道“王超,一个自私的人,在战场上是很难有朋友的,更难找到兄弟情谊。 最难的是,一个自私的人,纵然是功高齐天,也只能是一方将领。 将门,于你王家无缘……” 训斥了一番王超,在王超愤怒怨恨的目光中,高处恭高声下令,“擂鼓,撤军。” “咚咚咚……” 撤退的鼓点敲响,雄建军将士们犹如潮水一样退出了铜台关战场。 高处恭整顿了一下雄建军,然后开始重新布置进攻的战术。 辽兵如此不怕死,背水一战。 那么他就要先消磨掉辽兵身上的这一股锐气。 铜台关内。 一座行军大帐中。 耶律学古听到了城外宋军撤退的声音,轻声道“王爷,宋军退了……” 行军大帐正中,耶律休哥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笑道“退了就退了,再送一些刀兵去给那些百姓,让他们去城墙上防守。宋军,很快就会进行第二轮进攻。” 高处恭做梦也没想到,他认为待在幽州城里的耶律休哥,根本就没去幽州城,反而一直待在铜台关内。 如果高处恭能进入到铜台关内,他一定会看到,连成一片的行军大帐。 在那些个大帐内,塞满了随时准备整装待发的辽国精锐兵马。 而那些和他们拼死作战的人,依旧是辽民而已。 那些辽民之所以变的很勇敢,是因为耶律休哥下了屠杀令。 凡斩宋军一级者,家中妻儿可得一只羊。 凡后退一步者,举族降罪。 第0656章 耶律休哥的獠牙 慈不掌兵。 这四个字在耶律休哥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 他不仅对敌人狠,对自己人更狠。 耶律学古脸上布满疑惑,不解的问耶律休哥,“王爷,为何不一句击溃宋军,反而让那些百姓去送死?” 耶律休哥放下了酒杯,笑道“捧日军可是宋国的精锐,和他们硬拼,有点得不偿失。再说,本王也是在等,等应州的消息。” “应州的消息?” 耶律休哥点点头,“此一战,能不能大胜,就要看大石能不能拿下应州,能不能转战恒山。一旦大石越过了恒山,那么入侵我辽国的这些宋军,就是砧板上的羊肉,任由我们宰割。” 说到这里,耶律休哥脸上布满笑容,“只要大石能越过恒山,进入到宋国境内,此一战我们不仅能够歼灭宋军,还能从宋国身上挖一块大肉。嘿嘿嘿……” 耶律学古一脸振奋,躬身道“王爷英明……” …… 铜台关外的高处恭,丝毫不知道耶律休哥的盘算。 在王超进行了一次佯攻以后,他也看清楚了铜台关内的‘虚实’。 重新排兵布阵以后,捧日军作为主力进攻铜台关,雄建军的将士们被分配到了侧翼。 近六万人,一举压向了铜台关,一场大战再次掀起。 高处恭用兵远比王超老道,加上有捧日军精锐在,攻上城头的用时,远比雄建军用时要少。 然而,他的遭遇和王超却如出一辙。 眼看着大胜在即,却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 登上了城头的捧日军将士,被凶悍的辽人挡了下来。 似乎差一点点,就能拿下铜台关。 就差那么一点儿。 于是乎,第三轮的攻击再次发动。 …… 第四轮。 …… 第五轮。 …… 耗时三天,组织了二十几轮的进攻,每一次似乎都差那么一点儿。 每一次都要在拿下铜台关的时候,就被打退。 双方僵持在铜台关前。 …… 而在遥远的应州城。 耶律休哥真正的目的所在地。 耶律大石率领着五万辽军铁骑,十万辽民,以最快的速度偷袭了应州城。 应州城内防御的兵马并不多,仅有保信军的五千兵马驻守。 五千厢军,面对五万辽国正规军,十万辽民,根本是不堪一击。 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杀。 距离应州城不远的恒山缓坡上,杨七在观战。 在他身侧,有彭湃率领的负责保护他安全的稻草人。 在他身后,是杜青率领的铁骑军军卒。 “应州城完了……” 眼看着耶律大石麾下的辽军,一窝蜂的铺上了应州城城墙,杨七低声感叹了一句。 彭湃略显惊愕的道“少爷,您是怎么知道辽人会出现在应州城的?” 杨七沉吟了一下,唏嘘道“一点儿分析,一点儿判断,再加上一点儿感觉。” 顿了顿,杨七在彭湃疑惑的眼神中,解释道“瓦桥关的战事,猫腻很大。二十一万辽军,被十万宋军打的节节败退,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要么是耶律休哥在故技重施,诱敌深入;要么就是辽军的主力根本不在瓦桥关。 飞狐口的战事打的也很蹊跷。 那辽将萧干,也是个不错的将领,领兵打仗不在话下。 可是飞狐口一战,萧干被石守信打的溃败而逃,死守在灵丘不出。 这恰恰说明了,他手里并没有辽军的主力,所以只能趴在灵丘当乌龟。 那么,辽军的主力去哪儿呢?” 杨七自问自答,指着应州城,笑道“最大的可能就是偷袭这个被人忽略了的应州城。我和萧倬那个女人有约定在前,所以不可能出兵帮大宋抵御辽人。那么应州城一线的防御,就全赖与雁门关的李继隆部的禁军。 三万禁军,想要守住着狭长四百多里的边陲,根本不可能。 所以说,这里是大宋边陲布兵,最薄弱的地方。也是辽军最容易偷袭的地方。 正是因为有这个猜测,所以在来之前,我就想要先到这里看看,却没想到真的碰上了辽军攻城。” “少爷英明。” 彭湃毫不知耻的拍了一下马屁,又问道“少爷,我看这攻打应州城的辽军,其中的精锐只有五万多人。耶律休哥率领十万大军南下。而这里只有一半人,那么剩下的一半呢?” 杨七低头思虑了一下,分析了一下战局,抬起头,沉吟道“最大的可能就是耶律休哥选择了双管齐下。他在派人奇袭应州城的同时,还在诱敌深入。而且,耶律休哥很有可能就在铜台关内。” 简单的几句话,杨七就把整个战局分析的七七八八了。 他之所以能够看的这么清楚,主要是因为他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 再加上稻草人和火山卫的情报支持,才能让他这么快的分析出整个的局势。 就在杨七说话的工夫,应州城已经被耶律大石的人给攻破了。 辽军冲进了应州城以后,烧杀抢掠。 几乎一瞬间,在应州城内各处就升起了滚滚的浓烟。 杨七望着被屠戮的应州城,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 在古代,喜欢屠城的将军多不胜数,往往这些跋扈的将军们,都会在破城以后,纵兵烧杀抢掠。 但是,杨七却不耻这种行为,甚至还有些厌恶。 战争是国与国之间较量的行为,本身和百姓并没有多大关系。 在战争结束之后,以屠杀来显示自己的威风,这是最下做的做法。 正在杨七皱眉不悦的时候。 杜青策马到了杨七身边,沉声道“虎侯,辽人的斥候似乎发现了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杨七冷冷的道“告诉他们,本侯是来观战的,本侯不会参与他们的战事。但是他们也别打扰本侯看戏的心情,不然别怪本侯不客气。” 杜青觉得杨七很托大。 明明就带领了一千人,居然敢跟人家十几万人叫板。 这算是心大,还是狂妄? 出奇的是,杜青派人把杨七的话原封不动的传给了辽人以后。 辽人并没有生恼,也没有派人驱赶杨七。 只是派遣了一队两千人的骑兵,在杨七所在的地方四处游走。 似乎是为了警戒。 当然了,杨七也不会认为那些骑兵只是单纯的在警戒。 辽人是狼。 狼就没有放过猎物的时候。 他们是看出了铁骑军的彪悍,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才没有轻举妄动。 而且耶律大石带兵以稳健著称。 杨七既然挑明了说不参与战事,他也不愿意在他的任务没有达成之前,横生枝节。 耶律大石一边防卫者杨七,一边纵兵在应州城内劫掠了三日。 第四日的时候。 耶律大石带着手下的兵马,撤离了应州城,南下进入到了恒山内。 而在耶律大石撤出了应州城,进入到恒山一日后。 驻守在雁门关的李继隆部才赶到了应州城驰援。 他们进入到了被劫掠一空的应州城内,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 反正,杨七是看不到的。 他率领着麾下的铁骑军,紧跟着耶律大石的步伐,一路渡过了恒山。 越过了恒山,耶律大石率部奇袭了满城。 满城内。 当耶律大石率领着五万辽军,十万辽民突然出现在满城以后,大宋的百姓们全都震惊了。 “辽人来了!” 百姓们奔走相告,大声嚎叫着想要逃离满城。 有人质疑这个信息的真假。 他们根本不相信辽人会出现在满城。 等到他们登上了城头一看以后,慌神了。 满城内的守卫兵马并不多,除了本部的三千乡勇外,根本没有其他的兵马。 距离他们最近的广信军,守在遂城,想要赶到满城驰援,恐怕也得到两日之后。 耶律大石散开了麾下的五万铁骑,让他们进入到满城四周的村庄内四处抢掠。 而攻打满城的事情,则交给了十万辽民。 十万辽民虽然没有五万铁骑那么强横。 但是他们有一颗土匪一样的心脏。 富裕的满城,足以让他们从一夜赤贫,变的一夜暴富。 满城的三千乡勇,在十万辽民的攻伐下,根本没支持多久。 三个时辰,满城告破。 凶残的辽民,远比辽军铁骑更加残忍。 他们冲进了满城以后,见东西就抢,见人就杀。 一座附属的满城,在经过了他们的烧杀抢掠之后,无一活物。 在远处观战的彭湃、杜青,已经掩饰不住他们心中的怒意。 杜青赤红双眼,单膝跪在杨七面前,声音颤抖的道“虎侯,辽贼太可恨的,卑职请战。” 杨七面色阴沉的可怕,他几次抬起手,想要命令杜青出击,可是又几次放下了手。 “这不是我们的战争……” 杨七长叹了一声。 他的话里面包含了太多东西。 可是杜青却听不懂。 杜青愤怒的咆哮道“虎侯,难道我们就要看着他们如此残忍的屠戮百姓吗?” 杨七紧握着拳头,沉声道“我说过,这不是我们的战争。” “虎侯!” 杨七冷哼道“闭嘴!” 杨七冷着脸,吩咐彭湃道“派人把此处的消息,速速传到汴京城去。同时再派人去雄建军中,给呼延赞传信,让他们速速撤出铜台关,回援瓦桥关。 再派人去告诉飞狐口的石守信,让他不要再装死了,再装死,保雄二州就要姓辽了。 还有,再派人去把消息告诉广信军、安肃军、保信军三军的主将。 最后,派人去告诉李继隆,雁门关不用他管,自有我大同军坐镇。让他速速领兵前来对付辽人。” 彭湃果断抱拳,道“属下这就去办。” 差遣了彭湃去传递消息,杨七看着仍旧跪在他面前的杜青,轻叹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我又何尝不是想把这些辽人碎尸万端。可是,这不是我们的战争。 你若有怨,就藏在心里;你若是有气,也藏在心里。他日我若征辽,必派你为先锋,让你出这一口恶气。” 杜青瘫坐在地上,双眼垂泪。 “满城的百姓,没了!多少万人!没了!” 杨七痛苦的闭上了双眼,颤声道“你知道每年,辽人从大宋掳走的百姓有多少吗?几十万!” “错!不在你我!” 杨七睁开眼,说道“你若真看不下去,那就派人回去到大同府,告诉寇准一声,让他派人过来,接纳一下这里战乱过后,流离失所的百姓。” 杜青盯着杨七,质问道“你明明可以帮他们的,为什么不帮?” 杨七愣了愣,低声道“求人不如求己。我可以帮他们一时,却帮不了他们一辈子。他们要学会的是自强。” 杜青站起身,怜悯又沉痛的看了一眼满城,头也不会的离开了。 他要去给寇准写信,他要让寇准拯救满城的百姓。 满城内的百姓虽然被辽人祸害了,可是满城外还有许多没有被祸害,却流离失所的百姓。 杨七怀着沉痛的心情继续观战。 他心里已经对大宋失望透顶了。 准确的说是对那个坐在千里之外,喜欢玩遥控指挥的皇帝,失望透顶。 辽人在满城内劫掠了一番后,满载着抢夺来的财物和粮食,转头向遂城进军。 满城只是一个小城。 但是遂城却是一座大城,而且还是一座半兵城。 有近五万多的广信军驻守。 耶律大石率领着兵马到达了遂城外五十里处的徐水河畔,撞上了准备去驰援满城的广信军。 耶律大石第一时间,就对广信军发起了冲锋。 五万骑兵,十万辽民,跨马在广信军的阵营中纵横穿插。 广信军将领刚稳固的军阵,就被冲杀溃败。 广信军大败。 耶律大石俘虏了三万广信军。 他押着三万广信军直逼遂城。 …… 就在耶律大石押解着三万俘虏前往遂城的时候。 应州城、满城被屠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传到整个大宋。 同时也传进了汴京城。 垂拱殿内。 赵光义脸色阴沉的可怕,怒火促使着他额头上的青筋节节暴起。 “嘭!” “谁能告诉朕,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辽军会突然出现在应州城?为何辽军会出现在满城?数十万百姓被祸害,数十万啊!” 第0657章 惨败 “保信军是干什么吃的?广信军是干什么吃的?安肃军是干什么吃的?” 赵光义一连三问。 问的满朝文武哑口无言。 “废物,一群废物。朕要这一群废物有何用?” 赵光义破口大骂了一句,沉声道“传令下去,命令石守信、李继隆二人统领兵马,速速把这一支侵入到我大宋境内的辽军给朕剿灭。” 曹彬脸色一变,大叫道“陛下,不可。如此一来,正在铜台关作战的高处恭部,可就成了一支孤军了。” 赵光义脸色一冷,“亏你还是枢密使,难道连这都看不出来,侵入我大宋的这一支兵马,才是辽军的主力。铜台关内的辽军,肯定是一群杂军。 高处恭真是个废物,率领着最精锐的捧日军,却连一群杂军都对付不了。” 曹彬正色道“陛下,铜台关内的辽军兵力尚未可知,不能断定就是杂军。一旦李继隆、石守信两人率部回援。那高处恭部的捧日军,可就危险了。” 赵光义冷声道“你在质疑朕?” 曹彬低着头,躬身道“臣不敢。” 赵光义眯着眼,冷声道“那还不照着朕说的办?” 曹彬咬牙,不甘道“臣……遵旨。” …… 赵光义的圣旨还没有送到石守信、李继隆手里。 杨七的信件就已经送到了他们二人的手里。 李继隆二话不说,率领着他麾下的三万禁军,直逼遂城。 石守信并没有回援遂城。 杨七送的信,让他看清楚了局势。 耶律休哥此次用的计策就像是一个双头蛇一样。 一头奇军突袭,一头诱敌深入。 无论合力打那一个头,都会引起另一个头的反击。 所以想要战胜耶律休哥,就必须同时对付两个头。 李继隆回援,负责对付耶律大石这一支奇军,加上边城的诸多厢军,即使不能一击剿灭耶律大石这一支奇军,也能把他们逼出大宋境内。 石守信则负责策应铜台关的高处恭,一起对付龟缩在铜台关内的耶律休哥。 石守信虽然不能回撤,也不能去驰援铜台关,但是他却能侧面的去支援高处恭。 在拿到了杨七信件的那一刻,石守信就毫不犹豫的奇袭了灵丘。 以五万禁军,对付一万辽国骑兵,十万辽民。 以石守信的能耐,自然是手到擒来。 石守信仅用了三日,破了灵丘,活捉了萧干。 同一时间。 铜台关前的呼延赞,也接到了杨七的书信。 在他仔细阅览过杨七的书信以后,就匆匆的找到了正在中军大帐内思量破铜台关策略的高处恭。 “高贤弟,大事不好!” 呼延赞一进中军大帐,就惊呼了一声。 正在行军地图上勾勾画画的高处恭抬起了头,正在向高处恭传达皇帝意志的李沆皱起了眉头。 高处恭见呼延赞很失态,便出声问道“出了何事?” 呼延赞下意识看了李沆一眼。 李沆眉头皱的更紧,他讥讽道“难道呼延将军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怕本官知道了吗?” “额!” 呼延赞犹豫了一下,说道“就在刚才,杨延嗣派人传信给我。说耶律休哥兵分两路,一路兵马绕应州城,过恒山,进入到了我大宋境内,目前已经破了满城。 而耶律休哥本人,率领着一直兵马,就在这铜台关。” “耶律休哥在铜台关?” 高处恭明显有些懵。 李沆先是一愣,随后放声大笑,“哈哈哈……我等攻伐铜台关多日,连耶律休哥的影子都没看到。若是耶律休哥真的在铜台关。那么他又怎么能任由我们把这铜台关打的岌岌可危。” 呼延赞毫不客气的还嘴道“那你怎么解释,咱们领兵攻打的铜台关七天,却依旧没有攻破铜台关呢?用辽军骁勇善战,拼死抵抗这话,似乎说不过去吧。 每一次,辽军都是被咱们打的岌岌可危的时候,突然发力,守住了铜台关。 一次两次,或许还能是因为辽军拼死抵抗的缘故,可是次次如此,那就值得耐人寻味了。” 李沆被呼延赞怼的一时说不出话。 高处恭低着头,若有所思,他发现呼延赞说的很有道理。 “难道耶律休哥真的在铜台关?” “呵呵……” 李沆讥讽的笑道“一切都只不过是杨延嗣的猜测而已。这是军国大事,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难道就单凭杨延嗣的猜测,就能决定我军的行动? 那还打仗干什么?大家坐在一起,瞎猜就好了。 再说了,应州城被迫,满城被破,杨延嗣又是怎么知晓的? 我这个代替陛下坐镇三军的监军尚且不知道,他杨延嗣又怎么可能比我先知道。 难道杨延嗣还能在战场上看着不成? 如果他能看见,为什么不阻止?” 呼延赞皱眉道“杨延嗣如今乃是西北数州之主,麾下黎民百万。他要对他治下的百姓负责。未经允许,领兵冒然加入到宋辽两国的大战,很有可能会引起两国的夹击。这点道理,他不会不懂。” 柿子总是挑最软的捏。 毫无疑问,在宋辽两国,以及杨七的西北四府之间,杨七的西北四府就是那个最软的柿子。 一旦杨七未经许可参战,搅动了战局。 引起了两国的不满,万一两国联手剿灭他。 那他生存的可能性就变的极低。 宋辽两国暂时没有动杨七,不是因为杨七真的强的可怕。 而是因为两国均有忌惮。 辽国担心派重兵讨伐杨七,宋国会坐收渔利。 宋国亦如此。 杨七之所以在西北活的活蹦乱跳的,就是因为杨七知道分寸,一直站在中轴线上,不太偏倚。 而且,在两国大战之际。 杨七突然插手,很容易会被人看成是他想坐收渔利。 到时候,就里外不是人。 李沆可没呼延赞想的那么细致,他心底里也从没有替杨七想过,自然不会站在杨七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听到了呼延赞的话,李沆嘲讽道“你这个当老丈人的,还真替女婿说话。作为一个宋臣,居然帮杨延嗣那种叛逆说话,嘿嘿嘿……” 呼延赞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怒吼道“李沆,你休得污蔑老夫。” 呼延赞冲着汴京城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郑重道“老夫对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呵呵……” 李沆讥讽的一笑,冷声道“那你倒是说说,你若是没有勾结杨延嗣,杨延嗣为何会单独给你一个人送信。还有,你为何单凭杨延嗣的一封信,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就断定杨延嗣说的是对的。” “你……” “嘭!” 高处恭突然拍桌,恼火道“够了!都给我静一静,大敌当前,吵什么吵,有什么意义?” 李沆冷哼一声,“看在高将军的面子上,本官就不与你计较了。不过你勾结杨延嗣的事儿,本官一定会如实上奏给陛下。” 呼延赞毫不示弱的道“随你!” 高处恭揉了揉眉心,轻叹道“你们说说,杨延嗣的话,有几分可信。” “至少八成……” “一分都不可信!” 呼延赞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沆强硬的打断。 李沆傲然道“本官在铜台关内,并没有看到耶律休哥帅旗。而且应州城和满城有没有被破,本官也没有得到传讯。所以杨延嗣信上所说的事情,存粹是子虚乌有。” 呼延赞狠狠的瞪了李沆一眼,看向高处恭道“高贤弟……” 高处恭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高处恭道“杨延嗣信上所说的事情,既然没有证据,那就不能全信。不过我们也得加强戒备才是。 如今大战胶着,杨延嗣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派人给我们送信。 所以还是小心一点儿为妙。” 李沆皱眉道“高将军是不是有点小心过头了?” 高处恭笑道“还是小心为妙。” 李沆看了一眼高处恭,又看向了呼延赞,冷哼了一声。 呼延赞张了张嘴,想要在劝解几句,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呼延赞长叹了一口气,离开了中军大帐。 李沆催促着高处恭,继续发动对铜台关的战争。 次日。 高处恭再次发起了对铜台关的战争。 今日的战事异常的顺利,捧日军将士们攀上城头,几乎没有耗费多少力气。 城头上的辽军似乎被消磨光了士气,又似乎在之前的战斗中把军卒们消耗光了。 总之,抵抗很软弱。 正当高处恭振奋的准备传令全军,一鼓作气拿下铜台关的时候。 只见一位红旗信使,快马从远处奔了过来。 他奔到了军前,单膝跪倒在李沆面前,沉声道“京中八百里加急!” 李沆拿过了装信的竹筒,拆开了密封,拿出信件一看,脸色骤然一变。 高处恭感觉到不对,沉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李沆脸色煞白,颤声道“应州城……满城……被辽军给屠了……” 高处恭脸色骤变,震惊的低吼,“杨延嗣说的是真的?” 李沆点点头。 高处恭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难看,“那么说,耶律休哥真的在铜台关?” 李沆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 昨日他还扬言说,杨七信上所属的都是子虚乌有。 如今杨七信上的事情被证实了一半,另外一半他还真不好判断。 而赵光义命令他们夺取铜台关的命令,他根本就没说出口。 耶律休哥要是真的在铜台关,这个时候杀进去,找死吗? 高处恭见李沆犹豫,心里顿时觉得不妙。 高处恭赶忙找来了传令兵,急吼吼的喊道“传令下去,全军撤退,撤回瓦桥关。” “城破了!” 不等高处恭的命令传下去,就听见城头上有捧日军的军卒在激动的高喊。 城破了? 城门洞开。 捧日军将士们一拥而上的杀了进去。 一瞬间,铜台关内,遮挡着辽军骑兵的大帐内掀开。 巨大的帐篷下,一个个披甲持刀,随时准备冲锋的辽军,出现在众人面前。 森严! 肃穆! 肃杀! 耶律休哥的帅旗重新冉冉升起。 耶律休哥站在帅帐前,手里拿着象征他权柄的宝剑,长剑出鞘,南指捧日军。 “杀!” 并不高亢的声音,却带动起了四万辽军铁骑的杀心。 四万辽军铁骑一涌而出。 撞上了刚冲进城的捧日军脸上。 捧日军的步人甲虽然强横,但是对上了他们的克星骑兵。 骑兵在战阵中分割,绞杀。 场面十分的惨烈。 高处恭早已疯魔,他骑在马背上,大声嘶吼着,“撤退!撤!” 李沆、王超,果断执行了高处恭的命令,他们带着剩下的人,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高处恭整合着散乱的兵马,快速的撤退。 呼延赞作为压阵的将军,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撤退,反而跨马冲到了高处恭身边,低吼道“你带人先撤,我断后。” 患难见真情。 到了这个时候,愿意帮高处恭的,似乎就剩下了呼延赞一人。 高处恭没出息的流下了泪水。 他想要拒绝让呼延赞断后,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激动了良久,高处恭哽咽道“呼延大哥……一切,就拜托你了……” “走!” 呼延赞暴喝了一声,随手抓起了已经被他敲晕的呼延达,扔在了高处恭的马背上。 “带着我儿子,走!” 高处恭大手摸了一把早已糊满脸颊的泪水,哽咽着调转了马头。 “撤!” 那些被辽国铁骑打的狼狈逃窜的捧日军将士,跟着高处恭就跑。 呼延赞手持着狼牙棒,站在马背上高喊,“留下两千人,随我断后。” 最终留下来陪着呼延赞断后的人。 不足一千三百人。 他们是真正的猛士,是一群不惧生死的人。 一千三百人,拖住了辽军五万铁骑足足两个时辰,为捧日军的其他将士们争取到了逃跑的生机。 而这一千三百人,杀到最后,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人。 这一百人,在呼延赞的带领下,一路向北而逃。 追呼延赞还是追高处恭? 这个选择题摆在耶律休哥面前的时候,他没有任何迟疑的选择了追高处恭。 呼延赞率领的那一百人,不值得追。 耶律休哥就这么领着兵,追了高处恭三天三夜。 一直追到了瓦桥关下。 第0658章 汉奸 耶律休哥一路追着捧日军到了瓦桥关下,并没有急着进攻,而是就地扎营,围而不攻。 他在等,等耶律大石的消息。 只要耶律大石能够按照之前他设定好的时间,到达蓉城。 那么耶律休哥有信心,通过这一战,将保雄二州纳入辽国的版图。 …… 而此刻的耶律大石,率领着麾下的兵马,押着三万广信军的俘虏,兵临遂州城下。 因为之前要渡徐水,广信军又破坏了桥梁,所以耽搁了几日。 大军开赴到遂州城下,遂州城内的百姓慌了。 城外的广信军俘虏,他们可以站在城头上清清楚楚的看得到。 广信军是遂州城内唯一的驻军。 如今广信军战败被俘,遂州城内的百姓们感觉天塌了。 遂州城内。 遂州知州卞子正,在得知辽军大军压境,广信军战败以后,整个人都吓傻了。 他慌忙中让家眷收拾了一些金银细软,带着家中妻女就准备跑。 背着包裹刚出了他宅子的中堂,就撞上了从门外匆匆赶来的师爷。 师爷见卞子正背着细软,牵着妻女,吓了一跳,“大人,您这是?” 事到如今,卞子正也顾不得脸皮,他焦急的道“辽人已经打到了城下,广信军都败了。城里除了一群老弱残兵,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跟辽人抗衡? 辽人以凶残著称,据说应州城和满城被他们屠的没人了。 现在不跑,难道等着辽人来杀?” 师爷面色阴晴不定,他低声道“大人,弃城而逃可是大罪,要诛九族的……况且,今日逃了,以后这大宋,可就没有您的立足之地了。” 卞子正恼怒道“事到如今,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卞子正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跑,他在不会听师爷的话。 眼见师爷拦路在面前,卞子正目露凶光,沉声道“莫非,你要拦我?” 师爷赶忙摇头,正色道“学生绝不敢有冒犯大人意。学生只是觉得,大人如此冒然潜逃,恐怕不仅不能逃命,反而还要搭上性命?” 卞子正眉头一挑,眯起眼,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师爷凑在卞子正身边,小声道“大人,辽人已经围城,四门被堵,现在出去,无疑是自投罗网,逃无可逃。” 师爷瞥了一眼卞子正,见他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就轻声嘀咕道“为今之计,还不如打开城门,迎辽人入城。学生可听人说了,这辽人正在汉化,很重视我大宋的读书人。以大人的学问,投了辽人,必定能谋取一个一官半职,甚至还能步步高升。” 师爷挤眉弄眼的道“到那个时候,大人您不仅不用死,还能升官发财,您说呢……大人……” 卞子正一愣,眼珠子在眼眶内滴溜溜乱转。 他眯着眼,狐疑的看着师爷,“你让本官去投辽人,是何居心?” 师爷惶恐道“大人,学生对大人乃是忠心耿耿,绝无异心。之所以让大人去投辽人,也全是为了大人着想。毕竟……” 师爷小心翼翼的看着卞子正,压低了声音道“辽人入城,学生的一家老小也会有危险。学生在救大人的同时,也在救学生自己的一家老小。 况且,大人将来在辽国步步高升了,学生也能跟着大人沾沾光,谋取个一官半职……” 卞子正的面色缓和了几分,低声道“辽人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师爷见卞子正意动,赶忙鼓吹道“那可不,学生有一位同窗,学问奇差,在大宋混不下去,就投了辽人。如今已经官至御史,在辽国上京城内做官呢。” 卞子正沉吟道“一个比你学问还差的人,居然能在辽国担任御史,真是难以想象。若是真如你所说,辽国当真还是一个好去处。” 师爷拍马屁,献媚道“大人英明。” 卞子正盘算着,说道“你认为我们什么时候投诚比较好?” 师爷赶忙道“宜早不宜迟,趁着辽人还没有攻城,咱们投诚,肯定能得到重用。一旦辽人开始攻城,咱们再投诚,反而不美。” 卞子正点点头道“你去准备一下,让府衙里的衙役们出去维持一下街道上的秩序。本官这就去换身衣服,随你去迎接辽人。” 师爷痛快了答应了一声,快速的出去准备。 卞子正哪里是去换什么衣服,狡猾的他带着妻女回到了府里,打开了后门,让他府上的忠仆带着他多年搜刮的金银,带着他的妻女,先去他城内另一处庄子上的密室内避一避。 狡兔三窟。 卞子正又怎么可能把全部的宝,都压在辽人身上。 安置好了妻女,卞子正套上了象征他知州品级的官服,匆匆赶到了城门口。 城门口处。 师爷已经派衙役们维持好了秩序,为了显得更恭顺一些,他还召集了一批百姓,充当欢迎队伍。 “打开城门!” 随着卞子正一声令下,城门洞开。 卞子正领着师爷等一行,匆匆赶到了城外,跪服在地上,恭敬的喊道“臣卞子正,恭迎我大辽天军驾临!” 耶律大石刚准备下令攻城。 猛然见到这么一幕,他也是一愣。 旋即,他笑了。 笑容里多了些嘲讽。 他在侍卫的陪伴下,策马到了卞子正面前,“你是何人?” 卞子正低着头,恭敬道“下官遂州知州卞子正。” 耶律大石点点头,赞叹道“卞子正,你很不错。选择向我投诚是明智的选择,不然我大军所过之处,你们就只能成为我大军刀下的亡魂。 可惜了,我一路从应州城杀到满城,再杀到这遂州城,就遇到了你这么一个聪明人。” 卞子正心头一喜,赶忙道“谢大人赞赏。” 耶律大石摆摆手,“起来吧!既然你向我投诚,我也不会亏待你。虽然我很讨厌宋人,特别是宋人中的读书人。但是我父王,太后,皆喜欢你们宋人中的读书人,也喜欢重用你们。甚至还下令让我等在碰到亲善大辽的读书人的时候,需要善待。 我自然不会违背我父王和太后的命令。” 耶律大石性格很耿直,说话更直。 卞子正不仅没有因此感觉到害怕,反而有些欣喜。 卞子正在官场上混了这么久,他深知官场上什么人最可怕。 笑里藏刀的人最可怕。 耿直而威严的人,才是最不可怕的。 卞子正站起身,激动道“多谢大人提点。” 耶律大石淡然道“你前面带路,迎我大军入城。入城以后准备好酒菜,招待我大军吃喝。明日我会拔营前往下一处战场。在走之前,我会派人把你们先送到辽国去。去了辽国,报我耶律大石的名字,没人会为难你。” “多谢大人!大人请!” 随着耶律大石策马入城,卞子正和师爷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 赌对了! 耶律大石率领着兵马,分批入城。 入城前他们就像是高傲的将军。 入城以后,就化身为了豺狼。 在酒足饭饱以后,无数的辽人涌进了城内的街道上,烧杀抢掠。 一座好好的遂州城,瞬间化为了一片修罗地狱。 辽人们在城内纵情的狂欢,百姓们哀嚎、逃跑。 卞子正就陪着耶律大石在城门楼子上吃酒,顺便看着城内的辽人在肆虐。 耶律大石指着城内烧杀抢掠的辽兵,笑问卞子正,“卞子正,你觉得我大辽的兵马如何?” 卞子正举起酒杯,义正言辞的道“堪称天兵天将,犹如天军降临。当真是威武雄壮。” “哈哈哈……” 耶律大石朗声大笑,他指着卞子正摇了摇头,“虽然我知道你说的都是些拍马屁的话,但是勉强有几分道理。” 卞子正正色道“下官所言,句句是肺腑之言。” “哈哈哈……” 耶律大石笑的更开怀,他笑道“你这个人说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他日到了我大辽,我可以推举你为我父王帐下的幕僚。” 耶律大石他爹是谁? 以前卞子正不知道。 在他不懈努力的巴结下,耶律大石才透漏出了一点儿。 耶律大石的爹,就是辽国的南院大王,被辽人称之为战神的耶律休哥。 一瞬间,卞子正感觉到自己抱上了一个大粗腿。 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他更加费心的开始巴结耶律大石。 卞子正陪着耶律大石在城门楼子上饮酒作乐。 辽人在遂州城内杀的兴起。 卞子正这位曾经遂州城百姓的父母官,如今却成了一个残害百姓的帮凶。 何其讽刺! 而远在遂州城外的杨七,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遂州城内通天的大火,看的杨七心疼。 他心疼的不是城池,而是城池内的百姓。 彭湃咬牙切齿的道“这种狗官、汉贼,真该死!” 杜青眼里也怒火旺盛,他只是瞥了杨七一眼,并没有说话。 彭湃看向了杨七,低声道“少爷……” 杨七轻叹道“派人去盯着遂州投了辽的官员,一旦有机会,就给我劫回来。然后扔给残存的百姓。” 杜青瓮声瓮气道“为何不直接杀了?” 杨七摇了摇头,淡然道“杀了他们,太便宜他们了。似这种人,就应该被生吞活剥。” 彭湃当即就喊道“属下这就差人去办。” …… 翌日。 清晨。 大火烧了一夜的遂州城,终于变成了一滩焦土。 辽人们在遂州城内痛快的玩了一晚。 然后在马背上绑上了他们缴获的战利品,浩浩荡荡的杀向了下一处。 东出徐水五十多里。 兵临到了安肃县城下。 辽人在安肃县,并没有碰到有人投诚的好事。 反而撞上了严阵以待的安肃军。 五万安肃军,把整个安肃县城池,守的水泄不通。 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战争刺猬。 耶律大石自从出兵以来,第一次变的神色凝重。 他心里清楚,自己碰上硬茬子了。 几乎毫不迟疑的就做出了一个决定。 “驱赶广信军的俘虏去攻城。” 随着耶律大石一声令下,三万广信军俘虏被驱赶到了安肃县城下。 辽军的精锐,就紧跟在广信军俘虏的身后。 只要城头上的官员心软,放这些人入城。 耶律大石就可以挥军趁机杀入。 这几乎是每一个辽将都会用的伎俩。 虽然他们不是很明白,那些官员为何会在城池危难之际,心软放人入城。 但是这种伎俩,真是屡试不爽。 可惜,他真的撞到了硬茬子。 三万广信军俘虏刚扑到了城下。 城头上的安肃军节度使张布,就下达了一个命令。 “杀!” 无数道箭雨犹如雨下。 城墙下手无寸铁,大声嘶吼嚎叫的广信军俘虏,如同割麦子一样倒下。 一个个的生命消散,一具具尸体倒下。 明明杀的是曾经的袍泽,昔日的兄弟,可是安肃军节度使张布,一点儿也没手软。 躲在远处观战的杨七,瞧见了这一幕,眼神微微一亮。 大半个月没有笑脸的他,总算露出了一个笑脸。 他笑道“安肃军不错……总算让我看到了厢军的骨头……” 耶律大石也意识到了自己撞到了一块骨头,一块难啃的骨头。 俘虏是靠不住了,那就只能强攻。 耶律大石提起手里的弯刀,大声的喊道“攻城!” 辽军在这一刻出动。 辽军精锐们很有章法的组织着一队又一队攻城的队伍。 而那些跟随着耶律大石的辽民,可没怎么有组织有纪律。 他们一拥而上。 想要用攻破满城的办法攻下安肃县。 安肃军却不愿意让他们如意。 安肃军的装备虽然简陋,甚至还比不上广信军。 可是他们却爆发出了顽强的战斗意志。 简陋的装备,在他们手里,照样成了能收割辽军性命的利器。 一道道的箭雨。 落下! 沁过粪汁的箭矢,哪怕是擦破了一点皮,也能要了辽人的小命。 规格不一的滚木、礌石,标志着它们可能是临时从某处拆下来的梁柱或者石墙上的石头。 一样是杀人的利器。 凶悍的辽民被打趴下了。 更加凶悍的辽军却借机登上了城头。 第0659章 城头上。 张布看到了辽军登上了城头,他决然的喊道“将士们,随我杀敌!” 张布是一个儒将。 功夫差了点,学问却不差。 他是进士出身,又是一位儒将,原本可以平步青云,奈何得罪了小人,被发配到了安肃军。 执掌了安肃军以后,他整顿了安肃军的军纪,剔除了原有的老弱残兵,重新打造了一边安肃军。 更是用那微薄的饷银,为安肃军打造出了一套套完整的装备。 安肃军的装备虽然简陋,但是却很齐备。 安肃军的伙食很差,但是战士们却很骁勇。 张布手提着一柄长剑,身先士卒。 他明明功夫很弱,却是第一个冲到了辽军面前的人。 手里的长剑还没有刺出去,就被辽军的弯刀划破了脸颊。 饶是如此,他依然没退。 “杀!” 张布长剑连刺,他似乎就会刺,不断的刺。 他英勇的胆气,和不怕死的威慑,逼着他面前的辽军频频后退。 “噗呲!” 在连刺的过程中,他瞅准了时机,突然变招,手里的长剑像是变成了大刀,被他砍了下去。 挡在他面前的辽军,惨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跟在张布身后的安肃军将士也毫不示弱。 他们或端着枪,或提着刀,玩命似的在跟辽军血拼。 刚冲上城头的辽军,被压退了下去。 “再攻!” 耶律大石下达了继续进攻的命令。 辽军再次冲上了城墙。 一场惨烈的厮杀再次展开。 在没有地理优势的情况下,两军对垒,除了硬碰硬,没有什么计策可讲。 耶律大石就这么一次一次的下令全军进攻。 张布率领着麾下的将士们,就这么一次一次的击退了辽军。 战争从早上持续到下午,又从下午持续到了晚上。 安肃县城的城墙下,早已被尸体堆满。 鲜血汇成了一条小溪,蜿蜒而下,汇入到了徐水里。 一条波涛汹涌的徐水,瞬间被染成了红色。 夜晚来临,双方休战。 耶律大石在城外扎营,一连片的营地把安肃县城围困的水泄不通。 城门楼子上。 鏖战了一天的张布,并没有急着休息。 他正指挥着手下的军卒们,在打扫战场。 辽军的尸体被他们顺手推下了城墙,安肃军的尸体被他们小心翼翼的收敛。 一具具的尸体抬下城墙,没一会儿就摆满了县城内的一块阔地。 哭泣声围着小阔地,弥漫开来。 张布望着哭成了一片的百姓,心里很悲伤。 副将章程是张布的小舅子,他匆匆凑到了张布身边,急切的道“姐夫,你已经累了一天了,快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盯着。” 张布转头看了一眼章程,低声道“我不放心……” 副将章程乐呵呵笑道“有啥不放心呢?你训练的安肃军,在这西北诸多厢军中,那也是首屈一指的。以往咱们捞不到战事,这一次好不容易碰到战事,也好让别人瞧瞧我们安肃军的能耐。 等咱们打退了辽人,咱们安肃军的大名就能扬名整个大宋。到时候,那些个小人就再也没办法阻止姐夫你升迁了。” 张布惨笑一声,抬手拍了拍章程的肩膀,低声道“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能不能赢还是个未知数。” 章程愕然道“怎么赢不了?今日辽人发动了多少次进攻,还不是被咱们给打退了。” 张布摇头道“可是咱们的人也死了不少……” 顿了顿,张布低声道“战损已经超过一万了……” “嘶!” 章程倒吸了一口冷气,瞳孔微缩道“怎么多?” 张布点点头,“我料定,明日辽军的攻势会更加凶残。所以明日战损会更多。” “那可怎么办?” 章程担忧道。 张布郑重道“所以,我打算派你出城去求援。” “求援?” 章程一愣,愕然道“如今耶律大石在保雄二州肆虐,整个东北,没人不知道这件事的。有心来援助的,就算咱们不说,他们也会快速赶来。没心援助的,就算是咱们求上去,人家也不会帮忙。 现在去搬援兵,是不是晚了点?” 张布目光隐晦的看了看章程,低声道“我张布膝下无子,张章两家,就你这么一个男丁了……” 章程瞪大了眼珠子,沉声道“姐夫,我章程岂是贪生怕死之人?你都不怕死,难道我章程就怕死了?你要是怕了,你带着我姐先逃,我守在这安肃城。” 张布无奈的一笑,“我要是怕死,又岂会死守这安肃城?” 张布惨笑道“之所以让你走,是因为,我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章程一愣,赶忙仔细观察了一下张布,突然在张布的腰间,发现了一道箭头。 他惊恐道“姐夫,你受伤了?” 张布笑道“一个没主意,被辽人咬了一口。” 章程震惊道“这是箭伤,你怎么不叫大夫帮你取出来。我去找大夫。” 张布一把抓住了章程,小声道“别声张,免得军心不稳。” “可是……” 章程很犹豫。 张布拍了拍他肩头道“我问过大夫了,大夫说,这一箭恐怕是伤了肾脏。若是取出了箭头,能不能熬过今晚还两说。若是不取出箭头,还能撑几天。” 章程脸色煞变,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姐夫……” 张布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他平静的道“章程,姐夫问你,你真不怕死吗?” 章程含泪摇头。 张布笑道“那姐夫就交给你一个重任。” 章程哽咽道“姐夫……你说……” 张布深吸了一口气,笑道“如果我死之前,还没有打败辽人,那你就把我瞧瞧的放在城门楼子里,你穿戴上我的盔甲,代替我统领安肃军。” “姐夫……” “听我说……我已经传令下去了。军中的将士,除了你,任何人不得接近城门楼子。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没人能够发现此事。” “姐夫……” 张布一边安慰章程,一边牵着章程的手回到了城门楼子。 …… 翌日。 耶律大石命令辽军,再次对安肃城发起了进攻。 一个小小的安肃城,一个小县城,居然阻挡了他一天一夜,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距离耶律休哥交代给他赶赴蓉城的任务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他没时间再耗下去。 耶律大石亲自率领着督战官,监督着麾下的将士们攻城。 今日的战事,打的远比昨日惨烈。 战损远远超过了昨日。 安肃军所表现出的战斗力,远远超过了人们的期许。 第三日的时候。 发生了一个小插曲,那就是安肃军节度使张布,似乎被箭矢擦伤了脸颊,为了不影响他的威严,他居然破天荒的戴上了面甲。 安肃军的将士们虽然对此有些疑惑,但是并没有人去刻意的追问。 因为张布是个儒将,素来有一些与众不同的想法和做法,将士们早已习以为常了。 没人知道。 在那张面甲下,藏着一张稚嫩的脸。 那稚嫩的脸颊上,早已布满了泪水。 他想要失声痛哭,却不敢哭出声,只能任由眼泪一滴一滴的流淌。 而真正的张布,早已在昨日战事结束以后,走进了城门楼子,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也没有醒来。 …… 一连三日,久攻不下。 耶律大石显得特别的烦躁。 距离耶律休哥交代给他赶赴蓉城的任务,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耶律大石已经没有耐心跟安肃军耗下去了。 小小的一个县城,阻挡了他近三日,他已经很恼火了。 “擂鼓!攻城!” 耶律大石决定亲自去攻城。 他下达了攻城的命令以后,就率先冲到了最前列。 耶律大石表现的很英勇,甚至可以说是一路横推。 他仗着自己体形高大,武艺高强,率先第一轮就登上了城墙。 登上城墙以后,他就撞上了‘张布’。 ‘张布’的武艺出乎意料的高强。 他和耶律大石打的难分难舍。 ‘张布’的武艺,明显惊呆了他周边的安肃军将士。 他们没想到,原来自己的老大,居然藏着这么一身武艺。 以前,怎么不见他用? 有疑惑归有疑惑,但是他们并没有多想,在这惨烈的战场上,容不得他们多想。 “吼!” 耶律大石和‘张布’缠斗了许久,突然‘张布’怒吼一声,手里的长刀横劈而出,直接砍掉了耶律大石的一个手掌。 耶律大石惨叫一声。 ‘张布’想要补刀,却被耶律大石身后的侍卫给拦下。 侍卫们见耶律大石受伤,二话不说,驾着耶律大石就开始撤退。 随着耶律大石受伤的事情传遍了辽军中,辽军很快就停止了进攻。 耶律大石在被侍卫们驾进了他的帐篷内以后,奋力的嘶吼。 随军的大夫仔细检查了耶律大石的伤口,惊叫道“得赶紧想办法止血……” 嘶吼中的耶律大石,咬着牙关,从嘴里蹦出了两个字。 “用……火……” “用火?” 随军的大夫和耶律大石的侍卫们都被吓到了。 耶律大石口中的用火是什么意思,他们心里很清楚。 眼看着所有人都在迟疑,耶律大石喊道“用火!快点用火!战事要紧!一旦错过了攻伐蓉城的时机,我们大辽,将会失去两州的土地。” 侍卫们一个看一个,不知所措。 还是随军的大夫够果断。 “用火!” 一道熊熊燃烧的火把被拿进了帐篷。 随军的大夫拿着火把,烤在了耶律大石的断手之处。 “籽啦~” “吼!” 火焰烧在了耶律大石断手的地方。 一股焦糊中混合着肉香的味道,瞬间弥漫了整个帐篷。 耶律大石嘶吼着,一口咬到了床榻上的佩刀上。 佩刀的刀鞘,生生被他咬出了两排牙印。 经过了烈火的煅烧,耶律大石断手处被烧成了一团焦黑,止住了血。 又经过了随军大夫的条例,耶律大石总算是稳住了伤势。 他坐起身,让人抬着他出了帐篷。 脸色惨白的他,盯着安肃城,充满了怨毒,“攻城!破城以后,屠城三日!” 他就冷冷的坐在大帐前,看着手下的将士们去攻城。 凡是有退缩的,他只需要一个眼神,就有督战官会把那倒霉的家伙送去见阎王。 在耶律大石这种近乎自杀式进攻命令的逼迫下。 辽军玩命的在攻城。 辽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着,城头上的安肃军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着。 不分昼夜的连番大战。 几乎没有任何停歇。 城头上,安肃军的校尉跌跌撞撞的跑到‘张布’面前,哭嚎道“将军,兄弟们快拼光了!” “还剩下多少人?” ‘张布’第一次开口,他的声音很沙哑,似乎是喊哑的,也似乎是哭哑的。 校尉道“还剩下不到一千兄弟。” “一千人?” ‘张布’抬头看了一眼城下仍有三四万左右的辽军,低声道“太少了……” 校尉试探的问道“要不……咱们撤吧……” “不行!” ‘张布’果断拒绝。 “传令下去,让兄弟们各自守住各自的地方,人在城在,人亡城亡。还有……” ‘张布’顿了顿,颤声道“给那些受伤了的兄弟们发武器,让他们继续上城作战。” “将军?!” 校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张布’冷声道“快去传令……” 随着‘张布’的命令传达下去,那些受伤了待在城内养伤的军卒们,重新站到了城头上。 他们人数不多,只有两千人。 加上还剩下的一千人,总共也只有三千人而已。 三千残兵败将站在城头上,望着城下的辽人,他们视死如归。 “辽人又来了!” 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句。 就见城下的辽军再次勇猛的冲向了安肃城。 ‘张布’回头看了一眼城门楼子,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 “姐夫!我对不起你!城恐怕受不住了。但是我一步也没有退,战到了最后。你等我,我马上就要来找你了。” 再次转过头看着城下的辽军,‘张布’目光坚定,声音沉重的道“杀!” 辽军近了! 第0660章 真正可怕的是…… “杀!” ‘张布’带头冲杀。 三千残兵败将,明明是在守城,可却打出了进攻的气势。 面对着十倍于他们的敌军,他们不仅不退,还主动冲上去和冲上城头的辽军拼杀。 鲜血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的血花。 三千残兵败将,硬生生把三万多辽军压到了城下,又一次成功的防守住了城墙。 熬过了这一轮。 ‘张布’手底下的残兵败将,只剩下了两百多人。 “噗通!” ‘张布’无力的瘫倒在城墙上,嘎嘎嘎笑着,“又宰了十个辽狗,老子就算是死了,也无悔了。” “我杀了六个!” “俺杀了三个!” “二十八个!” “……” 一个远超所有人的字数出现,众人看了过去,一瞧顿时别过了头去。 那是一个老卒,以前是神卫军的弓弩教头,也是因为得罪了人,被发配到了安肃军。 老家伙的箭术很高超,百步穿杨都是毛毛雨。 以他的本事,杀二十八个,不算什么。 因为现在城头上的弓弩兵,就剩下他一个了。 安肃军仅剩的将士们,躺在城墙边上,继续自己给自己报功。 “俺杀了两个……” “六个!” “十三个!” “一个!” “……” “俺……俺一个都没杀……” 又出现了一个异类,声音有些怯怯的。 众人再次看了过去,就看到了一个小个子的家伙,套着一身远比他高大的盔甲,颤巍巍在哪儿站着。 有人鄙夷的骂道“你是那一伍的兵,咱们安肃军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窝囊的家伙?” 那小个子的家伙见一众凶神恶煞的安肃军将士们看着他。 吓哭了。 他抹着泪,哽咽道“俺……俺不是那一伍的,俺也不是安肃军……俺就是看着你们为了保护俺们都死了,俺觉得自己窝在家里就是对不起你们,所以俺敲晕了一个你们安肃军的伤兵,穿着他衣服跑上来了……” “额~” 安肃军的将士们愣了。 随后,爆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 “你小子有种!” “不错!是个带把了!” “……” “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如此。” “……” 一个个毫不吝啬的夸赞词语传入到那小个子家伙的耳中,小家伙臊的脸色通红。 最后还是‘张布’出声,给小个子家伙解了围。 ‘张布’一锤定音道“老子不管你以前是不是安肃军的将士,从这一刻起,你就是了。” 小个子的家伙激动的站直了,大喊道“是!” “哈哈哈……” 顿时,城墙上又是一阵哄笑。 在大家即将赴死之前,突然多出了这么一个活宝,让紧张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不少。 一直盯着城下的老卒,突然开口道“辽狗又来了。” 一瞬间,所有人都爬了起来,手持着武器严阵以待。 前一次辽军的进攻,他们觉得很凶险,他们可能会死。 可是他们没死。 这一次,他们已经断定了,自己必死无疑。 因为他们只有两百人,想要守住三万人的辽军,根本不可能。 远处观战的杜青,早已跪倒在了地上。 彭湃也跪倒在地上。 他们二人共同向杨七请命。 “虎侯,您就允许卑职带人去救他们吧。” “少爷,属下愿意一同前往。他们实在太惨了,他们不该死的。” 杨七愣愣的看着他们二人,沉声道“他们该不该死,是你我说了能算的吗?还有,一千铁骑军,对阵近三万的辽军骑兵,你们觉得有几成胜算?” 杜青迟疑了一下,叹气道“不足两成……” “不足两成,那就是只有一成。只有一成的胜算,我让你们出去,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杨七郑重道“耶律休哥麾下的精锐铁骑,可不是李继迁麾下的游骑。其性质不一样,战斗力差距更大。这一次如果我带领了两千铁骑军,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让你们出去救人。可是我们只有一千人。” 杜青不甘心的道“那卑职也愿意一拼。” “拼!拼!拼!拿什么拼?就不能动不动脑子?” 杨七喝斥。 杜青翻了个白眼,“就你聪明,那你说怎么办?” 杨七差点没被杜青给气死,他恼怒的道“我要知道怎么办,还能在这里等着?” 杜青顿时低着头,闷不做声。 彭湃也低着头,闷不做声。 “哎!” 杨七长叹了一声,没好气道“你们这算什么?跪在这里不说话,逼宫吗?我又不是赵光义,你们觉得这一招对我有用?” 杜青、彭湃二人没搭理他,依旧跪着。 杨七无奈的道“好了,算我怕了你们了。你们只许出击一次,不论胜败,必须撤回来。” 杜青和彭湃闻言大喜。 “多谢虎侯!” “多谢少爷!” 杨七没好气道“赶紧滚!” 杜青和彭湃跳上了马背,二话不说,领着麾下的将士和兄弟,准备冲向安肃城。 眼看着铁骑军就要冲锋。 突然,杨七喊道“等等!” 杜青脸一黑,“你反悔了?” 杨七骂道“反悔你大爷,你们看西北方向,那是什么?” 杜青和彭湃顺着杨七所指的地方望了过去。 杜青迟疑了一下,说道“好像是援军。” 彭湃思考了一下,“应该是李继隆部的兵马。” 果然。 在西北方向,一阵浓烟滚滚而来。 为首的是一位身披重甲的将军,在他身后,有人看着一张巨大的‘李’字大旗。 而在他们身后,就是数以万计整齐的步人甲。 李继隆是一个果断的人。 在他发现了辽军以后,毫不犹豫的就发动了进攻的命令。 “诛杀辽贼!” 李继隆一马当先,率先杀向了辽军。 在他身后紧跟着李子枫。 然后就是禁军的将士们。 三万禁军突然出现,快速的杀向了辽军。 正在攻城的辽军明显有些慌乱。 耶律大石还没反应过来,李继隆一马当先,已经快冲到了他的行辕处。 耶律大石大惊失色,“快撤!” 紧接着,他就在侍卫们护持下,跨上了马背,狼狈逃窜。 因为之前受伤失血过多。 所以耶律大石在马背上没颠簸两下,就晕了过去。 侍卫们赶忙驾着耶律大石,毫无目的的狼狈逃窜而走。 群龙无首的辽军,一下子变成了一盘散沙。 虽然有一两个辽将在混乱中组织了一些兵马在反抗,但是在早有准备的禁军将士们面前,不堪一击。 为了攻城,许多辽军都抛弃了战马。 没有了战马的他们,根本不是禁军将士的对手。 辽军被快速的击溃。 成百上千的辽军跪在地上请降。 李继隆率领着禁军将士们,两个回合就收拾了所有的辽军。 阵斩五千,俘虏了近两万多的辽军。 一系列的变化来的太快。 城头上刚刚诛杀完了登上城头的辽军的‘张布’一行人,抬眼向下一看,就愣了。 入眼的全是大宋禁军的将士。 成群结队的辽军,像是羔羊一样跪在地上请降。 “这就赢了……” 小个子的家伙一脸茫然的问道。 老卒裂开了嘴,惨笑道“是啊!赢了!” ‘张布’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姐夫!打赢了!你看到了吗?打赢了!” 直到这一刻,有人才注意到了‘张布’的不对。 当他们掀开了‘张布’的面甲以后,看到的不是熟悉的面孔。 “将军呢?” 有人抓着章程质问。 章程哭诉道“我姐夫早在几天前就死了。” “将军!” 安肃军剩余的将士们,瘫倒在地上,暗自垂泪。 隔着老远的杨七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彭湃也笑了。 唯有杜青不满的嘀咕着,“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们要动手之前出现。这算什么事儿啊!” 杨七笑道“你就知足吧。要是你们真的冲上去了,能活下来多少,我也不知道。” 杜青愤愤不平的道“可惜,让耶律大石跑了。” 彭湃贼兮兮的笑道“放心吧!跑不了!我已经派人去跟上他了。” 杨七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对于彭湃自作主张的去抓耶律大石,他并没有说什么。 迅速的清剿了辽军的李继隆,也发现了一直站在远处观战的杨七一行。 一队千人的禁军军卒们,在李子枫的带领下向杨七这边迅速的靠拢。 杜青不解的问道“他们这是想干啥?” 彭湃吧嗒着嘴,道“恐怕以为我们是辽人,又或者觉得我们是一群心怀叵测之人。所以要搂草打兔子,连我们一起教训。” 杨七瞥了彭湃一眼,没好气道“别贫嘴,去交涉一下。” 彭湃答应了一声,策马出去交涉。 半晌过后。 他回来了,同行的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雁门关主将李继隆,一个是雁门关副将李子枫。 李继隆板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李子枫跟在李继隆身边,学着李继隆板着脸。 李继隆见到杨七,皱眉冷声道“杨延嗣,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七耸了耸肩膀,笑道“我为何不能在这里?霸图兄,若是没有我写信告知你,只怕此刻你还在应州城里带着,只怕辽军已经打到蓉城了。” 李继隆依旧板着脸,说道“这里是大宋的版图,不是你杨延嗣的西北四府。尔等速速离去,再敢多待,那我就不客气了。” 杨七愕然道“霸图兄,你也太绝情了吧?曾几何时,我们在汴京城内,也算是相交莫逆,如今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李继隆看向杨七,淡淡的问道“我是宋臣,你是吗?” 这是在表明立场吗? 是啊! 李继隆算是纯正的宋臣,可杨延嗣这个宋陈,只是有名无实。 杨七苦笑道“霸图兄,就算如此。那你也应该看在我派人给你送情报的份上,好歹留一点情面吧?” 李继隆瞥了杨七一眼,冷声道“正是因为看在你送信的情面上,我才没有对你动手。不然,我早就派遣手下将士,将尔等尽数剿灭了。” “你可以试试!” 杜青不甘示弱的硬怼了回去。 杨七哭笑不得道“杜青,不得无礼。既然人家不欢迎我们,那我们就走吧。这里是无戏可看了。我们去飞狐口转转,说不定还能碰上一场好戏。” 丢下了这句话,杨七策马向前。 彭湃和杜青一左一右紧跟在他身边。 铁骑军的将士们齐刷刷的跟在他们三人身后。 路过李继隆的时候,杨七突然勒马,说道“安肃军不赖,五万人对拼十五万辽人。硬生生的把自己给拼光了。骨头够硬,也值得被敬重。你可别抢他们的功劳。” 李继隆愣了愣,黑着脸道“我没那么下作。” “走了!” 杨七拍了拍马屁股,一行人扬长而去。 杨七一走,李子枫不解的问李继隆,“将军,杨延嗣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李继隆收起了冷脸,唏嘘道“我若没猜错,杨延嗣应该是一路跟着耶律大石的军队,从应州城,到了这里的。” 李子枫愕然道“耶律大石居然没动他?” 李继隆瞥了李子枫一眼,淡淡道“这就是杨延嗣,一个雄踞西北的枭雄。耶律大石不是不想动他,只是没有动他的把握,所以才没动他。” “就凭他手下那一千人?” 李继隆沉重的点头,“就凭他手下的那一千人。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他手下那一千人,应该就是在西北四府内藏的最深的铁骑军。 重甲骑兵,一骑可挡百人。 他们虽然只有一千人,但却可以在十万人的大军中来去自如。 想要拦住他们容易,但是想要留下他们,却很难。” 李子枫失声道“重甲骑兵这么厉害?” “呵……” 李子枫嘲讽的一笑,“真正厉害的不是重甲骑兵,而是杨延嗣。” 李子枫追忆道“记得当初,你我和杨延嗣是一同到代州的。三年过去了,你我手底下的三万禁军还是三万禁军,所守的也只有一个雁门关。所居的官至也只是雁门关守将和副将。 而杨延嗣,硬生生的把一州之地变成了四府之地,把麾下两万多老弱残兵,变成了十几万的大军。 三年!短短的三年! 杨延嗣完成了别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所以说,真正可怕的是杨延嗣。” 第0661章 路遇劫匪? 安肃城战事告一段落,杨七也没在安肃境内多待。 他率领着手下的人马沿着原路返回。 路径遂州城和满城的时候,在城外各待了一晚。 似乎在等待什么。 然而,耗时两日,也没有等待到他想要的答案。 五日后。 一行人到了恒山脚下。 绵延恒山上百里,树木郁郁葱葱,一片绿意盎然。 铁骑军军卒们在树林里不好走,所以杨七一行也没有冒然炒小路,而是沿着山沟里辽军阔开的山道,绕道而行。 彭湃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他跨马到了杨七身侧,试探的问道“少爷,您为何要在遂州城和满城外各待一晚上?” “兴许是觉得愧疚,所以在遂州城和满城外默默的祭奠一下。” 杜青策马从另一旁走了上来,淡淡的说。 杨七勒了勒马缰绳,让马放慢了脚步,然后不怀好意的瞥了杜青一眼,“我又不欠他们什么,祭奠个屁。” 训斥了杜青一句,杨七才缓缓的说道“我之所以在满城和遂州城外多等一晚上,就是向看看遂州城和满城附近各州府以及朝廷,他们在遂州城和满城遭了兵灾以后,会如何安置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 杨七摊开手,苦笑道“你们也看到了,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根本没人管。所以,我对朝廷很失望。” 杜青质问道“你既然对朝廷很失望,那你为什么不管他们?” 杨七突然勒马,看向了杜青。 杨七眼中充满了不悦,那充满了侵略性的目光,看得杜青有些不自在。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杨七淡淡道“还记得在安肃城外李继隆问我的那句话吗?” 杜青点点头,说道“他问你是宋臣吗?” 杨七看着杜青,问道“那你说我是不是宋臣?” 杜青迟疑了一下,挠着头,道“你应该……已经……不算是宋臣了……” “连你都知道我已经不算是宋臣了,那大宋的事情,我凭什么去管,有什么资格去管?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我若是不管,他们也许会在痛苦的挣扎中坚强的活下来,可是一旦我过多的插手,他们会变的更痛苦,活的更惨。” 杜青错愕道“这怎么可能?” 杨七嘲讽道“这肉烂在了锅里,也远比送给潜在的敌人强。还有……” “你是一个军人,军人应该有军人的样子,更应该判断清楚自己的处境和所处的位置。同情心可以有,但是不能滥用。还有,虽然你我有亲,但是在军中,我是你的上官。我希望你学会如何尊重你的上官,并且学会去相信你上官的每一个决定。” 杨七这一番话说的有点重。 杜青闹了一个大红脸,羞愧难当,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驾!” 杨七策马向前奔去,留下了杜青还勒马停在原地。 等到杨七走远了,杜青红着脸,问还在他身侧的彭湃,“彭兄弟,虎侯是嫌我烦人吗?” 彭湃咧嘴一笑,“虎侯从来不会嫌谁烦人。他很喜欢手下的人不懂就向他提问,他也会耐心的向手下的人解释每一个问题。他之所以教训你,是因为你不相信他,而且还多次质疑他的决定。” “是个人都会出错,难道就不应该被质疑?他怎么会这么自负。” “哈哈哈……这你就错了,虎侯那可不是自负,而是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以后才做决定的。所以,他的决定从来没有出过错。 虎侯说的不错,你应该学会相信他。 虽然我并不是军伍出身,但是军伍中的一些规矩我也多多少少了解一点。 在军中,唯有相信自己的上官,相信自己伙伴的人,才会活的比别人长久。” 说完这些话,彭湃抱了抱拳,策马去追杨七,留下了杜青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杜青是草莽出身,对于兵法谋略的涉猎,也只是半路出家。 军中一些不便于以书面形式记载的潜规则,显然没有人告诉他。 这让他习惯了以草莽的思维去思考问题。 草莽的思维通常都很简单,那就是由着自己的判断和性子做事,且做事丝毫不考虑前因后果。 在这种情况下,通常很容易出现好心办坏事的局面。 杨七早就发现了杜青身上存在的这个缺陷,只是他一直没有机会去帮杜青纠正这一点。 如今找到了机会,能教育杜青一番,他自然不能错过。 可以看得出,杨七和彭湃的一番话,对杜青震慑很大。 他一直愣在原地在思考杨七和彭湃的话,直到在山沟的阔道深处传来吵闹的声音时,他才清醒了过来。 杜青听见了山沟阔道深处的吵闹,下意识皱起了眉头问负责去探路的斥候,“前面发生了何事?” 斥候拱手沉声道“前面发现了一股流窜的残军挡住了我们的去路,虎侯正在和他们交涉,彭首领让属下过来传令,让兄弟们过去支援。” “那还等什么,快走。” 杜青一听说有流窜的残军,疾呼了一声,带着铁骑军的军卒们匆匆往前赶。 一般在大战之后,总有一些残军流落在外,他们或者是被冲散了,跟丢了大部队;又或者干脆就是逃兵。 如果是被冲散了的残军,那还好一点。 如果是逃兵,那情况就会变的凶险。 无论是那一朝那一代,对付逃兵的惩罚都不会太好。 所以很多军卒在选择了当逃兵以后,就会变成一群匪盗流寇亡命之徒。 杜青以前见过不少。 等到杜青带人冲到了杨七跟前的时候,就看到了有一支百人的队伍,从两侧的山腰上冒出头来,人手一柄弓弩,正对着杨七等人。 为首的是一个瞎了一只眼的校尉,他头上绑着白布,草草的包扎着眼窝里的伤口,正在冲着杨七歇斯底里的咆哮。 “我们不想伤人!我们也不想杀人!交出你们手里的伤药,还有你们随军的大夫,我就放你们过去!” 杨七很镇定的坐在马背上,皱眉问道“你们到底是谁的麾下?” 独眼校尉恶狠狠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不该问的别问。交出东西,我放你们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杨七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彭湃悄无声息的挡在了杨七的身前,懒洋洋的说道“就凭你们不到两百的人马,也敢威胁我们一千多人。你在跟我们开玩笑吗?” 杜青率领着铁骑军,在这个时候也到了杨七等人的近前。 铁骑军一个短距离的冲锋过去,一瞬间就把杨七给团团围在了里面。 在铁骑军的重甲保护下,杨七就像是被护卫在了一个钢铁堡垒里一样。 山腰上有些发狠的残兵们趁机扣动了弓弩的扳机,那些弩箭点点落下,射在铁骑军的重甲上,擦出了一丝火花,然后掉落在了地上。 上百支的弩箭,没有伤到任何一个人。 独眼校尉明显有些懵。 似重甲骑兵这种披三层甲的骑兵,他还是第一次见。 眼见自己的威胁没有任何作用,独眼校尉警惕的盯着杨七一行人,喝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杨七被这家伙气笑了,他摇头笑道“这可是我问你们的话。我瞧着你们也没有多少伤人的意思,半路上劫道取药,应该是有急用。 说出你们是谁麾下的,如果恰巧我认识,我可以考虑给你们伤药,并且还可以派最好的大夫去帮你们诊治。” 独眼校尉咬了咬牙,他盯着笼罩着杨七的那个钢铁堡垒,沉声道“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辽人?” 杨七根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轻声笑道“我数到三,如果你不说,那我可就带人离开了。” “三!” “二!” “一……” “高将军!” 关键时刻,独眼校尉还是说出了他们的上官是谁。 杨七一听‘高将军’三个字,明显有点愣。 他错愕的问道“高将军?高处恭吗?据我所知,高处恭如今人正在瓦桥关。你们作为高处恭的麾下,居然出现在了几百里外的恒山。难道你们是逃兵?” 独眼校尉听到了‘逃兵’二字,顿时急了。 “我们可不是逃兵,我们是负责在大军撤退的时候断后的。之所以逃到了恒山,是因为被狗日的辽人追到了这里。” 杨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说说吧!到底是谁受伤了,值得你们如此兴师动众的半路劫取伤药。” 独眼校尉闭口不言。 看得出他很谨慎,死活不肯透露究竟是谁受了伤。 杨七迟疑了片刻,挥了挥手,让守卫着他的重甲骑兵散开。 彭湃低声道“少爷,小心有诈。” 杨七淡然道“我有分寸。” 彭湃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守卫在杨七面前的重甲骑兵散开了。 杨七策马上前,到了独眼校尉所在的山腰脚下,笑道“带我去看看你们那位受了重伤的大人物。” 杨七孤身犯险,让独眼校尉有些动容。 独眼校尉紧紧的盯着杨七,沉声道“伤药!大夫!” 杨七摆了摆手。 彭湃领着随军的大夫到了杨七身边。 杨七吩咐彭湃道“你先带人过恒山,在恒山另一边等我。我去去就来。” 彭湃迟疑道“少爷,这太危险了,要不然让属下跟着你。” 杨七咧嘴一笑,拍了拍彭湃的肩头,“放心吧!些许的杂兵,还留不下我。” 彭湃点了点头。 杨七带着随军大夫到了半山腰。 独眼校尉收起了手里的弓弩,向杨七施礼,“多谢大人愿意帮我等。” 杨七笑眯眯的看着他,“我可不是什么大人,你最好也不要叫我大人。不然以后被人知道了你会有麻烦的。” 独眼校尉站直了身子,正色道“只要能救将军,再打的麻烦我也不怕。” 杨七吧嗒了一下嘴,赞叹道“好汉子,你不错。” 独眼校尉憨厚的一笑,只是因为独眼的原因,他笑起来特别狰狞。 在独眼校尉的带领下,杨七登上了山头,又翻过了半个小山坡,到了一座隐蔽的山洞前。 一到山洞前,杨七就听到了一声惊呼。 “姑爷?!” 一道隐蔽在山洞上方的弓弩手,突然从山洞上方一跃而下,跳到了杨七面前,惊喜的喊道。 杨七抬眼一瞧,愣了愣。 他看着这人有些熟悉,可是却记不起是谁。 弓弩手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赶忙解释道“姑爷,小人是呼延府上的家将。此番随着家主征战辽国,如今家主身受重伤,您快救救他。” 杨七脸色骤然一变,“呼延伯伯受伤了?” 弓弩手重重的点了点头。 “快带我去看看。” 弓弩手二话不说,赶忙在头前带路。 杨七紧跟在后方,走了两步,他回头对随军的大夫道“快跟上。” 随军大夫慌忙点点头,赶忙跟上了杨七的脚步。 独眼校尉和他手下的将士们还愣在原地。 有军卒开口低声道“将军家的家将,为何叫那人姑爷?听说将军家只有一个闺女,尚未出阁就跟人跑了……怎么就多出了一个姑爷?” 独眼校尉吧嗒了一下嘴,憨憨的道“我们怕是劫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谁啊?” 有聪明的军卒瞪着眼道“你傻啊!将军家的闺女是被西北虎侯杨延嗣拐跑的。能被将军家家将称之为姑爷的人,自然就是西北虎侯杨延嗣。” “他是……杨延嗣?” “……” 独眼校尉一行人在搞清楚了杨七的身份以后,有多震惊,杨七不知道。 他已经在弓弩手带领下进入到了山洞里。 山洞里并不黑,反而很亮。 在山洞深处有一个天坑,一道天光从天而降,落在了地上。 呼延赞就躺在天光落下的位置。 呼延赞身上插着三道箭矢,此刻正处在昏迷的状态。 在他身边有七八个人焦急的守着。 弓弩手一进洞,就惊喜叫道“我找到姑爷了!家主有旧了!” 守在呼延赞身边的呼延家家将赶忙站起身,闻声望了过来。 他们中间曾经有人跟杨七一起处理过汴京城的匪徒,所以认识杨七。 “还真是姑爷……” “是虎侯!” “……” 第0662章 蠢到无药可救 杨七抬手制止了这些人上前套近乎,他说道“先看呼延伯伯的伤势……” “对对对,快让大夫给瞧瞧。” 家将们让开了一条道,随军大夫上前开始为呼延赞诊治。 望闻问切,一番诊断过后,随军大夫皱着眉头站起身,对杨七拱手道“呼延将军身受重伤,高烧不退,很凶险。” 杨七皱眉道“具体凶险在哪儿?” “高烧!” 随军大夫郑重道“呼延将军身上的伤势好处理,可是高烧却很致命。一旦拔出了箭矢以后,高烧不退,那很有可能就会一命呜呼。” “怎么会这样?大夫,你可得救救我们家主。” 家将们一听这话,急了,纷纷焦急的开口说话。 杨七低声喝斥了一句,“都别吵了。” 家将们立马闭嘴。 杨七面色凝重的看着随军大夫,问道“这一次出来的时候没带退烧用的草药?” 随军大夫苦着脸摇摇头,“没有……” “没有其他办法了?” 随军大夫迟疑了一下,说道“属下有一套针灸的法子,可以试一试。但是这法子只能延缓高烧不退的症状,并不能根治。所以,想要解决呼延将军高烧的问题,还得用药。” 杨七沉吟道“你看这样可好,你先帮呼延伯伯取出箭头,然后用针灸的法子稳住他的伤势,我让剩下的人去采集你所要用的草药。一旦草药到了,你就帮呼延伯伯配药煎药。如何?” 随军大夫点点头,叹气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随军大夫列出了一个草药清单,都是一些寻常的草药,在山上就能采到。 杨七打法了呼延家家将们去采药,自己留在山洞内陪着随军的大夫诊治呼延赞。 呼延赞的伤势并不算太重,只是有些失血过多,所以才导致了昏迷了过去。 “侯爷,属下要帮呼延将军取出箭头,你过来帮忙脱掉他的衣服。” 随军大夫从药箱里取出了一盏陶瓷制作的酒精灯,点燃了以后,在上面灼烧隔开伤口用的刀具。 杨七上前帮呼延赞宽衣解带。 呼延赞很壮实,套着一层厚实的盔甲。 若不是杨七天生神力,还很难轻松的脱掉他的衣服。 望着光秃秃的呼延赞,杨七和随军大夫明显有点愣。 “这是有多爱纹身……” 杨七嘴角抽搐了一下,嘀咕了一句。 杨七也知道宋人喜欢纹身,而纹身在宋朝并不受到歧视,也没有人把它们和不良少年联系在一起。 江湖豪客们喜欢纹龙蛇虎鹤豹,青楼里的清倌人们喜欢纹上一两多芍药、牡丹、豆蔻、石榴等鲜花,文人墨客们喜欢在自己身上纹一些经典诗词、名人画作等等。 总之,在宋朝纹身,那是一件很时尚的事情。 可是像呼延赞这种满身纹着汉字,连一块好皮都没有的人,杨七还是第一次见。 而且,呼延赞身上从头到尾,基本上纹的就是两句话‘忠肝义胆,赤心杀贼’,‘出门忘家为国,临阵忘死为主’。 事实证明,呼延赞作为一个降将能在大宋混的这么如鱼得水,不是没有道理的。 虽然他是一个粗人,可是粗中有细。 他知道皇帝要什么。 但是忠心这种东西,有没办法拿出来给人看。 他索性就把忠心摆在身上。 皇帝要是真怀疑他的忠诚问题,想一想他这一身的刺青,也会犹豫许多。 相比而言,老杨就逊色多了。 随军大夫手里拿着小刀,愕然的看着呼延赞满身的刺青,“侯爷,这……不好下刀啊……” 杨七苦笑道“你只管下刀,不论出了什么事儿,我都不会怪罪你。” 随军大夫为难的点了点头。 他先用三根银针封住了呼延赞的穴位。 然后开始帮呼延赞割开了伤口,取出了箭头。 忙活了半天,取出了呼延赞身体里的三枚箭头,又清洗缝合了伤口,上了一些上好的金疮药,重新帮呼延赞包扎好了伤口。 不得不说,随军大夫在外伤方面果然是专业的。 虽然只在大同书院医学院内培训了两年,但是已经隐隐成为了一个处理外伤的高手。 在处理伤口的中途,呼延赞疼的醒过来了两次,最终还是晕倒在地上。 主要是呼延赞身上的纹身很妨碍随军大夫缝合伤口。 他中间缝错了一次,又拆了几针,重新缝合。 处理了呼延赞身上的伤口,随军大夫取出了三根很长很粗的银针,对杨七道“虎侯,属下要帮呼延将军退烧了。” 杨七点了点头。 随军大夫之所以告诉了杨七一声,就是要让杨七看着点,真出了什么意外,可不怪他。 杨七仔细的观看着,看着随军大夫分别在呼延赞身上的合谷、曲池、大椎三穴位分别用针。 待到随军大夫在呼延赞身上施过针以后,杨七抬手摸了摸呼延赞的额头,略带惊愕的道“真的没有那么烫了,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 随军大夫羞涩的一笑,谦逊道“这不算什么本事,属下祖辈中有人是针灸大家,祖传了一套针法。时间久了,失传了不少。到了属下手里,就剩下这三针了。” “那么多好东西都失传了?你家祖上的人真败家。” “额……” “呵呵……开个玩笑,你先下去休息。一会儿那些家将采到了药,还需要你配药煎熬。” 呼延赞的高烧暂时稳定住了,杨七心头也没那么紧张了,顺嘴跟随军大夫开了一个玩笑。 打法了随军大夫,杨七一个人守在呼延赞床边。 这一守就持续到了晚上。 负责去采药的家将们陆陆续续都回来了。 可是他们少了一味药没有采到。 家将们打着火把,连夜扑出去找药。 入夜以后,呼延赞的高烧开始反复。 随军大夫所言不虚,他的针法只能暂时控制呼延赞的高烧,并不能根除。 药材又没有找齐,没办法给呼延赞用药。 呼延赞一时间变的很凶险。 眼看着呼延赞脸烧的像是个猴屁股,随军大夫和杨七急的团团转。 “不行!我试试其他的办法,不能这么拖下去。” 杨七翻开了随军大夫的医药箱,找出了酒精灯,掀开了盖子以后,用里面的酒精沁湿了干毛巾,然后快速的帮呼延赞擦拭了一下四肢和后背。 这是杨七小时候听来的一个小偏方,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不过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除了用酒精帮呼延赞擦拭外,杨七还让人去烧热水,用热水帮呼延赞泡脚。 又用湿毛巾敷在呼延赞额头。 总之,杨七知道的那些小偏方,小妙招,不管有用还是没有,一股脑的全给呼延赞用上了。 这一折腾,就是一个晚上。 次日。 天光刚亮的时候。 杨七累的瘫倒在了地上。 事实证明,照顾人远比跟一群强敌干一仗更累。 随军大夫顺势接过了杨七的工作,去照顾呼延赞。 他把手放在呼延赞额头上一试,愣了。 “侯爷……烧开始退了……” 杨七猛然间爬起身,惊喜的道“真的吗?” 随军大夫让开了位置,示意杨七亲自试试。 杨七抬手上去亲自试了一下,欢喜道“真的开始退烧了。” 一晚上,总算没有白忙活。 杨七一颗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呼延赞要是有个什么意外,对杨七而言,事情就大法了。 毕竟,他把人家的女儿给祸祸了,还骗着人家姑娘在南国一待就是好几年,不能在呼延赞面前尽孝。 如果呼延赞死在了杨七面前,杨七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呼延赤金。 那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傻丫头,但是并不代表傻丫头就没脾气。 “找到药了!” 好事从来都不会单独出现。 当杨七从呼延赞额头上收回手的时候,就听到了呼延府的家将们手里捧着草药,兴冲冲的进入到了山洞里。 杨七冲着随军大夫点点头。 随军大夫接过了草药,去给呼延赞配药熬药去了。 一碗浓浓的汤药熬好以后,用掏空的小木管给呼延赞喂了进去。 呼延赞烧彻底退了。 呼延赞脱离了凶险,大家都很高兴。 杨七这个时候才有时间陪着呼延家的家将们闲聊几句。 一群人在山洞外点起了一堆篝火,上面烤着几只山鸡野兔,所有人围成了一圈,一个个都看向了杨七。 不论是在大宋、西北、辽国,杨七都是一个传奇性的人物。 如今能跟这么一个传奇性的人物坐而论道,对他们而言,是一件可以吹嘘一辈子的事情。 杨七手里拿着一只野兔在烤,一边烤,一边问道“我记得你们应该是去攻打铜台关了,被耶律休哥算计以后,你们应该逃回瓦桥关的,怎么会出现在恒山?” “哎,别提了。” 呼延家家将长叹一声,耷拉着脑袋道“都怪那可恶的李沆,如果不是他瞎指挥,还夺了家主的兵权,我们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杨七一愣,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曲折的事情。 呼延赞居然被夺权了? 能有资格夺取呼延赞一方节度使兵权的,在大宋没几个人能做到。 至少,李沆没这个资格。 如此说来,李沆八成是替赵光义顶缸了。 毕竟,杨七很清楚,这一次大宋对外作战的一系列的计划和动作,都是来自于赵光义这个幕后操手。 呼延家家将们地位不高,接触不到那么隐蔽的信息。 所以他们下意识的把罪责都怪哉了李沆身上。 “然后呢?” 呼延家家将愣了愣道“然后……我们家家主自从被夺了兵权以后,就被发配到了后军压阵,一起去攻打铜台关。 那耶律休哥用兵真是厉害,他居然用铜台关里的辽民伪装成了兵卒守城,吊着我们。 每一次,总是装出一副很弱的样子,让我们去攻打。 可是每一次打到最后,明明我们占尽了优势,却总是莫名其妙的失败。 家主瞧出了不对劲,就去找李沆理论,可是李沆一直没有打理家主,还一直怂恿着高将军攻城。 在我们攻打铜台关最后一天的傍晚,侯爷您派人送了一封密信给家主。 家主拿到密信后大惊失色,去找李沆和高将军理论。 可是依旧没有理论出什么。 次日,我们攻城的时候,轻而易举的就攻破了铜台关。 谁知道,那耶律休哥早就埋伏在铜台关内,出其不意的击溃了捧日军。 大军被打的节节败退。 家主见情况不妙,就主动请缨,率领着兄弟们断后。 上千兄弟,杀到最后,就剩下了我们几个人。 将军带着我们向北突围而出。 一路冲到了灵丘。 灵丘的石将军正在跟辽将萧干打仗。 咱们这点人,根本插不进去。 几次想去跟石将军碰头,都被当成了探子打了出来。 家主身上的伤势发作,我们兄弟被迫,就只能带着家主到了恒山里藏起来。 我们兄弟守着家主,何兄弟去带人帮将军找大夫和伤药。 却没想到,居然撞上了姑爷。” 杨七听完这一席话,不断的吧嗒嘴。 蠢啊! 太蠢了! 拿到了自己提醒的密信,还敢去铜台关撩拨耶律休哥,这不是蠢是什么? 难道在这么大的战局面前,杨七还能特意送一封信去骗人不成? 真是蠢!活该挨揍! 也幸亏李继隆和石守信两个人拿到他的密信以后听话,不然大宋这次吃亏吃大发了。 雄建军被耶律休哥打残了。 保信军被耶律大石打残了。 广信军全军覆没。 安肃军差点儿全军覆没。 就连禁军上四军的精锐捧日军也被打了一个半残。 实在是…… 杨七脑子里实在是想不出一个词语去形容,这到底有多蠢。 索性石守信听话,给萧干来了一次狠的。 李继隆也听话,快速的赶赴到了安肃城,灭了耶律大石的大军。 不然这一次的大战,大宋是里子面子都输没了。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见识过在这古代遥控指挥有多坑以后,杨七发誓,他绝不会让他军中的将士们被这种手段坑死。 “呵……” 杨七嘲讽的轻笑了一声,问道“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不知道如何回答。 半晌,呼延家家将道“我们等将军伤好了以后,听将军吩咐。” 杨七晒笑道“呼延伯伯的伤势,已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养。眼下战乱未平,不如你们带着呼延伯伯,随我一起去大同府城。 到了大同府城,你们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等到呼延伯伯痊愈以后,你们再回去复命。” “这……合适吗?” 这次开口的不是呼延家家将,而是那个独眼校尉,姓何。 第0663章 耶律休哥会增兵! 杨七反问道“有什么不合适?我又不是洪水猛兽,还能吃了你们不成?” “这……” 独眼校尉为难的站起身,对着杨七拱拱手,“承蒙虎侯厚爱,我等也想见识一下西北四府的繁华。只是我等有军务在身,要尽快赶回瓦桥关复命。” 这是婉拒了? 杨七愣了一下,失声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怕入了西北四府,跟我沾上关系,回头落一个叛逆的名声。” 独眼校尉被戳穿了心思,干巴巴一笑,扭捏道“虎侯,卑职并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为何不敢跟我去大同府城?” “这……” 杨七把手里的烤兔子,随手递给了坐在他身边的随军大夫,他站起身走到独眼校尉的面前,拍着他肩膀笑道“事实胜于雄辩,我杨延嗣居于西北四府,虽然没有举起反宋大旗,但是所作的事情和反贼无异,注定会成为朝廷所剿灭的对象。 一旦跟我牵连过深,将来朝廷剿灭了西北四府,肯定会株连很多人。 甚至,现在跟我杨延嗣沾上关系的人,也会遭到打压,很难升迁。” 独眼校尉被杨七盯着,脸颊有点发红。 他干巴巴的笑道“虎侯……” 杨七突然板起脸,冷声道“别笑!我这个人不喜欢听违心话,特别是一个军人说违心话。你们不愿意被我杨延嗣牵连,我杨延嗣也不愿意牵连尔等。但是呼延伯伯身受重伤,需要静养。 从恒山到瓦桥关,一路长途跋涉,对呼延伯伯的病情极其不利。 而且,你们只有不到两百人,待在恒山,难免会碰上逃窜的游兵散勇,到时候你们如何应对?” 独眼校尉挺起胸膛,冷着脸,义正言辞道“我们会誓死保卫将军。” “白痴!” 杨七毫不客气的教训道“能活着,没人想死。一心想着死的,算不得什么好汉。真正的好汉,是凭借着自己的本事活下去。” 杨七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讥笑道“死谁不会?拿刀子在脖子上抹一下,立马就死。你们到现在还没抹脖子,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们想活。” 杨七傲然的挺起胸膛,说道“我杨延嗣别的本事没有,护你们周全还是没问题的。在这西北,没有人敢不给我杨延嗣的面子。” 杨七这话说的霸气,事实也确实如此。 在这西北,没人敢不给杨七面子。 论实力,杨七夹在大宋和大辽两个庞然大物之间,算是最弱小的,版图也是最小的。 但是反过来想,真要掀起大战,杨七收到的伤害也是最小的。 杨七就像是一个搅屎棍,插在大宋和大辽之间,谁打谁吃亏。 打赢了,拿不到太多好处,打输了丢人。 而偏偏杨七插手大辽和大宋的事情,就无所顾忌。 一根搅屎棍,谁碰谁难受,索性大家都不去碰它,等到真正心腹大患之敌解决了以后,再收拾搅屎棍。 因此,杨七在大辽或者大宋做些什么,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认了。 独眼校尉用他的独眼盯着杨七看了很久,才低声问道“虎侯能保我等平安?” 杨七板起的脸上忽然多了一些笑意,“保你们平安肯定没问题,但是我不能保你们能不能升官发财。当然了,如果你们能投靠我……” 不等杨七把话说完,独眼校尉果断道“那么兄弟们就陪将军去一趟大同府城。” 不答应不行,杨七要是真把话说完整了,许下了高官厚爵,独眼校尉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背叛朝廷。 钢筋铁骨的人始终是少数派。 正是因为少,所以才显得珍贵。 而大多数人都是两面派,随时都有背叛的可能。 如果没背叛,那就说明筹码不够。 独眼校尉只是一个小人物,杨七随便抛出一个筹码,都能引的他心动。 独眼校尉想要守住心里忠诚。 杨七咧嘴笑了,笑的很开怀,他拍着独眼校尉的肩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早这么说不久得了,还非逼着我威逼利诱。真是贱……” 被杨七骂贱,独眼校尉也没有还嘴,他脸上反而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意。 “侯爷,肉烤熟了。” 随军大夫晃着手里的兔肉,叫道。 “吃东西,吃东西,我都饿了。” 杨七嘻嘻哈哈的接过了随军大夫手里的兔肉,用小刀一分为二,给随军大夫留了一份。 然后一群人开始吹着牛皮,吃着东西。 酒足饭饱以后。 杨七让人做了一个带着棚子的单架,抬着还在昏迷的呼延赞,沿着山沟的道路,一路过了恒山。 彭湃和杜青早在恒山另一边等候。 见到了杨七一行的时候,他们两个明显一愣。 他们只知道杨七去救人了,却没想到杨七居然把人带回来了。 等到他们看到单架上的呼延赞以后,心中也就释然了。 碰上了呼延赞,杨七还真是不救不行。 不仅要救,而且还得给养的白白胖胖的。 谁让杨七拱了人家闺女呢。 “少爷!” 杨七出了山道以后,彭湃就凑到了杨七身边,趴在他耳边低声道“少爷,卞子正还有耶律大石,抓住了……” 杨七眉头一挑,愕然道“这么快?” 彭湃贼兮兮笑道“算他们运气不好,刚好撞上了咱们手下兄弟布下的口袋阵,一下子就被生擒活捉了。” 杨七满意的点点头,低声道“让人去打断卞子正的四肢,然后把他的罪行纹在他身上,把他扔到满城去。” “属下明白,那耶律大石呢?” “秘密的送到大同府,等我回去以后,自会料理他。” 彭湃暗中点了点头。 杨七和彭湃的交谈并不隐蔽,但是却没有人主意。 因为不论是雄建军的将士还是呼延府的家将,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了铁骑军军卒身上。 清一色黑色的盔甲,连同战马也披着盔甲。 在他们身上,背着弓弩、短矛、两柄刀等等物品。 他们黑压压的站在那儿,每一个人都像是一件战争凶器。 他们站在一起,除了金铁碰撞的声音外,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如此军卒,雄建军军卒们还是第一次见。 大宋禁军精锐的步人甲,也笼罩的很严实。 但是和这一支兵马的装备比起来,真的很一般。 而且大宋禁军精锐,根本做不到像眼前这些铁骑军军卒一样令行禁止,一言不发。 明明只有一千人,却给他们一种面对千军万马的威慑。 两拨人回合以后,出了恒山,一路沿着西北方向,向应州行去。 应州是杨七要会西北四府的必经之路。 行了三日的路。 在到达了应州城外的废墟的时候,呼延赞清醒了。 “姑爷,家主醒了,叫你过去。” 杨七得到了呼延家家将禀报以后,匆匆赶到了呼延赞身前。 呼延赞已经从昏迷中清醒,但是整个人显得很虚弱。 由于失血过多,脸色有些泛白,浑身也提不起力气,软趴趴的躺在单架。 杨七扑到呼延赞面前,惊喜的道“呼延伯伯,你醒了?” 呼延赞半眯着眼,神色负责的看着杨七。 “七郎……” 杨七点点头,“是我。” 呼延赞缓缓睁开眼,盯着杨七,轻声问道“我闺女呢?” 杨七脸上的笑意一僵,他最怕呼延赞问这个问题,却没想到呼延赞一张嘴就是这个问题。 “呼延伯伯……赤金……赤金……” 杨七有些结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呼延赞这个问题。 呼延赞瞪着眼睛,咬牙切齿的低吼道“杨延嗣,你无耻。你不仅抢了老夫的闺女,还不让老夫见闺女。老夫从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人。” 杨七急忙摆手,“我没有……” 呼延赞讥笑道“你敢说没跟我闺女圆房?” “额!” ‘没有’两个字,杨七说不出口。 真要说出来,那就太渣了。 “呼延伯伯……” 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一颗水灵灵的白菜,被猪拱了,最可气的还是没名没分的被拱了。 呼延赞被气的,干脆闭上眼,不搭理杨七。 “呼延伯伯……” 杨七轻声呼唤了一声。 呼延赞闭着眼,冷哼道“老夫不是你伯伯,你是西北威名赫赫的虎侯,老夫只不过是大宋一将。哪有资格给你这个称霸一方的虎侯当伯伯。” 杨七舔了舔嘴角,咬了咬牙,单膝跪倒在呼延赞面前,凑到呼延赞耳边。 “岳父……” “滚!” 呼延赞彻底怒了,他猛然睁开眼,瞪着杨七咆哮。 有你这么扎心的吗? 杨七尴尬的抬起头。 “您别生气,别生气。您有伤在身,生气对身体不好。” 呼延赞气喘吁吁的指着远方,骂道“你给老夫滚,滚的越远越好。” 杨七果断摇头,“那可不行。呼延伯伯您如今有伤在身,我可得管到底。这不,为了保护你到大同府城去养伤,我还特地调遣了一千精兵悍将护卫您。” 呼延赞气结,愕然道“你要带老夫去代州?” 不等杨七回话,呼延赞就气咻咻的道“不行,老夫乃是宋臣,岂能和你这贼子同流合污。” “速速放下老夫!” “老夫要回瓦桥关!” “老夫要去瓦桥关主持大局!” “……” 呼延赞喋喋不休的说了很多话,杨七认认真真的听完。 然后郑重的对呼延赞道“耶律休哥败了……” 呼延赞一下就停止了说话,愕然道“耶律休哥败了?” 呼延赞愣了许久,转头看向杨七。 “你插手了?” 杨七笑道“也不算插手,只是送了几封信而已。不过,耶律休哥虽然败了,但是耶律休哥仍旧在围困瓦桥关。你现在回去,除了送死外,没有其他用处。” 呼延赞眉头一拧,沉声道“可有人驰援瓦桥关?” 杨七淡淡的摇头。 呼延赞皱眉思考了很久,突然抬头问杨七,“你觉得耶律休哥下一步会怎么做?” 杨七一愣,乐了,“耶律休哥下一步做什么,呼延伯伯猜不到吗?您可是老将,论战场上的经验,小子哪能跟您比。” 呼延赞没好气的道“老夫难道没有资格考校一下你?” “有有有……” 杨七沉吟了一下,笑道“耶律休哥率领十万大军,四十万辽民南下。如今他手里的辽民已经拼的差不多了,十万大军,如今应该剩下四万不到…… 我觉得,耶律休哥很有可能会增兵。” “额?!” 杨七分析的话有头无尾的,让呼延赞觉得很茫然。 以呼延赞对耶律休哥的了解,在吃了这么大亏以后,耶律休哥很有可能退兵,或者固守。 耶律休哥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打消耗战的人。 他更喜欢剑走偏锋,用兵法谋略胜人。 以小博大才是耶律休哥兵法的精髓。 突然间转性了? 改变战术了? 开始玩起消耗了? 这不是耶律休哥的风格。 呼延赞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你为何如此肯定耶律休哥一定会增兵?” 杨七吧嗒了一下嘴,感慨道“辽国百姓没钱了……” “打仗跟辽国百姓有钱没钱有什么关系?” 面对呼延赞的疑问,杨七笑了笑,没说话。 打仗最根本的目的是什么? 有钱的发动战争征服没钱的,没钱的发动战争抢夺有钱的。 掌权者总是喜欢把战争粉饰成国仇家恨。 其实刨除了国仇家恨外,更多的是为了利益。 呼延赞为官多年,多少了解一些。 但是由于所处位置的不同,呼延赞了解的相对而言比较片面。 杨七不愿意把这件事情给呼延赞解释的太清楚。 不是他想要装神弄鬼,而是他不愿意让呼延赞知道的太多。 以呼延赞的性情,让他知道了在杨七的控制下,辽国内忧严重。 那么他一定会把这件事告诉赵光义。 以赵光义的野心,一定会毫不客气的对辽国发起大规模的侵略战。 这不是杨七想要的,因为杨七还没有准备好迎接大战。 杨七既然不愿意说,呼延赞也没办法强逼。 他只能在心里暗自揣测。 呼延赞在得知了瓦桥关仍旧有危险的时候,心里就忧心忡忡。 “老夫要回瓦桥关,老夫要把这个消息带回去!” 呼延赞态度强硬的说道。 杨七却拒绝了,并且以更强硬的态度,准备送呼延赞会大同府城。 最后,呼延赞被逼的以死相逼。 杨七最终无可奈何,只能任由呼延赞离去。 为了确保呼延赞的安全,杨七派遣了一队稻草人护送他回去。 望着呼延赞远去的背影,杨七长叹了一声。 “何必呢……” 第0664章 来自于‘辽人’的请求 呼延赞不愿意入西北,就是不想和杨七沾染上太多关系。 杨七所处的位置和身份非常微妙。 一旦赵光义撕破脸皮剿灭杨七,凡是和杨七关系亲密的人,基本上都在清算的行列。 值得庆幸的是,在宋朝,姻亲一类的,一般不在清算之列。 政治是政治,姻亲是姻亲。 可以用姻亲稳固政治,但是绝不会因为政治破牵连姻亲。 呼延赞一走,杨七待在应州城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应州城里留守的禁军,看杨七的目光像是在看贼。 杨七也懒得在他们面前晃荡,惹人碍眼。 “回府!” 宋辽两国的战事,基本上没什么看头了,杨七也没必要继续在宋辽两国的边境停留。 此战宋辽两国打的是两败俱伤,双方都需要时间舔食伤口。 同样也需要聚集力量,准备下一场大战。 石守信打败了萧干以后,固守在飞狐口称病不出。 高处恭、李沆二人率领着捧日军的残兵败将,死死的守卫着瓦桥关。 李继隆在趁机扩大战果,正在扫除那些逃窜在大宋境内的辽民、辽兵。 耶律休哥围困着瓦桥关,正在等耶律大石的消息。 瓦桥关外。 辽军大营。 负责探听消息的斥候神色凝重的进入到了中军大帐。 “启禀王爷,耶律大石兵败安肃城,我方两万兵马被俘,两万辽民被俘。耶律大石不知所踪。” 耶律休哥猛然站起身,手里紧紧捏着正在阅读的书籍,愕然道“大石孩儿败了?” 斥候郑重的点点头。 “噗通~” 耶律休哥瘫坐在了椅子上,低声道“派人把消息传到上京城,让太后再搜弄三十万辽民给本王送过来。命令全军撤退,撤回铜台关。” 解决了政事,耶律休哥盯着斥候,冷声道“把手底下的斥候都派出去,寻找大石孩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小人明白。” 随着耶律休哥的命令传达到了全军。 围困着瓦桥关的辽军,开始收拾行囊,准备撤军。 同时,从辽军大营内,飞奔出了上千的斥候铁骑,乔装打扮了一番,向西北而去。 瓦桥关城头上。 一直关注着战事的王超,见到辽人退兵了以后,顿时大喜。 他惊喜的跑进了城门楼子里,喊道“辽军退了!” 正在苦思退敌之策的高处恭和李沆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一脸震惊。 “真的?” “真的!” 李沆有点儿不相信,跑出了城门楼子,往城外猛瞧。 “辽军真的退了!快,派人八百里加急,把这个消息告诉给陛下。” 高处恭表现的还算淡定,耶律休哥突然退兵,肯定是其他两处的战事发生了大的变故。 高处恭吩咐身后的家将,“派人去查查,看看其他两处的战事如何。” 吩咐了家将们去探察消息。 高处恭走出了城门楼子,大声吆喝着,“辽军已退,我军大胜,传本将军的命令,大庆三日。” “好!” “吼!” “……” 压抑了半个多月的捧日军将士们,彻底的放松了。 他们纵情嚎叫高歌。 被辽军欺负了这么久,他们终于能缓一口气了。 …… 瓦桥关在大庆。 复兴关却显得很沉默。 杨七率领着铁骑军的将士,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悄无声息的进入到了复兴关内。 杨大正在训练复兴军的将士,得知了杨七入关的消息以后,把手下的兵马交给了副将训练,他亲自赶到了城门口。 “七弟!” “大哥!” 兄弟二人见面,熊抱了一下。 杨大拉着杨七回到了关内的府邸,让人准备了一桌上好的酒菜。 杨七简单的在丫鬟们伺候下洗漱了一番后,到了正厅内陪着杨大用饭。 简简单单的三个菜一汤,两壶酒。 杨七随便吃了两筷子,举起酒杯,闷了一杯酒,问道“大哥,你急匆匆派人送信给我,究竟有何要事?” 杨大并没有回答杨七的问题,反而笑呵呵问道“宋辽两国的战事如何?” 杨七愣了愣,说道“双方各有输赢,大宋输的多一些。广信军、保信军、安肃军、雄建军、捧日军,基本上都被打残了。 耶律休哥手下的十万兵马,如今剩下不到四万人。 我觉得耶律休哥不会善罢甘休,应该会增兵铜台关。” 杨大迟疑道“你是说……这仗还有的打?” 杨七沉吟道“不一定会继续打下去,因为双方都奈何不了对方。但是对持是不可避免的。具体对持到什么时候,那就不好说了。” 杨大若有所思的说道“也就是说,还得继续下去。短时间内不会停?” “嗯!” 杨大咧嘴一笑,“那就好……” 杨七狐疑的看着杨大,“大哥想要谋划点什么?你可别搞事情,我可是答应了萧倬那个贼婆娘,不插手宋辽两国的战事。” “是因为四弟的安危?” 杨大笑问。 杨七摇了摇头,“四哥既然选择了辽国,他的事情我就不好再去干预。我担心的是我那素未谋面的小侄子的安危。” 杨大收起了笑脸,感叹道“你有心了……” 杨七咧嘴一笑,“孩子是无辜的。更何况他是我们杨家的小男子汉。” 杨大迟疑道“那……四弟要是有需求,你会不会帮他?” 杨七愣了愣,皱眉道“四哥派人找你了?” 杨大点点头,他拍了拍手。 从正厅后面的走出了一人,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 刀疤脸走到杨七身前,单膝跪地,“参见虎侯。” 杨七眉头一拧,“参见虎侯?在你眼里,我只是虎侯?” 刀疤脸汉子神情一待,沉默的低下头。 杨七脸上闪过一道怒意,“这么说来,你们已经决定投了辽国?” 刀疤脸汉子抬起头,郑重的道“我没得选,四少爷也没得选。我们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嘭!” 杨七一拍桌子,恼怒道“这也算是理由?投了辽人就是投了辽人,任何的说辞都是借口。” 刀疤脸汉子再次惭愧的低下头。 杨七怒不可执,“你一个辽人,堂皇正大的出现在我复兴关内,是觉得本侯的刀不利吗?” “七少爷……” “别叫我七少爷,我不是你少爷。你是辽人,我是汉人。” 杨大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七弟,你好歹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啊。” 杨七冷冷的扫了刀疤脸汉子一眼,冷声道“有什么话就快说,本侯爷时间宝贵,没时间跟一个辽人耗着。” 刀疤脸汉子抬起头,抱拳道“恳请虎侯派兵帮我们一把。” 杨七一愣,讥笑道“让本侯爷派兵帮你们一群辽人,凭什么?” 不等刀疤脸汉子回话,杨七又道“你们能给本侯爷什么好处?没有好处,凭什么让本侯爷帮你们一群辽人?” “我们……” 刀疤脸汉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他们还真没什么东西可以给杨七的。 现在的他们,可以说什么都没有。 他甚至连一个许诺都不敢许。 眼见刀疤脸汉子沉默,杨七脸上的讥笑更胜,“什么东西都拿不出来,也想求本侯爷派兵帮你们?你出去打听打听,我杨延嗣可曾做过亏本的买卖。 别说是你们,就算是赵光义要我出兵协助,那也得给我足够的饷银和粮草。” “我们有钱……” 刀疤脸汉子急忙道。 杨七瞪着刀疤脸汉子,骂道“你们好意思?你们的钱是哪来的?本侯爷送给你们的。现在拿本侯爷送给你们的钱,再请本侯爷出兵帮你们,你们当真是打的好算盘。 再说了,你们觉得本侯爷会缺钱吗?缺你们那点钱吗?” 刀疤脸汉子显得很委屈。 因为除了杨七,没人会帮他们。 而他们也拿不出让杨七满意的筹码。 杨大苦笑着插话道“七弟,你就帮他们一把吧。这对你而言,又不是什么难事……” 杨七瞪着眼珠子,吼道“出兵不要钱啊?战死的兄弟不抚恤啊?咱们西北四府的人口本来就少,还要让他们出去帮别人打仗?图什么?” 杨大张了张嘴,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拿不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 刀疤脸汉子苦着脸,问杨七,“虎侯……除了你,没人能帮我们。您要什么,尽管开口,我们都可以给你。” 杨七恶狠狠的瞪着刀疤脸汉子,“你们有的本侯爷有,你们没有的本侯爷也有。你们身上没什么值得本侯爷可图谋的。” 杨七一指门外,冷声道“现在、立刻、马上,给本侯爷消失在复兴关,不然休怪本侯爷把你当成敌人的探子给宰了。” “侯爷!” “滚!” 刀疤脸汉子失魂落魄的站起身,瞅了瞅仰着头一脸不屑的杨七,又瞅了瞅苦着脸长吁短叹的杨大。 他缓缓艰难的迈着步子,走到了门口。 突然,他脚下一顿,颤声道“侯爷,我们现在剩下不到五个兄弟了……” 杨七浑身一颤,恼怒的低吼,“你们是白痴吗?你们是不是白痴?一群白痴!老子当初要带着你们回来享福,你们非要留在辽国当狗。 那么多人死的就剩下了五个人,简直是活该。 死了好!全死了省得碍眼。” 杨七愤恨的谩骂着,气咻咻的离开了正厅,头也不回的回房去了。 杨七的话很恶毒,刀疤脸汉子听了脸色有点发白。 他咬了咬牙,悲愤的往门外走去。 “等一下!” 还没等到他走到门口,杨大突然开口留他。 刀疤脸汉子回身,抱拳道“将军有何吩咐?” 杨大背负双手,踱步到了刀疤脸汉子身前,轻叹道“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们的计划,再跟我说说你们需要多少人。” 刀疤脸汉子猛然一愣,不可思议的抬起头道“您愿意帮我们?” 杨大摊开手,笑道“不然呢?” 刀疤脸汉子为难道“可是虎侯他……” 杨大摆手道“七弟那里,你不用管,就说说你们需要多少人,要干什么。” 刀疤脸汉子迟疑道“我们将军准备火并韩德让的兵马,然后一举把铜台关五万守军的兵权抓到自己手里。将军暗中训练的三千民夫,战斗力普遍偏弱。 要想击溃韩德让的三万兵马,我们需要一万能征善战的悍卒……” “火并韩德让的兵马?” 杨大愣愣的道“韩德让在辽国位高权重,你们打他手下兵马的主意,就不怕他报复?” 刀疤脸汉子神色复杂的道“将军说,只要七少爷不倒,辽人就不会对我们出手,不管我们闹多大。” 杨大一愣,失声笑道“理是这个理,但是这话千万别让我七弟听到。想当初我七弟亲身犯险,奔赴万里之外,去救四弟,四弟却不愿意回来。几乎伤透了我七弟的心。 如今,你们要利用我七弟的名头,吓唬住辽国的贵族,被他知道了以后,一定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七少爷当初……” 刀疤脸汉子话还没说完,就被杨大打断,“你想说当初七弟在辽国的时候,对你们很和蔼,如今为何会变的这么不近人情对吗?” 刀疤脸汉子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杨大感叹道“那是因为铁镜公主怀孕了,生了一个儿子……而孟丫头嫁到了杨府快十年了,一无所出,如今更是入了伍……” 杨大看向刀疤脸汉子,轻叹道“你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吗?” 刀疤脸汉子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将军有子在辽国,而四夫人一无所出。那么将军很有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再回杨家。将军欠四夫人的,也是杨家欠四夫人的。四夫人如今入了伍,有朝一日若是战死在沙场上,将军就更对不起她了……” 杨大疑惑道“辽国的铁镜公主真有那么好?值得四弟抛妻弃家?” 刀疤脸汉子愣了愣,低声道“将军很爱铁镜公主……” “哎……” 杨大苦笑道“这是一笔糊涂账,谁也说不清楚谁对谁错。你且回去告诉我四弟,十日以后,他要的人就会赶到你们所需要的地方。 两千人,一个不会多,一个也不会少。” “两千?” 刀疤脸汉子一脸愕然,随后焦急道“两千人根本不够。我们要一万人!” “足够了……” 第0665章 曹琳的猜想,隐藏的惊天大秘密 “您确定?” 刀疤脸汉子难以置信的看着杨大。 杨大无奈的叹了口气,“再加四千铁骑军预备役军卒……” 刀疤脸汉子大喜过望,“多谢大少爷。” “赶紧滚!” 打发了刀疤脸汉子,杨大晃晃悠悠到了杨七房内。 一进门,就看见杨七坐在哪儿悠闲的喝茶,见杨大进门,杨七淡淡道“人走了?” 杨大走到桌前坐下,自斟自饮道“已经走了。” 杨大疑惑的看着杨七,道“你明明愿意帮助四弟,为何偏偏要做恶人,把好人留给我做。” 这是杨大百思不解的地方。 很明显,杨大在正厅里答应了帮助杨四,全部都是出于杨七授意的。 毕竟,在西北四府,能够调动铁骑军的,也只有杨七。 杨大虽然是杨七的兄长,但是他并没有指挥铁骑军的权力。 至于杨大在正厅上是如何接到杨七授意的,也只有他们兄弟两个人知道。 “他既然选择了留在辽国,那就得经得起辽国的各种打击考验。我可以帮他一次、两次、三次,但是不能帮他一辈子。更不能让他养成依赖我的习惯。所以,我必须做这个恶人。” 杨七淡淡的说道。 杨大愕然道“下一次,你还会帮他?” 杨七乐呵呵一笑,“帮,为什么不帮?这一次是无偿帮忙,下一次就不会无偿的帮忙了。他必须拿得出我想要的东西给我。 只要付得起代价,帮谁不是帮?” 杨大狐疑的看着杨七,低声道“你又在谋划什么?” 杨七摊开手,笑道“我能谋划什么?我什么都没谋划。亲兄弟明算账,有付出就得有收获。” 杨大皱眉道“能不能别折腾,四郎一家的命还在萧倬手里捏着呢。” 杨七瞥了杨大一眼,淡然道“这是他自己选的。” “哎……” 杨大长叹了一口气。 他心里很清楚,杨七是他们兄弟中间最有主意的那个人。 他决定的事情,旁人很难干涉。 杨大大致上能猜得出杨七在谋划什么,只是他暂时还不确定杨七的胃口有多大。 “不提这些了,咱们聊点儿家事。” 杨七笑道“大哥,你可是许久没回家了。大嫂已经数次给我去信,埋怨我了。” 杨大一愣,苦笑道“这不是忙嘛。” 杨七道“要不,让大嫂和孩子到复兴关来陪你。” 杨大迟疑道“这合适吗?” 杨七咧嘴笑道“没什么不合适。有关于复兴军中将领家眷们的安置工作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在复兴关外,建造了一个大村镇,就是专门给将士们家眷栖身用的。 他们的家眷都到了,你把大嫂和孩子接过来,也就没人说三道四。” 杨大点点头,“那也好……” “……” 兄弟二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到了夜晚以后,吃过了一顿便饭,各自回房休息了。 杨七在复兴关待了五日。 五日后。 一千铁骑军军卒和四千铁骑军预备役军卒到达了复兴关。 领兵的是曾经芭蕉山的大当家岳胜。 铁骑军预备役的四千军卒,则由孟良统领。 有他们二人加上杜青,去帮杨四,杨七也放心。 杨七仔细叮嘱过他们三人后,放他们出关去帮杨四。 杨七在复兴关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 杨七没有继续在复兴关多待,领着彭湃准备回杨府去。 之所以没有去复兴府城拜见佘赛花和老杨,是因为杨七会大同府城有一件大事。 初醒生了。 生了一个大胖闺女。 若不是因为杨大特地派人送信给杨七,让他务必到复兴关一行,杨七恐怕早就回府了。 初醒生这个闺女,算是真不容易。 旁人十月怀胎,她却怀了足足十一个才生产。 足足比旁人多出了一个多月。 如果不是宋辽之间的战事对西北的局势影响很大,杨七肯定会守在初醒身边。 杨七回到大同府城的时候,已经是晚春了。 冬日里种下的小麦,已经长到了人膝盖那么高。 绿油油的一片又一片的麦田,围绕着整个大同府城。 百姓们挥汗如雨的在田间地头里锄草,商人们在道路上行色匆匆。 杨七跨马就像是一阵风一样从大道上飘了过去。 扬起一阵尘土,引来了路上行人们谩骂。 待到人群中有人认出杨七的身份以后,谩骂声骤然停止。 杨七入了大同府城,进了杨府,匆匆就往初醒的住处赶。 “我闺女呢?” 旁人家生了闺女,平平淡淡的就跟什么事儿没发生过一样。 杨七却像是得到了宝贝一样开心,进门就喊。 早已得到汇报的曹琳,在杨七如府以后就出现在了他面前,怀里还抱着小宗卫。 “郎君,您回来了?一路可辛苦?” 杨七摆了摆手,道“不辛苦不辛苦,我闺女呢?” 曹琳献宝似的把还穿着开裆裤的小宗卫摆在杨七面前,特别是把小宗卫那象征着男性标志的小雀雀,摆在杨七眼前最显眼的地方。 “不先看看儿子?” 杨七嫌弃的揪了揪小宗卫的小雀雀,说道“儿子那有闺女好玩,我闺女呢?” 曹琳愣了愣,没好气的指了指初醒坐月子的地方。 杨七二话不说,丢下曹琳和小宗卫就奔了过去。 曹琳抱着小宗卫,皱着凤眉,叹气道“小家伙,看来你爹是真的不疼你。以前疼着小狄青,现在又开始疼闺女了。哎……” 小宗卫听不太懂曹琳的话,他在曹琳怀里一蹦一跳的喊着,“爹!爹!爹!” 曹琳白了小家伙一眼,没好气道“我可不是你爹,我是你娘!刚才过去的那个没良心的才是你爹。” 顿了顿,曹琳黑着脸训斥小宗卫,“以后不许叫爹了,只需叫娘。” “爹……爹……” 在小宗卫眼里,似乎‘爹’是一个很好玩的事情。 杨七完全不知道小宗卫已经会喊爹了,不然他一定很惊喜。 当然了,闯进初醒坐月子的房内的杨七同样惊喜。 杨七刚闯进初醒坐月子的房内,一头就撞上了伺候初醒的嬷嬷。 嬷嬷刚要张嘴训斥这个冒失鬼,仔细一瞧是杨七,赶忙收回了愤怒的表情,然后焦急的上前,拦住了杨七,无奈的道“侯爷,您怎么来了?女人坐月子的时候最忌讳了,您还是别进来了。” 杨七瞪眼,“净搞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子不语怪力乱神,你可懂?” “老妇人不懂……” “让开!” 嬷嬷很想强硬一把,可是杨七眼睛一瞪,她就乖了。 杨七赶到了床榻前,就看到了躺在床榻上,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初醒,以及初醒怀里,一个小小的人儿。 小家伙出生时间不长,不太好看,但是很可爱。 杨七探手就要去抱小家伙,却惊醒了正在陪着小家伙熟睡的初醒。 一看到杨七,初醒明显有点慌。 “郎君……你……你回来了……” “嗯!” 初醒突然之间眼眶里布满了泪水。 杨七一慌,“这是怎么了,是嫌弃我在你生孩子的时候没陪着你?” 初醒慌忙摇头,哽咽道“妾身就是委屈,都怪妾身这个肚子不争气,没给郎君舔一个儿子。” 杨七瞪着眼睛说道“瞎说,要儿子有什么用,以后长大了净惹祸。还是闺女好,我最喜欢闺女了。别哭了,快把我闺女抱起来我看看。” 初醒赶忙把熟睡的闺女抱起来递给了杨七。 杨七小心翼翼的抱着闺女,别提多开心了。 脸上都快笑出花了。 “真好!” 嬷嬷在这个时候凑过来,笑嘻嘻的说道“侯爷还真是一等一的怪人,旁人都喜欢儿子,偏偏侯爷就喜欢闺女。老妇人瞧着侯爷是真疼爱这个孩子,以后这孩子有福了。” 杨七瞥了她一眼,“就你会说话……” 嬷嬷干巴巴一笑。 杨七笑道“说的很中听,我就是喜欢闺女。好好伺候着我娘子和我闺女,少不了你的好处。” 嬷嬷喜不自胜,“那老妇人就先谢过侯爷的赏赐了。” “你出去候着,我要陪我闺女说会儿话。” 嬷嬷谦卑的退出了房内。 杨七抱着小家伙,坐在床榻边上,一个劲的说话。 他也不管小家伙是不是还在熟睡,会不会觉得讨厌。 总之,他就是高兴的停不下嘴。 初醒也算是看出来了,杨七是真喜欢闺女。 她一个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她也算是经历过风雨的人,知道闺女在富贵人家里,除了是政治交易的筹码外,不会受到太多重视。 杨七如今也算是大人物了,以后难免会有人向杨七提亲。 初醒真的害怕闺女会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因为初醒本人就是政治的牺牲品,所以她了解政治牺牲品有多残酷。 杨七在房里陪着初醒和小家伙。 房外。 曹琳抱着小宗卫很‘无心’的绕到了初醒坐月子的院子。 见到了嬷嬷站在门外,她漫不经心的问道“老爷呢?” 嬷嬷陪着笑脸道“老爷在屋里陪着小娘子呢。” 曹琳问道“老爷可喜欢小娘子?” “这……” 嬷嬷迟疑了一下,眼见曹琳凤眉挑起,赶忙道“老妇人看得出,老爷很喜欢闺女。” 曹琳捏着儿子的手,幽幽道“小家伙,你爹是真不疼你。是为娘做错了什么,连累了你吗?” 曹琳深深的往了一眼初醒坐月子的屋子,抱着小宗卫离开了院子。 她一边走,一边皱眉嘀咕,“难道是因为当初为娘替你拒绝了那个叫穆桂英的小丫头的亲事?” “一个小小的丫头,为何会得到郎君如此看重?” “为娘本以为你爹是看重了那个小丫头的爹,想要重用,这才用你的婚事做联姻。” “可是为娘打听过了,那个小丫头的爹虽然有几分本事,可是和你几位叔伯比起来,还稍逊一筹。而且你爹也没有重用他。” “那么这个疑问又回到了原点,你爹最看重的还是那个小丫头……” “一个小丫头,你爹能看出什么?” “难道,你爹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 “寇准不及弱冠之龄,就被你爹收到了帐下,委以重任……苏易简的年龄也不大,依旧被你爹收入帐下,委以重任……吕端、王旦、向敏中、种衡、杨顺、小狄青、穆桂英……这些人看着都不起眼,可是你爹却偏偏很看重他们……” “为娘派人仔细的观察过寇准和苏易简,他们年龄不大,却又宰辅之才。一个管理南国,一个料理西北四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也就是说,你爹的眼光从来不会出错。凡是能被他看重的人,都是人才。” “单凭识人之术,很难做到这一点。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才能解释得通……” “……” 曹琳越想越觉得有问题。 作为杨七的枕边人,她比别人更了解杨七。 杨七所作的一切,她都清清楚楚。 一切看似可以用智慧、谋略、胆识去解释。 可是反过来想,用未卜先知也能解释得通。 而且,曹琳也是陪着杨七长大的,对小时候的杨七,更加了解。 小时候的杨七,单纯、勇武,就像是一张白纸,上面除了一块象征着力量的肌肉外,别无他物。 可是自从杨七习文以后,他就变的像是一本包揽万物的书籍。 他似乎无所不能,总能创造出一些远超常人的奇迹。 同样接受的是四书五经的教育,杨七为何会突然变的异常优秀,难道是以前没开窍? 答案是否定的。 一切的猜测汇聚在一起,只有一个答案。 “你爹有秘密!有可能还是个大秘密!” 曹琳抓着儿子的手,坚定的说道。 杨七完全不知道,紧紧是因为他一个疼女儿多过疼儿子的举动,让曹琳心里生出了这么多的想法。 甚至,隐隐已经开始挖掘潜藏在最深处的真相。 一个人反常太多是很难严实的,特别是在一个知根知底的女人面前。 杨七从未在曹琳面前隐藏过自己的所作所为。 所以,只要曹琳肯挖掘,注定会挖掘到更多更多的破绽。 当所有的破绽汇聚在一起的时候。 也许,就是杨七最大的秘密暴露在曹琳面前的时候。 第0666章 火山四分 曹琳要挖掘杨七的大秘密,杨七却毫不知情。 他还在初醒房里哄丫头。 一哄就是三天。 在此期间,杨七命人给老杨去信,询问给小丫头取名的事宜。 老杨却对此毫不在乎,并且大方的把小丫头的命名权交给了杨七。 由此可见,老杨骨子里还是有传统的重男轻女的思想。 杨七却乐坏了。 他毫不客气的给自己的闺女取名,杨乐。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 杨七就希望自己的闺女能够快快乐乐的活着。 “杨乐,小乐乐……” 杨七怀抱着闺女逗乐,小杨乐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 初醒侧卧在床榻上,看着杨七宠溺的在陪着闺女逗乐,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嬷嬷和丫鬟们陪在一边,随时等待着传唤。 一个守在门外的丫鬟,匆匆进入到了房内,躬身向杨七施礼,“侯爷,彭湃求见。” 杨七愣了愣,随手把手里的闺女交给了嬷嬷,转身对初醒道“我出去看看,回头再来看你。” 初醒点点头。 杨七出了房门,就见到彭湃躬身站在门外。 “有何要事?” 彭湃低声道“辽国增兵了……” 杨七眉头一挑,愕然道“辽国增兵了?多少兵马?” 彭湃迟疑了一下道“也不算是兵马,准确的说是三十万辽民。” 杨七背负双手,踱着步子,目光深邃的望着辽国的方向,“看来我的判断没错,耶律休哥没有继续打下去的意思。但是他也不想轻易的放过大宋。 这是想玩对持。用三十万辽民,耗着大宋边陲的几十万兵马,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计策。” 杨七收回了目光,看向彭湃,突然笑道“你说我要不要给添一把火?” 彭湃愕然,疑问道“少爷是什么意思?” 杨七笑道“耶律大石不是在我们手上嘛。反正留着对我们也没多大价值。原本我想直接杀了他,不过现在出现了对持的局面,那他就成了一个有用的棋子。” “少爷打算怎么做?” 杨七道“剁耶律大石一只手,送到飞狐口给石守信,他要是聪明,会知道怎么做的。” 彭湃点点头,“属下明白。” 彭湃转身欲走,杨七突然再次开口,“复兴关外的情况如何?” 彭湃听到杨七发问,赶忙转过身,躬身道“少爷问的可是四少爷的事?” 杨七没好气道“谁在乎他的事,我在乎的是我铁骑军的军卒。他们可都是我花大价钱训练出来的,折损过多,我会心疼的。” 彭湃突然笑了,他笑眯眯的看着杨七道“少爷您这是口是心非。您分明是想问四少爷的事儿。” 杨七瞪了彭湃一眼,骂道“就你话多。” 彭湃笑着低下头,轻声道“复兴关外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也没有什么战斗的动静,想来是四少爷还缺少一个时机。” 杨七点头道“仔细盯着,别折损了我手下的铁骑军。” 彭湃笑道“属下明白。” 杨七冲着彭湃摆了摆手,彭湃离开了初醒的院子。 彭湃一走,杨七就转头往初醒房里去。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了曹琳的声音。 “哎呦……郎君可是真偏心,出门一个月,回府三天了。也不来看看我们母子,一个劲的待在妹妹屋里。想必是把我们母子都给忘了。” 杨七脚下一顿,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尴尬。 这个……他确实疏忽了。 光顾着逗小棉袄了…… 杨七转过身,冲着曹琳干巴巴一笑,道“琳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生产的时候,为夫陪在你身边。可是初醒生产的时候,为夫却在满城,并没有陪在她身边。 为夫只是心里有些愧疚,所以借此补偿一下。” 曹琳怀里抱着小宗卫,似笑非笑的看着杨七道“心里有些愧疚,补偿一下……那郎君该如何补偿呼延赤金妹妹呢?” “额!” 杨七一时无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杨七有四个女人,曹琳、初醒、杜金娥三女都离他很近,随时能看到他。 可是呼延赤金那个丫头,却远在万里之外的南国。 杨七把人家往南国一甩就是三年,确实有点挺对不起人家的。 在自己妻子面前,杨七不会去耍什么心思。 有错就认,挨打就立正。 毕竟,同床共枕多年,很多谎言都会被很快拆穿。 杨七愧疚的道“我是对不起赤金。有好几次我都想让她来西北,可是始终没下定决心。” 曹琳狐疑的看着杨七,“为何?” 杨七苦笑道“我如今身份不同,所处的位置也不同。一旦赤金出现在西北四府,呼延伯伯很有可能就会大难临头。我不能为了短暂的欢聚,让呼延家出现悲剧。这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赤金想要的。” 曹琳皱眉,低声道“郎君你雄踞西北四府,固然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可你应该知道,政治是政治,姻亲是姻亲。就比如妾身,和赤金妹妹一样,妾身也是将门之女,为何就不见朝廷找曹家的麻烦呢?” 杨七摇了摇头,轻叹道“曹家和呼延家不同。曹家乃是大宋的一根顶梁柱。如今大宋老将们凋零,能撑得起场面的,就剩下了岳父曹彬和石守信二人。 别说是你嫁给了我,就算是你曹家分出一支到西北四府安家落户,朝廷也不会说什么。 只要曹家不造反,赵光义拿曹家无可奈何。 曹家就像是支起大宋江山的柱子,一旦抽出,大宋江山就有崩塌的危险。 赵光义不敢冒这个险。 呼延家不同,呼延伯伯看似风光,可是头上最大的官衔,也只是一个雄建军节度使。 一支厢军节度使而已,他的存亡,还威胁不到大宋江山。 所以呼延家一门的死活对赵光义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 如今赵光义对我恨之入骨,再加上宋辽之战,大宋溃败,他心头怒火更胜。 一旦赤金妹妹出现在西北四府,他很有可能会借故发火。 甚至把这一次宋辽之战大宋溃败的责任扣到呼延伯伯身上。 到时候,呼延家的人,就危险了。” 曹琳皱着眉头,质问道“那你为何不把呼延伯伯收拢到西北四府或者南国去,留为己用?” 杨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以为我不想?呼延伯伯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算为大宋战死,留下一个忠臣的名声,也不愿意跟我,落一个叛逆的贼名。” “原来如此……” 曹琳点点头,道“那就只能委屈赤金妹妹在南国继续待着了。妾身就怕,赤金妹妹在南国一待,就是一辈子。” 杨七摇头道“不会的!赤金不会在南国待一辈子的。”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在南国待一辈子?” 杨七愣了愣,愕然的看向曹琳,“你似乎很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曹琳干巴巴一笑,道“妾身就是随便问问。” 杨七点点头,也没有起疑,笑道“三年左右吧。” 曹琳眼中闪过一道莫名的光彩,笑道“那妾身就放心了。” 杨七并没有注意到曹琳的异样,他冲着小宗卫拍了拍手,笑道“臭儿子,过来爹抱抱。” 小宗卫听到了杨七的呼唤,很兴奋的在曹琳怀里一蹦一跳的,伸长了手,激动道“爹……爹……爹……” 杨七一愣,惊喜道“臭儿子会叫爹了?” 曹琳把小宗卫递到了杨七怀里,看着杨七逗弄小宗卫,没好气的道“你才知道……” 杨七抱着小宗卫,不停的逗弄着,让小宗卫喊他爹。 小宗卫很迎合杨七的心思,一直不停的叫着,把杨七叫的心花怒放。 …… 屋外的一切,屋内的人听的不是很清楚。 但是曹琳的出现,以及小宗卫喊爹的声音,还有杨七爽朗的笑声,她们却听得清清楚楚。 嬷嬷瞥了门外一眼,不着痕迹的对初醒道“二夫人,看得出大夫人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初醒正在帮小杨乐换尿布,听到了嬷嬷的话,她抬起头,看向了嬷嬷。 “做仆人的就好好做仆人,不要议论主家的是非。郎君最讨厌别人搬弄是非,更讨厌别人在他面前耍小手段。凡是在郎君面前耍小手段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这是提点,也是警告。 嬷嬷心头凌然。 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二夫人,居然如此聪慧,一眼就识破了她的用心。 嬷嬷并不是杨府的老嬷嬷,是曹琳从府外请回来的。 以前嬷嬷在其他人府上当仆人的时候,见惯了那些个阴险毒辣的宅斗,也参与了许多宅斗。 所以她进入到杨府以后,下意识就把这种习惯带过来了。 本来是想讨好初醒,借此在初醒心里的地位更进一步,却没想到碰了一个软钉子。 嬷嬷惶恐的跪倒在初醒面前,颤声道“二夫人勿怪,是老妇人多嘴了。” 初醒淡淡的道“以后你不用在我房里伺候了。回头去账房领了赏赐和月钱,出府去吧。” 嬷嬷顿时愣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金饭碗,就这么没了? “二夫人,老妇人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您开恩,就绕过老妇人这一次吧。老妇人离了杨府,可就没办法活了。老妇人家里还有两个儿子,三个孙子,两个孙女要养。 求求二夫人开恩。” 初醒抬起头,平静的看着嬷嬷,说道“我今日放你出府是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若是我郎君知道你在背后乱嚼舌根子,你性命难保。别不识好歹!更别忘了,在这西北四府,谁才是真正的王。” 嬷嬷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是啊! 杨七才是西北四府的王,他的命令就是西北四府的王法。 这里可不是大宋,受了主家委屈,无处伸冤的时候,还能去瞧一个登闻鼓什么的告状。 嬷嬷颤抖的向初醒叩头道“老妇人多谢二夫人提点……” 在初醒注视下,嬷嬷失魂落魄的退出了屋内。 初醒看着退出去的嬷嬷,目光又落在了屋内的丫鬟们身上,平静道“你们都给我记清楚了。家宅不宁,就是因为有小人作祟。 很多时候,一个家之所以会生乱,就是因为有小人在背后肆意挑唆。 你们都放聪明点,以后别在背地里做小人。 不然,谁都保不住你们。” 初醒跟着香姨很长一段时间,她虽然没学到什么政治和谋略上的东西。但是对于这些背后挑唆的事情,早就见怪不怪了。 嬷嬷的那些个小手段,在初醒面前根本就上不了台面。 听到了初醒的训诫,丫鬟们慌忙躬身道“奴婢知道了。” 初醒点点头,道“你们先下去。” 丫鬟们快速的退出了房内。 等到丫鬟们离开了房内以后。 初醒轻声呼唤,“南一……” 一道青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房里。 “奴婢参见主子。” 初醒吩咐道“去派人盯着那个嬷嬷,她若是出了府赶在别人面前乱嚼府里的舌根子,就送他们一家上路。” “奴婢遵命。” 青衣女子迅速的消失在了房内。 初醒低下头,望着怀里的小杨乐,甜甜一笑。 初醒之所以如此豁达,对曹琳一点儿芥蒂也没有,真正的原因就在青衣女子身上。 青衣女子原属火山卫,隶属于曹琳,如今却归初醒调遣。 曹琳作为杨七的大妇,表现出了足够的大度。 在火山卫发展到了一定规模以后,她就暗地里把火山卫分成了四支。 以风火山林命名。 分别由曹琳自己、初醒、杜金娥、呼延赤金各掌一支。 这算是她们四个人之间的小秘密。 杨七一点儿也不知情。 同时,她们四个女人早已暗中定下了盟约。 杨七的后宫里,绝不会再允许第五个女人出现。 一个人掌权容易,放权难。 曹琳能痛快的交出火山卫,和她们共同执掌,这已经表明的曹琳的态度。 她大夫人的位置,无人可以撼动。 女人都是自私的。 四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她们已经觉得够了。 她们再也容不下任何一个女人,进入到杨七的房里。 而作为被保护的对象的杨七,却丝毫都不知道。 他的四位夫人,早已在暗地里联合在了一起,扼杀了他再纳妾的可能! 第0667章 人算?天算! 杨七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时候,西北四府显得格外的宁静。 自从从大宋坑来了一批有用的人才以后,西北四府的一切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不算收成,光是人口,就翻了一番。 古时候又没啥娱乐项目,到了晚上,夫妻们就躲在家里以造人为主。 而医疗问题的缺失,造就了新生儿成活率极低。 寇准对此事很重视,他从杨七手里求了一道手书,亲自挑选了上千人的老妇人团队,送到了大同书院的医学院内培训。 目前已经培训出了六百多位稳婆,已经分派给了各府各县。 这些稳婆们不仅接生的本事一流,而且还会一些简单的妇产手术,以及一些医术。 医疗问题跟上了,新生儿的成活率开始飞速提升。 再加上西北四府有鼓励生育的政策,还有免费教育政策。 养孩子几乎不用花多少钱,甚至还有赚钱的。 有一位生四胞胎的妇人,直接在衙门里领了一百两银子的大红包。 一家子一下就脱贫致富了。 总而言之,西北四府的新生儿数量,在直线上升。 按照寇准的统计,新生儿的数量已经多达两百万人,预计到年底,将会赶上西北四府总人口的数量。 寇准曾经试探的给杨七递信,问杨七要不要停止鼓励生育的政策,却被杨七给否决了。 杨七给寇准的回信很直接。 “这才多少人?不够!远远不够!我们的目光要放长远,我们的目标是生他一个亿。” 寇准被杨七的这个目标给震惊到了。 要知道现如今,大宋的人口数量,才勉强的达到五千万。 杨七一张口,就是大宋的两倍。 人口多了,自然要抢地盘。 抢谁? 寇准不在乎。 只要杨七有抢地盘的心思,寇准就拥有无穷的动力。 寇准还指望着杨七最好能抢一个帝位坐坐呢。 总之,在嗷嗷叫的寇准鞭策下,西北四府的官员们也在嗷嗷叫的干活。 西北四府的一切,就像是西北四府的人口一样在蓬勃发展。 处处透着欣欣向荣的一面。 相比而言,宋辽两国的边陲,就显得有些萧条。 明明正值盛夏,宋辽两国的边陲却显得很荒芜。 千里之内荒无人烟,似乎被旱魃洗礼过。 荒草经过的大战的洗礼,变的像是狗啃过一样,这里少一块,那里少一块。 有谁翻开光秃秃的地皮的话,一定能够看到森森白骨。 唯一例外的就是辽国大同府屯兵营地外的一处芦苇荡。 横贯辽国大同府的河流并不汹涌,像是被安抚的野马,缓缓的在平地上前行。 河流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分成无数股,滋养着河边的芦苇,形成了一片占地上万亩的芦苇荡。 芦苇荡里草鸡纵横,鱼虾在河面上跳跃,野鸭子在河面上连成了一大片,像是给河面盖上了一层被子。 在岸边的草地上,随处可见野鸭子蛋、鸟蛋、野鸡蛋。 这是一处物产丰富,鱼虾肥美的宝库。 辽人却很少去挖掘它,甚至有意无意的避开此处。 辽地汉民传言说里面有仙人居住,凡是进去打扰仙人静修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辽人传言说,里面葬着一位背叛了长生天的魔神,魔神虽然死了,可是魔神的力量扔在。任何接触此处的人,都会被魔神所吞噬。 总的来说,就是此处乃是禁地,不能靠近。 然而,有十几个饿疯了的辽人偏偏要闯一闯这个禁地。 左右都是死,与其饿死,不如临时之前做一个饱死鬼。 他们是一群在战场上被击溃的亡命之徒。 “大兄,我可听说,这里面埋着魔神,咱们真要进去吗?” 胆小的辽人手里提着刀,站在芦苇荡外直哆嗦。 为首的辽人黑着脸,喝斥道“怕什么?汉人有句话,叫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咱们都快饿死了,还不如进去闯一闯,说不定能闯出一条活路。要是里面没有魔神,咱们就能占了这里,在这里生儿育女,占山为王。” 其余的辽人,纷纷支持为首的辽人的想法。 “大兄说的对……” “听大兄的,要不是大兄,咱们在灵丘,就死在宋人手里了。” “……” 胆小的辽人怯怯的道“此处距离大同府也不远,我们没必要去冒险,或许我们可以去投奔大同府守将……” “呸!我可听说了,大同府守将原来是个宋人,他手底下只收那些汉民奴隶,最讨厌咱们辽人。咱们本就是逃兵,若是去投他,岂能好过。” 为首的辽人用手里的弯刀怼了一下胆小的辽人,“你走前面,在前面开道。” “大兄!” “快走!” 在为首的辽人威逼下,胆小的辽人颤颤巍巍的向芦苇荡内走去。 十几个人缓缓的消失在了芦苇荡之内。 “噗凌凌~” “啊!有鬼!” “屁鬼!那是野鸡。快走!” “我……我害怕……” “再不走我宰了你。” “……” “前面那是……一条路……” 十几个辽人深入了芦苇荡一里多地,在芦苇荡内发现了一条宽六尺的大道。 大道上的芦苇明显被人为的清理过,而且踩踏的很硬。 为首的辽人在大道上摸索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这里明显有人居住……嘿嘿嘿……看来魔神的传说是骗人的。 沿着大道杀过去,把里面的人杀干净,以后咱们就占了这里。到时候再去抢几个女人,就可以在里面过逍遥的日子。 再也没人能管我们了。” 十几个辽人激动的点点头。 这一次,换成了为首的辽人带路。 一行人摸索着向大道尽头扑去。 一直沿着大道,拐了十几个弯,一大片的阔地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在阔地中间,有一座雄伟的建筑。 “庙宇?” 为首的辽人震撼的看着眼前如同宫殿一样的建筑,喃喃自语。 为首的辽人之所以会把眼前的宫殿定性为庙宇,那是因为眼前的宫殿带有明显的宗教色彩。 建筑风格有点怪异,以巨石为基,以巨木为柱,圆顶。 建筑多用红白二色。 白色的为基础,红色的多为装饰。 而这些红色的装饰,很多都是火焰状的。 这座宫殿打理的很干净,却看不到一丝香火气。 更看不到一个活物。 越是近邻宫殿,越是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大兄?” “怎么了?” “我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人才好!要是有人,我们还得拼杀。我闻到了血腥味,应该是有人帮我们把这里的人处理了。嘿嘿嘿……我们可以不用吹灰之力,拿下这座宫殿,以后当成我们的大帐篷。” 一行人说这话,就到了宫殿门口。 “嘭!” 为首的辽人踹了一脚胆小的辽人。 胆小的辽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滚进了宫殿内。 剩下的人鱼贯而入。 众人进了宫殿,被里面的奢华给惊呆了。 宫殿内的所有装饰品,基本上都是金黄二色。 扑上去咬一口。 从口感上,他们可以确定,这里面的东西都是真金白银锻造的。 辽人们快激动疯了。 不仅有一座大宫殿,还有一大批的金银,幸福来的太快,他们有些不敢相信。 “哈哈哈……有了这些金银,我们就算不待在这里,到了外面,也能成为人上人。” “欢呼吧!” 十几个辽人凑在一起,载歌载舞的狂欢。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幸福美满的生活在想他们招手。 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风吹草地见牛羊,洁白的羊群,就好比天上的云朵。 那是他们的羊群,那是他们的财产,那是他们地主老爷身份的象征。 但是,他们却没看到,在宫殿四处进人的地方,一队队的铁甲兵卒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殿内。 “杀!” “噗噗噗~” 一道道的劲弩爆射而出。 一支支箭矢盖过。 十几个辽人纷纷栽倒在了地上。 他们脸上的笑意还没有化开,依旧挂在脸颊上。 “拖出去埋了。” 岳胜掀开了面甲,露出了刚毅的面容,冷冷的下令。 铁骑军军卒们没有任何迟疑,果断执行了岳胜的命令。 孟良和杜青凑上前,到了岳胜面前,杜青压低了声音说道“咱们杀了这些人,会不会暴露?” 孟良摇头道“不会!这些人应该是误入此地。有摩尼教的人放出去的谣言在,一般人不敢接近此处。” 岳胜皱着眉头,冷声道“此处应该是摩尼教的一个总坛,摩尼教的人应该经常会派人过来。咱们把这里的摩尼教徒处理干净了,难保从外面进来的摩尼教徒不会发现。所以必须加强戒备。 把斥候全部派出去,守在各处的出口,一旦有人接近,全部斩杀。在咱们的任务没有完成之前,绝对不能暴露。” “明白!” “再派人去一趟辽国大同府,问一问杨四将军,看看他的计划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咱们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明白!” “派去通知虎侯的人回来了没?” 孟良点头道“刚回来。虎侯的意思是让我们把这里的金银全部搜刮干净,运回去。按照军中的规矩,缴获的三成归我们所有。至于这座摩尼教总坛,虎侯让我们不要毁坏,回头他会派人来接收。” 岳胜说道“那就按照虎侯的吩咐做。” 接下来,孟良开始带着铁骑军的军卒和铁骑军预备役的军卒开始搜弄庙宇内的金银。 堆放在仓库里的金银财宝,他们已经命人打包送回去了。 剩下的就只有庙宇里面那些装饰的金银。 摩尼教教徒当初建造这一座庙宇的时候,应该是别有用心,所以在里面用的很多的金银。 光是这些金银收拢在一起,就是一笔庞大的财富。 而杜青在天黑的时候,带领着一队人悄无声息的出了芦苇荡,向辽国大同府奔去。 一行人借着月色到了辽国大同府。 辽国大同府的驻军就驻扎在城外三里处。 占地面积很大,有一块极广的马场。 在距离马场不远的地方,有一块巨石,巨石后面有一个秘洞。 杜青带着人藏好了马以后,就钻进了秘洞。 秘洞内早有人在等候,是那个刀疤脸的汉子。 “杜营正!” 刀疤脸汉子见到了杜青,赶忙起身施礼。 杜青摆了摆手,坐在了刀疤脸汉子面前,沉声道“那些虚礼就不要讲了,我来此处是为了跟你聊正事。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何时发动? 今日有人闯进了我们潜藏的芦苇荡,难保以后不会有更多的人。我们一旦暴露,你们的一切谋划就会随之付诸东流。你们将军随时也会有危险加深。” 刀疤脸汉子郑重的点点头,说道“我今日过来,也是要跟你说此事。营地内的一切我们已经布置妥当。明天就能发动进攻。” “具体何时?” “明晚子时!” “我们从何出进入?” 刀疤脸汉子说道“营地东门,所属韩德让的兵马,都驻扎在东门。一旦我们发动火并,所有人的目光就会被我们吸引。到时候你们刚好可以从东门而入,从他们背后杀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明晚子时,东门?!” 杜青再次确认。 刀疤脸汉子点点头。 杜青起身,抱拳道“我这就把消息带回去。” 刀疤脸汉子起身还礼。 杜青一走,刀疤脸汉子从秘洞内悄无声息的爬了出来。 然后瞅准了方向,悄无声息的回到了营地内,最后钻进了一座大帐中。 大帐内,杨四大马金刀的坐着,见到了刀疤脸汉子,赶忙问道“如何?” 刀疤脸汉子躬身道“消息已经递过去了。明晚子时,他们会从东门而入。” “那就好……” 杨四缓缓站起身,紧握着拳头,振奋道“老何,过了明晚子时,这大同府驻军,就真正的属于我们了。” 刀疤脸汉子同样振奋的点点头。 一夜无话。 翌日。 起床以后,所属韩德让的辽军一如往常的在营地内嚣张跋扈。 杨四和他麾下的人,也一如往常的被人欺负。 特别是那些跟随了杨四的辽地汉民奴隶。 虽然他们已经成为了杨四麾下的兵,但是他们奴隶的身份依旧没有摆脱。 一切都跟往常一样,没有一点儿波澜掀起。 一天时间一晃而过。 夜近了。 太阳西落,在天边映出了一道红霞。 在红霞散尽之前,一支兵马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杨四等人瞧见了这一支兵马,瞳孔顿时一缩。 变数! 第0668章 东窗事发 所谓的变数,就是发生在意料之外的事情,让原本的计划出现了偏差。 杨四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可他从没计算过会有变数出现。 当萧干率领着一万残军进入到了辽国大同府军营以后,杨四脸色变的异常的难看。 萧干连看都没看杨四一眼,所以杨四脸色有多难看,他都不在乎。 “韩肖,命人准备好吃食,本将军要在此处休整几日。” 萧干跨坐在马背上,趾高气扬的吩咐韩家的狗腿子韩肖。 而韩肖正是当日在铜台关,差点儿设计算计了杨四的韩德让的麾下领兵将领。 韩肖在萧干面前的表现和在杨四面前的表现,完全不同。 在杨四面前他像是一只骄傲的大公鸡。 在萧干面前,他像是一条狗。 巴巴的凑到了萧干面前,亲自为萧干牵马,献媚的道“将军放心,卑职早已命人准备好了一桌上好的酒宴,还特地让人去弄了两瓶代州杨家产的烈酒。” 萧干闻言,满意的点点头,“你有心了……” 得到了萧干的奖赏,韩肖如同吃了人参果一样舒爽,路过杨四身边的时候,还挑衅的瞥了杨四一眼。 杨四下意识攥起了一双拳头,等到韩肖牵着萧干的马走远以后,他阴沉着脸,转头对刀疤脸汉子小声道“事情有变,你去跟他们说一声。” 刀疤脸汉子神色凝重的点点头。 刀疤脸汉子独自退到了营地的一角,等到没人注意他的时候,他悄声溜出了营地。 “何校尉,你这是去哪儿啊?” 两个辽人一左一右出现在了刀疤脸汉子的身边,把他前后两条路全部堵死。 刀疤脸汉子脸色一变,低声道“闲来无事,出来走走……” “呸!” 其中一个辽人啐了一口,不屑道“别装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暴露了? 刀疤脸汉子眼中闪过一道惊恐,他猛然抽出腰间的弯刀,向其中一个辽人劈去。 “嘿!还敢反抗!兄弟们都出来。” 随着辽人一声招呼,从四处涌出了几十个辽人,他们手持着长枪把刀疤脸汉子团团围住。 为首的辽人盯着刀疤脸汉子,冷笑道“束手就擒,我们可以饶你不死。胆敢反抗,杀无赦。” 刀疤脸汉子手里攥着弯刀,暗吞了一口唾沫,警惕的盯着他们,说道“你们敢杀我?” 为首的辽人脸上的笑容更冷,隐隐透着一丝阴狠,“有何不敢?我们不仅敢杀你,连你们将军,我们也敢杀。这是萧大人的命令。” “我家将军被你们抓了?” 刀疤脸汉子大惊失色。 为首的辽人讥讽的笑道“不然呢?不拿下你家将军,我们又何必动你这个小喽啰。” “绑起来!带走!” 听到杨四被抓,刀疤脸汉子明显有些心灰意冷。 他丢下了手里的弯刀,任由辽人将他捆绑。 辽人压着他到了一座大帐内。 一进大帐,他就看到被五花大绑的杨四,大马金刀坐在首位的萧干,站在萧干身旁阴测测冷笑的韩肖,而在韩肖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二娃子! 二娃子是杨四从民夫营里捡的。 当时碰到二娃子的时候,二娃子的爹已经被韩肖派人给弄死了。 二娃子年龄不大,瘦瘦弱弱的,还发着高烧。 杨四怜悯他还是个孩子,所以救下了他,并且放他在身边当了一个亲兵。 而二娃子一个亲兵,能够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一点。 二娃子把他们出卖了。 所幸,二娃子知道的不多,这让刀疤脸汉子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 “嘭!” “跪下!” 押解刀疤脸汉子的辽人在他腿上踹了一脚,刀疤脸汉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说说吧!你们背地里谋划了些什么?” 韩肖笑眯眯的盯着杨四和刀疤脸汉子发问。 萧干像是个没事的人一样,坐在椅子上把玩自己手里的金刀。 他虽然一言不发,可是刀疤脸汉子能清楚的感觉到,真正的压力来自于他。 韩肖之所以如此张牙舞爪的,全凭萧干在撑腰。 杨四被压的单膝跪在地上,他咬着牙低吼道“本将军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本将军乃是太后钦点的大同府守将,更是驸马督尉。 你们如此欺我,就不怕太后怪罪?” 韩肖缓缓眯起眼,冷笑道“死鸭子嘴硬,死到临头还不肯说实话。铁镜公主已经失去了太后的宠爱,所以她护不住你。我劝你老实交代,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杨四冷声道“本将军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要是存心诬陷我,我无话可说。” “给脸不要脸!” 韩肖眼中透出一丝阴狠,他看向了刀疤脸汉子,“姓何的,他不愿意说,那就你说。谁说出来,谁就能活命。” 刀疤脸汉子隐晦的瞥了杨四一眼,然后咬牙道“卑职不知道副将在说什么。” “呸!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韩肖怒骂了一句,他看向二娃子,吼道“他们不说,你来说!” 二娃子被韩肖吼声吓了一跳,他抬起头,悄悄看了杨四一眼,又低下头,怯怯的说道“将军……将军说……将军说今夜……今夜营中有变……让小人多注意一点……” 韩肖追问道“营中有什么变化?” 二娃子愣了愣,摇摇头,“小人知道的只有这些……” 韩肖看向刀疤脸汉子,冷声道“你来告诉我,今晚营中有何变化?” 刀疤脸汉子直起身,朗声道“这是污蔑,纯粹是污蔑。单凭二娃子一句话,你们就扣押我和我家将军,这要是传出去,恐怕也难以服众。” 旋即,刀疤脸汉子看向二娃子,恨声道“二娃子,将军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勾结外人,谋害将军?” 刀疤脸汉子反应也是快。 在这种情况下,杨四是很难做出辩解和反击的。 杨四身份在哪儿摆着。 他要是去质问二娃子,难免会被人怀疑别有用心,又或者会被人说以势压人。 刀疤脸汉子就不一样了,他只是一个校尉。 虽然也是个官,但是在萧干和韩肖眼里跟小喽啰没区别。 面对刀疤脸汉子的质疑,二娃子明显有点慌,他目光躲闪,不敢看杨四和刀疤脸汉子。 “小人……小人没胡说……” 二娃子的声音很微小。 但是大帐内所有人还是都听到了。 刀疤脸汉子怒吼道“放屁!还敢说你不是胡说,还敢说你没有勾结外人谋害将军?单凭你的一句话,韩副将就敢越级扣押我家将军,又快速的拿下了我。这分明是早有预谋,商量好的。” 二娃子被刀疤脸汉子的怒吼吓的直打哆嗦。 韩肖一听觉得不对劲,他听出了刀疤脸汉子有往他身上咬的意思,当即骂道“放肆!信口雌黄!胡乱攀咬!分明是你们图谋不轨,二娃子知道了这件事以后,悄悄向本将军告发。 你们居然恶人先告状。” 刀疤脸汉子梗着脖子,不惧韩肖的怒火,他正色道“那你派人抓我家将军又作何解释?以下克上,形同谋反。” “你!” 韩肖刚要反驳,却听萧干开口道“命人抓你家将军的乃是本官。你家将军只是从五品武将,本官乃是从二品。难道本官没资格叫你家将军过来问责。” 萧干开口,气势逼人。 刀疤脸汉子脸色铁青,低声道“卑职不敢!” 萧干站起身,手握着金刀,朗声道“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做无风不起浪。这个叫二娃子的汉奴说今晚营中有变,那么今晚营中肯定会发生点什么。 你是大同府守将,也是驸马督尉。本官若是仗着权势斩了你,确实难以服众。 左右不过是今晚的事儿,那就等一晚上,看看今晚会发生点什么。 今晚若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那就是这个叫二娃子的汉奴和韩肖勾结,污蔑你们。 本官定会为你们做主,斩了他们。 但是若发生了点什么,那就别怪本官对你们不客气。” 杨四低着头,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刀疤脸汉子强撑着脸色不变,瞪着韩肖。 萧干挥了挥手,淡然道“带下去去看押起来,记得不得怠慢了。” “遵命!” 萧干的亲兵押解着杨四和刀疤脸汉子离开了大帐。 杨四二人一走,韩肖焦急的问萧干,“将军,您怎么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了?” 萧干瞥了他一眼,“那你想怎样?” 韩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当然是杀了……” “愚不可及!” 萧干骂了一句,“本官知道你是得了韩德让的授意,想把杨延辉弄下去,好自己独掌大权。但是,要杨延辉的命,你是活腻了吗?” 韩肖脸色一变,愕然道“将军何出此言?” 萧干冷声道“杨延辉背后都是些什么人?太后、公主、杨延嗣。每一个都是你得罪不起的。还有杨延辉的儿子,他身上虽然流淌着杨家的血,但是同样流淌着耶律家的血。 来的时候本官可听说了,陛下很喜欢那个小家伙,已经接连为那个小家伙擢升了三次爵位了。 你真要杀了杨延辉,你的人头一定不保。” “怎么会……韩公……” “愚蠢!” 萧干鄙夷的看了韩肖一眼,“被人当枪使了,还毫不自知。韩德让自己不敢动手对付杨延辉,所以借刀杀人,让你想方设法弄死杨延辉。一旦杨延辉身死,他就会毫不犹豫的砍掉你的脑袋,拿去给太后和铁镜公主泄愤。 至于你的家人,根本不用韩德让动手。西北四府的杨延嗣,就会送他们上长生天。” “嘶!” 韩肖倒吸了一口冷气,惊恐的匍匐在地上,“请将军救我。” 萧干瞥了韩肖一眼,“若不是看在你给本官贡献了不少钱财的份上,本官会告诉你这些?” 韩肖很上道,当即叩首道“卑职一定竭尽所能,弄更多的钱财,孝敬将军。” 萧干满意的点点头。 他似乎就在等韩肖这句话。 “起来吧!” 萧干淡然笑道“你虽姓韩,却不是韩家嫡系,没必要为韩家卖命,更没必要为韩家拼死拼活。本官今日特地到此,除了帮你对付杨延辉外,就是特意过来为你指一条明路。” 聪明人,话不用多说。 韩肖并没有起身,反而叩首道“卑职愿归顺将军……” 萧干对韩肖的态度更加满意,他亲自扶起了韩肖,说道“以后你会明白投靠我们萧家的好处。在大辽,最大的是耶律氏,接下来就是我们萧家。而韩家,连前十都排不进去。” 扶起韩肖以后,萧干又道“既然你肯为萧家做事,本官就多提点提点你。杨延辉虽然杀不得,但是并不代表他就可以高枕无忧。 大同府守将,有才者居之。只要能抓住杨延辉的把柄,就能轻易的把他赶下去。” 韩肖大喜,“多谢将军提点。” 萧干道“至于韩家那边,你完全不需要担心。有我萧家做你的靠山,韩家拿你也无可奈何。” “卑职明白。” 韩肖献媚的一笑,然后沉吟道“将军,杨延辉说今晚营中有变,万一他只是随口说说呢?” 萧干瞥了他一眼,淡然道“那就要看你怎么做。营中的大部分兵马,都是你的麾下。你要想让营中生变,很难吗?” 韩肖眼前一亮,欢喜道“卑职明白了。” 萧干看向了在大帐里一直耷拉着脑袋,瑟瑟发抖的二娃子,淡然道“这个人,杀了吧。” “额?” “一旦营中生变,有没有他都不重要。杨延辉作为大同府守将,难辞其将。他听了你我这么多秘密,留着有何用?” 韩肖点点头,“卑职这就去办。” 二娃子把二人的话全都听进了耳中,他猛然抬起头,惊恐的道“韩将军,小人对您可是忠心耿耿的……韩将军……” “嘿!死人才是最忠心的。至于本将军答应你的高官厚爵,回头我会派人烧给你。” “噗呲!” 一柄弯刀捅穿了二娃子的胸膛,二娃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栽倒在了地上。 死不瞑目! 第0669章 铁骑军!不惧战! “传令各营,严守营地,以防贼人偷袭。” 韩肖宰了二娃子,擦拭了一下腰刀,向萧干施礼过后,出了大帐,吩咐营内的军卒们戒备。 韩肖能够从韩德让手里接掌三万兵马的兵权,掌兵的能力自然不是吹的。 营地内的辽兵们在接到了命令以后,开始戒备。 整个营地被他们防守的水泄不通。 虽然在古代没有什么几级戒备之说,但是瞧着辽兵们布置的防御阵势,很有一级戒备的架势。 天越来越暗。 明月高悬。 银光洒满大地。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被看押在营地内一处大帐中的杨四和刀疤脸汉子就显得越急躁。 偷袭和正面刚,完全是两码事。 “四少爷,铁骑军只有六千人,对上了四万辽军,只怕是凶多吉少啊!他们要是真栽在了这里,咱们可怎么跟七少爷交代啊!” 刀疤脸汉子急得在帐篷里转圈圈。 杨四看似镇定的坐在那儿,但是他内心却极不平静。 他愤恨的道“是我大意了,信错了人。” 刀疤脸汉子焦急道“四少爷,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二娃子那个叛徒,咱们有的是时间料理。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让人把消息递出去。让岳胜等人不要轻举妄动。” 杨四瞥了刀疤脸汉子一眼,低声道“这个你不必担心。” “嗯?!” 面对刀疤脸汉子疑惑的眼神,杨四解释道“咱们营地内,能联系上他们的,可不止有你我,还有一伙人。” 刀疤脸汉子愕然道“七少爷在咱们军中安排了暗桩?” 杨四点点头,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据我所知,只要有汉人兵马在的地方,我那个七弟都安插了暗桩。” “额!” 刀疤脸汉子目瞪口呆的竖起一根大拇指,感慨道“七少爷厉害,难怪他总是能料敌先机,算无遗策。” “旁人打仗打的是谋略是计策,我那七弟打仗打的是消息。只要消息畅通,他一直都能料敌先机。” 刀疤脸汉子点点头,依旧愁眉苦脸道“七少爷确实厉害。只是营地内如今防守如此严密,暗桩的人未必能把消息递出去。” 杨四面色一沉,低声道“你说的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得做好拼命的准备。” 就在刀疤脸汉子和杨四议论军中暗桩的时候。 潜藏在辽国大同府营地内的暗桩已经开始启动。 在他们确认了杨四和刀疤脸汉子被扣押以后,就快速的派人出去传递消息。 从防守严密的营地内跑出去传递消息,这有很难,但是却难不住稻草人。 四个被灌了药的辽人,跌跌撞撞的出现在了营地中间。 在他们背上,分别背着一个兽皮囊。 兽皮囊内有一股青烟从里面冒出来。 “嘭!” 毫无征兆的一声巨响。 震的营地内的所有人懵了。 紧接着,就是三声巨响。 “是火药!是火药!杨延嗣打过来了!” 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声,营地内彻底乱了。 杨延嗣是谁? 威名赫赫的虎侯。 从出道以来打仗就没输过。 直接或者间接死在他手里的辽人,加起来超过了几十万。 畏惧强者是所有人的本能。 连耶律休哥率领的辽国精锐都打不过杨延嗣,他们这些喽啰兵,就更别提能打过杨延嗣了。 杨延嗣来了,他们只想跑。 “杨延嗣杀过来了?” 中军大帐内,听到这个消息的萧干也有点震惊。 萧干扑到了韩肖身前,急忙问道“真的?” 韩肖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道,只是营中有火药炸响,将士们全乱了。” 萧干眉头紧皱,“本官出去看看。” 萧干匆忙的赶到了大帐外,仔细的用目光一遍又一遍的扫过了营地,除了那些漫无目的奔跑的辽兵外,看不到一点儿其他人的影子。 “一群白痴!” 萧干愤怒的骂了一声,转头瞪着虎目,盯着韩肖训斥道“这分明是贼人的疑兵之计,是有人趁机在作乱。假借杨延嗣的名头,扰乱大营。 速速去安抚将士,加强营地内的戒备。本官再派手下的一万铁骑于你,守在营地四周,凡是碰到有人趁机逃离营地,杀无赦。” 韩肖郑重的点了点头,“卑职明白,卑职这就去办。” 萧干眯着眼,冷哼道“贼人这也是狗急跳墙了,才想出这么一招。看来杨延辉暗中有所图谋,八成是真的。很有可能还勾结了杨延嗣,毕竟火药这个东西是杨延嗣军中独有的。 今夜本官亲自坐镇中军,看看谁敢在本官面前撒野。” 韩肖得到了萧干的命令,快速的命人封锁了整个营地,在萧干麾下一万骑兵的震慑下,营地内很快的恢复了平静。 然而,一切都晚了。 潜伏在营地中的稻草人,已经有人趁乱逃了出去,一路直奔芦苇荡。 在去芦苇荡的路上,稻草人就撞上了已经全军开拔的铁骑军。 “谁?!” 隔着老远,岳胜就看到了前面有人影晃动,他一声惊叫,身后的铁骑军军卒们纷纷架起了弩。 “稻草人,银蛇队,正三。” 凡是潜伏的稻草人基本上用的都是代号。 分正副两队,正队在明,以执行任务为目的。 以正一、正二、正三……为代号。 副队在暗,以搜集情报为目的。 以副一、副二、副三……为代号。 一明一暗相辅相成。 一般而言,副队属于长期潜伏,从不露面,甚至正队的人都很少见到副队的人路面。 银蛇队正三单膝跪倒在岳胜面前,沉声道“杨延辉暴露,已经被扣押。” 稻草人的人,只负责传递消息,或者执行任务,从不帮任何人出主意,或者掺和任何杨七麾下兵马的指挥权。 杨四暴露,被扣押,铁骑军军卒们何去何从,这得由岳胜作主。 “杨延辉暴露了?” 听到这个消息,岳胜着实一惊,回头看着黑压压的铁骑军军卒们,岳胜心里忐忑不定。 怎么办? 那还打不打? 孟良看出了岳胜的犹豫,他策马上前,问银蛇队正三,“杨延辉为何会暴露?辽国大同府外营地的兵力可有变动?” 银蛇队正三说道“除了韩肖麾下的三万兵马外,傍晚的时候,辽国大将萧干,率领一万辽国铁骑进入了营地。” “萧干?” 孟良明显一愣,缓缓皱眉道“萧干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杜青策马上前,迟疑道“要不……退兵?继续回去芦苇荡潜伏?” 孟良沉声道“那任务怎么办?错过了今晚,我们有可能会在芦苇荡里再潜伏十天半个月的。一旦被人发现了,很有可能就会遭到合围绞杀。 兄弟们要是都栽在了这里,我们回去怎么跟虎侯交代?” 岳胜听出了孟良的言外之意,他愕然道“你的意思是……拼一把?” 杜青担忧道“敌人有四万多人,咱们加起来也只有六千人。硬拼很吃亏的……” 孟良在二人脸上扫了一眼,坚定的道“咱们是谁?咱们是铁骑军,西北最精锐的骑兵。即使面对李继迁的近二十万兵马,我们也没有退缩。 没道理碰上了四万辽军,我们就退缩了。 再说了,我们不仅有铁骑军军卒,还有四千预备役的兄弟。 预备役的兄弟可不比其他的兵马弱。” 岳胜点点头,郑重道“你说的对,我们是西北最精锐的铁骑军。我们从创立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对付比我们多数倍的敌人。 铁骑军将士,每一个都是以一敌百的悍卒。即便是对面有十万辽军,我们依旧要选择冲锋。 将军说过,冲锋就是我们铁骑军的宿命。 在我们铁骑军的军规里,没有‘退缩’这两个字” 决定了打,岳胜就不在迟疑,他转头对身后的铁骑军军卒们朗声道“兄弟们,就在距离咱们不远的地方,有四万辽军在防守。咱们的目的就是击溃他们,绞杀他们。敌人比我们多数倍,你们怕不怕?” “嘭!” 孟良率先捶胸,紧接着所有铁骑军的军卒们跟随着一起捶胸。 “嘭嘭嘭嘭……” 铁锁链手套敲击在冰冷坚硬的胸铠上,发出沉闷的金铁声。 冰冷,肃穆。 将士们在请战。 将士们在用这种放矢告诉岳胜,他们无所畏惧。 “好!” “哈哈哈……” 将士们的支持,也激起了岳胜的雄心,他叫了一声好,朗声大笑。 “孟良,你负责率领铁骑军预备两千人,由左翼切入!” “杜青,你负责率领铁骑军预备两千人,由右翼切入!” “铁骑军将士,随本将军,正面冲锋!” “目标!辽国大同府营地,冲锋!” 岳胜令下。 铁骑军军卒、铁骑军预备役军卒,在他们三人率领下,奔袭辽国大同府营地。 “轰隆隆!” “轰隆隆!” 重甲骑兵的铁蹄声显得格外的厚重。 沉重、整齐,给人一种千军万马来袭的感觉。 明明只有六千人的骑兵,却弄出了比十万铁骑还壮观的冲锋声音。 大地在颤抖。 辽国大同府营地内的萧干、韩肖在听到铁蹄的冲锋声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作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人,辽人似乎天声具有听声识别原来的骑兵数量的本事。 可是这一次,他们的天赋神通似乎失败了。 敌人的数量,他们听不准。 “加强戒备!准备迎敌!” 萧干惊声咆哮。 韩肖在第一时间就选择了执行萧干的命令。 四万的辽军,全部被派遣到了敌人冲过来的方向。 近了! 铁骑军的将士们已经看到了营地内的灯火,也看到了那些在灯火和月光双重照耀下,闪烁着寒光的箭矢。 “放!” 韩肖在看到了铁骑军的第一眼,就立马下令弓箭手放箭。 一道道的箭矢爆射而出,在夜幕下,形成了一道箭幕,笼罩在了铁骑军将士的身上。 “叮叮叮……” 铁骑军将士们,对从头上落下的箭矢充耳不闻。 箭矢落在他们身上擦出了一道火花,就落在了地上,根本对他们造不成任何的伤害。 韩肖的眼神由惊变恐,他亲眼看到了在弓箭手箭幕的掩盖下,敌人没有一个人减少。 这说明什么? “西北精锐铁骑军!” 韩肖惊恐的喊了一声。 铁骑军在如今并不算是什么秘密。 自从杨七和李继迁在西夏府一战之后,铁骑军就彻底的暴露在了阳光下。 所有人都知道杨七麾下有一支全部由钢铁铸成的强军。 这一支强军中的军卒,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这一支强军的每一个军卒,都能以一敌百。 “杀敌!” 韩肖下达了杀敌的命令以后,扔下了辽兵们抵御敌人。 自己匆匆的跑到了萧干所在的帐篷。 “萧将军,杨延嗣真的来了!前来袭营的是杨延嗣的铁骑军!” 韩肖显得很惊恐。 萧干瞪着眼珠子,低吼道“慌什么,大同府乃是我辽国腹地。杨延嗣就算真的前来偷袭,也不可能带太多人。他和太后有口头盟约。 让人去把杨延辉抓来,本官要带着他亲自去御敌。” 杨四很快被带到了萧干身边。 萧干盯着杨四,冷声道“杨延辉,你居然勾结杨延嗣,图谋我大辽,简直是罪该万死!” 然而,杨四却像是没听见萧干的声音一样。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感觉一切都完了。 两千铁骑军,四千预备役,撞上四万辽军,他觉得必输无疑。 “哼!” 萧干见杨四不搭理他,冷哼了一声,带着杨四到了营地门口。 他刚到营地门口。 铁骑军将士们就已经冲杀到了不远的地方。 “射!” 岳胜一声令下。 六千柄短弩架起,连射六轮。 “嗖嗖嗖……” 六轮连射,锋利的箭矢覆盖了辽军营地前近二十丈。 抵御在最前方的辽军,难逃被收割的命运。 辽兵可没有铁骑军将士们那么好的运。 他们没有厚重的盔甲防身,几乎多有人都套着皮甲在作战。 薄薄的皮甲,在锋利的镔铁打造的箭头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六轮箭矢落下以后,铁骑军的将士们也冲到了辽军营地门口。 阵型一变为三。 岳胜率领着铁骑军,直接选择了刚正面。 杜青和孟良率领着预备役的军卒,一左一右的冲向辽军营地。 第0670章 碾压 “杀!” 两军相交,喊杀声震天。 铁骑军军卒们就像是一头猛虎,一头扎进了羊群。 仅仅一个正面冲锋,辽兵就被碾压了。 挡在铁骑军面前的辽军,还没等到铁骑军军卒们挥刀砍杀,就已经被身披铁甲的马匹冲了一个七零八落。 萧干愣了。 杨四懵了。 韩肖有点想跑。 领兵冲进了辽营的岳胜也有点懵。 是辽兵太不堪一击? 还是我们的兄弟们太强? 事实上是岳胜太小逊铁骑军了。 到如今,杨七给铁骑军中砸进去的钱财,已经超过了三千万。 可以说每一个铁骑军军卒都是杨七用钱堆起来的。 铁骑军军卒能有这种战斗力,那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三千万两,扔到辽国,或者扔到大宋。 宋辽两国足以用这些钱装备百万大军。 可是杨七却用这些钱,装备了五千兵马。 由此可见,这五千兵马的装备有多猛。 岳胜还在发懵的时候。 孟良和杜青已经开始率领着预备役的将士们左右穿插着宰杀辽军。 “将军!” 有人在岳胜背后轻呼了一声,叫醒了岳胜。 “嘿嘿嘿……” 岳胜低声一笑,“我们真的很强!随我杀敌!” 铁骑军军卒们冲营地门口,一路冲动了营地深处,再从营地深处折返,一路冲到了营地门口。 火药、短矛、箭矢等等。 在这些有力的武器辅助下,铁骑军军卒们无望而不利。 一轮又一轮的从辽兵头上飘过。 辽兵就像是茶树,被一轮又一轮的采走了茶尖尖。 兵败如山倒。 “跑!” 辽兵扛不住铁骑军的杀伐,终于开始出现了逃兵。 有人开头,自然有人效仿。 一时间营地内乱成了一团。 萧干目瞪口呆了看着营地沦陷。 他心里有一句话没说出来。 ‘我还没指挥,就败了?’ 败的有点太快,败的有点太不可思议。 在灵丘的时候,他被石守信虐的死去活来的。 好不容易想跑到辽国大同府找点面子,没想到又被虐了,而且虐的更惨。 “将军!跑吧!” 韩肖腿肚子打着哆嗦说道。 他有点怕了,敌人太欺负人了。 上来先是一轮劲弩爆射,然后再是铁蹄碾压,最后火药收尾。 这还怎么打? 大家都在玩皮甲刀剑的时候,你上来就是人形坦克,爆炸的火药,明显是在欺负人。 萧干脸色阴沉的能滴出血,四万兵马,被六千人压着打,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这要是跑了,以后还怎么有脸见人。 这要是不跑,不死才怪。 萧干没理会韩肖逃跑的提议,他把怒火撒在了杨四身上。 “嘭!” 萧干一拳捶在杨四的胸膛上,恶狠狠的骂道“都是你惹的祸,都是你招来的敌人。你勾结外敌,图谋我大辽,你该死。” “嘿嘿嘿……” 杨四低声一笑,说道“我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 这种事情,打死都不会承认。 敌人在袭营,他可什么都没做。 “混账!” 萧干恼怒的骂道“老子宰了你。” 萧干提着弯刀,就像干死杨四。 杨四毫不畏惧的盯着他。 韩肖眼看着一队铁骑军军卒杀了过来,当即吓的扑在萧干面前,急吼吼道“将军,快跑吧!敌人杀过来了!” 萧干瞥了一眼势如破竹的铁骑军军卒,凶狠的瞪了杨四一眼,“我们撤!” 丢下了杨四,萧干带着亲卫们撤出了营地,一路向北逃窜。 萧干撤走以后,铁骑军军卒已经扑到了杨四面前。 岳胜得到了手下禀报以后,策马到了杨四面前,看着披头散发的杨四,沉声道“你是杨延辉?” 杨四理顺了头发,露出了脸,道“我是杨延辉。” 岳胜点点头道“依照你说的,我们已经帮你肃清了营地。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杨四拱了拱手,道“一事不烦二主,能不能派你们的人去帮忙抓住萧干和韩肖。他们两个人逃了。” 岳胜皱了皱眉毛,有点不想答应,低头沉吟了一会儿,轻叹道“好!” “去传令杜青,让他带人去追萧干和韩肖。” 铁骑军是重骑,不适合追逐战。 铁骑军预备役是轻骑兵,刚好适合去追人。 杜青在得到了命令以后,就率领着铁骑军预备役的将士们去追萧干和韩肖。 岳胜则指挥着剩下的兵马,在剿灭营地里的残余。 辽国大同府营地内有四万辽军,被他们阵斩了一万多,剩下的全跑了。 铁骑军军卒们在肃清了营地以后,选择在营地外扎营,等候杜青的消息。 他们把营地完全让给了杨四。 杨四打理过头发,换上了一身盔甲以后,在营地内漫步。 从今日起,他就是这座营地真正的主人了。 望着营地外铁骑军将士们的驻扎营地,杨四感慨万千。 他这几日的心情,就像是过山车一样的忐忑。 计划顺利的进行,让他感到喜悦。 萧干的出现让他万念俱灰。 铁骑军军卒以碾压之姿降临,让他又重新看到了希望。 铁骑军军卒们表现出的战斗力很强,强的可怕。 他要是早就知道铁骑军军卒们有这么强的话,也不至于谋划这么多。 他一定会选择在铁骑军军卒们抵达辽国大同府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过来碾压整个营地的辽军。 “将军!” 刀疤脸汉子刚从铁骑军军营归来,他站在杨四身后,低声呼唤了一声。 杨四昂首,“怎么?他们不愿意过来?” 刀疤脸汉子点点头,尴尬道“他们说他们有军规,出门在外作战,禁止饮酒作乐。更禁止参与酒宴。” “呵……” 杨四自嘲的一笑,淡淡道“我命火头军特地做了一桌上好的酒菜,设宴款待他们,没想到人家居然不赏脸。 罢了!就留着咱们自己吃吧。” 刀疤脸汉子陪着杨四回到了帐篷里,帐篷里果然有一桌很丰盛的酒菜。 杨四让刀疤脸汉子把其他几个兄弟喊了过来,六个人坐在大帐里吃吃喝喝。 酒足饭饱以后,刀疤脸汉子问杨四,“将军,萧干和韩肖若是真逃了,只怕会对你我不利。到时候韩萧两家,肯定会咬住这件事不放。 您想好如何应对了吗?” 杨四盘膝而坐,笑道“这个你不必担心。说起来,咱们没有趁机让手下的人作乱,反而是一件好事。回头我写一封奏疏,你派人快马送到上京城去。 内容就是宋军奇袭大同府,萧干、韩肖领兵抵御,不敌,大败而逃。大同府守将杨延辉,亲率五千兵马奋勇抵抗,击退宋军,保下大同府。 你以为如何?” 刀疤脸汉子明显一愣,然后笑的很开怀,“妙!实在是妙!先把屎盆子扣到他们头上。再抬高将军您。反正他们确实打不过敌人,逃了。而咱们却得了营地。 咱们又没有趁机作乱,二娃子那点口供,还不足以证明咱们和外人勾结。 反正他们把大同府丢了,咱们给夺回来了。 不论怎么说,咱们都是有功的。” 事到如今,刀疤脸汉子还不知道二娃子已经被宰了。 不然他更可以放心了。 无凭无据的去告杨四里通外国,不会有任何结果。 从头到尾都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杨四参与了这一次的奇袭。 就算是有人查,查到最后的结果也只能是,有人奇袭了辽国大同府营地,萧干和韩肖守不住跑了,杨四趁机捡了一个便宜。 “聪明!” 杨四赞叹了刀疤脸汉子一句,六个人再次开始开怀畅饮。 没过一会儿,孟良进入到了大帐内,躬身道“见过诸位。我来是向诸位说一下消息,派去追萧干和韩肖的人已经回来了。 韩肖被生擒,现在就捆绑在帐外。萧干逃了。” 孟良再次拱手道“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依照命令,我们要撤出辽国。诸位,告辞!” 孟良说话,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交待完了以后,二话不说就离开了大帐,根本不给杨四等人发问的机会。 孟良走后,杨四带着人出了帐篷,就看到了如同死狗一样被绑在旗杆上的韩肖。 杨四走到韩肖面前,惊叹道“韩将军伤的很重啊!” 韩肖身上有七处刀伤,大部分在后背上。 显然是被人一路追杀所致。 听到了杨四的声音,韩肖猛然抬头,瞪着杨四,低吼道“狗贼!你勾结外人,谋害我等,你罪该万死。” 杨四脸色一冷,“与人为善就是与己为善。当初若不是你压着我,处处为难我。我又何必算计你?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狗贼!你不得好死!” 其实韩肖是想求饶的,但是他心里清楚,落到了杨四手上,他绝对没有活命的可能。 与其摇尾乞怜,还不如求一个痛快。 杨四扫了韩肖一眼,对刀疤脸汉子道“交给你了……” 刀疤脸汉子点点头,手握着弯刀,插进了韩肖的胸膛,一扭,韩肖气绝身亡。 杨四望着韩肖的尸体,平静道“看来递给朝廷的奏疏又要改写了。大同府守军副将韩肖战死沙场,萧干逃跑,本将军驱敌百里。” 干掉了韩肖,也算是了却了杨四一桩心事。 当日战死在铜台关的兄弟们的仇也算是报了。 杨四回到了大帐中以后,提笔写下了一封长长的奏疏,派人送到了上京城去。 铁骑军将士们在营地外休息了一夜。 翌日清晨的时候,他们打包了行囊,离开了辽国大同府营地。 赶了半日路,到了芦苇荡。 他们押解上了从摩尼教总坛里搜刮的金银以后,浩浩荡荡的赶回了西北。 他们还没回到西北的时候,远在大同府城的杨七,就已经拿到了战事的奏报。 对于铁骑军军卒碾压辽军的事情,他并没有感觉到惊讶。 他给铁骑军军卒们投了多少钱,他心里非常清楚。 三千万两银子,砸在了铁骑军军卒的身上。 他们两千正规军,四千预备役,总共六千人,若是还干不过辽军四万人。 杨七肯定会把他们就地解散。 花了这么多钱,弄出来的兵马不能打,要他们何用? 至于杨四掌了辽国大同府兵权以后,是凶是吉,杨七并不在乎。 对于一个投了辽人的人来说,杨七念及兄弟情分,帮到了这个份上,已经足够了。 再帮下去,杨七觉得心累。 有句话叫做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牛马。 杨七觉得这句话可以改一改,叫做兄弟自有兄弟福,莫为兄弟做牛马。 辽国大同府的战事已经了解。 宋辽两国土地上的战争,基本上告一段落了。 辽国在疯狂的向边陲增兵,却没有动手的意思。 大宋也在疯狂的向边陲增兵,一样没有动手的意思。 就像是两个肌肉男,互相在炫耀肌肉,却没有打的意思。 形成了一个对持的局面。 至于这个对持会持续多久,杨七也不好判断。 正当杨七暗自揣摩这个对持能持续多久的时候,就有消息送上了门。 杨七的书房内。 杨七正在处理政务,彭湃进门后,躬身道“少爷,南国钱行汴京城分行掌柜派人求见。” “汴京城分行的掌柜?” “嗯!” 杨七放下了手里的奏本,端起茶杯泯了一口,道“请他进来。” 没过一会儿,一个长相酷似犹太人的中年男子进入到了书房内。 他的长相很像犹太人,却穿戴着一身宋人独有的服饰。 “小人拜见虎侯。” 杨七瞅着眼前的中年男子,沉吟道“一赐乐业人?” 中年男子点点头道“小人姓金,叫金正。” “混血?” 杨七发出疑问。 据杨七所知,许许多多的一赐乐业人,仍旧保持着他们原有的本名,唯有那些混血儿,会抛弃本名,入乡随俗,简化了姓氏以后,给自己取一个宋人的名字。 这也是为了更好的融入到大宋的生活中。 反正朝堂上的那些文官大佬们,就喜欢这种事儿。 如果有其他民族愿意依附朝廷,并且全部取一个汉名,学习汉文化,对他们而言,比打一场胜仗还让人高兴。 他们会给与一赐乐业人极大的便利。 这也是为何一赐乐业人热衷于改名的原因。 第0671章 赵光义的豪赌(为‘a旅者a’加更!) “小人的娘是汉人,小人随娘姓……” 金正的话,肯定了杨七的想法。 杨七双手叠在身前,疑问道“南国钱行汴京城分行掌柜派你到西北来,亲自见我,有何要事?” 金正点头道“却有要事需要虎侯定夺。” “何事?” “有人想从钱行抵押借款,数额巨大,掌柜的拿不定主意,所以派遣小人前来请示虎侯。” 杨七疑惑的挑起了眉头,“何人,借多少?” 能让南国钱行汴京城分行掌柜的,越过南国钱行总行,直接向杨七汇报的,肯定不是一笔小数目。 金正小心翼翼的瞥了杨七一眼,低声道“大宋朝廷,由他们户部尚书出面,向咱们借一万万钱。” 一万万钱,也就是一亿。 在古代有亿这个说法,但是并没有应用在钱财上,所以一般超过千万的,都以万万说。 杨七撇下眉头,咧嘴笑了,“朝廷向我们借钱,胃口还这么大,这可是一场豪赌,所图不小……说说,他们拿什么抵押,一万万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寻常的东西,我可看不上。” 在杨七看来,给朝廷借钱,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 能成为朝廷的债主,他就能轻易的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威胁朝廷。 只要朝廷一日换不上钱,就会一直处在理亏的一方。 面对兴高采烈的杨七,金正脸上的笑意有些生硬,他干巴巴笑道“朝廷的意思是拿……西北四府做抵押……倘若他们还不上钱,就会把西北四府封给南国钱行……” “噗~” 杨七刚泯进嘴里的茶水瞬间被喷了出来,脸上的笑容有点僵。 “慷他人之慨……拿我的西北四府,从我的钱行里借钱……” 杨七黑着脸,“空手套白狼也不是这么套的啊!” 杨七瞪着金正,训斥道“这种事情还需要问我,一口回绝。要是真把钱借给了他们,那就是我傻。” 彭湃捂着嘴偷笑,被杨七瞪了一眼。 金正尴尬的道“朝廷的意思是,这件事还可以商量的。只要我们能借钱给他们,一切都好谈。” 杨七缓缓皱眉,“可以商量,什么意思?” 金正正色道“朝廷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南国钱行不愿意接收西北四府的话,也可以给我们其他的地方。” “比如呢?” “比如沙门岛、登州、邕州……他们的意思是,如果要登州的话,那么其他地方都不能要。如果要邕州的话,附赠一个沙门岛。” “额~” 杨七愕然道“这算什么?这是在卖国,他们真肯?” 金正点点头,肯定了杨七的问话。 杨七盘算道“玩的这么大,他们图什么呢?” 杨七看向了彭湃。 彭湃摇摇头,道“咱们的人很难打入皇宫,所以皇宫里发生的事情,我们很难查清。” 杨七摸索着下巴,沉吟道“有南国的廉价粮食支撑,朝廷按理说是不缺粮食的。最近朝廷也没什么大的洪涝灾害。难道是要跟辽国死磕?” 杨七自言自语道“应该是要跟辽国死磕,不然完全解释不通。既然要跟辽国死磕,那就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雍熙北伐也就提前了……” 杨七双手放在脑后,暗自思量。 雍熙北伐提前,这对杨七而言算不上是什么好事情。 毕竟如今西北四府还没有安定,冒然开战,很有可能让西北四府现如动荡不安的状态中。 杨七不想撤雍熙北伐的后腿,但也不想在后面把进程推的太快。 思虑了良久,杨七对金正道“回去告诉你们掌柜的,朝廷真要想借款,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用西北四府抵押肯定是不可能的。沙门岛、洞头岛、登州,拿这三个地方抵押,我才会借钱给朝廷。” 杨七这完全是狮子大张口,他就没想着朝廷会答应。 金正可不知道杨七的想法,作为杨七手下的手下,他没有资格质疑杨七的决定,只能按照杨七的原话传达命令。 送走了金正以后,杨七就继续开始处理公务。 西北四府目前处于紧张的集权状态。 两阁六部制度,是杨七给西北四府订立的官制。 两阁分为主文治的内阁和掌管军机要务的军机阁。 两阁互不干涉,统一向杨七负责。 六部制度有所改变,吏部掌管官员考核和升迁,户部掌管钱粮和人口,礼部改制为教育部掌管四府内的学堂、私塾、书院,兵部掌管兵卒的升迁、考核、军备供给,其实兵部也可以看成是一个监察和后勤部门,权力也不小,但却不掌握兵事。 刑部掌司法权和监察权,同时掌管西北四府所有的衙役、小吏、典史、推官、提刑等刑狱类的官员。 工部的职权并没有变动,但是杨七却给工部添加了一个创发司,用于鼓励民间工匠发明创造之用。 凡是有有利于西北四府的发明创造,不仅会给与一定高昂的奖励,还有机会以工匠之身,坐上官位。 此外,杨七还设立了三厅,分别是秘书厅,专侍杨七处理一切政务的;立法厅,根据民情完善律法的;外事厅,专门处理外交事务的。 这就是杨七关于西北官制的构建。 只是犹豫目前人手空缺,所以空有官位,却没有合适的人选。 有正统官制和没有正统官制,完全是两码事。 前者即便是不立国,给人的感觉也是独立的一个地方;后者就像是江湖草莽,混乱不堪,让人生不出归属感,也看不到前景。 这就是杨七西北四府的缺陷。 杨七不可能在西北四府用南国那一套犹如一条鞭一样的律法和政策。 百姓不同,所能接受的东西也不同。 南国多穷苦人,多崇拜力量的百姓,只要你力量够强,说啥就是啥。 西北四府也多穷苦人,可是西北四府的百姓不光崇尚力量,千年的文明熏陶下,百姓不单单是靠着力量就能征服的。 杨七之所以拖着不让宋辽大战提前爆发,就是为了尽快的把西北四府建立完善,打造成铁桶一般。 官制构想完善以后。 杨七邀请了寇准、吕端二人过来跟他一起参详。 三个人待在杨府内一忙活,就是半个月。 半个月后,确立了西北四府的官制以后,三个人彻底放松了下来,坐在一起饮酒作乐。 杨府的花厅内摆满了一桌子菜,寇准和吕端都有些放浪形骸,抱着酒壶不撒手,一个个喝的醉醺醺的。 吕端这个家伙喝醉了,纵情高歌,还调戏伺候他们吃酒的杨府的丫鬟。 气的杨七想打人。 正当吕端这个不要脸的准备去抓丫鬟的手,杨七准备上去给他两巴掌的时候,彭湃出现在了花厅。 “少爷,金正到了。” 杨七狠狠的瞪了吕端一眼,皱眉道“金正怎么又来了?” “请他进来。” 金正在彭湃带领下进入到了花厅。 放浪形骸的寇准和吕端早就坐的端端正正的。 很明显,刚才那副摸样是他们装的。 “小人拜见虎侯,见过两位大人。” 金正进入到花厅以后,恭敬的施礼。 杨七问道“你怎么又来了?莫非是朝廷觉得我开价太高,所以派你过来继续商讨?” 金正摇摇头,说道“那倒不是……朝廷答应了虎侯的要请,愿意把登州、沙门岛、洞头岛押给南国钱行。” 寇准和吕端闻言,对视了一眼,一脸愕然。 杨七也一脸愕然,“这朝廷都能答应?” 杨七看向了寇准和吕端,皱眉道“难道是我开的价码太低?” 寇准愣了愣,黑着脸没说话。 吕端收起了愕然的脸,平静道“不低……对于朝廷而言,地给出去了还可以夺回来。但是钱花了,就未必赚得回来。如果朝廷图谋甚大的话,这点代价还是付得起的。” 吕端说的对。 对于朝廷而言,燕云十六州才是重中之重。 拿不到两州之地,去换十六州之地,怎么看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而且,一旦朝廷收复了燕云十六州,有了西北的屏障,就能更轻易的抵御辽人。 到那个时候,朝廷有的是时间,想办法把抵押给南国钱行的地,从南国钱行里弄出来。 朝廷答应的这么痛快,让杨七有些为难。 借钱给朝廷,朝廷拿到了钱,立马展开对辽国的大战。 那就打断了杨七最初的计划,他的一切谋划都得加快进行。 很多事情,一旦逃离了计划,就很容易出现乱子。 这些乱子中,有惊喜,但是更多的却是惊吓。 杨七沉吟道“要不……我再加一次码?” 吕端和寇准几乎同时摇头。 “不妥!” 吕端说道“出尔反尔乃是谈判的大忌,一旦你再次加码,很容易引起朝廷的怒火。朝廷或许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他们对付南国钱行,却轻而易举。 据我所知,南国钱行在大宋,每年赚取的利益可是惊人的多。南国钱行已经在辽国境内寸步难行,若是在大宋也变的寸步难行,那可就不妥了。 一旦有人在这个时候,再开一家钱行,很容易分润走南国钱行的利益。” 杨七轻叹了一口气,看着金正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答应了。但是你回去告诉朝廷的人,南国钱行的钱财交到他们手上,我们可以不要利息,但是沙门岛、洞头岛、登州三地的使用权,必须暂时归我们所有。 这一点必须清楚的写在契约上。到时候我会去信南国,让南国出使臣到大宋,亲自监督这一件事。” 金正躬身道“小人明白。” 杨七摆了摆手,道“你回去回话吧。” 金正再次施礼,退出了花厅。 杨七看向寇准和吕端,“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两位务必尽快的搭建好西北四府的官制。” 寇准郑重的问道“还有多久?” 杨七盘算道“南国使臣入汴京,能拖两三个月。银钱押送到大宋,能拖半年。大宋需要备战,需要把银钱变成粮食和战斗力,这也需要半年。 大宋调集各军前往宋辽边境,大概也得两个月。 算下来,我们可能只有一年半的时间。” 一直没说话的吕端傲然道“一年半,足够了!” 吕端看向杨七,说道“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你必须把西北四府的政务全权交给我和寇准二人处理。如此,我们才能够放手施为。” 杨七正色道“那我就放权给你们,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寇准和吕端站起身,躬身道“定不让侯爷失望。” 寇准和吕端二人也是雄心勃勃,他们期盼着跟着杨七能共创一番大业。 开国名臣总是历史上最耀眼的一群人。 他们也希望成为历史的浪潮儿。 从杨七手里接下了重担以后,寇准和吕端也没有在杨府内停留,当即离开了杨府,去抓紧搞政务。 杨七一个人回到了书房,坐在书桌前思索。 大宋图谋燕云十六州的脚步他阻挡不了,那就只能想办法从辽国身上下手。 辽国被杨七折腾的很惨,再折腾下去,说不定辽国就变的外强中干。 到时候大宋大军一到,也许就能顺利的拿下燕云十六州,这对杨七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杨七之所以立足西北,谋划这么多,就是为了图谋杨云十六州。 “针对辽国的经济制裁,恐怕要停一停了……” 杨七轻叹了一句,提笔写下了好几封信,让彭湃派人送了出去。 其中有两封信是送去给南国的,一封信是给杨延平的,一封信是给苏易简的。 给杨延平的信上的内容很简单。 杨七告诉杨延平,时机到了,让杨延平加紧备战。 给苏易简的信,则是让苏易简派出使臣到大宋,跟大宋洽谈借款的问题。 同时告诫苏易简,有关于借款的问题,能拖时间就拖时,拖的越长越好。 还有两封长信是送去登州的。 一封给王明诚,一封给落叶。 给王明诚的信上,告诉王明诚,取消了对辽国的经济制裁。 给落叶的信,就有点儿耐人寻味。 因为送信的地点,不在登州,而是转了一次登州,送到了一个叫菩提岛的地方。 如果有登州海岸边上的商人,看到菩提岛这个名字,一定会惊的尖叫。 第0672章 菩提岛巨寇 菩提岛地属辽国,以前是一个荒岛,荒无人烟。 自从辽国推行的商人货物许进不许出的政策以后,菩提岛上就多了一群强人。 这群强人占据着菩提岛,劫掠过往的商客。 他们生性凶残,杀人如麻。 几乎航行在辽国和登州这条航线上的商客,没有一个是他们没劫掠过的。 现如今,也只有加入到南国钱行麾下的商人们才敢在这条航线上行走,因为只有在南国钱行的重兵护卫下,才能让盘踞在菩提岛的强人有所忌惮。 而杨七的信,就像是浮萍一样,飘进了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地方。 菩提岛的营寨里。 一排排的木头搭建的房屋排列的整整齐齐。 匪寇们的行走坐卧,和军卒们没有多少区别,甚至比很多地方的军卒们要求的更加严厉。 事实上,他们本来就是军卒。 在菩提岛内最大的营房内,落叶坐在虎皮椅上,脚踩着一箱子铜元,正在仔细阅读杨七的长信。 看完了杨七的信,落叶叠整齐了以后,收到了身边的一个匣子里,看向了躬身站在他面前的稻草人,神色复杂,“虎侯让我们放弃对去辽国的商人的劫掠?” “不错!” “虎侯的本意是为了削弱辽人,如今眼看着辽人就要支持不住了,为何突然改变了计划?” 稻草人抬起头,平静的看着落叶,淡然道“作为虎侯的属下,我等没有质疑虎侯命令的权力,执行命令即可。” 落叶眯着眼,盯着面前的稻草人,威胁道“我若是不愿意走呢?” 稻草人微微皱眉,冷声道“你要背叛虎侯?” “哎~” 落叶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在营房内踱步,轻叹道“不敢!谁敢背叛虎侯?背叛虎侯的人能有好下场?我只是在这个岛上待久了,过久了与世无争的日子,平日里也就派人出去打打劫,剩下的都是自给自足。日子过的也逍遥,不用再像以前一样,过那些勾心斗角的日子了。 我挺喜欢这个地方的,不想离开,更不想换个活法。” 稻草人冷冷的盯着落叶,沉声道“虎侯的命令,没有人可以违背。你已经背叛了一次虎侯,如果你再敢背叛虎侯,我等必杀你。” 稻草人的声音充满了威胁,但是对于落叶这个老间谍而言,还不够看。 落叶真正忌惮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杨七。 他可以肯定,杨七若是想要弄死他,无论他逃到哪里,都被脱不了被弄死的命运。 他之所以出声威胁,只是想试探一下杨七对于这件事的底线在哪里。 刚才他说的是实话,他在这座岛上待久了,过久了与人无争的日子,有点不想动弹。 事实证明,他的试探毫无用处。 杨七的命令从来都是坚定的,毋庸置疑的,任何一点儿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 落叶走到稻草人身前,低声问道“兄弟,能告诉我,虎侯接下来让我们去哪里吗?” 稻草人皱了皱眉,显然不喜欢落叶这种套近乎的态度,“这件事你不问,我也准备告诉你。虎侯让你带上人去接管沙门岛和洞头岛。” “沙门岛?洞头岛?” 这是两个让人意外的地方。 落叶没想到,杨七在让他撤出菩提岛以后,去的地方依旧是岛屿。 沙门岛是大宋关押罪囚的地方,能被关押在里面的罪囚,最差的也是从七品官起步。 沙门岛可以说是大宋的罪恶之岛。 相比而言,洞头岛就显得很平凡,它就像是菩提岛一样荒无人烟。 唯一可取的就是占地面积大,围绕着洞头岛四周的有一百多个小岛,它们都是洞头岛所属。 这两个地方落叶并不反感,因为他搬过去以后,稍微收拾一下,还能过上跟现在一样的平静生活,甚至比现在更平静。 因为在洞头岛,没有客商供他抢的。 凡是从洞头岛过的客商,基本上都是往返于海港城和登州之间的。 落叶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笑容很甜,“我立马下令,让下面的人准备一下,搬去洞头岛和沙门岛。” 稻草人似乎看出了落叶心里的想法,他瞥了落叶一眼,冷冷的道“你觉得虎侯派你去接管沙门岛和洞头岛是让你享福的吗? 依照虎侯的命令,你必须在洞头岛上建立两到三出的港口,供给过往的商客暂时停留。 除此之外,你还必须在半年之内,在洞头岛上建立四座屯兵之所,以及大面积的仓库。 还有,沙门岛上的罪囚,虎侯也有用处。这些人虎侯暂时不会用,但是虎侯要用的话,你必须把人调教好。” 落叶愣了愣,苦笑道“我就知道虎侯不会轻易放过我。你回去告诉虎侯,他交代的事情,我会一件不落的全部办成。” 稻草人给了落叶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临走之前又吩咐了一句。 “虎侯还交代,让你把抢来的货物,在路过登州的时候,送到王明诚的手里。依照军中规矩,出售所得的三成银钱,可以归你们。” 落叶闻言一下子就火了,“我带着人拼死拼活抢这些东西容易吗?他一张嘴,就拿走七成。” 稻草人就像是没听到落叶发火一样,丢给了落叶一个后脑勺,离开了营房。 落叶在营房里骂骂咧咧的半晌,最终还是屈服在了杨七的威严之下。 他命人把劫掠来的货物,打包整齐了装船,送到了登州去。 看着一船船的货物行出了菩提岛的码头,他就仿佛看到了一箱箱的金币离自己而去。 以前的落叶是不贪财的,现在却不得不贪财。 送走了货物,落叶回到了营房内,看着营房内那抢来的一箱箱的金银铜币,他咬了咬牙,让人打包了七成,也给登州送去,并且严令去送钱的人,一定要把钱存进南国钱行,存到杨七的户头上。 他这是在变相的贿赂杨七,希望杨七看在他识趣的份上,放弃盘查他钱财的想法。 反正不知道为什么,落叶就是很怕杨七。 即使杨七没有说的事,他也做的完完美美的,生怕被杨七挑出错。 处理完了一切财物和货物,落叶抱着那个属于他自己私人财产的小匣匣,辗转到了营房不远处的一座院子里。 这一座院子,就是落叶的家。 篱笆围成的院落里,有三间木屋,木屋前有一片菜地。 院子里只有两个活物。 一条瘸腿的老黄狗,一个脚踝处拴着铁链的大肚子女人。 老黄狗见到了落叶,颠颠的扑到落叶面前,围着落叶一个劲儿的转圈圈,屁股后面的小尾巴摇晃的飞快。 落叶踹了一脚挡路的老黄狗。 老黄狗被踹出去了五尺远,又颠颠的跑了回来。 落叶抱着怀里的匣子,走到了女人的面前。 看着这个死女人用尿混着泥巴把头发和脸颊涂的满满的,落叶就气不打一处来。 抬起了巴掌,想给这个死女人一把掌。 可是他刚抬起手,这个死女人就毫不客气的挺起了肚皮。 那意思显而易见,让落叶有本事冲着肚皮使劲招呼。 落叶看到那圆滚滚的肚皮,就再也下不去手了。 他恶狠狠瞪了这个死女人一眼。 匆匆回到房里,放下了小匣匣,端起了一个铜盆,弄了一盆水,拽着死女人的头发给她洗漱。 一连换了三盆水,才把这个死女人洗干净。 这个死女人洗干净以后,露出了一张漂亮的脸蛋,眉宇间充满了媚态,这容貌就算是扔到大宋去,那也是排得上名号的美人。 死女人瞪着一双眼睛,凶狠的看着落叶。 若不是脚上绑着锁链,她一定扑上前,狠狠的咬死落叶。 落叶回到房里,弄出了两条烤鱼,递给了死女人一条,自己扛起了一条啃食。 吃了两口,落叶突然抬起头,轻叹道“你这个死女人能不能少折腾,你折腾自己不要紧,别折腾我儿子。” 死女人不说话,一个劲的在啃烤鱼,她就像是在吃仇人的肉一样,每咬一下,都是恶狠狠的。 “哎……” 落叶长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过两天,我们就要走了……” 女人啃鱼的动作顿了顿,她终于开口了,“你主子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 落叶咬了一口烤鱼,咀嚼了两下,然后随手把烤鱼扔给了正在他脚边打转的老黄狗。 老黄狗一口叼起了烤鱼,尾巴摇晃的更欢快了。 落叶看着老黄狗,感叹道“虎侯的命令,我不可能违背。至于任务有没有完成,我说了不算。” 女人目光落在落叶面前的老黄狗身上,讥讽道“你不觉得,在杨延嗣那个恶贼面前,你跟它没区别吗?” 落叶丝毫不在乎女人的讥讽,他平静的道“我就算在虎侯面前摇尾乞怜做条狗,也不会学你去蚍蜉撼树。” 女人冷着脸,瞪着落叶,“要走你走,我是不会走的。” 落叶顿时火了,他猛然站起身,恼怒道“潘影,你别太过分了。如果不是你肚子里有老子的种,你凭什么威胁我?” 潘影冷笑道“这个孽种怎么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不是你不知廉耻的对我用强,我又怎么可能怀你的种。” 落叶瞪着潘影道“老子就是对你用强了,怎么着?你的命是老子拿前程换下的。要是没有老子,你早被大卸八块了。” “呸!” 潘影啐了一口,鄙夷道“你如果不是贪恋我的美色,有怎么可能救我?” 潘影冷着脸,威胁道“要走你走,我是不会走的。我不仅不会走,更不会给你生一个小孽种。你一走,我就想办法堕胎。” 落叶愤怒的盯着潘影,咆哮道“潘影,你究竟想怎样?” 潘影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你帮我杀了杨延嗣,我就是你的人。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杨延嗣要是活着,我是不会让你好过的。” 落叶怒极反笑,他笑道“好好好!你厉害!我斗不过你!不过你要是敢伤害我儿子,我就去宰了潘惟吉。别以为你们那些偷龙转凤的手段能瞒过我。 忘了告诉你了,我这次要去的地方,就是沙门岛。而沙门岛上那些罪囚,刚好也由我接收。” 潘影明显一愣,眼中闪过一道慌乱。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落叶冷笑了两声,头也不回的往院子外走去。 眼看着落叶走到了院子门口,潘影突然喊道“你别伤害他,我答应帮你把儿子生下来。” 落叶鄙夷的看了潘影一眼,啐了一口,骂道“贱人!” 骂完了这一句,落叶就离开了小院。 潘惟吉的事情只是落叶拿来威胁潘影的。 当时潘家被株连,潘惟吉却不在此列。 因为他特殊的身份,所以免去了杀头之罪,被秘密的发配到沙门岛。 而落叶却查到,当年潘仁美从皇宫里带出了柴氏遗孤以后,为了掩饰其身份,偷龙转凤的把自己的儿子变成的潘惟吉,把真正的潘惟吉变成了自己儿子。 这件事只有潘仁美、潘影,以及当年伺候过潘惟吉的老嬷嬷知道。 所以说,暗地里被发配到沙门岛上的潘惟吉,不是柴氏子孙,而是潘家子孙。 但事实上,发配到沙门岛上的那个潘家子孙,早就被落叶秘密的处决了,真正去沙门岛的,只是一个和潘家子孙有点相似的人而已。 这件事当年是落叶亲手做的,除了杨七和落叶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潘影就更不会知道。 因此,落叶用这个威胁潘影,一威胁一个准。 四天后。 落叶带着潘影,还有手下的上千兄弟,坐上了大船,浩浩荡荡的沿着海岸而下,直奔洞头岛。 随即,就有菩提岛巨寇已经离开了辽国的消息传开。 盘踞在登州的商人们在得到了这个消息以后,差点乐疯了。 没有了菩提岛巨寇祸乱,他们就能轻易的把货物运到辽国去赚钱了。 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样提心吊胆了,也不用向南国钱行缴纳巨额的保护费了。 一瞬间,沸腾的登州商人们,组织了上千条船,带着满船的货物,浩浩荡荡的扑向了辽国。 第0673章 消失的吕蒙正 在大量金钱诱惑下,商人们充分的体现了他们为钱不要命的性格。 当他们试探过了登州到辽国的这一条航道确实没有了危险以后,大批量犹如潮水般的货物被他们运到了辽国。 原本像是被榨成了甘蔗渣一样的辽国商业,迅速的犹如油条一样膨胀了起来。 而始作俑者的落叶,却悄悄驾船到了洞头岛。 洞头岛是一个列岛,除了主岛屿洞头岛外,还有其余的环绕着洞头岛的岛屿一百多个,面积都不大,但却是海盗们的最爱。 不要以为宋朝就没有海盗。 恰恰相反,宋朝海盗还不少,其中以洞头岛为最。 因为洞头岛距离沙门岛最近,而沙门岛恰恰是大宋发配罪囚的地方。 一些个被发配到沙门岛上的亡命之徒,在逃脱了衙役们的看管以后,一个个都乘船逃到的洞头岛。 还有一切前朝的遗民,南唐的、吴越的、南汉的,等等。 总而言之,洞头岛就是一个海盗窝子。 落叶在率领着他麾下的一干人到达了洞头岛以后,用强有力的拳头,在洞头岛宣布了主权,并且强硬的清扫了洞头岛上的一干残余。 都是一个渣渣,在落叶麾下经过正规训练的军卒攻防下,根本不堪一击。 近八千多的海盗,被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基建奴隶团,开始在洞头岛上搞起了基建。 杨七吩咐落叶建设的几处用所,落叶一个不落的全部建设了起来。 花了足足两个月,落叶把洞头岛打理了一个干净。 站在洞头岛上最大的码头边上,落叶身穿着一身长衫,在等人。 没等多久,就看到了一艘挂着南国旗帜的大船,缓缓的进入了码头。 落叶赶忙迎了上去。 船上有一位重要的人。 一位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 一个在他打理好了洞头岛以后,过来摘桃子的人。 大船靠岸,率先从大船上下来的是一队军卒。 他们身穿着黑色的盔甲,完全看不到任何面容。 他们的面容都笼罩在面甲内。 “落叶何在?” 为首的是一个魁梧的汉子,即便有盔甲在身,依然掩饰不了他的魁梧。 落叶上前,拱手道“我就是落叶。” 魁梧的汉子颦了一眼落叶,声音冰冷的问道“囤积货物的仓库可建好?” 落叶点点头,“按照侯爷的吩咐,仓库全部建好。” 魁梧的汉子淡然道“从今日起,仓库就由我们正式接管。让你的人最好别接近仓库,否则格杀勿论。” 落叶点头笑道“明白。” 随后,魁梧的汉子也没有跟落叶闲聊,他问落叶要了两个向导以后,率领着他麾下的将士前往了仓库所在了两个岛屿。 南国的军卒们走后。 从他们背后的大船上,下来了一个身穿青色长衫,背着一个大布包裹的人。 这个人,才是真正过来摘落叶桃子的人。 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 以前是个官,还是个高官。 落叶认识此人,他见到了此人以后,主动迎了上去,“吕先生……” 被换作吕先生中年男子苦笑了一声,把背后的包裹塞进落叶怀里,长叹一声,“当初从你们手里逃了一命,没想到转了一圈又落到了你们手里了。 真是造化弄人啊!哎……” 落叶扛着吕先生的包裹,咧嘴笑道“当初你如果没得罪虎侯的话,也许现在已经成为了参知政事了。所以说,怨不得造化,怪就怪你得罪错了人。 不过现在也好,我们以后就在一个锅里搅马勺了,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 吕先生一愣,旋即咆哮的骂道“谁跟你们是一家人,要不是那个不要脸的苏易简设计把我的家眷全骗到了南国去,我会跟你们同流合污?说不定我现在又被重新召回朝堂了。 你们不仅设计陷害我,还绑架我的家眷,简直是没脸没皮。谁跟你们这群没脸没皮的人是一家人了?” 落叶对吕先生的谩骂毫不在乎,他咧着嘴,呲着牙笑道“现在你有得选吗?你知道的虎侯这么多秘密,你以为虎侯会轻易的放过你。” 提到这个,吕先生脸上的表情就越发的苦涩了,“以前不知道杨延嗣的厉害,才怂恿着三皇子跟杨延嗣对着干。本以为以后能混一个从龙的功臣。却没想到,被杨延嗣一举弄到了邕州去。这才有机会发现杨延嗣是一只披着羊皮的恶狼。 败在一只恶狼手里,我败得不冤。” 吕先生顿了顿,迟疑的问落叶,“从我被发配到邕州,再到被设计弄到南国,这一切都太蹊跷了。你以前也算是杨延嗣身边的人,你能不能告诉我。杨延嗣是不是老早就盯上我了?” 落叶迟疑了一下,一想到眼前这个家伙如今也算是自己人了,就老老实实的说道“虎侯在建立南国的时候,总觉得南国的官员缺口很大,他需要弄一批干才帮他管理南国。 虎侯曾经列了一张名单,你吕蒙正的名字,恰巧就在名单之类。” 没错! 这个被唤作吕先生的人,正是被发配到了邕州,随后在赵光义想起他想要召回听用的时候,查无此人的吕蒙正。 从吕蒙正被发配到邕州,到把吕蒙正弄到南国,这背后的一切落叶都有参与,所以他了解吕蒙正的被坑到南国的过程。 其实很简单,吕蒙正只身到邕州赴任,在他上任不到两个月的时候,他的家眷也随之到了邕州。 恰巧在这个时候,邕州山里的僚人发生了一场叛乱,目标就是吕蒙正治理的地方。 这些作乱的僚人蛮横的把吕蒙正连同其家眷,一起绑到了南国。 刚到南国的吕蒙正,反抗的很激烈。 最终被苏易简那个腹黑的家伙,威逼利诱签下了一份文书。 一份证明他叛国的文书。 然后他不得已,屈服了。 苏易简不仅威逼着吕蒙正签下了叛国文书,还扣押了他的家眷。 在双重威逼下,吕蒙正不得不帮杨七做事。 在南国任职了两年府尊以后,他就被苏易简弄到了洞头岛,过来帮助落叶共同治理洞头岛和沙门岛。 听到落叶说杨七早惦记上了他,吕蒙正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只希望,他不是被杨七惦记上的人里面被整的最惨的一个。 不然以后大家凑在了一起,聊起被杨七坑的过程,他会显得很没面子。 “虎侯之前名单上的人,现在有多少已经归顺了虎侯?” 吕蒙正试探的问道。 落叶低头盘算了一下,说道“三成……” 吕蒙正点点头,感慨道“能从朝廷挖三成的人,足以说明虎侯很了不起了。” 落叶呲牙笑了笑,没说话。 一个冤大头被坑,会显得很惨,有一群冤大头陪着,那就没那么惨了。 吕蒙正又跟落叶闲聊了一会儿,然后迅速了进入到了他官员的状态,在回岛上临时官署的路上,吕蒙正问落叶,“洞头岛现在建设到了什么份上了?” 落叶指着不远处还在工作的奴隶们,说道“虎侯要求的几个地方已经建好了。现在正在建设岛上的道路,还有以后码头要用到的客栈、店铺、货仓。 虎侯的意思是把这里建立成一个海上中转的地方,以后说不定能够发展到海港城的规模。所以基础的建设得跟上。 而且岛上以后的常住人口应该在两到三万左右,这些人所需要居住的地方,也得快速的清空。” 吕蒙正皱了皱眉,问道“是不是有些快了?” 落叶笑道“不快!那些跟随我的南国军卒,已经在海外漂泊的大半年了,以后估计要定居在这里。他们很多人已经向我提出了建议,让把他们的家眷接过来,一起居住在这里。 而且,大宋朝廷虽然把沙门岛也给了我们。但是虎侯似乎没有在沙门岛上常驻的意思。他让我们在接管了沙门岛以后,适当的清理掉里面的一些罪恶滔天的犯官,然后把剩下的人挪到洞头岛,着重发展洞头岛。” 吕蒙正吧嗒了一下嘴,感慨道“看来这洞头岛,大宋以后是收不回去了。” 落叶笑道“也不一定,只要大宋比我们强,他们随时可以收回去。” 吕蒙正苦笑了一声,摇摇头。 南国在杨七的建设下,到底有多强,吕蒙正是亲眼见识过的。 农业上,一年两熟和一年三熟的稻米,几乎给南国百姓供给了吃不完的粮食。 不仅如此,南国每年出口给大宋的粮食,就有上千万担。 即便是如此,南国各地的谷仓内,堆积的粮食依旧是满满当当的。 每年到了交税的时候,几乎不用官府怎么催促,南国的百姓就痛痛快快的把粮食上交了。 甚至还有一些二货们,威胁着官府多收些粮食的。 旁人知道了此事,或许觉得这些二货们是傻,可是吕蒙正却觉得这些二货们聪明着呢。 因为他们的粮食堆到家里也是发霉,还不如直接交给官府呢。 南国的官府有一项政策,每年的征粮大户,他们的孩子上学所需的费用,都会被减免。 而南国的大部分的孩子,已经脱离了扫盲阶段,现如今都在县里的县学内学习。 一些距离县城偏远地区的孩子,每年所需的学费、住宿费、车马费,加起来都是一大笔呢。 而一旦被评为征粮大户,他们能省下很大一部分的钱粮。 相比而言,多交的那些粮食,对他们而言算是九牛一毛。 文化上,南国几乎所有的地方都实行了基础教育,各村各庄各镇,凡是满八岁的孩子,必须前往官办私塾内学习。 不允许出现任何拒绝的理由。甚至有些大人,也在被强制学习之列。 县内有更高一级的县学,县学内的设立的科目更是多不胜数,涉猎到各行各业的都有。 府城内有书院,书院里几乎都是在培育高等人才和各行业顶尖技术人才的地方。 还有最高级的汉城都城内的两大大学堂。 一文一武。 培育更高等的人才。 凡是从两大大学堂内出来的人才,基本上在南国境内那都是横着走的人才。 只是由于目前两大大学堂设立不久,而能考入两大大学堂的学子们不多,所以看着有些萧条。 但是,吕蒙正可以肯定,再给南国十年时间,南国不仅能够完成全民识字的目标,还能多处一大批的高等人才。 而这些,大宋是做不到的。 别说给大宋十年,就算是给大宋一百年,大宋的教育上也不可能达到南国这种程度。 吕蒙正曾经在跟着苏易简学习南国政策的时候,亲眼目睹,不论是南国的那一级的官员,在教育问题的钱财上,从来没有克扣的。 南国的特务机构稻草人,对教育问题上的钱财,那是层层把关,从头盯到尾,无人敢在这上面贪污。 一经发现,全家被发配到女魔王的帐下去。 到了女魔王的帐下,那可是比死还惨的待遇。 他也曾亲眼目睹,苏易简在批复教育用钱的时候,每一年所批复的钱财,多达上千万两。 以上简单的两方面,大宋做不到。 商业上,南国的商业很繁华,繁华程度甚至超过了大宋。 南国对商业很重视,也很保护商人的利益。南国有很完善的商业律法,并且有专门管理商业方面的官府。 商人不仅可以在南国安全的行商,还不用担心因为赚的多,被人惦记上。 自从南国的商业律法传出去以后,各地的商人都拼命的钻进南国。 不说别的,光是南国朝廷每年批复给商人们定居的户籍文书,多达上万册。 这么多的商人进入到了南国,不仅带动了南国的商业繁荣,而且还为南国带来了巨大的财富。 南国原先设有的两个港口也扩建到了四个。 每天都能看到有许许多多南来北往的商客,在南国停留。 军事上,南国可以说非常的疯狂。 全民兵役制度。 这是一个吕蒙正闻所未闻的兵役制度。 不仅是男子到了一定年龄后要从军,甚至还有女子在成年以后从军的。 而南国的女子对于从军没有多少抵抗,反而有不少女子踊跃的去参军。 原因嘛…… 第0674章 八妹要嫁给寇准?! 原因很简单,跟着女魔王有肉吃。 被南国百姓称之为女魔王的女将军吕蒙正见过,正是杨家三娘子董月娥。 自从董月娥接手了征讨山里僚人、俚人的任务以后,她的征讨就没停过。 这些山间野人待在山里,生活虽然贫瘠,但是在上千年积累下,他们的财富惊人的多。 凡是不愿意归顺南国的山间野人,几乎都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从这些山间野人的巢穴里,缴获的东西数不胜数。 缴获的金银更是不计其数。 大山是一座大宝藏,更何况是一片绵延了上千里的大山,里面所拥有的宝藏多不胜数。 每一次董月娥领兵出征,都会满载而归。 不仅如此,董月娥还先后发现了大大小小的金银矿几十个。 总之,每一次董月娥出征,都会为南国敛财巨多。 而跟随着她的那些个军卒,也相应的能分到不少好处。 缴获的东西发卖给商人们以后,还能获得许多奖赏。 正是因为看到了有利可图,南国的女人才欣然从军,跟着董月娥混。 而她们完全不用为自己的安全担心,因为真正危险的事情,一般都由被驱赶在前的奴隶团完成。 总而言之,山间野人在董月娥的征讨下,没剩下多少了。 剩下的那些在距离大理边上的山林里。 在见识到了董月娥的缴获以后,潜藏在大理的曹家,也发动了大军去山林里征讨。 两方夹击之下,山间野人完全没活路可言。 而南国却不止有女子军,男子军就更强悍。 按照南国全民兵役制度,南国健全的男子,基本上都在战场上走了一遭。 分别由杨二、杨三、杨六以及呼延赤金所率领的二十万兵马,基本上都是从南国几百万的男子中挑选出来的精兵悍将。 一个个战斗力惊人。 再配上南国精锐的装备,很难有人打得过他们。 南国四大精锐军的战斗力,吕蒙正是亲眼见识过的。 不提别的,但是第一轮的火药弹投掷,就足以灭掉挡在他们面前的大部分敌人。 再加上精钢铸造的长刀,猛兽筋锻造的长弓,镔铁铸造的盔甲,以及不怕死的精神。 吕蒙正不认为最精锐的大宋禁军能够挡得住他们的进攻。 可以说,大宋除了底蕴、地盘和人口外,剩下的地方都不如南国。 双方真的开战,大宋能不能打下南国很难说。 但是南国若是想侵占大宋,有五成的把握能占据大宋南边的大部分领土。 “陛下!打不过啊!” 吕蒙正望着大宋朝廷所在的方向,苦笑着感叹了一声。 他其实很想写信提醒一下赵光义,没事儿别惹杨七,任由他折腾去吧。 那家伙现在已经不是披着羊皮的狼了,而是一条披着羊皮的蛟,随时都有可能由蛟化龙。 …… 而吕蒙正却不知道,在他心里那个披着羊皮的蛟,此刻正盯着自家的八妹在发愁。 如今的八妹已经是一个姑娘家了。 虽然放在后世,还是个读初中的孩子,但是放在这个时代,她已经具备了嫁人的资格。 小小年纪,已经学会了梳妆打扮。 再也没有小时候那种追着他屁股后面,七哥七哥的叫着的可爱摸样。 只是八妹的化妆技术明显没学到家,脸花的跟个猴屁股似的。 身边跟着同样花的跟猴屁股似的的杨排风。 黑丫头杨排风也长大了,只是她的黑皮肤似乎是天生的,虽然没有小时候那么黑,但是依然比寻常的女人黑两分,看着就像是男子的皮肤。 杨七蹲在台阶上,无奈的盯着双手叉腰站在他面前的杨八妹,没好气道“你到底闹哪样?” 今早的时候。 杨七起床以后,洗漱了,吃过了早膳,刚到书房坐下,就被火急火燎从复兴府赶来的杨八妹从书房里拽了出来。 然后杨七抛弃了处理政务的时间,蹲在台阶上听着杨八妹双手叉腰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堆话。 到现在,杨七还没明白杨八妹话里的意思。 杨八妹双手叉腰,撅着嘴,大声道“娘说我到嫁人的年龄了,让我去折家一趟,看一看折家后辈的才俊!” 杨七有点懵。 到现在,他才算是知道了杨八妹刚才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话的含义。 老娘这是让八妹去折家相亲。 表弟表妹表哥表姐什么的在古代是很流行的。 佘赛花的这种作法在古代是挑不出错的。 但是杨七却知道此事极为不妥。 开什么玩笑,近亲结婚,有很大的几率生下的孩子会是白痴的。 杨七原本要一口拒绝,但是看八妹气呼呼的样子,他决定先逗逗她,“那你的意思呢?” 杨八妹嘟着嘴,气哼哼道“我不要去折家,折家那些兄弟都傻呼呼的。” 杨七愣了愣,摇头一笑。 堂堂西北巨擎,威风凛凛的折家,他们的后辈在八妹眼里,居然都是傻呼呼的。 这要是让折御勋听到了,不知道作何感想。 还没等杨七嘴角的笑意化开,八妹接下来一句话,把杨七雷的外焦里嫩的。 只听八妹傲娇的说道“要嫁人,那也要嫁寇准,我就瞧着寇准是个聪明人,挺稀罕他的。” “额?!” 杨七惊愕道“寇准……” 寇准这头猪,要拱我家养的白菜? 想得美! 杨七一瞬间脸黑了,“你还想嫁人?还嫁寇准?你想多了!” 杨七站起身,给了八妹一个脑瓜崩,训斥道“十八岁以前,你别想嫁人。回头我就给娘写信,告诉她别管你的婚事。” 八妹顿时不乐意了,她撅着嘴,气哼哼道“七哥,你欺负人!” 杨七使劲的在八妹脸上搓了一把,把八妹脸上的妆容搓的不像样子了,才哼哼道“我是你哥,欺负你是应该的。在我面前,你没理可讲。” 杨七搓脸的力气有点大,把八妹弄疼了,八妹狠狠的在杨七手上咬了一下。 “松嘴!” 杨七推开了八妹,怒气冲冲道“你这个死丫头居然敢咬我。我非教训你不可!” 杨七作势要打。 八妹噔噔噔跑开了,一绕躲在了杨排风身后,冲着杨七做鬼脸。 杨七那个气啊! “彭湃!彭湃!给我进来!” 杨七一声高喝。 彭湃匆匆进入到了院子里,躬身站在杨七面前,“少爷!” “去!让人把寇准官署给我搬到大同府城。或者扔到西夏府去。反正就是不许他再在复兴府城待了。” 杨七愤怒的咆哮。 彭湃明显有点愣,寇准在复兴府城待着,刚好能够兼顾四府。 复兴府城算得上是在四府之地最中间的位置。 突然调到大同府城或者扔到西夏府去,这有点不合理啊! 彭湃还没说话。 八妹急了,她嚷嚷道“七哥,你别欺负寇准。寇准是个好人。” 八妹不张嘴还行,她一张嘴,杨七脸更黑了。 这丫头是跟寇准勾搭上了啊!不然干嘛帮寇准辩解。 一瞬间,杨七更怒了,他冲着彭湃喊道“现在!立刻!马上!去复兴府城,把寇准给我抓过来,把他的东西和家眷一并带过来,到大同府城。” “杨延嗣!你欺负人!” 八妹这下是真急了,都急哭了。 杨七却心硬如铁,同时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去整治寇准。 你大爷的寇准! 你特么都二十二了。 八妹才多大,顶多算是一个大萝莉。 寇准! 你等死吧! 杨七根本不顾八妹的哭诉,决心要好好的教训寇准,要让寇准明白,谁才是西北的王。 八妹在院子里哭了好久,她见杨七对她的哭泣招数充耳不闻,就知道自己屡试不爽的哭泣招数在杨七面前不管用。 一时间八妹也不哭了,她决定去找曹琳求救。 眼看着八妹要走,杨排风有点不淡定了。 “八妹,你的事儿说完了,我的事儿还没说呢!” 杨排风一把拽住了准备跑出院子的八妹,焦急的喊道。 八妹喊道“你自己去跟杨延嗣说,我不管了。” 扔下了这句话,八妹甩开了杨排风的手,匆匆跑出了院子。 院子里一时间就剩下了杨七和杨排风两人。 杨排风局促不安的看着杨七,低着头,小声的说道“恩公少爷,奴婢……” 杨排风一直记着杨七是她的恩公,所以每次见杨七的时候都把恩公挂在嘴边。 而杨七又不喜欢她叫自己恩公,所以杨排风就自创了‘恩公少爷’这个称呼。 杨七见杨排风扭扭捏捏的,就瞪着眼睛,没好气道“怎么,你也想嫁人了?” 杨七的声音很高,吓了杨排风一跳。 杨排风慌忙的摆手道“没有……没有!奴婢没想着嫁人,奴婢就是在府上闲不住,所以想请恩公少爷首肯,让奴婢去杜将军麾下,跟杜将军打仗。” 杨七愣了愣,皱眉道“你要去跟杜金娥?” 杨排风重重的点头。 杨七沉声道“为什么?你应该明白,打仗那是要死人的。这些年在西北,你应该看到了许许多多战死的人。你一个女子,去打仗,很有可能比他们死的更快。” 杨排风闻言,目光坚定的看着杨七,郑重道“奴婢不怕!” 杨七揉了揉眉心,有点头疼。 这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罢了,等你到了十八岁以后,再说。现在你还太小了,等你到了十八岁,我就许你去杜金娥帐下。” 现在的杨排风还太小,或许等过两年,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也说不定。 所以杨七给了一个推脱的说法。 杨排风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仔细想一想,杨七确实说的没错。 她还太小。 不过,能得到杨七的许诺,她还是很开心的。 在谢过了杨七,准备离开的时候,杨七突然开口道“回头你回去的时候,我写一封信,你带回去给我大嫂。刚好你可以趁着这几年,跟我大嫂磨练磨练武艺。” 杨七大嫂花解语的武艺不弱。 甚至可以说,在杨家的诸多女人里面,除了比佘赛花弱一头以外,再就比杜金娥弱一些。 而且还是将门虎女,不仅会武艺,还懂兵法。 之所以会比杜金娥弱一线,原因是因为杜金娥传说是仙人之徒,虽然后来经过杨七证实不是什么仙人,只是一个隐居的道姑。 但是,杜金娥的飞刀术确实厉害。 论飞刀绝技,整个杨家都没人能比得过她。 杨排风显然对杨七这个安排很满意,她以前是跟着杨七的五嫂马赛英和四嫂孟金榜传授的。 花解语之所以没传杨排风武艺,那是因为花家的武艺也是传说中的仙人所传,法不可轻传,一直是仙人们故弄玄虚的东西。 所以花解语很少跟人传授她的武艺。 如今得了杨七首肯,想必花解语也不会吝啬。 毕竟,花解语的娘家,在五代十国时期,死的就剩下她一个孤女了。 她所拥有的一切,最后也会落地生根留在杨家,不然就失传了。 “多谢恩公少爷。” 谢过了杨七以后,杨排风就匆匆离开了杨七所在的院子。 杨排风刚走没多久,就见到曹琳款款而来。 “郎君,你是怎么惹八妹那丫头了,害的那丫头在妾身房里哭了个没完没了。” 杨七闻言,没好气道“那丫头才多大点人,就想嫁人了。你说是不是该教训。” 曹琳愣了愣,皱眉道“这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吗?女子到了这个年龄,不都该嫁人了吗?” 杨七瞪眼道“别人家我不管,以后我们家的女子,十八岁以后才准嫁人。” 曹琳惊讶道“那可就成大姑娘了,这要是搁在汴京城,那是要被人嚼舌根的。” 杨七沉声道“女子没到十八,嫁出去以后房事,对女子的身体有害无益。” 曹琳一愣,幽怨的看着杨七,低声道“妾身可记得,当初妾身嫁给你的时候,还不到十八……” 杨七脸色一红。 不知道如何辩解。 难道要说,他当时欲火焚身,自己已经管不住自己了? “咳咳……” 杨七干咳了一声,掩饰了一下尴尬的神色,道“总之,咱们家的姑娘,十八岁以前不许嫁人。” 曹琳捂着嘴偷笑了一声,娇声道“说了半天,妾身还不知道八妹想嫁给谁呢……” 第0675章 腹黑的大舅 “八妹想嫁给寇准……” 杨七无奈的说出了这句话。 没想到曹琳兴奋的说道“这可是好事啊!寇准可是你手下文臣里面拔尖的人才。这要是放在大宋,赵光义巴不得把公主许配给他呢。 笼络人心,用联姻是最靠谱的手段。当年太祖皇帝为了笼络将门,把他的闺女全都嫁到将门了。” 杨七脸色一黑,瞪眼道“我杨延嗣的妹妹,不是筹码。更不是政治交易的牺牲品。她要嫁给谁,那也得等她长大了自己决定。” 曹琳愣了愣,似笑非笑的看向杨七,“那之前你非要把穆桂英那个小丫头许给宗卫孩儿又怎么说?” “额!” 总是被曹琳扯着小辫子聊天,这没办法聊了。 杨七恼羞成怒的瞪了曹琳一眼,气哼哼的回书房去了。 曹琳却像是偷到了鸡的狐狸,弯着腰咯咯咯的在笑。 晚上用饭的时候。 杨七发现了原本应该回复兴府城去的杨八妹,居然也坐在桌前顿时有些愕然。 曹琳为八妹挑了一些她爱吃的放到八妹的面前,笑着跟杨七解释,“八妹想以后就留在这里,跟着你好沾一沾文气。” 杨八妹闷头扒饭,看也不敢看杨七一眼。 杨七又岂能不了解八妹的心思。 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没门! 杨七坐在桌前,瞥了八妹一眼,淡淡道“赶紧吃,吃完了好休息,明日我派人送你回去。” 八妹顿时不乐意了,她仰起头,撅着嘴,倔强道“我不!” “哼!由不得你!” 八妹求救似的看向曹琳,哭诉道“嫂子,你得帮我……” 曹琳假装为难道“你七哥都发话了,嫂嫂帮不了你。你可别忘了,你七哥才是这府里做主的人。” 八妹恼了,扔下了碗筷,恶狠狠的盯着杨七。 杨七才懒得搭理她。 简单的吃过了晚饭,就回房歇息了。 次日一早,杨七就派霍红叶把八妹押送回了复兴府城去。 任凭八妹如何闹腾,也改变不了杨七的意志。 送走了八妹,杨七就在府里什么也不干,坐等寇准的到来。 他必须好好的教育教育寇准,让寇准这头猪明白,什么白菜可以拱,什么白菜不可以拱。 然而,杨七还没等到寇准到大同府城,就被折家派人送来的一封信给惊住了。 折家派来送信的人是折惟忠。 折惟忠明显是风尘仆仆的赶到大同府城的,身上衣服上沾满了灰尘杂草,他却没时间换。 脸上带着浓浓的担忧之色。 “老祖宗病危,我爹特地派我来告诉你一声。” 杨七一惊,迅速的拆开了信件阅读了一番,然后神色凝重的道“你且等等我,我随你一起去府州。” 杨七顾不得收拾行囊,出了书房门,让丫鬟们把信送到了曹琳手里去,让曹琳随后赶到府州去。 他自己跨上了马,随同着折惟忠赶往了府州。 上马以后,杨七皱着眉头问折惟忠,“派人去跟我爹娘说了没?” 折惟忠沉声道“我大哥和我二哥去胜州了。” 杨七点点头,道“我们先回去。” “驾!” 二人没有一点儿迟疑,策马奔往府州。 能让折御勋如此郑重的送信给他,提醒折家老太君病危这件事,那就表明了折家老太君很有可能重病不起,甚至有可能这一病,就熬不过去。 杨七虽然跟折家老太君只有两面之缘,但是折家老太君在他心中留下的亲切、慈祥、关怀,一直挥之不去。 亲情对于他这个被扔到了千年之前的孤家寡人而言,是一种奢望,即便是他在这边有爹娘、有兄弟、有妻儿。 但是在他这么多亲人当中,他唯有在折家老太君身上感受到过熟悉的亲情。 那种来自于外婆的关怀。 杨七不希望折家老太君离世的时候,他连见一面都做不到。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接到了这个消息以后,二话不说就奔向府州的原因。 杨七和折惟忠二人,快马加鞭,昼夜不停,两天两夜以后,他们赶到了府州。 府州。 折府。 杨七还没进门就感受到了一股浓厚的凝重气息,守在门口的门房、护卫们,一个个脸上都挂着悲色。 门口没有人迎接,进门以后,看到的仆人、丫鬟们一个个都行色匆匆,偶尔正面撞上了,给杨七和折惟忠施礼过后,就快速离开了。 在哲惟忠带领下,杨七到了折家老太君所在的小院。 一进院子的月亮门,就看到了折府一大家子,老老少少都在院子里。 其中有一大部分人杨七都没见过。 折家传承百年,到如今七大姑八大姨的一大堆也正常。 折御卿守在院子里,一脸悲痛,见到了杨七,折御卿迎了上来,“好外甥,你怎么才来?快跟我进去见见你外婆。” 折御卿拉着杨七的手就往房里走。 “慢着!”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突然出现在了门口,挡住了去路。 老头子目光不善的打量着杨七,冷声道“什么时候杨家的人也能进我折家的门了?” 杨七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折御卿脸上有些不好看,“三叔,到了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说这种话。” 老头子瞪起眼,冷笑道“有何说不得,当年折赛花叛出了我折家,改了佘姓,就已经算不上是我折家之人了。既然不是我折家之人,她的儿子有什么资格进我折家的门。” 老头子似乎在折家宗族里的威望很高,他一开口,许多人都跟着附和。 “对!折赛花已经不姓折了,不是我们折家的人,没资格进我们折家的门。” “姓杨的,赶紧滚,我折家没有你姓杨的位置。” “对!滚出去!” “三叔公说的对……” “……” 折御卿脸色难看的低吼道“三叔,你这是要借机发难?” 老头子傲然的抬起头,顿了顿手里的拐杖,淡然道“老夫这是在维护折家的威严,今日若是让这叛出了折家的妇人的儿子入了门,见了老嫂嫂,那我折家的颜面将荡然无存。” “三叔!” 折御卿做梦也没有想到,一个祖辈,居然在这个时候发难,这让他心里很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老头子根本不理会折御卿,他看向杨七,冷声道“杨家小崽子,还不滚出去。别逼老夫动手赶人。” 杨七平静的看着老头子,淡淡道“老家伙,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难我?” “放肆!” 老头子突然暴喝一声,“不知礼数的小崽子,果然跟你娘一样,是个下贱胚子。” “嘿~” 杨七嘴角勾起了一丝嘲讽的笑容,他看向了折御卿,冷笑道“这是你折家的意思,还是这个老家伙自己的意思?” 折御卿为难的看了看老头子,然后看向杨七,低声道“七郎,别意气用事。” 杨七面色一冷,“给我一个答案。” 折御卿低着头,咬了咬牙,沉声道“我和你大舅没这个意思……你始终是我外甥,你娘始终是我姐姐。” 老头子闻言,大怒,“折御卿你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三叔,你眼里还有没有折家的家法。” 折御卿咬着牙,低下头不说话。 杨七眯着眼看向老头子,讥笑道“让我猜猜,你这个老家伙为何今日突然发难,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老夫为的自然是我折家的颜面。” 老头子傲然道。 杨七讥讽道“那折家的颜面还真是值钱……以前的折家,偏距一地,苟延残喘。现在的折家,占据五州之地,隐隐还有扩大之势。 地盘大了,难免就有人生出了异心,想要从中弄一点好处。 若是我猜的没错,你这个老家伙今日突然发难,就是因为折御勋没有给你足够的好处。 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老头子眉头一皱,低吼道“放肆!你这个小畜生信口雌黄,目无尊长。来人,将他打出去。” 一时间,就有几个老头子的儿孙蠢蠢欲动。 杨七虎目一扫,神情凌然,冷喝道“你们可以试试!我给你们机会,把你们的人都叫进来,一起上。看看我杨延嗣能不能应付你们这一群杂碎。” 话音落地,杨七猛然跺脚。 被他踩在脚下的青石板,一瞬间碎的四分五裂,而在他脚下,出现了一个深坑。 院子里的人见状,瞳孔皆是一缩。 人形凶器啊! 谁撞上谁死! 折家男女皆习武,自然能够看出杨七这一脚的深浅。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没有人敢上去碰杨七这个人形凶器。 就连老头子,神色也不好看。 老头子强装镇定,冷喝道“小畜生,难道你还敢在折家行凶不成,反了你了。” 杨七毫不客气的啐了一口,“呸!老东西,别在我面前倚老卖老。折家地盘大了,你们就膨胀了?真当你们在西北无敌了? 没人告诉过你们,谁才是西北真正的王?没人告诉过你们,若是没有我杨延嗣,你折家能有今日的成就? 在我面前装蒜,你们是眼瞎,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小畜生!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老头子被杨七一席话气的不轻,他颤抖着指着杨七,一个劲的重复一句话。 杨七目露凶光,盯着老头子,低吼道“要么让开,要么被我扔出去。自己选!” “小畜生!你敢!” 杨七冷笑一声,一把拽住了老头子的衣襟,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把老头子扔了出去。 幸好有折家的后辈眼疾手快,接住了老头子。 不然老头子这一摔,还不得摔死。 老头子惊的三魂七魄丢了一半,当场晕死了过去。 老头子的儿孙,大喊着要招府上的护卫收拾杨七。 杨七懒得搭理他们,一头钻进了折家老太君所在的房内。 一进门,就看到了折家老太君虚弱的躺在床上,折御勋伺候在床边上,给她喂粥喝。 杨七瞧着折家老太君面色发白,双眼却很有神。 显然,折家老太君病重,但还没到随时都一命呜呼的时候。 杨七悬着的心瞬间就放下了,他毫无形象的走了过去,一屁股撞开了站在凳子前的大丫鬟,坐在了凳子上,埋怨道“大舅,你不地道啊!以前到折府的时候,就没碰见过这种事。这一次来了,却被人拦在了门外。你这是摆明放一只恶狗出来恶心我啊!” 很明显,门外刚才发生的一切,折御勋,乃至躺在床榻上的折家老太君都清清楚楚。 可是,至始至终,都没有人出去阻止。 这里面要是没有猫腻,那就奇了怪了。 折御勋小心的伺候着折家老太君吃过了粥,放下碗,感慨道“谁都知道,这西北的王是你虎侯,在这西北,谁敢拦你虎侯大驾。别人瞧着我们折家如今风光了,可是只有咱们自己心里清楚。折家能有今日的造化,那都是虎侯所赐的……” 杨七瘪了瘪嘴,没好气道“你这是在恶心我?” 杨七很明显的感受到,折御勋很不满意他刚才在外面说的话。 折御勋听到了杨七的疑问,不咸不淡的道“岂敢岂敢!折家以后还要靠虎侯照应,折某岂敢冒犯虎侯。” 杨七瞪眼低喝,“你够了!还有完没完?就许你借刀杀人,就不许我发发牢骚?” 折家老太君躺在床榻上,虚弱的脸颊上勾起了一丝笑意,“你们舅甥俩就别闹了。赶紧聊正事,聊完了,老婆子还要跟我外孙亲近亲近呢。” 老娘发话了,折御勋不敢不从。 只听折御勋感叹道“小子,就像你刚才在外面所说的一样。如今的折家越来越大,地盘越来越广。有些人心里难免就生出了别样的想法。 大战的时候不见出力的,现在一个个跑出来摘桃子。 自从折家拿下绥州、银州、瓜州等地以后,族里面的人,就想着分一杯羹。 一个个都像让你舅舅我学那周文王,分封诸侯。让他们一家占据一州,称王称霸。” 杨七皱眉道“这不是在作死吗?分封制早就淹没在历史的海洋里了,还有人要搞分封,这是嫌折家死的不够快。” 折御勋苦笑道“谁说不是呢。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一个个都是宗亲叔伯,我总不能举起屠刀去威胁他们吧?” 杨七脸色一黑,“所以你就想借我这柄快刀,帮你一把?” 第0676章 折家老太君去世 折御勋丝毫没有羞愧的点点头。 杨七没好气道“你自己的事情,自己下不去刀,让我帮你下刀。有这么坑外甥的吗?上一次在党项,你坑了我一把。这一次你又想坑我?你有七个外甥,你为什么不去坑他们,专门逮住我一个坑。我好欺负啊?” 折御勋咧嘴笑道“你是谁,你是西北威名赫赫的虎侯。我其他的外甥也有本事,可是本事没你大。能者多劳嘛!” 杨七翻了个白眼,“你别给我上眼药,你们折家的家事,我不好管,也不想管。” 折御勋试探的问道“真不管?” “不管!” 折御勋无奈道“那可就没办法了。回头你娘到了府州,要是被人挡在了门外,她可没你这么长气,更没你这种胆色。” 杨七恼了,“你这么威胁我合适吗?” 折御勋一脸淡然,似乎在告诉杨七,这么做很合适。 杨七看向折家老太君,“外婆,您就不管管?” 折家老太君长叹了一口气,“老身要是能管就好了。终究是一群叫了老身多年嫂嫂的人。老身不忍心看着他们往绝路上走,也不忍心看着折家刚有起色的家业分崩离析。老身也为难…… 你舅舅说你是个有主意的人,你要真有办法,就帮一帮。” 杨七脸色一黑,“您和我舅舅合起来坑我?” 折家老太君一愣,神色黯然道“你要是真没办法,那就算了……” 折家老太君倒是没有坑杨七的意思。 她只是心里怀着一丝希望,希望杨七能有一个圆满的解决办法,能够避免折御勋在她死后,被逼的举起屠刀。 大家族就是如此,真要是在家族生死存亡之时,嫡系的子弟,会举起屠刀,对付旁系子弟。 这是一个经久不衰的生存法则。 就像是壁虎断尾求生,也像是凤凰浴火重生。 折家老太君脸上的黯然,杨七看在眼里。 心里也有些难受。 罢了! 就帮一把吧。 “也不是没有办法……” 杨七轻叹的说道。 折家老太君和折御勋闻言,瞬间看向杨七,目光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杨七说道“他们所求的无非是利益,给他们州府之地,断然不可能。但是稍微小一点的地方,还是能满足的。我手里有不少的岛屿和山头。封他们一个岛主或者山主,让他们自己去玩吧。” 折御勋皱眉道“一些小山小岛的,没有多少利益,只怕他们未必会满足……” 杨七瞪着眼道“只要到了地方,还能由得了他们?给他们的岛屿和山头,利益也不少。只要他们有眼光,有手段,很容易能积累起财富来。 自己没本事,还贪得无厌?给个皇帝他们都不会满足。这种人就是毒瘤,留不得。” 折家老太君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最好还是不要杀人……” 杨七淡然道“杀人?杀什么人?找一条海外的商船扔上去。让人把贪得无厌的家伙们都送到遥远的地方。他们若是在哪里活下来,那就称王称霸。活不下来,那也怨不得旁人。” 折家老太君心慈,还要说话。折御勋却抢先一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哎……” 折家老太君长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年少的时候她也是杀伐果断的女将军,年纪大了就难免多了些慈悲心。 她心里也清楚,慈悲心滥用,只会给折家留下更多的祸患。 不管了! 由他们折腾去吧。 折家老太君冲着折御勋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老身想跟我外孙多亲近亲近。” 折御勋点点头,临走的时候悄声在杨七身边低语了一句,“多说些宽心话……” 杨七心头一凸。 等到折御勋走后,杨七坐到了床边。 折家老太君抬手,拉起杨七的手,轻笑道“折家烦心事多,苦了你了。” 杨七一边点头应承着,一边假装不经意的为折家老太君号脉。 脉象微弱,几经虚无。 杨七虽然不懂医术,但是在法海老道以前的道观里养伤的时候,也曾翻过几本医术。 他知道这种脉象代表着什么。 油尽灯枯,命不久矣。 杨七心中黯然,脸上笑意却不减,“外婆且宽心,折家的烦心事儿都不算事儿,有我出马,轻而易举就解决了。” 老人家就喜欢看着后辈在自己面前吹牛皮。 这样会让老人家觉得后辈很有本事。 果然,在听到了杨七吹牛以后,折家老太君笑了,“奶奶知道你是一个有本事的。” 杨七咧着嘴继续吹牛,把折家老太君逗的一乐一乐的。 杨七在吹牛皮逗折家老太君。 折御勋在折家人面前也在吹牛皮。 得到了杨七的许诺,折御勋就可以放心的吹牛皮了。 折御勋着急了折家中那些野心勃勃的人,告诉他们,想要州府之地,那是不可能的。 折家发达了,折家人想要沾光可以,但是不能动折家的根基。 所以,就挑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折御勋告诉折家宗族的人,折家在海外还有产业,有许多岛屿,许多山头。 岛上盛产香料、宝石、海产,山头上盛产象牙、玉石,甚至有些山头上,还潜藏着金矿。 这些,都可以交给宗族的人打理。 一时间,折家宗族的人沸腾了。 折御勋吹出来的这些东西,那在西北可都是高档的消费品。 掌握一条,就能发家。 而且还有金矿! 一条金矿,即便是最小的金矿,也足够祖孙四代人吃喝不愁。 大家纷纷问折御勋打听金矿在那个山头上。 大家都想要金矿。 折御勋当即告诉他们,金矿在那个山头上不能告诉他们,不然对其他人不公平。 先到先得。 于是乎,这些人一窝蜂的散开了,各回各家,招揽各家人手,准备等拿到了地图以后,奔金矿而去。 当然了,这些人也不傻。 他们为了防止折御勋糊弄他们,几个长辈都留在了府州。 一是为了防止被骗,也好有个震慑。 二是为了在确定了消息以后,继续压榨更多的利益。 当天晚上,杨七在哄折家老太君睡下以后,就列出了他要给折家的岛屿和山头的地图,以及具体的联系人。 折家宗族的人在拿到了地图以后,二话不说就派人前往了南国和洞头岛。 财富已经让他们迷了眼,他们丝毫不在乎折家老太君已经命不久矣。 杨七望着这些人急吼吼离去的背影,只是淡淡的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他只不过让折御勋的亲信,送了一封信去大同府城交给了彭湃。 杨七相信,不论是南国的苏易简,还是洞头岛上的吕蒙正,都会教会这一群人如何做人的。 两个大佬级的人物,要是玩不过折家宗族里面那些贪得无厌的家伙,那就该换人了。 对于折家三叔公一脉的人,杨七也有特殊交代。 就凭折家三叔公骂佘赛花的那一句话,杨七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整治他们。 往返于南国的异国商船多不胜数。 挑一两艘,把人扔上去,运到万里之遥的异国他乡,足以让他们爽翻天。 折家宗族的人走了一大批,折家也总算是清净了。 佘赛花在老杨陪伴下也到了府州。 进门的时候佘赛花久久挪不动步子。 大概就是作为的近乡情怯。 似乎折府内的一草一木,一个台阶,一个摆设,都能勾起她遥远的回忆。 折家三叔公很讨厌的再次出现在了门口。 想端一端长辈的威风,为难佘赛花。 老家伙既然给脸不要脸,那杨七也没必要给他留脸。 杨七在折家三叔公的哀嚎中,提着老家伙远远的走开了。 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杨七狠狠的把老家伙扔在了地上。 老家伙也不要脸了,连哭带滚的咒骂杨七,杨七却充耳不闻。 佘赛花入府以后,直奔折家老太君的小院。 没多久就传出了哭泣声。 见过了闺女,折家老太君似乎了却了一桩心事。 她的身体也撑不下去了。 折家老太君命人叫来了儿子、儿媳妇、孙子、孙媳妇等人,每个人耳提面命的告诫的几句。 最终,在院子外候着的杨七也被叫了进去。 杨七一进门,就看到了屋子里的人都跪在地上,一个个垂泪哭泣。 杨七到折家老太君床榻前,折家老太君的脸色很差,声音很微小,说话的时候,需要人把耳朵贴过去才能听清。 “小家伙,奶奶知道你是一个有本事的人。” 折家老太君见到杨七的时候,脸上勉强勾起一丝笑容,说话断断续续的很微弱。 杨七沉痛道“外婆,有事儿您吩咐……” 折家老太君微声道“有本事是好事,可是背上压了太多东西,跑起来太累。实在扛不住了,就把背上的东西扔下,甩开膀子往前跑。 别听你爹那个老迂腐的,忠君爱国是好事,可要真被逼的身死族灭,那垂拱殿也未必不能上去坐一坐。” 跪在一旁的老杨闻言,有些脸黑。 忠君爱国有错了? 折家老太君似乎猜到了老杨的想法,她轻笑道“爱国没错,因为国不仅是你一家的,更是一个民族的。我们继承了祖先的财产,就有责任将他们发扬光大。 但是忠君,太过于愚忠就是错。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一个国君好,我们自然应该忠诚他。 可是一个国君不好,我们为什么还要忠诚他? 就仅仅因为他是皇帝? 从古至今,皇族换了多少家?那一家能站出来说,他们家是高贵的,是天生的皇族,所有人都得服从他们? 没有! 他们的皇位都是抢来的。 刘家抢嬴家的,王家抢刘家的,李家抢杨家的,郭家抢刘家的,赵家抢柴家的。 都是抢来的。 一票人聚在一起,一个抢一个。 所以说,这皇位,不是上天制定给某一家的。 没有谁比谁高贵,没有谁家是天生的皇族。 只要是为百姓好,谁强谁都是一样的。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天命皇族,那就是天下的百姓。 所以要忠,忠诚于百姓,就足够了。” 折家老太君经历了五代十国所有的战乱,所以在她眼里,对皇位看的很轻。 隔三岔五换皇帝这种事儿,她见过不少。 杨七觉得折家老太君这话一点儿错也没有。 作为一个接受新时代教育的人,他深刻的明白,权力是属于人民的,而不是属于某一家的。 任何吹捧某家是皇族,某家血统高贵的人,这些人要么就是身体内的奴性没有被新文化洗刷干净,要么就是别有目的。 老杨明显不敢苟同折家老太君的想法。 他脸黑的可怕,却没有反驳。 不是他无话可说,而是他不愿意去跟一个将死之人辩驳。 他不愿意跟折家老太君计较,折家老太君也不愿意跟他计较。 折家老太君看着杨七,轻声道“老身一走,折杨两家的亲情难免就会淡几分,两家时常走动着,别疏远了。 一条腿走路,容易栽跟头,两条腿走路,才能走的舒坦。 只要折杨两家相互扶持着,就能一直富贵下去。 这才是根本,这才富贵的秘诀。” 折家老太君冲着折御勋挥挥手,折御勋立马匍匐到了折家老太君面前。 折家老太君看着杨七和折御勋,叮嘱道“记住老身的话,一定要记住,一定要记住……” 折御勋和杨七郑重的点头。 “孩儿孙儿)记住了!” 折家老太君满意的笑了。 这笑容挂在脸上,就再也没有化开过。 “娘!” “外婆!” “……” 惊呼声连成一片。 折家老太君驾鹤西去。 她含笑而走。 走的很安详,走的很平静。 房里的所有人顿时哭成了一片。 每一个人都悲痛欲绝。 即便是心铁的老杨,也双眼含泪。 佘赛花当场哭晕了过去。 痛哭声传出去以后,折府上的仆人丫鬟们也跟着两眼泪汪汪。 哭声传出了府外。 府外那些得过折家老太君恩惠的人,也痛哭流涕。 一个老妇人的离去,让整个府州的人潸然泪下。 第0677章 蛊惑? 折家老太君入殡花费了七天,老人家选择了和已故的夫君合葬,陵墓是很早以前建造的,到了日子,挖开以后把老太君抬了进去和折家老泰山安葬在了一起。 这七天,算是杨七到了宋朝以后,最灰暗的七天。 佘赛花还没来得及进孝道,老母亲就撒手人寰,这让佘赛花心里很悲痛,几乎每一天都是以泪洗面,好几次都哭晕了过去。 后世的时候,这种场面杨七见过不少,他总是觉得,老人家在世的时候,子女们不好好孝敬,好好陪伴,等老人家死了以后再哭的死去活来的,显得很做作很假。 可是当这种事情真的落到了他自己头上的时候,他才切身的感受到,这哭泣,一点儿也不做作,一点儿也不假。 人总是在手里握着亲情的时候不去重视它,或许是因为时间太长的缘故,让人总是下意识的去忽略它。 可是等到它真的失去以后,人才会明白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佘赛花的悲痛杨七安慰不了,因为他自己也很悲痛。 老杨从来都不是一个很会安慰人的人,所以他那佘赛花也没辙。 还好曹琳及时赶来,接手了安慰佘赛花的事情,不然杨七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今天是合陵的日子。 是一个大日子。 折家子孙和杨家后辈跪倒在陵墓前。 朝廷的天使宣告了赵光义敕封折家老太君的诏书。 折家如今纵然雄踞西北,名头上依然归属于大宋。 折家老太君身上还背着一个诰命夫人的名头。 ‘懿德!’ 这两个字是赵光义赐给折家老太君的谥号。 这两个规格直追太后级别的谥号,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折御勋和杨七两个西北大佬,都想不明白,赵光义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大方。 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朝廷既然给予了这么崇高的谥号,那么他们也就没有拒绝的道理。 叩首谢恩过后。 陵墓口的断龙石一寸寸落下。 声嘶力竭的哭声再次响起。 但是谁也拦不住那一寸寸落下的断龙石。 断龙石落下,基本上就再无打开的可能。 这标志着从此以后,真的阴阳两隔。 葬下了折家老太君,所有人心里空落落的回到了折府。 葬礼毕,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一桌桌丰盛的宴席,算是给所有客人们临别的礼物。 大家喝高了以后,难免有些放浪形骸。 高声呼喝声、划拳声、逗乐子的爆笑声,冲淡了那浓浓的悲伤。 折御勋吩咐折御卿招呼着客人,他单独邀请了杨七,两个人凑在书房里密谈。 折御勋的书房内不止有座椅板凳和书桌,还有一个宽大的火炕。 折御勋盘腿坐在火炕上,火炕上摆着一张小矮桌,桌上摆放着两个下酒菜一壶酒。 杨七入门以后,折御勋搓了搓脸,搓去了脸上挂着的疲劳,招呼着杨七上炕。 “快过来,陪老舅好好聊聊。” 似乎是记住了折家老太君的提醒,折御勋对杨七的自称都亲近了不少。 杨七也没有客气,脱掉了靴子就上了火炕。 夏天是不可能烧火炕的。 火炕上铺着一层凉席,坐在上面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折御勋要为杨七斟酒,却被杨七抢过了酒壶,“哪有舅舅给外甥斟酒的道理……” 略显亲昵的埋怨了一声,杨七给折御勋斟上了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酒是陈年花雕,酒液是琥珀色,也像红茶冲泡出的颜色。 酒香四溢,一闻就知道是好酒。 折御勋瞧见了杨七嗅鼻子的动作,嘴角勾起了一丝浅笑,举起酒杯,“五十多年珍藏的花雕,尝尝……” 话音落地,折御勋一饮而尽。 杨七浅尝了一口,眼前一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绝对是好酒,一口饮下,齿颊留香。 折御勋笑眯眯的示意杨七再给他斟上一杯,端起酒杯,感慨道“当年你外婆生下你娘的时候,不知道听府上的丫鬟们说,南方人在女儿出生的时候,都会埋下一坛酒,等到女儿出嫁的时候,拿出来喝。 你外婆逼着你外公,去弄了两大车的花雕酒,埋在了后院。准备等你娘出嫁的时候,拿出来大宴宾客。 你娘和你爹成婚的时候,正逢战乱,有些仓促,忘了起出来这些酒。 这酒一藏就是几十年。 前几天挖出来的时候,都成了一坨坨的酒膏,对上了新酒,味道确实好喝。” 一点儿陈年旧事,听的杨七目瞪口呆。 杨七觉得折御勋这话说的有些不尽不实。 折家老太君当年埋酒,八成是一时兴起,后来给忘了。 其他人估计也给忘了。 毕竟在这宋朝时期,交通不便利,一地一俗,一地一语,那都是很常见的事情。 府州距离南方,有几千里之遥,中间差出的风俗可就更大了。 偶尔兴起学一学南方人的习俗,时间一长就抛掷脑后,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陈年旧事里有几分水分,杨七懒得去计较,深埋了五十多年的花雕酒,那可是罕见的东西,他有必要多喝两杯。 似乎很想从酒里面喝出五十年的味道。 折御勋觉得感情拉的差多了,该聊正事了,于是假装不经意的问道“赵光义突然变的这么大方,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杨七愣了愣,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他又不是傻子,很快就猜出了折御勋请他单独叙话肯定是有目的的。 面对折御勋这个问题,杨七皱眉仔细思量了一下,沉声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折御勋含蓄的笑道“那你想不想听一听老舅对此事的看法?” 杨七一愣,笑道“您说。” 折御勋喝了口酒,吃了两口菜,低声道“就像是你说的,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懿德’这个谥号,即便是一般的太后,也未必配得上。 赵光义突然这么大方,所图肯定不小。 老舅所料不差的话,肯定是跟北伐辽国有关。” 杨七眉头一挑,愕然道“您是说……赵光义这是在为北伐辽国铺路,等他真的跟辽国开战的时候,会让我们参战?” 折御勋咧嘴笑道“那是肯定的。咱们折杨两家,虽然如今已经自立,但是本质上还是宋臣。北伐辽国,夺取燕云十六州,是赵匡胤和赵光义两兄弟图谋了几十年的事情。 燕云十六州能否光复,直接影响着大宋的国本。 赵光义前两次北伐,皆以功败垂成收场。 这第三次北伐,自然要做到一击功成。 如若不然,他这辈子也别想收回燕云十六州。 事不过三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所以赵光义必须扫清一切障碍,聚集一切可以聚集的力量。” 折御勋指了指杨七,又指了指自己,“你我两家如今在西北坐大,麾下的兵马加起来多达四十万。要是有我们做先锋,相当于给赵光义北伐辽国增加了一条有力的臂膀。 你说说,赵光义能不用我们?” 杨七沉吟着点点头。 折御勋说的句句在理,分析的也头头是道。 就算是杨七碰到了这种局面,也会做出跟赵光义一样的选择。 用别人的手,帮助自己建立功业,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只是杨七心里有些疑惑。 “这不符合赵光义的性格啊?以赵光义的性格,肯定会坚持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的。” 折御勋猜测道“老舅觉得,这大概跟之前赵光义昏迷了一个月有关。” 昏迷了一个月,一下子就变灵性了? 难道被穿越了? 杨七暗自猜想。 毕竟,他就是个穿越者。 首例的穿越事件就发生在他身上,别人被穿越,他也能理解。 不过,杨七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 真要是一个穿越者,在面对如今这个局面的时候,肯定能够轻易的挖掘出杨七就是穿越者这件事。 心思阴沉之辈,或者另有图谋之辈,肯定会暗地里派人仔细的调查清楚杨七。 那南国不可避免的就会被挖掘出来。 但是很显然,南国现在即便是出现在了半公开的层面上,赵光义依然没有发现南国属于杨七。 这倒不是说赵光义笨。 只能说是一叶障目、匪夷所思。 毕竟,用了两年时间,在南边弄出一个国家这种事情,就算是说给别人听,别人也未必会信。 建国要是真的那么好建的,大家就不用你争我夺,打打杀杀了。 既然断定了赵光义不可能被穿越,那就只能说明赵光义昏迷了一个月,真的开窍了。 说起来,把赵光义逼昏迷这件事,也是杨七造的孽。 没想到,间接的帮了赵光义一把。 杨七心里在胡思乱想,折御勋自然猜不透,在分析出赵光义的目的后,折御勋试探的问道“好外甥,你说说,赵光义真要让咱们去帮忙打辽国,咱们该怎么打?出几成力?” 在杨家未灭之前,辽国是威胁不到折家的,所以折御勋说话充满了自信。 打辽国而已,对折家没什么影响。 有好处的话,折家不介意帮帮忙。 折御勋问杨七这话的意思,就是在问杨七,能不能弄到好处。 拿几成好处,出几成的力。 杨七颦了折御勋一眼,沉吟道“出几成力不好说,而且我不认为折家有必要把力气花费在辽国身上。” 折御勋一愣,眉头一挑,道“这话怎么讲?” 杨七似笑非笑的道“折家往东,往北,都是我的地盘。所以说,往东北方向,没有折家发挥的余地。就算是对辽国有所图谋,那也是我的事。折家掺和进来,最多也就混点钱粮,混不到太多好处。” 折御勋半眯着眼,问道“听你这意思,往东北方向,不让我们折家碰。那就是说,你都看上了?” 杨七摇头笑道“有多大嘴,吃多少饭。我可没想过把所有的好事都占尽了。我只是觉得,折家既然已经占领了党项的大部分地方,那就应该就近发展。” 折御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你给老舅仔细讲讲。” 杨七沉吟道“往东不行,往南也不行。那就考虑考虑往北或者往西。” 折御勋眉头一皱,沉声道“北边乃是苦寒之地,要了也无用。西边诸国林立,又有广阔的沙漠,非常贫瘠,捞不到多少好处。” 杨七淡然摇头,“那您可错了,往北虽然苦寒,可是正是因为苦寒,导致人口稀少,这些地方相对而言就很原始。 田地千百年无人开垦,异常肥沃。树木花草、牛羊马匹多不胜数。还有金银铜铁等矿藏无人开垦。 只要费点力气,轻易的能聚起庞大的财富。 往西虽然诸国林立,可是基本上都是一些小国,折家大军碾过,几乎没有多少人能够抵挡得住。 西边诸国的百年、千年积累的财富,可以轻易获得。 而且还有诸多矿产。 跨过了沙漠,再往西,你就能发现一大片不属于给大宋的广袤土地。 哪里的财富更加惊人。 据说那里的人喜欢用黄金装饰屋子、寺庙等等。” 折御勋听的目瞪口呆,一脸的难以置信。 杨七趁热打铁道“大舅,眼光要放长远,这个世界远比你想想的要庞大。大家总觉得没有人烟或者人烟稀少的地方,就贫瘠的可怜。似乎世界上没有地方能够比得上中原大地。 这是一种错误的想法。 不说别的,就说说交趾、大理、邕州。 这些被人认为是南蛮人居住的地方,其资源的丰富远超过中原。 大家都觉得人家很穷,可是没有去亲眼看过,又怎么知道人家是不是真穷? 我去亲眼看过,交趾金矿多不胜数,那里的粮食一年三熟。随手扔一把稻子下去,不需要精耕细作,就能轻易的获得收成。 象牙堆积如山、香料车载斗量、珍贵的木料成片成片的。 还有大理,就大理那么一小块的地方,所产出的金矿、铜矿,远超过大宋。 你能想象,单凭大理铜矿的产量,就能轻易的解决大宋缺少铜这个麻烦?由此可见,大理铜矿有多丰富。” 第0678章 雍熙二年 “真有这么多?!” 折御勋震惊的无以复加,他目瞪口呆的盯着杨七反问。 杨七坚定的点点头。 折御勋难以置信的道“这么说,之前你让老舅告诉宗族子弟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杨七笑道“自然是真的,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给他们一点儿好处,他们有岂会真的离开折家?” 折御勋懊恼的拍着桌子,埋怨道“那么好的地方,让他们占着糟蹋啦。现在咱们拿回来还来得及吗?” 杨七翻了个白眼,抢过了折御勋面前的酒壶,自斟自饮了一杯。 “大舅,你现在也是做大事的人,手底下的兵马多达二十多万之巨。一点儿蝇头小利,就把你激动成这样了?” 杨七的语气中明显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折御勋愕然道“大量金矿,大量铜矿,这些是蝇头小利,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大利?” 杨七瞪着折御勋,低声道“你就没想过横扫西北,自立一国?” “自立一国?” 折御勋被杨七这句话惊的不轻。 “咕嘟~” 饶是以折御勋稳如泰山的性子,这一刻也有些不淡定了。 “建国,怎么可能?国是那么好建的,如果真的好建,那人人都去建国了。” 凭借这一句话,杨七就可以断定,折御勋的心思还很传统。 他觉得,有必要再加一把火。 杨七压低了声音,贼兮兮的道“大舅,你知道为什么我明知道交趾、大理金银矿丰富,而不鼓动你去占吗?” 折御勋迟疑的问道“为……为何?” 杨七嘿嘿一笑,“你见过有人派兵去抢占自己的地盘吗?” 折御勋瞪大了眼珠子,抬手指着杨七,一脸难以置信,“你是说……你是说……” 杨七笑眯眯的点点头,“以前的交趾,现在的南国,是我的地盘,大理是曹家的地盘。现在,你明白了吗?” 折御勋很想说服自己,告诉自己,杨七说的是假话。 可是他心里又很清楚,在这种事情上,杨七不会跟自己说假话。 不知觉间,大宋两大将门,已经在中原之外立国了。 这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折御勋反正已经惊的说不出话了。 杨七也没有再说话,他只是坐在那儿一个人自斟自饮。 折御勋震惊了许久,才颤声问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杨七笑道“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留一份手书,你可以从府上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去瞧瞧。” 折御勋毫不迟疑的道“老舅一定得派人去看看,这实在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杨七莞尔一笑,“看归看,折家的脚步不能停止。经略党项、西域等地,需要时间,也需要时机。大舅你应该趁现在,就做足准备。 一旦朝廷对辽国开战,折家的兵马就能顺势横扫西域诸国。没有朝廷的驰援,西域诸国根本没人是折家的对手。” 折御勋一边思量着,一边重重的点头,“如果折家真的能定鼎西域,老舅不会亏待你的。” 杨七满意的点点头。 事实证明,折家老太君的话果然有用。 折御勋做事处处留一线,即便是看到了折家立国的希望,也不忘杨七的功劳。 不像是曹家,刚得了大理,就恨不得快速的跟杨七划清界限。 典型的利益动物,没有一点儿人情味。 舅甥二人聊过了大事,两个人又在屋内寒暄了一番。 然后都喝醉了,躺在火炕上呼呼大睡。 翌日。 睡醒以后。 折御勋热情的招待了杨家一行人吃过了早膳,亲自送他们出了府州。 老杨和佘赛花在丰城的时候,和杨七曹琳分道扬镳。 老杨带着佘赛花回了复兴府城,杨七带着曹琳回到了大同府城。 折家老太君病危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回到了大同府城以后,杨七也忘了去惩治寇准这头想拱白菜的猪,他开始一心扑到了政务上。 自从杨七确立了西北四府的官制以后,西北就处于一个高速忙碌的状态。 吕端和寇准二人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在快速的完善西北的官制。 西北四府的百姓感受不到什么,可是西北四府官场上的官员,却能清晰的感觉到西北四府的官场几乎是每日一变。 这一忙就是大半年。 一直从夏日里忙到了大过年。 中间杨七露过两次脸,一次是西北四府秋粮收割的时候,杨七带着府里的女眷们亲自下地收割隶属于杨家的田庄。 以前杨七对这种作秀不屑一顾。 可是真的作秀了一次过后,百姓们对杨七的评价上升了一个等级。 杨七无奈的发现,那些在后世被他认为很虚伪的作秀,真的很有用。 难怪能传承千年而不变。 除此之外,还有一次杨七露面,是折御卿亲自带着礼物上门拜访的时候。 折御卿是长辈,亲自上门拜访杨七一个小辈,杨七自然不敢托大。 舅甥二人天南海北的聊了一大堆,一句正事也没说。 但是,折家送给杨七的礼物却很丰厚。 五十万的战马,上百万的牛羊。 旁人不知道折家为何会给杨七如此重礼,但是杨七心里却很清楚。 很明显,折家派去南国和大理考察的人员把消息带回来给折御勋了。 折御勋从南国和大理两国建立的基础上,看到了折家在党项和西域立国的希望。 忙活了大半年,转眼就到了年节。 杨七带着妻儿,赶到了复兴府城,陪着老杨和佘赛花过了一个年。 临近正月十五的时候,杨七又赶回了大同府城。 之所以要赶到正月十五回到大同府城,那是因为有一件大事需要杨七主持。 创立了三年的大同书院,终于迎来了第一届毕业的学子。 这标志着,杨七自主创立的学院,终于开始为他输送人才了。 种了三年的树,终于开花结果了。 换作是任何一个人,都会高兴的发疯。 杨七再也不用为手下的人才不够用而担心了。 正月十五一大早。 杨七起了一个大早。 在初醒和曹琳两个人的伺候下,换上了一身象征着他儒生身份的青衣长衫,腰间寰玉,头戴金冠,手里握着一柄象牙骨折扇。 既然是杨七现在贵为一国之主,四府之尊,依然是一个偏偏佳男。 八抬大轿抬着杨七到了大同书院门口。 早已得到了通报的大同书院的教习们,在沈伦组织下,在大同书院门口等候。 “吾等恭迎虎侯驾临大同书院!” 排场很大,气势十足。 杨七下了轿子,扬起折扇,笑道“不必多礼。” “谢过虎侯!” 众教习们抬起头。 杨七虎目扫过,在里面看到了不少熟悉的人,也看到了许多陌生的面孔。 种放老大爷在自己院子里修仙,懒得搭理杨七。 所以迎接的队伍中看不到种放的身影。 沈伦虽然又苍老了一岁,但是整个人看起来却一点儿也不老迈,反而有种返老还童的趋势。 老头子原本被两个儿子气的满头白发的,可是现在在他的白发间,居然能够看到少许的黑发在生长。 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那也跟他两个儿子有关。 自从沈伦两个儿子到了西北四府以后,沈伦就绝了让儿子当官的心思。 如今抓着两个儿子陪他在大同书院内教书育人。 看得出,这种教书育人的小日子,沈伦过的很舒心。 没啥勾心斗角的事儿,也不用为儿孙担心。 人就变的精神了许多,年轻了不少。 法海老道苍老了不少,白发多了许多,脸上挂着黑眼圈,看起来经常熬夜。 徐大夫的状态和法海老道差不多。 倒是铜糖这个假萝莉,居然长个了,而且双眼亮的吓人,眼中绿光闪烁,比狼的眼睛还吓人。 其余的教习们,杨七没怎么接触过,不过还是向他们表达了极大的善意。 都是帮他培育人才的,杨七自然要对他们好一点。 冲着众教习点了点头,杨七笑道“进去吧!别为了我一个人,让大家在里面苦等。” “请!” 杨七在沈伦带领下,在一众教习们陪伴下,进入到了大同书院内。 在大同书院的校场上。 数百学子静悄悄的在哪儿站着。 颇有一副后世那种领导前来视察学校时候的姿态。 在万众瞩目下,杨七陪着沈伦登上了学子们面前的高台。 一众学子们瞬间变的目光闪烁。 他们心里都清楚,从这一刻开始,杨七将会变成他们的衣食父母。 他们以后的前程富贵,那都是由杨七一眼决断。 沈伦在台上讲了几句后,邀请杨七为学子们训话。 杨七也不客气,他站在台上,看着台下了学子,笑道“大同书院的学子们,你们好,我是杨延嗣,也是你们的师兄。 在你们心里,最崇敬的沈伦沈夫子,正是我的授业恩师。” 一句话,就拉近了杨七和学子们的关系,并且还衬托了一下沈伦的高大形象。 学子们一瞬间就觉得跟杨七亲近了不少。 杨七乐呵呵的笑道“很高兴,你们能够成为大同书院第一届毕业的学子。你们是最庆幸的一代,也是最不幸的一代。 庆幸的是,你们赶上了好时候。现在西北四府境内的官员紧缺,这代表着你们将会有一个很好的机遇和前程。 只要肯努力,高官厚爵近在眼前。 不幸的是,你们赶上了一个最坏的时候,这注定了你们,从一开始,就要在一条浑浊的河流里,摸着石头过河。 西北四府需要你们帮百姓们摸索出一条适合他们的法令,百姓们需要你们帮助他们摸索出一条发家致富的道路。 有些被派往东晟府或者西夏府的学子,甚至要从零开始。 要一个人,带领着十几个人,甚至只有他一个人,慢慢的建立起一个繁华的村镇、城市。 我希望你们在最困难的时候,不要气馁,不要害怕,要咬牙坚持下去。 因为在你们的背后,有我,有西北四府,还有西北四府千千万万的百姓。 你们的父母妻儿,你们的以后的子孙后代,能过什么样的日子,就要看你们够不够努力,能不能吃苦。 等你们老了以后,看着自己曾经治下的府县,你们可以骄傲的告诉你们那些锦衣玉食的子孙后辈。 小兔崽子们,你们能过上今天这种好日子,都是老子当年咬着牙,一砖一瓦的弄起来的。” 杨七最后一句话很接地气。 学子们一瞬间像是被点燃了一样高声呼喊。 杨七笑着看他们闹够了,才继续开口道“好了,下来就到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候了。也许你们不知道,早在你们入学的时候,我就派人注意着你们的一举一动。 你们每一个人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 我也会根据你们每一个人的才学,赐予你们一定的官位。 但是我希望那些拿到好官位的学子们不要骄傲,也希望那些拿到最坏的官位的学子们不要气馁。 做官的,高低不一,但是这并不代表你一辈子都要比别人高一头,或者一辈子比别人矮一头。 在西北四府做官,光有才学是没用的,还要看你有没有本事。 有本事让治下百姓吃肉的人,那你就该升官发财吃肉。 没本事让治下百姓吃肉的,那你就活该吃糠咽菜,活该一辈子待在原地不动。” “吼!” 台下的学子们更加沸腾了。 量才的标准将不在以学问为基准的时候,这代表着无数的可能。 更代表着无数的机遇。 有志难伸这种事情,会被避免掉很大一部分。 那些没学问,但是有本事的人,将不会再因为没办法升迁,而另投别国。 所有人,只会卯足劲,一个劲的往前冲。 杨七要的就是这种劲头。 趁着台下的学子们沸腾的时候,杨七也毫不迟疑的让彭湃宣布的对学子们的任命。 一共三百六十四名学子,分别被派往了各府各县。 他们的官位无一例外,担当的都是副手。 让一群初出茅庐的小崽子们去担当一把手,杨七干不出这种事儿。 先给他们一个副职,让他们先学习学习如何为政。 然后再作任命,才是正途。 第0679章 封王? 一步登天的事情,在西北四府很难发生。 若不是新建的官制实在缺人,杨七很有可能让这一批人从小吏起步。 贪官是很难避免的,历朝历代的不缺乏贪官。 即便是科技发达的后世,依然是贪官林立。 但是让这些官员们从小吏做起,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这些人不知道民间疾苦,凭借着自己的脑洞和圣人文章治世。 大宋的官员就是这么干的。 许多官员治理地方,凭借都是圣人文章和想当然的想法。 这种治理地方的方式很可怕。 九成九的百姓一直处在被压榨的状态。 还有些官员,连政事都不懂。 整日里风花雪月捞银子,偏偏人家的官升的溜的飞起。 杨七是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在西北四府发生的。 由彭湃宣布了任命,由杨七亲自出具了任职文书。 大同书院第一届毕业的学子,算是彻底了脱离的平民阶级,正式的买进了士的行列。 除了极个别的学子外,第一批进入到大同书院的学子,基本上都完成了这个蜕变。 一下子,大同书院变的炙手可热,许多人都把大同书院当成了晋身的阶梯。 短短半个月,西北四府境内掀起了一股读书的热潮。 头悬梁锥刺股屡见不鲜。 百姓们成群的凑在一起,讨论教育家中子嗣的心得。 彭湃在把他打听到的这些东西告诉杨七的时候,杨七明显都有点懵。 看来望子成龙还真是个传统。 不过这对西北四府而言,是一件大好事。 杨七只是派彭湃去给吕端和寇准传了口信,让他们好好引导此事。 好的东西需要引导,不然很容易发展成畸形。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多月,另一件大事的发生,彻底了盖过了这一阵风潮。 二月二龙抬头的这一天。 一则流言在西北四府掀起了一阵更高的浪潮。 朝廷要给虎侯杨延嗣封王,还准备准许虎侯杨延嗣开府建衙。 这一则流言一出,西北四府的百姓们彻底沸腾了。 封王、开府建衙。 一旦这两件事落实,就标志着朝廷真正认可了杨七坐拥西北,裂土封王的事实。 也标志着西北四府的政权,在名义上真的落到了杨七之手。 西北四府的百姓们也不傻,大宋百姓过着什么日子,他们过着什么日子,他们能够清晰的感觉到。 不说别的,光是那些商人一个劲的往西北四府搬家,就足以证明西北四府的日子远比大宋的日子要好过。 跟着杨七有肉吃,这句话很粗俗。 但是百姓们很认可这句话。 现在的西北四府,在杨七的治理下,基本上很难有饿肚子的人。 在全民服兵役制度下,家中很难出现懒汉和败家子。 再懒的人,扔到军中磨练一段时间,都会变的勤快起来。 偶尔有一些冥顽不化的,官府会直接上门带走,送到农垦兵团去搞建设。 如今东晟府、西夏府,两府之地,开垦了上百万亩良田。 需要的劳力缺口很大。 陈江陵这个家伙,甚至开始暗地里勾结了殇倾子,让殇倾子去西北以外的地方帮他抓山野之人当劳力用了。 总而言之,跟着杨七才有好日子过,这是西北四府百姓们的共识。 所以杨七被封王,对他们而言,是一件天大的喜讯。 而作为主人翁的杨七本人其实很懵。 杨府后院内。 杨七忙里偷闲,侧躺在软榻上逗弄粉嘟嘟的闺女,小狄青和小宗卫两个小家伙在杨七身上爬上爬下,偶尔抓住杨七的胳膊啃咬,似乎在吃什么好吃的东西。 两个小家伙还没长牙,只能干啃,顺便糊杨七一个胳膊口水。 曹琳侧坐在杨七身边,双手握成拳头,很惊喜的道“郎君,你听说了吗?” “嗯?!” 杨七随口应了一句,捏着闺女的脸颊,看着她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自己。 曹琳表现可比杨七激动多了,她兴奋道“听说你要被封王了?封王!大宋第二个活着就被册封的异姓王。我爹对大宋劳苦功高,都没这个待遇。” 曹琳这话说的没错,大宋开国以来,第一个被封王的是符家最早的老太爷。 那也是一位人物,生了三个女儿,三个女儿都成了皇后。 可以说荣极一时。 可惜,现在的符家,已经被从大宋权贵中间除名了。 “嗯!” 杨七依旧随口应答了一句,似乎这件事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似的。 曹琳上前拽下了在杨七身上爬的儿子和小狄青,追问道“你就一点儿也不高兴?” 杨七抱起了闺女,愕然道“有什么可高兴的?一没有衮服蟒袍,二没有册封的诏书,谈什么封王?彭湃得知了此事以后,已经派人仔细查过了。封王的事情,存粹是子虚乌有。 估计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见不得西北四府繁华,所以放出的谣言,来迷惑百姓。 你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种市井流传的鬼话你也信。” 曹琳神色一黯,不死心的道“也许是真的呢?” 杨七闻言愣了愣,随后摇头笑道“赵光义真要是封我这个眼中钉一个王爵,那就说明所图甚大。到时候就要看看,我能不能付得起这个代价。付不起代价,或者代价太大的事情,我可不干。” 曹琳皱着眉头,没好气道“那就是说,封王之说,存粹是骗人的?” 杨七点点头。 至少潜伏在汴京城里的稻草人,没有传回来一句有关于封王的消息。 有名有实的坐拥西北四府,和有实无名的坐拥西北四府,差距还是很大的。 从杨七嘴里得知了杨七封王之事存粹是子虚乌有,曹琳就显得闷闷不乐。 杨七也懒得去安慰她。 望子成龙和望夫成龙是相辅相成的。 曹琳明显对望夫成龙很有兴趣。 杨七显然兴趣不大。 逗弄的半天闺女和儿子,杨七又独自回到书房里去处理公务了。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 彭湃匆匆进入到了书房内,躬身道“少爷,老爷带着大少爷和五少爷过来了。” 杨七扔下了手里的奏疏,愕然道“我爹带着我大哥和我五哥来了?这么兴师动众的,可知道所为何事?” 彭湃摇摇头,“不知道,不过看他们风尘仆仆的,肯定是一路快马急驰赶过来的。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 杨七微微皱眉,吩咐道“先带他们到正堂,我换一身衣服立马过来。” “属下这就去办。” 彭湃一走,杨七起身回到了卧房,换了身衣服以后赶到了正堂。 到了正堂以后,就看到了老杨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丫鬟已经帮老杨换了两盏热茶了,可是老杨却没有喝茶的意思。 杨大、杨五,一左一右坐在老杨两侧。 他们两个倒是想喝口茶润润嗓子,可是老杨不喝茶,他们也不敢喝。 杨七进门以后,躬身施礼,“爹、大哥、五哥……” 杨大和杨五笑着点了点头。 老杨冷着脸,沉声质问道“听说你要封王?” 杨七愣了愣,失声笑道“这件事连你们也听说了?” 杨七顺势走到了椅子前,坐了下来。 “嘭!” 老杨突然拍桌,厉声道“谁让你坐了?” 杨七吓了一跳,无奈的站起身。 在老杨、杨大、杨五三人身上扫视了一圈以后,才发现,老杨这是要三堂会审他。 老杨鄙夷的看着杨七,嫌弃的说道“就你这德行,也想封王?” 杨七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封不封王,那是我说了算的吗?再说了,只是底下百姓们乱传的留言而已。没必要兴师动众吧?” 老杨冷哼一声,喝斥道“还敢顶嘴?” 杨七闭口不言。 老杨厉声道“无风怎么会起浪?若是你没有封王的心思,别人有怎么会传出这种流言?” 杨七有点懵。 这完全是封建大家长的做派。 什么无风不起浪、一个巴掌拍不响…… 这存粹是不讲理的说法。 明明什么都没做,身上还要背一口大黑锅。 一下子就让人觉得憋屈的慌。 奈何老杨是他老子,他又不能打人,所以有憋屈也只能忍着。 老杨可不管杨七委屈不委屈,他依旧厉声质问,“今日想要封王,来日你是不是还想着要称帝?老夫一日不管束你,你就在背地里肆意妄为。” 杨七摊开手,辩解道“我没有……” “呸!” 老杨黑着脸啐了一口,冷声道“今日你敢放出流言,胁迫君上封王。来日你必定敢拥兵自立。小子,老夫今日告诉你,你若是敢听信你外婆的话,做出谋逆之事,老夫必定活剐了你。” 杨七恼怒道“我真没有!” 就在这时,彭湃匆匆赶到了正堂,向老杨三人施礼以后,想要低声告诉杨七一些消息。 老杨讥讽的道“你果然在背地里谋划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杨七顿时气的瞪了彭湃一眼,“有什么事,光明正大的说。也好让我爹瞧瞧,我有没有在背后谋划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彭湃愣了愣,为难的低声道“真的说?” “说!” 彭湃轻叹道“赵普来了,摆着天使的仪仗,已经到了大同府外的驿站。” 杨七有些懵了。 这下真解释不清了。 老杨一听彭湃这话,果然恼了,“好你个杨延嗣,还敢说自己没有胁迫君上封你为王。如今连当朝宰相都甘愿担当天使,特地摆开仪仗前来册封你,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杨七赶忙追问彭湃,“赵普那个老倌,摆着天使的仪仗,跑到我西北四府来干什么?你打听清楚了没?” 彭湃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赵普的行辕有重兵把守,一般人接触不多。不过据接触到百姓们说,他们看到了衮服蟒袍,有八成是要给你封王。” 杨七果断摇头,“这不可能!” 彭湃沉吟道“属下也觉得不可能,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蹊跷。” 老杨冷笑一声,“能有什么蹊跷,还不是杨延嗣这个逆子胁迫君上,用流言威逼陛下,封他为王。” “啪!” 老杨一拍桌子,厉声质问杨七,“杨延嗣,老夫问你,这个封王的诏书你接还是不接?” 杨七无奈的道“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事到如今一切还只是流言。爹您别听风就是雨啊。” 老杨蛮横的道“老夫不管这些,老夫就问你,这封王的诏书你是接还是不接?” 在老杨威逼下,杨七轻叹道“不接。” 老杨质问,“拿什么保证?” 杨七无语道“您想让我怎么保证?” 老杨摊开手,杨大和杨五拆开了老杨身边放着的布包,露出了里面的大金刀,拱手送到了老杨手中。 “嘭!” 老杨把大金刀往地上一跺,冷声道“老夫就坐在这里,盯着你。你若是接下了封王诏书,老夫就一刀劈了你。” 这是要大义灭亲啊! “哎!” 杨七长叹了一口气,拱手道“爹您尽管放心,这封王诏书,孩儿是打死都不会接的。” 老杨完全不相信杨七的承诺。 他就真的扛着他的大金刀,坐在了正堂里。 杨大和杨五二人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两天后。 赵普老倌摆着巨大的仪仗,浩浩荡荡的到了大同府城前。 和其他入大同府城的大宋官员没两样。 赵普很惊叹于大同府城这个边陲城镇的繁华。 巨大的仪仗到了大同府城门前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迎接。 杨七被老杨气的不轻,所以懒得打理赵普老倌。 换做是以前,赵普老倌一定拂袖就走,顺便回去参杨七一本,然后让赵光义派遣大军过来教育教育杨七什么叫做礼仪。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此番赵普入大同府城,那是带着任务的。 任务之重,关乎国本。 面子这东西,赵普早就没有了,他也不在乎这个。 见到没有人迎接自己,赵普就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 然后驾着仪仗,浩浩荡荡的入了大同府城。 绵延一里多地的仪仗,在大同府城内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百姓们奔走相告,争着过来看景。 解释一下杨业这个角色…… 首先解释一下杨家是降将的这个问题。 稻草看到很多评论,都在喷杨家,说杨家一家子降将,算什么英雄,算什么忠臣! 对于这个问题,稻草想要解释几句。 杨业投降北宋,不是被打败了以后选择了投降的。 大宋对北汉发动过两次战事,第一次是赵匡胤领导的北伐,当时打到了太原城下,被北汉连和辽国给逼回去了。 第二次对北汉的北伐,是由赵光义领导的。 而在赵光义北伐北汉的时候,杨业病倒了,一家子在太行山陪着他养病。 赵光义打到北汉城下的时候,北汉后主干不过人家,果断投了。 北汉后主投了以后,赵光义在清剿残余的时候,知道杨业是个人才。 前后派人去招降,杨业抵死不投。 这个时候,有人给赵光义出主意,说让北汉后主写信给杨业,让杨业投降。 北汉后主果断的写信给杨业,命令杨业投降的。 也就是说,杨业没有对不起北汉,也没有愧对自己的忠诚。反而是北汉后主对不起他,把他给卖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杨业不算是降将,顶多算是一个卖将。 杨家一家子到了大宋以后。 其实也过的不怎么滴。 赵光义有心提拔杨业当心腹,给他不少职权。 奈何将门的人看着眼红,经常打压他们。 所以杨业到了大宋以后,其实过的不如意。 但是杨业依旧尽忠职守。 一场雁门关大捷,让他彻底扬名。 杨家的日子才好过了一点儿。 但是,紧接着雍熙北伐开始了。 以潘美为主帅,杨业为先锋的左军,由代州进军,从陈家口杀出,一路杀向了辽国。 左军一路高歌猛进,作为中军的曹彬部却被阻。 喜欢遥控指挥的赵光义不高兴了。 左军才一点点兵力,就这么猛。中军那么多人马,却打不过人家,曹彬你是不是放水了? 于是赵光义就下令曹彬全军猛战猛进。 然后中了耶律休哥诱敌深入的计策,被打了一个大败而归。 曹彬被打败了,杨业作为左军先锋,就陷入到了孤军深入的局面,最后奋战至死。 他儿子也死了好几个。 说到这里,稻草就想问一问,杨业是降将吗?杨业不是忠臣吗? 继续说…… 宋军大败,撤回了大宋。 潘美帮赵光义背了战败的锅,被降职。 次年又官复原职。 整场雍熙北伐,除了杨家死的最惨之外,其他人啥事都没有。 赵光义自知理亏,暗地里要弥补杨家,就任命杨延昭到西北领兵。 杨延昭上任以来,虽然没干什么大事,也没干过什么大战。 但是在辽人南侵的时候,依然战死在了沙场上。 两代为国战死? 这算不算忠臣? 然后就是第三代的杨文广。 杨文广比他爹牛一点,杨文广从小入伍,一生南征北战,熬到七十多岁了,还在前线,最后死在了任上,临死的时候还给皇帝上了一封收复燕云十六州的策略奏章! 这又算不算是忠臣? 三代忠烈,怎么到了有些人嘴里,就成了降将,就成了三姓家奴了?我啐你一脸! 不了解历史就别说话,去学习,了解清楚了再说话。 民族英雄不是这么被侮辱的。 …… …… …… 再说说本书中杨业这个角色,这是一个愚忠的角色,从一开始,他心里的念头坚定不移,一切以君王的利益为重。即便是为此搭上全家人的姓名也在所不惜。 虽然在一次次的逼迫中稍有改变,但是本质上依然离不开一颗愚忠的心。 所以,在杨七创立了西北四府以后,他就一直处在一个矛盾状态中。 很多人可能都觉得这个角色是不是描述的太傻了。 其实大家是在以我们现代人的目光去评判他,换一个角度去看就不一样了。 在古代,愚忠的人比比皆是,因为愚忠产生的矛盾也比比皆是。 就比如大清亡了,当时还有许多人不肯剪辫子,致死都要守着他的辫子,守着他的跪拜礼。 些许的遗老遗少为了复国,甚至不惜卖国。 这都是愚忠的体现。 有些愚忠之人,为了君王,抛妻弃子,九族诛灭依然在所不惜,而且还是无怨无悔的那种。所以说愚忠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但是在古代比比皆是,现代人很难理解也正常。 …… …… 第0680章 老杨有点懵 赵普在万众瞩目下进了杨府的大门,进的很没道理,甚至还有些蛮横。 因为在杨府门口,从头到尾都没人迎接他。 没人迎接他,就是告诉他,杨府不欢迎他这个恶客。 赵普却推开了挡在他面前的杨府门房,仗着自己年龄大,无人敢招惹,很赖皮的进了杨府。 赵普蛮横的闯进了杨府正堂以后,就看到了手持着大金刀,威风凛凛坐在那儿,不怒自威的老杨。 赵普顿时有点脸黑,老脸上的鸡皮不停的抽搐,他左右看了一眼,发现他身后跟随的金甲侍卫们手里捧着铜锤、金瓜、天子剑、王命令旗等一应物品,似乎都不适合拿出去拼命,更不可能拿出来威胁杨家。 别小瞧了赵普,赵普虽然是个文官大佬,但是手上的武艺也不弱,耍的一手好剑术,关键时候就能跟人拼命。 瞧着老杨这要砍人的架势,赵普就想找个东西自保,他还不想死。 还没等赵普找到趁手的兵器,老杨就瞧见了他。 然后在赵普惊愕的眼神中,老杨丢下了手里的大金刀,匆匆迎了上来。 “杨业见过赵相公。” 迎到了赵普身前,老杨作揖施礼。 从老杨入宋,一直到现在,赵普的身份和官爵都比老杨高。 老杨在赵普面前,一直处在低一头的位置上。 赵普微微愣了愣,见老杨不是要跟自己拼命,顿时放心了不少,颇具大佬姿态的摆了摆手,“杨将军不必多礼。老夫此次前来西北,是有一桩天大的喜讯要告知杨家。” 顿了顿,赵普长吁短叹的道“却没料到,以老夫的身份,入西北,居然无人迎接,老夫只能自己厚着脸皮闯了进来。杨将军啊!这若是老夫自己一个人到西北,那么迎不迎接,都是一些虚礼。以老夫和杨家的关系,绝不会计较此时。 可是此次老夫代表的是朝廷,代表的是陛下。无人迎接,这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这要是传出去了,朝廷的颜面何存?” 老杨脸色惊变,赶忙道“赵相公勿怪。定是我家七郎忘了日子,才失礼于赵相公的。他也没派人告诉杨业,不然杨业必定亲自前往府城门口迎接。” 赵普摆了摆手,道“罢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快叫杨延嗣出来接旨吧!” 老杨有心打探一下圣旨的内容,一边催促着人去找杨七,一边迎了赵普入了正堂。 坐定以后。 老杨命丫鬟奉上了香茶,待到赵普喝了两盏茶,他才开口问道“赵相公,不知朝廷这次传给我家七郎的是何旨意?” 赵普品着香茶,吧唧了一下嘴,卖了个关子,“杨将军何必这么着急呢?等到杨延嗣到了,宣读了旨意,大家自然都知道了旨意是何内容。” 老杨干巴巴笑道“杨业也是想一睹为快,看看有什么我家七郎做的不对的地方,好及时更改。” 赵普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一下子觉得嘴里的茶失去了味道。 杨七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 站在朝廷的角度上讲,从杨七入西北以来,所作所为,桩桩件件,都不对。 杨七真要能改,还用得着你杨业说? 赵普瞥了老杨一眼,咧嘴笑道“杨将军多虑了,此番前来西北宣旨,并无不妥。对杨家而言,反而是一件大好事。” “大好事?” 老杨心头一突,这个时候也藏不住话了,当即问道“莫不是要给七郎……封王?” 赵普给了老杨一个‘你知道还问我’的眼神。 老杨从赵普的眼神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惊叫道“万万不可……” 赵普一愣,脸有些黑,他感叹道“杨将军,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老杨正色道“杨业并无此意,杨业只是觉得,以杨家如今的功绩,并没有资格封王啊!” 旋即,老杨咬牙切齿道“那个逆子胁迫君王给他封王,简直是大逆不道之举。杨业绝不会让那个逆子胡作非为的。” 赵普闻言,明显有些愣。 这下他算是明白了刚才他入杨府的时候,老杨为何会手持着大金刀,坐镇在正堂内。 这是要跟杨七算账的架势,完全和他无关。 至于杨七会被封王这件事,老杨是如何提前得知的,赵普心知肚明。 因为西北四府里面,有关于杨七会被封王的谣言,就是赵普命人传的。 目的就是为了逼杨七顺应民意,接下这个王爵。 赵普没想到的是,他一番背地里的谋划,到了老杨眼里完全变了一个味道。 明明是朝廷主动给杨七封王的,怎么到了老杨眼里,就变成了是杨七胁迫朝廷了。 这明显是个误会啊! 要是因为老杨在中间瞎搞,搅乱了赵普的计划,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一瞬间,赵普的脸上就挂满了惊色,他盯着老杨惊讶道“杨将军,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老杨一愣,义愤填膺道“能有什么误会,若不是那个逆子胁迫朝廷,陛下能给他封王?他也不看看他自己有几斤几两。” 赵普愕然道“杨将军,看来你是真误会了。陛下是何等高傲的人,岂会受人胁迫,向人低头?陛下之所以给杨延嗣封王,那是念及杨延嗣平定西北有功,又剿灭了党项叛逆,为我大宋开疆拓土。 这可都是大功劳。开疆拓土者,封王一点儿也不为过。” “啊?” 这下子,老杨愣了。 朝廷给杨七封王,居然不是受杨七胁迫。 这没有道理啊! 论开疆拓土,曹彬和石守信的功劳,远在杨七之上。 就杨七那点儿功绩,根本没办法和这两个人相比。 偏偏杨七就后来者居上,封王了。 这要是没有猫腻,那就奇怪了。 赵普似乎看出了老杨心中的想法,他失声笑道“杨将军是不是觉得,以你家七郎的功绩,还不足以封王?” 老杨毫不隐瞒的点点头。 赵普老神在在的道“那若是加上帮助朝廷平定燕云十六州的功劳呢?” “平定燕云?” 老杨先是一愣,然后惊喜道“陛下要北伐燕云?” 赵普点点头,感慨道“从去岁就开始准备了……” 老杨郑重道“这可是好事,有用得着我杨业的地方,赵相公尽管吩咐。” 赵普笑道“也不需要杨将军做什么大事,杨将军只需要让七郎接下这封王的诏书,剩下的老夫会自己和七郎谈。” 老杨正色道“讨伐燕云十六州,我杨家义不容辞,朝廷没必要用一个王爵拉拢七郎。” 老杨拍着胸脯保证道“只要有老夫在,西北四府的兵马,朝廷尽管调动。” “呵……” 赵普咧嘴一笑,说道“杨将军,这西北四府,虽然说是杨家的家业,可是自上而下,所有的事情都是由七郎在掌控。 你固然可以用当爹的身份去压迫他,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心里会不会有怨气。 他心里若是有了怨气,到时候一旦北伐大战展开,他出工不出力,很容易破坏北伐大计。” 老杨当即瞪眼,喝道“他敢!” 赵普失声笑道“杨将军,老夫知道你心系大宋。可是西北四府是西北四府,大宋是大宋。一个是赵家的家业,一个是杨家的家业,根本不可能混为一谈。 老夫虽然是大宋的宰相,但也不得不提醒你一句。 如今的你,就像是盛唐时期的李渊,而七郎就像是盛唐时期的李世民。 李渊这个太上皇固然尊贵,可是真正掌控着天下大权的是李世民。” 老杨闻言,愣了许久。 赵普的话说的很简单,老杨也能听懂。 一见在西北人尽皆知的事情,老杨却一直看不透,直到今日被一个外人点破。 诚如赵普所言,这西北四府,真正拿事的是杨七,而非他杨业。 他可以以父亲的身份压迫杨七,但是却不能以父亲的身份代替杨七去发号施令。 西北四府虽然已经姓杨,但是那是杨七的杨,而非他杨业的杨。 愣着愣着,老杨有些失神。 半晌,回过神的他,长叹了一口气。 老杨冲着赵普拱手道“多谢赵相公点醒杨业。” 赵普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问道“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七郎出来?” 老杨又是一愣,转头问伺候的丫鬟,“不是派人去传唤七郎了吗?怎么不见消息?” 丫鬟躬身道“人已经回来了,就在门外候着。奴婢这就去传他进来。” 一小会儿过去后。 杨府的仆人带着彭湃出现在了老杨等人面前。 彭湃冲着老杨等人施礼过后,就站在哪儿等老杨问话。 老杨瞪着彭湃,毫不客气的问道“杨延嗣呢?” 彭湃赔着笑脸道“回老爷的话,少爷今早的时候,带着两位少夫人,还有小姐和小少爷,出城去了……” “出城?!” 赵普差点没把刚喝进嘴里的茶给喷出来。 老杨瞪着眼睛想吃人。 “派人去把那个逆子给老夫叫回来。” 老杨厉声道。 彭湃为难的道“老爷,少爷说是要去巡视西北四府,顺便带着小少爷和夫人们领略一下西北的风光,现在只怕已经到了几十里外了,很难叫回来。” “嘭!” 老杨拍桌而起,怒喝道“国家大事迫在眉睫,他还有闲情雅致陪着自己的妻儿游玩。简直是岂有此理。杨延平,杨延德,你们两个去,把那个逆子给老夫抓回来。” 杨大和杨五对视了一眼,苦笑了一声,起身拱手道“是!爹!” 在老杨的督促下,杨大和杨五起身出了正堂。 一路到了府外,跨上了马就准备去追杨七。 彭湃从府里追了出来,笑呵呵的对二人道“您二位就别去追了。少爷今早去大同书院找大儒种放去论道了,根本没出大同府城。属下刚才在正堂里之所以那么说,全是少爷吩咐的。少爷说他不想见赵普。” 杨五皱起眉头,问道“这又是为何?” 杨大笑道“还能为何?赵普大张旗鼓的过来给七弟封王,其目的并不单纯。赵光义想凭一个王爵,就让我西北四府的兵马给他出死力,七弟觉得划不来。” 杨五若有所思的道“那爹的吩咐怎么办?” 杨大耸了耸肩膀,笑道“能怎么办?找个酒馆喝酒去。至于爹会不会怪罪,有七弟扛着,怪不到你我头上。” 杨五苦笑了一声,点点头。 兄弟二人跨上们,在大同府城内转了半圈,然后在长乐坊门口停下。 二人携手进了长乐坊,叫了三个菜,两壶酒,坐下开始吃了起来。 正在杨府内陪着赵普说话的老杨完全不知道,他派出去抓杨七的两个人,此刻正在长乐坊内磨洋工。 老杨和赵普正在讨论北伐的战事,看得出老杨对这一场战事很上心。 他拽着赵普问东问西,似乎要把这一次北伐辽国的战事的准备了解一个透彻。 若不是赵普了解老杨的性格,还真以为老杨是辽国派来的奸细。 两个人凑在一起聊了许久,从出兵的数目,聊到了粮草的供应,征发的民夫,分几路进军,采取什么战术等等。 不知不觉间,时间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 等到赵普因为喝多了茶水,想要去小解的时候,才发现天色已经不早了。 小解过后,他脸色漆黑的看着老杨道“杨将军,天快黑了!” 赵普话里的意思,老杨自然听的出来。 赵普这是在质疑他,是不是父子联合在一起,在欺骗他。 老杨的脸也很黑。 一两个逆子已经让他很头疼了,现在一个个的居然都不听他话。 老杨恼了。 他站起身,冲着赵普拱了拱手,黑着脸道“赵相公勿怪,老夫亲自出马去抓那个逆子。一定把那个逆子带到你面前来。” 赵普淡然的拱手回礼,“那就有劳杨将军了。” 赵普的态度让老杨更恼火。 老杨让人伺候好赵普,他出了正堂以后直接去找彭湃。 在院子外面的一树桃花下面找到了彭湃。 这货正品着酒,啃着肉,半躺在桃花树下,好不痛快。 老杨瞧见以后,二话不说,上去就拿脚踹。 第0681章 答应出兵 彭湃被老杨踹,又不能还手,只能抱头鼠窜。 老杨追着彭湃打,一边打还一边质问,“杨延嗣那个逆子究竟在哪?” 老杨又不傻,两个儿子追出去了半天也没有动静,这里面要是没有猫腻,那就奇怪了。 彭湃可是记得杨七的吩咐的,绝不能把他的消息透露给老杨。 被老杨逼的无可奈何,彭湃就只能出卖杨大和杨五。 “老爷您别打了,我告诉你,人在长乐坊。” 老杨临走的时候又踹了彭湃一脚,冷哼了一声。 老杨出了府门,跨上了马,找路上的行人打探了一下长乐坊的位置,快马奔了过去。 老杨走后。 彭湃悄悄的溜出了府,跑去大同书房跟杨七汇报消息。 老杨策马狂奔,没一会儿就到了长乐坊,还没进门就看到了杨大和杨五喝的烂醉如泥。 一瞬间,老杨的怒火就蹭蹭往上涨。 “杨延平!杨延德!你们两个逆子!” 老杨咆哮了一声,冲进长乐坊,拽住两个人就打。 两个人其实也没喝醉,只是有点微醺。 被老杨一奏,就瞬间清醒了。 两个成年人,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乖乖的站在哪儿让老杨打。 一直等到老杨气消。 老杨教训过了二人,厉声质问,“让你们去给老夫抓杨延嗣那个逆子,你们居然躲在这里偷偷喝酒。简直是岂有此理。” 杨五耿直的道“我们也不想这样,七弟压根就没出大同府城,他让我们过来喝酒的。” 杨大一拍脑袋,无语望天。 老杨质问道“杨延嗣那个逆子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子?” 杨五语结,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老杨瞪着杨七,“既然你说是那个逆子让你们到这里来喝酒的,那你告诉老夫,那个逆子在哪儿,老夫要亲自抓他回去。” 杨五一愣,坦白道“不知道!” 老杨差点被气死,抬手就要继续教训杨五。 杨大赶忙出手阻拦,他解释道“七弟就是让彭湃给我二人传了一句话。听彭湃说,七弟躲在种放那里。” “哼!” 老杨冷哼了一声,瞪了二人一眼,“回头再收拾你们。” 丢下了这句话,老杨骑着马去大同书院找杨七。 到了大同书院,才知道杨七早已离开。 老杨又策马奔回了府里。 等到他回到杨府的时候,就看到杨七早他一步回到了府里。 正在跟赵普有说有笑的聊天。 老杨气的想打人,可是看见杨七在陪赵普聊天,他又没办法打人。 只能冲着杨七冷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赵普和杨七并没有在意老杨的心情。 两个人正在你来我往的打太极。 赵普乐呵呵的笑道“虎侯真是年轻有为,想当初,老夫初见虎侯的时候,虎侯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这才过了几年,虎侯就成了毅力在西北的霸主。” 杨七谦逊的笑道“一点儿小小的成就,哪能跟赵相爷相比。赵相爷三度拜相,历经两朝,数十年间,屹立在朝堂上不倒。当真是文臣的楷模。” “哈哈哈……” 赵普爽朗的一笑,“虎侯谬赞了,老夫这点微末的本事,又岂能跟虎侯相比。以虎侯今时今日的地位,再进一步,裂土封王也不在话下。 老夫就算是熬到死,顶多也就是混一个国公的名头,着实不敢跟虎侯相比。” 看似很平常的客套,其实赵普是在跟杨七递话。 他牵起了封王的话头,希望杨七能接下去。 他却没料到,杨七根本不接他的话,只听杨七笑呵呵的道“赵相爷真是折煞小子了。以前小子在汴京城里厮混的时候,得到了赵相爷不少照顾。 现如今赵相爷到了小子的地头上,小子自然不敢怠慢。 小子已经命家妻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为赵相爷接风洗尘。 待赵相爷休息一晚,明日小子派人带着赵相爷,好好领略一下西北的风光。” 赵普脸上的笑意有些不自然,“西北的风光,老夫有的是时间领略。这宴席,老夫有的是时间吃。” 赵普索性把话挑明了,道“不如咱们先聊一聊正事?” 杨七笑眯眯道“边吃边谈?” “先谈再吃。” 赵普强硬的道。 老杨跃跃欲试的想插话。 杨七长叹了一声,道“那谈吧。” 赵普看向杨七,沉声道“虎侯如今称霸西北,割据一方,就没想过更进一步,把割据一方落在实处。” 杨七假装听不懂赵普话里的意思,惊讶道“赵相爷何故害我?” “嗯?” 赵普被杨七这个回答弄的有点懵。 杨七郑重道“赵相爷,小子窃据西北之地,也只是想帮朝廷守住西北,断无自立的念头。赵相爷鼓动小子自立,自绝于大宋,不是害我是什么?” 赵普闻言,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 你大爷的! 老夫是鼓动你自立吗? 你这是在跟老夫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赵普脸色难看的瞪着杨七,低声道“老夫说的是封王的事儿,诏书老夫都带来了,只要你点头。从今往后,你就是朝廷承认的西北王。” 杨七再次大惊,失声叫道“赵相爷,你又害我?” 赵普恼了,“老夫怎么又害你了,封王对你而言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杨七连连摆手,头摇的像是拨浪鼓,“我前几日可是答应了我爹的,绝不能接受朝廷王爵的敕封。一旦接受了朝廷王爵的敕封,我爹就要把我立斩决。 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这下不光是赵普想吐血了,就连老杨也想吐血。 赵普能猜到,老杨可能是好心般了坏事。 可杨七这小子,明显有些记仇。 居然毫不犹豫的搬出了老杨的话,来抵挡赵普。 赵普下意识看向了老杨,老杨黑着脸,瞪着杨七,“前几日是前几日,现在是现在。陛下既然有圣旨,作为朝廷的臣子,岂能有违背圣意的道理。” 杨七板着脸道“爹,您从小就教育孩儿,男子汉大丈夫,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不能朝三暮四。孩儿谨记您的教诲,绝不敢忘。” 老杨脸跟黑了,他不愿意给儿子服软,可是他又不得不给儿子服软。 收复燕云十六州,可以说是百年大计。 老杨绝不会因为面子,破坏朝廷百年大计的。 当即,老杨黑着脸,低声道“前几日是老夫错怪你了,如今事情已经弄清楚了。就当老夫当日没说过那些话。” 杨七摇头道“那可不行,做人要有原则。” “嘭!” 老杨拍桌,“杨延嗣,你到底想怎样?” 杨七咧嘴笑了。 杨七无奈的摊开手,笑道“爹您一直觉得孩儿在做坏事,不管是不是孩儿做的事,你都要往孩儿身上扣。您是我爹,孩儿只能听你的。你说不能接受朝廷的敕封,孩儿就不接受朝廷的敕封。这没错啊!” 老杨听得出,杨七心里对自己有怨气,他气的怒发冲冠。 老杨恶狠狠的瞪着杨七,冷声道“那老子要是现在命令你接呢?” 杨七笑道“爹您发话了,孩儿不敢不从。不过……” 杨七在老杨和赵普身上各扫了一眼,笑道“圣旨我可以接,但是我不会答应帮朝廷做任何事的。” 老杨懵了。 赵普愣了。 接了圣旨,不帮朝廷对付辽国,那封你王爵干啥。 老杨可以命令杨七接下圣旨,但是他不能命令杨七统领兵马去作战。 父子是父子,上下级是上下级。 诚如赵普之前所言,西北四府掌权的是杨七,而非老杨。 杨七不开口,老杨就算是喊破喉咙,顶多也只能调集杨大、杨五、王贵等一小部分人。 但是绝对不能调动大部分人。 杨大三人虽然是掌兵之人,但是在他们麾下还有团正、营正、监军等等。 这些人都是要验看杨七的命令文书的。 所以说,就算杨大等一小部分人愿意听老杨的,老杨也没办法调动西北四府的大军。 老杨在杨七面前耍不动老子的威风,只能黑着脸坐在哪儿一言不发。 老杨拿杨七没脾气,赵普就只能靠自己了。 大事当前,赵普也不敢托大,他以商量的语气对杨七道“虎侯,北伐辽国乃是百年大计,这不仅关乎着大宋朝廷的稳定,更关乎着千千万万百姓们的生死存亡,还关乎整个民族的存亡。” 赵普感慨道“辽人占据着燕云十六州,奴役着我汉人,身为汉家男儿,理当出一份力,解救他们。而且西北没有屏障,辽人年年南侵,掠夺我族人的粮食,掠走我族人去奴役。 面对这些,虎侯就真的能够泰然处之吗?” 赵普见杨七沉默不语,就趁热打铁,道“虎侯若是没有实力,朝廷自然不会麻烦虎侯。可是现如今的虎侯,手握数十万兵马,兵强马壮,难道就不该为百姓们出一份力。” 赵普说的情真意切,差点儿就潸然泪下了。 老杨、杨五二人,早已激动的嘴唇都在颤抖。 恨不得现在就驱马北上,跟辽人血战一场。 杨七古怪的瞥了赵普一眼,心里腹诽赵普。 你一个大宋第一贪官,好意思在我面前讲这些为国为民的大道理。 不过赵普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杨七没点儿反应也不行。 事实上,从杨七开始经略南国的时候,就已经为这一场雍熙北伐做准备了。 他自然没有不参战的道理。 他只是在考虑,趁着这一次的机会,能从大宋身上刮下来多少油。 “赵相爷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么小子不答应也不行。不过这出兵也有出兵的章程,出多少兵,拿多少粮饷,战后有什么收获,这些是不是都得议一议?” 杨七笑眯眯的看着赵普。 老杨有些急了,想要插话。 杨大眼疾手快,抓住了老杨,在老杨愤怒的眼神中,摇了摇头。 老杨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赵普听到了杨七的话,心里放松了不少。 只要杨七答应肯出兵,剩下的事情都好谈。 赵普端起茶水,浅尝了一口,笑道“朝廷许你一个王爵,这种天大的好处摆在你面前,你还想索要粮饷和战后的好处?” 杨七失声笑道“赵相爷,一个王爵,放在别人眼里,那可是天大的好处。但是对我而言,真的是好处吗?有没有王爵,这西北四府都是我的地头。 为了一个名分,让我出兵数十万,去帮大宋打仗,你觉得我傻吗? 还是你赵相爷能够保证,朝廷在拿下了燕云十六州以后,不会掉转枪头,对我出手?” 赵普心头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 杨七的猜测,几乎和赵光义的布局一模一样。 赵光义之所以又给折家老太君太后级别的谥号,又给杨七封王的,就是为了利用折杨两家,在北伐辽国的时候出大力。 等到收复了燕云十六州,他就会携大胜之姿,毫不犹豫的折返西北,对付折杨两家。 赵光义不仅这么想,而且还打算这么干。 所以赵普不敢给杨七任何的保证。 赵普甚至都不敢给杨七一个空头的许诺。 因为他可以肯定,只要他敢点头说朝廷不会在收复燕云十六州以后对付折杨两家,那么杨七一定会提出反制的条件。 比如让赵光义派一个皇子过来当质子,又或者留下赵普当质子。 杨七似乎看透了赵普的心思,似笑非笑的盯着赵普。 赵普心头有些慌乱,可他毕竟是老江湖,脸上一点儿异样的表情也没有,他笑转移话题道“朝廷的事情,自然有陛下作主。老夫不能越俎代庖。 陛下的意思是,希望虎侯可以出兵二十万,以左军的身份,出陈家口,一路沿辽国西南而入,征讨辽国西南五州之地。” 杨七眯起眼,笑道“出兵二十万?这可是要抽空我西北所有的兵力啊!” 杨七摇摇头,“这可不太妥当。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此前小子抽空了麾下的兵力,前去讨伐党项,就有贼人趁机袭击了我大同府城。造成了我大同府成千上万的百姓身死。几十万亩良田颗粒无收。更害的许多百姓流离失所。 要是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小子这西北四府,恐怕就没了。” 第0682章 永远也兑现不了的圣旨 大同府城被袭的内幕,大家都心知肚明。 赵光义为了泄愤,干了一件蠢事,被人抓住了痛脚,如今拿出来说事。 赵普脸上有些尴尬,赶忙岔开了话题,“那么虎侯打算派多少兵马帮助朝廷讨伐辽国呢?” 杨七沉吟道“十万……或者十一万?” 赵普脸色一僵,“有点太少了吧……你需要对付的可是辽国西南边陲的五州之地,一旦大战爆发,辽国在西南部署的兵力,绝不会低于十五万……” 杨七翻了个白眼,“此前耶律休哥率领十万大军南下,有捆绑了近百万辽地汉民功讨复兴关,还不是被我七万兵力就打退了。 打仗而已,又不是非要势均力敌。更多的时候靠的还是谋略和实力。 只要我麾下的将士不畏死,手里的兵器够精良,十万打十五万,想要取胜也不是难事。” 杨七瞥着赵普,幽幽的补充了一句,“不要拿我麾下的将士,跟你们的比……” 赵普气结,差点喷杨七一脸。 只见赵普咬着牙,低声问道“十一万就十一万!说说你出兵的条件。” 杨七乐了,直言道“两个条件,任你选。要么按照禁军的配备,给我麾下兵马配备粮草和装备;要么打下了辽国五州,我拿两州。” 赵普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依照禁军的配置给杨七麾下的兵马配备粮草和装备,这个难度有点大。 如今大宋的几十万禁军,尚且还没有配备齐全装备呢,何谈给杨七麾下的兵马配备装备。 而且,一下子配备出十一万兵马的粮饷和装备,所耗费的银钱,非常多。 朝廷虽然从南国钱行贷了一万万钱,那也不能贴在杨七兵马身上。 一旦把杨七麾下兵马武装肥了,朝廷收复了燕云十六州,再回过头来收拾杨七,就变的有些困难了。 步人甲在攻击方面有些短板,但是在防御方面却惊人的强。 所以,第一个条件,赵普肯定不会答应。 第二个条件就有意思多了。 给杨七辽国的两州之地。 这地,目前还不在朝廷手上,等稳妥的到了朝廷手上,那就证明辽国已经被击溃,燕云十六州也被朝廷收入囊中了。 剩下的就是掉头收拾杨七了。 在收拾杨七的时候,给杨七地,给不给又有什么区别? 赵普几乎不用请示,就果断的选择了这个条件。 他豪迈的道“真要拿下了辽国西南五州之地,给你两州又何妨?” 杨七满意的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征召二十万民夫给我送过来,老弱妇孺都行,只要给我凑够二十万就行。” 在古代,打仗的时候,民夫几乎是必备的。 而且民夫的数量,一般都是兵卒的一倍。 这也是为了更好的为战争服务,必要的时候,民夫也能充当预备役使用。 杨七的这个附加条件虽然有点过分,但是面前还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一户之内,青壮可远没有妇孺多。 加上老弱妇孺,给杨七凑二十万民夫,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赵普也就捏着鼻子答应了。 和杨七谈妥了条件,赵普心里暗自得意。 杨七这个小狐狸虽然狡猾,但是还不是得跟着老夫屁股后面吃屁。 拿两州之地之日,就是你杨家一门灭门之时。 然而,他却不知道。 从一开始,杨七就不在意朝廷会不会给他两州之地。 他只是找一个借口而已,目的还是为了参与到这场大战里。 杨七很清楚,更好更有利的条件他敢开,但是朝廷未必会答应。 谈妥了出兵的事宜。 赵普乐呵呵的站起身,笑道“虎侯既然答应了出兵,那么老夫也该履行自己此行的职责,向虎侯颁布陛下的诏书了。” 赵普招了招手,就有金甲侍卫们捧着圣旨、衮服蟒袍、玉带、紫金冠等一系列的东西到了杨七面前。 赵普展开圣旨,老杨带着杨大、杨五等人跪在了地上。 杨七皱了皱眉头,不愿意跪,被老杨狠狠的盯了半响以后,才不情不愿的跪下。 “诏曰……” 洋洋洒洒一大堆,赵普念了一炷香时间。 阴阳顿挫,声情并茂,就像是说书一样。 圣旨这东西是写给人看的,念给人听的,可是真正懂得那些个晦涩难懂的填词造句的人,仅有朝廷中很少的一部分人。 大部分人是听不懂圣旨前面是在说什么的。 从头到尾,杨七就听懂了一句。 “……自燕云十六州收复之日起,敕封虎侯杨延嗣,为河东郡王……” 这个王爵的名头给的不小。 所谓的河东,就是指河东道。 整个河东道,囊括了十九个州。 一下给了杨七一个囊括了十九个州的名头,不可谓不大方。 至少比赵光义刚登基的时候,给他侄子赵德芳武功郡王的名头要大的多。 大宋的王爵分三类。 分别是郡王,嗣王,一字王。 郡王属于王爵中最下层的存在,一般用于追封开国功臣,或者是给一些不受重视的皇子。 嗣王处于中层,皇子们出阁以后,被封的王爵,一般都属于嗣王。 同时一些受宠的亲王的儿子,也会被封为嗣王。 一字王就是所谓的亲王。 有望继承皇位的,或者是皇帝的兄弟,大多会被封为一字王。 其实人们常说的一字并肩王,指的就是一字王。 有好事者为了把一字王吹的牛一点,所以给一字王身上披上了许多神奇的色彩,比如吹嘘能和皇帝肩并肩一类的。 事实上凡是能跟皇帝肩并肩的人,一般都只有两个下场。 要么死,要么自己当皇帝。 总之,赵光义敕封了杨七一个不错的王爵。 只不过上面加了一个先觉条件,那就是收复燕云十六州以后,杨七这个王爵才能生效。 杨七低着头扯了扯嘴角,没人注意到杨七脸上一闪而逝讥讽的笑容。 在场的人,除了杨七,没人知道,这一封圣旨,恐怕永远也不会生效。 如果真生效了,那么只有两种情况。 要么就是杨七自封,要么就是杨家一门离死不远了。 做戏做全套,赵普把这封圣旨,当成了真的一样的封王圣旨递给了杨七。 杨七自然也恭恭敬敬的接下来了。 接下了圣旨,赵普又把朝廷赐予的衮服蟒袍、金钩玉带、紫金冠等等一系列王爵的标配一并送给了杨七。 一场戏演的所有人皆大欢喜。 演过戏以后,曹琳早已准备好了酒宴。 一群人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谈笑风生。 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显得分外的亲切。 赵普这个老不要脸的还趁机索贿,扬言杨七加官进爵,一步顶天,不给他这个宣旨的人一点儿好处,说不过去。 以杨七如今的地位,给赵普的贿赂,基本上属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所以杨七豪爽的答应了赵普,等到他成了真郡王以后,一定给赵普送上万两黄金酬谢。 一大一小两个狐狸在席间冷嘲热讽,互怼了一个痛快。 一直到夜深了以后,众人才散席,回到早就安排好的房里去休息。 此后三天。 杨七陪着赵普在大同府城里好好的转了一圈。 去过享誉西北的大同书院,去过道门建立的天风观,去过佛门建立的弘法寺,也去参观过被誉为东南佛国的阿育王寺庙,登上过那阿育王寺庙的白塔,俯览过大同府的壮丽山河。 杨七还是抵御了赵普这个老倌不要脸的程度。 在他严防死守下,赵普老倌还是从杨府弄了一万两打赏钱。 然后心满意足的带着他手下那些金甲侍卫们,趾高气扬的离开了大同府。 赵普一走,老杨也没有停留。 大宋要征讨辽国,西北四府要出兵,自然需要有一个完整的出兵计划,以及后勤的配备计划。 老杨气势汹汹的回复兴府城去,准备召集军机阁的人,开始订立一套有可能永远也用不上的计划。 杨七对此并没有阻止。 只要老杨不跟他对着干,老杨干什么,他也就听之任之了。 老杨一颗忠心向宋,杨七是没办法把它纠正过来。 送走了老杨和赵普以后,杨七也开始忙了起来。 雍熙北伐已经开启,杨七也得开始做准备了。 首先一纸书信送去了南国,杨七要求南国兵马大元帅杨延定,开始秘密的把南国这些年准备的军需物资送到洞头岛。 同时一纸诏书送去了大理,杨七要求他跟曹彬协商建设的秘密工坊的工匠们,毁掉他们所铸造的东西,让工匠们带着图纸前往西北。 同时,杨七还要求南国钱行各部分行,开始协助南国、大理两地的铜锭运输,把铜锭按时送到西北。 做完了这一切以后,杨七开始下令,召集西北四府的各府官员前往大同府城议事,同时还下令召集了团正、各军主将,前往大同府城议事,一应兵权,暂由监军统管。 各府各军,距离大同府城有远有近。 最晚到达的是西夏府的陈江陵和殇倾子二人。 所有人到齐以后,汇聚一堂。 杨府内,临时搭建的议事厅内,人满为患。 杨七望着那攒动的人头,第一次发掘到自己麾下人才济济,已经隐隐能凑成一个小朝廷了。 议事厅内。 杨七进门以后,正在吵吵闹闹套近乎的文武官员们瞬间一静。 众人齐齐躬身向杨七施礼。 “臣等参见王爷。” 杨七坐定以后,在众人脸上扫了一眼。 发现了他麾下文武官员们对称他为王这件事表现不一。 以寇准、吕端、殇倾子等人为首的这一群人,脸上透漏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他们似乎对杨七更进一步非常高兴,甚至比他们自己升官发财还高兴。 以杨大、杨五、马赛英等人为首的的这一群人,神色就比较复杂。 明明大家是亲戚,你却不知不觉间拔高的身份地位,大家看你都得仰视。 以向敏中、王旦父子等人为首的这一群心怀大宋的官员,脸上也在笑,只是笑容有点生硬。 似乎称杨七为王这件事,让他们很为难似的。 总之,大家的表情很丰富。 杨七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待到众人坐下以后,他笑道“有关于我封王的事情,暂时还是个未知数,虽然诏书、衮服蟒袍、金钩玉带等一应物件全到了我手上。但是朝廷也给予了我封王的条件,那就是收复燕云十六州。 在没有收复燕云十六州之前,我依然是虎侯。只有在收复了燕云十六州以后,我才能名正言顺的成为一个王爷。 虽然我对王爷这个称呼不是很在意,但是大家也别急着喊我王爷。 一切未成定局之前,一切都有变数。” 杨七虽然笑容很和蔼,但是他身上上位者的气息已经渐渐的凝聚而成。 一众文武们在听到杨七的话以后,先想到的不是反驳,而是恭敬的向杨七拱手道“谨遵虎侯令。” 杨七满意的点点头,道“相比诸位在来的路上,多多少少也向我派去的信使嘴里打探到了一些我请诸位过来的目的。” 杨七环视了一圈,见众人纷纷点头,他笑道“那么我就不过多的解释了。总之,朝廷要北伐辽国,志在燕云十六州。 而我西北四府,也在应邀之列,要协助朝廷功讨辽国。 根据我跟赵普的协议,西北四府将会出兵十一万,兵出陈家口,攻伐辽国五州之地,这其中包括紧挨西北四府的朔州、应州、云州、寰州,至于第五州,暂时还未定,但是我估计,很有可能是紧挨着辽国的武州,或者是直插中腹的新州。 总而言之,无论是武州还是新州,我们手下十一万的兵马的战线,很有可能会拉到八百里开外。这对我们的辎重而言,是一种考验。 辽人是游牧民族,擅长马上作战。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拉长战线,偷袭我军的辎重线。 十一万兵马,不仅要同辽国五州之地的辽兵作战,还要维护八百多里的辎重线,这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所以我需要跟诸位共同商讨一个合理的对策。” 第0683章 生猛的殇倾子 众人先是一阵沉默,随后王贵率先开口发问,“此战我们要征发多少民夫?” 这是一个关键。 因为关键时刻,民夫也能当成军卒用,只要给他们配备武器,他们也能做抵挡。 杨七沉声道“不会太多,不会超过七万。” 王旦皱眉问道“可是据我所知,虎侯向朝廷讨要了二十万的民夫,为何不全部投入到战场?有二十万民夫保护辎重的运送,相对的辎重就会安全更多。” 杨七意外的看了王旦一眼。 杨七和赵普谈条件的时候,虽然没有避开别人,但是当天能在杨府内的,大多都是自己人。 杨大、杨五、彭湃等人显然是不会刻意的把条件透露出去的。 那么就只能是老杨告诉了王旦的老子,王旦的老子告诉了王旦。 然后王旦才会在这时候发问。 有二十万民夫不用,非用七万,难道杨七脑子坏掉了? 果然,在王旦发问以后,众人议论纷纷。 杨七敲了敲桌子,示意众人听他说,“朝廷是给了二十万的民夫,可是这二十万的民夫不全是青壮,更多的是一群老弱妇孺。 我不可能派一群老弱妇孺上战场去送死。朝廷许我两州之地,所以这二十万民夫,我会在攻占了朔州和寰州以后,把他们分派到这两州,让他们像平民一样过活。 至于七万辎重民夫,则有今岁新入伍的新兵,以及晋军的四万府兵代替。 我会给他们配发武器,必要的时候,会征召他们参战。 而且夺下了辽国五州以后,驻守也会交给他们。 同时我会下令召回驻军退役的军卒,补足驻军的空缺。 此战,由复兴军、游骑军、铁骑军出击。 大同军留守,晋军剩余军卒,调入复兴关驻守,各府城城卫军,衙役,乡勇,驻守各城,严防贼人趁机作乱。” 复兴军、游骑军、铁骑军,这三军算是杨七麾下的精锐。 一个个皆是身经多战的悍卒。 杨七看似征调了十万零五千的正规军卒,可是实际上,再算上辅助铁骑军作战的铁骑军预备役,以及押送辎重的晋军府兵军卒、各军新军军卒。 总兵力达到了十六万五千。 如此兵力,对阵辽国西南线的兵马,也算是可以了。 虽然有人对让军卒担任民夫有异议,但是听杨七坚定的语气,摆明了是已经决定了。 这个时候跳出来跟杨七唱反调,摆明是不明智的选择。 众人小声了议论了一会儿,也就不再说话了。 沉默了片刻,寇准思量着开口,“虎侯是说由七万军卒担任民夫,而朝廷征召的二十万民夫,虎侯会分派到朔州和寰州?” 杨七点点头,“不错。” 寇准沉声道“那可不可以这样,在征讨朔州和寰州的时候,暂时由朝廷征召的二十万民夫,帮助我们运输辎重。 这两州距离复兴关不远,大军在征讨这两州的时候,有基本上聚集在一起,所以没有多少危险。 等到扫清了这两州以后,可以先把民夫中的老弱妇孺就近安置,然后让青壮们继续担当民夫,从复兴关一线,往朔州和寰州运送辎重囤积。 咱们征召的七万军卒担当的民夫,可以只负责押送运往云州、应州、以及武州一线的辎重。 如此以来,就会大大的降低辎重运送线,也降低了危险。” 杨七还没来得及说话,王旦抢先一步质问道“辎重的运送线固然缩短,可是后方若是没有重兵弹压,一旦朔州和寰州境内的辽人趁机作乱,又如何解决?” 寇准当即就要张嘴反驳,可是他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出来。 虽然只有一个字,可是却重如千斤。 殇倾子淡淡的替寇准说出了那一个字。 “杀!” 平淡的声音里充满了杀气。 认识殇倾子的人都知道这个家伙是个冷面杀神,而且从不跟人开玩笑,说啥就是啥。 这一个‘杀’字一出,代表着有多少辽人的性命将会因此被收割。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选择了沉默。 唯有王旦皱眉道“这么做是不是有伤天和?” 然后他就被大家以看智障的眼神关怀了一把。 王旦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 同情敌人,那是圣人的职责,再座的可没有圣人。 不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杀才,就是在官场上侵吟了多年的阴货。 一个个不是心黑就是腹黑。 怎么可能对敌人仁慈? 也只有王旦这个自恃才高的愣头青,才会说出这种话。 殇倾子出声,算是跟征讨辽国五州定下了调子,有关于辽人会趁机作乱的解决方法,就这么简单的被决定了。 辎重问题暂时算解决了,那么就剩下了作战部署,以及朔州和寰州的治理问题。 由原于朔州和寰州的治理问题,武将们没有参与。 寇准、吕端和向敏中三人,联合在一起,推导出了一个不错的治理方法。 朔寰二州,地方都不大,两州加起来,刚好可以组成一府之地。 三个人的意思是,一旦平定了朔寰二州,可以构建为一府。 由王旦暂代复兴府知府一职,由陈耀出任新构建的一府的知府。 同时各府抽调出一部分的官员,在大军清扫干净两州之地以后,迅速的安定地方。 并且从各府筹集衣物、钱粮等一应物品,送到两州之地去,尽快的安定两州之地的百姓。 对于那些个投了辽人的豪族,三人给出的建议是安抚,但是被杨七给否决了。 杨七没有心思跟那些仗着家大业大,就站在墙头上随风摇摆的墙头草墨迹。 打土豪分田地。 把这些豪族的田地,还有辽人的田地,都分给从大宋过来的民夫。 不服的一体斩决。 大势所趋之下,所有的墙头草都没有留着的必要,还是杀了省心,干净。 众人也感受到了杨七杀意凌然,所以都不敢去触杨七的眉头。 作战计划则是由武将们参与定制的,文官们给予了一定的辅助。 朝廷给的任务是从陈家口出征,征讨辽国西南五州。 距离陈家口,也就是复兴关最近的两个州是朔州和寰州。 朔州距离最近。 所以武将们在商讨之后决定,先拿下朔州,然后在打寰州。 打下寰州以后,一部分兵马休整,一部分兵马奇袭应州。 等拿下了应州以后,再合兵攻打云州。 云州也就是辽国大同府的所在地。 大同府作为辽国五京之一,在大战爆发的时候,可不只会有杨四麾下的那点兵力,很有可能会派重兵压阵。 所以大同府,应该属于最难啃的那一块骨头。 武将们还准备继续制定平定了四州以后,奇袭武州或者新州的计划,但是被杨七给拦住了。 杨七心里想什么,大家猜不透。 但是杨七给出的答案是,拿下了云州以后再说。 接下来,众人围在一起又商讨了一些细节。 一条一条的论,尽可能把一切的细节和意外补充完善了以后,已经是三天后了。 三天后,一切商讨妥当了以后。 杨七站起身,郑重道“这有可能是我们到大战结束后,唯一的一次集体的会议。一旦大战爆发,我作为左军的主帅,要么会冲在第一线,要么就会被陛下招到中军行辕内去。 到时候很有可能来不及再次召集大家。 所以,我现在要告诉你们,在大战期间,一切以战事为准。 凡是在大战期间作乱的人,立斩决! 凡是在大战期间,里通外国者,立斩决! 凡是在大战期间,搅动西北四府安定的,立斩决! 以上三条,从今日开始执行。 你们有些人,仍旧心怀旧主,这我可以理解。 但是在大战期间,敢给我出幺蛾子的,就别怪我杨延嗣不讲情面。” 这话说的是谁,众人心里都有数。 杨七没有点名,已经算是给他们留足了脸面。 三个立斩决,血淋淋的。 没有人怀疑杨七的决心。 会议结束以后,杨七请众人好好吃了一顿,然后让他们各自回去准备了。 不过有三个人,被杨七留了下来。 一个是殇倾子、一个是杨大、一个是杨五。 作为此次出征三军的三位主将,杨七有特别的要叮嘱。 杨七邀请了三人到了杨府的花厅就坐。 心思细腻的曹琳,为他们准备了一桌上好的酒菜。 四人坐定以后,先举杯盛饮了一杯。 杨大放下了酒杯,率先开口问道“七弟单独留下我们三人,是不是有什么要交代的?” 杨七点点头,扫了他们三人一眼,说道“你们三人对这一次北伐辽国的事情如何看待?” 三人对视了一眼,一脸茫然。 杨五豪气的道“这自然是好事,能从辽人手里抢回我汉人的土地,还能解救那些在辽国受苦的百姓。最重要的是,我西北四府经此一战,将会变为西北五府。” 杨五的话虽然糙了点,但是殇倾子和杨大同时点头,认为杨五说的有理。 杨七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三人,说道“这么说来,三位觉得,此次宋辽大战,大宋必胜?” 杨大沉声道“虽然不敢说必胜,但是胜算至少有九成,加上我们帮朝廷分担了三分之一的压力,战胜的几率应该能够达到十成。” 杨七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那我若是告诉你们,此战若大宋获胜,就是我等身死之时呢?” 三人脸色一变。 杨五惊叫道“这怎么可能?” 杨大也皱着眉头道“朝廷已经许你王爵,还答应把朔寰二州给你,难道朝廷会违背诺言?” 殇倾子只是皱着眉头不说话。 杨七叹气道“没什么不可能的。我们本就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只是相比于我们,辽国占据着燕云十六州,对朝廷的威胁更大。 一旦朝廷收复了燕云十六州,辽国就很难轻易的再对朝廷形成威胁。 只要朝廷派遣少量的兵马,驻守在长城上,就能轻易的抵御辽人。 而腾出手的朝廷,必然会拔掉我们这一颗眼中钉肉中刺。 数十万大军三面攻伐西北四府,再加上向敏中等人里应外合,我们对上朝廷,又能有几成胜算? 至于陛下许下的诺言,根本不可信。 咱们这位坐在汴京城里的陛下,他已经违背了无数次自己的诺言了。 只要能拔掉我们这颗眼中钉肉中刺,咱们这位陛下就会用完美的谎言,告诉天下人,他许下了一个谎言承诺,是多么英明的决定。” 杨七这话可不是信口开河。 赵光义食言而肥的先例比比皆是。 他对南唐后主、吴越王、北汉后主等等纳土称降的这些亡国之君,肯定承诺过,只要你们肯投降,可以一辈子享尽荣华富贵。 南唐后主投降的比较早,或许没得到赵光义如此的承诺,但是却得到过赵匡胤这种承诺。 后蜀亡国之君孟昶,大概也得到过赵匡胤这种承诺。 而吴越王、北汉后主,可是纳土称降在赵光义手里的。 然后呢? 这些人被囚禁在汴京城以后,都死了。 赵光义在登基之初,为了安抚弟弟赵光美,还许下了他死以后,把皇位传给赵光美的诺言。 然后呢? 赵光美也死了。 赵光义曾经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义正言辞的宣告过。 朕不是好色的皇帝,宫里的妃嫔没有几个。 然后呢? 只要是了解后宫的人,都知道赵光义是色中饿鬼,而且极好人妻。 以及被杨七炸崩的三皇子,偏爱刘娥,大概也是受到了赵光义的传承。 总之,赵光义的话不可信。 赵光义的诺言更不可信。 杨大三人听了杨七的分析,眉头皱成了一团,不知道该怎么办。 性子急的杨五,愁眉苦脸的道“打赢了咱们就得死?可是这一仗胜算很高的。咱们该怎么办?” 殇倾子目光闪烁道“要不……我们打仗的时候,放点水……又或者背后捅他一刀子,趁机弄死赵光义?” 殇倾子的话,把在座的三人惊的不轻。 不愧为修道之人,对于皇帝的性命还真是不在乎。 皇帝死了以后,天下会不会大乱,殇倾子似乎也不在乎…… 第0684章 虎侯救我! 殇倾子的话说的很大胆,甚至可以说是大逆不道。 杨大和杨五下意识就想远离他。 这种话心里想想就行了,怎么能轻易说出口。 若是传出去了,被证实了。 也许赵光义会先放弃攻打辽国,然后把西北四府挨个捶一遍。 杨七之所以在西北四府立于不败之地,就是因为他从一开始的时候,就一直把自己定位在宋臣的位置上。 这让大宋朝廷的满朝文武都觉得杨七有利用价值。 在大宋对付辽国的时候,杨七很有可能会成为一柄利刃。 所以,大宋朝廷上的官员们才一直劝解着赵光义,忍着让着杨七。 只要杨七没有举起反旗,就走不到你死我活的局面上。 文臣们会想方设法的拉拢、分化、忽悠,然后用最温柔的办法,慢慢的消弱杨七,直到杨七虚弱不堪的时候,他们就会轻易的从杨七手里,摘走象征着功劳的果实。 这也是大宋文臣们最喜欢干的一件事。 这也是大宋文臣们最后力压武将,走上和皇帝共天下的一道金梯。 土匪是大宋的特色文化,招安同样也是大宋的特色。 大宋的文人们就喜欢招安。 他们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山林间的土匪。 然后等他们下山以后,拉拢、分化,最终用权谋把他们全部坑死。 然后再骄傲的告诉那些武将,看看你们这群丘八,费了那么多兵力干不过的土匪,我一张嘴就搞定了。 然后在丘八们羡慕的眼神下,他们升官发财了。 所以在大宋,只要不举起反旗,那么一切都好商量。 但是举起了反旗,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不论朝廷有多困难,不论打得过打不过,朝廷都会集合兵力,跟你一拼到底。 这也是为什么同样是搞事情,杨七在西北搞的舒舒服服的,而符家在苏州、孟小波在川府刚开始搞事情,就迅速有大兵压境压了过来,然后碾压了他们。 而殇倾子的话,与造反无异。 所以这是在招祸。 看着三个人都紧张兮兮的,杨七也就不在卖关子了,他噗呲一笑,说道“你们这么紧张干嘛?你们断定朝廷这一次赢定了,可是我断定,朝廷这一次必输无疑。” 杨大三人不解的看向杨七,质问道“为什么?” 杨七幽幽道“赵光义两次北伐,都输了……” 杨大皱眉道“前两次也许是准备不足,这一次朝廷明显准备的很充分。” 杨七看向杨大,似笑非笑道“仅仅是因为准备不足?” 杨大茫然道“还有其他的?” 杨七吧唧了一下嘴,暗叹了一声。 这都怪赵光义粉饰的太好,而且每一次战败还有人背锅,而武将中真正看清楚的大佬又不愿意把这种皇帝的糗事分享给手下的将士。 以赵光义小心眼的性格,真要让他知道了有人在背地里给他英明的名声抹黑,下场一般不会太好。 有很大的几率会被赐下牵机药。 所以,杨大不知道也很正常。 杨七看着杨大,笑问道“让你统领四十万兵马去作战,但是你不能亲临战场,只能留在大同府城指挥作战,你有几成胜算?” 杨大哑然道“你在跟我开玩笑?战场的情况,瞬息万变。不亲临战场,如何能料敌先机,如何能够根据战场上的而变化,合理的利用谋略?” 杨大虽然没有明言,但是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真要按照杨七所说的情况操纵战事的话,必输无疑。 杨七摊开手,笑眯眯的看着杨大道“所以,大宋讨伐辽国的这一场战事,不会赢。” 杨大三人眉头一拧,杨大沉声道“你是说陛下会像你说的那样指挥作战?” 杨七好笑道“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如若不然,前两次北伐怎会输?南伐交趾的那一战,为什么会输?” 一语点破了赵光义的本质。 杨大三人脑子里仔细分析了一下之前大宋的战事,发现真的如同杨七所说。 有赵光义插手的战事,几乎没怎么赢过。 杨大和杨五心里都在暗自庆幸,庆幸杨家如今脱离了赵光义的掌控,不然杨家很有可能会被赵光义坑死。 许久过后,杨大问杨七,“那若是这一次战事,陛下彻底放权给底下的将军呢?” 杨七苦笑着摇了摇头,“彻底放权?怎么可能?那可是大宋最精锐的几十万大军的兵权,赵光义怎么可能放心交到别人手上?你别忘了,赵家是怎么夺来的皇位。” 杨大三人心头一震,他们轻易的能判断出,杨七说的是真话。 赵家是靠着兵变起家的,他们自然不可能让兵变的事情,再在大宋发生。 大宋目前历任两位皇帝,自从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以后,禁军的兵权就从没有旁落过。 杨大扫了三人一眼,压低了声音道“这一次宋辽大战的结果有些悬了。咱们该怎么做?” 杨七郑重道“这也是我为何留下你们三人的原因。就是想特地叮嘱你们三人,在大战开启以后,你们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朔州和寰州。然后游骑军负责扫清残敌,铁骑军率领着七万民夫,驻扎在寰州。复兴军单独出击,那些应州。 拿下应州以后,这三州之地就和西北四府连成了一片。 驻守在大同府城的驻军和复兴关的驻军,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前挺。 扫清三州以后,我们就按兵不动。 朝廷拿不下幽州,我们就绝不打云州。 切记不可贪功冒进,一旦朝廷的中军溃败,我军孤军深入的话,很容易陷入到被围困的局面,到时候就危险了。” 杨大三人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 提醒了杨大三人谨慎行事以后,杨七就没什么可交代的了。 杨大三人纷纷返回军中早做准备。 战前准备让整个西北四府都动了起来。 大批大批的粮草和军械开始运往复兴关。 各军驻防在暗中已经调换。 十一万大军,在九月底的时候,已经全部集结在了复兴关口。 今入十月的时候,朝廷答应征发给杨七的二十万民夫也送到了大同府城。 说是民夫,其实就是一群难民。 杨七见到这群民夫的时候,他们的状态和此前杨七从大宋朝廷要来的黄河岸边的难民没有差别。 一个个都穿的破衣烂衫的,饿的面黄肌瘦。 所幸有上次的经验,这一次杨七做了充足的准备。 二十万民夫,按照上一次安置黄河岸边难民的办法,分批的送到了复兴关前。 安置工作一直持续到了十一月。 十一月初五的时候。 大宋的先头部队,以及押送辎重的一大批民夫,在赵德芳带领下到达了北方。 也不知道赵光义是怎么想的,居然把总管粮草的职权赐给了赵德芳。 赵德芳到了北方以后。 驻扎在雁门关内的李继隆部的三万禁军就从雁门关撤走了,归到了赵德芳旗下,帮着他督管粮草。 赵德芳押解着辎重到了北方以后,第一件事并不是接管了归他调遣的李继隆部三万禁军,而是带着一个亲随,秘密的潜入到了大同府城内,面见杨七。 杨七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明显有些愕然。 “赵德芳要见我?” 彭湃躬身道“是的。” “人在哪儿?” “在阿育王寺的白塔中。” 杨七皱眉沉吟,“赵德芳在这个节骨眼上过来见我,究竟有何目的……” 思量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思量出个所以然。 杨七吩咐彭湃道“那就安排一下,今晚我去见见他。” 当天夜里。 杨七带着彭湃,悄悄的进入到了阿育王寺面见赵德芳。 杨七刚进了白塔第一层,就看到了正跪在佛像前,浑身笼罩着黑色斗篷,虔诚祈福的赵德芳。 “八王爷?” 杨七步入白塔,试探的叫了一句。 正在祈福的赵德芳浑身一颤,站起身,泪流满面的扑到了杨七面前,把杨七吓了一跳。 “虎侯救我!” 黑色斗篷笼罩下的赵德芳,显得很沧桑,黑发间多了许多白头发,全无一个尊贵王爵的仪态,看起来像是个丧家之犬。 一个比自己大将近十岁的中年男人扑在自己面前哭的稀里哗啦的。 这让杨七觉得有些伤感。 他扶着赵德芳,赶忙道“王爷别激动,有话慢慢说。” 在杨七搀扶下,赵德芳坐在了地上的蒲团上,他哽咽道“虎侯,你可一定要救我。现在除了你,没人能救我了。” 杨七盘腿坐在了赵德芳对面,轻声道“你先别着急,慢点说,仔细说,你需要我怎么救你。” 赵德芳悲愤道“赵光义要杀我,他害死了我父皇,逼死了我皇兄,现在又要故技重施,弄死我。” 杨七愣了愣,缓缓皱起眉头。 赵光义是不是害死了赵匡胤,这一桩公案,在大宋众说纷纭,一直没有一个定数,也没有确凿的证据。 但是赵光义必死了赵德芳的兄长赵德昭,这却是事实。 现在又要弄死赵德芳? 这是准备斩草除根? 杨七先安抚了一下赵德芳的情绪,然后问道“仔细说说,赵光义要如何害你?” 赵德芳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着杨七,惊恐道“你瞧见我这头发了吗?白了!都是赵光义逼的。从赵光义谋划北征开始,他就在逼我,逼接下总管粮草的职责。 我三番五次的推辞,他三番两次的威胁我,逼我接下了总管粮草的职责。 等我到了北方以后,他又逼我去统领三万禁军。 当年他就是这么逼我皇兄的。 等到大战刚起的时候,他一定会故技重施,让我统领的三万禁军造一个图谋造反的假象。然后就扣一顶造反的帽子在我头上。 等到班师回朝以后,他就会利用百姓们的呼声,官员们的口诛笔伐,逼我自杀。” 杨七挑起眉头,惊叹道“这么拙略的一个局,就能逼死你?太简单了吧?” 赵德芳苦着脸道“重要的不是这个局,而是百官们明知道是局,也不会帮我。他们只会在后面加一把火,让我死的更快一点。” 杨七狐疑的看着赵德芳,道“你混的这么惨,在朝廷上混了这么多年,就没弄几个替死鬼、或者是党羽之类的?” 赵德芳神色黯然的摇摇头,低声道“都被赵光义杀光了……” “那你还真是够背的。” 杨七沉吟道“说实话,赵光义这个计谋虽然拙略,可如果朝中的文武百官们都当瞎子,那就无懈可击了。所以,想破开这个局,很难。 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办法,你先说说你准备怎么做。” 赵德芳瞪着眼睛,一脸怨毒的道“赵光义既然要拿造反诬陷我,那么我所幸就一不做二不休,真的弄死他。皇位本来就是属于我们兄弟的,他赵光义窃取了社稷多年,也该还回来了。” 杨七一脸愕然。 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想弄死赵光义。 殇倾子这么说,赵德芳也这么说。 说起来,赵光义一直对杨七存心不良,迟早也会下手对付杨七的。 杨七若是先下手为强也可以。 只是,赵光义出行,那都是在重兵护卫下的。 想要弄死赵光义,难度很大。 当然了,动用火药的话,相对会降低一点难度。 但是背上一个弑君的名头可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杨七完全可以熬死赵光义,没必要真的去动手弑君。 赵德芳见杨七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咬着牙沉声道“虎侯若是愿意帮我,待我登基之后,我愿册封虎侯为王,并且承认虎侯在西北四府的统治权。” 杨七愣了愣,抬头瞥了赵德芳一眼。 杨七觉得赵德芳不只是想要帮他弑君那么简单。 赵德芳似乎还想搂草打兔子,弄一个皇位坐坐。 赵德芳不了解杨七心里的想法,他以为杨七对筹码不满意,就咬牙继续加注,“如此此战朝廷能够夺回燕云十六州,我可以连同燕云十六州一起给你。” 见杨七依旧不为所动,赵德芳就很心痛的捧出了自己最后的筹码。 一个方盒子抵到了杨七面前,赵德芳咬着牙,痛惜道“这个也给你!” 第0685章 辽国反应 古朴的盒子,设计很精巧,像是一个鲁班锁,上面雕刻着各色的花纹。 开启盒子的方式很巧妙,杨七拿在手里摆弄了十几下,也没有开启盒子。 赵德芳只摆弄了两下,盒子就开启了。 躺在盒子中间的是一块明黄色绢布包裹的印玺。 螭纽,六面,肩面上刻有‘大魏受汉传国之宝’八个隶字,螭角上有微微的瑕疵,以金镶之。 翻过印玺正面,可以清晰的看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鸟鱼篆字。 传国玉玺! 世人皆知传国玺上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鸟鱼篆字,却不知上面还刻有‘大魏受汉传国之宝’八个隶字。 世人皆知传国玉玺因故却了一角,所有人都以为是印玺的正面缺了一角,其实不然,真正缺一角的是螭纽上的螭角。 这也是为何传国玉玺失踪以后,许多人仿造,却轻易被拆穿的原因。 很显然,摆在杨七面前的这一方传国玉玺是真品无异。 自从后唐皇帝和皇太后自焚玄武楼以后,此印玺就不见踪影,没想到居然辗转流落到了赵德芳手里。 正史上,传国玉玺自后唐消失以后,终宋一朝,一直没有出现过。 杨七暗自猜想,历史上大概就是赵德芳得了此物,想要留着称帝的时候自己用,却没想到被赵光义给坑死了,只能把这个东西带进棺材。 传国玉玺可是正统的象征。 饶是以杨七在后世见多识广,此刻见到此物的时候,也难免有些激动。 不论在什么时期,这东西都是国宝,独一无二,分量极重的国宝。 这种东西与其扔出去让大家抢,还不如留着自己收藏。 杨七把玩着传国玉玺,看向了肉疼的赵德芳。 屏退了左右以后,两个人就在白塔内,一谈就是一夜,没有人知道两个人谈了什么。 次日天蒙蒙亮的时候,赵德芳就走了。 而传国玉玺则留在了杨七手里。 杨七拿到了传国玉玺以后,回去就珍藏了起来。 …… 大宋要掀起北伐大战,辽国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自从杨七解除了对辽国的经济控制以后,辽国的上京城再次的繁荣了起来。 长时间的经济控制,导致了上京城的辽国百姓们购物有点疯狂。 他们害怕经济控制再次爆发,所以他们几乎把手头上的钱财,全都换成了生活用品。 然而,和上京城街道上的繁华不同,被百姓们拱卫在中间的皇宫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萧太后牵着小皇帝共坐在龙椅上。 辽国文武百官们静悄悄的站在台下。 针落可闻。 萧太后瞪着凤眼,冷喝道“说话啊!一个个都哑巴了。赵光义挥兵百万,南侵我大辽,你们一个个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面对萧太后的质问,大殿里仍旧静悄悄的。 萧太后唯有点名,“韩爱卿,你以为当如何应对?” 萧太后点名韩德让,韩德让自然不可能装聋作哑。 左右摇晃了一下脑袋上的翎羽,韩德让躬身道“回太后的话,老臣以为,事到如今,唯有一战。宋国大兵压境,以赵光义的性子,调动这么多兵马,若是不打一场,恐怕难以收场。” 萧太后挑起凤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打自然是要打,我大辽也不是软柿子。历来只有我大辽欺负别人的份,哪有被别人欺负这一说。” 萧太后这话说的轻飘飘的,可是言语间却充满了那种强国应有的霸气。 说完这话,不等百官拍马屁,萧太后话锋一转,道“只是我大辽如今内忧严重,虽然在禁海的政令上稍有成果,可百姓依然困苦。以国库如今的存粮,只怕难以支撑一场动则百万人的大战。 诸位爱卿可有良策解决大军出征的粮草问题。” 辽国枢密使北院大王耶律斜珍出列道“不知如今国库存粮,能支持多少大军出征?” 萧太后神色有些黯淡,低声道“不足二十万……” 二十万? 百官们闻言都是一愣,旋即赶忙低下头。 国库的存粮仅够二十万大军出征所用。 二十万大军对上宋国的百万大军,未战就先输了一头。 虽说赵光义号称有百万大军,有点吹嘘的成分,但赵光义能吹出百万大军,那么他真正带领的兵马,就绝不会少于六十万。 即便如此,大辽的二十万大军也挡不住宋国的大军。 耶律斜轸听到了这个数字以后,脸色铁青。 萧太后凤目扫视百官,淡淡道“如今国难当头,诸位爱卿是不是也该出一出力了?” 百官们面面相觑,萧太后这是要薅羊毛,让他们出血。 已经被薅过了一次的百官们,自然不可能再被薅一次。 一时间大殿内议论纷纷。 有人提议让大军就食于敌,有人提议坚壁清野收拢燕云十六州百姓手里的粮草供给大军…… 众说纷纭,没有一个定论。 萧太后冷眼看着台下的群臣,心中杀意凌然。 可以同富贵,却不愿意共患难,这种臣子,大辽不需要。 大辽之所以能够称霸北方,靠的就是团结。 自辽太祖耶律阿骨打立契丹国起,辽国就是靠着契丹八部的团结,加上了不断的吞并和削弱那些小部落崛起的。 如今大辽江山打下来了,大家也被富贵眯住了眼,忘了曾经他们是从缺衣少食的游牧部落爬起来的。 腐朽的贵族需要消灭,新兴的贵族需要扶持。 如此才能给大辽输入更多新鲜的血液,才能继续强大下去。 萧太后虽然是个女人,可是杀起人来绝不手软。 耶律斜轸算是朝中少数了解萧太后的人之一,他也是第一个感受到萧太后眼中充满了杀气的人。 当即,耶律斜轸出列,沉声道“老臣愿意率军出征,凡老臣部下,愿就食于敌,不耗费国库钱粮。” 关键时刻,耶律斜轸出声,压下了萧太后的杀心。 耶律斜轸代表自己一派系的贵族妥协,让朝堂上为之一静。 耶律斜轸作为辽国枢密使,地位仅次于耶律休哥之下,他已经低头服软了。 朝廷上的其他百官自然不可能再愚蠢下去。 耶律斜轸的妥协,像是提醒了朝堂上的百官。 百官们一改刚才的态度,纷纷表示愿意帮忙。 有出万担米的,有出万头羊的,有出兵甲的,有出衣物的。 然后,即便是把他们口中的东西加起来,依然是杯水车薪。 大辽想要对抗宋国的百万雄兵,可不是一二十万兵力就能抵挡的。 最不起码也得派遣六十万的大军。 六十万大军出征,每日耗费的钱粮数以万计。 单看赵光义为了征辽,不仅解开了封藏多年的封桩库,还向南国钱行借贷了一万万钱,就足以证明,打仗,特别是打大仗,多费钱。 第0686章 如意算盘 即便是耶律斜轸愿意就食于敌,百官们愿意捐钱捐物,可是依然有点杯水车薪。 “臣有话说……” 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官员突然站了出来,看他那独有的毡帽、裘皮装束,证明他是一个武将。 南院都监萧挞凛,南院大王府二号人物,萧太后的族弟,也是萧太后的亲信。 见到萧挞凛开口,萧太后脸色明显温和了不少,“驰宇可有良策?” 驰宇是萧挞凛的草字。 萧太后能在这朝廷之上,亲昵的直呼其字,可见对萧挞凛很宠信。 萧挞凛点点头,躬身道“眼下大军出征在即,却因国库空虚,让出兵的事宜现如困境。据臣所知,我大辽国库虽然缺钱,可是在这上京城里,有个地方却存有大量的钱财。” 萧挞凛就像是一语点醒了梦中人。 朝堂上百官一下子就想到了萧挞凛口中的那个地方。 百官们下意识的就看向了萧太后。 那是一个特殊的地方,那也是一个大辽朝堂管束不到的地方。 在这朝堂之上,似乎唯有萧太后一人,勉强能插手管管那个地方。 从百官们的眼神,萧太后就可以轻易的判断出萧挞凛口中的那个地方是什么地方。 萧太后神色不自然的道“你们要让本宫去抢本宫闺女的私房钱?” 真到了大辽生死存亡之际,萧太后不介意抢一把自己闺女的私房钱。 只是,眼下大辽还没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 百官们不愿意出血,却想让萧太后去抢自己闺女的私房钱,这让萧太后心里有些恼火。 事实上萧太后心里有她自己的算盘。 那些钱,其实她早就惦记上了,她想把那些钱留到小皇帝长大了在用。小皇帝长大了,想要在大辽坐稳皇位,自然要打一场硬仗,打一场胜仗助长自己的威势。 萧太后之所以留着那些钱,就是希望给小皇帝铺一条平坦的路。 但是,很显然,百官不愿意让她如愿。 百官们瞧着萧太后脸色不好看,心里就难免有些犯嘀咕。 因为萧太后不开口,谁也没办法从那个地方把钱弄出来。 萧挞凛小心翼翼的瞥了萧太后一眼,沉声道“太后,眼下大战在即,别无他法了。赵光义此次召集百万大军来袭,分明是打着剿灭我大辽的心思而来。 若是因为一点儿钱财,就耽误了战事,导致战事溃败。那我们大辽,只怕有灭国之祸。” 萧挞凛这话并没有夸大,说的很实在。 虽然其中夹杂着些许的私心,但更多的是公心。 毕竟萧家乃是后族,和大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萧太后在萧挞凛的劝说下,内心显得有些挣扎。 她低头瞧了一眼怀里的小皇帝。 瞧着儿子那懵懂的眼神,瞧着儿子那乖巧的摸样,她慢慢就下定了决心。 钱财可以慢慢的赚,可是先帝把江山托付到她手里,她就必须为她儿子守住一个完整的江山。 “好!” 萧太后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了这个字。 深吸了一口气,萧太后不甘心的道“那些钱财不是本宫的,也不是大辽的,更不是诸位的。那些钱财是属于谁的,诸位心里应该都很清楚。 那是杨延嗣留给驸马督尉杨延辉的,铁镜那个丫头没资格动用。 有资格用的唯有杨延辉,还有他和铁镜的儿子。 杨延辉虽然是我大辽的女婿,可是他只能算是半个辽人,本宫可以不在乎他。 但是,他和铁镜的儿子,却是本宫的外孙,一个纯正的辽人,身上流淌着高贵的皇室血统。 从他手里拿钱,要是没有一个说法,本宫将来如何面对小外孙的质问?” 对于萧太后的话,没有人质疑。 杨延辉确实只能算是半个辽人,即便他是驸马督尉,也只能算是中级的贵族。 可是他儿子,却是一个辽人,一个血统高贵的辽人。 对于这一点,没有人敢质疑。 因为在大辽国,凡是沾上耶律家血液的人,都算是最顶层的贵族。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孩子的外婆,还是孩子的舅舅,都是大辽过最尊贵的人。 当然了,孩子还有一个同样尊贵的叔叔。 虽然他叔叔不算是辽人,甚至可以说是辽人的死敌。 但是就凭借他叔叔的本事,没人敢质疑孩子另一半的血统不够高贵。 总而言之,就是这么一个血统高贵的小家伙,难道了满朝文武。 跟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家伙讲道理,给说法,有用吗? 萧太后明摆了是要为难百官,可是百官却不得不吃下这个哑巴亏。 到了最后,唯有齐齐的向萧太后躬身施礼,“一切全凭太后作主。” 萧太后笑了,笑容里充满了讥讽,“本宫一介妇人,这种事情难能作主。我皇儿才是大辽真正的主人,也是那个小家伙的舅舅。此事就由我皇儿定夺。” 萧太后低下头,看着假装严肃,萌萌哒的小皇帝,轻声问道“皇儿,你也听到了。如今国朝有难,要跟你的小外甥借点钱,你说说,该怎么办呢?” 小皇帝板着脸,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道“封爵!” 萧太后一愣,笑问道“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小皇帝歪着头,认真的道“回母后的话,皇儿前几日读唐史,见到那些在国家大难之时,为国家捐钱的人,都有封爵……” 萧太后笑着点点头,“皇儿言之有理,那你说说,封你小外甥一个什么爵位好呢?他可是借了一大笔钱给朝廷哦……” 萧太后特意把最后一句话加重,并且把捐钱,改成了借钱。 意思很明显,那是要还的。 战争借的钱,拿什么还? 自然是拿战争的红利来换。 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在辽人刚发迹的时候,他们就明白一件事。 战争的目的就是为了利益。 或许在文治上,辽人差宋人很多;可是在对丛林法则的理解上,辽人远比宋人理解的更透彻。 辽人之所以频频侵入大宋,那就是因为侵入大宋有利可图。 而反过来,在大宋对阵辽人的战争中,大宋一直处在花钱的局面上,很少能从辽国获得什么利益。 萧太后这是要在战争开启之前,就把战争获利的分配方式定下。 虽然这些钱名义上是还给铁镜公主儿子的,但是到最后还是属于小皇帝的。 对于借一大笔钱,究竟是多少钱,小皇帝是没概念的。 但是他足够听萧倬的话,知道萧倬能特意叮嘱的一大笔钱,一定是很多钱,而且很重要。 所以小皇帝再听了萧太后的话以后,脸上的表情就非常严肃,他无比认真的道“封王爵!” 第0687章 陪朕玩耍王? 封王爵? 台下的百官们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就连始作俑者的萧太后也一脸惊愕。 小皇帝虽然年幼,但是对于大辽朝堂上的官制还是一清二楚的。 她没料到小皇帝对他的小外甥这么大方。 她原本以为,小皇帝顶多赐他小外甥一个公爵,没想到一张口就上升到了爵位的顶级行列,王爵。 大辽的王爵和大宋的王爵有很大的不同。 在职位上,两者虽然是相等的,但是在职权上,大辽的王爵,远比大宋的王爵更具权力。 几乎大辽所有的王爵,都是实权派。 萧太后虽然心惊,但是却装作若无其事,没说话。 耶律斜轸对萧挞凛使了一个眼色。 萧挞凛会意,出列,躬身道“陛下……王爵不可轻授……而且咱们大辽除了耶律氏、萧氏外,无大功者不受王位。” 小皇帝愣了愣,明显有些懵,他求助的看向了萧太后。 萧太后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给了小皇帝一个‘你自己看着办’的眼神,然后没再搭理他。 小皇帝急得抓耳挠腮,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对策,最后只能直愣愣的盯着萧挞凛,质问道“那你说,朕要是非要封他为王呢?” 萧挞凛一愣,却并没有开口。 很显然他是不愿意告诉小皇帝办法。 大辽多一个王爵,局势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好说。 最主要的是不能开这个口子。 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小皇帝要是许王爵许上瘾了,到时候满朝王爵,那乐子可就大了。 但是他不开口,不代表别人不会开口。 比如对王爵窥视已久的韩德让。 “咳咳……” 韩德让轻咳了两下,老态龙钟的往班列外走了两步,在众人瞩目下,躬身笑道“启奏陛下,这想封杨家那个小子为王,说来也不难。只要陛下愿意赐那个小家伙耶律姓氏即可。” 以耶律斜轸为首的百官们,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 封一个一岁大的娃娃为王,说什么也不可能。 高傲的狼族里突然混进一个哈士奇幼崽,谁能忍受。 萧挞凛躬身道“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妥。” 耶律斜轸皱眉道“陛下,杨家幼子年幼,对我大辽尚无寸功,只是捐了一些钱财,就贸然封王,只怕百官难免心中不服。” “陛下,只是因为捐了一些钱财,就贸然封王,他日若是有人效仿,只怕我大辽朝堂上,将会王爵泛滥。到时候,我大辽整个江山恐怕都要乱了。” “……” 百官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反对着。 小皇帝显得有些慌乱,不过他在萧太后鼓励的眼神下慢慢的镇定了下来。 这么多人反对自己,小皇帝明显有些生气。 一张脸颊涨的通红。 小皇帝恼怒的拍着龙案,增加自己的威严,大喊道“朕就是要封他为王。” “陛下……” “朕就是要封他为王。” “陛下……” “朕就是要封……” “……” 百官们越反对,小皇帝的声音就越坚定。 他显然是有些叛逆。 当然了,他也到了叛逆的年龄。 眼看着小皇帝意志坚定,百官们就只能把矛头对准萧太后。 “太后,此事极为不妥,还请您劝劝陛下,让陛下不要一意孤行。” “太后……” 萧太后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的看着百官,轻声道“本宫知道此事皇儿决断的有些荒谬,但是本宫就是要借此告诫诸位。 你们借着国难吃的脑满肠肥的,却逼着本宫从外孙手里抢银子,自己却不愿意放一点血。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们在底下都做了些什么。 如今既然要从本宫的外孙手里抢银子,那就得付出点代价。 你们阻挠本宫的外孙封爵,无非是害怕以后朝堂上多一位重臣,顶替了你们的位置。 本宫就是要告诉你们,人多的是,能为我皇儿做事,能为我大辽付出的人,更多。 能为我大辽所用,能为我大辽付出的人。 本宫不介意为他加官进爵,让他们顶替你们的位置。” 在萧太后的训斥下,百官们下意识低下头。 当然了,也有比较顽固,不怕萧太后威胁的。 其中多为耶律氏和萧氏族人。 萧太后的威胁,能威胁得了旁人,但是威胁不了他们。 他们身上的血统,决定了他们的地位,不是轻易能够撼动的。 毕竟,血统这东西,除非是化作劫灰,不然是剔除不掉的。 萧太后似乎看出了这些人的心思,面对他们不屈的眼神,萧太后笑了。 “本宫记得,宋人有一句话,叫做君无戏言。在大辽,我皇儿便是君。” 小皇帝闻言,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板,目光炯炯的看向了台下的百官。 这句话显然对耶律氏和萧氏族人的杀伤力很大。 他们咬着牙,底下了他们高贵的头颅。 即便是皇族、后族,在皇帝面前,依然第一头。 君就是君,臣只能是臣。 驯服了百官,萧太后鼓励的看向了小皇帝,“皇儿,该你了。” 小皇帝挺着腰板,傲气道“朕要赐朕的小外甥,耶律姓,就叫耶律嗣吧。嗯!耶律嗣!嘿嘿嘿……” 小皇帝也够霸道的,不仅赐姓,连名字也一块赐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嗣’字。 朝中的汉人们,下意识就像说话,不过看着小皇帝兴致勃勃的,他们也就不去扫小皇帝的雅兴了。 事实上,依照汉人的规矩。 长辈名字里的字,晚辈是绝不能用的。 不然就是大不敬,不孝。 小皇帝显然不知道这一点。 他还在为自己赐下的姓名洋洋得意。 显然,他对杨延嗣的印象很深刻,所以在关键的时候,能想到的就是一个‘嗣’字。 赐下了姓名,就该封王了。 只是小皇帝接下来的话,让百官,甚至还有萧太后,都有些不淡定了。 只见小皇帝拍着桌子,珍重的道“朕要封朕的外甥耶律嗣,陪朕玩耍王!” 一语道尽了孩子气。 陪朕玩耍王? 这算什么王? 翻篇史书,恐怕也找不出这么个称号吧? 百官们有忍俊不禁者,有脸黑者,有憋笑者,总而言之,大家都不淡定。 小皇帝也不傻,看到了百官的反应,他也知道他说错话了。 所以他求助的看向了萧太后。 萧太后嘴角虽然在抽搐,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很淡定,她微微板起脸,扫了一眼台下的百官,百官们顿时没表情了。 萧太后淡然道“议一议吧。” 第0688章 兰陵郡王 朝议的速度很快,萧太后和皇帝执意要借机给耶律嗣封王,百官们阻拦不了,只能快速的议论出封号。 后面还有国家大事要商讨,就没必要在这件事上继续交流。 最终,耶律嗣的封号定下了。 兰陵郡王! 这个原本应该在后年许给萧挞凛的王位,提前出世,许给了一个一岁大的孩子。 而那个一岁大的孩子,还在后宫里找奶吃呢。 定下了耶律嗣的爵位,确定了从耶律嗣手里借走杨七留给他侄子的钱。 出兵的先决条件,算是准备的差不多了。 杨七留在上京城里的南国钱行,到底有多少钱。 真正惦记这笔钱的人,多多少少的仔细调查过,对于这笔钱有多少,他们心里有个大概的数字。 所以根本不需要去确认。 有了钱粮,接下来自然要讨论出兵的兵力。 几经讨论,最终定下了出兵的兵力。 出兵六十万! 这里的六十万兵力,可是真真正正的大辽精锐,而不是之前耶律休哥带去铜台关的辽国乱民。 作为一个马背上的国家,辽国在作战的时候有一大优势,那就是不需要征发太多的民夫。 六十万的兵马,他们只需要征发二十万民夫即可。 除了军械和大部分粮草以外,其余的东西骑兵都能随身携带,这大大的减轻的辎重运送的压力。 出兵六十万,征发民夫二十万。 由耶律休哥担任元帅,统管战局,率领三十万大军,坐镇嘉峪关,此为中军。 由耶律斜轸担任右军主帅,统管右路战局,率领十五万大军,配合大同府杨延辉部人马,沿武州而下,到大同府,抵御宋军。 由韩德让担任左军主帅,统管左路战局,率领十五万大军,配合幽州府兵马,坐镇幽州。 左右两军,皆以中军元帅耶律休哥令为准。 发兵的事宜商讨过后,朝堂上百官开始加紧筹备战事。 在快要散朝的时候,韩德让突然开口,让满朝文武为之一愣,只见韩德让躬身问萧太后,“太后,老臣听闻,此次战事赵光义许杨延嗣王爵,令杨延嗣率领麾下兵马担任左军先锋。 此前,太后曾用计,逼退杨延嗣参与铜台关的战事。如今可不可以故技重施,再逼一次? 毕竟杨延嗣麾下兵马战力不俗,能够逼退杨延嗣,不仅能减轻我军的压力,也能削弱宋军的实力,一举两得。” 正准备牵着小皇帝回后宫的萧太后闻言,脸色一僵。 她很想破口大骂。 本宫还要不要脸了? 这种羞耻的事情,本宫用一次就已经羞愧难当了,再用? 本宫的脸往那里放? 再说了,这种关乎生死存亡的大战,杨延嗣又岂会因为区区威胁就能就范的? 然而,萧太后心里纵然有千般委屈,也说不出口。 她用小外甥威胁杨七,这种事根本上不了台面,更不可能拿出来说。 她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萧太后脸上表情僵硬的道“本宫试试吧……” 韩德让自然不知道萧太后的心思,见萧太后答应了,他就躬身道“那就有劳太后了。” 下了朝。 萧太后牵着小皇帝回到后宫,原本想要训诫两句,同时还准备把今天为什么逼着百官答应给小外孙封王的其中的道道给小皇帝讲讲的。 不过,被韩德让这么一闹,萧太后就没这个心思了。 “母后,母后……” 在小皇帝的呼唤声中,萧太后回过了神,瞧着小皇帝清澈的眼神,萧太后微微一笑,“去玩吧……” 小皇帝得到了萧太后的首肯,像是挣脱了缰绳的野马,蹦蹦跳跳的奔向了后宫。 他要去见自己的小外甥,并且把他今天再朝堂上的表现告诉小外甥,还要得意洋洋的跟小外甥讲一讲,他为了给小外甥封王,智斗群臣的故事。 虽然小家伙听不懂,但是小皇帝觉得,他有必要在小外甥面前找一找当舅舅的优越感。 小皇帝一走,萧太后一个人在偏殿内踱步。 她迟疑了很久很久,最后还是决定给杨七再写一封信。 至于有没有用,她不能断言。 但是哪怕有一丁点的机会,都应该尝试一下。 毕竟,万一成了呢? 万一成了,大辽对大宋的胜算就会多两成。 这一次的信,远没有上一次那么骚包。 她只是用契丹文和汉文,把册封耶律嗣的诏书抄写了一遍,并且附上了小皇帝给耶律嗣赐姓名的一些话。 萧太后不打算再给老杨送信,她只准备送给杨七一个人。 信件写好了以后,萧太后就命辽国的信使,八百里加急把信送了出去。 从大辽到西北的大同府城,路途虽然遥远,但是用八百里加急的话,半个月就到了。 大辽集结的大军出上京城的时候,杨七收到了萧太后的信。 杨府的书房内。 刚看过赵光义派人送来的军略信件的杨七,还没等到舒缓一口气,就看到了彭湃捧着一封信,匆匆进入到了书房。 “少爷,辽国来的信。” 杨七狐疑的接过了彭湃手里的信,信挺厚的,说明里面装的东西不少。 近来杨七也收到了不少潜伏在辽国的探子送来的信,所以并没有太重视这封信。 他一边拆信,一边问彭湃,“火山卫的还是稻草人?这么厚一塌,肯定探听到了不少东西啊!” 彭湃愣了愣,苦笑道“萧倬派人送来的。” “萧倬?” 杨七明显一愣,低头一瞧已经被他打开的信奉,眉头微微一皱,随后笑了,“似乎是册封用的诏书,手抄本,不是原本。难道萧倬那个女人知道了我要帮大宋打辽国,所以趁机拉拢我?” 杨七脸上的笑容没挂多久,就消失了。 因为他看到了诏书的内容。 看到‘耶律嗣’这三个字的时候,杨七明显的皱起了眉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杨家的人为何要姓耶律? 难道耶律就比杨姓高贵? 笑话! 从小接受九年义务教育的杨七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 那就是没有高贵的姓氏,只有高贵的人。 皇族又如何?谁家还没出过几个皇帝了? 真正高贵的是那些为人类、为民族、为国家做出重大贡献的人。 姓氏高贵? 就是个屁! 第0689章 大战将起 “嘭!” 杨七看完萧倬的书信,生气的拍桌,“萧倬那个臭婆娘,又威胁老子。” 被一个三十多岁的美少妇威胁,杨七是乐意的,但是这个美少妇要是挂上了辽国太后的身份,杨七就不乐意了。 此前的铜台关之战,无关乎大局,萧倬写信威胁杨七,他也就捏着鼻子认了。 可是这一次的雍熙北伐之战,关乎着以后百年的局势。 杨七谋划了多年,要是因为萧倬的威胁就放弃掉,那杨七也就不用混了。 干脆带着全家躲到南国去当土霸王好了。 气急败坏的杨七写了一封手书,扔给了彭湃,恼怒的道“派人给萧倬那个臭婆娘送去,告诉她,想让我别插手这一次宋辽之间的战事,没门。” 面对气急败坏的杨七,彭湃自然不敢多问,拿了杨七的手书以后,就命人快马加鞭的给萧倬送去。 拒绝了萧倬的威胁以后,杨七就把这件事抛掷脑后,开始耐心的准备起战事。 大战将起。 西北、东北的军事调动很频繁。 雁门关对大宋而言,已经失去了意义。 时间今入十二月的时候,驻守在雁门关内的李继隆接到了赵光义借赵德芳手传达的军令,由雁门关撤出,赶往了真定府。 赵光义的临时行辕就设在真定府。 看着架势,赵光义是想把麾下的兵马集合在一起,然后统一调遣。 李继隆一撤,杨七奉命接手了雁门关的防务。 由于要同时驻守复兴关和雁门关两座重要的关隘。 杨七手里的剩下的兵马就有些捉襟见肘。 为了西北四府的安定,也为了防止赵光义乱出幺蛾子,杨七秘密的派人去了折家,从折家借调了一万折家军,去复兴关口替换了晋军的一部分府兵。 此次北伐之战,赵光义原本想要借助折杨两家之力,担任左军的。 不过折御勋以折家需要防御西北诸部落叛乱给拒绝了。 因此,折家手下的兵力,依旧保留在手里。 借调杨七一万兵马,也不是难事。 随着各路千军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以后,赵光义才率领着六十万禁军从汴京城出发,赶赴真定府。 六十万禁军行进,速度远没有想想的那么快。 禁军的步人甲本就沉重,加上还要押送大量的军械,所以从汴京城到真定府这一路,赵光义足足耗费了两个月时间。 两个月以后,时间已经到了二月初。 龙抬头的场景百姓们瞧不见,但是翻云覆雨、威风凛凛的场面,百姓们却瞧的是一清二楚。 这个翻云覆雨,威风凛凛的龙,就是赵光义。 六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汇入到了真定府。 光是赵光义的仪仗队伍,就达到了三里多长,加上六十万大军、押送辎重的民夫,绵延了近百里。 赵光义到真定府内的临时行辕内安顿下以后,大军还没有全部入城,押送辎重的民夫们还在河边飘荡。 一直到七日后,大军和押送辎重的民夫,才全部赶到了真定府。 赵光义和一众重臣们在真定府内的行辕内安歇,六十万禁军有一大半在真定府外的空地上扎营,民夫们在最外围扎营。 一时间,真定府内的人数,一下子突破了三百多万。 人数最多的就是民夫们。 为了此次大战,赵光义征发的民夫,多大两百万。 近三百万人参与的大战,可以说是一场豪赌,一场惊天的豪赌。 不论是西北四府的杨七,还是辽国的耶律休哥,都被赵光义这么大的手笔给深深的震慑了一把。 大宋的军队进入到了真定府内的时候。 大辽的兵马也进入到了嘉峪关。 作为攻守间守的一方,耶律休哥在大军到达了嘉峪关以后,就布置了兵力分布,以及战略部署。 在兵力部署方面,耶律休哥并没有听从朝堂上议论出决策分布兵力。 右军主帅耶律斜轸麾下的兵力,耶律休哥给增加到了二十万。 左军主帅韩德让麾下的兵力耶律休哥给增加到了三十万。 而他自己统领的兵力,反而从原本商定好的三十万,降到了十万。 耶律休哥的想法很简单,右军耶律斜轸部的兵马要对付的是杨七部的兵马。 杨七的手段层出不穷,更有火药在手,所以为了稳妥起见,耶律斜轸手下的兵力必须比杨七麾下的兵马要多。 如此才能在杨七的猛攻下稳扎稳打的守住大辽的国土。 左军韩德让部的兵马,要对付的是大宋精锐禁军,硬拼是拼不过的,但是三十万兵力,拖住赵光义麾下的六十万大军,还是可以做到的。 从头到尾,耶律休哥似乎都没有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硬碰硬上。 他似乎更喜欢用奇谋妙计取胜。 …… 大辽的南院大王耶律休哥在紧张的部署兵力,而大宋皇帝陛下赵光义却并不着急,他还在漫无条理的召集西北和东北的各路统军的将领。 也不知道是为了鼓舞人心,还是另有所图。 总而言之,赵光义到了真定府以后,并没有加紧部署兵力,而是在召开各路将领们的见面会。 在面见安肃军统兵将领的时候,赵光义给予了极高的赞赏,并且亲自许诺了一系列的官爵。 大概是对此前安肃军在铜台关战役中表现出的热血和视死如归的奖赏。 而杨七作为左路军的主帅,自然也在召见之列。 召见杨七的诏书是二月中旬送到的大同府城内。 当时杨七正在叮嘱寇准西北四府的政务,同时也在任命杨大为此次北伐左路军的统军副帅。 书房内,杨七正在叮嘱寇准和杨大紧密合作的时候,彭湃匆匆进入到了书房。 “少爷,赵光义派人过来传口谕,召你去真定府觐见。” 杨七停下了对寇准和杨大的叮嘱,摇头感叹道“该来的果然躲不掉,我就知道赵光义到了西北,一定会召我去见面的,只是我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寇准皱着眉头道“侯爷,这可是一场鸿门宴,一旦你去了,赵光义很有可能会趁机发难的。” 杨大点点头,赞同寇准的说法,“不得不防。” 第0690章 召见 杨七去觐见赵光义的危险系数有多高,相当于刘邦去赴项羽的鸿门宴。 很有可能比刘邦去赴项羽的鸿门宴还要危险。 杨七去觐见赵光义,自然不可能率领大批的人马过去,左右不可能超过千人。 而有六十多万大军拱卫的赵光义,也许只需要一个眼神,就有人会帮他把杨七剁成肉酱。 寇准郑重道“要不别去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有南国和西北四府在手,我们并不畏惧赵光义。一旦你有一个什么闪失,这西北四府恐怕会瞬间分崩离析,难免有些得不偿失。” 杨大看向杨七,沉声道“七弟,没必要冒险。大不了带着全家人去南国。” 杨七咧嘴一笑,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此去虽然是九死一生,但是一旦不死,收获也是巨大的,值得我去冒险。” 寇准和杨大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杨七去觐见赵光义,究竟谋划些什么,寇准和杨大二人都不得而知。 但是,杨七有多危险,他们却很清楚。 杨七对西北四府有多重要,他们同样很清楚。 可以说,杨七就是西北四府的支柱,一旦杨七倒塌,西北四府也会在最快的时间内倒塌。 西北四府毕竟创立不久,根基还很浅薄,更没有深入人心。 杨七的子嗣想要继承杨七在西北四府的荣耀,根本做不到。 杨七知道寇准和杨大担心什么,他莞尔一笑,“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这么多年,我转战南北,除了之前雁门关一战,你们可曾见过我还有其他的生命危险?” 杨七自信的道“我既然敢去见赵光义,就说明我有保命的把握。再说了,如今大战在即,我作为一方主帅,麾下十几万兵马在为国奋战。真要有什么闪失,赵光义就不怕我麾下的十几万兵马瞬间反水,帮着辽国打他?” 寇准被杨七给逗笑了。 他不得不承认,他被杨七说服了。 理确实是这个理。 见寇准笑了,杨大也跟着笑了。 杨大心里很清楚,自己没有寇准聪明,不明白权谋的道道,但是杨大却懂得去相信别人。 寇准既然觉得没事,那就一定没事。 更何况,杨七把西北四府的军权交到了他手里,赵光义真要敢对杨七出手,杨大也不介意率领二十万兵马,亲自去找赵光义讨一个公道。 跟杨七在一起混久了,杨大对于皇权也变的漠然了些许。 杨七和杨大碰了碰拳头,“大哥,十几万的兵马,就摆脱你了。你一定要记住,曹彬若是拿不下耶律休哥,西北四府的十几万兵马,就绝不出辽国大同府。” 杨大郑重的点头,“大哥明白,咱们可以败,但是你不能死。” “你一走,这西北四府的兵事就全搁在我身上了,我也不能懈怠。我这就会复兴关去统管大军。” “告辞!” “保重!” 送走了杨大,寇准脸上的笑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狰狞,他瞪着杨七,露出愤怒的目光,低吼道“你这是拿命再赌!” 杨七失声笑道“我就知道瞒不住你。” 顿了顿,杨七感慨道“诱惑太大,容不得我不拿命赌。一旦功成,不仅我杨家能富贵百年,就连我汉家子孙,也能跟着安定百年。 我固然想保全杨家,但是能为汉家子孙出一份力,那也值得我搏一搏。” 寇准咬着牙,深沉道“没必要赌,我们都还年轻,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们熬的起。我们可以徐徐图之,终有一天,这天下会任我们纵横。” 杨七摇了摇头,“等不起,也不敢等。除了我,没人知道这一战代表着什么。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唯一一次以小博大的机会。 错过了这一次,我们再想进一步,就得付出更大的带价。” 寇准眯着眼,深深的看了杨七一眼,“你决定了?” “嗯!” 杨七的想法,基本上无人可以改变。 虽然杨七在许多人面前,都是一副乐呵呵好说话的面孔,但是跟杨七交往甚深的寇准却知道,杨七是一个主意很正的人。 一旦他决定的事情,无人可以更改。 劝不动杨七,寇准也就死心了,他垂头丧气的道“我能帮你做什么?” 杨七闻言愣了愣,抬头遥望着窗外的天穹,幽幽道“如果我真的回不来,你就带着我的一家老小,还有你的一家老小,前去南国。 到时候你们无论是拥立我儿子登基,还是蛰伏起来图谋北归,一切都由我的几位兄长作主。 至于这西北四府,就丢给折家吧。 反正受不住,丢给赵光义,不如丢给折家。” 寇准面色凝重的道“你果然没有必胜的把握,你这是在托孤吗?” 杨七讥笑道“这世上所有的事情在做之前,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有五成的把握,就值得赌一赌。” 寇准黑着脸道“你就不怕等你死了以后,我拱手把西北四府送给赵光义,换取一个荣华富贵吗?” “嘿嘿嘿……” 面对寇准的威胁,杨七丝毫不为所动,他似笑非笑的盯着寇准道“如果我真死了,你可以试一试。” 寇准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有本事你把稻草人和火山卫的节制权交给我。” 火山卫和稻草人,这是杨七手里的两把利剑。 这两把利剑,从创立至今,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了。 在这几年中,杨七给他们投了多少钱,没几个人知道,他们的规模发展的有多大,也没几个人知道。 彭湃或许了解稻草人的内情,但是他却不了解火山卫。 曹琳了解火山卫的内情,但是却不了解稻草人。 而真正了解这两柄利剑的人,只有杨七。 寇准虽然不知道这两柄利剑有多锋利,但是从他隐隐猜测到的来看,一旦这两柄利剑同时出鞘,能够抵挡他们的人,寥寥无几。 “西北四府就交给你了,我走了。” 杨七拍了拍寇准的肩头,淡然一笑。 第0691章 离别 杨七潇洒的给寇准留下了一个后脑勺,刚出门,就愣住了。 曹琳抱着他儿子,初醒抱着他女儿,俏生生的站在房门口。 二女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显然是听见了杨七和寇准在书房里的攀谈。 杨七就像是做错了事情一样,不敢直视曹琳和初醒。 “呵呵……” 干巴巴的笑了一声,杨七故作轻松的道“你们怎么来了?” 曹琳幽怨的盯着杨七,轻声道“郎君要去见赵光义?” 杨七脸上的笑容一僵,微微点头。 这件事瞒不过去的。 一旦杨七离开大同府城,他去觐见赵光义的消息,很快会被有心人传扬遍整个西北四府。 曹琳神色复杂的盯着杨七看了许久,拦下了小宗卫不断探向杨七要抱抱的小手,哀怨的道“郎君既然决定了,那就去吧。只希望郎君不要忘了妾身和孩儿,还有妹妹和闺女。 凡事多思量一二,记得有人等你回来。” 在大是大非面前,曹琳表现的总是那么豁达。 这或许跟她从小接受的教育有关。 女人在丈夫面前可以耍一耍小性子,争风吃醋什么的也没关系。 但是在自家男人做大事的时候,除了默默的支持外,别无选择。 初醒瞥了杨七一眼,淡淡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开口。 显然,她的意思和曹琳一样。 杨七不顾世俗礼节和羞耻,当即在二女脸颊上一人亲了一口,然后灿灿一笑,朗声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全头全尾的回来。” 丢下了这句话,杨七义无反顾的出了杨府。 杨府门外,除了彭湃率领的三百稻草人外,还有扎马合部族的六百勇士。 他们都在等候杨七。 他们甘愿陪着杨七同生共死。 赵光义派遣来的宦官,居然是他身边的大伴陈琳。 陈琳虽然年纪不大,但是长时间的掌控安抚司,使得他身上少了一丝宦官该有的阴柔,多了一丝威严之气。 陈琳曾经和杨七也有几面之缘,只是如今大家身份不同,没办法叙旧,也没办法再叙以前的缘分。 陈琳率领的金甲侍卫,被稻草人和扎马合的勇士拦在了四丈开外。 见到杨七的时候,陈琳淡淡的躬身施礼,“奴婢参见虎侯。” 杨七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陈琳点了点头,说道“奴婢奉命请虎侯入真定府,虎侯且在后面跟着,奴婢带人在前面为虎侯开道。” 没有太多寒暄。 杨七此刻能出现在门外,那就说明了杨七答应去真定府。 陈琳只是一介奴婢,他只需要做好分内事,带好路即可。 陈琳虽然是个宦官,但是马术却不若。 根本不需要扶,翻身就上了马背。 金甲侍卫们也相继上了马背。 彭湃为杨七牵过了马,同时还有两个稻草人,抬着一个长条木盒送到了杨七手里。 杨七把木盒束于马背上,对着其余的人挥了挥手,朗声道“出发!” 九百人齐齐上马,一个动作,一个声音。 由此可以判断出,这九百人皆是精锐中的精锐。 在曹琳和初醒的瞩目礼下,杨七率领着麾下九百人,跟随着陈琳而去。 杨七一走,曹琳和初醒脸上就没那么淡然了。 二女眉头深锁。 曹琳看向初醒,低声道“妹妹,郎君去赴鸿门宴,我们两个作为郎君的妻妾,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小宗卫就暂时摆脱给你照看,姐姐那一支火山卫,也暂时归你统领。让她们密切的注意郎君的动向,一旦郎君有危险,命她们不惜一切代价保护郎君。” 初醒愣了愣,沉声道“姐姐准备去做什么?” 曹琳目光坚定的道“我要去一趟汴京城,求一求我娘,让她帮忙,跟我爹讲一讲情,必要的时候可以救郎君一命。” 此次雍熙北伐,大宋这边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印玺虽然归赵光义执掌,但是真正领兵作战的,却是曹彬。 曹彬隐隐已经成为了大宋军中第一人,在军中的分量很高,在赵光义的心里分量也很高。 必要的时候,出面保一下杨七,还是很有希望的。 初醒又不傻,自然了解里面的道道。 听曹琳这么说,初醒坚定的点点头,“姐姐只管去,小宗卫妾身会帮姐姐照看的。除非妾身死了,不然谁也别想伤害到小宗卫。” 二女回到了府里。 曹琳又交代了一些事,然后把小宗卫托付给了初醒,她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在十几个火山卫的护卫下,趁着夜色出了大同府城。 而杨七却不知道,曹琳为了保他一命,亲自前往了汴京城。 有陈琳扛着王命令旗在前面开道,杨七前往真定府的道路异常的顺利。 赵光义对大宋拥有绝对的统治权,所以在大宋的土地上,没人敢在王命令旗下炸刺。 一路走走停停,三百多里的路途,花了四天时间。 四天后,杨七进入到了真定府境内。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长达几十里的烽火连营。 民夫、工匠、厢军、禁军,分割的很清楚。 由内而外,几乎就是一个小的阶级层。 禁军们住着最好的帐篷,吃着最好的食物,拿着最好的装备盔甲。 厢军们住的就差了一些,吃的也差了一些,装备都是杂七杂八的,并没有禁军那么统一。 工匠们也有帐篷,但是相对于军卒的,明显就差了很多。 军卒住的是羊皮、牛皮等皮革制成的帐篷。 工匠们住的却是麻布搭起的帐篷。 民夫们住的更差,甚至有些人连帐篷都没有,个人凑在一起,抱团取暖。 他们吃的除了糟糠煮出的稀粥以外,别无他物。 每一个阶级层的边缘上,都有明显的隔离区域,手持着利刃的军卒们一队队的在巡逻,发现有图谋不轨的或者违反军规的,就会毫不犹豫的斩杀。 杨七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从他们面前飘荡而过。 不论是民夫还是军卒,在杨七经过的时候,都毫不客气的把目光投向他。 所有人似乎都很好奇这位割据西北的年轻豪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第0692章 觐见 大宋许多地方的流言神话了杨七,传言称杨七有三头六臂,日食三头牛,力大无穷,跺跺脚吓的辽人屁滚尿流。 也有传言称呼,杨七乃是天魁星转世,每逢战事,必冲锋在前,万军丛中取辽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最恐怖的是,一场大战下来,辽人伤不到他分毫。 还有传言称,杨七乃是大魔头转世,之所以那么厉害,就是每日必食人肉,最喜欢食人心。据说他每天要吃一百颗辽人的心脏,才能饱腹。 当然了,还有许多传言称,杨七是什么文曲星、天官大帝等等转世。 总而言之,杨七在大宋民间,有彻底被神话的趋势。 此刻,这种神仙中的人物走在凡间,心生好奇的人,自然要多看两眼。 很普通的一个人,瘦瘦弱弱的像是个书生,多过像一个将军。 除了长相俊俏一点外,基本上看不到什么特别的。 没有三头六臂。 看那摸样也不像是吃肉的人。 就是和他们一样,两个肩膀上抗一个脑袋。 杨七只是看见了他们好奇的眼神,并没有了解他们的心思。 如果杨七能看透他们的心思,并且嚎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之类的话,一定会引起他们在心里的响应。 穿过了民夫营地、工匠营地、厢军营地,进入到禁军营地的时候。 杨七看到了不同的场面。 禁军的将士们就像是一个个骄傲的大公鸡,穿戴着整齐的步人甲,仰着头瞪着杨七。 杨七扯了扯嘴角,微微一笑。 这算什么? 示威还是炫耀? 六十万禁军营地连成一片,黑压压,整整齐齐的,确实很壮观。 这也让杨七清楚的了解到了大宋的实力。 不愧为大国,既有大国的底气,也有大国的气势。 这大概是大宋历史上,最壮观,最有气势,也最有力量的一次北伐吧。 可以看得出,将士们对这一次北伐充满了信心。 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骄傲。 穿过了六十万禁军营地,杨七到达了真定府城门口。 真定府的防务已经被禁军接管,整个真定府城,被把控的严严实实的。 杨七在城门口,接受了三道盘查,跟随在他身后的稻草人和扎马合勇士被拦下,不允许入城。 勇猛忠诚的稻草人和扎马合勇士,差点儿就跟守门的禁军火拼了一场。 他们不在乎在他们身后有六十多万的大军,也不在乎城头上一排排的床弩对着他们。 他们只在乎杨七的安危。 只要杨七一声令下,别说是被大军围困,就算是再多更多的人,他们也会毫不顾及的拼命。 最终,这一场火拼并没有打起来。 经过协商,杨七可以带一个人入城。 杨七挑选了老扎马合的儿子扎马合木青随他进城,留下了彭湃帮他统领稻草人和扎马合勇士。 扎马合木青,继承了老扎马合的优良记忆,他不懂得什么智谋妙计,他只知道听从杨七的吩咐做事。 这种人留在身边做近卫刚刚好。 彭湃不同,彭湃掌管着稻草人,干的就是阴谋诡计的勾当。 把彭湃留在城外,更方便与彭湃办事。 稻草人和扎马合勇士,被安排到了距离真定府门口不远处的一处临时营地。 杨七带着扎马合木青,随着陈琳入了真定府。 真定府内,看不到百姓们的身影,除了路上巡逻的兵丁外,再无其他人。 相比于城外的防御,城内的防御更加缜密。 城内几乎看不到禁军军卒的身影,负责防御城内安全的是赵光义身边最亲近的亲卫。 御龙直卫、御龙骨朵子直卫、御龙弓箭直卫、御龙弩直卫等等。 这才是大宋最精锐的亲卫。 每一个都是万里挑一挑出来的。 赵光义的行辕设在真定府城的衙门内。 临时行辕门口的守卫更加森严。 除却了个直卫外,还有更加精锐的金枪班、安抚司、器械监人马。 安抚司由陈琳管辖,都是一群太监,算不得厉害。 可是金枪班和器械监的人,一个个都是高手。 虽然只有两百人,可是每一个都是从大宋上千万人里面挑选出来的。 杨七被这些人盯上,心里都有些发寒。 在几经通禀之后,杨七带着扎马合木青,准备进入赵光义临时行辕。 走到门口的时候被器械监的人拦下。 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人,盯着杨七背后的木盒,阴沉沉的道“面见君王,兵器得留下。” 杨七背后的木盒很长,习武之人一眼就能判断出那是兵器。 扎马合木青当即就想翻脸。 并不是他鲁莽,而是因为依照扎马合的规矩,男人,特别是出门在外的男人,兵器就是第二生命,绝不允许放下的。 杨七也知道这个规矩,所以就拦下了扎马合木青,“你留在外面,帮我看着它。” 杨七摘下了木盒放在了地上,扎马合木青手持着弯刀,郑重的站在木盒旁。 器械监的人,隐晦的瞅了一眼木盒,在搜过了杨七身以后,放他进了行辕。 几经波折,杨七终于进了赵光义的行辕。 行辕内明显是经过精心布置的,虽然谈不上奢华,但是也远超一般富贵家。 有许多宫娥宦官伺候着。 杨七在陈琳带领下,进入到了行辕最中间的正堂。 刚一进门,他瞬间就感觉到不少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正堂内。 正中上座摆放着一张龙椅,赵光义破天荒的穿戴着一身镀金的盔甲,大马金刀的坐在哪儿。 在他的左侧是八贤王赵德芳,右侧是宰相赵普。 再往下,左侧是一众武将,为首的是杨七的老丈人曹彬,还有石守信,呼延赞,高处恭,慕容德业,王超等十数位武将。 右侧是李昉,李沆,毕士安,张齐贤等十数位文臣。 众大佬齐聚一堂,一起看向杨七。 要问杨七有没有压力? 杨七还真一点没有。 对于很多人而言是久别重逢,对于很多人而言是初次见面。 总而言之,大家看杨七的眼神很复杂,杨七看他们的眼神却很平静。 第0693章 战略部署 “臣杨延嗣参见吾皇,吾皇圣体安康。” 杨七进入到了正堂以后,躬身施礼。 原本是没有‘吾皇圣体安康’这句的,只是有谗臣为了拍马屁,硬加上去的,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条惯例。 施礼过后,杨七就躬身在哪儿站着。 众人神色复杂的看着杨七。 由于杨七低着头,所以看不到众人的表情。 赵光义见到杨七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他已经尽力的稳定自己的心神,让自己很平和的对待杨七。 可是当看到杨七的那一瞬间,赵光义心中的怒火还是涌上来了。 杨七昔日种种对他的不敬,对他的挑衅,以及杨七让他承受丧子之痛,都是他怨毒的根源。 赵光义双手攥着龙袍,把龙袍的下摆捏成了一团。 赵光义很清楚,只要他一声令下,就有人会帮他把杨七剁成肉末。 赵德芳看到杨七的时候,眼中闪过一道喜悦。 在此之前,他很担心杨七虚晃一枪,因为自身安危,忘记了对他的承诺。 如今杨七到了,他一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一般。 其余人看杨七的眼神也各有不同。 有好气、有不屑、有疑惑、有淡然…… 眼看着赵光义的怒火快要上头了,赵普轻咳了一声,低声提醒赵光义,“陛下,大局为重……” 赵普的一句话,就像是一盆水浇在了赵光义头上,让赵光义想起了叫杨七来的目的。 心中的怒火缓缓的被赵光义压下。 他努力的劝诫着自己,只要从辽国手里夺下燕云十六州,杨七就会成为他的盘中餐,到时候任他蹂躏。 “呼~” 赵光义长出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下来,然后淡淡道“起来吧……” 杨七再次拱手,“谢陛下。” 再次施礼过后,杨七长身而立。 众人再次打量他。 除过了赵普、呼延赞以外,在座的很多人认识杨七的人,都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许久未见,杨七依然是那个偏偏公子。 而他们很多人都已经老态龙钟。 明明比他们子侄辈还要小的年纪,却已经创出了很大的名头,并在短短的几年之内,就称霸一方。 对于杨七,他们虽然各怀心思,但是心里却不得不生出一丝佩服。 至少杨七做了他们敢想却不敢做的事情。 赵光义吩咐陈琳给杨七加了一个凳子,就在最末尾的王超的边上。 按道理说,杨七作为左路军的主帅,在最前端应该有他的位置,只是不知道赵光义是想存心羞辱杨七,还是别有心思,居然把杨七的位置安排到了王超之后。 杨七对此似乎没有异议,泰然自若的做到了王超身边。 待到杨七坐定以后,赵光义端着帝王的架子,道“人既然已经到齐了,那么就说说攻打辽国的计划。” 众人开始商讨了起来。 杨七侧耳倾听。 越听越心惊。 原本以为赵光义只是准备了六十万禁军兵马,可是当杨七仔细的听过以后,发现他还是小看了赵光义。 因为赵光义不止准备了六十万禁军兵马,还有近三十万的厢军,再算上杨七自己麾下的十几万兵马的话,赵光义此次伐辽的兵马,已经超过了百万。 在这偌大的疆土上,敢兴兵百万的人,只怕也只有赵光义一人了。 即便是杨七,也没有这个资格。 杨七纵然是有钱,也不可能兴兵百万。 超过百万的大军集结,不仅要靠钱财,更多的是靠人口。 赵光义手里有几千万的百姓支持他。 而杨七手里却没有这么多人。 同时,杨七也心惊赵光义的大胆。 兴兵百万的豪赌,估计也只有赵光义能够干得出来。 赌赢了,自然是血赚。 不仅赚了开疆拓土的名头,还能活得一大批的领土和臣民,更能获得海量的财富。 可是赌输了呢? 也许赵光义觉得自己稳赢,根本没想过赌输了会怎样。 但是杨七却知道赌输了会怎样。 这就像是抽出了大宋的脊梁在血拼,赌输了,大宋的脊梁就断了。在辽人面前,就再也抬不起头。 杨七暗自对比了一下,赵光义三次北伐辽国,其实跟隋炀帝杨广三次远征高丽有一拼。 虽然在距离上有长有短,但是赵光义比隋炀帝杨广赌的更大。 赵光义三征辽国,皆大败而归。 大宋没有因此分崩离析,实在是运气了得。 当然了,也有百姓们经历了几十年的五代十国的战乱,他们不愿意再动乱,渴望和平的心态使然。 这要是放在汉末或者是隋末,必定狼烟四起,群雄逐鹿。 随着商讨的逐渐进行,杨七了解的也越来越多。 具体的分兵路数并没有改变,只是相应的兵力有所改变。 中军统帅由曹彬担任,慕容德业为副帅,王超为先锋,率领三十万禁军,二十万厢军,沿易州而上,出瓦桥关,破铜台关,直逼幽州一线。 右军统帅由石守信担任,高处恭为副帅,呼延赞为先锋,率领二十万禁军,十万厢军,过沧州沿海而上,直逼榆关一线。 左军统帅由杨延嗣担任,杨延平为副帅,殇倾子为先锋,率领本部十一万兵马,出陈家口,过朔寰二州,直逼云州大同府一线。 整个作战计划,就像是三条分开的线,集中散开,沿着三条线,分别侵入到燕云十六州。 以上只是第一步的作战计划。 第二步的作战计划,以中军攻克幽州为基准,一旦中军攻破了幽州,就会一路横扫,直插顺州、檀州,兵临古北口。 右军会在同时,转战蓟州,到达古北口和中军会合。 左军则负责奔袭武州、新州,过儒州,抵达古北口会合。 古北口就是赵光义选定的和辽人决战的地方。 整个作战计划,在诸多文臣武将们商讨下,非常完善。 只是相对而言,杨七统帅的左军,算是压力最大的,他的战线也算是拉扯的最长的。 偏偏,杨七统帅的左军,是三军中兵力最弱的一军。 对此,杨七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说什么。 赵光义和文臣武将们商讨出的这个作战计划,很明显除了在征讨辽国之外,还有间接的削弱杨七麾下兵力的目的。 事实上这个作战计划早就拟定完善。 他们只是装模做样的演了一场戏,然后把作战计划告诉杨七而已。 第0694章 军令状 在告诉杨七作战计划以后,众人下意识的都看向了他。 杨七眉头微微一皱,他感觉到了一阵浓浓的阴谋笼罩向了他。 但是,众人仅仅瞥了他一眼,就看向了王超。 然后就见王超突然站起身,一脸视死如归的拱手道“此战,我大宋必胜!臣愿立下军令状,不复燕云,誓死不归。” 杨七心头一颤,嘴角扯了扯。 事实证明,他的感觉没有错。 真有阴谋等着他。 王超这个贪功又怕死的家伙,突然冒出来立军令状,这很不正常。 这是一个局,一个针对他的局。 目的就是为了逼他立下军令状,好给赵光义一个杀他的由头。 毕竟,赵光义收复了燕云十六州以后,就算要对付杨七,也需要一个借口。 军令状恰好就是最好的借口。 军令状,在军中可大可小。 追着不放的话,随时可以抄家灭门。 装作看不见的话,也就相当于一个屁,随时都能放了。 杨七看破了这个局,他也没有拆穿,只是静静的坐在那儿看他们演戏。 还真别说,这些大宋朝堂上的文武,颇有演戏的天分。 面对王超视死如归的立军令状,赵光义和赵普只是神色凝重的看着他。 李昉站起身,同样凝重的看着王超,沉声道“你可想清楚了?一旦立下军令状,若是燕云不复,你唯有提头来见。你王家满门,也会被发配千里。” 王超板着脸,一脸郑重,“臣愿立下军令状,不复燕云,誓死不归,无怨无悔。” “好!有志气!朕就欣赏你这样的臣子。你若战死在燕云,朕必定厚待你妻儿。” 赵光义一脸振奋的夸奖王超,并且给出了许诺。 王超恭敬道“多谢陛下。” 王超刚坐下,高处恭就站起身,“臣以为,此战我大宋必胜,臣也愿意立下军令状,不复燕云,誓死不归。” “好!你若战死,朕必厚待你高家。” “……” 一个个站起来立军令状,就像是抢着去死一样。 轮到石守信了,石守信晃晃悠悠站起身,先是瞥了杨七一眼,然后沉声道“老臣也愿立下军令状,若老臣麾下右军兵马,未能攻克蓟州,老臣愿提头来见。” 杨七闻言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便明白了石守信刚才看他一眼的意思。 石守信的军令状,明显跟之前的将军们说的不一样。 随后曹彬站起身,铿锵有力的道“臣依立下军令状,不破古北口,提头来见……” 杨七笑了。 他才的果然没错。 将军和统帅之间,居然是双重标准。 而这个标准,明显是针对他而来的。 石守信和曹彬立下的军令状,皆跟第二步作战计划有关。 而杨七作为左军统帅,自然只能有样学样。 左军的最后一步的作战计划是儒州。 而曹彬的中军若是能破了顺州,顺手也能上去收拾儒州。 杨七立下的军令状若是跟儒州有关,一旦被曹彬抢先破了儒州,贻误军机和军令状,两个帽子扣下来,杨七必死无疑。 等到所有将军立下了军令状,就剩下了杨七一人的时候,众人很自然的就看向了杨七。 坐在杨七身边的托儿王超,看着杨七讥讽道“所有人都立下了军令状,就你没立,你是看不起吾等,还是对自己没信心? 你要是没本事带领麾下的兵马攻破儒州,你可以把他们交给我。 本将军出马,不仅能扫了儒州,顺手连嫣州也能扫了。” 杨七笑了,笑容里充满了讥讽,“就你,还扫嫣州?我以为你只会等曹枢密破了铜台关,好把功劳记在自己头上。” “哈哈哈……” 一句话,把在座的一大半人逗笑了。 铜台关算是王超的黑历史。 王超冒领杨五军功的事情,在座的各位人尽皆知。 王超一下子被闹了一个大红脸,脸上有些挂不住。 “咳咳……” 赵光义轻咳了一声,似乎在提醒在座的诸位,谁才是自己人。 众人也都不笑了,看着王超如何应对杨七的嘲讽。 王超气的涨红了脸,辩解道“那蠢事是本将军帐下不成器的副将所谓,跟本将军没有半点儿关系。” “呵呵……” “本将军行的正坐的直,那里需要冒领别人的微末军功……” “呵呵……” “本将军要军功,只会凭自己实力去取……” “呵呵……” “……” 无论王超如何辩解,杨七就是一句‘呵呵’。 杨七那讥讽的态度,以及充满了嘲讽味道的‘呵呵’,彻底把王超激怒了。 王超瞪着虎目,义愤填膺的冲着杨七咆哮,“姓杨的,你敢不敢跟老子对赌,看看是老子先拿下蓟州,还是你先拿下儒州!” 杨七瞥了王超一眼,嘲讽道“就你……呵呵……” “杨延嗣!” “够了!” 赵光义被王超这个蠢货气的不行。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居然能被人几句嘲讽就激怒了。 居然还忘了朕交代给他的任务。 真是愚不可及。 在赵光义出声制止杨七和王超争吵的时候,心里已经把王超从心腹之列剔除了。 也就是说,即便这一次王超打了胜仗,也不会再得到赵光义的重用。 赵光义黑着脸瞪了一眼王超,然后看着杨七,目光阴狠的道“朕还在这坐着呢?你们当庭喧哗,当朕是摆设吗?” 王超一下被骂醒了,知道自己失职了,赶忙向赵光义请罪。 “臣知罪。” 杨七慢悠悠站起身,拱手道“臣知罪……” “哼!” 赵光义冷哼一声,“下不为例!” 临了了,赵光义隐晦的看了赵普一眼。 赵普会意,乐呵呵的对杨七道“杨延嗣,旁人都立了军令状,为何偏偏你不愿意立军令状?莫非你是对自己麾下的兵马没有信心,还是说你左军之中有猫腻。” 贼咬一口,入骨三分。 赵普这话看似轻飘飘的,其实特别狠。 言外之意,就是问杨七,你这么不愿意立军令状,是不是你暗地里跟辽国有勾连,准备放水? 第0695章 狼烟起 这老贼,真狠。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杨七自然没办法再推托不立军令状。 当即,他拱手道“臣愿立下军令状,不破儒州,提头来见。” “好!” 赵光义叫了一声好,紧盯着杨七,沉声道“有臣子如此,夫复何求。” 赵光义对着众臣子,朗声道“今日我军中将领,齐立军令状,何愁燕云不复。有诸位爱卿见证,朕相信将士们一定会奋勇杀敌,装我大宋威严。” “天佑大宋!大宋万胜!” 王超第一个给赵光义捧臭脚。 然后其他臣子们不情不愿的跟着捧了一回臭脚。 心里暗骂王超二货。 能坐在这里的,那个不是心智成熟,智慧告绝的人。 那些哄骗军卒,提升士气的话,将士们喊,有用。他们喊,有啥用? 敌人是能凭借‘天佑大宋,大宋万胜’这八个字就能打败的吗? …… 订立了作战部署,立下了军令状。 北伐大业,也到了开始的时候了。 近九十万大军,二百万民夫,在战鼓声中集结。 近三百万人,浩浩荡荡的汇聚在真定府前,瞩目着真定府城头上的赵光义训话。 城头上,望着城下近三百万人的队伍。 城头上的人感慨良多。 赵光义豪情万丈的说道“朕有雄兵百万,谁敢于朕为敌?” 虽然杨七知道此战的结局,但是看着那黑压压的,整整齐齐,雄赳赳气昂昂的六十万禁军将士,他居然生出了一种无人能敌的错觉。 有兵如斯,有军如斯,何人能言胜? 但是,为何赵光义偏偏就败了? 不能理解啊! 如此雄兵,横扫寰宇都够了,为何会败? 杨七若有如此雄兵,他能打到天边去。 六十万身穿步人甲的禁军,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山。 在这个冷兵器纵横的年代,谁有本事能撼动一座山? 即便是杨七如今手握几十万的兵马,面对这一支铁军,都生不出必胜的决心。 这可是大宋积累了几十年的家底,远不是杨七积累了几年的家底能比的。 城头上大多数人的想法和赵光义是一样的。 几乎所有人,都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庞大的军队。 必胜的信念几乎不用去宣传,大家脑子里自然而然的生出这种想法。 赵光义望着城外的大军,底气十足的宣告,“大贺三日,为众将士壮行。待到征战归来之日,朕必定为尔等加官进爵。” 刚生出一点儿敬佩心情的杨七,还没等到这种心情捂热,就被赵光义给浇灭了。 听到赵光义的话,杨七差点儿没从城头上栽下去。 战事迫在眉睫,大战一触即发。 敌人在加紧修筑城墙,部署兵力,你却要庆祝一下? 脑子有坑吗? 三百万人,每天消耗多少粮食,消耗多少水,消耗多少钱财? 三天,他们能吃空大宋半年的税银。 财大气粗的杨七都不敢这么干。 杨七虽然心里抱怨良多,但是他却没有提醒赵光义的义务。 赵普、李昉、曹彬、石守信等人都在哪儿装聋作哑,杨七有什么资格去提醒赵光义的。 赵光义狠狠的奢侈了一把,城外的三百万人也热闹了一把。 三天后,大军开拔。 曹彬统领着中军麾下的天武军、天雄军、捧日军等,五十万人压向了幽州。 石守信统领着右军麾下的三十万人,绕道沧州。 而作为左军统帅的杨七,却被留在了真定府。 赵光义很大方的批给了杨七一百信使,供杨七向左军将士传令用。 对此,杨七早有心里准备。 但是事到临头,杨七还是忍不住有点骂娘的冲动。 赵二!你够了! 你自己玩遥控指挥坑人就算了,还拉上别人一起玩遥控指挥,你还嫌坑死的人不够多? 腹诽了一阵子赵光义,杨七还是写了一封信,给复兴关的杨大送去了。 拿到信的信使,并没有第一时间把信给送出去,而是辗转交到了赵光义手里。 赵光义手底下有专门拆信,而不被人发现的高手。 在这位拆信高手的不懈努力下,杨七的信被拆开了。 赵光义颇具偷窥欲望的凑上去一看,脸就黑了。 一张昂贵硕大的澄心堂纸上,就写了两个字。 “出兵!” 赵光义黑着脸,烦躁的摆手,让人把信重新封好,然后给杨大送去了。 事实上,杨七真正要给杨大的信,又怎么可能真的通过赵光义之手? 若是赵光义掌握了他通信的渠道,那就能轻易的伪造他的书信,向杨大发布命令。 一旦赵光义向杨大发布什么大坑的命令,坑死杨七麾下的兵马,那杨七真就哭都来不及了。 杨七真正给杨大的信,是通过彭湃的稻草人渠道传过去的。 旁人可能会质疑,在赵光义严防死守下,杨七怎么可能把信送出去呢? 那么只能说,这些人太小看稻草人了。 因为在赵光义的六十万大军中间,潜伏了近三千的低级稻草人。 能把探子布控到这个地步,全是因为杨七大力的投资。 大宋不缺身家清白的孤儿,也不缺穷困潦倒的独户。 而这些人,恰恰就是赵光义禁军中最喜欢招募的一群人。 只要杨七肯花钱,他可以轻易的收买这些人的人心。 而杨七,在这方面花钱很大方。 虽然赵光义派遣出去了五十万禁军作战,但仍旧留下了十万禁军保护他。 而在这十万禁军中,低级稻草人,就有四百多个。 …… 两日后。 原本人头攒动的真定府,也变的萧条了去多。 随着大军一批一批的开拔,真定府剩下的兵力,就只有十万禁军,二十万民夫,以及赵光义的亲卫们。 负责保护赵光义的,是李继隆。 相对的,直属于李继隆的上司赵德芳,自然也留在了真定府内。 大军开拔以后。 赵光义不仅没闲着,反而忙碌了起来。 每一天,每一刻,每一分,都有源源不断的信使,把大军的动向及时的汇报给赵光义。 赵光义则根据这些信使们传回来的信件做决断。 ps特别注明一下,这一章是章节第五百章!大神之光开启,属于稻草人专属的大神之光开启,全订的兄弟姐妹们,可以在,作者的个人页面去领取一下。支持一下稻草!拜谢!顺便说一句,这一段话是免费的,不在收费之列! 第0696章 毒 赵光义会根据每日传回来的信件,了解大军的动向,同时会决定那一支军队速度慢了,需要加快,那一支军队速度快了,需要慢点。 杨七在赵光义邀请下,步入了赵光义的临时指挥所。 一只脚踏进门,看着门内忙忙碌碌的众人,听着那争吵不休的声音,杨七明显有点懵。 紧接着就是嘴角急速的抽搐。 杨七为何会有这种反应呢? 那是因为,在这临时指挥所里的人,几乎全是文臣。 李继隆也在。 但是瞧李继隆那架势,以及李继隆现在的地位,明显没有插手指挥作战的权力。 他更像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侍卫长,和陈琳两个人,一左一右紧跟着赵光义,寸步不离。 杨七仔细的看了看这帮文臣,真的有点扣眼珠子的冲动。 除了老倌赵普外,其余的人基本上没参加过什么战事,有些人甚至连战场都没有亲临过。 就是这么一帮子人,背地里恶补着兵书,明面上慷慨激扬的指挥着近百万大军作战。 杨七没由来的觉得有点荒唐。 赵光义虽然邀请了杨七进入临时指挥所,但是很明显没有用他的意思。 在房内的正东侧,有三张座椅,赵普占了一张,正在悠闲的坐在上面品茶,偶尔还偷偷捏一把身旁伺候他的宫娥。 赵德芳坐在中间的座椅上,就像是一个泥菩萨一样,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及不喝茶,也没有调戏宫娥,感觉像是没了魂魄。 见到杨七进来以后,赵德芳眼中明显一亮。 但是,很快有恢复了泥菩萨的模样。 两个人虽然背地里有谋划,但是在这个时候表现的不能太亲近。 赵普看到了杨七,狠狠的捏了一把身边的宫娥,然后招呼杨七落座。 “臭小子,过来坐。” 杨七坐下后,便有宫娥端上来了茶水和糕点,细心的伺候在杨七身侧。 从城外入城,杨七走的久了,确实有点渴了,他端起了茶杯,吹走了上面的泡沫,刚准备下嘴,就听到了一声细微的轻哼声。 细微到不用心几乎听不出来的地步。 杨七一愣,隐晦的瞥了赵德芳一眼。 他可以肯定的说,刚才那一声轻哼声,就是赵德芳传来的。 杨七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愣了很久。 无缘无故的,赵德芳为何会轻哼一声? 而且还在他准备喝茶的时候。 杨七下意识的就想起了沈伦曾经交给他的小瓶瓶。 下药了? 杨七眯起眼,不动声色的端着茶杯站起身,到了赵普面前。 他恭敬的把茶递到了赵普面前,“小子唐突了,往了给赵相公施礼了。想当初小子在汴京城的时候,一直承蒙赵相公相助,如今居然在赵相公面前失了礼数,实在是罪该万死。 小子特地斟茶一杯,向赵相公赔罪。” 杨七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赵普明显有些愣。 随后他看着杨七手里的茶杯,轻轻的皱了皱眉。 随后,赵普乐呵呵一笑,道“你小子,现在知道巴结老夫了,晚了。” 说笑间,赵普探手在杨七手里的茶杯上摸了一把,然后嫌弃的摇头,“你小子不地道,居然拿一杯凉茶糊弄老夫。” 凉茶? 嘿! 这杯边摸着还烫手呢,怎么可能是凉茶。 老家伙见多识广,八成是从杯子上看出了些什么…… 看来就八成准头,这茶里面下药了! 难怪赵德芳跟泥菩萨似的坐在哪儿一动不动,对桌上的茶和糕点,碰也不碰。 赵光义!你大爷的! 杨七心里暗骂了一句赵光义,嘴上却笑呵呵的向赵普赔罪,“罪过罪过,是小子疏忽了。” 杨七赶忙对着伺候他的宫娥招手,“去换一杯来。” 宫娥刚接过杨七手里的茶杯。 就听赵普幽幽道“老夫刚才已经喝饱了,喝不下了。” 杨七点点头,冲着宫娥摆摆手,“你先下去,我一会儿再叫你。” 宫娥一走。 赵普和杨七就有一句没一句的尬聊了起来。 当泥菩萨的赵德芳,偶尔也会插一两句。 杨七在临时指挥所里坐冷板凳,坐了一天。 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才离开。 出了城门,准备回到稻草人和扎马合勇士驻扎的营地内大吃一顿的时候,在一个偏僻的角落,被人拦住了。 一个面目丑陋的倒夜香的小宦官。 在路过杨七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有人让我提醒你,这段时间,吃东西喝东西的时候注意点。被逼无奈的时候,切记一定要仔细看看杯碗上的花纹,如果有跟人不一样的地方,那就一定是加了料的。” 等杨七准备多问两句的时候,小宦官已经推着夜香车,匆匆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还附送了杨七一句。 “宫里不止有牵机药……” 言外之意,宫里有很多毒药。 其中一定有慢性毒药。 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下子弄死杨七,赵光义肯定不会这么干。 但是慢慢的给杨七用毒,直到毒素积累到杨七变成了瘫子、聋子、傻子的时候,那赵光义就可以轻易的对杨七为所欲为了。 杨七背脊上有些发寒。 今日若不是赵德芳冒险提醒,他差点就栽了。 赵光义的阴狠,还真是无处不在。 杨七闷着头往营地里面赶,赶回营地以后,他让彭湃派人秘密的去弄一大批的食物和水囤积在营地内,并且勒令手下的稻草人、扎马合勇士,不许吃外人送的任何东西,也不许喝任何旁人送的酒水。 聪明的彭湃,一下子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趁着给杨七送饭的时候,彭湃将一个银簪子,悄悄的放在了杨七面前。 杨七一边吃东西,一边瞥了一眼桌上的银簪子,然后摇了摇头。 彭湃眉头皱起,疑惑的道“有人要毒害少爷,少爷不防备着吗?” 杨七嚼着嘴里的肉筋,淡淡道“除了最常见的砒霜以外,这银簪子很难再试出其他的毒药。不信你可以去找几个煮熟的鸡蛋试试。” 说到这里,杨七目光幽森的道“真正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弄死给你下毒的人,永诀后患。” 第0697章 汉家男儿 杨七在真定府和赵光义斗智斗勇的时候。 复兴关的杨大,接到了杨七的密信。 稻草人的传信渠道和速度,远比赵光义派遣给杨七的信使速度要快。 赵光义派遣给杨七的信使还在大同府道路上狂奔,杨大就已经拿到了稻草人传递过来的出兵命令。 为了保护潜藏的稻草人,杨七特地叮嘱杨大,以后以稻草人送来的密信为准,但是也不要忽略了朝廷的信使。 所以,杨大虽然接到了杨七的出兵命令,但仍旧在复兴关内等了两天。 两天后,赵光义派遣给杨七的信使,才将出兵的命令送到了杨大手里。 早已整装待发的杨大,在接到了命令的那一刻起,就下令出兵。 游骑军为先锋,在殇倾子的带领下,率先扑出了复兴关的城门。 之所以派遣他先走,除了因为他是先锋外,更重要的是,殇倾子麾下的游骑军,在调任西夏府的时候,就是在复兴关外的朔州一线打柴的。 他们对朔州的各个地方都很熟悉,能够轻易的找出潜藏在各处要道上的陷阱,还有伏兵。 因为他们的特性,他们可以轻易的剿灭小股的敌人,为后面的大军前进,铺平道路。 游骑军一出复兴关,就找到了久违的当打柴人的感觉。 除了殇倾子自己亲率的两万人外,剩下的三万游骑军,以千人为单位的小股部队的形式,在朔州四散开来。 之所以不像以前一样以百人为单位,其一是为了防止被敌人大股兵马围剿,其二是为了方便肃清那些潜伏在乡野村庄之间的辽兵和辽国贵族。 大军出动的目的是为了攻城拔寨,而不是把时间耗费在无畏的乡野之间。 游骑军能顺手搞定的事情,就没必要再去分派其他的兵马。 殇倾子走了一个时辰以后,杨大率领着复兴军,杨五率领着铁骑军,以及铁骑军预备役,正式开拔。 在他们身后,还有七万穿戴着盔甲,配备着兵刃的民夫。 还有二十万穷困潦倒的百姓。 杨大领着大队兵马出了复兴关以后,一路沿着东北而上。 所过之处碰到的乡野村庄,基本上已经被先到一步的游骑军给清理的干干净净。 寇准选派出的官员们,在陈耀分配下,开始一边安民,一边安置跟在他们身后的百姓。 那些个乡野村庄之间的百姓们,一个个躲在破败的家里,不敢露头。 游骑军们表现的很果决,和果断。 他们所过之处,碰到的辽兵、辽国贵族,全都一斩而过。 如此铁血的手段,自然吓到了乡野村庄里的百姓们。 对这些生活在乱战之地的百姓而言,辽军也好,宋军也好,只要不杀他们,他们就都不在乎。 虽然他们有些人心怀汉室。 可是宋军两次北伐溃败,已经把他们心中的希望,磨灭的差不多了。 而每次在宋军败退以后,那些个对宋军表现出过亲近的百姓,都会遭到伪辽人惨烈的报复。 所以,百姓们在看到了外面明显带有浓烈色彩宋人装束的军队的时候,不敢出来亲近。 “虎侯来救大家了!” 负责安置百姓的官员们高喊了一声。 然后其他人也跟着喊了一声。 在他们看来,这一声呐喊很平常,是在向此地的百姓们宣传此地以后的归属权。 可是落到这些辽地汉民的耳中,一切都不一样了。 虎侯杨延嗣? 那个夺了辽人胜州,让手底下百姓过上好日子的虎侯杨延嗣? 胜州被杨七占据以后,胜州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他们这些人都略有耳闻。 每隔一段时间,总有青壮会试图逃到胜州去过好日子。 有些成功逃脱的青壮,回在去了之后不久,悄悄潜回来,接走妻儿老母的。 从这些人嘴里,他们可以轻易的打听到胜州百姓在杨七麾下过着怎样幸福的日子。 辽地汉民都渴望过幸福的日子,但是真正有胆色豁出命的去逃跑的人,寥寥无几。 如今虎侯的兵马近在眼前,不仅帮他们打跑了欺负他们的辽国贵族和辽兵,看样子以后还准备收复这里。 他们又怎么可能再平淡处之? 躲在屋内的辽地汉民们,在听到了虎侯的名字以后,眼中都露出了希望的光芒。 但是长期在压迫下生存的他们,不敢去做那第一个出头鸟。 然而,他们却忘了。 再辽国贵族手里,当个挑事的出头鸟会死,但是杨七却不是辽人。 出头鸟有时候并不一定代表着死亡,更多的时候它代表着机遇。 一个年迈瘦弱的老头子,颤颤巍巍的打开了房门。 他可能觉得自己活够了。 在辽人压迫下,活到他这个岁数,已经比很多人都幸运了。 一把老骨头死了就死了,没什么遗憾的。 老头子撑着门,颤颤巍巍的看着门外向自己扑来的那一群穿着很好的人,声音颤抖的问了一句,“你们……真是虎侯的兵马……” 陈耀第一个扑到了老头子身边,他亲切的拉着老头子的手,诚恳道“老丈,你看到的那些兵,都是虎侯的兵马。虎侯派人来救你们了。 那些兵马是来打跑辽人的,而我陈耀,就是负责治理此地的。” 老头子难以置信的看着陈耀,颤声质问道“虎侯要从辽人手里抢回这里?还要给这里派官?” 陈耀郑重道“不止是这里,还有整个朔州,整个寰州。” 派官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此地会被杨七纳入到麾下,受杨七保护。 老头子从陈耀嘴里得到了肯定的话,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他紧紧的捏着陈耀的手,红着眼睛,激动道“你们终于来了……你们终于来了……” “呜呜呜……小老儿等了几十年了,还以为这辈子再也等不到你们了,还以为这辈子再也做不了汉家男儿了……” “呜呜呜……呜呜呜……” “小老儿……小老儿……小老儿以后出去了……终于可以大声的跟人说,小老儿是汉家男儿了……” 第0698章 古人的智慧 几十年的等待,只为向别人说一句‘我是汉家男儿’,一瞬间就戳中了所有人的泪点。 陈耀,以及跟在陈耀身后的官员们,都哭成了一团。 这些官员们,原以为他们跟着陈耀到朔州、寰州,是一种发配。 如今,他们再也没有那种心思了。 他们现在更多的感受是惭愧,以及惭愧之后的光荣。 老头子哭着哭着,见大家都哭了,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抬起手,想去帮陈耀抹去脸上的泪珠,可是有害怕自己的手脏了陈耀白净的脸。 他只能干巴巴的搓搓手,局促不安的道“哭啥……别哭了,这是喜事,大喜事,我们应该高兴的……” 眼看着大家哭的不停,他也不会安慰人,只能绞尽脑汁的想办法缓解一下气氛。 临了了,只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把大家都交出来。 老头子侧身出了门,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小老儿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乡亲们。” 随着老头子挨家挨户的去敲门、去叫人、去解释。 最终,那些躲在屋子里的人才怯怯的走了出来。 大人们有悲伤有喜悦,凑在一起嚎啕大哭,各自诉说着自己家的故事。 娃娃们不懂大人们为什么哭。 所以他们就跟着大人们一起哭。 你要问娃娃们为什么哭? 娃娃们自然是看到别人在哭,自己也跟着哭咯。 更多人的悲伤,自然惊醒了沉浸在悲伤中的陈耀等人。 他们抹掉了眼泪,开始安抚百姓。 最终,陈耀以朔州、寰州,统领两州知府的名头,任命了老头子为屯长,并且还给百姓们发了不少粮食、农具、种子。 除此之外,陈耀还安置了一部分的百姓,托付老头子照应。 热心肠的老头子满口答应了,并且邀请陈耀时时过来检查他的工作。 总之,哭过之后,更多的是喜悦。 而这一幕,正在朔州内游骑军扫清的各个村庄内接二连三的上演,逐渐有向朔州扩散的趋势。 不论是殇倾子率领的游骑军,还是杨大率领的复兴军和杨五率领的铁骑军,行军的路上,基本上都没有遇到什么有效的抵抗。 当各路斥候,以及游骑军的传递回来的消息汇聚在杨大手上的时候,杨大也了解了敌人的意图。 马背上的杨大,手里捏着斥候回报的消息,策马并排而走的杨五苦笑道“咱们的对手很聪明,他们知道我们手里有游骑军,根本不怕他们的骚扰战术,所以他们就选择了收缩所有的兵力,踞城而守。这是给咱们准备了一个又一个的硬骨头啃啊。” 杨五瘪了瘪嘴,说道“反正我麾下的铁骑军,干的是正面和敌人抗衡的勾当,攻城战我们不擅长,而且派遣铁骑军去攻城,是对铁骑军的侮辱。” 杨五这话要是搁在别的军中,很容易被扣上一个畏战的名头。 但是杨大却知道杨五说的是实话。 铁骑军从创立,到诞生,再到经历磨练。 其目的就是为了在正面战场上,以弱胜强,击溃敌人。 让耗资巨大的铁骑军去攻城,那并不是侮辱,而是谋杀。 铁骑军并不是不能攻城。 只是他们那厚重的装备决定了他们攻城属于弱项。 在攻城战上,铁骑军的军卒们根本发挥不出他们的实力,也没办法做到以一敌百。 所以让铁骑军将士们去攻城,就等于是在扔掉杨七精挑细选出的人马的性命,说不定还得扔掉一套昂贵的装备。 亏本的买卖杨大可不干。 攻城战斗上铁骑军插不上手,不代表铁骑军就不能协助攻城。 杨大稍微盘算了一下,心里就有了对策,“复兴军负责攻城,铁骑军负责拦截要道,阻止敌人援军驰援,游骑军继续扫荡。 敌人既然放弃了乡野,那么我们就没必要再给他们留着。 他们既然喜欢扎钉子,那么我们就想方设法把他们变成一根一根的钉子,把除掉。” 杨大攻城,杨五围点打援,殇倾子清除残余。 这一套兵法,用在现在这种局面上,刚刚好。 杨五没理由拒绝。 当即他点头赞同了杨大的战略布置。 杨大迅速的派人去把他的命令传达给了远在几十里之外的殇倾子。 就这样,在殇倾子的扫荡下和疏通道路下,杨大率领着兵马,轻松的到达了朔州的第一个城池前。 这是一座老城,杨大很容易的从上面看到了汉朝时期的城墙的影子,从城门楼子上判断出唐代建筑的样子。 瞅着这座老城,杨大和杨五齐齐摇头。 为何摇头呢? 因为这座城的主人,绝对是一个蠢货。 研究史书的人,会在史书上轻易的发现,军队在进攻作战的时候,很少会去绕开一座城,去攻击下一作城。 他们打仗就像是拔木桩子一样,一个一个的攻克过去。 之所以不绕开,并不是因为绕开以后,后被后面绕过去的城池偷袭。 而是因为,古代的大多城池,基本上都是建立在交通要道上,要么依山而建,要么依水而建,要么依林而建,要么就建在平坦大道的必经之路上。 总而言之,怎么挡路怎么建。 这要是在后世,挡路,特别是挡住高速要道建立城池,一定会被人喷死。 但是在古代,这却是智慧的结晶。 古人之所以选择这么建城,就是因为占据了交通要道,敌军就没办法从这里绕过去,去攻击容易攻打的城池。 一个木桩子拔不掉,就别想拔下一个。 当然了,占据了交通要道,也阻止不了两条腿可以行便天下的人。 那么是为了阻止什么呢? 辎重! 不论是什么时期的战争,只要是有人参与的战争,辎重都占据着很大的地位。 而古代的战争中,辎重就显得更加的重要。 建立在交通要道上的城池,可以轻松的挡住想要过去的装载着辎重的牛车、马车、驴车等。 即便是让你们费尽心思绕过去了。 城池内的兵马,一样可以轻而易举的偷袭押送辎重的队伍。 交通不便,运输不便的情况下。 押送辎重的队伍,又怎么可能跑得过轻装简从的敌军呢? 而杨大和杨五齐齐摇头,就是因为这个城的城主是蠢货。 这座城池明显建于汉朝,修建于唐朝。 能被两朝重视的城池,占据的自然是一块交通要道。 城池是依托丘陵而建,在城池的两边,都有低矮的丘陵。 丘陵并不能阻挡辎重的车马。 但是杨大和杨五能轻易的判断出,在这原本的丘陵上面,应该栽种着密密麻麻的树木。 逢林莫入。 这是兵法的一大要诀。 为的就是防止敌人在林中埋伏,或者火攻。 而这座城的主人,显然是自做聪明,他不仅砍伐了丘陵上的树木,甚至连树桩也拔除干净了,而且还在场面养了一片厚厚的绿草。 第0699章 讨伐辽国第一战 不用问,他们二人就知道城主一定是一个辽人。 他大概是想在自己的领地上,建立他一个辽人贵族该有的草场,然后放牧牛马。 只是他完美的破坏了城池两边丘陵该有的用途。 杨五得意的冲着杨大一笑,“我先走了,这个白痴城主就交给你了。” 杨五率领着麾下的铁骑军,以及铁骑军预备役的将士们,跨马轻易的从丘陵上穿过。 而城头上的辽人贵族,就只能咬牙切齿的干看着。 杨五率领着铁骑军绕到了城池的后方,选择了一个有利于铁骑军作战,又能阻挡敌方援军的地方,轻易的切断了这座城池和其他城池的联系。 杨大再确认了杨五切断了敌方援军的路途以后,他抬起手,下令随时准备进攻的复兴军,“擂鼓!攻城!” “咚咚咚咚……” 十八个大汉,甩开了膀子敲打着比他们腰围还大一圈的鼓面。 大鼓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一首《将军令》随即传播到了复兴军所有将士的耳中。 “杀啊!” 建功立业近在眼前。 跟着杨七有肉吃,杨七不会亏待手底下的兄弟的,这是西北四府所有军卒的共识。 西北四府的功勋制度很特别,人头只跟军功挂钩,累计一定的军功,可以升迁,但是杀敌多少,不奖钱,也不奖地。 一些无望升迁,或者只想在军中混一个富贵的军卒,为何还会如此奋勇的杀敌呢? 因为在西北四府的功勋制度中,还有一条。 缴获所得,可以拿三成。 也就是说,抢一百两,就能拿到三十两。 在所有积累财富的途径中,抢劫永远是最快的积累财富的途径。 在西北四府抢劫是犯法的,但是在敌人的地盘上抢敌人,那不叫抢劫,叫缴获。 想要拿敌人的钱财,敌人不可能乖乖的拱手送上来,那么就只剩下了一条路。 弄死他!然后抢走他的所以钱财。 有游骑军抢劫发家致富在前,几乎西北四府所有的兵马,都知道抢劫最赚钱。 当他们一个个被金钱迷了眼睛以后,他们就是最凶悍的悍卒,也是最残忍的匪军。 死? 他们不在乎! 特别是那些有老婆孩子的,最不在乎。 在战场上丢了这条命,官府会发一大笔的抚恤金,会亲自送到他妻儿手里。 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孩子不会沦为孤儿,流落街头。 官府会帮你把孩子养大,还花钱供他们读书识字。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到了最惨烈的阶段。 冲在最前面的军卒们,不畏死的往城头上爬,前面的死了后面的跟上。 没有人畏惧死亡,更没有人惧怕战场这个修罗场。 经历过曾经复兴关一战的人,他们见识过真正的修罗场。 和那一场战争的残酷比起来,这里算是毛毛雨。 背着兽皮口袋的火药兵,窜到了城门下以后,点燃了火药罐子,就扔到了城门下。 “嘣!” 一声炸响。 木门上被炸出一个洞,门却没有被炸开。 从炸开的洞里面望过去,可以看到后面堆砌着厚重坚硬的大青石头。 耳边的喊杀声不断,七八个负责爆破的火药兵望着门口面的大青石凑在一起思量对策。 “咋办啊?将军还指望着咱们火药兵大显神威呢。城头上那些二球们看着杀的欢,其实都没出死力。他们都等着咱们炸开城门,然后一拥进去抢东西呢。” “城门要是炸不开,咱们可就要挨鞭子了。强攻一座城,战损那么大。咱们本来人就少,所以虎侯才给咱们配了大量的火药。” “要不多整点火药,那个一粒一粒的那种黄色的,将军说慎用的那个,给用上。” “对,就用那个。老子还就不信了,他们能把里面全都塞成石头。” “弄!” “……” 七八个火药兵快速的取出了一个精心制作的方块状的东西。 一口气给城门口堆了六个。 “噗呲~” 点上了火,七八个火药兵按照以前演练的,退出到了四五丈开外。 “嘣!” “……” 两声惊天炸响。 整座城池都跟着在晃动。 城门口被炸出了一个大窟窿。 七八个火药兵被火药掀起的碎石和泥土埋进了土里。 他们以前没有用过颗粒火药。 这东西是杨七临时给他们配备的,并且让军中的监军交代他们慎用的。 几个家伙也不知道颗粒火药的威力,点火以后还离的那么近,被埋进去很正常。 一个个头大的家伙率先从土里拱了出来。 他出来以后,吐了几口唾沫,心大的感慨了一句,“太猛了!洒家就喜欢这种又强又猛的东西。” 感叹过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其他几个弟兄还埋在土里。 他顾不得额头上被碎石擦伤的痕迹,双手快速的在刨自己的兄弟。 几个人互相帮忙都刨出来以后。 个头大的乐呵呵的跟他兄弟们说道“太猛了!好家伙!以后这东西归我管了。” “你说啥?” “啊?” “……” 几个家伙被炸声震的有些耳鸣,暂时失聪了。 没等到他们恢复听觉。 看到了城门炸开了一个大洞的复兴军军卒们,一窝蜂的向城内涌去。 抢东西这种事儿,手快有手慢无。 杀敌? 城都破了,杀敌那就是顺手的事儿。 西北四府兵马打扫战场的速度,堪称诸国中第一。 杨大跨马进城的时候,那些个复兴军的军卒们,一个个带着自己的缴获,兴高采烈的出来了。 防御此城的兵马有一万五。 被他们宰了六千多。 还剩下近九千的俘虏。 加上城里那些辽国贵族们等等,过了上万人。 突然多了上万的俘虏,这让杨大有点头疼。 从他们兄弟到西北四府开始打仗,就没收过俘虏。 此次讨伐辽国大战,在商讨的时候,他们也没提过如何安置俘虏。 按殇倾子那个煞星的意思,他打仗从来都没有俘虏,俘虏是累赘。 杨大也没想过收俘虏,可是谁叫城里的辽军不经打。 还没认认真真干一场呢,他们就投了。 多了这么多俘虏,怎么处理?带着肯定是累赘。 第0700章 俘虏的价值 安置到后方? 后方目前尚未稳定,这些人弄到后方去,万一作乱,是个麻烦。 送到西北四府去? 虽然路途不远,可是差遣兵马押送回去,有些划不来。 杨大麾下兵马本来就不多,还要分出去一部分去押送俘虏,太耗费军立。 怎么办? 杨大面对着上万俘虏,皱着眉头想了良久,只想出了一个办法。 坑杀! 下意识的,杨大看着俘虏们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杀意。 什么人道主义一类的话,从来都不在杨大考虑之列。 坑杀俘虏,自古有之。 人屠白起为何要在战场上坑杀赵国四十万降卒? 是因为他喜欢杀人? 不是! 白起是平民百姓出身,他又怎么可能是罔顾他人性命的那种人? 之所以坑杀,还杀那么多人。 一定是有原因的。 以白起将军的身份而言,必定是跟战事有关。 肯定是战争需要。 这里不是在为白起洗白,而是在阐释一个事实。 比如在赵军粮草消耗殆尽,而秦军粮草也捉襟见肘的时候,白起不得不杀。 战国时期的秦国,虽然很强,但是并不代表秦人就很富裕。 相对而言,其实秦国当时很穷。 穷自然养不起那么多俘虏,又不能放回去看着赵国重新武装兵力,继续做大,那么就只剩下了一条路了。 此刻的杨大也觉得,摆在自己眼前的似乎就剩下一条路了。 慈不掌兵。 这四个字说起来轻飘飘的。 可是只有真正感受到这四个字真正含义的时候,才知道这四个字有多血淋淋。 杨大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准备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延平将军……” 关键时刻,跟上了杨大脚步的陈耀,出现在了杨大面前。 杨大皱了皱眉,不悦的看着陈耀,“何事?” 陈耀压低了声音,凑在杨大耳边,“将军可是要杀俘……” 杨大眯起眼,扫了陈耀一眼,点点头。 陈耀低声一笑,说道“杀了可惜了……” 杨大虎目一睁,露出凌厉的光芒,“何意?” 陈耀耐心的跟杨大解释道“延平将军,咱们西北四府虽然繁荣,可是一直都很缺人,特别是劳力。虎侯本领高绝,西北四府从原来的两府之地,扩充到了四府,眼看着就要扩充到五府,甚至六府,甚至更多。 大同府和复兴府的道路、桥梁、水利等基础建设虽然齐备了,可是东晟府、西夏府,以及以后的其他诸府的道路、桥梁、水利等基础建设还没有齐备。 偏偏这些地方都是新得的,人口又相对稀少。所以,需要大量的劳力帮忙。 而且,虎侯还暗中命人扩建了兵器工坊,炼制兵器需要铁矿和煤矿。 我们手底下,需要大量的劳力去挖矿。 还有南国,南国山林里矿产丰富,也需要大量的劳力。 总而言之,我们很缺劳力,大批大批的劳力。” 杨大虎目中凌厉的光芒消退了不少,眉头却拧成了一团,“可是派人押送这些俘虏,需要很多时间,也需要腾出一些兵力。 你应该清楚,此番我们出征的兵马本来就不多,每一兵每一卒,都有他的用处。分不出一点儿兵力押送他们。” 陈耀会心一笑,提醒道“不是还有七万民夫可用吗?他们虽说是民夫,可是跟军卒并无差别。” 杨大一愣,笑了,“要不是你提醒,我还真把他们当成寻常的民夫了。罢了,俘虏就交给你,你看着处理。” 顿了顿,杨大又道“我得提醒你一句,这些个辽人可不是省油的灯。一旦给他们机会,让他们跳上了马背,那他们瞬间就能变成勇猛的战士。” “嘿嘿嘿……” 陈耀低声一笑,“您就放心吧,我有的是手段对付他们。” 陈耀是杨七从最底层擢升上来的官员,历任政绩虽然谈不上卓然,但是却走的四平八稳,办事利利索索的。 杨大跟陈耀打过不少交到,了解陈耀。 陈耀既然说有办法对付俘虏,那杨大也就相信了他。 得到了杨大的首肯,陈耀立马就去调遣了一队万人的民夫,帮他押送俘虏。 俘虏。 早在开战之前,陈耀就盯上了。 想要让以后的朔州、寰州快速的繁荣起来,需要建设的东西有很多。 而朔州、寰州两地,经过了常年战争,以及西北四府的几次人口掠夺,人口本来就稀少。 靠着他们建设两州,还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有俘虏就不一样了。 没人权的俘虏,陈耀可以随便的使用,而且还不用给他们发工钱,每天给吃一顿稀的,一顿干的,就能鞭策他们干一天的活儿。 逃跑? 上马作战? 嘿! 挑断他们每人一只脚的脚筋,看他们能跑到哪儿去。 好好的被压着被奴役,也许还能寿终正寝。 不听话,就卖给折家,或者卖给野乞部族。 折家在有意无意的模仿西北四府的建设,所以折家也需要大批的劳力。 野乞部族自从此前一战,伤筋动骨以后,如今连牧马人都凑不齐了。 据说现在野乞部族已经开始向女人当家的趋势上蜕变了。 男人已经开始沦为她们的战利品了。 以野乞部族僧多肉少的状况,这些劳力们被贩卖过去,不仅白天得被榨干,晚上同样也得被榨干。 还有南国的那些藏在深山里的矿场,同样需要人。 那更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据说南国所有的矿场,都是俘虏们的修罗场。 目前为止,进去的俘虏们,没有活着出来的。 总而言之,陈耀不仅要利用这些俘虏,还会压榨干净他们身上所有的价值。 其目的,就是为了建设被他们糟蹋了的朔州和寰州。 陈耀的心思,杨大搞不清楚,也不愿意搞清楚。 他的目标和目的,都是作战。 扫清了眼前的城池的敌人,剩下的安抚、重建之类的工作,都是陈耀的。 一切的琐事交给了陈耀。 杨大异常轻松的策马到了城门口,看着他麾下那些个大包小包背着缴获乐呵呵傻笑的军卒,他皱了皱眉,问道“这个城的城主呢?” 有军卒立马笑嘻嘻的回应道“陈二狗那个崽子抢人家腰间的金刀的时候,人家不答应,他就一刀把人家宰了。” 第0701章 一日令 真定府。 府城内。 赵光义临时行辕,百万大军临时指挥所。 赵光义正在发脾气,参谋军务的几位文臣,一个个低着头沉默不语。 “一群废物!” “辎重是干什么吃的?” “呼延赞会不会打仗?” “曹彬是不是老了,不会打仗了?” “……” 文臣们在替中军的将领们挨骂,赵普、赵德芳、杨七三人坐在东侧的角落里当泥菩萨。 从杨大攻克大辽朔州第一个城池,打响了北伐第一枪,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六天了。 六天时间,左军先锋殇倾子,率领着游骑军,扫荡干净了朔州境内乡野之间的所有辽兵。杨五率领着铁骑军,配合杨大围点打援,击退了敌人十六次增援。 而杨大,在杨五和殇倾子配合下,一路攻城拔寨,先后抢占了朔州六座城池。 如今,整个朔州,就剩下了主城朔城还没有被攻克,剩下的已经全部纳入杨七的版图。 和左军相比,右军同样高歌猛进。 石守信率领着右军的兵马,转沧州,入大辽。 右军叩开大辽的第一战,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守卫在右军必经之路上的辽将,是一个心怀汉室的汉人。 看看到了右军大兵压境,收复燕云有望的情况下,他二话不说,斩杀了督战的辽官,在石守信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 心怀汉室的辽将,领着他麾下的兵马,果断的投了。 石守信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破开了大辽的大门。 紧接着,一连三天,在已经投诚了的辽将帮助下,石守信部劝降了三座城池的守将,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了三座城池。 他手下的兵马不仅没有因为战事减少,反而在逐渐的增多。 四位心怀汉室的辽国守将投诚,石守信收获了近九万的辽兵。 手下的兵马隐隐有突破四十万的趋势。 石守信带着他麾下近四十万的兵马,黑压压的扑向了第五座城池。 在占据了绝对兵力优势的情况下,石守信麾下的兵马,轻而易举的拿下了第五座城池。 左右两军都在一路高歌猛进。 反观被赵光义派遣了重兵,并且寄予厚望的中军,有点止步不前。 曹彬率领着中军将士们出了瓦桥关,一路横扫了过去,仅用了两日,就到达了铜台关下。 然而,铜台关就像是曹彬的克星。 铜台关就像是一根钉子,挡在了曹彬的必经之路上,稳稳的扎在哪儿。 曾经在杨五手里,不堪一击的铜台关,重建以后就变成了铜墙铁壁,再配合十万的兵力,距险而守,硬生生的挡住了曹彬前进的脚步。 这十万辽军,并不是大辽最精锐的战士,甚至连辽人都不是。 他们只是韩德让在幽州一地的私军。 他们其中很多人都曾经是汉人,后来跟随着韩德让做了伪辽人。 就是这么一群私军,硬生生的拖住了曹彬的数十万大军近五天时间。 这也是为何赵光义会在临时指挥所里骂人的缘故。 人数最少的左军,一路势如破竹,右军运气好的简直就像是在捡地盘。 被他寄予厚望的中军,却像是拖后腿的一样。 赵光义焉能不怒。 “传令给曹彬,告诉他,一日之内拿不下铜台关,朕不介意换一个中军统帅。” 对于一个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皇帝而言,结果最重要。 至于在过程中有多少艰辛和无奈,他不在乎。 赵光义给曹彬下了一日令。 杨七听到这个命令,微微皱了皱眉头,但他并没有说话。 从战争的角度看,赵光义这个一日令,难免有些急功近利了一些。 中军作为战场的中流砥柱,一定要稳,一稳再稳。 它就像是定海神针,只要它不动摇,左右两翼的兵马不论胜败,都决定不了战场的大局。 但是中军一旦急功近利了,那就难免会产生动摇,军力也会急速的消耗。 长此以往下去,一旦中军被耗弱下去,大局就不稳妥了。 …… 赵光义的一日令,仅用的一天时间,就送到了曹彬手上。 拿到赵光义的一日令,曹彬有些茫然,又有些无奈。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 曹彬率领的大军,虽然还没达到十倍于敌的人数上。 但是就战斗力而言,绝对在敌人的十倍之上。 曹彬对付铜台关,采用的就是围而佯攻之的谋略。 通过围困,给敌人施加压力,通过佯攻,不断的消磨敌人的斗志。 并不是曹彬不能一举拿下铜台关,而是因为强攻的话,对兵力损耗极大。 耗损兵力死磕铜台关,有点不划算。 作为一个战场上的统帅,他更注重的是整个战场的大局。 中军索要攻克的不只有一个铜台关。 后面还有幽州、顺州等等地,以及最后古北口,正面抗衡辽国主力大军。 从一开始,中军作战的目的,就不是为了攻城拔寨,而是不断的消耗辽国的主力大军,并且在最后的战场上,一举攻克辽国大军。 在最开始的时候,占领辽国多少城池,那都是次要的。 不能击溃辽国主力大军的话,占领再多的城池也是要还回去的。 唯有击溃了辽国的主力大军,大宋才能轻轻松松的在燕云十六州上插旗,占地盘。 这就是统帅和将军的区别。 将军看到的只有一城一地的得失。 而统帅看到的则是全局。 很显然,赵光义不想要全局,他更喜欢在最开始的时候多占一些地盘。 曹彬捏着赵光义的命令,后头望了一眼身后绵延数里的禁军大营,长叹了一口气。 “左右都是你赵家的兵马,你真要这么折腾,我这个当臣子的,又有什么资格拒绝呢?战就战吧。真要动摇了大局,非我曹彬知罪……” 低声感慨过后,曹彬转头吩咐他身后的曹家大郎,“去传令下去,集结大军,猛攻铜台关。日落之前,不惜一切代价拿下铜台关。” 曹家大郎领命,下去传令给鼓手,擂鼓聚将。 沉重的鼓点声响起,一个个禁军将士,穿戴着步人甲,齐齐的集合在校场上。 第0702章 破铜台 四十万禁军将士,浩浩荡荡的汇聚在点将台前,二十万厢军,汇聚在点将台左侧。 六十万人,连成一片,形成了一片人海。 纯一色的黑色,遮蔽了这天,这地。 天地间仿佛唯有他们。 庄严,肃穆,肃杀。 曹彬身上套着一套明光铠,铠甲在阳光下璀璨夺目,把他渲染的像是行走在人间的神灵,高大威猛,不可高攀。 “帝令,一日之内,克铜台关。” “唰~” 将士们齐齐施礼,“诺。” 曹彬抬手北挥,肃然道“擂鼓,进军!” “咚咚咚……” 宋军进军的鼓令,很独特,一长一短,一长一短,就像是人的呼吸,一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的变的高亢,深沉。 “杀!” 投石机、床弩、攻城弩,在大军未曾抵达铜台关城下之前,形成了一排又一排的弹幕,轰击着铜台关。 它们在有效杀敌的基础上,在位攻城作战的将士们掩护。 攻城凿、登城车、箭楼、云梯等攻城器械,在将士们的驾御下,到达了城下。 惨烈的攻城大战,正式的打响。 宋军作战,带有浓烈的宋代独有的色彩。 和其他朝代很不同。 冷兵器时代作战的宋军,颇有几分后世火器作战特点。 虽然没有强劲的火枪火炮,但是宋军有独有的弓弩。 短弩、长弩、劲弩、强弩、床弩、连排弩、诸葛弩等等。 大宋禁军除了拥有如同堡垒一样防护的厚重步人甲外,弓弩也是大宋禁军的一大特点。 可以说大宋禁军的装备,已经达到了冷兵器时代的巅峰。 目前为止,大宋最强橫的床弩,射程可以达到几百丈远,即便是后世的些许步枪,也难以匹敌。 要不是因为造价昂贵,大宋单凭床弩,就能征服世界。 这样的军队若是扔给秦皇汉武,他们大概早就踏上了征服世界的征程。 所以说,大宋的军队并不弱,兵甲更不弱。 之所以一直会被欺负,跟将士们并无半点关系。 大宋禁军们仰仗着兵甲之利,前赴后继的登城作战。 从作战开始,一直到惨烈的攻城战僵持,弩箭射发从未停歇过。 上百万的弩箭砸下去,铜台关南面的城墙被射程了筛子。 原定的赶到日落拿下铜台关的作战任务,半天时间就完成了。 战果的辉煌的,至少曹彬送给赵光义的捷报上,战果是相当辉煌的。 铜台关大捷。 禁军战损六千人,厢军战损一万三。 阵斩辽军十万。 无俘虏。 上百万弩箭和几十万大军,齐齐的把铜台关刷了一遍,能有俘虏那就奇怪了。 战报在次日的早晨就送到了赵光义手里。 赵光义拿着战报,仰天大笑,“半日时间,就拿下了铜台关,哈哈哈……” 赵光义笑的很畅快,并且愉快的把此次战事的胜利,归功于自己。 他志得意满的跟参赞军事的文臣们炫耀,“瞧瞧,这曹彬人越老,胆子越小。整个人圆滑的像是个车轱辘,不拨不动。朕一拨,很快就打了胜仗。 这老货就是在跟朕装蒜,但是却逃不过朕的眼睛。” “吾皇圣明!” 这个时候,参赞军事的文臣们,自然很识趣的开口捧了赵光义一把。 杨七、赵普、赵德芳三人,依旧在当泥菩萨。 杨七觉得,耶律休哥被动挨打这么多天了,也该还手了。 …… 杨七才的没错,远在嘉峪关的耶律休哥,在拿到铜台关战报的时候,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笑的和赵光义一样畅快。 “赵光义果然是赵光义,一点儿都没有变。这本王就放心了。” 感叹过后,耶律休哥吩咐萧挞凛,“传我军令,命令儒州、嫣州、燕子城、炭山、北安州、建州各部兵力,抽调一半,集结于嘉峪关,顺被随本王出征。 传令瀛州、莫州、榆关一线兵力,收缩兵力,固守各州主城,一旦不敌,允许撤至蓟州。 再传令给韩德让,让他给本王守住幽州,不论他用什么办法,都要把曹彬部的大军,给本王拖住至少一个月。 哪怕是他麾下的将士全部战死,也在所不惜。 还有,传令给耶律斜轸,让他一定要给本王拖住杨延嗣。 绝不能让杨延嗣的兵马,在关键时候跳出来破坏了本王的大局。 在本王和曹彬战事结束之前,本王不想看到杨延嗣的兵马出现在新、武二州。” 萧挞凛单手捶胸,施礼过后,快速的去传达耶律休哥的旨意。 随着耶律休哥的命令传达到辽国三军。 燕云十六州内的辽军,开始急速的收缩兵力。 所有的兵马几乎在一夜之间,全部收缩到了个州的主城之内。 特别是宋军左右两军进军的路线上。 各州的乡野之间,全无辽兵的身影,辽兵全部都龟缩在了各地的城池内。 这极大的便利了左右两军的攻伐作战。 …… 朔州。 先锋将军殇倾子在扫荡清了朔州以后,下意识的就拓宽了进军的路线。 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殇倾子依然派遣了一小队的人马,提前侵入到了寰州境内。 然后,殇倾子就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辽国的朝廷,把他们的任务给抢了。 寰州境内,乡野之间,没有辽军的身影了,甚至连辽人也被召进了城池里。 游骑军还没有进入寰州,他们负责清除乡野之间辽人的任务,就被完成了。 懵逼的殇倾子,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派人送给了杨大。 然而杨大,暂时还没有心思理会这件事。 此刻的杨大,已经率领着麾下五万复兴军,围困的朔城。 朔城是一座大城。 同样占据着要道。 而且朔城的兵力,是杨大进入到辽国以来,遇到的最强的一直兵马。 朔城内有辽兵六万,皆是朔州最精锐的军卒。 杨大带领着大军驻扎在朔城城外,望着城头上黑压压的辽军,低下头思量破城的对策。 强攻这种事,不到必要的时候,杨大不愿意干。 强攻对兵力消耗极大。 无论是杨大还是杨七,他们都没有赵光义那么‘财’大气粗,手下就这些宝贝兵,耗不起。 用火药的话,也不一定能产生奇效。 此前攻伐的几座城池,皆用了火药,朔城的守将,一定会针对火药做一系列的布置的。 第0703章 满肚子花花肠子的憨货都是人才 火药虽然是战争利器,但并不代表火药是无敌的。 以朔城内势均力敌的兵力,即便是炸开了朔城大门,一时间半会儿也很难轻而易举的拿下朔城。 辽军选择了收缩兵力,踞城而守,那就说明了城里的辽军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在整个西北,甚至在宋辽两国之间,杨家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守城专家。 老杨打了一辈子的仗,十分之九的时间都是在守城。 杨大十五岁入伍,如今已经三十多了,他也守了近十年的城。 所以,面对一群死守的守城军,复兴军即便是胜了也是一场惨胜。 这并不符合杨七传达的核心作战思想。 正在杨大躲在帐篷里愁眉苦脸的思量破城的对策的时候,杨五套着他那一身属于铁骑军的厚重的盔甲,迈着沉重的步伐进入了大帐。 一进大帐,杨五就嚷嚷,“大哥,朔城不好打,他们踞城而守,咱们除了强攻,没有其他手段。强攻的话,损耗太大了。 复兴军要是全消耗在朔城,回去以后怎么跟七弟交代。 要不你想个办法把人引出来。 只要他们敢出城,我率领铁骑军,一个冲锋就能把他们全部干趴下。” 杨大抬起头,瞪了杨五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以为我不想把他们引出来?就是因为他们龟缩在城里不出来,所以我才头疼。” “火药呢?” “火药用处不大,就算把城墙炸开了,能跟城里守军硬抗的,依然只有复兴军。城里的地势和房屋,限制了你们铁骑军的冲锋。” 杨五抓耳挠腮的道“那咋办,总不能就这么耗下去吧?七弟的命还在赵光义那个老小子手里捏着呢,要是被赵光义那个老小子借题发挥,扣上一个贻误军机的帽子,七弟可就危险了。” 杨大苦着脸,担忧道“我也担心七弟的安危。但是七弟把手下十几万的将士交给我,我就得尽最大的努力,在战后把十几万将士们原原本本的交给他。 七弟的安危我们要顾,手下将士们的性命我们也要顾。” “就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杨大摇摇头,沉吟了片刻。 杨大对杨五道“要去你去叫阵试试,看看城里的辽人上不上当。如果他们出来了,你就试试放放水,引诱一下,把他们引出来。” “放水?” 杨五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他很坚决的道“放水这种事,我干不来。我和我手下的将士,看到敌人,就只会干一件事……” “那就是冲锋!” “铁蹄碾压过去,不管挡在前面的是谁,一举击溃。” “让我和我手下的将士们放水,很容易影响我好不容易给他们训练出的娇傲心。” “……” 杨大翻了个白眼,瞪了杨五一眼。 让你假装放水,又不是真放水。 不过仔细想想,杨五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铁骑军是骄傲的。 铁骑军中的每一个人,都比其他军的营正还骄傲。 这种精气神一旦养成,在战场上,他们就是毫不畏惧任何敌人的杀戮机器。 摧毁他们的精气神,很明显对他们不利。 再加上有杨五这么个直肠子的将军,这群家伙未必会把放水这件事做的很完美。 有时候,放水也是一个技术活。 杨五瞥了一眼皱眉沉思的杨大,淡淡道“放水这种事儿,我铁骑军的将士干不来。但是我知道有人干的来。” 杨大的眉头一下舒展开了,他惊喜的问道“谁?” 杨五瘪了瘪嘴,掀起道“铁骑军预备役的孟良和焦赞,孟良为人稳重,智计百出。焦赞那货看着憨厚,但是也是一肚子花花肠子,坏得很。 让他们两个领着预备役的将士们去,说不定会有奇效。” 杨大站起身,拍着杨五的肩膀,大笑道“你有这种好手下,为何不早说。” 对杨五这种猛将而言,焦赞是他最嫌弃的人。 他就看不起焦赞那个憨货自己不上进,还拖着别人。 但是对杨大这个统帅而言,每一个人有每一个人的用处。 又憨,又满肚子花花肠子的这种人,派出去偷袭,或者执行其他的任务,一般都会出现奇效。 他们憨,并不是代表他们真没有本事。 真正憨的人,肚子里是没有多少花花肠子的。 满肚子花花肠子的憨货,要么就是在藏拙,要么就是性格使然。 比如盛唐时期的混世魔王程咬金。 那家伙给人的感觉就是个憨货,背地里也是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偏偏的,就是这么个人,愣是成为了初唐一帮开国功臣里面,活得最长最滋润的家伙。 杨大就喜欢这种满肚子花花肠子的憨货。 用的顺手。 犯事了一顿大棒子下去,他会乖乖认错。 立功了给他一大堆奖赏,他会高兴的拿回去。 这种人让人在收拾他或者奖赏他的时候,不用去顾及太多,更不用想太多。 杨五显然是看出了杨大爱才的心思,当即板着脸道“你要是看上那个憨货,你随时调他去你复兴军,我随时放人。但是你不能怪带走孟良。” 杨大瞪了杨五一眼,骂道“现在是计较这些事的时候?战事要紧,还不快去把那个两个家伙叫过来。” 杨五不情不愿的出了大帐,让人去叫了焦赞和孟良过来。 过了没多久,焦赞就迈着他那六亲不认的步伐,跟着孟良到了杨大的大帐。 杨五看着焦赞那六亲不认的步伐就来气,仿佛焦赞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能让他看得上的。 然而,杨大看向焦赞的目光却充满了欣赏。 “将军,您叫俺们兄弟,是有什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俺们吗?” 面对杨大赞赏的目光,焦赞眼前一亮,咋咋呼呼的问道。 杨大点点头,“是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们。要是你们能完成这个任务,此次攻朔城之战,本将军给你们算头功。 一旦破城,本将军许你们第一个进程劫掠。” 焦赞闻言,大喜过望,他拍着胸脯,大包大揽道“将军有啥任务,只管吩咐,俺老焦一定帮您办的妥妥贴贴的。” 第0704章 叫阵 孟良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焦赞确实够憨的,还不清楚杨大交给他的任务是什么,就开始大包大揽了。 不过作为结义兄弟,讲义气的孟良,还是愿意替焦赞兜着,焦赞可以憨,他不能憨。 孟良向杨大施礼过后,郑重的问道“不知将军要交给我二人怎样的任务?” 杨大看着他,笑道“敌人在城里龟缩不出,我军强攻的话,消耗甚大。所以本将军想找人去叫阵,你们的主将杨延德,刚好跟本将军推荐了你们两人。” 孟良闻言,轻松了不少。 只是寻常的军事任务,并且杨五也已经首肯,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孟良心智成熟,也深懂做人的道理。 虽然杨大是此次征讨辽国的领兵主帅,但是他们的直属上司是杨五。 焦赞不懂这些,他听到了任务,更加兴奋,拍着胸脯道“将军您就瞧好吧,城里的那些敌军要是敢出来,俺老焦一定让他们知道厉害。” 杨大轻笑道“叫阵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你们在跟敌人作战的时候,尽量的放放水。给敌人造成一个我们很好打的错觉,要是能哄着他们出城,那这个首功,你们可就拿定了。” 焦赞一愣,道“哄他们出城?” 原本焦赞以为杨大让他们去叫阵,是为了长威风的。 如今看来,是让他们去骗人的。 俺老焦以前是个土匪,经常骗人。 这也是老本行,俺老焦手熟,不,是嘴熟。 焦赞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俺一定把他们哄出来。” 孟良早就通过了杨大的话,了解了杨大交给他们的任务是啥。 明面上叫阵,背地里诱敌。 诱敌可是一个技术活。 不好办。 二人领了杨大的军令,出了大帐以后,点起了三千兵马,奔赴到了朔城城下。 焦赞跨在马背上,扛着一对铜锏,目中无人的盯着朔城城头。 焦赞擅用长枪,可惜到了西北四府以后,他见用长枪的人太多,而且各个都是高手。 为了显示他的特点,焦赞就捡起了曾经被他抛下的锏法。 其实焦赞想用狼牙棒来着,但是他把这个想法告诉杨五的时候,被杨五狠狠的抽了一顿。 于是他就选用了锏。 望着城头上的辽军,焦赞扯着嗓子叫骂。 他嗓门大,即便是在几百丈开外,依然能够清晰的传到城头上。 这一骂,就是大半天。 嗓子都快冒烟了。 辽军们显然是提前得到了叮嘱,所以任凭焦赞怎么骂,城头上愣是没人应声,也没人出城。 偶尔有几个脾气暴的,也只是在城头上放冷箭。 可以,辽军之中虽然颇多神射手,但是弓不够强,根本射不到几百丈开外的焦赞。 辽军也有从大宋禁军学过去的床弩,但是由于制铁工艺不达标,何难大批量的仿制。 所以辽军中只有极少数重要的城池配备有床弩,大部分军中都没有。 很显然,朔城就没有。 敌人伤不到焦赞,焦赞就可以放宽心的继续骂人了。 甚至还摆出了一些极具侮辱性的动作。 总之,难听的话,焦赞骂了一天,不带重样的。 但是,城里的辽军愣是不为所动。 这下焦赞急了。 焦赞连睡觉都顾不上,大晚上的点着篝火在城外骂人。 一直骂到午夜子时。 焦赞有些心灰意冷了。 牛皮都吹出去了,任务要是完不成,那可就丢脸了。 眼看就要绝望了。 突然,焦赞眼珠子一转,想起了他曾经拉人入伙时候的场景。 骂不出来? 那能不能哄出来? 焦赞心有定计,当即话锋一转,对着城头上问道“城上可有我汉家兄弟?” 无人应答。 焦赞又叫问,“莫不是当惯了狗,连自己的祖宗都忘了?” 依旧无人应答。 但是,爆射过来一阵冷箭。 焦赞不仅没有丧气,反而欢喜的不行。 有戏! 虽然无人答话,但是冷箭就是一种态度。 焦赞跨在马背上,像是一个拉家常的老太婆,喋喋不休的开始道“兄弟们啊!这当惯了狗,可就爬不起来了。” “历来只有别人给咱们汉家男儿当狗的份儿,哪有汉家男儿给别人当狗的道理……” “不瞒你们说,当年石敬瑭那个龟孙儿把燕云十六州献给辽国的时候,俺老焦家也跟着遭难了……” “俺老焦当是在燕云十六州混的时候,被辽人欺负惨了……” “有那么一瞬间,俺老焦也有去当狗的想法……” “可是临门一脚的时候,俺老焦记起了自己是汉家男儿……” “俺老焦就算是落草为寇,也不愿意给人当狗……” “最后,俺老焦心一横,拉扯着兄弟们,就落了草……” “……” 焦赞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就像是拉家常一样。 “你真的是土匪?” 焦赞清晰的听到,这一声问话是从城头上传过来的。 骂了快一天了,城头上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如今拉家常,居然让他们开口了。 嘿! 能开口就是好事。 焦赞心里欢喜的差点叫起来了,不过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面对质疑,焦赞就像是干了大好事却被质疑的莽汉一样,愤怒的大叫道“俺老焦需要冒充?俺老焦占山为王的时候,在绿林里那也是有偌大的名头的。 道上混过的,谁不知道俺是芭蕉山老焦!” 城头上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质疑,只不过多了一丝惊奇。 “你是芭蕉山焦赞?” 焦赞拍了拍胸脯,傲气道“如假包换,你听俺老焦的名头?” 那声音再次响起,“芭蕉山四个山大王的名头,我自然听过。可是我听说,你们不是被杨延嗣给剿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 焦赞当时急了,“谁在背后乱嚼虎侯的舌根子?让俺老焦知道了,非割了他的舌头不可。” “呵呵……燕云十六州都这么传……反正我们听说了,杨延嗣此人心狠手辣,凡是落到他手里的土匪、辽地汉民,就没有一个能活命的。” “胡说!” 焦赞睁着眼睛,愤怒道“俺老焦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比虎侯更好的人。” 第0705章 长风万里尽汉歌 焦赞极力的为杨七辩解,“当年虎侯听闻俺们四兄弟的名头,亲自上芭蕉山招揽俺们。他觉得俺们都是有用之人,应该跟着他一起到燕云十六州,解救在燕云十六州受苦的辽地汉民。” 刚过来准备喊焦赞回去歇一歇的孟良,听到了焦赞这话,差点没一头栽在地上。 杨七什么时候听闻他们的名头,亲自上山去招揽他们了? 当初可是焦赞这个憨货抢了杨七代步的坐骑,结果他们睡了一觉,第二天一醒,就被人五花大绑了,然后紧接着就扔进了军营里接受残酷的训练。 杨七是跟焦赞说过几次话,但是绝没说过什么有用之人之类的话。 焦赞可这能吹。 焦赞才不管孟良怎么想,他吹的正起劲呢。 只听焦赞义正言辞的喊道“虎侯是杀人,可是虎侯杀的是辽人、党项人、西域的那些光头和尚。但是虎侯从不擅杀汉人。” “你们有谁去西北四府看过,看看那里的汉人们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你们没去亲眼看过西北四府,就不要听信谣言,污蔑虎侯。” “俺老焦跟了虎侯两年有余,也看了两年有余。” “虎侯初到西北四府的时候,那里的百姓过的真苦,吃了上顿没下顿,卖儿卖女的比比皆是……” “是虎侯拿出了杨家多年积累的家财,购买了大批的粮食,让那些百姓们吃饱的……” “后来虎侯路过胜州,发现胜州的那些辽地汉民们,过的更苦,比牛马还不如……” “虎侯当场就泪流两行,说同是汉家男儿,他不能看着辽地汉民们受苦……” “为了解救他们,虎侯领着麾下的兵马,在胜州鏖战了半年,终于解救了胜州受苦的百姓。但是虎侯自己,血都快流干了。差点就身死在胜州……” “……” 焦赞就这样絮絮叨叨的跟城头上的辽军讲解虎侯的丰功伟绩。 虽然故事的出入和真实的情况差距很大,但是大体上基本上接近事实。 焦赞讲的越来越起劲。 他却不知道,在那城头上,辽军的将士们早就席地而坐,泪流满面。 他们曾经都是汉人,许多人还是曾经是后晋时期,朔城守军的子嗣。 焦赞的话语,勾起了他们潜藏在内心的回忆。 曾几何时,和祖辈阴阳相隔之际。 祖辈们泪流满面的拉着他们的手,叮嘱他们。 ‘儿啊!孙啊!汉军降临日,就是我们归家之时,记得到时候把我这把老骨头挖出来,葬在代州老家村口的老槐树下……’ ‘儿啊!老子熬不住了,等不到那一天了。老子好想抬头挺胸的走在大街上,告诉所有人,老子是汉人……’ ‘六十五年了,你们怎么还不来?我等了六十五年了。你们是不是把我忘了。我也是汉儿……’ ‘要死了,嘿嘿嘿……死了就能回家了……’ ‘儿啊!孙啊!你们要记住,你们是汉家男儿,不要忘了祖宗。如果有一天你们忘了祖宗,出去别告诉别人,你是我们老张家的种……’ ‘七十年了……’ ‘何日才能归家……’ ‘……’ 从最开始的期盼,到漫长的等待,再到无尽的煎熬。 他们等了很久很久。 他们一代一代,薪火相传,他们告诫自己的子孙,不要忘记自己是汉家男儿。 若不是杨七这个异类的出现,他们还得等下去。 等到煎熬尽头,等到失望,等到绝望,等到无奈,等到认命…… “秋风萧萧瞅杀人……出亦愁……入亦愁……” “……” “座中何人谁不怀忧……令我白头……” “……” “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 “……”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随后所有人跟着哽咽的唱了起来。 这是一首充满了悲伤情绪的歌曲。 当歌声响彻整个朔城城头的时候。 正在拉家常的焦赞有些傻了。 孟良不知道何事到了焦赞的身边,跟着城头上的歌曲轻声的吟唱着。 见焦赞看着他,孟良长叹了一口气,“这是一首汉代的乐府民歌,名叫《古歌》……” 焦赞不喜欢读书,被杨七、杨五用棍棒逼的认识了不少字。 但是像汉代乐府民歌这种东西,焦赞根本不可能去看它。 焦赞抓耳挠腮的问孟良,“啥意思?” 孟良瞥了焦赞一眼,幽幽道“他们想家了……” 焦赞眨巴着大眼睛,懵懵的问道“想啥家?他们的家不都在城里吗?还用想?” 孟良瞥了焦赞一眼,摇头苦笑。 还真是憨人有憨福。 这城破了。 不费一兵一卒的被焦赞的嘴给吹破了。 从汉歌响起的那一刻,这城就破了。 孟良不介意在这个时候,锦上添花帮焦赞一把。 孟良扯着嗓子对着城头上高喊,“回家了!” 焦赞不懂其中的道道,但是他知道孟良做事,从来都比他更谨慎,更正确。 见孟良往城头上喊,他也跟着喊,“回家了!” “回家了!” “回家了!” “……” 城头上的汉儿们哭的更凶。 一位身穿着盔甲,膀大腰圆的汉子从城门楼子里钻了出来。 瞧见他的军卒们都吓了一跳。 一个个赶忙闭上了嘴,使劲的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然后有些畏惧的看着膀大腰圆的汉子。 “何将军……” 有人怯怯的呼喊了一声,有人则闭上眼睛等着惩罚的降临。 何将军的目光在将士们身上扫了一圈,声音深沉的质问道“都想家了?” 将士们吓的低下头,一言不发。 何将军虎目瞪的圆溜溜地,怒喝道“敢做不敢认吗?” 有人当即心一横,大声喊道“就是想家了!我祖父想回去,可是临死也没回去。我爹也想回去,可是到死都没去过大宋。我也想回去,我就是想回去看看,家里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他们致死都不忘,非要回去。” “哈哈哈……” 何将军突然仰头放声大笑,笑声响彻了整个城头。 他笑了很久很久,直到声音笑的都变了。 当他低下头的时候,将士们愣了。 第0706章 归家 只见何将军早已泪流满面,他红着双眼,冲着将士们喊了一句。 “我也想家了!” 一瞬间,将士们再次哭成了一片。 有谨小慎微的,在这个时候凑到何将军身边,“将军……辽人……” 何将军也反应了过来,他一边抹着泪水,一边对将士们道“古烈尔已经被我宰了。兄弟们,宰掉其他的辽人,我们回家。” “吼!” 将士们瞬间响应了何将军的号召,纷纷冲到城里去宰那些欺压他们的辽人。 朔州的大部分地方,其实一直由辽地汉民在镇守。 在战争方面,辽人侵略如火,但是在守城方面,他们却很难做到不动如山。 从守城方面讲,即便是一个以前汉家军中的校尉,懂的也有可能比辽国的一个大将军还多。 所以,在拿到了燕云十六州以后,负责镇守燕云十六州的,有大部分的汉卒。 辽国会派遣一些辽国贵族担任主将坐镇。 或者迁移一部分辽人入每一州的战略要地,定居。 再加上一些高压政策以及二五仔的帮助,辽人轻易的就控制了燕云十六州。 城里的将士们关上城门在里面杀人放火。 城外的将士们看着火光冲天的朔城,有点懵逼。 然后? 然后焦赞这个憨货火了。 在孟良的刻意传播下,焦赞张嘴破朔城的故事就在军中传开了。 杨大、杨五得到消息的时候都惊呆了。 杨五没想到,他瞧不起的焦赞,真的就凭一张嘴把城里的将士们说动了。 杨大一直觉得有花花肠子的憨人能干出一些出人意料的大功绩,只是没想到这么大。 他为破城瞅的头发都快揪完了,焦赞居然凭借一张嘴,就征服了一座城。 于是乎。 在杨大、杨五的带领下,复兴军、铁骑军的数万将士,就这么看着火光冲天的朔城整整一夜。 朔城内的火光持续了一夜。 等到了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才熄灭。 随后,在万众瞩目下,朔城副将何将军,率领着四万六千将士们打开了城门。 他们挑着一张褪色的破败不堪的旗帜,唱着《古歌》,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了杨大等人的面前。 何将军单膝跪地,他身后的将士们也跟着跪倒在地。 “降将何敬,率麾下四万六千五百三十二将士,请降。” 孟良在一旁咳嗽了一声,喊道“卸甲……” 降兵降将卸甲,这是规矩。 杨大却拦住了孟良,杨大大步走到何敬身边,看着他身边耸立的褪色的旗帜,沉声问道“你们是曾经后晋的雁门军?” 何敬明显愣了一下,略显悲痛的苦涩道“雁门军……七十多年过去了,他们哪还有活着的……都死光了……” 何敬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将士们,看着大家红彤彤的眼神,颤声道“我们就是他们的后人,他们没等到的你们,我们等到了。” 杨大脸色肃穆,亲自上前扶起了何敬,红着眼珠子道“回家了……” “回家了!” “回家了!” “……” 简单的三个字,他们却期盼了七十多年。 何敬再也忍不住了,涕泪横流。 跟随在何敬身后的将士们,一个个哭的跟月子里的娃似的。 他们哭声里有委屈、有心酸,更多的是归家的喜悦。 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却让他们心中莫名的产生了一种亲近感,一种归属感。 杨大拍着何敬的肩头,郑重的问道“愿不愿意陪我去拯救更多和你们一样的人?” 何敬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愕然的看着杨大,“将军愿意用我等降兵降将?” 杨大咧嘴笑了,“曾经,我杨家也是降将!” 一句话,瞬间把大家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杨大笑呵呵的看着何敬,道“保留你们雁门军的番号,由你担任主将。但是军中的团正、监军等职位,就不是我说了算了。” 何敬愣了愣,疑惑道“陛下吗?” 杨大笑着摇头,道“不!我七弟,西北四府的虎侯杨延嗣。我那七弟有一个怪癖,喜欢强迫手下的将士们读书识字。所以像是这些军中的要职,必须有识字的人担任。” 了解了情况,何敬点点头。 随后单膝跪倒在杨大面前,恭敬道“将军不嫌弃我等降兵降将。卑职愿意跟着将军去解救更多人,也愿意为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杨大再次扶起何敬,嘱咐道“别动不动就跪,在咱们西北四府,不兴这一套,即便是见到了我七弟,不愿意跪也不用跪。 我七弟曾经说过,这人哪,不能一直跪,跪久了就站不起来了。 以前你们被迫跪辽人,那是迫不得已,可是以后你们就不用跪谁了。 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顶天立地的站着。 还有,不用在我面前自称卑职,咱们西北四府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卑微。” 杨大顿了顿,乐呵呵笑道“况且,你统领的雁门军,四万多人,已经赶上了我们西北四府一个军的编制了。 等得到了我七弟的首肯,说不定你就和我平级了。 你要看得起我,就跟其他人一样喊我一声大将军,你要是非要公事公办,那就喊我一声延平将军即可。” 虽然只是短暂的接触,但是何敬却从杨大的话里听出了很多西北四府的不凡之处。 而杨大三句话不离杨七,可见杨七在西北四府的地位不可动摇。 这让何敬心里生出了想见一见杨七的想法。 何敬要屈膝给杨大下跪,屈了一半,停下了,他想起了杨大的叮嘱,然后站直了身躯,拱手道“何敬多谢大将军抬爱。” 杨大看着何敬的反应,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笑道“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你手底下的兄弟们,然后带着你的人,重新回到城里去。辽人留下的那些财富,都是你们的。 但是你记住,属于你们的只有三成。剩下的七成要上缴,这是西北四府军中的铁律,即便是我也不能违背。然后你们自己商量着分配房屋,安置家眷。 稍后会有官员过来,接管朔城的管理和防务。你们安顿好了家眷以后,就随着本将军,一起去解救更多的人。” 第0707章 抵达幽州 朔城告破,象征着整个朔城,已经全部被纳入到了杨七的版图中,而这个过程所花费的时间,不到七天。 左军先克一州,这对赵光义而言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特别是看着信使传递过来杨大送给杨七的信件上面的战况描述,赵光义差点就气到吐血。 一张嘴吹破一座城。 这种事,在历史上虽然并不是没有,甚至可以说比比皆是。 但是那些凭借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克敌制胜,劝降敌军的人,那都是光耀青史,或者知识渊博的人。 杨七麾下的那是什么? 一个粗俗不堪,满肚子花花肠子的大老粗而已。 这种人扔在汴京城里,那就是标准的地痞流氓。 就是这么一个人,靠着一张嘴,拿下了一座城,还是一州的主城。 这让赵光义有点接受不了。 瞧瞧他手下,文臣无数,猛将如云。 可是愣是被一个大老粗比下去了,这赵光义如何能忍受? 本来就对杨七极度不爽的赵光义,如何愿意被杨七压下一头去? 当即,赵光义就下令给中军曹彬,右军石守信,命令他们全力攻伐辽国。 事实上,不仅赵光义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就算是杨七,也有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就焦赞那憨货,因为读书成绩不佳,经常被提出来单训的家伙,能有劝降一座城的口才? 是我忽略了人才,还是老天跟我开了一个玩笑? 不过,相比于赵光义,杨七并没有把目光在这件事上停留太久。 他更看重的是杨大在信的末尾跟他提到的事情。 朔城守军投诚,兵马齐备,杨大请杨七准许另立一军,取名雁门军。 西北四府立军是有标准的。 除了最特殊的铁骑军外,剩下的各军编制,基本上都在五万。 杨大能够提出另立一军,那就说明这个新立的雁门军的人数,要么超过了五万的标准,要么无限的接近五万的标准。 一下子多了五万敢战之士,这对杨七而言确实是一件好事。 原本杨七麾下的左军,就是此次征辽大战中三军中兵力最弱的一支。 如今有了这一支生力军的加入,杨七麾下的兵力就慢慢的在追平右军。 兵力,对于现在的左军而言是一个保障。 更何况,大战过后,杨七的地盘一旦扩大,还需要扩军镇守。 如今有个现成的,不减怎么能行? 杨七当即就给杨大回信一封,不仅同意的雁门军的建立。 同时,他还把以后朔州和寰州合并以后新建立的府的府名也一并赐下了。 雁门府。 大同军镇大同府。 复兴军镇复兴府。 雁门军自然要镇雁门府。 对于他麾下的兵马能否顺利夺下寰州,杨七并不担心。 在他看来,只要曹彬的中军破不了幽州城。 那么朔、寰、应、云四州,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耶律休哥的谋划,别人看不穿,杨七又怎么看不穿呢? 自始至终,耶律休哥的目光就从没在左右两翼关注过。 他真正关注的,只有曹彬的中军。 就双方的兵力而言,也只有曹彬的中军,有资格做耶律休哥的目标。 而且,必要的时候,为了引潜藏在曹彬背后,指挥作战的赵光义入套,耶律休哥甚至会主动让出两翼的一些城池。 耶律休哥的谋略,杨七已经看透了。 所以杨七可以轻松的在耶律休哥的谋划下钻空子。 而之后几天的战报,几乎应正了杨七的推测。 随着赵光义一声令下,曹彬率领的中军和石守信率领的右军,几乎是全军急行,一路强攻掌控在辽军手里的城池。 三天时间,石守信拿下右翼一州。 而曹彬率领的中军,碰上了一块硬石头。 幽州。 幽州是韩家的大本营所在,韩家依附了辽国以后,就是靠着幽州起家的。 所以韩家自然对幽州非常重视。 如今韩德让亲率大军,坐镇在幽州,有怎么可能轻易的然曹彬从他手里把城抢过去。 他不仅不会让曹彬把城抢走,甚至还准备迎头痛击一把。 韩家不仅自己死心塌地的规划了辽国,甚至还威逼利诱的让幽州里所有的兵将都规划了辽国。 所以,曹彬的中军,在幽州,根本碰不到左右两军所能碰到的那种投诚的好事。 随着曹彬的中军进入到了幽州境内,就遭受到了幽州的军队激烈的阻击。 韩德让在幽州境内,充分的发挥了辽国骑兵的优势。 骚扰、突袭、劫粮草等等,凡是能充分发挥骑兵优势的战术,几乎全都用上了。 他们就像是癞皮狗一样黏在曹彬中军的前后左右。 随时随地的会展开突袭和骚扰。 偏偏人家知道自己硬碰硬打不过大宋禁军,所以人家从来不跟大宋禁军正面抗衡。 就在这连续不间断的骚扰下。 曹彬的中军很难全速前进,甚至还要派遣出大部分的兵力,时时刻刻防御着辽军的偷袭。 总而言之,在辽军的突袭下,曹彬率领的中军将士,当真是疲惫不堪。 除此自外,韩德让还让人污染水源、投毒、散播谣言等等。 反正能用的手段,韩德让都用上了。 正派一点的人,会觉得这些手段实在太过阴险狡诈。 可是偏偏就是这些阴险狡诈的手段,硬生生的把曹彬的中军从进入幽州,一直到幽州城这一节路,拖了十天。 十天后。 曹彬盯着来自于背后赵光义训斥的压力,终于到达了幽州城下。 一到幽州城。 曹彬立马让人就地扎营,安排着麾下的将士们吃好、喝好、睡好,养精蓄锐。 被辽军折腾了一路,将士们真的很疲惫。 想要攻打幽州城,实在没多少心力。 安顿好将士们睡下以后,曹彬也躺在了中军大帐里眯了一眼。 这一睡就是六个时辰。 然后,曹彬被一阵铜锣声惊醒了。 “辽人来偷营了!” “辽人来偷营了!” “辽人杀来了!” “……” 营地内的尖叫声,吓的曹彬从睡梦中惊坐而起。 顾不得套上盔甲,穿着亵衣就急冲冲的往大帐外冲去。 第0708章 吃撑了的大宋文人 辽军袭营,曹彬没有发现。 折腾了一晚上,野猪抓了二十几头,还在营地外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一群关押野猪的笼子,以及几面铜锣。 很明显,所谓的辽人袭营,就是一场韩德让谋划的疲敌手段。 二十几头野猪,闹得几十万大军,一晚上没消停。 野猪交给火头军宰了,给将士们加了一碗肉汤。 吃饱喝足以后,人困马乏的几十万大军,只能在大白天休息。 这一睡,就是十几个时辰。 等到所有人都睡饱了以后,已经到了次日的凌晨。 凌晨的时候,韩德让依旧派人过来实施疲敌的手段,只是被早有准备的曹彬给看穿了,提早布置了斥候。 那些个被韩德让派来的人,就成了禁军将士们的刀下亡魂。 吃饱睡好以后。 曹彬整顿了军务,开始实施对幽州城的作战计划。 韩德让在幽州城内陈兵几十万,曹彬想要靠着阴谋诡计取胜,很难。 唯有硬碰硬的血拼。 兵力到了他们双方这个地步上,小的阴谋诡计,上不了台面。 火攻、水攻,对幽州城的防御,都没多大的作用。 这个时候,拼的就是谁的兵力多,谁的兵力足够英勇。 没有高声的宣言,也没有什么誓师大会。 大军集结以后,在沉闷的鼓声中,展开了攻城战役。 大宋禁军的兵甲虽然强横,但是作战的时候没什么特点。 数倍的弓弩压境,禁军将士们穿戴着厚重的步人甲,一步步的挺进。 值得一提的是,幽州城里有不少的弓弩,从数量上讲,虽然没有禁军将士们多,但是禁军将士们该有的弓弩,他们全都有。 架在城墙上的床弩,搭上一根弩枪。 爆射下去,能够轻易的洞穿大宋禁军厚重的步人甲。 同时,弩枪上携带的巨力,会连同中枪的人一起推到后面,洞穿下一个禁军将士,并且撞倒一大片。 如果杨七在此处,看到辽军们驾御着床弩,在肆意的射杀大宋禁军将士,他一定会破口骂娘。 该死的文人,该死的曾公亮。 虽然曾公亮还没出生,但是他干过的事情,足以让杨七记住他。 蔡伦改进了纸,毕昇发明了活字印刷术。 这为天下读书人了极大的便利。 于是乎,那些尸位素餐的大宋文臣们,为了名留青史,开始学习上古先贤们著书立说。 这些文臣们在著书立说上特别讲究。 甚至可以说严谨到了稍有差错,就会浑身不舒服的地步。 有些人为了能得到一些隐秘的数据,甚至不惜滥用职权。 于是乎,一张名叫《清明上河图》的名画出现了。 画是一副好画,可惜了,就是因为太好,太真实。 大宋在汴京城里的布局,乃至于汴京城的防务等等,都泄露了。 旁人要打汴京城,根本不需要去派遣什么探子去费心费力的探查,只需要买一张《清明上河图》的赝品即可。 除了《清明上河图》之外,还有数之不尽的一些书籍,画作,在大张旗鼓的向外透露大宋的军事秘密。 有的书,把大宋在汴京城的兵力,以及部署,隶属的部门等等,描述的清清楚楚。 有的书,把大宋的一些先进的东西,技术,记载的齐齐全全,无一错漏。 更有甚者,会把大宋军备的工艺、造法、用法,从头到尾的书写清楚。 其中佼佼者,就是曾公亮。 他著有一本《武经总要》,里面洋洋洒洒的把大宋军备的所有的消息,都清晰的记录在上,这其中就包括火药。 而这本《武经总要》,在曾公亮著做出以后,只要肯花钱,几乎人人都能买到。 你说可笑不可笑? 一个个都是吃饱了闲得。 这要是搁在杨七手里,估计得统统拉出去打死。 所以说,不要埋怨祖宗没留下什么好东西给后辈子弟。 我们的祖宗很聪明,顶尖聪明的那种。 他们留下的知识的财富很丰厚。 只是自作聪明的败家子太多,没能守得住。 最后才让那些豺狼们,拿着我们祖宗的智慧结晶,来欺负我们。 …… 言归正传。 这一场攻城战打的那叫一个惨烈。 双方的兵力加起来,近一百万人。 其战斗的规模,已经足以媲美前两次的北伐的总决战。 人命在这一刻显得那么的脆弱和不值钱。 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死去。 整个战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绞肉机,随时随地的在吞噬人的性命。 双方都在竭尽所能的重创对手。 所以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脏箭、金汁等等一些能够轻易要人性命的东西,撒的满战场都是。 面对这个惨烈的战场,不论是幽州城外,跨坐在马背上,攀到丘陵上观战的曹彬;还是城头上,稳坐钓鱼台的韩德让。 两个人就这么平静的看着。 即便是他们麾下的将士,成千上百的死亡,依旧不能引起他们动容。 大战,只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真正最惨烈的时候,还没有到来。 一日之内,曹彬命令将士们,猛攻幽州城三次,却没有斩获多少战果。 幽州城依旧耸立在哪儿。 韩德让的大旗依旧在城头上飘荡。 而辽军战损达到了三万,宋军的战损也达到了一万八。 这个数字,他们似乎都看不到。 翌日。 战争继续。 这一打,就是十天。 在此期间,曹彬尝试着用了十几种手段,依然没有能奈何得了幽州城。 曹彬被阻幽州城,可急坏了几百里外真定府的赵光义。 真定府。 临时指挥所内。 赵光义又在骂娘。 原因无它,在曹彬被阻挡在幽州城外的这十天时间。 杨七部的左军攻克了寰州。 自此,赵光义许诺给杨七的两州之地,已经全部被杨七攻占。 而杨七部的兵马拿下寰州,除了在寰城血战了一场外,其余的寰州诸城,几乎都是兵不血刃的拿下了。 原因就归功于焦赞那张嘴。 有了焦赞劝降朔城的何敬在先,杨大等人就像是受到了启发一样。 然后,在杨大的支持下,何敬麾下的雁门军,一路唱着《古歌》,挨个去那些由汉人驻守的城池劝降。 成果很喜人。 寰州被拿下了。 而石守信的右军,也有战果。 第0709章 雏犬与毒龙(休息一天……明天恢复……) 石守信这位老将战力非凡,领着大军,一路高歌猛进。 连破了辽国两州。 燕云十六州。 左右两军加起来破了五州之地。 而曹彬的中军,却连起步的幽州都没拿下,这让赵光义很恼火。 赵普很难得的起身为曹彬解释了一句,“陛下,幽州乃是辽国五京之一,其城防、兵力等皆比其他州要强很多。且幽州城的兵力,有近四十万,加上城墙之力,阻挡曹枢密一时半刻,也是能理解的。 毕竟,辽国是一个不输给我大宋的大国。辽国真要那么好打,那陛下前两次北伐,就不会功败垂成了。” 赵普果然是最了解赵光义的人,他一下就挠到了赵光义的瘙痒之处。 把曹彬在幽州失利的事情和前两次北伐联系在一起,解释此次曹彬中军被阻的事情,恰到好处。 赵光义听了赵普的话,心里的怒火果然消除了不少,但是并没有消失殆尽。 对于曹彬率领的中军在幽州受阻一事情,赵光义依然很生气,他冷哼了一声,冷声道“敌人虽强,可我大宋也不弱。朕给他的兵力,是前两次北伐的两倍有余。” “唰~” 赵光义一甩袖袍,背负双手,板着脸道“朕要亲赴幽州,督促中军作战。” “陛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陛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更何况陛下乃是真龙之身,就更不能以身犯险了。” “陛下的安危,影响着大宋的国本,陛下若有危险,大宋江山就危险了。” “……” 凡是在临时指挥所里的文臣,皆出声苦劝赵光义。 甚至还有人涕泪横流,抱着赵光义的大腿,让赵光义不要犯险。 赵光义又那是能听进去别人话的那种人,他若是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当即,赵光义黑着脸,一脚踹开了抱着他大腿哭的文臣,冷声道“朕意已决。前些日曹彬被阻铜台关,久攻不下,朕一声令下,限令曹彬一日破关,曹彬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如今再次被阻幽州城,朕三番两次下令,曹彬却依旧拿不下幽州城。朕就是要亲自去看看,曹彬是真的拿不下幽州城,还是在跟朕装蒜。 况且,朕的将士们在外杀敌,朕又岂能稳坐在后方安然享乐。 朕若是亲临战场,将士们必定奋勇杀敌,力破幽州城。” 赵光义越说越慷慨激昂,最后他更是对那些苦劝他的文臣们放下了狠话,“谁再敢劝朕,扰乱朕陪将士们同生共死的决心,朕定斩不饶。” 文臣们闻言,不敢再劝了,此番跟着赵光义到真定府的,那都是朝堂上的大佬,一个个都是人精,他们不是那些死板的御史,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表忠心,什么时候该认怂。 亲眼见证了一群历史上留名的大佬的无耻模样,杨七对这些个历史上留名的大佬,心里已经全无好感了。 无耻之徒他不介意,可是无耻到恬不知耻,那就过分了。 赵光义决定了亲赴幽州督战,真定府内的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城外的十万禁军,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率先而行,前去开道,另一部分留下,阻止起了赵光义北行的防卫工作。 城里的各直卫的御前侍卫们,开始准备赵光义北行的车架、仪仗等等。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 赵光义坐上他那庞大的像是一座巨屋的龙撵,北赴幽州。 龙撵上,宦官宫娥,成排成排的站着,等着传唤。 龙撵四周,器械监的高手们策马护卫在内,金枪班的手持着长枪又围了一圈,再外围才是各直卫的待到侍卫。 扛旗的、举牌的、持斧钺大锤的、抬华盖的、撑屏风扇的等等。 一群人把赵光义的车架簇拥在中间。 看着大气磅礴、威风凛凛、富丽堂皇。 难怪刘邦和项羽在看到了秦始皇的车架以后,都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换作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人,看到眼前这大气磅礴的场面,恐怕都会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只是有些人说出来了,有些人把他藏在心里。 声势浩大的龙撵队伍,一字摆开以后,长达三里多地,再加上前后的十万禁军,队伍被拉长到了十多里地。 队伍行进间,就像是一条身形庞大的巨龙在潜行。 杨七看着这阵仗,除了觉得震撼外,没有一点儿其他的想法。 赵普老倌司空见惯了,一个人躺在轿子里在假寐。 赵德芳看着这阵仗,眼睛里充满了激动、怨恨、赤果果的嫉妒。 杨七理解赵德芳这种复杂的情绪。 原本,那张龙椅,以及这仪仗,都是距离他最近的。 “擦一擦口水吧……” 杨七和赵德芳策马跟在赵普的轿子后面,因此杨七说话的声音即便很轻,赵德芳也听得一清二楚。 正在盯着龙撵的赵德芳,听到了杨七略带调侃的声音,身形一震,脸色有些发红。 他抬头瞥了杨七一眼,不好意思道“虎侯休得调侃本王……” 说完这话,赵德芳瞥见了杨七身后跟随的一千威风凛凛的勇士,再看了看自己身后四五个老掉牙的宦官宫娥,以及十几个垂头丧气的侍卫,缓缓底下了头。 杨七见状一愣,无奈的笑道“你不会连我也羡慕吧?” 赵德芳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后回过了神,赶忙摇头。 然后再杨七似笑非笑的眼神下,赵德芳不得不实话实话,他左右瞧了一眼,确定了没人能够听到他们谈话的时候,小声的对杨七道“不瞒虎侯,以前本王出行的时候,也是前呼后拥一大群侍卫随行,而且一个个皆是禁军中的高手。可是,自从去年中旬,皇叔把本王麾下的侍卫一调再调,最后只剩下了十几个老弱病残。也是从那个时候,本王才意识到,皇叔想要故技重施……” 杨七摇头一笑,感慨道“你这个王爷当的也真够惨的……” “哎……” 赵德芳长叹了一口气,苦着脸道“想当初父皇立宋,待麾下的文臣武将宽厚,可是到头来,本王这个父皇唯一的子嗣受苦,竟然无一人肯站出来替本王说话。” “王爷慎言……有时候不帮你说话,就是在帮你……” 赵普老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偷听了,再听到了赵德芳抱怨的时候,就掀开了轿子的屁帘,幽幽的对赵德芳说了一句。 赵德芳脸色煞白,他没料到,赵普的耳力这么好,隔着那么远,赵普都能听到他说的话。 赵普似乎没看见赵德芳苍白的脸色,他淡淡的对赵德芳道“当初你还是娃娃的时候,老夫就经常见你,对你也算是有点情分。当年先帝待老夫不薄,老夫也念及着先帝的情分。 不仅仅是老夫,还有许多得到过先帝恩惠的臣子,都念及着先帝的恩情。 别觉得在你受委屈的时候,我们这些老家伙什么都不说就是薄情寡义。 你也不想想,我们若是全部替你说话,你受的起吗? 再说了,你也不想想,若非有我们这些受过先帝恩惠的老家伙在,你真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形势比人强,就夹起尾巴做人。 别想那些不该想的事情,也别做那些不该做的事情。 真要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自然有人帮你开口说话。 可是你若是自己作死,那谁也帮不了你。”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赵普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跟赵德芳解释了个清楚。 赵德芳听到了赵普的解释以后,不仅没有释然,反而脸色更白了。 赵普看着赵德芳的脸色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没继续说下去,回到轿子里继续去假寐。 “咳咳……” 杨七轻声咳嗽了一声,提醒了一下正在失神的赵德芳。 旁人或许不知道赵光义为何在赵普解释过后,脸色会吓的更白,杨七却很清楚。 赵德芳缓缓回神,他咬着牙,用极其微小的声音,问身旁的杨七,“暴露了?” 杨七沉默了一下摇摇头。 然后小声叮嘱赵德芳,“赵普老倌只是设身处地的叮嘱你而已,但是你再这么胆战心惊下去,迟早会暴露。” 赵德芳也是聪明人,自然听出了杨七话里的意思。 听说没暴露,赵德芳刚悬起的心放下一半儿,他使劲的搓了搓脸,直到把脸搓红了,才罢手,对着杨七问道“这下看不出什么了吧?” 杨七点点头。 赵德芳长出了一口气,疑惑的问杨七,“你刚才的意思是,赵普有可能通过本王的表情,发现了本王的心思?” 杨七再次点头。 赵德芳失声叫道“那可如何是好?” 杨七摆摆手,皱眉道“不要慌,以你的身份和处境,有那种心思很正常。” “本王需要做什么来澄清自己?” “什么都不要做,越做暴露的越多,越做越错。” “……” 明明赵德芳是一个成熟的中年人,却事事在听杨七这个刚成年的人指教。 或许是杨七这个旁观者看的比他清楚。 也或许是他在赵光义高压的监视下,活的比较谨小慎微。 赵德芳不知道的是,他此前说过的那些话,早已被人禀报给了赵光义。 杨七很清楚,但是并没有说出来。 他估计是担心赵德芳自己把自己吓死。 龙撵内。 赵光义侧躺在一张宽大的金漆龙床上,两个宫娥半解衣衫在伺候着他。 宦官陈琳小心翼翼的跪在赵光义脚下,小声的禀告着赵德芳之前和杨七说的话。 赵光义细细的听完了陈琳的禀报,似笑非笑的道“这么说,这这个侄子,真有不臣之心?” 陈琳恭敬道“是。” 顿了顿,陈琳低声道“八贤王赵德芳觊觎皇位,奴婢觉得,应该……” 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光义给阻止了。 只听赵光义感慨道“他觊觎皇位,那才正常。毕竟这皇位,他也有资格继承。若不是当年皇兄驾崩,朕先一步进了皇宫,说不定现在坐在这皇位上的就是他。他曾经距离这皇位只有一步之遥,心里有些不甘心,有些不该有的想法,朕能理解。” 说着说着,赵光义目光变的深沉了许多,语气唏嘘道“若是他对这皇位没有想法,那才可怕……” 咬狼的狗不叫,乱叫的狗最怂。 赵光义未曾化身为龙之前,就是一条不会叫的狗。 所以他甚至不会叫的狗有多可怕。 一个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的人,若是对皇位没有半点儿觊觎心,那才是真的不正常。 毕竟,在这个世上,面对唾手可得的至尊神位,能不生出觊觎心的,只有两种人。 疯子和死人。 赵光义追忆了许多,沉默了许久,然后突然笑了,“朕这个皇侄,以前在朕面前不声不响的很乖巧,乖巧的让朕觉得害怕。如今朕收缴了他手里所有能用之人,他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呵呵……” 赵光义笑容里多了些许的讥讽,“说起来也可笑,和当年的朕比起来,他就像是一条乱吠的乳犬,除了能乱叫,一无是处。 朕原本打算趁着此次北伐之际,给他一点儿教训。如今看来,倒是能省去一些麻烦了。 让你的人盯紧他,暂时不要动他。 毕竟赵普那个老贼说的有点儿道理,这满朝文武中,受过朕皇兄恩惠的人,不知凡几。 德昭皇侄的死,已经触动了许多人的神经。 他若是再死了,朝中那些死不了的老贼,一定不会让朕痛快的。” “奴婢遵命……” 迟疑了一下,陈琳又道“奴婢瞧着八贤王和杨延嗣走的近,适才他们二人嘀嘀咕咕的咬耳朵,奴婢的人离得远,没听清楚……” 赵光义闻言,脸上的笑容一僵,手上下意识的用劲,捏的伺候他的宫娥额头上直冒冷汗,却不敢大叫一声。 “该死的小畜生!” 赵光义对杨七充满了恨意,如今杨七和赵德芳走得近,让他心里的恨意又多升了几分。 赵光义咬牙切齿的道“杨延嗣那个小畜生勾结赵德芳,一定是想要图谋不轨。等朕拿下了燕云十六州,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杀了他,灭了杨家满门。 仔细去查查,赵德芳真要是跟那个小畜生勾结在了一起,那么朕也就容他不得。” “奴婢这就去办。” 陈琳退出了龙撵以后。 赵光义目光怨毒的喃喃自语,“若不是为了大局,朕早就捏死了你这个小畜生……收复燕云以后,朕一定要把你抽筋扒皮制成人盂放在朕的寝宫里……” 第0710章 兵临城下 七日后。 赵光义的龙撵到了幽州。 提前得到了宦官告知的曹彬,早就准备好了迎驾的事宜,等待着赵光义驾临。 然而,赵光义的龙撵从他身边一行而过,根本就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巨大的龙撵在数量庞大的护卫护持下,横冲直撞的进入到了军营。 曹彬等一干恭迎赵光义的将士们,被晾在了一边。 场面显得很尴尬。 曹彬老脸上有些挂不住。 赵普的轿子吱呀吱呀的落在了曹彬面前,掀开了轿帘,赵普不咸不淡的对曹彬道“陛下对你们的战事进展很不满意,你自己多想想吧……” 丢下了这句话,赵普放下了轿帘,让人抬着他进入了军营。 曹彬何时受过这等屈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难看的厉害。 他早已非昔日的曹彬了,曹家也非昔日的曹家。 如今的曹家,已经脱离了向赵光义讨富贵的时候。 暗中掌控着大理的曹家,是不许于折家的封疆大族,其财富甚至已经远远超过了折家。 若不是曹彬想把鸡蛋放在两个篮子里,他又何必受这等屈辱。 杨七和赵德芳骑着马姗姗来迟。 赵德芳有心拉拢曹彬,所以他见到曹彬受辱,顿时摆出了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曹枢密使,你受委屈了……” 曹彬意外的瞥了赵德芳一眼,淡淡的拱手道“多谢八贤王宽慰,老臣是陛下的臣子,办事不力,陛下没有训斥老臣,已经是恩典了。” 赵德芳在曹彬面前碰了一个软钉子,脸色有些不好看。 杨七拍了拍赵德芳的肩头,安慰了他一下。 等到了神色暗淡的赵德芳走远以后,杨七才冲着自己的老岳父挤眉弄眼的道“老泰山,您老人家如今好歹也是家大业大的一方地主,何必这么委屈自己呢?” 面对杨七,曹彬没有什么好脸色,他狠狠的瞪了杨七一眼,讥讽道“老夫那点儿微薄的家底儿,还不够虎侯搜刮呢。老夫那点儿家底,又那里比得上虎侯。” 曹彬心里对杨七有怨气。 怨气的来源,杨七清楚。 当初杨七帮曹家拿下大理以后,曾经和曹彬谈过一些条件。 其中就包括了在大理开设南国钱行,以及利用一部分大理铜矿研究兵器。 看似简单的两条,可把曹家折腾了一个惨。 先说南国钱行,南国钱行的吸金能力有多恐怖,单单看杨七短短几年时间,建立了南国、西北四府两地,并且两地一直在持续建设中,且资金从没有断链,就不难看出。 比如辽国的南国钱行上京城分行,开设仅有一年半左右,就吸纳了可以供给几十万大军远征只用的钱财。 大理的南国钱行,同样具备了如此恐怖的吸金能力。 在曹家占据了大理以后,发现了大理的金矿和铜矿丰富的时候,想方设法的弄了一大批的劳力去开矿、冶炼,最后制成金铜锭。 然后…… 然后曹家的人就见识到了丧心病狂的一幕。 南国钱行就像是一个庞大的吞金兽,吸引着那些商人、富户等等,把大批大批的金子储存到了钱行里。 最后,曹家的人发现,他们挖掘金矿的速度,居然赶不上南国钱行吸金的速度。 不仅如此,在见识到了南国钱行存钱便利以后,一些曹家旁支以及本家的人,也纷纷把钱存在了南国钱行。 看着好不容易挖掘出的金银,被送进了南国钱行换成了一张张纸片片,曹彬有点想哭。 曹彬虽然不懂钱行的运作,但是他清楚的知道一件事。 一旦有一日,南国钱行大理分行突然消失了,那存在里面的钱也就跟着消失了。 要是只有南国钱行吸金也就罢了。 杨七设立在大理的兵器工坊,用铜更是成堆成堆的。 而且只进不出。 要不是曹彬和杨七有盟约在前,极力的约束着大理的曹家兵力,估计他们早就冲进兵器工坊,把兵器工坊铲平了。 若不是前一段时间,杨七识趣的把兵器工坊撤走,估计曹彬自己也快忍不住了。 总之,曹家看似占据了富庶的大理,可是硬生生的帮杨七赚了很久的钱。 这就是曹彬对杨七的怨气由来。 看着曹彬那恨不得一口吃了他的眼神,杨七咧嘴笑的更开怀了,“老泰山,不就是占用了您一点儿钱财嘛。别那么小气,有机会我再帮你出出主意,保管你们曹家得到的比现在要多……” 曹彬闻言,明显一愣,左右瞧了一眼,见都是自己人,才小声问道“现在就跟老夫说说……” 杨七翻了个白眼,道“人多眼杂……” 经过杨七提醒,曹彬也知道自己有些心大了。 虽说周边都是自己人,可是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人里面不会出叛徒。 不过这也怨不得曹彬,因为曹彬很清楚杨七口中这个出出主意有多诱人。 强忍住心中的贪婪。 曹彬低声问道“老夫瞧着你和赵德芳搅和在一起,是不是在图谋什么?” 杨七淡淡道“没图谋什么……” 曹彬显然不相信杨七,他小声的提醒杨七,“老夫劝你别打陛下的主意,陛下要是真发起狠来,我们都得跟着陪葬。” 杨七瞥了曹彬一眼,讥笑道“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此次你征讨辽国不利,赵光义心里可憋着一口气呢。你要是办事再不如他的意,估计不用我连累,他就先宰了你。” 曹彬对杨七所说的一点儿也不在意。 以曹彬今时今日的地位,赵光义还真不是想杀就能杀他的。 顶多罢官去职而已。 曹彬又岂会真在乎。 曹彬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再次低声问杨七,“能不能告诉老夫,你捣鼓了近一年时间,究竟捣鼓了些什么东西?” 杨七沉默了片刻,然后感叹道“你迟早会见到的,总而言之,对你而言,那是一件能让你又爱又恨的东西。” 杨七不说还好,他一解释,曹彬就跟心痒了。 他三番五次的追问,杨七却对他爱答不理。 当然了,曹彬对杨七的追问也没持续多久。 赵光义很快就派人到中军,召曹彬过去问话。 皇帝相召,曹彬自然不敢拒绝。 属于曹彬的中军大帐,早已被赵光义占据。 曹彬和杨七先后入帐。 入帐以后,就看到一众文臣们端端正正的坐在哪儿当泥菩萨。 而中军的将领们压根就没有坐的地方。 由此可见,赵光义高捧文臣,打压武将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曹彬入了大帐以后,率领着部下,单膝跪地向赵光义施礼。 “老臣参见陛下。” “臣等参见陛下。” “……” 赵光义背负双手,站在龙椅前,目光深沉的盯着曹彬,冷声问道“曹彬,你作战不力,导致大军被阻幽州城,一个月有余,你可知罪。” 曹彬很不愿意认罪,可是在赵光义冰冷的眼神威逼下,缓缓低下头,不甘道“臣知罪……” “哼!” 赵光义冷哼一声,说道“从今日起,你依旧是中军统帅,但是中军的指挥权,朕要收回。你既然没本事拿下幽州城,那朕就亲自来。” “愿听陛下调遣。” “……” 赵光义剥夺了曹彬的指挥权以后,命令全军休整一日。 每一个统帅,都有其独特的作战特点。 曹彬喜欢以巧破力。 赵光义更喜欢用大军碾压。 战术不同,所用的阵型自然不同。 连带着营地内的布局也有所不同。 而,从赵光义到幽州,以及接掌了军权以后的改变,城头上的韩德让都看在眼里。 韩德让缓缓转过身,单手捶胸,躬身对坐在城门楼子里的耶律休哥道“王爷,宋军这是唱哪出啊?” 六日前,耶律休哥就到了幽州城。 他的表现远没有赵光义那么霸道。 作为三军统帅,耶律休哥虽然到了幽州城,但是并没有剥夺韩德让的指挥权。 反而告诉韩德让,让他大胆的去做。 总而言之,耶律休哥更像是一个看客。 从入城到现在,没在指挥作战上掺和一句。 若不是韩德让主动问起,恐怕耶律休哥什么也不会说。 听到了韩德让发问,耶律休哥微微一笑,说道“宋皇到了,以宋皇的性子,左右两翼势如猛虎,中军却屡屡受阻,他一定很不甘心。 所以,本王猜的没错的话,宋皇应该是夺了曹彬的军权,准备自己赤膊上阵。” 韩德让微微皱眉,“宋皇居然要亲自上阵,以王爷对宋皇的了解,老臣该如何应对呢?” 耶律休哥瞥了韩德让一眼,沉吟了片刻,笑眯眯道“宋皇更喜欢以势压人,所以接下来每一场仗,宋军都必定全力以赴。 让你的人也别躲在城里享清闲了,该全部上城了。” 韩德让缓缓的点了点头,道“老臣明白。” 当下,韩德让出了城门楼子,去调兵遣将。 此前韩德让在和曹彬对战的时候,两个人更像是在博弈,双方对战都没有全力以赴。 两个人斗的是智,斗的是计。 现如今换成了赵光义,赵光义要全力以赴的斗力斗勇,韩德让也只能换一种方式应对。 几十万的兵马,被韩德让拉上了城墙。 一时间,城墙上人声鼎沸。 …… 次日。 天光大亮的时候,休整了一日的宋军,在赵光义指挥下,七十万兵马齐出,黑压压的压向了幽州城。 赵光义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马背上套着金黄的盔甲。 宫娥们撑着华盖和屏扇跟随在他身旁,侍卫们把赵光义团团围住。 赵光义就像是害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皇帝似的,骚包的厉害。 杨七只是瞥了一眼,瘪了瘪嘴,就没有兴趣再看赵光义那边了。 杨七把目光投在了禁军将士们脸上。 不得不承认,皇帝亲临战场,确实对将士们的激励很大。 禁军将士们一个个抬头挺胸,斗志昂扬的。 就连曹彬这个统帅,也套着一身盔甲,准备上阵杀敌。 “战!” “战!” “……” 赵光义一声令下,随即在侍卫们帮忙下,他的命令传达到了全军。 上千面的大鼓同时擂动,鼓声震天。 “进!” “唰唰唰~” 七十万禁军将士,组成了一个又一个黑压压的方阵压向了幽州城。 那庞大的军伍阵容,光看着,就让城头上的辽军们头皮发麻。 他们中间很多人,大概这辈子也没见识过这么庞大的场面。 韩德让见辽军士气浮动的厉害,心里着急,却想不出提升士气的办法。 他没有杨七那么应用,敢在大军压境的时候出城去冲杀一波。 一直在观战的耶律休哥似乎看出了韩德让的窘迫。 他微微向前走了两步,望着城外的大宋禁军将士们,感叹道“当真是一支强军!本王若是有这一支强军在手,还用得着用阴谋诡计取胜? 宋国果然富庶。如此富庶的地方,掌握在赵光义这个废物手里,简直是浪费。 我大辽若是掌握了宋国的土地,又有何人能和我大辽为敌。” 感叹过后,耶律休哥看向焦急的韩德让,淡淡道“去传令,鸣号。我大辽的将士,从不畏惧战争,更不畏惧强横的敌人。” “鸣号?” 韩德让明显有点懵。 大宋以鼓传令,大辽以号声传令。 号令有很多种。 但是韩德让不知道这个时候,用那个更合适。 耶律休哥淡淡的瞥了韩德让一眼,冷声道“死战令!” “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你们汉人的文化。” 韩德让浑身一阵,郑重的道“老臣明白,老臣这就让人去传令。” 随着韩德让的军令传到了号手手里。 成千上百的号手,架着庞大的牛角号,开始鼓着腮帮子吹了起来。 雄浑有力的号声,让正沉浸在大宋禁军军威中的辽军齐齐一震。 “死战令?” 一道出乎所有辽军意料的命令。 随着号角声不断的婉转。 辽军慢慢恢复了斗志。 死战令一般很少用。 但是一旦出现,那就代表着一种决心,一种死战不退的决心。 辽军有死战不退的决心吗? 有! 若是没有死战之心,辽人又凭什么占据着偌大的疆土? 第0711章 火海 “杀!” 短兵相接,惨烈的厮杀就此展开。 一百多万人汇聚在一起厮杀。 人命已经无法再用草芥形容。 他们就像是变成了大海里一滴微不足道的水滴,一滴滴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浪潮,不断的在冲击竖立在海岸边的堤坝。 冲过去了,前方的路一望无际的平坦,冲不过去了,就只能被堤坝碰的跌回海里,碎成无数更微小的水滴。 禁军将士们玩命的往城头上冲,辽军将士们在玩命的抵抗着禁军将士的冲锋。 城头处的作战是最惨烈的。 兵浪们冲击上城头,城头上的辽军奋力的宰杀着他们。 禁军将士们同样也在拼死宰杀辽军。 一具具的尸体,汇聚城一道道的瀑布,从城头上落下。 冲上去的是禁军将士,掉下来的是尸体,又禁军将士自己的,也有辽军的。 只用了一个时辰,幽州城下的尸体就堆成了一座小山,足足让幽州城的城墙矮了三分。 “放火!” 眼看着禁军攻势迅猛,城头上的辽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急不可耐的韩德让就下令辽军将士们放火。 正在观战的耶律休哥听到了这个命令,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以他的目光看,现在放火为时还有点早。 城头上辽军将士们在得到了韩德让的命令以后,一个个迅速的用身上的布条蒙住了口鼻。 然后一块块的牛羊油被他们扔下了城头。 一锅锅的猛火油倒了下来。 紧接着就是一支支的火箭。 火箭触碰到猛火油,瞬间燃烧了起来。 汹涌的大火烤化了牛羊油块,侵染了城头下的尸体。 然后,城头下的尸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了一片火海。 “撤!” 率领着禁军将士们作战的曹彬,在看到火海的第一眼起,就果断的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水火无情。 在猛火油和牛羊油块助攻下燃气的大火,不是轻易能够扑灭的。 大火点燃了城头下的尸体,在城头下形成了一个隔离带。 任何敢冲进火场的将士,都会在第一时间沾染上火焰,然后成为火焰下的又一个牺牲品。 禁军将士们在曹彬的命令下,犹如潮水一样的退去。 只有下了城头上蒙着口鼻观望的辽军,以及城头下那一片火海。 赵光义并没有怪罪曹彬不经过他就下达的撤军命令。 赵光义虽然不知兵事,但是并不代表他蠢。 战场之上水火无情的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那么大的一片火,能把人瞬间烧成劫灰,任何冲进火场的人,都只不过是给火场内多添了一点油而已,起不到任何的其他作用。 等到了曹彬率领着禁军将士灰头土脸的退回来以后。 赵光义阴沉着脸只说了一句,“今日战事就到这里了,明日再战。” 丢下了这句话,赵光义就离开了。 那些文臣们也跟着离开了,只剩下了曹彬一个人在收拾残局。 所有人的好心情似乎都被辽人的这一场大火给烧干净了。 整个禁军营地内,能有好心情的,估计就剩下杨七一个人了。 旁人被那一场火海弄的心情很不舒爽。 可是杨七看到了那一场大火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很奇怪。 回营以后,杨七就一个人躲在了属于他的帐篷里,再也没出来过。 傍晚的时候。 彭湃去火头军领了今日的饭食,刚走进帐篷,就看到杨七在帐篷里点燃了一堆火焰。 火盆里除了柴火,还有两块青砖。 杨七就坐在青砖前面烹茶喝。 彭湃端着饭食放到了杨七的面前,皱着眉头道“少爷,眼看着就到了夏日了,天气热的厉害。您这躲在帐篷里烧火,就不怕中暑吗?” 杨七听到了彭湃的话,似乎是生气了,提起了装满水的茶壶,狠狠的浇在了火盆里。 火盆里冒出了一阵难闻的烟。 然后就被剿灭了。 彭湃吓了一跳,惊愕的轻声道“属下是不是说错话了?” 等到杨七抬起脸,正面对着彭湃,彭湃才发现,杨七脸上没有一点儿生气的意思,反而一脸的古怪。 “少爷……” 彭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让自己的少爷变成了这副摸样。 杨七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火盆里渐渐冷却了的青砖。 青砖经过了再次煅烧,有点发白发粉。 彭湃顺着杨七所指,刨出了火盆里的青砖。 “捏捏看……” 依照杨七的吩咐,彭湃用力的去捏青砖。 然后…… 然后彭湃看着手里被他轻易捏碎的青砖,懵了。 “少爷……这……” 彭湃难以理解的捧着碎砖,问杨七。 杨七瞥了他一眼,“就在帐篷里挖个坑,埋了。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 彭湃机械的点了点头,在帐篷的一角挖了个坑,埋下了碎砖块以后,匆匆的凑到杨七面前。 在埋碎砖的时候,彭湃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激动的在杨七面前喋喋不休道“少爷,少爷,火烧过的砖头,浇过水以后,是不是会变的很脆弱?” 杨七点点头,笑道“这是自然,一点小诀窍而已,你要是仔细端详的话,也能发现。” 彭湃激动道“这种事情,属下见的多了。可是属下从没有往这方面想。少爷你能连这种小事发现了记在心里,难怪少爷你那么聪明。 有了这个办法,辽军放火烧城,简直就是自寻死路。要是他们知道了这个办法,一定会很快就拿下幽州城的。” 彭片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杨七自然清楚。 杨七瞪了一眼彭湃,板着脸叮嘱道“这办法你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告诉别人。” “为什么?” 彭湃疑惑的看着杨七。 杨七气急败坏的敲打了一下彭湃,低吼道“为什么?因为老子没有义务去教育一群傻子变聪明。老子更没有义务去帮赵光义。” 顿了顿,杨七郑重的叮嘱彭湃道“你记住,赵光义这一次输的越惨,咱们就活的越滋润。反之,赵光义赢的越容易,咱们就死的越惨。” 彭湃迟疑了一下,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杨七确实没有义务去教傻子变聪明,而傻子很容易在战场上付出惨重的代价。 伺候八日。 赵光义指挥着麾下的禁军将士们攻城,就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每一次,当城头下的尸体堆成了小山的时候,城头上的韩德让就让人放火,逼迫着赵光义不得不退兵。 一连强攻了八日。 死了近九万多的将士。 其他的轻伤、烧伤的将士们,加起来也有三万多。 赵光义付出了十二万将士的惨重代价。 这个代价,远比之前曹彬近一个月作战的战损还大。 第九日的时候。 一个对众人而言是好消息,对赵光义而言却是很烂的消息传来。 右军石守信大破榆关。 虽然付出了不少将士的性命,但是至此,燕云十六州右边的一线,已经全部被石守信攻破。 这下,赵光义没办法把作战不力的名头堆到曹彬头上了。 奸猾的文官们没人愿意帮赵光义背这一口黑锅。 愿意帮赵光义背黑锅的潘仁美已经被他处死了。 气急败坏的赵光义,发动了一场更加惨烈的战斗。 禁军将士们再次被他指挥着出击,攻击幽州城。 之所以更加惨烈,是因为发狠的赵光义,在敌人放火以后,命将士们一人背着一袋子土,硬生生的把大火扑灭了,继续攻城。 战斗持续了三天三夜。 战死了三万多将士,受伤的将士人数达到了七万。 赵光义依旧没有拿下幽州城。 第十三日的时候。 又一个对赵光义来说,不好的消息传来。 左军杨七部兵马,在杨大的带领下,攻破了应州。 杨大的战果虽然没有石守信那么辉煌,但是依旧有璀璨夺目的地方。 战事持续了两个多月。 杨大所率领的十一万的西北军连破朔州、寰州、应州三地。 偏偏他麾下的十一万的将士没有怎么消耗,不仅没有消耗,反而还在逐渐的增多。 现如今,杨大麾下的兵马,已经超过了二十三万了。 毫无疑问,多出来的那些兵马,都是杨大在何敬的帮助下,从三州招降的。 杨七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差点没有笑出猪叫声。 赵光义差点没气死。 他麾下的人打仗,又耗钱、又耗粮、又耗人,兵力越打越少。 杨七麾下的将士们打仗,那是又赚钱、又赚人、又赚地盘。 感觉杨七麾下的将士们打仗,战场上就像是没有敌人一样,只要他们肯弯腰,似乎一切都能捡到。 差点没气吐血的赵光义,再次召集了诸文臣武将们议事。 并且,赵光义特地叮嘱了陈琳,不许告诉杨七,也不许杨七这段时间出现在他面前。 杨七才懒得在乎赵光义的看法。 就在赵光义开会的时候,杨七在给杨大回信。 杨大再次在信上,请杨七册封新招降的兵马。 杨七思虑了许久,最后赐下了龙首军三个字。 应州夹在雁门山和龙首山之间,朔州、寰州二地已经并为雁门府。 地盘比朔州和寰州加起来都大的应州,自然能另立一府。 杨七为应州信件的府,取名为龙首府。 至于之前和赵光义订立的盟约,在战后只要寰州和朔州的盟约,杨七就当不存在。 占了,那就是我的,哪有吐出去的道理。 杨七不仅给杨大回信,确立了龙首府。 同时,杨七还去信给寇准,让他再挑选一批官员,送到龙首府去。 给寇准写完了信,杨七又怕西北四府凑不齐这么多官员,于是杨七又给远在洞头岛的落叶写了一封信,让他选一批已经调教好的沙门岛的犯官,送到西北四府听用。 不对,如今应该称之为西北六府。 …… 就在杨七为自己的西北六府劳心劳力的时候。 赵光义和群臣在大帐内正在商量一件大事。 一件杨七听了会杀人的大事。 赵光义端坐在龙椅上,短短的十几日,像是经过了一轮的岁月,整个人苍老了一圈。 抬眼看着坐下装聋作哑的群臣,赵光义声音沙哑的道“诸位爱卿,可有破敌良策?”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说话。 半晌,曹彬咬了咬牙,拱手道“启奏陛下,老臣以为,当务之急,且不可操之过急,应当徐徐图之。如今我军占尽了优势,该急的是辽人,而不是我们。” 赵光义眯着眼,盯着曹彬,沉声道“曹彬!事到如今,有些事朕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朕可以输给任何人,哪怕是输给耶律休哥。但是,朕绝不能输给杨延嗣那个小畜生。 为了让那个小畜生吃亏,朕不惜使用下作的手段,把他留在中军,就是想看看他不在的时候,他手下将士乱成一团的笑话。 可是,朕不仅没看到那个小畜生笑话,反而让他看了朕的笑话。你让朕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赵光义越说越怒,“他麾下只有十一万兵马,新建不过年,此番出征,更是连主帅都没有。朕麾下的中军,有近七十万的将士,东征西讨数十年,皆是悍卒,上有朕这个天子坐镇,下有你这位能征善战的大将军。 可是战果呢? 左军一路势如破竹,先后拿下朔州、寰州、应州,连下三州。 朕的中军呢? 从入辽到现在,两个多月过去了,连一个幽州城都没拿下。 朕何谈收复燕云十六州? 这事要是传出去了,朕的颜面何在?让天下的百姓如何看朕? 让百姓们觉得朕不如一个盘踞在西北的逆贼?然后他们好效仿那个逆贼,让我大宋逆贼遍地?” 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听到了赵光义这番话,一个个都赶忙起身施礼。 “臣等有罪!” 主辱臣死。 赵光义都憋屈到了这个份上,他们要是没啥表示,那就不该了。 赵光义看着请罪的文臣武将们,冷声道“朕不想问谁有罪,谁无罪!朕只想要一个破幽州城的办法?” 众人再次对视。 片刻后,在赵光义快要爆发的时候,张齐贤躬身道“陛下,事到如今,一年前将作监得到的东西,不得不用了……” 第0712章 没有不透风的墙(为‘傷紅塵’万赏加更!) 提到一年前将作监得到的东西,赵光义明显有些犹豫。 些许不知道内情的人,明显很懵。 能跟将作监挂上钩,能跟战争挂上钩的,自然就是军械。 往日得到了厉害的军械,知情的文臣们恨不得宣告的人尽皆知。 可是这一次却有点不一样,居然藏了一年也没有听到风声。 能被赵光义和张齐贤藏了这么久,不愿意宣之于众的东西,一定不一般。 听张齐贤的口气,似乎那东西一出,就能左右战局一样。 究竟是什么东西? 武将们脸上除了疑惑,就是喜悦。 文臣们一个个眼睛贼亮,恨不得能赶紧揭开这个秘密。 如果真有那么厉害的话,他们也能作诗作赋,狠狠的吹嘘一番。 赵普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 作为宰相,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毫不知情,这让他心里有些恼火,但是脸上却没有一点儿不满的神色。 曹彬脸上的表情最精彩,先是疑惑,转瞬变成了皱眉思索,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紧锁的更厉害。 张齐贤见赵光义犹豫不决,于是踏前一步,面色凝重的道“陛下,事到如今,不能再犹豫了,没有那个东西,单凭将士们的性命去拼,只会让更多的将士们葬生在幽州城。” 赵光义抬起头,愣了许久,随后长叹了一口气,“朕原本是想留着那东西,到了最后跟耶律休哥决战的时候用的。到时候一定会给耶律休哥一个大大的惊吓,一举从耶律休哥手里抢过燕云十六州的。 罢了,早用虽然会被耶律休哥防备,但是却能保更多的将士存活下来。朕准了……” 张齐贤喜形于色,“多谢陛下体恤将士们。” 决定了用秘密武器,赵光义也就不再迟疑。 大军再次集结在一起。 一如既往的开始攻城。 战事就像是前几日那样,一点儿变化也没有。 城头下的尸体快堆成小山了。 赵光义对着张齐贤点点头,不甘的道“是时候了……” 紧接着,众人就看到了在张齐贤的带领下,一队又一队穿着明显和其他将士不同的军卒们,押解着一辆又一辆的牛车,到了阵前。 看着牛车上排列的整整齐齐的陶罐以后,众人终于知道了赵光义的秘密武器是什么了。 火药! 火药在大宋虽然稀奇,但是还没到被细细珍藏的地步。 能被珍藏的这么严实的火药,那么就只有一种。 杨七用的那种火药。 杨七用的那种火药有多大威力,众人们都耳闻过。 如今出现在战场上,用来对付辽人。 确实是一种制胜的利器。 众人目光盯着火药在军卒们押运下,在将士们掩护下,悄悄的接近幽州城。 运送火药的牛车,在将士们掩护下,很快的到达了幽州城门下。 一罐子又一罐子的火药被悄无声息的堆放在了幽州城门下。 小心翼翼的运送,小心翼翼的安放,小心翼翼的点火。 然后,在城头上辽军们惊愕的眼神中,盘踞在城门口的禁军将士,瞬间撤离了战场。 “轰隆!” 一声震天巨响。 幽州城跟着抖了三抖。 幽州城的城门被炸成了碎片。 火焰弥漫,浓烟滚滚。 “城破了?” 带着这个疑问,禁军将士们冲到了城门口。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那破碎的木门口面,巨石垒城的石墙把城门洞子封的死死的,并且还用糯米浇灌着铜汁,砌的死死的。 火药炸开的木门,在石墙上划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划痕,但是石墙依然坚挺的耸立在哪儿。 城没破。 除了少了一道木门以外,没有丝毫的变化。 …… 宋军营地。 早在城门口发出震天炸响的时候,杨七就从帐篷内跑了出来。 只穿着一身亵衣的杨七,遥望着浓烟滚滚的城门洞子,有些发呆。 彭湃在听到了炸响以后,赶忙跑到帐篷里去找杨七,在帐篷里没找到杨七,就在外面找。 最后在距离幽州城最近的一块高地上,找到了正望着幽州城发呆的杨七。 见到杨七,彭湃就急不可耐的说道“少爷,咱们的火药秘方可能外泄了……” 杨七收回了看向幽州城的目光,扫了彭湃一眼,淡淡道“我知道……” 杨七的目光很冰冷,看的彭湃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彭湃下意识的低下头。 目前杨七麾下的火药工坊有两处,一处在南国的蟒山基地,一处在西北四府的丰城。 蟒山基地用的都是奴隶,只有最忠诚的稻草人和死人才能从那里出来。 所以,很明显,火药不是从那里传出去的。 那么就只剩下丰城了。 丰城的火药工坊是在原兵器工坊的基础上建立出来的。 里面的人用的大多都是普通的人。 很有可能会被敌人的探子混入。 彭湃之所以在面对杨七冰冷的目光的时候会低下头,那是因为丰城火药工坊的安全工作就是由他负责的。 “少爷,属下有罪。” 沉默了半响,彭湃躬身向杨七请罪。 杨七冷冷的道“现在请罪有什么用?这种利器,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我们就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是掌握在敌人手里,最终受苦的就只有我们。 现在派人立刻回去清查火药工坊,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我希望我们的秘密没有暴露太多,特别是刚从大理过来的秘密工坊没有暴露。 如果从大理过来的秘密工坊里面的东西暴露了,你彭湃唯有以死谢罪。” “唰!” 彭湃单膝跪地,郑重道“属下无能,让此等重大的秘密外泄。此事过后,属下愿任凭少爷惩处。不过少爷你可以放心,颗粒火药和秘密工坊的东西绝不可能外泄。 不瞒少爷,颗粒火药工坊里的伙计,全都是属下买回来的奴隶。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出颗粒火药工坊。 秘密工坊的人暂时安置在丰城附近的一座山里。守着他们的是一群昆仑奴,以及稻草人中的哑奴,除非虎侯和属下的手令,没人能从那里面出来。” 听到彭湃的解释,杨七的脸色明显的缓和了几分,他看着彭湃道“我希望你说的是对的。不过,丰城明显被人盯上了,不可多待。 派人去立马转移颗粒火药和秘密工坊。转移到雁山内,以雁门关为基,重新构建工坊。 同时命令稻草人严密防守,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擅自出入,格杀勿论。” 顿了顿,杨七盯着彭湃,低声道“包括你……” 彭湃浑身一颤,屈辱的低下头,“属下明白。” 杨七之所以这么做,不是不相信他,而是对他做错事情的惩罚。 做错了事情,就得受罚,这是不可避免的。 若是这一次杨七不惩罚彭湃,那么彭湃难保不会生出侥幸心里。 倘若下一次,就更机密的事情泄密了呢? 彭湃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杨七只是小惩而已,若是换作赵光义,估计现在彭湃连尸骨都没了。 训斥教训了一番彭湃,彭湃乖乖的下去执行杨七的命令了。 脸色阴沉的杨七再次看向幽州城的时候,愣了。 随即,就是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 事实证明,彭湃所言不虚,被传出去的只有黑火药。 颗粒火药和秘密工坊的东西并没有传出去。 不然,幽州城的城门洞子即便是用石墙垒砌,也不可能安然无恙。 杨七觉得可笑的是,他觉得赵光义很天真。 天真到以为拿到黑火药就能为所欲为,战无不胜了。 赵光义拿到黑火药许久,藏的这么深,大概是想着关键时候拿出来克敌制胜。 可是没想到,滑铁卢了。 “哈哈哈……笑死我了。” 杨七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黑火药如果真的可以为所欲为,战无不胜的话,杨七又何必搞这么多盘算,弄那么多阴谋诡计呢? 直接用黑火药开道,碾压过去即可。 事实证明,即便是有黑火药,也不能为所欲为。 杨七手里不仅有黑火药,更有比黑火药强劲百倍的颗粒火药,还有秘密工坊研究的秘密武器。 即便如此,杨七都不敢挺直了腰板告诉所有人,自己天下无敌。 赵光义居然天真的以为,用黑火药,真的可以战无不胜,并且把黑火药用来当压轴之宝。 杨七真要笑死了。 黑火药的威力,真的很有限。 大概是杨七在复兴关外,用黑火药葬送了耶律休哥数万大军,才让人错以为黑火药强的可怕。 事实上呢? 事实上杨七当初在复兴关外,能弄死耶律休哥数万大军,那是建立在黑火药的基数上的。 杨七当初在复兴关外埋下的火药,足足是赵光义用来炸幽州城的千倍。 …… 杨七快笑的喘不过气的时候,韩德让差点儿笑死。 要不是他身边的两个亲卫搀扶,他估计能笑的跌坐在地上爬不起来。 韩德让一边笑着,一边看着城下懵逼的大宋禁军嘲讽道“你们也太天真了,真以为老夫对火药没有防备?当老夫得知杨延嗣要跟你们一起入侵我大辽的时候。老夫就知道在这战场上,一定会碰到火药的。 所以,老夫在入主幽州城以后,就命人坚壁清野,囤积了足够幽州城所有人吃一年的粮食。然后封死了四门。 想用火药炸开老夫的幽州城们,你们做梦。” “哈哈哈……” 数里外。 正在督战的赵光义脸色阴沉的可怕。 被他给予厚望的火药,并没有发挥出他所期待的威力,这让赵光义感觉到脸上无光,并且非常的恼火。 朕辛辛苦苦藏了一年的必杀器,原来就是这般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 或者说这东西认人? 在杨七手里就威力大的吓人,到了别人手里就软弱无力? 曾经化了一个月时间仔细研究过火药的赵光义不相信这东西认人。 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 他拿到的火药很有可能是假的。 该死! 朕花费了那么多人力物力,好不容易从丰城弄出来的火药秘方居然是假的? 该死! 一定是杨延嗣那个小畜生算计了朕。 赵光义再次把锅扣在了杨七头上,并且暗自记下了自己和杨七的有一笔血债。 城头上韩德让的嘲讽,几经通传,已经传到了赵光义的耳中。 面对韩德让的嘲讽,赵光义心里怒火更胜。 如今他暂时不能动杨七,那就只能把怒火宣泄到韩德让头上。 “给朕狠狠的打!” “第一个登上城头的,赏万金,封伯爵,食二百户……” “提韩德让人头来见者,赏十万斤,封侯爵,食千户……” “……” 凡是身上没有爵位的,或者爵位不如这两个的将士,一个个眼前都闪起了一道亮光。 毫无疑问,这才是战争真正的魅力。 它能让一个平头老百姓,一跃成为万众瞩目的顶级贵族。 它能让一个穷困潦倒的汉子,一跃成为所有人眼里的香饽饽。 ‘马上封侯’这四个字,代表的不仅仅是荣誉,还有无尽的财富和地位。 秦!汉!唐! 三朝时期,将士们临战,一个个奋勇杀敌,打的敌人节节败退,打的四邻俯首称臣。 真正激励将士们的是什么? 就是这战争独有的魅力‘马上封侯’。 秦王扫六合的时候,一个平头老百姓,愣是靠着军功,一步一步坐上了帝国最高大将军的位置。 楚汉战争的时候,一个大头兵,仅仅是捡到了项羽的一条腿,就能在刘邦面前混一个侯爵。 …… 总之,历史上诸如此类的事情,林林总总数不胜数。 这就是战争的魅力,也是寒门出身的人唯一脱贫致富机遇。 当然了,在‘士大夫’们没有掌控天下,‘好男儿不当兵’、‘东华门唱名者放是好男儿’等一系列的话还没有传出之前。 ‘马上封侯’四个字就是至理。 得到了重赏许诺的将士们,再次看向幽州城的时候,目光就不一样了。 他们看到的不再是死尸和悲哀,更多的是钱财、地位。 “攻城!” “杀!” “……” 第0713章 藏不住宝贝的大宋文人 又是一场惨烈的厮杀。 远比之前的任何一场战斗都惨烈。 禁军将士们奋勇争先的往城头上冲,所汇聚的洪流,已经不能用浪潮形容,简直就是一场充满了毁灭性的海啸。 辽军们奋勇抵抗,一具又一具尸体,犹如雨下。 他们都是倒在富贵路上的骸骨,除了他们远方的家人,大概没人能会在意他们的性命。 在一轮轮海啸冲击下。 饶是辽军将士们骁勇,也难以抵挡得住数倍于他们的禁军将士冲击。 韩德让还来不及放火,禁军将士们就冲上了城头。 “杀!” “……” 喊杀声震彻了整个幽州城。 “打下去!把他们打下去!” “守住!” “戳死他,戳死他!” “……” 韩德让嘶吼着,指挥着手下的将士们和禁军将士厮杀。 “公爷,您快想想办法,冲上城头的宋军越来越多,再这么下去,幽州城就受不住了。” 有将校浑身血糊糊的奔到韩德让身边,焦急的道。 韩德让急的双手紧握成拳头,大声吼道“事到如今,老夫能有什么办法?老夫要是能有办法,能在这里急的哇哇大叫?” “您老要是没有办法……可是去问一问南院大王……他可是咱们大辽的军神,他在此处,一定能有办法对敌……” 韩德让一愣,随即惊喜的道“对对对,老夫差点把南院大王给忘了,他是宋人的克星,一定有办法对付宋军的。把道给老夫让开,老夫要去见王爷。” 在韩德让怒吼声中,挡在他面前的辽军将士迅速让开了一条通往城门楼子的道路。 韩德让匆匆扑进了城门楼子内,一进门就高声喊道“王爷,救命啊!” 城门楼子里,耶律休哥漫无条理的在品茶读书,似乎门外惨烈的战事和他无关似的。 见到了韩德让跌跌撞撞冲进了城门楼子喊救命,耶律休哥抬眼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本王以为楚国公用不上本王呢……” 韩德让苦着脸,施礼道“王爷,您可一定要给帮忙给出个主意,幽州城眼看就守不住了。” 耶律休哥从侍女手里接过了茶杯,浅尝了一口,有些烫嘴,随后放下茶杯,感慨道“你看,这人不能心急,心急了,连一杯香茶都喝不到。这可是难得的上品稻花香,据说是西北的杨延嗣培育出来的,也是他阅遍了诸多茶以后,唯一钟爱的茶。 本王好不容易托人才弄了二两,你要不要尝尝。” 韩德让闻言,脸色更苦了,“王爷,这幽州城都快守不住了,老夫那还有心思喝茶。您快给想想办法,不然咱们可都得栽在这幽州城啊!” 耶律休哥放下了书卷,笑眯眯的道“只有你会栽在这幽州城,本王不会。” 韩德让脸色一变,惊叫道“王爷?!” “罢了罢了,一点儿玩笑都开不起,真无趣。” 耶律休哥倍感无趣的摆了摆手,道“你可知道,本王此次前来幽州城,除了督战之外,还带来了一物,是专门送给你的。” 韩德让失魂落魄道“战事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老夫哪还有心思看什么礼物。” “不不不,这个东西恰恰就跟战事有关。” 耶律休哥抬手,抚掌,两个辽国力士抬着一个沉重的箱子出现在了韩德让面前。 耶律休哥冲着韩德让笑道“打开瞧瞧……” 韩德让想死的心都有,可是耶律休哥明显一点儿也不急,他也没办法逼着耶律休哥给他出主意。 诚如耶律休哥所言,幽州城要是被攻克了,耶律休哥能够轻易的离开。 但是他不能。 幽州城可是韩家底蕴所在。 而韩家的命运也和幽州城捆绑在一起。 当年他爹,就是因为在赵光义第一次北伐辽国的时候,没守住幽州城,才被降官去爵的。 若不是他当时率领着兵马,重新夺回了幽州城,只怕如今他们韩家一门的人头,早就被野狼啃成骨头了。 韩德让怀着想死的心情,打开了力士们抬上来的箱子。 在看到了箱子里面的东西以后,韩德让死机的脸上重新焕发起光彩。 他难以置信的指着箱子里的陶罐,愕然道“火……火药?” 耶律休哥微微一笑,浅浅的点了点头,“不错,确实是火药。说来也好笑,太后和本王前后派遣了数千人研制这火药,一点儿成果也没有。 本王不死心,派人潜入杨延嗣的西北四府去盗取此物的秘方。 但是,杨延嗣对此物严防死守,本王派去的人一无所获。 就在本王和太后准备向杨延嗣低头,准备花重注从杨延嗣手里换取此物的时候。 恰巧,在宋国汴京城里的探子,发现了一份随稿,随稿里详细的记录了此物的配方、制作方法、用法。 本王在拿到配方以后,就命人加紧赶制,这是第一批,刚好送到你这里来,帮你御敌。” 韩德让瞧着箱子里的火药,就像是看到了稀世珍宝一样,大喜过望,他惊喜道“有此物协助,老夫一定能够守住幽州城,甚至还能大败宋军。” “哈哈哈……” 耶律休哥瞥了一眼张狂大笑的韩德让,没好气道“还不拿着此物去御敌,宋军已经杀上城头了,再迟一些,更多的宋军涌上城头,你就算有此物协助,也很难守住幽州城。” “老夫这就去。” 当即,韩德让就命人从耶律休哥手里,接管了上百箱的火药。 上百箱的火药在第一时间被发到了辽军将士们手里。 辽军有了火药的相助,截断了禁军将士的攻势,并且把冲上城头的禁军将士围困起来给反杀了。 …… 属于辽人的火药在城头上炸响的时候,赵光义脸上阴沉的能滴出血。 “器械监,去把杨延嗣那个小畜生给朕抓来,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赵光义吩咐了器械监的人去抓杨七以后,就丢下了被打退的禁军将士们不关了。 他现在心里怒火冲天,他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他一定要砍死杨七。 苦逼的曹彬,再一次成了帮赵光义擦屁股的人。 不用赵光义刻意的吩咐,曹彬就主动接掌了指挥权,收拢兵马。 器械监的人到杨七的大帐的时候,就看到杨七面色阴沉的坐在大帐门口在等他们。 见到了器械监的人,杨七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主动凑上来,黑着脸道“陛下派你们来找我的?刚好,我也有事情要找陛下问清楚。” 不用器械监的人抓,杨七就主动走向了赵光义的中军大帐。 一路上,碰见杨七的禁军将士们,看着杨七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怨毒。 火药几乎是杨七的代名词。 他们原本攻克幽州城有望,可是辽人却拿出了火药。 几乎不用任何的推测,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了杨七。 一定是杨七。 一定是他把火药卖给了辽人。 杨七根本没有理会这些人的眼神,在他到达了赵光义的中军大帐以后,直接踏步走了进去。 中军大帐内,文武官员们齐聚一堂。 他们看杨七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叛徒。 有人忍不住,直接破口大骂。 骂杨七是卖国贼。 杨七充耳不闻,他进入到了中军大帐以后,就直直的盯着赵光义。 “够了!” 赵光义暴怒,拍桌制止了那些谩骂杨七的文臣武将。 他盯着桀骜不驯,一脸怒容的杨七,低吼道“你个小畜生,干下了这等卖国求荣的勾当。居然不知道跪地请罪,还敢直视朕,简直是找死。 左右,给朕敲断他的双腿!” 杨七冷着脸,霸气侧漏,咆哮道“我看谁敢?” 赵光义更怒了,他站起身,愤怒的指着杨七,怒吼道“你这个目无君上的畜生,给朕乱刀砍死他。” “呸!” 还没等御前侍卫们冲到杨七面前,就看杨七在众目睽睽之下,鄙夷的啐了一口在赵光义的面前。 中军大帐内的人全部都愣住了。 敢直面啐皇帝的人,他们真的没有见过。 这是何等的跋扈和大胆。 杨七才不在乎他们的想法,借着众人愣神的缘故,杨七冷声道“陛下不教而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无话可说。臣只想知道,是谁泄露了火药秘方给辽人。 臣要用西北四府的一切,换他们九族的人头。” 这下,中军大帐内的所有人更愣了,他们也顾不得计较杨七失礼的事情了。 难道不是你杨延嗣把火药卖给辽人的? 还是说这里面有其他的故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光义当即就要爆发,却被赵普抢先一步给拦下了。 “陛下,臣想问一问虎侯杨延嗣。” 赵普也就这么一说,然后直接看向杨七,冷着脸质问道“虎侯,这火药的秘方,乃是你独有的。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辽人手里,难道不是你卖给辽人的?” 事到如今,杨七也顾不得礼仪,他再次呸了一口,“呸!我杨延嗣要是真的愿意把火药配方卖给辽国?何至于帮朝廷北伐辽国?我携西北四府投了辽国,加上火药配方,只会得到的更多。蛇鼠两端的事情,我杨延嗣岂会去做。 更何况,我西北四府,不止有火药,还有更先进工艺铸造的兵甲。 更有重骑兵穿戴的全身甲。 既然要泄露,为何单单把防守严密的火药泄露给辽国? 我为何没有把防守并不严密的重骑兵的铸造工艺给辽国? 辽国是马背上的国家,只要他们能武装起三万的重骑兵,完全可以无敌于天下。” 顿了顿,杨七鄙夷的看着中军大帐内的文武官员,冷笑道“反观朝廷,步人甲工艺、短弩工艺、强弩工艺、攻城弩工艺、床弩工艺、登城车工艺等等,将作监没研制出几个月,辽国就已经拿到了全部的铸造工艺了。 甚至,这等军国机密,在汴京城的书铺里,比比皆是,只要有人肯花钱,都能轻易的买到。 现在出了事,你们怀疑我?质问我? 你们有什么资格怀疑我,质问我? 要质问也该是我杨延嗣质问你们,火药这种军国利器,我不想知道你们通过什么手段从我西北四府窃取走的。 朝廷拿走了就拿走了,我杨延嗣不在乎。 只要对我汉家江山有利的,我杨延嗣还不会吝啬。 但是,你们不该把这等军国利器,拱手送给敌人。 你们这是在卖国,你们必将成为历史的罪人,国家的罪人,民族的罪人。” 杨七虎目四扫,声音冰冷的质问道“现在,告诉我,是谁把火药泄露给了辽国。上穷碧落下黄泉,我杨延嗣也要诛他九族。” 在杨七的质问下,文臣们下意识的就低下头。 他们或多或少都有这么个手贱的毛病。 武将们愤怒的目光一下从杨七身上挪开,放在了文臣们身上。 赵光义气的一张脸通红,他指着杨七,咆哮道“放肆!你个小畜生分明的贼喊捉贼,想要为自己脱罪。” 赵光义在气头上,杨七难道就没在气头上? 这一次的攻城战,杨七从头看到尾,开始的时候,他被赵光义给蠢笑了。 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可是当辽人的火药在城头上炸响的时候。 杨七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了。 通过大宋在战场上对火药的应用,杨七可以轻易的判断出,火药秘方落在大宋手上的时间,绝不会超过一年。 可是,这种好东西,在大宋怀里还没捂热,就出现在辽国手里了。 杨七焉能不怒。 当时杨七就怒气冲头。 去他么的忠义!去他么的君臣!去他么的伦理纲常! 杨七当时就想转头兵发大宋,把那一群卖国之后还洋洋得意的文贼们杀一个干干净净。 敌贼之强,并不是因为敌贼真强。 而是有一群自以为是的文贼们在不断的资敌,这才让敌贼越来越强。 这种人,就算是被诛灭九族,也不为过。 杨七如今能到赵光义面前解释一番,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因为他心里还有老杨,还要顾及老杨的心情。 不然,杨七早就领着稻草人和扎马合勇士杀出去了。 第0714章 殿中丞的《天雷赋》 “我要是真的做贼心虚,早就带人冲出了营地,进入幽州城去投辽人了。” 面对赵光义声嘶力竭的咆哮,杨七不敢示弱的回嘴。 这也是杨七第一次直面赵光义的怒火,并且毫不犹豫的怼了回去。 赵光义怒不可执,“来人!给朕杀了这个小畜生!杀了这个小畜生!” “陛下!” “陛下……” 赵普和曹彬齐齐出声阻止。 曹彬看了赵普一眼,并没有抢先说话。 他心里清楚,赵普比他更了解赵光义,这个时候能劝住赵光义的,也唯有赵普。 赵普躬身向赵光义施礼,沉声道“陛下,如今大战在前,杨延嗣杀不得。一旦杀了杨延嗣,左军必然大乱,甚至有可能投了辽国,反过来对付我们。 到时候就不是我们讨伐辽国了,而是辽国讨伐我们大宋。 雁门、复兴二关,皆在左军手里,左军可以轻易的放辽军入大宋。 而且,折杨两家是姻亲,一旦杨延嗣被杀,折家很有可能也会倒戈。 到时候,我大宋便会狼烟四起。 陛下,一切以江山社稷为重。” 为了压制赵光义的怒火,赵普不惜扑到赵光义面前,小声的劝解,“陛下,现在不是杀杨延嗣的时候。只要拿下了燕云十六州,杨延嗣就是您砧板上的肉。” 其他的文臣们也反应了过来,纷纷出声劝解赵光义。 赵光义心中的怒火在问文臣们的劝解声中,慢慢的消散。 赵普说的对,现在和杨七闹崩,大宋将会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一旦左军反叛,燕云十六州他就别想收复了。 或许终其一生也不可能收回燕云十六州。 大宋江山很有可能也要跟着遭难。 赵光义可是要励志做类似于汉武唐宗那样的千古明君的。 李世民能受白马之盟的耻辱,被迫向异族低头。 朕也能。 更何况,朕只是向一个臣子低头。 远没有李世民那么屈辱。 但是,绝不能轻易的放过这个小畜生。 赵光义的自我安慰显然很有作用,他脸上的怒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坚毅和认真。 赵光义坐回了龙椅,冷声道“既然你说没有把火药给辽人,那么朕做主,在这里审清此事。免得被人说朕不教而诛。” “拿出证据,证明此事与你无关。” 赵光义这小心眼的表现,让赵普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杨七桀骜不驯的仰着头,很明显没有解释的意思。 刚抚平的气氛,要是在火起来,那就不好收场了。 赵普看向了其他文臣。 他表露的意思很明显,你们谁有办法赶紧出来解决了这件事。 再这么闹下去,对谁都没有益处。 李昉迟疑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站出来,道“陛下,此事恐怕真的和虎侯无关。” “嗯?!” 所有人一愣,目光落在了李昉身上。 李昉顿了顿,低声道“臣适才想起来,去岁入秋的时候,在樊楼去赴宴,当时有朝臣做了一篇长赋,名曰《天雷赋》。讲述的就是一种名为天雷的利器。 当时臣觉得那朝臣有些言过其实,世间哪有他说的这种厉害的天雷。恐怕也只有神仙,才能掌控天雷。 如今细细想来,那《天雷赋》中描述的天雷,像极了火药。 其中更提到了硫、硝、炭……” 听到了硫、硝、炭三样东西,赵光义和张齐贤脸色皆是一变。 众人一看赵光义和张齐贤的脸色,就知道这事儿实锤了。 赵光义又羞又怒,他咬牙切齿的质问道“《天雷赋》是何人所作?” 李昉沉声道“殿中丞曾穆……” 赵光义不用往下问了。 他心里也清楚了,火药配方肯定是曾穆所泄露的。 所谓的殿中丞,其实和起居舍人、中书舍人等官员,皆是服务于皇帝的秘书。 只是官职不同,所要服务的事情也不同。 赵光义很清楚的记得,当他拿到火药配方以后,就命令张齐贤去制造。 张齐贤没过多久就制造出了火药。 赵光义为了掩人耳目,并没有去亲自观看火药的实验,而是派遣了他的秘书殿中丞曾穆前去观看。 曾穆回到了皇宫以后,在赵光义面前把火药好一顿夸,并且把方方面面给赵光义解释了一个清楚。 由此可知,曾穆必然是把火药一系列的东西都了解了一个清清楚楚。 那么,再加上《天雷赋》这个证据。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火药的泄露,确实和杨七无关。 反之,正如杨七所说的那样,大宋的文官们,把大宋的军械军备等一系列的东西,卖的满世界都是。 赵光义想要趁机抽杨七一巴掌,没想到这一巴掌到头来却落到了他的脸上。 赵光义又羞又怒,他当即咬着牙关,道“派人下去把这件事查清楚,真若是曾穆泄露了火药配方,朕一定要诛他九族。” 按理说,在大宋泄露个军械啥的,被发现了也顶多挨两句骂而已。 完事了以后,该干嘛还干嘛。 可是这一次却不同。 赵光义打人不成,反自己抽了自己一巴掌,脸疼的厉害。 杨七的话就像是魔音一样在他脑子里婉转。 难怪朕越打辽国,辽国越强。 诚如杨七所言,这是有人在资敌啊! 这种人该杀。 以前没杀,那是赵光义没有注意到利害关系。 如今注意到了利害关系,自然要下重手。 对此,诸多文臣,没有一个敢给曾穆求情的。 石守信借机戳了戳曹彬。 曹彬会意,出列道“陛下,事实证明,把军国重器交到文臣们手里,只会让他们流落,成为敌人对付我们大宋的利器。 老臣恳请,以后军械制造一应事务,应该交给三衙单独掌管。” 制作军械,这可是肥差,谁握在手里,就等于谁多了一块肥肉。 如今机会在前,将门自然更愿意把这块肥肉从文臣们手里夺过来,放在自己碗里。 赵光义闻言,皱了皱眉,张嘴就要答应。 赵普突然站出来,说道“陛下,如今大战在即,不是商量这种事的时候。况且,陛下既然冤枉了虎侯,自然得先给虎侯一个说法。” 石守信和曹彬闻言,差点没冲上去要死赵普。 很明显,赵普这是借故在拖延。 拖着拖着,拖到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这是文臣们惯用的伎俩。 事实证明,赵普果然了解赵光义。 他让赵光义给杨七一个说法,成功了吸引了赵光义所有的注意力。 给杨七一个说法? 开什么玩笑。 赵光义自从当皇帝以来,给过谁说法? 当即,赵光义板着脸道“给他一个说法?朕为什么给他一个说法?他当年啐朕,简直是目无君上,等同于谋反。朕不杀他,已经算是恩典了。” “传朕旨,杨延嗣目无君上,咆哮军前,念及其有功于社稷,朕可免其死罪,但活罪难逃。免除其身上一切官爵,幽禁其帐中。” 下完旨,赵光义冷冷的盯着杨七,冷笑道“杨延嗣,你还有何话说?” 杨七盯着赵光义,再看了看大帐中的文武,淡淡道“我确实有话说!我有破幽州城良策。朝廷想用的话,可以,拿曾家九族的人头,和云应二州的名头来换。” “嘭!” 赵光义怒而拍桌,“放肆!给朕把这个狂妄之徒押下去。” 就这样,杨七被押出了中军大帐。 一出中军大帐。 杨七就看到了黑压压的禁军将士们红着眼珠子等着他,似乎随时要暴起。 杨七坦然的看着他们,平淡的道“已经确认,火药秘方乃是殿中丞曾穆所泄露。凡军中将士,皆可那曾家老小的人头,到西北四府,换一万金钱。” 此言出,禁军将士们哗然。 火药秘方不是杨七泄露给辽人,而是殿中丞泄露给辽人的,这让禁军将士们觉得难以置信。 同样难以置信的,还有杨七的悬赏。 一万金钱? 那可是一笔惊人的财富。 南国铸的钱,通过南国钱行,已经在西北四府、南国、大宋、辽国,以及周边各国流通开了。 一万金钱是多么庞大的一笔数字,他们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远比赵光义攻城悬赏的十万钱,价值要高百倍,甚至更多。 得知了不是杨七泄露的火药秘方,禁军将士们看杨七的目光柔和了不少。 杨七冲着禁军将士们摆了摆手,然后潇洒的离开了。 他之所以要跟禁军将士们解释一句,就是不想帮曾穆背黑锅。 禁军将士因为火药的问题,在辽人手里吃了一个恶亏,他们心里有气,难免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真要有记恨此事的人,纠集一部分人,趁夜杀进杨七的大帐,也够杨七喝一壶的。 况且,别人干出的脏事,杨七才不会去帮他们背。 而最后,杨七抛下重利悬赏曾家的人头,只是一种千金买马骨的手段。 曾穆外泄火药秘方,赵光义肯定是饶不了他的。 但是,曾家一门的其他人,那就未必了。 别看赵光义喊诛九族喊的凶。 真要班师回了汴京城,在一个个屁股都不干净的文臣们劝说下,他很有可能会放过曾穆的家小。 一旦赵光义这么做了,就等于给了杨七一个收买人心的机会。 到时候,一些不甘心的禁军将士,为了重利,自然甘愿铤而走险。 一旦他们杀了赵光义放过的曾家家小,那么大宋他们就呆不下去了,自然只能到西北投靠杨七。 现在的大宋禁军,还没有彻底的腐朽。 里面能征善战者,多不胜数。 这些人要是投了杨七,将会成为杨七一大助力。 …… 杨七走了,被罢官去爵后,依然走的很潇洒。 可是中军大帐中的文臣武将们就没那么潇洒了。 赵普笑呵呵的看向李昉,说道“李贤弟,还是你懂得顾全大局。虽说抛出了曾穆,堵住了杨延嗣的嘴,有点对不住曾穆,但是曾穆能为国捐躯,也算是死得其所。到时候,咱们多照应着他的家眷,也算是对得住他了。” 李昉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他看向赵普,干巴巴道“赵公,下官说的都是真的……” 一下子,赵普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迅速的看向了赵光义,看向了张齐贤。 见二人面色深沉。 赵普难以置信的道“曾穆真的做了《天雷赋》,真的泄露了火药配方……” 沉吟了许久,赵普喃喃自语,“那他是真的该死……” 一开始的时候,赵普还以为经过了他的眼神示意,李昉出来推出了一个替罪羊,帮忙解决杨七和赵光义的矛盾。 可是替罪羊变成了真有罪了。 赵普心里又是另一番滋味。 总之,知道了事情真相的所有人,没有一个心情好受的。 当然了,武将们除外。 难得看文臣们集体吃瘪,他们还是很开心的。 …… 中军大帐内的气氛不好。 杨七大帐内却很热闹。 在得知了杨七被幽禁以后,稻草人和扎马合勇士表现出了他们的忠诚。 当器械监的人押着杨七回到大帐以后。 迎面就撞上了稻草人和扎马合勇士。 一千人把器械监的人团团围困。 最终还是杨七出面,才解开了对持的局面。 稻草人和扎马合勇士们,从器械监的人手里抢回了杨七。 送杨七入了帐篷以后,他们一千人就忠诚的守护在了杨七帐篷外,寸步不离。 器械监的人,只能在最外围盯着。 当然了,这是他们双方协商后的结果。 不然,一场火拼在所难免。 杨七今日虽然大闹了一场,但却是在他盘算之内的。 他只是在所有人能接受的基础上,闹了一把。 但是一旦出现火拼,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杨七之所以冒险到赵光义的身边,就是有一件大事要办。 大事没有完成之前,可不能出现什么意外。 杨七回到了帐篷里没多久。 彭湃姗姗来迟。 此前彭湃被杨七派去传达有关火药工坊和秘密工坊转移的事情。 彭湃去联络潜藏的稻草人了,所以没在他身边。 进入帐篷内,彭湃看着盘腿坐在地上的杨七,轻声道“少爷……” 第0715章 耶律休哥在谋算什么?(今晚一更!) “少爷,属下护卫不利,请少爷降罪。” 彭湃端端正正的站在杨七面前,一脸惭愧的抱拳请罪。 作为杨七手下第一间谍头子,外加第一侍卫统领,没有在第一时间保护住杨七,确实是他的失职。 杨七只是淡淡的瞥了彭湃一眼,并没有怪罪彭湃的意思,他低声吩咐道“去帮我办两件事。第一,派人去告诉我大哥,让他拿下云州以后,就停止进攻。再告诉他,拿下云州以后,令铁骑军东进飞狐口,越过了旧城墙,在嫣州和顺州交界处等待我的命令。 第二,派人绕过幽州城,潜进顺州,查探一下顺州的动向。顺州境内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告诉我。” 彭湃闻言,略微有些愣神。 第一个命令他能理解,可是第二个命令就让他摸不着头脑。 杨七让西北四府的兵马在攻下云州以后就按兵不动,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至于让铁骑军的将士东进百里,想必是为了以策万全。 毕竟,今日赵光义派人拿了杨七去中军大帐,差点把他斩在了辕门之外。 杨七又不是真的鱼肉,岂能任人宰割。 “少爷,为何要查探顺州?” 沉吟了许久,彭湃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杨七抬起头,隔着帐篷望着幽州城的方向,幽幽道“耶律休哥到幽州城了……” 彭湃一愣,骇然道“这怎么可能!” “哎……” 杨七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他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 彭湃难以置信的问道“少爷您是怎么发现的?” “成也火药,败也火药……” 杨七感慨了一句,道“火药这个东西,乃是军国利器,赵光义尚且不愿意让此物流落出去,一直严防死守,直到了幽州城一战才拿出来,可见天下人对火药的重视。 那么,你觉得,辽国掌控了此物以后,又怎么看可能轻易的把它交到韩德让手上。 最大的可能就是把控在耶律氏手里。 而在燕云十六州的诸多辽军中,能有资格掌管此物的,唯有两人。 一个是辽国枢密使耶律斜轸,一个是辽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 西北四府的大军兵临云州大同府,耶律斜轸作为辽军右军统帅,坐镇大同府,根本抽不出时间到幽州城。 所以,最有可能把火药送到韩德让手上的,就只有距离此处最近的耶律休哥。” 彭湃闻言,一脸愕然。 除了杨七,又有谁猜到耶律休哥已经到了幽州城呢? 大宋军中上到皇帝,下到将士们,一个个把目光都盯在幽州城上,像是忘了耶律休哥这个人似的。 可是杨七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盯在耶律休哥身上。 大宋前两次北伐都栽在了耶律休哥身上,而耶律休哥又是此次辽军的主帅。 从开战之初到如今,近七个州的土地已经落在了宋军手里。 而耶律休哥这个辽军主帅还没有出面,这明显不正常。 偏偏,大宋的文武们似乎没人注意到这一点。 大宋的探子们,至今探查到都是耶律休哥在古北口消息。 彭湃一边感叹杨七算无遗策,一边迟疑的问道“少爷,既然耶律休哥人在幽州城,那您为何还要让属下去查顺州。” 杨七对着彭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耶律休哥能只身出现在这里,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所谋划的事情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而他所能谋划的地方也不多,左右不过是顺州、嘉峪关或者古北口。 眼下,距离最近的就是顺州,也是最容易探查的地方。 少爷我就是想知道耶律休哥到底谋划了些什么,值得他抛出近八州之地做局。”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把耶律休哥的谋划分析的清清楚楚。 有那么一瞬间,彭湃感觉到,似乎耶律休哥的一切谋划,在杨七眼里都无所遁形。 偏偏,大宋那么多聪明人,居然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他家少爷的。 彭湃用近乎看神灵的目光看着杨七。 杨七感受到了彭湃炽热的目光,似乎猜到了他心中所想,顿时,杨七轻笑道“别想那么多,你家少爷我远没有你想的那么聪明。我之所以能比别人看的长远,并不是因为我聪明,而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巨人是谁?” 彭湃虚心的向杨七请教,充分的发挥了他不懂就问的精神。 杨七回瞪了彭湃一眼,低骂道“问那么多干嘛?考状元啊?咱们西北四府没状元让你考。赶紧滚去做事,查不清楚顺州的动向,老子就革你的职。” “属下这就去办。” 眼见杨七发火,彭湃识趣的退出了大帐。 出了大帐以后,彭湃目光阴狠的从大帐外的器械监的人身上掠过,郑重的对守卫在大帐外的稻草人和扎马合勇士吩咐。 “守好少爷,但凡有人接近少爷,图谋不轨,就给我格杀勿论。咱们此行跟着少爷出来,不仅要保护少爷的安全,还要保护少爷的颜面。” 器械监的人,知道这是彭湃在给他们下马威。 自持甚高的器械监大内高手们,只是瘪了瘪嘴,并没有说话。 日常挑衅他们的人多了,要是每个都计较的话,他们还不得累死。 “唰~” 稻草人和扎马合勇士齐刷刷的向彭湃施礼。 “诺!” 整齐划一的动作,没有多余的累赘。 器械监的大内高手们明显有些愣。 他们一个个都是跟着皇帝的贴身保镖,见多识广,甚至还有不少人经常去帮皇帝考较禁军中的一些教头。 他们自然见过不少的将士。 可是像稻草人和扎马合勇士这么干净利索,充满了精气神的将士们,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几乎下意识的,他们就把稻草人和扎马合勇士跟悍卒划上了等号。 他们看稻草人和扎马合勇士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没有了之前的轻视。 同时,他们也感受到了看押杨七的压力。 他们固然武艺高强,可是面对上千悍卒的冲锋,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更何况,大帐里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杨七还是个力大无穷的变态。 虽然杨七已经很少再出手了,但是没有人敢轻视他。 彭湃见到这些人态度有了些许变化,冷冷的一笑,不再搭理他们,下去帮杨七办差了。 …… 此后的几日。 赵光义依然没有放松对幽州城的战事。 再诸多幕僚们出谋划策下,赵光义整出了许多幺蛾子。 诸如挖地道、火攻、火药连番轰炸、疲敌战术等等策略,全被他用在了幽州城上。 而幽州城,就像是一块坚硬的顽石,任凭赵光义如何攻伐,幽州城俨然不动。 就这样,赵光义的征辽大军,被阻在幽州城外整整一个月。 …… 同时,彭湃派出去去顺州查探消息的人,也查探了一个月。 花费了一个月时间,彭湃率先派遣出去了十几拨的稻草人侵入顺州。 前十拨稻草人,在侵入顺州以后,就失去了踪影。 应该是被人发现了,杀掉了。 这下,杨七更加坚定认为耶律休哥在顺州有谋划了,不然耶律休哥不可能对顺州如此严防死守。 要知道,稻草人那都是杨七花大价钱精心培养出来的探子精锐。 连他们都载在了顺州,那就说明耶律休哥在顺州的谋划很大。 于是乎,杨七又命彭湃派遣出了更加精锐的稻草人,去侵入顺州。 历经一个多月,终于有稻草人活着把消息从顺州带了出来。 …… 幽州城前。 宋军大营。 彭湃面色凝重的匆匆进入到了杨七的大帐。 一进大帐,他刚要开口,就看到杨七正在大帐内会客。 于是乎,他硬生生把刚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大帐内,杨七和赵普相对而坐。 杨七瞥了一眼愣愣的冲进大帐里的彭湃并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烹茶。 黝黑的发亮的黑陶壶放置在火盆边上,铜盆传到的热度,把陶壶里的清水煮的滚烫。 杨七亲自为赵普斟上了一杯清茶,陪着赵普细细的品茶。 赵普端着清茶细细品味。 半晌,他吧唧着嘴,感慨道“茶香悠然,回味无穷……可是,不适合老夫。老夫虽然跟沈伦那老货是冤家对头,但是他烹出来的茶汤,那可是一绝。 你作为沈伦的弟子,没理由不会烹制茶汤。为何要用这清茶招待老夫?” 杨七端着茶杯,嗅着杯中泛起的清香,笑道“此地简陋,就算是小子有心用茶汤招待赵相公,那也是有心无力啊。 毕竟在这里,小子可找不到赵相公钟爱的小龙团,也找不到赵相公喜欢的新豆蔻。 再有……” 杨七顿了顿,看向赵普,道“小子希望用这清茶,帮赵相公清理清理肠胃。让赵相公把那些不该说的话,都顺着肠胃排出去。” 赵普脸上的表情一僵,苦笑道“你小子如今果然是个人物了……既然你不愿意跟我这个老家伙叙叙旧,那么咱们就只能先聊正事了。” 杨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普收起了脸上的表情,神色凝重的盯着杨七,低声问道“你小子真有办法拿下幽州城?” 杨七很显然知道赵普此行的目的,对于赵普问出这个问题,他并不意外。 杨七端着茶杯,并不没有开口,只是冲着赵普笑眯眯的点点头。 赵普沉声道“此事可容不得儿戏,一旦出了差错,容不得等到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战事结束,你恐怕就要身首异处。 虽然照你小子现在的折腾法,迟早都是一死,但是老夫还是希望你别死的那么早。 坦白跟你说,老夫为官多年,官场上来来往往的官员老夫见过不少。 巴结老夫的官员,更是能从东华门派到金明池去。 偏偏这么多人中,能让老夫看上眼的人,一个都没有。 唯独你小子,能让老夫刮目相看,又投老夫的脾气。 你小子此前在汴京城内,叫老夫一声赵爷爷,老夫心里听着欢喜。 所以,老夫不希望你早死。” 赵普的话说的情真意切,换作以前的杨七,恐怕早已被感动到了,说不定一激动,就会说出许多幼稚的话,甚至将破幽州城的办法双手奉上。 但是,杨七早已不是以前的杨七了。 多年的磨练,让杨七多多少少看清了一些官场上的本质。 就如同商人们中间盛传的那一句‘在商言商’。 同样的,官场上的本质就是为官言官。 任何官场上的感情,那都是带有极强的目的性的。 赵普这个为官多年的老官宦,自然早已把这里面的手段玩的炉火纯青了。 所以,对于赵普情深意切的话,杨七一个标点符号也不信。 只见杨七笑呵呵的看着赵普道“赵相公心里有小子,小子感激莫名。只是在破幽州城一事上,小子并没有说谎。 对小子而言,破幽州城,只是弹指间的事情。” “真的?” “自然是真的。” 赵普下意识的搓了搓手。 他自然知道杨七说的是真的,从他带着目的来找杨七,他就知道杨七有把握破开幽州城。 之所以上来说这么多废话,其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在不付出任何代价的情况下,从杨七手里套出破幽州城的办法。 但是,赵普没想到,这才在官场上历练了几年的杨七,已经变的非常油滑了。 他试探的套话,却被杨七轻易的用太极给化解掉了。 老道的赵普自然知道,杨七已经从官场里练出来了,想从杨七嘴里套出破幽州城的办法,不可能了。 那么,就只剩下了谈条件了。 “你作为我大宋的官员,就从没想过为国家,为百姓们付出吗?” “赵相爷,您在跟小子讲笑话?到了你我这种地位,再谈什么民族大义,国家大义之类的还有意义吗?” “额……非要云应不可?” “那是自然,我付出了智慧,自然就应该得到回报。赵光义把我看成了叛臣,提起我,左右离不开那一句小畜生。 既然我是叛臣,是小畜生。那就该做一些叛臣和小畜生该做的事情。” “哎……” 赵普长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的看着杨七,“既然如此,老夫可以代替陛下答应你的要求。但是……” 第0716章 顺州河……干了 “朝廷答应了你的条件,你也必须答应朝廷的条件。” 杨七深皱眉头,疑惑的道“朝廷的条件?我是不是听错了?我帮朝廷破城,朝廷还要跟我提条件?” 赵普品着他嫌弃的清茶,泰然自若道“那是当然,朝廷也有朝廷的规矩。朝廷答应了你的条件,付出了应有的报酬。但是,你如果拿不下幽州城,那么朝廷的损失由谁承担?” 杨七顿时脸色一黑,当即就要反驳。 赵普却抢先一步,补充道“你应该知道,朝廷陈兵数十万在幽州城外,每一日耗费的钱粮不计其数。你若是拿不下幽州城,反而害的朝廷耗费了多余的粮饷,耽误了讨伐辽国的征程。 这可是一笔大损失……” 杨七脸更黑了。 这些文官们的心真是又黑又脏,不仅想让杨七帮他们卖命,还得让杨七承担战败的责任。 杨七这下算是明白了,为何武人在大宋的地位会被文人压的那么卑贱。 和这些心思又脏又黑的文人们待在一起,那些个不通文墨,只知道一心打仗的武人们,还不得任由人家搓扁捏圆,甚至被人家卖了,还得帮人家数钱。 杨七翻着白眼,瞪了一眼赵普,没好气道“合着我帮着朝廷攻破幽州城还有错了。那我不帮了行不行?大不了大家都在这里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赵普嘴角抽搐了一下。 心里暗叹,杨七就是杨七,果然没那么好忽悠。 不像是其他的武人,被他们一忽悠,一个个就嗷嗷叫的任由他们摆布。 “呵呵……” 赵普干笑了一声,说道“你小子也别急着拒绝,你要是真拿不下幽州城,朝廷的要求也不会那么过分,就是让你拿出一些钱财而已。 说起来,朝廷拿出了近两州之地,和你博一些钱财,横竖都是你赚地。” 杨七再次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赵相爷,您看我傻吗?什么叫朝廷拿两州之地,跟我博一些钱财? 还横竖都是我赚?真正赚的恐怕是朝廷吧。 我西北四府的兵马虽然已经占据了应州,但是云州仍然在辽人手里。朝廷慷的可是他人之慨,可以说一点儿损失都没有。 反过来呢?我要是帮朝廷破了幽州城,赚的是朝廷。我要是没帮朝廷破了幽州城,朝廷能从我这里敲诈走一大笔的钱财,到头来赚的还是朝廷。 好事都让你们占尽了,我占啥?” 顿了顿,杨七加重了语气,补充了一句,“您老可别忘了,小子我现在已经被陛下剥夺了所有的官爵。所以从名义上而言,小子已经不算是宋臣了。 既然不是宋臣,那么小子帮朝廷做事,自然要拿到应该有的利益。这天下,可没有免费的白饭吃。 您老纵横汴京城多年,求您办事的人不计其数,您可曾在未曾收礼的情况下帮人办事?” “额~” 赵普闻言,一脸愕然,旋即老脸一红。 他贪财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是他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有人拿他贪财的道理,来回怼自己。 不过,赵普也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了,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在短暂的尴尬过后,他沉声道“万一你没拿下幽州城,总得拿出来一些东西给朝廷吧? 正如你所言,你现在已经不是朝廷的官员了,帮朝廷做事,是为了利益。 按照商场上的规矩,你总不能只想着赚钱,不想着赔钱吧? 似乎商场上,也没有总赚钱,不赔钱的道理。” 老油条就是老油条。 他很快的从杨七的话里找出了漏洞,并且用来有力的反击杨七。 赵普这个老油条,在官场上沉沦多年,语言艺术早就玩的出神入化。 杨七想从嘴上赢得赵普,很难。 既然没办法正面取胜,那就只能另辟捷径。 “哈哈哈……” 杨七突然哈哈一笑,面容灿烂道“还真让您老给说着了,小子我自从拼家业开始,不论是在商场上,还是在名利场上,一直在赚,从来没赔过。” “噗……” 赵普当即就把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 杨七这一套不要脸的乱拳打下来,还真让赵普有些吃不消。 赵普擦拭了嘴角的茶水,黑着脸低声道“小子,天下哪有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事情。此处依旧是我大宋的军营,可不是你西北四府的军营。有些亏,你必须得吃……” 杨七眯起眼,咧嘴笑道“赵相爷这是在威胁小子?” 赵普淡然笑道“老夫不是在威胁你,只是在提醒你……” 杨七坐直了身子,灿灿笑道“那您回去就可以告诉赵光义,让他过来试试,看看能不能宰了我。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动我,可以。 我杨延嗣既然如今贵为西北四府之主,但是在你们这些大人物眼里,或许还是一个小人物。 如今更是一个你们随时可以握在手里任意拿捏的小人物。 不过,我得提醒你们。 一旦我杨延嗣身死,大宋朝廷也不想好过。 保不齐,整个大宋江山也得给我陪葬。 当然了,还有你们这些朝廷里的大人物。” 赵普眉头紧皱,“就凭你西北四府那点兵力?又或者说你指望折家在你身死以后,联合你在西北四府的兵力帮你报仇?还是说等你死了以后,你们西北四府的人,就回投了辽人,然后带着辽人来帮你报仇?” 杨七摆了摆手,笑道“不不不,不止这些。还有南国,世人皆知南国国主与我杨延嗣交好。世人却不知道,我对南国国主有再生之恩。 一旦我死在了大宋手里,南国国主必定不会坐视不管。 而南国恰恰又从大宋手里刚刚接管了沙门岛、洞头岛等地。 南国若是分兵两路,一路由邕州进军,一路由洞头岛转战苏杭等地进军,西北四府的兵力由大宋东北而下,辽兵由东而下,折家由北而下。 你看看,五路大军,近百万人,个个都是能征善战之卒。 你说说,大宋能不能挡得住?” 赵普明显脸色一变,他愕然道“你对南国国主有再生之恩?” 杨七冷冷的一笑,“我不仅对南国国主有再生之恩,我那从未谋面的小侄子,如今已经被辽国册封为琅邪郡王。 所以,对我而言,邀请南国和辽国公分大宋,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杨七第一次向大宋朝廷露出了獠牙。 赵普的脸色一变再变,他再也不能镇定自若的坐着了,他颤声道“小子,你可不能胡来。要异族人入侵我大宋,毁我汉室江山,你可就成我汉室的罪人了。” 杨七收起了脸上的冷笑,淡淡道“我从没有想过去当这个罪人,但是你们别逼我,逼急了,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以前我对朝廷一忍再忍,并不是因为我害怕朝廷,而是我不愿意成为汉室的罪人。 但是你们一逼再逼,逼的过分了,那我就不介意做一做罪人。 反正就算我不做这个罪人,你们迟早也会成为这些罪人。” “小子,你这个想法很危险。朝廷没有逼你的意思……” 赵普急忙安慰杨七。 在了解了杨七真正的实力以后,赵普自然不能再以以前的态度对待杨七了。 如今的杨七,早已不是那个能够任由他们捏扁搓圆的小角色了。 而是一个隐隐可以跟大宋扳手腕的一方豪强。 似杨七这种牵一发便能搅动大宋风云的人物,必须谨慎对待。 赵普的转变,杨七自然看在眼里。 杨七心里在冷笑。 他已经决定了,既然已经亮出了肌肉了,那就索性把话说的更霸道一些。 杨七看向赵普,突然笑了,然后以最柔和的声音,对赵普道“赵爷爷啊!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叫做‘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您老觉得呢?” 明明是很温和的声音,可是听在赵普耳中,却比任何威胁的话语都恐怖。 赵普匆匆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跑,“你小子……你小子别胡来,老夫这就去找陛下再说说……” 杨七却像是那招揽生意的清倌人,挥舞着长袖,冲着赵普的背影大声呼喊,“您老别走啊!小子还有很多话没跟您说呢!” 听到了杨七的声音,赵普跑的更快了。 见赵普跑远了,杨七才冷冷的一笑,鄙夷道“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我是给你们面子,才一直对你们一忍再忍的。可是你们给脸不要脸,甚至还要蹬鼻子上脸。真当老子是泥捏的。” “少爷……” 彭湃一声轻呼,唤醒了正沉浸在自己一身霸气中的杨七。 杨七瞥了一眼彭湃,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品着茶,问道“顺州的消息查到了?” 彭湃郑重的点头,“查到了。” 杨七点点头,问道“都查到了些什么?” 彭湃压低了声音,凝重道“下面的人查到,耶律休哥秘密的在顺州集结了三十多万的兵力……” 杨七微微皱眉,“三十万?耶律休哥哪来的这么多兵马?” 彭湃道“属下派人联络了咱们潜伏在辽国境内的人马,从他们口中得知。耶律休哥集结的这些兵马,除了他麾下原有的十万辽军外,剩下的人皆来自于燕子城、炭山、建州,还有一些古北口和嘉峪关的驻军。” 杨七若有所思道“即便如此,耶律休哥也不可能凭借三十万人,抵挡得住朝廷的近七十万兵马吧?还有没有其他的消息?” 彭湃沉重的点点头,声音略显凝重,“有……” 通过彭湃语气的转变,杨七判断出,彭湃接下来的消息,很有可能就是耶律休哥布局的真正的关键点。 “快说!” “顺州河……干了……” “什么?!!” 杨七猛然站起身,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彭湃明白杨七为何会如此失态。 当初他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比杨七还震惊。 彭湃声音沉重的再次重复了一次刚才的话,“顺州河干了……” 杨七下意识的就握紧了拳头,震惊道“耶律休哥这是要一下打断大宋的骨头啊!这可是七十万人……他想把这七十万人葬在顺州,他怎么敢……” 彭湃沉声道“少爷,咱们要不要帮朝廷一把,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朝廷?” 杨七转头看了一眼彭湃,心中很犹豫。 当初耶律休哥在复兴关外,以辽地汉民的性命逼迫杨七,杨七咬着牙忍住没有上当。 因为他清楚,一旦开关放人,很有可能会死更多的人。 但是,这一次却不同。 只要他稍微提醒朝廷一句,就能避免七十万人葬在顺州。 有人或许觉得,七十万人葬在顺州,是不是有点夸大? 其实,一点儿都不夸大。 顺州河,那是一条大河。 顺州河干的这么突然,肯定不是上天的缘故。 必定是耶律休哥从上游截断了顺州河的水流。 只要耶律休哥截住顺州河这一条大河,聚集一拨滔天的洪水。 一旦禁军将士们入了顺州,进入到了耶律休哥为他们准备的坟场。 到那个时候,滔天洪水奔流而下。 身穿着厚重盔甲的大宋禁军,根本没有办法及时的逃离。 唯一的下场就是被洪水给淹死。 这是借天之力在对付大宋禁军,不是人力能够战胜的。 一时间,七十万人的性命就掌握在了杨七的手里。 救还是不救? 杨七心里更偏向于救。 不管他跟赵光义之间有多水火不容,但那只是他们两个人的恩怨。 看着七十万汉家男儿葬送在洪水里,这是杨七不能容忍的。 但是…… “我说的话,赵光义会信吗?” 杨七苦笑了一声,看着彭湃问道。 面对这个问题,彭湃沉默了片刻,底下了头。 这算是回答了杨七的问题。 赵光义不会信杨七的话。 大宋庞大辽阔,所以供养了数量庞大的探子和斥候。 安抚司那么多探子,军中数值不尽的斥候,这么多人探查到的消息,都是顺州平安无事,耶律休哥人在古北口。 偏偏你杨七,就有不同的消息。 信自己人,还是信杨七,这个选择对赵光义而言,还用得着选吗? 第0717章 打不过!打不起! 赵光义一个疑心病这么重的人,放着自己人不信,去信一个外人? 除非他脑子出问题了。 杨七显然是没办法将此事告诉赵光义的。 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杨七吩咐彭湃道“去请我老泰山过来。” “曹枢密使?” “嗯。” 彭湃点了点头,出了帐篷去找曹彬。 找曹彬,这是杨七再三思量以后的决定。 就赵光义大帐中的那些官员们,会信杨七话的也只有曹彬。 再说了,这件事情,就算告诉了其他人,其他人相信了,但是只要得不到赵光义的肯定,一样毫无用途。 反观曹彬就不同。 即便是赵光义剥夺了曹彬的指挥权,曹彬依旧对禁军将士们有一定的影响力。 而且在拿下了幽州城以后,赵光义很有可能会继续让曹彬统兵。 只要曹彬掌控着大军,在关键的时候就能救禁军将士们一命。 就在杨七正在思索如何跟曹彬说这件事的时候,彭湃匆匆进入到了帐篷。 杨七问道“找到我老泰山了?他什么时候过来?” 彭湃摇摇头,“人不在,被召去了中军大帐。属下还看见,军营里的其他的将领以及文臣,也被召去了中军大帐议事。” 杨七眉头一挑,嘴角勾起了一丝苦笑。 “赵光义啊赵光义,老子为你麾下兵马的性命操碎了心,你却在这个时候召集军中的文臣武将商量如何对付我。” 杨七几乎不用去打听,也不用费心猜测,只要稍微动一动脑筋,就知道赵光义现在召集了军营里的文臣和武将们去中军大帐干嘛。 很明显,赵普那个老倌从杨七这里听到了一些骇人听闻的语言之后,回去一定是一字不露的告诉了赵光义。 只要动杨七,大宋很有可能就会面临五方兵力大军压境。 听到这种消息,赵光义又怎么可能淡定。 杨七几乎都成了他心里一个魔怔,他已经决定了,在收复了燕云十六州以后,就对杨七下手。 可是,如今却突然发现了杨七居然在不知不觉间,积攒了庞大的足以影响到大宋江山安定的力量。 这就让他很生气,很恼火了。 杨七,他是必须除掉的。 大宋江山,也不能有任何动摇。 鱼与熊掌,二者赵光义要兼得。 于是乎,恼怒的赵光义,召集了一大帮子文臣武将,聚集在一起,然后把杨七讲给赵普听的话,讲给了他们,让他们推演一下,万一五方攻宋,大宋能不能抵挡住他们,并且还反击回去。 这一场推演,持续了一天一夜。 最终,文臣和武将们都给出了结论。 武将们的结论很简单。 打不过! 这五方而来的兵力,入侵大宋的位置都很刁钻。 大宋基本上处于无险可守的局面。 折家南下,一马平川的可以打到开封府。 西北四府若是帮辽人打开了复兴关和雁门关这两个进兵的门户,辽人同样可以轻而易举的杀进大宋。 而马上作战的辽人,在进入到了平坦的中原以后,其势就跟一匹狼,进入羊群差不多。 南方的洞头岛一线、邕州一线,大宋根本就没有布置多少兵力,所以很难抵挡得住南国兵马的入侵。 再加上,五方作战,大宋处于防守的一方,就必须派遣出更多的兵力抵挡。 不仅如此,五方作战,战局有南有北,大宋会处于三线,甚至四线作战的局面,很难集结大批的兵力,给敌人迎头痛击。 综合以上条件,就是打不过。 文臣给出的结论也简单。 打不起! 大宋为了从辽国手里抢回燕云十六州,发动了这一次的北伐,挥兵近百万。 不仅如此,还抽空了国库、内库、封桩库内的所有钱财。 甚至还向南国钱行借贷了一大笔钱。 发动的民夫,以及为了征发民夫所提出的相应的免税政策等等。 这一系列的操作,不仅折腾光了大宋所有的存钱,甚至还变相的预支了往后几年的税款。 一旦五方攻宋,大宋势必要派遣出更多的兵力,征发更多的民夫,花费更多的钱。 然而,大宋没钱了。 除了横征暴敛或者蛮横的抢夺外,没有其他的办法去弄钱了。 问题是,一旦朝廷对百姓开始横征暴敛或者蛮横抢夺。 那么不用外敌入侵,大宋自己先就乱了。 所以,赵光义召集了一大帮子文臣武将们讨论了一天。 最后得出来的结论,就是打不起、打不过。 赵光义当场勃然大怒,把文武官员们赶出了中军大帐,自己一个人在里面摔东西。 文臣武将们出了中军大帐以后,看着中军大帐,齐齐叹气。 然后又看了看远处杨七的帐篷,再次叹气。 最后抬头看着天空,三次叹气。 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谁能想到,杨七这个小家伙,仅用了几年时间,就让杨家这个汴京城里大部分权贵可以欺负欺负的将门,成了一个牵连甚广、独霸一方的庞然大物。 很明显,杨七已经成为了一个惹不起的人物。 不仅惹不起,还得哄着。 众人皆摇了摇头,回到自己住处去了。 曹彬也神色负责的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刚到了帐前,就碰到了被杨七派遣出来再次邀请他的彭湃。 “曹枢密,我家少爷有请。” 见到了曹彬,彭湃二话不说,躬身施礼。 曹彬皱了皱眉,“你家少爷突然找老夫有何要事?他难道不知道,在这军营当中,要避嫌吗?” 彭湃郑重道“事关重大,我家少爷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曹彬微挑眉毛,“什么大事,能有你家少爷今日跟陛下晒臂膀大?此番随陛下北行的文武,都被他吓的不轻。” “此处人多口杂,不便说。” 曹彬这下不止挑眉了,心脏也跟着在狂跳。 杨七这又是跟赵德芳搅和在一起,又是找他密聊的,这是要干嘛? 一个词,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在曹彬的脑海。 兵变? 曹彬强忍着心头的狂跳,左右瞧了一眼,见没什么外人,就压低了声音问彭湃,“你家少爷不会要干什么蠢事吧?” 彭湃正色道“此事和我家少爷无关,不过跟禁军将士们的性命息息相关。” 呼~ 曹彬长出了一口气。 不是找他谈兵变就好。 至于跟禁军将士们性命息息相关一类的话题,曹彬还真不在意。 七十万大军,又不是七十万头猪仔。 在这片大地上,能够威胁到他们性命的东西,少之又少。 对于自己掌控过的大军,曹彬还是很有信心的。 不过看彭湃一脸慎重的摸样,曹彬还是决定走一趟杨七的大帐。 曹彬摆了摆手,“你前面带路。” 彭湃点了点头,带着曹彬到了杨七的大帐前。 然后在器械监的大内高手们瞩目下,进入到了大帐内。 一进大帐,就看到了盘腿坐在那儿愁眉苦脸的杨七。 曹彬也不客气,大步走到了杨七对面,自斟自饮了一杯,说道“你小子愁眉苦脸的干什么?满朝文武被你吓的都快要上吊了,陛下被你气的跳脚,正在中军大帐里砸东西。 你亮出了强劲有力的臂膀给大家看,不就是为了这个效果吗? 如今效果初显,你应该高兴才对。” 正在沉思的杨七,被曹彬的声音打断了沉思。 他提起头,看到了曹彬正拿着赵普用过的茶杯喝水,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出来。 杨七站起身,向曹彬施礼,“小婿杨延嗣,见过岳父大人。” 曹彬摆了摆手,“别整这些虚的,你小子要是心里真有我这个岳父,就不会那么坑我。” 曹彬对杨七在大理坑他一把的事情,仍旧念念不忘。 杨七也没客气,坐下以后,无奈道“大军征战在外,朝廷不想着如何破敌,反倒是为了我,讨论了整整一天。 你说我是该哭,还是该笑?” 孰轻孰重,曹彬自然分得清楚。 眼下朝廷和杨七还并没有闹掰,确实没必要兴师动众的讨论如何对付杨七。 杨七既然在帮助朝廷讨伐辽国,那么在这个时候,只要不动杨七,朝廷和杨七的联盟是不会出现什么变数的。 反而,挡在朝廷面前的幽州城的韩德让,才是朝廷最迫在眉睫的敌人。 曹彬自然听出了杨七话语里的讥讽,可是作为宋臣的他,自然不可能跟着杨七一起数落朝廷。 沉吟了片刻,曹彬感慨道“理是这么个理,只是你跟赵普说的那些话,太骇人听闻了。赵普把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陛下,陛下听了难免会有点寝食难安。 一个富庶强盛的大宋,因为你可能随时变的风雨飘摇。 你说陛下能不紧张?能不找大家商量商量?” 杨七摇头一笑。 曹彬润了润嗓子,说道“说吧,你小子派人找老夫来,说有要事相商,总不可能就是想问这件事吧?如果你想知道文武官员们讨论出的结果,那么老夫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大家讨论出的结果对你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一旦真的形成了你所说的五方攻宋的局面,那么朝廷必然打不过,也打不起。 所以,从今往后你可以高枕无忧了。 在朝廷没有想办法解决到南国和折家的威胁之前,是不可能动你的。” 杨七看着曹彬,好笑道“你觉得朝廷有动我的机会?” 曹彬闻言一愣,苦笑道“说的也是。旁人不知道,但是老夫很清楚。南国是你杨延嗣的南国,朝廷想要斩断你手里南国这个助力,只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朝廷想要剪除折家,那也不可能,折家会在你的帮助下,越来越大,越来越强。 你给折家的东西,朝廷给不起,所以朝廷更不可能剪除折家。 辽国就更不用说了。” “哎……” 曹彬长叹一声,感慨道“老夫得出了结论很简单,只要你杨延嗣不死,朝廷拿你还有你名下的西北四府无可奈何。” 感慨过后,曹彬脸上又挂起了一丝苦涩,“最重要的是,一旦南国、折家、杨家、辽国,四个势力从五方攻宋的话,大理也避免不了参战。 虽然你刻意的隐藏了我曹家的大理。 但是陛下真要是杀了你,引起五方攻宋,捏着我曹家把柄的杨家,也必然会逼我们曹家从大理出兵。 曹家到时候将会成为第六路攻宋的兵马。 到那个时候,东南西北,皆有强敌入侵,朝廷只怕是拼死也抵挡不住。” 杨七闻言愣了愣,笑道“岳父大人严重了,即便是我身死,有琳儿在西北,再加上您那小外孙是我嫡子。只要他们不点头,没人敢拿大理的事情,要挟曹家。” “哼……” 曹彬轻哼了一声,没好气道“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也不知道你给老夫的闺女灌了什么迷魂药,让她死心塌地的对你好。 前几日的时候,老夫接到了一封来自于汴京城的家书。 上面说,老夫的闺女,在你离开了西北四府以后,就秘密的潜入到了汴京城,逼着老夫的老妻,写了一封家书给老夫。 让老夫在你危险的时候,一定要救你一命。 你说说,这算什么事儿啊? 陛下要杀你的话,老夫又怎么拦得住? 老夫要是违抗了陛下的命令,那曹家一门,恐怕也不会好过。 这个胳膊肘朝外拐的闺女,为了你的安危,连我曹家一门都不顾了。 你说说,你真要是死了,她能不拿出我曹家在大理的秘密,威胁老夫?” 杨七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摇头笑道“这个傻丫头……” 曹琳为他不惜亲身犯险,潜入汴京城,这确实让杨七心头一暖。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杨七低头回味了片刻心头的温暖,抬头看向曹彬,笑道“不谈这些了。此番请岳父大人过来,所谈的事情和这些都无关。” “那是什么?” 曹彬好奇的看向杨七,下巴上胡须一翘一翘的。 杨七迟疑了一下,低声道“顺州河……干了……” 曹彬猛然瞪大眼,站起身,一脸难以置信。 “你再说一遍!” 第0718章 伟大的杨七? “顺州河……” 杨七的话还没说完,曹彬猛然就窜出了大帐。 杨七望着曹彬匆匆离去的背影,微微呆滞了片刻,然后起身走到大帐外,看着曹彬走向了中军大帐的位置。 中军大帐距离杨七大帐的位置虽然远,但是两个帐篷之间并没有其他的帐篷遮挡,所以杨七可以清楚的看到曹彬的身影进入到中军大帐。 虽然不知道曹彬进入到了中军大帐以后会跟赵光义说些什么,但是杨七可以肯定,以曹彬征战多年的战场经验,他很清楚顺州河干了,意味着什么。 “少爷,外面风大,回去吧。” 彭湃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杨七身边,躬身低声提醒着杨七。 杨七左右瞧了一眼,愕然道“哪里有风?” 彭湃干笑道“属下就是不愿意让那些朝廷的狗,老盯着少爷看。这样显得我们手下这些人很没用。” 杨七一愣,瞥了一眼远处凑在一起的器械监的大内高手,摇头一笑。 “你啊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么虚伪了。形势比人强,狗喜欢盯着就让人家盯着。” 彭湃莞尔一笑,侧手挠了挠头。 “对了……” 正准备进入大帐的杨七脚下一顿,吩咐道“你去秘密的传令给我大哥和五哥,让我大哥在夺下了云州以后,就驻守在云州大同府,按兵不动。至于我五哥的铁骑军,等到云州战事完毕以后,让他们驻扎在飞狐口,不要再去顺州了。 同时告诉他们,在没接到我密令的情况下,无论朝廷的信使,带着怎样的信件过去,都要按兵不动。” 彭湃郑重的点点头。 “属下明白。” 二人转身,一个入帐篷,一个去传令。 杨七刚走进帐篷,就听到了彭湃的惊呼。 “少爷……” 杨七掀开了大帐的帘子,出了大帐,“怎么了?” 彭湃指着中军大帐的位置。 杨七抬眼看过去,就看到了曹彬似乎灰头土脸的被赵光义从中军大帐内赶了出来。 然后,曹彬闷闷不乐的向这边走来。 杨七心头一凸,等到曹彬走近以后,他赶忙上前问道“岳父,谈的如何?” 曹彬摇了摇头,咬着牙,苦着脸,沉声道“陛下不相信老夫说的话,更不相信你的情报。他把安抚司和军中斥候的密奏砸在了老夫脸上,让老夫自己看。” 果然…… 赵光义信自己人,多过信杨七。 虽然杨七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杨七神色凝重的看向曹彬,“岳父,您相信我吗?” 曹彬苦笑道“老夫怎么会不相信你?你小子虽然心黑了一些,可是在这种大事上,还从没期满过老夫。” 顿了顿,曹彬脸色越发苦涩,“只是……老夫相信你有什么用,陛下不相信你。这天下始终是陛下的天下,这禁军将士,始终是陛下的将士……” 杨七长叹了一口气,道“陛下不相信此事,早在我的预料之中。我之所以把这件事告诉岳父,就是希望岳父在关键的时候,能够救一救禁军将士们的性命。 七十万汉家男儿,若是葬送在辽人手里,你我今后就别想在闭上眼睡觉了。” 曹彬点点头,郑重道“你放心,老夫知道轻重。必要的时候,老夫也不是不能违抗圣旨的。老夫如今也算是将门首脑,陛下要动老夫,也得掂量掂量。” 杨七跟着点点头,“那就有劳岳父了。” “嘿……” 曹彬咧嘴一笑,说道“你小子……说起来,老夫才是纯正的宋臣,你只不过是个披着宋臣外衣的叛贼。你倒是比老夫更关心将士们的死活。” 杨七淡淡一笑,唏嘘道“你我纵然所处的位置再高,身份差别再大,也始终逃脱不了汉家男儿的烙印。为汉家男儿出一份力,这是你我的责任。” 曹彬吧嗒着嘴,看着杨七,感慨道“我们这些朝廷上的老家伙,一个个自持为正宗的汉家苗裔。但是老夫如今看来,你比我们更当得起正宗汉家苗裔这个身份。” 曹彬讥笑道“老夫如今也算是摸到了一点你的心思。朝廷上那些老家伙们,皆以为你能牵动五方攻宋,是我汉室江山最大的威胁。 但是老夫仔细思索了一下,觉得他们可能都错了。 这五方攻宋,自然是汉室江山最大的威胁。 可这是对内,若是对外的话,那这五方势力,也是汉家江山最大的屏障。 当然了,辽国除外。” 迟疑了一下,曹彬又道“南国、大理、党项、西北四府,若是再加上河湟、燕云十六州两地,你杨延嗣就能在大宋国土之外,建立一个巨大的屏障,把所有的敌人挡在国门之外。 若是有朝一日,真让你成功的掌控了这些地方。你所建立的功业,当不输给秦皇汉武。 费尽心思,背上了叛臣之名,却暗地里抗下了所有重担,护卫着中原大地上的百姓们安居乐业。 你不累吗?你甘心吗?” 从没有人以这种心思解读过杨七的谋划,在大宋朝廷上所有官员看来,杨七就是大宋最大的叛逆。 一个必须诛灭的叛逆。 没人看到杨七在背后做了多少,也没人去理会杨七在背后承担了多少。 曹彬以前也不了解,他跟其他的朝臣一样,觉得杨七属于狼子野心之列。 直到赵光义开始插手中军指挥,直到杨七五方攻宋的策略被扯出来,直到杨七为了七十万汉家男儿的性命找上他。 曹彬才开始有一点点的懂得了杨七。 作为一个统帅,曹彬一直都喜欢从全局上看问题。 所以,他经常会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赵光义插手了中军指挥以后,有些急功近利。 急功近利的赵光义,在撞上了老谋深算的耶律休哥以后,吃亏的可能性很大。 一旦此次北伐失败,大宋该如何自处? 辽国一战打断了大宋的骨头。 大宋从今往后,就会一直处于被欺负的局面。 一旦周边的国家,都觉得大宋好欺负了,是不是他们都会上来欺负一下大宋? 而这些周边的国家如果被杨七掌控了呢? 虽然杨七在大宋君臣眼里,一直是一个叛臣,可是不论杨七立足南国,还是立足西北,都不曾对大宋有过任何一次的侵略形式的战争。 反而,杨七就像是个守护神一样,默默的守卫着大宋。 当曹彬跳出了大宋君臣们的目光圈子以后,他才看清楚了杨七所作的一切。 肩负着一个民族,一个国家,负重前行,不被理解,背着被他保护的人的骂名。 累不累?甘心吗? 这就是曹彬两个问题的由来。 杨七显然被曹彬这两个问题问的有点懵,面对曹彬炯炯有神的目光,杨七迟疑了许久,咧嘴笑道“岳父,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您太看得起小婿了吧? 小婿就是个俗人,只想创立一番功业,又不愿意肆意的杀伐我汉家男儿,所以才在这些外人头上动动刀而已。” 杨七的解释,在曹彬眼里显得很苍白。 曹彬深深的看了杨七一眼,沉声道“必要的时候,老夫可以再帮你一次,仅有一次。” 丢下了这句话,曹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杨七的大帐。 彭湃小步走到了杨七身边,震惊道“少爷,您真的这么伟大?” 杨七瞪了彭湃一眼,骂道“去你的!你家少爷我连自己都活不明白,哪能顾得了其他的。” “可是属下觉得曹枢密说的很有道理。” 彭湃认真的看着杨七道。 杨七没好气道“大理在曹家手里,党项旧地在折家手里,河湟之地在角厮罗那群吐蕃人手里,燕云十六州在辽人手里。你家少爷我就占了南国和西北四府,如何能做到我岳父说的那般,在大宋四周形成一个屏障。” 彭湃一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赶紧去办事。” 杨七又训斥了彭湃一句,大步流星的进入到了大帐。 等到杨七走后,彭湃也开始往外走,边走边沉思。 等他到了军营外的时候,突然一拍脑门,惊愕道“不对啊!曹家和折家,和少爷都是姻亲。少爷之前还提议让折家西进,征服河湟等地。少爷自己又在谋划燕云十六州。 一旦折家拿下了河湟,少爷拿下了燕云十六州。 那岂不是曹枢密说的那个屏障圈,就形成了?” 想到了这里,彭湃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一眼杨七大帐的方向,呢喃道“少爷……您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如果您谋划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给大宋形成一个屏障,保护汉家男儿们平安度日。那您就太伟大了……” 突然被觉得伟大。 杨七本人其实是有点懵的。 什么为大宋形成一个屏障,保护大宋的汉家男儿等等,这一类的话,杨七从没有想过。 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很单纯,那就是为杨家人打造一片乐土。 让杨家的人一个个无忧无虑的活到寿终正寝,避免悲剧重演。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杨七自己也不知道。 他所作的一切,基本上都是跟着本心走的。 想不通的事,特别是这种虚名一类的东西,杨七就不愿意去费神。 他更喜欢躲在自己的大帐里,睡懒觉。 忙碌了好些年了,杨七发觉自己还真的没有好好放松过。 如今有七十万大军保护着他,他休息的格外舒服。 这一休息,就是两日。 两日后。 赵光义撒气撒的差不多了,仗还得打。 他手下的文武百官们,智计百出,都拿幽州城无可奈何。 唯有请杨七这个能人出马。 赵普奉命,再次出现在了杨七的帐篷内。 今个儿天热。 杨七并没有在帐篷里烹茶,反而袒胸露乳的在帐篷里喝凉白开。 赵普进了帐篷以后,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用他长袖一边扇风,一边道“虎侯,是你出马的时候了!” 杨七瞥了赵普一眼,懒洋洋的道“出什么马?” 赵普无奈的瞪了一眼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杨七,没好气道“自然是出马攻打幽州城。陛下已经答应了你的条件,你尽管出手。只要你能拿下幽州城,云应二州,以后就是你虎侯的地头了。” 杨七闻言,头摇的像是个拨浪鼓,“不去……万一打不下幽州城,陛下让我赔钱,我可没那么多钱赔给他。” 赵普满脸黑线,“此番请虎侯出马,朝廷对你没有任何要求。” 杨七依旧摇头,“那也不去,我又不是陛下的臣子,陛下想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做不到。我办事,那得看心情。” 赵普咬牙切齿的道“陛下已经恢复了你虎侯的爵位,这下你可以去了吧?” “那也不行!” “为何?” “我人微官轻,需要一个有身份的人帮我牵马,才能震慑得了诸多将士。” “嘭!” 赵普拍桌而起,怒道“难道你还想让陛下帮你牵马不成?你担得起吗?” 杨七翻了个白眼,嘿嘿笑道“让陛下帮我牵马,我自然担待不起。不过您赵普赵相爷,倒是不大不小正合适。” 赵普脸色一黑,瞪眼道“你想羞辱老夫?” 杨七摆摆手,“小子哪敢!小子只是想告诉所有人,小子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让他们在欺负我之前掂量掂量。” 赵普牙齿都快咬碎了,“你可知道,即便是陛下,也不敢让老夫帮他牵马。” 杨七摊开手,无奈道“我又不是陛下。你也可以不用答应。大家就在这耗着,我就不信你们的钱粮还能在这再耗一个月。” “哼!” 赵普重重的一哼。 “你狠!老夫答应你了。但是你必须尽快拿下幽州城。” 为了朝廷,赵普也就忍辱负重一把了。 他被杨七羞辱的越惨,赵光义给他的补偿就越多。 这买卖不亏。 杨七咧嘴一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腰肢,“您老就瞧好吧!一个幽州城而已……” 出了大帐,杨七板起脸,沉声道“稻草人部,扎马合部,集结!” 一声令下,稻草人和扎马合勇士迅速集结在杨七面前。 杨七大手一挥,朗声道“走!随我去破了幽州城,顺便教一教禁军的将领们,该怎么打仗!” 第0719章 这才叫打仗! 杨七率领着稻草人和扎马合勇士到达中军点将台的时候,曹彬已经集结了禁军将士们在等待杨七。 站在点将台上,望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杨七感慨万千。 这么强横的兵马,被赵光义指挥,简直是糟蹋了。 杨七身上套着一身厚重的盔甲,看着台下的将士,沉声道“令,各军中弓弩兵出列。” “刷刷刷~” 随着杨七一声令下,台下近十万的弓弩兵齐刷刷的站了出来。 杨七又沉声道“弓弩兵暂集结为一军,各级将校,暂由扎马合勇士担任。” 弓弩兵集结在一起后,扎马合勇士也被分配到了军中,担任基础将校。 对于这一点,禁军中的将士并没有异议。 这在大宋各军中都是常态。 战时,将领们会带着自己的家将们参战,而由家将担任基础将校,会更加便利将领们掌控全军。 “令,调集二十万民夫,随弓弩兵作战。” “……” “令,全体弓弩兵,抛弃原有弓弩,均以投石机对敌。” “……” “令,投石机只允许投放火药弹和猛火油弹。” “……” “令,天武军,天雄军,两军中五万盾兵出战。” “……” “令,集中全军一切可以装水的物件,装满水,由盾兵操持。” “……” “令,军中火药全部送到本将手中,由本将统一调用。” “……” 一条条命令从点将台上传达了下去。 禁军将士们跟着杨七的命令,动了起来。 他们奇怪的发现,从头到尾,杨七都没有传达过由谁攻城这个命令。 待到杨七所有命令传达完了以后。 他们终于确定了,杨七确实没有下令调集攻城的兵马。 而且,近七十万的兵力,杨七却调动了不到十六万,其余的人完全被杨七闲置了下来。 几乎军营里所有的将士们,都疑惑杨七会如何攻打幽州城。 带着疑惑,他们跟随着杨七的脚步,到达了幽州城前。 “投石机!摆上!” 一排排的投石机,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了幽州城前。 十万弓弩手,操控的投石机的数量,那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 待到了投石机摆放整齐以后。 杨七抬起手,下令道“所有弓弩手听令,上猛火油弹,只许射城墙,也必须给我把猛火油射到城墙上。” 一枚枚的猛火油弹填充上。 “放!” “嗖!” “放!” “嗖!” “……” 一连九声。 数十万枚的猛火油弹就被扔到了幽州城的城墙上。 未点燃的猛火油弹在城墙上摔破以后,溅了一朵朵的油花,仅仅一会儿,就把幽州城的南城墙染成了黑色。 …… 幽州城城头上。 在看到了宋军的投石机以后,辽军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等他们看到了猛火油弹在城墙上砸裂,且没有伤到他们以后,他们爆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 一个个皆言宋军真蠢,宋军的弓弩手该去喂狼等等。 唯有韩德让和耶律休哥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宋军这是要放火?” 韩德让皱眉问道。 耶律休哥点点头,沉声道“这不太符合宋军的作战方式。” 韩德让疑惑道“他们为何不把猛火油弹射进城里,反而射在城墙上?难道他们打算用火烧融了城墙?” 耶律休哥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了一眼韩德让,“幽州城城墙之厚,远超上京城,是火能融的了的?别说这点猛火油,就算是再多几倍的猛火油,依然拿幽州城无可奈何。” 韩德让眉头皱的更深,“那宋军这是何用意?放火烧城墙,对我们可是造不成任何伤害。虽然对城墙上的将士们会产生一些影响,但是只要大家掩上口鼻,就没多大影响了。” 耶律休哥摇摇头,沉声道“不论宋军有什么图谋,先去让人准备灭火用的沙土。” 猛火油在五代的时候,就已经被广泛的应用在了战场上,因此各国都知道该如何扑灭猛火油燃烧的火焰。 韩德让立马派人去准备灭火的东西。 而远处的杨七,似乎猜到了他们会怎么做。 只见杨七跨坐在马背上,冷冷一笑,“灭火,你们灭的过来吗?” “填充火弹!” “放!” 随着火弹的释放,在幽州城的城墙上,瞬间燃起了一片的火焰,火焰最凶的还是城墙下方。 当火焰燃起以后。 杨七再次下令,“填充点燃的火药弹、点燃的猛火油弹,射进幽州城。我不管你们射那里,总之不能停。” 弓弩手领命,毫不迟疑的执行了杨七的命令。 赵光义为了能拿下燕云十六州,可是准备了许许多多的军备。 火药弹虽然不够多,但是猛火油弹却很多。 然后,就能看着一团团的火焰,跨国了幽州城,飞进了城内,砸毁了城内的民宿、军营,然后燃起一片大火。 或者在里面炸开,配合这火焰,重伤更多的人。 幽州城乱了。 仅仅被杨七祭出了投石机,弄的人仰马翻。 韩德让还来不及让人准备好沙石扑灭城墙上的火焰,城内处处都起火了,城内的军民乱成了一团。 数以万计的投石机向城内攻击,又是无差别的攻击,毁灭性是极大的。 一些被他们安置在不容易被投石机重视或者不容易被投石机打中位置的辎重、军备,频频中招。 这就是无差别攻击的不确定性,带来的惊喜。 投石机的投放,在杨七严令下,持续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 城墙上的猛火油燃烧光了,城墙变的有黑、有红、有白。 城墙上的辽军,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城墙开始变烫了。 然而,他们有心杀敌,却无能为力。 就像是后世抗战时期,面对小鬼子的飞机轰炸,党军同样无能为力一样。 没有宋军冲锋,也没有人拼命的攻城。 从头到尾都是投石机在投放杀伤性武器。 而韩德让用巨石封死了南门,即便是城头上的辽军想要冲出去捣毁投石机,也做不到。 只能被动的挨打。 韩德让脸黑如铁,城头上热的他站不住,频频跺脚,问身边的耶律休哥,“王爷,咱们该怎么办?让宋军这么轰下去,幽州城的损失可就比之前和宋军对阵时候还要大啊! 这么持续消耗下去,到最后,宋军比咱们强了,肯定一拥而上。” 耶律休哥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从他领兵开始,见识过太多太多的战术,可是类似这种让投石机轰的,却不派兵攻城的,他还真没见过。 见韩德让直愣愣的看着自己,让自己拿一个主意,耶律休哥沉吟道“本王也觉得,宋军这是想削弱我们,等到时机成熟,一拥而上。你现在立刻去,派遣督军,约束将士们,越到这个时候,越不能乱。” 韩德让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还是下去执行耶律休哥的命令。 而城外的杨七,在这个时候也改变了战术。 投石机被一分为二,一部分继续向城内投放火药弹和猛火油;另一部分装载着水囊,开始轰击城墙。 这下,别说辽军搞不懂了,就连正在观战的宋军也有些搞不明白。 赵普也顾不得给杨七牵马的屈辱了,他一手拽着马缰绳,一手揪着胡须,愁眉苦脸的问杨七,“小子……你就是这么打仗的?你这分明是胡闹。放火烧城墙,又用水泼城墙,有什么用?” 杨七一脸高人的做派,淡淡道“你不懂,看着就是了……” 赵普被怼的不轻,差点没把杨七从马背上拽下来。 “刚才那一套,再重复一遍!” 杨七再次下令。 这下连曹彬都有些忍不住了。 曹彬吹胡子瞪眼的道“小子,行军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没你这么打仗的……” 杨七充耳不闻,只是督促着弓弩兵们继续执行他的命令。 烈火焚烧过的幽州城城墙是滚烫的,水浇在上面,兹啦兹啦作响,随后流下了城墙,汇入到了城下的护城河里。 而城墙上的水迹,会迅速的被炽热的城墙给蒸干。 弓弩兵们操控着投石机,反复的执行着杨七的命令,没人懂得他在做什么。 幽州城内,甚至幽州城外,唯一能懂杨七的,恐怕就只有彭湃一人。 中军大帐内。 赵光义急的在转圈圈。 频频有人把杨七攻城的细节传到他的帐篷内。 听到杨七如此胡闹,赵光义差点就冲出去掐死杨七了。 幸亏张齐贤、李沆等人拦着。 就这样,杨七这被认为胡闹的举动,持续了近四个时辰。 赵光义忍无可忍了,咆哮着对坐在中军大帐内当泥菩萨的赵德芳吼道“去告诉杨延嗣那个小畜生,他该闹够了吧?” 赵德芳闻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然后匆匆出了大帐,去找杨七。 赵德芳找到杨七以后,苦着脸凑到了杨七马前,道“杨延嗣,陛下让本王问你,你闹够了没有?” 杨七盯着幽州城的城墙,吧嗒着嘴,沉吟道“应该差不多了……” “传令,盾兵,持盾持盾在顶,带着火药弹冲过去,到城下,以短刀切开城墙下的墙面,切的越深越好,然后埋进火药。” “你疯了!” 赵普一把揪下了好几根胡须,一脸惊愕的瞪着杨七。 饶是他这个不太懂兵事的人,也清楚幽州城的城墙有多坚固。 那可是青砖建造的城墙,厚重的很,刀兵想切开它们? 开玩笑。 杨七用他的态度告诉赵普,他没有开玩笑。 “执行本将的命令,负责军法处置。” 盾兵们愁眉苦脸的对视了一眼,然后无奈的扛着厚重的盾牌,在头顶上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钢铁墙,背着火药弹,冲向了幽州城城墙。 “宋军来了!” “宋军来了!” “……” 被烟熏火燎了一天的辽军,在看到了盾兵向幽州城移动的时候,一个个惊叫着。 他们被烟熏火燎了一天,心里充满了怨气,看到宋军攻城,他们自然要出一下这口恶气。 “弓箭手,准备御敌!” 弓箭手们举起了弓箭,就看到了城下组成了钢铁堡垒的盾兵,然后一脸无奈的看向了发号施令的将军。 宋军禁军中最强硬的盾兵,比宋军的步人甲还厚重。 弓箭根本对他们无可奈何。 “他们不是来攻城的!” 从盾兵的防御姿态,耶律休哥可以轻易的判断出,宋军的意图。 韩德让气急败坏的涨红着脸,恼怒道“宋军究竟寓意何为?” 耶律休哥摇了摇头,他到现在也没想清楚。 禁军盾兵的堡垒不断的接近了幽州城的城墙,等到他们到了城墙下以后,城墙上的辽军,扔下了滚木等武器招呼他们。 然而,盾兵们一味的防守,不予还击,也不理睬城头上的辽军。 在付出了几百兄弟的性命以后,他们接近了城墙,然后在城墙下利用厚重的盾牌,组成了一个鱼鳞一样的弧形盾阵,倒扣在了城墙上。 辽军的滚木等武器,砸在盾牌上,就轻易的被滑下去了。 盾牌下的禁军将士们,虽然对杨七吩咐的愚蠢的作法很不赞同,可是军令就是军令。 他们手持着长刀,狠劲的切割在了城墙上。 然后…… 然后他们就愣了。 随后就惊了。 “砍进去了?” “幽州城是豆腐做的?” “别管那么多,快执行命令。” “……” 于是乎,一个个禁军将士们,用长刀在城下猛挖。 等到他们挖不动了才停下。 即便是如此,也被他们掘进去了近三尺多。 “放火药弹,依照杨将军的吩咐,五十个一堆,堆放在一起。” “……” 火药弹堆放在了一起以后。 点上了火。 然后在城头上辽军们惊愕的眼神中,盾兵们手持着盾牌,转身就跑。 “怎么回事?” 辽军们一脸茫然。 耶律休哥往城下一看,脸色大变。 幽州城的城墙是坡形的,站在城头上,可以轻易的看到城墙被掘进去一节。 “快跑!” 耶律休哥大吼一声。 辽军们看向耶律休哥,一脸茫然。 韩德让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让亲卫护着他,拽着耶律休哥就往后跑。 “嘭!” “嘭!” “……” 一连串的炸响。 扬起了一阵烟尘,碎石乱溅。 幽州城的城墙没塌,可是它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崩离析了一半。 像是被人用刀刮走了一块似的。 而这一块,恰恰就是城墙防御最关键的一块。 辽军将士们,一个个像下饺子一样,顺着滑塌的城墙,栽在了城下,然后被碎石所掩埋。 “轰隆~” 墙斜了,可是没有倒。 但是城头上所有辽军都知道了,幽州城被攻破了。 失去了城墙上最有力的防护的一面,城墙又斜了,辽军根本无法在上面作战。 他们唯有抱着另一边城墙凸起的地方,才能保证自己不掉下去。 大宋近七十万的将士,就像是看神迹一样,看着这一幕发生。 他们没想过战争还可以这么大,他们更没想过,他们费尽心思攻破不了的幽州城,就这么被破了。 除了投石机不间断投石的场面外,没有其他更宏大的场面。 甚至比不上他们之前任何一次攻伐幽州城的场面。 可是,幽州城,就这么破了。 杨七坐在马背上,伸长了双手,伸了一个懒腰,咧嘴笑道“看!城就是这么破的!一座近四十万敌人防守的城池,只需要折损几百兵力,就能轻易拿下。 这就是打仗!” 说完这话,杨七留下了一群或盯着他,或盯着幽州城城墙,目瞪口呆的禁军将士,潇洒而去。 被分派下去的稻草人和扎马合勇士,迅速集结在一起,跟着杨七一起离去了。 “咕嘟~” 还是曹彬率先反应了过来,他暗吞了一口口水以后,声嘶力竭的冲身后的禁军将士们呐喊,“城破了,杀进去!活捉韩德让!” “杀!” 第0720章 下重饵,钓大鱼(今晚就一更,有点事儿,抱歉!) 禁军将士们在曹彬率领下,冲进了幽州城。 韩德让他们没抓住,只抓住了十万辽军俘虏。 早在城墙倾斜的时候,韩德让就护卫着耶律休哥逃下了城头,然后二人统领着二十多万幽州城的辽军,逃出了幽州城,撤往顺州。 幽州城的攻破,标志着中军收复燕云十六州的脚步,迈进了一大步。 曹彬在稳定了城内乱糟糟的百姓以后,就率领着一部分的兵马,在幽州城倾斜的城门口恭迎赵光义龙撵。 巨大的龙撵犹如一座小山,移动到了幽州城南门前。 赵光义掀开了龙撵上的帘子,望着倾斜的幽州城墙,微微皱了皱眉头,“幽州城南门倾斜,不吉利,陈琳,去传朕的旨意,让曹彬率人清开东门门户,朕要由东而入。” 龙撵停在了南门门口,寸步不进。 随着赵光义的命令传达到了曹彬耳中,曹彬迅速的带领着禁军将士,去清开了东门。 然后,赵光义的龙撵就由东门而入,进驻了幽州城。 城外的禁军将士们,也跟着进入了幽州城。 幽州城很大,可以说是整个辽国南方最大的城池,历经几代王朝的建设,城池的规模很宏大。 即便是经过了之前杨七命令禁军弓弩手的连番轰炸,依然有很多建筑得以完善的保存。 其中最华丽的两座建筑,一座是城主府,也就是韩家在幽州城的府邸;另一座是寺庙,规模宏大的寺庙,庙宇的名字是梵文,杨七不认识,庙宇后方有一座高达十丈左右的佛塔。 按道理说,赵光义应该住进城主府,可他偏偏选中了寺庙,非要住进去,亲近一下佛祖。 赵匡胤和赵光义虽然是一母同胞,可是两个人的信仰却很不相同。 赵匡胤喜道,赵光义喜佛。 赵匡胤喜欢道,还有所克制。 赵光义喜欢佛,一点儿都不克制,每年他要给寺庙里捐献不少香火钱,并且还做主修建了许多寺庙。 只要是能图一个吉利的名头,他都喜欢建一个寺庙怀念一下。 赵光义住进了寺庙,群臣们也跟着住进了寺庙。 那个富丽堂皇,却冷冰冰的城主府,就丢给了曹彬、赵德芳二人去住。 赵光义住进了寺庙以后,当即下令,全军休整三日,大庆三日。 于是乎,在城外憋了很久很久的禁军将士,开始了一场胜利的狂欢。 而带给他们这一场胜利的杨七,似乎被人们选择性的遗忘掉了。 赵光义狂欢三日的命令,让整个幽州城都陷入到了一片沸腾中。 而城主府偏院里,却显得很清冷。 杨七手里拿着一把蒲扇,半躺在从韩家书房内搬出来的躺椅,悠哉游哉的纳凉。 稻草人和扎马合勇士们,忠诚的守卫在院子外,不许任何外人接近此处。 彭湃从城主府的厨房,拿了些酒菜,端着进入到了院子里,轻轻的摆在了杨七面前的石桌上。 他无奈的看着悠哉游哉的杨七,道“少爷,您就不生气吗?” 杨七手里的蒲扇一顿,半眯着眼,笑道“我为何要生气?” 彭湃心里不平的道“这幽州城,是少爷您帮他们拿下的,可是他们庆祝的时候,却不叫上您。还有,上至皇帝,下至文武官员,似乎全都忘记了是您帮他们打下的幽州城。 没人过来向您道谢一声,甚至连个客气的人都没有。” 杨七摇头一笑,道“正常……这幽州城虽然是我帮他们拿下的,但是攻破幽州城的这一战,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交易。如今交易完成,各取所需而已。 他们要的是一场大胜,要的是破开进军古北口的桥头堡,要的是功劳。 而你家少爷我要的是应州、云州两地的合法统治权。” “可是属下还是觉得不舒服……” 杨七瞥了彭湃一眼,坐直了身体,把蒲扇放在了桌上,道“行了……朝廷一个多月拿不下的幽州城,被你家少爷我一天就给攻破了。这已经显得他们很无能,很没面子了。 如今人家脸上就剩下一块遮羞布了,你要是再把这一块遮羞布给掀开,那你还让人家活不活?” “属下……” 彭湃还想说话,杨七却抄起了筷子开始吃菜了,并且还招呼着彭湃一起吃。 主仆二人就在这幽静的小院里,痛快的吃喝。 而外面放肆的喧闹,跟他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终究不是一路人,很难尿到一个壶里去。 幽州城内在大肆庆祝。 而刚跑出幽州的耶律休哥和韩德让,就显得很狼狈。 耶律休哥黑着脸策马在前,毫无一位辽国尊贵王爵的威严,韩德让跨马在后,垂头丧气的像是霜打了的茄子。 在他们二人身后,跟着同样垂头丧气的二十多万辽军。 幽州城一战,败的太快了,快的他们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韩德让踹了两脚马肚子,让胯下的马儿追上了耶律休哥,脸色阴翳的问道“王爷,这到底是为什么?” 耶律休哥拽了拽马缰绳,侧望天上的明月,唏嘘道“本王也没有想通,宋军被阻在幽州城外一月有余,所用的战术都中规中矩的。几乎所有的战术,本王或多或少都见过。可是今日宋军所采用的战术,本王却闻所未闻。 这几乎是一种全新的战术,本王在其他的兵书上,从未见过这种战术。” 韩德让阴沉着脸,咬牙切齿道“老臣虽然看不透这其中的猫腻,但是老臣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嗯!” 耶律休哥轻轻点头,道“这件事确实不简单。宋军若是会这种战术,怎么可能会在幽州城外拖一个多月才破城呢? 所以,本王可以断定,这种战术绝对不是宋军所有的。 能出这种奇招制胜的人,在本王心里,只有一个人选。” “谁?” 韩德让追问。 耶律休哥长叹道“杨延嗣!” 一听到杨七的名字,韩德让就恼了,“又是这个小畜生,上一次在上京城,他砍了老夫一刀,差点害的老夫身死。这一次又帮着宋军破了老夫的幽州城,老夫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断。” 耶律休哥撇撇嘴,无奈道“这个人暂时还动不得。” 韩德让瞪眼道“为何就动不得?” 耶律休哥瞥了韩德让一眼,平静的说道“你别瞧着杨延嗣麾下的兵马一直都在云应附近打转,就小瞧他。当年本王率领十万精兵南下,被杨业挡在了雁门关外。 眼看着本王就要破开雁门关,长驱直入,征讨中原。却被此人以四万杂军,拦在了雁门关外。 甚至本王自己还挨了他一枪…… 次年,本王再次率领十万精兵南下,讨伐胜州,被他挡在了陈家口外。 他凭借着七万新建不久的兵马,以及火药之利,打败了本王。 甚至还派人奇兵突袭,偷袭了大定府和幽州城。” “呼……” 吐出了一口浊气,耶律休哥幽幽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手下那些新军兵马,已经磨练成了能征善战的老卒,兵员更是扩充了三倍。其兵甲之利,即便是宋国,也尤为不如。 由此可见,他麾下的兵马,到底有多强悍。 他和赵光义不同,赵光义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最重要的是,赵光义还记吃不记打。 本王可以凭借赵光义的这个弱点,轻易的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杨延嗣也有弱点,可是杨延嗣的弱点,即便是本王抓住了,在战场上也毫无作用。 他不仅自己能征善战,还肯放权给他手底下那些能征善战的将士。” 顿了顿,耶律休哥总结道“所以,跟宋国作战,等于是在跟赵光义一个人作战,只要本王抓的住赵光义的心思,本王面对赵光义,就能百战百胜。 可是跟杨延嗣作战,就等于是在跟杨延嗣麾下的全体将士们作战。那么多人的心思,本王怎么可能全部抓住? 这就是杨延嗣的可怕之处。” 韩德让不甘的咬了咬牙。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必须得承认,耶律休哥的话在战场上就相当于至理名言。 对他,对辽国所有人而言,都是至理名言。 韩德让沉声道“王爷,即便是不能动杨延嗣,咱们也不能把这个闷亏吃下啊!太憋屈了!” 耶律休哥莞尔一笑,道“放心吧!在杨延嗣身上讨不回公道,本王就在赵光义身上连本带利的讨回来。本王已经为赵光义准备好了埋骨之地,就等他往进钻了。” 韩德让多少知道一点儿耶律休哥在顺州的布局,他暂时抛开了和杨七的仇恨,郑重的问道“那老臣该做些什么?” 耶律休哥紧握拳头,正色道“本王要把此次侵入我大辽的宋军,全部葬在燕云十六州。对付赵光义中军的陷阱,本王已经布的差不多了,所以中军这一路,你不需要操心。 而宋将石守信部的兵马,就需要你带人去剿灭。 本王特地命人放开了榆关一线,就是为了诱敌深入。 石守信入了榆关,只要你带人出蓟州,切断他们的粮草供给,就能轻易的掐死他们。” 韩德让眼前一亮,“现在就去?” 耶律休哥摇了摇头,道“不急,你先带人前往蓟州,等候顺州的消息。一旦宋军在顺州战败,你就快速的切断石守信部的粮草,把他们变成一支孤军。到时候搓扁捏圆,全由你施为。” 韩德让单手锤胸,“老臣必定不会辜负王爷的期望,一定让石守信兵马,全部葬身在榆关。” 耶律休哥满意的点点头。 二人带领着兵马,出了幽州,进入了顺州百里以后,分道扬镳。 韩德让率领着他麾下的二十多万兵马,前往了蓟州。 而耶律休哥则带领着卫队,跟往了辽国中军驻扎的营地。 马蹄在草地上捶打,勾起了一片片的污泥。 临近中军营地的时候,耶律休哥突然勒马。 “安塔!” “属下在!” 一个满脸刺青的汉子,在听到了耶律休哥召唤以后,跳下了马背,单膝跪倒在了他马前。 耶律休哥坐在马背上,沉吟道“赵光义得了幽州,只怕不会那么快进军顺州。时间拖的越久,本王在顺州的谋划就越是容易暴露。 为了让赵光义尽早的落入陷阱,本王必须得加重刺激他的鱼饵才行。” 这话耶律休哥是说给自己听的。 说完这话,耶律休哥就像是一个准备冲刺而下,捕食的猎鹰,眯起眼,锐利的目光看着远方,“安塔,本王命你速去云州大同府,传信给耶律斜轸,命令他带兵退出云州,驻守在新武二州。” “啊?” 安塔闻言,明显有点懵。 护卫在耶律休哥周遭的侍卫们也有点懵。 耶律休哥眉头一皱,锐利的目光落在安塔身上,“你有资格质疑本王的命令?” “属下不敢!” “哼!告诉耶律斜轸,他必须迅速的撤出云州,别给本王耍花样,也别质疑本王的命令。若是他坏了本王的大事,本王定斩不饶。” 耶律休哥的目光又锐利的三分,甚至有些冰冷,“他虽然是皇族,可是本王杀起没用的皇族来,从不手软。” “属下领命。” 安塔不敢多言,跨上了马,挑选了两个辽军,随着他一起去云州传达耶律休哥的命令。 …… 赵光义对于庆祝这种事,向来是言而有信。 他说大庆三日,那就是大庆三日。 数十万的禁军将士,在幽州城内狂欢了三日。 直到一封左军传过来的捷报进入到了幽州城,才结束了这一场狂欢。 寺庙内。 赵光义正陪着主持大师品茗、下棋。 二人颇具闲情逸致,在对方思索下一步棋该怎么走的时候,还交流两句佛学。 赵普捧着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信件匆匆进入到了佛堂内。 “赵相公,陛下有令,在他跟大师对弈的这段时间,任何人不得打扰。” 李继隆恰逢其会的出现在了赵普身前,拦住了赵普。 “滚开!” 赵普毫无形象的一脚踹开了李继隆。 李继隆让开了路,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就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反正他的任务完成了,至于没能拦得住赵普,那不怪他,是赵普硬闯的。 赵普冲进了佛堂,人未到赵光义身前,声音已经传入到了赵光义耳中。 “陛下,左军急奏,云州大捷!” “吧嗒~” 捏在赵光义手里的墨玉棋子掉落在了地上,顺着他脚下,在佛堂内滚了半圈。 第0721章 入瓮 “那个小畜生的兵马拿下了辽国重兵把守的云州?” 赵光义握紧了拳头,一脸难以置信的质问赵普。 赵普躬身站在赵光义面前,缓缓点了点头。 寺庙里的方丈端坐在哪儿,像是个泥菩萨,默念了一遍六字洪名以后,闭上双眼,一动不动的装起了局外人。 杨七麾下兵马大破云州的消息,就像是一柄重锤,砸在了赵光义脑袋上,一下子把赵光义刚攻破幽州城的喜悦心情毁的干干净净。 正是得了这一击重锤的提醒,赵光义才清醒了过来。 他意识到自己进入到幽州城以后,心态有些放松,有些贪恋安逸,忘了战事还在持续。 “唰~” 赵光义甩了一下腰间的龙袍,大马金刀的盘坐在蒲团上,犹如一尊佛陀,充满威严的道“召曹彬、李继隆、李沆、李昉、张齐贤等人一起过来见朕。” 皇帝召见,这些人自然不敢迟疑。 半个时辰后,赵光义召见的人都聚在了佛堂内。 寺庙里的方丈告罪了一声,带领着伺候他和赵光义的沙弥们离开了佛堂。 赵光义待到寺庙方丈离开以后,神色凝重的看着他的臣子,沉声道“右军在月前就破了榆关,左军一日前也破了云州。 左右两军已经完成了初步的作战计划,而我中军,到现在还停留在幽州。 初步的作战计划,也只有我们中军没有完成。 诸位爱卿有什么要说的?” 众臣对视了一眼,李昉往前一步,躬身道“陛下,左右两军既然已经完成了初步的作战计划,我中军自然也不能落后。如今我军已经攻克了幽州城,下一步就是进军顺州。 禁军将士们在幽州城内已经歇息了多日,如今士气正是高涨的时候。 陛下应当趁机兵发顺州,一举夺下顺州,完成我中军初步的作战计划。” 众文臣们闻言,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不可!” 曹彬在这个时候,突然站出来,唱反对腔。 众臣的目光齐齐的落在了曹彬身上。 赵光义紧皱着眉头,略带不满的目光也落在了曹彬身上。 从中军在曹彬率领下进入幽州以后,左右两军势如破竹,中军却迟迟没有寸进,这让赵光义觉得曹彬已经老了,无用了。 杨七轻而易举的攻破了曹彬数十日都拿不下的幽州城,这让赵光义对曹彬更加不满 赵光义甚至已经开始质疑自己当初选择让曹彬担任中军统帅,是一个错误。 赵光义心里想些什么,曹彬不知道。 此刻他脑海里全是杨七提醒他顺州河干了的这件事。 曹彬面色凝重的躬身站在赵光义面前,道“陛下,如今顺州情况不明,冒然进军,只怕会中了耶律休哥的圈套。老臣以为,还是派人探查清楚了顺州的情况后,再进军也不迟。” 赵光义有些温怒,他冷声道“你还在想着杨延嗣告诉你顺州河干了那个消息?你到底是朕的臣子,还是杨延嗣的臣子。难道在你心里,朕远没有杨延嗣可信?” 曹彬一愣,惶恐道“老臣绝无此心,只是此次北伐辽国,事关重大。顺州河若是真有差错,不仅陛下的北伐大计要折戟在顺州,恐怕禁军的数十万将士也会跟着丧命。 耶律休哥此人诡计多端,不得不防啊。” “呵呵呵……” 赵光义嘲讽的一笑,“你口口声声说的是为北伐着想,为朕手下的将士们着想。可是朕怎么听,都觉得你信杨延嗣那个小畜生,多过信朕。 你果然是朕的好臣子!” 赵光义最后一句话咬的很重,声音也很冰冷,甚至还带着一点点杀意。 曹彬心头凌然,赶忙道“陛下,老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老臣没有不相信陛下,只是事关重大,不得不防啊。陛下莫要忘了,前两次北伐功败垂成,就是中了耶律休哥那贼人的奸计啊。” “哼!” 赵光义冷哼一声,“曹彬,朕把禁军近半数的兵力交给你,可是自从你进入到辽国以后,屡屡被阻,若不是朕逼你,恐怕你现在还被挡在铜台关。甚至到最后,这幽州城还要借助那个小畜生的手才能攻破。 你再看看石守信的右军,以及那个小畜生的左军,他们兵力不如你,装备不如你,甚至连补给的辎重都不如你。 可是人家却轻而易举的击溃了势均力敌的敌人。 你说说,是你老了,还是你别有用心?” 曹彬扑腾一下跪倒在地上,沉声道“老臣惶恐,老臣对陛下绝无二心。老臣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大宋江山。” “为了大宋江山?” 赵光义嘴角充满了讥讽,“朕就让你看看你是怎么为了大宋江山的……” “陈琳!” “奴婢在!” “告诉朕这位忠心耿耿的曹枢密使,你的人在顺州都探查到了些什么!” 陈琳躬身向赵光义施礼,转过身面对着曹彬,淡淡的道“曹大人,咱家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得到了顺州河干了的消息。 咱家手下安抚司的人,多次探查顺州,得到的消息和您所说的截然不同。 今岁顺州大旱,顺州河的水流小了些,可是却没干。 不仅咱家手下安抚司的人查到的消息如此,就连军中斥候查出的消息亦是如此。” 曹彬闻言,明显有些愣。 三方探子查出的消息,截然不同。 必然有人说了谎。 很明显,这佛堂内的人,不认为陈琳会说谎。 那么说谎的人就只有曹彬了。 或者说是告诉曹彬这个消息的杨七。 赵光义冷冷的看着曹彬,“还敢说你没有别有用心……哼……” 曹彬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短暂的思索过这件事以后,曹彬还是选择了相信杨七。 因为他相信杨七不会骗他。 还有,作为中军统帅,军中斥候探查到的消息不先通禀给他,反而越级给了赵光义,这明显的不正常。 曹彬不甘心的道“陛下,老臣对陛下绝无二心。耶律休哥此人诡计多端,陛下还是派人再查查?” 赵光义冷冷的站起身,目光冰冷的盯着曹彬,沉声道“朕已经揭穿了你的假面具,你却还是不知悔改。看来这中军统帅的位置,你已经不适合做了。” “来人!罢黜了曹彬中军统帅的职权,暂时幽禁在幽州城内。无朕命令,不得出城。” 曹彬目瞪口呆的看着赵光义,“陛下!” 赵光义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朕念你是两朝老臣,对大宋又功勋卓著。所以不论你存的什么心思,朕都不会杀你。但是以后你就别掌兵事了。等朕收复了燕云十六州,班师回朝以后,你就回去做一个闲散的国公吧。” “陛下,顺州不可冒进,数十万禁军将士的性命可就在您一念之间啊!陛下!” “拉下去!” “陛下……” “……” 在曹彬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中,曹彬被拉出了佛堂。 中军统帅曹彬被罢黜了领兵的权利,这中军自然还需要有人统领。 没有人去同情曹彬,也没有人为曹彬分说。 在曹彬被带出去以后,赵光义和众臣们聚集在一起,还是商议重新挑选中军统帅的人选。 …… 翌日。 清晨。 阳光普照,略显炽热。 唯有城头上偶尔飘过的清风,能送给人一些凉爽。 杨七在彭湃陪伴下,登上了幽州城北城门的城墙,看着下方频频集结的禁军将士,神色格外复杂。 “禁军要入顺州?” 杨七皱着眉头问彭湃。 彭湃点点头,道“自从得到了云州被破的消息以后,赵光义就开始集结兵马,准备兵进顺州。” 杨七狐疑道“他们想到了对付耶律休哥谋划的策略了?” “没有……” 带着重重叹息和遗憾的声音在杨七背后响起。 杨七一转头,就看到了弓着身子,苦着脸出现在了他身后。 杨七明显有些意外,“小婿见过岳父大人。今日禁军兵发顺州,岳父大人不在军中调兵遣将,何来闲情逸致登上这幽州城头?” “呵呵呵……” 曹彬自嘲的一笑,背负双手,踱步到了杨七身边,看着城内频频集结的兵马,叹息道“老夫哪还有资格统领兵马……” 杨七眉头一挑,沉声道“发生了何事?” 曹彬愁眉苦脸道“你不知道吗?陛下昨日夺了老夫的兵权,让人把老夫幽禁在了幽州城。” “这?” 杨七一脸愕然。 昨日他在自己小院里当咸鱼,也没有派人去打探消息,所以还真不知道此事。 如今听曹彬这么说,杨七心里狂跳。 杨七急声道“顺州河干了啊!干了!他们没有对策,又罢黜了你这位老将的兵权。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曹彬无奈道“老夫能有什么办法,就是因为你一句顺州河干了。老夫在陛下面前抵死劝谏,被陛下说老夫别有用心。 而安抚司和军中斥候查探到的消息,和你得到的消息不符。 你说说,陛下是相信自己人呢?还是相信你这个外人?” 杨七望着城内的禁军将士们,神色复杂道“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若是这些大好男儿皆葬送在顺州,你我以后恐怕要寝食难安。” “能有什么办法?陛下罢黜了老夫的兵权以后,决定亲自担任中军统帅。老夫一个当臣子的,还能替陛下做决定不成?” “陛下要御驾亲征?” 曹彬摇摇头,道“不,陛下坐镇幽州城,统领中军作战的是李继隆,陛下怕李继隆官职低,压不住禁军将士们,所以派遣了李昉和张齐贤为督军,随同李继隆兵发顺州。” “啪!” 杨七恼怒的拍着眼前的城墙,低吼道“又特么的玩遥控指挥,记吃不记打……” 曹彬皱着眉头,狐疑的看着杨七,“什么遥控指挥?” “没什么!” 杨七敷衍了一句,看向曹彬,低声道“岳父,我不信你在军中混了这么多年,没有一些心腹。事到如今,大局我们左右不了,但是能多救一人是一人……” 曹彬摆了摆手,感慨道“你能想到的,老夫又如何想不到。老夫已经暗中告诫了军中的心腹,让他们时时刻刻防备着。老夫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杨七沉闷的点点头,“那就好,只求他们能在关键的时候机灵点,那样能多几分活命的把握。” 曹彬看向杨七,突然问道“你对云州的战事如何看?据老夫所知,辽国在云州囤积了不少兵力,更有辽国名将耶律斜轸坐镇,你麾下的兵马想要拿下云州,应该很难。 可是据老夫根据得到的战报推算,你麾下的兵马几乎没耗费多少时间,就拿下了云州。 莫非你还有什么秘密武器,又或者是有专门对付辽人的秘法?” 杨七苦笑着摇了摇头,“从我拿到的密报上看,我大哥率领着麾下的兵马到达云州,准备跟耶律斜轸殊死搏斗的时候,却发现耶律斜轸的人马已经撤出了云州。 所以,我大哥在云州根本就没有动刀兵,是耶律斜轸主动撤出了云州而已。” 曹彬皱眉道“耶律斜轸为何要这么做?” 杨七转头瞥了他一眼,唏嘘道“因为耶律休哥已经摸清楚了咱们这位好大喜功的陛下的脾气。他既然在顺州布了局,要引诱咱们这位陛下入局,自然得抛下一个重饵。云州就是这个重饵。” 曹彬紧皱着眉头,沉吟了许久,沉声道“这么说,左右两军之所以能够一路势如破竹,很有可能也是耶律休哥的设的局中的一部分?” 杨七点点头,感慨道“辽国称霸西北多年,他们要是真有这么容易打的话,大宋岂不是早就收回燕云十六州了?” 曹彬失声道“耶律休哥好狠毒的心思……他若是不死,只怕陛下永远也收不回燕云十六州……” 杨七愣了愣,讥讽的压低声道“为什么你不说,陛下不死,大宋就永远也收不回燕云十六州呢?” 曹彬瞪大眼睛,“小子,慎言,隔墙有耳。” 杨七摇头一笑,看向了城下。 曹彬也看向了城下。 旁人看向城下这一支雄壮威武的大军的目光,充满了羡慕和景仰。 杨七和曹彬看向这一支大军的目光里,充满了怜悯和可惜。 赵光义站在点将台上,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 然后就由李继隆等人,雄赳赳气昂昂的率领着大军出了幽州城。 第0722章 叛军? “哎~” 杨七在幽州城头留下的唯有一声重重的叹息。 数十万的大军,浩浩荡荡的杀出了幽州城,直奔顺州。 李继隆这位年轻的、满怀壮志的将军,跨在马背上,正在体会手握重兵的快感。 对于任何一个有抱负的人而言,手握大权都是他们所向往的。 在李继隆被初调到真定府的时候,他高兴的都快疯了。 他之所以到边关来,就是为了打仗,为了建功立业,为了重振李家的威名。 可是自从他率军驻扎到了雁门关以后,所有的战事似乎都跟他无缘了。 威名赫赫的西北虎侯杨延嗣,两败耶律休哥,打的辽人不敢侵犯他的领土,连带着雁门关也混不到战事。 赵光义北伐辽国,让他看到了希望。 他兴冲冲的感到了真定府以后,才知道赵光义调他过来并不是让他来打仗,而是让他来充当护卫。 李继隆的心情再次变的低落了许多。 原以为要跟战事无缘了。 可是他没想到,曹彬受到了杨七的蛊惑,触怒了龙颜,被罢黜了兵权,居然让他捡到了机会。 他一个原先掌管一关的守将,一跃就成为了手握数十万兵马大权的统帅。 虽然他头上没有统帅的名头,可是他却有统帅的职权。 这对他而言,已经很不错了。 若是没有李昉和张齐贤这两个文臣在,那就更好了。 李继隆率领着数十万的兵马,很快就出了幽州境内。 在幽州和顺州交界的地方驻扎了一晚,次日大军进入到了顺州。 一进入顺州,李继隆就再也没有在幽州时期的悠闲。 不断的有小股的辽军从一旁奔出来,偷袭大军。 李继隆对此并没有感到反感,反而很欣喜。 有辽军小股部队不断的偷袭,这很符合辽军作战的习惯。 这说明耶律休哥派出了不少兵马,在施行疲敌手段。 同时也说明了,有关于之前在佛堂里曹彬说过顺州河干了,耶律休哥在顺州境内布局的消息有假。 耶律休哥若是真在顺州布局了,那他又怎么可能派遣出这么多兵马偷袭他们呢? 难道耶律休哥为了杀敌,会连自己人一起杀? 偷袭他们的辽军人数可不少,耶律休哥不可能为了布局,连自己人都算计进去。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大军在击溃了第十七波辽军的偷袭以后,找了一个平整的地方开始安营扎寨。 夜晚的时候。 李继隆、李昉、张齐贤,三个人都在军帐内议事。 三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前。 李昉乐呵呵的道“我们从进入顺州开始,一共遇到了十七波辽军偷袭,看来耶律休哥又想故技重施,想要频繁的偷袭我军的辎重,以达到胁迫我们退兵的目的。” 张齐贤同样脸挂笑容,“这恰恰说明了,曹彬曹枢密使此前在佛堂里说的话有假。” 李昉点点头,感慨道“亏得我还多留了个心思,在进入顺州以后,就立刻派人去顺州河去看了看情况。正如陈琳那个阉人所讲的一样,顺州河并没有干涸,只是水流小了很多很多,想来是大旱所致。” 张齐贤沉吟了片刻,说道“你们说,曹枢密使在关键时刻,放出这种假消息,到底寓意何为?” 李昉皱了皱眉头,摇了摇头。 他们已经证明了曹彬说的是谎言,那么曹彬说谎言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张齐贤和李昉都猜不透。 一直没说话的李继隆,突然开口道“大概是害怕功高盖主吧……” 李继隆平静的看了二人一眼,淡淡道“两位大人应该知道,咱们大宋,容不下功高盖主的人……” 李昉和张齐贤二人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他们猜不透曹彬心中的用意,李继隆的这个说法是最符合常理的。 以曹彬今时今日的地位,已经封无可封了。 以赵光义的心眼,绝对不允许自己麾下出现一个异姓王。 那么曹彬真的要是携带着攻克燕云十六州的大胜而归的话,赵光义唯有赐其一死。 曹彬提前感知到了危险,所以才会在此次作战中拖沓着,不肯立功。 这么一想,曹彬的作法他们就能理解了。 他们三人‘理解’了曹彬的作法以后。 对于顺州河干了的这个‘谣言’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大军在顺州边界驻扎了一夜。 次日。 李昉和张齐贤一个大早,催促着李继隆加紧行军。 他们此行的目的可不是单纯的帮助李继隆作战,还带有其他目的。 朝廷以文御武的政策已经很明显了,可是文官们到了军中以后,只能担任监军之类的职位。 虽说职权很大,但是碰上了曹彬这些个顶级将门的时候,军中的监军还是得夹起尾巴做人。 所以,李昉和张齐贤此行,不仅要帮李继隆作战,同时也要向赵光义证明以文御武作战的可能性,并且借此进一步的让文臣们把手往军中伸进去更多一些。 一旦他们掌控了武文大权,那么他们就能真正的达到与君王共天下的终极目标。 在李昉和张齐贤的催促下,李继隆开始加紧行军。 又赶了一日的路,他们终于到达了顺州的第一个城池。 面对城池内的守军,禁军将士们表现出了他们英勇的战斗力。 一鼓而下。 一日之内,李继隆连克顺州三座城池,开始逼近顺州的主城顺城。 捷报传到了幽州城以后,赵光义高兴的赤着脚在佛堂里狂奔,豪气的告诉了寺庙里的方丈,他决定资助方丈一万两香油钱。 不仅如此,赵光义还特地摆了酒席,让人请了赵普、赵德芳、曹彬、杨七等人,在席间大肆的吹嘘他麾下的将士有多猛,有多能征善战。 而他本人,是多英明无敌,直追秦皇汉武,指挥着兵马作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总之,在他自己自傲,以及诸多文臣们吹捧下,他赫然成为了一个被皇位耽误了的无敌将军。 同时隐晦的告诫曹彬,说曹彬老了,不堪重任了。 而曹彬和杨七在席间,看着志得意满的赵光义,脸上带着浓浓的忧色。 就在赵光义在幽州城内大肆庆祝的时候。 顺州最北边的边界处。 连成一片的帐篷扎在一条宽广的大河边上。 大河的河水早已漫出了原有的河道,并且拓宽了近十倍。 一道高几十丈的堤坝,横跨在大河上,截断了大河的流淌。 数十万的民夫,被辽军用皮鞭驱赶着,在不断的加固那频频侧漏的堤坝。 场面十分壮观。 在堤坝中间的上方,有一道一丈左右高的凹口。 汹涌的河水,在不断的顺着凹口冲击而下。 耶律休哥的王驾就停在大河河畔。 王驾旁边,围了一道圆弧状的兽皮帐,帮耶律休哥挡住了徐徐吹来的狂风。 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兽皮毯子,耶律休哥坐在毯子上,正在细细的品茶。 传令兵不断的从远处跑来,把宋军进入到了顺州以后的动向告诉他。 每当听到宋军深入顺州一分,耶律休哥脸上的笑容就强一分。 如此重复,三日后。 当耶律休哥宋军已经快要到达顺城的时候,朗声大笑。 “大事已成!” 耶律休哥一口饮尽了杯中的稻花香茶,挥手吩咐身旁的传令兵,“让下面的人,依照计划去淹没炸药,同时让修筑堤坝的那些民夫都可以撤了。” 早在两日前就被耶律休哥调来的耶律斜轸在听到了耶律休哥的命令后,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休哥大兄,那些负责去偷袭宋军的兵马还没有撤回来,是不是等他们撤回来之后,再炸开堤坝?” 耶律休哥一愣,转身瞥了一眼耶律斜轸,皱眉道“你已经官职大辽枢密使之位,本王之下,就数你在军中的权利最大。 慈不掌兵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耶律斜轸脸色难看,沉声道“可他们……很多人都是族人。对于异族人,我耶律斜轸自然不会手软,可是让族人无辜枉死,我耶律斜轸做不到。” 耶律休哥脸色一黑,冷喝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应该明白这一战对我大辽而言意味着什么。我大辽胜了,不仅能守住这富庶的燕云十六州,更有机会图谋中原的万里江山。 可是一旦我大辽败了,我们就只能重新回到白山黑水之间,继续过苦日子。 所以这一战,我大辽必须胜。 为了打赢这场仗,别说是牺牲一些族人,就算是让本王把妻儿全推出去送死,本王也在所不惜。” 耶律休哥越说声音越冷,“你应该明白,在这个时候撤回族人意味着什么。一旦偷袭宋军的族人撤回,宋军很有可能就会发现本王在顺州精心布下的这个局。他们只要绕道向云应一线扯过去,就能避开本王的设计。 一旦错过了这一次杀死宋军的机会,上百万的宋军,就会兵临古北口。 你觉得你能挡得住百万宋军?” 教训过了耶律斜轸,耶律休哥又冷冷的提醒了耶律斜轸一句,“本王常年征战,身体早已大不如前。而你,却正值壮年。你是本王看好的继任者。所以本王不希望你再说出这么幼稚的话。” 耶律斜轸惭愧的低下头。 耶律休哥丢下了正在惭愧的耶律斜轸,回到军中开始发号施令。 耶律休哥可不仅仅满足于水淹宋军的胜利,他还要趁着宋军被水淹的时候,痛打落水狗,反攻回去。 最好能在夺回幽州的同时,狠狠的再从宋国身上刮下一两块肉。 耶律休哥集结了兵马,站在他的王旗下,冷声道“一旦大河决堤,诸军依照本王之前的命令行事。有谁不遵从本王的命令,本王不介意杀了他,换一个听话一点的人。 此战,本王不需要任何俘虏,听明白了吗?” “唰~” “谨遵大王号令!” 不需要任何俘虏? 这是要将碰到的所有宋军杀绝。 耶律休哥之所以变的这么狠辣,罪魁祸首正是杨七。 去岁铜台关战事爆发的时候,杨七生擒了耶律休哥的儿子耶律大石。 惩治了一番后,派人送给了石守信,石守信又派人送到了瓦桥关内。 王超那个二货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派人每天剁耶律大石身上一个物件给耶律休哥送过去。 连送了一个月。 耶律休哥才凑出了儿子完整的尸体。 从那以后,耶律休哥心里就有一口气。 只是他一直把这口气憋在心里,从不表露出来。 如今给他抓住了报仇的机会,他又怎么可能不把这一笔血债讨回来。 …… 辽军整装待发,正准备顺着滔滔洪水而下,给宋军来一个狠的。 不知道自己已经身陷险境的宋军,在李继隆率领下,终于到达了顺城。 顺城的城池远没有幽州城那么广阔,也没有幽州城那么大。 但是顺城的城墙却很高。 除了城墙以外,还有瓮城、箭楼等等。 让李继隆等人觉得奇怪的是,顺城的城墙上,不仅有顺城的守军,还有顺城内的平民百姓,他们拖家带口的站在城墙上,眨巴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城下的宋军。 李昉策马和李继隆并行在阵前。 他遥望着城头上的守军和百姓们,嘲笑道“这算什么?辽国是没人了吗?居然把老弱妇孺们全都拉上了城池,一起守城。” 张齐贤策马上前,看着城头上的守军和百姓,皱眉道“不可大意啊!” 李继隆同样皱着眉头,“两位大人,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那里不对劲?” 李继隆指着城头上的人,迟疑道“我觉得他们不像是在守城,更像是在避难。” “避难?” 李昉和张齐贤对视一眼,皆是一愣。 随后李昉大声笑道“他们确实是在避难,因为我们就是他们的灾难。哈哈哈……” 笑过之后,李昉看向李继隆,道“李将军,破城吧!本官期待你一鼓而下的英姿,也好趁着天黑的时候,派人把攻克顺城的捷报送去给陛下。想必,陛下应该快等急了。” 李继隆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随后,他开始排兵布阵,准备攻伐顺城。 “轰隆隆~” 一声万马奔腾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 紧接着,大地都开始跟着颤抖了起来。 李昉瞪着眼睛,四处观望,“发生了什么?地龙翻身了?” 张齐贤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也在四处张望。 李继隆则在大声的约束麾下有些慌乱的将士们。 突然,他看到了有近十万的兵马,脱离了大军的队伍,他奋力的质问,“你们干什么?想造反吗?” “呸!洪水来了!不跑,难道跟你们这群白痴等死吗?” 李继隆黑着脸大喝道“洪水,那里有洪水?你们这群借机发难的叛军!” 第0723章 洪水滔滔 那近十万的兵马,几乎全部都是曹彬的亲信所统领的。 关键时刻,他们压根就不在乎李继隆的命令,带着人就向东跑了。 为了能跑的快一点,除了战马,他们连身上的步人甲都脱了,扔了,轻装上阵,要尽快逃离此地。 这些人根本就不害怕被当成叛军对待。 有一句话叫做法不责众。 面对十万禁军兵马,赵光义下不去那个杀手。 不只是因为他们是精锐,更多的是这其中遍及将门权贵的子弟,赵光义要是真举起了屠刀,那些将门估计不介意起兵造反。 反正龙袍他们能披在赵匡胤身上,同样也能披在别人身上。 比如雄踞西北的虎侯杨延嗣,就有当真龙的潜质。 除此之外,这些人不怕被当成叛军,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在曹彬告诉他们,遇到危险就逃跑的时候,顺便也告诉了他们一个承诺。 大宋朝廷若是没有了他们容身之地,那么杨七愿意接纳他们。 武人在西北过的什么日子,拥有什么地位,这些禁军将士们心里都清清楚楚。 若非他们中间大部分的基础的将校皆是将门子弟,本就富贵无比。不然他们早投了杨七了。 近十万的兵马跑了。 李继隆三人也慌神了。 他们带着手下的监军,开始斩杀那些准备跟着逃跑禁军将士,同时在不断的约束麾下的兵马。 李昉和张齐贤二人虽然是文臣,可是他们二人手上功夫都不弱。 一人持剑,一人持棍,颇有几分儒将的味道。 “动摇军心者,斩立决!” 李昉手持着长剑,砍死了一个试图逃跑的禁军将士,面色清冷的低吼。 张齐贤长棍横扫,口中辩解道“别听贼人妖言惑众,此处地动,乃是地龙翻身,和洪水无关。” 张齐贤声音落下,发现将士们一个个都呆了。 他们一个个看向张齐贤身后。 张齐贤三人听到了轰隆隆声越来越近了,顺着将士们的目光看了过去。 愣了! 他们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汹涌的洪水奔流而下,携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和摧毁一切的气势。 所有挡在洪水前的树木、牛马等等,瞬间被洪水所吞没。 牛羊、树木在浪头翻滚一下,就被淹没进了洪水内。 “咕嘟!” 李继隆强吞了一口口水,然后声嘶力竭的嘶吼。 “跑!” “快跑!” “跑!” “……” 大自然赋予的这种压倒性的死亡恐惧,超越了一切。 禁军将士们嘶吼着、哀嚎着、咆哮着开始往外跑。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人力在大自然面前显得脆弱不堪。 洪水呼啸而过,那些在地上奔跑的禁军将士,就像是和天地抗争的蚂蚁,被轻而易举的吞噬。 雄壮威武的大宋禁军,就这么轻易的被洪水淹没了。 嘶吼声、哀嚎声、咆哮声? 没了。 除了洪水波涛汹涌的拍击声外,根本听不到任何的其他声音。 即使有,也被洪水的声音所掩盖。 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顺城的辽人,早已瞪大了惊恐的眼睛,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能清晰的感觉到,在大自然之力面前,人类是多脆弱。 顺城。 除了那露出在洪水表面外的半截子城墙,以及城墙上的百姓外,别无他物。 距离顺城三里外的小丘陵上,先逃了一步的禁军将士们,双眼赤红的看着这一幕。 “咕嘟……” 有人暗吞了一口口水,双腿打着颤,惊恐的问领头的将军,“将军……咱们……咱们……咱们该……怎么办……” 领头的将军眼含热泪,仰着头,看着天,如同野兽一样低声的嘶吼。 “赵光义……该死……” 没有一个禁军将士反驳领头将军这句话。 因为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若不是赵光义不听曹彬劝告,一意孤行的进军,恐怕也不会造成这种惨剧。 “噗通~” 有人当即跪倒在了地上,泪流满面的嘶吼。 “近六十万的兄弟!” “近六十万的兄弟就这么没了!” “……” 悲伤很容易感染这些心痛的禁军将士们。 一时间,哭声连成了一片。 那可是近六十万的人,活生生的人。 “呜呜呜……”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呜呜呜呜……” 在哭泣声中,他们仿佛看见了,成千上百万禁军将士们的家眷,在哀嚎,在哭泣。 “咳咳咳……” 一声声咳嗽声,从洪水冲刷过的泥土里传来。 然后就看到一个个人影从泥水里钻了出来。 咳嗽声打断了禁军将士们的哭泣。 他们赤红的目光同时落在了从泥水里钻出来的人影身上。 泥水裹满了他们的全身,但是禁军将士们仍旧能够判断出他们是谁。 因为他们的衣服在禁军中算是很独特的一群人。 一位将军,两个文臣,还有一众的护卫,以及三三两两的监军。 “你们这群丘八,还不过来抬我们上去。” 有监军在看到了丘陵上的众多禁军将士以后,恼怒的嘶吼。 一瞬间,禁军将士们的眼睛更红了。 “将军!!” 有人在领头的将军耳边低吼了一句。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禁军将士们站出来,站在了领头的将军身边。 浑身沾满淤泥的监军根本就没看清楚形式,依旧在大声的呼喊,还夹杂着一些喝骂。 抹开了眼前污泥的李昉、张齐贤和李继隆看清了形式。 他们异口同声的冲着那个监军怒喝,“你闭嘴!” 然而,一切都完了。 面对着这一群带着兄弟们走进坟坑的罪魁祸首,他们又怎么可能忍下心中的愤怒。 “弄死他们!给死去的兄弟们陪葬!” 当即有人领头跳下了泥坑,紧接着,就有禁军将士不断的跳下泥坑。 “你们这是造反!”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此事错不在我们……啊……” “……” “爷爷们,我们错了……啊……” “……” 从最初的强硬,到最后的求饶,持续了不到一刻钟。 “辽军来了!” 有斥候一直爬在地上听动静,当他们听到了万马奔腾的声音的时候,就开始示警。 领头的将军,冷着脸,咬牙道“跑!” “去那里?” “去西北找虎侯的人马。老子此生只为虎侯卖命,其他人,不值得老子为他卖命。他不拿兄弟们的命当命,老子给他卖命,亏心。” “将军,还有两个人没弄死呢。” “那就留着他们的狗命,让他们回去告诉赵光义。此战,近六十万兄弟惨死顺城,罪在他这个昏君。老子就在西北看着,看着他怎么跟近六十万兄弟的家眷们交代。” “……” 领头的将军瞅准了方向,领着剩余的禁军将士,向西逃跑而去。 “咳咳咳……” 等到他们走后,两个咳血的人,才从淤泥里爬出来。 李继隆,李昉。 从洪水中活下来的人,此刻就剩下了他们两个。 在他们身前十丈方圆的地方,全部被血水染红了。 那个最先叫嚣的监军,被活生生的给咬死了。 张齐贤被乱拳捶死了。 他们两个虽然活了下来,但是也不好过。 两个人均有内伤,李昉断了一条胳膊,李继隆少了一只耳朵。 “咳咳咳……噗……” 李昉咳嗽着,吐出了一口逆血,他癫狂的道“嘿嘿嘿嘿……他们说的不错,近六十万将士,葬身在顺城,全是我们的错……若非我等自以为是,近六十万的将士,又怎么会惨死此处……” “老夫活该被千刀万剐,活该被千刀万剐!似老夫这种罪孽深重的人,就应该被千刀万剐,让人分而食之……” 李昉嘶吼着,嘴里吐着血,脸上两行清泪滚滚而下,在他那布满了淤泥的老脸上,冲出了两道白色的痕迹。 李继隆失魂落魄的看着背后那在逐渐由宽阔变窄的洪水,低声道“你我纵然罪该万死,现在也不能死。我们得尽快赶回幽州城,将这里的消息告诉陛下。 近六十万大军被洪水淹没,又有十万人投了杨七。 陛下手里的兵马,就剩下了右军石老国公手里的那两支禁军,还有幽州城里的几万护卫。 必须及时撤回石老国公手里的兵马,退守真定府。 此次北伐虽然失利,但是大宋江山不容易失。 就让我们用残余的力量,弥补我们的过失。 不能再让我们的过失继续扩大下去了。” 李昉闻言,郑重的点点头。 两人相互搀扶着上了岸,瞅准了位置以后,快速的逃离了此地。 “轰隆隆~” 就在他们二人走后不久,数十万的辽军,跨着马,挥舞着手里的弯刀,喊着号子,从顺城北方,汹涌而下。 其势头,丝毫不弱于刚才汹涌而下的洪水。 在耶律休哥的计划里,洪水冲击,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骑兵突袭,斩杀从洪水里生还的宋军。 洪水是不可能全部吞噬近六十万宋军的性命的。 有人生还,这是肯定的。 而且数量肯定不少。 辽军的目的,就是这些生还的宋军。 用耶律休哥的话说,那就是多砍死一个宋军,他们侵入中原的时候,就会少一分抵抗。 “哦哦哦哦哦~” 辽军们喊着号子一路而下。 所到之处,碰到了生还的宋军,皆成了他们刀下的亡魂。 …… 依照辽军的势头,他们会在两日后,冲到幽州城。 而身受重伤的李继隆和李昉,却抢在了他们头里,冲到了幽州城。 两个人在爬上了淤泥滩以后,躲进了一个隐蔽的坑洞里,避开了呼啸而过的辽军。 李继隆在辽军走后,撞上了三个掉队的辽军,他凭借着强横的武艺,弄死了掉队的辽军,抢过了四匹马。 二人星夜兼程的跨马冲上了幽州城。 “砰砰砰!” 凌晨的幽州城,静的出奇。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城门口的守卫。 “什么人?” “我乃中军前将军李继隆!” “我乃参知政事李昉!” “有紧急军情!” “……” 紧急军情这种事情可耽误不得。 在确认了城外确实只有两人以后,守卫打开了门。 在确认了两个人身份以后。 守卫们都惊了。 这二人皆是中军统领着,统领这数十万的禁军将士。 如今这两位统领居然没带着大军,就自己跑回了幽州城,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二位大人,究竟发生了何事?” 李昉已经急的不行了,并没有回答守卫的问题,而是焦急的喊道“快派人送我们去见陛下。” 守卫们不敢迟疑。 立马派人抬着他们二人前往了赵光义的临时行宫内。 也就是那一座寺庙。 二人身受重伤,又策马狂奔了一天两夜,身子骨快散架了,根本没有力气了。 不知道是赵光义没睡,还是赵光义起的早。 总而言之,他们到了赵光义的临时行宫的时候,里面灯火通明,隐隐有丝竹声传出。 佛堂内。 四名女子打扮的如同女菩萨,伴随着梵音,翩翩起舞。 赵光义端着酒杯,在四女中间行走,偶尔偷袭两把,又或者陪着女子们跳舞,快乐似神仙。 “哐当~” 陈琳跌跌撞撞的爬进了殿内。 赵光义皱眉,喝斥道“混账东西,打扰朕的雅兴。” 陈琳可顾不得赵光义生气,他一边跑,一边惊呼,“陛下!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李继隆兵败顺城,数十万人马被洪水吞没,仅余李继隆和李昉二人活下,逃回了幽州城报信。” “啪!” 赵光义手里的玉杯掉落在了地上,碎成了无数快。 他浑身颤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道“怎么会……” “噗!” 不等他说完话,急火攻心,一口逆血涌上了喉头,被他喷了出来。 “陛下!” 陈琳快速的扑到了赵光义身边,搀扶住了快要倒下的赵光义。 “陛下?陛下?快叫御医!快叫御医!” 赵光义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拽住了陈琳,嘴里冒着血,颤声道“不能叫御医了,让这些歌姬先下去,帮朕收拾收拾。让那两个罪人进来,顺被派人去请赵普、曹彬……还有杨延嗣!” 第0724章 屁股中箭的赵光义 陈琳得了赵光义的命令,立马照着赵光义的吩咐去做。 小宦官们策马奔到了赵普三人的住处,敲响了三人的大门。 三人先后赶到了寺庙内赵光义的临时行宫。 到了行宫的时候,行宫内的丝竹声和歌姬们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隐隐有些淡淡的酒味,也在被刚刚点燃的龙涎香给侵蚀干净了。 赵光义脸色煞白的端坐在龙椅上。 李继隆和李昉跪倒在一侧,二人脸色也在泛白。 看到这二人出现,不论是曹彬和杨七,还是赵普老倌,三人脸色均是一变。 作为中军的统领者,他们出现在了这里,那就证明中军出问题了。 问题出在哪儿,三个人脑子里都有答案。 毕竟,曹彬和杨七二人很清楚耶律休哥的谋划,而赵普老倌此刻也相信了之前曹彬的话。 进入行宫后,三个人没人说话。 他们期望听到一个比较好的消息。 然而,赵光义接下来的表现,却让他们心冷到了谷底。 只见赵光义站起身,突然躬身向他们三人行礼,眼角垂泪道“三位爱卿,大宋江山危在旦夕,还请三位救一救大宋,救一救黎民百姓。” 不用问,肯定是最坏的结果。 三个人愣愣的站在哪儿,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既然是在这个以礼法为尊的时代,一个君向臣子施礼,他们也无动于衷。 赵光义瞥了失神的三人一眼,噔噔噔下了龙椅,在李继隆和李昉二人身上各踹了一脚,低吼道“你们两个罪人,还不快将所有的消息,一字不露的告诉三位爱卿。” “不必了!” 不等李继隆二人开口,率先反应过来的杨七,一脸平静的看着赵光义,淡淡道“他们算什么罪人?一切都是你赵光义一意孤行。要论罪,你才是最大的罪人。” 杨七丢下了这一番惊人的言论后,目光扫了所有人一眼,冷笑道“等死吧你们!” 丢下了这句话,杨七头也不回了离开了临时行宫。 刚走了两步,就听到了陈琳尖锐的叫声,“大胆!来人,将这个目无君上的叛贼拿下。” 片刻间,从行宫的角落里,窜出了六道人影。 “砰砰砰……” 一连六声沉闷厚重的声响。 扑向杨七的六道人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行宫墙壁上的六个窟窿。 杨七就这么一拳一个,硬生生的把这六位大内高手,砸出了行宫,甩出了行宫外,变成了一滩滩的肉泥。 由此可见,杨七手上的力气有多大。 侧面的也反应了杨七心中的怒火有多旺盛。 “再有人拦我,我不介意杀出去!” 背对着赵光义,杨七丢下了这句话,大踏步的离开了行宫。 有刚才那六位大内高手做前车之鉴,没有人再敢阻拦杨七。 陈琳频频的看向赵光义,赵光义盯着杨七的背影,却没有下达任何杀死杨七的命令。 即便是杨七表现的嚣张跋扈,无礼到底。 赵光义为何会如此? 赵光义心虚。 数十万大军葬送在顺城,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赵光义一意孤行。 这一次,赵光义想找个人帮他背锅都不行。 因为他剥夺了曹彬统帅的位置,由他自己担任。 所以数十万大军的葬送,他有逃脱不了的责任。 而且在发兵之前,曹彬曾三番五次的劝解他,让他三思,他却幽禁了曹彬一意孤行。 赵光义清楚的知道,接下来他不仅要面对的是辽国的反击,还有大宋满朝文武的质问,以及百姓们的质问。 甚至还有无穷无尽的兵变。 依附于曹彬门下的那一支禁军虽然逃脱了危险,可是还有很多将门子弟被葬送在了顺城。 他们家里的兄长、父辈,要么在边关镇守,要么在京中坐镇。 一个个不是手握重兵,就是拥有许多旧部。 一旦他们纷纷起兵找赵光义要一个公道。 赵光义恐怕唯有自裁以谢天下了,不仅如此,很有可能还会再上演一次陈桥兵变。 所以现在的赵光义,不敢开罪任何人,特别是手握重兵的杨七。 杨七霸道的离开了行宫。 赵光义咬了咬牙,一句话也没说。 他反过身,再次提了李继隆二人各一脚,沉声道“还不快将顺城的战事告诉曹爱卿和赵爱卿。” 李继隆和李昉二人,细细的将顺城发生的一切,告诉给了曹彬和赵普。 当听到那一支逃出去的禁军投了杨七,曹彬脸上明显有些尴尬。 他看了一眼赵光义,见赵光义没有追究的意思,于是就当作没听见这件事。 整件事讲完了以后,李继隆顿了顿,声音沙哑的道“未尽之计,还是尽快召回榆关的兵马要紧……” 赵普和曹彬闻言,皆赞同的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收复燕云十六州已经成了一个笑话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守住大宋江山,不能让战败的后果进一步扩大。 见赵普和曹彬点头,赵光义就沉声道“既然两位爱卿统一召回石爱卿,那朕即刻命人去传旨。” 赵光义吩咐了人去给石守信传旨,然后又问道“石爱卿从榆关到此处,还需要一些时日,辽人恐怕晌午的时候就杀到了,两位爱卿有何良策可以退敌。” 退敌? 城内剩下的皆是护卫军,军中多官宦家萌补子弟,而且仅有不到三万人,怎么抵挡得住数十万辽人大军。 陛下,您有点异想天开啊! 曹彬和赵普对视了一眼,曹彬叹气道“陛下,未尽之计,只有暂时退出幽州城,退回真定府。真定府附近,上有十万乡勇可用,还可以向国内征发援军。等到辽人杀到了瓦桥关,我们可以据关而守。撑到石将军回援,或者撑到国内的援军到达。 等到援军一到,必定能把辽军阻挡在我大宋国土之外。” “可是……” 赵光义有些犹豫。 他不敢回去啊! 回去了要是被百姓们拽住了问自家儿郎在哪儿,他得羞死。 赵普冷着脸,躬身道“陛下,事到如今,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赵光义无奈的点点头,“那就照二位爱卿所言,一切全凭二位爱卿做主。朕重新恢复曹爱卿中军统帅之职,并加封天下兵马大元帅,节制天下兵马。 大宋江山,还有朕的性命,全都仰仗爱卿了。” 曹彬闻言,有苦难言。 现在加官进爵有什么用。 还天下兵马大元帅? 能调来一兵一卒的援军? “老臣领命!” 见曹彬答应了,赵光义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看向赵普,叹气道“赵爱卿,在此期间,一切政务就托付给你了。朕回到汴京之后,一定不吝赏赐。” 赵普拱手道“老臣遵旨。” 文武事宜全部托付下去了,赵光义明显松了一口气。 再出事,可就不是他的锅了。 不得不承认,赵光义确实是一个很能演戏的皇帝。 自己把摊子搞砸了,然后通过礼贤下士的演戏,把烂摊子成功的丢给了曹彬和赵普。 至少,此次战败的一半的黑锅甩出去了。 再出任何事,栽在他头上的黑锅也不会多。 沉吟了片刻,赵光义又道“既然两位爱卿决定了退出幽州城,那就宜早不宜迟,赶快动身吧。” 曹彬和赵普点了点头。 二人出去下令准备。 他们二人一走,赵光义也顾不得许多,立马命令陈琳收拾东西。 …… 另一边,杨七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里以后,召来了彭湃。 “属下参见少爷!” 彭湃进入杨七的院子以后,躬身施礼。 杨七却没有时间跟他客套,而是果断下令,“李继隆兵败顺城,数十万禁军遭难。赵光义那个蠢货罪该万死,但是辽人却休想长驱直入的南下,屠戮我汉家百姓。” “传我军令,令杨延平率领龙首军、复兴军,两部十万人马,固守云应一地,绝不能让辽人南侵一步。” “诺!” “传我军令,令杨延德率领铁骑军、雁门军、游骑军,三部十一万五千人马,赶赴铜台关备战。” “诺!” “传我军令,令西北四府寇准、吕端、向敏中、王旦等人,杜金娥、马赛英二人,征集西北四府内所有府兵,组成五万晋军,赶赴云应一地,驰援杨延平。” “诺!” “传我军令,令杨延定、杨延平、杨延昭、呼延赤金、董月娥四人,率领南国三十万兵马,即刻北上,十日之内,务必赶到辽国境内。” “诺!” “传我军令,稻草人所属、火山卫所属,即日起,展开对辽国境内的一切贵族的偷袭、刺杀,一定要把这辽国,给我搅动的天翻地覆。” “诺!” “马上施行!” “唰~” 彭湃单膝跪地,向杨七施了一礼,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院子。 他走以后,连带着负责守卫杨七的稻草人们也全部离开了。 他们要去各方传令,自然需要许多人手。 特别是给稻草人所属和火山卫所属传令,更需要人手。 独剩下了扎马合勇士们,忠诚的守卫着杨七。 “嘭!” 杨七一拳落在了他身前的石桌上,石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残渣。 “赵光义这个蠢货没本事,那就让老子亲自会一会辽人。” …… 杨七的命令一道道的传达下去了,发酵还需要时间,各方兵马赶来驰援同样需要时间。 辽人反攻的脚步越来越近,留给杨七的时间,并不充足。 同样的,留给赵光义的时间,更为短暂。 赵光义本以为辽军到了晌午的时候才能杀过来。 可是当天光大亮的时候,辽军就杀到了幽州城。 还没等赵光义坐上他那豪华的龙撵起驾,辽军就杀进了幽州城。 曹彬迫不得已,率领着一帮纨绔子弟兵,一边抵御着辽军,一边往外撤退。 杨七和扎马合勇士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他们在战场上不停的奔走,不去伤一人,也不让任何人伤到他们。 一群残兵败将,撤出了幽州城。 辽人就像是嗜血的刍狗,丝毫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他们紧追在赵光义一行的身后,就像是在追逐猎物一样,不断的从这支充满了残兵败将的队伍里咬下一块肉。 辽军似乎得到了什么指示,并没有急着一举击溃这一群残兵败将,反而很有兴致的玩着追逃的游戏。 这一追,就是三日。 曹彬靠着一群残兵败将,护卫着赵光义逃到了铜台关。 靠着铜台关关城的厚重,以及从瓦桥关过来驰援的厢军,曹彬勉强稳住了阵脚。 然而,还没等他们歇息一下,一个噩耗就传了过来。 右军石守信部兵马,被韩德让截断了粮草,困在了榆关内。 而右军石守信所占领的燕云十六州右侧的诸多城池,纷纷叛降,归顺了辽国。 右军石守信部的援军指望不上了。 石守信能够想办法把他自己先救出来,就已经算不错了。 当真是屋漏偏风连夜雨。 “啊!” 铜台关内,一万子弟兵,三万厢军将士们,严防死守着铜台关。 辽军在城外叫嚣着,却没有攻城的意思,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赵光义也在叫,只不过和辽军的叫法有些不同。 辽军在欢呼,他是疼的惨叫。 昨日逃进铜台关的时候,赵光义被辽军中的神射手,一箭命中。 没有当场毙命,因为被射中的地方,肉很多。 赵光义被射中的地方,就是屁股。 事实上依照之前的计划,他们应该逃到真定府去的。 之所以停留在铜台关,就是因为皇帝中箭了。 御医在帮赵光义拔箭,赵德芳在围着杨七转圈圈。 “虎侯!” “嗯!” “虎侯!” “听见了……” “虎侯!” “你皇叔中箭,你激动什么?” 赵德芳凑近杨七耳边,低声道“你不会忘了咱们的计划吧?” 杨七翻了个白眼,淡然道“没忘。” 赵德芳欲说话,却被杨七抢先了一步。 只听杨七没好气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赵德芳焦急的道“现在还不是时候?都到这个份上了!” 杨七摇了摇头,叹气道“时间不够,我还得靠着你这位皇叔,帮我争取一点儿时间。” “怎么争取?” 第0725章 和谈?和谈! “想知道?” “嗯!” “嘿嘿……不告诉你。” 戏耍了一番赵德芳后,杨七丢下了他一个人在原地发呆,主动迎上了刚从房内出来的赵普。 杨七上前,拱手道“赵相爷……” 赵普脸色很难看,见杨七给他施礼,赶忙还礼,“虎侯……” “陛下情况如何?” “不太妙……” 赵普苦着脸,四周瞧了瞧,压低了声音凑到杨七耳边,道“那一支箭,不仅刺入了陛下的臀肉,还伤及到了更深的骨头。御医虽然帮陛下拔出了箭矢,但是陛下却不能行动。 御医说陛下需要静养,不能乱动,不然下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度过了……” “那岂不是成了一个瘫子?” 杨七下意识的开口。 赵普目光幽怨的瞥了他一眼。 杨七干巴巴一笑,“是我失言了……” 赵普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虎侯,老夫有要事要和你商量……” “嗯?” “陛下如今有伤在身,不宜多动,恐怕离不了铜台关。而铜台关外,辽人步步紧逼,仅凭曹枢密使率领的那些纨绔子弟兵,恐怕很难抵挡。 石将军在榆关遭劫,一时半会儿能不能脱离重围还两说。 真定府附近的乡勇数量虽然不少,可是靠他们对付辽人,显然靠不住。 如今朝廷能仰仗的,也唯有虎侯你了。 不知虎侯能不能从西北四府,调集精锐兵马,过来驰援铜台关。” 赵普一边看着杨七的脸色,一边试探的说着话。 杨七闻言,只是抬眼瞥了一眼赵普,并没有说话。 赵普见状,迟疑了一下,沉声道“虎侯若能救陛下于危难之中,相信陛下不会亏待虎侯的。” 杨七假装思考了一下,吧嗒着嘴,沉吟道“赵相爷,您应该清楚,西北四府距离此地数百里,我就算现在调兵遣将,等到人马赶到的时候,那也到了十几天以后了。 你觉得我岳父带着这群纨绔子弟兵,能撑十几天?” 赵普一愣,眉头深深的皱成了一团。 半晌,他看向杨七,道“虎侯可有何良策?” 杨七看向了铜台关的北方,隐隐能够听到辽人的喊骂声,他说道“赵相爷对现在辽人的举动如何看?” “辽人的举动?” “对!辽国数十万大军逼近铜台关,原本可以一鼓而下,可是如今他们却围而不攻,你说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听到了杨七的提醒,赵普陷入到了沉思中,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愕然的看着杨七道“你是说,辽人有和谈的意思?” 杨七摇摇头,道“不不不,辽人在等你们主动找他们和谈。” 赵普皱起了眉头,沉声道“辽人如今占尽了优势,为何还要和谈?” 杨七耸了耸肩膀,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看辽人围而不攻,八成是有和谈的意思。再说了,不论辽人有没有和谈的意思,我们都得想办法释放善意,去和谈。” 赵普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杨七这句话的意思。 如今对他们而言,最缺的就是时间。 时间拖的越久,对他们就越有利。 要是能把时间拖到国内的援军,以及杨七西北的援军到达,那他们就无惧辽国了。 “老夫明白了,老夫这就去找陛下商讨此事。” 赵普点了点头,转身重新回到了房内。 没过多久,赵普就从房内又走了出来,他脸上带着一丝久违的喜色。 “陛下答应了去和谈,他任命老夫为主使,你为副使。” 杨七闻言,果断摇头,“不去!” 赵普愕然道“为什么?” 杨七厚脸皮的道“怕死!” 辽人如今占尽了优势,和谈还是继续打,主动权全部掌握在辽人手里。 万一辽人先是答应了和谈,然后在和谈的时候突然翻脸,那杨七岂不是要跟着赵普去陪葬? 杨七自己干了多少坏事,他心里有数。 别瞧着萧太后频频给杨七写信显示亲近,耶律休哥频频在人前夸赞杨七远超常人的优秀。 事实上,这两个人,对杨七的恨意虽然没有赵光义那么深,但是一旦让他们逮到了机会,他们一定不会介意送杨七去长生天侍奉他们的神。 赵普不知道杨七心里的想法,但是他见杨七拒绝的很果断,就知道杨七已经打定了主意,再劝也没用。 “哎……” 赵普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那老夫再去找陛下说说……” 杨七心里有自己的想法,赵普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 事实上让杨七担任和谈的副使是赵普提出来的。 赵普之所以推举杨七当副使,就是想利用杨七的威名,以及杨家四郎和辽国的关系,为大宋创造一个有利的谈判场面。 同时,他也很看重杨七的武力。 就杨七在幽州城内行宫内的那几下看,一旦有什么危险,杨七是最有把握能带着他杀出来的人。 当然了,如果他知道杨七之前去了一趟上京城,并且把辽国权贵们得罪了一遍的话,估计他打死也不会推举杨七当副使。 赵普再次进了房内找赵光义商量去了。 半晌之后,赵普再次出来的时候,去向辽国释放善意,和谈的正副使节也定下了。 正使赵普,副使李沆,由李继隆担任护卫。 临走的时候,赵普再三叮嘱杨七,一定要照顾好赵光义,一旦他身死在辽人手里,就让杨七和曹彬死守住铜台关。 杨七满口答应了。 三个人,带领着十人的卫队,手持着节钺,打开了城门,直面城外的辽军。 事实证明,弱国无外交。 当你强横的时候,即便是你麾下的一个小卒,到了他国也会受到高规格的礼待。 但是当你弱小的时候,即便你是一国宰相,也会被羞辱。 辽军们似乎很喜欢羞辱宋人。 从赵普一行人出城起,辽军们各种漫骂声此起彼伏,就没停下过。 若不是两国常有邦交,辽军们懂得不斩来使的道理,恐怕他们一行人出了城门,就会被剁成肉酱。 赵普一行人,走过了他们一生中最艰难的一段路,经过了几番磨难,终于到了辽军的中军大帐。 他们被卸去了兵刃以后,带进了中军大帐。 进了中军大帐以后,他们明显有些发愣。 中军大帐内。 有六个人。 辽国南院大王,坐在中军大帐左手边的首位,手里把玩一柄镶嵌满宝石的弯刀,似笑非笑的看着赵普三人。 坐在正中主位上的,是一个中年女子,穿着华丽的凤袍,在她身旁坐着一个正在努力摆出一副深沉脸的少年,在他们二人坐的榻上,有一个一岁大小的小家伙,在翻滚着乱爬。 两个宫娥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榻上乱爬的那个小家伙。 赵普一眼就看出了坐在主位的二人的身份,他没想到辽国太后和辽国皇帝居然会出现在此,赶忙施礼道“大宋使节赵普,参见辽国萧太后,辽国皇帝陛下。” 李沆和李继隆也跟着施礼。 他们刚直起腰,就听耶律休哥不咸不淡的道“你们是眼瞎,还是瞧不见本王?” 赵普尴尬的一笑,再次躬身,“参见辽国南院大王。” “哼!” 耶律休哥不满的冷哼了一声,“本王现在乃是大辽大于越。” 于越乃是辽国官爵中最高的一级,位列在百官之上,包括其他的皇族和后族。 在辽国,于越这个官职,又被称之为帝下第一官。 非盖世功勋,绝不会轻授。 很明显,耶律休哥就是凭借着这一次计杀了大宋数十万将士的性命,坐上了于越的位置。 明明是踩着大宋将士们的尸骨爬上去的,赵普还不得的对着人家陪着笑脸,躬身道“参见辽国大于越。” 刚直起身,还没立正站直起来,一道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们还没有给朕的小外甥施礼。” 小皇帝耶律隆绪虽然还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但绝对是一个合格的舅舅。 虽然他的小外甥还什么也不懂,但是他这个当舅舅的,很照顾小外甥的颜面。 赵普闻言,看向了那个在榻上乱爬,爬到了榻边上,仰面躺着,抖着小雀雀喷水的小家伙,脸色微微有些涨红。 “萧太后,辽国皇帝陛下,大于越,老夫乃大宋使臣,纵然此番我大宋战败,老夫也不能轻辱……” 作为半个文化人,赵普还是很有气节的。 耶律休哥咧嘴一笑,并没有说话。 萧太后微微一笑,看向了小皇帝。 小皇帝板着脸,沉声道“你必须向朕的外甥行礼,不然……不然朕就让休哥皇叔打你。” 耶律休哥脸上的笑容更胜了,他很配合的单手捶胸,道“臣一定帮陛下教训他们……” 赵普脸色显得更加难看了。 萧太后有些看不下去了,她白了一眼陪着小皇帝胡闹的耶律休哥,颇具威严的对赵普道“让你向本宫的小外孙施礼,也不算是辱没你。 你别瞧着朕的小外孙年纪小就轻视他,他虽然只有一岁多,但是已经是我大辽的一位王爵。” 赵普明显有些愣。 一岁多的王爵? 还是皇帝的外甥? 一岁多的异姓王? 这小家伙什么来头? 萧太后似乎看出了赵普的心思,她平静的笑道“本宫的皇儿做主,已经赐了本宫的小外孙耶律姓。对了……本宫的小外孙,以前姓杨。” “嘶~” 赵普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想起了杨七之前在幽州城外的一席话。 杨家跟辽国的关系还真是不浅啊! 难道,很早之前,杨家就已经投靠了辽国? 那么顺城战败,是不是杨七暗地里跟辽国谋划的呢? 这个念头刚在赵普脑袋里升起,就被赵普迅速的掐死在了脑海里。 他暗自瞥了一眼萧太后,心里感叹着。 好厉害的离间计! 要知道,杨七如今是他们最大的依仗之一。 一旦他听信了萧太后的话,和杨七闹僵了。 那他们的下场,恐怕会很惨很惨。 想通了萧太后的用心,赵普乐呵呵笑道“老夫没想到,这位小王爷,居然和杨家还有渊源。难怪他年纪轻轻,就位列王爵。” 赵普毫不在乎的施礼道“参见小王爷。” 萧太后一计不成,她和耶律休哥对视了一眼,二人同时看向了赵普。 这个老倌果然不好对付啊! 不愧为宋国宰相。 居然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计谋。 萧太后盯着赵普看了很久,笑道“你们想和谈?” 赵普郑重的点头,“宋辽两国鏖战余月,牵连的兵马和百姓达到了数百万,期间死伤无数。我大宋皇帝陛下,本着一颗仁心,愿和贵国罢手言和,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萧太后笑眯眯道“这场战事可不是我大辽先挑起来的,挑起这场大战的可是你们宋国。如今想要言和的也是你们宋国。 想打就打,想和就和,你们真当我大辽是泥捏的吗? 再说了,如今我大辽占着上风,凭什么跟你们和谈?” 耶律休哥很配合的道“和谈?为什么要和谈?顺城一役,大宋精锐兵马尽丧,如今剩下的只有一些老弱病残。 而本王麾下有数十万精锐铁骑,随时能够冲破中原的门户,入主你们宋国。” 提到了顺城一战,赵普身后的李继隆,紧握着拳头,差点儿扑出去跟耶律休哥拼命。 可以说,耶律休哥凭借着顺城一战,不仅坑死了大宋数十万精锐兵马,同时也扼杀了李继隆的仕途。 李继隆若是这辈子不能从耶律休哥手里搬回这一场,不仅他自己得背一辈子的骂名,就连整个李家,也要跟着遭难。 李沆似乎注意到了李继隆有拼命的念头,扯了扯他的袖子。 这一幕,背对着他们的赵普却看不到。 听到了耶律休哥嚣张的话,赵普淡然道“王爷此言差矣,顺城一战,我大宋虽然有数十万将士惨死。但是王爷想要入主我们大宋,存粹是痴人说梦。 我大宋人口四千万,各地兵马加起来,有两百多万。 一旦王爷领兵侵入大宋,不仅我大宋两百万兵马会奋起反抗,我大宋四千万的百姓,同样会反抗。 不知道王爷准备用什么手段,对付我大宋四千万的百姓?” 耶律休哥冷笑道“敢挡本王者,杀无赦。” 赵普毫不客气的道“你杀得完吗?” 第0726章 一位堪称枭雄的奇女子 杀不完! 耶律休哥纵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心里却很清楚。 “哼!” 他唯有冷哼一声,向赵普表达自己的不满。 赵普越说越有劲,越说越有力,他朗声道“大于越若是敢南侵的话,老夫相信,不仅我大宋四千万百姓会反抗。恐怕西北的折杨两家也不会袖手旁观。 虽然我大宋数十万精锐战死在顺城,但是折杨两家手里的精兵,加起来足有四五十万,于辽国上有一战之力。” 赵普说话间,气势十足,丝毫没有战败国那种羞辱的感觉,反而出声威胁辽国。 “呵呵呵……” 萧太后朗声一笑,道“你可真会讲笑话,莫非你就是凭借着讲笑话,逗乐了赵光义,才坐上宋国宰相的位置的?” 萧太后一套插科打诨,轻易的化解了赵普刚提起的气势。 赵普黑着脸沉声道“萧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太后笑道“本宫说你在讲笑话。折家军的威名,本宫也略有耳闻,折家若是愿意帮大宋,早在你们入侵我大辽的时候,折家的兵马就应该出现在我大辽的土地上。 可是,如今折家的兵马何在? 至于杨家嘛……” 萧太后探手抱过了正在榻上乱爬的小外孙,轻笑道“本宫这个小外孙,自从出生以后,还从未见过他那个名满天下的叔叔。 本宫这一次特地带他到此处,就是想让杨延嗣见一见他这个可爱的侄子。 毕竟,这个小家伙身上,可是流淌着一半杨家的血。” 顿了顿,萧太后声音加重了几分,“本宫可是听说,杨延嗣是一个极重情义的人,想来他不会不理他这个亲侄子。” 赵普闻言眉头皱成一团。 萧太后话里话外处处讲着情义,可是赵普听到的却是浓浓的威胁。 萧太后就是在告诉他,有杨七的侄子在手当人质,杨七未必会跟辽国鱼死网破。 折杨两家都不会帮助大宋。 “萧太后此言差……” 萧太后抬手阻止了赵普继续说下去,只听萧太后淡淡的道“本宫希望你记清楚,如今是我大辽打赢了你宋国,而不是你宋国打赢了我大辽。 如今我大辽数十万兵马兵临铜台关,只要本宫愿意,挥手间,就能轻易的抓住你们宋皇。 你觉得,在如此情形下,你宋国有什么资格跟我们大辽谈条件?” 萧太后的话里充满了威胁,赵普心头狂跳,他强装镇定道“依照萧太后的意思,那就是没得谈了?” 萧太后微微一笑,说道“也不是没得谈。宋辽两国乃是兄弟之邦,虽然我大辽如今占尽了优势,但本宫也不是嗜杀之人,不愿意看着天下百姓生灵涂炭。 谈还是能谈的,只不过,所有的条件,应该由我大辽说了算。” 赵普一愣,沉声道“这不可能!” 萧太后嘴角勾起了一丝讥讽,冷笑道“你们宋国有些选吗?” 赵普闻言,屈辱的低下头,咬着牙,低声道“那不知贵国有什么条件?” “条件嘛……” 萧太后假装思索了一下,笑道“本宫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这个条件,不过本宫有一个提议。” “什么提议?” “宋辽两国乃是兄弟之邦,如今既然要订立城下之盟,为表诚意,本宫想亲自会一会宋皇赵光义,和他当面谈一谈条件。” “不行!” 赵普果断拒绝。 萧太后凤眉横立,冷声道“休哥,传令下去,发兵吧!” 耶律休哥猛然站起身,冷着脸就往外走。 情急之下,赵普赶忙道“此事老夫做不了主,需要回去告知陛下,由陛下定夺。萧太后可否容我们回去商讨一日。” “休哥,你先等等。” 萧太后出声阻止了准备去发兵的耶律休哥,冷冷的看着赵普,“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宫本以为你们宋人最识趣了,没想不到你们冥顽不灵,非逼着本宫发兵才肯答应。 现在,本宫还要加一个条件。 在订立城下之盟的时候,本宫不仅要见到赵光义,还要见到杨延嗣。 本宫给你们半日时间,回去好好商量商量。 半日之后,本宫若是得不到答复,本宫就发兵冲进铜台关,亲自去见赵光义。” 赵普张了张嘴,却一句反驳的话也不敢说,最终只能躬身道“如此,那老夫就先告辞了。” 赵普三人在辽军监管下,离开了辽军大营。 三人一走,耶律休哥皱着眉头回到座位上,沉声质问萧太后,“太后,如今我大辽兵马兵临城下,顷刻间便能攻破铜台关,活捉赵光义。 大胜在即,太后为何要跟宋国和谈?” 萧太后长叹了一声,并没有回答耶律休哥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假如让你破了铜台关,活捉了赵光义,又长驱直入而下,侵入宋国,你又几成把握能够打下宋国?” 耶律休哥缓缓的皱起眉头,沉声不说话。 之所以沉默,是因为他心里清楚。 以辽国现在的实力,侵入宋国很容易,可是要打下宋国,再去征服宋国,很难。 虽然在顺城一战,他计杀了宋国数十万精锐兵马,可是正如赵普所言,宋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兵马更是多达两百多万。 除去了镇守在汴京城里最精锐的二十万禁军外,在宋国境内大大小小的州府,还布满着厢军、乡勇等等在编的兵马。 这些兵马的装备或许没有宋国禁军那么精锐,但是他们的实力却不弱。 大多是宋国征服了以前其他小国收编的兵马,还有一些是经历过五代十国战乱遗留下的老卒。 这些人都能打。 所以说,辽国想要征服宋国很难,顶多像是以前一样,冲进宋国去,劫掠一把,然后重新返回大辽。 耶律休哥不甘心的道“既然是不能征服宋国,我也能从宋国咬下三州两府的,为我大辽再添新土。” “哎……” 萧太后长叹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着耶律休哥道“大兄,宋人是一个很奇特的民族。想要用武力征服他们,很难。 自石敬瑭将燕云十六州献给我大辽,已经过去了七十多年了。 七十多年统治,我们还没有征服他们的人心。 他们依然心向汉室,心向故国。 由此可见,武力是征服不了他们的。 一旦我们强硬的侵入了宋国,霸占了他们的土地,即便是短暂的得到了宋国的土地,也不会长久的统治下去。 他们会永无休止的反抗,把我们大辽拖进一个烂泥潭里,直到拖垮我们大辽,让我大辽消失在这世上。” 耶律休哥瞪着眼睛,急声道“怎么可能?一旦我大辽征服了宋国,本王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杀死那些敢于挑衅我大辽统治的人。” 萧太后摇摇头,道“正如宋国宰相赵普所言,宋国的人,你是杀不完的。想想古时候的北燕,再想想古时候的北魏、苻秦等等。 数百年过去了,中原大地,依旧在汉人手里。而北燕、北魏、苻秦等等,已经消失了。或融入到了他们中间,变成了汉人,或被杀了个干净。 而那片大地,依旧在汉人手里。 当然了,现在他们称之为宋人。” 顿了顿,萧太后幽幽道“当年先帝在位的时候,常常和本宫提及他们。先帝归天以后,本宫一直在注意他们,观察他们。 渐渐的,本宫发现了一个能够真正征服他们的办法,一个能真正让我契丹人把他们统治下去的办法。” 耶律休哥一惊,追问道“什么办法?” 萧太后淡淡一笑,“学习他们,学习他们的文化,学习他们的衣食住行。当我们契丹人的一切,都和汉人相同的时候,在他们眼里,我们就不算是异族了。而是跟他们一样的人。 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再去征服他们,他们才会毫无抵抗的乖乖的顺从我们。” 耶律休哥沉声道“这些年你在我大辽境内,努力推行汉化,大力提拔汉人为官,就是为了这些?” 萧太后缓缓的点头,“不错,中原大地那是一片富庶的土地,不应该直属于汉人,也应该属于我契丹人。我大辽历代皇帝,都在觊觎那一片土地。 只是他们一直找不到一个能够在中原大地上长治久安的统治下去的办法。 不然当年先祖为何打下了那么一大片的土地,又还回去,扶持了石敬瑭等人当傀儡皇帝呢? 你真当先祖们仅仅是想听那些汉人傀儡皇帝们,称呼他们一声父皇? 富庶的土地谁不想要? 只是在上面站不住脚,所以才被迫扶持傀儡。 如今,本宫找到了这个办法。 只要我们施行汉化,当我们契丹人全部变成汉人的时候,就是我们真正去征服那片土地的时候。 在此之前,我们只需要把它当成一个牧场,不断的去收割它,削弱它。 等到时机成熟,我们就能轻而易举的征服它。” 耶律休哥这位辽国最高贵的大于越,此刻有点懵。 一脸愕然的看着萧太后。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女人,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就做了这么多,想了这么多,甚至还找到了解决先祖们解决不了的事情的办法。 你还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天真烂漫的萧燕燕吗? 对于萧太后的话,他从没有怀疑过。 不论是曾经那个天真烂漫的萧燕燕,还是现在这个霸气磅礴、老谋深算的萧太后,都是他耶律休哥所深爱的人。 不然他也不会忠心耿耿的支持她。 若不是当年辽景宗耶律贤抢先了一步娶了萧太后做皇后,耶律休哥也不一定能抢到他深爱的萧太后当王妃。 毕竟,当年的萧太后,在上京城内,可是最闪耀的明珠。 喜欢她的人,能从皇宫里排到幽州城。 而耶律休哥算是最腼腆了一个。 没有人知道,这位征战沙场,如同战神一样杀伐果断、功勋赫赫的人物,居然是一个连爱一个人也说不出口的胆小鬼。 既然是他在辽景宗驾崩以后,拼死拥护萧太后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所有人知道了他深爱着萧太后,可是他依然说不出一句爱她的话。 此时此刻,面对着这个他最爱的人,他有些恍惚。 也不知道是在考虑他曾经年少时期和萧太后共度的美好时光,还是在考虑国事。 “大兄……” 萧太后的轻呼,把耶律休哥从恍惚中唤醒。 耶律休哥干咳了两声,沉重道“这恐怕需要很长时间……” 萧太后微微一愣,笑道“当年北魏孝文帝用了五年,差一点就成功了。若不是他英年早逝,恐怕也会成为一位名流青史的明君。 他用了五年,本宫却准备了五年,并且要用二十年去施行汉化。 本宫用五倍于他的时间,自然能取得更加辉煌的成果。” “可是……二十年后,我们都老了……” 耶律休哥犹豫了一下,沉声道。 萧太后乐了,笑的很开怀,她朗声笑道“二十年后,我们是老了。可是我皇儿刚好正值壮年。当年秦始皇奋六世余烈,统一六国。 本宫用二十年,为我皇儿铺平道路,换取一个富庶的中原大地,换取一个更加强大的辽国。 这笔买卖,本宫不亏!哈哈哈……” 耶律休哥站起身,郑重的单手捶胸,“为我大辽!” 萧太后也凝重的道“为我大辽!” 小皇帝也紧握起拳头,大喊道“为我大辽!” 耶律休哥和萧太后同时看向了小皇帝,然后又对视了一眼,放声大笑。 笑过之后,耶律休哥看向萧太后,问道“那这一次和谈,我们应该如何谈?” 萧太后笑道“本宫相信大兄能够一举击溃赵光义,所以在来的路上,本宫就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既然要和谈,那自然要从宋国身上,拿到更多的利益。 往年我们需要频频入侵宋国去获取财物。 以后,我们要不费一兵一卒,让宋国年年向我们朝贡。 这可远比我们亲自动手从宋国抢,要划算多了。 不仅如此,对于此番胆敢侵入我大辽的赵光义,我们也要给他一个沉痛的教训。让他终生都不敢在侵犯我大辽。” “你提出和赵光义见面谈条件,就是准备给他一个教训?” “不错!你且附耳过来。” 第0727章 双龙会?(今晚就一更!大佬们,小的后天放假……) 萧太后和耶律休哥究竟要如何给赵光义一个教训,除了他们二人外,没人知道。 赵普三人回到了铜台关内后,就匆匆的赶到了赵光义临时落脚的行营。 铜台关内唯一一座完整的屋子,据说还是杨四驻扎在铜台关的时候建造的。 屋子正中摆放着一张宽大的龙床,是从赵光义的龙撵上拆下来的,此刻赵光义就爬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在听赵普细细的讲述他面见辽国萧太后的事宜。 “陛下,辽国萧太后说,此次宋辽两国订立城下之盟,需要跟陛下当面商谈。” 赵普讲述完了以后,躬身一礼,退到了一边。 赵光义爬在龙床上,苍白的脸上显得凝重了几分,他有气无力的问道“我大宋与辽国订立城下之盟的事宜,朕已经全权托付给了爱卿处置,为何这萧太后还要跟朕见面?” 赵普浑浊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低声道“老臣不知,萧太后有言在先,一应条件,都必须跟陛下当面谈。若是我们不答应,他们就会立刻攻打铜台关。” 赵光义闻言,牙齿咬成一团,不甘道“这么说,萧倬那个女人,非逼着朕跟她见面。而朕,却没得选?” 堂堂大宋主宰,执掌着不输于辽国的土地,如今被辽国逼到这个份上,赵光义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赵光义目光落在赵普等人身上,见他们眼观鼻,鼻观心的,闭上双眼,无奈的道“你去告诉萧倬,朕答应了跟她谈……” 事到如今。 赵光义已经别无选择,只能赤膊上阵。 手下的臣子们一个个装死,装木头,拿不出一点儿主意,他只能任由辽人牵着鼻子走。 “陛下圣明……” 众臣们见赵光义答应了亲自出面和谈,纷纷送了一口气,齐齐施礼高呼圣明。 例行公事之后,赵普再次开口,他犹豫道“陛下,那萧太后除了要跟您见面外,他还要杨延嗣一起出席两国订立城下之盟。” “杨延嗣?!” 赵光义重复了一遍杨七的名字,眼中闪过了一死恶毒,转瞬即逝。 如今形式比人强,赵光义自然要一忍再忍,装的跟没事的人一样。 “既然萧太后想见见咱们这位大宋的麒麟才子,那就让她见见。也好让萧太后趁机见识一下我大宋文人的风采。 赵爱卿,此事就由你去跟杨延嗣分说……” 赵普硬着头皮点头应下了此事。 待到出了赵光义临时居所以后,他就快速的在营地内寻找起了杨七。 他找到杨七的时候,杨七正在和曹彬、赵德芳,三个人聚在一起吃酒。 虽然城外的战事迫在眉睫,但仍然影响不了三人吃酒的雅兴。 赵普看到他们三人饮酒作乐的时候,气不打一处来,怒气冲冲的冲上前,从杨七手里抢过了酒壶,猛灌了两口后,气哼哼的道“敌人就在城外磨刀霍霍,你们却有闲心在这里吃酒?” 杨七从赵普手里抢回了酒壶,倒了倒,发觉已经被赵普给喝空了,无奈的扔下了酒瓶,感慨道“人生在世,当然要及时行乐。敌人就在城外,你们这点人马有打不过。 与其忧心忡忡的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不如痛痛快快的喝一场,待到敌人杀来的时候,你们也能痛快的一战。 毕竟,这场仗能不能继续打下去,要不要继续打下去,选择权在辽人手里,而不在你我手里。 所以……担心有什么用?” “哼!” 赵普冷哼一声,不满的道“这场仗要不要继续打下去,辽人放弃了做选择,而是把选择权丢到了我们手里。 老夫奉命出使辽国大营,辽国在老夫的劝说下,已经答应了和谈。 但是,辽国的萧太后有两个条件。” “辽国答应和谈了?” “萧太后出现在了铜台关?”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前者充满了惊喜,后者充满了惊愕。 惊喜的是曹彬,惊愕的是杨七。 对于曹彬而言,能和谈,就代表着,只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这里的人都能安安全全的回去。 对于杨七而言,萧太后突然出现在铜台关,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面对二人的质问,赵普说道“就是因为辽国萧太后出现在了铜台关,我们才有机会能和谈。若是关外只有耶律休哥那个煞星,只怕老夫已经被他大卸八块了。” 杨七闻言,低头暗自沉思。 曹彬则追问道“辽国答应了和谈,还提出了两个条件,什么条件?” 赵普正色道“萧太后要求跟陛下当面谈,此外还要求虎侯也在谈判之列。” “不去!” 正在思考萧太后出现在铜台关有何阴谋的杨七,在听到了赵普这话的时候,果断抬起头,坚定的拒绝了。 历史虽然在杨七的影响下出现了许多偏差。 可是大体的事件似乎没有改变。 萧太后邀请赵光义面谈,辽国小皇帝必然在出席之列。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双龙会吗? 熟悉这一段的人都知道。 双龙会就是一个巨坑,辽人设下的巨坑。 杨七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了那一段话。 ‘我大哥替宋王席前遭难,我二哥短剑下命丧黄泉,我三哥被马踏尸骨不见……’ 这段话里面的大哥、二哥、三哥,指的就是杨大、杨二、杨三。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惨剧,就是因为双龙会。 演义中,辽人提出了双龙会,赵光义被迫答应了。 但是又怕辽人使出什么阴谋诡计,所以就找了长得跟赵光义很相像的杨大假扮了他,去赴会,由此也酿成了杨家兄弟惨死的惨剧。 如今因为杨七的关系,杨家诸多兄弟都不在此地,算是逃过了这一场真正的杀劫。 然而,杨家兄弟虽然逃过了这一场杀劫,但是并不代表这一场杀劫不存在。 辽人既然提出了双龙会,那么肯定就会有所布置。 明知道结局的杨七,又怎么可能扑进去送死。 杨七固然武艺高强,有万人敌的本事,可是这并不代表着他就能在辽人的重重布置下全身而退。 关城外可是有数十万的辽军。 杨七要是真有那个本事,把数十万辽军都宰了,那他还要西北、南国的军队干嘛? 没有金刚钻,绝不揽瓷器活。 杨七果断一口回绝了赵普。 赵普脸色一时间变的有些难看,“虎侯,事关铜台关内数万人的性命,事关陛下安危,事关整个大宋江山社稷,你怎能坐视不理?” 杨七冲着赵普翻了个白眼,“然后呢?这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额!” 赵普顿时被怼的有些说不出话。 对啊! 这些跟杨七有什么关系? 杨七坐拥西北四府,眼看着就要变成西北七府,堪比七分之一的大宋,足以立国。 大宋的存亡与他何干? 大宋的存亡既然跟他没关系,那么赵光义的安危,以及铜台关内数万人的性命,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即便如此,赵普也必须继续劝说杨七。 辽国萧太后的态度很强硬,必须让赵光义和杨七出面,少一个人的话,萧太后会不会发飙,他不敢赌。 赵普脸色在一瞬间变了三种颜色,又白变青,又青变紫,他略带哀求的对杨七道“虎侯,即便你不在乎铜台关内所有人的死活,也得被大宋的百姓们想一想啊。 一旦和谈不成,辽人必然大举南侵,到那个时候,受苦的可都是大宋的百姓。” 杨七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恼火,“你拿天下百姓压我?凭什么?弄成现在这个局面,怪我?没能保住大宋的百姓也怪我? 是谁舔着脸收了百姓们的赋税,却保护不了他们?又是谁拿着百姓们的钱,带着百姓们的子嗣,踏上了战场,最后把他们葬送在了辽国? 这里面可有我的责任?而我,又为何要帮你们擦屁股? 我欠过你们什么?” 一连串的发问,愣是把赵普问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七有欠大宋什么吗? 没有! 反过来,大宋已经欠了杨七很多。 赵普羞愧的低下头。 曹彬和赵德芳也羞愧的低下头。 他们之所以羞愧,不是因为大宋欠杨七很多。 而是杨七那一句‘是谁舔着脸收了百姓们的赋税,却保护不了他们’。 这里面,不止赵家皇室,还有他们这些文武百官。 他们的一应吃穿用度,包括他们出去押妓、斗福等等作为所用的花销,都是从百姓们身上得来的赋税。 如今局面会变成这样,是他们所有人的错。 而这个所有人中间,却不包括杨七。 赵普脸色难看的抬头看向曹彬,曹彬似乎感受到了赵普的目光,抬起头,凝重道“七郎既然不愿意去,自然有他不想去的道理。老夫不会用感情去逼迫他,你不用看着老夫。” 赵普又看向了赵德芳。 赵德芳干巴巴笑道“本王和杨延嗣交情尚浅,劝不了……” 这两个人都不愿意帮忙劝说杨七。 赵普觉得他再跟杨七多费唇舌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深深的看了杨七一眼,赵普长叹了一口气,回去向赵光义复命了。 而赵光义在得到了这个消息以后,心里纵然怒火冲天,也没办法说出来。 傍晚的时候。 赵普奉命再次出了铜台关,前往辽军大营,找萧太后商谈。 萧太后在得知了杨七不会出现以后,表示很遗憾,但是并没有抓住这件事不方。 这让赵普松了一口气。 双方经过了商定,约定三日后,在城外一处平坦的空地上,举行城下之盟约的订立。 之所以会空出三日,就是为了让双方都有时间准备。 事牵两个超级大国的首脑,自然要谨慎对待。 两国不仅要派遣出数量相等的护卫在会盟之地守卫,还要派遣出民夫工匠在会盟之地搭建高台,用作会盟之用。 除此之外,还要扫清会盟之地的一切的安全隐患。 确定了会盟时间以后。 赵普就从曹彬手里借走了一万兵马,重做护卫,他还想从杨七手里借走扎马合勇士,却被杨七给拒绝了。 一万兵马出了铜台关,赶到了会盟之地,清扫了一系列的狼虫虎豹等野兽后,就驻扎在了哪儿。 此后,就有民夫,被兵马护卫着,赶到了会盟之地,开始搭建高台。 需要搭建的高台有三处。 一处是供皇帝之用的高台,一处是供文武大臣们用的高台,一处是祭天用的高台。 古时候的会盟,能有第三方见证的不多,所以大多在会盟的时候,都会把第三方见证的一方,指定为老天爷。 皇帝们坐在距离祭天高台最近的高台上当泥菩萨。 文武大臣们在次一级的高台上商议条款、条件。 待到双方谈妥了以后,会交给双方的皇帝,由他们用印。 一式三份,各保留一份,最后一份烧给老天爷。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一座高达三丈的高台被搭建了起来,上面放着一尊两国共同铸造的礼器。 在三丈高的高台左右,就是两个一丈高的高台,然后再就是两个四尺的高台。 第四天一大早。 铜台关内所有人都醒了,除了少许人目送着赵光义去会盟外,其余的人都伴驾而行。 除了已经被派往会盟之地驻守的一万兵马外,曹彬和李继隆二人,又各带了一万人,护卫着赵光义的龙撵。 不得不说,赵光义对自己的龙撵和威仪还是很看重的。 即便是之前被打的狼狈逃窜,再要见敌国首脑的时候,他那一条华丽的伴驾的行头,又再一次的出现在了人眼前。 两万多人的护驾阵仗,远没有之前十万人护驾的阵仗大。 但是也相当繁华。 赵光义就这么爬在龙撵内,被送往了会盟之地。 城墙上,杨七望着赵光义远去的龙撵,咧嘴一笑,低头自语了一句,“这一次,没人替你去送死了,要死也只能是你自己去死……” “谁去死?” 赵德芳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杨七身后。 见到了赵德芳,杨七一愣,愕然道“你没陪着去会盟?” 赵德芳瘪了瘪嘴,“陛下不放心本王,就让本王留在铜台关镇守,顺被派了一堆的文臣监视着本王。” 杨七莞尔一笑,“这对你而言,也许是一件好事。” “怎么讲?” “也许,有些事情,我们不需要动手,辽人就帮我们做了。” “你……你……你是说……” 第0728章 会盟?阴谋! 赵德芳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因为李沆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了他身后。 李沆和杨七算是同年,杨七如今虎踞西北、称霸一方,李沆也不弱,年纪轻轻就已经坐上了参知政事的位置。 若是苏易简没有去南国,恐怕二人将会在朝堂上再次上演瑜亮之争。 虽为同年,李沆却对杨七没有多少好感。 一个根红苗正的宋臣,跟一个叛臣之间,即便是又再深的渊源也很难混在一起。 所以李沆在见到了杨七的时候,明显的皱起了眉头,冷哼了一声,提醒了赵德芳一句,“八王爷,陛下让你镇守铜台关,是让你等待援军的到来,而不是让你跟一些不相干的人在一起闲聊。” 丢下了这句话,李沆一甩袖子,傲然的离开了。 赵德芳对着杨七报以苦笑,然后低着头也跟着李沆离开了。 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杨七嘴角勾起,讥讽的笑道“拿来的自豪感?可笑……” 讥笑过后,杨七抬起头,平静的看向了西南方向。 不论是赵光义和辽国的和谈,还是李沆对自己的不屑一顾,杨七都不在乎。 从杨七传达下去调兵的命令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六天了,还有三天,西北四府的兵马,就会赶到铜台关,还有四天,南国的兵马就会踏上辽国的土地。 时间是杨七如今最需要的,所以杨七很希望赵光义能帮他多撑几天。 和谈不是一天就能谈成的,具体需要多少天,这得看双方商定的条件,以及谁先忍不住妥协。 距离铜台关不远处的旷野上。 两国会盟的队伍碰头了。 赵光义华丽的队伍和车架很显眼,隔着老远就能看见。 华盖、屏伞、金瓜、铜锤等等,一样也不缺少。 上万的兵马护卫在龙撵四周,看起来恢弘霸气。 反之,辽国小皇帝和萧太后的车架,就显得朴素了许多。 虽然护卫他们母子的人马众多,但是论华丽,还是稍逊了赵光义三分。 萧太后牵着小皇帝坐在一架八匹马拉的大车上,掀开了车帘子,平静的看着赵光义的龙撵,低头问小皇帝,“皇儿觉得如何?” 小皇帝握紧的小拳头,坚定的道“他的车架,迟早都要归朕所有。” 萧太后欣慰的点点头,“皇儿有此雄心,本宫心里很高兴。不过你要记住,他日你征服了宋国后,且不可学习宋国皇帝,贪图享乐。应当勤俭力政,才能让我大辽江山,福泽万年。” 小皇帝点点头,眼睛一边往身后瞥,一边说道“朕记下了……” 萧太后乐呵呵一笑,拍了拍小皇帝的后背,“去找你小外甥玩吧……” 小皇帝欢呼了一声,进了车厢。 萧太后敲了敲车架外挂着的一个金铃铛,立马有女卫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太后有何吩咐?” “去请大于越过来。” “诺!” 女卫策马而去,没过多久就带着耶律休哥到了萧太后的车架前。 萧太后看着神采奕奕的耶律休哥,淡淡的笑道“大于越,一切可安排妥当?” 耶律休哥单手捶胸,郑重道“太后宽心,本王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只要拿到盟书,定叫那赵光义,有来无回。” 萧太后点点头,“那本宫就在此看着大于越再为我大辽建立盖世奇功。” 双方到了会盟地点以后,在各自高台下停下。 由礼官唱名,互相施礼过后,算是见过了。 赵光义被器械监大内高手们抬上了高台,坐在了那张提前安置好的龙椅上。 对面辽国的高台上,一男一女,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同时上了高台,坐在了对面。 会盟并不是一开始,就直接谈事情,而是先要欣赏一段儿歌舞,或者比斗壮壮声势。 辽人率先开场,在通禀过了他们所要表演的是什么以后,辽人独有的鼓声响起。 身穿着辽服的女子们进入到了场内,舞动了一曲。 宋人自然也不甘示弱,两队随驾的歌姬,被派遣到了场内歌舞。 舞跳了一半,出了岔子。 一位辽国的莽汉,突然闯入到了歌姬们中间,随手提起了两个歌姬就跑。 “大胆!” 赵光义等人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多言。这一声的暴喝声是李继隆喊出来的。 并不是赵光义等人不愿意出声。 会盟的时候,兵对兵,将对将,这是规矩。 暴喊过后,李继隆单手持枪,跳下了高台,一脸肃然。 辽国的莽汉似乎就是在等这一幕。 见到了李继隆,他裂开了血盆大嘴,残忍的笑道“我觉得她们长得好看,想抢回去做个媳妇,你有意见?” 李继隆紧皱着眉头,冷声道“她们都是我大宋的女子,你想抢她们回去,有没有问过我大宋的其他人答应不答应?” 辽国莽汉讥讽的道“往年我也没少抢,怎么就没见你们宋国其他人管呢?嘿嘿嘿……我每年都会带着手下的族人去宋国内抢掠,每一年,不仅我能抢到一个美艳的宋人女子,就连我的族人们也能抢到。” 李继隆脸色铁青,低吼道“那是因为你往年没有碰到我,碰到我,我一定将你碎尸万端。” “你是何人?” “大宋边将李继隆!” “嘿嘿嘿……” 听到李继隆的名字,辽国莽汉笑容里的讥讽更加浓烈,“你就是那个在顺城葬送了数十万宋军的废物将军?” “找死!” 李继隆大怒,提着枪就冲了过去。 辽国莽汉见状,残忍的一笑,“等你多时了……” 二人迅速的缠斗在了一起。 噼里啪啦的打的你来我往。 斗了十个回合,李继隆一枪扎死了辽国莽汉。 李继隆霸气的冲着辽国所在的方向,咆哮道“还有谁?” “我来会会你。” 辽人从来都没有怯战的勇士。 面对李继隆的挑衅,当即就有人站出来和李继隆对战。 又斗了几个回合,李继隆身上被砍了一刀,他也同样把那位辽将一枪给扎死了。 接下来,歌舞的场面就在这种殴斗下,升级到了斗将的场面。 双方你来我往,你杀我,我杀你。 斗了十几场。 李继隆连赢三场,大壮声威。 而后近十场,皆以大宋惨败告终。 最后还是曹彬这位老将,亲自披甲上阵,才勉强找回了几分颜面。 几场歌舞,十几场斗将以后,天已经黑了。 在两座高台之间,点起了一堆篝火。 双方围着篝火,举行了一场晚宴。 辽皇送宋皇一个羊腿,宋皇送辽皇一只珍珠鸡,如此你来我往,一直玩到了深夜才散场。 次日,双方都斗志昂扬的重新来到了高台。 昨日的一切只不过是热身,今日所要做的才是重点。 赵光义坐到了高台上继续当起了泥菩萨。 以赵普为首的十六位文官,步履沉重,目光坚定的对上了辽国的十六位文官。 双方谈了足足五个时辰,第一轮的和谈完成了。 赵普神色凝重的举着和谈的结果递到了赵光义面前。 赵光义看着辽国开出的条件,差点没气的从龙椅上蹦起来,“宋辽两国为父子之国,让朕称呼那个还未成年的辽帝父皇?这一条朕绝对不会答应。” “宋归还占领辽国的十州之地,并割让真定府、河间府两府之地作为赔偿?一口气让朕割让两府之地,辽人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云、应、寰等四州之地,让他们自己去跟杨延嗣谈,又不是朕站的,朕不管。这一条朕也不会答应。” “宋国每年向辽国‘助军旅之费’银百万两,绢二百万两,至幽州城交割。这一条……继续商量……” “双方于边境设置榷场,开展互市贸易。这一条,朕可以答应。” “……” 林林总总的十几条的条款,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四条,第一,赵光义自此以后,在辽国面前就是儿皇帝,永远比辽皇第一辈。 第二条,就是归还占领的土地,并且割地赔偿。 第三条,就是赔款。 第四条,就是双方开展互贸。 除了双方开展互贸外,剩下的三条,在赵光义眼里,那都是不可能的。 让赵光义给人去当儿皇帝,那他名声就臭了,真要认了这个儿皇帝,百年之后在史书上,他的名声绝对不会被石敬瑭好哪儿去。 看过了商谈的条款以后,赵光义二话不说,命令赵普继续谈。 然后,双方再次展开了商谈。 经过商谈,割地的条款中,可以去掉真定府,但是河间府仍然在辽人索要之列。 其他条款,完全没变。 赵光义则告诉赵普,继续谈。 连着谈了两天,辽人死咬着不松口,逼急了就说要进兵攻打大宋。 赵普愁眉苦脸的向赵光义汇报着和谈了一切,“陛下,辽人死不松口,他们说这就是他们底线,他们不会再谈了。 如果咱们大宋还要讨价还价,他们情缘亲自派兵去取。” 赵光义气的吐出了一口逆血,他双手仅仅的抓住赵普,双眼直愣愣的盯着他,低吼道“第一条,绝不能答应……” 丢下了这句话,赵光义就瘫倒在了龙椅上,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次没晕过去。 赵普带着这个光荣的使命,和辽人进行了最后一轮的谈判。 经过谈判,最终第一条有关于儿皇帝的条件,改了。 宋辽两国结成兄弟之邦,双方以兄弟相称,以年龄论长幼。 作为改变第一条的条件,相对的赔款提升了不少,赔款的金额高达到一百五十万银两,二百三十万绢布。 当赵普向赵光义汇报此事的时候,赵光义闭着眼睛默认了这些条件。 条件谈妥了以后,双方起草了三份盟约。 双方用印过后,由赵光义协同辽国的萧太后和小皇帝,三人登上了那个最高的祭台。 由于赵光义身体不便,所以登上祭台的时候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李昉。 李昉搀扶着赵光义,登上了祭天的祭台。 萧太后牵着小皇帝,也登上了祭台。 在登上祭台的时候,李昉近距离的观察了一下萧太后和小皇帝,觉得他们举止之间有点怪异,原本想多看两眼的。 结果被对面那个凶猛的辽将一瞪,李昉就没敢多看。 直到了登上了祭台以后,李昉才近距离的看清了萧太后和小皇帝。 萧太后的皮肤有点泛黑,小皇帝显得很消瘦。 这让李昉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宣读告天文书吧……” 赵光义的声音在李昉身旁响起,打断了李昉无礼的举动。 李昉手持着告天文书,阴阳顿挫的念了好长一段。 然后他躬身将文书举过头顶,高盛道“有请两位陛下共焚祭天文书……” 在李昉的注视下,一只布满了裂纹的手,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李昉心头一凸。 “不好!陛下,有诈!快跑!” 李昉二话不说,拽着赵光义往祭台下跑。 那个冒充萧太后的女子,一把从李昉手里抢过了祭天文书,点燃了以后扔进了祭天的铜鼎里。 然后她抱起了那个冒充小皇帝的孩子,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 笑声持续了几个呼吸,就被一声惊叹的炸响所掩盖。 “嘣!” 一道惊天炸响从铜鼎内传了出来,铜鼎一瞬间被炸的四分五裂,祭台上冒充萧太后和小皇帝的女子和孩子,直接被铜鼎炸开了碎片分尸,然后碎肉上跟着燃起了大火。 祭台在一瞬间被炸塌了。 正在祭台上往下狂奔的赵光义和李昉,被气浪掀到了一丈开外,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一切就在电光火石之间。 早有准备的辽人,在炸响声传出的时候,就杀向了宋人。 “救驾!救驾!” 李昉满脸漆黑的从地上抬起头,一边吐着血,一边高喊救驾。 赵普、曹彬、李继隆三人,以及器械监、金枪班的大内高手们,第一时间就扑向了赵光义所在的方向。 一轮轮的箭雨落下,饶是以器械监、金枪班诸位高手的高强的身手,也纷纷惨死在了箭雨之下。 赵普三人顶着厚重的盾牌,在几个器械监高手的护持下,冲到了赵光义所在了位置。 连赵光义是死是活都顾不得验看,曹彬背着赵光义,在其他人的护卫下就往外冲。 辽军跟跟在他们身后厮杀。 李昉被赵普三人抛下,没来得及跑,被后面赶过来的耶律休哥,一枪扎死在了地上。 李继隆身中三箭,曹彬等人也没能幸免,各有所伤。 最终在将士们、器械监、金枪班等所有人的护持下,曹彬背着赵光义突出了重围,跑到了铜台关前。 数日前,他们出铜台关的身后,前前后后有数万人马在护持。 此刻,他们逃回铜台关的时候,仅剩下不到十人。 而且,到现在,他们连赵光义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第0729章 我全要! “快开门!” 铜台关的大门被曹彬敲的咚咚响,一直守候在城头上的杨七、赵德芳等人早看到了这一幕。 他们匆匆下了城头,打开了城门,迎进了赵光义一行人。 留守在铜台关的文臣们,一股脑的扑倒了曹彬身边,准确的说是扑到了爬在曹彬背上昏迷不醒的赵光义身边。 “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快传御医。” 李沆见到赵光义口染鲜血,昏迷不醒,焦急的大喊大叫。 场面显得很混乱。 杨七一把拽住了衣衫褴褛的赵普,凝声问道“你们不是去和谈的吗?怎么会弄成这样?” 赵普抬起手臂,用衣袖胡乱抹了抹脸上的脏东西,反问杨七,“你不是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出吗?还问老夫干嘛?” 杨七闻言一愣,心里便有了计较,不过他脸上仍旧一脸疑惑,追问赵普,“什么叫我早就料到了?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们为何弄成了这样?” 赵普皱着眉头,深沉的盯着杨七看了许久,疑惑的道“你真不知道?” 杨七无奈道“辽人有什么谋划,我怎么能知道。我又不是辽国的王。” 瞧着杨七的疑惑的摸样不像是作假,赵普长叹了一声,“哎!此前你一直不肯去参加会盟,如今有发生了这等惨事,老夫还以为在你预料之中呢……” 杨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料事如神。快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赵普深吸了一口气,快速的把他们在会盟之地发生的一些细细的告诉了杨七。 到了最后,赵普甚至流下了两行清泪,他用衣角沾着眼泪,惨声道“虎侯你有所不知,那辽人背信弃义,明面上说是和谈,背地里却谋划了刺杀陛下的阴谋。 此次随同陛下前去会盟的人马,如今就剩下我们十几人了…… 李昉背辽人一枪扎死在了地上,其他的文臣们也没有逃开辽人的屠刀。 护驾的将士们和伴驾的宫女宦官,除了陈琳外,无一生还。 辽人真是可恨啊!” 杨七脸色瞬变,他抓住了赵普话中重点,追问道“辽人放弃了追杀你们?” 赵普一愣,摇了摇头。 杨七顿时跳脚大吼,“快!命令所有城内的将士,全体登上北面的城墙,随我御敌。” 城门口的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有点不知所措。 杨七怒吼道“辽人快要杀过来了,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关键时刻,已经把赵光义交给了城里的宦官和宫娥的曹彬,弓着腰身,沉声低吼道“城内全体将士,都听杨延嗣的,他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 他的话,就是我曹彬的话,也是赵平章事的话,更是陛下的话。” 赵光义已经昏迷了过去,没办法附和这话。 赵普却反应了过来,他坚定的点点头,沉声道“从即刻起,城内全体将士,受杨延嗣节制,敢违抗命令者,立斩决。” 作为宰相,赵普的话杀伤力很大。 听到了赵普的话,城内仅剩的将士们终于动了起来。 他们排成队,在校尉们带领下,冲上了铜台关的城墙。 他们虽然是厢军,可是都是经历过战事的边关厢军,装备虽然差,但是战斗力却不弱。 登上了城头以后,他们自发的开始准备一切防守城池所用的器械。 同时,开始按照兵力,合理的分配每一个驻防点。 城下,赵普和曹彬二人神色凝重的看着杨七。 如今关城里,位高权重的人,基本上都有伤在身。 即便是赵普这个文官,身上也有两处刀伤。 他们都没办法再指挥铜台关的战事,所以只能把铜台关的一切,托付给杨七。 曹彬身中了三箭,把赵光义背回铜台关以后,整个人显得有些脱力。 他躺在一个门板上,拉着杨七的手,郑重的叮嘱道“七郎,铜台关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守住铜台关,不然我们这些人都得死。” 杨七郑重的点点头。 赵普在一旁沉声道“老夫等人有伤在身,帮不了你什么。辽人势大,你要小心应付。必要的时候,老夫准许你答应辽人一些条件。 只要咱们人都活着,有朝一日,咱们就能杀回来,一雪前耻。” “小子明白。” 把铜台关交付给杨七以后,赵普和曹彬二人,被人抬着下去疗伤。 在二人走后,杨七缓缓的挺直了腰板,嘴角勾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有朝一日?一雪前耻?你们高看了自己,却小逊了我杨延嗣。我杨延嗣报仇,从来都不过夜。 你们既然玩不转,那就只能由我接手了……” “扎马合青木,为本侯披甲!” 老扎马合的儿子,扎马合青木,如今是杨七手下扎马合勇士的统领。 他同六位扎马合勇士,抬着杨七的盔甲,捧着一个长条状的木盒子,出现在了杨七身边。 战靴、裙甲、胸甲、膝甲、肩甲,一件件的披在了杨七的身上。 闪烁着幽光的头盔被扎马合青木捧到了杨七面前。 杨七带上头盔,掀开了送上来的木盒子,露出了里面属于他的武器。 盒子里并不是杨七的虎头乌金枪,而是通体以陨铁打造,参杂了寒铁等物,铸造成的一根黝黑的盘龙棍。 自杨七过了二十以后,不论是虎头乌金枪,还是腾蛇朔,都不能满足于杨七的利器。 杨七的力量,根本不需要他刻意的锻炼,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力气早已增长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值。 虎头乌金枪和腾蛇朔,在他手里跟小孩子的玩具没区别。 所以他就命能工巧匠,为他铸造了一柄更重的盘龙棍。 黝黑的盘龙棍入手,杨七威风凛凛的站在那儿。 扎马合勇士们眼睛有点湿润。 历经多年,那个驰骋在复兴关外的战神,又回来了。 “随本侯登城。” 杨七一甩身后的猩红的披风,提着盘龙棍,步履沉重的登上了城墙。 “诺!” 扎马合勇士们怀着崇敬的心情,单膝跪地施礼过后,紧跟着杨七登上了城墙。 杨七登上城墙以后,就看到了铜台关外,早已被数十万的辽军围困的水泄不通。 铜台关上的厢军将士们,看着城下黑压压的敌军,心里明显有些惬意。 “咚!” 杨七手里的盘龙棍落地,整个城墙跟着抖了三抖,城墙上的厢军将士们皆浑身一震,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杨七所在的方向。 杨七却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望着城下黑压压的辽军,他朗声道“欲攻铜台关着何人?” 城下为首的辽将,抚摸着胡须,傲然道“辽国枢密使耶律斜轸!” 杨七闻言,愣了愣,淡然道“你还不够资格跟本侯说话,让耶律休哥出来见我。” 耶律斜轸差点没被杨七气的一头从马背上栽下来,他盯着杨七恼怒的喊道“我乃辽国枢密使,依照你们大宋的官爵,那就是官居一品。我尚且没质疑你有没有资格跟我说话,你反而质疑我?你算什么东西。” 杨七不屑的道“辽人只会耍嘴皮子吗?” 耶律斜轸气急,也顾不得身份,破口大骂道“该死的鼹鼠,最先耍嘴皮子的是你。” 杨七傲然道“你打得过本侯?” 耶律斜轸怒喝道“我乃契丹于越耶律曷鲁之孙,我耶律家世代以勇武著称,我会打不过你?” “斗一场?” “我等你。” “够了!” 眼看着两个火气旺盛的人,就要来一场斗将。 关键时候,一直躲在幕后的耶律休哥,终于策马到了铜台关前,出声制止了耶律斜轸鲁莽行为。 耶律休哥策马到了阵前,瞥了耶律斜轸一眼,淡淡道“你失态了!” 耶律斜轸脸色阴沉,他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是那个小畜生挑逗与我。不要让我抓住他,让我抓住了他,我非把他抽筋扒皮点天灯不可。” 耶律休哥依旧淡淡的道“你打不过他。” 耶律斜轸瞪眼,喝道“我会打不过他?” 耶律休哥抬头看着铜台关上那个披甲傲然而立的身影,幽幽道“独身在万军丛中驰骋,至今还活着的,本王就只见过他一个。” 耶律斜轸脸色一变,惊叫道“他是杨延嗣?” 耶律休哥缓缓点头,他不再搭理耶律斜轸,而是策马上前,盯着城头上的杨七,朗声道“昔日复兴关一别,本王就料到终有一日会和你相见,没想到再次相见,居然是在这里?本王手握数十万大军,而你杨延嗣手里能调动的兵马,恐怕不会超过一万。 本王强,你弱,不知道你有如何感想?” “哈哈哈……” 杨七朗声笑道“耶律休哥,这话你就说错了。之前在幽州城,我们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耶律休哥顿时眯起眼,问道“你猜出了本王当时身在幽州城?” 杨七嘲笑道“你不也猜出了幽州城是我所破吗?” 耶律休哥缓缓点头,赞叹道“你杨延嗣果然是一方豪雄,本王识英雄重英雄,宋国容不下英雄,我大辽容得下。 之前在复兴关外,是本王小逊了你。如今本王再次招揽你,若是你愿归顺我大辽,本王必定请太后和陛下,册封你为王爵,地位等同于本王,并且可以把除了你麾下兵马所占领的四州外,再加上新州、武州,六个州交给你统治。 你意下如何?” 不论是城头上的厢军将士,还是城下的辽军将士,一个个听到耶律休哥这话,都忍不住乍舌。 耶律休哥不惜用六州之地,招揽杨七,可见杨七在耶律休哥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耶律斜轸当即就要出声反驳。 可是还没等他开口,杨七就率先开口了,只见杨七嘬了嘬嘴,感慨道“以六州之地,招揽我杨延嗣,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大手笔。 只是……六州之地,可不是六个村,在你们大辽,这六州的分量不轻。我很好奇,这么重的礼,你耶律休哥能做主吗?” “大于越的意思,就是本宫和我皇儿的意思。” 萧太后的鸾驾不知道何时到了阵前,她当即出声驰援耶律休哥。 杨七见萧太后到了,明显一愣,他咧嘴笑道“没想到萧太后你也到了,小皇帝想必也到了。为了我杨延嗣,能让你们辽国最具权势的三个人出言招揽,我真是受宠若惊。 说实话,你们的条件很诱人,我真的有点心动。不过……” 杨七顿了顿,众人侧耳聆听,很明显,他之后的话才是重点。 只听杨七语重心长的道“六个州,在你们看来确实是重礼,可是在我眼里,还是太少。” 杨七伸出一只手,紧握成拳,“燕云十六州,我全要!” “哗~” 瞬间,全场哗然,议论纷纷。 谁也没料到杨七居然有这么大的野心。 燕云十六州,相当于辽国三分之一的国土。 而且还是萧太后施行汉化的源泉,更是辽国大部分财富和粮食的来源地。 这要是全给了杨七,那辽国还过不过了? 然而,没等萧太后、耶律休哥出声拒绝,杨七就继续说道“而且,我这个人不喜欢被人施舍,更不喜欢被人骑在头上。燕云十六州我既然想要,我就会亲手把它们夺回来。” 萧太后和耶律休哥脸色均是一变。 招揽不成,反而变成了杨七个人单方面宣战的宣言。 耶律休哥冷冷的盯着杨七,沉声道“你这是代表宋国在向我们大辽宣战,还是代表你的西北四府?” 不等杨七回答,耶律休哥就继续道“宋国已经被本王打残,只要本王一声令下,本王麾下万千将士,就能冲进铜台关,活捉宋皇。 宋国上百万大军,尚且败在了本王手里。你觉得你西北四府那二十多万的兵马,能够挡得住本王近八十万的大军吗?” 杨七咧嘴笑道“我想试试。” 耶律休哥残忍的笑道“那本王一定会成全你,到时候活捉了你,把你一辈子囚禁在本王的府邸里,供本王观赏。” “准备攻城!” 耶律休哥下令,准备攻城。 辽军将士们当即厉兵秣马,准备随时攻城。 杨七赶忙道“且慢!” 耶律休哥冷冷的看着杨七的身影,问道“你还有何话要说?” 杨七大大咧咧的道“条件咱们还可以再谈,犯不着一开始就动刀动枪的。” 耶律休哥不屑道“本王和你还有什么好谈的?” 杨七摇摇头,“你和我确实没什么好谈的。不过,现在我代表的是大宋朝廷,难道你跟大宋朝廷就没什么好谈的?” 耶律休哥一愣,看向了萧太后。 萧太后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耶律休哥再次看向杨七,朗声道“好!既然你们宋国要谈,本王可以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不过,本王有一个条件。” 第0730章 铜台关保卫战 “本王知道你骁勇,本王就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向世人展示一下你的骁勇。” 耶律休哥一指身后的数十万大军,大声道“只要你能从这数十万大军丛中杀一个来回,本王不仅答应跟宋国继续谈,还会免除宋国的割地,只要岁贡即可。” 对大宋而言,耶律休哥提出的条件,绝对是最诱人的条件。 死一人,保国家。 这绝对是大宋的文武百官们最乐意看到的事情。 可是,杨七听到了这个条件以后,差点没一头从城头上载下去。 从数十万大军丛中杀一个来回? 除非他有不死之身,不然铁定死。 为大宋慷慨赴义这种事,杨七做不来。 在他手下力量足够抗衡辽国的时候,他为何还要依了耶律休哥的条件去送死? 除非他脑子有坑。 杨七收起了笑脸,神色凝重的看向城下的耶律休哥,“这么说,就是没得谈了?” 耶律休哥神色平静,语气坚定的道“我辽人向来以强者为尊,要谈也只能是打过以后再谈。” 事实上,耶律休哥话里的水分很大。 谈是必须得谈的,这是他和萧太后商量过后的策略。 而这一场战事,最终也会以和谈收场。 他们之所以在和谈的时候谋算赵光义,又在谋算了赵光义之后,紧逼铜台关,不单单只是为了出一口恶气。 更重要的是,他们想要擒下赵光义,好从宋国榨出更多的油水。 如此才符合他们大辽的利益。 “备战!” “攻城!” 杨七和耶律休哥几乎同时开口,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以一万多的厢军兵力,对阵耶律休哥数十万的兵马,看起来有点杯水车薪,甚至可以说是螳臂当车。 可是杨七没得选。 什么豪言壮志也没有,大战就这么拉开了序幕。 很多时候,战争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多激动人心的场面。 城头上杨七在排兵布阵,城头下耶律休哥也在排兵布阵。 厢军将士们在扎马合勇士的鼓舞下,一个个手握着长枪和大刀,在城头上等待辽军的降临。 在兵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任何的阴谋诡计都显得无所遁形,除了死战还是死战。 谁撑到最后,谁就是胜利者。 然而,等待了许久,辽军也没有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架架的投石机。 杨七看到投石机的那一刻,气的脸都黑了,有点想骂娘。 耶律休哥这是想用他攻破幽州城的办法,攻破铜台关。 东施效颦的故事套不到耶律休哥的身上,以耶律休哥的战争智慧,绝对不会出现东施效颦的蠢事。 而且,杨七可以轻易的判断出,耶律休哥不仅想要用他攻破幽州城的办法攻破铜台关,他还想从杨七身上学习一下,在面对这种战术的时候,应当如何防御。 耶律休哥这一招,真是一举两得。 “速速派人去关城内掘土,然后搬到城池上来。敌人射入城内的一切不予理会。” 杨七黑着脸下令。 厢军将士们没有经历过幽州城的战事,不知道杨七这种战术的恐怖。 扎马合勇士们却深知这种战术的恐怖。 他们催促着厢军的将士们赶紧下去掘土。 掘土的速度,远没有敌人架设投石机的速度快。 当第一批土运送到了城头上的时候,辽军的投石机已经开始对城内展开了第一轮的投射。 辽军几乎照搬了杨七在幽州城的战术。 眼看着火药弹、石子弹、猛火油弹等纷纷在关城内炸裂。 厢军将士们吓的纷纷躲在城头上不敢下去掘土。 杨七黑着脸让扎马合勇士们逼着厢军将士们下去掘土。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能够扑灭猛火油的,目前为止只有土。 厢军将士们在杨七驱赶下,不断的掘土。 中间虽然出现了许多死伤。 但是城墙上积累的沙土却越来越多了。 等到沙土积累到了一定的数量,杨七就命厢军将士们开始把这些沙土混成稀泥。 油泼洒在城墙上能挂住,可沙土泼洒在城墙上却挂不住。 唯有混成稀泥,才能挂住。 稀泥混成了一半,辽军就开始往铜台关的城墙上投射猛火油。 成片成片的猛火油落下,瞬间就将城头染成了漆黑色。 “啪!” 当一个冒火的猛火油弹在城墙上炸开了时候,整个城墙上都燃起了一片大火。 城头上的厢军将士们瞬间出现了慌乱。 甚至有人向趁机逃跑。 杨七带着扎马合勇士把人堵在了下城的必经之路上。 凡是歧途逃跑的,都被他砸出了城墙,消失在了火海里。 连斩了十六人,才稳住了厢军将士们逃跑的心思。 杨七冷冷的盯着他们,沉声道“猛火油并不可怕,只要你们按照本侯的吩咐去做,本侯担保诸位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是你们要是妄图逃跑,就别怪本侯心狠手辣。” 厢军将士们一个个心思复杂的看着挡在他们逃跑的必经之路上的杨七。 有人咬了咬牙,重新回到了自己所要防守的城头上。 等到近半数的人回到城头上以后。 杨七赫然下令,“泼泥!灭火!” 一锅又一锅的稀泥被从城头上泼下去。 稀泥从城头上落下以后,就顺着城墙上落下去。 直到快要接近城墙底部的时候,已经被城下的火给烤干了,全都变成了干泥片,包裹在了城墙上。 铜台关北面的城墙,愣是被杨七带人用稀泥浇了个透彻。 伴随着稀泥糊满了城墙,城墙上黑糊糊的猛火油也一起被扑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厚厚的泥甲包裹在了城墙上。 耶律休哥一直在观战,当他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明显的愣住了。 “原来破解这个战术的办法如此简单……” 低声自语了一句后,耶律休哥抬起手,命令手下的兵马停止了进攻。 火烧铜台关的战术,已经被杨七破解了。 再继续进行下去,只会让杨七把城墙越结越厚,而对城墙本身造成的伤害,只会越来越小。 而最后的爆破,顶多把糊在城墙上的泥甲炸下来,对城墙本身造不成任何的伤害。 “改变战术,命令将士们按常规的办法攻城。” 随着耶律休哥的命令传达了下去,辽军放弃了刚才的战术,替换上了他们原有的战术,开始继续攻城。 由于铜台关地理位置的特殊,所以数十万辽军不可能一起一拥而上。 所以辽军看似数量庞大,可是真正攻城的人数,也只在十万左右。 十万辽军扑向城墙,浩浩荡荡的像是波涛汹涌的浪潮。 喊杀声瞬间掩盖了整个铜台关。 城下的辽军一拨又一拨的向城墙上冲击,城墙上的厢军将士们在杨七督促下奋勇杀敌。 双方的兵力开始急速的消耗。 每过一刻钟,都会有人冲到杨七身边禀报,又一百多厢军将士战死。 “敌人杀上来了!” 城门楼子前的辽军是最凶猛的。 他们凭借着人数的优势冲上了城头。 “城破了,快跑啊!” 有人大叫了一声,就有人跟随着开始逃跑。 城门楼子前一下空出了一大截,任由城下的辽军攀上城头。 眼见城头上的辽军越聚越多,杨七是又惊又气。 他提着盘龙棍,率领着扎马合勇士们赶到城门楼子前驰援。 一照面就和城门楼子前的辽军厮杀在了一起。 杨七如同一条钻入羊群的狼,手里的盘龙棍上下飞舞,所过之处碰到的辽军,都成了他棍下的亡魂。 然而,挡在杨七面前的辽军就像是杀不完。 杀死了一批,又有新的一批涌上来。 从战争一开始,耶律休哥就一直紧紧的盯着杨七的动向。 耶律休哥很清楚,单枪匹马的,很少会有人是杨七的对手,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数量庞大的人数,生生的磨死杨七。 这是在战场上对付猛将最常用的办法。 厮杀的越久,对杨七就越不利。 眼看着身上多了几处长刀的擦伤,杨七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抹了一把脸上沾染的敌人的鲜血,把整个脸都抹成了红色。 “嘭!” 一个金猴降妖,硬生生在城墙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杨七手里的盘龙棍,像是风车一样在他左右两侧旋转。 凡是挡在杨七面前的辽军,一个个被砸的像是放了气的气球一样,向城头上载下去。 “他要干什么?” 正在观战的耶律斜轸疑惑的问身旁的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他也想不清楚杨七在做什么。 明明杨七刚才站立的位置对他最有利,可是他居然放弃了对他最有利的位置,一路冲杀到了城门楼子正中,辽军最多的地方。 以杨七的性格,他这么做,肯定不是为了送死,那么就是别有图谋。 很有可能是能逆转战局的图谋。 事到如今,战局又那里是那么好逆转的? 耶律休哥嘴角勾起了一丝讥讽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在脸上还没挂稳当,就瞬间消失了。 只见耶律休哥大声的喝道“快!快!快!快下令让城门楼子前的兵马都扯下来。” 然而,他的命令终究是晚了。 冲到城门楼子正中的杨七,一棍扫开了挡在他面前的辽军之后,举起了那沉重的盘龙棍,对着支撑着城门楼子的大柱子,狠狠的就是一下。 “嘭!” 一声闷响。 支撑城门楼子的大柱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了。 杨七几步奔走,冲到了另一根大柱子边上,又是一棍。 “轰隆!” 失去了柱子支撑的城门楼子,就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 城门楼子一瞬间倾斜。 然后在城门楼子前辽军的尖叫声中向城外倒去。 凡是在城门楼子倒塌的必经之路上的辽军,全都被城门楼子所掩盖。 它就像是一个柴火和泥混成的泥球,从一群蚂蚁身上碾过。 “嘭!” 城门楼子飞落下城墙,砸在了地上,扬起了一片数丈高的烟尘。 浓浓的烟尘散尽以后,所有人看到的是泥土、木头、血肉混合而成的一个小丘陵。 辽军们惊呆了。 城头上的厢军将士们也惊呆了。 这是何等力气,才能拥有的破坏力。 所有人看向杨七的目光里都充满了惊恐。 “再来啊!” 杨七披头散发的手持着盘龙棍,冲着辽军就是一声怒吼。 再加上他那被鲜血染满的脸颊,活生生的就是一个活修罗。 辽军在杨七的怒吼声中,吓的齐齐退了一步。 耶律休哥见状,眉头微微一皱,“将士们被杨延嗣这么一下,军心有些不稳。今日天色已晚,鸣金收兵,明日再战。 且容他们多活一晚,明日重整军心以后,继续战。” 辽军鸣金收兵的号角声响起,正在攻城的辽军们齐齐松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往后退去。 城头上的厢军将士们也齐齐的松了一口气,一瞬间就有不少人跌坐在了地上。 杨七接过了扎马合青木递过来的湿巾,擦拭了一把脸,长叹了一口气。 刚才还真是惊险。 若不是他关键时候看到了城门楼子,想到了用城门楼子去威胁辽军,恐怕这铜台关片刻之间就要易主了。 如今靠着城门楼子倒塌的震慑,不仅杀死了不少辽军,守住了铜台关,还震慑了辽军,逼迫了辽军退兵。 多争取了一晚上的时间。 “呼~” 奋力厮杀了许久,杨七也有些脱力。 杨七缓缓的坐在了地上歇息,城头上其他的厢军将士们也坐在地上休息。 赵德芳不知道何时上了城墙,正贼头贼脑的在城头上乱瞧,瞧见了杨七以后,赵德芳眼中闪过一道喜色,领着一个老宦官,匆匆的跑到杨七身前。 “虎侯,打赢了?” 赵德芳惊喜的问道。 杨七瘪了瘪嘴,“打赢?兵力悬殊这么大,怎么可能打赢?勉强震慑住了辽军的军心,争取了一晚上休息的时间,明日天亮以后,恐怕还要再战。 到那个时候,恐怕这铜台关就守不住了。” 赵德芳眉头一拧,凑到了杨七身边,低声道“虎侯的兵马何时到?” “明日应该能到。” “那就好……” 赵德芳眉心舒展,松了一口气,冲着杨七惊喜道“虎侯,知道本王为何来找你吗?” 第0731章 陈琳?陈琳! “陛下醒了?” 杨七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句,赵德芳一脸愕然的道“你怎么知道的?” 杨七伸了个懒腰,翻了个白眼,道“事到如今,除了事关陛下外,还有什么事情值得你亲自犯险,跑到这混乱的城头上来找我?” 赵德芳干巴巴一笑,压低了声音道“皇叔确实醒了,只是身体依旧虚弱,需要卧床静养。” 杨七眯起眼,“然后呢?” 赵德芳凑的更近了一些,几乎贴着杨七的耳朵,低声道“辽人没能炸死他,咱们借刀杀人的办法没起效,本王决定亲自动手。” 杨七眉头一挑,声音沉重的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弑君可是重罪。稍有不慎,你就会万劫不复。” 赵德芳紧咬着牙关,讥笑道“弑君是重罪?当年赵光义暗害我父皇的时候,为何没人站出来说这句话。我父皇有意把皇位传给本王,提前已经把诏书拟好。可是他呢?烧毁了我父皇要给我的诏书,自己无诏登基。 满朝文武,竟然无一人出声反对。 今日本王就杀了他,替我父皇报仇,本王倒是要看看,谁会站出来反对。 而且本王若是不杀他,回到了汴京城以后,他一定会想办法除掉本王。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本王先下手为强。” 杨七闻言,拧紧了眉头,沉默不语。 赵德芳脸色一变,急道“虎侯,咱们可是谈好了条件的,事到如今,你不会要反悔吧?” 杨七长叹了一声,道“人我会借给你,明日我的人马到了以后,我也会帮你稳定好局势,剩下的事情,我不管。弑君的事情我也不参与。” 弑君这件事,真的让杨七觉得很恶心。 旁人杀了皇帝,那叫弑君,是逆臣,乱臣贼子,人人得儿诛之。 皇家人自己杀来杀去,那叫夺位。 弑君这不仅不会遭到唾骂,反而还会一跃登上风云之顶,成为真正的天下主宰。 所以弑杀赵光义这种事,赵德芳做起来,远比杨七自己亲自动手要划算。 赵光义一死,不论谁当皇帝,杨七都会像逃脱了樊笼的鸟儿,天高任其飞翔。 赵德芳上位,明显对杨七极其有利。 作为临时的盟友,赵德芳在上位之处,不仅不能对付杨七,还得想方设法的拉拢杨七。 毕竟,能成为赵德芳助力的,也只有杨七。 再加上如今大宋遭此惨败,想要恢复生气,没有个几十年,恐怕不行。 几年的时间,杨七已经独得了西北四府、南国,两块地盘。 几十年以后,大宋即便是恢复了过来,又能奈杨七何? 赵德芳不懂杨七的心思,他只需要肯定杨七还愿意支持他,还愿意借给他人,就足够了。 得到了杨七的首肯,三百个扎马合勇士,跟随着赵德芳,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城头上。 夜晚缓缓临近。 在不经意间,夜幕就笼罩了整个大地。 今夜阴云密布,天空万里,见不到一丝的光亮。 星辰和明月似乎被一张遮天大手所掩盖。 大地上伸手不见五指。 铜台关外,灯火通明,篝火熊熊燃烧,连成了一片,照亮了半边天。 铜台关上,同样灯火通明,篝火排成了一条长龙。 厢军的将士们聚成一团,围绕着扎马合勇士,从他们嘴里打听着西北四府的趣事。 偶尔旁敲侧击的问一问杨七的旧事。 扎马合勇士们也不厌其烦的重复着杨七在西北的每一场英雄事迹。 听的厢军将士们非常振奋,偶尔还会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叫好声。 杨七一个人孤身站在城头上,盘龙棍插进了城墙,背负着双手,背对着辽军,面向城内。 相比于关城上和关城外,关城内就显得很压抑。 关城内的许多建筑都被辽军的投石机给摧毁了。 守卫关城的厢军将士们也在城头上,所以关城内的灯火很稀少,三三两两的在一片黑暗中摇曳着,似乎随时都能被一阵风给吹灭。 而最大的一处灯火,就是赵光义安榻所在。 房内。 火炕上。 赵光义侧躺在火炕上,脸色苍白,精神萎靡的在发呆。 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个失魂落魄的潦倒汉子,而非是一个掌控着庞大帝国的帝王。 龙撵没了,龙椅也没了,甚至连身上的龙袍都被毁掉了一半。 赵光义只能屈尊的握在土坯砌成的火炕上,身边连一个伺候的宫女都没有,更别说歌姬了。 陈琳端着一碗汤药进入到了房内,小心翼翼的走到了赵光义身前,轻声道“陛下,该喝药了……” 一碗黑糊糊的汤药送到了赵光义眼前,上面还冒着几缕的热气。 陈琳拿起勺子,轻盛出碗里的汤药,吹了两下,送到了赵光义的唇边。 赵光义神色安然的就要张嘴,等到勺子到了嘴边,他突然一愣,开口了,“怎么不见试药的宦官?” 陈琳一愣,赶忙陪着笑脸道“是奴婢疏忽了。” 说完这话,也不等赵光义反应过来,他拿起了放在一边的勺子,就自饮了两勺子。 然后坐在一边静静的等着。 一刻钟后,赵光义见陈琳没有多少反应,就点了点头,说道“喂朕喝药吧……” 陈琳这才小心翼翼的喂赵光义喝药。 药喝下去了半碗,苦的赵光义直皱眉头。 陈琳立马夹起来一块霜糖递给了赵光义。 赵光义喊着霜糖,满意的点点头,舒服的重新躺下。 半晌之后,赵光义觉得嘴里还是有些发苦,所以他决定再含一块霜糖。 “陈琳!陈琳!” 喊了两声,见没有人答应。 赵光义皱起了眉头,睁开眼就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皇侄……” 赵光义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猛然坐起身,看着站在他炕边上,笑眯眯看着他的赵德芳。 赵光义顿时脸色一冷,低吼道“未经传召,谁允许你进来的?还有陈琳你这个狗才,别忘了谁才是你主子。” 赵光义之所以这么含,那是因为赵德芳站在炕边上,而陈琳就躬身站在赵德芳身后。 赵德芳闻言,咧嘴一笑,轻声道“皇叔,我想要进入这里,还需要传召吗?” 赵光义怒喝道“大胆!朕是皇帝,是九五之尊。未经传召,就出现在朕的龙床边上,形同谋反,这是死罪。” 赵德芳不仅不怕,反而讥笑道“那当年皇叔你未经传召,就出现在我父皇的龙床边上,又该如何说呢?” 赵光义一愣,心头一下子就慌了。 并不是因为赵德芳戳穿了他登基的谎言,而是因为,直到这一刻,他才反应过来,赵德芳突然出现在这里所为何事。 “德芳,你想干什么?” 赵光义强压下心头的慌乱,表情生硬的笑问。 赵德芳缓缓走进到赵光义身前,低声道“皇叔,我不想干嘛。只是有一件事,在我心里盘桓了许久,我一直因为得不到答案而发愁。如今刚好跟皇叔你这个当事人问一问。” 赵光义往后移动了几下,干笑道“皇侄想知道什么?” 赵德芳一瞬间双眼中凶光暴射而出,紧盯着赵光义,低吼道“当年我父皇……究竟是怎么死的?” 赵光义表情生硬的道“皇兄当年身患恶疾,暴毙而亡。此事朝野上下,人尽皆知。” “我呸!” 赵德芳啐了一口,多年的怨气终于涌上了胸膛,他义愤填膺的道“我父皇当年身染恶疾,这我知晓。父皇驾崩当日,我还曾亲自陪着他用膳。 我清楚的记得,御医在父皇用膳过后,为父皇诊治,说父皇虽然身患恶疾,但是只要稍加调养,就会痊愈。 可是当晚就传出了父皇暴毙的消息,然后就是你深夜进宫。 次日就无诏登上了九五之位。 我曾经派出许多人手打探过,终于在西宫我母后那里,得知了那晚消息。” 赵德芳红着双眼,指着赵光义咆哮,“是你!是你害了父皇。世人皆被你的阴谋给骗了。你事先派人给我父皇下药,导致我父皇昏迷不醒。然后你趁机放出父皇驾崩的谣言,借此联合了王继恩那个恶贼,骗开了宫门。 然后趁机害死了我父皇,自己登基称帝。 你对外人说,我父皇驾崩以后你才入的宫,事实上,你是先入宫,我父皇才惨死的。 你这个谋害我父皇,霸占我母后的刽子手。” 篡位之事,一直是赵光义心头的一块心病。 当年为了掩饰自己弑君的事情,他确实是按照赵德芳所说的这么做的。 这样,他就轻易的洗清楚了自己身上弑君的污点。 不仅如此,为了能够向百姓们传扬他继位的正确性,他还曾经和赵普二人,泡制出了金匮之盟,以此来掩盖他无诏登基的污点。 如今,这心病被赵德芳掀开了,摆在了他的眼前。 赵光义即便是不承认,也没办法了。 赵德芳口中的母后,就是当年他大哥的皇后宋氏。 也是当年见证了他篡位的人之一。 按道理说,赵光义应该把宋氏斩草除根的,只是由于他的色心作祟,绕过了美艳的宋氏一马,把她藏在了西宫。 而就是因为他的色心,为他弑君篡位留下了一个有力的证据。 然而,即便是事实摆在了眼前,赵光义依旧抵死不认,“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朕没有伤害皇兄。你在这里无辜攀咬,污蔑朕,朕念在你年幼,不与你计较,赶紧给朕滚出去。不然休怪朕对你不客气。” “呵呵呵……” 赵德芳肩头不停的耸动,喉咙里发出了诡异的笑声,双眼赤红的盯着赵光义。 赵光义心里慌张的厉害,脸上却不为所动,“真是大胆!来人呐!” “来人!” 一连呼唤了两声,也没有人出现在房内。 赵光义的一颗心跌在了低谷里。 刚才他铺垫了那么多,就是为了趁着赵德芳放松的时候,好趁机叫人进来。 可是现在叫了两声,也不见有人出现,赵光义一下子就感觉到自己走到了穷途末路。 赵光义猛然看向陈琳,声音沉重的道“陈琳,还不快将赵德芳给朕拿下?” 陈琳瞥了赵光义一眼,并没有答话。 而答案,却已经很明显了。 赵光义颤声道“陈琳,朕对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对朕?” 陈琳终于开口了,他冷冷的盯着赵光义,问道“陛下可知道当年的孩儿军?” 赵光义心头一跳,惊愕道“你跟孩儿军有关联?” 陈琳咬牙切齿的道“当年先帝入京,年纪孩儿军中肯,饶恕了孩儿军的死罪,让他们由明转暗,秘密的守卫着大宋。 而陛下你登基以后,以孩儿军是叛逆为名,清剿了所有的孩儿军。 而我陈琳,就是孩儿军的遗孤。” 赵光义难以置信的看着陈琳,“怎么会……” 赵光义从未想过,陈琳作为孩儿军的遗孤,居然会潜伏的这么深。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陈琳距离他如此尽,有多少次能够轻易的杀死他,可是却没有动手。 这又是为什么? 陈琳似乎看出了赵光义的心思,阴测测的一笑,低声道“奴婢原本想一直潜伏下去,然后让你赵光义一脉,断子绝孙的。 要不是碰到了八王爷,而八王爷又答应了帮我报仇。我一定会一直潜伏下去的。 然后就像你毒死孩儿军一样,用毒药,慢慢的折磨死你,折磨死你儿子,折磨死你孙子。 最后让你断子绝孙。” “你!” “噗!” 陈琳的话,把赵光义气的不轻,赵光义指着陈琳,瞪大了眼睛,一句话没说出来,喷出了一口逆血,栽倒在了火炕上。 陈琳似乎没有放过赵光义的意思,他盯着赵光义,继续说道“你知道你为什么怒火攻心以后,就会昏迷不醒吗? 是我,是我给你下了药。 就在你命我掌管东药库的时候。 我就命人研制出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 而这种毒药,并没有下在你的饭菜里,所以帮你试菜的那些宦官宫娥,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你每日里有喝一碗参汤的习惯。 所以我就把你用的汤勺,一直在毒药里泡着。 然后让你慢慢的慢慢的毒发身亡……” “孽……畜……” 第0732章 赵光义之死 杨七若是在此处,一定会目瞪口呆的看着陈琳,愕然的说一句,“罪魁祸首居然是你?” 杨七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因为这和北宋皇室的皇位传承有关。 有细心研究过北宋皇室皇位传承的人,就一定会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 那就是三代而止步。 不论是赵匡胤一脉,还是赵光义一脉,无论谁最后登上了皇位,皆三代而止。 到了第三代,生不出儿子,只能另选旁支。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种近乎于诅咒的怪事,绝对是有人刻意而为的。 只是后世的史学家们搜空了北宋的所有典籍,也没找出个所以然。 所以这件事就像是一个悬案,一直悬挂在史书上。 当然了,在现如今的北宋,除了杨七之外,没人知道此事。 至于最后为何连赵匡胤一脉也遭殃了,那可能是陈琳的继任者出现了问题。 所以不论是躺在火炕上怒不可执的赵光义,还是站在火炕边上一脸狰狞,心里充满了报复快感的赵德芳,都无人意识到陈琳这个宦官的可怕。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陈琳并不是个君子,但是他却比君子还能隐忍,他整整隐忍了一生。 “噗~” 黑血像是喷泉一样不断的从赵光义嘴里冒出来,赵光义惊恐的用两只手想要堵住从嘴里冒出来的黑血,可是无论他怎么堵都堵不住。 赵光义抬起沾满鲜血的手,指着赵德芳,怨恨道“你……你给朕下毒……” 赵德芳双眼中充满着报复的快感,他盯着嘴里吐着血泡的赵光义,低声笑道“我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我恨不得你马上就去死。但是我绝对不会学你,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陈琳凑上前,笑眯眯的盯着赵光义,说道“毒是奴婢下的,奴婢是个卑贱的阉人,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最合适不过了。” “你们……” 赵光义瞪着眼睛,一脸绝望的看着他们二人。 “噗~” 再次吐出了一口逆血,赵光义已经感觉到了他的生命正在快速的流逝,他突然惊恐的扑向赵德芳,“救救朕,朕不想死……只要你们救朕一命,朕回到汴京以后,就把皇位还给你……救朕……” 赵德芳任由赵光义布满鲜血的双手抓住自己的衣襟,他冷峻的问道“我父皇是不是你杀的?” 这是一道又毁名声又容易丢命的送命题,赵光义怎么可能会认下此事。 他满脸鲜血,惨兮兮的看着赵德芳,“皇侄,皇侄啊!我可是你亲叔叔,你父皇是我亲兄长,自从你祖父去世以后,他待我就如同待你们一样,我怎么可能杀他? 皇兄之所以把皇位传给我,那是怕你年龄太小,怕你登基之后,群臣人心不稳,再演陈桥兵变的惨剧。所以才在你祖母的见证下,立下了遗诏,把皇位传给了我。 我也答应了皇兄,等到我驾崩以后,就把皇位传给你。 如此交替,方能保我赵氏江山长治久安啊。 这可都是你父皇和你祖母的一片良苦用心。 你怎能因为一个贪恋权势的妇人的话,就怀疑我这个亲叔叔呢? 我姓赵,你也姓赵,我们身体里流淌着一样的血。” 赵光义这话说的情深意切,赵德芳差点就信了。 若不是陈琳在背后提醒了一句,“八王爷,别被他巧言令色给骗了,别忘了你皇兄是怎么死的。” 赵德芳立马反应了过来,他愤恨的盯着赵光义,“你骗我,真要是这样,那你为何要逼死我皇兄?” 赵光义吐着血,挣扎道“德昭皇侄是因为谣言所迫,被迫自杀的。我当时有心救他,却没来得及。他的死,跟我真的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皇侄,弑杀君王可是大罪,你切莫干出这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自从你父皇和祖母立下了皇位交替的规矩,我大宋的皇位交替,从来都是不见血的。 你要是今日干出了弑君的勾当,若是后世子孙人人效仿,你又如何自处?” 赵光义的话,可以说是充满了蛊惑性。 赵德芳的性子也软,耳根子更软。 准确的说,赵氏的第二代,性子都软。 不论是赵德芳,还是赵光义的几个儿子。 赵光义情深意切的解释,让赵德芳心里产生了动摇。 赵光义似乎也看出了赵德芳内心在挣扎,他趁热打铁道“皇侄,朕的身体每况日下,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朕可以立下遗诏,朕死以后,皇位一定传给你。 但是,朕现在还不能死,这一次讨伐辽国,大败而归,无论是朝廷上,还是民间,必定是民怨沸腾。 一旦处理不当,就会重演当年群雄逐鹿的惨剧。 你还年轻,处理不了这些事情,待朕处理完了这些事,一定会把皇位传给你的。” 赵光义自称上不断的转变,就可以看出此刻赵光义内心的波动。 听到了赵光义这话,赵德芳内心更加挣扎了。 陈琳在一旁急的直叫唤,“八王爷,事到如今,你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一旦让赵光义活着回去,他必诛你。千万不要听信他的谗言蛊惑。不然你一定会步你皇兄后尘的。” “可是……” 赵德芳还是很犹豫,他看了看赵光义,又看了看陈琳。 赵光义感觉生命在快速的流逝,他惊叫道“德芳皇侄,快帮你叫御医,一旦朕身死在铜台关,那一切都晚了。” 赵德芳皱起了眉头,一脸为难。 陈琳咬了咬牙,恨铁不成钢的踏步上前,他强硬的从赵德芳的衣领上拽下了赵光义的手,把他扔在了火炕。 “八王爷,奴婢说过,你没得选了。奴婢给赵光义下的是药库最新研制出的一种毒药,没有解药。所以赵光义必死无疑。 孩儿军的臭,奴婢报了。孩儿军答应了先帝,帮他守住江山的承诺,奴婢也做到了。 这皇位,你要不要,跟奴婢已经没有关系了。 赵光义必须死!” “这这这……” 赵德芳双手颤抖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脸上布满了慌乱。 赵光义听到陈琳的话,终于绝望了,腹中蛊惑赵德芳的话,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对活下去强烈的渴望。 “救朕!” “救命!救命啊!” 赵光义鼓足了浑身的力气,垂死挣扎。 他猛然扑到火炕边上,大声的呼喊。 赵德芳被吓了一跳。 惊叫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 陈琳却硬生生的挡在了赵光义的面前,任凭赵光义如何呼救,他都不为所动。 “噗~” 剧毒彻底发作。 赵光义的生命缓缓的走到了尽头,他吐出了一口逆血,溅满了陈琳的脸颊。 陈琳一动不动,也没有擦拭脸上的鲜血,他就那样静静的看着赵光义,看着赵光义垂死挣扎,看着赵光义在绝望中死去。 就像是当年他爬在地窖里,看着他父辈的孩儿军们毒发身亡一样。 “朕……” 赵光义还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就倒在了火炕边上。 “饶过……饶过……” 赵光义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想要抓住赵德芳,想要告诉赵德芳什么。 可是到头来,只是在重复两个字。 “额~” 一口泥血再次涌上,这一次赵光义却没有喷出来,而是涌到了喉头,堵住了喉咙,让他最后一口气咽了下去。 赵光义头一歪,气绝身亡。 “嘿嘿嘿……” 陈琳笑了,笑容看着很阴森,却充满了畅快的味道。 他凑上前,伸出两根手指在赵光义的脖颈上一探,笑的更畅快了。 那是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隐忍了十几年,他终于把仇报了。 “赵光义死了……” 陈琳转过头,乐呵呵的冲着赵德芳低语了一声。 “噗通~” 赵德芳吓的瘫倒在了地上,像是被人抽空了身体里的力气一样。 赵光义没死之前,他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让赵光义去死。 可是如今赵光义死在自己的谋划之下,赵德芳不仅没有感觉到喜悦,反而浑身上下都被恐惧所笼罩。 争夺帝位,可不仅仅是弄死赵光义就可以的。 赵光义有八个儿子,虽然一个因为杨七被贬为庶民,一个被杨七炸死了。 可是仍旧有六个儿子拥有合法的继承权。 赵德芳这个先帝遗孤的继承资格,反而是最小的。 再加上他身上背着弑君的名头,那继承的资格就更小了。 之所以会形成这种局面,就是因为他手里没有多少文臣武将真心的跟随他。 而得知他弑君以后,文臣武将们会怎么对他? 武将们还好说,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利益,他们就能站在他这一边。 可是文臣们不一样。 作为一个弑君者,那些标榜为贤臣的文臣,绝对不会允许他登上皇位的。 怎么办? 怎么办? 关键时刻,赵德芳才发现,目前他能依靠的人,似乎只有杨延嗣。 赵德芳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惊叫道“快!带上皇叔的尸体去找杨延嗣。” 然而。 晚了。 赵光义房门外的器械监的大内高手,虽然被扎马合勇士,配合着毒药给弄死了。 可是在这空旷的铜台关内,赵光义临死之时的惨叫嘶吼,还是惊动了许多人。 没等赵德芳架起赵光义的尸体,门外就响起了争吵声。 “给老夫让开!” “没有命令,我等恕难从命。” “……” “你们是杨延嗣的亲卫,现在却接管了陛下的行辕,杨延嗣是想造反吗?” “此事和虎侯无关,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 “有本事你们杀了老夫,不然就把门给老夫让开。” “……” 赵德芳听的清楚,门外和扎马合勇士们大声呼喝的是赵普的声音。 一时间,赵德芳也顾不得赵光义的尸体,急得在房内转圈圈,心里在思量对策。 陈琳看着急躁的赵德芳,长叹了一口气,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总之,陈琳心里很鄙夷赵德芳的左派。 杨七如今掌握着铜台关内所有的兵权,就等于掌握了所有人的生死。 赵德芳和杨七已经达成了协议,就等于他变相的也掌握了这些人的生死。 只要赵德芳稳住自己的心神,拿出帝王之威,狠下心杀他一两个,其他人为了自保,必然会投了赵德芳。 而此次赵光义出行,几乎把朝堂上的重臣们都带着。 只要赵德芳以雷霆手段,收复了这些重臣,他登基称帝的阻力就少了一半。 到时候回京以后,再许下重利,拉拢将门投靠自己。 那赵德芳的皇位也就稳当了。 可惜,赵德芳似乎没有做人主的自觉。 只想着杀死赵光义,却没想着如何善后,如何去谋划九五之位。 陈琳如今大仇得报,他所有的功利心也就淡了,他没有心思去教会赵德芳如何变聪明。 “嘭~” 赵德芳焦急了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对策。 赵普却凭借自己的年迈的身躯,硬是以性命要挟,破开了房门。 文武官员们跟在赵普身后就冲了进来。 看到了房内的场面,赵普等人完全愣住了。 赵德芳傻愣愣的站在那儿,陈琳平静的站在火炕边上,赵光义爬在火炕上,鲜血撒满了他身前。 “陛下!” 最先反应过来的赵普一声哀嚎,就扑向了赵光义。 其他的文武官员们,也哀嚎着扑向了赵光义。 赵普抬手一探,悲痛的扶着赵光义的尸身躺下。 他泪流满面,仰天长叹,“陛下驾崩了……” “呜呜呜……” 官员们顿时哭成了一团。 赵普猛然站起身,指着愣在那儿的赵德芳咆哮道“你这个弑君杀叔的凶手!老夫跟你拼了!” 赵普冲上去,对着赵德芳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紧接着,其他官员们也站起身,冲到了赵德芳身前,就开始厮打。 赵德芳如同一个受气包一样蹲在地上,任由人家踹打,连手都不敢还。 不仅不敢还手,他还哀嚎着喊道“皇叔是陈琳杀的,是陈琳杀的,和本王无关,和本王无关……” 官员们突然停手,看向了陈琳。 陈琳再次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感叹赵德芳无能,还是感叹自己命运无常。 陈琳平静的看着那些看向他的官员,淡淡道“赵光义确实是我毒杀的。” 赵普盯着陈琳看了一眼,冷哼了一声,“去两个人,把陈琳给老夫拿下。” 丢下了这句话以后,赵普等人继续开始殴打赵德芳。 赵德芳见状,差点没哭死。 人又不是我杀的,干嘛打我? 然而,陈琳却比他要清楚,这些人为何打他,而不打自己。 赵光义的死,标志着一朝的结束,也标志着一朝的开始。 皇位的更替,历来都是追逐权力的战场。 赢了的人,带着从龙之臣的身份,加官进爵 输了的人,万劫不复。 陈琳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真正的关键,还在赵德芳身上。 第0733章 谁说服谁? “够了!” 眼看着赵德芳被打的奄奄一息,刚跨进房门的曹彬制止了这一场暴行。 曹彬瞥了一眼被打的奄奄一息的赵德芳后,便不在理会他,而是看向了一众文臣,沉重的道“辽人数十万大军就在关城外,陛下现在又突然驾崩。当务之急,我等应该商量商量如何安稳的把陛下的龙驾送回汴京城。 至于弑君之人,自然有大宋的律法惩处,还轮不到我等滥用私刑。” 文臣们闻言,脸上悲愤的表情有些僵硬。 用大宋律法压人,那是他们最擅长的手段,没想到如今居然被一个武将,用来压他们。 这让他们的脸有点没地儿搁。 “哼!” 赵普瞅着赵德芳冷哼了一声,才悲伤的道“曹枢密使言之有理,如今内忧外患在即,我等身为大宋的臣子,自当竭尽全力,帮大宋度过这一次难关。 至于弑君之人,就押回汴京城,由百官共同审问,一旦定罪以后,再处以极刑。” 说完这话,一行人开始收敛赵光义的尸身。 至于赵德芳和陈琳,则被押到了一个严密的屋内,由几个留守的武将看守。 收敛了赵光义尸身以后,文臣武将们凑成了一堆,坐在一起,谁也不说话。 气氛显得很压抑。 此次北伐,朝廷最精锐的大军没了,如今连皇帝也驾崩了。 一时间,群臣们有点江山岌岌可危的感觉。 对于赵光义的死,除了极个别的人外,剩下的官员没有一点儿悲伤。 人固有一死,即便他是君王。 即便是赵光义不死,回到汴京城以后,也不会好过。 数十万大军惨死在顺城外,赵光义必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如今赵光义死了,反而让这些随驾的文武们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人死为大,赵光义一死,即便他身上有再大的罪责,也没办法继续去追究。 这将大大的缓解顺城一战,数十万大军惨死的压力。 国内的局势可以借此稳固住。 可是国外呢? 赵光义死了,就等于天塌了。 一个国家没了话事人,即便是再争取到了和辽国和谈的机会,也没有人能够做主。 而辽人若是大举南侵,谁有抵挡得住辽人的铁蹄? 现在就算是想调各地厢军以及汴京城里留守的二十万禁军,也做不到。 “哎……大宋江山,危在旦夕,我等该怎么办啊?” 沉默了许久许久,赵普无奈的开口。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拿不定一个主意。 真正拿主意的人已经死了。 剩下的人即便是有主意,又能如何? 李沆咬着牙,低声道“事到如今,能做主的就只有赵相爷和曹枢密。李沆请二位主持大局,凡二位定下的事情,李沆绝无怨言,一定遵从。” 群臣们闻言,纷纷出声附和。 “一切由曹枢密和赵相爷做主。” “一切由二位决断。” “……” 赵普和曹彬神色凝重的对视了一眼。 赵普率先开口道“兵事就由曹枢密决断,老夫只议政事。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驾崩,首要的是尽快推举出新帝。而我等远在铜台关,距离汴京城有千里之遥。 所以老夫决定,由老夫和李沆率先回京,尽快推举出新帝,主持大局。 在此之前,老夫希望诸位对陛下驾崩的事情守口如瓶,避免产生混乱。” 赵普站起身,对曹彬拱手道“边陲战事,就有劳曹枢密操劳。凡我大宋的兵马,尽数托付给曹枢密。希望曹枢密守住国门,不让辽人南侵一步。 待到曹枢密回京之日,老夫必定率领新帝和百官恭迎。 而且老夫可以在诸位见证下承诺,等到曹枢密归京之日,在朝廷上的座次,必定不在老夫之下。” 赵普一席话,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 他掌文,曹彬掌武。 甚至为了让曹彬安心在边陲对付辽人,赵普还给出了许诺。 一旦新帝登基,你曹彬也是从龙之臣,其地位绝不会低于他。 然而,曹彬闻言,苦着脸,无奈道“赵相公高看了老夫了,如今辽国数十万大军陈兵铜台关,打到瓦桥关,侵入真定、河间两府,也只是时间问题。 老夫纵然有通天之能,也无力回天。 即便是把西北所有的厢军调集在一起,也很难抵挡得住辽国的数十万精骑。” “这可如何是好,难道我们要眼看着大宋江山毁于一旦,眼看着大宋百姓陷入无边的烽火当中?” 赵普紧握着拳头,失声叫道。 众人再一次低下头。 屋内鸦雀无声。 曹彬看了众人一眼,低声道“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众人目光希冀的看向曹彬。 曹彬干巴巴道“眼下能抵挡得住辽军的,唯有西北的折杨两家的兵马。据老夫所知,杨延嗣的兵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只要杨延嗣的兵马一道,就能拖住辽人的脚步。若是再加上西北折家的兵马驰援,定能守卫住我大宋的国门。” “那还等什么,快给折御勋去一道行文,令他率众前来驰援。” 有人急吼吼的说道。 曹彬无奈的摇头道“不行啊!陛下活着的时候费尽心力才能压他们一头,陛下一死,折杨两家就挣脱了最后的枷锁。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他们不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逐鹿中原,就已经算是仁慈了。 请他们过来帮忙,你们以为还能像以前,一纸调令送过去,给个有名无实的爵位就能糊弄住人家,让人家帮大宋卖命? 没有实际的好处,你看看他们会不会动一兵一卒。” 众人一时间脸色有点难看。 有人皱眉问道“杨延嗣的兵马不是已经到了驰援的路上了吗?有杨延嗣的兵马帮忙抵挡辽军,我们也会少一分压力。到时候再借调各部的厢军,应该能抵挡得住辽军。” “哎~” 曹彬长叹一声,低下头不说话。 赵普阴沉着脸,无奈道“杨延嗣之前答应了调兵过来帮忙,但是他没答应拼尽全力帮我们。杨延嗣麾下西北四府的兵马,只有二十多万,除去了十几万留守在本部的兵马外,能够调遣过来的兵马最多只有十万。 十万兵马,对阵辽国数十万的兵马。 除非把他们拼光了,不然根本不可能挡得住辽人南侵的脚步。” “那就命令他拼光。” 有人无脑的说出这句话。 当即就遭到了赵普的破口大骂,“你去跟杨延嗣说?告诉他让他麾下的十万兵马拼光,帮我们守住大宋的国门?你看看他会不会大耳刮子抽你。 说话动动脑子,陛下活着的时候尚且不敢这么跟杨延嗣说。陛下如今驾崩了,还有谁能命令杨延嗣做事? 他是割据西北的一方霸主,不是汴京城里那些失去了权势武夫。” 提到武夫两个字。 曹彬皱了皱眉头,但是他并没有反驳赵普的话。 事实上,他很赞同赵普的话。 赵光义一死,这普天之下,就再也没有人有资格命令杨七了。 即便是选定了新帝,新帝登基以后,也只能陪着笑脸对待杨七。 毕竟,杨七和赵光义有君臣名分。 赵普一番训斥过后,群臣再次的陷入到了沉默中。 李沆皱着眉头道“此次赵德芳弑君之事,只怕杨延嗣也脱不了干系。” 赵普瞪了李沆一眼。 就你聪明? 当老夫和曹彬两个人看不出来? 看出来了又有什么用,杨七如今是大宋唯一能够依靠的支柱。 只要不是他亲自动手弑君的,就只能假装没看见。 再说了,以杨七如今的权势,就算证明了他参与了弑君,谁又有本事治他得罪? 李沆在赵普凌厉的眼神中,乖乖的闭上了嘴。 赵普看向了曹彬,低声道“杨延嗣如今就在城头上,你作为他的岳父,去劝劝他看看?说不定此事还有转机?” 曹彬有些为难,他见众人的目光直愣愣的盯着他,只能无奈的点点头,道“老夫去试试。” 曹彬在众人注目下,出了房内。 步履沉重的登上了城头。 城头上,杨七早已背过了身,背对着城内,正在欣赏城外连成一片的篝火。 “哎……” 曹彬长叹了一声,踱步到了杨七身边,无奈道“你这又是何必呢?经此一战,以后陛下再也挡不住你崛起的路。你干嘛又要杀了他?” 杨七背负双手,头也不回,平静的道“我没有杀他,我只是依照约定,借了一些人手给赵德芳而已。” 曹彬苦笑道“你借给赵德芳人马,让他除掉了护卫陛下的器械监高手,让陛下身陷险地,这跟谋杀又有什么区别呢?” 杨七缓缓的转过身,嘲讽道“你我屡次劝谏,可他还是一意孤行,导致了数十万将士惨死在顺城。难道他就不需要给这些将士们,以及他们的家眷一个交代?” 曹彬皱起眉头,感叹道“老夫相信,陛下回到了汴京城以后,一定会给臣民们一个交代的。” 杨七讥讽的笑道“什么交代?下罪己诏?还是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自己躲在里面,每月其名,说是自囚? 你觉得,这种交代对得起葬送在顺城的数十万将士吗?” 曹彬无奈道“那你也不能因此背上一个弑君的名头吧?” 杨七冷笑道“你们想把这件事推到我头上?那我只能告诉你们,我没有弑君,也不背这个弑君的名头。谁要敢把这个名头栽在我身上,我不介意弄死他。” “哎……罢了。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是徒劳。老夫此番过来找你,是受大家所托,前来求你帮忙。” 杨七收起了脸上的冷笑,似笑非笑道“求我帮忙?求我耗尽西北四府的兵马,帮你们挡住辽军?你觉得我会那么傻吗?” 曹彬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现如今,除了你,没人能够抵御得了辽军了。你不是在帮我们,而是在帮大宋的百姓。” 杨七摇头一笑,戏谑道“帮大宋不就是在帮你们吗?我帮你们,我有什么好处?” 曹彬看着杨七,沉声道“你想要什么好处?” 杨七莞尔一笑,淡淡道“朝廷必须承认我在西北四府,以及燕云十六州的统治权。” 曹彬愕然,失声叫道“如今辽军势大,就凭你手下那十万兵马,能夺得下燕云十六州?” 杨七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曹彬皱着眉头沉思,半晌之后,猛然开口道“你暗地里调遣了南国的兵马北上对不对?” 曹彬一边沉思,一边盯着杨七惊恐的自语,“从一开始你就知道这一次朝廷北伐,必输无疑。所以你提早的布局。等到朝廷和辽国打的两败俱伤的时候,就接手惨剧,反攻辽国,借此把燕云十六州掌控在自己手里?” 事到如今,杨七对曹彬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缓缓的点了点头,承认了曹彬的说法。 曹彬见状,脸上的惊恐更浓了,他语无伦次的道“你竟然……你竟然能算计到这种地步……普天之下,还有谁是你的对手……你……” 杨七笑道“岳父大人,这对小婿而言是一个机会,对你曹家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呢?” 曹彬看向杨七,略显迟疑的沉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七感叹道“曹家占据大理,我杨家占据南国和西北四府,折家占据着党项旧地。我们三家的实力加在一起,已经不输给大宋了。可是我们做事,只能偷偷摸摸的在背后进行。 我们有多强大,有多富庶,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这就像是锦衣夜行,一直藏着,偷偷摸摸的。 可是我们能藏得了一时,能藏得了一世?能藏得了百年? 藏的再深的秘密,终究会被人挖出来的。 不如趁此良机,走到台前。” 曹彬猛然间心头开始狂跳,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儿被杨七说动了。 曹家占据着大理,富贵繁荣早已达到了最顶端。 可是却一直不敢暴露在人前,偷偷摸摸的严防死守,生怕被别人发现。 第0734章 三寸不烂之舌(为‘傷紅塵’万赏加更!) 能走到台前,谁愿意锦衣夜行?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除了那些心怀叵测的人之外,谁有权有势的不想显摆一下? 财不露富,那只是少数人的想法。 大多数的人在拿到了巨额财产,并且有实力守护这么多财产的时候,他更希望被更多人看到,被更多人仰望。 而且,诚如杨七所言,曹家在大理的事情,不可能一直瞒下去。 总有揭开锅盖的那一天。 若是揭开锅盖的时机不对,很有可能就会遭受到一场惨烈的打击。 事实上在曹家得到了大理之后,曹彬就一直在考虑这么问题。 原本曹彬想着,借这一次的救驾之功,混一个王爵。 然后再在新帝登基的时候,混一个从龙之功,借这两份功劳,达到他裂土封疆,明面上确立曹家占领大理的事实。 到时候曹家再脱离大宋,正式以番邦属国皇族的身份,再次出现在世人眼里。 如此才能平缓的帮曹家解决这个麻烦。 可是赵光义突然身死,明显打乱了曹彬的计划。 如今杨七再次提出这件事,曹彬心里有燃起了希望。 只见他迟疑的看着杨七,低声问道“你有办法?” 曹彬对于杨七,很信服。 仅凭杨七那算无遗策的手段,就足以让曹彬佩服的五体投地。 更何况曹杨两家还是亲戚。 杨七即便是要坑他,也只会在钱财上,真正的大是大非上,杨七绝不会坑他。 杨七微微一笑,道“这办法嘛,就在您的眼前,就看您抓不抓得住。” 曹彬皱眉,狐疑道“什么意思?” 杨七没有回答曹彬的问题,反而笑问道“赵德芳呢?” “赵德芳被赵普派人扣押在一处房……” 话说了一半,曹彬愣住了,他愕然的看向杨七,“你是想让老夫扶持赵德芳登基,以此达到让大理显于人前的目的?” 杨七耸了耸肩膀,笑道“为什么不呢?” 曹彬闻言,头摇的像是一个拨浪鼓,“赵德芳弑君在前,他又非陛下子嗣。想要扶他登基称帝,比登天还难。” 杨七坦然笑道“正是因为困难,我们才要试一试。当年赵光义可以弑君称帝,我们为何不能旧事重演?” “难!难!难!” 曹彬一连说了三个‘难’字,叹气道“当年谁也没有目睹陛下弑君,况且当年陛下大势已成,谁也阻挡不了陛下登基的脚步。 你再看看赵德芳,什么都没有。一无朝中重臣支持,二无兵马。如何让老夫支持他?” 杨七笑眯眯的看着曹彬,道“赵德芳所缺的兵马,我会想办法帮他补齐,再加上您老在将门的威信。相信武将之中,无人会反对此事。” 曹彬苦笑道“既然是老夫答应了此事,赵普不答应,也是徒劳。如今赵普掌控着文官们的权柄,他还知道赵德芳弑君的事情。 一旦他将此事传出去,未等我等回到汴京城,恐怕太子等人,已经在汴京城里布置好一切,等我们自投罗网了。” 坦白的说,谁当皇帝,对于曹彬而言,都一样。 只要不影响曹家的富贵,那怕是一头姓赵的猪坐在皇位,曹彬一样也会参拜。 在经历过郭威夺位、赵匡胤陈桥兵变、赵光义杀兄证道以后,曹彬对于皇位上坐的是谁真的看的很淡。 大宋的江山,在旁人眼里,那是赵家一家的江山。 可是在他们这些武勋眼里。 大宋的江山更像是一个公司。 大家拥护你赵氏当皇帝,是因为你当皇帝,大家能跟着你安稳的富贵下去。 可是一旦没了安稳的富贵,那么大家不介意换一个能带着他们继续安稳富贵下去的皇帝。 这可不是曹彬一个人的想法,而是当初支持赵匡胤陈桥兵变的所有军中将士们共同的想法。 如今赵光义身死,大宋江山面对着风云变动。 如果能选的话,曹彬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站在对自己最有利的一面上。 杨七成竹在胸的道“赵普那边,我来跟他说,您大可放心。” 曹彬唉声叹气的苦笑道“老夫就是不放心。” 杨七知道曹彬不放心什么。 曹彬不想冒险。 杨七抓住曹彬的心思,劝解道“老泰山啊!赵光义身死在铜台关,而你恰恰又身在铜台关。不论他那个儿子登基称帝,对您曹家而言,都将会是一场灾难。” 曹彬愕然道“此话何解?” 杨七幽幽道“赵光义身死,难道您就没有保护不力的罪吗?或许他的儿子在登基之初,要仰仗于你,不会对您问罪。可是一旦他坐稳了皇位,您又怎么能保证他不会对曹家出手? 当初大宋初立时候的将门,被打压的没落的很快。 潘家举族被斩,高怀德战死在外,石守信生死不明。 如今大宋最大的那个将门,就只剩下您曹家了。 一旦新帝发难,文官夹杂在里面趁火打劫,您曹家又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到那个时候,灭了你曹家,不仅能把威胁大宋江山的将门,铲除的干干净净。还能顺手从您身上讨一点小罪。 您说他会不会做? 即使他不做,那些看着曹家眼热的文官们,会不会蛊惑他做?” “这……” 杨七的话就像是充满了法力,在曹彬的心脏上撒下了一把寒霜。 曹彬心里冷到了极点,背后冒起了一次冷汗。 树大招风这种事,曹彬懂。 他只是被赵普刚才在房内的一番托付和吹捧,弄的有些飘飘然。 他以为自此以后,他跟赵普二人,就会共掌文武,权倾朝野。 可是在听到了杨七细细的分析以后。 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孤木难支的局面。 一旦拥护新帝登基,他看似会变的权倾朝野,可实际呢? 在他背后,已经没有人了。 他将会像一个异类一样,独立在朝廷上最耀眼的位置。 而赵普呢? 赵普身后,屹立着千千万万的文臣,而且还在前赴后继的不断增多。 只要让他们的势力掌控了国朝的各大中枢。 那么肯定会对付曹家。 朝廷上永远不会容下一个异类。 如果有,那么这个人就只能是皇帝。 可是他曹彬即便起兵,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坐上那个九五之位,准确的说,连三成都没有。 曹彬抬手不着痕迹的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颤声道“老夫若是拥护赵德芳,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了?” 杨七好笑道“老泰山啊!您太紧张了吧?这点问题您会想不通?一旦您拥护赵德芳登基,我会跟赵德芳谈好条件。到时候赵德芳会承认我们折杨曹三家在三个地方统治的权力。 到时候,曹家就从一个将门,一跃成为了一个番邦属国的皇族。 虽然以后曹家没办法再在汴京城待下去了,但是却也不怕朝廷上谁会对付你们曹家。 毕竟,折杨曹三家乃是同盟,赵德芳要是敢对付你们曹家,我们两家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曹彬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老夫明白了……” 曹彬有了决定,他也不再冒冷汗,那一股属于他统兵大将的霸气,重新回到了身上。 曹彬郑重的对杨七道“只要赵普答应了这件事,老夫就答应你。老夫先走了……” 杨七冲着曹彬的背影喊了一句,“帮我叫一下赵普。” 曹彬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栽倒在地上,转头狠狠的瞪了杨七一眼,甩开了衣袖离开了城头。 曹彬重新回到了文臣武将们待着的屋内,一进门就被人围住了。 “谈的如何?” 众人希冀的盯着曹彬发问。 曹彬摇了摇头,对于和杨七的谈话只字不提。 他看向了赵普,低声道“杨延嗣说,要跟你谈过了以后才会做决定。” “跟老夫谈?” 赵普皱了皱眉头,迟疑了一下,沉声道“老夫去会会他。” 说完这话,赵普丢下了一屋子的人,独自登上了城头。 赵普登上城头的时候,杨七席地坐在地上,见赵普过来了,就用衣袖拂了拂身边的土,邀请道“赵相爷过来坐。” 赵普皱着眉头,走到杨七身前坐下,冷声道“为什么要弑君?” 同样的问题,曹彬问过,赵普也不甘落后。 不论是曹彬还是赵普,他们都不认为杨七是那个能弑君的人。 杨七若是要弑君,早就用炸弹把赵光义炸死在皇宫了,还能等到现在? 所以,赵光义身死,里面出现了杨七的身影,这让赵普很不解。 不明白杨七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何要在这个内忧外患严重的情况下,还要在中间插一杠子,把局面搅的更浑。 杨七的答案是相同的,他摊开手,笑眯眯道“我没有弑君,没有人弑君。陛下是辽人炸死的。” 赵普恼怒的爆喝,“混账话!老夫亲眼所见,陛下是毒发身亡,和辽人没有半点关系。而下毒的人就是赵德芳,你就是那个帮凶。” “哈哈哈……” 杨七咧嘴笑道“赵相爷太抬举小子了,弑君可是遗臭万年的罪名,小子人小,哪有胆子干这种大事。” “哼!” 赵普冷哼了一声,目光凶狠的盯着杨七。 杨七瞥了赵普一眼,故作幽幽的说道“赵相爷啊!您不觉得陛下死在辽人手里,是个很好的结果吗?” 赵普冷冷的盯着杨七,“你想以一己之力,混淆视听,掩盖此次弑君的真相?” 杨七摇了摇头,“有您和我岳父在,小子可没那个胆子。” 赵普不屑的道“谅你也不敢……” 赵普的话还没有说完,杨七接下来一句话,差点没把赵普被气死。 “小子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本事。不过若是小子、您、我岳父,咱们三个人连手,要掩盖这一次弑君真相,还是轻而易举的。” “你休想!” 赵普愤怒的指着杨七咆哮。 杨七却像是没看到赵普的愤怒一样,自顾自的说道“此次陛下一意孤行,执意北伐,不仅从南国钱行借贷了一万万钱,还征调了一大批的民夫,为此还减免了各地多年的赋税。 而顺城一战,陛下一意孤行,执意让大军北上,却钻进了耶律休哥设好的圈套,导致了数十万大军,葬身在洪水之下。 你说说,陛下若是不死,如何给这些将士们的家眷交代,如何给那些民夫的家眷交代,如何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你说陛下若是平安的回京,天下的百姓愤怒之下,会不会造反? 他们造反了以后,你们又拿什么去平定? 靠厢军?厢军多是本地人,他们如何对自家地头的百姓们下杀手? 靠禁军?朝廷如今仅剩的禁军,还要拱卫汴京,他们若是离了京,万一有人趁机作乱,谁又能保护尔等的家眷? 内忧一起,遍地烽火。 而大辽的兵马刚好趁着这个时机,长驱直入的南下,你们谁又能抵挡得住? 内忧外患并起,大宋江山必将毁于一旦。 尔等的富贵荣华,也将随之付之东流。” 杨七每说一句,赵普的拳头就捏紧一份。 对于杨七的话,赵普没有怀疑。 因为杨七所说的一切,他都曾经在脑海里思考过,推演过。 一旦内忧外患并起,大宋江山必亡。 到时候必将重演五代十国时期遍地烽火的噩梦。 赵普脸色阴沉的可怕。 杨七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然而,陛下死在辽人手里,那就不一样了。陛下作为九五之尊,亲临战场,战死在边关。百姓们只会认为这是壮举,而非是坑死他们夫君、孩儿的罪魁祸首。 百姓们就算有怒火,也不会冲着大宋江山发难。 他们只会把怒火放在辽人身上。 一旦辽人大举南下,百姓们必定会同仇敌忾。 而面对千千万万的大宋百姓,数十万的辽军,又算得了什么?” 赵普很想点点头,赞同一下杨七说的话,可是他却没有。 他咬着牙,目光深沉的盯着杨七,一眨不眨的问道“若是大宋内乱,辽人大举南下,你杨延嗣会不会趁机南下,分一杯羹呢?” 杨七好笑的看着赵普,“您觉得,大宋若是真的乱了,我杨延嗣南下与否,真的那么重要吗?” 赵普无奈的点点头,他必须承认,大宋若是真的生了内乱,杨七南下与否,根本就不重要了。 大乱起,群雄逐鹿。 这是必然的事情。 有机会争一争那个皇位的人,有机会可以通过战争夺得荣华富贵的人,没有人会放弃这个机会。 深吸了一口气后,赵普再问,“你如此费心费力的为赵德芳开脱,到底是为了什么?” 杨七看向赵普,平静的道“扶赵德芳上位。” “不可能!” 第0735章 难以拒绝的诱惑 赵普的态度很坚决。 杨七却风轻云淡的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所有不可能的事情,都是因为筹码不够。” “哼!” 赵普冷哼一声,鄙夷的骂道“巧舌如簧……任你说的天花乱坠,老夫也不会跟一个弑君之人同流合污,更不可能认一个弑君杀叔的乱臣贼子当君王。” 赵普表现的很硬气,颇具文人的铮铮铁骨。 然而,文人固然有风骨,但这个风骨绝对不会出现在赵普身上。 赵普如果真的铁骨铮铮的话,早就化成一堆白骨。 赵普怀的什么心思,杨七心里清楚。 赵光义驾崩,在新帝未立之前,天下文臣皆要以赵普马首是瞻。 赵普若是表现的市侩了,很容易会被别有用心之人从马背上拉下来。 杨七看破不说破,也没有拿赵光义弑君的旧事出来跟赵普扯皮,他甩了甩衣袖,幽幽的道“赵相爷下定了决心要跟即将分崩离析的大宋共存亡吗?” 赵普眉头一皱,脸色一沉,冷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只要有我等在,只要我等回到汴京立了新帝,有新帝坐镇,又有我等辅佐,大宋如何能亡?” 杨七攥起衣袖,平静的看着城外数十万的辽军营地,淡淡的道“那城外的数十万辽军,你们准备如何应付?” 赵普脸色一变,惊恐道“你真敢冒天下大不韪,放辽人入关?辽人若是在你杨延嗣手里入了关,你必将成为青史上最罄竹难书的罪人。” 赵普的声音压的很重,可谓是字字重如千钧。 赵普在赵光义驾崩后,敢提出来让杨七帮忙抵挡辽人,就是因为他凭借着自己对杨七的了解,坚信杨七一定不会看着辽人入关的。 虽然杨七如今已经虎踞西北,成为了一方霸主,但是本质上,他依旧是一个汉人。 任何一个心怀国家的汉人,都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汉人百姓们在异族人的铁蹄下被屠戮。 杨七却像是没听到赵普的话,他自顾自的又道“若是在辽人南下的时候,西北四府的近二十万兵马,折家二十多万兵马,一起南下,你觉得你们辅佐的新帝,能不能守得住大宋江山? 如果不够的话,再加上南国的三十万兵马,由南而上,加入进来分一杯羹,你觉得长江以北的各部的厢军,那一支能抵挡得住他们?” 赵普脸色煞白,浑身颤抖的指着杨七,低吼道“你教唆赵德芳刺杀陛下,目的就是为了搅乱大宋,你好跟着分一杯羹?” 杨七摇了摇头,“我没有那么下作,不到万不得已,我绝对不会让我麾下的兵马踏入大宋的。” 顿了顿,杨七又道“但是如果达不到我的要求,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也只能挥兵南下。” 赵普紧握双拳,忍住跟杨七拼命的冲动,怒喝,“你这是在威胁老夫,甚至是在威胁整个大宋?” 杨七瞥了赵普一眼,点点头,“你可以这么理解。” “老夫就算陪着大宋江山一起死,也绝不会接受你这个小人的威胁。” 赵普嘶吼了一声,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城下走。 望着赵普急吼吼离去的身影,杨七突然大声道“老头,你已经老了。你觉得你还能在朝廷上撑几年?” 正在往城下走的赵普闻言,浑身一颤,脚下一顿。 杨七看着赵普的背影,继续道“老头,你这辈子一直在追名逐利,应该得罪了不少人。等你失去了权势,你觉得我那几位世兄能不能够守得住赵家的家业?” 赵普缓缓的转过身,脸色铁青的咬牙质问杨七,“你要拿老夫的子嗣威胁老夫?” 杨七摇摇头,道“小子没有这个意思,小子刚才跟你说的是不立赵德芳的坏处,小子还没跟你说立赵德芳的好处呢。” 赵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回到了杨七面前坐下,不屑的道“老夫姑且听你说说,立一个弑君的凶手有什么好处。” 杨七乐了,他笑过之后,心平气和的对赵普道“赵相爷,你着急了,你就不想听听,我为何一定要让你们立赵德芳为帝吗?” 赵普鄙夷的道“以你小子那貔貅的性子,要立赵德芳,准没好事。莫不是想学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 赵普自问自答,道“老夫劝你想都别想,大宋不同于大汉,没有那么多诸侯听你的命令。你更别想扶持一个傀儡皇帝。” 杨七哑然失笑,“赵相爷你可冤枉小子了,对于大宋的江山,小子其实没有多少惦念。之所以推举赵德芳当皇帝,就是因为我不愿意让人在我背后老捅刀子。” 赵普一愣,眉头缓缓皱起,“就为了这么简单的一件小事,你就要乱了大宋皇位传承的礼法?” 杨七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郑重的道“这并不是一件小事。当初陛下趁我讨伐党项之际,背地里派出张德林,率领着一票人马,偷袭了我治下的大同府。 你可知道张德林这一票人马,对我大同府造成了多大的损害? 数万人因此惨死,上百万亩的良田被他烧毁,数十万的百姓流离失所。 这种惨剧,我绝不会允许它再在我治下发生一次。” 赵普难以置信的看着杨七,狐疑的问道“真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你就要硬推赵德芳上位?” 杨七坚定的点点头。 赵普不能理解的道“如果只是因为这件事,你完全没必要硬推赵德芳上位,老夫可以代替未来的新帝答应你,只要新帝登基以后,就跟你的西北四府订立互不侵犯盟约。 你应该很清楚,硬推赵德芳上位有多难。而和新帝订立互不侵犯的盟约,却是一件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小事。” 杨七摇摇头,“我更喜欢一劳永逸。” 赵普气哼哼的瞪了杨七一眼,骂道“榆木脑袋。” 杨七淡然笑道“小子还是跟赵相爷讲一讲赵德芳上位的好处吧。如果赵相爷答应扶赵德芳上位,小子可以保证,赵相爷一干文臣们,可以得到四大好处。” “呸~” 赵普没好气的啐了一口,“你当老夫是三岁顽童?老夫要是真的推举赵德芳那个弑君的人当皇帝,老夫不被人骂死就已经不错了。还会有好处?” “哈哈哈……那赵相爷你可就想错了。” 杨七调笑了一句,笑眯眯的看着赵普道“确实有四大好处……” “第一,凡是支持赵德芳称帝的人,自然免不了以从龙之臣的身份加官进爵。” “……” 赵普瘪了瘪嘴,不以为意。 因为不论他支持谁当皇帝,到头来他的功劳都不会少。 “第二,赵德芳若是称帝,我可以保证,绝不会让辽人南侵一步。” “……” 赵普一愣,失声道“你要独挡辽国数十万大军?” 杨七淡淡的笑道“那是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 赵普碰了个软钉子,恶狠狠瞪了瞪杨七。 “第三,我可以帮你们化解新帝登基以后,文臣和将门之间的争斗。” “……” 这下,赵普终于不淡定了,他惊愕的瞪着眼,“这怎么可能?” 文武相争,自古以来皆有,而且还是那种连绵不断的,从未断绝过。 即便是秦皇、汉武、唐太宗等千古明君,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杨七能解决这个千古的麻烦? 他难道比秦皇汉武等人更厉害? 赵普不这么认为。 更让赵普心惊的是,杨七居然已经预料到了新帝登基以后的文武相争。 即便是赵普这个两朝老臣,也是在赵光义驾崩以后,在面对曹彬的时候,才预料到了以后的文武相争。 没想到杨七居然比他看的更长远。 见赵普失态,杨七好笑的道“这没什么不可能的……现如今,大宋的将门就剩下了曹家一家独大。只要想办法解决了曹家,剩下的那些所谓的将门,还不是你们股掌间的玩物? 你们要是斗不过他们,那我恐怕会笑死。” 赵普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心神,沉声道“只要没有曹家这个庞然大物,其他的将门不足为惧。只是曹家在大宋根深蒂固,你能用什么办法让他们退出将门之列?” 杨七摇摇头,“此事就容小子先卖一个关子,说出来就不灵了。” 赵普不屑的撇撇嘴,嘀咕了一声,“故弄玄虚……” 杨七沉吟了片刻,又道“这第四条,对你们文臣而言就更有利,也是我为赵相爷量身打造的。” 赵普沉声不语,静静的看着杨七,等待他说第四条。 赵普是一个利益至上的人,他不得不承认,前三条条件,已经足以让他动心了。 但是,还不够。 他觉得还差一点。 具体差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就是单纯的一种感觉。 “第四,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刑不上大夫……” “……” “噌~” 赵普就像是一个窜天猴一样窜了起来,老眼瞪的像是铜铃,一脸难以置信。 “你……你在骗老夫……” 赵普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老了,怎么可能听到这种条件。 无论是‘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还是‘刑不上大夫’,这都是文臣们毕生追求的终极目标。 虽然赵光义在位期间,重视文臣,屡屡提拔文臣,以文御武,文臣的地位节节高涨。 可是文臣没还没有达到‘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的终极目标。 敢跟赵光义共天下的士大夫,基本上都凉了。 就更别提刑不上大夫了。 赵光义杀起文官来,可从不手软。 满朝文臣,那么多聪明人,奋斗了几十年都完不成这个终极目标,杨七一张嘴就能办到。 第一时间,赵普就有种被欺骗了的感觉。 杨七正色道“小子拿人头担保。” 赵普目光不停的闪烁,也不知道他心里再想什么,他不着痕迹的低声问道“赵德芳会答应?” 杨七眉头一挑,嘴角勾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很明显,赵普有些意动。 杨七心里也清楚,这种条件抛出来,赵普不可能不动心。 ‘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 那就相当于,江山是赵家的,也是士大夫的。 而作为士大夫中的首脑,门下中书省平章事,也就是俗称的宰相,就相当于是一个隐皇帝。 甚至在很多时候,他的权力比皇帝还要大。 执掌天下的滋味,赵普很难拒绝。 士大夫群体更难拒绝。 而‘刑不上大夫’这一条,士大夫群体们就更难拒绝。 士大夫们可是掌控着朝廷上九成的衙门。 整个大宋的大部分的官僚机构,都是由士大夫们管理的。 一旦皇帝敢抛出这一条,士大夫们绝对会想尽各种办法,把这事定为永例。 而他们更是会利用手中的职权,将这一条职权严格的执行下去。 这远比将门手里那中看不中用的丹书铁卷强多了。 真要是刑不上大夫,那士大夫们就可以再也不虚任何人,甩开了膀子想干嘛就干嘛了。 只要他们想干的事情,他们都可以拿出来试一试。 成了的加官进爵,不成的大不了被贬官,又或者辞官。 只要交情到位,分分钟又能起复,又能回到朝廷上继续浪。 反正不会死。 这两条规矩一出,大宋官场就真成了士大夫们的乐园了。 赵普很想严词拒绝杨七,可是他发现拒绝的话他根本说不出口。 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贪财的人,难免会被人抓住小辫子,祸及家人。 可是若有了这两条规矩,赵普就有把握把自己的赵家,打造成铁桶一般,至少能够保证三代不衰落。 而且即便是凡事了,也不会死,更不会祸及家人。 难怪之前杨七会说这一条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这可不是为他一个人量身打造的,简直就是给大宋所有士大夫们量身打造的。 拒绝的话,赵普说不出口,可是点头应下的事,赵普也做不来。 最终,赵普也只能长叹一声,神色复杂的道“此事……老夫一个人不能决断……老夫要回去跟其他人商量一下……” 第0736章 尘埃落地,旭日东升 赵普走了,在杨七的注视下,步履沉重的走了。 杨七看着赵普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和赵普、曹彬二人攀谈的事情,可以说是处处在为他们着想,处处为大宋江山着想,似乎没有一点儿私心一样。 诚如赵普所言,杨七如果只是单纯的想要一个不背后捅他刀子的皇帝,那很容易。 成年的皇子对他威胁甚大,他完全可以扶持一个年幼的皇子,比如八皇子。 要是杨七肯扶持八皇子登基,那所要面对的压力,远比扶持赵德芳要小。 他为何要执意扶持赵德芳? 他又有什么更深层的谋划,恐怕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随着杨七的地位越高,实力越强,他所谋划的事情也更加深远了,深远到了常人看不到的地方。 赵普下了城头很久,赵德芳在两位文官的看押下,被送上了城头。 也不知道赵普跟这些文官说了些什么,总之他们看杨七的目光很奇怪,有疑惑、有诧异,更多的是一种敬而远之的神色。 两位文官把赵德芳送到了杨七面前,其中一人淡淡的叮嘱了杨七一句,“人我们先交给你了,你别把人弄丢了,不然我等只能去西北四府找杨将军要人了。” 拿老杨威胁他? 杨七有些哭笑不得的点点头。 “请!” 另一位文官很客气的对赵德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杨七见状,眉头一挑,眼前一亮。 文官们对赵德芳这么客气,那就证明他跟赵普所说的话起作用了。 赵德芳看到了杨七就像是看到了救星,脱离了文官们的掌控,他就像是离弦的箭,奔向杨七。 “虎侯,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救我。” 赵德芳扑到杨七面前,激动的说着,那可怜巴巴的小摸样,让人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杨七故意板起了脸,问道“怕了?” 赵德芳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后悔了?” 赵德芳皱起了眉头,脑袋轻点了一下,随后又快速的开始摇头。 杨七无奈的苦笑着道“坐下说吧。” 赵德芳正经危坐在杨七对面。 杨七感慨道“俗话说,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怕了有什么用?之前在阿育王寺,你找我密谈的时候,信心满满,我以为你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没想到,你只是谋划了如何弑君,却没有后续扫尾的工作。 坦白的说,自从你被扣押以后,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情,特别想问你。” 赵德芳苦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我,在朝堂上混迹了这么多年,为何没有收拢几个有用之人,又或者说真心投靠我的人?” 杨七认真的点点头。 赵德芳摊开手,苦着脸道“这些年,我费尽钱财,招揽了不少人。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可是自从我皇叔开始对付我之后,我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幼稚可笑。 我那个招揽人的手段,根本就瞒不住我皇叔。从他要对付我的那个一刻起,那些投靠我的人,有一半就转而投靠了他。剩下的一半,则被他给发配到了沙门岛。” 杨七瘪了瘪嘴,不知道该如何说赵德芳。 沉默了半晌,杨七长叹一声,“然后你就在无人支持的情况下,就选择了弑君?你这和自杀有什么分别?” 赵德芳一愣,认真的看着杨七道“不是还有你吗?” 杨七顿时哑口无言。 这是得有多心大,才会在弑君之后,把一切都寄托在杨七这个外人身上。 然而,事实证明,赵德芳这个二愣子赌赢了。 杨七还真就在他弑君了之后,努力的帮他擦屁股。 杨七突然有种想掐死赵德芳的冲动,这种二愣子扶持上去当皇帝,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最终,杨七在赵德芳希冀的眼神中拜下了阵。 杨七故作深沉的道“德芳兄,你这事情办的有些太蠢了,弑君本就是大罪,你居然还让人当场给抓住了……” 赵德芳闻言,露出了一张苦瓜脸,“这也不怪我啊!动手的是陈琳,又不是我。皇叔驾崩以后,我就想着赶紧带着他的尸体过来找你。可是那帮文官恰巧就在这个时候冲了进来,连逃脱的机会都不给我。” 杨七差点没被赵德芳给呛死。 带着赵光义的尸体来找他? 幸亏赵德芳被当场抓获了,不然真要让他带着赵光义的尸体来找自己,到时候在被文官们撞见了。 那杨七可就没办法像现在一样,悠闲的当一个中间人了。 不过,赵德芳说的话,并不全是气人的东西。 杨七略感兴趣的道“陈琳动手杀了赵光义?他可是赵光义的贴身大伴,他对赵光义忠心耿耿的,怎么会背叛赵光义?你用什么办法收买了这么忠心的一个人?” 能收买一个愚忠的人的办法,杨七还是很有兴趣学习一下的。 毕竟,他家里就有一个愚忠的人需要被拯救。 赵德芳明显愣了一下,他没料到杨七居然对陈琳感兴趣,当即他也没有隐瞒什么,坦白的道“陈琳先效忠的是我父皇。而且,我皇叔跟陈琳有很深的仇怨。” “哎……” 杨七长叹了一声,原以为赵德芳会向他展示一下什么叫做奇迹,没想到到头来,居然是先人的福泽。 杨七觉得没必要再跟赵德芳闲扯了,再扯下去,也不会扯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他直奔主题道“由于你弑君被抓住,所以你想要继承皇位的话,恐怕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我还有机会继承皇位?” 赵德芳就像是一个看到了冰糖葫芦的孩子,差点没高兴的跳起来。 杨七单手捂脸,无奈道“只要你能付出足够的代价,登基自然是不成问题的。” 赵德芳可能也意识到了自己失态了,他干咳了两声,郑重道“只要我能登上帝位,多大的代价我都可以承受。” 赵德芳原本打算,能活着就行。 现在不仅能活下去,还有登基的希望,他有什么不满足的? 杨七认真的道“你想要登基,此番在铜台关内的文武们,就需要大力的安抚,加官进爵是避免不了的。除此之外,还有几个条件,需要你答应。” 赵德芳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你说吧!我都答应!” 杨七说道“其一,在你登基以后,需要出具三张敕封的诏书。分别敕封我、我岳父曹彬、我舅父折御勋。” 赵德芳一愣,迟疑道“你们三人,都走到了武爵的顶峰了,再封可就是王爵了,文官们能答应?” 杨七意外的瞥了赵德芳一眼,心想这货还不算笨,知道守住底线。 杨七淡然笑道“这个你可以放心,封我们三家为王,对大宋江山并没有坏处,反而有好处。因为我要你封的是藩属之王,而不是亲王,不会参与朝廷的日常政务,也不会参与朝廷的所有政事,更不会割裂大宋的土地。” 赵德芳这才点点头,道“那我答应。” 杨七接着道“其二,你登基以后,必然要倚重文臣,可以说文臣就是你的支柱。而你自己根基又浅,所以必须向文臣妥协。 文臣们的终生目标就是‘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刑不上大夫’。 这两点,你能不能答应?” 赵德芳皱眉道“那文臣们的权力岂不是比皇帝还要大?” 杨七好笑的道“你现在还有得选吗?” 赵德芳垂头丧气的低下头,“没得选……” 杨七哭笑不得的看着他,道“你也别灰心丧气,这两点固然对士大夫们有利,可是对你而言,同样好处多多。 士大夫们善于斗争,更擅长于内斗。 谁也不愿意被人一直骑在头上,更不愿意放弃对权力的追求。 所以朝廷上的士大夫们,在失去了将门这个可以斗争的目标以后,就会窝里反,自己跟自己掐。 他们永远不可能报成一团。 到那个时候,就是你真正显示你权力的时候了。 而且,一旦文官们掌握了朝廷的权柄,他们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推翻你们赵氏的统治。 他们会想方设法的维护你们赵氏皇族的权威。 因为对他们而言,维护你们赵氏皇族的权威,就是维护他们的权威。 你只需要做到四年换一次宰相,就能稳稳的掌握他们。” 赵德芳脸上重新布满了希望,他激动的道“我听你的。” 杨七满意的点点头,“其三,也是最后一点。你登基后,必须给我送来五份空白诏书。” 在赵德芳迟疑的眼神中,杨七坚定的道“这是我帮大宋挡住辽人入侵的代价。如果你不愿意给我,我也不会追究,不过这辽人的数十万大军,就要你们自己来挡。” 赵德芳神色复杂的道“我必须知道你用这五份空白诏书做什么,我虽然很喜欢皇位,可是我不希望赵氏的皇位,落到其他人手里。” 赵德芳清楚的向杨七表达,他有自己的坚持。 杨七缓缓的点头笑道“你放心吧!我要做的,和大宋的皇位无关,甚至很多事情和大宋都无关。之所以要五份空白的诏书,只是想在必要的时候,借用一下大宋的名头而已。 再说了,大宋江山是一纸空白诏书就能夺过来的吗?” 赵德芳尴尬的一笑,点头道“你说的对……” “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 谈妥了条件,赵德芳也没有多留,欢欣鼓舞的走了。 杨七却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坐在原地在等人。 果然,没过多久。 一道身影迈着坚定的步伐,出现在了杨七视野里,缓缓的走到了杨七身前。 “老实说,我很讨厌你,甚至讨厌跟你见面。” 来人站到了杨七面前,直言嫌弃。 杨七愣了愣,哭笑不得的道“我以为会是赵普过来跟我再谈,没想到会是你。坦白的说,我也很讨厌你。” 相看两厌,偏偏还不看不行。 李沆大刺刺的在杨七对面坐下,毫不掩饰,嫌弃的道“你莫非是鬼谷出身?” 杨七摇头笑道“你在讽刺我巧舌如簧?” 顿了顿,杨七幽幽的道“你们可以不答应的……” 李沆脸上浮起了一丝苦涩,“条件太诱人,即便是我,也难以拒绝。” 杨七乐了,他开心的笑道“这么说你们答应了?” 李沆瞥了杨七一眼,不咸不淡的道“你先别高兴的太早,扶赵德芳上位有多难,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所以有三件事,你必须办到,只有你做到了这三件事。我们才会答应扶赵德芳上位。” 杨七狐疑的问道“那三件事?” 李沆沉吟道“首先,你必须要保证,能挡得住辽人南侵。” 杨七认真的道“这自然没问题。” 李沆摇头道“我们需要看到你有抵挡数十万辽军的实力。” 杨七愣了愣,淡淡道“你们会看到的。” 李沆又道“其次,汴京城里尚有二十万禁军在镇守。我们和曹枢密联合在一起,虽然能够说通其中一部分的人马归顺,但是还有少数强硬的人需要对付。” 杨七皱眉道“我会想办法调集一部分的兵马随你们一起回汴京城的。” 李沆缓缓的点点头,继续道“其三,在我们离开之前,需要你帮我们杀几个人。” 杨七愣了,好半晌才无语的道“借刀杀人,铲除异己?这些事为何你们不自己做,非要让我动手。” 李沆淡淡的道“我等并非是只会打打杀杀的丘八。” 杨七鄙夷的道“你们这些文人心真脏。” 李沆冷冷一笑,反击道“你也是文人。” 杨七没好气的道“我答应你们了。” 李沆长处了一口气,淡然道“那就恭候虎侯的大军了。不知道虎侯的大军何时到铜台关?” 杨七一愣,抬起头看着天天慢慢升起的天光,幽幽道“应该快了……” 黎明时分,天光亮的很慢,但是当太阳在大地尽头冒出一角的时候,天亮的就很快了。 朝霞如同绚丽的烟花,在天边一闪。 太阳跳出了天边,明晃晃的挂在了天空,照亮了整个大地。 “轰隆隆……” “轰隆隆……” 沉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响彻在整个铜台关。 第0737章 自此以后,世间多了一霸,名曰杨延嗣 一个名叫赵光义的旭日,骤然坠落,并且将永远不会再升起。 而一个名为杨七的旭日,正在熠熠生辉,他必将站在天空中最耀眼的地方,照耀大地。 沉重的马蹄声,惊醒了所有人。 铜台关内外的人,在这一刻都清醒了过来。 城头上的厢军将士们,一个个从睡梦中惊醒,紧握着手里的刀枪,神色紧张的望向马蹄声传来的地方。 城外的辽军们也神情紧张的站在营地四周警戒。 “辽人还有援军?” “宋人的援军到了?” 辽人和宋人心中,同时生出了这个疑问。 然而,他们都猜错了。 铜台关的南门早早被稻草人给打开了,一支五万人的轻骑兵突然从大地尽头冒出,然后在迅速的冲进了铜台关。 撒乱的骑兵在铜台关内文武官员以及城头上的厢军将士们眼中,进入到了铜台关内,迅速的组成了一个五万人的方阵。 为首的是一位身披重甲,手持马槊的魁梧将军。 “唰~” 马背上身形魁梧的将军以马槊捶打着盔甲,高声喝道“游骑军殇倾子,率麾下五万游骑军将士,依令到达铜台关。” 殇倾子声音继续拔高了许多,朗声道“参见虎侯,请虎侯检校!” “哗哗哗~” 五万游骑兵,齐齐敲打兵甲,齐声高喊“参见虎侯,请虎侯检校!” “参见虎侯,请虎侯检校!” “参见虎侯,请虎侯检校!” “……” 三声高喊,震的铜台关内外都在跟着颤抖。 即便是他们已经收声了,依然有余音在铜台关外回荡。 铜台关外正关注着铜台关方向的耶律休哥、萧太后,在听到了这声音以后,脸色都变了。 “是杨延嗣的人马!” “……” 若是大宋朝廷的援军,他们不会惧怕,可是西北虎侯杨延嗣的兵马,那就不好对付了。 关注西北兵事的人皆知,西北诸军,从建立的那一刻起就没打过败仗。 他们的傲气、士气、战斗力,那都是毋庸置疑的强悍。 铜台关内。 曹彬看到了游骑军的时候,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好一支雄壮之师。” 赵普神色复杂的道“骄兵悍将,比比皆是,西北杨延嗣之名,当真是不虚。” “……” 城墙上的杨七,才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 他背负双手,身穿着光亮的盔甲出现在城头上,扎马合青木早就用一根长木,撑起了属于杨七的杨字大旗。 杨字大旗随风飘荡。 杨七面色冷峻的站在城头上,喝道“令!游骑军所属,备战!” “唰!” “诺!” 在众人的注视下,游骑军五万人马在殇倾子率领下,到了关城内一角,约束了他们的马匹以后,齐齐的坐成了一排排,默默的啃着干粮,吃着肉干,喝着凉白开。 赵普看着这些人,神色凝重的问身边的曹彬,“行走坐卧,皆有规矩可循。禁军将士能否做到这一点。” 曹彬面色同样凝重的摇了摇头。 不等他们继续说话,又一阵更加汹涌澎湃的马蹄声响起。 引的众人的目光再次看向了城外。 入眼的是一片火红。 火红色的旗帜,火红色的盔甲,连马匹似乎也以红色为主。 他们就像是红色的海洋,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地平线上,然后顷刻间便到达了铜台关内。 为首的是一位女将军,带着面甲,身披着火红色的盔甲,石榴红的斗篷,腰间挎着一柄长剑,在女将军身旁,跟着的是他的副将,同样一身火红,只是缺少了那一件石榴红的斗篷,手持着一柄九环大刀。 “又一支雄壮之师……” 铜台关外的耶律休哥和萧太后脸色更难看了。 他们刚才还准备攻城,试一试铜台关刚到的那一支兵马的深浅,可是突然又到了一批兵马,让他们有些踌躇不敢发动攻城大战。 “等下去,看看他们究竟有多少兵马驰援。” 这是耶律休哥重新下达的命令。 铜台关内,赵普等人有点傻,因为在他们的印象里,西北貌似没有这种以红色为主的兵马。 曹彬若有所思的盯着为首的那位女将军。 “唰!” 女将军拱手向杨七施礼,颤声道“南国游骑主将呼延赤金,率麾下五万兵马,依令到达。参见吾主。” “参见吾主!” “参见吾主!” “……” 赵普早已惊愕的说不出话了,他身边的文臣们,差点惊掉了下巴。 “这这这……” 赵普愕然的看向曹彬,结结巴巴的,硬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曹彬望着呼延赤金的身影,幽幽的道“南国国主,杨延嗣。” 赵普震惊的颤抖道“南国国主不是易希吗?” 曹彬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杨延嗣,本名延嗣,字希……” 是啊! 这个世界上可从没有规矩允许,只需文官的子弟们有字号,武将的子弟就一定没有。 杨七这个文人中的翘首,如何能无字? 只是文人们都刻意的记住了他将门出身的身份,反而忘记了他原有的字。 赵普指着曹彬,颤声道“你……早就知道……” 曹彬淡淡的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是啊! 知道又如何? 南国在南,西北四府在北。 早在杨七建立西北四府以后,他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大宋朝廷,绝不可能两线开战的。 而且战线扯的这么远,光是靠拖,就能把大宋朝廷拖垮。 “他若早说金身已成,老夫又何必枉做小人呢?” 想想昔日他在西北和杨七攀谈,赵普就羞愧的无地自容。 当初的他,觉得自己老谋深算,占尽了便宜。 如今再看,才发现,或许人家杨七当初看他,就像是看汴京街头供人戏耍的猴子。 杨七神色复杂的看着关城内傲立的呼延赤金,他有四个女人,而呼延赤金是他觉得最亏欠的女人。 一别多年,苦了呼延赤金一个女人,独自在南国守了多年。 再次见面,有苦难言,有愧也说不出口。 战场就是战场,又是在千军万马面前,再浓的儿女情长也得抛到一边。 杨七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注视着傲然而立的呼延赤金,沉声低喝道“令!南国游骑所属,备战!” “遵令!” “遵令!” “……” “轰隆隆~” 话音刚落,又一阵马蹄声响起。 这一次的马蹄声,远没有前两次那么急促,反而显得很沉重,很厚重,像是就惊天巨兽,在缓缓的向铜台关走来。 “还有?” 铜台关内外的人,皆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已经到了十万兵马了,还有兵马在徐徐赶来? 杨七到底调集了多少兵马到铜台关? 黑色的钢铁丛林缓缓的出现在了地平线上,除了厚重的马蹄声和喘息声外,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整齐的钢铁丛林的移动,就像是一个数万的坦克群在移动。 任何人看到了这一支兵马,都会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冷气,然后深深的提起自己的心脏。 “吧嗒~” “吧嗒~” “……” 单调的马蹄声似乎拥有千钧之力,一步一步的叩在人们的心头。 “这是……” 赵普张着嘴,震惊的看着缓缓接近的铁甲骑兵。 曹彬神色凝重的道“重甲骑兵,同等数量情况下,堪称战场无敌。即便是面对数倍的敌人,也能正面冲锋厮杀,堪称骑兵中的骑兵。十个轻骑,也难敌一个重甲骑兵。” 赵普暗吞了一口唾沫,沉声问道“杨延嗣有如此雄兵在手,他若是南下大宋……” 曹彬摇了摇头,苦笑道“他不会的……他如何对大宋有所图谋,恐怕早在两年前,大宋就狼烟四起了。” 赵普无奈道“老夫现在相信了杨延嗣有能力能抵挡得住数十万辽军了……” “呵呵……” 曹彬苦涩的笑道“他只怕不仅仅是想挡住辽军……” “他还想干什么?” 曹彬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道“拿下燕云十六州……” “嘶……” 赵普倒吸了一口冷气过后,咬牙道“若是陛下北伐的时候,他能拿出……” 曹彬没等他话说完,就强硬的打断了,“陛下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最重要的是,他若是把全部的兵马交到陛下手上,也许会步禁军后尘……” 顿了顿,曹彬坚定又无奈的道“大宋禁军,不输给天下任何兵马。” 赵普一愣,张了张嘴,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曹彬的话听起来对赵光义有些大不敬,可是赵普听得出来,也判断的出来,曹彬说的是实话。 这一次大宋北伐辽国,之所以会拜的这么惨,全是因为赵光义一意孤行的错。 杨七藏兵不出,不能说杨七自私,只能说杨七比别人聪明,早就看出了赵光义的本质。 铜台关外。 耶律休哥和萧太后早已脸色铁青了。 通过马蹄声,他们能判断出铜台关另一边来了多少人马,是何装备配备。 “重甲骑兵!” 耶律休哥深沉的吐出了四个字。 耶律休哥绝非大宋的那些文武百官,他早已把杨七当成了假想敌,所以派遣出了很多探子去探测杨七西北四府的军情。 西北四府的铁骑军,曾经在灭党项的战斗中出现过,表现出了很彪悍的战斗力。 所以值得耶律休哥重视。 耶律休哥也仔细的分析了铁骑军的强弱点。 事实上他曾经也有构建重甲骑兵的想法,只是辽国的国力不允许。 辽国虽然地大,可是依旧贫穷。 辽人们虽然占据了庞大的地盘,可是依然过着游牧生活。 这也导致了辽国的经济不怎么发达,他们不可能像是杨七一样,拿出上千万两,去堆出装备豪华的重甲骑兵。 也不可能像以后的李元昊一样,那么疯狂的举国之力,筹建重甲骑兵。 辽国虽然以耶律氏和萧氏为尊,可是其他六族的力量也不弱。 在没有看到重甲骑兵成效的时候,他们不可能支持耶律休哥耗费大量钱财去弄一个不知道用处大不大的重甲骑兵。 再辽人眼里,他们的骑兵,已经算是举世无敌了。 毕竟,周遭的敌人不是在他们铁蹄下颤抖,就是正在被他们的铁蹄去征服。 “人数超过了一万……” 耶律休哥常年掌握兵事,他能通过自己的听觉,判断出敌军的人数。 而杨七麾下的重甲骑兵居然超过了一万。 这就有些让耶律休哥震惊了。 据他所知,西北四府的重甲骑兵,只有不到五千。 就在耶律休哥震惊的时候。 黑压压的钢铁丛林进入到了铜台关内。 在所有人注目下,缓缓的到了城墙下。 行走间,皆是整齐划一的钢铁摩擦声。 称他们一声钢铁机器也不为过。 上万的重甲骑兵,明显是两拨人,泾渭分明。 主将也有两位。 一个身形魁梧,一个身形消瘦,皆笼罩在厚实的盔甲内。 “南国龙游军主将杨延光,率龙游军一万铁骑,预备役两万,依令到达。” “铁骑军主将杨延德,率铁骑军五千铁骑,预备役一万,依令到达。” 通名之后,杨延光和杨延德齐齐拱手道“请虎侯吾主)检校!” “请虎侯吾主)检校!” “请虎侯吾主)检校!” “……” “备战!” “……” 此后,耗费了近四个时辰。 关城内外的人,从震惊,看到惊愕,再到恐惧,最后到麻木。 他们真真正正见识了一下,西北虎侯杨延嗣,到底有多么强大。 “……” “雁门军主将何敬,率麾下五万兵马,依令到达。” “……” “备战!” “……” “晋军主将杜金娥,副将孟金榜,率麾下五万兵马,依令到达。” “……” “备战!” “……” “南国苍山军主将杨延昭,率领麾下五万兵马,依令到达。” “备战!” “……” “南国交州军主将耿金花,率领麾下五万兵马,依令到达。” “备战!” “……” “南国虎贲军主将董月娥,率领麾下五万兵马,依令到达。” “备战!” “……” “南国兵马大元帅杨延定,率领麾下神机营、震天营,两部三万兵马,依令到达。” “备战!” “……” 六个时辰,四十多万兵马到达了铜台关。 一个小小的铜台关,被塞的满满当当。 这一刻,所有人都注视着城墙上那个独自站立的身影。 所有人都意识到,自此以后,天下又多了一霸。 名曰杨延嗣。 多年暗中筹备,多年暗中谋划,到了这一刻,杨七终于向所有人,亮出了他的肌肉。 又硬又大,无坚不摧。 第0738章 兄弟重逢 “哎……”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浓重的叹息,赵普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杨七所展现出的实力,纵然不能一下子就问鼎中原,但是要将中原大地搅一个人仰马翻,还是轻而易举的。 大宋精锐兵马损失了近六成,面对杨七多面牵制,以后大宋也只能仰人鼻息过活。 纵然杨七不愿入中原,以后大宋的一应事务的决断,也得好好考虑考虑杨七的感受。 最主要的还是杨七太年轻了,年仅两旬,坐拥南国、西北四府两地,假以时日,他的成就谁也无法估计。 “曹枢密,你素来和杨延嗣亲近,找个时机,跟他告别一声,咱们就回京吧。” 赵普对曹彬拱了拱手,把后续和杨七会面的问题甩给了曹彬,步履阑珊的回房去了。 曹彬感觉有点莫名其妙,随后再次看着城头上杨七傲立的身影,笑了。 不论杨七有多么高的成就,终究还是他女婿,做女婿的又怎么可能亏待老丈人? 纵然偶尔会坑他两把,但是关键时候,绝不会让他吃亏的。 比如这一次拥立赵德芳一事,轻易的帮曹家解决了隐藏着大理的麻烦。 而且女婿越强,他这个当老丈人的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铜台关内大宋文臣武将们在看到了杨七亮出的肌肉以后,各自心思复杂的在背地里盘算。 有人欢喜、有人忧愁、有人无奈、有人迷茫。 然而,铜台关外的耶律休哥和萧太后,就没那么多想法了,他们脸色很难看。 耶律休哥早就通过了脚步声、马蹄声,判断出了铜台关内的兵马的数量。 近五十多万的悍卒,还有数量不少的民夫,已经庞大的辎重队伍。 有人或许觉得奇怪,杨七明明集结了四十多万兵马,为什么会突然多了十万呢? 这十万多人,自然是顺城惨败的时候,逃往西北,欲投杨七的大宋禁军。 他们在去西北的路上,撞上了杨五率领的兵马,杨五在了解了他们的情况以后,就带着他们一起到了铜台关。 只是由于他们是新投杨七的,暂时还没有名号,所以在入铜台关的时候,并没有被通禀。 但即便如此,依然不能忽略他们就不是悍卒的事实。 大宋禁军步人甲之强,在世界步卒之列,也是最顶尖的存在。 他们之所以会在顺城惨败,不是因为他们不够强。 而是因为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赵光义的无能,弱了他们的名头。 “五十多万兵马,皆是精兵悍卒,杨延嗣打算干什么?和我们大辽开战吗?” 耶律休哥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侧立在王帐之下,眉头锁成一团。 萧太后阴沉着脸,低声问道“大兄可有对付杨延嗣的把握?” 耶律休哥迟疑了一下,摇摇头道“杨延嗣不是赵光义,单纯的诱敌深入的计策,他是不会上当的。如果杨延嗣真的跟我们大辽开战,那将是我大辽所要面对的前所未有的一场硬仗。 杨延嗣智计百出,攻城略地的方法多不胜数,几乎无迹可寻。想要在战场上抓住他的弱点,很难。 最重要的是,他手下统兵大将,皆是他的亲兄弟,完全可以取信,所以他可以毫无顾忌的放权下去。 如此一来,他自己一套战略,他麾下的诸军各有战略,每一个人的战术都不尽相同。 所以想要依计取胜,纯粹是痴人说梦,唯有逼其正面决战,我大辽的胜算才会多一些。” 萧太后皱起凤眉,沉声道“杨延嗣西北四府的兵马加起来,不过二十万之数,他哪里来的五十多万兵马供他驱使?多出来的几十万兵马,是他凭空冒出来的?” 耶律休哥感叹一声,苦笑道“我也困惑这个问题。我派出去的探子,没有查到这方面丝毫的消息。” 萧太后目光深沉的看着铜台关,沉默不语。 “哇哇哇……” 一阵哭声在这个时候传来,萧太后烦躁的皱起眉头,转头对身后的王帐怒吼,“你们怎么看的孩子?” “太后恕罪……” “太后恕罪……” 王帐内传出了两声求饶声。 萧太后刚要发作,嘴张了一半,突然闭上了,她若有所思的道“杨延嗣也不是全无弱点,据本宫所知,他是一个最重情谊的人。 关键时候,杨延辉和小耶律嗣,都能成为我们的底牌。” 耶律休哥并没有拒绝萧太后这个提议,他又不是迂腐的文人,在战场上还讲什么礼仪道德。 赢即正义。 这就是战场的法则,没有人会在乎你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 似乎是受到了萧太后的启发,耶律休哥沉吟道“不仅仅如此……杨延嗣陈兵五十多万到铜台关,他治下的西北四府必然空虚。 若是我在此地拖住杨延嗣,在派出一支偏师沿新武二州而下,扫清云应四州内杨延嗣的残余兵马,再趁机攻入西北四府,到时候杨延嗣麾下的兵马,定不攻自破。” 萧太后闻言,笑了,一颗因为杨七亮肌肉而悬起的心也终于放下了,“大兄果然智计无双,不愧为我大辽的大于越。” 耶律休哥看着萧太后脸上的笑容,心头一暖,淡淡的笑道“只要有利我大辽,我耶律休哥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萧太后点点头,“不过,本宫以为,此战还是能不打就不打。此番大战,耗费了不少钱粮,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再打下去,我大辽即便是胜了,也只会是惨胜。” “那就派人去再论议和?” “派谁去合适?” “……” “杨延辉!”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出了一个名字,然后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 然而,铜台关内的杨七还不知道城外的两个老狐狸正准备给他挖坑。 各部精兵悍将的到来,彻底让杨七松了一口气,他终于不用担心铜台关会被攻破,这场战事会脱离他掌控。 铜台关的守卫第一时间被南国虎贲军和雁门军接管。 原本岌岌可危的铜台关,瞬间变成了一座充满了悍卒的兵城。 杨七下了铜台关城墙,就一扫刚才威严的姿态,他像是一阵风,扑向了自己的兄嫂,以及多年未见的呼延赤金。 “二哥!” “三哥!” “二嫂!” “三嫂!” “……” “赤金妹妹……” 一行人聚在一起,一瞬间眼睛都变的红彤彤的。 自从当年杨家兄弟离京以后,就再也没有聚齐过。 这一次算是杨家兄弟时隔多年以后,聚的比较齐全的时候。 尚缺杨大、杨四。 也正是因为缺了两人,兄弟之间的情谊就显得更加的珍贵。 呼延赤金就像是一只火凤凰一样,飞奔进了杨七的怀里,撞了他一个满怀。 杨七紧抱着呼延赤金,一遍一遍的念叨着呼延赤金的名字。 呼延赤金早就哭的泣不成声,多年的相思在这一刻释放出来,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杨家众兄弟看着有情人拥抱在一起,皆报以善意的笑容。 唯有站在一旁的杜金娥,内心颇为酸楚的瘪了瘪嘴。 她虽然是江湖儿女出身,但是她却不同于呼延赤金性格那么火辣直接,敢爱敢恨。 骨子里内向的她,在面对杨七的时候,总有一些女儿家应有的矜持。 “别哭了……乖……这次回来了,就别再去南国了,以后就留在大同府……” 杨七就像是在安慰孩子一样,轻声的安慰怀里的呼延赤金。 半响之后,等到呼延赤金平静了下来,他才松开了她。 杨二在一旁调笑的道“俗话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可是我瞧着,在七弟眼里,我们这些手足,还不如衣服呢。” 二嫂耿金花似笑非笑的看着杨二,问道“感情在你杨延定眼里,妾身只是一件衣服啊?” 杨二意识到了自己失言了,赶忙解释道“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去。” “哼!” 耿金花冷哼了一声,不再搭理杨二。 杨二干巴巴一笑,赶忙转移话题,对杨七道“七弟,当年你离开南国的时候,让我们几个当哥哥的……还有当嫂嫂的,为你练一支二十万的精兵。 幸不辱使命,我们几个人没有辜负你的希望,不仅如约练出了二十万精兵悍将,还多练出了十万。” “那是你的功劳?” 耿金花没好气的说道“若非他三嫂费尽心力,在山林里剿灭那些不愿意归附的俚僚,你那有足够的人手去练兵?又哪来的战事去磨练手底下的兵马? 还有,若非苏相国不遗余力的批复大笔的钱财给你,你又拿什么装备这些兵马?” 杨二无奈的道“对对对,你说的对,皆是他三嫂和苏相国的功劳。” 三嫂董月娥浅浅一笑,丝毫没有那个传说中南国女魔头的凶煞气息,反而像是个邻家大姐姐,笑道“我哪敢居功,只是带着一群人在山里跑跑腿而已。 真正练兵的是你们,帮忙销赃的是南国钱行,派人挖矿、为将士们发抚恤和奖励的是苏相国那些官员。 我那点微末的事,就不用提了。”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 杨三、杨六各自上前给了杨七一个熊抱。 杨五挨个的和他几位兄弟熊抱了一下。 杨七陪着兄嫂们聊了一些家常,众人找了个地方坐下。 杨六沉声道“七弟,这一次你集结这么多兵马到铜台关,要干一票大的?” 杨七好笑道“六哥,什么叫干一票大的?我们又不是土匪。” 杨七一句话逗笑了众人,他紧接着道“燕云十六州落在辽人手里已经几十年了,也该拿回来了。当年在南国,我就说过,终有一日,我会解救所有的辽地汉民。 如今正是我兑现承诺的时候。” 杨三迟疑了一下,低声道“七弟,当年你在南国,就让我们几个当哥哥的提前训练兵马,那个时候你就在图谋燕云十六州?” 杨七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感慨道“燕云十六州,是所有汉家男儿心中的伤痛。我惦记着不是很正常吗?难道你们不惦记着?” 众人相视一笑。 杨二似笑非笑的道“我们是惦记着燕云十六州,可是我们却不知道何日才能收复燕云十六州,更不敢肯定的给它加一个期限。 你不同,在南国的时候,你似乎就猜到了五六年之内,宋辽之间必有一战。 如此才跟我们定下了五年之约。 不仅如此。 你一下子聚集了四十多万兵马,要同辽国一战,借此收复燕云十六州。 而且在宋辽两国之间开战之初,就命令我们向洞头岛、登州等地转移。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此战,大宋会输?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大宋身上? 或者说,不论是宋辽两国的大战,还是大宋在顺城的战败,都是由你主导的?” 众人闻言,皆把目光投在了杨七身上。 即便他们都是杨七最亲近的人,他们眼中仍旧带着疑惑和愕然。 如果宋辽两国的大战,以及大宋顺城战败的事情都是杨七一手谋划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最恐怖的是,杨七居然早在五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这等手段,用老谋深算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杨七见众人都盯着他,苦笑着摇摇头,“你们太高看我了。宋辽之间终有一战,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两国之间,就燕云十六州,互不相让。时常互相争战,这不用猜也能看出来。 之所以订立了一个五年之约,那也是因为我在朝廷上行走的时候,根据大宋的国力,以及大宋的兵力,还有赵光义的性格,推测出的一个大概的时间。 只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准。 至于大宋在顺城惨败之事,真的和我无关。 坦白的说,狠下心把数十万汉家男儿送进虎口的事情,我还做不出来。 早在朝廷进军顺城之前,我手下的探子就察觉出了不妥。 我多番提醒,甚至还拜托曹枢密苦劝赵光义不可贸然行事。 可赵光义根本不听劝,不仅软禁了曹枢密,还一意孤行的兵发顺州,这才酿成了这一桩惨剧。” 第0739章 再见也惘然 “提早命令我们北上的时候,大宋可还没败……” 杨二疑惑的问。 杨七说瞎话完全不眨眼,张口就来,“我当时也是想着必要的时候帮一把大宋。毕竟燕云十六州是重中之重。谁知道赵光义那么蠢,一头扎进了人家的圈套里,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 迫不得已,我只能调集所有的兵马,亲自接手这一场战事,和辽国背水一战。” 杨七这么说的话,倒还解释得过去。 虽然从南国调集大军会耗费不少粮草,可是和燕云十六州比起来,那些耗费的粮草根本不算什么。 见众人信以为真的点着头,杨七暗中长出了一口气。 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既然决定了接替大宋,对阵辽国,从辽国手里抢回燕云十六州,那么具体的战略布局就需要商讨一下。 讨伐燕云十六州,可不是说跟耶律休哥兵对兵将对将的打一场就可以了。 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绝对是最愚蠢的一种做法。 一旦中计,很有可能就会全军覆没。 所以大部分的攻伐战斗,通常都是分兵几路进军的。 而如今燕云十六州左边最前沿的四州已经被杨七所占领,所以杨七就没必要再派出兵马从最左路进攻。 况且现在打新武两州,还有点早。 所以杨七决定依然兵分两路,但是兵力却稍有不同。 一路由杨六统领,分别率领苍山军五万兵马,以及南国游骑的五万兵马,沿赵城墙一路而上,到顺州止。 杨六这一路上的进军,都基本上贴近杨七所率领的兵马,双方之间可以互相驰援。 而杨六攻伐的这一路,基本上没有多少辽军抵抗,也比较轻松。 他更重要的任务就是阻挡住企图越过城墙,偷袭云应两地的辽军。 杨二则率领交州军、游骑军、虎贲军、晋军沿着石守信的旧路而上,一路上顺势接收石守信曾经攻伐过的燕云十六州右路的城池。 而杨七本人则率领龙游军、铁骑军、雁门军,以及神机营、震天营,合计近十三万的兵马,正面对抗辽国大军。 别看正面的辽军有数十万人,数倍于杨七麾下的兵马,可是杨七有信心战胜他们。 杨七分配了作战任务以后,特地的叮嘱道“耶律休哥此人诡计多端,且喜用诱敌深入的计策。左右两路的兵马,且不可贪功冒进。” 杨七站起身,掷地有声的道“咱们就稳扎稳打,一点点推进,磨也要磨死他们。我们耗得起,但是他们却耗不起。” 众人起身,齐齐施礼道“诺。” 私底下的时候,他们兄弟叔嫂之间,可以和睦的相处,互相开玩笑,可是一旦碰到了正式的战事,他们也知道听从杨七的命令,以杨七的命令为君命。 就当杨七准备下令让全军各自奔赴战场的时候,消失了很久的彭湃突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彭湃先向众人施礼过后,然后声音沉重的道“少爷,辽人派了使者到了城外,想要继续和谈。” 杨七挥了挥手,淡淡的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谈的,唯有一战。让辽人的使者回去,不然就当场射杀。” 射杀使者? 千百年的规矩,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杨七居然扬言要斩使者。 这是要彻底的跟辽人撕破脸皮,同时切断了自己的一切退路,打算跟辽人蛛丝搏斗。 杨二众人,都从杨七的话里听出了杨七要从辽国手里抢回燕云十六州的决心。 他们皆目光坚定的看向了彭湃。 彭湃却脸色难看的苦笑道“少爷,没办法杀……” “嗯?!” 彭湃无奈道“辽人派来和谈的使者是四少爷……” 彭湃没有隐瞒,也没有犹豫,痛痛快快的说出了来使的身份。 众人闻言,表情各异。 杨七、杨二、杨三、杨六四人皆皱起了眉头,脸色有些难看。 杨五义愤填膺的喊道“这个叛徒,还好意思出现在我们兄弟面前?他把我们杨家的脸面都丢尽了,如今却还想通过兄弟之间的情谊,为辽国谋好处,简直是岂有此理。” 话罢,杨五拔腿就往外走,嘴里还嚷嚷着,“我去宰了他,为杨家除害。” “五弟!你站住!” 杨五刚走到门口,就被人从背后喊住,开口的是二嫂耿金花。 只见耿金花神色凝重的道“五弟,不可以鲁莽。四弟固然有错,可是要惩罚他,自有杨家的家法。爹没有发话,没有请出家法,我们谁也不能动四弟。” 说完这话,耿金花看了一眼在她背后不远处脸色煞白,黯然伤神的孟金榜,咬着牙又道“你不要只图自己爽快,你也要为你四嫂想想。” 杨五闻言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了孟金榜。 众人也齐齐的看向了孟金榜。 孟金榜的脸色很难看,她在感受到了众人关切的目光后,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我……我没事……” “哎~” 冤孽啊! 杨七心中长叹了一口气,冷冷的吩咐彭湃道“放他进来,只允许让他带三个随从,多一个人就给我宰一个。” “诺!” “……” 铜台关外,辽国驸马督尉杨延辉身穿一件辽人独有的兽皮长袍,一条胳膊上的衣袖被扯了下来系在腰间,半个上身的白色内衬裸漏在外面。 他身后随行的辽人,也皆是这副打扮。 “吱呀~” 城门在他们一行人的注视下缓缓打开。 彭湃领着一群稻草人挡在了他们面前,冷冷的道“你们的要求,某已经上报了虎侯。虎侯说了,只允许三个人进城,多一个……杀无赦!” “唰~” “唰~” “……” 稻草人们很配合的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跟随在杨延辉身边的十几个辽人,齐齐的看向了杨延辉身旁的一个年龄稍大的辽人。 这个辽人乃是耶律休哥的心腹,负责专门监视杨延辉的,也是此次出使铜台关真正的主使。 彭湃见状,讥讽的扫了此人一眼。 此人恼怒的回头瞪了一眼身后的属下。 不过此人也算是厉害,暴露了就索性坦率的公开了。 他恶狠狠的对着手下的人骂道“除了别吉外,剩下的人都滚回去。” 除了那个叫别吉的辽人外,剩下的辽人们闻言,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然后灰溜溜的离开了铜台关门口。 彭湃看着眼前剩下的三人,不咸不淡的道“请。” 杨延辉面无表情的率先跨进了铜台关的大门。 进入铜台关内,看到的就是一片片的连营,密密麻麻的扎满了铜台关内,甚至还有一些顺着南门一下扎到了关城外。 营地内的兵马训练的训练,巡逻的巡逻,不论是那一个军卒,让人一瞧,就觉得是猛士。 最彪悍的还是那些南国的将士,他们之中多俚僚两族的人,一个个常年在深山老林里纵横,体型远比一般人高大,身材也比一般人魁梧。 他们站在哪儿,就像是一个人形的猛兽。 最惊人的就是在营地的东南角,有一位黄脸汉子,手持着一柄铜弓,上面挽着铁箭。 九个铜元被人抛起。 黄脸汉子猛然弯弓搭箭,铜弓连震,铁箭爆射而出,连成了一条线,将九个铜元一个不落的钉在了木桩上。 “比我大辽的射雕手更胜一筹……” 跟随在杨延辉身边的两个辽人,都在暗自心惊。 杨延辉神色复杂的在营地里看了一圈,特别在重甲骑兵待着的地方,多看了两眼。 曾几何时,他们兄弟坐在树下,一同饮酒作乐,畅谈自己以后的英姿。 杨延辉想建立一支重甲骑兵。 如今重甲骑兵的梦想,杨七帮他完成了。 可是他们兄弟,似乎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怀着复杂的心情,彭湃带着杨延辉到了一座军帐前。 军帐前守卫森严。 负责守卫军帐的,正是杨七的亲卫队,扎马合勇士。 “请!” 彭湃再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杨延辉步履沉重,很犹豫的在军帐前徘徊了许久,最终咬了咬牙,叹了一口气,踏步进入到了军帐中。 两个辽人想跟着进去。 “唰~” 扎马合勇士们的弯刀已经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辽人愤怒的喊道“我们是驸马的护卫!” 扎马合勇士对他的愤怒置之不理,弯刀依旧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扎马合勇士的眼神很冰冷,看他们就像是看尸体一样。 辽人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只要他们再敢踏前一步,下一刻一定会被乱刀分尸。 突然间,辽人心里有些悲伤。 曾几何时,嚣张跋扈是他们的专长,每一次大宋使节到了辽国以后,总是要遭到他们各种刁难,还不敢还手。 如今他们碰上了更加嚣张跋扈的了。 那个耶律休哥的亲信很聪明,第一时间就向还没有走的彭湃求助。 “这位……大人,能否跟他们说一说,让我们过去。我们是驸马的亲卫,必须寸步不离的跟着驸马。若是驸马有什么差池,我等回去以后肯定性命不保。” “驸马亲卫?” 彭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耶律休哥的亲信舔着脸道“正是。” 虽然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可是这个时候依然要装傻充愣。 彭湃撇撇嘴,不咸不淡的道“别说你们不是什么驸马亲卫,就算是驸马亲卫,我家虎侯说不让进就不让人。 在这里,我家虎侯就是天,任何违背我家虎侯命令的人,除了死,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说着彭湃扬了扬脑袋,指向扎马合勇士的身上,“再说了,他们可都是虎侯的亲卫,除了虎侯以外,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命令他们。即便是我帮你们说情,他们也不会理的。” “这……” 耶律休哥的亲信顿时想死的心都有。 他是耶律休哥派来监视杨延辉的,目的就是防止杨延辉和宋人串谋。 毕竟杨延辉如今虽然身在辽国,但是辽国最上层的两个人,对他是否真心投靠,仍有存疑。 然而,他这个监视的任务,还没开始,就被杨七强硬的抹杀了。 军帐内。 杨延辉怀着复杂的心情,刚一进军帐,就看到了一个身披着盔甲,背对着他的身影。 那身影他感觉到身熟悉,而且似曾相识。 他可以肯定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杨七。 猛然间灵光一闪,杨延辉想到了眼前这个熟悉的身影在哪儿见过了。 那是很早很早以前,他初涉战场的时候。 在战场上碰见了一位英姿飒爽的女英雄。 从那以后,他叫她闺名润娘,她叫他…… “四郎……” 一声饱含各种情绪的轻呼,让杨延辉浑身一震。 紧接着,就看到了那道身影转过身,充满了泪水的双眼,直直的盯在他身上。 杨延辉几乎下意识的就想跑。 可是看着那一双饱含热泪的眼睛,他还是生生的忍住了。 该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的。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嗯……” 杨延辉轻声答应了一声。 孟金榜却像是听到了惊天雷击,浑身巨颤。 连一句‘你还好吗’都没有吗? 孟金榜踉跄的扑向了杨延辉,却硬生生在杨延辉面前止住了脚。 她声音颤抖的问,“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这么对我?” 杨延辉迟疑的低下头,愧疚的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对不起你……”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吗?” 孟金榜哭泣着质问,“你告诉我啊,你告诉我你在辽国是忍辱负重,你在辽国是为了铲除辽国,你还会回来,对不对?对不对?” 杨延辉浑身颤抖着,双手捏成了拳头,旋即又松开了。 他倔强的抬起头,沉声道“我在辽国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因为她需要我,我也……需要她。我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是我对不起你,回头我会派人送休书给你,也会给你一大笔钱财。你若是碰到了称心如意的,就嫁了吧,不用等我。” 丢下了这句话,杨延辉头也不回的逃出了军帐。 孟金榜直愣愣的盯着杨延辉的背影,早已经说不出话了。 眼见杨延辉快要消失在她眼前了,她歇斯底里的喊道“杨延辉!我孟金榜生是杨家的人,死是杨家的鬼。而你,连做杨家鬼的资格都没有。” 正在逃离的杨延辉听到这话,浑身剧震。 第0740章 收买人心 杨延辉逃出了军帐,迎面就撞上了正在帐外等候他的杨七。 两个跟随杨延辉一起入关的辽人已经被扎马合勇士逼退到了一边。 杨七目光冰冷的看着杨延辉,杨延辉不敢跟杨七对视,微微别过了头。 “她有什么对不起你的?” 杨七声音冰冷的质问杨延辉。 杨延辉颤声道“她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她。” 杨七瞬间怒火涌上了心头,低吼道“你明知道自己对不起她,为何还要这般对她?” 杨延辉低着头,愧疚的道“我不想让她因为等我,而孤独终老……” 杨七气的抬起手就想给杨延辉一个巴掌,只是手抬到了一半,突然停下了。 他克制了胸膛里的怒火,一指铜台关外,掷地有声的道“你可以走了,我四嫂一生,自有我杨家兄弟操心,与你无关。回去告诉萧倬,燕云十六州我要了。要么她割让给我,要么我带人亲自去抢。其他的事情,等我拿下燕云十六州再谈。” “彭湃,送客!” 一直在一旁等候的彭湃,赶忙凑到了杨延辉身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杨延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杨七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杨延辉神情苦涩的领着两个辽人,被彭湃送出了铜台关。 杨延辉一走。 杨家其他几个兄弟,从军帐背后走了出来。 杨五义愤填膺的怒视身旁的杨二,“二哥,你刚才干嘛拉着我?为什么不让我教训教训这个负心薄幸的叛徒?” 杨二苦笑着摇了摇头。 杨五冷哼一声,转头质问杨七,“七弟,刚才你那一巴掌为什么不打下去?你应该替爹娘、替我们兄弟、替四嫂多打他几下出出气?” “哎……” 杨二长叹了一口气,一甩袖子,离开了军帐附近。 杨三紧跟着杨二的脚步离去。 杨六拍了拍杨五的肩膀,也独自离去。 杨五有些发懵,不明白他的众兄弟是什么意思,他一脸愕然的看向杨七,“七弟,这……” 杨七淡淡的道“备战吧!” “啊?!” 杨七也走了。 杨五愁眉苦脸的挠着头,“你们这是啥意思?你们不生气吗?怎么都是这个反应?谁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为啥?” 眼看着没人理会自己,杨五追着杨七的脚步喊道“七弟等等,给我解释解释,你们这是啥意思?” 杨家众兄弟回到了各自军中以后,就开始加紧备战。 杨七向辽国张嘴就要燕云十六州,态度异常强硬,根本就不给辽人谈判的机会。 辽人也不是软柿子,怎么可能因为杨七一句威胁就把燕云十六州让给他? 赵光义近百万大军辽人都不怕,如何会怕杨七手下的四十多万人马。 铜台关外。 杨延辉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辽军的军营,然后被提前在等候的侍卫带到了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内。 萧太后怀抱着小耶律嗣,小皇帝陪坐在一边,三人正在玩耍。 耶律休哥悠闲的坐在下首,手里把玩着一道虎符。 眼见杨延辉进入到了帐中,萧太后把怀里的小耶律嗣放到了软榻上,让小皇帝陪着他玩,她的凤目落在了杨延辉身上。 耶律休哥手腕一转,虎符消失在了手里,同样看向了杨延辉。 “下官参见太后,参见陛下,见过大于越。” “卑职参见太后,参见陛下,参见大于越,参见琅邪王。” 以杨延辉为首的出使的三人,进入大帐以后,就赶忙施礼。 耶律休哥目光在三人脸面上扫了一眼,皱眉道“谈的不愉快?” 三个人不愉快的神色都挂在脸上,耶律休哥自然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杨延辉低着头,沉默不语。 耶律休哥的心腹听到了耶律休哥发问,当即急吼吼的道“太后、大于越,那杨延嗣异常嚣张跋扈,根本没有跟我们大辽和谈的意思。 他还放话说,燕云十六州他要了。要么咱们割让给他,要么他自己动手来抢,想要和谈也得等他拿到燕云十六州以后再谈。” “嘭!” 耶律休哥抬手拍桌,怒不可执道“嚣张,他也不怕崩了牙口?真当我大辽是任他蹂躏的软柿子?本王和太后是看在他是琅邪王叔父的份上怜悯他,才跟他和谈。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人物?” “嗯嗯……” 耶律休哥的心腹疯狂的点头,一脸崇拜。 萧太后并没有动怒,她皱着眉头看向杨延辉,沉声问道“杨延辉,你有什么要说的?” 杨延辉迟疑了一下,缓缓摇头。 萧太后眉头皱了更紧,她看了耶律休哥一眼,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耶律休哥霸道的挥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候着,本王要和太后商量对付杨延嗣的事宜。” “遵命。” 杨延辉三人一走。 耶律休哥脸上的愤怒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凝重。 “杨延嗣这是要从大宋手里接过侵犯我大辽的战事,侵犯我燕云十六州。” 萧太后神情凝重的道“杨延嗣志在燕云,非要逼着我们跟他打一场……” 耶律休哥神色沉重的道“杨延嗣虽然不好对付,但是我们也不可能把燕云十六州拱手让人。既然他要打,那就跟他打一场,只要挫败了他的锐气,到时候就好跟他和谈了。” 萧太后点点头,道“为今之计,只能如此了。一切就仰仗大兄了。” 耶律休哥单手捶胸,正色道“为我大辽,义不容辞。” 辽国最具权势的两个人既然决定了跟杨七一战,挫一挫杨七的锐气,那也就不再迟疑。 当即,耶律休哥出了中军大帐,鸣金点将,开始备战。 双方都在加紧备战,大战刻不容缓。 杨七却在这个时候,闲庭信步的进入到了投靠了他的禁军将士营中。 在来的路上,杨五已经给禁军将士们配备上了之前缴获辽军的武器。 虽然这些武器没有禁军将士们的武器精良,但是总比他们空着手好。 杨七进入到了军营以后,就有人认出了他,当即吆喝了所有人,过来向杨七施礼。 “卑职参见虎侯。” “……” 众人齐齐向杨七施礼,场面十分壮观。 杨七态度和蔼的摆了摆手,“各忙各的,不必拘礼。领头的几个过来,我有事跟你们聊。” 没过多久,几个领头的人就围到了杨七身边。 他们目光炯炯的盯着杨七,似乎在看自己的偶像。 同时,他们的目光里还充满了希望。 他们知道杨七已经和辽国宣战了,所以他们希望能够跟着杨七,一雪顺城惨败的耻辱。 没有比亲手报仇更能让他们义愤填膺的事情了。 原本,他们心里还怨恨着赵光义,可是自从赵光义驾崩以后,他们心里对赵光义的怨恨都少了不少。 赵光义的错,赵光义已经用生命偿还了。 现在就剩下从辽人身上讨债了。 杨七感受着他们充满希望的目光,心里也猜到了他们的想法。 可是,他们注定在这一场战斗中,无法亲自报仇了。 杨七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有一件事,拜托诸位去做,不知道诸位能不能答应?” 有人当即就说道“虎侯对我等不需要客气,我等既然已经投了虎侯,自然应当听虎侯的命令。只要是打辽人的事情,虎侯尽管吩咐,我等义不容辞。” 其他人跟着重重的点头,一致赞同他的说法。 杨七感叹道“诸位恐怕暂时无法和辽人作战了。” 禁军将校们眉头一皱,脸色有些难看。 有人沉声开口道“虎侯可是看不起我等,觉得我等不如你麾下的兵马,不屑用我等?” 杨七苦笑着摇头,“我并没有折辱诸位的意思,诸位的本领我是见识过的,比我手下的兵马只强不弱。” “那你为何不让我等参战?” 有脾气直的直接出声质问。 杨七郑重的道“因为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诸位去做。” 禁军将校们皱眉,齐齐看向杨七,等待下文。 杨七也没有藏着掖着,直言不讳道“我希望诸位再回汴京城,帮助赵德芳夺下帝位。” “恕我等不能答应。我等既然投了虎侯,以后自然要以虎侯马首是瞻,绝不会再回大宋去。更不会再被一个不懂兵事的皇帝指挥着去送死。” “我等不回去……” “大宋的皇位,谁坐跟我等没关系。” “虎侯若是有意大宋的皇位,我等愿为马前卒,帮你夺下大宋皇位。至于其他人?我等不在乎,也不服他。” “……” 禁军将士们明显对回汴京城有所抵触。 杨七的话刚一出,他们就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桶,七嘴八舌的吵吵嚷嚷着拒绝。 很显然,赵光义的死,虽然让他们心里的气消了不少,但是并没有完完全全的消失干净。 禁军将士们心里依然有怨气。 杨七制止了他们争吵,耐心的劝解道“众位投了我,我倍感莫名,可我杨延嗣不是一个自私的人。我不能因为诸位战斗力强横,就自私的把你们留在我身边。 因为你们的朋友、族人、父母妻儿、兄弟姐妹都在汴京城内,或者在大宋的某一个角落,正在盼着你们卸甲归田。 你们投了我,固然利爽,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被你们丢在大宋的父母妻儿们该怎么办? 此番我帮诸位找了一个由头,让诸位可以回到大宋去,同父母妻儿团聚。 若是你们回去以后,见到了父母妻儿,还愿意投我杨延嗣,我西北四府的大门,随时为诸位敞开。 到时候,你们可以带着你们的父母妻儿,一起到我治下的西北四府定居。” 顿了顿,杨七拍了拍胸膛,“这是我杨延嗣给诸位的承诺。不仅如此,诸位带着父母妻儿来头,一路上长途跋涉的,花费一定不少,一应费用,皆由我西北四府承担。” 杨七攥起拳头,朗声宣告,“我不仅要收留你们的人,还要收留你们的心。” 收买人心的话被杨七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禁军将士们不仅没有反感,反而一个个嗷嗷叫着。 “虎侯高义!” “虎侯处处为我等着想,是我等错怪了虎侯的好意。” “虎侯对俺的好,俺记在了心里。虎侯不必为我等操心,等我等帮着虎侯打退了辽人,自会回到大宋,携带妻儿老母,共赴西北四府,听虎侯调遣。” “……” 军伍中的汉子,就是这么可爱。 他们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坦诚的对谁。 杨七鼓动他们的目的没有达到,反而起了反作用,他苦笑了一声,唯有坦白道“诸位,此番劝诸位回汴京城,我也是有私心的。 想必诸位中有不少人都耳闻过之前我治下的大同府被人袭击之事。 那一次偷袭,对我西北四府造成了重大的伤害。 此番,我和辽国大战,无暇分身,到时候若是有人故技重施,再袭击我西北四府,我也无力救援。 我不想在我和敌人血战的时候,还有自己人在背后给我捅刀子。 所以我和赵德芳达成了协议,我帮他登上帝位,他约束大宋的兵马,不对我西北四府出手。” 听到杨七说道自己在外血战,背后被自己人捅刀子的时候,禁军将士们瞬间被激起了同仇敌忾的心。 因为这种事,他们中间也有人曾经遭遇过。 杨七向着禁军将士们躬身一礼,“这一次,我把西北四府交托到了诸位手上,希望诸位护持。” 有人被杨七说动了,他站出身,躬身道“虎侯信赖我等,愿意把妻儿老小交托在我等手上。我等愿往汴京城一行,帮虎侯护持西北四府。只请虎侯在杀辽人的时候,留一点给我等。好让我等以后有机会亲自报仇雪恨。” “愿为虎侯驱使……” “愿听虎侯调遣……” “……” 禁军将校们吩咐施礼表态。 杨七朗声大笑,“诸位放心,辽人我杀不完,此番我只要辽国燕云十六州。下一次,我定当带诸位杀入上京城,抢了辽人的江山。” “此乃虎侯于我等的约定?” “正是!” 第0741章 斗将 杨七一番话,说服了禁军将士们。 当天傍晚的时候,杨七带着曹彬,到了禁军军营内,完成了交接。 当晚,一支五十人的稻草人大队,出现在了大宋文臣武将们居住的区域,然后他们依照提前得到的名单,悄无声息的摸进了一些人的住处。 自此以后,这些人就永远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翌日清晨。 赵普、曹彬、赵德芳等人整装待发,在他们的中间,有一口金漆棺材,被绢布紧紧的包裹着,十万禁军将士护持在他们四周。 杨七一路送他们出了铜台关。 临别之际,赵普心事重重的找杨七说了一番话,二人聊过以后,赵普似乎得到了杨七什么承诺,神采飞扬的被人抬着,悠哉游哉的先走了一步。 曹彬叮嘱了杨七几句,也跟着离开了。 赵德芳神神秘秘的塞给了杨七一个包裹,告诉杨七等他走了以后再打开。 目送着他们离开以后,杨七悄无声息的翻开了包裹的一角,看到了里面的东西以后,笑了。 谨慎的收起了包裹,杨七笑问身旁的彭湃,“人都安排下去了?” 彭湃点点头,道“依照少爷您的吩咐,稻草人所属,火山卫所属,各有两百人被安排到了禁军将士们当中。” 杨七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 调转了马头,杨七下意识的挺直了腰身,志得意满道“多年谋划,只为今日。如今拖去了束缚,正该大展拳脚。” “传令下去,擂鼓,《将军令》!” “诺!” …… “咚咚咚咚……” 铜台关上,上千面大鼓一字排开,力士们卷起袖子,肌肉暴起的双臂紧紧的握着鼓槌,在鼓面上敲打。 鼓声在一瞬间响彻在铜台关内外。 “大战将起……” 关城外的耶律休哥在听到了这震天的鼓声以后,神情凝重的呢喃了一句。 关城内。 杨七再次出现在了城头上。 城内的兵马随着《将军令》的鼓点,斗志高昂的集中在了一起。 当最后一声鼓声消失以后。 四十多万兵马,整整齐齐的在关城内,严阵以待。 杨七没有多余的话,他高举手腕,吼道“依令出发!” “咚……” 鼓声再次响起。 杨二率领着麾下的二十万将士们,向杨七施礼过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铜台关,一路沿着东北而上。 杨二麾下的兵马全部出了铜台关以后。 杨六麾下的兵马,齐齐向杨七施礼,也出了铜台关,一路沿着西北而上。 大军过后,关城外扬起了一片烟尘,遮天蔽日的。 在杨二、杨六各自带人离开以后,铜台关内就剩下了重甲骑兵龙游军、铁骑军,步卒雁门军,弓卒神机营,以及最神秘的震天营。 杨七看着他们,朗声道“兄弟们,城外有数十万辽军,数倍于我们。你们可敢正面一战?” “战!” “战!” “战!” “……” 三军两营的将士们以兵刃捶打着胸口,奋力嘶吼。 龙游军,从不畏惧战争。 铁骑军,不惧任何强敌。 雁门军,欲重现昔日辉煌,一雪前耻。 神机营,弓上称雄。 震天营,欲一鸣惊人。 他们自信、自傲,纵然是面对强敌,也有信心战而胜之。 杨七傲然的道“好!那就跟辽人正面一战。” “开城门!” 杨七下了城墙,跨上了马背,一马当先的出了铜台关。 在他身后,跟着杨五、杨三、黄泉、彭湃等诸将。 诸将身后,便是浩浩荡荡的大军。 杨七的人马到了城外,一字排开,摆开了阵仗。 辽国大于越耶律休哥在听到鼓声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杨七要开启战端,所以当杨七的兵马到了城外以后,辽军也摆开了阵仗严阵以待。 杨七麾下,不论是龙游军、铁骑军、神机营、震天营,都不适合守城。 他们从诞生的那一天起就是为进攻准备的。 杨七把大批强横的步卒派出了铜台关,就等于放弃了防守的战术,他现在只能进攻,也必须进攻。 同时,杨七也需要正面的跟耶律休哥硬刚一场,以此证明自己有争夺燕云十六州的资格。 而耶律休哥同样也选择了正面硬刚,他不需要退而固守。 数倍于敌的兵力,他若是还退守,会被人看轻的。 而且,他也需要称量一下杨七的斤两。 “吧嗒嗒……” 一匹枣红马驮着一位身背白色小旗的辽兵从辽军的军阵中冲了出来。 神机营主将黄泉当即弯弓搭箭就要射,却被杨七给阻止了。 “是信使……” 杨七提醒了黄泉一句。 南国的兵马在南国境内霸道惯了,而且他们面对的敌人大部分都是山林里不愿意归附的俚人和僚人。 而军阵上敌我双方互相传信的手段,基本上都是一些经常出现摩擦的大国之间交涉的手段。 黄泉等人没经历过,自然不懂这些。 辽军信使冲到了阵前,把一封书信递了上来。 彭湃策马上前,接过了书信。 杨七从彭湃手里接过信,仔细阅读以后,错愕的问面前传信的辽兵,“耶律休哥要斗将?” 辽兵不卑不亢的道“我家大于越有言,斗将乃是汉族古礼,他愿意和虎侯斗一斗,以此激励军心。若是虎侯不敢,可以拒绝。” 杨七哑然失笑。 耶律休哥阵前将他一军,用激将法这种雕虫小技逼他斗将。 不过,不得不承认,耶律休哥的计谋得逞了。 在此两军阵前,耶律休哥提出斗将,杨七若是不答应,难免会打击士气。 耶律休哥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杨七不得不接。 斗将也并不算是汉族的古礼。 只是在春秋战国时期,诸侯互相争战,彼此之间虽为对手,却也经常有会晤合盟的交情,在战场上若是不愿意大动干戈的话,就以斗将定胜负。 后来逐渐演变成了一种战前激励士气的表现。 三国时期达到了鼎盛时期。 到了宋朝,奇谋妙计、兵甲之利取代了斗将的习俗。 武将,特别是武将中猛将逐渐的没落,跟着也有一定的关系。 斗将自此也演变成了一种表演竞技。 然而,耶律休哥此次提出阵前斗将,算是恢复了斗将最初的目的。 以将领的成败,调动士气的变化。 耶律休哥的目的,杨七多少也能猜测出一些。 “以势压人,有意思……” 杨七微微一笑,自语了一句,然后对面前的辽兵道“去告诉耶律休哥,就说我答应了。” “告辞!” 辽兵也不迟疑,拱手过后,策马奔回了辽军阵前。 彭湃好奇的在杨七身边低声问道“少爷,您刚才说以势压人,是什么意思?” 杨七周边的人也好气,纷纷竖起了耳朵聆听。 杨七淡淡的笑道“耶律休哥欺我麾下兵马建立的时间短,缺少精兵强将,远没有辽国底蕴深厚,精兵强将无数。 所以他才提出斗将,以此来消磨我军中为数不多的良将,为辽军战胜我们更多的机会。而且还能借此打击我们的士气。 可以说是一举两得之计……” 彭湃倒吸了一口冷气,沉声道“耶律休哥果然老谋深算,不好对付……” “怕他作甚?” 处在将领队伍最后的焦赞,咋咋呼呼的喊道“真要有辽将敢出来,俺焦赞愿意打头阵,一个回合就能打死他。” 焦赞这货虽然彪呼呼的,但是是一个福将。 他愣是在寰、云、应三州,凭借着自己一张嘴,兵不血刃的拿下了许多城池。 也因此得到了升迁。 虽然他如今仍旧还待在原位,掌握铁骑军预备役,可他身上除了铁骑军预备役将军的头衔外,还挂着一个雁门府守备的头衔。 依照品级算的话,已经达到了五品。 远比他那三个兄弟的位置要高。 然而,既然是焦赞地位有所提升,但是杨五仍旧不喜欢他。 在听到了焦赞咋咋呼呼的声音以后,杨五嫌弃的道“你打头阵?我看你上去就是送人头,只会丢人现眼。” 焦赞不服,就想犟嘴,却被孟良拉了一把。 训斥了焦赞过后,杨五傲然道“我打头阵!拿不下辽将的人头,我甘愿退位让贤。” 杨五说这话的时候,傲气十足,信心满满。 他有这个底气,因为从他踏上战场到如今,杀过的辽将加起来,足有四十多人了。 其中斩杀辽将最多的就是此前的铜台关一战。 可以说铜台关就是杨五的成名地。 杨五不介意让自己的名声再响亮一些。 已经有两人请战了,其他人自然也不敢示弱,纷纷出声请战。 杨七摆了摆手,笑道“不急,先看看辽人派谁出来。” 辽国有名的将领的情报,杨七收集的很齐全,虽然没见过他们的人,但是通过他们以往在战场上的事迹,杨七多多少少能够判断出他们的战斗力。 “哒哒哒~” 一阵轻盈的马蹄声响起,一位头戴毡帽的辽将光着膀子,手持一柄大刀,缓缓的出现在两军阵前。 杨七看到此人,微微一愣。 “安吉……” 彭湃看着此人也有些愣。 杨五好奇的问道“七弟认识此人?” 杨七缓缓的点头,“此人名叫安吉,辽国奚王府的人,曾随辽国枢密使耶律斜轸征讨女真,战力不俗,却很低调,所以名声不显。” 契丹八部,除耶律氏、萧氏外,其余六部皆有一座王府,每一部的族长在继任的时候,都会继承各部应有的王位和王府。 奚王府,属于契丹八部的库莫奚部。 其实力仅次于耶律氏和萧氏,算是契丹八部的第三大部。 库莫奚部族人能征善战,基本上参与了辽国的每一次大战。 只是他们在每次征战的时候,担任的都是监军一类的职务,很少担任主将或者主帅,所以名声不显。 而安吉,就是库莫奚部族人中的佼佼者。 当然了,即便他在库莫奚部族人中有多强,在杨七口中也只能得一个战力不俗的评语。 “卑职请战!” 就在众人打量安吉,并且消化杨七所说的情报的时候。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沉思。 众人好奇的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因为那个地方并不属于将领待的地方。 看到了请战的人,杨七微微一愣,“杨星?” 主动请战的,正是曾经芭蕉山的山大王杨星。 在芭蕉山上的时候,杨星虽然位居第四把交椅,但是他的武艺却不输给焦赞。 如今焦赞依然出头,四个兄弟中就他还在底层打滚。 虽然兄弟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其他三位兄弟经常安慰他,但是他也是一个要强的人,不愿意被人看扁。 他也想出头,想和兄弟们坐在一起的时候能够平视他们,而不是总觉得比他们第一头。 面对看向他的众人各异的表情,杨星假装不知,他看着杨七,郑重的道“卑职请战!” 杨七目光在岳胜、孟良、焦赞身上扫了一眼,见他们没人阻止杨星,杨七就知道了八成是他们了解到了杨星想要出人头地的心思,所以不想阻拦他。 不然有可能兄弟做不成,还得反目成仇。 当然了,大敌当前,杨七也只是稍微的考虑了一下,并没有把太多的心思放在此处。 杨七看着杨星,郑重的道“安吉乃是库莫奚部一员猛将,虽然名声不显,可是实力不俗,你未必是他的对手,有可能还要葬身在他刀下,你确定你真的要去?” 杨星目光坚定的抱拳道“卑职请战!” 耳听着安吉已经开始叫阵,而杨星请战的态度很坚决,杨七也没有犹豫,“那好,此战就由杨星出战。” 杨星擅使长刀,铁骑军标配的横刀他用着很顺手。 杨星抽出了横刀,策马狂奔而出,奔向了安吉。 少顷,两骑就对阵到了两军阵前。 安吉抚摸了一把大胡子,眯着眼盯着杨星,冷声道“来将何人,本将刀下不斩无名之辈!” 杨星冷冷的道“西北杨星!你又是何人?我刀下也不收无名亡魂。” “辽将安吉!” “战!” “杀!” 双方通禀了姓名,再也没有多余的废话,当即酣战在了一起。 杨星刀法凌厉,攻势迅猛,又仗着铁甲之利,跨坐在马背上,手里的横刀连番劈出,几乎是在压着安吉打。 安吉手里的大刀在杨星的横刀攻过来的时候就横在了面前,护住了身前的危险部位。 他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紧盯着杨星,防守着杨星斩过来的每一刀,胯下的战马不停的游走着,似乎在寻找杨星的破绽。 突然,安吉眯起的双眼猛然睁开,闪烁出一道精光,手里的大刀横砍而出。 第0742章 亲自出马(今晚就一更,已经累趴了……) “唰~” 大刀橫砍向了杨星的脖颈,一刀枭首? 杨星心头一惊,慌忙躲闪,安吉的刀贴着杨星的头皮掠过。 杨星头顶的头发被削空,连带着头皮也被削去了薄薄的一层。 殷红的鲜血顺着杨星额头流下,糊满了杨星的脸颊。 杨星心头凛然。 他一招落在了下风,露出了一个破绽。 战斗力丰富的安吉自然不肯错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长刀在安吉手里宛转,带出了呼呼的风声。 一刀刀连绵不断的劈向杨星。 安吉一改刚才的龟缩防守的姿态,整个人宛若疯魔,一刀攻势比一刀强。 宛若浪潮,一浪高过一浪,最后变成了一道滔天巨浪。 “哐啷~” 杨星手里的横刀被安吉宛若浪潮的刀法劈成两截。 大刀在杨星惊恐的目光中再次落下。 “噗~” 杨星脖颈上的锁甲挡住了锋利的刀刃,可却没挡住大刀上携带的刚猛的力道,他脖颈一下陷进去一节,脖子一歪,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杨星,卒! 观战的焦赞等人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兵刃,但却未发一声。 “哎……” 杨七暗叹了一口气,也没有说话。 杨星主动请战,战死在外,这是他的选择,也是他的宿命。 安吉以胜利者的姿态,一手挥舞着长刀,一手猛烈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向所有人展示他的英勇。 辽将取胜,辽军军心大振。 辽军将士们纷纷甩动着手里的弯刀呐喊助威。 而杨七麾下的将士,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如同斗败的公鸡。 他们中间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识这种斗将的场面,所以眼见己方将领落败,难免有些伤感。 杨七刚准备安慰将士们两句,却没想到安吉在这个时候做出了惊人的一个举动。 他在马背上侧着身,提起了杨星的尸身,卸掉了杨星的头盔和面甲,挥刀砍下了杨星的头颅,提在手里继续炫耀。 杨七当即就怒了,他紧握拳头,准备叫扎马合青木抬他的兵器。 “虎侯,卑职请战。” 焦赞黑着脸,策马就到了杨七身边,他惯用的铜锏已经被他拿在了手里。 杨七压下了心头的怒意,冷冷的道“士可杀不可辱,辽将安吉过分了。提他的头来见我,不许恋战。” 焦赞郑重的拱手道“诺!” 话音落地,焦赞胯下的马儿如同离弦的箭,暴射而出。 几个呼吸就到了安吉面前。 可见他为兄弟报仇的心思有多急切。 “西北焦赞!” 焦赞一点儿也不含糊,上来就通禀了姓名。 安吉反手把杨星的脑袋挂在了马屁股上,傲然的盯着焦赞道“奚王府安吉。” 话音刚落,焦赞反手就是一锏拍了上去。 安吉挥刀应了上去。 “当~” 铜锏砸在长刀上,安吉觉得手里一沉,半个身子跟着沉了下去。 连带着安吉了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好大的力气! 安吉心里惊叫了一声,抽刀策马后退了几步。 焦赞并没有趁机追上去,而是跨在马背上立在原地,目光冰冷的盯着安吉。 别看焦赞平日里大大咧咧的,真遇上了生死大敌,他反而比一般人更安静。 “你很不错……” 安吉赞叹了焦赞一声,由单手握刀变成了双手握刀。 “杀!” 一声奋力的嘶吼声从安吉口中传出。 安吉催动胯下的战马,冲向了焦赞。 面对安吉迅猛的攻势,焦赞不闪不避,一队铜锏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然后同样选择了催动战马,冲向安吉。 “当~” “当~” “……” 刀锏对在一起,迸发出了火花,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铁匠铺里正在捶打铁胚的声音,又像是有人在乱拍惊钟。 安吉疯魔,焦赞比安吉更疯魔。 安吉刀刀取焦赞致命处,焦赞却不管不顾,只想把手里的铜锏打落在安吉身上。 一时间,安吉竟有点举棋不定。 然而,高手过招,最忌讳的就是举棋不定。 一旦心有犹豫,手就会犹豫。 手一犹豫,难免就会落到下风。 “嘭!” 一声闷响,焦赞的铜锏砸在了安吉的腰间。 安吉腰间的肉一软,似乎有骨头被打断了。 “嘿嘿嘿……” 焦赞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他笑容很残忍,看安吉的目光就像是看一个死人。 紧接着,就看到焦赞手里的一对铜锏上下翻飞,犹如穿花蝴蝶。 一锏瞅准了安吉腰间的受伤的地方频频攻去,一锏则换着花样的往安吉身上招呼。 安吉一方面要顾着腰间的伤势,一方面还要应付点点落下的铜锏。 一时间安吉被焦赞打的节节败退。 焦赞的锏法很纯熟,他的打法也很有特点,几乎都是冲着人身上最软弱的地方招呼。 加上他力气比一般人大,所以被他打中了,就是重伤。 借着安吉畏首畏尾护着受伤的地方的机会,焦赞频频得手。 安吉身上的伤势越来越重。 眼看着安吉已经提不起刀了,焦赞才挥动手里的铜锏,对着安吉的脑袋就是一击。 “啪!” 安吉的脑袋就像是西瓜一样爆裂开。 脑浆鲜血四处飞溅,然后飙出了一股高达三尺的血泉,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焦赞看着安吉的尸体,冷冷的一笑。 他很听杨七的话,并没有恋战。 从安吉马屁股上取回了杨星的脑袋以后,焦赞凑齐了杨星的尸身,抱着他回到了铜台关前。 到了杨七面前,焦赞憨憨的挠了挠头,笑道“一时失手,不小心把那个什么安吉的脑袋打碎了,还请虎侯降罪。” 杨七翻了个白眼,低骂了一句,“滚!” 焦赞乐呵呵一笑,赶忙退到了队伍后面。 焦赞取胜,替杨七扳回了一茬,杨七麾下的将士们,立马恢复了斗志。 此后,双方各自派出将领,继续斗将。 你来我往斗了十几场,各自有赢有输。 比较引人注目的是杨五和黄泉二人。 黄泉出阵,三箭射死了三位辽将,其惊人的箭术震慑了所有人。 杨五出战,酣战五场,连斩辽将五人。 斗将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了晌午。 “哒哒哒~” 耶律休哥似乎还没有放弃斗将的意思,虽然辽国的将领已经死去了十二人了,但是耶律休哥依然没有休息的意思。 单调的马蹄声再次响起在两军阵前。 一批老马,驮着一位老将晃晃悠悠的进入到两军阵前的厮杀场。 杨三提起自己的长枪,轻咳了两声,沉声道“我去吧……” 杨五穿着粗气,拦在了杨三身前,“三哥,你刚才被暗算了一记,还是留下安心养伤。这一战由我出战。” 杨三皱起眉头,“可是你刚酣战了五场,已经快要脱力了,稍有不慎就会有危险……” 杨五回头扫了一眼杨七麾下的诸将,他们皆都有伤在身,此时出战很有可能回不来。 不得不说,耶律休哥的阳谋很成功,他就是想通过斗将,把杨七麾下为数不多的武将给弄死。 西北四府的底蕴,跟辽国这个霸主比起来,确实有很大的差距。 杨五郑重的道“我虽然脱力了,但是再战一场不成问题……” 杨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杨七给打断了。 “你们就别争了,你们谁也不能去。” “为什么?” 杨七盯着辽国出阵的那位老将,幽幽道“你们真当这个老头子是个普通的辽将,能像之前的辽将一样被你们轻易斩杀? 他可是辽国的老林牙,勤勒。一个很强横的老家伙……我原以为他死了……” 林牙是辽国一个特殊的官职。 在军中,除了大于越、南院大王、枢密使,以及各部的王爷外,官职最大的就是他。 别觉得他屈居于那么多人之下,就没有那些人厉害了。 恰恰相反。 在他头上的那些人,大多都是名誉上的官爵,并不代表实力。 就比如辽国大于越、南院大王耶律休哥,他擅长使刀,刀法也不错,但是未必是勤勒的对手。 辽国固然重视武力,武艺高强的辽人可以得到高官侯爵,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们能够在身份上越过辽国最顶尖的贵族。 所以,论武力,勤勒的武力在辽国也是数一数二的。 杨三、杨五的枪法固然高绝,但并不代表他们是无敌的。 不说全天下,就说单打独斗,他们二人都未必是殇倾子的对手。 “青木!” 杨七轻声呼唤了一声扎马合青木。 扎马合青木等人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抬着一个盒子到了杨七面前。 “七弟,你要亲自上阵?” “七弟,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是我方主帅,怎能上去斗将?” “虎侯……” “少爷……” “……” 杨七麾下众将领纷纷出声。 杨七从扎马合青木手里的盒子里取出了黝黑的盘龙棍,随手挥舞了一下,咧嘴笑道“我也想坐在这里看云卷云舒,笑看你们帮我扫清一切挡在我面前的敌寇。 可是,你们还没那个实力……” “驾!” 杨七轻轻拍了拍马屁股,枣红马儿甩了甩蹄子,缓缓的走向阵前。 在杨七背后的诸多将领,一个个都羞红了脸。 杨七的话不重,轻飘飘的像是一片鸿毛。 可是落在他们耳中,就像是一座泰山压了下来,压在了他们的心口上。 主辱臣死。 杨七以西北四府主帅的身份参与斗将,就像是辽国的大于越、南院大王耶律休哥下场跟杨五拼勇武一样。 杀鸡焉用牛刀? 更何况还是一柄屠龙刀。 对西北诸将而言,这是一种耻辱。 一种前所未有的耻辱,恐怕比战败还让人觉得憋屈。 若非我等无能,焉能让主帅亲自下场? 杨七既然选择了下场,自然能够猜到西北诸将的反应。 不过他没有去安慰他们。 而是希望他们知耻后勇。 事实上这一场斗将,杨七也可以不用上场的,甚至可以凭借之前的多场胜利,揭过斗将,直接掀起大战的。 杨七之所以最终选择了下场。 一则是为了不在耶律休哥面前认怂。 二则是他这一次不出手,以后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在出手了。 既然以后都没有机会出手了,不如借此机会,好好的打一场,顺便刺激一下军心,让他们的斗志更加旺盛。 一举两得。 杨七策马到了阵前,迎面就对上了辽国老林牙勤勒的眼睛。 勤勒已经很老了,胡须花白,头顶早已布满了白发,脸上的鸡皮随手一捏就能扯起一块。 然而,即便如此,他握刀的双手依然很稳。 就如同他胯下的战马,即便是面对杨七胯下的这匹马王,也不曾动摇。 老将尚能一战,老马尚能一冲。 “虎侯……” 勤勒对于杨七亲自出马,明显觉得有些意外,轻呼了一声后,突然咧嘴笑了,“老夫在建州的时候,常闻西北虎侯勇猛过人,乃天下第一猛士。没想到,老夫老了老了,居然有幸和虎侯一战,此行不亏。” 杨七看着苍老的勤勒,叹息道“以你的身份,以及你对辽国的功勋,你完全可以安安稳稳的过完后半生,又何必跑来趟这一趟浑水呢?” “嘿嘿嘿……” 勤勒笑的很开怀,或许是老了,笑声没有那么洪亮,反而像是一只偷到了鸡的老狐狸。 他一边笑着一边说,“老夫这一辈子,为大辽南征北战,为的不是什么功勋,为的也不是什么富贵。老夫生在大辽,长在大辽,更是一个纯粹的辽人。保卫大辽是老夫的指责,若是能让大辽的江山千秋万代,老夫纵死无憾。” 这是一个值得敬佩的老人。 每一个为了家国舍生取义的人,都值得人敬佩。 可惜,他是敌人。 杨七认真的看着勤勒道“你可以认输,我可以不杀你?” 勤勒一动不动,盯着杨七笑眯眯的道“从你虎侯出来的时候,老夫就自知此战必死。但是老夫不后悔。老夫一声征战,从没畏惧过任何强敌。” 杨七挺直了腰板,郑重道“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握能满足的话,一定尽力满足你。” 勤勒同样挺直了腰板,朗声道“虎侯若是觉得老夫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那就请虎侯全力出手。老夫临死之前想看看,天下第一猛士,究竟有多猛。” “好!” 第0743章 杨七的秘密武器 勤勒爽朗的一笑,提起了手里磨的光亮的大刀,催动胯下的老马,一往无前的冲向了杨七。 “杀!” 勤勒人虽老,声音却洪亮。 他一声爆喝,声音传遍了整个铜台关。 即便是心如铁石的耶律休哥,在看着勤勒挥着刀,义无反顾的冲向杨七的时候,心神也暗淡了不少。 萧太后不知道何时走到了耶律休哥的身边,她手上牵着小皇帝耶律隆绪,肃穆的看着勤勒的背影,低声对小皇帝道“皇儿,记得这个苍老的背影,他是为我大辽而死的,也是为你而死的。等你亲政以后,一定要善待勤勒的族人。” 小皇帝耶律隆绪认真的点了点头小脑袋,“皇儿记下了……” 两军阵前。 勤勒跨马已经冲到了杨七的面前,杨七深吸了一口气,提起了手里的盘龙棍。 黝黑的铁棍扬起,直指苍穹。 金猴降妖。 一棍而下。 犹如那大闹天宫的猴子,手挥金箍棒,从天而下,任他挡在面前的敌人是何方神圣,皆一棍扫清。 “嘭!” 一声犹如天雷降下的炸响,响彻在铜台关。 盘龙棍的棍头已然落地,在杨七面前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勤勒连人带马落入到了深坑里,变成了一滩碎肉。 鲜血瞬间渲染了整个深坑。 “当啷~” 勤勒手里的长刀被砸上了天,这个时候才落下来,变成了一个叉。 杨七一甩盘龙棍上的血珠,傲然而立。 铜台关外,观战的众人鸦雀无声。 没有叫好声,也没有呐喊威武的声音。 只有一声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杨七的凶悍已经超出了人们能理解的范畴。 强如勤勒,在杨七手里也走不过一招,被砸成了碎尸。 耶律休哥、萧太后,早已惊的瞪大了眼珠子。 在杨七出现在两军阵前的时候,他们就料定了勤勒会死。 可是他们没想到,近乎为大辽武艺第一人的勤勒,在杨七手里连一招也走不过。 唯有小皇帝耶律隆绪,小拳头紧紧的握着,看着杨七的眼睛里充满了莫名的情绪。 有崇拜、有激动、有胆怯…… 惊恐之余,耶律休哥回过了神,他神情复杂的道“他变得更强了,普天之下,恐怕没有人能在勇武上战胜他。天下第一猛士,实至名归。” “传令下去,准备大战。” 萧太后皱眉道“不继续斗下去?” 耶律休哥摇了摇头,撇嘴道“派再多的人出去都是送死,我斗将是为了激励士气,而不是为了让手下的将士去送死。 更何况,将士们见识了杨延嗣的勇武,心里已经生出了不敌之心,再派他们出去,他们难免会生出异心。” 萧太后犹豫道“可是……如今杨延嗣大胜,对方士气高涨,我方士气难免低落,这岂不是有违你斗将的初衷?” 耶律休哥自信的道“既然是我提出的斗将,又岂会让对方占了所有便宜?” 顿了顿,耶律休哥幽幽道“自从我大败赵光义的兵马于顺城,麾下兵马的人心就有些浮动。这兵马可以有傲气,但是不能有骄气。 宋人有句话,叫做骄兵必败。 杨延嗣可不是赵光义,可没那么好对付。 他们要是轻视了杨延嗣,可是会吃大亏的。 所以我在未开战之前,先要挫一挫他们的骄气。 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萧太后皱着眉头,沉声道“这么说,从一开始,你就料定这一场斗将,我们会输?” 耶律休哥缓缓的点点头,道“我们输得起,杨延嗣却输不起。” “勤勒的死,也在你算计之内?” 萧太后不满的追问。 耶律休哥听出了萧太后语气中的不满,他解释道“此番我从建州调兵的时候,勤勒就跟了过来。军心浮动这个问题还是勤勒发现的。 至于会战死在铜台关前,也是我们二人推算以后得到的结果。 杨延嗣麾下虽然兵多,但是将却不广。 只要开始斗将,杨延嗣必然出战。 因为他没得选。 原本我和勤勒商量着,由他出阵,先杀掉一两个西北四府的将领,再逼杨延嗣出战。 只是没想到杨延嗣在看到了勤勒以后,就选择了果断出战。 勤勒身死,是勤勒自己选的。 他告诉我,他想在死之前,再为大辽做点事。” 萧太后咬着牙,沉声道“当追封勤勒为忠义王……” 耶律休哥没有反对,点点头道“理应如此。” 萧太后追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耶律休哥深吸了一口气,感慨道“杨延嗣已经帮我磨掉了将士们身上的骄气,接下来本王就要用勤勒的死,唤醒将士们心中同仇敌忾的勇气。” 话音落地,耶律休哥走到了辽军阵前,洋洋洒洒的将林牙勤勒一生对大辽的贡献讲述了一遍。 林牙勤勒一声的功绩,辽军将士们心里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甚至有些老一辈的辽军,一直在用林牙勤勒的事迹,激励新一辈的辽军。 耶律休哥再一次的讲述,加固了他们心中勤勒的英雄形象。 然而就是这么一位忠勇、果敢、为国为民的大英雄。 死了。 非常凄惨的死在了他们的眼前。 直爽的辽人,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报仇。 仇人在哪儿? 就在对面。 一瞬间,耶律休哥就拉起了将士们同仇敌忾的勇气。 这一股勇气,远胜过之前斗将胜利所激励的士气。 而这一切,自然瞒不过两军阵前的杨七。 看到自己击败了勤勒,辽军的士气不仅没有低落几分,反而变的更加高涨了。 杨七皱了皱眉头,也没有叫阵,他调转了马头,回到了铜台关前。 “传令下去,准备战斗。” 杨七回到军中第一件事,就是传达了准备战斗的命令。 杨五皱眉问道“怎么了?” 杨七皱着眉头道“被耶律休哥算计了……” 杨五看了看辽军的士气,再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杨七话里的意思。 他没有含糊,当即对身后的铁骑军下令,“铁骑军,准备冲锋!” 杨三对麾下的龙游军下令,“龙游军,准备冲锋!” “雁门军……” “神机营……” “……” 杨七麾下十数万将士,严阵以待。 杨七面色冷峻的盯着对面的辽军,眯了眯眼,冷冷的一笑。 算计我? 有用吗? “彭湃,传我军令,让震天营把东西拉上来。” “诺!” 彭湃快速的下去传令。 少顷,震天营数千将士,推着上百的铁轮大车到了两军阵前。 大车上盖着一层厚厚的黑布。 “唰唰唰~” 一张张黑布拉开,露出了一尊尊钢铁巨兽。 铜管、镔铁架、精铁轮。 一个个上面散发着狰狞的幽光。 这东西能被推到两军阵前,明显是用作战争之用的。 然而,除了杨七和震天营的将士外,没人能认识这个东西的来历。 焦赞忍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最先开口发问,“虎侯,这是什么东西?看起来挺厉害的样子。” 杨七目光落在钢铁巨兽上,眼神有些迷离,半响之后才轻声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杨七不愿意过多解释,其他人纵然心里好奇,也没办法追问下去。 对面正在整兵的耶律休哥,经过了手下亲兵的提醒,也看到了杨七抬出来的铜疙瘩。 看到这些个铜疙瘩,耶律休哥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毛。 又是他不认识的东西。 杨延嗣果然是杨延嗣,总是智计百出,用于战争的新东西层出不穷。 只是杨七之前盖子捂的好,所以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这个新东西究竟有何用途。 然而,不知道归不知道,耶律休哥不可能因为战场上多出了新东西,就放弃这一场战争。 他心里清楚,杨七能拿出手的东西,历来没有简单的。 所以他提醒手下的将士们,“冲锋的时候,尽量躲开那些铜疙瘩。” 辽军将士们都不认识那个东西,也没见识过那个东西,有心记住耶律休哥的叮嘱,也不可能一直挂在心上。 备战持续了半个时辰。 没有任何慷慨激昂的场面,战争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开始了。 耶律休哥前军十万,黑压压的压向了铜台关。 杨七既然放弃了铜台关之利,选择了出关一战。 辽军也就不需要扛着云梯、攻城凿等物,去打他们最不擅长的攻城战了。 跨马持刀,一窝蜂的冲向西北四府的兵马,用大势碾压过去。 这是辽人最喜欢的作战方式。 他们本就是马背上长大的民族,马上作战是他们最擅长的,也是他们最喜欢的。 他们自信的认为,只要他们在马背上,就没人能够战胜他们。 “杀!” “活捉杨延嗣者!封王!” “……” 十万匹战马奔腾,扬起了一阵冲天烟尘。 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沙尘暴向铜台关袭来。 又像是一个惊天巨兽,要一口吞掉铜台关的一切。 杨三、杨五等人紧紧的拽住马缰绳,支起了耳朵等待杨七的命令。 只要杨七下令冲锋,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冲出去。 然而,杨七在他们期待的心情中举起手,却下达了一个让他们又惊又吓的命令。 “震天营!准备!” “……” 震天营的将士们得到了命令,快速的把一个个铁疙瘩放进了钢铁巨兽的嘴里,让它顺着铜管划了进去。 “七弟!再不冲锋就来不及了!” 杨五焦急的在杨七耳边吼着。 杨五不急不行,重甲骑兵的冲锋虽然没有轻骑兵冲锋吃距离,但是仍旧需要一段距离的冲锋,才能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而辽军的轻骑兵只要有足够的距离冲锋,他们就能摧毁眼前一切的敌人。 冲锋就像是聚势。 一旦让辽军冲锋的势头达到了顶端。 他们就会像是一股滔天巨浪拍过来。 除非拥有铜墙铁壁阻挡,不然即使重甲骑兵全军出击,在辽军轻骑兵的浪潮中,也会吃亏。 然而,杨七对杨五的话,充耳不闻。 他眯着眼紧盯着眼前冲过来的辽军。 默默的在计算辽军临近的距离。 “六百丈……” “四百丈……” “三百丈……” “一百丈……” 辽军冲进了一百丈的距离。 杨五终于忍不住了,他准备越权,发动重甲骑兵冲锋。 他越权的命令还没喊出来。 就见眯着眼的杨七瞪大了眼睛,眼中闪过一道利芒。 “放!” 旗手手里象征着发射的红旗落下。 引线瞬间被点燃。 再辽军冲进五十丈的时候,引线燃尽。 “嘭!” 上百尊钢铁巨兽,发出了一个炸响的音。 整个铜台关跟着抖了三抖。 这是震天营的将士,耗损了上千尊钢铁巨兽练出来的成果。 而他们的成果,不只有这些。 “砰砰砰~” 铁弹从钢铁巨兽的嘴里冒出去。 暴射到了辽军丛中。 猛然炸裂。 铁片横飞,如同一道道的利剑。 土浪拔地而起。 辽军将士们被炸的人仰马翻。 血肉混着土浪,变成了血泥从天上落下,如同冰雹落下。 冲锋在前的辽军将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一大片。 辽军冲锋的脚步停了。 他们不得不停。 因为他们胯下的战马在看到了身旁的同伴被炸的四分五裂以后,慌乱了。 它们感知到了危险,也感知到了恐惧。 一匹匹马儿人立而起,撂下了身上的辽兵,疯狂的想要逃离此地。 耶律休哥早料到了杨七会用火药,所以让将士们给马耳朵塞了东西,而且还反复试验过。 可是他错估了杨七手里火药的威力。 他从大宋盗取的火药是黑火药,爆炸声有限,杀伤力更有限,唬人还差不多。 放在后世,顶多也就是玩具之用。 可是杨七手里的火药如今已经升级到了黄色的颗粒火药。 它才是真正用于开山裂石,用于战争的利器。 其爆炸声、杀伤力,远比黑火药提升了数十倍。 而塞马耳的东西,根本挡不住那声浪的冲击。 “放!” “嘭!” “砰砰砰……” 又一轮的轰击。 十万辽军,全乱了。 战马嘶鸣,狼狈逃窜,根本不顾及身上坐着的辽兵。 不断的又辽兵被从马上甩下来,然后被纷乱的马蹄踩成肉泥。 所有观战的人,看到这一幕都惊了。 第0744章 赌战! “这……” 杨三、杨五等人,‘这这这’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百尊喷火的钢铁巨兽,一下子搅乱了辽国十万兵马。 这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打了一辈子仗,也没遇到这种堪比仙人法宝的战争利器。 这东西上百尊就打的辽国十万兵马大乱。 若是有十万尊呢? 那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太可怕了……” 震惊之余,焦赞颤声吼了一嗓子。 他清楚的感觉到,就他这百十斤的肉,被轰一下子,瞬间就能变成饺子馅。 所有人齐齐点头,然后看向了杨七。 杨七盯着混乱的辽军兵马,似乎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淡淡的说了一句,“火炮,战争之王……” 没有多余的解释。 只是告诉了他们这一尊尊的钢铁巨兽为何物。 即便如此,杨三、杨五等人,一瞬间就认可了火炮战争之王的地位。 当然了,杨七是不知道他们心里想要十万尊火炮的心思。 不然一定不会这么淡定。 从最开始秘密研制火炮,到现在能正常的搬上战场使用,前后化了数年,耗费了上万的人力。 最重要的是耗费的铜和镔铁,数不胜数。 就因为这,曹彬差点跟杨七拼命了。 真要弄十万尊火炮,杨七估计要搜空大宋、大辽、南国、大理所有的铜物,甚至还要去学曹操,当一拨盗墓的祖师爷。 战争继续。 火炮一连三射,彻底搅乱了辽军的冲锋以后。 杨七冷声下令,“神机营、震天营压阵,铁骑军、龙游军冲锋。” “啊?” 众人还沉浸在火炮的可怕的威力中。 听到了杨七的命令,明显愣了一下。 杨七脸一黑,恼怒的重复道“冲锋!” 杨三、杨五立马反应了过来。 当即提起了长枪,高寒一声,“杀!” 火炮仍旧在嘶鸣。 神机营的弓手箭矢如同箭幕落下。 重甲骑兵的钢铁丛林叫嚣着冲杀了出去。 辽军早已在混乱中失去了斗志。 面对强横的重甲骑兵,只能被一边倒的屠杀。 辽军阵营里。 耶律休哥还愣在原地。 萧太后已经惊的说不出话。 “咕嘟~” 耶律休哥强咽下了一口唾沫,赤红着双眼,死死的盯铜台关前,嘶吼道“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杨七总能拿出新东西? 为什么杨七总能拿出这种匪夷所思,却能随意改变战争走向的东西。 不论是火药,还是现在出现的钢铁巨兽,都是耶律休哥不能理解的。 特别是火炮。 这种东西耶律休哥根本没有在书上见到过。 偏偏就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战场上。 战场的走向、态势,随着火炮的出现,已经变的面目全非。 已经完全超过了耶律休哥对战争的理解。 他心中纵有千般谋划,似乎也不敌杨七手下那震天一响。 他不甘心。 他觉得杨七就是老天给他降下的宿敌。 他觉得老天偏向杨七,把什么好东西都给了杨七。 “呜……” 耶律休哥轻哼了一声,脸色潮红一片。 萧太后浑身颤抖着,沉声问耶律休哥,“这……该怎么办,大兄?” 显然,萧太后被吓的不轻。 “噗~” 耶律休哥再也没忍住,嘴角喷出了一口逆血。 “大兄!” 萧太后慌张的扑到耶律休哥身前。 耶律休哥强咽下口中的鲜血,迅速的抹掉了嘴角的鲜血,面色冷峻的道“不碍事……” 短暂的崩溃过后,耶律休哥重新恢复了他辽国大于越的威严。 他毕竟久经沙场,战场经验丰富,懂得如何调节自己的心情。 事实上,不仅他手下的兵马有骄气,他自己因为长期跟大宋作战,一直处于碾压的状态,多少也有点骄气。 如今他自己碰上了这种前所未有的碾压局,心里自然有点接受不了。 “鸣金收兵!” 耶律休哥稳定了心神以后,第一时间下达了收兵的命令。 事实上不用他下达收兵的命令,那些在铜台关外被一边倒砍杀的辽兵也开始往后逃跑了。 去进攻铜台关的辽军兵马有十万,逃回来的不到五万。 不论是火炮,还是神机营的弓弩,又或者重甲骑兵,他们几乎都没有收降俘虏的条件。 辽军的皮甲在他们的兵甲面前,能轻易的穿过。 当然了,杨七麾下的兵马的杀伤力还是有限的。 毕竟战争持续的时间不长。 更多的辽军还是被马匹踩死的。 耶律休哥收拢了兵马,踞营而守。 在他的军营里,有数十万人马。 耶律休哥觉得,杨七就显示有神兵相助,也不可能同时跟数十万大军开战。 铜台关前。 冲杀了几个来回的重甲骑兵回到了铜台关前,气喘吁吁的摊开了双臂。 预备役、仆兵,迅速的冲上前,帮他们卸下盔甲,给他们递水、揉肩、捶腿、按摩。 重甲骑兵在战场上固然彪悍。 但是他们也是有缺陷的。 由于他们身背着上白斤重的盔甲,马匹驮着近三百斤在战场上奔跑,半个时辰的冲锋厮杀以后,他们就会脱力,需要休息。 这个缺陷几乎是不可逆的。 如果在脱力之后,还勉强战斗,最后最大的可能就是被累死。 杨三、杨五脱掉了厚重的盔甲,裹上了毯子,凑到了杨七身前。 “七弟,辽人败了,居然不退,耶律休哥这是料定我们不敢冲阵他们数十万人的阵营啊!” 杨三、杨五二人之所以身上裹着毯子,这也是杨七的严令。 酣战了一场,浑身冒汗,猛然脱掉了盔甲,冷风一吹,固然凉爽,但有很大的机率会引起‘卸甲风’。 卸甲风,顾名思义,就是在酣战之后,卸掉了盔甲,被风一吹,得病了。 俗语就是‘中风’之疾。 历史上死于卸甲风下的名将不少,最有名的就是五代的李存孝和明朝的常遇春。 杨七正是因为知道此事,才严令卸甲以后,一定要用毯子裹着。 杨三点头道“看耶律休哥的意思,在没有想到对付火炮的办法之前,他一定会只守不攻的。七弟,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杨七莞尔一笑,说道“他觉得咱们不敢进攻,那咱们就攻给他看。” “传令下去,全军休息。半个时辰后,全军进发。” 辽军阵营里。 耶律休哥丝毫不知道杨七根本不惧怕他数十万的大军,已经决定了进攻辽营。 就在杨七下令全军休息的时候,他正在匆忙的调兵遣将,在营地内驻防。 时光如流水,半个时辰转瞬即逝。 杨七麾下的重甲骑兵,重新披甲上阵。 “猛!” “猛!” “……” 杨七麾下十数万大军,齐齐的迈向了辽军大营。 他们嘴里含着号子,斗志昂扬。 听到了声音的耶律休哥冲出的帐篷,看到了黑压压压过来的杨七兵马,脸色铁青。 “他真敢……” 耶律休哥紧握起拳头,愤恨的喊道“全军备战!” 耶律休哥策马狂奔到了两军阵前,盯着杨七嘶吼,“杨延嗣,你真要和我大辽鱼死网破?” 杨七平静的道“我只要燕云十六州,给我燕云十六州,我就放你们一马。” “狂妄!” 耶律休哥怒吼道“本王麾下有数十万人马,是你麾下兵马的数倍,即便你有邪物助阵,本王若是不顾及伤亡,照样可以打败你。” 杨七并没有理会耶律休哥,而是反身问背后的将士们,“辽国南院大王说,他们有数十万兵马,是我们数倍,硬拼的话,能够打败我们,你们是什么意思?” “战!” “战!” “战!” “……” 杨七朗声笑道“将不畏死,兵不惜命。我杨延嗣何惧之有?” “耶律休哥,你若有胆,那就放马过来,不必威胁。” 耶律休哥脸色阴沉的低吼了一句,“你这个疯子……” 耶律休哥转身对身后的辽军将士们喊道“将士们,我辽人从不畏战,更不可能在敌人面前低头。” “战!” “放!” “嘭!” “砰砰砰……” “嗖!” “……” 战争再次打响。 火炮再次炸响,在辽军的军营里掀起了一片又一片的土浪。 辽人虽然没有火炮这等利器,但是他们尚有弓弩。 各式的弩箭向杨七麾下的兵马投射。 “刷~” 重甲骑兵的将士们卸下了面甲,冲进了辽国的军营。 铁骑军预备役、龙游军仆从军、雁门军,也加入到了战斗中。 战争真的如同杨七所说的一样。 他麾下的将不畏死,兵不惜命。 冲出去的杨七麾下的兵马,完全在跟辽人拼命。 铁骑军的将士们都是一个个精挑细选出来的,一个个手上皆有百十条人命,无一善类。 龙游军的将士们,不是复仇者,就是山里归化的野人,同样没一个善类。 惜命? 惜命对他们而言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他们若是惜命的话,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 他们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就是在一次次冒险中活下来的。 “杀!” 喊杀声响彻整个天地。 火炮在这个战场上,就是无解的生命收割机。 每一炮落下,总会带走数十辽军的性命。 重甲骑兵就像是一群横冲直撞的铁疙瘩,他们杀敌的方式简单、粗暴。 除了冲,就是冲。 有些挡在他们面前的辽兵,根本都不需要他们挥刀,胯下的披甲战马撞过去,就能撞死他们。 当然了,杨七麾下的兵马也不是全无敌的。 比如铁骑军预备役、龙游军仆从、雁门军,三部参战的兵马,在这一场绞肉机一样的大战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水。 双方的兵力在急剧减少。 由于火炮的原有,以及重甲骑兵的横冲直撞,导致了耶律休哥很难组织出有效的对敌阵型。 一个大型的军阵刚刚组成,就会遭到火炮惨烈的打击。 这也导致了耶律休哥麾下的辽军急剧减少的速度,远比杨七麾下的兵马要快。 往往,杨七麾下的兵马死一百人,辽人就要付出上千人的生命代价。 战损的比例太大。 打的耶律休哥心惊肉跳。 耶律休哥看着成片成片倒下的辽军,沉声低吼,“传令下去,撤军!” 他不得不撤。 并不是因为他耗下去耗不死杨七麾下的兵马。 只要他舍得,一直耗下去,一定会耗死杨七麾下的兵马。 这是毋庸置疑的。 毕竟人数的优势在哪儿摆着。 火炮固然犀利,但是上百尊火炮,不可能真正的做到制霸数十万人的战争。 一旦杨七的人马损失过多,就不可能再组织成有力的打击辽军的阵型,辽军就可以借势反攻,从而反败为胜。 然而,耶律休哥却不敢耗下去。 这里的数十万辽军,可是辽军的精锐,不是那些辽地的汉民。 一旦数十万辽军在此地消耗过甚。 那很有可能辽国就要步大宋后尘,成为任人宰割的肉。 而这个宰割他们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杨七。 杨七此次攻打辽国,调遣了四十多万的兵力。 在此处的兵力只有十多万,还有三十万兵马散布了出去。 而耶律休哥若是付出折损过半的代价,耗死了杨七手下的这十数万人马,固然能够取胜一时,但此后的战争,恐怕就要被杨七压着打。 耶律休哥可以肯定,一旦他决定了跟杨七耗下去。 那么杨七一定会在战后带一部分人退走,然后集结其余的三十万兵马,追着他们穷追猛打。 到那个时候,不但燕云十六州不保,恐怕上京城也会有危险。 杨七大概也是料定了这一点,才敢如此拼命的跟耶律休哥赌。 “呜呜呜……” 撤军的号角声响起。 正在酣战的辽军同时松了一口气。 他们跨上了马背,二话不说就跟着大队人马撤军。 重甲骑兵们追在他们身后,追了一段时间,最后到了力尽以后,才停下。 论冲锋,十个轻骑兵也比不上一个重甲骑兵;论速度,十个重甲骑兵也比不上一个轻骑兵。 辽军皆是轻骑,而杨七目前麾下只有重甲骑兵和步卒,根本追不上逃跑的辽军。 杨七坐在马背上,举目四望,眼见辽军跑远了,才松下一口气。 事实上他刚才也在赌,赌耶律休哥不敢跟他硬拼下去,一定会撤兵,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的进攻。 要是耶律休哥咬咬牙,脑子一热,非要跟他硬拼的话。 杨七绝对会二话不说,领着手下的兵马撤回铜台关。 有铜台关城墙之盾,加上火炮,耶律休哥绝对拿不下铜台关。 从头到尾,杨七强硬的硬拼、硬耗,都只不过是装出来的而已。 他可不会真跟耶律休哥耗下去。 他麾下的重甲骑兵、炮手,一个个都是他花大价钱砸出来的。 他才不会傻到真和耶律休哥硬拼。 太亏! 一个办法不成,还可以用另一个办法。 打仗就要灵活。 死磕绝对不干。 所幸,杨七赌对了,不用另想他法了。 第0745章 围点打援?(稻草和杨七夫妇给大家拜年了!新年快乐!) 辽军退走以后,天边的红日已经被红霞掩盖。 杨七并没有命令麾下的兵马继续追击,酣战了一天,将士们也都累了,需要休息。 “鸣金收兵!” 下达了收兵的命令以后,杨七带着麾下的将士们回到了铜台关歇息。 彭湃则带领着稻草人和民夫们,开始打扫战场,顺便收拢了一下辽军的俘虏。 辽人虽然骁勇,但是并不代表他们中间没有软蛋。 毕竟,不是所有辽人都能像是勤勒一样,甘愿为大辽战死,还有许多人想要活下去。 那些在大战中被冲散的,还有在铜台关前被疯马挟裹着疯跑的,还有跪地请降的,一个个都成了杨七的俘虏。 杨七并不是一个弑杀的人,他也有足够的粮草喂养俘虏,所以不需要坑杀俘虏。 杨七回到了铜台关内以后,就命令火头军开始埋锅造饭。 然后就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狂欢。 南国的兵马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客气,什么是害羞。 只要有吃有喝,他们就变的热情奔放。 他们本就出身山野,性子直,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只要你对他们报以微笑,他们就能热情的跟你称兄道弟。 铁骑军的人,多数来自五湖四海,大家凑在了一起,时间长的互相感染下,也变的很热情。 反倒是雁门军的人,由于身份的特殊,在跟大家一起庆祝的时候,显得有些拘束。 他们一群人围成一圈,独自的缩在铜台关内的一个角落,羡慕的看着南国的汉子和铁骑军的汉子们挎着胳膊,热情的唱歌、跳舞、喝酒、划拳。 “为什么不带着兄弟们一起去玩?” 一道好奇的声音在雁门军不远处响起。 这话是一个问句,被问的对象是坐在雁门军将士们最前面的雁门军主将何敬。 何敬闻言,猛然抬头,看到了来人,心头一惊,慌忙的丢下了手里的酒坛子和肉食,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恭敬的道“下官何敬,参见虎侯。” 何敬身后的雁门军将士们,看到了杨七,也慌忙的要站起身施礼。 杨七提着酒坛子,笑呵呵的摆了摆手,“都不必施礼了,一个个酣战了一天,不觉得累吗?” 雁门军将士们大眼瞪小眼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按照他们以往在辽人手里当差的经验,这个时候就应该说不累。 毕竟辽国上层的那些贵族将军们,都喜欢听好听的。 “不……不累……” 有将校低着头,沉声回了一句。 “哈哈哈……” 杨七朗声大笑,指着那个说话的将校道“骗人!咱们西北四府的兵马,不兴在上官面前说假话,累就是累,不累就是不累。 今日鏖战一天,我都觉得累了,你们怎么可能不累? 冲击辽军大营的时候,你们跑的路,可比骑兵跑的还多。 那些四条腿的,愣是跑不过你们两条腿的。 哈哈哈……” 杨七一番插科打诨,愣是把雁门军的将士们逗乐了。 大家都挠着头,憨厚的笑了。 杨七举起了手里的酒坛子,朗声道“今日鏖战,你们雁门军在装备羸弱的情况下,打出了你们的威风,纵然面对数倍的敌人,你们也没有后退一步。 你们没有坠我们西北四府的名头,我以你们为荣。” “干!” 杨七举起酒坛子,二话不说,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 雁门军的将士们一瞬间,眼睛变的红彤彤的。 这是被认可的感觉,这是被信任的感觉。 从他们投了杨七以后,他们就总觉得比别人第一头。 并不是杨七麾下的兵马中有人歧视他们,而是他们觉得他们以前是辽兵,他们当过汉奸,如今纵然弃暗投明,心里也有些内疚。 所以他们每战必争先,每战必死战。 他们就是想通过一次次的战功,洗刷他们曾经的耻辱。 纵然他们的装备比别人差,他们也不惧怕任何敌人。 事实证明,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杨七认可了他们。 何敬红着眼睛,提起酒坛子,颤声道“兄弟们,干!” “干!” “……” 一坛子酒下肚,杨七畅快的大笑道“痛快!” “啪!” 酒坛子被他摔碎在了地上。 杨七声若洪钟的喊道“焦赞,给老子拿酒过来。” 正在挎着黄泉吹牛皮的焦赞听到了杨七的呼喊,立马撇下了黄泉,提着个酒坛子,颠颠的跑到了杨七面前,献媚的道“虎侯,您的酒……” 杨七提起酒坛子,闻了闻,猛踹了焦赞一脚,“你个狗日的,拿果酒糊弄我?” 焦赞愣了愣,刚要反驳,突然看到了杨七隐晦的延伸。 他又愣了愣,然后明白了杨七的意思。 杨七又踹了他一脚,“滚……” 焦赞麻溜的滚了,只是他滚的方向不再是黄泉所在的位置,而是何敬所在的位置。 焦赞粗中有细,他仅凭一个眼神就领会了杨七的意思。 杨七是让他招呼着雁门军的将士们和大家打成一团。 焦赞颠颠的凑到了何敬面前,嚷嚷道“何大哥,你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有啥意思,叫上兄弟们,大家凑在一起喝才热闹。” 说着,也不等何敬拒绝,拉着何敬以及一个相熟的雁门军副将,就往其他人群里凑了过去。 其他的雁门军也就自然而然的跟了过去。 很快,雁门军就和所有人打成了一片。 杨七会心一笑,嫌弃的把焦赞递过来的酒坛子扔给了扎马合青木,悠哉游哉的回到了自己坐的地方。 杨家三兄弟单独坐在关成内的一角,见到杨七回来,杨三乐呵呵的道“怎么?雁门军的人心收复了?” 杨七点点头,“一点儿小手段,上不了台面。” 杨三莞尔一笑,“越是简单的手段,越有效。以后你就正式的从幕后走到台前了,要是能拿下燕云十六州,你控制的版图将会变的更大。到那个时候,这种事情你会经常做。” 杨七顺势坐下,无奈的道“我不太喜欢这种感觉,感觉像是在骗人。” 杨三闻言哭笑不得的指着杨七频频摇头。 杨五闷了一碗酒,急吼吼的道“能不能别聊那些肮脏事。有这时间,咱们应该聊一聊下一步的战事。还有,那个火炮,七弟你再仔细给我们兄弟讲讲。那东西你还有多少,能不能弄个十几万?要是有十几万那个东西,这天下还有谁是我们的对手?” “噗~” 杨七刚喝了一碗清水,听到杨五这话,直接把嘴里的水喷了出来。 “十几万尊火炮?你当火炮是忠义山上的树,没事就能种上,然后过两年就能砍下来当木料?那上百尊火炮,加起来价值近三百万两。十几万尊得多少钱?谁能拿得出那么多钱?” 杨七气咻咻的对着杨五就开喷。 杨五闻言也不生气,只是心里暗自乍舌,他没想到火炮那东西居然那么贵。 杨三叉开了话题,问道“七弟,为什么我觉得火炮用的火药,要远比黑火药还强,你是怎么弄出这种可怕的东西的?” 杨七吧嗒了一下嘴,感慨道“这还得多亏道门……” 黑火药易造,黄色的颗粒火药可不是那么容易制造的。 原本杨七也没想着弄这东西。 毕竟他的化学基础还停留在初中阶段。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 有一次杨七去拜访种放的时候,发掘这位道门大佬在炼丹。 然后在种放的丹房里,发现了制造黄色颗粒火药的化学品。 一下子就帮杨七解决了黄色颗粒火药制造的困难。 此事即便是已经过去了好些年了,杨七在回想到这件事的时候,也忍不住会感叹。 道门会炼丹的道士们,完全是一群被信仰耽误了的化学家。 “道门底蕴深厚,他们能弄出如此威能的东西,不奇怪。” 杨三郑重的评价道。 道门拥有千年底蕴,经久不衰。 而且在这封建制的社会,道门时常会被神话。 任何异于常人,或者类似于天威的东西,推到道门身上,没有人会觉得奇怪。 杨七也没有去跟杨三解释这件事。 聊过了火炮以后,他们就开始聊接下来的战事。 杨三迟疑的道“耶律休哥此次虽然被我们逼退,损失了不少人马,算得上是伤筋动骨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接下来这仗我们怎打?” 杨五喊道“还能怎么打,我们想要拿下燕云十六州,只能打硬仗,不把辽国打疼了,就算我们占了燕云十六州,也不会安宁的。” 杨五的话说的很中肯。 打不疼辽人,即便是杨七占下了燕云十六州,辽人也会频频南下的。 天天费心去应付辽人的袭击,很麻烦。 还不如一次把辽人打疼,打断辽人的骨头,让他们无力南下。 杨七皱眉道“虽然我们兵甲远胜辽人,可是在兵力上,我们仍旧弱辽人一头。而且我们在燕云十六州也没有根基,辽人在燕云十六州经营了七十多年,多多少少有些威信,所以打疼辽人不容易。” 杨五烦躁的挠着头,道“我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我觉得想要打疼辽人,只能硬碰硬的打过去。” 杨三低头在沉思,没有说话。 杨七疑问道“三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办法?” 杨三迟疑了一下,道“当兵力相差悬殊的时候,想要取胜,想要大胜,只能铤而走险,出奇招。” “出奇招?” 杨五、杨七一脸疑惑的看向杨三。 杨三郑重道“耶律休哥从铜台关撤兵以后,必然会退守幽州城。” 杨三拿出了一张简易的地图铺在桌上,指着幽州城,“幽州城在这里,蓟州在幽州城的东北,距离蓟州不远的榆关,有韩德让率领的几十万人马 若是能偷袭蓟州,拿下蓟州,就能切断他们的联系。 檀州在幽州城正北,若是能拿下檀州,就能切断耶律休哥和辽国的联系。 嫣州在幽州城西北,若是能拿下嫣州,就能切断新武二州和幽州城的联系。” 杨七看着杨三给出的战术,若有所思。 这是一套类似于围点打援的战术。 幽州城就是那个被围困的点,而其余三方就是能来援的地方。 若是再算上杨七统领的这一支位于幽州城南方的兵马。 整个幽州城的四方,几乎全掌握在了杨七手里。 耶律休哥麾下的数十万兵马,就会被困在幽州。 到时候耶律休哥能选的战术就只有率众突围。 但是不论他从那个方向突围,其他三方的兵马,都能快速的赶到驰援。 最终耶律休哥肯定会被包了饺子。 这套战术的好处不仅如此。 比如拿下了东北的蓟州,正在围困石守信的韩德让,很有可能回兵来援。 到时候石守信麾下的兵马就能被解救出来。 杨七等于凭空的多出了一支生力军。 而嫣州若是被拿下,牵制了新武二州,杨大在云州境内的十万兵马就能毫无顾忌的开始北进,扫清燕云十六州的北线。 到那个时候,燕云十六州近一半的地方,就会落在杨七手里。 而杨大拿下了新武以后,可以奇袭儒州,切断辽军的所有后路,也可以进军嫣州,加注合围辽军的兵力。 一旦形成合围之势,耶律休哥也就完了。 但是,这个战术有一个缺陷。 “一旦幽州城内的辽军和其他地方的辽军两面夹击,我们派出去的兵马,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特别是前去夺檀州的兵马,最危险。” 杨七还没有开口,杨五就帮杨七说了出来。 杨三郑重道“蓟州方面,有榆关的石守信再,我们不可能被合围夹击。石守信已经败了一次了,他一旦脱身,绝不会对背对他们的辽军置之不理的。 嫣州方面也不用担心,嫣州临近战国时期的赵城墙,一旦遇到了大军袭击,只要退上了城墙,加上云州兵马的驰援,可保万无一失。 所以,真正危险的只有檀州,一旦负责夺取檀州的兵马被困,要么打败敌人,要么就全军覆没。” 顿了顿,杨三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以我的估计,若是计谋不成,檀州的兵马九死一生。” 第0746章 各有算计(新年……一定要快乐) “我去!” 杨五立马出声抢战。 杨三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就你这性格,去了之后必死。还是我去吧,我去了以后,一旦遇到危险,还能周旋一二。” “我身经百战,由我偷袭檀州,坐镇檀州,定能保檀州万无一失。反倒是你,檀州要是由你防守,恐怕敌人一鼓就能攻下。” “呵呵……” 二人顿时斗在了一起,互不相让。 杨七无语的看着二人,撇嘴道“我还没定下要不要采用这个战术,你们就开始抢着去檀州?” 杨三、杨五同时看向杨七,那是看傻逼的眼神。 杨五毫不客气的嚷嚷道“如此有利的战术,你不采用?你脑子有问题?” 杨三赞同的点点头,“这可是一劳永逸的办法,只要我们胜了,辽国以后将不足为惧。说不定我们这次还能一举打到上京城去。” 杨七摇头感叹道“不现实……” “为什么?” “我们又不是宋辽那样的庞然大国,论底蕴,比人家差太多。我们若是取胜,固然能够乘胜追击,攻下辽国更多的地方。 但是拿下了这些地方以后呢?我们有足够的人口去填充这些地方?我们有足够的官员去管理这些地方?” 杨七自问自答,“我们没有……我们没有足够的人口,也没有足够的官员。占下那么多地方,没有人去打理,最终只会被辽人重新占回去。” 杨三皱起了眉头,低头在沉思杨七所说的话。 杨五挠头道“那我们就只能占了燕云十六州?” 杨七点点头。 杨三思考了一会儿有了计较,说道“即便如此,那我们也要把辽人打残。只有打残了,他们才不会以后找我们麻烦。” 顿了顿,杨三郑重的道“我依然坚持使用我刚才说的战术。虽然有些冒险,但是我们一旦赢了,将会得到一个安定的燕云十六州。” 杨五赞同的点头道“我也同意。” 杨七皱起了眉头,沉声道“太危险了……” “哈哈哈……” 杨三爽朗的一笑,说道“我辈征战沙场,早已做好了马革裹尸还的准备。每一次出征都伴随着危险,没有人能保证自己征战一生都能完完整整的不受伤害的。 往檀州一行,固然危险。但是成了以后,成果也是很惊人的。 值得一赌。” 杨五说道“纵然是身死,只要能夺回燕云十六州,也是值得的。” “可是……” 杨七还是犹豫。 杨三、杨五对视了一眼,杨三笑道“七弟,你已经做的够多了。虽然我们兄弟现在还看不明白你做这些事的用意,但是我们能够感觉的,你是为了我们,也是为了这个家,才做了这么多的。 不然,以你的文采,在汴京城里做一个潇洒快意的佳公子,又或者执宰一方,舒舒服服的过一生,还是没问题的。” 杨七干巴巴的一笑,道“也许,我天生就是一个不安分的人。甚至还有称霸天下的雄心……” 杨三、杨五闻言,再次对视了一眼,笑了。 杨七觉得他们的笑容怪怪的。 可是他们二人都没有过多的解释,即便是性子直的杨五,也没有说什么。 杨三、杨五打了一个哑谜。 杨三过了一会儿道“就由我去檀州吧。” 杨七、杨五刚要开口阻止,杨三却没有让他们把话说出来。 杨三幽幽的道“就当我这个当兄长的,第一次用兄长的身份从你们身上讨一个出征的机会。你们不会拒绝我吧?” “哼!” 杨五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生闷气。 杨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那就这么办吧。” 杨三笑道“那我就去准备一下,明日出发,去找二哥回合。你还得给我开具一份手书,也好让我从二哥手里调遣一队兵马。” 既然决定了用围点打援,合围幽州城的战术。 杨三自然不可能从铜台关带走兵马。 目前能分兵给杨三去檀州的,就只有杨二麾下的兵马。 杨二麾下有二十万兵马,若是放弃了攻打榆关,解救石守信的话,刚好可以分兵两路,一路去蓟州,一路去檀州。 “少爷……” 杨七三人刚确定战术没多久,彭湃打扫完战场回来了。 彭湃到了杨七身边,躬身道“少爷,经过统计,此战,我军阵斩敌人五万,收拢俘虏八万六千四百人,辽地汉民民夫二十三万人,战马二十八万匹,牛羊无数。 我军战死两万一千八百四十二人,轻伤一万六千三百零八人,重伤一百零六人” “重伤这么少?” 等了半晌,不见彭湃继续汇报,杨七愕然发问。 彭湃咬了咬牙,沉声道“凡是重伤的兄弟,大多没有下战场,也没有被随军的大夫抬走,他们都选择了跟辽人死拼,即便是死了,也跟辽军死咬住辽人不放。” 杨七心情一下变的很沉重,“都是忠义之士啊!他们是我西北四府的功臣,只要我西北四府还在,就不能让人忘了他们这些英雄。” 杨七吩咐彭湃道“依例,祭奠过后,封棺,送忠义山。” 彭湃郑重道“诺!” 杨七转头对杨三、杨五道“三哥,五哥,随我去祭奠战死的兄弟。” 杨三、杨五站起身,沉声道“理当如此。” 夜已深。 可将士们都没有睡。 他们齐聚在铜台关城内。 在城门口的校场上,一具具袍泽的尸体,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哪儿。 校场中间点燃的篝火,照亮了半边天。 杨七高举一碗水酒,大声呐喊,“兄弟们,魂归来兮!” “魂归来兮!” “魂归来兮!” “……” “踏破燕云之日,再会忠义山!” “奠!” “啪!” 一碗碗酒随风扬下,那些死去的将士们好像是活了过来,他们奔向了兄弟们,跟兄弟们一起饮酒作乐。 “秋风萧萧愁杀人……” “……” 有人吟唱起了那一首汉乐府民歌《古歌》,其余的兄弟们跟着一起吟唱了起来。 歌声汇聚成了一道洪流,直冲霄汉,把战死的将士们的灵魂,送入了九天。 将士们就这么唱着唱着。 也不知道唱了多久。 翌日清晨。 将士们从帐篷里清醒以后,似乎依然能够听到那一首归家的歌,在铜台关的上空荡漾。 杨七起的很早,天蒙蒙亮就起了。 因为他要送杨三出关,去追杨二。 临行之际,兄弟三人熊抱在了一起,互相拍打着对方的背脊,最后相视一笑,一句话也没有说。 一切尽在不言中。 杨三很潇洒的走了。 他不是一个人走的,在他身后还跟着五千震天营的将士和二十尊火炮,以及一万的民夫。 这些东西都是杨七强硬的要求杨三带上的。 有火炮在,杨三攻打檀州的时候也会顺利许多。 杨三执意要去檀州,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杨五和杨七心里多少有些猜测。 杨家祖辈战死在沙场上的不知凡几,没理由他们这一代就能全部安然无恙的活着。 危险的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而当兄长的,绝对不会看着弟弟比自己先死。 杨三走后。 杨七回到了铜台关,整顿了一下兵马以后,大军正式开拔,前往了幽州城。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了铜台关。 等到了幽州城的时候,已经是六天以后了。 由于杨七麾下皆是重甲骑兵,又押送着火炮,所以进军异常缓慢。 夏日悄悄的飘过,时间已至秋日。 幽州城外的树木花草,隐隐有些发黄,却也没有到深秋那种枯黄的地步。 自杨七春日出征至今,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半年有余。 杨七到了幽州城外的时候,看着幽州城外的景象,苦笑了一声。 耶律休哥不亏为兵法大家,坚壁清野做的滴水不漏。 幽州城外十里之内,都是光秃秃的,只剩下了一个个耸立在哪儿的木桩子。 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不仅如此,耶律修哥还借着这几日,重新休整了一下幽州城的城墙。 耶律修哥并没有推平倾斜的幽州城城墙。 推倒了重建,时间不够。 他只能在倾斜的城墙上做了一些手脚,削平了城墙南面一切可以攀登的地方。 然后在倾斜的城墙上,以木头搭上了支架,供给将士们守城用。 除此之外,耶律休哥还在城墙上建立了许多凸出的箭楼。 还有一座座临时搭建的瓮城。 整个幽州城,被耶律休哥弄的像是铁桶一般。 杨七在看到这一座铁桶一般的城墙以后,无奈的一笑。 当火炮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任何无坚不摧的防御工事,终将成为虚无。 杨七只要愿意,他能轻易的用火药炸开幽州城的城墙。 不过杨七并没有这么做,他命令麾下的兵马在距离幽州城不远处的位置安营扎寨,一点儿攻城的意思也没有,只是派出去了焦赞、何敬等人,出去叫阵。 他自己躲在搭好的帐篷里烹茶喝,悠然自得。 幽州城内。 耶律休哥站在一座隐蔽的箭楼上,看着杨七在城外安营扎寨,频频皱眉。 “他为什么不攻城?” 耶律休哥别过头问身边的耶律谋鲁姑。 耶律谋鲁姑明显有点懵。 虽然同为皇族,可耶律谋鲁姑是一个猛将,并不擅长于智谋。 杨七为什么不攻城,他哪儿知道。 不过耶律休哥一双虎目,紧紧的盯着他,他只能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答案应付耶律休哥。 “大概是长途跋涉累了,需要修整一日。宋军不经常这样吗?” 耶律休哥皱着眉头,沉声道“这不像是杨延嗣的风格。他的谋略我虽然摸不到头绪,可是他的风格,我多多少少了解一些。 他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一旦决定了做某一件事,即使这件事充满了困难,他也不会迟疑。 幽州城虽然被我打造成了铜墙铁壁,但是我相信,杨七一定有办法破开幽州城。 既然他有办法破开幽州城?为什么还要等待。” 耶律休哥突然停下了对牛弹琴,他沉吟了许久,一锤定音道“杨延嗣必然有什么谋划……” 耶律休哥转头对耶律谋鲁姑道“派人下去查查。” 耶律谋鲁姑单手捶胸道“诺!” “等等!” 耶律谋鲁姑刚走了没两步,就被耶律休哥叫住了。 “大于越还有什么吩咐?” “去派人看看,耶律斜轸到哪儿了。” “属下这就去。” “……” 耶律休哥差遣了耶律谋鲁姑下去办差以后,自己继续望着城外的西北四府的军营发呆。 对于城墙下焦赞和何敬的叫阵,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以耶律休哥老辣的目光,如何看不出这两个人是在打酱油。 耶律谋鲁姑下去了没多久,就匆匆赶回了城头。 “如何?” “枢密使大人的兵马已经过了顺州,正准备进入嫣州。至于杨延嗣那边有什么谋划,时间太短,手下的人还没查出来。” 耶律休哥似乎没听到耶律谋鲁姑的后半句。 他听到了耶律斜轸的兵马已经过了顺州,快要进入嫣州了,眼中闪过一道喜色。 只要耶律斜轸跨过了嫣州和新武二州的兵马会合,那他的谋划就成了一半。 耶律休哥再次南望城外的杨七兵马,自信的笑道“任你智计百出,也敌不过本王这一招釜底抽薪。只要攻破了你在云州的防守。本王麾下的兵马就能长驱直入,攻占雁门关,进入代州,活捉你杨家满门。 到时候,本王就把你杨家的妇孺绑在这城头上,看你如何破这幽州城。” 耶律谋鲁姑在一旁嘿嘿笑道“大于越真是神机妙算,不愧是我大辽的战神。” 耳听到拍马屁的声音,耶律休哥不仅没有高兴,反而板起了脸,喝斥道“谋鲁姑,什么时候你也学会了宋人拍马屁的这一套了? 拍马屁若是有用的话,宋国又岂会在我大辽的攻伐下,节节败退。 我大辽之所以能够雄踞万里,凭借的是我们自身的勇武。 还有,你要记住,你是皇族,耶律氏皇族。 大辽最尊贵的的种族。 历来只有别人拍我们马屁的份儿,而我们耶律氏的族人,从不拍别人的马屁。” 耶律谋鲁姑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挨了一顿教训,唯有垂下头乖乖的认错。 “属下知罪。” 耶律休哥满意的点点头。 就在这时候,随军的统军使匆匆上了箭楼,沉声道“大于越,负责押送粮草的皮室军左军监军被刺杀了?” 耶律休哥瞪起眼,沉声道“何人所为?” 统军使低声道“一群汉奴……” 耶律休哥一愣,皱眉道“定是他看不起那些汉奴,压榨过甚,引起了反弹。把那些汉奴发配到高丽边境,让他们去挖人参吧。同时去告诫诸军中的监军,以及押送粮草的总管、军需官,让他们不要压榨过甚。 大战在即,本王不希望生乱子。” “属下明白。” 耶律休哥把皮室军左军监军被刺杀一事,当成了寻常的汉奴反弹伤人给处理了,丝毫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然而,他却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杨七经营稻草人、火山卫数年,耗费的银钱数之不尽。 潜伏到辽国的探子有多少,潜伏的有多深,恐怕杨七一时间也很难能给一个准确的数字。 因为杨七为了对付辽国,准备的太多太多了。 所以潜伏在辽国的探子数量真的很庞大。 他们若是搞起了刺杀、偷袭、造谣、生事等破坏的事情来,必然回在辽国掀起一场不小的浪潮。 第0747章 戏剧的一战 转眼之间,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杨七率领着兵马到了幽州城以后,一直按兵不动。 除了每日让焦赞去叫阵外,几乎没有什么军事行动。 不仅如此,他们还成群的凑在一起,玩起了藤球。 两道龙门,数十人对垒,看的近十万人热血沸腾的,频频爆发出叫好声。 蹴鞠这个娱乐项目,在大宋已经是一个很普及的娱乐项目了,甚至还衍生出了一些类似于博彩的暗庄。 些许的世家公子带着豪奴,组成了一个又一个强横的蹴鞠队伍,玩的不亦乐乎。 杨七和他麾下的将士们,这三日就玩的不亦乐乎。 军中有机灵的暗中设下了盘口,引了一堆人去下注。 杨七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杨七麾下的将士们乐坏了,城头上的耶律休哥却急坏了。 时间隔了三日,城外的杨七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让耶律休哥更加坚信,杨七肯定有什么阴谋。 可是他派出去了大量的人手去探查,所探查到的消息零零散散的,一点儿有用的消息也没有。 这让耶律休哥感到很恼火。 作为一个战场上的统帅,如果不能清楚的了解敌人暗地里谋划的阴谋,那么很容易吃亏,而且还是大亏。 就像是明明知道敌人挖了一个大坑给自己,却偏偏不知道这个大坑在哪里。 而时间拖延的越久,敌人挖出的坑很有可能就会变的越大。 这样的话,打起仗来,很容易被敌人牵着鼻子走。 耶律休哥算是此道的高手,他就凭借这种挖坑的手段,一步步的葬送的大宋的禁军。 而如今杨七以他的谋略对付他,这让他心里有些不安稳。 “还没查出来?” 耶律休哥恼怒的问身旁的耶律谋鲁姑。 耶律谋鲁姑神色暗淡的低下头,“属下无能,恳请大于越惩处。” “惩处,惩处有个屁用,惩处若是有用的话,本王早就把你大卸八块了。还不滚下去继续查!” “属下这就去……” 在耶律休哥虎威的胁迫下,耶律谋鲁姑灰头土脸的逃下了箭楼。 刚下箭楼耶律谋鲁姑就和军中的统军使撞了一个满怀,他皱着眉头问道“室宗,你怎么冒冒失失的?大于越这几天心情极差,千万别触霉头,不然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统军使室宗苦着脸道“大火快烧到眉毛了,我那还有心思顾及这些……” 耶律谋鲁姑狐疑道“又怎么了?” 顿了顿,耶律谋鲁姑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瞪大了眼睛,惊愕的道“又有人被刺杀了?” 统军使室宗无奈的点点头。 “三天时间,从五品以上的官员,死了十六人,从五品以下的官员不计其数。再这么下去,大辽五品以下的官员,恐怕要死光了……” “这不正常。” “谁说不是呢。可是那些刺客一个个都是死士,目前一个活口都没抓到。而被杀的官员,遍及大辽全境,想要挖出背地里谋划这一切的那个人,很难啊!” “值此大战之际,有人趁此作乱,所图非小……” 耶律谋鲁姑迟疑了一下,再次问道“你真的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统军使室宗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说,不过他想到了耶律谋鲁姑的身份,就沉声开口道“目前发现的刺客,大多都是汉人……此事背后操纵之人,必然也是一位汉人。 而我大辽生乱,能获得最大好处的汉人,只有两人。” “谁?” “杨延嗣!韩德让!” 耶律谋鲁姑愕然的瞪起了眼珠子,惊恐的道“这件事你跟太后说了吗?” 统军使室宗点点头,“已经告诉了太后,太后让我过来问一问大于越的意思。” 耶律谋鲁姑阴沉着脸,低声道“此事若是杨延嗣所为,那还好些。可如果是韩德让所为,那……” 耶律谋鲁姑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是意思却表达的很明显。 大辽境内官员们被刺杀,若是是杨七所为,那还好说。 毕竟杨七纵然派人杀死了大辽的官员,顶多让大辽乱一阵子,但是却影响不了大辽的根基,顶多影响一下这一场大辽和西北四府的战争。 可若是韩德让所为,那就恐怖了。 韩家三代在大辽为官,祖父官至中书令,父亲爵封秦王,而他自己爵封楚国公。 韩家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大辽的一大根深蒂固的豪门。 韩家树大根深,牢牢的扎根到了大辽之内。 韩家的权势,甚至隐隐有超过一些弱一点的契丹八族。 所以,若是韩德让趁着这一次大战的机会,在背地里谋划一些什么。 那大辽可能都会有危险。。 “快去找大于越,把这件事告诉他,让他有所提防。” 想到了韩家若是有异心的可怕,耶律谋鲁姑催促着统军使室宗去找耶律休哥。 统军使室宗点点头,匆匆登上了箭楼。 耶律谋鲁姑一个人站在原地,皱着眉头在发愣。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到,强大的大辽国,此刻似乎已经处到了风雨飘摇的境地。 箭楼上。 统军使室宗将他知道的事情以及猜测,一字不漏的告诉了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听完了统军使室宗的话,下意识的就捏紧了拳头,额头上的青筋一条条暴起,面色看着异常狰狞。 统军使室宗见状,吓了一跳。 从他到耶律休哥帐下做事起,还从未见过耶律休哥如此狰狞的面孔。 往日里的耶律休哥,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却又风轻云淡的神情。 纵然此前在雁门关外被杨七一枪扎中了大腿,他依然笑呵呵的跟身边的人谈笑风生,任由御医在他身上施刀取枪。 而将士们每次看到耶律休哥如此风轻云淡的神情,即便是面对再困难的困境,也会勇于面对的。 可是这一次,耶律休哥突然失态,这让统军使室宗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耶律休哥此时可没有心思去顾及统军使室宗的心情。 他紧握着拳头,暴怒的喊道“该死的杨延嗣,竟然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统军使室宗闻言,明显有点懵,他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大于越的意思是……大辽境内官员们频频遇刺,是杨延嗣派人所为?” 耶律休哥恼怒的看向统军使室宗,“不是他还有谁?你觉得是韩德让吗?韩德让如果那么蠢,他有什么资格担任辅政大臣? 如今大战在即,韩德让若是在国内搅动风雨,最后只会让杨延嗣坐收渔利。” 统军使室宗闻言,敬佩的道“大于越明见万里。” 耶律休哥烦躁的摆摆手,“下去吧……派人去叮嘱国内的官员,让他们都小心点,出门的时候多带一些护卫。还有,如果抓到了活口,就给本王送到幽州城,本王要亲自审问。” 统军使室宗郑重道“属下这就去办。” 统军使室宗一走。 耶律休哥身上的暴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阴翳。 “韩德让……” 耶律休哥呢喃了一下韩德让的名字。 他在统军使室宗面前虽然一口咬定大辽国内官员们被刺杀是杨七所为,可是他心里却并没有放弃对韩德让的怀疑。 甚至耶律休哥对韩德让的怀疑,比杨七还多。 杨七扬言要取燕云十六州,那么有很大的可能杨七只想去燕云十六州。 杨七的实力,还不足以支撑他夺取整个大辽。 杨七做事有章有法,进退有序。 从他所作所为看,他做的很多事都很冒险。 可是细细的去分析,就会发现。 杨七做事其实更喜欢稳扎稳打。 杨七并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 反观韩德让。 韩德让可以说是大辽最大的一个野心家。 韩德让在为官以后,频频升迁。 使用的不光彩的手段多了。 他就是凭借着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屡屡升迁,最后直入中枢,坐到了和耶律休哥平起平坐的位置上。 不仅如此,据耶律休哥所知,韩德让在背地里谋划,想让契丹八族,变成契丹九族。 想要让韩氏成为继耶律氏、萧氏之后最大的辽国贵族。 只不过韩德让的做法,明显触动了契丹八族的利益,所以遭到了契丹八族集体的抵抗。 整个大辽,除了萧太后外,恐怕没有人愿意让韩德让所在的韩家,成为契丹第九族。 韩家晋升无望的情况下,韩德让歹从心起,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耶律休哥能想通。 所以,此番大辽官员被刺杀,韩德让的嫌疑很大。 然而,始作俑者的杨七,却不知道他派遣稻草人和火山卫阻止的刺杀,硬生生的被耶律休哥怀疑到了韩德让头上。 若是他知道此事,大概睡觉都能笑醒。 而此刻幽州城外,西北四府的中军大帐中,杨七确实在笑,笑的很畅快。 “哈哈哈……” 杨七手里捏着一份密奏,大声笑着。 “嫣州已经到手,战国时期赵国的城墙,也尽被我军掌控。三哥谋划的第一步已经完成。而三哥本人已经到了二哥军中,同二哥会盟,眼下二人正率领着兵马秘密的前往蓟州和檀州。一旦檀州和蓟州被拿下,那耶律休哥就真的成了瓮中之鳖了。” “哈哈哈……” 彭湃在一旁也乐呵呵的,那一份密奏上的消息,他已经看过了,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彭湃敬佩道“六少爷简直是神人,居然用了三百人就破了嫣州城……” 杨七笑着纠正彭湃道“不不不,不只有三百人,还有两万头牛。” 有人或许会有疑问,杨六攻城,跟牛有什么关系? 这就不得不讲一讲杨六此次攻打嫣州城的战术了。 杨六一路沿着战国时期赵国的城墙北上,基本上就没遇到什么对手。 此前这些地方都被大宋禁军捶了一遍,守军要么被大宋禁军收服了,要么全被杀了。 等到辽国收回了这些地方以后,由于急着追赶赵光义,也没有分出多余的兵力去统管这些地方。 这就让杨六捡到了个便宜,一路上捡城捡到了嫣州。 嫣州可以说是挡在杨六征讨道路上的一块硬骨头。 杨六可不愿意在嫣州这块硬骨头上耗费太多兵力,毕竟他心中真正的敌人是耶律休哥等辽国的大佬。 所以,杨六到了嫣州以后,并没有急着进攻嫣州。 而是调了三百精骑,驱赶着两万头缴获的牛,大摇大摆的在嫣州内显摆。 两万头牛,对于辽国的任何一个人而言,都是一笔惊人的财富。 嫣州城守将,见杨六势弱,就起了歹心。 他暗地里带了三千人,悄悄的出了嫣州城去抢夺杨六。 然而,他们在找到了杨六的时候。 杨六吩咐人点燃的牛尾巴。 然后,嫣州城的三千兵马,所要对付的三百精骑,就变成了两万头疯牛。 嫣州城的三千兵马纵然再强悍,面对两万头疯牛,也得跪。 最终他们被疯牛踩踏成了肉泥。 杨六则带着人彻夜感到了嫣州城。 借着城内潜伏的稻草人和火山卫的探子,他成功的骗开了城门,一举拿下了嫣州城。 总之,整场战事,明明是一场充满了智慧的战斗,可是让人总觉得像是个喜剧。 当然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杨六夺下了嫣州城,左路的战线彻底打开了。 杨大麾下的十几万的兵马就没必要再继续固守云州了。 有了嫣州这个铜墙铁壁,杨大就可以放心的兵进新武。 只要拿下了新武二州。 战国赵国城墙和秦城墙形成的这个怪圈,就彻底的被杨七掌控在手了。 到时候,即便是杨七在幽州城的战事有什么差池,也不会影响到左路已经夺下的几个州的归属权。 当即,杨七朗声吩咐彭湃道“传我军令,令杨延平,即可率领麾下复兴军、龙首军,以及收拢的两个团的散军,北上夺取新武蔚三州。” 蔚州在嫣州、应州两州的中间夹着,一般情况下,很容易被人忽略,但是杨七却没有忘记它的存在。 别看它存在感低,可它却是燕云十六州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口众多的大州。 “诺!” 彭湃令了军令,直接下去传达命令。 第0748章 顶梁柱与雨伞 杨七的命令快速的传达到了云州。 驻扎在云州的杨大在拿到杨七的命令以后,当即就率领着兵马开拔。 他兵分两路,一路去攻打蔚州,一路直接奇袭新武二州。 而杨大在兵出新武二州的时候,派人给杨七送信,给了杨七一个建议。 他觉得四州新定,人心不稳,所以主张让固守在复兴关的一万折家军,调入云州镇守,以震慑那些四州境内心怀不轨的人。 杨七采纳了杨大的建议,并且还做了一些补充,然后让彭湃去传达命令。 杨七这边的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一面发展。 而耶律休哥这边,则坏消息连连。 耶律谋鲁姑一边抹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匆匆赶到了耶律休哥住的中军大帐。 “大于越,嫣州急报……” 一进入大帐,耶律谋鲁姑就把急报放在了耶律休哥面前。 听到嫣州的笑意,耶律休哥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可是当他抬起头看到了耶律谋鲁姑的脸色以后,心头一凸。 然后他快速的拿起了桌上的急报,仔细的阅读了一翻。 “啪!” 看过了急报的耶律休哥,脸色铁青的把急报拍在了桌上,一言不发。 急报上就简单的两句话。 嫣州被杨延嗣所占…… 我军被阻嫣州,寸步难进…… 耶律斜轸被阻嫣州,这标志着耶律休哥背地里谋划偷袭代州,绑架杨七家眷的计谋,付之东流。 耶律谋鲁姑瞧着脸色难看的耶律休哥,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于越,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耶律休哥咬牙切齿的道“传令给耶律斜轸,命他无论如何,也要把嫣州给本王打下来。” 嫣州被夺,杨大这条困在云州的蛟龙,就活了。 新武蔚三州,保不住了。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夺下嫣州,阻止局势继续恶化下去。 耶律休哥几乎在一瞬间就分析透了嫣州的局势。 打法了耶律谋鲁姑下去传令,耶律休哥一个人在大帐内踱步,走到了地图前,看着最左边近半个燕云十六州已经被杨七稳稳的握在了手里,耶律休哥就感觉到一阵心痛。 虽然如今新武蔚三州还没到杨七手里,但以耶律休哥的战略眼光看,此三州已经丢了。 此前为了对付赵光义,耶律休哥调动了燕云十六州左边的大部分兵马,然后又带着这些兵马远赴铜台关。 如今,杨六占据着嫣州,切断了他们前去驰援的道路。 耶律休哥现在想要派大军过去驰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杨大轻而易举的从大辽手里拿走其余三州。 左边战事全线失利,左边出现了缺口。 只要杨大拿下了新武,他就可以拿下长城,踞城而守,同时还能驰援嫣州,甚至出现在他身后的檀州,截断他们所有的退路。 而右边杨二的兵马也在一路高歌猛进。 一旦杨二的兵马进军到了蓟州。 那他可就真的成了瓮中之鳖了。 一念之至此,耶律休哥快速的凑到了地图前,仔细的研究了一下杨七麾下兵马进军的路线。 他愕然的发现,杨七真有可能要把他给合围了,然后瓮中捉鳖。 一下子,杨七在幽州城外围而不打的事情,耶律休哥也想通了。 当即,耶律休哥冲到了大帐门口,大声喊道“擂鼓,聚将!” 一刻钟后。 大辽诸军的将领汇聚到了耶律休哥的大帐中。 耶律休哥没有给这些人任何解释,直接开始下达了命令。 幽州城内的辽军被他分成了三路。 一路前往蓟州,一路前往檀州,另一路继续留守幽州。 下达了命令以后,耶律休哥就催促着全军直接开拔。 安排好了一切,耶律休哥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中军大帐,瘫倒在了软榻上。 耶律休哥刚休息了没多久。 萧太后身穿一身胡服,匆匆的赶到了中军大帐。 一进帐篷,萧太后就开口发问。 “大兄,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你要把幽州城里的兵马全部分派出去。还派人准备把本宫和陛下送回上京城?” 耶律休哥疲惫的站起身,苦笑道“我被杨延嗣算计了,差点中了他的圈套。我虽然提前发现了这个圈套,可是杨延嗣布局多日,隐隐有成形的势头。 我没有十足的把握破开这个圈套,所以你们得赶紧走。 留在幽州城里很危险。” “什么圈套,连大兄都没办法解?” 萧太后惊恐的问道。 耶律休哥耐心的给萧太后讲解了一下他的猜测。 萧太后听过之后,一脸惊愕的道“战局变化的这么快,为何我们没有提早得到这方面的消息?几十万人形成合围之势,我们手下的探子为何一点儿也没有发现? 难道杨延嗣麾下的兵马能够懂得法术,会隐身?” 耶律休哥闻言,脸色变的更苦了。 之所以局面会变成这样,耶律休哥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此前大辽各地的官员、契丹八族的贵族频频被杀,一时间大辽国内人心惶惶。 为了稳定大辽国内的局势,耶律休哥迫不得已,调集了一大批的精锐的探子,让统军使室宗带领着去抓捕那些刺客了。 而剩下的探子们,根本没办法在杨二等人刻意掩饰,以及稻草人和火山卫的打击下,得到有价值的情报。 这才让局势演变成了今日这个摸样。 若不是耶律斜轸被阻嫣州,耶律休哥恐怕未必能这么早发现杨七的阴谋。 “事情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 耶律休哥在萧太后面前没有什么好掩饰的,他坦白的认了错。 萧太后听过了耶律休哥的解释,皱着眉头,沉声问道“大兄,本宫和陛下若是走了,敌人真的对你形成了合围之势,你是不是要拼死一战?” 耶律休哥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杨七谋划的手段虽然高绝,但是兵力上的悬殊,并不是靠阴谋诡计就能弥补的。 我既然已经看穿了他的阴谋,自然会思量出破局的对策。” 萧太后迟疑的道“若是大兄败了呢?” 中军大帐内一下子变的很安静,针落可闻,气氛一下变的很凝重。 半晌,耶律休哥朗声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耶律休哥征战一生,不敢言百战百胜,但是败绩少有。而且纵然是败了,我也有自保之力。” 萧太后神情挣扎道“若大兄无力回天呢?” 耶律休哥明显一愣,脸上挤出了一丝灿烂的笑意,傲然道“我既然发现了杨延嗣的阴谋,又岂能让他得逞?” 萧太后深重的点了点头,道“我在上京城等大兄回来,就像是当年那样……” 说完了这句话,萧太后转身出了中军大帐。 耶律休哥却一个人愣在了原地。 思绪顺着萧太后留下的话,追溯到了当年。 当年,一个美丽的少女傲娇的告诉了所有跟她一样大的伙伴,她以后嫁人,一定要嫁一个力能搏虎,弓能射鹰的英雄。 旁人听过了少女的话,过后就抛掷脑后。 唯有一个刚毅的少年,把少女的话记在了心头。 于是乎,少年每天都会出城去射鹰,去搏虎。 而少女每天都会在城头上期盼的看着少年为她带回雄鹰和大虎。 然而,少年太小了。 他没有搏虎的力气,也没有射鹰的技术。 所以他每天回城的时候,都会带着一身伤痕。 少女则会恬静的陪在他身边,帮他疗伤。 终于,少年长大了,他有力气去搏虎了,也有技术去射鹰了。 可是当他带着打下的虎,射到的鹰欢欣鼓舞的去找少女的时候。 长大成人的少女却嫁给了他的堂兄。 少女叫萧燕燕。 少年叫耶律休哥。 …… 萧太后的车架在傍晚的时分,出了幽州城。 耶律休哥没有去送。 他待在中军大帐内,北望上京城。 或许我会成为大辽有史以来,最厉害的英雄,哪怕千万年之后,依然会有人常诵我名。 或许,我要战死在幽州城,此生再难北归,看一眼我最爱的人。 杨延嗣不是赵光义。 对付他,我没有必胜的把握。 …… 辽军在幽州城内大批大批的调兵遣将。 城外的杨七自然能够感觉到动向。 也能看到那扬起的一阵阵远去的烟尘。 看着一路烟尘往东北而去,一路烟尘往北方而去。 杨七背起了双手,感叹了一句,“耶律休哥不亏是耶律休哥,他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谋划了……” 彭湃惊愕道“咱们手下的人把消息捂的滴水不漏,他怎么可能发现?” 杨七瞥了彭湃一眼,淡淡的道“那只是庸人的想法,真正的聪明人,有时候不需要看到消息的本身,只通过一些侧面的消息,就能判断出对手的阴谋。 毫无疑问,耶律休哥就是这么一个聪明人。 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应该是通过嫣州的战事,推演出了我们围点打援的战术。” 彭湃赞叹道“耶律休哥真厉害……” 杨七神情复杂的点了点头,唏嘘道“确实是个人物,也确实厉害。辽国战神的名头,名不虚传。说起来,我都有点佩服他了……” 彭湃瘪了瘪嘴,“再厉害的人物,还不是被少爷您玩的团团转。少爷您又何必去佩服一个手下败将?” 彭湃傲然道“要我说,这天下间,除了少爷您之外,没人有资格能担当的起战神这个名头。” 杨七抬起手敲了彭湃一个脑瓜嘣,疼的彭湃呲牙咧嘴的。 杨七没好气的道“你太小瞧天下英雄了,你家少爷我纵然厉害,也做不到天下无敌。你瞧着是我一个人刷的耶律休哥团团转?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此次围点打援的战术谋划,分兵的策略是我们兄弟们一起想出来的。 不仅如此,耶律休哥率领的诸将身份复杂,根本不可能做到上下一心。 而我则是占了麾下诸军的主将都是自家兄弟的便宜。 所以,从头到尾都是我们兄弟在打他一个人。 而他一个人能够在我们兄弟的谋算下,还能发现我们设计的战术。 这足以证明他比我们都强。” 杨七说这话,并没有涨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嫌疑。 他的话很中肯。 耶律休哥就像是一根柱子,一根撑起了房屋上所有栋梁的柱子。 他一个人撑起了所有。 而杨家兄弟更像是一个有六柄伞骨的雨伞。 他们六个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才能支撑起一张完整的伞面。 所以,杨七没有资格去小逊耶律休哥。 异地处之,他未必能有耶律休哥做的好。 杨七从踏上征途开始,之所以未尝一败,并不是他真的就能在战场上无敌。 纵然他勇武过人,真要碰上了上万大军,轮番的攻击他,他就算有万夫不挡之勇,也得死。 从踏上征程到如今,杨七之所以能够做到百战百胜,那是因为他会算计。 细数杨七过往的战事,除了复兴关一战外,剩下的绝大多数的战事,在最开始的时候,杨七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战事开启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成为杨七布局中的棋子,而杨七就是那个执棋的人。 他可以凭借着自己的意志,牵着别人的鼻子走。 简单的说,从战事开始的那一刻起,杨七就是先下手为强的人,也是那个算计别人的人。 而不是被动挨打,或者是被人算计的人。 这也是杨七真正百战百胜的诀窍。 彭湃听到了杨七的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杨七没有继续跟彭湃聊这个话题的欲望了,他看着一道道烟尘远离幽州城,当即对彭湃道“传令下去,让震天营准备,炮轰幽州城。” “啊?” 彭湃还在思考杨七刚才的话,听到杨七的吩咐,明显有点愣。 杨七没好气的道“还不快去,难道真要看着耶律休哥把人安安稳稳的派出幽州城?” 彭湃缩了一下脖子,赶忙跑下去传令。 耶律休哥派出兵马去蓟州、檀州,杨七又怎么可能让他安稳的顺心如意。 只要杨七在幽州城多拖住一分兵力,杨二、杨三在蓟州和檀州的压力就会小一分。 震天营的将士们在接到了杨七的命令以后,一个个摩拳擦掌的推着火炮到了幽州城前。 然后一字排开。 玩闹了几日的将士们,在开战的时候,又重新恢复到了他们应有的状态。 “六轮投射!” “放!” 第0749章 偷袭? “砰砰砰……” 火药弹毫无征兆的在幽州城的城墙上炸开。 震天营的炮手眼睛很毒,专门盯着幽州城城墙上的箭楼炸。 近八十多颗火药弹在幽州城城墙上炸开。 牵连了近千辽军惨死在爆炸中。 幽州城内。 正在调兵遣将的耶律休哥突然听到了南城墙上的的炸响声,猛然站起身。 “杨延嗣打过来了?” “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 耶律休哥派去查探的亲兵还没有离开中军大帐,守在南城墙上的辽国守将就匆匆赶到了耶律休哥的中军大帐。 “属下参见大于越。” “杨延嗣打过来了?” 守卫南城墙的辽国守将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耶律休哥皱起眉头,喝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辽国守将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憨厚的脸颊,迟疑道“杨延嗣确实在攻城……只是他并没有指挥兵马正面攻城,而是用那个铁疙瘩,在炸箭楼……” 耶律休哥眉头皱的更深,不解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想要效仿铜台关前的战事,故技重施?” 辽国守将也看不懂,听到了耶律休哥发问,他憨憨的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耶律谋鲁姑大步进入到了大帐内,施礼过后急忙问道“大于越,杨延嗣攻城了?” 耶律休哥迟疑了一下,道“应该是……” 耶律谋鲁姑顿时沉下脸,问道“那最后两支兵马还派出去吗?” 耶律休哥沉默不语,低着头在大帐内踱步。 耶律谋鲁姑和辽国守将二人直愣愣的盯着耶律休哥,等待他发话。 半晌,耶律休哥停下了脚步,下令道“暂时不用派他们出去了,让他们到南城墙上,协助其他各部的兵马防守城池。” “随本王上城墙,去看看杨延嗣到底要干什么?” “……” 一群辽国兵将在耶律休哥带领下,登上了幽州城南面的城墙。 耶律休哥登上城墙以后,仔细的看了一下双方的局势,脸就黑了。 城外的杨七部的兵马,除了一部分兵马在放炮外,剩下的兵马就像是来战场上闲游的,他们嘻嘻哈哈的看着幽州城城墙上的一座座的箭楼被炸毁,一点儿也没有打仗的那种紧张感。 而城头上辽军的反应,和杨七部兵马的反应截然不同。 他们一个个慌忙奔走着,生怕那能爆炸的铁疙瘩落在自己头上。 一座座的箭楼被摧毁,箭楼里的弓箭手们被炸的人仰马翻。 炸死的摔在地上就成了一具尸体,没炸死的掉下了箭楼以后就在无尽的哀嚎。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炼狱。 辽军完全是在被动的挨打。 这种屈辱的感觉,耶律休哥得硬生生受着,因为他拿城外的那些铁疙瘩没办法。 “大于越,让手下带人出去冲杀一波,搅乱他们的阵营。” 耶律谋鲁姑也觉得憋屈,所以他阴沉着脸,要请战出城和杨七的兵马厮杀。 耶律休哥咬牙道“正面对抗,你能打的过杨延嗣麾下的重甲骑兵?” 在没有火炮的情况下,任何的兵马正面对抗重甲骑兵,最终的结果都不会太好。 耶律休哥之所以没有让耶律谋鲁姑出城去厮杀,就是为了避免无谓的死伤。 耶律谋鲁姑憋屈的道“大于越,咱们总不能一直这么躲着,任人宰割吧?” 耶律休哥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正面对抗,我们很难从杨延嗣手里讨到便宜。唯今之计,只能等天黑以后看看,看有没有偷营的机会。” 耶律休哥深吸了一口气,面目狰狞道“如果有机会偷营,就给本王想办法毁掉那些铁疙瘩。没有了那些铁疙瘩,本王就能想办法和杨延嗣正面一战,一举击溃他。” 炮轰持续了大半天。 直到把幽州城城墙上的箭楼全部轰成了碎末,杨七才下令鸣金收兵。 夜,悄悄的降临。 一直站在城头上的耶律休哥看着城外杨七部兵马的营地,眯了眼。 夜幕很黑,但是这并不妨碍耶律休哥对杨七部兵马的营地的观察。 通过白天看到的营地的布局,以及晚上营地内灯火的数量,耶律休哥大概能够判断出杨七部兵马的营地中,各方面的兵力部署。 在杨七部兵马的营地的东南角,营地内的灯火数量并不多,而且晃动的很少。 加上了耶律休哥白天观察到,此地并没有多少兵马驻扎,所以他把偷袭的目标,就选在了此处。 “谋鲁姑,是你出马的时候了……” 耶律休哥沉声对身边的耶律谋鲁姑说道。 耶律谋鲁姑视死如归的单手捶胸,“属下定不辱使命。” 耶律休哥仰起头,唏嘘的说了一句,“只要能够毁掉杨延嗣手里的那个铁疙瘩,付出多少代价,本王都愿意……” 耶律谋鲁姑面色一沉,他听出了耶律休哥话外之音。 他面色凝重的道“属下明白……” 耶律休哥点点头,道“你们若战死,本王会厚待你们的家眷的。” 耶律谋鲁姑再次单手锤胸,然后头也不回的下了城墙。 在城墙下,早有两万多辽军集结在了一起。 他们抛弃了战马,脱掉了皮甲,只穿着一身单衣,握着一柄涂满了墨汁的弯刀。 为了能够偷袭成功,他们放弃了很多对他们有利的东西,只为了能更好的掩饰自己。 耶律谋鲁姑看着这些将士们,神色复杂的道“出发……” 之所以神色复杂,是因为他清楚,此次出去偷袭杨七部兵马的将士们,也许都不能活着回来。 耶律休哥刚才那句话的话外音很简单。 他们可以全部战死,但是杨七手里的铁疙瘩必须毁掉。 两万辽军,并没有直接从南门而出,而是绕了半圈,从东门悄无声息的出了幽州城,沿着幽州城外东侧的一个小丘陵,悄无声息的摸向了杨七部兵马驻扎的营地。 夜静悄悄的,只有鸟兽在树林里嘶鸣。 布谷鸟的叫喊声能让整个幽州城的人听见。 耶律谋鲁姑率领着辽军,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两万的辽军,就像是一个无声无息的黑影,向杨七的营地笼罩而去。 “嘎巴……” 落在地上的枯树枝被踩成了两截,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声音。 窝在一个隐蔽的地洞里假寐的稻草人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睁开了眼睛却没有动,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瞪着眼睛听动静。 “嘎巴嘎巴嘎巴……” 一声声如同炒豆子一样的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传入到了他的耳中。 有人偷袭。 有了判断,他悄悄的抬起手,扯了扯从书上垂下的一根细微的银丝。 紧接着,一百丈外的另一个地洞内,另一个假寐的稻草人也睁开了眼睛。 在他头顶,有两根银丝,一根银丝上绑着一个小小的铃铛。 这是一个闷铃,声音并不清脆,声音反而有些沉闷,应该是里面做了特殊的处理。 就这样,一层层的传信。 消息最终送到了营地内的彭湃手上。 彭湃拿到了消息以后,赶忙跑到了中军大帐内找到了在酣睡的杨七。 杨七从熟睡中醒来,迷迷糊糊的,听到了有人前来袭营,顿时来了精神。 “快,下去传令,让东南角营地内的兄弟撤回来,放敌人进来。让其他兄弟们别发出响动,准备备战。” “……” 随着一条条命令传了下去。 营地内熟睡的重甲骑兵、震天营、神机营的兵马全被叫醒了。 然后在杨七的指挥下,开始了一系列的布置。 营地外的小丘陵上。 耶律谋鲁姑带着人悄悄的摸近了杨七部的营地,眼见营地内一点儿动静也没有,顿时心头一喜。 “杀进去……” 耶律谋鲁姑低声吩咐了一句,带着人马迅速的冲进了杨七部的营地。 一群人冲进了营地,掀开了帐篷,对着帐篷里的被褥就是一阵的猛剁。 直到感觉手感不对,才意识到没人。 “没人!” “我这里也没有!” “我也一样!” “……” 耶律谋鲁姑听到了将士们小声的回话,顿时有点懵。 一瞬间,他心里就浮起了好多念头。 被发现了? 空城计? 杨延嗣另有阴谋,他麾下的大军早已离去,只留下了一部分人在这里实施疑兵之策? …… 各种心思浮上了耶律谋鲁姑的心头,他深吸了一口气,下令道“快找那个铁疙瘩,毁掉它……” 不论杨七有什么阴谋诡计,耶律谋鲁姑都必须完成毁掉铁疙瘩的命令。 一群人漫无目的的在营地内乱窜,寻找着火炮的踪迹。 渐渐的,他们深入到了杨七部兵马营地的腹地。 “哒哒哒……” 身披着铁骑军独有的重甲的杨五,策马单骑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内。 “你们找什么呢?” 杨五背负长枪,笑眯眯的问。 耶律谋鲁姑心头一凸,他就算再傻,也知道自己一群人的偷袭被发现了。 当即,他毫不迟疑的喊道“迅速找到那个铁疙瘩,毁掉它们,亲卫队,随我上去杀了他。” “哒哒哒……” “哒哒哒……” “……” 还没等耶律谋鲁姑麾下的兵马执行他的命令,一道道的马蹄声在营地内各处响起。 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的重甲骑兵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此外,还有三万仆从军,和三万多的步卒。 近十万人,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把他们紧紧的围困在内。 耶律谋鲁姑脸色煞白,各种念头在脑海里翻腾,最终他只能惨烈的嘶吼一声。 “杀!” 投降或许不会死,但是身负着耶律这个姓氏,注定了他投降以后,也不会有好下场。 若是落到大宋手里,耶律谋鲁姑会毫不犹豫的投降。 然后大宋的官员们会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等到了辽国交付了赎金以后,他就可以安安全全的回到辽国。 可是落到杨七手里不同。 杨五在铜台关的时候,碰到的姓耶律的,都被他杀了,连个完整的尸首都没留下。 耶律大石据说被杨七俘虏了,尸体被分成了几段,送给了耶律休哥。 到现在,耶律休哥还没有凑齐他儿子的尸首。 总之,以上种种告诉耶律谋鲁姑,落到杨家手里的耶律氏族的汉子,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所以他除了拼命,没有其他选择。 辽军主动挑起了厮杀。 杨五也放弃了说出那句降者不杀的话。 手里的长枪被杨五挥起。 “唰~” 枪指耶律谋鲁姑。 “唰唰唰~” 神机营的弓弩手手持着弓弩,展开了一场惨烈的屠杀。 重甲骑兵的将士们组成了一道铜墙铁壁,不断的压缩着辽军生存的空间。 雁门军在最外围,绞杀着那些企图逃跑的辽军。 辽军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到最后,只剩下了一地的尸体,以及浑身颤抖着,乱挥着弯刀在奋力嘶吼着的耶律谋鲁姑占据的不到一丈方圆的地方。 “来啊!来杀了我!” “来啊!” “……” 耶律谋鲁姑呐喊着,也不知道是在给自己壮胆,还是一心求死。 然而,杨七麾下的将士们就像是没看到他一样,刻意的忽略掉了他。 没有人去伤害他,这才让他一个人活到了最后。 每一次耶律谋鲁姑想要暴起去伤人的时候,杨五手里的长枪就会落在他身上,一枪抡翻他。 “为什么?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 “……” 耶律谋鲁姑在歇斯底里的咆哮。 杨五却没搭理他,而是别过头对身后的杜青道“绑了他……” “其余的人打扫战场……” 杜青上手,绑了耶律谋鲁姑,把一个腥臭的汗巾塞进了他的嘴里,防止他继续大喊大叫。 重甲骑兵的将士们如同潮水一样涌来,又如潮水一样的退去。 只剩下了雁门军带领着民夫们在清理营地内的尸体。 很快,辽军们的尸体依照杨七的要求,被堆放到了幽州城外最显眼的地方,浇上了猛火油,扔了一道火把上去。 冲天大火猛然升起。 幽州城城头上的耶律休哥看到了这一幕,痛苦的逼上了双眼。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第0750章 此番偷袭已经算是很隐蔽了,没想到一点儿效果也没有起。 城外的营地没有乱,也没有起火,更没有爆炸声。 只有短暂的喊杀声,以及那已经被点燃了的辽军的尸体。 就像是他向杨七军营里扔了一块肉,杨七吃了肉,把骨头扔了出来。 难道杨七真是上天派下来的克星? 耶律休哥不自觉的想到。 同时,他心里也绝了再去偷袭的心思。 偷袭比直接正面去冲杀还惨。 “坚守不出,只要杨延嗣的兵马不出动,就任他轰击吧。” 丢下了这句话给守城的辽将,耶律休哥失魂落魄的回中军大帐去了。 城外。 杨七的中军大帐内,杨七正在审讯耶律谋鲁姑,“你是耶律谋鲁姑?” 耶律谋鲁姑被彭湃押着跪在地上,嘴里腥臭的汗巾已经被摘掉了,面对杨七发问,他赤红着双眼,嘶吼道“杀了我……” 杨七大马金刀的坐在坐榻上,笑眯眯的道“杀你……为什么要杀你?你是本侯的俘虏,依照规矩,本侯会厚待你的,然后等耶律休哥拿钱财来赎买你。” 耶律谋鲁姑惊愕的盯着杨七,难以置信道“你……你不杀我,还允许大于越拿钱来赎买我?” 杨七耸了耸肩膀道“为什么不呢?我又不是弑杀的魔王,见人就杀。你好歹也是一个辽国贵族,卖给耶律休哥应该能卖一大笔钱。” 耶律谋鲁姑心里阴晴不定,略微撇撇嘴。 你还不是弑杀的魔王? 落在你手里的辽国大将,目前就没有活下来的。 杨七站起身,踱步到了耶律谋鲁姑身边,蹲下身,看着耶律谋鲁姑左右乱转的眼睛,眯着眼道“你不相信本侯?” “咕嘟~” 杨七明明是在心平气和的跟耶律谋鲁姑说话,耶律谋鲁姑却有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 耶律谋鲁姑下意识的吞了一口口水,想要远离杨七,却发现自己做不到,因为左右两边有人死死的扣着他的肩膀。 没有人会在还有希望求生的情况下去一心寻死的。 此前耶律谋鲁姑一心求死,那是因为他觉得落在杨七手里,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如今杨七既然要放他一马,他心里求死的念头自然降低了不少,求生的欲望日前高涨。 心有所求,耶律谋鲁姑自然不可能理直气壮的跟杨七说话,心里难免多了一些畏惧。 耶律谋鲁姑略微心怯的避开了杨七直视的目光,低声道“没有……在西北,谁不知道你虎侯杨延嗣一言九鼎。” 杨七咧嘴一笑,伸手拍了拍耶律谋鲁姑的肩膀,“很识趣,知道本侯一言九鼎就好。本侯可以让你活下去,但是耶律休哥想要赎买你,还得等到大战之后。” 耶律谋鲁姑下意识点点头,“理应如此……” 杨七好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本侯现在不放你回去,是顾及你回去以后,把本侯军中的情况告诉耶律休哥?” 耶律谋鲁姑尴尬的挤出了一个难看的表情,随后艰难的点点头。 杨七哑然失笑,“你太小看本侯了,本侯岂会害怕你将本侯军中的消息告诉耶律休哥?本侯之所以要等到战后送你回去,是害怕你回去以后,耶律休哥会派你去檀州送死。” 耶律谋鲁姑一愣,下意识的道“大于越已经派了抹……” 几个字脱口而出,说了一半,耶律谋鲁姑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了,当即恶狠狠的瞪了杨七一眼,低吼道“你骗我?” 杨七缓缓站起身,莞尔一笑,“原来耶律休哥派了耶律抹只去了檀州。副枢密使耶律抹只,确实是个人物。只是据我所知,耶律抹只年事已高,手下统领的兵马并不多,仅有皮室军的三万兵马,还有耶律氏本族的六万人马。 一共统兵九万。 而这九万人马,一般都是随王伴甲之用。 也就是说,耶律休哥已经看穿了我布下的围点打援的策略,为保万无一失,提前送走了萧倬和你们辽国的小皇帝。” 耶律谋鲁姑一脸惊恐的看着杨七。 他很难想象到,杨七仅凭着一个‘抹’字,就把耶律休哥的谋划猜了个七七八八。 然而,让他惊愕的事情还没有完。 杨七自顾自的继续道“耶律斜轸率领了近二十万兵马,到了嫣州;耶律抹只率领了近十万兵马护送萧倬和小皇帝北归;耶律休哥能派去蓟州的兵马应该在二十万到三十万之间。 那么,幽州城里剩下的兵马,也在二十万到三十万之间。” 耶律谋鲁姑彻底震惊了,因为杨七把耶律休哥的所有布局,以及兵力的分布都猜出来了。 “你……你……你……” 耶律谋鲁姑盯着杨七,结巴了半晌,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杨七摆了摆手,让人把耶律谋鲁姑押了下去。 从耶律谋鲁姑嘴里套出了自己想知道的话,杨七也就没有必要把他继续留在大帐内了。 耶律谋鲁姑被押走以后。 杨七当即让彭湃传令,“传令给杨延平,让他率部拿下了新武蔚三州以后,火速清扫儒州,夺下长城以踞守。必要的时候,增援杨延光部。 把萧倬和小皇帝北上的消息传给檀州的杨延光,让他放心和耶律抹只部作战,若有机会,就擒下萧倬和小皇帝。 传令给蓟州的杨延定,令他死守蓟州城。除非韩德让回援,否则绝不能丢失蓟州。 传令给嫣州的杨延昭,令他不必死守嫣州,以游斗为主,拖住耶律斜轸的兵马,必要的时候可以退兵至赵城墙。” “属下领命。” 彭湃令了命,下去传令。 有关耶律休哥调兵遣将的各种消息,也迅速的通过了稻草人的渠道,传到了杨家其他四人的手里。 首先拿到杨七命令的是杨六。 杨七的命令传到的时候,杨六正在跟耶律斜轸大战。 耶律斜轸接到了耶律休哥的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拿下嫣州。 所以他率领着兵马到了嫣州以后,没有多余的阴谋诡计,直接发动了强攻。 凭借着人数的优势,耶律斜轸几乎不分昼夜的在攻城。 原本以杨六手下的兵马,能轻而易举的抵挡得住耶律斜轸的强攻。 然而,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特别是一些突然冒出来的叛徒和汉奸,他们能瞬间将大好的局面葬送进深渊。 杨六的兵马攻入到了嫣州城以后,清除了里面的辽国贵族,解救了许多的嫣州城内的辽地汉民的百姓。 这其中就不乏豪门大族。 开始的时候,双方相处的很融洽。 豪门大族的族长、家主等等掌舵人,在得知了汉军光复了嫣州以后,一个个送粮、送衣物、送酒菜等等,简直是把杨六麾下的兵马当成亲人来对待。 当然了,他们并不是真的把杨六麾下的兵马当成亲人。 他们只是害怕杨六纵兵抢掠,所以主动送上了东西,表示自己识趣。 然而,这种场面却没有持续多久。 当耶律斜轸率领着兵马赶到了嫣州城以后,杨六下令封锁了四门。 城内的豪门大族们慌了。 辽人有多凶残,他们是亲眼见识过的。 而耶律斜轸凶名,他们也略有耳闻。 如今耶律斜轸率领数倍于杨六兵马的大军来伐,他们害怕了。 害怕杨六受不住嫣州,害怕耶律斜轸攻破了嫣州以后,在嫣州城内大肆杀伐。 就在城内的豪门大族人心惶惶的时候。 一则流言在嫣州城内传开。 “助辽军破城者,封嫣州城城主。活捉杨延昭者,封千户侯。敢助杨延昭守城者,诛九族。” 很多时候,内部叛徒们远比外部的敌人要可怕。 当谣言弄得嫣州城内的豪门大族人心惶惶的时候。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豪门大族的族长、家主等掌舵人暗中勾连下,决定帮助辽军破城。 豪门大族在嫣州城内盘桓多年,早已根深蒂固,他们勾连在一起,形成的力量是庞大的。 辽军到达嫣州城第三日。 杨六麾下兵马的粮草大营被烧毁。 第三日夜,上千私兵冲击嫣州城东城门,准备开城门帮辽军破城。 第四日清晨,杨六在去找各家家主、族长等掌舵人商谈的时候,遭到了刺杀。 第四日中午,有人暗中投毒,导致了上千兵马昏迷不醒。 第四日傍晚,有人撞死在辕门外,诬陷说是杨六麾下兵马所为,借此激起民愤,上万嫣州城百姓冲击兵营。 第五日…… 第五日的时候,杨六站在城头上,遥望着城外连成一片的辽军,又回头看了看身后还在兵营外叫嚣的嫣州城百姓。 他一手捏着杨七送过来的命令,一手抚摸着面颊上一道利剑划过的剑痕。 面颊上的剑痕,是杨六之前遭遇刺杀的时候,被划出来的。 杨六看着城内在兵营外叫嚣的嫣州城百姓,垂下了抚摸剑痕的手,自嘲的侧头问道“你说说我是不是很傻?” 在杨六身边,覆手站着一位年迈的老者,他敲打着手里的拐杖,幽幽道“将军不傻,将军只是太过宅心仁厚,忽略了人心难测,钱财动人心。” 杨六紧握着拳头,低声道“同是汉家男儿,他们明明知道我是来解救他们的,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老者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将军又怎么知道,他们在辽人治下,可能活的远比在将军治下更滋润。” 杨六愤恨道“真相一刀宰了他们……” 老者摇摇头无奈道“将军若是能举起那个屠刀,他们又怎么可能有机会闹到现在。” 杨六愣了愣,无奈的苦笑道“终究是我汉家男儿……我举不起那个屠刀……” 顿了顿,杨六看着老者,疑问道“我始终不明白,他们都抛我投了辽人,为何你还支持我。” 老者笑了,呲着只剩下了两颗牙的嘴,笑道“他们算什么汉家男儿?老夫才是汉家男儿,将军才是汉家男儿。老夫之所以一直支持将军,就是因为老夫是汉家男儿。 既为汉家男儿,若是不帮汉家男儿,老夫还不如撞死算了。” 杨六笑了,“能在这嫣州城内,认识你这么一位长者,我杨延昭此行不虚。” 杨六扬了扬手里的命令,说道“我已经接到了军令,随时可以退出嫣州城。从我进城起,你就一直帮着我。 我若撤走,辽军入城,必定不会放过你的族人。 给你半天时间,去组织你的族人,跟我走吧。” 老者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好!老夫跟你走。” 说完这话,老者瘪了瘪嘴,叹气道“可惜了这一份家业了……” 杨六豪气道“他日再回嫣州城,我送你一片更大的家业。” 老者只是张嘴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他只当杨六在胡吹大气。 老者心里觉得,这一走,只怕再也没机会回来了。 曾几何时,大宋在北伐辽国的时候,那些个跟着大宋走了的宗族们,到现在都没回来。 老者曾经也想跟着大宋走。 可惜的是,大宋三次北伐,都没有打到嫣州城。 老者想走也没机会。 答应了跟杨六走,老者也没有迟疑,他下了城墙,立马开始着急宗族内的老弱妇孺,以及子弟。 老者的族人足有上千人,在嫣州城内也算是一个大族。 不过他们并没有带多少金银细软。 老者把嫣州城内的房屋、铺子、田产等等,全部都半价折算给了其他几户趁火打劫的豪门大族,换成了一大批的粮食,让人送到了杨六军中。 第五日晌午。 杨六准备好了撤兵的事宜,领着兵马,带着老者的家眷,从西门撤出了嫣州城。 在踏出城门的时候,杨六回首望着那些豪门大族的眼线,讥讽的笑道“既然你们喜欢当狗,那就让你们多当几日狗。等我率军再回嫣州城的时候,只怕你们连当狗的机会都没有了。” “驾!” 杨六踹了一脚马肚子,扬长而去。 嫣州城内的豪门大族在确认了杨六离去以后,一个个弹冠相庆,敲锣打鼓的打开了东城门,迎接耶律斜轸的大军进入到了嫣州城。 然而,等到耶律斜轸入城以后,等待那些豪门大族的不是高官厚爵的奖励,而是一场残忍的劫掠。 辽军外出征战了七月有余,粮草早就告拮。 幽州城内的耶律休哥,吃的是从宋军手里缴获的粮草。 可分给耶律斜轸的却没多少,早就被吃光了。 如今耶律斜轸若还想维持他麾下兵马的战斗力,只能纵兵抢粮。 杨六入城,未杀一人。 耶律斜轸入城,血流成河。 那些帮着耶律斜轸破城的豪门大族,是耶律斜轸最先屠戮的对象。 第0751章 两难的选择 杨六退守到了古赵国的城墙上,耶律斜轸在攻破了嫣州城以后,得到了补给,一路追到了古赵国城墙下。 双方再次展开了一场惨烈的攻守大战。 然而,这下耶律斜轸再也没办法从杨六手里讨到便宜。 古城墙原本就是用来抵御敌人大军所用,一直都是屯兵之地,杨六占据了古赵国城墙,就相当于占据了一个天然的盾墙。 没有了叛徒和汉奸束手束脚,耶律斜轸率领了二十万大军,想从杨六手里拿下古赵国城墙,根本没有机会。 再加上随着杨六一起退到古赵国城墙上的老者,倾尽家财,帮杨六置换了足够杨六麾下兵马吃一个多月的粮草,杨六完全可以跟耶律斜轸耗下去。 只要杨六坚守不出,耶律斜轸遍拿杨六无可奈何。 让耶律斜轸无奈的是,他还不能退兵。 他必须留在这里和杨六互相牵制。 杨六这边的战场打成了互相牵制的局面,杨大那边却是高歌猛进。 在失去了大军保护的情况下,新武蔚三州,根本不是杨大麾下强兵的对手。 杨大凭借着火药之利,一路上攻城拔寨,又兼招降,新武蔚三州,轻而易举的被杨大收入囊中。 杨七的命令送达的时候,杨大刚拿下新州城,正在新州城内大宴将士。 “兄弟们,干!” 杨大举着酒碗,豪迈的大喊了一声。 数十万的将士们,连绵不断的跟着符合。 海量的酒肉一车车的送进了杨大的营寨,火头军近万将士们不停歇的在蒸煮肉食。 有人或许有疑问,说这杨大麾下明明只有十几万的人,为何突然变成了数十万。 这多出来的兵马,自然是杨大招降的。 还有一部分是响应杨七讨伐燕云十六州的号召,硬生生死皮赖脸挤进来辽地汉民。 总之,杨大麾下的兵马,征讨了三州之地,不仅没有减少,反而一举突破了三十万大关。 其声势之浩大,远比杨七的中军还威风三分。 正当杨大喝的畅快的时候,军中的副将把一封盖着杨七印玺的书信递到了杨大面前。 “大将军,虎侯急令!” 杨大闻言,赶忙放下了酒碗,去接急令。 手刚伸到一半,就被人抢了先。 一只苍老的手探出,抢在杨大前面,拿过了信件。 杨大抬眼看了一眼抢了他信件的人,很没脾气的垂下脑袋,低头喝闷酒。 整个军中,乃至于整个杨家,能让杨大没脾气的,只有一人。 老杨! 老杨之所以出现在杨大的军中,也跟杨大军中招降过多有关。 由于杨大军中兵马急速的扩大,而新军中的兵马,多数不懂西北四府的各条军规。 所以杨大不得不去信给复兴府的复兴武院,从复兴武院内调集在校培训的军官过来听用。 而复兴武院内培训的那些在校的军官,根本就不够杨大用的。 杨大出征四天,送回去了四封要人的信件。 复兴武院内的那些培训的军官,一下被抽空了。 作为复兴武院内的院长兼军机阁军机大臣,一下没了学生教育,无所事事的老杨,就带着他的军机阁的臣公,一路北上,到了杨大军中。 杨大能这么快的拿下新武蔚三州,这其中也有老杨出谋划策的功劳。 以老杨多年沙场经验,他能轻易的从一座城的城防上,判断出一个城池城防的弱点。 “咦~” 老杨瞧着杨七送来的急令,错愕的叫出了声,一下子引起了其他人的好奇。 老杨随手把手里的急令递给了正伸长了脖子等待的众人,苍老的声音略显厚重的道“传令下去,兵分三路,一路兵马,由老夫率领,控制儒州到复兴关一线的长城,阻挡燕子城、炭山一线的辽军驰援。 一路南下去驰援杨延昭,另一路北上攻讨儒州,借机占领古北口。” 杨大阅读过了杨七的命令,起身苦笑道“爹,七弟的命令可不是这么说的……” 老杨顿时瞪着眼睛,底喝道“是你翅膀硬了,还是杨延嗣翅膀硬了?老夫的话你们都不听了?” 杨大脸色更苦,“可是……事关重大……” 老杨黑着脸,怒喝道“正是因为事关重大,老夫才如此布置。既然决定了围困耶律休哥,又有机会偷袭檀州,为何不直接偷袭古北口? 只要抢断了古北口,就能轻易的占据主动,切断辽人的驰援。 只要在古北口驻扎十万人,辽人纵然百万大军来援,也得铩羽而归。 到时候,幽州城内的耶律休哥,还不是任你们捏扁搓圆? 还有北线燕子城和炭山,皆是辽军的兵城,一旦古北口辽军被阻,辽军必定从燕子城、炭山出兵,翻过儒州到复兴关一线的长城直捣你们的后方。 到时候,你们是顾头还是顾腚?” 杨大尴尬的挠头道“爹,七弟既然这么吩咐,自然有他的打算……” 老杨不屑的道“你们有什么打算,老夫还不清楚?别忘了,你们的兵法都是老夫教的,连你们的武艺,也是老夫教的。就照老夫说的办,若是出了事,老夫顶着。” 杨大无奈的点点头,“好吧……” 旋即,杨大对副将道“下去传令,照我爹说的办。” “属下明白。” 随着杨大的军令传达到了军中。 很快,军中的饮宴结束了。 三十万兵马兵分三路。 五万兵马开拔南下,去古赵国城墙处,驰援杨延昭。 老杨亲率十五万大军,去掌控儒州到复兴关一线的长城。 杨大则带着十几万兵马,北上儒州,去征讨儒州。 就在杨大率军前往儒州的时候。 檀州城。 城主府内。 杨三也拿到了杨七的急令。 杨三偷袭檀州,仗着火炮之利,用了不到两日,就攻破了檀州。 又经过了三日的梳理,如今檀州彻底掌控在了杨三手里。 杨三拿到杨七急令以后,放声大笑,“耶律抹只,率领近十万兵马,护送萧倬和辽国小皇帝北归。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若是能擒住了萧倬和辽国小皇帝,此战的胜局也就定下了。” 收起了急令,杨三背负双手,朗声道“传令下去,全军集结。” 檀州城内,休整了三日的杨三部兵马,迅速的集结在了一处。 杨三决定主动出击。 在檀州到顺州一线,有一座南北走向的大山。 杨三选定了一处狭长的古道,作为埋伏之处。 一日后,杨三的率领着兵马赶到了古道之处埋伏。 过了两日。 耶律抹只率领重兵,护送着萧太后和小皇帝耶律隆绪匆匆的踏上了山岭边上的古道。 近十万兵马护着一架豪华的车架。 车架内,萧太后心事重重的皱着眉头。 小皇帝耶律隆绪见母后心情不好,他也不敢玩闹,怀里抱着自己的小外甥,板着脸在哪儿当泥菩萨。 只不过,仔细看他眼睛的话,就能看到他的不安分之处。 他身体上虽然没有动,可他的眼睛却不停的上下翻滚,逗弄着怀里的小外甥。 萧太后余光瞧见了耶律隆绪的小动作,略带责怪的瞪了他一眼。 耶律隆绪浑身一震,目不斜视的看向了前方。 “抹只……” 萧太后掀开了马车的帘子,轻呼了一声。 老态龙钟的耶律抹只跨马到了马车旁,单手捶胸道“太后……” “到哪儿了?” 耶律抹只抬眼四望,仔细打量了一下地形以后,轻声道“回太后,过了前面那个山头,就是落凤坡了……” “落凤坡……” 萧太后低声重复了一句,突然间觉得心头狂跳。 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然而,预感这种事,又不能当真的来讲。 萧太后只能叮嘱耶律抹只道“抹只,此处山脉山深林密,还是小心一些好,莫要中了敌人的埋伏。” 耶律抹只闻言眉头一皱,“敌人还能越过幽州城,出现在我军后方?” 萧太后沉声道“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耶律抹只心里虽然不痛快,但是他没有违背萧太后的命令。 当即,耶律抹只策马到了马车前,对着跟在马车旁的一个套着一身别样盔甲的汉子,就是一脚。 “此处山深林密,就劳烦你这个驸马督尉去前面探一探路。” 突然被踹了一脚,杨延辉咬了咬牙,扫了耶律抹只一眼后,率领着手下的人马,策马奔到了队伍的最前列。 耶律抹只瞅着远去的杨延辉,不屑了扯了扯嘴角。 驸马督尉虽然是皇亲国戚,在辽国的地位也不低,特别是在杨延辉掌控了一支三万人的兵马以后,他的地位就开始直线的提升。 可惜,即便如此。 在耶律抹只眼里依然不够看。 皇亲国戚身份再高贵,也只是皇亲国戚。 而耶律抹只确实正经八百的皇族。 以杨延辉为先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到了落凤坡下。 杨延辉派出去的斥候仔细的探查过,并没有探查出什么问题。 和之前经过的山头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妥。 在距离此处不远的一处隐蔽的树丛里,跟随着杨三一起出征的杨府的家将,一眼就看出了古道上率先而行的杨延辉。 “三少爷,那是不是四少爷?” 家将神色凝重的侧头问杨三。 杨三眯着眼,脸色铁青,他咬着牙冷声道“战场之上没有什么三少爷四少爷的,我乃南国大将军杨延光,他乃是辽国驸马督尉杨延辉。大家各为其主,不参杂任何私情……” 家将为难的道“可是……” 杨三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没有什么好可是的。若是战场上相遇,第一刀就应该劈向他。” 家将神情复杂的点了点头。 落凤坡下。 杨延辉率领着前队的人马已经走过了半程。 眼看着萧太后的车架就要进入落凤坡。 突然。 马车内的萧太后急声道“停车。” 耶律抹只策马到了马车前,沉声道“太后有何吩咐?” 马车内,萧太后的声音沉重而急促的道“本宫路经此地,总觉得心绪不宁。本宫要逗留在此地,先让前军通过。然后再让后军三万人,也一次通过。 本宫随着押后的两万兵马,一起过落凤坡。” 耶律抹只紧皱起眉头,略带不悦的道“太后,这一路上我等行军,一直相安无事。为何到了这落凤坡,反而要弄的这么麻烦。 难道只是因为落凤坡这么名头,于太后不和,太后就要更改行军的计划?” 萧太后一时间有些语塞。 别瞧着萧太后在大辽过内威风八面的,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卖给她面子。 诸如四位摄政大臣,诸如一众的耶律皇族的老叔伯,不愿意卖萧太后面子的情况下,萧太后也无可奈何。 就在这个时候,小皇帝耶律隆绪掀开了马车帘子,鼓着小脸,气哼哼的道“听母后的……” 耶律抹只无奈的单手捶胸,躬身道“老臣遵旨。” 没办法,耶律抹只有那个资格不用听萧太后的,但是他没有那个资格不听小皇帝耶律隆绪的。 君就是君。 在这个君权至上,男人当家的时代。 纵然这个君是个孩子,他的话耶律抹只也得听。 耶律抹只长叹了一口气,准备下令依照萧太后的命令行军,就看到萧太后掀开了帘子,轻声道“抹只,本宫并不是依着自己性子肆意妄为。 本宫进入此地,确实感觉到心绪不宁。 此地若有埋伏,一旦看到了本宫的车架,必定会盯上本宫。 让大军先行,是在保全我大辽的男儿。” 以自己性命,保近十万将士的性命? 耶律抹只闻言愣了愣,沉声道“可据先锋斥候探查,前面并无危险。” 萧太后苦笑道“杨延嗣诡计多端,我们不得不防。只是更改了一下行军的先后,虽然会耽误一些时间,但并不影响大局。” 耶律抹只点点头,“好吧……” 就这样,萧太后的车架到了落凤坡古道口停下了,前军的杨延辉率先过了落凤坡,紧跟着就是后面的兵马也绕开了萧太后的车架,进入到了落凤坡。 眼看着八万多大军军入了落凤坡,而萧太后的车架听在道口一动不动。 杨家家将焦急的问杨三,“三少爷,怎么办?” 他是在问杨三,选萧太后还是选古道上的八万大军。 杨三皱起了眉头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 拿下了萧太后和辽国小皇帝,固然能够威胁辽国。 可越过古道的八万辽军,可以趁机进发檀州,抢先他们一步控制檀州。 这样的话,围点打援的策略就被辽军破了。 若是辽人再刚烈些,直接拥护耶律休哥为帝,那他抓到了萧太后和辽国小皇帝也没多大用处。 可是对付进入到了古道上的八万大军的话,古道口的萧太后一定会立马带着剩下的人折返幽州城。 有擒凤困龙的机会,杨三也不想错过。 杨三怎么也没想到,仅仅是萧太后一个心绪不宁,就折腾的他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 “三少爷,快拿主意啊!前军快要出古道另一头了。” 第0752章 杨二的担忧 “杀辽国的兵马!” 杨三犹豫再三,最终决定了袭击辽国的兵马。 偷袭了辽国这近八万的精锐兵马,能够大幅度的削弱辽国的实力,也能保住落凤坡北边的檀州城。 相对而言,偷袭萧太后和小皇帝耶律隆绪,风险比较大。 因为杨三不能保证,在乱战之下,能全头全尾的让萧太后和小皇帝耶律隆绪不受一点儿伤害。 这两个人若是战死在了杨三手里,对于目前杨七讨伐燕云十六州的战事并没有多大帮助。 但是把他们逼回幽州城的话,那么耶律休哥就会投鼠忌器,不敢跟杨七硬拼。 杨三心里有了决定,也没有迟疑。 “杀!” 杨三爆喝一声,喊杀声顿时练成一片。 埋伏在落凤坡的五万兵马,杀了出来。 滚石、圆木、弓弩,不要钱的往下扔。 一枚枚的火药弹点燃之后被弹射而出。 古道上的辽军躲避不急,一下子被杀了个人仰马翻。 “快撤!快撤!” “不要乱!不要慌!十个人一组,围成一个圈……” “哎呀……” “啊……” 有辽军将校想要趁机组织兵马反攻。 可是辽军早已被山坡上的埋伏给吓怕了,他们一个个吓的四处逃窜,哪有心思去反攻。 耶律抹只瞪目结舌的看着从山坡上滚滚而落的滚石、圆木、弓弩,惊恐道“真有埋伏……” 短暂的失神过后,耶律抹只匆匆扑到了萧太后和小皇帝耶律隆绪的车架前,大声吆喝着,“随老夫一起护驾。” 萧太后早已掀开了帘子,看着远处的落凤坡,瞧着拿漫山遍野的敌人,再看看山谷里被杀的人仰马翻的尸体,萧太后心里一痛。 她看着紧张的耶律抹只,沉声道“抹只,本宫这里有重兵守卫,又未曾踏进敌人的埋伏圈,敌人一时半刻也威胁不到本宫。你快带人去救助古道上的辽军将士……” 耶律抹只神情复杂的看了萧太后一眼。 之前他对萧太后的命令阳奉阴违,现在由于他的过错,导致了辽军兵马遇袭,萧太后不仅没有怪罪他,还让他赶紧去救助其他将士。 由此可以看得出,萧太后的心胸。 耶律抹只心里对萧太后暗暗生出了一丝佩服。 如今听到萧太后的吩咐,也不等小皇帝耶律隆绪出来说话,他就郑重的点了点头,道“老臣这就去……” 耶律抹只吩咐剩下的两万皮室军保护好了萧太后和耶律隆绪,他自己带着一队亲卫,冲进了古道去救助辽国的将士们。 “杀啊!” 落凤坡上,杨三见时机一到,当即提起了自己的长枪,怒吼了一声,带着将士们冲下了落凤坡,杀向了山下的辽军。 短兵相接。 辽军将士们先受了埋伏,遭到了空投武器的打击,如今对上了杨三手里的精兵悍将,只能被动的在挨打。 耶律抹只冲进了古道以后,迅速的组织起了慌乱的辽军,勉强的组织了一个阵型。 然后通过阵型的移动,不断的收拢其余被打散的辽军。 “将军,救我……” 有受伤的辽军将士看到了耶律抹只,就像是看到了救星,哀嚎着冲着耶律抹只呼救。 然而,耶律抹只在路过这位辽军将士身边的时候,却没有向他伸出援手,而是用短剑一剑结束了他的性命。 耶律抹只望着被他杀死的辽军将士的尸体,脸色阴沉的咬着牙低吼,“不是老夫不救你,带上了你,就会拖累逃跑的速度,贼人势力庞大,没有给我们多余的时间。 为了让你免遭贼人的羞辱,老夫送你平平安安的上路。” 耶律抹只的话,像是在安慰死去的辽军将士,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总之,跟在他身后那些被他组织起来的辽军将士,心里都不好受。 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暗自垂泪。 但是即便如此,也没有人出声阻止耶律抹只的做法。 没有伤员的拖累,耶律抹只前进的速度果然变的快了几分。 短短一炷香时间,耶律抹只就收拢了近三万辽军将士。 等到耶律抹只收拢到了古道中途的时候,撞上了正在率部厮杀的杨三。 两个人看见了对方,先是一愣。 杨三猛然眯起眼,提着长枪冲向了耶律抹只。 耶律抹只紧紧握住了手里的弯刀,眼看着杨三身后还有上万兵马追随,他不甘心的咬了咬牙。 “撤!” 耶律抹只很想跟杨三一战,可是他时刻牢记着自己的使命。 在这落凤坡下的古道上,谁胜谁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保护好萧太后和小皇帝耶律隆绪的性命。 杨三带着人冲到了耶律抹只所在的位置的时候,耶律抹只已经带着他收拢的兵马撤出了一百丈之外。 他们逃跑的速度很快,就像是慢一步,就会丢掉性命一样。 眼看着耶律抹只带着人越跑越远,杨三停下了脚步,抬起手,“不必追了,穷寇莫追。速速打扫战场。” 杨三麾下的将士们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他们却并不敢违背杨三的命令。 打扫过了战场以后,统计了一下战功。 此战,阵斩辽军三万,俘虏两万余人。 而杨三自己麾下兵马的损失则不到一千人。 这是一场大胜。 虽然杨三为自己没能抓到萧太后和小皇帝耶律隆绪遗憾,但是他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下去。 派遣了一队暗哨潜伏在了落凤坡以后,杨三带着人,押解着俘虏,前往了檀州城。 另一边,耶律抹只带着辽军的残兵败将退出了古道以后,护卫着萧太后和小皇帝耶律隆绪的车架,又匆匆的沿着原路返回。 杨三落凤坡一战,以有心算无心,打的轻松。 蓟州城里的杨二,打的就没那么轻松了。 耶律休哥分兵二十万,由萧挞凛统领,迪烈为副将,兵法蓟州。 二十万兵马到了蓟州以后,迅速围困了蓟州城,把杨二封锁在了蓟州之内。 若不是稻草人传信速度够快,抢先一步把耶律休哥分兵的消息告诉了杨二,杨二趁机坚壁清野,弄了一大批的粮食,恐怕萧挞凛会把杨二困死在蓟州城。 常言道,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杨二手里握着大批的粮草,又有十万精兵悍将守城,他根本不惧怕蓟州城被围困。 当然了,杨二在蓟州城内,也遭遇了和杨六在嫣州城内遭遇的一样的汉奸叛徒。 杨二运气远比杨六好。 蓟州城内心怀汉室的人,远比嫣州城更多。 不等杨二出手,城里的那些心怀汉室的豪门大族,就把那些个叛徒和汉奸给处决了。 全城上下,一心一意帮杨二守城。 杨二手里虽然只有十万兵马在守城,但是城内却又二十万青壮帮忙协防。 萧挞凛率领着二十万兵马在蓟州城外休整了一日,次日就发动了攻城大战,这一战,就是一天。 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停下。 鏖战了一日,人困马乏,将士们一个个都靠着城墙躺下,即便是南国的俚人和僚人,也没有力气再欢欣鼓舞的闹腾。 耿金花走到了杨二身边,靠着杨二坐下,然后从背后取出了一个水囊,又取了两块羊肉,一大块面饼,塞给了杨二。 杨二接过了妻子手里的吃食,闷了一口水,咬了两口面饼。 突然他抬头道“将士们有的吃吗?” 耿金花白了他一眼,瞥了瞥远处的将士们,示意他自己看。 杨二抬眼一瞧,乐了。 他看到了成千上百的妇人,或抬,或扛,用树条编成的箩筐,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城墙上运送面饼和羊肉。 还有一锅锅的羊肉汤,也被抬上了城头。 妇人们一点儿也不怕生。 她们一边跟将士们唠着家常,一边给将士们手里发放食物。 遇到了那些十六七岁的娃儿,她们会怜爱的摸索两下,然后悄悄的塞给他们一个鸡蛋或者别的吃食。 总之,城头上全然没有大战之后的悲怆,反而多了一些欢声笑语。 杨二见到了将士们都有饭吃,满意的点点头,自己重新低下头,开始吃东西。 耿金花双手托着下巴,就像是一个少女一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杨二。 半晌,她疑惑的开口道“相公……你似乎不怎么高兴?” 杨二抬起头,愣了愣,苦笑道“正在打仗呢,每天都有熟悉的将士在我身边倒下,我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耿金花微微摇头,皱眉道“相公心里有心事?” 杨二喝水的动作一顿,侧头看了耿金花一眼,无奈的叹气道“老夫老妻了,在你面前,我果然藏不住事儿。” 耿金花迟疑道“相公是担心榆关的韩德让来援,数十万兵马夹击下,你未必守得住蓟州?” “哎……” 杨二放下了手里的水囊和啃了一半的面饼,长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顿了顿又摇了摇头。 耿金花不解的道“相公这是什么意思?” 杨二指了指蓟州城,笑道“蓟州城就这么大一点儿地方,辽人若是要攻城,十万兵力足以把蓟州城四面城墙围的水泄不通。再多的人,也只不过是添油尔,并不会起太多作用。 所以别说韩德让回援,就算是耶律休哥把幽州城的兵马全部派过来,也无济于事,顶多是浪费粮草而已。” 耿金花这下就更不解了,“那你担心什么?” 杨二往东北望去,幽幽的说道“我在担心榆关的石守信。” “你在担心石守信的安危?” 杨二摇头,“我不担心石守信的安危。我担心的是,一旦韩德让撤出榆关,放石守信一马。石守信未必会反攻韩德让,反而很有可能会撤出燕云十六州,赶回汴京城。” 耿金花闻言,惊愕道“石守信在榆关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他不报复韩德让?” 杨二感叹道“和汴京城里的富贵比起来,这点儿仇怨,不算什么……” 耿金花瞪大了眼睛,呐呐自语,“你是说,石守信急着回去在新帝登基的时候分一杯羹?” 杨二点点头,说道“大宋将门,原本只余下曹家一门,如今咱们间接的救了石守信,顶级将门又多了一。正值新帝登基之际,石守信这个时候率领大军返回,话语权自然更高,能够得到的利益自然越大。” 换做是以前的杨二,恐怕很难看到这一点。 自从杨二担任了南国兵马大元帅,真正的掌一国兵马的权柄以后,自然而然的了解到了有关于利益的斗争,以及各方面利益的谋划。 耿金花沉下脸,气哼哼的道“这人怎么这样,早知道咱们就不救他了。” 杨二哑然失笑,“咱们救他,只是顺带的。即便是没有他,这蓟州城,咱们也得来。” 耿金花不甘心的问道“即便是如此,那咱们也可以用救他一命的恩情,跟他协商一下,让他过来帮忙啊?” 杨二苦笑道“正是因为早早的去信跟他辽国此事,他并没有给予回应,为夫才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耿金花道“相公,你刚不是说,就算是辽国来再多人马,也无法从你手里攻下蓟州城,那你还担心什么?” 杨二叹气道“辽军拿不下蓟州城,自然不可能把数十万兵马都囤积在蓟州,很有可能会挥兵南下,直入幽州城。 到那个时候,七弟可就危险了。 所以,为夫并没有在替自己担心,为夫是在替七弟担心。 虽然七弟麾下统领的是南国和西北四府最强横的兵马,可是毕竟人数太少。 辽军一旦大兵压境,七弟手里兵马人数少的劣势就暴露出来了。 重甲骑兵固然强悍,震天营的火炮固然犀利,他们能镇得住十万辽军,能镇得住二十万辽军吗? 若是辽军的人数达到五十万呢?” 耿金花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不自觉的看向了幽州城的方向。 她了解清楚了局势以后,也开始为杨七担心了。 此后几日。 杨二所说的话,全都应验了。 由于萧太后和耶律隆绪被迫回到了幽州城,耶律休哥投鼠忌器之下,不得不下令四方驰援。 即便是他心里对韩德让有所怀疑,也不得给韩德让下令,让他率领兵马去攻伐蓟州,避免杨七麾下的兵马形成合围之势。 第0753章 辽军……没粮了 韩德让接到了军令以后,迅速的撤出了榆关,赶赴蓟州。 榆关内,被困了两个月有余的石守信,终于破关而出。 他等到韩德让离开以后,就率领仅剩的十五万兵马,一路往南而下,直奔真定府。 对于杨七偷袭韩德让后军的谋划,理都没理会。 韩德让的人马到了蓟州以后,伙同萧挞凛部的兵马,对蓟州城展开了猛烈的进攻。 蓟州城内的杨二,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局面,他早早做了布置,把蓟州城打造的如同铁桶一般。 韩德让、萧挞凛两部数十万人马,在蓟州城外鏖战了十日。 蓟州城的城墙被打成了筛子,蓟州城城墙上竖起的杨字大旗,他们依然没能撼动半分。 得知了蓟州城战况的耶律休哥,直接下令让韩德让率领着兵马赶到幽州城驰援。 一瞬间,幽州城内聚集了辽国近一半的精兵。 耶律休哥当即着急了麾下的诸将议事。 幽州城城主府。 萧太后、小皇帝耶律隆绪,忧心忡忡的坐在上首的位置。 耶律休哥站在左手首位,韩德让站在右手首位,一行人单手捶胸,施礼过后。 在小皇帝耶律隆绪幼稚的声音中,纷纷落座。 萧太后在耶律休哥和韩德让二人脸上扫了一眼,轻声道“两位卿家,如今我大辽近半数的兵马都在此地,下一步的战事应当如何?” 耶律休哥冷峻的道“杨延嗣设局,分别在赵城墙、幽州城外、蓟州、檀州四地扎下了兵马,对我大军展开了合围的姿态。 所以本王决定,集合我大辽半数的兵马于此地,准备跟杨延嗣正面一战。 只要一举击溃了杨延嗣,其余三面的敌兵,不攻自破。” 韩德让点点头,赞同道“老臣赞成大于越的意见,如今我大辽燕云十六州惨遭数十年难遇的兵灾,皆是杨延嗣之祸。 杨延嗣又是贼人之首,只要我们一举击溃了杨延嗣,杀了他。 剩下的贼人便不足为惧。 到时候我们不仅能收回已经丢失的州府,还能顺手拿回杨延嗣治下的西北四府。 以杨延嗣治下西北四府的富庶,足以弥补我们大辽此战的损失。” 萧太后最倚重的两位重臣皆言一战,萧太后信服的点了点头。 城主府大厅里,唯有统军使室罗,苦着脸。 萧太后目光一瞥,不经意间就看到了统军使室罗的苦瓜脸,她皱眉道“室罗,本宫见你满脸不情愿,是不是对大于越和韩卿家的提议有异议?” 眼见耶律休哥和韩德让两双虎目扫视了过来,统军使室罗站起身,单手捶胸,苦着脸道“臣哪敢有异议,只是臣有一问,要请教大于越和韩大人。” “哼……” 韩德让冷哼了一声,别过了头去。 耶律休哥眯起眼盯着统军使室罗,装作漫不经心的道“你问吧……” 统军使室罗得罪不起这两位,见他们都有不悦的态度,赶忙再次施礼赔罪。 然后才苦着脸道“不知大于越打败杨延嗣,需要多少时日?” 耶律休哥闻言一愣,下意识皱起眉头。 他不明白统军使室罗,作为一个行伍出身的人,为何能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哼哼……” 韩德让不屑的哼哼道“室罗,你这是在上京城里养尊处优惯了,忘记了战场无常,瞬息万变的道理了?” 统军使室罗可怜巴巴的道“此事下官自然没有忘……” 室罗扫视了一眼所有人,无奈的道“或许大家都觉得我问出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但是你们很多人却不知道,就是这一件愚蠢的事情,足以影响此次战局的成败。” 耶律休哥双眼中闪出一道利芒,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战前动摇军心者,其罪当诛!” 室罗惨笑道“下官并没有动摇军心的意思。只是诸位将军一直忙着征战,可曾有人关心过粮草?此番我大辽出兵数十万,前后又增兵数十万,前前后后加起来,在这燕云十六州的兵马,足有上百万。 我军先于宋军鏖战半年之久,如今又和杨延嗣鏖战月余。 我们所带来的粮草,以及从宋军手里缴获的粮草,已经消耗的没多少了。 而今杨延嗣麾下的兵马,又占据了我军运输补给的檀州,切断了我后军供应粮草的运输线。 我们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粮草,能够支撑我们跟杨延嗣拼下去了。” 耶律休哥眼中的利芒一闪而逝,听过了室罗的解释,他才明白室罗刚才说的那番话,并不是蠢话,而是一心一意在为大辽着想。 韩德让也意识到了自己错怪了室罗,下意识的别过了头。 耶律休哥沉吟了片刻,低声问道“我军的粮草还能供应麾下的兵马吃几日?” 室罗苦着脸道“不足七日……” 耶律休哥眯起眼,下令道“从明日起,所有兵马的口粮减半,应该还能多撑几日。派人即可沿蓟州、榆关一线,回去征粮。务必征到足够我大军吃一个月的粮草。” 室罗的脸色更苦了,他凄厉的道“大于越,燕云十六州的辽土上,早已征不到粮食了。大军在外征战快八个月了。 我们三番五次的征粮,已经搜空了燕云十六州附近辽土上所有的粮草。 那些失去了粮食的百姓,已经变成了暴民,往大辽腹地内冲去了。 再远一些的地方,官员被杀,加上暴民冲击,更是无粮可征。 如今,我大辽境内,只怕唯有上京城,才有足够的粮草支持我大军继续征讨月余。” 说到这里室罗深吸了一口气,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眼看着,就要入冬了……” 室罗仅仅说出了‘入冬了’三个字,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室罗话里的意思。 对于大宋的百姓而言,入冬就代表着要下雪。 北方人含着瑞雪兆丰年,期盼着雪能下多大下多大。 南方人为了追逐雪景,甚至不惜在冬日里奔赴北方。 虽然偶有雪灾,可是很少能形成大患。 可是对于居住在更北方的辽人而言,入冬了,就代表着灾难的降临。 数尺厚的大雪会封山封路。 辽人到了冬日,只能乖乖的窝在家里。 牛羊会在冬日里被冻死很多,许多老弱妇孺,也不一定能挨得过冬日。 虽然耶律休哥这些个贵族阶层,不需要担心冬日里会被饿死,冻死。 可是在如今粮草匮乏的情况下,入了冬,就代表着幽州城内的兵马,别想从上京城里得到一粒粮食的支援。 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现如到了沉默中。 和杨七死战? 和杨七耗下去? 问题是他们有那个力量,却没那个底气。 一场议事,到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出了城主府以后,所有的辽国将领们,下意识的都开始组织人手抢尽办法的囤粮。 然而,城外有杨七虎视眈眈,他们只能在城内搜刮幽州城的百姓。 韩德让睁一眼闭一只眼的看着他们搜刮幽州城里的百姓。 搜刮了一遍幽州城,得到的粮食也只是杯水车薪。 幽州城内最大的地主就是韩德让,而韩德让又久居上京城,所以往年的存粮等等,基本上都运到了上京城,幽州城内的存粮没有多少。 此前杨七帮助大宋攻破了幽州城以后,曹彬搜刮了一遍韩家的家底。 所以给辽军没剩下什么。 收获最大的几次,还是有辽军将士冒大不韪,冲击了寺庙里,纵兵抢粮,从寺庙里搜刮到了一大批的存粮。 然而,即便如此,和数十万的辽军比起来,依然是杯水车薪。 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 耶律休哥默许了麾下将士们在幽州城内搜刮粮食的时候。 远在嫣州的耶律斜轸,蓟州的萧挞凛,纷纷来书,告诉耶律休哥粮草告拮,请耶律休哥派人送粮草过去。 “嘭~” 耶律休哥奋力的把二人的信件甩到了地上,半晌之后又命令人捡了回来。 “召集诸将议事。” 幽州城内辽国诸将再次的汇聚到了城主府。 耶律休哥毫不客气的把萧挞凛和耶律斜轸的信件甩给了他们,“你们都看看吧……” 诸将军看完以后,皆愣在了原地。 耶律休哥紧皱着眉头,沉声道“你们说说,事到如今,该怎么办?”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半晌,有人低声道“以下官之见,除了退兵,我们似乎别无选择。” 许多人都认可了他这一句话,可是没有人出声附和。 耶律休哥瞪起眼,怒吼道“退兵?鏖战了数月,到头来得到的结果就是退兵?若是如此,本王早就退兵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而且,我等数十万兵马坐镇幽州城,若是将燕云十六州拱手让给杨延嗣,我们以后还有何脸面立足于世?” 说话的那位将军,被怼的瞪目结舌,愣在哪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和谈呢?” 有人小声的提议。 耶律休哥闻言更恼,“和谈?杨延嗣指名道姓的要燕云十六州,除非我大辽愿意割让燕云十六州,负责他绝不谈判。这和退兵有什么区别?” 心怀此意的辽国将领们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韩德让却挑眉道“大于越……老夫觉得他说的有理。” 耶律休哥眉头一皱,疑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德让绝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 他既然开口,必有谋划。 而且是跟别人不一样的谋划。 所以耶律休哥才有此一问。 韩德让幽幽道“如今我军粮草告拮,即便是和杨延嗣一战赢了,也讨不到多少便宜。城外的杨延嗣部兵马,不足十万,打赢了他们,所缴获到的粮草,顶多让我军应应急,却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即使我们趁机挥兵南下,侵入到大宋劫掠,也很难劫掠到更多的粮食。 老夫以为,不如和他假意和谈,然后再暗中派人奇袭檀州、以及古赵国城墙,拿回了檀州,我们就等于打通了通往后方的道路。 到那个时候,进退之间由我们掌握,杨延嗣也拿我们无可奈何。 占据了古赵国的城墙,我们就能趁机侵入到云、应、蔚、寰等州府。 老夫听说,杨七为了安抚这些地方的百姓,可是送了不少粮食给他们。 只要我们劫掠他们一把,就能轻易的获得很多粮食,到时候足以支撑我们大军和杨延嗣作战。” 韩德让这话说的大气,甚至有些吹牛的成分。 比如那句杨七手里的粮草就是他们应急之用。 他们要真有把握一下子干翻杨七,那还能在这里墨迹。 早就挥兵出去,干翻了杨七,抢了杨七的粮草,提着杨七的人头去夸功了。 火炮对他们的威慑力是巨大的,即便是他们现在的兵马比杨七多了六倍之多,他们依然没有信心一战能打赢杨七。 这也是为何在统军使室罗说出了粮草告拮以后,他们默契了不再提攻讨杨七的事宜的关键所在。 正是因为没有把握一战干翻杨七,又没有多余的粮草支持他们跟杨七耗下去,所以他们只能想别的路子。 韩德让的这个建议,目前来看,算得上是一个可行性比较高的建议。 耶律休哥在仔细思量过以后,就去找了萧太后商议此事。 虽然在军中,耶律休哥独揽大权,可是论和谈,那是属于政事,需要萧太后点头配合的。 萧太后如今也是六神无主,当她得知了这个明着和谈,暗地里偷袭的计策以后,当即就点头答应了。 萧太后、耶律休哥、韩德让,三人皆通过了这个提议。 那么耶律休哥立马开始了布置。 而在落凤坡侥幸逃了一命的杨延辉,再次成为了去杨七营中和谈的使节。 幽州城外。 中军大帐。 杨七、杨五、彭湃等人围在一起正在吃火锅,一锅骨头汤,里面涮的是鲜嫩的羊肉片和牛肉片。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牛在大宋是禁止宰杀的。 所以牛肉在大宋是稀罕物,比鹿肉还稀罕。 这一条法律,显然管不到帐篷里这波人头上。 此番大战,从辽人手里缴获了不少牛羊,杨七可以说是一天宰几十头。 若不是涮锅难做,杨七甚至还有让麾下将士们一起涮火锅的心思。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正吃的汗流浃背的时候。 就见到一个稻草人,匆匆进入到了中军大帐,躬身道“少爷,辽人开了城门,派出了使者到了辕门。” “使者?” 杨七一愣,放下了筷子,摸索着下巴上冒出来的一层短须,眯着眼睛笑道“辽人这是要和谈?” 杨五抬起头看了杨七一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继续闷下头吃东西。 彭湃乐呵呵的抬起头,冲着杨七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少爷真是料事如神啊!” 杨七瞥了彭湃一眼,说道“派人去蓟州、檀州、古赵国城墙、儒州传令,让他们严防死守,绝不能让一粒粮食流到辽人手里。 同时告诉杨延平,让他迅速兵分三路,一路派往杨延昭部,配合杨延昭,压缩辽人的生存圈。 另一路派往檀州,配合杨延光部,南下顺州和檀州交界处,把辽人堵在山口,绝不能让他们进山。 最后一路兵马,留在古北口,顺便把杨延光部的火炮调过去,镇守古北口。” 下完了命令,杨七站起身,豪气道“终于等到辽人弹尽粮绝的时候了,也该是我们反攻的时候了。” 辽人的一切,都没能瞒过杨七的眼睛。 耶律休哥对此事全然不知。 而杨七又是如何清楚的了解到辽军中的粮草问题呢? 第0754章 下马威 因为从杨七接手了战事以后,就密切的派遣手下的探子,持续关注着辽军粮草的动向。 辽国经济内情如何,杨七恐怕比辽国朝堂上的官员们还了解。 此前杨七暗中的两轮的经济制裁,早已把辽国的经济弄的四分五裂。 辽国能聚拢起的钱财粮草少之又少。 此前又和大宋的禁军鏖战了大半年。 他们所筹备粮草,早就消耗殆尽。 若不是从大宋手里缴获了一批粮草,恐怕辽军早就粮草告拮了。 杨七率军到了幽州城外以后,围而不攻,除了要等杨二、杨三、杨六三人率军组成合围之势外,就是为了等辽国粮草告拮。 一旦辽国粮草告拮,幽州城内的辽军就剩下了两条路走。 一条路是退兵,另一条路就是垂死挣扎。 以杨七对耶律休哥的了解,耶律休哥绝不会灰溜溜的退兵的,不垂死挣扎一番,不到最后的绝望关头,耶律休哥绝不认输。 此前在中军大帐内议事的时候,杨七就曾经告诉过杨五和彭湃,辽国的粮草问题。 甚至还猜测,一旦辽国粮草告拮,耶律休哥很有可能会使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举动。 比如明里派出使节,暗地里偷袭别处。 如今辽国使臣到了辕门外,正好验证了杨七所言。 这也是为何杨五在听到了幽州城有使臣到了辕门以后,低着头很郁闷的原因所在。 “辽国使臣既然到了,那就请他进来见一见,看看耶律休哥要出什么幺蛾子……” 杨七挥了挥手,让稻草人下去带辽国使臣进来。 杨五、彭湃等人,趁着这会儿工夫,风卷残云的扫荡了桌上的牛羊肉,然后让人收起了火锅。 等到他们驱散了大帐内的火锅味以后,稻草人带领着辽国使臣进入到了中军大帐。 来人到了中军大帐门口的时候,脚步很迟疑。 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踏进了大帐。 杨五看到来人,整个人都炸了,他猛然拍桌,怒喝道“又是你这个叛徒,辽人三番五次的派你过来和谈,是存心在恶心我们兄弟吗?” ‘兄弟’二字,杨五咬的格外重。 杨七看到了来人,眉头也下意识的皱了起来,再无刚才的风轻云淡。 “我说过,再见你,就是敌人,定斩不饶。你是欺我不敢杀人吗?” 杨七的声音格外的冷清,脸色冰冷,语气中充满了凌冽的杀意。 杨延辉浑身一颤,硬着头皮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杨五猛然站起身,咬牙切齿的道“无耻……” 杨七盯着杨延辉,冷笑道“之前在铜台关,我饶你一命。之后在落凤坡,你侥幸在我三哥手里又逃脱了一命。如今,你又自己送上门?你是觉得,我们兄弟会念及兄弟之义,屡屡放过你,所以你有恃无恐?” 杨五一听这话,更恼了,他四处找刀,怒吼道“我宰了你。” 杨七拦下了杨五,抽出了彭湃腰间的短剑,割掉了袖袍,扔到了杨延辉面前。 “这是最后一次,滚!” 杨五满脸怒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噗呲~” 杨延辉苦笑了一声,悲凉的从地上捡起了杨七割断的袖袍,低声呢喃道“这算是与我割袍断义?自此之后,再无兄弟情谊?” 不等杨七开口,杨五抢先道“你我之间,早就没了兄弟之义。今日割袍断义,只不过是做了之前该做却没做的事情。” 杨延辉捏着断袍,惨笑道“也罢,有了这东西,我回去也有个交代。” 话音落地,杨延辉神情复杂的看向了杨七,“迟早有一天,你们会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做的……” 杨七冷冷的盯着杨延辉,不咸不淡道“不论你有什么苦衷,都改变不了你已经是个汉贼的事实。纵然你有滔天的谋划,跟我杨家也没有半点关系。 我杨家,容不下汉贼。” 杨五傲立在杨七身边,不屑的看着杨延辉,力挺道“不错!” 杨延辉怅然若失,失魂落魄的捏着断袍,踉踉跄跄的出了中军大帐。 杨七冷声吩咐左右,“以后此人若是来我营地,当场斩杀,不必报知给我。” 中军大帐内所有人闻言,郑重的点头。 “诺!” 杨延辉离去不久,辽国重新派出了使臣到了杨七军营外的辕门。 杨七让人把使臣带进了大帐,仔细瞧过以后,派人把人轰出了营地。 并且丢出了一句话让使臣带给耶律休哥。 “我杨延嗣好歹是一方霸主,派一些小鱼小虾的跟我和谈,看不起我?” 经过了杨七两番折腾。 耶律休哥迫于无奈,不得不派遣出韩德让出马。 韩德让出使,可比前两位使臣强多了,身边配备的护卫,配备了车架,甚至还有象征着使臣的节钺。 韩德让手持着节钺,威风凛凛的在亲兵的护卫下,驾着车,到了杨七营地前的辕门。 “我乃大辽楚国公韩德让,奉命出使。” 韩德让在辕门前,高声呼喊。 正式又正规,标准的出使礼节。 和前凉拨人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然而。 呼…… 一阵清风吹过,愣是没人搭理他。 辕门口岗哨上的将士们,目不斜视,就像是看不见他们。 辕门内,个杨七麾下的将士们,端着饭碗,凑在一起,蹲在地上,一边吃饭,一边对着韩德让一行指指点点的。 韩德让感觉到了自己被羞辱,但是他却不敢发作,只能强忍着心头的怒气,再次高喊,“我乃大辽楚国公韩德让,奉命出使。” “我乃大辽楚国公韩德让,奉命出使……” “……” 韩德让在辕门外高喊了数声,才有人从辕门内出来,把他们引了进去。 一行人到了中军大帐外。 彭湃冷冰冰的带人拦下了韩德让的护卫。 “唰~” “你们干什么?” 护着韩德让的护卫,见彭湃带人围了上来,当即抽出了弯刀,警惕的盯着他们。 彭湃冷笑了一声,说道“依照我西北四府的军规,中军大帐前,擅动刀兵者,立斩决!” 韩德让吓了一跳,又惊又怒道“你敢!” “哼!” 彭湃冷哼了一声,用实际行动告诉了韩德让他敢不敢。 “噗呲~” “噗呲~” “……” 扎马合勇士们出刀速度很快,加上人数众多。 几个呼吸间,韩德让带来了护卫们,就被斩杀到了中军大帐门口。 只剩下了韩德让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中军大帐门口,惊恐的指着彭湃,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 彭湃猛然凑在韩德让身边,吓了韩德让一跳,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彭湃却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只是似笑非笑的道“韩大人,请……” “你……你……你……” 韩德让颤声指着彭湃。 彭湃却推着韩德让进入到了中军大帐内。 中军大帐内,密密麻麻的坐满了人,一个个长得凶神恶煞的,看着很吓人。 韩德让被彭湃推进了中军大帐,抬眼看到了中军大帐内的人,也是吓了一跳。 杨七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似笑非笑的看着韩德让,道“韩大人,许久不见,可曾想我?” 韩德让顿时就有种骂娘的冲动。 前后就见过你两次,第一次被你捅了,第二次让你把我的亲卫都杀了。 一次比一次霸道。 鬼才会想你。 韩德让那是稳坐辽国朝堂上多少年的大佬,什么场面他没见过。 彭湃在中军大帐外杀伐果断,只是让他短暂的失神。 进入到了中军大帐,见到了正主,韩德让也恢复了心神。 当即,韩德让瞧了瞧节钺,单手锤胸,“外臣韩德让,见过虎侯。” 杨七见状眉头一挑。 韩德让可不是这么轻易服软的人。 先前在彭湃在外面杀伐果断,只是给韩德让一个下马威而已。 杨七相信,那小小的下马威,并不足以吓到韩德让。 果然,在施礼过后,韩德让义正言辞的质问杨七,“虎侯,常言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刚才在帐外,你帐下护卫无故斩杀我的护卫,用意何在?还请虎侯给我一个解释。” 杨七当即皱眉问道“有这事?” 彭湃躬身道“回少爷的话,确有此事。” 杨七不悦的道“为何缘由?” 彭湃正色道“依照我西北四府的军规,胆敢不经少爷允许,就在中军大帐外动刀兵者,立斩决!” 杨七脸上的不悦转瞬即逝,他看向韩德让,遗憾道“韩大人,你也听到了。你的护卫之所以被无故斩杀,全是因为他们在中军大帐前动刀兵。 韩大人也是带兵之人,应该知道出征在外,军令如山。” 韩德让脸色一黑,恼怒道“我等入营之前,可不曾得到提醒……” 杨七看向了彭湃。 彭湃不咸不淡的解释道“你们也没问啊……” 噗! 韩德让差点被气的吐出一口闷血。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人家已经不要脸了,韩德让也拿人家没办法。 这个闷亏他不得不吃下了。 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韩德让让自己忘掉了此事,他身负使命,不可能在这种不痛不痒的问题上计较下去。 韩德让看着杨七,正色道“虎侯,此番老夫出使贵军营地,乃是为和谈一事而来。” 杨七笑眯眯的道“那就坐下慢慢聊。” “彭湃,给韩大人取个凳子。” 也不知道彭湃是有心的还是无疑的,总是彭湃给韩德让搬来了凳子,就摆在了中军大帐最中间的位置,也是最显眼的位置。 韩德让坐上去以后,瞬间就觉得了什么叫做如坐针毡。 周遭的一双双凶神恶煞的虎目落在他身上,他感觉像是被一群猛虎盯上了一样。 就像是一群食肉的老虎,围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纵然韩德让见过很多大世面,面对这个情景,心里也有些不自在。 杨七却像是没发现韩德让不自在一样,他笑问韩德让道“辽国要和谈,不知道准备怎么个谈法?” 韩德让正经危坐,道“虎侯与我大辽征战月余,双方死伤无数,更是耗费了无数的钱粮。以虎侯治下四府之地,支持数十万大军远征月余,只怕也是捉襟见肘了。 虎侯再战下去,只怕西北四府内要生灵涂炭了。 我大辽皇太后,信奉佛家,心有慈悲,不忍看到生灵涂炭,愿熄刀兵。” 杨七扯了扯嘴角。 韩德让还真是会信口雌黄,萧倬那个贼婆娘若是真有慈悲心的话,又怎么可能坐上辽国皇太后的位置。 心里埋怨归心里埋怨,但是杨七嘴上的场面话说的也不逞多让。 只听杨七乐呵呵笑道“那真是巧了,我杨家一门,世代信奉佛家。心中也有慈悲,不忍看到生灵涂炭。辽国愿意和谈,我求之不得。” 韩德让鄙夷的撇撇嘴,脸上笑呵呵的说道“虎侯既然有心议和,刚好跟我大辽皇太后的心思不谋而合。虎侯若是愿意退兵回复兴关,我大辽必不追究虎侯入侵我大辽的罪责。 不仅如此,我大辽皇太后,还可以下旨册封虎侯为西北王。” “不不不……” 杨七摇头道“我此番出兵,为的是收复我西北四府的旧地,何来入侵一说?这燕云十六州,原本就是我西北四府的疆土,被你们辽人无故占去了多年,如今也是时候归还了。 只要你们辽国,肯归还我西北四府治下的燕云十六州。 我可以考虑一下,不追究你们辽国侵占我燕云十六州的罪责。 若是你们辽国的小皇帝,愿意叫我一声叔父,我也可以考虑,不向你们辽国讨要你们占据燕云十六州这些年的利息。” “这不可能!” 韩德让猛然起身,怒喝。 “哼!” 中军大帐内的凶神恶煞的汉子们,当即站起身,齐齐冷哼了一声。 声若洪钟。 吓的韩德让咯噔一下瘫坐在凳子上。 杨七以势压人,韩德让气的七窍生烟。 二人就燕云十六州的归属问题,开始扯皮。 这一扯就是大半天。 此后,韩德让就往返在幽州城和杨七的军营之间,陪着杨七扯皮。 一晃,就是三日。 第0755章 谁算计谁? 第四日的时候。 双方的谈判以失败告终。 韩德让甩开了袖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杨七的行营,走到了辕门外以后,一扫脸上的各色,只留下了一层浓浓的讥讽。 回望背后的杨七的行营,韩德让不屑的低语,“什么西北虎侯,天下第一才子,聪明过人?给老夫提鞋都不配,还不是得喝老夫洗脚水。” 丢下了这句话,韩德让傲然的回了幽州城。 他的任务完成了,他以和谈为借口,拖了杨七四日,为幽州城内的兵马争取了时间。 此刻,想必分兵去檀州和嫣州的兵马,已经到了。 然而,韩德让没想到的是,在他志得意满的时候。 西北四府的中军大帐前。 杨七脸上挂着一脸的讥讽,不屑的道“一群棒槌,想算计老子,门都没有。” 就韩德让那点儿演技,在他眼前表演了这么久,他都看累了。 讥讽过幽州城内的辽人以后,杨七招来了在一旁候着的彭湃,“布置的如何了?” 彭湃低声道“一切准备妥当。” 杨七缓缓的点点头,笑道“那就好,拖了这么久,就是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召诸将军议事。”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杨七就开始召集人马。 而在遥远的嫣州城内。 耶律斜轸和耶律休哥派来的兵马合并一处,举兵三十万,杀向了古赵国的城墙。 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连成了一片,凶恶的杀了过去。 古赵国城墙上的杨六,早就严阵以待。 耶律斜轸率领着兵马杀到了城墙下以后,一点儿迟疑也没有,直接开始了攻城。 突然。 一直紧闭古赵国城墙下的城门大开。 杨六麾下的将士们气势浩荡的涌了出来。 耶律斜轸见状,差点没高兴的跳起来。 兵力悬殊之下,杨六不仅不踞城而守,反而率军出城迎战,这和找死有什么分别? 耶律斜轸喜的尖叫道“冲着城门杀过去!破门占墙!” 辽军的将士们也没有迟疑,一个个冲着城门就猛冲了过去。 一瞬间,城门口的兵马拥挤成了一团。 从城内冲出来的、想从城外冲进去的,在城门口展开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数十万兵马,聚集在一起,一下子城门口就成了人的海洋。 厮杀到最后,后面的将士们簇拥着前面的将士不断的往前涌,最终刀兵的厮杀,演变成了肉体的碰撞。 挤压、踩踏,成了杀敌的主旋律。 下三滥的手段成为了杀敌的制胜法宝。 两军交战之处,很快就变成了一滩尸山。 领着将士们冲杀的耶律斜轸渐渐的品出了不对味。 杨六麾下明明只有十万人马,为何能跟他麾下三十万兵马分庭抗争? 正面决战下,在没有特殊武器的帮助的情况下,人数多的,占据绝对优势。 这是一个必然的答案。 可是耶律斜轸却并没有觉得自己占尽优势,反而还有向劣势一方倒塌的倾向。 很快,耶律斜轸就知道了自己为何处于劣势了。 因为从城门口冲出来的兵马,已经远远的超过了十万人了。 十二万…… 十五万…… 二十万…… 三十万…… 三十三万…… 从城内冲出来的兵马,多达三十三万。 比耶律斜轸麾下的兵马还多了三万。 不仅如此。 就在双方陷入到了僵持的状态下的时候。 突然,从城头上又冒出了一排排的弓弩兵和投掷兵。 一张苍老的面孔,在耶律斜轸惊恐的眼神中,出现在了城头上,然后他举起一只手,冷冷的下令。 “放!” “折御勋?!!” 满天的箭雨在耶律斜轸惊叫声中落下。 一枚枚的火药弹在投掷兵的投射下,射进了辽军军阵中。 辽军像是割麦子一样的倒下。 败了! 不等耶律斜轸下令撤军,被城头上的箭雨和火药弹吓怕的辽军们,狼狈逃窜。 而杨六率领着三十三万兵马,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他们身后,让他们难以摆脱。 耶律斜轸这下终于弄明白了杨六为何会打开城门和他一战。 杨六不仅要在兵力上胜过他,还要黏著他们,让他们不得逃脱。 “将军,快走!” 耶律斜轸的亲卫见情势不妙,架起了耶律斜轸就跑。 杨六率领着麾下的将士,跟在后面穷追不舍。 “我投降!” “我投降!” “……” 不断的有辽军逃跑不及,眼看着要被追上了,就主动跪倒地上请降。 杨六派人收缴了他们的武器,让后面的人接收俘虏,他带着人继续追耶律斜轸。 所谓的穷寇莫追,那是战场上那些个将领们唬人的话。 打了胜仗,不追击逃敌,是害怕敌人诈败,引他们陷入埋伏。 如果能够确认敌人没有埋伏,那不追就是傻子。 很明显,耶律斜轸在后方肯定没有埋伏。 他携大势而来,自信能够在古赵国城墙一举击溃杨六,又何必去埋伏? 这也是杨六为何放心追击的理由。 这一追,就是三天三夜。 直至耶律斜轸逃到了顺州,杨六才停止了追击。 而嫣州城,重新回到了杨六手中。 杨六也履行了自己对此前在嫣州城内帮助过自己的那位老丈的承诺,在他的权限之内,给了老丈一大片地,以及数量庞大的牛羊。 战后。 顺州边境的行营内。 杨六躬身对折御勋,以及折家的几个兄弟施礼,“杨延昭拜见舅舅,见过几位兄长。” “哈哈哈……” 折御勋朗声大笑,摆手道“六郎不必拘礼。七郎当真是算无遗策。他知晓老夫手里缺人用,就派人送信给老夫,说有五万青壮送给老夫,让老夫带回去修桥铺路,开山铺路。 他说只需要老夫率领着麾下的兵马,到嫣州一行就行。 老夫开始还不信,老夫觉得那小子定然是扛不住了,所以向老夫这个当舅舅的求助。 没想到,真让那小子说着了。 老夫带着兵马过来,还没怎么杀,辽人就溃败而逃。 这一路上捡到的俘虏,已经超过了十五万,远超过老夫的预期啊。 有了这十五万俘虏,老夫就能在折家治下的各地,铺平像你们西北四府一样的平坦大道。 还有诸多炭矿、铁矿,也有足够的人手开采了。 七郎真是老夫的福星啊。” 折御勋说的没错。 早在杨二派人告知自己对榆关战事的猜测的时候,杨七就有请折家往燕云十六州一行的心思。 原本也是为了多一份保障。 却没想到战场情况瞬息万变。 辽国粮草告拮,比杨七预计的快了两日。 所以杨七不得和韩德让演了一场戏,为折御勋又争取了一些行军的时间。 让原本已经到了云州的折家军,向东赶往了古赵国城墙。 然后狠狠的算计了一把耶律斜轸。 此战,阵斩辽军六万多人,收俘虏十五万多。 牛羊并没有缴获多少,但是缴获了近三十万匹战马。 而耶律斜轸只带了不到七万人,逃回了顺州。 至于中间差出来的人数,八成是当了逃兵,又或者是被大军给冲散了。 行营内。 杨六听到了折御勋的话,脸色不自然的苦笑道“舅舅,您这薅羊毛薅的太狠了,一下子把十五万俘虏都带走,回头外甥也没办法给七弟交代啊。” 折御勋故作深沉的道“这样啊……老夫全都拿走了,确实不合适。那就给你们留下三万,老夫只带走十二万,你看如何?” 杨六无奈的看着折御勋,“说好的是五万……” 话还没说完,折御勋就急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五万俘虏?打法叫花子呢?你杨家眼看着就要把燕云十六州据为己有了,疆土一下子扩充了四倍,赚的盆满钵满。 老夫率领三十万兵马来援,没从燕云十六州割一块肉,已经是念及了舅甥情分了。 现在只是要点俘虏,你也跟老夫扣扣恰恰的。 你是不在乎咱们之间的舅甥情分,还是觉得老夫只能等你们吃完肉,跟着啃骨头?” 说到这里,折御勋不情愿的道“就算是让老夫啃骨头,老夫也认了。谁让老夫有你们这么一群没良心的外甥呢? 可是你好歹给骨头上带一点肉丝啊。 纯骨头让老夫啃,你也不怕噎着老夫?” 折家兄弟早就无地自容的捂住了脸。 杨六一脸愕然。 听折御勋这么一说,他确实有些可怜,杨六犹豫了一下,咬牙道“最多八万……” 折御勋强硬道“十万……少了十万,老夫只能厚着脸皮去找我那老姐姐说说了。” 杨六没脾气的道“十万就十万。” 二人商定好了瓜分俘虏的数量。 杨六就离开了行营。 他并没有看到他离开以后,折御勋脸上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 论智谋,论抢占利益,单纯的杨六又岂是老奸巨猾的折御勋的对手。 “十万俘虏……嘿嘿嘿……能帮我们干很多事,能让我们折家治下的地方,变的像是杨家西北四府那样富庶。” 折御勋乐呵呵的打着小算盘,转头想跟儿子们炫耀一下。 却见儿子们一个个离的自己远远的。 顿时,折御勋脸色一黑,“怎么?觉得我这个当老子的给你们丢脸了?” 折家兄弟尴尬的低下头不说话。 唯有憨直的折惟忠为难的点点头,说道“确实有点丢脸……您是他的舅舅,怎么能那么……” 不要脸之类的话,折惟忠说不出来。 折御勋一瞪眼,训斥道“老子要不是为了你们,老子能舍下这张脸皮去跟自己外甥讨价还价?你们看看人家,不声不响的弄出了西北四府、南国,眼看着燕云十六州也要到手了。 以前的时候,老夫还能仗着身份,仗着家世,训斥他们一下。 现在,人家已经成长到了即便是老夫这个当舅舅的,也得陪着笑脸说话的地步上了。 你们若是给老子争气点,也打出这么一大片家业,老子还用得着低三下四的去跟人耍赖?” 折家兄弟惭愧的低下头。 心里埋怨杨家兄弟不是人。 干出的事,桩桩件件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让他们这些当亲戚的压力很大。 折御勋扫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儿子们,神色暗淡的低下头。 半晌,折惟忠抬起头,硬邦邦的道“孩儿迟早也会打出跟他们一样大的疆土的,孩儿绝不会辱没折家的名头。” 听到这话,折御勋暗淡的神色才缓和了几分。 遇到枭雄,若不能生出几分比肩或者争胜心思,那么这辈子也就只能平庸的渡过了。 也许你一辈子也追不上一个枭雄的脚步。 可是你有争胜之心,就能不断的催促你前进。 以杨七为目标,纵然达不到追上杨七的脚步,做到一半好,那也比其他人要好上太多了。 折御勋之所以说那一番话,就是想要激起儿子们的好胜心。 可是儿子们一个个像是斗败的公鸡。 这让折御勋有种后继无人的感觉。 如今折惟忠出言要争胜,这让折御勋又看到了希望。 折御勋深吸了一口气,“此地战了以后,我们就回府州。之前老子和七郎密谈过一次,据七郎说,在我们所占据的疆土以西、以北,还有许多富庶的地方。 回去之后,我们就向西、向北开拓。 西域诸国林立,可是并没有能够比肩辽国和大宋的强国。 以我折家将士的战力,足以驰骋。 北方沃土千里,多是无主之地,我们可以轻易的占据。 回去以后,我们父子齐心协力,总有一日,我们也能打出一个不属于大宋、辽国的疆土。” 折御勋的话说的振聋发聩。 折家兄弟闻言,齐齐点头。 “孩儿谨记爹的教诲。” 折御勋在行营里教子,杨六在行营外布防。 依照杨七的军令,压缩辽军的生存圈,不许一粒粮食流入辽军之手。 要做到这两点,杨六就必须在顺州边陲布防,把守住顺州西境,不让辽军有突围而出的机会。 只要辽军不出去,他们就没办法获得任何粮食的支援。 与此同时。 远在檀州和顺州交接处的山口。 耶律抹只率领的二十万突袭檀州的人马,刚跨出顺州。 马蹄跨出了顺州的那一刻。 耶律抹只就有一种老树发新芽的精气神。 临老了还能再次率领大军作战,而不是留在小皇帝和太后身边当护卫,这对一个征战多年的老将军而言,意味着再焕新春。 耶律抹只心里暗自下定决心,这一次他不仅要一举击溃檀州杨三的兵马,还要一雪落凤坡的耻辱。 战场上丢掉的尊严,能从战场上,能从同一个对手手里讨回来,这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秋风得意马蹄急。 耶律抹只对拿下檀州,信心十足。 “嘭!” 就在耶律抹只脑子里正在盘算,如何攻打檀州的时候。 一声爆炸声,将他惊醒。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爆炸声。 一枚枚火药弹,暴射而出,落在了尚未摆开阵型的辽军当中。 耶律抹只还没有反应过来。 一片喊杀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山口。 “杀啊!” 漫山遍野的伏兵,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 耶律抹只看到了两个提着长枪,冲在队伍最前列的人。 脑子嗡的一声,就像是炸了。 “有埋伏!” 耶律抹只嘶吼了一声,二话不说,带着手下的兵马就撤,连跟人对战的心思都没有。 因为他看到的那两个冲在最前面的人,一个是杨三,另一个是杨大。 杨大也出现在了这里。 那就说明,敌人的援军到了,而且比他们先到一步,并且设下了埋伏。 除了跑,他心里没有其他念头。 第0756章 城墙翻身 耶律抹只撒丫子狂奔,身后跟着的辽军将士们,跑的慢的,自然而然的就成了杨家兄弟的俘虏。 耶律抹只落了一个跟耶律斜轸一样的下场。 杨大和杨三二人带着兵马狂追了一段时间,直到逃跑的辽军尽数逃进了顺州,他们才停下了追赶的脚步。 随后,二人集合了麾下的兵马,奔赴到了顺州边境止步。 与此同时,远在蓟州的杨二,也发动了对辽军的攻讨战争。 虽说双方兵力悬殊,但是杨二麾下率领的皆是身强力壮的精兵悍将,而辽军则是一群饿了很多天的软脚虾。 纵然他们狠下心肠杀马果腹,依然杯水车薪。 杨二带人杀出蓟州的时候,辽军抵抗了没多久,就被气势如虹的南国的兵马打的节节败退。 辽军败退,退往顺州,杨二带人奔袭了三十多里地,追到了顺州外才停下脚步。 杨七麾下的兵马,正式的对辽军形成了三面合围。 两日后。 幽州城外,中军大帐。 杨七手里捏着杨六、杨二、杨三三人传来的捷报,朗声大笑,“我军对辽军展开了三面合围,如今就剩下我们这一面了。只要我们把幽州城内的辽军逼退到顺州。辽军就再无翻身之日了。” “来人!” “属下在。” “传我军令,全军集结,攻克幽州城。” “诺。” “……” 随着杨七的命令传达到了军营中各级将士的耳中,铁骑军、龙游军、震天营、神机营、雁门军,五方合计近十万兵马,整装待发。 杨七换上了一套明晃晃的盔甲,扎马合青木撑起了杨字大旗,紧随在杨七身后。 “擂鼓!进军!” 战鼓声音响起。 浩荡恢宏的《将军令》响彻在幽州城外。 近十万兵马,迈着整齐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踏向了幽州城。 气势如虹。 幽州城内。 耶律休哥刚拿到耶律抹只、萧挞凛、耶律斜轸三人三方的战报,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到了城外鼓声阵阵。 “杨延嗣终于要攻打幽州城了?” 耶律休哥丢下了手里的战报,匆匆冲出了中军大帐,仔细聆听了城外的战鼓声,他脸色一变。 《将军令》,这首曲子耶律休哥很熟悉。 杨七每一次开战的时候,这一首进军的曲子是必不可少的。 萧太后身边跟随着两个宫娥,急匆匆赶到了耶律休哥中军大帐,“大兄?城外擂鼓,可是杨延嗣要进军幽州城?” 耶律休哥点点头,凝重的道“杨延嗣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此刻他敢进攻幽州城,必有依仗。” 说完这话,耶律休哥似乎想起了什么,皱眉道“耶律抹只三人派人送来的战报,就在大帐内,我还没来得及看。现在我要上城墙御敌,你去看看他们三方的战果如何。” 萧太后神情沉重的点点头,进了中军大帐。 耶律休哥挎着自己的兵器,率领着亲卫急匆匆的赶到了幽州城城墙上。 瞅着城外杨七兵马摆开的阵仗,耶律休哥奋力的捶了一拳面前的城墙,心中升起了一丝无奈的感觉。 之所以无奈,是因为他实在拿城外杨七的摆开的阵仗没脾气。 没有一兵一卒冲锋,清一色的铁疙瘩摆在最前端。 城墙上的床弩虽然能够达到跟火炮比肩的射程,但是杨七似乎料到了床弩对火炮手有威胁,所以在火炮前面又摆了两层厚重的盾阵,完全护住了炮手的要害,让耶律休哥无处下嘴。 所以看到杨七摆开的火炮战阵以后,耶律休哥就知道,自己又落入了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地步。 杨七手持着一面红色令旗,跨马站在火炮不远的地方。 红色令旗随着杨七的手臂落下。 “放!” “嘭!” “放!” “嘭!” “……” 一枚枚的炮弹在幽州城内炸开。 幽州城内的战马乱作一团,频频嘶鸣。 有的还挣脱了缰绳在城内横冲直撞。 城内的辽军将士们根本没有约束疯马的心思,他们都纷纷找到了一个个厚实的墙壁,躲在墙壁后面。 城内的辽军将士们被炮轰弄的人心惶惶。 城外的杨七除了炮轰以外,似乎没有别的动作。 耶律休哥面色阴沉的站在城墙上,盯着城外的铁疙瘩,他把杨七生吞活剥的心思都有。 “大于越……” 一声疾呼在城墙上响起。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耶律休哥急忙转过头,就看到萧太后手捏着战报,急匆匆的往他这边冲来。 “嘭~” 一枚炮弹冲着萧太后所在的位置飞奔而去。 耶律休哥一下子吓的三魂七魄乱颤,猛扑向萧太后,把萧太后压倒在了地上。 炮弹在耶律休哥身边炸开,碎片在耶律休哥背上划开了一个口子。 耶律休哥虽然还不是很懂如何躲避炮弹,但是在萧太后面临危险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的扑向了萧太后,即便是死,他也想为萧太后挡一下。 没料到被他歪打正着,找到了躲避炮弹的办法。 然而,背后被划伤,火辣辣的。 耶律休哥却故得不到这些,他焦急的起身,扶起了萧太后,紧张的打量着萧太后,“你没事吧?” 萧太后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耶律休哥,咬了咬牙,低声道“我没事……” 二人找了一面厚实的墙墩后,耶律休哥埋怨的对萧太后道“这里这么危险,你跑到这里来干嘛?” 语言中充满了责怪。 可萧太后并没有追究耶律休哥的冲撞之罪,她赶忙扬起的手里的战报,对耶律休哥道“大兄,你先看看这三份战报?” 耶律休哥闻言,眉头一皱,能让萧太后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冲到城头上亲自送战报过来,战报里面的消息一定事关重大。 耶律休哥急忙接过了战报,展开仔细看了一番。 半晌后,他脸色铁青的抬起头,失神的道“怎么会如此?” 拳头下意识的紧握在一起,耶律休哥声音沉重的道“杨延嗣简直就是我的克星,我每一次的布局,每一次的谋划,他都看的清清楚楚,总是能先我一步,克制住我们。” “该死……” 萧太后听到耶律休哥这话,心里也慌了。 “现在该怎么办?” 耶律休哥黑着脸,咬着牙道“事到如今,战局对我们大辽极其不利。东、北、西三面被堵,我若是所料不差的话,杨延嗣此刻攻城,就是想堵住我们的南面。 四面合围,密不透风,他这是要吃掉我们所有人。” “噗通~” 萧太后失魂落魄的瘫倒在地上,呢喃道“这可如何是好?战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耶律休哥痛苦的闭上双眼,沉声道“事到如今,已经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了。唯今之计,只能死守幽州城,然后派出人手去古北口内搬救兵。 只要有人能够在杨延嗣合围的铜墙铁壁上,为我们撕开一个口子,我们就能反败为胜。” 耶律休哥低头对萧太后郑重的道“你暗中带一队人,悄悄的从北门出城,赶往顺州。幽州城不破,杨延嗣绝对不会攻打顺州。 所以,现在的顺州远比幽州城更安全。” 萧太后看着耶律休哥,低声问道“为何幽州城不破,杨延嗣就不会攻打顺州?我若走了,你该怎么办?” 耶律休哥弓着腰身,看着城外的杨七大军,苦涩道“我在顺州一战,水淹了数十万的宋军。杨延嗣如今把我们全部逼到顺州,就是为了在顺州剿灭我们。 他这是在向我大辽示威,也是在为那些死去的宋军报仇。” “大兄……” “不必说了,快走吧。” 不等萧太后继续说话,耶律休哥就差遣了左右副将,各率领一队人马,护送着萧太后和小皇帝耶律隆绪一行人出了幽州城。 耶律休哥独自一个人,率领着数十万兵马,在幽州城内独挡杨七。 战争就这么持续的走下去。 杨七手下震天营的将士,从早上一直炮轰幽州城,轰击到了傍晚。 幽州城内的建筑,被火炮炸的没几个完好无损的了。 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随着时间推移的越深,耶律休哥越感觉到不对。 杨七既然决定了攻击幽州城,炮轰了幽州城大半天,没有其他的动作,这不符合杨七的性子。 耶律休哥随手抓过了一个亲兵,急声吩咐,“速速带人去城里,若是发现有心怀不轨之人,斩立决。” “属下明白。” 亲兵带了一队人马,下了城头,然后在幽州城内大肆追杀那些趁着战乱胡作非为,或者是心怀不轨的人。 然而,即便是如此,耶律休哥心中仍有一些不安。 他总觉得杨七会出什么幺蛾子。 但是他却猜不透杨七到底会怎么做。 城外。 杨七麾下的铁骑军、龙游军,两军重甲骑兵,在天边火烧云浮现的时候,自觉的摆出了冲锋的阵仗。 前面有数丈高的城墙阻挡,他们如何冲锋? 这么问题,或许只有一众将领们知道。 彭湃悄无声息的带着三个人到了杨七的马前,躬身施礼道“少爷,一切都准备好了。” 杨七缓缓眯起眼,看着高耸的幽州城城墙,幽幽道“那就准备开始吧。” 杨七转过头,看着彭湃带来的那三个人,淡淡道“你们手下那些兄弟的家眷,我会厚待的。” 其中一个贼眉鼠眼的人乐呵呵的开口道“咱们这些下九流的人,能得侯爷看重,已经是天恩了。打从咱们入行的那天起,就没想过会平平安安的活到老死。 如今能用这残躯,为婆娘娃娃们换一个富贵,咱们不亏。 若非侯爷,咱们还碰不见这种好事。” 杨七缓缓点头,“你们的家眷,我会让他们迁入忠义山下,以忠良之后对待。你们的后辈,我会看着他们一个个走上正途的,绝不会让他们走你们的老路。” 三人闻言,心头一颤,赶忙单膝跪地,郑重道“侯爷对咱们这些罪人恩重如山,咱们愿意为侯爷赴死。” 杨七摆了摆手,唏嘘道“去吧。” 三人点点头,起身再次施礼过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军前。 杨五策马到了杨七身边,感慨道“你这么做,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杨七瞥了杨五一眼,没好气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妇人之仁了?慈不掌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杨五摇头感叹道“慈不掌兵的道理我懂,只是我没你这么心狠,一下子弄死这么多人……” 杨七再次看向幽州城,淡淡道“我只是想让辽人多长一点记性,也要告诫天下人,都别惹我。不然会死的很惨。” 话音落地。 杨七从怀里套出了一面杏黄旗,缓缓挥动。 彭湃看到了以后,同样套出了一面杏黄旗,缓缓挥动。 一面面的杏黄旗连成了一条线,一直延伸到地下。 地下有一条地道,从幽州城外的丘陵下,一直延伸到了幽州城城墙下。 然后在城墙下形成了一个圆环。 上千弓着腰身的汉子们蹲在地道的角落里,每一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火捻子。 杏黄旗传达的命令传到了地下。 变成了由油灯传令。 一盏盏油灯亮起。 形成了一个圆环。 当从东头点亮的油灯,从西头延伸出来以后。 那个贼眉鼠眼的汉子,晃动了一条银丝。 银丝上挂着的上千铃铛叮铃铃响了起来。 窝在地道里的汉子们,齐齐用手里的火捻子,点燃的眼前的一个捻子。 之所以由人亲自点火,而不是隔着老远点火,就是为了万无一失。 毕竟幽州城外有护城河,地下有些潮湿,很容易出现哑火的场面。 “噗~” 捻子点燃以后,距离入口处最近的人迅速的往外逃去。 来不及逃走的人,就这么平静的坐在捻子旁,看着捻子燃烧,升起的小小的炫丽的火花。 火花燃到了尽头。 “嘭!” “嘭!” “嘭!” “……” 惊天的爆炸声在幽州城城墙下响起。 就像是九天上无数雷霆落下,毁天灭地。 长达数里的幽州城城墙,在一瞬间被掀起了一丈多高,然后分崩离析。 城墙上的砖头、城墙上的辽军,犹如下饺子一样落下。 第0757章 怎么会是你?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幽州城的城墙就像是活了一样,翻了一个身。 然后一头扎进了地下。 无数的辽军将士,就在这一次的城墙翻身中,被代入到了地下,永远的埋葬了进去。 没有人知道,杨七在幽州城墙下埋了多少火药。 一些知情人,也只知道杨七在幽州城外待了一个月,布置了一个月。 杨五奉命从雁门关内押运出来的近二十大车的火药,全部被埋了下去。 为了完成这个布置,杨七甚至在幽州城外的护城河下,硬生生的用木柱和青石,构建了一个隔离层。 就这样布置了一个月。 今日爆发。 震天动地。 高大巍峨的幽州城城墙变成了碎渣,矮了十分之九,只剩下了不到两尺的残肢断臂。 幽州城内的一切,就这么暴露在了杨七麾下兵马的铁蹄下。 杨七看着还在发愣的将士们,大声咆哮,“还愣着干什么?雁门军搭桥,震天营、神机营掩护,其他人杀进去。” 杨七的咆哮声唤醒了还沉浸在神迹中的将士们。 雁门军扛着大盾,冲锋在前。 震天营、神机营的兵马前侵了四百丈,还是炮火和箭矢掩盖。 铁骑军、龙游军将士们催促着胯下的战马在为冲锋做准备。 雁门军冲到了残破的城墙下,用手里的大盾掩盖了残肢断臂,为重甲骑兵冲锋,搭出了一个平坦的桥梁。 “杀!” 杨五挥动长枪,跟随在他身后的重甲骑兵,气势如虹的冲进了幽州城。 而当杨五率领着重甲骑兵冲进幽州城的时候。 幽州城里那些被炸懵的辽军才反应了过来。 “迎敌!” 辽军仓促迎敌。 然而面对重甲骑兵的冲锋,他们似乎没有多少反抗的力气。 纵然他们人数众多,面对横冲直撞的钢铁丛林,也只有被屠杀的份。 喊杀声瞬间弥漫了整个幽州城内。 而此次此刻,作为辽军统帅的耶律休哥才从一堆石块里被人刨出来。 “咳咳咳……” 耶律休哥在亲兵们救护下,缓缓清醒,然后咳出了一口逆血。 他看着消失的幽州城城墙,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句,“杨延嗣……你好狠……” “噗~” 耶律休哥一时气急,又吐出了一口逆血。 “大于越……” 亲兵们紧张的围在耶律休哥四周。 耶律休哥又一口逆血涌上,硬生生被他咽了下去。 看着战场上那些屠杀辽军的重甲骑兵,耶律休哥眼珠的都快瞪出来了。 “哇哈哈哈……” 一声激动的笑声在耶律休哥不远处响起。 就看到一个莽汉骑着马,挥舞着一双铜锏,激动的杀了过来。 边冲还边叫道“俺老焦果然福运滔天,这么多人围着一个人,肯定是一条大鱼。前军的那些瞎子居然没看见,被俺老焦碰上了。” “呔!辽贼!拿命来!” 耶律休哥的侍卫长猛然站起身,挡在了耶律休哥身前,急声道“你们护着大于越先走,此处就交给我们了。” 六个亲兵抬着耶律休哥就跑,剩下的亲兵在侍卫长带领下,没有任何退缩,他们选择了正面冲锋,冲向了焦赞。 “啊呀呀,你们这群混账,休挡住俺老焦捉大鱼。” 焦赞一瞬间就冲到了耶律休哥的亲兵面前,展开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能担任耶律休哥身边的亲兵,武艺自然不弱。 又加上他们人多势众,焦赞和他们打了一个平手。 焦赞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一条又大又肥的鱼儿,从他面前逃走了。 耶律休哥被亲兵们抬着跑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耶律休哥强忍着身上的伤痛,快速的下令,“你们各自去传令,让各部将领们聚拢麾下的人马,向顺州逃,能逃多少逃多少。 敌人不是重甲就是步卒,根本追不上我们。” 随着耶律休哥的命令传达到了各部当中,那些被杀的人仰马翻的将军们,开始奋力的嘶吼着聚拢人手,然后往外逃。 一千……两千…… 一百……两百…… 甚至有一些单枪匹马就往外逃的。 总而言之,有机会逃跑的辽军,都一窝蜂的往外逃。 耶律休哥自己也趁乱在亲兵的护卫下套出了幽州城。 随着耶律休哥逃跑,幽州城的战事正式的告一段落。 厮杀从傍晚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幽州城被打成了一片废墟。 幽州城内,除了杨七麾下的兵马以外,剩下的就只有死尸和俘虏,还有为数不多的僧侣。 杨七在战事落幕以后,策马进入了幽州城。 一行人策马到了被打的只剩下了一半的城主府。 入了城主府,杨七大马金刀的坐在首位,焦赞献宝似的凑到了杨七面前,乐呵呵道“虎侯,您悄悄我找到了什么好宝贝。” 说着,焦赞从背后取出了一个大口袋,贼眉鼠眼的打开。 口袋里,明晃晃的一大堆东西。 其中最耀眼的是一柄镶嵌满了宝石的大金刀,还有一枚完整玉石雕刻的印玺,以及一枚油光发亮的虎符。 杨七见此,好笑道“你这是打劫了耶律休哥的中军大帐?” 焦赞憨厚的挠着头,“俺也没干啥,就是冲进了幽州城以后,碰到了一条大鱼,没有抓到,然后丧气的瞎逛的时候,看到了一顶大帐篷,里面就有这些东西。 俺老焦在您的教育下,好歹也认识几个字,一看这就是耶律休哥的东西,俺就赶紧给您送过来了。” 杨七随手拿起了耶律休哥的虎符,一边把玩,一边赞赏道“你很不错,不愧为本侯麾下第一福将。这种事都能被你撞在头上。稍后去找彭湃,让彭湃给你记上一功。” “什么第一福将,我看就是第一马屁精。能缴获到耶律休哥的虎符印信,也不过是狗屎运而已。” 杨五刚进门,就瞧见了献宝的焦赞,当即就出声喝骂。 焦赞也知道杨五不待见自己,对于杨五的喝骂装作没听见,然后乐呵呵的去找彭湃记功了。 杨五冷哼了一声,走到了杨七身边坐下,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经此一战,除了顺州以外,燕云十六州其他的十五州,全都落在我们手上了。哈哈哈……” 杨七笑眯眯的摇摇头,说道“从征辽开始,我们一路上都是顺风顺水的。能拿下燕云十六州中的十五州,并不奇怪。 不过,想要拿下顺州,还需要一场血战。” 杨五一愣,道“你是说,耶律休哥到了顺州以后,会临死反扑?” 杨七点点头,“这是必然的,若是不反扑一下,那就不是耶律休哥了。到时候,一定是一场兵对兵,将对将的硬仗。” 杨五不屑道“咱们这么多人围着他,他还能上天不成?” 杨七无奈的笑道“陷阵之志,有死无生。几经绝望的情况下,辽人会爆发出怎样的战斗力,谁也不好说。” “咱们有火炮……” “火炮又不是万能的……还是小心一些好……” 杨五瞪着眼,问道“那你说要咋办?” 杨七略微拱了拱手,笑眯眯道“劳烦五哥率领铁骑军、龙游军,以及龙游军的仆从军,一起赶赴幽州和顺州的边陲,堵死耶律休哥。” 杨五愕然道“不打?” 杨七笑着摇头,道“先看看再说……辽国军中的粮草所剩无几,那么多人聚在顺州,总要吃喝,先看看他们有没有内乱的可能。” 杨五摇头晃脑道“我不管这些,动脑子是你的事,我负责出力就行。我这就下去让将士们休整一下,然后连夜赶赴边陲。” 丢下了这句话,杨五一点儿也不迟疑,当即出了城主府,去准备了。 杨五刚走,彭湃就匆匆进入到了城主府,施礼过后,他汇报道“少爷,除了幽州城城墙外,战场已经打扫的差不多了。属下特来向您汇报战绩。” 杨七摆手道“坐下说。” 彭湃坐下以后,笑道“经过属下统计,此战我军战损并不大,战死的将士仅有不到四百人,重伤轻伤的将士,也只有两千多。 而幽州城里的辽军,可以说是死伤无数。 目前,幽州城城墙下的那些尸体没办法统计,幽州城内被阵斩的辽军,足有三万多人,俘虏近十七万,缴获的马匹无数。” 杨七闻言也笑了,“十七万俘虏,确实不错……有了这些俘虏,我就可以重建幽州城了。” “重建幽州城?” 彭湃有点愣,他不解道“少爷,幽州城已经被打残了,重建的话,花费颇高。光是清理这一片废墟,就要花费不少钱粮。为何则地重建呢?” 杨七瞥了彭湃一眼,幽幽道“你不懂……” 彭湃愣愣的看着杨七,想要杨七给他解释明白一下。 杨七却没有再解释。 急得彭湃抓耳挠腮的。 杨七看着彭湃焦急的摸样,又好气又好笑,他不能跟彭湃说真话,只能瞎编了一个理由道“此地有龙脉……” “龙……龙脉?” 彭湃猛然站起身,瞪大了眼珠子,一脸难以置信。 半晌他强吞了一口口水,沉声问道“真有龙脉?” 杨七缓缓点头。 彭湃当即挺直了腰板,认真的道“少爷放心,此事属下绝不会对任何人提及。属下觉得少爷英明无比,这幽州城必须重建。 属下这就去让人监督着那些俘虏们干活。” 龙脉意味着什么,天底下没有人不清楚。 杨七知幽州城有龙脉,又能占据此地龙脉,绝对是福缘深厚的人,保不齐哪天就当皇上了。 杨七要是当了皇上,他这个杨七麾下头号马仔的身份,自然一下子就会水涨船高。 保不齐后世那个孝顺的子孙,效仿唐朝,建立一个凌烟阁,自己也有希望进去混一个座次,然后名流青史。 一下子,彭湃就变的无比坚定的支持杨七重建幽州城。 眼看着彭湃急匆匆的出去要赶着俘虏们干活,杨七又好气又好笑的道“那些俘虏的辽军,在幽州城内,已经好几天没吃过饱饭了。你好歹让人家吃一顿饱饭再说啊。” 彭湃脚下一顿,认真的说道“属下会吩咐火头军去做的,不过不能让他们吃的太饱,吃饱了容易跑。” 杨七尴尬的咧咧嘴,说道“那就依你的意思办,顺便派人去西北四府给寇准传信,让他带着人过来幽州城。 同时去令给洞头岛上的落叶,问他有没有调教好那些个犯官,如果调教好了就赶紧送过来。” “属下明白。” 仗打到了这个份上,杨七把燕云十六州收入囊中,已经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耶律休哥想要彻底的改变战局,根本不可能。 除非现在杨七突然身死。 所以等待耶律休哥的就只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殊死一搏,从四面重围中杀出一条血路,讨回上京城去。 一个是等着被杨七宰割。 很显然,耶律休哥会选择第一个。 杨七刚才跟杨五所说的翻身,指的就是这个。 只要耶律休哥能够突出重围,回到上京城,那就有翻身的可能。 杨七要做的就是提前把这个可能掐死。 杨七再幽州城内待了三日。 这三日间,杨七细细的观察了一下幽州城的地形,从里面找到了一些后世熟悉的痕迹。 然后根据脑海里有关的布局记载,对幽州城以后的建设做了规划。 然后把重建的工作交给了彭湃负责,他自己策马到了顺州和幽州边陲。 杨七麾下的重兵联合折家军,把顺州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顺州内一只苍蝇也很难飞出来。 杨七刚到边陲的时候,就被告知,辽人派遣了使臣,要过来和谈。 听说使臣在辽国的身份还挺重要的。 杨七不知道辽国这个时候突然要和谈,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过他在安顿好了以后,换上了一身正式的装扮以后,接见了辽国的使臣。 简单的中军大帐内。 杨七正襟危坐。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缓缓的走进了门。 然后静静的站在了杨七身前。 杨七看到此人,目瞪口呆,一脸难以置信。 “怎么会是你?” 第0758章 幕后黑手 “一别经年,虎侯依然风采依旧。” 来人盈盈站在中军大帐门前,既不进也不出。 杨七缓步下了依托着椅子的台阶,快步走到了来人面前,拱手施礼,苦笑道“在你面前,我哪敢称什么虎侯……” 来人淡然一笑,眼中闪过了些许凄苦,转瞬即逝,旋即轻笑道“虎侯不必多礼,今时今日的虎侯,早已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自然当得起一声虎侯的称呼。” 杨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亲自请来人坐下,便赶紧让人去奉茶。 彭湃奉上了两盏香茶,杨七坐定以后,端着茶杯,感慨道“辽国能舍下血本,让你亲自到我的军营里来,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话罢,杨七心思复杂的摇头苦笑。 来人抿了一口茶水,浅笑道“虎侯不必如此烦劳,我今日到贵军的行营,是以亲戚的身份而来,不参杂任何国事,就是不知道虎侯认不认我这个亲戚?” 杨七一愣,迟疑道“那我该称呼你为萧太后呢?还是萧家婶婶?” 来人正是辽国皇太后萧倬。 杨七怎么也没料到,这位在辽国位高权重的女人,居然会亲自过来找杨七和谈。 就像是一个千金之子,突然摇身一变,蜕变成了一个马前卒。 一时间很难让人适应。 难怪刚才彭湃在向他汇报说有使臣前来和谈的时候,神色古怪的一直不肯说这个使臣是谁。 丫的,彭湃这个小子也学坏了,居然敢戏耍自己。 等到此地战事一了,一定要把彭湃这个小子发配到洞头岛,让他陪着落叶去当岛主去。 杨七心里总是觉得怪异,萧太后却表现的很坦然。 给人的感觉,不像是萧太后过来到杨七的行营里和谈,到有种杨七到辽国行营里去和谈的感觉。 听到了杨七的话,萧太后略微愣了一下,然后笑眯眯的道“你自然该称呼我一声萧家婶婶,这样显得亲近。” 萧太后一点儿也没有一国之母的架子,态度慈祥的就像是邻家婶婶。 杨七眉头一挑,淡淡笑道“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杨家已无杨延辉,所以我称呼你一声婶婶,不太合适。我还是称呼你为萧太后吧。毕竟我们接下来要谈的是国事。” 杨七一句话,堵死了萧太后打亲情牌的主意。 萧太后一下被怼的不轻,脸上变的都有些尴尬。 不过她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仅仅尴尬了一瞬,就又笑呵呵的道“杨家已无杨延辉,这个我自然知道。那么我想问一下,杨家是不是也没有了耶律嗣?” 杨七脸上笑容一僵,不咸不淡的道“既然名为耶律嗣,那自然是耶律家的人,和我杨家无关。” 这次萧太后不仅没有觉得尴尬,反而语气柔和的笑道“虎侯如此咄咄逼人,就不怕耶律嗣父子以后在我大辽境内很难做人吗?” 杨七脸色一黑,心里暗骂萧太后不要脸。 三番五次的用耶律嗣威胁他。 杨七板起脸,冷声道“他们父子死活,跟我杨延嗣,以及我们杨家,没有半点儿关系。太后若是有心和谈,那就把一切摆在明面上说。再这么三番五次的拿一些外人跟我闲扯,那就别怪我关门送客了。” 顿时萧太后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了。 “哎……” 萧太后长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虎侯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杨七似笑非笑的看着萧太后,说道“你们当初对待大宋,不也是如此吗?” 萧太后脸上的表情一僵,她心知戏演不下去了,就只能摆明了车马跟杨七谈判。 “虎侯既然如此不顾及我们双方的情分,本宫也就只能直言了。依照虎侯之前的要求,我大辽可以答应,将燕云十六州暂交给虎侯保管。但是虎侯必须将顺州境内的兵马尽数撤离,放我等回归上京城。” 杨七一愣,旋即笑了,他缓缓端起了茶杯,悠闲的道“太后在跟我开玩笑?” 浅尝了一口香茶,放下茶杯,豪气干云道“如今燕云十六州,有十五州已经落入我手,仅剩下一个顺州,也被我重重包围。 只要我愿意,顺州顷刻间便能拿下,说不准还能抓主辽国的皇帝,以及辽国的南院大王,还有你这位辽国太后做人质。 可以说,燕云十六州已经是我囊中之物,太后你慷他人之慨,不觉得好没道理吗?” 对于这件事,萧太后一点儿也没觉得尴尬,她淡淡的道“虎侯既然能一鼓作气拿下顺州,为何围困了顺州多日,不见有所动作?” 不等杨七说话,萧太后就自问自答道“虎侯之所以没有任何动作,想必是心有顾及。顾及我大辽的兵马在陷阵之地,爆发出死志,殊死一搏。 我大辽尚有三十万兵马,面对虎侯的围困,虽说取胜很难,但是殊死一搏的话,未必不能从虎侯身上咬下一块肉。 本宫说的可对?” 杨七看着萧太后,笑眯眯的摇了摇头。 萧太后下意识的皱起眉头,不明白杨七为何摇头。 杨七笑道“陷阵之志,有死无生,这固然可怕。只是真到了那个时候,贵军可有力气跟我军一拼?” 萧太后闻言,心头一凸,失态的张开问出,“你早知道我军粮草已消耗殆尽?” 这话刚说出来,萧太后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目光有些闪烁。 有些事,即便猜到了对方已经知晓,也不能明说。 万一对方根本不知道,使诈套话呢? 杨七似乎看出了萧太后心中所想,他笑道“太后不必为这件事挂怀,我不仅知道你们辽军粮草已经消耗殆尽,我还知道你们早已在大辽境内征讨不到粮草了。” 萧太后这下终于不淡定了,她咬着牙,沉声道“我大辽数千位官员被刺杀,是你所为?” 杨七笑而不语。 萧太后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杨七不说话,那就代表默认了。 一想到此事,萧太后心里就有些发痛。 早知道此事是杨七所为,她又何必跟耶律休哥二人,暗中对韩德让提防,枉做小人。 眼见杨七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萧太后心念婉转,一下子想到了一个关键。 她张大了嘴巴,凤目骤然瞪圆,失声道“我大辽物价飞升……” 杨七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他也没有藏着掖着,微微点头道“不错……” “噗通~” 萧太后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上,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 她有些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回想着这两年大辽这两年因为物价频繁的上升下降,导致的大辽各行各业的逐渐崩溃,大辽的经济一落千丈,税收更是比以前少了七成。 大辽的百姓,还有她、小皇帝耶律隆绪等一些皇室贵族,一个个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 原本以为,这是上天给予的一场考验,却没想到,这一切种种,居然是杨七在背后暗中布局。 最关键的是,这一切的源头似乎追溯起来的话,足以追溯到几年前。 这么说,杨七从几年前就已经开始暗中谋划针对辽国了? 甚至,这一次宋辽大战,也有杨七在背后当推手? 宋国的战败,是不是在杨七意料之中? 所以在宋国战败不久,距离辽国足有万里之遥的南国兵马,及时就赶到了这场? …… 一桩桩,一件件。 如今细细想来,似乎后面都有杨七的背影。 杨七就像是一个幕后黑手,操控着一切,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 手段通天,鬼神莫测。 世上真有这等人物? 饶是以萧太后见多识广,辨识天下英才,此刻在面对杨七的时候,心里也生出了一丝的恐惧。 这等人物,谁能是他的对手? 天降这等人物,是要亡我大辽? 再次看向杨七,萧太后眼中都带着几分畏惧。 能算计到这种地步,能够布局如此深远。 萧太后翻遍大辽,也找不出一个能跟杨七抗衡的人物。 沉默了许久许久,萧太后苦涩的道“虎侯当真是好手段……” 杨七并不知道萧太后在心中已经把他想成了可以比肩鬼神的人物,他看着萧太后,乐呵呵的道“为了收复燕云,耍一点儿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而已。比起太后的大手笔,我那点微末的道行不值一提。” 杨七充满谦逊的话,在萧太后眼里,成了老虎对兔子的怜悯。 萧太后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本宫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平息你我双方的干戈。不知道虎侯需要怎样的条件,才肯放我等离开?” 杨七闻言,明显一愣,不明白萧太后为何妥协的如此之快。 不过,萧太后既然服软,杨七也就不好意思再穷追猛打。 再怎么说,杨七也算是文坛的第一才子,一直追着一个女人欺负,传出去了名声也不好听。 而且,能不打仗最好。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现如今的辽军,可不是辽国末期时候已经被消磨了锐气的辽军,他们如今正值鼎盛时期。 三十万辽军真要是跟杨七麾下的兵马殊死一搏。 杨七麾下的兵马也得伤筋动骨。 杨七之所以对顺州围而不攻,就是在等辽军粮草耗的干干净净,然后产生内乱,他好趁机捡便宜。 如今萧太后肯提前服软,自然是好事。 只是杨七并没有料到辽国会服软这么快,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想好开出怎样的条件。 杨七一边暗中思索该跟辽国开出怎么样的条件,一边不着痕迹的从萧太后嘴里套话,“太后,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萧太后愣了一下,低声道“虎侯但讲无妨……” 杨七疑惑道“以我对贵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的了解,他绝不是那种喜欢坐以待毙的人。诚如你之前所说,贵国的兵马尚有一拼之力。 万一贵国兵马背水一战,为贵国换取了生机,那就不用和谈了啊?” 杨七这话问的直白,甚至可以说有点儿指点敌人的意思。 也庆幸西北四府是杨七当家,没人管理的到他头上,不然他一定被人捶死。 萧太后听了杨七这话以后,脸上在笑,心里却在发苦。 大辽的兵马却又一战之力。 可是作为大军统帅的耶律休哥,被杨七炸的内伤难遇,如今还躺在榻上养伤,根本没办法继续指挥作战。 而其他的将领们,压根没实力撑得起如今这个混乱的局面。 甚至连和谈这种事,都挑不出合适的人选。 原本韩德让是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可是韩德让在幽州城外连番和谈,自以为戏耍了杨七,却没想到很快被打了脸。 这让他有点儿不愿意再见杨七。 最终,逼的萧太后这个女人不得不赤膊上阵。 当然了,萧太后强硬逼迫某位臣子来和谈的话,也没人敢拒绝。 只是在提起和谈的时候,大家都慌忙避开此事。 萧太后心中有些不痛快,又想到了此前用亲情牌从杨七手里讨到了一些便宜,所以她也有心再见杨七,再打亲情牌。 只是她没想到,杨七软硬不吃,愣是把她打出的亲情牌给扔掉了。 言归正传,听到了杨七的话,萧太后心里黯然,脸上的笑容却不减,道“虎侯既然知道我军粮草已经消耗殆尽,自然知道我们的苦衷。” 顿了顿,萧太后似笑非笑的道“粮草告拮,即便是大于越手眼通天,也难以再支持大战维持下去。况且,拜虎侯所赐,我大辽境内如今内乱成患。 不快点结束了这场战事,再拖下去,只怕我大辽就没了。 再说了,虎侯难道希望看到我军中出现以人肉充作军粮的惨剧?” “嗖!” 杨七猛然站起身,脸色铁青,歇斯底里道“你们辽军真敢这么做,我杨延嗣可以对天发誓,一定要让你们契丹灭族!” 一句用人肉充作军粮,为何会引起杨七情绪如此大的波动呢? 以杨七当初在复兴关外见到的人间惨剧,辽军真若是自己吃自己,他应该有种大快人心的畅快才对,怎会如此暴怒?并发下如此重的誓言? 第0759章 和谈 很明显,真到了那个地步,辽军绝不会先对自己人下手,首当其冲遇害的,必然是顺州的辽地汉民。 这也是杨七突然暴怒的原因。 萧太后没想到杨七会因为这一句话动怒,略微有些诧异。 不过他想到杨七文人出身,也就理解了杨七为何会动怒。 文人最重礼义廉耻,人吃人,与禽兽无异,杨七这个正宗的文人,自然会动怒。 萧太后想到此处,心中淡然一笑。 文人终究是文人,很难做到武人那么铁石心肠。 这话要是对耶律休哥说,耶律休哥保准会冷冷一笑,然后置之不理。 这个念头没在萧太后脑海里藏多久,就被驱赶了出去。 然后她自嘲的想到,什么时候,兔子也有资格去轻视老虎了? 心中暗叹一声,萧太后撇撇嘴,幽幽道“本宫只是随便说说,虎侯何必动这么大的怒火。” 杨七紧盯着萧太后冷声道“说都不许说,甚至连这个念头都不许有。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人懂得礼义廉耻,懂得忠孝节义,更懂得互帮互助。 人吃人,和禽兽有何区别? 真要碰到了这种畜生,我有一个杀一个,有一双杀一双! 你辽军若是真敢以人肉为军粮,我杨延嗣就算是倾尽所有,也要让你契丹八族灭族。” 萧太后眯起眼,低声道“虎侯如果真一意孤行要灭契丹八族,就不怕西北四府和南国不保吗?” 杨七同样眯起眼,沉声道“我说过会倾尽所有,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萧太后收起了心中戏谑的心思,郑重道“是本宫失言了……” 杨七看着萧太后,冷冷的道“你们辽人,最好记住我的话。” 萧太后脸色不好看了,她冷声道“虎侯不必再三叮嘱,本宫也是人。” 杨七神情冷漠道“但愿如此……那么咱们接下来就聊一聊和谈的条件。” 终于说回正题了,萧太后神色一正,看着杨七。 杨七屈指敲打着椅子上的扶手,漫无条理的说出了他的条件,“辽国和我西北四府,虽然如今是敌寇,但是以后肯定是友邦,友邦之间,自然不能动不动就兴刀兵,而且还得时常互通有无。 如此,对你我双方都有利,你觉得呢?” 按理说,这个条件若是以前提出来,萧太后一定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可是当她知道了杨七暗中控制辽国经济,搅动风云以后,她对互通有无这方面,有着深深的恐惧。 萧太后神色尴尬的道“不行刀兵,这不仅是虎侯的夙愿,也是我大辽的夙愿。只是不知道这互通有无,是怎么个互通法? 虎侯的手段鬼神莫测,真要互通有无之后,虎侯要做点什么,我大辽……” 剩下的话萧太后没说出来。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明说,就能听懂。 萧太后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杨七好笑道“你辽国若不对我治下的土地起歹意,我自然不会对付你们。这样,为了避免你的顾虑,我西北四府以及南国治下的所有商号,除了南国钱行外,均不进入你大辽。 南国钱行,只是一个储存和借贷钱财的场所。 并不会影响你辽国物价上升下跌。 而我南国钱行进入到了你辽国以后,每一岁收入所得的一成,将会作为税金,交付你们辽国国库。” 杨七一番话,说的萧太后云里雾里的绕。 坦白说,她真的不懂经济。 所以对于杨七的话,分不出好坏。 也不明白南国钱行进入到了辽国以后,会担当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不过杨七承诺,他治下的所有商号,除了南国钱行外,剩下的不进大辽。 而南国钱行,又只是一个存储和借贷的地方,似乎确如杨七所说,并不怎么影响辽国的物价上升和下跌。 最主要的是每一岁,辽国还能跟着分一成的红利。 如此的话,倒是对辽国不会有大的影响。 萧太后思来想去,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么多,她迟疑了一下,咬牙道“南国钱行入我大辽,必须受到我大辽的监管。” 萧太后虽然不懂经济,但是她还是想要监管南国钱行。 不论杨七说的真假,有大辽朝廷监管,南国钱行就不敢乱出什么幺蛾子。 杨七闻言明显一愣,他微微笑道“辽国朝廷监管南国钱行自然没问题,但是我南国钱行若是没有做什么触犯辽国律法的事,你辽国朝廷若是敢插手我南国钱行的事情,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萧太后点头道“这是自然,只要你南国钱行不在我们大辽搅动风雨,本宫可以承诺,任何人都不会动你南国钱行。” “这一条必须写在盟约上。” “好。” 敲定了盟约第一条,杨七开始提出第二条,“此番大战,辽国作为战败的一方,除了把燕云十六州划拨到我西北四府治下外,还得做出一定的赔偿。” 萧太后咬了咬牙,沉声道“你想要多少?” 这一条萧太后之所以答应的这么痛快,那是因为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是必不可少的一条。 杨七思虑道“三千万两,你觉得如何?” 萧太后猛然起身,义愤填膺道“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杨七幽幽道“也不是让你辽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你们可以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还清。也可以用牛羊马匹、人参鹿茸、冬虫夏草、海东青、东珠等等货物抵债。” 萧太后咬着银牙,冷声道“你这是要趴在我们大辽身上吸血,三千万两,太多了,我大辽何日才能还清?必须减少。” 杨七瞥着萧太后,淡淡道“那你觉得多少合适?” 萧太后当即竖起一根手指头,低声道“一百万两……” 杨七瞪眼,“你打发叫花子呢?” 萧太后也忍不住了,咆哮道“三千万两,纵然是我辽国臣民不吃不喝,也得三十年才能弄这么多钱财。你这是在逼我们辽国所有人去死。 于其被你以后逼死,还不如现在就跟你鱼死网破。” “咳咳……” 杨七干咳了一声,他瞧着萧太后恼怒的摸样,突然想起,辽国的经济真的不怎么样。 三千万两,对于杨七而言,那是轻轻松松就凑出来了。 可是对于辽国而言,恐怕要积攒好久好久。 毕竟不是人人都跟他一样,是个穿越者,懂得经济,又知道金矿、铜矿、银矿产地,甚至还能把一直处于花钱的战争,打成赚钱的战争。 不能用自己的要去,去要求别人。 这样别人的压力太大了。 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杨七赶忙改正,“这样……最低一千万两,不能再少了,再少就只能打了……分三十年还清,每一年至古北口交割三十四万两,多出来的算利息。” 一年三十四万两。 这个数字,萧太后勉强能接受,辽国也能勉强接受。 萧太后最终咬牙答应了。 利息之说,萧太后没办法去跟杨七继续扯皮。 杨七也没给她继续撤下去的机会,直接说了第三条,“这第三条,我西北四府和你大辽即为友邻,自然得分一个上下。你觉得呢?” 萧太后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咬牙迟疑道“你想怎样?” 杨七咧嘴笑道“上一次上京城一行,我瞧着你们辽国小皇帝耶律隆绪,长相可爱,颇为惹人喜爱。忍不住就有收一个干儿子的冲动……” 杨七话还没说完,就见萧太后咬牙切齿的低吼道“不行……” 萧太后拒绝的很坚决,而且脸颊上还有淡淡的红晕浮起。 杨七微微有些愣,旋即明白了过来。 他要收耶律隆绪为干儿子,变向的就成了耶律隆绪的爹,而萧太后是耶律隆绪的妈。 不经意间,就调戏了一把萧太后。 杨七还真没有调戏萧太后的心思,为了避免萧太后瞎想,他赶忙板着脸道“当年你们辽人认了石敬瑭当干儿子,为何我就不能认耶律隆绪当干儿子。难道只许你们辽人放火,就不虚我点灯?” 萧太后银牙咬成一团,恶狠狠的道“我皇儿可是耶律嗣的舅舅,难道你希望被耶律嗣唤一声干祖父吗?你要是非要认我皇儿当干儿子,那你就别怪根本每年派人送耶律嗣回一趟西北四府,来拜会拜会你这个干祖父。” “嘶……” 杨七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萧太后这个女人真是狠。 虽说他已经和杨延辉割袍断义,断了兄弟情谊,以后互不来往,也没有什么关系,相对的小耶律嗣也就跟他没关系了。 可是即便如此,骨子里流淌的鲜血是没办法改变的。 小耶律嗣终究还是杨家的血脉,纵然杨七手段通天,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到时候萧太后真的送小耶律嗣大张旗鼓的去西北四府拜会他这个干祖父,杨七可以肯定,老杨和佘赛花二人,一定会混合双打,生生打死他。 认侄子当干孙子,你这是想跟我们平辈论交? 想造反啊? 一想到此处,杨七浑身就打了一个哆嗦。 不敢想不敢想。 “咳咳……” 杨七干笑了一声,掩饰了一下尴尬,打哈哈道“刚才我只是开个玩笑……” 萧太后成功的搬回了一成,心里好受了不少,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还挑衅的看了看杨七。 一个和谈的场面,硬生生被两个人闹成了一场喜剧。 然而,就是这一场看似滑稽的戏剧,却决定了两个庞大势力下许多人的命运。 有时候,真正的谈判,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肃。 既然跟耶律隆绪做不了父子,那就只能做兄弟了。 杨七沉声道“从今往后,我们双方缔结兄弟之邦的盟约,我为兄,耶律隆绪为弟。” 萧太后想都没想,点头就答应了,“好……” 这下轮到杨七郁闷了。 因为当萧太后答应下此事以后,他才发现,自己貌似在萧太后面前,辈分低了一头。 不过,他又想到了萧太后是小耶律嗣的外祖母,他也就捏着鼻子认了。 最终,杨七就提出了这三个条件。 仔细算一算品一品的话,有点儿报复的味道在里面。 当初宋辽会盟,辽国提出的条件,跟杨七的如出一辙,只是稍微有了一些变动,其余的基本上没改。 谈妥了条件,萧太后也没有在杨七军营中多留,她在侍卫的护送下,匆匆回到了顺州。 萧太后回到了顺州的第二日。 就有辽国负责结缔盟书的使臣到了杨七的军营。 辽国一刻也不想等,由此可见顺州内的辽军,只怕也撑不了多久。 辽国根据杨七提出的条款,拟定了文书,文书上一个字也没有更改,上面有汉字和辽文,两种文字书写。 这才是正规的会盟文书。 辽国小皇帝耶律隆绪已经在文书上用了印。 当杨七的印玺盖在了文书上以后,这一份会盟文书,正式的起效。 和谈结束以后。 杨七以辽国未付今岁的岁币为由,要求辽国留下顺州内的十万辽军做抵押。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辽国也没办法在这种事情上计较。 再拖下去,对辽国只会越不利。 只能壁虎断尾,留下了十万病残的辽军给杨七。 丢下了残军以后,萧太后在耶律斜轸辅佐下,率领着仅剩的二十万残兵败将,手持着会盟文书,和杨七开出的手令,狼狈的逃出了古北口。 辽军抵达古北口的时候,各自心里五味杂陈。 当初兵出古北口的时候,他们志得意满,心里想着的是建功立业,想着从大宋身上刮肉吃。 然而鏖战了一年,不仅没有吃到肉,反而弄丢了自己的一大块肉。 当初出征的时候,数十万辽军,气势如虹。 前后又增派了不少兵马,辽军曾经一度达到了一百多万。 然而,此刻回程的,却只有二十万兵马。 留在燕云十六州的数十万兵马,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成为的俘虏。 出了古北口以后,看到了古北口外遍地尸体。 辽军们有点发愣。 看那些人的装束,都是辽军,似乎是他们求救的时候,前来驰援的兵马。 人数看起来不少,可是却被人挡在了古北口外。 “古北口,檀州,双重包围!我大辽输的不冤枉……” 这个时候,辽人似乎觉得把对手说的越强大,就显得他们不那么窝囊。 第0760章 兄弟齐聚古北口 “呼……” 当所有辽人撤出了古北口以后,忽然吹起了一阵冷风。 猛然间,淅淅沥沥的小雪飘洒而下,没过多久,就变成了漫天鹅毛大雪。 雪下的很急,似是在催促着辽人快点赶路。 也似乎是在洗刷这片充满了血腥的大地。 “速速赶路!” 辽人见了雪,就像是见到了山崩海啸一样,满脸的惊恐,互相催促着往上京城逃去。 辽人逃到了十里地外以后,杨七才冒雪在众人陪伴下,踏上了古北口。 古北口是长城上的一座要塞,却并不那么出名。 但是它所处的位置,决定了它在长城上担任着重要的职位。 古北口位于居庸关和山海关之间,是沟通两座关口的桥梁,也是辽人南下必经之道。 如今,这一座并不出名,却至关重要的关口,落在了杨七手里。 从杨七踏上古北口的那一刻起,就标志着燕云十六州,自此以后,归属杨七所有。 大宋图谋了多年的燕云屏障,辽国仰仗了多年的粮草基地,从这一刻开始,就再也跟他们无关了。 他们想要在燕云十六州这片土地上再做任何事,都必须经过杨七同意。 这就是杨七的权柄,也是杨七靠着双手,打出来的话语权。 “嘎吱嘎吱……” 杨七一行到达了古北口关口上的城墙上的时候,大雪已经在地上落了一层,厚厚的,踩上去嘎吱作响。 “呼……” 杨七背负双手,吐出了以后白气,望着远去的辽人的兵马,长叹了一声,“可惜……终究还是没有留下耶律休哥和韩德让……” 杨七身上穿着一件裘皮,头戴四方帽,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是他嘴里说出的话,却足以震动天下。 杨大在杨七身侧,会心一笑,“迟早还有机会的……” 杨七苦笑着摇摇头,“潜藏在辽军中的探子传来了密信,耶律休哥内伤难以痊愈,已经卧病不起了。而从古北口到上京城,路途遥远,又加上严寒已至。 以他的伤势,在这种天气颠簸前行,未必能够抗的下来。” 站在杨七另一侧的杨二认真道“那岂不是正好,少了一个心腹大患。” 杨大身后的杨五闻言,没好气道“那可不行,耶律休哥想死可以,但是绝对不能死的那么容易。” 杨三感慨道“五弟和七弟,怕是还没有对复兴关外曾经那一战释怀。” 杨大回头看着杨三,认真的道“我也释怀不了……不过我赞成七弟这一次的做法。” 杨六从后面走了上来,点点头道“为了一己怨恨,舍去数十万将士的性命跟辽人血拼,划不来。我们首先是将军,其次才是报仇的男儿。” 一众的兄弟听到了杨六这话,纷纷点头认可。 为了报仇,拼着数十万将士的性命,确实划不来。 辽国就在哪儿,失去了燕云十六州的辽国,将会变的更加虚弱。 当南国钱行在辽国遍地开花的时候,辽国依然会成为杨七的掌中之物。 这就是杨七和萧太后和谈的时候,给萧太后挖的坑。 萧太后想出了一个监管的对策。 可是监管真的对南国钱行有用吗? 只要不参与管理,不真正的深入学习,萧太后想要真正的弄懂南国钱行,监管南国钱行,无异于痴人说梦。 杨七可是明确的跟萧太后强调过,南国钱行如果没有触犯辽国的律法,辽国绝对不允许对南国钱行出手。 这就等于南国钱行从一开始,就套了一层保护伞。 而南国钱行想要在辽国搅动风雨,又何须去触犯辽国那简陋的律法? “放心吧!我迟早会弄死耶律休哥,为死去的辽地汉民报仇的。” 杨七感叹了一句。 兄弟几个频频点头。 兄弟六人凑在一起,聊起了以后的规划,其余人站的远远的,让他们兄弟单独待在了一起。 杨家六子站在古北口的关口上,其余的数万将士在他们百丈开外躬身等候着,形成了一幅绝妙的画卷。 或许到了多年以后,很多人回想起这一幕,都会感慨万千。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啊……” 杨五难得的拽了一回文,话音刚落地,就遭到了其他五位兄弟拳脚相加。 揍过了煞风景的杨五以后,杨大岔开话题道“五弟的话有些不合时宜,七弟才情高涨,诗文被世人称为天下第一。今日应景作一首如何?” “这个好,某镇守在南国多年,已经许久没听过七弟吟诗了。如今回想起七弟当日在汴京城长乐坊吟诗,某心里还是很激动。” “二哥说的有理……” “……” 哥哥们凑在一起当捧哏,杨七自然不能落了几位哥哥的面子。 心里暗骂了一句。 你们几个大老粗,懂个锤子诗文。 嘴上却幽幽吟出了一首长词。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 这一首杨七曾经在长乐坊上未曾吟完的长词,如今再次被杨七提起。 此情此景,站在长城之上,再次吟出这一首词,非常应景。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 “昔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 这天地间,再也无人能够凌驾在杨七头上,也不用担心因为说错话而被定为反贼。 所以杨七毫无顾忌的吟出了这首词。 虽然略过了一句,但是却依旧难以掩饰这一首词的大气磅礴。 吟到最后,杨七胸中仿佛装下了整个天下,豪气冲天。 其声震九霄,再古北口外的旷野上经久不衰。 自此词出世以来,能吟出此词中豪气的人少之又少。 或许只有真正会当凌绝顶的时候,才能真正的体会到这一首词中间的豪气。 杨大一行人不懂诗词,但是他们依然听懂了这一首词里面的豪气。 震惊之余,他们很捧场的再那个鼓掌叫好。 “还是七弟厉害,这一首诗,应情应景,又不失豪气,好诗,好诗……” 杨五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手掌拍的啪啪响,一个劲叫好。 然而,没人领情。 杨大没好气的白了杨五一眼,“那叫词,不叫诗……” 杨五愣了一下,愕然道“词?哦!是词啊!好词!好词!” 这下,杨家其余的兄弟都不想搭理他了。 杨二对着杨七感慨道“七弟不愧为当世第一才子,这词做的真好。” 杨七翻了个白眼,“这可不是我作的,我只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杨二愕然道“不是你作的?除了你,谁又能有这般豪情?” 杨七瘪了瘪嘴,感慨道“一位伟人,一位盖压天下,让诸天失色的伟人。” “竟有这等人物,我真想见见他……” 杨二一脸向往的感慨。 杨七嘴角抽搐了一下,并没有接话。 杨大训斥过了杨五以后,对杨七低声道“七弟,这词……” 杨大话说了一半,杨七就明白了杨大话里的意思。 只听杨七淡然的道“没事,传出去了也不怕。这天下间,能管到你我兄弟头上的,除了爹娘外,再无其他人了。” 杨大缓缓点头,“那就好……” 兄弟六人感慨了半天后。 杨七突然想起了什么,疑问道“爹呢?” 杨大闻言愣了愣,苦笑道“爹回去了……” 杨七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直跟他对着干的老杨,这一次难得的正经了一把,他一个人率领着十万兵马,坐守古北口到复兴关一线的长城,愣是打退了辽人来源的近二十万兵马。 为杨七合围耶律休哥,逼迫萧太后签下了丧权辱国的条约,争取了有利的条件。 杨七很想当面感谢一次自己这个终于靠谱了一次的老子。 却没想到他老子似乎不愿意见他。 在得知了辽人认输以后,就带着他的学生,还有他军机阁的参谋们,离开了燕云十六州。 杨七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 兄弟六人又在城头上待了一会儿。 然后杨七豪迈的当众宣布,大庆十日。 这可把聚拢在古北口的将士们乐坏了。 一个个成群的凑在一起,就开始吃吃喝喝。 大庆十日。 将士们就如同猪猡一样,大吃大喝了十日。 这期间耗费了多少酒肉、多少粮食,没人去计较。 十日后。 到了分别的时候了,折家军在折御勋的率领下,第一个向杨七辞行。 杨七和折御勋策马并行,一路把他们送到了儒州的长城入口。 马背上,折御勋乐呵呵的道“七郎,还是你厉害,暗中谋划隐忍多年,一举拿下了燕云十六州。从今往后,这片大地上,谁敢不仰仗你鼻息过活?” 折御勋看起来浑身冒着喜气。 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此次帮杨七争夺燕云十六州,折御勋也得到了不少好处。 平定燕云十六州以后,杨七在折御勋原有的俘虏基础上,又批给了折御勋不少俘虏,足足帮折御勋凑够了二十万俘虏带回去。 二十万俘虏,加上折御勋之前俘虏的党项人,足够折御勋把他现在治下的地方,全都推倒重建一便。 除此之外,杨七还暗中告诉折御勋,折家有往得到大宋朝廷的承认,在西北割据称王,成为一方霸主。 折家以前也算是一方霸主,只是因为没有名分,所以做事总是束手束脚的。 一旦折家成了有名分的一方霸主。 那折家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在西北大干一场了。 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折御勋激动的一晚上都没有睡着,直到现在整个人还沉浸在兴奋当中。 杨七本人对名分这个东西看的不是太重,但是并不代表所有人都是如此。 折御勋就是一个很看重名分的人。 甚至天底下大部分人都很认同名分这件事。 或许只有杨七这个异类不在乎名分。 瞧着自己的舅舅喜上眉梢,眉飞色舞的在拍自己马屁,杨七好笑道“我只是比别人先行一步而已,算不得厉害。舅舅您就别吹捧我了。 今日的杨家,就是明日的折家。 我只是拿下一块燕云十六州而已。 也许用不了多久,舅舅您占据的地方,恐怕要比我杨家占据的地方还要大。” 折御勋开怀笑道“这话舅舅爱听,回去以后,舅舅就按照你之前说的谋划。” 顿了顿,折御勋不好意思的道“不过,七郎,你也知道。舅舅手下除了府州、麟州以外,剩下的地方皆地广人稀。真要向外扩张,到时候难免要向你请援,你到时候可一定要帮舅舅一把。 还有,你军中那个火炮,能不能给舅舅弄几百尊?” 杨七听前半段的时候,还准备点头答应,听到后半段的时候,脸色一僵,“舅舅,火炮这个东西固然好用,不过造价却非常昂贵。 就我拿一百尊火炮,没一千万两弄不出来,而且耗损极大。 您确定要几百尊?” 折御勋一听这话,笑不出来了。 他尴尬的打哈哈道“舅舅跟你开了个玩笑,西北之地,多是骑兵征战。你回头帮舅舅打造一批不弱于你手下铁骑军那样的重甲骑兵。” 杨七见折御勋不再提火炮这个茬,他会心一笑,“舅舅只管放心,折家真到了需要帮手的时候,外甥自然不会吝啬。 这样,铁骑军和游骑军的兵马,回头我会调动一下。 铁骑军的兵马我回调他们到西夏府,毗邻舅舅你的地方。 到时候你有需要,只管调遣即可。 还有火炮,回头我差人给舅舅您送十尊过去。” “哈哈哈……” 折御勋朗声大笑,抬起手想拍一拍杨七的肩头,手抬到了一半,悬在了半空。 然后划出了一个弧线,拍了拍自己胯下的马儿。 杨七如今身份不同,已经不是那个折御勋可以随意拍打的小外甥了。 “哈哈哈!好外甥,他日我折家若是占了跟你一样大的地盘,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说完这话,折御勋还转身对他的儿子喊道“你们几个都记清楚了。将来我折家要是起来了,一定不能忘了七郎的恩情。” 折家一众兄弟,神色复杂的看了看杨七这个别人家的孩子。 然后齐齐点头道“知道了,爹……” 折御勋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杨七把一行人送上了路,等到折家人走远了,他才策马重新回到了古北口。 第0761章 尊!卑! 古北口内。 杨家六兄弟汇聚一堂。 殇倾子、杜金娥、呼延赤脚、董月娥、耿金花等等人也在。 一行人坐在一起,正在商量以后燕云十六州的协防,以及南国以后的走向。 主导这一次聚会的是杨大。 杨七并没有大包大揽的把一切都揽在身上。 杨大坐在杨七身边的左边,众人围成了一圈。 杨大让彭湃将一张宽大的地图扑在了桌面上。 “诸位,如今燕云已定,但是这并不代表,从此以后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宋辽两国此次在燕云十六州大打一场,加上我们插手,两国这一次难免伤筋动骨。 但是以辽人的彪悍,以及宋人的富庶,他日再兴干戈,那是必然的事情。 此外,七弟已经和宋辽两国,达成了盟约,战后有很频繁的商业往来。 所以,为保燕云十六州,为保我们治下百姓和商人的安定。 我们必须做好防守,以及随时出兵的准备。” 杨大顿了顿,见众人纷纷点头响应,这才指着地图继续道“我们和辽国之间,有长城做屏障,所以部署起来比较容易。” 杨大屈指在地图上连点,“山海关、居庸关、古北口、复兴关,这四处乃是必守之地。也是重中之重,所以这四个地方,必须有重兵把守。 经过我和七弟初步协商,山海关由新编山海军镇守,由焦赞担任主将,孟良担任副将。 居庸关由新编居庸军镇守,由杜青担任主将,种衡担任副将。 古北口这是重中之重,由雁门军镇守,从即日起,雁门军更名为古北军,由何敬担任主将,杨顺担任副将。 复兴关仍旧有复兴军镇守,从即日起,复兴军由原由的五万人,裁撤到三万,除镇守复兴关外,还要保护忠义山,暂时由我担任主将,由狄成担任副将。 以上安排,诸位可有意见?” 从杨大的安排里,不难看出,杨七和杨大,似乎都有意的减弱杨家在军中的重要性。 当然了,这么做可不是为了削弱诸军的实力,而是旨在培养新人。 刚好可以趁着宋辽两国都被打残,需要休养生息的阶段,磨练一下新人。 铜台关斗将的时候。 杨七看到了自己的短板。 杨家兄弟在军中一直占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凡是碰到了战事,杨家兄弟必然出战。 这么做固然能够让杨七放心的把兵马派遣出去,但是长此以往,新人很难出头,各军皆以杨家为首。 时间一长,血统就会凌驾于实力之上。 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杨家兄弟,没有一个人敢保证,他们的后代不会出现纨绔字底,个个骁勇善战。 所以为了保持军队应有的战斗力,必须给新人一定的出头的机会。 众人拾柴火焰高。 唯有如此,杨家在燕云十六州,才能保持经久不衰。 杨大询问众人的意见,除了何敬张了张嘴以外,其他人并没有什么意见。 从副将、偏将,甚至连将领都不是,一下子升任到主将或者副将的位置,他们能有什么意见? 何敬似乎有话说,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杨大虽然看到了此事,但是并没有点出来。 确认了长城上四关的守将以后,杨大又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下面我们说一说,燕云十六州和大宋一线的防守。 相比于长城一线,这一线相较而言就有些复杂。 由于防线过长,并不适合长期的驻扎防守。 所以我把这一条防线,设置了三个点。 其一在沿海处,就是大宋、燕云十六州、海,三地交界处。 此地至关重要,不仅要防守,还要负责防守有人在以后建立的港口上作乱。 所以,经过我和七弟商议决定,在此地设立静海军,军中设常役六万,其中三万为步兵,三万为水军。 经过商议,静海军主将由杨延昭担任,步兵将军由岳胜担任,水军将军暂由孟金榜担任。 其二,飞狐口这一处,原晋军,更名为飞狐军,设常役三万,由杜金娥担任主将,副将暂缺。 其三,雁门关这一处,雁门关和大同府共划为一处,由大同军驻守,由王贵担任主将,副将暂缺。 除这三处外,另设轻骑兵三万,往返于大同军驻地和静海军驻地之间,负责巡边。 这三万轻骑兵,暂时归飞狐军统领。 诸位有意见吗?” 众人摇了摇头。 杨大点点头,继续道“那就这么定了,下面就是西北边陲的驻军。西北边陲之地,要防守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西夏府,一处是东晟府。 原驻扎在东晟府的铁骑军,调往西夏府戍边,主将仍由杨延德担任。 原驻扎在西夏府的游骑军,调往东晟府,防守东晟府到复兴关一线狭长的边陲线,主将仍由殇倾子担任。 二位可有意见?” 杨五和殇倾子同时摇头。 杨大点点头,道“很好,以上就是西北四府和燕云十六州防务的安排。” 安排完了防务。 杨大看向了杨二,杨二缓缓起身,说道“下面我说一说关于南国的兵马部署。南国要防守的有三点,第一是紧挨大宋的蟒山,第二点是紧挨北边十万大山的狭长防线,第三就是最西边的屯兵堡垒。 蟒山仍由苍山军镇守,由杨延光担任主将,董月娥担任副将。 十万大山防线由轻骑兵镇守,暂由耿金花担任主将,副将暂缺。 西遍屯兵堡垒,由龙游军和虎贲军共同镇守,暂由我担任主将,副将暂缺。” 杨二安排完了,这些,根本没有问谁赞成。 他所安排的人,都是一些跟他在南国待了很久的老人,了解杨二,又都是自己人,没必要去解释什么。 杨二安排完了一切。 杨七才站起身,他扫视了一圈众人,说道“南国、西北四府、燕云十六州的防务,已经安排妥当。下面我说一说有关兵役,以及各处兵马的存留情况。”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这是要裁军? 杨七没理会众人的反应,他平静的道“南国、西北四府、燕云十六州,将共同实施一样的兵役制度。五年轮换制度。” 这个兵役制度的推行,大家理解。 在这种兵役制度下,老弱病残是不可能长期留在军中,军中也不会因此减弱战斗力。 此外,军中的将士们在入伍以后,有了卸甲归田的盼头,不愿意当兵的人,也不用一辈子当兵,他们也不会心生怨恨,更不会冒大不韪去做逃兵。 最主要的是,在这种兵役制度下。 可以很大的避免某些专权的将军,统兵造反的可能。 兵役制度的事情,没什么好讲的。 除了一些刚投了杨七的人外,大部分的人都已经经理过这种兵役制度了,杨七只要提一句,他们心里就有了思量。 所以,杨七开始直接讲重点,“除了刚才我大哥和二哥讲的那些兵马外,南国将再设立两军,一为水军,名为南海军,除了负责打击海上敌寇外,还需要充当南国和燕云十六州的桥梁。 有关于南海军主将、副将的问题,回头再议。 一为南国军,常役十万人,由杨延定统领,除一万兵马固守皇城外。其余九万兵马,皆以精兵悍将充之,负责对外战争,以及协同其他各部驻军防守。 除此之外,南国各府,设立常役一千人,归南国军机阁掌管,日常以防守城墙,扫清周遭匪寇为责,由各府衙门调遣。 西北四府、燕云十六州,各府也设常役一千人,归军机阁长官,日常职责和南国各府常役相同。 除此之外,再设立三军,震天军、神机军、燕军,三军。 震天军常役三万人,神机军常役五万,燕军常役十万。 燕军指责于南国军等同。” 杨七刻意的忽略了震天军和神机军的职责没说。 深吸了一口气,杨七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除此之外,其余诸军,皆裁撤。” 哗! 一下子,古北口内的议事堂乱成了一团。 那些即将要被裁撤的各军的将领,乱糟糟的凑成了一团。 其中最多的就是杨七从燕云十六州收复的那些将军,以及一些南国的将军。 “国主,龙游军也要裁撤吗?我龙游军将士,为国主您征战沙场,百死无悔,您不能这么对我们……” “……” “虎侯,我等虽为降将,可论本事,我等不弱于任何人。虎侯为何突然要裁撤我等……” “……” 有胆大的,直接开始问杨七。 杨七皱起眉头冷声道“肃静!其他诸军虽要裁撤,但是新建的几个军的兵马,仍要从你们手里抽调。包括新建的几个军的将领,也会让诸位担任。 尔等有为我立过功,也有没为我立过功的。 但是只要你们真心实意的跟我杨延嗣,我就不会亏待诸位。 之所以裁撤诸军,主要是为了方便管理,同时也是为了避免很多人混在其中滥竽充数。 而且,裁撤的将士们,我也会相应的给予安置。 比如诸府的常役、衙役等等,需求甚大,足以安置你们麾下那些被裁撤的将士。” 听到了杨七如此安排,那些争吵的人声音小了许多。 杨七顿了顿,继续道“我之所以裁撤这么多兵马,其一是为了精兵简政,更重要的是,经过连番大战,不论是南国、西北四府,还是燕云十六州,人口都少的可怜。 燕云十六州可以说是百废待兴。 裁撤这么多兵马,为的就是充实人口。 我们打下了地盘,就要把它占住,更需要把它利用起来。 同时也要把它创造的繁荣起来,而不是荒废它。 我们辛辛苦苦打下这些地方的目的是什么? 为的就是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为的就是让家里的父母妻儿过上好日子。” 杨七虎目四扫,冷声道“不是我杨延嗣养不起你们这么多兵马。再多的兵马我杨延嗣也养得起。但是穷兵黩武不是我想要的。 我可以养活你们,但是不能替你们养活你们家中的父母妻儿。 我让你们吃饱,却让你们家中的父母妻儿忍饥挨饿,这是你们愿意看到的吗?” 那些刚才还颇有微词的将领们,顿时不说话了。 杨七见到所有人都被他说服了,也不废话,“明日起,南国兵马开始返程。返程以后,由杨延定主持挑选兵马,以及各军所要驻守的地方。 杨延平负责安排西北四府、燕云十六州的防务,已经兵马的挑选。 一个月以后,西北四府、燕云十六州的兵马,必须挑选完毕,所有负责驻守的兵马,必须赶到驻地。 所有被裁撤的将士,依照他们的意愿,就近安置在各州府,充当各府常役和衙役,在新官到任之前,暂时由他们安抚各地的百姓。 都听清楚了吗?” 杨七质问。 “听清楚了……” 稀稀拉拉的回应声。 “嘭!” 杨七猛然拍桌,面前众人围坐的大桌子颤抖了三分,差点散架。 众人心头一颤,一脸愕然的看向杨七。 杨七冷冷的盯着所有人,沉声道“我,杨延嗣,西北四府之主、燕云十六州之主、南国之主。现在,告诉我,你们听清楚了吗?” 众人神情一凌。 明白了杨七话里的意思。 杨七虽然现如今,既无王名,也无皇名。 但是只要他愿意,他随时能称王称帝。 换而言之。 自即日起,杨七的身份便有了很大的不同。 他为君,尔等皆为臣。 一道巨大的鸿沟,跨越在他们中间。 他们必须记住,君臣有别。 君尊臣卑。 在杨七虎目注视下,众人站起身,齐齐向杨七施礼,这其中就包括杨七的兄长。 “谨遵虎侯国主)令。” 杨七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摆摆手,“都下去做事吧。杨延平留下……” 众人出了议事堂,议事堂内只剩下了杨七和杨大兄弟二人。 “哎……” 在自家大哥面前,杨七再无刚才的霸气,反而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 杨大调笑的道“七弟你越来越有君威了。” 杨七苦笑道“我不想这样的……” 杨大收起了脸上的调笑,认真道“哥哥理解你。你总想着所有人和和气气的,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甚至还想让所有人都不分尊卑,平等相处。 可是尊卑礼教,传承了千年,不是你能轻易的改变的。 以你如今的地位,越是跟人和气的说话,只会让人觉得你越心软,越好欺负。 你已不再是昔日那个汴京城里的少年郎。 现在的你,是三地共主,掌管着上千万人的生死。 你一时心软,很多人都要跟着付出代价的。 原本我还想再时候提醒你此事,没想到你自己先反应了过来。” 杨七紧皱着眉头,沉声道“这种感觉很不好,我想要的不是这些……” 第0762章 赵德芳登基 “你没得选……” 杨大在杨七身旁唏嘘的说。 杨七目光深沉的独坐在椅子上,看向杨大,“以后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不分彼此,不分高低吗?” 杨大笑了,笑容很灿烂。 “我们永远都是兄弟……” 杨七也跟着笑了,“那就好……” 很多时候,地位的不同,身份自然而然就跟着不同。 当你高高在上,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成为那个唯一发号施令的人的时候。 纵然你无心把自己表现的高贵,所有人依然会对你表现出恭敬,并且把你放在最高贵的位置上。 这是所有人的期许,也是所有人的希望。 如果你不愿意坐那个最高贵的位置,那么一场争明逐利的大战在所难免。 杨七不愿意放弃在手的权柄,也不愿意凌驾于他人之上。 这要是放在后世,杨七一定会是一个亲民的首领,可是在这封建王朝,杨七就是一个异类。 一个异类,是没办法真正的融入到一个群体中去的。 一个异类,也没办法长久的在最高的宝座上待下去。 时间一长,总有人会把你的好心当场软弱,然后心生歹意,最终联合其他人,一举把你推下最高的宝座。 然后他们中间最有威望的那个人,会踩着你的尸体,成为最高宝座上待着的那个人。 而他,也会迎合众议,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这样,他的宝座就会比杨七坐的更长久。 杨七没有办法去改变这种思想,也没办法一时半刻的改变封建王朝这个制度。 所以他只能选择改变自己,努力让自己成为那个凌驾于他人之上的人。 如此,才能保证他治下的地方长治久安。 而在据此千里之遥的汴京城。 有人做的就比杨七好。 布置成灵殿的垂拱殿,依然巍峨。 大殿正中摆放着一口巨大的棺椁,形状酷似小型的宫殿,红木制,上面刷着金漆,描着龙纹,镶嵌着各色宝石,盖着一层佛家万字锦绣毯,它有一个学名叫做梓宫,乃是帝后下葬时专用的棺椁。 其形状虽然和民间用的棺材迥异,但作用是一样的。 大宋朝有资格躺进这一口梓宫里的人,唯有赵光义一人。 此刻,赵光义穿戴着一身龙袍,头戴双翅龙冠,静静的躺在里面。 在梓宫四周,跪满了文武百官,一个个如同鹌鹑一样把头埋在双腿之间。 在灵殿正中,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尸体,鲜血顺着大殿地砖的砖缝流淌的满地都是。 赵德芳此刻就站在尸体最前方的位置,手里拿着一柄宝剑,浑身在颤抖。 曹彬就站在赵德芳身旁,他手里握着一柄横刀,一边擦拭横刀上的鲜血,一边虎目四扫,冷冷的道“乱臣贼子,人人得儿诛之。 还有谁想跟他们一样,做一个乱臣贼子?” 文武百官们浑身一抖,头压的更低了。 震慑了百官,曹彬又看向了宫门口的大内侍卫,甩了甩手里的刀,“你们是缴械投降,还是被尽数诛灭?” 话音落地。 一队队早已埋伏好的刀斧手,手持着刀斧,将宫门口的大内侍卫团团围困。 “噗呲~” “哐啷~” 有死忠的恶狠狠的盯着曹彬、赵德芳,直接挥刀抹了脖子。 有怕死的直接缴械投降。 没一会儿,宫门口的大内侍卫们就被清理干净了。 曹彬做完了自己的事,看了赵普一眼。 赵普清咳了一声,一板一眼的朗声道“先帝驾崩之际,曾留下遗旨,还政于赵德芳,由赵德芳继任皇位。诏书就在老夫手里,待到先帝梓宫下葬以后,新君登基大典上,老夫自会宣告。” 顿了顿,赵普提起了声音,冷声道“然,大皇子、二皇子、五皇子、八皇子,以及一众叛臣,明知先帝有诏书留下,却依然暗中勾连,意图篡位,其罪当诛。 现已被枢密使曹彬就地正法,尔等当引以为戒。 待先帝下葬以后,须当尽心竭力,共同辅佐新君。 新君仁厚,不亏怠慢诸位的。” 曹彬暗中拽了拽还在发懵的赵德芳一把,赵德芳浑身一震,这才从惊愕中清醒了过来。 听到了赵普的话里的尾音,他赶忙道“只要尔等尽心协力辅佐朕,朕必定不会亏怠诸位的。” 文武百官们缓缓抬起头,相熟的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决定。 当即,文武百官们再次低头,齐声呼喊,“臣谨遵陛下旨意。” 李沆抬头挺胸,大步流星的走到赵德芳身前,躬身道“臣李沆,请奏陛下,这些乱臣贼子的尸身,以及他们的家眷,应当如何处置,还请陛下定夺。” 赵德芳愣了愣,沉吟道“元佐等四人,皆是朕的堂兄弟,如今已然身死,过往的罪孽就一笔勾销。赐他们亲王爵,让他们到地下去为先帝守灵吧。 其子嗣,免受株连之罪,发配太原府。 其女眷中,凡朝臣之女,可领受回府幽禁,其余人等,一律发配教坊。 其府上家丁、仆人、丫鬟等,尽数发配到邕州,终生不得入汴京城。” 赵德芳越说声音越大,说到最后,终于在百官面前,找到了一点儿皇帝的威严,他掷地有声的继续道“至于那些随同元佐等人叛乱的叛臣,依律,诛九族!” “咳咳……” 突然,赵普咳嗽了两声,略微拱手施礼,低声道“陛下,此番北伐一战,我大宋损失惨重。那些个叛臣自然该死,可其九族多有无辜之人。 老臣以为,不如只诛恶首全家,其余的人尽数发配到邕州,陛下以为如何?” 赵德芳闻言一愣,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丝不甘。 赵普的话看起来是在为那些无辜之人争活路,可是实际上是在他这个新帝掌控了权力以后,在告诫他。 士大夫与皇帝共天下。 掌天下权柄,是何等荣耀、何等霸气、何等尊贵无比。 如今这个权力到手了,却要分出去一半,赵德芳真的有点不甘心。 人恰恰就是如此。 在得到某一样东西之前,会显得很大方,并且会跟身边的人许诺很多好处。 可是当他真的得到了那一样期盼已久的东西以后,就不愿意与人分享。 然而,不愿意归不愿意。 赵德芳在赵普面前依然得低头,士大夫与皇帝共天下,这是赵普等人支持他的条件。 而且他的地位尚不稳固,还要仰仗赵普等人的支持。 赵德芳装作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点头道“赵爱卿言之有理,那就依赵爱卿的办。” 赵普满意的点点头。 宫内的宦官和宫娥们用最快的速度清洗了垂拱殿。 垂拱殿从一个杀戮场,又重新变成了一个庄严肃穆的地方。 赵德芳换上的象征储君的黄袍,站在赵光义梓宫前。 陈琳甩着拂尘,高声喊道“圣谕,明日三更起灵,五更下葬……” 历经一个月的夺位争斗,就在陈琳这一声圣谕中落下帷幕。 自赵德芳一行人护送这赵光义的灵驾出了燕云十六州以后,一路上走走停停,严防赵光义身死的消息传到汴京城。 一个多月的行程,他们愣是花了两个多月。 并且一路上还散布着战败的消息,想要以此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然而,即便他们严防死守,赵光义身死的消息,终于还是传回了汴京城。 汴京城内,当即就有朝臣,拥护太子为帝。 并且还召集了守在汴京城外的禁军,入汴京城护卫圣驾。 赵德芳一行到了汴京城外以后,硬生生的被挡在了城门之外。 值得庆幸的是,性情耿直的大皇子和性情软弱的二皇子,二人协商以后,拒不接任皇位。 他们明确的告诉了那些拥护他们的朝臣。 他们必须等到赵德芳回来以后,搞清楚一切,再定夺皇位的归属。 同时,他们还下令给朝臣,皇位的归属以他们父皇的遗诏为准,绝不能挑唆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 对于他们二人的做法,很多朝臣不理解,甚至还有人以死相逼。 可是他们二人性情如此,一旦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最终,赵德芳一行到了汴京城以后,被挡在了门外。 经过双方协商,赵光义的灵柩、赵德芳、赵普、曹彬、李沆、陈琳,五人被允许了护送赵光义灵柩入汴京城。 入了汴京城以后。 赵普和李沆借故脱离了护送的队伍,私底下去连略其他同僚。 曹彬也借故脱离了护送的队伍,私底下去接触守卫汴京城的禁军将领,以及各个将门。 最后就赵德芳和陈琳二人在宫内派出的大内侍卫帮助下,护送赵光义的灵柩入宫。 陈琳一入宫,就如同鱼归了大海。 他凭借自己在宫内多年经营,再加上安抚司人手的帮助,一下子就掌控了皇宫。 而在陈琳掌控了皇宫的时候。 大皇子和二皇子二人,还在赵光义的灵柩前哭诉。 他们泣不成声,几近晕厥。 最终还是他们手下的长史,提醒他们检查赵光义的尸身。 经过检查,他们发现是赵光义死于中毒,于是把矛头直接指到了赵德芳身上。 赵德芳在汴京城外的时候,就提前得到过赵普的指点。 所以在面对这种问题的时候,他一推六,一脸坦然的把所有问题推到了辽人身上,最终还撤出了赵普、曹彬、李沆等证人。 从头到尾,赵德芳都没提皇位的事情。 大皇子和二皇子二人,被赵德芳的瞎话给糊弄到了。 他们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翌日到垂拱殿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公审赵德芳,揭开赵光义被堵死的真相。 就这样,到了次日,他们派人去请赵普、曹彬等人。 二人皆称病不出。 这一拖,就是大半个月。 大半个月后,尘封了许久的垂拱殿开启。 大皇子、二皇子召集了文武百官,齐聚一堂,准备公审赵德芳。 然而,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是。 赵普等人上朝以后,证实了赵德芳的说法。 赵光义是在跟辽人会盟的时候,被毒死的。 同时,赵普当即拿出了遗诏,宣布了赵德芳继位的权力。 一下子,朝堂炸锅了。 忠贞耿直的,扬言赵普一帮子人是乱臣贼子。 准备了大半个月的赵普,早已拉拢了朝堂上近九成的文臣,剩下的那一成叫嚣的,又岂是这些人的对手。 等到大皇子、二皇子想要召集禁军入宫的时候,才发现,曹彬大半个月也没有闲着。 大半个月的时间,足以让曹彬游说各个将门。 抛出北伐战败的真相,再许下高官厚爵,加上曹彬这个枢密使作保,近一半的将门,全部倒戈。 剩下的一些死硬分子,早已变成了汴水里的鱼料。 就这样,赵德芳摇身一变,从待审的嫌疑人,变成了帝国的继承人。 大皇子、二皇子被赶出了皇宫。 没有合适的借口,赵德芳没办法去正大光明斩草除根。 回到各自府上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在府上谋士的分析下,慢慢的分析出了赵光义被毒死的真相。 他们两个暗中联合了五皇子、八皇子。 聚集了一批人手,在赵光义发丧这一日,发动了一场针对赵德芳的刺杀。 事实证明。 他们谋划的刺杀很失败。 早已暗中知晓他们布置的曹彬,提前做了反布置。 这就有了垂拱殿上喋血的一幕。 刺杀一开始,就被曹彬扼杀在了摇篮里。 大皇子四人,也被当场斩杀。 对赵德芳皇位最有威胁性的四个人,被曹彬斩杀,赵德芳登基称帝,也就成了铁板上钉钉子的事儿了。 轰轰烈烈的大葬过后。 赵德芳以储君的身份,守陵七日。 七日后。 赵德芳在汴京城内告竭了祖庙以后,正式登基称帝。 改名为赵崇,改年号为乾佑。 追,赵光义谥号为至仁应道神功圣德睿烈广孝皇帝,庙号太宗。 追封赵德昭为晋王,谥号恭宪。 此外,还追封了已故宋皇后为太后,已故生母孝惠皇后,追封其祖父,祖母等等许多已故的亲人。 并且正式宣旨昭告天下。 第0763章 封王 撤去了灵堂的垂拱殿,依然是大宋这一片土地最中枢的地方。 厚重而威严。 此刻,赵德芳头戴龙冠,正经危坐。 陈琳一身黑衣,躬身站在一侧。 御阶下。 赵普、曹彬二人各领一班,坐于殿前。 其余文武百官,一个个躬身而立。 众人眉宇间,透着一股子难以掩饰的喜气。 新帝登基,在追封了先祖,以及已故的亲属以后,下一步就是论功行赏。 在赵德芳的龙案几上,摆放着数百份圣旨。 赵德芳扫视了一下百官,沉声道“朕之所以能够即位,诸位爱卿功不可没。朕即位之初,许多政务尚且不纯属,还要仰仗诸位爱卿……” 赵德芳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话。 然后,才对陈琳摆了摆手,淡淡道“宣读圣旨吧。” 陈琳躬身一礼,从龙案上拿起一份最左边的圣旨,阴阳顿挫的念道“敕曰……” 洋洋洒洒一大堆正常人听不懂的话后,才到了重点。 “加中书门下平章事赵普,观文阁大学士衔,太傅衔,开府仪同三司,特进汴国公……” 一下子加赐给了赵普诸多头衔,甚至把王爵之下,第一国公的爵位,也赐给了赵普。 当然了,这些对赵普而言,也就是锦上添花而已。 只要没有封王,赵普的地位就没多大变动,无非是多了几个头衔,多了几分俸禄而已。 敕封完了赵普,赵普微微起身,拱手道“谢陛下隆恩。” 赵德芳抬手道“赵爱卿乃是国之肱骨,更是我大宋的柱石,以后朕还要仰仗爱卿,希望爱卿不辞辛劳,为我大宋鞠躬尽瘁。” 赵普躬身道“老臣遵旨。” 对于赵普的敕封,只是一个开幕,真正的重磅炸弹,就在赵普之后。 当陈琳拿起第二份圣旨的时候,所有知情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知情的见气氛凝重,下意识的也屏住了呼吸。 陈琳恭谨的拿起第二份圣旨,开头两个字,就让所有人意识到了不同。 “诏曰……” 诏曰开头的,那是诏书,一般是敕封皇族所用。 再就是册封异性王爵,或者是藩属国主一类的。 华丽的辞藻念完,陈琳声音沉重的道“册封枢密使曹彬为……云南王,号大理国主,加封大理兵马使,赐蟒袍玉带……愿大理与我大宋,永世修好……钦此……” 诏书念完。 不知情的朝臣,早已听的目瞪口呆。 这可是册封属国国主等级的诏书。 这封诏书落在曹彬头上,那就证明曹彬成了名正言顺的大理王了。 即便是曹彬在大理称帝,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曹家什么时候掌控的大理? 曹家什么时候从将门,变成了一国皇族? 即便是知情的朝臣,也跟着一起处在震惊中。 从此以后,曹家就从臣,变成了君。 虽然是异国之君,可一样是君。 从此以后,曹家就成了一地霸主,真正的自己当家作主。 朝堂上的武将们,就算是把将门上升到了极致,依然不能和人家相提并论。 一些和曹彬相熟的武将,心里是五味杂陈。 有感叹曹彬藏得好的,有感叹人跟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当然了,也有人暗自窃喜。 曹家成了皇族,自然不可能再待在汴京城。 曹家这个顶级将门一去,空下的位置,他们就有机会了。 而曹彬本人对这些毫不在乎。 战战兢兢多年,如今心头大患已除,从此曹家就正式的鲤鱼跃龙门了。 曹彬起身,上前躬身道“臣曹彬,领旨谢恩。” 陈琳亲自把诏书送到了曹彬手里,便有宦官送上了蟒袍玉带等物。 曹彬也没客气,全接下了。 紧接着,陈琳宣读第三份圣旨,开头两个字一出,不知情的满朝文武,差点没惊掉下巴。 “诏曰……封府州折御勋为凉王,号西凉国主,加封西凉兵马使,赐蟒袍玉带……” 又一家将门脱颖而出,成为了一方霸主。 自此之后,大宋又多了一个属国,少了一家将门。 一连两家将门变成了属国皇族,满朝文武有点懵了。 若不是皇帝和宰相二人稳坐钓鱼台,一言不发的话。 恐怕满朝文武,都以为自己在听民间传说。 折家无人在汴京,有关于折家的册封诏书,自然要派遣天使送去,所以不存在接旨一说。 放下了册封折家的诏书。 陈琳再次抬手,直接拿出了两封诏书。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陈琳拿出两封诏书的时候,满朝文武心里同时生出了一个念头。 第三、第四家脱离了将门的属国皇族要诞生了。 陈琳宣读的诏书内容也没有让他们失望,确实是又有将门变成了属国皇族。 只是这两封诏书,册封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人。 “诏曰……封虎侯杨延嗣为燕王,号燕国国主,加封燕国兵马大元帅,赐蟒袍玉带……” “诏曰……封虎侯杨延嗣为汉王,号南国国主,加封南国兵马大元帅,赐衮服龙袍……” “……” 有关于杨七的加封和赏赐,赵德芳很大方,甚至连只有皇帝才能穿的衮服龙袍,一并赐给了杨七。 他心里清楚,若非杨七,恐怕他终生都没有机会坐上这个皇位。 而杨七在他上位的时候,帮他解决了所有的麻烦,还帮他挡住了辽国入侵的危机。 可以说没有杨七,就没有今日的赵德芳。 而杨七所求的,只不过是一份封王诏书。 而在这么多帮助他上位的人里,他最想感谢的就是杨七。 杨七麾下精兵悍将无数,足以给他打下足够的疆土,不需要赵德芳分出一部份土地去怜悯他。 赵德芳思考了很多天,也没有思考出一个可以报答杨七的办法。 最终,他只能在册封的规格上,硬生生的把杨七把高一筹。 两封诏书,册封同一人,规格如此之高,这让满朝文武赶到意外。 但是当得知了被册封的那个人的名字以后,满朝文武心里虽然也有吃惊,但并不是针对于杨七被册封为汉王和燕王的事情。 而是针对于南国也是杨七的这件事。 杨七被封王,在情理之中,也在满朝文武的意料之中。 以杨七治下的疆土,以杨七手下的兵马,以杨七手里的财富,他能封王,那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儿。 四封诏书,四位王爵,三大属国皇族,就这么诞生在了大宋的朝堂之上。 不需要去过多的想象,朝堂上的文武就能知道,这个消息传出去以后,将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纵然之后封赏百官,新贵频出。 但是和三大属国皇族比起来,真的如同米粒之光。 论功行赏过后。 两队天使,以最高的外交依仗,浩浩荡荡的出了汴京城。 与此同时。 三大属国诞生的事情,像是一阵风一样的在汴京城里传开。 然后以汴京城为中心,迅速的向外快速的扩散。 百姓们闻之,有惊愕,有诧异,有谩骂的,有欣喜的。 而远在燕云十六州的杨七,还不知道这件事。 稻草人的探子和火山卫的探子,好像是特意的隐瞒了这件事,想给杨七一个惊喜。 时间已至十一月。 杨七已经从古北口到了幽州。 十一月的幽州显得格外寒冷。 狂风呼啸、黄沙漫天、枯叶翻飞,一切都显得很萧条。 唯有那山林之中为数不多的松柏,为冬日里的幽州添上了一些绿色。 战后的幽州显得死气沉沉。 唯有幽州中心的幽州城,一片热火朝天,给幽州增添了一些生气。 幽州城旧址。 近二十万的俘虏在监工的驱使下,在幽州城旧址上热火朝天的在搞建设。 冬日里不宜筑造建筑。 杨七又不愿意让这些俘虏们闲着,所以他脑袋一热,决定把幽州城推倒重建。 除了少数知名的寺庙道观外,其余的地方,全部惨遭了杨七的毒手。 冬日里没办法建造建筑,可是冬日里拆迁却没有顾及。 幽州城内的百姓,经过连番大战,被夹裹着四处逃窜,早已逃的一空。 所以杨七在幽州城搞拆迁,没有人阻拦,也不需要去赔偿。 甚至连规划都不用,直接横推了过去。 接到杨七的命令,率领着文官们赶到幽州城的寇准,听闻了此事以后,差点没把舌头腰断。 他义愤填膺的找到了住在还剩一半城主府里处理政务的杨七。 “杨延嗣,你知不知道,重铸一座方圆五十里的大城,耗费有多大?你从正月出征,到如今十一月,几乎打了一年的仗,消耗的粮草有多少,你可曾算过? 西北四府百姓家里的存量,我都给掏空了。如今百姓们都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你还要在这个时候诸城? 你是想逼死百姓,还是想把刚到手的燕云十六州折腾没了?” 寇准站在杨七书房门口,就像是一个泼妇一样,双手叉腰,破口大骂,一点儿顾及也没有。 杨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扔下了杨大派人送过来《新军改》奏疏,揉了揉眉心,不咸不淡的道“还有没有个上下尊卑了?你这是在跟我说话?” 寇准闻言,脸上表情一僵,不情不愿的躬身施礼,“下官寇准,参见虎侯……” 施礼过后,寇准重新恢复了刚才的嘴脸,骂骂咧咧道“杨延嗣,你别用上官的身份压我。你是这一片疆土的主人没错,可是我寇准向来只认理,不认人。你若是乱来,纵然你是天王老子,我寇准也不服你,一定要找你辩一辩。” 杨七翻了个白眼,从桌上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没好气道“行了,别跟个泼妇一样站在门口骂街。好歹你也是我杨延嗣麾下的第一文臣。 若是让人知道你是这副德行,谁还服你?” 话音落地,杨七瘪嘴皱眉,茶放久了,有点凉了,喝起来苦味很浓。 不过杨七并没有因此怪罪谁。 现在在这幽州城内的都是大老粗,一个个打仗、搞情报都是一把好手,伺候人全是棒槌。 放下了茶杯,杨七摆了摆手,让寇准坐下。 寇准冷哼了一声,坐到了杨七对面,冷脸看着杨七。 杨七双手叠在一起,放在桌上,笑眯眯的道“我要是告诉你,这一次重建幽州城,不仅不需要花钱,还能赚到钱,你信吗?” 寇准瘪了瘪嘴,一脸不屑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看看我……” “看什么?” “你看看我傻不傻?” 杨七摇头一笑,说道“我可没有把你当成傻子,我说的是事实。” 寇准恼怒的喊道“重建一座不属于汴京城的雄城,你告诉我不需要花费,你当我是白痴吗?” 杨七缓缓坐起身,幽幽道“寇准,今日我就教你一件事。只要能花钱的地方,就一定能够赚钱。” 寇准紧皱眉头,看向杨七。 能让杨七把一件事认真的向他重复两遍,那就说明有可能是真的。 寇准试探的问道“真能赚钱?” 杨七点点头,“自然能……首先,咱们算一算建城用的花费。建城最花钱的,无非人力、石料、木料三项。人力方面,我们用的是俘虏,除了要付出一些粮食外,基本上不需要多余的花费。 石料方面,旧城拆下来的石料,已经足够建造一些应有的建筑。此外,有火药之利,我们可以轻易的开山取石。花费也不是很多。 花费比较多的,就是木料。 檀州境内的山林里,多树木,我们可以轻易的去砍伐取木。 一些珍贵的木料,往返南国的商人、军卒,会帮我们押送过来,我们只需要付出少量的运费。 最后剩下的就是一些零零碎碎的花销。” 寇准皱眉沉声道“你瞧着这些是零零碎碎的,可是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我知道你手里有南国钱行,不差钱。 虽然我不懂钱行的运作,可是我也知道,一直从南国钱行里取钱,而不往里面存钱。 最终南国钱行也会支撑不下去,到时候受苦的还是那些把钱存到南国钱行的百姓。” 杨七摇摇头,没好气道“刚才我说的只是花钱的地方,我还没说赚钱的地方呢。” 寇准强忍着和杨七辩驳的冲动,咬牙道“你说……” 杨七半躺在椅子上,悠哉游哉的道“你知道吗?光是这一次拆除幽州城的旧建筑和深挖地基,所挖出来的金银珠宝,价值就超过了一千三百万两……” “噌!” 寇准猛然站起身,震惊的叫道“这不可能!” 第0764章 寇准是头猪 “你偷坟掘墓了?” 思量了许久,寇准惊愕的盯着杨七发问。 除了偷坟掘墓,寇准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能够挖出如此巨款。 幽州虽然长久以来,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但是也有王朝在此定都,幽州地下埋了不少的王侯将相。 杨七要是学习曹操,弄一群盗墓的人,挨个的挖一遍,确实能挖到不少钱财。 杨七一愣,摇头失笑道“在你心里我就如此不堪?” 寇准理所当然的道“除了偷坟掘墓,你还有什么办法能挖出这么多钱财?” 顿了顿,寇准鄙夷的看着杨七,“偷坟掘墓有损阴德,为世人所不齿。今日你挖人家的祖坟,小心明天你们杨家的祖坟也被刨了。” 杨七脸色一黑,随手从桌上抓了一道奏本,对着寇准就甩了过去。 “啪~”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寇准侧身避开了奏本,坦然道“我这是实话实说。历来偷坟掘墓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杨七指着寇准,黑着脸骂道“我还没有那么下作……将来我的清名若是有损,一定是你这个心黑的家伙抹黑我。以后不许你碰记事的史册。” 寇准瘪了瘪嘴,满不在乎的道“不碰就不碰。” 杨七又跟寇准斗了两句嘴,才说出了如果挖出了价值一千多万两的金银珠宝。 “你小子应该比我清楚,咱们祖先一直都有一个坏毛病,那就是喜欢在地里买东西。凡是之前的东西,不是死了埋在自己的墓穴里,就是活着的时候埋藏在自己家里。 想方设法的藏好了,害怕被人偷去……” 听到杨七这话,寇准略微一愣,然后赞同的点点头。 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平民百姓,有了大批的钱财以后,都喜欢把钱财埋藏起来。 以前的时候,是因为大笔的钱财放在自己家中容易引起贼人窥视,所以需要藏严实一点。 在百姓们心中,把东西埋起来,除了自己,别人都找不到痕迹,就是最好的藏钱的方式。 现如今,南国钱行遍地开花,这种喜欢藏钱的心态正在逐渐改变。 可是即便如此,仍旧有一部分,他们固守着固有的心态,还是喜欢把钱藏在家里。 寇准的父亲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寇准这些年的俸禄,以及寇家家底,就被寇准的父亲藏在后院里的一棵桃树下。 而且每晚在就寝之前,寇准的父亲总是要在桃树下转两圈,才肯去入睡。 若是那一天没转一转,就会睡的不踏实。 寇准对此很无奈,却无法转变父亲的心态。 杨七对这种心态也很无奈,他苦笑道“起初的时候,我根本就没在意此事,只想着推平了幽州城东区的一大片土地。 可是拆迁的第一天,拆到一家大户,挖出了一个地窖,地窖里藏满了铜钱。 彭湃将此事告知给我的时候,我都愣住了。 最后出于好奇,我就让彭湃带人把城里损毁的房屋全拆了。” “然后……你就挖出了一千多万两金银珠宝?” 杨七摇头,“那倒没有,挖出的金银珠宝固然多,但是还达不到那个数字。” 顿了顿,杨七感慨道“真正挖出大批的金银珠宝,是打地基的时候。当时挖地基挖到了一个枯井,从枯井里起出来了不少的硬邦邦的黄土疙瘩。 有识货的人,当时就认出那是久埋以后的藏银。 用沸水煮过以后,一个个黄土疙瘩,全部变成了银疙瘩……” 杨七伸出一根手指,沉声道“整整一百万两的银疙瘩……也就是打哪儿以后,我就生出了把幽州城全部推倒重建的心思。 反正手里有劳力用,冬日又这么漫长,让那些劳力们闲着,容易生事。 几经思量后,我就给彭湃下达了推倒幽州城,重建幽州城的命令。 然后就看着拆迁的队伍,每日都有收获,而且是与日俱增。 挖出的金银珠宝的数量,很快就突破的了一千万两……” 寇准暗吞了一口口水,惊愕的道“那么多钱财,他们是怎么藏在地下的?” “呵呵呵……” 提到了这个,杨七似乎响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失声笑道“百姓们藏钱的办法,千奇百怪,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办不到的。 一般人在家里挖一两个深坑,把钱财放在瓮里,埋在地下。 大户人家则是在屋里建造有密室或者地窖。 这是最常规的,也是发现的最多的。 还有人把钱藏在枯井内;有人掏空了房梁,把钱财灌进了房梁中间的孔洞里;有人把钱藏在粪坑里;有人把钱藏在火炕里;有人把钱砌进了墙里;也有人把金银铜铸造成了大块的金属锭,用作踮柱子用。 总而言之,藏钱的办法各式各样,堪称百花齐放。 这其中有一个聪明人,你猜猜他把钱藏在哪儿?” 寇准渐渐被勾起了好奇心,他没心思去猜,而是直接发问,“藏在哪儿?” 杨七也没卖关子,他笑道“以往,这大户人家门口,多有拴马石、镇宅石雕,还有一些细数祖上功德的碑文。 有人把他们全掏空了,在里面藏着大量金银,光明正大的摆在大门口。” 寇准眼前一亮,“这是聪明人啊……” 杨七点头道“不仅聪明,而且很有胆识。可惜,里面藏的金银,都浇筑着贞观时期的烙印。这宅子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人的手。那位聪明人,想必也早已化为了枯骨了。 不然我一定亲自上门,招揽一番。” 话说到此处,寇准终于有几分相信了杨七的话,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能不能去看看这些东西?” 杨七见寇准还有一些疑惑,就点了点头,说道“出了门,去找彭湃。目前这些金银珠宝都是彭湃负责在看管。” 寇准没有迟疑,他起身以后,微微向杨七施了一礼,然后快步的出了城主府,去找彭湃。 很显然,他的内心远没有他表面上表现出的那么平静。 寇准这一去,足足十几个时辰没有出现。 翌日清晨。 杨七正在城主府里用膳的时候,寇准匆匆跑进了城主府。 人还没进门,声音就传进了书房。 “虎侯!虎侯!快给我出具一份文书,让我接管那些金银珠宝……” 寇准了进了书房以后,就从饭桌前拽起了杨七,生拉硬拽的把杨七推到了书桌前,让杨七写手书。 “快快快!赶紧刚给我写手书,晚一刻都是罪过啊!” 寇准急得恨不得提杨七去写。 杨七握住了被寇准塞到手里的笔,调笑道“这下你信了?” 寇准急不可耐的点头,“信了信了……据我顾及,那些东西不止一千多万两,如果保存好,卖两千万两都不成问题。” 杨七一愣,看向寇准。 寇准急吼吼道“别发愣了,赶紧写手书。耽误一刻钟,那些该死的兵痞就能糟蹋上万两银子的东西。” 杨七眉头一皱,一边写手书,一边冷声问道“有人贪墨?” 寇准翻了个白眼,瞪着大眼睛埋怨道“贪墨倒是没人贪墨……可是你怎么能够任由那些兵痞胡乱的处理这些挖出来的古董呢? 不少珍藏的孤本书籍,还有名家画作,被你手下那些兵痞糟蹋的不成样子了。 我去看了一眼,心都在滴血。 昨晚忙活了一晚上,勉强修复了一些被破坏的书籍和画作。 可是我修复的再快,也比不上你手下那些兵痞破坏的快。 今早出门一看,一幅刚挖出来的唐太宗李世民的飞白手书,就那么被揉成了一团。 当时我杀人的心都有。” “嘭!” 寇准越说越气,到最后,恼怒的埋怨杨七,“杨延嗣,你妄为读书人啊!” 杨七仔细听完了寇准的埋怨,大致了解的事情的真相。 这是他的疏忽,才造成的损失。 被寇准批评,他确实活该。 若是换作他看到了这一幕,顾及砍人的心思都有。 毕竟,无论是孤本的书籍还是名家画作,那可都是国家宝藏。 作为一个传承者,杨七有责任将它们完好无损的传承下去。 不过,接连被寇准批评指责,杨七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 在写好了手书以后。 杨七盖上了印玺,没好气道“我如今好歹是一方之主,你对我说话能不能客气点?” 寇准拿着手书,急匆匆的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随意的说道“一家人还客气什么……” 杨七一愣,疑惑的追问道“什么一家人?” 寇准头也不回的喊了一句,“入秋的时候,我已经定亲了。” 丢下了这句话,寇准已经跑出了城主府。 杨七一个人还愣在原地重复寇准的话。 “一家人……定亲……” “一家人……定亲……” “……” 猛然间,一张小脸就浮现在了杨七的脑海。 杨七瞪大眼睛,愕然道“八妹……” 旋即,杨七勃然大怒,咆哮道“天杀的寇准,你给老子站住,老子要活剥了你!” 怒发冲冠,声震九霄。 残破的城主府,在杨七的怒吼声中,也跟着在颤动。 寇准心思早就扑到了保护文物的工作中了,丝毫不知道因为他一句说漏嘴的话,导致了他已经登上了杨七的必杀名单中。 傍晚的时候。 忙碌了一天的寇准,终于安排好了文物抢救和保护工作,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自己住的帐篷。 刚走到了帐篷门口,四个彪形大汉突然从四周窜出,用一个麻袋罩住了寇准,抬着就走。 寇准在麻袋里吓的三魂丢了七魄,大声的喊道“大胆贼人,竟敢在幽州城内劫掠朝廷命官。你们不怕被诛九族吗?” “你们可知道我是谁?今日绑了我,我敢保证,你们连幽州城的门都走不出去。” “……” 寇准在麻袋里叫嚣着,自然引起了附近巡逻的兵马注意。 一队巡逻的兵马闻讯,迅速的赶了过来。 隔着老远,看到了为首的那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的脸颊以后,他们掉头就走。 四个彪形大汉,抬着寇准进入到了城主府。 城主府地下有一座残破的地窖。 寇准被抬进了城主府地窖以后,迎接他的就是一顿胖揍。 直至最后被打晕了过去。 翌日。 鼻青脸肿的寇准起床以后,就发现自己浑身伤痕累累的躺在帐篷里。 他惊恐的跑到城主府内去找杨七控诉,要求杨七尽快抓住凶手,严惩凶手。 杨七听闻此事以后,勃然大怒,派遣出了三千人,去严查此事。 除此之外,还给寇准派遣了四个身强力壮的护卫。 有了四个身强力壮的护卫,寇准放心了不少。 然而,当晚,寇准再次被劫走。 翌日清醒以后,寇准再次鼻青脸肿的躺在帐篷里,负责护卫他的四个身强力壮的护卫,也鼻青脸肿的躺在帐篷。 如此往复,持续了四日。 寇准快被吓哭了,晚上不敢一个人睡,也不敢一个人回帐篷。 他厚着脸皮,以商议公务为名,邀请了和他一起到幽州城的官员们,一起熬到了半夜。 然后被他强留了下来,大家一起大被同眠。 然而,他被胖揍的遭遇,并没有因为有其他官员在场而停止。 当天晚上,寇准再次被绑走。 等到他第二天鼻青脸肿起来,询问那些官员们的时候,官员们一问三不知。 寇准这下终于意识到了谁在对付他。 当晚,他就扛着铺盖卷,去了城主府,找杨七一起睡。 寇准原以为,跟元凶睡在一起,晚上就不会遭殃。 没想到他半夜清醒以后,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在了床榻上。 昏黄的屋子里,点燃着一盏油灯。 杨七坐在油灯前,手里握着一柄弯弯的小刀,小刀的刀刃频频从火焰上掠过。 “杨延嗣,果然是你,你要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寇准挣扎着,叫喊道。 杨七烧红了小刀的刀刃,阴测测的看着寇准,冷笑道“干什么?自然是阉了你,然后把你送去汴京城,去给陈琳做个伴。” 寇准眼见着杨七手里的小刀一寸寸的往自己下身临近,他惊恐的喊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寇准急的语无伦次,杨七愤怒的咆哮,“你这个禽兽,老子早就告诉过你,不许你跟八妹来往。你居然不听老子的话。八妹比你小八岁,你这个禽兽怎么敢!” 第0765章 燕国……立! “啊!” 寇准在一阵哀嚎中晕厥了过去。 杨七嫌弃的丢掉了手里还没落下的小刀,然后命人把寇准送了回去。 打从这以后,寇准见了杨七就绕道走。 能不见杨七,他绝对不见杨七。 即便是有事儿需要杨七处理,他也会托人在中间传话。 总之,寇准见杨七,就像是耗子见了猫。 然而,即便如此,杨七依旧觉得不得劲。 每次想到寇准这头老黑猪,啃了自家的嫩白菜,杨七都有一种打人的冲动。 事与愿违。 寇准和杨八妹的婚事,是两家长辈定下的,三媒六证,一样不缺。 纵然杨七贵为一方霸主,也拿这件事没脾气。 唯有捏着鼻子认下这门亲事。 然后再暗中狠狠的折腾寇准。 二人像是在玩猫鼠游戏,乐此不疲的折腾了一个月。 时间进入到了腊月。 幽州的天气显得更加寒冷。 然,幽州城内仍旧一片火热。 幽州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一变样。 曾经高耸的幽州城,如今变成了一片平地。 拆出来可以用的石料和木料,在幽州城的一角堆放成了一座小山。 幽州城内除了几间庙宇外,什么都没有剩下,就连杨七住的城主府也被拆除了一个干净。 埋在幽州城城墙下的尸体,也被清理了出来。 在远处堆成了一座小山。 大火烧了十天十夜,才烧完。 只余下了一堆白色的粉末和城墙下的壕沟,提醒着众人曾经发生了什么。 杨七不打算在幽州城建立高耸的城墙,所以这些壕沟最终都会被掩盖上泥土,捶打瓷实,最后铺上青石,变成一条绕城大道。 填补壕沟的这天。 杨七一大早就到了工地上。 破天荒的穿戴着象征着他虎侯的官袍。 在他身后跟着寇准、彭湃、吕端、向敏中等人。 自赵光义兵败顺州后,吕端等人就暂熄了回大宋的心思。 等到杨七拿下燕云十六州以后,他们这些心向大宋的官员们,终于看清了形势,一股脑的都真心实意的投了杨七。 杨七麾下的文官队伍,齐聚在幽州城外,并不是为了给填补壕沟奠基。 而是要迎接一波重要的人。 伴随着凌冽的东风。 一行穿戴体面的人,缓缓的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为首的是一位三旬的中年,蓄着山羊须,一身布衣青衫,略显消瘦。 在他身后,跟着一行高矮胖瘦不一的男子。 有老有少。 这一行人出现以后。 杨七赶忙带着众人迎了上去。 为首的中年男子见到这些昔日的同僚全都来迎接自己,一时间有些忐忑,不知道第一句话该怎么开口。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些昔日的同僚们,在他眼前拐了个弯,一头扎进了他身后的队伍里。 像是一群进了羊群的狼,开始你争我夺的瓜分了起来他身后的人。 “子川兄,早就听说子川兄大名字,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额……客气客气……” “子川兄以前在大宋的时候,任职过户部侍郎,对户部的事情,了熟于心。如今到了燕云,自然是要入户部为官。 如今燕云初定,户部的事情一大堆,子川兄,快快跟我走。” “呸~不要脸的吕端,子川兄虽然任职过户部侍郎,但是子川兄最早担任的可是工部郎中,工部的事情才是子川兄最熟悉的,子川兄应该跟我去工部。” “向敏中你过分了!” “……” 一群人你争我夺的像是在瓜分大白菜。 只剩下领头的中年男子,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哪儿。 杨七缓步走到了中年男子面前,笑呵呵道“蒙正兄,别来无恙啊?” 领头的中年男子正是吕蒙正,而他身后的那些人,正是已经培训好的沙门岛的罪官。 听到杨七发问,吕蒙正从失神中清醒了过来,脸上强挤出一丝笑意,惶恐的施礼道“罪臣吕蒙正,参见国主。” 吕蒙正如今虽然被调到了燕云,可他本质上仍旧是南国招募的官。 南国的官,在杨七面前,自然要称臣。 前面之所以要加一个罪字。 那是因为曾经在汴京城里的时候,吕蒙正曾经帮助三皇子,出手算计过杨七。 “啪啪!” 杨七看出了吕蒙正心中所想,他拍了拍吕蒙正的肩头,笑道“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已经忘掉了,你也不必在挂怀。 你吕蒙正是一个有才华有抱负的人,不能埋没了你这一身本事。 如今燕云百废待兴,正是你施展才华的时候。 千万不要藏拙。” 吕蒙正悬了多年的心,总算是放下了,甚至有点想哭的冲动。 世人皆知,西北虎侯杨延嗣睚呲必报。 打从吕蒙正被人抓到了南国,得知了南国是杨七的地盘以后,他心里一直悬着一块大石头,害怕杨七随时会找他拉清单。 当被派往洞头岛的时候,吕蒙正觉得杨七已经开始收拾他了,不然也不会派他去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直到这一刻见到杨七,亲耳从杨七嘴里听到了不再计较的话。 吕蒙正才相信杨七真没有收拾他的意思。 而是想重用他。 悬在头上多年的刀一去,吕蒙正感觉轻松了很多。 吕蒙正神色复杂的抬起头,抱拳道“臣一定不负国主厚望。” 杨七点点头,“好好干……” “恩……” 除去了心结,吕蒙正这才有心思左顾右盼,他频频的望向身后。 杨七笑着解释道“我麾下的人,从来不讲俗礼,一切以务实为重。眼下燕云多处地方还处在无人管辖的状态,一切都刻不容缓,容不下其他的。” 吕蒙正愣了一下,正色道“臣希望,即刻走马上任。” 杨七咧嘴笑道“很好,从今日起,就由你统管幽州城的一应建设。幽州城的建造是重中之重。城里以后不仅有处理政务的地方,你我的家眷们也要在里面居住。除此之外,还要分出一大片的地方,用于建立学府之用…… 林林总总加起来要建造的地方有很多,事务很参杂。 你没来之前归我管,你来了以后就归你管了。 有关于幽州城建造的规划,成型后的分布图等等,都在我书房里,回头你去做一下交接。” “臣明白。” 就在杨七跟吕蒙正说话的工夫,寇准等人已经瓜分完了随同吕蒙正一起过来的罪官们。 杨七亲自为他们开道,引他们入了幽州城。 这些人以后都是治理燕云十六州的中流砥柱,杨七要做足礼贤下士的姿态。 众人入了幽州城的一座空闲出来的大帐篷。 帐篷里早已备好了酒肉。 入席以后。 杨七高举酒杯,“诸位,以后燕云十六州的治理,要仰仗诸位了。如今燕云初定,百废待兴,没有多余的时间为诸位接风洗尘。 我敬诸位一杯,算是为诸位接风洗尘了。 过往种种,就在这酒里,一口吞下,就此烟消云散。 以后我希望诸位克己复礼,咱们携手,共同建造一个繁荣昌盛的燕云十六州。” 说完这话,杨七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齐齐站起身,高声道“愿为虎侯效犬马之劳。” 他们陪着杨七喝了一杯。 酒过三巡。 杨七认真的道“燕云十六州已定,然燕云十六州在辽人治理下,混乱不堪。经过我跟寇准等人商议,决定效法西北四府,在燕云十六州建立府制。 燕云十六州,暂定九府是一城。 朔寰二州并立为一府,取名雁门府。 云州独立一府,取名云府。 蔚二分,一半归于应州,取名龙首府。 一半归于嫣州,取名河北府。 新武二州并立为一府,取名新武府。 儒州单立一府,取名儒府。 檀州、顺州并立为一府,取名河东府。 蓟州到榆关一代并立一府,取名北济府。 瀛州、莫州等共划为一府南济府。 幽州独立一城,取名燕城。 算上西北四府,一共是十三府一城。 以后这十三府一城,就是我们要共同治理的地方。” 寇准等人提前知道此事,所以并没有任何反应。 那些刚来的官员们,在得知了此事以后,小声的开始议论。 有人当即开口道“以虎侯今时今日的地位和疆土,完全可以自立为帝,何以仍旧以侯爵之身自居?若是虎侯肯自立为帝,十三府一城,并立一国。 定都幽州,岂不是更好管辖?” 其余人闻言,频频点头。 杨七摇头笑道“还不是时候……” 众人闻言,微微一愣。 有人开始苦劝,“虎侯当早日自立……” “……” 杨七闻言,只是微笑着摇头。 杨七执意不肯自立,众人劝了一会儿,也就摇旗硒鼓了。 酒足饭饱以后。 杨七吩咐寇准按照刚才他们各自安排好的差遣,起草了任命文书,加盖了杨七印玺以后,派人护送他们走马上任。 有了这一批人的加入,总算是弥补了官员空缺这个大难题。 虽然仍旧不够,但是勉强支撑大战之后地广人稀的燕云十六州的政务运作,还是不成问题的。 杨七把这一行人送到了幽州城的门口,刚准备叮嘱护送的人马的时候,就看到了一队气势如虹的兵马,奔驰而来。 在这些兵马身后,跟随着一支华丽的仪仗队伍。 官员们见此,一个个也不急着去走马上任了。 都在幽州城门口等候。 足足等了一炷香,才等到了这些人到了幽州城前。 “末将奉命送大宋天使至幽州,特来复命。” 领头的兵马,是守卫在边陲新立的飞狐军骑兵。 为首的将领在马背上向杨七拱手汇报。 杨七一脸肃然的道“休整一日,明日归营。” “诺!” 飞狐军的将士们有序退下,露出了他们身后的仪仗队伍。 统管这支仪仗队伍的是个熟人。 陈琳。 陈琳率领着仪仗队伍到了幽州城门前,不等杨七摆下香案等物,就当众准备宣读圣旨。 “西北虎侯杨延嗣接旨……” 听到陈琳尖锐的声音,有人下意识的就跪了下去,有人则看向了杨七。 杨七踏前一步,在众目睽睽下,拱手道“臣杨延嗣接旨……” 其他人见状,也都齐齐拱手,弯下腰。 跪? 不可能的。 入了杨七治下的地盘,就没有跪拜礼。 陈琳自然不会去计较这些,他摊开了圣旨,阴阳顿挫的念道“诏曰……封西北虎侯杨延嗣为燕王,号燕国国主,加封燕国大元帅……” 哗! 全场哗然。 杨七手下的官员们一个个急切的开始交头接耳。 杨七被封为燕王,号燕国国主。 那就说明,西北的十三府一城,从此以后正式的变成了一个国家。 不需要自己,直接成了大宋承认的属国。 他们这些人以后出去了,可以以燕国臣子的身份自居。 最重要的是,对十三府一城而言。 有国号和没有国号,完全是两码事。 有国号的,才能算是真正的国家。 没有国号的,纵然地盘再大,也只能算是一个草头王。 难怪之前有人在劝解杨七自立为帝的时候,杨七没有答应。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呢。 若是杨七自立,那在大宋百姓眼里,乱臣贼子的名声就逃不了了。 甚至要被史书和大宋的百姓唾骂下去,遗臭万年。 可是如今得到了大宋的册封,那就不一样了。 杨七不仅不会因此遗臭万年,反而会成为名耀千古的枭雄。 总之,还有许许多多的好处。 跟在杨七身后那些官员们,心里早已乐开花了。 给一个草头王办事和给一个真正的皇族办事,完全是两码事。 “西北虎侯杨延嗣接旨……” 宣读了一封诏书以后,陈琳紧接着就宣读第二封。 “诏曰……封西北虎侯杨延嗣为汉王,号南国国主,加封南国兵马大元帅……赐衮服龙袍……” “哗……” 杨七身后的官员们,瞬间哗然。 即便是定力好的寇准、吕端等人,也一脸惊愕。 衮服龙袍,那可是帝王之服。 以王爵之身,传带帝王之服。 这算什么? 相当于野史中的一字并肩王。 杨七、赵德芳,平起平坐。 虽无帝号,却有权行帝王之事。 即便是有人称杨七一声燕帝,也没人会说什么。 有心思机灵的,趁着大家还在震惊的时候,猛然跪倒在地上,高声呼喊,“臣参见陛下。” 其他人顿时反应了过来,一个个跪倒在地高呼。 “臣等参见陛下。” “……” 之所以选择跪,那是为了在第一时间表示臣服和忠诚。 之所以高呼陛下,那是因为杨七不仅身负王爵,他同样是燕国国主。 作为燕国属臣,面见国君,自然要高呼陛下。 杨七在众人高呼下,缓缓挺直了腰板,他慢慢转过身,一手指向幽州城,威严十足的道“此地,名为燕京。” “诺!” 第0766章 有资格在一个锅里吃饭的人 杨七封王,燕国已立的消息,随着各路官员走马上任,传播到了燕云十六州、西北四府的每一个角落。 但凡得知了这个消息的燕国属民,无不弹冠相庆。 受苦多年的燕云十六州的百姓,终于迎来了一位强横的君主,有他带领着大家,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贫瘠如西北四府,在他的手里变的富庶无比;强横如辽国,在他的铁蹄下变的瑟瑟发抖。 有他在,燕国想不强胜都难。 就是这么一位被百姓们寄予厚望的君主,此刻毫无形象的在大帐内涮着火锅。 大帐正中,摆放着一口三尺宽的行军锅,锅里煮着一只山鸡,山鸡煮的已经泛白,筷子一戳就能戳下一大块肉,却没有人动。 围在锅前的人,更喜欢从身旁的大盘子里,夹起切成薄片的鲜嫩的羊肉。 “吸溜吸溜……” 狂吃海塞的声音络绎不绝。 封了王的杨七,还是那个杨七。 纵然在之前城门口的时候霸气侧漏,私底下依旧是一个寻常的人。 他会和寇准因为争抢一块冬日里罕有的青菜争的面红耳赤,他也会跟彭湃因为争抢最后一块嫩牛肉互相瞪眼。 大家围坐在一起,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一点儿也没有上下尊卑。 吕蒙正看着这一幕,有点发懵。 他手里端着碗,拿着筷子,愣是不敢上前争抢。 “吃……” 一片煮熟的嫩羊肉被夹进了吕蒙正碗里,吕蒙正受宠若惊的道“多谢陛下……” “别客气,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 杨七丢下了这句话,再次加入到了抢肉的行列。 吕蒙正低头看了看碗,又看了看在那儿跟吕端争肉争的面红耳赤的向敏中,他小心翼翼的夹起了碗里的肉,浅尝了一口。 旋即,眼前一亮。 眼睛不由自主的放到了那个煮肉的行军锅中,身体下意识的凑上前,鬼使神差的向锅内伸过去了筷子。 唰~ 吕蒙正的筷子刚伸了一半,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他身上。 吕蒙正身体一僵,被众人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的就想收回手。 然而,众人的目光只是在他身上扫了一眼,就迅速的又投入到了锅里。 吕蒙正暗地里长出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开始从锅里夹东西吃。 相比而言,有一个人就比吕蒙正放得开。 陈琳这个宦官,一点儿也不生疏。 在座的有一大半他的认识,他根本不需要跟这些人客气。 鲜嫩的羊肉在鸡汤里一涮,爽滑透润的口感,让人欲罢不能。 陈琳不断的凑到行军锅前吃肉。 之所以不断的往前凑,那是因为陈琳在这里明显不受待见。 他刚凑近寇准,抢了一口肉,就被寇准骂骂咧咧的推开了。 当陈琳凑近吕端的时候,耿直的吕端冷冷的骂道“滚!” 陈琳也不生气,又凑到了向敏中身边。 向敏中直接踹了他一脚,让陈琳不要接近他。 陈琳转了一圈,人人都嫌弃他,最后到了杨七身边,杨七瞧着他可怜,赏了他两片肉吃。 陈琳见杨七把肉夹在了自己碗里,眉开眼笑的道“谢陛下赏赐。” 杨七翻了个白眼,一边抢肉,一边没好气的道“这里可没有你的陛下,你的陛下在汴京城。” 陈琳贪婪的把两片肉囫囵吞下,然后乐呵呵的道“杂家这一次请命从汴京城里出来传旨,就没打算再回去。汴京城里已经没有了杂家的陛下,你才是杂家的陛下。” 正在吃肉的众人闻言,皆放下了碗筷,看向了陈琳。 杨七提起筷子,愕然道“你这是打算跟我混?按理说,你有从龙之功,待在汴京城里,一个内侍省大监的身份跑不了,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你跟着我混,我可给不了你什么……” 陈琳扫视了一眼众人,咧嘴笑道“杂家是个宦官,又没有子嗣。荣华富贵对杂家来说没有意义。杂家为了报仇,在汴京城里潜伏了十年。 十年时间,杂家都是为了那些死去的人而活。如今大仇得报,杂家也得为自己活一活。” 杨七疑惑道“汴京城里有人欺负你,让你活得不痛快?” 陈琳摇摇头,“那倒没有……杂家就是觉得,跟着赵德芳,远没有跟着你舒服。” 杨七目瞪口呆的愕然道“就为这,你就抛弃了汴京城里的荣华富贵,跑来跟我?” 陈琳一脸认真的道“这个理由不足够吗?” 杨七一愣,哑口无言。 耿直的吕端当即竖起的大拇指,赞赏道“我活了大半辈子,就见过你这么一个明白人。这锅里,应该有你一口肉吃。” 寇准摇头晃脑道“你该吃肉……” “……” 众人纷纷出声,算是接纳了陈琳。 最后到了杨七,杨七感叹道“既然你想留下,那就留下吧。回头我差人送一封信去给赵德芳,替你解决了后顾之忧。” 众人都赞同了陈琳留下,杨七没理由拒绝。 陈琳虽然是个宦官,可也是个狠人。 能在一个仇人身边不动声色的潜伏十年的人,都是狠角色。 这种人留在身边,关键的时候有大用。 见到了杨七答应了让他留下,陈琳嘴快咧到耳后了,他激动的道“多谢陛下……” 陈琳被接纳以后,陈琳再凑到别人身边去吃肉,再也没人嫌弃他。 陈琳也算是看清了,杨七大帐中的这一锅肉,不是谁想吃就能吃的了的,不是因为它的用料有多高贵,而是因为它代表的意义不同。 能往这口锅里伸筷子的,那都是自己人。 随着众人不断的往锅里伸筷子,一头羊身上的肉,瞬间被吃了三分之一。 寇准一边吃肉,一边道“燕国初定,百废待兴,年关将近,年关过后,春日也就近了。明年政务的侧重点都有那些,现在议一议,下去以后,各部就开始准备。” 杨七放下筷子,说道“军方裁撤的将士,已经依照籍贯,就近安置到了各府各县。等到正在路上的官员们到任以后,一切就能运作起来。 首先要做的就是清剿燕云之地不愿意归附的辽人,必要的时候,各级衙门可以申请调动守军配合。 其次,燕云在辽人治下,不少田地已经化作了草场。 重新开垦,重新分配,需要合理的调节好。 务必做到每一口男丁名下能有五十亩的田地。 各级衙门必须调动起百姓,积极的参与到开垦田地和春耕当中。 如果有冥顽不灵的懒汉,那就让各级衙门上报,然后押送到燕京城充当苦役。 同时,各地的无人照料的老弱病残,皆可以由衙门先行抚养,这其中就包括那些在大街小巷中游荡的乞丐。 当然了,那些个四肢健全,却不思进取的青壮乞丐,全部发配充作劳役。” 众人点点头,对杨七这些提议没有异议。 见众人没有异议,杨七继续道“再就是各地通讯的驿站,必须尽快建立起来。抱持驿站畅通,我们才能把所有的政令按时传达到各级衙门。 还有各地遭受了兵灾的县、村、镇、庄,也得尽快的重建起来。 凡空城、空县、空村等,只要是没有了人眼的地方,一应建筑都可以拆除,其材料可以发给百姓们,用于重建自家住房。 各府衙门必须配合监管,避免生乱。 春耕过后,各级衙门必须阻止百姓,疏通各府县之间的道路。 同时,对于战后还散步在各府县的尸体,及时掩埋或者焚毁。 绝不能任由其暴尸荒野,引起瘟疫。” 杨七说完这话,看向了吕端,沉声道“吕端,此事就交由你负责监管。但凡有人抗命不从者,发配充作苦役。” 吕端起身,拱手道“臣领命。” 杨七又道“燕京城重建,重中之重的是三个地方,一个是诸位以后处理公务的地方,一个是文武两大学堂建立的地方,还有一个就是在燕京城内的官员们居住的地方。 总之,这三个地方,必须尽快建立起来。 至于其他的街道、商铺、市场,可以暂缓一段时间。 等到南国钱行正式进驻到燕京城以后,由南国钱行去分配和建立这些地方。 这件事,就有吕蒙正负责。” 吕蒙正赶忙起身,躬身道“微臣领命。” 杨七点点头,又道“除了上述的工作外,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我们去做。比如疏通商道,吸引商人回到燕国继续行商。 扩建码头,便于往返于南国和燕国的商人们停靠。 等等等等……” 杨七站起身,郑重的道“诸位,我们要做的还有很多。我们必须尽快的让燕国繁荣起来,尽快的让燕国的百姓脱离苦海。 而在此之前,我们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杨七扫视了一眼满脸疑惑的众人,掷地有声的道“那就是在过年之前,制定出适合我们燕国所用的律法,并且通报全国。 借此告诫那些在我们众志成城建设燕国的时候,背地里偷鸡摸狗,作奸犯科的鼠辈。” “诺!” 订立律法是一件大事。 作为一个接受过后世高等教育的人,杨七绝对不可能学习大宋,囫囵吞枣的借用唐朝的律法。 他也不会直接把西北四府的律法,套用到整个燕国。 更不可能套用南国的律法。 燕国必须拥有自己律法,适合燕国所有人的律法。 从杨七宣布了这件事以后,众人就窝在了杨七的大帐篷内,凑在一起,日以继夜的开始为燕国律法订立贡献一份力量。 这期间,众人看过宋律、辽律等等现有的律法,然后又翻看了秦、汉、唐等朝代的律法。 最终,在这些律法的基础上,订立了二百四十条适合燕国用的律法。 当然了,二百四十条律法,并不足以囊括所有的事情。 由于时间紧急,只能订立出二百四十条大法,暂时用着。 等到燕国真正安定下以后,就会在这二百四十条大法的基础上,再做细化和延伸。 耗费了十日。 二百四十条律法,删删减减,又增增添添,再经过反复推敲,确认合理以后,才最终敲定。 赶在年关之前,杨七将制定好的律法,派人下发到了各府各县。 六百铁蹄齐出燕京城,快马加鞭把律法散发了下去。 然而,杨七一行人并没有因为律法下发下去了,就变的轻松。 越是临近年关,政务就越繁忙。 杨七不仅要处理燕国的政务,还要处理南国的政务。 所有的政务堆在杨七的桌子上,足足堆了小山那么高。 每天处理一部分,第二天又会重新多出一部分。 如此往复,几乎就没有休息的时间。 每晚深夜,杨七累的精疲力竭的时候,就有种撂挑子的冲动。 然而,次日起床以后,杨七又会重新陷入到工作当中。 如此往复,日以继夜。 即便是夜深了,杨七还在处理政务。 “嘣!” 猛然一声炸响,让正昏昏欲睡的杨七迅速惊醒,他披上了一件外衣,匆匆跑到了房门口。 “发生了何事?” 杨七出了房门,紧张的问。 彭湃正在门口独自喝酒,被急匆匆的冲出门的杨七这么一问。 彭湃呛到了喉咙。 咳了半晌,才稳定下来,说道“陛下说的可是爆竹声?不是你批复的,让寇准在今夜,放八十一响的震天雷,当炮仗,辞旧迎新吗?” 杨七一愣,愕然道“这就……过年了……” 彭湃认真的点了点头。 杨七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原以为还有几天才过年,想不到一晃就到了除夕。忙的连时间都忘了……甚至都没有托人给妻儿带些礼物回去。也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埋怨我。” 彭湃侧着头,认真的说道“属下觉得,四位娘娘会理解陛下你的。” 杨七没好气的瞪了彭湃一眼,“你怎么就认为她们会理解我?” 彭湃咧嘴一笑,贼兮兮的道“属下自然知道。” 杨七张嘴就想骂人,不过看到彭湃那贱贱的样子,他微微一愣,然后瞳孔骤然放大。 “不会……不会吧?” 第0767章 陈琳的目的 “会的……” 彭湃给了杨七一个肯定的答案。 杨七猛然扑上前,抓住彭湃的手臂,急忙追问道“人在那儿?” 彭湃呲牙咧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帐篷。 杨七松开了彭湃,快速的向帐篷冲去。 彭湃抚摸着被杨七抓疼的手臂,摇头叹气道“又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了……” 缓缓的走回了原来的地方,一个人蹲到了地上,开始喝闷酒。 “嘎嘎嘎……你果然跟杂家一样,是一个孤家寡人……” 陈琳不知道何时到了彭湃身边,他手里提着一坛子酒,缓缓坐到了彭湃身边,从怀里掏出了两个油纸包。 摊开了油纸包,露出了里面还在冒着热气的烧鸡和牛肉。 陈琳邀请彭湃道“尝尝,杂家自己卤的……” 彭湃也不客气,捻起了一块牛肉,咀嚼了起来,然后冲着陈琳点头道“味道不错……以你的手艺,出去开一个卤煮铺子,肯定能赚钱。” 陈琳扯下了一块鸡腿,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道“杂家的手艺是跟宫里御厨学的,为的是能有讨皇帝欢心的机会,好往上爬。 伺候赵光义伺候了十年,杂家已经伺候的够够的了。再去伺候别人?杂家不愿意。” 陈琳显然是打心底里厌恶了伺候人。 彭湃好奇的侧头问道“你都已经不想伺候人了,那你还死皮赖脸的留在燕京城干嘛?除了伺候人,你还能干什么?” 陈琳用鸡爪子剔了剔牙,似乎有肉丝沾在了牙缝里,随后嘬了嘬嘴,阴沉的笑道“嘎嘎嘎……这就是杂家大年三十晚上过来找你的原因。” 彭湃刚捻起牛肉的手一顿,眯着眼,沉声道“你想从我手里分权。” 陈琳没藏着掖着,平静的点点头,“杂家就是这个意思。” 彭湃瞬间就觉得嘴里的牛肉没味道了,他丢下了手里的牛肉,双手环抱在胸前,弓着腰,眼神锐利的盯着陈琳。 “我能有今天,全是我辛辛苦苦跟着陛下当牛做马爬上来的。” 彭湃认真的说道。 陈琳淡淡的点头,“杂家知道……” 彭湃冷声道“你寸功未立,凭什么从我手里摘桃子?” 陈琳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看着彭湃认真的道“就凭杂家能够救你一命。” 彭湃皱起眉头,疑惑道“救我?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琳拍开了酒坛子的上的泥封,贪婪的嗅了嗅里面的酒液,感慨道“窖藏多年的女儿红,这可是大内的贡品,是杂家过来的时候特地带的,你要不要尝尝?” 彭湃黑着脸,恼怒道“谁有闲心跟你喝酒?别跟我装疯卖傻,快告诉我,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陈琳对彭湃的话置之不理,他美美的喝了一口酒,舒爽的眯起眼,不停的吧嗒嘴。 半晌,吊足了彭湃胃口以后,陈琳才幽幽的道“陛下如今是如日中天,就像是天上的骄阳,没有人能阻挡他上升的脚步。而你彭湃就像是烈火烹油,时日已经无多了……” 彭湃下意识挑起眉毛,冷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彭湃虽然出身卑微,可是自从跟了陛下以后,一直兢兢业业,忠心耿耿的,从无差错。如今燕国已立,陛下手里更是兵强马壮,谁能害我?” 陈琳认真的看着彭湃,郑重道“害你彭湃的,就是你自己。” 陈琳越说,彭湃越糊涂。 瞧着陈琳一副老神在在的面孔,彭湃讥讽道“装神弄鬼……” 陈琳摇摇头,幽幽的道“杂家可没有装神弄鬼……你别忘了,杂家在汴京城的时候是干什么的。” 陈琳指了指彭湃,认真的道“跟你一样的勾当……你干这一行才多久,杂家干这一行多久?杂家见到过的事情,可比你见到过的要多。 燕云未复前,你彭湃要做的就是刺探敌人的情报,暗地里搅动敌国的风云。 这些你彭湃做了多年,相当纯熟。 可是如今燕云已复,燕国已立,此后很多年,恐怕都不会再有对外的战争。 这个时候,你应该干些什么?你知道吗?” 彭湃冷冷的盯着陈琳说道“这我自然知道,当然是监察百官。” 陈琳点点头,“不错,监察百官。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作为监察职权,自然不能跟百官走得太近,稍有不慎就会因为私情,徇私枉法。 据杂家所知,你彭湃和燕国大部分的上层的官员,关系很密切,对不对? 还有你手下那些人,多多少少跟燕国大部分的官员关系也很密切,对不对?” 彭湃皱起眉头,不悦的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徇私枉法,还是怀疑我手下有人会徇私枉法。” 陈琳摇摇头,笑道“你别这么冲动,听我慢慢说。现在你手下应该没有人徇私枉法,但是不代表以后不会有。燕国初立,一切都处在百废待兴的时候。 就像是种树,大家都在努力种树,努力除草施肥,还没有到摘桃子的时候。 这个时候自然不可能出现什么分歧,也不可能出现徇私枉法的事儿。 但是,一旦桃树长成,分桃子的时候。 作为监管别人摘桃的人,你觉得你能守得住本心? 有一两个亲眷多摘一个桃子,又或者你手下的亲眷多摘一两个桃子,你会如何处置他们? 又当如何处置你的手下?” 陈琳的话很有煽动性,也很有道理。 彭湃被陈琳说的有些心神不定,他强咬着牙,低声道“你说的这些事,不可能发生在燕国。我彭湃会念及兄弟情分,向陛下求情,从轻处罚。但是我彭湃绝不会包庇那些徇私枉法的人。” “向陛下求情?” 陈琳晒然一笑,“你彭湃在陛下面前,有多少人情可以求的?一个两个,陛下自然不会在意。可是若是十个八个,甚至八十个…… 到那个时候,你还有脸面跟陛下求情吗? 就算陛下仁厚,念在你多年的功劳上,咬着牙准了你的恳求。 你觉得燕国的官员们会忍气吞声装作没看见吗?” 随着陈琳的话越说越多,彭湃脸色越来越阴沉。 他不得不承认,陈琳说的对。 人情这种东西,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纵然杨七心慈,肯看在他的面子上饶恕他手下的兄弟,他也不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的向杨七求情。 陈琳看着彭湃,幽幽说道“别看你现在跟那些文武官员们打成一片,整日里嘻嘻哈哈的亲似兄弟。可是真当你走上了监察百官的路,你和他们跟仇敌没有两样。 你不可能对他们仁慈,他们也不可能在反击的时候给你留下活路。 你彭湃可以保证你不出问题,可是你不能保证你手下的人不出问题。 而我们这种人,最忌讳的就是办差的时候,出现差错。 一旦出现差错,不仅会被怀疑是否忠诚,甚至还会随时人头搬家。 你想一想落叶,再想一想赵迪,你就应该明白,出了差错会有什么下场。” 彭湃看向陈琳,强硬的低吼道“我彭湃办差,从不会出现差错。” 陈琳一听这话,笑了,笑容里充满了讥讽。 笑过之后,陈琳冷冷的盯着彭湃,“你不会出现差错?嘎嘎嘎……从杂家见你到现在,你最少做错了两件事。” 彭湃一愣,否认道“不可能!” “不可能?” 陈琳似笑非笑的问道“杂家问你,杂家前来燕京城传旨的消息你是什么时候得到的?” 彭湃皱着眉头不明白陈琳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还是实话实说道“从你们出了开封府以后,第二日我就收到了消息。” 陈琳点了点头,再问道“那陛下的家眷到了燕京城,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彭湃犹豫了一下,说道“十天前……” 陈琳笑道“那陛下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两件事的?” 彭湃当即低下头,沉默不语。 很多事情,已经不需要陈琳明说,彭湃大致上就猜到了一点儿东西。 陈琳看着低下头的彭湃,感慨道“咱们这些人,说好听点就是大内密探,说难听一点就是陛下手里的鹰犬。 作为鹰犬,最主要的指责就是把听到的看到的,及时的汇报给陛下。 还有尽心尽力的办好陛下交代下来的每一件差事。 但是,作为鹰犬,咱们没有资格替陛下去决断任何事。 圣心独断,这是君王的特权。 一旦我们越过了线,替君王决断了某一件事,那就是越权。 一个人能坐上君王的位置,他所思量的事情,远远不是你我能比拟的。 也许你我看到的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在君王眼里就是一件惊天的大事。” 陈琳缓缓起身,拍了拍正在发愣的彭湃的肩头,幽幽道“彭湃,你已经越权两次了。陛下仁慈,或许没在意这事,但是陛下不傻,自然能够看到。 陛下不需要你给他准备的惊喜,他需要的是能够掌控一切。 你猜一猜,陛下现在见到了妻儿,是何情景?” 彭湃愣愣的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琳嘎嘎的笑道“陛下不知道里面有几个人,也不知道他的孩子已经会喊爹了。最重要的是,陛下不知道四位娘娘要到,所以根本没有任何准备。 你猜,他见到了四位娘娘,会不会尴尬?” 陈琳说的话,就像是在看杨七笑话。 可是落在彭湃的耳中,却比冰霜还要寒冷。 “咕嘟~” 彭湃不由自主的就响起了远在南国的赵迪,同样也想起了在洞头岛上吹凉风的落叶。 论资历,论功劳。 前面这两位的资历比他高,虽说功劳略有不及他,但是在彭湃眼里,他们二人也算得上是劳苦功高。 可是即便如此,这二位却都没有留在杨七身边。 不是他们不愿意留,而是他们做错了事情,被杨七给驱逐了。 或许,他们二人如今的遭遇,就是我彭湃以后的遭遇呢? 想到此处,彭湃下意识的看向了陈琳,郑重的道“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从我手里分走那些权力?” 陈琳乐呵呵的一笑,“杂家没那么大野心,只是干了小半辈子脏事了,突然不干了,有些不适应。最重要的是,有那么一批对杂家忠心耿耿的人也跟着杂家到了燕国。 杂家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他们考虑考虑。 他们帮杂家办了十年的事了,要是饿死在街头上,那可就是杂家的罪过了。” 彭湃恼怒的低吼道“你到底要什么?” 听到彭湃有妥协之意,陈琳笑眯眯的道“你主外,杂家主内。监察百官,针对自己人的脏活累活,杂家干了。反正杂家已经断子绝孙了,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和顾及。 监察百姓、军卒,以及邻国的事情,就由你负责。这些事你比杂家熟。 做起来也不得罪人,就算得罪,得罪的也是外人。” 顿了顿,陈琳又道“放心,杂家不从你手里拿走一兵一卒。不仅如此,杂家还能送给你不少能用的好手。” 彭湃阴晴不定的看着陈琳,质问道“你会如此好心?” 陈琳一愣,苦笑道“你怀疑杂家别有用心?” 彭湃站起身,冷声道“难道不是吗?你能在赵光义身边潜伏十年,难保你不会在陛下身边再潜伏十年。经你刚才这么一说,我确实感觉到了自己的不足。 我彭湃也不是贪恋权势之人。 陛下若是要分我手中的权力,我彭湃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你想凭借三言两语,就从我手里分走权力,没门。 我彭湃手中的权力是陛下给的,想要从我手里分权,那也得等陛下考验了你的忠诚以后再说。” 陈琳吧嗒着嘴,无奈道“何必呢……陛下若是知道了此事,一定会答应的。” 彭湃冲着杨七所在的地方拱了拱手,道“那就等明日见了陛下,向陛下说明这件事,看看陛下会不会答应!” 陈琳暗自摇了摇头。 就在这个时候。 他们二人口中的陛下,刚刚掀开了大帐的帘子。 瞧见了里面忙碌的人儿以后,他就愣了。 第0768章 国、色、天、香 掀开大帐的帘子,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水气布满了整个帐篷,云雾缭绕,看着像是人间仙境。 帐篷外像是冰冷的炼狱,帐篷内像温暖的芙蓉帐。 杨七上半身已经入了帐篷,下半身还在帐篷外,因此他的感触非常的清晰。 “快进来,别站在那儿,敞开了门帘容易进风,孩子吹着了容易生病……”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些许的娇嗔,带着些许的思念,到最后都化成了浓浓的相思。 有一句话叫做相见时难别亦难。 以前杨七不太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总觉得有些矫情。 如今,杨七懂了。 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行走在外的时间,远比在家的时间长。 像杨七这种一方豪强,能在家里待的时间就更短。 以前离开汴京城去邕州的时候,可能是因为有呼延赤金陪着,所以感觉不到孤独和相思。 也有可能是没有孩子,所以不懂什么叫家。 甚至到现在,杨七都不太懂。 然而,离开了妻儿近一年时间,再见妻儿,杨七心里的感觉很澎湃。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相见,怕见,又相见。 眼眶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曹琳的身影分开了水气云雾到了杨七身前,见到杨七踌躇在哪里,眼眶红彤彤的,略微一愣。 杨七忽然抬起手,扇了扇眼前的水雾,一边走向曹林,一边埋怨道“你们这是在帐篷里烧芥末吗?熏得的我眼睛都红了……” 聪明的曹琳并没有戳穿杨七的谎言,她走上前,一边帮杨七脱下披风,一边叨扰道“是妾身的错,妾身平日里也没什么爱好,就贪吃一口芥末。 弄的满帐篷的都是喂,熏到了郎君,妾身真是罪该万死。” 杨七凑上前,猛然抱起曹琳,狠狠的就在她嘴上嘬了一口。 曹琳手里拿着杨七的披风,娇嗔的白了杨七一眼,压低声音道“妹妹们还在呢……” 杨七得意的一笑,随着曹琳到了帐篷正中。 门口水气云雾缭绕,帐篷正中却看不到那么多水气。 初醒穿着一身绿色的襦裙,正带着呼延赤金和杜金额包饺子。 就像是一个居家的贤惠的妻子,恬静、淡然。 呼延赤金穿着一身石榴红的罗裙,笨手笨脚的在那儿捏饺子,脸上沾满了面粉。 看着就像是一个调皮的火狐狸,娇媚、急躁。 杜金娥身穿着一身杏黄色的襦裙,认认真真的在包饺子,只是她的眼神很不安分,总是不断的颦向初醒包的饺子。 像是一只猫咪,高傲、绞结。 在她们身旁,有一架点燃的火炉,火炉上煮着沸水。 距离火炉不远的地方,铺着一层厚厚的软榻。 两个小小的人儿,在软榻上翻滚着逗乐。 大的已经两岁了,已经会说简单的话,他似乎想要拽着妹妹去玩,可是妹妹似乎不愿意搭理他。 气的小家伙不停的嘟囔着,“笨笨……比青笨……” 大概在小家伙的思想中,不愿意跟他玩的人,都是大笨蛋。 听他话里的意思,他似乎跟小狄青的关系很不错。 曹琳一手拿着杨七的披风,一手挽着杨七的臂膀到了帐篷正中。 三女瞧见了杨七,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墩身施礼,“见过相公……” 坦白说,过来的时候杨七还是很心虚的。 但是当他看到了四女其乐融融的在一起之后,他心就踏实了。 作为一个生在红旗下的新时代的新青年,从小接受的就是一夫一妻的教育。 虽然对一夫多妻制垂涎三尺,但是荷包和法律不允许。 如今没有了这些障碍,四个妻子站在面前,他首先感觉到的不是兴奋,而是有些不真实。 四个妻子,国色天香,各有千秋,但是无一例外,都是美女。 杨七努力装出一副很平和的样子,淡淡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曹彬帮杨七挂好了披风,推着杨七去陪着两个孩子玩。 她挽起了袖子,重新凑到了三女中间,开始包饺子,还时不时的窃窃私语。 杨七看着自己四个女人,心里感觉很幸福。 他踱步到了软榻前,一手一个,瞬间把儿女全抄到了怀里。 女儿明显有点懵,突然被一个陌生人抱在怀里,她第一反应不是哭,而是抄起她那粉嫩的拳头,在杨七脸上啪啪乱砸。 似乎要用尽全身力气去大坏人。 儿子到了杨七怀里,看着他,愣了一会儿,然后嘴一瘪,有种想哭的冲动。 杨七见状眉头一立,严肃道“不许哭,咱们杨家的人,流血不流泪。” 瞧着杨七凶神恶煞的摸样,小家伙嘴瘪的能挂一个油瓶,不过他只是瘪着嘴,并没有哭。 然后他学着妹妹的样子,抄起拳头就砸向杨七。 四只拳头,两面夹击,就像是疾风骤雨打落在脸上。 然而,就他们那点儿力气,给杨七挠痒痒都不够。 杨七任由儿女砸着自己,心里感慨万千。 孩子之所以会有这种反应,在情理之中。 两个小家伙还没到记事的年纪,只要时间隔的稍微长一些,他们就会忘掉他们曾经见过的人。 杨七已经跟两个小家伙一年没见了,两个小家伙不认识他,也纯属正常。 当然了,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光荣的事情,反而侧面的反应了,杨七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爹。 事实上九成九的男人,在第一次当爹的时候,都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爹。 对于每一个人而言,这件事都是在摸索中成长。 杨七只是在这条路上走的慢一些而已。 杨七微微的板起脸,看着两个小家伙,冷冷的道“我可是你爹,连你爹都打,你们是想造反吗?” 爹这个字,对小丫头而言,很模糊,她根本不在意这些,小拳头反而抡的更欢。 小宗卫的动作,明显有些迟疑。 在他有限的记忆力,爹长什么样子他不清楚,但是爹这个字,却被人频频提及。 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提到他爹。 “爹?” 小家伙举着手,迟疑的看着杨七问。 杨七满意的点点头,自豪的道“我就是你爹!” “啪……” 没等杨七继续自豪下去,小家伙的巴掌再次落下。 劈里啪啦的,像是雨打芭蕉。 杨七苦着脸,任由两个小家伙在他身上施暴。 曹琳四女不仅没有帮忙的意思,反而暗地里看笑话。 四女交头接耳,看着杨七窘迫的摸样,频频发笑。 无可奈何的杨七干脆躺在软榻上,任由两个小家伙折腾。 两个小家伙打累了,也就不再施暴。 他们组团在杨七身上爬上爬下,似乎在翻山越岭。 直到小宗卫咯咯笑着,挺着小雀雀在杨七胸前画了一大片地图以后,杨七才得以解脱。 “咯咯咯……” 曹琳娇笑着从杨七怀里抱走了小宗卫,留下了杨七和闺女郁闷的在软榻上发呆。 愣了半晌,杨七见闺女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不时的还耸着屁股往前爬,他伸手往闺女屁股下面一摸,无奈的道“这个也尿了……” “哈哈哈……” 四女齐齐被杨七逗笑了。 她们似乎对杨七出糗很喜闻乐见。 等到曹琳和初醒给儿子和闺女换号了尿布以后,下锅的饺子也煮沸了。 一家人围坐在一张不大的桌前,其乐融融。 虽然他们中间有人已经贵为一国国主,有人贵为王妃,有人贵为嫔妃,有人贵为世子,有人贵为郡主,但是没有人嫌弃眼前这个小小的饭桌,也没有人嫌弃上面简陋的饭菜。 曹琳四女来的仓促,东西准备的不多,饺子满打满算只有不到两百多个,一家人却吃的格外香甜。 曹琳在饺子里包了东西,所以在座的,除了杨七,都有收获。 小宗卫咬到了一枚金钱,小丫头咬到了一块玉坠。 小宗卫勉强能吃一些米面,小丫头还没有断奶,所以他们吃到的东西,都是曹琳刻意喂的。 就是为了图一个吉利,讨一个好彩头。 大人们吃到的东西就有意思了。 曹琳咬到了一枚金币,初醒吃到了一枚玉纽扣,呼延赤金吃到了一朵珠花,杜金娥吃到了一枚玉马。 杨七幽怨的看着她们四人,没好气的道“你们是不是故意商量好的,好东西都被你们吃到了,我什么都没吃到。” “咯咯咯……” 曹琳、初醒、呼延赤金三女捂嘴娇笑了一阵,杜金娥则脸颊有些翻红,有点不自然。 曹琳调笑的从桌上的盘子里夹起来最后一枚长相怪异的饺子,放到了杨七碗里,笑道“你可是一家之主,怎么可能没有你的。这就是杜家妹妹特地给你留的。” 杜金娥慌张的摆手道“不……不是的……我就是……就是随便一包……” 杨七瞅了她们一眼,不明白她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夹起了碗里怪异的饺子,一口咬了一下。 “咯嘣~” 杨七像是咬到了一块石头。 从嘴里拿出来一看,却是一个红色的木珠。 杨七抬起头,错愕的看着四女。 曹琳冲着杨七挤眉弄眼的道“这可是杜家妹妹特意给你留的红丸……” 红丸两个字一出,杨七秒懂。 他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将红丸收进了怀里。 初醒、呼延赤金二女跟着瞎起哄。 “杜家妹妹,今晚相公可就归你了,你可要把相公伺候好了……” 杜金娥臊的差点没把脑袋埋在地上。 之后,三女就开始一起打趣杨七和杜金娥。 杨七脸厚如铁,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杜金娥连皮薄的厉害,若不是曹琳拉着,差点都跑出帐篷去了。 一家人在一起嘻嘻闹闹的,一直持续到了子时。 子时一到。 燕京城外爆炸声四起。 寇准那货又拿着震天雷当炮仗玩了。 帐篷里。 曹琳怀抱着已经睡熟的小宗卫,笑嘻嘻的道“那……杜家妹妹留下,咱们姐妹三个走吧。” “对对对……” “我去帮忙先把床铺整理一下。” “……” 少顷。 曹琳抱着小宗卫、初醒抱着小丫头,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出现在帐篷外,呼延赤金也跟着到了出来。 在帐篷里的时候,三女欢欢喜喜的。 可是出了帐篷,她们三人的脸色就不再那么高兴。 呼延赤金任由冷风拂面,耿直的低声道“我心里不舒服……” 曹琳、初醒皆愣了一下。 初醒沉吟了片刻,感慨道“碰见这种事,谁也不会舒服……” 曹琳撇了撇嘴,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儿子,她颇具当家大妇口吻的道“你们就知足吧。真要认真算起来,咱们是抢了人家的男人。 人家的婚约是从小定下的,我们三个算是半路上杀出来的程咬金。 人家不计较名分,那是我们的福气。 最重要的是,以相公今时今日的地位,只有我们四个女人,我们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这要是放在大宋,或者放在辽国,早就有人劝解相公选妃了。” 依照皇宫里的规矩,皇帝在继位之后,选妃是必然的。 除了当家的皇后外,还有皇贵妃、贤妃、良妃、淑妃、德妃,五位身份高贵的贵妃。这还不算其他的侧妃、婕妤、才人、答应等等。 所以说,单从女色上而言,在古代当皇帝是很爽的。 即便是你不好色,手下的大臣也会劝你多往宫里收纳几个女人。 所以当初醒、呼延赤金二女听到了曹琳的话以后,心里的不舒服,都消散了不少。 曹琳微微靠近了二女,贼兮兮的道“悄悄告诉你们,相公刚在在进帐篷的时候,哭鼻子了……” 耿直的呼延赤金愕然道“不是说芥末吗?” 初醒捂嘴一笑。 曹琳没好气的道“今个晚上,你见谁吃芥末了?” 呼延赤金一愣,恍然大悟。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句话有些片面,男儿不仅在真正伤心的时候会流泪,在感动的时候同样会流泪。 “相公很在乎我们……” 三女异口同声的说出这句话,然后相视一笑。 “啊!” 一声惊呼从帐篷内传出。 三女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识的就往帐篷旁凑了过去。 第0769章 突然多出来两百多万张嘴 隔着帐篷,听到的声音很微弱。 有羞涩、有害怕、有忐忑不安、也有低声的安慰。 到最后都变成了粗重的喘息和低沉呻吟。 三女听着帐篷里的动静,面颊微微泛红。 相互对视了一眼后,赶忙逃离了帐篷外。 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一刻值千金。 也不知道杨七和杜金娥在帐篷里折腾了多久,总之第二天早晨的时候,两个人起的都晚。 杜金娥就像是一个娇羞的小媳妇,被曹琳三女调笑着拉走。 杨七则重新恢复了他国主的本色,回到了自己办公的帐篷里继续处理公务。 虽是大年初一,可是杨七却没有那么多时间陪着家人好好在幽州走走。 刚到办公的帐篷,彭湃和陈琳二人连觉而来。 彭湃沉着脸,仰首阔步的走在前面。 陈琳笑眯眯的弓着腰跟在彭湃身后。 “臣彭湃……” “奴婢陈琳……” “参见陛下。” 杨七坐在桌前,看着眼前这两个人,愕然道“你们二人什么时候凑到一块了?” 陈琳弓着腰,笑道“昨夜除夕的时候,奴婢这个孤家寡人,正好碰上了彭湃这个孤家寡人。凑在一起聊了两句,自然就熟悉了……” “哼!” 彭湃不客气的冷哼了一声,显然是不认同陈琳的说法。 杨七可没时间在这种问题上计较下去,他看着二人问道“你们找我,有何要事?” 陈琳陪着笑脸道“奴婢如今投了陛下,自然不能做一个无用之人。奴婢从事监察多年,略有一些心得。昨夜和彭湃聊到此事,觉得奴婢是可用之人,就想邀请奴婢一起帮陛下做事。 奴婢思来想去,此事还是要请示一下陛下,由陛下定夺。” 杨七听到陈琳这话,明显一愣。 坦白的说,从陈琳投靠他到现在,他还真没想过要给陈琳安排什么工作。 虽然杨七如今贵为一国国主,有资格用宦官,但是杨七并不打算使用宦官。 所以陈琳在燕京城就一直闲着。 如今陈琳要去帮彭湃掌管稻草人,这让杨七有些意外。 杨七看向了彭湃,疑问道“是这样吗?” 彭湃毫不犹豫的拆穿了陈琳,“臣并没有说过这些话。昨夜是陈琳找上了臣,想要用从大宋带来的安抚司的人马,换取臣手里监察百官的职权。” 陈琳闻言,丝毫没有因为被彭湃戳穿了谎言赶到羞涩或者害怕。 他看向杨七,认真的道“奴婢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陛下好,为了彭湃好。” 紧接着,陈琳就把他昨夜劝解彭湃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杨七。 杨七听完了陈琳的话,沉默不语。 杨七听得出来,陈琳对于监察百官的事情,分析的很透彻,各种利益纠葛也分的很详细。 从专业的角度上分析,陈琳在监察方面要比彭湃更专业。 只是,对于陈琳的忠诚,杨七仍旧表示怀疑。 毕竟陈琳和彭湃不同,在此之前,杨七和陈琳只有几面之缘,而彭湃却是一路陪伴着杨七成长起来的。 论信任,杨七自然更信任彭湃。 但是放着陈琳这种人才不用,也是一种浪费。 在彭湃和陈琳二人的注视下,杨七思考了良久,说道“稻草人一直负责的都是对各国探子的侦察,已经刺探情报。监察百官只是特殊时期用的一种手段。 本身稻草人的创立,就是为了对付各国的探子,已经刺探情报,负责暗杀一类的事务。 监察百官,并不在其职权之内。 我燕国设立有御史台,监察百官是御史的责任。 当然了,为了避免官员官官相护,我也应该有一定的耳目在民间。 原本我打算从稻草人中分出一支,设立一个新的部门,叫监察司,隶属于御史台。 既然陈琳你手下有人手,那么就一并归于御史台。 这监察司第一人主司,就由你陈琳担任。” 陈琳和彭湃闻言,皆愣在了原地。 事情并没有按照他们二人想象中的那样发展。 彭湃原以为,杨七在知道了此事以后,要么就选择无条件相信自己,要么会从自己手里分出一些权力给陈琳。 陈琳和彭湃想象的差不多。 可是杨七并没有按照他们想象的做。 杨七不仅没有分出彭湃的权力,反而建立了一个新的部门。 一个新的部门出现,不仅完美的解决了他们二人的问题,还为燕国的监察部门,增添了一股新的力量。 他们又哪里知道。 在他们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 杨七脑海里就蹦出了两个词。 一个叫检察院,一个叫国家安保部。 明明是两种性子,为何一定要交给一个人去办?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办,岂不是办事效率更快? 而且如此安排的话,杨七也不用担心陈琳是否忠诚的问题。 一旦陈琳带领着他的人入了御史台,就等于把自己摆在了明面上。 任何的阴谋诡计,都像是雪花一样,经不起太阳晒。 陈琳不知道杨七心中所想,在听到杨七让他带着他手下的那群兄弟入御史台以后,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半晌,才嘴皮子哆嗦着道“陛下……让奴婢入朝为官?” 杨七愕然的看着陈琳,“有问题吗?” 陈琳激动的摇头,郑重道“臣谢陛下隆恩。” 在杨七心里,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充实自己的力量。 可是在陈琳眼里,杨七这是拿他当人看。 拿他当一个正常人看。 这对他这个宦官,甚至整个宦官群体而言,是一种天降之福。 有机会当人,谁又愿意当奴婢? 从陈琳自称上,就可以猜测得出他心思的转变。 杨七摆手道“你们也别杵在这儿了,下去办事吧。尽快把你们手底下的架子搭起来。该补充人手的补充人手。务必在燕国安定下来之前,完善好你们两个手底下的部门。” “诺……” 二人躬身施礼之后,退出了杨七办事的帐篷。 杨七在二人走后,又开始待在帐篷里批阅奏章。 期间曹琳四女纷纷过来给杨七送过吃喝,除此之外,再也没人打扰杨七。 一份份的奏疏被杨七批复以后,快马加鞭的招人送出去。 这一忙,就是大半个月。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元宵。 杨七忙完了公务,正准备带着妻儿去放花灯。 虽然燕京城正在重建,城里除了大军和俘虏外,什么都没有,但是以杨七的身份,弄两个花灯还是轻而易举的。 然而,杨七刚换上了一身长衫,准备趁着圆月出门的时候。 寇准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陛下,出事了……” 能让寇准如此失态的事情,自然不可能是一件小事。 杨七匆忙上前,扶助了差点跌倒的寇准,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寇准在杨七搀扶下,站直了身子,沉痛的低声道“咱们没粮了……” 杨七下意识就皱起了眉头,沉声道“怎么会没粮了?南国的粮食不是一直在往燕国运送吗?码头上成千上万的大船,日以继夜的运粮,怎么会没粮了?” 寇准哀声道“再多的粮食,也不够吃啊。去岁宋辽在燕云十六州打了一场,咱们和辽国也打了一场。燕云十六州的庄稼,早就被糟蹋光了,百姓们颗粒无收。可以说整个燕云十六州,近四百万百姓,都靠着南国的粮食在过活,每天耗费的粮食,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西北四府的粮食呢?” “西北四府也没粮了,咱们挥兵几十万,又发动了上百万的民夫,和辽人鏖战了几个月,西北四府的存粮早就吃光了。” 杨七一下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拉着寇准到了帐篷内,劈头盖脸的骂道“这么严重的事情,为什么不早报?事到临头才报给我? 燕国境内,要是有百姓因此饿死,那就是你们的错。 到时候,我不介意杀一群人,去给百姓们陪葬。” 寇准垂头丧气的站在杨七面前,苦着脸道“从南国运来的粮食,省一省还是够吃的,足够百姓们吃到下一季南国粮食出产的时候。 可是,最近突然就不够吃了……” 杨七眯起眼,眼中骤然暴射凶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底下有人贪污,还是说有人倒卖了给百姓的粮食?” 寇准摇摇头,咬牙道“是那可恨的辽人……” 杨七一愣,沉声道“辽人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寇准郑重道“去岁辽人连番大战损失惨重,进入冬日以后,辽国又遭了雪灾,许多牛羊冻死。辽国百姓冻死的冻死,饿死的饿死,许多地方,因为没有官员管束,产生了暴动。 有不少拘押在辽国境内的汉人百姓,趁机偷偷跑了过来,投了我们。 甚至还有辽人,装成我汉人百姓,混进燕国,想要混口饭吃。 总之,短短一个月,从辽国跑过来的百姓,多达一百多万人。” “嘶~” 杨七咧了咧嘴,倒吸了一口冷气,面色阴沉的看向寇准,冷冷的道“你不会蠢到以为辽国境内能有一百多万人逃到我们燕国吧?” 寇准无奈的道“我又不傻,一百多万人从辽国到了我们燕国,那么大的动静,辽国朝廷岂会注意不到。” 顿了顿,寇准苦笑道“我派人仔细去探查过了,这一百多万人,其中有八十万,是被辽国朝廷驱赶过来的。” “嘭!” 杨七怒拍桌子,恼怒道“伤害转移,把自己国家的灾难,转移到我们头上,减小自己的损失。萧倬这个贼婆娘,真是不能小逊。 早知道她会干出这种事,当初在顺州边陲,我就应该掐死他。” 杨七没办法忍住心中的怒火。 以前的时候,他手里有粮,非常缺人的时候,想方设法从辽国弄人。 而辽国情愿害死那些人,都不愿意给他。 如今他手里有人,非常缺粮,辽国却使劲给他塞人。 这是上天派来跟他唱反调的? 为啥就不能让人顺心如意一次呢? 欠打吗? 杨七阴沉着脸,冷声道“传令下去,没有粮食就让百姓们吃肉。我们缴获了那么多牛羊,足够百姓们吃三个月的。再传令去给殇倾子,命他和古北军换防。 萧倬那个贼婆娘敢对我下黑手,那她也别想好过。 才两年不打柴,辽人就忘了打柴人的恐怖了。” 寇准无奈的看着杨七,低声道“还是不够……” “又不够?” 杨七声音一下拔高了三度,“怎么会不够?我们缴获了足足几百万的牛羊……” 寇准苦着脸,“就是不够……” 杨七黑着脸,狠狠的瞪了寇准一眼,“那就派人去大宋,让赵德芳想办法凑点粮给我们送过来。反正大宋还欠我们一万万钱,就让他们拿粮食先当利息吧。” 萧倬那个贼婆娘把伤害转移到杨七身上,杨七只能把伤害转移到赵德芳身上。 寇准闻言,幽怨的看着杨七,像是个怨妇一样,幽幽道“大宋比我们还穷……粮食之所以不够吃,除了辽国涌来了一百万灾民外……大宋那边也过来了一百多万……” “噗~” 杨七差点没当场吐出一口逆血来,“一个个都当我这里是难民收容所?硬把人往我这里塞,看我好欺负?” 杨七当场发飙,义愤填膺的咆哮。 寇准看着杨七,无奈的道“大宋过来的难民,可怪不得大宋朝廷……当初您在铜台关外,答应了那十万投了咱们的禁军将士,让他们帮助赵德芳登上皇位以后,就让他们拖家带口过来。 如今,他们拖家带口过来了,一路上还顺手收留了一些流民。 等到到了燕国的时候,人数就突破一百多万了……” 杨七脸上的怒容一僵,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确实是杨七自己的锅,没办法去栽在别人头上。 以前的话他还能耍赖。 现在成了人君,一句均无戏言,就堵死了他所有退路。 一场燕云大战,三方对垒,耗费的粮草,战死的将士无数。 到头来,富庶的大国,也被逼得开始过上了穷日子。 大家都穷的吃不起饭。 由此可见,一场囊括了数百万人的战争,到底有多恐怖。 第0770章 粮荒 一下多了两百多万张嘴吃饭,粮食又不够吃。 这个问题就像是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在君臣二人头上。 两百多万人,可不是两百多万头牛羊,每日里吃喝所耗费的是一个天文数字。 最关键的是,杨七纵然是手里有钱,也没办法弄到粮食。 燕国没粮、辽国没粮、大宋也没粮。 而杨七的后备粮仓南国,也因为这一场大战,被吃空了。 伸手向别人借粮? 那是天方夜谭,现在大家都是穷鬼。 有啥能吃? 啥能果腹? 在这个隆冬时节,成为了两个最大的难题。 想要挖点草根和鲜嫩的树皮充饥都不可能。 除非去吃观音土。 真要让百姓去吃土,杨七觉得自己会羞愧致死。 “我给穿越者丢脸了……” 几番午夜梦回,杨七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但是仔细想想,换做是其他的穿越者,碰到这种问题,也只能望洋兴叹。 粮食,是一个困扰了中华民族几千年的大问题。 若非后世袁隆平老先生等众多科学家研究出各种的高产的粮食,恐怕后世的百姓也会因为粮食不够吃而困扰。 杨七觉得,他现在就需要一个袁隆平老先生。 然而,他也只能想象。 以现在的知识水平,是不可能培养出这种伟大科学家的。 但是事情既然发生了,杨七就得想办法解决。 他不可能学萧倬那个贼婆娘,把养不起的人赶出国家去,也不可能学习赵德芳,任由别人挟裹着自己的百姓离去。 养不起就要抛弃掉? 这种事杨七不会做。 从寇准告诉了杨七粮食问题以后,杨七立马召集了他手下的重臣们商议此事。 俗话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然而,在这种问题上,人再多也没有用。 一群重臣围绕在一起,最终就商量出了两个办法。 一是减少兵马粮草的配备,所有粮草一应减半,供给百姓,确保每一位百姓每天有一碗稀粥或者肉汤能够喝到。 二,购买粮食。宋辽两国虽然缺粮,但是宋辽两国地主们手里,肯定有囤粮。而且还可以向折家、曹家求助。只要付得起足够的价钱,一定能从他们手里弄来粮食。 杨七当即就采用了这两个办法,并且提前一千年,抛出了大锅饭这种传统。 以百人为单位,在一个锅里搅马勺。 燕京城里的官员们,全部被杨七派遣往各府去监督此事。 同时,杨七派出了三队使者,分别前往折家、曹家,以及汴京城购粮。 派往折家和曹家购粮的使者,会直接去找曹折两家主事人,直接从两地大规模征粮。 派往汴京城的使者,则是去找南国钱行,然后以南国钱行的名义,向大宋的粮商和地主们购粮。 分别派出去了人手以后,杨七就在燕京城里等消息。 时间一日一日的往后推。 杨七手里的粮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耗。 每日,杨七都会踱步到工地上,看着那些勒紧了裤腰带干活的人。 而每日看完了那些勒紧裤腰带干活的人,杨七都会眉头深锁的回到自己的大帐内。 转眼就到了一月底。 杨七和往常一样,出了门,巡视到了工地上。 工地上干活的俘虏们,一个个把裤腰带勒的紧紧的,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哑铃,两边大,中间细。 “啪!” “赶紧干活……不干活没东西吃……” 监工们的皮鞭挥动着,催促着俘虏们干活。 细心看就会发现,自从粮食不够吃以后,监工们的皮鞭,已经很少会落在俘虏们身上。 他们是燕京城里吃的最少的人,他们也是燕京城里干活最重的人。 人皆有恻隐之心。 到了这种危难关头,谁也不愿意在别人忍受痛苦的时候,再在他身上施加痛苦。 杨七把这个小细节看在了眼里,却并没有追究。 他反而很乐意看到这一幕。 如果他手下的人,全部变成了只会压榨,无度索取的冷血人,那么他的燕国距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杨七踱步转了一圈,走到了寺庙门口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刚准备踏步进去,就听到了一声惨叫。 “啊!”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了惨叫声传来的地方。 有人甚至开始跑了过去。 杨七皱了皱眉,也快速的跑了过去。 等杨七走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了一群人围在一片刚铺好的青石地基前。 杨七命令扎马合青木分开了人群,他走了进去,就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早已气绝身亡。 那是一个俘虏。 周遭的俘虏眼睛有点发红,有种随时随地都要暴动的意思。 站在俘虏身前的吕蒙正,不断的劝解着那些围在一起的俘虏,同时暗地里示意监工的将士们警戒。 杨七别过头,凑到扎马合青木耳边低语,“去传我军令,调三万兵马过来,到燕京城外戒备。” 扎马合青木迟疑了一下,“属下一走,谁保护您?” 杨七咧嘴一笑,“你觉得这里的人杀得了我?” 扎马合青木一愣,想起了战场上杨七的英姿,微微点了点头,退出了人群。 杨七继续向前,没过一会儿就到了尸体旁边。 “发生了何事?” 杨七张嘴发问,吕蒙正才看到了杨七到了此处。 吕蒙正赶忙带着一众监工施礼,“臣参见陛下……” “属下参见陛下……” “……” 那些俘虏们下意识的就把目光落在了杨七身上。 他们眼睛变得更红了。 杨七就好像是没看见他们的眼神一样,皱着眉头问吕蒙正,“这是怎么回事?” 吕蒙正苦着脸,低声道“饿死了……” 杨七眉头一挑,冷声质问,“你可有克扣他们的粮食?” 吕蒙正苦笑道“臣哪敢啊,每日里发放给他们的粮食,都是有定数的。” 杨七皱起眉头,“既然是依量发放,为何会有人饿死?” “这……” 吕蒙正犹犹豫豫的说不出话。 事实上吕蒙正也不知道这个俘虏为何会饿死。 杨七见到吕蒙正的反应,就猜测到吕蒙正多半不知情,他看向了那些监工将士,冷声问,“你们可有人抢夺他们的口粮?” “唰~” 为首的监工猛然抱拳,沉声道“臣以人头担保,我手下将士绝没有人抢夺他们的口粮。不仅如此,还有兄弟将自己的口粮偷偷接济给他们。” 杨七眉头一下皱的更紧。 周遭的俘虏们显然不相信他们的话,一个个并没有放下他们的敌意。 杨七却很清楚,他们不会说谎。 因为在燕京城里监工的这些人,曾经是复兴军的人,他们中间有很多人都见过复兴关外人吃人的一幕。 他们比任何人都明白饥饿是多么恐怖。 杨七陷入到了沉思。 虽然说燕京城的囤粮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但是每日一碗稀粥的话,勉强还能支持半个月。 由于粮食不够吃,杨七已经三番五次的削减了俘虏们的工作量。 按道理是不该有人饿死的。 杨七下意识的再次看向了尸体,然后顺着尸体抬起头,环顾其他人。 突然,杨七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在这些俘虏人群中,年轻的俘虏们,一个个精神面貌都很饱满;而年老的俘虏,一个个脚步虚浮,面容苍白。 杨七下意识眯起眼,想起了一则关于草原人的传言。 由于草原上经常遭受雪灾,而草原人又是赖以放牧为生,一旦生了雪灾,就会有大批的牛羊被冻死。 在这种灾难降临的时候,草原上的老弱们就会成为牺牲品。 在最寒冷最饥饿的时候。 老弱们将不会再分配到食物。 取暖的时候,年轻力壮的草原人会围在火堆最中间,而老弱则在最外围。 最终,最先被冻死的肯定是那些老弱。 尊老爱幼在这种时候是不存在的。 为了传承,所有的草原人都会在这个时候选择让青壮活下去。 很明显,这些在燕京成立劳作的辽人,正在施行这个办法。 或许他们不仅仅是为了传承。 很有可能还想借此机会,喂饱了青壮,然后趁着杨七麾下兵马饿的虚弱的时候,趁机暴动,然后逃跑。 想到此处,杨七不动声色的抬起头,盯着吕蒙正爆喝,“好你个吕蒙正,真当我好糊弄?若不是你暗地里私扣他们的口粮,怎么会有人饿死? 来人呐,将吕蒙正给我拿下,押回我的行营,我要亲自审问。” “陛下?!” “陛下!” 吕蒙正一脸懵逼。 为首的监工将领失声大叫。 吕蒙正虽然到燕京城不久,可是他做事有章法,处事公正,已经渐渐的和大家大成了一片。 大家对于吕蒙正的为人还是了解的。 一个克扣他人口粮的人,怎么会连自己都吃不饱。 杨七却不由他们分说,冷哼道“怎么?你们也想一起被带走?还是说你们想执意我的命令?你们是军人,不是文人,我作为你们的首领,我的命令你们只有服从。” 为首的监工将领,咬了咬牙,沉重的低下头,抱拳道“诺~” 懵逼的吕蒙正被扎马合勇士带走了,杨七不耐烦的冲着其他人挥了挥手,“都看什么看,恶首我已经抓起来了。你们还不赶紧去干活,难道也想被抓起来?” 有人顶缸,让俘虏们撒气,他们自然不可能再围下去。 在监工的催促下,所有的俘虏们一哄而散。 杨七赶回了自己的行营,一进行营大门,就看到吕蒙正哭丧着脸,喊道“陛下,臣真的没有克扣过他们的口粮啊!还请陛下明察。” 杨七一边往自己的座位上走,一边翻了个白眼道“我知道……” “啊?” 杨七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定,认真的道“你要是真的克扣了他们的口粮,我还能让你活到现在?” 吕蒙正一脸茫然的看着杨七,“那您……” “哎~” 杨七长叹了一口气,细细的将自己的猜测给吕蒙正讲述了一遍。 吕蒙正听完杨七的话,愣在了原地,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凝重道“听陛下您这么一说,臣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如您所说。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不妙了……” 杨七点点头,说道“刚才若不是即时把黑锅扣在你头上,恐怕一场暴动在所难免。虽然他们暴动,不会对我们造成多大的影响,但是这么多免费的劳力不好找。” 吕蒙正点点头,郑重道“事到如今,该怎么办?还有……粮食什么时候能到?如果粮食不能在咱们存粮耗尽之前送到,一场暴动恐怕在所难免。到时候不止燕京城会有暴动,只怕燕国境内那些存心不良的人,也会借机生事。” 杨七沉声道“我已经派人去购粮了,这几日应该就会有回复。你且在我营帐里住一日。两日后再回去,到时候装可怜点。 回去以后,一定要把俘虏中的青壮和老弱分开管理。 让那些青壮去干最重的活,让老弱干轻松的。 分割开他们的一切,让他们不要接触。 我倒是想看看,再过几日,他们怎么给我红眼看。” 吕蒙正躬身道“臣明白。” 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 好事很难成双,但是坏事总会接二连三不间断的出现。 过了三日。 燕京城的形势变的更加严峻。 而被杨七寄予厚望的购粮队伍终于有了回音。 行营内。 杨七看着三方急信,差点没把帐篷给砸了。 折家忙着征战西北,也很缺粮。 曹家忙着在大理挖金挖银,大部分百姓都成了矿工了,没多少人种地,也很缺粮。 南国钱行在大宋花大价钱购粮,花了好些天,才弄到了一百万担不到的粮食。 而且还是在大宋朝廷这张虎口里好不容抠出来的一点儿。 一百万担,够干什么? 杨七治下可是有几百万人等着嗷嗷待哺。 一百万担粮食,分到每个人头上,能有多少? 杨七都不敢细算。 盟友指望不上,大国也指望不上。 困境再一次的走回了原点。 一切还是得靠自己。 可是这大冬天的,杨七从哪儿去弄够几百万人吃的粮食? 独自踌躇着,杨七踱步到了曹琳四女暂住的帐篷前。 一到帐篷前,杨七就闻到了一阵饭香。 第0771章 上山下水 走进帐篷,就看到了四女正在忙忙碌碌的做饭。 东西不多,很简单的三菜一汤。 对于杨七这个国主而言,确实显得有些寒酸。 但是如今燕国正在闹粮荒,能有三菜一汤,已经很不错了。 “烧鸡、鱼汤……” 仔细端详着三菜一汤,杨七微微一愣,抬头问曹琳,“这鸡鱼哪儿来的?” 曹琳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抬头笑道“鸡是彭湃派人送来的,说是在山里打的。鱼是扎马合青木送来的,妾身猜,八成是从河里捞的。” “山里打的鸡?河里捕的鱼?” 杨七低头念叨了一句,猛然眼前一亮,捶胸顿足道“这么简单的问题,我怎么才想到。” 说完这句话,杨七一脸喜色的急匆匆出了帐篷。 “相公,还没吃饭呢……” “不吃了。” 等到曹琳追出去的时候,杨七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帐篷前。 杨七回到了自己办公的行营,当即命令扎马合青木下去传令,召集在燕京城内的所有官员到行营内议事。 没过一会儿,燕京城内的官员都汇聚到了杨七行营内。 杨七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问道“诸位,燕国境内,山林湖泊可丰富?” 吕蒙正躬身道“回陛下的话,燕国境内,大水有五条,小水三百六十多条,遍布整个燕国。山林也很丰富,太行山就坐落在燕国西北,除此之外还有大大小小的山林无数。” “好!” 杨七振奋的站起身,说道“如今国难当头,全国各地都在闹粮荒。为了不让百姓饿死,我决定开展上山下水的策略。 让各地衙门把百姓组织起来,上山捕兽,下河摸鱼虾蟹。 纵然是吃光河里的鱼虾蟹,吃光山上的野兽,我们也绝不能看着百姓被饿死。” 众官员闻言皆是一愣。 他们神色复杂的互相看了一眼。 寇准微微上前,低声道“陛下……此举恐怕有伤天和吧?” 寇准口中的有伤天和是什么意思,在行营内的所有人都很清楚。 并不是寇准怜悯那些飞禽走兽、鱼虾蟹,而是一旦杨七发动如此大规模的捕兽摸鱼政令,数百万人冲上山冲下河,很容易破坏食物链的平衡。 早在很多年前,我们的祖先就已经发现了食物链的存在,他们也曾经尝试过去干涉食物链。 最终的结果不太好。 由于无法用科学的语言将这种事解释清楚,所以他们把一切都归功于天。 一切干涉了食物链以后产生的后果,都被人认为是杀伐过甚引起的苍天的报复。 鉴于对上苍的敬畏。 所以杨七在提出了这个想法以后,官员们心中生出了顾虑。 然而,事到如今,眼看数百万人嗷嗷待哺。 杨七又怎么顾得了这些。 杨七目光坚定的看着麾下的官员们,沉声道“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真要伤了天和,那就让天来找我。” 官员们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劝解杨七。 到最后,他们只能齐齐施礼,道“诺……” 寇准迟疑了一下,说道“陛下,推行了这一条政令,固然能够缓解国内粮草危机的压力。可这只是针对原住的百姓,那些从辽国过来的百姓,还有从大宋过来的百姓,他们尚且没有安家落户,又何谈上山下水?” 杨七挺直腰板,淡淡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了,燕国经里连番大战,许多地方都已经人去楼空,最严重的就属东部。 所以,我准备把从宋辽两国过来的百姓,全部安置到东部。 而我燕国东部临海,大海之内,物产丰富,远超过陆地。 我已经传令给南国的商队,让他们调集了上万艘船只,送到沿海之地。 到时候,就安排这些百姓们去打鱼捕捞。” “这……” 吕蒙正犹豫道“除了少数的渔民外,只怕很少有人懂得捕鱼……” 众人纷纷赞同的点头。 杨七淡然道“这个你们不用管,我自有计较……” 寇准愕然道“陛下要亲自出马?” 杨七点头感叹道“全国粮荒,我又岂能安稳的在这里坐着。” 敲定了上山下水的政令以后。 寇准立马命人撰写成邸报,迅速的派发到各府各县。 燕国上官员下至百姓,在得知了这一条政令以后,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上山下水的运动。 以往山林里、河边,人迹罕至。 如今山林里、河边堆满了人。 各地衙门根据各地的山情水情,仔细的划分了狩猎区。 百姓们成群结队的开始往山林里跑,往河里钻。 燕国境内山林和河流里的物产很丰富。 百姓们虽然早已脱离了原始的生存状态,但是他们对于周边一切山林河流的开发还是很有限的。 往日里,名山大川皆有强人占着。 百姓们单枪匹马的根本不敢入山林。 这也保持了山林的原始性。 如今有军队帮忙,百姓们组织成了庞大的队伍进山,自然不怕几个小毛贼。 从政令下发,到施行。 七日内,从各地得到的回馈成果都很喜人。 各地组织进山的百姓,皆有很大的收获,甚至有官员还上奏疏问杨七,需不需要上缴一些。 对此,杨七并没有理会。 他正在加紧筹备出海捕鱼的事情。 相比于山林河流,大海才是真正的宝库。 山林河流里的吃食,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被消耗光。 可是大海里的物产,即便是燕国所有百姓敞开了吃,也永远吃不完。 杨七在决定下海以后,就对下海工作做了很深的了解。 他发现这个时代的百姓,对大海的了解很简单,即便是那些常年出海的渔民,对大海的了解也很简单。 许许多多渔民们没吃过的东西,他们从来都不敢去动。 完全没有人去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杨七要做的工作,就是把他印象里,能吃的海产,全部记录成册,配上图画,然后印刷以后,下发下去,交给百姓。 杨七在燕京城内整整准备了十日。 十日以后。 他带着一众人马,又精挑细选了十万的俘虏,赶往了山海关。 山海关南边,便是港城,也就是后世有名的秦皇岛。 以前辽人在此地建有简陋的港口,后来南国商人进驻了辽国以后,又扩建了这里的港口。 等到杨七平定燕云十六州以后,这里就成为了沟通燕国和南国之间的桥梁。 镇守在此处的兵马,在南国钱行的帮助下,在港口原有的基础上,又扩大了十倍。 如今的港城,已经成为了一个不输于南国海港城的港口城市。 杨七率领着人马赶到这里的时候,港城早已人声鼎沸。 除了负责维持秩序、看管船只的守军以外,剩下不是商人就是百姓。 对于那些个趁机牟利的商人,杨七不予理会。 这个时候,不论什么人,送粮食到燕国,不论价格高低,杨七都得照单全收。 谁叫燕国粮荒严重呢。 派人去收了商人们手里所有的粮食以后,让人打法了他们离开了燕国。 送走了商人以后,港城内剩下的就只有燕国的百姓和将士。 驻守在此地的将校,早已为杨七准备好了住所。 杨七到了住所以后,立马召集了手下的人马,召开了会议。 厅堂内。 杨七独坐在上首,其余人纷纷站立在堂前。 杨七盯着其中一个穿戴着盔甲的汉子,沉声问道“你是王彪?” 满脸大胡子的王彪郑重的点头,“末将王彪参见陛下。” 杨七摆手道“不必多礼。此前我曾经跟你们许诺,让你们回去帮助赵德芳登上皇位,然后再带着家眷前来燕国。 原本我是想着等你们过来以后,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可是没曾想,你们上百万人过来以后,却赶上了粮荒。 你们抛却了赵德芳许给你们的高官厚爵,不辞辛劳的赶到燕国。 我却没有给你们应该有的生活,你们可有怨言?” 站在眼前的王彪,正是曾经得了杨七许诺,率领着已经投靠了杨七的十万禁军将士回到汴京城的禁军统领。 王彪看着杨七,诚恳的道“我等并不怨言。” 顿了顿,王彪坦然道“我禁军将士,并不是不能吃苦的人。兄弟们也都明白,想要享福,就必须先吃苦。我等投了陛下,寸功未立。陛下为了我等的生计,亲自奔波到此,足以见陛下诚信待我们。 世人皆知,陛下爱兵如子。 我等在汴京城的时候,虽说挂着大宋第一军的名头,可是从来没有人把我们当人看。 我们在他们眼里只是工具,谁想用的时候都能拿出去用,不想用的时候就扔在军营里。 大战的时候,他们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死活,我们兄弟死多少人,他们也不会关心。 以前的时候,兄弟们除了待在禁军军营里,别无去处。 如今陛下雄踞北方,立了燕国,我们兄弟也有了选择。 只求陛下不要像他们一样,把我们当成工具。” 当日顺州一战,大宋禁军将士们确实死的太惨,皆因赵光义愚蠢的指挥。 王彪生出这种心思,杨七毫不意外。 杨七认真的看着王彪道“只要你等诚心待我,我自然诚心待你等。你们此番入燕,撞上了粮荒。旁人都觉得这是一场灾难,但是我却觉得,这是一场凤凰涅槃的重生。 只要你等跟我一起同心协力,共同度过这一次的难关。 经受住这一次的考验。 往后尔等在燕国,必定能够吃穿不愁。” “唰~” 王彪,以及跟随王彪的禁军将领,齐齐单膝跪倒在地,朗声道“臣等原为陛下万死不辞。” “好!” 杨七豪迈的喊了一声,他再次看向了另一人,问道“王明诚,我命你做的事情可准备妥当?” 现如今的王明诚,比以前苍老了许多,但是他的双眼显得炯炯有神。 听到杨七问话,王明诚躬身道“回陛下的话,一万三千四百艘大船,臣早已准备妥当。此外,臣还在民间搜罗了一大批的小船,总计三万两千艘。每一个大船上都分别派遣有航海惊艳丰富的把头,每个小船上都配有一个艄公。 大小船只加起来,可载人三十万,可载渔获一万万斤。” 地位到了杨七这一步,许多事情已经不需要亲力亲为,许多足以震惊世人的举动,他一个命令就能完成。 可载人三十万,可载渔获一万万斤的捕捞规模,可以说是旷古绝今。 这一幕足以被浓墨重彩的写进史书。 杨七听到了王明诚的话,点头道“很好,传令下去,让所有船只准备,今日就开始捕捞。” 杨七扫视着众人,“我们可以等下去,可是百姓等不下去。我们每耽误一刻钟,也许就有一个百姓因此饿死。 捕捞行动在即,我希望你们可以记住,所有能吃的东西,能带的都给我带回来。” 杨七掷地有声的喊道“一条鱼就是一条命。” 众人齐声肃然道“诺!” 杨七对彭湃下令道“把我准备好的册子下发下去。” 一个小小的册子,为何要彭湃下发? 因为杨七下发的不止有册子,每一个册子领到册子的人,还配备了一个稻草人或者火山卫。 而每一个火山卫和稻草人,都带着三大箱子的震天雷。 杨七做足了准备,网鱼网不到,那就炸鱼。 只要在浅水区碰见了鱼群,两个震天雷下去,一会儿工夫,就会有一片翻着肚子的鱼浮上水面,随船的人只需要捡鱼即可。 一切配备完成以后,已经到了午时。 所有被选出来出海捕鱼的人齐齐登船。 杨七率领着近万人,登上了二十艘庞大的五牙大舰,他们将作为旗舰,为所有出海捕鱼的船只领队。 海风呼啸,吹的人面颊生疼。 杨七背负双手,站在了为首的一艘五牙大舰上,环顾四周,看着黑压压的一片被船只盖满的海面,感慨万千。 近四万船只,近三十万人,在这一刻,组成了世界上最强大的舰队。 而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征战世界,他们只是单纯的想先填饱肚子。 但是没有人知道,这一次的捕捞,就是他们征战世界的起源。 第0772章 深蓝处见鲸 近四万的船只开拔,场面十分壮观。 就像是一片遮挡在海上的巨幕,一直持续到天边。 海岸边上,成千上万的妇孺们目送着丈夫和儿子们离去。 她们目光里没有悲伤,只有对未来生活的渴望,以及坚持把日子过好的决心。 “开拔!” 插着杨字大旗的五牙大舰上,战鼓轰隆响起。 艄公和船夫们,在听到了战鼓声以后,开始握起了船桨划船。 近四万的船只,正式开拔。 战鼓声、号角声、呼喊声传遍了这一片海域。 凡是上船的每一个人,都斗志昂扬。 他们带着希望踏上了捕捞的征途,他们也有信心完成这个希望。 铺天盖地的船只在离开了港口以后,开始有计划的分散开,船队一分为三,一部分的大舰,正东而行,直插深海。 剩下的一小部分的大舰,引领着小船,开始沿着海岸的浅海区,往南北两个方向而去。 岸上的百姓们觉得近四万的船只,遮天蔽日,足以掩盖整个海面,可是旗舰上的杨七却很清楚,即便是他把现在的舰队再扩充一百倍,在大海面前,也只不过是沧海一粟。 船队出了海域五十里以后,杨七就回到了船舱里去休息了。 他率领着近两百艘的五牙大舰,要深入到一百海里和两百海里外的深海区去捕捞。 以现如今船只的航速,一来一回,起码得半个月。 所以杨七没必要待在甲板上吹凉风。 捕鱼的人出海了,站在港口上目送他们的老弱妇孺们却并没有离去。 大海馈赠的宝藏,不止在海里有,海岸上也有。 在船队离开以后。 寇准就带领着人,组织起了老弱妇孺。 官员们、军卒们,人手一本册子,在跟老弱妇孺们讲解,海岸上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诸如海带、贝克、螃蟹、龙虾、紫菜等等海岸上生长的海产,频频从手拿册子的人嘴里念叨出来。 他们不仅会给老弱妇孺们讲解海岸上什么能吃,还会一些简单的做法。 最后,寇准分配了工作。 军卒们一人率领着一队老弱妇孺,变跟他们讲解,边采取海岸上的吃食。 留在海岸边上的老弱妇孺们,就这么被动员了起来。 他们如同蝗虫一样,走过一片又一片的海岸。 他们所过之处,能吃的东西都被他们弄走。 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 凡是参与到了采取工作中的老弱妇孺,一个个都满载而归。 他们或扛着背篓、或提着篮子、或抱着兽皮袋子,甚至还有勒紧了裤腰带,直接把海产塞进怀里的。 总而言之,他们带着丰收的喜悦,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一口口的大锅在海岸边上架起来,连成了一片。 篝火在熊熊燃烧,照亮的半边天。 百姓们把采取到的海产一股脑儿扔到锅里,什么辅料都没有,煮熟了以后就开吃。 “这是什么?” 就在百姓们往肚子里狂吃海塞的时候,有人突然惊叫了一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只见那人手里举着一个圆润的紫色小珠子,一脸愕然。 好奇的百姓凑上前,瞬间将那人围住。 有识货的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手里的紫色小珠子是什么东西。 “这是珍珠!而且还是上好的紫色珍珠,价格堪比黄金。” 那人闻言,捧着紫色小珠子,惊喜的道“居然是珍珠,居然是堪比黄金的珍珠?哈哈哈,我发财了!” 随着他的声音传播,周遭的百姓都凑了过来。 在百姓们旁敲侧击的询问下,那人讲解仔细的向百姓们讲解了珍珠的来历。 然而,听完他讲述的百姓们,迅速的回到了自己的锅前翻找。 然后,频频有人在锅里发现珍珠。 一下子,所有百姓都轰动了。 而在长达百里的海岸上,不止有这一处上演了这一幕。 频频有人在海产中发现宝贝的。 有人发现了珍珠。 有人发现了海参。 有人发现了鲍鱼。 …… 总之,凡是珍贵的海产,在这一晚上都被发现了。 所有的百姓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恨不得连夜去翻找珍珠、海参、鲍鱼等珍宝。 他们原以为到这海边是吃苦的。 没想到苦没怎么吃,倒是发现了一座堪比金矿的宝藏。 百姓们的热情被调动了起来。 没有人再觉得他们到这海边就是吃苦来了,他们觉得这是上天让他们发财来了。 而在距离百姓们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大帐。 大帐内摆满了满满当当的箱子,箱子里摆满了满满当当的珍珠、干海参、干鲍鱼等海产。 在帐篷正中,两个人盘膝坐在一张桌前,桌上摆着红泥小火炉,火炉上驾着一个砂锅,两个人一边吃着砂锅,一边在攀谈。 陈琳咬了一口鲜嫩的贝肉,舒爽的呻吟道“真香……杂家从没想到过,这硬邦邦的小东西里面居然藏着这么一块鲜嫩可口的嫩肉。 若不是陛下准许杂家过来见识一下,杂家只怕一辈子也吃不到这么鲜嫩的东西。” 寇准的吃相就比陈琳好多了,他细心的剥着虾壳,没好气的白了陈琳一眼,道“你是过来见识一下的吗?你明明是过来装神弄鬼的。” 一口吞掉了剥好的虾肉,寇准哼哼唧唧的道“瞧瞧你手下都是些什么人,那一句‘居然是珍珠,居然是堪比黄金的珍珠?哈哈哈,我发财了’喊的要多假有多假。 这些小手段,也就只能糊弄糊弄百姓,稍微碰到聪明一点的,能瞬间揭穿你们的把戏。” 陈琳不仅不恼,反而乐呵呵的笑道“怎么?你是瞧不上杂家这点小手段。” 寇准毫不给面子的道“你还真别说,就是瞧不上。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应当光明磊落,而不是耍这些小手段。 派一两个人,再弄点珍珠什么的放到海岸上,自然自己人捡回来,在百姓面前暴露出来。这种手段实在很低级。” 陈琳笑道“陛下交代给杂家的任务,就是让杂家在这特殊时期,稳住百姓的人心。杂家也只是依着陛下心思办事而已。” 寇准从陈琳筷头抢走了一块海参,一口吞下,不屑的骂道“趋炎附势,鸡鸣狗盗之辈而已……” 陈琳任由寇准抢走了自己筷头的海参,然后笑眯眯的道“若是杂家告诉你,这办法不是杂家想不出来,而是陛下吩咐的呢?” 寇准脸上的表情一僵,手里的筷子也杵在碗里,神色尴尬的道“陛下……圣明啊……” “哈哈哈……” 陈琳见状,朗声大笑,指着寇准说道“杂家就喜欢看你们文人这一副不要脸的样子。” 寇准恼怒的瞪着陈琳,低吼道“你懂个屁……” 要不是我老子给我定了一门亲事,而恰巧又不是杨七妹妹的话,老子会捧他臭脚? 老子早就指着他鼻子骂娘了。 “哈哈哈……” 见寇准恼羞成怒,陈琳笑的更开怀。 一夜无话。 翌日。 天还没亮,不需要寇准等人的催促,百姓们早早的遍起来去赶海了。 从榆关一直到燕宋边陲,长达三百多里的海岸线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赶海的百姓,一个比一个冲的快。 短短一日的时间,聚集在海边的百姓,已经不仅仅是那些从宋辽两地过来的难民了,还有一些住在附近的将士们的家眷。 平白无故的在海边捡钱,谁会不愿意。 赶海的规模日渐庞大。 海岸边上的海产也在迅速的消耗。 除了少数人从海边捡到了珍宝外,大部分人只是捡到一些海产。 百姓们捡到的海产,与日俱增,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消耗。 大批大批的海产长久堆下去,容易发臭。 于是乎,赶海的工作开始进入到了第二个阶段。 从第三天起,各种各样的传闻就开始在人群里传播。 传闻称一个妇人,她在去赶海的时候,怕年幼的儿子走丢,于是就把儿子绑在了距离驻军营帐外不远的海滩上。 妇人一个人去赶海,忙碌了一天,才弄到了不少吃食。 等到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驻军营长外的时候,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在她家儿子的脚下,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洞,在坑洞里,铺满了一层细细的盐霜。 妇人惊喜若狂,对着儿子连哄带骗,从年幼的儿子嘴里套出了盐霜的来历。 居然是海水晒出来的。 海水能够晒出细如沙,白如雪的盐。 这个消息传出去以后,引起了轰动。 于是乎便有一大批积攒了很多食物的人,开始了晒盐的旅程。 然而,冬日里的太阳,远没有夏日毒辣,如何能够晒出盐? 有聪明人在这个时候捣鼓出了煮盐。 于是乎在赶海的同时,就看到了海岸边上架起了一口口的大锅,开始了煮盐的历程。 紧接着晒海带干、紫菜干、海参干、鲍鱼干等一系列的风干海产也相继出炉。 然后在有了盐以后,一个个食盐研制的海产也相继出炉。 总之,轰轰烈烈的赶海场面,到最后,愣是变成了一个上百万人的加工工厂。 在此期间,不断的有小船满载着收获,回到岸边,然后跟家人温存一下后,又继续出海。 当港城里三百多个大小仓库被干货和咸鱼等物填满的时候。 在港城沿海的两百多万的人口,终于不用担心被饿死了。 他们从最开始的求温饱,到最后借着东风发家致富,仅用了十日。 而杨七的舰队,也在大海上飘荡了十日。 四日前。 杨七的舰队到达了两百海里外。 一路上风平浪静,既没有遇到浪潮,也没有遇到龙吸水。 近三十箱子的震天雷扔到了水里。 杨七率领的舰队的船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填满。 十条庞大的鲨鱼悬挂在杨七旗舰的前方,标志着此次航行,收获颇丰。 为了这次航行,杨七做足了准备。 就是为了满载而归,让燕国所有饿肚子的人看到希望。 然而,杨七还是小逊了这个时代海产的丰富。 在这个时代,捕鱼的除了一小部分的渔民外,很少用杨七这么大规模的捕捞队行动,更不可能深入大海两百海里的深处。 他们大多人都是在五十海里左右徘徊。 所以,海洋里无忧无虑生长了成千上万年的海产,丰富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棒打狍子瓢舀鱼。 这种事儿杨七只在书里见过。 杨七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也能见到相似的一幕。 一个震天雷丢下去,成千上百的大鱼翻着肚子就浮了起来。 当然了,一些深潜的金贵的鱼,很难被炸到。 但是这并不影响杨七的收获。 正儿八经的捡鱼。 杨七只需要让两条大船横着网,平移过去,就能轻易的把炸上来的鱼收割。 还有一些混在死鱼堆里的活鱼,一并被拉了上来。 最让杨七觉得惊奇的是,海里的那些鲨鱼,根本不害怕他这支庞大的舰队。 人家看到了杨七炸到鱼了,就上来想分一杯羹。 说不定还有拿下整个舰队的心思。 总之,这些不怕死的鲨鱼,最终都成为杨七的战利品。 装满了船舱以后,杨七就下令返航。 返航的时候,远比来时要慢。 由于船舱里都装的满满当当的,吃水又那么深,所以划船的人很耗费力气。 为了尽快的赶回海岸,连跟随杨七的将士们都加入到了划船的行列。 而杨七自己像是一块咸鱼一样,躺在甲板上,陪着那些吊在半空中的鲨鱼一起晒太阳。 “呜~” “噗~” 一声像是汽笛的巨吼声传来,一朵犹如喷泉一般的水花升起。 一条庞然大物,缓缓浮上了海面。 “这……” “这……” “鲲鹏!” “是鲲鹏!” “……” 一个个惊叫声在甲板上响起。 他们像是碰到了有生以来最恐怖的事情一样,互相奔走相告,然后一起望着海面上升起的那个庞然大物颤抖。 杨七早在巨吼声传来的时候,就爬了起来。 他趴在船头上,看着那个缓缓升起的庞然大物,一脸愕然。 “陛下,是鲲鹏,是鲲鹏……” “屁鲲鹏,这是鲸!” “鲸?什么是鲸?” “额……” 第0773章 搏鲸 “绕过去……” 在看到这头鲸鱼的时候,杨七的第一反应不是上去捕鲸,而是下令手下的舰队绕过去。 毫无疑问,杨七目前率领的舰队,应该算是世界上最强横的舰队。 可是在眼前这头巨鲸面前,也只是一些稍微强一点的木板而已。 只要它尾巴一甩,恐怕杨七坐下的五牙大舰就会变成碎片漂流在海里。 舰队在杨七的命令下,在海上划了一个圆弧,绕开了那头鲸鱼。 这头体长进十五丈左右的巨鲸,即便是放在后世,那也是庞然大物。 而在燕国将士们眼里,这就是鲲鹏。 上古神物。 具有通天的本领。 拜庄子的《逍遥游》所赐,将士们心底里对于鲲鹏有天然的畏惧。 五牙大舰绕了足足千丈,才绕开了巨鲸的活动范围。 船上的众人,看着大船远远绕开了巨鲸以后,不约而同的长出了一口气。 众人仿佛是从龙王手里抢回了一条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哈哈哈……此次出海,真是不虚此行,居然被我们撞上了鲲鹏,回去以后告诉其他人,他们估计都不会信……” 彭湃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乐呵呵的大笑着说。 杨七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的坐在了甲板上,瞪了一眼得瑟的彭湃,说道“什么鲲鹏!亏你以前还是个读书人。庄子的《逍遥游》里是如何描述鲲鹏的?” “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那东西有千里之长?” “没有……” 彭湃垂头丧气的回了一句,愣了愣以后,他又认真的看着杨七道“也许是幼鲲……” 杨七翻着白眼,直直的看着彭湃。 彭湃被看的心里发毛,尴尬的笑道“陛下直言那东西不是鲲鹏,想必陛下是知道那是何物吧?” 甲板上众将士的目光齐齐的投在了杨七身上。 杨七干咳了一声,轻声道“刚才那个庞然大物名字叫鲸,鲸的种类有很多,但是能长到十五丈长的鲸,只有蓝鲸。” “鲸?” “蓝鲸?” “还有其他鲸?” “什么是鲸?” “……” 劫后余生,众人的心思也变的活泛了许多,见杨七开口解释,就毫无顾忌的开口发问。 杨七四处找了一下,找了一个晒干的干鱼,沾上了水,在甲板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鲸’字。 然后耐心的给将士们讲解鲸这个生物。 众人就像是听天书一样,围坐在杨七身边,细细的听他讲解海洋的知识。 虽然杨七讲解的并不生动,甚至可以说是很生硬,但是将士们依然听的很认真。 在他们很多人眼里,大海是一个很陌生的地方,唯有一些读过书的人在书本上了解过大海。 有些北方人,甚至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大海。 他们对大海的了解,大部分都是听传言,或者道听途说的故事。 而杨七口中讲解的大海,和他们所知道的大海完全不同。 在他们印象里,大海意味着灾难、意味着神秘、意味着浩瀚。 可在杨七口中,大海中处处是宝藏。 杨七这一讲就是半个时辰。 杨七还能讲的更长,甚至他已经在脑海里挖掘一些大海盗的故事,准备讲给将士们听。 可是,还没等到杨七开口。 一声惊呼吸引了他们所有人注意力。 “鲲鹏又来了!” 隔壁船上的将士们在惊呼。 杨七趴到船头上一看,就看到了刚才他们避过去的那一头鲸缓缓的从他们背后跟了上来。 庞大的身躯潜伏在了海底,唯有一个巨大的后背留给了杨七等人看。 时不时,在巨鲸的后背上会喷出一道水柱。 纵然杨七拥有盖世武功,此刻心里也有点慌。 他不明白,这个巨鲸为什么盯上了他们。 “快!把船上的鱼都扔下去。” 指望五牙大舰在海里的速度胜过蓝鲸,那纯粹是做梦。 唯今之计,唯有投下船上的渔获,以食物吸引著他。 伴随着杨七的命令传达到了各舰,各舰上的船员们忍着心痛把船舱里的捕获一筐筐的扔下海。 投放的鱼虾瞬间掩盖了整个海面。 “呜~” 蓝鲸长叫一声,扬起了头,它张大嘴,就这么在鱼虾中间游了过去。 海面上的鱼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它吞进了肚子。 没过多久,一阵类似汽笛的轰鸣声传来,一道水柱喷了出来。 作为海洋里的霸主级的生物,它不需要刻意的去追逐食物。 它只需要张开嘴,把猎物和海水一起吞进肚子,然后再喷出海水,就能轻而易举的果腹。 随着时间的推移。 船舱里的渔获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可是那头蓝鲸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一直跟随在舰队后面,时不时的还搅动海水,推着舰队快速的前行。 它似乎玩的很快乐,不时的甩动尾巴,拍打海水。 可是它却不知道,它的所有的动作,对于舰队而言,都是灾难。 “陛下,渔获们扔完了。” 彭湃匆匆跑到了杨七面前,神色凝重的道。 杨七紧紧的盯着蓝鲸,低声道“它似乎没有毁掉我们的意思,让兄弟们静观其变。派人用绳索把各船上剩余的震天雷都集中起来。再让人把各船上的长枪都集中起来。 真要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上,我们只能拼一把。” 杨七尽量的往好处想。 蓝鲸是哺乳类的动物,凶性并没有鲨鱼那么大。 杨七希望这头蓝鲸只是跟他们玩玩,并没有恶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杨七觉得,这有可能是他一辈子觉得时间过的最慢的一天。 等到天边泛起了火烧云,蓝鲸依然没有退去的意思,它就那么静悄悄的跟在船队后面。 时不时的喷出水柱,淋的满船的人都变成了落汤鸡。 “咕嘟~” 站在杨七身边的彭湃暗吞了一口口水,低声问杨七,“这头……鲸,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 相比于恐惧的本身,眼看着恐惧一步步的来临才是最恐怖的事情。 那头跟在舰队后面的蓝鲸,就像是一个恶鬼,一步一步的向他们逼近。 他们避不开,躲不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恶鬼一步步的接近他们。 或许内心会祈求这个恶鬼能够放过他们。 然而,天不从人愿。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 蓝鲸似乎玩累了,又或者说玩腻了,又没有得到投食,它打算把眼前的玩具当成食物吞下去。 “嘭!” 巨大的尾扇甩动,滔天巨浪掀起。 伴随着海浪,蓝鲸出现在距离它最近的一艘大舰附近。 “嘣!” 坚硬的脑壳撞在了船身上。 大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四分五裂。 船上的将士们一个个惨叫着掉下了海水,然后很快便沦为了蓝鲸腹中的食物。 甲板上的杨七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他双眼赤红着呐喊。 “兄弟们,杀!” 蓝鲸爆发,杨七的愿望落空,只能殊死一拼。 “嗖嗖嗖~” 弓弩在第一时间发动,一道道的镔铁箭矢暴射而出。 射在蓝鲸身上,就像是在给它挠痒痒。 箭矢在一瞬间插门了它的背脊,可是对它的伤害却微乎其微。 杨七在船上装载的可是燕国最精良的劲弩,即便是牛皮甲也能穿透十层。 “呜~” “嘭!” 扇尾再次甩动。 又一艘五牙大舰,步了刚才那一艘大舰的后尘。 扇尾煽动的浪潮,推动着其他大舰上下颠簸。 所有人在船舱上都没办法站稳。 有人惊叫着在甲板上横冲直撞,有人心若死灰的坐在甲板上等死。 慌乱声、尖叫声、呐喊声,瞬间充斥了这一片海域。 杨七用一根长枪扎在了甲板上稳固住身形,他冲着彭湃大喊,“拿震天雷过来,我要弄死它。” 满满当当一箱子的震天雷被彭湃和人推了过来。 杨七一手掀开了箱子,用火捻子点燃了其中一颗震天雷,然后盖上了盖子,奋力的甩了出去。 火药在空中急速燃烧。 “嘣!” 杨七用他的天生神力,直接把装满震天雷箱子甩到了蓝鲸的背上。 震天雷箱子磕在蓝鲸身上,然后猛然炸开。 “轰!” 伴随着震天巨响,一道酷似极光的光芒在蓝鲸背上一闪而过,照亮了蓝鲸所在位置的半边天。 “呜~” 通过光芒,可以清楚的看到蓝鲸身上被炸掉了一大片的血肉。 蓝鲸吃痛,悲痛的嚎叫。 “呜呜呜~” 蓝鲸似乎被激起了凶性,它疯狂的甩动尾巴,在舰队中间横冲直撞。 大舰上的将士们就像是下饺子一样从船上掉落到了海里。 惨叫声不绝于耳。 杨七双眼赤红的盯着蓝鲸,大声咆哮,“我就不信弄不死你!” “彭湃!枪!” 杨七同样也被激起了凶性。 两杆长枪被彭湃递到了杨七手里。 杨七使劲了力气,奋力的甩出长枪。 长枪在杨七手里,展现出了它的锋利。 杨七甩出去的长枪,就像是针插豆腐一样刺进了蓝鲸的身体,消失的不见痕迹。 “枪!” 甩完了两柄长枪,杨七再次怒吼。 彭湃赶忙递上了长枪。 如此反复,第三次的时候根本不需要杨七提醒,彭湃就会主动把长枪送到杨七手里。 “噗呲噗呲噗呲~” 长枪射入蓝鲸身体内的声音频频响起。 杨七就像是一个人形的机关枪,不停歇的在甩动长枪。 转眼间,近千根长枪被杨七甩到了蓝鲸的身体内。 蓝鲸早已疯狂。 它横冲直撞着,撞毁了一艘又一艘的大舰。 在杨七扔枪的这一会儿,它已经撞毁了十几艘大舰。 近五千人,葬身在它腹中。 “枪!” 杨七爆喝。 彭湃瞪着眼,暗吞唾沫,低声道“没……没了……” 大舰上的长枪耗尽,可是蓝鲸依然没有身死的征兆。 眼看着蓝鲸毁掉了一艘又一艘的大舰,杨七怒的差点没把银牙咬碎。 “嘭!” “啊!” “陛下救我……” “啊!” “……” 蓝鲸再一次撞毁了杨七身边的一艘大舰,眼看着自己的部下一个个的被蓝鲸吞噬。 杨七杀意凌然。 可是在这条长达十五丈的蓝鲸面前,他纵然有再大的杀意,也无济于事。 似乎,拿这一头蓝鲸无可奈何。 任由它杀下去,直到最后让它杀死自己? “嘭!” 杨七一手捶在了甲板上。 他冲着彭湃低吼。 “彭湃,把震天雷箱子给我绑到身上。” 彭湃惊恐的喊道“陛下,您要干什么?” 杨七紧握双拳,低吼道“我要去跟它搏杀。” 彭湃咬着牙拒绝道“陛下,拼命的活儿,由兄弟们去做。咱们这些人,谁都可以出事,唯独您不能。” “陛下,我去!” “陛下,属下愿往。” “陛下……” 杨七冷喝,“闭嘴。在这艘大舰上,除了我以外,你们没有一个人跟它有一拼之力。” “陛下……” 彭湃哀嚎。 杨七冷冷的看着彭湃,“这是军令!” 在燕国,杨七的军令至高无上,没有人可以违背。 彭湃咬着牙流着泪,帮杨七用铁链把震天雷箱子束缚到了他身上。 “陛下!” 彭湃有意挽留。 可杨七对他的呼喊置之不理。 杨七夺过了彭湃手里的横刀,缓缓的后退了十几步。 挡在杨七面前将士们下意识的让开了路。 杨七退到了甲板的尽头。 “噔噔噔~” 猛然跑起。 杨七在甲板上一路狂奔,跳上了船头,身躯落在了船头上一块伸出去的木板上。 木板被压的向下弯曲,然后猛然绷直。 “嗖~” 杨七的身躯犹如炮弹一样暴射而出。 “陛下!” 甲板上的将士们齐齐哭诉。 在他们眼里,杨七此去,就像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荆轲,一去不回。 而杨七这么做,就是为了他们。 “陛下若身死,我等也无颜面苟活于世。” 有人沉痛的说了一句,其余人齐齐点头。 然而,就在将士们想着给杨七殉葬的时候。 杨七已经落到了蓝鲸的背上。 “噗呲~” 在杨七落到了蓝鲸背上的一瞬间,他手里的横刀就插进了蓝鲸的背脊。 刀刃尽数莫入。 杨七紧握着刀柄,牢牢的趴在蓝鲸背上。 蓝鲸背上有黏液,很滑溜,杨七若不能握紧刀柄,根本无法在蓝鲸背上趴稳当。 “呜~” 第0774章 老人与海 杨七落刀的地方也不知道触动了蓝鲸的那一条神经,蓝鲸吃痛,带着杨七疯狂的在海里狂奔。 “噗呲!” 杨七一手抓住了横刀切开的位置,另一手拔出了横刀,插在了蓝鲸身上的另外一处。 蓝鲸在海里横冲直撞,频频有海水灌了过来,杨七却对此置之不理。 杨七从不认为他能凭借一柄横刀就能砍死蓝鲸。 横刀只是杨七在蓝鲸身上攀登用的工具。 “噗呲~” “噗呲~” 杨七用横刀当工具,频频在蓝鲸身上攀爬。 而吃痛的蓝鲸,在海上奋力的游动。 随着蓝鲸越游越快,杨七就像是一个挂在蓝鲸身上的布娃娃,随风摇摆着。 “嘭!” 蓝鲸在海上狂奔,掀起了滔天浪潮。 飘浮在海面上的大舰的残骸飞起,雨打芭蕉一样的落在杨七身上。 “呜~” “噗~” 杨七被一块木珠击中,胸膛涌出了一口逆血。 他抓着横刀刀柄的手一松,差点就掉了下去。 幸亏他另一手抓在蓝鲸的伤口上。 半只手臂都伸进去了,这才没掉下去。 “咕嘟~” 杨七强咽下口中的逆血,迎着狂潮,继续在蓝鲸身上攀爬。 很快,杨七在蓝鲸身上找到了他要找的目标。 一个如同水桶粗的大眼。 蓝鲸喷出的水柱,就是从这里喷出来的。 “唰啦啦~” 背后的锁链被杨七扯断,他把震天雷箱子蛮横的塞进了大眼中。 火捻子婉转间出现在杨七手里。 杨七掀开了密封的箱子,点燃了里面的震天雷,然后用横刀死死的封住了箱子。 “噗通!” 杨七从蓝鲸背上奋力的跳到了水里。 “呜~” 蓝鲸似乎感受到了危险。 它惊叫一声,翻身扎进了海里。 杨七刚跳到海里没多久,就被一起带下了海。 大舰的甲板上,借着月色,将士们都看到了这一幕。 他们嘶吼着,尖叫着。 “陛下!” “陛下!” “……” “我要去救陛下!” “……” 将士们在甲板上急得团团转。 有视死如归的直接就往海里跳。 要不是彭湃派人拦着,恐怕甲板上的人都跳到了海里去了。 将士们在甲板上哀嚎着,却无济于事。 他们愤恨自己的无力,更愤恨这片大海。 “啊~” 有人发了狂的嘶吼。 “嘭!” 一声惊天炸响响起。 蓝鲸下潜的那一片海域,爆发出了冲天的水柱。 吸引过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冲天水柱落下。 携带着很多死鱼烂虾。 还有很多蓝鲸的血肉。 一刻钟过后,海面重新归于平静。 一切的危险好似从没有发生过。 只有那些飘荡在海面上的死鱼烂虾和船只的残肢断臂,提醒着甲板上所有人,刚才发生了什么。 几十艘的大舰远行。 到现在剩下了不到十二艘,其余的船皆被蓝鲸所毁。 “快找陛下!” 有人大声的提醒了一句。 将士们立马划动着大舰在海面上寻找杨七的身影。 一炷香过后。 一个庞大的身躯缓缓的浮上了海面。 那是蓝鲸的尸体。 蓝鲸的背脊上,炸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那个大口子,足以塞下一个五牙大舰。 将士们迅速的滑动着船只,围着蓝鲸的尸体寻找杨七。 可是随着时间渐渐推移。 他们心情越来越沉。 近半个时辰,也没有找到杨七,这说明杨七遇难的可能性很大。 他们这些人随着杨七一起出海,负责保卫着杨七。 要是杨七死了,他们又有何颜面活着回去。 就算他们厚颜无耻的回去了,只怕以后也会沦落为燕国的罪人。 “彭统领,咱们怎么办……” 王彪不知道何时从他的五牙大舰上攀上了杨七的旗舰,他神色沉重的问彭湃。 彭湃早已六神无主,听到了王彪的问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王彪直愣愣的盯着彭湃,等待他的答案。 彭湃盯着海面看了许久许久,最后咬牙低吼道“继续找!” 王彪郑重的点点头,“明白了……” 然后他转头对他麾下的将士们喊道“继续找……” 然而,继续找? 怎么找? 如何能找到? 他们都不知道。 他们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在海面上晃荡。 一直从深夜,找到了翌日天蒙蒙亮。 “你们看,那里是什么?” 有人在海面的漂浮物上,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 一众船只靠过去才发现那是杨七。 杨七孤零零的被夹在了一个三角形的木柱中间,在海上飘荡着。 彭湃赶忙命人把杨七救了上来。 一探鼻息,发现还有气息。 彭湃欢喜的差点跳了起来,“军医!军医!” 军医急匆匆的赶来。 命人将杨七抬进了船舱。 舰队在原地停靠了一日,众将士一直在守候在甲板上等待杨七的消息。 当彭湃出现在甲板上的时候,众将士围了上去。 “陛下如何?” “陛下怎么样了?” “……” 一众将士七嘴八舌的问道。 彭湃深吸了一口气,板着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一丝笑意,他朗声大笑,“陛下没事,只是受了些伤,军医已经帮陛下处理过了,陛下已经醒过来了。” “好!” “哈哈哈……” “俺就知道,像陛下这么好的人,肯定能洪福齐天,长命百岁……” “……” 彭湃抬手压了压众人的哄闹,咳嗽了两声道“诸位,陛下威武,阵斩鲲鹏一头!此等雄威,旷古绝今。古之霸王复生也不过如此。” “陛下不是说是鲸吗?” 有人疑问。 彭湃脸一黑,训斥道“是鲲鹏。陛下说那是鲸,那是陛下的叫法。在此之前,谁听说过鲸这种动物?” 众将士迟疑了一下,缓缓摇头。 彭湃朗声道“陛下昨夜是害怕我们被鲲鹏吓到胆怯,才把鲲鹏说成是鲸。陛下是为了激励我们,但是我们不能自欺欺人。” “明白了。” “对,那是鲲鹏。” “……” 众将士七嘴八舌的一口咬定了那头蓝鲸是鲲鹏。 见到众将士认定了那东西是鲲鹏以后。 彭湃再次干咳了一声,沉声道“传陛下令……” 众将士闻言,唰一下立的齐齐整整。 彭湃扫视着众人,掷地有声的道“用铁索将鲲鹏锁起,吊在船后,拖着前行。我们要把这一头鲲鹏拖回去,告诉我们燕国的百姓,粮荒打不到我们。 连上古鲲鹏我们都猎杀了,还有什么困难能够难道我们?” “好!” 众将士齐齐叫好。 得令以后。 水性好的军卒们脱掉了衣服,跳下了海水。 十条锁链,分别绑在十只船下,然后有被围绕在了蓝鲸身上。 蓝鲸纵然庞大,也被将士们想方设法捆的结结实实的。 “嗨吆~” “嗨吆~” 将士们喊着号子,划着大舰,一点点的开动。 蓝鲸的尸身在大舰的拉动下缓缓前行。 返程需要七日。 可是将士们足足用了十日。 原本可能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只是因为将士们在返程的路上,蓝鲸尸身上的血肉流了出去,引来了一大批的鲨鱼,跟在船队后面啃食蓝鲸。 对此将士们很气愤,可是鲨鱼的数量庞大,他们对鲨鱼又无可奈何。 近五千的兄弟葬身在了海上,他们不希望再有兄弟继续留在海上了。 所以对于鲨鱼的啃食,将士们只能用弓弩对付,又或者看着鲨鱼啃食蓝鲸的尸体,暗自咬牙。 最终,将士们带回港城的蓝鲸尸体,被啃食的剩下了个骨头。 但是即便只有骨头,也没有人愿意丢掉它。 他们要用这蓝鲸的骨头,告诉所有人。 陛下干掉了一头鲲鹏。 没有多余的解释,也不需要认可提气的话,更不需要添油加醋,就是为了告诉所有人,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咚咚咚~” 入港城港口的时候,大舰上的战鼓响起。 他们是唯一一支远洋捕捞的船队,他们也是回来的最晚的船队。 在海岸附近捕鱼大小船只,早已往返了数次,甚至数十次。 伴随着战鼓声传至了海岸上的每一处,所有人都知道远洋捕捞的船队回来了。 几乎所有人都凑到了海岸边上。 有大舰上的将士的家眷扑到海岸边上去等待她的家人。 也有想看看远洋捕捞船队的丰收的硕果的。 然而,当他们看到了少了近一半的船队以后,许多人都心凉了半截子。 有人甚至已经暗自垂泪。 寇准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浑身哆嗦着,跌跌撞撞的往码头上跑去,他身后的一众官员们,寇准连理都没理。 陈琳当即跌坐在了地上,面如死灰。 “快……快扶杂家去码头……” 陈琳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粘上的脏东西,让手下的人扶着他往码头上跑。 百姓们看到的只是少了一半的船队,以及担心她们亲属的安危。 可是寇准和陈琳仿佛看见,天塌了。 杨七就是燕国的天,也是南国的天。 杨七若是有个好歹,那么燕国和南国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无法预料。 毕竟燕国和南国根基不稳。 如今燕国又逢粮荒。 只要有人暗地里挑动一下,很有可能继粮荒以后,又是一场兵灾。 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宋辽两国哪怕是穷的没兵了,也不会袖手看着。 他们一定会发兵过来捡便宜。 寇准和陈琳到了码头上。 伸长了脖子遥望着远处的船队。 半晌,当他们看到了为首的旗舰上飘扬的杨字大旗以后,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旗还在……旗还在……” 寇准和陈琳热泪盈眶的拉着手,互相安慰。 他们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了。 舰队在众人瞩目下,缓缓的进入到了码头。 挡在码头前面的船只很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通道。 伴随着船队进入码头的还有那一副巨大的骨架。 当人们看到那巨大的骨架的时候,都愣住了。 不论是在翘首以盼的想知道自己丈夫儿子安危的妇人,还是那些想看看远洋捕捞舰队收获的将士们,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这……这……这是什么……” 陈琳目瞪口呆的问身边的寇准。 寇准同样目瞪口呆,直愣愣的盯着那一副骨架,呢喃道“我怎么知道……” “咚!” 最后一声沉重的战鼓声落下,舰队也靠岸了。 站在甲板上的将士们一个个昂首挺胸,丝毫没有因为少了半个舰队而感到悲伤。 人们从他们脸上感受到的更多的是骄傲,以及无比的骄傲。 “唰唰唰~” 在舰队靠岸以后,将士们整整齐齐,昂首阔步的下了船。 下船以后,他们并没有立即离去。 而是齐齐的站在码头前。 以彭湃和王彪为首的二人,站在码头上率领着众将士,高声喊道“陛下干掉了一头鲲鹏!” “陛下干掉了一头鲲鹏……” “陛下……” 数千将士齐齐呐喊,声音传的很远很远,几乎海岸上所有人都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然后,就是死寂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等大了眼珠子看着舰队的方向。 “哗~” 短暂的寂静过后,就是一片哗然。 海岸上所有人都疯了。 鲲鹏是什么? 稍微懂一点知识的都知道那是上古神物。 托杨七常年扫盲的福,海岸上有许多人都读过一些书。 众口宣传下,所有人很快就知道了鲲鹏为何物。 众人奔走相告,很快更多人都知道了鲲鹏。 反倒是陈琳和寇准表现的很平静。 陈琳仔细端详着舰队后面的骨骼架子,问寇准,“这……真是鲲鹏……” 寇准从蓝鲸骨骸上收回了目光,淡淡道“我怎么知道?” 顿了顿,寇准又道“事到如今,就算它不是鲲鹏,也得是鲲鹏。” “什么意思?” 陈琳疑问。 寇准翻了个白眼,不咸不淡的道“意思就是……我们该干活了。” “啊?” 陈琳茫然。 寇准没好气的道“鲲鹏是什么?说它是上古神物它就是上古神物,说它是上古妖兽它就是上古妖兽。此番燕国粮荒,肯定是这鲲鹏妖兽吞了燕国的五谷之气,又引来了兵灾。这才导致了燕国百姓饿肚子的。 如今陛下神武,率领众将士,阵斩了这鲲鹏妖兽。从鲲鹏妖兽手里夺回了燕国五谷之气,以后燕国的百姓再也不怕饿肚子了。” 陈琳恍然大悟,他明白了寇准话里的意思,然后就听他恶狠狠的道“这鲲鹏妖兽真是可恶,杂家一定会让人将此妖兽的可恶告知给所有百姓。还有陛下阵斩鲲鹏妖兽的神勇。” 在众人围观蓝鲸骨骸的时候,陈琳和寇准悄然退出了海岸。 然后一个又一个有关于作恶鲲鹏的传言,就开始在人群中散布开。 一头蓝鲸的骨骸,在寇准和陈琳的操作下,成了稳定百姓人心的有力的武器。 就在传言四起的时候,杨七在扎马合青木搀扶下,缓缓走出了船舱。 看着已经沦为了骨骸的蓝鲸,杨七心中感慨万千。 “这算不算大宋版的老人与海呢?” 第0775章 垃圾变成金疙瘩 杨七穿戴着一身威风凛凛的盔甲,在百姓们的欢呼中走下了甲板。 海岸上的百姓们夹道欢迎,犹如欢迎一个凯旋而归的英雄一般。 岸边的将士们自然而然的跟随在了杨七身后。 杨七并没有先返回他的行营,而是走到了一群暗自垂泪的人群前。 那是一群先前满怀期望,如今悲痛欲绝的人。 老弱妇孺皆有之。 旁人欢呼的时候他们在暗自垂泪,却不敢哭出声,让人看着特别心酸。 见到杨七款款而来,他们下意识愣在原地。 当他们看到杨七身后昂首阔步的将士们的时候,他们齐齐的往后退了两步。 “不要怕……” 杨七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变的很温和,安慰那些往后退的老弱妇孺们。 岸边百姓的目光齐齐落在了他们身上。 万众瞩目。 他们像是中了定身咒,动也不敢动一下。 甚至连哭声都停止了。 他们对军卒有着天生的畏惧。 至于为何会有畏惧,这恐怕和他们之前在大宋的经历有关。 杨七走到了老弱妇孺们面前一丈的位置停下了脚,他还想再进,可是他一进,百姓下意识就一退。 似乎对他们而言,空出这一丈的位置,能让他们多多少少有些安全感。 杨七站直了身子,沉声问道“你们可是那些跟我出海的将士们的家眷?” 老弱妇孺们迟疑一下。 其中有位年长的老者,颤颤巍巍的上前一步,谨小慎微的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老儿参见陛下……” 顿了顿,老者神情哀怨道“此番随陛下一起出海的,有小老儿家的三郎……还有许多小老儿从小看着长大的儿郎……怎么没见他们回来……” 虽然老者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 他心里还是渴望有一个奇迹出现。 杨七看着老者期盼的眼神,心里莫名的一疼,他咬了咬牙,低声道“他们……回不来了……” 老者脸上的两行清泪,唰一下流淌了下来。 杨七不敢去看老者的面孔,他后退了一步,躬身道“此番我杨延嗣带着诸位的儿子、丈夫出海,没能把他们完完整整的带回来,是我杨延嗣的过世。 我在这里向诸位赔罪了。” 话音落地,杨七深深的一礼。 跟随在杨七身后的将士们,齐齐躬身施礼。 杨七面前的老弱妇孺们吓的差点没当场跑了。 老者眼含着泪,慌张的手都不知道放在那儿,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这可怎么使得……这可怎么使得……” 老者想上前扶起杨七,却又害怕自己的脏手弄脏了杨七的盔甲。 他手足无措的在那儿焦急的无所适从。 “陛下仁慈,我家二郎乃是鲲鹏妖兽所杀,怨不得陛下……” “自大儿郎们当兵吃皇粮的那天起,俺们就有这个思想准备了……” “陛下万万不可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施礼,免得辱没了您的威名……” “……” 百姓们很纯朴。 在他们眼里,杨七那是顶天的贵人。 这种贵人向他们施礼,那是要折福的。 一瞬间,他们其中有些人也顾不得悲伤了,反而七嘴八舌的开口安慰杨七。 杨七差点被这群纯朴的百姓们感动哭了。 他心底里也有些明白了为何后世的那些大领导们为何喜欢频频下访视察。 杨七缓缓起身,沉声道“你们家中的儿郎、丈夫,皆因我而死。你们以后由我燕国所养。” 百姓们诚惶诚恐的道“多谢陛下……” 杨七派人下去核对了战死了的将士们的姓名,又找到了他们的家眷进行了登记。 杨七打算,等到燕京城修建好以后,就让他们当燕京城里的第一批原住民。 做完了这一切,杨七在回到了自己的行营。 一进行营的大门。 杨七噗通一声瘫倒在了地上。 不论是跟在杨七身后的护卫还是在行营内等待杨七的寇准和陈琳,一个个吓的三魂丢了七魄。 “陛下!” 一群人连滚带爬的跑到了杨七身边。 杨七瘫坐在地上,苦笑道“我没事……就是身上的伤势没好,穿戴着盔甲站了大半天,脱力了……” “快!扶陛下进去,帮陛下卸甲。让军医过来帮陛下诊脉。” 寇准大吼大叫着让人抬着杨七进入到了行营的后宅。 然后七手八脚的帮杨七脱掉了盔甲。 等到杨七脱掉了盔甲以后,军医刚好进门。 后宅里围满了人。 一个个紧张兮兮的。 军医帮杨七把过脉,寇准赶忙凑上来问道“如何?” 军医道“伤势未愈,又过度的劳累,休息两天就好了。” 寇准沉吟道“要不要开两副药,或者弄一些补品补补?” 军医迟疑了一下,犹豫道“弄点补品给陛下补补可以。开药的话?开什么药?” 军医是大同书院培育出来的,并没有久在宫廷内做事,所以很多伺候君王的规矩他都不懂。 这事儿要是搁在大宋,恐怕御医早已把方子开好,已经让人去抓药了。 寇准提醒道“开一些补气血的药……” 军医沉吟道“倒是有两个方子可用……” 杨七躺在床榻上,把二人的话听在了耳中,心里顿时开始泛起了嘀咕。 难怪古代的皇帝都短命,除了纵欲过度意外,估计还跟吃药有关。 最后把自己弄的免疫力下降,一点小病就送他们上了西天。 “咳咳……” 杨七轻咳了一声,说道“不必开药了,弄点参汤过来让我补一补就行。” “真的不需要开药?吃药好得快。” 寇准瞪着眼睛愕然问道。 杨七黑着脸,心里暗骂,你这货是盼着我早死呢。 “不用!” 眼见杨七脸上露出了不悦,寇准也就不敢再追问下去。 就这样,杨七在床榻上将养了两日。 这两日,在参汤和各种珍贵海产的滋补下,杨七慢慢的回过了神,变的精神奕奕。 虽然还有些伤势未愈,但是杨七已经可以正常活动了。 两日的时间。 杨七出海猎鲲鹏的英雄事迹,被传颂的街知巷闻,隐隐开始遍及燕国全境,甚至还有向其他地方传扬过去的趋势。 每一日前来港城码头参观鲲鹏骨骸的人络绎不绝。 人人皆赞颂杨七的英勇事迹。 那些跟随着杨七一起战过鲲鹏的将士们更是把杨七吹的神乎奇迹。 总之,燕国上下的百姓,在这一股追逐英雄潮的潮流中,奋勇向前。 一个个恨不得效仿杨七,出海屠杀鲲鹏。 各府皆有奏报传来,一则是祝贺杨七阵斩导致粮荒的妖兽,而是自夸他们治下某某百姓屠虎搏熊的英雄事迹。 各种英雄纷纷出炉。 百姓们狂热的追逐英雄,倒是暂时忘了粮荒的恐惧。 虽然杨七下达了上山下水的政令,百姓们因此也得到了不少的吃食,粮荒的趋势也开始缓缓的减弱。 可是燕国的粮荒依然没过去。 吃肉是一件好事,可是连着一个月都吃肉,百姓们受不了。 毕竟五谷杂粮才是百姓们的主食。 正当杨七在后宅里溜腿,思考着如何弄点粮食给百姓们吃的时候,彭湃匆匆进入到了后宅。 “陛下……” “何事?” 彭湃迟疑了一下,道“就在陛下养伤的这两日,有许多商人要求见陛下。” “商人求见我?” 杨七脚下一顿,疑惑的道“什么目的?卖粮的话,让他们跟寇准去交接。顺便去告诉寇准,只要有人愿意出售粮食给我们,多少价钱我们都给。 就让这商趁机发一笔小财吧。 等到我燕国稳定以后,我要连本带利的从他们身上压榨回来。” 彭湃尴尬的摇摇头,“他们的目的不是卖粮……” 杨七一愣,背负双手看着彭湃,狐疑道“那他们想干嘛?” “他们……想买鲲鹏的骨骸……” “嗯?!” 杨七下意识的挑起眉头,愕然道“买鲲鹏的骨骸?” 彭湃点点头,说道“也不知道谁传出去了消息,说鲲鹏是上古神物,其血肉可令人延年益寿,其心脏可令人起死回生,其骨骸可令人返老还童……” 杨七越听越觉得不靠谱,嘴角不停的抽搐。 那要是真鲲鹏,杨七会任由它的骨骸被放在海边让人参观,恐怕早就派人拉回去藏起来了。 偏偏,这些傻话就是有人信。 最重要的是,这些商人居然能疏通门路,求到自己的头上。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些商人肯出大价钱。 杨七现如今身份不同,并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 跟杨七当面谈生意,那可不是千百两就能说得过去的。 数十万两起步,上不封顶。 不然凭什么跟杨七谈? “这么说……鲸……鲲鹏的骨骸很值钱?” 杨七捏着下巴一边思索着一边问彭湃。 在意识到了鲸鱼骨骸这个废东西似乎很抢手以后,杨七觉得他有必要空手套一次白狼。 彭湃认真的点点头,道“鲲鹏骨骸当然值钱了,近两日,偷偷摸摸去海滩上偷鲲鹏骨骸的亡命之徒已经步下百人了。” 杨七沉吟了片刻,吩咐彭湃道“立马去调集五万兵马,死守住鲲鹏的骨骸,绝不能让一片残渣流出去,不然唯你是问。” “啊?” 彭湃有点傻。 杨七当初下船以后,就像是丢垃圾一样把鲲鹏骨骸丢给了他。 如今居然要派五万兵马去保护一副骨骸? 杨七瞪了彭湃一眼,“还不快去,你知不知道,鲲鹏骨骸上的一个残渣,现在都比黄金贵。要是少了一块,你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杨七只是吓唬了一下彭湃,却没想到彭湃当了真。 听到了杨七的吩咐,彭湃匆匆就跑出了后宅去调兵遣将保卫鲲鹏骨骸。 杨七则一个人在后宅的院子里,独自捏着下巴在傻笑。 一堆垃圾突然成了金疙瘩,杨七完全没有预料到。 杨七在思考,用这鲲鹏骨骸,坑谁好。 思考了半晌,杨七突然开口喊道“来人,去请那些要买鲲鹏骨骸的人进来。” 后宅明明看不见人,但是杨七的命令却以最快的速度传出了行营。 没过一会儿,杨七换上了一身儒装,出现在了行营的厅堂内。 厅堂外,陈琳领着一帮子大腹便便,身穿绫罗绸缎的商人进入到了厅堂。 这些人进入厅堂以后,冲着杨七躬身施礼。 “参见陛下……” “参见燕王殿下……” “参见燕国国主……” 三种不同的称呼,代表着他们来自于三个不同的地方。 称呼杨七为陛下的人,应该是燕国本土的商人;称呼杨七为燕王殿下的,应该是大宋的商人;称呼杨七为燕国国主的应该是辽国商人。 杨七平和的摆手道“诸位不必多礼,入座吧。” 等到一众商人坐下以后,杨七又道“诸位行走于各国之间行商,应该清楚,我是最重视商人的一个国主。所以你们不需要跟我客套,也不需要顾及我的身份。 商家有一言,叫做在商言商。 今日,你们就不要当我是燕国国主,就当我是一个燕国商人。” 一众商人一愣,其中燕国的商人笑道“陛下睿智,能有幸成为陛下治下一民,又能在陛下治下行商,是我辈的荣幸。 陛下制定的商法,没有任何歧视或压榨我商人的条款,这在其他诸国是绝无仅有的。” 燕国商人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很自然的流露出了一副傲然。 宋辽两国的商人闻言,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坦白说,杨七治下的商法有多好,他们是亲身体会过的。 若不是有诸多原因困扰,恐怕他们早就脱离了本国,投靠到杨七治下行商了。 辽国商人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讨论下去,他干咳了一声,拱手道“国主既然如此坦诚,就恕在下直言了。” “请!” 杨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辽国商人道“这一次我们连觉而来,就是为了国主手里的鲲鹏骸骨。不知国主可愿出让这鲲鹏骸骨,作价几何?若是价格何时,我等自然不会吝啬金银。” 燕国商人和宋国商人齐齐点头,拱手道“我等也是此意。” 第0776章 奇货可居 杨七故作深沉的看着他们,询问道“诸位也知道,在此之前,鲲鹏一直是书本里才会出现的东西。从没有人猎杀过鲲鹏,更没有人得到过鲲鹏的骨骸。 翻阅史书,也无迹可寻,更无定价。 所以一时半刻,我也很难给这鲲鹏的骨骸定价。 不如就由诸位出价,我若是觉得满意,这笔买卖也就敲定了。 诸位以为如何?” “这……” 一众商人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暗自给杨七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杨七这看似谦逊的话,成功的把出价的权力交给了商人们,并且让他们互相竞价。 光明正大的竞价,就没办法钻空子,耍心眼,只能凭借手里的真金白银,争夺鲲鹏骸骨。 容不得半点儿投机取巧。 就更别提虚报价格了。 在这燕国的地盘上,敢跟杨七虚报价格,虚晃一枪的耍着杨七玩,下场不会太好。 别看着杨七和和气气的,在座的可都了解过杨七的过往,知道杨七手里有多少条人命。 辽国商人显然是没有性子耐心坐下去,他率先出价,“国主,在下愿意奉上万两黄金,求取这鲲鹏骨骸。” “噗呲~” 宋国商人闻言,露出了讥讽的笑容,他开口道“万两黄金,还不够卖一条鲲鹏腿呢……” 说完这话,宋国商人傲气的开价道“我愿意出五十万两黄金!” “嘶~” “哗~” 此话一出,引起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一众商人们当场哗然。 这绝对是大手笔啊! 五十万两黄金,在座的这些人里面,有些人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黄金。 宋国商人开口,一下子震住了一大片人。 些许实力差的商人,当即选择了放弃。 燕国商人沉吟了许久,咬牙道“六十万两黄金……” 辽国商人瞪着眼睛红着脸,喊道“六十……一万两黄金……” 宋国商人轻蔑的看了一眼辽国商人,然后挑衅的看向了燕国商人,开口道“七十万两黄金……” “噗通~” 辽国商人一下瘫坐在了椅子上。 七十万两黄金,他的主子就算掏空了家底也凑不齐。 最终就剩下了宋国商人和燕国商人在竞争。 鲲鹏骨骸的价格在二人哄抬下,一路飙升。 杨七就这么看着他们报价,心里暗自感慨。 果然,才不露富是国人的传统。 民间远比国家富。 比如大宋,大宋穷的连杨七的外债都还不起了,可是大宋的商人,却轻而易举的把鲲鹏骨骸的价格抬到了一百万两黄金。 这说明什么? 说明人家仍有余力。 一百万两黄金,堪比大宋五年税赋。 由此可见,富可敌国在古代并不是一句空话。 杨七猜测,此人背后很有可能有一个商团,所以才能拿出这么多钱。 此人之所以出价这么大方,就是因为鲲鹏骨骸的逆天功效,不然他绝对不会这么慷慨。 毕竟,外传的鲲鹏骨骸的功效,已经快比肩仙丹了。 这要是让赵德芳或者萧倬看到这一幕,估计很快就有几件灭门惨案产生。 随着二人互相哄抬。 鲲鹏骨骸的价格,最终被抬到了一百二十万两黄金的位置。 出价的正是宋国商人。 很显然,价格超过了一百万两黄金以后,他也开始肉疼。 但是相比而言,远比燕国商人面如死灰的样子强多了。 宋国商人眼看着尘埃落定,又肉痛又舒爽的长出了一口气,然后笑容难看的看向杨七,说道“燕王殿下,经过我们角逐,最终以在下胜出告终,一百二十万两黄金,相信在座的没人能比在下出的价格更高了。所以这鲲鹏骨骸……” “等一下!” 宋国商人话还没有说完,然后就看到了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进入到了厅堂内。 那一声嘹亮的‘等一下’就是他喊的。 眼看着鲲鹏骨骸就要落入自己之手,突然半路上杀出了一个程咬金,让宋国商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冷声问道“阁下是何人,突然开口打断我的话,是何用意?” 年轻书生手摇着一把玉骨折扇,笑眯眯的道“开口阻拦,自然是因为我觉得阁下出的价格不足以买下鲲鹏骨骸。 鲲鹏是何物? 众所周知,那是上古神物。 食肉啃骨,不仅可以延年益寿,还能返老还童。 但那紧紧是鲲的的作用。 鲲鹏鲲鹏,乃是两物,而非一物。 鲲负水,鹏展翅。” 顿了顿,年轻书生向众人拱了拱手,继续道“在下也是来购买这鲲鹏骨骸的,只是在进门之前,在下特地又回去端详了一圈那鲲鹏骨骸。 这一看,让在下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有人马上追问。 宋国商人则是冷冷的看着他,想要看他能说出什么天花乱坠的东西来。 年轻书生笑道“在下在那鲲鹏骨骸的两翼,发现了两块横骨……” 宋国商人冷笑道“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年轻书生手里折扇一合,指着宋国商人笑道“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翼生橫骨,自然就是由鲲化鹏的征兆。 我若没记错,《山海经》中记载,上古鹏鸟,可是以龙为食……” “哗~” 一瞬间全场哗然。 宋国商人脸色阴沉的能滴出血,他咬牙切齿的道“上古鹏鸟以龙为食,这我们自然知晓……纵然如此,外面那副骨骸,依然是鲲骨,而非鹏骨。” 年轻书生摇着手里的折扇,感慨道“这由鲲化鹏,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既然已生横骨,那就说明它已经开始化鹏,要翱翔九天。 自然食过龙……” “呸!” 宋国商人顾不得场合,直接啐了一口。 经过年轻书生这么一解释,众人自然知道了鲲鹏骨骸的价格,恐怕还要往上抬一抬。 眼看着快要到手的东西,硬生生的被年轻书生给搅黄了,他焉能不气。 “巧舌如簧!” 宋国商人骂了一句,面目狰狞的道“你若是真心来买这鲲鹏骨骸的,尽管出价。巧舌如簧的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任你把那鲲鹏骨骸说的天花乱坠,拿不出真金白银,有什么用。” 年轻书生点点头,正色道“既然这位兄台开口,那么在下就勉强出一个价格。” 扫视了众人一圈,年轻书生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数字。 “五百万两黄金,诸位觉得如何?” “哗!” 在场众人听到这个数字下巴快掉到地上了。 五百万两黄金! 那可是天文数字,武装成军对,足以把宋国踩一遍。 宋国商人闻言,不仅没有被惊到,反而一脸恼火的道“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我行商多年,走过大江南北,到过十六个国家,还从未听说有人能拿得出这么多钱财的。 你居然在此诓骗我等,最重要的是你敢诓骗燕王殿下。 难道你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吗?” 说完这话,宋国商人拱手对杨七道“燕王殿下,此人信口开河,满嘴胡诌,欺骗与你。在下恳请燕王殿下拿下此僚,三木之下,必定能揭开这骗子的真面目。” “慢着!” 年轻书生提起折扇,讥笑道“你没见过有人有这么多钱财,不代表这世上真就无人能有这么多钱财。” 年轻书生对杨七拱拱手,道“据我所知,燕国主治下的南国钱行,就能抽调出五百万两黄金。我说的可对?” 众人目光一下落在了杨七身上。 杨七无奈的点点头,淡淡道“勉强能凑出……” 宋国商人冷声道“燕王殿下能抽调出五百万两黄金,那是燕王殿下的钱财,与你何干?我就想知道你能不能拿出这么多钱财来?” 年轻书生摊开手,“如何不能?” 年轻书生顿了顿,傲然道“我年幼时,跟随我祖父和我父亲远游海外,在西方发现了一国,名为孔雀王国,该国可以说是遍地黄金。 在他们的王城,更是以黄金铺道,绵延百里。 我祖父和我父亲勤恳,仗着一身的本事,奋斗两代,如今算是有所成就,攒了不少钱财。 其中黄金,就有上千万两,还不算其他的珠宝玉石……” “放屁!” 宋国商人再也忍不住了,当场喝骂。 “世上若是真有这等地方,又岂能便宜了你。恐怕早就被人搬空了。编故事就不能编的靠谱一点? 还遍地黄金?你当在座的诸位都是傻子吗?” 年轻书生笑眯眯的瞥了宋国商人一眼,对杨七拱手道“燕国主可知道孔雀王朝?” “咳咳~” 杨七干咳了一声,然后在众人注视下,缓缓点头,“略有耳闻……” 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看看年轻书生,再看看杨七,一脸愕然。 毫无疑问,他们认为这年轻书生很有可能是杨七的托。 杨七被众人怪异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舒服,他轻咳嗽了一声,苦笑道“诸位不要误会,我跟此人并不相识。提到孔雀王朝,我之所以说略有耳闻,确有其事。” 顿了顿,杨七看着众人,询问道“如今佛家遍地,寺庙林立。但是诸位可知道佛家原于何地?” 一众商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纷纷摇头。 唯有一人出声道“佛家源于西方……” 杨七点点头,说道“不错,佛家源于西方。佛家在西方什么地方呢?就在孔雀王朝。我之所以略有耳闻,是因为曾经看到过一本书,名叫《大唐西域记》。 这本书讲的就是唐朝的圣僧玄奘法师西行的所见所闻,其中就有对孔雀王朝的记载。 诸位若是不信,回去以后找一两个佛家弟子问一问,自然就会明白。” 听到了杨七的解释,众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年轻书生笑眯眯的看了宋国商人一眼。 宋国商人冷哼了一声,却没再找年轻书生麻烦。 只是神色暗淡的低下头。 杨七缓缓起身,说道“今日诸位竞逐鲲鹏骨骸,纷纷竞价,以这位来自于孔雀王朝的商人出价最高。但是,我并没有打算,今日就卖出鲲鹏骨骸。 诸位都是生意人,自然明白什么叫做把一个物品的价值变到最大。 鲲鹏骨骸上岸不到三日,些许得到了消息却路途遥远的商人还在路上。 为了不让所有人失望,我决定,将鲲鹏骨骸出售的日期,定在一个月以后。 一个月以后,相信大部分路途遥远的商人应该能够赶到此处。 诸位也多了一个月时间准备。 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角逐的时候。” “啪啪啪~” 杨七拍了拍手,说道“好了,诸位都下去准备吧。陈琳,送客!” 一众商人中,有人听到了杨七这话,泛起了一丝喜色。 他们齐齐躬身道“陛下殿下)英明。” 这个时候,再也没人怀疑那个年轻书生是杨七的托了。 宋国商人在对杨七施礼过后,对着年轻书生冷笑了一声,然后一甩衣袖,飘然离去。 陈琳送走了众人,回到了厅堂内,等候差遣。 杨七一个人慢悠悠的喝着茶。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 年轻书生重新出现在了杨七眼前,“臣刘开品,参见陛下。” 很显然,年轻书生刘开品,就是杨七安排的托。 如今鲲鹏骨骸奇货可居,杨七又怎么能轻易出手。 杨七之所以找那些商人来议价,就是为了更直观的弄清楚鲲鹏骨骸的价值。 “起来吧。” 杨七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 等到刘开品站直了以后,杨七才吧嗒着嘴,感慨道“演技太差,以后还需要磨练。” 刘开品惶恐道“臣受教了。” 杨七点点头,说道“听说你从复兴武院结业以后,就去了南国。彭湃可是在我面前抱怨了好久,说一个好好的人才,塞到南国去,糟蹋了。 你自己觉得呢?” 刘开品认真的道“臣并没有觉得被糟蹋。臣在南国,跟随着苏宰辅理政,学到了不少。南国民风淳朴,远比宋辽两国要强不少。” 杨七满意的点点头,让刘开品坐下以后,再次发问,“南国的粮食产量如何?苏易简可还好?” 刘开品正色道“这一季的稻米,还有半个月就可以收割了。有朝廷发下去的农具,加上百姓们勤恳,这一季的稻米必定丰收。只是丰收以后,运到燕国,还得两个月。 至于苏宰辅……” 说到这里,刘开品顿了顿,苦笑道“苏宰辅理政能力无可挑剔,就是嗜酒如命的性子改不了。前些日子贪杯多喝了两杯,干咳不止,咳出了不少血丝。 陛下若是跟苏宰辅通信,还请劝劝他……” 杨七闻言一愣,摇头苦笑。 嗜酒如命是苏易简的本性,不然也不会成为史书上记载的一朵奇葩。 醉死的宰相,除此之外,别无分号。 苦笑过后,杨七感慨道“劝有用的话,我早就劝了。看来得找个人叮嘱他,限制他喝酒剂量。此事我会妥善安排的。 南国的粮食要两个月以后才到,燕国的百姓恐怕等不了两个月了。 看来这鲲鹏的骨骸只能用来换粮了。 能拿出大批粮食换着鲲鹏骨骸的,恐怕只有那么一家了。” “那一家?” 第0777章 杨太公钓鱼 杨七笑而不语,并没有说出那一家的身份。 他一脸高深莫测的抬起头,瞥了刘开品一眼,淡淡的道“那一家你不需要知道,你下去做事吧。” 刘开品愣了一下,苦笑着点点头,躬身一礼后,退出了厅堂。 刘开品一走,杨七缓缓的回到了厅堂内正中坐下,眉头下意识皱起,屈指敲打着桌面。 “吧哒哒……吧哒哒……” 单调的敲击声并没有让杨七平心静气,反而更加烦躁。 “呵……苏易简啊苏易简,在你眼里,酒比命重要啊!” 杨七苦笑一声,感慨了一句。 顿了顿,长叹了一口气,“你自己把自己的命不当回事,我却要为你操心这事儿,头大啊。” 在杨七眼里,蓝鲸骨骸就算是卖出天价,也远远没有苏易简的重要。 从公理上讲,苏易简可以说是杨七手下坐镇南国的柱石。 一旦苏易简出了问题,杨七都不知道谁能接下南国这个摊子,让南国继续发展下去。 从私情上论,杨七和苏易简既是同年又是知己好友,两人相交已久,虽然杨七坑了苏易简一把,但是二人依然情似兄弟。 所以从两方面讲,苏易简的安危杨七都得管。 “陈琳……” 杨七思考了许久,轻呼了一声。 站在墙角如同木头一样的陈琳,在听到了杨七的呼唤以后,缓缓的到了杨七面前,躬身道“陛下有何吩咐?” 杨七看着陈琳,认真的道“陈琳……我能相信你吗?” 陈琳一愣,不明白杨七问这句话的用以,不过他还是很快给出了反应,他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叩首道“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杨七缓缓点头,抬了抬手道“不用动不动就跪,咱们燕国不兴这个。” 陈琳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杨七。 杨七也看向了陈琳,郑重的道“陈琳,我欲派你遣往南国,你觉得如何?” 聪明如陈琳,很快就猜透了杨七的用意。 他迟疑的道“陛下是想派遣臣去南国,和苏易简搭伴,顺便监督他戒酒?” 杨七点点头,问道“你可愿意?” 突然要被派去遥远的南国,陈琳心里也有些恍惚,不知道是该答应,还是不该答应。 犹豫再三,陈琳抬头看向杨七,问道“陛下为何会选中臣去南国和苏易简搭伴?” 杨七双手叠在胸前,笑道“据我所知,在我手下的诸多文臣里面,只有你对苏易简有所了解,甚至暗地里还调查过苏易简的喜好和性格。 而你又常年伴随在赵光义这等难缠的人身边。 我相信派你过去监督苏易简戒酒,你一定有办法能够劝他听你的。 除了你之外,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够在我不出面的情况下,能劝苏易简戒掉酒。” 陈琳苦笑道“承蒙陛下抬爱。” 杨七看着陈琳,推心置腹的道“陈琳啊!苏易简是我手下难得的栋梁之材,他若是有什么闪失,南国必然生乱。所以我希望你去了以后,能帮他好好戒酒。 你心里不要太抵触去南国。南国并没有人们口中那么可怕。 相比而言,气候远比燕国要宜人。 你的功劳,我也不会忘的。” 陈琳见杨七主意已定,也知道自己拒绝不了杨七,当即躬身道“臣领命……” 顿了顿,陈琳迟疑道“在臣去之前,陛下能否写一道禁酒令给臣?” “禁酒令?” 杨七下意识挑起了眉头。 以杨七如今的地位,一道禁酒令传出去,影响很大。 陈琳见杨七像差了,赶忙解释道“臣指的是对苏易简苏大人一个人的禁酒令。” 杨七哭笑不得道“你下次说话说清楚点。” “是臣的疏忽。” 陈琳陪着笑脸说道。 杨七乐呵呵的提起笔,润墨以后,悬在了纸面上,不知道这禁酒令该写些什么。 迟疑了半天,最终写下了一句大白话。 “不许苏易简喝酒。” 就这么一句大白话,要是传出去,必定会成为一个笑话。 然而,陈琳却如获至宝一样,在一旁用蒲扇风干了纸上的墨汁,然后小心翼翼的叠起来,装好。 “臣回去以后就打点行囊,即刻前往南国。” 杨七郑重的道“那就有劳你了。” 陈琳连道不敢。 陈琳走后,杨七又派人去了海岸边上,唤来了彭湃。 见到彭湃以后,不等彭湃行礼,杨七就把一封旨意交给了彭湃。 “派人快马加鞭去送给吕端。” “诺!” 彭湃拿到旨意掉头就走。 等到厅堂内剩下杨七一个人的时候,杨七才长出了一口气。 很早以前,杨七就明白一个道理。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所以在建立了南国以后,杨七在西北又毫不犹豫的建立的西北四府。 如果一方有失,另一方也可以保全。 这跟狡兔三窟有异曲同工之妙。 如今苏易简酗酒成痴,还喝的咳血。 杨七不可能光只望着陈琳就一定能够盯得住苏易简,他还要早做准备,尽早的培养能够接替苏易简职位的新人。 杨七选的这个人就是吕端。 给吕端送去的旨意,也是调往南国的旨意。 吕端此人嫉恶如仇,有股子侠气,又颇具文采,理政能力也强,这个人放在南国,杨七放心。 至于苏易简那个作死的货执迷不悟的还酗酒的话,杨七不介意把他调回燕国,留在自己身边,好好看管起来。 时间一晃神。 半个月时间过去了。 每天都有人进入港城,去海边观看鲲鹏骨骸。 每天都有人押解着大笔的钱财进去到港城。 随着时间推移,聚集在港城内的有钱人也越来越多。 逐渐也带动着港城繁荣了起来。 每天都有人通过各种渠道,催促着杨七快点进行鲲鹏骨骸的交易。 他们都害怕有人盯上他们手里的钱财,不安全。 然而,他们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鲲鹏骨骸交易提前进行。 反而等到了南国钱行港城分行开业。 南国钱行如今在这片大地上的口碑,可以说是家喻户晓。 一看到南国钱行港城分行开业,这些商人们也没有迟疑,二话不说把手里大笔的金银存到了南国钱行,换成了存票。 巨额财产一直晾在外面不踏实,放在南国钱行,就安全多了。 南国钱行港城分行,借着这一股东风,在极短的时间内,一跃成为了南国钱行诸多分行中的前三的存在。 可见这些商人们带了多少钱财入港城。 就在杨七为南国钱行港城分行赚的盆满钵满而开怀的时候,找麻烦的人也上门了。 急促的马蹄声在杨七的行营外响起。 不等门房仔细盘问,来人就硬生生的闯进了杨七的行营。 守在厅堂外的扎马合勇士们看到了来人下意识皱了皱眉头,不过并没有阻拦。 来人急匆匆冲进了厅堂,张嘴就问,“听说陛下得了鲲鹏骨骸?” 杨七正在观看南国钱行港城分行的账目,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略微诧异的抬起头,看着来人,愕然道“你怎么来了?” 殇倾子走到了杨七面前三尺的地方的时候,似乎才意识到了自己失礼,赶忙施礼道“臣殇倾子,参见陛下。” 杨七摆摆手,“不必多礼,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殇倾子无奈的看着杨七,苦笑道“还不是鲲鹏骨骸闹得……” 杨七下意识皱起眉头,沉吟道“道门派人给你传话了?” 殇倾子长叹一口气,点点头。 以殇倾子如今的身份,能让他丢下大军,亲自赶往着港城的,只有杨七,以及道门。 杨七又没有传唤殇倾子,那么很显然是道门在背后作祟。 殇倾子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祖师的意思,是希望陛下能把这鲲鹏骨骸献给道门,道门可以答应陛下,自此以后帮陛下永镇燕国。” 杨七不屑的撇撇嘴,“这跟空手套白狼有什么区别?永镇燕国,说的好听。敌人若是打进来了,他们能帮我去抵挡? 能够挡住敌人的,只有我们的精锐的军卒。” 一语为道门的要求定性,杨七看向殇倾子,骂骂咧咧道“他们是不是修仙修傻了?一堆烂骨头而已,值得他们如此重视?” 殇倾子苦笑道“鲲鹏乃是道门圣物……” 杨七没好气的道“就因为庄子的一篇《逍遥游》,你们就把鲲鹏当成了圣物?要是明天陈抟写一篇《草鸡赋》,是不是草鸡也要变成道门圣物? 你是自己人,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 首先,那东西不是鲲鹏。 其次,我要用这东西坑一大笔粮草,目标却不是道门。你告诉道门别瞎掺和。” 在殇倾子面前,杨七也没必要藏着掖着的骗人,所以直言相告。 然而,殇倾子却有点怀疑杨七的话。 “臣……臣在来之前,已经去看过了那一副骨骸,和我道门典籍中记载的鲲鹏一模一样……” 殇倾子说的很认真。 杨七却差点没被气死。 常言道,谣言可以杀人。 谣言既然可以杀人,那么骗人自然是小儿科。 能逼着殇倾子如此耿直的人说谎话,足可见殇倾子对那副骨骸是鲲鹏骨骸深信不疑。 杨七咬牙切齿的瞪着眼睛质问殇倾子,“你能告诉我是哪一本道门典籍吗?我倒是想去翻一翻,看一看。” 殇倾子尴尬的挠了挠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很显然,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在杨七面前撒谎很愚蠢。 杨七瞪着殇倾子,一字一句道“我再告诉你一遍,那东西不是鲲鹏。然后……你立刻,马上,给我滚回边关去。” 见到杨七生怒,殇倾子唯有狼狈而逃。 殇倾子逃出了杨七的行营,在港城里七拐八拐,在一座破旧的庙宇外停下。 进入到了庙宇以后,就看到了几个仙风道骨的老者,身穿着道袍,飘然而立。 殇倾子上前,打了个稽首,道“殇倾子,见过祖师,见过几位师叔。” 几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并没有开口,而是静静的在等待着。 站在正中间的陈抟老道正在闭目养神,过了许久以后,才缓缓睁开眼,看向殇倾子,淡淡的问道“杨延嗣如何说?” 殇倾子直言道“陛下说那东西不是鲲鹏,只是一堆枯骨。他不想坑我们道门,所以让我们道门少掺和。” 陈抟老道闻言,缓缓点头,“既是如此……那这鲲鹏骨骸就更得争一争了。” “啊?” 殇倾子一脸愕然。 陈抟老道笑眯眯的看着他,问道“不明白?” 殇倾子点头。 陈抟老道幽幽说道“那东西是不是鲲鹏,无需去验证。真若是鲲鹏圣物,杨延嗣又岂会抛出来让人扑卖?以杨延嗣那貔貅性子,只怕早就将那物藏的严严实实了。 所以那东西,根本不是鲲鹏。” “那您还……” 殇倾子更不明白了。 既然不是鲲鹏,为何还要争? 陈抟老道吧嗒了一下嘴,感慨道“虽然那东西不是鲲鹏,可是它却绝无仅有,时所罕见,甚至可以说天底下独一份。 而百姓们已经对那东西是鲲鹏骨骸深信不疑。 这对我道门而言,就足够了。” 听到陈抟老道这话,殇倾子突然有点明白了陈抟老道话里的意思。 作为一个宗教,只要是能够增加信仰的神物,就绝对不能错过。 那东西是不是鲲鹏骨骸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它落在道门手里,道门有千千万万的办法让人相信那东西就是鲲鹏骨骸。 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殇倾子看了看陈抟老道,说道“要不祖师您换一个条件,我再去跟陛下谈谈?” 陈抟老道目光落在殇倾子的身上,认真的打量着殇倾子,似笑非笑的道“你是怕我们为了那东西,跟杨延嗣失了和气,然后大打出手?” 被看透了心思的殇倾子,只能尴尬的点点头。 陈抟老道摇头笑道“你不必担心,老道绝对不会跟杨延嗣动手的。因为老道大概已经猜到了杨延嗣准备把那东西卖给谁了。 老道不愿意做那螳螂,更不可能看着他们当黄雀。 既然杨延嗣要发卖那东西,那么老道就把它买下来。” 第0778章 针锋相对 时至三月,凌冽的寒冬悄然离去,港城一片春意盎然,处处透着绿色的气息。 海风少了些许清冷,多了一丝温暖。 聚集在港城内打鱼的百姓少了许多,他们很多人在官府的分派下,迁入到了附近的城乡,开始了一年之计最重要的春耕。 一片片的草场在百姓们的耕作下,化作了一幕幕黑黝黝的良田。 七十多年的休耕,让燕云十六州的土地肥的能捏出油。 百姓们乐得合不拢嘴,他们心里很清楚,这么肥沃的土地,秋收的时候一定能有一个好收成。 杨七派人收购的粮食,运送到燕国以后,就被化为了良种,分配给了百姓。 百姓们架着犁头、摆楼,在田间撒下了希望的种子。 燕国的一切,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苏。 虽然百姓们过的仍旧贫苦,可是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杨七喜欢看百姓们脸上真挚的笑容。 不参杂任何利益,不参杂任何的纠葛,只是一种单纯的喜悦。 让人看着特别有成就感。 港城内的百姓离去了很多,可是港城并没有因此而萧条。 反而比之前更加繁荣。 因为鲲鹏骨骸的吸引,许多商人到了港城。 他们中间很多人都清楚的知道自己是陪跑的,所以他们到了港城以后,只是瞻仰了一下鲲鹏骨骸,并没有过多的期待。 与生俱来的敏锐的嗅觉,让他们在港城发现了许多可以发财的商机。 数十万人下海捕捞,收获是巨大的。 百姓们在海洋中获得了各种各样丰富的海产。 珍珠、海参、鲍鱼等等珍贵的干货多不胜数。 百姓们吃不完,最后自然便宜了那些商人。 他们就像是一群看到了腐肉的苍蝇,成千上万的扑上去,将港城的海产笑话了一个干干净净。 让人觉得哭笑不得的是,明明是一场粮荒。 百姓们不仅没有因此倾家荡产,反而借此机会赚了个盆满钵满。 南国钱行港城分行的存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急速增长。 掌管南国钱行港城分行的一赐乐业人,还三番五次的恳请杨七批准南国钱行港城分行能够获得铸币权。 货币是一种标志。 南国钱行铸造出的南钱是南国的标志。 燕国自然也应该就像样的一种标志。 南国钱行港城分行的负责人,争的就是燕国货币的铸币权。 南钱精美,便于携带,货币种类也多,已经渐渐的成为了一种比辽钱和宋钱更受欢迎的主力货币。 燕钱即便是现在开始铸造,也比不上南钱这个领头羊。 虽说不论是南钱还是燕钱,都是杨七的钱,应该不分彼此的。 但杨七还是决定了铸造燕钱。 站在百姓的角度,看到的货币只是货币。 站在杨七的角度看,却并不一样。 杨七觉得,货币不仅仅是货币,也代表着一定的凝聚力。 那些手持着本国精美货币去他国采买的商人,总是会比别人多几分底气。 杨七答应了南国钱行港城分行的掌柜,将燕钱铸造的作坊设立在港城,但是杨七却并没有把铸币权交给南国钱行港城分行的掌柜,而是交给了港城的衙门负责,由御史台和稻草人双方监管。 杨七之所以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把铸币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更重要的是,他准备借着燕钱发行的时候,再立一家燕国钱行。 南国钱行的发展虽然很良好,可是任由南国钱行一家独大下去,长久以后,肯定会出问题。 垄断一个行业固然会赚钱。 可是垄断也会让一个行业失去进取心,变的保守,从而被时代淘汰。 良性竞争才是一个行业越变越好的关键。 杨七要亲手为南国钱行创造一个对手。 还是那句话,杨七从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不过,不论是燕钱的铸造,还是燕国钱行的创立,都需要时间和积累。 而鲲鹏骨骸的扑卖,却迫在眉睫。 农历三月初八。 清明节。 一场小雨滋润了港城,让港城笼罩在了一片朦胧的气雾里,从远处看,很像是一个人间仙境。 一行僧侣,身穿黄袍,身披着袈裟,踩着破烂的草鞋,踏入到了朦胧的港城内。 当他们脚步踏入到了港城以后,杨七就得到了消息。 行营内。 杨七皱着眉头背负双手在厅堂内踱步。 彭湃快步进入了厅堂,拱手道“陛下,您等的人到了。” 杨七停下脚步,眉头一挑,忽然舒展开,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终于到了,我还以为他们对这鲲鹏骨骸不感兴趣呢。” “哈哈哈……” 杨七畅快的大笑了一会儿,吩咐彭湃,“去,传出风声去,两日后,举行鲲鹏骨骸的扑卖,由寇准主持此事。告诉寇准,我们只要粮食,金银珠宝我们不缺。” “属下明白。” 彭湃办事,效率很高。 有关于鲲鹏骨骸两日后扑卖的消息,像是一阵风,在一瞬间席卷了整个港城。 港城在一瞬间像是被点燃。 等待了一个多月,终于到了尘埃落定的时候。 许多身怀巨款的人,暗自咬牙发誓,一定要在扑卖大会上,一举拿下鲲鹏骨骸。 扮猪吃老虎,很多人都擅长。 而作为杨七暗地里钦定的买家,那一行僧侣,显得很平静。 他们在入了港城以后,找到了一个破庙栖身。 并不是因为他们喜欢住破庙,而是因为港城内现有的客栈,已经被商人们炒成了天价。 然而,港城内只有一座破庙。 破庙的主人是一个名叫简子川的人。 他是一位五代时期的抗辽英雄,曾经给辽国造成了不少的困扰和伤害。 最终战死在了抗辽战场,辽人识英雄重英雄,在此地为他立了祭祠,最终演变成了一座庙宇。 然而,尚未过百年,他就已经被人遗忘在了脑后,庙宇已然荒废。 五代史、新编宋史,上面对他只字未提。 道门的人先入破庙,占据了破庙内一大部分的地方。 后入破庙的佛门的人,自然不可避免的和道门的人撞在了一起。 负责探路的老僧见到庙宇里有人,而且还是死对头,下意识就皱起眉头,他并没有立即踏入庙宇,而是转身出了庙宇,去询问主事的老僧。 主事的老僧,年龄已经很苍老了,算得上是一位人瑞。 他胡须花白,双眼浑浊,脸上的鸡皮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老人斑。 他半闭着眼睛,昏昏沉沉,似乎已经陷入到了沉睡中。 探路的老僧却并没有因此慢待他,规规矩矩的走到他面前,双手合十,躬身道“法师,道门的陈抟在庙内……” 主事的老僧依旧在那里昏昏沉沉,并没有作答。 探路的老僧就一直恭敬的在那儿等候。 过了许久许久,探路的老僧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神色。 主事的老僧似乎一觉睡醒了,他睁开了浑浊的眼睛,抬头看了看天,笑道“哈哈哈……陈抟那个老小子也来了啊?看来这一趟老和尚来对了。 走,进去……” 主事的老僧一点儿也没有高僧的风范,他说起话来嘻嘻哈哈的,就像是一个老顽童。 然而,他越是如此,跟随在他身侧的老僧们就越恭敬。 一众僧侣随着主事的老僧进入破庙。 人还没进破庙,声音就传了进去。 “陈抟你个小牛鼻子,怎么还没死?” 破庙里的陈抟听到这个声音,眉头微微一皱,苦笑道“是慧明那个老泼皮……” 若是旁的僧人,陈抟还能在他们面前摆一摆架子。 可是慧明禅师,那可是不折不扣的一位大和尚,其在佛门的地位和辈分,不比陈抟在道门的低。 慧明禅师进了破庙,直奔陈抟。 陈抟缓缓起身,瞧着慧明禅师,破口大骂,“你这个老泼皮还没死,我怎么可能比你先死。” 慧明禅师奔到了陈抟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翻陈抟的面相以后,大惊道“哎呀……陈抟牛鼻子,你大限将至,马上就要死了……你死了以后,准备买在哪儿?华山后山还是道门祖庭?老和尚去刨你的坟。” 陈抟没好气的瞪了慧明禅师一眼,“老和尚,我看你才是大限将至。等你死了,我就去塔林里找你的舍利,然后串成手串戴上。” 两人似乎很熟悉了,也似乎每次见面都如此说话。 所以周遭的其他人并没有觉得奇怪。 互相埋汰了两句,慧明禅师拽着陈抟的袖子问道“有酒没,给老和尚来两口……” “法师!” 跟随在慧明禅师背后的老僧黑着脸低吼。 慧明禅师不耐烦的瞪眼道“怎么?在寺里的时候,你们管着不让我喝酒,说是有失体统。现在出来了,你们还要管着我?” 老僧无奈的低下头,“不敢……” 慧明禅师哼哼道“知道不敢就好,罚你不许说话。” 慧明禅师给老僧下了一个闭口令,问陈抟讨要了一葫芦老酒,猛灌了一口。 瞬间,瞪大了眼珠子,面色骤然涨红。 其余老僧见状,大惊失色,就要扑过去。 然而,还没等他们扑过去,慧明禅师吧嗒了一下嘴,浑浊的眼睛变的亮晶晶的,长出了一口气,感慨道“好辣的酒,老和尚喜欢。哪里来的?” 陈抟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板着脸道“燕国杨家的烈酒,我徒孙孝敬的。” 慧明禅师点点头,捧着酒葫芦连灌下去两口,然后感叹道“老和尚怎么就没这么乖巧的徒孙呢?要是有那个徒孙能孝敬我两葫芦好酒,等我死了,一定把方丈大位传给他。” “法师!” 随慧明禅师而来的老僧们低声提醒了一句。 慧明禅师不耐烦的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就知道管着我,连说话也要管。跟你们待在一起一点儿也没趣。” 不再胡言乱语的慧明禅师,只是一个劲的闷头喝酒。 等到葫芦里的酒水喝干,他期盼的看向了陈抟。 陈抟会意,嘴角抽搐了两下,冷冷的道“没了……” 慧明禅师遗憾的吧嗒了一下嘴,感慨道“下次记得多带点。” “好!” 陈抟痛快的答应了,顿了顿又道“只要你能活到下一次见面。” 慧明禅师不屑的瘪瘪嘴,自豪道“老和尚还能活个几十年,不像你这个短命鬼,没几天好活了……” 陈抟额头上青筋暴跳,不过并没有说话。 慧明禅师把酒葫芦甩给了陈抟,盯着他问道“你也是为鲲鹏骨骸而来?” “你不也是?” 慧明禅师大摇其头,认真的道“老和尚是来恭迎菩萨骨骸的……” 陈抟撇撇嘴,淡淡道“我道门也是来恭迎护法骨骸的……” 慧明禅师盯着陈抟眼睛,沉声道“各凭本事?” 陈抟愣了愣,咧嘴笑道“原本我也是打算各凭本事的,不过据我徒孙得到的消息,卖主似乎更中意你们。” 慧明禅师一愣,咧嘴笑了。 “那感情好……” 只是他的目光却没离开陈抟身上。 陈抟既然能光明正大的将这个消息告诉他,那就说明陈抟肯定还有后话。 别瞧着慧明禅师像是个老顽童,就真是顽童了。 在佛门,唯有参禅到了大慈大悲的地步,才有资格当顽童。 比如活佛济公,就是其中的代表性人物。 陈抟没有让慧明禅师失望,他继续说道“这卖主可心黑,想要轻松的从他手里拿走鲲鹏骨骸,很难。你可要做好大出血的准备。” 慧明禅师乐呵呵笑道“老和尚的晚辈虽然没有你的晚辈那么争气,懂得给你孝敬酒,但是他们积攒家财的本事还是有一点的。” 陈抟点点头,又道“虽然卖主并不中意我道门,但是我道门也得争一争。” 慧明禅师脸上笑容一僵,瞪着陈抟,疑问道“你傻了吗?为了一副烂骨头,就要跟老和尚硬拼?” 事实证明,没有人是傻子。 就算有,那也不包括这两位。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那一副骨骸,并不是鲲鹏骨骸。 “烂骨头我也要。” 陈抟的回答言简意赅。 一瞬间,针锋相对。 慧明禅师再无嬉笑摸样,他认真的看着陈抟,“那么……只有手底下见真章了?” 第0779章 粮荒只是个笑话 三日后。 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扑卖鲲鹏骨骸的盛会如期举行。 南国会馆前人声鼎沸。 然而能进入到南国会馆内的人却寥寥无几。 南国会馆占地面前虽大,可也容不下来自五湖四海近万的商人。 所以寇准就在南国会馆的入门处,设立的一个门槛。 凡是持有南国钱行一万金票存根的商人,才有资格入内。 这一条门槛,挡下了一大部分人。 即便如此,那些汇聚在南国会馆外的商人也久久不愿意离去。 碰到了如此盛会,虽然他们没有资格参加,可是他们也想在第一时间知道是谁买走了鲲鹏骨骸。 南国会馆内。 会馆内外,就像是两个世界。 会馆外人声鼎沸,会馆内却显得静悄悄的,偶尔有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也有人拉着侍者攀谈,询问着南国会馆内一切让他觉得新奇的东西。 虽然入南国会馆的门槛很高,但进入到会馆内的人依然不少。 会馆三层主楼内的座位被占的满满当当的。 佛道两家的人,被安排在了三楼最显眼的中厅内。 慧明禅师贪恋着桌上送的烈酒,嘻嘻哈哈的跟陈抟攀谈。 陈抟也笑着在回营。 但是凑近了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就能听出明显的敌意。 而作为这一次盛会的举办人。 杨七。 就坐在三楼角落里的一间厢房内。 位置虽然偏僻,却能看到南国会馆内的一切。 一楼大厅内,有一座高台,可以让三层楼内所有人都能看到的高台。 高台上披红挂彩,看着分外喜庆。 在高台背后,悬挂着一个巨大的红底黑字。 鲲! 龙飞凤舞,颇具气势。 些许识货的商人,在入门以后,就盯上了这个巨大的鲲字。 “咚咚咚~” 轻盈的鼓点突然响起。 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 寇准一袭青衣,踩着鼓点,缓缓跃上了高台。 虽是初次主持如此盛会,但寇准一点儿也不怕生。 他冲四方拱了拱手,朗声道“鄙人寇准,添为南国相国,诸位有认识我的,也有不认识我的。但是这并不妨碍诸位扑卖。 应我国国主要求,本次盛会秉持公正、公平、公开的原则。 一切以货物和钱财说话,光明正大的交易。” “好!” 有喜欢凑热闹的,直接开口叫好。 然后见众人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赶忙闭上嘴。 寇准莞尔一笑,又道“在扑卖开始之前,先请诸位欣赏一段歌舞。” 话音刚落地,就有人不满的喊道“咱们是来买鲲鹏骨骸的,可不是来看歌舞的。速速将鲲鹏骨骸的价格报上来。” 寇准笑眯眯的看向他,“你是何人?” 那人缓缓起身,拍着胸脯道“辽人!” 寇准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冷哼一声,“这里是燕国。到了燕国就应该守我燕国的规矩。谁也不能例外。” “来人呐,将这个捣乱的家伙叉出去。” 看似平常的一幕,却让人看到了一国的底气和硬气。 这要是放在大宋,只怕主办方也只会一笑了之。 一些心怀叵测的人,见到这一幕,神色凝重了几分。 解决了这个小插曲。 一场歌舞秀拉开了帷幕。 会馆内的商人们吃吃喝喝,欣赏着歌舞。 半个时辰以后。 所有的歌舞结束。 寇准重新回到了台上。 再次看到寇准,众人也意识到了重头戏即将来临。 下意识的,所有人的呼吸都凝重了几分。 寇准站在高台上,笑道“诸位此番不远万里前来我燕国,为的就是我国陛下斩杀的鲲鹏骨骸。不过这鲲鹏骨骸并非凡物,单独扑卖,过于单调,也浪费了这一次盛会。 所以,在扑卖鲲鹏骨骸前,先用我燕国的一些珍藏和特产,暖暖场。” “啪啪啪……” 寇准抚掌,有使者抬着一个巨大的血珊瑚,缓缓上了高台。 珊瑚在古代可是一种珍藏,而血珊瑚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像是被抬上高台的这一个巨大的血珊瑚,足以称得上是稀世珍宝。 商人们以为此番盛会,就是为了鲲鹏骨骸来的,没料到还有意外收获。 一些存粹进来看热闹的商人,在看到血珊瑚的那一刻,眼睛亮了。 事实上,作为这一次盛会的举办人。 杨七在举办这一次盛会之初,就有扑卖其他物品的想法。 鲲鹏骨骸已经被抄到了天价。 能买得起鲲鹏骨骸的人少之又少。 大多人还是跟着进来凑热闹的。 但是能进入到南国会馆内凑热闹的人,那也不是一般人。 好不容易把这么一堆有钱人聚在一起,不趁机赚一波,那就是傻。 扑卖有点儿类似后世的拍卖。 只是规则上有些不同,其他的都是大同小异。 在寇准主持下,一些从海洋中获得的珍宝,一件件的卖出,一笔一笔的银钱被杨七收入囊中。 而南国会馆内的扑卖,也可以说花样百出。 不仅有珍宝被拍卖,甚至连一些燕国现在继续的商品的供应权,也加入到了扑卖中。 那些进来凑热闹的商人可以说是欣喜若狂。 杨七在商人中间的信誉很高。 所以很多商人都愿意跟燕国朝廷做生意。 跟一个国家做生意,跟一个守信用的国家做生意,那跟捞钱没区别。 燕国如今百废待兴,需要的商品很多,许多人削尖了脑袋想插进来做生意,一直找不到机会。 如今机会摆在了眼前,他们怎么可能会错过。 原本静悄悄的南国会馆,在这一刻爆发出了空前的热烈。 寇准看着手里的一件件物品高价卖出,心里感慨万千。 他觉得有必要跟杨七建议,将这种盛会长期保持下去。 短短两个时辰。 已经有近一百万金币收入入账了。 这扑卖盛会简直就是在抢钱。 而且还是别人争抢着送给你的那种。 当然了,扑卖盛会虽然热烈,但是那些冲着鲲鹏骨骸来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哈。 佛道两家的中厅,更是死气沉沉。 随着扑卖接近了尾声。 众人也意识到了重头戏来临。 寇准站在高台上,郑重的向四方拱手,“扑卖接近尾声,我们的重头戏,鲲鹏骨骸的扑卖也要正式开始。在此之前,我必须提醒诸位一句。 此次扑卖鲲鹏骨骸,我们只要粮食,不要金银。 以粮食代替金银,扑卖鲲鹏骨骸。” “哗~” 一瞬间,全场哗然。 一些人恼怒的喊道“为何不早日提醒我等,我等只准备了金银,未曾筹措粮食。如今突然以粮食为筹交易,让我等现在去那儿筹粮。” “开始扑卖之前,你说过此次扑卖,秉持公正、公平,为何突然改了规矩。出尔反尔,这就是你们燕国所谓的公平、公正吗?” “……” 质疑声四起,寇准却一点儿也没有慌张。 他平静的看着商人们,淡淡的道“诸位,我想你们应该很清楚鲲鹏骨骸的价值。若非此番我燕国闹了粮荒,陛下心系百姓,不愿意看到百姓挨饿,如何会拿出这鲲鹏骨骸扑卖? 金银珠宝,我燕国不缺。 我燕国独缺粮食。 陛下乃是仁君,为百姓生计,甘愿舍弃鲲鹏骨骸如此重宝。 让你们拿粮食扑卖,有什么错?” 质疑声仍旧有,只是没有刚才那么多。 寇准看着商人们,又道“虽然没有提前告知诸位,但并没有要求诸位今日就交割粮食。今日那家扑得了鲲鹏骨骸,有一个月时间筹措和运输粮食。” 听到了寇准说有一个月时间筹措和运输粮食。 商人们的质疑声小了许多。 等到所有质疑声消失以后,寇准指着背后巨大的鲲字,道“由于鲲鹏骨骸体型巨大,无法搬到此处。所以暂时由这个鲲字代替。” 在商人们还没有发出质疑声之前,寇准就继续说道“这鲲字乃是我国陛下亲笔所书,代表着我国陛下的意志。” 刚准备质疑的商人们听到这话,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那么……现在,鲲鹏骨骸扑卖,正式开始。” 寇准掷地有声的喊出了这句话。 然而,此话一出。 南国会馆内却静悄悄的,无人喊话。 这个场面足足持续了一刻钟。 三楼角落的厢房,彭湃看到了这一句,皱着眉头道“陛下,他们之前还你争我夺的,这会儿怎么都不说话了。这鲲鹏骨骸不会卖不出去吧?” 在彭湃身后,杨七悠闲的坐在软榻上,半侧着身子,手里端着一杯香茶,细细的品味着。 听到彭湃这话,杨七微微笑道“你急什么,旁的东西或许会卖不出去,但是这鲲鹏骨骸,今日肯定能卖出去。 之所以到现在还没人喊价,就是因为他们都在等。” “等什么……” “等有人给它一个底价……就像是上楼的第一条阶梯。总要有最底层的阶梯垫脚,人们才有机会站到更高的地方。 至于真正的买家,恐怕要到最后才会喊价……” 杨七的话很快得到了应证。 在杨七刚跟彭湃解释完了没人出价的原因以后,一楼大厅内就有人喊出了一个价格。 “二百万担粮食!” “……” 有人开头做了垫脚石,那些冲着鲲鹏骨骸而来的商人们自然不甘落后的纷纷出价。 “……” “五百万担粮食!” “……” “八百万担粮食!” “……” 鲲鹏骨骸的价格一路飙升。 快的让人应接不暇。 从有人出价开始,短短的一炷香时间内,鲲鹏骨骸的价格已经飙升到了九百万担。 然而在此期间,佛道两家依旧一言不发。 “一千万担!” 此前见过杨七的那个宋国商人,一口气将鲲鹏骨骸的价格叫到了一千万担粮食。 他硬生生的把价格叫到了另一个层面。 价格涨到了一千万担粮食以后。 竞价的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少了九成。 而每一次加价也没有之前那么彪悍了。 “一千零三十万担!” “……” “一千一百一十万担!” “……” 从百万担的涨幅,降到了每次叫价只涨十万担。 厢房内的杨七,看到这一幕,下意识的眯起眼睛。 粮荒啊粮荒! 在这一幕下,变成了一个笑话。 宋、燕、辽,三国皆缺粮。 可看这些商人叫价的劲头,一点儿也不像缺粮的样子。 偏偏,杨七之前花钱购粮,愣是买不到粮食。 杨七可以肯定。 这些手里握着大笔粮食的商人,一个个都存的是奇货可居的心思。 他们应该是在等。 等待百姓们愿意用一切交换粮食的时候,才会把粮食拿出来。 然后趁机牟取一笔惊天的暴利。 若不是鲲鹏骨骸的出现。 只怕杨七也会沦为他们的猎物。 难怪历朝历代,对商人的态度都不是很好。 即便是拥有着后世思想的杨七,此刻也升起了一丝杀心。 看着会馆内叫价的商人们。 杨七突然就想起了南唐的时政。 南唐开国皇帝很重视商业,在他励精图治下,南唐的商业很繁荣。 可以说,在整个五代诸国当中,南唐是最有钱的一个国家。 就是这个最有钱的国家,在李煜即位以后,国库里能跑老鼠。 逼得李煜这位才子皇帝为了享乐,听信谗言,横征暴敛,甚至铸出了能漂浮在水面上的沙钱。 最终导致了国家败亡。 那么繁荣的南唐的钱财呢? 都在商人手里。 曹彬当初跟杨七讲过,他当年攻入南唐都城金陵的时候,劫掠到的钱财,能铺满整个汴京城。 杨七当时一笑而过,并不相信。 现在他信了。 鲲鹏骨骸的叫价,最终定格在了一千三百万担粮食上。 叫出这个价格的,依然是那个宋国商人。 而在此期间,三楼的佛道两家,依然没有开口。 “一千三百万担粮食!还有没有人加价?” 此时此刻,站在高台上的寇准和杨七拥有同样的心思。 寇准恨不得领兵冲进大宋,宰了这个宋国商人全家,然后抢了他们的粮食救济百姓。 可是他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一脸和善。 “还有没有人加价?没有的话,鲲鹏骨骸就归……” “一千四百万担!” 三楼佛道两家所在的中厅内,终于有人发声。 听到了这一声叫价,杨七眯起的眼睛缓缓睁开,然后重新半躺在了软榻上。 杨七屈指敲打着榻边的扶手,平静的对彭湃吩咐道“传我令下去,佛道两家在南国和燕国的所有庙宇和道观的人数减一成。 另外,寺庙道观名下所拥有的田地,每人不得超过两亩。 这一条订为永例。 自此以后,凡我杨氏子孙掌管燕国或南国者,谁敢更改此条,天下杨氏子孙皆可共击之。” 彭湃被杨七最后一句话惊的不轻。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杨七,惊愕道“陛下……” 彭湃很想说一句,您是不是疯了? 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都有订立永例的习惯。 而这个习惯也成为了后世子孙改革弊治的最大的难关。 作为一个熟读史书的后世人,自然明白这个问题所在。 所以在订立燕国律法的时候,杨七曾经亲笔在上面题了一句,‘凡不合实情的律法,皆可在廷议以后,予以更改’。 但是这一次,杨七为何要一反常态? 第0780章 天价 土地兼并,一直是封建王朝统治面临的一大弊端。 历朝历代对此皆有防备,甚至不惜痛下杀手,可是屡禁不绝。 最最关键的是,世人只看到了豪门大族欺压百姓,坑占百姓田产,却少有人知,在土地兼并方面,佛道两家不逞多让。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杜牧的这一句诗,不仅仅是一句感叹,细细品味,就能从里面嗅出吃人的味道。 宋朝立国以后,对佛道两家多有宽容。 这也导致了立宋不过百年,宋国疆土内的寺庙就翻了一倍。 对这一方面持续关注的杨七曾经派人仔细做过调查,宋国的寺庙内的僧侣、道观内的道士,平均下来每一个寺庙不到百人。 可是他们占据的田产,却是他们人数的百倍。 而由于他们的特殊身份,他们耕种的土地,均不用纳粮。 由此可见,佛道两家多么富有。 一个个平日里装的寒酸,到处求施舍,真到了该花钱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大方。 这简直就是两个爬在百姓身上巨大的吸血虫。 杨七是绝不会允许这两只吸血虫在他治下继续侵害百姓利益的。 这也是为何杨七在听了佛门的报价以后,斩钉截铁的订下一条永例的原因。 我杨七不歧视信仰,也不会阻碍你们传道。 但是尔等敢张开嘴吸百姓的血,那就伸手剁手,伸脚剁脚。 然而,此时此刻,佛道两家的主事人,丝毫不知,杨七已经在悄无声息之间,在他们的头上挂上了一柄寒光凛冽的利剑。 三楼中厅内。 跟随在慧明禅师身边的老僧报出了一千四百万担的高价以后,平静的退到了慧明禅师身后,一脸悲苦,似乎有人从他心头挽走了一块肉。 陈抟抚摸着胡须,笑眯眯的看着慧明禅师,说道“你佛门真是富有……一千四百万担粮食,滋滋滋……” 陈抟一边撇着嘴,一边给身旁的老道递了一个眼神。 老道面无表情的踏前两步,站在最显眼的位置,平静的喊了一句,“一千五百万担……” 喊完这一句,就悄无声息的退到了陈抟身后。 “呵呵呵……” 慧明禅师笑着瞥了陈抟一眼,吧嗒着嘴,感慨道“你道门也不逞多让。” 陈抟谦逊的感慨道“惭愧惭愧,若不是当年凭借一副上古棋局,巧赢了真龙一局,得赐了一座华山,只怕我道门也拿不出这么多粮食。” 这话说的巧妙,看似在谦逊,其实是在炫耀。 “嘿嘿嘿……” 慧明禅师的笑容变的有些低沉,他悠悠道“那还真巧,当年老和尚入大庆殿内,为真龙讲经三日,得赐了一座大相国寺。若非如此,我佛门也拿不出这么多粮食。” 慧明禅师的话说的也巧妙。 以赵光义赐下的大相国寺,还击陈抟从赵匡胤手里得了一座华山的事。 单凭华山、大相国寺两地属下的良田,自然不可能产出这么多粮食。 他们只是把自己最耀眼的成绩拿出来,想压对方一头而已。 就在二人暗斗的同时,鲲鹏骨骸的价格也在二人授意下,频频抬高。 价格一路飙升到了让一楼二楼的商人们望而却步的地步。 之前那个气势如虹的宋国商人,此刻就像是一个软脚虾一样,软趴趴的瘫倒在椅子上,瞪目结舌的看着还在持续攀高的价格。 “两千万担!” 佛门老僧一口气将价格叫道了两千万担的时候,整个南国会馆都为之一静。 中厅内。 陈抟和慧明禅师二人也早没有了刚才的和气。 此刻他们皆神色凝重的看着对方。 慧明禅师罕见的双手合十,叫了一声佛号,紧盯着陈抟道“阿弥陀佛,陈抟,这鲲鹏骨骸,我佛门志在必得。” 陈抟半眯着眼,冷冷的道“慧明老和尚,这鲲鹏骨骸,我道门也志在必得。” 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慧明禅师浑浊的目光渐渐清晰,威胁不成,他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陈施主,为了一堆枯骨,你我自相残杀,最终便宜的只有外人。” 陈抟瞥了一眼慧明禅师,笑道“只要不便宜你们,便宜谁都行。” 慧明禅师面色终于冷下来了,他冷冷的看着陈抟,低声道“你非要跟老和尚死磕?” 陈抟悠哉游哉的道“老道没有和你佛门死磕的心思,老道只是想迎回我道门圣物。” “阿弥陀佛~” 慧明禅师念了一声佛号,缓缓闭上眼,不再言语。 陈抟见状冷笑了一声,也不再言语。 两位主事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 而他们身后喊价的人也没有闲着。 一个又一个惊天的价格从他们口中冒出。 一楼、二楼的商人们不知道何时站起了身,目光呆滞的看着三楼中厅。 那一僧一道喊出的数字,早已超过了富可敌国的层面,达到了另一个高度。 “咕嘟~” 有人惊的直咽口水。 三楼角落里的杨七,听着那惊天的数字频频飙升,目光越来越冷。 半晌,杨七侧躺在软榻上,幽幽的对彭湃道“彭湃……” “属下在。” “你说要是让赵德芳和萧倬两人看到了这个场面,他们会有何感想?” “……” 彭湃犹豫了一下,然后吞吞吐吐的说道“大概会跟陛下下一样的禁令吧。” 杨七意味深长的看了彭湃一眼,突然笑道“那咱们就看看赵德芳和萧倬有没有这个魄力。” 彭湃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杨七并没有让彭湃将今日南国会馆内发生的一切,暗地里送到赵德芳和萧倬的案头。 今日南国会馆内上千人,其中不乏宋辽两国的探子。 他们必定会把这一幕,原原本本的告诉赵德芳和萧倬的。 杨七不需要多此一举。 一楼大厅的高台上。 寇准双手筒进袖口,叠在胸前,就这么仰着头在看热闹。 佛道两家已经斗出了真火,已经不需要寇准提醒,也不需要他去调动热情,他们仿佛忘记了寇准,在自顾自的抬价。 寇准也乐见其成。 只是他偶尔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总会看向杨七所在的那个角落。 眼见鲲鹏骨骸卖出了天价。 寇准的第一反应居然不像是刚才一样,想持刀去抢劫。 他反而想上去找杨七。 他打算让杨七多带一些人出海,再猎一头鲲鹏回来。 然后佛门、道门,一家一头,这样就不用抢了。 到时候燕国还能获得双倍的粮食。 奇货可居的道理,寇准懂得。 可谁让鲲鹏是动物呢。 只要是动物,出现两头就很合理。 一公一母,才能繁衍生息。 暗合天道。 刚刚好。 寇准在心里做着美梦的时候。 中厅内。 佛道两家竞争已经接近了尾声。 当价格叫到了两千七百万担的时候。 慧明禅师和陈抟两个人终于淡定不了了。 两千七百万担,足以让他们伤筋动骨,感到肉疼了。 慧明禅师的眼珠子有些发红,他像是一个怒目金刚,盯着陈抟低吼,“陈抟,两千七百万担粮食,你道门好大的家底啊……” 陈抟像是一位惩恶的天师,瞪着眼珠子,颇具怒气,他咬牙冷哼道“我道门这点家底,又怎么可能跟你佛门相比。慧明老和尚,你不是要那鲲鹏骨骸,你不是说那骨骸是明王菩萨真身吗?尽可出价。 此次扑卖,由燕国朝廷主持,讲求的是公平公正,一切以实力说话。” 顿了顿,陈抟讥笑道“老和尚若是心疼粮食,那就认输吧。这鲲鹏骨骸就由我道门迎回祖庭。” “断无可能!” 慧明禅师难得的爆喝了一声,他猛然站起身,走到了中厅正中,声若洪钟的大喊了一声。 “三千万担!” “哗!” 全场哗然。 议论声纷纷响起。 众人再难保持淡定。 即便是躲在角落厢房内冷眼旁观的杨七,在听到这个数字以后,也猛然坐起身。 彭湃惊愕的看着中厅,又看回了杨七,然后再看向中厅。 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楼大厅高台上。 寇准早已惊的目瞪口呆,双手下意识脱落了袖口,瞪着眼睛看着三楼中厅的位置。 三楼中厅。 慧明禅师在报出了一个天价以后,身上的怒气一扫而空,他转过身,盯着陈抟,平静的道“陈抟牛鼻子,只要你能报出比这更高的价格,老和尚带着徒子徒孙,立马离开此地。” 陈抟也被慧明禅师惊的不轻。 听到慧明禅师这话,陈抟立马转头看向了身后的老道。 老道隐晦的冲着陈抟摇了摇头。 陈抟不甘心的长叹了一口气。 老道向陈抟摇头,是在告诉陈抟,道门凑不出这么多粮食。 大庭广众之下,被佛门这个老冤家压了一头,陈抟实在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样。 杨七此番扑卖鲲鹏骨骸,只要粮食。 论囤粮,道门远逊色于佛门。 若是换作金银珠宝的话,道门完全可以跟佛门死磕下去。 “哎……” 陈抟缓缓起身,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三楼中厅。 一众老道们见状,赶忙跟着陈抟离开。 慧明禅师在陈抟离开以后,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然后皱起了眉头,苦着脸,看着随他而来的老僧们,双手合十,告罪道“阿弥陀佛,和尚我一时任性,要让诸位在此后三年内受苦了。” 众僧回礼,“阿弥陀佛,法师言重了。” 一位老僧在众僧回礼过后,认真的道“法师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佛门。如今非但得了这鲲鹏骨骸,还压了道门以后。法师对我佛门,功德无量,何言有过?” 有一位目光炯炯的老僧,迟疑了一下,轻声道“我等未必会受苦……” 众僧齐齐看向他。 目光炯炯的老僧面对众僧的目光,双手合十道“明王菩萨真身降临,我等身为佛门弟子,自当举行水陆大会,恭迎之……” 顿了顿,目光炯炯的老僧补充了一句,“也好让这天下芸芸众生,瞻仰一下我佛的真容。” 这一句话才是老僧的本意。 众僧听了老僧这话,不约而同的眼前一亮。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 “阿弥陀佛!” 慧明禅师道了一声佛号,缓缓的闭上眼睛。 一楼大厅内。 寇准在见到了道门诸位起身离去以后,他终于反应了过来,记起了自己的职责。 当即,他没有任何犹豫,高喊道“恭喜三楼中厅的客人,以三千万担粮食的价格,购得鲲鹏骨骸。” 喊完这句话,在众人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 寇准迅速命人卸下了那个硕大的鲲字,然后卷起来,横放在一个金漆盘子里。 他带着端盘子的人,一路匆匆赶到了三楼中厅。 到了三楼中厅。 寇准躬身一礼,“寇准见过各位大师。” 众僧连道不敢当,唯有慧明禅师一人泰然自若的受了寇准这一声大师的称呼。 慧明禅师睁眼看着寇准年轻的面容,感慨道“你很年轻……” 寇准躬身笑道“我国国主曾言,数风流人物,只看今朝……” 慧明禅师点点头,“贵国国主睿智。” 顿了顿,慧明禅师沉吟道“老和尚可否能和贵国国主一叙?” 寇准闻言,干巴巴的笑道“我国国主繁忙,此刻不在港城,无暇于大师会晤,还望大师见谅。” 慧明禅师遗憾的叹了一口气,“老和尚听闻,贵国国主与我佛门颇有渊源,曾有人言他是佛前护法转世,想要与其一见,却没想到无缘见面。” 寇准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心里暗自嘀咕。 就知道你见陛下不会有什么好事,所以我才替陛下拒绝了你。 闲聊了两句后。 慧明禅师重新闭眼假寐。 寇准开始跟一位老僧商量粮食交割的具体时间,具体地点,以及鲲鹏骨骸交割的地点。 让寇准觉得惊奇的是,佛门的人居然承诺可以在十五日之内,就能把扑卖鲲鹏骨骸的粮食送到燕国。 双方约定了交割的日期就在十五日之后。 商定好了一切以后。 这一场空前的盛会终于落下了帷幕。 众人纷纷起身离席,出了南国会馆。 第0781章 君臣携手与共 随着商人们出了南国会馆,有关于鲲鹏骨骸卖出天价的消息也迅速的开始扩散开来。 三千万担粮食的天价,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眼球。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黎民百姓,恐怕都会注意到。 其扩散的速度,远比鲲鹏骨骸出世的速度要快。 相比而言,鲲鹏骨骸对于很多人,特别是平民百姓而言,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 他们顶多在饭后,个人凑在一起,当成谈资,互相吹着听乐。 然而三千万担粮食就不同。 特别是值此粮荒之季。 百姓们必定热切的关注此事。 杨七是最后一个离开南国会馆的。 因为他在南国会馆内一直坐到了深夜。 期间彭湃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打扰。 踏着月色。 杨七出了南国会馆的大门。 门外寇准领着一群官员们在静静的等候他。 杨七却像是没看见他们一样,他平静的抬起头,仰望着空中的明月,淡淡的对身后的彭湃说了一句。 “调至两成吧……” 丢下了这句话,杨七就迈开了步子向行营走去。 寇准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杨七话里的意思。 彭湃却听明白了杨七话里的意思。 杨七话里的意思很简单,他只是把之前在厢房内订立的南国、燕国两地寺庙里的僧侣的数量,从锐减一成,提升到了两成。 “诺!” 彭湃躬身答应了一声。 然后快步的追上了杨七的脚步。 寇准等人一愣,也追了上去。 等到寇准等人追到行营的时候,杨七早早入了行营,让彭湃守在了门外。 寇准等人要进去,却被彭湃给拦下。 “陛下有令,天色已晚,诸位都回去休息,明日再谈公务。寇准留下……” 一众官员们闻言,冲着寇准拱了拱手,纷纷离去。 待到众人走后。 彭湃放行,让寇准进入到了行营。 寇准在行营内的前院、厅堂内都没找到杨七的身影,直到到了后院的花厅,才发现了杨七的身影。 杨七一袭白色长衫,站在花厅当中,仰望着天上的明月,在独自饮酒。 寇准走到杨七身后,躬身施礼,“臣寇准,参见陛下。” 杨七并没有回头,而是长叹了一口气。 “哎……寇准,今日扑卖,鲲鹏骨骸卖出了天价。三千万担粮食,不仅能解决了我燕国的粮荒,甚至能让我燕国百姓足足吃两年。可是为何我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杨七就像是跟多年的老友在说话,声音里一点儿威严也没有,有的只有浓浓的感慨。 寇准闻言也是一愣。 他意识到了杨七这是要找他聊家常。 缓步上前,寇准发现了除了杨七手里的酒杯外,还有一个酒杯摆在桌上。 寇准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吧嗒~” 寇准将空酒杯放在桌上,沉声道“我心里也不痛快。” 杨七看向寇准。 寇准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宋、辽、燕,三地皆闹粮荒,百姓们饿的吃观音土充饥,甚至有人背地里已经开始易子而食。 然而,即便如此,仍旧有人饿死。 人人皆言粮荒,可是看到了今日南国会馆内的一幕,粮荒就成了一个笑话。” “粮荒吗?粮不荒。不仅不荒,甚至还很充裕。它们只是被把持在了商人、贵族、僧侣、道士手里。商人们攒着粮食,想要趁机谋取暴利;贵族们想要借着粮荒收买人心;僧侣、道士也想借着粮荒传教。 可是他们却不曾想过百姓疾苦。甚至对那些易子而食的场面视而不见。 他们甚至情愿看着粮食在粮库里发霉,也不曾发发善心,施舍给那些快饿死的百姓。” “……” 寇准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把心中的不快全部吐了出来。 临了了,他甚至杀气腾腾的低吼了一句,“所以他们都该杀!” 心情郁闷的杨七,反而被寇准这句话给逗笑了。 “哈哈哈……想不到你一个文弱书生,也有如此刚强的一面。” 寇准硬邦邦的道“为了百姓,在所不惜。” 杨七缓缓点头,“为了百姓,在所不惜……这话说的有理。” 顿了顿,杨七苦笑道“可是这些人杀不得。” “为何?” “为何?!” 杨七感慨道“没有商人沟通南北,国家只会越来越穷,甚至回到最原始的以物易物的状态。 没有贵族的存在,百姓们就失去了一种进取的途径,国家也会因此是失去进去的动力。到最后,无人肯为国家拼命,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我惶惶汉儿,沦为被异族人欺辱的地步。 而佛道两家,代表的是信仰,能让那些走到绝望处,又或者心思过于脆弱的人,有一个心灵上的寄托,更能导人向善。 所以,他们的存在是不可或缺的。” 杨七这话,放在后世,那就是大大的谬论。 可是放在现在,那就是至理名言。 时代不同,社会制度不同,所对应的很多治理的条件也不同。 寇准听到了杨七这话,有些不甘心的道“难道我们就拿他们无可奈何吗?” 杨七摇头,道“不不不,我们才是这个国家的掌控者。在这个国家,没有人能让我们向他们低头。只有所有人向我们低头。 所以,我们不可能向商人、贵族、僧道低头。 人,我们不能杀。 但是不代表我们拿他们无可奈何。 我们可以监管他们,引导他们。 让他们成为造福百姓的人,而不是成为趴在百姓身上吸血的害虫。” 寇准听到杨七这话,坚定的看着杨七,认真道“你说,我做。” 杨七咧嘴一笑,伸出了一只手,到了寇准面前,“你果然是我看重的干才,也唯有你,能助我,为燕国百姓铸造出一个朗朗乾坤。” 寇准对于杨七突然伸出来的手有些发愣。 半晌,他迟疑的伸出手,和杨七的手握在一起。 “咱们,能做到什么地步?” “我们的目标就是……民不征赋,而国自足。”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自古以来,我还没听说过不征赋,国能自足的。” “只要我们肯努力,总有一天会达到这个目标的。” “呵呵……我感觉你这纯粹是天方夜谭。” “并不是天方夜谭,因为民不征赋,而国自足的场面,我见过……” “你见过?!” “……” 君臣二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 在苍穹下,他们只是最渺小的两个人。 可是他们却怀揣着这个时代,连苍穹都装不下的雄心。 他们所装的雄心,没有一点是替自己考虑的。 他们怀里揣着的是万千的燕国百姓。 他们只想让燕国的百姓过的更好,让他们不再受穷,不再挨饿。 …… 花厅内。 君臣二人聊了很多。 喝光了九坛子烈酒。 寇准脱去了外衣,穿着内衬在后院狂奔,嘴里叫嚷的都是富强燕国的计划。 杨七倒是没有脱去外衣,不过他赤着脚,在花厅内狂轰乱砸。 嘴里也叫嚷着些话。 仔细听,能够听出来,那些都是杨七的假想敌。 杨七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了他将拦在他富强燕国道路上的敌人们铲除殆尽,仰天大笑的这一段。 …… 翌日。 杨七从床榻上爬起身,屈指揉着两鬓,头疼欲裂。 这是宿醉导致的结果。 迷迷糊糊间,杨七摇头晃脑的在侍女的伺候下,洗漱了一番,穿上了象征着他燕国国主身份的蟒袍。 等到杨七被人引领着坐在吃早膳的饭桌上的时候,才清醒过来。 “寇准呢?” 杨七问站在他身侧的彭湃。 彭湃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声道“寇大人这几日不宜出门……” “为何?” 杨七追问。 彭湃嘟嘟囔囔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最后一脸哀求的看着杨七,低声道“您就别问了……” 杨七见彭湃一脸哀求的摸样,略微一愣。 这可不是彭湃的作风。 能让彭湃在他面前表现出这种表情,那就说明寇准肯定是经里了什么让人觉得难以启齿的事情,所以不便出门。 杨七也没有刨根问底,他吩咐了彭湃一声,“回头你去告诉寇准一声,他藏起来归藏起来,但是燕国的政事绝不能懈怠。 不然我一定抽他……” 彭湃嘴角抽搐的更厉害了。 见杨七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彭湃赶忙应付道“属下一定告诫寇大人。” 杨七挑了挑眉,总觉得彭湃今日的表现有什么猫腻。 不过他没有继续发问,而是开始用膳。 吃过了早膳,品了两盏香茶。 杨七起身道“我去后院花厅转转,你去知会一声其他的官员,让他们到了以后,在厅堂内候着。等人齐了,再叫我。” “陛下!” 一听说杨七要去花厅。 彭湃就像是猫被踩到了尾巴,惊叫了一声。 杨七下意识的皱眉,“一惊一乍的,你想干嘛?” 彭湃陪着笑脸道“陛下……这花厅有什么好去的,您整日里在花厅内转悠,想必早就转悠腻了。属下听说,如梦姑娘已经把长乐坊开到了港城。 今日长乐坊港城分店正式开业,您作为长乐坊最初的建立者,难道不想去瞧瞧?” “哦?” 杨七一愣,好奇的笑道“如梦那丫头居然把长乐坊已经开到港城了。不错不错,这丫头有几分经商的天赋,知道抓准时机,趁着港城现在地价还便宜,在港城扎根。等到燕国恢复以后,港城就会成为一个巨大的贸易港口。 到那个时候,港城的地价,恐怕会一日千里。 那丫头开的每一座长乐坊,地方都不小。 想必此次在港城占据的地方也不会小。 我觉得,相比于经营长乐坊,这丫头更适合搞房地产。” 杨七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 彭湃一个劲儿的点头说是,就连杨七嘴里蹦出来‘房地产’这个新词,他也没有追问。 等到杨七一番话说完,彭湃就笑道“陛下圣明,如梦姑娘确实有经商的天分。这港城的长乐坊,足足比大同府的长乐坊大了三倍。装饰的很奢华,还没有开业,就已经被港城内滞留的商人们称之为到了港城以后必去之地。 陛下这会儿闲暇着,刚好能去凑凑热闹。” 杨七郑重的点头,“你说的有理……” 彭湃闻言,脸上顿时洋溢起了灿烂的笑容。 “去后院花厅……” 哪曾想,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挂稳,杨七一句话就把他笑脸禁锢在了脸上,变的异常僵硬。 等彭湃回过神的时候,杨七已经大步流星的奔往了后院。 “陛下……不能去啊!” 彭湃紧追在杨七身后,大喊大叫。 没过多久。 从行营后院内,爆发出了一声怒吼。 “谁干的?” 行营后院内。 杨七站在后院的月亮门前,看着满目疮痍后院,怒火直冲霄汉。 花厅顶部被人掀翻,碎瓦散落一地。 四根柱子,有两根柱子被打的稀巴烂,剩下的两根,摆成了一个十字架造型,插在后院的花圃里。 绑柱子的绳子,用的是花厅的布帘。 花圃内。 杨七故庸风雅时依靠的桃树,被人连根拔起,初开的桃花散落了一地,被踩进泥土。 桃树边上栽种的菊花、兰花等等数十种花卉,皆被踩踏成了绿泥。 整个行营后院,就像是被一百头牛折腾过一样。 杨七瞪着眼,恼怒的问彭湃,“说!谁干的?” 彭湃左右为难的道“属下……还是不说了吧……” 杨七怒吼道“不说?不说我就把你吊在那个十字架上,抽到你肯说为止。” 彭湃下意识的看向了那个十字架,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堪入目的场面,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行营后院,都是您砸的!” 眼看着杨七要发飙,彭湃快速的说出了这句话。 杨七闻言,一脸愕然,然后重新看着后院的一切,迟疑道“我干的?” 彭湃郑重的点点头。 杨七心中怒火瞬间去了一半。 没有怒火冲头,他瞬间清明了不少。 仔细端详着后院被毒害的手段,发现了不少唯有他能办到的事情。 比如那生生被锤碎的厅柱。 比如那人腰粗细的木柱被绑成十字架,硬生生插进土里。 比如那连土带泥被硬生生拔出来的桃花树。 再比如…… 总之林林总总,所有细节加起来,都指向了他。 敢情彭湃一直不愿意让他到后院,是在为他擦屁股。 这下,杨七就觉得很尴尬了。 第0782章 分粮 尴尬归尴尬,昨夜发生了什么,杨七还真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他看向了彭湃,问道“给我讲一讲昨夜都发生了些什么……” 杨七坚定不移的声音,让彭湃意识到,昨夜的事情恐怕瞒不住了。 彭湃暗叹了一口气,徐徐将昨夜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杨七。 “昨夜,陛下您挡下了其余官员们,独独邀请了寇准寇大人入了府,在后院花厅内饮酒……你二人携手发誓,要共建一个繁荣昌盛的燕国……后来你们二人喝多了,寇准寇大人光着膀子在后院里乱窜,纵声高歌;陛下您则用拳头,生生把后院捶了一遍……” 说到此处,彭湃明显一顿,然后一脸尴尬之色的道“喝到最后,陛下和寇大人二人皆醉,然后……然后……” 犹豫再三,彭湃在杨七威逼的眼神中,缓缓吐出了实情,“然后陛下就拽着寇大人的衣襟,让寇大人喊你兄长……寇大人执意不肯,陛下就用花厅的柱子,扎了一个十字架,把寇大人绑在柱子上抽打……” 听到此处,杨七嘴角不由自主的急速抽搐,脑海里下意识的就回想起了把寇准绑在柱子上抽的场面。 嘶~ 画面太美,杨七不敢再想下去,他浑身打了一个机灵,憋着嘴低声道“不必说了……” 彭湃赶忙闭上嘴。 杨七问道“寇准可有什么好歹?” 彭湃一愣,低声道“寇大人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现在厢房里静养。” 杨七嘴角再次抽搐,吩咐道“那就让他养着……” 原本今日寇准要主持分粮大会,如今看来,怕是很难再出面。 杨七自己造的孽,唯有自己收拾残局。 根据燕国和佛门订立下的交付粮食的办法,佛门会在筹措好了粮食以后,运往宋燕两国边陲之地,从燕国极北一直到燕国极南。 这个办法是燕国提出来的。 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尽快把粮食送到百姓们手上。 若是把粮食先送到杨七手里,再由杨七统一分配,那么往返来回,会平白多出很多损耗。 虽然佛门给的粮食足够燕国的百姓们吃两年之久,但是燕国还没富裕到可以浪费粮食的地步上。 此刻,聚集在港城的官员们,就是等着分粮的。 依照丁口的数量多寡,分配的粮食也会有多又少。 杨七拔步前往厅堂的时候,走了没几步,回过头黑着脸吩咐彭湃,“昨夜发生在后院的事情,给我下封口令,谁敢出去乱说,杀无赦!” 遮羞是人类的天性,杨七也不例外。 彭湃很识趣的点头道“陛下放心,此事属下已经安排妥当。” 杨七点点头,前往了厅堂。 到了厅堂以后。 一众官员们早已到齐。 杨七在众人瞩目下,缓步走到了那最正中的位置上,缓缓坐下。 官员们齐齐躬身施礼,“臣等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尔等且落座吧。” 杨七淡淡的说道。 官员们迅速的在厅堂内找准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不需要杨七去刻意安排,他们很主动的依照官职的高低,排出了座位,官职相同的,则依照年龄排序。 当然了,小小的厅堂是坐不下这么多官员的。 所以有资格坐下的仅有一小部分人,更多的官员还是站着的。 待到众人坐定,杨七一脸威严的道“诸位,今岁燕国粮荒,闹的人心惶惶。所幸我们上山下海的政令还颇有收获,百姓们因此并没有饿死。 然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昨日,我率领众将士猎杀的鲲鹏骨骸,以三千万担粮食的价格,扑卖了出去。 如今这些粮食正在运来的路上。 一旦这三千万担粮食入了我燕国,我燕国百姓就正式脱离了饥饿。 但这并不代表万事大吉。 解决百姓们基本温饱只是第一步,我们还要齐心协力,鼓励百姓们农耕,让百姓们的生活尽快步入正轨。” 说着说着,杨七下意识站起身,冷声道“三千万担粮食,可以养燕国百姓两年,但是我并不打算养他们两年。我不希望自己养出一群懒汉,更不希望出现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 所以,三千万担粮食,我会扣下一半儿,留在燕京城,做应急之用。 剩下的一千五百万担,会依照丁口,发放到诸府。 你们拿到了粮食,别一口气发放给百姓,就完事了。 我要求你们,对各地百姓的粮食,实行两旬一发。 在发放粮食的关口,你们除了要发放粮食外,还要重新统计各地人口,编撰成册,送往燕京城。 并且给予相应的户籍牌。 一张户籍牌,领一丁口的粮食。 无户籍牌者,不予发放粮食。 除此之外,在农闲的时候,你们还要把这些百姓组织起来,修桥铺路,修建城防水利。 遇山开道,遇水搭桥。 务必在明岁的时候,疏通各府的道路。” 杨七扫视着一众官员们,郑重道“今岁粮荒,诸事不提,我们君臣携手,让燕国恢复过来。但是到了明岁,我要看到诸位的政绩。 我要求你们不仅要为官清廉,更要做出征集。 能者上,庸者下。 诸位,听清楚了吗?” 一众官员们纷纷起身,躬身施礼道“诺……” 杨七训话过后,就开始依照各府大致统计出的人口,开始分配粮食。 由于并没有进行彻底的户籍统计和排查,所以各府能给出的人口数目,都只有一个大概的数字。 这也是为何杨七要求官员们在发放粮食的时候,顺便编撰、统计人口,并发放户籍的原因。 统计人口,是历朝历代建国以后,所需要做的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杨七原本打算等到燕国安定以后,再做详细的人口统计。 如今既然装上了,那就搂草打兔子,一起完成。 对于每一个府县发放的粮食,杨七都会在他们报上来的数字上溢升一成。 他不怕多给各府县粮草,他只怕有百姓在粮食充足的情况下饿死。 粮食的分配工作持续了三日。 在这三日内,杨七几乎把有关于粮食分配的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考虑在内。 三日后。 粮食分配工作完成。 各地官员们也踏上了返乡的路程。 依照杨七的要求,他们回乡以后,便要组织起人手,赶往宋燕边陲运粮。 忙碌完了这一件大事,杨七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才有机会去行营后院的厢房内看望寇准。 杨七见到寇准的时候,寇准正躺在床榻上,舒服的直哼哼。 在他面前,摆放着一张矮几,矮几上摆放着糕点,酒水。 寇准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喝着酒水,不时的还哼唱两句小曲。 “你过的很惬意?” 杨七的声音在寇准背后响起。 床榻上的寇准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事情,慌忙的躲进了被窝。 杨七顿时一脸黑线。 “出来,我不打你。” 寇准躲在被窝里,嚷嚷道“我信你有鬼……让我叫你兄长也不是不可以,等我娶了杨延琪,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到时候再叫你兄长也不迟……” 提到这个茬,杨七脸色更黑。 杨七恨不得冲上前掐死寇准这货,明知道这货躲在被窝里是在演戏,偏偏却把他气的不轻。 “半个时辰后,我要是见不到你出现在码头上,加入到安置宋辽两地过来的百姓人群中,我就继续把你吊起来打。” 丢下了这句话。 杨七义愤填膺的离开了厢房。 原本还想跟寇准说两句软话的。 可是就那货那德行,让杨七打消了这个心思。 如今燕国有了粮,虽然这些粮食还在路上,但是准备工作必须要提前做起来。 整个燕国东境,经里了两次大战,早已处在了地广人稀的局面上。 人口本来就少,全部堆在港城也不是个事。 所以就需要重新去规划和安置这些百姓。 除了其中极少一部分待在港城实在不愿意走的人之外,绝大多数从宋辽两地过来的百姓,还是更倾向于男耕女织的生活。 然而,把这两百多万百姓,安置在燕国东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患寡而患不均。 大难之后的百姓们心思很敏感。 安置的地方不对,或者是分配的方式不对,都容易引出掐架的问题。 在大宋,各村之间为了争水、争地头等等事,互相掐架的比比皆是。 杨七不希望自己治下也出现这种惨剧。 寇准很识趣。 从杨七放下狠话,到寇准出现在安置百姓的最前沿,前后过了不到两刻钟。 寇准很有安置百姓的经验,由他出马,一定能够安置好聚集在港城内的百姓。 时间一晃,又是六日过去。 算上此前的三日,已经过去了九日。 佛门运送的第一批的粮食,如约送到了燕国的地头上。 一共四百万担。 刚到燕国地头,就被瞬间瓜分一空。 然后就是接二连三收到粮食的奏疏,犹如雪花一样飘到了杨七面前。 杨七在欣慰的同时,也感慨佛门神通广大。 以古代的运输条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把这么多粮食如约送过来的,非一般人力物力可为。 就算杨七想要办成这件事,也得调动至少四十万人。 然而佛门却不动声色的做到了。 慧明禅师借着这股东风,死皮烂脸,软磨硬泡的挤进了杨七的行营。 行营后院。 经过了修整的行营后院,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景象。 当日那种破败不堪的场面,一扫而空。 隐隐比遭到破坏之前,还典雅了三分。 后院内的花厅被拆了,却多了一座凉亭。 杨七和慧明禅师就坐在凉亭内饮酒作乐。 慧明禅师嗜酒,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稍微找人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 杨七以杨家的独门烈酒招待慧明禅师,这让慧明禅师喝了个痛快。 一口气足足喝了两坛子的烈酒,慧明禅师才红着脸开始跟杨七说话。 “阿弥陀佛,国主力能屠鹏,实在是天下英雄豪杰的楷模……” 慧明禅师乐呵呵的在夸人,可杨七总觉得他出现在行营内,非要见自己,肯定是别有深意。 所以听到慧明禅师的夸赞,杨七淡淡的笑道“禅师谬赞了,我也只是恰逢其会,在海上捕捞大鱼的时候,撞上了这头鲲,它生性凶残,撞毁了我手下两条大船,更让我麾下将士死伤无数。 眼看着它还要将我吞入腹中,迫于无奈,才放手一搏。 原本也没想着屠鲲鹏,只是想吓走他。 谁曾想,将士们肯拼死相搏,最终竟然杀死了它。 斩了它,不仅解决了我们的生死危机,还解决了我燕国粮荒的问题。 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说到这里,杨七顿了顿,又道“说起来,我还没感谢禅师慷慨解囊,助我燕国脱离粮荒之苦,让众多百姓有了粮食吃,不至于饿死。 禅师真是功德无量啊……” 提到粮食,慧明禅师就有些心痛,不过他脸上依旧一脸笑意,道“国主言重了,我等居于佛门,当怀一颗慈悲心肠,救人的事,我等自然义不容辞。” 杨七赞叹道“禅师高义。” 慧明禅师笑道“比不上国主……” 二人互相吹捧了两句。 慧明禅师才说出此行非要见杨七的来意。 “国主,老和尚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问。” “禅师但说无妨。” “国主在猎此鲲鹏的时候,可有见到其他的鲲鹏?” 杨七闻言,下意识的挑起了眉毛。 慧明禅师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他要是还不明白慧明禅师话里的意思,那就是真笨了。 杨七摇头笑道“不曾……” 慧明禅师满意的点点头,又问,“那国主以后可还会出海猎鲲?” 杨七依旧摇头,“不会……” 慧明禅师脸上的笑容更加满意。 他笑眯眯的道“那老和尚就在这里先谢过国主。” 杨七也笑了起来,“为何要谢我?” 慧明禅师道“国主心里明白,又何必要说的那么通透。今日国主为我佛门大开方便之门,老和尚自然要谢过国主。” 第0783章 殇倾子失踪 慧明禅师的心思,杨七自然明白。 无非就是担心佛门刚买下了鲲鹏骨骸,后面又冒出一堆鲲鹏骨骸。 物以稀为贵。 一头鲲鹏骨骸可以卖出天价,甚至可以炒成圣物,可是一堆鲲鹏骨骸,那就不值钱了。 佛门此番花了大价钱,从杨七手里购得了鲲鹏骨骸,自然不希望再节外生枝。 杨七正是因为了解慧明禅师这个心思,所以才答应的那么痛快。 一头蓝鲸,差点把他和近万将士弄的葬身大海。 除非杨七疯了,不然他绝不会再出海捕鲸了。 杨七又不缺钱,没必要为此去冒风险。 再说了,刚从慧明禅师手里弄到了一大笔粮食,杨七没理由去掀翻这个冤大头主顾的台面。 得到了杨七的承诺,慧明禅师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行营。 慧明禅师一走,杨七背地里暗骂,贪心不足的老和尚。 从慧明禅师得到了杨七许诺的那天起,各处佛门运往燕国的粮食开始增多。 短短三日。 佛门承诺的三千万担粮食,如数运送到了燕国。 杨七隐隐乍舌的同时,派遣寇准去举行了一个盛大鲲鹏骨骸交接仪式。 自此,鲲鹏骨骸易主。 而这一日,从四处涌进港城的僧侣,多达万人。 杨七看着那成群结队的僧侣人群,更加坚定了自己压制佛道两门的决心。 港城的事情,就在鲲鹏骨骸易主的当日,告一段落。 杨七将港城的工作交接给了港城新任的官员,他率领着将士们,奔赴到了宋燕边陲,押送着一千五百担的粮食,返回了燕京城。 回到燕京城以后。 杨七当即批复了五百万担的粮食,送往了各军中,充当军粮。 解决了粮荒的问题。 燕国一切步入到了正轨。 燕京城内的辽人俘虏们还没来得及发动叛乱,就被那一车车的粮食,将他们叛乱的念头扼杀在了萌芽里。 只要不饿肚子,燕国的任何一支兵马,对付他们那都是手到擒来。 纵然他们能够逃出燕京城,也讨不回辽国。 心黑的杨七在长城上,足足布下了燕国一半的重兵,其实力可以来回碾压他们好几次。 打消了叛乱心思的辽人,在监工的驱使下,开始一个劲的铸城。 燕王宫、政事堂、燕京城衙门,这三个地方是最先开建的。 沟通城内外的下水道,早已在冬日就挖掘好。 春日到了以后,就开始修葺。 古代的下水道,可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不堪。 能工巧匠们设计出的纯石头修葺的下水道,简直能当防空洞用。 除此之外,对于燕王宫、政事堂等重要地方的排水,也做了相应的处理。 匠人们的设计很巧妙,在没有机电等一系列科技产物的帮助,他们愣是设计出了一套自动排水的系统。 整个燕京城都被归纳进了这个排水系统内。 据设计的匠人们说,只要燕京城遭到暴雨袭击,四门三千个龙头,就会一起往外排水,落入到燕京城内的雨水,会在第一时间被排出城外,根本不存在积水的可能。 当那一张排水系统的分布图和设计图摆放在杨七面前的时候,杨七都惊到了,并且当场任命了设计此图的匠人为工部大匠,享有一品官职的一切待遇。 杨七重视匠人的风声传了出去,闻讯赶来的匠人们络绎不绝。 他们所带来的东西,也深深的震撼了杨七一把。 面对众多能工巧匠,杨七果断的把他们吸纳到了自己麾下。 同时还决定了在大同书院,开设百工科。 然而,燕京城欣欣向荣的盛况,只是燕国欣欣向荣盛况的一个缩影。 整个燕国,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发展。 然而,燕国在一门心思向上爬的时候。 宋辽两国境内,却掀起了一场场的腥风血雨。 当日南国会馆内的一幕,在极短的时间内传到了宋辽两国。 宋辽两国掌权者,通过各种渠道,都清楚的掌握了当日南国会馆内发生的一切。 两国的掌权者都选择了沉默。 然而,这种沉默却没有持续多久。 短短二十日过后。 两国国内爆发出了一场场的惨案。 辽国境内。 饿到皮包骨头的暴民们,突然放弃了袭击官府和贵族,把矛头指向了辽国境内的寺庙。 一座座寺庙在暴民们冲击下,化成了废墟。 等到辽国朝廷的大军赶到的时候,暴民们早已逃跑的无影无踪。 在这一场暴民们暴动中,辽国境内近七成的寺庙,毁于一旦,被烧成了废墟。 这个时候的辽国朝廷显得很无能,他们派遣出了十几万的兵马,围追堵截。可是一直都抓不到暴民的踪迹。 辽国的这种小手段,自然瞒不住真正的聪明人。 至少瞒不住杨七,杨七在得到了潜伏在辽国的探子密奏以后,对此只评价了一句话。 “同一批人,玩着换身份的把戏,很拙劣的掩饰,但是很有效果。萧倬这个老女人,开始不要脸了……真可怕。” 反观宋国,虽然没有暴民出现。 但是各地却出现了不少的举旗造反的叛匪。 他们纷纷举起反宋大旗,扬言要效仿燕王嗣,瓜分大宋。 并且尊燕王嗣为天下共主,其地位等同于上古先秦时期的天子。 然而,出奇的是,这些个举旗造反的叛匪,没有人像燕王嗣那么好运,建立南国、燕国。 他们在从出现,到被剿灭,前后没超过一个月。 很多人都没注意到,在一场场剿灭叛匪的战斗中,一家家豪门大族、商贾人家,被牵连其中,抄家流放。 杨七在得到了这个消息以后,足足愣了许久,才幽幽道“赵德芳始终还是底气不足,不敢对佛道两家出手。他若是学一学萧倬,剿了佛道两家,所得到的钱财,足以弥补宋伐辽战败后的一切损失。 不过背后弄这些豪门大族和商贾人家的注意,很高明。 借着叛匪引人耳目,背地里却对豪门大族、商贾人家下黑手。 既不会引起反弹,也不会落人话柄。 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干坏事的时候,抹黑我。” “彭湃!” “属下在。” “派人去查查,谁那个家伙给赵德芳出的黑我的主意。” “属下这就去查。” 派遣了彭湃去查背后黑自己的人。 杨七继续闷头批复书桌上的奏疏。 燕国如今可以说一日一变,杨七所要处理的政务很多。 当杨七翻到了一本游骑军领粮饷奏疏的时候,下意识的一愣。 各地守军、驻军,在接收到了杨七派发下去的粮饷以后,依照规矩要回一封奏疏给杨七。 其他诸军的奏疏没有问题,可是游骑军的奏疏却有些差错。 奏疏上用印,用的是殇倾子的官印,可是底下签名画押,却并非殇倾子的名字。 “彭湃!彭湃!” 杨七皱着眉头喊了两声。 彭湃刚吩咐了稻草人去宋国查探事情,回到了行营门口,就听见了杨七的呼喊。 彭湃赶忙进了书房,躬身道“属下在。” 杨七把手里的奏疏递给了彭湃,说道“瞧瞧……” 彭湃拿过了奏疏,仔细一看,略微有些发愣。 杨七端起了桌上的茶杯,浅尝了一口,淡淡的问道“看出了什么?” 彭湃犹豫了一下,迟疑道“殇倾子应该不在营中……” 杨七缓缓点头,“殇倾子随我征战多年,人虽然有些傲气,但是一直恪尽职守。他不会无缘无故离营。若是有什么战事,他肯定会告知于我。如今我没有接到他的奏疏,这就说明他离营跟战事无关。派人去游骑军大营看看,同时把游骑军中的稻草人集体裁撤,换成另一批人。” 游骑军中的稻草人数量多达百人,但是游骑军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却无一人禀报。 杨七不想知道他们有什么其他的理由,他只看到了这些人失职。 作为探子,失职就是不合格,不合格留着也没有用处。 彭湃神色复杂的点点头,“属下明白。” 说完了这句话,彭湃转身就往外走。 还没走到门口的时候,杨七的声音再次响起,“有关于稻草人中的探子,从头梳理一遍。当初急速扩张他们,为的是稳定各方,便于探听消息。 可是急速扩张的弊端,现在也显现了出来。 他们良莠不齐,有些人甚至连一个合格的探子都不是。 这些人留着只会败坏稻草人的名声。 所以应该梳理一遍,清除这些人。” 彭湃脸色难看的转过头,躬身道“属下明白。” 这一刻,彭湃有些明白了当初陈琳告诫自己的那一番话。 他现在有些庆幸,陈琳从他手里分走了一部份的权力。 不然,那些良莠不齐的稻草人,若是在燕国境内闹出什么惊人的大乱子。 即便是杨七再信得过彭湃,彭湃也得辞去稻草人头领的职位。 “下去吧。” 杨七摆了摆手。 彭湃黑着脸退出了杨七书房。 然后,他要做的就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大清洗。 而且还是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 …… 时间一晃儿。 两日过去。 两日后,彭湃手持着一封密信,匆匆进入到了杨七书房。 “陛下,游骑军中的消息。” 杨七猛然起身,急切道“快拿给我看。” 彭湃将密信递给了杨七,杨七迅速拆开了密信阅览了一遍,然后拧起了眉头。 “嘭!” 密信被杨七拍在桌上,杨七脸色阴晴不定的道“殇倾子果然不在营中……” “擅离职守?” 彭湃迟疑。 杨七摇头,“能让殇倾子擅离职守的人和事儿,不多。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刻派遣稻草人、火山卫所属,沿佛门运送鲲鹏骨骸的路线,仔细搜寻殇倾子。” 彭湃愕然,“此事和佛门有关?” 杨七摆手道“不必多问,速速去办。” 彭湃领命,出去就传达杨七的命令。 稻草人和火山卫一起行动,效率自然快。 四日后。 稻草人和火山卫各有消息送到了杨七手里。 杨七看到这些消息,心里五味杂陈。 虽然杨七早有预料,可是他没想到,比他预料的还要惨烈。 所有信息汇总在一起,杨七得到的结论是,佛门运送鲲鹏骨骸的路程,真是一部血泪行。 佛门运送鲲鹏骨骸,从港城出发,前往法华寺,路途足有千里之遥。 在这一路上,佛门经里了大大小小的偷袭一千五百多次。 可以说每隔两里地,就会被偷袭三次。 价值三千万担粮食的鲲鹏骨骸,比任何金银宝货都吸引人。 山匪、流寇、逃犯、逃兵、绿林好汉、豪门大族、镇边将领、宋辽贵族等等,纷纷出手,想要抢夺鲲鹏骨骸。 而这其中的佼佼者,就是道门。 佛门经历的最惨烈的两次厮杀,其中之一就是道门所为。 另外一位就是宋国的一位镇边大将,传闻他是如今大宋最大的将门,石家的女婿。 道门在港城扑卖鲲鹏骨骸不成,自然生出了杀心,一旦让佛门迎回了鲲鹏骨骸,道门势必会被压一头。 事关信仰,谁都不会让步。 而世人将鲲鹏骨骸的神效,传的天下皆知。 石守信年迈,半只脚已经踏入到了棺材,若能返老还童,他自然不介意插一脚。 总之,佛门这一路护送鲲鹏骨骸,死伤的僧侣,多达一万余人。 其中最惨烈的战斗,就是在路经太行山的时候,遭到了道门的伏击。 死了足足近三千人。 道门也因此死伤惨重。 杨七捏着密奏,看着道门伏击佛门的这一条,眼神下意识的眯起,声音略显清冷。 “殇倾子已经是我的人,若是有人仗着师门长辈的身份,驱使他当马前卒,就别怪我杨延嗣不客气。” “彭湃!” 宛若惊雷的呼喊声。 入了彭湃耳中,彭湃浑身一震。 “属下在。” “传我令,仔细搜索太行山,给我找到殇倾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诺!” 彭湃感受到了杨七身上的怒意,不敢有任何迟疑,下去执行杨七的命令。 等到彭湃走后。 杨七踱步到了书房的窗前,望着天空,幽幽道“你们最好给我祈祷殇倾子还活着,如果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纵然你是活神仙,我也会让你下去见阎王。” 第0784章 身受重伤 一晃眼,四日已过。 殇倾子音讯全无,近一万多探子们铺天盖地的寻找,依然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这让杨七显得很暴躁。 “嘭!” 书房内,一封厚厚的奏疏被杨七甩在地上,他恼怒的喊道“这葫县县令是猪吗?一个朝廷任命的八品官员,居然能被几个大族族长威胁。还好意思上奏疏向我求助? 我要这种猪脑子的官员有何用?” “彭湃!彭湃!” 在杨七的疾呼声中,守在门口的彭湃赶忙进入到了书房中,规规矩矩的站在书房正中,躬身施礼。 “属下在!” 杨七这几日脾气不好,已经重责了十几位官员了。 彭湃心知杨七在气头上,所以不敢去摸杨七的虎须。 杨七冲着彭湃喊道“你带人去葫县,去给我看看,究竟是那个大族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粮荒的这个节骨眼上,私自勒令族人上交从官府领去的粮食。 我发下去的粮食,是让百姓活命用的,不是让这些豪门大族趁机占便宜的。 给我下去狠狠的查。 如果查证属实的话,举家发配西夏府。 若有不服者,立斩决。” 顿了顿,杨七又道“还有那个葫县县令,让他别当县令了,净给我丢人。让他去东晟府,陪着野乞部族的人一起喂马。” 彭湃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犹豫再三,他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那个……陛下,这两天被您发配去东晟府养马的县令,已经有六七人了。再发配人过去,就能组成一个全县令的养马班了。” 杨七闻言明显一愣,他皱了皱眉头,道“那就发配到洞头岛去,让他们陪着落叶去建立洞头府码头。” 彭湃迟疑了一下,似乎还有话说。 但他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属下这就去办。” 彭湃刚走到门口。 杨七的声音在彭湃背后响起,“算了,葫县的事情就让霍红叶去办。你还是继续留在燕京城,帮我办差吧。” 彭湃转身,躬身道“属下领命。” 彭湃走后,杨七继续批阅奏疏,骂人的话接连不断。 凡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杨七上奏疏添堵的,在杨七眼里,都成了猪脑子。 “噔噔噔……” 轻盈的脚步声在书房内响起。 杨七下意识皱起眉毛,头也不抬的冷哼道“未经传唤,就出现在我的书房,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咯咯咯~” 回答杨七的不是诚惶诚恐的告罪声,而是一阵银铃般的轻笑。 “妹妹你瞧瞧,我说郎君这几日威风大涨,现在你信了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杨七放下了手里的奏疏,抬起头,看到了曹琳、杜金娥两女娇滴滴的站在杨七面前。 曹琳手里牵着儿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杨七。 杜金娥罕见的露出了些小女儿的姿态,手里端着一碗汤羹,规规矩矩的放在杨七面前。 杨七屈指揉了揉眉心,叹气道“你们怎么来了?” 曹琳挑眉,笑道“郎君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们这些当妻做妾的,就不能出现在郎君的书房吗?” 杨七白了曹琳一眼,没好气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曹琳娇笑道“妾身自然知道郎君不是这个意思,妾身只是看这几日郎君脾气大涨,所以说几句俏皮话,逗一逗郎君。郎君若要怪罪,妾身甘愿领罚。” 曹琳说出这话,杨七还没什么反应。 小宗卫先抱住了曹琳,奶声奶气的道“不许欺负我娘。” 一双小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杨七,一脸警惕。 杨七顿时脸色一黑,瞪向小宗卫,“小家伙长本事了,知道护你娘了?但你别忘了谁才是一家之主。我要跟你娘施家法,谁也拦不住。” 小宗卫闻言,嘟着嘴,一脸倔强。 曹琳和杜金娥闻言,俏脸涨红。 曹琳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指责杨七道“在孩子面前,你怎么就没个正行……” 显然,杨七口中的家法,自然指的不是真正的家法,而是他们夫妻间的闺房之乐。 看曹琳和杜金娥的表情,杨七肯定没少在二女身上使用‘家法’。 杨七冲着曹琳招了招手,曹琳将小宗卫递到了杨七怀里。 小宗卫到了杨七怀里,并没有挣扎。 别看他年纪小,但他已经懂得了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 但是他显然不高兴,趴在杨七怀里,别过头去,不让杨七看他。 杨七一边逗弄儿子,一边看向了曹琳和杜金娥。 “平常你们送饭过来,不都是一个人吗?今天你们两个一起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曹琳和杜金娥对视了一眼。 曹琳说道“郎君近几日脾气大涨,已经接连处置了十几位官员了。现在燕京城里的官员们,一个个都人心惶惶的。可他们没办法劝你,所以有人托付妾身过来劝劝郎君。” “寇准?” “郎君果然智慧过人,一猜就中。” “哎~” 杨七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就别学那些个官员们拍马屁了。这几日我确实心情不佳。殇倾子作为我麾下的心腹大将之一,生死不明,到现在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我这心里着急啊。” 杜金娥说道“殇倾子将军随相公南征北战,被相公立下汗马功劳,却从不求富贵。相公重视殇倾子将军,也是应该的。” 曹琳点头附和道“郎君重情重义,惦念殇倾子将军的安危。能追随郎君这样重情重义的君主,殇倾子将军肯定感激莫名。妾身相信,有郎君洪福庇佑,殇倾子将军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杨七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了两女。 脸上无喜无悲。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们,其实你们很不会劝人?” 曹琳和杜金娥脸上闪过一道尴尬的神色。 杨七感叹道“什么洪福庇佑,全是狗屁。殇倾子此番的对手可不是宋辽两国的精兵强将,而是沉淀了千年的佛门。千年沉淀,佛门中高手有多少,谁也无法估量。 当年十几位棍僧,就能从千军万马中救下唐王,难保今日没有十几位棍僧,在太行山阵斩殇倾子。 殇倾子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儿消息,很有可能凶多吉少。” “陛下……” 杨七摆手,“不必多言,你们以后也别听那些官员们请托,就过来劝解我,好好的做你们自己。别瞧着那群家伙们口口声声的为国为民,其实一个个都坏得很。 他们就是担心头上的乌纱帽。 寇准估计是被他们烦的不行,才把这个麻烦甩给了你们。” 曹琳和杜金娥一脸愕然。 杜金娥迟疑了一下,沉声道“妾身受教了。” 曹琳只是娇滴滴一笑,道“妾身知错了……” 杨七缓缓点头。 陪着妻儿们玩闹了一会儿。 杨七的心情变的好了很多。 他丢下了政务,带着妻儿们出去游览燕京城外的山水。 彻底的放松了两日。 杨七终于没有那么暴躁了。 不过,这两日依然没有殇倾子的消息。 这让杨七心里杀心四起。 若不是寇准几番劝解,杨七差点就率领兵马杀去华山了。 在此期间,杨七连下了几道旨意,把燕国、南国境内道门道观的人数,从八成,降到了四成。 并且勒令各府,严格执行。 随着时间推移,就在杨七杀心难制的时候。 稻草人和火山卫终于有了殇倾子的消息。 彭湃急匆匆的冲进杨七的书房,郑重的道“陛下,有殇倾子将军的消息了?” 正在批阅奏疏的杨七,扔下了手里的奏疏,站起身,喊道“人在那儿?” “在城内的医馆。” “果然是受伤了,伤势如何?” “身受重伤……” “头前带路。” 彭湃领着杨七,赶到了燕京城的临时医馆所在。 当看到医馆内床榻上躺着的殇倾子的时候,杨七心凉了半截子。 殇倾子胳膊断了一条,身上刀枪伤痕无数。 医馆的军医正在为他诊治。 只是看那军医急匆匆,满头大汗的摸样,就知道殇倾子的伤势很棘手。 殇倾子虽然身受重伤,但是意识却很清醒。 在见到了杨七的时候,他眼中明显恢复了不少神采。 杨七凑到了殇倾子床前,一把握住殇倾子的手,沉声问道“怎么会弄成这副摸样?” 殇倾子脸上浮起了一丝难看的笑容,“师命难违……” 杨七闻言,破口大骂,“去他妈的师命难违,你要是有个好歹,老子就让他们全部陪葬。” 殇倾子下意识的攥紧了杨七的手掌。 杨七脸色一黑,“你不愿意?” 殇倾子咧嘴笑道“我自小是被师傅养大的,算是欠他一条命。如今还了这条命给他,从此以后,我就再也和他们没有任何瓜葛了。 从此以后,我就是你麾下游骑军的主将,除了你的命令,再也不用遵从其他任何人的命令了。” 杨七骂道“你是白痴吗?” 殇倾子只是咧着嘴傻笑。 杨七差点没泪奔。 他自然明白殇倾子话里的意思。 以前,杨七虽然从道门手里买断了殇倾子。 但是殇倾子却始终和道门有扯不清的纠葛。 如今殇倾子拼命为道门而战,算是还清了道门所有的恩情。 殇倾子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以后道门和杨七起纠纷的时候,他不会再夹在中间难做。 他当杨七是兄弟,所以他愿意斩断以前一切的利益纠葛,一心一意的跟着杨七。 “军医,他伤势如何?” 杨七大吼大叫的问军医。 军医脸上冷汗连连,结结巴巴道“属下……属下只能暂缓他的伤势不会继续恶化下去,但是想要治好他,属下无能为力。” 杨七恼怒道“那我要你有何用?” 杨七和殇倾子也算是相交莫逆。 如今殇倾子危难在即,杨七也彻底的爆发了自己不讲理的一面。 军医被杨七这一声怒吼,吓的差点瘫坐在地上。 杨七平日里很少发怒,但是一旦发怒,那是相当可怕的。 殇倾子再次攥紧了杨七的手。 感受到殇倾子手上传来的微薄的力量,杨七心里的怒气消失了一半,这一半被浓浓的担忧填满。 殇倾子是何人? 殇倾子可是他杨七麾下战斗力最强悍的人。 这天下间,能够在武艺和力气上胜得过殇倾子的,恐怕只有杨七一人。 就是这么一个战斗力强横的猛将,如今握住杨七手的力气是那么的微弱。 由此可见,殇倾子的伤势很重很重。 很有可能随时会一命呜呼。 杨七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压制了心头的怒火,质问军医道“谁能治好他?” 军医一边摸着头上的冷汗,一边哆哆嗦嗦的道“阎罗教授铜糖,鬼医法海……” 当军医报出了这两个名字的时候。 杨七也是一愣,刚才他情急之下,差点把这两个能人给忘了。 铜糖小萝莉和法海老道这两人,在大同书院内潜心研究医术多年。 在各种不为人知的禁忌研究下,他们二人的医术早已登峰造极。 铜糖小萝莉对人体的构造,早已烂熟于心,闭着眼睛都能不差丝毫的完完整整的解剖一个人。 法海老道本身就医术高超,又不拘泥于世俗之礼,加上了禁忌研究的支撑,法海老道的医术可以说是达到了一个寻常大夫一生难以企及的地步。 “彭湃,你带人速去大同府,将铜糖和法海二人带过来。” 杨七立马吩咐彭湃去大同府找铜糖和法海。 彭湃心知殇倾子在杨七心中的地位,赶忙点头出了医馆,带着人就直奔大同府。 杨七让军医想尽办法,帮殇倾子续命,一定要让殇倾子撑到铜糖和法海到来的时候。 军医为殇倾子开了个方子,又以千年人参帮殇倾子续命。 殇倾子明显好转了不少。 杨七就一直守在军医的帐篷内。 等待殇倾子情势好转以后,就询问殇倾子消失的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提到这件事,殇倾子的神色有些黯然。 “当日,我离了陛下的行营,并没有返回游骑军。祖师让我留在港城,等他拍下鲲鹏骨骸以后,就帮他护送鲲鹏骨骸回华山。 然而,祖师在南国会馆内扑卖,被佛门压了一头,和鲲鹏骨骸失之交臂。 祖师回到了破庙以后,就开始大发雷霆……” 第0785章 讨债 “祖师不甘心被佛门压一头,更不甘心鲲鹏骨骸落入佛门手里。他觉得鲲鹏骨骸一旦落到了佛门手里,佛门必然借此打压道门……” 殇倾子讲到此处,停了下来。 杨七冷笑道“所以陈抟就恶从心起,决定半路截杀佛门的人,然后夺取鲲鹏骨骸?” 殇倾子点点头。 杨七又道“然后你们就在太行山设伏,却没料到佛门也早有准备,同样埋伏了高手。然后你们就厮杀在了一起,最终两败俱伤。” 殇倾子先点点头,然后再摇摇头,“佛门确实有所准备,但是导致我们两败俱伤的,却并非佛道两家。就在我们双方展开厮杀的时候,从太行山另一头,冒出了一群神秘人。 他们武艺高强,杀伐果断,而且行事很有章法,颇有行伍之间的影子。” “祖师和佛门的慧明禅师,见有外地至,就暂时放下了恩怨,练手对付外敌。然而神秘人很强横,两家练手,才勉强打成一个平手。最后还是慧明禅师,施用秘法,耗费寿元,逼退了神秘人。” 杨七听到这番话,明显一愣。 在江湖上,还有能逼着佛道两家练手的势力? 稍微思考了一下,杨七就猜测出了这些神秘人的身份。 “是宋国,还是辽国?” 殇倾子知道杨七聪慧,必然能够猜测出这些人的身份,所以在杨七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太惊讶。 因为他也猜到了那些神秘人的身份,杨七比他还聪明,如何猜不到。 “御前卫……” 殇倾子缓缓吐出了三个字。 杨七冷笑道“果然……这世上能够聚集起一大批高手,同时压制佛道两家的,除了宋国就是辽国。” 杨七之所以没算上自己,那是因为他多少有些自知之明。 论兵法谋略,精兵强将,杨七固然不弱于宋辽两国。 可是论起底蕴,杨七始终还是差人家一截。 当然了,杨七亲自带人出手的话,也能压制佛道两家的高手。 但是以杨七的身份,又如何拉得下脸面,去干这种死士才干的勾当? 杨七皱着眉头,看向了殇倾子的胳膊,低声问道“你这胳膊……是他们斩断的?” 殇倾子神色暗淡的点点头。 殇倾子擅施禹王朔,可以说一身功夫全在这手上。 如今断了一条胳膊,等于废了殇倾子半身武艺。 殇倾子就算以后被治好了,也很难在战场上驰骋。 想到此处,杨七就有些生怒。 杨七安慰殇倾子躺好休息,他出了军医的医馆。 “去叫寇准过来。” 吩咐了扎马合勇士去请了寇准。 没过一会儿,寇准就到了杨七面前。 “臣寇准,参见陛下。” 杨七摆摆手,“不必多礼。” 等寇准直起身以后,杨七幽幽道“寇准啊!如今我燕国一切都在蓬勃发展,花钱如流水。眼看朝廷存在南国钱行的钱财就不够用了。你说说,该怎么办?” 寇准闻言一愣,没料到杨七把他叫过来,会问这个一个问题。 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试探的道“调整赋税?那些减免了赋税的地方也开始征收赋税?” 杨七摇摇头,淡淡道“为人君者,又岂是那种出尔反尔之人?我既然减免了百姓们的赋税,就没有毁约的道理。不然我以后哪还有君威去治理百姓?” 寇准疑惑道“那陛下的意思?” 杨七瞥了寇准一眼,提醒道“有人可欠着咱们巨额财产呢……” 寇准明显一愣,然后瞬间听懂了杨七话里的意思。 “陛下是打算向宋辽两国讨债?” 杨七缓缓点头,“那是在自然,欠债还钱,天公地道。咱们燕国又不是善堂,别人欠了咱们的钱财,自然得要。” 寇准很赞同杨七这个想法。 “辽国的岁贡,确实该催一催了。只是宋国那边,陛下曾经答应了,许他们五年之后再归还借去的一万万钱的本金……” 杨七幽幽道“本金可以五年后再还,可是这五年的利息,总得清算一下吧?一万万钱借贷出去的利息,可是一笔庞大的数字。 有了这些个利息,咱们燕国就能多开几家善堂,多开几家私塾……” 寇准一脸愕然,“陛下您之前不是说减免了宋国的利息吗?” 杨七愕然道“有吗?我忘了。” 寇准愣愣的站在原地,看了杨七许久。 陛下啊!刚才您还义正言辞的说自己不是出尔反尔的那种人,怎么突然间画风就转变的这么快呢? 这有点……不要脸了啊。 杨七见寇准愣在原地,眯着眼问寇准,“有问题?” 寇准多聪明,就在他愣神的时间,他仔细把这个问题在脑子里过了几遍。 渐渐就推导出了一些真相。 杨七这几日为殇倾子的事情已经重责了很多人了,如今殇倾子重伤归燕京城,杨七突然开口要向宋辽两国讨债。 很显然,殇倾子受伤的事情,八成跟宋辽两国有关。 想到此处,寇准面对杨七的疑问,一脸淡然的摇头道“没有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 要债而已? 在这古代,债主就是大爷。 暴力催收,占其屋子、田产、儿女的事情屡见不鲜。 上升到了国家层面上,欠债也得给钱。 没钱就割地,一点情面都不讲。 杨七听到了寇准肯定的答案,缓缓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辽国那边,你差一个机灵一点的过去。至于宋国那边,就让焦赞去。” “让焦赞去宋国讨债?” 一瞬间,寇准就明白了。 伤殇倾子的人,肯定是宋国的人。 辽国只是搂草打兔子被牵连的。 如今寇准可是燕国国相,燕国人。 自然没理由帮宋国说话。 他毫不犹豫的躬身道“臣这就下去安排此事。” 燕国如今处于建设当中,百废待兴,不适合动刀兵,所以杨七没办法提兵去帮殇倾子讨回公道。 但是杨七可以用讨债的办法,让宋国不得安生。 或许赵德芳并不知道他派遣出来的人伤到了殇倾子,但是杨七就是想要从赵德芳身上讨一个公道。 这就是强国的霸道。 你可以说我不讲理。 但是那又怎样? 我比你强,就是不讲理,你能奈我何? 寇准的办事效率很快,等到下午的时候,两个使节团就已经准备妥当。 去往辽国的使节团率先出发。 去往宋国的使节团在燕京城等待了两日,等到了焦赞到了燕京城以后才开始开拔。 两支使节团在离燕京城的时候,杨七对他们的吩咐都很简单。 ‘去了以后表现的都霸道一点,别丢了我燕国的脸面。有任何问题,我替你们扛着。’ 有杨七这句话,使节团的官员们显得很兴奋。 这就代表着他们这一趟是肥差。 去了宋辽两国以后,就是去当大爷的。 派遣出了两支去找麻烦的使节团以后,杨七心情好了不少。 他整日里除了处理政务以外,就是在医馆内陪着殇倾子。 在杨七的等待下,彭湃按时讲铜糖和法海二人带到了燕京城。 许久不见,法海老道苍老了不少,头发早已花白,眉宇间也出现了一些雪白的眉毛。 铜糖小萝莉变化很大。 她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居然再次发育了,长高了不少。 以前的铜糖看着就是一个小萝莉。 现在的铜糖开始有点姑娘的样子。 若不是杨七耳闻过二次发育这种事,恐怕都要怀疑铜糖在自己身上搞过什么鬼实验了。 而且在气质上,铜糖也没有了之前那个走到那儿,浑身都冒着阴测测的气息,就像是九幽里爬出来的恶鬼。 如今的铜糖,总算有点了女儿家的姿态,而且身上还有些朝气。 “看什么看?没见过本姑娘吗?” 眼见杨七一个劲的盯着自己,铜糖就嘟着嘴凶巴巴的道。 杨七习惯的抬手去揉铜糖的小脑袋,却被铜糖嫌弃的避过去了。 杨七一脸愕然的道“变化很大啊!知道害羞了?” “哼!” 铜糖皱了皱鼻子,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法海老道在一边淡淡的道“女为悦己者容……有人跟她表达爱慕之意……” 铜糖俏脸一红,跺脚,凶狠的瞪着法海老道,“不许说……” 法海老道根本不在乎她的威胁,不咸不淡的道“整日里就是一些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一类的句子,老道都听腻味了……” 铜糖俏脸涨的通红,恼羞成怒的对着法海老道又踢又踹的。 “你还说……” 杨七意外的道“喜欢切人的刽子手,居然还会有人喜欢?检查过那个家伙了吗?脑子没问题吧。” 铜糖一听这话,不乐意的瘪嘴道“人家现在可不是什么喜欢切人的刽子手。人家现在是大同书院医学院的内科院长。教过的学生已经多达四百多人,以后请叫人家铜糖教授……” 杨七被铜糖一本正经的解释逗乐了。 他笑着道“行了,回头咱们在坐在一起唠家常,先看看殇倾子的伤势。” 听到了医人,铜糖罕见的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三人入了帐篷以后,仔细检查过了殇倾子的伤势以后。 法海老道和铜糖神色严肃的把杨七轰出了帐篷,然后他们二人留在帐篷内为殇倾子诊治。 二人并没有说出什么无药可救的话。 这让杨七放心了不少。 对殇倾子的诊治,足足持续了三天三夜。 铜糖最后是被法海老道背出来的。 法海老道背着铜糖神色疲惫的出现在了帐篷外以后,杨七就迎了上去。 “如何?” “命算是保住了,只是少了一条胳膊,那一身功夫,恐怕就保不住了。” “没有功夫没关系……” 杨七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 他派人带着法海老道二人去休息,自己进入到了帐篷里去看殇倾子。 殇倾子被包裹成了一个木乃伊,动也不能动。 “陛下……” “别说话,安心躺着。法海老道说你这条命保住了。” “少了一条手……恐怕以后没有办法再为陛下征战了……”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先把伤养好。” “嗯……”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 等到殇倾子疲惫以后,杨七才离开了帐篷。 …… 翌日。 杨七起床以后,又去看殇倾子。 殇倾子的精神头很好,这说明他开始恢复了。 看过了殇倾子以后,杨七就去找法海老道和铜糖。 进入到他们休息的帐篷以后。 铜糖和法海老道正在吃东西。 二人要起身施礼,被杨七拒绝了。 杨七凑到了桌前,简单的吃了两嘴,然后问法海老道“昨夜你派人给我传话,邀请我今日过来找你,幽什么要事?” 听到杨七问话,二人放下了手里的碗筷。 法海老道看向了铜糖,铜糖一脸认真的看着杨七道“有一个问题,我们很早之前就想跟你说了。只是一直碰不到合适的机会。” 杨七闻言,微微坐正了身体,“你说……” 铜糖板着笑脸道“我们打算将医学院从大同书院内分离出来。” 杨七愣了一下,并没有发表意见,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铜糖看向法海老道。 法海老道接过了话茬,说道“如今我们医学院已经自成体系,新医术和老医术,又略有不同。我们发现把医术进行划分,分门别类,让学生们专攻其中一道,能够让他们尽快的掌握医术,还能在专攻的医术上达到一定的成就。 虽然学生的人数会增多,可是却能大大的避免庸医出现。而且还能尽快的为燕国培养出更多的大夫。” 杨七缓缓点头道“这是好事……” 其实杨七心里已经乐开花了。 他没料到,法海老道和铜糖二人,在未曾经过他提醒的情况下,居然摸索出了后世医学体系的一些影子。 这简直是意外的收获。 然而,即便杨七心里再高兴,脸上依然没有表露出来。 法海老道得到了杨七的肯定,他却并没有显得高兴,而是阴沉着脸道“但是,我们发现医学院并不适合跟大同书院放在一起。 学医讲究的是一个性平气和。 可是学医的学生跟大同书院其他学生们待在一起,很难保持心平气和。 你每岁都要从大同书院其他学生们中间抽调走一大批人为官为吏。 这让学医的学生们看着很眼热,人心也浮动的很厉害。 甚至有些很有前景的学生开始投入到其他学科门下。 这对我们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我们希望把医学院从大同书院内分离出来。” 第0786章 繁荣燕京城第一步 分离大同书院的想法,杨七早就有,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 如今铜糖和法海老道主动提出,杨七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杨七认真的看着二人道“你们真的想好了?也做足了准备?你们应该清楚,医学院从大同书院分离出来以后,必然另外择址,另立一座新的学院。 另立一座新的学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旦医学院独立为学院,扩招势在必行。 你们确定有足够的有资格的大夫,去教授新学子?” 铜糖和法海老道对视了一眼,共同点头。 法海老道说道“自从燕国立国以后,咱们再也不是草头势力了,各方有志之士竞相来投。医学院也招揽到了不少江湖郎中,经过老道和徐大夫层层筛选,最终选出了一百多位医术颇高的郎中。 有这一百多位郎中,再加上老道、徐大夫、铜糖大夫,再加上我们三人调教出来的一些关门弟子,支撑起一座千人的书院,不难。” 听法海老道信誓旦旦的承诺,杨七缓缓点头,“你们有如此信心,你们的要求我答应了。但是我希望你们记住,一座千人的医学院并不是你们的终点,而是你们的。 我希望有朝一日,你们能建立起一座万人的医学院。 我对你们寄予厚望,所以我会在燕京城内划拨一部份地方,供给你们筹建医学院。 我会给寇准那边打招呼,让他批复一部分的人手和款项给你们。” 杨七站起身,背负双手,郑重的道“希望你们二人不要让我失望。” 铜糖和法海老道一起起身,恭敬的躬身施礼,“我们等不负陛下厚望。” “嗯!” 敲定了分离医学院的事宜以后,杨七就离开了二人居住的帐篷,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医学院主动请求分离的事情,让杨七意识到,他之前考虑拆分大同书院的计划,势在必行。 燕国都城定在燕京城。 作为燕国国主,杨七自然要久居在燕京城。 大同书院作为为燕国培养人才的书院,在拆分之后,自然要搬到燕京城。 不仅仅是大同书院拆分以后建立的书院,整个燕国的经济中心也得逐渐的转移。 历经大半年的建设,燕京城内的下水道已经铺设完整,如今正在收尾填埋的阶段。 杨七并不打算等到燕京城一切建好以后再开始发卖。 除了燕王宫、各级办事衙门、驿站、学院等公用的地方外,剩下的一些坊市、商铺、住宅等商用或者私用的地方建设,杨七打算一并发卖出去,由商人们自己建设。 燕京城的俘虏虽多,但是要构建燕王宫等一系列公用的地方,耗时会比较长久。 再分出人手去构建私用的地方,有点划不来。 而且很多官造的房屋、商铺,并不适合商人和百姓们自用。 有钱的人,从官府手里买到了房屋、商铺以后,都有推到重建的例子。 于其花钱去讨人嫌。 不如直接交给他们自己去建造。 杨七仅凭着扑卖燕京城的土地,就能收入一大笔钱。 这些钱财,刚好能够补充燕王宫建造所需的耗费,说不定还有盈余。 其实在杨七定都燕京城的时候,并没有建造燕王宫的想法。 但是百官们频频谏言,非要让杨七盖一个四四方方的宫城,把自己关进去。 杨七觉得这跟坐牢无异。 奈何不论是百官,还是妻子、兄弟,都觉得杨七作为燕国国主,就必须住在属于自己的宫殿内。 杨七的胳膊再粗,也拗不过这么多大腿。 最终,在杨七规划好的燕京城的地图上,就多了一座占据在最中间位置,占地面积极其庞大的燕王宫。 每次看到燕京城规划图上那个庞大的燕王宫的时候,杨七总是在想。 不是我要奢侈的,而是大家都逼着我奢侈的,我也很无奈。 杨七一个人在书房内,面对硕大的燕京城的规划图,再次开始写写画画。 分割出了一大片的土地用于建设书院以后,剩下的可以发卖的土地,都被杨七勾了出来。 杨七派人去唤来了寇准。 没过多久,寇准就出现在了杨七的书房内,躬身道“臣寇准,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快过来。” 杨七把寇准叫到了桌前,指着桌上他重新规划的燕京城的地图,道“可还记得港城南国会馆内的扑卖?” 寇准看着规划图上,一个个勾出来的红圈,瞬间就明白了杨七的意思。 “陛下是想效仿南国会馆内的一幕,扑卖这些地方?” 杨七点头道“不错……” 寇准皱眉道“尚未建好坊事,就这么发卖了,会不会有些不妥当?若是让那些商户们私自建造商铺、外宅,他们难保不会多吃多占,加盖、占道等事情,恐怕到时候会多不胜数。” 杨七笑眯眯道“准许他们自行建造商铺和外宅,但也要在咱们的规定之内。朝廷可以派人专门监管此事。一旦发现占道、加盖等事情,那就勒令他们拆除,并且予以罚款。” 说到这里,杨七似笑非笑的看着寇准道“你不会要劝解我,不要与民争利吧?” 寇准闻言,果断摇头。 不与民争利,是为了让百姓们很好的生活下去。 可是能在燕京城里花大价钱购地的,又哪有平民百姓之说。 一个个肯定都是那些肥的流油的狗大户。 自从寇准在南国会馆内见时过了那些商人们的富庶以后,他就早把不与民争利这句话抛在脑后了。 谁在在他面前说这句话,寇准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啐他一脸。 不与民争利? 然后去便宜那些狗大户? 做梦。 杨七对于寇准的反应很满意。 他笑问道“你觉得,一分地定价多少合适?” 寇准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看着杨七的脸色迟疑道“以十两为底价,然后扑卖,价高者得?” “哈哈哈……” 杨七朗声大笑。 跟寇准这个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 有些话根本不需要明说,寇准就能猜出八分。 发卖土地,定死价,那是宋辽两国才干的事情。 燕京城内的地方虽多,可是不同的地方,必然价格不同。 比如沟通东西南北的两条十字御道,应该算是以后燕京城内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 所以御道两旁的价格,自然要比其他地方高。 而那些商人们也不蠢,自然能够看得出御道两旁土地的商业价值。 笑过之后,杨七对寇准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尽快的派人将燕京城土地扑卖的消息传出去,让各国的商人们都知道此事。 然后再去令到港城,让那些战死在海上的将士们的家眷,以及驻守燕京城的燕军的将士们的家眷,向燕京城迁移吧。 分给他们土地,让他们尽快的定居下来。 只要商人们一道,燕京城就能以最短的时间,繁荣起来。” “臣明白。” “下去尽快办。” “……” 寇准出了杨七书房以后,就以最快的速度把燕京城土地扑卖的消息传了出去。 商人们不仅嗅觉敏锐,而且根本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商人们之间传递消息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当燕京城土地扑卖的消息传出去以后,当天下午就有商人闻讯找到了寇准。 燕京城一角,唯一一座建成的宅院的正堂内,寇准一脸无奈的看着眼前两个明明比自己年龄小,却端着一副长辈架势的女子。 “我说您二位这是跟着瞎掺和什么啊?” 寇准坐在自己的官椅上,倍感无奈的道。 人家年龄确实比他小,但也确实是他的长辈。 谁叫他这头猪,拱了人家的白菜呢? 更何况还有君臣的名分在前。 话说到这个份上,二女的身份自然呼之欲出。 一个自然是闻名天下的酒商曹琳,另一个就是开遍天下,拥有三十七家分店的长乐坊大股东初醒。 寇准无奈,曹琳比他还无奈。 曹琳懒散的坐在寇准对面,瞥了寇准一眼,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愿意来找你啊?我去求了你家陛下,你家陛下说了,此事已经交给了你掌管,他不插手。让我过来找你。” 寇准低声嘟囔了一句,“横竖都是你家的地方,你们夫妻二人关起门来,还不是什么都好商量。” 耳尖的曹琳听到了寇准的嘟囔,瞪了寇准一眼。 “你家陛下说了,公是公,私是私。他说我们既然要做生意,那就不能打着他的名号行事,更不能仗着自己的身份行事。凡是要以商场上的规矩为准,不然对别人不公平。” 初醒在一旁补充了一句,道“郎君说了,我们身份不同。一旦在燕国境内经商,下面的人很容易仗着我们的身份欺行霸市。他让我们把生意和身份区分开,一旦下面人凡事,各级衙门该惩治惩治,不需要为难,更不需要顾及什么。” 很显然,从曹琳和初醒对杨七的称呼上,可以听得出,曹琳对杨七心里有怨气。 寇准冲着杨七所在的地方拱了拱手,“陛下圣明。” 曹彬见状,瘪了瘪嘴。 初醒捂嘴一笑。 寇准放下手,看向曹琳问道“说说吧,您二位要那个地方。” 曹琳和初醒二女亲自出马了,寇准自然不敢托大。 曹琳傲然道“杨家的烈酒,驰名列国,自然不能放在犄角旮旯里,让人看了发笑。我要规划给政事堂最左边的那一块。” 寇准敲了敲眉心,苦笑着摇头道“那一块不行……” 曹琳皱眉道“为何不行?” 寇准回道“那一块陛下留着有用,说是打算在南国钱行的基础上,再创立一家燕国钱行。那一块地,就是燕国钱行总行的位置。 燕国钱行直属于燕国朝廷管辖,所以那一块地是公用的。” “那我要驿站旁边那一块!” “那一块也不行……” “又为什么?” “那一块留给了南国钱行。” “……” 曹琳一连点了七个地方,七个地方全被寇准拒绝。 曹琳恼怒的瞪着寇准,咬牙切齿的道“那我就要南国钱行街道尽头夹角处的那个一块!” 寇准闻言,脸上的苦味更浓。 这块地方也属于预留的,但是却是私宅预留地。 私宅的主人就是寇准。 南国钱行街道尽头夹角处的那一块,就是划拨给寇准相国府的私宅用地。 瞧着曹琳那吃人的目光,寇准无奈的点点头,“给你……” 反正没了那一座相国府,他还有一座更大的驸马府用地。 等他跟杨延琪成婚以后,就能搬进去。 曹琳看似跋扈,其实也是一种无奈的表现。 谁让杨七不愿意在她做生意的事情上为她撑腰呢? 曹琳为难寇准,未必没有出气的意思。 初醒就没那么多话。 她早就和曹琳考察过燕京城内的布局了,知道那个地方适合长乐坊生存。 “我记得城里有一座桥,桥下的位置有一大片空地……” 初醒话还没说完,寇准就点头答应了。 在寇准眼里,那一块地方在扑卖的行列。 初醒提前拿走,只不过是让朝廷少赚了一点而已,并不影响大局。 二女一人拿走了一片地。 在寇准恭送下,离开了寇准宅子。 二女刚走。 寇准帐下的长史匆匆进入到了宅内,“大人,有人求见。” “什么人?” “看打扮,应该是一位富商,不过他拿着儒府知府的信件。” 寇准一听这话,火了,“儒府知府了不起吗?他送一封信件过来,我就得见他派来的人?” 寇准指着尚未走远的曹琳和初醒的背影。 “看到那两位了吗?” “看到了,两位娘娘。” “嗯!知道是两位娘娘就行。你去门口守着,没有那两位身份高贵的,就别进这个门了。燕国是一个讲规矩的地方,他们想要燕京城内的土地,就别走那些歪门邪道的路子。 一个月以后,燕京城内土地的扑卖大会,将会在燕京城内举行。 让他们到时候准时参加就行。” 丢下了这一番话,寇准一甩袖子就进入到了屋内,留下了长史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第0787章 麻烦来了!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燕京城土地扑卖的这股春风,吹动了宋、辽、燕,三国商人的心。 那些个此前在港城内扑卖鲲鹏骨骸的商人,刚走到回程的半道上,听到这个消息以后,马不停蹄的开始折返。 只要不是蠢到无药可救的人,都知道跟着杨七能够发财。 从南国到西北四府、再到海边的港城,只要是杨七到过的地方,商业都很繁荣,当地的商人、百姓,会在很短一段时间内发家致富。 杨七几乎就是当代财神。 若不是杨七身居燕国国主的高位,恐怕有人会把他奉为商家的另外一位祖师级的人物,雕刻下画像雕像,摆在家里膜拜。 短短十日。 燕京城这一片光秃秃的土地上,变的繁荣了起来。 精明的商人们从来不会赤手空拳的跑到某个地方去。 所以这些商人在到燕京城来的时候,带了大批的货物。 由于没有客栈和货仓供给他们使用,所以他们自己就带了不少的帐篷、草席等物。 燕京城的扑卖还没有开始,一条庞大繁华的地摊街就出现在了燕京城外的必经要道上。 从幽州各地、港城各地、大同府各地迁移过来的百姓,成为了他们的主要客户。 不论是杨七,还是寇准,他们看到城外那一条繁华的地摊街,都很振奋。 燕京城城未建成,就出现了繁荣的景象,这让他们对未来的燕京城,充满了期待。 杨七和寇准很默契的没有派人去管城外的占道经营,甚至都没有派人去征收商税。 然而,总有人会在你高兴的时候,为你添堵。 一封急信由南而来,越过了重重盘查,送到了杨七手上。 “嘭!” 看过了信件以后,杨七一巴掌把信拍在了桌上。 “去找寇准和向敏中过来。” 寇准和向敏中在得到了传唤以后,很快就出现在了杨七书房内。 二人见杨七脸色不好,下意识的就猜到有什么事情发生。 “臣,参见陛下。” 二人躬身施礼。 杨七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然后阴沉着脸问道“你们可知道丁谓此人?” 寇准和向敏中对视了一眼。 就凭杨七这句话,他们已经知道,杨七发怒,肯定丁谓有关。 寇准仔细搜索了一下脑海里的记忆,缓缓摇头。 向敏中沉吟了许久,低声道“臣对丁谓略有耳闻。此人是苏州府长洲人,少年神童,机智敏捷,过目不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若不是有陛下才名在前,此人称之为当世第一才子也不为过。 臣离开大宋的时候,此人刚考中进士,为大理评事,通判饶州……” 说到此处,向敏中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了杨七,狐疑道“陛下为何提及此人?” 杨七将手里的信件递给了向敏中,冷声道“你自己看吧……” 向敏中拿到了信件,和寇准二人凑在一起观看。 就在他们二人观看信件的时候,杨七脑子里正在回忆丁谓的资料。 史书上记载,此人确实颇具才名,小小年纪就被评为当世巨儒。 中了进士以后,被派往各地任职,政绩卓然,屡屡得到升迁。 入中枢的大道,一路平坦。 然而,此人在入京以后,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变故,开始向奸臣的方向靠拢。 欺上瞒下,魅惑主上。 教唆皇帝去封禅,然后把封禅搞成了一个笑话。 有投皇帝成仙问道的喜好,发动了一个‘天书运动’,把一个好好的大宋搞的乌烟瘴气的。 寇准就是被他整垮的。 最后在皇帝死后,一度成为的权臣。 史书评价此人为大奸臣,与另外四人,合称北宋五鬼。 自从杨七出现以后,煽动了一下蝴蝶的翅膀,把寇准弄到了自己帐下,成为了自己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杨七的翅膀煽动的幅度有点大。 丁谓这个原本应该在任上兢兢业业的帮百姓谋福祉的好官,提前踏上了大奸臣的道路。 向敏中和寇准二人看的信件,来自于汴京城。 信上仔细的描述了丁谓的履历。 由于杨七拉走了大宋的一大部分的年轻的人才,导致了大宋朝堂上的年轻人才出现了短缺。 赵德芳在登基以后,就破格选拔人才。 任职了一任外放官的丁谓,被调回了汴京城为官。 调回汴京城以后,任职三司户部判官。 然后,半年之内,连升九级。 从三司户部判官,升到了右谏议大夫。 其升官的速度,时所罕见。 比杨七当年在大宋任职的时候,升官还快。 最重要的是,丁谓之所以升官这么快,跟杨七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丁谓第一次火速升官,就是在大宋出现粮荒的时候,向赵德芳出主意,让赵德芳把一部份难民,交给了去投奔杨七的禁军将士带了过去。 这大大的减弱了大宋粮荒的压力。 第二次火速升官,就是暗地里替赵德芳谋划了太行山偷袭一事。 第三次火速升官,就是借着讨伐逆贼的口号,帮朝廷抢夺粮食。 第四次,也就是最近的一次。 他向赵德芳提出了建立大宋钱行的建议,并且上书赵德芳,限制南国钱行在大宋的发展。 让杨七觉得愤怒的是。 已经落发为尼的清欲公主,从终南山赶回汴京城吊唁赵光义的时候。 此人巧舌如簧,把赵光义,以及几位皇子的死,一股脑的推到了杨七的头上。 诱使清欲公主把仇恨的目光放在了杨七身上。 对杨七杀死她父皇、皇兄深信不疑的清欲公主,在得知了燕国使节到了汴京城讨债以后,就以死相逼,逼迫赵德芳答应了她成为回使,前往燕京城。 她执意前往燕京城,是为了干嘛? 就是为了杀死杨七。 杨七觉得气愤的不是清欲公主前来杀他这件事。 杨七杀过的人,多不胜数。 想杀死杨七的人,更是多不胜数。 杨七要是那么容易被人杀死,早就死了。 杨七气愤的是,丁谓这个小人,利用一个弱女子也就罢了,居然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清欲公主,也算是一位敢爱敢恨的奇女子。 虽然杨七不爱她,但是她依然对杨七痴心一片。 为了杨七,她一介公主之身,不惜为他守寡。 可见清欲公主对杨七用情至深。 然而,一个她深爱的人,突然变成了她的杀父杀兄的仇人,她的内心该有多煎熬,多痛苦。 杨七虽然对清欲公主无情,但是当初杨七重伤,在道观内养伤的时候,清欲公主不惜身份,细心照料,这一份情意杨七却没有忘。 真要是拔剑相向,杨七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清欲公主。 这一刻,杨七恨不得将丁谓碎尸万段。 “嘶~” 就在杨七暗自发狠的时候,向敏中倒吸了一口冷气,惊愕道“这还真是一位人物,半年之内,连胜九级……这升官速度,闻所未闻……” 寇准赞同的点点头,“我更佩服他的心计,赵德芳杀君弑弟的事,在他三寸不烂之舌下,愣是给推到了陛下头上。 我见过清欲公主,清欲公主并不是蠢笨之人。 能让她都深信不疑,此人的心计真是厉害。” 评价过丁谓以后,寇准和向敏中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他将是我们燕国的一个劲敌……” 寇准顿了顿,迟疑道“要不派人去杀了他?” 向敏中果断摇头,“此风不可涨。陛下以前还是草头王的时候,派人刺杀、暗杀,都在情理之中。江湖草莽做得,陛下也做得。 可是如今陛下已经身为一国之主,再派人去杀邻国的重臣。 一旦助长了暗杀的风气,不仅你我随时随地会处在被暗杀的阴影下,就算是陛下以及陛下的家眷,恐怕也会处在被暗杀的阴影下。” 杨七冷着脸,一锤定音,“丁谓的事情,我会派人去处理,你们不用操心。咱们先论一论,如何对待即将到来的清欲公主。” 听闻此言。 向敏中和寇准二人欲言又止。 杨七皱眉道“有什么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寇准摊开手,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清欲公主跟你关系匪浅,怎么对付她,全由陛下自己定夺,我们不好插手。” 杨七看向向敏中,“你也是这个意思?” 向敏中认真的点点头。 杨七抬手扶着额头,摆了摆手道“你们先下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臣告退!” 寇准二人离开以后。 杨七一个人坐在书房内思量对策。 面对清欲公主,杨七下意识的想逃避,想把清欲公主扔给曹琳四女。 不过他想到了清欲公主是怀着杀心来的。 把她扔给曹琳四女,恐怕曹琳四女会有危险。 思量了半晌,也没思量出一个万全之策。 就在杨七单手拖着下巴发呆的时候,彭湃手持着一封信,进入到了书房内。 “陛下,辽国急信。” 杨七接过了彭湃递过来的信,打开一瞧,脸更黑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事情都凑一块了。” 瞧着杨七的反应,彭湃很想瞅一瞅信件上说什么。 可是杨七没给他看,而是反手压在了一堆奏折内。 “你先下去……” 打发了彭湃。 杨七一个人在书房内黑着脸暗骂。 “一个个都给我添堵,就是不想让我好过。总有一天,要把你们挨个捶一遍……” 杨七之所以会这么懊恼,那是因为那一封来自于辽国的信件,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大宋那边,清欲公主带着满满的仇恨而来。 而辽国那边呢? 海靖公主带着满满的爱意而来。 杨七一直都知道,萧倬那个老女人不是个好人。 只是他没想到,那个老女人会这么没有底线。 杨七派人去辽国要债。 辽国没钱。 萧倬那个老女人就想出了一招拿女儿抵债的想法,并且快速的付诸行动。 在燕国使节团到上京城的第二天,她就派人组织了一个庞大的送嫁的队伍,一股脑儿的把女儿塞到了燕国使节团手里。 然后…… 然后就啥都不管了。 就在燕国使节团准备派人送信给杨七请示的时候。 燕国使节团所在的驿站内,遭到了黑衣人袭击,迫使燕国使节团提前回程。 杨七连拒绝都没办法拒绝。 就这样,两个女人,一南一北的从两方而来。 “哎……” 长叹了一口气。 杨七将两女的问题抛到了脑后。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解决丁谓这个麻烦。 有丁谓在一天,他就能不断的帮杨七制造麻烦。 “最可气的还是赵德芳,我帮你登上皇位,你居然这么对我?” 杨七在这里埋怨赵德芳。 他却忘记了一件事。 皇位,这是一个很神奇的位置,凡是坐上去的人,性格都会有所改变。 赵德芳在登基之初,固然感激杨七。 可是时间一长。 尝到了九五至尊的甜头,知道了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自然就不会再以以前的心思处事。 杨七帮赵德芳登上皇位,赵德芳感激他。 但是,坐在了皇位上的赵德芳,也看到了杨七的威胁。 相比于以前的辽国,现在的燕国才是大宋的心腹大患。 杨七在众人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就完成了四方包围大宋的场面。 这一份算计,无论大宋皇位上坐的是谁,想一想都觉得胆寒。 四方攻宋下,大宋能坚持多久? 坚持不了多久。 这是赵德芳的答案。 当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以后,赵德芳思想就开始转变。 他开始觉得,杨七扶他登上皇位,并不是一种帮助,而是一种怜悯。 而杨七想要拿走他这个皇位的话,似乎随时都能拿走。 这让他心里生出了一丝温怒,以及一些胆寒。 而他心里生出的最多的心思,就是除之而后快。 杨七坐拥燕国、南国。 只要除掉了杨七,赵德芳不仅能够剪除这个心腹大患,还能得到接近大宋二分之一的领土。 有了这个心思,他就开始暗地里注意那些敢跟杨七作对,又有本事的人。 最终让他发现了丁谓这个人。 所以说,丁谓对杨七发难的背后,离不开赵德芳的怂恿和支持。 杨七暂时没有动刀兵的心思,所以他自动忽略了赵德芳的存在,把矛头直接对在了丁谓身上。 第0788章 故人 “彭湃!” 杨七轻唤了一声。 守在门外陪着扎马合青木站岗的彭湃小跑着进入到了书房。 “陛下有何吩咐?” 杨七屈指敲打着桌面,“让汴京城的人密切的注意丁谓这个人,有关他的一切,搜集齐全,报给我。” 杨七口中的搜集齐全指的是什么,彭湃自然清楚。 稻草人和火山卫合力调查下,丁谓从小到大经历过什么,祖上三代有何人,每日吃什么,喝什么等等等等资料,都会详细的搜集齐全。 “属下明白。” 彭湃答应了一声,匆匆出了书房,去传达命令。 杨七双手离开了书桌,环在胸前,身体微微侧在椅子上,眯着眼在沉思。 刚才找寇准和向敏中商量如果对付丁谓的时候。 寇准提议找人杀了丁谓,一了百了。 向敏中却不赞同,怕引起刺杀的风潮。 杨七心底里也不赞成刺杀。 但理由却跟向敏中不同。 丁谓是赵德芳暗地里扶持起来对付杨七的,归根结底,最主要的根源,还在赵德芳身上。 就算杨七派人暗地里去了结了丁谓。 赵德芳很有可能还会扶持起王谓、张谓。 于其让赵德芳不断的费尽心力的为杨七扶持对手,不如留着丁谓,陪着他慢慢玩。 等到燕国彻底的恢复了生机以后,到时候腾出手来,给他们一个狠的。 调查丁谓一切资料,需要时间。 可燕京城土地扑卖,却迫在眉睫。 四月初五这天,天公不作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冷风透着一股子狠劲,使劲往人脖颈内钻。 然而,即便如此。 燕京城外一个临时搭建的巨大的卖场内,依然人声鼎沸。 跟随着杨七日子久了,寇准对商人的态度有所改观,他很清楚燕国想要快速富强,跟这些商人们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所以,寇准愣是用最简陋的条件,搭建出了一个时所罕见的大卖场。 卖场的庞大,占据燕京城外东南角近千亩的地方。 在卖场正中,有一座高台,高台上悬挂着一张长宽三丈的巨大地图。 那是一张燕京城的地图,除了王宫、各级官署外,剩下的地方被标注的清清楚楚。 每一块地方,都有相应的数字编号。 从一,一直编到了三万六千。 也就是说,此次扑卖的地方,大大小小加起来,足有三万六千处。 这还不算那些已经被抛去的地方。 由此可见,建成以后的燕京城有多庞大。 商人们一边感叹着燕国大手笔,一边拽着地图前负责看守地图的小吏,打问自己看上的地方的编号。 在高台四周,围着一圈草席搭起的凉棚。 商人们选中了地,记住了编号以后,就可以去凉棚内歇息。 凉棚里不仅有桌椅板凳,还了糕点、茶水。 几个相熟的商人凑在一起,就可以一边攀谈,一边等待扑卖的开始。 凉棚内人声鼎沸,凉棚外一样热闹非凡。 没资格参与里面大宗扑卖的小商小贩,趁机在凉棚外支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地摊,浆水、豆腐脑、油饼、馄饨等等,应有尽有。 愣是把一个荒凉的凉棚外的空地,变成了一个热闹的集市。 他们所针对的客人,也不是凉棚内的那些商人们,而是闻讯赶来,打算扑卖燕京城巷、街、坊规划的住宅。 偌大的燕京城,不可能把所有土地,都让商人们吞下。 有一大部分规划出来供给普通百姓的住宅用地,会在凉棚外发卖。 发卖和扑卖不同。 扑卖是价高者得,发卖则是统一定价。 相对面积也小,从三分到一亩不等,最大的也不过两亩左右。 价格统一是一分地,三贯钱。 这个价格,虽然比不行汴京城的地价,但是已经跟上京城差不多了。 即便如此,前来购买的百姓,依然很多。 他们大多都是留守在燕京城军卒们的家眷,以及被杨七从港城、幽州各处、大同府城迁移过来的百姓。 “发卖开始了!” 小吏们在凉棚外撑起了上百个摊子,挥舞着手里厚厚的地契,呼喊着百姓。 百姓们一拥而上,瞬间把发卖的摊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杨七就是在这个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进入到了大卖场。 在他身后,彭湃和扎马合青木像是两尊铁塔一样,跟随着。 杨七并没有进入到凉棚内的打算。 他在凉棚外仔细瞧了瞧,瞧见了一个皱巴巴的老头,摆着一个卖葫芦头泡馍的摊子。 葫芦头泡馍在八百里秦川,极富盛名,可是到了燕京城,似乎有点颓势。 老头的摊子上,只有两个客人。 两个客人,却没一个吃葫芦头泡馍的。 一个叫了一碟子的卤肠子,当下酒菜吃。 另一个叫了一碟子的腌菜,陪着干饼在猛啃。 心善的老头给那个啃干饼的瘦弱汉子呈上了一碗热乎乎的骨头汤。 瘦弱的汉子拘谨的看向了老头。 老头笑呵呵的连连摆手道“不要钱,送你的……” 瘦弱的汉子道了一声谢,脸颊微红的低着头吃东西。 老头絮絮叨叨的往摊前的炉子边上走。 “常言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小老儿也有个他这么大的娃娃……看着娃娃忍饥挨饿的,小老儿就想到了自己的娃娃……” 走到炉子边上,小老儿用手里的干毛巾,细细的掸了掸剁肠子的肉墩子,然后直起腰,看着周遭那些火热的小摊子,眼中涌起了浓浓的羡慕。 再回头瞧了瞧自己卤了一锅的肠子,没卖出去一碗,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哎……” 就在老头叹气的时候,三个人影出现在了摊子前。 老头脸上立马流露出了一丝笑意,“客观,您要点什么……” 话说了一半,老头脸上的笑意就黯淡了下去。 眼前的三个人,一个个穿着都不凡,肯定不是普通百姓。 大户人家,没人愿意吃肠子这种下贱的东西,他们总觉得这些东西肮脏。 老头在这摆摊两日了,那些闻着香味过来的富贵人,多不胜数,可是一听到是肠子做的吃食,一个个便掩面而走。 这让老头心里很不是滋味。 “三碗葫芦头……” 杨七喊了一声,自顾自的就坐进了摊子里。 老头闻言,先是一愣,脸上并没有显现出喜色,而是忐忑的问道“这位客官,小老儿这葫芦头,可是用肠子做的……” 刚坐下的杨七听到这话,微微挑起了眉毛,笑道“少了两个肠头,我掀了你的摊子……” 老头一听这话,乐了。 能说出这话,就证明杨七是一个行家。 “小老儿用的可是孙家老店的秘方,差不了……您等着……” 丢下了这句话,老头就赶忙扑到了火炉旁去弄泡馍。 没一会儿,老头弄了三碗热乎乎,油汪汪的葫芦头泡馍,端到了杨七三人面前。 放下了葫芦头泡馍,老头热情的道“客观您先等等吃……” 老头回到了炉子前,从炉子旁的一个罐子里,捞出了一碟子酱泡的骨朵,端到了桌上。 然后他在桌前搓着手,憨厚的笑道“这是小老儿自己琢磨的糖蒜,配上这葫芦头吃,很对味。” 彭湃和扎马合青木同时看向杨七。 杨七从桌上的竹筒里拿出了一双筷子,在桌子上跺了跺筷尾,说道“吃吧……” 扎马合青木得到了杨七应允,也不客气,抄起了筷子就开始吃了起来。 彭湃拿着筷子,一脸为难。 杨七见状,笑问道“吃不惯?” 彭湃尴尬的道“这……肠子干净吗?” 杨七还没有搭话,老头急了,“肠子是小老儿昨日才弄的新鲜的肠子了,大水冲了三遍,又用沸水煮过两遍的……它干净着呢,比人心都干净……” 杨七瞪了彭湃一眼,“就你话多,赶紧吃,毒不死你!” 彭湃闻言,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开始低头吃东西。 老头对杨七的反应很满意,夸赞道“还是您懂行……” 在老头的期盼下,杨七先挑起了一筷头的肠头,浅尝了一口,然后满意的点点头,“肥儿不腻,透着一股子药香。果然是药王真传……” 老头听到杨七的夸赞,脸上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还是您识货……” 杨七笑吟吟的看向彭湃和扎马合青木。 “味道如何?” 扎马合青木头也不抬的道“香……” 彭湃没抬头,也没说话,只是默默的在吃泡馍。 一会儿时间。 一碗下肚。 扎马合青木毫不客气的喊道“再来一碗……” “我也一样。” 杨七放下了空碗笑道。 彭湃尴尬的低声道“我也……要一碗……” “哈哈哈……” 彭湃的话,逗笑了所有人。 老头不计前嫌的乐道“等着,小老儿去给你们弄。” 三个人,吃了七碗,才吃饱。 吃饱了以后,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而是静坐在摊子里,看着外面的发卖和扑卖。 没过多久,凉棚内就传出了呐喊声。 “陛……少爷,扑卖快开始了。” “你进去盯着。” “诺。” 彭湃出了摊子,进了凉棚内,去监督扑卖的卖场。 杨七和扎马合青木坐在摊子里,看着外面的发卖。 没有了客人,闲暇了下来的老头,就凑到了杨七桌前,陪着杨七闲聊。 老头坐到了桌前以后,望着外面闹哄哄的场面,感慨道“燕国国主是个人物啊……” “谁说不是呢。赤手空拳,短短几年时间,不仅征讨了南方不臣交趾,还收复了燕云十六州,建立了两个强横的国家。 似这等人物,几百年也未必能出一个。” 还没等到杨七开口,旁桌上那个瘦弱的汉子就轻声感慨道。 老头搓着手,羞涩的道“谁说不是呢。小老儿以前也没料到燕国国主那么厉害。家里的三个小子去党项贩马,没贩到马,却投了复兴军。 小老儿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气的肝疼。 派人三番五次的给他们送信,叫他们回来,结果他们死活不肯回来。 当初小老儿差点气的就跟他们断绝了父子关系。 却没想到,这三个小子,跟着燕国国主,真的混出来了。 如今大郎当了营正,二郎和三郎也混了个班正。 不仅能吃皇粮,还一人混了个妻子。 还把小老儿接过来享福。 嘿嘿嘿……” 说到最后,老头脸上的喜色一点儿也掩饰不住。 瞧他义愤填膺的,但是语气内的得瑟,是掩饰不住的。 “哎~” 瘦弱的汉子长叹了一口气,苦涩的道“你三个儿子的运气不错……可是我没有他们那么好的运气。” “娃娃你遇上事了?” 老头好奇的问。 瘦弱汉子苦笑着摇头道“已经过去了……不提也罢。” 他这么一说,老头更好奇了。 别说老头,就连杨七也有点好奇。 “反正闲来无事,你就给咱们说说,看咱们能不能帮一帮你?” 老头催促道。 “哎~” 瘦弱汉子再叹了一口气,“说起来,我跟现在的燕国国主,也算是同年……” 听到了‘同年’两个字,杨七下意识的挑起了眉头,仔细的端详着瘦弱汉子。 瘦弱汉子并不知道杨七在端详他,他自顾自的道“只是我的官运,远没有他那么亨通。他当初留在了京城,而我被派往了崇阳县做知县。 当时朝廷推行拔茶植桑的政令,我怜悯百姓,准许他们以缣纳税。 谁知道却埋下了祸根。 任期满了以后,我官声还不错,被调往汴京城为官。 官至太子中允。 没料到世事变迁,当今官家横空出世,夺去了帝位,贬了我的官。 年前我又因为得罪了丁谓,被挖出了准许百姓以缣纳税的事。 他诬陷我不尊朝廷政令,罢黜了我的官。” 老头一脸惊愕的看着瘦弱汉子,“没想到,你以前还是个官?” 瘦弱汉子苦笑着摇头,“以前是官,现在却连平民百姓都不是,只是一个狼狈逃窜的丧家之犬。” 说到这里,瘦弱汉子下意识的攥紧了双拳,低吼道“空有报国之志,却报国无门……” “哎……” 老头随着他的情绪,长叹了一声,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而杨七端详了瘦弱汉子半晌,在瘦弱汉子几次抬头之际,看到了他的面容。 还真是同年,一个大名鼎鼎的同年。 第0789章 被当成了骗子…… “只要有报国之心,处处是报国之门。” 杨七缓缓起身,踱步向瘦弱的汉子走去,认真的说道。 “你有什么资……” 瘦弱的汉子恼怒的喊了半句,最后半句没喊出来。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杨七走到了他面前。 杨七笑吟吟的看着他,“一别经年,想不到还可以再见,复之兄。” 张咏,字复之,太平兴国五年进士。 张咏见到杨七,慌忙起身,准备施礼。 杨七按住了他的肩膀,笑道“复之兄不必多礼了,人多眼杂,随我同坐。” 张咏激动的点点头,任由杨七拉着他坐到了另一桌。 老头看着这一幕,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一个四十多岁,满脸沧桑的瘦弱男人,被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拉着,愣是一脸激动,热泪盈眶。 到底谁才是年长者? 老头有点糊涂。 “老丈,再来一碗葫芦头。” 杨七安排张咏坐下以后,冲老头叫了一声。 老头顿时来了精神,“好嘞……” 杨七拍着张咏的肩头,看着张咏狼狈的面孔,瘦弱的身躯,长叹一声,“复之兄……你受苦了。” 聪明人之间,有些话不必多说。 张咏在大宋遭人陷害,一路逃到了燕国。 他的目的不言而喻。 他是前来投奔杨七的。 杨七对张咏也是垂涎已久,只是此前招揽的时候,张咏在担任太子中允,已故的大宋太子很看重他,并没有答应杨七的要求。 杨七没想到,拐了个弯,张咏又落到了他手里。 二人心照不宣,一拍即合,自然不需要多说。 说起来张咏能过来投他,还是丁谓的功劳。 杨七很想当面夸赞一番丁谓,并且让他多祸害几个。 杨七安慰张咏的时候,老头做好了葫芦头泡馍,端了过来。 杨七推到了张咏面前。 张咏觉得一张桌上,就自己一个人吃,有点尴尬。 “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别那么客气。” 杨七笑道。 扎马合青木挠头道“陛……少爷不喜欢自己人跟他客气。” 老头也在一旁笑呵呵的劝解,“快吃快吃,凉了可就变味道了。” 张咏捧着大海碗,拿着筷子,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 他赶忙低下头,不让人看见,泪水混合着泡馍,被他扒拉进嘴里。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能让一个年仅四十的人泪流满面,足见他心中的委屈。 想想在大宋的时候受的委屈,想想一路北上的心酸,再看着眼前杨七亲手递过来热乎乎的葫芦头泡馍,张咏不知道怎么就哭了出来。 虽然刚才啃了两个干饼,张咏依然饿着。 一碗葫芦头泡馍,被他三两下就吃了个干干净净。 老头满意的问张咏要不要再来一碗,张咏却摇了摇头。 再次抬起头,张咏脸上的泪水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只剩下眼圈独红。 张咏打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抱拳对杨七道“以后就要在您治下讨生活了,还希望您不要嫌弃。” “哈哈哈……” 杨七朗声大笑,“能得到你这么一位贤才,我睡着了都会笑醒,怎么会嫌弃。” 张咏谦逊的道“什么贤才,只不过是一只丧家之犬而已。” 杨七感慨道“复之兄且不可小逊自己,在我心里,你可是足以担任一部之首的人才。” “一部之首?” 张咏闻言大惊,诚惶诚恐道“您真是高看了张某……” 杨七歪着头,挖掘了一下脑海里张咏的生平,最终一锤定音道“燕国的刑部如今还是一个空架子,草拟出的律法,虽然下发到了各府各县,但是仍有不少披露。而且燕国境内发生的案件,也由各府各县审理、断案、处刑。 一些官员不通刑事,导致冤假错案频出。 长此以往,必酿成大祸。 如今有了复之兄,我也可以放下心头这一块大石头。” 张咏惊愕,双手不知道放在何处,颤抖道“张某初来乍到,就担此重任,旁人焉能服我?您还是许一县给我,让我好好历练历练。等有了政绩,再担当你的重托。” “呵呵……” 杨七摇头一笑,感慨道“燕国草创,百废待兴,到处都缺人,刑部最缺。让你担任刑部,可是一个重托。你不仅要处理各地送过来的案件,还要在极短的时间内,把这个架子搭起来。 一切都是从零开始。 这可是个又得罪人,又辛苦的活儿。 旁人不愿意接,才落到了你手里。” 杨七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咏也明白了杨七主意已定。 一瞬间,张咏又有那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幸好他及时忍住,郑重道“臣……不怕辛苦。” “哈哈哈……那就这么说定了。” “滋滋滋,你们两个可真有意思。刚才还一副不认识的样子,现在就熟的不行。一个装燕国主事,一个装盛名贤士。 再这里弄这么一处礼贤下士的把戏。 想骗人啊?小老儿的眼睛可亮的很。” 老头瘪着嘴说这话,再无刚才的热情,眼中多了几分警惕。 倒不是老头有眼不识泰山,认不得真佛。 而是在老头的印象里,皇帝一类的贵人们,那都是捧着金碗吃饭,出行的时候前呼后拥的那种。 锦衣夜行? 那只存在在故事里。 能出现在老头这种摊子上,说着皇帝才有资格说的话的人,九成九的是江湖骗子。 专骗老人家的钱。 一想到此处,老头恨不得把杨七一行人撵出去。 警惕的看了一眼自己那个藏的很隐秘,却没有多少钱的钱箱的位置。 然后看向杨七三人,警惕道“您三位,要是想耍什么把戏,麻烦您三位换个地方。小老儿精明着呢,儿郎也在军中任职。所以你们别想骗小老儿。 麻烦你们付了泡馍钱,然后换个地方。” “额~” 杨七三人闻言一愣。 三人对视了一眼,一脸尴尬。 扎马合青木当即就要亮身份,却被杨七拦住。 “付钱给老丈。” 杨七吩咐了一声。 扎马合青木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金币,扔在了桌上。 老头瞧着在桌上滚了三圈半的金币,眼中一点儿贪婪也没有。 “麻烦您三位给零钱,小老儿做了两天生意了,却没赚到几个钱,找不开。” “你!” 扎马合青木火了,当即就要掀桌子。 老头后退了两步,威胁道“劝你识相点,距离小老儿摊子不远的地方,可是有卫兵在的。只要你们敢伤人,一定会被乱刀分尸。” 杨七瞪了扎马合青木一眼,“退下!给零钱!” 扎马合青木狠狠的瞪了老头一眼。 老头挑衅的看了看他。 老头才不怕他行凶呢。 老头的摊子摆在了大卖场外。 为了防止大卖场中有人趁机作乱,寇准可是调遣了近五千兵马在巡逻。 只要老头吆喝一声,就有兵马随时赶过来。 扎马合青木在怀里摸索了半天,摸索出了二十多个金币,愣是没有一个银币或者铜币。 “滋滋滋~” 老头吧嗒着嘴,低声讥讽道“果然是骗子,还是一伙儿。谁出门还不带个零钱。一兜子的金币,八成也是假的。” 这下,杨七三人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 谁出门不带零钱? 杨七出门从不带零钱。 甚至不带钱。 钱都在彭湃身上。 彭湃在卖场的凉棚内。 在老头讥讽的表情下,杨七站起身,干咳了一声道“老丈勿怪,我这就差人回去拿钱。” 老头心善,摆了摆手道“算了,小老儿也不缺那两个钱。这一锅的肠子,小老儿卤了两天,也没有卖出去。再过两天,就只能倒掉。 碰到你们几个识货的,也是一种缘分。 被你们吃了,总比倒掉强。” 说到这里,老头顿了顿,又道“瞧你们骗人的把戏很稚嫩,八成是第一次骗人。小老儿劝你们一句,以后别骗人了。 在燕国,要人的地方很多。 你们身强力壮的,可以去当兵。 再不济,去城里干苦力,也能混一个温饱。 别走上歪门邪道。 据说当年燕国国主起家,靠的就是剿匪。 听说他很痛恨走上歪门邪道的人。 你们年纪轻轻,别成了刀下亡魂。” 老头一番话,说的感人肺腑。 老头之所以愿意多说两句,就是瞧见了张咏是真饿极了。 而之所以免除了杨七一行的泡馍钱,并不是因为老头不缺钱。 而是老头活了这么多年的一点儿小智慧。 走上歪门邪道的人,心里难免比别人敏感。 若是今日老头死缠着不放,难保坏人不会生出杀心,最后祸及妻儿。 他这只是在破财免灾而已。 老头的话说的大气。 可是杨七又岂是那种占人便宜的人。 若是被人发现了,传出去说他吃饭不给钱,那必定会被宋辽两国的史官大书特书一翻,然后让他名流青史。 若是有人以后见了他,来一句吃泡馍不给钱的皇帝。 他还不得羞死。 这人在没功成名就之前,什么都不在乎。 功成名就以后,就会爱惜羽毛。 谁也不能免俗。 “老丈,我等并非坏人。” 杨七解释了一句,然后对扎马合青木吩咐道“去找彭湃,让他带钱来。” “诺!” 扎马合青木瞪了老头一眼,出了摊子。 老头瞅着扎马合青木走了以后,无奈道“你们啊!怎么就不听劝呢。让那位好汉回来吧。别让他出去祸害人了。” 当老头认定了杨七一行是坏人的时候。 扎马合青木离开,老头下意识的就觉得他是去害人了。 至于是偷是抢,他就拿不准了。 老头瞧了一眼杨七,又看了一眼张咏,叹气道“听你们谈吐,应该是个读书人。这样……你们就给小老儿留一副字,算是偿了饭钱。然后让那两位好汉回来吧。 回头等小老儿家的儿郎回来,让他托个关系,给你们在城里找个活儿。 以后你们就别骗人了。” 被人一而再三的认为是坏人,杨七很无奈。 他若是亮出身份,这个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可是一旦他亮出了身份,那么势必就要进入到卖场内,亮亮相。 那么多商人,一人跟他攀一句话,那也得折腾到天黑。 杨七可不愿意跟那些商人们扯皮。 于其跟那些商人们扯皮,还不如在这里跟老头扯皮呢。 至少这是一个心善又可爱的老头。 听到老头要字,杨七有些迟疑。 在燕国,他的字可就不是一字千金能够描述了。 那是一字为旨。 稍微不注意,就会被别有用心之人拿去大做文章。 张咏似乎看出了杨七的窘迫,低声道“我瞧着这摊子也没个名号,不如您给题一个招牌。老丈心善,当得起一块招牌。” 杨七缓缓点头。 “可有笔墨?” 老头赶忙道“有有有……” 老头回到了灶台,拿出了他记账用的笔墨,递给了杨七。 秃头笔、麻纸。 杨七和张咏对视了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 蘸墨,提笔。 一愣。 “老丈贵姓?” 老头傲气道“小老儿姓孙。” 杨七点头,提笔挥毫。 孙记二字,跃然于纸上。 张咏看着这字,感慨道“天下第一才子,果然是天下第一才子。” 杨七摇头一笑,把写好的字,递给了老头。 老头拿着字,仔细端详了一下。 然后看着杨七,认真的道“就你这笔字,去军中,也能担任个监军什么的……何必做贼?” “哈哈哈……” 杨七被逗笑了。 老头随手放下了字,嫌弃的摆了摆手,道“饭钱算是了了,你们赶紧走吧。” 老头在赶瘟神。 杨七和张咏对视了一眼,感慨道“此番出来,原本是想看一看燕京城土地扑卖的盛况。如今碰上了复之兄,这扑卖看不与看,都不重要了。 复之兄可愿随我回府,我们一起开怀畅饮。” 张咏深深一礼,“固所愿!” “请!” 二人走到了摊子门口。 杨七脚下一顿,提醒老头道“老丈,那两个字……你收好……” 老头应付道“放心吧……小老儿收好了。” 杨七点点头,带着张咏离开了此地。 杨七前脚一走,老头走到了门口,狠狠的啐了一口。 “呸!一群贼骗子,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狗东西……” 啐完以后,甩了甩汗巾,刚准备回去,就看到了自家大郎下了差。 “爹,生意如何?” 孙家大郎穿戴着一身便装,人还没到门口,就开口问道。 孙老头撇撇嘴,无奈道“这燕京的人没眼色,不知道咱老孙家葫芦头泡馍的好。碰到了几个识货的,居然还是骗子。 爹怕他们生事,就问他们讨要了一副字,抵了饭钱,打发了他们。” 孙家大郎苦笑道“被骗子吃了就吃了。燕国闹粮荒的时候,孩儿也骗过人家的吃食,就当还回去了。孩儿如何好歹也是一个营正,每个月的饷银有五十多两,陛下还给在城里分了宅子。 你老何必受这苦呢? 去城里招一批匠人,盯着他们建宅子,回头再雇两个丫环,伺候您。您嫌不舒服吗?” 孙老头瞪了儿子一眼,“咱家的葫芦头泡馍,可是老祖宗传下的手艺。就算你丢了官,咱家的手艺也不能丢。” 孙家大郎闻言,唯有苦笑。 就在父子二人准备进入到摊子内的时候,彭湃和扎马合青木连觉而来。 孙家大郎一瞧,心头一跳。 这二人他都见过,一个是陛下的心腹,一个是陛下的侍卫头领。 两个人一直跟着陛下,形影不离的。 “卑职孙正良,参见彭大人、青木大人。” 到了摊子门口的彭湃和扎马合青木见状一愣。 彭湃愕然道“你认识我?” 孙家大郎躬身道“卑职乃是复兴军旧属,自然认得您二位。” 彭湃打眼往摊子里一瞧,眉头拧成一团,问道“陛下呢?” “噗通!” 孙老头一个屁股蹲,瘫坐在了地上,脸色煞白。 完了! 第0790章 如虎添翼 “真是……陛下?” 孙老头一脸惊恐的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自语。 扎马合青木冷哼了一声,“那还有假?” 孙家大郎一脸懵逼的站在原地。 反应过来以后,赶忙去扶孙老头。 当孙家大郎手搭在孙老头肩膀上的时候,孙老头浑身一颤,惊叫道“娃啊,咱家要有祸事了……” 孙家大郎扶起孙老头的手一僵。 他就算再傻,此刻也猜出了一丁点的眉目。 他爹,八成得罪了陛下。 不过,孙家大郎远比孙老头更果敢,他扶起了孙老头以后,苦着脸抱拳对彭湃和扎马合青木道“家父无意中得罪陛下,纯属无心之失。还请两位大人带卑职前去向陛下请罪。” 扎马合青木瘪瘪嘴,冷冷的道“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孙老头这个时候也反应了过来,他也不知道那儿来的勇气,硬生生的挤到了儿子面前,把儿子挡在身后,一脸决然的道“千错万错,都是小老儿的错,是小老儿嘴欠,得罪了陛下。陛下要是治罪的话,就请治小老儿一个人的罪吧。” “呜~” 泪水下意识的就从孙老头眼眶里流淌了出来,孙老头一副哀求的看着彭湃二人,“小老儿愿意以死谢罪,求两位大人看在小儿对燕国有功的份上,饶他一马。 毕竟,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由小老儿引起的,和他们无关。” “哼哼~” 扎马合青木冷哼了两声,不咸不淡的道“冲撞陛下是什么罪过……” 扎马合青木的话还没说完,彭湃就瞪了他一眼,强硬的打断了他的话,“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吓唬人?找陛下要紧,陛下若是有个什么差池,你我的脑袋还不够砍呢。” 训斥了一番扎马合青木,彭湃对垂泪的孙老头道“陛下既然没有当场降罪,那就说明陛下并没有追究你罪责的意思,你不必挂在心上。 你快告诉我,陛下去哪儿了?” 孙老头一脸呆滞的看着彭湃,他脑子里有点迷糊,不知道彭湃嘴里的话是真是假。 眼眶的泪水生生止住了,只有一层淡淡的水雾在眼眶里打转。 彭湃看着有点懵的孙老头,哭笑不得的加重了声音,“陛下呢?” 孙老头下意识指了指杨七远去的方向,呆呆的道“回去陪那个瘦弱的娃娃喝酒去了……” “告辞!” 彭湃冲着孙老头抱了抱拳,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扎马合青木冲着孙老头恶趣味的哼哼了两声,随着彭湃身后准备离开。 彭湃刚出了泡馍摊子,似乎记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善良的银币,屈指一弹,就落在了孙老头面前的桌上。 “饭钱!” 丢下了这两个字,彭湃和扎马合青木迅速的消失在了大卖场外。 直追杨七而去。 葫芦头泡馍摊子内。 孙老头还愣在原地发傻,全然没有理会那一枚银币在桌上转了半圈滚落到地上。 孙家大郎凑上前,轻呼了一声。 “爹?” 孙老头浑身打了一个哆嗦,清醒了过来。 “大郎~” 孙老头一把拉住了儿子的臂膀,颤声道“大郎,祸事来了,是爹害了你。你快去军营里通知你两个弟弟,咱们赶紧走。等他们再来之前,咱们争取逃出燕国。” 孙家大郎愣了一下,苦笑道“爹,您多虑了,陛下并非是小肚鸡肠之人。他既然今日没有怪罪你,那就不会再追究了。” 孙老头拍了儿子一巴掌,低吼道“那些个当官当皇帝的,那个是省油的灯。别看他们今日一个表现的比一个大方。那是因为在外面,他们要顾及名声。 回头算起黑账来,能把咱们一家千刀万剐了。” 孙家大郎拉起孙老头的胳膊,脸上笑意更苦,还带着些许的无奈,“爹,陛下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更不是那种背地里算黑账的人。 这燕京城里骂过陛下的人很多,一个个还不是活的很滋润? 就刚才那两个大人,就骂过陛下。 你看他们还不是一个个成了陛下的心腹?” 孙老头狐疑的看着自家儿子,将信将疑的问道“真的?” 孙家大郎认真的点头。 孙老头见儿子点头,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然后他想起了杨七题的那两个字,顿时喜上眉梢。 “啪!” 拍了儿子一巴掌,孙老头激动的道“娃儿,咱们要发财了。” 说完这句话,孙老头急吼吼的扑到了他刚才扔杨七题字的地方,找到了那张已经被他叠成三角形的纸。 看着上面两个瘦如骨、劲如钢的大字,如获至宝。 “这可是陛下亲笔题的字,有这两个字在,咱们老孙家的泡馍,可就在燕京城里有了响当当的招牌。整个燕京城,有陛下题字的,独此一家,嘿嘿嘿……” 孙老头在激动的幻想以后的美好生活。 孙家大郎心里却并不平静。 他刚才说了那一番话,那都是宽慰自己老爹的。 事实上,对于杨七会不会秋后算账,他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毕竟,根据他这些年跟着杨七的经里看,凡是得罪了杨七的人貌似都没有好下场。 孙家大郎之所以没同意跟他爹一起逃跑,就是因为他舍不得用命拼来的官位。 同时,他也知道,杨七对敌人心狠手辣,但是对自己人却很亲厚。 而杨七又非小肚鸡肠的人,应该不会追究这些小事。 所以他打算赌一把。 就这样,父子二人,怀着两种心思,在泡馍摊子里一起操持起了生意。 另一边。 杨七领着张咏回到了自己的行营以后,确实没有再提及葫芦头泡馍摊子的事情。 他又不是啥霸道的人,不可能就因为人家说几句话,就动刀杀人。 那和昏君有什么区别? 张咏很欣赏杨七这一点,一路上不停的赞叹。 当二人进入到了厅堂坐定以后,杨七吩咐了丫鬟下去备上酒菜,面对张咏的继续夸赞,杨七翻了个白眼道“复之兄,你就别夸了。你把我夸的天花乱坠的,我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在我印象里,你张复之可不是这样一个喜欢拍马屁的人。” 张咏老脸一红,低声道“在汴京城的时候,臣就是因为没有拍丁谓的马屁,然后被丁谓给盯上的……” 杨七指着张咏,摇头笑道“你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笑过之后,杨七认真的道“放心吧。到了这燕京城,就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样。我不需要你拍我马屁,也不需要你拍任何人马屁。只要你完成我交代给你的职责,并且不祸害百姓,你完全可以在燕京城里横着走。即使你像今日碰到的那位老丈,指着鼻子说我,我也不会计较。” 提到了孙老头,张咏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了孙老头那一张苍老,却又带着小人物的聪明的脸颊。 “他确实是一个妙人……” 顿了一下,二人突然相视一眼,笑了。 “哈哈哈……” 丫鬟在这个时候进入到了厅堂内,端着酒菜。 摆好酒菜以后。 杨七端起酒杯,对张咏道“得复之兄相助,嗣如虎添翼,这一杯酒,算是为复之兄接风洗尘了。” 张咏诚惶诚恐的端起酒,“能得陛下看重,张咏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请!” 二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客套过后。 张咏很快也进入到了角色。 他开始向杨七询问燕国的一应刑部的事宜。 杨七很坦诚的将一切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张咏。 张咏听过以后,一脸苦笑。 他发现,之前杨七在葫芦头泡馍摊子所说的,还真是一点儿保留都没有。 燕国的刑部,还真是从零开始。 确实任重道远。 但是张咏并没有被吓到,反而干劲十足的向杨七请命,明日就上任理事。 “陛下……” 就在君臣二人聊的畅快的时候。 彭湃和扎马合青木,匆匆闯进了厅堂。 “干什么冒冒失失的,出什么事了?” 杨七停下了和张咏对话,看向了彭湃二人。 彭湃尴尬的道“这不是急着找您嘛。” 杨七点点头,“我没事,正陪着复之兄喝酒畅谈,你继续去卖场盯着。出了标王,及时告诉我。” “诺!” 彭湃回身,刚走到门口。 杨七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你们没为难那位老丈吧?” 彭湃脚下一顿,回身摇头道“没有。” “那就好……他做的葫芦头泡馍很地道,我很喜欢。” “……” 彭湃和扎马合青木对视了一眼,摇头苦笑着出了厅堂。 杨七继续陪着张咏喝酒,交代刑部的事宜。 时间就在二人聊的畅快的时候,不经意间溜走。 彭湃在卖场盯了一个时辰,已经产生了一个标王。 他回到行营内准备向杨七禀报的时候,就看到扎马合青木神色古怪的站在门口。 彭湃凑上前问道“有事?” 扎马合青木低声道“陛下已经喝了三坛子烈酒了……” 彭湃起先不以为意,等到他点着头,跨步入门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缩回了脚。 他慌忙的凑到扎马合青木面前,愕然道“你是说,陛下快醉了?” 扎马合青木点头道“陛下的喝到四坛子,肯定会醉。” 彭湃嘴角下意识抽搐了一下,想起了某天某夜,某人喝醉以后,疯魔的在院子里乱砸乱打的场景,还有把寇准吊起来抽的场景。 陛下,酒品不好就别喝那么多啊! 一瞬间,彭湃突然有点不想进厅堂。 然而,天不从人愿。 “是彭湃吗?” 厅堂内,杨七的声音骤然响起。 彭湃浑身一僵,硬着头皮进了厅堂。 杨七脸颊有些泛红,他盯着彭湃,疑惑道“在门口晃晃荡荡的做什么,为何不进来?标王出了没有?” 彭湃看着杨七一边海饮一边说话,生硬的点头道“出了……临近杨家酒坊的那一块四百亩的地,卖出了十万贯。” “十万贯?” 张咏闻言,一脸目瞪口呆。 一州之地的税赋,恐怕也没这么多。 杨七却皱起眉头,道“我记得还有一处地方,位置不错,有近千亩地。那一块地方还没有扑卖?” 彭湃迟疑道“陛下说的可是临近长乐坊的那一块?” 杨七缓缓点头。 彭湃低声道“道门的人派人传话过来,让咱们给他们留下那块地,多少钱他们都出。寇大人的意思,是狠狠的宰他们一笔。” 杨七的眉头皱的更紧。 自从殇倾子断了一条胳膊以后,他就对道门没有一点儿好印象。 殇倾子可是杨七麾下最能打的猛将。 如今殇倾子少了一条胳膊,等于武功全废。 殇倾子少了一条胳膊,就等于断了杨七一臂。 杨七又怎么可能给道门好脸色。 杨七黑着脸,吩咐彭湃道“去,传话给寇准,不必理会任何人递话,照常行事。” 彭湃意外道“道门可是一头肥羊……” 杨七面色一冷,“我需要你教我做事?” 彭湃赶忙低头道“是属下失言了……” 杨七面色冷峻的道“再派人去给燕京城里的所有庙宇内的主持传话。从今日起,所有燕京城的庙宇,全部归燕国所有。要么让他们花重金赎买庙宇的地契,要么让他们搬出燕京城。” “诺!” 彭湃一走。 张咏若有所思的道“陛下对佛道两家有怨气?” 杨七毫不隐瞒的点头道“却有怨气,天下闹粮荒的时候,他们两家存粮近五千多万担,却不肯拿出来救济百姓,你说我如何能不生怨?” 张咏皱眉道“佛道两家千年道统,根深蒂固,惹上他们,只怕对我燕国不利。” 杨七冷冷的道“难道就任由他们在百姓身上吸血?旁人纵容他们,我可不纵容他们。他们要是真敢对我出手,我不介意敲断他们的骨头。” 张咏心知杨七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 瞧着杨七弹压佛道两家的心思坚定,他唯有提醒道“总之陛下您在处理他们的时候,凡事三思而后行……” 杨七平静的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 第0791章 大宋为什么那么穷? 燕京城土地扑卖,一直持续到了深夜,依旧有很多商人们拿着钱,却没有扑卖到土地。 那近千亩的土地,寇准似乎有用来压轴的打算,只放出去了风声,却并没有扑卖。 杨七终究还是没有等到标王,醉倒了。 让彭湃和扎马合青木二人欣喜的是,这一次杨七醉倒以后,并没有发酒疯。 他喝醉以后和张咏二人趴在桌上就睡了过去。 彭湃和扎马合青木二人,合力将杨七抬到了他的卧房,交给了曹琳以后,二人又回去安顿张咏。 翌日。 扑卖大会继续举行。 依旧如火如荼。 宿醉刚醒的杨七,揉着脑袋,在曹琳伺候下,洗漱过后,就到了书房。 张咏早就换了一身代表着燕国官员的官服,在书房内等候。 “还请陛下给臣印信凭证。” 张咏一点儿也不含糊。 在见到杨七后,开口就提及正事。 各部主官的官印官引,早就准备妥当,装在锦盒内,摆放在杨七书房内的架子上。 杨七从架子上找到了代表着刑部主官的官印,递给了张咏。 “你初到燕京,为了避免有人在你执政的时候找你麻烦,我让扎马合青木先跟着你。等你刑部的架子搭起来以后,我在调他回来。” 对于此事,张咏并没有拒绝。 他初来乍到,手底下没有熟悉的人用,又担任的是刑部主官,很容易被骄兵悍将,或者一些黑心肠的歹人对付,有人跟着,不仅能够保护他,还能帮他尽快的建立起刑部。 拿到了官印以后。 张咏辞别了杨七,领着扎马合青木,到了距离杨七行营不远的地方,搭建了一座帐篷,挂上了刑部的牌子。 临时的刑部衙门,就这样建成了。 同一时间,在杨七有意的散播下,刑部衙门建立的消息,也传到了燕京城所有人耳中。 那些在燕京城为官的官员,特别是燕京尹吕蒙正,差点没激动的哭出来。 然后就是一个个的小吏,或抱、或背、或抬着有关刑事案件的公文,一股脑的塞到了刑部衙门。 张咏刚搭建的刑部衙门帐篷,瞬间被填满。 张咏对此,哭笑不得。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先去处理公务,而是让扎马合青木带着他,去了军中,挑选了一百好手,充当了刑部衙门的小吏,以及衙役。 刑部的公文,张咏自然不会耽误。 但是跑腿的活儿,他不可能全都自己干了。 那他估计上任第一天,就得累死。 杨七在得知了张咏去军中挑选了一百好手的时候,他正在行营里陪着孩子们玩耍。 大同府杨府的女主人们,全部搬到了燕京城。 大同府内的仆人们,自然没必要再逗留下去。 曹琳一纸文书下去,就有人把他们安全的送到了燕京城。 这其中就包括杨七的膝下唯一的门生,狄青。 两岁大的小狄青,已经能够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了。 他还能结结巴巴的称呼杨七一声恩师。 杨七高兴之余,毫不犹豫的赏给了小家伙一篇千字文。 此刻,小狄青、小宗卫两个小家伙,正在曹琳坐前,规规矩矩的听曹琳给他们讲千字文。 虽然两个小家伙不见得能听懂,但是听多了,自然能够印到他们脑海里。 对于教育后辈,曹琳干劲十足。 除了这两个小家伙外,还有杨七的闺女,以及小桂英。 小桂英是穆羽送过来的。 大同书院被拆分的同时,复兴武院也被拆分。 杨七在燕京城内,为武院划分了一块很大的地方。 穆羽就是被老杨派来打前站,并且督促燕京武院建立事宜的。 杨七毫无形象的躺在软榻上,自家闺女趴在他肚皮上,上滚下爬的。 小桂英坐在杨七身侧,正在巴拉巴拉的跟杨七告状。 细数着穆羽逼她学习礼仪,学习女训等悲惨遭遇。 穆羽想把小桂英教育成一个大家闺秀。 却遭到了杨七的数落。 差点让穆羽那货毁掉了我一个女巾帼。 “穆羽该打!” “嗯!爹该打!” “……” 杨七陪着小桂英在数落穆羽。 很显然,小桂英跟杨七更投缘。 初醒陪在软榻边上,瞧着杨七陪着两个丫头玩闹,甜蜜的笑着,偶尔防备着两个丫头回掉下软榻。 玩闹之余,杨七侧头问曹琳,“张咏那边任职可还顺利?” 曹琳正在教孩子们识字,突然被杨七打断,她幽怨的瞪了杨七一眼。 “您不会自己问?干嘛要问妾身?” 说完这话,曹琳对伺候在身旁的侍女吩咐道“出去问问。” “奴婢知道了……” 侍女出去了没多久,就回到了房里。 “回主子的话,张咏张大人,去了军营,挑选了一百多位悍卒,征为衙役,正在帮他办差。” 杨七缓缓点头,笑道“盛名之下无虚士,张咏不愧为张咏。我还以为他会发榜去招揽衙役,却没想到居然去军中调遣。 军中汉子身家清白,又征战多年,一身武艺自然不弱。 有他们帮忙,张咏应该能够很快的撑起刑部的架子,我又可以放下一桩心事了。” 曹琳见两个小家伙实在听不进去她讲千字文,就一人拍了一巴掌,让他们去玩。 然后回头取笑的对杨七道“郎君的心事多了。有两桩心事,正从南北而来,如今只怕已经进了燕国境内了吧?估计要不了几日,就到了吧。” 听闻此话,初醒下意识的瞪起了眼,看向杨七。 杨七无奈的看了二女一眼,感慨道“是祸非福,清欲公主是过来报杀父之仇的。到时候你们还得小心点,别被牵连了,别让伤到孩子。 至于海靖那个丫头,她还是个孩子。 如今被当成筹码,抛向了我们,也是可怜。我不便见她,你们记得对她好点。” 提到了孩子的安危,初醒下意识眯起眼睛,她难得的发表主见道“既然清欲图谋不轨,为何不杀了她,以绝后患?” 杨七和曹琳闻言,皆是一愣。 他们二人跟清欲公主也算是从小的玩伴,一起长大。 多少有些情意,所以未曾起过杀心。 初醒却不同,她跟清欲并不熟悉。 有人威胁到她的孩子,她不介意先下手为强。 杨七干咳了一声,不知道如何回答初醒。 曹琳叹了一口气道“终究是故人,真要痛下杀手,于心不忍。她若是识趣,收敛一些,姑且饶她一命。但她真要是一意孤行,那我会亲手送她上路。至于海靖公主……” 曹琳看向杨七,说道“郎君打算一直避着她?她若是到了燕京城,你就算再避,也有撞见的时候。所以避而不见,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杨七揉了揉眉心,头疼道“那你说该如何处理?” 曹琳沉吟道“要不等她到了,见一见,然后开诚布公的谈清楚?” 伤害一个小丫头,杨七有些于心不忍。 可是他也明白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 于其让小丫头一直苦下去,不如当她彻底痛苦一次,然后忘了他。 到时候再给她准备一份好姻缘,好嫁妆。 “那就等她到了,跟她谈谈吧。” 桃花债,最叫人无奈。 不过这个无奈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个好消息就传来了。 彭湃匆匆从外面冲到了房门口,高声喊道“陛下,标王出来了。” “进来说话。” 因为有女眷,彭湃不方便进门,得到了杨七允许以后。 彭湃才进入到了门内,他一脸喜气洋洋的道“陛下,紧挨长乐坊的那近千亩地,扑出了一百零八万贯。” “一百零八万贯?” 房内众人闻言,也是一愣。 虽然杨七见过的钱很多,比这数字大的钱见过的不计其数。 可是燕京城还处在一片平地的阶段,居然有人肯出一百多万贯,拿下燕京城内一大片地。 这让杨七觉得很意外。 “是谁?” 杨七下意识的问道。 彭湃躬身道“是大宋苏州的一位布商。” 苏州罗锦,冠绝天下。 苏州商人有钱,这个杨七不意外。 只是此人居然眼光独到,提前投资燕京城,这足以说明此人是一个经商的好手。 对于这种大商人,在燕京城扎根,杨七是举起双手欢迎的。 “你去告诉寇准,准许那位苏州布商,第一个进入燕京城,开始建设。” “诺!” 报过了标王以后,彭湃并没有急着离开。 他继续道“此番燕京城的扑卖、发卖,所得已经汇总出来了。” “这么快?” 杨七有些意外。 彭湃笑道“寇大人请了一百多位账房,每发卖、扑卖一地,就会派人赶紧合入到账目中,所以很快。” “多少?” “吸~” 彭湃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总计四千三百五十八万两……” “哗~” 初醒和曹琳二女目瞪口呆,一脸惊愕。 四千三百五十八万两,有多少,她们两个经里过大场面的女人心里很清楚。 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才会觉得惊愕。 这么多钱,足够杨七把燕京城推倒重建两遍了。 仅仅是卖地,就卖出去了这么多钱。 这些商人疯了吗? 屋内的众人中,除了杨七,和几个不懂事的孩子外,所有人恐怕都是这个心思。 杨七却觉得这很正常,甚至觉得自己卖的有点亏。 要知道以现在的商业模式,卖地,那都是永久性的产权。 后世那七十年产权、四十年产权的都卖疯了,要是永久性产权的,估计会卖的更疯狂。 杨七要是丧心病狂一点,完全可以这个干。 所以对于能卖出这个价钱,杨七并不意外。 首先,燕京城作为燕国都城,未曾建成,就注定了以后会成为一个繁华的都市。 其次,以后住在这燕京城里的人,一个个都是非富即贵的,地价飙升是必然的。 最重要的是,杨七坐拥燕国、南国,两个国家,并且还打败了被世人认为是最强的辽国。 这说明杨七治下的燕国,有足够的实力能够保证百姓们免遭战乱之苦。 而且,在杨七制定的商法规定下,商人在燕国并不受歧视,而且还会得到应有的保护。 所以很多商人情愿花大价钱,在燕国置业。 这不仅是一次商业投资,也是一次保障投资。 在大宋,商人们想要干一点交易额大一点的事情,还得藏着掖着,有了钱也得深埋起来。 生怕被朝廷打了秋风。 在燕国,就没有这个担心了。 只要依律交纳赋税,他们完全不用操心任何麻烦。 甚至朝廷赈灾,都不会找他们打秋风。 这也是为何燕京城价高,而商人们依然肯花钱买下来的原因。 瞧着曹琳和初醒惊愕的面孔,杨七淡淡的笑道“这并不算什么。你们可知道,燕京城如今的地价,也只是汴京城的二分之一而已。” 从没有人像是杨七如此发卖一座都城的,所以从没有人去考虑过一座都城值多少钱。 经过杨七提醒,曹琳和初醒这才想起来,汴京城的地价。 她们皆是在汴京城长大,也在汴京城做过生意,自然知道汴京城地价有多高。 当初杨家入了汴京城。 在汴京城除了拥有赵光义赐下的天波杨府外,还购买了两座宅子。 当时入手的价格,分别是五千贯、三千贯。 等到杨家众人离开的时候,两座宅子,卖出去了十万贯。 可见汴京地价的飞涨。 经过这么一核算,曹琳和初醒也清醒了过来。 曹琳沉吟了许久,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汴京城地价连年飞涨,为何朝廷还那么穷?” 杨七瘪了瘪嘴,打算跟曹琳讲解一下经济问题。 话到了嘴边,却咽了回去。 他讲经济问题,曹琳未必听得懂。 思虑了良久,幽幽道“大概是所谓的不与民争利闹得……” 不与民争利! 这是一条惠及百姓的政策。 只是任何政策,从文官们手里转一圈,就容易出现问题。 皇帝在文官们劝解下,不与民争利。 政令出了朝堂,就变成了不与士农工争利。 更多的还是士。 士排在第一位。 而他们恰恰是大宋最有钱的一群人。 所以,大宋不穷才怪。 杨七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跟曹琳、初醒讨论下去。 有了这么多钱,杨七的腰杆子硬气了,之前不敢干的,现在都敢干了。 他缓缓起身道“传令下去,所有农闲的百姓,均可以入燕京城,做工赚取酬劳。每个百姓,每日工作所得,不得低于十个铜币。” 杨七一口气把人工用价,抬高了四倍。 第0792章 呼延赤金回汴京 燕京城几乎是在一夜之间繁荣了起来。 下水道、石道、石拱桥、马道等等道路上,人山人海。 燕京城内的土地扑卖出去以后,允许自建,绝对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在这个时候,商人们的号召力,以及物资运送能力,就得以体现。 大批大批建造屋舍的材料,成堆成堆的往燕京城里运输。 大商人们在入城以后,仅用了一日的时间,就建起了一座可供给他居住的木屋。 一座座的木屋拔地而起,成为了商人们在燕京城内暂时的居所。 他们对建筑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并且互相生出了攀比之心。 三日。 仅仅三日。 一座三层的木楼拔地而起。 那是一座占地十五亩的木楼。 木楼的主人是一位南国的商人。 他花费了六万贯钱,雇佣了两千多匠人,分成三班,昼夜不停的建造,完成了这一壮举。 木楼建成以后,南国商人傲娇的举行了一场盛会,并且邀请了燕京城内不少的著名的商人们列席。 席间,南国商人骄傲的让人给他的木楼挂上了一块金漆招牌。 第一楼! 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不管他卖的是什么,反正他的铺子第一个建立起来的。 其他的商人们那受得了这个激。 一个个出了第一楼以后,脸红脖子粗的吆喝着家里的管家们去找工匠,一定要建造一个比第一楼更奢华的楼。 什么?燕京城里工价贵? 爷不差钱! 然后就看到一家家的管家们,带领着家里的家丁,出了燕京城,去城外百姓们居住的地方挨个招工。 然而,燕京城里的商人们太多了,他们需要的人也多。 杨七移居过来的那些人,根本就不够他们用。 甚至到最后,连老弱妇孺商人们都雇去上工了。 而在这期间,发生了不少趣事。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商人们聚集成了一团,自然也不可能安稳无事。 互相攀比,彰显财力,是商人们最好的争斗方式。 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有一个卖杏花酒的商人,脑洞清奇,他扑卖到了五亩地,一口气雇佣了一百多人建房子。 当然了,这一百多人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三个大钱一个人,雇佣了二十个妇人在街道上帮忙吆喝,呐喊助威。 旁人一看,都觉得这货是吃饱了没事干。 偏偏这货在别人异样的眼神中还自鸣得意。 这下,在他左右两侧的大商人不干了。 你一个卖小酒的,还能比我们有钱? 比福吗? 我们怕过谁? 当即,就招呼着管家去招揽了一大批的妇人,一人四个大钱,人数不限。 呼啦啦。 城外的妇人们全涌进了城内。 一条街道,愣是被他们招揽来的妇人们堵的满满当当的。 最后,连酒商雇佣到的妇人们都叛变了。 那场面,就跟打群架似的。 若不是吕蒙正瞧着苗头不对,紧急调动了三万燕军入城巡逻的话,没准还真能掐起来。 总之,商人们很疯狂的雇工。 让燕京城内聚集的人口数目一下子突破到了八十万人。 燕京城虽然一切还在基础阶段,可是却爆发出了空前的繁荣。 然而,燕京城内热闹的时候。 杨七的书房里也很热闹。 初醒端着一碗刚熬好的人参汤,轻盈的踱步到了杨七面前。 “相公处理了一天的公务,累了吧?喝口汤,补补身子。” 杨七并没有因为初醒表现出的殷勤而赶到高兴,他反而一脸嫌弃的推开了初醒放在桌上的人参汤,皱着脸揉了揉眉心。 “这已经是你送来的第五碗汤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初醒神色暗淡,低声哀怨道“相公您一句话,愣是把燕京城里雇工的价,提升到了十个大钱。那些商人们又抬了抬,如今燕京城里雇一个青壮的价钱,足足要二十个大钱。 您也知道妾身那点家底,实在是雇不起那么多青壮……” 杨七抬起头,看着初醒,无奈的道“所以……你要干嘛?” 初醒低着头,轻声道“妾身不干嘛,就是想问问,看看那些辽国的俘虏,能不能分润妾身三四千人……” 杨七嘴角急速抽搐,他不相信初醒没钱雇工。 杨七没好气的道“分润给你三四千人也不是不行,王宫里属于里的那一座偏殿,晚点建?” 初醒一听这话,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惊叫道“那可不行……” 初醒又不傻,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王宫里的那一座属于她的偏殿,那可是她身份的象征,也是她们母女以后幸福日子的保障。 绝对不能建晚一点。 “那你还要人?” “相公就忍心看着妾身被一个商人欺负吗?” “他建他的,你建你的,有什么欺负不欺负的。” 初醒哀怨的道“妾身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那商人见妾身软弱可欺,故意找上了如梦,说是妾身的地方反正一时半会建不起来,不如先让给他放木材,他会给钱的。 妾身听了这话,差点没被气死。 咱们家如今好歹是一个皇族,如何能让一个商人欺负到头上。” 顿了顿,初醒瞥了一眼杨七,见杨七依旧不动声色,她就幽幽道“当然了,相公若是愿意让妾身摆出王妃的身份去见那个商人,妾身也可以不要人的。” 杨七脸色一黑。 让初醒摆出了王妃的仪仗去找那个商人,恐怕那个商人会被吓死。 这可是仗势欺人,是杨七不允许的。 “罢了,分给你两千人,不能再多了。” 初醒脸上浮起了一丝奸计得逞的笑容,她微微欠身施礼,“多谢相公。” 丢下了这句话,转头就跑。 跑到门口,突然又折返了回来,笑眯眯的端走了杨七面前的人参汤,“相公既然不喜欢喝,妾身就端回去给丫头喝。妾身炖的时候,丫头就馋的要喝。” 然而,初醒如同一阵风一样消失在了杨七书房。 留下了杨七一人在书房内哭笑不得。 初醒走了没多久,杨七继续低下头在书房内处理公务。 一阵香风缓缓袭来。 杨七耸动了一下鼻子,闻到了熟悉的香味,低着头苦笑了一声。 “你也来要人的?” 曹琳缓缓出现在了杨七身后,素手搭在了杨七肩膀上,帮他捏着肩,笑吟吟的道“郎君说笑了,妾身又不缺人。” 杨七一愣,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 然而,笑容还没有挂稳,就听曹琳说道“妾身听闻郎君差遣那些辽国俘虏建造王宫的时候,开采出了不少石料…… 您也知道,那个什么第一楼,就在妾身边上。 每日看着第一楼的掌柜在妾身面前得瑟,妾身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哎~” 杨七长叹了一口气,侧头白了曹琳一眼。 “初醒那丫头不知道第一楼的底细,你能不知道第一楼的底细吗?第一楼卖的是什么?茶叶!什么茶叶?南国香茶!” 第一楼明面上是南国商会的一个小分支,可是背地里却是南国的产业。 第一楼之所以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建成,可不仅仅是上千匠人们的功劳。 在这背后,还有近万的运输队伍,在不间断的在背后默默的为第一楼运送木料、石料。 杨七之所以这么大动干戈的帮第一楼迅速建起,就是为了拉动燕京城的建设热潮,同时让那些燕京城外没赶上春耕的百姓赚一点儿日常花销。 事实证明,杨七的这个做法很有效。 燕京城的建造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城内的建筑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 相信用不了多久,燕京城内就会有一家家的商铺开业。 到时候,即便那一座属于他的豪华的王宫没有建成,燕京城依然会繁华起来。 一座繁华的都城,自然会让很多人都感受到燕国的富庶和强大。 自然能够吸引更多的人到燕京城安家落户。 这才是杨七想要的。 杨七不允许曹琳四女参与政务,所以曹琳并不懂这些,也不知道这些。 曹琳唉声叹气的道“初醒妹妹一张口,郎君就给了三千多人。妾身一张嘴,郎君什么都不给。郎君还真是狠心……是嫌弃妾身人老珠黄了,没有初醒妹妹美艳吗?” 杨七一听这话,一个头两个大。 “行了,别在这里说酸话了。批给你一部份的石料,但是你必须依照市价付钱给户部。” 曹琳展颜一笑,“妾身知道了,妾身先走了……” “哎,你还……” 杨七还打算让曹琳帮他捶捶背的,却没料到曹琳的身影已经闪出了书房,溜的比兔子还快。 杨七摇着头,哭笑不得的道“昏君大概就是这么来的……回头得给她们定一定规矩……还是金娥和赤金妹妹最好……” 话音刚落,就看到呼延赤金双眼红彤彤的进了书房。 呼延赤金一直是一个刚强的女人,独自一个人在南国守了多年,一点儿怨言都没有。 如今她双眼红彤彤的出现在杨七眼前,杨七立马觉得有事。 他起身迎了上去,问道“怎么了?” 呼延赤金看到了杨七,像是看到了主心骨,眼眶的泪水忍不住,就流淌了出来。 然后一个劲的趴在杨七怀里哭,一句话也不说。 这可把杨七弄的有些手足无措。 “到底怎么了?天大的事情,说出来,为夫帮你撑腰。” 呼延赤金哭够了,抬起头,双眼红彤彤的看着杨七,凄凄惨惨的道“汴京城来信了……我娘……我娘病重……” 杨七闻言,彻底的愣在了原地。 “怎么回事?你坐下来仔细说说。” 杨七皱起眉头,扶着呼延赤金坐下,然后细细打问。 他有四个妻子。 自然有四个老丈人。 曹彬那个老家伙,如今成了一国国主,正值春风得意的时候,曹彬和杨七根本不需要担心。 初醒那两位来头很大的父母,早已经被赵光义给整死了,可以说是了无牵挂。 杜金娥家中只剩下了一位老母,还有他义兄杜青,如今也在燕京城。 算来算去,就呼延赤金的父母,仍旧在汴京城内。 呼延赤金又多年和父母未见,如今得知了家中老母病重,伤心是肯定的。 等到呼延赤金讲完了汴京城来信的内容以后。 杨七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呼延氏的病情很重,刻不容缓,恐怕熬不过去今年。 难怪呼延赤金会如此伤心。 自从呼延赞和呼延氏默认了他这个女婿以后,他就未曾到呼延氏面前尽孝过。 对于呼延氏,杨七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内疚。 “我要回汴京城去……” “我陪你……” 呼延赤金抬起头,看着杨七,红彤彤的眼中多了一丝刚毅,“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如今燕国百废待兴,离不开你。一旦你走了,燕国生乱,旁人也拿不了主意。” “可是,你一个人回汴京城,我不放心。” 杨七一脸认真。 反而呼延赤金轻松道“妾身率领着麾下兵马在南国南征北战的时候,你也没见得不放心。” “那不一样。” “妾身知道……” “过两日,我先派人去信给赵德芳。然后你再以燕国王妃的身份回去。相信他们不敢怠慢你。” 呼延赤金缓缓点头,半晌他抬头问道“哥哥……你有没有办法,把我爹爹和兄长从大宋调到燕国。” 杨七脸上浮起了为难的神色。 他一个燕国国主,调遣人家大宋的将军,没那个权限。 呼延赤金看到杨七的反应,心里也猜出了答案,神色顿时有些黯淡。 看着呼延赤金伤心,杨七也有些不好受,他咬了咬牙道“我想想办法,应该可以。” 顿了顿,杨七一脸认真的道“大不了我带人去汴京城把人抢过来。” “噗呲~” 虽然呼延赤金知道杨七是骗她的,但是她心里仍旧暖暖的。 杨七那认真的小表情,逗笑了呼延赤金。 安抚了一番呼延赤金以后,杨七就派人快马加鞭去大宋送信给赵德芳。 同时,他命寇准准备了一应呼延赤金回汴京城的仪仗。 作为燕国王妃,到访大宋,自然不能那么草率。 两日后。 一行华丽的车架准备好了,呼延赤金踏上了车架,然后在一千铁骑军的护送下,前往了汴京城。 杨七站在燕京城外的大道上,目送着呼延赤金渐行渐远。 第0793章 清欲驾到 华丽的车架消失到了远山后面,杨七依然没收回远眺的目光。 “郎君……” 曹琳一直陪着杨七,她缓缓上前,紧握住了杨七的手。 瞧见杨七眉头紧锁,曹琳安慰道“郎君不必为赤金妹妹担心,以郎君今时今日的地位,谁若敢对赤金妹妹不利,那就是在虎口里拔牙,也必当承担惹恼我燕国的怒火。” 顿了顿,曹琳莞尔一笑,道“说起来,赤金妹妹也算是衣锦还乡。当年赤金妹妹为了你,大雪漫天的时候,抛下了父母,悄无声息的出了汴京城。 虽说有郎君这个心爱的人陪着,但是对女儿家而言,难免少了几分光荣。 如今,赤金妹妹以一国王妃的身份回到大宋,自然会收到大宋最崇高的礼遇,也算是为当初挣回了面子。” 杨七皱着眉头摇摇头,低声叹气道“我不是在忧心这个,赤金走的时候,我一直觉得心绪不宁,我怕她这一次回去,有事发生。” 曹琳一愣,也跟着皱起了眉头,“谁还能对赤金妹妹不利?他不怕得罪我们燕国?” 杨七盯着大宋的方向,幽幽道“赵德芳……” 曹琳惊愕的瞪着凤眼。 “他疯了?” 杨七微微眯起眼,冷冷的道“他有些膨胀了,忘了是谁给他的帝位。希望他识趣一点,别在赤金身上出什么幺蛾子。不然我一定会让他后悔的。” 曹琳下意识皱起眉头,劝解道“你如今也算是一国之君,且不可意气用事。” “呵~” 杨七嘲讽的一笑,“如果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我当什么一国之君?” 自嘲过后,杨七感慨道“呼延伯母病重,我不能伺候到膝前,赤金要回去,我没办法拦住。我又脱不开身,陪她一起回去,就只能期望赵德芳能聪明点了。” 曹琳神色复杂的看着杨七。 她发现,她有点看不懂自己这位郎君。 常人得了江山,恨不得费尽心思守住它。 可是杨七却一点儿也不在乎的样子,似乎随时会冲冠一怒为红颜。 江山?美人? 孰轻孰重,恐怕任何一个有道明君,都会轻易的做出选择。 只有那些个亡国之君,才会把美人看的比江山重。 曹琳并不觉得杨七会把美人看多重,她能够感受到,杨七更在乎的似乎唯有情意。 为了情意,杨七在所不惜。 出于女人的怪心思作祟,曹琳鬼使神差的问道“若是妾身那天蒙难了呢?” 杨七淡淡的道“没有那一天……如果有,那我可能看不到了。” 曹琳愕然道“为什么?” 杨七瞥了曹琳一眼,淡然道“我都没死,谁有资格欺负我妻子?” 简单的话,却充满了无限的霸气。 虽然在曹琳眼里,这个时候的杨七很昏庸,但是她听到这话,心里暖暖的。 身体下意识倾斜,轻轻的靠在了杨七怀里,脸上的笑意难以掩饰。 “嗯?” 杨七一声疑惑的哼声响起。 曹琳挑眉愕然道“怎么了?” “麻烦来了。” 曹琳抬头远望,就看到了在呼延赤金华丽车架消失的地方,出现了一支更加华丽的车架。 凤凰于飞的华顶,隔着很远,也能看到凤凰身上闪耀的金辉。 ‘赵’字大旗迎风招展,分外显眼。 如此显眼的招牌,曹琳自然能够猜到是谁。 曹琳下意识看向杨七,问道“见不见?” 杨七微微摇头,“来的真是时候……回去吧,让寇准以外臣的礼仪招待她。” 曹琳缓缓点头,陪着杨七回了燕京城。 …… 却说那一支华丽的车架缓缓的行驶到了燕京城前,停了下来。 手持仪仗的侍卫们一个个静悄悄的站在车架旁。 车架上的帘子被人掀开了一角,露出了一张带着幕篱的面孔。 眉宇间化不开的哀愁压的杏目变成了弯月形。 她看到了破败不堪,却栩栩如生,焕发着勃勃生机的燕京城。 她看到了衣着破烂,却洋溢着热情笑容的商人、百姓。 她看到了冰冷如霜,却好心的帮百姓们手提肩扛的军卒。 她看到了很多。 却没看到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眼神微微有些迷离。 内心如刀扎一般刺痛。 “派人去通传一声……” 她的声音似乎也感受到了心中的凄苦,多了几分沙哑。 “诺!殿下!” 守在车架旁的侍卫,听到了她的吩咐,答应了一声,然后匆匆走到了队伍的最前列,对着那几个此前出使大宋的使臣冷冷的道“你们燕国的人还真是不知礼数,公主殿下驾到,为何不见有人迎接?” 如今已经到了自家的国土上,燕国使臣也多了几分底气,他不需要再忍受这个侍卫头领的臭脾气,不屑的瞥了侍卫头领一眼,不咸不淡的道“那是你少见多怪而已。我燕国又岂是你宋国能比的。想当年,你们宋国陛下入我们燕国的大同府,前去迎接的也只有彭头领一人而已。 辽国的萧太后,在去岁也曾亲身拜会我家陛下,我家陛下也未曾迎接。 难道你觉得公主殿下的身份,比他们二位还高?” 侍卫头领闻言,一脸愕然,被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还是那个在路上被自己怎么骂,都不还嘴,只知道笑呵呵的对他的那个燕国使臣吗? 不等侍卫头领发飙。 燕国使臣撸了撸嘴,说道“迎接的人来了……看来我们陛下,对公主殿下,还真是高看了一眼,居然派了寇相公前来迎接。” 寇准领着十几个文臣,穿戴着官服,匆匆赶到了车架前。 “燕国国相寇准,参见宋国清欲公主殿下。” 寇准带着一群文臣,齐齐躬身施礼。 车架上的帘子被掀开,一道瘦弱的身影,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的下了车架。 她身穿一件锦绣凤袍,却因为消瘦,撑不起那宽大的袍子,看起来有些怪异,但却没有人笑她。 她莲步微移,走到了寇准面前,声音沙哑的问道“杨延嗣呢?他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他为什么不出来接我?” “他怕见我?” 她又逼近了一步,盯着寇准的眼睛,厉声质。 从她的声音里,寇准听出了期盼,也听出了怨恨。 对于眼前的这位清欲公主和杨七的风流韵事,他早在汴京城的时候就听说过。 杨七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他,这让他很头疼。 寇准在心里咒骂杨七的同时,不卑不亢的对清欲公主道“国主近日重病缠身,不宜外出,还望公主殿下海涵。” “呵呵~” 清欲公主嘲讽的笑道“真是一个拙劣的借口。他不肯见我,那就是真的有愧于我。够男人!” 一众燕国文臣,尴尬的抽了抽嘴角。 这要是换作其他人,敢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指名道姓的谩骂杨七,恐怕早就被张咏请去刑部问话了。 可是眼前这个人,身份特殊,他们无能为力,只能躬身站着。 清欲公主就像是一头高傲清冷的凤凰,冷冷的扫视了一眼燕国文臣。 然后厉声质问,“本宫在你们中间,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提到杨七,清欲公主以我自称,提到这些文臣,她又变成了那个高贵的公主殿下,自称本宫。 “曾几何时,你们在朝堂之上慷慨激昂,扬言忠君爱国,愿意为大宋,为本宫的父皇赴死……” “呵呵……你们就是如此忠君爱国的?就是如此为本宫的父皇赴死的?” “父皇当初瞎了眼了,怎么就重用了你们这一帮乱臣贼子。” “一个个两面三刀,本宫若是你们,早就羞愧致死,还有何颜面出现在这里?” “……” 清欲公主厉声如刀,刀刀见血。 一众跟宋国有瓜葛的官员,被骂的体无完肤。 当然了,也有刚硬的。 比如向敏中。 在听到了清欲公主充满了侮辱性语言的时候,向敏中微微直起身,收回了手,淡淡的道“既然如此,那就赎在下先告辞了。” “呵……做贼心虚了……” 这一句话却不是清欲公主说的,而是随行的宋臣插话的。 向敏中正欲走,听到这话,脚下一顿。 他回过身,冷冷的看着清欲公主一众人,不屑的道“向某从未做贼,何来心虚一说?向某在宋国任职的时候,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从没做过半点对不起宋国的事情。 可是向某得到的是什么? 像是一个玩腻了被丢弃的野狗一样,被卖到了燕国。 也是那个时候,向某才意识到了,自己在宋国,活的还不如赵普家的狗。 所以,向某没有什么对不起宋国的,反倒是宋国对不起向某。 既然如此,向某又如何心虚? 至于尔等……” “呵呵~” 向敏中嘲讽的笑了一声,“宋国太宗皇帝,在阵前死的不明不白。尔等身为宋臣,一点儿也没有追查下去的意思。反而投到了新帝膝下,做起了忠犬,帮着他一起铲除异己。 若论做贼心虚,恐怕诸位才是真正做贼的那个人吧。” “大胆!” “彼其娘之!” 向敏中毫不客气的回敬了一句,然后潇洒的甩了甩衣袖,离开了此地。 一众燕臣见状,纷纷跟着向敏中离去。 没有人愿意留在这里找骂。 到最后,就剩下了寇准一个人站在那儿。 寇准突然有点想骂人,破口大骂的那种,翻出别人家族谱细细数下来挨个骂的那种。 向敏中你个狗日的,挑起了火就跑,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受罪。 彼其娘之! 清欲公主身边随行的宋臣们,一个个像是愤怒的公鸡,看向了仅剩下的寇准。 有人趁机教唆清欲公主,“公主殿下,这些燕臣不知礼数,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仗责,以示惩戒。” 说到底,杨七这个燕国国主,还是赵德芳封的。 虽然双方并没有什么实际性的关联,但是从名义上讲,燕国还是宋国的属国。 宗主国皇女,仗责属国官员,在名义上是说得通的。 所以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寇准下意识的就想效仿向敏中,准备逃跑。 只要清欲公主敢下令打人,他绝对敢跑。 至于把清欲公主一行人,那就让杨七自己去对付吧。 反正是杨七自己的糊涂账,他可不愿意当替死鬼。 就在寇准准备跑的时候,清欲公主一句话,让寇准愣在了原地。 只听清欲公主冷冷的对跟随她的官员们道“向敏中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是有一半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顿了顿,清欲公主不屑的道“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丢下了这句话,清欲公主对寇准摆了摆手,冷声道“带本宫入城。” 寇准赶忙点头,再次施礼过后,在前面带路,引领着一行人进入到了燕京城。 然后到了正在建设中的王宫的一角的临时搭建的驿站内,停了下来。 自从得知清欲公主和海靖公主要来,驿站就在快马加鞭的建设。 如今已经大体的建成,并且做了布置,还安排了人伺候。 送清欲公主入了驿站的清幽院以后,寇准陪着笑脸,躬身道“公主殿下旅途劳顿,还请用过了膳食,早些歇息。寇准今日就不叨扰公主殿下了,明日再来拜访。” 寇准丢下这句话就要走,却被清欲公主给叫住。 清欲公主声音清冷的道“回去告诉杨延嗣,他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他一日不见我,我就一日不走。” 寇准尴尬的拱手道“诺……” 安置好了清欲公主以后,寇准出了驿站,直奔杨七的行营。 通禀过后,进入到杨七书房的时候,就看到杨七正静静的坐在书房内等他。 “臣寇准参见陛下。” “坐。” 等寇准坐定以后,杨七命人备上了茶水,这才开口问道“听说清欲那个丫头,在燕京城门口,当众为难你们了?” 寇准闷了一口茶,苦笑道“那是为难吗?那简直是打脸。特别是向敏中那个坏老头带头走了以后。臣一个人站在那儿,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还好清欲公主没有为难我,反倒是把随行的宋臣骂了一番。” “哎……连自己人都骂,怨气很大啊。” 第0794章 最狠的挖墙脚叫做先知(今晚一更!) “要不您见见?” 寇准希冀的向杨七提议。 杨七头摇的像是个拨浪鼓,“不见……这几日你就负责专门在驿官内应付她……” 寇准脸色发苦,“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烫手的山芋就知道扔给我。” “去不去?” 杨七瞪起眼珠。 寇准立马怂了。 “去!” 寇准在杨七的注视下,为难的站起身,像是个怨妇一样,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杨七的书房。 杨七缓缓了长出了一口气,想起寇准那幽怨的小摸样,被逗笑了。 “哈哈哈……” 杨七在发笑,吕蒙正却想哭。 日头正盛。 吕蒙正担心燕京城里的工匠们中暑,所以准备带着衙役们出去挨个街道的提醒。 却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被人堵住了。 “吕大人,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 一个笑眯眯的年轻人,堵在了吕蒙正官邸的门口,一边施礼,一边说着话。 吕蒙正刚跨出门的脚一顿,眉头下意识的横立,疑惑道“你是何人,专门在此地堵着本官,寓意何为?” 年轻人甩了甩衣袖,站直了以后,笑道“吕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下官冯拯,曾随同吕大人一起,帮三皇子办差。” “冯拯?!” 吕蒙正一愣,想起了此人。 听到三皇子三个字,吕蒙正下意识皱起眉头,沉声道“本官现在乃是燕国燕京尹,陛下仅有一位皇子,本官不知道你说的三皇子是何人。” 冯拯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的道“吕大人果然高升了,吕大人这一升官,居然连过去的旧事都给忘了。需不需要下官帮吕大人回忆一下。” 吕蒙正眉头皱的更紧,冷声道“左右,此人在本官府邸前胡言乱语,驱逐他。” 丢下这句话,吕蒙正一甩衣袖,冷着脸往府邸内走去。 两个凶恶的衙役当即扑了上去。 冯拯不仅没有惧怕,反而笑嘻嘻的对着吕蒙正的背影喊道“吕大人可记得那一封奏三皇子书?” 吕蒙正闻言,浑身一震,脚下像是被人灌了铅,一动不动。 半晌,他生硬的转过身,脸色难看的盯着冯拯,声音沉重而沙哑的道“你……怎么知道此事的?” 冯拯瞥了一眼凶神恶煞扑到自己面前的两个衙役。 吕蒙正低声吩咐道“你们先退下。” 两个衙役瞪了冯拯一眼,退到了吕蒙正身后。 冯拯覆手而立,笑道“吕大人难道不知道,有一句话老话叫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吗?” 吕蒙正眯着眼睛盯着冯拯,冷声道“你想用那一封奏疏威胁我?” 冯拯摇头,调笑道“下官哪敢,吕大人如今贵为燕国燕京尹,下官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哪有资格威胁大人。下官只是想和吕大人做一个交易。” 吕蒙正直愣愣的盯着冯拯咬牙道“什么交易?” 冯拯并没有说话,而是又一次看向了吕蒙正身边的衙役。 吕蒙正皱起眉头,低声道“不必顾虑,他们都是我的心腹,我没有什么事情会瞒着他们。” 冯拯打哈哈道“吕大人既然都不在乎,下官自然也不会在乎。此番求到了吕大人头上,是希望吕大人能帮我们一个小忙。” “说……” 冯拯躬身道“还请吕大人告知下官燕王的行踪,我家公主想见他一面。” 吕蒙正冷冷的看着冯拯,狠声道“你可知道,刺探我国国主的行踪,等同于刺探军情,那是杀头的大罪。” 冯拯咧嘴笑道“只要大人肯告知燕王的行踪,有关于大人向三皇子上了那封奏疏的事,下官必定守口如瓶。” 出奇的是,冯拯说完这句话以后,吕蒙正居然笑了。 他在冯拯疑惑的眼神中,看向身旁的两个衙役,“你们都听到了?” “恩!卑职听到了。” “那还等什么?给我拿下。” 两个衙役虎扑而上,瞬间将冯拯扣押在地。 冯拯一脸愕然,他脸贴着地面,惊愕的喊道“吕蒙正,你疯了?你敢这么对我,你不怕我将你上的那封奏三皇子书说出去。” “哈哈哈……” 吕蒙正一改常态,他畅快的大笑了一声,缓缓蹲下身,拍了拍冯拯的脸颊,冷笑道“有一件事本官忘了告诉你。本官投靠陛下的时候,陛下曾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口许诺,过往的事情,一概不究。” “所以……你用以前的事情威胁本官?下辈子吧。” 吕蒙正站起身,淡淡的摆了摆手,道“把人送去给陛下,由陛下处置。” “诺!” 然后,冯拯一脸懵逼的被人架了起来,送去给杨七。 吕蒙正就像是没事的人一样,带着手下的其他衙役们,去上街巡逻了。 冯拯被衙门的衙役交给了扎马合勇士。 扎马合勇士们扎住了冯拯,一脚给踹进了一座大帐。 “嘭!” 冯拯被踹进了帐篷,甩了一个狗吃屎。 还没爬起来,就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喊道“冯大人也被抓起来了,咱们这一次是全军覆没了啊。” 冯拯闻言,猛然抬起头一看,只见帐篷里满满当当的塞满了人。 仔细瞧过以后,都是这一次跟随着清欲公主前来燕国的官员。 他们跟冯拯一样,都是被清欲公主赶出门负责打探杨七消息的。 现在一个不落的全被抓了起来。 有人上前扶起了冯拯。 冯拯跟大家坐在了一起,一脸苦笑。 “杨延嗣果然不愧为杨延嗣,燕国虽然草创,但是燕国的官场却被他打造的水泼不进。我等使尽浑身解数,最终不仅没有说动燕臣,还被人抓起来送了过来。” “你那算好了。我刚走到相国府门口,想跟寇准套一下近乎,还没进门就被人抓起来送进来了。” “冯大人,你呢?你可是拿着杀手锏去找吕蒙正的,怎么也被抓起来了?不应该啊!” 冯拯一脸苦笑,“什么杀手锏……杨延嗣不愧为雄主,即便是吕蒙正曾经设计对付过他,他仍然不计前嫌,当着百官的面,免了吕蒙正的罪,并且委以重用。 在这种情况下,你们说,我的杀手锏能有用吗?” 众人闻言,唯有一阵苦笑。 半晌过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长叹了一声。 “你们说,我们全被抓起来了,没人回去给公主去信,公主怎么办?” 众人闻言,一脸愕然。 冯拯沉吟道“杨延嗣应该不会为难公主殿下的,如今燕京城内的官员们畏公主如同畏蛇蝎,唯有寇准一人勉强能应付公主殿下。想来杨延嗣会派寇准应付公主殿下的。有寇准跟随,公主殿下在燕京城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 “那……丁大夫交代给我们的任务,怎么办?” 此话一出,众人再次沉默。 如今都全军覆没了,还想完成任务? 开玩笑。 有人苦笑道“还是想想杨延嗣会怎么对付我们吧……” 众人闻言,纷纷赞同的点头。 …… 书房内。 彭湃将一个长长的名单递给了杨七。 “陛下,这些都是抓起来的那些宋官的底细。” 杨七仔细打量着名单上的那些人的籍贯、出身。 最后笑呵呵的道“才入城,就表现的这么不安分,欠敲打……最差的都是进士出身,最好的居然是一甲出身,都是不错的人才。只是一个个都不适合做探子。” 彭湃闻言一愣,低声问道“陛下这是起了爱才之心,想要留下他们?” 杨七摇头笑道“这些人全留下是个麻烦。冯拯这个人不错,这个人留下,随后送到南国去,磨练一下。然后派人把冯拯的家眷秘密的送到燕国。 我记得,冯拯的父亲在宋国朝廷也是个官员,恐怕他不一定会配合。 所以你让手下的人,直接下手,把人绑来。” 彭湃一听这话,一脸愕然的结巴道“这……这不符合规矩吧?” 杨七瞥了彭湃一眼,没好气的道“谁让你大张旗鼓的绑人的?秘密的把人弄过来,你不会吗?难道就只行赵德芳给我添堵,我就不能给他添堵吗?” “这要是被人发现了……” “怎么可能被人发现,你们是猪脑子?先找一伙人,扮成贼人,劫掠了他们。然后你们再派人半路上杀出来,救出他们……后面的事情怎么做,还需要我教你?” 彭湃目瞪口呆的佩服着杨七的心黑。 暗中吞了一口口水,低声道“属下明白。” 杨七淡淡的道“既然要做,那就多做一些。” 只见杨七从背后的书架上拿出了一个常常的名单,递给了彭湃。 “濮州柳宜……” “绵州军事推官欧阳正……” “眉州眉山苏序……眉州眉山富商程文应……” “庐州合肥包令仪……” “……” “……” 满满当当的名单当中,充斥满了一个又一个彭湃不认识的人。 甚至在彭湃眼里,那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人。 也许,只需要他一声令下,就能随手碾死。 偏偏杨七居然对这些人很重视,居然亲自给彭湃命令,让彭湃去暗中绑人。 彭湃有点看不懂杨七的这个做法。 但是他也没有多问。 事实上,不仅仅是彭湃不明白。 就算彭湃把这个名单散出去,恐怕这天下间也没有人能够看明白。 能看明白这一张名单的,唯有杨七一人。 丁谓三番五次的给杨七下套。 杨七就毫不客气的挥起了锄头,在大宋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大挖大宋的墙角。 杨七这么做,或许会引起很多的连锁反应。 但是他却毫不犹豫的这么做了。 彭湃小心翼翼的收起了这份名单,然后躬身对杨七道“捉拿到的那些宋官,除了冯拯外,剩下的该怎么处置?” 杨七并没有先回答彭湃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听说我那个舅舅最近有点疯?” 听到这个,彭湃苦笑道“那那是疯啊!比疯还可怕。自从去岁驰援了咱们押回去了一大批俘虏以后,他就将折家的兵马兵分两路,一路西进,一路北进。 据传回来的消息说,凡是他们征讨过去的地方,根本就没有是他们一合之敌的。 如今折家的地盘,已经不输给咱们燕国的,甚至很快会超过咱们燕国也说不定。” 杨七乐呵呵的笑道“那岂不是很好?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折家不亏是占据府州百年的大家族,占据了那么大的地方以后,居然还能极速的扩张。 这一点咱们就比不上人家。咱们才占了一个燕云十六州,到现在还没消化完。” 彭湃拍马屁道“陛下您那是精益求精,不囫囵吞枣的占地方。所以咱们燕国以后的强盛,不是他们凉国可以比的。” 杨七对彭湃翻了个白眼,“就你会说话。剩下的那些人就送去给我舅舅吧。折家有再多的家底,也不够他扩张用的。这些人刚好能够填补一下折家的空缺。” 彭湃面色古怪的道“这些人要是落到了折家手里,那可就永远也别想回大宋了……” 杨七不咸不淡的道“我管他们去死?” 彭湃会心一笑,“属下明白。” …… 一晃,一日过去了。 翌日。 关押宋国官员的大帐。 扎马合勇士一脚踹开了帐篷前堵着的木板,惊醒了簇拥在一起沉睡的宋官。 “醒醒,你们该上路了。” 一些还沉睡的宋官,直接被踹醒。 当他们听到‘该上路了’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像是受到了雷击。 “燕王……要杀我们?” 扎马合勇士不屑的撇撇嘴,“你们想得美……” 一众宋官刚提起的心,瞬间放下。 然而,扎马合勇士接下来的话,又把他们打入到十八层地狱。 “世人皆知我们陛下爱才,他瞧你们也算是进士,杀了怪可惜的。所以就送了你们一分前程。” “燕王要留下我们为他效力?” “不!燕国这座小庙,容不下诸位这些大佛。所以我们陛下,把众位转交给了凉王。” “凉王?!” 北凉王折御勋,简称凉王。 据说凉王为了坐实他凉王的封号,正在进攻蛮夷之地。 他们若是落在了凉王手里,那还了得? 恐怕这辈子也要在蛮夷之地,给一群蛮人为官了。 “我不去!” “求求你告诉燕王,说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 哀嚎声四起,却没人搭理他们。 第0795章 桃花朵朵愁煞人 在绝对是实力面前,任何的三寸不烂之舌,都显得那么脆弱。 不堪一击。 那些宋官,就像是犯人一样,在燕国军卒的皮鞭下,步履阑珊的踏上了前往府州的路途。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一个简简单单的任务,让他们这些高才沦为了阶下囚;他们更没有想到,杨七会如此霸道,说发配他们就发配他们,连一封送往宋国的文书都没有,直接越权处置了他们。 “啊!丁谓害我……” “噤声,被丁大夫知道了,我们肯定会落得和张咏一样的下场。” “如今我等都落到了这步田地,今生能不能回大宋,都不知道,谁还在乎这个……” “额……你说的也对,我现在想撕烂丁谓的嘴……若非他游说,我等怎么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 宋官们破口大骂着丁谓。 他们被押解到了燕京城外。 早有人在等候他们。 瞧见了那个在等候他们的人的时候,他们差点惊掉了眼珠子。 “张咏?!” 他们一脸难以置信的惊叫。 张咏身旁的衙役头目瞪起了眼珠,喝斥道“放肆,尔等一群罪官,居然敢直呼张刑部张大人的名讳。” 这下,他们就更惊讶了。 “杨……燕王殿下许你掌管了燕国刑部?” 张咏不咸不淡的冲着燕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承蒙陛下抬爱,觉得我张咏勉强可以一用,所以许我暂掌燕国刑部。” 宋官们闻言,下巴快掉地上了。 由不得他们不惊讶。 张咏年龄虽大,但是论官龄的话,只能算是半个新人,刚刚步入仕途而已。 张咏在宋国的时候,也只是一个任职了一任知县以后,刚被调回汴京城内的一个七品的判官而已。 和他们中间很多人根本没有可比性。 就这么一个七品的判官,投了燕国以后,一跃就成为了从二品的掌刑部。 这个冲击太大了。 他们有些接受不了。 张咏到了燕国都能掌刑部,他们若是投了燕国,还能混的比张咏差? 以前的时候,投了辽国,混高官,那叫汉奸。 可是杨七乃是纯正的汉人,投了杨七建立的燕国,自然算不得汉奸。 以后混的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混一个弃暗投明的名声。 一瞬间,他们的肠子都悔青了。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张咏在核实了他们的身份以后,发了枷锁和脚镣给他们戴上,然后让人押送着他们正式上路。 燕京城。 驿站。 “嘭!” 精美的青瓷花瓶被甩的粉碎。 清欲公主像是一只愤怒的母虎,疯狂的在房内摔东西。 她的贴身侍女,低眉顺耳的跪在一边。 寇准一脸无奈的顿首站在门口。 “嘭!” 一盏茶杯在寇准身旁的门柱上撞的四分五裂,寇准微微颤抖了一下,却一动也没有动。 “该死的杨延嗣,欺人太甚。他竟然敢将我的人全抓了。” 清欲公主冲着寇准愤怒的咆哮。 寇准苦着脸拱手道“公主殿下息怒,抓您的人这件事,陛下全不知情……” “放屁!” 寇准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清欲公主强硬的打断,只见她义愤填膺的瞪着寇准,吼道“你当我是三岁的顽童,那这种借口欺骗我?杨延嗣若是不知情,不点头,你们谁敢抓我的人。” 寇准额头上浮起了一丝冷汗,心里暗道这清欲公主难伺候,嘴上却干巴巴的笑道“公主殿下有所不知,自燕国立国起,一应国事,均以律法为准。 纵然是陛下,也不能随意的干涉律法。 贵国的几位使臣,暗地里勾连我燕国官员,已经触犯了律法。 而且还冒大不韪,刺探我国国君的行踪。 这两条罪状,无论犯了那一条,那都是死罪。” 寇准努力的让自己说出去的话合情合理,企图以此说服清欲公主。 奈何,清欲公主根本不听寇准的解释,蛮横的道“我不想听你给我讲什么大道理,我认定了,此事绝对是杨延嗣点了头的。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去,把我的人放出来。 我乃是大宋的公主,我的人乃是大宋的臣子。 纵然他们有罪,也轮不到你们燕国给他们定罪。” 寇准吧嗒了一下嘴,遗憾的叹了口气,苦笑道“公主殿下这可是为难了下官了。昨日您的人已经被定罪,念在您的情面上,刑部的人从轻发落,免了他们立斩决,判处发配千里。 如今……他们只怕已经在去往千里之外的路上了……” “什么?” 清欲公主惊叫道“你们怎么敢!你们怎么敢!” 寇准不卑不亢的道“法不容情!这就是燕国的律法。” “你!你们!” 清欲公主被气的不轻,她浑身颤抖着,指着寇准,用能吃人的目光盯着他。 “噗!” 突然急火攻心,吐出了一口逆血。 “杨延嗣,你居然沦落到了欺负一个弱女子的份上……” 一声愤怒的咆哮,混合着鲜血,从清欲公主口中喷出。 随后,清欲公主双眼一瞪,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公主?!” “公主殿下!” 公主的侍女和寇准见状,急忙扑上前。 公主的侍女一把抱起了清欲公主,一探鼻息,还有气,她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瞪着眼睛,恶狠狠的看着同样扑过来的寇准。 “还不快传御医!” “哦哦哦~” 寇准连连点头,匆忙的冲出了门外去找御医。 没过一会儿,法海老道就出现在了驿站内。 法海老道的脸色很不好看。 再怎么说,清欲公主也是他师侄,把人欺负到了吐血这个份上,实在有点过分。 所以法海老道没给寇准什么好脸色。 一脸温怒的法海老道,进入到了房里以后,急忙帮清欲公主把脉。 这一把脉,足足就是一盏茶的工夫。 寇准急的在一旁追问,“怎么样啊?” 法海老道放下了清欲公主的手腕,没好气的道“算你们运气好,坏心却办了一件好事。我这师侄,此前经历了一场大悲,胸中一直憋着一口闷气。 如今被你们逼着,吐出了一口逆血,胸中的那一口闷气也随着吐的干干净净。” 听到这话,寇准心头悬起的大石放下,长出了一口气。 法海老道瞥了一眼放松了的寇准,幽幽道“你最好派人好好照料我师侄,她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就陪一副毒药,送你下去给她陪葬。” 寇准闻言,脸色发苦。 明知法海老道在吓唬自己,寇准还得苦着脸解释道“你应该清楚,这不是我的意思……” 法海老道翻了个白眼,“难道我还能去毒死你背后那一位不成?” 寇准撇撇嘴,不屑道“你可以去试试……” “滚!” 法海老道没好气的道“你说说你们,一点儿出息也没有。两个大男人,耍阴招对付人家一个姑娘,丢不丢人?” 寇准无语道“不用阴招,难道用明招?她怀有杀王的心思,依照燕国的律法,要处以极刑的。” “哎……” 法海老道长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即使昏迷了,依然皱着眉头的清欲公主,喃喃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她身为公主,看似享尽荣华富贵,可是在我眼里,她就是一个可怜的女娃娃。 先丧父,又丧兄,如今又被蛊惑着刺杀最心爱的人。 我都不敢想象,她的心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寇准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从人性的角度上考虑,寇准应该同情她。 可是从职责上讲,寇准觉得应该更严密的监视她。 一个已经处在绝望和崩溃边缘的女人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 送走了法海老道,寇准找了一些丫鬟过来,陪着公主的侍女一起伺候公主。 安置好了昏迷的清欲公主,寇准就到了杨七的书房,向杨七汇报此事。 杨七再听完了清欲公主的事情以后,也长叹了一口气,“如今失去了文官们帮助,她也成了没牙的老虎,派人去伺候好她,她有什么需要,就尽量满足她。你也可以从她身边彻底解脱,去理政。” 一听到理政,寇准猛然一愣,然后挤眉弄眼的笑道“其实我觉得在清欲公主身边待着,挺好的。” 伺候清欲公主,虽然经常挨骂,但是却不用劳心劳力。 对寇准这个整日里埋在奏疏堆里的人而言,简直就像是在放假。 从寇准跟杨七的那一日起,寇准就一直处在忙活中,从没有休过假。 杨七瞪了寇准一眼,指了指自己桌上堆积如山的奏疏。 “滚!” “好嘞!” 寇准麻溜的滚出了杨七的书房。 别看寇准在外面的时候威风八面的,但他始终是一个年轻人。 自从被杨七吊起来抽打了一次以后,寇准在杨七面前就表现出了难得的逗逼的一面。 寇准走后。 杨七回到了自己书桌前坐下,脑海里想起了自己和清欲公主的过往,一时间感慨万千。 “何苦来哉……” 就在这时,杜金娥端着一碗燕窝粥,缓缓的进入到了书房。 杨七见状,立马起身迎了上去。 “你这是干什么,这点小事交给下面人去做就好了。” 杨七一边埋怨,一边从杜金娥手里接过了燕窝粥放在桌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扶着杜金娥坐下。 难得的感受到杨七的体贴,杜金娥也没有阻止杨七,任由杨七伺候着自己坐下,才笑道“曹琳姐姐和初醒姐姐在忙生意上的事情,顾不得相公,赤金妹妹回了汴京城,如今就剩下妾身一个人闲着。伺候相公的活儿,自然落在了妾身身上。” 顿了顿,杜金娥娇羞道“说起来,妾身从小就舞刀弄枪的,从没伺候过人。如今伺候相公,觉得挺新奇的。” 杨七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若是旁日,你伺候我,我就领受了。可是你如今身怀六甲,就应该好好歇着。” 杜金娥缓缓的靠在杨七的肩膀上,轻声笑道“妾身从害喜到现在,还不足两个月,也尚未显怀,不碍事的。再说了,难得有跟相公你独处的时间,妾身心中欢喜,哪顾得了那些。 等到姐姐们忙完,恐怕妾身想跟相公独处,也没有多少机会。” 杨七闻言一愣,嘴角上勾起了一丝苦笑。 直到这个时候,杨七多少了解到了老婆多的难处。 也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雨露均沾。 怀抱着杜金娥,杨七心底里暗自决定,今日什么也不做,好好的陪杜金娥一日。 喝过粥。 杨七陪着杜金娥拉着家常,准备外出踏青。 然而,刚走到了门口,就撞上了匆匆而来的彭湃。 “参见陛下,参见王妃……” 杨七挑起眉头,问道“慌慌张张的,出了什么事?” 彭湃暗中瞥了一眼杜金娥,低声道“辽国使节到了……” 杨七微愣,神色尴尬的看向杜金娥。 杜金娥脸上挤出了一次难看的笑意,道“相公有公务要忙,妾身就不打扰相公了。妾身先行告退。” 不等杨七挽留,杜金娥就缓缓的退回了行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杨七抬起手,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句话。 “呼……” 吐出了一口浊气,杨七吩咐彭湃道“我在书房里等你,你让人通知寇准,去迎接辽国使团。” “诺!” 得到了杨七的吩咐,彭湃赶忙去找寇准。 寇准刚一头扎进奏疏堆里,又被扯了出来。 然后无奈的随着彭湃一起去迎接辽国使节团。 燕京城北门口。 寇准等人到了以后,就看见了辽国使节团已经到达了门口,正在等候他们。 辽国的使节团,远没有宋国的使节团华丽,队伍也没有宋国使节团那么庞大。 但是却有着辽人独有的风格。 简单、彪悍、粗犷。 即使近邻夏日,那些护卫公主的侍卫们身上,依然能够看得到兽皮制成的衣衫的影子。 寇准引领着众人,齐齐躬身施礼,“燕国国相寇准,率文武百官,恭迎辽国海靖公主。” 卫队中,唯一的一架马车帘子被掀开,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蛋。 第0796章 弱国无外交 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灵动的四处瞧着。 像是一只刚出窝的兔子,对周遭的一切充满了惊奇,也充满了警惕。 目光落在了寇准身上以后,多了几分好奇。 然后她略显羞涩的低声道“不必多礼……” 说完这句话以后,她就迅速的放下了帘子。 寇准见状微微有些发愣。 随行的辽臣轻咳了一声,解释道“我国公主殿下,第一次出门,难免有些羞涩……” 寇准点点头,笑道“理解理解……请……” 迎接了辽国使节团,寇准带着他们到了燕京城内的另外一座驿站内住下。 同清欲公主住的那一座驿站相同,安排海靖公主下榻的驿站,也在燕国王宫的边上。 只是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似乎就是为了应付这种局面,特别建造的。 迎着辽国使节团到了驿站门口的时候,寇准才有机会见到海靖公主的全貌。 和清欲公主不同,海靖公主并没有带幕篱,明眸皓齿,略施粉黛,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总是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浑身散发的少女的气息,以及蓬勃的朝气,给人一种很想亲近的感觉。 看着她,寇准很难将她跟辽人划上等号。 海靖公主给人的感觉,更像是苏杭一带那些名门大户中培养出来的婉约的江南女子。 寇准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护卫海靖公主的那些侍卫,看她的眼神,都很温柔。 能让彪悍的辽人表现出这种眼神,足以说明他们都爱慕着海靖公主。 海靖公主下了马车之后,几次想找寇准说话,却一直没找到机会。 直到快要进门的时候,才找到了机会。 她突然出现在寇准身旁,羞涩的问道“寇……寇相国……我……我……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 似乎是因为紧张,所以海靖公主说话有些结巴,一句话硬是结巴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完整。 寇准被突然出现的海靖公主吓了一跳,听到她结结巴巴说不完整的话,寇准很贴心的帮她补齐全了。 “您是不是想问,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陛下?” 海靖公主激动的点点头。 寇准笑道“陛下吩咐了,你等旅途劳顿,先安排你们休息一日,明日便会见你们。” 听到了寇准的话,海靖公主一双大眼睛,笑的弯成了月牙儿。 “多谢寇相国……” 海靖公主有点高兴过头,一时间竟然忘了礼仪,突然向寇准施了一礼。 寇准微微一愣,手忙脚乱的还礼,“公主客气了……” 安顿好海靖公主住下以后。 寇准甩开了袖子,赶到了杨七的书房。 一进门,就开始唉声叹气。 “哎……” 杨七瞥了他一眼,愕然道“怎么了?不会海靖那个丫头,也让你受气了吧?” 寇准并没有回答杨七的问题,只是抬起头看了杨七一眼,然后继续唉声叹气。 弄的杨七有些摸不着头脑。 “到底怎么了?” 寇准长叹了一口气,一脸幽怨的盯着杨七,“我就不明白了,你有什么好的,怎么那么多姑娘都喜欢你。” 杨七闻言一愣,疑惑的道“受刺激了?” 寇准吧嗒着嘴,感慨道“那真是一个很单纯的姑娘,漂亮、温柔、知书达理,浑身更是充满了朝气……” 杨七下意识的挑起了眉头,“你说的是海靖?” 寇准缓缓点头。 杨七脸色微冷,低声道“所以……你看上她了?” 寇准刚要张嘴发表一番感慨,还没说出口,先抬头瞧了杨七一眼。 看到了杨七危险的眼神以后,寇准下意识的闭上嘴,连连摇头。 杨七冷冷的一笑,“没有最好……你若是敢对不起我家八妹,我就把你阉了去给陈琳作伴。” 寇准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哆嗦,苦着脸道“臣……不敢……” “没有还不下去做事?” “臣告退……” “……” 翌日。 风和日丽。 杨七早早的到了书房,摆足了架子以后,吩咐道“传辽国使节觐见。” “诺!” 守候在门外的彭湃,迅速的将杨七召见的命令,传到了早已在行营外等候的辽国使节耳中。 在彭湃的带领下,辽国使节簇拥着海靖公主,缓缓的进入到了杨七的书房。 “海靖参见燕王兄……” “外臣参见燕王殿下……” 由于辽燕之间有盟约,所以海靖公主称呼杨七一声王兄,刚好合适。 “平身吧。” 等到海靖公主站直了以后,杨七才有机会仔细的打量这个丫头。 人常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杨七觉得这句话放在海靖丫头身上非常合适。 短短几年不见,海靖丫头,从一个羞答答的小萝莉,硬生生的变成了一个青春靓丽的大姑娘了。 无论是姿色、容颜、身段,都不逊色于任何人。 特别是她身上透出的那一股子迷人的朝气,很吸引人。 难怪寇准在见过了海靖之后,言语间颇有微词。 海靖看到了日思夜想的情郎,眼中充满了羞涩,脸颊红彤彤的,可是她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杨七身上。 “赐坐……” 杨七感受到自己快要被看化了,于是赶忙轻咳了一声,让辽国使节团坐下。 有其他人在场,杨七自然不可能跟海靖公主唠家常。 杨七率先看向了辽国使节团里主事的人,淡淡的问道“此番你们辽国遣使,入我燕国,所谓何事?” 众所周知,辽人在外交方面向来跋扈。 可是在杨七这个先后击败过辽军数次的强者面前,辽人表现出了罕有的谦卑。 辽国主事的辽臣陪着笑脸道“回燕王殿下的话,此番我等奉命出使燕国,主要是因为两件事。其一,因去岁战事,我大辽惜败,同贵国签订了城下之盟,订立了岁币。 燕王殿下也知道,去岁辽国闹了粮荒,能吃的东西都让百姓给吃空了,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钱财,向贵国进贡。 所以我大辽陛下特地派我过来,希望能同您商谈一番,看看岁贡之事,能不能往后推两年。” 顿了顿,辽臣又道“其二,我大辽惜败以后,数十万大辽勇士,皆被扣押在贵国。我大辽陛下念及勇士们疾苦,希望留下海靖公主为质子,换回我大辽数十万勇士。” 杨七平静的听完了辽臣的要求,缓缓的靠在了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盯着辽臣,轻笑道“你在跟我讲笑话?” 辽臣干巴巴笑道“国家大事面前,外臣哪敢讲笑话。” “不是讲笑话?呵呵……偌大的辽国,连三四十万两的岁贡都拿不出来,还说不是在讲笑话?至于抛出一个弱女子,换回数十万能征善战的勇士,这种龌龊的事情,你们辽人做得出来,我可做不出来。” 杨七强硬的道“此二事,皆不允。七月之前,我若是见不到今岁的岁贡,那我就带兵亲自去取。至于扣押在我燕国的数十万辽军俘虏,就等你们付清了岁贡以后,再说吧。” “这……” 辽臣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嗣哥哥……” 海靖公主轻声呼唤。 杨七闻言,尴尬的笑道“海靖,国家大事,你就别掺和了……” “可是……” 海靖公主有些焦急。 杨七面色冷峻的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辽臣苦着脸,看着杨七道“燕王殿下,贵国态度如此强硬,真就没商量的余地了吗?” 顿了顿,辽臣补充道“据外臣所知,宋国也欠了贵国不少钱财。殿下派人去讨要,宋国送了一位公主给殿下,殿下就再也没问宋国要过钱财。 如今我大辽效仿宋国,也送了一位公主过来。 以此祈求殿下能容我们缓缓……” 杨七冷着脸,淡淡道“你倒是做足了功课,可惜都是道听途说。宋国送来的那位公主是在刺杀我的。她的左右已经被我擒拿,发配到了千里之外,她本人也被我软禁。 至于宋国欠我燕国钱财不还的问题,这也不需要你操心,前去讨债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辽臣缓缓起身,躬身施礼后,沉声道“燕王殿下如此咄咄逼人,只怕要逼死我辽国数万万的百姓。燕军强盛,非我辽军可以抵挡的。 我大辽朝廷不愿意从百姓手里搜刮他们最后哪一点的粮食。 燕王若是能狠下心,尽管去取便是了。” 丢下了这句话,辽臣再次施礼。 “外臣告退。” 其余辽臣站起身,也纷纷施礼告退。 海靖公主脸上再无刚才的光彩,隐隐有些发白。 辽臣走了,她却没走。 “嗣哥哥……你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明明燕国什么都不缺,为何你不能给我辽国的百姓一条活路呢?” 海靖公主越说越大声,“在来的路上,我碰到了很多凄苦的辽国百姓。他们饿的皮包骨头,有些人甚至易子而食,有人啃干草,还有人吃牛羊粪。 甚至……甚至……甚至海靖还看到辽国的那些老弱妇孺,为了让后辈活下去,硬生生的跳崖自尽,以此为家里省下一份口粮。 我是辽国公主,受他们供养,从小锦衣玉食,可是当他们危难之际,我却无能为力。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 那一刻,海靖心里真的好痛…… 嗣哥哥你那么好,就不能帮一帮海靖吗? 帮一帮我辽国的百姓?” 杨七神色复杂的看着海靖公主,看着她从一个阳光灿烂的大姑娘,变成了一个忧国忧民的慷慨之士。 “哎……海靖,有些事很难说得清楚。你只看到了辽人的疾苦,却没有看到那些在辽人奴役下的汉家百姓的疾苦。 国家大事,并非儿戏,更不能意气用事。 你现在还小,不懂这些,等你以后长大了,就应该懂得了。 你先下去到后堂歇息,等我处理完了公务,再去找你。” 不容海靖公主拒绝,杨七就让人请海靖离开了书房。 海靖走后。 杨七看向了坐在书房一角,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过的寇准。 “看出了些什么?” 寇准皱着眉头,低声道“他们在说谎,还在演戏。辽国的那些使臣,谎话连篇。辽国虽然战败,损失惨重,但远远没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 除去契丹八族之外,辽国境内诸如女真等诸多中小部落三百二十七个,每一年要上贡给辽国朝廷不少的朝贡。 光这些朝贡,就足以让辽国解决温饱问题。 海靖公主只怕是被他们耍的一些小把戏,懵逼了心智。 他们大概是想利用海靖公主软化陛下,然后让陛下松口,以达到他们的目的。 只是陛下明见万里,一口拒绝了他们。 臣猜测,他们还有下一步的计划。” 杨七闻言赞许的点点头,到最后却摇了摇头。 寇准不解的看向杨七。 杨七笑道“你只看到了最表面的东西,并没有看到最重要的东西。” “最重要的东西?” 寇准皱起眉头,一脸疑惑。 杨七点点头,感慨道“弱国无外交……” 简短的五个字,把刚才的场面描绘的淋漓尽致。 寇准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惊醒道“不错,弱国无外交……” 杨七郑重道“所以,我们要努力让燕国变得更大,更强,强到所有人都向我们摇尾乞怜。而不是我们向他们摇尾乞怜。 作为燕国国相,你接触的政务,比我还多。 所以我要你记住一句话。” 寇准站起身,一脸严肃的道“请陛下示下。” 杨七沉声道“我燕国,不向任何人低头。任何企图让我们燕国低头的敌人,纵然是拼的国破家亡,也要将他踩到脚底。” “诺!” 杨七的一句话,定下了燕国的基调。 自此以后,燕国面对敌人,除了战之外,也唯有战。 借着这一次会见辽国使节的机会,杨七把这个道理给寇准讲了个通透。 寇准骨子里也是刚毅的人。 他又岂是那种对敌人摇尾乞怜的人。 有此君臣,燕国的强盛、强悍,是注定的。 辞别了寇准以后。 杨七就去后堂见海靖公主。 然而,杨七绝对没有想到,他将会经历一场永生难忘的事情。 第0797章 海靖留给杨延嗣的眼泪(今晚一更) 行营的后堂,有一座花厅,花厅四周种满了各色花卉。 初夏时节,各色花卉争奇斗艳。 而海靖公主,就像是这一丛花卉中最耀眼,最青春靓丽的那一朵花。 她侧蹲着身,正盯着眼前一朵绚丽的茶花发呆。 杨七背负双手,踱步到了海靖公主身后。 “这一多茶花,可是茶花里面的精品,叫做抓破美人脸……” “哼~” 海靖公主轻哼了一声,别过了头去,留给了杨七一个后脑勺。 杨七微微蹲下身,蹲在了海靖公主身旁,调笑的问道“生气了?” “哼~” “我记得你可不是一个爱生气的姑娘……” 听到杨七这句话,海靖公主出奇的没有轻哼,只是低头沉吟了半晌,然后低声道“人是会变得……” 杨七缓缓点头,感慨道“你说的不错,人是会变的。就像是你,多年前见你,你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了。” 海靖公主回身看向杨七,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盯着杨七,略显羞涩的问道“那……你喜欢吗?” 杨七抬手揉了揉海靖公主的小脑袋,认真的道“我以为你长大一点,就会忘掉这件事,想不到你现在还记得。 你这么可爱的丫头,谁会不喜欢呢?” “真的吗?” “嗯!你就像是我的另一个妹妹……” 海靖公主脸上刚浮起的希冀的笑容,瞬间僵硬在了脸上。 她不死心的质问道“只是妹妹吗?” “嗯~” 杨七不忍心看海靖公主的小脸,他害怕看到海靖公主心碎的表情。 拒绝一个人是残忍的。 特别是拒绝一个情窦初开,却情根深种的少女。 海靖公主表现的出奇的平静,并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这让杨七很诧异。 她就像是一个没事的人一样,从头上摘下了一枚金钗,然后用金钗在一下一下的刺那一朵名贵的茶花。 一朵价值百两的抓破美人脸,在海靖公主的摧残下,变得稀巴烂。 杨七一点儿也不心疼。 如果能让海靖公主轻松的迈过他这个坎,纵然是再多、再名贵的茶花,杨七也会弄来让海靖公主泄愤。 海靖公主蹲在地上玩金钗玩了很久,一句话也没有说。 杨七就这么静静的陪着她,也没有说一句话。 半晌,海靖公主抬起头,看向杨七,她的眼眶早已红成了一团,水雾在眼圈里不停的打转。 杨七见状,有些慌张,他手足无措的急声安慰道“你别哭……这世间好男人数不胜数,比我杨延嗣好的男人,更是不计其数。 我相信,总有一日,你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真正的缘分。” 海靖公主却像是没听见杨七的安慰,她眼珠子滚落,凄凄厉厉的哽咽道“从我喜欢上你的那天起,我就努力的学习汉人的文化,汉人的礼仪。我希望把自己变成你喜欢的那个样子。 我以为自己已经很好了,所以我满心欢喜的求着母后,让她准许我到燕国来见你。 可是临来的时候,有人告诉我。 纵然我把自己变成世上最美的女子,你也不一定会动心。 我不相信她……我不想相信她……” 杨七心头一疼,缓缓的揽过海靖公主的肩膀,低声道“傻丫头,不是我不动心,而是我的心已经被填的满满的,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她比你聪明……” 辽国能摸得透杨七心思的人不多,能在感情这个问题上摸得透杨七心思的更是少之又少。 海靖公主口中的那个她是谁,杨七很轻易就猜到了。 韩琼! 那个聪明绝顶,却心如蛇蝎的女人。 “我心里好痛……” 海靖公主捂着胸口,低声哀嚎。 杨七苦着脸,叹气道“长痛不如短痛,你还小……经历过了这一遭,以后就会变得很坚强。” 顿了顿,杨七感叹道“是我对不起你……” “呜呜呜……” 海靖公主趴在杨七怀里哭了很久很久。 杨七的衣襟内泪水淋湿,渗透了内衬,他却没有任何动作。 然而,海靖公主的哭声却没有停止,反而越哭越凶。 杨七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呜呜呜……” 海靖公主趴在杨七怀里,一边哽咽哭泣,一边低语,“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有一天我做错了事,你会不会怪我?” 杨七微微愣了一下,摇头笑道“傻丫头,我怎么会怪你?在我眼里,你就像是我的亲妹妹一样。哪有哥哥不疼妹妹的?你若是做了什么错事,自己担不住,辽国也担不住,那就到燕国来。 只要有我杨延嗣在,谁能欺负得了你?” “你不怪我就好……对不起……” “嗯?” “噗呲~” 金钗尖锐的钗头被磨的锋利如剑,轻易的洞穿了杨七身上的外衣、内衬,狠狠的扎进了他的胸膛。 “你?!” 杨七一脸惊愕的低头看着胸口插着的金钗,又看向了泣不成声的海靖公主。 “为什么?” 海靖公主浑身颤抖着,哭诉道“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想这样的……可是她说,你不死,我们辽人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杨七难以置信的道“所以……你其实已经不喜欢我了,你接近我,就是为了刺杀我。为你们大辽争取一线生机?” 海靖公主哭泣着,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我……我是喜欢你的……她,她答应了我。如果你不肯接受我,就让我刺杀你。只要杀死了你,她就能带着兵马收复燕云十六州。到那个时候,我辽国的百姓不仅会过上更好的日子,她也会将我们两个葬在一起。” “生不能同眠,死却同穴?” 海靖公主重重的点头,泪珠甩的四处飞溅。 杨七脸上浮起了一丝苦笑,“你被骗了……” 海靖公主坚定的摇头,“她不会骗我的。” 杨七无奈道“你刺杀我,绝对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很有可能会被千刀万剐……” 海靖公主突然笑了。 “我没想着离开……既然不能嫁给你,那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你怀里。” 这一刻,海靖公主果决刚毅,和杨七之前见到过的所有海靖都不同。 “噗呲~” 金钗被海靖公主从杨七身体内拔了出来,奋力的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别……” 杨七惊叫了一声,抬手准备阻拦,心头一疼,慢了半拍。 金钗插进了海靖公主的胸膛。 海靖公主就像是解脱了一样,脸上露出了一阵轻松的笑容。 “终于不用再被逼着在你和辽国之间做出选择了……” 杨七心如刀割,沉痛的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噗~” 海靖公主咳出了一口逆血,一顿一顿的说道“我喜欢你……也喜欢辽国……” “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很喜欢……” 海靖公主就这样看着杨七,倾诉着心里的爱意,缓缓的闭上了眼,倒在了杨七的怀里。 气绝身亡。 一位青春靓丽的公主,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在了杨七的怀里。 杨七似乎已经感受不到胸膛上的痛感,他只感觉到一股又一股的怒火从胸膛里不停的上涌。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一个个都如此不知廉耻,利用着心地善良的女人。 赵德芳利用清欲公主。 萧倬更狠,利用自己的亲生闺女海靖公主。 两个心地单纯,心思善良的丫头,被利用杀自己最爱的人,她们该有多痛苦? 海靖公主喊出那一句‘终于不用再被逼着从你和辽国之间做选择’的时候,杨七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她内心的煎熬。 煎熬、无奈、痛苦……却唯独没有怨恨。 她不恨任何人,她不恨任何逼迫她的人。 或许她还期望着逼迫她的人,能把她跟杨七安葬在一起,然后生生世世的陪着杨七。 “都该死!” 杨七的嘴里就像是含着冰碴子,冷冷的吐出了三个字。 这个时候的杨七,比任何时候都要愤怒。 “彭湃!” 一声怒吼从行营的后院,传到了前院。 彭湃听到这一声怒吼的时候,浑身吓的抖了一个哆嗦。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听到杨七如此饱含怒意的怒吼了。 发生了大事了。 彭湃没有任何犹豫的冲到了行营后院。 扎马合勇士们也跟着彭湃冲到了后院。 当他们冲到后院,看到了后院里的场景以后,吓的三魂丢掉了七魄。 “陛下?” “陛下!” “快传御医!传御医!” “……” 杨七冷冷的道“让徐大夫过来。其余人等,不许接近这行营。传令下去,此番入燕国的辽人,一体斩绝,一个不留。” “可是陛下您……” “这是军令!” “诺!” 彭湃匆匆的进入到了后院,又匆匆离开了后院。 扎马合勇士将后院团团围困,严防死守。 杨七就这个直愣愣的抱着海靖公主坐在地上。 少顷。 徐大夫被人驾着匆匆到了后院,见到了杨七胸膛上一片血迹以后,吓了一跳。 “陛下?!” 不等杨七吩咐,徐大夫一脸惊恐的扑到了杨七身前,猛然扯开杨七胸膛前的衣襟,瞧见了杨七胸膛上的伤口的时候,却是一愣。 “这……差一寸就刺心心脏了……很凶险,可是对方似乎在……” 徐大夫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杨七冰冷的声音。 “重伤垂危,命不久矣!除此之外,我不想听到第二个说法。如果有第二个说法传出去,我不会念及旧情的。” 徐大夫浑身一僵,在杨七的威慑下,额头上浮起了一层细汗。 他大概猜到了杨七要做什么,所以郑重的点头道“老仆明白……” 说完这句话。 徐大夫站起身,惊怒的尖叫,“你们还呆头呆脑的愣着干嘛,还不把陛下抬进去。陛下若是有个好歹,你们都得陪葬。” 扎马合勇士有点被吓懵了,反应过来以后,小心翼翼的去抬杨七。 杨七吩咐他们将海靖公主的尸体存在行营内的冰窖里,然后任由他们抬着到了房内。 到了房内,扶着杨七躺下以后,扎马合勇士退出了房内。 杨七独留下了徐大夫和扎马合青木。 “扎马合青木……” “臣在!” “考验你们扎马合一族忠诚的时候到了。” “陛下吩咐。” “守在门口,谁也不许进。” “诺!” 扎马合青木没有询问多余的话。 出了门口以后,直愣愣的站在了门口,犹如一尊铁塔。 等到徐大夫为杨七处理好了伤口,杨七冷声对徐大夫道“回去以后,不论谁问,你都要告诉他们,我身受重伤,命不久矣,其余的话多说一个字也不行。” 徐大夫迟疑的问道“陛下这是要……钓鱼……” 杨七冷笑道“我很想看看,辽人究竟有什么阴谋,居然能舍得了这么大的本钱。” “老仆明白,该说的话,老仆会一字不露的传出去。不该说的话,老仆一个字也不会往外说。” 杨七缓缓点头,讥讽道“下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诺!” 徐大夫答应了一声,缓缓退出了书房。 杨七仰着头,冷峻的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一滴泪珠,顺着他的眼角缓缓滚落,犹如珍珠一般晶莹剔透。 终究是一个傻丫头,关键的时候居然心软了。 为什么这么傻? 为什么? …… 房外。 徐大夫刚出了房内,就撞上了匆匆赶来的彭湃。 彭湃见到了徐大夫,就焦急的问道“陛下如何?” “哎……” 徐大夫长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 彭湃眼珠子瞪的老大,脸色煞白,失声叫道“这不可能……” 徐大夫苦着脸道“陛下……只怕活不了几天了……刚才老夫喂了陛下两片人参,正在吊命……现在,你应该派人去复兴关请杨延平过来主持大局,避免燕京城因此生乱。” “不行!我要进去见陛下。我不相信陛下会有事!我不相信!” 扎马合青木就像是拦路的天堑,挡在了彭湃的面前。 “陛下有令,谁也不许进。” “唰~” 彭湃眼珠子瞬间红了,他抽出了腰间的横刀,爆喝道“让开!” 扎马合青木依然寸步不让。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动手。 徐大夫长叹一口气,恼怒道“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添乱了。陛下原本还能多活两天的,被你一闹,也许今天就一命呜呼了。” “陛下福缘深厚,怎么会有事!你们在骗我!” 彭湃红着眼珠子嘶吼。 徐大夫黑着脸,“这等大事,老夫岂能骗你?金钗直插心脏,陛下没有当场毙命,已经算很了不起了。” 第0798章 大风起 “我一定要见陛下!” 任凭徐大夫如何解释,彭湃依旧态度强硬。 扎马合青木挡在门前,寸步不让。 一时间,门前的状况陷入到了僵局。 闻讯赶来的曹琳、初醒、杜金娥看到这一副情景,曹琳面色清冷的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杨七如今‘重伤’,依照规矩,曹琳就是这里身份最高的人。 所以她的话颇具震摄力。 彭湃当即摇旗硒鼓,哭丧着脸,哀嚎道“陛下遇刺,身受重伤,如今情况不明,扎马合青木不让臣进去。” 曹琳三女早就得到了杨七重伤的消息,曹琳纵然心中悲苦,脸上却表现出了罕有的坚强。 初醒和杜金娥二人,再次听到这个消息,脸色煞白,浑身在打哆嗦。 曹琳咬着牙,忍着悲痛,看向了扎马合青木,“是这样吗?” 扎马合青木深吸了一口气,躬身对曹琳施礼过后,说道“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也包括我?” 曹琳质问。 扎马合青木艰难的点点头。 曹琳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既然陛下有令,那你就守在此地。” 曹琳看向了徐大夫,询问道“陛下伤势如何?” 徐大夫瞥了曹琳一眼,悲痛的道“陛下身受重伤,恐怕命不久矣……” 曹琳、初醒、杜金娥三女浑身巨颤。 初醒跌坐在了地上,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曹琳和杜金娥尽管很坚强的站着,可是她们眼中的泪水,却奔流而下。 “怎么会这样……” “砰砰砰~” 曹琳抬手捶打着胸口,痛心道“都怪我……都怪我……我若是不念着生意,一心留着陪郎君,也不会出现此等横祸……” 杜金娥摇着头,痛哭道“是我的错……姐姐将相公托付给我,我却没照顾好他……” 看着三女悲痛欲绝,徐大夫有种张嘴说出实话的冲动。 不过,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杨七既然如此安排,必然有他的用意。 若是坏了杨七的大事,只怕他会吃不了兜着走。 徐大夫努力的摆出了一副悲痛的面孔,凑到曹琳面前,“娘娘,陛下如今危在旦夕,难免不会有人趁着这个时候作乱。还请您下一道命令,让各部严防死守燕京城,然后让人去复兴关请杨延平将军过来主持大局才是正理。” 曹琳流着泪,点头道“多谢徐大夫提醒,妾身知道该怎么做。” 曹琳转头看向了扎马合青木,颤声道“陛下真的不让我进去?” 扎马合青木坚定的摇摇头。 曹琳心痛的道“那我就不进去了。” 曹琳看向了杜金娥、初醒,强忍着泪水道“妹妹们,如今郎君生命垂危。我们要学会坚强,不能让人趁机祸乱了燕国社稷。 这是郎君拼死打下来的江山,我们作为郎君的妻妾,要替他守住着江山。” 初醒和杜金娥流着泪点头。 “彭湃!” “臣在。” “刺杀郎君的凶手可抓住?” 彭湃脸色难看的回答道“刺杀陛下的凶手,已经自缢身亡。” 曹琳缓缓皱眉,又问,“可有同犯?” 彭湃不敢隐瞒,如实回答道“辽国使团皆有牵连,臣已经派人将他们擒拿。尚有两人在逃……” 曹琳目光如刀,落在彭湃身上,“你留在郎君身边,不能保护郎君。如今连一干从犯都不能尽数擒获,留你在郎君身边有何用? 就你,还想硬闯郎君的卧房。 事情办成这样,还有何颜面去见郎君?” 彭湃脸色难看,附身请罪,“臣罪该万死。” 曹琳冷哼了一声,“哼!红衣!” 随着曹琳声音落下,一个红衣女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曹琳身侧。 “参见主子……” 曹琳冷声道“去将刺杀郎君的罪人,一个不落的给我抓回来。” “诺!” 红衣女子领了命令以后,快速的了离开了行营。 红衣女子走后,曹琳冷冷的看着彭湃,“你去复兴关,请大哥速速赶过来。这件差事要是办砸了,你就别回来了。 郎君处处迁就着你,我曹琳不会。” 彭湃缓缓低下头,屈辱的道“诺!” 彭湃走后。 徐大夫上前,躬身道“娘娘,老仆就先行告退了。” 曹琳皱眉,“你走了郎君怎么办?” 徐大夫苦笑,“老仆需要帮陛下吊命,尚缺两味药材。老仆不放心别人,所以必须亲自走一趟。” 曹琳闻言,眉头舒展,郑重的点头,“那就有劳徐大夫了。” “娘娘客气了……” 徐大夫出了行营以后。 有关于杨七遇刺,生命垂危的消息,如同一阵风一样传遍了整个燕京城。 燕京城的人闻言,直接炸开了锅。 寇准在得到了这个消息以后,匆忙赶到了行营内。 也不知道寇准在行营里经历了什么。 总之,寇准在离开了行营以后,立马派人去了城外,调遣了五万兵马,进入到了燕京城内。 偌大的燕京城,一下子被围城了铁桶。 大家人心惶惶的。 也有心怀叵测的人趁机闹事的,不过很快就被重兵弹压。 在燕京城外的一座大帐内。 两个潜藏在俘虏营中的辽臣,在得到了这个消息以后,相视一笑。 “大事已成!” “速速召集各部头目议事。” 俘虏营中的各部头目在诸多俘虏们掩护下,聚集在了两个辽臣的帐篷内。 其中一个辽臣在等到各部头目到齐以后,从怀里取出了一份圣旨,当众宣读道“制曰……燕国国主杨延嗣遇刺,燕国必然大乱,尔等戴罪立功的时候到了……只要尔等在我大辽大军压境之际,趁机在燕国内部起事,配合我大辽大军,一举夺回燕云十六州,必定重重有赏……” 各部头目在听了这一份圣旨的内容以后,神色不一。 他们并没有表示。 另一个辽臣见状,单手捶打着胸口,怒吼道“为了大辽!” 各部头目一愣,咬着牙,单手捶打着胸口,沉声道“为了大辽!” 辽臣看着各部头目,郑重的道“如今杨延嗣身受重伤,命不久矣,正是我大辽夺回燕云十六州的好时机。只要燕云十六州能重新回到我大辽的手里。我们大辽就会变得更强盛。 只要能除掉杨延嗣,我大辽不仅会变的更强盛,还有机会南下宋国,让我们的族人生活在那片富庶的地方上。 所以,为了我们大辽,为了我们的族人。 我们纵然万死,也不后悔。”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辽人俘虏匆匆掀开了帘子,惊恐道“二位大人快走,南蛮子来了。” 两个辽臣缓缓站起身。 “走?我们不走,我们走了你们就遭殃了。记住我们的话,随后有人会跟你们联系的。为了大辽,我们先走一步了。 哈哈哈……” 在各部头目惊愕的眼神中,两个辽臣大笑着踏出了大帐篷。 他们一出大帐篷,就撞上了一群身着劲装的女子。 为首的红衣女子见到他们二人,冷峻的下令道“拿下……” 一群身着劲装的女子,虎扑而上,将两个人瞬间捆成了粽子。 两人一点儿也没有反抗,任由女子们绑来他们,押解着他们离开了俘虏营地。 两个辽臣被押走了,各部头目们聚集在帐篷内,神色凝重。 “怎么办?” “同为辽人,他们为了我大辽尚且舍得了性命,我们是大辽的军卒,又如何舍不得性命。” “对……于其在这里被燕人奴役下去,不如拼一把,一旦成了,我们不仅会成为夺回燕云十六州的功臣,还能回去看妻儿……” “那就蛰伏起来,等他们联系我们?” “好!” “……” 就在曹琳在燕京城里抓人,寇准在燕京城里镇压暴徒的时候。 杨七遇刺,生命垂危的消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向燕京城外传播。 消息传到了汴京城。 正在大庆殿内用膳的赵德芳,扔下了筷子,赤着脚跑到了垂拱殿。 “哈哈哈……大事已成,快去召丁谓、赵普二人到宫内议事。” 宫人们立刻出了皇宫。 少顷过后,丁谓、赵普二人就赶到了垂拱殿。 还没进入到大殿内,就听到了赵德芳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 二人进入到垂拱殿以后,齐齐躬身施礼。 “臣等参见陛下。” 赵德芳脸上的喜色掩饰不住,“两位爱卿,快快请起。” 丁谓刚毅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丝媚笑,一双短须翘起,乐呵呵笑道“陛下兴致如此高涨,想必是得到了什么好消息要与臣等分享。” 丁谓人年轻,长相俊秀,板着脸的时候,面容刚毅,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 只是谄媚的一笑,脸上的刚毅顿时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献媚的小人嘴脸。 赵普很讨厌丁谓这种嘴脸,简直是在给读书人丢脸。 “马屁精!” 赵普毫不客气的当堂骂了一句。 丁谓不仅不生气,反而陪着笑脸道“赵相公教训的是……下官就是见陛下开心,所以心中也替陛下开心,难免有些失态了……” 不得不承认,丁谓真是个人才。 他在讨好赵普的时候,顺手又拍了一下赵德芳马屁。 一瞬间,赵德芳看丁谓的眼神就更加满意了。 “哼!” 赵普冷哼了一声,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垂拱殿内的那一张特地为他准备的官椅上。 自从赵德芳登基以后,答应了与士大夫共天下。 赵普在朝堂中的地位就如日中天。 所以他在垂拱殿上的坐位,一直就再也没撤过。 丁谓虽然得到了赵德芳赏识,爬的够快,但是他还没有资格在朝堂上落座,所以只能站着。 等到赵普和丁谓安顿好了以后,赵德芳激动的扬起了手里的一份密奏,“两位爱卿,瞧瞧这是什么……” 密奏在宦官帮助下,传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赵德芳手里。 丁谓喜形于色,惊叫道“陛下,这可是大喜事啊!杨延嗣身受重伤,生命垂危,燕国、南国必定群龙无首。我们刚好可以借此机会,将南国、代州、丰州等地收入囊中。” 赵普有些震惊,“没想到雄极一时的杨延嗣,就这样凋零了。咱们的人还没动手,他就栽到了辽人手上。” 赵德芳兴奋道“时也,命也。杨延嗣也算是一代人杰,他若是肯真心实意的投靠本王的话,或许还会有一番作为。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裂土封疆。 没想到他辛辛苦苦打下的疆土,竟然是为我准备的。哈哈哈……” 丁谓拍马屁道“陛下乃是真龙天子,自有天佑,又岂是杨延嗣那一条杂蛟可以相比的。” 赵普皱着眉头,“还是不能大意,派人再去核实清楚此事。还有辽国那边,依照宋辽两国私底下的盟约,一旦他们得手,陛下就要放弃燕云十六州的争夺权。 咱们真的要让出燕云十六州吗?” 赵普的话,若是让燕国的臣民们听到,只怕会惊掉大牙。 宋辽两国,居然在私底下已经达成了盟约。 听赵普话里的意思,宋辽两国结盟,似乎就就是为了对付杨七。 两个仇敌之国,居然能够结盟? 他们是什么时候结盟的? 他们结盟的内容又是什么? 没几个人知道。 这一件事极其隐秘,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而且多数的知情人对此也只是一知半解。 但是他们却知道一点。 针对杨七的这一场结盟下谋划的阴谋,在赵德芳登基以后没多久就开始了。 赵德芳听到了赵普的话以后,咧嘴笑道“燕云十六州的事情,赵爱卿不必挂心。一旦辽人大举南下,杨延嗣必定会从南国调集兵马北上驰援。 到那么时候,辽国面对的是数十万的敌人。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拿下燕国? 反观我们,只要南国兵马一走。我们大宋的兵马就能长驱直入,轻易的拿下南国。 到那个时候,辽燕两国早已拼的两败俱伤。 我们只需要坐收渔利即可。” “一箭双雕?” 赵普微微一愣,沉吟的问。 赵德芳志得意满的道“怎么样?这可是丁大夫想出的妙计。” 第0799章 举世皆敌 丁谓谦逊的躬身笑道“臣愧不敢当,全赖陛下鸿福,臣才能想出这种计策。” 赵德芳更加满意的笑了。 他就喜欢丁谓这一副居功却不自傲的样子。 赵普纵然很讨厌丁谓这个马屁精,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丁谓确实聪明过人,智计无双。 心里赞叹归心里赞叹,赵普依旧板着脸,给他泼冷水,“此事干系甚大,你能想出一箭双雕的计策,别人也能识破你的计策。 以老夫多年的为官经验看。辽国的那个在战败以后,就提出结盟的小狐狸,远比你更胜一筹。 所以你不得骄傲自满,需要谨慎行事。 别在算计别人的时候,反而被人家算计了。” 提到辽国的那个小狐狸,特别是在赵普夸赞那个小狐狸比丁谓还厉害的时候,丁谓眼底闪过了一丝温怒,转而化作成了一丝不屑。 他脸上依旧陪着笑脸道“赵相公教训的是,下官谨记。” 瞧着丁谓如此识趣,赵普难得的没有再出言教训他。 君臣三人凑在一起,开始为之后的战事布局。 赵德芳让宦官取了一份地图,铺在了龙案上,说道“一旦我们开始征伐南国,能够驰援辽国的,就只有大理。 所以我们必须派遣一支重兵,前往大理,牵制住曹家。 两位爱卿觉得谁合适?” 赵普和丁谓看着地图上大理的位置,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道“呼延赞……” “哈哈哈……两位爱卿果然深知朕心。” 赵德芳笑道“如今我大宋能堪重用的将领,唯有呼延赞和石守信二人。石守信要去攻伐南国,所以牵制大理的重任,就只能落在呼延赞身上。” 赵普皱眉低声道“据老臣所知,呼延赞自从在燕云战败以后,就一直待在府上,不肯外出,对朝廷也一直称病,不上朝。 谁去说动他领兵牵制大理?” 丁谓笑眯眯的道“这件事赵相公不必担心,如今呼延赞的家眷,都在我们手上扣着。他不去也不行……” 顿了顿,丁谓低声笑道“包括他那一位当燕王妃的闺女……” “嘶~” 赵普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黑着脸,沉声道“祸不及妻儿,你们怎么能这么做?” 赵德芳皱了皱眉,并没有说话。 丁谓笑道“只要能让我大宋变得更加强盛,下官甘愿去做这些脏事,也甘愿担上一身骂名。” 赵普仍旧黑着脸,低声道“所以你们就想方设法的连远在燕国的呼延赤金也骗了回来,把呼延家的人一个不剩的掌控在了手里?” 丁谓缓缓点头,“这是自然,不然呼延赞怎么肯听话。” 赵普心神震动道“在做这件事之前,你们就没想过,一旦被杨延嗣提早发生了此事,会发火?” 丁谓自傲的道“杨延嗣手里的探子固然多,也有几分本事。但是跟有千年积累的佛道两家比起来,还差太远了。 有佛道两家帮忙,杨延嗣又怎么可能发现。” 赵普失声道“佛道两家也有参与?” 作为帝国的宰相,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居然不知道? 赵普有点失神,同时心中升起了一丝警惕。 听到了赵普的疑问,丁谓看了一眼赵德芳。 在看到赵德芳点头受益以后,丁谓笑道“杨延嗣建立燕国以后,对燕国境内的佛道两家频频打压。自然惹到了一些人。 道门因为杨延嗣,产生了分歧。 有那么一支道士,坚定的要弄死杨延嗣。 在得不到陈抟老道支持以后,他们就叛出了道门,投了辽国。 所以道门这一条线,是辽国帮咱们搭上的。” “为何不投咱们?” 赵普疑问。 丁谓还没开口,赵德芳先苦笑道“陈抟老道与我父皇有约定,有宋一朝,只认华山、崂山、龙虎山为正统。所以对于叛徒,我们没办法收留。” 赵普皱眉道“那佛门呢?” 丁谓接话道“佛门自从迎回了鲲鹏骨骸以后,准备举行一场盛大的水陆法会。可惜他们的钱粮,已经被杨延嗣搜刮一空。 所以在我们找上门的时候,他们默许了帮我们封锁消息。 以此换取我们支持他们举办水陆法会的事情。” 赵普缓缓点头,感慨道“宋辽两国,外加佛道两家,一起向杨延嗣发难,杨延嗣纵然有三头六臂,也难抵挡。 老夫现在就担心一件事。 辽国自从被杨延嗣打败以后,损失惨重,他们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恢复过来,组织一定的兵力反击吗? 咱们大宋之所以能这么快的恢复过来,可是快把江南的那些富商们快杀干净了。” 赵普说的不错。 大宋之所以能在战败损失惨重的情况下,还能这么快的组织兵力对杨七发难。 就是因为朝廷下了狠手,用各种手段,各种罪名,狠狠的杀了一波大肥猪。 如此才让朝廷迅速了肥了起来。 可是和大宋相比。 辽国本就贫瘠,就算是想要杀大肥猪,也很难找到太多。 “这……” 赵普提出了这个担心,也惊醒了志得意满的赵德芳。 丁谓沉吟道“此事我们不必担心。辽国不动手,我们不动手。辽国一旦动手,有他们牵制杨延嗣,纵然他们不敌,等他们打完的时候,我们已经拿下整个南国了。 到时候杨延嗣就算要对我大宋发难,也很难再形成南北合围的大势。” “但愿如此……” “……” …… 就在宋国的君臣三人为辽国担心的时候。 杨七遇刺,生命垂危的消息,也传到了辽国。 辽国。 上京城。 皇宫内。 一座偏殿。 只有四个人在此。 萧倬、耶律休哥、韩德让、韩琼。 萧倬端坐在上首,韩琼陪坐在一侧,耶律休哥躺在一张躺椅上,韩德让坐在他们三人对面。 萧倬手里捏着一封信,激动又心酸的道“杨延嗣被刺,生命垂危。天佑我大辽……只是苦了我那可怜的海靖孩儿……” 耶律休哥重伤虽然痊愈了,但是却断了双腿,只能瘫在躺椅上。 他微微闭着眼,听到了萧倬的话,他幽幽道“海靖那个丫头是为我大辽死的,她死得其所,为我大辽争取了机会。相信我大辽以后历代君主,都不会忘记她的功劳。太后若是念及她,不妨为她立一座庙……” “咳咳……” 韩德让咳嗽了一声,说道“海靖公主的事情,我们一会儿再谈。当务之急,还是聊聊如何拿下燕云十六州。如今杨延嗣生命垂危,燕国群龙无首,正是我们夺回燕云十六州的好时机。” 萧倬、耶律休哥闻言,缓缓点头。 海靖公主的死,只有跟她最亲近的人稍微缅怀了一下。 为她伤感,为她哭泣,大概是做不到。 作为一个个合格的政客,他们的心脏早已被锤炼的坚硬如铁。 萧倬看向了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韩琼,说道“布置的如何?” 韩琼缓缓点头,眼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低声笑道“如今燕国的边陲,被杨延嗣打造的犹如铜墙铁壁,能被攻入的地方,只有两个地方。 一个是海岸边上的燕国港城,另一个就是燕国的东晟府。 我辽人擅马战,并不适合海战。 所以在半年前,我向太后和大于越讨了旨意,让耶律斜轸率领了十万兵马,往辽国东北而行,去邻国讨要水军。” 萧倬一愣,愕然道“你让耶律斜轸率领十万兵马去攻伐高丽,就是为了讨一支水军?” 韩琼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让耶律斜轸去攻伐高丽,是为了借高丽的钱财,迅速的恢复我大辽的生机。 高丽久居东南,历经攻伐,却安然不倒。他们一定积累了大量的财富,这些财富足以支持我们辽国度过这一次战败的危机。 相信从耶律斜轸送回来的战利品,您三位就能看得出来高丽的富庶。 但是高丽的水军却不堪一用。 真正能帮我们的水军,只有倭国的水军。 倭国久居大海深处,每一个倭国人的水性都不错,他们的水军也异常彪悍,刚好合我们用。 所以我再让耶律斜轸攻伐高丽的时候,顺手敲打了一下倭国,从哪里劫掠了不少的奴隶和战船。 到时候足够我们用来征讨燕国的。” 萧倬神色复杂的看着韩琼。 韩琼似乎感受到了萧倬的目光,羞答答的道“儿媳擅自做主,还请太后、大于越不要见怪。一切……也是为了我辽国。” “呵呵呵……” 耶律休哥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低声笑道“不怪!怎么会怪你呢?你做的很好,有倭国的奴隶和战船帮忙,我们征讨燕国就更有把握。 真要怪,就只能怪我们这些老东西没本事,不仅丢了燕云十六州,还差点葬身在上京城内。 若不是你当初挺身而出,从中周旋,说通了守卫上京城的皮室军倒戈一击。 只怕现在这辽国皇宫已经换了主人。” 耶律休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难看,似怒似笑,很难分辨出他是在发怒,还是在发笑。 他的话轻描淡写的,可是话中蕴含的意思,却足以震动天下。 萧倬也跟着笑道“韩爱卿,你真是生了一个好闺女。有她帮助,我大辽不仅能夺回燕云十六州。以后我皇儿有她辅佐,必定能问鼎天下。” 韩德让乐呵呵的道“一切都是太后调教的好。” 韩琼听到夸奖脸上的笑容很灿烂。 她谦逊道“您三位谬赞了……” 顿了顿,她继续道“海上有倭国的奴隶和战船帮忙,我们要攻入港城,轻而易举。至于东晟府,那就由耶律斜轸率领精兵,绕过外云州,直插东晟府,打燕国一个措手不及。 只要破开了这两道门户,燕国的土地就任由我们索取。” 耶律休哥缓缓的点头道“此计不错……只是耶律斜轸去偷袭东晟府,谁负责从正面攻伐燕国?又由谁牵制府州的折家? 若无人正面牵制燕国的主力,纵然破开了燕国的门户,最终也会像是上一次一样,被灰溜溜的赶出来。 府州折家如今兵强马壮,跟杨家又是姻亲,他们若是驰援燕国。 只怕耶律斜轸去偷袭东晟府的兵马会全军覆没。” 韩琼从怀里掏出了一封密信,递给了萧倬,然后在萧倬看信的时候,解释道“这两件事大于越不用担心,这一封密信,是杨延嗣的一位老对手派人送来的。 正是因为有他在,我才能保证让耶律斜轸去偷袭东晟府万无一失……” 说话间,萧倬已经看完了信,信已经递到了耶律休哥的手里。 耶律休哥看完了信,喃喃道“原来是他……他也算是一位人杰,若非遇上杨延嗣,迟早有一天会雄踞西北的。 本王本以为他被杨延嗣打败以后,今生就再也没有机会见他了,没想到他居然还能卷土重来……” 韩德让还没看到信,听到耶律休哥的话,心里顿时生了痒痒,但是他又不能从耶律休哥手里抢信,于是就急声追问。 “是谁?” 耶律休哥一边把信递给他,一边淡淡的吐出了一个名字。 “李继迁!” “李继迁?!” 韩德让一脸愕然,赶忙接过信仔细阅读过后,震惊道“他居然还活着,而且居然在折家横扫西北的时候,积攒了这么大一批人马?” 耶律休哥感慨道“想来也是折家横扫西北成全了他。折家在西北横行无忌,所过之处,寸草不留。西北的那些小国国主,碰到折家这个大煞星,只能狼狈逃窜。李继迁刚好可以趁此机会,收服他们……” 韩德让依旧震惊,“可是这才几年,他居然积攒了四十万人马……” 耶律休哥瞥了韩德让一眼,淡淡道“西域诸国的百姓跟我们大辽很相像,上马为兵,下马为民。所以他能积攒四十万人马,不足为奇。 若是给他足够的财货的话,他可能会聚集的更多。 只是这些人的战斗力,未必能够抵挡上我辽国十万精兵。 所以别看他们人数多,其实不足为惧。 但是这些人手,把折家硬生生拖在西北,却很容易。” 韩琼缓缓点头,赞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我觉得,他在信里提到的要求,我们也可以答应。” 萧倬愕然道“在拿下燕国以后,帮他征讨折家,恢复党项?” 韩琼认真的点头。 耶律休哥淡淡的道“可以答应他……一旦除掉了杨延嗣,相比于党项而言,折家对我们的威胁最大。” 萧倬点头道“如此确实可以答应他……偷袭东晟府的战事有李继迁帮忙,应该能稳操胜券。那谁去正面迎击燕军呢?” 萧倬的话音落地。 韩琼直愣愣的看向了耶律休哥。 第0800章 五子去,无子还 “由我去?” 耶律休哥感受到了韩琼的目光,略微诧异的发问。 萧倬听到此话,下意识皱起眉头,低声道“你身上的伤势虽然已经痊愈,但是双腿……再上战场,本宫怕你会凶多吉少……” 萧倬的话里充满了浓浓的担忧。 始作俑者的韩琼,很安静的坐在那儿,一句话也没说。 虽说她如今在萧倬和耶律休哥放权下,掌控了一些辽国的权柄。 但是辽国真正的大权,仍旧在他们二人手里握着。 所以耶律休哥去不去征讨燕国,得他自己选择。 “呵呵……” 耶律休哥爽朗的一笑,“我征战一生,靠的是头脑、智谋,而非武力。断了双腿而已,还消磨不了我耶律休哥的雄心。 纵然是四肢全断,只要我还活着,就一样能指挥大军作战,为我大辽建功立业。” 顿了顿,耶律休哥又道“上一次,惜败在杨延嗣手里,害我大辽丢失了燕云十六州,如今能有机会亲手再把燕云十六州抢回来,我百死无悔。” 耶律休哥最后一句话说的轻飘飘的,但是在座的三人都感受到了他的决心。 为大辽,征战一生,即使身残,志向一样坚定,纵然战死沙场,也无怨无悔。 韩琼罕见的学着男子的做派,拱手敬重的道“大于越壮志凌云,此战必定能一举收回燕云。我提前为大于越贺。” 韩德让同样拱手道“臣提前为大于越贺!” 萧倬神色复杂的看着耶律休哥,她心里有一种预感,耶律休哥此去,恐怕凶多吉少。 耶律休哥自己应该也感觉到了,但是他仍旧要去。 萧倬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说什么提前祝贺的话,只是低声的说了一句,“你……活着回来……” 耶律休哥平静的点点头。 敲定了耶律休哥出征的问题。 韩琼又看向了韩德让,“爹,讨伐榆关一线的战事,就由你负责。” 韩德让甩了甩衣袖,当仁不让的道“这个自然……” 四人又探讨了一些细节。 编织出了一道惊天大网,缓缓的笼罩向了燕国。 临了了。 耶律休哥侧躺在躺椅上,问韩琼,“什么时候开始?” 韩琼轻笑道“暂时还不着急,耶律斜轸最后一批物资还没有送达,那可是搜刮了高丽王城的一大笔财富,也是我大军出征的关键。 此外,道门给咱们准备的两件见面礼尚未完成。 一旦这两件见面礼完成,我们征讨燕国,将会事半功倍。” “什么礼物?” 耶律休哥饶有兴致的问。 韩琼微微眯起眼睛,低声笑道“其中一件礼物,就是针对杨家兄弟的。” “哦?” “一句谣言……五子去,无子还……” 耶律休哥一脸惊愕,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好歹毒的谣言……” 惊愕过后,耶律休哥皱起眉头,疑惑道“你们是想借着这谣言,挑拨杨家兄弟之间的关系,还是别有用意?” 韩琼展颜一笑,“大于越可想差了,这可不是什么谣言。我们要努力将它变成现实。” 韩德让皱眉追问道“这对我大辽有何好处?” 韩琼笑道“好处大到难以想象。杨延嗣麾下能人无数,更有南国钱行这个汇聚天下之财的大宝藏。一旦燕国、南国的杨家男丁死绝。 杨家的血脉,就只剩下在我大辽的杨延辉和耶律嗣。 到时候,我们完全可以派遣他们去,接手杨延嗣的麾下的能人和南国钱行。 然后再借他们的手,化为我大辽所有。 得了杨延嗣手下的能人和惊天财富,到时候谁又能是我大辽的对手?” 萧倬三人一听,一脸震惊。 耶律休哥半眯着眼睛,感慨道“确实是好算计……只是既然要将它变成现实,又为何要提前放出风声去?” 韩琼解释道“投靠我大辽的道门,只是从中原道门中叛出来的一支。他们想要借着覆灭杨家的机会,告诉世人,他们未卜先知。然后借此打响他们的名头。 到时候在大辽另立道门圣地,和中原的道门分庭抗争。” 耶律休哥皱眉道“踩着杨家上位,他们也不怕崩了牙口?你就任由他们这么胡闹?” 韩琼笑吟吟的道“谣言既然是他们放出去的,那么他们就一定会想尽办法,弄死杨家五兄弟。对我大辽有百利而无一害,为什么要阻止? 就算崩牙口,崩的也是他们的牙口,和我们无关。 他们双方若是拼的两败俱伤,对我们而言,局势只会变得更好。” 耶律休哥恍然道“原来如此……确实是好算计……” 韩琼笑着补充了一句。 “谣言应该会从燕国的复兴府率先传开……” …… 复兴府。 杨府。 老杨愁眉苦脸的坐在正厅内,佘赛花在一旁暗自垂泪。 伺候的丫鬟仆人们一个个也一脸悲苦。 “让管家去收拾一下东西,明日你我就起身去幽州。” 老杨瞥了一眼佘赛花,瓮声瓮气的说。 佘赛花颤声道“老爷……妾身害怕……” 老杨皱起眉头,沉声道“害怕什么?” “妾身害怕见不到七郎最后一面……” 佘赛花垂泪道。 老杨眉头皱的更紧,“胡说……有道是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就七郎那个祸害,保准比你我活的还要长。” 话音落地,老杨有些烦躁的喊道“管家,管家,东西准备好了吗?” 杨府如今家大业大,出一趟远门,自然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老杨有心跨马离府,却还要顾及佘赛花同行。 “回老爷的话,还得半天……” 管家一脸苦涩的道。 老杨喊道“能不带的就不带,没用的东西都给老夫扔了。” “诺!” 杨延琪在这个时候跟杨排风二人连觉进入到了正厅内。 她们显然也是得到了杨七生命垂危的消息。 一进正厅,杨延琪绷着小脸,急忙问道“爹,娘,七哥到底怎么了?” 佘赛花哀叹道“七郎遭人算计,生命垂危。” 杨延琪有点懵,在她身旁的杨排风却脸色煞白。 半晌,杨延琪脸色也开始泛白,“怎么会这样?” 没人回答她。 杨延琪咬着牙,低声道“排风,准备两匹快马,我们去燕京城。” 老杨闻言,瞪起眼,“不许胡闹,回头随着大队一起走。” 杨延琪恼怒道“七哥生命垂危,我等不下去。排风我们走!” 杨排风闻言,神色凝重的重重的点头。 “啪!” 老杨拍桌,恼怒道“胡闹!你以为就你着急,我们不着急?七郎遭人算计,生命垂危。对手显然是冲着燕国来的。 七郎若有意外,燕国必乱。 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不能单枪匹马的出行。 一旦我们被敌人生擒,只会让燕国乱上加乱。” 佘赛花也缓缓点头,劝诫杨延琪道“听你爹的……” “哼!” 杨延琪不满的踹了一脚正厅内的柱子,咬牙切齿的道“等我抓住了伤害七哥的凶手,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还有寇准那个该死的,明明待在七哥身边,却没保护好七哥,该打。” 老杨长叹了一口气,暗自摇头。 佘赛花缓缓起身,哀声道“还有半日,老身且去庙里帮七郎祈福。这是老身现在唯一能为七郎做的。但愿菩萨保佑,七郎能够逢凶化吉。” 有了决定,佘赛花也就不再迟疑。 带着丫鬟、仆人们,奔向了复兴府城内的一座庞大的寺庙。 杨延琪和杨排风也有心为杨七祈福,所以跟在佘赛花身后。 得知佘赛花要到庙里祈福,寺庙里的方丈早已在寺门口等候。 陪着方丈客套了两句。 佘赛花到了观音殿去祈福。 跪在大慈大悲的观音像前,佘赛花一脸悲苦的许诺道“信女祈求菩萨,保佑我儿能逢凶化吉。只要菩萨能帮我儿躲过这一场杀劫,信女一定为菩萨重塑金身……” 佘赛花祈福的过程,持续了足足一个时辰。 其间,她给菩萨许了不少诺言。 一个时辰后。 佘赛花在杨府的众人陪同下,离开了寺庙。 出了寺庙门口,还未上轿。 一个醉醺醺的道人撞进了杨府的人群。 杨排风在第一时间,挡在了佘赛花身前,冷声喝道“哪里来的贼道,敢冲撞杨家女眷。” 那道人被杨排风的烧火棍硬生生挡在了距离佘赛花六尺开外的地方。 醉道人迷迷糊糊抬起头,看到了被围在中间的佘赛花的时候,微微一愣。 然后他咧嘴笑道“贫道还以为冲撞了那位贵人,原来是一个无人送终的可怜的妇人。” 杨排风当即眉头立了起来,作势要打。 杨延琪却拦下了杨排风,她冲着醉道人冷哼道“你这贼道,不识好歹。胡言乱语,我娘有七子两女,怎会无人送终。 念你也是修道之人,此番就不为难于你。 再敢胡言乱语,定然乱棍打死。” 佘赛花只当他是解酒耍疯,也没有在意。 正欲上轿。 却见那醉道人缓缓站直了身躯,盯着佘赛花的背影,朗声道“小女娃娃休要哄骗贫道。贫道观妇人面相,应有百岁阳寿,却克子嗣。 妇人命中却又七子两女,可如今能承欢膝下的,只余五子两女。又何来七子两女之说?” 佘赛花闻言,浑身一颤,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我那七郎孩儿,没了?” 杨延琪大怒,吼道“贼道胡言乱语,咒我七哥。排风给我乱棍打死。” 杨排风举棍就打。 醉道人不仅不怕,反而往前迎了几步,他哈哈笑道“贫道早算到自己今日有此一劫,这是天命所定,谁也不能逆天而行。 你且速速打杀贫道,贫道也好早日位列仙班。 那妇人,为答谢你送贫道位列仙班,贫道在送你六个字。 五子去,无子还。 哈哈哈……” “嘭!” 镔铁铸造的烧火棍当头落下。 醉道人的脑袋就像是大西瓜一样裂开。 醉道人的尸体,噗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洒了一地的鲜血。 打杀了贼道。 杨家众人心中却没有欢喜。 醉道人临死之前的坦然,以及他留下的六个字,让人觉得心绪不宁。 而围观的百姓们惊呼声中的窃窃私语,更是雪上加霜。 “那是杨府的车架?” “是杨府的车架,为首的那妇人是杨府老太君,我们燕国如今的太后。” “太后命中克子?前些日我可听说,陛下遇刺,生命垂危……这……” “没听到那醉道人的那句话话吗?如今杨家已余下五子两女。陛下只怕……” “哎~” “那句五子去,五子还是什么意思?” 有懂时世的苦着脸道“陛下驾崩,咱们燕国必然生乱。宋辽两国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到那个时候,大战迭起。 杨家五子必然出征。 而那道人又说太后命中克子,无子送终。 只怕那‘五子还’中的‘五’数字,而是有无的无。” “嘶~” 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有人惊叫道“燕国才刚安定,我们还没过一年好日子,又要生乱。我们可怎么办?难道继续让辽人奴役?” “得尽早想办法。” 有人听到此处,转头就往外走。 “大鹏兄,你要去干什么?” “回家找盔甲刀兵,准备上阵。我们复兴军的兄弟,从入伍的那天起,这命就交给了陛下了。虽然我受了伤,领了抚恤退了伍。 可若是朝廷相招,我一样能上阵冲杀。 陛下带我们兄弟打下的燕国,陛下让我们过上了好日子。 我们没理由在燕国蒙难之时,坐以待毙。 更不可能看着别人欺负陛下的妻儿。” “大鹏兄,你断了一条胳膊……再上阵,非死不可……” “那又如何?我退伍的那一天,陛下亲自告诉我,我燕国百姓,只能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丢下了这句话,被唤作大鹏兄的汉子,头也不回的往家里走去。 …… 寺庙门前。 佘赛花肝胆寸裂,一脸惊恐。 “我真的……克子……” 杨延琪搀扶着佘赛花,咬牙切齿的道“娘,您别听那贼道胡言乱语。七哥定然是活的好好的,在燕京城里等你过去享福。 至于那些侵犯我燕国的敌人,七哥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们打的粉碎。 就像是当初在幽州城打败辽军一样。” 第0801章 各为棋手 佘赛花失魂落魄的在杨延琪和杨排风搀扶下回到府里。 老杨瞧见佘赛花像是失了魂,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 杨延琪憋着嘴,义愤填膺的道“有个贼道,在我娘面前胡言乱语一番。说我娘克子,不仅七哥要死,其他五位哥哥也要死。” “混账!” 老杨恼怒道“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在这个时候乱嚼舌根子,活腻味了?老夫许久不动刀,莫非他们以为老夫已经老的提不动刀了?” 杨延琪赞同的点点头,说道“爹爹羞恼,那贼道已经被排风打了个稀巴烂。” 老杨看向杨排风,朗声道“杀的好。下次再碰到这种乱嚼舌根子的,不要等他说话,就打杀了。” 杨排风冷冷的点头。 老杨从她们手里扶过了佘赛花,让她坐下。 佘赛花坐到椅子上以后,似乎回了神,她一脸悲苦的看向老杨,“老爷,您说……妾身真的是克子命吗?” “克子命?” 老杨有些懵。 杨延琪在一旁仔细的将寺庙前发生的一切,一字不露的告诉了老杨。 老杨听罢,冷笑道“哪有什么克子命?赛花,你怎么越老越糊涂了。你我皆是战场上厮杀下来的人。若是信命,早就死的尸骨无存了。 你我能活到今天,靠的是你我的兵法谋略,靠的是你我的武艺高超。 和命无关。 那贼道不早不晚,偏偏在七郎遇刺以后撞见你,必定是有人精心安排,别有所图。 管家已经备好了细软、马匹、干粮。 复兴武院的一干学子,也装点好了行囊。 我们这就启程,连夜赶路。 等到了幽州城,见到了七郎。 一应谣言,不攻自破。” “对!去燕京城,见七哥。” 杨延琪挥舞着小拳头附和。 关键时候,老杨精明过人,不上任何贼人的当。 不见到杨七,老杨绝不会认为杨七会身死。 一国之君,若是那么容易身死。 这天下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打点好了一切以后。 老杨命人抬着失魂落魄的佘赛花,领着府里的人,带着复兴武院一干披甲持刀的学子,踏上了前往燕京城的路。 在出了杨府大门的时候。 ‘五子去,无子还’的传言,已经传遍了复兴府。 复兴府内的百姓,出现了两种反应。 复兴府内的原住民,那些跟杨七一起吃过苦,一起建造过复兴关,一起再复兴关打退辽人的百姓们,他们在听到了这个传闻以后,没有多说话,一个个默默的回到家,从家里翻找出珍藏了些许年的盔甲兵器。 然后,穿戴整齐以后,默默的坐在了自家门口。 而且他们大部分人,都是全家上阵。 那些迁移过来的百姓们,则人心惶惶的,在道路上疾走,似乎要回去跟家人商谈要不要搬家。 而他们彼此之间,平日里相处的很和谐。 此刻,却看对方像是傻子。 迁移过来的百姓们觉得,复兴府原住民披甲持刀的,做出殊死一搏的架势,有点愚蠢。 一个没有皇帝的国家,最终只会四分五裂。 为一个即将四分五裂的国家拼命,实在是太蠢。 原住民们则觉得迁移过来的百姓们很蠢。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燕国的敌人,只有宋辽。 一旦燕国爆发战争,宋辽两国必然也会爆发战争。 到时候,哪里还有安定的地方让他们去平静的过活? 而且,一旦燕国倒在了辽人脚下。 那么下一个倒在辽人脚下的,必然是大宋。 逃一步可以,逃两步也可以。 但是不能一直逃下去。 如果一直逃下去,只能被奴役,只能做亡国奴。 他们好不容易才从辽人手里争取到了做人的机会,如何肯罢手? 那些曾经跟随着杨七一起战斗过的人,都从杨七身上学到了一个词。 抗争! 抗争一切不平! 抗争一切想要奴役他们的人! 复兴府内的一切,自然逃不过老杨的眼睛。 老杨看到那些即便是知道了杨七‘身死’的消息,依然愿意为燕国一战的百姓,心里感慨万千。 万众一心,众志成诚。 那个曾经被他几番责打,几番教训的逆子,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就做到了这个地步。 有此百姓,有此锐气。 纵然与天下为敌,又有何惧? 突然间,老杨赶往燕京城的心思,又几份。 “管家,传令下去,日夜不停的赶路。同时派人头前去各州府的驿站打一声招呼,让他们提前准备好我们需要更换的马匹。” “老仆明白。” “……” 老杨催促着府里的人日夜兼程的赶路。 燕京城内。 卧房。 杨七身上的伤口依然结痂,他穿着一身宽松的衣服踱步到了书桌前。 翻开了为首的那一本密奏,仔细的看清楚了上面的每一条消息。 一字不差的将所有消息印在了脑海里以后,他缓缓闭上眼。 等到所有消息消化完了以后,他缓缓睁开眼,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 “还真是不出所料,我这才生命垂危,各路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这么大的一个局,应该是布了很久了。若非海靖那丫头突然刺杀与我,提前惊醒了我。我还真的被你们蒙在鼓里。 这要是再让你们布局个年,还真就有可能成了气候了。” 顿了顿,杨七嘴角的冷笑缓缓化开,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讥笑,“但是你们成了气候又如何?我不去动你们,你们就应该烧高香。居然反过来动我?简直是找死!” 倒不是杨七狂妄,实在是宋辽两国的布局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之上。 这个基础就是杨七身死。 只要杨七身死,他们的谋划对燕国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可是若是杨七没死,局势将完全不同。 托佛门的鸿福,杨七一举得到了足够燕国百姓造两年的粮食,加上了海上捕捞的渔获,撑三年也没问题。 而燕国的兵马又是本土作战,不存在太多粮草运输问题。 反观宋国、辽国,他们都属于发重兵远征。 粮草运输线路将会被拉的很长,而且在路上会消耗很多。 单从这一点,宋辽两国就差了燕国一茬。 其次。 宋辽两国此前在燕云十六州一战,互相损耗,大伤元气。 时隔不到一年,再举重兵。 国内的精壮男丁,只怕被抽的七七八八。 若无斩获,国内必然生乱。 反观燕国。 从杨七施行了藏兵于民的兵役制度以后,常役兵马虽未变动,可是预备役的兵马,却连年翻滚。 再加上投了杨七的燕云之地的汉军,以及从宋国过来的十万精锐禁军。 虽然此前杨七裁军以后,很多人都做了农夫。 但是只要杨七相招,他们必定前来报效。 时隔半年有余,他们的武艺、战法尚且没有忘却,战斗力依然强悍。 所以杨七可以轻易的挥兵百万,还不用担心粮草问题。 从这一点上算,宋辽两国又输一茬。 单凭这两点,杨七足以立于不败之地。 但,杨七要的不仅仅是不败。 宋辽两国既然背地里算计他,挑起了战火。 那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至于这代价对宋辽两国而言有多沉痛,那就不是杨七该考虑的了。 讥笑过后。 杨七提起笔墨,一连书写了六份长信。 然后轻咳了一声。 一道人影缓缓出现在了杨七身后。 “派人将这六份长信,分别送去给我六个兄长,除过他们之外,任何人不得拆阅。” “诺!” 人影拿了信以后,准备离开。 杨七幽幽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此事事关重大,你已经翻过一次错了。我不希望你再糊涂第二次。” 人影浑身一震,声音沉重的回应道“属下早非昔日的属下。如今属下家有娇妻,儿女双全,纵然含笑九泉也无憾。 属下这一切都是陛下给的。 属下现在能做的,就是用余生报答陛下的恩情。” 杨七缓缓点头,“速速去办差吧。” “诺!” 人影走后。 杨七踱步到了门口,轻轻叩了一下门户。 门外的扎马合青木犹如一尊铁塔,挤进了门内。 “陛下相招,有何吩咐?” 杨七淡淡的吩咐道“去秘密的传彭湃过来,我有两件事需要他去做。” “臣明白。” 没过多久,彭湃就急匆匆的赶到了杨七的房内。 当他踏进房门,见到完好无损的杨七悠闲的坐在书桌前以后,又急又喜道“陛下已然无碍?” “无碍!” 彭湃喜不自胜,“陛下无碍就好,无碍就好……” 这两天可把彭湃担心怀了。 作为跟随在杨七身边的人,没能保护好杨七,导致杨七遇刺。 彭湃心里别提多苦了。 不仅如此。 似乎燕京城内所有人,都把杨七遇刺的罪责怪罪到了他身上。 这导致他走到哪儿都要遭人白眼。 总之,这几天彭湃没少遭罪。 如今见杨七平安无事,他心里的大石头也就放下了。 宽心之余,彭湃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哭丧着脸看着杨七,说道“陛下莫不是不相信属下,所以才瞒着属下?” 杨七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相信你,还能招你前来?” “那……” 彭湃话还没问出口,杨七就淡淡的道“我相信你,但是却不能相信所有人。那日我遇刺,就感觉出了不对劲。所以才借假死之名,引出背后谋划这件事的人。 之所以瞒着你,也是做给谋划这件事的背后的那个人看的。 你是我的亲信,自然有很多人盯着你。 提前告知了你真相,若是你漏出了破绽。 我的谋划岂不是会毁于一旦?” 彭湃愕然的点点头,“陛下言之有理,是属下孟浪了。” 杨七没跟彭湃继续在这个问题上讨论下去,他迅速进入到了正题,“此次招你过来,是有四件事要你去做。” 彭湃抱拳躬身道“陛下吩咐。” 杨七屈指敲打着桌面,说道“其一,派你的人,密切的注意宋辽两国的动向,一应事务,一字不漏的全部给我探查清楚。 其二,西北的探子汇报,在西北发现了一股神秘的兵马,其人数达到了四十多万,看架势。怕是宋辽两国其中一国,勾连了其他的势力,想要牵制住折家,断我燕国驰援。我书信一封,你派霍红叶秘密送往折家。 其三,一会儿出去以后,调离燕京城达古北口一线、燕京城达港城一线、燕京城达雁门关一线的所有探子。然后为我准备一身便装,我要去一趟雁门关。” 彭湃听到这三条命令,微微一愣,然后毫不迟疑的道“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 “陛下还有何吩咐?” “你的陛下都死了,你喜气洋洋的出去,是想被打死,还是想资敌?” “额……属下明白。” 彭湃踱步到了门前,重新换上了一副悲苦的表情以后,出了卧房的门。 其表现和旁日里无异。 …… 翌日。 天蒙蒙亮的时候。 在扎马合勇士们换岗的时候。 一行六人的队伍,悄无声息的出了行营。 出了燕京城以后,跨上了马背,一路赶往了雁门关。 过了幽州地界。 在幽州边界,老杨夫妇神色疲惫,仍旧火急火燎的粗催着马夫赶路。 距离他们千丈外的另一条道上,杨七也挥舞着手里的长鞭,快马疾驰。 他们父子算是隔着老远,装在了一条线上,然后越过了线,背道而驰,然后渐行渐远。 老杨夫妇一点儿也不知道,他们心中思念的儿子,就从他们身边瞧瞧的溜了过去。 杨七也不知道,他忧心忡忡的父母,就这么从他的身旁掠过。 …… 晌午的时候。 日夜兼程,耗费了近七日。 老杨夫妇终于感到了燕京城。 有人提早进城通禀,所以当他们夫妇到达的时候。 以曹琳为首,初醒、杜金娥辅之,外加燕京城内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官员,一群人在燕京城门口等候。 马车一到。 曹琳墩身施礼,“妾身见过公公婆婆……” 初醒、杜金娥紧随其后,“参见公公婆婆……” 一众官员们躬身施礼。 “臣等参见太后,参见太上皇……” 第0802章 悲催的寇准 突然被一群身着官服的官员们称为太上皇、太后,老杨和佘赛花明显有些不适应。 老杨不知所措,几番抬手,又几番落下,愣是一句话说不出。 倒是佘赛花在短暂的愣神过后,急忙快步到了官员们面前,柔声道“都……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太上皇,谢太后……” 老杨和佘赛花似乎都不太适应这种场面。 短暂的寒暄过后。 佘赛花催促道“七郎在那儿?老身要见七郎。” 曹琳上前搀扶起佘赛花,愁容满面的低声道“郎君人在行营,徐大夫说郎君伤势很重,随时会毙命,不宜让人打扰。所以这几日儿媳几人也只是去门外转转,并未进去过。” 佘赛花眉头拧成一团,心头一沉,“带老身过去……” 曹琳扶着佘赛花,赶到了行营外。 进了行营大门,就撞上了守在行营门口的扎马合青木。 见到了佘赛花、老杨,扎马合青木匆匆上前抱拳施礼,“臣扎马合青木,参见太上皇,参见太后……” 扎马合一族曾经栖息在大同府城,跟杨府一直有往来,所以扎马合青木对老杨、佘赛花很熟悉。 “是青木啊!你又魁梧了不少。起来吧。” 佘赛花随口说了一句,抬腿进了行营。 赶到了行营的卧房前,刚要进去,扎马合青木的身影就挡在了佘赛花身前。 “太后……陛下吩咐过,不许任何人进去。” 扎马合青木硬着头皮出声阻拦。 佘赛花一脸愕然。 老杨挺身向前,恼怒喊道“难道连老夫都不让进去吗?” 扎马合青木苦着脸,为难道“您二位还是不要为难臣了……这是陛下的命令,臣不敢不从。” “你!” 老杨吹胡子瞪眼的看着扎马合青木。 佘赛花拦下老杨,暗自垂泪道“七郎若是肯见你我,自然会提早吩咐。如今他不让我们见他,定然有他的用意。 七郎的伤势是徐大夫瞧的,咱们先安顿下来,找徐大夫问清楚七郎的伤势,再做定夺吧。” 佘赛花说着宽慰人的话,可是她的目光却一个劲的往卧房的方向瞧,似乎想透过卧房的门墙,看到里面的景象。 “哼!” 老杨冷哼了一声。 看似恼怒,可是他跟佘赛花差不多,眼睛也没有离开过卧房。 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他们在卧房外磨蹭了很久,也没有见到杨七出现,更没有得到进入卧房的允许。 按理说,以他们二人的身份,若是硬闯的话,恐怕无人敢拦。 只是老杨、佘赛花二人心里都清楚。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守规矩。 唯有如此,燕国的人心才不会乱。 “琳儿,安排我跟你爹住下,然后差人去请徐大夫过来。” 等了许久以后,佘赛花哀怨的对曹琳吩咐道。 曹琳点了点头。 她搀扶着佘赛花,领着老杨,到行营内的厢房内安顿下。 刚坐下没多久。 小宗卫在丫鬟们伺候下,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老杨、佘赛花看到一个屁股蹲滚进厢房,还坐在地上傻乐的小宗卫,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然后二人心头的阴翳消散了不少。 老杨大步走向小宗卫。 丫鬟们没看好小宗卫,眼见老杨一脸严肃的走了过来,吓的瑟瑟发抖,差点骨头一软就跪倒在地上。 然而,没等她们吓跪下。 老杨一手抄起了小宗卫,将他扛在肩膀上,回到了坐前。 老杨一边逗弄着小宗卫,一边对曹琳说道“这小家伙暂时就留到我跟你娘身边……” 老杨的态度很强硬。 曹琳也没有拒绝,缓缓点头。 老杨、佘赛花陪着小宗卫玩了一会儿。 徐大夫背着他的药箱,姗姗来迟。 入了厢房以后,徐大夫跟老杨、佘赛花施礼。 待到请徐大夫坐定以后。 佘赛花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徐大夫,七郎的伤势如何?” 佘赛花眉宇间化不开的哀愁,让徐大夫看着于心不忍。 他就是从杨府里走出来的,自然知道七个儿子在佘赛花心中的地位。 徐大夫犹豫再三,心里对佘赛花说了一句抱歉,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凄苦,他长叹一声道“陛下情况不妙,金钗直接贯穿了心脏。若非陛下体格强健,又加上我以秘术帮陛下续命,恐怕陛下早已……” 老杨、佘赛花脸色皆一白。 他们夫妻二人又不是什么都不懂。 利器贯穿心脏,会造成什么后果,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 佘赛花嘴皮子打着哆嗦,问道“那还……有救吗?” 佘赛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仍旧忍不住问徐大夫。 毕竟大同书院的医学院,近些年创造出了不少震惊世人的医术,这期中也许就有救杨七的医术呢。 事到如今,任何希望佘赛花都不想错过。 “哎……” 徐大夫长叹了一口气,痛苦的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难道真要老身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佘赛花瞪着眼珠子呢喃了一句。 “噗通~” 佘赛花哀从心起,眼珠子一翻,晕了过去。 “赛花……” “娘!” “太后!” “……” 佘赛花突然晕厥,这可把房里的人吓的不轻。 众人紧张的扑了过去。 老杨抱起了佘赛花,将她放在了软榻上,拨开了众人,对徐大夫道“你们都让开,徐大夫,你快过来给看看。” 徐大夫分开了人群,踱步到了佘赛花身前,探手号脉。 “哎……哀从心起,气血上涌,这才导致的晕厥……我开两副药,让丫鬟们煎好给太后服下,两日后就无大碍。” 听说佘赛花并无大碍,众人提起的心才放下。 徐大夫唉声叹气的提笔写下了一个方子,交给了曹琳派人去抓药、熬药。 杨七危在旦夕,佘赛花昏迷不醒,让整个行营的气氛都变得很压抑。 仅仅过了一个时辰,佘赛花昏迷不醒的消息就通过各种渠道传了出去。 曹琳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立马派人彻底的清查了一下行营。 挖出了三个探子。 皆被处以了极刑。 同一时间。 寇准也在遭受极刑处置。 晌午在城外迎接过了老杨夫妇以后,寇准就急匆匆的回到了城里的府邸内处理政务。 自从杨七生命垂危以后,燕京城的政务,一股脑的全堆在了寇准头上。 偏偏在这个时候,燕国各地均有妖人作乱。 这下子,寇准处理的政务就更多了。 寇准一心扑在工作上,却没想到他因此惹上了两个煞星。 就在寇准回到府邸内没多久的时候。 两个煞星打上了门。 寇准府邸内的护卫,愣是没有一个人是这两个煞星的一合之敌。 两个煞星横冲直撞的杀进了寇准的书房。 然后在寇准惊愕的眼神中将他拘押在地,用椅子架在了他身上。 寇准就像是一个蛤蟆一样,被椅子四条腿困在地上。 其中一个煞星一脚踩在椅子上,怒气冲冲的问寇准,“姓寇的,说,你为何没保护好我七哥?” 寇准苦着脸,无奈道“陛下遇刺之时,我并不在陛下身边。” “那也是你的错!” 杨延琪蛮横不讲理的瞪着寇准。 寇准屈辱的想死的心都有,他假装凶恶的喊道“你别胡闹,这里可是相国府衙门,在这里胡闹,是要是官司的。” 杨延琪瞪着眼珠子,一点儿也不害羞的喊道“寇杨两家已经换了庚帖,你已经是我杨延琪的相公了。我教训你,那是家事,燕国的律法管不着。” 寇准当即就想退婚。 杨排风冷着脸在一旁低声提醒了杨延琪一句,“问正事……” 杨延琪顿时清醒,她怒声质问寇准,“你是我七哥身边最亲近的人,你说,我七哥到底伤势如何?” 寇准不想搭理她,略微翻了一个白眼,别过头,淡淡的道“想知道?自己去行营里看。” 杨延琪顿时恼了,“青木那个傻大个守在行营门口,谁也不让进。连我爹娘都不让进,怎么可能会让我们进去?” 寇准冷哼了一声,“原来是在扎马合青木面前吃了瘪,所以才来找我?哼哼……” 杨延琪见状更恼了,她让杨排风守着椅子,她走到寇准脚下,脱掉了寇准的靴子。 然后从寇准书桌上挑了一支干毛笔,在寇准的脚底板上轻轻一刷。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我……哈哈哈……我……” “哈哈哈……我说……我说……哈哈哈……” “……” 寇准松口。 杨延琪扔下了毛笔,不屑的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快说,不然有你好看的……” 提到杨七的安危,寇准就没那么乐观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苦着脸道“陛下遇刺,徐大夫诊治过以后,说是金钗直插心脏,恐怕命不久矣。若不是陛下尚有子嗣,恐怕这燕国早就乱了。” 杨排风听到这话,脸色煞白,差点一个踉跄到在了地上。 杨延琪眼疾手快,扶住了杨排风。 “排风?” “我没事……” 杨排风拄着烧火棍稳住了身心,看向了寇准,声音沉闷的问道“谁干的?” “辽人!” 杨排风闻言,提着烧火棍转头就往外走。 杨延琪追着杨排风的脚步,边跑边问,“排风你去那儿?” 杨排风头也不回的冷声道“我去找辽人算账!” 杨延琪愣了一下,然后捏紧拳头,义愤填膺的道“我也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相国府衙门,头也不回的一路北上去找辽人算账。 相国府衙门内。 寇准挣脱了椅子的束缚,爬了起来,赶忙往外跑。 那些刚才被杨延琪和杨排风打跑的衙役们瞬间凑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道“大人,这两个贼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相国府衙门行凶。属下这就去派人送信到军中,让城里巡逻的军卒兄弟们将她们抓起来。” 寇准恼怒的瞪了他一眼,“你闭嘴!” 随手点了一个机灵的,说道“你速速去陛下行营,告知给太后、太上皇,还有娘娘,就说公主得知了是辽人伤了陛下以后,杀过去了。” 衙役们闻言一愣。 公主? 刚才那两位居然是公主? 这下,再也没人提逮捕的事情了。 他们可是知道寇准是准燕国驸马。 让寇准去抓自己老婆? 呵呵。 机灵了衙役领了命令,匆匆赶往行营。 通禀过后,进入到了老杨安歇的厢房。 衙役在得到老杨接见以后,原原本本的将相国府衙门内发生的一切,一字不露的告诉了老杨。 “啪!” 老杨闻言,拍桌而起。 “这简直是胡闹……无法无天了还……速速命人将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给我抓回来。” 老杨的命令,自然有人去执行。 当即就有一骑人马,跨马疾驰,冲出了燕京城,去抓杨延琪和杨排风。 派出了人手去追杨延琪以后,老杨背负双手在厢房内踱步。 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焦躁。 儿子生命垂危、妻子昏迷不醒、女儿趁机添乱。 这种事,老杨从未遇到过。 老杨现在情愿跟天底下最强悍的兵马干一场,也不愿意待在这行营内煎熬。 在厢房内踱步许久之后。 老杨出了门,找到了扎马合青木。 “青木,大郎什么时候到?” 扎马合青木躬身回答道“延平将军军务繁多,他要到燕京城坐镇,就需要将所有军务全部带过来处理。所以还得几天。” 老杨皱着眉头沉声道“那就派人去催一催。” “臣领命。” 等扎马合青木转身去传令的时候。 老杨大跨步的冲向了杨七的卧房。 一个简单的调虎离山之计,老杨用起来还是轻而易举的。 他心中对杨七的担忧不比佘赛花少。 只是他见惯了生死,没那么悲伤而已。 但是他仍旧想见杨七一面。 他有一句话要问儿子。 一句非常重要的话。 “太上皇?!” 扎马合青木传完了命令,转身的时候,就看到了老杨已经到了杨七的卧房门前。 扎马合青木失声喊了一声。 老杨却像是根本没听到扎马合青木的喊声,凑到了门前,伸手推门。 第0803章 两虎出闸 “嘭!” 老杨虽然年迈,可是自幼习武,根骨依然硬朗,手劲自然够大。 老杨用力一推。 两扇门轰隆一响。 没打开? 老杨一愣。 扎马合青木此刻已经黑着脸出现在了老杨身侧。 他声音中饱含埋怨的低声道“太上皇……” 老杨脸皮薄,干巴巴笑了一声。 掉头就走。 扎马合青木幽幽的声音在老杨背后响起,“忘了提醒太上皇了,门从里面扣着呢。从外面推不开……” 老杨闻言,一个踉跄,差点没一头撞到墙上。 却说这边老杨闹了一个乌龙。 而潜藏在燕京城内往宋辽两国的密探也闹了一个乌龙。 老杨夫妇入燕京城,自然瞒不过有心人耳目。 有人特意盯着看他们夫妇二人的反应,从而判断杨七的情况。 佘赛花晕厥,他们第一时间就知晓了。 可是消息传了一圈,传到了最后,变成了佘赛花和老杨双双晕厥了过去。 消息传到了辽国。 韩琼在拿到这个消息以后,捏着密信感慨道“杨延嗣,这就是你小瞧我的下场。” 感慨过后,韩琼将密信报给了萧倬和耶律休哥。 二人看过了密信以后,相视一笑。 “哈哈哈……杨业都当场晕厥了过去,看来杨延嗣离死不远了。果然是天佑我大辽。” 耶律休哥大笑着感慨道。 辽国虽然布局深远,可是迟迟没有发动。 一则是在等从高丽运送过来的支持大军出征的粮饷,另一则就是尚未确认杨七是否真的生命垂危。 毕竟,杨七遇刺以后,就一直待在行营里没出去过,见过他的人更是不超过四人。 所以探子们并没有亲眼见到杨七生命垂危。 他们所谋甚大,自然要谨慎。 如今从杨七父母身上,得到了反馈,他们自然放心了。 最主要的是,老杨这个人,耶律休哥了解。 老杨刚正不阿,就像是一块硬骨头,不可能陪人演戏的。 萧倬笑眯眯的看着韩琼,笑道“我们的小诸葛,你说说吧。我们的计划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韩琼腼腆的一笑,“这个自然。为了给燕国一个大惊喜,我觉得,咱们可以四路齐进。” 耶律休哥笑道“攻其不备……不错不错……我这把残骨,也该动身了……” 韩琼欠身笑道“预祝大于越旗开得胜……” 耶律休哥缓缓点头,“承你吉言……” 三人在殿内又讨论了一会儿细节。 韩琼躬身告退,下去布置去了。 韩琼走后,萧倬吧嗒着嘴感慨道“没想到你我谋划了半生,还不如一个小女子一朝谋划。可悲可叹……又可喜可贺…… 有此女辅佐我皇儿,我皇儿定能雄霸天下……” 萧倬越说越兴奋,显得兴致颇高。 耶律休哥脸上的笑意却缓缓淡了下去,他看向了萧倬,低声道“燕燕……” 萧倬浑身一震。 耶律休哥许久已经没有叫她闺名了。 如今破格叫她闺名,定然是有要事要说。 萧倬凑近了耶律休哥,低声道“大兄有话要叮嘱我?可是担心此去一去不返?” 耶律休哥摇摇头,沉声道“我征战一生,能战死在沙场上,是我毕生的夙愿。我要叮嘱你的,并非此事。而是韩琼……” “韩琼?” 耶律休哥缓缓点头,半眯着眼,目光深沉的道“此女智计百出,智慧过人。她若是肯真心辅佐隆绪孩儿,自然能让我大辽繁荣昌盛。 可是,我观此女并非善类。 杨延嗣仅仅是羞辱了她几句,她就处心积虑,要灭杨家满门。 他日你我去了以后。 隆绪孩儿若是跟她脑浆,她若是效仿那唐时的武曌,我大辽江山,可就要改姓了。” 萧倬目瞪口呆,惊愕道“不会吧?我观她勤恳恭顺,应该不会这么做吧?” 耶律休哥冷笑道“勤恳恭顺?有你我镇着,她敢遭此吗?可是没了你我,你再看她是否恭顺?更何况,以她的智慧,又岂会甘愿居于人下? 你觉得你萧氏的那个小丫头当上了皇后以后,能压得住她? 更何况她还有一个野心勃勃的爹。” 萧倬一脸震惊。 这些时日,韩琼屡屡给她带来好消息,有点冲昏了她的脑袋。 这让她只看到了韩琼的好,却忽略了背后的隐患。 如今经过耶律休哥一提醒,萧倬总算清醒了过来。 萧倬认真的看着耶律休哥,郑重的点头,“多谢大兄提醒,燕燕知道该怎么做了。” 耶律休哥点头道“若是我死在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战场上,你应当立刻清楚韩家满门。” “嗯!” “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她一身才智。” “……” 耶律休哥和萧倬的叹息声,尽数被幽森的深宫吞噬。 韩琼却毫不知情。 然而,汴京城里。 赵德芳的笑声却能传到皇宫外。 “哈哈哈……天佑我大宋……哈哈哈……” 在确认了杨七真的生命垂危以后。 赵德芳心中的欢喜难以掩饰。 丁谓在一旁拍马道“陛下必定会成为我大宋一代雄主,也将会在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哈哈哈……丁爱卿言之有理。” 赵德芳顿了顿,又笑道“朕记得你前几日才加了官,再加官肯定会惹人非议,那就晋一晋你的爵位。朕能有今日,全赖丁爱卿谋划。” 丁谓喜从心起,赶忙施礼道“臣多谢陛下隆恩。” “文远侯!你觉得如何?” 赵德芳仔细思量以后,询问丁谓。 丁谓脸上乐开了一朵花。 “多谢……” “不可!” 丁谓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姗姗来迟的赵普给打断。 赵普气喘吁吁的擦拭了一下额头上因为疾走生出的汗迹,然后躬身向赵德芳施礼,“老臣参见陛下……” “赵爱卿不必多礼。” 赵德芳不咸不淡的抬了抬手。 最近他对赵普这个老倌越来越不满意了。 老东西七老八十了,还霸着宰执的位置不肯罢手。 最主要的是最近频频跟他作对。 老东西仗着他当初承诺的与士大夫共天下的誓言,硬生生的把他好几次的旨意给挡了回去。 还逼着他签署了好几份他不赞同的圣旨。 没当皇帝之前,赵德芳自然什么都敢许。 可是当了皇帝以后,成为了天下第一人。 再被人束缚着,这就让他感觉到了很不爽。 所以他对赵普的态度也因此开始变得冷淡了不少。 赵普如今军政一把抓,权力大的惊人。 若不是还有个石守信制衡,赵普就是妥妥的大宋第一权臣。 所以对于赵德芳的冷淡,赵普并不在意。 反正他怎么作,都不会死。 谁让赵德芳答应了不杀士大夫这一条呢? 如今满朝文臣都盯着这两条承诺。 赵德芳敢反悔,失信于天下士大夫阶级,士大夫阶级就敢抛弃他,然后去跟杨七混。 杨七固然生命垂危,可是杨七尚有兄弟、尚有子嗣。 “陛下,大宋祖制,进侯爵,特别是文侯,那是需要有大功于朝廷的……” 赵普在垂拱殿内坐定以后,同样不咸不淡的说道。 赵德芳皱眉道“丁爱卿出谋划策,为我大宋再添新土,如何不能封文侯?” 赵普瞥了赵德芳一眼,幽幽道“再添新土?到手了吗?还在别人手里,陛下您就大肆封赏。若是到时候拿不下新土,或者被别人拦路夺走。那岂不是在打朝廷的脸?” 赵德芳脸上的笑容一僵,恼怒的一拍龙案。 赵普一脸无所谓的叫过了伺候的宦官,让他去给自己备茶。 丁谓暗恼赵普挡了自己晋升的路,脸上却笑呵呵的道“陛下乃是有道明君,赵相公乃是三朝元老,二位且不可为了我丁谓这个微末小官伤了和气。 两位皆是以后要名留青史的人,犯不着落一个君臣不和的名声。 下官这爵位晋不晋不打紧。 当务之急,是商量出兵的事宜。 毕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哼!” 赵德芳冷哼了一声,淡淡的道“那就议一议。” 赵普并没有跟赵德芳置气,他缓缓点头,“如今依然证实了杨延嗣确实生命垂危的消息,那我们确实不能错过良机。辽国那边如何?” 丁谓道“辽国已经得到了消息,他们决定兵分四路,分别袭击燕国的港城、古北口、榆关,以及东晟府。届时,西北的李继迁也会配合他们,攻打北凉国。” 赵普一边沉思,一边问道“预计什么时候辽兵能到燕国?” 丁谓沉吟道“辽国决定四路齐发,攻其不备。所以多多少少会耽误一些时日,最快也得两个半月以后。” 赵普皱起眉头,“四路齐发,辽国的辎重能跟上?” 丁谓陪着笑脸解释道“辽国从高丽、建水、倭国征调了一大批的奴隶……” 赵普缓缓点头,“我们的兵马到南国,需要两个月。我们还有半个多月时间准备。各部兵马情况如何?” 丁谓说道“除了原先留守汴京城的二十万禁军外,还有近一年从各地厢军中抽出的精兵,补充的禁军将士四十万。 总计六十万人。 十万人留守汴京,能出征的兵马有五十万。 各军军备也已经准备齐全。” 丁谓虽然爱拍马屁,但是做事却不含糊,甚至比其他的官员们做事还要让人放心。 这也是为何赵普到现在还让丁谓活跃在朝堂上的原因。 爱怕马屁是一回事,可若是没有真本事,赵普绝不会让他进入到朝堂上。 赵普和丁谓一问一答,赵德芳在一旁像是一个看客。 倒不是赵德芳插不上话,而是赵普问的这些,赵德芳都知道。 唯有赵普不知道,所以才会问。 赵普了解清楚了一切以后,对赵德芳微微拱手,道“陛下准备如何打?” 赵德芳淡淡的道“此事朕已经跟枢密使石爱卿商议过,石爱卿的意思,是三路进兵。一路兵马由湖岩站率领,直插川蜀,赶赴大理,牵制曹家。 另一路兵马,由他亲自率领,从邕州进军,过蟒山,直逼南国都城汉城。 最后一路水军,则由江宁府团练使率领,沿海而下,偷袭南国海港城等多个重要城镇。” 赵普眼前一亮,“两面夹击,让南国的守将顾头就顾不了腚?这个计策不错。” 赵德芳闻言,这才重新浮现出了笑脸。 因为对石守信的这个计策,他也满意。 赵普顿了顿,又问道“谁为监军?” 这才是赵普最关心的问题。 赵德芳并没有说话,只是瞥了一眼丁谓。 丁谓会意,接过话道“石守信部的监军,由下官担任;呼延赞部监军,由御史大夫程贾担任;江宁府团练使部的监军,由吏部员外郎孙著之担任。” 赵普闻言,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此番讨伐南国,在他眼里,可是一次捡功劳的机会。 任何人参与进去,等到拿下了南国,多少都会分一杯羹。 丁谓口中的程贾、孙著之二人,赵普虽然有印象,可是这二人却不是他的人,反而跟丁谓走得近。 这让赵普心中有些不满。 赵普皱着眉头道“老夫以为,孙著之资历尚浅,又不通兵事,很难担当此重任。而程贾此人,过于跋扈,很容易仗着御史的身份,随意插手兵事。 所以老夫觉得,此二人,不足以担任监军。” 赵德芳微微眯起眼和丁谓对视了一眼,二人皆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赵德芳低声笑道“那赵爱卿以为,何人能担任这两部监军?” 赵普也没有客气,当即说道“兵部员外郎孙大庆,凤翔府录事参军吴勇……” 赵普报完了名字,并没有做过多解释。 单听这二人的官职,便能轻易的知道,这二人皆通兵事。 赵德芳缓缓点头,“那就依赵爱卿所言,点他二人当监军。” “陛下英明,老臣代他二人谢过陛下。” “……” 宋辽两国各有谋划,他们此刻犹如猛虎捕食一样,张牙舞爪的向南国、燕国扑了过来。 而作为燕国、南国两国国主的杨七。 此刻刚刚快马加鞭赶到了雁门关外。 第0804章 再临雁门关 雁门关外。 昔日战旗林立、关塞遍布、兵将无数的场景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满山郁郁葱葱的树木。 树木丛中种满了灌木和枣树,枣树一连一片,矮小的枣树在灌木丛中生根发芽,枣刺和灌木刺互相交错,把成片的山林封的严严实实,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 雁门关前也是这番布置,仅有一条曲径通幽的小路,绵延到雁门关深处。 杨七一行到了雁门关前,并没有擅入。 彭湃从腰间摸出了一枚铁哨,嘟嘟吹响。 五声哨音,三长两短。 吹完哨子以后,他们就策马在灌木丛外等候。 没过多久,灌木丛内也响起了五声哨音。 一长四短。 彭湃再次鼓起腮帮子吹哨子。 “嘟~” 一声悠长的哨音过后。 从灌木丛中窜出了两个满身伪装的人。 他们出了灌木丛,急忙赶到杨七马前,单膝跪地,“雁门关暗卫六班班正曹政,参见陛下。” 杨七端坐在马背上,微微扶手,淡然道“不必多礼,带我们进去。” “诺!” 曹政施礼过后,牵着杨七的马,头前带路。 一行人进了灌木丛以后,并没有沿着小道直入,而是在深入百丈以后,扒开了一个灌木丛,显现出了另一条道。 雁门关外的灌木丛,就像是一个植被迷宫。 若非有人带领,贸然闯入,必然会葬身在其中。 为了布置这一片迷宫,雁门关内的大匠们可是煞费苦心。 不仅仅布置了一片荆棘灌木丛,还在里面栽种了不少的毒花毒草,甚至还布下了一片震天雷区。 有曹政带路,杨七一行轻易的穿过了荆棘灌木丛,到了雁门关前。 雁门关交付给了兵器工坊以后,经过了改造。 此刻的雁门关,看着远没有以前高耸入云的彪悍气息,更像是一个工艺之城。 城头上布满了上下货物的滑轮、齿轮。 一个个的挂钩,挂着货物,在精铁绳索上飞速的穿梭。 杨七亲自到访,雁门关内的一众工匠、官员们,自然早早在城门口等候。 “臣等参见陛下……” “草民参见陛下……” “……” 杨七跳下了马背,亲自上前,扶起了为首的一位年迈的老者。 “不必多礼……” 扶起了老者,杨七拉着老者的手,亲切的道“尔等都辛苦了,为了燕国的强盛,尔等一众能工巧匠,隐居在这深山里,缺衣少食的,不能享受应有的荣华富贵。” 一句体己话,听的老者老泪纵横。 在老者心里,纵然再辛苦,有杨七这句话也值了。 “陛下千万别这么说,小老儿活了半辈子,虽有手艺,一直饿不着,可也过的是颠沛流离的生活。若非陛下给了一块安稳的地方,让小老儿精心钻研手艺,只怕小老儿这辈子也造不出火炮。” 老者一边流泪,一边说着谦逊的话。 谁又能想到,就是这个皱皱巴巴,老实巴交,脸黑如铁的老头,竟然根据杨七一张简陋的草图,愣是琢磨出了在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战场上大显神威的火炮。 老者以前没有名字,是个流民。 因为有手艺,被山贼发现,绑到了山寨,为山贼们打造兵甲。 后来,杨延平率军剿匪的时候,俘虏了老者。 老者被一并送到了南国。 杨七在招募工匠的时候,老者毛遂自荐,进入到了杨七麾下,成为了蟒山根据地的第一大匠。 杨七紧握着老者的手,感慨道“若非你造的火炮,恐怕我们也没有那么轻而易举的拿下燕云十六州,建立燕国。” 老者听到这话,并没有骄傲自满,也没有跋扈的自夸,而是真诚的笑道“陛下用的顺手就好……小老儿这点手艺,谁都学得会,可是陛下每次送过来的那些巧匠图纸,那可就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出来的。” 杨七缓缓点头,诚恳道“今日不谈正事,先去你家里坐坐。我要看看你日子过的好不好,有没有缺衣少食,有没有受委屈。如果谁克扣了你们的粮饷物资,我可不答应。” 老者一乐,满口答应,“好!” 老者领着杨七进了雁门关内。 关城内和关城外,完全是两个样子。 关城外满目树木,像是荒山野地。 关城内却人声鼎沸。 一条大道,贯穿东西。 大道两旁,有一家家的小铺子,卖零嘴、吃食、盐巴、布匹的应有尽有。 小铺子后面紧挨的是一座座的小院落。 那是关城内匠人们居住的地方。 为了确保此处的隐秘性。 杨七当初除了将匠人们全部迁移了进来,甚至连他们的家人也迁移到了关城内。 不仅如此。 在这里的所有人,不论老幼,皆没有户籍。 就像是黑户一样。 他们要想脱离这里的生活,去外面,朝廷会重新给他们安排户籍。 但是他们就再也不能回来。 杨七原以为,这样的生活,很多人都不愿意过。 可是他却忘了这个时代的百姓对和平的渴望。 凡是住进来的,除了极个别的人外,大部分的人都不愿意出去。 他们更喜欢这里平静的生活,而且看起来日子过的还有声有色的。 男女老少们,得知了杨七到访,都站在门口等候。 一个个隔着老远,就冲着杨七躬身施礼,大声的向杨七打招呼。 杨七也挥手向他们致意。 半大的娃娃们不懂这些。 他们看着一群陌生人出现,一个个就冲过来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在看。 有胆大的小家伙,还冲到杨七面前,问杨七是谁。 杨七一把抄起小家伙,扛在肩上招摇过市。 凡是看到这一幕的百姓,一下子就对杨七多了几分亲近感。 如此亲民的陛下。 他们活了大半辈子了,还真没见过。 有人激动的吆喝杨七去他的铺子里尝一尝他祖传的手艺。 杨七则笑骂了一句,“你肯定是想借我名声去占便宜,我可不上你的当。” 一句调皮话,引来了匠人们哄堂大笑。 老者带着杨七到了自己的住处。 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 一进的宅子,就住了一家三口。 老者前半辈子颠沛流离,又一心扑在铸造技艺上,并没有成家。 直到到了南国以后,才讨到了一房媳妇。 老者的媳妇是个僚族姑娘,二十多岁,生的健壮,是海布林撮合了他们二人。 大前年的时候,还给老者生了个儿子。 老者带着杨七到家的时候。 他的妻子牵着三岁大的孩子,规规矩矩的给杨七施礼问安。 虽然是个僚族姑娘,但是她的礼数一样不缺。 老者家里也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 三岁大的小家伙身上穿的衣服干干净净,粉嫩粉嫩的,像是个富家小少爷。 看得出,这个僚族姑娘是一个好姑娘。 回到了家里。 老者激动的抱过了儿子,凑到了杨七面前,害羞的道“前年的时候,小老儿铸出了火炮,陛下说要赏小老儿,小老儿推辞了……” 杨七缓缓点头,他记得有这事。 瞧着老者抱着儿子,杨七若有所思的道“你不会是想把这个功劳用在你儿子身上吧?” 封赏功臣子嗣这种事,杨七虽然不赞成。 但是以老者的功劳,封赏一下他的子嗣也不为过。 老者一脸幸福的抱着儿子,眼巴巴的瞅着杨七,道“小老儿奔波了半辈子,大字不识一个,后来跟了陛下以后,才被逼着学了一些字。 可是小老儿才疏学浅,还是不敢给儿子起个名字。 小老儿知道陛下是天下第一才子,所以就想让陛下给小老儿的儿子起个名。” 杨七瞪着眼睛愣在了原地,他已经做好了给一个三岁娃娃许官爵的准备了,可是人家居然只是要一个名字。 杨七难以置信的问道“你确定?” 老者脸上堆笑,“金山银山,留多少给他,也不够花。高官厚爵,没有那个本事保住,到头来脑袋都得掉。小老儿能给他的就是一个好名字,以及这一身的本事。至于以后是富是贫,全由他自己去闯。” 围观的人一个个在那儿暗自骂老者傻。 可是老者却自得其乐。 杨七盯着老者愣愣的看了一刻钟,感叹道“你是个聪明人……” 旁人觉得老者傻,杨七为何觉得老者聪明呢? 旁人只觉得高官厚爵、荣华富贵是好东西,可是他们却看不清那些拥有高官厚爵、荣华富贵的都是些什么人。 那是一群平日里笑呵呵的狼,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只有狼才能在狼群里混下去。 一只肥嘟嘟的绵羊进入羊群,会有什么下场? 恐怕会被啃的连骨头都不剩。 所以老者只是帮儿子求一个名字,顺被在杨七心里帮儿子占个位子。 当他儿子长大以后,凭借老者传给他的手艺,是去燕京城混成狼,还是在雁门关内当羊,全凭他自己的本事。 老者能做的就是帮儿子先铺好路。 听到了杨七的夸赞,老者只是憨厚的一笑。 杨七盯着三岁大的小家伙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我记得你也没名字,别人都叫你老汤头,以你的技艺,以后说不定还要被请到燕京城里去当一个教育。 这一次,我就帮你们父子两一并赐名吧。” 老者喜笑颜开,“那感情好……” 杨七笑道“我记得你姓汤,赐你一个功字。你家儿子,就赐给一个臣字。汤功、汤臣……如何?” 汤功、汤臣…… 合起来不就是功臣? 老者一下就明白了杨七的用意。 他放下儿子,躬身向杨七施礼,“多谢陛下……” 给汤功父子赐名以后,杨七就留在了他们家里,准备吃一次便饭。 汤功的媳妇做了一桌菜,汤功搬了一张大桌,摆在了门口。 一行人准备开吃。 由于附近的院子都不大,工匠们吃饭都喜欢摆在门口的青石路上。 所以等杨七准备吃饭的时候,就看到了连成了一条线的席面。 有憨厚的汉子端着自家的特色菜,过来献给杨七。 杨七不好拒绝。 然而有了开头,就有人效仿。 到最后,愣是把一顿午饭吃成了流水席。 席间。 杨七端着酒,陪着雁门关内最顶尖的匠人们唠嗑。 嘘寒问暖,一片和谐。 对于匠人们或缺的东西,杨七都让彭湃用小本本记下,等到回到了燕京城以后,立马补齐。 匠人们碰到的一些小问题,一些小疑虑,杨七也当场解决。 比如有一个姓吴的鞍匠,家中有两子,他想让两个儿子读书识字,将来考大同书院,可是雁门关内并没有学堂,里面的人又没办法出去。 杨七当场拍板,等他回到燕京城以后,就会派一些人过来,在这里建立两所学院,专门供给匠人们的子女读书。 一下子,把匠人们欢喜的频频拍杨七马屁。 酒足饭饱以后。 杨七解决了匠人们所有问题。 天也渐渐的变黑了。 几个匠人头目,驱散了所有人以后,独自留下。 他们一改刚才嘻嘻哈哈的摸样,准备给杨七汇报工作。 “边走边说吧……” “诺!” 由汤功领头,一行人出了住宅区,进入到了一个巨大的仓库内。 仓库四周都是密封的,十二个时辰均有人把守。 而且仓库附近,严禁烟火。 仓库内外的照明,用的全是夜明珠和荧石。 汤功手持着一颗夜明珠,照亮了前路,带着杨七到了仓库内。 仓库里,匠人们巧妙的利用了夜明珠、萤石、铜镜三样东西,硬是把仓库弄的光亮如白昼。 一排排整整齐齐的木箱子,从仓库左侧的一端,一直拍到了最后面。 汤功指着木箱子,为杨七介绍,“这些都是依照陛下的线索,我们设计出来的土雷,足足一万万四千枚,只要敌人踩上,三丈之内,别想活。在它后面摆放的是新制的震天雷,木柄铁头,有引线,拉了引线,五个呼吸扔出去,两丈以内的敌人别想活。 中间摆放的是依照陛下所说的制造出来的炸药包,里面不仅填充满了火药,还有铁钉等物。点燃了以后,用投石机扔出去,炸开以后,威力极大。 属下曾经派人秘密的去释过。 一个炸药包,足足能炸死二十头牛。 那边……” 第0805章 我们的祖先从不弱于人 顺着汤功所指,杨七看了过去,一尊尊钢铁巨兽冰冷的趴在那儿。 依然是火炮。 只是相比于此前用的火炮,这一尊尊的火炮,显得更崭新、更小、更便捷。 工匠们不仅为火炮铸造了轮子,还打造了基座。 为了方便运输,他们还在火炮地下,装载了一个可以用牛马拉的车板,车板两侧还驮着两个装弹的木箱。 最让杨七惊奇的还是火炮的用料,新火炮上面并没有纯铜的黄光,反而泛着一层黑铁特有的幽光。 杨七愕然的指着火炮,“这用的是什么料?” 汤功笑着解释道“这可是老吴头家里祖传的秘技,杂金工艺。老吴头祖上可是秦朝的官匠,普通匠人铸造的铜剑,绝超不过三尺。可是老吴头家里铸造的铜剑,不仅可以达到六尺,而且搁置千年,打磨以后,依然能锋利无比。 咱们铸造火炮,耗费铜太多,陛下您要的火炮又多。 咱们就算有再多的铜,也不够使的。 所以老吴头就用祖传的杂金工艺试了试。” 此处并非杜撰,也别小看我们的祖先。不信的可以去陕西历史博物馆看看,凭身份证,领免费门票,正门口就有秦朝的铜剑,相当锋利。) 杨七抚摸着火炮冰冷的触感,内心震动之余,追问道“可坚固?会不会炸膛?” 汤功一愣,尴尬的道“会……” 杨七缓缓皱眉。 难道是废炮? “打一千发铁弹以后不及时清理的话,就会炸膛……” 汤功一脸无奈的缓缓补充了一句。 杨七差点没被他气的喷出一口老血。 打一千发铁弹以后才会有炸膛的危险? 还是不及时清理的锅? 就这还沮丧? 难道你们还能造出一直打,不清理也不会炸膛的炮? 腹谤过后,杨七迎合着汤功沮丧的神情,淡淡道“已经很不错了……这样的炮有多少尊?” 汤功回答道“两千尊……” 杨七再一次想喷血。 杨七用质问的眼神看向了汤功。 汤功不好意思的道“陛下您规定了,铸炮用的铜,只能铸炮……原本用来铸造五百尊火炮的铜,采用了杂金工艺以后,就多出来好多。这些铜又不能干别的,所以属下们全用来铸炮了。” 杨七闻言,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感情你们是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一口气弄出了两千尊合金炮? 大敌当前,有这两千尊合金炮。 杨七突然又觉得多了几分底气。 汤功几人冒失的举动,虽然又立了一功,但是杨七却没有当场奖励他们。 而是略带温怒的提醒道“下不为例……” “是是是~” 汤功几人连连点头答应。 倒不是杨七小心眼,而是这种做法不值得鼓励。 这一次他们为了不浪费,弄出了两千尊火炮。 下一次要是为了不浪费,弄出两万尊火炮呢? 真要出现那种场面,杨七是不是该组建一个火炮军了? 一个火炮军,杨七组建得起。 可是一旦成军,那就代表着要有大量火炮出现在世人面前。 到那个时候,火炮的技术想要保密下去,那就难了。 杨七可不希望看到被人拿火炮轰击自己的场面。 “彭湃?” 杨七突然喊了一声。 彭湃收回了惊愕的面孔,匆匆上前道“陛下有何吩咐?” 杨七挺直腰板,傲气道“派人去问问我舅舅,他之前要花重金购买那一百尊火炮,问他还要不要?” “属下这就差人去问。” 杨七点点头,又道“再秘密的派人运送五百尊新式火炮到南国去,交给我二哥。” “诺!” 在汤功的带领下,杨七在这个庞大的仓库里待了许久许久。 然后心满意足的出了仓库。 出了仓库以后,杨七问汤功,“之前交代你们弄的那个东西弄出来了没有?” 汤功闻言,赶忙道“弄出来了。” “那就去看看。” “现在?” “现在!” 汤功瞅了瞅越来越黑的天色,苦笑了一声,一行人上了雁门关的城头。 然后沿着城墙,一路北上,到了三关寨的另一座关寨里。 关寨里也有匠人,但是大多都睡下了。 守夜的人听说杨七到访,激动的敲着铜锣去喊人。 然后把寨子里的人全部给惊醒了。 寨子里的男女老幼出了门,纷纷给杨七施礼。 年长者非要拉着杨七到他房里去叙话。 这热情的一闹,就到了大半夜。 最终驱散了众人以后。 汤功才抽空带着杨七到了一座依山而建的工坊前。 工坊很特殊,不仅依山而建,还建在了一条湍急的瀑布旁边。 进入了工坊以后,杨七就耳听到了一阵急速的嗡嗡声。 过去一瞧,就看到了一个合金的圆棍,被固定在了一个架子上。 一个锋利的钻头,正在圆棍里飞速打转。 最让杨七觉得惊奇的是,催动钻头钻眼的居然不是人力,而是水力。 犹如风车一样的水轮,在瀑布的冲击下,快速旋转。 水轮带动着齿轮,齿轮带动另外一个齿轮。 这个齿轮又带动按着钻头的齿轮。 小小的齿轮在水轮的巨力下,飞速旋转。 两个年轻的汉子,光着膀子,守在齿轮边上,等到一条圆棍钻成了圆管,他们就更换另一条。 “咳咳~” 汤功轻咳了一声,两个汉子才意识到有人。 刚转过头,就听汤功严厉的喝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还不过来见过陛下。” 听到陛下,两个汉子一愣。 他们慌忙的丢下了手里的活儿,匆匆赶到了杨七面前,躬身施礼道“草民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杨七在众人簇拥下,到了水轮前。 看着这个完全不需要靠电力,就能达到电力水准的钻床,杨七深深的感叹道“巧夺天工啊!世人皆知洋爹好,却不知道我们老祖宗们从不输给其他人。” 汤功众人听不懂杨七的话,一个个对视了一眼,抓耳挠腮的。 杨七却没做多少解释,他取了一根钻好的管子,仔细打量摸索了一番,然后回头问汤功,“这也是杂金工艺?” 汤功挠挠头,干笑道“旁的金属都达不到陛下的要求,更扛不住这水钻头,只有它可以。” 杨七摸着平滑舒缓,毫无气孔的管子,终于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很不错……” 顿了顿,在众人注视下,杨七说道“没事的时候就多琢磨琢磨,发挥你们的技艺,并且在你们技艺的基础上,再做创新。 如此,我们的技艺才能一直领先旁人。 我不是一个迂腐的人。 不会揪着已有的技艺不放,我更喜欢看到你们创新的技艺。 只要你们的技艺与国有用,我不仅不会吝啬赏赐,还会让你们名扬天下。” 汤功等人齐齐躬身施礼,“属下等多谢陛下。属下等一定谨遵陛下教诲。” 杨七缓缓点头,扬了扬手里的管子,问道“这东西钻了多少?” 汤功道“这水轮搭的晚,我们日夜赶工,也仅钻了三千根。” “带我去看看……” 杨七吩咐了一声,汤功头前带路。 杨七则在脑海里盘算。 这种近乎无缝的合金管子的出现,直接让杨七推翻了准备制作单眼统的打算。 有这种管子在,杨七可以直接跨越过单眼统,进入火绳枪的阶段。 火绳枪的原理,并不难。 后世那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屡屡有军迷们晒出火绳枪构造图供人观看。 杨七恰巧看过,也记住了。 就在杨七沉思的时候,汤功已经带着杨七到了一间仓库内。 仓库内密密麻麻的摆放着一排用布匹拖着的圆管。 管子上面明晃晃的。 不等杨七发问,汤功就解释道“属下等人也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用它们,怕放久了生锈,所以就在上面镀了一层油,防锈。” “有心了……” 杨七赞叹了一句,也不怕圆管上的油迹,开始细细的检查每一根管子。 近三千根管子,杨七从头检查到尾。 枪的出现,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结束,也代表着一个时代的开端,容不得杨七不谨慎。 仔细检查过所有管子以后。 杨七满意的点点头,“很不错……” 枪管这种东西,最忌讳的就是偷奸耍滑,任何一根枪管出了纰漏,最后很有可能都会导致一个自己人因此惨死。 杨七不希望这种惨剧是因为疏忽造成的。 杨七从众多枪管中,抽出了一根品相、质量最好的,递到了汤功手上,认真的叮嘱道“以后造出来的管子,只许比它好,不许比它差。 出任何的纰漏,我必株连。” 汤功闻言,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枪管,郑重的道“陛下放心,属下一定会一直盯着。有谁赶在这个上面做手脚,不用陛下动手,属下等人必定会先清理门户。” “那就好……” 杨七缓缓点头,顿了顿,说道“我没料到你们会造出这么好的管子,所以之前的东西不和用了。我有一些新想法,需要重新构图。给我安排一间房间。” 汤功等一众人,一脸愕然的看着杨七。 杨七疑惑的问道“有问题吗?” 汤功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提醒道“陛下……已经三更天了……您日夜兼程到了雁门关,到现在也还没休息,您身体吃得消吗?” 杨七一愣,摇头苦笑,“这不算什么,再燕京城批阅奏疏的时候,有时候三天三夜都不一定有时间合眼。以前我管理的是四府之地,还可以偷偷懒。 现在我管理着两个国家,两个加起来不输给辽国的国家。 我一言一行,都影响着数百上千万百姓的生计,容不得我有半点偷懒的时间。” 力量越大,责任就越大。 责任越大,所要付出的时间就更多。 现在的燕国,还非铜墙铁壁,不可侵犯。 所以杨七不敢有半点懈怠,更何况如今有两方大敌,已经虎视眈眈的向他下嘴,他更不能松懈。 雁门关封锁的很严密,所以雁门关内的匠人们,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杨七也没有跟他们过多解释,免得引起恐慌。 天塌下来的时候,有大个头的顶着。 杨七就是燕国个头最大的那个。 除非他顶不住了,不然他绝对不会让战火燃烧到所有百姓身上。 “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汤功深深一礼,发自肺腑的劝解。 众匠人们也跟着苦劝。 杨七拗不过他们,苦笑道“罢了,给我安排一间房子,我休息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以后,你们到房里找我。” 汤功立马吩咐了两个汉子去通知管理寨子的匠头,给杨七安排房子。 大半夜的。 匠头硬生生的把熟睡中的妻子、儿子、儿媳妇叫了起来,然后迎着杨七进了主宅的主卧。 杨七哭笑不得的拒绝了他的好意,选了一间厢房,住了进去。 小酣了一个时辰。 杨七就从床榻上爬起身。 点燃了蜡烛,见到彭湃趴在桌上酣睡。 杨七取过了一条毯子,盖在了彭湃身上。 随后他活动了一下手脚,用凉水激了激脸颊。 清醒以后,他到了厢房的一张桌前,铺开了一张白纸。 紧密的尺子,杨七不需要去刻意寻找。 早在汉朝的时候,王莽这位疑似跟杨七一样的穿越者,就造出了很精密的尺子。 一手拿着尺子,一手拿着笔。 杨七开始在纸张上写写画画。 纵然是火绳枪,对于零件的精密度也要求很高。 所以杨七在作图的时候,不敢有半点马虎,务求做到不差分毫。 杨七不需要担心匠人们造不出不差分毫的火绳枪配件。 自从他在汤功家里,见识到了那个传说中有掌中乾坤之称的鬼工球以后,他就再也不担心汤功等人的手艺了。 杨七这一画,就持续到了五更天。 天边泛起了亮光,公鸡在院子外仰着脖子嘶吼。 叫醒了还在沉睡中的所有人。 彭湃昏昏沉沉的清醒了过来,感受到了身上的毯子,略微一愣。 迷迷糊糊看到了微弱的烛光在闪烁,他微微一愣。 猛然睁大了眼睛。 他手里捏着毯子,看着在烛光前认真画图的杨七,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愣了半晌,杨七似乎感受到了彭湃的目光,抬起头一瞧,淡然笑道“醒了?” 第0806章 野有遗才 “陛下……” 彭湃手里紧攥着毯子,如鲠在喉,颇为感动。 “醒了就赶紧去梳洗,然后去准备一些简单的早饭,吃过以后,就带汤功他们过来。” 杨七继续低下头画图,并没有在意彭湃眼中流露出的感动。 他如今虽然已经贵为一国之君,但却没有多少一国之君的自觉。 在彭湃眼里,杨七给他盖毯子,那是一种恩宠。可是在杨七眼里,那就是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 彭湃小心翼翼的叠好了毯子,放在了火炕上,没有发出任何响动去打扰杨七。 收拾好了毯子以后,彭湃打开了房门出去洗漱,然后准备帮杨七准备早饭。 忙碌了近一个半时辰。 杨七画好了精密的火绳枪构建图纸。 为了方便汤功一众工匠理解,杨七又挑了一根细小的羊毫笔,在一旁分别写下了蝇头小字的注解。 杨七注解的很详细,又标注了标号,很好理解。 一张完整的火绳枪构建图纸画好。 杨七搁下了笔,活动了一下手腕,又活动了一下肩膀、脖颈。 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彭湃端着一盘子的饭食,恭敬的站在他面前。 杨七哭笑不得的道“放在桌上就可以了,何必亲自端着?” 彭湃一脸认真的道“端在手里,属下就能一直盯着,放在桌上的话,若是陛下传唤,属下一时失察,出了什么差错,那可就不得了了。” 自从杨七经历过了一次刺杀以后,彭湃这个一直跟随在杨七身边的贴身长随,立马对杨七的防卫工作提升了一个等级。 听说他还去找了那些跟着陈琳从大宋过来的探子们请教保护皇帝的注意事项。 杨七无奈的摇了摇头,让彭湃放下了盘子。 盘子里的饭食看起来简单,可是杨七一尝之后,就感觉到了不简单。 一盘子类似瓜子芽的鲜嫩的软肉,杨七仅仅常了一筷子,就皱起了眉头。 彭湃心头一凸,小心的问道“不合您的口味?” 顿了顿,彭湃小心翼翼的道“属下可是亲自尝过的,没有任何异味……” 彭湃之所以亲自尝,那是为了试毒。 凡是帝王,伺候他起居的人之中,必有尝毒之人。 杨七记得在后世的时候,看过一本宋史,里面有宋仁宗赵祯的一句感慨。 ‘朕这一辈子,就没吃过一次热饭……’ 由此可见,一道菜,从出锅,到入皇帝的金口,要经过多少测验。 当然了,杨七之所以皱眉,和这东西的冷热无关,而是材料。 杨七抬起筷子,敲了敲碟子边,叹气道“这是你吩咐他们做的,还是他们主动献上来的?” 彭湃一脸茫然,“这是他们做好献上来的……有问题?” 杨七摇摇头,苦笑道“材料没有问题,只是太浪费了。咱们燕国虽有南国钱行这个生财机器,可是也经不住这么浪费。 我杨延嗣如今虽然是一国之君,可我不希望在燕国掀起奢靡之风。 更不想因为此风,助长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贪婪。” 从奢靡之风引起的贪污有多严重,仔细翻阅清史就能轻易的看得出。 清朝,特别是清末的时候,奢靡成风。 由此助长了内务府那些宦官们巨贪成风。 一枚在民间仅售两三文的鸡蛋,内务府采购,足足需要花费十两纹银。 可见巨贪的程度有多严重。 如果说和珅是清朝最大的贪官,那么内务府就是清朝最大的贪污机构。 杨七可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在他身边的人身上。 他情愿让身边的人去经商,也不愿意他们去贪污。 因为杨七不愿意对身边的人举起屠刀。 彭湃依然没有看出盘子里的那一盘芽肉是什么东西,他挠着头,疑惑的道“陛下,这就是一盘子碎肉,能引起什么奢靡之风?” 杨七瞥了彭湃一眼,摇头笑道“你还是见识太少,这哪里是什么碎肉。这是鸡舌头……” “嘶~” 彭湃倒吸了一口冷气,惊愕道“这……” 一盘子近五百肉芽。 这就是五百只鸡。 五百只鸡,只吃鸡舌头,这得多奢侈。 “咕嘟~” 彭湃暗吞了一口唾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杨七却又瞧了瞧旁边的一盅汤,说道“乳鸽汤,没有一百只乳鸽,熬不出这种味道……” “还有这三枚鹌鹑蛋,需要三头骆驼、三头羊、三只鸡……” “……” 三菜一汤,每一道都非凡品。 彭湃粗略的估计了一下,杨七眼前这四个菜,没有四百两银子,根本吃不起。 一瞬间,他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奢靡成风。 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他从未吃过如此精细的东西。 自然想不到眼前四道简单的菜,居然如此耗费。 介绍完了四道菜以后,杨七吩咐彭湃道“下去告诉所有的工匠,今日的午膳,每人加一块鸡肉。同时告诉他们,今天我跟匠人们一起吃饭。不许再搞这些特殊的了。 最重要的是,把那个做这三道菜的厨子给我找来……” “陛下要杀了那个厨子?” 彭湃愕然的问。 杨七瞪了他一眼,“虽然我不喜欢奢靡之风,但是此人能做出这三道菜,要么他曾经是御厨,要么他祖上曾经是御厨。 这种人,也算是一个人才,留在雁门关也是一种浪费。 我准备给他换一个地方,让他的才华有所施展。” 彭湃点了点头,出了房门。 没过多久,彭湃带着一个系着围裙的瘦弱汉子到了杨七的房里。 瘦弱汉子入门的时候,就瞧见了杨七吃他做的饭,正吃的香甜,脸上顿时流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瘦弱的汉子名叫谭庆,祖上是御厨。 手艺传到了他这一辈,却没有机会进皇宫。 一直在民间晃荡。 一身本事一直得不到施展的地方。 后来在复兴关的时候,因为大锅饭做的好,被擢升了火头,成了一名火头军。 兵器工坊建立以后,就被调任到了兵器工坊。 一待就待到了现在。 昨日听说杨七到了以后,他就想一展手段,好博得杨七的青睐,借此成为燕国御厨。 为此,他特地拿出了全部的积蓄,请了十六个人,购买了一大堆的材料,从昨日准备到现在,为杨七制作出了这三菜一汤。 如今得到了杨七的召见。 瘦弱汉子已经感觉到自己要平步青云了。 “小人谭庆,参见陛下。” 谭庆进入到了房内以后,躬身向杨七施礼。 杨七却像是没看见他,一直在自顾自的吃东西。 直到吃光了三菜一汤以后,才抬起头看向了谭庆。 “你祖上是御厨?” 杨七不咸不淡的发问。 谭庆被晒了一刻钟,让他心中的喜悦少了几分。 如今面对杨七这不咸不淡的声音,他心又提起了几分。 他感觉到自己猜不透杨七的喜好,而杨七却似乎已经看透了他。 沉吟了片刻,谭庆诚实的躬身道“回陛下的话,小人祖上确实是御厨。” 杨七缓缓点头,“一般厨子也做不出这四样东西。手艺不错,我很喜欢吃……” 谭庆心头的喜悦再次提起。 然而杨七下一句话,却将他打入到了低谷。 “但是我不喜欢如此奢靡的吃法,更不喜欢这种奢靡的吃法在燕国皇室和燕国的官员中流传开……” 谭庆一脸愕然的看着吃完饭坐在桌前品茶的杨七,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杨七的一句话,已经堵死了他进入皇宫当御厨,又或者投身官宦人家当门客的路。 谭庆感觉到晴天霹雳劈在了自己头上。 拍马屁拍在马腿上了? 难道这一身手艺,注定要被埋没下去? 或者,因此还要丢掉性命? 杨七似乎看透了谭庆的心思,他平静的道“放心,我不会杀你。反而会给你推荐一个好去处。到了那里,你的一身所学都会得到施展,而且也不缺荣华富贵。 但是你要记住,任何官员请你去府上做菜,你都不许去。 而且,从今日起,你就是稻草人的一员,归彭湃管辖。” 谭庆闻言,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唯有向杨七施礼,“小人多谢陛下隆恩。” 彭湃在一旁瞪着眼睛道“应该自称属下。” 杨七收纳谭庆为稻草人。 彭湃和谭庆皆猜不透杨七的用意。 一个厨子,收入稻草人干嘛? 让他帮忙去打探消息? 暗杀人? 他们绝对猜不到,杨七这么做的用意,是为了廉政。 这也算是防微杜渐。 历朝历代,贪污之风皆不可正。 即便是后世,贪污依然成风。 杨七却偏偏不信这个邪。 他一定要正一正这一股吹了几千年的歪风。 衣食住行全给你盯紧了。 我看你怎么贪? 你要是能把贪污的钱一辈子藏下去,然后埋进棺材,那算你厉害。 随手为以后燕国的廉政埋下了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 杨七就让彭湃派人打法了谭庆上路。 处理了这么一个小插曲。 日头已经爬上了树梢。 汤功等人早早的已经在门外等候。 杨七让彭湃把人带了进来。 “属下等人参见陛下……” 日常见礼,寒暄过后。 杨七领着汤功一行到了桌前。 “瞧瞧,这就是我新想到了一种枪械,你们看看能不能造出来,有什么困难?” 汤功等人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图纸上以后,再也拔不出来。 如此精美的图纸,简直可以说是生平罕见。 工工整整的细线条,勾勒出的一个完整的火绳枪的构件图。 除此之外,在旁边还有所有零件的拆解。 还有大量的文字解说。 他们这些能工巧匠,能够轻易的从图纸上判断出那一种构件是难点,那一种构件是关键。 除了比例不同,几乎是实物的一个缩小版的图纸。 他们只扫了一眼,就对火绳枪的制作烂熟于心。 除了一小部分的构件的材料需要特质,很花费时间外,其他的完全没有困难。 之所以仍旧吸引着他们拔不出眼睛,就是因为这张图。 要知道,他们以前学习的那些工艺传承的图纸,那都是用最简陋的简笔画勾勒出来的。 和眼前的这张图比起来,就像是毛笔画的简笔画和cad做出来的工程图的对比。 “陛下,您学过锻造?” 汤功震撼之余,眼巴巴的看着杨七问。 不怪汤功有此疑问,实在是简笔画看惯了,突然多出了这么精美又详细的图纸,让他不适应之余,还要怀疑一下杨七是否是工匠出身。 杨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汤功等人热切的看着桌上的图,又看着杨七。 有人垂头丧气的感叹,“若是咱们的祖宗能画出如此精美的图,那木牛流马一类的东西,也就不至于失传了……可惜,可叹……” 杨七通过了这句话听出了他们的用意。 “你们想学?” 杨七此话一出。 汤功等人纷纷激动的点头。 杨七哭笑不得道“正好这几日我一直待在雁门关,有时间教你们。回头你们准备纸笔过来,我亲自教授你们。” 汤功等人激动的齐齐向杨七躬身施礼,“多谢陛下传授神技……” 杨七指了指桌上的火绳枪道“你们先下去锻造火绳枪,这东西我急着要。画图的技艺我们闲暇的时候再说。” 汤功等人闻言,摇头晃脑道“这东西没什么难的,根本不需要我们出马,交代给徒弟们去做就好。陛下还是抓紧时间传授我们画图技艺吧。” 杨七差点没喷出一口逆血,感情我辛辛苦苦画的图,你们看了一眼就会了? 杨七不信非让他们锻造出东西以后,才肯传授画图技艺。 然后汤功等人就给杨七当场就给杨七上了一课。 只见汤功等人派人去叫了几个徒弟,连图纸都不给看,每个人跟徒弟口述了一下样式,吩咐了一句,让他们下去打造。 杨七感觉到他们草率的可怕,简直是在逗自己玩。 汤功等人吩咐了徒弟以后,就一个个的守在杨七房里,看着桌上的图纸揣摩画法,丝毫不担心他们的徒弟铸造不出东西。 一个时辰过后。 结果出来了。 一大堆的火绳枪的零件出现在了杨七眼前。 杨七拿着那些零件,组装以后,一脸愕然。 他心里只有两句话。 这特么都是穿越者吧? 而且一个个穿越来之前都是兵工厂出来的吧? 第0807章 火绳枪 火绳枪这种跨越时代的东西,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一群匠人的徒弟给造出来了。 这实在让杨七有点难以接受。 杨七仔细摸索着手里的火绳枪,感觉都有点不真实。 他认认真真的检查了十几遍,他可以很确认,这是一杆可以正常使用的火绳枪。 事实上,杨七之所以惊愕,是因为他忘却了两件事。 首先是火绳枪的制造工艺,其实并不难,根本没有办法跟很多传统的工艺相比。 其次就是工匠们的实力。 这些看了大半辈子简笔画的匠人们,尚且可以通过很多简笔画,复原出许多复杂的古老的工艺。 如今有精密的图纸在前,他们又怎么可能造不出这东西? 对工匠们而言,火绳枪唯一的难度,应该就是用料。 可是早在他们铸炮的时候,就已经研制出了足以应付火绳枪的新合金。 这个问题也就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是这东西不?” 瞧着杨七一脸激动,汤功就猥琐的凑上前打问。 杨七爱不释手的拿着火绳枪,重重的点头,“是这东西,没错……” 汤功和众匠人们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 然后就见汤功搓着手道“那陛下是不是能教我们画图神技了?” 杨七紧握着火绳枪,沉吟道“我能不能先试枪?” 汤功焦急的道“现在还试不成,这东西还需要小铁珠、捻绳、火药……咱们先画图,属下让徒弟给您去准备东西……” 汤功生拉硬拽着杨七教他们画图。 杨七拗不过他们,就只能抱着火绳枪回到了房里教他们画图。 一群老匠人们做了一辈子的精细活儿,对于画图的技艺上手很快。 杨七压着去试枪的冲动,耐心的教他们画图技艺。 短短一下午时间。 这些匠人们就上手了画图的技艺。 一个个学了半桶水,就已经开始兴奋的吹牛,说以后要做一本匠人们的书,把祖传的技艺全收录进去,传承给后辈。 杨七对他们有这种想法很欣慰。 在教授他们技艺的同时,也叮嘱了他们,有关于火绳枪、火炮等一类的东西的图纸,绝对不可以流露出去,更不能再不经许可的情况下传授给他人。 匠人们在汤功的带领下,赌咒发誓,绝不外传。 匠人们画图持续到了傍晚,一个个才心满意足的离去,并且告诉杨七,他们明天还来。 杨七打发走了他们,立马带着火绳枪、火药、捻子、铁珠去试枪。 他有些迫不及待。 三关寨是老杨当初抵御辽人的时候建造的。 如今被改造成了兵工厂,依然保留着很多原始的建筑。 比如寨子最高处的瞭望台,依然保留着。 杨七拿着火绳枪就上了瞭望台。 迫不及待的装火药和铁弹以后,杨七缓缓的举起了枪,对准了快要落山的夕阳。 作为这个世界的第一枪,总要打的霸气一点。 射天射地射空气,都远远没有射日来的痛快。 瞄准! “嘶~” 三个呼吸,杨七就放弃了射日的打算。 夕阳无限好,只是杨七没有后羿那一双神眼,仅仅盯着看了三个呼吸,他看东西就多了一层重影。 犹豫再三,杨七决定还是杀生祭枪比较好。 低头在脚下的山林里瞅了半晌,发现了一只野兔在四处乱窜。 杨七心中一喜。 他再次端起枪,紧张的瞄准了野兔。 “呼吸~” 深呼吸了几次,找对准头。 彭湃也一脸紧张的在一旁深呼吸。 扣下还磨手的扳机。 火绳燃烧。 “嘭!” 一声炸响。 枪管里喷出了一团火花。 枪管深处的铁珠急速的暴射而出。 瞭望台下。 野兔身旁的树木上,破开了一个小洞。 瞭望台上,君臣二人一脸期盼的看着台下。 台下大树旁边的小兔子早在枪声响起的时候就逃跑了,一头扎进了旁边的草丛,等到静下来以后,悄悄的探出脑袋打量。 感觉到没有危险以后,它扬起小脑袋,鄙夷的瞥了一眼瞭望台上的君臣二人。 然后甩着肥大的小屁股,悠哉游哉的消失在了树林。 杨七一脸尴尬的收回目光。 彭湃也一脸尴尬的收回了目光。 当彭湃的目光投射到杨七手里的火绳枪上的时候一脸古怪。 杨七感受到了彭湃古怪的眼神,他低头一看手里,脸上的表情更加尴尬了。 原来是因为他刚才太紧张了,枪响以后,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枪杆。 以杨七那堪比怪物的手劲,紧握枪杆,可以想象枪杆变成了什么摸样。 火绳枪的枪杆,硬生生被杨七给捏扁了。 杨七神色尴尬的收回了手里的火绳枪,淡淡的道“质量太差,有待提高。” 彭湃假装相信了杨七的解释,然后提议道“陛下,属下刚才看到您打中了那棵树,不如咱们下去看看?” “好!” 杨七点头答应了彭湃的请求。 虽说枪法差,没打中兔子,但是打中了大树,一样可以检验火绳枪的威力。 君臣二人下了瞭望台,到了大树前。 大树上有一个破洞,破洞内有一颗铁珠,铁珠入木一寸多。 彭湃惊愕的道“这小东西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杨七缓缓点头,“那是自然……” 彭湃尴尬的低声道“可是属下觉得,此物的用途也就一般。上好的弓手,用弓箭,同样能够射出这样的效果。属下不明白陛下为何要制作此物。” 杨七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瞥了彭湃一眼,道“去通知汤功,明日让人再赶制十杆火绳枪出来。另外让他准备十副皮甲、三副铁甲和三十副纸甲。” “属下还是觉得……” “还不快去?!” 彭湃还想发表感慨,可是听到了杨七不容置疑的声音以后,乖乖的躬身应答了一声,灰溜溜的跑去找汤功。 翌日。 清晨。 吃过了饭以后。 汤功等人带着三种甲到了杨七的居所。 汤功等人想要继续拉着杨七学习画图技艺,却被杨七给否决了。 杨七义正言辞的告诉他们,“你们自己先练着,我要去试枪。” 打法了汤功等人以后。 杨七让彭湃在院子里摆了三个木人。 分别给木人身上穿上了盔甲,然后开始试枪。 顿时,枪声在杨七居所的院子里大作。 嘭嘭嘭的声音连绵不绝。 响声如打雷,引的寨子里的人纷纷过来观看。 就连在房内画图的汤功等人也丢下了图纸出来观看。 三个木人,身上套着三种甲,任由杨七射击。 穿着皮甲的木人,轻易被杨七手里的火绳枪给洞穿,铁弹子还嵌入到了木人当中。 穿着铁甲的木人,依旧轻易被杨七手里的火绳枪给射出了一个洞。 有人或许觉得铁甲怎么可能被火绳枪打穿,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铁甲的构造。 铁甲大多以鳞甲为主,铠甲只是少数。 锁子甲制作和保养繁琐,所以并不能大批量的装备成军。 而鳞甲固然能够防御刀枪剑戟,甚至还有一些箭矢,但是并不能真正的防御所有箭矢。 一些急速的箭矢,依然能够洞穿鳞甲,还有一些重弩,也能洞穿鳞甲。 这就是为何古代很多将军身穿盔甲,依然会中箭身亡的原因。 并不是说这些箭矢、弩箭能够射穿铁鳞,而是再它们射到了鳞甲上以后,巨大的穿透力会导致鳞甲起波澜,这样就会生出缝隙,被它们给钻进去。 当杨七测试了三副铁甲以后,彭湃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也总算明白了火绳枪的用途。 看到杨七很轻易的使用,彭湃就能判断出火绳枪对使用的军卒的要求并不高,并不相识军中的弓弩手一样,需要精挑细选。 任何的军卒,只要经过短暂的培训,都可以使用。 而火绳枪可以轻易的洞穿皮甲、鳞甲。 那就更可怕了。 只要火绳枪大面积的装备。 那就相当于军卒们全成了神射手。 一群神射手在战场上会有怎样的效果,经历过战场的彭湃很清楚。 再加上火炮、震天雷、土雷、炸药包等物。 敌人完全没有接近,就已经被消灭的七七八八了。 剩下的小猫三两只,根本不够砍的。 而且敌人在还未接近的时候,就大面积的损兵折将,对他们的士气也很有影响。 很有可能会造成大面积投降的局面。 测试过铁甲、皮甲以后,杨七又测试了纸甲。 反倒是纸甲对火绳枪的防御更高一些。 杨七射中了纸甲三枪,仅有一枪洞穿,剩下的两枪均被卡住。 科普这可不是笔者在吹牛,满清在入关以后,大量的装备棉甲,又在棉甲上镶嵌铜钉,为的就是防御火枪。棉甲和纸甲有异曲同工之妙。) 纸甲虽然对火绳枪有一定的防御力。 但是燕国的主要敌人,辽军装备不起,而宋军也仅有少量的兵马装备,他们更信赖自己的步人甲。 反正敌人现在还不知道火绳枪的存在。 等他们知道了火绳枪,并且想出对策的时候,恐怕已经是几年后了。 而那个时候,杨七估计火绳枪已经更新换代了。 燧发枪估计也就问世了。 燧发枪的工艺比起火绳枪,也没有多少难度。 只是对材料的要求比较高。 测试了破甲以后,杨七又开始测试射程。 经过了三十几轮的测试,最终火绳枪的射程也被杨七测了出来。 四十丈到八十丈之间。 虽然达不到重弩、床弩、八牛弩那种变态的射程,可是已经远超过了一般的弓箭。 彭湃早已惊的说不出话。 他看着杨七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手里的火绳枪,惊愕的道“陛下,这东西要是能装备全军……那岂不是能天下无敌……” 杨七摸索着手里的火绳枪,淡淡的笑道“装备全军?不可能。此物虽然凌厉,但是也不能过分的觉得它装备全军以后就很厉害。 你拿着它对付铁骑军,就无可奈何。 最主要的是,它的射程,已经它填充弹药所耗费的时间,决定了它现在还不能成为真正称霸战场的东西。” 史书记载,明朝的时候,火绳枪已经很普及了。 基本上各军中都有,还有火炮。 可是即便如此,在骑兵面前依然不能堪称无敌。 即便是在一战、二战时期,骑兵的身影依然活跃在战场上。 除非杨七能够弄出坦克车、装甲车、机枪、飞机、大炮。 然而,现在的工艺却达不到。 彭湃仔细回想了一下火绳枪对战骑兵的场面,遗憾的点头道“八十丈的距离,轻骑兵冲锋的话,需要六个呼吸。六个呼吸还不足以让军卒们填充弹药。确实不能称霸战场……” 杨七笑道“别灰心,现在我们是守方,宋辽两国才是攻方,有此利器,再加上城墙之利,我们就能压制他们。 而且,虽然我们现在做不到称霸战场,但是只要我们努力向前,迟早会做到的。 就算我们做不到,我们还有儿孙。 终有一天,这天下,终将会是我汉儿为雄。” 彭湃重重的点头。 然而,就在君臣二人说话的时候,在他们背后一直看着火绳枪射击的汤功等人也在小声的讨论。 “汤功,陛下打一下雷,点一下捻子,填充一下弹药,还得清理管子,我总觉得很耗费时间,还有点……” “还有点什么?” “还有点傻……” “我们也这么觉得。” “所以……你们都活腻了?虽然我觉得也有点……但是不能说出来。他是陛下!要是被那个碎嘴的把这话传到了陛下耳中,我们都得玩完。” “汤功,其实我觉得,陛下总是打一次,点一次火,还要等那么久,太麻烦了……” “老吴头,你这是有想法?” “汤功,火药那个东西,用火星都能点燃。你看看咱们能不能用火石代替那个捻子?” “还有还有还有……老吴头、汤功,俺觉得,是不是能想办法把那个填充进枪管里的火药抱起来,这样就能避免频繁清理了?” “……” 一群匠人们,此番脑洞大开。 一个个纷纷出谋划策。 作为手艺人,特别是高明的手艺人,自然喜欢精益求精。 而且杨七还鼓励他们创新。 而杨七又重视火绳枪。 若是他们能够改造火绳枪,让火绳枪用的更便捷。 说不定杨七也能赏给他们儿孙一个名字,又或者一官半职也说不定。 而且杨七对于创新的匠人们赏赐的钱财从来不缺。 匠人们在小声议论的时候,杨七毫不知情。 他根本不知道,他只是带头迈出去了第一步。 匠人们已经开始帮他想出了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 匠人们现在需要时间去实验他们的想法。 当他们实验成功的时候,就是带给杨七惊喜的时候。 第0808章 真正的神机营(今晚就一更!抱歉!今天去学习了!) 火绳枪的成功,犹如一针强心剂,注入到了杨七的胸膛。 这个跨时代的东西出现,也标志着战争将会从最原始的砍杀,进入到另一个层面。 为了应付宋辽两国的阴谋。 杨七大手一挥。 “先造一万杆!” 杨七的话就是圣旨,别人出了遵从,也只能遵从。 于是乎,雁门关内的各大工坊全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近三万多匠人们拖着家眷,一起赶制这一批火绳枪。 杨七下了山关,进入到了城关,看着城内的匠人们光着膀子,大汗淋漓、热火朝天的喊着号子在做工。 他感觉到了胸膛也热了起来。 “彭湃啊!有民如此,燕国何愁不兴?” 站在了正在做木托的露天匠棚边上,杨七兴奋的感叹。 彭湃乐呵呵的笑道“这都是陛下教化之功。” 杨七收回了目光,瞪了彭湃一眼,没好气道“狗屁!这是因为百姓们都想过好日子,如今看到了盼头,一个个自然热情高涨。” 彭湃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惹了一顿骂,他也不生气,反而乐呵呵的继续道“那也是陛下的功劳……” 杨七提起了手里绑上了束带的火绳枪,对彭湃吩咐道“东西造出来,就是给人用的。如今东西造出来了,要是没人用,那跟铁疙瘩有什么区别。 你去传我命令,让守在龙首府山口营的神机营日夜兼程,赶到雁门关外五里处的临时营地。 神机营从创立至今,一直处在尴尬的位置。 如今有了这火绳枪,也算是真的名副其实了。” 彭湃当即抱拳道“属下这就去办。” 彭湃找了一个路熟的带着他出了雁门关,去调遣神机营的将士。 杨七继续在雁门关内跟匠人们攀谈。 借着后世的阅历,杨七总能给匠人们一些独特而有效的建议。 汤功等人在得知了杨七一条有一条的建议以后,又聚拢在了杨七身边。 杨七也没有藏私。 有关于后世的一些工厂的流水线一类的制作方式、管理方式、研发方式,他都套上了一层奇遇故事的包装,教授给了汤功等人。 汤功等一众匠人们,就像是一个个好学的学子,拿着笔墨纸砚,跟在杨七身后学习。 这个过程持续了三天。 三天后。 彭湃从龙首府回到了雁门关。 “陛下,神机营的人已经全员到齐,等待您的旨意。” 彭湃恭敬的站在杨七面前道。 杨七缓缓点头,侧头问了一句站在他背后正在用小本本写写画画的汤功,“火绳枪造了多少杆了?” 汤功停下了笔,在自己的小本本上翻翻找找,找到以后就说道“回陛下的话,三天时间,总计造了两千八百六十七杆火绳枪。刨去其中的残次品,还剩下两千七百杆火绳枪。” “全部装车,让人再备上足够的铁珠、火药。” “属下这就让徒弟去办。” “……” 没过多久,两千七百杆火绳枪、上千箱子的铁珠子、三大车的火药,已经全部装车。 铁珠子之所以能有上千箱子,那是因为匠人们掌控着摇珠的工艺,而不是用最原始的浇灌的方法。 只要烧铁的炉子不灭火,一个汉子一天就能摇出上千颗铁珠子。 若非杨七紧扣着质量关,他们可能会摇出来更多。 东西装齐全以后。 在汤功等人不舍的眼神中,杨七让人驾着大车,拉着他和火绳枪,出了雁门关。 出了雁门关,在重兵防护下,赶了半个时辰的路,就到了一处山口。 山口的位置很隐蔽。 彭湃带着杨七一行进入到了山口以后,七拐八拐,历经了几道盘查,才进入到了山腹。 山腹中是一块盆地。 周遭林密根深。 在盆地正中,有一片空地。 空地上的树木已经被铲平,用青白石铺成了一片广阔的演武场。 演武场四周,围着一圈营房。 一汪清泉从演武场正中的水池内喷涌而起,流淌出了两条小溪,一南一北,将演武场从中间切成两半。 清风吹过,烂漫的山花在丛中摇曳。 堪称是一片难得的世外桃源。 若非建成演武场,此地绝对是隐居的绝佳之处。 建成了演武场以后,就少了几分清幽,多了几分肃杀气。 此刻,两位营正,正率领着麾下的将士们在演武场上操练。 “杀!” “杀!” “……” 神机营将士们喊杀声震天,似乎在他们面前的不是空气,而是敌人。 “好彪悍的士气……” 彭湃骑在马背上,一脸欣赏的看着神机营正在操练的将士们,感叹了一句。 杨七嘴角勾起了一丝似笑非笑的古怪的笑意,低声道“我怎么听出了几分怨气……” “怨气?” 彭湃愕然道“哪有?” 杨七笑而不语,踢了一脚胯下的马儿。 马儿甩开了蹄子,呱嗒呱嗒的向演武场奔去。 马儿奔到了演武场前。 杨七一勒马缰绳,枣红的马儿人立而起,发出了一声嘶鸣。 “收!” 正在带兵操练的两个神机营的营正,自然看到了杨七。 他们大喝一声。 近万将士,齐齐的收起了操练的势头,一个个挺胸抬头的犹如标枪一样站在那儿。 “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参见……” “……” 近万将士犹如浪潮一样,单膝跪到了地上,场面十分壮观。 杨七坐在马背上,似笑非笑的盯着跪在最前面的黄泉。 “你们这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 黄泉低着头,双手抱拳举过头顶,瓮声瓮气的道“臣不敢……” 杨七讥笑道“你不敢?还有你黄泉不敢干的事儿?带着近万的将士在我面前演戏,不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是什么?” 黄泉抬起头,脸色涨红的辩解道“臣没有……” “没有?!” 杨七扬起了手里的马鞭,指着那些盔甲穿戴的整整齐齐,拿着明晃晃刀剑的将士们,质问道“军中有明文规定,军中演武,特别是上万人的演武,禁止佩戴背甲,禁止用真刀真枪。 可是你们呢?真刀真枪的上场,还特地表演给我看。 这不是下马威是什么?” 黄泉神色尴尬又焦急的往前挪了两步,辩解道“臣真没有那个想法,臣就是觉得憋屈的慌……所以才出此下策……” 杨七收起了脸上的讥笑,瞥了黄泉一眼,道“好了,不逗你了。我知道你没那个心思。就算你有那个心思,你也没那个胆子。 隔着上百丈,我就闻到你们身上的怨气了。 也知道你们弄出这一幕给我看是什么意思。” 听到杨七这话,黄泉心中的焦急少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腔的憋屈,他哭丧着脸,说道“臣就是想让陛下看看。咱们神机营的兄弟,不仅箭射的好,刀马也不差给别人。 即使弓箭追不上敌人,咱们神机营的兄弟也能骑上马,变成冲锋陷阵的悍卒。 咱们神机营的兄弟,不是只会躲在安全的地方放冷箭的孬种。 咱们兄弟对得起陛下给的那一份高额的粮饷。” 杨七失声笑道“怎么?被人说算话了?” 黄泉一脸憋屈的耷拉下脑袋,带着哭腔,倔强的道“自从震天营的那群家伙们有了火炮以后,就屡屡奚落我们兄弟。 说我们兄弟只是会躲在安全的地方放箭的木头。 一场战斗下来,杀死的敌人还没有他们的零头多。 还说我们兄弟是贪生怕死的孬种,陛下留着我们就是浪费粮食。 说我们兄弟不配跟他们领一样的粮饷。” 杨七麾下的诸多兵马中。 粮饷最高的就是震天营、神机营、扎马合勇士,三支兵马。 神机营、震天营的粮饷,几乎比普通的将士们粮饷高了一倍多。 扎马合勇士的饷银,更是全军最高,足足比普通的将士们高出了三倍。 当然了,扎马合勇士的粮饷在军中就是一个特例。 燕国所有将士们都知道,扎马合勇士曾经为了守护陛下的家人,几乎全族死绝。 他们拿那么高的粮饷,是应得的。 更何况,不到四百的扎马合勇士领到的粮饷,要养活近三千多人的族人。 所以他们拿的真不多。 自然就没有兵马去跟他们攀比。 神机营和震天营就不同。 两个大营都是杨七在南国建立的特殊的兵种。 当然了,铁骑军也属于特殊兵种。 只是铁骑军属于马军,他们属于步军,没有可比性。 以前火炮没有出现的时候。 神机营的将士们在战场上大展神威,震天营的将士只能帮忙搞一搞运输,顺被在安全的时候运送、点燃一下震天雷。 曾经一度被神机营的将士们奚落为会移动的木头人。 如今,风水轮流转。 震天营的将士们有了火炮这个大杀器,总算扬眉吐气的一把。 自然而然的从神机营的将士们身上找回了场子。 这可把神机营的将士们气的不轻。 有对比,自然有伤害,况且还是神机营的将士们曾经主动伤的人家。 对于神机营和震天营互相之间的争斗,杨七略有耳闻。 杨七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是一个良性的竞争。 也唯有他们互相争斗下去。 他手下的这两支被寄予厚望的兵马才能一直的保持着高强的战斗力。 所以,杨七并没有同情黄泉的诉苦,他只是淡淡的瞥了黄泉一眼,“行了,别在我面前装可怜了。你们当初奚落人家的时候,也没见你这般在我面前装可怜。 人家现在奚落回来,也算是你们的报应。 当然了,他们之所以有资格奚落你们,也全赖火炮之威。 火炮是我交给他们的,他们才能借之扬威。 为了避免你们说我偏心,我也特地为你们准备了一样不输给火炮的东西。” 杨七从马背上取下了一杆拓木柄的火绳枪,扔向了黄泉。 黄泉眼疾手快,一把接过了火绳枪。 “上面刻有神机零零三,是你的专属。它可以被你用坏,但是绝对不能丢。它就像马军手里的刀、弓军手里的弓,这下你该明白它的重要性了吧?” 杨七盯着黄泉认真的叮嘱。 黄泉郑重的点头。 作为一个弓手,他自然明白弓对弓弩手意味着什么。 弓断,人亡。 虽然不明白火绳枪的用途,但是它精美的制作,让黄泉爱不释手的摸索着。 特别是在听到杨七那一句不输给火炮以后,他就更加喜爱火绳枪。 黄泉如同看新生的儿子一样,一边摸索着火绳枪,一边好奇的问杨七,“陛下,这是神机零零三,那神机零零一和零零二呢?” 杨七眉头一瞬间立了起来,瞪着黄泉低吼道“怎么?我的位置你也想抢?” 黄泉闻言,立马耷拉下脑袋,连道不敢。 毕竟,在杨七未曾封王以前,他还兼任着神机营、震天营两营的团正和监军的位置。 即便是现在封王了,这两个职位依然没有交给别人。 作为这两营的一把手和二把手,神机零零一和神机零零二,两杆火绳枪归属,自然不言而喻。 事实上。 原本归于黄泉的应该是神机零零二。 只是因为神机零零一被某个力大无穷的家伙一不小心捏便了。 黄泉把玩了一会儿火绳枪以后,一脸求知欲爆棚的看着杨七,请教火绳枪的用法。 杨七这才跳下了马背。 同时取下了他专属的神机零零二。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拥有两个口袋的皮囊。 这是汤功等人再见时到了杨七装弹的繁琐以后,特地设计了一番,让人给缝的。 两个连在一起的口袋里,一个装铁弹,一个装有火药。 装火药的囊中,还有一个带勾的勺子。 杨七装火药的时候,只需要用手指勾着勾子,在里面挖一勺即可。 勺子里的火药不多不少,正好够打一枪所用。 装弹、装药,完成以后。 杨七潇洒的举枪,瞅准了一个飞腾的雀鸟,就是一枪。 “嘭!” 枪声响起。 雀鸟落地。 火绳枪在杨七手里婉转,被他负于身后。 在黄泉等人惊愕的面孔中,杨七淡淡的道“有了这东西,你们神机营,才是名副其实的神机营。” 第0809章 兄弟再聚 千山鸟飞绝。 只剩下一声声响亮的枪响。 拿到了火绳枪的神机营将士们,如获至宝。 在杨七简单的传授了他们射击的技巧以后,他们就迫不及待的开始连枪。 有弓术底子的他们,上手火绳枪,远比一般人要快。 拿到火绳枪短短一日,就有不少将士把火绳枪玩的有模有样。 黄泉在摸清了火绳枪的用法、射程以后,提着火绳枪,皱着眉头到了杨七休息的营房内。 营房内。 杨七赤着脚,坐在软榻上,半躺着身子,正在阅读各地稻草人、火山卫传过来的密信。 黄泉在彭湃带领下进入了房内以后,单膝跪倒在地施礼。 “臣黄泉参见陛下。” 杨七闻言,抬头瞥了黄泉一眼,然后收起了手里的密信,穿好了鞋袜,坐正以后,抚手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陛下……” 黄泉提着火绳枪站起身,他刚张嘴,还没说出话。 就听杨七似笑非笑的道“你这突然拿着火绳枪过来找我,一脸愁眉苦脸的,可是火绳枪不如你的意?” 黄泉一愣,愕然道“陛下是如何知晓的?” 杨七摇头笑道“这火绳枪的射程,在八十丈左右,虽能破鱼鳞甲、锁子甲,但却未必能够破开铠甲。而你黄泉擅使铜弓铁箭,两百丈之内,无物不能破。 这只有八十丈射程的火绳枪,自然不能如你的心意。” 黄泉尴尬的挠了挠头,扬起了手里的火绳枪,无奈道“陛下,这火绳枪从填充火药、装上铁弹子、点燃捻子、射击,一套走下来,得二十个呼吸。 二十息才打一发,有这二十息的时间。 臣用铜弓,能射出去三十箭……”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黄泉停住了,然后一脸无奈的看着杨七。 很显然,对于杨七的火绳枪,黄泉觉得鸡肋。 杨七虽然早料到黄泉会找自己谈这个问题,只是他没想到,当黄泉真的找上门,刨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看着黄泉委屈的小表情,居然有吐血的冲动。 杨七强忍着把黄泉赶出去的冲动,黑着脸道“你黄泉异于常人,力大无穷,所以就只望着所有的将士跟你一样? 你能耐很大,去试试一只手提起我的盘龙棍。” 黄泉脸上表情一僵,苦着脸,耷拉着脑袋,瓮声瓮气的道“提不起来……” 杨七瞪着黄泉,喝斥道“你黄泉能使铜弓铁箭,其他的将士们却是用不了。这神机营中,除了床弩、重弩、机括弩之外,更多的是普通的弓箭。 普通的弓箭射程有多远? 顶天了三十丈以内。 普通的弓箭杀伤力有多强? 顶天了也只是能穿透三层皮甲而已。 火绳枪装弹,虽然装弹缓慢,但是相比于普通的弓箭,它的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大。 最重要的是它便于携带。 一个军卒,携带弓箭,顶多带三百支箭矢。 可是携带铁弹子的话,可以带一千多。 相比之下,孰强孰弱,我不信你分不清。” 黄泉被骂的狗血临头,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过后,才结结巴巴的道“可是装弹……” 杨七再次瞪眼,质问道“机括弩、重弩是如何发射的?” 黄泉喃喃道“分成三段……” 仅仅说了四个字,黄泉猛然抬起头,激动的道“臣明白该怎么做了。” 杨七没给黄泉好脸色,冷哼道“还不算太蠢,还不快给我滚出去带将士们训练。” “诺!” 黄泉应答了一声,灰头土脸的跑出了杨七的房内。 杨七只是摇头苦笑了一声,让彭湃盯着神机营的训练,就再也没搭理神机营的事情。 有关于火绳枪战术战法的问题,根本不需要杨七去帮黄泉详解。 作为一个纯弓弩的兵马,他们拥有远程作战的意识,以及远程作战的战术。 火枪的出现,只是代替的弓弩作战。 其性质优越于弓弩,但是并不代表它就需要一系列新的战术去匹配。 弓弩兵的战术依然可以应用于火枪兵。 很多人都认为,火枪兵的战术,洋人更领先。 事实上。 早在秦朝的时候,秦朝的弓手使用的一些战术,就足以匹配给火枪兵。 而那个时候的洋人,还在穿着大裤衩喊斯巴达。 所以,杨七从不认为洋人有多了不起。 洋人玩的很多东西,我们祖先都已经玩腻了。 只是后世的子孙们不争气,没有细细挖掘我们祖先留下的宝藏而已。 言归正传。 黄泉在加紧的训练神机营的军卒们,让他们快速的从弓弩手向火枪手转变。 杨七则待在营房里,翻阅着稻草人和火山卫从各地传递过来的消息。 从杨七感受到阴谋,一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了。 稻草人和火山卫的探子也忙活了大半个月。 在近五万的探子探查下,基本上没有什么可以瞒得过他们的。 宋辽两国的阴谋,一丝一缕的浮现在杨七的面前,最终编织成了一个网罗南国和燕国的大网。 两国的进军路线,分兵部署,兵力情况,一点不落的已经被杨七探查了个清楚。 杨七让彭湃取了一张地图。 在地图上勾勒出了两国的进军路线,以及他们的后手。 杨七首先在西北折家的地盘上画了一个圈。 写下了李继迁的名字。 这个消失了许久的枭雄,到最后,居然跳出来,给了他一点小惊喜。 但是在杨七看来,李继迁不足为惧。 李继迁兵强马壮的时候,尚且被他和折家打的抱头鼠窜。 如今汇聚了一群杂兵,看起来人多,其实根本不堪一击。 对上了折家的骄兵悍将,只能被打的继续抱头鼠窜。 所以李继迁不足为惧。 杨七又在地图上,勾出了东晟府、古北口、榆关、港城四个地方。 这是辽国兵分四路的袭击口。 无论是古北口还是榆关,皆有精锐的兵马坐镇,辽人想要突破这两个地方,很难。 最大的可能就是突袭这两地的辽军和燕国兵马僵持不下。 所以这两地也不足为惧。 反倒是东晟府和港城这两个地方,危险性很高。 东晟府外,是一片茫茫无际的草原。 辽人的骑兵可以轻易的在上面驰骋。 虽然东晟府有杨五率领的铁骑军坐镇。 但是铁骑军的机动性明显比轻骑兵差。 双方对上了以后,辽军若是放弃了和铁骑军正面抗衡,完全可以通过机动性,拖垮铁骑军。 所以铁骑军守卫东晟府,显得有些不够。 按理说,殇倾子麾下的游骑军是支援铁骑军的最好的兵马。 可是殇倾子断了一条臂膀,如今正在养伤。 没有了殇倾子这头勇猛的头狼带领。 游骑军发挥不出那种彪悍的战斗力。 游骑军的战斗力减弱,对上了数倍的辽军,明显有点吃力,还得调人过去。 只是在调动那一支兵马的时候,杨七有点迟疑。 一时间挑不出合适的人选。 杨七就暂时放下了这个问题。 将目标放在了下一个重心上。 港城。 港城相比于东晟府,显得更加羸弱。 除了三万新建的水军外,港城一线的海岸上,基本上没有什么其他的兵马。 水军是新建的不足一年,根本没有多少战斗力。 别说对上了辽人的精锐,就算是对上一群杂军,他们也未必能战胜。 辽军可以轻易的突破水军的防线,登上海岸,攻打下港城。 偏偏港城在燕国至关重要。 港城是燕国境内,除了西北四府以外,最先繁华起来的地方。 它势必会成为下一个燕国的经济中心。 一旦港城被毁,港城刚建立起来的商业体系,恐怕没有年,发展不起来。 而且敌人在拿下了港城以后,不仅可以里应外合的夹击榆关,更能长驱直入,直逼燕京城。 由此可见。 港城至关重要。 杨七必须守住港城。 三万水军靠不住,就只能调动其他地方的兵马。 而目前燕国境内,能调动的兵马,就剩下了震天营、神机营和守卫燕京城的燕军。 杨七打算把震天营派往古北口和榆关帮忙守城。 那么剩下的能用的兵马就只有神机营和守卫燕京城的燕军。 燕京城内的俘虏,尚需要镇压。 所以从燕军中调动的人马,不能太多。 杨七仔细核算了一下,能从燕军中拆分的人马,不到三万。 再加上一万神机营的火枪手。 总计四万人,要防守近两百里地的海岸。 “吧嗒~” 杨七丢下了笔,揉了揉眉心,叹气道“还是不够……” 辽人若是不笨,必然会在东晟府、港城两地,下重兵突袭。 而杨七手里的人马,很明显不够。 正在杨七思索从何处分润兵将的时候,彭湃匆匆进入到了房内。 “陛下……” “嗯?” “大将军、五将军、六将军到了。” 杨七闻言,脸上闪过一道喜色,“快请他们进来。” 彭湃点点头,出了门,带着杨大、杨五、杨六进入到了房内。 “臣等参见陛下……” 杨大三人进了房门,二话不说,躬身施礼。 杨七哭笑不得的上前扶起了杨大三人,埋怨道“三位哥哥,你们这是在膈应我?” 杨大三人看着杨七,眼中有些激动。 杨六打趣的道“什么叫膈应?我们虽然是兄弟,可是自古朝堂之上,不讲兄弟,只讲君臣。你是君,我们是臣,礼不可废。” 杨七埋怨的瞥了杨六一眼。 引来了三人放声大笑。 杨大上前,拍着杨七的肩头,激动的感慨道“你不知道,听说你在燕京城遇刺,生命垂危的时候。我们三个可是急坏了。 若不是我拦着,你五哥都要带人杀到辽国去了。 之前拿到你的信,哥哥们还感觉不真实。 如今看到了你生龙活虎的站在我们面前,我们就放心了。” 杨五瘪了瘪嘴,不咸不淡的道“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 对于自己这个面冷心热的五哥,杨七一点脾气也没有。 “三位哥哥,坐下说话。” 兄弟四人坐定以后。 杨七就直接开始讲正题。 “此番请三位哥哥特地过来一叙,就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三位哥哥商量。想必三位哥哥在来的路上,已经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了吧?” 杨大缓缓点头,“听说宋辽两国合谋一处,准备对我们下手。” 杨七认真的道“这可不是什么谣传,而是事实。宋辽两国的兵马已经出发了。你们看看这个……” 杨七将三人引到了地图前,又拿出了探子查探到的密信,递给了他们三人。 杨大三人在看地图和密信,杨七在一旁也没闲着。 他继续说道“宋国发兵五十万,其中十五万马步卒,由我岳丈呼延赞率领,牵制大理的曹家。其中二十五万兵马,由石守信率领,过邕州,穿蟒山,入侵南国。还有十万水军,由江宁府团练使率领,沿水路,奇袭南国。 在此之前,我已经去信给了二哥、三哥,让他们集结南国的兵马,准备随时应敌。” 杨六闻言,沉吟道“南国的兵马,皆是这些年跟随着我们南征北战的悍卒。特别是从山林里出来的俚僚,战斗力更强悍。 虽然你之前发出了裁军的命令,裁撤了一部份人。 但是只要军中要用他们,他们也会迅速的整装成军。 这样一来,南国的兵力就不弱于宋国。 而南国地理位置特殊,地貌很复杂。 宋军根本不熟悉南国的地貌,反而南国兵马很熟悉。 所以论山地作战,宋军在南国讨不到好处。 只要二哥和三哥不冒失,稳扎稳打。 宋军拿不下南国。” 杨七缓缓点头,“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我已经去信叮嘱了二哥和三哥,并且给他们送去了相应的物资。南国方面我不担心,我担心的是东晟府和港城。” 杨七细细的把他之前遇到的困难讲给了杨大三人。 杨大在这个时候,也看完了地图和密信。 杨大低头瞧着宋辽两国的进军路线,感叹道“没想到,有一天宋辽两国居然会联合在一起。若不是七弟提早发现,只怕我们这一次要吃大亏。” 第0810章 昔日《将军令》再响 杨五一脸凝重的在一旁点头道“背后布局之人真是阴狠,这是要一举吞掉燕国和南国,将我们赶尽杀绝啊。” 杨六沉重的道“如果没有提前发现,纵然我们兄弟拼死相搏,恐怕也守不住。” 杨七咧嘴笑道“但是我们提前发现了啊?!” 兄弟四人相视一笑。 笑过之后。 杨七重新恢复了一脸的严肃,他指着地图道“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推演了一次这一次的战争。辽国兵分四路,分别从东晟府、古北口、榆关、港城四个方向,入侵我燕国。 古北口、榆关皆有重兵。 所以这两个方向的辽军不足为虑。 但是东晟府、港城两点,辽国必然派遣出重兵突袭。 五哥率领着铁骑军固守东晟府,但是对上了辽国的轻骑兵,还是很吃力的。 游骑军虽然能驰援东晟府,但是殇倾子重伤未愈,游骑军的战斗力必然大打折扣。 即使铁骑军和游骑军合兵一处,对付辽军仍然有些吃力。 而到那个时候,折家军必然会被李继迁给拖住。 而其他地方又无法抽出兵马去驰援东晟府。 所以对于东晟府的防御,我很担心。” 杨大和杨五对视了一眼,同时看向了杨七。 杨七有些愣。 杨大笑眯眯的道“七弟恐怕已经很久没有到西北四府走一走看一看了。你或许忘记了西北四府的百姓,但是西北四府的百姓却没忘记你。特别是那些曾经随着我们一起征战的军卒……” 杨五神色复杂的道“愚兄痴长你几岁,经历的比你多一些。愚兄曾经在北汉待过,也在宋国待过,南征北战数十年。却从没有见过如此的百姓……” 杨七一脸茫然的看着两位兄长,“到底……发生了什么……” 杨大长叹一声,羡慕的看着杨七,“为兄也从未见过如此受百姓爱戴的君主。” 杨五直肠子,不喜欢卖关子,他见杨七急了,就坦然说道“我和大哥在来的路上,路径西北四府的县府,皆看到昔日随我们南征北战的将士们,一个个穿戴着昔日的盔甲,佩戴着昔日的刀柄,坐在门口,等待你的征召。” 杨大补充道“我来的时候,忠义山的守陵人特意堵在了复兴关门口,跪地请命。他们告诉我,燕国若需要,他们一身残躯,随时可以再为燕国征战沙场。” 杨七直愣愣的愣在了原地。 他没想到,值此危难之际,百姓们并没有抛弃他去逃命,反而选择跟他一起同生共死。 一份感动,止不住的涌上心头。 杨七缓缓的闭上眼,害怕自己流下泪水,他颤声道“他们……他们多是受过伤的军卒,再上战场……” “他们不怕死……” 杨大唏嘘的说了一句。 他们确实不怕死。 怕死的话,也不会在这个危难的时候站出来。 杨七睁开了双眼,沉重的道“我不想用他们……” 杨大沉默了。 杨五迟疑了片刻,咬牙道“不用他们的话,就只能征召被裁撤的燕云十六州的旧卒。燕云十六州的旧卒,多是老弱病残,在辽人压迫下,常年未曾训练。战斗力羸弱……” 召他们,跟让他们送死没区别。 这句话杨五没说出来。 兄弟四人一下子陷入到了沉默中。 毫无疑问,现在征召昔日的跟随他们南征北战的老卒是最划算,也是赢面最大的。 然而杨七内心却很挣扎。 这些被裁撤的归乡的军卒,多多少少都是有伤在身。 这些人上战场,肯定是抱着必死的志向。 有必死的志向,战斗力自然不会弱。 可是相对的,因为身体的缘故,他们也会死很多人。 杨七实在是不忍心把这些人全部送上战场。 “你没有其他选择……” 杨大叹了一口气,低声说了一句。 杨七无奈的点点头。 “是啊!我没得选。” 杨七缓缓的攥紧了拳头,咬着牙道“你们不负我杨延嗣,我杨延嗣也不负你们……” “彭湃!” “属下在!” “传令下去,西北四府各地,起《将军令》……” 彭湃面色凝重的点点头,退出了房内。 下达了这一条命令。 杨七像是脱掉了一层皮,他无力的坐在了椅子上,幽幽道“有他们相助,东晟府必然能守住。那港城呢?” 杨六郑重道“我手下新建的三万水军,虽然在水战上不堪一击。可是他们也是从昔日步卒中抽调出来的,配上刀剑,也可以一用。 加上你部署的四万人,足足七万人。 应该能守住两百里的海岸线。” 杨七摇摇头,咬牙道“不够……不够……我不仅要守住燕国,我还要给宋辽两国一个惨痛的教训。” 杨大皱眉道“可是我们已经没有兵马可以调遣了……” 杨七皱着眉头,低声道“这件事我再想想,咱们还是论一论谁坐镇那一方吧。” 杨五拍着胸膛道“东晟府非我莫属。让我会一会耶律斜轸……” 杨大哭笑不得的道“那我就只能走一遭古北口了……” 杨六郑重道“港城交给我……” 杨七在这时,却缓缓摇头道“六哥,港城交给我。你走一趟榆关。” 杨大三人一脸愕然。 杨五愣道“你不坐镇燕京城?” 杨七翻了个白眼,低声道“我坐镇燕京城干嘛?添乱吗?” 杨五挠了挠头,皱眉道“什么意思?” 杨大和杨六却已经猜出了杨七的用意。 二人皆摇头苦笑。 杨大指着杨七,哭笑不得的道“你啊你,这一次打完仗,恐怕一顿家法免不了了。” 杨五抓耳挠腮道“到底什么意思?” 杨大幽幽的道“爹在燕京城……” 杨五愕然,一脸郁闷的看着杨七,“你连爹都算计……” 杨七一脸无辜的道“我可没有……爹这些年一直闲着,对爹这个无敌将军而言,不能上战场是一种折磨。我只是做了一个当儿子的应该做的,顺应爹的心意,也算是尽了一份孝心。” 杨大哭笑不得道“天底下这么尽孝心的,恐怕也就只有你一个人。” 杨七难得的咧嘴笑了。 兵法有云其徐如林、其疾如风、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这四条要诀。 老杨算是把不动如山练到了化境。 有老杨这一支已经闲的快生锈的定海神针坐镇燕京城。 谁又能在燕京城翻起大浪? 至于老杨会不会出手,杨七根本不担心。 以老杨的性子,真到了关键的时候,恐怕别人不请他出山,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夺权燕京城的兵权。 然后狠狠的教训一顿作乱的贼人。 等到打败了敌人以后,他会毫不犹豫的扔出兵权。 丢给杨家兄弟一个高山仰止的背影。 这可不是杨七在瞎猜。 去岁的时候老杨在古北口就是这么干的。 不动声色的干死了辽军十数万的援军,然后等到杨家兄弟赶到的时候,老杨早就一甩衣袖闪人了。 他似乎就是在借此告诉杨家兄弟。 打仗? 你们兄弟还嫩了点。 还不是要让老子给你们擦屁股。 对于老杨恶趣味的做法,杨七也是哭笑不得。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老杨在兵法上的造诣,确实已经登峰造极。 有老杨坐镇,杨七心里踏实。 兄弟四人短暂的相聚过后,又各自踏上了征途。 临别之际。 杨七送杨大三人到了官道上。 杨七看着马背上的三位兄长,抱拳道“三位哥哥一路保重,记得弟弟的叮嘱。” 杨五拽着马缰绳,乐呵呵的笑道“记得,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两得。真要打不过,我们会跑,不会傻乎乎的跟人硬拼。” 杨大和杨六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杨七暗自摇头一叹。 别看杨五说的大气。 杨七恰恰最不放心的就是杨五。 杨五性情耿直,又不愿意输给旁人。 遇战,必然死拼。 论危险,杨五才是兄弟们几个里面最危险的。 杨大在遇到危险以后,可能会权衡再三,选择最有利的一条。 这一条路不论生死。 但是相比而言,比杨五会更安全一些。 至于杨六,杨七倒是不担心。 真要到了该逃的时候,杨六会毫不犹豫的撤退。 杨七的心里话,他自然不可能说出来。 落了兄长们的面子,让兄长们在战场上分心,不是杨七想要的。 “保重!” “保重!” 再次施礼过后。 杨大三人带着亲随,驱马离开了山口。 杨五往西北,杨大往正北,杨六往东北。 杨七送别了三位兄长以后,回到了山内的演武场,聚集了神机营的一万人马,也踏上了前往港城的征程。 …… 三日后。 复兴关。 忠义山。 年迈的老苍头扛着一杆旗杆,浑身披甲,靠在树干上打瞌睡。 一位缺了一条胳膊的汉子,扛着锄头从老苍头面前经过,打趣的说道“王头,您老还扛着您那旗杆呢?怎地,还想给陛下扛旗?” 打瞌睡的老苍头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眼睛缓缓变得清澈,转瞬间瞪的愣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夫这旗杆可是陛下钦赐的。以前的时候,它只是个不起眼的杨木杆,可是现在它可是皇家之物。 就你小子,连摸它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老夫拿它敲你,你也只能站着挨打……” 在这忠义山,能被称之为陛下的人,必然是杨七。 而为杨七扛过旗的老苍头,也只有那么一位。 那就是曾经跟随杨七在复兴关血战的王行。 王行也算是复兴军的老卒,在复兴关一战后,杨七念其年迈,不愿意让王行跟着他奔波,所以就让王行到了忠义山,当了一个守陵人。 王行虽然没办法上战场了,可是他却从没丢下过手里的旗杆。 因为他时刻都记得,杨七在交给他旗杆的时候说过。 人在旗在,人亡旗亡。 即使旗杆上已经没有了战旗。 王行依然要让它竖着,而不是横着。 瞧着王行吹胡子瞪眼,作势要打。 独臂汉子立马陪着笑脸道“王头说的是,这忠义山上谁不知道王头是唯一帮陛下扛过旗的人。大家都佩服的紧呢。” 王行撇撇嘴,冷哼道“算你识相……” 独臂汉子凑到了王行身边坐下,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他面色凝重的道“王头,平日里你的消息最灵通,燕京城那边还没有陛下的消息吗?” 王行皱起了眉头,摇了摇头。 独臂汉子顿时神色有些暗淡。 不过没多久,他重新抬起了头,一脸希冀的道“陛下乃是神人降世,如今又贵为天子,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王行毫不迟疑的点头道“肯定是宋辽两国的贼人见咱们燕国的百姓过的好,不让咱们称心如意,所以放出来的谣言。” 独臂汉子捏起拳头,愤恨的道“他们都欠打!” 王行也愤恨的点点头。 顿了一下,脸上又勾起了一丝苦笑,“他们就算再欠打,也轮不到我们去打。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上战场。 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老夫都不稀罕。 老夫就想再为陛下扛一次旗。” “哪怕死在战场上?” “嘿……咱们忠义山的这群老兄弟,有怕死的吗?” “额……说的也是,兄弟们都埋在这地下,不孤单……” 独臂汉子迟疑了一下,又问道“我可听说了,宋辽两国这一次放出了风声,就是为了扰乱我们燕国。然后他们联合在一起,欺负我们。 依陛下的性子,绝对不会跟他们服软。 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前几日,大将军离开的时候,兄弟们还一起去复兴关堵门了,要求请战。 可是大将军没答应。 说要陛下恩准。 王头,您为陛下扛过旗,在军营里吃得开。 您帮忙去打探打探,看看有没有咱们兄弟上战场的机会?” 王行一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就知道你小子接近老夫没好事,感情是让老夫去帮你讨一个送死的名额。” 顿了顿,王行讥笑道“那你可就想多了。陛下仁厚,除非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不然是不可能召我们这些残兵再上战场的。” 独臂汉子颓然的垂下脑袋,喃喃道“这么说……真没机会了?” 王行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老夫等了快四年了,也没等到这个机会……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等到。” “咚咚咚……咚咚……” 王行的话音刚落。 沉闷的战鼓声突然响起。 从复兴关传至忠义山,又从忠义山开始向复兴府蔓延。 王行和独臂汉子猛然站起身,一脸愕然。 “这是……” “《将军令》!” 第0811章 兄弟踏歌去出征(抱歉!刚回家,今晚一更) “真是……《将军令》……” 王行、独臂汉子,激动的浑身都在打颤。 独臂汉子激动握住了王行的胳膊,大喊道“陛下还记得我们!” 王行早已激动的说不出话,他一手拄着旗杆,一手拽着独臂汉子的胳膊,重重的点头。 “现在咱们咋办?” “带上刀兵,去复兴关!” “……” 忠义山上。 一个个在山上默默的守陵人在听到了战鼓声以后,缓缓站起身,热泪盈眶的向复兴关汇聚而去。 缺胳膊的、少腿的、没耳朵的、瞎了眼的。 形形色色。 没有一个完好无损的。 然而,至此国家危难之际,真正无怨无悔为国家赴死的,恰恰就是这一群人。 他们凑到了复兴关前,互相打着招呼,嘻嘻哈哈的,就像不是去出征,而是去喝喜酒。 “张瘸子,你狗日了也去上战场,就怕有命去,没命回来?” “葛独眼,你都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就算要死,那肯定是你死在老子前面。” “嘿嘿……你死了老子也不会死。等你死了,老子就回来,睡你媳妇打你娃。” “狗日的,滚……” “……” 昔日的老卒们凑在了一起,嘻嘻哈哈的互相挖苦。 往日里觉得忌讳的话,今个儿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将军令》已起。 燕国召集他们这一群残部,很明显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此一去。 他们远比别人生还的机率要低很多很多。 一些手脚不利索的,摆明了是去送死,可是他们依然没有退缩。 他们一身残骨,能为了保卫河山,丢在战场上,死得其所。 复兴关外的老卒们,以极短的时间,在复兴关外汇聚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战阵。 两万老卒,一个不剩的全部出现在了这里。 端端正正的站在复兴关前。 等到他们成军以后,再无人讲闲话,一个个静悄悄的等待着命令。 而王行,扛着他的旗杆,站在最前列。 “啪!” 王行一跺脚,手握着旗杆,扯着嗓子喊道“原复兴军,侍卫营旗手王行,依令到。” “原复兴军,火头营班正简正,依令到。” “原复兴军……” “……” 老卒们一个又一个的汇报他们曾经的番号。 复兴关城城墙上。 霍红叶看着关城下那些明明已经残疾,却依然屹立在那儿的老卒们,心里五味杂陈。 他没有打扰老卒们汇报番号,就那么静静的听着。 偶尔回头吩咐身后的稻草人一两句。 让他们尽快的将老卒的身份统计出来。 此一去,九死一生。 也许很多人都要战死沙场。 必须记下他们的名字。 不能让英雄白死。 等到老卒们汇报完了番号。 霍红叶缓缓踏前一步,走到了城墙上最耀眼的位置,一身黑色的盔甲闪烁着金光,火红的斗篷在风中吹的猎猎作响。 霍红叶深吸了一口气,向城下的老卒们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大声的喊道“陛下让我问你们,而今宋辽两国,亡我燕国之心不死,举重兵入侵。尔等复兴老卒,尚能战否?” “唰!” 整齐的刀兵出鞘的声音。 “啪啪啪!” “猛!猛!猛!” “……” 老卒们用刀兵捶打着盔甲,奋力的嘶吼着。 ‘猛’字,就是他们的答案。 昔日,在这复兴关。 杨七单枪赴会,又单骑杀出重围。 赢得了全军将士一个‘猛’字赞誉。 也就是从那以后,‘猛’字就成了复兴军敢战的代名词。 霍红叶看着城下身体残缺,却气势如虹的老卒,心中甚为敬佩。 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呐喊道“令,家中独子者出列!令,家中有妻儿老母需要奉养者出列!令,孤寡者且尚未娶亲者出列!” 能在复兴军中行令的,唯有复兴军主将杨大,以及燕王杨七。 而霍红叶代表的自然是杨七。 三条杨七的军令传下。 复兴关外的军阵中却静悄悄的。 没有一人出列。 霍红叶眼眶一下就红了。 他顾不得这个严肃的场合,嘶吼道“我知道诸位有一腔报国热血,诸位的忠心,陛下也能感受到。可是陛下也不希望看到诸位为了尽忠,连子嗣都绝了。” “此去九死一生,你们好歹留下几个人帮兄弟们守墓啊……” “……” 霍红叶嗓子都吼干了,依然没能劝动一个人退出队列。 霍红叶却不为所动,依旧在做最后的挣扎,“这是陛下的军令,你们身为军人,应该明白军令如山。你们应当遵守陛下的军令!” 站在队伍最前列的王行,面目坦然的看着城头上的霍红叶,沉声道“霍头领不必再说了,我们这一帮老兄弟,心意已决。” “你们这又是何苦呢?” 王行撑起了旗杆,抱拳道“还请霍头领出示陛下的调令,陛下需要我等赶到何处迎敌,我等当即刻开拔。多耽误一刻钟,就是多纵容敌人一刻钟。 我们这一帮子老兄弟没死绝之前,敌人休想在我燕国土地上肆虐。” 霍红叶一脸悲痛的咬着牙,低吼道“令,复兴军老卒,接令日起,即刻赶赴好水川。驰援东晟府铁骑军,抵御辽人。” “卑职王行,得令。” 王行撑着旗杆,再次抱拳施礼。 然后他转过头,看着身后的老兄弟们,喊道“兄弟们,陛下让我们去守好水川。开拔了!” “吼!” 老卒们一声吆喝过后。 一队队开始撤离了复兴关口,一路往西北而去。 踏上了征途。 老吴头凑到了王行面前,挤眉弄眼道“兄弟们这般赶路,总是缺了几分豪情。您老见多识广,可有什么能让兄弟们长长脸面的办法。” 王行一愣。 沉吟了许久,挑眉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老夫听说,新军在征讨燕云十六州的时候,曾对上了现在的雁门军。雁门军似乎有一首口口相传的调子,唱起来很带劲。” “那您老给咱们也唱一个?” 王行顿了顿,想了想。 “子之还兮,遭我乎峱之间兮……” “……” 王行轻轻哼唱出了第一句。 正在行进中的老卒们浑身一震。 熟悉的调子在耳畔响起,有人自然而然的跟着哼唱。 短短一瞬间。 行军的队伍就变成了一片歌谣的海洋。 王行哼唱的这一曲,并非岌岌无名,而是《诗经》中《风》篇的《还》。 这并非是一首好曲,可是名字的寓意却很饱满。 至于王行一个大老粗,为何懂得《诗经》? 这全赖杨七在军中推行教育之功。 老卒们哼着歌,前往了好水川。 复兴关上的霍红叶,泣不成声。 不顾生死的人,霍红叶见不过不少。 他自己也是一个不顾生死的人。 可是一群不顾生死的人,霍红叶还是第一次见。 瞪着猩红的双目,霍红叶声音沙哑的对身后的副队说道“替我回去给陛下带句话,就说我霍红叶不能留在他身边供他差遣了。 再派人去给我夫人和孩子带句话。就说我对不起他们。” “队长,你要干什么?!” 副队一脸惊恐的看着霍红叶。 霍红叶望着远去的老卒们,斩钉截铁的道“我要陪他们一起去好水川,略尽我一份绵薄之力。” “队长!” 霍红叶摆了摆手,不顾副队的阻拦。 他匆匆下了复兴关关城,跨上了一匹快马,追随者老卒们的脚步而去。 而追随老卒们前往好水川的,可不仅仅只有霍红叶。 就在老卒们欢唱着歌,踏上了大道的时候。 在忠义山下的忠义庄内。 年迈的王成躺在病床上,在他听到了复兴关内传出的《将军令》的时候,就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敲打着床前的杯盏。 “爹?你怎么了?” 王成的儿媳妇进入到了房内以后,慌慌张张的凑到了床前问。 王成之前伤了喉咙,无法言语。 所以他只能用手指指着床下。 孝顺的儿媳妇从王行床下拖出了一个箱子。 打开箱子,里面摆放着整整齐齐的盔甲、刀兵。 儿媳妇见此一愣。 她想到了刚才复兴关的《将军令》,苦着脸对王成道“爹,您是想涵哥了?” 王成瞪着眼睛,不说话。 儿媳妇凄苦的道“涵哥最早随延平将军出的征,战死在了檀州……儿媳也有些想他了……” “嘭!” 王成眼珠子越瞪越远,他似乎在发怒,双手挥舞着掀翻了床头的茶盏。 儿媳妇脸色一白。 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爹……您……您是想让狗娃子去……” “哇~” 儿媳妇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她悲痛的看着王成。 “爹啊!狗娃子才十四,还在读书……” 王成怒眼瞪着她,一脸坚定。 儿媳妇啼哭道“他可是你王家唯一的血脉了,他要是死在了战场上,你王家就绝后了!” 王成眼中的怒意毫不动摇,依旧一脸坚定。 儿媳妇扑倒在王成面前,失声痛哭道“爹,算儿媳求求您了。狗娃子实在是太小了。他连刀都拿不起来,怎么去打仗。他去打仗就是送死。” 王成缓缓的闭上眼。 下一刻,双眼重新睁开。 依旧一脸坚定。 “爹啊!你这是在逼狗娃子去死啊!呜呜呜……” 儿媳妇哀嚎着。 可是王成的态度她没办法拒绝。 她终究是一个小女人。 在一家之主面前,她的态度,永远比不过人家。 “就算是去送死,也得去。” 这就是王成的态度。 儿媳妇垂泪,去门外找到了正在跟小伙伴们一起玩耍的狗娃子。 她细心的为狗娃子穿戴上了王成的盔甲、佩戴上了王成的横刀。 狗娃子啥也不懂,一脸茫然的道“娘啊!您给我穿盔甲干啥?这东西好重,快把我压趴下了。” “娘啊!您为啥哭啊?谁欺负您了?我去教训他。” “娘啊!” “娘啊!” “……” 狗娃子呼唤了很多声‘娘啊’,可是她一句也没有应答。 她只是垂泪听着狗娃子一遍一遍的呼唤她。 仿佛狗娃子每一次的呼喊,都是她生命中听到的最后一次。 等到她帮狗娃子穿戴上了盔甲以后,才张开嘴,颤声道“你的那些叔叔伯伯……他们就在那边路上,你现在去追……” 狗娃子就这样懵懂的穿着比他大一号的盔甲踏上了征途。 儿媳妇回到房里,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 王成躺在床榻上,无声的也在流泪。 可是。 即便如此。 他的目光依然坚定。 而从忠义山下的忠义庄内走出去代父出征的,或者代祖父出征的青壮、少年们,不计其数。 他们懵懵懂懂的穿着盔甲,成群的凑在一起。 嘻嘻哈哈的追赶正在踏歌而行的老卒队伍。 他们根本不知道,此去,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 前往好水川的队伍,出了复兴关属地。 人数一下子增添了五千人。 他们每过一村,总有人在村口等候。 然后默默的汇入到了队伍里。 进了县城。 县城里的富商,丢下了手里的绫罗绸缎,扔掉了身上的锦衣,套上了一身不合身的盔甲,握着刀兵,进入到了队伍里。 而这个富商,在县城里很有名。 生意做的很大。 有于半县之称。 意思就是他的财产,足以买下半个县城。 就是这么一个出入间,仆从婢女无数,谈笑间挥洒千金的人。 进入到了军中,依然只是一个老卒。 但是他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很显然他对这个选择不后悔。 猪肉摊子上的独臂猪肉佬,罕见的不卖猪肉了。 他浑身套着盔甲,手握着横刀,等待着老卒队伍的到来。 熟悉的街坊邻居们嘲笑他。 说他穿着龙袍也不像是皇帝。 说他只是个猪肉佬,装什么将军。 但是他一点儿也不在乎。 等到老卒队伍们到了他面前的时候,他很自然的踏进了老卒的队伍中。 而那些在城里百姓们中间,耳熟能详的大人物,在看到了猪肉佬以后,一个个都规规矩矩的躬身施礼。 “刘偏将!” 谁也不知道,就是这么一个邋遢的猪肉佬,曾经以白身入伍,经历大大小小战事二十三场。 一路晋升到了偏将。 等到杨七裁军的时候。 他欣然提出了退伍,也谢绝了所有的封赏。 独自回到了自己的故乡,买起了猪肉。 他,不求名,不求利。 只是想为国家出一份力。 就是这么一个个的无名英雄,在国家危难之际。 再次挺身而出。 他们一个个汇聚到了老卒队伍中。 让原先薄弱的老卒队伍,渐渐的变成了一道洪流。 等到老卒队伍们踏出复兴府的时候。 他们的人数已经超过了十万。 昔日《将军令》再响,兄弟踏歌去出征。 此去百战终不悔,他日忠义山上行。 第0812章 一触即发 呼~ 时间已至夏日,可越往北,越冷。 特别是好水川这个山口,呼啸的贯谷风呼呼吹过,衣着单薄的人都会冷的打哆嗦。 谷口的要塞老营,原先是铁骑军预备役的将士们的驻扎地。 如今铁骑军预备役的将士们已经被调往燕国正北的外云州口。 徒留下一座空营。 空荡荡的军营里,耗子在乱窜。 “吱呀~” 厚重的营门被推开。 尘土还没有散尽。 复兴军老卒们呼啦一声全涌进了营地。 一下子给这座空荡荡的营地填充满了生机。 为首的老苍头王行,在进入军营以后,迅速的将手里的旗杆插在了营地最显眼的位置。 他的旗杆已经不是空荡荡的旗杆。 上面已经多了一面金丝边的‘杨’字大旗。 这一面旗,是霍红叶跟过来的时候,特地派人快马加鞭去复兴武院内请的一面旗。 插好了旗。 王行就蹲在了旗杆边上,乐呵呵的点了一根霍红叶孝敬给他的卷烟。 卷烟最早是杨七去邕州的时候弄出来的。 为的是防止邕州山林里的烟瘴。 发展到最后,反而被最早跟随杨七的一批稻草人给喜欢上了。 他们就私底下弄了一个卷烟工坊,专门弄一些卷烟供给自己人用。 里面卷着的并不是烟叶,而是核桃皮和一些草药。 带有一点麻痹神经的作用。 王行特别偏爱这一口。 霍红叶瞅着吞云吐雾的王行,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然后转过头配合着军中的偏将、团正、营正,给这上万的将士们安置营房。 等到将士们分批安置好了以后。 独臂的刘偏将甩着一根藤条,挨个的进入到了营房里,把那些跟来的小家伙们全部赶了出来,在营地内的演武场集结。 “一个个小兔崽子,以为跟着我们好玩?既然要上战场,那就先给我把本事练好。别上了战场,丢了脑袋。到时候再哭鼻子,也没人理你们。” “刘头,你这话说的不对。脑袋都丢了,还怎么哭?” “哈哈哈……” 有调皮的臭小子,趁机怼了刘偏将一句,惹得其他的小家伙跟着哄堂大笑。 就连那些围在演武场边上跟着看热闹的老卒们也跟着哈哈大笑。 还有人趁机数落刘偏将。 “老刘,你这才退伍半年,怎么连一群小家伙都收拾不了了。是不是把一身的本事都用在了窑姐身上了?啊?哈哈哈……” “你们闭嘴!” 刘偏将黑着脸,怒喝一声。 然后不理会那些马上就要死的老家伙。 他盯着眼前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一群小家伙,喊道“全部站好,老子在训练你们之前,先要让你们记住一句话。 上了战场,一定要跟在老兵身后,听到了没?” “俺才不要跟在人身后,俺要冲在最前面。” 有血气方刚的小家伙,梗着脖子喊道。 刘偏将上去,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打。 打的小家伙不停的哀嚎。 刘偏将指着被他打惨了的小家伙,冷冷的告诫其他小家伙们,“现在要告诉你们的,就是第二句。上了战场,上官的命令不可违背。 还有,要说话,提前打报告。 随意插嘴,杖十。” 有了这个下马威,小家伙们规矩了不少。 刘偏将一边训练着小家伙们站队列,一边在那儿不停的给小家伙们灌输军中的纪律。 仔细听的话,就会发现,刘偏将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让这群小家伙们上了战场以后跟着老兵。 霍红叶看着刘偏将在训人,他自顾自的凑到了王行身边,也给自己点上了一根卷烟,一边抽着,一边问王行。 “王叔,你们复兴军真的和其他的兵马不一样?” 王行吐了一口烟圈,侧过头,愕然道“那不一样了?” 霍红叶看着演武场上规规矩矩学队列的小家伙们,幽幽道“从我跟了陛下以后,见过很多将士,也见过很多老卒。大部分的老卒在上战场之前,或者上战场之后,都会忽悠着新兵去送死。他们好躲在一边保命,捡功劳。 你们却让新兵跟在你们身后。这是为了保护这群孩子吧?” 王行迟疑了一下,长叹了一口气,“他们还小,不该上战场的。他们还有大半辈子可活,而我们这些老家伙们,早已将生死看淡。 有活命的机会,自然得留给他们。 再说了,这些小家伙们平日里在忠义庄上,见了我们都叔叔伯伯的叫着。 早就跟自家子侄一样了,哪有长辈不护着自家子侄的。” 霍红叶犹豫了一下,迟疑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他们回去?” 王行转过头,目光异样的盯着霍红叶。 霍红叶被王行的目光看的有些头皮发麻。 “怎么了?” 霍红叶尴尬的问。 王行撇了撇嘴,淡淡道“咱们忠义庄里的人,没有怕死的。就算老夫把他们赶回去,他们的家人也会重新把他们送回来。 咱们忠义庄上的人,只要有一份力,就要为燕国出一份力。 况且,这一战我们能不能回去还两说。 总要训练出下一代。 帮陛下守好忠义山。 等到陛下再召的时候,我们忠义庄,也能有人再站出来。” 霍红叶一脸肃然的看向了王行。 王行却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伟大。 他只是做了一件最平常的事而已。 霍红叶再次把目光放在了演武场上那些调皮捣蛋的小家伙们身上的时候。 心里五味杂陈。 忠义山。 果然不负忠义之名。 …… 却说复兴军老卒们到达了好水川,整军备战。 杨七率领着麾下的兵马,也赶到了港城。 大战在即。 港城内的商客们尽数已经得到了通知,并且已经转移。 当杨七的人马进入到了港城以后,港城瞬间变成了一座兵城。 由于燕国的水军尚在建设,目前还在初期阶段,并没有多少战斗力。 所以这一战,水军指望不上。 战斗的地点,自然也不可能选在海上。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在接管了港城以后。 杨七派遣出去了兵马,控制了整个海岸。 并且下达了大战期间,禁止下海的命令。 清除了海岸上的渔民和商贾以后。 杨七大手一挥。 让麾下的将士们开始沿着海岸布雷。 一箱箱的地雷,就这么有条不紊的消失在了海岸边上。 而杨七则在港城行营内,做最后的部署。 “彭湃,让黄泉一万燕军,三千神机营,负责去防守榆关到港城一线的海岸,弹药给他备齐全。” “再通知燕军团正王豹,让他率领一万燕军,五千神机营,固守港城到大宋边陲一线。” “剩下的人马跟随我,坐守港城。” “还有……” 说到这里,杨七突然一顿。 正在等候杨七继续传令的彭湃微微一愣,“陛下还有何吩咐?” 杨七瞅着地图上燕国东南沿海和大宋接壤的地方,微微皱起眉头,“让三万水军,守在宋辽两国接壤的地方……” 彭湃迟疑道“陛下是担心……” 彭湃话还没说完,杨七就皱眉摇头,低声道“但愿是我想多了……让你送出去的密令,送出去了没有?” 彭湃点点头,神色古怪的道“出了雁门关,属下就已经让人把密令送出去了……” 顿了顿,彭湃迟疑道“陛下……你真要他,这么干?” 杨七淡淡的瞥了一眼彭湃,没好气道“你觉得我是那种只挨打,不还手的人?” 彭湃尴尬的一笑。 “下去传达命令吧。” “诺!” 彭湃出了杨七的行营以后,快速的将杨七的命令传达到了各军。 燕军、神机营的两部兵马,也快速的调动了起来。 等到杨七一切准备就绪以后。 远在海上的敌人,也在渐渐逼近。 湛蓝的海面上。 有东向西南,缓缓的涌现出了一支庞大的船队。 为首的是三支大舰。 虽然不及杨七手里的五牙大舰,但是相差也不是很远。 单从铸船工艺上讲,还能看到一些五牙大舰的影子。 除了这三支大舰外,周遭都是大大小小无数的船只。 甚至还有渔船在其中。 为了给杨七一个巨大的惊喜。 辽国也是煞费苦心。 不仅调动了辽国境内的所有船只,甚至连高丽、倭国的船只,也全部调了过来。 在这些船只上,装载着满满当当的人。 其中大部分都是倭人和高丽人。 只有一少部分的辽人,腰挎着长刀在船只上坐镇。 然而,无论是倭人,还是高丽人,在辽人面前都乖巧的很。 一旦船只划的慢了。 只需要盯着船只的辽人一个眼神。 倭人和高丽人就会点头哈腰的道歉,然后快速的划船。 “还有多久?” 为首的大舰上。 韩琼犹如一个女王,雍容华贵的坐在兽皮软毯上,一边细细的品味着手里的稻花香茶,一边淡淡的问身边的副将。 “回娘娘,还有三日,咱们的船队就能到达燕国的港城。” 副将一脸谦卑的回答道。 韩琼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皱眉道“最迟两天,两天后必须到达港城。” “两天?” 副将一脸为难。 迟疑了很久,低声道“急行的话,两天应该能到,只是那么做的话,会死很多人。” 韩琼冷冷的笑道“死的又不是辽人……” 副将一愣,郑重的点头,“臣明白。” 说完这话,副将头也不回的出了船舱。 在船舱外的甲板上,跪满了人。 一边是穿着木屐,剃了一个瓢头的浪人打扮的倭人。 一边是服饰相当,却带着独特纱帽的高丽人。 在他们身后,跪着跟他们一样的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群佩戴着刀兵的辽人在他们身边站着。 当辽国副将出现在甲板上的时候,倭人、高丽人,都谦卑的低下头,用蹩脚的汉语表达着自己的敬重。 辽国副将鄙夷的看了他们一眼,淡淡的道“娘娘有令,两日后,必须抵达港城。” 为首的倭人毫不犹豫的点头。 “嗨依~” 倒是那位为首的高丽人,犹豫了一下。 但是在辽国副将瞪眼看向他的时候,他乖乖的点头。 辽国副将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看着他们下去传令。 大舰的船舱里。 感觉到船身颠簸,似乎在快速前行。 韩琼满意的点了点头,低声自语,“这群鬼奴还真好用……回头应该派人去多抓一些回来……” 自语过后。 韩琼端着手里的稻花香,眯着眼细细的品了一杯。 然后感叹道“难怪杨延嗣独喜此物,初尝苦,后味甘甜……先苦后甜……杨延嗣一路从一个将军府的子嗣,走到如今独霸两国,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惜,最后还是要败在我手上…… 我一定要让你家破人亡,才能消解我心头之恨。” 就这样。 船队在倭人、高丽人的共同努力下,快速前行。 距离港城也越来越近。 在到了距离港城一百海里以外的时候。 韩琼命令船队停下,然后拆分了这一支大船队,分成了四支,开始向左右两翼展开。 其中一队,赫然去了榆关到港城一线的海岸。 另一队,去了港城到大宋一线的海岸。 第三队去的地方有些让人意外。他们直接被派往了大宋的海岸边上。 而韩琼自己,独领着十万人,浩浩荡荡的扑向了港城。 韩琼率领着三万辽军,八万鬼奴赶到港城沿海的时候,正是深夜。 深夜的海风格外的清冷。 可是看着海岸上那些摇曳的灯火,韩琼心里却一片火热。 “让杨延嗣家破人亡的第一步,就从这里开始。” 韩琼并没有下令让辽军和鬼奴们修习,而是借着月色,下达了进军的命令。 十万人。 划着船,一声不发的向港城的海岸接近。 “嘣~” 当大船船底装上了岸边的时候。 压抑了许久的辽军、鬼奴们,终于爆发出了一阵震天的喊声。 “杀啊!” 根本不需要辽军驱赶。 鬼奴们表现的远比辽军更积极。 他们前赴后继的往海岸上冲。 似乎在海岸上有数之不清的金银等着他们去拿。 他们不仅拥有很强的奴性,还有很强的侵略欲和占有欲。 第0813章 惨败 “哈哈哈……” “杀光!抢光!” 倭人、高丽人嘴里喊着别叫的汉话,兴奋的往前冲。 虽然抢到的金银财宝肯定没他们的份,但是他们喜欢这个抢劫的过程。 倭人、高丽人,就像是蝗虫一样,涌上海岸。 “噗噗噗噗……” 突然。 在距离海岸边上不远的高地上。 原本黑黝黝一片的地方,燃起了一道道的火把。 瞬间照亮了整个海岸边上。 火把的照耀下。 一尊尊的钢铁巨兽露出了它们狰狞的面孔。 在钢铁巨兽的左右两侧,一排排的火枪手,早已严阵以待。 正在冲锋的倭人、高丽人,皆是一愣。 一瞬间生生止住了脚步。 钢铁巨兽前,彭湃身穿着盔甲,抱着头盔,嘿嘿笑道“龟孙们,是不是很惊喜,很意外?” 有辽人见此,弯弓搭箭就要射死彭湃。 “嘭!” 弓还没拉开。 一声枪响。 辽人就倒在了地上。 这下,倭人和高丽人开始有点慌了。 海面的大舰上。 韩琼看着这一幕,惊愕的张大了嘴巴。 “他们怎么会早有防备?” 韩琼的第一反应,就是她的阴谋败露了。 紧接着,她突然瞪大了眼睛,低吼道“海靖你个贱人!” 事到如今。 韩琼要是还猜不出杨七没有生命垂危,那她就傻了。 能识破她的阴谋,又在她的阴谋的基础上,尽快做出布置的。 韩琼觉得,除了杨七,旁人做不到。 而杨七能够在刺杀下生还,并且得知她的阴谋。 这很明显和海靖公主有关。 “娘娘,我们怎么办?” 副将一脸愕然的问韩琼。 韩琼咬着牙,看着海岸上铺天盖地的鬼奴,低吼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到如今,退回去是不可能了。一旦我们退了,偷袭榆关的兵马,必然会遭到重兵围剿。 传本宫的命令,攻!” “呜呜呜~” 架在船上的牛角号响起。 辽军驱赶着鬼奴们继续攻击。 鬼奴们在辽军驱赶下,开始疯狂的往海岸上冲锋。 站在钢铁巨兽下的彭湃,嘴角勾起了一个冷冷的笑意。 “等你们多时了。” “嘭!” 第一个土雷被一个倭人踩中,当场爆裂。 倭人,以及倭人周边一丈内的人,全部被掀了起来。 急飞的铁片横冲直撞,射进了一个又一个倭人的身体。 “啊!” 在惨叫声中,倭人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紧接着,频频有人踩中了土雷。 频频有爆炸声响起。 就像是有人点响了一个万响的炮仗,扔在了海岸上。 爆炸声连绵不绝。 倭人、高丽人就像是割麦子一样倒下。 以土雷的威力,加上以有心算无心。 倭人、高丽人撞上了这一茬,肯定讨不到好。 近十万人,冲上了海岸已经,就已经战损了三成。 许多贪生怕死的倭人、高丽人已经开始有了逃跑的念头。 跟在他们身后的辽军,毫不犹豫的执行了军法。 一口气杀了上千人,才震慑住了倭人、高丽人。 “都不用怕,冲过了海岸,冲上了他们盘踞的山丘,我们就赢了。娘娘有令,第一个冲上山丘的,赏银万两,赐各自本国侯爵。” 重赏和高威弹压下,倭人、高丽人咬着牙,再次开始了冲锋。 高地上。 彭湃脸上的讥笑越来越浓。 “准备的如何?” “一切准备妥当。” “那就放吧,还等什么?赶紧灭了这群杂碎,难道还让陛下陪着我们一起吹海风?” “嘿嘿嘿……您就瞧好吧。” “……” 早已填充了炮弹的火炮被点燃。 绑在重弩枪上的炸药包也被点燃。 堆在投石机上的震天雷也被拉响了引线。 “嗖嗖嗖……” 雷如雨下。 铺天盖地。 成千上万的炸药包、震天雷、炮弹在海岸上落下,然后爆裂。 响声震天,犹如九天上降下的灭世神雷,毁灭着海岸上的一切。 火药炸裂的火光,将海岸照成了白昼。 刺眼的光芒让人看不清海岸上的情景。 只能听到那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频频有残肢断臂飞出。 场面堪比炼狱。 大舰上。 韩琼看到这一幕,俏脸煞白。 她怎么也没想到,场面会变成这样。 她信心十足的带了十万兵马奇袭港城,可是还没有上岸,就被打的落花流水。 甚至,到现在,连海岸都没冲过去。 那杀伤力打的惊人的火炮、炸药包、土雷,完全出乎了韩琼的意料。 打从韩琼记事起,跟着韩德让也经历过不少战事,可是从没有经历过如此战事。 将士们还没接近敌人,就已经消失了六成。 这仗怎么打? “鸣金……撤兵!” 韩琼虽然是女流之辈,也有点小心眼,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她还是很果断的。 眼看着麾下的兵马少了近六成,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选择了撤兵。 再打下去,恐怕剩下的四成也得交代在这里。 毕竟,从头到尾,燕国的兵马还没有动。 据她推演燕云十六州的战事得出的结论,燕国的兵马,很强横。 让一群已经被炸的失去了斗志的人去跟强兵作战,跟送死没两样。 大舰上的金锣被敲的震天响。 正在压阵的辽军们听到锣声,下意识的长出了一口气。 他们不得不承认,他们胆怯了。 倭人、高丽人就像是听到了天音,没有任何由于的撒开腿,往后跑。 高地上。 彭湃嘴角勾起了一声冷冷的讥笑。 “想跑?跑得了吗?” “举枪!” “射!” “啪啪啪……” 一连串的火枪响声,就像是炒豆子一样悦耳。 背对燕军逃跑的倭人、高丽人、辽人,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御和躲避的机会,只能任由人家宰割。 神机营的将士们采取的是六段射。 并且一排射完以后,另一排射的时候会推进五步。 如此徐徐推进。 一直推到了雷区外,才停止了下来。 不是他们不愿意追,而是条件不允许。 丧心病狂的燕军将士们在布雷的时候,就在这一片海岸,埋下去了整整一万多箱的土雷。 必然有倭人、高丽人、辽人没有踩到的土雷。 他们可不敢上去送死。 燕军们压到雷区边上停下。 逃跑的辽军、鬼奴们才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他们疯狂的逃上了船只,拼命的划船,想要逃离此地。 等到他们把船划到了海上,这才心安了。 然后一个个抱头失声痛哭。 这一战,虽然只有短短不到两个时辰。 可是其惨烈,却远超他们所经历过的所有战争。 在他们心里,燕国就像是一个成年人,他们就像是一群孩子。 一群挥舞着刀枪剑戟的成年人,对阵一群拿着木刀木枪的孩子。 委屈、不甘等诸多情绪涌上心头。 到最后化成了浓浓的恐惧。 倭人、高丽人、辽人逃远了,可是韩琼所在的大舰依然停靠在哪里。 站在甲板的最前方。 韩琼冲着海岸上疯狂的呐喊,“叫杨延嗣出来见我……” 韩琼的声音非常尖锐,就像是一支锋利的匕首,破开了眼前的空间,传到了坐在山丘后等待战果的杨七耳中。 听到韩琼的怒喊。 杨七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他不想去见韩琼,可是却下意识的站起身。 在原地踱步了两圈。 杨七最终还是踏上了去见韩琼的路。 海岸边上的燕军们下意识的让开了一条路,让杨七走到了前面。 光亮的火把照亮了杨七身上的金色蟒袍,也映红了他的脸颊。 杨七背负双手,站在海岸边上,冷声低吼,“韩琼,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 听到了杨七的声音,韩琼心里一颤。 她心中有些欣喜,转瞬间却化成了一股刺痛。 杨七冰冷的声音,就像是一柄冰锥,插进了韩琼的胸膛。 韩琼心中有万千句话要说出来。 甚至,在上京城的时候,她还演绎过无数次。 她幻想过自己率兵攻进了燕京城,杀进了杨七的行营,在杨七的病床前,高傲的问他,“你后悔吗?” 然后看着杨七满脸泪痕,悲痛不已的向自己摇尾乞怜。 可是她的幻想没有实现。 现实比幻想更加残酷,更加冰冷。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变成了一句话,“你后悔吗?” 杨七闻言,冷冷一笑,不屑道“我杨延嗣一生做事,从不后悔。” 韩琼感觉心口在被针扎,她歇斯底里的呐喊,“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当初没有接受我,而让你的燕国被攻破,而让你家破人亡。” 杨七下意识眯起眼,鄙夷的道“你已嫁作他人妇,却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番话。当真是一个不知廉耻的荡妇。” 韩琼闻言,怒火熊熊燃起。 怒火烧的她几乎失去了理智。 她在哪里大声的骂着杨七。 杨七却置之不理。 最后,甚至让全军将士们齐齐骂韩琼荡妇。 “娘娘!注意身份。” 最终,还是她的副将点醒了她。 韩琼的怒火来的快,去的也快。 她收起了怒火以后,重新化作了那个高高再上的女王状态。 韩琼盯着海岸上杨七明黄色的蟒袍,冷声道“杨延嗣,今日算你棋高一着,本宫这一场输了。可是就算你没有生命垂危,又如何? 毁不掉你的燕国,但是本宫却可以毁掉你的家人。 你在港城赢了一场,本宫却能在燕京城赢了另一场。” 杨七心头警觉,脸上却满不在乎的道“白痴……既然我知道你有阴谋,又岂会没在燕京城留下后手?” “哼!死鸭子嘴硬。” 韩琼不屑的冷笑了一声,说道“杨延嗣,你给本宫记住,除非你跪在地上像狗一样的求本宫,不然本宫一定要让你们杨家家破人亡。” 杨七甩了甩衣袖,没有搭话,看向了彭湃。 彭湃会意,立马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荡妇!” “荡妇!” “……” 燕军将士们闻言,也跟着一起喊。 韩琼咬着银牙,脸色铁青的对身旁的副将道“我们走,去登州……” 副将赶忙驱赶着划船的倭人、高丽人快速的划船离开。 海岸上。 杨七望着韩琼驾着船,带着残兵败将们离去,长出了一口气,感叹道“进退之间,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丝毫不逊色男儿,真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那又如何,她是个荡妇。” 彭湃在一旁插话。 杨七翻了个白眼,瞥了彭湃一眼,拉下脸,“她是什么,与你无关。到现在了,你还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吗?” “啊?” 彭湃一脸懵。 迟疑了一下,试探的问道“庆功?” 杨七瞪了彭湃一眼,“庆功是肯定得庆功,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立刻派人去燕京城、榆关、古北口、东晟府,看看那四个地方的战况。 韩琼在此地惨败,却依然信誓旦旦的,我怕她有别的谋划。 我要随时随地知道这四个地方的所有消息。 特别是燕京城。” 彭湃闻言,赶忙点头道“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 让彭湃派人去打探消息。 杨七则命令燕军的将士们开始打扫战场。 同时又派人封锁了整个战场。 此地的战事虽然告一段落,但是难保韩琼不会杀一个回马枪。 而且海岸上雷区遍布。 在这些土雷没有解决之前,不能任由渔民进入其中,以免伤及无辜。 杨七忙碌了大半夜。 回到了行营里以后,简单的梳洗过了以后,躺在了床榻上。 耳边一直在回荡着韩琼的话。 这让他有些心绪不宁。 虽然燕京城里有老杨坐镇,杨七大可放心。 可是燕京城里不仅有老杨,对杨七而言最重要的人,都在燕京城内。 任何一个有损伤,他都会心痛不已。 然而。 就在杨七担忧燕京城里情况的时候。 燕京城内的行营内。 杨家一众人睡的格外香甜。 曹琳抱着儿子、初醒抱着闺女、杜金娥捧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三女陪着佘赛花唠了一夜的宽心话。 夜深了以后,佘赛花就邀请她们一起睡下。 距离佘赛花卧房不远的地方。 老杨侧躺在一张躺椅上,半眯着眼睛在酣睡。 而在他五步外,就是杨七的房门口。 扎马合青木就站在那儿。 他双眼通红,却一眨也不敢眨的盯着躺椅上酣睡的老杨。 大半个月了。 老杨前后用各种计策,想要入杨七卧房一探究竟,都被扎马合青木给挡了回去。 第0814章 老杨出马(一万二送上!明天继续!) 然而,贼心不死的老杨,就像是跟扎马合青木耗上了。 扎马合青木拦的越紧,他就越想进去。 老杨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扎马合青木谨记着杨七的命令,一刻也不敢怠慢。 他的双眼之所以红彤彤的,就是因为盯着老杨,已经两夜没合眼了。 之所以如此。 那是因为在三天前的晚上。 老杨趁着他打盹的时候,溜到了房门口。 老杨用一根薄薄的刀片子,伸进了门缝,撬开了里面的横闸,推看了门,一只脚都踏进去了。 若不是扎马合青木在跟老杨斗智斗勇的时候长了个心眼,在门环上绑了一根细铁丝。 恐怕老杨都得逞了。 就这样,警醒的扎马合青木拦下了老杨,并且一刻不停的盯着老杨。 躺椅上的老杨翻了个身,睁开眼瞥了扎马合青木一眼,淡淡的嘟囔了一句。 “你累不累,累就去睡吧。看你小子熬的,眼睛红通通的,再熬下去,会死人的。老夫知道你小子职责所在,也不为难你。 你尽管去睡。 老夫答应你,再你睡觉的时候,绝不踏进这房门半步。” 扎马合青木闻言,眼睛又瞪大了三分,并且坚定的摇了摇头。 躺椅上的老杨暗中苦笑了一声。 “七郎从那儿找了这么一个憨货看门……憨的厉害……却也忠心……” 老杨嘟囔了一声,翻身继续酣睡。 长夜漫漫。 时间如水。 明月爬上了中天,又缓缓的开始下垂。 扎马合青木困的眼皮在打哆嗦。 一阵清风拂过。 扎马合青木感觉到很舒爽。 微微一闭眼,就再也没睁开。 躺椅上的老杨,恰巧在这个时候就睁开了眼,嘴角勾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嘿嘿嘿……老夫熬鹰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呢。” 老杨吧嗒了一下嘴,缓缓站起身,感慨道“不过你也算厉害,居然逼得老夫用这么个又笨又耗费时间的办法对付你。” 感慨过后。 老杨看向了杨七的卧房,脸上顿时一黑,“臭小子,跟老子我玩空城计,你还嫩了点。害的你娘吃不下、睡不着的夜夜煎熬。 老夫这就揭穿你的苦肉计。 看你到时候怎么下台。” 事实证明。 老杨这个无敌将军不是盖的。 论智谋,他不输给任何人。 他在经过了两次试探以后,就已经知道了房里没人。 并且把这个猜测告诉了担心儿子的佘赛花。 没想到却遭到了佘赛花一通乱骂。 说什么老杨没心没肺,不管儿子死活,瞎猜度日等等。 气的老杨三尸神暴跳,这才跟扎马合青木耗上的。 如今终于耗废了扎马合青木这一头倔驴。 老杨自然要毫不犹豫的揭穿杨七丑陋的嘴脸。 至于杨七的安危,老杨完全不担心。 因为原本要到燕京城坐镇的大郎,并没有到燕京城,反而去了古北口。 凭借着一点,老杨就断定杨七没事。 ‘臭小子,肯定是憋着坏要整人……’ 这是老杨的心里话。 老杨轻车熟路的用薄薄的小刀片撬开了门,推开门,大踏步的往门内走去。 “杀啊!杀进去!抓住杨家家眷者,赏银万两。” “……” 老杨刚埋进去一只脚,行营外就响起了一阵喊杀声。 熟悉的声音,让老杨回忆起了一些久违的感觉。 短暂的回味过后。 老杨神色一变。 “太上皇……” 扎马合青木也被外面的喊杀声惊醒。 他看到老杨出现在了门口,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老杨收回了脚,冷着脸,没好气道“别喊了……” 扎马合青木似乎有点死心了,他垂头丧气的看着老杨。 “您老要是想看,就看一眼吧。只不过陛下杀我的时候,您记得帮我买一口棺材……” 老杨吹胡子瞪眼的瞥了扎马合青木一眼,恼怒的道“看看看……看什么看,里面根本就没人。” 扎马合青木一脸愕然,“您……看过了?” 老杨瞪着眼,喝道“现在不是议论这个的时候,敌人都杀上门了。速速去召集你扎马合部的勇士,到后宅集结。” 扎马合青木这才回神,重重的点了点头,就去昭其他扎马合勇士。 老杨趁着这个时间当,迅速的窜到了佘赛花的房前,喊醒了佘赛花和一众女眷。 “重贵,怎么了?” 佘赛花披着外衣,出现在房门外,一脸愕然的问。 老杨已经换上了盔甲,提着大金刀,一脸肃然的道“敌人杀上门了。” “燕京城里有敌人?” “有,怎么会没有。几十万的辽人就在燕京城里劳作。” 佘赛花闻言,大惊失色。 她慌忙的召集了府上的家丁、仆人、部曲,让他们保护好杨七的妻儿,以及杨家九妹。 她自己则换上了一身盔甲,准备随老杨一起应战。 夫妻二人刚准备好。 就看着寇准带着一行人匆匆的冲进了后宅。 “臣寇准,参见太上皇、参见太后、参见三位娘娘……” 老杨皱眉道“不必多礼,说说,外面发生了何事?” 寇准站起身,面色沉重的道“城里的数十万辽国俘虏,突然作乱。现在整个燕京城已经乱成一团了……” 老杨摊开手,伸到了寇准面前,淡淡的道“拿来吧!” “什么?” “调兵的虎符。” “额!” 寇准一脸愕然。 老杨不屑的道“大郎去了古北口、五郎在东晟府、六郎去了榆关,那个臭小子八成在港城。整个燕京城里,能剿灭辽人叛乱的,就只剩下了老夫。 或者说,从一开始,他骗老夫到燕京城,就是有这个打算。 臭小子敢算计老夫,老夫回头再找他算账。 当务之急,把虎符交给老夫。 贼人才刚开始作乱,尚且可以控制。 若是等他们杀乱了燕京城,到时候纵然有重兵,也很难控制。” 寇准尴尬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金灿灿的虎符,递到了老杨手里。 老杨拿了虎符,带着两个部曲,头也不回的出了行营。 行营外。 一队潜伏在燕京城里的辽人,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正在攻打行营。 由于他们人数众多。 扎马合勇士们一时间也只能抵抗,没办法反击。 老杨到了以后,跨上了马。 带着部曲们、扎马合勇士们,在辽人队伍里横冲直撞。 短短三个冲锋。 这一队辽人就被冲的七零八落。 冲散了辽人,扫尾的工作交给了扎马合青木。 老杨带着人急急冲着军营而去。 等到老杨到军营的时候。 营地内的燕军将士们早已整装待戈。 老杨心底里又暗骂了一声杨七,痛快的从怀里取出了虎符。 燕军偏将拿着另一半虎符,和老杨的虎符对上以后,他毫不犹豫的单膝跪倒在地。 “卑职参见将军,愿听将军调遣。” 在他身后,数万将士们齐齐施礼。 老杨看着面前跪满的将士,一时间有点唏嘘。 终于……又有机会上战场了。 这感觉。 真好。 老杨缓缓的挺直了腰杆,沉声喝道“燕军将士听令。” “诺!” “着五千人,赶赴燕京城行营,守卫行营。行营若有失,尔等提头来见。” “诺!” “着三万人,立刻赶赴燕京城,拦在燕京城各处要道,阻止叛贼进入燕京城。燕京城百姓若因为尔等的疏忽,造成伤亡。一应将官,军法从事。” “诺!” “其余人等,随本将军一起,剿灭叛贼。” “诺!” “……” 留守燕京城的七万燕军。 随着老杨的命令,立即开拔。 守卫行营的将士们先走了一步。 守卫燕京城要道的将士们紧随其后。 老杨带着剩下的人马,直扑向俘虏们作乱的地方。 燕京城很大。 俘虏们为了方便工作,一直居住在燕京城外的西南角。 作为一次有目的性的作乱。 他们一开始并没有一拥而上,冲进燕京城。 而是分成小顾,在不停的吞噬燕京城里的那些监工、散兵、衙役们。 为的就是尽快抢夺到武器,武装起自己。 老杨率领着兵马赶到燕京城外西南角的时候,看到数十万的辽人,已经武装起了一万多青壮。 由此可见,俘虏们这一次作乱,目标性有多么明确。 仅凭监工、散兵、衙役们就能武装起一万人。 这说明,看押俘虏们的人,都死光了。 连带着燕京城西南的公职人员,也死光了。 有了部份武装的辽人,看到了老杨领着两万多人马冲了过来,他们不仅没有后退,反而迎了上来。 年老的俘虏们冲在最前面,为年轻力壮的俘虏们争取机会。 老杨看着数十万辽人俘虏扑了过来,眼睛下意识的眯了起来。 以两万五,对阵数十万。 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差距很大。 十几倍的贼人涌了过来,燕军将士们看着头皮都在发麻。 这数十万的人,可不是百姓们组织起来的游兵散勇。 他们曾经都是精锐的辽国士兵。 “唰!” 短兵相接在即。 老杨没有任何犹豫,他提起了手里的大金刀,声音坚定的下令。 “杀!一个不留!” 话音落地。 老杨率先跨马冲了出去。 燕军将士们看着老杨冲出去的背影,多了一些底气。 “杀啊!” 他们怒吼了一声,为自己壮了壮胆子,然后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 “嘭嘭嘭~” 投石机甩出去的震天雷在辽人俘虏中间炸开。 “噗呲~” 短兵在一瞬间相接。 长刀入骨、长枪入肉。 冲在最前面的辽人俘虏们手里没有武器,但是他们没有一丝惧怕和退却。 在装上了披甲持刀的燕军将士以后。 他们用他们的胸膛,顶了上去。 长刀刺穿了他们的胸膛,他们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了燕军将士的身体。 一个……两个……三个…… 铺天盖地的辽人俘虏们涌了过来。 一瞬间就爬满了一个燕军将士的身体。 最后他们用十比一的战损,硬生生的拖死了燕军将士。 战况从一开始,就达到了最惨烈的状态。 双方皆以死相拼,互不相让。 “剁手!” 眼看着麾下的将士一个个被辽人俘虏用人海战术拖死。 燕军中的一位营正,愤怒的高喊了一声。 燕军将士们会意。 开始剁手。 那些死了以后还紧紧抓在他们身上的手臂,一个个被他们剁了下来。 当有燕军将士杀出辽人俘虏人群的时候,身上足足多了十八条抓着他的手臂。 即便如此。 辽人俘虏依旧凶悍。 牙、头、手、脚,身上能用来攻击的,都是辽人俘虏们最有力的武器。 从后面冲上来的辽人俘虏们中间的青壮,迅速的用手里的刀兵,收割着燕军将士的性命。 “将军!将军!” 老杨冲杀了一个来回,还要再冲。 却被人拦下了。 浑身鲜血的燕军偏将,流着泪,嘶吼道“将军,再这么打下去,咱们的兄弟可就要拼光了。已经死了五千兄弟了……” 短兵相接不到半个时辰,死了足足五千精锐的燕军将士。 两万五的燕军将士,死了足足两成。 听到这个战损,老杨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虽然辽人俘虏们死的更多。 但是,这个战损对于燕军将士们而言,却很危险。 眼看着老杨在犹豫,燕军偏将喊道“将军,不如咱们用围堵战术……” “不行!” 老杨斩钉截铁的拒绝。 燕军偏将惊愕。 老杨沉声道“咱们若是围堵,他们必然会逃跑,然后不断的消耗和蚕食我们,最终变得更强大。最重要的是…… 他们若是逃到了燕京城里,受难的可就是燕京城里的百姓。 你……可有妻儿老母在城中?” 燕军偏将闻言,脸色铁青,低头不语。 很明显。 他有。 老杨长叹了一口气,郑重道“所以,除了硬拼,我们没得选。” “可是……” 燕军偏将在挣扎。 老杨瞥了他一眼,沉声道“派人去集结城内的青壮,然后让城内守卫的兵马,迅速向西南角清扫。扫清了城内潜藏的辽人俘虏们以后,迅速向这边压进。 让兄弟们撑住……撑到了城里的兄弟们过来驰援的时候,就是我们将他们杀尽的时候。” 燕军偏将咬了咬牙,沉沉的点头。 “诺!” 第0815章 喜讯与噩耗 “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声响起。 正在战斗的燕军将士们浑身一颤。 久经沙场的他们,可以轻易的判断出这是进军的鼓声。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觉得难以置信。 他们跟叛贼接触不到半个时辰,就战损了五千人,再打下去,他们这里的两万人要全部耗死在这里。 纵然他们拥有密不透风的盔甲,锋利的刀兵。 甚至还有震天雷、强弩辅助。 在数倍的人海战术面前,依然不能做到一边倒的压制。 辽人俘虏们似乎意识到这是他们唯一逃出燕国,回到故乡的机会,所以每个人都悍不怕死。 “哒哒哒~” 就在燕军将士们犹豫的时候。 老杨跨马从他们身边经过,留下了一句淡淡的话。 “你们的妻儿父母皆在燕京城里,一旦放他们离开了这里。你们的妻儿父母都得遭殃。你们若战死,杨延嗣会奉养你们的父母妻儿。” 燕军将士们再次浑身一颤。 有人回首望了一眼燕京城,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起了妻儿们的笑脸。 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横刀,然后跟在了老杨马背后冲了上去。 其他人见状,咬了咬牙,冲了上去。 两万人对数十万人。 一场惨烈的厮杀就此展开。 辽人俘虏们为了自由在血拼。 燕军将士们为了背后的妻儿父母在血拼。 辽人俘虏们犹如一条条的野狼,前赴后继的往上冲。 一茬茬的犹如割麦子一样倒下,他们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燕军将士们就像是坚韧的盾牌,死死的将辽人俘虏们挡在燕京城西南角。 刀卷了。 依然在翻飞。 砍不动人,却能伤人。 盔甲破了。 依然护在将士们身上。 它们即便是变成了一片片的铁片,还在保卫将士们一时的安全。 “噗~” 老杨早就变成了一个血葫芦。 手里的大金刀左右翻滚,一颗颗人头如同蹴鞠,滚落在地上,随后被其他将士们踩的粉碎。 在老杨身边三丈方圆之内,无一人是老杨的对手。 尸体在老杨脚下堆成了一座小山。 燕军偏将手里握着一杆大枪,紧跟在老杨身后。 “将军……咱们还剩下一万八千多兄弟……” “……” “将军……咱们还剩下一万三千多兄弟……” “……” “将军……” “……” 燕军将士们的人数,从偏将嘴里报出来,一直在锐减。 然后越减越少。 “将军……我们……我们剩下的兄弟不到五千……” 燕军偏将的声音在打颤,心在快速的颤动。 三个时辰。 两万五千的燕军将士,死伤的剩下了不到五千人。 尸体直接在燕京城的西南角的战场上铺上了一层。 余下的将士们都踩着尸体在战斗。 辽人俘虏的人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锐减的一半。 可是从老远看过去,他们依然有黑压压很多人。 辽人俘虏就像是杀不完。 “继续杀,把他们逼到老城拐角去……” 老杨的头盔早已消失在了头上,鲜血沾满了他的头发,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 他的声音早已喊的沙哑。 燕军偏将颤声道“将军……再打下去……” “打!” 老杨用一个字,回绝了燕军偏将所有的话。 燕军偏将浑身颤抖的咬着牙,吩咐鼓手继续擂鼓。 鼓手满眼含泪的擂完了一通进军鼓,然后丢下了手里的鼓槌,从尸体上扒拉下一柄横刀,冲了上去。 “啊!啊!” 终于。 有人扛不住,崩溃了。 他像是疯子一样大吼大叫,挥舞着手里的横刀,向人山人海的辽人俘虏中冲了过去。 “你回来!” 同袍的兄弟们红着眼睛喊着。 可是他却置若罔闻。 转眼间。 他就消失在了辽人俘虏中。 …… 一个,一个,又一个。 五千的燕军将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有人说,在战场上,人命如草芥。 但是真正见识过战场的人,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 人命关天? 人命在这一刻,或许更适合用蝼蚁形容。 “将军,我们的兄弟只剩下三千人了……” 燕军偏将看着缓缓围了上来的辽人,以及聚拢在他和老杨身边的燕军将士,瞪着眼睛低吼。 老杨的表现很平静,他只是瞥了燕军偏将一眼,淡淡的道“告诉弟兄们,做好战死的准备……” 燕军偏将瞪大了眼珠子看向了老杨。 老杨似乎猜到了他心里的想法,又补充了一句,“我辈从戎的那一刻,就要有战死沙场的觉悟。老夫十五岁跟随父亲出征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辽人俘虏们凭借着人数的优势,成功的耗死了老杨率领的两万多燕军。 而辽人俘虏,还有十万人。 除去了此前耶律休哥在顺州水淹了几十万宋军以外,这一场战争,大概是发生在燕国最惨烈的战斗。 十万多辽人俘虏们,将老杨一行人围困的水泄不通。 他们一步一步的逼近。 等到将老杨一行困在一个极小的圆圈里以后。 辽人俘虏阵营突然分开了一条道路。 一位辽人俘虏,陪着一位道人进入到了战场中。 “嘿嘿嘿……威震西北的杨业杨无敌,现如今的燕国太上皇,没想到落在了我的手里。” 道人甩了甩手里的拂尘,得意的对老杨道。 老杨眯着眼,冷冷的盯着他,“你是道家门徒?” 道人微微点头,轻笑道“贫道无尘……” “呸~” 老杨毫不客气的啐了一口。 “道门跟我汉家同气连枝,怎么会出现你这么个东西,背宗忘祖,勾结异类,谋害我汉家男儿。三清祖师若是知道了有你这样的徒孙,会不会降下一道天雷,劈死你个杂碎。” 老杨一点也不客气的将心里的话全骂了出来。 道人脸上有些不好看,他黑着脸,瞪着老杨,“哼哼……想不到名震西北的杨业杨无敌,只会嘴上逞能……” 道人转过头,对身边的辽人俘虏道“活捉他,有他在手里,以后你们辽国控制燕国更加方便。” 辽人俘虏点了点头,挥手喊道“杀!” 老杨临危不惧。 他提起了手里的大金刀,一马当先的奔了出去。 纵然前面有十万敌人,老杨也不惧。 “噗呲噗呲~” 大金刀砍人,犹如刀切豆腐。 老杨手里的大金刀,被他轮成了风火轮。 所过之处,辽人俘虏们全部被砍成了两段。 燕军将士们也清楚,殊死一搏的时候到了,所以他们没有任何犹豫的冲了上去。 “嗖~” 那道人不知道何时躲在了暗处,弯弓搭箭。 一道箭矢,一闪而过,扎在了老杨的臂膀上。 老杨手一松,大金刀掉在了地上。 “吼!” 一声虎吼。 老杨一脚挑起了大金刀,单手持刀,继续杀敌。 然而。 老杨终究是年纪大了。 单手持一柄重达百斤的大刀,时间一久,就有些气喘吁吁。 道人见此,欣喜的喊道“杨业脱力了,快扑上去擒住他。” 辽人俘虏们大喜过望,一拥而上。 “呔!何人敢伤太上皇。” 关键时刻。 负责去清扫城里潜伏着的辽人俘虏的燕军将士,以及去杨府行营守卫的燕军将士,一同杀了过来。 领军的,却是多年未曾亲临战场的佘赛花。 佘赛花冲锋在前,一言不发。 手里的梨花枪上下翻滚,就像是穿花蝴蝶。 一个个辽人俘虏们在佘赛花的梨花枪下,纷纷毙命。 扎马合青木护卫在佘赛花身边,挥舞着手里的横刀,大声的喊着。 刚才那一句,就是他喊的。 “佘赛花?” 道人见到了佘赛花出现,眼中闪过一道惊色。 旋即他脸上勾起了一丝讥笑,“一个妇道人家,仗着有几分武艺,也看上战场……看箭……” 道人弯弓搭箭,一道暗箭就射向了佘赛花。 眼看着暗箭就要落在佘赛花身上。 突然,从佘赛花右侧飞出了九柄飞刀。 飞刀婉转。 击落了射向佘赛花的暗箭。 佘赛花眉头一立,冷哼一声,“找死……” 梨花枪在佘赛花手中婉转,一甩枪柄,梨花枪脱手而出。 “噗呲~” 幼儿手臂粗细的梨花枪,一闪就到了道人面前。 然后刺进了道人的眉心,从他后脑勺捅了出来。 道人瞪大了眼睛,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致死他都难以置信,佘赛花一介女流,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一枪扎死了道人。 就像是随手扎死了一条咸鱼。 佘赛花策马从道人身边掠过。 梨花枪再次出现在了她手上。 有了近三万五的生力军加入。 战场上的情势再一次婉转。 那道人被佘赛花扎死以后,辽人俘虏们没了主心骨,就开始有些慌乱。 眼瞧着杀出了一个比老杨还凶猛的女将军,立刻就有人吓的狼狈逃窜。 也有人冲上去拼死抵抗。 最终都成了刀下亡魂。 燕军将士们骑着马,疯狂的在辽人俘虏中冲杀,一个个辽人俘虏们倒在了血泊中。 佘赛花杀到了老杨身边,就停下了马。 她勒马坐在马背上,单手提枪,瞥了一眼狼狈的老杨。 老杨身重两箭,显得有些狼狈。 见佘赛花看着自己,他就尴尬的笑道“你还是那么厉害……” 佘赛花没好气的瞥了老杨一眼。 瞧着老杨没有生命之忧以后,佘赛花迅速的指挥着将士们绞杀辽人俘虏们。 “我投降!我投降!” 辽人俘虏们拼一次,他们拼的起,可是再拼一次,他们拼不起。 有聪明的当即就选择了投降。 在他们印象里,汉人都是仁慈的。 只要投降,他们就不会再杀。 然而,这一次,他们撞到了枪口上。 佘赛花信佛信道,充满了慈悲心。 但是她的慈悲心,只对自己人。 对于敌人,她远比老杨还狠三分。 “想叛就叛,想投就投?当这里是你们辽国?” 佘赛花冷哼了一声,直接下令道“一体斩绝!” 燕军将士们贯彻落实了佘赛花的命令。 老杨在一旁看着嘴角直抽抽。 佘赛花瞧见了老杨脸上的表情,微微瞪起凤目,冷哼道“怎么?你有意见啊?” 老杨果断摇头,一脸诚恳的道“没有……” “那你嘴角抽什么抽?” “额……伤口疼的……” “……” 一场辽人俘虏们的叛乱,彻底的被清除了一个干净。 等到天亮的时候。 尸体在燕京城的西南角,堆成了一座山。 为了避免瘟疫。 佘赛花当场下令焚烧了这些尸体。 大火焚烧了足足七天七夜。 燕京城里的人闻了七天的肉香和尸油味。 打从这一天以后。 燕京城里,就再也没见一个辽人。 杨七所担忧的燕京城的叛乱,就在佘赛花的虎威下,被铲除了一个干干净净。 当然了,若是没有老杨死战,为其他的燕军将士们争取时间。 也许这一场叛乱还没有这么快剿灭。 杨七得到这个消息以后,大笑了一天。 他一直都听人说,佘赛花的武艺远在老杨之上,可是一直没有见识过。 如今佘赛花在燕京城的剿灭叛乱中,压了老杨一头。 杨七心里特别畅快。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这杨家,还是有人能镇得住老杨这个倔老头的。 然而,杨七的笑容在脸上并没有挂多久。 一则噩耗就传入到了他的耳中。 “陛下,榆关军情……三日前,六将军出城对敌,中了敌人的圈套,身中奇毒,至今昏迷不醒……” 彭湃急匆匆的冲进杨七的行营,张嘴就喊出了这一句话。 杨七正拿着燕京城的战报暗中嘲笑老杨,听到彭湃这话,脸上的笑容一僵,猛然站起身,惊愕道“怎么会如此?” 彭湃从怀里掏出了一封密信,递给了杨七。 “具体的消息全在战报上。” 杨七迅速的拆开了密信,仔细的阅读了密信的内容。 “嘭!” 看过密信。 杨七一个巴掌拍在了桌上,愤怒的咆哮道“该死的道门!” 彭湃虽然知道杨六中毒昏迷,但是却并不知道具体的内容。 看到杨七如此愤怒的喊着道门,他猜测此事八成跟道门有关。 “派人去华山,告诉陈抟那个老东西,要他给我一个交代。我只给他十天,十天之内,若是没有交代,就别怪我让他的华山,变成华渊。” 第0816章 提前出现的天门阵 三日前。 杨六在榆关坐镇。 韩德让率领着十万辽军南下,逼到了榆关关前。 但是他并没有急着攻城,而是在关前摆出了一座大阵,请杨六破阵。 杨六站在城头上,仔细的研究了一下城外的那一座大阵。 一座似是而非的八门金锁阵,破绽百出。 为了打击辽军士气。 杨六答应了破阵。 然而。 当杨六率领着一万铁骑,出了榆关,杀到八门金锁阵前的时候。 八门金锁阵突然一变,主阵的人,从辽人变成了道人。 整个阵型,变成了一个杨六从未见过的阵型。 犹如一道鬼门关一样耸立在哪儿。 杨六来不及退兵,就被吞了进去。 最终杨六损兵折将,才率领着麾下的将士们突出了重围。 回到了榆关以后,身中剧毒的杨六晕厥了过去。 很明显。 这又是道人在作怪。 之前是燕京城。 现在是榆关。 下一处还不知道是哪里。 所以杨七才义愤填膺的要问陈抟要一个交代。 俗话说,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就在杨七还没有得到道门交代的时候,又一个坏消息传了过来。 彭湃一脸难看的进入到了杨七的行营,将一封军奏摆在杨七的面前。 “陛下,古北口也出现了一座大阵……” 杨七脸色铁青的急声问彭湃,“我大哥有没有出事?” 彭湃摇了摇头,“大将军并没有相信耶律休哥的挑唆,一直固守在古北口内。只是……古北口的士气很低落。将士们每日被辽人谩骂,心里都憋着一口气。 可是大将军一直约束着他们,不让他们出去跟辽人对战。 他们心里的怨气越积越多,长此以往,怕会生变。” 杨七脸色难看的道“你是说因为长期压抑而产生的……营啸?” 营啸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长期处于精神紧张或者极度压抑的状况中的军卒,就容易产生营啸。 一个个宛若疯魔一般的在自己营地里乱砍乱杀。 往往出现一次营啸。 就注定会有一场自己人杀自己人的流血事件。 彭湃缓缓点头。 杨七却皱着眉头坚定的摇了摇头,“不会的……大哥是沙场宿将,他应该有办法处理此事。” 彭湃沉声道“可是长此以往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咱们燕国数十万兵马被拖在了古北口和榆关。想要速战速决去驰援东晟府,根本做不到。” 杨六大概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冒险出城一战。 杨七阴沉着脸,冷声道“派人再去给道门传话,告诉他们,九天。” 彭湃缓缓点头,重声道“诺~” 彭湃迅速的下去派人传话。 杨七一个人在房里暗自踱步,思量对策。 辽国得了道门两座大阵,就封死了古北口和榆关,甚至还让杨六陷入到了昏迷。 由此可见。 道门的这两座大阵不一般。 杨大、杨六二人皆是见过大阵仗的,自幼又熟读兵法,对于这些军阵之道,耳熟能详。 能为难得住他们两个人的军阵。 杨七没看到,也没有把握能遥控指挥,破开这两座大阵。 事到如今,怕是只能请老杨远走一趟榆关。 一边帮忙守城,一边带人过去救治杨六。 有了决定,杨七就写了一封亲笔长信,派人快马加鞭送往燕京城。 老杨拿到杨七的信,会有什么反应,杨七猜不到。 但是杨七拿到彭湃送到手里的东晟府的战报以后,心沉到了低谷。 “又有一座大阵?” 杨七没拆开战报,沉声问道。 彭湃脸色难看的点点头,“辽人在外云州和东晟府交界处,摆下了一座大阵。铁骑军纵然强悍,依然寸步难行。” 杨七将手里的战报紧紧捏成了一团,他压制着心头的愤怒,低声喊道“派人去雁门关,告诉里面的工匠,给我日夜不停的制造炸药包、土雷、震天雷。 既然没办法破阵,那就算拿炸药堆,也要给我堆死辽人。” “诺~”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的接踵而来。 烦躁的杨七睡不着觉,只能半夜一个人在营地里乱窜。 烦躁了三日。 第四日的时候。 总算有一个好消息送上了门。 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 重伤未愈的殇倾子,赶到了港城。 行营。 书房内。 殇倾子刚要单膝跪地给杨七施礼,杨七就快步走上前,扶起了他。 “你不好好待在燕京城里养伤,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杨七扶着殇倾子坐下。 殇倾子受宠若惊的急忙道“多谢陛下。” “不必多礼。” 坐定以后。 殇倾子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这才急声对杨七道“回陛下的话,臣之所以赶到港城,就是为了告诉陛下那三座大阵的消息。” 杨七微微挑眉,低声道“道门又拖你传话了?” 殇倾子尴尬的一笑。 他心知杨七不喜他跟道门来往。 毕竟道门把他坑的不轻。 而杨七却打从心眼里把他当兄弟。 处处为他着想。 心里感动之余,殇倾子声音低沉的道“臣已经跟道门断绝了来往。只是日前听人提起,投了辽国的道门叛徒,在榆关、古北口、东晟府摆下三座大阵,制约了我军动向。 我军不能擅动,他们却可以轻易的从任何方向攻入我燕国。 此事对我燕国极其不利。 臣思来想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所以就私底下联系了道门。 从他们嘴里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杨七闻言,沉默不语。 半晌,杨七盯着殇倾子,认真的问道“若是有一日,我对道门出手,你会帮谁?” 殇倾子微微一愣,一脸为难。 他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他更不愿意欺骗自己的兄弟。 迟疑了很久,殇倾子吞吞吐吐的问道“陛下……为何要对道门动手?” 杨七眯着眼,眼中寒光凌然,“若非他们在背地里搅动风雨,燕国怎会遭此大难?” 殇倾子脸色难看的解释道“此事乃是道门叛徒所为,跟道门无关……咱们还是说一说那三座大阵的事情吧。此事迫在眉睫,容不得耽误。” 杨七轻靠在椅背上,淡淡的道“我已经下令给雁门关的匠人,命他们加紧赶制火药。破不了阵,我就把他们全炸了。 看看是他们的军阵厉害,还是我的火药厉害。 所以,那三座大阵的消息,于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我现在等的就是道门的态度。 他们若是在我动手之前,提前铲除了叛徒。 我可以放他们一马。 他们若是纵容那些叛徒。 那就别怪我用同样数量的火药,炸了道门三山。” “嘶~” 殇倾子倒吸了一口冷气,沉声劝解道“陛下,此事要慎重行事……道门千年底蕴,可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真要跟道门撕破脸皮,那就捅出大篓子了。” 杨七目光渐渐锐利,他质问道“他们一个个自命清高,装高人、装善人。可是真到了紧要关头,除了一些真正的得道高人外,剩下的全都是争名逐利之徒。 你看看他们做的那些事,将多少平民百姓牵扯在其中。 又让多少家庭家破人亡。 此等恶徒,也配称之为道人?” 杨七的话说的很重。 殇倾子脸色很难看。 沉吟了许久,殇倾子咬牙吐出了两个字。 “该杀!” “我给了道门九天时间。九天内,道门若是还没有动作。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殇倾子长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摇摇头。 一边是师门,一边是兄弟。 他夹在中间很为难。 杨七似乎也看出了殇倾子的心思,他平静的对殇倾子道“你是我兄弟,我不会学道门那般利用你,更不会害你。有朝一日,我对道门出手,你也不必选择。只需要置之不理即可,免得夹在中间难做。 若是被有心人用激将法,逼得你自刎全义,那就不美了。” 殇倾子缓缓起身,他少了一条胳膊,没办法向杨七行全礼,只能单手放在胸膛前,诚恳的道“陛下处处为臣着想,臣感激莫名。 不过臣觉得,陛下虽然已经决定了要用火药炸破这三座大阵,依然应该了解一下这三座大阵。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了解了这三座大阵,陛下派人炸阵,必然事半功倍。” 杨七很意外的看向殇倾子,“你居然还懂兵法?” 殇倾子憨厚的一笑,“以前的时候不懂,也不愿意去懂。只是仗着自己一身勇武冲杀。如今断了一条胳膊,反而让臣认识到了兵法的用处。 这段时间臣在燕京城里养伤,多次向太上皇请教兵法,受益良多。” 杨七缓缓点头,赞叹道“你有如此想法,他日纵然不仰仗勇武,依然能驰骋沙场。” 殇倾子捶了捶胸膛,认真的道“愿为陛下赴死。” “行了,别说什么死不死了。快跟我讲一讲这三座大阵究竟是什么来头。” 杨七让殇倾子坐下,开始发问。 提到正事,二人也变得很认真。 殇倾子认真的道“这三座大阵,乃是道门嫡传,一直束于高阁,很少面世。传闻是道家先圣的手笔。其阵法变幻多端,鬼神莫测。 分别为天门阵、龙门阵、鬼门阵。 三座大阵一旦布下,犹如铜墙铁壁,好似万丈雄关。 所有又有三个别名,叫做天门关、龙门关、鬼门关。 古北口外的那一座大阵,就是天门关。 榆关外的那一座大阵,是鬼门关。 而东晟府的那一座大阵,是龙门关。” “天门关……天门阵?” 杨七闻言,有些发愣。 作为一个熟读《杨家将》演义的人,自然知道天门阵的存在。 演义中,辽人就是凭借这一个阵法,逼得大宋诸将无可奈何。 最终还是杨宗保去了穆柯寨,搭进去了自己,请了穆桂英,拿了降龙木才破的此阵。 可是现在呢? 穆桂英还是个小萝莉。 穆羽从穆柯寨出来的时候,也没见什么降龙木。 偏偏这天门阵,提前出现了。 至于此阵是道门的阵法,杨七反倒不意外。 杨七在读《杨家将》演义的时候,就从天门阵的布置、名字,以及破法里面看出了浓浓的道门风格。 短暂的发愣过后,杨七疑惑的问殇倾子,“这破天门阵……是不是要降龙木?” 殇倾子一脸愕然的看着杨七。 杨七瞪大眼睛。 不会吧? 难道猜中了? 只见殇倾子点了点头。 没等杨七开口,他又摇了摇头。 杨七顿时有些不懂了。 殇倾子解释道“臣不知道陛下从哪儿听的降龙木的传闻……降龙木确实能破阵,但是它能破龙门阵,却破不了天门阵。” 杨七微微一愣,有些明白了。 龙门、降龙。 这是一套。 杨七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探讨下去。 他已经决定了用最暴力的办法,一力降十会。 其他取巧的办法,他自然不会采用。 旁人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杨七则是,能撞过去的墙,坚决不绕道。 “此三阵可有什么弱点?” 杨七问道。 殇倾子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了三本图谱。 “这便是三座大阵的阵图,还请陛下观看。” 杨七拿着三本图谱,仔细的翻阅。 殇倾子在一旁仔细的帮忙解说。 这一阅,一说,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经过了一日探讨。 杨七大致上了解了这三座大阵的诀窍。 掌控了三座大阵的诀窍,又有大批量火药供应。 杨七有足够的把握能破掉这三座大阵。 翌日。 杨七起床以后,将他理解的三座大阵的弱点,分别去信给了老杨、杨大、杨五。 同时又调拨了一部份震天营、神机营的军卒,赶往三方驰援。 而就在杨七调兵遣将,准备暴力破阵的时候。 道门三山上。 数万道士们,在门中长者的率领下,匆匆下了山,直奔燕国的榆关、古北口、东晟府。 此前道门算计了一道殇倾子。 引得杨七动怒,消减了道门在燕国、南国的道观和道士的数量。 道门感受到了来自于杨七的压力。 更知道,杨七威胁他们炸掉道门三山的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道门三山,比汴京城的皇宫如何? 底蕴虽然身后,但是无论华丽、占地面积、还是防务,都比不上。 杨七连汴京城的皇宫都炸了一次,如何不敢炸道门三山? 第0817章 说炸道门三山,那就一定会炸道门三山 茫茫草原。 青草悠悠。 一望无际。 原本是牛羊们撒欢的乐园,此刻却被军卒们填满。 辽、燕两国,十数万的将士,陈兵在东晟府和外云州的交界处。 此处名叫三山口。 辽军在三山口一头,燕军在另一头。 辽军到了三山口以后,并没有急着进攻。 而是在两位道人的指引下,摆下了一个庞大的军阵。 堵在了山口。 在军阵正中,设有一座高台,高台上设有一座大帐,那是辽军将领耶律斜轸的军帐。 山口另一头。 杨五率领着铁骑军,堵在山口处,形成了一道钢铁壁垒。 游骑军们被杨五派遣了出去。 在周遭各处地势平坦的地方巡逻,以防辽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每隔一刻钟。 辽人军阵中,总有人冲出来,用各种侮辱性的语言,问候燕军将士,问候杨五。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激起杨五的怒意,让杨五入军阵一行。 杨五并没有上当。 但他能感觉到在辽人的谩骂下,他久久不出,麾下的将士们士气有些低落。 然而,即便如此。 杨五依然死守不出。 辽人突袭燕国,首要的目标就是港城、东晟府这两处。 一旦这两处,任意一处失手。 都将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所以容不得杨五有半点大意。 “五将军!” 正当杨五巡营的时候,斥候匆匆赶到了杨五的身旁。 “陛下急信。” 听到是杨七的信,杨五赶忙道“快拿给我。” 拿到信,展开仔细阅读以后,杨五展颜笑了,“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身旁的亲兵闻言,苦笑道“将军啊!辽人都快把我们骂成孙子了,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好消息值得高兴的。” 亲兵撇撇嘴,叹气道“就算是吃龙肉,也嚼不出味道。” 杨五瞪了多嘴的亲兵一眼,“要不我回头去找七弟,割一两给你尝尝。” 亲兵打了一个哆嗦,陪着笑脸道“卑职不敢……卑职不敢……” “就你话多。” 训斥了一句亲兵以后。 杨五扬起了手里的信,笑道“瞧见了没?我七弟已经打探出了外面那座大阵的底细。并且还给出了相应的破阵之法。 立刻下去传我军令,召集诸将到我军帐中议事。” 亲兵闻言,眼前一亮,“终于要打了吗?可憋死兄弟们了。将军您稍后,卑职这就去把这个消息传下去。” 消息在极短的时间内,扩散到了铁骑军、游骑军两军中。 所有将士们听到这个消息以后,皆是一震。 多日的憋屈赶终于一扫而空。 作为燕国花重金打造的强兵,他们有他们的骄傲。 诸将在接到了消息以后,快速的汇聚到了杨五的军帐。 待到诸将到齐了以后,杨五也没有卖关子,他坦然道“辽人摆出的那座大阵,名叫龙门阵。陛下已经打探出了此阵的虚实。 陛下的意思,是让我们以力破之。” “什么叫以力破之?” 有人发问。 杨五认真的道“就是用火药,炸开它,炸碎它。” “嘭!” 杨五一捶眼前的桌面,斩钉截铁的道“就是要让来犯我燕国的敌人,炸的粉碎。” 这话听着提起。 诸将纷纷点头叫好。 激励了一把士气。 杨五又道“立刻集中起军中的所有震天雷、土雷、炸药包。盘点清楚数量……两日后,还有一批火药会运送到此处。 要将辽人全部炸的粉碎,非万斤火药不可。 所以你们各部要仔细盘点清楚。 一旦火药集齐。 就是我们通杀辽人的日子。 到时候,由我率领铁骑军,从正面冲进敌营。 尔等从左右两侧绞杀。 务必做到,不让一个敌人活着离开此地。” 诸将起身,齐齐施礼。 “诺!” 吩咐了集中火药以后。 各营的兵马就快速的动了起来。 当天夜里。 铁骑军、游骑军的火药,就全部集中到了一起。 足足有六千斤。 为了避免在关键时候出意外,杨五亲自在火药堆放的仓库内坐镇。 是夜。 杨五睡的很轻。 他刚躺下,就听到了仓库外有一阵响动。 杨五猛然睁开眼,提着床头的一柄横刀冲了出去。 门帘掀开。 横刀闪过一道雪亮的银光,砍向仓库门口的人。 那人武艺也高超,反应也快。 在杨五横刀还没落下的时候,就跳出了一丈开外。 “延德将军切勿动怒,贫道是特来助将军破阵的。” 一丈外的道人,单手持剑,急忙向杨五解释。 杨五皱着眉头,冷声道“既是前来助阵的,为何不光明正大的报上名号,从辕门走进来。反而像是贼偷一样,摸黑爬了进来。” 道人闻言,脸上有些温怒。 不过转念想起了杨五那个霸道的弟弟,又无奈的把怒火压在了心头下。 道人向杨五打了一个稽首,沉声道“此番我道门前来助阵之人,足有万人。贫道只是打一个前站,向延德将军打一个招呼。顺被跟延德将军商量一下破阵的事宜。 最好是在我道门门徒赶来之前,商量好对策。 如此一来,等我道门门徒赶到的时候,就能当日破阵,不必再多耗费时间。” 杨五并不相信道人的话,他仍旧一脸警惕的看着道人,“据我所知,三山口外的那一座大阵,就是你们道门的手笔。 我如何确定你和他们不是一路的?” 道人一愣,脸上有些尴尬。 这他还真没办法解释清楚。 迟疑了一下,道人只能硬着头皮道“贫道乃是正宗的华山门徒,又岂会和那群叛徒为伍。” “呵呵……” 杨五冷笑了一声。 道人脸色又尴尬了几分。 也亏得杨五看不到,不然他脸上的冷笑中,估计会多一些嘲讽。 道人在那儿为难的捶胸顿足。 杨五可没时间跟他耗下去。 “给你一刻钟,你若是拿不出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休怪我传令军中的弓弩手,将你当场射杀。” 道人心头一惊。 他虽然武艺高强,可是真要面对百千道乱箭,他也得死。 惊慌之余,道人突然摸到了怀中的一块玉玦。 当即,道人大喊道“贫道有大同书院学子玉玦为证。” 道人之所以有大同书院的学子玉玦,那是因为他曾经向大同书院山长种放请教过一些炼丹术。 种放对他有半师之谊,在他到大同书院再次请教的时候,就送了一块玉玦给他。 杨五一愣,没料到这道人居然拿大同书院学子玉玦当证物。 嘴角抽搐了几下。 杨五冷冷的道“扔过来,我看看……” 道人将玉玦抛给了杨五。 杨五抬手一模,摸到了属于大同书院独有的纹路。 由于背后是火药仓库,杨五不敢取明火照亮,所以只能确认玉玦是属于大同书院的,并不能确认道人的身份。 沉吟了一下,杨五道“你的身份我已知晓,但是仍有存疑之处。你且拿着玉玦,去山外林中的破庙里歇息一夜。 明日拿着玉玦,到辕门外求见。 我自会召见你。” 道人闻言一愣,苦着脸收下了杨五抛过来的玉玦,再次施礼过后,退到了黑暗中。 杨五就那么直愣愣的守在仓库门口许久。 足足半个时辰以后。 杨五低吼了一声,“来人呐。” 七八个伺候杨五的亲兵闻讯赶来。 “将军有何吩咐?” 杨五黑着脸低声道“有人趁夜摸进了军营,差点就进了火药仓库。你们去看看,那些放哨的斥候是干什么吃的? 还有,告诉给埋伏在营内外的弓弩手。 让他们眼睛都给我瞪大一点。 再让人摸进来,要了他们的脑袋。” 亲兵们闻言大惊。 有人居然能够在防守严密的军营内,一路摸到火药仓库的位置。 这可不得了。 若是那人是歹人,往火药仓库里丢一把火。 那这营地里的人都得玩完。 知道的事情的重要性,不用杨五催促。 亲兵们匆匆下去查探此事。 没过多久。 有亲兵阴沉着脸过来找杨五。 “将军,西南角上的斥候兄弟们,全被打晕了。” 杨五微微眯起眼,“还真是不老实,跟我说他独身一个人。能打晕那么多斥候,摆明是有帮手。传令下去,营内的防务加强三倍。 让弓弩手昼夜待命。 没有我的允许,一只苍蝇都别让它飞进来。 不然军棍伺候。” “诺!” 加强了营内的防务以后。 杨五回到了火药仓库,躺在了床榻上。 可是被那道人一闹,杨五心里一直处在警觉中,完全没有睡意。 翌日。 清晨。 杨五顶着两个熊猫眼刚到自己处理军务的营帐。 就听亲兵来报,说有一位道人在辕门外求见。 杨五黑着脸让亲兵把人带了进来。 道人入了营帐。 杨五这才看清楚了道人的样貌。 一个四十岁左右,瘦瘦高高,一脸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 “贫道见过延德将军。” 杨五大大咧咧摆摆手,“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道人坐下以后,开口道“贫道应燕国国主邀请,特来此地,助贵国破阵。” 顺便,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玉玦,递给了杨五。 杨五拿着玉玦,仔细观看以后,确认了是大同书院的学子玉玦。 玉玦上刻有三个阳文。 玉尘子。 证实了道人的身份。 杨五交还了玉玦,撇撇嘴,暗中不屑。 什么应燕国国主邀请? 明显是被逼的。 顺便清理门户。 说的那么道貌岸然的…… 杨五心中不屑,脸上却没有表露,他问道人,“既是过来帮我军破阵,可有策略,又识得三山口外的大阵?” 道人点头,“这个自然。” 杨五又问,“那你们打算用什么办法破阵?” 道人轻轻抚摸胡须,一副高人做派的道“贫道识得此阵,自然知道破解之法。延德将军只需要分润两万军卒供贫道差遣即可。” 杨五闻言,头摇的像是拨浪鼓。 他沉声道“燕国军律,无上令,军权不得随意移交,违令者,立斩决。” 道人一脸尴尬,轻咳了一声,“那就请延德将军率领两万军卒,供贫道差遣……” 杨五依然摇头,“此前陛下曾派人传信,命我麾下铁骑军、游骑军,以震天雷、炸药包等物,炸破敌阵。破阵之法陛下已经指明,再配合你们……是不是有点南辕北辙?” 道人闻言,顾不得尴尬了,他一脸愕然的道“震天雷、炸药包?” 杨五认真的点头。 道人惊恐道“不可不可,此二物有伤天和,一旦祭出,势必血流成河……” 道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杨五强硬的打断。 杨五冷冷笑道“总比你们道门叛徒,掀起这场大战,牵扯了数百万百姓遭殃,要强很多吧?” 道人一愣,脸色难看的可怕。 杨五也不再扮猪吃老虎。 他强硬的道“在你来之前,陛下已经下了令。但凡有道门人员前来,就必须听从各地主将的调遣。而道门无权干涉各地主将的指挥权。 陛下的意思很明确,你们只能配合我。 而我们,却不会配合你们。” 道人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自他入道以来,何曾被人这般强势的逼迫过。 即便是当年以道童的身份,跟着陈抟到汴京城里去见赵匡胤,赵匡胤那也是很有礼的称呼了他一声小师傅。 道人咬牙道“此事……我道门不答应……” 杨五瞥了他一眼,笑道“没指望你们答应,你们可以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顿了顿,就在道人甩袖欲走的时候,杨五又幽幽的道“不过我必须提醒你一句,我七弟说话,向来言出必行,他说炸道门三山,那就一定会炸道门三山。” 道人浑身一颤,屈辱的咬牙道“此事……贫道不能作主。” 杨五顿时一脸无语,摆手道“那你去找一个能作主的过来。” 就这样。 过了一日。 雁门关赶制的火药运送到了杨五手里。 同时道门也给了回音。 他们答应了杨五的要求。 道门门徒,全听杨五调遣。 万事俱备。 杨五磨刀霍霍的看向了三山口外的辽军阵营。 第0818章 好水川!好水川! 黎明时分。 三山口外的辽军阵营内,战旗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巡逻的辽军将士突然感受到了大地在微微颤动。 有人立马趴在了地上仔细聆听了一会儿。 “敌军来袭!” 尖锐的吼声在辽军阵营里传开。 一个个正在熟睡中的辽军将士纷纷披甲执刃,从军帐钻出。 数十名手持青锋剑的道人在第一时间就站在了营地外搭建的高台上。 一座气势磅礴的龙门大阵在半个时辰内布置完成。 等到辽军将士们搭建完了龙门大阵的时候,就看到在不远处的山口。 燕军将士们迈着沉稳的步子赶了过来。 走在最前方的是燕军中最精锐的铁骑,铁骑军。 两翼位置上,则是让许多辽人都闻风丧胆的游骑军。 燕军在距离辽军两百丈外停下了脚步,并没有发动进攻。 燕军没有主动发起进攻,辽军也没有节外生枝。 三山口。 杨五跨坐在马背上,遥望着远处的龙门大阵,感慨道“确实是一座雄壮的大阵……” 跟随在杨五身边的道人甩了甩手里的拂尘,傲然道“这是自然,此阵乃是我派祖师精研五行八卦,创立出来的……” 杨五撇撇嘴,“可惜,不堪一击。” 道人一愣,脸色难看的道“延德将军此话未免有些夸大了吧?据我派祖师明言,此阵非降龙木,不可破。” 杨五唏嘘的道“那是以前,现在的话……真的不算什么。” 道人脸色微冷,沉声道“延德将军若真有本事,那贫道就不用请降龙木了。请延德将军率先破阵,也好让我辈见识一下,你们是如何破阵的。” 杨五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破阵的事情全堆在我身上,那要你们干嘛?” 道人傲然道“延德将军不是说不用降龙木也能破阵吗?答应将军的事情,贫道自然不会推脱。我道门门徒一万六千人,全听将军调遣。 但是将军若要我道门请出降龙木,那就请收回之前的话。” “呸~” 杨五暗啐了一口,心里鄙夷。 这个时候还要面子? 虚伪。 杨五心里鄙夷着道人,嘴上却乐呵呵的道“如此甚好……” 杨五别过头,对身边的亲兵不咸不淡的道“去,把震天雷、土雷,一人给道门高人们发一个。” 道人听闻此言,脸色微冷,阴测测的道“延德将军这是要将我道家门徒当死士用?” 杨五摊开手,无奈的道“不拿你道家门徒当死士用,我还真不知道你们还有什么其他用处。” “你……” 道人怒道“士可杀不可辱!” 杨五不咸不淡的道“你也可以不答应。” 道人咬牙切齿的瞪了杨五一眼,愣是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 一则,此间事情,皆是道家门徒捅出的篓子,虽然那些人已经被打上了道门叛徒的标签,但是道门仍需清理门户。 二则,有杨七虎威震慑,他们不得不服软。 道人忍着心中的怒意,跟杨五又商量了一会儿,最终把死士的人数定在了三千人。 杨五让亲兵每人给他们发了一个震天雷,教会了他们用法,又借了一批盾牌给他们,让他们直接冲向了三山口外的龙门大阵。 等到道门门徒抱着震天雷、土雷冲向龙门大阵的时候,杨五咧嘴一笑。 “啪啪!” 杨五轻轻拍了拍手。 一架又一架的床弩被推到了前面。 床弩后,是一个个坚韧的弩枪。 每一柄弩枪上,都绑着一个沉甸甸的炸药包。 道人见此,瞪目结舌的瞪着杨五,怒道“你有此物,为何还要让我道家门徒去送死?” 杨五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若没有你道家门徒在前面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我麾下的将士如何安稳投射弩枪?” 道人义愤填膺的看着那身披着重铠,犹如铜墙铁壁一样的铁骑军将士。 仿佛在跟杨五说,你有如此铁军,敌人怎么可能冲过来破坏你的弩阵? 杨五仿佛没有看到道人的眼神,他更不会承认,他就是故意再坑道门。 原因无他。 今早杨五出阵的时候,收到了一封密信。 信上言明。 为了从道门手里讨到能治愈杨六的解药,杨七答应了恢复道门在燕国、南国的三成道徒名额。 道门也够阴损的。 明明手里有解药,愣是找各种理由搪塞推脱。 杨七纵然再强势,也不可能拿杨六的性命去赌。 只能被迫答应。 道门趁人之危,撬开了杨七的嘴。 为道门在南国、燕国增加了道徒。 那么杨五就想方设法的先坑死一批再说。 三千道门门徒,手持着盾牌,背着震天雷、土雷向三山口外的龙门大阵冲去。 龙门大阵中的那些道门叛徒,丝毫不顾及同出一脉的旧情。 在看到道门门徒出现以后,他们毫不犹豫的指挥着辽军,对道门门徒展开了绞杀。 “嘭!” “嘭!” “……” 一个个震天雷、土雷,在龙门大阵中炸响。 一座整整齐齐的龙门大阵,愣是被这群道门门徒冲的有些散乱。 杨五瞅准了机会,赫然挥手。 “床弩准备!” 上千驾的床弩,在第一时间推到了阵前。 两千步射程的床弩,足以将弩枪射入对面的辽军阵营。 一杆杆的弩枪被安放在了床弩上。 每一杆弩枪上都紧紧的捆绑着炸药包。 杨五一直观察着对面的龙门大阵。 不得不说,道门门徒对这龙门大阵应该是做了不少的准备。 他们冲入了龙门大阵以后,专找龙门大阵的薄弱处攻击。 他们虽然比不上军卒,并不能组织成有效的冲锋杀敌阵型,但是搅乱龙门大阵,还是手到擒来的。 当龙门大阵中的辽军处在最慌乱的时候,杨五就知道时机一到。 “点火……放!” “嘣!” 床弓共振,发出一声轰鸣。 一杆杆的弩枪,携带着炸药包,飞奔向了敌阵。 “噗噗噗~” 弩枪落在敌阵,就像是一个个锋利的冰雹落下。 刺穿了枪下的敌人。 有人经常用天上下刀子打趣,但是在这战场上,天下不会下刀子,但是会下比刀子杀伤力还强横的弩枪,以及…… 炸药包! “嘭!” “嘭!” “……” 一连串,上千声爆炸声响起。 弩枪落下的那一片辽军,被炸的人仰马翻。 一大片的辽军,就像是被从地上抹去,只剩下了一地的尸体。 场面极其惨烈。 然而,这却只是一个开始。 随后。 从杨五率领的燕军军阵中,弩枪的暴射就没断过。 有足够的火药供杨五挥霍。 杨五很奢侈的下令给军中的弓弩手,让他们算准了距离,一丈丢一个炸药包。 这种美式的地毯式的轰炸,就这么提前几百年出现在了战场上。 当弹药充足的时候,地毯式的轰炸是相当恐怖的。 凡是在炸药包爆炸的范围之内的敌人,基本上能生还的少之又少。 由于是亲手点火,又是一丈一个炸药包的丢,所以不存在出现哑弹的几率。 即便是有,也会被身边的其他炸药包引爆。 “嘭嘭嘭~” 床弓声阵阵。 犹如一支雄壮的乐曲。 爆炸声阵阵。 犹如一支催命的梵音。 地毯式的轰炸过后。 浓烟布满了辽军的阵营。 “咕嘟~” 杨五身边的亲兵暗吞了一口口水,惊愕的问道“仗……还能这么大?” 杨五也有些恍惚。 在他从小的印象里,打仗就是一件很热血的事情。 刀兵相搏,互相砍杀。 拼的是武艺、拼的是兵甲之利。 百战猛将,万夫不敌之勇,之类的英雄,就是这么诞生的。 可是现在呢? 一轮炸药包投射过去。 敌人全没了。 仗打完了,他们站在原地连动都没怎么动,更别提损伤了。 除了操控床弩的弓弩手外,其余的近六万的将士,都成了看客。 杨五低头瞧了一眼手里的大枪,突然有种英雄迟暮的感觉。 这场仗,毫无疑问,是打赢了。 可是杨五却没有打赢了的喜悦。 反而有点意兴阑珊。 他是个猛将,并不是智将。 一旦战争变了味道,猛将的勇武在战场上得不到体现的时候。 他在战场上的地位,就会骤然下降。 从战争的角度上分析。 眼前的这种战争结果,无疑是燕国所有人最乐意看到的。 所以这种战争模式取代以前的战争模式,是必然的趋势。 杨五转头瞧了一眼背后因为打赢了而喜悦的铁骑军将士们,摇头苦笑了一声。 在将士们眼里,打赢了胜仗就是好事。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一旦新的战争模式推开,最先被淘汰的,必然是花费最大的铁骑军。 杨五心里的唏嘘,没有人能够理解。 将士们在为胜利欢呼。 道人们在望着满目苍凉的战场胆寒。 一座数万人的龙门大阵,不到一个时辰,就被炸成了渣渣。 这些炸药包要是落在道门三山上,道门三山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们都不敢想。 杨七越来越恐怖了。 以后在杨七面前只能装孙子。 这是此刻道人们心里共同的想法。 这一刻,跟随在杨五身边的道人,再也不敢提杨五坑死道门门徒的事情。 待到战场上的浓烟散尽以后。 杨五面色冷峻的挥手喊道“传令下,全军出击,绞杀残余。” 就这样,燕国最精锐的铁骑军,沦落成了战场上扫尾的仆从军。 铁骑军、游骑军,近六万的将士们扑了出去。 凡是被炸伤,没有死掉的辽军将士,将会迎来第二轮的恐怖。 此战。 杨五不愿意收纳俘虏,所以战场上凡是活着的辽人,都将会面临补刀的威胁。 补刀的扫尾工作,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 远比正式战争更耗费时间。 等到将士们封刀而归的时候。 杨五意兴阑珊的摆摆手,“全军回营……” 就在这时,杨五的亲兵突然凑到了杨五的身边。 “将军,手下的斥候们发现了一个问题。” 杨五微微愣道“什么问题?” 亲兵皱着眉头沉声道“死亡的辽军对不上数?” 杨五皱眉道“什么意思?莫非有人趁乱逃走?” 亲兵摇头,低声道“那也不可能一下子少了五万多辽军,而且也没有见到辽国大将耶律斜轸的影子,甚至连他的侍卫军都不曾见到。” 杨五微微挑眉,冷声道“不见耶律斜轸的影子?他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亲兵尴尬的挠头,“感觉就像是凭空……” 亲兵的话还没说完。 杨五脸色大变,惊叫道“不好!” “传令下去!令一万游骑军,三千铁骑军留守三山口。其余人马,速速随我赶往好水川。” “……” 杨五脸色铁青的怒吼着。 亲兵微愣。 杨五愤怒的咆哮,“还不快去!” 亲兵惊醒,不敢迟疑,赶忙去传令。 铁骑军、游骑军的将士们还没有返回营地,就再次集结在了一起。 杨五跨马到了军前,怒喊道“全军丢下辎重,丢下一应的重物,包括重甲,一人双马,即刻出发,赶往好水川。” 杨五的将令让将士们有点摸不着头脑。 从三山口赶往好水川,快马加鞭也得三日。 没有辎重,将士们出征如何过活? 而且丢下了重甲,对铁骑军而言,就像是丢了一条命。 然而,纵然将士们心里疑问重重,他们还是贯彻的执行了杨五的军令。 等到准备妥当以后。 心急如焚的杨五直接领着手下的兵马,一窝蜂的抄近路,冲向了好水川。 “吧嗒吧哒哒……” 快马疾驰。 杨五一路冲出去了五十多里。 他的亲兵才气喘吁吁的率领着其他的将士们追上杨五的身影。 亲兵到了杨五身边,气喘吁吁的问杨五,“将军,到底怎么了?莫非好水川有变?” 杨五一边奋力的抽打着胯下的战马,心急如焚的喊道“不是有变,而是我们中了耶律斜轸的奸计。他在三山口外布下的龙门阵,根本就是一个幌子。 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应该就是好水川。 三山口的龙门阵只是为了吸引我们的目光,拖住我们的脚步。 他真正的杀手锏是好水川。 那些随同他一起消失的辽军必然赶往了好水川。” 听到这话,亲兵大惊失色,失声叫道“好水川只有一些伤残的老卒在守卫,他们能顶得住辽军精锐的攻伐吗?” 杨五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当日召集复兴老卒,赶往好水川驰援。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并没有指望他们打硬仗。 最多也只是应付一下一些小股的辽人兵马。 所以好水川除了那些老卒外,并没有其他兵力。 最重要的是。 杨七几乎把所有的火药全部都堆到了港城、东晟府三山口、古北口、榆关四线。 而好水川的老卒们手里并没有太多火药。 仅仅只有一些铁骑军离开之前留下的一丁点的火药。 单凭哪一点火药,不可能顶得住辽军精锐的攻击。 杨五一边催打着胯下的马,一边咬牙道“希望他们能挺住,挺到我们赶到……” 第0819章 挖坑吧! 好水川。 凌冽的西北风呼啸的刮过。 即便是夏日,依然觉得有些刺骨。 好水川要塞刚好处在谷口的位置上,所以更加寒冷。 霍红叶陪着王行出要塞巡逻,一行人走累了,找了一个向阳的地方,坐下休息。 王行打了个哈欠,想要抽一口。 一想到自己在巡逻,又生生的忍住了。 霍红叶从身后的背囊里取了一个水壶递给了王行。 王行闷了一口,愕然道“居然还是温的……” 霍红叶咧嘴一笑,略显骄傲的道“我们用的水壶都是特制的,比你们用的要重,因为是双层的,保温效果更好。” 王行吧嗒了一下嘴,又闷了一口水,感慨道“你们的待遇就是好,咱们巡逻了快三个时辰了,我们水壶里的水,早就变得冰凉,你水壶里的水还是温热的。” 霍红叶认真的说道“陛下曾经说过,冷水喝着固然凉爽,可是对身体无益。我们这些常年在外面跑的,就更应该注意。陛下体谅我们,所以才让匠人们特制了这种水壶。” 王行缓缓点头,“陛下还是那么睿智……老夫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喝凉水,特别是刚从井里出来的那种冰凉冰凉的水。 可是到老了,再喝那冰水,牙花子都能被冻僵……” 霍红叶一愣,哭笑不得道“您老要是喜欢,这水壶就送给您了。” 王行闻言,瞪眼道“老夫岂是贪你水壶之人?你送的,老夫才不要。老夫相信,总有一天,陛下会给我们所有的将士,配上一样的水壶。” 霍红叶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个十三四岁大的娃娃,有些好奇的盯着水壶,低声道“王爷爷,能给我瞧瞧不?” 王行瞪了小家伙一眼,假装很生气的训斥道“你这狗娃子,见啥都好奇。总有一天,这好奇心会害死你的。” 虽然在训斥狗娃子,可王行还是将手里的水壶递给了小家伙。 狗娃子撸起了宽大的袖子,小心翼翼的接过了水壶,爱不释手的拿着把玩。 突然。 “嗖~” 一声箭鸣。 锋利的箭矢洞穿了狗娃子手里的水壶,飞进了狗娃子的咽喉。 狗娃子脸上带着笑意,喉头喷着血,栽倒在了地上。 “狗娃子?!!” 王行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声,就往狗娃子身边扑。 霍红叶眼疾手快的一把拽起了王行,冲着剩下的几个人喊了一声。 “辽人来袭!快跑!” “狗娃子!” 霍红叶拖着王行往要塞里面跑。 王行瞪着眼睛,老泪纵横的抬着枯手想要抓住狗娃子。 霍红叶知道王行心中悲痛。 可是他却不能放下王行。 敌人的箭矢一眨眼,就射死了狗娃子。 说明敌人已经扑倒了近前。 下一刻,很有可能连王行也会被意一箭洞穿。 霍红叶拖着王行一边往后跑,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支响哨,奋力的吹响。 要塞上站岗的老卒们听到哨响,就向霍红叶一行所在的位置望了过来。 站得高,看得远。 他们可以清楚的看到,在霍红叶、王行一行人身后,一支百人队伍的辽军斥候,在快速的挺进。 “立马派人去接应霍头领,剩下的兄弟们驾着床弩还击,给我射死这群狗娘养的。再去人到营中,召集所有的兄弟们,全部上要塞城墙。” 刘偏将怒吼出了这一番话。 然后目光深沉的看着城外接近的辽军斥候。 “辽人来了!” “噗噗噗~” 一道道箭矢从要塞城墙上落下。 往前挺进的辽军斥候遭到了狙击。 他们快速的找到了隐蔽的地方,然后通过箭矢还击。 在斥候队伍中,有辽人的神射手,不断的通过箭矢,在收割那些巡逻的士兵们的性命。 霍红叶也不可幸免的挨了一箭。 霍红叶拖着王行到了要塞门口的时候,早已在门口接应的人,迅速的将大门打开了一道裂缝,然后迎了霍红叶和王行进门。 等到二人进去以后。 大门立马被关紧。 进了要塞。 霍红叶如释重负的放开了王行的手臂。 王行却宛如疯魔一样扑向了大门。 “你们怎么就把门关上了呢?那些娃娃们还在外面。” “快去就他们,他们还是个娃娃!” “……” 王行哭嚎着往外冲。 两个守门的老卒拦下了他。 他们同样双眼泛红。 其中一个守门的老卒声音沙哑而低沉的道“刚才在城墙上,我们看得一清二楚。除了你们二人以外,其他的人,全部被辽军神射手射杀了。” “天杀的,他们还是孩子……” 王行惨叫着。 “为什么死的不是老夫,而是他们那群孩子。老夫的命不值几个钱,狗娃子更是家里的独苗。如今他死了,老夫回去以后,如何向我那个老弟弟交代……如何交代……” 霍红叶眼含泪花,声音沉重的对王行道“王叔……这就是战争……” “呜呜呜……” 王行瘫坐在地上,哭的像是一个月子里的娃一样悲惨。 其余人却不能像王行这么哭下去。 紧闭了要塞大门以后。 守门的老卒迅速的用沙袋、青石,封死了要塞门口。 辽人的斥候,一出现,就是上百人。 这说明,此番前来攻打好水川的,并不是什么小股部队,很有可能是辽人的一支强军。 等到霍红叶安置好了哭晕的王行以后,就匆匆的随同其他的老卒们登上了城墙。 上了城头以后。 望着城外的情景,霍红叶倒吸了一口冷气。 要塞外,黑压压一片辽军,缓缓向要塞逼近。 “这得有多少辽人?” 有人暗吞着唾沫发问。 站在城墙最中间的刘偏将,独臂握着刀把,阴沉沉的低声道“约莫五万……而且都是辽军的精锐……看旗号,应该是耶律斜轸部的兵马……” 顿了顿,刘偏将沉声道“耶律斜轸是不属于耶律休哥的辽国名将,只是因为常年在跟女真、高丽等地作战,所以名声不显。但是他麾下的将士,皆是百战老卒,实力不可小逊。” 瞧一瞧城墙上的老弱病残,再看看外面四肢健全、孔武有力的辽军将士。 霍红叶心里生出了不妙的感觉。 别看好水川要塞里人多。 可是战斗力远远没有办法跟外面的辽军相比。 这场仗一旦打起来。 恐怕会很惨烈。 霍红叶靠近了刘偏将,皱眉问道“敌人势大,我们应该坚守求援。” 刘偏将郑重的点头,“求援的信使我已经派出去了……只是……燕国如今四处都在征战,能赶得及过来驰援我们的兵马,恐怕不多…… 距离我们最近的兵马,就是三山口的铁骑军和游骑军…… 只是他们现在被辽人的大阵拖着,就算他们抛弃了三山口,回来驰援,恐怕也得到三天以后。” 刘偏将缓缓捏起了拳头,郑重道“所以……这三天,我们得靠自己……” “咕嘟……能打得过吗?” 一个年龄不大的小兵,暗吞了一口口水,迟疑的插话。 “哈哈哈……小家伙你怕了?辽人算什么东西?一群土鸡瓦狗而已。想当年,陛下单骑出复兴关,在辽人军阵中杀进杀出,犹如进无人之境。 所以说,辽人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回头辽人攻城,你就躲在老子身后看着,看看老子是如何杀的辽人屁滚尿流。” 有老卒见到小兵们有些胆怯,当即乐呵呵的说起了宽慰话。 小兵们听了老卒的宽慰话,显得很振奋。 “对!杀的他们屁滚尿流。” “俺要把辽人脑袋一个个砍下来,串成串,绑在腰间,回去给街坊邻居都看看,看谁还敢叫我二孬……” “……” 小兵们振奋的吹着牛。 仿佛辽人就是蚂蚱,能够轻易的踩死。 老卒们并没有拆穿那个说宽慰话的老卒的谎言,他们甚至脸上还带着笑意,似乎是在赞同他说的话。 只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老卒们脸上的笑容很僵硬。 很显然,他们知道,这一场战斗,并不乐观。 黑压压的辽军们扑到了要塞外的时候,城墙上的老卒们早就严阵以待。 不用谁刻意的去吩咐,这些老卒们会很自觉的按照自己兵种的不同,守在了自己应该守的位置上。 除此之外。 在他们身后,还带着那些初上战场的小兵们。 辽军到了城下以后,并没有急着攻城,而是派遣出了一个信使,赶到了两军阵前。 信使背着小旗,在要塞外转了一圈。 然后冷峻的对城头上的老卒喊道“我家将军有令,降者可尽数为奴。不降的话,破城以后,必然屠城,鸡犬不留……” “嗖~” 城外的辽军信使话还没有说完。 城头上的床弓就响了。 锋利的弩枪暴射而出,洞穿了辽军信使,将他连人带马扎在了地上。 “呸!” 射出弩枪的老卒啐了一口,对身边一脸愕然的小兵得瑟道“看到了没,一弩一个。辽人来多少,杀多少。” 小兵嘴角抽搐的低声道“葛叔……先生教我们读书的时候,曾经讲过,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老卒闻言,脸上笑容一僵,黑着脸干巴巴的问小兵,“你听到刚才那个辽人说的什么吗?” 小兵重重的点头。 老卒又问,“那你知不知道,陛下曾经说过一句话?” 小兵懵懂的看向老卒。 老卒撇撇嘴,傲气的道“陛下说过,我汉家男儿,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能跪着生。跪惯了,骨头就软了,再想爬起来,可就难了。” 说完这话,老卒还向四州的其他老卒喊道“你们有愿意跪着求生的没?有的话,现在就下去,去跪着找辽人,叫人家一声爷爷,看人家让不让你们活命。” “呸!从来都只有敌人喊咱们爷爷的份,哪有让咱们喊孙子叫爷爷的道理?那岂不是乱了辈分?” “自从陛下扶起了俺,俺这双膝盖,就没软过。”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陛下都不让我们跪,他们算什么东西。” “说那么多有啥用,拿起刀,就是砍。谁怂谁孙子。” “……” 老卒们七嘴八舌的谩骂。 引的那个被唤作葛叔的老卒哈哈大笑。 他冲着身后的小兵挤眉弄眼的道“瞧见了没?这就是咱们汉家男儿,燕国的汉家男儿。天底下独一份,谁也不跪。 所以,辽人说那话,不是在劝降,而是在挑衅。 该死!” 远处的刘偏将隔着老远就听到了老卒的话,他黑着脸翻了个白眼,却并没有怪罪老卒擅作主张,射杀信使。 在刘偏将看来。 他们这些老家伙们再次踏上战场,就是来拼命来了。 命还没拼,哪有认怂的道理? 至于拼过命,再认怂,那真无所谓。 反正脑袋都已经掉了,谁还在乎其他的。 而且,在刘偏将看来,老卒射杀了辽国信使,还有一个好处。 那就是绝了要塞里所有复兴老卒的后路,让这其中胆怯的人没有投降的机会。 唯有背水一战。 好水川要塞上,瞧着大家嘻嘻哈哈的,其实暗地里的气氛格外的凝重。 而好水川要塞外。 耶律斜轸跨坐在马背上,眼看着信使被杀,微微皱起了眉头,“杨延嗣不愧为一代雄主,短短几年,就让燕国百姓拥有如此的傲气。 长此以往下去,还有谁能让燕国人俯首…… 可惜,这一切将会成为过去。 燕国,终将会败在我辽人手里。 一切就从这好水川开始。” 感慨了几句,耶律斜轸瞥了身旁的侍卫一眼,冷冷的下令,“传令下去,攻城……” 侍卫迟疑了一下,犹豫道“真要用那个办法?” 耶律斜轸淡淡的看向了侍卫,平静的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还有比这更好的战术?” 侍卫珍重的点点头,下去传令。 随着侍卫传令下去。 城外的辽军下意识的分开了一条道路。 然后就有一架架的投石车被推到了两军阵前。 看到这一架架的投石车,感受到这熟悉的套路。 好水川要塞上的霍红叶微微一愣。 “这……似乎是陛下攻打幽州城采用的战术……” 霍红叶喃喃自语。 刘偏将愕然道“辽人用陛下的战术?” 霍红叶苦着脸道“好用呗!不然辽人干嘛效仿。” 刘偏将并没有经历过幽州城的战争,当初杨七在打幽州的时候,刘偏将人在古北口。 对于幽州城的战事,他也只是听人讲解而已,并没有亲眼目睹。 霍红叶亲眼目睹过那一场战争,他自然知道这个战术的特点。 刘偏将虚心请教道“此战术如何破解?” 霍红叶叹气道“挖坑吧……” 第0820章 血战好水川 “挖坑?” 刘偏将愕然一愣,心中有些不解,但是并没有问出来。 而是遵从了霍红叶的提议,开始令老卒们挖坑。 依照霍红叶的指示,老卒们在要塞内开始挖坑。 老卒们挖惯了壕沟,所以在要塞内挖的坑,也类似于壕沟。 壕沟两侧的墙壁上,开凿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可容纳一人的窑洞。 坑挖了一半。 城外的辽军就开始发起了进攻。 一架架的投石机上,塞满了炸药罐,一个劲的往要塞里扔。 辽国对于火药的研究,还停留在初期。 产量也不是很高。 而且全是黑火药,杀伤力有限。 为了让黑火药在战场上取得最大的战果。 韩琼几乎把辽国国内的火药全部配给了耶律斜轸。 耶律斜轸拿着这些黑火药也没有客气,为了尽快的撕开燕国的防线,他疯狂的让人往要塞里投掷火药罐。 老卒们来不及躲进挖好的窑洞,火药罐就一个个犹如冰雹一样落了下来。 “嘭嘭嘭~” 爆炸声不绝于耳。 黑火药本身的杀伤力并不强,炸碎的陶罐碎片才是最致命的。 一个个火药罐炸裂以后,化作了一枚枚急速飞行的碎片,不断的割伤或射入老卒的身体。 霍红叶在要塞的壕沟上大声的咆哮,“快夺到窑洞里!快躲进去!” 老卒们纷纷往窑洞里窜。 转眼间。 要塞里一空。 老卒们全躲在了窑洞里。 那些射进要塞的火药罐在狂轰乱炸。 要塞里老卒们居住的一顶顶的帐篷被点燃。 一应建筑在爆炸声中粉碎。 大量的火药罐将要塞里的所有建筑炸毁了,可是躲在窑洞里的老卒们,却毫发无伤。 这让紧张的老卒们纷纷出了一口气。 转眼瞧着那些跟在他们身后打哆嗦的小兵们。 老卒们乐呵呵的道“听听,想不想是过年的时候放的炮仗?” 小兵们犹豫了一下,微微点头。 老卒们朗声大笑,“辽贼们这是在放炮帮咱们过年呢。” 一帮老卒们又说了一番缓解心情的俏皮话。 小兵们这才放松了下来。 城墙上。 刘偏将在火药罐飞过来的时候,就命城墙上的老卒们架起了燕军独有的三角盾牌。 四面三角盾合拢一处,就变成了一个小型的锥形的盾阵。 一个个的盾阵,就像是一个个的锥形钉子,稳稳当当的的扎在了城头上。 老卒们人凑在盾阵内,听着外面的火药罐在他们头顶飞过,又或者在他们身边炸响,一脸担忧。 然而。 当他们发现了辽军的黑火药罐子并不足以破开燕军独有的盾阵以后,他们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然而他们个凑在一起,在盾阵内嘲讽辽人。 颇有一番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的味道。 刘偏将见辽军的黑火药并不足以破开燕军的盾阵,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他招来了亲兵,搭了一个盾阵,躲了进去。 只留下了一条细缝,用来观察辽军的动向。 “嘭嘭嘭~” 城外辽军的进攻一直没有停下。 耶律斜轸虽然有些效仿杨七攻打幽州城所用的狂轰滥炸,但是他并没办法效仿杨七去挖掘地道。 好水川要塞是建立在山谷里的,山谷两侧都是厚厚的岩石。 地下一丈左右的位置,也有一层岩石层。 耶律斜轸想要不懂声色的在要塞下挖掘一条地道,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不可能完成。 他真要在这好水川耗费了十天半个月,估计燕军的援军也就到了,到时候地道也就白挖了。 狂轰乱炸了十几轮,打的燕军不敢冒头。 耶律斜轸顿时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他一面命令投射手继续投射,一面命令其他的将士,扛着攻城器械,开始攻城。 刘偏将通过盾阵的缝隙看到了辽军要攻城,顿时掀开了盾阵大喊,“辽人前来攻城,将士们,随我御敌……” “嘭!” 一个火药罐在刘偏将脚底下炸响。 下的刘偏将身边的亲兵拉着他就躲进了盾阵。 飞射的陶罐碎片在刘偏将的脸颊上划出了一个豁口,鲜血直流。 刘偏将舔了舔流淌到了嘴角的鲜血,愤怒的骂道“该死的大宋文人,若非他们白痴,这火药怎么可能流落到辽人手里? 以后这种人,老子碰到一个杀一个。” 亲兵护卫在刘偏将身前,急声问道“辽军已经杀到了城下,现在怎么办?” 刘偏将瞪着眼,低吼道“还能怎么办,辽军分明是想用火药压制我们,然后给他们进攻的兵马争取时机。只要城外的火药罐投射的不停,我们就没办法冒头。 唯有等辽军扑倒城下的时候,短兵相接了。” 短兵相接。 对于他们这一群老弱病残而言,处在弱势。 辽军在火药罐的掩护下,迅速的冲到了城下。 耶律斜轸当即命令了投射手停止了投射。 当辽军驾着云梯,登城车登城的时候。 刘偏将掀开了三角盾,单手提着一柄横刀,大声的怒吼,“老兄弟们,杀他们狗娘养的!” 一个个盾阵在刘偏将的怒吼下散开。 老卒们一个个手里握着震天雷,拉响了拉环,奋力的投掷了出去。 “狗娘养的!炸够了老子,现在该老子炸你们了。” 一枚枚的震天雷顺着城墙就丢了下去。 簇拥在城墙下的辽军顿时被炸的人仰马翻。 好水川要塞里留下的火药不多。 可是皆是最新的颗粒火药,杀伤力远不是辽军的火药罐可以媲美的。 震天雷在城下炸开。 辽军犹如割麦子一样倒下。 震天雷巨大的威力,震得要塞的城墙都跟着在晃动。 刘偏将黑着脸对老卒们喊道“一个个把手里的震天雷都朝远处招呼,别顺着城墙扔下去。回头辽贼没攻破城墙,倒先让你们炸没了。” 老卒们一个个尴尬的一笑,立马遵循了刘偏将的命令。 有震天雷在手,配合着滚木、礌石、弓弩,杀的城下的辽军丢盔弃甲。 “嘿嘿嘿……狗日的辽贼,让你们见识见识爷爷的本事。” 作为床弩手,老葛的本领是高强的,几乎指那个射那儿。 死在他手里的辽军将校,足足有数十人。 只是这老家伙有点老不正经,每次射敌人的时候,总是冲着人家下三路招呼。 害的他的上官都没办法帮他去请功。 总不可能在请功的奏疏上写一句,复兴军射声营六班班正葛二蛋,射杀辽军将校数十人,均中蛋蛋? 只怕所有知道此事的人,能把葛二蛋的上官给笑死。 射声营的营正多次训斥葛二蛋,偏偏这个家伙死性不改。 所以一直得不到升迁。 最后被瞎了一个眼睛,才退了伍。 如今再上战场,独眼的他射术又精进了,老天夺走了他一只眼睛,却赋予了他更强横的射术。 “小家伙,看到那个腰间陪着宝石大刀的辽军了没?少说也是一个五品官。信不信老子一箭能射中他的蛋蛋?” 帮葛二蛋装弩枪的两个小兵皆摇头。 他们虽然初涉军阵,可是作为忠义庄的人,自小就跟各种军械打交道,他们知道床弩的杀伤力。 在没有科技定位的情况下,任何杀伤力大的武器,准头都不是那么足。 床弩作为弓弩中最强哼的一种,准心自然差。 往往指着头,最终射到的却是胸膛,又或者从瞄准的那个敌人头顶飞过,射到下一个人。 “两个小鬼头,小瞧了老子的本事。嘿嘿嘿……瞧好了……” 葛二蛋驾着床弩,独目幽森的盯着城外的辽军偏将。 三个呼吸。 葛二蛋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扣动了床弩的扳机。 “嗖~” 婴儿手臂粗细的弩枪暴射而出。 一闪就出现在了辽将的胯下。 辽将觉得胯下一凉。 等到他有反应有知觉的时候,蛋蛋没了。 弩枪插在地上,巨大的力到导致枪尾频频震动,在辽将胯下不停的拍打。 “嗷~” 辽将惨叫了一声,噗通栽倒在了地上。 那东西不仅碎了,还被枪尾的震动拍成了肉泥。 两个小兵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葛二蛋臭屁的笑道“瞧见了没?这就是老子的本事,回头你们要是好酒好菜的招待老子,老子就把这一门绝活传给你们。” 说了一句俏皮话。 见两个小兵还在傻眼。 葛二蛋轻声咳嗽了一声,喊道“别发愣了,装弩枪……” “哦哦……” 两个小兵反应了过来,赶忙给床弩上装载弩枪,然后看着葛二蛋继续大发神威。 城墙上的其他的地方,也均有相似的事情发生。 老卒们继承了复兴军中的传统,他们有以老带新的心思,所以决定趁着这一次的战争,将手里的绝活传给后辈的小兵。 总而言之。 老卒们大发神威,在震天雷和各种利器的帮助下,成功的抵御住了辽军的第一次进攻。 打退了辽军的第一次进攻。 老卒们长出了一口气,瘫坐在城墙上,让新收的徒弟们给他们捶背揉肩。 辽军吃了败仗。 垂头丧气的回到了营中。 吃过了简单的饭食以后。 耶律斜轸命令他们再次对好水川要塞发起了进攻。 老卒们再次再刘偏将的指挥下,奋起反抗。 战斗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了傍晚。 当辽军第十次冲过来的时候。 刘偏将大声的喊道“兄弟们,速速以震天雷御敌。” “将军!” 亲兵脸色难看在刘偏将身边低呼了一声。 刘偏将皱眉,沉声道“怎么了?” 亲兵为难的低声道“震天雷用光了……” 刘偏将闻言,心头一沉。 没了震天雷这个大杀器,接下来的战斗可就不好打了。 然而,亲兵带给他的坏消息远远不止这些。 只听亲兵低着头,继续道“箭矢也所剩无几……城头上的礌石也快砸光了……” 刘偏将听到这两则消息,心头一沉再沉。 半晌。 刘偏将咬牙道“让要塞里的兄弟们全部上城墙,没了军备,我们只能硬拼了。绝不能让辽军跨进我燕国半步。” 刘偏将的命令没传达下去多久。 霍红叶、王行,就带着剩下的老卒们,一起登上了城头。 黑压压的辽军再次逼来。 刘偏将抽出了腰间的横刀,面色冷峻的喊了一声,“兄弟们,杀敌!” “唰唰唰~” 一柄柄的横刀抽出。 身体残缺的老卒们一脸决然的看着城下扑过来的辽军。 辽军并没有被老卒们视死如归的气势震慑到,反而在他们小心翼翼的接近了要塞城墙以后,发现城头上的燕军们并没有以震天雷招呼他们。 顿时,他们心头一喜。 “他们没有火药了,快杀伤去。大将军有令,率先登上城头的,赏一万头牛。” 被震天雷压了半天的辽军们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他们犹如潮水一样往城头上涌。 一个个前赴后继的,几乎悍不畏死。 刘偏将独臂握着横刀,爆喝一声,“杀!” 老卒们提着刀就冲向了往城头上爬的辽军。 “噗呲!” 长枪一枪枪落下。 一个个的辽军被捅了个对眼穿,尸体掉下了云梯。 在他身后的辽军丝毫不恐惧的继续往城头上爬。 独脚的老卒拿着长枪要继续刺。 眼疾手快的辽军一把拽住了老卒手里的长枪,一拖,老卒掉下了城头。 然后瞬间被城下的辽军乱刀分尸。 一攻一守。 双方以最原始、最惨烈的方法厮杀。 尸体犹如下饺子一样的掉落。 转眼间就在要塞的城墙下铺上了一层。 “噗~” 独臂的老卒被爬上城头的辽军一刀削去了另一条手臂,老卒瞪大了眼珠子,愣了很久。 他并没有惨叫,而是低声嘿嘿一笑。 “上一个砍掉老子胳膊的人,老子杀了他们兄弟三个。这一次你剁了老子一条胳膊。老子要你配上性命。这样才不亏。” 笑过之后。 老卒一冲而上,任由辽军的弯刀捅进自己的胸膛。 他张嘴一口咬在了辽军的耳朵上。 纵身一跃,拖着辽军摔下了城墙。 三丈高的城墙摔下,瞬间就变成了尸体。 在老卒身旁的其他老卒,眼中闪过一道黯然,却什么也没有说。 依然在奋力杀敌。 只是他们眼中的决然更加坚定。 凡是无力杀敌的老卒,都会拖着一个辽军一起去死。 然而。 即便是老卒们如此悍不畏死。 凶悍的辽军依然凭借着他们年轻力壮的身躯,杀上了城头。 “我第一个登上的城头,一万头牛是我的了!” “杀!” 辽军登上了城头。 意味着要塞的唯一的一道防线被撕开了缺口。 更多的辽军随着缺口爬了上来。 战斗再次升级。 厮杀变得更加凶残。 第0821章 最惨的永远都不是血战 辽军冲上了要塞城墙。 老卒们一个个架起盾牌,挡在前面,让小兵们在后面用长枪厮杀。 彪悍的刘偏将发挥了他屠夫的本色,杀人如杀猪。 独臂提着横刀,冲进了辽军队伍里,就是一阵砍杀。 他所过之处,辽军皆被一刀封喉。 王行扛着他那一杆旗杆,奋力的往前冲。 却被霍红叶一把拽住。 “你拦着老夫做什么?那些小娃娃们都能死战,老夫没理由不能死战。” 王行瞪着猩红的眼珠子质问霍红叶。 霍红叶掷地有声的对王行喊道“你抗的是陛下的军旗,城陷,旗才能倒。城没被攻陷,旗就不能倒。纵然是我们都死了,旗也不能倒。” 王行紧紧的握着手里的旗杆,指甲陷入到了肉里,也浑然未觉。 霍红叶差人守好了王行,他抄起了横刀,也杀入到了辽军的阵营中。 “杀!” “噗噗噗!” 横刀翻滚,残肢断臂在要塞城头上翻飞。 鲜血将整个好水川要塞染红。 汇聚成溪流的血水,顺着好水川要塞城墙的四处在往下流淌。 凡是参战的人,几乎所有人都成了血葫芦。 “嘎嘎嘎……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老子赚了。哈哈哈……” 有老卒疯狂的大笑,然后飞快的奔跑而起,拖着辽军,就往城下跳。 一个,两个,三个…… 他们身体残缺,战斗力比不过辽军,就只能用这种笨办法杀敌。 这种近乎自杀性的攻击,在老卒们中间不停的蔓延。 “嘭嘭嘭~” 老卒们大笑着,辽军惨叫着,一个个往城下跳。 辽军们看着这一群不怕死的老弱病残,心里第一次生出了一丝凉意。 有冲上城头的辽军将校试图劝降刘偏将,“你也算是一位好汉,为了一个即将灭亡的燕国拼命,划不来。只要你肯点头投靠我们辽国,我保你官升三级。” “喝呸!” 刘偏将啐了一口浓痰,不屑的道“我燕人没有怕死的。只要我燕国的人没有死绝,我燕国就不会亡。看刀!” “当!” 横刀砍在了辽将的弯刀上,震得辽将频频后退。 刘偏将讥讽的笑道“你一个四肢健全的人,连老子这个没一条胳膊的人都打不过,你有什么资格在老子面前说刚才那番话。 死来!” 刘偏将横刀挥出直逼辽将腰间,辽将慌忙持刀阻挡。 却没料到刘偏将的横刀虚晃一下,砍向了他的头颅。 辽将避之不及,被一刀枭首。 就这样。 在城头上老卒们悍不畏死,几乎自杀式的攻击下。 辽军心生惧意,被逼下了要塞城墙。 “咳……” 辽军退下了城墙以后。 刘偏将咳嗽了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身旁的亲兵惊恐的扑到刘偏将身边,“将军,你……” 刘偏将摆了摆手,摇头道“不碍事,刚才被辽贼的狼牙棒咬了一口,还伤不到性命。你去看看,老兄弟们还剩下多少。” 亲兵一脸担忧的去清点人数。 刘偏将找了一个位置缓缓靠着坐下。 不停的深呼吸,减弱自己胸膛火辣辣的伤痛。 没过多久,亲兵匆匆赶到了刘偏将身边,脸色悲痛的道“还剩下六万……” 刘偏将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拳头。 “辽军死伤也不过万人,咱们死的是他们的四倍……战损有点大……” 亲兵眼角含泪,低声道“刚才那一仗,打到了最后,许多老兄弟都无力杀敌了,纷纷拖着辽军跳下城头。有些没力气的,四五个人拖着一个辽军跳下城头……” 刘偏将强忍着泪水,低声道“老兄弟们不怕死……我们复兴老卒,从没怕过死……” “下去让军医迅速给受伤的兄弟们治伤。辽军这一次虽然被打退,但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必然会再次攻城。” “诺!” 然而。 这一次刘偏将却猜错了。 辽军再次退下以后,并没有再继续攻城,而是在城外安营扎寨。 夜幕降临以后。 耶律斜轸的中军大帐。 所有辽军将领齐聚一堂。 耶律斜轸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黑着脸看着跪在膝下的诸将。 “一群废物!” 耶律斜轸盯着他们破口大骂。 “那好水川要塞里的都是些什么人?昔日他们是强悍的军卒,如今不过是一群老弱病残,许多人更是连刀都握不住。 你们呢? 四肢健全,孔武有力。 是我大辽少有的勇士。 每一个人扔出去,都足以以一敌二。 可是你们却连一群老弱病残都打不过。 十次进攻,十次都被打退。 前九次,敌人有震天雷。 你们还能把借口推到震天雷身上。 可是第十次呢? 敌人震天雷耗尽,你们已经杀上了城头,却被人家一群老弱病残给打了下来。” “啪啪啪……” 耶律斜轸拍着自己的面颊,愤恨的道“你们不觉得丢人,我都替你们丢人。若是让人知道了我大辽最精锐的一群勇士,居然连一群老弱病残都打不过。 你我还有何颜面去见太后、去见陛下、去见大于越?” “大将军,敌人悍不畏死,拉着手下的将士们同归于尽。他们人数……” 有辽将小声的辩解。 却让耶律斜轸怒火更胜。 “你给我逼嘴!他们纵然再悍不畏死,也是一群残兵。他们人数再多,也是一群残兵。有些人甚至以前是你们各部最温顺的汉奴。 就是这么一群人,打败了你们。 你们还好意思给自己找借口。” 耶律斜轸怒喝着,喊道“从现在起,我不想再听到有人以任何借口推脱战败的原因。一旦再有人说出此言,以惑乱军心罪,立斩决。” 耶律斜轸虎目扫视着诸将,冷声道“今夜休息一晚。明日,我会亲自督战。强攻好水川要塞,后退着立斩决。 拿不下好水川要塞,我们就打不开燕国的缺口。 打不开燕国的缺口,纵然我们战败回国,也无颜面对族人。 不如全部死在这好水川。 也算是为国捐躯。” 诸将齐身一震,沉声答道“诺……” 这一夜,是漫长的一夜,也是煎熬的一夜。 无论对辽军,还是对城内的燕军。 对辽军而言,耶律斜轸下令强攻好水川要塞,不达目的,决不后退,明日势必是一场相当惨烈的血战。 以好水川要塞里老卒们不顾生死的架势,将会有很多辽军将士客死异乡。 而对城里的燕军老卒们而言,最痛苦的不是战死在沙场上。 而是在行营里,看着一个个同伴,重伤不治,悄无声息的死在自己的身旁。 “呜呜呜呜……” 小兵们看着一个个熟悉的叔伯们死在自己面前,失声痛哭。 他们不懂这个时候哭出声,会动摇军心。 他们只知道,那些疼爱他们,帮他们挡箭的叔叔伯伯们死了。 喊不醒,叫不动。 老卒们一个个靠在城墙边角上,仰着头在无声的流泪。 他们不敢去伤兵营,更不敢去看昔日的好兄弟。 他们害怕自己哭出声。 伤兵营里,葛二蛋身上插着一支利箭,箭矢洞穿了他的肺叶。 他呼吸很困难,脸色很苍白。 军医站在一旁,哀伤的道“没救了……” “呼……呼……呼……没救了……怎么能没救了呢……你想想办法,好歹让我撑到明天……咱不能这么憋屈的死在营里。 那些个小崽子们要是知道了,还不笑话死咱。 让咱撑到明天,拖一个辽军去死。 这样死了,小崽子们会很崇拜咱,下去了地下,碰见了老兄弟们。 咱也能挺直腰板告诉他们,咱临死还弄死了一个辽军。 呼呼……” 军医暗自抹泪,低声骂道“你个狗日的,也算是一个有本事的,当初你残了,陛下看中了你的手艺,让你去复兴武院里当个教习,你偏偏不去。非要去忠义山当一个守陵的,如今被征召,又重新上了战场。而且马上快要死了…… 你说你当初要是去了复兴武院,现在说不定不用死……” “嘿嘿嘿……呼……嘿嘿嘿……咱就是一个大老粗,哪能去给人当先生。虽说在陛下逼迫下,咱也学了不少字,可是依然教不了那些学生。 咱不能去复兴武院误人子弟。 咱能死在这好水川,也算是一件幸事。 就是死在营房里有点窝囊。 咱们也算是多年至交了,你就不能给咱想想办法。” 葛二蛋没心没肺的说着。 军医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他咬着牙,摇了摇头。 他也没办法让葛二蛋活过今晚。 “葛叔……” 跟随葛二蛋的两个小兵,不知道何时混进了伤兵营。 看着平日里嘻嘻哈哈的葛二蛋,如今病怏怏的躺在床上,他们悲从心起,失声痛哭。 葛二蛋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浮起了一丝笑脸,乐呵呵道“老子还没死,你们哭个球。咱燕国的汉子,留血不流泪。” 两个小兵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止住哭声,倔强的喊道“我没哭……” 可是他们刚擦完了眼泪,又没出息的流了出来。 他们努力的憋着不哭出声。 葛二蛋满意的道“这才是我燕国的好男儿。” 重重的喘了几口气。 葛二蛋又道“老子怕是伤得很重,没办法上战场了。老子征战了这么久,一直有一个遗憾。那就是没射死一个姓耶律的。 当年老子的家人,就是被姓耶律的糟蹋的。 你们跟了老子这么久,学了几成本事。” “俺只学了一成……” “俺一直射不准……” “……” 两个小兵一脸惭愧。 葛二蛋却乐了,他振奋的道“那你们可错了。老子这一手本事,轻易不传人。当年陛下求我去教复兴武院的学生,老子都没去。 之所以把本事教给了你们两个,那是因为你们两个是老子发现的最有当弓弩手天赋的人。 老子的本事你们已经学到了八成了。 之所以射不准,那是因为没多练手。 明日上了战场,多练练手。” “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两个小兵先是一脸激动,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 神色暗淡的垂下头。 “可是……咱们的弩枪已经用光了……” “嘿嘿嘿……” 葛二蛋低声一笑,“你们恐怕不知道,老子一直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喜欢藏一支弩枪。上面刻着专杀耶律氏,就是为杀耶律氏打造的。 老子一直没用,就藏在行营的床底下。 你们现在去,拿出他。 谁有本事用它射死一个姓耶律的,就是老子真正的衣钵传人。” 两个小兵重重的点头,冲出了伤兵营,去找那一支弩枪。 两个小兵一走。 军医皱着眉头,低声问道“老葛,你我相识也有五年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藏着这么一支弩枪?专杀耶律氏,好大的口气。” 葛二蛋脸色惨败的瘫在床上,急速的喘着气,有气无力的道“咱哪有那个闲心,都是骗两个小家伙的。我不想让他们为了我的死而悲伤。 老裴,求你个事儿……” 军医瞪大了眼睛,愕然道“你不会让我现在去给那两个小家伙弄一支弩枪出来吧?” 葛二蛋重重的点头。 军医刚要拒绝,但是他看到了葛二蛋哀求的目光,无奈的点了点头,“算老子欠你的,我这就去……” 没过多久。 军医用大枪倒弄了一支弩枪,送给了两个小兵。 为了完美的编制这个谎言,军医还用他的刮骨刀,在上面刻下了歪七扭八的四个字。 专杀耶律! 两个小兵信以为真,如获至宝的拿着弩枪去找葛二蛋。 葛二蛋强撑着,在两个小兵面前嬉皮笑脸的说这话。 他额头上一直冒着冷汗。 军医不忍,从袖口弄出了一支卷烟,递给了葛二蛋。 “抽一口?” “能让咱活到明天?” “会让你死的更快,但是也会短暂的降低你的痛苦,让你不在孩子面前出丑……” “那就给咱点上……” “……” 卷烟里有麻痹神经的药物,确实是止痛良药。 可是对葛二蛋而言,只会让他死的更快。 葛二蛋抽着卷烟,感受着痛苦离去,顿时喜出望外,拉着两个小兵,就开始传授床弩的使用心得。 …… 天,渐渐亮了。 蹲在墙角抹了一晚上眼泪的老卒们,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重新往城墙上赶去。 一直守在葛二蛋伤兵营的两个小兵,眼睛红彤彤的走出了伤兵帐篷。 他们看起来很悲伤,眼泪止不住的在流淌,但却没有哭出声。 两个人只是紧紧的攥着手里那一支不像是弩枪的弩枪。 葛二蛋,终究是没有撑到天明。 年幼的小兵仰着头问身旁年长的小兵,“呜呜呜……狗子哥,咱们能杀死姓耶律的吗?” “能!” “万一外面没有姓耶律的咋办?” “有!有一个,他叫耶律斜轸!” 第0822章 青山处处埋忠骨 战争的开端。 毫无征兆。 小兵们努力让自己止住哭声,踏上了好水川城墙。 “猪娃,别哭……葛叔看到了会说咱们没出息的。” “可是……可是我忍不住……” “没事,哥会护着你的。” “……” 城墙上的防务还没有重新布稳,辽军就兵临城下。 耶律斜轸的行辕很显眼,隔着老远就能看到他跨坐在马背上,身边护卫着身穿重甲的侍卫。 刘偏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沉着脸,低声对身边的霍红叶道“辽军要跟咱们硬碰硬了,这一仗不好打。” 霍红叶也看出了辽军的意图。 他沉重的点头道“确实不好打,会比昨天更加惨烈……但是,我们还得打下去。” 守在刘偏将身边的亲兵,低着头,用微弱的声音道“我们现在除了手里的刀,什么都没有了……” 刘偏将目光坚定的盯着城下的辽军,深沉的道“那就用命填……” “这得填进去多少命……” “……” 没人能回答。 也许一万,也许两万,也许十万老卒,都得死在这。 “嘣嘣嘣嘣嘣~” 战鼓声响起。 辽军扛着云梯、攻城凿、登城车,再次的出现在了好水川要塞下。 出奇的是,好水川要塞上的老卒,在此期间并没有攻击。 不是他们不攻击。 而是能远程杀敌的东西,已经拼光了。 辽军们轻而易举的爬上了城头。 迎上的是一张张决然的脸。 “先走的老兄弟们,等等俺,俺来了。” 提不动刀的老卒,用尽了浑身力气,飞奔而起,撞上了一个刚爬上城头的辽军。 瞬间。 城下就多了两具尸体。 老卒们一个个决然的冲向辽军。 一个个爬上城头的辽军被扑下了城。 纵然一个老卒被躲过,后面的老卒也会跟上。 战斗一开始,就在以最惨烈的方式进行。 老卒们一个个悍不畏死的冲锋。 吓的辽军胆寒。 有怕死的辽军缓缓后退。 却被后面督战的耶律斜轸派人斩杀。 剩下的辽军,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 城头上的燕军老卒们。 能抡得动刀的,抡着刀在砍杀辽军。 受伤的、或者抡不动刀的,拖着辽军一起去死。 这一场战争。 以最原始,最蛮干的方式,持续了整整一日。 从日头东升,到夕阳西下。 两边的人数在急速的减少。 其惨烈,似乎连天也看不下去了,降下了一朵乌云,遮住了半个斜阳。 “噗呲~” 卷了刃的刀,被老卒费力的插进了辽军的胸膛。 辽军将士临死,将手里的弯刀砍到了老卒的脖颈上。 有老卒被辽军砍中,临死拖着辽军跳下了城头。 血。 远比昨日汇聚的更多。 要塞城墙两侧的壕沟里,早已内血水填满。 一具具的尸体漂浮在血水上,逼着血水漫出壕沟,流向其他的地方。 “噗呲~” 一支利箭贯穿了刘偏将的臂膀,刘偏将手一沉,手里的横刀掉落在了地上。 “咳咳咳……” 疼痛引发了昨日的旧伤。 刘偏将巨咳,嘴里的血像是喷泉一样往出冒。 “将军!将军!” 亲兵扑到了刘偏将身边,惊恐的喊着。 “咕嘟~” 刘偏将生生咽下去了喉头的鲜血,声音沙哑的问身旁的亲兵,“老兄弟……老兄弟还有多少……” 亲兵声音颤抖的道“不到千人……剩下的全是新兵……” “快……快死光了吗?” 刘偏将呢喃了一声,抬眼看向了城外,发现了城外同样剩下不到三千多人的辽军,顿时笑了。 “嘿嘿嘿嘿嘿……这一仗,老子们赚了……哈哈哈哈哈……辽贼剩下了不到三千人,就算打进了我燕国,又能如何?” 刘偏将朗声大笑,“他们不能撼动我燕国半分。哈哈哈……” “老子率领一群残兵,干翻了辽国最精锐的兵马。老子心里痛快,哈哈哈哈……” “将军!” 亲兵轻呼了一声。 刘偏将突然低头,问道“王行呢?” 亲兵一愣。 指了指城门楼子的地方,“在那儿守着军旗……” 刘偏将大踏步的踹开了挡在面前的辽军,匆匆赶到了王行身边。 只见王行老泪纵横,痴痴的看着城外。 即便是刘偏将到了,他也似乎没看见。 “这……” 刘偏将看向身边的亲兵。 亲兵忍着泪,低声道“哭瞎了……” 刘偏将心头一震。 能哭瞎。 足可见王行心中有多悲伤。 刘偏将低声喊了一句,“王行……” “刘……刘二愣子……” 王行声音沙哑,带有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刘偏将挺胸抬头,郑重的道“老子不叫刘二愣子,老子叫刘侯军。这是陛下当初在老子退伍的时候赐给老子的。 老子找你,就是想跟你说一声。 老子叫刘侯军。 记得老子的名字。 将来让匠人给老子刻碑的时候,千万别弄错了。” “你……” 王行猛然扑向了刘偏将,“你要干什么?” 刘偏将哈哈大笑,“当年丢了一条胳膊,如今又丢了另一条。没办法再杀敌了,但是敌人未退。我怎么能退呢?” “你不能……” 王行颤声劝阻,双手紧紧抓着刘偏将。 刘偏将低声道“我等不死拼,那些个娃娃们,怎会有活路?” 王行紧捏着刘偏将,低吼道“老夫可以去,老夫可以去死。老夫已经活够了!” “你不能死!你得护着军旗,带着娃娃们回忠义山!逢年过节还得用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兄弟们。” “刘……将军……” 王行喊了刘偏将一声将军。 刘偏将愣了,旋即大笑道“跟你相识多年,能从你嘴里听一句将军,不亏……” “哈哈哈……” 刘偏将大笑着甩开了王行,瞅准了距离他最近的一个辽军将校,冲了过去。 辽将见他冲了过来。 挥起弯刀,刺入到了刘偏将胸膛。 刘偏将残忍的一笑,踏前了一份,让弯刀刺的更进去了一些。 他几乎贴着辽将站着。 辽将似乎想到了什么,刚要放开手里的刀。 刘偏将却嘿嘿笑道“晚了……” “嘭!” 脑袋狠狠的撞在了辽将的脑袋上,让辽将短暂发晕。 刘偏将推着辽将,跳下了城头。 “将军?!” 亲兵呐喊一声,红着眼盯着辽军咆哮,“我跟你们拼了!” 亲兵冲上前,抱住了一个辽军,跳下了城头。 “噗噗噗~” 霍红叶身中六刀,肠子流在了地上,被血染红。 他发白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遗憾的笑意,低声呢喃,“没机会回家看妻儿了……也没机会再帮陛下做事了……但是,我真的不后悔……” 肠子被霍红叶抄起,随手挂在了一个冲过来的辽军脖颈上,一跃跳下了城头。 那辽军也被肠子挟裹着,掉下了城头。 一个又一个的老卒,拖着辽军跳下了城头。 此刻战场上早已没有了最初的喊杀声。 也没有声音去掩盖尸体落下城头的响声。 “嘭!” “嘭!” “嘭!” “……” 一个个沉闷而又单调的响声。 意味着一个个老卒命丧黄泉。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死了,我却不能死!为什么?!” 王行早已跌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痛哭。 每一次老卒掉落在城下的声音,就像是一击重锤,砸在他的心上。 这一刻。 王行只想陪着老兄弟们一起去死。 这一刻。 扛着王旗,不再是一种荣耀,而是一个累赘。 老卒们一个个身死。 小兵们早就哭傻了。 除了哭,他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们浑身打着颤,就在哪里失声痛哭。 “噗~” 一个腿肚子打着哆嗦的辽军爬上城头。 看到了距离城头最近的一个小家伙,挥刀就砍了过去。 就在这时。 另一个大一点的小家伙,挺身而出,挡在了他身前。 弯刀贯穿的小家伙的胸膛。 小家伙一口逆血,喷了辽军一脸。 “狗子哥!” 唤作猪娃的小家伙,尖叫了一声,扑了上去。 周遭的其他小家伙,也被这一声尖叫惊醒。 他们一瞬间。 眼中的悲伤被仇恨所掩盖。 “啊!” 愤怒的小家伙们冲上前,用最原始的野兽捕猎的方式,生生咬死了那个辽军。 猪娃为他的狗子哥报了仇,扑到了倒在地上的狗子面前。 “狗子哥!狗子哥你不能死……” “咳咳咳……” 狗子咳着血,嘴角裂开,露出了一丝难看的笑容。 一字一顿的说着,“葛叔……葛叔说过……当哥哥的,就应该……应该保护弟弟……你是……你是我弟弟……为……为你死……不亏……” “狗子哥!” 猪娃撕心裂肺的痛哭。 狗子安慰他,摸过了那一支弩枪,递到了猪娃面前。 “这……这支弩枪……哥……哥用不了了……你一定……一定要杀一个……一个姓耶律的……给我和葛叔看……” “还有……葛叔……葛叔说过……男子汉……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猪娃疯狂的点着头,喊道“狗子哥!我记住!狗子哥!我都记住了!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我不哭!我不哭!” “那就……” 狗子最后一句话没说完,生命依然流逝。 猪娃瞪着眼睛,浑身打着颤,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只蛤蟆,咯咯作响。 “狗子哥!” 半晌,他才痛苦的喊出这一句。 然而。 战争还在继续。 城外的辽军剩下不到两千人了。 耶律斜轸依然没有放弃攻打好水川要塞。 这一场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 辽国输了。 最精锐的辽国兵马,输给了一群燕国的老弱病残。 即使此刻耶律斜轸拿下好水川要塞,也没有任何的作用。 因为他手下的将士已经快死光了。 纵然他拿下好水川要塞,也不可能再执行下一步的作战任务。 但是,即便如此。 耶律斜轸也没有放弃攻打好水川要塞。 败在一群老弱病残手里。 耶律斜轸无颜再回辽国。 此番没能打开燕国的门户。 辽国的下场也不会太好。 他终将会成为这一场大战所有罪责的承担者。 所以回去是死,不会去也是死。 在这两个选择面前。 耶律斜轸选择了后者。 他要拿下好水川要塞。 然后率领着剩下的残部,杀进燕国,将燕国搅一个天翻地覆。 给燕国造成一个不可磨灭的伤害。 就像是当初张德林偷袭大同府城一样。 城墙上。 小兵们代替的老卒们继续作战。 没有人指挥,更没有什么战法,也没有多么高超的武艺。 他们只是模仿着已经死去的那些叔伯们的影子在作战。 对于如此拼死作战的意义,他们不知道,也不明白。 他们心里只知道。 叔伯们拼死没有让辽人进入好水川要塞,他们也一样要这么做。 他们只知道,对面的辽人,是杀死那些对他们很好的叔伯们的仇人。 他们心里还没有保家卫国的念头。 支持他们战斗下去的是仇恨。 “啊啊啊……” 小兵们尖叫着为自己打气,努力让自己不那么胆怯。 强悍的辽军并没有征服他们。 反而让他们更加疯狂。 弱小的身躯又岂是百战辽军的对手? 所以他们在辽军刀下,惨死的速度很快。 然而,辽军也没有讨到好处。 他们虽然弱小,但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以后,他们显得更加的无畏。 即使用嘴,他们也要从辽军身上咬下一块肉。 辽军的数量,也一样在锐减。 浑身打着颤,满脸泪痕的猪娃,提着那一支别样的弩枪,嘟囔着,“我不害怕……我很厉害……我能杀死姓耶律的……我能为狗子哥和葛叔报…… 他们看着我呢…… 他们都看着我呢…… 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我可以的……” 猪娃在给自己打气,也在催眠自己。 他提着弩枪架在了城墙上唯一完好的床弩上。 床弓拉开格外费力。 纵然加了滑轮,也依然奋力。 猪娃用最笨的办法拉开了床弓。 腰带一端绑在了床弓上,另一端绑在城头上的凸墙上。 用刀柄不停的翻转。 床弓被一寸寸拉开。 这个办法是狗子哥交给他的。 等到床弓被拉开以后。 猪娃撞上了弩枪,卸下了腰带。 双手打着颤,持着床弩的机括,弩枪的枪尖对准了城外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 狗子哥说过,他叫耶律斜轸。 猪娃忍着哭腔,用肩头的衣服沾去了泪水,眼神迷离的盯着城外的耶律斜轸。 他很专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专注。 这是唯一一支弩枪,也是承载了希望的一支弩枪。 一定要杀死他! 带着这样的决心。 猪娃扣动了床弩的机括。 “嘣~” “嗖~” 第0823章 十万忠魂十万血(五千字大章!) 弩枪暴射而出,飞奔向了城外。 猪娃瞪大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弩枪飞行的轨迹,眼中充满了希望和期待。 守卫耶律斜轸的辽军见到了弩枪飞奔而来,大惊失色,一个个大吼大叫着扑向耶律斜轸。 “保护将军!” “保护主人!” “……” 然而。 辽军的速度终究是慢了一步。 弩枪的速度快的惊人。 只是眨眼的时间,就飞到了耶律斜轸面前。 耶律斜轸避之不及,一脸惊恐。 “噗呲~” 弩枪洞穿了耶律斜轸的身体,插进了他背后的一个辽军体内,当场扎死了那个辽军。 扑向耶律斜轸的辽军侍卫们先是一愣,然后大喜。 弩枪虽然洞穿了耶律斜轸的身体,可是却没伤到要害。 耶律斜轸被弩枪的巨力掀下了马,肩头上破出一个大洞。 冷汗一下子就从耶律斜轸额头上冒了出来。 “大夫!大夫!” 辽军侍卫们立马簇拥成了一团,将耶律斜轸守卫在中间。 耶律斜轸瞪着眼睛,强忍着疼痛不让自己叫出来。 等到军中的大夫过来以后,迅速的帮他医治。 城头上。 猪娃清楚的看到了弩枪射中了耶律斜轸,耶律斜轸掉下了马背。 他也清楚的看到了弩枪在耶律斜轸肩头射出了一个大洞。 射中了。 却没死。 “嘭嘭嘭~” 猪娃捶着面前的床弩,愤恨的大叫,“这是为啥?” 没有人回答他。 所有的同伴依旧在血战。 “啊!” 猪娃大喊了一声,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委屈。 他觉得连老天爷都在跟他作对,明明差一点,就差一点。 城外。 耶律斜轸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面色冷峻的重新坐在了马背上。 他声音沙哑又沉重的低吼道“你们也去,给我把城上的人杀干净!” 这句话明显是对他身边的侍卫们说的。 侍卫们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侍卫长犹豫的道“将军您刚受了重伤,难保敌人不会再次做出伤害将军的事情,还是留下一队人保护将军您……” 耶律斜轸迟疑了一下,冷峻的点点头。 侍卫长挑了几个悍不畏死的侍卫,挡在了耶律斜轸面前,避免冷箭再次来袭。 他亲自率领着其他的侍卫,冲向了好水川要塞。 有强悍的侍卫们加入。 城头上的燕军小兵们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但是他们也没有畏惧,依然在跟辽军纠缠。 眼看着自己麾下的侍卫们在城头上大肆杀戮,快要杀光小兵了,耶律斜轸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终于要拿下好水川要塞了吗? “将军?!” 突然。 耶律斜轸身边的侍卫惊恐的叫喊了一声。 其余的侍卫看向了耶律斜轸以后也一脸的惊恐。 耶律斜轸皱起眉头,“都看着我作甚,我脸上有花吗?” 其中一个侍卫吞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的指向耶律斜轸的鼻子。 “将军……您的鼻子流血了……” 耶律斜轸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感觉到鼻头热热的,抬手一摸,摸到了一抹黑血。 “这……” 耶律斜轸愣愣的看着手上的黑血,一脸惊愕。 紧接着。 黑血从耶律斜轸的鼻孔里继续冒出,耳中、眼中、口中,皆有黑血冒出。 七孔流血。 中毒的征兆。 “将军!大夫!大夫!” 侍卫们一边惊叫着扑向耶律斜轸,一边大声喊着军中的大夫。 然而。 耶律斜轸却没有撑到大夫到来。 他一脸难以置信的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气绝身亡。 侍卫们吓的三魂丢了七魄。 一股脑的扑上去,却也救不了耶律斜轸的性命。 而耶律斜轸为何会中毒呢? 根源还在猪娃的那一根弩枪上。 要知道,猪娃的那一根弩枪,并不是葛二蛋给他的,而是军中的军医送给他的。 而这位军医,入伍前,曾经跟随大同书院医学院的法海老道学医。 法海老道有一个知名的诨号,毒医。 军中的军医,只是在交给猪娃弩枪的时候,顺手在弩枪的枪尖上抹了一层毒药。 无色无味,一击致命的毒药。 耶律斜轸就死于这毒药之下。 辽军的大夫匆匆赶过来的时候,耶律斜轸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没救了……” 听到辽军大夫的诊断,一个个侍卫们面面相觑。 “咋办?” “鸣金收兵,护送将军的尸体回京。” 有年长的侍卫给出了决定。 其他侍卫们纷纷点头。 “呜呜呜……” 鸣金的号角声响起。 城头上正在厮杀的辽军齐齐松了一口气。 战斗持续到了现在,他们每一个人心里已经生出了退意。 久经沙场的他们自然能够判断出,战斗持续到了现在这种场面,再打下去,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 五万辽军精锐,杀到了现在,剩下了不足千人。 纵然拿下了好水川要塞,他们也无法再做其他的。 听到了鸣金的号角声以后。 辽军将士们不假思索的退出了好水川要塞城墙。 临走的时候,他们深深的看了一眼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好水川,以及好水川上那一张张愤恨而稚嫩的面孔。 燕国,经历了这一场战火的洗礼。 他们将会在周边的诸国中,执牛耳。 原因无他。 燕国人不畏死。 老一辈不畏死的燕国人被他们杀了不少。 可是燕国也通过了这一场战争,磨练出了下一辈不畏死的燕国人。 辽军撤了,撤的很仓促。 只留下了满目尸体的战场,以及一群群在城外毫无顾忌吞吃着尸体的野兽。 城墙上。 仅剩下不足百人的小兵们,一个个并没有胜利后的喜悦。 他们瘫坐在地上,仰面朝天,脑子里一片空白。 战争的意义,那怕到现在,他们都没搞懂。 “呜呜呜……” 如泣如诉的哭声,吸引了正躺在城墙上发愣的小兵们的注意力。 循声望去。 就看到了坐在床弩前,悲伤的痛哭的猪娃。 有余力的小兵凑到了猪娃面前,低声问道“你哭啥?” 猪娃哽咽着道“我对不起狗子哥,也对不起葛叔?” 小兵模仿着老兵的派头,仰着脑袋问猪娃,“就是因为你射中了辽国的那什么大将,却没射死人家?” 猪娃抹着眼泪,重重的点头。 小兵一脸诧异的道“我可看清楚了,那个辽国大将,七孔流血死了……” “啊?” 猪娃一脸懵逼。 他急忙扑倒小兵面前,激动的问道“真的死了?是我射死的吗?是我射死的吗?” 小兵故作高深的摸索着只有一撮小绒毛的下巴,吧嗒着嘴道“除了你,我们貌似没人伤到他,他现在死了,必然跟你有关。” 猪娃心中的悲伤和委屈瞬间被惊喜代替。 他才不管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存在。 只要那个辽将是他弄死的就好。 猪娃激动的连滚带爬的爬到了狗子的尸体前,抱着狗子的尸体大喊大叫道“狗子哥,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我真的杀死了一个姓耶律的,就是你说的什么耶律斜轸……” 猪娃丝毫不知道他杀死了一个多大的大人物。 他只知道,他完成了狗子和葛二蛋的临终嘱托。 天渐渐的黑了。 缓过神的小兵们,突然开始哭了起来。 没有了叔伯们的照应,他们在这满是尸体的战场上,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悲伤涌上来心头,他们除了哭,还是哭。 “娃娃们,别哭……” 王行拄着旗杆,跌跌撞撞的爬到了小兵们身边,声音沙哑的安慰着。 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想哭。 可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能再哭了。 老卒们死绝了,可是还有这些孩子们在。 这些孩子们还需要人带着,还需要人照看他们长大,还需要有人将忠义山的忠义传下去。 “王爷爷……” 有小兵看到了王行,哭诉着一头扎进王行的怀里。 接二连三的有小兵扎进了王行怀里,失声痛哭。 王行就这么直愣愣的站在那儿,一边安慰着他们,一边陪着他们流泪。 等到小兵们哭够了。 王行低声的道“娃娃们,去把你们叔伯们的尸体都搬到城里去,别让野狼给叼走了……” 小兵们抹着眼泪点点头。 他们在城头上点了一堆巨大的篝火,照亮了半个好水川要塞。 小兵们个凑在一起,点着火把,收敛着城墙上的尸体。 城墙上的尸体并没有多少,大多尸体都在城墙下。 等到收敛完了城墙上的尸体以后。 王行让娃娃们歇息了一下,然后去城墙外收敛尸体。 渐渐的天亮了。 疲惫的娃娃们靠着墙边睡了过去。 王行独自一个人端着一个装满水的木盆,细细的为那些被抬到了好水川要塞演武场上的将士们的尸体擦拭着。 “你们这群不该死的都死了,老夫这个该死的,却还活在现在。你们让老夫以后怎么活下去……” 王行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在帮老兄弟们擦拭身体。 “轰隆隆……” 轰鸣的马蹄声响起。 王行听闻以后先是一愣,耳听到了那熟悉的步调声,他明白了什么。 当即,王行将被惊醒的小兵们聚拢在一起,让他们跟着自己在演武场上列队。 城外。 快马疾驰的两天两夜的杨五,越接近好水川要塞,心越冷。 好水川要塞里很安静,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但是那厚重的血腥味,却瞒不过杨五的鼻子。 他可以肯定,敌人奇袭了好水川要塞,好水川要塞经历了一场大战。 战果如何,尚未可知。 只是瞧着那静悄悄的好水川要塞,谁都能猜出来,战果肯定不太乐观。 “啪!” “快些!再快些!” 杨五奋力的抽打着胯下的战马,催促着战马快速前行。 “轰隆隆~” 杨五率领着麾下的将士们犹如洪流一样冲进了好水川要塞。 刚一进大门。 杨五勒紧了马缰绳,直愣愣的愣在原地。 跟随在杨五身后的将士们也愣在了原地。 只见。 好水川要塞的演武场上,密密麻麻的摆满了尸体。 一位老卒,撑着一杆破旗,领着不到百人小兵队伍,站在那儿。 等到杨五一行到了以后。 老卒挺直了腰杆子,声音沙哑的喊道“可是五将军当面?” 杨五喉咙里像是被堵了一块大石头,张了张嘴,却只说出了一个字。 “是……” 老卒闻言,率领着百人的小兵队伍,齐齐高喊。 “奉上命,十万复兴老卒驻守好水川要塞。三日前辽人来袭,我等拼死奋战。此战,复兴老卒无一人退缩。阵斩辽将耶律斜轸,阵斩辽军五万…… 如今辽人败退,卑职率剩余将士,特地复命。” 杨五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眼珠子通红的道“十万兄弟……就剩下你们了?” “噗通~” 杨五跳下了马背,红着眼睛冲到了王行面前,懊恼的道“我们……来晚了……” 一句我们来晚了。 让王行一众人当场泪奔。 顿时,所有人哭成了一团。 十万人,就这么没了。 谁能不悲伤。 然而。 悲伤归悲伤,但是却没有人去埋怨杨五来晚了。 杨五有杨五的职责。 复兴老卒有复兴老卒的职责。 杨五能在战后第二日赶到。 足以说明杨五已经想尽了一切办法在赶路了。 光是看他麾下的将士们丢的就只剩下一件单衣以及一柄横刀,就足以可知。 痛哭过后。 王行哽咽的对杨五道“五将军,还有许多兄弟们的尸体在城外,别让他们被野狼叼去了。卑职还要带着他们一起回忠义山。” 杨五重重的点头,立马派遣了麾下的将士们出了好水川要塞,去收敛老卒们的尸体。 一个又一个老卒的尸体内抬了回来。 每一个前去收敛尸体的燕军将士,脸色都不太好看。 他们在三山口外对阵辽军,未伤一兵一卒。 可是这好水川要塞,却埋葬了十万老卒。 从那些老卒们的尸体上,他们可以轻易的判断出,当时的那一场大战究竟有多惨烈。 许多老卒即便是死了,依然抱着辽军的尸体。 十万老卒。 其中有五万多人,就是跟辽军同归于尽而战死。 异地处之。 他们未必能有老卒这一份决然。 他们每个人心里都对老卒多了几分敬意。 杨五的亲兵在去看了一眼战场以后,双眼红彤彤的回到了杨五身边,低声对杨五道“天杀的辽人……将军,实在太惨了……” 杨五抬头望天,咬牙道“这一笔血债,我们要从辽人身上讨回来。” “恩!” 老卒们的尸体被抬进了好水川要塞。 一个个被梳洗的平平整整的。 一些掉了脑袋、烂了肚肠的,也被缝合的严严实实的。 由于是夏日。 尸体不便于久放。 所以就在洗漱干净以后,用大火焚烧。 然后再把骨灰装进坛子里。 一坛坛的骨灰。 在演武场内密密麻麻的摆满了一地。 杨五亲自带着数万将士,祭奠了他们。 祭奠过他们以后。 杨五找到了杵着旗杆,在教训小兵们的王行。 “老王头……你们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我会派人告诉我七弟的。他也一定会应允。” 王行让小兵们去守着骨灰坛子,他席地而坐,低声的对杨五道“卑职想把老兄弟们送回忠义山,还请将军帮卑职。” 杨五郑重的点头,“这是应该的,即便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我已经让将士们准备好了送兄弟们回忠义山的灵车,并且派遣了一万将士随行。 一路上但凡碰到了有辱兄弟们的人,可以就地斩绝,不必上奏。” 王行缓缓点头,他侧头面向小兵们所在的位置,犹豫了一下,说道“将军能上奏陛下,让这些孩子们进复兴武院吗?” 杨五心头一揪,红着眼低声道“他们……有可能是仅剩的忠义庄的男丁……你真的舍得把他们再送上战场……不给忠义山留点香火吗?” 王行低着头,说道“忠义山的香火,在忠义山上。忠义山的香火,在燕国百姓心里。只要燕国不灭,忠义山的香火就不会绝。 燕国若是被灭,这些娃娃们留在忠义山又能如何? 况且,这也是老兄弟们集体的选择。 不然他们也不会带着这群娃娃们一起上战场。 再说了,卑职也有那么一点私心的。 复兴武院是咱们燕国最好的武院。 从那里面出来的将士们,一个个都在个军中担任要职。 娃娃们这一次拼死血战,这份功劳,值得他们去复兴武院里学习。 再过一些年,他们将会成为我燕国的脊梁。 到那个时候,谁还敢欺负我们燕国?” 杨五缓缓起身,向王行施了一个军礼。 王行看不到,却感受到了杨五的敬重。 翌日。 天蒙蒙亮。 战死的复兴老卒的骨灰,就已经被装车。 王行提着他的那一杆旗杆,坐在最前面的灵车上。 在上万将士的护送下,庞大的灵车队伍,踏上了返程的路。 只是其中的悲凉,让人心痛。 来的时候。 十万复兴老卒。 回去的时候,却只剩下了王行一人。 而那些个小兵,则被王行留在了杨五身边。 当真应了那一句。 此去百战终不悔,他日忠义山上行。 第0824章 都当朕好欺负?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满山的野花绚烂,青草幽幽,没得了马蹄,却埋不下忠魂。 十万忠魂归家的路,并不平静。 一万多精锐的兵卒,恭送上千辆装载着忠魂的马车。 并没有大军出行的庄严肃穆,反而多了一丝悲凉。 “哒哒哒……” 当头的马车,在清晨的雾水散尽的时候,叩开了县城的门户。 绵延四里多地的灵车,从城墙上看下去,很耀眼。 守城的城卫军看到了这一幕以后,匆匆奔下城墙,列队在城门两侧恭迎。 他们以最肃穆的军容,向归来的十万忠魂表达他们的敬意。 县城里准备逃难的移居的百姓,硬生生被堵在了门口。 他们没办法出城,只能拖家带口的在城门口看热闹。 只是。 热闹他们没看到,反而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辆辆的灵车入城。 一个个光滑的坛子堆满了灵车。 每一个坛子上,摆放着一个军牌。 “这是……” “应该是之前去好水川的那群老兵……” “看着架势,只怕是死了不少吧?” “我略通算学,粗略的计算了一下,应该是全死了……” “那这么说……好水川岂不是被攻破了?咱们可就危险了,等一会儿他们离开以后,咱们得赶紧跑。” “……” 百姓们窃窃私语的议论着。 王行一行却置若罔闻。 复兴老兵们对燕国的感情,他们这些移居的人不懂。 等到灵车全部进入到了县城里以后。 县令搀扶着一位年迈的老丈,身后跟着一大帮子老弱妇孺,到了王行面前。 老丈看着王行身后那密密麻麻的骨灰坛,跌跌撞撞的上前两步,颤声道“都死了……” 王行流着泪,郑重的点了点头。 老丈眼圈一红,也流下了两行清泪,他踉踉跄跄,差点跌倒。 还好县令眼疾手快,扶稳了他。 老丈站稳以后,瞪着眼睛问王行,“我儿上阵,作战可英勇?” 王行重重点头,“英勇!” 老丈又问,“我儿上阵可畏死?” 王行再次重重点头,“不曾!” 老丈再问,“好水川可守住?” 王行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喝道“十万兄弟,拼死力战,阵斩辽国大将耶律斜轸,阵斩辽军五万,守住了好水川。” “好!” 老丈含着泪,一跺手里的拐杖,“我儿为家为国战死,死的其所。既不畏死,又作战英勇。老汉脸面上有光。” 老丈回首,对身后早已泣不成声的老弱妇孺们喊道“我们家中的儿郎们出征,不畏死,作战英勇。对得起陛下的信任,也对得起我们这些家人的期盼。 他们无悔,我们无憾。 让开大道,送儿郎们上忠义山。” 老丈威信很高,他一声喊。 老弱妇孺们自动的让开了一条道路。 王行却没有让灵车开动,而是从灵车后取了一个包裹,郑重的交到了老丈手里。 “老哥哥,兄弟们要埋在忠义山,这是兄弟们的夙愿,所以这骨灰我不能给你们。这是你们县的兄弟们的军牌,交给你们。” 老丈颤颤巍巍拿了军牌,重重的点头。 灵车再次开动。 驶向忠义山。 老弱妇孺们自发的跟在灵车后,要送自家男儿最后一程。 那些准备离城的百姓群中,窃窃私语再起。 “这些老兵还真是厉害,十万老弱病残,硬生生的拼死了五万辽军……” “要我说,那就是傻。一群病秧子,跑去打什么仗。” “你闭嘴!” 一声怒喝打断了那个说风凉话的百姓。 “你是什么人,旁人说话你也要管?” “我乃燕人!” 留下了这四个字,那人甩了甩袖袍,背负双手,孤傲的离去。 在他身后,妻儿们追赶着跑了上去。 “相公,咱们不逃了?” 那人瞥了老妻一眼,平淡的道“为何要逃?燕国有兵如此,谁能战胜之?你且带儿孙回家呆着,为夫要去送忠魂一程。” “爹爹,我也去!” “我也要去,爹爹!” 两个儿子争先恐后的说着。 那人重重的点头,“好!爹带你们去。爹也要让你们记住一件事。他日燕王相召,战场之上必有你二人一席之地。”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齐齐向那人施礼,“孩儿谨遵爹爹教诲。” “走……” 就此,父子三人踏上了护送忠魂的道路。 城门口。 一声声响亮的啐声响起。 那些要逃离的百姓,此刻纷纷义愤填膺的冲着刚才说风凉话的那个人啐了一口。 然后纷纷拖家带口的往城里的家中回去。 那个说风凉话的人,脸色涨红,羞愧难当。 等到众人走尽了以后。 他愤怒的骂道“我看他们都该死,你们也该死……” “我觉得最该死的是你。” 一声饱含怒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谁?” 他转过头,就看到了一个身穿衙役服饰的人,冷冷的站在他身后。 他惊吓的往后退了一步,“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衙役冷冷盯着他,低声道“曾经,我也是复兴军的一员。至于我想干什么?呵呵,没人告诉你,在燕国,忠义不可辱吗?” “唰~” 长刀出鞘,狠狠的劈在了那人的脖颈上。 那人双眼一瞪,晕了过去。 “来两个人,把他送到西夏府的俘虏营去。” 处置了这个侮辱忠义的混蛋。 衙役匆匆追上了护送忠魂的队伍。 从忠义山到好水川,去的时候只耗费了三日。 返程的时候,却足足耗费了十五人。 每到一地。 都会有数万人在恭候。 王行也会将战死的兄弟们的军牌,留给他们的家眷。 而护送忠魂上忠义山的百姓,越聚越多。 最后到了忠义山。 护送忠魂的百姓,多达数十万。 这一战,死的最多的还是忠义庄的人。 一个个老弱妇孺们在忠义庄口盼着,念着,看着。 当他们看到那长长的灵车队伍以后,哀嚎一片。 妇人们围着王行,撕心裂肺的质问他,自家孩儿死了,为何你没死? 王行老泪纵横,一个劲的给她们赔不是,自称有罪,是他没保护好那些孩子。 一位浑身瘫痪的老者,被四个妇人抬着到了王行面前。 王行看到老者,哀声道“老弟弟……我没保护好你家娃娃……” 老者抬手拍了拍。 身旁的儿媳哭着问道“我爹问你,我家娃儿可畏死?” “不畏死!” “好水川可守住?” “守住了!” “……” 老者躺在榻上,眼中流着泪,脸上却带着笑容。 也不知道是喜还是悲。 他叫王成。 家中有五口人。 一父、两子、一儿媳、一孙。 两子一孙,皆战死沙场。 他哭,是因为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笑,是因为儿孙战死在沙场上,守住了家国,他开心。 在一片哀嚎声中。 王行送十万老卒的骨灰,到了忠义山下。 未曾登山,却被人拦下。 彭湃手握一卷明黄色的卷轴,沉重的站在忠义山下,拦在王行等数十万人面前。 “唰~” 在万众瞩目下。 彭湃展开了黄娟,沉声念叨,“诏曰停灵忠义山下,立祠以示功勋,供百姓祭奠。他日,朕提百万贼首来奠,再送忠魂归山……钦此。” “诺!” …… 港城。 行营内。 从燕京城赶过来的寇准,被拦在了书房外。 寇准急躁的冲着守门的军卒喊道“把门开开,本官要进去。” 守门的军卒苦着脸,低声道“寇大人,不是我们不给你开门,是陛下有令,谁也不见。” 寇准阴沉着脸,低吼道“本官到了三天了,他三天没踏出过这个门,三天间水米未进,再这么下去,会死人的。你们想看着他死?” 守门的军卒脸色更苦,“我们也不想,可是我们职责所在。自从陛下拿到了好水川的战报,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让人进,也不让人出。 若不是有军令在,我们早就冲进去了。” 寇准冷声道“把门开开,让本官进去,出了事儿,本官担着。” 守门的军卒对视了一眼,苦笑着摇头,“我等职责所在……” 顿了顿,其中一个军卒看向寇准,低声道“若是寇大人您强闯,我们也未必拦得住……” 寇准眉头一挑,心领神会。 当即,迈开了腿,就往里面闯。 守门的军卒只是象征性的抵抗了一下,就任由寇准闯了进去。 “呼~” 寇准冲开了门,一股浓烟从门中飘然而出。 刺鼻的味道呛的寇准直咳嗽。 寇准忍着呛鼻的浓烟,冲进了房里。 在云雾飘渺之间,就看到了杨七一个人披头散发的坐在书桌前,吞云吐雾。 桌前的地上,散落了一地的卷烟头。 杨七发愣的望着窗外,一根接一根不停的吸烟。 寇准见此,气从心起,他讥讽的道“陛下这是被辽人给吓怕了吗?一个人躲在这里暗自舔舐伤口。” 杨七往嘴边送烟头的手一顿,转过头,瞥了寇准一眼。 寇准这才看清楚杨七的脸。 蓬头垢面,胡茬密密麻麻。 像极了乞丐。 半躺在椅子上,叼着烟卷,杨七有些哀伤的问寇准,“寇准……最初我建立南国,建立燕国,为的只是保护更多的人。 可是现在呢? 更多的人因我而死。 你说我是对,还是错?” 寇准一愣,皱起眉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杨七突然咧嘴笑了,“你说可不可笑,我这个坐拥两座大国的国主,对皇位居然一点儿兴趣也没有?终究滋长了敌人的野心,认为我软弱可欺,这才害的那么多将士、百姓因此惨死。” 杨七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狰狞,他的声音也越提越高,他愤怒的咆哮,“就是因为我不称帝,让他们看到了收服我的野望,让他们以为我杨延嗣只是一个可以随便欺负的小国主。 倘若我强势一些,心狠一些。 告诉他们,我乃是一位帝王,惹我的下场,会很惨很惨。 他们会不会就不会这么肆意妄为了?” 寇准沉默了很久,咬牙道“此事跟称不称帝无关……” 杨七缓缓摇头,“有!有很大的关系!若不称帝,我始终会念及一番旧情,事事留手。让他们得以喘息。若是称帝,我杀心必起,浮尸百万,杀的他们不敢再对我起一点儿坏心思。这样,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因我惨死,死的只能是敌人。” “我让你们三分,是为了全一份忠义,可是你们怎么就不懂呢?” 寇准眨巴着眼,不懂杨七在说什么。 但是他觉得,杨七平静的表面下,心中的愤怒前所未有。 杨七丢下了手里的烟头,缓缓站起身,平静的看着寇准,淡淡的道“自即日起,我燕国,不再是宋国番属。 我杨延嗣不再是宋国册封的燕王。 从即日起,我燕国只是燕国,只属于燕国百姓,不属于任何其他谁。 自此,燕国无王,只有一帝。” 寇准心头分外震惊,他颤声道“陛下这是要跟宋国撕破脸皮?” 杨七淡淡的道“是他们先撕破脸皮的。” 寇准缓缓低下头,沉声道“臣明白了。” 杨七点头,说道“你来的刚好,帮我起草几份军令,传下去。” “诺!” “一封送往南国,告诉杨延定、杨延光,别领着宋国的禁军在山里打游击了。火炮、火药齐上阵,给我击溃他们,反攻邕州。” “一封送往好水川,告诉杨延德,让他率领兵马,去驰援北凉国折家,灭了李继迁这个臭虫。我不想再看到这个臭虫跳出来恶心人。” “一封送往古北口,告诉杨延平,让他给我看紧了耶律休哥,别让耶律休哥跑了。” “最后一封……送到洞头岛,告诉落叶,在洞头岛上呆久了,也该动一动了。让他率领当初跟随他的那些水匪,给我在海上缠住韩琼。 别让韩琼绕过登州,出现在我燕国境内。 不然有他好看的。” 三封军令起草完成。 杨七盖上了印玺,命人快马加鞭的送了出去。 而杨七自己,出了门,洗漱了一番后。 召集了在港城内的所有兵马。 “全军急行,赶往古北口。” 震天营、神机营、燕军将士,整装以后,随着杨七赶往了古北口。 一路风餐露宿。 十日的路程。 将士们仅用了七日。 七日后。 杨七在古北口所有将士们的参拜下,踏上了古北口的城墙。 城外。 茫茫一片。 战旗林立,兵甲无数。 气势如虹的天门大阵,隔着老远都能瞧的清清楚楚。 杨七覆手而立,遥望着天门大阵,平静了挥了挥手。 一尊尊的火炮,随着杨七挥手间,被抬上了古北口。 第0825章 火炮所向,燕国无敌 呼~ 呼啸的冷风吹过。 杨七背负双手站在城头上,任由冷风掀起他的衣角。 在他左右两侧,分别站着杨大、寇准。 再往外,则是一排排的火炮、一排排捆绑着炸药包的弩枪床弩、一排排堆满了震天雷的投石机。 从古北口为中心,向左右绵延了二十多里地。 寇准、杨大,算不清有多少火药被杨七搬上了城头。 他们心里只知道,天门大阵再硬,也得没。 丧心病狂的杨七,这是打算用火药掩埋城外的每一个辽军。 负责补刀的将士们,已经整装待戈。 骑兵为首,刀兵次之,左右两侧是神机营的火枪兵。 他们一言不发的犹如兵马俑一样,站在城墙后,随时等待杨七一声令下,就冲出去。 杨七苍白的手缓缓抬起。 寇准咽了一口唾沫,低声问道“陛下,不给辽军打个招呼?” 杨七回首,冷着脸道“他们进攻我燕国的时候,可曾打过招呼?” 寇准无奈的又道“那道门那些门徒……” 杨七眯起眼,冷声道“让他们趁着我没起杀心之前,赶紧滚。” “诺!” “唰~” 寇准的话音落地。 杨七的袖袍也一样落地。 “嘭!” “嘣!” “……” 火药、床弩、投石机等,几乎同时发射。 数以万计的炮弹、震天雷、炸药包,犹如雨点一样射出。 “下雨了吗?” 城外的辽人们听到了炮声,仓惶抬起头。 当他们看到了黑压压遮天蔽日的黑点飘了过来。 还以为是下雨了。 由此可见。 杨七到底放了多少火药。 竟然让辽人生出了幻觉。 然而。 这幻觉只是短暂的一瞬。 被抬在滑杆上的耶律休哥,看到了遮天蔽日而来的黑点,瞳孔急速的收缩。 “快跑!” 撕心裂肺的呐喊声从耶律休哥喉头喷出。 却晚了。 炮弹、炸药包、震天雷,一个又一个的落下。 犹如雨打芭蕉。 听着美妙,却夺人性命。 “嘭!” “嘭!” “……” 伴随着一声声爆炸声响起的,是一声声的哀嚎和惨叫。 征战了近一生的辽军。 从未见识过这么恐怖的战争。 未曾接近敌人,就已经被敌人打的人仰马翻。 盾牌? 盾牌能够挡得住利箭,却挡不住那填充满了的颗粒火药的炸药包。 “啊!” “救命啊!” “……” 呐喊声四起。 辽军四处奔逃。 却逃不过头顶上追魂夺命的一击。 什么无双天门大阵,什么纵横无敌的铁骑。 在铺天盖地的火药面前,不堪一击。 仅仅一轮投射。 辽军布下的大阵,以及连成一片的营地,就被炸的四分五裂。 马匹在营中发疯的横冲直撞,辽军将士在营中漫无目的的来回奔跑。 他们都想躲开头顶那个夺人性命的东西。 然而。 他们注定躲不开。 就算躲开了一轮,如何躲开后面杨七为他们准备的二十轮? “嘭!” “嘭!” “……” 古北口的城墙上。 杨七心硬如铁,一下下的挥动衣袖。 火炮、床弩、投石机等一下下的爆射而出。 城外的辽军就像是被割麦子一样的收割,一点儿反抗力也没有。 城头上未曾见过这炮火掩盖的人,早已惊掉了下巴。 仗还有这么打的? 未曾和敌人硬碰硬,敌人就没了? 杨大神色负责的提起了手里的大枪,看了看,一手抛给了背后的亲兵。 二十轮的炮火。 用了仅仅一刻钟。 城外整整齐齐的辽营,早就变成了一片废墟。 哀嚎声、惨叫声、歇斯底里的呐喊声、绝望声、此起彼伏。 “太惨了……” 有人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立马被他身旁的人踹了一脚。 杨七面陈如水,冷冷的看着城外化作废墟的辽军阵营,“这就是你们要的战争,这就是你们惹怒我的下场。” “擂鼓!” “全军出击!” “……” 战鼓声响起。 城内整装待发的将士们,在城门开启的那一瞬,飞速的冲了出去。 辽军阵营里。 耶律休哥披头散发的瘫坐在滑杆上,惊恐的看着眼前化作废墟的辽军军营,一脸难以置信。 在他身前,是数百为了保护他而被扎死的侍卫们的尸体。 “咯咯咯……” 耶律休哥喉咙里像是藏了只鸭子,不停的咯咯咯叫着。 他瞪着眼睛,浑身颤抖的大喊一声,“天要亡我大辽?!” 不甘、愤恨、恼怒,以及一丝丝的恐惧,占据了耶律休哥的胸膛。 打了一辈子仗,他自认为熟悉任何战场。 可是到头来,却突然看不懂了这战争。 “大于越,快跑吧!敌人杀过来了。” 侍卫见到了古北口内燕军冲了出来,惊恐的扑倒耶律休哥面前,抬着耶律休哥就跑。 耶律休哥疯狂的呐喊,“我不走!我不走!我要跟将士们共存亡。” 然而。 侍卫们那管得了这个,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耶律休哥。 此刻辽军溃败,他们必须护着耶律休哥周全。 侍卫们不管耶律休哥如何反抗,抬着耶律休哥就跑。 耶律休哥跑了。 可是剩下的辽军将士们却跑不了。 从古北口内冲出的燕军将士,就像是在割麦子一样,收割者敌人的性命。 入夜封刀。 无一活口。 古北口大捷。 从杨七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喜怒,他只是吩咐了将士们砍下敌人的头颅,装上了大车。 “大哥,此间事已了,我要带着贼人的人头,去忠义山,祭奠忠良。你负责带着震天营和神机营,赶往榆关,驰援爹。” 杨大闻言一愣,他感受到了杨七身上突然出现的威严。 他感觉到了昔日那个和蔼可亲的弟弟,正在离他远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铁血的君王。 “诺!” 杨大躬身施礼。 杨七缓缓点头,他带着一行人马,押解着辽军的人头,赶往了忠义山。 于此同时。 各地敌人的人头,也随着杨七的行程,汇聚往忠义山。 杨大率领着震天营、神机营,星夜兼程的赶到了榆关。 榆关内。 老杨正在训斥躺在床榻上养病的杨六,“你说说你,看不清楚形式,逞什么能?差点被人毒死,害的你娘流了好些天眼泪。” 杨六发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愧疚,“我也没想到,敌人如此奸猾,居然阵中藏阵。” 老杨瞪着眼睛,低吼道“那个敌人不奸猾?不奸猾就得丢命。回去以后,把府上的兵法谋略的书,再给老夫抄十遍。” 杨六无奈的点点头,委屈的道“知道了……” 老杨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端着一个汤碗,到了杨六面前,“老参熬的汤,刚好补一补你这一遭丢失的气血。” 杨六半爬起身,慌忙道“我自己来……” 老杨瞪起眼睛,训斥道“当初你穿开裆裤的时候,没少趴在老夫怀里要吃食。长大了就不行了?怎地?长大了我还不是你爹了?” 杨六哭笑不得的躺好,任由老杨喂他喝人参汤。 喝过了汤。 杨六躺在床上问老杨,“爹,你觉得这一仗,咱们燕国能赢吗?” 老杨吧嗒了一下嘴,皱起了眉头,沉吟道“不好说……” “为什么?” 杨六疑问。 老杨分析道“辽国敢来侵犯,必然是谋划已久,有一举拿下燕国的把握。这才发动了进攻。从港城、东晟府,乃至燕京城,都不难看出。辽国的手段层出不穷,花样百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杨六愕然道“这么说……辽国的赢面大一点?” 老杨皱眉摇摇头,“这得看你七弟还有没有后手。你七弟这些年征战,为父也看了许多。他喜欢事事留一手。就像是杀手锏一样,每一次拿出来,都能克敌制胜。” 杨六有些懵,“这么说咱们的胜算多一些?” 老杨依旧摇头。 杨六有些不懂了,“爹,到底如何?” 老杨瞪起眼,喝道“刚不是跟你说了嘛,不好说……你七弟至今都没拿出杀手锏,谁也不知道这个杀手锏的威力有多强。 若是真强,自然能够取胜。若是不够强,那就要倒霉了。” 杨六心头一紧,赶忙问道“真要是倒霉了,爹你会不会出手帮忙?” 老杨顿时瞪起眼,没好气的道“你觉得到了这个份上,老子有得选吗?” 杨六闻言,咧嘴笑了。 老杨又瞪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 亲兵匆匆入了营帐,禀报道“启禀太上皇、六将军,大将军带着一行人马,到了榆关,请求入城。” 老杨、杨六一愣。 “大郎到了?” 老杨低吟了一声,对杨六道“你且安心养伤,老夫去看看大郎。” 老杨这一去,就是一天一夜。 待在帐篷里养伤的杨六,心急如焚,左盼右盼,也盼不到老杨出现。 只听得在白天的时候。 榆关城头上炮火连天,到了傍晚,就没了动静。 入夜的时候。 老杨提着一颗人头,失魂落魄的进入到了杨六的帐篷。 杨六大惊失色,问道“爹,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辽军攻城了?战况如何?” 老杨随手丢下了人头,独坐在那儿一句话也不说。 杨六急吼吼的喊道“爹,您倒是说话啊!” 老杨抬起头瞥了杨六一眼,低声道“明天爹带你回家……” 杨六愕然道“那榆关怎么办?” 老杨苦笑道“还能怎么办?还跟以前一样呗。” “敌人呢?” “敌人?” 老杨摇头苦笑道“哪还有敌人,瞧见老夫脚下这一颗人头了吗?辽军主将韩德让的人头。老夫带着兵马冲出城以后,就看到他躺在地上。 见到老夫以后,一个劲的哀求老夫砍了他的头。 老夫就满足了他的心愿。” 杨六一脸震惊。 他没料到,老杨手里随便提着一个人头,居然就是韩德让的人头。 震惊之余,杨六心如猫挠一样的追问道“爹,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杨吧嗒了一下嘴,长叹了一口气,感叹道“七郎的杀手锏,太狠了……” 杨六侧耳聆听。 老杨幽幽道“上千尊火炮、数千床弩、数千投石机,射出去了近万的炸药……六轮投射,城外的辽军就没了…… 老夫带人冲出去的时候,入眼的是一片残肢断臂。 韩德让被炸成了两截,居然还没死。 看到了老夫以后,哀求着老夫砍死他。 老夫领着近五万的人马冲出去,就杀了几个快要死的人。” 杨六一脸愕然。 老杨顿了顿,长叹了一口气,道“老夫算是看出来了,火药改变了战争的格局……以后的战争,不再是拼勇武、拼兵甲。 就连我杨家家传的武艺,以后在战场上也毫无用处了。 大郎连手里的大枪都丢了……” 杨六震惊道“不可能吧?” 老杨瞪着眼,“老子跟你说过谎?” 杨六摇摇头。 半晌。 杨六愕然道“那岂不是说,七弟已经没有对手了?” 老杨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岂止是没有对手。 在看过了今日的火药轰炸以后。 老杨觉得,以后没有人能欺负杨七了。 只有杨七欺负别人的份。 宋辽两国,此番把杨七逼得这么紧。 只怕是要倒霉了。 杨七犹如一个冲天的猛龙。 他的势头谁也挡不住。 老杨这个当爹的,纵然在执拗,他也没办法左右杨七的想法。 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 老杨才一直久居在复兴武院教学生,不愿意再跟儿子见面。 他害怕他心中的理念跟杨七不和,让他们父子的关系闹的更僵。 忠义? 忠义? 老杨没办法再跟杨七讲忠义。 到了杨七今时今日的地位,以及今时今日的实力。 他敢讲忠义,别人也不敢接。 一山不容二虎,一座不容二龙。 “哎……” 老杨一声叹息,让夜色变得更浓。 黑暗吞噬了一切。 翌日。 清晨。 老杨、杨六、杨大父子三人,各自踏上了属于他们该去的道路。 老杨陪着杨六回燕京城。 杨大则押送着斩杀的人头,送往忠义山。 而这个时候。 杨七押送的人头,也刚好到了忠义山。 站在复兴关口。 杨七策马而立,踌躇不前。 他的思绪飘荡,飘荡到了很远很远的几年前。 那个时候,燕国未立,西北四府刚起。 他还只是一个在战场上冲杀的少年。 第0826章 破庙相逢 夏风送爽。 吹拂着复兴关外的绿油油的青草,一尺高的青草长的格外茂盛。 马儿撒着欢,在草地上大肆咀嚼。 它们却不知道,它们能吃到这么肥美的青草,是因为青草下,埋葬了近百万的骨骸。 杨七押送着头颅到了复兴关外,并没有急着入关。 而是站在关外,遥望着忠义山,思绪万千。 数千将士们就在杨七身后静静的站着。 少顷。 关内得到了消息的人迎了出来。 彭湃一马当先,身后跟着上万人。 到了杨七面前以后,彭湃单膝跪地,沉声道“臣彭湃,参见陛下。” “臣等参见陛下……” “……” 呼啦啦一群人施礼,场面十分壮观。 杨七却没有看的意思。 他突然抬手,指着忠义山前山脚下,平静的道“这里应该立一块碑,上面刻上所有战死的将士们的名字。要让我燕国以后的后辈,时刻谨记。他们能过上安定的日子,是谁给的。以后燕国继任者上任之前、官员和将军上任之前,都应该过来看看。” 杨七的话平静淡然,但是每一个字都毋庸置疑。 一众复兴关属官闻言,对视了一眼,皆躬身道“诺……” “入关!” 交代了碑文的一些事宜以后,杨七大踏步的向复兴关内走去。 他身后的将士们押送着人头,跟随在杨七身后。 那些个前来迎接杨七的人,只能居于末尾。 入了复兴关以后。 杨七并没有在关城内停留,而是直奔忠义山下灵棚。 帮忠魂们守灵的人很多,除却了一些忠魂的家眷们,还有许多自发而来的百姓。 杨七到了以后。 百姓们自动让开了一条大道,躬身站在大道两旁,向杨七施礼。 王行举着他那破旧的旗杆,腰杆挺的笔直的站在灵棚前。 灵棚里摆满了密密麻麻的骨灰坛。 灵棚另一侧,是一座占地面积五十亩的忠义祠。 “属下王行,率复兴老卒,十万零五百二十三人,恭迎陛下。” 王行感觉到杨七快到近前的时候,就高声呐喊。 杨七一脸肃穆,沉声道“尔等十万零五百二十三人,皆是我大燕忠勇,上不愧天,下不愧地。对得起朕的嘱托,对得起百姓们的信任。 尔等皆可称之为忠义。 是忠义,岂能无血祭奠?” 一车车的人头,送到了灵棚前。 看着那些明显带有辽军特征的人头,守灵的人愤恨之余,又觉得多了几分解气。 一颗颗辽军的人头,被整齐的拜访在了灵棚前,堆成了一个又一个锥形堆。 杨七踏前一步,招手道“拿香来!” 王行闻言,脸色大变,“陛下,使不得……” 杨七强硬的拒绝了其他人的阻拦,道“没有什么使不得的。” 彭湃点燃了三支长香,送到杨七面前。 杨七手持三支长香,高举过头顶,作揖过后,郑重的对那一排排的骨灰坛说道“自我燕国建立的那一日起,就不曾有负忠魂。 尔等为国战死,尔等的家眷,自有朝廷奉养。 尔等的血仇,我也会亲手讨回来。 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是一部分贼人的头颅,后面还有连连不断的送过来。 尔等可以安歇了。” 没有慷慨激扬的宣言,也没有悲愤的誓词。 有的只是一句句平淡的话。 但是这每一句平淡的话,都代表着杨七的决心。 长香插进了香炉里。 杨七转过身,对躬身而立的百姓们道“此番大战,贼人祸乱我燕国,却未得逞。港城、东晟府、古北口、榆关,四方入侵的贼人,已经被我燕军击溃。 自此之后,我燕国百姓,再无战火之苦。 此番大战,之所以能够取胜,全赖我燕国将士肯拼命。 所以我希望诸位以后对燕国的将士们的遗孀,能多一分敬意。 在燕国,最大的不是我。 而是忠烈。” “草民臣等)谨遵陛下教诲。” 杨七看着百姓们,又道“夏日酷暑,尔等聚在这里,一片感念忠魂的心思,相信已故的将士们都能感受到。 但是我希望尔等尽早归家。 大战起时,燕国内乱频起,更有贼人趁机作乱。 糟蹋了不少良田和房屋。 如今大战已毕。 尔等应该尽快归家,去修建房屋,耕种良田。 待到来年丰收之日。 尔等挑着家里的收获,再来此地。 告诉已故的忠烈。 相信,他们会为你们感到高兴的。” 百姓们闻言,感念杨七的心意,纷纷点头。 然后在各地官员们带领下,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等到日落的时候。 忠义山上就剩下了杨七一行,以及一些忠烈遗孀。 杨七提着一坛子老酒,陪着王行坐在了忠义祠堂一角。 闷了一口酒。 杨七顺手把酒坛子递给王行。 王行也没有客气,更不拘礼数,他抱着酒坛子就闷了一口。 王行跟着杨七的时间不长,可是他却了解杨七的秉性,杨七并不是那种拘泥于俗礼的人。 在外人面前,杨七为君,王行自然得摆正自己的位置。 私底下的时候,二人就没那么多顾及。 二人你一口,我一口的闷着酒。 等到脸颊开始泛红的时候,杨七才开口道“你老了……” 王行咧嘴惨笑了一声,“是老了,牙掉的只剩下四颗了,可是就是死不了。娃娃们都死了,老头子却死不了。你说说,老天是不是瞎眼了?” 抬头看了一眼天。 杨七幽幽道“老天既然让你活着,大概就有让你活下去的理由吧。” “什么理由?让老头子看着所有兄弟在我眼前死去,就是理由?狗屁理由!” 王行满肚子的怨言,他只恨天,恨天不收他。 杨七长叹了一口气,问道“说说吧,你们还有什么要求?” 王行一愣,摇头道“那些活下来的孩子们能进复兴武院,就是最大的要求了。那也是老兄弟们的意思。除此之外,咱们没有别的要求。” 杨七叹气道“太轻了……” 王行憋着嘴摇头,“老兄弟们再次踏上战场,为的是燕国,为的是还陛下您召之必回的承诺。这不是买卖,没办法衡量。” 杨七点头,沉声道“我明白了……” 风。 荡起了忠义山上的青松。 似乎在附和王行的话。 杨七和王行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吹着风。 看着夕阳落下。 明月探出半个脑袋,显得有些苍白。 即便它在天穹上挂了半个时辰了,依然不能降下光华。 因为炎阳的余威,还没有散尽。 炭山上。 杨延琪和杨排风,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砸下去,再把太阳逮住,拴在天上。 一入夜。 炭山一片黑暗。 荒草林立的破庙里,仅有那野狼绿油油的目光在发亮。 胆大的杨延琪,此刻有些发窘。 她躲在杨排风身后,腿肚子打着哆嗦。 杨排风暗咽着唾沫,手里紧紧的握着烧火棍,为自己壮胆。 狼在破庙外徘徊。 似乎在跟杨排风二人打消耗战。 只要她们一疲惫,一松懈,狼就会一拥而上。 两个小丫头,完全没有应付这种事的经验。 想当初。 得知了杨七生命垂危,乃是辽国人干的以后。 两个义愤填膺的丫头,直奔辽国。 为了避免撞上熟人被抓回去,也为了避免后面的追兵追上。 二人故意绕道。 从燕京城绕道到了云府。 攀着云府的城墙,出了关。 然后一路杀向了上京城。 一路上也算吃尽了苦头。 还没杀到上京城,就听到了杨七生龙活虎的在古北口大败辽人的消息。 两个丫头一瞬间就意识到被杨七耍了。 杨排风倒是没有什么怨言。 只要杨七没事,她吃再多苦也不在乎。 杨延琪怨气颇大,只是她不敢把怨气算在杨七头上,所以就只能算到了好欺负的寇准头上。 “如果不是寇准给我们假消息,我们怎么可能遭这么大罪……回去以后,我一定要让寇准好看。” 杨排风苦笑了一声,低声道“还是先想法子,应付外面那一群野狼再说。” 杨延琪苦着脸,“那可是四条狼……” 杨排风咬了咬牙,“熬到天亮,我冲出去,趁机搏杀一两条狼,然后你趁机逃命去。” 杨延琪闻言,惊声道“那不行,我们一起来的,就要一起回去。要是把你丢在这里喂了野狼,回去以后,我爹娘非打死我不可。” 杨排风皱眉,“但是这么一直耗下去,等到我们两个精疲力竭的时候,都要死。” 杨延琪倔强的咬着牙,低声道“要死一起死。再说了,狼未必熬得过咱们。万一咱们熬的精疲力竭的时候,突然有人出现救了我们呢?” “这荒山野岭的,谁会……” “嗖嗖嗖~” 杨排风的话还没说完,破庙外响起了一阵破风声。 那是箭矢的声音。 杨排风二话不说,护着杨延琪,躲向了破庙里的神像后面。 杨延琪则蹦蹦跳跳的道“真有人来救我们了……” “嘘~” 杨排风示意杨延琪不要说话。 护着杨延琪到了破庙神像后,杨排风低声对杨延琪道“这荒山野岭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能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人,绝非善类。 很有可能是逃兵流寇…… 你我都是姑娘家,万一落在了逃兵流寇手里,那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杨延琪从小就一直待在杨府,万千宠爱于一身,根本没有机会行走江湖,所以论江湖经验,杨延琪根本就是个小白。 反倒是从小吃尽了苦头的杨排风,懂得不少江湖经验。 两女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躲在了神像后面。 破庙外。 破空声连连。 野狼的惨叫声和哀嚎声响起。 伴随着一阵的喊杀声。 片刻之后。 野狼似乎被屠尽了。 六个汉子抬着一副滑竿,匆匆进入到了破庙。 其中一个汉子,在进入了破庙,将滑竿安放稳妥以后,一头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其余的汉子们,痛苦的闭上双眼。 他们抬着滑竿到了破庙正中,点燃了一堆篝火以后,这才去帮同伴收敛尸体。 刚才在破庙外跟野狼硬拼的时候,这个已经死了的汉子,被野狼划破了肚肠,根本没办法治疗。 他强撑着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才气绝身亡。 滑竿上。 躺着一个中年人,脸色很白,气息很微弱。 等到篝火点燃以后,他眼中才多了一些神采。 其他的汉子们在火焰堆里热了热馕饼,又热了一壶奶酒,送到了中年人面前。 “大于越……” 一声大于越,倒出了中年人的身份。 他正是从战场上逃出来的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看也不看眼前的馕饼和奶酒,双眼盯着篝火,愣愣的低声道“此一役,我大辽精锐全失……再无称霸中原的可能,甚至还要被逼回白山黑水之间……这都是本王的错……” 侍卫沉默了一下,沉声道“此事和大于越无关,全是因为韩琼谋划失败,才酿出如此横祸。属下觉得,韩琼有可能对杨延嗣余情未了,效仿海靖公主,演了一出戏,给咱们看。” 耶律休哥一愣,缓缓眯起眼,低声道“你是说……韩琼明面上为我大辽谋划,暗地里其实勾结了杨延嗣。这才造成了我军惨败?” 侍卫重重的点头,“如果不是这样,杨延嗣怎么可能提前准备那么多火药。甚至连我大辽兵马偷袭的位置,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还有……那些自称道门叛徒的道士,很有可能也是假意投靠我大辽。” 耶律休哥皱眉,“道门的那些道士,的三座大阵,却有妙用……” 侍卫不屑道“大于越只怕是被那些黑心肠的蒙蔽了双眼……道门那些道士献出的大阵,只是让我们堵住了燕军进兵的道路,却并没有攻伐之法。 之前属下也觉得厉害。 可是现在细细想来,正是因为有那三座大阵的存在。 我们才没有做其他的安排。 这才让杨延嗣用火炮杀了个人仰马翻。” 耶律休哥眉头皱的更紧,几乎成了一个川字。 他瞥了侍卫一眼,冷声道“那你说说,韩琼、还有那些道士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第0827章 枭雄之死 “他们都是汉人,而非我辽人……汉人有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侍卫咬着牙,斩钉截铁的说出这一番话。 耶律休哥有些意外的看向了侍卫,半眯着眼,似笑非笑的道“托目,据本王所知,在你没进南院的时候,是奚王府的人吧?” 侍卫一愣,慌忙的跪倒在地上,喊道“大于越,属下对大辽一片忠心,说出刚才那番话,绝无其他意思。” 耶律休哥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道“你那点儿心思,瞒不过本王。你们不希望韩家成为契丹八族之一,本王又何曾愿意?” 侍卫闻言,心头一松。 “呼~” 耶律休哥吐出了一口浊气,长叹一声道“哎……但是你应该分清楚时候。现在燕国势大,合我辽宋两国之力,尚不能撼动。 以后再想撼动燕国,可就更难了。 要知道,杨延嗣得了燕国,还不到一年之久。 以后我辽国在燕国面前,只能俯首称臣。 这才是本王所担心的。 我契丹八族,从白山黑水中走出来,建立了辽国。 一直处在霸主的地位。 只有别人向我们辽人俯首称臣的时候,哪有我们辽人向别人俯首称臣?” 侍卫疑惑的看着耶律休哥,低声道“大于越有何谋划?” 耶律休哥半眯着眼,冷笑道“杀了韩家全族,软禁杨延辉,派遣耶律嗣坐镇建州。我到要看看,杨延嗣会不会下手杀死自己的侄子。 他若是下手杀了自己的侄子,那我们大辽立刻北上,夺了高丽、倭国的基业,再图东山再起。 若是不杀……嘿嘿嘿……” 耶律休哥打着如意算盘,却不知道,在他背后的神像后面。 两个粉嫩粉嫩的小丫头,早已瞪大了眼珠子,一脸义愤填膺。 杨延琪攥紧了拳头,冲着杨排风挥舞了一下。 杨排风咬了咬牙,沉思了片刻,重重的点头。 摆了摆手,示意杨延琪退后。 杨排风深吸了一口气,手里的烧火棍缓缓探出,插入到了神像底座的裂缝里。 杨排风眼中闪过了一道凶光,鼓起了腮帮子,双臂用力一翘。 “轰隆隆……” 神像颤动,轰隆作响。 耶律休哥一行愕然的看向了神像。 神仙显灵了? 仅仅迟疑了一瞬,耶律休哥就感受到了凶险。 “不好!快跑!” 然而。 终究还是晚了。 “吼~” 杨排风如同发怒的雄狮,怒喝一声,翘起了神像。 神像轰然倒塌,砸向了地面。 托目眼疾手快,拽住了耶律休哥一条臂膀就往外跑。 “嘭!” 神像砸下。 神像下的侍卫,被砸了个稀巴烂。 托目拖着耶律休哥并没有跑多远。 神像将耶律休哥一半的残躯,压在了身下。 整个破庙里,只有托目一个人完好无损。 “看打!” 杨排风抄起了烧火棍,跳下了神台,冲杀了上去。 托目赶忙抽刀应敌。 杨排风怒从心起,手上使足了力气,一根烧火棍,被她轮成了风火轮,水泼不进。 巨大的力道打的托目节节败退。 杨延琪紧跟着跳下了神台,却没跟着冲上去。 而是蹲到了耶律休哥面前。 “你是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强忍着神像压着的疼痛,低吼道“你又是何人,你可知在辽国境内,袭击本王,是何等重罪?” “嘻嘻……” 杨延琪咧嘴一笑,低语道“我叫杨延琪,刚才你嘴里说的杨延嗣,是我哥。” 耶律休哥愕然瞪眼,一脸难以置信。 然而,不等他回过神。 杨延琪已经从长靴中抽出了一柄匕首。 “噗呲~” 杨延琪一点儿也没有犹豫,手里的匕首径直捅进了耶律休哥的胸膛。 耶律休哥目瞪口呆,难以相信。 杨延琪手握着匕首,嗔怒的道“你别想再祸害我七哥……” “噗呲~” 抽刀再捅。 杨延琪愤愤不平的道“都是因为,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么可能跑到辽国受这么大的罪……你该死……” “噗呲~” 一连三下。 直刺耶律休哥的心窝。 耶律休哥瞪着眼睛,死的不能再死。 一位枭雄。 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 竟然这般窝囊的死在了一个小丫头手上。 实在是,可悲可叹。 然而。 杨延琪才不管这些。 她也不在乎宰了此人会有多大的风波。 她站起身,挥舞着手里的匕首,对正在酣战的杨排风喊道“排风排风,我把耶律休哥给杀了……再也没人害我七哥了。” “大于越?!” 杨排风闻言只是皱了皱眉头。 托目闻言,一脸惊怒,他大吼了一声。 挥舞着手里的弯刀,不要命的跟杨排风拼杀。 他却小逊了对手。 杨排风虽然是一个小丫头,可是他却是杨府内力气第三大的人。 双臂足有百斤之力。 加上杨七的各位嫂嫂调教,武艺早就出神入化。 只是许久不曾征战,所以旁人不知道她的武艺。 如今好不容易可以显露,自然应该让托目知道她的厉害。 “嘭嘭嘭~” 托目的弯刀砍在杨排风的烧火棍上,像是雨打芭蕉。 杨排风的烧火棍砸在托目的弯刀上,却像是在重锤擂鼓。 纵然托目拼死相搏,依然不能奈何杨排风半分。 依旧被杨排风打的节节败退。 当然了,作为耶律休哥的亲卫,托目纵然武艺不如杨排风,也勉强能强撑。 眼看着两人战了十几个回合,分不出胜负。 杨延琪计从心起,她故意大声的说道“从小我就听爹爹说,杀了辽贼,要把脑袋砍下来,别在裤腰带上,如此才能彰显英勇。 我这就砍下耶律休哥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到时候回家了给爹爹和哥哥们看看,看他们还小瞧不小瞧我这个丫头片子。” 托目心神晃动,果然中计,抬眼就向杨延琪的位置望了过去,嘴里大叫着,“休得侮辱大于越!” 等他看过去的时候。 迎接他的却是杨延琪一个俏皮的鬼脸。 等到托目回过神。 黝黑的烧火棍,犹如泰山压顶一样砸了下来。 “金猴舞棍!” 作为杨七的崇拜者,杨排风在习武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的模仿杨七。 虽然没练出杨七那一身一力降十会的本事,可是她也从杨七的金猴降妖中,领悟出了这金猴舞棍。 “嘭!” 烧火棍转瞬就落在了托目身上。 托目就像是被打中的沙包,一声闷响,跪倒在了地上。 腿上的骨头直接被压的从肉里面刺了出来。 不等托目痛的大喊大叫。 杨排风横扫一棍,就把他扫了出去,糊在了破庙的墙上,气绝身亡。 托目的尸体在破庙的墙上哗啦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软趴趴的掉在了地上。 杨排风收起了烧火棍,沉声对在后面拍手鼓掌的杨延琪喊道“割下耶律休哥的头颅,我们立马就走,迟则生变。” 耶律休哥如此重要的人物,只带了这几个人到一座破庙,让人生疑。 杨排风害怕敌人有人接应。所以让杨延琪收拾东西立马走。 杨延琪点点头,随手抄起了一柄弯刀,砍下了耶律休哥的头颅,用包裹裹上,跟着杨排风出了破庙。 破庙外。 月朗星稀。 一片静悄悄的。 隐隐有几声马在打着响鼻。 二女眼前皆是一亮。 居然有马。 六匹马。 二人各骑一匹,牵着剩下的四匹。 一路奔到了大道上。 杨排风驱赶着两匹马,朝两个方向跑去。 她和杨延琪,一人双马,向古北口奔去。 二人快马疾驰。 跑了一夜。 终于在距离古北口外不远的地方,撞上燕军斥候。 “何人擅闯古北口?” 隔着老远,燕军斥候以锋利的弓箭对着她们二人。 杨延琪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我是杨延琪!” “杨延琪?是谁?” “你脑子有坑吗?咱们燕国皇室姓什么?” “额……姓杨……那她是?” “八成就是前段时间走失的公主殿下。兄弟们在此策应你,你带着画像前去认人。” “……” 斥候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出了一个办法。 由一个斥候拿着寇准派发到古北口的公主画像上去认人,其余的人暗中戒备。 当即就有个贼眉鼠眼的斥候,出了草窝子,窜到了杨延琪面前。 用手里的画像仔细辨认过后,单膝跪地道“卑职古北口守军斥候营三班班副牛大力,参见公主殿下。” 杨延琪毫无形象的摆了摆手,道“别那么磨叽,快带我回古北口。然后让你们其他人注意,小心我们身后有辽人杀过来。” 斥候一听这话,乐了,“公主殿下,这您可就不知道了。自从陛下在古北口一战扬威以后,别说是人了,就算是辽国的一只蚂蚱,都不敢在古北口前蹦跶。 就是咱们兄弟突进辽国百里,也没人能阻拦的。” 杨延琪没好气的瞪眼,“你们只是探听一些情报勾当,又不算是什么大事,人家怎么可能会在乎你们。” “嘭嘭嘭~” 杨延琪拍了拍胸脯,骄傲的道“我们姐妹出关,可干了一件大事。” 斥候瘪瘪嘴,尽是不屑的神色,嘴上却识趣的问道“什么大事?” 杨延琪随手从马背上摘下了一个圆滚滚的布包,傲气道“瞧见了没?耶律休哥的脑袋。” “哦……耶律休……” 敷衍了一半,斥候猛然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问道“谁的脑袋?!” “耶律休哥!” 杨延琪一字一顿的重复。 斥候目瞪口呆的道“天爷爷……这……这不是真的吧?” 杨延琪皱起眉头,喝道“啰嗦,是不是真的,自有人辨认,容不得你啰嗦。快带我们入城。” 斥候慌忙点头,带着杨延琪二女到了古北口。 经过了三番两次的核准了暗号以后,杨延琪二女被放进了城。 以二女的身份。 一入城。 关城内的守将亲自接待。 将二女安置到了一个干净的房间以后,守将、偏将等一行人,一脸热切的看着摆在杨延琪坐上的那个圆滚滚的包袱。 显然,他们已经得到了耶律休哥被杀的消息。 同时他们也不相信杨延琪二女能杀得了耶律休哥。 杨延琪猜透了他们的心思,大大咧咧的掀开了包裹,没好气道“你们自己看……我要去洗漱……” 杨延琪一走。 守将、偏将,一股脑扑了上去。 半晌过后,有人惊愕的道“还真是耶律休哥的脑袋……” “你见过?” “当然见过,当初在复兴关,跟着陛下征战的时候,见过耶律休哥。” “我滴个乖乖……公主殿下还真是厉害……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巾帼不让须眉!” “对对对,巾帼不让须眉。咱们数万将士,愣是没在这古北口杀死耶律休哥。接过公主直接奔袭到了辽国,杀死了耶律休哥。 这胆色,这手段,这本事…… 咱佩服的劲……” “……” 一通夸赞声,连绵不绝的传出。 等到杨延琪和杨排风洗漱完了以后,有关她们千里走单骑,力斩耶律休哥的故事就出来了。 实在是怨不得古北口的将士们夸张。 耶律休哥是何人? 辽国战神! 镇压了大宋十几年的存在。 如今就死在了一个女子手里。 能杀死如此人雄的女子,自然是了不得的人物。 那必须三头六臂,腰围三尺、身高八丈,才能办到。 作为当事人的杨延琪和杨排风,在听到了这些传闻以后,被逗的哈哈大笑。 杨延琪一个劲的追着杨排风,非要看看杨排风是不是腰围三尺。 二女在古北口玩闹休息了一番,然后踏上了前往燕京城的道路。 等她们回到燕京城的时候。 燕京城里的人,早就得到了她们力斩与耶律休哥的消息。 当她们入城的时候,迎接她们的人,远比老杨、佘赛花入城的时候还多。 在万众瞩目下。 二女趾高气扬的进入到了燕京城。 识趣的寇准,早在第一时间就到了杨延琪的面前,他一脸郑重的对着马背上的杨延琪躬身道“公主殿下不惜风餐露宿,远追千里,斩杀辽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实在是巾帼不让须眉。纵然是古之花木兰复活,也不及公主殿下万分。 我燕国有如此英勇、睿智、聪明绝顶、智计百出的公主殿下,实在是我燕国的福分啊。” 杨延琪被寇准夸的心里乐开了一朵花,她傲娇的瞥了寇准一眼,不咸不淡的道“算你还有眼光,本公主就不计较你给我假消息的事情了。” 寇准立马打蛇随棍,躬身道“多谢公主殿下隆恩。” 等到寇准拍完马匹闪人以后。 杨延琪志得意满的问杨排风,“瞧见了没?连寇准这个国相都说我厉害。” 杨排风瞥了杨延琪一眼,淡淡的道“傻丫头……” 杨延琪一愣,愕然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排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要是真聪明,如何看不出人家是害怕你找她麻烦,所以提前给你上了一贴膏药!” 杨延琪目瞪口呆。 旋即,她的瞳孔骤然放大,愤怒的咆哮。 “寇准!!” 第0828章 狗咬狗 寇准了解杨延琪,所以自作聪明的捋了一把胡须,以为可以逃过一劫。 却没想到被杨排风一眼看穿,并且揭穿了他的面目。 恼怒的杨延琪也顾不得继续在街上耍威风,骑着马直直的杀向了寇准的相国府。 杨排风则提着耶律休哥的人头回到了杨府的行营。 早已得到了消息的老杨一直在行营门口守着。 等杨排风归来的时候,他急匆匆的快步上前,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们真杀了耶律休哥?” 杨排风跳下马背,提着耶律休哥的人头欠身给老杨施礼。 “孩儿见过义父……” 老杨哪顾得上这些俗礼,嚷嚷道“快快快……拿耶律休哥的人头给老夫瞧瞧……” 杨排风点点头,打开了手上的包裹。 一颗大好的头颅,出现在了老杨面前。 老杨早就做足了思想准备,可是当他真的看到了耶律休哥的人头以后,还是一样难以置信。 “还真是耶律休哥……” 老杨和耶律休哥打了半辈子的交道,二人交手不下十几次,可以称得上是宿敌。 耶律休哥是何等人物,老杨远比其他人了解的更加透彻。 辽国战神的名头并不是吹出来的,而是耶律休哥实打实打出来的。 不然以辽人骨子里的狼性,如何能够服他。 就是这么一个镇压了中原数十年的人物。 在杨七出现以后,一败再败。 到如今,竟然被两个丫头给砍下了头颅。 老杨神色复杂的看向了杨排风,细细的问了杨排风斩杀耶律休哥的细节。 杨排风在老杨面前自然不会撒花,更不会夸大。 她如实的将破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了老杨。 老杨听罢,长叹了一声,“时也……命也……” 撂下了四个字,老杨一甩袖袍,不再发一言,转头进了行营。 老杨心里感叹耶律休哥一代枭雄,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然而,他却不知道。 若非杨七横空出世。 此刻他们二人的身份很有可能就会调一个位置。 杨排风提着耶律休哥的脑袋,乖巧的跟着老杨身后,进入了行营。 佘赛花带着其他的女眷,这才到了后院,观看了一番耶律休哥的人头。 然后,佘赛花让杨排风把耶律休哥的人头交给了扎马合青木,由扎马合青木,送到忠义山,交给杨七祭奠英灵。 却说。 辽国四路兵马齐攻燕国,如今四路兵马齐齐的折损在了燕国。 自此。 辽国攻燕的战事,也算是落下了帷幕。 然而。 即便如此,仍有一支辽国的兵马,在负隅顽抗。 这一支辽国的兵马,就是韩琼率领的鬼奴军。 当日杨七在港城海岸上,炮轰韩琼的鬼奴军,让韩琼手下的鬼奴军折损了一大半。 韩琼被迫退到了海上,集结了另外两支被她派遣出去,同样被打残的鬼奴军,挥兵二十万,沿海而下。 一路到了宋国的登州。 借着宋国兵马去攻打南国这个空挡,韩琼的兵马几乎没有任何阻挡的踏上了登州。 登州原先是个荒凉的地方,贫瘠不堪。 后来杨七在此地命人在这里立了码头,把这里弄成了一个南国、宋国、辽国三国之间的贸易中转站。 这让贫瘠的登州,一下子富裕了起来。 杨七建立了燕国以后,撤走了这里的大部分的南国商人,把贸易中转站,分割成了两部分,分别设在了燕国的港城,以及洞头岛。 这让登州一下子又萧条了下去。 但是即便如此,登州依然富庶。 韩琼领着一帮子烧杀抢掠无恶不做的鬼奴军到了登州以后,为了筹集军粮,彻底的放开了手脚。 二十万的鬼奴军,从登州一线,一路转战青州,济州府,再折头向北。 祸害的整个宋国东北,乱成了一锅粥。 近百万的百姓,被鬼奴军折腾的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鬼奴军所过之处,犹如蝗虫过境,刮地三尺。 不仅如此。 韩琼再混乱的宋国东北,嗅到了一丝狠狠反击杨七的味道。 她命令二十万鬼奴军,挟裹了数十万的百姓,组成了一个庞大的流民军团。 韩琼手下的人马,也借此到达了一个恐怖的数字。 有人或许觉得这太夸张。 事实上这一点儿也不夸张。 自古以来。 凡是百姓造反,又能在极短时间内,聚集数量庞大的兵马,就是靠着挟裹百姓为兵。 远的而不说,就说近的。 此前在川蜀境内作乱的王小波等人,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聚集起一大批的流民,冲出了川蜀,差点打到了金陵,就是靠着挟裹百姓为兵。 韩琼自幼熟读史书,又聪明过人,又怎么可能放着这一招不用呢? 至于战后,宋国的东北部分会被折腾成什么样子。 韩琼又岂会在乎。 韩琼在宋国这么一闹,一下子让宋国多出了上百万的难民,难民往四处蜂拥,更有人趁机起义作乱。 整个宋国东北的位置,一下子陷入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 甚至难民还冲出了青州、南下进入到了庐州、苏州等地。 可以说宋国近三分之一的土地都受到了波及。 汴京城内。 赵德芳在得到了这个消息以后,差点没把垂拱殿给砸了。 “混蛋!韩琼这个贱人,安敢如此欺朕?” 金贵的玉器、瓷器,被赵德芳摔的啪啪作响。 御阶下。 文武百官们俯身而立,一个个乖乖的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在哪儿静静的听着赵德芳发火。 至于赵德芳嘴里的污言秽语,他们自动忽略,就连秉笔直书的史官也低着头在数地砖。 “啪啪啪……” 龙案上的东西,被赵德芳砸的光了。 直到赵德芳把手伸向龙案,发觉没东西可砸的时候,才就此作罢。 赵德芳黑着脸,目光阴沉的扫视着百官,冷冷的道“朕一定要将韩琼碎尸万段,方能解朕心头之恨。立刻调遣人马,朕要御驾亲征,手刃韩琼这个贱人。” 文武百官们闻言,对视了一眼,继续低着头当木头。 赵普装聋作哑的在那儿打瞌睡。 丁谓有心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德芳见文武百官们一言不发,顿时把龙案拍的啪啪响,“怎么,一个个都聋了?” 事实证明。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即便是赵德芳把龙案拍的啪啪响,赵普依然在打瞌睡,似乎赵德芳把龙案拆了,他也未必能醒。 赵德芳恨不得扑下御阶,给赵普两巴掌。 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打瞌睡的赵普,冷冷的目光落在了丁谓身上。 丁谓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出班躬身道“启奏陛下,陛下您要御驾亲征,手刃韩琼……只怕有些难办……” 赵德芳瞪起眼,冷喝道“难道我泱泱大国,就调动不出一支剿灭叛匪的兵马?” 丁谓苦笑道“回陛下的话,真要是强调兵马的话,也能征调出一批兵马。只是韩琼在登州等地,搅风搅雨的,麾下的人马已经突破了数十万。 韩琼不是王小波,想要收拾韩琼,非大军压境不可。 目前咱们手里的兵马,除了拱卫京师的禁军外,其他的兵马没那个实力。 最关键的是,我们如今在跟南国作战,再跟韩琼开展的话,就等于同时跟两国开战。 战线从西南,一直扯到了东北。 单单是补给一线,就超过了千里之遥。 虽然朝廷此前得了一些浮财,可是也经不起这般消耗。” 为了征讨南国,宋国也是下了血本,调动了数十万的大军,还有数百万的民夫,从两路进军,去征讨南国。 单单是粮草耗费,每日就数百万斤。 再加上路上的耗费,以及其他军需的耗费。 每天消耗的粮草,简直是一个惊天的数字。 宋国朝廷从江南富商们手里巧取豪夺的钱财,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 如果宋国再在登州掀起战端,那消耗将会更加惊人。 相当于宋国朝廷将要支撑起,两条长达千里的大军补给线。 别说外强中干的宋国了。 就算是真正富庶的燕国,也不敢这么干。 不然杨七也不可能把燕国、南国两地划分成两个国家管理。 赵德芳听了丁谓的分析,脸色阴沉的能滴出血,他咬牙切齿的道“难道你放任韩琼那个贱人在济州府胡作非为?再让她闹下去,朕的半个江山都没了。 当初跟他们辽国合盟,说好了他们打燕国,咱们打南国。 辽国为何出尔反尔,对我大宋发难?” 丁谓嘴角勾起了一丝难看的苦笑。 他心里清楚,赵德芳也只能过一过嘴瘾。 以前宋辽两国临近的时候,大宋尚且不能奈何辽国。 如今两国中间还隔着一个燕国。 大宋对辽国可以说是鞭长莫及。 就算韩琼在大宋闹翻天,赵德芳拿辽国也无可奈何。 就在君臣二人无奈的时候。 一直打瞌睡的赵普突然睁开眼,幽幽的说了一句,“现在能不能拿下南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得赶紧剿灭韩琼在济州府作乱。不然……社稷不稳……” 两头只能顾一头的时候。 再入侵南国,只会被南国的兵马拖的越陷越深。 而韩琼在济州府造成的灾难将会越变越大。 所以,现在必须当机立断,从南国撤出兵马,北上反攻韩琼等人,稳定国内。 这就是赵普这句话的潜意词。 赵德芳和丁谓闻言,同时皱起了眉头。 他们也知道赵普说的对。 可是他们就是不甘心。 这一次,趁着燕国根基未稳,两国伐燕,尚且不能有所收获,等到燕国稳定以后。 谁还能撼动燕国? 没了辽国的威胁,燕国将会成为宋国的心腹大患。 所以,赵德芳和丁谓明知道赵普说的是对的,依然不想低头。 许久。 见赵德芳没拿定主意,赵普再次睁开了眼,眼中闪过一道利芒,“据此前得到了消息,辽国数十万大军伐燕国,分别从港城、榆关、古北口、东晟府四处一起动手。 结果却是全军覆没。 港城、榆关、古北口的辽军,被火药炸的尸骨无存。 东晟府内,辽国大将耶律斜轸,更是被一群残疾老卒,阵斩在了马下。 可以说,如今的燕国,依然成为了一头猛虎。 以及不是我们大宋可以撼动的存在。 如今我大宋内乱已生,就更不能跟燕国再继续结怨。 难保到时候不会惹怒杨延嗣,使他挥兵南下。” 顿了顿,赵普幽幽道“所以,当务之急,应当尽快撤出南国的兵马,并且派遣使臣恭送燕国王妃呼延赤金还燕。向燕国已示友好。” 赵德芳当即怒了,他盯着赵普咆哮道“当时赞同攻打南国的是你,如今劝我们放弃南国,向杨延嗣示好的也是你?赵爱卿,你到底还有没有主见?” 赵普闻言缓缓的站起身,直直的盯着赵德芳,不甘示弱的道“此一时彼一时,世事无常,变化万千。以不变应万变的的办法,行不通。老臣自然是在最合适的时候,给陛下最合理的建议。 陛下若是不予采纳,可以当老臣没说过。 但是老臣要奉劝陛下一句。 还请陛下想一想坐下的皇位是怎么来的。 真要让杨延嗣挥兵南下,到那个时候,只怕就不是那么好收场了。” 赵德芳刚提起的怒气,就在赵普不甘示弱反击声中消失的干干净净。 “噗通~” 赵德芳面红耳赤的瞪着赵普。 赵普毫不客气的躬身道“老臣先行告退……” 也不等赵德芳挽留,赵普一甩袖子就离开了垂拱殿。 其跋扈的态度,当真是让赵德芳一瞬间就起了杀心。 “朕要……” 赵德芳恼怒的只说出了两个字,就被丁谓慌忙的阻止了,“陛下慎言,如今济州府动乱,朝堂之上,实在是不能再起波澜了……” “嘭!” 赵德芳捶了一下面前的案几。 心里暗自发誓,迟早要杀了赵普。 然而,他却不知道,赵普对他已经失望透顶。 赵普对赵德芳的评价就是,比赵光义还不堪,比其父,差出了千万里。 出了皇宫。 赵普就派出去了府里所有的亲信去汴京城里找人。 至于找谁,没几个人知道。 皇宫内。 赵德芳即便是再不甘心。 最终还是接受了赵普的建议。 第0829章 潜伏 撤出侵入到了南国境内的禁军,令他们赶往济州府剿灭巨寇。 赵德芳的命令言简意赅。 只是他只听了赵普一半的建议,却没听另一半。 那就是他并没有派出使节前往燕国,向杨七示好。 更没有放了呼延赤金的打算。 他从多方面了解,知道杨七是一个重情谊的人。 只要他手里握着呼延赤金,杨七就不敢擅动。 赵德芳的命令出了皇宫。 还没有送到南国的石守信手里。 位于济州府的韩琼,以及忠义山的杨七,几乎同时拿到了相关的消息。 韩琼再仔细观看了探子们送过来的消息以后,轻蔑的笑道“愚蠢……” 笑过之后。 韩琼将记载消息的纸张,就像是丢垃圾一样丢在一边,然后催促着手底下的鬼奴,加紧搜刮济州府内的粮草、金银。 忠义山。 杨七抱着碗,陪着王行蹲在忠义祠前吃面疙瘩。 不是他们吃不起好的,也不是他们吃不上好的。 而是忠义祠里伺候的婆子,只会做面疙瘩。 今春的麦粉,配上新鲜的野菜,揉成一团,一点一点挤在锅里,捞出来,就是一碗汤汤水水齐全的绿色的面疙瘩。 再配上一两根野蒜或者是秦椒,别有一番滋味。 彭湃手里握着一封信,从远处赶了过来,等到彭湃赶到的时候,杨七已经喝完了最后一口面汤。 随手放下了碗筷,接过了彭湃递过来的信,仔细一瞧。 杨七讥讽的笑了,“呵呵……还真是异想天开,你不打南国了,就觉着我也不会动你?赵德芳,你是觉得我是个棒槌吗?” 随手把信丢了个老远。 杨七瞥向彭湃,问道“彭湃,落叶那边的情况如何?” 彭湃躬身道“一切都在依照陛下您的计划行事。” 杨七又问,“赵迪那边呢?” “也一样……” 杨七缓缓点头,“甚好……你下去传达我的命令,除了铁骑军、神机营、震天营,三部兵马外,其余兵马,各归原地。 着杨延平率领铁骑军、神机营、震天营三军,在沧州边陲候着。 再传令去南国,告诉杨延光、杨延定,并出莽山,半旬之内,给我拿下邕州。一个月之后,我要在江宁府看到他们。 顺便派人传话给我那老岳父,让他别装死了。 再装死下去,他就只能守着大理过活了。 让他务必生擒呼延赞,别伤着了。 不然别怪我不讲情面。 再去告诉寇准,让他遣使去一趟辽国。 告诉萧倬那个婆娘,割地吧。 上京城以南,我全要,没得商量。 不给我就亲自去取。” 一条条足以震惊世人的命令,就这么轻飘飘的从杨七的嘴里吐了出来。 杨七也算是想通了。 以前的时候,他只是想着小富即安。 只想占据一块地方,让杨家的人过上不受任何拘束的舒心的日子。 可是,他这种想法,却被人认为是好欺负。 既然如此。 那就索性建立一个庞大的帝国,让所有人在他的铁蹄下瑟瑟发抖。 这样。 他们就都满意了。 一个个都是属陀螺的。 欠抽! 王行耳听着杨七一道道的命令,只是呲着牙花子在傻笑。 他不懂太多政治。 他只知道,燕国会变得越来越强。 而燕国之所以会变得越来越强,就是因为有无数像是复兴老卒一样的老兄弟们,前赴后继的在为燕国拼搏。 燕国终将强大。 燕国终将不可战胜。 老兄弟们的血不会白流。 …… 杨七的命令,就像是一颗震天雷丢尽了深深的湖水里。 它在急速下落的同时,也在急速发酵。 等到它爆炸的那一刻,终将会掀起更高的浪潮。 …… 济州府。 韩琼带着人在济州府搜刮了一个半月,可以说是刮地三尺,尸骸遍地。 而就在石守信星夜兼程,带着麾下的人马,匆匆赶到了济州府的时候。 韩琼早已带着她的缴获,以及她扩充了数倍的大军,浩浩荡荡的杀向了沧州,直奔燕国。 石守信带着数十万人马,只是扑了一个空。 这也是为何韩琼在看到了赵德芳命令以后,嗤之以鼻的原因。 从头到尾,她根本就没在乎过宋国。 她所作的一切,都是在为她大举侵入燕国做准备。 数十万的杂军,押解着数值不尽的粮草、金银珠宝,到了沧州边陲。 韩琼并没有急着攻打燕国,而是差遣了一部分的亲信,去海边抢夺了大大小小上万船只,把金银财宝全部装船。 等到金银财宝全部由韩琼的亲信护卫着上了传以后。 韩琼才召集了手底下的几个杂军中的头领级的人物,在大帐内议论进军燕国的事情。 杂军中的头领级的人物,只有不到十人。 其中韩琼最看好的是四人。 一个是鬼奴军的头领,是一个倭人。 另一个是高丽人。 还有两个,则是此次韩琼在济州府的时候,发现的两位将帅之才。 一个名叫罗云,一个叫赵乐。 罗云是一个瘦瘦弱弱的汉子,常年在水上讨生活,是一个流窜的海贼,手上有一批亡命之徒,作战异常英勇。 他是韩琼在登州登岛的时候,在一座荒芜的岛屿上发现的。 由于罗云接了南国的船只,被打的抱头鼠窜,最后不得已躲到了荒岛上。 韩琼觉得罗云是个人才,就收留了他。 罗云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在率领兵马攻入济州府的时候,三战三捷,展示了他将帅的才能,也奠定了他在杂军中头领的地位。 赵乐的来历就有些意思。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脸上有两道橫疤,看起来分外狰狞。 此人也是韩琼捡到的。 只不过是在济州府大牢里捡的。 当时韩琼听闻济州府大牢里关押着不少江洋大盗,她觉得这些人可以利用,于是亲自走了一趟。 然后就碰见了快要饿死的赵乐。 赵乐趴在栏杆上,冲着韩琼低吼,“给我一个炊饼,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于是韩琼就扔给了赵乐一个炊饼。 赵乐就成了韩琼麾下,除了辽人外,最忠诚的死士。 他心狠手辣,帮韩琼干了不少脏事,获得了韩琼的信任。 再杂军头领队伍里混了一席之地。 召集了手底下各部头领。 韩琼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淡淡的道“诸位应该清楚,领着一群乱民,永远不能成事。我们此番侵入燕国,旨在破坏燕国,而不在夺取燕国的土地。 所以,本宫希望你们率领着乱民进入到了燕国境内以后,尽可能的避开和燕军主力作战的战事,多多搜刮和收拢钱粮。 只要诸位完成本宫交代给你们的任务,他日你们跟随根本回到大辽,本宫必然送诸位一个光荣的前程。” 能混到头领位置的人,没几个人是傻子。 那些个吆喝一声,就跟着没脑子乱冲的,那是莽汉。 莽汉很难在数十万百姓中脱颖而出。 就算脱颖而出,也不可能混到头领的位置。 所以,从一开始。 韩琼就没给这些人讲热血沸腾的大道理。 大道理对他们而言,没用。 他们有些人心里甚至比韩琼更清楚目前的局势。 所以,利益才是永恒的。 韩琼能给他们其中很多郁郁不得志的人高官厚爵。 这就是韩琼统御他们的资本。 有人听了韩琼的话,下意识的皱起眉头,沉声问道“听说娘娘把劫来的财物全部装上了大船……娘娘是想把这些钱财运到辽国?” 韩琼微微眯起眼,点点头道“不错……” 那人舔了舔舌头,低声道“到了辽国,那些钱财是谁的可就不好说了。娘娘可是答应过我们,那么钱财有我们一份。 我是个粗人,坐不惯官,对高官厚爵也没兴趣。 辽国我就不去了。 不如在我们兄弟去燕国作乱之前,您先把属于我们的那笔钱财,分给我们兄弟。 如此……我们兄弟心里也有个底……” 这话一出,议论声四起。 韩琼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旋即,展颜一笑,“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罗云、赵乐,以及倭人头领、高丽人头领,还有另外三人,无动于衷。 剩余的人齐齐点头。 韩琼脸上的笑意一收,冷冷的道“很好……” 钱财到了韩琼手里,又怎么可能分出去? 说分给他们,只是拉拢人心的场面话。 此番辽国战败,国内必定有人栽赃到韩琼头上。 到时候,只要抛出这海量的金银珠宝,已经被战争搜空了的辽国贵族们,必然逼嘴。 事关韩琼以后再辽国的地位。 韩琼又怎么可能交出去? 韩琼下意识的看向了赵乐。 赵乐会意。 他挪动了两步,面无表情的出现在了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身后。 一柄解牛尖刀出现在了他手里,狠狠的捅穿了那个人的胸膛。 在其他人大喊大叫声,以及那个人一脸难以置信的眼神中。 赵乐冷冷的道“临阵惑乱军心者,死!” 赵乐冷目四扫,冰冷的道“还有谁想试试?” 眼看着罗云和赵乐二人堵住了大帐的门口。 他们逃无可逃。 众人齐齐摇头。 韩琼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很好……本宫应承诸位的,迟早会给诸位。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所以诸位不要太心急。 太心急是会死人的。 诸位现在就回去准备,明日我们攻入燕国。 你们四个留下。” 被留下的四人,自然是罗云、赵乐、倭人、高丽人。 韩琼冷冷的吩咐倭人和高丽人道“带上你们的人,出去给本宫盯着,若是有人敢趁机逃跑,或者趁机作乱,一并铲除。” 倭人和高丽人一脸恭敬的向韩琼施礼,然后握着腰间的长刀,出了大帐。 大帐内就只剩下了韩琼、罗云、赵乐三人。 韩琼看着罗云和赵乐二人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 “罗云、赵乐,你二人也算是本宫的心腹。本宫此番出来,能遇到你们二人,确实是一件幸事。若是没你二人相助,本宫也走不到这一步。 如今到了最后一步了,本宫也不想瞒你们。 攻打燕国,必然有死无生。 自从本宫在港城看到了杨延嗣,本宫就知道自己的谋划付之东流。 榆关、古北口、东晟府、港城,四面攻燕,尚且不能奈何燕国。 就凭我们手里这些杂军,更不可能扭转局势。 本宫之所以聚集这么多人,去燕国作乱。 就是为了不让杨延嗣好过。 等到这些杂军进入到了燕国,本宫就会乘船北上。” 顿了顿,韩琼认真的道“本宫将实话告诉了你们,也想听你们一句实话。你们可愿意跟随本宫回到辽国,忠心耿耿的只为本宫一人做事。” 言外之意。 韩琼要收他二人当心腹死士。 罗云和赵乐沉吟了片刻。 罗云抬头,低声问道“若是辽皇和娘娘同时下令,听谁的?” 韩琼微微一愣,笑道“你倒是聪明……” 夸赞过罗云以后,韩琼缓缓收敛了笑意,傲然道“自然是听本宫的。” 罗云和赵乐对视了一眼,齐齐拜下。 “卑职罗云赵乐),参见主公!” “主公?” 韩琼一愣,乐了,“本宫喜欢这两个字,以后没人的时候,准许你们如此称呼本宫。有外人在的时候,你们还是称呼我娘娘。” “是!主公!” 韩琼满意的点点头,“你们且下去暗中收拾东西,挑一些你们信得过,又忠诚的心腹,送他们上船。等到杂军们入了燕国,就是我们离开此地的时候。” “是!主公!” 罗云和赵乐出了大帐。 各自分开,回到了军中。 少顷后。 二人换了一身衣服,混在了军卒中间,在一个隐蔽的地方碰面。 一见面,那个名叫罗云的就冷着脸问道“现在怎么办?她不打算入燕国,我们就没办法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 赵乐皱起眉头,瞥了罗云一眼,低声道“事到如今,我们只能继续走下去。你我皆是被陛下丢弃过一次的人。陛下不计前嫌,再次启用你我二人。这是对你我的一份信任。 单单是这份信任,就不是你我能够辜负的。 她既然不进燕国,那我们就跟着她去辽国。 同时让手下的兄弟把消息传回去,等待陛下的下一步指示。” 罗云缓缓点头,沉吟了片刻,迟疑的问赵乐,“你潜藏的最长的一次是多久。” 赵乐看了一眼罗云,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唏嘘道“十年……” 罗云心头一颤,咬牙道“希望我们这一次,不需要潜藏这么久。” 赵乐摇摇头,“我等身为鹰犬,陛下许了你我娶妻生子。如今妻儿皆有陛下照应。我们就应该很满足了。这命,自然也要还给陛下。 陛下让我们潜藏多久,我们就潜藏多久。 哪怕是一辈子……” “噗~” 罗云吐出了飞进了嘴里的小虫,吧嗒着嘴道“这才过了几年……昔日我们跟随的那个少爷,已经变成了雄霸天下的陛下……” “以后不要再提陛下。人多口杂,我们也要谨慎接触。” “我明白……我可是被一群老娘们,专门训练过的。” “嘿……瞧不起我这野路子?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 第0830章 韩琼真正的目的 时至九月,天气依然炎热。 数十万的流民组成的杂军在韩琼主导下,从沧州进入到了燕国。 宋燕边陲上,有一座高山,被百姓们戏称为两界山。 意思是一座山,横跨两国。 山上树木青葱,笔直挺拔,遮挡了高山原本的面目。 在半山腰上,有一个缓坡。 杨大身穿一身明光铠,笔直的站在那儿,目光下望,看着山脚下那犹如蝗虫一般进境的流民杂军。 杨大身后,神机营、震天营的将士早已蓄势待发。 而在山的左侧,有大批的骑兵正在整装待戈。 杨大看着山下成片的流民杂军,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杨六凑到了杨大身边,往下一瞧,也皱起了眉头,低声在杨大耳畔道“大哥……这……全部都是百姓……” 言外之意,面对百姓们,他下不了杀手。 杨大同样下不了杀手,所以才眉头紧锁。 眼看着流民杂军冲进了燕国境内,杨大这才在流民杂军的后方,看到了一些稍微成编制的军卒。 他们大多穿着宋军的盔甲、手持着宋军的兵刃。 但是并不是宋军的精良兵器,而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兵甲。 想来他们应该是从青州等地的宋国厢军手里缴获的。 这些军卒的人数不多,仅有五万。 但是就是这五万的军卒,却驱赶着数十万的百姓四处乱窜。 由此可见,兵灾之祸的可怕。 见到了有军卒出现,杨大也松了一口气。 只要打败这些驱赶百姓的军卒,流民杂军就会重新变成以前的百姓,稍做安抚,就不会对燕国造成太大的伤害。 杨大也不需要多造杀孽。 “传令下去,告诉山下的游骑兵,让他们从两翼迂回,扰乱流民的队伍,让他们不能聚在一起作乱。能招降的话,尽可能的招降。 若是有负隅顽抗,或者趁机生事的,就地斩杀,不必留情。” 杨六抱拳道“扰乱流民队伍的重任,还是交给我吧。此事极难拿捏分寸,稍有不慎就会斩杀无辜。有我去坐镇,应该不会出现滥杀无辜的事情。” “好!” 杨大点头。 杨六下了山,统领着游骑,从分成了两股,从侧面冲杀了出去。 杨大看到了山下游骑荡起的烟尘,抬起手,吩咐身后的震天营和神机营。 “瞄准山下的军卒,全力出击,务求一举歼灭他们。” “唰~” 两营的将士静悄悄的,只有单手捶胸的声音。 山下。 韩琼坐在马背上。 眼看着流民全部进入到了燕国,鬼奴军也踏上了燕国国土以后。 耳听着远处响起的游骑兵的马蹄声,韩琼笑了。 “罗云、赵乐……我们该离开了。” 韩琼对身边的罗云和赵乐吩咐了一句。 调转了马头,直往海岸边奔去。 罗云和赵乐跨在马背上,紧随其后。 韩琼一点儿也不留恋此地。 更没有心思看这些流民杂军进入到燕国以后会有什么下场。 她能努力做的,她已经作完了。 现在是她身退的时候。 韩琼一走。 向燕国境内进发的鬼奴军并没有停下脚步。 在他们身后,尚有一万强悍的辽军在督战。 这一万辽军,就是韩琼挑出来的死士。 他们要做的,就是利用流民杂军和鬼奴军,尽可能的对燕国造成最大的破坏。 而那些鬼奴军中的高丽人和倭人们,完全不知道,他们心中最至高无上的女王,已经把他们划入到了舍弃的行列。 鬼奴军们在踏上了燕国的土地以后,他们迫不及待的前冲。 对他们而言,每踏上一片新的土地,就代表着他们可以纵情的烧杀抢掠。 倭人们乘着海船杀到了高丽,为的什么? 为的就是烧杀抢掠。 只是他们不幸的遇上了正在攻打高丽的辽军,然后被一起俘虏了过来。 骨子里敬重强者的性格,让他们毫不犹豫的遵从了辽军的命令。 成为了辽军的仆从军。 “杀!” 当鬼奴军们怀揣着烧杀抢掠的心思全部踏进了燕国的领土以后。 高山上的杨大,冷冷的吐出了一个字。 “嘣嘣嘣嘣~” 火炮犹如炮仗一样的连排炸响。 上千尊火炮,百尊为一轮,一共十轮,连番投射。 成千上百的炮弹在鬼奴军的头顶落下,然后在他们身边炸响,一瞬间就炸的他们人仰马翻。 一些刻意被他们选择遗忘的记忆,再次浮现在了心头。 当即,就有人大喊大叫着逃跑。 纵然辽军再如何驱赶,也拦不住他们逃跑的脚步。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场面。 也是杨七造成的。 当初杨七在港城,布置了一大片的雷区。 火炮、火枪、震天雷、土雷、炸药包等一起上。 港城的海岸被炸成了白昼。 无数的鬼奴军惨死,尸骨无存。 这个记忆,深深的留在鬼奴军的脑海里。 当这种场面再次发生的时候。 他们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跑。 五万的鬼奴军,一下子就乱成了一团。 冲在最前方的流民杂军们都懵了。 他们踏入燕国的时候,一点儿事没有,那些鬼奴军刚一入燕国,就被炸的人仰马翻。 难道燕国打仗还挑人? 别有用心的人,当即吆喝着手下的喽啰们,疯狂的往燕国境内冲。 既然人家不杀他们,那他们就不能浪费了人家的心思。 只要冲进燕国,完成了韩琼的命令,他们想要的东西都会有。 这个时候,最可怜的就是那些被挟裹着一起作乱的百姓。 他们盲目、麻木、茫然、不知所措的跟从。 或许对很多百姓而言,他们致死,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是他们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愿望,那就是活下去。 “轰隆隆……” 就在别有用心的人带着百姓没冲出去多远。 轰鸣的马蹄声就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等到他们看到马儿的时候。 马儿已经如同一阵风一样吹进了流民杂军的队伍里。 近六万的游骑兵,被杨六分成了六十多股。 他们就像是一条条的线,冲进了流民杂军中。 随手收割了那些潜藏在流民中间作乱的害虫。 然后把数十万的流民杂军,切割成了一小块一小块。 “降者不杀!” 游骑兵嘴里喊着号子,在流民杂军中横冲直撞。 流民杂军们,他们只不过是一群百姓而已。 面对着凶神恶煞的游骑兵,他们只能蹲在地上请降。 一些负隅顽抗的,或者是大喊大叫着要跟游骑兵作对的,基本上在他们被定为可杀之人后,没有活过三个呼吸的。 杨六自幼熟读兵书,他胸中的韬略,并不下于他几个兄长。 只是几个兄长光芒在前,一直挡着他的锋芒,让他不能像是太阳那样,光彩夺目的出现在人前。 所以很多人都以为杨六并不是很强。 然而。 这一场仗。 杨六却充分的发挥了自己的能力。 六万游骑兵,在他指挥下,纵横穿插,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方块,站在高山顶上往下看的时候,就像是一个棋盘。 杨六充分的利用了游骑兵的机动性,分割了数量庞大的流民队伍。 游骑兵不停的来回穿梭,保证了在同一时间,每一块分割出来的流民方块的位置,都有一支游骑兵掠过。 如此一来。 流民杂军们就很难组织成有效的冲击、进攻的力量。 而那些参杂在流民杂军中的别有用心之徒,也就轻易的暴漏了出来。 游骑兵可以轻易的清除他们。 以六万兵力,瞬间控制了数十万人,简洁又快速。 即便是在山坡上观战的杨大看到了这一幕,也忍不住点头赞叹,“以前居然没发现,六郎胸中居然有如此韬略……以后我打不动了,六郎刚好可以接替我。” 赞叹过后。 杨大再次看向了山脚下乱成一团的鬼奴军,摇头感叹道“不堪一击……” “震天营炮火继续攻击,神机营下山推进。务必全歼敌军。” 下达了进军的命令以后。 杨大皱着眉头在思索,他有点不明白韩琼这么做的用意。 明明是一群不堪一击的杂军。 韩琼为什么一定要派遣他们侵入到燕国。 仅仅是为了给燕国造成一点儿麻烦? 可是这些人才刚进入到了燕国,几乎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对燕国而言,他们并没有造成太大的麻烦。 反而在杨大看来,韩琼这是帮了燕国一把。 为什么呢? 因为燕国连年征战,人口稀少。 有了这数十万的流民加入。 燕国的人口也会在极短的时间里得到恢复。 所以说,韩琼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就在杨大疑惑不解的时候。 韩琼已经踏上了属于她的那一艘旗舰。 大舰缓缓驶离了码头,飘荡在了海面上。 韩琼犹如一只高傲的孔雀,背负双手,站在甲板上。 在她身后,站着罗云、赵乐、辽国副将等人。 耳听着两界山炮火连天。 韩琼就轻笑的说了一句,“他们应该全完了……” 罗云和赵乐不解的对视了一眼。 他们有些不明白,韩琼明明指望着这些人去燕国作乱。 为何这些人在刚进入到燕国就被剿灭以后,韩琼居然流露出了笑容。 “不明白?” 韩琼转过头,看着疑惑的罗云和赵乐,笑吟吟的问道。 罗云和赵乐一头。 韩琼笑道“这只是一步闲棋而已。当初本宫帅众到了登州,是想从背后杀杨延嗣一个措手不及。可是当本宫听到了东晟府、古北口、榆关三线战事皆败以后。 本宫就知道了,此战已经无力挽回。 之所以继续走下去,就是为了搜刮更多的钱财,好回去以后给契丹八族一个交代。 至于在临走的时候,还鼓动着流民们侵入到燕国,有三个目的。” 顿了顿,韩琼幽幽的道“其一,这些流民对本宫而言,已经是一个累赘。留着他们在本宫手里,只会让他们时时刻刻惦记着本宫搜刮的金银珠宝。摆脱他们最方便的办法,就是把他们抛出去,抛给另一个人接手。” “抛给杨延嗣?” 韩琼缓缓点头,笑道“不错……杨延嗣确实是最好的接手的人选……” 罗云和赵乐闻言,心里非常震惊。 他们发现自己有点看不懂韩琼,看不懂韩琼的每一手的布置,看不懂韩琼每下一步棋的用意。 在沧州的时候。 韩琼可是信誓旦旦的说,派遣这些人去燕国,就是为了作乱的。 可是到头来,真相却截然相反。 也就是说,韩琼从一开始,就在演戏。 一个通过演戏,就把宋、辽、燕三国搅的人仰马翻的女人,果然可怕。 他们二人下意识的在韩琼面前表现的更加谨慎。 他们谁也不能确定,韩琼是不是还在他们面前演戏。 韩琼似乎看穿了他们一半的心思,不过她并没有戳破,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这其二,就是本宫真的有几分借着流民们祸乱燕国的心思。 虽然本宫知道,这个可能性很低,但是本宫心里还是怀揣着一些希望。 毕竟,据本宫了解,杨延嗣对百姓们素来亲近,也从未下过杀手。 万一因为他心软,造成了燕国祸乱。 那么本宫率领着你们,就有机可乘。 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再次进兵港城,给杨延嗣一个迎头痛击。” 说完这话,韩琼有些遗憾的吧嗒着嘴,叹气道“可惜这一条,如今看来,是失败了。” 遗憾的神色在韩琼脸上并没有持续多久。 韩琼重新笑吟吟的道“这其三就更有意思了……本宫鼓动着宋国百姓入侵燕国,就是想借此试探一下杨延嗣,看看杨延嗣会不会以此为借口,杀进宋国,从宋国身上割肉。 如果他真这么做了,那么本宫回到了辽国以后,势必要为辽国谋划一条万全的后路。 如果他没有这么做,那么本宫就可以放心的回到辽国,忍辱负重,他日东山再起。” 罗云和赵乐一脸愕然的看着韩琼。 他们完全没想到,韩琼的心思居然会如此复杂,谋划如此高绝。 即便是他们两个玩惯了阴谋的阴谋头子,此刻面对韩琼,也有点高山仰止的感觉。 他们突然有点想迫切的知道,他们背后真正的主子杨七,在面对进不进宋国的时候,会如何抉择。 毕竟,杨七到如今,都没向他们表露过入侵宋国的意思。 第0831章 攻宋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韩琼的舰队,缓缓的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两界山的战事,也接近了尾声。 几乎碾压的占据,没有什么值得称赞的。 在神机营推进下。 鬼奴军根本不堪一击。 除了少量的鬼奴军逃回了宋国以外,剩下的绝大多数被杨大所剿灭。 剿灭了鬼奴军,杨大就率领着手下的兵马,驻扎在了宋燕边陲的位置。 杨六则率领着游骑兵,在收编那些流民。 数十万缺衣少食的流民,增加了燕国的人口。 却也让燕国背上了一个负担。 在清理了流民中的害群之马以后。 杨六和杨大商议了一下,就近安置了流民。 同时派人去忠义山给杨七送信,让杨七尽快的派人送粮食等物资过来。 然而。 杨大、杨六还没等到杨七派人送过来的粮食,却等到了另一个人。 宋国枢密使石守信。 石守信也算是流年不利。 他率众去攻打南国,接过被杨二、杨三二人带着在山里打了近三个月的游击。 十万大山就是南国天然的屏障。 俚人、僚人可以在十万大山里如履平地,石守信手下的禁军将士在山林里却寸步难行。 杨二、杨三总是能以极少的兵力,对他手下的大军造成极大的伤害,甚至将他手下的兵马,往山里一拖,就是好些天。 打了一辈子仗。 石守信就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 最让他恼火的是,杨二居然还派出了人招降他。 气的他三尸神暴跳,却又拿杨二、杨三无可奈何。 当他拿到了赵德芳命他放弃攻打南国,北上入济州府的时候。 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然后像是躲瘟神一样的快速的撤出了南国。 在南国受挫了。 石守信想着要在济州府找回一些面子。 然而。 当他率众赶到济州府的时候,济州府的情况让他绝望。 满目苍凉。 尸骸遍地。 愣是看不到一个敌人的影子。 得知了敌人挟裹着百姓侵入到了燕国以后,他率领着麾下的兵马快马加鞭的追到此地。 两界山前。 当石守信率领着大军出现在两界山的时候。 一骑出现在石守信的军前。 依照规矩。 信使出现,应当以白旗为号。 可是出现的这一骑,却没有身背任何旗帜。 只是简简单单的套着一身盔甲,要挎着一柄横刀。 “敌军?要射杀吗?” 石守信身边的亲兵低声问道。 石守信抚摸着胡须,微微摇头,瞥了亲兵一眼,平淡的道“只是一骑而已,如何能挡得住我麾下千军万马?想来应该是信使。” “那他为何没有手持节钺或者身背信旗……” “就你话多!” “是卑职失言了……” 单骑出现在石守信军前,勒马止步。 纵使面对石守信,以及石守信背后的千军万马,信使也毫不胆怯。 “来着止步,再过百丈,乃是我燕国疆土。依照我燕国的规矩,未经许可,擅自侵入到我燕国境内的兵马,视为入侵,将会遭到我燕国诛灭。” 信使的话说的硬邦邦的,一点儿也不客气。 石守信身边的亲兵听了,不乐意了,他破口喊道“吓唬我等?我等数十万禁军精锐,还能怕了你们燕国不成?” 信使瞥了他一眼,不屑的道“上上一次,战死在顺州城外的数十万禁军精锐的尸体,至今还没有收敛完……上一次仗着几十万精锐兵马,侵犯我燕国的人,如今他的头颅已经被砍下,搁在忠义山,祭奠忠义。 你要是想去忠义山的话,你可以再往前百丈试试。” “你!” 石守信亲兵大怒,刚好发飙。 却被石守信阻拦。 “够了!” 石守信冷喝一声,亲兵恶狠狠的瞪了信使一眼,顿时要起硒鼓。 燕国信使,依然不卑不亢的坐在马背上。 石守信看着燕国信使,沉声道“本将军问你,此地现在是何人做主,可否请出来一见?” 燕国信使迟疑了一下,冷声道“你且等着,我派人回去通传。” 石守信抱拳道“烦劳告诉你家将军,老夫姓石,名守信。” “嘘~” 燕国信使吹了一个口哨。 却见从不远处一个隐蔽的地方,突然窜出去了一匹马,马背上拖着一个骑兵,向燕国深处跑去。 这一幕,让禁军将士看的有些吃惊。 他们这么多人,居然没发现在附近还藏着其他人。 一些对燕国有小逊之意的禁军将士,顿时神色谨慎了几分。 前去通禀的人窜出去了一刻钟。 杨大就跨马到了此处,在他身后跟着一队游骑,还有一队神机营的将士。 隔着老远,杨大冲着石守信不咸不淡的拱手道“石将军,别来无恙?” 石守信见到了杨大,脸上闪过一道喜色,“老夫老了,不能和你们这些年轻人相比。看到现在的你,老夫就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石守信大有叙旧的意思。 杨大却绕开了话题,开门见山道“石将军派人找我前来,有何要事?” 石守信脸上的笑意顿时有点僵硬,他抿了抿嘴,又笑了,“贤侄,老夫找你出来,也没什么大事。前些日子,我大宋济州府有贼人作乱,挟裹了数十万百姓逃到了燕国。 老夫紧赶慢赶,却没追上贼人。 日前听闻,贼人已经被贤侄剿灭。 今日之所以请贤侄出来,就是希望贤侄能将济州府那些被挟裹的百姓归还老夫。 老夫好带着他们回去到济州府去安稳度日。 让他们早日脱离苦海。” 杨大面无表情的看着石守信,冷冷的道“此事事关重大,我无法断绝,还需上奏给我朝陛下,有陛下亲自定夺。” 石守信脸上的表情顿时僵硬的可怕,他脸色难看的问杨大,“你和七郎是兄弟,七郎的事情,你这个当大哥的难道做不了主?况且,你们两个是老夫从小看着长大的,就不能卖老夫一面面子吗?” 杨大不愿意跟石守信纠缠,正准备策马回首,听到了石守信这话,顿时手里一顿。 杨大认真的盯着石守信,沉声道“石将军在宋国能够官至枢密使,怎会说出如此幼稚的话?以前的时候,我跟七郎是兄弟。虽然现在我们依然是兄弟,但更是君臣。 天地君亲师,君在亲之前。 个人私情在君臣之义面前,微不足道。 国永远大于家。 石将军怎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石守信被杨大怼的不轻,脸色越发的难看。 他是谁? 他是宋国硕果仅存的开国元勋之一。 他成名的时候,杨大恐怕还在尿尿和泥玩。 如今被杨大当着数十万将士的面教训,他的老脸都丢尽了。 石守信咬牙切齿的低吼道“杨大郎,你当真不给老夫面子?” 杨大冷冷的瞥了石守信一眼,讥讽道“石守信,石大将军,当初你被困榆关,我七弟不惜发兵数十万,兵困顺、幽二州,为你解围。我二弟更是顶着被两面夹击的风险,帮你分担压力。 可是你呢? 你脱困以后,丝毫不念及恩情,置我二弟于危难中而不顾,带着数十万人马扬长而去。 若非我七弟手段高绝,恐怕我二弟就要葬身在蓟州。 你把事情做到了这个份上,还想让我兄弟们给你面子。 你凭什么?” 石守信闻言,脸色分外难看。 由白转青,由青转紫,由紫转黑。 怒火一下子就涌上了脑袋。 石守信冲着杨大怒声咆哮,“不愿意给老夫面子,就直接说出来。犯不着如此羞辱老夫。老夫当初之所以带兵离去,那是因为老夫是宋臣,岂能帮你们燕国。 今日你不愿意归还我宋国百姓,他日你必定后悔。 我们走……” 丢下了这一番话。 石守信头也不回的带着麾下的兵马灰溜溜的离去。 杨大望着石守信离去的背影,冷冷的一笑。 他感觉他很快就要跟石守信在战场上兵戎相见。 …… 石守信率兵退走以后。 杨大下令让神机营、震天营离开了驻扎的地方,重新攀上了两界山。 两界山可是宋燕两国交界处为数不多的高低。 以震天营、神机营的特殊性,占领高地,才能让他们更有效的发挥他们的战斗力。 杨大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防备石守信恼羞成怒,暗地里带兵入侵燕国。 虽然杨大有九成九的把握可以肯定,石守信不敢入侵燕国。 但是尚有一成的可能性,杨大就不敢粗心大意。 杨大在两界山上守了七日。 宋国境内的石守信并没有动作,这让杨大放心了不少。 七日后。 杨七亲率着民夫,押送着大批的粮草到了两界山。 除此之外,杨七还率领了近十万的兵马。 杨七到了两界山以后,将安抚民夫的工作,扔给了被招来的寇准。 他带着兵马跟杨大会师两界山。 大军驻扎在了两界山山脚下。 兄弟三人在两界山山脚下的营地内会面。 一个高大的帐篷内。 兄弟三人坐定。 彭湃躬身站在杨七身边。 “两日前,我得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给两位哥哥看看。” 说话间,杨七对彭片摆了摆手。 彭湃会意,从怀里掏出了一封密信,送到了杨大手上。 杨大看完了密信以后,一脸愕然的将密信递给了杨六,失声叫道“这韩琼,当真是一位奇女子……能算计到这种份上,恐怕许多男子也不如也。” 杨六看过了信,递还给了彭湃,沉声道“是个劲敌……” 杨七摇头笑道“不论她是奇女子,还是劲敌,都暂时和你我没关系。我们一战将辽国彻底打趴下了,辽国如今无力南侵。刚好可以借此机会教训教训赵德芳。 等到收拾了赵德芳,再慢慢炮制韩琼也不迟。 之所以让两位哥哥看这一封信,是想让两位哥哥给拿一个主意。 这宋国,咱们是攻还是不攻?” 杨大和杨六闻言一愣。 杨六苦笑道“你这是想考校我们两个当哥哥的,想看看我们跟韩琼,谁猜你的心思猜的最准?” 杨七含笑不语。 杨大却失声笑道“六弟啊六弟,你还真是一叶障目,眼前的东西都看不清楚。攻打宋国之事,七弟早有决断。 之所以这个时候拿出来说这件事,就是向我们这两个当哥哥的表明决心。 也希望我们两个当哥哥的能跟他一起表明决心。 七弟这是想让我们纳投名状啊!” “啊?” 杨六一脸茫然。 杨大摇头解释道“早在咱们兵发两界山的时候,七弟就已经去令给了南国的你二哥和三哥,如今你二哥和三哥的兵马,只怕已经快要拿下邕州了。 而如今,七弟不仅把震天营、神机营两营杀手锏调遣到了此处,还带来了十万兵马。 很显然,七弟攻打宋国的决心已定。 七弟根本不需要理会韩琼的猜测。 七弟之所以给你我看那一封信,就是在告诉你我。 一旦燕国伐宋国,势必会有很多人站出来,帮宋国说话。 毕竟我们以前是宋臣。 到那个时候,乱臣贼子、白眼狼的身份,就扣在我们头上跑不掉了。” 杨六恍然大悟,苦笑道“所以七弟就抛出了那封信,想看看你我的决心,想看看你我是否愿意背一个乱臣贼子、白眼狼的身份?” 杨大点了点头。 旋即。 杨大和杨七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杨六身上。 杨六见此,笑容更加苦涩了,“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你们五个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我还有得选吗?” “哈哈哈……” 杨大、杨七闻言,放声大笑。 杨六苦笑了一会儿,也跟着放声大笑了起来。 …… 十日后。 侵入燕国的数十万流民在寇准安排下,尽数被分派到了燕国各地,充实人口。 没了这一颗定时炸弹在身后。 杨七终于可以放心的对宋国举起了他的屠刀。 …… 十月初一。 在漫天落叶纷飞的时候。 杨七、杨大、杨六三人,率领着游骑兵、震天营、神机营,以及步卒十万,总计十七万兵马,跨过了两界山。 正式的迈出了攻打宋国的第一步。 十七万兵马过了两界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沧州三县,作为盘踞之地。 远在济州府坐镇的石守信听到了这个消息以后,差点没把舌头咬掉。 “快!快!速速派人将此事告诉陛下,召集兵马,速速赶往沧州府城驰援。” “……” 第0832章 满朝皆酒囊,一意孤行赵德芳 汴京城。 巍峨皇城落满金辉,百万军民齐聚一城,枯黄的秋叶漫天飞舞,条条河流上百舸争流。 这座被誉为当世最繁华的都城,此刻少了一分平日里该有的宁静祥和,多了几分焦躁不安。 一匹匹背着红旗的信使,频频从御街上策马狂奔而过。 任凭谁听到那急促的马蹄声,都知道有大事发生。 一个个官轿,在已经下朝以后,依然汇聚的东华门前。 此时此刻。 这个象征着荣耀的地方,却略显萧瑟。 纵然韩琦早生几十年,恐怕也喊不出那一句,‘东华门唱名者方好汉’。 就是这么一句扯淡的话,居然被奉为经典,尊崇了几十年。 最终导致了大宋羸弱,被四邻各种欺压。 现在。 一切都在杨七蝴蝶翅膀的煽动下,提前了。 垂拱殿上。 赵德芳双眼发红的坐在龙椅上,他不敢想象,前些日子还意气风发远征南国的大宋,竟然在几日间,进入到了风雨飘渺,四面楚歌的境地。 西南方,近三十万南国兵马,兵出莽山,仅仅用了半旬就拿下了邕州全境。 等朝廷得到消息的时候,南国的兵马已经开始图谋进军江宁府。 正西方,大理二十万兵马,兵出升龙府,攻克了半个川蜀。 东北方,燕国十数万兵马南下,拿下了半个沧州。 最让赵德芳震惊的还是正北方。 北凉国铁骑,三日之内,就打破了太原门户,陈兵在开封府的边境上。 似乎下一刻,他们就能杀到汴京城,活捉了他这个大宋皇帝。 四方进兵,大有一口气吞下整个大宋的架势。 这个时候,赵德芳终于慌了。 他终于又记起了杨七的可怕,他也想起了惹怒杨七的下场。 然而,一切都为时晚矣。 现在能做的,就是速速集结兵马,抵御四方来敌。 但是,贼人不论那一路兵马,都有精兵悍将坐镇,而大宋能够拿得出手的,似乎只有一个老将石守信。 最重要的是,前有征辽、后又征南国,连番征战下,大宋的钱粮已经捉襟见肘。 根本无法支撑数十万大军的远征。 满朝文武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一个个装聋作哑。 急得赵德芳直瞪眼。 “谁能破敌,谁能给朕拿出一个章程来?” 赵德芳声音沙哑的厉声质问。 满朝文武抬起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悄然又低下头。 赵德芳见状,差点没被气的吐出一口血,他浑身颤抖的喊道“朕每年给你们发那么多俸禄,就是为了养你们这一群酒囊饭袋?朕就算养一条狗,它也能帮朕冲上前去,咬贼人一口。” 纵然受到如此辱骂,满朝文武依然无动于衷。 能混到朝堂上的,又怎么可能是一些蠢笨人? 他们一个比一个聪明。 四面楚歌,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大宋如今要兵没兵,要将没将,要钱没钱,拿什么跟人家打。 赵德芳见此,只能压下心头的一口闷气点名,“丁谓,兵发南国,是你的主意,如今挑起了杨延嗣的怒火,让我大宋陷入到了重重危机,你说该怎么办?” 丁谓听到这话,差点没喷出一口血,他心里在呐喊。 陛下啊!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往臣身上扣黑锅。 攻打南国的事情,你要是不点头,臣就是有一万个胆子,那也指挥不动禁军将士。 不过,心里埋怨归心里埋怨。 作为一个聪明的佞臣,他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 只见丁谓一脸悲伤的道“臣……有罪……臣也没有想到,那杨延嗣竟然如此狡猾,更没想到他居然敢冒大不韪,造反作乱。” 然而。 丁谓的场面话却没在赵德芳这里讨到什么好。 赵德芳现在要的是一个退敌的办法,而不是场面话。 “丁谓,朕在问你,可有办法退敌?” 赵德芳几乎毫不客气的厉声问道。 丁谓一愣,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立马躬身道“臣以为,此事事关重大,应当请赵相公临朝。赵相公乃是三朝老臣,见多识广,必然能有办法应对眼前的局面。” 赵德芳下意识的眯起眼,皱眉道“要朕去求赵普那个老匹夫?” 自从赵德芳那日在朝廷上跟赵普使了脸色,赵普归家以后,就一直称病不出。 赵德芳也就假装朝堂上没有这个人。 他恨不得将赵普赶出朝堂。 可是地位到了赵普这个位置,他若是不主动乞骸骨,赵德芳还真不好主动赶走他。 赵德芳派人多方暗示赵普乞骸骨,都被厚脸皮的赵普拒绝了。 现如今的赵普,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赵德芳也拿他没办法。 这一拖,就是数月。 赵德芳早就把赵普看的够够的了,现在让他去求赵普,他打心底里不愿意。 事实证明。 历朝历代都不缺拍马屁的佞臣,更不缺见缝插针的。 就在赵德芳表现为难的时候,一些觉得时机成熟的人,当即出班,傲然的喊道“启奏陛下,臣以为,不论是杨延嗣,还是曹彬,又或折御勋,都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只要遣能征善战的将军,率领朝廷天兵征讨,这三贼自然闻风请降。” 赵德芳嘴角急速的抽出,他看这个跳出来的人,才像是真正的挑梁小丑。 他口中的那三个跳梁小丑,可是裂土封疆的存在。 怎么到了他嘴里,就成了不堪一击的废物。 赵德芳几乎没有过多思索,摆手就要让他下去。 却听那人又道“只要陛下取消监军制度,恢复我将门应有的荣光,我将门上下,自当全心全力,帮陛下剿灭三贼。” 赵德芳闻言,愣了,随后脸上生出了一丝温怒。 满朝文臣们也有些愣。 刚才他们还能装聋作哑下去,现在要削弱他们文官对军队的掌控,他们岂能继续装聋作哑下去? 当即,就有文臣跳了出来。 “陛下,张将军这是在趁机要挟君上,其罪当诛!” 那个被唤作张将军的武将,瞪眼讥讽道“我等何曾趁机要挟君上?若非你们这些文人凌驾我们武将之上,压的我们武将没有活路。曹、杨、折三家,怎么可能会裂土封疆?如今又怎么可能造反? 之所以闹到了今日这步田地,全部都是你们文人给逼得。” “胡说八道……” “……” 一文一武,当堂就吵了起来。 最后,引发的文臣和武将们全部吵了起来。 赵德芳看着如同菜市场一样的朝堂,脑袋里乱哄哄的。 他突然有点天要亡大宋的感觉。 这种念头在他脑海里没生出多久,就被他快速的掐死。 他摆出了一副威严的面孔,拍着桌子怒喝道“够了……” 满朝文武闻言,顿时一静。 片刻过后。 张将军出班道“陛下,只要陛下废除监军制度,臣等愿意请战,率军去征讨不臣。臣只需要二十万兵马,就能扫清三贼。” 文臣中有人站了出来,不屑的道“陛下,莫要让昔日陈桥之事重演。臣对陛下没有任何要求,臣也可以领兵出战,只需要十五万兵马,就能扫清三贼。” 张将军咬咬牙,冷哼道“臣只需要十万……” “八万……” “五万……” “……” 数字一路叫低,最后居然跌破了三万。 请战之事,愣是被搞成了一副闹剧。 赵德芳差点没气死,他强捂着胸口,咬牙低吼道“退朝……诸位爱卿还是回去好好想一想,明日在议此事……” 也有忠君爱国的忠臣,当即出列喊道“陛下,军情紧急……刻不容缓……” “退朝!” 赵德芳的声音不容拒绝。 四方攻宋下,一场廷议,最终就以这种场面收场,何其可悲,何其可叹。 退朝以后。 赵德芳一个人的垂拱殿坐了好久好久。 最终,他不甘心的长叹了一口气,对身边的宦官吩咐道“为朕准备一身便衣,朕要去见一见赵普……” 终究,赵德芳还是得向赵普低头。 没了赵普,这朝堂上好似就少了一个顶梁柱。 无论是好的坏的主意,都拿不出一个来。 若是今日廷议,有赵普在朝堂上,无论如何,都会拿出一个章程。 这就是老臣的作用。 关键的时候有主意、坐得住,也镇得住。 换上了一身便装,赵德芳带着两个宦官,一行侍卫,悄然出宫。 到了赵普府上,亮明了身份以后,就被人带着进入到了后院。 后院内。 赵普正坐在一棵秋黄的银杏树下独自品茶。 敲他那悠闲的模样,可是一点儿病态也看不出。 赵德芳突然出现在后院。 赵普纵然提前得到了管家的通知,依然装作不知。 “赵爱卿……” 赵德芳不得不缓步走到了赵普身边,低声轻呼了一声。 赵普假意回头一瞧,顿时受宠若惊的从躺椅上爬起身,慌忙施礼,“老臣赵普,参见陛下。不知陛下到访,未曾恭迎,还望陛下恕罪。” 施过礼。 赵普还不忘回身对着府上的管家喝骂了几句。 言语间都在埋怨管家没有跟他通报皇帝到访的事情,害得他差点失礼云云。 然而,赵德芳又何尝看不出,赵普这是在演戏。 只是他有求于人,所以装聋作哑。 短暂的寒暄过后。 赵德芳和赵普二人坐定。 待到浅尝过一杯香茶以后,赵德芳语重心长的道“赵爱卿,此番朕微服前来,是有事请教爱卿……” 赵普惶恐道“陛下有事尽管道来,和谈请教之说。你我君臣,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职责。” 赵德芳缓缓点头,说道“赵爱卿可知道四方伐宋之事?” 赵普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苦笑道“老臣如何不知,这件事如今在汴京城已经闹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 赵德芳沉声道“那赵爱卿可有破敌良策?” 赵普闻言,低头抚摸着胡须,沉默不语。 半晌。 就在赵德芳快要等急的时候,赵普才缓缓的开口道“咱们大宋撑不起这一场横跨大宋四方的大战。一旦开战,大宋只怕要危险了。唯今之计,应当派人恭送燕王妃回燕国,然后向杨延嗣表明我大宋的诚意。 条件任由他开,只要他愿意退兵离开我大宋。 这一次四方攻宋,杨延嗣的态度才是其中的关键。 只要杨延嗣肯退兵,其他两方自然退兵。” 赵德芳脸色一沉,皱着眉头道“条件任由杨延嗣开?” 顿了顿,赵德芳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他要朕的皇位,朕也得给吗?” 赵普摇头苦笑道“他要是真想要,您拦得住?” 赵德芳义愤填膺道“朕难道就要任由一个乱臣贼子宰割?” 赵普幽幽道“上一个以乱臣贼子称呼杨延嗣的是先帝……” 赵普言外之意就是说,杨七早已非乱臣贼子。 任何把杨七当成乱臣贼子对付的人,基本上都不会有好下场。 赵德芳面色阴沉的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郑重的对赵普道“朕不答应,这一战,朕一定要打。你给朕说一个章程,朕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他们。” 赵普意外的看了赵德芳一眼,迟疑道“陛下做好了国破家亡的准备了吗?” 赵德芳猛然起身,看向赵普,冷声质问,“你到底还是不是朕的臣子?” 赵普也跟着站起身,躬身向赵德芳施礼,长叹道“老臣赵普……乞骸骨……” 赵德芳冷哼一声,一甩袖子,“朕准了,明日你就收拾东西,给朕滚出汴梁城。” “多谢陛下!” 赵德芳再次甩袖,匆匆离去。 赵德芳一走,赵普意兴阑珊的长叹了一口气,对着管家摇摇手,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管家点点头,“回老爷的话,一切都收拾妥当,金银细软已经托人送到了大同府的南国钱行存下,剩下的东西也典当成了金票。只剩下了一些朝中大臣们送的书画。” “那就收拾收拾,走吧。” “老爷……咱们离了汴京城,去哪儿?” “去燕国!” “啊?!” “啊什么啊,你家老爷我做了半辈子的宰相,敛财无数。这要是落到了任何一个宋官手里,都免不了被宰一刀。唯有燕国,才能容下你家老爷我这样的人。” 第0833章 战沧州 赵普走了,走的很潇洒。 以至于让很多熟悉他的人都以为他还没走。 毕竟,以赵普的性格,在下马的时候,必然会大宴群臣,然后看一看那些是以后他还能仰仗的心腹,又或者那些能成为他再度复相的马前卒。 之前的两度罢相,赵普都是这么做的。 只是这一次他却一反常态。 在皇帝的罢相旨意还没送到赵府的时候,他就带着老仆,携带着家眷,悄然出了城。 等到一些亲近赵普的官员发现此事,想送赵普一程的时候,赵普已经出了汴京城的地界。 等到官员们正想做些什么的时候。 赵德芳召百官议事的口谕,就传到了他们的耳中。 于是他们暂时忘记了赵普,进入到了宫中议事。 一位三朝大佬,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垂拱殿上。 赵德芳一改昨日的软弱的模样,开始变得异常的强势。 或许是因为赵普走了,没有人在他背后继续帮他撑着了,他需要学会自己坚强。 也或许是赵德芳心里憋着一股狠劲,想用打垮杨七来证明自己。 总之。 今日的廷议。 赵德芳没有征求任何官员的意见。 他第一件事,就是削减了官员们的俸禄,以充军资。 没有了赵普的阻拦,其他官员们没办法组成有效的反驳,丁谓又跟赵德芳穿一条裤子,所以这一条被赵德芳强硬的执行了下去。 第二件事,就是赵德芳决定,从各地的厢军中,再次抽调精锐,充实禁军。 一口气把禁军的人数扩充到了百万。 第三件事,就是发兵四十万,分三路,一路五万人马,配合被曹彬打的退守川蜀呼延赞,反击曹彬。 另外两支,一路由张将军率领,前往太原,攻讨折御勋。 一路由文臣统领,前往江宁府,剿灭南国的兵马。 分派了文武两位统领。 赵德芳明确的告诉他们,谁能打胜仗,就听谁的。 文臣若是带领着兵马打了胜仗,那么以后朝堂上的军事,就听文臣的。 武将若是打赢了胜仗,那么朝廷可以考虑,适当的减弱监军在军中的分量。 但是完全剔除监军制度,绝无可能。 这其实也是一种妥协,是赵德芳想了一晚上之后,想出的最妥善的办法。 将门见到了赵德芳松口,并没有穷追不舍下去。 相比于曹、杨、折、高等等这些曾经的大将门,现在能留在大宋的将门,都只是一些小的将门,他们并没有多少资格真的跟朝廷谈条件。 敲定了这三件事以后。 朝廷的各个机构还是运作了起来,配合着赵德芳的三条命令,开始调兵遣将。 等到朝廷的一切准备就绪以后,已经到了十日后。 而在遥远的沧州。 杨七和石守信早已碰撞在了一起。 沧州城内。 当杨七率领着兵马兵临城下的时候,石守信已经用手里的禁军,将整个沧州城打造成了铜墙铁壁。 杨七并没有把十数万兵马全部陈兵在沧州城下。 而是在进入沧州城以后,近留下了三万步卒在身边,还有震天营、神机营,以及刚刚驰援折御勋返回的铁骑军五千铁骑。 剩下的兵马,被分成了两个部分,由杨大、杨六率领,分别从沧州城左右两翼,长驱直入而下。 杨七跨马到了沧州城下的时候,石守信浑身穿戴着盔甲威风凛凛的站在城头上。 沧州城头上。 石守信沉声怒喝道“杨延嗣,你也是宋臣,如今侵犯大宋疆土,你是想造反吗?” 杨七望着城头上的石守信,冷冷一笑,“我率领了这么多兵马,难道只是来沧州逛逛?我只要黄河以北,长江以南,算是给赵德芳一个教训。 你要是识相的,速速退去。我姑且可以饶你一命。 你若是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们兵戎相见。” 石守信闻言,暴怒道“狂妄!有老夫在此,你休想南侵一步。” 杨七二话不说,抬起了手,冷冷的吩咐道“攻城!” 一尊尊火炮,被推到了最前沿。 幽森的炮口对准了沧州城城头。 在旗手挥动令旗的瞬间,炮手已经装弹填充完毕。 “放!” “嘭!” “……” 炮声轰鸣。 硝烟四起。 最先被火炮打穿的,就是石守信所站立的城门楼子。 一枚炮弹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城门楼子,一下炸断了城门楼子的大梁,让城门楼子瞬间倒塌。 若不是家将们护的紧,恐怕石守信就要被这一炮掩埋到了城门楼子下面了。 一轮轮的炮火掩盖下。 沧州城城头硝烟弥漫,还没接近敌人,城头上的禁军将士,就被扎损了近一成。 石守信在家将的搀扶下,换了一个地方,继续指挥作战。 当他看到了城头上禁军将士乱成一团,而城外杨七的兵马却傲然而立,纹丝不动的时候,他心都在滴血。 打了半辈子仗了,还从没有打过这种仗。 饶是以他多年的战争经验,此刻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火炮的突然出现。 直接改变了战局。 终日以骑砍为主的石守信,在火炮轮番轰击下,完全有点不知所措。 他开始生出了一丝跟老杨、杨大等人类似的想法。 有此利器,我要这一身武艺有何用? 个人勇武,在火炮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这仗该怎么打?” 石守信眼看着城头上的将士们在火炮攻击下,纷纷抱头鼠窜,顿时心有所感的呢喃的一句。 石守信身旁的家将闻言,低声提醒道“老爷,您要冷静。不能被敌人的利器吓的没了头脑。敌人的武器虽然厉害,但是老爷完全可以把它看成一种威力强大的床弩。” 石守信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下来,沉声道“确实如此……杨延嗣制造出的武器虽然厉害,可是这战争,终究还是需要人来完成的。 既然他仗着城外的利器,打的我们不能还手,那就想办法摧毁掉这些利器。 一旦没有了这些利器,杨延嗣就成了没牙的老虎。 到时候我们就能率兵反攻。 去,召集弓弩营的校尉们,还有马军的校尉们过来。” 冷静下来的石守信,依然是一个睿智的将军。 火炮固然犀利,可是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至少,面对与杨延嗣。 石守信还存在着一定的优势,他目前的兵力数倍多于杨延嗣。 在这种情况下,他自然要尽可能的发挥他兵力的优势。 随着家将们传令。 弓弩营的校尉、马军校尉们,齐聚在了石守信身边。 石守信看着这些跟随自己多年的校尉,沉声问道“杨延嗣仗着火器之利,压的我们喘不过气。老夫现在需要有人出城去,捣毁了那些利器。 此去有可能九死一生,你们谁愿意去?” 历来,军伍之中,从来不缺乏忠勇之人,更不缺乏敢死之人。 能混到校尉职位的,大多都是凭借着军功,一个脚印一个脚印的拼杀出来的。 所以听到了石守信这话,当即就有人出来请命,“卑职愿往!” “卑职也愿意!” “……” 一连七人请战。 皆是马军中喊得上姓名的没遮拦的汉子。 有此忠勇,石守信也信心十足。 当即,石守信就点了两人。 “王彪,陈虎,就由你二人各带领一万人马出城,务必要捣毁了敌人的火器。老夫会命令弓弩营的将士们配合你们。” “诺!” 王彪和陈虎二人领了军令,下了城头以后。 立刻回到了军营,挑选了一批敢战的将士们,跨上了马,随时准备出城。 为了能够成功的捣毁城外杨七部的火器,他们不仅带了许多的猛火油,甚至还带了不少军中配备的黑火药。 城头上。 石守信得知了王彪和陈虎二人准备妥当以后,立马命令弓弩营的将士,全力发射弓弩。 “唰唰唰~” 万千弓弩齐射,场面十分壮观。 人常言,脏唐乱宋。 宋朝那么乱,却能在乱中,在四敌林立中,屹立数百年,凭借的就是弓弩。 宋朝的弓弩应该算是当世最先进的。 杨七手里若是没有研究出火枪、火炮,单凭弓弩作战的话,也不一定能奈何得了宋国的弓弩兵。 铺天盖地的箭矢涌来,有长有短,有高有低。 有粗如婴儿手臂的弩枪,也有细如笔杆的弩箭。 如磅礴雨下,遮天蔽日。 杨七的兵马似乎早有准备。 在箭矢落下的时候。 步兵们扛着盾牌,挡在了炮兵们身前,一个个组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锥形盾阵。 火炮就光秃秃的扔在外面,任由箭矢落在上面。 叮叮当当的声音,犹如雨打芭蕉。 杨七和杨五二人,躲在一块巨大的盾牌后面,看着铺天盖地的箭矢,相互对视了一眼。 杨五冲着杨七竖起了一根大拇指,感叹道“七弟当真是神机妙算,这都能被你算准了。” 原来。 在开战之初,杨五对杨七感慨过。 有火炮助阵,城内的石守信,必定会严防死守,拒不出城。 到时候只需要让火炮打压了城头上宋军的士气,然后用火药在城墙上炸开一个缺口,就能轻易的杀进沧洲城。 杨七对此却摇头一笑。 他告诉杨五,火炮固然犀利,在这战场上也是近乎无解的,但是并不能真的代表它天下无敌。 只要敌人拼死相抗,冲杀出来,捣毁了火炮,依然能够从这场战斗中夺得一线生机。 而以石守信多年的统兵经验,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必然会派遣出兵马,出来捣毁火炮。 最有可能的就是以弓弩掩护,让骑兵趁机冲出城,以火药和猛火油,炸毁火炮。 杨五有些不信。 却没想到,战争的走向,真的按照了杨七说的来了。 当城头上箭矢落下的时候,杨五就知道,石守信被杨七给猜准了。 耳听着敲打盾牌的箭矢声音越来越犀利。 杨五咧嘴笑道“看来宋国骑兵,马上要出城了。” 杨七笑眯眯的冲着杨五拱了拱手,道“那就有劳五哥一行了。” 杨五畅快的哈哈大笑,“本以为有了火炮,我们铁骑军的将士就要退出战场了。我已经做好了丢下了铁骑军,问你讨一个闲散的官职,回家哄你侄子的准备。 却没想到,这战场上,终究有我们铁骑军一席之地。” 杨七莞尔一笑,道“铁骑军,不会在战场上失去他们的作用的……” 说完这话,杨七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在铁甲战车和坦克出世之前…… 杨五并不知道杨七心里的想法。 他的想法很简单,作为一个猛将,天生的宿命就是冲锋。 若是不能在冲锋中倒下,又或者不能跟敌人面对面拼杀,对他而言,是一种遗憾,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孤独。 如今铁骑军能再次出战,火炮并不是万能的。 这说明,铁骑军在燕国,依旧有用武之地,他的一身武艺,也不至于荒废。 “儿郎们!三山口一战,我们只能看着敌人从我们眼前消失,最后跑出去,只是斩杀了一些散兵游勇。有人或许觉得,有了火炮,我们铁骑军就没落了。 但是并非如此,火炮并不能代表所有。 我们铁骑军仍旧有出征的机会。 儿郎们,打起精神,挺起胸膛。 让我们用腰间的横刀,手里的短枪,背上的弓弩,告诉所有人。 铁骑军,依然是最强的! 铁骑军,依然是燕国不可战胜的铁军!” “吼吼吼……” 在杨五的鼓动下,铁骑军的将士们扯着脖子呐喊着。 从火炮出现以后,他们燕国第一军的威名就在直线下降。 他们从建立起,经历的大战并不多,却一直背着燕国第一军的名头。 如今被人质疑,他们需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就摆在他们的眼前,他们自然不能错过。 他们就像是一个个扇着翅膀的公鸡,等着那奋力的一啄;他们就像是一头头猛虎,等待着奋力一扑。 “吱呀~” 沧洲城的城门在他们期盼的眼神中缓缓打开。 两万的宋国骑兵,在宋国将校们带领下,怒吼着冲向了杨七的阵营。 杨五高举起手里的大枪,铁骑军的将士们也高举起手里的横刀。 “啪!” “啪!” “……” 单手捶胸,武器碰撞上坚硬的铁盔,发出了响亮的金铁轰鸣。 杨五一挥手里的大枪,枪尖直指宋军。 “杀!” 第0845章 这就是大宋? “轰隆隆……轰隆隆……” 铁骑洪流的奔涌,终于再次响彻在了战场上。 久违的酣战冲锋,让每一个铁骑军将士们心中,都催发出了一丝豪情。 铁骑军出击,舍我其谁。 这就是铁骑军的宗旨,也是铁骑军的气势。 而沧洲城内冲出的宋国禁军中的马军精锐,同样不甘示弱。 他们不仅穿戴着豪华的装备,同样抱着必死的决心。 此番出城,为的就是要一举捣毁城外的火炮。 不成功便成仁。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人数比铁骑军的人数多。 所以他们更不能输。 两军还没有交战,那种一往无前的冲锋的势头,已经率先汇聚在了一起。 马蹄杨起的沙尘,遮蔽了半个战场。 “当~” 杨五手里的大枪抡出去,砸到了冲过来的宋将身上的时候,代表着一场遭遇战,正式的爆发。 铁骑军犹如顽石,缓缓的从高处往低处滚动,势头越来越大,且坚不可摧。 似乎挡在他们面前的一切,都避免不了被摧毁的下场。 宋国禁军马军,更像是一道汹涌波涛的浪潮,一往无前,似乎要吞噬一切。 犹如两枪争雄,拼的是枪头的锋利,拼的是枪杆的韧性,更拼的是持枪人的武艺。 “杀!” 杨五犹如天神下凡,一手持枪,一手持刀,奋勇砍杀。 挡在他面前的宋国禁军马军将士,纷纷成为他刀枪下的亡魂。 在他身后,铁骑军军卒们紧紧跟随。 杨五既是那个持枪人,也是那个锋利的枪头。 铁骑军摆出的阵型就像是一个锋利的枪头,一路横冲直撞,贯穿宋国禁军马军将士们的阵型。 宋国禁军马军的两大校尉,陈虎、王彪就像是浪潮的潮头,不断的率领着麾下的将士们拍打铁骑军的这块顽石。 似乎想用他们身后浪潮的汹涌,拍碎挡在他们面前的顽石。 俗语有云,水滴石穿。 但是波涛汹涌的浪潮,却拿耸立在水中的顽石,无可奈何。 任凭陈虎、王彪率领着麾下的将士如何攻击铁骑军,铁骑军的枪头阵型都不见动摇。 陈虎甩着狼牙棒,挡开了杨五挥过来的长枪,冲着身旁的王彪低吼道“我拖住他,你带人速速去毁掉那些铁疙瘩……” 王彪瞪着眼睛,挥动手里的钢鞭,一边应付着杨五手里的横刀,一边闷哼道“我若一走,你必死……” “哈哈哈……” 杨五朗声一笑,豪气干云道“你们两个不必争,不论你们如何谋划,都得死。” “哼!狂妄!” 陈虎冷哼了一声,挥着狼牙棒,就冲着杨五杀了过去。 “挡!” 狼牙棒和大枪碰撞在一起,震的陈虎虎口发麻。 陈虎心里暗骂了一句。 杨家人都是怪物。 杨七力大无穷,堪称天下第一力士。 想不到杨五的而力气也不弱,全心全意的跟他作战,他居然挡布下杨七一击。 不过,即便如此,陈虎依然毫不示弱的挥动着狼牙棒继续和杨五拼杀。 杨五手里的大枪婉转,一朵枪花扎出,越过了陈虎的狼牙棒,捅在了陈虎的盔甲上。 陈虎胸前的护心镜上,当即被捅出了一个大坑。 王彪见状,心头一惊,手提着钢鞭就要过来帮忙。 “噗~” 陈虎胸前的护心镜虽然帮他挡住了这致命的一枪,但是杨五这一枪,仍旧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创伤。 陈虎喷出了一口逆血,对着要冲过来帮忙的王彪大声喊道“还不走!” 王彪见状,心头一颤,他神色复杂的看了陈虎一眼,低吼道“我会给你报仇的……” 丢下了这句话,王彪二话不说,掉转了马头,带了一支人马,越过了杨五和铁骑军,直奔向他们身后的火炮阵营。 陈虎以及陈虎的手下,很默契的死死的拖住了杨五以及铁骑军军卒。 他们一万多人马,虽然挡不住铁骑军的冲锋,但是拖住铁骑军一时半刻,还是没问题的。 他们都是被挑选出来的死士,在这种战事上面,一点儿也不含糊。 “噗呲噗呲~” 铁骑军将士又不是善人,面对阻挡他们的敌人,自然不会手软。 手起刀落。 宋军禁军马军将士,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掉下马背。 城头上,石守信看到这一幕,饱含热泪的感叹道“皆是忠义之士……” 战场上的事情,做不得假,也容不得有人滥芋充数。 实打实的刀枪互砍,以命换命。 “嘭!” 杨五一手握着枪头,使劲的甩出了尾,枪尾扫在了陈虎身上。 陈虎犹如一个沙包一样被从马背上砸了下来,他口中的鲜血止不住的往出喷涌。 “唰!” 大枪婉转,枪头顶住了陈虎的咽喉。 杨五皱眉道“你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校尉,如果你愿意投降,我可以不杀你,并且提拔你做我的副将。” 陈虎咧嘴笑着,嘴里的鲜血不停的往出喷,“嘿嘿嘿……那就谢谢杨延德将军厚待了,不过我这人知道什么叫做忠义,更知道忠臣不事二主。” 杨五眉头皱的更紧,“值得吗?” 陈虎笑的更开怀,“当然值得,我虽然要死在你的枪下,可是王兄却突破了你的铁骑军,马上要杀到你们那个铁疙瘩旁边了。 只要炸毁了你们那些铁疙瘩,你们燕军,又岂能是我大宋禁军的对手。” 杨五缓缓摇头,嘲讽的笑道“下辈子再做将校,要记住一句话。永远都不要小逊你的对手。” 杨五瞥了陈虎一眼,紧接着道“知道我为什么没去追他吗?因为我发现,整个杨家,论武艺和智谋,我是最弱的。” 陈虎一愣,猛然瞪大了眼睛,低吼道“杨延嗣……” “噗呲~” 不等他出声提醒王彪,杨五就一枪捅穿了他的喉头。 陈虎瞪着眼睛,一脸不甘的倒在了地上。 另一边。 王彪也确如陈虎所言,率领着麾下的骑兵,冲到了铁疙瘩不远的地方。 杨七屏退了那些护卫在他身前的扎马合勇士,单骑上千,朗声道“投降!或者死!” 王彪的回答很简单。 他像是没听见杨七的话,率领着麾下的将士们继续冲锋。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杨七突然想起了曹植的那一首诗,长叹了一声,缓缓退后。 生还的机会,他给了王彪。 可是王彪不在乎。 杨七自然也不会心慈手软。 这是战争。 “神机营就位!” 杨七一声令下,神机营的一干军卒们举着火枪缓缓上前。 面对汹涌而来的王彪一行,他们平静而冷漠。 杨七等到王彪一行冲进了五十丈的时候,缓缓的挥动了他的手。 “嘭嘭嘭~” 连绵不绝的枪声响起。 一具具尸体,一脸难以置信的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作为神机营的将士,本就是百里挑一挑出来的神射手。 如今抛弃了弓箭,改用准头更足的火枪,他们自然没有失去准头的道理。 万枪齐鸣。 倒在枪口下的宋国骑兵不计其数。 王彪凭借着厚重的盔甲挡住了子弹的射击,但是他却没能挡住黄泉那一张铜弓,以及锋利的铁箭。 黄泉固然用火枪,但是他的铜弓铁箭也没有丢下。 因为现在火枪的射程、杀伤力,还不足以跟黄泉的铜弓铁箭媲美。 “嗖~” 铜弓震响,铁箭爆射而出。 锋利的铁箭,带着巨大的力道,刺穿了王彪身上的盔甲,从他的胸膛一穿而过,甚至连带他后方的军卒,也没有躲过铁箭的射杀。 “噗通~” 王彪的尸体掉落在了地上。 战场上正在冲锋的宋国骑兵,只剩下了小猫三两只。 一万人的骑兵,在转瞬之间,就消失了。 任由谁看到这种场面,也会吃惊的难以自拔。 剩下的宋国骑兵,在看到了大批同伴倒下,只剩下他们几人的时候。 眼珠子一下就红了。 他们盯着杨七等人,就像是在看杀父仇人。 “杀!” 纵然只有小猫三两只,他们依然选择了冲锋。 因为他们从出城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背后没有退路。 “臣请战!” 扎马合青木在这个时候,跃跃欲试的在杨七身边抱拳道。 杨七点点头,低声吩咐了一句,“下手利索点,让他们死的痛快点。” “诺!” 扎马合青木领命以后,率领着扎马合勇士冲了出去。 只是一个回合,等他再次回到杨七身边的时候。 战场之上,已经没有敌军的尸体。 只留下了一地的战马和一地的尸体。 “全军覆没了?” 城头上。 石守信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切。 仅仅不到半个时辰的交战。 两万精锐的禁军马军,就这么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杨七消灭这两万骑兵,是那么的轻松,那么的写意,甚至还留有很大的余力。 至少到现在,他都没见到杨七背后站着的那三万精锐的步卒,有任何的动作。 一种挫败感,一种杨七不可战胜的感觉,从石守信的心头袭来。 石守信强忍着心头的无力感,声音沙哑的对身旁的家将下令道“传令下去,固守沧州……不可私自出城作战,违令者,斩……” “诺!” 石守信固守沧州城。 数十万的禁军将士,坚守在沧洲城不出。 杨五剿灭了所有的残余以后,回到了杨七身边。 “石守信固守沧州,他手下又有那么多兵马,咱们该怎么办?强攻的话,咱们会损失不少兵力。用火药的话,对方也有火药,虽然威力比不上咱们,但是他们数量足够的话,咱们的人也冲不到城墙下。” 古代的城墙,犹如一个梯形堡垒。 一般铸城的话,是以青砖或青石,混合着糯米汁和铜汁浇灌的。 若是不能接近城墙底部,破坏城墙的根基。 单凭火炮轮番轰炸的话,还真没办法炸开城墙。 这就是杨五担心的所在。 杨七瞥了一眼沧州城,微微一笑,“既然不能强攻,那就守着。大宋能打的兵马一半儿都在城里。只要咱们困住他们。 大哥、二哥、三哥,还有我六哥四部分兵马,就能在到那个境内长驱直入,无望而不利。 石守信固守沧州城,看似有利。 可实际上,对咱们更有利。” 事实证明。 杨七的话,很少出错。 此后几日内的战报,纷纷应证了杨七的话。 石守信固守在沧洲城。 其他宋国东北境的州府,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兵力防御。 要知道之前韩琼在这里闹了一场,早就把这里的兵力消耗尽了。 杨大、杨六二人,率领着兵马南下。 用长驱直入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进军的速度。 简直就是在赛跑。 而且他们打仗,完全没有打仗的样子,因为他们遇到的最强的抵抗,也不过是一群数千人的山头势力。 简直就是在捡城池。 杨六甚至创造出了一日之内攻破二十城的战绩。 这个战绩是怎么打出来的? 杨六什么也没干,他就率领着先头部队,一路冲了下去。 马不停蹄的跑了一天。 所到之处,根本不用打。 大多都是空城,轻易的就被杨六分出去的偏师接管,稍微有些人的城池,也基本上没啥抵抗。 之前韩琼在这里糟蹋了一阵,早就把能抵抗的人都杀光了。 八天! 杨大、杨六只用了八天,就攻占了除过沧州城外的其他宋国东北境的所有城池。 一路杀到了庐州境内,才勉强遭到了庐州的一直厢军抵抗。 此事传到了宋国朝堂上,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然而,还没等到他们做出反应的时候。 一件令他们更哗然的事情,传入到了汴京城。 这件让汴京城,乃至整个宋国都哗然的事情,来自于江宁府。 为了抵御四方入侵。 赵德芳特地派人领兵去平叛。 其中有一支,由文臣率领,去负责对付入侵江宁府的杨二、杨三。 这文臣率领着兵马到了江宁府以后,立马接管了江宁府的一切军政要务。 然后在他麾下十五万兵马的基础上,又吸纳了江宁府的厢军、镇军、乡兵,一下子把兵力扩充到了二十五万。 其势头之庞大,可以说是遮蔽了整个江宁府。 见识到了手下二十五万兵马的雄壮威武之姿,以后,这位文臣做出了一个惊天的举动。 第0835章 吕端献计 向入侵江宁府的杨二、杨三部的南国军,发动正面进攻。 二十五万兵马,雄赳赳气昂昂的就冲向了正在江宁府边上的南国军。 得到斥候奏报这个消息的时候。 正在中军大帐内思量如何渡河的杨二、杨三、吕端三人,都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就连正在兼任帐中录事参军的冯拯也一脸愕然。 杨二难以置信的询问跪在面前的斥候,“你确定,二十五万宋军,正奔此地而来,要可我们决一死战?” 斥候苦笑道“属下也以为这事情有些蹊跷,所以派人再三打探,又亲自去打探了一趟。才发现这事是真的。” 杨二回望杨三,杨三回望吕端。 吕端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冯拯,“冯贤弟,你对此事如何看?” 吕端之所以有此一问,那是在出征之前,心向宋国的冯拯曾经义正言辞的告诉他们所有人,此番南国入侵宋国,必然会遭到惨败。 并且还劝解杨二、杨三,让他们去信给杨七,让杨七放弃这种狂妄的想法。 然而。 当杨二、杨三率领着兵马,长驱直入打到了江宁府边上的时候,冯拯心凉了半截子。 但是对宋国有信心的冯拯依然不肯服软。 他扬言,朝廷一定会在江宁府布置好一切,给南国军一个迎头痛击。 然而,他这话说了还不到一日。 就得到了朝廷派遣了一位只读过几本兵书,却从未征战过沙场的文臣领兵的消息。 那一刻。 冯拯整个心都凉了。 他很想跑到宋国朝堂上去咆哮一番。 他就想问一句话。 难道纸上谈兵的赵括的前车之鉴,你们忘了吗? 然而,即便是心灰意冷。 冯拯心里仍然抱着一份希望。 他虽然不通兵事,但是跟随着杨二、杨三时间久了,多少也听到了一些谋略。 加上他的聪明才智,他能轻易的判断出南国军最薄弱的地方。 比如此番渡河。 对南国军中的大部分将士们而言就是个难事。 因为他们大多人是山里人,对于河水有着天然的畏惧。 只要宋国朝廷派来的文臣们能抓住这个弱点,利用江宁府水系多的优势,就能在江宁府内拖垮整个南国军。 就像是南国军在莽山拖垮了禁军一样。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 朝廷还真派遣了一个棒槌。 大好的优势不多加利用,居然选择率军过来跟南国军硬碰硬。 南国军最不怕的是什么? 最不怕的就是硬碰硬。 他们不仅有锋利的兵刃,还有厚重的盔甲,最重要的是还有那杀伤力庞大的火器。 有这些个东西助阵,硬碰硬,宋国兵马根本讨不到好。 听到了吕端略带嘲讽的笑意,冯拯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下去。 太羞耻了,不仅羞耻,还丢人。 吕端瞧着冯拯面红耳赤的,知道冯拯已经羞愧的无地自容。 他也没有穷追猛打下去。 吕端看向了杨二,问道“元帅,宋军既然大兵压境而来,我们该如何应对?” 杨二沉吟了片刻,笑道“这个时候,我们自然不能渡河。一旦被他们卡在了河中间,那我们可就要完了。传令下去,让将士们收拾好行囊,我们后退五十里。并且让人放出风声去,就说宋军势大,我们怕了,要后撤避其锋芒。” 杨三闻言一愣,旋即笑着摇头,指了指杨二,“二哥你这一招可真够损的。” 吕端通过二人的对话,结合自己的分析,也知道了一些门道。 他试探的问道“咱们不能渡河,那就让他们渡河?” 旋即。 三人相视一笑。 杨三下去传达杨二的命令。 杨二则在帐篷里谋划着些什么。 吕端和冯拯一同出了帐篷。 吕端并没有急着离去的意思,眼看着冯拯失魂落魄的往前走,他快步赶了上去,凑到了冯拯身边,幽幽道“为兄大概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思……是不是有些不甘,又有些很其不争气的感觉?” 冯拯迟疑了一下,他觉得事到如今,似乎也没有瞒吕端的价值,所以就认真的点了点头。 吕端见状,脸上浮起了一丝苦笑,感慨道“曾几何时,我们心里的想法跟你一样。我们都希望,朝廷的兵马能够打过来,征服杨家。然后那个时候我们一起倒戈相向,成为推到杨家的最后一块稻草。 然而,我们足足盼了好些年。 却没有看到任何的希望。 有几次,朝廷对杨家下手的时候,我们满怀期待的准备举杯庆祝。 但是,到最后。 朝廷倒下了,杨家却依然屹立不倒。 不仅如此。 在一次次和朝廷作对的途中,朝廷在不断的被削弱。 而杨家却猛窜势的变强。 直到今日,已经变得比朝廷还强悍三分。 我们这些人,也总算是看清楚了。 杨延嗣就是一头强龙,一头谁也压不住的强龙。 任何一次对他的挑衅,都只会让他变得更强。 就比如这一次宋辽两国联合起来对付他。 他不仅没有在两国的征讨下变弱,反而变得更加强大。 而反观朝廷,朝廷就像是一头空有着强大身躯的幼稚的小龙。 它一次次的挑衅强龙,企图打败强龙。 却不知道,它每一次的挑衅,只会让强龙变得更强大。自己变得更加弱小。 到如今,强龙足以吞下整个它。” 冯拯一脸难看的看着吕端。 吕端平静的道“告诉你这些并没有其他多余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知道,谁弱谁强。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懂得如何取舍。” 冯拯抬起头,直愣愣的盯着吕端,沉声道“你是在劝我背叛朝廷,真心实意的投靠杨家?” 吕端沉吟了片刻,缓缓点头,“你可以这么认为……” 冯拯咬牙切齿的道“然后,在青史上,我就会变成一个和你们一样的乱臣贼子?” 吕端意外的看着冯拯,好笑道“我以为你足够聪明,没想到却这么幼稚。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就比如秦汉时期,嬴政真的是暴君吗?他若真是暴君,又岂会建立起扫六合的霸业,一统天下? 万里长城,书同文,车同轨,这那一项不是足以功盖千秋的功绩。 仅仅因为一个焚书坑儒,就被扣上了暴君的帽子? 可他真的坑杀了所有的儒生? 他坑杀的只是那些反对他施行政令的儒生。 任何的开国君主,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除了杀,还有其他选择? 安抚,只会让他们变得更加得寸进尺。 所以,你觉得扣在嬴政头上的这一顶暴君的帽子,有没有刘邦的份儿?” 吕端一席话,愣是把冯拯说的哑口无言。 作为一个正经八百的进士出身的冯拯,也曾担任过编修,修订过史册,对于史册里的猫腻,他一清二楚。 吕端同样也修订过史册,所以对里面的猫腻也一清二楚。 两个心知肚明的人站在一起,自然不需要再说太多废话去辩解。 因为任何一句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吕端跟冯拯把一切都挑明了,选择权也交到了冯拯手上。他甩了甩衣袖,大袖飘飘的回到自己的军帐内去收拾东西。 留下了冯拯一个人站在原地,一脸苦恼。 这个选择,对他而言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然而。 这场战争却并不会因为他的苦恼而停下。 当杨二决定了退兵五十里以后,一点儿也没有犹豫的退兵五十里。 率领着二十五万大军杀到了江边的宋臣,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畅快的大笑。 他得意的告诉了那些劝解他稳扎稳打的武将们,“看到了没?看到了没?南国军就是一群纸老虎,不堪一击。看到了我们二十五万大军压境,这就怕了。真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候,他们只会跑的更快。哈哈哈哈……” 身边的武将皱着眉头提醒他,“大人,还是谨慎一些好,提防有诈。” 文臣不悦的瞪起眼,“能有什么诈,本官还从未听闻过,又什么阵仗,能将二十五万兵马一口气全杀了的。纵然吃了一些小亏,损失一点兵马,也不足以影响大局。 我们有二十五万兵马,一点儿小亏我们吃得起。” 武将还要说话。 文臣却生气的瞪了他一眼,“你们这些当将军的,一个个不好好的思量如何报效国家,整日里就想着有诈有诈的。难怪你们在杨延嗣手里,总是打败仗。 大势所趋之下,任何阴谋诡计,都不堪一击。 咱们兵强马壮,就算是一人吐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们。 以后本官不想听你再说这样的话了,不然本官就以祸乱军心的罪名,斩了你。” 武将心里憋屈。 连带着他身后的那些将校们心里也憋屈。 可是人家势大,手里还握着可以随意斩杀他们的天子剑,他们不服软也不行。 唯一让他们宽心的就是,至今还没有跟南国军遭遇,并没有什么损失。 而且这个文臣在兵事上或许有些差强人意,但是在后期辎重上,却有过人的能力。 他虽然一口气扩充了近十万的兵马,可是他居然通过了各种手段,愣是没让军中缺过粮食,隐隐还有盈余的架势。 这是对他们唯一的安慰。 文臣率领着大军到了江边以后,命令将士们沿江安营扎寨。 杨二这边一直注意着他的动向。 听说文臣让将士们在江边安营扎寨的时候,他跟杨三碰了一个头。 军帐内。 杨二问杨三,“三弟,你看看这江边的地势,有没有可能用水攻的法子?” 杨三仔细的观看了一下地势,缓缓摇头,“这江面虽然广阔,可是地势一片平坦。想要在水上做文章,恐怕有点难。除非他们呆着不动,又或者他们的斥候全部都死了。 不然,咱们只要在上游有所动作,他们的斥候就能轻易的发现,然后避开。” 杨二缓缓点头,皱眉道“这么说,只能逼他们渡江,然后在江面上做文章?” 杨三点点头,沉声道“只能如此……只是要骗他们渡江很难……” 就在这时,吕端缓缓的踏入军帐中,笑眯眯的低声道“我有一法,可令他渡江。” 杨二、杨三皆是一喜。 “吕兄有何妙法?” 吕端沉默不语,他走前两步,到了书桌前。 提笔挥毫,写下了一封长信。 这是一封招降的信。 大意就是招降领兵的那位名叫杨宁的文官。 并且许下了吕端管理的南国户部的户部郎中的职位。 杨二看到了这一封长信,一脸愕然,“吕兄,我看你这信,不像是招降,反倒是挑衅的味道更浓烈?” 吕端朗声大笑,“这杨宁如今大权在握,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怎么可能会轻易被招降?我这用的只不过是一招激将法而已。” 杨二疑惑道“有何妙用?” 吕端轻笑道“我在大宋的时候,这杨宁,曾经还拜过我的府门,只是被我拒绝了。后来他走通了赵相公的门路,居然被调任到了我麾下任职。 你们说巧不巧?” 杨二、杨三纷纷点头。 吕端又道“所以对杨宁,我有所了解。此人小聪明还是有一些的,甚至脑子远比其他人要活泛。可是却缺乏大智慧。最重要的是,此人受不得别人激,特别是比他聪明,比他厉害的人激。 我以户部郎中许他,又是他昔日的上官。 他看到这信,还不扑过来撕碎我? 以前的时候,他拿我无可奈何。 可是他如今大权在握,我又是叛贼之身。 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杀死我。 你们说他来不来?” 杨二、杨三对视了一眼,同时向吕端施礼,沉声道“此事若成,吕兄可当伐宋第一功。到时候,我兄弟二人必定上书给陛下,为你加官进爵。” 吕端赶忙还礼,笑道“两位客气了。等到伐宋大业完成,再谈封赏也不迟。” 杨二、杨三缓缓点头。 杨二拿起了吕端的信,挑选了一个死士,命令他亲自送到那个叫杨宁的文官手上。 死士拿着信,二话不说,奔向了宋军军营。 剩下的,就是静静的等待了。 看那杨宁,会不会中计? 第0836章 中计了!(今晚一更,家里要断水十天,我得储备点用水) 江水潺潺,奔流到海。 江边一片连营数十里,满地皆是宋军军卒,他们遥望着江的另一岸,似乎在看敌人,也似乎在期待一战。 他们能有如此雄心,全赖杨宁许下的重诺。 斩杨家兄弟者,封侯。 马上封侯,从太祖朝后期,就变成了一个传说。 贫寒的良人,纵然再没有读书的天赋,也想去试一试。 因为他们清楚,除了读书之外,他们没有其他的希望可以出人头地。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马上封侯的机会,他们这些在读书上没天分的人,自然要拼一拼。 英雄起于草莽。 他们怀揣着希望,期盼一战。 和他们拥有同样心思的,就是他们现在的主帅,杨宁。 手握二十五万大军,尝到了生杀大权尽握手中的那种权力,就像是毒药一样让杨宁痴迷。 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人,任何一个有向上的心思的人,都很难拒绝这权力的毒药。 中军大帐内。 杨宁一介文臣,却把自己打扮的像是一个将军,脚踩军靴、身披盔甲、头戴头盔,一脸威严。 只是他蓄的三撇胡子,显得有些不搭。 抚摸着三撇胡子,杨宁摇头晃脑的在那里研究排兵布阵的事情。 就在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的时候。 突然有将校闯入到了中军大帐中,一下打断了他的思绪。 “大人,有急报……” “嘭!” 将校的话还没说完,杨宁就怒而拍桌,恼怒的喊道“什么急报,能比眼前的军情更重要。本官刚想到了一个破敌的妙策,被你这么一搅和,全忘了。 你们这群丘八,难道不懂得什么叫礼数吗? 入帐之前,可曾请示?可曾通禀? 若是因为你的过失,坏了此次伐杨家军的大业,本官定斩不饶。 滚出去!重新来过。” 将校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还扣上那么大的帽子,只能苦着脸跑出了帐外。 “启禀大人,卑职蒋超,有要事禀报。” “滚进来!” 蒋超进入到了中军大帐以后,杨宁已经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座前,他一脸威严的盯着蒋超,冷声道“你有何要事要禀报给本官?” 蒋超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恭敬的递到了桌前,低声道“回大人的话,贼军那边派人过来送信给您。” “贼军……派人送信给本官?” 杨宁着实有些意外,愣了一愣后,他抬手去准备翻那一封信。 然而,手伸出去了一半,就悬在了半空。 旋即,迅速的收回了手,老神在在的道“左右不过是贼人见我们势大,写信过来讨饶的一些话。本官奉圣命,可是要剿灭他们全部,岂能给他们讨饶的机会。 本官不看此信,拿出去焚烧了。” 杨宁嘴上这么说,事实上他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做久了文官,文官那一套陷害人的手段,他多少了解一些。 如今他因为得了圣宠,颇有继丁谓之后,第二个火速升迁的文官。 些许的同僚都盯着他呢。 今日他若是私底下看了这封信,难保不会传出去他暗中通敌的嫌疑。 虽然这对他而言,并不致命。 但是他远在朝堂之外,解释起来也麻烦。 而赵德芳在得知了这件事以后,很有可能会派人过来分他的权。 现在他已经把敌人逼退到了江边五十里外,眼看着大功在前,他又怎么可能让别人过来抢功? 杨宁怀着别样的心思,看着蒋超重新拿回去了信,准备去销毁,他并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 蒋超并不了解杨宁心里真实的想法,拿着信就往外走。 快步走到了帐篷口。 蒋超似乎想到了什么,回身躬身道“启禀大人,前来送信的人说,这封信是昔日大人的同僚,吕端写给大人的。” 杨宁闻言明显一愣,他有些愕然的道“吕端写给本官的?” 吕端在杨宁的政治生涯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杨宁当年中了进士,一直被外派为官,连任三任知县,也不曾得到升迁。 后来去走吕端的门路,被吕端好生的羞辱了一番。 杨宁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怨气。 在他得知了赵普复相以后,经过旁人介绍,带着全部的家当去找赵普。 最终通过赵普的门路,一路从外派知县,升职到了正六品的京官的位置。 官升数级。 这也片面的证明了赵普在朝堂中的关系网有多恐怖。 然而,还没等到杨宁高兴的时候。 就发现,他调任到了吕端麾下,成了吕端的手下。 吕端对于这个善于钻营的手下,一点儿好感也没有。 凡是上官能用的手段,吕端在杨宁身上挨个用了一遍。 杨宁硬生生的挺了下来,最后还熬走了吕端。 所以。 这一刻接到吕端的信,杨宁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吕端啊吕端,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想不到你也有落在我手上的时候。” 杨宁低声呢喃了一句,眼睛下意识的眯起。 吕端近乎就是他政治生涯的一个魔障。 如今大权在握的杨宁,在听到了吕端的信以后,几乎没有再顾虑那么多,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把吕端昔日加在他身上的羞辱,统统还给他。 “把信拿过来,本官瞧瞧!” 杨宁的话冰冷而有力。 蒋超一愣,迟疑道“大人……您不是说……” 杨宁冷冷的瞪了蒋超一眼,喝斥道“本官做事,也需要你教?” 蒋超连道不敢,并双手持信,恭敬的递到了杨宁面前。 杨宁一把抢过了信,迫不及待的拆开了信以后,一目十行的扫过。 半晌,杨宁丢下信,脸上的表情十分的精彩。 有怒、有笑、有恨、有冷。 蒋超对这种表情很熟悉,在战场上,他手下的军卒们,碰上了跟他们有仇的敌军的时候,就是这一副表情。 他几乎不假思索的就判断出,杨宁恐怕跟吕端有怨,而且这怨还不浅。 “嘿嘿嘿……” 少顷。 杨宁笑了。 他的笑容狰狞,脸上的肥肉挤成了一团。 他嘴里发出了冰冷的声音,“吕端,你当我杨宁还是昔日的杨宁,你当你吕端还是昔日的吕端?你太小看我了,还是太高看你自己了?” 蒋超被杨宁的表情吓的瘆得慌,他下意识的低声问道“大人,你没事吧?” 杨宁收起了脸上狰狞的表情,眯着眼,冷冷的道“本官能有什么事?有事的是那些贼军。” 说到这里,杨宁把信递给了蒋超,冷笑道“你也瞧瞧这信……” 蒋超粗略的扫过了信的内容,愕然道“贼军想要招降您?” 杨宁缓缓点头,看向蒋超问道“这说明什么?” “说明……贼军看重大人?” 蒋超试探的问。 杨宁冷哼一声,喝道“糊涂!这说明贼军怕了,害怕我们将他们一举摧毁。正是因为害怕,他们才会出此下策,想从内部瓦解我们。” 蒋超眨巴着眼,愕然道“真的?” 杨宁皱起眉头,“本官说的话其会错?本官问你,在战场上,你能打过别人的时候,会不会考虑招降他们?说实话。” 蒋超犹豫了一下,还是认真的摇了摇头。 招降? 招降那是大人物该干的事情。 对于他们这些小人物而言,战场上一旦碰到了压倒性的局势,他们更喜欢多杀人,而非招降。 毕竟,依照宋军的军制,砍下一颗贼军的头颅,是有相应的银子做奖励的。 砍下的头颅越多,银子奖励就越多,而且还能升官发财。 但是一旦招降了敌人。 他们得到的奖励反而并不多。 杨宁撇撇嘴,冷笑道“这不得了?他若是有本事打得过本官,大可以带兵杀过来,生擒了本官,再谈招降的事情。如今未战,却先招降,这不是露怯是什么?” 蒋超总觉得杨宁的话里有问题,可是他一时半刻又找不到问题在哪儿。 所以听到了杨宁的话以后,他下意识的点点头。 杨宁也满意的点点头,吩咐道“去把这一封信张贴出去,让军中的将士们都看看。贼军怕了,我们一举捣毁他们的时机也到了。 为了鼓舞将士们的士气,本官不惜牺牲个人名誉,你们要记得本官的好。” 蒋超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声点头道“诺……” 蒋超一走。 杨宁在大帐内,脑海里全是吕端信上的内容。 他越想越气,你吕端如今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而已,你凭什么瞧不起我? 你在大宋的时候,我是给你打下手的命,如今你叛逃到了南国,居然还想让我给你打下手? 我手握二十五万兵马,弹手间便可以让你灰飞烟灭。 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这么瞧不起我? 气急会攻心,怒火会烧毁一切的理智。 杨宁气到七窍生烟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他冲着大帐外大声喊道“召集诸将议事!” 一会儿。 此番出征的全部的武将,全部齐聚在了杨宁的中军大帐。 杨宁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看着下面猛将如云,一个个孔武有力,膀大腰圆的汉子,心里顿时豪气冲天。 “本官决定,明日渡江,一举剿灭南国军。你们可有异议?” 诸将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将领这个时候低声道“大人,明日渡江,是不是有些仓促?” “仓促?” 杨宁瞪起眼,冷笑道“如何仓促了?本官让人贴在外面的那一封信,你们可曾看清?” 诸将迟疑了一下,纷纷点头。 杨宁沉声道“贼军今日欲招降本官,说明贼军已经意识到了他们并不是我们的对手。结合他们之前在我军到达之前,就后撤五十里。 所以本官断定,贼军在招降本官不成以后,很有可能会远遁百里之外,退守邕州。 邕州地形复杂,我军若是跟贼军在邕州鏖战,难免会步石守信的后尘,被敌人拖垮在邕州。 所以,此时此刻,我们必须渡江,紧咬住贼军不放,最好能够趁机一举击溃他们。” 顿了顿,杨宁站起身,扫视诸将,沉声道“诸位,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诸位心里应该也清楚,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而我大宋将门,就只剩下了石家一门,孤木难支。 保不齐,下一个将门,就诞生在这一次的大战中。 本官非武将,不会跟你们争功,所以你们的功劳,不会有人抹杀。” 将门? 对大宋的武将而言,能让自己的家族,成为将门,这是毕生的追求。 而自从杨七分裂了将门,一下创立出了四个藩属国以后,将门就变得更加吃手可热。 有武将听到这话,当即眼珠子就红了,他踏前一步,沉声低吼道“末将愿听大人差遣……” 他这一句话,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其他有些犹豫的武将,也在他这一声愿听调遣中,乱了。 足以让人迷醉的利益摆在面前,没有人会忽视它。 特别是此刻它距离他们只有一步之遥。 “末将愿听大人差遣……” “末将也愿意……” “……” 一瞬间,七八个将军纷纷表态。 其他那些理智尚存的将军们,在大势所趋之下,也只能低头。 等到所有的武将们点头以后。 杨宁哈哈大笑,“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即可埋锅造饭,吃饱喝足以后就会帐篷里去休息。子时已过,我们就渡江……恐怕贼军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们会在晚上渡江,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 诸将们得到了军令以后,也没有迟疑。 下去以后就贯彻落实了杨宁的军令。 …… 江对岸,五十里外。 南国军中军大帐。 一直持续关注着宋军动向的南国军斥候们,第一时间就把宋军军营中的异动,告诉了杨二、杨三。 杨二、杨三正在跟吕端议事,听到了这个消息以后,差点高兴的跳了起来。 “哈哈哈……中计了!” 杨二欢喜的站起身,对着吕端躬身施礼,“七弟常言,吕大人有大才,一开始我还有些疑惑。如今吕大人略施小计,就让敌人上钩,不仅免去了将士们一番酣战之苦。也让我南国可以轻易的夺下江宁府。请受杨某一拜。” 吕端受宠若惊的站起身,趁着杨二还没有拜下的时候,赶忙扶住了杨二。 如今杨二的这个杨字,已经不是普通的一个姓氏。 它更是代表着一个势力,一个皇族。 杨七虽然没敕封几位哥哥做王爷,但是在南国、燕国们群臣心里,早就把这几位当成了王爷。 所以,吕端怎么可能接受杨二的礼拜。 “二将军折煞臣了,臣只不过是尽了一份绵薄之力。真正跟敌人作战的,还是二将军,以及二将军部下的将士。 况且,敌人只是中计,我们还没有打败他们,现在高兴还为时过早。 刚才臣听斥候说,宋军过了晌午埋锅造法,如今营中不见晃荡的将士,八成是要趁着夜色渡江。 所以,对于我们而言,准备的时间不多了。 二将军还是尽快的准备迎战才是。” 杨二重重的点头,“吕大人果然是国之栋梁,七弟能得到你相助,是他的福分。”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然后杨二召集了诸将,开始针对宋军渡江,排兵布阵。 第0837章 烈火横江 是夜。 星光璀璨,月光洒满了江面,波光粼粼。 湖面上月影叠叠,似乎月中仙子在水影中起舞。 然而,如此清静优美的景色,此刻却被窜动的人头所掩盖。 二十五万兵马,彻夜渡江,场面十分壮观。 绵延江边数十里。 周遭的十里八乡的渔船,全都被集中在了一起。 即便如此,依然不足以供给二十五万兵马渡江。 由于江水并不湍急,最后杨宁决定,一部分的弓弩兵、盾兵、马军等坐船渡江,而大量的步卒直接淌水而过。 提前划过对岸打前站的斥候们,会在过去的时候拖一根铁索,横跨在江上。 步卒们只需要用腰带挂在铁索上,就能轻易的渡江。 此番杨宁率领的兵马,除了一部分是北方人,不擅长涉水外,剩下的大部分兵马皆是江宁府的人。 江宁府水系繁杂,兵卒们没入伍以前,也多是在水上讨生活的,所以水性都不错。 上千道的铁索横跨在大江上,场面十分壮观。 杨宁站在江边,看着如此声势浩大的一幕,心中豪气冲天。 在所有将士们期盼的目光下,杨宁大手一挥。 “渡江!” 当下。 成千上万的将士们扑到了水中,沿着铁索渡江,也有一小部分的坐着渡船,往江的另一边去。 转眼的时间,一万多将士到了江对岸。 在他们身后,仍有源源不断的将士们过来。 一万…… 二万…… 三万…… …… 十万…… 渡过大江的宋军将士越来越多。 躲在远处一直持续关注着宋军渡江的吕端暗自吞了一口口水,迟疑的低声问身边的杨二,“二将军……是不是差不多了……” 杨二隐蔽在一个矮树丛里,望着远处江边的持续增长的宋军人数,轻声对吕端道“还不够……宋军渡江如此仓促,我们来不及准备。 若是多给我几日,我必然能在江上筑坝,水淹三军。 如今没时间筑坝,又得一举击溃这些宋军,就只能放更多的人过来。” 杨二下意识的捏起拳头,低声道“放他十五万人过江,到时候再发难,看那杨宁是顾头还是顾腚……” 吕端缓缓点头,下意识提醒道“二将军你有把握击溃这过了江的十五万宋军就好……” 一旁陪着斥候趴在草丛里的杨三,似乎看出了吕端心里的顾虑,他轻笑道“吕兄尽可放心,我们兄弟已经准备妥当,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顿了顿,杨三又道“不过,我们兄弟也不是嗜杀之人,不可能把这十五万人全杀了,到时候还要仰仗吕兄去游说他们。让他们不要死撑着。 他们要是真的抵死不降,那我们只能下重手了。 皆是汉家男儿,我不希望局面真的走到那一步。” 吕端重重的点头,承诺道“一旦宋军有溃败之势,吕某必定亲自赶往宋军中,说降他们。二将军、三将军仁厚之心,吕某一定传达给他们。”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间,江面上又有三万宋军过了江。 杨二一瞧,差不多了,赶忙转身,蹲到地上,低声对传令兵吩咐道“速速去通知上游的兄弟们,可以动手了。” 回头又对杨三道“咱们一旦发难,宋军必然乱成一团。你速速去统领在三里外候着的兄弟们,只要这里开始发难,你就带兄弟们杀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降伏这十五万宋军。” “明白。” 杨二、杨三一行人快速的动了起来。 而正在渡江的宋军,丝毫不知道自己正处在危险当中。 此刻。 杨宁站在一艘渔船上,背负双手,仰着头,一脸傲然的道“恐怕杨家贼军,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渡江了……嘿嘿嘿……” 站在杨宁身后,躬身而立的偏将闻言,嬉皮笑脸的道“大人高瞻远瞩,智慧高绝,又岂是杨家贼军能比的?恐怕贼军中所有人加起来,也不及大人一个人厉害。” 杨宁闻言,心里就像是吃了人参果一样舒爽,不过他脸上却一脸淡然,平淡的教育偏将道“不能这么说,贼军虽然不堪,但是还是有一两个人才的。 比如贼军中的参军吕端,就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才。 虽然受到了贼人蛊惑,叛了我大宋。 但是他以前在我大宋的时候,还是有一些分量的。 你去吩咐下去,击溃了贼军以后,抓住此人,先送到本官这里。 本官要好好调教他一番,看看他有没有弃暗投明的打算。 若是没有,就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 偏将当即一脸恭敬的说道“卑职明白……” 渔船荡漾,缓缓划入了江心。 同样沿着铁索到了江心的蒋超,没有来的心头狂跳,久违的危险感袭上了他的心头。 他想抬手拍一捧冰冷的江水,让自己清醒一下,仔细思考一下危险来自于哪里。 可是等他抬手的时候,愣了。 “这是油?” 手上那明显别于水的触感,以及刺鼻的味道,让蒋超轻易的判断出了混合到了水里的东西。 只是水里怎么会有油? 随着混在水里的油越来越多,那刺鼻的味道越来越浓。 蒋超脸色大变,他当即大声喊道“快跑!有埋伏!” 江面上。 聪明人远不止蒋超一个。 当蒋超喊声出现的时候,其他地方也出现了喊声。 渔船上。 杨宁听着四处乱喊的声音,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低声喝斥道“混账东西,不是吩咐过,渡江的时候不许发出声音吗?” 偏将听清了那些呼喊声,他凑到了杨宁身边,低声提醒道“卑职听他们喊的声音,貌似说是有埋伏?” 杨宁闻言,笑了。 笑容里充满了讥讽,“有埋伏,水里怎么埋伏?难道贼人还能变成鱼,躲在水里不成?” 杨宁纵然不通兵事,他也知道,这水里是没办法埋伏的。 纵然有个别水性好的,可以躲在水里,给他们渡江造成障碍,也不足以影响大局。 杨宁心中的讥讽,似乎被水里的蒋超感受到了。 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没表达清楚。 因为在他喊完有埋伏以后,并没有太多人有什么反应。 当即,蒋超立马换了一个说辞,大声喊道“水里有油,猛火油!” 这一声呐喊。 蒋超用尽了全力,所以即使在很远的地方的杨宁,也听清楚了。 杨宁当即脸色一变,扑到了船边,探手抓了一把水,感受到了手上挂着的油渍,脸色大变。 “快!传令下去!让后队立马撤回江岸,前队速速渡江。” 然而。 一切都晚了。 就在他声音刚落下的时候。 从上游不远的地方,突然升起了一道火龙。 火龙在一瞬间吞噬了整个江面,然后沿江而下。 速度之快,骇人听闻。 转眼之间,弥漫数里地。 一些不明所以的宋军将士们,此刻也意识到了他们的危险处境。 一个个大声呼喊着,疯狂的往江对岸冲。 甚至有人顾不得攀上铁索,直接一头扎进了水里,往江对岸游。 杨宁站在床头上,撕心裂肺的呐喊。 “快跑!快跑!” 他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将军,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官员,但是他却还是存有一定的良知。 在发生危险的第一刻,想到的是将士们的性命。 偏将冲上前,拉着杨宁就准备想办法躲藏。 可是杨宁依旧不管不顾,依旧站在船头上撕心裂肺的呐喊。 “呼~” 一股江风拂过。 助长了火焰的气势。 火焰的速度迅猛了几分。 转眼间到达了宋军将士们渡江之处。 “啊~” 火焰一瞬间就吞噬了正在水里挣扎的宋军将士,掩盖了整个江面。 宋军将士在一声声的哀嚎中,堕入到了江水中。 有熟悉水性的,一头扎进水里,想要避过水上的这一股火势。 可是。 他们终究是小逊了杨二的心肠。 为了击溃宋军。 杨二几乎是集合了军中一半的猛火油,从开始倒油到现在,一直没有停歇过。 他们要么在水下憋死,要么冒头以后被火烧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吕端!我中了你的奸计啊!” 杨宁这一刻彻底清醒,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出在那儿。 当即悲痛的在船头上呐喊。 眼看着那火焰吞噬着宋军将士的性命,他就觉得自己似乎罪孽深重。 相比于曾经那个不要脸的侯仁保,杨宁多少要点脸皮。 他虽然自负、自傲,甚至有些自大。 但是他却从不推卸责任。 “大人,再不跑就来不及了。火要烧到船了!” 偏将在一旁急忙喊道。 杨宁却置若罔闻,他瘫坐在船头上,痴痴的盯着水上的火焰,泪眼婆娑。 “是我!是我害了你们啊!是我害了你们!” 偏将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了,当即咬牙低吼道“大人,现在说这些没用了,还是逃命要紧……” “逃命?” 杨宁满眼泪水,哭着笑着道“我哪还有资格逃命,因为我的一意孤行,害死了这么多的将士,罪无可恕。我应当给他们赔命的……” “我给你们赔命!” 杨宁大吼一声,跳入到了江中。 “大人!” 偏将急忙去拉,却没拉住。 眼看着杨宁跳进了江中,被火焰吞噬。 偏将舔了舔嘴唇,咬牙道“虽然你是个废物,但是勉强还有点血性……” 丢下了这句话,偏将拉着船夫划着已经燃起了火的船只,往对岸跑。 船夫不敢停船,因为偏将的刀架在他脖子上。 他也不敢跳水,因为水下的火更大。 偏将夸赞杨宁有血性。 他有哪里知道。 在大火蔓延江面的时候,杨宁心里想的远比他看到的多。 在知道了水里有油的时候,杨宁就知道自己中计了。 他脑海里当时想着对不起将士们,同时也在考虑自己的退路。 可是他想了一圈,依然发现这是一个必死的局。 纵然他侥幸逃生,此番因为他愚蠢,导致大军溃败的罪责,一定会被他背在身上。 他也会像是赵括一样,被写在史书上,遭万年唾骂。 纵然他活下来了,以后也要在无尽的谴责和自恼中度日。 今日如同烈火地狱的一幕,将会在他心头不断的燃烧,再燃烧。 煎熬他的每一寸心脏,直到他生命的终结。 所以,他需要给朝廷一个交代,给将士们一个交代。 唯有一死,才能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他不会像后面的某个宋官一样,打了败仗,让几十万将士惨死在了西夏人手里,被将士们的家眷们拽着马缰绳质问儿郎在哪儿,却最后依然能够恬不知耻的屹立在朝堂上。 就这还被誉为大宋栋梁。 何其可悲,何其可叹? 言归正传。 杨宁一死。 宋军将士们群龙无首。 不论是江一边的,还是江另一边的,此刻都乱成了一团。 禁军将士还好,尚有将校约束。 那些被征召来的将士,则管不了那么多。 他们仓惶逃窜,毫无目的。 就像是在老鼠堆里丢了一把火,老鼠们四处逃窜一样。 “杀啊!” 早已准备好的杨三,在这个时候率领着南国的兵马杀了出来。 渡过江的十五万宋军将士,还没有站稳,就被南国军团团围困。 喊杀声震天,却没有多少杀戮的事情发生。 那些被征召来的将士们,听到了喊杀声,立马就跪地请降。 不是他们没骨气,而是这一刻,慌乱的他们只想着活命。 征召来的将士们一跪。 禁军将士们就被晾在了那儿。 “儿郎们,随我杀!” 有刚强的,领着手底下的兄弟就往上冲。 对于敢反抗的。 杨三也不客气,指挥着手下的南国军开始绞杀。 其他的禁军将士,这个时候也硬着头皮跟着往上冲。 两边瞬间酣战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 吕端带着一行人,每人手持一面铜锣,一边敲锣,一边大声呐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可否听我一言!” 吕端在亲兵们护持下,在乱军丛中奔走相告。 出奇的是,除了少量敌意明显的对他出手以外,大部分军卒,居然并没有对他出手。 吕端一瞧,有戏。 顿时喊的更起劲了。 第0838章 谁该死? 没有人愿意死。 忠贞不二,悍不畏死的只有极少数人。 不然,汉家江山也不会频频更替。 吕端的呐喊声终究还是起了效果。 在吕端的努力下,喊杀声逐渐在变小。 到最后,又重新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拨。 一波盘踞江边,一波堵在江边。 禁军将士和南国军厮杀了一阵,重新变成了两军对垒。 吕端代替了杨三的话语权,策马到了禁军将士门前,高声道“禁军将士们的战斗力,我们有目共睹。此番若非朝廷选人不当,让我们趁机占了便宜,恐怕也不能轻易的战胜你们。 俗话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南国、宋国,皆是我汉家男儿掌权,均属一脉。 如此相耗下去,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你们如今失去了先机,大量的军械又尚未过江。 跟我们拼下去,也没什么好下场。 你们一死,尚且痛快。 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家中的妻儿老母?” 吕端这话说的漂亮,既表示了南国军刚强的一面,也顺便夸赞了一下禁军。 言外之意。 不是你们不能打,而是你们的统领有点渣。 而且我们要不是使诈的话,也不一定能够战胜你们。 这话听在禁军将士耳中,分外舒坦。 没有几个人会愿意承认自己比不过别人。 即使被人家打的抱头鼠窜,他们也要保持心中的一份骄傲。 吕端这话算是摸到了他们的心坎上了。 眼见禁军将士们并没有反驳自己的话,吕端就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果,当即他继续道“我家陛下仁厚,从不滥杀,更是解了我近千万汉家男儿被人奴役之苦。 诸如征燕云,解我千万汉家男儿被奴役之苦的事情,咱们就不说。 就说说离你们近一点的。 昔日。 已故先帝北伐,棋差一招,导致了数十万禁军将士遭辽人算计。 是我们陛下,提前提醒了禁军将士,才有十数万禁军将士得以生还。 也是我们陛下,在十数万禁军将士危难之际,伸出援手,收留了他们。 我想,这些人中间,不乏你们昔日的同僚。 他们的遭遇,应该也跟你们讲过。 陛下如何对待他们,你们心里也清楚。” 吕端顿了顿,郑重的道“跟你们讲这些,就是想要告诉你们,陛下是一位仁君,他不愿意擅杀我汉家男儿。 我们此刻两军对垒,稍有不慎,就会有数万兄弟惨死。 这不是我们陛下愿意看到的,也不是诸位愿意看到的。 所以……” 吕端缓缓抬起手,拱手道“恳请诸位,为身边的其他兄弟们想想,放下刀兵。只要你们放下刀兵,我们就是亲如一家的兄弟。” 禁军将士们闻言,下意识的就看向了身边的同僚。 再看看对面兵强马壮的南国军,他们心里有了打算。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领头的几位将校。 领头的将校们又不傻,他们自然感受到了背后那如同针芒一样的目光。 能活,谁又愿意去死。 而且他们中间很多人都知道,那些去了燕国的昔日的同僚,过着什么日子。 初入燕国,碰上粮荒。 确实过的有些苦。 可是杨七身为一国之君,不惜以身犯险,亲自出海为他们捕捞食物。 单凭这一点对待他们的真诚,就不是其他的君主可以做到的。 有将校当即就要丢下手里的兵器。 却被身边的将校给拦下。 在同僚们异样的眼神中,他踏前一步,低喊道“吕大人,昔日你在汴京的时候,卑职跟你也算有一面之缘。卑职现在有几句话想问你,还望你看在昔日一面之缘的情份上,如实相告。” 吕端端正道“你讲……” 将校沉声道“我们兄弟若是投了你们,以后算是燕国人,还是南国人?” 吕端闻言一愣。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可是却不好回答。 燕国人、南国人,终究是有分别的。 吕端沉吟了片刻,郑重的道“燕国、南国皆一家。” 将校沉吟着,缓缓点头,又问道“那我们兄弟若是投了你们,可会被你们贬去做奴隶?毕竟,贵国有多次以战俘为奴的事迹发生……” 吕端闻言,几乎不加思索的冷声道“我家陛下曾经有言,汉儿……不为奴!” 汉儿……不为奴! 简短的五个字,却充满了力量。 禁军将士们听到这句话,皆是浑身一震。 禁军将校眼中,也多了几分异样的神彩。 他突然有点明白了,杨七为何在燕国羸弱的情况下,依然选择南征北战的缘故。 就是为了这一句。 汉儿不为奴! 任何汉家男儿,听到这一句话,都不会无动于衷。 喊出这句话的,更是比比皆是。 可是细数青史,能做到这一点的君王,貌似寥寥无几。 但凡能入伍的汉子们,胸膛里多少都比别人多一份血气之勇。 听到这一句话,不可能无动于衷。 禁军将校原本还有几句话要问,但是听到了这一句话后,他心中就再也没有任何犹豫了。 “唰~” 他率先带头单膝跪地,沉声道“捧日军左厢青翼营指挥使杨明,请降!” 有他带头,其他的将士们也纷纷单膝跪倒在地。 吕端激动的点头道“好好好……诸位不必多礼,快快请起。随我见我二将军和三将军……” 杨二早就到了,只是他看到了吕端在劝降禁军将士,就没怎么打扰。 禁军将士们再次见过了杨二、杨三以后。 杨二派人收缴了他们的兵器,只留下了几个将校的兵刃。 然后由吕端领着他们进了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内,只有杨二一人。 杨三在安置那些降卒。 将校们进入到了中军大帐以后,参拜了杨二,杨二请他们坐下以后,说道“诸位今日明义之举,免去了一番刀兵。杨某在这里多谢诸位。 诸位有什么不方便对外人提的要求,现在可以告诉杨某。 待到此番战事一了,杨某会亲自书信一封,送给陛下,让陛下尽量满足你们的要求。” 杨二如此坦率坦诚,倒是让刚投降的禁军将校们有些无所适从。 几个人推推搡搡,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杨二见此,指着其中一人,笑道“你叫杨明?” 杨明躬身道“回二将军的话,卑职正是杨明。” 杨二点头道“看你在他们之中有些威望,就由你来说。不必有所顾虑。” 吕端在一旁笑着帮腔道“二将军让你们提要求,你们就尽管提。须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杨明闻言,咬了咬牙,沉声道“既然二将军让卑职直言,卑职也就不客气了。卑职等人别无其他要求,就是希望,投了燕国以后,能获得跟昔日投了燕国的禁军兄弟们一样的待遇。 至于其他的……卑职不敢想。 卑职等人寸功未立,也没那么厚的脸皮去提其他要求。” 杨二微微一愣,看向了吕端。 二人相视一笑。 杨二笑眯眯的看着杨明等人,说道“难道你们的家眷,你们都置之不顾了吗?” 杨明一愣,有些黯然的道“卑职……卑职的家眷都在汴京城,如今投了燕国,只怕朝廷不会放过卑职们的家眷。所以……卑职们不敢想……” 杨二摇头道“不不不……没有什么不敢想的。既然招降了你们,自然要为你们以后着想。” 杨明迟疑道“可是卑职的家眷们都在汴京城,朝廷一旦知道了卑职等人投了燕国。必然祸及我们的家眷。我等就算现在率领兵马杀过去,也来不及……” 杨二笑了,笑的很开怀,他朗声道“从这里打到汴京,阻碍重重。确实耗费时日,等到打到了汴京城。恐怕你们的家眷,早就遭到了赵德芳的毒手。 不过,现在有一个取巧的法子。需要你们帮忙,一旦事成,你们的家眷或许可以平安的回到你们身边。” 杨明的第一反应不是激动,而是一脸难以置信,“这……这不可能……” 杨二笑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不瞒你们说。日前我收到军报,陛下已经率军拿下了除去了沧洲城以外,其余的所有宋国东北境的土地。 不日将会兵临庐州。 只要我们奋勇追击,敢在朝廷杀尔等家眷之前,拿下江宁府,和陛下回合。 到时候,一半宋国疆土落在了陛下手上。 西北北凉国的折家已经拿下了太原。 西边大理国的曹家已经拿下了整个川蜀。 到时候,只要陛下愿意,随时可以拿下汴京城。 届时,陛下只要去信一封,告诉赵德芳,他的人头,就是尔等家眷的人头。 并且逼迫赵德芳和谈。 你说赵德芳会不会答应?” 杨明闻言,一脸愕然。 仅仅用了几个呼吸,他就想通了其中的诀窍。 当即,他也不在迟疑,立马单膝跪地,沉声道“若是真能救出我等家眷,我等自当任由二将军驱使。” 杨二缓缓站起身,满意的点点头道“很好,我的一番话,终究是没有白费。在江对岸,尚有尔等昔日的旧部数万。 本将军不愿意跟他们兵戎相见,所以希望尔等能够有人去招降他们。 待到我大军渡江以后。 尔等将会在吕兄的指派下,四散出去,分别招降江宁府其他地方的军伍。 三日之内,攻克江宁府。 尔等家眷必活。” 杨明等人,齐齐施礼,躬身道“诺!” 就这样。 大军在江对岸休息了半夜。 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 杨明就带着一些旧部渡江,招降了尚未渡江的宋军将士。 自此。 杨宁所率领的二十五万兵马,一夜间全部扫清。 江宁府内。 再也没有有效的力量,能够抵挡南国军的兵马驰骋。 三日。 仅仅三日。 在招降和重兵弹压下。 江宁府、苏州等地,尽数归南国军掌控。 杨宁江上惜败,导致二十五万大军惨败。 杨延定挥军数十万,三日攻克江宁府。 这两件事,犹如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天下。 凡是听到这两件事的人。 皆是一脸难以置信。 汴京城内。 皇宫。 赵德芳听到这两个消息一起传到了耳中以后,当即瘫坐在了龙椅上,爬都爬不起来。 江宁府失守、济州府失守、青州、登州、苏州等等。 河东、江南,尽归杨七所控。 大宋半壁江山,就这么丢了。 不仅如此。 西边的川蜀也丢了。 北边的太原府也丢了。 大宋一时间,风雨飘摇。 “朕!朕要诛灭杨宁的九族!” 好不容易缓过劲的赵德芳,第一句话就是要诛灭杨宁九族。 当即。 就有朝臣站出来阻拦。 “陛下,此战非杨宁之过,实乃禁军将士不肯拼死,心有投敌之念。这才导致了二十五万大军惨败。” “放屁,若非杨宁无能,又岂会让二十五万大军,惨败在贼军手里。” “……” 一番唇枪舌战再次掀起。 文武们在朝廷上激烈的对喷。 杨宁错没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可是文臣们如此维护杨宁,为的是什么? 为的就是赵德芳登基之初承诺的那一句刑不上大夫。 今日杨宁犯了错,他的家眷被诛灭了。 明日他们犯了错,家眷岂不是也要被诛灭。 这可不行。 文武吵成一团。 赵德芳越听越怒,最后忍不住咆哮道“够了!都给朕闭嘴!” 然而。 武将们当即气势就弱了,可是文臣门不虚他。 特别是御史。 当即就有御史在赵德芳发火的时候,跳出来朗声道“臣等所言,句句是为了陛下,句句是为了我大宋社稷。 此番江宁府一战,杨宁作为主帅,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是,相比而言,那些禁军将校,才是真正导致此次江宁府战败的根源。 杨宁纵然不堪,可是他致死,都在为陛下征战。 他用他的死,证明了他的忠诚。 可是那些禁军将校呢? 他们口口声声的说是对陛下忠诚,可是一见敌人兵临城下,就纷纷倒戈。 所以,臣以为,他们才是导致此次江宁府战败的根源。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有投贼的心思。 甚至有人还跟贼人暗中勾连。” 御史的这番话,说的不卑不亢,分外有利。 至少赵德芳听了有理。 他又没有亲自参与那一场战争,只是凭借着奏疏去揣摩。 如今,说是罪魁祸首的杨宁,战死在了沙场上。 而那些自认忠勇的禁军将士们,却投了贼人。 如今反过来对付朝廷。 如此一比,赵德芳心里立马有了答案。 “他们……更该死!” 第0839章 苛政猛于虎 杨宁作战英勇,战死沙场,官升三级,赐谥号忠德。 禁军将校,勾结匪类,战场上投敌,诛其九族。 这就是朝堂上最后商量出的结果。 很明显。 武将们在朝堂上跟文官们斗法,根本斗不过。 到最后,终究是文官们赢了。 满朝文臣们,赢了武将一场,就像是打了胜仗一样,出了垂拱殿以后,成群的结伴去了青楼和教坊内庆祝。 这个时候,赵德芳才发现,被文武们这么一闹,正事都没谈。 半壁江山都没了。 文武们还在想着内斗。 赵德芳突然就有种凄凉的感觉。 当垂拱殿内就剩下赵德芳和一些宦官和宫娥的时候,赵德芳望着殿外,有些呆滞。 他开始有些明白了赵普在离去之前,给出的建议。 或许当时向杨七认怂的话,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局面。 如今该怎么办? 关键时刻。 赵德芳才意识到了老臣的重要性。 在这个国朝风雨飘摇之际,除了一些经历过风雨的老臣外,其他人根本拿不定主意。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靠不住。 “派人速速去找赵爱卿,找到以后,用朕的龙撵请回来。” 赵德芳吩咐身边的亲信宦官,让他派人速速去寻找赵普。 这个时候,或许只有赵普能够给他出一些主意。 宦官领命以后,快速的出了皇宫,去寻找赵普,并且准备好了最高规格的仪仗,迎接赵普。 然而。 就在宋国的宦官们统领的安抚司四处寻找赵普的时候。 赵普却乘坐着一叶扁舟。 沿江而下。 褪去了官服的赵普,头戴着斗笠,身披着蓑衣,手握着一根鱼竿,半躺在扁舟的前侧,像是一个渔翁一样在悠然垂钓。 只是在他身后,两个渔家汉子,快速的划着船。 急水行舟。 赵普根本钓不到鱼。 挂在鱼钩上的鱼饵早就被水流冲刷掉了,徒留下一个鱼钩在水里静静划过。 显然。 赵普的本意不是在钓鱼。 扁舟一路前行。 行至江宁府水域,突然渔家汉子停下了船。 年龄偏大一点的黝黑的汉子,憨厚的挤出了一个笑脸,对赵普道“老丈,咱们不能再往前了,只能在此地停下。” 年龄偏小一点的汉子,在一旁帮腔道“再往前,就是江宁府的地界。如今整个江宁府,都已经被北方的燕王攻下。江面上全是燕军战船,咱们这小船进去了,恐怕会被撞的连骨头都不剩。” 赵普半眯着眼,躺在船头上,低声说道“继续前行……” 两个渔家汉子对视了一眼,年龄偏大的汉子苦笑道“老丈,咱们实在是不敢向前了。再往前,那可是要送命的。咱们兄弟家里还有父母妻儿要照应,这性命不能轻易舍去。 咱们也就赚您一点儿船钱,没理由把性命也搭进去。您老说是不是?” 赵普微微睁开眼,瞥了一眼渔家汉子,淡淡的道“船钱加十倍,你们只管前行。有人挡路,你们就告诉他们,老夫在船上。老夫担保你们兄弟不会有事。” 十倍的船钱? 这让两个渔家汉子有些动心。 毕竟赵普上船的时候,给出的价钱,就是平日里撑船的价钱的些许倍,如今再加十倍,自然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两个渔家汉子对视了一眼。 “去!” “不去!” 两个渔家汉子同时开口。 年龄偏小的汉子咬着牙,对年龄偏大的汉子道“哥哥,十倍的船钱,咱们走一趟,不仅能交足了衙门征的各种税前,还能给爹娘、嫂嫂、小狗儿添一件新衣裳……” 年龄偏大的汉子仍旧在犹豫,年龄偏小的汉子低吼道“家里现在就剩下不到三件完整的衣服了,平日里小狗儿出门都是光着屁股的……今岁过年的时候,娘腿疼,嫂嫂偷偷拆了自己厚衣的内衬,给娘做了个护腿的……每到下雨吹风的时候,嫂嫂穿着单衣在打颤……弟弟看着都觉得可怜…… 当年你娶嫂嫂的时候,答应了每年给她添一件新衣的。 可是嫂嫂自从嫁到了咱们家,何曾穿过新衣? 她可曾埋怨过你? 咱们家里五个人,嫂嫂照顾的井井有条,却苦了她自己。 今春的时候,为了给弟弟说一房媳妇,嫂嫂连她娘给的遗物都拿出来了。 嫂嫂对咱们家的恩情,弟弟记在心里。 以前没机会报答她,如今碰上了机会,弟弟不愿意错过。 你且回家去照顾爹娘和嫂嫂,还有小狗儿。 这一趟弟弟去,就算是拼了这一条性命。 弟弟也要报答嫂嫂的恩情。” 年龄偏大的汉子,撑着船桨,一言不发,他黝黑的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但是他内心却在波涛汹涌的挣扎。 赵普是何许人也? 他自然一眼就看穿了两兄弟的心思。 当即,他有些坐不住了,低声迟疑的问道“老夫给你们十倍船钱,可足足有三十多两。你们缴纳朝廷的赋税,需要这么多?据老夫所知,依照宋律,你们家中只有两口青壮,春秋两季的税赋,也不到五两银……” 年龄偏大的汉子闻言,长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多言。 年龄偏小的汉子,没好气的道“你懂什么,前年的时候,朝廷为了征辽,衙门里增添了征辽税、行军税,今岁征讨南国的时候,又添了三项税。 最狠的就是一次征收三年的赋税。 前前后后加起来,足有五十多两税款。 我们兄弟在江上没日没夜的摆渡、打鱼,也只是凑齐了二十多两,如今还差一半。” 饶是以赵普的见多识广,听到这番话以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脸目瞪口呆。 年龄偏小的汉子嘴里说出的这些税款,他听都没听说过。 还一次性征收三年的赋税。 赵普闻所未闻。 他是谁? 他可是月前还在执掌宋国的宰相。 饶是赵普是宋国是宋国最大的贪官,在听到这一番话以后,心里也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那一句。 苛政猛如虎。 老夫贪,贪的是不义之财,贪的是皇家的财产,可从没有向百姓伸过手啊。 这下面的官员们,还真是敢干。 “嘭!” 赵普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捶了一下船舱。 手上的疼痛刺激着他的脑袋清醒了几分。 他如今,已经不再是那个宋国的宰相了。 管不到人家头上了。 “哎……” 长叹了一口气。 赵普躲在船头不出声,心里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船尾。 年龄偏大的汉子,似乎有了决定,他并没有理会弟弟主动请缨。 而是稍微往船头走了一段,对赵普躬身道“老丈,您也知道,我这一趟跟你去,是一趟卖命的差事。您看您能不能留下个信物。 一旦我为了老丈您把命丢在了江上,家中妻小也好有个信物去取钱。” 赵普随手塞进了怀里,摸出了一块玉佩,看了一眼,然后一脸嫌弃的丢给了年龄偏大的汉子,不咸不淡的道“老夫从不轻易给人信物。这玉佩,是一块汉朝的古玉,价值百两。算是老夫买了你这一条命。” 年龄偏大的汉子拿到了玉佩,刚摸索了一下,听到了赵普的话,差点没拿稳,给丢进了江里。 价值百两的玉佩,他见都没见过。 他抬起头,对年龄偏小的汉子道“弟弟,你以前在当铺当过伙计,多少认识一点这东西。你看看……” 年龄偏小的汉子赶忙凑了过来,仔细瞧过了玉佩以后,沉重的点点头,“是一块古玉,价值应该比老丈说的更高……” 年龄偏大的汉子拿着玉佩,紧紧的摸索了一下,从裤腰带上抽出了两根细线,搓成绳子,穿起了玉佩。 然后郑重的挂在了年龄偏小的汉子的脖颈上。 年龄偏小的汉子一脸愕然的道“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年龄偏大的汉子咧嘴笑了,“省着点花,这可是哥的卖命钱。照顾好爹娘……还有你嫂嫂和小狗儿……” 话音落地。 年龄偏大的汉子,一把将弟弟推到了江里。 他撑起了船桨,迅速的摇晃了起来。 由于是顺江而下,等到年龄偏小的汉子从水里钻出来的时候,扁舟早到了十数丈开外。 年龄偏小的汉子明白了自己的兄长要做什么,他大声的喊道“哥!” “我是你哥!” 扁舟上,年龄偏大的汉子,不敢回头,他一边快速摇船,一边回了一句。 年龄偏小的汉子,听懂了年龄偏大的汉子话里的意思。 顿时,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了下来。 我是你哥,所以送死的事情,不可能让你这个当弟弟的去,要去也是我去。 因为我是你哥。 “呜呜呜……” 年龄偏小的汉子的哭声,就像是送行的曲子,虽然有些凄凉,但是却在江面上经久不衰。 扁舟上。 赵普难得的丢下了手里的鱼竿,回头看着身后的年龄偏大的黝黑的汉子,郑重的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 年龄偏大的汉子憨厚的挠了挠头,低声道“当不得贵人夸奖……” 能给他百两古玉,卖他这一条命的,在他看来就是贵人。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 在他们县城里,一条命,不值百两。 赵普听到这话,却摇了摇头,然后他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望着潺潺的江面,幽幽道“老夫在宦海沉浮多年,见过的人,多不胜数。 但是真正有情有义的,却见的不多。” 年龄偏大的汉子顺着赵普的话茬道“老丈还见过其他有情有义的?他是谁?回头让我见见,看看能不能成为好兄弟。” 赵普闻言,哭笑不得的道“让你见见,应该没问题。不过你想跟他成为兄弟,不可能。” 年龄偏大的汉子愕然道“为啥?” 赵普重新握起了鱼竿,幽幽道“因为他叫……杨延嗣!” 年龄偏大的汉子,闻言有些发愣。 旋即。 他就要说赵普吹牛。 杨七的大名,如今可以说是威震天下。 那等人物,岂是谁都能见了。 一个有资格见杨七的人,又怎么可能坐他的渔船。 最不起码……也得有十条渔船护送。 就像是城里的赵财主那样。 然而,还没等到年龄偏大的汉子损赵普,就见到了江面上三艘快船冲了过来。 年龄偏大的汉子,看到了那三艘快船上的军卒们,吓的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北来的船,停下!前面已经封江,你们速速离去,可免你们一死。” 三艘快船,迅速的出现在了扁舟边上。 快船上的将校,逼停了扁舟以后,冷峻的喊道。 “军爷,小人……” 年龄偏大的汉子陪着笑脸的软话还没说出口。 就听船头的赵普幽幽的喊了一句,“老夫要见杨延嗣,你们头前带路。” 快船上的将校刚要出声喝斥,就见到赵普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印玺,丢了过去。 将校眼疾手快的接过了印玺,仔细看过以后,脸色瞬变。 “您是……赵相公?” 赵普不咸不淡的道“如假包换,老夫如今身无官爵,难道还有人冒充老夫不成?” 赵普的印玺做不得假。 而赵普跟杨七之间的情分,燕军将士也多有耳闻。 虽然对赵普的身份仍有存疑,可是将校也不敢怠慢赵普。 当即躬身道“还请赵相公随卑职入江宁府。” 赵普缓缓点头,回头看向了已经被吓傻的年龄偏大的汉子,哭笑不得的道“还不快划船跟上……” “哦哦哦……” 年龄偏大的汉子慌忙的点头答应了一声。 他心里早已炸开了。 直到这一刻,他明白了。 他真的载了一个大人物。 一个天大的人物。 感情刚才老丈真的没吹牛,他真的认识名震天下的燕王杨七。 就这样,怀揣着各种心思。 年龄偏大的汉子划着扁舟,跟在快船后面。 期间,有一条快船,拿着赵普的印玺,率先离开了一步。 没过多久后,又出现在了扁舟旁。 然后一脸恭敬的将印玺还给了赵普。 扁舟在三条快船的护卫下一路前行。 最终在一艘庞大的五牙大舰面前停下。 大舰上战旗林立,兵甲过千。 一位年轻的公子,站在船头,背负双手看着他们。 第0840章 干一件圣人都干不了的大事 “赵相公?!” 杨七居高临下,看着赵普。 扁舟上的赵普闻言一愣,咧嘴笑道“这里可没有什么赵相公,只有一个名叫赵普的糟老头子。” 杨七脸上的冷峻一扫而空,笑道“快!请赵老丈上来。” 赵普哈哈大笑,在军卒们搀扶下,上了五牙大舰上。 撑船的汉子,也浑浑噩噩的跟着上了船。 闻名天下的人物就在眼前,可是他却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并没有人在意此事。 赵普走到杨七面前,给了杨七一个熊抱。 然后朗声大笑道“你小子如今有本事了,刚才居然开口试探老夫。是不是刚才老夫要是说一句,老夫乃是大宋天使,你就让人把老夫赶走?” 杨七毫不隐瞒的点点头。 赵普摇头笑道“老夫如今跟大宋可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了,老夫如今只是一个闲云野鹤。此番过来见你,还盼望你能收留老夫。” 杨七请赵普坐下以后,笑道“您能在这个时候前来找我,自然是相信我。我虽然不才,但是还管得起你的饭。” 赵普欣慰的点点头,“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 二人寒暄了一番过后。 杨七让人备上了一桌酒菜。 赵普在江面上飘了半天了,也有些饿。 囫囵吞枣的吃过了一些以后。 赵普擦拭了嘴巴,抿了一口酒,感慨道“七郎你如今势头很猛啊!这才几年,你就从昔日那个小家伙,变成了一国之君。 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兵临汴京城下,将赵德芳赶下皇位,自己登基称帝了。” 杨七端着酒杯的手一顿,有些以外的看了赵普一眼,然后似笑非笑的道“您老即便是离开了那个位置,还要为赵德芳当一次说客?” 赵普放下酒杯,笑眯眯的看着杨七,悠悠道“你如今拿下了河东、江南,近半数的宋国疆土,已经落到你手里了。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联合折、曹两家,兵临汴京城下。 之所以没有动作,不就是在等赵德芳向你服软吗?” 赵普又抿了一口酒,笑眯眯的道“让老夫猜猜,你之所以没有一口气打到汴京城,是不是在顾及,一口气吃这么多,消化不了?” 杨七缓缓点头,感叹道“从我创立南国,一直到如今,只不过用了不到短短几年。疆土一扩再扩。麾下的兵马虽然在不断的增多,可是其他的却跟不上。 特别是官员这一项,几乎可以说一直处在紧缺的状态。 如今又拿下了这么一大片土地,想要消化它,也需要不少的时日。 最重要的是,此番宋辽合谋攻燕,我不仅要从宋国身上割肉,也要从辽国身上割肉。 两块远比我们燕国更大的疆土,治理起来,确实是一个难题。 若是我只打,不治,那我打它干嘛?” 赵普有些意外的看向杨七,感慨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领悟到了守江山远比打江山困难。当年太祖也是在收复了南唐以后,才悟通这个道理。 你年纪比太祖小,成就却远比太祖高。 太祖在位的时候,四邻皆窥视中原。 如今的你,打的所有四邻见了你都害怕。 了不起啊!” 杨七又好气又好笑的瞥了赵普一眼,“你就别给我带高帽子了。” 赵普嘿嘿一笑,这才问道“那你打算如何收场?” 对于这个问题,杨七早就有清晰的想法,他几乎毫不犹豫的道“自此以后,河东、江南、西南尽数归我。宋燕两国划江、划河而治……” 赵普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 然而。 杨七还没说完,只见他继续说道“自此以后,宋国为燕国属国,宋帝降爵为王,每年要向燕国,进贡价值百万的货物……” “嘶……” 赵普再次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个条件明显比第一个条件更狠。 他几乎不假思索的道“你这也太狠了,赵德芳未必会答应。” “不答应?” 杨七不屑的瘪瘪嘴,道“他兵发南国的时候,有没有问过我会不会答应?况且,朝拜我,总比他们去朝拜其他人强。进贡给我,总比他们进贡给辽国强。” 赵普愕然道“大宋何曾朝拜过其他人?” 杨七挑眉,笑眯眯的问道“赵相公,以你的眼光,你不会看不出辽国的威胁。若是没有我在关键时候出手,顺州城一败,宋国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你心里比我更清楚! 赵光义不争气,赵德芳更不争气。 他挑衅我之前,就不想想挑衅我的下场。 与其指望他们的后辈争气。 不如我先把这一口气争回来。” 杨七这一番话,确实是心里话。 在扶持赵德芳为帝的时候。 杨七还想着赵德芳会比赵光义强一些。 坦白说。 杨七扶持赵德芳那一刻甚至想着,赵德芳忍辱负重,变强以后找他扳手腕。 他情愿为后世子孙设计一个自己人当对手。 这样后世子孙就不会显得那么昏庸。 两强相斗的局面,只要能一直持续下去。 互相激励下去。 到那个时候,宋燕两国就是最强的。 到那个时候,这一片土地上,除了宋燕两国外,谁还能在这里撒野? 任何在这片土地上撒野的异族人,都会被踩的粉碎。 然而。 赵德芳这个不成器的坑货,却辜负了杨七的期望。 宋国已经被赵光义折腾的不成样子了,赵德芳不思在杨七的策应下好好谋发展,居然变本加厉的继续折腾。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 杨七意识到了。 靠别人。 终究不如靠自己。 指望别人变强。 不如让自己变得更强,让所有人都惧怕自己。 强到让所有人惧怕的时候。 异族人就是一个笑话。 既然我有足够的实力让你们灭族,那我就不介意提前把你们从这地球上抹除。 什么人道主义的,在这个时代讲人道主义,就是一个笑话。 这就是杨七此刻的想法。 赵普不理解杨七的想法,他只是觉得杨七的要求有点太苛刻了。 赵普苦笑道“与其如此,你还不如直接兵临汴京城下,来的痛快。” 杨七看了赵普一眼,笑眯眯的道“第一我吞不下这么大的地方…… 第二,一旦拿下了宋国,曹、折两家,势必会从中间分取不少胜利果实。我可以保证自己不起野心,但是我不能保证别人不起野心。我可不希望,明明是亲戚,到最后却互相杀伐,杀的尸横遍野。 第三,留着宋国还有用……” 赵普瞠目结舌的看着杨七,他发现自己这个老政客的思维,居然有点跟不上杨七的想法。 杨七说出的三个条件里,前两条,赵普能够轻易的想通。 可是第三条,赵普死活想不通。 想不通的问题,赵普习惯藏在心里,回头慢慢的盘算。 他见杨七主意已定,就知道这件事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当即他迟疑的问杨七,“若是赵德芳不答应呢?” 杨七乐了。 “那就兵临汴京城,让赵德芳自己从皇位上走下去。然后我再扶持一个愿意答应我这些条件的人上去。反正赵家的皇位是从人家孤儿寡母手里抢来的。 我如今帮别人抢回来,也是不错的。 柴家不是尚有遗孤嘛!你说扶持他们上位如何? 柴家要是镇不住的话,那你觉得石家如何? 我觉得这个条件要是告诉了石守信,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赵普一脸愕然,惊恐的看着杨七,低吼道“杨延嗣,那可是皇位,不是水里的鱼,唾手可得。你如此草率的决定一张皇位的去留,皇位到底在你心里是什么?” 赵普不得不惊恐。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历史上就有一位不在意皇位的主。 这个人就是西楚霸王项羽。 项羽的下场如何,众所周知。 赵普还真担心杨七成为第二个项羽。 杨七瞧着赵普的眼神,似乎猜到了赵普再想什么,他并没有过多解释,只是顺嘴说了一句,“旁人谋的都是江山社稷,一城一国。我所谋划的是让我汉家,生生世世,永居于恒宇之巅。” 赵普瞪大了眼珠子,难以置信的喊道“圣人都不敢这么说!” 杨七笑道“所以我不做什么圣人,我要做一个霸主,一个领军者,一个开拓者,一个解去汉家男儿身上重重枷锁的革命者。” 赵普完全懵了。 杨七问道“如今的汉家男儿,看西南山里的俚人僚人,是何目光?” 赵普下意识的道“南蛮子……” 杨七惨笑道“那你可知,有朝一日,也许我汉家男儿,就是人家口中的南蛮子,汉家病夫,甚至有些人自己人都看不起自己人,一味的去跪舔异族人。” 赵普义正言辞的低吼道“这不可能!” 赵普之所以回答的如此强硬,那是因为,在这个时代,汉家男儿,是最高傲的一群人。 在他们眼里,除了他们自己以外,剩下的都是蛮子。 如果杨七能够把后世的历史证明给赵普看的话,估计赵普会气死。 杨七甚至能想到,赵普一边怒骂不肖子孙,一边羞愧的一头撞死的场面。 但是杨七没办法向赵普证明这件事。 他只能唏嘘的说道“我也希望这不可能,但是防患于未然。我不希望,千百年以后,让后世子孙埋怨我们无能。” 杨七缓缓起身,踱步到了船头,望着滔滔江水,沉声道“国恒大,好战必亡。我情愿让汉家男儿亡在好战中,也不愿意让他们跪着求生。 因为我汉家男儿的膝盖金贵,别人受不起。” 赵普一脸凝重的站起身,踱步到了杨七身边,长长的作揖施礼,沉声道“老夫虽然不知道你心中为何会生出这种顾虑。但是老夫也不希望那一幕出现。 你的想法,虽然很虚无,很狂妄。 但是老夫知道你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老夫恳请你,给老夫留一席之地。 老夫愿意用老迈的残躯,助你一臂之力。” 杨七转过身,扶起了赵普,郑重的道“如此,那就有劳您前往宋国一趟,将我的三个条件,带给赵德芳。我在此地等他十日。 十日后,他若是不出现,俯首称臣。 我就联合曹折两家,兵临汴京城下。” 赵普再次抱拳,躬身施礼道“老臣定不辱陛下使命。” 重任在身。 赵普并没有在船上停留许久。 带上了杨七给他备上的一些金银细软以后。 赵普找到了吃的满嘴流油的撑船的汉子,让他带自己回宋国。 悠悠扁舟,离开了五牙大舰,驶入江中。 赵普依然是来时的磨样,窝在船头上,半眯着眼睛钓鱼。 撑船的汉子,心里又激动、又兴奋、又害怕。 旁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大人物,他一日间,就见了两个。 甚至还说过几句话。 最最重要的是,他把自己卖给了其中一位。 撑船的汉子的眼神,频频的瞅向赵普。 赵普感受到那炽热的目光,有些不自在。 就在撑船的汉子第一百四十五次瞅向赵普的时候。 赵普睁开眼,没好气的看向他,“你三番五次的看老夫。怎么,知道了老夫的身份,想劫掠一把,然后够你一辈子富贵?” 撑船汉子闻言,吓了一跳,当即慌忙的凑到了赵普身前,趴在地上道“小人不敢!小人参见老爷!” 赵普微微一愣,他想起了杨七的一句话。 顿时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不悦道“男子汉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别动不动就给人跪,站起来说话。” 撑船汉子赶忙站起身,陪着笑脸拱手作揖道“小人参见老爷。” 赵普听出了撑船的汉子话里的意思,摇着头,哭笑不得的道“你啊你!说你精明,你为了百两钱财,就愿意舍去性命。说你蠢,你又知道什么是机缘。 罢了,念在你对家人有情有义的份上,老夫就收了你这个家仆。 老爷我此番出来,一个仆人都没带。 你就跟在老爷我身边,随我一起去一趟汴京城。” 撑船的汉子大喜过望,当即想要再次拜倒在地,不过想起了赵普的教训,赶忙躬身道“小人多谢老爷收留!” 第0841章 改天换地(今晚一更,有事要出去一下) 巍峨汴京城,潺潺金水河。 昔日的繁花似锦,早已一去不复返,反倒是多了一丝暮气。 临街的青楼红馆内,清倌人们犹抱琵琶半遮面,浅唱青吟,台下的文人士子们,拍着手大声叫好,不时的还扔出几贯钱打赏。 婉转的歌声,飘荡在汴京城的上空,飘荡在金水河上。 一叶扁舟。 就在这醉生梦死的暮气中,缓缓驶入了金水门。 没有人知道,这一叶扁舟驶入金水门,将会给宋国造成多大的震动。 守卫金水门的将士们,瞧见了扁舟上侧卧的老者以后,一个个乖巧的站在一边规规矩矩的施礼,然后恭送那一叶扁舟向城内驶去。 扁舟上的老者虽然已经卸下了所有官爵,可是他的余威犹在。 只要他老人家愿意,动一动手指头,依然能像是碾死蚂蚁一样碾死他们。 垂拱殿。 已经三日三夜没有休息的赵德芳,赤红着双眼在龙案前发呆。 殿前侍卫将一侧消息告知了伺候赵德芳的宦官。 宦官小步疾走到赵德芳身边,一脸喜气洋洋的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赵普赵相公找着了。” 赵德芳微微回神,瞳孔骤然放大,狂喜的站起身,“真的?快速速请赵爱卿入宫。” 宦官躬身笑道“回陛下的话,赵相公已经在宫门口恭候多时了。” 赵德芳狂喜之余,感慨道“赵爱卿不愧是我大宋的栋梁,快请他进来……” 说完这话,赵德芳又补充道“你在去御膳房,让御厨准备一些赵爱卿爱吃的酒菜,等赵爱卿到了,一并端上来。 朕要跟赵爱卿边吃边聊。” 赵德芳对赵普的礼遇,可以轻易的看得出赵德芳对赵普的重视。 这几日。 燕国兵马南下,宋国风雨飘摇,江山岌岌可危。 实在是把赵德芳弄的焦头烂额。 满朝文武,除了出一些不靠谱的主意以外,基本上没起到多大的作用。 如今赵普这个顶梁柱终于到了,赵德芳心里下意识的也松了一口气。 年迈的赵普穿着一身布衣长衫跨入到垂拱殿的时候,赵德芳又重新恢复了他皇帝的威严。 他高坐在龙椅上,高不可攀。 在他面前的龙案上,摆满了吃食。 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龙案下,摆着一张长形方桌,桌上也摆着一些诱人的山珍海味。 赵普瞥了一眼桌上的山珍海味,并没有太多表情,他在赵德芳逐渐裂开的笑容中,躬身施礼,“外臣赵普,参见大宋皇帝陛下。” “外臣?!” 赵德芳脸上的笑容骤然一僵,他缓缓站起身,浑身颤抖道“赵普……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赵普不卑不亢道“外臣赵普,参见大宋皇帝陛下。” “你!你!” 赵德芳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赵普,手指颤抖的指了半天赵普,最终一屁股瘫坐在了龙椅上,憋着眼眶里委屈的泪水,沉声低吼,“赵普,连你也背叛了朕,投了燕国?” 赵德芳此刻,再也没有刚才的欣喜,反而多了一些凄凉。 赵普不卑不亢的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则主而侍。” 赵德芳咬牙切齿的质问,“你是说,朕是一个昏君,不值得你辅佐?” 赵普微微摇头,道“不敢,外臣只是看到了陛下桌上的熊掌燕窝以后,有感而发。陛下在汴京城里衣食无忧,餐餐豪奢。百官们在汴京城里,饮酒作乐,押妓作乐,纸醉金迷。 有几个人在意,远在数百里外的州府,黑心的县令知府,加税加到了三年以后,逼得百姓食不果腹。 又有几个人在意,国将破碎,山河将亡? 燕王在江宁府内陈兵数十万,随时可以北上。 北凉王陈兵数十万,已经拿下了整个太原府,两日之内,就能杀到汴京城。 大理王拿下了整个川蜀,四日内就能率领兵马,杀到汴京城。 近百万兵马,随时都能杀进汴京城。 而在这个时候,满朝文武大部分都在吃喝玩乐。 陛下,你告诉我,这江山该怎么辅佐?” 赵德芳被赵普质问的面色涨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山河破碎在即。 这时候急的,大概也只有他赵德芳一人吧。 真到了杨七兵临城下的时候,除了少数真正忠君爱国的人,会陪着赵德芳殉葬外,绝大多数的文武官员们,大概会投靠杨七,然后继续以前的活法。 反正在这个年代,知识分子是稀有产物。 杨七必须用到他们。 赵德芳颓废的坐在龙椅上,一脸失魂落魄。 赵普再次躬身施礼以后,朗声道“外臣此番出使宋国,是为了平息两国干戈而来。” 赵德芳缓缓抬起头,瞥了赵普一眼,颓废的道“平息两国干戈?呵呵……” 赵德芳讥讽的笑道“杨延嗣会有这么好心?他不会是想让朕效仿柴氏,让位给他?朕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不可能。” 赵普摇了摇头,不咸不淡的将杨七的三个条件告诉给了赵德芳。 赵德芳闻言以后,一脸恼怒的道“让朕去帝号,降为王爵?这和让朕让位,有何两样。朕绝对不答应。” 赵普苦笑着摇了摇头,由衷的说道“虽然外臣已经不再宋国为官,但是作为旧臣,多少还留有一些情分。外臣不得不提醒陛下一次,这恐怕是宋国唯一的机会。 错过了这个机会,宋国只怕真的就要除名了。” 赵德芳愤怒的站起身,冲着赵普喊道“你给朕滚出去!这里是我大宋的朝堂,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赵普抬起手,拱了拱手,一甩袖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垂拱殿。 “嘭!” 赵普前脚刚走出垂拱殿。 愤怒的赵德芳就把龙案上的菜肴一袖子全扫到了地上,然后恼怒的嘶吼道“都是混账!” 赵普耳听着背后赵德芳的愤怒之音,嘴角勾起了一丝讥讽的笑意。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杨七和赵德芳,真的是天壤之别。 一个像是雄霸九天,照耀万里的骄阳。 一个像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皎月。 皎月又岂能与骄阳争辉? 赵普大踏步的离开了垂拱殿。 出了皇宫。 他并没有隐瞒自己的行踪,自然引起了许多有心人的主意。 其中就包括丁谓。 当丁谓等人得知了消失了不到一个多月的赵普重新出现在皇宫以后。 当即,召集了所有的朝臣赶往了皇宫里去求见赵德芳。 其目的就是为了谈听清楚赵普跟赵德芳究竟聊了什么。 若是赵普要重新复位的话,那他们这些人怎么办? 然而。 等他们进入到了皇宫,了解清楚事情的真相以后。 一个个全都瞠目结舌。 连赵普这种三朝老臣都投了杨七,这无疑像是一个重磅炸弹,震的朝野内外一片哗然。 哗然过后。 自然不可避免的针对杨七的三个条件进行了商讨。 最终商讨的结果。 完全跟赵德芳答复赵普的不同。 三个条件。 朝臣们经过商议以后,一个不差的全部答应了。 并且,经过他们一番劝谏。 赵德芳也被逼着硬着头皮答应了此事。 距离赵普之前进宫不到三个时辰后。 赵普重新出现在了垂拱殿。 这一次他是被赵德芳特意派人请回来了。 龙椅上的赵德芳,早就没了帝王之威,看起来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 “燕国的三个条件……朕答应了……” 赵普没料到,结局再一次让杨七给猜中了。 原本他以为还要多费一番唇舌,可是他没想到,朝廷居然这么轻易的就妥协了。 突然间,赵普心里有种恨其不争的念头。 他也开始明白了一些杨七之前在江面上说的那一番话。 倘若今迫赵德芳的人,从杨七换成异族人,结果是不是也大同小异? 真到了那个时候,汉家男儿还有何尊严可言。 赵普终于明白了杨七的所作所为。 所以他心里恨其不争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惩罚犯错的后辈的狠辣。 赵普冲着赵德芳微微拱了拱手,不咸不淡的道“既然贵国答应了我燕国的要求,那就请贵国国主,摆明车马,前往江宁府,向我国陛下表明臣服。 并且自即日起,去帝号,以王爵自居。” 翌日。 清晨。 天刚亮。 守卫在汴京城里的禁军将士,以及各级的护龙卫,拱卫着赵德芳的车架,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汴京城。 赵德芳这一走,汴京城的百姓有点慌。 百姓们都以为杨七要打过来了,赵德芳逃了。 所以一个个在赵德芳走后,拖家带口的也往城外跑。 一时间。 繁华的汴京城彻底乱成了一团。 若不是开封府府尹出来澄清了谣言的话,恐怕汴京城里的百姓们非逃走一半不可。 赵德芳的车架出了汴京城以后,一路急匆匆赶路。 星夜兼程下,历经数日,到达了江宁府外。 禁军将士被挡在了江宁府外。 徒留下赵德芳,带着一行文臣,进入到了江宁府。 江宁府内。 曾经被战火燃烧过的南唐皇宫,经过了一番修缮。 依然富丽堂皇。 杨七到了江宁府以后,就一直居住在南唐皇宫里。 并且,在他入驻江宁府城的时候,还特地为这一座大城改了名字。 金陵。 又名南京。 属于燕国的陪都南京。 巍巍金陵城。 其奢华程度,并不逊色汴京城。 甚至比汴京城还奢靡。 金光灿灿的皇宫。 数万的将士把守着。 皇宫内。 最大的大殿内。 扎马合勇士们守在大门两旁。 杨七身穿一身龙袍,高坐在龙椅上。 在他下首的分别是吕端、杨二、杨三等人。 似乎为了见证今日这个特殊的时刻。 陈琳专门从南国赶了过来,陪在杨七身边。 一切礼节准备就绪以后。 杨七冲着身旁的陈琳点点头。 陈琳甩了甩拂尘,声音尖锐的喊道“宣宋国国主赵德芳,觐见。” 没过多久。 屈辱的赵德芳等一众宋臣,在赵普引领下,进入到了大殿内。 赵德芳入殿以后,屈辱的拱手施礼,“外王赵德芳,拜见……拜见……” 赵德芳犹豫了很久,还是喊出了那两个字。 “陛下!” 这一声陛下。 代表了太多太多。 它代表着从今日起,大宋将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名叫宋国的藩属。 它代表着赵氏皇族,从今日以后,将不复存在,以后这片大地上,只有赵氏王族。 它代表着,另一个名为杨氏皇族冉冉升起。 它代表着,一个名叫大燕的帝国,从今以后将威震四方。 它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结束,也代表着一个时代的开始。 总之,它代表了太多太多东西。 在场的,没有任何一个人为此感到高兴。 即便是自此以后,燕国将会雄霸天下,燕国的君臣也没有感到多少欣喜。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今日的宋国,难保不会成为他日的燕国。 他们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 杨七缓缓起身,他没有奚落赵德芳,也没有鄙夷赵德芳。 在他眼里,赵德芳的这一声陛下。 代表的不仅仅是一种遵从。 更重要的是,原本属于赵氏皇族的一种责任,落在了他的头上。 这个责任,就是振兴民族。 以前在诵读一位伟人的名言的时候。 杨七并不能感受到其中沉甸甸的责任。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感受到了。 这一句名言就是为中华崛起而读书。 他此时此刻能说的,就是为中华崛起而奋斗。 让中华屹立在世界之巅。 这一刻,这个责任将落在他的肩膀上。 沉重的责任,让杨七一瞬间似乎成熟了不少,他挺直腰身,缓缓抬手,对赵德芳道“平身吧……” 待到赵德芳直起身以后,杨七已经重新坐在了龙椅上。 杨七看了身旁的陈琳一眼。 陈琳会意,前行了两步,从龙案上取下一封诏书,当殿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宋帝今日来降,免去了天下数万万百姓免遭战乱之苦。 朕念及宋帝功德,特敕封宋帝为宋王,号宋国国主。 自此以后,黄河以西,长江以北,为宋国国土。 宋国世代皆为燕国藩属。 宋国常设兵马,不得超过二十万。 一旦遭遇外敌入侵,宋国常设兵马,必须听从燕国调遣。 自此,天下皆以燕国为尊! 钦此!” 第0842章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臣……赵德芳……叩谢皇恩……” 当赵德芳屈辱的俯首在地,咬着牙说出这一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宋国的文臣皆叩拜在地,俯首新帝。 燕国众臣脸上皆洋溢着难以掩饰的笑容。 历史翻开了新篇章。 属于赵宋皇朝的时代,自此一去不复返,属于杨燕皇朝的时代拉开了序幕。 杨七心里没有半分激动,他平淡的挥了挥衣袖,淡淡的道“昭告天下!” 此刻的杨七,犹如一夜封神。 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不需要任何人提醒,众臣皆俯首在他面前。 “诺!” 宋国投降的消息,就这样被快速的传播了出去。 世人皆知此事以后,一片哗然。 对于些许宋国的百姓而言,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头上的天就变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欢喜的自然是燕人。 忧愁的是除了燕人以外的所有人。 一个犹如骄阳一样的庞然大国出现,注定有无数的小国,将会在它的照射下,犹如皑皑白雪,急速消融,成为它展示威能的牺牲品。 赵德芳在金陵待了三日。 第三日的时候。 杨七为赵德芳举行了一个简单而又不失隆重的册封仪式。 当那方铭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传国玉玺出现在杨七手里的时候,着实让所有不知情的人都震惊了一把。 杨七在册封赵德芳的祭天大典上,在烧给上苍的诏书上,盖上了这一方玉玺。 标志着宋国臣服于燕国,再无更改的例子。 册封了赵德芳以后,杨七让以赵普为首的一帮燕国文臣,对宋国的各部兵力进行了核算和盘查。 并且给出了裁撤和保留的名额。 同时,就两国以后的交往,贸易等事务,也进行了磋商。 赵德芳对于这一切,都捏着鼻子认了。 因为他不认也没办法。 作为一个俯首称臣的人,杨七仍有能让他保留宋国的存在,已经是极大的恩惠了,在其他方面,他根本没有争取的权力。 更重要的是,在以赵普、吕端为首的多位精明人的算计下,宋国的那些文臣们压根不够看。 被赵普、吕端二人混合双打,打的鼻青脸肿的。 最终,为了贯彻落实宋燕两国制定出的新政。 杨七跟赵普等人仔细磋商以后,最终定下了由陈耀,左迁到宋国,担任燕国驻宋的监政大臣。 一切都商量妥当以后。 这一场针对宋国的战争,也落下了帷幕。 宋国因为这一场战争,丧权辱国,割地赔款,还丢掉了帝位。 燕国在这一场战争中,却涅槃重生。 燕国占据了宋国近一半的领土,并且通过宋国的这一部分领土,成功的将以前被分割两地的燕、南两国给联系在了一起。 杨七在跟众位大臣们商议以后,取消了南国的国号。 自此以后,再无南国。 天下间,只有一个无比强大,地域辽阔的燕国。 燕国也一跃成为这片大地上,唯一的霸主。 除了新建的大理国、北凉国外,燕国几乎把周边的四邻挨个的捶打了一遍。 到目前为止,没有不服的。 …… 等赵德芳拿上了册封他的诏书,回归宋国的时候。 杨七也命赵普,拿上了他跟赵德芳共同署名的诏书,前往沧州城,劝降石守信。 经历了多番战火洗礼,沧州城显得很萧条。 四野之下,除了军卒之外,剩下的唯有秋风卷起的漫天枯叶。 杨七在前往江宁府的时候,为了避免石守信在背后作乱,就命令十数万大军,将沧州城围困的水泄不通。 百里之地,若无军令,连一只鸟儿也飞不进去。 石守信似乎自知不是杨七的对手,也没有出城作乱的心思,只是固守在沧州城内,等待朝廷的增援。 对于石守信这位老将而言,城外的燕军防守,确实严密。 从城内往外突破,很难。 但是若有一支兵马能够配合他,里外夹击的话。 他有信心能够轻易的战胜城外的燕军。 沧州城内。 被火炮炸的只剩下了一半的城主府。 石守信敷着汗巾,半躺在软榻上。 连日劳累,让石守信感染了一些风寒。 对于他这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而言,风寒可是重病。 “爷爷……吃粥……” 石家长孙端着一碗稀粥到了石守信面前,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坐起身。 汤勺在粥碗里搅动,让滚烫的热粥缓缓变凉。 盛起了一汤勺的稀粥,送到了石守信嘴边。 石守信张嘴,一口吞下,待到石家长孙准备喂第二勺的时候,石守信制止了他。 细细的咀嚼着嘴里为数不多的米粒。 石守信紧皱着眉头,声音沙哑的道“没粮了?” 石家长孙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石守信长叹了一口气,唏嘘道“城里的粮食还能撑几日?” 石家长孙迟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到了今日就没粮了……” 石守信下意识的攥紧拳头。 沧州城如今是一座孤城。 孤城若是没粮,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石守信比任何人都清楚。 因为他曾经被辽人困在榆关的时候,就经历过这一幕。 人性的险恶的一面,在那个时候会无限的被放大。 不敢回想昔日榆关内发生的一切。 石守信突然拽住了石家长孙的手臂,低吼道“朝廷的援兵还没到吗?” 石家长孙摇了摇头。 迟疑了片刻,石家长孙低声道“眼看快过去一个多月了,朝廷的援军要是能到,只怕早到了。如今看不到朝廷援军的影子,只怕……” “闭嘴!” 石守信低吼了一声。 他冷声训斥自己膝下的长孙,“这个时候不得非议朝廷。咱们这里的兵马,可是朝廷仅剩的禁军精锐,也是大宋最后的百战精兵。朝廷是不可能放弃这些兵马的。 除非……除非……” 说到这里,石守信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觉得,他脑子里想到的那个可能,永远不会发生。 “传令下去,搜刮民间的所有粮食,杀了军中的军马,充作军粮。” “诺~” 沧州城早在石守信到来之前,就被韩琼搜刮了一遍。 石守信如今又怎么可能从民间搜刮到粮食。 至于军中的军马倒是不少,可是偶尔吃一吃还好,并不能真的当成粮食一直使用。 军中很大一部分人,仍然饿着肚子。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放弃希望。 他们始终坚信,朝廷会派人来增援的。 时间缓缓的往后推移。 沧州城内的宋军们,并没有等来宋国的援军。 反而等到了燕国的使者。 白发苍苍的燕国使者跨入沧州城的时候,所有认识这位老者的人,皆是愣了。 “赵普?!”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 燕国使者,居然是昔日宋国权力最高的宰相。 一瞬间,他们脑子里像是被塞了一窝蜜蜂一样乱。 同样的。 石守信在得到了这个消息以后,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他顾不得额头上的汗巾滑落,跌跌撞撞的从软榻上跑下,抓着长孙的胳膊,惊愕的喊道“你说燕国使者是赵普?那个三朝老臣?” 石家长孙咬着牙点了点头。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 石守信头摇的像是拨浪鼓。 可是当赵普真正踏入到城主府以后,他不信也的信。 石守信在看到了赵普以后,根本不在乎赵普此行的用意,他如同一头发怒的猛虎,扑到了赵普面前,愤怒的质问,“赵普,你怎么成了燕臣了?告诉老夫,你怎么变成了燕臣?” 赵普任由石守信抓着他,平淡的说道“良禽择木而栖,你我同僚多年,你应该了解我赵普。” 石守信紧紧的攥住赵普,厉声质问,“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大宋有那点对不起你的。你为什么要背叛大宋? 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大哥吗? 我大哥待你不薄。 当年你敛财巨万,我大哥也只不过是罢了你的相位,却并没有对你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甚至还保留了你一定官爵。 他对你如此仁义,你却背叛了他!” 赵普紧紧的盯着石守信,冷笑道“石守信,你别把一切说的那么高义。当年为了你大哥的帝业,我赵普忙前忙后,也算是鞠躬尽瘁了。 可是他呢? 他在登上帝位之前,许我宰相之职,登上帝位以后,却把宰相之位给了别人。 他惺惺作态的拉拢柴周的一帮旧臣,为何要让我牺牲? 还有你们,论贪墨。 你们贪墨的远比老夫多。 老夫也不过是从各地官员手里讨要一些小钱。 你们呢? 你们封爵以后,就拥有了大批的良田。 可是你们还不满足。 不仅侵占他人良田,还仗着自己的权势,掌控了汴京城内近一半的生意。 每年敛财巨万。 论贪财,老夫跟你们比,不足九牛一毛。 你居然还有脸说老夫?” “哼!” 赵普冷哼了一声后,不屑道“老夫今日来,没时间跟你说这些废话。石守信听旨!” 石守信当即咆哮道“你一个叛徒,有什么资格向老夫宣旨?” 赵普冷冷的一笑,低声说道“刚才差点被你气昏了头,倒是忘记了告诉你。日前,大宋皇帝赵德芳,亲赴金陵城,向燕国皇帝陛下俯首称臣。 自此,世间再无大宋,只有大燕。 自此,世间再无宋帝,只有燕帝。 ……” “轰!” 石守信感觉到一道响雷在脑海里炸响。 晴天霹雳。 难以置信。 他瞪着眼睛,双眼失神的瞪着前方,耳中除了脑海里的嗡嗡声以外,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赵普后面说的话,他一句也没有听清楚。 眼白缓缓浮起,石守信头一歪,晕厥了过去。 实在是他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若非石家长孙反应的及时,恐怕石守信就要一头栽倒在地上。 眼看着石守信晕厥。 赵普再无刚才的冷嘲热讽,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无奈的感叹。 “哎……” 赵普对石家长孙吩咐道“扶着你爷爷去休息,派人照顾好他。然后你代替他接旨吧。” 石家长孙扶着石守信躺下,转过头看向赵普,咬着牙道“赵大人这是要让我们石家当叛徒吗?” “叛徒?” 赵普嘲讽的笑道“宋国国君亲自下旨,作为宋国的臣子,难道你们要抗旨不尊?” 石家长孙脸色瞬间变了好几个颜色。 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赵普在一旁劝解道“相比于当年的杨家,你们石家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当年杨家被迫降了宋,同样是他效忠的国君亲自下令的。 当时北宋的太原府已经被宋军攻克,就连北汉皇室的所有人,也被宋国俘虏一空。 上无君,下无民。 杨家当时就剩下了八千火山军。 他们就像是一群无家无国的孤魂野鬼,在太行山里游荡。 面对已经投降了宋国的北汉国主的旨意,他们没的选。 可是你们石家不同。 宋国虽然对燕国俯首。 可是陛下仁慈,并没有一口吞并宋国,反而给宋国留下了一半的领土。 你们还有家可以回去。” 顿了顿,赵普又道“更重要的是,你也得替你爷爷考虑一下。他表面上看起来处事圆滑,贪得无厌,其实却是昔日义社十兄弟中,最重义气的那个。 宋国如今去了帝号,变成了一个藩属国。 这对他这个昔日的宋国创立者而言,打击很大。 与其等到他清醒以后处理这件事,被活活气死。 不如你代替他处理了,他尚且还能留下一命。” 赵普一番话,可以说是推心置腹。 他将一切的利弊给石家长孙分析的清清楚楚。 石家长孙犹豫了半天,回头看着躺在软榻上,脸色煞白,气息微弱的石守信。 他咬着牙点了点头。 有了石家长孙代替石守信接下了圣旨。 有关圣旨的内容,也在一瞬间传遍了整个沧州城内。 沧州城内的禁军将士们听到了此事以后。 疯了。 他们声嘶力竭的在城里呐喊、咆哮。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 他们以命相拼所要守护的国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向敌人投降了。 “啊!” “昏君!” “昏君你不得好死啊!” “哈哈哈哈……这就是我保卫的大宋……哈哈哈……” “……” 一部分性情刚烈的禁军将士,或癫或痴或狂。 他们用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第0843章 不负兄弟不负君 赵德芳辜负了禁军将士们,这让刚烈的禁军将士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他们不想苟活下去,更不想再看到那个背叛他们的君主。 一日之内。 有近五千的禁军将士,以最惨烈的方式,自杀殉国。 剩下的禁军将士也是人心浮动。 甚至在午夜的时候,爆发出了数十次规模不小的营啸。 受到牵连的将士,多达数万。 赵普不忍看着这些无辜的男儿惨死,他出了沧州城,从城外调集了一大批的燕军入城,缴了禁军将士的武器,将他们分隔开以后,严加看管。 重病弹压下。 禁军将士们虽然没有人惨死,可是他们却变成了一具具的行尸走肉。 就连燕军配发给他们的肉食,他们吃着也没劲。 赵普每日都往返在各营地之间。 给禁军将士们做心里的疏导。 不仅如此。 赵普还从燕军中抽调了一些在这些方面颇有心得的监军等人,也一起加入到了心里辅导的工作中。 经过了近半个月的心理辅导。 禁军将士们才从这种哀伤中走了出来。 走出哀伤的禁军将士,几乎毫不犹豫的当场就投了燕国。 在他们眼里,君主视他们如牛马,他们可以不在乎。 可是君主背叛他们,背叛整个国家,他们接受不了。 最终,石守信率领的禁军将士里,有近二十万的人投靠了燕国。 剩下的刚烈的,均以各种不同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自此。 出征沧州的宋国禁军将士,全军覆没。 当石家长孙,率领着石家家将,用软轿抬着尚未苏醒的石守信离城的时候,显得非常的萧瑟。 昔日的旧部,没有一个人给他们送行的。 不是他们铁石心肠,而是他们那一颗忠君爱国的心已经被赵德芳捏的粉碎。 石家长孙看的很清楚。 宋国,大势已去。 再无翻身的可能。 宋国最忠诚的将士,对宋国一点儿留恋都没有,更何况宋国其他人。 这些投靠了燕国的将士,估计不只是最后一批。 以后,也许有很多很多的宋国百姓,投靠燕国。 此消彼长下。 燕国会越来越强大。 宋国会越来越弱小。 怀着复杂悲伤的心情。 石家长孙手持着赵普开具的燕国手令,跟石家家将一起,护送着昏迷的石守信返回宋国都城汴京城。 路径金陵城的时候。 石守信醒了。 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找赵普。 当他发觉赵普并不在身边以后,长出了一口气,扬言自己之前的遭遇应该是梦。 可是当石家长孙告诉了石守信实情以后,石守信吐了一口逆血,当场晕了过去。 石守信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汴京城。 先石守信一步回到汴京城的赵德芳,早已张榜安民。 汴京城里的百姓们也知道赵德芳俯首称臣的事情。 一些个刚烈的百姓,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指着皇宫骂娘。 骂完了以后,又回归了平日里的生活。 战火不会蔓延到汴京城。 汴京城里的百姓们自然高兴。 至于坐在他们头顶最大的那个位置上换没换人,其实他们不怎么在乎。 只要不是异族人,谁坐皇位,他们都能接受。 对于汴京城的官员们而言,宋国疆土虽然缩水的一半,但是他们作为京官,只要汴京城没有沦陷,谁也影响不了他们的富贵。 除了少数的激进刚烈的官员外,大部分的官员仍旧过着之前纸醉金迷的生活。 石守信反京,对于宋国而言,是一件大事。 如今宋国能够镇得住场子的武将,就剩下了石守信和还在川蜀跟大理国对峙的呼延赞两个人而已。 所以,赵德芳一点儿也不敢怠慢。 经历了这件事,赵德芳算是看清了文臣们的嘴脸。 指望文臣们帮他翻身,指望不上。 唯一能指望的,就只剩下石守信和呼延赞这两位顶梁柱。 然而,呼延赞是杨七的岳父。 杨七如今又驾临在赵德芳头上。 一旦杨七正式的登基称帝,那么呼延赞势必会一跃升为国丈。 到时候,呼延赞就没办法在汴京城待了。 赵德芳必须恭恭敬敬的把人送到燕京城去。 所以,赵德芳真正能够仰仗的,就只剩下了石守信一人。 因此。 石守信在回京以后,赵德芳就殷勤的守在石守信的窗前。 石守信再次睁开眼以后,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儿孙,而是赵德芳。 “石爱卿,你醒了?你知不知道,你昏迷的这些时日,朕有多担心?” 石守信失神的瞳孔缓缓汇聚,当他看清楚了赵德芳的脸颊,听清楚了赵德芳的话以后。 石守信脸上露出了疯狂的笑意,“嘿嘿嘿……朕?你现在还有脸自称为朕?祖宗的脸皮被你丢干净了。” “啪!” 石守信也不知道那儿来的勇气,抬起了苍老的手,甩手就给了赵德芳一个响亮的巴掌。 打的赵德芳耳中嗡嗡作响,直直的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应对。 石守信却丝毫没有冒犯了君上的惧怕和胆怯,他用平生最恼怒的声音,咆哮道“给我滚!” 赵德芳这才反应了过来。 他抹去了脸上的石守信的唾沫星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半晌。 他浑身颤抖的低吼道“石守信,你目无君上!” “呸!” 石守信一口浓痰就吐在了赵德芳的脸上。 随后撕心裂肺的大笑,“哈哈哈哈……大哥,我对不起你啊!我对不起你啊!” “哈哈哈……” 石守信的笑容很诡异。 似哭非笑。 赵德芳气急攻心,猛然站起身,指着石守信大声咆哮,“你这个目无君上的老东西,朕要杀了你!” 赵德芳此番亲赴金陵城,可以说是受尽了屈辱。 虽然从头到尾,杨七什么都没说。 但是,赵德芳却感觉,他受到的屈辱,远比杨七当面羞辱他更多。 无言的伤害,有时候比有言的伤害,更伤人。 赵德芳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恶气。 这口恶气已经憋了太多太多。 直到这一刻,被石守信激发了出来。 他的杀心前所未有的盛。 “唰~” 挂在床头上的宝剑被赵德芳抽出来拿在了手里。 石守信见状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 他在笑,可是他眼中的泪却在止不住的往下落。 当年。 杨七还在汴京城的时候。 他曾经请杨七入府,想要在杨七背后谋划的计划里加一脚。 杨七依然答应。 他只需要再加一把力,就能成为杨七谋划里的一员。 可是到了最后那一刻。 他还是收回了脚步。 他收回了脚步,不是为了别人。 而是为了眼前的赵德芳。 因为他很清楚,要是没有他这个老东西在背后帮赵德芳盯着,形成一种威慑。 赵光义会毫不犹豫的砍死赵德芳。 他虽然贪财,被宋国的文武百官誉为宋国第一贪,可是他仍然有义,他要帮当年同他结拜的大哥,守住最后的血脉。 没想到,时至今日。 他所保护的人,却对他拔剑相向。 石守信在笑,在哭,心里也在流血。 赵德芳根本没有在乎这么多,怒火攻心的他,举着剑就要砍死石守信泄愤。 “嗖~” 长剑落下。 “当~” 却被人拦下。 一位身材消瘦,却双眼炯炯有神的人,冲入到了房里。 他扔出了手里的玉如意,挡下了赵德芳挥落的长剑。 “住手!” 来人入了房内以后,厉声怒喝。 出奇的是。 在此人的怒喝声中,赵德芳浑身颤抖了一下,丢下了手里的长剑。 在这个以赵德芳为尊的宋国内,还有谁能让赵德芳如此惧怕? 答案很简单。 他就是燕国派来的监政大臣陈耀。 赵德芳对着陈耀的畏惧,不仅仅是因为陈耀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国家。 更重要的是,陈耀在到汴京城上任的时候,还率领着二十万的禁军将士。 这是燕国给宋国的兵卒的配额。 也是宋国如今剩下的唯一的武装力量。 名义上属于宋国。 这些将士们,也是宋国的禁军将士。 但是,他们现如今,却效忠于燕国。 而原本留守在汴京城内的禁军将士,愿意被收编的,早已被收编。 不愿意被收编的,已经被遣散。 一些负隅顽抗的,早就成了金水河里王八的食物。 赵德芳除了手下拥有一帮子蛀虫文臣外,剩下的什么都没有。 也就是说,只要陈耀愿意,随时能换了他,换一个人当宋王。 他如何能不怕。 杨七曾经还想着多给宋国保留一些主权。 可是他小逊了投靠了他的赵普和吕端的可怕。 在赵德芳表示了服软以后。 赵普和吕端就化身成了狼,把能够吞噬的利益,一点儿不剩的吞入到了腹中。 赵德芳得知上当了,想反悔,也来不及。 他手下的那一帮子文臣,又那是赵普和吕端二人的对手。 即便是想打个舆论战,争取一下,也做不到。 石守信求死不能,他看到了赵德芳极其惧怕冲入房内的人之后,冷声质问,“你是何人?” 陈耀躬身一礼,不卑不亢道“大燕派遣入驻宋国监政大臣陈耀。” 顿了顿,陈耀又道“临来的时候,我家陛下曾经吩咐我,要照顾好您老。他说昔日您对他有一些恩情……被御前侍卫们拦下的石家儿郎们,我已经让他们先下去休息了,还请您放心。” 石守信再次看向了赵德芳,他指着赵德芳,浑身颤抖着,“你!你!你不仅投了人家,如今更是做起了傀儡!你!你如何愧对九泉之下的太祖?!” 赵德芳理亏在前,不敢看石守信,他低着头道“朕……我是被他们给骗了……” 石守信紧握着拳头,指着赵德芳咆哮道“老夫当初就应该一手掐死你,省得你在这里丢我大哥的脸。悔不该当初!” “噗!” 石守信气急攻心,喷出一口逆血。 不过他一点儿也没有在意。 他赤红着双眼,盯着陈耀,咬牙切齿的道“老夫生是宋臣,死是宋鬼。旁人可以对不起我大哥,但是我石守信不会。 我石守信不会做燕臣,更不可能被一个燕臣所救。” “不可!” 陈耀大声呼喊,却还是晚了一步。 石守信异常刚烈的一头扑向了床边的墙壁。 “嘭!” 一声闷响,鲜血四溅。 石守信软趴趴的倒在了地上,气绝身亡。 致死,他的双眼都瞪得大大的。 赵德芳被吓的脸色煞白,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出来,他浑身颤抖着,完全不知道做什么。 陈耀快步上前,扑到了石守信面前,抱着石守信的尸体,低声道“你这又是何必呢!为了一个废物……不值得……” 一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开国猛将,就这么屈辱的死去。 他贪,可以说是贪得无厌。 宋国境内的所有能获利的生意,他都想插一脚。 可是他义。 他不负赵匡胤的信任,不负兄弟之义。 他抵死不做燕臣,不负兄弟之义,也不负君臣之义。 他不负兄弟,不负君。 可是却落得今日的下场。 陈耀帮石守信合上了那怒睁的双眼。 他的双拳下意识的紧握成了一团,最终却无奈的放开。 他站起身,冷冷的扫了赵德芳一眼。 那冰冷的眼神,让赵德芳不寒而栗。 “你应该庆幸,有我们陛下崛起,替你承担了你本该承担的责任。不然,你一定会成为一个民族的罪人!” 丢下了这句话,陈耀一甩衣袖,离开了房内。 陈耀的话,赵德芳完全没听进去。 他只记住了陈耀那个冰冷的眼神。 他觉得,或许因为今日的事情,以后只要陈耀在宋国一天,他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一天。 “噗通!” 赵德芳瘫坐在了地上,失魂落魄。 石守信的尸体触手可及,他却不敢碰一下。 他开始回忆起了他登基以后的种种。 或许,当初他要是遵守跟杨七的约定的话,他就不会落成今日这个下场。 或许,他没有跟辽国合谋伐南国的话,就不会落成今日这个下场。 或许…… 或许…… 他想了很多。 他也后悔做了很多事情。 可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但是在他一次次的回忆中,一个名字频频的浮现在他的眼前。 “丁谓!” 第0844章 谁对?谁错? 当一切的脉络重新梳理以后,丁谓的名字,毫无疑问的出现在了赵德芳的脑海。 几乎在一瞬间,赵德芳就将所有的罪责,全部怪罪到了丁谓的头上。 若无丁谓教唆,他又怎么可能落的今日这步田地。 “丁谓,我要杀了你!” 如同愤怒的雄狮的咆哮,从赵德芳的喉头喷涌而出。 赵德芳几乎没有多想,就冲出了石府,直奔丁谓的府邸。 徒留下石守信的尸身,倒在床榻边上。 孤零零的一个人。 而远在院内偏房的石家儿郎,尚且还没得到陈耀的通知,还不知道父亲已经被气死。 丁谓的府邸,距离石府不远。 能住在石府附近的,那都是非富即贵。 丁谓所住的府邸,以前是魏王府的别院。 自从魏王赵光美死后,这处宅子就空置了下来。 后来,丁谓爬上来以后,赵德芳因为宠信他,就把这一处宅子,赐给了他。 此时此刻。 再看丁谓的这处大宅子,赵德芳感到异常的刺眼。 赵德芳率领着武功高强的御前侍卫,杀到了丁府门口。 丁府门口的门房,正品着茶,吃着肉在哼哼。 见到了有人擅闯丁府,刚想训斥,看清了面孔以后,赶忙低下头,躬身施礼,“小人参见陛下……” 赵德芳对门房置之不理,横冲直撞的杀进了丁府。 丁府内。 丁谓正就结了一帮大臣,在一边饮酒作乐,一边为以后的政途谋划。 各自怀里抱着娇妻美妾,各自面前放着山珍海味。 各自诉说着杨七派人过来招揽的时候,他们会开出什么条件云云。 总而言之。 他们自我感觉很良好。 这皇帝无论换谁做,这天下终归是要治理的。 论起治理天下,他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但即便如此,他们仍旧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杨七治下版图辽阔,正是用人之际,他们这些人,自然有一席之地可占。 就在大臣们喝的兴起,正准备开无遮大会的时候。 “嘭!” 房门被人从外面撞开。 有人当即就皱眉低吼道“放肆,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规矩。” 当看清楚冲进门内的人以后。 大臣皆停止了作乐,那个刚才低吼的人,也把后半句话憋进了腹中。 赵德芳看着这热闹的场面,看着这纸醉金迷的场景。 眼珠子一下红了。 国破家亡。 尔等还有闲心在这里饮酒作乐,开无遮大会。 当真是一个个的好臣子。 “唰~” 赵德芳抽出了御前侍卫腰间的佩刀,怒喝一声,“你们都该死!” 几乎毫不犹豫的就挥刀砍向了距离他最近的一个文臣。 房内的大臣们乱作一团。 “陛下饶命啊!” “陛下,我等再也不敢了!” “……” 求饶声此起彼伏。 大臣们狼狈逃窜。 御前侍卫们堵在门口,任由赵德芳在房内砍杀。 任何想要冲出房门的人,都被他们拦下。 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有感情。 更重要的是,他们中间很多人都是军伍出身。 他们心里也憋着一口向这些蛀虫们讨债的气,很久很久了。 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大臣们的求饶声和请罪声,不仅没有消灭赵德芳心头的怒火,反而让他的怒火更加旺盛。 他杀的更加起劲。 丁谓在看到了赵德芳杀人以后,就躲在了屏风后,并且大声的在呼喊府上的家丁护卫。 听到了呼喊声的家丁护卫们也急时赶了过来。 只是他们却进不了被御前侍卫们把守的门户。 上百的披甲执刃的御前侍卫,即便是面对数千劲卒,也能屹立不败,更何况是面对一群护卫家丁。 凡是企图冲进房里去救人的家丁护卫,都被御前侍卫砍翻在地。 房内。 丁谓似乎也意识到了家丁护卫们并不是御前侍卫们的对手,指望他们救自己,恐怕遥遥无期。 求生的本能让他把目标放在了赵德芳身上。 眼看着房内的大臣们有一半儿被赵德芳砍翻在地。 躺在地上哀嚎。 丁谓大声的喊道“陛下疯了,陛下疯了,快制止陛下。” 聪明的大臣们,很快明白了丁谓话里的意思。 一个疯了的陛下。 就没办法在担当帝王的重任,他所作的一切,大臣们自然可以反抗。 谁又会因为他们对付一个疯子,而怪罪他们? 宋国的文臣,并不是明清两朝那样的手无缚鸡之力。 其中不乏武艺不错的佼佼者。 即便是这些擅长溜须拍马的文臣,多少了习练了一手不错的太祖长拳。 所以,当他们确认了可以反抗以后,当即就有人扑上去制止了赵德芳。 有人的武艺远比赵德芳高超不少,还没等到御前侍卫及时扑过来救驾,赵德芳就被擒拿了下来。 御前侍卫们扑到了房里。 大臣们已经用长剑架在了赵德芳的脖颈上。 “快放开陛下!你们这是想造反?” 御前侍卫统领,当即怒喝。 丁谓缓缓上前,义正言辞的道“陛下已疯,胡乱砍杀大臣,他已经不再有一个仁君该有的样子。为了避免陛下多造杀孽,陛下还是交给我们比较好。” “丁谓,你这个佞臣,放开朕!朕没疯,朕要杀了你们这些祸国殃民的佞臣。朕要诛灭你们这些……” 赵德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心狠的大臣塞住了嘴。 御前侍卫统领恶狠狠的瞪着他们。 丁谓盯着御前侍卫统领,冷声道“陛下已经疯了,为了陛下的性命着想,本官劝你还是前往监政寺请陈监政过来。” 如今这个场面,有资格处理的,也就只有陈耀。 丁谓也相信,陈耀不会对他们坐视不理。 毕竟。 燕国如今正是用人之际。 他们这一大帮子文臣,能帮燕国做很多事情。 御前侍卫统领沉声道“你们最好不要伤害陛下……不然我不会放过你们……” 御前侍卫统领威胁了一句。 然后让副统领看着此地,他去请陈耀。 陈耀身份超然,监政寺也特殊。 基本上没有个特殊身份,很难走进监政寺衙门。 御前侍卫统领一走。 场面顿时冷了下来。 赵德芳赤红着双眼,盯着丁谓不停的呜呜呜叫。 丁谓沉吟了许久,让人拿开了赵德芳嘴里的东西。 赵德芳出奇的并没有大吼大叫,而是低吼着质问丁谓,“丁谓这一切都怪你,若不是你,朕怎么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丁谓你是乱我赵氏江山的罪魁祸首,你这个佞臣。” 丁谓听闻此言以后,并没有任何特别大的反应,脸上甚至连怒色也没有,他只是冲着赵德芳嘲讽的笑道“怪我?呵呵呵……” 丁谓越笑越大声,笑到最后,更是两行清泪长流。 他盯着赵德芳低吼道“祸乱你赵氏江山的罪人,是我?凭什么是我?真正祸乱你们赵氏江山的,只有你们自己。 我丁谓天生过目不忘,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天文地理,占卜星宿,医理农科,样样精通。 当世之人,谁不说一句我丁谓聪明。 自我中进士以来,我也有一腔报国之心。 我兴修水利、安抚边民、整治贪官污吏,造福治下万民。 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懈怠。 可是我得到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得到。 任职完知县,旁人都升迁了,可我还是一个知县。 那些在治下搜刮民脂民膏的奸臣,屡屡得到升迁。 我却一点儿机会也没有。 为什么? 凭什么? 是我丁谓不如人?” 丁谓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激动,他愤怒的咆哮道“直到我好不容易熬到了汴京城,这大宋的都城,我才看清。大宋不需要能干的臣子,大宋也不需要一个兢兢业业的清官。 大宋需要的是奸臣,是佞臣。 因为在这汴京城里,除了奸佞以外,除了那些结党营私,勾结上官的人以外。 其余的人,别想升迁。 干的越好,升迁越难。 你们这些坐在最上面的人,只希望把所有人控制在手里。 不希望看到有人比你们强,有人比你们好。 你们只希望下面的人个个都是猪,这样才显得你们聪明。” 丁谓指着自己,怒声道“我丁谓年少得志,我又怎么可能让那些昔日我看不起的人,骑在我头上。所以,我决定,迎合你们,做一个佞臣,做一个奸臣。 自从我做了一个佞臣,做了一个奸臣以后。 一年之内,我连升五级。 如今我到汴京不足两载半,已经官至参知政事。” 丁谓同样眼珠子通红,他看着赵德芳,质问道“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赵德芳一脸惊愕的看着丁谓,他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 丁谓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依旧追着他说道“所以,祸乱赵氏江山的人,不是我丁谓。我这么做,只是因为你们想要这样的臣子。 要有错,都是你们的错。 纵然我丁谓百年之后,在青史上遗臭万年。 这背后也是你们的错。” “胡说!” 赵德芳如同一头愤怒的雄狮,声嘶力竭的咆哮。 就像是一个被揭开了所有面具和伪装的小丑,赤果果的暴露在了太阳下。 内心的屈辱、不甘,一同涌上了心头。 他羞愧的恨的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可是他却做不到。 他心中唯有愤怒。 想要摧毁一切的愤怒。 或许杀掉了这里所有人,他小丑的模样就不会被任何人知道。 然而。 他却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精明的丁谓,早就偷换了概念。 赵氏江山之所以闹到了今日这个局面上。 坐在帝位上的人肯定有责任。 但是手下的臣子们同样有责任。 而且还是很大的责任。 毕竟。 仁慈的赵大、赵二,给了文臣们太多太多权力。 不然,文臣们也不可能一跃成为跟皇帝共天下的人。 这锅,有一大半还在文臣的头上。 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赵德芳,又哪里顾得了这些。 他看着眼前的丁谓,就像是在看毕生的耻辱。 毕竟,丁谓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丁谓的存在,就是他全部耻辱最好的证明。 那一句做了奸臣以后,两年半升迁到了参知政事,比任何侮辱性的话,更让赵德芳感觉到屈辱。 “吼!” 失去了理智的赵德芳,愤怒的咆哮。 丁谓却没有丝毫的畏惧,甚至看向赵德芳的眼中充满了冰冷。 陈耀在御前侍卫统领的催促下,姗姗来迟。 当他看到了丁府房内的惨剧以后,微微皱起了眉头。 目光从所有人脸上扫视了一圈。 最终落在了赵德芳身上。 陈耀冷冷的低声道“以臣挟君,你们是想造反?他这个宋王,是我们陛下定的,你们谁能承担得起我们陛下的怒火。” 丁谓上前,摆出了一张讨好的脸颊,谦卑的道“陈监政教训的是,下官等人受教了。只是我们陛下已经疯魔,您瞧瞧,这满朝忠良,被陛下杀了多少……” 陈耀扫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先把人放开,纵然他已经疯魔,你们也没有资格挟持他。” 丁谓赶忙对身后的人摆手,“没听到陈监政的话吗?还不放开。” 大臣们放开了赵德芳。 赵德芳就像是一头蛰伏的狼,在脱离了束缚以后,猛然发难,一口咬到了丁谓的脖子。 丁谓大惊,喊道“陈大人救我!陈大人救我!” 大臣们一脸不知所措。 御前侍卫们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陈耀看着如同恶狼一样咬着丁谓的赵德芳,淡淡的笑道“临来的时候,我们陛下交代了,赵德芳的命必须留着。至于其他人,特别是你丁谓,于我燕国何干? 你们不是常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吗? 他这个君,要你们死,我凭什么救你们?” 陈耀的话,掷地有声。 若非见识过石守信的刚烈,陈耀或许还会出手相救一番。 自从见识了石守信的刚烈以后,陈耀看这些人,比看一坨屎还觉得恶心。 他们的死活,陈耀又岂会在乎。 御前侍卫们也反应了过来。 他们汹涌的冲进了房内,控制了其他文臣。 “啊!救命!” “咯嘣咯嘣~” 赵德芳猛咬着丁谓的脖子,牙齿磨的咯嘣响。 丁谓大声呼救,却没人搭理。 纵然丁谓会一些拳脚,也摆脱不了赵德芳的控制。 赵德芳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一点一点的咬死了丁谓,咬断了他的脖颈。 第0845章 能不能站起来? “噗噗噗~” 鲜血在丁府的房内四溅,染红了青纱,染红了地毯,也染红了墙壁。 最开始的时候,还有几声哀嚎。 到最后,只剩下了利刃破肉的劈砍声。 鲜血从门槛下渗了出来,染红了陈耀的鞋帮,陈耀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换了一个地方站立。 少顷以后。 披头散发的赵德芳,手里提着卷刃的横刀,推开了要搀扶他的御前侍卫,跌跌撞撞的走出了房门。 “哈哈……” 门外的骄阳似乎有些刺眼,赵德芳却没有一点儿遮挡,任由骄阳照射在他眼中。 他仰起头,诡异的一笑。 然后手里拖着横刀,踉踉跄跄的往外走。 从他身上、衣襟上、横刀上,有一股黝黑的鲜血留下,他却浑然不觉。 “嘿嘿嘿嘿……嘎嘎嘎嘎……” 赵德芳的笑容越来越诡异,他的步履也越来越踉跄。 御前侍卫统领向陈耀拱了拱手,略显歉意的道“陈大人,这里该怎么处理?” 陈耀张了张嘴,把嘴里训斥的话缓缓吞下,侧头看了一眼房内的修罗场,长叹一口气,说道“哎……丁谓的人头割下来,装在锦盒里,送到监政寺。 其他的……一把火烧了吧。” 御前侍卫统领躬身道“诺……” 得到了陈耀的首肯,御前侍卫统领留下了一部分人处理现场,他带着剩余的人,紧追着赵德芳而去。 陈耀也没心思在这个修罗场多待。 丁谓的人头已经到手,还是赵德芳亲自动手的,倒是省去了他不少的麻烦。 自此以后,宋国多了一个酒色财气俱全,却唯独不理政的宋王。 颇有几分三国时期的乐不思蜀的刘禅的架势。 陈耀将此事通禀给了杨七以后。 杨七在几经思量以后,最终派遣了赵普到汴京城。 由赵普为主,陈耀为辅,再添上其他几位有功于燕国的文臣,共同组成了一个类似于内阁的办事衙门。 总管宋国一切政务。 这个办事衙门,只想宋国臣民,以及杨七负责。 宋国的事情告一段落。 杨七也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临走的时候。 杨七重新划分了一下新燕国的兵力部署。 新燕国确立了三京。 分别是西京汉城,南京金陵,燕京都城。 西京汉城,由杨二镇守,吕端辅政。 南京金陵,则由杨大镇守,寇准辅政。 燕京都城,由杨七亲自镇守,苏易简辅政。 之所以将寇准调离燕京,将苏易简调回燕京。 那是因为苏易简这货在汉城,快翻天了。 酗酒成性。 陈琳纵然手持着杨七的谕令监督,也拿他无可奈何。 就陈琳那点小聪明,又岂能是苏易简这个力压一众龙虎,勇夺了状元的真正的聪明人的对手。 为了避免苏易简重蹈覆辙,酗酒喝死。 杨七只能将苏易简调回身边管束。 杨七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 所以在率领着兵马返回燕国的时候,不仅仅是确立了三大镇守。 同时对很多的职位做出了调整。 比如南国钱行,虽然南国国号已除,但是仍然保留了南国钱行的名头。 王明诚正式的卸任了在南国的官职,被调任到了南国钱行,担任总管。 原南国钱行总管谢韬,卸任了南国钱行总管的职位,调任为燕国钱行总管,即刻赶赴燕京城,着手燕国钱行的创立。 同时。 在原有的港城、海港城,两大港口的基础上,杨七又设立的第三大港后,位于登州、青州一线,也就是后世的珠三角的位置。 除此之外。 最值得一提的就是边防的布置。 南国最南端的边防,暂时由杨二兼顾,但是杨七也没有忘记海家的功劳,并没有卸磨杀驴,所以给了海家一个边防大将的名额。 而从榆关,一直到原南国,这一条长达近万里的海岸线,则交给了杨六负责。 其余各军的人数,皆在一定程度上做了精简,可是水军的人数,杨七却一口气扩大了近七倍。 人数达到了二十多万。 算得上是燕国人数最庞大的一个军团。 而水军中的军卒,也不需要杨七去刻意的招募。 有近五十万的宋军投了杨七,杨七直接让杨六去中间挑选合适的人选。 西北方面,则仍有杨五照看,兵额的数量并没有多大变动。 只是将铁骑军、游骑军,尽数交给了杨五统领,已经伤愈的殇倾子,调任到了杨五麾下。 并不是杨七任人唯亲。 而是殇倾子正在从一个猛将,往智将的方向转型。 他在杨五麾下,只是担任一个职位,领一份俸禄。 他不需要去军中真正的统领兵马,反而需要在燕京城里学习。 最后剩下的杨三,则被杨七调回了燕京城,负责驻守燕京城。 让人疑惑不解的是,在燕国的东南方的防线,杨七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布置。 杨大、杨二提起此事,杨七都没有做正面的回应。 须知。 此番宋辽两国联合攻燕,杨七把宋国按倒在地上,狠狠的捶了一遍。 但是罪魁祸首的辽国,杨七却没有动手。 众人虽然知道杨七肯定不会放过辽国,可是杨七会如何处置辽国,一直是一个谜团。 自从打趴下宋国以后,杨七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没有人能够看透他。 他不愿意说的事情,更没有人会逼他。 简易的对一切政务做出了安排以后。 杨七就率领着神机营、震天营,以及三万的燕军步卒,踏上了会燕京城的路。 领土既然打了下来,自然得治理。 燕国的领土一下子扩充了两倍,很多的方面都跟不上。 所以杨七只是临时的确立了三大镇守府。 暂时由三大镇守府,分别就近处理他们所驻扎的地方的政务。 也正是因为如此。 杨七特地给杨大、杨二身边派遣了一位能臣帮忙。 至于以后的细节,以及具体的政务,还需要杨七回到燕京城以后,经过多方面的了解、判断、商议过后,才能给出合理的治理方法。 按部就班的方法,杨七绝对不会取。 目前为止,杨七治下的地方,唯一通行下去的,就是燕国的律法,以及兵役制度。 …… 呼~ 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既飞雪。 时间虽然早已过了八月,到达了十月。 但是这种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场面,在刚刚在幽州境内上演。 飘飘洒洒的鹅毛大雪,徐徐滚落,短暂的一刻钟以后,就为大地披上了一层银装。 大风吹拂着雪花,在空中起舞,左摇右摆,似乎那不是雪花,而是棉絮。 杨七一行人就在大雪盖地一尺厚的时候,赶到了燕京城外。 燕京城。 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一片被推平的平地,此刻木楼迭起,砖屋弥补,青石铺成的大道,宽阔敞亮,八辆大车并行,也占不完。 高耸的城墙消失不见,残破的城墙砖石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只剩下了一道环城的马道,供给巡逻的将士以及过往的商客同行。 时间已至傍晚,由于大雪遮天蔽日,天色隐藏在灰白之间。 大道两旁的商铺早就点上了灯笼,挂在了招牌前,密密麻麻的连成一片,犹如一条条的火龙,纵横交错。 街道上的行人们并没有被冷风的严寒吓怕,他们依旧在街道上行走、攀谈、纵情高歌、讨价还价,欢腾的小娃娃们,在雪地里打着滚,被大人发现以后,俏皮的做一个鬼脸,换个地方继续玩。 最耀眼的还是燕京城最中间的哪一座王宫。 当然了,现在应该称作皇宫。 比起金陵的皇宫,它并没有那么金碧辉煌,但是却多了一种肃穆庄严。 它灯火辉煌,却不耀眼。 它高大挺拔,却处处透着朴实。 杨七看着这一切,眼神有些迷离。 “呼~” 一口浊气缓缓吐出,浊气形成的白雾在杨七面前弥漫。 杨七望着燕京城,低声道“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人总是喜欢向前看,向更远的地方看,却很少有人回头。 但是回头的人,看到的都是沧海桑田,宛如一瞬。 时间似乎总会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快速的流淌,快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快到等你发现的时候,已经老了。 杨七突然转过头,问身旁的彭湃,“你跟我多久了?” 彭湃闻言一愣,仔细计算了一下后,低声道“快六年了……” “六年了?” 杨七重复了一遍,摇头一笑,“时间过的真快……” 还没等杨七感叹完,早已得到了杨七回归消息的曹琳、杜金娥、初醒、吕蒙正、向敏中等人,携带者留在燕京城内的官员,匆匆从城内跑了出来。 他们站在大道最中间的位置,躬身而立。 街道两旁的百姓,似乎也得到了提醒,在这个时候也纷纷肃穆的站在街道两旁。 曹琳手里牵着儿子,站在最前面,率先跪在地上,高呼,“臣妾恭迎陛下凯旋而归……” “臣妾恭迎陛下凯旋而归……” “臣等恭迎陛下凯旋而归……” “草民恭迎陛下凯旋而归……” “……” 呼声犹如排山倒海。 呼啦啦的跪了一地人。 借着灯光遥望过去,大概燕京城里听到这个呼声的人,都跪下了。 他们之所以跪,因为他们都知道,杨七早已非燕王身。 他现在是一个大帝,一个足以在青史上光芒万丈的大帝。 他更是称霸了这一片土地的霸主。 唯一的霸主。 作为他治下的臣民,在第一次面见他的时候,跪拜礼是不能少的。 这是自古传承下的礼数。 当所有人跪在地上以后,欢呼过以后,整个燕京城就变得静悄悄的。 除了风声,风吹树梢的哨子声,别无其他一声。 杨七就犹如天地间唯一的主宰。 似乎他的声音可以主宰一切。 “哒哒哒……” 杨七面色平静的踢了一下胯下的战马。 战马单调的马蹄声响起,缓缓的走到了为首的曹琳面前。 杨七低头,看着跪在曹琳边上冻得脸颊通红的儿子。 小家伙也睁大好奇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杨七。 似乎过了大半年,他又不认识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了。 “为什么跪下?” 杨七低声发问。 曹琳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有些担忧的看向儿子。 小家伙一点儿也不惧怕杨七,在求助的看向了母亲,并没有得到答复以后,他皱着鼻子看向杨七,奶声奶气的道“因为……因为你是我父皇,孩儿跪父皇,是应该的。” 杨七缓缓点头,赞同的道“子跪父,于情于理于法,皆说得过去。” 旋即。 杨七看向了其他人,高声问道“那你们呢?你们也是我的儿子吗?” 群臣、百姓,皆是一愣。 有大臣在这个时候,朗声道“陛下乃是君父,我等是陛下治下的子民,如果陛下要说我等是陛下的儿子,也可以这么认为。” “呸!” 杨七当即啐了一口,丝毫没有顾及形象,也没有顾及任何颜面。 “我才多大?你们多大?我生不出你们这么多比我大的儿子。我当初建立南国是为了什么?为了让在燕云十六州受苦的百姓,不再屈服在别人膝下。 我当初建立西北四府是为了什么?为的也是让燕云十六州受苦的百姓,不再屈服在别人膝下。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我是汉家男儿,我见不得兄弟姐妹们受苦,更见不得我汉家男儿对别人卑躬屈膝。 我们汉家男儿又是谁? 我们是炎黄子孙,我们是龙的传人。 在这个世上,只有我们凌驾于别人之上,别人却没资格凌驾于我们之上。 旁人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 我现在告诉你们,男儿膝下不止有黄金,更多的是祖祖辈辈们的尸骸、骨肉。 他们一代又一代,拼尽血肉,拼尽性命。 努力让我们站起来。 而我们呢? 我们却又在他们满脸血泪中跪下。 难道你们觉得你们膝盖下埋葬的祖祖辈辈的血肉、尸骸还不够多吗? 或者是你们觉得你们膝盖下,还得埋葬下你们的血肉、尸骸,甚至还有你们后背子子孙孙的血肉、尸骸,才甘心?” 第0846章 不屈之魂 “数万万燕国将士,南征北战,付出了数十万的性命,难道就是为了让你们继续跪着?” “你们能不能站起身,告诉你们的祖祖辈辈,告诉你们的子子孙孙。我炎黄子孙,跪天跪地跪父母,对其他任何人,我们的膝盖不打弯。” “能不能告诉所有人?炎黄子孙的脊梁不打弯,炎黄子孙的膝盖更不会弯?” “能不能告诉所有人?除非你们杀尽我们所有炎黄子孙,不然我们永远也不会低着头?” “能不能告诉所有人?我炎黄子孙,情愿站着死,也不跪着生?” “……” 杨七一声声的质问,到最后,变成了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呐喊。 他每一声质问,就像是一柄重锤,敲击在所有人的心头。 他的声音就像是一条拷问灵魂的长鞭,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不停的抽打,拷问着他们的灵魂。 有人惭愧的低下头,有人热泪盈眶的看着杨七,有人目光坚毅的站起身,也有人在声嘶力竭的哭号。 他们没见过这样的皇帝。 没见过不喜欢别人跪拜在他面前的皇帝。 没见过不愿意高高在上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皇帝。 没见过不愿意求万年富贵,求江山永固的皇帝。 他们更没见过,一个让民族站起来的皇帝。 一个……两个……三个…… 越来越多的人站起身,越来越多的人热泪盈眶的在呐喊。 那一股不屈的民族之魂,似乎在这一刻被点燃,让所有人的胸膛里充满了炽热感。 杨七缓缓的在马背上站起身,站在了马背上面,让所有人看着他,他大声的呐喊道“今日我大燕立,我杨延嗣为燕帝。 作为开国帝王,我要告诉普天之下所有臣民,我要后世的子子孙孙。 我大燕只有一条万万年也不变的国策。 那就是…… 任何企图让我们炎黄子孙,任何企图让我汉家男儿,任何企图让我燕国子民臣服的敌人。 我们都要将他们撕得粉碎。 哪怕为此灭国灭族,也在所不惜。” “撕碎他们!” “撕碎他们!” “撕碎他们!” “……” 百姓们声嘶力竭的呐喊,他们拼尽了所有的力气,他们用生平最大的力气呐喊。 纵然声音喊哑了,纵然泪水迷了眼。 他们依然在所不惜。 一直躲在远处的老杨夫妇看到这一幕,早已惊掉了下巴。 佘赛花强吞下一口口水,颤声问身旁的老杨,“重贵,你看到了吗?” 老杨难以掩饰脸上的震惊,他声音沉重的道“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一个不屈的民族之魂在形成。” 不屈的民族之魂,远比不屈的帝国,更珍贵。 今夜。 注定是不眠之夜。 今夜,燕京城注定是一个不夜天。 因为在今夜。 一个民族的灵魂得到了重塑。 杨七在百姓们夹道欢呼声中进了燕京城。 纵然杨七回到了皇宫。 百姓们的欢呼声依然没有停止。 他们提着酒、披红挂彩、戴花、撒金,凡是他们能想到的庆祝方式,他们都做了一遍。 不仅如此。 他们还奔走相告,将今夜杨七所讲的一切,告诉了那些还不知道此事的燕京城百姓。 街边的小商小贩,他们热情的招待着所有人到他们的摊子前,随便拿,随便吃。 分文不取。 大酒楼、大商铺,毅然如此。 就连青楼、红馆内的清倌人们,也敞开了门户接客。 同样分文不取。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 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张热情的笑脸。 热闹的场面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燕京城内的大商人们凑在了一起。 他们觉得杨七如此言论,应该让天下所有的汉家男儿知晓。 他们觉得,天下汉家男儿,都应该有不屈的脊梁和膝盖。 他们召集了府上的家丁、护卫、仆人、佃户、工匠,连夜到城外去采取了一块高达十丈的巨石。 然后又命石匠连夜将杨七的话,一字一句的凿成碑文。 事实证明,有钱能使鬼推磨。 原本需要十几日才能完成的事情,在巨商的大把金钱下,四个时辰就完成了。 他们虽然贪,但他们同样有一颗爱国之心。 他们虽然贪,但他们同样有一个不屈的灵魂。 翌日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在燕京城升起的时候。 一座高达十丈的石碑,就耸立在了燕京城外,供过往的所有人瞻仰。 凡是走到这座石碑前,知道石碑来历的人,都会恭恭敬敬的对石碑作揖施礼。 不需要任何人去监督,不需要任何人去督促。 凡是路过石碑,没有对石碑施礼的人,都会遭到周边所有人异样的眼神。 而商人们的疯狂,远不仅仅如此。 疯狂的他们决定,不仅仅要在燕京城立碑。 他们要在所有燕国治下的所有的城门口,都立下这块碑。 其中所要消耗的财力堪称恐怖。 可是他们不在乎。 杨七在得知此事以后,哭笑不得,最终他并没有让商人们这么做,而是下了一道明令,将此事交给了各级衙门去办。 返回燕京城的杨七,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处理政务。 而是换上了一身便装,带着妻儿们出了皇宫。 行走在大街上,看着那些比过年还开心的百姓,杨七脸上浮现出了由衷的笑容。 曹琳一脸疑惑的看着从身边经过的一个又一个百姓,低声问身旁的杨七,“郎君……妾身感觉……妾身感觉……” 曹琳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形容。 走在曹琳身侧的初醒,轻笑道“感觉他们跟以前不同了……” “对对对……就是感觉以前不同了,总觉得他们比以前更有精气神。” 经过了初醒提醒,曹琳总算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杜金娥怀抱着一个一丁点大的婴儿,轻声笑道“他们多了一股底气,每个人行走坐卧间,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板。再无之前那种见人就卑躬屈膝的感觉。” 很庆幸,杨七远征在外的时候,杜金娥帮杨七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老杨出奇的没有剥夺杨七的冠名权。 杨七为这个孩子取名杨乐之。 他希望这个孩子以后能够快快乐乐的。 他并不是一个固守俗礼的人,所以并没有以宗字帮孩子命名。 听到了杜金娥的话,杨七缓缓点头,感叹道“这就是一个民族不屈的灵魂,它正在茁壮成长。而为夫作为它的监护人,应该保护它不受到任何伤害,直到它长到任何力量都不能摧毁的时候。” 初醒浅笑道“想起昨夜相公在城外的话,妾身至今还觉得热血沸腾。” 杨七咧嘴笑了,“连你都能感到热血沸腾,那就说明为夫昨夜那一番话没有白讲。” 初醒一愣,俏皮的翻了个白眼,埋怨道“相公是说妾身很冷血吗?” 杨七赶忙摇头否认。 夫妻间又聊了一些私房话。 料到了呼延赤金的时候。 曹琳有意无意的问杨七,“郎君,咱们如今也算是一家团聚了,只可惜赤金妹妹还在汴京城里受苦。赵德芳没有虐待她吧?她什么时候回来?” 曹琳问出这话,其余两女也将目光投向了杨七。 杨七微微一笑,淡淡道“以前的赵德芳没那个胆子伤害赤金,现在的赵德芳就更不会。陈耀已经给我来信了,赤金正在回燕京城的路上。 除此之外,还有呼延家一家人。” 曹琳眉头一挑,凑到了杨七身边,低声问道“呼延伯父不是在川蜀跟我爹对持吗?” 杨七瞥了曹琳一眼,摇头笑道“自从赵德芳归降以后,我就去信给了老泰山和老舅。他们一个得了川蜀,一个得了太原,已经是不小的收获了。 老泰山班师回朝以后,呼延伯父自然就不用再待在川蜀了。” 曹琳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点头。 杨七看出了曹琳的小心思。 曹琳担心的,无非是曹彬跟呼延赞掐架,他们两个人要是打出真火,任何一个人有了损伤,都会对杨七这个小家庭,造成不小的震动。 杨七一行,边走边聊,终于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那是位于驸马府旁边的一座大府邸。 府邸的规格不必驸马府邸。 之前看到评论里有人指出没有听说过驸马府,只听说过公主府。那么稻草在这里就解释两句。公主府,大多指的是公主在成年以后,没成婚之前,皇帝赐下的宅子,属于公主的私有财产。而驸马府指的是婚后两人居住的地方,属于共同财产。一旦公主死亡,皇帝有权收回。 皇帝这么做,也是为了维护皇家利益。同时也避免了公主出嫁以后,跟婆家打扯不清的财产官司。 毕竟,驸马要是兄弟多的话,又受皇帝重用的话,这财产官司就会很让皇帝头疼。) 驸马府府邸的门额上,光秃秃的连一个牌匾都没有。 在那朱红色的大门上,贴着一张纸,纸上写着一行大字。 ‘阻止宅主喝酒的人和杨延嗣,不得入内。’ 在如今杨七的势头如日中天的时候,敢在门上贴这一幅字的,整个燕国,也就只有那么一个。 宅子的主人,不言而喻。 自然是那位嗜酒如命的酒鬼宰相苏易简。 从门上这字,可以判断出。 苏易简对杨七阻止自己喝酒,可以说是怨念深深。 “郎君……这……” 曹琳看着门上的字,一脸黑线。 杨七摇头一笑,对彭湃吩咐道“去敲门!” 彭湃犹豫的指着门上的字,苦笑道“这可是对您的大不敬,如此堂而皇之的贴在门上,您就不管管?” 杨七失声笑道“我把他坑到了南国,一待就是五六年。如今更是要禁止他喝酒,他有些怨言也正常。” 杨七都不计较此事。 彭湃自然没资格追究下去。 他上前去敲门,从门内探出了一个憨憨的脑袋。 脑袋的主人,仔细瞧了瞧杨七一行,撅着嘴道“我家老爷说了,姓杨的不见,特别是带着妻儿侍卫的姓杨的就更不能见。” 瞧着那说话的少年憨憨的,杨七也不指望他能认出自己。 指望一个憨儿认出皇帝,杨七指望不上。 杨七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对憨儿喊道“回去告诉你家老爷,今日若是不让我进这个门,他这辈子都别想沾到一滴酒。 我会派遣一百个人看着他,十二个时辰盯着他,包括吃饭、睡觉、上茅房的时候。” “你敢!” 不等憨儿答话。 从门后面就传出了一个暴怒的声音。 紧接着,大门被打开,露出了一张怒气冲冲的脸。 一双喷火的眼睛盯着杨七。 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出现到了面前,杨七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昔年,汴京城里,那个在科举考场上问自己讨酒喝,又拽着自己去喝花酒的浪荡青年。 一晃眼。 浪荡邋遢的青年,变成了一个油腻的中年。 虽然依旧邋遢,可是青葱岁月却早已消失不见。 杨七看着面前怒气冲冲的油腻中年,有些眼热,他缓缓抬起手,拱手施礼道“苏兄……一别经年,一切可好?” “哇~” 苏易简脸上的怒容瞬间消失不见,胸膛里的怒火,全部被昔日的回忆和情谊所代替。 眼眶的热泪,止不住的流淌了下来。 “噔噔噔~” 苏易简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杨七面前,杨七张开了怀抱。 昔日的兄弟再次拥抱在了一起。 苏易简双手捶打着杨七的后背,哭诉道“杨延嗣,你害得我好惨啊!你害得我好惨啊……” 杨七抱着苏易简同样热泪盈眶。 对杨七而言,苏易简不仅仅是臣子,更是除了杨家几位哥哥外,唯一的兄弟。 相识相知相交,无话不谈。 纵然杨七把他坑到了南国那个偏僻的地方,他也能咬着牙,为杨七在南国一待就是五六年,帮杨七打造了一个富庶的南国。 这不仅仅是君臣之情能够做到的,更多的是兄弟之情。 对于苏易简而言,杨七是他唯一的异性兄弟。 他本就才华横溢,看不上其他人,自然不愿意跟其他人深交。 也唯有杨七才能成为他的兄弟、朋友。 为了这个兄弟、朋友,他明明特别反感、特别害怕造反,依然在造反的道路上刚强的走了下去。 “贤弟,为兄想煞你了!” 第0847章 三分天下 “砰砰砰……” 后背被捶的砰砰响。 两个大男人就像是孩子一样抱在一起有哭有笑。 昔年的种种浮上心头,如今再看对方那变成熟了的面孔,那一种兄弟间的情谊,就更加浓烈。 有人说过,朋友的情谊就像是酒,越放越醇香。 事实证明。 他说的是对的。 哭过笑过之后。 苏易简搂着杨七的肩膀,二人一起进入到了府邸内。 曹琳三女相视一笑,抱着儿女也跟着进入到了苏府。 杨七一家,陪着苏易简一家,对酒当歌,欢快的闹了一下午。 兄弟久别重逢,自然要开怀畅饮。 苏易简这个酒鬼,又一次的醉倒了。 直到翌日清晨,才迷迷糊糊的从床榻上爬起身。 “香儿,给老爷我打一盆洗漱用的水……” 苏易简还没爬起床,就开始嚷嚷。 等到他从床上爬起来以后,看到床前的情景有些愣。 然后他突然缩向了拔步床的内壁,警惕的喊道“你们是何人,可知道我是什么人?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又知不知道擅闯我的府邸,会有什么下场。” 苏易简之所以会有如此反应,那是因为他今日起床以后,看到的情形与往日不同。 伺候他的软萌丫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十几个彪形大汉,一个个劲装在身,腰间挎着长刀。 一个小小的卧房,被塞的满满当当的。 瞧他们那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是善类。 为首的是一个满脸胡子的莽汉,说话彪呼呼的,“苏大人不必怕,我等不是待人。我等皆是陛下特地挑选出来的军中精锐,以后奉命跟在苏大人身边,保护苏大人的安危。 但凡有劝苏大人喝酒的,我们兄弟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们拿下,毒打一顿,决不让任何人祸害苏大人的身体。” 苏易简闻言,觉得脑子在嗡嗡作响。 不让他喝酒,对他这个酒鬼而言,这比要命还可怕。 当即。 苏易简从床榻上跳了起来,破口大骂道“杨延嗣,你不讲信用!说好的我放你进府,你就不派人跟着我的!” 苏易简歇斯底里的呐喊。 为首的莽汉笑眯眯的道“陛下说了,你醒了以后,一定会骂娘的。他让我们兄弟给你带句话。他说,他如今好歹也算是帝王之尊,你苏易简是明白人,应该知道什么叫做君无戏言。 说好的派人看着不让你喝酒,就派人看着不让你喝酒。 出尔反尔的,不是为人君的做派。” 莽汉顿了顿,又道“还有,陛下说了,我等跟在苏大人身边,乃是外差,不能动用公款。所以以后我等外差的俸禄,就要从苏大人俸禄里扣除。” “兄弟们,还不谢过苏大人赏我们一口饭吃?” 众汉子闻言,当即齐齐躬身施礼,“卑职等多谢苏大人赏饭之恩。” 苏易简顿时欲哭无泪。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他苦着脸咆哮道“杨延嗣,不带这么坑人的……” 皇宫内。 杨七正在龙案前批阅奏折,燕京城已经建设的差不多了,还有一些收尾的工作,赶到过年的时候差不多就完成了。 杨七作为开创一个朝代的领军人物,自然不可避免的要举行一场声势浩大的登基大典。 由于杨七取消了跪拜礼,所以登基大典上的很多礼仪,需要重新审定。 除此之外。 燕国刚结束了一场大战,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各地的政务非常多,很多都是急件要件,需要杨七尽快批复。 杨七刚翻开了一道有关于吕端上奏的恢复江宁府、苏州、邕州等地政务的奏章,突然觉得耳朵有些痒痒。 抬手挠了挠,感觉耳朵热热的。 曹琳在这个时候,恰巧端着一碗莲子羹进入到了殿内。 瞧见了杨七的动作以后,略微有些惊愕的道“郎君,你的耳朵通红通红的,这是怎么了?” 杨七丢下了手里的奏章,摇头笑道“还能怎么了,肯定是有人在背后骂我,被耳报神听到了,过来向我告状呢。” 曹琳一愣,旋即放下了手里的莲子羹,失声笑道“那一定是苏易简……” 笑过之后,曹琳一边催促着杨七喝莲子羹,一边疑惑的问道“饮酒作乐乃是人生的一件快事,郎君您又何必非要禁了他的酒呢?对他那个酒鬼而言,这比要他命还难受。” 杨七喝了一口莲子羹,苦笑道“难受总比丢命强。我已经让徐大夫、法海老道替他看过了。他体质异于常人,酒对他而言,非但不能助兴,反而是一种毒药。 喝酒过多的话,会丢命的。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保住他的命。” 曹琳闻言,缓缓点头,“居然还有这种体质……” 杨七解释道“这并不稀奇,据说有很多人都是这种体质。特别是烈酒出现以后,这种体质的害处就更加明显了。” 曹琳眉头微微挑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眼看着杨七喝完了碗里的莲子羹,曹琳端着碗准备离开,刚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对杨七道“郎君,大理国和北凉国的使者已经到了快一天了,你什么时候见他们?” 杨七一愣,看向曹琳,问道“有人给你递话了?” 曹琳也没有隐瞒,苦笑道“大理国来的使臣,是妾身以前的族弟,他求到门口,妾身也不能避而不见。北凉国来的那位使臣也有些来头,听说是折家以前的老仆,从小看着娘长大的,他求到了娘的门上,娘让我过来问问。” “呵~” 杨七失声笑道“路子还挺野的……” 顿了顿,杨七看向了曹琳,似笑非笑的问道“我前脚刚回到燕京城,他们后脚就跟着到了。而且这么急切的想要见我。你猜猜他们的用意是什么?” 曹琳眼珠子一转,试探的问道“为了瓜分宋国的利益?” 杨七笑着摇头。 曹琳皱起眉头,一脸疑惑道“除了瓜分宋国的利益外,妾身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们如此急切见你的。” 杨七双手环在胸前,背靠在椅子上,笑眯眯的道“宋国,已经成为了我的囊中之物。他们不会有从我手里抢东西的想法。 他们之所以这么急切的想要见我,只是为了一个态度。” “一个态度?” 曹琳更疑惑了。 杨七依旧笑眯眯的,并没有解释太多,只是对曹琳道“你出去以后,就派人传信告诉他们,让他们入宫觐见吧。” 杨七不愿意解释清楚,曹琳也不好刨根问底的问下去。 曹琳出了书房以后,就派人将杨七的命令传了出去。 半个时辰以后。 一老、一壮,联觉而来。 他们并没有带任何的随从,也没有带任何的礼物。 到了杨七的书房以后,他们齐齐躬身施礼,“外臣参见燕国皇帝陛下。” 杨七摆摆手,道“不必多礼。” 二人站直以后。 杨七开口道“有什么话,就不必拐弯抹角的说了。都是自家人,拐弯抹角的浪费时间,有点划不来。直接开诚布公的说。 反正这里就我们三个人,我们说过的话,不会传出去的。” 一老一状对视了一眼。 折家的折言率先开口,“回陛下的话,外臣临来的时候,王爷曾经交代过,他只想问您一句话。” 杨七朗声道“讲!” 折言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打算,他学着折御勋的语气,说道“外甥,可要老舅呼你一声万岁?” 杨七缓缓挑眉,笑了。 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向了曹家的曹正,问道“曹家也是这个意思?” 曹正犹豫了一下,硬邦邦的点了点头。 杨七之前跟曹琳说过,折曹两家在这个时候派人过来,就是想要一个态度。 什么态度呢? 就是想知道,杨七会不会让他们臣服。 这对曹折两家而言,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以前的时候,大家在一个老大手底下做事,谁臣服于谁,并不重要。 因为你再牛,也牛不过最上面的那个老大。 现在呢? 大家各自当家作主了。 变成了三个老大。 杨七毫无疑问是这三个老大中间,拳头最硬,实力最强的。 按照以前的习俗。 杨七这个最硬最强的,在扫平了其他障碍以后,就会毫不犹豫的对曹折两家下手。 其目的就是为了完成每个帝王的终极梦想。 大一统。 皇家无亲情这句话,在这个时候就体现的淋漓尽致。 不论你是我岳父还是老舅,只要你挡在了我一统天下的道路上,我就会毫不犹豫的将你踩的粉碎。 这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应该做的。 杨七前面的其他开疆拓土,完成大一统的皇帝们,都是这么干的。 所以,曹折两家,才会在杨七返回了燕京城以后,就立马派人过来问这个问题。 如果杨七非要征服他们。 是战是降,他们自有思量。 杨七眯着眼,静静的盯着折言、曹正二人,一句话也没说。 折言和曹正二人,瞬间感受到了压力。 他们似乎随时都面临着人头搬家的危险。 两个人也总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帝王之威。 纵然他不说话,仅仅只是一个眼神,也能让你汗流浃背。 杨七就这么看着二人,看了好久好久,等到二人额头上的汗水开始从下巴流淌下,滴落在书房的地砖上以后,他才缓缓的开口。 “曹正,你回去告诉我那位老泰山,曹家不东渡,不过川。他们干什么我不管。但是一旦东渡、过川,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折言,你回去告诉我老舅,折家不南渡,不能过太原。” 说完这两句,在曹正、折言二人难以置信的眼神中,杨七又道“至于他们向北、向西,怎么折腾,那我不管。 他们哪怕把极北、极西之地,尽数纳入各国的版图,也跟我无关。 我不仅不会管,相对的,在你们两家向外扩张的时候,需要一些精锐的武器,我也可以。 比如……火炮!” 曹正一脸难以置信的颤声道“您……您说的是真的?” 杨七笑道“我杨延嗣,如今怎么说也算是一国之君。难道我说过的话会反悔?只要你们出的起价钱,我们燕国的武器,你们都可以购买。” 曹正和折言对视了一眼,齐齐向杨七施礼,“陛下仁厚,外臣必定将陛下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我们王爷。” 杨七脸色顿时一黑,没好气道“我还以为你们张嘴就要报出一大批的武器订单,没想到你们居然不能作主。 浪费了我这么多表情。 赶紧滚出去,出了皇宫,回到驿站,带上你们的人,赶紧滚回去。 下次来的时候,要是没有订单,你们就别来了。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呼啦啦一大群人到了驿站,每天要消耗多少粮食? 那些可都是我们燕国百姓的血汗浇灌的。” 曹正和折言闻言,哭笑不得。 偌大的燕国,富庶的燕国,又怎么可能缺他们那些人的口粮呢? 他们却不知道。 杨七说的是实话,而且说到做到。 对杨七而言,他们这些人只能算是外国人。 又不是我大燕的子民,凭什么让我们养你? 外国人了不起? 别跟我讲什么礼仪之邦。 拳头大就是硬道理。 我拳头比你大,你就得听我的。 至于你拳头比我大,让我听你的? 那是不可能的。 除非大燕国破家亡。 真要是国破家亡了,谁还在乎其他的。 “外臣告退。” 曹正和折言二人,哭笑不得的辞别了杨七,回到了驿站。 二人收拾了东西以后,带着其他人,赶忙返回自己的国家。 杨七向折曹两家坦白了心迹,也就不再理会这件事。 曹折两家,聪明的话,自然不会在捋他虎须。 毕竟赵家的这个例子在哪儿摆着呢。 相比于折曹两家。 杨七此刻更在意的是辽国。 杨七出征前,派遣去辽国的使者,至今未回。 除了偶尔有一两封信从秘密的渠道传回来以外,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而杨七通过信上传过来的消息得知。 此刻的辽国上京城,已经乱成了一团。 之所以会乱成一团,除了跟战败有关系外,更大的原因来自于韩琼。 第0848章 上京城惊变 自从辽国战败以后。 辽国的上京城,就生出了几分乱象。 耶律休哥战死、韩德让战死、耶律斜轸战死,数十万的辽国男儿们战死。 整个辽国,能打的将军,能打的兵马,几乎都葬身在了杨七的火药下。 这让骄傲的辽人,第一次心中生出了恐惧。 他们害怕杨七打过来,抢走他们的牛羊,将他们赶回白山黑水之间。 他们更害怕杨七将他们赶尽杀绝。 一些辽国的大贵族,在得知了辽国战败以后,二话不说,携带着家产,携带着私兵,纷纷逃窜。 有人逃去了已经被辽国征服的高丽。 也有人逃去了远在海外的倭国。 这两个地方,距离杨七很远,可是却距离他们很近。 杨七纵然就是再厉害,一时半刻的也杀不到这两个地方。 最重要的是,这两个国家并不强,他们完全可以凭借自己手里的兵力在上面称王称霸。 能逃走的大贵族们没有任何犹豫的在逃跑。 而那些跟辽国命运绑在一起的辽国贵族却跑不了,那些辽国的百姓跑不了。 他们知道中原的皇帝都喜欢别人俯首称臣。 只要肯俯首称臣,只要肯服软,他们就不会赶尽杀绝。 于是乎。 一部分的辽国贵族们联合起来,一起向萧倬施压,让萧倬想办法向杨七表示臣服,让杨七放过辽国。 还有一部分的辽国贵族们,他们觉得辽国之所以落的今日的下场,都是因为萧倬这么女人的错。他们鼓动着百姓,散布谣言,要求萧倬以死以谢天下,以死平息杨七的怒火。 众说纷纭,谣言四起,风雨飘摇。 萧倬就处在风云中间,被那些辽国的贵族们逼迫的一步步的退让。 眼看退无可退,身后就是万丈悬崖。 当然了,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全是软骨头。 有求和派和投降派,自然就有主战派和激进派。 一些心怀叵测,或者早就觊觎辽国皇位的人,在这个时候就站出来,大声的呼喊让辽人站起来,重新夺回辽人昔日的荣光。 并且他们撒布谣言称,耶律氏一族,已经不再受到长生天的眷顾,新的狼王正在孕育,当新的狼王诞生的那一刻,就是辽人再次崛起的时候。 总之。 所有的矛头,不是对着萧倬这个女人,就是对着她辅佐的耶律隆绪。 上京城内,每天都有人惨死。 不是为了保护萧倬母子而死,就是为了杀掉萧倬母子而死。 韩琼就是在上京城风雨最飘摇的时候,率领着人马,押解着大批的金银回到了上京城。 韩琼的出现,吸引了所有辽人的注意力。 他们被韩琼带回来的大批金银迷住了眼。 韩琼那么厉害,又岂会错过这个时机。 她回到上京城以后,一边用金银堵住了那些投降派、求和派的嘴,一边派人散布燕国不会攻打辽国的谣言。 等到民心安定了以后。 韩琼借着自己手里的兵马,快速的清洗了主战派和激进派。 原本一切都在往好的一面发展。 可是萧倬在这个时候,突然出声,昭告辽国臣民,此番讨伐辽国的战事会败,全部是因为韩琼的谋划。 这下子,上京城内再起波澜。 那些求和派和投降派们,一边继续向韩琼索要着金银,一边暗中各种给韩琼使绊子。 韩琼最终恼了。 她仗着自己手里有精锐的兵马,对上京城展开了一场辽国历史上史无前例的血腥大清洗。 任何对韩琼不利的人,都上了韩琼的必杀名单。 韩琼果决的下手,让上京城内的那些辽国贵族们来不及反应。 不等他们调集族兵入城护卫,韩琼的刀就砍下了他们的脑袋。 凡是不任何韩琼的大大小小官员,贵族,皆死在韩琼的刀下。 上京城被杀成了一片尸山血海。 “噗~” 当罗云的弯刀划破了辽国新晋南院大王的脖颈的时候,这一场兵变也快要接近尾声。 在远处平静的看着辽国新晋南院大王一府的人被罗云屠杀光以后。 韩琼面色冷峻的转过头,对身边的赵乐道“去皇宫!” “皇宫?” 赵乐有些发懵,他惊愕的道“主子您这是要……” 赵乐的话还没说完,韩琼就冷冷的道“被这么一群废物拖累着,我这辈子也别想打败杨延嗣。于其留着他们碍手碍脚,不如杀个干净。 自此以后,这大辽,当以我为尊。” “嘶~” 赵乐当场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果然是当世第一奇女子。 真有点跟武则天媲美的气势。 心中感慨之余,赵乐也没有迟疑,他统领着兵马,跟着韩琼的车架,进入到了皇宫。 皇宫里的守卫们,一半儿已经被韩琼收买,另一半的家眷已经被韩琼控制。 剩下的一些冥顽不灵的,不等韩琼自己出手,就被身边的同僚砍了脑袋。 韩琼率领着兵马进辽国皇宫,比进自己家还容易。 一行人马浩浩荡荡的杀到了皇宫的时候。 就看着萧倬一脸平静的端坐在龙椅上,耶律隆绪坐在她身侧,一脸愤恨的盯着进入到殿内的韩琼。 萧倬纵然身后无兵无卒,依然一脸威严,她盯着韩琼,质问道“韩琼,你想造反吗?” 韩琼是一个聪明人。 萧倬也是一个聪明人。 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自然不需要拐弯抹角。 听到了萧倬的质问,韩琼很淡然的道“不不不,我没想着造反。而是已经造反了。” 萧倬声厉惧色道“本宫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毁我大辽江山。” “嘿嘿~” 韩琼轻声一笑,傲然道“你确实待我不薄,可是你却给不了我想要的。” 萧倬咬牙切齿的看着韩琼,低吼道“要杀你就杀,本宫不会屈服,大辽皇帝也不会屈服。数万万的契丹八族,同样不会屈服。” 上京城内外,皇宫内外,早已被韩琼掌控。 萧倬拿韩琼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她只能用性命,维护最后的尊严。 韩琼闻言,并没有急着杀萧倬,反而侧头,疑问道“有一个问题,我一直很困惑。坦白跟你说,当我率领辽国仅剩的精锐回到上京城的时候,并没有杀掉你们母子,取而代之的想法。 我顶多会软禁你,然后扶持小隆绪,当一个傀儡皇帝。 如此,我便能轻而易举的掌控辽国剩余的所有力量。 场面之所以会变成今日这副模样。 就是因为你在我回到上京城以后,昭告天下,说我是辽国的罪人。 你一直都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做这种蠢事。” 这个问题困惑了韩琼很久。 韩琼不问清楚,她心里不舒服。 萧倬听到这话,惨笑道“本宫聪明吗?本宫觉得自己很蠢。养虎为患,才让自己落的今日的下场。你既然想知道这个问题,本宫也不怕告诉你。 当本宫得知你血洗了所有的主战派人以后。 本宫就知道留不得你。 因为你在上京城的权力,已经达到了顶端。 几乎所有上京城的兵力,全部都归你调遣。 这上京城里,只能有一个王,那就是本宫的皇儿。 所以本宫必须站出来阻止你,利用那些被你拉拢的投降派和求和派的大臣,一起阻止你。 本宫坚信,大辽始终是属于契丹八族的。 任何一个辽人,都不可能看着你一个汉家女坐大。” 顿了顿,萧倬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凄苦,她闭上双眼,痛苦的道“本宫没想到是,他们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居然被钱财迷了眼,为了你手里那一点小小的利益,居然忘记了大辽的利益。 最终落的身死族灭……” 韩琼目光冰冷的看了一眼萧倬,冷笑道“原来如此,看来你早就对我起了杀心。既然如此,那我杀你也就不会那么愧疚。” “你不能杀母后,要杀先杀我。” 就在这个时候耶律隆绪决然的站起身,挡在了萧倬面前。 萧倬内心感动之余,一脸悲痛的摇摇头。 终究还是一个孩子,难免有些感情用事。 到了这个地步上了。 韩琼肯定不会放过她们母子任何一个人。 韩琼从赵乐手里取过了弯刀,缓缓的走向了萧倬母子。 当她走到了耶律隆绪面前的时候,缓缓的蹲下身,一脸怜惜的看着他,低声道“依照汉礼,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是我的相公。我怎么舍得杀你呢?” 单纯的耶律隆绪一愣,眨巴着眼问道“你真的不杀我?” “真的……在汉地,弑夫可是大罪……” “我就知道韩姐姐……” “噗呲~” 弯刀在耶律隆绪惊愕的眼神中,狠狠的刺穿了他的心脏,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韩琼咯咯娇笑道“你还跟以前一样傻,杀了你,我就是大辽的王,谁又有资格问罪我?” 萧倬银牙咬的咯嘣响,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双眼直直的盯着韩琼,低吼道“你真是个蛇蝎心肠……” 韩琼展颜一笑,“现在才知道?晚了!” “噗呲!” 弯刀从耶律隆绪的胸膛抽出,刺进了萧倬的胸膛。 萧倬感受着生命的流逝,苍白的手缓缓的将耶律隆绪搂在了怀里。 辽国最具传奇性的太后、皇帝,就这么惨死在了龙椅上。 杀死了萧倬和耶律隆绪,韩琼并没有放下手里的刀。 赵乐瞥了站在那儿发愣的韩琼一眼,微微上前几步,躬身道“主子,属下知道主子对辽国帝后有感情,杀死他们于心不忍。 如今辽国耶律氏、萧氏尽数被诛灭。 已经用不到刀了。 刀乃是凶器,拿在主子手里,要是主子有个什么损伤,可就是属下们的罪过。” “呵呵……” 韩琼突然笑了,她转过头看着赵乐笑道“杀死他们,我一点儿也没有于心不忍。我之所以没有放下刀,那是因为你刚才的话有错误。” “啊?” 赵乐不解。 韩琼幽幽的道“谁告诉你耶律氏的人已经诛绝?据我所知,仍旧有两个人活着。” 赵乐闻言一愣,仔细思索了一下以后,瞳孔骤然收缩,震惊的道“主子说的是铁镜公主……还有耶律嗣?” 韩琼缓缓点头道“不错……” 赵乐咬了咬牙,沉声道“主子,如今杨延嗣的势大,有力压乾坤之势。咱们杀了铁镜公主还好,若是动他侄子的话,属下怕……” 韩琼瞥了赵乐一眼,冷笑道“怕什么?怕杨延嗣率领着兵马杀过来?” 赵乐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他郑重的道“属下也曾听人说过杨延嗣的行事风格,知道他特别重感情。他曾经为了杨延辉,不惜千里走单骑。如今为了侄子,大兵压境也不是不可能。 如今大辽正值纷乱,主子您又刚掌控了大辽的权柄。 想要让辽国上上下下的臣民都服您,还得需要不少时日和手段。 现在再去挑拨杨延嗣,对我们很不利。” “哈哈哈哈……” 韩琼闻言,笑了。 笑的很畅快。 韩琼神色异样的看着赵乐,放声大笑,把赵乐看的浑身不自在,差点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暴露了。 只见韩琼边笑边道“我没想到,手底下居然还有你这么一个聪明人,能够看出这其中的利弊。让你跟在我身边做一个打手,确实有些浪费。 等此次事了以后,我应该给你换一个位置。” 夸赞过了赵乐以后,韩琼又道“但是,你的眼光仍旧有待提高。现在是什么时分?冬日。大雪封山,绵延千百里。 杨延嗣纵然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率兵赶到这上京城。 等到杨延嗣得到消息,赶到上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四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四个月时间,足够我把辽国上下的文武们收拾的服服帖帖。 四个月时间,也足够我为他布下一个大局,等他入瓮。 所以……” 韩琼一字一句的重声道“耶律嗣必须死!” 韩琼傲视群雄,高声的道“我就是要杀了耶律嗣,我就是要杀了他杨家的人。我就是要让杨延嗣知道得罪我的下场,我更要让他知道,他加在我身上的痛苦、屈辱,我会百倍偿还。” 第0849章 世间再无杨延辉 韩琼心里对杨七的爱慕,从很早以前,就变成了一腔怨恨。 既然不能在杨七心里留下一个正面的形象,那韩琼就一定要在杨七心里留下一个最坏的形象,一个足以让杨七刻骨铭心记一辈子的形象。 韩琼派了一部分人留下看守皇宫,她率领着剩下的人向铁镜公主、杨延辉一家藏身的地方杀去。 杨延辉一家在上京城发生了反叛以后,就悄无声息的藏到了大庆寺内。 凭借着铁镜公主平日里对大庆寺布施了不少香油钱的面子,寺内的方丈勉强在这个动荡的时候,收留了他们一家。 辽国的权贵圈一直有一个怪相。 他们明明信奉的是长生天,但是却对佛门净地很尊崇。 所以上京城再乱,也很少有人踏足佛门净地。 但是这一点明显在韩琼这里派不上用处。 韩琼根本不在意什么佛门净地。 她率领着兵马杀到大庆寺前的时候,一个招呼也不打,直接带人杀了进去。 拦在寺庙门口的知客僧,被她一刀砍下了脑袋,挂在了门口的拴马石上。 四大天王的石像,被染的通红。 进入到寺内以后,凡是敢出现在韩琼面前的僧侣,几乎被她杀了个干干净净。 她一路杀到了大雄宝殿前。 “阿弥陀佛!” 大雄宝殿前。 一位老僧躬身而立,面对凶神恶煞的韩琼等人,他微微躬身,叫了一声佛号。 韩琼见到了老僧,微微皱起了绣眉,低吼道“行空,让开道,别逼我杀你。” 听韩琼一语道出老僧的法号,很明显两个人之前认识。 行空老僧慈眉善目的再次躬身道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韩施主,佛门乃是净土,动不得刀兵,更见不得血煞。 贫僧劝韩施主还是放下屠刀……” “闭嘴!” 韩琼怒喝一声,瞪起眼,冷声道“老秃驴,给你面子才不杀你,你别给脸不要脸。” 韩琼的声音里充满了杀意,可是行空老僧似乎并没有感受到死亡降临。 听到了韩琼的威胁,他反 w w w . t x t 8 0 . c o m而笑了,“韩施主既然要贫僧的性命,尽管拿去。若是能用贫僧鲜血洗刷干净韩施主身上的罪孽,贫僧纵然身死,也会为韩施主赶到高兴。 只希望韩施主杀了贫僧以后,能放过寺内其他人。” 行空老僧双手合十,闭着眼,低声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给脸不要脸……” 韩琼心如蛇蝎,此刻又杀意冲天,又那是行空老僧劝解得了的。 韩琼盯着行空老僧,低吼了一声,挥起了手里的弯刀,一刀砍杀了下去,一点儿迟疑也没有。 熟人又如何? 有交情又如何? 韩琼连萧倬和耶律隆绪都杀了,又岂会在乎一个行空老僧。 “当!” 刀光雪亮,却并没有落在行空老僧的脖颈上。 就在紧要关头,一杆长枪刺出,挡下了韩琼的弯刀,并且逼的韩琼一个踉跄,后退了十几步,差点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 “杨家枪?!” 韩琼盯着那一杆长枪,尖叫了一声。 随后她目光落在了持枪的人身上,脸上顿时浮起了一丝冷笑,“杨延辉……很好……我喜欢你自投罗网。” 话音落地,韩琼吩咐她身旁精心挑选出来的倭国浪人和高丽的高手们。 “给我杀了他!” 在韩琼身边,除了赵乐、罗云二人外,还有不少的倭国浪人高手,以及高丽的武艺高手。 这都是韩琼挑选出来的死士。 之所以没有派遣赵乐和罗云出去,那是他们二人在跟随了韩琼以后,皆表现出了不俗的才华。 韩琼想重用他们二人,所以并没有再让他们继续当死士的打算。 倭国浪人、高丽的高手,在听到了韩琼的命令后,一窝蜂的扑了出去。 行空老僧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他有些埋怨的看了一眼杨延辉,摇头苦笑道“你不该出来。” 杨延辉面色冷峻的道“我若是不出来,死的就是您。她是冲我来的,不应该由您来担。” 杨延辉话音刚落地。 倭国浪人、高丽的高手们就杀了过来。 长枪跟刀剑瞬间碰撞在了一起。 杨家祖传的六合军战枪,在这个时候也发挥出了它应有的威力。 在面对上百高手攻伐下。 杨延辉不仅没有落败的迹象,反而借机反杀了好几人。 “当当当……” 刀枪在不停的碰撞。 雪亮的银光在大雄宝殿前不停闪烁。 杨延辉越战越勇,凭借着手里的长枪,不断的收割着倭国浪人和高丽高手们的性命。 韩琼见倭国浪人和高丽高手们被杨延辉压着打,顿时皱起了眉头。 她一边观战,一边冷冷的对身旁的赵乐和罗云吩咐道“你们二人,绕过杨延辉,速速去大雄宝殿内,给我擒来耶律嗣和铁镜公主。” 赵乐和罗云闻言一愣。 二人对视了一眼,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 二人缓缓向前,一左一右到了韩琼的两侧。 韩琼感觉到了二人靠近,眉头一下子皱成了一个川字,她冷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赵乐逼近了韩琼以后,坦然的道“回主子的话,赎属下不能遵从您的命令。” 韩琼面色一冷,难以置信的问道“为什么?” 罗云也贴近了韩琼,他幽幽的道“因为我们接到的另一条命令是……整个辽国,谁都可以死,唯独耶律嗣不能死。” 韩琼脸色骤然一变,她惊恐的转过头,看着赵乐和罗云二人,低吼道“你们是杨延嗣的人?!” 赵乐脸上流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罗云冷冷的笑道“现在才知道,是不是太晚了?” 韩琼冲着其他的将士们惊叫道“快给我杀了他们二人,他们二人是燕国的奸细!” 然而。 韩琼的命令落下。 站在大雄宝殿台阶下的将士们却一动不动。 韩琼的瞳孔骤然放大,她一脸惊恐的看向了赵乐、罗云。 赵乐很贴心的帮韩琼解惑道“他们也是我们的人。跟随你到大庆寺的将士们,都是我们两个人的麾下。您那些忠诚的侍卫,此刻应该在辽国皇宫内饮酒作乐。” 韩琼闻言,二话不说,撒腿就跑。 赵乐和罗云二人,眼疾手快,猛然上前,一左一右擒拿了韩琼。 “嘎巴~” “嘎巴~” “……” 四声脆响,韩琼的手脚在一瞬间被赵乐和罗云二人折断。 正在和杨延辉酣战的倭国浪人、高丽高手终于意识到了这里的不对。 他们跳出了战圈,看到韩琼被擒,当即吓了一跳。 然后立马放弃了继续对付杨延辉,调转刀剑,杀向了赵乐、罗云二人。 赵乐对于杀过来的倭国浪人、高丽高手,不屑一顾,只是冷冷的吩咐了一句,“杀光他们。” 顿时,在他们身后的数千将士,齐齐动手,杀向了倭国浪人、高丽高手。 韩琼也是狠人。 到了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上了战圈,她强忍着被折断的手脚的撕心裂肺的痛,脸上流着冷汗,银牙咬的咯嘣作响的抬起头,瞪着一双猩红的双眼,质问赵乐。 “为什么?” 赵乐一愣,沉吟了片刻,问道“你是想问,陛下明明可以借我两人之手,在沧州的时候就收拾了你,为什么又会放你回到辽国? 还是想知道……” 赵乐下意识的别过头,看向了身后的那个辽国的副将,轻笑道“还是想问,为什么对你最忠诚的副将,会在这个时候背叛你?” 韩琼目光直直的盯着赵乐,一言不发,嘴里唯有银牙咬的咯嘣作响的声音。 赵乐俯下身,看着韩琼笑道“看来你是两个都想知道……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诉你。当日在沧州,陛下原本是想让我们二人擒下你的。 可是在他得知了你要带着大批的金银回到辽国的时候。 他就想看看,看看你能不能帮他创造一个奇迹,也好让他一劳永逸的解决掉辽国这个麻烦。 毕竟,这些年燕国南征北战,死去的百姓实在太多了。 特别是好水川一役,十数万的老卒惨死,让陛下觉得很痛心。 所以陛下就想借你之手,帮他收拾搅乱辽国。” “呼~” 赵乐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苦笑道“当初陛下在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我还有些迟疑,甚至去信质问过陛下。 陛下的回答很简单。 他说辽国兵马惨败在燕国,你韩琼作为主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所以你回到辽国以后,一定不会有好日子过。 而你韩琼又不是一个安分的人,更不是一个愿意在掌权的时候还受委屈的人。 所以,你一定会搅乱辽国。 而辽国能打的战将,有本事的权臣,几乎都死在了战场上。 所以,这辽国也没几个人是你的对手。 事实证明。 陛下又一次的猜对了。 你回到了辽国以后,果然把辽国搅动的天翻地覆。 甚至诛灭了耶律氏、萧氏两族,更是把其余契丹六族,杀的一蹶不振。 这远远的超出了陛下的预期。” 赵乐顿了顿,又一次看向了身后的那位辽国副将,低声道“至于他……他的父亲是一个辽人,可是他的娘亲却是一个汉人。 二十年前,他就选择了向皇城司臣服。 只是一直没有被启用,一直在辽国潜伏。 大概是当时宋廷的皇帝,怀疑他一直潜伏在辽国,会不会被辽人同化,所以一直没有启用他。 他的密档,一直就这么蒙尘了下去。 宋廷组建了安抚司,裁撤了皇城司以后,他的密档,就到了安抚司。 此前陈琳投靠我们陛下的时候,顺手带过来一部分的密档,其中就有他。 我们也就派人大胆的试探了一下。 没想到,他依然心向汉室。” 辽国副将,在这个时候,郑重的补充了一句,“我始终都记得,当年我母亲离世的时候,告诉过我,我有一个汉家名字,叫淮汉。”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 就在这时,韩琼不怒反笑。 她笑的很开心,笑的很开怀。 赵乐和罗云被弄的有点懵逼。 他们对视了一眼。 罗云嘴角抽搐的问赵乐,“她……是不是疯了?” 赵乐疑惑的摇摇头。 正当他们二人疑惑不解的时候。 只听韩琼大声笑道“哈哈哈……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杨延嗣比我还了解我自己。他一定是喜欢我的,他一定是喜欢我,才会这么了解我。” 韩琼又哭又笑的重复着这一句话,宛若疯魔。 赵乐和罗云再次对视一眼,眼中流露出了一丝苦笑。 他们不明白,韩琼到底是真疯了,还是在装疯卖傻。 不过他们并没有在韩琼的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 因为杨延辉提着长枪,大马金刀的走了过来。 杨延辉拱手施礼,一脸敬重的道“多谢赵头领、落叶头领搭救之恩。” 杨延辉一语道破了这二人真正的身份。 他们二人,正是杨七麾下,曾经的密探头领,赵廸、落叶。 赵廸和落叶二人,对杨延辉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落叶冷冰冰的道“我们二人是奉陛下之命行事,从没有搭救过你,也没有搭救你的心思。临来的时候,陛下吩咐了。 你家那个小子,横竖也跟他有一丝叔侄情分。 一旦他遇到危险,我们兄弟必须搭救。 为的就是了结这一份叔侄情分。 今日,人我们救了。 这一份情分也还了。 自此以后,耶律嗣是耶律嗣,杨家是杨家,再无任何瓜葛。 他日战场上相遇,或者因为疆土出现纷争。 我大燕,不会再念及任何一丝旧情。” 落叶的话刚说完,赵廸就在一旁补充道“陛下还说了,从今往后,上京城以南,尽数归我大燕所有。所以你记得劝一劝那些手长的辽人,别在我们大燕的领土内得瑟。 不然……会死的很惨。 最后,就是老爷子让我给您带一句话。 老爷子说了,族谱上已经再无杨延辉这个名字。 他也不希望有人顶着这个名字坏了杨家的名声。 所以,以后杨延辉这三个字,你不要再用了。” 杨延辉脸色煞白的站在原地,浑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噗通!”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 “孩儿……” “呸!” 赵廸啐了一下,低声道“你无父无母,自称什么孩儿,丢人。”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再搭理杨延辉。 他和落叶二人,带着架起了韩琼,又领着其他的兄弟们,扬长而去。 第0850章 实力坑爹小能手,韩琼入燕京 赵廸、落叶二人,率着一众人押解着韩琼扬长而去。 一下子抽空了韩琼手下兵马的三分之一。 由此可见。 杨七在辽国布置了多少人手。 数量堪称恐怖。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密探最多的一次大规模的行动。 这其中包括了赵廸从南国带过来的三千多稻草人,以及潜伏在辽国的四千多稻草人,还有潜伏在辽国了三千多火山卫的密探,以及曾经的安抚司,如今大燕监察部的探子两千多人,最后再加上落叶调教的四千多海贼。 人数多达一万六千人。 也唯有如此规模的密探一起行动,才有资格让杨七重新启用赵廸、落叶这两个昔日的密探首领,一起行动。 不然,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这也是杨七在攻打宋国的时候,只派出去了一路使臣,随后便不再搭理辽国的原因。 因为他放心。 由此可见,韩琼的失败是必然的。 毕竟能让一万六千多人陪着她一起演戏,她也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当然了,一万六千人,并不足以代表上京城三分之一的兵力。 上京城足足还剩下九万多兵力。 赵廸、落叶二人带走的人数,却达到了三万。 这其中既有那些跟随着赵廸、落叶二人一路北上的济州府的难民,也有一直忠心耿耿跟随辽国副将淮汉的将士。 赵廸、落叶一走。 上京城一下子就苍凉了不少。 群蛇无首的上京城,再次掀起了慌乱。 无人统领,让辽国将士们产生了恐慌,更让他们恶从胆边生。 无人管束,烧杀抢掠成为了上京城的主旋律。 上京城在短暂的宁静以后,再次的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那些投诚了韩琼的辽国勋贵们,在这个时候也慌了。 他们一边指挥着府上的家丁、护卫们抵御混乱的士兵们烧杀抢掠,一边派人出了上京城,去调集族兵。 虽然辽国的将士在燕国死伤无数,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辽国勋贵们齐心协力下,依然组织出了一支十万人的兵马。 他们统领着这十万人的兵马,彻底的清洗了上京城里的叛军,重新掌控了上京城。 而作为耶律氏、萧氏,剩下的唯一的族人。 铁镜公主在杨延辉的帮衬下,也收拢起了一大批依旧忠诚于耶律氏皇族的族兵。 为这一场剿灭叛乱,也出了一份力。 最终。 契丹八族,重新拿回了辽国的所有权。 只是在推举谁为新辽皇的时候,出现了争执。 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种众人争抢的场面,反而一个个都推辞了起来,没人愿意当新辽皇。 勋贵中还有不愿意当皇帝的人? 答案是否定的。 他们都想当皇帝。 可是他们都不敢。 不是畏惧其他几族的人,而是畏惧那个远在燕京城里的霸主。 杨七两次击溃了辽国大军,又借着韩琼的手,狠狠的在上京城里清洗了一番。 辽人被打怕了。 真的怕了。 他们害怕自己还没坐稳皇位,杨七一个不高兴,率兵杀过来,他们马上就人头落地了。 所以,这个皇位没人敢坐。 经过一番推脱,最终推给了杨延辉,现在应该叫任四非。 这是杨延辉给自己改的新名字。 因为老杨发话了,他已经没资格用杨延辉三个字了。 言归正传。 皇位推到了任四非的头上。 任四非委婉的拒绝了,并且抛出了他并不是契丹八族之人的说法。 这下,皇位的归属又成了难题。 最终,几个人一商量,把这个决定权交给了远在燕京城的杨七。 事实证明。 国家的力量,永远比个人要大。 辽国纵然是一匹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 辽国求助杨七决定皇位归属的信件,居然比赵廸等人先一步到达了燕京城。 燕京城。 御书房。 杨七盘腿坐在烧红的火炕上,一手逗弄着闺女在火炕上乱爬,一手在窝着辽国的奏请信件 看了一半,杨七就笑了。 他侧过头,对身边端端正正坐着的儿子问道“你喜欢一个有意思的对手,还是喜欢一个只会对你点头哈腰的老狗?” 小宗卫闻言一愣,他皱起了粉嫩粉嫩的鼻子,吸了两下,一脸认真的道“孩儿记得,爹爹您说过,不喜欢点头哈腰的人。孩儿也不喜欢……” “哈哈哈……” 杨七朗声大笑,赞许的对小宗卫点点头,“不愧是我儿子……” 夸赞小宗卫的同时,杨七随手从桌上取了一个朱笔,在辽国送来的奏请名单上的一个名字下,打了一个对勾。 那个名字,赫然是耶律嗣三个字。 只是收回笔以后,杨七有点愣。 朱笔画下的对勾,并不是纯正的朱红色,而是红黑两色混合在了一起,颜色还很淡很淡,像是被水洗过了一样。 杨七侧头看向了小宗卫。 小宗卫一脸无辜的指了指在火炕上翻滚的妹妹。 杨七丢下笔,慌忙的抓起了闺女,就瞧见了一张大花脸,以及一个黑糊糊的小嘴。 杨七一边帮闺女擦拭脸上的墨痕,一边埋怨儿子,“为什么不早提醒我?” 小宗卫一脸单纯的道“您也没问啊?” 杨七顿时脸色一黑。 就在这时,书房外响起了初醒的声音。 “相公,妾身进来了啊……妾身准备了你最爱吃的糕点……” 初醒一边说这话,一边往内走。 杨七下的手忙脚乱的帮闺女擦拭大花脸,只是他越擦越花。 最后被初醒抓了个正着。 初醒手里端着糕点,一脸惊愕的站在火炕边上,瞧着火炕上,杨七一手拽着闺女,另一个手上墨迹斑斑的放在大花脸的闺女脸上。 顿时,初醒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一脸幽怨的看向了杨七。 杨七赶忙从闺女脸上拿开手,干咳了一声,急忙道“那个……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初醒放下了手里的糕点,走到了火炕边上,心疼的抱起了闺女。 她用手绢一边帮闺女擦拭脸上的墨痕,一边低声的埋怨道“妾身早就听说,当了皇帝的人,总会生出一些难以启齿的怪癖。只是妾身没想到……相公您的怪癖竟然……” 杨七急忙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听我解释……” 初醒翻了个白眼,抱起了闺女,一边往外走,一边幽怨的道“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妾身懂。妾身只求相公您以后别折腾咱闺女。您要是喜欢给人画花脸,妾身可以让您画。” “我……” 杨七解释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因为初醒已经消失在了御书房。 望着初醒背影消失的地方,杨七唯有一脸苦笑。 事实证明。 眼睛真的会欺骗人。 任谁看到了刚才那一幕,都会误会杨七在给闺女画花脸。 但他其实是想帮闺女擦干净的。 “哎~” 长叹了一口气,杨七别过头,瞪着小宗卫,恶狠狠的道“都怪你,不早提醒我。” 小宗卫诚恳的对杨七道“爹,您放心,回头孩儿就去跟初醒姨娘解释,一定不让她误会您。” 杨七撇撇嘴,哼哼道“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滚吧。” “哦!” 小宗卫乖巧的点点头,趴下了火炕,穿上鞋就往外跑。 跑到了门外,瞧瞧的躲在了一个柱子后面。 然后左右瞧了一眼,这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软软的磨块,他沾了点唾沫,给自己脸上画了一圈又一圈。 等到把自己画成了大花脸,才停下手。 然后愉快的跳着小脚,去找自己母亲告状去了。 而御书房内的杨七,丝毫不知道,他被自己家里的小机灵鬼给坑了。 他依旧在专心致志的批阅奏折。 也就是从这一日起,皇宫里开始传出了一则流言。 传言说,陛下有给别人画大花脸的习惯,两位皇子和公主都遭殃了。 流言一开始的时候,只是在小范围内传播。 直到有一日。 曹琳、初醒、杜金娥三女,端着一盆墨汁,进入到了杨七的御书房。 “你们这是做什么?” 杨七瞧着三女端着墨汁站在他面前,他有些愣。 不等曹琳说话,杨七再次抢先开口,他疑惑的看着三女,“你们最近都怎么了怪怪的?” 曹琳瞥了杨七一眼,幽怨的道“陛下还不知道吗?最近宫里都……” 曹琳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御书房外的彭湃,激动的喊道“陛下,赵廸和落叶回来了。” 杨七闻言,猛然站起身,犹如一阵风一样,消失在了御书房。 只留下了曹琳三女,端着墨汁,面面相觑。 …… 杨七出了御书房,抓住了门外的彭湃胳膊,急忙质问。 “人在哪儿?” 彭湃苦着脸,低声道“依照您的吩咐,人送到了尚未拆除的临时行营……” “好!” 杨七拍了彭湃一巴掌,急匆匆的就往外走去。 徒留下彭湃站在原地,呲牙咧嘴的。 扎马合青木率领着扎马合勇士紧跟着杨七的脚步,路过彭湃的时候,见彭湃呲牙咧嘴的,旋即调笑道“彭湃,你这是怎么了,抽风了?” 彭湃翻了个白眼,掀起了袖子,没好气的道“你不会自己看?” “嘶~” 扎马合青木看着彭湃肩膀上的紫青色的手掌印,一脸震惊,“陛下的手劲又变大了……” 由不得扎马合青木不震惊。 他跟彭湃二人,跟随杨七的时间算是最长的。 杨七的力量增长,他们知道的清清楚楚。 早在他们跟随杨七的时候,杨七就已经力大无穷了。 然后他们跟随了杨七以后,也不见杨七如何练武,更没有见到杨七打熬力气,可是杨七的力气偏偏一直在增长。 曾经两个人还在私底下讨论过这件事。 他们仔细计算过杨七的力量之后,得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 把杨七划在怪物一列,他们不敢。 于是他们自然而然的就认为,杨七真有可能是天神下凡。 这让他们更加坚定的追随杨七。 毕竟。 知道杨七真正力量的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真真正正知道杨七恐怖的人。 而杨七呢? 他并没有意识到,因为自己激动,没收住力,给彭湃带来了创伤。 他的心思和脚步,早已飞到了燕京城一角的行营。 燕京城的皇宫虽然建成,但是临时行营却没有拆除。 因为知情人都知道,有一具尸体放在临时行营的冰窖内。 没有杨七的吩咐,谁也不敢动。 杨七到了临时行营的时候。 临时行营门口,早已被把守的严严密密的。 赵廸、落叶二人,躬身站在行营门口,等待着他的到来。 瞧见了杨七明黄色的龙袍的时候。 赵廸、落叶二人齐齐躬身施礼,“属下参见陛下……” 杨七缓缓点头,赞许道“这一趟差事办的不错……” “这是属下应该做的。陛下不计前嫌,能重新启用我二人,是我二人的福分。” 赵廸、落叶齐声道。 杨七瞥了他们一眼,道“你们二人的事情,回头再说。韩琼呢?” 赵廸躬身道“在行营内最大的房内。” “头前带路!” 落叶头前带路,赵廸跟在杨七身旁,踏入到了行营。 一路绕过了许多屋子,最终到了行营内最大的房前。 这里以前是临时行营的正堂,只是后来闲置了以后,就改成了房子。 “请!” 落叶到了房门前,就要打开房门,请杨七进去。 可杨七到了房门口,却阻止了落叶开门。 他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 他有些不想见韩琼。 并没有其他过多复杂的原因,仅仅是害怕被恶心到。 最终,杨七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心里准备以后,才对落叶缓缓点了点头。 落叶用手里的钥匙,开启了房门。 “吱呀~” 房门轻启。 艳阳照亮了黝黑的房间。 在房间正中的一张案板上,趴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她四肢软趴趴的,用不上力,只能绵软的垂在案板边,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她半张脸,却遮不住她那双猩红的双眼。 她正是韩琼。 她的模样很凄惨。 她似乎在开门声响起的时候,就意识到了杨七到了。所以她的目光,从开门起,就一直望着门外,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杨七。 突然,她笑了! 有感而发,解释一下杨四这个人物的设定 头部广告看上一章的评论,许多人都说看不懂杨四留在辽国的用意。随机广告1 稻草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很多读者恨他入骨,觉得他该死。又有读者觉得他可能是个潜伏者,期待他洗白的那一刻。 对于杨四这个人物,最后留在辽国,稻草只能用造化弄人来解释。从他最开始被铁镜公主所救,留在辽国,却不愿意返回大宋,到最后有家不能回,确实是造化的锅。 最初他被铁镜公主所救,不愿意返回大宋,是因为被大宋伤透了心。随机广告3他情愿在辽国当一个废物,也不愿意再给大宋卖命。但是等杨七崛起,他能回来的时候,他却爱上了铁镜公主,铁镜公主也有了他的孩子。这个时候,他没办法抛下一个未婚先孕的公主,自己独自离开。他选择承担了自己的责任,同时也选择了对不起他的家人。然后一步一步,深陷其中。 稻草只能说的是,他不是一个好臣子、不是一个好儿子、不是一个好兄弟,甚至不算是一个好丈夫。但是他却是一个合格的爹。 稻草写故事,并不想刻板的把所有人都画成一个脸谱。随机广告3我希望他们都有自己的灵魂,有自己活着的意义,而不是为了服务主角而活。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人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千篇一律。就像我们每个人都不同一样。同样的选择摆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不可能所有人做一个选择。 在书写每个人物的时候,稻草或多或少都面对过这个问题。 比如最先离开了杨七的赵廸,他在不合适的时间,选择了爱美人不爱富贵。 很多读者都觉得这是一个毒点,甚至还不停的骂稻草。 但是稻草觉得,这是赵廸想要的人生。对于一个潜伏了数十年的人而言,他很期盼老婆孩子热炕头。 再比如牛头、冯林、冯辉三人离开了杨七。也是因为,他们最初的时候,只是杨七手底下的一个小卒。但是当他们拥有权力了以后,展现出了他们的野心。而因为自己的力量不足以匹配自己的野心,最终落的了身死的下场。 再比如落叶离开了杨七。落叶是一个沉闷的人,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但是当他碰到了喜欢的人以后,冰山融化,他选择了冲冠一怒这点性格很像稻草本人)。这同样是一种选择。 也正是因为有了他们的衬托,这才显现出了马面、彭湃、扎马合青木,甚至王行、复兴老卒等等等等人物的忠诚。 一样的米,养出百样的人。 人不可能千篇一律。 纵然是孔圣人膝下的徒弟,也有背叛了儒学,另投他派的。 总之,胡言乱语了这么多,你们姑且听之即可。 睡了!测试 第0851章 韩琼……死(今晚一更,有点事……) 头部广告“吱呀~” 门开了,又关了。随机广告5 杨七从门外,出现在门内。 趴在案板上如同待宰羔羊的韩琼,却一点儿也没有身为羔羊的自觉。 她看到了杨七,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失去了多年的稀世珍宝,目光里充满了贪婪和喜悦。 她在笑,笑声像是奸计得逞的老妖婆。 “嘎嘎嘎……” “杨延嗣……杨延嗣……” 她如同野兽一样低声咆哮着,不断的嘶吼着杨七的名字。 “走近一些,再走近一些……” 她一遍一遍的呼唤。 杨七站在案板前却没有任何动作。 看着案板上的韩琼,以及韩琼眼里充满的贪婪,杨七心中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厌恶,甚至还有些恶心。 “听说你疯了,我以为这只是你的伪装,如今看来,你是真疯了……” 杨七皱起眉头,一脸厌恶的看着韩琼。 韩琼猩红的双眼闪过一丝疯狂,她如同堕入九幽的厉鬼,嘶吼着,“我是疯了,早就疯了。就在你当初在上京城里当众羞辱我的那一刻,我就疯了。 我发过誓,我要将所有你加在我身上的耻辱,一点不剩的还给你。” 杨七脸上挂满了讥讽,“但最终,你还是没有完成你的誓言。不仅如此,你还落在了我手上。” “那又如何?这条命,我早就不在乎了。要杀要刮,随你。我虽然没有将你加在我身上的耻辱尽数还给你,但是你这一辈子也别想忘记我。嘿嘿嘿……”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韩琼显得很洒脱。 杨七脸上瞬间布满了寒霜,他冷冷的质问道“所以……海靖的死,是你一手谋划的?” “那是自然……” 韩琼先是得意的一笑,下一刻却里面换上了一张充满了怨毒的脸,低吼着,“她算什么东西,一丁点大的一个黄毛丫头,凭什么跟我喜欢同一个男人。” “所以你让她来刺杀我?” “对!因为我知道,她刺杀你,不论成败,她都必死。可惜我没看到她惨死的样子。” 杨七啐了一口,恼怒的骂道“你这个疯子,我们两个人的恩怨,你凭什么将一个无辜人牵扯进来。” “她无辜?” 韩琼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大笑道“我觉得她一点儿也不无辜。她应该是死有余辜。” 杨七当即就想给韩琼一个巴掌,最终抬起了手,却没有落下。 他只是冷冷的盯着韩琼,“你害死了她,我就杀了你给她陪葬。” 韩琼闻言,却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样,瞪大了眼珠子,颤声质问道“你费尽周折把我从上京城带到燕京城,就只是为了给那个贱人报仇?” 杨七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冷声道“她就死在我怀里,我答应了当你给她陪葬。随机广告5” “贱人!” 韩琼声嘶力竭的呐喊,她再无刚才那种洒脱的模样,大吼大叫的骂海靖公主。 很明显。 杨七大费周章的将她从上京城虏到燕京城,只是为了给海靖公主报仇。 这件事刺激到了她。 她感到了愤怒,前所未有的愤怒。 她明明做了这么多,可是到头来在杨七心里的地位,居然不如一个不争不抢,就像是傻子一样的海靖。 这让她怎么接受得了? “你骗我的对不对?你是骗我的,你故意这么说的对不对?” 疯狂过后,韩琼以一种近乎哀求的方式,冲着杨七呐喊。 杨七却再也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转身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徒留下一个消失在阳光里的背影。 韩琼满脸恐惧的盯着杨七的背影,疯魔似的咆哮,“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怎么可能比不上海靖那个贱人!我怎么可能比不上海靖那个贱人?!” “……” 杨七出了房门,就像是没听到背后房里韩琼的呐喊。 面对房外黑压压站满的一群人,杨七看都没看一眼。 他抬起头迎着阳光,缓缓的闭上眼。 他似乎想让阳光洗清他身上的一切负面情绪。 直到一刻钟以后,杨七才睁开眼。 彭湃、赵廸、落叶、扎马合青木都小心的凑到杨七身前,躬身而立,等待杨七的吩咐。 杨七目光落在四人身上,低声问道“谁知道人油蜡?” 彭湃四人闻言,浑身皆是一震。 由不得他们不震惊。 实在是人油蜡这个酷刑,太残酷了。 杨七在这个时候提到了人油蜡,很明显就是要在韩琼身上施为。 所谓的人油蜡,就是将人腹中灌满蜡油,跟人身上的油混合,然后再以特殊的技巧固定,从其嘴里插进去一个灯芯,点燃以后,就像是蜡烛一样燃烧,会燃烧很久。 彭湃四人对视了一眼,彭湃、赵廸、落叶三人,下意识的看向了扎马合青木。 彭湃三人皆是密探,身份不同,所以没办法劝解杨七。 扎马合青木却没有这个顾虑。 眼见彭湃三人看向自己,扎马合青木少有的智商在线,他轻咳了一声,谨小慎微的看向杨七,低声道“陛下……人油蜡太过残酷。随机广告3这要是传出去,肯定有损陛下的威名……” 扎马合青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杨七一个眼神吓的闭上嘴。 杨七的眼神很犀利,里面充满了冰冷的寒光,扎马合青木对上杨七眼神的一瞬间,就像是掉落到了冰窖里,一句话也不敢再多说。 杨七冷哼了一声,说道“我不在乎什么威名,更不在乎别人说我残暴。韩琼若是死的太简单,难解我心头之恨。 我不仅要将她制成人油蜡,还要铜浇铁铸,把她变成一盏长明灯,让她永远跪在海靖的墓室。 永远!” 从杨七不容置疑的声音里,彭湃四人也感觉到了杨七的决心。 他们作为杨七手下最忠心的爪牙,自然不可能拒绝杨七的任何命令。 杨七丢下了这条命令,离开了以后。 彭湃四人就开始找高明的能工巧匠,开始将韩琼制成长明灯。 会这门手艺的人并不多。 彭湃找不到匠人,最终还是求了陈琳,才找到这么一个能人。 将活人制作成长明灯的办法很残酷。 残酷到彭湃四个杀人如麻的人都不敢多看一眼。 他们只知道,在匠人制作长明灯的时候,韩琼一直在惨叫,惨叫了三天三夜,没有一刻停歇。 直到第六日的时候,匠人终于制作出了长明灯。 看到长明灯的时候,彭湃四人眼里都充满了不可思议。 六日后的韩琼,几乎看不到太大的变化,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跪俯在那儿,以一个罪人的姿态,仰着头,嘴里冒出了一节坚硬的烛芯。 除此之外,看不到任何的其他特点。 赵廸似乎见过这个东西,所以并没有发表什么见解。 唯有彭湃好奇的上去仔细打量了一番,当他摸到了韩琼身上那坚硬的金属触感以后,吓了连退了三步。 长明灯制成以后,海靖的墓室也完成了。 杨七去了临时行营的冰窖,亲自取出了海靖公主的尸体,房置在了早已准备好的棺椁内。 杨七为海靖公主选的墓地,是城外的一块幽静的小山。 他知道海靖公主生前喜欢清静,死后也希望她能得到清静。 棺椁合上的时候。 杨七缓缓探出手,抚摸着海靖公主那仿佛睡着了一样冰凉凉的脸颊,低声说道“下辈子投胎,找一个好人家,别再投身帝王家……最重要的是,别再爱上我这样的人。” 棺椁缓缓的合拢。 时隔近一年,海靖公主终于被安葬了下去。 小山上的墓室里。 海靖公主的棺椁静静的躺在墓室正中。 韩琼就像是一个罪人一样,跪在棺椁脚下。 点燃了韩琼嘴里的烛芯以后,场面变得十分诡异。 不得不承认,做出这个人油蜡的匠人真是一个人才。 点燃烛芯前,韩琼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没有一点儿的变化。 可是点燃了烛芯以后,韩琼脸上就勾勒出了一丝诡异的哭脸表情。 几乎没有任何人敢在墓室里多待。 心有余悸的侍卫们在杨七的命令下,快速的填埋了墓室。 一个小土堆缓缓成型。 在小土堆前面,立着一块碑。 上面用白漆大字勾勒着一行字。 ‘大燕永乐公主墓。’ 这是杨七对海靖公主的追封。 他始终都当她是个妹妹。 在大字的左右两侧,分别用小字铭刻着海靖公主的生平,以及立碑人。 海靖公主已经下葬,罪魁祸首已经伏诛,杨七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心情轻松了不少。 他打发了彭湃等人离去以后,自己独自在山上陪了一会儿海靖公主。 直到日落西山的时候,他才缓缓下山。 翌日。 清晨。 天朗气清。 杨七在御书房内召见了赵廸、落叶二人。 御书房内。 杨七很没形象的盘腿坐在火炕上。 赵廸、落叶二人躬身站在一旁。 杨七看着他们二人,平静的道“你们二人,此番辽国一行,算是立了不小的功劳。如今辽国已经俯首,答应交割给我们燕国的疆土,已经划拨了出来。明年开春以后,山路解冻,我就会派人去接收。 以如今辽国的实力,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所以明年开春的接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这里面也有你们一番功劳。 我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之前你们做错了事情,惩罚了你们。 如今你们有了功劳,自然需要奖赏。 说说吧,你们两个有什么想法。” 赵廸脸上露出了平静的笑意,他躬身道“时隔多年,能再次为陛下效劳,是属下的福分。此次辽国的事情,若非陛下的谋划,我等也不可能成事。 属下不奢望什么奖赏。” 杨七眉头一挑,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什么都不要?这么大方?你是想辞去所有的官爵,卸甲归田,好回去陪你的妻儿?” “呸!” 杨七毫无形象的啐了一口,破口大骂,“想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过小日子?你想的可真美。我告诉你,没门。” 话音一转,杨七又盯着落叶讥笑道“你恐怕也是这么想的吧?” 杨七看着二人,骂道“我劝你们想都别想。” 落叶撇撇嘴,张嘴道“陛下……” “你闭嘴!” 杨七低吼一声,落叶赶忙闭上嘴。 杨七瞪着他们二人骂道“你们以为打下了江山,就完事了?一切万事大吉了?真正的困难还在后头呢。常言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你们以为这句话只是随便说说的?” 随手从桌上拿起了一叠奏折,甩在了二人身上。 “都瞧瞧!都看看!老子还没有举行登基大典呢,就有人开始迫不及待的祸害起了大燕国的江山。” 落叶、赵廸闻言,快速的翻开了手里的奏折,仔细看了几份以后,一脸愕然。 落叶踌躇的低声道“这……这不可能吧?” 杨七瞪眼道“有什么不可能?就这样的奏折,后面的偏殿有足足一殿之多。” 赵廸显然对此事深有体会,他并没有觉得惊奇,反而一脸淡然的道“人性如此,这很正常。” 落叶难以置信道“这也太多了吧?” 究竟是什么事情,值得杨七如此动怒呢? 原因就在于燕国的兵役制度。 燕国算是历朝历代以来,对兵卒们最好的朝廷。 兵卒们上阵杀敌,不仅能够得到相应的奖赏,还能得到不少荣誉上的赏赐。 又因为燕国的兵役制度,每年有大批的兵员裁撤。 如今天下初定。 杨七又实行了精兵的政策,所以裁撤的兵员更多。 不提别的。 单单是从裁撤的招降的大宋禁军人数,就多达三十万人。 事情就出在了这些被裁撤的兵员身上。 由于燕国并不缺钱,所以对兵卒们的赏赐很丰厚。 即使兵卒们在战场上没有太大的贡献,退役的时候,也会领到一笔不少的赏赐。 所以,被裁撤的兵卒们是很有钱。 他们反乡以后,骄奢淫逸、打架闹事的事情,层出不穷。 更有身怀功勋的,兵卒、将领等人,回乡以后,仗着功勋强占民田,草菅人命的。 当地的官员,不好处理他们,所以就将此事上奏给了杨七。 杨七先后裁撤的兵员人数,多达近两百万。 由于裁撤的基数比较大,所以出的问题也就多。 各地的奏折会聚到了一起,自然就聚集成了一个庞大的数字。 这个问题,也成了大燕国初立以后,面临的第一个大难题。测试 第0852章 老杨的转变,杨七的疑心 头部广告最让杨七觉得触目惊心的,是这些被裁撤的兵员,同乡、临乡之间,居然开始出现了有组织有纪律的小团伙。随机广告3 对于这种事情。 杨七不能容忍。 杨七瞪着赵廸、落叶,骂道“老子还没过清闲日子呢,你们想先过清闲日子,门都没有。你们这一次从辽国带回来了不少人手。 老子现在要你们从中间抽调出一万人手,每人领五千,一个从北到南,一个从南到北,给我仔细的清查一遍这种事。 但凡发现这种害群之马,绝不能轻饶。 身上背有无辜百姓性命的,立斩决。 身上没有背无辜百姓性命的,全部集中起来。 马上要从辽国手里得到一大批的土地,那里百里之内,没有多少人烟。 到时候就把他们一起发配到哪里去,让他们去开荒。” “可是……” 落叶犹豫了一下。 杨七当即瞪起眼,骂道“你当老子是在跟你商量?这是命令。要么服从,要么老子砍死你全家。你自己选。” 落叶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 他不明白,明明很好说话的杨七,为何变得如此蛮不讲理。 赵廸苦笑着扯了扯落叶。 “臣等遵命!” “滚!” 赵廸拉着落叶出了御书房以后。 杨七撇撇嘴,低声骂道“都是贱皮子,一个个的好好跟他们说话,当我好欺负。对他们又打又骂的时候,反而乖巧的不得了。 真贱!” 骂过以后,杨七也没忘掉正事。 他既然委派了赵廸、落叶新的差事,就得给他们一个新的身份。 一个让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人前的身份,一个可以让他们有权处决各地痞兵的身份。 几经思量。 杨七最终决定,让他们以监察钦差的身份,前往各地。 名义上是代天巡守。 暗地里真正的使命是查处各地的痞兵。 官爵并不高,但是权力却极大。 两个陌生的钦差大臣出现,着实让燕国的官员们震惊了一把。 落叶、赵廸二人,皆是最早跟随杨七的密探。 两人在杨七创立了西北四府之前,就已经离开了杨七身边。 所以燕国的很多官员,并不知道他们二人的存在。 突然冒出了两个身份不明的人担任钦差,巡视天下,且并没有明确的职责所在。 这隐隐引起了百官的诸多猜测。随机广告4 很多人都猜不透杨七这一次派出钦差巡视天下的用意。 有人暗地里问过杨七,杨七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落叶、赵廸二人是密探出身,如今由暗转明,依然保持着他们那雷厉风行的密探风格。 杨七已经明确的表示了,绝不会放他们二人离开,他们二人也就熄了卸甲归田的心思,一门心思的继续帮杨七办差。 等杨七赐给他们的官印、朝服、官凭等物品到手以后,他们已经点齐了一万人手。 两个人各领五千,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悄然出了燕京城。 没有任何人知道,一场足以震动整个燕国的肃清行动,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展开了。 杨七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持续纠缠下去。 事情交给了赵廸、落叶二人,他放心。 新年在即,登基大典在即。 杨七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各地重要的文武,在这个时候也纷纷到达了燕京城,杨七每日都要接见他们其中一部分人。 此外。 杨七创立燕国,也算是破旧创新,许多登基大典上的议程,不能再沿用前朝的,必须整改。 其中很多事情,都需要杨七圣心独裁。 还有论功行赏,封赏大典,追封大典等一系列的事情,都需要杨七独裁。 御书房内。 杨七、苏易简二人,为了这些事,忙的脚不沾地。 就在二人正在为一个侯爵再三斟酌的时候,吕蒙正匆匆进入到了御书房。 吕蒙正的脸色很难看,似乎是办砸了杨七交代的差事,进入御书房以后,躬身道“臣吕蒙正,参见陛下。” 杨七头也没抬,随口问了一句,“不是让你去传旨吗?差事办完了?” 吕蒙正苦笑道“没有……” 杨七愕然抬起头,放下了手里的笔。 苏易简在一帮也抬起了头。 杨七皱眉道“发生了何事?” 吕蒙正再次躬身道“臣奉陛下之命,前去给太上皇和太后传达加封的旨意。太上皇并没有领受圣旨,还把臣赶了出来。” 依照惯例。 杨七如今当了皇帝,位列九五,他爹的身份自然不能低于他。 于是乎,依照百官们讨论的结果,最终决定加封老杨为燕高祖,并且派遣吕蒙正去传达旨意。 然后,看如今这情形,老杨显然不愿意被加封。 杨七沉吟再三,并没有再为难吕蒙正,“你先下去吧。随机广告5此事我会处理。” 吕蒙正当即躬身施礼,退出了御书房。 吕蒙正一走,杨七侧过头,问苏易简,“此事,你怎么看?” 苏易简淡淡笑道“加封是必须得加封的,不然以后陛下百年以后,史书上难免被人诟病。太上皇怕是有什么心结,所以此事还需要陛下亲自去说才是。” 杨七摇头苦笑,“我就是不知道如何自己去说,所以才取了个巧,派了吕蒙正过去。如今看来,这一遭是免不了了。” 长叹了一口气,杨七继续跟苏易简处理册封事宜。 待到处理了大半以后,天色已经晚了。 苏易简起身告辞。 杨七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招来了此后在殿外的扎马合青木。 “我爹在何处?” 扎马合青木躬身道“太上皇在御花园……” 杨七缓缓点头,“你下去帮我准备一坛好酒,让人不必跟着。我一个人去御花园。” “诺!” 杨七提上了扎马合青木准备的烈酒,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赶往了御花园。 说是御花园,其实只是光秃秃的一片空地。 今冬严寒,百花早已在凌冽的寒霜下,变成了一个个光秃秃的枯枝,只有为数不多的腊梅,在傲立绽放。 杨七并不是一个喜欢享受的皇帝,他不喜欢耗费财力,在皇宫里建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曹琳四女似乎看穿了杨七的心思,所以也没有劳民伤财的布置御花园。 花园里为数不多的花卉,都是她们亲手栽种的。 花园里有一座凉亭。 凉亭四周垂下了竹帘,挡住了严酷的寒风。 隔着竹帘的缝隙,可以看到有人在凉亭里点燃了一个红泥小火炉,在假寐。 杨七踱步到了凉亭边上,掀开了竹帘。 凌冽的寒风吹醒了正在凉亭里假寐的老杨。 老杨瞥了一眼杨七,幽幽道“今晚是论君臣,还是论父子?” 杨七将手里的酒坛子放在了凉亭内的桌上,笑道“自然是论父子。” 老杨缓缓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多言。 杨七也没有多话。 他屈身坐在了老杨对面,用火钳子挑了挑红泥小火炉里面的银炭,让火苗燃烧的更加旺盛。 排开了酒坛子,倒入到了桌上的小酒壶里,又放置在了水壶里。 等到水壶里的水烧沸。 杨七才取下酒壶,为他跟老杨一人斟上了一杯。 老杨也没客气,端起了酒杯一口闷。 杨七再为老杨斟上了一杯,这才缓缓开口,“爹,您不愿意接受加封,究竟是为了什么?” 老杨端起桌上的酒再次一饮而尽。 半晌才搁下手里的酒杯,看向了杨七。 他有些唏嘘的问杨七,“你对为父这一辈子,怎么看?” 杨七闻言一愣,思虑良久,正色道“空有一颗忠心,却始终没有遇到对的人。” 老杨一愣,细细的品了品杨七这一句话,摇头苦笑。 “你说的对,仔细的回顾为父这一生,却如你所说。空有一颗忠心,却始终没有遇到对的人。为父曾经也有抱负,想要凭借自己手里的一杆大枪,打得四邻臣服,博得一个无敌的名头。 可惜,为父一生,也没有遇到一个对的主公。 甚至曾经一度,还对你喊打喊杀。 为父没想到的是,为父一生都完成不了的梦想,最终却被你给完成了。 你不仅做了为父敢想的事情,甚至连为父不敢想的事情也做了。” 老杨顿了顿,感慨道“你比为父强……在你打江山的时候,为父没有出多少力气,还屡屡出手阻挠。如今到了分润功劳的时候,为父又岂能厚着脸皮,从里面分润一块?” 听到老杨的话,杨七明显有点懵。 临来的时候,杨七一直觉得,老杨不愿意接受册封,是因为愚忠的关系。 可是听到了老杨这一番话,杨七才知道,老杨已经悟了。 杨七心里开心之余,赶忙开口道“爹,您这话说的就不对。加封你,跟您有没有功劳没有任何关系。燕国是孩儿的燕国,自然也是您的燕国。孩儿如今身为燕国皇帝,而您作为孩儿的父亲,父凭子贵,您理应被加封。” 老杨闻言,脸色有些不好看,他低声哼哼道“父凭子贵?你是在施舍为父?” 杨七赶忙摇头,辩解道“孩儿绝无此意。” 老杨瘪瘪嘴,不屑道“谅你也不敢。” 迟疑了一下,老杨又道“为父之所以不接受你的册封,刚才说的只是其一。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为父不希望你头上多一顶束缚你的帽子。 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有本事的。 一旦头顶多一顶帽子,做事难免束手束脚。 甚至有些时候还会打乱你的谋划,让你一切盘算都付之东流。” 老杨指了指自己,继续道“为父现在耳聪目明的,尚且还好。可是等为父以后老迈昏庸了,要是被人蛊惑,再以身份压你,你倒是如如何处置?” 杨七缓缓皱眉,低声道“不能吧?爹您接不接受加封,一样可以以身份……” 杨七的话还没说完,老杨就固执的摇了摇头。 老杨坚定的道“有些事,你不懂。但是为父看的清楚。这有身份和没身份,完全是两回事。你若是执意加封为父,将来为父若是被人蛊惑,干涉朝政,那就是师出有名。 但是你不加封为父的话,为父以后万一被人蛊惑,不论干出什么事情,那都是家事。 为父已经把杨家家主之位交给了你。 所以你有权处理杨家的一切家事。 即使将来为父被人蛊惑,做出了什么不利于燕国的事情,你也可以以家主的身份阻拦。 这样,旁人就挑不出错。 你的名誉也不会因此得到任何的损失。” 杨七在细细的品味老杨的话,老杨在一旁继续幽幽的道“为父老了,只想享几天清福,功名利禄,对为父而言,已经是过眼云烟。为父不在乎。 你要是真想加封为父,完全可以等为父死后再追封。 到那个时候,你追封为父什么身份,为父都不会拒绝。” 老杨的语言平和,态度却异常强硬。 杨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老杨道“爹,此事事关重大,并且没有先例可循。孩儿还要谨慎定夺。” 老杨淡淡的道“你看着办吧。” 聊过了追封的事情,父子二人便不再谈论其他的话题,两个人凑在一起,饮酒闲聊,一直到深夜。 老杨喝醉了酒,杨七命人抬着老杨下去休息。 他脸上挂着一层寒霜,匆匆赶回了御书房。 回到御书房以后,杨七即刻招来了彭湃。 “属下彭湃,参见陛下。” 彭湃近些时日,有些神出鬼没,又身有重任,所以并没有跟在杨七身边。 如今杨七召唤,他也是匆匆赶来,身上穿着一身便装,并没有更换。 杨七盘腿坐在火炕上,阴沉着脸摆摆手,低声道“起来说话。” “诺!” 彭湃起身以后,躬身站在一边。 杨七皱着眉头,询问彭湃,“近些时日,可有人见过太上皇?” 彭湃愣了愣,低头思量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 杨七眉头一瞬间皱成了一个川字。 今日同老杨饮酒。 老杨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子未雨绸缪的态度,杨七就算是再笨,也听出了一点味道。 若是没人见过老杨,说过一些什么,老杨又怎么可能说出这番话。测试 第0853章 儒释道 头部广告老杨多执拗的一个人? 能让老杨这个执拗的人低下头,跟杨七说那么多软话,劝解杨七不要册封他,这里面要是没有猫腻,那就奇怪了。随机广告3 新帝登基,册封功臣,追封先祖,这几乎是遵循了近千年的法则。 倘若杨七册封功臣、追封先祖的话,那么一个不孝、凉薄的名声,就绝对逃不掉。 老杨为官多年,不可能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关系。 能把老杨逼的说出这番话,这其中的道道,绝对不会浅。 一念至此。 杨七冷冷的吩咐道“查!一丁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我倒是想看看,谁的手伸的这么长。” 艰苦打江山的时候,一个个藏的严严实实,生怕别人看见他们。 坐江山的时候,一个个牛鬼蛇神都蹦出来了。 难怪历代的皇帝们在登基之后,都会或多或少的进行一场又一场血腥的清洗。 确实该杀。 彭湃从杨七冷酷的表情上,也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当即,没有迟疑的应下了此事。 然后出了御书房以后,就召集了手下的密探首领,严查此事。 燕国的密探机构,庞大到了什么地步,没有几个人知道。 但是其办事效率,绝对是绝无仅有的。 杨七的命令传达下去,不到一刻钟,有关一切接触过老杨的人的消息,全部都列成了一份密奏,一字不漏的出现在杨七面前。 杨七仔细审阅了密奏以后,眉头再次紧锁。 密奏上关于老杨的一切消息,齐齐整整,没有一点儿纰漏。 正是因为如此,才让杨七愁眉不展。 因为从密奏上的消息看,老杨接触过的人都很正常,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每一个接触过老杨的人,身份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祖宗三代皆可查。 没人接触过老杨,老杨又岂会说出那番话? 老杨至今还在主持着武院的诸多事宜,他可没那么闲。 而且杨七相信自己的直觉。 “再查!” “……” “再查!” “……” 杨七彻夜未眠,彭湃也彻夜未眠,连查七次,一无所获。 第八次的时候。 彭湃盯着一双熊猫眼,低声的对杨七道“陛下,手底下的兄弟们忙活了一个晚上了,有关太上皇的卷宗,已经翻到了十年前,依旧一无所获。” 杨七皱着眉头,屈指敲打着桌面,沉吟道“没道理的……难道是我多疑了……” 彭湃在这时,却摇了摇头。 杨七见状,眉头一挑,“你这是什么意思?” 彭湃微微躬身,请罪道“陛下的猜测并没有错,确实有人搞鬼。随机广告1只是问题并不是出在太上皇身上,而是出在太后身上。 未经陛下恩准,就擅自查探太后的行踪,还请陛下降罪。” 皇宫里的消息,一直都是个禁忌。 毕竟。 每一座皇宫,或多或少,都藏着不少秘密。 而拥有秘密最多的人,就是皇宫的主宰皇帝。 又因为皇帝工作的特殊性,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眼神,有可能都会出现大变化。 所以,很多人都把目光注视在皇宫里,想要一探究竟。 而身为皇帝,又怎么可能喜欢把自己赤果果的扒光仍在世人面前。 所以,每一个皇帝登基以后,对于刺探皇宫内消息的人,容忍度很低。 即便这个人是他的亲信。 而要调查皇宫里的任何人,都必须经过皇帝的准许。 没有皇帝的准许,那就是大罪。 这也是彭湃先请罪的原因。 杨七听到彭湃的话,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率先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他阴沉着脸,道“这么说,是有人刻意的接近了我娘?” 彭湃郑重的点点头,将一份密奏,送到了杨七手里。 杨七翻开了密奏仔细观看,彭湃在一旁压低了声音道“根据手下的人所查,从陛下您回京至今,一共有一百三十多位妇人,想尽各种办法,接近太后。 太后心善,喜欢礼佛,逢年过节都会去礼佛。 因此,有很妇人借着这个机会,接近太后。 如今跟太后关系走的最近的是五个人。” “那五个?” 杨七一边翻阅密奏,一边沉声发问。 彭湃沉声道“宰相苏易简的老母亲苏氏,复兴府知府王旦之母王氏,大宋文宣公之母孔氏,还有清妙观的妙真道姑,三方寺的空明师太……” “啪~” 杨七合上了手里的密奏,脸色阴冷,眉头紧锁,“苏家老太君拜访我娘,是为了苏易简成婚的事宜。苏易简身居南国多年,如今已经年仅三旬,却始终未婚。 这都快成了苏家老太君的心病了。 她找我娘,是想让我娘帮苏易简物色一个合适的姑娘。 再来,就是希望我娘跟我说说话,让我劝一劝苏易简这头倔驴。 但是,王氏接触我娘是为了什么,我猜不透。 你派人盯着王家,一有消息,随时向我汇报。” 杨七顿了顿,脸色冷峻的咬牙道“至于孔氏、妙真、空明……哼哼,红花白藕青荷叶,儒释道三教还真是一家…… 一起扑向我娘,试图以我娘为突破口。 所图不小啊。随机广告1 难怪我爹此前会说出那番话。” 彭湃在一旁迟疑道“佛道两家,此前因为辽国的事情,恶了陛下,自然得想办法弥补。毕竟陛下没有像是其他的帝王,对他们表现出善意。他们为了避免陛下清算,自然要走通太后的门路,让太后帮他们求求情。 可是儒家,又是为了什么?” 杨七丢下了密奏,瞥了彭湃一眼,冷笑道“还能为了什么,人心不足蛇吞象罢了。为了田产,为了名声。更重要的是,我大燕立国以后,并没有效仿汉、唐、宋,独尊儒家。 取士更是别具一格。 虽然如今朝堂上多儒家弟子,可是新的官员,更多的侧重的是务实。 各级学院,也并没有独尊儒家学术。 儒家学术,也只是相当于一门普通的学科,传授给学子。 以前的时候,大宋尚在,儒家自然顾不上我们。 可是如今我大燕一家独大,更是占据了孔圣人的故乡。 他的后人,自然需要奔走一下。” 彭湃缓缓的皱起了眉头,低声道“依照历朝历代的惯例,孔圣人的子孙后代,自然需要厚待……” 彭湃话还没说完,杨七声音冰冷的提醒了彭湃一句。 “彭湃!注意你的立场,还有你的身份……” ‘身份’二字,杨七咬的特别重。 彭湃心头一惊,刹那间就听懂了杨七话里的意思。 他作为杨七身边的人,又是密探头领。 不论何时何地,都没有资格议论朝政。 更重要的是,无论对方是谁,他都不应该有所偏向。 哪怕对方是圣人。 彭湃当即低下头,郑重的道“是属下失言了,还请陛下降罪。” 杨七扫了彭湃一眼,冷冷的道“念在往日的情份上,这一次我只是提醒你一句。就不多做惩戒了,若有下次,你就不必在皇宫里待了。 你跟所我多年,一直忠心耿耿。 我杨延嗣也不是卸磨杀驴的人。 宽容你一两次,我还是能做到的。 但是我不希望你把我的宽容,当成放纵的资本。 我更不希望,有朝一日,我亲手将你送上断头台。” “噗通!” 彭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颤声道“属下谨遵陛下教会,再有下次,不用陛下您开口,属下亲自割下自己头颅。” 杨七皱起眉毛,冷哼道“燕国没有跪礼,燕国男儿也不随意给别人下跪。别在这里丢人现眼,给我滚出去。” “诺!” 彭湃从地上爬起来,赶忙离开了御书房。 彭湃一走。 杨七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 佛道两家,一直在杨七心头挂着。 只是如今登基大典在即,杨七并没有心思处置他们,所以打算放一放,等到登基大典举行以后,再做处置。 没想到佛道两家的嗅觉如此敏锐,居然察觉到了危险,已经开始悄悄的腐蚀杨七身边的人。 以佛道两家的底蕴,真要是给他们一些时日,他们还说不定真的能拉拢出一大批的人向杨七求情。 以杨七如今的地位,下旨铲除佛道两家,必然能给佛道两家造成不小的动荡。 可是,引起的反弹也一定是巨大的。 三武一宗,四位帝王灭佛,佛门不仅没有在这四场灭佛运动中被消灭,反而因为这四次灭佛运动,变得更强大。三武一宗,分别指的是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唐武帝,以及后周世宗。)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正是有前面的教训可以借鉴,杨七心里才清楚。 处置佛道两家,绝不能用激烈的手段。 唯有软刀子割肉,才是最好的手段。 只是怎么割,杨七现在还没想好。 最让杨七觉得头疼的,还是儒家。 以学术论,儒家在这片大地上,已经统治了千年之久。 自董仲舒将儒学推荐给了汉武帝刘彻以后,儒学在中原大地上的统治地位,就不可动摇的建立了起来。 此后历朝历代的君主,皆以儒学为尊。 量才适用。 量的才能就是儒学。 也正是因为如此,历朝历代选才的时候,皆以儒学的高低选才。 至于这个人到底有没有理政的才能,反而不重要。 由此也出产了一批又一批的庸官,不作为的官员。 一个个只知道吟诗作赋,完全不知道如何勤政爱民。 而且还是每年每年的量产。 更让人气愤的是,没有比较,儒家一家独大,从而导致许多有心人,利用这个规则,不断的曲解圣贤之意,加注了一条又一条的枷锁在百姓们身上。 这让后来的学子们,变得更加的迂腐、刻板。 因为没有人去纠正这个错误,又或者想要纠正的人还没成长起来,就被扼杀到了萌芽里。 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停滞不前。 以至于当洋鬼子们冲进了这片土地以后,世人皆以效仿洋鬼子、学习洋鬼子为荣。 委实令人可悲,可叹。 好好的一个民族,愣是被一群腐儒们弄的乱七八糟。 就这,后世还有很多人为那些腐儒们吹嘘。 典型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当然了,由此也可以看得出儒学在中原大地上扎根有多深。 以至于连彭湃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都不得不为儒家多说了两句。 杨七之所以没有因为这个问题惩戒彭湃,就是因为他知道这并非彭湃一个人的想法。 而是绝大多数儒生的想法。 毕竟,彭湃在跟随杨七以前,也是一位儒生。 所以,杨七对儒家很头疼。 儒家本身的学说没有问题,儒家的学问也是杨七一直尊崇的。 只是儒家的学问,历经了上千年的锤炼,早已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改的面目全非。 估计儒家圣贤们复生,看到了不肖子孙们对自己的言论的曲解,能被活活气死。 所以,儒家的问题,杨七必须要处理。 不处理儒家的问题。 大燕国纵然再强横,也有被腐蚀透的危险。 明朝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儒家学说可以用,也可以成为教育后人的经典。 但是其中被曲解的意思,必须更正。 此外,儒家学说,绝不能成为大燕国考量官员的唯一标准。 反而,儒家学说只能成为大燕国考量官员品行、个人素养的一点。 在官员入选、考核、升迁途中,其作用绝对不能超过十分之一。 大燕国更侧重的,还是官员理政才能、管理才能、以及能否带领百姓发家致富等等这些方面才能。 文章做的再好,不能管理好百姓,不能带领百姓们发家致富。 要之何用? 朝廷,永远需要的是理政的人才,而不是一个个家。 有一句俗语,杨七一直很喜欢。 那就是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杨七觉得,这句话,足以吊打任何考量官员升迁的标准。 这也是杨七对待儒家的态度。 只是,杨七没建立燕国以前,儒家一直游离在燕国之外,并没有人刻意的去提它。 这才让杨七偷偷摸摸的在西北四府搞了很多年自己心中的教育。 如今大燕国如日中天。 称霸这一片土地。 自然不可避免的就跟儒家撞上了。 杨七要减弱儒家对燕国政治的影响,几乎相当于跟全天下人为敌。 有人或许觉得这有些夸大。 其实一点儿也不夸大 因为这个时候的读书人,有九成九都是儒家门生。 又因为读书人稀少的缘故,他们掌控了整个天下的喉舌。 任何杨七下发的旨意,更多的是通过他们的嘴,告知给百姓的。 有时候,他们只需要说错一个字,就能完全曲解圣旨的意思。 所以,杨七要削弱儒家对百姓们的影响,远远要比再打下一片燕国这么大的土地还要难。 有可能整个燕国,都要跟着他陪葬!测试 第0854章 阴损的法子 头部广告落日的余晖洒满了整座燕京城。随机广告2 燕京城像是披上了一件金色的晚装,从远处望去,并没有那么耀眼,隐隐透着一股富丽堂皇。 短短的一年半时间,燕京城从昔日破败不堪的残垣断壁,变成了一座富庶的都城。 杨七难得的抽出了一些闲暇的时间,一个人独自登上的皇城的城头上,遥望着这座城市。 看着坊间车水马龙、人山人海的热烈场面,内心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些许自豪感。 “锦绣江山,风景如画,很容易让人迷醉进去……” 苏易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杨七身后,一句调笑的话,打断了杨七的思绪。 杨七背负双手,转过头瞥了苏易简一眼,不咸不淡的道“一年半的时间,一座富庶的城市拔地而起,人声鼎沸,任凭谁看到这一座城市,都会生出惊奇感。 作为这座城市的拥有者,我难道就不能因为自己的成就骄傲一下。” 苏易简缓缓点头,他踱步到了杨七身边,跟杨七并排而立,望着繁华的燕京城,感慨道“你说的对,任谁看到这一座繁华的城市,都会生出惊奇感。 但是这种近乎奇迹般存在的城市,能够出自你手,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唯一让我惊奇的是,这燕京城内的人口。 短短两年时间,燕京城的人口,从无到有,一跃突破了五十万大关。 当年汴京城的人口达到五十万之巨的时候,还是经历郭威、柴荣数十年的积累,才完成的。 而我们,只用了不到两年。 由此可见,你深得人心。” 杨七很意外的斜眼扫了苏易简一眼,好笑道“突然之间,嘴变得这么甜,居然知道拍马屁了。” 苏易简嘴角上扬,嘿嘿一笑,一脸讨好的道“这不是临近新年,想要跟陛下请一道旨意嘛……” 杨七眉头一挑,幽幽的道“除了禁酒令,其他的都好说。” 苏易简闻言,瞬间变脸,他幽怨的瞪着杨七,“大过年的,你就不能让我喝两口,还让不让人活了。我要乞骸骨!” “不准!” 杨七一言拒绝,气的苏易简差点没冲上去跟他拼命。 “呼~” 就在苏易简气的抓狂的时候,杨七吐出了一口浊气,望着锦绣荣华的燕京城,低声道“咱们还有时间过年,赵廸、落叶两个人,恐怕连过年的时间都没有。 他们才出去不到半个月,查出来的东西触目惊心。随机广告3 所牵连的人数多达数万。 涉及人命的案件多达上千。” 杨七下意识攥起拳头,沉声道“大燕国才刚立,我还没有登基,就有很多人忍不住想要坐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甚至要仗着功劳横行乡里。这些人必将成为大燕国蛀虫之始。 除此之外,佛道两家也没有闲着。 为了讨好我娘,为了让我放过他们,他们居然在这个时候,吹嘘出什么慈悲圣母。 扬言我娘乃是慈悲圣母转世,更是要在除夕夜举行一场盛大的朝圣法会。 如今此事在燕京城传的沸沸扬扬。 人人都在期待除夕夜的朝圣法会。” 苏易简挑了挑眉头,迟疑道“对于这件事,太后如何抉择?” 杨七长叹一声道“至今还蒙在鼓里,她只知道除夕夜有一场祈福法会,却并不知道跟她有关。更不知道佛道两家从头到尾就是在打她主意。” 苏易简疑惑的道“不应该啊,燕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太后又岂会不知?” 杨七坦然道“是我派人下了封口令。” 苏易简挑眉,意外道“陛下是想看看佛道两家到底有何猫腻?” 杨七缓缓点头,面色冷峻的道“我却有此心,我很想知道,他们弄出这么大的场面,甚至不惜将我娘吹成神佛转世,究竟图什么,胃口究竟有多大……” 苏易简微微点头,他低头沉思了一下,迟疑道“陛下是还没想出对付佛道两家的对策,所以才放任他们作为,好见招拆招?” 杨七一愣,沉吟道“佛道两家,千年底蕴,早已根深蒂固,想要铲除他们,实在是难上加难。我想了很久,也只是想到了一个阴损的法子,目前还在考量当中。 因此,在我没有决定如何对付佛道两家之前,只能先放任他们,见招拆招。” 苏易简闻言,眼珠子微微一转,试探道“陛下能否将您那个阴损的法子说给臣听听,也许臣能帮陛下查漏补缺。” 杨七沉吟了一下,点头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我一个人闭门造车,确实有些费神。找你参详也确实是一个办法。” 杨七侧身,面对着苏易简,认真的道“佛道两家能够根深蒂固的扎根在百姓们心中,除了一些装神弄鬼的手段外,更多的是许多佛道两家的先贤,以慈悲心,在百姓们心中种下了一个善念的种子。 正是因为有这个善念的种子存在,百姓们在接近他们的时候,会下意识把他们当成慈悲为怀的人。随机广告2 想要摧毁佛道两家,就必须摧毁佛道两家在百姓们心中善念的种子。 唯有如此,他们在被摧毁以后,才不会死灰复燃。 世人皆当佛道两家的庙宇是净土,如果我们想办法把净土变成恶土呢?” 苏易简一脸愕然,瞪起眼珠子,惊愕道“把净土变成恶土?怎么变?” 杨七背负双手,缓缓道“赵廸、落叶二人,不到半个月,就清查出了数万人。梳理完整个大燕国,只怕需要近大半年的时间,到时候清查出的人数,恐怕会达到一个恐怖的数字。 从古北口到辽国的上京城,千里赤贫,荒无人烟,一次性将这么多人送过去,恐怕那一片土地瞬间会变成罪恶之源。 一旦让罪恶在哪里生根发芽,到时候我们恐怕要耗费不少的力气去治理。 于其把这个问题留到以后,不如现在就处理了它。 这些被清查出来的人,其中不乏受人蛊惑,又或者被牵连的善良之人。 到时候把这些人组织起来,迁移到古北口外。 至于剩下的那些罪恶之徒……” 杨七顿了顿,悠悠的道“佛道两家善于渡人,又善于导人向善。此番朝圣大会以后,为保我娘的颜面,我必然会对他们做出一番封赏。 他们所求的无外乎地和人。 既然如此,那不如把这些罪恶之徒赐给他们,让他们好好教导一番。 也许数年以后,在佛道两家的努力下,我们燕国将会变成一片净土。 你觉得呢?” 苏易简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他暗吞了一口口水,苦笑道“这法子岂止是阴损,简直就是在给佛道两家挖坟……” 作为曾经的南国宰相,如今的大燕国宰相。 苏易简的眼里远比一般人要看得远。 根据杨七的说法,他可以轻易的推断出,一旦将罪恶之徒发配到佛道两家的庙宇道观。 那佛道两家的庙宇道观,便会从之前的净土,一下子变成罪土,变成藏污纳垢之所。 而这些罪恶之徒,又不是善类,怎么可能乖乖的在庙宇道观里面当和尚、当道士。 他们肯定会整出不少天怒人怨的事情。 到最后,恐怕整个燕国的百姓,都会谈佛道而色变。 而佛道两家,自此以后,也会变得臭名昭著。 到那个时候,佛道两家恐怕就再也掀不起任何大浪。 杨七一脸诚恳的看着苏易简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怎么可能给佛道两家挖坟呢?佛家不是讲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度化一个恶人,能积累不少功德。 这法子是在给他们送功德,说不定因此会出现很多圣佛呢。 他们应该感谢我。” 苏易简苦笑道“佛家还有一句话,叫做佛渡有缘人。” 言外之意。 佛家度化恶人,那也是看人下菜。 能度化的人,他们会秉承菩萨心肠。 度化不了的,自然要施金刚之怒。 杨七撇撇嘴,道“所以我刚才说了,这只是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还需要再思量一番。你刚才不是说,要帮我参详一下的吗?快参详啊!” 苏易简苦着脸,迟疑道“法子太阴损了,反弹之力恐怕不少,甚至还会被有心人利用。所以臣觉得,朝廷应当派人监管此事,避免有人趁机作乱。 此外,被发配到佛道两家的罪囚,肯定罪不致死。 所以佛道两家的庙宇道观,应该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 最后,这些罪囚之中,难免会出现一些冥顽不灵的。 为了避免他们为祸百姓,佛道两家还得负责监管。” 杨七挑起眉头,惊愕道“刚才你说我给佛道两家挖坟,我怎么感觉你这个坟挖的比我还深啊?既不让他们伤人,又得让他们监管那些罪恶之徒。佛道两家以后除了监管罪恶之徒外,恐怕没有力量干其他的了吧?” 苏易简一脸无辜的道“臣只是帮陛下完善了陛下的想法,并没有其他意思。至于这个政策推出以后,还请陛下不要提臣的名字。 臣还想多活两年……” “胆小鬼!” 杨七撇撇嘴,不屑道“我答应你了,真要推出这个政策的时候,绝对不提你的名字。” 苏易简大喜,躬身道“多谢陛下厚爱。” “看在你今日帮我出谋划策的份上,就许你喝一壶酒。回头我会派人送酒过去的。” “多谢陛下。” “你下去吧。” “诺!” 瞧着苏易简喜气洋洋的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去,杨七吩咐身旁的彭湃道“派人将我刚才跟苏易简的对话,整理成圣旨。告诉中书舍人们,署名中千万不要写苏易简的名字,凡是有苏易简名字的地方,皆以大燕宰相代替。” “噗通~” 还没走远的苏易简闻言,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再也没爬起来。 也就是从这一日开始。 苏易简病了,很严重的那种病,请假多日没上朝。 即便是除夕夜的君臣同乐大会,也没有出现。 据苏府内传出的消息称。 苏易简受了惊,至今还没有摆脱噩梦的困扰。 …… 除夕夜。 杨七在皇宫里摆下了一个盛大的宴会。 作为大燕建立后,第一个盛大的宴会,文武百官们到的很齐全。 老杨、佘赛花,换上了龙袍凤装,在宫娥的陪伴下,高坐在上首。 杨七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头顶着金冠坐在左下首,在他的龙椅上,还有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 十岁大的小桂英,多少已经懂得一点事了,她知道今日场合庄严,所以不敢有多余的动作,乖巧的坐在杨七身侧。只是她那灵动的双眼不断的在各种新奇的东西上闪过,出卖了她潜藏着的孩子心性。 反倒是杨七唯一的闺女,一脸没心没肺的在杨七坐下宽大的龙椅上乱棍乱爬。 曹琳坐在右下首,瞧着杨七宠溺的逗弄着闺女,就幽怨的瞪了他一眼,而后帮坐在她身侧的儿子整理了一下衣装,让小家伙看起来更精神。 初醒、杜金娥,以及刚从宋国赶回来的呼延赤金,分别坐在曹琳身后。 再往下,便是杨大、杨二、杨三、杨五、杨六,五兄弟携带者家眷,坐在下首。 在他们侧面,还坐着杨延琪、杨排风二女。 再往下,分别是杜家主母杜氏,以及刚刚归燕的呼延家家主呼延赞。 然后才是吕蒙正、向敏中、王旦、殇倾子、孟良、焦赞等人。 最惹人注意的,还是坐在偏远角落的一群人。 他们分别是辽国使节、北凉国使节、大理国使节等外使。 若是放在别国,他们一定会成为万人敬仰的座上宾。 可是在大燕,他们只能居于末尾。 相比起高丽、倭国等一些前来观礼臣服的番邦小国而言,已经算是不错了。 因为这些番邦小国,连在大殿里坐下的资格都没有。 一个个都坐在殿外吹冷风。 饮宴的时候到了,老杨坐在上首,一脸冷峻,一副生人勿进的面孔。 反倒是佘赛花很热切的对众人道“今夜除夕,明日便是新年,当举国欢庆。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大家不必拘束,应该开怀畅饮。缺什么少什么,就对身后此后的宫娥们说。” “多谢太后娘娘……”测试 第0855章 装神弄鬼 头部广告百官施礼,济济一堂。随机广告1 人人脸上皆挂着笑意,为这除夕增添了不少喜色。 由不得他们不高兴。 今日到场的众人,明日登基大典以后,论功行赏的时候,必定榜上有名。 一个个注定非富即贵。 明日就是奠定长久富贵名头的时候,他们又怎么会不高兴? “诸位不必多礼……” 佘赛花并没有身为太后的自觉,更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 自从杨七建立了西北四府以后,佘赛花就很少再涉足军伍,平日里就吃斋念佛、种草种花,养了一身浓郁的富贵气,却并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感觉。 因此,她给百官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 百官们得到了佘赛花的首肯,坐下以后,开始互相攀谈,吃吃喝喝,饮酒作乐。 并没有太多庄严肃穆的场面,也没有太多的威严。 就像是一个庞大的家族宴会。 杨七并没有在这一场宴会中展露自己的威严,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多说太多话。 真正展现他威严的时候,是明日的登基大典。 而且,杨七也不需要去太过刻意的展示自己的威严。 作为一位开国之君,马上皇帝。 没有任何人敢忽视杨七的威严。 伴随着一场场的歌舞落下。 拜官们填满了肚子。 佘赛花依照之前拟定好的章程,给予了官员家眷不少的赏赐。 就在赏赐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赏赐了一圈,赏赐到了王旦母亲王氏头上的时候。 王氏缓缓起身,谢过了佘赛花的赏赐以后,并没有即刻退回自己的座位,而是躬身向佘赛花一礼,脸上带着些许喜色,道“臣妇多谢太后厚赏,今夜除夕,举国同庆,臣妇想借着这个喜庆的日子,斗胆向太后一求。” 佘赛花对王氏也算熟悉,算得上是佛友,二人经常一起结伴去参禅拜佛,听到王氏有所求,佘赛花轻声笑道“王家妹妹不必多礼,你我之间,也算是有些交情,你求到我头上,我若能答应,断然不会拒绝你。但是涉及国事的事情,我可做不了主。你还得去找七郎……” 佘赛花虽然跟王氏相熟,也有交情,但是她并没有因为私交的问题,冲昏头脑。 一些闲散的私事,她能作主的,她自然不介意帮一把。 可是涉及到了国事,她并不愿意以母亲的身份去压杨七。 王氏闻言一喜,笑道“太后说笑了,国事乃是男人家的事情,臣妇不敢提及。臣妇今日开口,为的是一件私事……” “哦~” 王氏一句私事,引起了众人的兴趣。 能在这种场面被提及的私事,自然是非同寻常的私事。随机广告5 佘赛花含笑道“你且讲来……” 王氏得到了佘赛花首肯,躬身道“想必太后知晓,臣妇家中有一长孙。今日臣妇擅自做主,想提长孙,求娶九公主。” 一语掀起千层浪。 大殿内的百官们,一时间不淡定了,纷纷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 高坐在上首的佘赛花也有些愣了。 老杨、杨七,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王氏口中的九公主,便是杨家九妹。 她由于年龄小,尚不能自理,所以一直跟随在佘赛花身边,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所以知道她的人并不多。 由于杨七并没有正式的册封兄弟姐妹等人,所以王氏以九公主称呼杨家九妹。 王氏突然开口,替王家长孙求娶杨家九妹,着实让所有人感到意外。 毕竟,两个孩子皆是年龄不大的奶娃娃。 最重要的是,今日王氏当众提出此事,实在有些唐突。 而且并不算是一件好事。 王氏今日张开了嘴,不论这件事成败,一个攀权富贵的帽子,就稳稳当当的扣在了王家头上。 王家少不得以后因为这件事,被人诟病。 而且,王氏当着这么多人面,抛出这个话题,就相当于把杨家架在火上烤。 杨家若是答应了,那还好。 杨家若是不答应,到时候双方都难堪。 所以佘赛花在听到了王氏的话以后,一脸为难。 杨七皱着眉头扫了王氏一眼,他也看到了佘赛花的为难。 当即,杨七缓缓的长叹了一口气道“哎……王夫人有此心思,为何不早言语?若是早言,说不定我们两家已经成了亲家。 可惜,王夫人晚了一步。 日前北凉国主、大理国主双双来信,均为子嗣求娶舍妹。 两位国主跟我关系莫逆,我思量再三,答应了他们其中一家。 等到舍妹成年以后,就让他们完婚。 如今舍妹已有婚约,一女有岂嫁二夫?” 佘赛花、老杨闻言,皱起眉头,眼中尽是疑惑,但是他们却并没有拆穿杨七的谎言。 老杨甚至还出声帮杨七圆谎,冷冰冰的道“确实如此……” 老杨都发话了,百官们觉得,此事应该是真的。 这个时候,大家看着王氏的眼中,充满了戏谑的笑意。 王氏脸色很难看,她张嘴就要说话,“太后您日前……” 为了今日的事情,王氏可是做足了准备,她早就旁敲侧击的从佘赛花嘴里得到了实话。 杨家九妹,并没有婚配。 如今突然转变,她自然要问个清楚。随机广告2 然而,她话刚说了一半,王祜突然冷声低吼制止了她。 只见王祜站起身,躬身道“贱妻愚昧,不知内情,更没有跟臣商议,就擅自做主,闹出了这么一场笑话。还请太后、太上皇、陛下不要怪罪。” 佘赛花不知道其中的道道,她有些于心不忍的对杨七道“七郎……” 杨七摆了摆手,示意佘赛花放心,然后他缓缓开口,“王卿言重了,想来王夫人也是见我九妹乖巧,心中喜爱,所以才出此下策。 说起来,此事也怪我。 因为舍妹年幼,所以并没有将舍妹已经订婚的消息公之于众,这才引来了今日这一出。 我的责任,自然不能让王夫人担。 这样,等令孙长大了,要是有中意的姑娘,皆可报知给我。 我会认她为义女,让她从皇宫里嫁出去。” 杨七的话说的滴水不漏,尽最大可能的顾全了王家的颜面。 也算是给了王家一个台阶下。 至于王祜和王夫人的话,杨七连一个字都不信。 逢场作戏罢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王祜若是真的不知情,王夫人又岂能越过他,开口向佘赛花请求? 听到了杨七的话,王祜表现的感激涕零,差点老泪纵横,他深深的向杨七施礼,“臣多谢陛下……” 这个短短的小插曲,被百官们记在了心里。 但是在之后的饮宴中,没有人再提及此事,甚至就好像是此事没发生过一样。 就过三巡。 菜过五味。 佘赛花缓缓起身,笑道“今日城外有佛道两家的水陆法会,场面浩大,听说有真圣降临,不如诸位随我一起上城头一观如何?” “谨遵太后懿旨。” 百官们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唯有杨七一人摇头苦笑。 娘啊娘!您老人家知不知道,佛道两家口中的真圣,就是您。 随后。 佘赛花、老杨领头,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登上了皇宫的城墙,然后沿着城墙一路踱步到了南门处。 等到众人到了南门上的时候,南门外已经聚集了一大批的百姓。 虽然是除夕夜,但是百姓们都没有守在家里守岁。 今夜佛道两家举办的水陆大会,声势浩大。 百姓们早早听闻。 据说是百年难得一见,又有真圣降临。 不知道真相的百姓们,自然不可能错过这一次真圣降临的机会。 若是能得到真圣青睐,降下佛光甘露等等,保不齐就能一步登天呢? “嗷嗷嗷嗷~” 南门外的吆喝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斗狗的、耍猴的、顶大缸的、喷火的、胸口碎大石的,不计其数。 百姓们围在他们身边,瞧着眼热,尖叫声连连。 相比而言。 佛道两家摆出的阵仗,就比那些表演杂耍的要强多了。 佛家摆出了一座莲花法台,足有十几丈高。 法台上的莲花花瓣,均已僧侣代替。 一层层的僧侣们,浑身镀着金粉,盘膝而坐,口诵真经,一环一环的犹如莲花花瓣一样,绵延而上,直直的衬托起了最高处的那个金光灿灿的莲台。 道家那边也不甘示弱,摆出了一座阴阳大阵。 阵心分阴阳,以此以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为方位,足足有上千仙风道骨的道士们持剑而立,一遍一遍的演剑。 大阵一开一合间,就像是一座黑白两色的巨花,绽放、合拢、再绽放。 从城墙上看下去,分外惹眼。 在阵中,有两座台机。 两位仙风道骨,胡须飘飘的老道盘膝而坐,五心朝天。 佘赛花一行出现了以后。 场面达到了顶点。 在接受了百姓们的施礼过后。 佛家率先施展了神通。 “佛光普照!” 数千的僧侣,声若洪钟陈厚,叨念出这四个字。 一道佛光,由莲花宝座下照射而出。 一路攀岩而上,照亮了整个莲花宝座。 犹如真佛降临前降下的无上莲花,金光璀璨,光彩夺目。 再配上那由小变大的梵音,场面十分壮观。 百姓们、百官们,就连杨家众人,看的也是异彩连连,有人忍不住大声叫好。 还有人准备跪在地上朝圣。 但是真正跪下去的没有几人。 因为只要杨七站在那儿,燕国的百姓就不会跪任何一个人。 而在众人当中,保持清醒的只有两人。 一个是杨七,一个是彭湃。 杨七之所以能够保持清醒,那是因为他看穿了佛门的把戏,所以一直保持着一个冷眼旁观的状态。 彭湃之所以能够保持清醒,那是因为他奉命调查过佛门的把戏,知道里面真正的门道。 不得不承认,佛门这一手,真的是刺到了佘赛花的软肋上。 佘赛花看到了那普照的佛光以后,当即盘起了手腕上的一串翠绿的念珠,嘴唇轻启,跟着城外的僧侣一起诵念佛经。 佛门这一手,博得了众人的眼球。 道门不甘示弱。 “神迹!” 守在大阵中间的两位老道,突然持剑指天。 一道天光从天而降。 照亮了整座大阵。 神风呼啸,一朵朵绚烂的桃花,缓缓落下。 霎那间。 在那天光尽头,出现了金甲神人、宫装仙娥、神人等等,不计其数。 “敕!” 一位身材魁梧的金甲神灵,扬手一挥。 一道泛着七彩霞光的奇石雕刻的卷轴,沿着天光落下。 卷轴璀璨夺目,划着彗尾,向城头落去。 眼看着卷轴快要落到了城头上。 佛门大惊。 当即数千僧侣,齐诵六字洪名。 一卷法旨,从天而降,快速的飞向了城头。 在万众瞩目下。 奇石卷轴、金色法旨,齐齐落在了城头上的佘赛花面前。 佘赛花激动的难以言语。 陪在佘赛花身旁的老杨,仔细的扫了一眼奇石卷轴、金色法旨,突然间眼神一顿,随后皱起了眉头。 佘赛花身后,一直躲着看戏的杨七、彭湃对视了一眼。 杨七吧嗒着嘴,感慨道“弄出这么一副场面,佛道两家可真下工夫……” 彭湃当即接话道“那可不……您别看城外这道士、僧侣,只有几千人,可是背后帮他们搞鬼的人,多达数万。光是让这一块石头和那一块兽皮,准确无误的降临在太后手里,就有七千多人。” “……” “恭喜太后,贺喜太后……” 就在杨七和彭湃说话间,突然一声响亮的马屁声惊醒了所有人。 只见一个有一瞥八字胡的官员,屁颠屁颠的凑上前,恭敬的接下了奇石卷轴。 另一边,一个身材微胖的官员也凑上前,恭敬的接下了金色法旨。 二人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躬身跪在了佘赛花面前。 奇石卷轴上,金色法旨上,皆以不知名的文字,勾勒出了一条条的纹路。 两人扫了一眼,就开始恭贺佘赛花。 “神恩垂青,降下封神奇书,太后只怕是仙人转世……” “我佛慈悲,太后乃是八世罗汉,今乃第九世,当证菩萨果位……” “……” 佘赛花激动的不能自已。 杨七却眯起了眼,他低声问身边的彭湃,“看清楚了吗?” 彭湃郑重的点头,“看清楚了,他们两个是内应,绑在石头和兽皮上的细小的丝线,被他们悄无声息的扯断了。” 杨七缓缓点头,冷声道“仔细下去查查。” “诺!” 彭湃转身欲走。 杨七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 彭湃回到杨七身前,躬身道“陛下还有何吩咐?” 杨七压低了声音在彭湃耳边道“再仔细查一查王家……”测试 第0856章 赏 头部广告城头上,七彩华光锦绣,吉祥话儿不绝于耳。随机广告1 纵然有聪明的官员们看出了其中的猫腻,也没有大煞风景的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左右图的是佘赛花一个高兴。 只要佘赛花一高兴,赏赐的东西自然不会少。 佘赛花嘴皮子哆嗦着,看着眼前的奇石卷轴、金色法旨,伸出手去拿,又似乎害怕玷污了神佛的圣洁,不舍的缩回手,嘴唇轻启。 “赏!” 当即,佘赛花身旁的女官,端着一张张盛满了金银叶子出现在城头。 一片片的金银叶子从城头上落下,在城外璀璨的灯火下,显得十分耀眼。 百姓们蜂拥到了城头下,你争我抢的争夺着金引叶子。 然而。 始作俑者的佛道二家,却无动于衷。 很显然,金银财货,并不是他们想要的。 黑白二色的大阵内,道家主阵之人高喝着仙家妙曲,清音阵阵。 伴随着仙家妙曲落下,道家主阵之人,率先跪倒在地,高声大喝,“恭迎东极紫薇天宫慈尊老母位列仙班……” “……” 一时间,道家门徒齐齐跪倒在地,一边朝拜,一边呐喊。 百姓们这个时候也反应了过来。 敢情当今太后娘娘,就是天上的神仙转世? 当下,一些道门信徒拜倒在地,嘴里振振有词的跟着道家门徒们一起恭迎佘赛花位列仙班。 佛门见此,不甘示弱。 数千僧侣齐诵经文,万丈霞光将莲台最高处的法台,照耀成了金色。 一位长须皆白的老僧,宝相庄严的低声诵念,“南无大慈大悲圣母菩萨……” “……” 梵音如唱,阵阵入耳。 几乎不用任何人提醒,百姓们就知道了僧侣们口中的南无大慈大悲圣母菩萨,指的就是佘赛花。 这下,城外那些佛门的信徒也跟着跪倒在地。 而剩下的少部分没有信仰的百姓,此刻也被佛道两家这一手唬的一愣一愣的,一个个将信将疑的跪倒在地上。 近十万的百姓跪倒在地,虔诚的朝圣的场面,十分壮观。 一些官员们跟着也要跪下朝圣,但是当他们扫了一眼杨七铁青的脸色以后,这才想起了宛如铁律一般的大燕国国策。 一瞬间,他们不仅没有跪下,反而站的更直了。 杨七的脸色,阴沉的能够滴出血,心里把佛道两家的祖宗们骂了个遍。 老子好不容易让百姓们挺直了腰杆站起来了,你们又拉着百姓跪下。随机广告1 真是岂有此理。 “七郎……” 就在杨七腹谤佛道两家的时候,佘赛花一声近乎于求助的声音,传入到杨七耳中。 佘赛花见过很多大场面,可是眼前这近十万人跪拜的场面,她还真没经历过。 她有些不知所措,求助的看向了老杨。 老杨抬头望天,一脸我不参与,你别理我的表情。 最后,佘赛花只能求助的看向杨七。 听到佘赛花的呼唤,杨七立马换上了一张喜笑颜开的面孔,他踱步到了佘赛花身边,乐呵呵的对所有人道“太后慈悲,众所周知,今夜除夕法会,居然能引来上苍敕封,实在是意外之喜。烦劳道家金甲天神,佛门罗汉菩萨,回去禀告神主、佛主,容太后留在凡间,陪朕全一世母子之情。” 杨七的话音落地。 就见那天空上的道门金甲天神,以及佛门罗汉菩萨们齐齐向他施礼。 “谨遵真龙法令。” 话音落地。 天上的异相缓缓消散。 这些装神弄鬼的人,还真是无孔不入,临走的时候也不忘拍一下杨七的马屁。 待到异相散尽以后。 杨七对佛道两家宣告道“今日太后得上苍敕封,全赖你们两家举办的这场水陆法会的功劳。朕也不是吝啬之人,自然不会忘记对你们两家的赏赐。 待到明日登基大典过后,朕会酌情增加你们两家各寺各观的田产。 同时,朕也会增添你们两家各寺各观的度牒。” 杨七此话一出,佛道两家的门徒震惊的无以复加。 要知道,杨七话里的意思,并不是增添某一寺或者某一观的田产、度牒,而是要增添天下间所有寺庙道观的田产度牒。 天底下道观寺庙不计其数。 杨七这一口许下去的田产和度牒将达到一个海量的数字。 杨七明明对佛道两家深恶痛绝,屡屡打压。 如今突然变得如此大方,实在让佛道两家有些不适应。 但是不适应归不适应。 杨七在众目睽睽之下,许下了如此重诺,自然没有更改的道理。 不然他将失信于天下人。 以后他的话,谁还敢信? 金口玉言四个字,看起来是一种无上的权力。 可是有时候它却是一种牢不可破的约束。 当即。 佛道两家的门徒们,没有任何迟疑的施礼谢恩。随机广告5 一场盛大的水陆法会,就此落幕。 所有有所求的人,几乎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子时已过。 燕京城内热闹的场景缓缓消散。 除了一些浪荡游离的人依旧在街道上晃荡外,大部分人都睡下了。 因为明日还有一场更加盛大的登基大典在等着他们去观看。 一朝开国之君的登基大典,那可是百年难有的胜景。 皇宫内。 佘赛花爱不释手的拿着奇石卷轴、金色法旨,坐在火炕上仔细的揣摩。 老杨侧躺在火炕另一头,有些不耐烦的道“别看了……被人哄骗了,还在那儿傻乐……” 佘赛花把玩着手里的奇石卷轴,眯着眼笑道“那妾身也高兴……能弄出十万人的大场面哄骗妾身,妾身欢喜的很。” 说到这里,佘赛花瞥了老杨一眼,埋怨道“哪像是你,当年到折府求娶妾身的时候,一个人蛮横的闯进了府里,莽呼呼的说了一大堆的废话。害的妾身被自家姐妹笑了好些年……” 老杨闻言,当即拉下脸,像是被点燃的炮仗,不满喊道“陈年旧事,提它作甚……” 喊过之后,老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然爬起身,盘腿坐在火炕上,愕然的道“你早就知道他们在骗你?” 佘赛花放下了手里的奇石卷轴,拿起了金色法旨,似笑非笑的道“明眼人都能看穿的事情,你当妾身傻吗?” 老杨瞪着眼,道“那你还……” “今夜是除夕,图一个吉利,图大家高兴而已。” “那你知不知道,就是为了让你高兴,七郎今夜许出去的东西,价值足足媲美两个燕京城之多。” 佘赛花手上的动作一僵,脸色难看的道“他们两家如此贪婪?” 老杨冷哼了一声,讥讽的道“不然你以为人家举办这么大的法会,只是图你的布施?” 佘赛花再看手里的奇石卷轴、金色法旨,再也没有了喜欢的神色,反而一脸嫌弃的将它们丢在了一边。而后,急匆匆的一边下炕穿鞋,一边说道“妾身要去找七郎说清楚此事……” “平日里你给那些寺庙道观里施舍,不是很大方吗?今个儿怎么心疼了?” 老杨调笑的问。 佘赛花瞪了老杨一眼,没好气的道“妾身平日里给那些寺庙道观布施,那也是仔细打探过了才给的钱。那些寺庙道观里不乏得道高人,他们平日里省吃俭用,经常救济穷苦百姓。妾身给他们布施,也是想让他们多救济一些穷人,多积德。” 老杨愣了一愣,摇头笑道“原本还想接机劝解你一番,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哎~” 老杨长叹一声,道“如今你我身份不同,稍微的被人蛊惑利用,就会对整个燕国做出一些不利的事情。所以我们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的,且不可因为自己的喜好行事。 最重要的是,不得干涉七郎理政。 七郎聪慧过人,无论做什么事情,心里都有一杆秤。 我们如果插手,很容易影响他。” 佘赛花刚穿好了鞋,听到了老杨这话,有些意外的道“以前你不是对七郎喊打喊杀的吗?怎么态度突然转变的这么快?” 老杨恼羞成怒,恶狠狠的瞪了佘赛花一眼。 佘赛花偷笑了一声,道“好了好了,妾身不说此事了。你放心,妾身知道分寸的。” 老杨板起脸,点点头。 等到佘赛花出门的时候,他瓮声瓮气的在背后叮嘱道“记得问一问七郎,九妹的事情。什么时候,九妹的婚事,还由得他做主了。” “妾身知道了……” “……” 佘赛花出了宫门,在一群宫娥的陪伴下,直奔杨七的御书房。 入了御书房。 杨七面前挂着一张庞大的纸张,纸张上,从上到下,写着一个个的名字,在每一个名字旁边,写着一个个的爵位。 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以后的大燕国的勋贵。 对于一些人的册封,杨七有些犹豫。 “七郎,在忙?” 杨七缓缓转过身,看到了佘赛花,当即出了桌案,意外道“娘,您怎么来了?已经过了子时,您还不休息?” 佘赛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今日你为了讨娘欢心,许出去了一场泼天财富。若不是你爹解释,娘还蒙在鼓里。” 杨七闻言一愣,笑着请佘赛花坐下,这才道“只要娘您高兴,其他的算不得什么。” “胡说!” 佘赛花瞪起眼,低喝道“这万里江山,是燕国的臣民们一刀一枪的拼出来的,怎么能轻易的送出去。难道你看不见那些土地下皑皑尸骨吗?” 突然被佘赛花教训,杨七有些意外。 意外之余,又对佘赛花有如此觉悟而赶到高兴。 终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远比其他妇人有远见。 杨七让人为佘赛花奉上了茶水,笑道“娘,您就放心吧。他们占不了什么便宜。反倒是要受不少的委屈。” 佘赛花狐疑道“真的?你没骗为娘?你给了他们那么多地,他们怎么可能受委屈?” 杨七笑眯眯的道“那娘您就只管瞧着就是了,看看他们能不能占到便宜。若是他们占到了便宜,您只管问责孩儿,孩儿保准一句话也不会说。” 杨七说的信誓旦旦。 佘赛花心里纵然有疑惑,还是选择了相信杨七。 “那娘就相信你这一次。真要是出了差错,到时候你可别怪娘不讲情面。” 杨七缓缓点头道“理应如此……” “对了,临来的时候,你爹让我问你,九妹的婚事,什么时候由得你做主了?” 佘赛花名义上将老杨般了出来,但是她脸上也带着一丝责问的表情。 杨七失声笑道“娘,您误会了。孩儿又怎么可能不请示您,就擅自作主将九妹许给旁人呢?只是今日大殿之上,当时那情形,孩儿不得不以此做说辞,从而顾全王家的颜面,也顾全我杨家的颜面。 也唯有如此,才能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若是硬邦邦的直接拒绝了王家,到时候王家在燕国可就没有颜面了。 孩儿还指望王家的人,为我大燕国出力呢。” 在这件事上,听过了杨七解释以后,佘赛花并没有多少疑虑。 因为她自己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 之所以问杨七,只是为了证实她的猜测而已。 “夜已经深了,您快点回去休息吧。明日登基大典,少不得您操劳。” 解开了佘赛花心中疑惑以后,杨七让佘赛花赶紧回去休息。 佘赛花叮嘱了杨七一句,“你也早点休息,明日最忙的是你。千万别累坏了自己的身体。” 杨七连连点头答应。 送走了佘赛花以后,杨七却并没有睡,而是继续在那一张庞大的图上衡量。 一会儿将其中两个人调换了一下位置,一会儿又换了回来。 一会儿将上面的一个名字往下挪了几列,又从最下面的名字中提出了一位往上挪了一些。 历来。 论功行赏的时候,总是容易出问题。 总会有人对他的封赏不满,然后借机闹事。 杨七不想杀对燕国有功的大臣,他希望可以全一份君臣情谊。 所以,他必须尽可能的将每个人安排到最合适的位置。 时间犹如流水一般飘过。 渐渐的。 天亮了。测试 第0857章 乾元元年 “陛下……该更衣了……” 御书房外。 陈琳弓着腰,低声提醒杨七。 杨七丢下了手里的笔,仔细看了看图上每一个人的名字,以及他们对应的爵位,确认没有任何需要更改的地方以后,低声吩咐门外的陈琳,“即刻命人草诏,不得有任何疏漏。” “诺~” 陈琳当即找人抬着那张图到了偏殿,又派人找来了中书舍人草诏。 杨七则在宫娥伺候下,用凉水清洗了一把脸,喝了一杯浓茶,让自己变得清醒以后,开始穿戴。 紫金冠、黑水玄纹龙袍、登云履、红黑二色的金丝腰带。 一件件的穿戴在杨七身上。 那一件黑水玄纹龙袍是杨七特意挑选的。 黑色显沉稳。 而且杨七也不希望民间因为他的缘故出现太多的避讳,故而选择了黑色。 一应衣物穿戴齐全以后。 杨七踏步出了皇宫。 华盖、屏扇等等恢弘的依仗皆无。 跟随在杨七身后的,只有一个个身材魁梧,披甲持刃的悍卒。 为了配上杨七的身份,在他回到燕京城以后,除了已经晋升为御前侍卫的扎马合勇士外,分别还增添了羽林卫、神机卫、金甲卫,三卫,总计一万五千人。 在这个多的悍卒衬托下,杨七一行的队伍,没有一丝华丽,只有庄严、肃穆、铁血。 太庙前。 早已人山人海。 文武百官们依照座次,分成两班八列,齐刷刷站在太庙门口。 燕京城数十万的百姓,沿着太庙外的广场、街道,分两排而站。 其他各国前来观礼的使节,被安排到了太庙外一角等候。 杨七的队伍出现以后,臣民们山呼海啸的参拜。 “臣等草民)恭迎吾皇……” 齐刷刷的施礼,犹如风吹麦浪,场面十分壮观。 杨七在万众瞩目下,大踏步的到了太庙前。 杨七到了以后没多久,佘赛花、老杨二人,也在宫娥侍卫陪伴下,到了太庙前。 二人皆穿着一身华贵的凤装龙袍。 “吉时已到~” 力士们扯着脖子呐喊,将陈琳尖锐的话传入到每一个人耳中。 由老杨领衔,进入到了太庙。 苍老的沈伦迈着苍劲有力的步伐,手持着一卷祭祖文出现在太庙前。 “盖三皇治世,五帝定论……” 洋洋洒洒一篇长文,细数了大燕国以前,历朝历代的功过,直到大燕国才停止。 “跪~” 纵然杨七取消了跪拜礼,跪拜天地祖宗的礼数,依然不能少。 三拜九叩。 祭文燃烧,直通九霄。 当杨七在万众瞩目下,用从轩辕祖庙里取来的香火,点燃了太庙里的长明灯以后。 一种由衷的归属感,在在场的所有人心里产生。 随后。 杨七登上了太庙前的高台,点燃了祭天文。 然后在青烟升空的时候,庄严的开口。 “今日,燕国立!” “参见吾皇~” 百官和百姓们一起施礼,高呼吾皇。 杨七一脸威严的道“朕杨延嗣,少起于开封……历经这诸多劫难,建立燕国。今日朕登九五,要告诫燕国所有臣民。 燕国建立,非朕一个人的功劳。 而是我千千万万燕人,以命相拼出来的。 在这片大地之下,埋葬的是我千千万万燕国的忠义之士。 用一寸山河一血形容,毫不为过。 凡我大燕子民,须当谨记,一寸山河一寸血。 凡我大燕子民,须当谨记,寸土不让,寸土必争。 凡我大燕子民,须当谨记,犯我大燕者,皆诛之。” “唰~” 数十万人齐齐单膝跪地,以军礼回应杨七的话。 “诺!” 一股不屈的灵魂,似乎在整座燕京城上升腾、凝聚,最终飘散而下,变成了每一个燕人的灵魂。 今日杨七初登大宝,作为开国之君,他的每一句话,终将会成为一道祖制,燕国不灭,永远不变。 如此刚强铁血的祖制,不论文武,皆以军礼遵从。 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有杨七说的这祖制在,只要有人侵犯大燕,任何燕国百姓,不论高低贵贱,皆可化身为卒,勇击之。 这就是一位武皇帝的霸道。 杨七很满意每一个燕人的反应。 他缓缓道“今日定元,号乾元,今岁为乾元元年,此后万万年,皆以乾元为号。” 这一句话,可把所有人惊的不轻。 这句话的涵义就是,只要燕国不灭,国号一直用乾元。 以后历代皇帝,皆不能改。 也许,千年以后,世界将不再以公元为计,而是以乾元为尊。 …… 在山呼海啸中,在百姓们激动的呐喊声中。 杨七率领着文武百官们,前往皇宫最大的乾元殿。 而今日的一幕,也随着百姓之口,以及朝廷的文书,传给所有燕国臣民。 乾元殿内。 杨七高坐龙椅之上。 他望着坐下的满朝文武,高声道“诸位随朕历经百战,建立燕国,劳苦功高者,不知凡几。诸位了解朕,朕也了解诸位。 朕不喜欢将虚的,高官厚爵,诸位应当领受。 但丹书铁卷一类的东西,朕却不会发。 朕不希望诸位以后躺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更不希望诸位仰仗着功劳,胡作非为。 更不希望诸位的儿孙,因为诸位的功劳,变成米虫,腐蚀大燕。” 杨七话音落地,满朝哗然。 群臣议论纷纷。 若不是杨七威严高深,恐怕早就有人跳出来质问了。 杨七扫视了一眼群臣的反应,缓缓道“朕知道,历朝历代以来,封赏的功臣们,皆可以借此蒙阴几代人,让他们富贵百年。 然,历朝历代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 勋贵们腐朽,趴在朝廷、百姓身上吸血,将一个偌大的国家,腐蚀的千疮百孔。 导致一个个王朝覆灭。 这不是朕愿意看到的。 朕更不愿意看到,诸位中有人因为仗着功劳胡作非为,最终被朕送上断头台。 朕希望,跟诸位全一场君臣情谊。” 然而。 杨七纵然如此解释,群臣们的情绪依然不高。 很显然,不能让子孙后辈躺在功劳簿上富贵百年,触及到了他们底线。 但是,杨七并不在意,他依然自顾自的道“朕知道诸位心里此刻恐怕生出了不少怨念。但是朕决定的事情,绝不会更改。 当然了,朕也不可能绝了诸位的子孙后辈的富贵。 我大燕国的国策,就是量才适用。 只要诸位的子孙后辈有才华,有能力,完全可以大大方方,不需要有任何顾忌的出现在朝堂上做官。 他们不需要藏拙,更不需要混吃等死。 朕不会猜忌任何人。 倘若你们的子孙后辈真有本事,纵然一门高官厚爵,朕也能接受。” 杨七缓缓站起身,声音拔高了好几度,高声喊道“朕不怕你们谁家在朝里官多……一句话,能者上,庸者下。 有本事吃肉,没本事吃糠。 自己没本事,谁也怨不得旁人。” 文武百官们闻言,对视了一眼,缓缓低头施礼,“吾皇圣明……” 杨七虽然封死了他们的子孙后辈躺在功劳簿上吃富贵饭的路,但是并没有把他们的路彻底封死。 也算是给了他们一点点安慰。 特别是文官们,再听到了杨七这句话以后,心里不仅没有了怨气,反而多了一些喜色。 对于他们而言,调教子弟的手段,远比武官们要高。 杨七如今开了门路,他们就不用再顾忌什么,完全可以把家里的子弟们往官员队列里塞。 一代教一代,一代提携一代。 如此代代相传。 只要书香不觉,他们家中的富贵就不会决。 而且杨七量才适用,也大大的激励了这些官员们家中的子弟。 如此一来,只会让他们家中富贵更长。 一些武将心中虽然有怨气,可是却不敢说什么。 相较而言。 如今燕国军中最大的、最强的,几乎全部姓杨。 杨家兄弟,自然不可能跟杨七提出的政策作对。 剩下的人,也没有资格对杨七提出的政策质疑。 百官们施礼过后,杨七对身边的陈琳摆了摆手。 陈琳缓缓点头,对身后的宫娥们招招手。 宫娥们端着金盘,放置着一道道的圣旨,缓缓的出现在了殿内。 杨七在龙椅上坐下。 陈琳拿起了第一卷圣旨,拱手施礼后,开始诵念,“诏曰……” 这是一封追封杨家先祖的诏书。 从老杨算起,一口气追封到了祖上三代。 第二卷,册封老杨、佘赛花二人的诏书。 老杨册封为燕高祖,尊太上皇。 佘赛花册封为慈昭太后。 第三卷,册封曹琳四女。 曹琳被册封为孝章皇后,初醒册封为淑妃,杜金娥册封为德妃,呼延赤金册封为贤妃。 以上三卷诏书,百官们心中有数。 第四卷册封皇子皇女的诏书,让百官们很期待。 只见陈琳拉开了第四卷的诏书,念道“诏曰……册封杨延琪为代国大长公主……册封杨延瑛为陈国大长公主……册封杨排风为魏国大长公主……立杨宗卫为晋王……立杨乐之为宁王……立皇长女为安乐公主……” “哗~” 册封诏书一出,百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异彩连连。 杨七如今只有二子,封了两位王爷,却并没有立储的意思。 这传出的信息可就大了。 杨七作为开国之君,不立储,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由兄传弟,长幼有序等等,都有可能。 也就是说,这皇位,只要是杨家男丁,似乎都有坐一坐的机会。 以后若是发生夺嫡一类的事情,变数可就大了。 杨七看穿了百官们的心思,却并没有说什么。 他这么做,与其说是让夺嫡增添了变数,不如说是为了保护他的儿子。 纵观历朝历代,在开国之初,就被立为太子的,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 他可不想他的儿子走上老路。 百官们在私底下揣摩,陈琳宣读圣旨的嘴却没有停下。 “诏曰……册封杨延平为唐王……册封杨延定为越王……册封杨延光为赵王……册封杨延德为夏王……册封杨延昭为淮王……” 五位王爷,这是定数。 百官们有这个心里准备。 仔细盘算一下后,会发现,对于杨家兄弟的册封,几乎跟他们惯例的地方多多少少有一定的关系。 杨七的诸位嫂嫂,也得到了一定的册封。 册封完了杨家的人。 下面就是重头戏了,百官们一个个精神抖擞的竖着耳朵聆听,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自己能混到一个怎样的爵位。 “诏曰……封苏易简鲁国公……赐蟒袍玉带……” 为首的第一位,就是苏易简。 燕国第一位国公,就此诞生。 对于第一位册封苏易简,百官们并没有多少异议。 论资历,苏易简是第一位跟随杨七的人。 论功劳,苏易简扎根在南国,兢兢业业为杨七治理了一个偌大的南国。 他对杨七建立南国所贡献的力量,无疑是巨大的,是朝堂上其他人不可媲美的。 然而。 百官们听着杨七对苏易简的封赏,越听,脸色越阴沉。 杨七封了苏易简国公,又加赐了一长串的金银珠宝、蟒袍玉带等等代表荣殊的东西。 可是,等到年到最后,他们也没听到他们最想听到的东西。 实邑。 没有实邑,甚至连食邑也没有提及。 封赏公主、王爷的时候,并没有提及到实邑,百官们还以为杨七另有打算。 可是封到了苏易简,依然没有提到实邑,百官们脸色变了。 实邑可是爵位的根本。 没有了实邑,爵位就只是一个空头爵位。 除了身份上比人高以外,没有其他任何用处。 勋贵家中,养的族人、丫鬟、仆人、护卫、家丁,大部分靠的就是实邑。 如今没了实邑,这让他们怎么养那么多人? 杨七取消了丹书铁卷,官员们忍了。 杨七打消了官员们躺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他们也忍了。 可是,没有实邑,徒留一个空头爵位。 这他们忍不了。 所以,不等陈琳宣读下一封圣旨。 就有人站出来,直面杨七。 “臣有话说……” 率先站出来的这个人,颇具身份。 虽然跟随杨七的时日不长,可是依旧在最短的时间内,站在了燕国朝堂上最前面的位置。 他就是为了参加这一次册封大典,特地从宋国赶过来的赵普。 第0858章 狂人杨七(今晚一更……抱歉!) 大殿内静悄悄的。 赵普躬身站在御街下。 陈琳手里捏着一卷圣旨,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宣读。 百官们的目光齐齐落在杨七身上,他们在等待杨七的反应。 杨七脸上不见喜怒,他淡淡的瞥了赵普一眼,缓缓开口,“朕知道你要说什么,有关于实邑的事情,暂且不论。因为朕决定清查天下田亩,统筹天下人口。届时会依照各地的人口,合理的分配耕地。 等到百姓们拿到了应有的耕地,朕才会补上诸位的实邑。 所以,在此之后,朕希望诸位众志成城,能够快速的帮朕做好这两项政务。” 有了杨七这一番解释,百官们也放下了悬着的心,齐齐躬身施礼。 “诺~” 他们还真怕杨七犯浑,取消了实邑、食邑制度。 到时候,只怕这刚评定的天下,又要再起波澜。 实邑的事情虽然让百官们放心了不少,但杨七决定清查天下田亩、统筹天下人口的事情,着实让百官们心里捏了一把汗。 天下间,终究是穷人恒穷,富人恒富。 若非科举制度的诞生,只怕这种场面会一直持续下去。 富人皆以宗族为单位,囤积钱粮、田亩,几代人,甚至十几代人积累下来的财富、田产,庞大的让人难以想象。 杨七要清查天下田亩,其性质比刨人家祖坟还凶残。 土地兼并、私占民田的事情,每一个富户地主,几乎都有参与。 一竿子敲下去,足以敲打出一批庞大的人群。 而这些人往往不是一家一户,而是成群结队以宗族形式存在的。 牵连出的人数,只怕会达到大燕国总人口的近四成之多,数百万计。 稍有不慎。 等待大燕国朝廷的就是一场场的起义。 暂无实邑封爵、清查天下田亩。 犹如两座大山,压在百官们心头。 百官们伸长了脖子等待封爵的心思,也就淡了不少。 然而。 论功行赏的大典却没有因此停下来。 在赵普沉默不语的回到了自己的班列以后,陈琳很自觉的开始继续宣读册封诏书。 寇准、殇倾子、吕端、赵普、王祜、陈耀六人,皆封公爵衔。 向敏中、王旦、彭湃、赵廸、落叶、焦赞、孟良、何敬、杜青等等一行三十四人,皆封侯爵衔。 吕蒙正等一些新官新将领,还有一些降官降将,总计八十三人,皆封伯爵衔。 剩余男爵、子爵封赏人数,多达三百二十八人。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开国功臣中,武将中公爵衔仅有一人,剩下的五人,皆为文官。 但是,这却并不代表燕国文强武弱。 反之,燕国是真正的武强文弱。 因为燕国真正的兵力,一直掌控在燕国皇室杨家手里。 军方五位首领,皆是王爵。 除此之外,还有一侯十二伯的爵位封赏,百官们只闻其名,却未见其人。 有不了解内情的人,询问身旁的同伴。 当即就有人暗地里给他解释。 这一侯十二伯中,有一半都是追封死去的将士。 还有一半是不能出现在人前的无名英雄。 一场封赏大典。 从早晨一直持续到了傍晚,一封封的诏书,伴随着一箱箱的金银财货,发放到了大燕新晋的勋贵们手里。 对于杨七给出的名分,没有任何人不满。 更没有人仗着自己的资历闹事。 杨七把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凡是有不满的官员,只要细细的数一数他头顶的那些大佬们对燕国的贡献,以及他们的功勋以后,就没有任何抱怨了。 每一个人对大燕国的贡献,都远比他多。 这也侧面的证明,杨七之前所说的话不虚。 燕国是个量才适用的地方。 能者上,庸者下。 有本事的人吃肉,没本事的人吃糠。 不服,就只能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怪不得旁人。 封赏大典以后。 并没有想象中的欢庆的场面。 除了少数人喜气洋洋之外,更多的人带着自己的封赏沉默不语的出了皇宫。 随着百官出宫。 五位新晋的王爷中,除了赵王杨延光以外,剩下的四位王爷,并没有在燕京城里多留。 他们连夜跨马,带着自己的亲兵离开了燕京城。 不出意外的话。 今日朝堂上封赏大典中杨七所提到的国策内容,将会在很短的时间内,传遍大燕国的每一片土地。 原燕云十六州,以及原南国,两块地方还好。 因为这两块地方的人,已经适应了杨七的统治。 而且杨七早在很早以前,就对这两地的田亩进行了清查。 所以这两块地方不会有问题。 最容易出问题的,就是新得的宋国的河东、江南两块地方。 特别是江南。 江南因为它特殊的地理位置,自古以来,一直繁华。 所以江南的土豪劣绅最多。 此番大燕国清查田亩,受影响最大的恐怕就是江南。 届时。 必定会有人趁机作乱。 所以杨家四兄弟,必须赶回他们坐镇的地方镇守。 …… 御书房内。 册封大典过后。 杨七回到了书房,脱下了龙袍,换上了一身便装。 苏易简紧跟在杨七身后,眉头紧锁的道“陛下,如此大刀阔斧的改制,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又是整治佛道两家,又是清查天下田亩,又是削减勋贵们利益。 这三条,每一条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国策。 如今三条并行,必然生乱。 您是不是再斟酌斟酌?” 杨七换上了便装以后,坐在踏上,对着苏易简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以后,才调笑的道“你近些日一直躲在家里称病不出,朕还以为你已经不关心国事了。” 苏易简端端正正的坐在杨七身侧,听到了杨七的话,他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幽幽道“还不是被您吓得。” 杨七哈哈大笑道“朕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没想到你还当了真。” 苏易简撇撇嘴,“君无戏言……” 杨七眉头微微一挑,似笑非笑的道“发给佛道两家的圣旨还没有送出去,要不朕拿过来,将你的名字添上?” 苏易简脸色大变,连连摆手,“陛下既然已经草拟了圣旨,断然不能改。朝三暮四的可不是明君所为。” 杨七被苏易简逗笑了,他一边笑,一边低声道“朕现在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常言道,乱世要用重典。燕国如今打下来了,可是要把它打造成铁桶一般,就需要下大功夫治理它。 这江山,就像是一块顽铁,微微狠狠的捶打,才能变成精铁。” “陛下不怕力道用大了……到时候非但锻造不出精铁,反而还没顽铁也打没了……就像是先秦、大隋……” 苏易简悻悻的在一旁低声说道。 杨七斜眼看向苏易简,迟疑道“你不看好朕改制?” 苏易简撇嘴道“臣不是不看好陛下改制,臣只是觉得,陛下不能心急。一口吃不成胖子。燕国不比南国。两地文化差异巨大,所以不能用同样的方式去治理他们。” 杨七摇头笑道“朕何尝不知道这个理,只是朕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朕还打算到了二十年以后,退下皇位,去过一些闲云野鹤的日子。” 苏易简瞠目结舌,嘴巴打着磕巴,惊愕的道“二十年以后退位?” 杨七这句话,着实把苏易简惊的不轻。 杨七并没有在意苏易简的震惊,他能有这种反应,完全在杨七的意料之中。 毕竟。 杨七打算二十年以后退位这件事,普天之下,没有几个人能理解。 无论是权力,还是富贵,任何人抓到了手里以后都不想放开。 杨七低声笑道“你不必如此惊讶,朕确实是这么想的。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朕不可能把所有的人生,都搭在皇位上。 目前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你一人,朕希望你能够保密。 倘若让旁人知道了这件事…… 嘿嘿嘿……” 苏易简当即收起了脸上的震惊,一脸严肃的道“此事事关重大,臣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半句。” 杨七瞥了他一眼,笑眯眯道“谅你也不敢。” “言归正传……正是因为朕打算二十年以后退位,所以朕要在这二十年里,把所有难啃的骨头,一口气啃光。 唯有如此,朕退位以后,才能过一些清闲的日子。” “可是……陛下,二十年以后,你也不过才年仅四旬,是不是太早了……” 杨七意味深长的笑道“不早不晚,刚刚好……” 苏易简不明白杨七笑意里隐藏的是什么。 他皱着眉头道“陛下既然打算三管齐下,万一产生了兵变、起义,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杨七幽幽道“朕给了他们安稳的日子,他们不愿意过。那就去开荒吧……辽东数百万里,如今一片荒芜,即使移过去百万人,也不足以填满。 咱大燕,别的没有,就是地多。” 苏易简眉头紧锁道“可是大燕疆土纵然再辽阔,也有用尽的时候……” 杨七摇头笑道“地恒大,我们燕国占不完……” 苏易简闻言,一脸哭笑不得。 听杨七话里的意思,似乎除了燕国以外,燕国外的其他地方,也是大燕的地盘。 杨七可不在乎苏易简有什么想法,解决了苏易简心头的疑惑以后,他叮嘱道“如今三令并行,少不得有人在中间出幺蛾子。 所以你这个大燕宰相,得仔细盯紧点。 但凡有跟朝廷作对的,一并发配到辽东去。 还有,除了上述的三令以外,关于大燕人口问题、教育问题,也是重中之重。 务必督促各地的衙门,鼓励各地百姓生育,严令各地的三级学府的建立。 这两项政令,直接跟各级官员们的政绩挂钩。 若是官员在任期内,地方的人口没有增加,三级学府没有完善,那就别想升迁。 还有,为了避免百姓们生得起,养不起的问题。 朝廷可以做出相应的奖励。 以一胎为限,多生一人,赏地十亩。 此政令,不分男女。” 苏易简猛然站起身,瞪着眼珠子,失声叫道“陛下你疯了……” 由不得苏易简不失态。 实在是杨七这一条政令,夸张的有点变态。 土地对汉家子孙们的吸引力有多大,每一个汉家子孙心里都很清楚。 每一年,各地乡间地头,因为一寸、两寸的地垄的问题,打架斗殴的事情层出不穷。 杨七突然提出多生一个人,奖励十亩地的政令。 苏易简敢肯定,一旦这一条政令传出去。 整个燕国的百姓都会发疯。 估计到时候,举国上下都会参与到疯狂的造人行动中。 而燕国的人口,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达到了一个疯狂的增长的速度。 人口急速的增长,对一个国家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更重要的是,苏易简心里快速的盘算了一下,一旦推行这一条政令。 只怕燕国的土地,不出十年,就会被分配一空。 杨七淡淡的瞥了一眼苏易简,平静的道“朕既然这么安排,自然有朕的用意。你无需多问,只需要依照朕的政令行事即可。” 苏易简咬牙道“我是怕你把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燕国给折腾没了……” 杨七缓缓起身,傲然的看着苏易简,说道“朕不介意,到时候再把大燕国的江山打一遍……” 这句话说的威武霸气。 纵然是始皇帝复生,只怕也说不出这句话。 碰到杨七这么个霸气的主子,苏易简一点儿脾气也没有。 他唯有起身,躬身道“陛下威武……” 他的语言里充满了讽刺。 不等杨七教训他,他脚下一抹油,就溜出了御书房。 有道是皇帝动动嘴,大臣跑断腿。 碰上这个一个君主,苏易简注定要操劳一辈子。 更可气的是,他们不仅是君主,更情深似兄弟。 杨七一条政令比一条政令激进,苏易简既然没办法阻止杨七颁布政令,那就只能想办法帮杨七查漏补缺,尽量让杨七的每一条政令下发下去以后,不会引起太大的变动。 “死酒鬼……” 杨七望着苏易简离去的背影,低声骂了一句。 他并没有怪罪苏易简的不敬。 第0859章 找上门的佛道两家 正月初十。 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距离登基大典已经过去了十日。 有关于杨七所要施行的三条政令,已经传遍了燕国大江南北。 预料中的举国震动的场景并没有发生,一切都静悄悄的,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但是,嗅觉敏锐的人都能感觉到,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片刻宁静,一旦暴风雨积攒足了足够的力量,它就会像是井喷一样爆发出来。 大燕国的统治者杨七,似乎没感受到暴风雨在凝聚。 他难得的抽出了一些空暇的时间,陪着妻儿们到了燕京城外游玩。 一家人换上了一身便装,像是寻常百姓一样,一路游玩到了燕京城外的溪流旁。 严冬即将溜走,溪流也开始纷纷解冻。 涓涓细流侵化了小溪的冰面,顺着四周的冰面徐徐滚落,将一块豆粒大的冰窟窿,不断的变大。 隐藏在水下一冬的鱼儿,雀跃的在冰窟窿外吐着泡泡。 小宗卫、狄青二人,在小桂英带领下,一人拿着一根三尺长的木棍不断的捅进冰窟窿,糟蹋里面的小鱼。 小桂英年岁已经不小了,可是仍旧像是个顽童。 她凭借着年长的优势,以及她已经颇具实力的拳头,成功的降伏了小宗卫、狄青二人,让他们对自己唯命是从。 “狄青,你怎么那么笨,让你戳鱼,你抓虾干嘛?难道你鱼虾不分?” 小桂英双手叉腰,站在溪流边上,鼓着腮帮子教训狄青。 狄青一手握着木棍,一手抓着虾,低着脑袋沉默不语。 小宗卫蔫坏,借着小桂英的虎威,在一旁手插着腰教训狄青,“狄青,你没听到穆姐姐说的话吗?还傻楞在那儿干嘛,扔掉你手里的烂虾,过来帮穆姐姐戳鱼。” 狄青瞥了他一眼,不舍的丢掉了手里的虾,拿着木棍过去戳鱼。 “这里这里……” “那边那边……在冰下面……你怎么那么笨啊……” “对,太笨了,刚才要不是你搅乱我,我保准能帮穆姐姐戳到鱼……” 小桂英就像是个王一样,指挥着小宗卫和狄青戳鱼。 蔫坏的小宗卫更像是一个监工,他一边磨洋工,一边借着小桂英的威风,一起数落狄青。 狄青这个老实孩子一言不发的在踏实的戳鱼。 远处的一片土包上,铺着一张细密的羊毛毯,杨七宠溺的抱着闺女在玩耍,眼睛却一直放在小溪边的三个小家伙身上。 曹琳、初醒、杜金娥、呼延赤金四女,在一旁有说有笑的玩起了叶子戏。 狄母耐心的陪在一边。 狄青的父亲狄三郎,累积军功卓著,受封为武兴伯。 狄母如今也算的上是一位伯爵夫人。 狄母这些年跟着曹琳,也养了一些富贵气,但是终究是庄户人家出来的小女人,骨子里对尊卑的执念很深。 跟曹琳四女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下意识的将自己定位在一个仆从的位置上。 “哈哈哈……” 一声放肆的大笑声引起了杨七等人的注意力。 循声望去。 却见狄青因为戳鱼心急,不甚踩破了冰面,湿了半个裤腿,惹得小宗卫哈哈大笑。 小桂英在一旁皱着眉头埋怨狄青笨。 狄青半个身子侵在水里,对于小宗卫的嘲笑和小桂英的埋怨,他只是嘿嘿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守在溪边的侍卫们赶紧把狄青拉扯了上来,帮他披上了厚实的衣服。 杨七收回了目光,落在了神情略显焦急的狄母身上。 “是不是想去瞧瞧他有没有冻着?” “啊!” 狄母略微一愣,得知杨七在向自己发问,她惊呼了一声,迅速的收敛好了脸上焦急的神情,低声道“回陛下的话,狄家的孩子皮实,湿了裤腿不碍事。只要小王爷和穆家小娘子没事就好。” “胡说!” 杨七微微瞪起眼,声音提高了几度,吓的他怀里的闺女愣愣的趴在他腿上不敢动。 杨七冷冷的道“朕的弟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轻贱了。” 狄母一愣,缓缓低下头,不敢多说一句话。 曹琳四女不知道杨七为何发怒,下意识的看向他。 杨七紧盯着狄母,冷声道“你是不是给孩子叮嘱什么了?” 狄母浑身一颤,低着头,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回了两个字。 “没有……” 曹琳四女见状,苦笑着摇头。 狄母的表现,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杨七瞥了狄母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否认也没关系……你给小家伙说了什么,朕大概能猜到。无外乎杨宗卫、穆桂英身份高贵,让小家伙让着他们,护着他们。 但是朕要告诉你的是,朕的弟子,身份没那么轻贱。 他是朕的弟子,不是杨宗卫的仆从,更不是杨宗卫和穆桂英的奴才。 一个徒弟半个儿,他虽然不是皇子,可他的身份等同于皇子。 他和杨宗卫之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朕不希望你再给孩子教这些东西。” 狄母在杨七的威严下,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低着头听从杨七的教诲。 曹琳四女对视一眼,皆摇头苦笑。 她们心里清楚,杨七很看重穆桂英和狄青,杨七今日说出这番话,在她们意料之中。 只是,曹琳看杨七的目光里,带着些许的埋怨。 杨七似乎感受到了曹琳埋怨的目光,他轻咳了一声,道“训诫你,应该是皇后的职责。朕今日越过了皇后跟你说这番话,主要是因为朕看不惯你糟践了朕的弟子。” 曹琳闻言,立马收起了埋怨的目光,隐晦的瞪了杨七一眼,然后乐呵呵的凑到了狄母面前。 “好啦好啦,狄氏,你也不用一直低着头。陛下爱护小狄青,才忍不住训诫你。但是陛下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臣妇……臣妇……” 狄母微微抬起头,犹犹豫豫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聪明的曹琳似乎猜出了狄母的心思,当即笑道“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本宫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只是你也应该明白,小狄青是陛下唯一的弟子。他的身份,远非一般人可比。 你不能用一般人的身份管束他。 说起来也是陛下的错。 小家伙刚刚出生,陛下就收了人家当弟子,只是至今也抽不出时间教育人家。 平白的浪费的一块良才。” 曹琳说着,还挑衅的看了一眼杨七。 狄母闻言,赶忙急呼道“这不是陛下的错,是臣妇的错……” 杨七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此事确实是朕的疏忽,以后每逢双日,就让三个小家伙到朕的御书房听训。” 狄母赶忙施礼道“多谢陛下……” 曹琳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的道“那臣妾也替小宗卫,多谢陛下了……” 杨七不想搭理曹琳,抱着女儿就去溪流边玩耍。 杨七刚抱着女儿到了小溪边,就看到在溪水的上游突然出现了一位老道,他带着斗笠,坐在溪边的大石旁,手持一根鱼竿,似乎在钓鱼。 紧接着。 从下游的树丛中,走出了一位须眉皆白的老僧。 突然出现的一道一僧,着实将御前侍卫惊的不轻。 扎马合青木当即抽出了腰间的横刀,准备领着人冲上去。 杨七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动。 他的目光冷冷的在一僧一道身上扫过。 一僧一道似乎在等杨七开口,只是等了许久,杨七一点儿也没有理会他们两个突然出现的高人的意思。 僵持了一会儿。 老僧苦笑了一声,率先开口,“阿弥陀佛,贫僧广智,参见皇帝陛下……” “劳烦一位广字辈的大能,亲赴燕京城见朕,可是为了除夕夜朕的承诺而来?” 杨七冷声发问。 广智禅师一脸慈悲,笑道“陛下果然智慧高绝,明见万里。” 杨七一边逗弄着怀里的闺女,一边撇嘴对广智禅师道“别给朕带高帽子,朕答应过的事情,自然会兑现,不然朕如何取信天下人? 只不过,在此之前,朕要向你们讨一个交代。” 广智禅师脸上的慈悲瞬间消失不见,他大概猜到了杨七要什么交代,当即苦着脸道“我佛慈悲……俗语有云,冤冤相报何时了,陛下何不放下屠刀?” “放下屠刀?” 杨七讥笑道“朕若放下了屠刀,这天下间还不知道有多少妖僧要祸害世人?朕杀一个妖僧,成百上千人受益。 难道你们佛家要为了一个妖僧,放弃成千上百的世人? 这就是你们佛家的慈悲?” “呵呵……只对自己人慈悲?那朕有什么理由留着你们?” 杨七的话里充满了讥讽。 广智禅师自然听得出来,他同样听出了杨七话里的强硬。 佛门背地里参与了辽国伐燕的战争,不给杨七一个交代,只怕过不去这一关。 当即,广智禅师悲苦道“陛下想要一个怎样的交代?” 杨七冷冷的道“把所有参与到那件事中的妖僧,送到忠义山……” 忠义山是什么地方? 那是燕国埋葬忠魂的地方。 把那些参与到辽国伐燕战争中的僧侣们送到忠义山,他们会有什么下场,自然不言而喻。 只怕忠义山外,那座由辽人头颅堆起来的京观,要再添一层新土。 广智禅师痛苦的闭上眼,口诵,“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几番念诵以后,广智禅师缓缓睁开眼,眼中透着一股坚定,他看向杨七,“陛下的要求,佛门自当遵守。只是陛下的承诺,何时兑现?” “人到了忠义山,朕许给你们的田产和度牒,自然会兑现。” “阿弥陀佛……如此,贫僧先行告退……” 广智禅师随风而来,随风而去。 就像是从来没出现过。 溪流边上,只剩下了那位老道还在假寐。 杨七冷冷的扫了老道一眼,老道一点动作也没有,似乎睡着了。 杨七冷冷一笑,招呼岸边玩耍的小宗卫三人,“别玩了,天色不早了,随朕回宫……” 丢下这句话。 杨七抱着闺女就走。 “我本江边一渔翁,奈何苍天不做功……三道青莲将凡尘,渡我成仙世间行……” 苍老的声音在杨七背后响起,言语中带着些许飘渺。 似吟似唱。 一曲神仙歌,确实唱出了一些出尘的味道。 然而。 纵然如此,杨七连搭理他的意思也没有,反而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老道掀起了斗笠,眼见杨七越走越急,当即心头一紧,赶忙开口喊道“燕皇,且慢行……” 任凭老道如何呼喊,杨七也没有半点停下脚步的意思。 片刻过后。 小溪边,除了在风中凌乱的老道外,再无他人。 回宫的路上。 杨七坐在马车里,小宗卫、小桂英三个人在车厢里玩闹,小桂英抓住他的手臂,眨巴着大眼睛,撅着嘴问道“陛下,刚才那个老爷爷喊您,您为什么不理他?” 小宗卫、狄青闻言,也停下了玩闹,竖起耳朵静听。 杨七瘪瘪嘴,解释道“以后碰到这种人,就离他远点。”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但凡这个装逼的人,不是骗子就是神棍。而且专门骗小孩,据说他们会把骗到的小孩,卖到很远很远的山里。 那里没有好吃的、好玩的、好喝的……” 小桂英、狄青二人闻言,瞪大了眼珠子,一脸惊恐。 狄青喃喃道“他居然是个这么坏的人,那师傅为何不把他抓起来?” 小桂英一脸赞同的点头。 蔫坏的小宗卫,脑洞始终比别人清奇,他歪着脑袋问道“父皇,什么是装逼?” 杨七老脸一黑,含糊道“就是喜欢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的那种人。” 小桂英一脸义愤填膺的道“回去以后我就去跟爹爹学武艺,以后再碰到这种人,我一定一枪炸死他。” 小宗卫一脸傲然的道“那你恐怕没有机会了,等我长大了,继承了皇位,我就命人将这些装逼的人都抓起来杀了。到那个时候,你就算再离开,也只能干瞪眼。” “嗯?!” 小桂英当即瞪起眼,看向小宗卫。 小宗卫浑身打了个哆嗦,一脸献媚的道“刚才只是开玩笑,我哪能把他们杀完,肯定留几个让你杀着出气玩。” 杨七脸色很难看,大手摸索着小宗卫的脑袋,几次抬起,又几次轻轻放下。 臭小子,才多大,就敢惦记老子的皇位? 还颇具昏君的潜质,搞不好还妻管严? 第0860章 罪无可恕 由于杨宗卫过于得瑟,所以他悲剧了。 十篇千字文,就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又由于穆桂英、狄青二人跟杨宗卫交往甚密,还是一个小团伙。 所以被冠以连带责任,一人五篇千字文。 杨七特地吩咐陈琳给三个小家伙准备了三张小桌子,拜访在御书房内的左角处。 三个小家伙此刻正规规矩矩的在书桌前抄写千字文。 偶尔有一些调皮的小动作,杨七就教训一番。 动静闹大了,杨七就一人赏一班。 近乎于钓鱼执法的手段,引得三个小家伙连连犯错。 一个个皆吃了板子。 仅仅一下午,杨七就把三个小家伙训的服服帖帖的。 其中,杨宗卫挨板子的次数最多。 他心眼最多,最皮,一直静不下来,所以总喜欢搞一些小动作,惹的另外两个陪他闹。 杨七并没有因为杨宗卫是他的子嗣就手下留情。 打板子的力度,他控制的很好,每个人挨打的力度,一模一样。 熬了半个下午。 穆桂英、狄青,率先抄写完了五篇千字文。 “师傅,我写完了……” “我也写完了……” 十篇千字文,规规矩矩的拜访在杨七案前。 杨七瞧着满篇鬼画符似的文字,一脸赞许的道“写的不错,朕当年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写的字远远比不上你们……” 陈琳在一旁听到这话,含蓄的低头笑了笑。 自从杨七称霸以后,他创出的瘦金体,争相被模仿。 如今几乎快成了大燕国官方的公用字体。 杨七纵然没有称帝,他自称一代文宗,也不会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由此可见,杨七夸赞穆桂英和狄青,是在鼓励他们。 这也说明了杨七对孩子们的喜爱。 陈琳自然没有多嘴。 穆桂英听到这句话,显然很鼓舞,她拍着小胸脯保证,下一次她一定会写的更好。 狄青虽然没有说话,但眼中的喜色是难以掩饰的。 很明显,杨七的赞许对孩子们的激励很大。 独独只有杨宗卫,趴在书桌前,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 两个小伙伴写完了千字文,可以出去玩了,他却还要继续写。 回身瞧着杨宗卫可怜巴巴的趴在书桌前。 穆桂英咬了咬牙,对杨七道“陛下……我还想多写几篇……” 狄青愣了愣,看了看穆桂英,又看了看杨宗卫,也缓缓点了点头。 杨七有些意外,他沉吟了片刻,笑道“有上进心是好事,去吧……” 得到了杨七的许诺,穆桂英蹦蹦跳跳的回到了书桌前,冲着杨宗卫眨了眨眼。 杨宗卫感激莫名。 有了这一番鼓励。 杨宗卫再也没调皮,他认认真真的耐着性子抄写了剩余的五篇,一共十篇,交到了杨七手里。 杨七假装认真的看了一会儿。 弄的杨宗卫心里七上八下的。 然后在杨宗卫快要哭了的眼神中,缓缓点头,“写的不错,比你以前的字长进了不少。去玩吧……” 三个小家伙顿时欢呼一声,结伴冲出了御书房。 杨七看着冲出门的三个小家伙,微微摇头一笑,然后将手里的鬼画符似的东西,整理了一下,亲笔在上面标注了每个人的名字,随手递给了陈琳。 “找个书架,封存起来……” 陈琳接过了手,不解的道“这……” 杨七笑着解释道“留着给小家伙们当个念想,以后书法有所精进的时候,也可以拿出来对比一下。这样就更能督促他们进步。” 陈琳手拿着纸,感叹道“陛下育儿有道……” “快去吧……” “诺~” 陈琳拿着纸张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跟一人撞了一个满怀。 “哎呦~” 一声惊呼以后,抬头一瞧,苦笑道“苏相公,什么事这么着急的,跟火烧眉毛似的。” 苏易简抖了抖衣袖,阴沉着脸,焦急道“还真是火烧眉毛了……陛下呢?” 听到有急事,陈琳也不敢耽误,一指御书房。 “在书房里……” 话还没说完,苏易简就闯进了御书房。 杨七瞧见了苏易简急匆匆的冲进门,又好气又好笑的道“什么事情逼的你这位大燕宰相连礼仪都忘了?” “出大事了!” 苏易简惊叫。 杨七眉头一挑,镇定道“你先不要着急,坐下慢慢说……” 苏易简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跳脚道“那有时间坐下说,金陵府、苏州、杭州、庐州、福州多地有百姓造反,零零碎碎加起来,足足有十万多人。而且还愈演愈烈,贼军的数目在不断壮大。” 杨七一愣,背靠着椅子缓缓坐下,手里端起了香茗,细细品味。 苏易简恼怒的道“陛下啊!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有心思慢慢品茶啊。迫在眉睫了!十几万人造反,估计要不了多久,规模就能达到几十万。 整个金陵府一线,就要乱成一锅粥了。” 杨七放下茶杯,瞥了苏易简一眼,淡淡的道“朕都不急,你急什么……” 苏易简一愣,瞪着眼珠子,愤怒的看着杨七。 杨七摆摆手,“好啦好啦,别用这种吃人的目光看着朕。小心朕治罪与你。” 说到这里,不等苏易简反驳,杨七继续说道“金陵府百姓造反的事情,在朕的预料之中。早在五日前,朕就得到了密奏,有江南富商、地主、茶园主、坊主等百人勾结在一起,四处散播谣言,蛊惑民心。 朕猜到了,百姓们在他们蛊惑下,必定会做出过激的行为。 如今看来,果然被朕猜准了。” 苏易简愕然,迟疑了半响,他怒吼道“那是过激行为吗?那是造反,汇集了十几万人的造反。” 杨七哭笑不得道“安心安心,金陵府有朕的兄长坐镇,那些叛民翻不起什么大浪。而且早在三日前,朕就已经命令神机营、震天营两部的半数人马赶到金陵去驰援。 整个大燕国的精锐,有一半都在金陵府。 这要是还让叛民们成事,那朕这个江山就不用做了。” 苏易简脸上的怒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恐惧。 “你要……你要把那些百姓都杀了?” 杨七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道“朕又不是屠夫,派出那些兵马过去,只是为了防止叛民作乱扩大,影响其他地方。 真正前去剿灭那些叛民的,是你!” 听到了杨七没有大开杀戒的意思,苏易简的神色好了很多。 可是听到杨七派他去剿灭叛民,苏易简一脸愕然,“让我去?” 杨七缓缓点头,“百姓们只是受人蛊惑,盲从贼人们作乱。一切都是清查天下田亩惹的祸。为了一些田产,那些富商大户居然不顾百姓死活。 那索性就夺了他们的田产,均分给那些百姓们。 相信那些百姓们拿到了田产以后,应该会明白,谁才是真正对他们好的人。” “均分田产?!” “嗯!这叫打土豪、分田地,救济穷人。” “……” 许久之后。 苏易简出现在了皇宫外。 他神情有点恍惚,他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到宫门外的,只知道他清醒以后,就出现在宫门外了。 之所以会如此。 就是因为杨七嘴里说出来的‘打土豪、分田地’六个字。 这六个字一旦实施,必定会是一番惊天动地的变化。 这天下间,真正说话管用的,终究是那些有田地的富商大户。 听杨七话里的架势,江南等地似乎只是一个开始。 他似乎要在大燕国内推行这一条政令。 这可了不得。 这等于在跟整个天下作为。 这可比杨七之前的所有政令要吓人。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苏易简踱步往自己的衙门里走去。 刚走了一半,就被一帮子急着等消息的官员们团团围住。 “苏相公,陛下怎么说?” 苏易简抬头瞥了一眼焦急的官员们,张了张嘴,准备将杨七的话告诉大家。 话到了嘴边,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不敢说。 苏易简含糊的说道“陛下已经派遣了重兵去镇压……陛下的意思是,那些个百姓们之所以造反,是因为朝廷要推行清查田亩的政令,那些富商大户们,自己不干净,害怕被清算,所以造谣蛊惑百姓们造反。 陛下说,既然那些富商大户们不愿意做燕国的臣民,那就剥夺了他们的田产,分给百姓。 到那个时候,百姓们自然就会散去。” 官员们闻言,并没有觉得不对,纷纷点头赞叹。 “陛下说的有理……” “什么叫有理,这叫明见万里……” “对对对……” 在一众官员们吹捧下,苏易简回到了衙门。 他挑选了一些机灵的、有能力的官员,领着前往金陵府。 …… 有杨延平、苏易简、吕端三人,外加十几万大军处理此次叛乱。 杨七一点儿也不担心,金陵府的叛乱会出问题。 他每日依旧如常处理政务。 闲暇的时候教导教导杨宗卫三个小家伙。 一晃。 七日已过。 彭湃匆匆赶到了御书房内,躬身施礼,“臣彭湃,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彭湃直起身,禀报道“陛下,佛门的人已经送到忠义山了……” 杨七微微一愣,感慨道“这佛门办事的效率还真快……” 感慨过后,杨七问道“有多少人?” “王行清点过,有三千六百人……” “三千六百人,看来佛门诚意十足……” 杨七说完这句话,便没有了下文。 彭湃犹豫了一下,沉声道“王行请示,这些人该怎么处理?” 杨七微微一愣,狐疑道“王行有其他的意思?” “王行……王行跟忠义山的其他守陵人,都不希望杀了那些人。” 彭湃唯唯诺诺道。 杨七皱起眉头,疑惑道“为什么?” 彭湃坦言道“他们说,不愿意让这些汉家叛徒的血,玷污了忠义山。” 杨七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头,“是朕疏忽了……” 顿了顿杨七沉吟道“杀了他们,有点太便宜他们了。全部发配到辽东去,让他们开荒一百万亩。什么时候开够了荒地,什么时候再刑满释放。 既然是他们害死了大燕国的勇士,那就让他们负责供养这些勇士们的子子孙孙。” “百万亩?!” “你有意见?” “不敢!” 三千六百人,开荒百万亩。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一个事情。 杨七这是要让这些人劳作到死。 看起来对这些人有些残忍,可是对于燕国而言,这却是一件好事。 杨七的这一条命令,很快就下达到了忠义山。 三千六百人的罪囚,被押解往辽东。 踏上了一生赎罪的道路。 佛门兑现了承诺。 杨七自然也不会食言。 很快,有关于大燕国内寺庙内田地增加的政令,配发到了各级衙门。 衙门在接到这一条政令以后,虽然疑惑,但是还是贯彻落实了这一条政令。 一时间,燕国境内的寺庙的田产,几乎扩大了十倍。 僧侣们激动的连开法会庆祝。 道门看到了这一点,急了。 在燕京城外的溪边,他们派遣出的高人,因为装逼失去了跟杨七谈话的机会。 他们只能这种托关系,找人给杨七带话。 殇倾子不可避免的就出现在了杨七的御书房。 杨七瞧着殇倾子那一条空荡荡的袖子,心中一疼,他皱着眉头,冷声道“人常说,吃一堑,长一智。为了道门,你断了一条胳膊,更断了你一身本事。 单凭这些,什么情什么恩都还完了。 如今,你为何还为道门奔走?” 殇倾子苦着脸,叹气道“眼看着昔日的长辈,跪在臣面前,额头都磕破了。大有以死相逼的架势。他们这么做,仅仅是让臣帮忙带句话。 您说说,换做是您,您怎么办?” 杨七一愣,长叹了一声。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如果沈伦跪在他面前,磕头磕的头破血流的,大概他也会心软。 至于老杨、佘赛花、杨大等人? 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人家赶磕,他也受不起。 “哎……人终究是感情动物……” 杨七看向殇倾子,说道“听说你跟我爹已经学了不少兵法了。王贵、杨洪也教给了你不少东西。论谋略,你也可以独当一面了。 明日,你就收拾东西,率领古北口镇军,该往燕辽边陲镇守吧。” 殇倾子缓缓起身,郑重的抱拳道“诺……” 杨七幽幽道“让道门,把参与到辽国伐燕战争中的叛徒们的脑袋,送到好水川。佛门的人,只是间接的参与了此事,朕还能留他们一条生路。可是道门的那些叛徒……” “罪!无!可!恕!” 第0861章 祸害们出闸了 帝王一怒,浮尸百万。 杨七嘴里的‘罪无可恕’四个字,虽然达不到浮尸百万的效果,却也收割了近六千多人的性命。 六千道门叛徒,被道门尽数剿灭,头颅送到了好水川。 萧瑟的好水川外,多了一座一丈高的京观。 这座京观,注定要竖立在此地千世万年,以赎其过。 杨七虽然不是擅杀之人,但他却用了最锋利的屠刀,告诉了天底下所有人。 燕人不可侵犯,燕地不可侵犯。 任何违背这两点的人,不论他身份有多特殊,终将难逃一刀。 道门兑现了承诺,属于道门的那一部分田产,也分发给了他们。 拿到地的道门,不可避免的开始欢庆。 佛道两家举办的声势浩大的水陆法会,跟金陵府十数万百姓们造反的怒吼,形成了鲜明对于。 一时间。 大燕国境内,魑魅魍魉迭起。 杨七就犹如那一根镇住了所有魑魅魍魉的神塔,耸立在燕京城内,不动不摇。 时间一晃。 到了二月。 距离苏易简赶赴到金陵府,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彭湃手持着一份密奏,进入到御书房。 “陛下,金陵密奏……” 密奏送到了杨七手上。 杨七拆开了火封,扫了一眼,乐了,“苏易简不愧为国之肱骨,有他出马,果然手到擒来。” “瞧瞧……” 杨七扬起了手里的密奏,“不到半个月时间,苏易简已经平定了庐州。庐州境内参与造反十六个豪门大族,五十八个大商,尽数被诛灭。抄没的田产多达数十万亩,均分到百姓们手里,每个人足足能分到五亩地。而且都是一等一上好的水田。” 说到这里,杨七脸上的笑意更浓,“如今庐州城里的百姓们弹冠相庆,皆言朕是恒古未有的有道明君,苏易简是天上的慈悲神仙下凡。” 彭湃听闻此言,也笑了,“庐州叛乱能这么快平息,全赖陛下的谋划。陛下均分田产给百姓,让百姓们有家可依,有田可种,生活有了盼头,日子越过越好。 百姓们称赞陛下是有道明君,这话没错。” 顿了顿,彭湃补充道“至于百姓们说苏相公是天上慈悲神仙下凡,那就有些不妥当。燕国能有今日,全都是陛下和百官们一起努力出来的结果,跟神佛没有半分关系。” 从彭湃的话里,不难听出,他对佛道两家,并没有什么好感。 之所以如此,那也是因为杨七的关系。 杨七不喜欢佛道两家,彭湃作为杨七身边的人,自然对神佛两家也喜欢不起来。 “哈哈哈……” 杨七一听这话,笑的更开怀,“你说的有理,天下兴亡,皆是人的功过,跟神佛没有关系。如今苏易简在庐州稳住了局面。 金陵府、苏州等地的百姓们听闻了分田的事宜以后,肯定会有不少迷途知返的。 金陵府等地反叛的事情,已经不需要朕多担心。” “佛道两家现在如何?” 突然从金陵府叛乱的事情,转到了佛道两家身上,彭湃微微有点懵,回过神以后,他汇报道“根据手下人传来的消息,佛道两家最近一直在举行水陆法会,还捣鼓出了一些神佛降临的把戏,糊弄了不少百姓去帮他们耕种田亩。” 杨七抬手摸着下巴,微微眯起眼,冷笑道“他们倒是闹得欢,得了田产还不知足,还糊弄朕的百姓去给他们耕田。 朕尚且不敢将百姓当作牛马,他们倒是用起百姓来一点儿也不含糊。 如今金陵府的叛乱已经不足为虑,佛道两家也高兴够了,该图穷匕显了。” “彭湃!” “臣在!” “传朕旨意给落叶、赵廸二人,命令他二人依计行事。同时传令给各级衙门,让他们全力配合。” “陛下……” 彭湃苦笑着看向杨七。 杨七抬头,一脸疑惑。 彭湃解释道“陛下……传旨给各级衙门,那是陈琳的职责……” 杨七一愣,摇头笑道“是真疏忽了……今时不同往日,以前的时候刺探情报、传达命令,是你一个人负责。如今内政的命令传达,归陈琳。” “朕就是用你用顺手了……” “唰~” 彭湃突然单膝跪倒在地上,郑重的道“只要陛下吩咐,臣永远是陛下手里最顺手的刀。” 杨七摆摆手。 “行了,朕知道你忠心。你下去传达命令,然后把陈琳给朕叫进来。” “诺~” 彭湃施礼过后,退出了御书房。 陈琳率着手里的拂尘,小跑着进入到了御书房。 “陛下唤奴婢,有何吩咐?” 杨七吩咐道“朕刚得到了消息,金陵府的叛乱已经不足为惧。是时候收拾佛道两家了,朕已经命彭湃传令给落叶、赵廸二人,让他们依计划行事。 你去传令给各级衙门,让他们予以配合,同时让他们配合朝廷安插在各寺庙道观中的密探,密切的监视各个寺庙道观的动向。” “奴婢明白……” …… 两拨人马传令。 杨七的命令在极短的时间内下发到了各级衙门。 当衙门里的官员们拿到了杨七的命令以后,一个个朗声大笑,直言妙哉。 当初杨七赏给寺庙道观大批田产的时候,着实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杨七批给寺庙道观的田产数量不少,导致了很多官员们不得不想办法从百姓们嘴里抢一口饭。 有性情刚烈的,醉酒以后还骂过杨七是个昏君。 如今看到了新得政令,他们终于明白了杨七的用意。 …… 二月底。 第一批的囚徒送到了寺庙道观。 开元寺。 豳州第一大寺。 作为一座历史悠久的寺庙,它已经传承了四百多年。 四百多年间,出过不少有德高僧。 又因为它处在丝绸之路的必经要道上,所以香火非常旺盛。 自从杨七限制了佛道两家寺庙里的人数以后,开元寺一度跌落到了低谷。 但是几经波折,开元寺重新繁华了起来。 不仅如此,它还比以前更繁华。 距离开元寺最近的,豳州境内最肥沃的一千亩地,如今就是开元寺的田产。 当开元寺主持广亮禅师从县令手里接过地契的时候。 县令把银牙都快咬碎了。 今日。 是个特殊的日子。 因为过了今日,开元寺不仅有了地,还会多不少的沙弥当劳力。 一大早。 广亮禅师就喊醒了寺里剩余的僧侣,组织了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准备欢迎新沙弥的加入。 为了让新加入的沙弥们觉得开元寺前途光明。 广亮禅师特地让僧侣们换上了新的僧袍。 他自己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僧袍,披着一件红的发亮的袈裟,站在开元寺正门口。 从早晨等到中午。 眼看着太阳开始发威了,也没看到新的沙弥到来。 广亮禅师抬起袖子抹去了额头上冒出来的细汗,侧身瞪向身边的监寺,“你不是说人中午到吗?眼看着中午快过了,怎么还没来?” 监寺苦着脸,低声道“朝廷的圣旨上是这么说的……” “嘿嘿嘿……在等人?” 得意的笑声突然在开元寺门口的石狮子下响起。 广亮禅师循声望去,就看到了那个狠自己狠到咬牙切齿的县令,正笑眯眯的站在台阶下。 “原来是吴县令大驾光临,老衲有失远迎。” 广亮禅师瞧见了吴县令,不咸不淡的施了一礼。 两个人以前没交集,之所以会对彼此抱有敌意,就是因为之前朝廷配发的田产上。 吴县令是穷苦人出身,以前跟着杨七打过仗,因为聪明好学,文化课的进展非常快,后来被陈耀发掘,提拔了一下。 吴县令当兵的时候,打不过敌军。 可是他当了官以后,表现出了别样的天赋。 短短三年,他从一个小吏混到了县令的位置。 他能升官这么快,除了他理政有天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对百姓好。 吴县令在此地上任以后,特地清剿了一批不法富户,清查出了一千亩良田,准备酌情分给县里贫苦的百姓。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刚清出了田产,就被这一帮光头们摘了桃子。 奇的吴县令差点没带人平了开元寺。 最后还是他家里贤惠的夫人劝解了他。 也就是从那以后,吴县令三天两头的给开元寺小鞋穿。 吴县令和广亮禅师之间的关系也越闹越僵。 对于广亮禅师不咸不淡的语气,吴县令一点儿也不怪罪,他犹如一个老农一样,背负双手,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台阶正中,笑嘻嘻的道“禅师客气了,禅师这是在等人?” 广亮禅师微微仰起头,言语倨傲的道“不等人,老衲站在寺门口干什么……” 斜眼瞥了吴县令一眼,广亮禅师又道“陛下仁慈,怜悯我们寺庙清寡,先是赐下田产,如今又赐下一行贵人,在我们寺里落发为僧。你作为陛下的臣子,不知道此事吗?” “知道一些……知道一些……” 吴县令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广亮禅师一愣,眼中闪过一道狐疑。 按照以往两人交际的了解,他提到田产,吴县令肯定会发毛的。 今日怎会如此反常? 不等广亮禅师继续想下去,就听吴县令吧嗒着嘴,摇头晃脑道“哎呀……你不说我差点给忘了,今早的时候,陛下确实让人送了一批人到县衙,命令让我转交给开元寺。” 说到这里,吴县令似笑非笑的屈指一指,“大和尚,你瞧瞧,是不是他们?” 广亮禅师顺着吴县令指头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就看到一行数百人,披枷带锁,在衙役们押解下,缓缓向开元寺走来。 广亮禅师瞳孔一缩,浑身一颤,差点栽倒在了地上。 他嘴皮子哆嗦着,“应该……应该不是……” “怎么会不是呢?” 吴县令调笑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贴,对着广亮禅师扬了扬,“这是朝廷派发的集体度牒,上面注明了,此番送过来的三百四十二人,皆在开元寺落发为僧,由开元寺主持广亮禅师,教导他们从善。 有度牒为证,大和尚你还敢说他们不是你们开元寺的人吗?” “你……” 广亮禅师眼珠子缓缓瞪大,浑身颤抖的指着吴县令。 眼珠子瞬间通红,然后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主持?主持?” “……” 开元寺的僧侣们,七手八脚的上前去搀扶广亮禅师。 吴县令缓缓收起了手里的度牒,脸上的笑意慢慢消散,只留下了一脸冰冷。 想从百姓们手里夺食吃? 以后在本官治下,你们别想好过。 衙役们押解着三百多的罪囚到了吴县令面前。 吴县令再无刚才那副老农的做派,而是一脸威严的瞪着那些罪囚,“你们当中有不少人昔日也是战场上厮杀的好汉。本官跟你们也算是有同僚之谊。 所以,在你们进寺之前,本官奉劝你们一句。 开元寺外,收起你们作奸犯科的心思。 但凡有人顶风作案,本官会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燕国律法不容侵犯。” 有聪明的罪囚,当即就听出了吴县令的画外音。 “大人刚才说,在开元寺外作奸犯科会被惩治,那要是在开元寺内呢?” 吴县令闻言,瞪了那问话的罪囚一眼,“就你话多……本官应该上书陛下,请复掌嘴的刑法,打烂你的嘴。” 那问话的罪囚闻言,赶忙缩下头。 吴县令冷冷的扫过罪囚们,郑重的叮嘱,“都给本官记清楚了,不论寺内寺外,胆敢祸害我豳州百姓的,本官绝不会让你们好过。” “那秃……” “啪~” 有罪囚还准备开口发问,却被身后的人狠狠的拍了一巴掌。 然后就听罪囚们齐声喊道“大人放心,我等绝不祸害豳州百姓……” 吴县令闻言,嘴角抽搐的摆了摆手,示意这些人滚蛋。 等到罪囚们被卸掉了枷锁以后,他们就一窝蜂的冲进了开元寺。 吴县令瞧着那如同虎狼一样的罪囚,嘴角抽搐道“广亮啊广亮,不是本官打击报复你,实在是你运气太背,碰上了一群聪明的坏东西。一个个都听懂了本官的画外音。 你自求多福吧……” 与此同时。 开元寺的这一幕,在燕国境内的大大小小的寺庙、道观上演。 第0862章 为佛道两家出头的自己人 “哈哈哈……” 御书房内,传出了杨七爽朗的笑声。 门外的扎马合青木忍不住问身边的陈琳,“什么事情能让陛下笑的这么开心?这六天,天天能听到陛下畅快的笑声。” 陈琳听到这话,下意识的就想训诫扎马合青木,只是话到了嘴边,微微一愣,才想起这里不是宋国皇宫,并没有那些顾忌。 陈琳瞥了扎马合青木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告诉了他。 “还能有什么事,八成又是那个寺庙里的僧侣,被迫吃肉喝酒,要么就是被打的满头包……” “啊?” 扎马合青木有点没反应过来。 陈琳耐心的小声解释道“自从陛下将各地的罪囚,发配到了寺庙道观内落发以后,各地寺庙里的丑事层出不穷。如今燕国境内的寺庙、道观,几乎成了贼窝,乱成了一团……” 话说到了这里,扎马合青木也明白了过来,他愤愤的握紧拳头,瓮声道“就该这么干,佛道两家可恶之极,之前若不是他们中间有人插手,忠义山的十万老卒也就不会死……” 陈琳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就在这时,中书舍人抱着一叠奏折,匆匆到了御书房门前。 陈琳迎上前,略微瞥了一眼,低声问道“又是求情的奏折?” 中书舍人无奈的点点头。 “交给咱家吧……” 陈琳接过了奏折,进入到了御书房内。 杨七盘腿坐在火炕上,正看着一份奏折在暗笑,肩头不停的耸动,就像是一只老母鸡。 “嘿嘿嘿……” “陛下……” 陈琳轻呼一声。 杨七脸上含笑,抬起头,“陈琳?你来瞧瞧,这一份西夏府的奏报,太有意思了。游骑军的这群憨货,退伍以后也不干好事。 如今被发配到了寺庙里,更是变本加厉。 居然把寺庙里的僧侣们绑到马尾巴上,让他们跟着捡马粪……哈哈哈……” 陈琳并没有跟着发笑,而是恭谨的将手里的奏折抵到了杨七面前。 “陛下……” 杨七放下了手里的奏折,看向了陈琳怀里的奏折,随手捻起了一本,扫过一眼后,顿时脸上笑意全无。 “又是求情的奏折……佛道两家还真是无孔不入,朕才折腾了他们六天,他们就扛不住了。多方托关系给朕递奏折……” 杨七随手把奏折扔回了陈琳怀里,兴趣缺缺的摆手道“跟之前的一样,丢到偏殿去……” “诺~” 陈琳抱着奏折就要走。 杨七突然又开口吩咐道“后面送来的求情的奏折,就不用拿过来给朕看了,一并丢到偏殿去。” 陈琳赶忙转身应答了一声,然后出了御书房。 此后五日。 天下间寺庙道观内的情形,愈演愈烈。 除了少数有真正的道德高人或者慈悲僧侣坐镇的寺庙道观外,几乎剩下的全部寺庙道观,全部遭殃。 根据彭湃派人暗地里统计。 佛道两家的信徒,在这短短的不到半个月时间里,损失了近三成。 而这个数字正在与日俱增。 数十万的罪囚,在得到了朝廷暗示以后,涌进了寺庙道观里,彻底把寺庙道观这些净土,沦为了罪恶之地。 任何一个善良的百姓,看到了寺庙里妖魔乱舞的场面,进都不敢进去。 佛道两家损失信徒,那是必然的。 一晃儿。 一个月时间悄然而过。 燕国境内的寺庙、道观内,几乎看不到有任何信徒再去朝拜。 些许受不了恶人折磨的僧侣、道士,纷纷逃离了燕国,前往了宋国、北凉国、大理国、辽国避难。 御书房内。 杨七屈指敲打着桌面,疑惑的问面前的彭湃,“你确定佛道两家,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彭湃摇摇头。 “根据手底下的兄弟们汇报,佛道两家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似乎认命了一样任由那些罪囚施为……” “不应该啊……” 杨七皱起眉头,喃喃道“佛道两家可不是那种会轻易服软的势力,如果他们能轻易服软,那还会被留到现在?” 皱着眉头沉吟了良久。 杨七吩咐彭湃道“让手下的人紧紧盯着……一个多月时间,佛道两家一点儿动作也没有。朕觉得此事不简单,他们恐怕在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诺~” 彭湃刚出了门口没多久。 陈琳捏着一份奏折,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呼喊。 “不好了!不好了!” “出事了!陛下!” “……” 跑进了御书房,陈琳顾不得施礼,就快速的道“陛下,新平伯屠了莲花寺!” “嘭!” 杨七瞪起眼珠子,拍桌而起。 “再说一遍?!” 陈琳赶忙把手里的奏折递给了杨七,边递奏折,边说道“济州府知府奏报,三月初二,新平伯登二龙山,前往莲花寺礼佛,见庙内有贼人乱佛,怒而屠之。” 陈琳的话说完,杨七也看完了手里的奏折。 “嘎巴~” 杨七把奏折捏成了一团,手上青筋暴起,冷声低吼,“好……好得很……朕料到佛道两家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只是朕没料到,动手的却是我大燕武伯。” 杨七冰冷的目光落在了陈琳脸上,冷冷的问道“你说,他是我大燕的臣子,还是佛道两家的臣子?” 陈琳不敢接这话,他低着头,试探的问道“陛下该如何处置,奴婢这就让中书舍人拟旨。” “不用!” 杨七扔掉了手里的奏折,收敛了脸上的怒容,面无表情的道“朕谁也不处置,就这么看着。朕倒是想要看看,究竟有多少人情愿去做佛道两家的走狗,也不愿意做朕的臣子。” 陈琳心头一惊,他感受到了杨七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的滔天怒火,更感受到了一场大屠杀激将拉开帷幕。 但是他不敢多言。 就这样,杨七犹如一头搅动风云前潜藏在水下的巨龙一样,匍匐在燕国皇宫内,冷冷的看着燕国境内的所有帮着佛道两家跟朝廷作对的人跳出来。 时间一天一天的悄悄溜走。 从各地传到燕国皇宫内的奏折,多不胜数。 皆是类似于新平伯一样的,帮着佛道两家对付朝廷的人。 这其中有武伯、武侯、武子、武男,知府、县令、知州也有。 牵连的燕国官员,多达数百人。 可以说是触目惊心。 杨七知道佛道两家不会坐以待毙,只是他没想到,掀起来的巨浪会如此之大。 随着人数不断的扩大。 最终,一位武侯被牵扯到了其中。 御书房内。 彭湃躬身汇报道“陛下,雁门侯跟道门有染,今日过午以后,雁门侯会应邀前往城外的上阳观……” “雁门侯?!” 杨七有些不解,又有些恼怒,“怎么会是他?他怎么可能跟道门染上?!” 彭湃苦笑道“别说您不能理解,属下也不能理解。” 杨七之所以不理解,是因为雁门侯的身份有些特殊。 封赏大典的时候,受封雁门侯的不是别人。 而是杨七的大舅哥杜青。 按理说,杜青作为皇亲国戚,又经常陪着杜氏到宫里走动,应该了解杨七对佛道两家的厌恶,他更应该知道,这一次针对佛道两家的一切动作,都是杨七在主导。 明知道杨七在惩治佛道两家,还凑上来,这是想找死? “更衣,朕要亲自去上阳观内,会一会雁门侯……” 在宫女伺候下,杨七换上了一身龙袍,在彭湃、扎马合青木护卫下,踏出了御书房。 刚出门,就撞上了款款而来的佘赛花。 “七郎,你这是要出去?” 佘赛花隔着老远,就在叫杨七。 杨七收起了脸上的冰冷,笑呵呵的迎了上去,“娘,您怎么来了?” 在宫女搀扶下,佘赛花到了杨七面前,她翻了个白眼,道“娘难道就不能过来看看你?” “能能能……” 杨七点头随口应付,临了了,补充了一句,“您不会是来帮佛道两家求情的吧?” 佘赛花瞪了杨七一眼。 “孰轻孰重为娘还是分得清的……” 杨七灿灿笑道“那就好……” “哎~” 佘赛花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娘瞧你这是有事要忙,娘也不多叨扰你。这一次过来,就是跟你说一声,回头你处置狄三郎的时候,轻一些。” “狄三郎?狄三郎怎么了?” 佘赛花翻了个白眼,无奈道“还能怎么了,狄三郎是庄户出身,老母是一个久居在山野的妇人,平日里没有别的喜好,就喜欢敬拜佛祖。 昨日狄三郎陪着老母去礼佛的时候,拗不过老母的逼迫,打伤了一些寺庙里的人。 娘知道你在惩治佛道两家,一旦得知了这件助纣为虐的事情以后,一定会惩治他。 所以娘就提前帮他求个情。” 杨七眨眨眼,并没有表态,而是疑惑的问道“您怎么知道此事的?” 佘赛花一愣,听出了杨七的话外音,当即嗔怒道“怎么,你以为别人求到了娘门上,娘过来当说客?那你就想差了。说起来也是为娘的错。 狄家老母之所以去礼佛,也是受为娘的邀请。 只是昨日为娘被宗保、宗家、宗卫三个小家伙缠着讲故事,一时耽误了时间,这才出了此事。” 听过了缘由,杨七赶忙赔礼道“娘您教训的是,是孩儿想差了。既然娘您都开口了,狄三郎的事情,孩儿自然会从轻处理。” 佘赛花满意的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聊完了此事,佘赛花也没太耽误杨七的时间,当即就离开了。 杨七带着人继续往宫外走去。 路上,杨七突然侧头问彭湃,“其他人也是如此?” 彭湃一愣,有些懵。 陈琳在一旁轻声咳嗽了一声,提醒道“陛下是问你,那些在庙里伤人的其他官员,是不是也是如此?” 彭湃恍然,“回陛下的话,大部分是如此。其中一小部分人,是收了佛道两家大量的贿赂,刻意为之。” 杨七缓缓点头,心中有了较量。 枕边风和长辈施压,还真实可怕。 难怪历朝历代,都有后宫不得干政的潜规则。 一行人出了皇宫。 一路疾驰到了城外的上阳观内。 上阳观算是燕国境内为数不多的没有沦为罪恶之地的地方。 因为观主的身份有些特殊。 上阳观门口,守门的门童瞧见了一群膀大腰圆的汉子们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当即就要张口喝斥。 然而,当他们看到了被汉子们拱卫在中间,身穿着黑水玄色龙袍的杨七以后,脸色大变。 他们动都不敢动,一个个端端正正的站在门前躬身施礼。 杨七龙行虎步,旁若无人的跨进了上阳观,进门的时候,冷冷的吩咐门口的门童。 “除了雁门侯杜青外,任何人不得放进来。还有……胆敢给杜青通风报信的,立斩决。” 门童被吓的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听到了杨七的吩咐,唯唯诺诺的道“诺……” 入了上阳观。 御前侍卫率先进入,把守住了观内的要道和门户。 观内的道人,看到了御前侍卫出现,自然知道杨七驾临。 于是乎,他们纷纷集合在正殿门前,躬身迎驾。 当身穿着黑水玄色龙袍的杨七出现在了正殿门前的时候,道人们齐齐施礼。 “方外野人,参见陛下……” “臣……参见陛下……” “……” 杨七的目光冷冷的从为首的三个人身上闪过,语气冰冷的吐出了三个名字。 “陈抟!” “种放!” “法海!” 毫无疑问。 站在正殿门口,众多道人身前的,正是华山老仙陈抟,大同书院山长种放,御医法海。 除了陈抟以外,剩下的两个人可以说是杨七心中的自己人。 杨七盯着种放、法海,厉声道“你们二人也要跟朕作对?” 法海咬了咬牙,没说话。 种放不卑不亢的上前一步,躬身道“臣暂时没有跟陛下作对的意思,臣之所以出现在此处,就是想问陛下一句话……” “是不是得到了朕的答案,你就会决定要不要跟朕作对?” “是!” “呵呵……很好!你问!” “陛下可是要绝我道家道统?” 第0863章 道门服软(今晚一更……要回老家) 杨七冷面不语,连带着上阳观内气愤也变得沉静、压抑。 上阳观内的人都能感受到杨七身上那一股浓浓的帝威。 在帝威的压迫下,上阳观内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些许胆子小的道人,额头上早已布满了细汗。 “咕嘟~” 有人喉头耸动,吞咽下一口口水,借此减弱自己心头的恐惧。 然而。 始作俑者的种放,在杨七浓浓的威慑下,胸膛傲立,毫无惧色。 “朕要绝道家道统?” 沉寂了许久之后,杨七缓缓开口,他讥讽的冷笑道“朕真要是要绝了道家道统,你觉得你们道家还能留在今日?” 种放下意识皱起眉头,沉声道“既然如此,陛下为何又要以罪囚祸乱我道家道场?此前的事情,我道家已经付出了代价,数千人的头颅已经送到了好水川,陛下也答应了既往不咎,莫非陛下要食言而肥?” 杨七眉头一挑,训斥道“种放,你对大燕国有功,但并不代表你有资格可以横加指责朕,更不代表你可以随意栽赃于朕。” 杨七目光冷冷的扫过那些道人,讥笑道“你们觉得罪囚乱道是朕的错?你们还真是自以为是,出了事情,就喜欢将一切推到别人头上。 朕倒是问问你们,道家落的今日的下场,你们就从没有自醒过吗?” 种放一愣,脸色有些发白,他转过身看向陈抟。 陈抟老道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种放心里苦笑一声。 他醉心于学文和道学中,很少干涉俗世,今日他是被陈抟老道请出山助拳的。 听到了杨七的质问,种放就想从陈抟老道哪里得到一个解释。 从陈抟老道的表情,他得到了答案。 道家没有错,何谈自醒? 种放跟随杨七的时日不浅,自知杨七并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 那么道家肯定有错。 “还请陛下明示……” 种放身上再无刚才的傲然,他深深的向杨七一礼,发问。 杨七眼中的冷意消散了不少,他声音了柔和了不少,“道家落到今日的下场,纯粹是咎由自取。无论是各家道观的田产,还是派发给各家道观的新晋的道人,皆是道家亲自到燕京城所求所得。 在这两件事上,朕可没有强行把地和人塞给道家。 所以,在这两件事上,朕没有错。 错的是道家。 一应错事,怪不到朕的头上。 要怪,只能怪道家贪得无厌。” 种放闻言,神色黯淡的低下头。 陈抟眼看种放服软,他眼中闪过一道不甘,于是乎,他踏前一步,硬邦邦的对杨七道“既是如此,我道家便不再要那些罪囚……陛下赐给我们道家一批空白度牒即可。” “呵……” 杨七嘲讽的一笑,“你说不要就不要,大燕朝廷是你道门开的?你说赐空白度牒就赐下空白度牒,凭什么?” 杨七嘲讽的笑容,引起了陈抟心中的不快,他双眼直直的瞪着杨七,沉声道“这是你答应我们道家的……除夕之夜,燕京城内,金口一诺。” 杨七缓缓点头,“是,朕是答应了你们。朕已经依照你们的诉求,赐下了田产和道人给你们。你们如今挑三拣四的,只想拿好处,不想担责任,当大燕国是善堂吗? 还是当大燕国的百姓是你们无偿的奴隶?” “朕很想知道,你们有什么资格这么做?你们对大燕国可有一点贡献?” “朕告诉你们,你们非但对大燕国没有一丝一毫的贡献。反而几次为祸大燕国。朕没有把你们赶尽杀绝,就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 如今,你们非但不知道自醒,反而恬不知耻的向大燕国无度的索取。” “从古至今,道家道统传承千年。先贤们创立道家道统,为的是为百姓们探索出一条可以长治久安的道路,为的是为百姓谋福祉。 可是你们这些继任者呢? 你们这些继任者,非但没有领会先贤的精神,反而沉浸在了享乐之中。 终日里装神弄鬼,蛊惑着百姓供养你们。” “你们,就是趴在百姓们身上的吸血虫。一吸就是千百年,仍不自觉。” “以前的那些君主们惯着你们,让着你们。那是因为他们心中有所求,他们渴望长生不死,对神仙怀有敬畏。 但是,朕不同。 朕不求仙,不问道,更不敬鬼神。 在朕心中,能被朕敬畏的,唯有天下数万万的百姓。 所以,朕不会惯着你们。” “朕的大燕国,不允许出现不劳而获的人,更不允许出现趴在百姓们身上吸血的蛀虫。你们跟朕要田产,那就得担得起教化罪囚向善的职责。” 杨七的一番话,振聋发聩。 陈抟老道脸色铁青的想要反驳。 却没想到,种放抢先一步开口,他一脸郑重的道“陛下一语惊醒梦中人,臣受人蛊惑,趟了这一趟浑水。差点给燕国百姓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影响。 臣自请返回大同书院,教化书院学子万人,以此造福天下数万万百姓。” 杨七等人闻言,皆心神震动。 文化修为和道学修为到了种放这种地步上,他郑重的说出这么一番话,相当于佛家的高僧许下的大宏愿一样。 他必然把此事当成一个终生的事业去完成。 陈抟老道、法海老道,二人皆一脸震惊。 杨七拂了拂衣袖,长身而立,双手举在胸前,郑重的一礼。 种放泰然的受了杨七这一礼。 这一礼,种放受得起。 “哈哈哈……” 种放朗声大笑,摘掉了头顶的道冠,扔在了地上,仰天大笑而去。 说不出的畅快,说不出的豪迈。 犹如大鱼跳出了樊笼,化身为鹏,扶摇直上。 有了种放的洒脱、豪迈、高洁。 法海、陈抟两个人就显得格外的低矮。 杨七送走了种放,转过头,再次看向陈抟、法海二人,冷冷的一笑。 法海老道浑身一颤,一脸苦笑。 陈抟脸色发白,却不肯服软。 法海老道迟疑了一下,低声问道“敢问陛下要如何处置道家?” 杨七瞥了法海老道一眼,淡淡的道“朕听闻,今日雁门侯要往这上阳观一行,朕就看看,你们到底闹什么幺蛾子。 朕打算把你们的命运,交到雁门侯手上。 他若亲朕,道家可活。 他若是亲你们,嘿嘿嘿……” 陈抟老道闻言,终于不淡定了。 但是他强硬惯了,根本不会说软话。 他只能板着脸强撑着。 法海老道心中叹息了一声,迎着杨七进入到了正殿内。 在进门的时候。 杨七对左右的御前侍卫们摆了摆手,“你们自己找地方,藏住身形。在朕没有喊你们出来之前,不要让雁门侯发现你们的身形。” “诺~” 上阳观很大,有足够的地方让跟随杨七而来的御前侍卫们藏住身形。 杨七随着法海老道进入到了正殿内。 大殿正中供奉着三清道祖。 青烟袅袅,在道祖雕像上形成了一片云雾。 左右两侧皆有蒲团等物。 左侧有一条通往殿后的道路,在路旁,摆着一张屏风,屏风后面放置着桌椅板凳。 杨七见此,眉头一挑。 “朕就坐在这,看看你们到底跟雁门侯有什么勾当……” 法海老道拒绝不了杨七。 任由杨七大大咧咧的坐了过去。 他只能低头长叹一声,然后吩咐近身的药童帮杨七沏了一杯香茶。 杨七坐在屏风后面独自品茶。 正殿内。 陈抟老道和法海老道二人盘腿坐在蒲团上,皆沉默不语。 大殿内人不少。 可是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唯有大殿一侧的滴漏,在滴答滴答的轻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格外压抑。 眼看着日影偏斜,在大殿内拉出长长的窗框的影子的时候。 一位门童匆匆进入到大殿内,打破了这一片死寂。 “祖师,观主,雁门侯求见。” 陈抟别过头冷哼一声。 法海老道尴尬的道“请他到正殿叙话……” 少顷。 门童带着膀大腰圆的杜青,进入到了大殿中。 杜青今日穿了一身便装,却难掩身上彪悍的气息,厚重的脚步踩落在正殿内的石板上,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声音。 杜青进了门之后,似乎没有跟法海叙旧的打算,他瓮声瓮气的道“法海,你信上所说的事情可是真的?” 法海下意识的看向了陈抟。 此事是陈抟主导,法海对此事也只是一知半解。 陈抟微微皱起眉头,不屑的道“老道还不需要跟你一个后辈说假话。” “人在哪儿?” 杜青踏前一步,冷声质问。 陈抟挑眉。 “这是你求人的态度?” “当啷~” 一声杯盏碰撞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 陈抟不甘的咬了咬牙,憋屈的道“人是我道门费尽心机才找到的。雁门侯不会以为,你一张嘴,老道就轻易的把他们的位置告诉你们吧?” 杜青眉头皱成一团,咬着牙,压低了声音道“你们要什么?” “你说呢?” 杜青一愣,迟疑道“你们要让我学那新平伯,帮你们道门出头,去触陛下的霉头?” 杜青猜测的没错,这确实是陈抟老道见杜青的本意。 只是杨七这个正主如今就坐在屏风后面,陈抟老道自然不可能把这么龌龊的事情当面宣出,他不咸不淡的道“老道没有去触陛下霉头的心思,老道只是希望你可以出面,向陛下讲一讲情面。让他放我们道门一条生路。” 陈抟这话说的很巧妙。 作为一个活神仙,他有他的自尊自傲,他的自尊自傲不允许他在杨七面前低头。 但是如今,他却借着跟杜青说话的时机,在向杨七低头。 屏风后的杨七听到这话,撇撇嘴,嘴角勾起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杜青却听不出陈抟话里的深意。 他冷冷的道“你们要找陛下求情,为何不当面去见陛下,反而要费劲工夫,让我带话?” 顿了顿,杜青又补充道“陛下厌恶你们佛道两家,皆是因为你们不作为。你们要是真的能够做到你们门中教义里的救世、渡人,陛下也不可能一直抓着你们不放。说不定还会帮你们一把。 你们两家落的今日的下场,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陈抟听闻此言,心里那个气啊! 杨七教训他,他认了。 谁叫杨七是一方主宰,一言可决道家生死。 可是杜青只是一个小小的侯爵,凭什么教训他? 要知道,他的徒孙殇倾子,那可是身居大燕国公爵之位。 远比杜青高一线。 “我道家做事,还轮不到你指点。” 陈抟高呼了一声,冷冷的道“老道之所以找你,也是因为你的义妹如今是贵妃。在陛下面前能说上话。老道就问你,你能不能帮老道把话带到?” 杜青张了张嘴,他很想拒绝,然而到最后,他还是低下头,说道“你说……” 陈抟老道朗声道“那就烦劳你告诉陛下,以往我道家却有一些败类,不思进取,终日里趴在百姓身上吸血。老道作为道家首领,已经看到了此事的弊端。 而今天下大定,我道家愿意出一份力,帮陛下一起治世,只求陛下能放我道家一条生路。” 杜青有些意外的看着陈抟老道,“就这……” 由不得他不觉得意外。 他本以为今日会见道家首领,会被人家抓住软肋狠狠的压榨一番。 然而。 事情跟他想象中的一点儿也不一样,到头来,人家居然只是让他递一句软话。 任何一个能够入朝的官员都能办到的事情,为何他们会如此大费周章的找自己? 难道他们脑子里有坑? 杜青神色古怪的瞥了陈抟一眼。 陈抟似乎看清了杜青心中所想,嘴角抽搐了一下。 杜青见陈抟没有其他要求,当即也没有追问下去,略微点点头,“你的话我会如实转达给陛下,现在你该告诉我,人在那儿了吧?” “葫县,金阳观,清尘……” 陈抟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地名,一个名字。 杜青眉头一挑,郑重的抱拳施礼,“多谢告知,告辞……” 很显然,这个名叫清尘的道人,跟杜青关系不一般,不然杜青也不会如此郑重。 施礼过后,杜青匆匆离开了正殿。 杨七放下了茶杯,踱步从屏风后面而出。 他似笑非笑的看向了陈抟老道。 陈抟老道老脸一红。 第0864章 和光同尘(今晚一更) 陈抟不愿意服软,可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服软。 跟道家道统比起来,他那点儿神仙面子,真的有点微不足道。 借着跟杜青说话的时机,他向杨七讲出了心中的软话。 杨七覆手而立,居高临下。 他很认真的对陈抟道“老道士,并非朕刻意针对道家,而是你们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前些日子的时候,陈耀清点了一批存放在宋国的文书。 宋国传承至今,仅仅两代人,数十年。 就这短短的数十年,你们道家所拥有的田亩,成倍数的扩张。 截止朕压制佛道两家起,道家所拥有的田亩,已经超过了百万亩。 百万亩良田,触目惊心。 百万亩的良田,足以供养数十万人。 足以让数十万无田可种的穷苦百姓从此翻身。 而你道家用它供养的人数,不足十万。 更多的是,用百万亩良田内出产的粮食,贩卖出售,借机牟利。 你说说,如此道家,让朕如何留你们?” 杨七的话不急不慢,徐徐而谈。 却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陈抟的脸颊,早就红成了一个猴屁股,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恼的。 杨七却不在乎他的脸色变化,仍旧继续道“朕所求不多,朕只希望天底下的百姓,能吃饱饭,能穿得起衣裳。 除此之外,朕别无所求。 打一波你们道家,可以让数十万穷苦百姓从此翻身,那真就会毫不犹豫的打一波你们道家。 你有怨也好,有气也好。 朕的意志,从不会更改。” “交出你们手里的田产,从此之后,道家只是一个信仰的宗教,不参杂任何利益。这就是朕能容忍你们道家的极限。” 陈抟红着脸,仰起头,目光深沉的盯着杨七,如同雄狮一样低吼,“叫出了田产,我们道家十几万的信徒,吃什么?” 杨七瞥了陈抟一眼,似乎没感受到陈抟身上传过来的愤怒,他平淡的道“朕很少做赶尽杀绝的事情,交出了田产以后,你道家的信徒,可以如同大燕国寻常百姓一样,在大燕境内求生。 化缘、做工、冶炼、做官、教书等等,多的是你们道家信徒可以做的工作。” 陈抟瞪着眼珠子,低吼道“化我道家信徒为民,这和绝我道家有什么两样?” 杨七脸色微冷,喝斥道“愚蠢!工作只是你道家信徒的谋生手段,并不影响你们传播信仰。你传道多年,难道还不明白,唯有贴近百姓,才能真正的让百姓认可你们,才能真正让你道家信徒遍天下,才能真正的让你道家思想万世流传。” 陈抟一愣,一脸茫然。 旋即,依旧对杨七怒目相向。 他纵然是一位世外高人,此刻也没有理解杨七话里的意思。 然而。 大殿内不止他一个道人。 法海老道在听到了杨七的话以后,若有所悟,他一会儿皱起眉头,一会儿又放开眉头,如此反复。 半晌以后。 法海老道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他目光炯炯的看向了杨七,躬身一礼。 “臣法海,多谢陛下教诲。” 杨七不屑的瞥了陈抟老道一眼,然后对法海老道赞许的点了点头。 杨七不愿意在上阳观多逗留,甩了甩衣袖,扬长而去。 “等等……” 杨七刚踏出门口,法海老道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脚下一顿,杨七并没有回头。 “何事?” 法海老道恭谨的在杨七背后说道“臣误入歧途,这才导致了今日之事。臣愿意效仿种放大儒,愿为大燕教导医师万人,惠及天下百姓。” 杨七微楞,良久之后,缓缓点头,“你有此心,也不白费朕亲自走这一遭。此前的事情,朕可以过往不究,不处罚你。 自此以后,在朝堂上,你就只是一个医术高超的教授。 和任何道统无关。” “诺~” 法海老道应答了一声,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他藏在心底里许久的一句话。 “陛下,当年您招揽臣的时候,答应过臣一件事,您可还记得?” 杨七站在原地,沉吟了片刻。 他大踏步的往殿外走去。 一句淡淡的话漂荡进了大殿,在大殿内久久回荡。 “届时,朕送你一个开国帝王之尊……现在,还不是时候……” 法海老道一脸惊愕。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良久良久,才缓过神。 两行清泪不知道何时爬上了他的脸颊,他对着杨七离去的背影,深深一礼。 “臣法海……多谢陛下厚爱……” 许多年前。 汴京城外的道观里。 法海老道为杨七诊治伤势,杨七怜悯其才华,招揽了他。 当初,杨七许下了诺言。 他日功成,许一位王爵入道,为道家增光添彩,完成法海老道在三清道祖面前许下的宏愿。 今时今日。 大功以成。 旧事重提。 杨七许下了一个更重的诺言。 还他一个开国帝王之尊! 普天之下,能当得起这六个字的人,只有一个。 那就是大燕开国皇帝,杨七。 杨七甘愿以自身,帮法海老道还愿,由不得法海老道不感激涕零。 纵观古今,能度化开国帝王之尊入道的,唯他法海一人尔。 煌煌道史。 他法海的大名,终将成为最闪亮的那一刻。 “君以身许,臣自当以命相报!” “法海,你到底还是不是我道家门徒?” 陈抟眼看着法海老道被一样七一句话弄的神情恍惚,他就拉下脸,冷冷的质问。 法海收起了脸上的异色,微微板起脸,瞥了陈抟一眼,缓缓摇头,长叹一声。 陈抟眉头一挑,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法海突然觉得,跟陈抟谈话,有种如同嚼蜡的感觉,“陛下说的没错,你们走错路了。” “走错了路?” 陈抟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冷冷的道“你也在学杨延嗣,跟老道打哑谜?” 法海摇摇头,幽幽道“陛下已经为我们道家,指出了一条阳光大道,只是你被金钱迷了眼,没有拨开迷障而已。” 法海盯着陈抟,意味深长的提醒了一番,“道人化作了百姓,反过来看,是不是百姓化作了道人?只要我道家门徒,秉持传道的心思。 千百年以后,道人、百姓,百姓、道人,谁又分的清楚?” 丢下了这番话,法海摇了摇头,大步跨出了大殿。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叮嘱守在门口的门童,“陛下赐我上阳观,许我上阳观一方净土,这是对我的恩宠。 以前的时候,为师不知道如何报答他。 往后,为师知道该如何做了。 明日起,除了三清道祖外,其余的东西都撤了。 两侧的偏殿,以后用来存放药材。 正殿留着,为师用于传道。” 法海老道顿了顿,在门童不解的眼神中,又道“明日起,除了清晨诵读三卷经书外,剩下的时间,你就随着为师学医吧?” 门童的眼睛,一点一点的睁大,直到变成了一对铜铃才停下。 惊喜来的有点突然,他有些不知所措。 法海却不再理会他,卷起衣袖,出了上阳观。 上阳观的大殿里。 法海的一席话,犹如定身咒,直直的把陈抟定在了大殿里。 陈抟一个人在大殿里愣了很久。 直到日头西斜的时候,窗影遮挡了他眼中的广亮,他才从愣神中缓过神。 回过神的陈抟,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眼中没有了焦急,脸上也没有了冷意怒色,有的只是一种复杂的神情。 “和光同尘……和光同尘……” 他口中喃喃诵念。 半晌,抬起头,仰望着燕京城皇宫的方向,神色幽幽的道“杨延嗣,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 时间一晃而过。 四月悄声而来。 就在百姓们忙着春耕的时候,燕国境内发生了一桩惊天的大事。 天下数万道观敞开门户,清点了田亩,一并交给了当地的衙门,并且请求衙门,将这些田亩,依照朝廷的政令,分给那些穷苦的百姓。 同时。 道观里的道人们,也纷纷走出了道观,他们依照自己的所学,开始向衙门报备,最后经过衙门,安排到了一个又一个的地方去做工。 田间地头、冶铁工坊、私塾、医馆、学府课堂、军伍等等。 到处都有道人们的身影。 道人们突然的转变,让百姓们有些无所适从。 等到他们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以后,纷纷对道人们表现出了好感。 道人们借此也迅速的融入到了百姓们当中。 佛家的人觉得道家的人疯了。 抛却了赖以生存的田产、道观,不去化缘。 在杨七的重磅打压下,道家怕是要完。 然而。 佛家等了许久许久。 从四月一直等到了六月,也没有等到道家覆灭或者衰落的消息。 等到他们仔细去了解道家所作所为的时候,却发现。 在田间、在地头、在庙堂之上、在军伍之间、在茫茫红尘中,到处都有道音轻唱。 道家失去了田产、失去了道观,甚至不再以化缘为生。 他们确实失去了积攒了很多年的根基。 但是,他们却用这些表面上的根基,换了一个隐藏在世人们心中的根基。 孰轻孰重? 不言而喻。 眼看着连五岁的稚子顽童,嘴里都哼唱着莫名的道歌,光着屁股在乱跑的时候。 佛门慌了。 他们等着看笑话,没想到最后自己却变成了笑话。 经过他们几番查探,最终得知了,道家一切作为,皆出于杨七。 于是乎,佛家一众高僧们,汇聚到了燕京城中。 一时间,燕京城内,高僧遍地。 往日里大名鼎鼎,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高僧,一个个出现在燕京城的街头,游走在百姓们中间徘徊。 他们凭借着一脸慈悲相,打动了许多年迈的妇人,借此攀上了关系,向杨七抛出了一次又一次服软的暗示。 然而。 杨七却懒得搭理他们。 因为杨七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庄严肃穆的乾元殿内。 杨七身穿龙袍,面色冷峻的高坐于其上。 御街下,一位位的官员弓着腰在那儿站着,没有一个敢抬头的。 “你们一个个,很好啊。” 杨七夸赞道“有你们帮朕治理天下,朕很放心。你们不仅完成了朕交代的,还完成了朕没交代的。有这个觉悟,朕何愁江山不能永固?” 随手掀开了桌上的一道奏折,杨七吧嗒着嘴,“每次看到诸位的为政的功绩,朕都喜不自胜。” “儒州长史李庆明,你的政绩很出色,在你的治理下,百姓们终于不用每天费心费力的去干力气活减肥了。儒州的百姓,每一个都纤入杨柳,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的,颇有姿态。 单从仪态上讲,你治下的百姓,算得上是咱们大燕国,最好的了。 听说儒州的百姓们,如今除了减肥以外,又喜欢上了瘦腰。 一根白玉杖,绕腰过三圈,赛过杨皇上? 滋滋滋,都听听,百姓们日子过得好啊!顺口溜里,都扬言比朕过的还舒服。 朕还听说,百姓们如今最喜欢祝贺令母。 朕今日就借着百姓的话,祝贺一下令母,也算是对你这位功臣的奖励。” “李庆明,祝令母越活越年轻……” “噗通~” 被唤作李庆明的儒州长史,当即就噗通一声趴倒在了地上。 浑身颤抖着打哆嗦。 “嘭!” 杨七一拍龙案,咆哮道“站起来!” 李庆明双腿打着颤,几次连滚带爬的想站起来,最终还是栽倒在了地上。 最终还是拽着他前面一个人的衣服,勉强的爬了起来。 杨七吧嗒着嘴,看着他,笑道“你的功绩,朕还没有表彰完呢,你就急着磕头谢恩?居然还被高兴的冲昏了头,忘记了我大燕不兴跪拜礼。” 杨七翻开奏折,边看边道“朕再瞧瞧,你还干了什么好事。嗯?!你可以啊!三个月时间,清剿了十二间寺庙,绞杀的罪囚,多达百人。 监察司和刑部的活儿,都让你干了。 看来朕也没必要立监察司和刑部了,一并交给你管理,不仅省事,还能省下不少钱财。 到时候,你就可以再给瓦砾寺里的佛祖,再塑两尊金身了。” 杨七在笑,越小越开怀。 李庆明在打哆嗦,越打越厉害。 不仅李庆明在打哆嗦,御街下的官员们都在打哆嗦。 杨七盯着御街下的百官,脸上的笑意缓缓敛去,目光中一片冰冷。 “嘭!” 杨七拍桌而起,声音犹如出自九幽,冰冷刺骨,“你们还真是朕的好臣子,若不是因为发配罪囚的事情牵连到了你们,引得监察司、刑部彻查,朕还真不知道你们居然干了这么多好事!” 第0865章 儒儒相护(今晚一更……) “贪污、行贿、受贿、滥用职权、以公谋私,甚至连草菅人命,你们也有份。更有甚者,勾连佛道两家,一起搅乱我大燕的政令。 朕登基大宝,还不到一年,你们就敢放肆贪污,为非作歹。 勾连外人祸害百姓。 朕要是容你们继续在官位上坐下去,你们是不是还敢勾连外人,一起动一动朕的江山?” 杨七声厉惧色,掷地有声。 他的每一声,犹如一柄催命的利刃,刺入殿内官员们的胸膛。 官员们吓的冷汗直流,浑身打着哆嗦,似乎吹一口气,就会瘫倒在地。 “陛下饶命!” 有官员吓的直接跪地祈命。 杨七目光冰冷的看着他,“朕饶了你的命,谁去饶恕那些被你们祸害死的罪囚的命?谁去饶恕那些被你们祸害死的百姓的命? 似尔等这些乱臣贼子,朕的朝堂上容不下你们。 尔等犯下的罪责,万死难赎。 我朝没有株连的罪责,不然朕必定诛尔等九族。” “来人!从李庆明开始,给朕拉出去,千刀万刮,朕要让燕国的所有官员都记住,朕对贪官污吏,绝不容忍。朕对草菅人命的醉官,绝不容忍。”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臣知错了!臣知错了!” “……” 大殿内,祈命者无数,纷纷趴在地上大声呼喊。 杨七却不为所动,心如铁石。 御前侍卫们架起李庆明,直接往殿外走去,李庆明浑身打着摆子,惊恐的瞪着眼睛,屎尿齐流。 扎马合青木嫌弃的瞪着李庆明,不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活该被千刀万剐。” 御前侍卫们架着李庆明一路出了皇宫,直奔燕京城内最大的菜市口。 菜市口前,早就搭起了十座高台。 十位手艺娴熟的刽子手早已在高台上待命。 押着李庆明上了高台。 扎马合青木张开了一卷圣旨,他将李庆明的罪责,一一告诉了前来观刑的百姓。 百姓们听到李庆明草菅人命、贪污受贿,一个个愤怒的跳脚,大骂着该杀。 “行刑!” 念完了圣旨,扎马合青木低吼一声。 刽子手抄起了小弯刀,闷在了酒里一会儿,提出刀后,开始在李庆明身上割肉。 “啊~” 第一刀落在李庆明的身上,李庆明就爆发出了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 一刀刀落下。 李庆明一边惨叫,一边语无伦次的在哪里祈命。 扎马合青木只是冷冷的笑了一声,然后率领着其他人,回到了皇宫。 然后。 杨七一个一个的细数着官员们的罪行,扎马合青木一个个将他们押解到了菜市口。 数百名贪官污吏、草菅人命者,皆处以千刀万剐的极刑。 杨七就是要通过这一场血淋淋的杀戮,告诉天底下所有的大燕官员,他有多痛恨贪官。 同时也借此告诫天下的大燕官员。 别贪污,不然朕不会手软。 菜市口不绝于耳的惨叫声,一直从月初持续到了月中。 每天,都有人被押上邢台。 每天都有人死在邢台上。 些许的罪官,还没上邢台,就被活生生的给吓死了。 百姓们从最初的叫好声,变成了沉默,最终变得不忍直视。 整个菜市口,早已被鲜血染红。 一连杀了大半个月。 百官们忍不住了。 实在是太残忍了。 六月二十三这一日早朝的时候。 王旦不等其他的官员们奏事,就率先出班,躬身奏道“臣王旦,参见陛下,臣有本要奏。” 杨七高坐在龙椅上,摆摆手。 “讲!” 王旦直起腰,不卑不亢的道“陛下,从六月初到如今,您处置的罪官多达数百人,皆处以极刑。刽子手们也从月初割肉割到了现在。 陛下,常言道,杀人不过头点地。 陛下要杀他们,尽管一刀杀了即可。 何需如此折磨? 臣知道陛下想要借他们的人头,告诫天下百官,不得贪污,不得草菅人命。 如今杀了半个月,陛下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何不停了这酷刑。” 杨七微微瞥了王旦一眼,淡淡的道“为何要停?他们从百姓身上敲骨吸髓的时候,可有想停过?他们草菅人命的时候,可有想停过?” 杨七缓缓站起身,怒喝道“朕派人去查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在受贿行贿,还在草菅人命。若不是朕不愿意牵连无辜,朕恨不得杀了他们全家,给那些被他们害死的无辜百姓偿命。” 眼见杨七生怒,王旦却没有惧怕,他一脸正色的道“陛下要惩治那些罪官,为百姓们讨回一个公道,这理所应当。 然,陛下不应该施之以酷刑。 陛下如今施之酷刑,非但没有好处,反而会落下一个暴君的名声。 更会让天下许多饱学之士,对朝廷望而却步。 无天下饱学之士辅佐,天下如何太平,如何长治久安。 所以,臣在此恳求陛下,停止酷刑。 以安民心。” 杨七收起了怒容,眯着眼,看向了王旦,幽幽道“朕若是不停呢?” 王旦一愣,面色凝重的道“陛下若是不停酷刑,只怕天下饱学之士,皆会离陛下而去。” 杨七缓缓坐下,淡然道“那就让他们去吧。朕对贪官污吏,施之酷刑,他们因此会被吓的离去。那只能说明,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饱学之士。而是一群想要效仿这些贪官污吏的心怀不轨的人。 这样的人,朕不愿意用,也不想用。” 王旦要继续张嘴,杨七却又开口道“至于担上暴君的名头,朕不在乎。只要这天下间的贪官污吏能被除尽,朕就算被骂做昏君,朕也不在乎。” 王旦咬了咬牙,长叹了一声,退回了班列。 却见吕蒙正一步踏出,站了出来,躬身道“启奏陛下,臣吕蒙正,有本要奏。” 杨七瞥了他一眼,质问道“你也要劝朕停止酷刑?” 吕蒙正点点头,正色道“陛下,那些罪官,犯下大错,尽数伏诛,乃是罪有应得。只是陛下大兴酷刑,难免后世子孙会效仿之。若是被心怀叵测的人利用,难免会祸及天下。 还有,因为陛下大兴酷刑,导致燕京城内的百姓们人心惶惶。 如今城里的百姓,日不能寝,夜不能寐。 惨叫之声,终日萦绕在耳边。 再这么下去,只怕他们会被吓的搬离燕京城。 所以,臣恳请陛下,停止酷刑。” 杨七冷冷的一笑,低声问道“吕蒙正,你可贪污?” 吕蒙正一愣,黑着脸道“臣自从担任燕京令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从不敢怠慢。陛下发放给臣的俸禄,足够养活臣一家人。 臣又岂会贪污? 臣不屑为之。” 杨七缓缓点头,幽幽道“既然你不曾贪污,那你为何要劝朕停止酷刑?你是对那些贪官污吏怀有仁慈之心,还是说你觉得他们罪不致死?” 吕蒙正一脸惶恐,“臣不敢……” 杨七盯着吕蒙正,又看了看其他官员,冷冷的道“朕心意已决,一定要将他们千刀万剐。朕奉劝你们,都不要再劝解朕。 你们越劝朕,朕就会越觉得你们心虚。 保不齐,朕就会让手下的人,查一查你们。” “嘶~” 杨七这一句话,够狠。 一下子捏在了百官的七寸上。 堵住了一大部分官员的嘴。 但是,仍然有硬骨头的。 比如御史。 只见新任监察御史,摘下了头顶的乌纱帽,大踏步的出了班列,到了杨七面前。 “陛下要查,尽管查,臣不怕。” “陛下,自有王朝以来,唯有仁君才能善的民心,也唯有仁君,才能让百姓们过的更太平。似柴纣、暴秦,皆以严酷著称。 他们的下场,陛下应该清楚。 我大燕初定,正是需要稳定人心的时候。 段不可以以酷刑示人,闹的百姓人心惶惶。 更让那些心怀叵测之人,有机可乘。 臣为天下臣民,为陛下的万年社稷,恳请陛下,停止酷刑。” 年仅三旬的御史,脸色刚正,宛若魏征再世,一脸凝重的盯着杨七,苦口劝解。 杨七非但没有在御史的劝解下,软下心肠,反而变得比之前更加刚硬。 “朕意已决!不必多言!你退下吧!” “陛下!” “退下!” “陛下若是不答应停止酷刑,臣纵然是死,也不会退下。” 杨七缓缓起身,冷冷的看向他,“朕最讨厌别人威胁朕,既然你愿意在哪里站着。那就站着。” “从即日起,罢朝三日。” “退朝!” 丢下这两句话,杨七甩开了袖子,离开了乾元殿。 百官们一脸惊愕。 杨七下令,让那个御史一直站着,又下令罢朝三日。 这是摆明了要必死那个御史。 一瞬间,百官们哗然。 有刚烈的官员,当即破口大骂,“昏君!昏君啊!” “……” 杨七却早已离开了乾元殿,根本听不到他的喝骂。 陈琳、彭湃二人,跟随在杨七身后。 二人对视了一眼,几番上前,却有欲言又止。 杨七快到御书房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淡然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朕刚才做的事,很像个昏君?” 陈琳、彭湃闻言,赶忙躬身道“臣奴婢)不敢。” 杨七瞥了他们一眼,道“朕知道你们是这么想的,你们也不需要在朕面前藏着掖着你们的心思。” 陈琳犹豫再三,斟酌再三,开口道“回陛下的话,陛下惩治那些个贪官污吏,施之重刑。奴婢觉得并不不妥的地方。 正如陛下所说,他们在贪污受贿,草菅人命的时候,毫不自觉。 如今被施之酷刑,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 杨七撇撇嘴,“只是在对御史的惩处上,朕下手重了?” 陈琳缓缓点头。 彭湃也在一旁赞同的点头。 杨七嘴角勾起了一丝讥笑,“那是因为你们不明白,有些人总是打着为你好的幌子,在害你。” 陈琳、彭湃一脸愕然。 杨七一边踱步往御书房走,一边淡然说道“一个个都让朕讲仁慈。朕要是真对他们仁慈了。苦的就是天下的百姓。 今日有人贪渎,朕在他们劝解下,从轻处罚。 明日,就会多出一个贪渎的人。 如此往复,当贪官污吏横行的时候。 受苦的是天下数万万百姓。 到那个时候,狼烟四起。 朕再惩处他们,还有何用处?” 说话间,杨七已经踱步到了御书房的桌前。 他停在桌前,幽幽道“更重要的是,百官们的态度,更坚定了朕的杀心。仅仅是因为朕用刑过于残酷,他们就纷纷跳出来求情。 什么是真正的残酷,你们应该比他们更懂。 和战场上比起来,千刀万剐一群贪官污吏,算什么残酷? 一点儿也不残酷。 朕一下子揪出了数百贪官。 百官们不思那些贪官们离任以后,当地的百姓无人管束,会不会吃不饱饭,会不会穿不暖。 反而为一群罪人求情。 你们说,朕如何能不怒?” 陈琳、彭湃闻言,愣在了当场。 他们发现,杨七若不点明此事的话,他们也想不到这一层上。 他们跟那些官员一样,眼睛放在那些罪官们身上。 却从没考虑过,数百位官员被查办,当地的百姓该如何过活。 一念至此,二人羞愧的低下头。 论地位,天下间再也没有比杨七更高贵的人了。 可就是这么一位贵不可言的人,却时时刻刻惦记着百姓。 他们自愧不如。 杨七一眼就看破了二人的心思,却没有教训他们的意思。 人分三六九等的思想,在他们脑海里已经根深蒂固,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 回身坐在了书桌前。 杨七吩咐彭湃、陈琳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君臣,要打一场最困难的仗了。你们务必把手里的人手全部派下去,做到每一村,驻扎一人。” 彭湃愕然道“陛下,如今四敌已经俯首,天下皆以我大燕为尊,哪还有仗打?” 陈琳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皱眉道“陛下,道家已经服软,佛门孤木难支,服软也是迟早的事情。我们还有什么敌人?” 杨七并没有回答他们二人的问题,而是盯着他们二人问道“今日朝堂之上,你们看到了什么?” 二人一愣,皆沉默不语。 他们不明白杨七的意思。 杨七幽幽道“朕只不过是对儒家的人,稍下了一些重手,那些出身儒家的官员们,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求情。 朕征战四方,杀的人头滚滚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跳出来说一声,让朕仁慈? 朕收拾佛道两家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跳出来说一声,让朕仁慈? 所以,他们心里的仁慈,只针对他们自己人。 这样的人,让朕怎么把百姓们托付给他们?” 第0866章 螳螂捕龙? 由于读书的人稀少,导致了读书人在社会上独特的地位,使很多人都觉得,只要是有学问的人,都是高人。 儒家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在社会赋予了他们独特的地位以后,许多高高在上的读书人,忘记了修身、治国、平天下。 他们一辈子追求者功名利禄,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起家’。 因为他们掌控着天下喉舌,所以他们将自己的缺点掩饰的很好。 直到今日,被杨七赤果果的拆穿,陈琳和彭湃二人才感受到了他们身后丑恶的嘴脸。 当然了,儒家门徒当中,还有许许多多为国为民的忠义之士存在。 只是,杨七没有那个时间,去一一甄别。 大燕国如今国土辽阔,所需的官员数以万计。 杨七要花心思去拆穿他们的伪装,那还不得被累死? 杨七如今就是想要借用国朝大势的浪潮,淘去儒家门徒中的沙砾,保留那一小撮真正的黄金。 儒家在中原大地上根深蒂固。 杨七要对付儒家,远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 陈琳和彭湃知道杨七要面对儒家,自然也能够感受到里面所要遇到的困难。 对于杨七的命令,他们二人没有迟疑,转身出了御书房以后,就去开始悄无声息的安排人手去准备。 等到陈琳和彭湃离去以后,杨七吩咐扎马合青木封锁了御书房的宫门,等待今日事情的发酵。 菜市口的凌迟之刑依旧没有停止。 刚劲的御史还笔直的站在乾元殿内。 百官们下了朝以后,再也没有心思去管束菜市口刑法的严酷。 他们把所有的目光放在了皇宫里,放在了乾元殿上。 在燕京城内的酒楼、妓院、红楼里,他们成群的凑在一起,商量着如何让杨七撤销了对那位站在乾元殿的御史的禁令。 一晃。 一日时间悄然而过。 翌日。 清晨。 百官们联合在一起,一同上奏杨七,奏折犹如雪片一样涌入到了御书房。 或秉笔直言的、或口诛笔伐的、或哀声恳求的,层出不穷。 杨七眼看着对方在龙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冷冷的一笑。 “让人拿出去全部烧掉……后面送来的同类的奏折,一并烧掉……” 堆积如山的奏折,瞬间被清空大半。 杨七这一举动,仅仅过了一个时辰,就被宫外的百官们所知晓。 百官们惊愕之余,再次聚首在了一起。 燕京城第二大酒楼内。 一行官员们沉闷的坐在了一间幽静的雅间内。 “嘭!” 御史大夫阴沉着脸,拍着桌子骂道“昏君!当真是昏君!施用酷刑,逼死言官,桩桩件件,皆是昏君所为。” 吕蒙正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首,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王旦坐在次席,却对这一场私会,拥有着一定的话语权,他认真的看着百官们,沉声道“诸位,现在不是讨论陛下是否昏庸的问题。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救出曾御史。 一旦曾御史死在乾元殿,以后我等在陛下面前的话语权,就会大大的减弱。 诸事,必定会被陛下一言决断。 陛下若是专权,我等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我们能怎么办,我们御史,只能上书奏事。可是我们送进去的奏折,陛下连看都没看,就派人拿去焚毁了。我们纵然有天大的道理,陛下不听,也无可奈何。” 御史大夫愤愤不平的道。 户部郎中沉吟道“陛下不重视我等,显然是我等的分量不够。若是苏相公、寇相公、吕尚书等人上书,陛下必然不会轻易的处置。” 王旦微微眯起眼,瞅了一眼吕蒙正,“如今在燕京城里,能在陛下心中有些分量的,就剩下了我父,向尚书、吕府尹三人。 我父如今在军机阁任职,没办法参与我们文臣们的事情。 向尚书闭门谢客,称病不出。 就只剩下吕府尹一人了。” 御史大夫闻言,愤愤不平道“向敏中就是个匹夫,小人一个。他见到了陛下生怒,就躲了起来。一点儿为同僚出力的心思也没有。他还算不算是文人?” 吕蒙正听了王旦的话,心头一凸。 他暗自苦笑,难怪今日王旦非要他坐上首,敢情是准备推他当出头鸟。 细细数一下在杨七面前当出头鸟的人,如今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王郎中抬爱,在下在陛下心里哪有什么分量。诸位也都应该知道,在下曾经在汴京城的时候,得罪过陛下。若不是寇相公、吕尚书等人求情,只怕在下早已身首异处。 所以,在下在陛下的心里,非但没有多少分量,反而还有一些旧怨。 在下若是执意上书陛下的话,只会火上浇油。” 吕蒙正是什么人? 那是在汴京城朝堂上混迹了多年的人物。 论资历,王旦跟他有天壤之别。 王旦他们这点小心眼,他如何能够看不出。 他一开口,三言两句就将此事推脱了出去。 王旦眉头微皱,看着吕蒙正道“吕兄这是推脱之词?” 吕蒙正苦笑道“非我推脱,而是事实。诸位若是敢用御史的人头赌一把的话,在下也可以试一试。” 御史大夫当即瞪起眼,怒吼道“人命岂能儿戏……” 言到此处,众人皆沉默了下来。 他们到这里,就是想下套让吕蒙正去当出头鸟,如今吕蒙正不接这个茬,他们有点为难。 沉默了良久。 王旦忍不住开口,“难道我们就这么坐下去,眼看着陛下逼死御史言官?” “我有一计,可以一用。” “什么计策?” 有人开口,众人惊喜的循声望去。 却听那官员道“逼一逼……” “如何逼?” “燕京城内的文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若是能聚集数百人,堵在宫门口。到那个时候,陛下就算是想要安稳的坐着,恐怕也难。 只要他们堵在宫门口,不吃不喝,跟宫内的御史齐心合力。 陛下到那个时候,就不得不出来。 除非陛下以后不想再用文人。” “嘶~” 众人闻言,皆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个办法狠。 等同于逼宫。 杨七若是真的眼看着这些人全死在燕京城,只怕天下间文人,再也不会为他所用。 在场众人,唯有王旦目光炯炯的道“这个办法可以一试。” 御史大夫站起身,道“我跟他们皆有交际,我去联络他们。” 王旦点点头,然后对其他人道“我们也不能闲着,应当派人去联络吕尚书、寇相公、苏相公等人。一会儿我再去一趟向府。” 吕蒙正心中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你们找人闹事归找人闹事,但是仅限于宫墙前,不得让人扰乱燕京城里的百姓。不然,到时候在下就很难做了。” 然而。 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吕蒙正的话,根本没人在意。 众人们像是没听见一样,离开了座位,匆匆离去。 徒留下吕蒙正一个人在坐上摇头苦笑。 “是不是觉得他们很市侩?” 一声调笑的声音在吕蒙正身旁响起。 吕蒙正微微一愣,看了过去。 只见他坐的那个雅间的墙壁,忽然被人从另外一侧推开。 一瞬间,两个雅间,通连在了一起。 吕蒙正看到了坐在另外一个雅间里,自斟自饮的人。 当即,他脸色大变,慌忙起身,躬身施礼,“臣吕蒙正,参见陛下……” 谁也没料到,原本应该在皇宫里坐着的杨七,不知道何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另一个雅间。 而之前官员们的谈话,只怕杨七早已一字不漏的听进了耳中。 “不必多礼……过来坐……” 在杨七的招呼下,吕蒙正弓着腰,进入到了杨七所在的雅间。 虎背熊腰的扎马合青木,重新合上了墙壁。 “坐……” 请吕蒙正坐下,杨七亲自为吕蒙正斟上了一杯酒。 吕蒙正受宠若惊的端着酒杯,一时间竟然不敢喝。 有点做贼心虚的意思。 杨七似笑非笑的看着吕蒙正,“害怕了?” “臣……臣……臣确实害怕了……” 吕蒙正很想说不害怕,可是杨七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似乎能够洞穿他的心胸,他说出的任何假话似乎都逃不过杨七的眼睛。 他不得不说实话。 杨七吧嗒了一下嘴,幽幽道“害怕是一件好事,这至少证明了,你认为你刚才参与的那件事,不那么正派。” 吕蒙正惶恐道“臣……臣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臣只是觉得,您对御史的惩罚,有点严厉。” 杨七瞥了他一眼,摇头道“严厉吗?一点儿也不严厉。朕只不过杀了一些贪官,用的手段残酷了一些而已。你们一个个就叫嚷着指责朕。 朕并不是听不进去劝解的人。 但是朕也不愿意听一群自私自利的人的劝谏。 当日在朝堂上,但凡你们中间有人说一句和那些罪官们治下百姓们有关的话。朕都不会惩处御史言官。 可是你们呢? 你们眼里只看到了朕的刑法残酷,却看不到那些罪官们治下的百姓过的有多疾苦。 更看不到,朕一下处置了那么多罪官,那些百姓们该如何去引导,如何去管束。 你们心里都不重视百姓,凭什么让朕重视你们?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江山,不是朕的,不是你们文人的,而是属于天下千千万百姓的。 刚才若不是你在最后的时候,说出了那句让他们不要在燕京城内闹事的话,朕肯定不会见你。 朕见你,说明你还有救。 而他们,已经没救了。” 吕蒙正听着杨七推心置腹的话,身心震动。 百姓! 百姓! 从头到尾,杨七心里存的都是百姓。 而从杨七处置那些罪官到如今,眼看快一个月过去了,确实没有人在意那些百姓。 刚才议事的那些人中间,谁又替百姓们想过? “我大燕不是大宋……” 杨七幽幽的一句话,把吕蒙正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吕蒙正缓缓匍匐在地,恭谨的道“臣受教了……” 杨七懒得再去批评吕蒙正动不动就跪的问题。 他感叹道“百姓们已经受苦了数百年了,朕不能再看他们苦下去了。不然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你作为朕的臣子,就应该要谨记,一定要对百姓好。 只要你对百姓好,朕不会亏待你。 锦衣玉食,高官厚爵,是刚才那些人的毕生追求。 他们一个个想要一步登天,一个个想要钻营着往上爬。 丝毫没想着去做实事。” 杨七讥笑道“他们难道就没有想过,他们所要的一切,都是朕给他们的,都是百姓给他们的。朕不高兴,百姓不高兴,他们就算是钻营一辈子,也别想得到他们想要的。 荣华富贵,朕可以给出更多。 前提是,他得有那一份分量,能够拿得起这一份荣华。” 吕蒙正听出了杨七话语中对那些人的厌恶,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一句不该问的话。 “陛下……您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杨七瞥了吕蒙正一眼,轻笑道“处置?为什么要处置他们?他们又没犯错。即将犯错的是那些被蛊惑的文人,他们脑子不清楚,分不清楚正邪,那就得承担这个后果。” 杨七对身旁的陈琳招招手。 陈琳缓步向前,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份圣旨,放在了桌上。 杨七指着圣旨,对吕蒙正道“瞧瞧,这就是朕对他们的处置。” 吕蒙正深吸了一口气,翻开了圣旨。 看到圣旨上的内容以后,他一脸惊恐。 “罢考……五年?” 杨七笑眯眯道“对!罢考五年。世人皆知,科举路乃是青云梯。但是科举这条路能不能通,得看朕的心思。 朕用他们,他们贵不可言。朕不用他们,他们百无一用。” 吕蒙正吞了一口唾沫,嘴巴打着哆嗦道“可是……可是朝廷取士……” 杨七淡淡道“朕已经决定,从今岁七月起,在大同府、燕京城、金陵府、汉城,四地,设立四所大学堂。专门培育理政的人才。 除此之外,朕还要在每一府,各设立一所对应百科的大学堂。 只要朕愿意,朕永远不缺人用。 甚至,朕还可以从军中抽调一批。 朕的军中,人人皆是读书人。” 第0867章 暴风雨前的风声 对教育的科普,杨七一直在进行。 最早是在军中,然后又在西北四府。 如今,六年多时间过去了,杨七培育出的读书人,早已超过了百万。 虽然每一年,大同书院内结业的学子们不多。 可是,论起底蕴,杨七绝对是历朝历代最丰厚的。 而这一份底蕴,每时每刻,都在悄无声息的增加。 别的朝代罢考,肯定会对朝廷取士造成影响。 甚至得通过其他诸如招贤、举荐等方式弥补。 但是杨七不需要。 他只需要耐心的等待着他培育的读书人们茁壮成长起来即可。 所以,杨七对儒家门徒的依赖,并没有那个迫切。 这也是他敢对儒家门徒下手的一个重要因素。 换成其他朝代,其他君主,即便是看到了弊端,也只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很多时候,很多人都被一叶障目。 儒家门徒现在就被权力、欲望、金钱遮住眼,让他们还没有看清楚他们的处境。 他们依旧以那种老眼光看待事务,觉得大燕国没有他们不行。 事实上呢? 大燕国离开了他们,照样运行。 杨七和吕蒙正攀谈了许久。 吕蒙正离开了酒楼以后,一路回到了衙门。 他吩咐了衙门口的衙役们,让他们守好门,任何跟政务无关的人,他都不见。 从今日起,他只想做一个真真正正为百姓做事的官。 其余的事情,与他无关。 就在吕蒙正跳出这个烂泥潭的时候。 王旦正坐着轿子前往向府,准备拉向敏中下泥潭。 从远处看去,向府并不奢华,但是却占据着燕京城内比较繁华的位置,占地面积也足有上百亩。 向府门口的老仆,呲着牙花子,打了一个哈欠。 瞧见了一顶轿子摇摇晃晃停到了府门口。 他伸了一个懒腰,不紧不慢的徐徐道:“轿子就别停在门口了,我家老爷不见客。” 王旦掀开了轿子的门帘,淡然道:“连我也不见?” 向府老仆瞧见了王旦,赶忙爬起身施礼,“原来是王府的小老爷,小人给您见礼了。” 自从王、向两家投了杨七,他们两家便结交在了一起,平日里走动频繁,也算是一番世交。 因此,在王旦面前,向府老仆还真不敢摆架子。 “不必多礼!” 王旦下了轿子,摆了摆手,淡淡道:“还不回去告诉你家老爷,开门迎客。” 向府老仆苦着脸,说道:“回您的话,不是小人不帮您传话,而是在一刻钟之前,我家老爷被陛下召进宫去了。” 王旦一愣,皱眉道:“那我就在你们府上等他,一直等到他回来。” 向府老仆苦笑着摇了摇头,迎了王旦入府,让向家大公子招待他。 就在王旦入向府的时候。 向敏中也踏进了皇宫内的御书房。 一进门。 向敏中就愣在了原地。 他转身问身后的彭湃,“陛下呢?” 彭湃板着脸,不冷不热的道:“陛下人在宫外。” 向敏中愕然,“人在宫外,召见我?” “陛下自有陛下的用意。陛下说了,让你先在御书房候着。除了南墙上那一副图以外,别动其他的东西。” 彭湃冷冷的叮嘱。 向敏中苦笑道:“这个不需要你提醒……” 每一个当官的人,心里都很清楚。 皇宫里,特别是皇帝书房里的东西,不能乱动。 也许,一个不起眼的小零碎,就可以引起人头滚滚。 特别是杨七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皇帝,那就更得恭谨一点对待。 然而,彭湃不提南墙上那副图还好,一提那幅图,向敏中心里就痒痒。 他很想在御书房里恭谨的等待杨七回归,可是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向南墙上那幅图上飘去。 然后,就再也没有拔出来过。 那是一幅庞大的图,是大燕国所有军卒、密探,一起绘制出的地图,里面详细的记载了大燕国所有的土地,其精准程度,达到了每一个村庄。 如此详细而又准确的地图,可以说是时所罕见。 但是,吸引向敏中的,却不是那一张精准的地图,而是地图上用红笔勾勒出的一座座的简笔的府门模样的标志。 每一个标志下面,都写着一行小字。 “金陵大学堂……金陵东区育儿院……金陵东区学院……” 由小到大。 向敏中可以轻易的判断出,这是杨七对金陵府教育的规划。 村庄的育儿院,村镇的学院,县内的书院,密密麻麻,覆盖了整座地图。 向敏中口中倒吸着冷气,心里震惊到无以复加。 这是要普及教育啊! 历朝历代都敢想,却不敢干的事情。 杨七却已经开始谋划。 向敏中感觉,一代雄主已经不足以形容杨七了。 “嗯?” 目光缓缓上移,当向敏中的目光落在了西北四府的时候,瞳孔下意识的收缩。 相比于其他县府密密麻麻的标识,西北四府地图上面,却全无任何标识。 这代表着什么,向敏中一下就判断了出来。 西北四府的普及教育已经完成。 西北四府在杨七最早经营下,算得上是大燕国内除了金陵府、燕京城外,人口最密集的地方。 其人口已经达到了五百万的人数。 向敏中细细的推算了一下,随着杨七在西北四府的普及教育的完成,整个西北四府,恐怕最少有四百万人已经脱离了文盲的阶段。 批量培养四百万读书人,如此恐怖的成果,杨七仅用了六年。 向敏中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其他地方,心里开始急速的抽搐。 杨七用四个府的地方,培养了四百万读书人。 如今他拥有一个庞大的帝国,再给他六年…… 嘶~ 向敏中不敢想下去。 因为圣人都不敢这么想。 向敏中看着地图,在哪里发愣了很久很久。 到最后,他开始思索杨七让他看这一幅图的真正用意。 是打算让他去执行这个普及教育的任务,还是另有他用? 他下意识的就想起了最近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不好~” 几乎不用多思考。 向敏中就明白了杨七让他看这一幅图真正的用意。 “彭头领,麻烦你告知一声陛下,我家中有急事,需要回去一下。” 向敏中几乎不假思索的就转头对彭湃拱了拱手,说道。 彭湃瞥了他一眼,眯着眼,幽幽道:“你回去没问题,只是有一句话,陛下让我转达给你。陛下说,他觉得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还想着重用你。不希望你被一群无知的人,拉着进了墓葬。 这也是陛下用这一幅图点醒你的原因。 陛下希望你出去以后,能守口如瓶。 燕国不缺人才,陛下杀的起。” 向敏中一脸惊恐,“陛下连这都预料到了?” 彭湃给了向敏中一个‘你觉得呢’的眼神。 向敏中再次向彭湃拱了拱手,匆匆离开了皇宫。 向敏中刚走,杨七就从大殿内的一侧缓缓走了出来。 他望着向敏中离去的方向,幽幽道:“只希望你是一个聪明人,不要学那些腐儒,做傻事。” 却说向敏中离开了皇宫,一路回到了府里。 刚到府门口,就看到了王旦的轿子。 一瞬间,他眉头就州成了一个川字。 “老爷,您回来了,王家小老爷已经在府上恭候您多时了。” 向府老仆看到了向敏中,赶忙上来搭话。 向敏中脑海里还回荡着皇宫里彭湃的叮嘱,他不悦的道:“不是吩咐你,谁来也不见吗?” 向府老仆一愣,旋即苦笑道:“王家跟咱们向家是世交,王家小老爷来访,小人也拦不住啊。” 向敏中转头就往外走,“你去告诉他,就说本老爷去衙门办差了,赶紧打发他走。” 说完这话,向敏中就准备去衙门避祸。 没料到,他刚走了两步,向府的老仆就追上前,苦着脸道:“老爷,王家小老爷说了,他会一直在府里等着您,直到您出现。” “这个找死的东西,非拉上本老爷一起死……” 向敏中气的跳脚,可是他不得不掉头往回走。 王旦这一招堵门的伎俩,靠躲是应付不过去的。 入了府。 进了正堂,就看到了自家大儿子正跟王旦聊的畅快,言语间皆以兄长称呼,颇为亲近。 向敏中老脸一黑,进门就骂道:“让你看的几本书都看了吗?谁允许你出现在正堂内的?你有这个资格吗?” 向家大郎突然被刚出现的老爹劈头盖脸的一骂,一脸懵逼。 “爹,您怎么了?” 向敏中瞪起眼珠子,怒喝道:“我的事,轮得到你管,还不快滚!” 向家大郎跺脚道:“爹,平日里孩儿可以听你的,但是今日却不行。王兄已经答应了孩儿,明日有一场盛会要举行。他邀请孩儿参加,若是此事事成,孩儿也能在朝堂上混一个一官半职。到时候就能跟你同殿为臣。 爹,您不愿意替孩儿谋前程,但您也不能阻碍孩儿自己谋前程。” 向敏中一脸寒霜,咬着冷声道:“要么给我滚去后堂,要么我打断你的腿。” 王旦缓缓起身,不咸不淡的道:“向世伯好大的威风啊!” 向敏中目光转瞬落在了王旦身上,冰冷的道:“你们找死,我不管。但是你们要拉着我的孩儿一起去找死,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我虽然比不过寇准、吕端、苏易简他们三人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但是却比你们要强。” 王旦眉头一挑,眯着眼道:“向世伯猜到了我们的谋划?同为儒家门生,难道向世伯不愿意为儒家出一份力吗?” “呸!” 向敏中不讲情面的啐了一口,他没接王旦的话,而是破口大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平日里看在你老子面子上,我让你三分,你居然得寸进尺。 识相的给我滚出去,不然别怪我派人将你乱棍打出去。” 王旦脸色一变,冷声道:“向世伯,晚辈处处留情,你却咄咄逼人。晚辈为儒家门生的生计奔走,你不帮也就算了,怎可出言辱我?” 向敏中冷笑道:“就你,也配称儒家门生?” 王旦脸色再变,他怒目道:“向敏中,你知不知道你今日所作所为,会绝了王向两家的交情。” 向敏中皱起了眉头,沉吟了一息,淡淡道:“那就绝了吧……” 王旦眉头一挑,认认真真的看了看向敏中的脸。 “告辞!” “不送!” 王旦拂袖而去。 向家大郎一脸恼怒的看着向敏中,“爹,您怎么可以如此对待王兄,他为了孩儿的前程不惜上下奔走。你如今却对他恶语相向,甚至还绝了王向两家的交情。 难怪您一直不愿意让孩儿为官,还口口声声说让孩儿多沉淀沉淀,多做做学问。 孩儿现在才知道,您根本就没有让孩儿做官的心思。 您只顾自己的富贵,根本就不管孩儿。” “啪!” 向敏中奋力甩了向家大郎一个巴掌,打的向家大郎耳朵直嗡嗡。 可见手上力度之足。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废物,一点儿明白是非的能力都没有。就你这点心计,还想做官,只怕被别人卖了,还在帮人家数钱。 他说明日有盛会,你就真当是盛会? 左右不过是一些声讨陛下的事情。 这事是你能掺和的吗? 陛下是何等人物? 你当他是赵光义,还是赵德芳? 他要杀人,神仙也救不了。 你们一起去谋划陛下,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还他帮你谋前程? 我看他是要把你送上断头台。” 向家大郎,捂着脸,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向敏中。 向敏中继续说道:“刚才我进门的时候,还打算跟王旦好好说话,打发了他。可是我看到他蛊惑你去送死,这才对他恶语相向。 要不是为了你这个蠢货,我至于去得罪人?” 向家大郎怒气冲冲的盯着向敏中,咆哮道:“你骗我!你骗我!这根本就是你不想让我做官的借口。你从来只担心你自己的高官厚禄,根本就不在乎我。” 向敏中愤怒的抬起手,想再赏儿子一个巴掌,却被向家老仆给拦下了。 “老爷,大公子只是一时心直口快,说错了话,您就别怪罪他了。” 向敏中抬起的巴掌紧握成了一个拳头,他痛苦的闭上眼,半响之后,睁开眼,目光冰冷的看着向家大郎。 “罢了,我也不为难你。你以后做一个闲散的富家翁,也不错。” 然后,向敏中缓缓转过头,对向府老仆吩咐道:“从明日起,此后大郎的丫鬟、仆人、教习,全部都调往二郎屋里。” “老爷……” “嗯?!” “是!老爷!” 向敏中目光再次落到儿子身上,冷冷的道:“看好他……” 说完这话,向敏中头也不回的向后院走去。 向家大郎趴在地上,一脸难以置信。 他眼中有疑惑、有不解、有愤怒。 向府老仆上前,一边搀扶他,一边轻声说道:“大公子,老爷刚才被陛下招入皇宫,怕是看到了什么。这才回来叮嘱你的。你一定要相信老爷的话,他不会害你的。” 向家大郎浑身一震,转头看向了向府老仆,“他不会害我?哼呵,我怎么觉得他只在乎自己?” 向府老仆大惊,“大公子,您可千万别这么想。” 向家大郎一言不发的甩开了向府老仆,迈开了步子往外走去。 他的目光坚定的向府外望去。 第0868章 暴风雨?傻眼了吧!(今晚一更!) 七月份的燕京城,太阳已经开始渐渐发威,炽热的照射着大地。 这个时候,若是有文人大袖飘飘,行走在路上,一边吟诗,一边作赋,必定会引来不少喝彩声。 然而,大袖飘飘的文人多了,那就是另一回事。 特别是他们嘴里还高喊着为民请命之类的话。 一群大袖飘飘的文人走在街道上,他们高喊着陛下被奸佞蛊惑,他们作为圣人子弟,自当为民请命,前往皇宫门口请愿,以此惊醒皇帝陛下。 原本在燕京城内占据主流色彩的僧侣们,被赶到了一边。 街道两旁的商铺内的客商、贩夫走卒,听到了文人们嘴里喊的话以后,一点儿喝彩的意思也没有。 而是一个个在他们走后,对着他们的背影暗啐。 嘴里还念叨着,“这大燕朝,谁不知道陛下对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是一等一的好。为了给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讨回公道,陛下一口气杀了上百的贪官污吏。 咱们还赶不及给陛下请长生牌位呢,你们这些穷酸书生就去找陛下麻烦。 一个个吃饱撑的,欠收拾。” 这些前去请命的文人们到底欠不欠收拾,至少吕蒙正不敢保证。 他作为儒家门生,他不愿意在士林落一个恶名声,所以他没办法去驱赶那些前去闹事的文人。 为了不辜负陛下的信任,为了保护燕京城内的百姓,他唯有带着一对衙役紧跟在那些文人身后。 庞大的队伍在燕京城内游走了一圈,吸引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们,一起前往了皇宫。 皇宫门口。 三卫的人马早已将皇宫南门守卫的水泄不通。 文人们聚集在一起,冲到了皇宫南门前,眼看着刀枪林立,他们一点儿也不畏惧。 反而不顾禁令的往前闯。 “唰~” 扎马合青木亲自镇守在皇宫南门,看到了文人们一拥而上,他没有任何迟疑的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无令接近皇宫十丈者,杀无赦!” 冷冰冰的语言,以及冷冰冰的刀枪,震慑住了一帮文人。 文人们下意识的看向了带头的几人。 向家大郎,赫然在列。 他是昨夜翻墙跑出来的,跑出来后就直奔王府。 他决心要跟着王旦,谋一份大的前程。 对于向敏中的提醒,他置若罔闻。 向家大郎眼看着扎马合青木逼退了文人们,他焦急的看向了隐藏在人群中的王旦。 王旦皱着眉头,冲他点点头,然后往前挥了挥手。 向家大郎会意,大声呐喊,“诸位不用害怕,我等是圣人门徒,是大燕国以后的栋梁。陛下治国安邦,还要靠我们,他们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冲上去!” 尚书家的公子发话,公信力自然很高。 当即就有急着表现的人,大吼着冲上前。 “我们要见陛下!” 眼看着一群文人们冲了上来。 跟随在扎马合青木一侧的侍卫低声问道:“统领,我们该怎么办?” 扎马合青木瞳孔一缩,冷冷的道:“陛下说过,这里是大燕,不是大宋。他不接受任何胁迫。胆敢侵入皇宫十丈,依律斩!” 话音落地,扎马合青木率先提着佩刀冲了上去。 “噗呲~” “噗呲~” “……” 短兵相接。 文人们那是御前侍卫的对手。 一瞬间,十几人被砍翻在地。 后面正在往前冲的文人,看到了血花四溅的场面,吓的赶紧往后退。 “唰~” 沾满鲜血的横刀架在了向家大郎脖颈上,向家大郎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愣在原地。 扎马合青木盯着他,冷声道:“再往前一步,你就踏入到了皇宫内十丈……当杀!” “噗通~” 向家大郎被吓了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浑身打着哆嗦。 扎马合青木不屑的扫了他一眼,低语了一句。 “废物!” 人群中,那些始作俑者的文官们,看到这场面,都愣在了原地。 他们难以置信。 杨七真敢当众杀儒生? 难道他的江山不想要了? 须知,当年坑杀儒生的秦始皇,足足被儒生们黑了千年。 然而。 杨七终究是杀了,甚至比秦始皇杀的更果断,一点儿犹豫都没有。 眼看着一场文人逼宫的场面,就要因此滑铁卢。 始作俑者的王旦,终于站出身,他言辞犀利的质问扎马合青木,“尔等真实大胆,圣人门徒也敢随意诛杀。当真是无法无天,你知道你这么做,是在给大燕国招祸吗? 这天下,还是要靠圣人门徒去治理。 今日你擅杀圣人门徒,难道就不怕圣人门徒背离燕国而去吗? 一旦陛下怪罪,你担当得起吗?” 有王旦率先开口,潜藏在人群中的文臣们,也就不再掩饰的站出身,对扎马合青木口诛笔伐。 扎马合青木冷冷的扫了一眼那些叫嚣的文臣们,淡淡的道:“什么圣人门徒不圣人门徒的,我不懂。我只知道,皇宫前十丈之内,无令不得擅入,否则杀无赦。 作为御前侍卫,守卫皇宫是我的职责,不论谁擅闯皇宫,我都不会刀下留情。” 王旦刚要开口反驳,却听扎马合青木幽幽的道:“据我所知,皇宫前十丈之内,无令不得擅入,这一条规矩,就是你们圣人门徒定下的。 难道,在你们眼里,你们定下的规矩,你们就不需要遵守? 还是说,你们觉得你们圣人门徒,有资格凌驾于大燕国律法之上。 又或者说,你们觉得你们天生凌驾于所有百姓之上?” “你!” 王旦张嘴想要反驳,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他更不敢承认,儒生们可以凌驾于大燕律法之上。 也不敢当众说出,士大夫凌驾于百工之上的话。 大燕国律法中,并没有对大燕国的百姓做出任何的三六九等的等级制度。 凡燕国臣民,拿的是一样的户籍凭证。 所以,这两点,任何一点王旦都不敢承认。 只要他承认其中一点,那么整个王家就会跟着陪葬。 而王家,不仅会成为儒家的罪人,也会成为大燕国的罪人,被钉在耻辱柱上。 扎马合青木的话很犀利,几乎把文臣们能找出的话柄全部被堵死了。 一帮子愤怒的口诛笔伐扎马合青木的文臣,当即愣在了原地。 场面一度变得很尴尬。 向家大郎,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场面。 他看到了王旦,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 “王兄,救我!王兄!救我!你不是说没有危险的吗?他们杀人!他们杀人!” 向家大郎跑到了王旦面前,拽住王旦的袖子,大声嘶吼。 王旦差点没羞的找一个地缝钻下去,他愤怒的扯出了向家大郎手里的衣袖,一把推开他,低吼道:“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向家大郎抬着手,直愣愣的愣在了原地。 他不明白,以往对自己和颜悦色,对自己夸赞有加的王兄,为何如此不顾情面的恶语相向。 王旦却没有顾忌他的心思,反正向敏中已经跟王家绝交。 向家大郎也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他自然不需要再继续陪着向家大郎演下去。 王旦踏前一步,恶狠狠的盯着扎马合青木道:“皇宫前十丈之内,无令不得擅入。这个本官知道,本官站在十丈之外,你总不可能动手杀人吧?” 扎马合青木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道:“十丈之内归我管,十丈之外归吕蒙正管。只要他不治你们闹事的罪责,你们想怎样,跟我无关。” “好!” 王旦咬牙叫了一声好。 他根本就没有请示在不远处吕蒙正的意思。 直接吩咐那些文人们,到了皇宫门前十丈的位置,缓缓坐下。 他们一个个坐的端端正正的,在哪里大声的诵读着之前准备好的文章。 一篇篇劝杨七向善的文章,频频被齐声诵念而出。 诵念声并不洪亮,远远不足以传到宫内深处。 但是有些耳报神,很自觉的就把这个消息送进了宫内。 文人们在宫外坐了没半个时辰。 曹琳在宫娥们搀扶下,匆匆赶到了御书房。 “陛下,你快去瞧瞧,外面都闹翻天了。” 人还没进门,声音就传到了杨七耳中。 杨七放下了手里的笔,抬头看向了走进门的曹琳,“有人把消息送到了你耳中?” 曹琳一愣,踱步到了杨七身边,若有所思道:“门外的事情,陛下早就知晓了?” 杨七微微点头。 曹琳沉吟道:“你既然不搭理外面的那些文人,想必是自有计较。有人刻意的把消息送到我耳中,是想借我之口,给你施压?” 杨七缓缓拉起曹琳的手,淡然笑道:“还是你聪明……” 曹琳依偎在杨七身上,苦笑道:“妾身哪里聪明,妾身差点被人当成了棋子。若不是你点醒,妾身恐怕还蒙在鼓里。” 杨七拉着曹琳坐下,笑道:“今日你就留在御书房,陪朕看一出好戏。” 曹琳缓缓点头,头点到了一半,立马摇头道:“妾身还是不陪你看戏了……” 曹琳眯起凤眼,冷声道:“咱们一家搬进宫里还不到一年,就有人买通了妾身身边的丫鬟。看来妾身得好好给她们立一立规矩了。” 曹琳起身欲走。 杨七却拉住了她,摇头笑道:“不急……你现在去给她们立规矩,只怕中间有些还没有跳出来的人,会因此隐藏的更深。 于其费心去找,不如安心坐在这里。等她们一个一个的跳出来,回头你在一起收拾。” 曹琳一愣,嗔笑道:“还是你聪明,妾身那点小聪明跟你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说完这话,曹琳便陪着杨七坐下。 没过多久,初醒施然而来,当她看到了杨七和曹琳坐在一起像是没事人一样以后,她就一句话也没有说,乖巧的坐在一边,并没有说话。 很快,杜金娥、呼延赤金连觉而来。 二女虽然是行伍出身,心思却也缜密。 进了门以后,没开口,也静静的坐在了一边。 一晃。 一个时辰过去了。 陈琳一路小跑着进入了御书房,躬身道:“太后驾到……” 杨七一愣,看向曹琳,淡淡的道:“连我娘都请动了,你们四个都到了,看来这耳报神不少啊。” 曹琳面色冷峻的低声道:“妾身知道该怎么做。” 杨七缓缓点头,带着四女前去迎接佘赛花。 刚出门,就看到佘赛花匆匆进入到了御书房内。 “孩儿(妾身)……” 佘赛花一脸急切,摆手道:“不必多礼……七郎,娘听说了,外面都闹翻天了,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陪着妻儿玩闹啊。” 杨七陪着笑脸,迎了佘赛花进入到了御书房,轻声道:“娘,孩儿知道了,孩儿这就派人去传旨。” “陈琳?” “奴婢在!” “去传旨吧!” “诺~” 陈琳出了御书房,从袖口取出了一封早已拟定好的圣旨,带着御前侍卫,前去宫门外传旨。 “吱呀~” 皇宫南门打开。 陈琳高举着圣旨缓缓而出。 那些正在请命的文人们见此,一脸振奋。 在他们看来,这个时候出来传达的旨意,必定是符合他们心意的圣旨。 这说明了,他们此番请命,成功了。 人群中的文臣们,一脸振奋。 在他们看来,只要逼得杨七后退一次,就能逼得杨七后退两次。 然后逼着杨七一步一步的退,狠狠的压榨杨七的皇权。 而他们,将会成为朝堂上,最耀眼的明星。 陈琳扫了一眼那些满脸兴奋的文人、文臣,心头冷笑着,展开了圣旨。 “诏曰……” 在文人、文臣们兴奋的表情中,陈琳洋洋洒洒念了一大堆。 然后,他念出了圣旨中最至关重要的一句话。 “圣谕,燕国初定,诸事不宁,暂停科举制度,五年内不举行科举。一应官员的选拔,均从大同书院、新立燕京大学堂、新立金陵大学堂等诸多新设学堂抽调……” “钦此……” 一瞬间。 文臣、文人,脸上的兴奋僵直在了脸上。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文臣脸上的兴奋,在短暂的僵硬过后,瞬间化成了一脸猪肝色。 杨七这一招釜底抽薪,可以说是打乱了他们所有的安排和计划。 文人们则如丧考妣。 他们之所以滞留在燕京城,就是在等大燕国开启科举,他们好一展抱负。 可是杨七一道圣旨,暂停了科举制度,让他们的一切都付之东流。 第0869章 向敏中的选择(今晚一更) 文人、文臣们还处在震惊和哀嚎当中的时候,燕京城的百姓们惊呼一声,犹如一阵风一样的向四处奔走而去。 选官制度的倾斜,代表着很多很多。 至少,现在百姓们心中觉得,能考上圣旨中提到的那几所大学堂,就代表着有资格做官。 人情社会是我国社会的一大特点。 谁都希望家里能出一两个官员,他们遇事以后好有些照应。 在古代以宗族为体系的生活中,百姓们把这一点发挥的淋漓尽致。 百姓们一哄而散。 徒留下了文人、文臣们孤零零的愣在原地。 自有科举制度以来,文人们就像是得到了上天的照应,一路横行无忌。 科举制度说是在天下间选有能之士。 可实际上,最先进入朝堂的一批文臣们,他们会不同程度上的培养一大批的末学后进,成为他们以后辞官以后,继续富贵下去的桥梁。 甚至,有些文臣,利用职权之便,干脆直接让家中子弟去参与科考,混一个功名。 百姓们皆以为科举是一个很公平的制度。 然而,科举并不是一个很公平的制度。 至少在文臣们把持宋朝科举的时候,科举制度就一点儿也不公平。 每次宋朝朝廷科举取士,录取的人数仅仅只有三百多人左右。 而在这些人中,除了极少数的真正才华横溢的人用来充门面外,剩下的大部分人其实都是通过各种人情关系或者是送贿赂买来的功名。 这几乎已经成了宋朝官场上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纵然是皇帝看到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实在是牵连太广,几乎每一个文臣或多或少都有参与。 皇帝也没办法下重手。 因此,宋朝的科举制度,看似是在向天下取士三百多人,可实际上,天下云云学子,能拿到的名额,却仅有十到二十多个。 这也是杨七为何非要跟儒家过不去的原因。 他本身就是从科举场上走了一遭的人,对这些个弊端,自然了如指掌。 杨七一言几乎断绝了科举路。 这让文人、文臣们难以接受。 因为杨七不仅断绝了他们的科举路,同样也断绝了他们的富贵路。 一些心如死灰的老文人,差点没一头撞死在宫墙上。 另一位领头的人在这个时候,苦着脸看向了王旦。 他需要王旦拿一个主意。 王旦眼看着所有前来请命的文人们以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他,他后背有些发汗。 那种眼神他能感觉到是什么意思。 这些被他蛊惑而来的文人们,心里都有怪罪他的意思。 若不是他蛊惑大家过来请命,也许就不会发生被断绝仕途的事。 文人们心里怪罪王旦,王旦也很无奈。 他也没料到杨七如此刚烈,如此狠辣。 眼看着文人们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危险,王旦知道,这个时候他必须该说些什么。 “咳咳……” 轻咳了一声,王旦沉声道“诸位,陛下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感觉到了诸位给的压力。眼下陛下暂停了科举,天下文人们皆无晋升之路。 到时候,他们势必会狠上诸位。 被天下文人们狠上,会有什么下场,想必诸位比我心里更清楚。 事到如今,你们看着我也没有用。 唯有以死相谏,劝陛下收回成命。” 这天底下,没有人是傻子,更没有人会一直被蛊惑下去。 许多的文人们已经感觉到了自己上了套,他们对王旦怒目相向。 可是仔细想想,如今他们劝谏不成,却惹了一个大麻烦背在了身上。 唯有王旦的建议,才能帮他们甩掉大麻烦。 有人恶狠狠的瞪了王旦一眼,低声嘶吼道“你狠……” 丢下了这两个字,汇聚在皇宫门前的文人们,开始继续请命。 一个个言辞,远比刚才犀利的多,也激进的多。 人群外,向家大郎早就看傻了。 如今他要是还看不出自己被王旦忽悠了,那他十八岁的年纪就白长了。 他总算聪明了一会,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的往后溜走。 绕过了皇宫边上一条狭长的巷子。 向家大郎长出了一口气。 “呼~” “你这个逆子……” 向家大郎还没有完全放松,就听到了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他下意识的警醒,抬头望去,就看到了向敏中一脸怒容的站在他身边。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向家大郎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向敏中面前,低声哽咽着道“爹……孩儿……孩儿悔不该当初没有听您的话……” 向敏中四扫了一眼,发现街头巷尾皆有人头攒动,他恶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低吼道“你这个逆子,差点害的老夫白发人送黑发人。 还不给老夫滚回府上的祠堂跪着去。 等老夫回府以后,好好收拾你。” 向家大郎郑重的叩首,低声道“诺……” 旋即,向家大郎起身,匆匆的往家里跑去。 对于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昨夜还跟他称兄道弟的那些文人,一点儿也不留恋。 向家大郎走后,向家老仆笑嘻嘻的道“老爷,大公子总算是悬崖勒马,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也算是一桩喜事……” “喜事?” 向敏中自嘲的一笑,“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老夫跟随陛下也有些许年月了,多少了解一些陛下的心性。 陛下心里对百姓,始终有一份怜悯。 可这一份怜悯,仅仅是在百姓身上。 换作其他人身上,陛下杀起人来,丝毫不手软。 能用杀人解决的问题,陛下从来都不会再去选其他路。 别看陛下如今只是暂停了科举,秋后算账是陛下拿手好戏。 只怕今日在皇宫门前闹事的文人的名字,早早就报知到了陛下的案头。 如何处置他们,就看陛下的心情了。” 向家老仆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略带迟疑的道“也许陛下会看在老爷的情面上,饶恕大公子一命。” 向敏中摇头苦笑,“你不懂……老夫在陛下心中的分量,远没有吕端、苏易简、寇准三人重要。陛下绝不会因为老夫,就动摇他心中的决定。” 顿了顿,向敏中一脸苦涩,“诸葛亮尚且能挥泪斩马谡,陛下又如何不能下节斩大郎?保不齐,到时候还得老夫亲自操刀,斩下大郎的头颅,送到陛下案前。” 向家老仆一脸惊恐,“这……不可能吧……” 向家老仆的话音刚落地,就看到两个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黑衣人出现以后,没有施礼的意思,也没有表明身份的意图,他们冷冷的盯着向敏中,问道“向敏中向大人?” 向敏中已经猜出了黑衣人的身份,他缓缓点头道“老夫就是向敏中。” “随我们走一趟。” 黑衣人冷冷的说。 向敏中眼中闪过一道悲哀的神色,他转身对向家老仆吩咐道“派人看好大郎……” 向家老仆心头一惊,看了看黑衣人,又看了看向敏中,低声叫道“老爷……” 他也猜出了黑衣人的身份。 再联想刚才向敏中说的话,包括向敏中最后的吩咐,他自然明白这其中的用意。 向敏中盯着向家老仆,低声道“听老夫的,全家能活……” 丢下了这句话,向敏中跟随着黑衣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巷子里,只留下了向家老仆一个人,傻愣愣的站在那儿。 半晌,才见向家老仆失声痛哭道“老爷,都怪小人,若不是小人蛊惑你前来救大公子,您也不会……” 向家老仆的自责,无人听见。 黑衣人带着向敏中围着皇宫绕了半圈,一路到了西门,带领着向敏中直接进入到了皇宫。 皇宫内。 御书房。 打发了佘赛花和曹琳四女以后,杨七正坐在火炕上闭目养神。 向敏中一进御书房,还没来得及施礼,就听到了杨七幽幽的声音,“向敏中,听说你府上的公子,很有才学啊!一篇劝朕书,洋洋洒洒,足有万言,句句真切。 看得朕都忍不住想骂一句自己了。” 向敏中心里咯噔一声,慌忙躬身道“臣有罪……” 杨七睁开眼,看向向敏中,疑惑的道“你能有什么罪?难道你不知道,我大燕国,并没有株连的罪责?” 向敏中听到杨七这话,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把腰身压的更低。 他沉声道“臣教子无方,这才让他受人蛊惑,做出如此蠢事。还请陛下降罪!” 杨七挑眉,笑吟吟的问道“这么说,你也觉得门外那些人做的都是蠢事?” “额~” 向敏中有些为难。 他只能评价他儿子做了蠢事,但他没办法去光明正大的评价那些儒生。 万一传出去了,他在士林里的名声,可就要毁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今后的风向会如何变。 万一那些人从罪人,变成了义士呢? 眼看着向敏中犹豫,杨七不悦的撇嘴道“你们这些官场上的老油条,太油滑,一个个滑不溜秋的。看似明哲保身,可实际上在很多关键问题上,并没有绝对的主见。 朕很不喜欢…… 朕喜欢有棱角的臣子。 至少在关键时刻,他们有他们应该有的坚持。” 杨七一指皇宫南门的位置,接着道“比如南门外的王旦,就是一个有坚持的人。纵然知道自己已经错了,却也要一直错下去。 在很多人看来,这是一种愚蠢。 可是在朕眼里,这却是一种难得的表现。 很多时候,官员们就是因为缺少了一份坚持,这才导致了一个又一个对国家有益的政令,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若不是他犯蠢,非要跟朕走在对立面,朕以后肯定重用他。” 杨七又看向了向敏中,继续道“向敏中,你该有点棱角。你和吕端一起投的朕,为何朕重用了吕端,而没有重用你?甚至后来者的吕蒙正,已经隐隐开始有压制你的趋势? 就是因为他们尚有棱角,而你没有。” 向敏中惶恐的低下身,郑重道“臣罪该万死……” 杨七苦笑着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还是该不了这个坏毛病。罢了,朕也不逼你。朕跟你们这些人说话,不太喜欢拐弯抹角。 朕就直说了,朕今日请你过来,就是想请你做一个选择,帮你打磨出棱角。” 向敏中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只听他声音深沉的道“请陛下示下。” 杨七问道“儿子和儒生,那一个更重要?” 向敏中浑身一颤,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杨七的这个问题,在向敏中耳中,更像是‘你觉得,那个能活’。 保儿子,得罪儒生。 保儒生,失去儿子。 向敏中一时间,陷入到了两难。 还真映证了他入宫前的那一句话,杨七很有可能把儿子的生死,交到他手里。 此事若是放在宋朝的朝廷,向敏中就没这么为难了。 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保儒生。 因为在宋朝朝廷的话,他保一次儒生,相当于保向家百年富贵。 和向家整个大家族而言,一个儿子的性命,他舍得起。 可是偏偏,这里是大燕。 以向敏中敏锐的嗅觉判断,这些儒生们在皇宫门外闹事,已经上了杨七必杀的行列。 保他们性命,根本不可能。 他如果出言保儒生的话,顶多会落一个好名声罢了。 一个好名声和儿子的性命比起来,那就值得向敏中深思了。 杨七见向敏中陷入到了沉思,也不催促,而是细细的品着茶,等待向敏中思考完。 这一等就是一炷香时间。 一炷香之后。 向敏中缓缓抬起头,他一脸苦涩的道“儿子更重要……” 说完了这句话,向敏中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样,软趴趴的站在那儿。 自此以后,他只怕再也没办法以一个纯正的儒生自居。 杨七一怔,笑了。 “朕就知道,朕没有看错人。你向敏中还是可以打磨出棱角的。也不枉费朕花费了一番心血点播你。既然你要保儿子,朕也就成全你。 今日皇宫南门前的事,朕就当向家大郎没有出现过。 不过,你得帮朕副证一道旨意。 陈琳?” 陈琳听到呼唤,端着盘子,盘子里摆着笔墨和一卷圣旨,送到了向敏中面前。 向敏中扫了一眼圣旨上的内容,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 这是一卷延期暂停科举年限的圣旨,只是上面没有给出年限。 杨七需要的,就是让向敏中在上面填一个年限。 这简直就是另类的投名状。 事到如今,向敏中也没得选。 他咬了咬牙,提起笔,在上面挥毫写下了一个大大的数字。 第0870章 美人计(今天最后一天了,大家再忍忍) 十年! 暂停科举十年。 这就是向敏中给出的时间。 不得不说,抛却了儒家门生的身份以后,向敏中也是一个狠人。 一口气在杨七原先五年的时间上,又扩充了一倍。 在这个人口普遍寿命极低的年代,十年时间,意味着有可能近两代人,都没办法再参加科举。 一些寒窗苦读了十年的儒生,彻底失去了进阶的路径。 这对整个士林而言,都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杨七瞥了圣旨上那个大大的十字,略微挑了挑眉毛。 向敏中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样,惭愧的低下头。 杨七低声问道“为何是十年,你知不知道,十年时间,对整个士林而言,会造成多大影响。你又知不知道,今日的事情传出去以后,你如何在士林里立足?” 向敏中沉吟了一下,低着头,沉声道“今日过后,纵然臣想在士林混,只怕士林也容不下臣。与其如此,不如把事情做绝一点。” 杨七一愣,笑了,“你倒是狠辣……你以诚心待朕,朕也不会亏待你。朕欲在燕国建立几所培育储备官员的大学堂,西北方面,是大同书院,有种放坐镇,朕放心。金陵方面,会新建金陵大学堂,到时候吕端会兼顾金陵大学堂,朕也放心。 而今,只有燕京大学堂的主事的位置尚空缺。 燕京大学堂,作为都城的学堂,朕对它期望很高。 然而,相比于大同书院,燕京大学堂起步要晚。相比于金陵大学堂,在教授方面,又有很大的差距。 所以,朕需要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帮朕创立好燕京大学堂。 朕看好的这个人就是你。 如今你自绝于儒家,朕也可以放心用你。” 向敏中微愣,然后躬身施礼,诚恳的道“多谢陛下厚爱。” 杨七缓缓点头,又道“令郎并不是一个善于心计的人,留在燕京城里,容易被人利用。所以朕打算让令郎去汉城大学堂学习几年,然后在西南落地生根。 相比于东北、东南、西北等地,西南的百姓心眼没那么多,西南的官员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令郎混一世富贵,应该不成问题。” 向敏中闻言,深深的向杨七一礼。 皇城外,文人们闹事,向家大郎也算是其中的主谋者之一。 杨七非但没有怪罪他,反而帮他妥善的安排了以后的事情。 杨七为了让向敏中安心做事,他能让步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一份恩典。 向敏中对杨七,感激涕零。 “近几日,安心的准备燕京大学堂的事情。朕暂停了科举,选择从大学堂里考核抽调的方式取仕。一旦燕京大学堂成立,到时候前来报名的学子势必会如蜂拥。你要提前做好一切准备。 一应物品、钱财,稍后朕会派人给你送过去。” “诺~” 向敏中躬身施礼以后,退出了御书房。 杨七拿起了那一卷圣旨,递给了陈琳,淡淡的道“出去宣旨吧。” 陈琳缓缓点头,拿起了圣旨,直奔皇宫外。 皇宫外正在请命的文人们,看到了陈琳重新出现在了皇宫外。 他们不由自主的泛起了希冀的目光。 事到如今,他们不求杨七回收回酷刑,他们只求杨七能收回暂停科举的政令。 然而。 结果却是他们不想看到的。 新的旨意,直接在原有的暂停科举五年的基础上,增添到了十年。 当陈琳宣读过圣旨以后,皇宫外一片哀嚎。 文人们硬,杨七比他们更硬。 硬碰硬,杨七不惧任何人。 最终,受苦的只有文人们。 王旦等人脸色铁青,他们没有想到,杨七居然这么狠。 纵然杨七这么做会得罪整个士林,他也没有任何犹豫。 由此可见,想用逼迫的方式逼杨七服软,只会让事情越闹越糟糕。 眼见文人们以愤怒的眼神看着自己,王旦当即心头暗叫一声不好,撒腿就跑。 文人们如同发怒的公牛,一拥而上,去打砸那些蛊惑他们前来请命的文官。 一时间。 皇宫门口乱成了一团。 频频有人被打的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一直在外面维持秩序的吕蒙正见此,赶忙调集了衙门里的衙役们,将这一场乱战给平息了下去。 一场乱战,持续了一个时辰。 四位文臣,当场被文人们硬生生给打死。 吕蒙正把这些人全部抓回了衙门。 他们前去请命的时候,吕蒙正没办法抓人,可是当他们乱成一团,甚至打死了人之后,吕蒙正就有足够的理由抓人。 始作俑者的王旦,侥幸逃过了一劫,他在府上仆人们护卫下,狼狈的逃回了王府。 刚进府门,就撞上了他爹。 王父瞧见了王旦狼狈的模样,背负双手,不咸不淡的问道“碰钉子了?” 王旦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王父淡然道“年轻人,碰一碰钉子,不是坏事。吃一堑长一智,如今趁着官小,多碰一点钉子,以后就少吃亏。” 王旦不甘的道“孩儿也没想到,陛下会如此刚硬。” 王父撇撇嘴,感叹道“陛下就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你给陛下来硬的,自然会碰钉子。” 王旦一脸愕然,“父亲早就知道孩儿会碰钉子?您为何不提醒孩儿?” 王父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一些小打小闹,就是为了磨砺你。为父若是提醒了你,那就起不到磨砺的作用。” 顿了顿,只听王父又感叹道“哎……只是便宜了向敏中。” 王旦不解道“向家大郎是这一次请命的为数不多的首脑,向敏中不被牵连就罢了,如何能得好处?” “嘿~” 王父冷笑一声,“宫里传出来的消息,陛下已经任命向敏中担任燕京大学堂山长。你说这是好处还是坏处?” “让向敏中担任燕京大学堂山长?” 王旦一脸难以置信,惊叫道“这怎么可能?” 王父撇撇嘴,“没什么不可能的。向敏中已经走马上任了。真是便宜了向敏中那个匹夫了。以后燕京大学堂,注定会成为许多官员们走出来的地方。 而向敏中作为燕京大学堂的第一任山长,这代表着,以后朝廷上会有很多人,是他的门生。” 王旦恼怒道“那他岂不是赚大了?” 王父笑了,他眯着眼,幽幽道“那倒未必……我们父子又岂是坐以待毙的人?燕京大学堂的建立,你我父子阻止不了。可是对于朝廷取士,你我父子还能谋划一番。 鹿死谁手,现在说,还为时过早。 走,随为父一起去拜见文宣公。” “文宣公?圣人后裔?” “正是。” 王家父子一同入了王府后院。 后院内,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高居在首座。 王家父子见到他以后,齐齐躬身施礼,“参见文宣公……” 中年男子笑呵呵的道“你们父子,不必多礼。” 王家父子起身,陪坐在一旁。 王父对着中年男子拱手道“文宣公,儒生们去请命,已经失败。陛下一连下了两道圣旨,已经把科举推延到了十年以后。 时不待我,我们还要早做打算。 真要让陛下把科举推延下去,十年之后,儒家必亡。” 中年男子一愣,脸色有点难看,他沉吟了一下,说道“王兄说的在理,某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王兄可记得之前某跟你讲过的事情?” 王父一愣,迟疑道“美人计?” 中年男子笑眯眯的点点头。 王父犹豫道“世人皆知,陛下的一后三妃,皆是世间少有的绝色,能媲美她们的,几乎没有。这美人计,只怕行不通。” 中年男子故作高深的笑道“那倒未必……颖儿,出来见一见世伯。” 随着中年男子呼唤。 一道身穿粉色罗裙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王家父子面前。 看到那身影的面孔,王家父子皆是一愣。 一位绝世美女。 很美,犹如妲己在世。 一颦一笑间,让人目不暇接。 似乎她一出现,就会吸引走所有人的目光。 最重要的,还是她那一双眼睛,那是一双能勾魂的眼睛。 仅仅瞥了王家父子一眼,王家父子就有一种被勾走了魂魄的冲动。 中年男子在一旁看着王家父子被女子所吸引,脸上露出了一丝自信的笑容。 半晌。 王父率先反应了过来。 他见儿子一脸猪哥相,当即轻咳了一声,将儿子拉回神。 王父一脸苦笑的对中年男子道“文宣公当真是神通广大,如此绝色都能找到。” 中年男子一边饮茶,一边对那女子招了招手,一阵香风拂过,女子就出现在了中年男子怀里。 王家父子皆是一愣。 王父脸色略微难看的道“文宣公,您这是……” 中年男子笑道“只要不破瓜,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额!” 眼见王家父子还是一脸为难。 中年男子笑眯眯的对身旁的女子道“颖儿,世伯想必是口渴了,你还不去伺候。” “是,义父……” 女子轻移脚步,到了王父面前。 一股香风不由自主的钻进了王父鼻头。 王父下意识贪婪的吮吸了两口。 女子拿起了王父面前的酒杯,一口喝下,然后嘟起了红润的小嘴,凑向了王父。 眼看着小嘴就要到了王父嘴边。 王父硬生生的咬牙压下了自己心头的欲念。 “不……不行……” 王父推开了女子,瞪着眼,低吼道“文宣公,我们所图甚大,容不得有半点闪失。陛下的脾性你不了解,但是我很清楚。 一旦让陛下知道了我们动过他的女人,纵然我们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他五马分尸。” 中年男子一脸无趣的瘪瘪嘴,“罢了……颖儿,你先到一边候着。” “是,义父……” 女子也是个妖精,说话间娇滴滴的,离开王家父子的时候,还偷偷的冲着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的王旦抛了个媚眼。 王旦差点没忍住扑了上去。 王父稳定了心神,看也不看女子一眼,他郑重的对中年男人道“文宣公,人我们是找到了,可是我们如何将他送进宫去?” 中年男子笑道“依照祖制,皇帝应该有一后四妃。当今陛下只有一后三妃,尚缺一人。只要你们抓住这一点,上书给陛下,再加上颖儿的魅力,进宫肯定不难。” 中年男子嘴上喊着陛下,可是从他的所作所为,以及语气等可以看得出,他对杨七毫无敬意。 王旦听了中年男子的话,皱眉道“陛下对四位娘娘感情深厚,未必会接纳她。而且后宫里的事情,由皇后作主,只怕她未必能如愿以偿。” 中年男子成竹在胸的道“这一点,王兄大可放心。某早有准备。” “空闲大师,你也该出来了吧?”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宣后,一位老僧缓缓的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老僧施礼道“贫僧见过孔施主,见过两位王施主。” 王父挑眉道“文宣公,陛下对佛家可是……” 中年男子抬手制止了王父,他说道“陛下是讨厌佛家,所以我们才有机会坐在一起谋事。某已经跟空闲大师商量妥当。 届时,由你们上书给陛下,让陛下扩充后宫。 然后空闲大师会配合着散步一些谣言。 到时候,再让颖儿以佛女的身份入宫。 有这两层保证,谁也阻止不了颖儿入宫。 只要颖儿入了宫,到那个时候,我们例外配合,就能做我们想做的事情了。” 王父虽然不喜欢佛家,可是事到如今,为了保险起见,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跟佛家合作。 几个人坐在一起,又细细的谋划了一番,敲定了前后的策略。 王旦在一旁算是大开眼界。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输在了哪儿。 他发现,跟他爹比起来,他那点小手段,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王父和中年男子设的局,堪称绝妙。 环环相扣,几乎没有任何破绽。 杨七若是被他们套住,以后想脱身,只怕会很难很难。 几个人一直商量到了黑夜,直到把一切都商量妥当了以后,才相继离去。 翌日。 清晨。 当燕京城的百姓们清醒以后,一则留言在百姓们中间传开了。 第0871章 凶狠的流言,将计就计 ‘北齐王,叫高湛,私通嫂,不采女,终亡国……’ 街头巷尾,扎着小辫的童子们,手拿着糖葫芦,跳着脚在传唱。 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流言就传遍了燕京城。 可以说是街知巷闻。 百姓们开始不明其意,待到有心人暗中解释一番后,就懂了其中的关窍。 流言的目标,直指杨七。 背地里的意思,大概是说,杨七跟北齐皇帝高湛,又同样的嗜好。 不喜欢采民间之女,只喜欢私通嫂嫂,祸乱宫廷。 而大燕国也会因为杨七的这种荒唐行径,成为下一个北齐。 不得不承认这一则流言的恶毒。 杨七有六位嫂嫂,大嫂、二嫂、三嫂、五嫂、六嫂,皆跟着杨七的五位哥哥,住在官邸内。 而杨七的四嫂,因为是孤家寡人一样,他不愿意让四嫂一个人居住在宫外的官邸,孤独终老,所以就听取了佘赛花的建议,把四嫂留在了宫里,陪在了佘赛花身边。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被人当成了一个把柄,拿出来抹黑杨七。 不知道为什么,妇人们得到消息的速度,总是比杨七快。 特别是这种带有色彩的小道消息。 杨七还在御书房里紧盯着文人们的时候,后宫内的杨家女眷们,已经得到了这一则流言的消息。 她们不听不要紧,一听差点没惊叫起来。 陪在佘赛花身边的四嫂,听到了这一则流言以后,差点没以死明志。 幸亏被佘赛花给劝住。 曹琳则是在第一时间,赶到了杨七的御书房。 “臣妾参见陛下……” 曹琳进入到了御书房以后,一脸古怪。 杨七低着头正在查阅监察司送上来的监视文人们的密奏,只是抬头瞥了一眼曹琳,并没有注意到曹琳古怪的脸色。 他随手拍了拍身边的龙椅,“琳儿来了,过来坐……” 曹琳移步到了杨七身边,侧坐在他身边,一边瞧着他查阅密奏,一边低声道“陛下,臣妾此番前来,是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跟你商量。” “嗯?” “如今宋燕两国的事情已了,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城内姑子庙里的清欲公主?以臣妾的意思,陛下不妨就把她纳入到房中,也省得她一个人孤独终老。” 杨七手里的笔尖一顿,沉吟了片刻,叹了一口气道“姑子庙是她自己选的,她一心向道,那就让她在姑子庙里待着吧。” 曹琳迟疑了一下,低声道“陛下可是不喜清欲公主?臣妾本家还有个妹妹,秀外慧中,知书达理,模样也长的俊秀,要不臣妾去信一封,让家弟给您送过来。” 杨七意外的抬起头,疑惑的抬起手,搭在了曹琳额头上,皱眉道“你也没发烧,怎么说胡话?朕有你们四个已经够了,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你今个儿是怎么了,变着法的给朕塞女人。 莫不是觉得朕对你的宠爱太多,你想分享一些给旁人。” 曹琳脸上的笑意一僵,很快又恢复的本色,她嗔怒道“臣妾哪有给您塞女人的意思,臣妾这不是怕您嫌弃我们姐妹四人年老色衰,这才出此下策的嘛。” 杨七捏了捏曹琳的鼻子,没好气道“有这闲心,你还不如去梳理梳理后宫。如今该跳出来的人,都跳出来了。也是时候该一波清洗掉了。” 曹琳故作小女儿姿态,赌气的道“臣妾知道了……” 夫妻二人又聊了一些闲话。 曹琳飘然离去。 曹琳一走,杨七迟疑的抬起头,望着门外,嘴上嘀咕,“莫不是近几日忙于政务,忽略了她们,这才让她们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旋即,杨七无奈的摇摇头,“当皇帝,还真是够忙,都没时间陪妻儿。哎……” 杨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继续忙于政务。 然而。 没过多久,杜金娥飘然而来。 杜金娥跟曹琳所说的话,如出一辙。 也是劝解杨七纳妃的。 只是她举荐的人,多是朝中官员的女儿。 杨七疑惑的打发了杜金娥。 他有点不明白,今天是怎么了。 一个两个的都劝他纳妃,难道是商量好的? 果然。 杜金娥走后一炷香之后,呼延赤金姗姗而来。 相比于曹琳的委婉,杜金娥的内秀,呼延赤金就显得有些大大咧咧。 她进入到了御书房以后,一脸不悦的爆出了十几个女子的名字,让杨七挑选一个,她马上出去接进宫。 瞧着呼延赤金那炮仗一样的性格,很明显是不高兴。 杨七千哄万哄,才哄走了呼延赤金。 这个时候,他心头的疑虑更胜。 他觉得,初醒也该出现了。 果然,一刻钟后,初醒就出现在了御书房内。 杨七瞧着恬静的初醒,哭笑不得的问道“你也是来劝朕纳妃的?” 初醒捂嘴娇笑,半响才轻声道“臣妾可没有劝你纳妃的意思,她们三人也没有劝你纳妃的意思。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场面,也是情非得已。 不过,臣妾有一个建议要告诉陛下。” “什么建议?” “臣妾觉得,四嫂不适合再留在宫里。” 杨七何等聪明,立马听出了初醒的画外之音,他眯起眼,低声道“你的意思是,琳儿三人频频劝朕纳妃,跟四嫂有关?” 初醒似笑非笑的看着杨七,道“陛下难道不知道,现在燕京城内已经传遍的谣言吗?” 杨七挑眉,冷声道“谣言跟朕有关?” 初醒点点头,轻声吟唱出了谣言,“北齐王,叫高湛,私通嫂,不采女……” “嘭!” 初醒的话还没有说完,杨七愤怒的拍桌而起,“他们这是在找死……” 初醒缓缓点头,“四嫂本就凄苦,如今有被扣上了这顶肮脏的帽子,对四嫂而言,太残忍。” 杨七缓缓捏紧拳头,暴怒道“他们怎么说朕都行,但是无端的利用四嫂,更诽谤四嫂,简直是罪大恶极。朕要将他们一个个千刀万剐。” 初醒牵起杨七的手,低声安慰道“陛下稍安勿躁,臣妾觉得,他们这么做,只怕是所图非小。应当放长线钓大鱼,避免留下后患。” “可是四嫂那边……” “臣妾知道陛下不是那种人,四嫂那边,自有臣妾去分说。陛下只管查出这背后潜藏的人,一举将他们全部诛尽即可。” 杨七重重的点头,“四嫂那边就有劳与你。朕就静静的在这里看着,看看背后都潜藏了那些该死之人。” 夫妻二人商定了计策。 初醒前去安慰四嫂。 杨七招来了彭湃、陈琳二人,秘密的追查此事。 他就犹如一头隐藏在云中的巨龙,在聚集力量,准备随时暴起伤人。 由于杨七放任了燕京城内流言蜚语的肆虐,导致了流言越传越凶。 甚至到最后,百姓们也不传流言了,直接开始秘传各种杨七拘嫂的花边新闻。 直到传的满城沸腾的时候。 王父勾连了一大批的文臣,开始上书杨七,让杨七依照祖制,广采民女。 杨七‘迫不得已’答应了文臣们请求。 然后。 一切顺水推舟的进行了下去。 在文臣们操控下,一场轰轰烈烈的选秀大会,正式召开。 颖儿这个绝世祸水,被人一眼相中,纳入到了采选的行列。 轰轰烈烈的采选持续了一个月,才落下帷幕。 最终,包括颖儿在内的十几名民女,被恭敬的送进了宫里。 乾元殿内。 杨七高坐在龙椅上,曹琳四女分别坐在两侧。 一位位采选的民女,依次出现在了杨七五人面前。 也不知道是文臣们刻意为之,还是巧合。 他们采选的大部分的民女,多是胸大屁股大,本身并没有多少姿色。 如此,颖儿就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几乎就在颖儿进入到了乾元殿内的以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颖儿身上。 纵然是曹琳四女,看到了颖儿以后,眼中也闪过一丝惊愕。 乾元殿上,唯有初醒一人,脸色如常。 颖儿虽然漂亮,更独具媚态,但是比起初醒,仍旧稍逊一筹。 颖儿如同鹤立鸡群,但是在初醒这一只真凤凰面前,仍然不敌。 杨七的反应很奇怪,他从颖儿入宫以后,一双目光在颖儿身上就没移开过。 若不是杨七提前跟曹琳四女交代过监察司查到的底细,恐怕曹琳四女也会觉得,杨七真的被颖儿的美貌所吸引。 看到了杨七表现出了色狼一样的目光,曹琳便知道了自己应该怎么做。 曹琳起身,在宫娥搀扶下,越过了众人,到了颖儿面前,一脸赞叹的道“这位妹妹倒是长得俊俏,你便留下……” 颖儿身上一点也没有在王府上的那种妖精的模样,反而很圣洁的施礼道谢,“多谢皇后娘娘夸奖……” 曹琳又随手点了三人留下。 剩余的民女被发配给了陈琳,变成了宫娥。 采选大典在曹琳点出四女以后,落下帷幕。 是夜。 ‘心急如焚’的杨七,就依例,点了颖儿的灯笼。 然后,夜幕还没有降临,就冲进了颖儿的房内。 “轰隆~” 房门被踢开,颖儿如同受惊的小兔子,缩在了床榻上。 两条雪白的长腿在床边荡漾,长发披肩,眼含秋水,一脸楚楚可怜。 看起来她像是受了委屈,可是任何男人看到这一幕,只会觉得这是赤果果的勾引。 杨七看着侧躺在床榻上的颖儿,双眼喷火,猛然扑了上去,将颖儿扑到在床上。 颖儿惊呼了一声,一边轻微的挣扎,一边露出不屑的神色。 杨七猴急的模样,让她觉得,天下男人都一样,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她美色的诱惑。 义父文宣公不能,王家父子不能,就连杨七这个帝王之尊,也不能。 突然。 一支冰冷的手,出现在了颖儿脖颈上。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你是不是觉得,朕跟其他男人都一样,抵挡不住你的诱惑。比如你那位姓孔的义父?” 颖儿心头一惊。 不等她搭话,杨七已经单手将她提了起来。 “你们自己蠢,就别当全天下的人跟你们一样蠢。朕要是真贪恋美色,又何需你们算计?” 颖儿一边挣扎,一边叫道“陛下,臣妾……臣妾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杨七冷冷的道“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不愿意说实话,朕也不为难你。他们既然利用你算计朕,朕也可以利用你算计他们。” 颖儿惊叫道“你……你早就知道了?” 杨七冷笑道“你们那点小手段,也想瞒过朕?” 杨七眼中闪过一道凶狠,手上下意识的用上了几分力气。 颖儿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她惊叫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也是被他们利用的。” 杨七冷声道“你们谁利用谁,朕不在乎。可是你们不该将朕的四嫂牵扯进来。当朕知道四嫂被你们污蔑了以后,朕就决定,要将你们所有人千刀万剐。” “那……那你为何还让我进宫……” “让你进宫,自然是为了一个能对他们下杀手的理由。” “你要干什么?” 杨七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从袖口滑出了一柄匕首,狠狠的刺进了自己的手臂。 然后丢下了匕首,紧捏着颖儿的脖子,一字一句道“朕要干什么?不不不,朕没干什么,是你干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颖儿也不蠢,她惊恐的盯着杨七,嘶吼道“你要污蔑我弑君?” “不然呢?” “嘎巴~” 杨七一手捏断了颖儿的脖子,毫无怜香惜玉心思的丢在了一边。 然后扯乱了身上的衣服,赤着脚,大喊大叫的往外跑。 “救驾!救驾!有刺客!” 守在门外的御前侍卫们,一拥而入。 当他们看到了杨七肩膀上鲜血横流的时候,吓了一条。 “陛下!” 几个人围住了杨七,剩下的人抄刀杀向了床铺。 却看到了已经被捏死的颖儿。 杨七冷着脸,低吼道“贼人已经被朕诛灭,但是帮贼人混入到皇宫内的其余同党,尚在燕京城。即令三卫的兵马,给朕堵住燕京城。 朕要让这些企图刺杀朕的贼人们,付出代价。” “诺!” 御前侍卫们没有任何迟疑的下去传达杨七的命令。 一时间。 铁蹄四出,兵甲林立,围困了整个燕京城。 而杨七这一头潜藏在云层间的真龙,也缓缓探出了他嗜血的头颅。 第0872章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轰隆隆……轰隆隆……” 披甲持刃的士兵们打破了燕京城夜晚的平静。 街道两旁商户们泼出的小水洼,被马蹄踩的水花四溅。 燕京城三卫,依令封锁了燕京城各处出口要道以后,开始实施抓捕计划。 精锐的骑兵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那些被杨七点名的官员府邸,在他们身后跟着一队队代替了弓弩兵的神机卫士兵。 马蹄踹开了一个个官员的家门,在一片又一片哀嚎声中,带走了一位又一位官员。 有些企图逃跑的人,全部死在了神机卫的乱枪之下。 寂静的燕京城内,顿时枪声大作,火光耀天。 一个个百姓们好奇的从屋内探出脑袋看一个究竟,皆被前来辅助三卫抓人的燕京城衙役内劝了回去。 “皇家三卫办事,闲杂人等回避。” 冷冰冰的语言,让百姓们得知了今夜发生的事情,跟皇帝有关。 能逼得杨七这位爱护百姓的君主,不惜大动干戈,扰的燕京城百姓不得清静,可见必定发生了大事。 百姓们不敢多问,只能在衙役们注视下,关上房门,然后躲在门后静静的听消息。 王府上。 王家父子、文宣公、空闲大师,四人坐在凉亭下饮酒作乐。 今日颖儿在他们策划下顺利入宫,又博得了杨七的青睐,当晚就点了她的灯笼宠幸她,这在他们四人看来,是一个小小的胜利。 他们已经初步完成了第一步的计划。 “大师手段高绝,一番谣言,就能轻易的逼迫陛下服软,王某深感敬佩,在此敬大师一杯。” 王父一脸佩服的举杯。 空闲大师端起酒杯,他虽是佛家门徒,却并不禁酒。 “王大人说笑了,贫僧也只是略施小计而已。若不是王大人率领百官上书,逼皇帝低头,恐怕咱们的计划也没那么容易。要论手段,还是王大人高明,贫僧在这里敬王大人一杯。” 文宣公吃味的瘪瘪嘴,不咸不淡的道“你们二人就别吹捧了,如果不是某献出自己心爱的干闺女,你们能成事?” 王父、空闲大师闻言一愣,赶忙端着酒杯对文宣公敬酒道“文宣公言之有理,此次事成,文宣公当居首功。” 文宣公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傲然道“那是自然。” 王旦瞥了瞥三人,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如今计划只是成功了第一步,后面还有好几步路要走,现在居功,是不是为时尚早?” 王父三人皆是一愣。 文宣公不悦的瞥了王旦一眼,然后看向王父,淡淡的道“王兄家的家教堪忧啊!” 王父眉头一挑,瞪向王旦,“长辈说话,哪有你插话的份。” 王旦气结,当即就要反驳,当他看到了王父冷冽的眼神以后,硬生生的将嘴里的话咽下喉头。 空闲大师瞥了他们三人一眼,乐呵呵的笑道“文宣公不必生恼,王家世侄虽然年幼,可是说出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如今我们只是成功了第一步,后面还有第二步,第三步路要走。 现在言功,确实为时过早。” 文宣公能得罪得起王家,也敢在王家面前撒泼,但他却不敢在佛家面前撒泼。 听到了空闲大师的话,他只是撇撇嘴,并没有说话。 王父趁着这个空闲,赶忙叉开话题道“经过儒生们这么一闹,如今陛下的眼神全盯在儒家身上。我们想要借儒生的力量达到目的,恐怕很难。 所以,这第二步,我觉得应该稍微更改一下。 我们可以选择从军方入手。 陛下的眼睛盯在儒家身上,对于军方,自然就会减弱很多。 只要我们利用好颖儿的枕边风,就能轻易的在军方安插我们的人手。” “军方?” 文宣公和空闲大师同时皱起眉头。 空闲大师犹豫道“大燕国的军方,一直掌控在杨家手里,我们想要借军方的力量,恐怕很难。” 文宣公赞同的点点头。 王父笑道“两位可能有所不知,大燕国的兵马之所以能够天下无敌,除了几位王爷能征善战以外,更多的是仗着兵甲之利。 从我投燕开始,一直就在军方任职,后来又调任到了军机阁,对于大燕国各地的军机,了解的清清楚楚。 从陛下建立燕国根基西北四府起,陛下打的每一场仗,之所以能胜,除了指挥有方以外,更重要的就是兵甲之利。 几乎每一次燕国对外战争,大燕国的兵甲总是能推陈出新,显出远比敌人精良一百倍装备的奇效。 而今,火炮和火枪的产生,更是战争利器。 它们几乎决定了每一场战斗的走向。 大燕国如今风平浪静,看不到任何的战争,所以很多人总是不往这方面去想。 可是作为军机阁的大臣,我多多少少能接触到北凉国、大理国战事的战报。 从今岁年初起,北凉国、大理国凭借着大燕国支援的火器之利,打下了足足比他们原有疆土打了一倍的地方。 如今的北凉国、大理国,可不是什么小国。 他们任何一个国家,都不输给之前的宋国。 由此可见,火炮和火枪有多么厉害。 火炮和火枪的制造工艺,一直是大燕国的不传之秘。 若是我们能够得到这两项工艺,再拉拢几支精良的兵马装备起来,到那个时候,陛下也对我们无何奈何。” 空闲大师眉头一挑,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文宣公有些惊愕的叫道“你这……你这等同于造反……” 由于圣人后裔独特的身份,文宣公几乎不用做任何事,只要历朝历代的君主登基,都不可避免的会册封他们,并且许给他们很多很多好处。 所以文宣公要求富贵,并不需要如此冒险。 若不是杨七处置佛道两家,让文宣公感受到了威胁,恐怕他也不会跳出来。 如今,王父拉着他干造反的事情,这让他有些犹豫。 圣人后裔之所以一直地位尊崇,那就是因为他们除了求富贵以外,很少接触王朝更替一类的大事。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一直保持着千年富贵。 可是一旦接触了王朝更替一类的大事,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圣人后裔若是被扣上一顶反贼的帽子,那么圣人就不再神圣。 以后的子孙后代,也就别想在继续富贵下去。 王父一眼就看穿了文宣公心里的顾虑,他眯着眼,盯着文宣公,沉声道“孔兄,陛下手段有多狠辣,你不是看不出来。他与其说是暂停了科举制度,不如说是直接取消了科举制度。 只要陛下设立的几所大学堂建立起来,以后的儒生,就再难有出头之地。 陛下设立的大学堂内,教授的都是些什么,不用王某提醒孔兄,相信孔兄你应该仔细调查过。 大学堂内虽然也有涉猎儒学,可是相比于学子们学习的其他科目而言,儒学更像是一个蒙学。 学子们学会了识字以后,就会转投其他的百工、时政、律法、天文、地理等类的学问。 儒学在其中的影响微乎其微。 长此以往下去,儒学恐怕就亡了。 儒学若是亡了,文宣公你觉得儒圣还有留着的必要吗?” 文宣公一脸惊愕,不可思议的看向王父。 王父没有理会文宣公的惊愕,继续说道“不说其他的,就单单说一说陛下建立了大燕国以后,对你孔家的态度。 依照历朝历代的规矩,皇帝在问鼎天下以后,或多或少都要接见圣人后裔,予以册封。 可是陛下建立了大燕国以后,可有接见过你? 可有册封过你?” “某……” “陛下不仅没有接见你,也没有册封你。反而借着清查天下田亩的政令,从你孔家身上狠狠的割下了一大块肉,分给了百姓。 这里面的道道,不需要王某明言,文宣公应该知道轻重。” 文宣公端坐在椅子上,脸色频频变换。 王父的话似乎有魔力一样,每一句话都说到了他心坎上。 儒家生死,其实文宣公并不在乎,他更在乎的是孔家千百年的富贵。 犹豫再三,文宣公冲着王父迟疑道“此事可为,某也可以帮你,但是不得以孔家的名义。” 王父展颜笑道“这个自然,王某可是纯正的孔门弟子,又岂会让圣人蒙羞。” 文宣公咬咬牙,缓缓点头,“那就好……” 空闲大师坐在哪里思考了良久,旁人也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 只是他在见到了文宣公赞同了王父的谋划以后,就一脸高深的笑道“贫僧赞成王大人的计划,有用得着贫僧的地方,王大人只管开口。” 王父朗声大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今夜过后,就烦劳大师再造一造风声,帮助我们的颖儿往上爬。我们一切计划都是围绕着她开始的。 她爬的越高,对我们越有利。” “这个自然……” “哈哈哈!盛饮!” “请!” “……” 三人脸上一脸笑意,杯酒交错。 突然,府外的街道上响起了轰隆隆的马蹄声。 王父微微一愣,他招手招来了伺候在一旁的仆人,“去门外看看,看看发生了何事,为何有人夜间走马?” 杨七虽然很讨厌宵禁这个东西。 但是在这个时代,没有路灯等科技物品的支撑下,夜晚上取消宵禁的话,犯罪率极高。 所以杨七不得不施行宵禁。 有人在宵禁的时候走马,听起来数量还不少,必然发生了非比寻常的事情。 王府的仆人出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只见他苦着脸,匆匆跑到了王府后院,隔着老远,就大喊道“老爷,外面来了一队兵马,封锁了咱们王府。” “什么?” 凉亭内正在饮酒作乐的四人,猛然站起身。 他们下意识的就看向了其他人。 有兵马包围了王府,他们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计划暴露了。 他们中间可能有内奸。 文宣公、空闲大师的目光几乎同时落在了王父身上。 如果说他们中间有内奸,最有可能出现的那个人,就是王父。 王父脸色一变,低声解释道“两位莫不是怀疑王某?此事是王某一手谋划,论罪,王某算是罪责最大的一个。王某没那么傻,傻到把自己脑袋交出去。” 文宣公脸色铁青的咬着牙,“那还有谁?” 王父、空闲大师皱着眉头,不说话。 王旦神色凝重的张了张嘴,低声道“说不定……是颖儿?” 三人闻言,眉头皆是一挑。 脸色大变。 王父和空闲大师看向了文宣公。 文宣公咬牙切齿的低吼道“颖儿是某从小收养,一手调教的,她不可能出卖某。” 王旦撇撇嘴,“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她会不会看见了富贵,就忘了你这个义父。毕竟,相比起陛下那一条金大腿而言,你这个义父真的微不足道。” 三人脸色再变。 文宣公恼怒的盯着王旦。 王父目光连闪,低声道“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我们还是不要妄加揣测,也许我们根本没有暴露,只是被其他的事情牵连而已。 文宣公,空闲大师,你们先躲一躲,我去应付门外的军卒,顺便探听一下他们的口风。” “那就有劳王大人了。” 派王旦安置文宣公和空闲大师藏好,王父匆匆赶到了王府门口。 打开府上大门,就看到了彭湃似笑非笑的站在王府门前。 见到彭湃,王父心头一凸,顿感不妙。 彭湃可是杨七身边的亲信,他能在这个特殊的时间,亲身驾临王府,恐怕事情不小。 纵然心头感觉不妙,王父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他略微一躬后,笑呵呵问道“什么事情,值得劳烦彭首领亲自登门拜访?” 彭湃淡然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今夜陛下遇到了刺客,行刺陛下的人,正是今日刚采选的美人颖儿。根据在下查证,颖儿姑娘能够入宫,王大人可是出了不少力。 所以烦劳王大人随在下走一趟。” 王父闻言一愣,“陛下遇刺,行刺的是颖儿?这不可能。” 彭湃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他冷冷的盯着王父,“没有什么不可能,若不是陛下武艺高绝,恐怕还真要被行刺成功。 虽然陛下躲过了一劫,可是手臂却伤得不轻。 须知,当年陛下在万军丛中冲杀,也很少伤到分毫。 如今居然在宫中遇刺,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任何参与到行刺陛下计划当中的人,谁都跑不了。” “来人!将王府内所有人,给我押回去!但凡有敢逃脱者,杀无赦!” 第0873章 功夫再高,一枪撂倒(今晚一更……) 凶神恶煞的三卫军卒一拥而上,冲进了王府。 王父像是一只螃蟹一样被压的趴在了门上,手铐脚镣在第一时间就挂在了他手脚上。 “彭湃,你不能这么对本官,本官可是军机阁的重臣,你要动本官,须得有陛下旨意。不然本官定到陛下面前,参你一个滥用职权之罪。” 王父趴在门上,歇斯底里的呐喊。 彭湃踱步到了王父身前,俯身低声笑道“王大人,你觉得我没有圣旨,敢抓你吗?你这么大声的喊叫,是想给里面的人通风报信吗?但是你觉得他们逃得掉吗?” 王父脸色一变。 “砰砰砰~” 突然之间,王府后院处的角落里枪声大作。 王父脸色再变。 彭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吧嗒着嘴,“还真有不怕死,想逃的。” 王父脸色阴沉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彭湃懒得再搭理他。 少顷。 六个羽林卫士兵拖着三个人的身体,缓缓的出现在了前院。 仔细一瞧,那是三个僧侣。 空闲大师赫然在列。 只是如今他全无高僧的模样,像是一条死狗一样被拖到了彭湃面前。 出气多,进气少。 在他的僧袍上,有三个血洞,两个在肩头,一个在腿上,在不停的往外冒血。 羽林卫的班正丢下了空闲大师的腿,单手捶胸汇报道“禀告彭首领,发现三个人逃跑,已被守在墙外的神机卫兄弟打落,等候发落。” 彭湃瞥了空闲大师一眼,嘴角极速的抽搐了一下。 空闲大师的身份,别人不清楚,可是彭湃却一清二楚。 这位可是佛家少有的高手,其实力堪比华山剑持。 如此人物,如今像是死狗一样趴在地上装死,彭湃大概能猜到他遭遇了什么。 应该是潜藏在王府后院的空闲大师,在听到了前院王父的嘶吼一声,得知了不妙。 当即,这位佛家高手展现出了他精湛的武艺,一通飞檐走壁,一跃就跳上了房顶,准备快速逃离。 而跟随他的两个武僧也施展了大相径庭的武艺。 只是,他们遇上了火枪这个克星。 他们刚在房顶上冒头,就遭遇了火枪的围攻。 然后华丽的掉在了地上,成了羽林卫的俘虏。 彭湃眼神怜悯的扫了空闲大师一眼,吩咐羽林卫道“全部抓起来,送到监察司密牢,这个老僧单独关押起来。” “诺~” 羽林卫拽着空闲大师的腿,将他拖出了王府。 没过多久,其他进入到王府里拿人的羽林卫,相继押解着王府里的人,出现在了前院。 王旦就像是一个刺猬一样在那儿大喊大叫。 “你们凭什么拿我?我可是朝廷命官,无故拿我,你们想造反吗?” “嘭~” 彭湃走上前去就是一脚,踹的王旦像是一只蛤蟆一样,弓着腰,憋红了脸。 在王旦吃人一般的目光中,彭湃冷声笑道“你们父子还真是一个德行,都喜欢叫唤。你问我为什么拿你?那我就告诉你,陛下在宫内遇刺,行刺陛下的,正是你们挑选出来的采女颖儿。 你说,我该不该拿你?” 王旦瞬间忘却了腹部的疼痛,一脸惊恐的看着彭湃。 刺王杀驾,那是何等罪责,王旦比任何人都清楚。 “带走!” 在王旦惊恐的目光中,彭湃缓缓的摆了摆手。 羽林卫押解着王旦出了王府。 “嘿嘿嘿……彭首领,您瞧瞧,卑职们发现了个有趣的。” 两个羽林卫的士兵,押解着一个身上穿着花花绿绿襦裙、披头散发的人,笑嘻嘻的送到了彭湃面前。 彭湃仔细一瞧,差点没笑出猪声,“哈哈哈……没想到王大人还有这嗜好?” 由不得彭湃不开怀大笑,因为那一身花花绿绿女儿家装扮的人,居然是个男人,还是一个中年男人。 虽然他为了掩饰身份,在脸上涂抹了不少胭脂水粉,可是他那不伦不类的打扮,以及那惨不忍睹的妆容,还有那厚粉也掩盖不住的胡茬子,实在是很容易让人判断出他的身份。 门口的王父转头向这边看了一眼,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 文宣公啊!你这是闹哪样? 圣人的体统呢? 王父第一次有种碰到猪队友的感觉。 没错,那个做女子打扮的人,正是文宣公。 聪明的他在听到了王父的哀嚎以后,当即就窜进了王父小妾的房间,给自己弄了这一身不伦不类的打扮,本以为可以借此躲过一劫,没想到等他出房门的时候,刚好被羽林卫待了个正着。 “哈哈哈……带下去,带下去单独关押……哈哈哈……” 彭湃挥手大笑。 只是无人看到他的眼眶里浮起了两滴泪珠。 那是哀伤的眼泪。 他曾经也是个文人,虽然干了密探的工作,可是骨子里对圣人还是抱有一份崇敬的。 对于圣人的后裔,他多多少少都有些期待。 只是他没有想到,圣人后裔会如此不堪。 简直丢尽了圣人的颜面。 只要文宣公今晚稍微表现出一点硬气,彭湃也会看在圣人的面子上,给他几分尊严。 但是文宣公的表现,让彭湃感到很失望。 甚至让彭湃失望到,连他的身份也不愿意点破。 彭湃抬手抹掉了眼角为圣人抱屈的泪珠,大声的喊道“一个不落的全部给我带回去,我要一个个亲自审问。” “诺~” 这是一场大燕国有史以来最大的逮捕行动。 从晚上一直持续到早上。 所牵连的官员达到了数百人,加上他们的家眷、仆人,多达万人。 监察司的监狱完全不够用,不得不从临时征用了一部分刑部的监狱。 …… 乾元殿上。 杨七充分的向百官们展示了一下什么叫做暴君。 “嘭!” 杨七大手拍在龙案上,坚实厚重的龙案,瞬间变得四分五裂。 百官们吓的瑟瑟发抖。 任谁都能感受到杨七身上那一股冲天的怒火。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杨七大声的咆哮着,“一帮乱臣贼子。” “整个燕京城,官员不足三千人,帮那个贱人顺利进宫,刺杀朕的就多达数百人。朕给你们吃,给你们穿,让你们享受荣华富贵,你们就是如此报答朕的?” “这燕京城内,朕还能信谁?能信谁?” “……” “陛下息怒……” 百官们躬身恳求。 杨七暴怒道“让朕怎么息怒?数百官员联合起来,轻轻松松就算计到了朕头上。若不是朕警觉,恐怕现在就身首异处了。 那一帮子乱臣贼子下狱了,你们呢? 若不是你们齐齐参奏,让朕选妃,扩充后宫,贼人能有机可乘? 他们该杀,你们该不该杀?” “臣等有罪!” 百官们打着哆嗦道。 杨七怒喝道“一句有罪就完事了?嗯?” “恳请陛下降罪……” “降罪?” 杨七龙目四扫,冰冷如霜,“朕就算是把你们全杀了,也难解朕心头之恨。从即日起,谁再提选妃之事,朕就送他下去给阎王选妃。” 给足了百官们震慑,杨七缓缓的坐在了龙椅上,一手拍在了龙椅的龙头上,“朕知道你们怎想的,你们觉得朕不可能把你们全杀了,所以有恃无恐。 朕现在就告诉你们,朕不介意把你们全杀了。 不过,你们中间,不乏对大燕国有功之士。 朕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所以朕可以暂时收起悬在你们头上的刀。 你们不是最爱上书议事吗?不是最爱出谋划策吗? 现在,朕就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你们每一个人,给朕想一个能惩治那些贼子的刑罚。谁的刑罚能让朕觉得可解心头之恨,朕就可以放他一马。 若是不能……嘿嘿嘿,朕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百官们闻言,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班列中的向敏中、吕蒙正二人对视了一眼,一脸苦笑。 他们如何看不出,杨七这是在抢占先机,率先发难,一口大帽子先扣在百官头上,吓傻他们。 然后再利用百官,完成他对王父等人下杀手的目的。 杨七这招先发制人,可以说用的很巧妙。 不仅堵住了百官们劝谏他的嘴,还达到了他杀人的目的,最后更不用落下恶名,简直是完美。 至于杨七表现出的暴怒,在他们二人眼中,完全是伪装。 杨七发怒的样子,他们见过,那是一种无声的怒火。 杨七表现的越是安静,他胸膛里的怒火,就越是旺盛。 反而,杨七表现的越是恼怒,他心里越是没有怒火。 然而。 两个人纵然能够看破,却也不敢说破。 因为他们二人,已经稳稳当当的踏上了杨七的贼船。 成为了杨七对付儒家的一颗棋子。 这一次杨七暴怒杀人,看似杀的都是跟颖儿有过牵连的人。 可是仔细调查,会发现,这其中真正跟颖儿有牵连的人,并不多,更多是一些腐儒和帮儒家摇旗呐喊的人。 甚至这一场杀戮真正目的的二人,就像是木头人一样站在那儿。 他们在等待接下来即将出现的凶残的场面。 明明不见血腥,为何要说凶残呢? 百官们一张口,那就清楚了。 当杨七给出了免罪的条件以后,当即就有官员跳了出来,大喊道“陛下,臣有办法,可以帮陛下解心头之恨。 臣查商周史料,发现了一种名为虿盆的刑罚。 此刑罚,乃是挖一座大坑,坑内以青石嵌壁,投入万蛇,以血肉饲养。 待到万蛇熟悉了血肉以后,饿它们两日,再将贼人投入到坑内。 那贼人入坑以后,必定会遭到万蛇撕咬惨死。 此法一定能解陛下心头之恨。” 那官员话音刚落。 乾元殿内响起了齐齐的倒吸冷气的声音。 百官们纷纷鄙夷的看着他。 真狠! 奸佞! “臣也有一法,可解陛下心头之恨。虿盆投入太大,要整治那么多贼人,难免劳民伤财。臣的法子就简单多了。 只要陛下准备一口大锅,两个特制的蒸笼。 然后将贼人置于蒸笼中,像是蒸炊饼一样蒸熟……” “臣也有一法……” “臣也有臣也有……” “……” 为了不受到牵连,百官们也是拼了。 短短一个时辰,就贡献出了数百种刑罚,一个比一个残忍,一个比一个恶毒。 始作俑者的杨七,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可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杨七的嘴角在不停的抽抽。 朕的大燕要亡啊! 一朝的狠角色,一朝的奸佞啊! 杨七努力的压制着自己,听完了百官们叙述的各种刑罚,然后黑着脸吩咐陈琳,“都记录下来……” 陈琳微微躬身,“诺……” 杨七再次看向百官。 百官们一脸小心翼翼的看着杨七,生怕杨七对自己的刑罚不满意,处置自己。 “哼!” 杨七冷哼了一声,沉声道“你们献上的刑罚,勉强能入朕的眼。每人罚俸一个月,小作惩戒。再有下次,朕就让你们去莽山挖一辈子的矿。” 百官们闻言,长出了一口气。 杨七微微眯起眼,冷声道“至于那些没有献上刑罚的,罢官,去职,送到建立燕京大学堂的地方,服苦役,什么时候改造好了,什么时候朕在重新考量你们的任用。” 听到这个处罚,那些献出了刑罚的官员们幸灾乐祸的看向了那些没有献出刑罚的。 那些没有献出刑罚的官员们,不屈的咬着牙,仰着头。 向敏中、吕蒙正再次对视一眼,心里低声骂了一句。 白痴! 这两个字,并不是针对那些没献出刑罚的官员,而是针对那些献出了刑罚的官员。 这些短视的家伙,根本没有看到杨七此举的深意。 就在百官们吵着帮杨七选妃的时候,向敏中已经悄无声息的带人完成了燕京大学堂的根基建设。 剩下的工作,全部由军中退下来的工匠们全部接手。 那些被罚去服苦役的官员们去了,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 那么他们能做的就是两件事。 要么跟着燕京大学堂内的名师深造,要么帮燕京大学堂带一带新生。 如此一来,这些人那是去服苦役,分明是去镀金,等到他们镀金过来,必定被重用。 第0874章 自此再无三槐堂 在杨七凌冽的君威下,有人欢喜有人忧。 出奇的是,并没有出现给王父、王旦等人求情的人。 兔死狐悲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在百官中出现。 王家父子死不死,他们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 大有一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架势。 下朝以后。 百官们雀跃的出了乾元殿。 他们内心欢呼着,自己度过了一劫。 而今日朝堂上的一幕,也会随着他们离开朝堂,被快速的传播出去。 杨七离了乾元殿,刚到后殿,就看到了正经危坐在那儿细细品茗的曹琳。 曹琳见到了杨七,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陛下当真是好手段,率先出击,先发制人,把百官们耍的团团转。恐怕那些个官员们,至今还不知道,他们已经被陛下玩弄在股掌之间。” 杨七脸上并没有刚才在朝堂上的那一番愤怒,很显然,那是装出来的。 杨七随身坐在了曹琳身边,等到曹琳为他沏好茶以后,他细细的品了一口,润了润嗓子,似笑非笑的看向了曹琳,“朕的事情,一点儿也瞒不过你。你如此关心朝政,莫非是想干政?” 曹琳脸上的笑容一僵,幽怨的道:“臣妾可没有这个心思……陛下您神威盖世,所有人都要在您的神威下瑟瑟发抖。臣妾只不过是趴在您脚边的一个小角色,还要仰仗您的恩宠过日子,哪敢有其他心思。” 杨七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 曹琳见此一愣,瞪着眼睛,嗔怒道:“陛下,您又戏耍臣妾……” “哈哈哈……” 夫妻二人斗了一会儿嘴,曹琳忧心的道:“陛下,您不会真的要把那数百位的文官们全杀了吧?这才不到两个月,您前前后后快杀了一千多位文官了。” 杨七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吧嗒着嘴,感慨道:“琳儿啊!你不懂文官。这文官,就像是韭菜一样,割一茬,长一茬。 割掉了一茬韭菜,韭菜不会死。 根须上新发的嫩芽,反而会快速的长出新的韭菜叶子。 只要天底下文化不绝,文人们就会层出不穷,想要当官的文人也会层出不穷。 所以,不论到了什么时候,朝廷都不会却文官使用。 相比而言,武将们才是朕最应该关心的人。 自古以来,良臣易得,一将难求。 煌煌青史,历朝历代都不乏良臣,纵然是最腐烂的朝代,也有三五良臣辅佐。 反观良将,数十年,甚至百年才出那么一个。 这一个国家真的要强的让四邻畏惧,靠的就是良将。” 纵观历史,杨七最欣赏的皇帝,就是朱棣。 这个抢了侄儿皇位的人,在登基以后,对文臣们的手段极其狠辣,但是对于武将总是留有几分情面。 就是这么一个动不动就杀文臣的皇帝,偏偏从没有缺过文臣用。 甚至文臣在他的压迫下,还出现了许多名臣。 而武将们在他的提携下,频频建功,打的四邻臣服。 所以,杨七觉得,朱棣的统文御武的手段,才是最合理的,最实用的。 曹琳在一旁听了杨七的话,若有所思。 她觉得有必要将杨七这个当皇帝的心得,分享给儿子。 当然了,即使杨七如此说,曹琳还是有些担忧,“陛下如此大肆杀文臣,就不怕底下的官员们反弹吗?须知,如今大燕国的治理,还要仰仗他们。 还有,臣妾刚刚可听了那些官员们出的主意,他们列出的那些个刑罚,一个个穷凶极恶的。 您真要是采纳了,民间恐怕会传出不少的非议。” 杨七挑眉,笑道:“谁说朕要用那些刑罚了?逼着他们出主意,只是吓唬吓唬他们而已。日常敲打他们一下,他们才会警醒。 至于大肆杀文臣,会引起官员们反弹这件事,你不必担心。 朕觉得他们反弹的可能性不大。 纵然有一些反弹的,人数也不会太多。 到时候合理的处置就行。” 眼见杨七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曹琳也不再多说。 “您心里有数就好。” 夫妻二人聊过了政务以后,携手回到了御书房。 杨七让曹琳盯着杨宗卫、狄青、穆桂英三个小家伙在书房内学习,他换上了一身便装,前往了监察司的监牢。 监察司的监牢是新建的,很干净,踏入到其中以后,能够嗅到木料和泥土的味道。 彭湃得知杨七要来,所以早早的守候在监牢门前。 “参见陛下……” 杨七摆手道:“不必多礼,审的如何?” 彭湃躬身道:“回陛下的话,王家父子拒不招认,扬言说属下抓错人了。他们吵嚷着要见陛下。空闲那个老和尚则借着重伤在身,进入到了大牢里以后,一直在装死……” “什么都没审出来?” 杨七愕然问道。 彭湃摇头,“那倒没有,孔连杰那个软骨头,被属下一吓唬,什么都招认了。” 彭湃微微抬头瞥了杨七一眼,低声道:“那个软骨头不招还好,一招供以后,招出来的东西,可把属下吓了一跳。” “哦?” 彭湃立马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 没过一会儿,一份供状就送到了杨七手上。 杨七拿着供状,仔细的看了一番,当他看到了王祜准备从军方渗透,弄出火炮和火枪装备精良兵马的时候,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朕起初以为,王家父子只是想借着儒生之力,更上一层楼。没料到,王祜居然有如此雄心。前面带路,朕要去会一会这位王枭雄。” “诺~” 彭湃在前开带路,领着杨七在大牢里七拐八拐,最终到了一座大铁门前。 这种按装了大铁门的牢房,可是监察司用来关押重刑犯的。 很显然,王祜已经被划到了重刑犯的行列。 隔着门,杨七能清楚的听到王祜在里面大喊大叫。 “彭湃,你个混账东西,滥用职权,污蔑本官,又暗地里扣押本官。本官一定要在陛下那儿参奏你……” “本官要见陛下……本官要见陛下……” “……” 杨七站在门外,听着王祜的谩骂,冷冷的笑道:“打开门,他要见朕,朕就见见他。看他对朕是如何忠诚。” “吱呀~” 厚重的铁门被推开。 杨七缓步而入。 牢房内。 王祜听到了铁门的响动,当即看向铁门的方向,破口大骂,“彭湃,你个狗……” 骂了一半,他就骂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了杨七的身影出现在了牢房内。 王祜瞬间像是换了一张脸,失声痛哭的大喊道:“陛下!陛下啊!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没有做对不起陛下的事情。 颖儿在宫内行刺的事情,臣全然不知。 臣不知道是那个奸佞在陛下面前无限臣。 还请陛下明察,还臣一个清白。” 杨七听到王祜这话,挑起眉头,咬着牙赞叹,“好,好一个忠贞耿直的王祜。” 王祜并没有看清楚杨七脸上的表情,他听到了杨七的赞叹,只当是在夸他。 当即,他叫的更大声,“臣对陛下忠心耿耿,从臣跟随陛下起,一直为陛下出谋划策,兢兢业业。臣盼陛下长命百岁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派人刺杀陛下呢……” 杨七银牙咬的咯嘣响,耳听到王祜还在继续呐喊,他失去了跟王祜继续交谈下去的耐心,咆哮道:“够了,事到如今,你还在朕面前如此惺惺作态。” “彭湃,把东西给他看。” 王祜一愣,心一下跌落到了低谷。 彭湃捧着孔连杰的口供,送到了王祜面前,一页一页的给他翻阅。 王祜越看眼睛瞪得越大,越看越惊恐。 孔连杰那个软骨头,几乎把跟王祜说过的所有话,全部一字不漏的交代了一个清清楚楚。 甚至连他跟王祜一起去青楼玩的场面,也描绘的栩栩如生。 “噗~” 王祜被这个猪队友气的当场吐出了一口逆血,瘫坐在了地上。 杨七冷冷的看着他,讥讽道:“王祜,这就是你对朕的忠诚?果然是忠心耿耿,只是朕有些消受不起。” 王祜羞愧的差点没把脑袋塞进了双腿间。 “哼!” 杨七冷哼一声,骂道:“无耻之极,你纵然是被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丢下了这句话,杨七转身就准备离开。 王祜突然匍匐的往杨七身边窜,只是铁链束缚着他,他只能在原地张牙舞爪。 “陛下!陛下,臣这么做,固然是有私心,但是更多的是为了我大燕的江山……” 杨七差点被王祜气笑了,“打算施展美人计控制朕,又打算借妇人之手,为你在军中谋取力量,还想借此盗取军中机密火器。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哪一个不是欺君灭族的大罪,你告诉朕,这是为了大燕江山。 当朕是三岁的顽童吗?” 王祜疯狂的摇头,眼见杨七已经失去了继续待下去的耐心,他赶忙快速的道:“臣知道陛下除掉了佛道两家以后,就会对儒家下手。 但是儒家跟佛道两家完全不同。 佛道两家,只是道统,力量有限。 可是儒家的力量早已遍及天下。 天下读书人,皆是儒家门徒。 陛下你对付儒家,就等于是在跟天下人为敌。 臣这么做,就是为陛下在儒家中撕开一个缺口。 好让陛下能够兵不血刃的处置儒家。” 杨七失望的摇摇头,叹气道:“王祜,朕一直觉得你是一个人才。可是事到如今,朕才发现,你真的是个腐儒。 如此卑劣的借口你都找得出来。 你当朕傻吗? 从年初一直到现在,八个月时间。 朕派遣了不止一拨人查你们王家。 你做过的那些丑事,朕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是什么样的人,朕也一清二楚。 如今,你还要在朕面戴一个伪善的面具,更用这种拙劣的借口祈命。 朕真是失望透了。” 王祜听到了杨七从年初一就盯上了自己,顿时脸色铁青,一脸难以置信。 他惊恐的看着杨七道:“所以,我们所作的一切,一直都在你监视之下?甚至还在你有意的引导下完成的?” 杨七冷冷的一笑,不再搭理他,头也不回的出了牢房。 王祜知道杨七这一走,他再也不可能见到杨七的面,所以他趁着杨七背影没有消散以前,大声的嘶吼了一声。 “恳请陛下看在罪臣曾经对朝廷有功的份上,饶旦儿一条小命……” 杨七出了关押王祜的牢房,径直进入到了关押王旦的牢房。 王祜之前跟杨七的对话,王旦大概是听到了一些,所以在杨七出现在他牢房里的时候,王旦表现的很平静。 “罪臣王旦,参见陛下……” 杨七盯着王旦,长叹一口气,道:“王旦,在朕的眼里,你一直是一个可以委以重任的大才。朕曾几何时,想要将大任放在你身上,可是你屡屡跟朕作对,甚至到如今,连自己的性命也搭了进去。” 王旦抬起头,平静的看着杨七,“罪臣不后悔……” 杨七眉头一挑,低声道:“朕杀你也不会手软。” 出了王旦的牢房,杨七吩咐身后的彭湃道:“王家父子立斩决,王家其余的人,打乱以后,发配到各地去。” “诺~” “哎~” 杨七长叹了一口气,幽幽道:“自此再无三槐堂。” 三槐堂王氏,在煌煌青史上,拥有浓墨重彩的一笔。 其家族蒙学,堪称是教育界的楷模。 千年来一直被世人称颂。 只是如今杨七斩了王祜,接连又斩了王旦。 算是彻底断绝了这一段千古佳话的诞生。 感慨间,杨七踱步到了孔连杰房门外,耳听着孔连杰在房内哀嚎着,把一切的责任全推到了别人头上。 杨七就很厌恶的绕开了他的牢房,去了空闲大师的牢房。 诚如彭湃所言,空闲大师确实在牢里装死,他借着身上有伤的缘故,一脸惨白的倒在牢房里的床榻上,任谁叫也不出声。 “陛下驾到……” 彭湃站在牢房门口,微微高喊了一声。 然而,牢房里的空闲大师全无动静。 事实证明,以杨七如今的身份,也不足以震慑一个装死的人。 对于空闲大师的做派,杨七是又好气又好笑,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老和尚的这个办法,远比王祜想出的那些推托之辞要好很多。 只要空闲大师一直保持着这个活死人的状态。 杨七就别想撬开他的嘴。 至于这一次的刺杀事件,老和尚也可以全部揽在自己头上,绝不牵连其他人。 在这种情况下,老和尚的做法,算是最明智的。 只是他想装死不说话,杨七却偏偏要撬开他的嘴。 杨七进入到了牢房以后,踱步到了空闲大师的身边,吧嗒着嘴问彭湃,“真晕了,还是在装晕?” 彭湃会意,低声道:“属下也搞不清楚,要不弄一些酷刑试试?” 然而,二人很明显的感受到了空闲大师的身体下意识的绷紧了。 二人会心一笑。 杨七打哈哈道:“罢了,老和尚不愿意醒,那就算了。朕还不至于去欺负一个重伤昏迷的人。但是,刺杀朕的事情,总是要调查下去。 朕怀疑,老和尚必定还有不少同党。 你吩咐下去,让各地驻军,严查各家寺庙,务必将老和尚的同党,一网打尽。” 空闲大师一听这话,再也装不下去了。 大燕国内的寺庙还在被那些罪囚们折腾着,这要是在被士兵们一闹,可就真的全完了。 “阿弥陀佛……” 空闲大师当即宣了一声佛号,幽幽转醒。 杨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老和尚,你不继续装睡了?” 空闲大师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他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反而一脸郑重的道:“贫僧参见陛下……” 第0875章 大燕再无佛门 施礼过后,空闲大师一脸悲苦的道“老僧受人蛊惑,失了佛心,才造成如此大错,老僧愿意以死谢罪,恳请陛下不要牵连到佛门。” 杨七乐呵呵的笑道“老和尚,你倒是聪明,只是你觉得朕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会轻易的放过佛门吗?” 空闲大师脸色更苦,“我佛门并没有影响陛下的统治,甚至在陛下的压迫下,屡屡让步,陛下何必如此赶尽杀绝?” 杨七微微摇头,“你说的不对,你佛门的存在,就是在影响朕的统治。千百年来,你佛门趴在百姓身上吸血,百姓们被你们压榨的够够的了。如今是你们该还债的时候了。” “陛下难道就不能放我们一条生路?” 杨七挑眉道“生路也不是没有,你们佛门,完全可以搬离朕统治的大燕。大燕以外,东南西北,任你佛门驰骋,朕绝不插手。” 空闲大师咬牙道“陛下可知有一句俗语,叫故土难离?” 杨七讥笑道“中原大地,是你佛门的故土吗?” “我们已经落地生根了。” “那朕就将你们连根拔起。” “陛下就不怕我们佛门殊死一搏吗?” “呵呵,你们也得有那个实力。” “阿弥陀佛~” 空闲大师宣了一声佛号,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他感受到了杨七要除掉佛门的决心,也感受到了杨七心中不用质疑的坚定。 劝又劝不了,打又打不过。 留给佛门的,就只剩下逃跑一条路。 杨七在空闲身边淡淡的道“朕有点嗜杀,但是朕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你佛家门徒,千千万万,其中不乏良善之辈,朕不愿意做赶尽杀绝的事情,所以给你们留了一条生路。 你们若是不从,那就别怪朕痛下杀手。 还有,此番在燕京城内散播谣言的人,交出他们。 不然,朕不能保证朕会不会派人追杀你们。” “阿弥陀佛……” 空闲大师再次宣了一声佛号。 杨七甩了甩袖子,离开了牢房。 彭湃紧紧的跟随在杨七身后,小声的问道“陛下,老和尚人在监牢里,他怎么把消息传出去?” 杨七瞥了彭湃一眼,淡淡的道“永远都不要小看这些传承了千年的道统,他们的道道,多的远超你们的想象。” 事实证明。 杨七的话很少出错。 就在杨七跟空闲大师谈过三日后,燕京城内的寺庙里的僧侣们就开始有了动作。 几乎在一夜之间。 原本充斥满燕京城街道的僧侣,消失一空。 连带着燕京城内寺庙里的僧侣们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紧接着,从大燕国的各地,传来的僧侣们消失的消息。 御书房内。 彭湃有些难以置信的道“陛下,这些和尚怎么这么听话?” 杨七笑道“朕掌控着一个国家绝对的权力,在一个国家面前,一个道统再强,也得服软。朕对上佛门,从来就没考虑过会输。 况且,这一次佛门被朕抓住了把柄,朕随时可以派重兵剿灭他们。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得不服软。” 彭湃感慨道“千年道统,被陛下随手覆灭,属下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赞叹陛下……” 杨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拍马屁的话不用说了……” 彭湃尴尬的一笑,旋即,他问道“陛下,佛门已经服软,逃离了我大燕国,那空闲大师该怎么处置?” 杨七微微一愣,摇头笑道“这个你不需要担心,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彭湃狐疑的点点头。 当日下午。 彭湃刚回到了监察司监牢,就听到有狱卒告知,空闲大师自缢在牢狱中,除此之外,在空闲大师的牢房里,还多了近百的人头。 彭湃匆匆赶到了空闲大师的牢房,就看到了一屋子的人头。 从那些人头上,他能轻易的判断出,那些是僧侣的人头。 “陛下真实算无遗策……” 彭湃看着满屋子的人头,由衷的感叹。 然而。 事实却并非如此。 真正逼得空闲大师自缢,逼得佛门交出这些人头的,并不是杨七的算计,而是大燕国强横的兵力。 佛门要撤出大燕国,又怎么可能瞒得过杨七。 几乎就在佛门撤出大燕国的同时。 杨七已经密令给大燕国各地的镇军,命令他们率领着悍卒跟随在佛门撤离大燕的僧侣身后。 也正是因为感受到了威胁,佛门才不得不把空闲大师当成弃子。 若是没有杨七派出兵马威胁,空闲大师才不会自杀的这么痛快。 自此,压在杨七心头的两块心头大患,彻底除去。 只留下的儒家一脉。 相比于佛道两家,儒家早已侵入到了中原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杨七用刺杀君王的大罪,斩了王家父子,斩了数百位的官员,并没有人阻止。 可是当杨七要对孔连杰举起屠刀的时候。 辞官的、求情的奏折,如同雪花一样的飘然而至。 杨七甚至还看到了苏易简、吕端、向敏中等人的奏折。 吕端、向敏中等人的奏折中,委婉的劝解了杨七,让杨七不要斩杀孔连杰,给圣人留一些情面。 苏易简的奏折则奔放了许多,他几乎用全篇的大白话告诉杨七,斩杀孔连杰以后的危害有多大,并且明确的告诉杨七。 在儒生们心里,连圣人后裔都保不住的话,他们还算什么儒生。 孔连杰就像是冰山的一角,掀开以后,下面藏着的是庞然大物。 面对近乎大燕国内所有文官们的劝解和辞官的威胁,杨七心里很恼怒,可是他却举不起屠刀。 他心里有种被全体文臣们背叛的感觉。 所以他表现的异常烦躁。 御书房内。 杨宗卫仅仅是因为写错了三个字,被杨七用板子抽的啪啪响。 杨宗卫委屈的眼里直掉金豆子。 穆桂英吓的躲在一边,嘴角直抽抽。 打完了杨宗卫,杨七顺手又把狄青拉过来打了几板子。 狄青远比杨宗卫强硬,纵然手掌被打的通红,也强忍着没哭。 “呦呦呦……陛下好大的威风,在群臣手里吃了瘪,居然拿孩子撒气……” 初醒端着几碗甜汤,刚进入到御书房,看到了杨七打孩子的凶残模样,就忍不住开口讥讽了一句。 杨宗卫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眼里掉着金豆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初醒。 “乖孩子不哭不哭……” 初醒怜惜的上去安慰杨宗卫。 杨七黑着脸,瞪着眼睛低吼道“慈母多败儿……” 初醒挑了挑眉毛,毫不客气的回敬了一句,“他又不是臣妾的孩子……乖孩子,不哭不哭……” 见到了有人撑腰,杨宗卫赶忙躲在了初醒怀里,然后小眼睛一脸怨气的看着杨七。 杨七瞪着眼珠子,喊道“做错了事情,老子教训你,你有意见?” 杨宗卫吓了一跳,快速的摇晃着脑袋。 初醒翻了个白眼,嗔怒的瞪了杨七一眼,“别吓唬孩子……” 然后转身对三个小家伙道“出去玩吧……” 三个小家伙并没有赶紧出去,而是一脸畏惧的看向了杨七。 杨七没好气的瘪了瘪嘴,“滚……” 三个小家伙如蒙大赦,疯狂的逃出了御书房。 初醒苦笑着端起了一碗甜汤,送到了杨七面前,幽幽的道“陛下真是好大的火气,喝碗甜汤降降火,臣妾在里面放了不少霜糖。” 杨七端起了甜汤,一饮而尽,愤愤不平的道“简直是欺人太甚,若不是朕正值用人之际,朕恨不得把他们全杀了。” 初醒在一旁轻声安慰道“陛下,儒家并不同于佛道两家。佛道两家虽有千年的底蕴,可一直都仰仗的是信徒,积累的也只是一些财物。 儒家不同,儒家历经千年洗礼,早已侵入到了中原大地的方方面面。 他们积累的更多的是声望。 日积月累下,儒家的声望已经如日中天。 最重要的是,历朝历代中,儒家的门徒,遍及朝廷。 想要对付儒家,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陛下您又何必心急? 反正燕京大学堂、金陵大学堂正在建设中。 只要陛下您顶住压力,不要松开科举的口子,过些年,儒家不攻自破。” 初醒温声细语的劝解,杨七很明显听进去了。 向敏中说的果然没错,杨七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杨七长出了一口气,苦笑道“朕是有些心急了……儒家确实不同于佛道两家,朕只是想处置一个孔连杰,就引起如此反弹。 儒家已经侵入到了中原大地的血液,一时半刻,确实很难根除。 除非朕……” 初醒好奇的眨巴着眼疑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什么? 除非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文化大改革。 在那种轰轰烈烈的大改革下,儒家会被撕得粉碎。 只是,对国家伤害太大。 不到万不得已,杨七绝不会用。 杨七含糊的道“没什么……” 他转移话题道“对了,你别惯着宗卫那三个小家伙。他们三个被你们惯的,都成了宫中一霸了。娘梨花枪上的拓木柄,还有爹大金刀上的铁木柄,被他们三个烧成了烧火棍,还振振有词的说这些东西放在宫里,少了一些烟火气,他们给填一填烟火。 特别是小宗卫,趁着爹睡着了,防火烧了爹的胡须,害的爹没脸去武院授课,给朕使了好几天白眼。 不然你还真以为朕会因为几个错字,就打他们?” “咯咯咯……” 初醒被三个小家伙的丰功伟绩,逗得娇笑连连。 她捂着嘴笑道“爹和娘都没怪罪他们,你怪罪他们做什么?” 杨七板起脸,“得让他们心中有所畏惧,真要养成了为所欲为的性格,那以后遭殃的就是大燕国的百姓。” 初醒笑道“看来陛下对三个小家伙期望很高啊!他们三个,正是玩闹的时候,每日里除了在你这里写写字,也没什么其他的功课。 你又不让他们学习那些繁文缛节的礼仪,他们自然有无穷的精力折腾。 打孩子始终不是个办法,陛下您只要想办法耗光他们的精力就可以了。” 杨七端起下巴,若有所思,“你说的有理,三个小家伙年龄也不小了,是到了打熬筋骨的时候了。” “陈琳!” “奴婢在!” “去传朕旨意,招杨洪回燕京城,入宫觐见。” “诺~” 对于三个小家伙学武的事情,杨七心里早有谋划。 杨家有杨家传家的武艺,只是目前空闲的,唯有老杨一人。 偏偏老杨对杨宗卫三个小家伙很和蔼可亲。 即使杨宗卫三个小家伙烧了老杨的胡须,老杨也只是瞪着眼睛吓唬了他们一下。 每次看到老杨把杨宗卫架在脖子上在宫里乱跑的时候,杨七都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他很想逮住老杨问一问,当年你可不是这么对我的啊? 所以说,把三个小家伙交给老杨,肯定会被老杨惯坏。 相比而言,杨洪就好了许多。 杨洪性情温和,却有自己的坚持。 面对有些事的时候,态度异常的强硬。 虽然杨洪并不精通杨家传家的武艺,但是却精通别的兵器。 有道是月棍年刀久练枪。 枪法是最难练的。 孩子们打熬筋骨,刚好适合耍一耍入门的棍法。 等到三个小家伙棍法耍的有模有样的时候,根骨彻底长成的时候,再练习枪法刚刚好。 三个小家伙出了御书房以后,特别畅快的跑到了御花园去玩了。 他们丝毫不知道,杨七已经把他们的学习计划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他们三个小家伙,恐怕就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几天快活日子了。 初醒陪着杨七,又说了不少宽心话。 直到把杨七胸中闷气舒缓以后,才离开了御书房。 初醒离开了御书房以后。 杨七缓缓起身,踱步到了南墙边上,看着上面的那一副庞大的地图边上,瞧着上面那一个个的书院标识,呢喃自语。 “朕需要护佑你们慢慢长大,你们长不大,朕不敢下狠手对付儒家啊!” 单单从百官们拼死护持孔连杰,杨七就不难看出,儒家在世人们心中早已根深蒂固。 孔连杰仅仅是个不成器的败家子,他做过的那些丑事,可以说是罄竹难书,可是即便如此,百官依然护着他。 由此可见,儒、孔不分家。 第0876章 对付儒家,还得从长计议 时间一晃,到了八月底。 秋日临近,万物皆有些萧瑟。 然而,燕京城内却人声鼎沸。 历经两个月,燕京大学堂在数万人的努力下,终于落成。 一座占地近万亩的大学堂,从燕京城的东南角拔地而起,彻底的成为了燕京城内除了皇宫以外,又一个地标性的建筑。 燕京大学堂纳新的时间,早在一个月前就由官方公文,下发到了各地。 由于杨七暂停了科举,读书人想要谋取官位,只能从燕京大学堂身上下功夫,所以天下的读书人在一个月时间内,纷纷蜂拥到了燕京城。 随着大批大批的读书人到来,为这繁华的燕京城,添上了许多文化气息。 街道小巷里,皆能碰到读书人。 按理说,读书人跑到了燕京城,又遇到了燕京大学堂这个特殊学堂纳新,应该蜂拥而入的。 可是,事实上,读书人到了燕京大学堂门口以后,却出了幺蛾子。 他们到了燕京大学堂门口,既不进去,也不让道,就那么直挺挺的堵在门口。 原本还等着纳新露脸的向敏中看到这一幕,有些懵。 他下意识的问身边赶来维持秩序的吕蒙正,“吕贤弟,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吕蒙正翘起胡须,苦笑道“我猜,八成跟孔连杰有关。” 向敏中眉头一挑,低声道“陛下跟百官们扯皮的事情,还没扯完?” 吕蒙正叹气道“百官们铁了心要维护孔连杰,以此维护儒家颜面。陛下不愿意放过孔连杰,自然得僵持下来。” 向敏中恼怒道“原本我也有心维护一下孔连杰,借此维护儒家颜面,可是自从得知了孔连杰做的那些恶事以后,我对他再无好感,甚至恨不得让陛下将他千刀万剐。 百官们也是可恶,难道他们就看不到孔连杰做的那些恶事吗? 欺男霸女、草菅人命、强占民田、强掠良家。 这桩桩件件,那一件不是该死的大罪。” 吕蒙正瘪瘪嘴,苦笑道“事情可远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现在孔连杰的生死,已经跟他所作的恶事无关了,他在百官们心中,代表的是儒家。 他死,说明陛下容不下儒家,你说百官能答应? 放任他活下去,你说陛下会不会答应?” 向敏中闻言,愤愤不平的低吼道“该死,孔连杰简直就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整锅好汤。” 吕蒙正撇撇嘴,感慨道“孔连杰是不是老鼠屎,跟你无关。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的现状吧。这些站在学堂门口,不仅不出的读书人,摆明了是百官们族内的子弟。 其他零散的读书人,在他们的压迫下,也跟着纷纷效仿。 看他们的架势,今日只怕不好收场。 若是你今日招收不到学子,不仅你的脸面不好看,只怕陛下也会跟着脸面无光。” 向敏中瞪了吕蒙正一眼,没好气道“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吕蒙正认真的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而是真的在幸灾乐祸……哈哈哈哈……” “信不信我挑唆他们去冲击你的府尹衙门?” 向敏中恶狠狠的威胁。 吕蒙正吓的跳脚,赶忙道“你可别……” 由不得吕蒙正不害怕。 向敏中为官多年,祸水东引的小手段还是有的。 跳动一些涉世不深的读书人去衙门闹事,还是手到擒来的。 “小弟过了今岁,满打满算,就任职三载了。小弟还指望着升官呢。你若是一闹,小弟这升迁的事情,只怕就要黄了。” 向敏中得意的瞥了正在哀求自己的吕蒙正一眼,然后看向了门口的读书人,“一群涉世未深的小家伙而已,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人物,跟我扳手腕,还嫩了点。” 向敏中随手招来了一个书院里的教授,低声吩咐了几句。 然后抱起双臂,准备在门口看好戏。 就在向敏中等待着看好戏的时候,读书人在燕京大学堂门口施压的消息,也传到了宫里。 杨七正在跟杨洪商量杨宗卫三个小家伙的教育问题。 听到了彭湃小声汇报以后,感慨道“儒家果然势大,为了一个废物孔连杰,一个月之内,朕接到了一百六十多份乞骸骨的奏折,接到了一万三千六百份的求情奏折。 如今,朕开个学堂,读书人们都集体施压。 都当朕好欺负啊!” 彭湃在一旁躬身道“陛下,要不要属下带人去驱散那些读书人?” 杨七摆摆手,“不必,朕相信向敏中有办法对付那些读书人。他若是连一群涉世未深的小家伙们都镇不住,那这个燕京大学堂的山长,他也就别当了。 你派人盯着就行,避免有些心怀不轨的人借机闹事。 终究是一群涉世未深的小家伙,受人蛊惑,才做出这等举动。 若是被人利用,发生了流血事件,到时候还真不好收场。” “诺~” 彭湃得令以后,立马下去指挥人手行动。 杨七把三个小家伙交给了杨洪,背负着双手,晃晃悠悠的往御书房内走去。 路径后花园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宫娥鬼鬼祟祟的蹲在地上。 好奇心驱使着杨七,踱步走了过去。 走近以后,杨七就发现小宫娥,正在挥舞着一柄小锄头,在不停的挖地。 杨七眉头一挑,脑子里就冒出了许多宫廷秘闻,当即板着脸,低声质问,“你在做什么?” “啊?!” 小宫娥吓了一跳,一个屁股蹲跌坐在了地上。 等看到了杨七的面容以后,吓的赶忙起身,墩身施礼。 “奴婢……奴婢……奴婢参见陛下……” 杨七继续冷冷的问,“你在干什么?” 小宫娥吓了瑟瑟发抖,声音微小的道“奴婢……奴婢在挖酒……” 杨七眉头一挑,“嗯?” 小宫娥吓的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当即竹筒倒豆子一样,把她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通。 原来宫娥们在闲暇的时候,喜欢赌两手。 但是她们很少赌钱,赌的都是曹琳四女和佘赛花赐下的东西。 前些日子。 苏易简派人从济州府给杨七弄了一批杏花酒,送到了宫里。 杨七分给了曹琳四女。 由于酒量庞大,曹琳四女就赏赐了一些给手下的宫娥。 小宫娥手脚勤快,也得了一小瓶的赏赐。 可是她贪杯,一口气给喝完了。 等到跟姐妹们对赌的时候,她就傻眼了。 于是乎,她起了心思,准备瞧瞧的自己酿造。 也不知道她从那儿弄到的酿制杏花酒的工艺,弄了两瓶,埋在了此地。 今日是她起酒的日子,没料到被杨七给撞见了。 并没有涉及宫闱秘事,这让杨七心情好了很多。 当即,他吩咐小宫娥,“挖出来,朕看看。” 小宫娥不敢违背杨七的命令,小心翼翼的挖出了她酿造的杏花酒。 挖开了泥土,两个小小的瓶子出现在了杨七眼前。 杨七目光落在瓶子上的时候,略微有些发愣。 两个在宫内随处可见的瓶子,却让杨七愣在了当场。 原因无他。 只因杨七看到了瓶子上的那一副半埋在泥土下的山峦画,想起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忍住了心头的兴奋,微笑着对小宫娥道“你很不错……” 然后。 杨七丢下了愣在原地的小宫娥,风风火火的回到了御书房。 直到杨七的身影消失,小宫娥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到御书房内的杨七。 当即在书架上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了一本古籍。 《山海经》。 翻开了《山海经》,杨七铺开了一张纸,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神态颇有一番眉飞色舞的感觉。 就在杨七眉飞色舞的写写画画的时候。 向敏中也在眉飞色舞的跟吕蒙正挤眼睛。 “吕贤弟啊!瞧着吧,好戏马上要开锣了。” 吕蒙正撇撇嘴,不屑道“那我就等着看能有什么好戏……” 两个人的目光,顺势落在了人群中。 只见在热闹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两个异类,一大一小。 大的在前,小的在后。 大的招呼小的,“二弟,我们到燕京大学堂了,你快点。” 小的背着行囊,气喘吁吁的道“大哥,你慢点,等等我……” 两个看着很朴实的青年穿着粗布麻衣,背着行囊。 他们二人在人群中拥挤着往前的时候,引的其他的读书人怒目相向。 二人一脸憨厚的跟人家道歉,然后继续往外挤。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两个憨货给吸引了过去。 大的挤到了前面以后,对人群里还在拥挤着往前的小的招呼道“你快点,这里人好多。看他们的架势,都是报名来的。你要是迟了,抢不到名额,回去可要被咱娘打死。” 小的背着行囊,一边往前走,一边嘟囔道“不是说招收两千人吗?这里的人还不足两千呢。” 大的当即瞪眼道“谁跟你说的招收两千人的。这可是燕京大学堂,将来从这里出来的人,可都是要当官的。 以前在宋国的时候,你见过那次科举录取过几千人?” 小的一脸愕然的道“啊?!” 大的口中说出的这个问题,事关重大,几乎关系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前程。 当即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想要仔细聆听。 大的眼看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当即脖子一缩,等到小的挤到了前面以后,拉着小的到了一边,悄声的道“我可听说了,这一次燕京大学堂,只录取五百人……” 小的瞪着眼珠子,惊叫道“五百人?朝廷的公文上不是说,要收两千人吗?” 大的敲了小的一个板栗,低声骂道“你是不是蠢?朝廷下发的公文上,分别有大同书院、金陵大学堂、燕京大学堂、汉城大学堂,四个学校,平均一下,每个学校收多少人?” 小的一脸愕然。 然而。 他们兄弟二人的对话,却在极短的时间内,传到了所有读书人耳中。 毕竟,在这个人满为患的燕京大学堂门口,他们说什么话,用再小的声音,都逃不过别人的耳朵。 许多读书人听到了这个消息以后,都嗤之以鼻,暗地里鄙夷这两个兄弟没文化。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心里却多了一丝紧迫感。 “赶紧去报名!” 大的拉着小的就要进去报名。 刚走了两步,却被人拦下。 “两位,天下儒生是一家,如今大家都在这里看着,你们两个提前进去,就不怕得罪大家吗?” 大的一脸愕然,侧过头问小的,“他说什么?” 小的低声道“他说天下儒生是一家……” “呸!” 大的当即啐了一口,不屑的骂道“你们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谁跟你们是一家了?老子考的是工科,学的是造火炮火枪。 就你们,也配跟老子一家。” 那个拦下他们兄弟二人的读书人,被骂的狗血淋头,偏偏还没有还嘴的余地。 然后愣愣的看着这兄弟二人,结伴进入到了燕京大学堂内。 学堂门口,吕蒙正神色怪异的问身边的向敏中,“这两个极品是你安排的?” 向敏中点点头,又摇摇头,低声道“不算是我安排的,他们本就是前来燕京大学堂内报名的,我只是派人去告诉他们,招生名额从两千人,改至五百人,先到先得。” 吕蒙正眉头一挑,暗地里给向敏中竖起了大拇指,“一下子将人数缩小了四倍,你狠。只是你回头怎么向陛下交代?” 向敏中老神在在的道“交代?为什么要交代?燕京大学堂暂开四科,每一科五百人,刚刚好啊。” 吕蒙正一愣,愕然道“朝三暮四的故智?” 向敏中嘿嘿一笑,“一些小手段,教训一下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们而已。” “佩服佩服!” “不敢不敢!” 就在他们二人互相寒暄的时候。 燕京大学堂内,突然出来了一个学究,手里扛着一块牌子,立在了大学堂门口。 上书一行大字。 余四百九十八人。 “呼~” 燕京大学堂门口的读书人们,瞬间炸开锅了。 当即就有人拔腿跑向了燕京大学堂内。 “梁兄……” “伍贤弟……” “闻人大哥……” “……” 一声声亲切的呼唤,也没能拦住读书人的脚步。 开玩笑,无声的抗议归抗议,但是跟前程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第0877章 根深蒂固的儒家 燕京大学堂开学第一日,创造了一个史无前例的纪录。 短短一个时辰,两千名学子,全员招齐。 要知道,燕京大学堂可不是敞开门户,谁都能进的地方。 读书人想要进入到燕京大学堂,必须经过六道严苛的考核,考核通过以后,才能顺利的进入到学堂内。 由此可见。 这进入燕京大学堂的两千名学子,在报名的时候有多迫切。 虽然燕京大学堂的山长在报名的时候,以朝三暮四的故智戏耍了一下学子,但是考进燕京大学堂的学子,却没一个人埋怨他。 甚至,他们心里对向敏中还怀有一份感激。 特别是那些纯粹的读书人。 燕京大学堂看似一下子招收了两千名学子,可是对纯粹的读书人而言,这个名额真的只有五百人。 因为燕京大学堂招收的两千名学子,其他三科占了近一千五百人,留给纯粹的读书人的名额,只有五百。 而此番起来考燕京大学堂的纯粹的读书人,却是最多的。 据不完全统计,足足有一万多人。 由此可见,竞争有多激烈。 而能够进入到燕京大学堂内的学子,他们不认为他们比那些被淘汰了的读书人强。 因为在那些被淘汰了的读书人中间,有许多都是成名已久的人物。 而他们这五百人,能抢过那些成名已久的人物,进入到燕京大学堂,就是因为向敏中朝三暮四故智的缘故。 正所谓几家欢喜,自然有几家忧愁。 在两千名第一批燕京大学堂学子们的欢呼声中,向敏中让人缓缓的关上了燕京大学堂的大门。 而被阻挡在门外,一万多的读书人,脸色铁青。 他们心中充满了不甘、愤恨、无可奈何。 那一道门,就像是一道天堑,横跨在中间,让他们感受到了天上地下的区别。 从此以后,大家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他们感受到了大燕国朝廷的强硬,真真正正的强硬。 燕国渴望人才,燕国需要人才,可燕国不求人才。 “张兄,向敏中这老货太可恶了,论才学,您在我们中间可是第一人。如今居然被罢落,这其中必有猫腻。以小弟看,陛下囚禁了圣人后裔,如今又以此打压我们儒生,肯定是要对我们儒家下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事到如今,自然不乏小人开始出面继续蛊惑。 被唤作张兄的人,脸色阴沉着,等到那人说完了话以后,他目光冰冷的扫了那人一眼,“吴浩,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吴浩一愣,愕然道“张兄,您这是何意?” 被唤作张兄的人冷冷的道“你跟你身后的人要为难陛下,却不该把我当成马前卒。听信了你一番谗言,我耽误了一次前程。你觉得我还会再听下去吗? 哼!告辞!” “张兄,张兄,您听我说啊!张兄,您去哪儿啊?” “前去金陵,金陵大学堂报名,比燕京大学堂晚半个月,希望来得及……” 众读书人被那位张兄提醒以后,纷纷起了去金陵的心思。 一个个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燕京大学堂门口的这一幕,自然被彭湃一点不落的告知给了杨七。 杨七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乐呵呵的笑道“朕就知道向敏中不会辜负朕的期望,他果然有办法对付那群小家伙。 那群小家伙受到了一次教训,后面自然会学乖。 他们既然有心赶去金陵,朕也就顺水推舟,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派人去金陵府传旨,金陵大学堂加开两科,扩招千人,并且延迟二十日举行招生。” 彭湃闻言,在一旁赞叹道“陛下英明……” 杨七摇头笑道“没什么英明不英明的,他们有心报国,朕自然要给他们报国的门户。更何况,此举不但能挫败背后那些人的阴谋,还能为朕招揽一大批可用的人才,朕何乐而不为。 儒家根深蒂固,我们没办法一次性铲除它,只能一步一步的斩断它的根须,直到有力量将它连根拔起。”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传旨。” …… 时间一晃,两日已过。 杨七换上了一身便装,带着几个随从,前往到了燕京城门口。 刚到燕京城门口,就看到了一队车马,从远处缓缓驶来。 杨七快步迎了上去。 宽大的马车上,马车的主人看到了杨七,当即叫停了马车,匆匆跳下车,小跑着迎上了杨七。 二人临近。 其中一身深深的躬身施礼,“臣苏易简参见陛下……” 杨七上前,一把浮起了苏易简,感慨道“你在苏杭一待就是半年多,朕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苏易简苦笑道“臣倒是想回来,可是没有完成您交代的政务,臣不敢回来。” 杨七调笑道“如此说来,苏杭等地的田产已经均分下去了?” 苏易简缓缓点头,感慨道“这一趟差事,可比臣治理南国苦多了。查出来的东西可以说是触目惊心啊。” 数十年的积怨,一朝揭开,触目惊心是肯定的。 这在杨七的意料之中。 杨七拽着苏易简说道“咱们回宫再说,朕已经备好了酒菜,等着给你接风洗尘。” 苏易简一愣,惊喜道“有酒?臣可半年没沾酒了,快走快走。” 君臣二人回到了宫里以后。 当即摆上了酒菜,一边吃,一边聊天。 苏易简连干了三杯,爽的直打激灵,若不是杨七拦着,他能一直喝下去。 “别着急,朕今日许你喝一壶,所以这一壶酒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你可以留着慢慢喝,还是跟朕说一说苏杭等地的事情。” 苏易简闻言,当即把酒壶抱在了怀里,开口道“臣初到苏杭,在吕端的帮衬下,快速的平定了苏杭等地的叛乱。 然后清查了当地的田亩。 经过臣的清查,苏杭等地,数十年间,被隐没的土地多达数百万亩。 豪族相连,土地兼并,可以说是触目惊心。 若不是此次清查,还翻不出这些来。 足足数百万亩的土地,每年要少给朝廷缴纳多少税赋? 数十年堆积在一起,数字更加庞大。 这些个大地主们一个个借此,吃的是脑满肠肥。 陛下,您知道吗? 臣查抄的脏钱,多达一万万两。” 听到这个数字,杨七的心脏下意识的抽搐了一下。 要知道,以南国钱行跟脚,如今能够拿得出的流动的银两,也不过十万万两而已。 而南国钱行的生意,可是遍及了这一大片土地,勾连了近八个国家。 苏杭等地大地主的存银,居然比的上十分之一的南国钱行。 由此可见苏杭等地的富庶。 苏易简继续说道“其中最恐怖的就是济州府的孔家,整个曲阜,能耕种的田产有四百多万亩,孔家占其一半。半个曲阜的人,都在给孔家做工……” 杨七眉头缓缓皱起,疑问道“为何你给朕的奏折上,并没有提及孔家的事?” 苏易简苦笑道“孔家牵连甚广,臣没办法查他们,自然没办法告知给陛下。” 杨七目光微冷,低声道“有人阻拦?” 苏易简脸色更苦,“岂止是有人阻拦,整个济州府的官员们,在听到了要查抄孔家的时候,一个个都给臣使绊子。 甚至还有些济州府外的官员也给臣使绊子。 还有人明目张胆的站出来,骂臣羞辱圣人门庭,他们要跟臣拼命。 若不是有兵马护着,臣只怕进了济州府,就出来不来了。 当然了,臣也不敢仗着有兵马,就强行查抄孔家。 不然很有可能会激起一场激烈的民变。” 杨七拳头下意识的紧握,随后缓缓放松,他缓缓笑道“没查抄也好,终究是圣人门庭,多少也要给圣人一些面子。” 苏易简闻言,一脸愕然的看向杨七。 杨七挑眉道“你这么看着朕做什么?” 苏易简狐疑道“臣就是想看看,臣离开京城的这段日子,陛下是不是换了个人?” “何出此言?” “臣对陛下可是很熟悉的,在臣的认识里,陛下是一个嫉恶如仇,决不妥协的人。今日听到了孔家占据了近两百万亩的良田,居然轻飘飘的放过了,这不应该啊。” 杨七没好气的瞥了苏易简一眼,“那你让朕怎么样,率领着大军杀过去,把孔家夷为平地?” 苏易简心头一跳,赶忙道“那可不敢,陛下要真这个干了,必定狼烟四起。” 杨七摊开手,无奈的道“那不结了……朕既然暂时不能拿孔家怎么样,就只能先忍忍,从长计议了。你知不知道,从孔连杰被朕扣押以后,上书为他求情的奏折,数以万计。 对了,其中有一份还是你写的。” 苏易简闻言,正色道“在臣看来,孔连杰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罪该万死。不过,他的身份牵连甚大,陛下还要妥善处置。 再说了,圣人后裔也不全是这种货色。 臣在济州府的时候,就结识了几位孔家人,他们皆知书达理,明辨是非,只是碍于身份,得不到重用。 臣之所以给陛下上书,也是害怕陛下一怒之下,杀光了所有孔家人。” 杨七苦笑道“在你眼里,朕就是这么嗜杀的屠夫?” 苏易简干巴巴的一笑。 杨七叹气道“朕经常杀人,并不代表朕真的嗜杀。只是在遇到了事情的时候,诸多的解决办法中,唯有杀,是最快速最便捷的。也唯有杀,能让人深刻的记住教训。 而在孔家这件事上,朕知道其中深浅,自然不可能采用暴力的手段。 朕只是囚禁了孔连杰,就有数万份的求情奏折。 朕要是杀了他,只怕摆在朕案头的就是数万份请辞的奏折。” “哎……朕还要指望他们治理大燕国千千万万百姓呢。” 苏易简狐疑的看了杨七一眼,小声嘀咕道“臣觉得,陛下您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杨七瞪起眼珠子,冷哼哼的道“小声说什么呢?” 苏易简赶忙道“没说什么。” 杨七板着脸道“朕可全都听见了。” 苏易简尴尬的笑道“臣就是觉得,陛下肯定不会这么轻易的放任孔家中的那些毒瘤们继续祸害大燕国江山。” 杨七突然咧嘴笑了,“还是你了解朕,过来,朕让你看个好东西。” 苏易简赶忙站起身,跟着杨七到了龙案前。 在龙案上,摆着一张白布,掀开了白布,露出了一张庞大的牛皮。 牛皮上勾勒着一副奇怪的地图。 杨七随手一点,道“这里,就是我大燕国……” 苏易简瞪着眼珠子,愕然道“我大燕,不可能这么小。” 杨七无奈的道“事实上,我大燕就是这么小。” 苏易简头摇的像是个拨浪鼓一样,坚定的道“臣不信,陛下您是从哪儿弄到的这么一副图,用来哄骗臣。” 杨七坦言道“朕可没有哄骗你,这一张图,是朕在一本古老的《山海经》中发现的。根据《山海经》中对照,其中的描述跟这幅图,基本上吻合。 也就是说,我们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就是这个样子。 而我们大燕国,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纵然事实摆在了眼前,苏易简依然摇头表示不信。 毕竟,他要是信了这张地图上的东西,那他脑海里存了几十年的很多东西,都会被打的粉碎。 而且目前能证明这张图上的东西为真的,只有一部古老的《山海经》,谁也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猫腻。 接下来,任凭杨七如何解释,苏易简都是一个劲的摇头说不信。 到最后,杨七也不指望取信苏易简了,他叹气道“你信不信随你,反正朕现在交给你的任务就是,让大燕国的百姓,相信这张图是真的。” 苏易简惊愕的道“你要干嘛?” 杨七挑眉道“干嘛?当然是借此挖掘儒家的根基啊。你说说,如果百姓们真的相信了这张图上的东西是真的以后,儒学中的很多说法,是不是就成了子虚乌有之谈?” 苏易简惊恐的嘴角抽搐道“就算是百姓真相信了这个东西,受到影响最大的也是道家。” 杨七似笑非笑的道“一旦百姓相信了这图是真的,那么天圆地方之说,就会被打破。倘若这个时候,有人掀起新学,解释这个世界的存在,你说儒学在此冲击下,还能不能站稳脚步。” 苏易简咬牙道“儒学能在百家中脱颖而出,自然有它过人之处。并不是一两个学说就能推翻的。” 第0878章 放长线 “山人自有妙法……” 杨七故作高深地仰起头。 苏易简耷拉着脑袋,不屑的嘀咕了一句,“装神弄鬼……” “嗯?!” “陛下英明。” 眼见杨七剑眉横立,苏易简赶忙拍马。 杨七背负双手,瞥了苏易简一眼,“算你识趣……朕交代给你的这个任务能不能完成?” 苏易简迟疑了一下,“难度不是很大,但是臣需要监察司的人配合,最好火山卫、稻草人两部,也能给与一定的配合。” 蒙骗天下人,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单凭苏易简一个人,自然完不成任务,他需要帮手。 “朕回头会给陈琳和彭湃下旨,让他们配合你行事。” “多谢陛下。” “……” 苏易简领了任务以后,并没有离去,而是静静的站在书桌前。 杨七斜眼瞥了他一眼,“还不走?” 苏易简当即绕过了龙案,扑到了御书房一侧的饭桌前,抄起了桌上的酒壶,二话不说就往门外跑去。 杨七见此,哭笑不得。 …… 苏易简离宫后,一直到九月底,大燕国出奇的风平浪静。 除去金陵大学堂招生的时候一口气招纳了四千学子,引起了举国议论外,再没有发现任何值得人注意的事情。 时间一晃,到了十月。 万物萧瑟,一片枯黄。 正值农闲,燕国宰相苏易简上书,提议征发劳役,修葺官道。 燕国境内,西北四府的官道,应该算是整个燕国最齐备的,其次便是燕国从宋国掠夺来的山东、江南、西南等地。 反观燕国都城燕京城所在的原燕云十六州的官道,由于废弃多年,破败不堪。 虽然杨七在收复了燕云十六州以后,多次修葺其境内的官道,但是相比于西北四府、山东、江南、西南等地,还有不小的差距。 甚至比千沟万壑纵横的汉城等地也不如。 所以,大修原燕云十六州内的官道,刻不容缓。 不得不说,苏易简上书挑了一个好时候。 百官们正在跟杨七因为孔连杰的问题打擂,没人有心思搭理苏易简的上书。 所以苏易简的奏疏在朝堂上转了一圈,轻而易举的得到了批复。 拿到了征发劳役的批复文书,苏易简二话没说,就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建设。 一口气征召了近百万的劳役,沿着原官道的旧址,依照燕国官道的标准,开始就近修葺官道。 轰轰烈烈的官道修葺活动,持续了大半个月。 乾元元年,十月十九日。 一个注定要被燕国百姓铭记的日子。 在这一日,发生了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民夫们在疏通通往沧州的官道的时候,挖掘出了一个庞大的遗迹。 在遗迹内,民夫们发现了一道巨大的石刻地图,还有许多的破烂的竹简。 一些识字的民夫,通过石刻地图上的文字和标识,以及破烂竹简上的文字记载,发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我们住在一个球上!’ 不等民夫们将这个消息传出去。 得到快马急报的杨七,派遣出了神机卫、羽林卫,两卫合计一万人将遗迹团团围住,并且软禁了一应的知情人员。 然而。 杨七不封锁还好,杨七这么一封锁,彻底勾起了百姓们的好奇心。 百姓们纷纷奔走相告,流言漫天飞。 众说纷纭之下,百姓们很希望朝廷给出一个答案。 然而,朝廷从一开始,就一直在保持沉默。 就在百姓们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一个被困在遗迹内的民夫逃了出来。 他喊出了那一句震惊世人的话。 “我们住在一个球上!” 这一句话,彻底引动了燕国的所有人。 百姓们不愿意相信这句话,毕竟天圆地方之说,是天地间的至理。 可是,朝廷捂得越严实,百姓们就觉得这其中可能有问题。 内心深处不由自主的就往球上想。 而且,不仅仅是百姓们这么想,百官们也这么想。 一些能跟杨七说上话的人,纷纷想办法跟杨七见面,想要知道个究竟。 甚至,连宫里的人都按耐不住了。 曹琳应该是四女中,好奇心最重的一个人。 她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风风火火的就闯到了御书房内。 只是流言之事,她不便于直接开口。 所以就借着教育孩子为名,三番五次的往返于御书房内。 这下子,可哭了三个孩子。 一篇新编的蒙学文,洋洋洒洒五千多字,被三个小家伙抄写了三遍,手都抄麻了。 眼看着曹琳又一次进到了御书房,三个小家伙浑身都开始打哆嗦了。 杨七放下了手里的笔,不等曹琳开口继续督促孩子们抄书,就对三个小家伙摆了摆手,“你们三个出去玩吧……” 三个小家伙如蒙大赦,拔腿就跑。 曹琳跳着脚喊着,“不许走……” “行了!” 杨七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别折腾孩子们了。” 曹琳心虚地道“臣妾就是为了督促孩子们读书……” “得了吧。” 杨七戳穿了她的谎言,撇撇嘴道“一篇五千字的发蒙书,孩子们早已背过了,抄再多有什么用。除了让孩子们觉得厌烦,没有其他任何好处。 而且,你要是真心想督促孩子们读书,也不可能一个劲的盯着发蒙书不放。 你三番五次的往朕的御书房跑,摆明了是有事问朕,督促孩子们读书,只不过是个说辞。” 曹琳一愣,娇滴滴地凑到了杨七身前,轻声道“臣妾就知道,臣妾这点儿小心思,瞒不过陛下您。” 杨七瞥了她一眼,无奈地道“说吧,又想跟朕求什么?” 曹琳撇着嘴,一脸幽怨地道“在陛下心里,臣妾就是那么贪得无厌的人吗?” 杨七斜眼,瞪着她道“难道不是?” 曹琳嗔怒地瞪了杨七一眼,不悦道“臣妾这一次不求什么,就是过来替姐妹们问问,您到底在沧州的官道上发现了什么宝贝,为何秘而不宣?” 杨七挑眉,“是你想知道,还是你们都想知道?” 曹琳磨牙道“我们都想……” 杨七狐疑地道“一个小小的遗迹而已,值得你们四个人如此关注吗?” 曹琳一脸认真地道“臣妾听说,陛下在里面发现了神仙府邸,在里面秦始皇求而不得的长生不老丹之类得东西。” 杨七闻言,错愕地看着曹琳,“你是不是傻?这种话你也信?” 曹琳毫不在意杨七地鄙夷,她依旧认真地道“长生不老之类的,臣妾自然不信。可是臣妾听说,里面有能让人永葆青春的驻颜丹。” 杨七听到这话,差点没被气的吐出一口逆血,他恼怒地道“谁告诉你的这些神神叨叨得东西,你回去以后立马掐死他。 还驻颜丹,修仙得去找道家。” 曹琳一脸不信,“那您告诉臣妾,里面有什么?” 杨七认真地看向曹琳,叹气道“你最好不要知道。” 曹琳坚定地道“臣妾想知道……” 杨七长叹了一口气,随手从背后的书桌上抽出了一本崭新的书籍,扔给了曹琳,不咸不淡地道“自己看吧……” 曹琳狐疑地翻开了书,只看了一页,一脸惊愕地喊道“这不是真的吧?” 杨七无奈道“从头到尾都是朕派人弄出来的东西,你说是不是真的。” 曹琳恼怒地一跺脚,扔下了手里地书本,“您为什么不早告诉臣妾,害的臣妾闹笑话。” 杨七幽幽道“朕所图非小,被你提前知道了,打乱了朕的计划,朕找谁说理去。” “哼!” 曹琳冷哼了一声,丢给了杨七一个后脑勺,一脸怨气地离开了御书房。 也就是从这天起,曹琳足足一个月没见杨七。 宫里人知道了真相,不再闹腾。 可宫外的人并不知道真相,依旧闹地欢。 特别是那些有心的官员,他们在得知了此事由苏易简负责以后,一个个携带重礼,去苏府打探消息。 一时间,苏府内门庭若市。 苏易简自知事关重大,当即闭门谢客。 这下,百官们好奇心就更重了,反而没有心思盯在孔连杰身上。 杨七一方面让苏易简继续造势,另一方面开始瞧瞧的对燕国境内的官员们频频调动。 一直为儒家摇旗呐喊的官员,杨七给他们加官进爵,却把他们调任到了一些并不重要的岗位上。 空出来的重要的岗位,杨七纷纷安插了大批的实干家,以及一些出身军伍和毕业与大同书院的学子。 等到百官们意识到此事的时候,杨七已经完成了近一半的调动。 地位被动摇,百官们的目光再次放到了朝廷上,开始了新一轮跟杨七打擂。 百官们似乎也意识到了这是一场骗局,所以开始放出流言,引导百姓。 一时间,官员沧州遗迹的各种传闻,缓缓的消声灭迹。 双方这么一闹,就是两个多月。 时间一晃,进入到了隆冬。 年关将近。 孔连杰已经被关了大半年。 百官们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上书为孔连杰摇旗呐喊越发频繁。 御书房内。 杨七盘腿坐在火炕上,紧皱着眉头,看着桌上堆放的奏折。 彭湃身穿着一身裘皮,弹了弹身上积雪,抱着一叠奏折进入到了房内。 “陛下,金陵送过来的奏报。” 杨七看也没看,皱着眉头道“又是辞官的奏折?” 彭湃苦笑道“这回不是辞官的奏折……” 杨七眉头舒展,笑问道“好消息?” 彭湃吧嗒了一下发苦地嘴,低声道“更坏的消息……人家现在不辞官了,而是效仿当年的苏相公,直接挂印封金而去。 从腊月初一到今日,已经有一百多位官员挂印而去了。” 杨七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长叹一口气,“儒家啊儒家,远比佛道两家更难对付,确实急不得。这才稍稍一逼,就有这么多人辞官。” 杨七缓缓握紧了拳头,“当朕好欺负吗?” 彭湃感受到杨七胸膛里的闷气缓缓升起,当即赶忙劝谏道“陛下息怒,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动杀心。一旦您下了杀手,只怕场面会变得更不堪。” “呼~” 杨七吐出一口浊气,缓缓道“朕知道,此事急不得。眼看年关将近,这么多人辞官,对各地治理会产生很大的麻烦。 朕不想让这些腐儒舒服,但是朕却不能因此牵连百姓。” 彭湃微微一愣,愕然道“陛下这是要……” “你去监察司大牢传旨,放了孔连杰。” “放了孔连杰?” 彭湃一脸震惊,他急忙道“陛下,您这一放孔连杰,那些腐儒们尝到了甜头,以后肯定会蹬鼻子上脸。” 杨七冷笑道“他们蹬鼻子上脸?那也得有机会。沧州遗迹的事情,百姓们至今还不明真相。苏易简谋划的这一步棋,到了明年开春才是真正发威的时候。 朕就像看看,明年开春以后,沧州遗迹的真相暴露出来,这群腐儒们如何应对。” “可是这跟放了孔连杰……” 杨七抬手,制止了彭湃继续说下去,他幽幽地道“欲让其灭亡,先让其疯狂。释放孔连杰,看似是在服软,但是反过来想,是不是在引他们变得更猖獗? 等到沧州遗迹的真相掀开,吸引了百姓们注意力的时候,就是朕对他们出手的时候。” 彭湃郑重地道“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传旨。” 彭湃出了皇宫。 当即去了监察司牢房,释放了关押了大半年的孔连杰。 孔连杰出了牢房大门以后,仰天大笑,“哈哈哈……我乃圣人后裔,你们能奈我何。” 彭湃瞧着猖狂的孔连杰,恨的牙痒痒。 孔连杰看着牢房门口的彭湃,得意地道“早就跟你说过,你们怎么抓的我,就得怎么把我放出去。” 彭湃阴沉着脸,低吼道“滚不滚!再不滚,老子就算是冒着欺君之罪,也得把你关回去。” 孔连杰浑身一颤,底气不足地骂道“吓唬我,我是被吓大的?” 他这话说的硬气,可是腿上很自觉的往监牢外溜去。 出了监牢。 监牢外,数十个得到了消息的官员们,早已在等候。 孔连杰见状,一改刚才的狂妄,匆匆迎了上去。 “承蒙诸位厚爱,孔某才能得以脱困。” 孔连杰深深一礼,一脸郑重。 官员们连道不敢,“孔兄太爱,孔兄乃是圣人后裔,我等身为圣人门生,自当要保全孔兄。我等已经准备好了宴席,为孔兄接风洗尘,孔兄请。” “诸位请!” 第0879章 博弈 乾元二年,在一阵爆竹声中悄然而来。 普天同庆贺新春。 燕京城内热闹非凡。 最欢乐的要数文人们,文官们跟杨七扳手腕,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狠狠的激励了一把文人们的心。 志得意满的文人,成群的凑在一起,在燕京城里挥金如土,彻底拉动了燕京城内的娱乐行业的税收。 纵然今夜是除夕,文人们也没闲着。 财大气粗的孔连杰,决定从幕后走到台前,他挥金如土的包下了燕京城内最大的酒楼,长乐坊,请了燕京城内那些没资格去宫内所有文官们到里面饮宴。 有人隐隐的把孔连杰举办的这一场盛会,称作小宫廷夜宴。 可见其规模。 而且孔连杰选的这个地方,也很有挑衅的意味。 要说孔连杰不知道长乐坊是杨七小姨子开的,那就是个笑话。 满燕国的人都知道,长乐坊乃是杨七的妃嫔初醒的妹妹如梦开的。 而孔连杰选择在这除夕夜,选在这长乐坊内,开这一场盛会,不是挑衅又是什么? 长乐坊内。 孔连杰高举酒杯,呐喊道“诸位仁兄,举杯盛饮,恭贺新春。” “请……” 一群人杯酒交错。 喝过了几轮以后,孔连杰举着酒杯,提着酒壶,朗声道“孔某能脱牢狱,全赖诸位仁兄搭救,孔某在此谢过。” 说完,举起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官员们连连摆手。 “孔贤弟客气了,贤弟能够脱困,全赖圣人福泽,我等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对对对,我等只是略尽绵薄之力……” “……” 孔连杰当即摇头道“不不不,孔某觉得,诸位皆是有大学问,有大智慧的人。士林崛起,儒学崛起,还要仰仗诸位。” “孔贤弟客气,太客气了……” “……” 被圣人后裔称赞为有大学问,有大智慧的人,官员们觉得很有面子,一个个嘴上说着客气,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然而,孔连杰话风一转,道“诸位,我们读书为了什么?为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然,陛下暂停了科举十年,天下数万万读书人,十年之内,报国无门。 我辈读书人,又岂能坐以待毙呢? 诸位齐心,能救出孔某。 那诸位为何不齐心救一救数万万的儒生?” 孔连杰长身而立,作揖道“孔某不才,愿代先祖,恳请诸位救一救天下儒生。” 孔连杰连先祖都搬了出来,百官们自然不敢懈怠,纷纷起身回礼。 孔连杰义正言辞地道“拯救天下儒生,乃是我应尽的职责,诸位尽管放手一搏,一应罪责,孔某愿一力承担。” “孔贤弟言重了,我等身为儒家门生,自当为儒家尽一份力。” “对对对,再说了,我等家中,皆有子嗣在读书,即使孔贤弟不说,我们也会上书陛下,恢复科举。以前不说,只是苦无领头之人,如今有孔贤弟牵头,我等自然会尽一份力。” “……” 孔连杰见自己的目的达到,当即高喊道“好,那孔某在此代替天下数万万读书人,谢过诸位。” 孔连杰表现的一身正气,说的慷慨激扬。 长乐坊门口柜台上趴着的如梦听的直打哈欠,等到孔连杰一番慷慨激扬的话说完以后,她微微侧头,对身旁伺候着的丫鬟道“瞧见了吗?” 丫鬟轻轻点头,“奴婢瞧见了。” “知道怎么汇报给陛下了吧?” “知道……” 打发了丫鬟去给杨七报信,如梦似笑非笑的看着志得意满的孔连杰,撇嘴道“还真是一个不怕死的,你家姐姐我认识陛下这么久,还从没有见过有人挑衅了陛下,还能活下去的。 想你这么明目张胆,嚣张跋扈的,我就更没见过。 我很期待看到陛下会怎么处置你。” 长乐坊内发生的一切,通过火山卫的渠道,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初醒手里。 皇宫里的饮宴,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杨家一众人,跟百官们坐在一起,吃吃喝喝,欣赏歌舞。 初醒对曹琳笑了笑,曹琳会意,让开了一个位置,让初醒能跟杨七说上话。 “陛下……” 初醒凑到杨七身边,轻呼了一声。 “嗯?” 杨七放下了手里的酒杯,看向了初醒。 初醒低声道“如梦从长乐坊内传来消息,陛下您在宫里召开宫廷宴会的时候,孔连杰在宫外的长乐坊召开小宫廷宴会,据说有上百位官员赫然在列。 还有,孔连杰似乎准备联合百官,逼迫陛下收回暂停科举的圣旨。” 杨七一愣,回过神后低声笑道“他们爱闹,就让他们闹去吧,他们也闹不了几日了。你让人回话给如梦,让她将参与聚会的官员的名字都记下,朕回头给他们安排一些好去处。” 初醒会心一笑,低声道“臣妾明白……” 很显然,孔连杰的这个小举动,杨七并不在意。 宫廷夜宴继续进行。 君臣们吃吃喝喝,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此后一连三日,皆是沐休。 正月初四。 大朝会。 百官们早早就到了宫外候着,经过了三日的发酵。 孔连杰的话,早就传到了所有官员耳中。 一些官员们虽然觉得孔连杰狂妄,可是他的提议却很在理。 当即,百官们在暗地里碰头以后,决定趁着今日大朝会的时候,上书杨七,收回赞同科举的圣旨。 时辰一到。 百官们进入到了乾元殿内。 参拜过后。 当即就有官员跳出来,朗声道“陛下,臣恳请陛下开论才大典。论才大典,乃是国之重器。一个国家若要强声,人才乃是第一要务。 若是失了人才,到时候国无人可治,百姓无人可理,那是会出大事的。” “臣也恳请陛下收回暂停科举的圣旨,据臣所知,陛下当年发迹也是凭借科举发迹的,诸如苏相公、寇相公、吕相公等人,也皆是科举出身。 而如今,我们大燕,在您几位的治理下蒸蒸日上,可见科举是选拔人才的不二法门。 为江山社稷,为黎民百姓,陛下都应该开科举……” “……” 有人起头,自然有人效仿。 然后一个一个全跳了出来。 一瞬间,近乎有半数的官员们跳出来,劝解杨七开科举。 杨七脸上无喜无悲,淡淡的道“朕若是不收回成命呢?” “臣以死相谏!” “臣乞骸骨!” “……” 有人以死相逼,有人以辞官相逼,有人大声的呐喊。 杨七冷冷的看着他们表演,一言不发。 官员们闹着闹着,看杨七一点反应都没有,顿时有些骑虎难下。 “哼~” 杨七冷哼了一声,道“退朝……” 杨七一走,官员们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他们中间,真正愿意挂冠而去的人寥寥无几,杨七把他们晾在那儿,还真有些尴尬。 此后。 一连三日。 官员们只要一提恢复科举的话,杨七就一言不发。 君臣就处在了一个奇异的僵持状态。 官员们深知,这么僵持下去不是个办法,于是就找到了孔连杰。 孔连杰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借着夜色,赶到了一位御史府上。 “李御史?” “孔兄!” 二人见礼过后,入了内堂。 李御史请孔连杰坐下以后,奉上了香茶,笑道“孔兄深夜拜访,有何要事?” 孔连杰抿了一口香茶,笑眯眯道“孔某出现在李府,自然是为了送李御史一场富贵。” 李御史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杯,淡淡的笑道“无功不受禄啊……” 孔连杰轻笑道“李御史就不听听是一场怎样的富贵吗?” 李御史迟疑了一下,沉吟道“听听也无妨……” “据我所知,李御史对老家沧州的一大片地,一直有收入囊肿之心,只是碍于朝廷的政令,所以迟迟不敢有任何动作。 还有,李御史膝下两子,如今无官无职,一直在燕京城里浪荡,他们的前程一直是李御史的一块心病吧? 最重要的是,你还有一位私生子,早年被一个老和尚收留,如今被发配到了古北口外几百里外的苦寒之地。李御史一直想救他,可是苦无办法。 孔某说的可对?” 孔连杰轻声细语的细数,李御史听的心惊肉跳,他有些做贼心虚的下意识压低了声音,质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孔连杰淡然笑道“只要孔某想知道,就没有不知道的事情。” 李御史脸色阴晴不定的道“你想怎样?” 孔连杰老神在在的道“孔某要是说,孔某能帮你摆平这三件事呢?” “不可能!” 李御史想都没想就喊道。 “你不能办到的事情,不代表别人办不到。” 孔连杰信心满满的说。 李御史坚定的摇头道“三郎被那些贼秃蛊惑,参与了辽伐燕国的战争,被陛下点名发配。没有陛下的诏令,谁也没办法救出三郎。” 孔连杰不屑道“杨延嗣还不是一样关押了我,如今呢?我还不是出来了,我不仅出来了,我还能给他频频施压,他却拿我无能为力。 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史,职责有限,你办不到的事情,对于很多人而言,轻而易举。” 孔连杰以自身举例,李御史心里信了三分。 他迟疑的问孔连杰,“孔兄下这么中的注,想要什么?” 孔连杰盯着李御史,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说呢?” 李御史先是一愣,然后瞳孔下意识的收缩,一脸惊愕的道“你!你!你要我的命?!” “不错!” 孔连杰也不愿跟李御史打哑谜,他坦然道“百官们接连上书,劝谏杨延嗣恢复科举,而杨延嗣却装聋作哑,一个劲的推脱。 长此以往下去,只怕场面对我们儒家会更不利。 所以,到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再温吞吞的只是上书。 我们应该更激进一点。 只要你刚烈一点,一头撞死在乾元殿上,到时候杨延嗣就不可能再继续装聋作哑下去。” 李御史猛然站起身,惊恐地道“这不可能……我还不想死。” 孔连杰跟着站起身,冷冷的看着李御史,低声道“你不想死,那你家大郎、二郎、三郎都得死。” 李御史瞪大眼珠子,怒吼道“你敢!” 孔连杰冷笑道“孔某是不敢,但是不代表别人不敢。你家三郎本就是阶下囚,又被陛下伐去做苦役,他若是劳累致死,谁也看不出问题。 至于你家大郎和二郎,那就更好对付。 他们整日里在燕京城内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临来的时候,孔某已经派人引你家的两位公子去燕京城最大的赌坊,金银坊。 如果孔某猜得没错的话,两位公子现在输的钱,只怕已经达到了十万两。 十万两的赌债,利滚利下来,你那点俸禄,十辈子也还不清。” “噗通~” 孔连杰每说一句话,就像是抽掉了李御史的一根骨头。 直到把李御史抽空了,他惊恐又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 孔连杰盯着李御史,趁热打铁道“李御史,你死,他们三个都会大富大贵。你活着,他们三个都会死。两条路,你选吧……” 李御史恨铁不成钢,却有终究下不了狠心让三个儿子去死。 三个儿子要真的被害死,那他们李家可就要断子绝孙了。 耳听着孔连杰一再催促,李御史心中缓缓下定了决心,他瘫坐在地上,痛苦的低吼,“我死……” 孔连杰闻言,眉头一挑,乐呵呵的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做出了一个明智的选择。” 说话间,孔连杰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本奏折,递给了李御史,“有关于你明日上书的奏折,我已经找人替拟定好了。 明日,你只需要当众念完奏折上的内容,然后一头撞死在乾元殿内。 到那个时候,百官们会齐齐发难,逼迫杨延嗣。 杨延嗣到时候就不得不再次服软。 到那个时候,我们就能再胜一筹。” 李御史颤巍巍的接过了奏折,瞪着眼睛盯着孔连杰,颤声道“希望你遵守承诺……” 孔连杰一愣,朗声道“孔某乃是圣人后裔,岂能骗你?” 第0880章 来自于百姓的助攻 翌日。 清晨。 乾元殿。 寒风凌冽的在殿外呼啸,吹出了刺耳地勺子声,百官们裹着厚厚的裘皮,一路从皇宫门口快步奔跑进了乾元殿。 殿内殿外就像是两个世界。 殿外寒风凛冽,殿内热的让人发汗。 地火龙在熊熊燃烧,映得人面色发红。 百官们进入到殿内以后,脱下裘皮,三五成群凑在一起,低声议论着。 李御史就在百官们地议论声中,一步一步踏进大殿。 他脸上充满了凄苦悲壮,似乎像是要为了国家大事慷慨赴义的忠烈。 百官们在看到他以后,下意识地停止了议论,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 李御史今日要做什么,百官们心里很清楚,因为在昨夜,孔连杰说通了他以后,派人给百官们通过气。 “李兄!” 李御史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站定以后,当即就有人上前一脸恭敬地向他作揖。 “李兄高义,我等自愧不如。今日过后,李兄必定会受到天下数万万读书人敬仰。” “李兄,受在下一拜……” “李兄且放心去,贵府家眷,我等会照料,只要我等在朝一日,就必定保护李府一直富贵下去。” “……” 百官们纷纷上前,给李御史施礼。 李御史脸上勾起了一丝难看地笑容,声音沙哑地道:“为天下数万万读书人……李某义不容辞……” “李兄高义……” “……” “陛下驾到!” 就在百官们忙着吹捧李御史的时候,陈琳缓缓从乾元殿后的屏风后走到了殿上,扯起尖锐的嗓子,高喊一声。 百官们当即各自归列,躬身等候。 杨七一身黑水玄色龙袍,大步流星地踏上了御阶,虎目四扫了一下群臣,缓缓坐下。 “参见陛下,愿吾皇龙体安康。” 杨七盯着百官们看了足足十个呼吸,才开口道:“平身……” 今日临朝,只是看了百官一眼,杨七就猜到了今日朝堂上必然有事发生。 而且他看得出来,今日朝堂上要发生的事情,必定跟李御史有关。 百官们不由自主的将李御史凸显在前,他又不是瞎子,如何看不出。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陈琳例行公事地喊了一句。 李御史迟疑了一下,在众目睽睽之下,踏步而出。 “臣有本要奏!” 杨七虎目微瞪,低声道:“讲。” 李御史当即从袖子里拿出了那一封早已准备好的奏折,阴阳顿挫地诵念。 “自诸子百家起,儒家一直居于……” 李御史洋洋洒洒念了一大堆,大致上就是细数了一下儒家对汉家百姓的功劳,待到细数过后,他深深地作揖道:“因此,臣以死相谏,奏请陛下开科举,纳贤才。” 杨七眯着眼,声音微冷地质问,“朕若是不许,你当真要以死相谏?” 李御史郑重地道:“为大燕江山社稷,为天下芸芸黎民,臣万死不辞。” 杨七咬牙道:“朕不许!” 李御史仰着头,看了杨七一眼,决然地向身边的柱子上份力撞去。 杨七眉头一挑,急忙道:“拦下他。” 然而,百官们早知道李御史所要担当的使命,所以他们非但没有阻拦,反而让开了李御史冲向殿内大柱子的道路。 “嘭~” 脑袋重重磕在柱子上,巨大的冲击力,震的乾元殿也跟着抖了几分。 鲜血溅起三尺高,落在地上,洒出了一片血花。 炽热的地砖,几个呼吸就将殷弘的鲜血烤成了黑红色。 杨七瞪着眼珠子,猛然站起身。 他心里又惊又怒。 百官们根本没有去看惨死的李御史,而是不约而同的以愤怒决然地目光,看向了杨七。 杨七心头一挑,暗道不妙。 他终于知道了百官今日要如何对付自己。 以死相谏,比他服软。 “陛下!” 当即就有人咬牙低吼了一声,瞪向杨七。 “请陛下重开科举,陛下若是不许,臣今日就效仿李御史,撞死在这大殿上。” “请陛下重开科举!” “……” 百官们纷纷开口,借着李御史的惨死,向杨七施压。 杨七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他双拳下意识攥在一起。 眼见杨七一言不发,有官员再次踏前一步,咬牙道:“陛下是感受不到我等的决心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 乾元殿内的气氛变得异常压抑。 “报!” 就在这时,一声响亮地呐喊声从殿外传入。 彭湃披甲佩刀,急匆匆冲入殿内,急声道:“陛下,港城急奏。” 杨七心中松了一口气,赶忙道:“快讲!” 彭湃难掩脸上地震惊,道:“据港城县令奏报,有金山自海上而来?” “金山?” 百官们一愣,瞬间哗然。 一时间,海量的财富,眯住了不少官员的眼睛。 当然了,也有不为所动的,他们冷冷地盯着杨七。 有人当堂质问,“陛下,您还没有答应重开科举呢。” 随后鄙夷地瞥了彭湃一眼,不屑道:“至于彭湃所言是否属实,还有待考证。” 显然,他们觉得,所谓的金山,只不过是杨七和彭湃合力演出的戏码,目的就是为了推脱重开科举的事情。 “不错,就算真的有金山又如何?对我们大燕而言,真正的金山,就是天下数万万的读书人。” “……” 彭湃出现以后,杨七心里长出了一口气,面对百官的逼迫,他出奇的平静。 他只是瞥了逼迫他的官员一眼,淡淡地道:“诸位身为朝中重臣,应该明白,突然多出一座金山,对大燕国意味着什么,对大燕国的百姓意味着什么。 诸位眼里只看到数万万读书人,难道你们就看不到比读书人多千百倍的百姓吗? 你们是百姓的官,还是读书人的官?” 百官们以天下间读书人逼迫杨七,杨七借着金山出现的借口,反过来以天下间百姓反击。 朝堂上的百官,没有一个敢说他只是读书人的官。 若是有人敢说出口,迎接他的就是人民的汪洋大海。 眼看着杨七要借着金山的借口,再次推脱过去重开科举的事情。 百官们心里就有些慌乱。 真要让杨七推脱了过去,那李御史今日可就白死了。 “陛下,金山的事情尚未查证,若只是一个幌子。却因此耽误了论才大殿,到时候如何跟百姓们交代?” 杨七缓缓背负起双手,淡然道:“是不是幌子,朕也不知。不如诸位随朕一起去港城,一起查探清楚这件事。” “陛下?!” “就这么定了,退朝吧。诸位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日前往港城。” “……” 丢下了这句话,杨七甩了甩衣袖,离开了乾元殿。 百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异常难看。 被海上飘来的金山一闹,李御史算是白死了。 “退朝~” 陈琳吆喝了一嗓子,提着拂尘也离开了乾元殿。 百官们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一边商量着对策,一边长吁短叹地离开了乾元殿。 一炷香过后。 乾元殿内就剩下了一具尸体,孤独的趴在那儿。 那是李御史的尸体。 对于百官们而言,李御史只是一个棋子,如今这棋子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自然没有人再关注他。 更何况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死棋。 至于在上朝前,百官们的承诺,只不过是一些场面话而已。 …… 御书房内。 回到御书房的杨七,脱掉了身上的龙袍,穿着一身单薄的衣服,坐在火炕上,长吁短叹。 “这群文官们心真黑,为了逼迫朕,居然不惜以死相逼。” 杨七对站在火炕边上的彭湃道:“多亏你来的及时,要不然,朕都不知道该如何下台。苏易简这个差事办的不错。回头你带话给他,等到此事了结以后,朕赏他几壶上好的美酒。” 彭湃迟疑了一下,苦笑道:“陛下,真有金山自海上来。” “朕知道,朕知道,这件事还是朕跟苏易简一起谋划的……” “陛下,咱们那个假金山没用上……” 彭湃幽幽地说了一句。 杨七一愣,猛然瞪大了眼睛,“真有金山?” “嗯!” “怎么回事?” 杨七赤脚下了火炕,奔到彭湃身边问。 彭湃认真地道:“陛下可还记得您曾经跟人讲过孔雀王朝?” 杨七惊愕道:“真有人去了?” 彭湃点头,“真有人去了。据下面的人奏报说,这些人从孔雀王朝搜刮了足足十艘五牙大舰的黄金,装得满满当当的。 如今就停靠在港城外的海港,他们花重金,通过燕国钱行,请了一万多兵马保护他们。” “哈哈哈……” 杨七开怀大笑,“天助我也啊!哈哈哈哈哈……” “立刻下去准备,明日一早,就起身去港城。” “诺!” “还有,告诉下面的人,让他们将这个消息快速散出去,为我们后面要做的事情做好准备。” “……” …… 事实证明。 财富的吸引力,超乎想象。 仅仅半日时间,海上有金山而来的消息,就传遍了燕京城。 百官们还想借着李御史的死,制造一些谣言对付杨七呢。 可是,他们的谣言刚散出去,就被金山的传闻给迅速压灭。 朝廷开不开科举,其实对百姓影响不大。 因为百姓们都知道,朝廷就算不开科举,也不会缺乏官员。 朝廷每年会从大同书院内抽调一大批学子任职官员。 杨七并没有封死寒门崛起之路,反而将这条路扩的更大。 而且朝廷还在不断的普及教育。 百姓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帮着儒家对付杨七? 海上金山的消息,愈演愈烈,盖过了其他所有消息。 主张重开科举的文官们,感受到了金钱在百姓们心里的地位,他们无奈的发现。 这一波金山浪潮不过去,他们任何针对杨七施压的办法,都无济于事。 迫于无奈,他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海上金山是个假消息上。 因此。 当杨七率领着百官们前往港城的时候,百官们表现的异常积极。 一大清早的,天蒙蒙亮,百官们就让仆人驾着马车,在燕京城外的官道上等候杨七。 等到杨七的龙撵到达以后,一行数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奔向了港城。 随着他们一路前行。 有关海上金山的消息,像是瘟疫一样被散播了出去。 举国上下,掀起了一场巨大的轰动。 一些有条件的百姓、商人们,干脆抛下了手里的工作,拖家带口的前往港城,去参观海上金山。 一路行进,在杨七刻意控制下,花了六日赶到了港城。 阔别一载。 港城显得更加繁华。 单单是港城城外,就已经车水马龙,人群摩肩接踵,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 顺着港城大道,一路向海边望去,看到的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帆船、大舰。 渔民们满载着渔获,喜气洋洋的奔赴到了港口贩卖。 在港口最耀眼的位置,有一支舰队停靠在那儿。 一万多精锐的燕国水军,守护在旁边,任何企图接近舰队的人,都会遭到燕国水军无情的驱赶和镇压。 然而,即便如此,仍旧有不少的百姓站在燕国水军包围圈外,不停的向里面伸着脑袋打探。 杨七坐在龙撵上,看着那一块地方,低声问彭湃,“那就是满载黄金的舰队?” 彭湃点头道:“是!” 杨七附和的点头,“先入港城,等到行营内安顿好以后,让那几个舰队的主事过来见朕,朕有话要问。” “诺~” 杨七的车架,在重兵护送下进入了港城。 相比于港城城外,港城城内依然繁华,只是比城外少了几分忙碌,反而多了一丝高雅和富丽堂皇。 也不知道是商人们的意思,还是港城县令的意思,大宗的渔获买卖交易,几乎都在城外进行交割,货物都堆放在城外的仓库内。 城内反而以吃喝玩乐为主,并没有大型交易场面。 杨七到了港城内临时行营。 简单洗漱了一番,召见了港城县令,勉励了几句以后,说明了此行来意。 等到杨七要召见舰队的主事的时候,港城县令很识趣的离开了行营。 杨七让彭湃准备了一桌上好的酒菜,然后请了舰队的主事进了行营。 第0881章 自古草莽出英雄 “草民王岩黄谷),参见陛下。” 两个身穿绫罗绸缎挂着大金链子的黝黑的汉子进入到行营,谦卑地向杨七施礼。 抬起手的时候,手上十指上带满了各色宝石戒指。 暴发户气息,表露无疑。 “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杨七身穿着一件常服,和颜悦色的请二人坐下。 然而。 黄谷听到了杨七话以后,出溜一下瘫倒在地上,颤声喊道“草民愿意献上五成黄金孝敬陛下……” 王岩刚准备坐下,听到黄谷这话,顿时有些发懵。 杨七闻言,也有些愣。 黄谷见状,以为杨七觉得少了,嘴皮子打着哆嗦道“九成,草民愿意献上九成黄金……” 王岩脑子反应虽然没有黄谷快,可是听过黄谷的反应,他大致也猜到了黄谷心里的想法。 当即,他也不敢坐了,赶忙怯怯的对杨七道“草民也愿意献上九成黄金……” 杨七猜出了二人为何会如此,他假装不知地道“黄金明明是你二人不远万里运送回来的,为何要献给朕,难道你们有所诉求?” 黄谷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失声道“没有没有……” 王岩也跟着摇头。 杨七皱眉道“那就怪了,你们不远万里,不畏艰险,送回来这个多黄金献给朕,连一点要求都没有。你们图什么?” 黄谷、王岩一脸苦涩,低着头一言不发。 杨七突然咧嘴笑了,“行了,起来吧。朕不逗你们了,你们的心思朕懂。你们突然拥有如此惊人的财富,然后又被朕突然召见,难免会觉得朕是贪图你们的钱财。 为了保命,这才无偿的献出其中的大头。 朕可以告诉你们,朕并不是贪图他人钱财的人。 十船黄金,确实是惊人的财富,可是朕还不放在眼里。” 黄谷、王岩抬起头,一脸愕然的看着杨七,但是他们却并没有动作,显然是不相信杨七的话。 杨七瞥了他们二人一眼,唏嘘的道“朕建立燕国,就是为了让百姓们舒心的过日子。燕国有燕国的律法,你们二人并没有触犯燕国的律法,纵然你们富可敌国,朕也不会动你们。 朕若为了些许的钱财,失信于天下人,让燕国的律法变成了一个笑话,那这天底下,还有谁会信朕?” 黄谷、王岩对视了一眼,他们仍然不太相信杨七的话。 旁人或许觉得他二人太过于谨慎。 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们返程的路上经历了什么。 财不露富的道理他们还是懂得,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们也不会大张旗鼓的把这些黄金运送到港城。 杨七看到了二人仍旧一脸谨慎,他沉吟了片刻,问道“是不是一路上有很多人觊觎你们这一批黄金,弄得你们风声鹤唳的?” 黄谷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能把你们逼到这个份上,你们还能把黄金运回来,确实不容易。” 杨七叹了一口气,紧接着道“罢了,朕刚好要用你们,就顺手帮你们解决了这个麻烦。朕作主,将你们这批黄金存进燕国钱行。 有我大燕国数十万将士做后盾,谁也别想觊觎这笔钱财。 朕会亲笔御书一份存单,盖上传国玉玺,送到你们手里。 你们存取钱,只需要拿着单据去燕国钱行即可。” 黄谷、王岩对视了一眼。 杨七能拿传国玉玺盖印作保,那就说明杨七说的话不假。 虽然二人仍有疑虑,但是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 只能点点头,认可了这件事。 杨七继续道“稍后,朕会派身边的亲随跟你们过去,清点船上的黄金,然后交接给燕国钱行,交接完成后,朕的亲随会给你们单据。” 黄谷二人齐齐施礼,“多谢陛下……” 十船黄金得到了妥当的处置,黄谷二人也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苦了你们了……” 杨七一句宽慰的话,让黄谷二人再也绷不住了,热泪横流。 王岩打开了话匣子,哭诉道“陛下,您是不知道,我们有多苦。我们兄弟,当时就在这港城,听说了孔雀王朝有黄金。 为了富贵,我们决定拼一把。 所以就弄了两船的丝绸瓷器,沿海而下。 在海上飘荡了足足半年,我们才到孔雀王朝。 二十多个兄弟因此葬身在了海上。 到了孔雀王朝以后,我们才发现,当初在港城听到的传闻不假,孔雀王朝确实遍地黄金。 我们兄弟想尽办法,弄了十五船黄金,又雇了八千多孔雀王朝的人,帮我们一起将黄金运回来。 十五船黄金,天大的一场富贵。 可这一场天大的富贵,却成了我们兄弟的灾难。 只要我们兄弟一靠岸,凡是知道我们兄弟有这些黄金的,就想尽办法从我们手里搜刮黄金。 有明抢的,有暗夺的,还有驾着海船在后面追的。 近七千多人,死在了贼人手里,五船黄金被贼人抢走。 若不是在洞头岛海域碰上了咱们燕国水军,说不定我们兄弟也得死在海上。” 王岩哭的稀里哗啦,杨七听的嘴角直抽抽。 倒是不他没有怜悯之心,而是听这货的意思,他们也不是啥善类。 两船瓷器丝绸,能换十五船黄金,还有八千人手? 明显不能。 那么这么多黄金和八千人手是怎么来的呢? 无外乎巧取豪夺四个字。 “朕能知道,你们出海前是干什么的吗?” 杨七忍不住问了一句。 王岩闻言,赶忙收起了眼泪闭上嘴。 黄谷苦笑了一声,心里暗骂,王岩这货该说的时候不说,不该说的时候瞎说。 他略微上前一步,苦笑道“回陛下的话,我们兄弟曾经在山里落草,后来被杨大将军剿灭以后,送到了南国为民。 陛下在南国扶持商人的时候,我们兄弟看到了机会,就做起了小买卖。 后来跟随运粮队到了港城,听到了孔雀王朝的事情后,就变卖了家产,去孔雀王朝搏了一把。” 杨七闻言,哭笑不得的指着他们二人,“没想到你们两个还是草莽出身,难怪两船货物,能弄来十五船的黄金,在孔雀王朝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情吧?” 黄谷二人一愣,吓的赶忙请罪,“草民罪该万死……” 杨七摆手道“行了,你们在大燕国外面干什么,朕不管,只要你们不在大燕国内作奸犯科,你们就是朕治下的顺民。 话既然说开了,朕也就不跟你们藏着掖着了。 朕今天找你们过来,并不是贪图你们的金银,而是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帮忙去办。” 黄谷二人再愣。 皇帝找他们办事。 这可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在那些传闻里,给皇帝办差的,那都是钦差,权力大得很。 二人大喜道“请陛下吩咐。” 杨七乐道“你二人倒也激灵,朕挑选人才,向来不拘一格,更不看出身。回头找彭湃,去给你们补一个监察使的身份。” “多谢陛下。” “行了,说正事。” 杨七正色道“瞧你们这穿戴,恐怕是拿到了金银以后,没好好去花天酒地。朕给你们的差事,就是去花天酒地。 你们怎么玩都行,但是别人找你们打探消息的时候,你们一定要记住。 你们两个是沧州人,之所以能弄来这么一大批的黄金,那是因为你们小时候在沧州境内,发现了一块残缺的石碑,多余的话,一个字也不许提。 明白了吗?” 黄谷二人对视了一眼,迅速的进入到角色中,齐齐向杨七施礼,“诺~” 杨七留下了二人吃了一顿便饭,直到夜幕降临后,才让彭湃跟他们离开了行营。 当夜。 燕国钱行掌柜,率领着一大批人,点着火把,连夜清点了十个船上的黄金,并且派重兵押解着送到了燕国钱行的库房。 燕国钱行从创立至今,一直不温不火的,比起南国钱行远远不如。 南国钱行分行如今遍布各国,而燕国钱行却仍旧在燕云十六州这一片地上打转。 然而,有这一批巨金存款以后,燕国钱行就能在很短一段时间内遍布全国,甚至遍布到各国,直追南国钱行。 所以,燕国钱行掌柜看黄谷两个人就像是在看祖宗。 而黄谷二人,听过燕国钱行掌柜的反应,证实了杨七的话。 杨七真的看不上他们这些钱财。 他们一个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 …… 翌日。 黄谷二人脱离了黄金的束缚,再也不需要在港口待着了。 他们穿着他们暴发户一样的装扮,进入到了港城。 有关于十船黄金的事情,早已在港城内传的沸沸扬扬,有心人早就注意到了他们二人。 所以他们二人入城以后,瞬间被各路掮客们包围。 二人也没有客气,跟着各路掮客在港城内大把的挥霍钱财。 而就在黄谷二人挥霍钱财的时候。 杨七带着百官们缓缓进入到了燕国钱行内。 燕国钱行内外,均被重兵把守。 在燕国钱行最广阔的一块空地上,堆着一个金山。 钱行内的伙计们,正推着车,一车一车的往仓库里运送黄金。 “瞧瞧,真的有一座金山……” 庞大的金山,在阳光下分外耀眼。 百官们围着金山,眼睛拔都拔不出来。 有人没出息的吞着口水,有人一步一步的向金山靠近。 如此庞大的财富,他们这辈子顾忌也就只能见这一次。 几乎所有人,都有一种,金山为何不是他地的心思。 杨七就那么抱着双臂,看着一群官员们围着金山流哈喇子。 半晌。 其中有毅力的官员迫使自己回过神,然后在杨七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微微正色道“陛下,如此多的黄金,若是能全部用于民生,相信百姓们的生活会翻一翻。” 杨七吧嗒着嘴,附和道“一些贪官污吏也能跟着吃的满嘴流油。” 官员脸上的表情一僵,干咳道“贪官污吏只是少数,陛下只需要派遣能臣监管此事,务必把每一分每一毫的钱用在百信身上即可。” “对对对,这些钱财用在百姓身上,我大燕国的国力将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提升数倍。” “……” 有人在一旁附和。 杨七长叹一声道“朕也想啊!可是这些黄金,却不是朕的,也不是国库的。而是属于黄谷、王岩两个人的。 而这些黄金又不是他二人作奸犯科所得。 依照我大燕国律法,朕也只能红着眼看着。” 杨七瞥了百官一眼,低声道“难道你们希望朕打破那条不能私占民利的律法?” 百官们闻言一愣,赶忙纷纷摇头。 别的律法都可以破,唯独这一条不能。 毕竟,他们才是大燕国最有钱的人。 要是没了这条律法保护,杨七抢占百姓的财富抢顺手了,说不定连他们也收拾了。 “陛下,不如将黄、王二人交给臣,臣必定让他们乖乖的献出这些家财,为国所用。” 有官员提议道。 杨七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把他记在了心里,淡淡的道“朕从不介意大燕国有人可以富可敌国。只要是凭自己本事赚到的钱,每一分,都受大燕律法保护。 谁也不能肆意侵犯,包括朕。” 顿了顿,杨七道“金山我们已经看过了,证明彭湃的话没有错。可惜金山已经有主,我们不能强占。明日回返燕京,还有许多政务等着处理。” 百官们敷衍地点点头,一个个若有所思。 出奇的是,居然没有人借此提重开科举的事情。 这让杨七心情畅快了不少。 这说明,他的计划起作用了。 金山的冲击,吸引了他们注意力,让他们暂时忘记了重开科举的事情。 只要再加一把火,把百官们和百姓们的注意里彻底吸引开,就能暂时稳住儒家,给几大学堂培育人才,争取更多的时间。 回到了行营以后。 杨七赶忙派人去看黄谷二人,他们二人毕竟是新手,把一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们,杨七还是要在后面好好的帮他们把关。 然而,从得到的反馈看。 两个人差事办的不错。 仅仅一个上午,港城就传出了沧州、石碑一类的风声。 甚至有机敏的人,已经开始高价收购沧州的石碑。 第0882章 天价地图 翌日。 杨七一大清早,领着百官们踏上了返回燕京城的道路。 彭湃却悄无声息的留在了港城。 两日后。 苏易简也悄无声息的到了港城。 二人在长乐坊内一座隐蔽的小院内会面。 “苏相公……” “坐下说。” 二人坐定以后,苏易简问道:“现在情形如何?” 彭湃坐在苏易简对面,一边帮苏易简斟茶,一边说道:“黄谷和王岩两个人在港城内撒钱已经撒了四日了,该散步的消息已经散布出去了。 港城表面上看,依旧是一片风平浪静。 可是这背地里,波涛汹涌。 据查,前前后后已经有上千人被暗地里派往了沧州。 此外,码头上的三大船厂的订单也开始频频增加。 更重要的是,从各地蜂拥而来的投机者,已经超过了万人。” 苏易简端起茶杯,吹拂着碧绿地茶水,笑吟吟道:“一切都在按照陛下预料中的方向走。” 抿了一口茶水,苏易简吧嗒了一下嘴,感叹了一句。 “这茶喝多少也喝不出酒的味道。哎……” 彭湃耸着肩膀偷笑。 苏易简没好气地瞪眼道:“笑什么笑……” 训过了彭湃,他微微一愣,眼热地看向彭湃。 彭湃惊醒道:“您可别问我要酒喝,陛下下的禁酒令,谁也不能违背。” 苏易简不屑地瘪瘪嘴,“男子汉大丈夫,还能被陛下一道无礼的命令吓到,没出息。” 彭湃摊手道:“您别激我,激我也没酒给你。上次您哄骗小殿下给您弄酒喝,陛下差点没把小殿下屁股给打肿。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陛下对小殿下都这么狠,我要是敢给你酒喝,不死也得脱层皮。” 彭湃顿了顿,就在苏易简要继续鄙夷他之前,开口道:“言归正传,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依计行事。” …… 翌日。 港城外的简子川庙。 几个行脚商人在里面休息。 突然,一个衣着破烂,浑身伤痕的人,冲进了破庙,一头扎到在了行脚商人面前。 几个行脚商人吓了一跳。 “水……水……水……” 那人趴在地上,一个劲的喊水。 几个行脚商人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个心善的商人,上前递给了他一个水囊。 那人捧着水囊,不客气的猛灌一气。 喝饱了以后,那人抓住心善的商人,又讨要吃的。 心善的商人拗不过,给了他一些干粮。 那人吃饱喝醉以后,恢复了气力,瞅着心善的商人道:“俺行走江湖,从不白受人恩惠,俺送你一场富贵。” 那人说完这话,也不等那心善的商人回话,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厚厚的书册,然后挑选了一页,撕下来,郑重的送到了心善的商人手上。 “这是什么?” “惊天富贵……” 丢下了这句话,那人头也不回出了破庙,仓皇而去。 “什么惊天富贵,我看就是一个臭乞丐,臭骗子……” 有行脚商人当即就低声说着。 然而,不等他话说完,就愣住了。 因为心善的商人,已经展开了那一张纸。 纸张上绘画着一副小小的地图,旁边有许多文字注解。 “孔雀王朝,信仰佛教,多金银……《山海经大荒篇著》……” “这是……孔雀王朝的地图……” 有人当场叫出了声音。 一瞬间,几个行脚商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了心善的商人身上。 其中有两人目露凶光,显然不是良善之辈。 心善的商人暗吞了一口口水,胆怯的把地图递到了前面,低声道:“二十金币,卖给你们。” “你很识趣,二十金币,我们兄弟要了。” 目露凶光的二人,收敛了目光,从怀里摸出了一个袋子,扔给了心善的商人,然后拿着地图,转身就走。 等到那二人走后,其他几个行脚的商人瘪嘴道:“你是不是傻?现在是个人都知道孔雀王朝遍地金银,市面上开出千金收孔雀王朝地图的人,比比皆是。 你居然贱卖给了别人。” 心善的商人很满足的抱着金币袋子,笑道:“我只是付出了一袋子水,还有一点干粮,就换来了近万倍的报酬,我已经知足了。 再说了,世人都知道孔雀王朝遍地金银,那么孔雀王朝的地图,一定很珍贵。 没有那么容易从一个乞丐手里得到的。 而那两个兄弟,看着不像是善类,为了一张不知道真假的地图,丢了性命,划不来。” 其他几人一愣,愕然的点头道:“你说的也有理。孔雀王朝的地图要是那么容易得到,那就不会有人花重金求购了。” 就在这时。 一群凶悍的兵马冲进了破庙。 为首的人跨在马背上,手里拿着一张画像,阴沉的质问几个行脚商人,“你们可见过此人?” 画像上的人,可不就是刚才那个讨吃要喝的乞丐吗? 当即,有人就开口道:“见过,刚走,往东方去了。” “追!” 为首的人调转马头,下令追击。 行脚的商人在背后追问,道:“将军,那是何人?” “一个从沧州大营监管地逃出来的恶人,杀了许多人。” 兵马已经离去。 可是为首的人说的话,久久在几个行脚商人耳边回荡不绝。 “沧州大营监管地逃出来的?!” “那一副地图,有可能是真的!” “……” 几个行脚商人震惊的无以复加。 他们突然想起了,那个乞丐一样的人,手里似乎不止有孔雀王朝的地图,而是有一本册子。 一瞬间,他们再也没有在破庙里待下去的心思了。 作为商人,他们的嗅觉是敏锐的。 他们错过了孔雀王朝的地图,就不能再错过消息的贩卖。 他们必须趁着这件事人尽皆知的时候,把这个价值连城的消息卖出去。 随着他们几个人匆匆赶到了港城,破庙里发生的事情快速的开始在港城内传播。 等到晚上的时候,港城内大大小小的势力,已经知道了有一个从沧州大营跑出来的乞丐,拿着一份地图。 几乎港城内所有的势力,开始派出了大批的人手,去寻找这个乞丐。 一晃三日已过。 那个乞丐却好似消失了一样。 就在各大势力准备放弃的时候,南国商会突然发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有人委托南国商会扑卖两份地图。 什么地图,不言而喻。 几乎所有人蜂拥到了南国商会。 两张被揉搓成一团的纸张,足足拍出了二十万金币。 而在扑卖结束后,许多人也知道了这两张图所指的地方。 一个叫宝石之乡,一个叫香木岛。 虽然不是大家熟知的孔雀王朝的地图,可是单从这两张图的名字上,就可以知道,这是两个充满了宝藏的地方。 翌日。 得到了香木岛的大势力,组织了近百条船,浩浩荡荡的杀出了大海。 一瞬间。 港城内所有人都疯了。 只要有地图,就能找到庞大的宝藏,谁还能坐得住。 看一看那两个在港城内挥金如土的暴发户就知道在不知名的地方,财富有多丰富。 一时间,各大没有得到地图的势力,纷纷出高价购买地图。 而在长乐坊内的隐秘的小院里。 两个装满了金币的箱子,堆放在苏易简和彭湃眼前。 彭湃看着那金灿灿的金币,眼热的道:“没想到两张破纸,就能卖出去这么多钱。” 苏易简鄙夷的道:“什么破纸?那可是货真价实的藏宝图。” 彭湃狐疑的道:“我可记得,那写东西都是陛下仿照《山海经》的描述画的……” 苏易简微微摇头,低声道:“有所不同,《山海经》上描述的皆是奇诡异事,可是陛下给的那些地图上,描述的却是描述的各种价值连城的藏宝图。 而且,经过我调查,这些地图有可能都是真的。” 彭湃惊愕的瞪大眼睛,低吼道:“不可能,我们怎么可能住在一个球上,如果我们真住在一个球上,那我们为什么没掉下去?” 苏易简疑惑的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曾经拿孔雀王朝的地图,找了黄谷二人,仔细的印证过,基本上没太大出处。” 彭湃头摇的像是拨浪鼓,大叫道:“我不信,除非我那天掉下去,不然我决不相信我们住在一个球上。” 苏易简瞪了他一眼,低喝道:“你信不信随你,但是你别办砸了陛下交代的差事。陛下可是说了,这些地图我们要是卖不出大价钱,就别回去。” 彭湃收敛了情绪,沉吟道:“如今外面地图的价格越来越高,我们把手里的地图全抛出去,应该能卖一个大价钱。” 苏易简瞪眼道:“你蠢吗?奇货可居的道理你懂不懂?这东西,自然是越少越值钱,一下子抛出去,那就一文不值了。” 彭湃无奈的挠挠头,郁闷道:“我又不懂做生意……” “三到五天卖一张,先吊他们一个月。” “咱们手里可是有十几万张地图,三五天一张,得卖到什么时候去?” 苏易简再次翻了个白眼,“你不会先挑一些距离大燕国近的,往返路程短的小岛往出卖?只要让那些人看到了地图带来的巨大的利益,咱们还会瞅地图卖不出去?” 彭湃记住了苏易简的话,也让手下的人开始照做。 三五天一张一张的往外出售地图。 而每一次地图出现,都会引来众人一阵哄抢。 地图的价格也一路叫高,最高的飙升到了一百万。 随着每一张地图卖出去,就有一大批人乘船离开码头,去追逐惊天的财富。 每一天港城都有一大批的人离开,可是港城的人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在急速的增长。 短短一个月,港城的人口从原来的二十万人,突破到了三十万。 而随着发财梦不断的向燕国境内传播,全国各地每天都有人涌进港城。 时间一晃。 两个月悄然而过。 渐渐的有人察觉到了不对,他们觉得地图总是每隔三五日的叫卖,似乎有人在背后操控此事。 当下,各大没抢到地图的势力,开始了长时间的观望。 而地图的价格也在持续的回落。 当地图的价格跌破到了一个冰点的时候。 彭湃急吼吼的找到了苏易简。 “苏相公,不得了了。咱们的地图现在一万银币一份,都没人要了。恐怕是人家发掘了咱们在背后操控。” 苏易简正躺在躺椅上晒太阳,听到了彭湃的叫喊,他瘪瘪嘴,淡然道:“他们爱要不要,明天起,每一张地图卖出的价格,定在一百万。低于这个价格,不卖。” 彭湃瞪着眼珠子道:“你疯了,一万银币都没人要,你定一百万,那就更没人要了。” 苏易简回首从躺椅下抽出了一道奏折,扔给了彭湃。 “自己看。” 彭湃狐疑的翻开了奏折道:“什么消息,你还能比我知道的早?咱们大燕国,除了水军的消息外,剩下的消息都要经过我之手……” 话还没说完,彭湃已经看到了奏折上的内容,他惊愕的道:“还真实水军的消息……” “有两支出海的船队,满载而归!” “我们发财了!” 彭湃喜形于色,惊叫着。 苏易简轻声咳嗽了一声,道:“不是我们发财了,是陛下发财了。我们只是在帮陛下赚钱。现在你还怀疑我发疯了吗?” 彭湃头摇的像是拨浪鼓。 当即,彭湃出了小院以后,立马将地图的价格一路叫高。 商人们觉得这是一种营销手段,他们不屑的躲在暗处看戏,看看有那个傻子上当。 七日后,第一个傻子出现了。 他以一百万的价格,购买了一幅地图。 第八日,又一个傻子出现了。 同样以一百万的价格,购买了一幅地图。 跟这两个傻子相熟的商人们,当晚就去嘲笑这两个傻子。 然而。 当第九日太阳升起的时候。 商人们才发现。 他们才是真正的傻子。 二十船装满了香料的船只缓缓驶进了码头。 港城内所有人都疯了。 香料的价格在各国间一直居高不下,有些珍贵的香料,堪比黄金。 第0883章 逆转只在一瞬间 当然了,香料的价格不一,二十船香料,肯定比不上十船黄金之前。 但是,他们的收获却堪比三船黄金。 因为聪明的主事人不仅仅在船上满载了香料,同时他还在船身上,捆绑了不少珍贵的木料,每一艘船后面,还捆绑着一个珍贵木料扎成的木牌。 几乎每一个商人看到了这一幕,眼睛都红了。 出海一趟,不到半年,获利近千万,堪比一城富贵。 这可是惊天富贵。 随着消息不断的传播,不仅港城的人疯了,全燕国,乃至其他国家得到消息的人都疯了。 有实力组织船队出海的富商豪族,一个个携带着家丁、仆人、护卫们,纷纷冲向了港城。 没有实力组织船队出海的百姓,也跟着到了港城。 他们的目标,就是跟着这些富商豪族,混一个富贵。 毕竟,出海的船队越大,需要的人就越多。 短短两个月,港城内的人口,突破了百万。 超过了燕京城。 可见金钱有多么吸引人。 …… 燕京城。 皇宫内。 得到了消息的曹琳四女坐不住了,她们一起联觉到了杨七的御书房。 捶背的捶背,捏肩的捏肩,沏茶的沏茶,揉腿的揉腿。 把杨七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曹琳虽然贵为皇后,可是她对金钱有着异常的痴迷,只要能赚钱,她都想插一脚。 凭借着酒、大棚、海盐、铁等作坊,曹琳赚到的钱,早已超过了万万。 曹琳甚至可以说是燕国第一首富。 她赚的钱,就算是满皇宫的人肆意挥霍,一辈子也花不完。 然而,纵使如此,她还是想赚钱。 在她的脑子里,似乎除了赚钱之外,其他的事情都很无趣。 偏偏,她又不怎么花钱。 所以赚钱对她而言,似乎是一个极大的兴趣。 初醒对钱财看的不是很重,可是架不住如梦一直在她耳边吹风,导致她也有强烈的赚钱的欲望。 杜金娥,纯粹就是跟着凑热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显得姐妹情深。 四女中,最需要钱的应该就是呼延赤金。 因为她的关系,呼延赞被迫脱离了宋国,到了燕京城。 硬气了呼延赞,到了燕京城以后,拒不领受杨七的册封,也不领受杨七发的俸禄。 他带着一大家子人,在城外占据了一片荒地,每日靠耕种度日。 日子过的紧巴巴的。 有几次呼延赤金去看望呼延赞,眼瞧着她那些小侄子们饿的直哭,差点没把她心疼死。 如今有赚钱的机会,她自然要插一脚。 四女卖力的给杨七按摩,舒服的他直哼哼。 眼见火候到了,曹琳暗地里冲呼延赤金眨眨眼。 呼延赤金会意,张了张嘴,又不好意思开口,半晌后,在曹琳眼神催促下,硬邦邦地道“陛下,你说大燕外面是什么样的?” 杨七正在享受按摩服务,冷不丁地听到呼延赤金硬邦邦的话,略微一愣。 曹琳三女,以手扶额,用眼神告诉呼延赤金,你没救了…… 呼延赤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杨七微微回神,目光在四女身上扫视了一圈,撇撇嘴笑道“大燕外面?大燕外面是宋国、北凉国、辽国、大理国,南墙上有地图,你们可以去看。 赤金你在南国待了不少时日,大理国你应该很了解,为什么还要问朕啊?” “啊?” 呼延赤金一时间有些懵,不知道该说什么。 曹琳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瞥了呼延赤金一眼,接过话茬道“赤金妹妹的意思是,北凉国往北是什么样的?” “北凉国以北啊?” 杨七抬手捏着下巴,认真地道“朕也没去过,朕也不知道。” 这一句话杨七没有说谎,虽然他是穿越者,可是前世今生加在一起,也没有去过太靠北的地方。 虽然曾经在地图上经常看到外蒙古、俄罗斯等名称,可是现在那些地方,并不是这个称呼。 初醒接过话茬,道“那大燕国以南呢?” “大燕国以南,那是一片大海,辽阔的大海……” 曹琳、初醒两女连连发问,杨七却总是以别样的回答避过她们想要的答案。 杜金娥看出来了杨七猜透了她们的心思,在戏耍她们,所以捂着嘴在一旁偷笑。 曹琳三女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杜金娥瞥了她们一眼,对杨七笑道“陛下,她们三个想问什么,您心知肚明,就别给他们卖关子了。” 曹琳三女闻言一愣,当即了明白了杨七刚才在戏耍她们。 于是乎,曹琳一脸埋怨地道“现如今,港城内消息漫天飞,地图公开了要价,臣妾不信,您这个大燕国的皇帝,会一点儿消息也不知道。” 初醒低声补充道“臣妾觉得,八成就是陛下在背后操控的。换作其他人公然贩卖地图,只怕早就被抓紧监察司了。” “我们要地图,我们要出去赚钱。” 呼延赤金谈正事的时候,永远是这么直来直去。 杨七微微坐起身,笑道“地图确实是朕授意他们贩卖的。” 杨七看向了曹琳,道“朕曾经把全部的地图给你,是你嫌弃的不要,如今又来找朕求,何苦来载。” 曹琳赌气地道“您什么时候给过臣妾地图?” 杨七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朕提醒你一句,是一本书。” 曹琳一愣,缓缓地瞪大眼睛,一脸愕然道“您是说,那本说我们住在一个球上的书?!” 初醒三女闻言,也是一脸愕然。 杜金娥难以置信的干笑道“我们怎么可能住在一个球上,真要是住在一个球上,早掉下去了。” 杨七也懒得跟她们继续解释这个问题,当这个问题没有被证实的时候,说再多也是无用。 当即,杨七说道“我们是不是住在一个球上,无需争论。因为现在争论这个没有意义。但是朕能保证的是,那本书上,除了那一页外,剩下的地图都是真实有效的。” “在哪里,快给臣妾看看。” 曹琳迫不及待的想要。 杨七随手从背后的书架上翻出了那本书,递给了四女。 四女拿过去以后,凑在一起翻阅。 杨七任由四女翻阅着那本书,他在一旁说道“在世人眼里,值钱的东西是黄金、白银、铜。但事实上,真正值钱的并不是这三样。 黄金之所以金贵,那是因为它颜色好看,产量又低,所以才价值高。 你们既然要组织人手出去,那就不要把目标放在黄金、白银上。 因为要弄黄金、白银,根本不需要出去。 大燕国内地底下埋藏的黄金,还有邕州山林里埋藏的黄金,足够我们大燕国挖掘百年。 而在距离我大燕国不远的倭国,足足有两座银山。 所以,金银并不值钱。” 四女一边翻阅着地图书,一边问杨七,“那什么值钱?” 杨七幽幽道“海外的农作物才是最值钱的。金银再多,离不开一日三餐。对大燕而言,最根本的还是农产。要是大燕国的百姓,皆出海弄金银,长此以往下去,大家都会成为有钱人。 可是大量的人口流失,物产就会急剧下降。 到时候,大家吃什么? 总不可能抱着金银啃吧?” “你们四个人组织人手出海,规模一定不小,所以朕建议你们,把目标放在农作物上。” 曹琳不舍地将书递给了初醒,回首对杨七道“臣妾比较俗,就喜欢金银。” 其余三女闻言,纷纷点头。 杨七无奈的撇了她们一眼。 他这一番话,算是白说了。 拿到了地图书以后,四女们也不再献殷勤。 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出了御书房,去组织人手出海去了。 徒留下杨七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御书房里叹气。 而跟杨七同病相怜的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孔连杰。 从出狱开始,孔连杰就四处奔走,上下勾连,为儒家呐喊。 眼看着胜利在望,接过突然冒出了一个金山,然后又冒出了一张张的藏宝图,让他一切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那些跟随杨七去港城的官员们,刚回到燕京城以后,还帮着孔连杰一起为难杨七。 可是等到了港城爆出藏宝图以后,一个个瞬间摇旗硒鼓。 金山的刺激是巨大的。 两个山匪出身的人,可以凭借一次远洋,身家飙升万倍,没理由他们这些当官的高级人才,就苦哈哈的过日子。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一句话赤果果的。 但却是是真理。 百官们为儒家摇旗呐喊,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高义。 而是因为儒家地位越高,他们的地位就越稳固。 简单的说,就是有利可图。 如今,更大的利益摆在眼前,他们自然毫不客气的选择了追求更大的利益。 现如今,他们一个个在处理了政务以后,都忙着搞地图,忙着组织人手去出海,没人关心儒家的事情。 孔连杰一连跑了六个高官的府邸。 虽然仍旧受到了人家热情的款待,但是人家却没答应继续帮摇旗呐喊。 孔连杰不甘心地走到了第七家府邸门口。 “当当当~” 敲门以后,门房看到了是孔连杰,热情地迎了他进去。 步入正堂以后,孔连杰就见到了府邸的正主。 “连杰见过郭郎中……” 孔连杰再无最初的跋扈,努力地放低了姿态,作揖施礼。 “孔兄到了啊,不必多礼,快快请坐,管家,奉茶。” 二人坐定以后。 孔连杰迫不及待地开口道“郭郎中,连杰今日登门拜访,是有一事不明,还请郭郎中解惑。” 郭郎中笑呵呵地道“你我之间,还谈什么解惑不解惑的,有事你只管问,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孔连杰缓缓点头,沉声道“据我所知,那日在朝堂上,李御史拼死一撞,几乎把陛下逼到了墙角,诸位只要再添一把力,就能让陛下答应了重开科举。 可是,事到如今,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为何迟迟不见诸位再有动静?” 郭郎中一愣,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长吁短叹道“孔兄,实不相瞒,如今朝堂上的百官,目光都盯着港城的金山,盯着海外的宝藏。大家心思已经飞了,都想着让陛下松口,准许他们出海去发财,哪还有人真正为天下数万万读书人奔走。 郭某一个人,有心无力啊。” 孔连杰下意识攥紧拳头,低声道“难道金银珠宝在他们眼中,比儒家的前途更重要吗?” 郭郎中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了几道隐晦地光芒。 等到孔连杰看向他的时候,他立马摆出了一副悲天悯人地脸,叹气道“谁说不是呢!哎!孔兄,郭某的一片心,一直向着儒家。只要孔兄能再联络几人,郭某一定随着一起上书,为儒家讨一个公道。” 孔连杰感激地对郭郎中道“郭郎中一片丹心,天下数万万儒生,必定会铭记于心。” 二人坐在一起又寒暄了几句。 待到天晚之后。 郭郎中亲自将孔连杰送出了府。 孔连杰一走,郭郎中立马换上了一副不屑地脸,“呸!什么东西,还儒家前途。你奔走的这么欢,还不是为了你自己的前途。” 管家站在郭郎中身边,低声道“老爷,您这么说不好吧?” 郭郎中瞪起眼,道“有什么不好的?当官为了什么,为的就是名和利。这燕京城里的百官,有一家算一家,谁家不是有一大家子人要养。 偏偏陛下又紧扣着田产,严查贪渎。 眼看泼天富贵在前,谁不动心? 出海一趟,获利数百万。 祖孙三代都不愁。 今日错过了这个机会,去冒着生命危险为儒家奔走,能让祖孙三代富贵下去吗?” 管家苦着脸,哀声道“老爷教训的是。” “还傻愣着干嘛,还不去组织人手,让大郎带着去港城?” “这就去……” “……” 杨七用一场泼天富贵做引,成功的吸引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没有几个人能在一夜暴富的诱惑下稳住心神的。 更没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触杨七的眉头。 大燕国海岸线狭长,长达数千里。 但是,能出海,能造大船的港口,却屈指可数。 而这些港口,无一例外,都掌控在杨七手上。 只要杨七愿意,随手能掐死他们的暴富梦。 情势,在一瞬间逆转。 杨七成功的掌控了局势。 第0884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今晚一更……) 在朝廷刻意引导下,燕国掀起了一场疯狂地出海潮。 出海的百姓与日俱增,富商大贾、豪门大户、官宦人家,凡是有实力出海的,没有一个不参与到出海潮里。 港城码头已经不能满足百姓们出海的需要,百姓们纷纷请命,让朝廷多增加出海的码头。 杨七在派人了解了具体情况以后,大手一挥,开启了登州码头、洞头岛码头、海港城码头。 四大码头开启,贯穿了燕国海岸线。 勉强满足了百姓们出海的需求。 而百姓们疯狂地出海,也拉动了造船业的繁荣。 四大码头上,除了朝廷建立的八座造船厂外,先后又建起了大大小小的造船厂一百多家。 同时,四大码头临近的城市的商业,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繁荣了起来。 几乎可以说是一天一变。 最直观的就是四大码头的商税,在直线攀升。 仅仅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四大码头的商税,就稳稳当当的超过了以前宋国一年秋税。 总而言之,在出海潮的推动下,一切都在飞速的增长。 然而。 大燕国最大的船队,还没有出海。 曹琳四女一起筹备了近三个月,花了上千万两银钱,可见船队有多庞大。 光船工,就雇佣了上万人。 就这,四女似乎还觉得不满足。 一大清早的,曹琳就找上了杨七打秋风。 “陛下~” 一袭红装的曹琳,声音打着旋儿,进入到了御书房。 她手里端着一盏茶,淡淡的稻花香从杯盏内飘荡而出。 显然,那是杨七最喜欢的稻花香。 杨七放下了手里的奏折,揉了揉眉心,叹气道“你怎么又来了?” 杨七觉得,曹琳越活越想是个妖精,正在玩命的榨干自己。 曹琳走到了杨七面前,幽怨地道“臣妾可是您的正宫娘娘,过来看看您难道不应该吗?” 杨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是来看朕的?分明是过来打秋风。从二月低到现在,你前前后后找了朕好几次。 第一次,你过来告诉朕,说民间的造船厂,造不出你想要的大船,非要让朝廷的造船厂帮你造船。 朕应允了你。 第二次,你过来告诉朕,民间的船工都跟着那些富商大贾跑了,你空有大船,却没有人手,非要征调朝廷的船工。 朕也应允了你。 第三次,你又跑过来告诉朕,说你没出过海,需要经验丰富的人帮你调教舵手,非要征兆黄谷、王岩两个人给你做事。 朕还是应允了你。 如今大船、船工、舵手,你全部都有,你还想要啥?” 曹琳听闻此言,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她觉得,杨七是他相公,他问杨七要东西,那是应该的。 她低身放下了手里的杯盏,扑进了杨七怀里,娇滴滴地道“臣妾是有了大船、有了船工、有了舵手,可是臣妾昨天听黄谷说,海外的那些蛮人很凶残。 您也知道,我们姐妹四个在里面投了多少钱。 要是大船出海以后,碰上了蛮人,到时候弄的血本无归,我们姐妹四个可就活不下去了。” 杨七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心里大概猜到了曹琳要什么,但是他脸上不动声色地问道“所以,你还想要什么?” 曹琳趴在杨七怀里,羸弱地道“臣妾也不要什么……臣妾就是听说,落叶、赵廸二人,近些日完成了您交代给他们的差事,正在返程的路上。 臣妾还听说,他们二人手下领的那一万人,皆是跟随着韩琼出过海的好手。 反正他们回京以后,也没有其他的差事,您看看能不能把他们调给我们?” 杨七瞥了她一眼,嘴角抽抽着道“他们确实是出海的不错的人选,你眼光还真毒。” “还有啊……” “还有?!” 杨七瞪着眼睛。 曹琳委屈地道“臣妾可是准备了上千的大船,出海的人满打满算还不到两万,均分到每个船上,还不到二十个人呢。 所以臣妾想着,您看看能不能把那些寄居在各地寺庙里的罪囚也给臣妾。 反正如今佛家已经离开了燕国,他们待在寺庙里,终日里无所事事的,一个个惹事生非的惹您心烦,您还不如把他们给臣妾。” 不等杨七发话,曹琳自顾自的继续道“这些人上船了以后,总不能闲着吧?碰到了蛮人袭击,总得保护自己吧? 多少得给他们发一些武器防身吧? 每一个人发一套盔甲,一刀一枪。 每只船上,再配备十尊火炮。 勉强可以自保。” 杨七瞪大了眼睛,又惊又怒。 不论是落叶、赵廸手里的那一万人,还是至今还待在各地寺庙里囚禁的罪囚,那可都是经历过南征北战的老兵,甚至其中有很多身上还背着功勋。 他们装备起来,战斗力不低于朝廷的正规军,再加上火炮助阵,战斗力更是翻倍。 他们不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居然还说只是为了自保? 杨七可以肯定,曹琳把这些人装备的如此凶悍,绝对不是像她说的自保那么简单。 八成又要效仿黄谷、王岩二人。 而且,很有可能就是这两个货给曹琳出的主意。 杨七心思急转,不知道应不应该答应曹琳。 曹琳看出了杨七犹豫,她也不说话,只是可怜巴巴的看着杨七。 半晌以后。 杨七长叹了一口气,“哎!人手派给你可以,也可以给他们装备兵甲,但是一艘船上装十尊火炮,坚决不行。” 杨七认真的看着曹琳,道“一艘船装十尊火炮,加起来有多少?一万尊,足以把燕京城炸得粉碎。这么多火炮流出去,一旦不受控制,造成的影响不可估量。 所以,朕最多只批给你一百尊火炮,只用于应急。” 曹琳闻言,重重的点头。 通过杨七的解释,她也意识到了火炮流出去以后,对燕国有多大伤害,她知道轻重,所以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跟杨七纠缠。 根据黄谷、王岩二人讲述,两三万兵甲齐全的悍卒,足以在海外横行无忌,根本不用火炮。 火炮是曹琳自己加上的,她也是希望自己的船队能有大收获。 所以在火炮这件事上,曹琳也只是顺嘴一提。 杨七能批一百尊火炮,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朕的话还没说完!你们要用朝廷的人,要用朝廷的兵甲,就必须答应朕两个条件。” “那两个条件?” “第一,船队出了燕国境内,如果是去往孔雀王朝,那朕就不管。因为黄谷、王岩二人已经将航线趟平。但是你们要去别的地方的话,就必须走朕给你们拟定的航线。 第二,此番船队出海的收获,五成上缴国库。” 对于杨七提出的第一个条件,曹琳并没有太多异议,毕竟如今盛传的那些地图都是出自于杨七之手,没有人比杨七更了解地图上的地方。 有杨七把关航线,曹琳反而放心。 可是杨七的第二个条件,曹琳有些接受不了。 她撇嘴道“我们姐妹忙死忙活的想赚一点体己钱,您一张嘴,就拿走一半,您让臣妾怎么跟姐妹们交代啊。” 杨七瞥了曹琳一眼,没好气地道“还好意思提交代,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跟黄谷他们打的什么算盘。你们让朝廷的兵马去拼命帮你们敛财,难道不应该给朝廷上缴一部分吗? 还有,给你手底下的人交代清楚。 出了海,金银是最不值钱的。 金银越多就越不值钱,真正值钱的是海外的那些农作物、树木花草。 这些东西要是能活着弄到我燕国,足以让后世的子子孙孙都受益。 回头找几个精通草木的人跟着,凡是我大燕国没有的草木,全部弄回来。 记住,关键的时候,宁舍金银,也别舍草木。” 曹琳闻言,不满的瘪瘪嘴。 旋即,她又不解的皱起眉头道“陛下,您既然这么在意那些草木,为何不自己组织船队出去,偏偏要压着臣妾姐妹四个。” 杨七一愣,摇头笑道“不一样的,你们这些人出海,是为了金银珠宝。朕要是派人出海,只能是征服。眼下我大燕尚且没治理稳妥,再去占地方,不过是徒增消耗罢了。” 曹琳沉吟道“臣妾一直不解,当年您为了让百姓过的好一点,不惜让手下的兵马出去劫掠。如今大把大把的财富放在眼前,您又为何无动于衷呢?” 杨七脸上浮现出一丝莫名的笑意,悠悠地道“因为朕赚钱,不需要出海。” 曹琳更加疑惑,杨七却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诚如杨七所言,作为一个大国主宰,他赚钱根本不需要出海。 因为那些出海的人在出海之前,杨七就已经开始从他们身上赚钱了。 单是地图一项,杨七就敛财巨万。 不得不承认,苏易简理政是一把好手,做生意更是一把好手。 奇货可居的手段,苏易简很精通。 地图卖出的钱财,比杨七预计的要翻了一番。 除了地图外,朝廷的八大船厂,也是日进斗金。 还有被雇佣去守卫财货的士兵,进出码头的税金。 总之,林林总总数百项的收入,让燕国国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填满。 根据已经调任到了户部的吕蒙正统计,四大港口的各种收入加起来,相当于大燕国八年的税负。 由此可见。 在所有人出海寻求暴富梦的时候,杨七已经悄无声息的在背后赚走了大笔的金钱。 曹琳从杨七手里扣出来了自己想要的以后,就风风火火的离开了御书房。 经过了近一个月调兵遣将,配备人手。 全副武装的一千艘大船,正是开始。 曹琳四女在提前七日到了港城。 她们为这一次组织了一个盛大了仪式。 这一场标志着大航海时代开启的盛会,杨七并没有参加。 当所有人目光聚集在港城的时候。 一辆又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驶入燕京城内。 马车入了燕京城以后,没有任何阻拦的一路驶进了皇宫内。 一直到黄昏的时候,皇宫大门缓缓关上以后,再也没有马车出现。 皇宫内。 御书房。 书房里除了书架外,剩下的能挪动的东西基本被搬到了外面。 在书房正中,摆着一张大圆桌,桌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公文。 杨七面南而坐,居于正中。 左右两侧分别是苏易简、吕端、向敏中、寇准、吕蒙正、陈耀、赵普。 燕国举足轻重的七位文臣,全部聚在了一起。 杨七一脸严肃地道“诸位,朕特地把你们聚在一起,是有一项重任要交给诸位,事关燕国百年大计。” 不需要杨七提醒,苏易简七人也知道此次杨七把他们聚在一起,必然事关重大。 所以当杨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苏易简七人一言不发的郑重地点点头。 杨七缓缓道“诸位应该知道,在半年前,百官逼迫朕重开科举的事情。若不是海外有宝藏的消息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恐怕朕现在已经被逼到墙角了。 科举,乃是论才大典,是为了给国家挑选有用的,可用之人。 并不是某一家、某一派晋升的工具,更不是结党营私的利器。 两百多年的发展,科举已经变的畸形。 它已经不再是寒门崛起的途径,反而成了少数人把控朝廷言论的途径,甚至成了一些人腐蚀朝廷的利器,更是为一些心怀叵测的人了结党营私的便利。 甚至有些人,一人当官,三代富贵。 朕不需要这样的官员,不需要这样的蛀虫。 他们不是来为百姓作主的,他们是来捞钱的。 还有一些官员,仗着自己有文采,整日里吟诗作对、喝酒押妓,却对政务不闻不问。 就这,还能升迁? 你们告诉朕,由这样的官员治理国家,国家何愁不亡? 所以,朕决定改革这个弊政。 先从选官开始。” 杨七扫视了七人一眼,郑重道“召集诸位过来,就是为了商讨一下选官的事宜,朕有一些想法,朕先说说,你们听完以后,补充纠正。” “诺!” 第0885章 分派 “首先是官员荐拔,我大燕地域辽阔,所需的官员数以万计,而朕有暂停了科举制度,所以各地的官员都很紧缺。 再加上之前有一批官员闹事、贪渎,被朕处决。 获缺的官员多达上千。 所以朕决定,不拘一格降人才。 凡是有能力的,身家清白的,不论其出身,皆可以举荐。 必要的时候,可以从已经退伍的军官中挑选人手,充实官员的获缺。” 杨七徐徐而谈。 赵普沉吟了一下,突然开口道“或许不用这么麻烦,朝廷许多官位,职权皆有重复,实行精兵简政的话,应该能清理出一批官员,朝廷再从这些官员中挑选一部分可用的,充实官员获缺,就能解决官员不够用的麻烦。” 苏易简六人闻言,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杨七点头道“这也是朕接下来要说的。精兵的政令,我们一直在推行,也取得了不错的成果。但是简政方面,却并没有及时跟上。 一则是燕国初定,为了尽快的安定百姓,朕不得不在河东、江南两地,暂时采用宋国的一些旧制。而原南国等地,仍旧采用的是以前的旧制。 二则,朝廷建立时间短暂,贸然改制,会引起很多人反弹。 因为这两则原因,简政方面一直举步不前。 而如今,燕国已然安定,百姓们也已经安居乐业,加上出海潮吸引了一大批的豪门大族出海,帮我们转移了世人的视线。 我们可以放心大胆的借着这一次出海潮,对朝廷各级官制,进行改革。 务求做到一官一职,不重复,不叠加。 同时,我们可以通过这一次的改革,对官员进行考核,能者上,庸者下,多余的剔除,缺少的补充。” 寇准在一旁插话道“陛下,官员考核的条件是什么?还有举荐官员的话,又是什么条件?” 杨七竖起一根手指,坚定地道“朕要求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务实,绝对的务实。朕不在乎他什么出身,也不在乎他文采有多高,更不在乎他名声有多大。 朕只看一点,那就是他当官以后,能不能领百姓过上好日子。 只要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他在真眼里就是个好官,就能通过朕的考核。 举荐的官员,朕不论他的出身,也不问他是否有大学问,只要他有能力,胜任他所被举荐的官职,朕可以用他。 目前在职的官员,以四年为准,考核一次。 被举荐的官员,先以假官许之,一年一考。 以三年为期限,第一年看他们个人能力,第二年看他们对职权的了解,第三年就看他们的成果。” “中层官员和上层官员呢?” 这一句是吕端问的。 杨七迟疑了一下,说道“中层和上层的官员,朕还是希望以务实为主。除此之外,朕还希望你们能把关,确认一下他们对儒家的态度。” 事关儒家,杨七几人神情明显郑重了不少。 在座的包括杨七在内,都算得上是儒家门生。 如今杨七开口要考核百官对儒家的态度,其他人神情明显有些不自然。 杨七慎重地道“朕没有一言罢绝儒家的意思。但是,朕也绝不会让朝堂,成为儒家一门的一言堂。儒家学说可用,但是却不能完全依仗。 更不能成为有些人,借着门生故旧,结党营私的工具。 朕被人逼迫了大半年。 在这大半年,朕看清了很多事情。 有人因为门生故旧的原因,罔顾国朝法律,不论对错,沆瀣一气的跟朝廷作对。 所以,朕必须打压儒家,扶持其他百家,努力促成百家争鸣,百花齐放。 所以,朕希望你们下去以后,在考核百官的时候,查清楚他们对待儒家的态度。 太过亲近儒家的,能打压就打压。 有自己坚持的,真心实意为百姓做事的,就擢升。” 杨七虎目四扫了一圈,坚定地道“这就是朕大老远的把诸位聚齐的重要原因。偌大的国家,朕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管过来,所以很多事情需要你们帮忙,需要你们帮朕去做。 朕决定将燕国领土分为七个区域,你们七个人,每人负责一个区域。 争取在出海潮回落前,完成朕交代给你们的差事。 朕希望,等到那些有心人回过神的时候,我们已经齐心协力,将大燕国,打造成了铁桶一般。 那些有心人无论再怎么翻腾,也翻不起任何大浪。 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苏易简七人面面相觑。 半晌,苏易简迟疑地道“陛下信任我们,将如此重任交托给我们,我们感激莫名。只是燕国国土辽阔,官员繁多,我们七个人,考核所有的官员,万一有什么疏漏……” 其他六人听到这话,纷纷竖起耳朵。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他们又不是神仙,自然也有出错的时候,甚至有时候迫于无奈,还得徇私。 毕竟,这么大的职权落在手里,铁人也会被糖衣炮弹腐蚀,万一犯了错,怎么办? 杨七瞥了他们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们不必担心,朕可以肯定,你们不会出错。” 苏易简七人一愣,一脸疑惑。 杨七抬手抚掌。 “啪啪~” 彭湃在杨七掌声中,笑吟吟地从御书房外走了进来。 在他身后,跟着几个如同木头人一样的稻草人。 “参见诸位大人。” 彭湃满脸笑意,就像是一个偷到了鸡的黄鼠狼。 在他身后,七个木头人一样的稻草人,随着他缓缓躬身施礼。 “这是……” 苏易简七人一脸疑惑。 杨七笑眯眯地道“这是朕为诸位准备的随行。他们会陪着你们,完成所有官员的考核、升迁。有什么你们不方便查的,他们会帮你们查清;有些你们查不到的,他们也会帮你们查清楚。 最重要的是,他们会帮你们管住你们的手脚,让你们免得遭人蛊惑,干出什么后悔的事情。” 苏易简七人一愣,暗自俯首,有些哭笑不得。 这摆明了是派人监视他们嘛。 然而,对这个安排,他们却并没有表现出不满的神色。 他们一个个都是官场上的老饕,深知官场上的规矩。 杨七给予了他们那么大的权柄,派人监视他们,很正常。 如果哪天杨七赋予了他们极大的权柄,却不派人监视他们,那他们才会真的担心。 而且,杨七这事儿做的也大气。 他不像是其他的皇帝,派人监视官员,还偷偷摸摸的。 他直接把监视人员光明正大的摆在他们面前,让他们知道自己会被人监视,并且随时保持惊醒。 杨七对着七个特地培训出来的稻草人摆摆手,笑道“让你们见识见识他们的能力。” 七个稻草人随着杨七摆手,面无表情的走到了桌前。 他们随手捻起了桌上的一份公文,仔细的翻阅了一遍。 然后面无表情的放下。 距离苏易简身边的那个稻草人率先开口,“苏易简,后周显德五年生人,生于梓州铜山,宋太平兴国五年甲榜第一状元……” 那个稻草人细数着苏易简的过往。 苏易简七人听着,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惊奇的。 以苏易简今时今日的地位,他的过往,燕国境内大部分跟朝廷有瓜葛的人都能说出一二三。 然而,随着那个稻草人越说越多。 苏易简七人脸上缓缓的显出了惊愕的神色。 因为从他的嘴里,不断的说出一些许多人并不知道的苏易简的旧事。 比如苏易简曾经在宋朝任职的时候,一次出行的时候,偶然碰到了一个遭人遗弃的女童。 他怜悯其幼小,悄悄收养,然后交给了苏母教养。 对外一直说,那是苏家远方表亲的遗孤。 可事实上,那个女童跟苏家一点儿血亲也没有。 这件事,只有苏家少数人知道,世人皆不知道真相。 然而,那个稻草人却轻而易举的说出了此事。 苏易简有些惊愕地快速的翻开了放在他面前的公文,仔细翻阅以后,在里面找到了有关这一段的描述。 “真的?” 寇准微微张嘴,略显惊愕的试问。 苏易简沉重地点点头,低声道“过目不忘?” 苏易简七人下意识地看向了那七个稻草人。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七个稻草人依次将他们看过的资料一字不落地背诵了出来。 过目不忘的人,并不少见。 在座的七人中,苏易简、寇准就是这方面的奇才。 也正是因为有过目不忘的天赋,他们才能凭借着不到中年的年龄就位极人臣。 然而,杨七一口气能找到七个过目不忘的,并且将他们培训成了类似于忠诚的死士的木头人,这就让苏易简七个人觉得惊奇了。 “我不信!” 寇准第一个表示不信,他随手从面前的公文里抽出了一本,递给身边的稻草人,沉声道“一炷香之内,你要是能背过这封公文,我就相信你。”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挑出了公文测试。 杨七一句话也没说,就这么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测试。 经过了一番测试以后。 苏易简七人终于确定,眼前的七人确实是过目不忘的人。 “砰砰砰~” 寇准见此,非但没有激动,反而愤恨的拍着桌子,低吼着对杨七道“您这是扼杀良才!” 其他六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在他们看来,七个过目不忘的良才,若是稍加调教,就能成为独当一面的良才。 如今却被杨七培训成了类似机器的木头人。 这不是扼杀良才是什么? 杨七瞥了愤恨的寇准一眼,淡淡地道“过目不忘,有些人是先天的,有些人却可以后天培养。你眼前的这七个人,就是后天培养出来的。 他们也并不算是真正的过目不忘。 只是在对个人过往上,才会展现出这种能力。 如果换成其他的事情,他们很有可能就会失去过目不忘的能力。 所以,朕并没有扼杀良才,而是培育了七个良才。” 苏易简七人一脸愕然。 陈耀惊叫道“这也能培养?” 杨七瞥了他一眼,笑道“朕不是已经培养了一个不输给历史上任何一位名臣的干才吗?” 陈耀一愣,苦笑道“臣哪里算得上是什么干才。” “啪啪啪~” 杨七拍拍手,认真地道“他们的问题,稍后再议。我们言归正传。放在你们眼前的,就是你们即将要考核的官员,已经落叶和赵廸在代朕巡视天下的时候发现的良才。 你们拿到这些公文以后,尽快的熟悉一下。 然后按照朕给你们划分的区域,开始进行考核。 五品以下的官员,你们不需要向朕奏请,直接可以罢免或者升迁。 五品以上的官员,你们写成奏疏,通过监察司的渠道,送到朕的手里,朕会及时批复。” 苏易简七人伸手抱过了一叠又一叠杨七分配给他们的公文。 杨七在一旁继续说道“此次出海潮,是朕费尽心机争取过来的机会。一旦错过了,百官们势必会警觉,到时候我们再下手,可就难了。 所以,朕希望,你们七人可以雷厉风行的用最快的速度完成这一份差事。 你们七人,皆是宰相之才,朕相信你们的能力。” 赵普、吕端等人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寇准、苏易简两个人却有些发懵。 “陛下,您为何将我调回了燕京城?” 寇准近两年,都在金陵府、邕州一代处理政务,杨七给他分配的地方,却是燕京城。 而近两年在燕京城理政的苏易简,却被调往了金陵府、邕州一代。 然而。 寇准不问还好,一问杨七就发飙了。 只见杨七阴测测地瞪着寇准,沉声道“为什么调你回燕京城,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 “啊?!” “八妹十九了……” 寇准眨巴着眼,还是有点懵。 旁边的苏易简却笑出了猪声。 “哈哈哈……” 等到大家的笑声连成一片的时候。 寇准才反应了过来。 他苦着脸耷拉下脑袋。 杨七挑起了眉毛,冷冷地笑道“怎么,你想悔婚?莫非你这些年在金陵府悄悄的金屋藏娇,玩的有些乐不思蜀了?” 不愿意! 很不愿意! 寇准心里疯狂的呐喊,脑袋却疯狂的摇摆,“怎么会,臣不是那种人。能娶到大长公主,臣的福气,臣怎么可能不愿意。” 事实上,寇准真有悔婚的心思。 原因无他。 自从杨延琪受封为大长公主以后,越发暴力了。 她和杨排风二人,俨然成了燕京城最大的霸王。 寇准害怕,他把杨延琪娶回家,会被这个母老虎给玩死。 第0886章 杨七嫁妹 “臣等告退……” 杨七分配过了差事以后,苏易简几人也没有多留,纷纷离开了皇宫。 时间紧,任务重,谁也没有闲心坐下来饮酒作乐。 寇准如丧考妣,苦着脸,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地离开了皇宫。 杨七一路相送,一直送到了宫门口。 临走之际。 赵普稍稍落于人后,显然是有话要跟杨七说。 等到其他人登车或者离宫了以后,赵普才凑到杨七面前,躬身道“陛下……” 杨七昂首,“有话直说,你我君臣,不需要那么多客套。” 赵普点点头,低声道“陛下要针对儒家,老臣并没有异议,老臣只是有一件事需要提醒陛下。” 赵普顿了顿,沉重地道“孔连杰暂时不能动。” 杨七眉头一挑,诧异地看着赵普,“为何,你要保他?” 赵普摇头,顿首道“老臣只是半路出家的读书人,儒家从没有承认过老臣是儒家门生,老臣不会为儒家卖命,更何况老臣答应过陛下,要帮助陛下一起撑起民族脊梁。 所以老臣不可能站在陛下的对立面。 之所以提醒陛下不要动孔连杰,是因为他身份特殊。 在朝廷改革的关键时刻,贸然动他,势必会引起其他人的警觉。 所以,老臣以为,非但不能动他,还得好好的招呼好他。 以此麻痹那些人。 等到我们事成以后,大势所趋,谁也不能阻挡我们脚步的时候。 陛下要杀要刮,老臣绝不阻拦。” 赵普一番话,发自肺腑。 杨七能够感受到赵普话里的真诚。 不得不承认,赵普在宋朝的时候,能够历经三朝,屹立不倒,不是没有道理的。 虽然他曾经有一些贪渎的小毛病,可是比起他的智慧、谋略、治国经验,那点儿小毛病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国事、私事、人情,他分的很清楚。 杨七微微昂首,沉声道“此事朕知道轻重,朕暂时不会动孔连杰,且让他再蹦跶一些时日。” “那老臣就放心了,老臣告辞。” 赵普作揖过后,转身欲走。 “等等……” 杨七喊住了他,迟疑了良久,沉声道“你年龄也不小了,从汴梁到燕京城来回奔波,时间长了,恐怕身体也吃不消。 以后你就不用在汴梁和燕京城中间奔波了。 有事你派人送信给朕,朕有吩咐也会派人送信给你。” 赵普一愣,身躯微微一颤,脸色难看地道“陛下这是要……” 杨七摇头道“你不必多心,朕并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朕还指望你帮朕多撑几年呢。朕对汴梁的事务,鞭长莫及,还要直望你帮朕看着。 朕只是不希望你过度操劳。 朕希望等到燕国繁荣昌盛,万邦来朝的时候,还能跟你一起把酒言欢。” 赵普感激莫名,深深一礼。 “老臣谨遵陛下吩咐。” 在杨七地注视下,赵普缓缓登上了马车,摇摇晃晃地出了皇宫。 燕国的七位重臣,悄悄地进宫,又悄悄地出宫。 没有一点张扬。 等到他们离开了燕京城以后,燕京城的百姓也不知道他们曾经聚在一起过。 燕国的百姓更不知道。 这一场悄无声息举行的燕国庭议,将会对燕国造成多大的影响。 苏易简几人回到地方以后,并没有大刀阔斧进行考核。 七个人几乎不约而同的先从举荐官员开始做起。 由监察司查探过的贤才,他们只需要按图索骥,再加以考验,就能放心的使用。 杨七对于他们七个人如此开局,很满意。 先充实朝廷的官员人数,然后再做考核清查,升迁调动,可以大大的避免出现无人可用的场面。 时间一晃,到了五月。 五月初一。 良辰吉日,宜嫁娶。 寇准和杨延琪盛大的婚礼也徐徐拉开了帷幕。 身为燕国的大长公主。 杨延琪出嫁的场面十分浩大。 十里红妆那都是轻的。 光是运送陪嫁的财货的队伍,就超过了十里。 由于皇宫距离公主府的位置不远,为了让百姓更清楚地看到公主出嫁的场面。 礼部的官员在请示了杨七以后,让迎嫁、送嫁的队伍,围绕着燕京城转了一圈,才到达目的地。 杨延琪一大早就穿上了一袭红妆在皇宫里疯跑。 作为燕京城一霸,她丝毫没有小女儿出嫁时候哭哭啼啼的姿态。 反而反过来安慰哭的稀里哗啦的佘赛花。 并且,她在佘赛花面前许诺,每七日就会进宫探望她。 净安宫。 佘赛花泪眼婆娑地拉着杨延琪的手,哽咽道“为娘见不见你倒是其次,为娘就是害怕你嫁过去了受委屈。” 杨延琪听到这话,大大咧咧地拍着胸脯道“娘,您就放心吧。孩儿就算是借寇准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欺负我。 他要是敢跟我炸毛,孩儿就打死他。” 老杨在一旁听着这话,嘴角直抽抽。 杨排风以手扶额,不敢看杨延琪凶残的模样。 杨七刚走到净安宫门口,听到了杨延琪这话,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太丢人了。 杨七仿佛已经看到了河东狮吼的另一个版本在上演。 估计,以后在民间故事里就不会出现什么河东狮吼一类的故事。 燕京狮吼应该会成为主流。 杨七回到了御书房以后,默默的为寇准默哀了三分钟,然后让陈琳关上了宫门,谁来也不见。 送嫁的事情由留在燕京城的杨三代劳。 倒不是杨七不愿意送,而是杨七敢送,寇家受不起。 君就是君,臣就是臣。 纵然杨七在燕国提倡人人平等,可是根深蒂固的等级制度,根本不是他一两句话就能打破的。 当然了,杨七非要送的话,谁也拦不住。 但是,杨七在见识到了杨延琪彪悍的模样以后,一点送的心思也没有。 杨延琪在净安宫里安抚了佘赛花,找宫娥打听了杨七的去向以后,一路奔到了御书房。 “砰砰砰~” 御书房的门被杨延琪砸的砰砰响。 陈琳在门外陪着笑脸,点头哈腰地道“公主殿下,陛下有紧急军情要处理,不便被打扰。” 杨延琪凶巴巴地喊道“我今天都要嫁人了,他都不见见我,他还有没有良心。还紧急军情,燕国四邻,有那个敢跟我们扎刺的。 让开,让我进去。” 陈琳苦着脸,哀求道“公主殿下,您就别为难奴婢了。陛下确实是有紧急的军情要处理。他特地命奴婢守在此处,避免被人打扰。” “当我是三岁小孩好骗?让开!” 杨延琪蛮横地推开了陈琳,一脚踹开了御书房大门。 “嘭!” 两扇大门,装在门柱上,震的轰隆作响。 坐在龙椅上以手扶额的杨七嘴角直抽抽。 “七哥!” 杨延琪风风火火冲进了御书房。 杨七下意识板起脸,抬起头,训斥道“一个女儿家,马上就要嫁人了,还这么闹腾,成何体统。” 杨延琪丝毫不惧,仰着脑袋,哼哼道“我马上就是寇家的人了,要管我,也是寇家的人管我。你已经管不到我了。” 杨延琪这话说的大气。 问题是寇家有人敢管你吗? 寇父寇母皆是软性子,万事以和为贵。 寇准的性子倒是刚烈一些,可是碰上了不讲理的杨延琪,也只有挨打的份儿。 杨七瞪着眼睛,低吼道“一个女儿家,一点儿也不知羞。有什么事赶紧说,说完滚蛋。” “那我可说了。” 杨延琪挺直了腰板,朗声道“七哥,你什么时候纳排风为妃?” 杨七皱起眉头,不悦道“你成婚,跟排风有什么关系。不得胡闹,赶紧去准备,别耽误了吉时,被人说闲话。” 杨延琪手叉腰,理直气壮地道“我没有胡闹,七哥你被称为天下第一聪明人,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排风她喜欢你。” 杨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胡说八道,排风才多大,她懂什么情情爱爱的东西。她对朕,只是一片感激之情。并不牵扯儿女私情。 再说了,朕只当她是妹妹。 从不牵扯其他情感。 现在、立刻、马上,给朕出去,不然别怪朕叫人将你叉出去。” 杨延琪不屑地瘪瘪嘴,“走就走,不需要你赶。” 杨延琪冷哼一声后,大步流星地出了御书房。 刚一出门,就看到了脸色煞白地杨排风,站在御书房门外。 杨延琪心头一跳,赶忙凑上前,拉起了杨排风的手,轻声道“排风,你没事吧?” 杨排风摇了摇头,脸上强挤出一丝难看的笑意,低声道“我没事……快走吧,吉时马上就到了,寇准马上就要进宫了。” 杨延琪虽然大大咧咧的,可是她心思却很细腻。 她心里清楚,杨排风肯定是听到了杨七刚才说的话,受到了打击,所以才脸色煞白的。 她牵着杨排风的手,一边往自己的宫里走,一边坚定地道“排风,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变成我嫂子的。” 杨排风脸色难看地摇头,“不……不用了……” 杨延琪瞪起眼睛,恼怒道“什么不用了,我们姐妹可是一起杀过贼,一起交过命的。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不等杨排风再说话,杨延琪自己做主道“就这么决定了。” 杨排风一言不发的跟在杨排风身后。 御书房。 等到杨延琪走了以后,陈琳苦笑着进入到了房内,弓着腰道“咱们这位公主,还真是了不得。” 杨七长吁短叹道“惯成了个混混了,以后有寇准受的。” 陈琳沉吟道“奴婢就怕寇相公受不住。” 杨七一愣,迟疑了片刻,吩咐陈琳道“去府库内,取一根两指宽,一尺长的楠木,让匠人雕成戒尺,派人送到太后手里。” 陈琳愕然道“陛下,您这么做要是让公主知道了,只怕会拆了皇宫跟您拼命吧?” 杨七瞪眼道“朕就算给寇准戒尺,他敢打吗?朕怕那丫头下手没个轻重,回头把寇准打死,提前给寇准一个东西,让他关键时候,用来保命。” 陈琳恍然,“奴婢这就去。” 宫里的匠人们办事速度特别快。 等到寇准跨马到了皇宫的时候。 匠人们已经赶制出了戒尺。 陈琳亲自将戒尺送到了佘赛花手里。 佘赛花拿到了戒尺以后,略微愣了一会儿,并没有多言。 她令宫娥取来了金粉,用笔在上面点了一个‘免’字,交给工匠烫入戒尺。 寇准在礼部官员引领下,进入到净安宫叩拜佘赛花的时候。 佘赛花让人将戒尺递给了寇准。 然后,轻声叮嘱道“戒尺是陛下吩咐人特地为你赶制的。本宫擅自作主,在上面点了一个字。相信你不会介意吧。” 寇准拿过了戒尺,心头也是一喜。 但是他看到了戒尺上那一个大大的‘免’字的时候,当即就想掉头跑。 母子连心,佘赛花在拿到戒尺的时候,就懂了杨七的意思。 而她在戒尺上加了一个字,却变成了另外一层意思。 杨七料定了寇准不敢对杨延琪下手,所以赐下了戒尺,并没有任何附加的话。 可是佘赛花加了一个字,那就是附加的意思。 没加字的戒尺在手,寇准逼急了,真教训杨延琪的话,到时候到了杨七面前,也能理论一番。 可是佘赛花加上一个字以后,寇准就再也没办法教训杨延琪了。 这一个字,却有两个意思。 “不谢恩吗?” 佘赛花见寇准跪在地上发愣,就笑眯眯地问道。 寇准热泪纵横地跪倒在地,叩首道“儿臣多谢母后恩赐……” 他这是真苦,而不是感动的。 “去吧……” 佘赛花摆了摆手。 寇准拿着戒尺,出了净安宫。 然后,他只需要当木头人就行,一应的礼数,皆由礼部官员负责。 吉时到了以后。 皇宫宫城上。 巨大的洪钟被敲响。 “咚咚咚……” 一连八十一声洪钟。 直到寇准跨马出了皇宫,依然在响。 宫城上的洪钟,可不是随便敲的。 它每敲一下,代表着一份礼遇、一份恩宠。 八十一响,算是最高的恩宠。 声势浩大的婚礼,烘热了整座燕京城。 入夜以后。 杨七一道圣旨出宫。 “金吾不禁!” 百姓们变得更加欢腾。 然而,就在最热闹的时候,皇宫的大门被敲响。 第0887章 猛虎凶残,寇准求救 御书房内。 寇准捂着眼睛,像是个无赖席地而坐。 杨七下了火炕,穿上了靴子,踱步到了寇准面前,黑着脸,“新婚之夜,你居然敢丢下朕的妹妹独守空房,还跑到朕这里撒泼,当真以为朕不敢治你?” 寇准放下了捂着眼睛的手,悲愤地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你悄悄你那妹妹,给我打成什么样了。今天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不走了。” 当年有一只猴子受招安以后,也是这么跟他老大说的。 然后它为压在山下五百年。 杨七不可能压寇准五百年。 因为确实是杨延琪理亏。 瞧着寇准那一只被打的乌青的眼睛,杨七轻咳了一声,蹲下身,轻声细语道:“怎么会弄成这样?” 寇准委屈地道:“我怎么知道,我依礼过去掀盖头,她一拳过来,就成这样了。” 杨七一愣,哭笑不得。 他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别看杨延琪大大咧咧的,其实她内心深处,一直都是一个警惕性很高的姑娘。 她又未经人事。 突然被掀开盖头,自然有些紧张,她能想到的,就是用拳头保护自己。 杨七一边安抚寇准,一边吩咐陈琳去请教习的嬷嬷。 按理说,这些礼数问题,教习嬷嬷在杨延琪出门的时候,应该告诉她的,没理由会闹成这样的。 少顷过后。 顶着两个熊猫眼的教习嬷嬷,委屈巴巴的进入到了御书房。 “奴婢参见陛下……” 看着教习嬷嬷乌青的眼眶,杨七错愕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教习嬷嬷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自己撞得……” 假话! 谁能把自己眼眶撞黑? 杨七微微板起脸,冷哼道:“你可知道欺君是什么罪过?” 教习嬷嬷浑身一颤,赶忙道:“奴婢有罪,奴婢知错。此事跟公主无关,是奴婢自己不好,惹了公主生气。” 杨七嘴角抽搐了一下,冷声道:“朕不想听这些,朕要听过程。再敢有一句假话,朕会让你知道欺君的下场。” 教习嬷嬷闻言,苦着脸道:“此事说起来是奴婢的责任,奴婢帮公主梳妆,交代夫妻之间的规矩。可是奴婢忘了咱们大燕有大燕的规矩,擅自做主在公主背后别了一根针,扎疼了公主,这才引得公主动怒。” 古代女子出嫁,会在背后别一根针,这件事杨七知晓。 当年曹琳嫁给他的时候,就遭了这个罪。 只是杨延琪不是曹琳,她不会受这个委屈。 杨七长叹一口气,无奈道:“然后你就被赶出了房门?再也没见过公主?” 教习嬷嬷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杨七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教习嬷嬷走了以后,杨七对撒泼的寇准道:“先起来吧。事情的原委你应该也猜到了。很明显是教习嬷嬷并没有把规矩告诉杨延琪,所以她才不知所措的动手打你。 你先回去,朕回头会派人去寇府教一教她规矩。” “不回去!打死也不回去!” 寇准依旧在地上撒泼,“过了今天,未必过的了明天。反正回去也是被打死,还不如在宫里被你打死。” 杨七瞪眼道:“朕不是赐了你戒尺吗?” 寇准翻了个白眼,“有什么用?太后在上面题了个‘免’字,您告诉我,怎么用?” 杨七黑着脸,瞪了寇准一眼。 他在御书房里频繁踱步。 半晌之后,杨七瞪着寇准道:“朕允许你耍一些小手段收服她,但是别太过火。” 寇准一听这话,出溜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可是你说的?” 事实证明,寇准有的是手段降伏杨延琪这只母老虎,只是碍于她的身份,不好耍心眼,所以一直处在被动的一面。 如今杨七准许了他使用小手段,那他就不用顾忌那些了。 杨七恶狠狠地瞪了寇准一眼。 “滚!” “得嘞!” 寇准屁颠屁颠的离开了御书房。 寇准离开以后。 杨七问身边的陈琳,“宫里可有通武艺的教习嬷嬷?” 陈琳愣了一下,摇头道:“没有……宫里之前倒是有懂武艺的嬷嬷,只是被皇后娘娘查出身份不明,有暗通宫外的嫌疑。 娘娘怕宫里的小皇子小公主有个什么意外,所以就处理了她们。 如今宫里已经不再用懂武艺的嬷嬷了。” “哎……一般人去了也降不住杨延琪啊。” 杨七长叹了一声,思虑了良久,道:“事到如今,唯有一人能担此重任。” “去长春宫……” 提到了长春宫,陈琳脸色有些不自然,“陛下,这大晚上的去长春宫……” 杨七瞪眼,“再有人胡言乱语,就给朕剁成肉酱。” “诺~” 少顷后。 陈琳带着杨七到了长春宫外。 杨七虽然是这座皇城的主宰,可是到了长春宫门口的时候,并没有进门。 他让陈琳去叫门。 门开以后,一个小宫娥探出脑袋。 见到了杨七以后,慌忙施礼,“奴婢参见陛下。” 杨七点点头,问道:“四嫂可好?” 小宫娥回话道:“夫人一切安好。” 杨七沉吟道:“你进去告诉四嫂,朕有事请她往宫外一行,看她方不方便。” “奴婢这就去。” 小宫娥进了长春宫,没过多久以后又出来了。 她先给杨七施礼,然后道:“夫人请您进去。” 杨七一愣,苦着脸道:“朕……朕就不进去了。” 小宫娥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夫人说,陛下要是不进来,就让奴婢问陛下,‘七弟当了皇帝以后,身份高贵了,连四嫂都不愿意见了吗’?” “哎……” 杨七长叹一口气,苦笑道:“罢了,前面带路。” 夜晚的长春宫,冷冷清清。 除了正房里那一盏摇曳的灯火外,一片漆黑。 杨七在小宫娥带领下,到了正房门口。 “七郎求见嫂嫂。” “进来吧。” 杨七在任何人面前,都能理直气壮的自称一声朕。 唯独在她面前,规规矩矩的要自称一声七郎。 这是杨家欠她的。 正房内的摆设很简单。 仅有一些简单的家具。 唯独一个巨大的书架很显眼,书架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兵书。 书架上干干净净的,显然经常有人清扫。 在书架旁,有一个小小的神庵,孟金榜盘膝坐在神庵前的蒲团上,闭目养神。 “七弟来了,坐。小云,沏茶!” 孟金榜并没有起身,依旧面神庵而坐,她的声音徐徐传来。 杨七坐定,待到小宫娥送上了茶水,才开口道:“今夜过来见四嫂是有一事相求。” 孟金榜低声道:“自家人,说什么求不求的。” 杨七点头,缓缓将杨延琪和寇准的事情徐徐的告诉孟金榜。 孟金榜听闻杨七的话以后,并没有被杨延琪和寇准的趣事逗笑,也没有哭笑不得的意思。 反而长叹了一口气。 杨七心头一揪。 很明显,杨延琪和寇准婚房的趣事,勾起了孟金榜的回忆。 曾经和杨四的回忆。 “八妹这丫头,十八的人了,还这么疯疯癫癫的,确实该教训教训。” 就在杨七准备说些什么打破僵局的时候,孟金榜缓缓开口。 杨七郑重点头,“确实该教训。只是我思来想去,宫里能降得住八妹,又能去寇府一行的,唯有您。” “嫂嫂应下了。这就让小云准备东西,前往寇府。八妹也算是嫂嫂看着长大的,不能让她洞房花烛留下遗憾。” “那七郎就先告辞了……” 杨七转身欲走。 “等等……” “四嫂有什么吩咐。” 孟金榜缓缓起身,踱步到了杨七身前,轻声道:“嫂嫂有一事相求。” 杨七一愣,敞亮道:“四嫂但说无妨,只要七郎能办到的,都帮你办妥。” 孟金榜沉吟了片刻,低声道:“嫂嫂打算搬出宫去住。” 杨七缓缓皱起眉头,沉声道:“为何要搬出宫去住?可是在宫里受了委屈,还是那个该死的东西在背后乱嚼舌根子?” 杨七当即拉下脸,冷声喊道:“陈琳,给朕严查,但凡查出有人在背后乱嚼舌根子,就给朕把她的舌头割下来。” 陈琳赶忙躬身道:“奴婢这就去。” “别!” 孟金榜出声拦下陈琳,她安慰杨七道:“嫂嫂要出宫去住,跟旁人无关。更没有人在背后乱嚼舌根子。” 杨七一愣,缓缓挑起眉头,“嫂嫂是怕宫外的人说闲话,坏了朕的名声?” 孟金榜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杨七沉声道:“朕不在乎,谁敢乱嚼舌根子,朕就砍了他们的脑袋。” 孟金榜摇摇头,轻声道:“七弟不必为嫂嫂大兴刀兵。嫂嫂知道你留我在宫里住是一片好心。只是为了嫂嫂,让你担上污名,嫂嫂于心不忍。” “可是让你一个人出宫,爹娘、我,又于心何忍?” 杨七急声道。 孟金榜展颜一笑,“怎么会是一个人呢?嫂嫂准备搬去姑子庙,跟清欲那个丫头一起住。嫂嫂看她一个人,怪可怜的,所以去陪陪她。” “这……” 孟金榜又道:“七弟,你不欠嫂嫂什么。你真正亏欠的是清欲。嫂嫂如今好歹还有你,还有爹娘,还有叔嫂姑侄,可是清欲那个丫头,什么都没有。 她为了你出家为尼,如今又为了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守在姑子庙。 反正嫂嫂也是一个人,在宫里也是闲着,还不如搬出去陪她。 左右有个说话的人,不寂寞。 更何况,嫂嫂听说,清欲那个丫头倔强的很,你派人送去的东西,都被她扔出了门。 她一个人在姑子庙里,靠着两亩良田过活。 嫂嫂去了姑子庙以后,你就可以借着给嫂嫂送东西的名义,多补偿补偿她。” 孟金榜搬出了清欲,这让杨七很为难。 孟金榜要是真的搬去跟清欲住,杨七确实能顺势送一些东西进去, 只要清欲过的不那么苦,杨七多少心里能好受一些。 孟金榜眼见杨七犹豫,就继续道:“你若是不答应嫂嫂,那嫂嫂就只能去求一求娘。相信娘不会拒绝嫂嫂的请求。” 孟金榜去求佘赛花,成功率很高。 毕竟,佘赛花也希望孟金榜能够过的舒心一些。 之所以没有去求佘赛花,反而先求了的杨七,就是为了安杨七那一刻重情重义的心。 “哎~” 杨七长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七郎听你的就是。回头我让曹琳从宫里挑一些伺候人的好手,您带过去。美七日,我会让陈琳给你们送吃穿用度过去。 我在让将作监的大匠,制作一块腰牌给您,您想进宫的时候,随时就进来。” 孟金榜微微顿身一礼,“那嫂嫂就先谢过七弟了。” “哎~” 杨七再次长叹一口气,带着陈琳匆匆离去。 回到御书房以后。 杨七愤怒的掀翻了龙案,冲着陈琳咆哮,“立刻召集使臣去辽国,岁贡增翻一倍。” 陈琳目瞪口呆的看着杨七,惊叫道:“陛下,辽国如今所拥之地狭小,他们又是游牧民族,不事生产,一年三十万两的岁贡已经接近了他们国税的极限,再加一倍,他们可拿不出那么多钱。” 杨七红着眼珠子,怒吼道:“他们能不能拿得出,于朕何干?朕就是不讲理,朕就是要必死他们。有本事让他们来咬朕啊?” 陈琳苦着脸,低下头,不敢再说一句话。 杨七似乎还不觉得解气,他又吩咐道:“再派人去给殇倾子传令,告诉他,每年接收的岁贡达不到六十万两,就给朕带兵冲进辽国去抢。 什么时候抢够了,什么时候再撤兵。” “那还不如直接把辽国灭了呢……” 陈琳无奈的嘟囔了一句。 杨七瞪着眼珠子喊道:“朕就是要留着他,一直留着他。朕的四嫂受一天苦,朕就要让辽国万倍偿还。” “还不去传令?!” “奴婢这就去。” “……” 然而,任凭杨七再愤怒,孟金榜终究还是搬离了皇宫。 在她去寇府调教杨延琪后的第二日,她就让人帮她收拾了东西,搬到了姑子庙。 当天,就有人传出风言风语。 杨七为了避免在杨延琪婚期内见血,他吩咐彭湃将那些人尽数捉拿以后,送到了北凉国,去当北征的农奴。 第0888章 一晃五年 时间总是静悄悄的从人身旁溜走,等你注意到它,要伸手抓住它的时候,你会发现,在你不知不觉间,它已经往前跑了一大截。 年老的人会变得更年老,年轻的人则在逐渐地变年老。 经过了时间洗刷。 巍巍燕京城,少了一丝喧嚣,多了一丝厚重。 街道上的大青石砖在时间洗刷下,不复往日的清白,反而变得黑黝黝的。 街道两旁商铺里的伙计,在日头正盛的时候,往街道上洒上清水,顿时让行人感觉到一阵舒爽。 一大、两小,三道身影踩着牛皮短靴,愉快的在略有积水街道上跑过,溅起了一颗颗沾满了泥土的水珠。 “你们两个快点,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为首的少女,一袭红衣,风风火火的往前跑,她还不时的回头,提醒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小尾巴。 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小家伙,七八岁大的年纪,皆穿一身锦衣。 其中一个瘦瘦弱弱的,眼睛灵动地在四处乱撇。 另一个身体很壮实,目不斜视的跟在少女身后。 瘦瘦弱弱的小家伙跑了一会儿,眼看红衣少女越跑越远,他就把主意打在了另一个小伙伴身上。 “狄青,我跑不动了,你背我。” 壮实的小家伙回首瞥了他一眼,瘪瘪嘴,道“做梦……” 瘦瘦弱弱的小家伙撅着嘴道“你不背我,我就把你弄坏桂英姐梳妆盒的事情告诉他。” 提到了梳妆盒,壮实的小家伙恼怒的低吼道“桂英姐的梳妆盒明明是你弄坏以后塞到我手里的,你冤枉我。” 瘦瘦弱弱的小家伙一副无赖的模样道“谁看见了?没人看见。但是我和九姑可都看到了桂英姐的梳妆盒坏到了你手里。” 壮实的小家伙,差点扑过去掐死这个瘦瘦弱弱的小家伙。 瘦瘦弱弱的小家伙口中的九姑,是一个比他们二人还小的小丫头,一向跟他亲近,唯他马首是瞻。 他要是说黑的,小丫头肯定也说是黑的。 瘦瘦弱弱的小家伙眼见壮实的小家伙一脸犹豫,他眼珠子一转,低声道“狄青,昨日我去父皇御书房的时候可听洪爷爷说了,桂英姐的刀法已经大成,马上就要习练枪法了。 她的武艺可比你高出了一茬,她要是知道了你弄坏了她的梳妆盒。 滋滋滋……” 壮实的小家伙一想到前面正在奔跑的红衣少女凶残的模样,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那可是一个凶残起来,敢在皇帝面前打皇子的人。 惹不起! 壮实的小家伙咬咬牙,瞪了瘦弱的小家伙一眼,略微蹲下身,“上来……” 瘦弱的小家伙一喜,快步地走到了壮实的小家伙身后。 “你们在干嘛?” 一道娇喝声在二人耳边响起。 瘦弱的小家伙浑身一僵,灿灿地笑道“没干嘛……” 壮实的小家伙很诚实地回应道“宗卫让我背他。” 红衣少女瞪了他们二人一眼,然后对瘦弱的小家伙道“你要是需要人背,那就等彭叔叔追上来以后,找他背你。” 瘦弱的小家伙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说话间,还威胁地瞪了壮实的小家伙一眼。 壮实的小家伙见状,咬了咬牙。 他不愿意被瘦弱的小家伙威胁,所以他要找红衣少女坦白从宽。 “桂英姐,对不起,你的梳妆盒是我弄坏的。” 红衣少女闻言一愣,狐疑地道“你在胡说什么,我又不喜欢梳妆,哪来的梳妆盒。” “杨宗卫!你又骗我!” 壮实的小家伙追着瘦弱的小家伙就打。 三个人你追我赶的向前跑去。 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一袭便衣的彭湃,领着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溜溜达达在后面跟着。 五年的时间悄然溜走。 穆桂英三个小家伙从豆丁大,已经长到了鸡嫌狗厌的地步。 彭湃也成熟了不少,原本面白无须的汉子,此时已经蓄起了短须。 “小家伙们跑远了,咱们也得跟上了。” 说话间,一行人迈开了腿,短短几个呼吸就追行了杨宗卫三人的脚步。 “你们三个小家伙,跑慢点,等等我……” 眼见快要追上了杨宗卫三人,彭湃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于是乎,杨宗卫三人跑的更快。 彭湃笑眯眯的放慢了脚步在后面跟着。 对于杨宗卫三人的安全,彭湃并不担心。 天赋异禀的穆桂英,年仅十四,就能跟彭湃打成平手。 个闲散的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而且,在街道两旁,早已布满了监察司的人手。 只要有人对三个小家伙不利,一瞬间就会从人群中跳出一群彪形大汉,将贼人捶成肉泥。 彭湃之所以还费心的在后面追赶,纯粹是在陪着三个小家伙玩猫鼠游戏。 “大人,殿下、狄公子、穆姑娘这是要赶去观看燕京大学堂的结业典礼吗?属下可听说了,陛下今日会亲自到燕京大学堂参加结业典礼。” 跟随在彭湃身边的汉子,挠着头,好奇的发问。 彭湃嘴角抽搐了一下,瞥了他一眼,“新来的?” 那汉子不好意思地道“属下前些年,一直在忠义山守着,最近才调来燕京城。前几日,大人您说宫里人手不够,所以又把属下调到了宫里。” 彭湃缓缓点头,叮嘱道“既然你是新来的,又是忠义山出来的人。那我也就不为难你了。以后你就要到宫里当差了,作为你的上官,宫里的规矩我该告诉你。 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打听陛下的行踪,更不能乱传陛下的行踪。” 那汉子闻言,混身一哆嗦,颤声道“属下……属下明白……” 彭湃乐了,笑道“你也不需要这么紧张。我只是提前叮嘱你一句,并没有问责的意思。毕竟以后你就要在宫里当差了,陛下的行踪你多多少少也会知道一些。 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套出了陛下的行踪,对陛下不利。 那乐子可就大了。” “虽然近两年,陛下已经很少开刀杀人了。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该死的人,一个也没逃过去。” 那汉子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沉声道“大人放心,属下纵然是死,也不会向外人透露陛下行踪。” 彭湃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你真的不用这么紧张,你们忠义山的人已经用鲜血,向陛下证明了你们的忠诚。这大燕国,其他人我或许信不过,但是你们忠义山出来的人,我彭湃信得过。” 彭湃顿了顿,又道“我也不知道谁跟您说的陛下回去燕京大学堂结业典礼,不过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陛下不会出现在燕京大学堂的结业典礼上。 至于这三位小祖宗要去哪儿,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完话,一行人继续追赶杨宗卫三人的脚步。 最终,在燕京城一角的一座学堂外,停下了脚步。 学堂是燕国内标准的中级学堂的规格。 占地三十亩,有十六间课堂。 门口并没有什么石狮子、拴马石一类的东西。 反而栽种了两棵郁郁葱葱地青松。 杨宗卫三人到了学堂门口以后,靠着学堂的墙壁,蹲在地上,似乎在等什么人。 约莫等了一刻钟。 一位年迈的老者,提着一面铜锣在学堂内敲打着。 “当当当……” 清脆的铜锣声传遍了学堂内外。 学堂内外的小家伙们皆浑身一震。 杨宗卫三人就像是听到了什么仙乐一样,猛然起身。 少顷之后,从学堂内奔出了一大群的小家伙。 “站住!” 穆桂英在学堂里的孩子们冲出来的时候,一马当先的上前,怒喝一声。 听到了雌虎发威,大部分的孩子们吓的一哄而散。 独留下了四个小家伙,一脸愕然地看着穆桂英三人。 三男一女。 皆是七八岁的年纪。 “你们怎么又来了?” 为首的是一个瘦瘦弱弱却很臭屁的男孩子,他见到了穆桂英三人,挑起了眉毛,撇嘴说道。 杨宗卫踏前一步,豪迈地拍着胸脯道“之前说好要比试的,我们又岂会失约!” 臭屁的男孩子当即挺直了腰板道“比什么?诗词歌赋随你们挑。” 穆桂英冷哼道“小小年纪,好大的口气。” 臭屁的男孩子冷笑道“比诗词歌赋,我长这么大还没怕过。” “柳永,算了……” 在臭屁的男孩子身后的一个胖胖的小男孩,拽了拽他的袖子,低声说了句。 柳永瞪了他一眼,低声道“晏殊,他们上次给的糕点,味道如何?” 晏殊一愣,拼命的点头,“好吃,我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糕点。” “那你还想不想再吃?” “想……可是……” “想就对了,只要我们赢了,就能跟他们提条件。” “好吧……” 小胖子晏殊在美食的诱惑下投降了。 柳永又看向了身后的另外两人,“欧阳修,程家妹妹,你们呢?” 被唤作欧阳修的小家伙,舔了舔嘴角,低声道“有好吃的,我自然不能错过。” 而唯一的女孩子,程家姑娘,扯了扯衣角,用微小的声音道“小妹,小妹要等苏家哥哥……” 听到程家姑娘提到苏家哥哥,柳永三人一脸苦笑。 柳永恼怒地道“那头倔驴只会坏事!” “说谁呢!说谁呢!” 一个大脑袋的男孩子,从书院里窜了出来,气呼呼的盯着柳永。 “苏家哥哥……” 程家姑娘见到了苏洵,轻忽了一声,走了过去。 苏洵不耐烦的吼道“你离我远点,你总是跟着我,害的别人老说我。” 程家姑娘怯怯地捏了捏衣角,用蚊子一般的声音道“可人家是你娘子……” 听到‘娘子’两个字,苏洵气的跳脚。 “不许说!”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事情,在燕国并不罕见。 怪就怪在两个人在一个学堂学习。 而学堂里其他人都没有娃娃亲或者童养媳之类的。 苏洵自然而然地就成了众矢之的,成了一帮小家伙的嘲笑对象。 所以每次程家姑娘提到了‘娘子’一类的话,苏洵就跳脚。 “我说你们有完没完,还比不比!” 穆桂英没耐心的冲着他们喊。 苏洵闻言,仰起头,道“三对四,不公平。我加入你们,这样就是四对四了,这样才公平。” 柳永一听这话,恼怒的骂道“苏洵,你这个叛徒。” 苏洵置若罔闻,抬脚就往杨宗卫三人一边走去。 程家姑娘下意识就要跟上去。 苏洵跳脚道“不许跟着我……” “可是……反正你不许跟着我。” 程家姑娘一脸委屈。 柳永挺身而出,护着程家姑娘,“不要伤心,柳哥哥帮你。” 程家姑娘倔强的摇摇头,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她坚定地道“我要跟他比……” “好!” 另一边。 杨宗卫眼见着苏洵过来,赶忙凑到穆桂英身边,低声道“要他吗?” 穆桂英皱眉道“诗词歌赋咱们不是对手,留下他,有个帮手。” 少顷过后。 八个人分成了两队,站在学堂门口。 柳永傲然道“现在四对四,公平的很,说吧,比什么。” 狄青犹豫了一下,插话道“咱们貌似还少一个评判?” 穆桂英和柳永同时皱眉。 “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去找评判?” 就在八个小家伙满脸愁容的时候,一个脸色黝黑的小家伙,悠哉游哉的出了学堂大门。 柳永见此,眼前一亮。 “包黑炭,你过来。” 黝黑的小家伙一愣,当即就想转头跑。 却听柳永在那儿幽幽的道“你要敢跑,下一次我就用火烧了你的眉毛。” 黝黑的小家伙闻言,一脸苦闷地折过身,缓缓而来。 他边走边道“我叫包拯,不叫包黑炭。” 柳永瞪眼道“我就叫你包黑炭,你有意见?” 包拯赶忙摇头。 很明显,包拯很怕柳永。 柳永嚷嚷道“我们几个人要比试一番,由你做评判。” 包拯看了他一眼,用并不微小的声音悄悄的问柳永,“要向着你们吗?” 柳永差点没跳起来把这个黑炭头给掐死。 放水什么的说这么大声,还怎么放水。 果然。 另一边的穆桂英听到这话,狠声道“你要敢向着他们,我就打死你。” 第0889章 远航预归 在场的一帮孩子里,穆桂英年龄最大,个子最高,加上她还配有短剑,所以她的威胁,包拯不敢不听。 “不敢不敢……” 包拯快速地摇头。 “那……你们比什么?” 包拯弱弱地问。 “刀枪剑戟!” “诗词歌赋!” 杨宗卫、柳永,同时开口。 说完以后,凶狠地瞪着对方。 他们虽然是孩子,可是却远比同龄人聪明,他们深知比斗什么的,自然要比自己最擅长的。 柳永等人几乎都是出自书香门第,诗词歌赋自然是他们最擅长的。 而杨宗卫三人,虽然从小也有名师教导,但是因为杨七不喜欢儒家,更不愿意让孩子变成呆板的人,所以就没怎么督促他们学习。 所以,对上柳永几人,武艺才是他们最擅长的。 八个小家伙,开始闷头商量,最后决定,比四场,两场文斗,两场武斗。 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彭湃身边那个新来的汉子再次挠头发问,“大人,殿下是何等贵人,怎么跟这些平民百姓的孩子混在了一起?” 彭湃一愣,沉吟道“既然你是自己人,那我就坦白。他们之所以能凑在一起,全是陛下安排的。” 那汉子皱眉道“陛下此举有何深意?” 彭湃心中有猜测,却并没有说出来,只是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事实上。 彭湃远比任何人清楚。 柳永、晏殊、欧阳修、苏洵等人的家属,就是彭湃秘密的带人弄到燕京城的。 甚至连这几个小家伙能在一个学堂里读书,也是彭湃在背后安排的。 所以,彭湃对这几个小家伙身世背景都很清楚。 最开始的时候,彭湃也不了解其中的深意。 可是等这些孩子们开始读书识字以后,彭湃就看懂了一些。 这几个孩子,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天资卓越的人,而且心智远超常人。 等到这些孩子们长大的时候,就是杨宗卫长大的时候。 杨七这是提前十几年就开始帮孩子铺路了。 而最让彭湃震惊的,却并不是这些孩子,而是杨七。 彭湃可以肯定,杨七在此之前,跟这些孩子,甚至这些孩子的家人,全无接触。 可是他仿佛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在数万万的百姓中,选中了这些孩子。 一句巧合,根本解释不通此事。 随着这些孩子表现的越妖孽,彭湃就越坚定心中的想法。 杨七可以未卜先知。 这是他跟随了杨七这么久,发现的最大的秘密。 他从没有跟任何人讲过。 就在彭湃跟手下的人交谈的时候。 学堂门口八个孩子的比试已经开始。 杨宗卫方,率先出阵的是苏洵。 柳永方,率先出阵的居然是程家姑娘。 青梅对竹马。 苏洵原以为可以轻松取胜,可以借机数落程家姑娘一番。 可现实却狠狠的抽了他一巴掌。 面对对对子的考题,程家姑娘全程吊打了苏洵。 比试完了以后,苏洵一张小脸涨成了猪肝色。 程家姑娘虽然取胜,却一点儿也没有高兴的心思,她几次想过去安慰苏洵,都被柳永拽了回来。 第二阵,比作诗。 杨宗卫方,穆桂英、狄青对作诗那是睁眼瞎。 最终,杨宗卫出阵。 然后,毫无疑问地被柳永这个变态给吊打了。 第三阵,比拳脚。 穆桂英亲自上阵,指着小胖子晏殊和欧阳修,大大咧咧的道“你们两个,一起上!打赢了我,就算你们赢。” 其余八人,皆是一脸懵逼。 杨宗卫同情的看向了狄青。 仿佛在告诉狄青,你是打酱油的。 狄青很想上场,却因为打不过穆桂英,不得不服软。 欧阳修舔了舔嘴角,看着穆桂英,道“我们两个,打你一个,这不太好吧?” “哼!你们……” 穆桂英的话还没说完,欧阳修就猛扑向了穆桂英。 小小年纪,很滑头。 晏殊嚷嚷着,“你这么做,又是君子风度。” 然而,他在教训别人,可是却效仿了欧阳修的做法,也冲向了穆桂英。 面对两人突然袭击。 穆桂英先是一愣,然后冷冷一笑。 “啪!” “啪!” 穆桂英只是侧身,让开了位置,抬起脚连踹两下。 欧阳修和晏殊就趴在地上。 “服不服?” 穆桂英冷声质问。 “不服!” “不服!” “啪啪~” “我服了,我服了……” “我不服!” 晏殊挨了两下就服软了。 欧阳修却死鸭子嘴硬,然后被穆桂英压在了地上,狠狠地打着屁股。 柳永惊叫道“还愣着干什么,上啊!” 然后,一场比斗,变成了打群架。 狄青终于有机会出手了,他迫不及待的冲了上去。 眼看着孩子们打成一团。 穆桂英、狄青二人如同两头老虎,在殴打着其他人。 彭湃长叹了一口气,“出去劝劝吧。这些孩子可都是简在帝心的,伤了任何一个,陛下回来了都不好交代。” 于是乎,一群彪形大汉冲了出去。 迅速的拉开了殴斗的小家伙们。 然而,彭湃没料到,小家伙们斗归斗,却很有义气。 面对突然冲出来的大人阻止,他们居然一致对外。 纷纷殴打起了彭湃一行。 最终,彭湃答应了请孩子们到燕京城里最贵的糖人铺子去吃糖人,这才躲过了一劫。 少顷过后。 小家伙们围在糖人铺子前,一人扛着一个糖人,一边吃着,一边说这话。 他们丝毫没有刚才互相殴打的怨气,反而因为互相殴打了一顿,生出了几分亲近。 然而,有一个挨了打的大人,就显得有些没出息。 港城。 临时行营。 杨七带着家眷居住在其中。 曹琳四女的舰队,出海已经五年了,前前后后他们分批派人运送数之不尽的金银财宝回到了燕国,而大部队,一直在海上继续航行。 他们似乎真的想证明自己住在一个球上,所以固执的想要环绕海洋航行一圈。 而这一航行,就是五年。 一旬前。 杨七接到了船队先行归来的王岩奏报,说半个月后,大船队要正式归国。 据说上面装载了不少种子,其中有一大部分,就是杨七想要的。 为了奖赏他们,杨七决定了亲自来此迎接,以示恩宠。 五年的时间。 港城变得更加繁华。 甚至比燕京城还要繁华三分。 城池在原有的基础上扩大了十倍,依旧供不应求。 来来往往的客商,多如牛毛。 每天收到的商税,以千万计。 每天都有乘着船,扬帆。 每天都有人满载而归。 汇天下财富,聚之港城,可见港城有多富庶。 富庶到杨七从燕京城启程的时候,发了一道明旨给港城令。 等到杨七到了以后,临时行营的位置,多了一座宫殿。 这中间所要耗费的财力,可不是万两就能说过去的。 华美的宫殿里。 杨七正在检查王岩提前带回来的种子,寇准耷拉着脑袋,躲躲闪闪的进入到了殿内。 “臣寇准,参见陛下。” 杨七回首,点点头,“自己找个地方坐。” 寇准自己找了个地方,静静的坐在那儿。 杨七一直端详着桌上的种子,时不时还拿起来瞧瞧。 桌上的种子很多。 可杨七只认识辣椒、玉米、红薯、土豆,剩下的种子他真没见过。 端详了半天,杨七决定找寇准参详一下。 然后他愣了。 回头看向了寇准。 依照寇准的性子,早就咋咋呼呼开口了,今日怎么变得出奇的平静。 寇准见到杨七看了过来,赶忙耷拉下脑袋。 杨七狐疑的瞥了寇准一眼,皱眉道“抬起头来。” 寇准不情不愿的抬起头。 杨七就看到了两个熊猫眼。 杨七一愣,苦笑道“朕的妹妹又欺负你了?朕记得之前你假装被朕的妹妹打伤,害得她内疚了好几天,借此驯服了她。怎么,你的谎言被拆穿了?” 寇准尴尬的摇头道“那倒没有……这一次怪不得延琪,是我自己拗不过别人邀请,出去喝花酒……” 寇准的话还没说完。 杨七就板起了脸。 只要不是杨延琪的错,杨七就没必要跟寇准说软话。 “你活该!放着朕那么如花似玉的妹妹在家,自己出去喝花酒,被打死也无怨。” “别人都妻妾成群都没事,臣只不过是去喝花酒了而已……” “你还想妻妾成群?” 杨七惊叫一声,黑着脸道“来!你给朕过来,朕要一寸一寸捏断你的骨头。” 寇准吓了一跳,赶忙摇头道“臣不敢。” “哼!” 杨七冷哼一声,道“谅你也不敢,回头要是让朕发现了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朕妹妹的事情,朕就让人阉了你,给陈琳作伴。” 寇准裆下一凉,惊恐地道“臣绝对不敢。” 吓唬吓唬了寇准,杨七才问道“你来见朕,有何要事?” 寇准躬身道“回陛下的话,依照您之前的吩咐,臣、苏易简、吕蒙正、向敏中、吕端等人,已经彻底完成了对燕国境内所有官员的考核、升迁、调任。 同时,对于重复的职权,进行了削减、取缔。 最新统筹,经过了此番考核,燕国的官员,由原来的十二万五千四百人,减少至六万四千三百人。 目前尚有许多职位空缺。 补齐以后,应当是七万三千八百人。 眼下有近一万的空额。 臣等几人的意思是,经过了五年学习,大同书院、燕京大学堂、金陵大学堂、汉城大学堂,四大学堂培育出的学子,是不是可以进行挑选,以充实官员紧缺。” 杨七闻言,沉吟了片刻道“你们几个商定一下,拿出一个标准。对从四大学堂结业的学子,进行进一步的考察和审核。 通过考核以后,进程互相交叉任用。 暂时都以假官许之。 做出成绩以后,再升迁。” “交叉任用?” 寇准一愣,“南调往北,北调往南?陛下这是担心官员在本地为官,徇私枉法?” 杨七叹气道“不是担心,而是已经发生了。” 杨七缓缓踱步到了另一个堆满了奏折的桌前,取出了一份奏折,递给了寇准。 “瞧瞧!朕当年在西北四府的时候,为了补充官员空缺,曾经大肆从大同书院内任用学子为官。如今陈耀查出来,这些在本地为官的学子,有近六成,都有徇私枉法的罪状。 其中最过分的就是东晟府的阳县,从县令到县丞、县尉、典史,甚至还有六房小吏皆是一家之人。 他们借着职权便利,奴役百姓,大肆搜刮民脂民膏。 甚至,整个阳县,五成土地都是他们家的。 而剩下的五成,皆是功勋田。 百姓们甚至传出,阳县是他们家的传言。” 寇准瞳孔一缩,“那百姓岂不是无田可耕?” 杨七点头道“是啊!百姓无田可耕。” “陛下打算如何处理这群人?” 寇准皱眉道。 杨七沉声道“罪首立斩决,其余从众发配辽东。” 寇准迟疑了一下,说道“发配辽东?陛下是让他们去享福吗?” 杨七一愣,哭笑不得道“朕倒是忘了,辽东经过了五年开垦,如今已然成了燕国又一个粮仓。让他们去了确实享福。 那就送到北凉国去,当农奴吧。” 寇准苦笑道“那跟送死没啥两样啊。” 寇准之所以会这么说,那是因为折家的人很疯狂。 头顶上没有了人束缚,加上杨七大批量火器的供应,折家展现出了他们对土地无穷的渴望。 以府州为根基,折家向北、向西,一路征战。 到现在都没停下。 而折家所占领的地方,已经远远的超过了大燕国。 可见折家人的凶残。 以前的时候,西域还有三十六国在驰骋。 如今的西域,只有折曹两家的人马在驰骋。 至于以前的西域三十六国,早就被他们两家灭的连炸都不剩了。 而这三十六国的财富,也被他们送到了杨七手里,换成了火器,继续征战掠夺。 穷兵黩武,说的就是他们两家。 最关键的是,他们两家仗着有杨七在背后给他们兜底,根本不怕穷兵黩武带来的坏处。 “没人性啊!” 杨七无奈的吐槽了一声他的舅舅和岳父。 第0890章 野蛮即正义的航海方式 大燕国地域辽阔,疆土万里。 而北凉国、大理国,两国不甘示弱,如今疆土早就超过了万里。 曹彬和折御卿两个穷凶极恶的人,对于疆土的贪婪之心永无止境。 去岁的时候,两个人觉得王爵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需求,各自自立为帝。 折御卿改北凉国国号为大晋,自封大晋皇帝。 曹彬改大理国国号为大蜀,自封大蜀皇帝。 无论是新建的大晋还是新建的大蜀,所拥有的疆土已经远超大燕国。 但是国内的人口却一直停在千万。 若不是杨七捂着脸,驱赶了一批宋国遗臣去两国效命,只怕两国的人口还不一定能够达到千万。 就这,两个人似乎还不满足。 为了满足他们征战的需求,他们各自派人到了大燕国,学习了大燕国的兵役制度后,回到本国推行,实施全民皆兵的政策。 而相比于大晋、大蜀。 燕国这五年内,疆土上并没有多大变化。 人口却在悄无声息间增多了一倍。 根据户部统计,燕国在册人口,已经突破了一亿大关。 燕国人口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暴涨至此,跟杨七推行的政令密不可分。 杨七不仅以奖赏制度鼓励百姓们生育,还花重金在燕国全境推行医馆建设,以此增加新生儿的成活率。 然而。 即便如此。 杨七还是感觉到燕国人口有些稀少,有些不够用。 一则是新生儿还在成长阶段。 二则就是出海的人太多。 随着海外大量财富涌入燕国,最先出海的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个个大富翁。 愿意闯一闯的百姓们看着眼热,纷纷争相出海。 据不完全统计,目前飘到在海上的燕人,多达四百多万。 由此可见出海潮的恐怖。 四百多万百姓涌入海洋,看似数量庞大,可是真正形成规模的却屈指可数。 在过去五年里,最大规模的出海队伍,依然是曹琳四女组织的那一支。 也是凭借着那一支庞大舰队不断送回来的财富,曹琳四女在极短时间内,一跃成了燕国境内排得上号的女富豪。 曹琳更是冠绝燕国富豪榜榜首。 而过了今日以后,四女的财富又会成倍数增长。 因为她们组织出海的大船队,真正的主力,今日归国。 一大早。 曹琳四女就拉着杨七出现在了港城码头。 为了迎接功臣归国,四女煞费苦心的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 温润的海风徐徐吹过。 带着些许水汽。 就在杨七抬手抹去短须上一颗晶莹的水珠的时候,一张白帆,缓缓出现在了海平面上。 紧接着,就看到了一张又一张的白帆出现在海平面上。 它们连成一片,遮挡了整个海面。 一瞬间,杨七有点恍惚。 他仿佛回到了燕国初立的时候,他率领着大军出海捕鱼的场景。 “陛下陛下……臣妾的船队……” 曹琳惊叫着,拖拽杨七衣袖。 杨七缓缓回神,看着海平面上庞大的船队,略显惊愕道“瞧着场面,恐怕不止一千艘大船吧?” 曹琳一愣,不确定的道“臣妾听王岩说,他们在海外的时候,为了方便装载货物,又造了不少船只……” 杨七望着海面上隐隐突破八千大关的舰队,苦笑道“确实不少……” 回头看了一眼背后枪炮林立的燕军将士,杨七瞥了曹琳一眼,又道“难怪你让朕把新编神机军和新编火炮军调了过来。 这近八千艘的大船队,黄谷他们那三两万人,只怕掌控不过来,想必还征调了不少当地的蛮人吧?” 曹琳目光躲闪地垂首道“臣妾……臣妾也不太清楚……” 杨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瞧着曹琳的模样,她要是不知情就怪了。 不过,杨七却并没有追着刨根问底。 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和实力,这点而小心思,他还不放在眼里。 只要他们不祸害燕人,至于他们祸害其他人,谁在乎呢? 庞大的舰队在山呼海啸声中,缓缓驶入了港城码头。 短短一刻钟时间。 曹琳四女特意清空的港城码头,被塞的满满当当。 “奏乐~” 不等杨七发号施令,曹琳率先吩咐乐手吹起了欢快的曲目。 停靠在码头正中,为首的旗舰上,黄谷一行人听到熟悉的乡音,纷纷落泪。 他们穿着充满了异域风情的服装,挎着已经砍卷刃的横刀,飞奔下了旗舰,扑向了海岸。 而其他的大船上,那些只穿着一个大裤衩子,赤着脚在忙碌的黑奴、白奴,看到这一幕,明显有些懵逼。 他们眼看着那个在他们曾经居住土地上犹如恶魔一般存在的人,快速奔下船。 然后又在他们惊愕的目光中,那个大恶魔以最谦卑的姿态,单膝跪倒在了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男子身前。 “卑职黄谷,不辱陛下使命,率众而归,请陛下巡视。” 黄谷率领着其余的人,齐刷刷单膝跪倒在杨七面前。 常年奔波在海上,他们这些人不仅没有被海水洗白,反而变得黝黑了不少。 纵然他们在入港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服,依然难以掩饰身上彪悍的气息。 曹琳有心拉起黄谷,要问他收获如何。 可杨七不发话,所有人都只能干看着。 毕竟,他才是真正的主宰。 杨七不喜不悲的摆摆手,“起来吧……” “多谢陛下。” 等到黄谷一行人起身以后,杨七目光也从船队上扫视了一圈收回了目光。 “带回来不少人?” “回陛下的话,卑职等人不敢忘记陛下的教诲,带回来许多草木,由于数量庞大,所以不得不从当地征用了一大批蛮人。” 杨七缓缓点头,平静地道“你们旅途劳顿,朕已经命人给你们准备热水和干爽的衣服,朕在宫里等你们。” “多谢陛下……” 杨七不再言语,他在御前侍卫护卫下,离开了港城码头。 杨七离开了港城码头以后,港城码头不仅没有清冷下去,反而变得更加热闹。 有杨七在,他的身份决定了码头上所有人不敢放肆庆贺。 没有了他,码头上的人反而没了约束和压力。 海外固然财富惊人,黄谷一行固然收获惊人,但是真正知道他们所载的草木有多少价值的,却并没有多少人。 杨七以帝王之尊,亲迎他们下船,已经算是给足了他们面子。 再待下去,就有点恩宠过盛的意思。 相比而言。 曹琳四女就没这么多顾虑。 对于帮她们赚足了金银珠宝的功臣,她们一点儿也不吝啬夸赞的词语和赏赐。 几经寒暄以后。 曹琳四女就拉着黄谷清点收获。 黄谷对此有早准备,他们早已列好了清单。 除了杨七在意的几船草木种子外,剩下的一并交接给了曹琳。 曹琳也没有客气,她带着手下的人手,迅速的接管了船队。 一船船满载而归的大船,在万众瞩目下,开始卸货。 珠宝玉石、黄金白银等物,一箱箱的从船上抬下。 百姓们红着眼,眼看着这些惊人的财富从眼前飘过。 若不是拥有这些财富的人来头太大,说不定他们会一拥而上,劫掠一空。 黄谷一行对船上的货物并没有多少留恋的。 在吩咐了一批人留守船队,约束白奴和黑奴以后,他们匆匆进入到港城。 洗漱了一番,换上了新衣以后,一个个在黄谷带领下,前往了港城内的宫殿。 奢华的宫殿内。 早已准备了一桌又一桌丰盛地道的菜肴,美酒一坛一坛的送到了席间。 杨七正经危坐在最中间,接受了黄谷一行人再次膜拜以后,轻声道“诸位不辞辛劳,远行海外,历经五载,终究的返。 诸位送回来的货物、草木,让燕国百姓们受益良多。 更让燕国百姓们跟随着诸位的脚步,一点点认识了这个世界。 朕心甚慰。 论及功劳,诸位的功劳,不亚于征讨一方。 对于诸位的赏赐,朕也不会吝啬。 待到回京以后,朕会下旨对诸位论功行赏,昭告天下,让百姓们记住诸位的功绩。” 说话间,杨七举起了酒杯,高盛道“诸位,盛饮!” 黄谷一行端着酒杯,齐声道“多谢陛下……” 道谢过后,他们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然而,对于杨七提到的赏赐,他们似乎并没有太大喜悦。 杨七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并没有当场说破。 黄谷身为出海远航的主导之人,自然而然的在杨七近前有一席之地。 杨七再次举杯盛饮之后,放下酒杯,瞥向黄谷,问道“给朕讲一讲这五年你们的经历吧……” 以近乎原始的方式,完成了一场环球旅行。 黄谷等人所经离的事情,自然非常丰富。 黄谷细细地从他们五年前从港城码头出航讲起。 他们沿着燕国海岸,往西南而下,一路上经离了无数的风暴、海潮、暴风雨,踏上了一片又一片的陌生的土地。 他们在佛教发源地的孔雀王朝内,帮着僧侣们在婆罗门压制下奋发图强。 他们在神圣罗马帝国跟穿着大裤衩的勇士们角过力,也曾在教皇神恩的沐浴下,让他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做来自东方的礼议。 他们在一片炽热的土地上,教会那些磨牙吮血的野人们耕种田地。 …… 五年时间,他们去过许许多多的地方,也多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在黄谷的讲述里,他们就像是正义的使者,文明的传播者,在世界各地播撒福音。 等到黄谷讲述完了以后,还一脸骄傲。 直到杨七古怪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心虚的耷拉下了脑袋。 杨七白了黄谷一眼,不悦道“这里又没有外人,跟朕还藏着掖着的。你们都是朕挑出来去航海的人,朕还能不知道你们的底细。 你们这一群人,有一个算一个,那个是善类?那个是那种喜欢助人为乐的活菩萨? 给朕说实话。” 黄谷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卑职们杀了一路,抢了一路,能抢的东西都抢了,不能抢的全糟蹋了。” 这实话倒是直接。 杨七嘴角抽抽着瞪了黄谷一眼。 黄谷心虚地道“卑职等人也是为了想帮几位娘娘多抢夺一些财富……” 杨七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他担心黄谷再说出什么让他暴跳如雷的话。 比如‘陛下,我们出了燕国以后,以杀人为乐……’ 杨七估计会跳起来把他们赶出去。 在放这一群杀才出去的时候,杨七就没想着这群人出去以后能当圣人。 在燕国的时候,他们就是一副杨七老大,他们老二的嚣张样子。 出了燕国,他们就是老大。 凭借着先进的武器装备,以及远超蛮人的丰富的作战经验,他们所到之处,他们就是天。 他们就是主宰。 杀人顾忌都是轻的,这群二货们,还不知道都干出过什么缺德事。 杨七深吸了一口去,努力让自己平静以后,淡淡道“朕不管你们在燕国外干了什么,回到燕国以后,朕希望你们能收敛点,不要居功自傲。” “卑职不敢……” 杨七不愿意再跟他们聊发家致富的过程,开始聊起了航线,聊起了地图。 事实证明。 隔着千年的时间,不仅文明传承会有极大的偏差,就连地貌也会有很大的偏差。 杨七凭借着记忆描绘的世界地图,经过了黄谷一行人冒死核实以后,其中存在着很多偏差。 黄谷特地命人把这些偏差记录了下来,整理成册,送到了杨七手里。 甚至,他还命人赶制出一张庞大的新的世界地图。 并且还配有一本完善的讲述各地人文风情,地貌特色的注解书。 杨七得到这三件东西,如获至宝。 在杨七眼里,这三件东西的价值,远超过曹琳喜欢的那些金银宝货的价值。 在杨七难掩喜悦的翻阅新的地图的时候。 坐在他下手的黄谷一行人,频频用眼神交流。 半晌之后,黄谷在其他人的支持下,缓缓起身,走到了杨七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卑职有罪,恳请陛下惩处。” 第0891章 为世界制定规则 终于来了吗? 杨七缓缓放下了手里的地图和注解书,平静地看向了黄谷。 从他说要对黄谷一行论功行赏,却没从他们身上看到喜悦的情绪,他就猜到了黄谷一行恐怕还有别的心思。 只是他一直没有点破,在等待黄谷一行自己说破。 如今黄谷不顾燕国国法,直挺挺跪在杨七面前,这就说明了问题。 杨七假装疑惑不解地道:“诸位为朕、为燕国百姓,远航海外,背井离乡飘荡五年,乃是我大燕的功臣。既是功臣,何罪之有?” 黄谷苦着脸,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如此再三,才狠下心说出了实情。 “卑职不敢欺瞒陛下。我等虽然完成了陛下交代给我等的差事,可也在背地里弄了一些对不起陛下的勾当……” “对不起朕的勾当,什么勾当?” “卑职等人在海外……” 黄谷说到此处,迟疑了一下,咬牙道:“卑职等人在海外,打下了几片疆土。” 杨七闻言有些愕然,站在他身边的陈琳下巴快被吓得掉到地上了。 跟随黄谷而来的那些人,纷纷侧目看着杨七。 良久之后。 杨七恢复了他帝王的威严。 黄谷跪在地上等待杨七的裁决。 杨七戏谑地瞧着黄谷,“朕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样的胆色和能耐。” 从杨七的脸上,黄谷看不到他内心的喜怒,这让黄谷有些慌。 他颤声回话道:“卑职等人也是仗着陛下恩赐的兵甲之利,才侥幸占领了那个三两块的疆土。” 杨七眯着眼,端详着黄谷,犹如一头老虎在端详即将待宰的猎物。 “朕很好奇,你们既然有在海外称王的资本,为何还要费尽心机,运送这么多的财宝回归燕国。” 黄谷小心翼翼的回话道:“卑职等人感念陛下您的恩情,不想做那忘恩负义之人。” 杨七眼中闪过一道冷芒,拍桌而起。 “你当朕是三岁顽童?” 黄谷吓的匍匐在地,浑身哆嗦着,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他不是不愿意说实话,而是说出实话以后,脑袋得搬家。 杨七踱步到了黄谷面前,一脚踹翻了他,破口大骂,“你这个狗才,你不说朕也知道。你们之所以没有舍弃大燕而去,被迫回到港城,那是因为你们没有办法说服你们手下的那些将士们替你们卖命,更没有办法说服那些匠人们帮你们打造军械。 没有他们的支持,你们连狗屁都不是,所以你们只能被迫回到燕国,听从朕的裁决。” 黄谷在地上滚了一圈,继续颤抖的匍匐在地。 杨七的话,距离真相八九不离十。 当黄谷等人凭借着兵甲之利,在海外打下第一块疆土的时候,就有海外称王的心思。 毕竟,跟杨七赐下的那些富贵和权势比起来,自己当家作主更具诱惑。 然而。 他们却小逊了杨七在军中的威信。 纵然他们率领的是曾经被杨七抛弃过的将士,这些将士依然对杨七忠心耿耿。 金银财宝,滔天权势,对他们固然有吸引力。 但是相比起杨七的恩情,以及他们内心对杨七的忠诚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他们从入伍的第一天起,接受到的信息就是无条件的服从,以及无条件的忠诚。 经过了常年在军伍中的历练,他们将这两则信息,当成毕生信仰,铭刻在了脑海里。 他们可以从悍卒变成兵痞,但是绝对不会从兵痞变成叛卒。 胳膊始终拧不过大腿。 面对数万披甲持刃将士们的威胁,黄谷等人只能熄灭了他们海外称王的心思,一心一意的完成杨七交代下来的差事。 原本,他们可以归国以后隐藏这件事。 可是出于对杨七的畏惧,他们在第一时间,向杨七坦白了此事。 杨七一手提起了硕壮的黄谷,冷声质问,“告诉朕,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背叛朕?” 一百四十斤的黄谷,如同一个小鸡崽子一样被杨七一手拎起,让在场所有人感到了恐惧。 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这位多年不动武的皇帝陛下,曾经是战场上勇猛无敌的第一人。 黄谷惊恐的瞪着眼睛,嘴皮子打着哆嗦,结结巴巴道:“卑职……卑职……卑职只是觉得……海外幅员辽阔,放着那么大一片好地方,留着给那些蛮子浪费,不如纳入我大燕版图。 那些地方距离我大燕很遥远,朝廷对那些地方也是鞭长莫及。 于其让蛮人糟蹋了,不如让卑职们替陛下管束那些地方,让他们能感受到陛下隆恩深厚……” 杨七瞪着眼珠,冷冷问道:“你想替朕放牧天下?你有那个能耐吗?” 黄谷强咽下一口口水,颤声道:“卑职,卑职没那么能耐,所以还需要陛下扶持……” “嘭~” 杨七随手甩出了黄谷,让他的身体如同滚地葫芦,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杨七背负双手,长身而立,冷冷的盯着所有人。 “你们出海五年,绕着世界奔走了一圈,也算是大燕国最有见识的一群人。看得多了,你们也应该明白,大燕国在这个世界上,只能算是偏距一偶。 可笑世人总以为,他们所居的土地,就是天底下所有的土地。 朕不希望百姓继续愚昧下去。 更不希望有一日,你们在海外做的事情,被那些蛮人,拿到这一片土地上故技重施。 所以,朕不介意你们去海外称王。 只要你们有那个能耐,就算是去海外,占据一片比大燕国还大的土地,自立为帝。 朕也不会说什么。” “你们在海外放肆屠戮的时候,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这些海外的蛮人,会放肆的在这片土地上屠戮?佛家讲求因果,朕不信。 但是朕不愿意看到,我炎黄子孙,沦为他人铁蹄下的肉泥。 只要有任何一点苗头,朕都要将他们捏死在襁褓里。 你们既然要去海外称王,那就得记住你们的责任。 任何对炎黄子孙不利的蛮人,你们都必须帮朕捏死。 只要你们能做到这一点。 朕非但不会怪罪你们,反而还会扶持你们。 大蜀、大晋,就是最好的例子。” 杨七声音一顿,环视黄谷一行人,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朕希望你们记住,朕才是这片大地的主宰。朕给你们的,你们可以要。 朕不给你们的,你们不能抢,更不能算计。 你们现在能有所成就,是朕的恩赐,而不是你们自己的本事。 所以,你们没有任何资格,算计朕。” “尔等既然要去海外称王,朕也不拦着你们去寻求富贵。但是朕希望你们记住,去海外称王,也得遵循朕的规矩。” 杨七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 在场所有人,匍匐在地,感受着杨七浑身撒发出的浓厚的威严。 对于黄谷等人有心思海外称王,杨七只是觉得有些诧异,并没有觉得意外。 从出海潮兴起至今。 有出海称王心思的人已经频频冒头。 近些年,杨七收到了不少密奏,皆跟出海称王有关。 一些豪门大族们,在出海以后,碰到了一些岛屿上羸弱的土著以后,很自然的凭借着他们高人一等的实力,顺利的接管了统治权。 一个个新兴的海岛国,在海上频繁而起。 甚至有些海岛国已经开始以藩属的礼节,前往燕京城朝拜杨七。 随着出海潮愈演愈烈,海外称王已经成了大势所趋。 杨七想要海外的财富,就不可能避免有人在看到了海外辽阔的地域以后,迁居过去。 对于有些人,故土难离。 但是对于另外一些人而言,至高无上的权利才是他们的追求。 有杨七这一条强横到能镇压一切的真龙在中原大地上坐镇,其他的魑魅魍魉们只能去海外谋求机会。 以如今大燕国通讯条件和交通条件,杨七持续向外扩张,并不是一件好事。 地盘大了,消耗大,加上交通不便、通讯不便,很难对海外的地方实施有效的管理。 强堵不如疏通的道理,杨七还是懂得。 既然没办法管束,不如放开让他们去闹腾。 逼着杨七一步步向前的,就是他那一颗解放束缚在汉人身上枷锁的心。 如今,民族侵略性在逐渐展现。 他感到的只有兴奋。 也许许多年后,世界遍地汉旗。 汉人将会成为毅力在世界之巅的民族。 就像是屹立在所有人阿三头上的婆罗门一样。 高不可攀,贵不可言。 至于这遍地汉旗上的姓氏,是杨、赵、刘还是什么的,杨七一点儿也不在乎。 只要是汉人在这个世界上当家作主,那就不亏。 这也是杨七轻易的放掉了黄谷,而没有随手掐死他的原因。 杀一个黄谷,对他而言,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可是扼杀民族侵略性的事情,他却不愿意做。 “还不滚,等着老子留你们吃饭?” 杨七凶狠的瞪了黄谷一行一眼,低声骂了一句。 黄谷等人犹如滚地老鼠一样,灰溜溜的滚出了大殿。 大殿一下变得空荡荡的。 只留下了杨七跟陈琳两人。 杨七回过身的时候,就看到了陈琳依旧张大着嘴巴,站在那儿。 “还愣着干嘛?还不让人收拾一下这里。” 陈琳闻言,颇具喜感的回神道:“奴婢太吃惊了……” 由不得陈琳不吃惊。 吃惊到他找不到合适的话去解释今日所见所闻。 鼓动百姓们出去海外称王的皇帝。 古往今来,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位了。 “你吃惊的事情还在后头呢。收拾完了大殿,派人去接管了黄谷一行人运送回来的所有收获。” “诺~” 陈琳走了。 大殿内就剩下了杨七一个人。 杨七独自坐在案几前一脸恍惚。 身为帝王之尊,难免会拿自己跟史册里历代帝王对比。 杨七很清楚的发现。 历代帝王们,对于国内不安分因素,除了打压就是扼杀。 这也造成了一场又一场的屠杀诞生。 难道他们从没有想过,将这些不安分的因素,扔出国外吗? 世界那么大,让他们随便去折腾,只要及时上贡,管他去死。 “细数千年惶惶青史,有这般作为的,唯朕一人。朕比起那秦皇汉武,只强不弱。” 杨七无耻的自夸了一句,他一点儿也没有窃取了后世知识,才达到目前这种高度的羞耻心。 自夸了一会儿后,他脑子里开始思索起以后的路。 他让人准备了笔墨纸砚,开始在上面书写,不时的还停下笔推敲一下。 他这一写,就是大半天。 忙碌了一天,依然斗志昂扬,犹如骄傲的大公鸡一样的曹琳,在回到了宫里以后,就看到了正殿内宛若白昼。 她气势汹汹的踱步到了正殿门口。 看到了里面忙碌的杨七以后,她放慢了脚步,轻盈的移步到了杨七身边。 瞧着杨七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一张又一张的白纸,曹琳轻咳了一声,好奇的问道:“臣妾好久没看到陛下这么认真的写东西了,陛下这是在写什么,臣妾有些看不懂。” 杨七早已感受到了曹琳到来,曹琳身上那独特的胭脂味,瞒不过他的鼻子,他一门心思的扑在新规则的订立上,并没有打理曹琳而已。 听到曹琳发问,杨七缓缓收笔,揉了揉眉心,笑道:“朕在尝试管理世界,也在尝试为世界制定规则。” “管理世界?” 对于‘世界’两个字,曹琳有些陌生。 她迟疑的道:“陛下既然要管理一个地方,完全可以从先贤的管理中汲取经验,没必要坐在这里独自空想,耗费心神。 陛下还可以招来国内饱学之士,帮您一起参详。” 杨七闻言一愣,撇撇嘴,嫌弃地道:“老祖宗不争气,没干过征服世界的事,何谈管理?又去那儿汲取经验? 至于国内那些饱学之士,一个个只知道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过日子,啥时候想过世界的事?” 杨七叹息道:“朕还是得靠自己,独自摸索,摸着石头过河。” 曹琳皱起眉头,垂首道:“臣妾不懂……” 少顷,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一下又舒展开,喜悦地道:“陛下,你知道黄谷这一次带回来多少金银珠宝吗? 多到难以想象,臣妾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金银珠宝。 臣妾跟你说……” 提到金银珠宝,曹琳一瞬间就像是变成了一个少女,在杨七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第0892章 皇恩浩荡 杨七愣是被曹琳拉着清点了一夜的海上收获。 翌日。 起床以后,杨七派遣了寇准去清查草木收获,一并装车以后,随同他一起押送回燕京城。 黄谷等人欲海外称王,杨七也就不需要对他们施之恩宠。 反正他们决心了当白眼狼,杨七就算抛出去再多媚眼,人家也会视而不见。 与其这样,杨七还不如尽快回京。 至于黄谷一行人送回来的大批的财货,杨七一并接收以后,一点儿感谢的意思也没有。 他很自然而然的认为,这是黄谷一行给自己上贡的贡品。 当然了,杨七也不白拿他们的东西,他承诺的准许黄谷一行海外称王的册封诏书,在他离开了港城以后,就送到了黄谷手上。 港城驿内。 从昨日拜见过杨七以后,黄谷一行就被送到了其中。 他们一行到了驿站以后,一个个腿肚子打着哆嗦,忐忑不安,一夜难免。 虽然杨七大气的说他允许任何人去海外称王,但是君心难测,他们做的事情,放到其他国家,那都是等同于造反的大罪。 杨七要是一个不高兴,改变了主意,他们就得人头落地。 熬了一夜,第二日清晨的时候。 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顶着熊猫眼。 心思活络的黄谷,总是比其他人多一些想法,难免就喜欢往坏处想,等待了一夜,已经消磨尽了他的耐心,加上门外有重兵看守着他们。 这让黄谷心里多少有些悲观的想法。 他趁着其他人吃饭的时候,凑到了王岩身边,压低了声音,道“老王,我感觉不对,从昨天到现在,杨延嗣一句吩咐也没有。他会不会想弄死我们。” 王岩放下了手里的炊饼,狐疑的道“不……不会吧……” 黄谷一听这话,急了,“怎么不会,杨延嗣可是马上皇帝,心黑着呢。别看他对燕国百姓一直客客气气的,可是对付敌人,他从来没手软过。 咱们要干的事情,跟造反没区别。他能容下我们?” 左右瞧了一眼,发现没人注意,黄谷指着门外,小声补充道“你没瞧见门外的守卫,多了一倍吗?这摆明了是要弄死我们的先兆。 咱们得想办法跑,不然就得死。” 被黄谷这么一解释,王岩心里也有些害怕,他警惕的看着四周,颤声道“咱们怎么跑啊,门外全是陛下的人。就算咱们侥幸逃出去,逃上船。 船上那些杀才,也不会放过咱们。 你可别忘了,就是他们逼着咱们回的燕国。 没有那群杀才帮忙,咱们就算是逃出去了,也会被抓回来。” 黄谷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盯着王岩道“那你说咋办……” 王岩脸皱的像个苦瓜一样,“平常都是你出主意的,你知道的,我没脑子……” 黄谷差点没被呛死。 他要是有办法,还用得着找王岩? “轰隆隆……” 就在两个人低头想逃出去的办法的时候,陈琳领着一队御前侍卫,呼啦啦冲进了驿站。 黄谷、王岩吓了一跳,当即就想跑。 可是御前侍卫们,已经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咕嘟~” 二人吞咽着口水,掩饰着内心的恐惧。 陈琳一脸冷冽的迈着八字步,走到了二人面前,缓缓从袖口取出了一份圣旨,扔到了黄谷怀里。 “这是陛下给你们的旨意……” 顿了顿,陈琳扯着公鸭嗓子,又冷冷的道“陛下让杂家带话给你们,出了海,你们能弄出多大的基业,看你们的本事。鞭长莫及之下,他能支持你们的,只有燕国锻造的武器。至于人手,那就是你们的事。 陛下说,有两件事,希望你们能够永远记住。 第一件事就是,无论你们以后在那儿扎根,都别忘了自己的祖宗是谁,更别忘了自己真正的根在那儿。 第二件事就是,等你们在海外立国以后,记得派人回燕国,到祖庙里迎一支香火出去。 自此以后,你们在海外落地生根之处,就是我汉家分支。 若是违背了这一点,陛下会亲自统领大军,灭了你们。” 黄谷怀里抱着圣旨,傻傻的愣在原地。 王岩也愣在那儿。 陈琳交代完了杨七的吩咐,并没有多留,转身带着御前侍卫出了驿站,紧追杨七的车架而去。 驿站内。 黄谷二人面面相觑。 王岩看着黄谷怀里的圣旨,不确定地道“打开瞧瞧?” 黄谷回神,瞪起眼,低吼道“一会儿再瞧,先跑,免得杨延嗣反悔。” 于是乎,二人进了驿站内,招呼上了其他人呼啦啦奔出了驿站,一路直扑港城码头。 到了港城码头以后,他们看到,他们带回来的船队,有一小部分已经换上了燕字大旗,上面的黑奴、白奴已经被剔除干净,徒留下一些他们熟悉的忠诚于杨七的将士们在驻守。 黄谷不用细想就知道,这些船只杨七扣下了。 他根本没有讨要的心思,登上了属于自己的旗舰以后,当即命令那些黑奴、白奴启航。 大船缓缓离港,其余的大船也纷纷启航,紧跟在后面。 满满当当的码头,在黄谷一行离港以后,变得空空荡荡。 黄谷勒令黑奴、白奴拼命的划船,一天一夜后,大船航行到了百里以外以后,他的心情才放松下来。 他找到了王岩,一脸不可思议的拽住了王岩肩膀,惊叫道“杨延嗣真的放过了我们,他真的准许我们出海去称王!” 王岩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郑重道“你应该称呼他为陛下!” 黄谷夸张地道“你在跟我开玩笑,从今往后,我们也会成为别人口中的陛下。既然都是皇帝,我为何要尊尊称他?” 王岩瞪着黄谷,沉声道“陛下待我们不薄,没有陛下,就没有我们。” 黄谷迟疑的看着王岩,“你疯了,我们已经离开了港城,他已经管不到我们了。你不用演戏了。” 王岩认真地道“我没有演戏,你这一天一夜,只是忙着驱使黑奴、白奴划船,可你从没有去船舱里看过。你根本不明白陛下的心胸有多宽广。” 黄谷一愣,推开了王岩,一脸狐疑的冲向了船舱。 少顷过后。 黄谷失魂落魄的从船舱内上来,他走到了王岩身边,呆呆地问道“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王岩对着燕京城的方向拱手,道“我不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我也没资格评价他。我能说的只有一句,那就是皇恩浩荡。 不论我出海称王是成还是败,他说过的话,我都会铭记于心。” 黄谷迟疑了一下,对着王岩一起向燕京城的方向,拱手道“我也一样……” 船舱里究竟有什么,能让黄谷突然间改变了对杨七的态度呢?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相比于黄谷一行送回燕国的金银珠宝,更是不值一提。 但是对于抱着逃亡心思而言的黄谷一行而言,那些东西就是他们的命。 杨七派人取走了船舱里的金银珠宝、花草树木种子。 但是他却派人给船舱里填满了黄谷一行远航所需要的粮食、淡水、黄豆、柑橘等物,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燕军淘汰下的兵甲。 而最让他们二人感动的,就是在他们的旗舰的船舱里,摆满了密密麻麻的火药桶,里面装满了火药。 火药可是战争利器。 杨七能给他们这么多火药,足以看得出他心胸广阔。 毕竟,他们已经算是叛燕而去的人,杨七不仅没绞杀他们,还给与了他们最大力度的支持。 就在黄谷二人,怀着感激的心思,驾着大船在海上驰骋的时候。 杨七已经悄无声息的回到了燕京城。 他离京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回京的时候,也没有惊动任何人。 皇宫,如今已经成了孩子们的游乐场。 杨家六兄弟的子嗣,如今都在宫里,绕着佘赛花、老杨的膝边奔跑、跳跃、嬉笑、打闹。 自从老杨辞去了身上所有官爵以后,每日里除了去燕京武院教授两三节课外,剩下的时间都留在宫里,陪着孙子孙女们玩耍。 为了不让佘赛花、老杨赶到寂寞。 兄弟六人,几乎把能跑能跳的自家孩子,送到了老杨手上让他调教。 民间有句俗语,叫隔代亲。 这句话在老杨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老杨当年调教杨七,那是喊打喊杀的。 如今面对一群幼小的孙子孙女,拿是捧在手心,放在心头,宠溺的不得了。 于是乎,一群小魔王在皇宫里尽情折腾。 曹琳四女精心培养的御花园,如今已经被一群小魔王折腾成了一片白地。 就连杨七这个帝王,也被迫腾出了放奏折的地方,供小魔王们玩闹。 杨七回宫的时候,正好撞上了一群小魔王们在踢蹴鞠。 当他们看到了杨七的时候,一窝蜂的扑了过来。 一个壮实的小胖墩,率先出现在了杨七面前,他双手叉腰,趾高气扬地道“七叔,我要挑战你!” 小胖墩是杨二家的,名叫杨宗家。 他从小在汉城待的比较多,因此身上带着不少俚人、僚人的野性,非常好武艺。 他的梦想就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而挡在他面前最大的障碍,就是他的七叔。 真正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杨七。 “七叔!七叔!七叔!” 剩下的小家伙们在这个时候,也围了过来,一个个蹦着脚在叫喊。 孩子们并没有喊杨七陛下。 因为这是杨七要求的。 因为杨七觉得,既然是一家人,就没必要把上下尊卑弄的太死板。 杨七笑呵呵蹲下身,拨弄了一下杨宗家脑袋,“小家伙,你现在挑战我,有些太早。” 杨七随意在身边扫视了一圈,看到了宫门口放着的一个重达数百斤的石缸,他指着石缸道“你家七叔我,一只手就能举起那石缸。 你想挑战我,等你什么时候能举起那个石缸的时候,再说吧。” 杨宗家瞅着那比他大好几倍的石缸,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旋即他认真的看着杨七道“我一定会举起那个石缸的,等我举起它的时候,你就得答应我的挑战。” 杨七一愣,哭笑不得的满口答应。 “好!” 陪着一群小魔王们玩闹了一会儿后。 在老杨嫌弃的眼神中,杨七离开了一群小魔王,回到了御书房。 换上了一身便装以后,杨七让陈琳去燕京大学堂,召来了向敏中。 五年的时间,向敏中已经蜕去了身上那浓浓的官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恬静儒雅的气息。 看着像是一方大儒,多过像是朝廷的官员。 时间同样在他身上也留下了痕迹。 向敏中脸上开始出现了一些皱纹,两鬓隐隐生出了一些白发。 他身穿着一身儒装,进入到了御书房以后,微微屈身向杨七施礼。 “臣向敏中,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坐下说。” 杨七摆摆手,示意向敏中坐下,等到他坐定以后,杨七开口道“敏中啊,燕京大学堂第一批学子结业,朕没有参加大典,你怨不怨朕?” 向敏中一愣,赶忙拱手道“臣只是陛下手里的一个牧羊人,一应荣辱,全凭陛下所赐。如何敢怨?” 杨七很满意向敏中的回答,他笑着说道“朕之所以没有出现在燕京大学堂第一批学子,朕有自己的考量。朝廷养士的大学堂,不止燕京大学堂一处。 尚有大同书院、金陵大学堂、汉城大学堂。 朕若是去了燕京大学堂,学子们难免会生出骄傲的心思,碰上了其他三所大学堂的学子,肯定会有高人一等的想法。 朕不喜欢把人分为三六九等。 所以朕不愿意看到学子们生出这种心思。” 向敏中闻言,再次拱手道“臣明白……” 解释过了这件事以后,杨七回归正题,说道“朕今日找你过来,是有一件大事要交给你去做。” “请陛下吩咐。” “朕从港城带回来一批种子,里面有不少朕认识,有不少朕又不认识。但是朕可以肯定,只要这些种子能在我大燕国生根发芽,一定会对我大燕国的农收,带来惊天的变化。 所以朕要扩建你们燕京大学堂内的农科,同时将这批种子,交给你们培养。” 第0893章 图穷匕见 “能有多大变化?” 燕国作为一个农业大国,任何有关农业的问题,都必须谨慎对待,所以在听到杨七说到惊天变化的时候,向敏中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杨七让陈琳拿来了一个红薯,摆在了向敏中面前,说道:“这叫红薯,是一种很耐旱的作物,在沙土地、布满碎石的荒地内,均能耕种,亩产千斤。” 向敏中瞪大眼睛,连连摇头,“这不可能!” 这是他第一反应。 亩产千斤,向敏中闻所未闻。 杨七一时半刻也没办法向向敏中证实此事,他略微沉吟了片刻,说道:“朕记得城外皇庄上种了许多西瓜。此物可以跟西瓜同种,等到西瓜割了藤曼以后,就是此物成熟的时候。 朕回头会将育苗的方式告诉你,回去以后你带人快速培育,尽早栽下。 等到秋日的时候,你就会明白朕说的话有没有假。 至于其他的种子,朕只认识一小半。朕会给你相应的培育的方法,你照做就行。 剩下的大部分种子,朕并不认识,但是胜在数量多,有足够的时间实验。 跟随黄谷等人出海的精通草木类的官员已经归国,朕回头回把他们派遣到你手下。 他们会指导你们栽种的。 切记,保护好他们二人。 我大燕的百姓,自此以后会不会再饿肚子,希望就在他们二人身上。” 向敏中犹豫了一下,还是恭谨的点点头,“臣明白……” 杨七沉声道:“速速去办,一刻也不要耽误。燕国官员的考核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剩下的都是跟儒家相交颇深的高官。 朕也到了要跟儒家摊牌的时候了。 所以朕提醒你,不要掺和进来。” 向敏中心头一惊,低声道:“臣遵旨。” 向敏中离开以后,杨七就让陈琳从黄谷送回来的种子里取样,送到了宫里。 他根据自己记忆中为数不多的草木种子的信息,编写了一本育苗的书籍。 杨七耗费了一个月,努力搜寻自己的记忆,编写完成了这本书籍。 然后让人交给了向敏中。 解决完了种子的问题。 杨七终于有时间,放开了手脚,对儒家下手。 他选择下手的第一个目标,就是目前最亲近儒家,在朝堂上位置最高的陈敬之。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彭湃领着监察司的人,冲进了陈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走了陈府所有人。 一瞬间。 燕京城变得沸腾。 嗅觉敏锐的文官们,感受到了杨七要对他们下手。 于是乎,他们纷纷奔走串联。 奈何,隐忍布局了五年的杨七,早已在他们中间最关键的点上,安插了自己人。 等到这些文官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的盟友已经变成了一盘散沙。 他们犹如被点燃了尾巴的老鼠一样,疯狂的四处逃窜,人人自危。 杨七瞅准了时机,连连下手。 一口气抓了十几个文官。 就在文官们走投无路的时候,孔连杰再次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中。 文官们如同看到了救星一样,扑向了孔连杰。 燕京城最昂贵的长乐坊内。 数十位文官,以最高规格的宴席,接待了孔连杰。 时隔五年。 孔连杰再次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猖狂,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阴翳。 五年时间,孔连杰为了儒家,在燕国上下奔走,求遍了燕京内亲近儒家的官员。 可惜,大家都忙着出海赚钱,一个个找遍了借口敷衍他。 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孔连杰开始慢慢的认识自己,也开始慢慢的看清了这些文官们的真面目。 他们嘴里那些为儒家赴死的话,全都是屁话。 这就是一群有奶便是娘的贱人。 所以再次见面,孔连杰没有给任何人好脸色。 曾经的郭郎中,现在的礼部侍郎郭侍郎,见到了孔连杰以后,眼巴巴凑上前,笑呵呵地道:“孔兄,一别经年,孔兄依然风采依旧啊。” 孔连杰上下打量了一眼郭侍郎,摆摆手,不咸不淡地道:“一别经年,郭侍郎倒是富态了不少。这些年没少出海敛财吧?” 孔连杰扫视了一圈吃的脑满肠肥的文官们,吧嗒着嘴道:“你们一个个都费了一圈,孔某都快认不出你们了。 孔某瞧着各位这些年一定过的不错。 可孔某就惨了,孔家的田产,被陛下一削再削,如今全族上下上千口的人,只能靠着一千多亩的良田过活。” 说话间,孔连杰扯起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让文官们看清楚以后,又道:“就孔某这一身衣服,还是临出门前,找县上的富户借的。” 圣人后裔,借衣服穿? 文官们不可能相信。 纵然杨七将孔家的田产一削再削,孔家的积财依然丰厚,足以让孔连杰舒舒服服的过完一辈子。 聪明的文官们,从孔连杰的话中,听出了他弦外之音。 当即,郭侍郎咬咬牙,低声道:“请孔兄先落座,稍后郭某定有重礼奉上。” 孔连杰挑了挑眉毛,撇撇嘴,“那就坐吧……” 说完话,不等其他人恭请,他就不客气的大步踏入到了长乐坊内最大的厢房内。 临进门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别过头,瞥了一眼蹲在门口柜台的如梦。 如梦见此,微微一愣。 她皱起眉头,不明白孔连杰看向自己的用意。 孔连杰大踏步进入到了厢房内以后,很自然而然的坐到了首位上。 郭侍郎等人紧随其后,分别落座。 坐定以后。 孔连杰自顾自的短期了面前的酒杯,浅尝了一口,吧嗒着嘴,“说说吧,诸位如此兴师动众的找孔某,有何要事?” 郭侍郎陪着笑脸道:“孔兄可还记得,当年您上门拜访我,提到的那件事?” 孔连杰一愣,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也说是当年的事了,这都过去了五年了,我那还记得。” 郭侍郎闻言,一脸尴尬。 他很清楚,孔连杰还记得当年的事情,不然也不会张口就说出五年这个时间。 很明显,孔连杰对于当年郭侍郎的推脱,有怨气。 郭侍郎迟疑了一下,对着其他人隐晦的点头示意。 他们纷纷从袖口拿出了一张又一张的燕国钱行的存票,汇聚到了郭侍郎面前,由郭侍郎推到了孔连杰面前。 孔连杰目光下移,扫了一眼存票上那硕大的一万钱的字数,以及拿一寸高的厚度以后,脸色缓和了几分。 看清了这些文官们的面目之后,孔连杰就懒得再在他们面前装清高,他二话不说,伸手揽起桌上的存票,不客气的塞入到了怀里。 然后,他瞥了一眼郭侍郎,笑道:“郭兄,经你一提醒,孔某想起来了五年前的事情。” 孔连杰环视了一圈,似笑非笑地道:“当年孔某为了请诸位为儒家站台,可是费尽心思。诸位当时可是几番推脱,害的孔某颜面扫地,灰溜溜的逃离了燕京城。” 郭侍郎尴尬的笑道:“孔兄严重了,我等当时……当时有要事在身……” 孔连杰不等郭侍郎把话说完,就无情的拆穿,道:“还能有什么要事,诸位当时忙着在赚钱对吧?” “咳咳咳……” 郭侍郎咳嗽着,掩饰自己的尴尬。 孔连杰毫不留情地道:“当年你们为了些许钱财,就抛弃了大义。现如今,被陛下逼到了墙角才想起我。如今情势危急,就算是孔某出面,只怕也难以轻易解决此事。 孔某也不跟诸位绕弯子了。 陛下如今打算一举铲除儒家对世人的影响,情势危急。 作为圣人后裔,至此危难之际,有责任维护圣人的名声。 孔某此番进京,就是为了从陛下手里,救出儒家。 诸位如今算得上是朝堂上为数不多还亲近儒家的门生。 帮助诸位度过这一次难关,是孔某应该做的。 只是诸位借助了孔某的力量,到时候事成以后,可别忘了孔某的功劳。” 郭侍郎闻言,赶忙道:“事成之后,我等必有重谢。” “对对对……” 其他文官跟着附和。 孔连杰缓缓点头,道:“诸位这些年忙着赚钱,孔某可没闲着。就在这五年,陛下借用寇准、苏易简等人的手,已经暗地里剔除了一大批亲近儒家的官员。 就连诸位也被明升暗降,放到了一些闲散的职位上。 如今,燕国举国上下,可以说是有七成的官员,已经成了陛下的人。 我们再要像是以前一样,以大势逼迫陛下,恐怕很难。 因为我们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 所以,我们再想从陛下手里扳回一局,就必须另辟捷径。” 郭侍郎惊愕地瞪大眼珠子,面若死灰,“陛下竟然做到这种地步,我们还如何翻盘?” 孔连杰鄙夷的瞥了他一眼,“瞧你那点出息,这才那跟那儿,还没到必死的局面上,你倒先怂了。” 郭侍郎嘴皮子哆嗦着道:“如今燕国境内,七成官员已经心向陛下,背叛了儒家,剩下了三成官员,一点儿实权也没有,如何跟陛下扳手腕? 另辟捷径? 大势所趋之下,如何另辟捷径?” 很显然,在听到了杨七已经布局完成以后,郭侍郎已经打算放弃抵抗。 孔连杰见此,皱起眉头,冷哼道:“你个白痴,现在放弃,就等于送死。你们这些人,这些年,没少捞钱,更没少捞黑钱。 真要是让陛下逮住了你们,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别想活着从陛下手里逃出来。” “那我们该怎么办……” “唯今之计,只有借势!” 文官们闻言,齐齐看向了孔连杰。 郭侍郎更是满怀希冀的问道:“如何借势,借谁的势?” 孔连杰微微眯起眼,低声道:“诸位可知道,沈伦是陛下的恩师?” 郭侍郎一愣,不解的道:“沈公曾经教导年幼的陛下,这在燕国人尽皆知,莫非孔兄打算从沈公身上借势?” 郭侍郎顿了顿,皱起眉头,迟疑道:“可是据我所知,沈公跟陛下的师生情谊,早在陛下创立西北四府的时候就已经消耗殆尽。 借沈公的势,只怕难以影响到陛下。” 孔连杰冷冷笑道:“那若是沈伦以死相谏呢?” 郭侍郎惊恐地瞪大眼睛,颤声道:“你要谋害沈公?沈公虽然跟陛下师生情谊已尽,但终究是陛下的恩师,有一份香火情谊。 若是让陛下知道了此事,只怕我们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陛下千刀万剐。 此事万万不可为。” 孔连杰微微皱眉,低声道:“孔某也知道谋害沈伦,会有什么下场。我很惜命,还不想死。我之所以提到让沈伦以死相谏,那是因为沈伦身染重病,命不久矣。” 郭侍郎等人闻言,一脸惊愕。 沉吟了半晌。 他们心里盘算清楚了这件事的轻重以后。 郭侍郎咬着牙道:“如果沈公真的命不久矣,我等自然可以借沈公的势。只是沈公久不出山,我们如何让沈公答应此事。” 孔连杰缓缓直起身,淡淡地道:“若是我这个圣人后裔,以圣人之名,亲自叩拜,请他救儒家一命,你们觉得他会拒绝吗?” 郭侍郎等人一脸愕然。 沈伦是一个存粹的儒生,又素来刚正,在面对圣人后裔跪求的时候。 他一定不会无动于衷。 孔连杰如果真的肯搬出圣人名头,去求沈伦,沈伦一定会答应。 即便如此,郭侍郎等人仍旧觉得此事有些疯狂。 他下意识的吞了一口唾沫,低声问孔连杰,“真的要这么做?” 孔连杰冷冷地看着他。 “难道你想死?” 郭侍郎疯狂摇头。 迟疑了两个呼吸,他抬起头,盯着孔连杰,沉声道:“孔兄借沈公之势,我们会配合你。但是我们希望孔兄遵守诺言,不要为了达到目的,谋害沈公的性命。 这是我等的底线。 毕竟,我们若是败了,顶多身死抄家,可是牵连上了沈公的性命,很有可能会被陛下九族尽诛。” 孔连杰不屑地摆摆手道:“这一点你们可以放心,你们只管准备好给孔某的好处即可。事成之后,孔某要诸位一半身家。” “嘶~” 在场官员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低头挣扎了许久。 在钱财和生命的选择中,他们最终选择了生命。 “好!我们答应你。” 第0894章 不长进的败家子沈浩 得到了文官们的承诺,孔连杰当晚就离开了燕京城,前往了大同府。 皇宫内的杨七,在第一时间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彭湃躬身站在他面前,沉声道“陛下,沉寂多年的孔连杰又出现了,今晚他在长乐坊里面见了郭侍郎等人,宵禁之前,他们已经分道扬镳,孔连杰驾车往西北方向而去。” 杨七提笔在一份处决名单上,勾上了一个又一个对勾,许久之后才抬起头,平静地道“垂死挣扎罢了,如今朕掌握着大势,儒家想要翻盘,想都不用想。 孔连杰往西北而去,动的什么心思,朕大概能猜到。 西北儒生中,能够影响到朕的,无外乎大儒种放,还有朕的恩师。 种放虽然是儒门大儒,可却是方外之人,孔连杰想要走通他的门路,很难。 剩下的就只有朕的恩师沈伦。 朕书一封长信,你派人快马加鞭,赶在孔连杰到大同府之前,交到朕的恩师沈伦手上。” “喏……” 杨七当即写了一封长信,交给了彭湃。 彭湃拿到信以后,即可派人,以八百里加急,送到了大同府。 大同府城。 年迈的沈伦,已经卸下了身上所有职务,在大同府内朝廷给配发的宅子里养老,偶尔会应种放邀请,前往大同书院内给学子们讲几节课。 日子过的也算是舒坦。 然而,人老了,总是离不开病痛的折磨。 沈伦劳累了半生,积劳成疾,如今年岁大了,一下子病倒以后,就再也没起来。 卧房里。 沈伦急促的咳嗽着,似乎随时都能咳出最后一口气,脸色因为咳的剧烈,变得通红。 一个年幼稚嫩的丫鬟端着药往沈伦卧房走去,路上碰到了早已等她许久的沈家二郎沈浩。 沈浩躲在柱子后,等到丫鬟端着药走过的时候,突然伸出手,一把将丫鬟揽到了怀里。 满满当当的一碗药,瞬间洒了一半。 “啊?” 丫鬟吓的叫了一声,不等她继续叫喊,沈浩的食指就搭在了她唇边。 “嘘~” 丫鬟看到了沈浩以后,明显放松了不少。 沈浩手指下滑,捏起了丫鬟光洁的下巴,似笑非笑地道“蝶儿,昨日你可答应了你家公子我,让我今日尝一尝你的胭脂的。” 丫鬟双颊通红,想要低下头去,沈浩却撑着她的下巴。 她怯怯地道“公……公子……您快放开奴婢,要是让二夫人看到了,奴婢可就要遭罪了。” 沈浩闻言,瞪起眼,“怕什么,那个黄脸婆要是敢为难你,公子我就打断他的腿。” “可是……” “可是什么?昨日你可是答应了我的,莫非你想反悔?” “没……没有……” “那还等什么……” 说话间,沈浩撅起嘴,就凑向了丫鬟的嘴。 丫鬟情急之下,说话也利索了许多,只听她快速地道“大公子派人回府说,中午他会回来。” 沈浩身躯一顿,愕然道“大哥要回来?” 丫鬟重重地点头。 沈浩当即从丫鬟手里抢过了药,端在手里,猛然探头在丫鬟嘴上啄了一下。 然后贼兮兮地笑道“奖励你的……” 丫鬟当即羞的捂着脸,不敢见人。 沈浩却悠然自得端着药碗,进入到了沈伦房里。 瞧着躺在床上巨咳的沈伦,沈浩下意识皱起眉头,眼看着沈伦咳出的血丝糊满脖颈处的衣襟,他眉头皱的更紧,眼中充满了嫌弃。 “大公子……” 门外响起丫鬟蝶儿轻呼以后。 沈浩眼疾手快地端着药碗到了沈伦床前,他用一块手怕垫在了沈伦下巴下,遮挡住了领口上的丝丝血迹,然后小心翼翼的喂着沈伦喝药。 沈伦瞪着眼睛,看着这个不孝子,差点没被气死。 沈浩见沈伦别过头去,不肯喝药,就急躁的低声喊道“爹,您快喝啊,大哥马上进门了。” 沈伦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缓缓张开嘴。 等到沈家大郎入门的时候,就看到了父慈子孝的一面。 而沈伦,并没有在沈家大郎面前,拆穿沈浩的虚伪。 他之所以如此配合沈浩演戏,那是因为他心中对沈浩有愧。 当年沈伦在杨七面前,一言断绝了沈浩的所有前程,让沈浩变成了一个无所事事在家待着的败家子。 而沈家大郎这些年,在沈伦的福荫下,青云直上,如今已经官至大同府知府,成为了一方大吏。 相较对比下,沈伦心里对沈浩愧疚就更深。 所以沈浩对他的种种不孝,他都选择默默的忍受了下来。 沈家大郎进门以后,见到二弟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父亲喝药,他心里很满意。 “二弟,为兄还有公务要忙,路过家门的时候,顺道过来看看。爹就烦劳你照顾,这是一千银币的南国钱行存票。” 自家二弟现在是个败家子,沈家大郎心里清楚。 但是只要这个败家子二弟,能够照顾好沈伦,他并不介意多给他一些钱,让他出去花销。 事实上他每次忙里偷闲回到家的时候,只要看到败家子二弟细心照顾自家父亲,他都会留下钱财的。 这也是为何沈浩会在听到大哥要回府的时候,就装腔作势的伺候沈伦的原因。 瞧着桌上闪闪发亮的存票,沈浩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但是他并没有急着动那存票,而是一边喂沈伦喝药,一边轻声笑道“兄长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您太忙,弟弟闲着,照顾爹,那是应该的。” 沈家大郎满意的点点头,他走到了床前,对沈伦道“爹,有一份陛下派人送来的密信,孩儿特地给您带回来了。” 沈伦愣了愣,低声道“打开为父瞧瞧。” 沈家大郎从怀里掏出了密信,启开了火封,举在沈伦面前,任由沈伦阅览。 而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向信上看一眼。 沈浩倒是想瞧瞧,但是沈家大郎明显没有让他看到的意思。 沈伦躺在床上,扫视了一遍又一遍的长信,半晌之后,他长叹了一声,神情有些没落地道“烧了吧……” 沈家大郎愣了愣,点点头,取出了火捻子,当着沈伦的面,焚毁了长信。 “爹,您安心在家带着,孩儿还要赶往衙门,最近陛下频频下发公文,要处理的政务非常多。” “去吧……” 沈伦看过信以后,心情似乎不怎么好,听到了沈家大郎的话,只是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吩咐了一声。 沈家大郎施礼过后,离开了卧房。 他走后,沈浩端着药碗,好奇的问道“爹,陛下在信上跟您说什么?” 沈伦瞥了儿子一眼,淡淡地道“没什么,只是知道为父病了以后就来信问安。” 听到这个答案,沈浩兴趣乏乏的瘪瘪嘴。 沈家大郎已经离开,他也没有必要在装样子,当即他喊了门外的蝶儿进来喂药,他自己奔到了房内的桌前,拿起了桌上的存票,贪婪的猛亲了一口。 “爹,我先出去了……” 沈浩随意招呼了一声,也不等沈伦回应,就拿着存票奔出了沈府。 他一路奔到了大同府城内最奢侈的红馆,一口气叫了十个姑娘,陪着他胡天黑地的闹腾。 足足闹腾了三日,一千银币的存票被他折腾光了以后,他才心满意足的准备离开红馆。 “哎吆,这不是沈二吗?” 就在沈浩下楼的时候,一道意味深长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沈浩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当即头也不回的往下跑。 然而,那人却没有放过沈浩的意思。 只听那人道“沈二,如今你大哥可是大同府知府,位列四品,乃是一方封疆,他就没给你弄个官做做?哈哈哈……” 自从沈伦做主断绝了沈浩的仕途以后,做官两个字就成了沈浩的心头病。 只要有人提到这件事,他就非常恼怒。 当即,沈浩回头,愤怒的瞪着红馆二楼上一个抱着姑娘调笑他的壮汉,“贾三,你算是什么东西,我当官的时候,你还只是个小卒。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 “呦呦呦!长脾气了!来大家都过来瞧瞧,窝囊废沈二长脾气了。” 贾三呼朋唤友,一起嘲笑沈浩。 眼瞧着嘲笑自己的人越来越多,沈浩怒不可执的喊道“你们这群丘八,有什么资格品评我。当年我当官的时候,你们见到了我,还不是低三下四的跪在我面前叩首。 纵然如今我无官无爵,也不是你们能招惹的。” “呦呦呦!我好害怕。” 贾三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只是他眼里的嘲笑却难以掩饰。 “在你们这些读书人眼里,咱确实是个丘八。可是就是咱们这些丘八,打下的偌大的大燕江山。陛下都不会对咱们恶语相向,你一个平头百姓,也敢威胁咱们。 难道你觉得你背后那个当知府的大哥能治得了咱们? 只要咱们不触犯大燕国的律法,就算是陛下,也不会为难咱们。” “沈浩,不是咱看不起你,而是你做过的事情,让人瞧不上。当年咱在好水川当兵的时候,可是亲眼见过你窝囊的模样。 你是什么样子,咱比谁都清楚。 就别在咱面前装清高。” “瞧你这模样,怕是你哥给你的钱又花光了吧?嘿嘿嘿!咱没读过几天书,可是当年跟着陛下东征西讨的时候,攒下了不少浮财。 前不久跟着人出海,又赚了一大笔。 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只要你大声喊三声,自己是个窝囊废。 咱就包了你在这里的一切花销。” 面对贾三的羞辱,沈浩面色阴沉的能滴出血,他愤怒的攥紧了拳头,很想跟贾三拼命。 然而,最终胆怯战胜了他的勇气。 别看贾三现在肥的像头猪,以前可是一位战场上的悍卒,一只手能打五个沈浩。 贾三看着沈浩憋屈的模样,显得更得意。 “怎么样,喊不喊,只要你喊了。咱在这馆子里,给你包一个月。” “对对对,只要你喊一声自己是窝囊废。我也给你包一个月花销。” “你不是最喜欢这里的小蝴蝶吗?只要你喊一声自己是窝囊废,我就帮你包下他,任你玩。” “……” 被贾三招呼来的老兄弟们,一个个纷纷开口羞辱沈浩。 沈浩气的浑身发抖,他强忍着心里的憋屈,准备掩面而走。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缓缓响起。 “士可杀不可辱!尔等一群蛮子,如此羞辱一个读书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谁这么大言不惭?” 众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了一个富态的中年人,缓缓踱步进入到了红馆内。 沈浩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 “孔兄!” 孔连杰走到了沈浩身边,摆摆手低声道“且看为兄如何帮你讨回场子。” 沈浩重重的点头,似乎对孔连杰很信服。 贾三盯着孔连杰,冷冷地道“你是何人,也敢插手咱们兄弟的恩怨。” 孔连杰不卑不亢的上前,不屑道“事不平有人管,路不平有人铲。孔某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仗着有点钱财,就嚣张跋扈的样子。” 贾三一愣,微微眯起眼,道“这么说,你要跟咱们兄弟比一比财礼?” “可以试试!” “好!老鸨,过来。” 贾三招呼了一声。 肥臀丰乳的老鸨子,摇摇晃晃的出现在了他们二人正中。 “哎呦喂,两位爷,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贾三撇嘴道“一百金钱,这红馆今天我们兄弟包圆了,请这个人出去。” 老鸨子眼前一亮,嘴上却说道“三爷,您这不是为难人嘛。我们打开门做生意的,今天把客人赶出门,明天也许客人就不来了。 我可不是贪财的人,不能因为一点小钱,就砸了招牌。” 贾三瞪了老鸨子一眼,豪气的道“三百金钱。” “哎呦,三爷豪气。” 老鸨子大叫了一声。 然后她为难的看向了孔连杰,“这位爷,您看……” 老鸨子也是一位久经红尘沙场的老母鸡,对于这种在青楼里斗富早已见怪不怪。 有钱她不可能不赚,她所有的说辞,都是为了让自己获得更大的利益。 之所以在听到了贾三拿出了三百金钱以后没急着赶走孔连杰,反而为难的看着他,就是在等他出价。 第0895章 胁迫 孔连杰嘲讽的一笑,淡淡的开口。 “一万金!” “哗!” 红馆内一下炸锅了。 红馆虽然是大同府城内第一青楼,可是自从杨七迁居到了燕京城以后,大同府城的经济就开始萧条了不少。 往日里,碰到了肯出几百金包场的,都已经算是大豪客了。 如今,孔连杰开口,直接提价几十倍,着实让在场所有人震惊的不轻。 老鸨子嘴巴张得大大的,磕磕巴巴地问道:“爷……您没跟贱妇开玩笑吧?” 孔连杰随手从袖口取出了一张一万金的存票,扔到了老鸨子手里,不屑道:“我像是开玩笑的那种人吗?” “哎呦喂,爷,您楼上请。” 老鸨子夸张的叫着。 贾三等人一脸铁青。 他深深的看了孔连杰一眼,低声对身边的人道:“我们走……” 这算是认输了。 倒不是他们出不起一万金的价钱。 只是他们这些花丛老手,早已习惯了这些场面。 他们深知,该怂的时候就得怂,没必要为了跟人斗气,耗费打量银钱。 偶尔花几个小钱,欺负欺负人,他们兄弟乐意奉陪。 可是当冤大头,他们可不愿意。 贾三等人灰溜溜的走了。 孔连杰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拾取的老鸨子,早就开始吩咐馆子里的打手开始清场,同时还让人招呼来了馆子里最好的姑娘过来招呼孔连杰。 沈浩早就震惊的说不出话,浑浑噩噩的跟在孔连杰身后,上了二楼,到了红馆内最奢华的雅间。 酒菜备齐,姑娘们到位以后。 孔连杰看着沈浩,笑呵呵的道:“沈贤弟,你这是怎么了?” 沈浩强咽下去了一口唾沫,一边陪着笑脸,一边低声的问道:“孔兄,您发财了?” 孔连杰轻声一笑,轻描淡写地道:“谈不上什么发财,别人硬塞给我的。” 沈浩一愣,一边心里嘀咕,为啥没人塞钱给我,一边酸酸的道:“还是孔兄离开,孔兄今日包下红馆的钱,都足够小弟十年的花销了。” “喝酒喝酒……” 孔连杰并没有接话,而是一个劲的招呼沈浩喝酒。 为了对付杨七,孔连杰这五年也算是下足了工夫。 几乎能跟杨七扯上关系的人,他这些年都拜访了个便。 其中就包括沈浩。 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开始喝酒。 在莺莺燕燕姑娘们的劝解下,没过多久就喝大了。 孔连杰见沈浩喝醉了,正在大着舌头说胡话,他满意的一笑,摆摆手示意姑娘们都出去。 沈浩醉酒以后,红着脸,拽着孔连杰的臂膀,大喊大叫道:“孔兄,这些年我委屈啊!特别委屈!” 沈浩细数着这些年遭受到的委屈,埋怨杨七对他不公,埋没了他的才华;埋怨沈伦不公,不帮他在杨七面前求个一官半职;埋怨自己兄长不公,当官以后居然不提携自己。 总之,在沈浩嘴里,他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对自己好的。 唯有孔连杰把他当个人。 孔连杰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鄙夷,嘴上却柔和的道:“贤弟受的委屈,为兄能感觉到。那杨延嗣确实不公。贤弟可是他恩师的嫡亲血脉,他如今发达了,居然不照顾贤弟。让贤弟被那些丘八们羞辱。” “谁说不是呢!他杨延嗣,当年在汴京城的时候,要是没有我爹给他撑腰,他算个屁。” “对!他算个屁!” “呜呜呜呜,还是孔兄懂我。” “贤弟不必伤心,眼下就有一个报仇的机会。只是需要贤弟帮忙。” “什么机会?” “贤弟旧居大同府,有所不知。杨延嗣倒行逆施,如今已经闹得民怨四起。然而他自己却浑然不知,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为兄决定准备以圣人后裔的身份,联合一众文官,上书杨延嗣,让他警醒,让他认错。 只是眼下,还有两件事比较棘手。” 沈浩已经醉熏熏的了,他听到了孔连杰这话,居然一点儿警醒也没有,反而大大咧咧的拍拍胸膛,喊道:“什么棘手的事情,孔兄只管说,只要是小弟能办到的,都帮你办。 孔兄以诚心待小弟,小弟自然不能忘恩负义。” 孔连杰嘴角抽搐了一下,干笑道:“如今,上书的奏本,已经书写了一半,眼下就缺一个敢秉笔直书的人。还缺一个有身份的人署名。” 沈浩闻言,大着舌头道:“孔兄,小弟不才,还读过些书,秉笔直书不在话下。孔兄若是不嫌弃的话,我愿意执笔。” “好!贤弟痛快。” 孔连杰大喜,当即就找人取来了笔墨,让沈浩开始秉笔直书。 沈浩也没有客气,提着笔晕晕乎乎的开始书写。 由于喝的比较多,所以他的字写的歪七扭八的,而且每一个字占地面积非常大。 孔连杰一点儿也没有嫌弃。 甚至还频频给他加纸。 等到沈浩写完以后,孔连杰笑眯眯拿起了那一份沈浩秉笔直书的文章。 只是细细瞧了一眼,孔连杰瞳孔一缩,咬牙自语道:“真够狠的……” 沈浩酒醉之下,写的完全是骂人的话,可以说把杨家三代,骂了一个酣畅淋漓。 孔连杰这个圣人后裔都不敢这么写。 不等孔连杰继续说话,沈浩就自顾自的请缨道:“孔兄不是说,还缺一个有身份的人署名吗?你觉得我爹如何?他可是杨延嗣的恩师,放在以前,那就是太师。这个身份够吧?” 孔连杰大喜,差点给沈浩鼓掌叫好了。 “贤弟仗义。为兄也不占贤弟便宜。” 当即,孔连杰从怀里取出了一叠存票,塞在到了沈浩怀里,道:“这是十万金钱存票,算是给贤弟的润笔费。” 沈浩虽然已经醉的有些糊涂,可是听到了十万金钱的存票,瞳孔还是收缩了一下。 他拉着孔连杰的手,喊道:“孔兄,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孔兄不是要找我爹署名吗?我这就带你去。” 说话间,也不等孔连杰拒绝,拉着孔连杰就往外走。 他们走到了街上的时候,天色已黑。 已经宵禁。 孔连杰有心回到红馆去,等一晚上。 可是沈浩拉着他不松手,非拉着孔连杰跟他去沈府。 走了没几步,就撞上了巡街的城卫军。 “站住!什么人胆敢闯夜?!” 有道是酒壮怂人胆。 换作清醒的时候,他一定会吓的灰溜溜的逃跑。 然而,醉酒以后,他终于强硬了一把,面对缓缓围上来的城卫军,他大声喊道:“你们一群丘八,想干什么?!告诉你们,爷可是沈府二爷。爷的兄长就是大同府知府。爷的父亲那是皇帝的恩师。 你们竟然敢动爷?爷就一头撞死在这里,看你们怎么交代。 到时候,你们一个个都得给爷陪葬。” 城卫军闻言,有些踌躇。 为首的城卫军武侯皱着眉头上前,看着被沈浩拉扯着的孔连杰,低声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孔连杰哭笑不得道:“真倒是是真的。他有些喝多了,出言不逊之处,还请各位勿怪,孔某在这里,代替他向诸位赔不是了。” 说话间,孔连杰从袖口摸出了一把银币,塞到了为首的城卫军武侯手里。 “请诸位兄弟喝酒。” 城卫军武侯摸了摸手里银币,又瞅了瞅沈浩,低声道:“你带着他,赶紧离开,我们兄弟就当没看见。” “是是是……” 孔连杰满口答应。 就在孔连杰准备带沈浩离开的时候,城卫军武侯又道:“最好捂上他的嘴,在让我们兄弟撞见,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明白!明白!” 说着,孔连杰捂上了还在张牙舞爪的沈浩的嘴,带着他直奔沈府。 到了沈府以后,拍开了沈府大门。 然后在老管家带领下,进入到了正堂。 回到了府上的沈浩,一点儿也不消停,他似乎是受到了那十万金存票的刺激。 嚷嚷着非要帮孔连杰把事情办妥,拉着孔连杰就到了沈伦的卧房,吵醒了刚睡下的沈伦。 “爹,你快起来,帮孔兄署名。” 醉熏熏的沈浩,一点儿也不在乎沈伦重病卧榻,扑到沈伦床前,就拉着沈伦起身。 沈伦气的破口大骂,“逆子!你这个逆子!” 孔连杰眼疾手快的拉住了沈浩,微微向沈伦躬身施礼道:“小子孔门连杰,见过沈公。” 沈伦眉头一挑,眯起眼道:“你就是孔连杰?” 孔连杰一愣,点头道:“我就是孔连杰,沈公果然是沈公,小子从未跟沈公交际,沈公居然知道小子的名讳。” “以前不知道,三天前刚知道的。” 沈伦不咸不淡的道。 孔连杰皱眉,疑问道:“燕京城有人给您送信了?” 沈伦冷冷的盯着孔连杰不说话。 孔连杰沉吟片刻,道:“小子能猜到燕京城会有人给您送信。小子也没想过自己的行踪可以瞒得过陛下。小子今日到访,只想求沈公看在同门之谊的情份上,救一救儒家。” “陛下可从没有说过要灭儒家。” “不开科举,不重儒术,跟灭了儒家有何区别?沈公您也是贫寒出身,若是没有儒家学问帮您,您如何位列朝堂,如何得了这惊天富贵? 而这天下,还有千千万万像您以前一样贫寒出身的学子。 如今您富贵了,您就不帮帮他们。” 沈伦侧头盯着孔连杰,沉声道:“陛下是老夫见过的更古未有的明君,他既然这么做,自然有他的考量。老夫相信陛下不会绝了儒家,老夫也相信陛下不会绝了寒门学子的生路。” 孔连杰微微眯起眼,冷声道:“这么说,没得谈了?” “慢走,不送!” 沈伦直接下逐客令。 沈浩听了可不答应,他嚷嚷道:“爹,您是不是老糊涂了。就让您署个名字而已,又不会死,你干嘛不答应? 只要您署个名,就能得到十万金钱。 十万金钱,孩儿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沈浩的话把沈伦气的不轻,沈伦拍着床边,大骂沈浩,“你这个逆子!逆子!你懂个屁!” 孔连杰拦住了准备继续说话的沈浩,“你不必多言,让为兄跟沈公说。” “那可不行,我得帮你。” “再给你一万金钱。” “额……好!” 眼看着儿子在自己床前,如此作为,沈伦气的脸色涨红,感觉胸膛里有一股火焰在燃烧。 孔连杰拦下了沈浩,上前一步,从怀里取出了沈浩写的文章,递到了沈伦面前。 沈伦细细的扫了两眼,当即吓的心惊肉跳,他抬起手要去抓沈浩写的文章。 可是孔连杰眼疾手快的收回了文章。 “你!你!你!” 沈伦指着孔连杰,惊叫三声。 孔连杰阴测测地道:“沈公,您可看清楚了您的儿子写了什么,这要是传出去了,恐怕陛下都保不住他。那些忠于陛下的老卒,一定会将他乱刀砍死。” “你……噗!” 沈伦气急攻心,直接喷出了一口逆血。 孔连杰毫无怜悯之心的盯着沈伦,从怀里取出另外一份文书,递到沈伦面前,冷声道:“签了它,我会放过你儿子。” 沈伦一瞬间被逼到了墙角。 他看着耍酒疯的儿子,又看了看孔连杰手里的文书。 如此往返,足足十余次以后。 沈伦心里有了决定。 “老夫……签!” 他痛苦的看着被耍的团团转的儿子,颤声道:“是老夫断了他的仕途,是老夫……欠他的!” 孔连杰闻言,喜不自胜,他赶忙在卧房里找到了笔墨,递给了沈伦。 沈伦也没有耍滑头,痛快的签署了那一份文书。 孔连杰也如约撕毁了沈浩书写的那一篇文章。 他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在出门的时候,瞥了床榻上气若游丝的沈伦一眼,对沈浩低语了一句。 “你爹活着,这署名只值十万金钱,可他要是死了,这署名可就值百万金钱……” 醉熏熏的沈浩一愣,百万金钱四个字,不停的在他脑子里打转。 他下意识的就看向了躺在床榻上的沈伦。 孔连杰嘴角勾起了一丝清冷的笑容,拍了拍沈浩的肩膀,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沈伦的卧房。 在路过正堂的时候,他好心的招呼了一声正在正堂内候着的沈府管家。 “你家老爷找你!” 第0896章 丧心病狂 蛊惑之言,之所以被人痛恨,是因为它往往会表现出奇效。 孔连杰的蛊惑之言,就被醉熏熏的沈浩记在了心里。 那一句‘你爹死,署名价值百万金钱’仿佛拥有魔音,不停的在沈浩心头萦绕。 在巨金诱惑下,沈浩身体内的血液不断上涌,热血涌到了脑袋里,加上酒精的催化,沈浩干出了一件足以被天打雷劈的蠢事。 他探手提起了床边那个供沈伦喂药的时候靠垫的软枕,在沈伦惊愕的目光中,盖住了沈伦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的脸颊。 “呜呜呜~” 沈伦挥舞着手臂,张牙舞爪的挣扎,他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依然比不过年轻力壮的儿子。 “二公子?!” 就在沈伦苍老的手缓缓垂下的时候,一声惊呼在门口响起。 沈府管家浑身颤抖着,指着沈浩,他一脸惊恐。 沈浩似乎被这一声惊呼惊醒,他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的手,看向了已经停止了挣扎的父亲。 “啊!” 沈浩惊叫了一声,快速的从床边逃离。 他踉跄着奔向沈府管家,惊恐的喊着,“王叔,你听我说,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的,我没有谋害我爹……” 沈府管家哪敢听他解释,在看到了弑父凶手向自己扑来的时候,他吓的撒腿就跑。 沈浩看着管家越跑越远,心里越来越害怕,恐惧促使着他紧追着管家的脚步而去。 沉浸在夜色中的沈府,顿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追赶声。 沈府内熟睡的人,被一声声惊恐的尖叫声惊醒。 等到他们披上了衣服,赶到尖叫声传来的前院的时候,就看到了满脸鲜血的沈浩,用一块顽石,疯狂的在管家的尸体上砸。 鲜血四溅,流淌了一地。 “二……二公子……” 沈府众人惊恐的看着沈浩行凶,丫鬟蝶儿更是吓的喊了一声。 正在行凶的沈浩,浑身一颤,他丢下了手里的顽石,颤声道:“王仰这个恶贼,收了别人的黑钱,谋害了我爹,已经被我砸死。 速速去人到衙门,告知给我大哥,让他回府。” 丢下了这句话,沈浩越过了众人,匆匆的赶回了沈伦房里。 等到知府衙门里的沈家大郎得知了消息赶回到府里以后,就看到了已经被砸的不像是样子的管家尸体,已经跪在地上抱着沈伦尸身嚎啕大哭的沈浩。 父亲身死,沈家大郎又惊又怒,他看着躺在床榻上的父亲,不敢近前一步。 “怎么回事?” “王仰那个恶贼收了黑钱,谋害了爹。” 沈浩的夫人,一边低声哭泣,一边对沈家大郎道。 沈家大郎一愣,皱眉低声道:“不可能,王仰在家中为仆多年,他怎么可能。” “我夫君亲眼撞见的,如何作假?” 沈浩夫人不依道。 沈家大郎盯着趴在床边嚎啕大哭的沈浩,质问道:“二郎,是不是这样的?” 沈浩一脸凄苦地道:“我亲眼撞见的事情,大哥您不信吗?难道您怀疑是我害了爹?” 沈家大郎闻言,连连摆手,“为兄没有这个意思,为兄只是心有疑虑。” 在沈家大郎眼里,二弟沈浩不可能做出弑父这种事。 他连怀疑都没怀疑。 “二郎,你说王仰收了黑钱谋害了爹,他收了谁的黑钱。你速速告知为兄,为兄这就回衙门,让衙役去抓人。 等抓到了人,为兄一定要将他交给陛下,让陛下把他千刀万剐。” 沈家大郎相信了沈浩的话,恨上了王仰,以及收买王仰的人。 听到沈家大郎咬牙切齿的喊出千刀万剐,沈浩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面对自家大哥的逼问,沈浩自然不可能把孔连杰抛出来,因为孔连杰一旦被抓获,他也就会被挖出来。 沈浩犹豫再三,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一个他记恨了许久的人。 “大哥,是贾三,是贾三买通王仰谋害了爹。” “贾三?!城里那个退伍的老卒贾三?” “对!就是他!” “……” 沈家大郎重重的点点头,黑着脸出了房门,吩咐随他一起到沈府的衙役们道:“给本府把贾三抓回来,包括他的一应家小。” “喏~” 作为一府之尊。 沈家大郎一声令下,大同府城里所有的人马全都动了起来。 正在睡梦中的贾三,被从被窝里拽了出来,绑上了枷锁以后,送到了府衙大牢。 风风火火折腾了一夜。 消息自然瞒不住。 翌日。 天蒙蒙亮的时候,沈伦遇害的消息就在大同府城内开始盛传。 孔连杰拿到了沈伦的署名以后,并没有急着离去。 而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待着。 等沈伦被谋害的消息传入到他耳中的时候,他得意的笑了。 但是当他得知是沈府管家王仰被贾三买通,谋害了沈伦以后,他就不淡定了。 “蠢货!” 孔连杰用所有的脏话在心里把沈浩骂了个遍。 对于他弑父以后栽赃给管家,孔连杰还是很欣赏的,可是对于他牵连到贾三,孔连杰觉得这个举动很愚蠢。 贾三虽然已经退伍,可是他身上仍旧背着老卒的身份,更有功勋在身。 对于他这一类人,犯罪以后,必须上报到监察司内,由军机阁审查以后,做出判断。 而事情又牵扯到沈伦,那么杨七必然会关注。 这不是摆明了往杨七手上送嘛。 “真是愚不可及,我可不想陪着你等死……” 一旦杨七严查此事,孔连杰这个幕后黑手很容易被挖出来。 孔连杰要趁着杨七还没有彻查此事的时候,赶紧办完自己的事情,然后携款逃跑。 当即。 孔连杰匆匆赶到了大同府衙,找到了那个潜伏已久的孔氏门人,交代了他压两天上报沈伦遇害的消息以后,骑上马,赶往了燕京城。 为了赶在沈伦遇害的消息送到杨七手里之前回到燕京城,孔连杰可以说是星夜兼程。 仅仅用了四日,就赶到了燕京城。 到了燕京城以后,他找到了郭侍郎,郭侍郎拿到了沈伦署名的文书,如获至宝。 在得知了沈伦已死以后,更是大喜过望。 他连夜找来了自己的盟友,经过了商谈以后,准备第二日在朝堂上对杨七发难。 翌日。 清晨。 杨七一如既往的穿着一身黑色龙袍,坐在龙椅上,听群臣奏事。 一条条的政务,有条不紊的在庭议下敲定。 就在快要散朝的时候,郭侍郎手里抱着一本公文,一脸正气的踏出了班列。 “启奏陛下,臣有本要奏!” “讲!” “臣代提沈伦沈公,奏请陛下复立科举。” 杨七虎目圆睁,“你在戏耍朕?” 他之所以有如此反应,那是因为他已经提前派人去信给沈伦,所以他料定沈伦不会参与到此事当中。 郭侍郎不卑不亢的道:“臣不敢,臣有沈公亲自署名的奏折奉上。” “递上来!” 郭侍郎将公文递给了陈琳,陈琳恭送到了杨七手上。 杨七翻开公文,越过了前面的那些长篇大论,直接去看署名。 在署名的位置上,他看到了沈伦亲笔签署的姓名。 杨七捏着公文的手有些发白,显然是用力过度所致。 他又惊又怒的道:“好!好得很!” 杨七之所以发怒,怒火是冲着沈伦的。 他不明白,沈伦为何如此不顾全大局,在接到了他的信件以后,还在这公文上署名。 杨七瞪着郭侍郎,低声道:“郭侍郎还真是手眼通天啊!” 顿了顿,杨七脸上充满了浓浓的讥讽,“不过,就算你们请动了沈伦上书,又如何?朕不点头,谁上书都没用。” 郭侍郎故作伤心的长叹了一声,道:“那若是沈公的遗命?” “噌!” 杨七猛然起身,震惊道:“你!再说一遍!” 郭侍郎长身一礼,“沈公已经驾鹤西去,这是他的遗命。” “胡说八道!” 杨七咆哮了一声。 郭侍郎沉声道:“陛下若是不信,可以查证此事。” “彭湃!彭湃!” “属下在!” “查!” “额……回陛下的话,不用查了。属下刚收到消息,沈公于五日前驾鹤西去。” “噗通~” 杨七跌坐在龙椅上,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跟沈伦的师生情谊早已耗尽,可是当听到沈伦真的死了以后,心里还是很难受。 他不由的想起了当年在汴京城,在太学里,沈伦淳淳教导他时候的样子。 “事情已经过去了五日,为何不见大同府城奏报?!一帮子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传朕旨意,大同府城上下官员,全部革职查办。” “喏~” 杨七脸上的怒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冷冽,他缓缓起身,盯着郭侍郎等人。 “你们当真是好手段!沈公以死相谏言,朕不能不纳。免得有人造谣说朕不尊敬师长,泯灭忠良。传朕旨意,重开科举,第一任主考,就定郭卿。” “退朝!” “吾皇圣明!” 在郭侍郎等人满脸喜色的时候,杨七一甩衣袖,离开了乾元殿。 彭湃紧追着杨七的脚步。 “陛下?” “何事?” “根据手下的人报上来的消息看,沈公之死,只怕有些蹊跷。” 杨七脚下一顿,冷眼看着彭湃,“刚才为何不报?” 彭湃苦着脸,“属下也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真是假。” “讲!” “根据手下的人报上来的消息,沈公乃是被人谋杀。杀害沈公的是沈府管家王仰,买凶的是退伍老卒贾三……” 杨七紧握起拳头,冷声道:“都该杀!” 彭湃迟疑的苦笑道:“问题是……贾三是监察司的人。而且扬言贾三买凶杀人的是沈府二子沈浩,而沈府管家王仰就是死在沈浩手里的。” 杨七瞪起眼珠子,惊声道:“你是说……” “贾三不可能害死沈公……沈浩只怕有猫腻……” “朕要将他抽筋扒皮!” 杨七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这句话。 彭湃话说到这份上了,他若是还猜不出真相,那他这个皇帝也就别当了。 难怪刚才在大殿上,彭湃不肯说出此事。 “备马,朕要亲赴大同府城。让监察司的人给朕速速查,朕要知道所有的真相。” “喏~” 一炷香后,一切准备妥当。 杨七将政务暂时委托给了寇准,他跨上了马,率领着御前侍卫,悄然离开了燕京城。 而就在他离开燕京城的时候,有关于他准许重开科举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燕京城。 郭侍郎就像是打了胜仗的英雄,被簇拥在人前。 文人墨客们弹冠相庆,张灯结彩的。 文官们再次汇聚到了长乐坊。 郭侍郎拉着孔连杰的手,激动的道:“孔兄手段高绝,我等自愧不如,此番事成,全赖孔兄只能。” 孔连杰皮笑肉不笑的道:“孔某不敢居功,也不想要什么名声。诸位只要把答应给我的钱财给我即可。” 郭侍郎哈哈大笑,很慷慨的将一叠又一叠的金票,塞到了孔连杰怀里。 孔连杰拿到了这庞大的巨款以后,会心一笑。 他陪着郭侍郎饮酒作乐,玩了一宿。 然而,不等天明,他就携带者巨款,悄然而去。 在他得知了沈浩那个蠢货把谋害沈伦的事情牵扯到了贾三头上以后,他就熄了振兴儒家的心思。 只要杨七出手,这件事一定会很快水落石出。 到时候,最惨的就是他们这些人。 孔连杰才不愿意陪着这些人死。 杨七率领着御前侍卫,星夜兼程的赶到了大同府城。 在他还没进大同府城门口的时候,潜藏在大同府城里的探子们已经把他们搜集到的所有情报都送到了杨七手上。 拿到情报的杨七,怒不可执。 他不等彭湃随他进城,就吩咐道:“你立刻回京,给朕捉拿了孔连杰。然后再告诉郭侍郎,两个月之内,朕要看到科举的结果。 他们既然喜欢科举,那朕就让他们考个够。” “喏~” 彭湃立马带人返回了燕京城。 杨七黑着脸,跨马进了大同府城。 一路上,御前侍卫在前开道,横冲直撞的就冲到了沈府。 沈府的新管家在得知了杨七到了以后,跌跌撞撞的跑去了后堂禀报。 杨七紧随在他身后进入了沈府。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0897章 活活抽死 沈府。 沈家大郎得知杨七驾到以后,匆匆迎出门,一脸悲苦的施礼。 “臣参见陛下……” 房内的沈浩,听见杨七到了浑身都在打哆嗦。 杨七对于沈家大郎的施礼,视而不见。 他黑着脸进入到了正堂内,看到了浑身颤抖的沈浩以后,扑了过去。 沈浩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噗通跌倒在地,他惊恐的哀嚎道:“陛下,陛下,您可要为家父作主啊!” “嘭!” 迎接他的就是杨七重重的一脚。 杨七可是天生神力,一脚踹过去,沈浩犹如滚地葫芦,撞倒了桌椅板凳,口中吐出一口逆血。 沈家大郎见状,一脸惊愕的叫道:“陛下!” 御前侍卫拦在了沈家大郎身前。 杨七抽出了别在腰间的马鞭,对着沈浩就是一顿猛抽。 “啪啪啪~” 皮鞭凶狠的抽打,在沈浩身上抽出了一条又一条的血痕。 血花顺着皮鞭四溅。 沈浩哀嚎着、惊叫着。 “大哥!大哥!救我!大哥救我!” “啪啪啪!” 杨七继续猛抽。 沈浩鞭痕满身,衣服被打的破破烂烂。 杨七用力很深,沈浩被打的屎尿横流。 沈家大郎又惊又怒,他冲撞着御前侍卫们的阻拦,大喊道:“陛下,不能再打了!不能再打了!再打就打死了。纵然我们兄弟没照顾好父亲,害的父亲被人谋害,最大的责任也在我,跟二郎无关。” 杨七回过头,虎目中充满了凶狠。 沈家大郎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 杨七继续猛抽沈浩。 沈浩被打的惨不忍睹。 看杨七的架势,这是要活活抽死沈浩。 眼看着沈浩被打的血留了满地,身上没有一丝完好的地方的时候。 沈家大郎忍不住了,他冲着杨七咆哮道:“杨延嗣!我父尸骨未寒,你当庭施暴,对得起我父在天之灵,对得起我父当年的教导吗?” 杨七充耳不闻。 扎马合青木却听不下去了,他破口骂道:“你这个白痴,你看清楚了你那个弟弟做了什么,再大放厥词。” 扎马合青木把杨七存放在他手里的密奏,一股脑儿甩给了沈家大郎。 沈家大郎拿着密奏快速的翻阅,只看了一页,他就愣住了。 他难以置信的对着沈浩哀嚎道:“沈浩,你这个畜生,爹是你谋害的!” 沈浩一边惨叫,一边大叫道:“我没有!我没有!爹是王仰杀的!爹是王仰杀的!大哥快救我啊!” 沈家大郎捏着密奏,怒吼道:“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你这个弑父的畜生!” “啪啪啪!” 在皮鞭抽打下,以及沈家大郎一声声的质问下。 沈浩终于扛不住了,他大声的喊道:“是!是!爹是我杀的!王仰也是我杀的!我杀了他,能得一百万金钱,比我这辈子见到过的钱都要多。” 沈家大郎浑身剧颤,踉跄着跌坐在地上,一脸难以置信,“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我每个月都给你钱花,更没有缺过你吃穿,你居然为了钱财,就谋害爹?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那个老东西偏心,什么好东西都给你。他帮你当官,还帮你加官进爵。可我呢?他根本就不管不顾,更是断了我的仕途。 你每个月都给我钱? 你那是打法叫花子的钱。 你占了我的仕途,每个月就给我一千钱银币,自己却在外面大肆快活,凭什么?” 沈浩吼叫着。 “噗~” 沈家大郎被气的狂吐鲜血,“畜生!你这个畜生!我每个月俸禄,只有一千一百银币。就是为了补偿你,怕你受委屈,我每个月把大头都给你。你却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你个畜生!” “啪啪啪!” 杨七手上又用了几分力,每一鞭子下去,能勾起不少烂肉。 沈浩已经被杨七打烂了。 沈浩感觉到生命在快速流逝,他慌了。 “哥!你是我亲哥!救我啊!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哥救我!” 沈家大郎浑身颤抖着,看着沈浩,又看着杨七。 半晌,他迟疑的开口,“陛……陛下……” “叉出去!” 杨七冷哼一声。 御前侍卫架着沈家大郎出了正堂。 正堂内只剩下了杨七甩动的皮鞭声和沈浩惨叫的求救声。 沈家大郎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上。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 满身鲜血的杨七,从正堂里走了出来。 正堂里已经听不到沈浩的哀嚎声了,显然他已经被杨七生生的用皮鞭给抽死。 “烧了!” 杨七冷冷的吩咐扎马合青木。 扎马合青木点燃了火把,扔进了正堂。 眼看着正堂的火焰熊熊燃烧而起。 沈家大郎嘴皮子打着磕巴道:“为何?” 杨七冷眼看着他,“你是想问朕,为何不依照律法处死他?朕倒是不在乎,可是弑父的罪行传出去了。你觉得你爹清名还能保存下来吗?” 沈家大郎闭上嘴,双眼无神的再也没说一句话。 杨七冷冷的盯着正堂,眼看着正堂付之一炬后,他才到了沈伦停灵的地方,去上香。 杨七在沈伦灵堂里守了一夜,陪着沈伦的尸身说了一夜的话。 翌日清晨。 他提笔挥毫,留下了两个字以后,跨马而去。 这两个字是‘文正’,代表着文官最崇高的谥号。 他之所以没有留在这里看着沈伦下葬,而是赶着回燕京城,那是因为在他心里,还有很多人更该死。 星夜兼程。 原本四日的路程,杨七仅用的三日。 回到燕京城,他第一时间召见了彭湃。 “孔连杰呢?” “噗通~” 彭湃单膝跪倒在地上,请罪道:“属下回来的时候,孔连杰已经跑了。属下办事不力,恳请陛下治罪。” 杨七道:“罢了,此事怨不得你,想必是那孔连杰,提前感知到了危险,溜了。传朕旨意下去,封锁燕国境内所有出口,包括几个出海的港口。 挖地三尺也要把孔连杰给朕挖出来。” 彭湃惊愕的抬起头,道:“封锁所有出口?这损失?” 杨七冷笑道:“朕损失的起,可是其他人却损失不起。朕就是要让所有人都记恨在他头上,朕要让他无藏身之地。” “嘶~” 彭湃倒吸了一口冷气,压低了脑袋道:“喏~” 别人或许很难理解杨七这句话里面的含义,但是彭湃却知道杨七这句话的利害。 燕国在杨七经营下,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商业大国,每日进出口生意多如牛毛。 杨七一下子封锁了所有进出口,就等于封锁了燕国近一半人的生路。 到那个时候,燕国还不得炸锅。 而当百姓们知道,害他们没办法发财的人是孔连杰的话,那么这些人的恨意就会放在孔连杰身上。 举国一起找孔连杰,黑白两道一起下手,孔连杰就算是变成一只耗子,也会被抓出来。 孔连杰错就错在,他低估了杨七的决心。 他觉得杨七就算下狠心找他,顶多也是派遣朝廷的人。 他却没料到,杨七会这么狠。 彭湃领命以后,出了皇宫,派人迅速将杨七的命令传达下去。 随着杨七的命令不断扩张,蔓延到燕国全境。 孔连杰就成了人人喊打喊杀的过街老鼠。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全国通缉孔连杰和重开科举的时候,杨七在皇宫里秘密的召见了吕端。 “臣吕端,参见陛下。” 一别经年,吕端苍老了不少,看起来像是个老头子。 杨七在吕端躬身施礼的时候,快步出了龙案,扶起他道:“不必多礼,怎么变成这样了?” 吕端在杨七搀扶下直起身,苦笑道:“陛下可是嫌弃臣已经老了?” 杨七郑重道:“朕怎么可能嫌弃你,这些年你随着朕的兄长坐镇金陵,把一个被朕折腾的不像样子的金陵城,重新变得繁华。你可是朕的大功臣,朕嫌弃谁也不会嫌弃你。” 吕端含笑道:“陛下谬赞了,臣能有今日之功,全赖陛下施政有方。而且,若不是陛下苦心钻研上古奇书,发现海外藏宝地,臣刚好借着出海潮发展金陵,恐怕金陵也不会这么快的富庶起来。” 杨七拉着吕端随他一起坐到了火炕上。 杨七推心置腹的道:“你我君臣就不必这么客套了,不论是你我谁的功劳,总之能让燕国百姓们富起来,那就是最大的功劳。 朕看着你两鬓的白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若不是朕把许多政务压到你身上,你未必会如此操劳。 依稀记得当年,朕第一次见你,你还是一头黑发。” 吕端似乎被杨七所感染,他叹了一口气道:“谁还没有当年呢。当年臣初见陛下的时候,陛下还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陛下能将许多政务托付给臣,代表陛下对臣的信任。 臣不敢言苦。 陛下觉得臣老了,心里过意不去。 臣觉得陛下大可不必如此想。 臣今岁五十有三了,依照民间百姓们的寿数,已经算是个年迈的老头子了。 臣要是不生白发,那就奇怪了。 现在,距离臣跟随陛下,已经过去七八年了。” 杨七长叹一口气,“是啊!已经过去七八年了。朕借西北四府之地,打下了这个偌大的疆土。如今,又在你们帮助下,将它逐渐的变富庶。 一切都恍如昨日。” 感叹过后,杨七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赶忙道:“朕的恩师离世,让朕觉得岁月催人。让你见笑了。” “岂敢岂敢!沈公对陛下有恩,沈公去世,陛下伤心,也是情有可原。” 杨七缓缓点头道:“朕特地把你从金陵府叫过来,就是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 吕端拱手道:“陛下吩咐……” 杨七摆手笑道:“不必如此。此事虽然事关重大,却不能公之于众。吕爱卿在来的路上,想必也听说了朕重开科举的事情吧? 对于这件事,你如何看?” 吕端一愣,迟疑了一下,苦笑道:“臣如今身为金陵大学堂山长,再议此事,显得有些不合情理。不过陛下您既然问起,臣就多说两句。 陛下为了罢黜科举,铲除那些借着儒家结党营私的人,可以说是费尽心机。 如今朝野上下的官员,经过了多番考察,有七成人已经站到了陛下这一边。 而陛下又建立了四大学堂,用于培养官吏。 再开科举,恐怕就有些多此一举了。 而且一旦开了科举,只怕之前一切的谋划,就要付之东流。” 杨七沉声道:“朕不答应不行啊!这些人真是利害,他们用尽了手段,逼迫朕的恩师署名了他们的奏疏,然后又用计害死了朕的恩师,做出了一副死谏的样子。 朕的恩师以死相谏,你说朕能不答应吗?” 吕端惊声叫道:“沈公是这些人害死的?可有证据?” 杨七摆手道:“此事朕虽然有证据,但是为保恩师颜面,不能公之于众。所以朕只能在其他地方讨回来这一笔公道。” 吕端一愣,低声道:“跟家丑有关?” 杨七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吕端一副了然的模样,并没有再刨根问底的追问下去。 似他这等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沉吟了片刻,吕端道:“陛下打算如何从这些人身上讨回这笔债?” 杨七似笑非笑的道:“他们既然一心要开科举,那就从科举上讨回来。朕一次性让他们考个够,让他们以后听到了科举两个字就颤抖。” 吕端愕然,“陛下打算怎么做?” “科举舞弊!” “嘶~” 吕端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这下明白了杨七千里迢迢召他回京的用意。 “陛下是要?” 杨七笑道:“朕既然阻挡不了他们重开科举,他们也阻挡不了朕杀人。科举乃是论才大典,要是这论才大典变成了蝇营狗苟的钻营之所,那对天下读书人岂不是太不公平。 若是在科举上,出了舞弊案,朕这个皇帝,为了公平起见,自然要查一查。” 吕端捏了捏手指,掩饰着心里的惊恐,低声问道:“如果主考官查得严,严禁了舞弊案发生呢?” 杨七瞥向吕端,笑道:“这就是朕找你来的原因。若是没有舞弊案发生,那朕不介意帮他造几个舞弊案。燕京大学堂的学子,一直在燕京城里厮混,许多人对他们都很熟悉,不好下手。 所以朕需要从燕京大学堂借一批人。” 吕端颤声道:“陛下这是要让臣的学生当死士?” 第0898章 挖大坑 “死士?” 杨七哭笑不得道:“在你心里,觉得朕是个喜欢草菅人命的皇帝?” 吕端尴尬的笑道:“臣……臣绝无此意。” 杨七懒得拆穿吕端的谎言,他摆摆手。 “行了,朕知道你宝贝你那些精挑细选的学子。朕让他们过来,只是让他们帮忙,没有让他们当死士的意思。回头朕降罪的时候,只会惩治官员,不会降罪学子。” 吕端听到这话,苍老的脸上显出了放松的神色,他笑呵呵道:“陛下需要几人,尽管开口,臣一定让他们全力配合。” “朕回头会派彭湃到金陵府一行,到时候你配合彭湃挑人即可。此事事关重大,已经要挑选那些口风紧,为人有机灵的。” “咱们金陵大学堂的学子,那一个个都机灵。” “呵,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 君臣二人互相逗着乐,说说笑笑的。 陈琳不用杨七吩咐,自然而然的为他们二人备上了一桌酒菜。 杨七拉着吕端用过饭以后,让人将吕端送出了宫。 杨七背地里谋划好了一个大坑给文官们以后,就不再有任何动作,静悄悄的等待文官们往坑里跳。 文官们在得知杨七全国通缉孔连杰的时候,吓了一跳。 一个个消停了一会儿。 可当他们发现杨七并没有迁怒到他们身上以后,又固态萌发。 科举之事再次被他们掀上高潮。 以前只能在汴京城里看到的文人骚客们醉卧花丛、饮酒作乐、斗花魁的场面,如今在燕京城里遍地皆是。 成千上万从各地赶赴燕京城科考的读书人,一下子占满了燕京城的青楼。 据彭湃统计,在筹备科举的这两个月期间,燕京城的青楼一瞬间多了上百家。 然而,要论燕京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却不是青楼妓院,反而是郭府。 燕国首开科举。 主考官不是寇准、苏易简等七位燕国重臣里的任何一位,也不是如种放一样的惊世大儒,反而是郭侍郎。 这种独特的待遇,一下子拔高了郭侍郎的地位。 现如今的郭侍郎,在文坛的地位,堪比宗主。 每日间。 郭府门庭若市。 来往学子,多如牛毛。 每天递进去的文章,能堆满整个郭府。 在郭府后门处居住的杜青,都不需要买草纸了,每日见郭府丢出来的文章,足足够他一年之用。 杜青在进宫见杨七的时候,还笑称,他如今拉出来的屎,都有一股子墨味。 总之,郭府内如今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而随着这一篇篇文章进郭府的,还有大把大把的银钱。 听说郭侍郎酣睡之余,随手写下的一个‘懒’字,都炒到了一万钱。 杨七很好奇这个‘懒’字究竟有多神奇,居然比他这个当世文宗写的字还值钱。 在某一日下午。 杨七换上了一身便衣,带着彭湃晃晃悠悠到了郭府门口。 走到郭府所在的永乐巷口的时候,他们就再也挤不进去了。 从郭府门口,到巷子口,满满当当的全是人。 一个个皆做读书人打扮。 一手握着存票,一手握着文章,奋力的往前挤。 就当杨七准备吩咐彭湃代领人挤进去的时候。 郭府门口发生了一阵哄闹。 一个衣着贫寒的读书人,被推出了郭府大门。 郭府那脸上有痦子的门房,拽着痦子上独有的一根黑毛,趾高气扬的骂道:“滚!一介穷酸,也敢登郭府大门。” 说话间,还嫌弃的将一纸文章,扔到了贫寒读书人脸上。 贫寒读书人拿起了文章,跪在地上大声哀求。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帮学生通禀一声,让郭师瞧一瞧学生的文章。” “滚!” 郭府门房一点也不客气的踹了他一个滚地葫芦。 贫寒读书人滚落到了石阶下,瞬间就有另一个人占据了他之前的位置。 贫寒读书人抱着自己的文章,在其他人指责谩骂声中跑出了巷子。 杨七拦下了他。 “给我看一看你的文章。” 贫寒读书人警惕的看向杨七,双手紧捂着自己的文章,“你想剽窃我的文章?你休想。” 跟随在杨七身后的彭湃一听这话不乐意了。 “你怎么说话呢?怎么说话呢?我家大人要看你的文章,那是看得起你。” “大人?” 贫寒读书人一惊,上下打量着杨七,狐疑道:“你是个官?” 杨七一怔,撇嘴自嘲道:“算是吧……” “那您能跟郭师说上话吗?” 贫寒读书人一改刚才的警惕,一脸喜色。 杨七失笑道:“那也得让我先看看你的文章才行。” 贫寒读书人闻言,赶忙抚平了被揉成一团的文章,恭谨的递到了杨七手里。 杨七一目十行的扫过了他的文章,评价道:“你这一篇《四国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特别是这一句‘四国鼎立,唯燕强,余晋、蜀、辽,乃养虎为患之道’。” 听到了杨七的称赞,贫寒读书人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杨七疑惑道:“你这篇文章还不错,怎么进不了郭府的门。” 贫寒读书人脸上的笑容一僵,羞涩的搓搓手,“在下……在下囊中羞涩,拿不出门敬,所以才被赶出门外。” 顿了顿,贫寒读书人又道:“而且,郭师筹备科举在即,事务繁忙,要他百忙之中品评在下的文章,还得拿出些许孝敬。在下也没有……” 贫寒读书人的声音越说越小。 杨七一愣。 “需要多少?” “一……一万钱……” “这么多?” 杨七惊愕的叫了一声,随后脸色复杂的道:“罢了罢了,看他收钱收的如此贪婪,我也就放心了。” “啊?!” 贫寒读书人一脸愕然。 杨七打哈哈道:“我瞧你也算是有些文采,留在这里只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去投考燕京大学堂,将来也能混个一官半职。” 杨七缓缓仰起头,背负双手,一脸唏嘘。 “男儿膝下有黄金,当今圣上已经取了跪拜礼,你刚才那一跪,折的是男儿气节。以后还是不要跪了。” 贫寒读书人闻言,先是一脸愕然,随后变作狐疑,最后有些恼怒的瞪着杨七。 “我算看明白了,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官,更别提帮我向郭师推荐。你拦下我,无非是想戏耍我。我跪不跪,与你何干。 郭师乃是当代文宗,我以弟子礼跪他又何妨。 还糊弄我去燕京大学堂? 我辈读书人,岂能跟燕京大学堂里的那些杂学下九流混为一谈。” “放肆!” 彭湃怒喝一声,踏前一步,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准备将这么出言不逊的家伙,当场斩杀。 杨七抬手,拦下他。 “一介腐儒罢了,何必跟他过不去。” 杨七看向恼怒的瞪着自己的贫寒读书人,淡然道:“我虽然不能亲手把你的文章递进郭府,但是我有办法帮你进入到郭府,也有办法让你进入三甲之列。” 贫寒读书人再次警惕的看着杨七,眼中略带鄙夷的道:“你能有什么办法?” 杨七咧嘴笑道:“我有钱,很多很多钱。” “彭湃!” 杨七轻呼一声,彭湃从怀里掏出了一叠存票,递到了他手上。 杨七粗略的打量了一下手里的存票,随手塞给了贫寒读书人,“这里大概有十万金钱的存票,给你了。” 贫寒读书人一脸惊愕。 “十万金钱……送给我?” 杨七在他难以置信的眼神中,笑道:“是啊!送给你。如果条件允许,我可以花钱帮你买一个状元。” “咕嘟~” 贫寒读书人心里震惊的无以复加。 往日里,他读书的时候,听说过各种传闻,传闻中称,一些读书人入京参加科举的时候,总是会遇到贵人相助。 不是赠金赠银,就是以身相许,更有甚者会一跃成为高官家的姑爷。 他没料到,有一日,这种事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贫寒读书人强咽下去了一口唾沫,颤声道:“你要我做什么?” 他既然能写出被杨七评为不错的《四国论》,自然不是傻子。 杨七以重金相送,必然会有所要求。 杨七眯起眼笑道:“我暂时还没想好让你做什么,你可以先去参加科举考试,等你考中以后,我再想想让你做什么。怎么,你敢不敢赌?” 贫寒读书人看了看手里的十万金钱,又看了看杨七。 最后又看向了正在蜂拥向郭府的读书人们。 “我赌!” “痛快!” “我叫蒋朝。” 贫寒读书人报上了自己名号。 杨七淡笑道:“你的名字我记下了,我要见你的话,自然会见到你。你也别想拿着钱逃跑,因为一旦被我的人抓住,你会死的很惨。钱不够的话,去长乐坊,找里面的掌柜如梦,告诉她七少爷让你去取钱,她就会给你。” 听到杨七这话,蒋朝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妥。 他心里也清楚,能随手拿出十万金钱存票的人,在这燕京城里,也算是非富即贵。 人家要找他,那是手到擒来。 “恩公……” “快去郭府吧,不然一会儿三甲名额都让人抢空了。” 蒋朝愣了一下,赶忙点点头向郭府跑去。 跑了一半,他又折返了回来, “多谢恩公。蒋某此番高中以后,必定十倍报答。” 留下了这句话,蒋朝再次跑向了郭府。 这一次,有存票开道,他顺利的进入到了郭府之内。 巷子口。 彭湃疑惑不解的问道:“少爷,您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杨七背负双手,一边往外走,一边淡然笑道:“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买一个状元。如果可以,那我杀起人来,也不会有任何心里负担。 再说了,你不觉得殿试的时候,看到蒋朝出现,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吗?” “额……属下并没有觉得愉悦,反而觉得很幼稚。” “彭湃,你是要造反啊?敢说我幼稚?” “少爷……出来的时候您可是有言在先,属下可以畅所欲言的。” “……” 就这样,君臣二人骂骂咧咧的离开了郭府所在的位置,回宫去了。 花重金让蒋朝去科考,只是杨七下的一步闲棋,目的是为了把这一场他精心谋划的科举舞弊案丑态放到最大。 回到宫里以后,杨七吩咐彭湃道:“你去告诉吕端,这一科,不需要他们金陵大学堂的学子帮忙了。姓郭的做的,远比朕预料中要好。”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随着杨七一次微服私访,郭侍郎的头顶已经悬上了一柄利剑,他却浑然不知。 他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收钱,除了杨七纵容外,更多的是旧心思在作怪。 毕竟在宋国的时候。 科举就是一场捞钱的盛会。 每一次科举,上至主考,下至小吏,一个个都赚得盆满钵满的。 然而,他却没看清。 宋国的时候,那些官员们敢明目张胆的收钱,那是因为每逢科举,汴京城里的各个权贵,都会明里暗里支持他们看中的才子。 有这些权贵们撑腰,科举里面有水分,再正常不过。 纵然皇帝知道了此事,悄悄一查,牵连甚广,也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燕国却不同。 燕国大部分的权贵是武将,他们中间有很多人是杨七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纵然不是杨七提拔起来的,那也是杨七其他兄弟提拔起来的。 他们深知杨七讨厌儒家,所以他们不会参活儒家的事情。 而文臣中,站在最顶端的寇准、苏易简等七人,他们知道杨七是铁了心要办儒家。 虽然杨七要借着科举发难,并没有挨个知会他们。 但是以他们的聪明才智,不难猜出,这一次的科举注定不会平静,所以他们也不会参活到其中。 正是有这一叶障目,郭侍郎才没有看清楚形势,在那儿大捞特捞。 殊不知,多捞一份,就距离死亡更近一份。 光阴似箭,如月如水。 转眼间,燕国开国以来,第一次的科举,正式开始举行。 一应规矩礼议,全部沿袭了宋国时期的。 “咚咚咚~” 皇城上那一口巨钟敲响的时候。 上万读书人,迈着愉悦的步伐,进入到了龙门。 第0899章 再次见到朕,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会试考了三日。 三日后,郭侍郎捧着一张名单,以及上千份卷子,兴冲冲的进入到了御书房。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此次取士,网罗天下才子近千人,实在是陛下之幸,大燕之幸啊。” 上千份卷子被郭侍郎恭恭敬敬摆在杨七面前,吉祥话张嘴就来。 那谄媚的模样,比陈琳还像个太监。 杨七此刻要是来一句‘天下英才进入吾瓮’的话,郭侍郎估计还能笑的更谄媚。 在郭侍郎善意的提醒下,杨七先翻开了那一份记载着今科会试的录取名单。 他在上面扫了一眼,就看到了蒋朝的名字。 因为蒋朝的名字,赫然排进了前十。 杨七会心一笑,放下了名单,又翻看了摆在桌上的卷子。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后。 杨七在放下了卷子,对郭侍郎笑道:“不错……” 郭侍郎就像是吃了蜜糖一样开心。 “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郭侍郎又向杨七汇报了一些后日殿试的细节。 然后才退出了御书房。 郭侍郎刚走,杨七脸上的假笑瞬间敛去,他随手抽出了蒋朝的卷子,扔给了躬身站在一旁的彭湃。 “瞧瞧……” 彭湃拿着蒋朝的卷子,仔细阅读了一番后,愕然道:“陛下,这篇文章立意标新,是一篇难得的佳作。您打算提携蒋朝?” 杨七白了他一眼道:“提携个屁,这篇文章根本就不是他写的。” “啊?” “啊什么啊,朕又不是没看过蒋朝的文章。他的文章虽然有可取之处,可是用笔却缺少几份火候,而且满篇文章,正事只有那么三五句,其余的多是一些拍马屁的话。 你再看看这篇文章,文笔老辣,笔锋所指,直戳要害,全篇上下,看不到一点儿多余的地方。 蒋朝的文章,跟他就没有可比性。 这分明是有人代笔。” 彭湃一脸惊愕,“您是说,郭侍郎不仅受贿,他还帮考生代笔?” 杨七冷笑道:“不是朕看不起郭侍郎,朕就算让他回去再学习十年,也未必有这份笔力。他肯定是找人帮蒋朝代笔,甚至找人帮蒋朝替考。” 彭湃目瞪口呆,“如此一来,那科举岂不成了儿戏?” 杨七嘲讽道:“是啊!科举已经被他们弄成了儿戏。这就是朕决心废除科举的理由。后日就是殿试,朕倒是要看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还有,你去给朕查一查,看看这背后代笔之人是谁。如此文采,扔进燕京大学堂调教一番的话,也是个可用之才。 不过,此人帮郭侍郎一起助纣为虐,欠教训,找到人之后,先教训一番。” “喏~” 彭湃得令以后,下去就派人查找此人。 短短半日时间,彭湃就找到了帮蒋朝代笔之人。 一个年仅四旬的中年人,两鬓发白,瘦弱无力,似乎一阵风能吹到,穿着一身布衣长衫,看起来普普通通。 当彭湃将他带入到皇宫里的时候,他不卑不亢,并没有半点儿的惊慌失措之意。 见到了杨七以后,他下意识的要施礼跪拜,腿弯了一半,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挺直腿,缓缓躬身道:“山野草民王延龄参见陛下。” “王延龄?” 杨七总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但是却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初见此人,见他普普通通的,杨七顿时失去了兴趣,若不是他以百姓之身,面见杨七还不卑不亢的话,顾忌杨七跟他说话的心思都没有。 “你可知罪?” 杨七盯着王延龄,冷声质问。 王延龄微微躬身,淡然道:“草民知罪。” 杨七一愣,沉声道:“既然知罪,朕要是治你一个立斩决,你可服?” “草民心服口服。” 王延龄依旧一脸淡然。 杨七再次一愣,他脑袋里快速盘算,沉思了许久以后,突然冷声笑了。 “你觉得朕不会杀你?” 这下论到了王延龄愣了,他迟疑了一下,低声道:“不会……” “为何?” 杨七声音拔高了几度。 王延龄踌躇许久,才缓缓开口,“草民对陛下有用,对江山社稷也有用。草民觉得,陛下不会杀死对江山社稷有用的人。” 杨七背靠在了龙椅上,戏谑的看着他,“你先是在重开科举的时候,找到了郭侍郎,然后利用了他的贪婪,帮你成功的将你的文章,递到了朕面前。” 在杨七龙案上,摆放着七份卷子。 杨七指着卷子道:“七份卷子,七份国策,笔笔直指要害。每一篇都算得上是治国良言。朕就算想要在燕国境内,找出能与你比肩的人,只怕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你料定了这些文章会送到朕的手里,更料定了朕会从这些文章中看出端倪,最后发现你。 而在面见了朕以后,你更是用欲擒故纵的手段,引起朕对你的好奇。” 杨七冷冷的看着他,“你如此人才,不走正道,偏偏用这些歪门邪道引起朕的注意,告诉朕,你所图?” 杨七一字一句的揭穿了王延龄的面具。 王延龄却一点儿慌张也没有,他依旧一脸淡然的道:“草民自幼苦读,又出外游学多年,为的就是一展所学,一展抱负。 然,草民欲参加科举的时候。 陛下强势崛起,代宋而立燕。 却又没有复立科举,反而建立了四所大学堂,供朝廷取士。 草民报国无门。 如今,陛下重开科举。 可是以草民对陛下的了解,陛下对儒家的毒瘤,厌恶之深,偏偏又开科举,取儒生。 草民有些看不透。 所以草民想通过此举,看一看陛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是不是一个值得报效的人。” 杨七仰着头,冷冷的问道:“如今你看到了,说说,朕是一个怎样的人?” “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 王延龄侃侃而谈。 杨七眉头一挑,冷笑道:“朕没记错的话,这句话是当年秦国国尉尉僚评价秦始皇的话。你是想告诉朕是堪比嬴政的暴君,还是想告诉朕,你是堪比尉僚的名士?” 王延龄长身一礼,“陛下之功,堪比始皇帝。草民之才,不输尉僚。” 杨七缓缓起身,直愣愣的瞪着他,“朕该说你自大,还是说你自傲。” 王延龄直起身,不卑不亢的看着杨七的眼睛。 半晌之后。 杨七幽幽地道:“你想让朕用你,可是你的手段却触犯了燕国律法。你说,朕该如何对你?” “草民愿意戴罪立功。” “你能给朕什么?” “草民能帮陛下治理汉城大学堂。十年之后,汉城就只是燕国的汉城。” “朕给你这个机会。” 杨七吩咐彭湃道:“将他押下去,送往汉城。让他从最小的教授做起。十年之后,朕要看看他如何给朕一个燕国的汉城。” “臣王延龄,谢主隆恩!” 两个人的对话,彭湃听的莫名其妙,不明白那一句燕国的汉城是什么意思。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执行杨七的命令。 当即,他押着王延龄出了御书房。 当御书房只剩下了杨七一个人的时候。 杨七唏嘘道:“王延龄不愧为王延龄,居然能够看到燕国的短板。” 杨七之所以会这么说,那是因为就在他刚才听到王延龄自比尉僚的时候,想起了王延龄此人。 毕竟,作为一个穿越者。 宋史上数得着的名臣,不是被他弄到手下,就是被他弄死了。 突然冒出来了王延龄这么一个很有才的人,让杨七有些不适应。 他搜刮了脑海里的所有记忆以后,才翻出了王延龄此人的身份。 说起来,此人跟杨家,也算是有一段渊源。 此人在正史上,并没有记载,一直被人认为是一个虚构的人物。 但是在《杨家将》演义里,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人物。 一代名相,龙图阁大学士包拯的恩师。 这两重身份,足以说明。 而杨七本身的存在,就证明了这是一个演义的世界。 那么王延龄的存在,自然说得通。 也正是因为知道了王延龄的身份,杨七才重拿轻放的绕过了他,让他去汉城大学堂任职。 王延龄通过短短几句话,也向杨七证明了他的才能。 邕州以西,至汉城,以前皆是南国的土地。 此地少数民族居多。 苏易简在治理此地的时候,多扶持汉族、俚族、僚族三族人。 这也导致了这三族人势大,频频欺压其他人数少的少数民族。 因此,从南国建立,到如今,此地的民族矛盾频频爆发。 因为民族关系问题,频频伤人的事情,经常发生。 这几乎已经成为了杨七的一个心病。 杨七原本打算等到儒家的事情处理完了,再处理这事。 没料到王延龄提前跳了出来,接下此事。 这确实是一个意外之喜。 而王延龄也以他独特的方式,以及演义里的名声,成功的走进了杨七的眼中。 从科考的试卷里,挖掘出了一个王延龄,杨七心情很不错。 所以在举行殿试的时候。 杨七特地吩咐御膳房,给今科的举子们,准备了一些好的吃食。 算是对他们间接挖掘出王延龄的一种奖励。 燕国开国以来,第一次科举殿试。 在声势浩大的礼议中,如期举行。 一大早。 新科举子们就穿戴着朝廷赐下的朝服,在皇宫门外等候。 等到陈琳宣告的圣旨发出以后,新科举子们,在郭侍郎率领下,迈着慷慨激扬的官步,踏入到了皇宫内。 一路到了乾元殿。 乾元殿内。 早已为举子们准备好了吃食,桌椅板凳,笔墨纸砚等物。 举子们在殿外,一边施礼一边进入大殿。 由于杨七取消了跪拜礼,所以举子们皆以躬身礼,表达对皇帝的敬意。 进入大殿后。 他们就看到了身形巍峨的杨七,高坐在龙椅上。 今科亚元蒋朝,看到了龙椅上端坐的杨七以后,当场傻了。 他双眼凸出,目瞪口呆的看着杨七,嘴巴一张一合,却没发出半点声响。 冷汗,一下子顺着他的额头滚落了下来。 他想跑,却不敢跑。 因为他感觉到,守卫在乾元殿门口的御前侍卫们手里的佩刀,似乎已经对准了自己。 只要他一跑,立马会被乱刀分尸。 “快走!傻愣着干嘛!” 随在蒋朝身后举子,推了他一把。 蒋朝如同失去了魂魄一样,被推进了乾元殿。 随着他越往前走,额头上的冷汗就越多。 因为作为今科亚元,他的座位就在御阶下方,距离杨七仅有五步之遥。 杨七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他也可以清楚的看到杨七。 蒋朝战战兢兢坐下,不敢抬头。 但是他却能感受到,两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一直没有离开。 亚元没出息的模样,被很多人看到了眼里。 这些人对蒋朝充满了鄙夷,却并没有做他想。 郭侍郎也只当他是见到了杨七这个天下第一人以后,被杨七龙威所慑,有些胆怯。 “陛下,今科举子,四百八十六人,全员到齐。” “开卷!” 郭侍郎禀告过后,杨七就下达了开考的命令。 一张张白纸发放到了举子们手里,在万众瞩目下。 郭侍郎展开了杨七亲自拟定的题目。 第一题。 论诚。 看到这两个字,蒋朝吓的差点没趴在地上。 他感觉这就是杨七在提醒自己,浑身颤抖的更厉害。 郭侍郎看到他那模样的时候,差点儿没一脚把他踹出去。 但是他收了蒋朝的钱财,只能开口帮他在杨七面前解释道:“陛下,咱们这位亚元,初见陛下,有点被陛下的龙威吓到了……” “是吗?” 杨七似笑非笑的看向了郭侍郎,“郭爱卿倒是对他很贴心。” 郭侍郎一愣,干巴巴笑道:“臣也是担心因为紧张的缘故,害的国朝失去一位良才。” “良才?” 杨七重复了一遍,笑眯眯的看向了蒋朝。 “抬起头来!” 蒋朝哭丧着脸,硬邦邦的抬起头,目光躲闪的不敢直视杨七的目光。 杨七笑道:“蒋朝,再次看到朕,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噗通!” 蒋朝再也绷不住了,杨七这句看似套近乎的话,听在他耳中,比阎罗勾魂的鬼音还吓人。 他如同烂泥一样瘫坐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草民罪该万死!” “草民罪该万死!” “……” 杨七收回了目光,讥讽的质问郭侍郎,“这就是你口中的良才?这就是你为朕选的良才?当真是良才啊!” 第0900章 如斯科举,何愁不亡国 冷汗一下子从郭侍郎额头上冒了出来,他用野狼一般的眼神瞥了蒋朝一眼,身躯哆嗦着望向杨七,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陛下,蒋朝许是被陛下龙威所慑……” “被朕的龙威所慑?” 杨七强硬的打断了郭侍郎的话,讥讽的嘲笑了一句,俯首看向正在不断叩首的蒋朝,戏谑的道:“蒋朝,你自己说,是不是被自己龙威所慑?” 听到杨七的询问声,蒋朝浑身颤抖道:“草民有罪,草民罪该万死……” “听到了吗?他自认有罪。” “许是因为殿前失仪……” 郭侍郎苦着脸,还在强硬的辩解。 “够了!” 杨七怒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冷冷的看着他道:“事到如今,你还在朕面前强辩。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蒋朝为何会如此,你当真不知道吗?! 难道真要让朕掀开这最后一块遮羞布?” 郭侍郎脸色一变,他就算再蠢,也明白过来了,蒋朝为何会在殿前如此失态。 八成是蒋朝行贿的事情,已经被陛下知道了。 郭侍郎心念急转,却并没有急着认罪,他心底仍然存着一丝侥幸。 “臣不知道陛下在说什么……” 郭侍郎咬牙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杨七剑眉橫挑,虎目瞪的愣圆,“好,很好,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朕若是不扒开你伪善的面具,不揭穿这最后一块遮羞布,你还真要死扛到底。” “蒋朝,告诉郭大人,你这个亚元是怎么来的!” 在杨七厉声质问下,在郭侍郎希冀的目光中。 蒋朝哆嗦着,吞吞吐吐的道:“买……买来的……” “一共花费了多少钱财?” “十一万金钱……” “给了谁?” “郭……郭师……” “……” 杨七冰冷的目光落在了郭侍郎身上。 蒋朝当堂招供,一下子就把郭侍郎心里所有的希望给磨灭了个干净,更将他拉入到了无底深渊。 “胡说!你胡说!” 郭侍郎歇斯底里的对蒋朝咆哮。 他颤抖着对杨七拱手道:“陛下,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没有干对不起陛下的事情……” “冥顽不灵!” 杨七冷哼一声,冷声吩咐彭湃,“摘去他的官帽,拔去他的官服,封上他的嘴,让他先跪倒一边。” 彭湃点点头,领着三个虎背熊腰的侍卫扑向郭侍郎。 郭侍郎还想大喊大叫,彭湃对着他肚子就是一脚,把他嘴里所有话都踹回了腹中。 杨七面色冷峻的坐在龙椅上,沉声道:“传朕旨意,召集百官前来乾元殿,朕要当着他们的面,好好审一审,朕要让所有人知道,这一场科举中,有多少蝇营狗苟。 另外,派人去封锁了参与过此次科举的所有官员、小吏的釜底,控制他们的家眷。 朕要查一查,有多少人在里面捞钱,捞了多少钱。” 陈琳作为杨七身边人,自然知道杨七已经谋划此事许久,如今到了收网的阶段,他自然不敢掉链子。 当即,陈琳向杨七施礼过后,率领着御前侍卫,前去传旨,封府。 而乾元殿上数百名举子就有些尴尬了。 燕国开国以来,第一次的科举,闹成了这副模样,他们完全一脸茫然,不知道如何应对。 一些跟蒋朝一样,通过行贿考上科举的举子,此刻慌张的要死,有些人甚至吓尿了。 杨七看着他们扫视了一圈,淡淡的道:“朕不是嗜杀的人,此次科举舞弊,朕只株连官员,不会降罪于你们。 当然了,这只是建立在你们坦白的基础上。 若是有人心存侥幸,那就别怪朕杀人不眨眼。” 举子们吓了一跳。 当即,他们也顾不得许多,为了活命,他们纷纷跳出来讲述自己行贿的简要过程。 杨七让他们在桌案上的纸张上,写下了详细的行贿过程。 随后,杨七也没有为难他们,让扎马合青木将他们轰出了皇宫。 然而,让杨七意外的是,轰走了一大半举子以后,仍然有七十多举子留在乾元殿内。 杨七虎目再次扫视了他们一圈,“你们没有参与行贿?” 有人缓缓起身,拱手向杨七施礼过后,不卑不亢道:“回陛下的话,我等皆是凭真才实学考出的举人。并不像那帮酒囊饭袋,凭借着行贿夺得功名。” 杨七缓缓点头,“朕希望你说的是真的,也希望你们在做的都是诚实的人。稍后朕会派人去查,若是查出来尔等有人行贿,却隐瞒不报,定斩不饶。” “但凭陛下查证。” 杨七再次点头,“朕会派人去查,不过在此之前,朕要说一说对你们的处置。你们不幸,卷进了这一场科场舞弊案中,所以朕不会取你们。 朕给你们两个选择。 想等下一次科举的人,可以离开。 不愿意等下一次科举,且愿意通过朕的考核,进入到燕京大学堂深造的,就继续坐下考试。” 七十多举子,一瞬间有些迟疑。 短暂的思考过后,便有人站起身,向杨七躬身施礼后,退出了乾元殿。 然后陆陆续续有人退出。 到最后,七十多举子,只剩下了不到十人。 杨七就这么平静的看着他们离去。 机会杨七给他们了,甚至给了他们不止一次的机会,可是他们要一条道走到黑,非要跟科举杠到底,杨七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只是个人,不是神,不能扭转人心。 剩下的十人,经过了短暂的恢复心神以后,开始静下心继续参加这一场特殊的考核。 大殿虽然有上百人在,可却静悄悄的。 郭侍郎被绑成了一个粽子,嘴里也不知道塞的谁的臭袜子,被扔在了大殿一角,他频频挣扎,却徒劳无功。 举子们提笔挥毫的沙沙声很悦耳。 两柱香过后。 第一批得到了召见旨意的官员们进入到了乾元殿,看到了乾元殿上的奇景以后,他们也是一愣。 不过他们没有多言,默默的分成了两列,站在大殿两侧。 然后第二批,第三批…… 百官们徐徐而来,缓缓将乾元殿填满。 当所有官员到齐以后。 杨七轻咳了一声打破了宁静,他笑道:“诸位爱卿,你们可以四处走动走动,帮朕瞧一瞧,这一次科举遴选的举子如何。” 顿了顿,杨七着重强调道:“特别是那些空桌的。” 百官们不明白杨七的用意,微微迟疑后,齐齐躬身施礼。 “喏~” 百官们开始在殿内四处走动,频频看向那些放在空桌案上的供状。 有人看了,觉得心惊肉跳。 有人察觉出要出大事。 有人幸灾乐祸的在笑。 还有人看完以后,心事重重的躲回了班列。 杨七在百官们了解完了以后,继续笑道:“诸位应该都瞧见了吧。诸位之前频频劝解朕开科举,朕没有应允,如今看来,是朕的错。 早知道科举能敛财至斯,朕就应该早开科举,说不定还能借此缓解一下国库的压力。” 百官们又不傻,自然能听懂杨七明嘲暗讽的话,他们下意识的低下头,一言不发。 杨七缓缓起身,声音加重了几分,道:“你们一个个口口声声的说要为国举才,一个个刚正不阿的比魏征更像是千古人镜。 感情你们就是如此刚正不阿,如此为国举才。 长此以往,朕何愁大燕不亡!” “臣等罪该万死!” “不不不,你们不该死。该死的是朕,是朕瞎了眼,用了你们这么一帮玩意儿。” 杨七脸上终于没有了笑意,他面色冷峻的咆哮道:“国家公器,到了你们手里,居然成了敛财的工具。而且还如此明目张胆。 这就是你们逼着朕重开科举的目的?” “臣等惶恐……臣等罪该万死……” 百官的脸被打的啪啪响。 却没有一个人敢回话的。 等到杨七咆哮过了以后,才有人缓缓出列,躬身道:“陛下,科举本身没有错。这一次科举之所以造成这幅局面,存粹是郭侍郎贪心作祟。 臣以为,陛下应当罢黜郭侍郎一应官爵,没其家财,贬为庶民,昭告天下,以儆效尤,然后在重开科举。” “呵呵~” 听到这话,杨七嘲讽的一笑,“国朝论才大殿,被姓郭的弄成了敛财大典,你让朕罢黜他官爵,贬为庶民?就如此简单?” 那官员抬起头,干巴巴笑道:“陛下,润笔之资,自古有之,郭侍郎只是贪婪了一些,还罪不致死。而且,水之清,则无鱼。陛下如此强硬的抓住这一点不放,只怕会引起士林反感,最后反而得不偿失。” “哈哈哈……哈哈哈哈……” 杨七闻言放声大笑,笑声却格外渗人。 “好一个水之清则无鱼,感情朕还百姓们一个朗朗乾坤,到有错了?朕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将贪污受贿,说的如此清纯。” 那官员尴尬的强挤出一丝笑意,道:“臣也只是实话实说。” 杨七被这蠢货气笑了,“朕得多有眼无珠,才能让你这种人出现在朝堂上。” 杨七看向了其他官员,狰狞的笑道:“你们也跟他一个想法?” 其他官员纷纷摇头,并且下意识跟那个蠢货拉开了距离。 杨七冷笑一声,吩咐彭湃道:“把这个蠢货给朕拉下去,把他写的话以大字抄录下来,挂在他的脖子上,押着他在燕京城里游街一圈,然后送到菜市口。 立斩决!” “陛下,臣没说错啊!陛下!” “……” 在那个官员频频惊呼声中,他被拉出了乾元殿。 其他百官们虽然觉得那个家伙蠢的过分,可没人反驳他说的话。 事实上他的话一点儿错也没有。 放在以前的宋国的时候,甚至是一条无人撼动的铁律。 然而。 他却忽略了两件事。 其一,这种潜规则的事情,根本没办法拿到台面上讲。很多的潜规则,不见光的时候,横行无忌,可是一见光,就得死。 其二,这里是大燕,不是大宋。 处理了这个蠢货。 杨七再次看向百官,那些心里有想法帮郭侍郎求情的人,顿时摇旗硒鼓。 郭侍郎做的确实有些过分了,数百的举子,只有不到七十人是凭借真材实料考中的,其他的全是靠着行贿考中的。 数额超过了七八成,如今又被杨七当堂掀开了科举舞弊案,几乎没有活路可言。 瞧着百官们的反应,杨七依旧板着脸,心里却乐开花。 这下,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处置郭侍郎一群人,再也没人跳出来说反对的话。 燕国也不会因为他处置郭侍郎,引起任何动荡。 杨七缓缓坐在龙椅上,冷声道:“郭侍郎身为此次科举主考,收受贿赂,扰乱国朝论才大典,罪无可恕。其下属官员,配合他欺上瞒下,行贿受贿,一样罪无可恕。” “扎马合青木?” “属下在!” “传羽林卫出动,给朕将这些行贿受贿的贪官污吏,尽数捉拿归案,一个也不能放过。” “喏~” “抓到人之后,全部押往菜市口,一体斩决,以儆效尤。其家财抄没充公。” “……” 扎马合青木领命以后,当即出了乾元殿,率领着羽林卫五千人,齐齐出动,去抓人。 杨七借着这一次的科举舞弊案,狠恨的甩了满朝文官一个巴掌,然后在他们捂着脸发痛的时候,快速的出击抓人,杀人。 一气呵成。 泯灭儒家影响力的第一枪,正式打响。 随着羽林卫频频出击。 一个又一个参与到科举舞弊案中的官吏被捉拿归案。 从上到下,凡是参与到了舞弊案中的人,一个也没有放过。 等到羽林卫将人抓齐的时候。 杨七看着那庞大的人数,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触目惊心! 恐怖如斯! 上至官员,下至官员家中的仆从门房,甚至连小吏家中的仆人,都涉猎在其中。 涉案人员多达一千六百八十七人。 杨七看着这庞大的数字,心里隐隐感叹。 大宋亡的不冤,大明也亡的不冤。 有蛀虫如此,再强大的国家也会给你腐蚀一空,国朝焉能不亡。 杨七用朱笔写下了这个数字,放在了书房最显眼的位置,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 他更加坚定打压儒家的决心。 第0901章 孔连杰落网 时隔多年。 杨七再次举起屠刀,一口气斩了一千六百八十七人。 举国震惊。 一千六百八十七条鲜活的生命,提醒着燕国上下所有人。 杨七还是那个杨七,他杀起人来,从不手软。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次杨七举起屠刀,大肆杀戮,并没有在燕国造成多大的动荡。 原因有两点。 一则是这些人该死。 二则是杨七这些年努力考核官员,任用非儒家学子为官,起了成效。 所以并没有人为这些人的死,摇旗呐喊。 这些人就像是尘埃一样,风吹散尽,消声灭迹。 仅仅过了十日。 当燕京城菜市口的鲜血被洗刷干净以后,人们已经忘记了这些人的存在。 太阳依旧从东方升起。 城里的百姓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科举也依旧继续。 在文官们看来,这一次科举出了岔子,怪就怪郭侍郎太贪,杨七杀他是应该的。 他们上书杨七,请求重开科举。 杨七很大方的挥挥手,批准了。 于是乎,郭侍郎的尸骨还没有腐烂,文官们就再次的凑在了一起,兴高采烈的筹备起了第二次科举。 他们就如同勤奋的兔子,在勤奋的劳作。 殊不知,杨七这一只凶残的狼,早已盯上了他们,随时准备时机成熟以后,一口吞掉他们。 就在文官们忙着召集学子的时候。 杨七也在忙着查点收获。 此次科场舞弊案,一共查抄了数百位官员,以及近千小吏的家财,聚集在一起可是一笔非常可观的财富。 这些财富中,不仅有官吏们贪污所得,也有他们出海做生意所得。 如今被杨七一口气纳入自己的腰包。 “一共抄没了多少财物?” 杨七翘着腿,毫无形象的瘫坐在火炕上,问寇准。 寇准手里捧着一卷账册,脸色发苦的道“回陛下的话,一共抄没了价值近三千四百五十三万银币的财货。” 杨七嘴角上翘,脸上的喜色难以掩饰。 “不错不错……” 等他瞧见了寇准的苦瓜脸以后,就狐疑的问道“这么多钱财入库,你应该高兴才对,为何摆着一张苦瓜脸。朕的皇妹又欺负你了。” 寇准闻言,瞪起眼珠子,反驳道“臣跟公主夫妻情深,琴瑟和鸣,陛下您不要乱说。” 顿了顿,寇准又道“臣之所以不高兴,那是因为国库已经满了,放不下这些财货了。” 杨七一愣,乐了,“别的朝代,国库一直都是空的能跑耗子,唯独朕坐拥的燕国,可以满仓金银。这可都是朕的功劳。” 寇准翻了个白眼,却并没有反驳杨七的话。 杨七自顾自的道“钱财堆放在国库,终究是死物。应该尽快的花出去,将它变成国力。不然随着出海潮越来越深,到时候钱可就不值钱了。” 杨七思虑了一下,问寇准道“医馆、学堂,如今铺到了什么地步?” 寇准合上了手里的账册,沉声道“国内的医馆、学堂,目前已经铺到了村庄。再往下铺,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杨七点点头,赞同了寇准的说法。 医馆、学堂,铺到了每个村庄,确实没有再往下铺的必要。 在这两方面,燕国已经达到了后世的规模。 虽然跟后世医馆、学堂的质量还有千万倍的差距,但是燕国能把这两项,铺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前无古人,非常了不起了。 杨七除了在质量上抓一抓,再没有继续扩大的必要了。 “那就把钱投在军备和其他研究上。火枪、火炮已经优化了三次了。全军却尚未全部装备,这一次的钱,就用在这上面,帮全军统一换装。 剩余的钱,一部分拨给雁门关。 朕听说,为了改进火枪、火炮的工艺,汤工的儿子汤臣,研究出了一种新器械,需要大量金钱实验。 朕还听说,有人研究出了新农具和新的行具,都需要大量金钱实验。 朕一次性满足他们,希望他们能够造出真正利国利民的东西。 再剩余的部分,分别分拨给四大学堂。 燕京大学堂正在培育海外运回来的种子,需要钱。 金陵大学堂正在研究新的海船,更需要钱。 汉城大学堂在研究炸山取道,也需要钱。 另外从朕的内库中再取一部分,拨给燕京医学院,朕听说他们最近研究的新医术,有新进展,需要鼓励。” 事实证明,攒钱很艰难,花钱却很快。 杨七随口几句话,国库内存储了五年的海量存金,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花完了。 不过杨七一点儿也没感觉到心痛。 为了燕国的发展花钱,那是必不可少的。 寇准细细的记录了杨七所说以后,下去就召集了其他官员,开始着重办理此事。 杨七则在皇宫里等待下一次科举来临,等待下一波收割。 然而,他还没等到下一次科举开始,倒先有了一个意外的收获。 在一个大雨磅礴的下午。 升迁到济州府任职封疆大吏的吕蒙正撑着一把油纸伞,缓缓进入到了皇宫。 他并没有像是丁香一样的姑娘让人迷醉,反而狼狈的像是个落汤鸡。 进入御书房的时候,他衣服上的雨水,在地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噗~” 在一声怪异的喷嚏声中,吕蒙正晃晃悠悠的出现在了杨七面前。 杨七瞧了他一眼,拍了拍屁股下的火炕,“过来坐,去去寒气。” 吕蒙正躬身施礼后,沿着炕边坐下。 杨七好奇的问道“什么事情,值得你千里迢迢的从济州府冒雨赶回来见朕?” 吕蒙正再次施礼,沉声道“事关重大,臣拿不定注意,所以亲自回来,禀报给陛下。” “说说!” “孔连杰抓住了。” “嗯?!” 杨七下意识抓了抓耳朵,道“你再说一遍。” 吕蒙正声音加重了几分,道“孔连杰已经抓住了。” “嘿嘿嘿!太好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朕要好好跟他算一个总账。” 眼瞧着杨七一脸爽快的准备去找孔连杰算账。 吕蒙正迟疑了一下,尴尬的道“但是人不在臣手里。” 杨七一愣,脸上笑意敛去。 “什么意思?” 吕蒙正苦着脸道“消息是曲阜的孔氏派人送过来的。” 杨七听到这话,兴趣全无,他撇撇嘴道“他们通过你把消息传递给朕,是不是提了什么条件?” 吕蒙正苦笑着点点头。 杨七老神在在的道“那你回去告诉他们,这人,朕不要了。只要他们孔氏能扛得住天下人的压力。” 杨七封了燕国所有出口要道,如今天下的商人们都疯了。 他们掘地三尺在找孔连杰。 让他们知道了孔连杰就藏在孔氏,估计他们会把孔氏踏成平地。 圣人后裔什么的,他们才不在乎。 在他们眼里,利益才是首位。 吕蒙正听到杨七这话,脸上的笑容更加苦涩,他又不是傻子,何尝不明白这里面的深意。 “陛下,孔氏的要求并不过分,不如您先听听,再做决断。” 杨七狐疑的看着吕蒙正,神色不善的道“孔氏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如此为他们卖力说项。” 吕蒙正正色道“臣没有拿一点儿孔氏好处,非要说好处的话,那就是臣在治理济州的时候,孔氏新任家主,曾经多次出面,帮臣施政,还帮臣解决了许多矛盾。” “这么好?你怎么肯定不是项庄舞剑?” “他们要是只求臣为他们带句话的话,那么他们不必那么做。” 杨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说说吧,孔氏有什么请求。” “孔氏恳求陛下能放过他们。孔氏新任家主说了,他愿意遣散孔氏门人,让他们归附朝廷。孔氏也不求朝廷册封,孔氏子弟会像是寻常的百姓一样,耕读传家,入学堂学习。” 吕蒙正徐徐而谈。 杨七愣了愣,愕然道“这是在向朕求饶?” 吕蒙正点头。 杨七狐疑道“如今科举闹的正胜,说不定孔氏有希望重回尊崇的地位,为何他们在这时候急流勇退。这并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吕蒙正迟疑了一下,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实话,“臣听闻,孔氏在海上开辟了一片基业,占据了七八个岛屿。” 杨七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是将目光放在了海外,难怪这么轻易的屈服于朕。他们这是害怕他们在海外创立的基业,遭到朕的打击。所以提前向朕俯首。” “罢了罢了,海外的事情,朕暂时不愿意管。他们既然选择避开朕的锋芒,没有跟那一群蠢货混在一起搞风搞雨的,也算是识趣。 朕就看在圣人的面子上,放他们一马。” “你回去告诉他们,他们的恳请,朕答应了。他们不为难朕,朕也不想为难他们。只不过,孔连杰,必须送到朕的手上。 朕一日没见到孔连杰,朕答应他们的事情就一日不会生效。” 吕蒙正赶忙起身,施礼道“臣明白,臣这就回去,将这么消息告诉他们。” 杨七白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你是朕的臣子,又不是孔氏的臣子,没理由冒着大雨为他们卖命。” 吕蒙正叹息道“臣也是为了尽快让济州府安定下来。” “朕知道你忠心,朕只是跟你开句玩笑。不过你年龄也不小了,冒雨奔波,一旦感染了风寒,到时候济州府的政务可就耽搁了。 朕手里能用的人虽然多,可是老成持重的却不多。 你且在京城歇息两日。 朕派御前侍卫去曲阜替你传递消息。” 杨七拉着吕蒙正继续坐下。 吕蒙正感激莫名。 御前侍卫们身强力壮,又有新的蓑衣护身,再加上双层皮甲,根本不惧风寒。 杨七一声令下。 当即就有一队御前侍卫策马出了燕京城,直奔济州府曲阜。 十日后。 天朗气清。 一辆囚车在重兵押解下,悄无声息的进了燕京城。 他们一路进了监察司大牢。 杨七早已在监察司大牢里等候着他们。 囚车上的囚犯,被押解进了大牢以后。 杨七缓缓起身,看着那披头散发的身影,幽幽道“孔连杰!朕等候你多时了。” “噗通~” 孔连杰见到了杨七,一下跪倒在地,抱着杨七的腿,哀嚎着求饶,毫无圣人后裔的形象。 “草民知错了,求陛下绕过我。” “……” 杨七冷冷的看着孔连杰,心如铁石。 “这一段日子,不好过吧?” 杨七残忍的一笑,徐徐出声。 孔连杰浑身一颤,差点没哭出声。 这一段日子,岂止是过的不好,简直就像是在地狱里奔走了一圈。 当日,他将沈伦署名的公文卖给了郭侍郎等人以后,出了燕京城,一路就往海边奔去。 他知道自己留在大燕国,迟早会被杨七抓住,所以他准备拿着大笔金银,出海去当大爷。 然而。 让他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到他将手里的金票换成金银、大船,杨七一纸令下,封了整个海岸。 他慌了,像是一个无头苍蝇一样胡乱窜。 每窜一处,都会遭到无情的打击。 所到之处,他就像是过街老鼠一样,被人追赶着喊打喊杀。 每一次被人发现身份,他面对的就是成千上万人的追赶。 纵然他扮成乞丐,也有人会识破他的身份。 身体上的摧残,心灵上的煎熬,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他。 他撒尽了从郭侍郎等人手里得到的金银,才讨回曲阜。 然而。 等到他回到曲阜以后,却发现已经有人代替了他家主的位置。 而本该是他心中最安全的地方,却变成了囚笼。 最终,他被送到了杨七手里。 杨七从彭湃手里接过了一根皮鞭,在孔连杰面前晃了晃,“瞧见了没?朕就是用这一根皮鞭,一鞭子一鞭子的抽死沈浩的。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算计朕恩师的性命,更不该借沈浩之手,去行弑父之举。 你有没有想过,朕的恩师,在死去的那一刻,看着弑父的儿子,内心会有多绝望。 朕虽然跟他早没有了师生情谊,可他终究是朕这个大燕开国皇帝杨延嗣的恩师。 朕尚且不敢怠慢他半分,谁给你的狗胆,让你这么对他?” 推荐一本书《大王令我来巡山》屋外风吹凉著 污娘是稻草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大佬,关系也不错,经常在一起聊天,也执导过稻草很多。 (虽然他来来回回都是那句‘写着写着就会了’……) 得知污娘开新书了以后,稻草也是立马过去支持了一波。 然后就……卧槽!牛逼!膜拜大佬! 同为历史类的作者,稻草是一直有一颗创新的心脏,却胆怯不敢尝试。 但是污娘真的干了! 而且干的漂亮。 虽然新书字数还不多,可是污娘的笔力没的说,故事写的让人回味,伏笔一波接着一波,最主要的是,人物刻画的很鲜活(这也是稻草想学习的)。 没穿越之前原主的腹黑和无能、六岁小萝莉的可爱和粘人、母老虎娃娃妻的强横、春姨的护短等等等等。 当然了,让稻草大喊一声牛逼的,还是设定。 在这里容我卖个关子,大家可以去瞧一瞧。 当然了,也可能有人会质疑,稻草如此卖力的帮污娘鼓吹,到底拿了污娘什么好处呢? 稻草不会告诉你们,稻草拿到了污娘的女装照! 第0902章 不考不行 “陛下饶命,草民也是被猪油蒙了心……” 孔连杰吓的浑身哆嗦,一个劲求饶。 他不敢辩解任何一句。 杨七甩了甩手里的皮鞭,残忍的一笑,“你放心,朕不会用皮鞭抽死你。因为,太便宜你了。朕记得当初在朝堂上议事的时候,百官们给朕出了不少折磨人的主意。朕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施为。如今看到了你,朕终于看到了机会。” “朕要让恩师感觉到的恐惧,在你身上百倍千倍的找回来。” “不要啊!不要啊!” 孔连杰满脸惊恐的哀嚎。 当年杨七在朝堂上让百官出主意惩治人的事情,凡是到过燕京城的人都略有耳闻。 孔连杰曾经长期混迹在燕京城,自然知道那些百官都出了什么惩治人的手段。 每一种都会让他欲仙欲死。 杨七冷笑了一声,背负双手,向大牢外走去。 “彭湃,交给你了……” “属下遵命!” “不要啊!救命啊!” “……” 在孔连杰哀嚎声中,杨七走出了大牢,他抬头看了一眼万里碧空,微微叹息了一声。 孔连杰落网,杨七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对死去的沈伦也有了一个交代。 他没让任何人跟随,手里把玩着沈伦曾经送他的玉蝉,漫步走在了燕京城街头上,感受着这花花江山的同时,心里怀着一份对沈伦的缅怀。 沈伦下葬的时候,他并没有送沈伦最后一程。 如今帮沈伦报了仇,他在以这种方式祭奠。 杨七就像是一个孤魂,在燕京城街头慢慢的游荡,一直持续到了夜幕降临。 他走进了一间挂着天下第一牌匾的葫芦头泡馍铺子。 铺子里人头攒动,生意很红火。 可是那个相熟的苍老的身影却已经不在。 煮泡馍的是一个雇佣的伙计,掌柜的在柜台上忙着收钱。 杨七踱步进入到了铺子里以后,店小二招呼了上来。 “客官,您几个人?” 杨七摆摆手,一言不发的走到了掌柜的面前。 掌柜的被人挡住了灯火,也是一愣。 抬头一瞧,浑身一颤,差点单膝跪在地上。 “陛……陛……” 杨七抬手制止了他继续喊下去。 “你爹呢?” 掌柜的眼睛一红,低声道:“我爹年前的时候去了……” “哎~” 杨七叹息一声。 掌柜的抹着泪低声道:“我爹去的时候交代过,说您就好一口咱们铺子里老卤煮的肠头。他一直埋怨自己,没在碰到您的时候,让您吃到最好的卤,所以吩咐小人再次碰到您的时候,一定让您尝一尝老卤。” “那就尝尝吧……” “小人这就去做。” 少顷过后。 掌柜的在旁人异样的眼神中,端着一碗葫芦头,到了杨七身前。 杨七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微微一愣。 “不对您胃口?” 掌柜的颤声问。 杨七摇摇头,并没有多言。 他低着头一口气,吃光了碗里的葫芦头,丢下了两个大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铺子。 掌柜的没有瞅桌上的两个大钱,他望着杨七离去的背影,泪流两行。 “掌柜的,今个儿你是怎么了,破天荒的亲自下厨招呼客人?而且那人吃了一碗上好的葫芦头,就给了两个大钱,你不追着他讨钱去,哭什么?” 掌柜的泣不成声。 “我对不起我爹……” 相熟的客人们一看慌了,纷纷出言道:“你这是怎么了?多大的事情说出来,咱们都是熟人,能帮你的肯定帮你一把。” “对对对……” 掌柜的哽咽道:“我爹去世的时候,交代过我,陛下再来的时候,一定要让陛下尝到正宗的葫芦头,可是我却没能学好我爹的手艺,给他丢人了。” “什么陛下不陛下的……” “闭嘴,你忘了他们家的招牌哪儿来的?” “嘶……刚才那人……” “陛下!” “……” 杨七从开始吃葫芦头,到最后,一句话也没有说。 显然,他没有尝到他想尝的味道。 掌柜的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失声痛哭。 杨七晃晃悠悠的走在街道上,感叹着物是人非,熟人一个个老去、死去。 回到宫里以后。 杨七待在了御书房,谁也不见,闷了一天。 一晃。 两个月时间悄然而过。 新一期的科举如期举行。 一切都顺风顺水的。 杨七也没在殿试上出幺蛾子。 大家皆大欢喜。 然而。 当考中进士的榜单张贴了出去以后,盘踞在燕京城的读书人们却炸锅了。 南榜出现了! 何为南榜? 熟悉科举的人都知道,那就是榜单上面考中进士的人,全部是南方人。 这就是南榜,上面一个北方人都没有。 北方读书人彻底炸锅,他们结伴在一起,四处奔走,扬言科举弊案。 燕京城被闹的乌烟瘴气。 在关键时刻。 杨七顺应民意而出,严查了此事。 然后就查到了此次科举的主考官、副主考,皆是南方人,他们虽然没有收受贿赂,可是却拥有私心,录取了南方读书人,一个北方读书人也没有取。 于是乎,杨七再次举起了屠刀,一口气杀了数百位官员。 此后在文官们请命下,换成了北方的官员担任主考。 然后,北榜也出现了。 北方的官员,录取了一片北方读书人,一个南方读书人也没有取中。 南方读书人不愿意了,也开始闹腾。 杨七再次举起了屠刀。 …… 如此往复,什么南北榜、什么科场舞弊、什么泄题。 凡是能跟作弊挂上钩的,在科举场上就没停过。 杨七当然也没停止过杀人。 等到朝堂上为科举摇旗呐喊的文官们反应了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的盟友已经屈指可数了。 他们就算再傻,也知道被杨七算计了。 毕竟,弊案发生一两次,就已经顶天了。 所有的弊案接连发作,那就有猫腻了。 乾元殿上。 历经了八次科举以后。 杨七看着朝堂上剩下的为数不多的为科举摇旗呐喊的文官们,满意的笑了。 现如今,儒家大势已去,以后燕国境内,就再也没有儒家,有的只有儒学。 不过,剩下的这小猫三两只,杨七也不打算放过。 “科举乃是为国论才大典,弊案频发,让朕很生气。贪官污吏朕要惩治,狠恨的惩治。但是这科举却不能停。国朝论才大典,乃是为朝廷遴选官员的必要途径。唯有不断的取士,取贤士,才能定国安邦。 诸位爱卿以为,谁当认下一届科举主考?” 在杨七虎目注视下,文官们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臣保举李大人,李大人乃是前朝太平兴国七年的榜眼……” “陛下!臣不行,臣不行,臣有头疾,臣觉得王大人最合适,王大人乃是……” “臣也不行,臣老母病重,臣要侍奉床前,臣推举张大人……” “……” 到了这个时候,这帮子文官们也顾不得脸皮,他们互相推诿着,丑态百出。 杨七就冷冷的看着他们表演。 直到他们演累了,他才缓缓道:“诸位爱卿不必哄抢,这一科错过了,还有下一科。你们每一个人,都有机会。” 文官们浑身一颤。 有人撑不住了,大声哀嚎道:“陛下饶命啊!”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开口讨饶。 杨七冷冷的环视了他们一圈,“不考不行!当初,可是在这乾元殿上,你们一起上书,逼迫的朕重开科举。朕答应了你们的要求,重开了科举。 如今你们却纷纷不愿意担任主考官。 你们是当科举是儿戏,还是觉得朕是你们可以随意糊弄的顽童?” 文官们吓的肝胆俱裂。 有人哀嚎着,“不考了不考了,臣再也不提开科举的事情了,求陛下饶过臣。” “臣知错了,求陛下收回成命……” “……” 为了活命,他们什么祈求的话都说得出口。 然而,他们越是如此,杨七就越不想留下这群草包在朝堂上。 终于有聪明的人,看出了杨七的意图。 他快速的出班,摘下了官帽,放在了地上,躬身三礼过后,喊了一声。 “臣乞骸骨……” 然后,不等杨七开口,他就小跑着出了乾元殿。 这一手快速的辞官,把乾元殿的百官们弄的一愣一愣的。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跑到了乾元殿外。 杨七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把嘴里的话说出来。 其他的人看到了这一幕,也纷纷出列辞官。 第一个人杨七没有惩治,后面的人杨七也就没有办法惩治,只能任由他们离去。 然而。 总有一些官迷,以及心存侥幸的人,仍然站在朝堂上不肯离去。 对于这些人,杨七也没有客气。 “既然其他人都辞官了,就剩下你们几个了。那么这一次科举,就由你们几个负责。好好办差,办好了,朕重重有赏。” 杨七的笑容充满了和善。 可是听在那些官员耳中,比魔音还刺耳。 当即,有人哀嚎道:“臣乞骸骨……” 杨七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淡然道:“晚了,朕给的机会,永远只有一次。” “我不去,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 有人开始耍赖。 杨七瞥了彭湃一眼,道:“押他们去!” 于是乎,有史以来,第一批被押到主考官位置的主考官诞生了。 毫无疑问,这些人被押上了主考官的位置以后,就再也没下来。 等待他们的只有菜市口那一刀。 儒家残余肃清。 杨七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 当最后一批主考官被送上断头台的时候。 杨七在宫里举行了一个小型宴会,列席的有寇准、向敏中,以及刚刚被调回京城的吕蒙正。 席间。 杨七举杯道:“儒家一去,朕心头的这块大病终于可以放下了。” 寇准吃的满嘴流油的插话道:“您不怕儒家死灰复燃吗?” 杨七瞪了他一眼,寇准吓的缩了缩脑袋。 向敏中老成持重的道:“陛下,儒家已去,那儒学该如何对待?咱们谋划了许久,教授给学子的书本,是不是也该更换。” 吕蒙正侧耳聆听。 杨七沉吟道:“儒家是毒瘤,可儒学却并不是。学问本身不会出问题,出问题的只有人。所以朕对儒学并没有什么偏见。只是在各地学堂里复立儒学的话,难免会让儒家死灰复燃,而且对那些快要结业的学子们而言,并不公平。 朕思量再三,觉得,我们可以从儒学典籍中,取其精华,编撰成书本。 其余百科也可以效仿。 如此,你们看如何?” 向敏中和吕蒙正对视了一眼,纷纷点头道:“可行!” “那就这么定了,就交由你们二人负责。” “喏~” “我们怎么知道这其中那些是精华,万一有人在编撰的时候,夹带私货呢?” 寇准的声音再次不合时宜的响起。 向敏中不客气的回怼道:“你我皆是读了几十年书的人,不会分不清儒学精华。我燕京大学堂内,更是有数位大儒坐镇。 只要我等一致认可,再由陛下过目后的精华,再编撰成册,如此多方监督下来,谁敢夹带私货。” 吕蒙正附和的点点头。 寇准撇撇嘴,道:“我就随口说说,你也不用太认真。” “哼!” 向敏中冷哼一声,表达对寇准的不满。 杨七皱着眉头看向寇准,道:“你今天是怎么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寇准无奈的摊开手道:“还能怎么了,还不是您那个宝贝妹妹闹的。” “八妹?八妹有孕在身,怎么可能会闹腾你。” 杨七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寇准翻着白眼,道:“她就是拿肚子里的孩子威胁我!” “她这不是胡闹吗?” “对,就是胡闹。” 杨七却没上寇准的当,他沉吟道:“倒是发生了何事,能把八妹逼到这份上。” 寇准幽幽的道:“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您的家事?” “嗯?!” “前日辽国使者入京,送来的邦交文书,说是辽国小皇帝耶律嗣,要过来拜见一下您这位宗主国的皇帝陛下。” 杨七惊愕道:“前日的事情,朕怎么不知道?” “太后碰巧撞见了此事,把那一份邦交文书扣下了。” “这……” 第0903章 朕不需要铁桶江山,朕只希望悲剧不要重演 辽国小皇帝耶律嗣亲自赶到燕京城,参拜宗主国皇帝杨七,在礼法上,并没有什么不妥。 历朝历代,碰到这种番邦皇帝进贡朝见,那都是值得炫耀的大喜事。 而佘赛花扣下了辽国的邦交文书,默许了耶律嗣进入燕国,这件事也不难理解。 她想见见耶律嗣。 然而,杨延琪因为这件事跟寇准闹,杨七就有点不能理解。 杨七狐疑的看向寇准。 寇准猜到了他的心思,撇撇嘴,嘟囔道:“您那个不讲理的妹妹,让臣把人家赶出燕国,不许人家进来。” 杨七闻言,哭笑不得。 以前倒是没发现,杨延琪如此爱憎分明。 杨七乐呵呵的摆摆手,“此事朕不管,你也别在这里再说酸话,不然朕一定让人把你乱棍打出去。” 寇准一听,急了。 “这可是您的家事,臣夹在太后和公主之间,很难做人。” 杨七白了他一眼道:“公主已经嫁到了你们寇家,便是你们寇家的人。你一个堂堂宰相,管不住妻子,还指望朕帮你管,你也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 寇准丧气的道:“臣已经成了笑话了……” “哈哈哈……” 他幽怨的模样,倒是把吕蒙正、向敏中逗乐了。 向敏中笑道:“当年房乔惧妻,被引为一段佳话,如今你寇准惧妻,将来想必也会成为一段佳话。有没有著书立说的打算,我倒是可以帮帮你。” “去去去……” 寇准恼怒的瞪着向敏中,再次逗笑众人。 笑着笑着,众人的话题就引到了辽国小皇帝耶律嗣入京参拜这件事上。 向敏中沉吟道:“辽国小皇帝此番入京,恐怕所图非小。” 说完还看了看其他人。 吕蒙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他赞同向敏中的说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辽国小皇帝能亲身赴燕,若是没有图谋,那才奇怪。 谈到正事,寇准也不在乎刚才被众人耻笑,他撇嘴插话道:“他还能图谋什么,无非是乞求陛下免了他们辽国的岁贡。 殇倾子这些年坐镇在上京城外,持续了一贯打柴的风格,可把辽国给折腾惨了。 辽国一面要应对殇倾子的劫掠,一面还要向咱们朝廷献上沉重的岁贡。 就辽国如今那点儿地方,早就被折腾的不堪重负了。 据说去岁辽国国内的叛乱,就发生了数百起。 咱们在让他们进贡的话,估计耶律嗣这个皇位,也就坐不稳了。” 吕蒙正在一旁补充道:“臣在登州的时候,听高丽过来的商人们说,高丽如今已经被此前叛逃的辽国贵族所掌控。 辽国国内的叛乱,只怕跟他们也脱不了关系。” 说完这话,众人齐齐看向杨七。 杨七身为燕国的主宰,所有的掌控权和决定权,都在他手上。 杨七皱眉道:“朕听你们的意思,是让朕顺水推舟,减免了辽国的岁贡?” 向敏中点头道:“辽国内乱迭起,咱们在使之重压的话,必然会把辽国逼上绝路,很有可能辽国因此会陷入到战火中。而我燕国毗邻辽国,很有可能也会被拉扯进去。 更重要的是,那些掌控了高丽的辽国贵族们,必然不会坐以待毙。 他们很有可能挥兵南下,争夺辽国的疆土。 只要他们掌控了辽国现有的疆土,加上高丽的疆土,很有可能会死灰复燃。” 众人齐齐点头。 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留下现在的辽国,能帮燕国牵制高丽、以及辽国北方的多数游牧民族。 没了现在的辽国,那燕国势必要直面这些敌人。 游牧民族,多以游骑为主,擅长劫掠,更擅长游击。 一旦燕国直面这些敌人,那就必须分派出更多的兵力,去驻守燕国北部,狭长的边境线。 这对燕国而言,是一个耗费财力、物力、人力,却毫无收获的事情。 杨七沉默了足足一刻钟,才环视着众人,道:“你们不想因小失大,这朕能理解。但是朕考虑的,跟诸位却不同。” 众人一脸愕然,盯着杨七,等待下文。 杨七徐徐道:“放眼四方,无论是大晋、大蜀、辽国,他们皆不是我燕国一合之敌。特别是我燕国兵马更换了军备以后,战斗力提升了数倍,横扫了他们也不在话下。 但是,朕为何独留着大晋、大蜀,任由他们变强,却不做钳制,甚至也没有让他们上贡呢? 朕难道不知道,他们两国变强以后,会成为我燕国的大敌? 而朕为何又压着辽国,不惜让他们分崩离析? 难道朕不知道,辽国覆灭后,我燕国要面对数之不清的残敌骚扰? 朕都知道。” 杨七顿了顿,幽幽道:“朕对待他们三国,之所以用不同的态度,并非是朕的选择,而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大蜀一路往西,在他们往西的道路上,有数之不尽的土地,任由他们掠夺。 大晋往西、往北,亦是如此。 如果我们把燕国的土地,比作是一盘老祖宗给我们留下的香肉。 那么大晋、大蜀在做的,就是将老祖宗给我们留下的这块香肉,变得更大更香。 如果有一日,他们返回来攻打我们燕国,那么只能说明一点。 那就是他们往西、往北,已经掠夺不到任何土地了。 那个时候,无论这片大地上,谁打谁。 这江山,终究是我汉家江山,我汉家男儿,会一直屹立在世界之巅。 就像是一群兄弟,在自家锅里抢肉,这肉最后不论是谁吃了。 都落在了我们自己人肚子里了。 但是,辽国不同。 他们没有向外扩张的心思。 他们往东,同样有数之不尽的土地,等待他们掠夺。 但是他们仿佛看不见。 他们的目光,永远落在我们中原大地上。 他们从没想过把我们这一片肉变大,他们只想着吃我们这一片肉。” 杨七环视众人,郑重的道:“你们告诉朕,如此不思进取的辽国,朕如何能留着它?” 不等众人回答,杨七斩钉截铁的道:“从燕辽两国停战起,朕只是问他们要岁贡,但朕可曾有说过,向他们禁售铁器,朕可曾有说过,禁止跟他们做买卖? 朕没有! 但是他们呢? 他们就像是一只家犬,不思进取,只想着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甚至他们从没有伸出过手,问问他这个邻居,愿不愿意跟他们买卖东西。 如此辽国,朕留着它有何用? 它留着,是能帮燕国抵挡一些敌人。 可是没有了它,难道我燕国就抵挡不了敌人了? 朕反而希望,我燕国有一些敌人。 因为敌人能够提醒我们,不断的变大变强。 敌人能够让我们的兵马,时刻保持着战斗状态。 鸟尽弓藏、马放南山的事情,朕不愿意做,朕也不会做。 诸位皆在宋国担任过官员。 宋国立国不到五十年,各地兵马腐烂成什么样子,诸位应该知晓。 朕可以把江山打造成铁桶一般,但是朕却不希望,铁桶般的江山里,住着一群羔羊。 朕不希望,有一日,敌人的铁蹄踏破了燕国的铁桶,看到的是遍地羔羊。 朕希望看到的是,当有一日,敌人的铁蹄踏破了燕国铁桶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群眼珠子发红的野狼。” 寇准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向敏中愕然的看着杨七,也没有说话。 唯有吕蒙正,皱着眉头低声道:“陛下,穷兵黩武,最终苦的只有天下百姓。” 杨七瞪起眼珠子训斥道:“穷兵黩武是会苦了百姓,可你有没有想过,纸醉金迷的安逸生活,会腐蚀他们,让他们变成羔羊? 朕情愿看着百姓们拄着刀兵饿死,也不愿意看到百姓们捧着金碗,被人吃掉。 魏晋南北朝时期,四千多万汉家子,不是被杀死,就是被吃掉。 朕不希望这样的惨剧再次发生。 朕更不希望,有一日,敌人提着屠刀过来,百姓们跪在地上等着被杀。敌人们一边砍着他们脑袋,一边笑呵呵的互相比拼着谁杀的更多。” “嘭!” “他们敢!” 饶是寇准是个文人,听到这一席话,也是拍着桌子,吹胡子瞪眼的呐喊。 “闭嘴!” 杨七喝斥了寇准一句,寇准吓的缩了缩脖子。 对于寇准而言,他想不到那样的场面。 因为如今的燕国无比强大,威慑四方,周遭四邻只有被燕国打的份儿,没有打燕国的份儿。 可是对杨七而言,却不同。 因为他不是在跟寇准等人讲故事,他是在用一个又一个的史实在跟他们说话。 杨七拍着桌子,掷地有声的道:“朕不需要一个铁桶江山,这汉家江山,谁有本事谁坐。但是,朕要一个不屈的民族灵魂,一个永远敢于向一切从我们碗里抢肉吃的人伸出刀枪的胆色。” 寇准等人震惊的无以复加。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杨七的话却像是有魔音,久久在他们耳边回荡。 一个不需要铁桶江山的皇帝。 古今中外,也见不到一个。 一个一心一意为民族着想的皇帝。 他们也没见过。 “咕嘟~” 寇准暗吞了一口口水,声音沙哑的道:“陛下……您这是要成圣人啊?” “你闭嘴,你给朕滚出去!” 杨七冲着寇准咆哮。 好不容易带动起气氛,一下子被寇准破坏了一半。 寇准干巴巴一笑,准备离开。 向敏中神色古怪的看着杨七,低声道:“臣……臣也是这么想的……” “臣也是……” 吕蒙正尴尬的补充了一句。 杨七瞪着眼珠子,破口大骂,“你们都给朕滚……” 三个人对视一眼,灰溜溜的逃出了御书房。 他们不懂,不懂杨七这么做的目的。 在他们看来,一个不需要铁桶江山,一心一意为百姓,为民族的帝王,除了想成圣外,没有其他解释。 普天之下,能懂杨七的,也只有他自己。 两脚羊、南蛮子、汉奴、鼠尾辫、黄皮猴子、东亚病夫…… 每一个字眼,每一个字,都深深的刺痛着杨七的灵魂,每一个字都代表着一段屈辱的历史。 明明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一个民族,明明是世界上最朴实的一个民族,明明是世界上最坚韧的一个民族。 为何会沦落到被其他人欺负? 不应该是我们欺负别人吗? 杨七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圣人,也没想过当一个圣人。 他只想守着家里的一群亲人,无灾无病,简简单单的过货。 可是,就在他实现这个梦想的过程中,他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一国之巅,甚至有资格成为了世界的规则制定者。 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为何不为这个民族做点什么呢? 长生不老这种逆天的事情,杨七不敢奢望。 他没办法顾忌到被他改变了的世界,千年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只希望,尽所有的可能,把一切的威胁都扼杀在摇篮里。 这个梦想有点大,甚至可以说是狂妄。 也许终其一生,都无法实现。 但是他没有放弃的打算。 任何事情,都需要有人去做。 没人去做,它永远也不会实现。 可是有人踏出了第一步,让人看清了前路,那么后来者就会自动的跟上。 “呼~” 杨七吐出了一口浊气,缓缓起身,望向了窗外湛蓝的天空。 没有人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他只能负重孤独的前行。 就在杨七抬头望向窗外的时候,同样有人望向窗外。 上京城外。 一行拼凑出的华贵的銮驾缓缓出了上京城。 銮驾正中华贵的马车上。 年幼的耶律嗣,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懵懂的开口道:“母后,为何朕觉得,这上京城外的天,比上京城里面的天更蓝?” 铁镜太后陪着耶律嗣看着天空,幽幽的道:“因为他够强,强到连天都要遵从他的意志。” 耶律嗣回过头,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懵懂道:“母后说的是燕国的皇帝叔叔吗?” 铁镜太后眼中闪过一道痛楚,她低声道:“皇儿,谁告诉你的?” 耶律嗣歪着脑袋道:“上京城里的人都在说,朕想不知道也不行。他们都说,朕的那位燕国的皇帝叔叔,是天底下最强的人。朕之所以还能在皇位上坐着,就是因为身体里流淌着跟他相似的血液,只要他不点头,国内的那些鼹鼠们就只能蹦跶蹦跶,绝不敢觊觎朕的皇位。” 第0904章 强国的霸道 铁镜太后一脸苦涩,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自己的儿子。 昔日强横的大辽,如今却需要别人的余威震慑。 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得不承认儿子说的话是正确的。 从儿子登基到今日,已经过去了几年。 辽国贵族对于年幼的儿子称帝,中年的丈夫在背后理政,一直诟病颇多。 甚至有人还暗中联络远在高丽、倭国的辽国遗族们,在辽国搅动风雨。 然而。 他们那些人,明明有一举将他们一家赶出皇宫的实力,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这么做。 因为他们都在惧怕一个人。 一个提到名字,都足以让辽国颤抖三分的人。 大燕皇帝陛下,杨延嗣。 而这一切,都缘于那个镇守在上京城外,号称智狐的独臂将军。 三年前。 一位昔日契丹八族的辽国贵族,仅仅是因为在边陲上,说了一句杨延嗣的坏话。 传到了那个独臂将军耳中。 他当即率领三万铁骑,突进辽国数百里,将那个辽国贵族的族人,屠戮一空。 辽国的防御,在他眼里,就像是纸糊的。 辽国的兵马,在他眼里,就像是土鸡瓦狗。 自此以后,辽国国内,再也没人敢说一句杨延嗣的坏话,甚至到了谈嗣色变的地步。 由此可见,那个独臂将军有多凶残。 他,以及他代表的国家,明明有一鼓而下辽国的实力,但他们却并没有扫平辽国。 在辽国所有人眼里。 耶律嗣能够平平安安的坐在皇位上,就是因为那个人的余威,那个人的施舍。 “母后,燕国的皇帝叔叔,是一个怎样的人?” 耶律嗣攀着马车的窗户,静静的看着铁镜太后发问。 这个问题他问了不下百次。 他的父亲,如今的辽国摄政王,总是绝口不提此事。 他的母亲,总是一脸为难的避过他的问题。 而辽国群臣,辽国百姓,给他的答案只有一个。 “凶残!很凶残!腰围八尺、身高八尺、虎头环眼、杀人如麻、嗜血成性……” 总之,凡是能在辽国国内代表凶残和强大的词语,都被他们用在了杨延嗣身上。 或许他们觉得,只有把杨延嗣描述的越强大,就越能代表他们败在杨延嗣手里不那么窝囊。 铁镜太后今日出奇的并没有拒绝回答他这个问题。 她思虑了良久,才幽幽的道“他是一个很有才华,也是很重感情的人……” “重感情?” 耶律嗣狐疑的看着他母后。 他翻阅着小脑袋瓜子里所有有关重感情的词语,貌似没有任何一个能被套在杨延嗣身上。 铁镜太后却没多做解释。 她只记得,当年还是一个少年郎的人,明明已经成为了一国之尊,却为了自己的兄长,不惜万里奔赴辽国,以身犯险,只为迎自己的兄长回家。 即便是在知道了自己的兄长不愿意返家的时候,他也为自己的兄长,留下了一大批足以让他后半辈子躺在金山银山上过日子的财富。 他做到了一个弟弟该做的一切。 可惜他的兄长,却没有做到一个哥哥该做的一切。 当初落叶、赵廸二人在上京城寺庙里说过的那句话,至今还在她耳边回荡。 “陛下不欠你什么,反而是你欠陛下的……” 铁镜太后痛惜的呢喃道“当初若不是遇到了我,也许你会是一个强横帝国的霸道王爷……” “什么?” 耶律嗣眨巴着呆萌的眼睛问。 铁镜太后尴尬的打哈哈道“没什么……” 辽国皇帝的銮驾,行出了上京城不到一里。 突然间,马蹄轰鸣声响起。 一道强横的钢铁洪流,由远及近的冲了过来。 几个呼吸间。 钢铁丛林就将辽国皇帝的銮驾团团围住。 辽国皇帝的銮驾被惊的有些散乱。 马背上那些披甲执刃的军卒们,看着辽国皇帝的銮驾,没有一点儿敬意,反而一片冰冷。 为首的营正掀开了面甲,强横的冲到了銮驾正中的马车边上。 “辽人,一刻钟之内,退回去,不然就地格杀。” 他的口气冰冷而生硬,似乎在驱赶侵入到了菜地里的野狗,强横又霸道。 守卫在辽国皇帝銮驾旁边的辽兵,只能吞咽着唾沫,一句话也不敢说,更不敢上前去保卫他们的陛下。 耶律嗣掀开了马车上的帘子,刚要说话,就被营正一个凶狠的眼睛给瞪了回去。 铁镜太后掀开了马车上的帘子,叹息道“这位将军,本宫乃是辽国太后,这位是我大辽皇帝陛下。此行是前往燕京城,朝见大燕皇帝陛下。” 营正一愣,皱眉道“可有朝廷开具的入关文书?” 铁镜太后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营正目光一冷,当即就要举手,下达杀人的命令。 铁镜太后见过太多,也听过太多燕军的跋扈,她看到了营正准备杀人,吓了一跳,赶忙道“本宫虽然没有入关的文书,但是本宫有大燕太后手令一道。” 说话间,她赶忙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封手令,递给营正。 营正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燕国律法中有明文规定,后宫的一应旨意,不得出宫。 也就是说,后宫的懿旨、手令等物,出了宫就没有效用。 他们不必遵从。 不过,常年在燕辽边境上的他,也知道燕辽皇室之间的那些辛密。 太后破例出具了一封手令,其用意他大概也猜得到。 随了太后的意思,还是依照国法行事,让营正有些为难。 他沉吟了许久,目光在耶律嗣那紧巴巴的小脸上盘桓了许久。 他想到了自家的崽儿,也想到了自家老母看到自家崽儿的那一份喜悦。 一时间。 他有了决定。 当即,他冷声吩咐道“尔等且在这里等着,我要回去请示我家将军。” 说话间,他拿走了那一封太后开具的手令。 营正留下了副营正守着辽国皇帝的銮驾,他带着手令匆匆而去。 一路奔出去了数里地。 一片连绵的大营出现在了营正眼前。 在大营外,是更大的一片田地。 田地里的庄稼绿油油的,卸下了盔甲的汉子们,挑着担子,担着水桶,在浇地。 营正策马到了一块良田旁。 良田里,一个独臂的汉子,挑着担子,在一勺一勺的给良田里的瓜苗浇水。 营正跳下马背,单膝跪地,“启禀将军,卑职奉命执勤,拿下了一行辽人,他们自称是辽国太后、皇帝,拿着一封太后开具的手令,说要入关。” 独臂汉子放下了手里的勺子,直起腰,踱步出了瓜田。 他这一副模样,要是让辽国的贵族看到了,恐怕会惊掉下巴。 在辽国国内,威名仅此大燕皇帝杨延嗣的智狐殇倾子,居然像个老农一样,亲自下地种瓜。 燕国人知道了,顾忌也会惊掉下巴。 毕竟,以殇倾子的爵位,纵然是没有实邑,也能过上大爷般的生活。 殇倾子用肩头上的汗巾,沾了沾略显黝黑的脸颊上的喊水,他并没有拿那一封手令,而是斜眼看向营正。 “燕国律法,后令不得出宫,你可还记得?” 营正似乎早就料到了有此一问,他苦着脸,低声道“记得……” 殇倾子下意识眯起眼,身上老农的气势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威严。 “知道你还犯?” “卑职也是……” “我不需要借口,军中也没有借口。你心里的想法我大概能猜到,但是我需要提醒你。你首先是一个军人,其次才是一个人。 当年,我随陛下征战的时候,陛下说过一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营正暗自垂下脑袋,黯然道“卑职记住了。” 殇倾子缓缓点头,“回头去打柴人那儿报到,打够了十斤柴,再归原职。” 营正脸上闪过一道苦涩。 打柴人应该算是燕国边陲最苦的一群人。 他们的责任就是不断出击,不断去打柴,每天都在生死线上奔跑。 最重要的是,殇倾子口中的柴,可不仅仅是简单的柴火,而是十斤黄金。 今时不同往日。 燕国北部边境的四邻,在燕国压迫下,已经快穷的要当裤子了。 劫掠十斤黄金,比杀十个人还难。 然而,殇倾子的命令,他却不敢违背。 “喏~” 营正躬身一礼。 殇倾子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他取过了营正手里的手令,翻开一看,略微有些愣。 手令上只有一句话。 ‘殇倾子,你给通融通融……’ 一国太后,以这种口气跟一个戍边将军说话,这大概在历史上其他朝代,都找不到。 但是殇倾子却并不认为这分手令上的口气有什么不对。 两年前,太上皇要塞人进边军历练的时候,也是这个口气。 同为武将出身,佘赛花、老杨两人能够体会到殇倾子的艰辛。 更重要的是,后令不得出宫这一条禁令,他们二人得带头遵守。 这也是他们对儿子的尊重。 让殇倾子发愣的是佘赛花的预判。 从燕辽边陲,到达燕国都城,一路上可不止一道盘查。 佘赛花居然料到了殇倾子会是拦下辽国皇帝一行的人,提前开具了这一封手令。 殇倾子微微摇头一笑,想起了昔日去杨府,佘赛花对自己的照顾,他长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这一封手令,我认了……” 殇倾子收起了手令,吩咐营正道“放他们入关,不过规矩你应该知道。” 营正一愣,沉声道“片甲不得入燕!” “这是铁律!” 营正拱手施礼后,跨马狂奔而去。 殇倾子拿着佘赛花的手令,回到了营地,他取了笔墨纸砚,提笔在手令上书了四个字。 “只此一次!” “来人呐!派人快马将这一封手令,送回燕国,交给太后。” “喏~” 等到传令兵拿着手令离开以后,殇倾子又苦笑着,展开了一封奏本,开始在上面书写。 一封请罪的奏折,给杨七的。 规矩就是规矩,他坏了规矩,就得请罪。 纵然让他坏规矩的那个人是佘赛花。 写完了请罪奏折以后,殇倾子拿着奏折,哭笑不得道“怕是这些年戍边的功劳,又白搭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次老杨派人送人过来历练的时候,他也写过请罪奏折。 杨七在拿到他奏折以后,当即就做出了判决。 殇倾子此前戍边的功劳,一律作废。 也就是殇倾子淡泊名利,换成焦赞那货,恐怕早就吵翻了。 毕竟,老杨当初想要送学子历练的时候,率先找到的就是焦赞。 结果焦赞二话不说就拒绝了。 然后问了一圈,其他人全拒绝了。 也就殇倾子心软,答应了老杨。 老杨虽然对其他人恨的牙痒痒,可是他没有办法。 他又没有权利治罪人家。 顶多威胁人家两句,说燕京武院结业的学子,绝对不给他们。 除此之外,老杨拿人家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殇倾子的请罪奏折送出去以后。 营正也到了上京城外。 策马奔到了辽国皇帝銮驾旁以后,营正冷声道“我家将军已经答应了让你们过去,不过……” 营正冰冷的目光落在了那些随驾的侍卫,眼中闪过一道杀意。 “我朝律法,非燕国兵马,片甲不得入燕!” “杀!” “唰~” 不等辽国皇帝銮驾旁边的人反应过来,冰冷的燕军骑兵的佩刀已经掠过了辽国侍卫的脖颈。 “不要!” 铁镜太后惊呼声传来的时候,那些辽国侍卫的脑袋已经掉到了地上。 耶律嗣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 他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霸道。 铁镜太后颤声质问营正,“没有了这些兵马保护,我们怎么平安的到达燕京城?你还不如将我们一体斩绝。” 营正冷声道“这里是燕国,不是辽国……” 丢下了这句话,营正率领着手下的兵马,扬长而去。 徒留下了一地的尸体,以及那仅剩下了为数不多的宫女的銮驾。 耶律嗣强咽着唾沫问铁镜太后,“母……母后,为什么会这样?” 他有点被吓到了。 铁镜太后痛苦的闭上眼,“这就是强国的霸道……当年,我大辽也是如此对付宋国的。” “那……那我们还去燕京城吗?” “去!不去的话,我大辽有可能会撑不过这个冬日。” 第0905章 父昏伯 从上京城到达燕京城,路程足足有两个月。 没有了侍卫们的保护,辽国皇帝銮驾一行,可以说是风餐露宿了两个月。 优美的銮驾在到燕京城的时候,已经有些破败。 到达了巍峨的燕京城以后,铁镜太后总算明白了营正那句‘这里是燕国,不是辽国’的含义。 在这一路上,她们的队伍没有遇到一个匪徒。 那些穷凶极恶的贼人们,在燕国境内似乎消声灭迹,一点痕迹也找不到。 直到她们遇到了一位归化燕国多年的辽人的时候,才知道了真相。 燕国,对于流民、草寇,有着严格的管理制度。 任何只要能够身体力行的流民,都会在沦落为流民的第一时间,被当地官府察觉。 官府会在第一时间找上门,帮他解决工作问题。 如果那个人是懒汉,拒绝劳动。 官府会上报朝廷,等到朝廷批复以后,将他发配到苦力营,强制劳动。 这一点,从根本上就解决了流民变为草寇的问题。 此外,燕国律法规定,凡是草寇,一经发觉,即刻剿灭,朝廷会依照他们犯过的罪行定罪,发配或者斩首。 而在民间,朝廷也有一定悬赏。 凡是缉盗、匪、寇交给官府的,都有不同程度的奖赏。 甚至押送没有户籍的流民到官府,也有一定的奖赏。 而且奖赏的数额还颇多。 正是有这一项政令的存在,民间催生出了大大小小的捕盗团,借此发财。 而这些捕盗团,皆是由退伍军卒组成,他们有过强的军事素养,对付小毛贼轻而易举。 以至于,那里出现了匪徒,还不等朝廷发掘,捕盗团就会蜂拥而至,将他们尽数抓获,送到朝廷。 这也导致了燕国境内,几乎看不到匪徒。 铁镜太后一行,仅仅被燕国这一点,就轻易的征服了。 因为相比起燕国,辽国境内可以说是毛贼无数,多不胜数。 当然了,对于铁镜太后一行而言,燕国的一切都让她们震惊。 在一次次震惊中,铁镜太后一行,到达了燕京城北门口。 “止步!” 她们还没有进门,就被人拦在了门外。 拦下她们的正是寇准。 背后主使则是杨延琪。 寇准终究还是拗不过杨延琪,出面干涉了此事。 铁镜太后掀开了马车车帘,脸色难看的对寇准道:“这位大人,本宫乃是辽国太后耶律铁镜,特地陪伴我大辽皇帝陛下耶律嗣,前来燕京城,参拜宗主国皇帝陛下。” 寇准盯着她,淡淡的道:“在我们燕国,没有什么辽国太后。能在我燕国被称为太后的人,只有陛下的娘亲。 尔等无令、无诏、更无邦交文书,入我燕国,于理不合,还请原路返回。” 铁镜太后闻言,羞愧的脸色通红。 耶律嗣见状,趴在马车上,冲着寇准咆哮,“你不许欺负朕的母后……” 寇准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瘪嘴道:“在我大燕,能自称朕的,唯有陛下一人。本官奉劝你,还是不要如此自称。本官怕你被街上的人活活给打死。” “你放肆!” 耶律嗣恼羞成怒,喊叫着。 铁镜太后拦下了耶律嗣,“皇儿,不得无礼。” 然后铁镜太后看向寇准,哀声道:“这位大人,辽国太后和辽国皇帝不得入内。那不知太后的孙儿,可否入内?” “这……” 铁镜太后一下子搬出了耶律嗣另一个身份,倒弄的寇准有些为难。 “咳咳~” 就在寇准为难的时候,在他身后的马车里,传来一阵轻咳。 寇准脸色一黑,埋怨的瞪了那马车一眼,然后再次看向铁镜太后,淡然道:“本官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太后的孙儿,身份尊贵,俱奉养在宫内。 本官不曾听闻,民间还有什么皇孙流落。 本官提醒你,冒认皇亲,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铁镜太后脸色铁青,沉声道:“我皇儿流淌着一半杨家血脉,何需冒认?” “你放屁!” 不等寇准反驳,躲在他身后马车里的杨延琪终于忍不住了。 她掀开了帘子,破口大骂。 杨延琪面对铁镜太后,一点儿也没有客气,“那儿来的贱人,敢在本宫面前胡说八道。本宫作为大长公主,还从未听说,有半点而杨家血脉流落在外。” 顿了顿,杨延琪掷地有声的道:“就算有,也早已斩断了情分。不入宗祠玉蝶,如何算得上是皇家血脉?” 铁镜太后脸色难看的盯着杨延琪,她没料到,她入燕国,见到的第一个杨家人,居然是杨延琪。 对于自己会受到羞辱这件事,铁镜太后在来的时候,就有心里准备。 只是她没想到,这羞辱来的如此猛烈。 谁还不是公主了。 她曾经也是大国公主。 虽然大国已经没落,但是她心里的傲气却没有消散。 她有心反驳,最终还是强忍下了这口气。 跟她此行的图谋比起来,这点委屈算不得什么。 以前听汉人讲书的时候,她经常听到一句话。 小不忍则乱大谋。 铁镜太后面对杨延琪的羞辱,她艰难的挤出了一丝笑意,道:“你是八妹?” 杨延琪一听这话,气的跳脚,“混账!本宫的闺名,也是你有资格叫的。寇准,你还不把她给本宫赶出去。” 寇准一脸为难的看着杨延琪,特别是她的肚子,“算我求你了,你怀着孕,就别动气了。” 杨延琪冷哼道:“不想气我,还不把这个气人的东西赶出去。” 寇准叹息了一声,当即准备赶人。 铁镜太后急了,赶尽扯了扯儿子。 耶律嗣咬了咬牙,不情不愿的低声喊了一句。 “姑姑……” 杨延琪浑身一震,破口大骂,“什么阿猫阿狗,也敢跟本宫攀亲,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 然而。 耶律嗣一声‘姑姑’,却破开了杨延琪的心扉。 她虽然态度依然恶劣,但是却再没有催促着寇准赶人。 就在铁镜太后跟杨延琪扯皮的时候。 皇宫里。 佘赛花瞪着凤目,盯着杨七,一脸吃人相,“放她们进来!” 杨七端坐在龙椅上,坚决摇头道:“不行!” “为娘要见孙儿!” 佘赛花咬牙低吼。 杨七淡然道:“您的孙儿都在宫里,您想见谁,只管去见,孩儿又不会阻拦你。” 佘赛花扑到杨七面前,喝道:“你知道为娘说的是谁!” 杨七抬头,直视着佘赛花的目光,平静的道:“他叫耶律嗣,姓耶律,不姓杨。” “七郎说的对。杨家是杨家,耶律家是耶律家。” 一直躲在御书房外偷听的老杨,在这个时候帮腔。 佘赛花冲着门外咆哮道:“你给我闭嘴!” 老杨虎躯一震,恼怒道:“杨家族谱里,没有他们的名字。我不承认他是杨家的人,七郎也不承认。那他就不是杨家人。” “我不管他是不是杨家人,我只知道他是我孙儿。” “你疯了,净胡说八道。” “我有没有疯,你可以试试。老规矩,谁打赢了听谁的。” 佘赛花直愣愣的瞪着门外的老杨。 老杨撇嘴,低骂道:“不可理喻的疯婆子,老夫才不跟你计较。” 说话间,老杨看向杨七,叮嘱道:“老夫不承认他是杨家人,不许他入燕京城。这是老夫的态度。” 然后,不等佘赛花发作,老杨就脚底抹油溜了。 杨七闻言,哭笑不得。 佘赛花恶狠狠瞪了一眼老杨离去的方向,然后回过头再看杨七。 “杨延嗣,我到底还是不是你娘?” 杨七苦着脸道:“是是是……” “那娘的话你听不听?” 杨七大摇起头,“这件事上不能听。” 佘赛花指着杨七,喝道:“你不许他们进来,那娘就出去见他们。” 杨七尴尬的道:“这于理不合……” “反正为娘就是要见孙儿!” 说完这话,佘赛花风风火火的往殿外走去。 “哎!” 杨七长叹了一口气,望着佘赛花的背影,低声道:“娘!您可曾替四嫂想过?” 正在往殿外走的佘赛花浑身一震,脚下像是挂了十斤重的铁块,再也迈不动一步。 杨七起身,踱步出了龙案,叹气道:“今日您接纳了他们入京,您将四嫂置于何地,又让她有何脸面留在这燕京城?您是想逼她去死? 是!孩儿承认,耶律嗣确实有一半杨家血脉。 可是他没入杨家宗祠,更不负杨姓。 甚至,连杨延辉跟耶律铁镜的结合,都没有得到父母的准许。 依礼法论,他们只能算是苟合。 苟合所出,民间有一个词……” “你不要说了!” 佘赛花突然大吼一声,她浑身哆嗦着,失魂落魄的道:“娘……娘不去了……” “哎~” 杨七长叹了一声。 她这个娘,自从再也不上战场以后,全然没了英姿飒爽的姿态,越来越象是一个富家老太太,只想着儿孙环膝。 那个在青史上留名的杨家老太君,已经不复存在了。 或许正应了那句话,人在逆境中,才会变得更坚强。 佘赛花像是被人抽了骨头一样,踉跄着往门外走去。 杨七固然心疼,可是却没有开口挽留。 就在佘赛花快要走出门外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御书房。 佘赛花、杨七,皆是一愣。 佘赛花脸色复杂的率先开口,“娘……没有其他意思……” 马赛英墩身一礼,淡然笑道:“儿媳知道……” 然而,马赛英表现的越淡然,佘赛花心里就越愧疚。 杨七迎上前,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问道:“四嫂怎么来了?可是姑子庙里要添什么东西,你只管吩咐,七郎这就让人去给你准备。” 马赛英微微施礼过后,笑道:“庙里并不缺东西,嫂嫂此番入宫,是有一件事求你。” 杨七一愣,干笑道:“嫂嫂请说。” “我想见见那个孩子……” 马赛英笑着说道。 杨七、佘赛花,皆是一愣。 佘赛花脸上的神情更加复杂,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七皱起了眉头,沉声道:“嫂嫂,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马赛英坦然笑道:“我自然知道,我又没老,心眼还没瞎,干不出糊涂事。” 杨七深吸了一口气,摇头道:“不行!” 马赛英似乎料到了杨七会反对,她并没有吃惊,她只是笑道:“嫂嫂已经不计较这件事了,七弟却紧追着不放,莫不是想一直提醒嫂嫂,一直戳嫂嫂的伤疤。” 杨七闻言,赶忙摆手道:“嫂嫂,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为何不让我见那个孩子呢?” 马赛英正色道:“杨延辉做了负心人,可是那孩子无错。他想过来跟家人亲近亲近,也是理所当然。况且,依照礼法,嫂嫂才是杨延辉的正妻。嫂嫂虽然一无所出,可是不论是谁生下了杨延辉的孩子,嫂嫂都是他的大母。 他算是嫂嫂的儿子,难道嫂嫂要见自己儿子一面,七弟也不愿意答应吗?” 杨七一脸为难的看向马赛英。 他不知道马赛英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但是通过马赛英的话,他至少可以肯定,马赛英为了面对这个场面,做足了准备。 眼见杨七犹豫,马赛英咬牙道:“七弟是要让嫂嫂跪下求你吗?” 杨七慌忙道:“嫂嫂不可!七郎答应你就是了。” 听到杨七答应了,不论是佘赛花,还是马赛英,脸上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杨七仔细瞥了马赛英好几眼,见她的笑容灿烂无比,没有一点儿做作的样子,他就知道,马赛英大概是真的想要见那个孩子。 杨七瞅了一眼两人,沉声道:“朕可以让他入京,但是这燕京城里,却容不下耶律嗣。朕下一道圣旨,赐他姓名,封他爵位。 他若是接受了,才有资格入京。 他若是不接受,就没资格称呼嫂嫂你一声大母,更没资格踏入我的燕京城。” 马赛英、佘赛花一愣。 佘赛花迟疑道:“七郎,你这是要逼他改回杨姓?” 杨七淡然道:“朕需要逼他?就他也配?” “陈琳!” “奴婢在!” “传旨,赐城外的那个孩子,父昏伯,名杨昏,无俸、无权无职。他若答应,准他入京,他若不答应,就让他们给朕滚回辽国!” “喏!” 第0906章 姑子庙 “父昏伯?!” 铁镜太后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浑身巨颤,脸色惨白。 进入燕国以后,面对任何人的羞辱,铁镜太后都可以坦然面对。 在她心里,这件事归根结底,错在她。 若非她强留杨延辉在辽国,也不至于闹到今日这步田地。 而且从小熟读汉家书的她,也明白汉家礼法。 在辽国,她是万人之上的太后。 可是在燕国,她只是一个勾搭人夫的下贱女子。 她做足了面对所有羞辱的准备,却没料到,除了杨延琪以外,并没有人羞辱她。 反而,燕国朝廷一道旨意降下,将这个羞辱加在了杨延辉和耶律嗣头上。 那苍白的圣旨上,没有一句过多的解释,甚至连一句让人能挑出来辩解的话也没有。 霸道、蛮横、无礼,六个字在这封圣旨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母后……” 耶律嗣撅着嘴,可怜巴巴的想搀扶起趴在马车上的铁镜太后。 他哽咽着道“母后,咱们回去吧,咱们不求人了。朕不要做什么父昏伯……” 耶律嗣年龄虽然不大,但他也能听出那明显带有羞辱性的爵号。 铁镜太后在耶律嗣一声声呼唤中回过神,她一把抓住了儿子的臂膀,捏的耶律嗣呲牙咧嘴的,她却一点儿也没有在乎。 她声嘶力竭的对着马车前那个高举着圣旨的宦官呐喊,“本宫的孩儿,乃是大辽皇帝。我大辽还没有亡国,岂能接受这等册封。 尔等身为天朝上邦,就是如此面对藩属的吗? 就不怕天下藩属群起而攻之吗?” 陈琳久久不见铁镜太后接旨,他皱起了眉头,忽然听到铁镜太后歇斯底里的呐喊,陈琳收回手,笑了。 “铁镜,我可以告诉你,我大燕从不畏战,更不怕战,任何敢跟我大燕作对的敌人,终将会化为劫灰。入了我大燕,就得守我大燕的规矩,谁也不例外。” 铁镜太后颤声道“本宫幼时,曾听闻,中原乃是礼仪之邦。这就是你们的礼议?” 陈琳环抱双手,倨傲道“陛下说过,我燕人的礼议,只留给我燕人。对待外人,我们只有刀枪。” “哪怕他们是你们的藩属?” “现在是藩属,不代表一辈子都是藩属。人总有翻身的时候,一旦你们翻身,可就是我们的敌人。我燕国绝对不会看着白眼狼出现。” 铁镜太后闻言,痛苦的闭上双眼。 燕国不仅蛮横,还蛮不讲理。 铁镜太后通过跟陈琳的对话已经知晓,她企图通过讲理的手段说服燕国群臣,看来是做不到了。 杨七降下的圣旨,她要么接受,要么离开燕国,除了这两条路外,没有其他路可走。 铁镜太后很想退,她想立马掉头离开燕国。 可是她却不能。 一旦她离开了燕国,那她此行的目的,就难以达成。 更重要的是,如今凄惨的辽国,或许会变得更凄惨。 辽国百姓在燕国压榨下,如今已经朝不保夕,易子而食。 再被压榨下去,辽国除了亡国,别无他选。 作为耶律家仅剩下的唯一一个子女,她必须守著耶律家的基业。 铁镜太后满怀屈辱的看向陈琳,做最后的挣扎,“陛下一点儿都不念及旧情吗?那可是他的四哥,陛下就这么将他的四哥钉在耻辱柱上,就不怕燕国皇室蒙羞吗?” 陈琳眉头一挑,阴测测地瞥向铁镜太后,冷声道“铁镜,我劝你说话还是注意点。我大燕,可没有一位四王爷。皇室的金书玉碟上,也没有那一位皇族流落在外。 你也别在这里跟我强辩,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 在大燕,陛下的意志就是天意。 你只有接旨和不接旨两条路。 再强辩,只会为你辽国招祸。” 铁镜太后浑身打着哆嗦,她银牙咬着嘴唇,殷弘的鲜血在侵红了嘴唇,显然是屈辱到了极点。 “皇儿,叩头接旨。” 铁镜太后一字一句的吩咐耶律嗣。 耶律嗣惊愕的瞪大眼睛,惊叫道“母后,他们羞辱父王,朕怎能接受这等屈辱的旨意?” “接旨!” 铁镜太后咬牙重复。 耶律嗣恼怒的喊道“朕不接!” “你不听母后的话了吗?” “母后?!” “接旨!” 在铁镜太后逼迫下,耶律嗣不甘的低下头,“朕接旨!” 陈琳冷冷笑道“父昏伯,你得守规矩。有些自称,你用不起。” 耶律嗣愤恨的咬着牙,紧握着双拳,低吼道“臣接旨!” “这还差不多。” 陈琳满意的点点头,随手把圣旨塞了过去,一甩手里的拂尘,调转了马头。 “随杂家入城……” 就这样,辽国皇帝的銮驾,几经波折以后,终于进入到了燕京城。 惶惶燕京,巍巍都城。 其繁华,远超过上京城百倍。 五年时间,燕京城在原有的基础上,扩大了四倍。 如今的燕京城,居住的人口,早已超过了两百万。 称它为世界第一雄城,也不为过。 最重要的是,这一座世界第一雄城,并没有城墙。 街道上贩夫走卒、软轿车马,各行其道,非常守序。 燕京城内的每一样东西,对于这群辽国而来的人都是新鲜的。 铁镜太后没心思看这些。 耶律嗣…… 不对,准确的说是新晋父昏伯杨昏。 他只是一个孩子,虽然刚才在城外受到了屈辱,可是街道上的那些新奇的东西,明显更吸引他。 他端端正正的坐在马车里,可是他的目光一直在窗外乱瞟。 而伺候他们母子的宫女,则显得更加肆无忌惮,她们几乎没有掩饰她们那乡巴佬进城见啥都新奇的目光。 马车由北向南,绕过了半个皇城,到了驿站。 “到地方了,耶律铁镜,就委屈你在这里住几日。” 陈琳对铁镜太后没有一点儿敬意,甚至直呼其名。 铁镜太后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但她却没听出陈琳话中的其他意思。 直到她下车以后,陈琳出手阻拦准备下车的杨昏时,她才惊叫道“你要带我皇儿去那儿?” 陈琳拦着在马车上张牙舞爪的要下车的杨昏,淡淡的对铁镜太后道“去哪儿?自然是去他该去的地方?” 铁镜太后一愣,难看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陛下要见我皇儿?” 陈琳勾起嘴角,浅笑道“你说笑了,陛下每日里处理公务,繁忙的脱不开身,哪有时间见他。我这是带他去见另外一位贵人。” “谁?” 铁镜太后急声追问。 陈琳似笑非笑的道“自然是他的母亲。” 铁镜太后一愣,徒然瞪起眼,咆哮道“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 陈琳讥笑道“耶律铁镜,刚才你在门口,跟我将中原礼议,那我就教教你礼议。在我中原,家家户户的子嗣,皆以大母为尊。 若不是孩子的大母为你们求情,你觉得你们能走进这燕京城吗?” “大……大母?” 话说到这个份上,铁镜太后要是还不知道杨昏的大母是谁,那就太蠢了。 她有些迟疑,有些哀伤,脸色惨白。 她心里有些害怕,有些愧疚。 害怕的是,以杨七表现出的强横,难保不会将她儿子从她手里抢走。 愧疚的是,她就像是一个偷了人家丈夫的小三,如今被正房撞上了,她不敢面对。 然而,迟疑了许久许久,铁镜太后才发现,踏入这座燕京城以后,她就没得选。 诚如刚才陈琳所言。 在这里,杨七的意志就是天意,谁也不能拒绝。 “本……我能不能叮嘱孩子两句?” 铁镜太后脸色尴尬的道。 陈琳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铁镜太后走到了杨昏近前,安抚了正在张牙舞爪的他,神色复杂的颤声道“一会儿,他们会带你去见一位心善的妇人,你记住,一定要像对母后一样对她。而且还要称呼她为大母。知道吗?” “为什么?” 杨昏拧着眉头,撅着嘴,一脸不悦。 铁镜太后不愿意解释她抢人家男人的事情,只是强硬的吩咐儿子,道“母后说过的话你一定要记住。如果你敢惹她不快,不仅母后会揍你。你父王也会揍你。” 杨昏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 陈琳见状,也不再多言,当即招来了跟随他而来的御前侍卫,护送着杨昏前往姑子庙。 有了御前侍卫如此彪悍强横的护卫,辽国皇帝的这銮驾,勉强才有了点銮驾的样子。 铁镜太后站在驿站门口,久久不语,也不动,哪怕杨昏的车架消失在了她眼中,她也不为所动。 陈琳引领着辽国皇帝的銮驾,一路兜兜转转,最后在燕京城内一个僻静的地方,停下车。 这一块,算是燕京城里唯一一处闹中取静的地方。 周遭的暗卫,足有上千人。 他们会将进入这里闹事的人一律驱逐出去。 一座清幽的庙宇坐落在这里。 门楣上橫挂着一张匾额,上书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姑子庙?” 感觉到銮驾停下以后,杨昏不自觉掀开了车帘,看到了门楣上的匾额以后,下意识的念叨了一下。 陈琳侧脸看向他。 杨昏目光有些躲闪,明显陈琳的跋扈,在他心里留下阴影。 陈琳看到了小家伙的反应,嘿嘿笑道“小家伙,你很怕杂家?” 杨昏闻言,倔强的挺直了腰板,嚷嚷道“我才不怕你呢。在我们辽国,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人,都会被处死。” “是吗?” 陈琳咧嘴一笑,低声道“那你知不知道,今天你进去以后,不把里面的人逗笑,你们辽国可能会死很多人。” 杨昏不屑的撇撇嘴,道“你吓唬不了我!” “吓唬你?” 陈琳摇头一笑,道“智狐殇倾子的大名,你应该不陌生吧?” 殇倾子的大名在辽国,能止小儿夜啼,杨昏如何能不知。 提到殇倾子,杨昏警惕的盯着陈琳,“你要干嘛?” 陈琳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没吓唬你。一旦里面的人不高兴,倒霉的可就是你们辽国。 殇倾子麾下的兵马,会随时杀进辽国。” “咕嘟~” 杨昏毕竟还是个孩子,被陈琳这么一叮嘱,他明显有些害怕。 以前的时候,他在父王和母后的保护中度日,根本不知道这世界有多残忍。 如今他自己面对一切,感受到实实在在的残忍后,心中有些胆怯,也是难免的。 “进去吧……” 陈琳甩了甩拂尘,让杨昏进去姑子庙。 杨昏瞬间忘记了对陈琳的胆怯,他下意识想拽着陈琳陪他一起进去。 陈琳看出了他的用意,叹息着摇头道“我没资格进去,里面还住着另外一个人,她不愿意看到我。” 陈琳口中说的是清欲。 毕竟,赵光义的死,陈琳在其中扮演着并不光彩的角色。 所以他没办法去面对清欲。 在陈琳的注视下。 杨昏一步三回头的进入到了姑子庙。 姑子庙里有一座大殿,三间厢房。 并没有太多植被。 唯一杨昏觉得惊奇的就是在大殿前,有一片良田,占地约有十亩左右。 一边种着绿油油的麦子,一边是菜地。 菜地里种着些许的瓜果。 那青翠欲滴的黄瓜、鲜嫩的韭菜、圆溜溜的大西瓜,让人看着很有食欲。 “你是杨昏?” 一道柔和的声音在杨昏背后响起。 杨昏猛然转过头,就看到了一个妇人站在门口,上下打量着他。 杨昏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他想起了刚才在门外陈琳的提醒,手忙脚乱的施礼道“小子正是杨昏……” 杨昏明显不经常施礼,所以他施礼的样子很蹩脚。 妇人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看的杨昏头皮快要发麻的时候,她才招招手道“过来,让我瞧瞧你。” 杨昏迟疑了一下,询问道“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 妇人晒笑一声,道“论及礼法,你应该称呼我一声大母。” 杨昏一脸惊愕的看着他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妇人。 以他的身份,接触的都是那些身份高贵的人,一个个衣装要多华丽有多华丽。 可是眼前的妇人,一身布衣,那里算得上华丽,用凄苦两个字形容,显然更妥当。 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她一句话,就能让人压着他到了这里,更能让那蛮横的燕国皇帝打开了燕京城门户,放他们母子进来。 第0907章 纷纷求情 杨昏不敢相信,可又不得不信。 他小脑袋瓜子百思不得其解,身躯犹如行尸走肉的走到了孟金榜面前。 孟金榜对他,似乎没有一点儿陌生,她很自然的抬起手,抚摸着杨昏的脸庞、脑袋,眼中充满了慈祥。 “是个好孩子,就是瘦了点。在辽国吃不好吗?” 孟金榜摸索着他,慈祥的问道。 杨昏一愣,猛点头,“每岁从各地征收上来的税负,全部都交给了燕国充作岁币,就这还不够,父王和母后还得削减宫里的用度,往进补贴。 要是少了一钱岁贡,那个守在辽国边陲的恶魔就会冲进辽国杀人。” 杨昏越说越苦,竟然当场落泪。 或许是因为之前过来的时候,铁镜太后特意叮嘱过他,他在孟金榜面前,生出了一些亲近感,很自然的在她面前吐露心声。 “好孩子,别哭别哭,到了这里,就跟自己家一样,不用在吃那些苦了。” 孟金榜抚摸着他的脑袋安抚。 杨昏重重的点头,他泪眼婆娑的看着孟金榜,低声道“你是我的大母?” 孟金榜浑身一颤,内心不平静的点点头。 虽然从没有人跟他讲过大母是什么,但是杨昏又不蠢。 一个‘母’字,足矣让他猜测出很多很多东西。 “好孩子,别在这里站着,随为娘进去,为娘给你找吃食,都是难得的好吃的,是为娘刚才出宫的时候,特地命御膳房的御厨做的。” “嗯嗯……” 一句大母,让孟金榜敞开了心扉对待杨昏。 杨昏被孟金榜牵着,进了大殿。 大殿门被撞开,大殿里的人不乐意了。 “姓孟的,你吃错药了?风风火火的,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一个美艳道姑,提着拂尘,杀了出来。 孟金榜一点儿也没客气的道“我儿子来了,还不把好吃的好喝的搬上来伺候着。” 美艳道姑见到杨昏也是一愣。 她上下打量着杨昏,撇嘴道“这就是你那个儿子?也不怎么样嘛。让我伺候他?他担当得起吗?就算杨延嗣来了,也担当不起。” 杨昏听到二人对话,明显有点懵。 杨延嗣是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敢直呼杨延嗣大名的人,杨昏还真没见过几个。 难怪刚才那个宦官说这里面有他不愿意见的人。 想必就是这位。 能在这燕京城里,直呼大燕皇帝大名,还过的如此滋润的人,明显惹不起。 该装孙子的时候,杨昏一点儿也不含糊,他果断低头向清欲公主施礼。 清欲公主见状也是一愣,然后撇撇嘴道“还算有点眼里……” 丢下这句话以后,清欲公主也就懒得搭理他们,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别理那个疯婆子!” 孟金榜安慰了杨昏一句,带着杨昏进入大殿以后,就四处找好吃的好喝的招呼他。 瞧着杨昏一个人坐在桌前,胡吃海塞的模样,她笑的很开怀。 皇宫里。 御书房。 杨七手里拿着一份奏疏,却迟迟没有翻阅。 等到那熟悉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杨七拿正了奏疏,假装在认真的观看。 “奴婢参见陛下……” 陈琳到了龙案前,躬身施礼。 杨七假装不经意的问道“见面了?” “是!” “朕四嫂的情绪如何?” “奴婢瞧着,四夫人挺喜欢那个孩子的。” “那就好。” 杨七终于有心思认真的看眼前的奏疏了。 陈琳见着杨七心神放松了,他会心一笑,并没有拆穿杨七的伪装。 他心里清楚,杨七绝不是担心杨昏如何,杨七只是担心孟金榜。 “奴婢还有一件趣事要告诉陛下。” 陈琳笑着说。 杨七一愣,问道“何事?” 陈琳弓着腰,笑道“奴婢在带杨昏去姑子庙的时候,耶律铁镜特地向杨昏交代,要让他称呼四夫人为大母。” 杨七缓缓放下了手里的奏疏,幽幽道“你怎么看此事?” 陈琳陪着笑脸道“奴婢哪敢乱议朝政。” 杨七瞥了他一眼,“朕不许后宫干涉朝政,却没下过宦官不得干政的政令。朕不喜用宦官,所以你们这一批人,算是燕国最后一批的宦官。 朕不怕你们结党营私,所以你在朕面前可以畅所欲言。” 陈琳一愣,感叹道“既然陛下吩咐,那奴婢就直言了。耶律铁镜如此忍辱负重,所图的恐怕不仅仅是岁贡。” “仔细说说……” “奴婢觉得,他们不仅想要攀着关系让朝廷免除他们的岁贡,还想借着朝廷之力,帮辽国休养生息。” 杨七咧嘴笑了,“那你说他们要是发现,他们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的话,会如何?” 陈琳会心一笑,“自然是气急败坏。” “哈哈哈……” 杨七朗声大笑,“朕就是喜欢看着他们气急败坏。他们越生气,朕越开心。” 杨七笑的很开怀,前所未有的开怀。 但是他却笑的有些早了。 仅仅过了三日。 就有人进宫帮杨昏求情。 挺着大肚子的杨延琪,一步三晃的进入到了御书房。 寇准就像是一个宦官一样,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他。 “皇妹,你怎么来了?怀着身孕呢,就别四处瞎折腾。更别拉着朕的宰相,给你当奴仆。” 正在翻阅奏折的杨七看到杨延琪的时候,也有些意外。 杨延琪在寇准搀扶下,微微向杨七施礼过后,坐下道“皇兄您是有多嫌弃我?” 杨七一本正经的道“很嫌弃……” 杨延琪气的差点没拿刀跟杨七大战一场。 眼瞧着杨七一脸戏谑的看着她。 她也明白了杨七在戏弄她。 赌气的瞪了杨七一眼后,杨延琪道“你嫌不嫌弃我,我也要来。” 杨七丢下了手里的奏折,道“说说吧,找朕所为何事?难道还想把耶律铁镜一行赶出燕京城?你跟寇准在燕京城门口闹的哪一出,朕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现在你想撵人,朕可做不了主。 母后已经全权接管了此事。 所以你要撵人,还是去找母后吧。” 杨延琪不满道“在皇兄眼里,我就是这么不讲理的人?” 杨七撇撇嘴,看向了寇准。 “嗯?!” 杨延琪瞪起了眼睛,也看向了寇准。 寇准苦着脸,无奈道“很讲理,很讲理,我就没见过比娘子更讲理的人。” 听到寇准的回答,杨延琪满意的点点头,挑衅的看向杨七。 杨七苦笑着摇摇头,指了指寇准,却没说话。 显然是有点埋怨寇准不争气。 杨延琪在一旁说道“我早就熄了撵人的心思,为了那么一两个贱人,脏了本公主的眼睛,划不来。今日前来找皇兄,另有要事?” 杨七意外的看向杨延琪,“你还有要事?” 杨延琪不满的撇嘴道“我如何不能有要事?” 这女人在寇府被宠的没边,已经越来越不讲理了。 杨七也懒得跟她计较,他揉了揉眉心,煞有其事的道“那你说吧,朕洗耳恭听。” 杨延琪闻言,正色道“皇兄,您能不能给那孩子赐一份俸禄。他实在太可怜了,在辽国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饿的瘦巴巴的,看着活像是街边的乞丐。” 杨七愕然瞪大眼睛,失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这是在卖国。” 杨延琪皱眉道“左右不过是一份俸禄而已,怎么就跟卖国扯上边了。皇兄未免有些太小题大做了。再说了,伯爵的爵位,可是您赐下的。 光有名号,没有俸禄,不符合礼法。” 杨七狐疑的看向杨延琪,又狐疑的看向了寇准。 他有点不明白,三日前还对耶律铁镜母子喊打喊杀的杨延琪,怎么突然之间转性了。 杨延琪看出了杨七的想法,她瘪嘴道“那孩子既然叫我一声姑姑,我这个当姑姑的就应该帮他讨一个公道。 您整日里坐在皇宫里,没去看过那个孩子,您是不知道他在辽国过的有多可怜。 那杏花饼、榛子酥,我平日里都吃腻了。 那孩子一个人,一口气吃了两大盒,狼吞虎咽的,我看着都心酸。” 杨七闻言,哭笑不得。 杨延琪这摆明了是被那个小家伙用亲情给征服了。 至于那个小家伙有多可怜,杨七是左耳进右耳出。 天下间可怜的人多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辽国自己不思进取,吃糠咽菜,那是活该,吃屎杨七都不会觉得可怜。 杨七微微板起脸,道“你走吧,朕不会答应你的请求。” “为什么?” “为什么?朕发出的俸禄,乃是燕国子民缴纳的赋税。朕不可能用燕国的赋税,去奉养一个外人。你给朕记住,纵然朕赐他杨姓,他依旧是一个外人。 而且,他身为辽国皇帝,入我大燕,一应事务,皆是国事,后宫不得干政,这是铁律。 朕希望这是第一次,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你再敢妄议朝政,朕就收了你入宫的金牌。” 杨延琪一脸惊愕的站起身,喊道“这明明是家事?” “那又如何?朕不承认他是杨家人。” “七哥,你怎么可以如此冷血,他可是你亲侄子。” “寇准,带她出去。” 杨七一声令下。 寇准抱着大呼小叫的杨延琪离开了御书房。 杨七皱着眉头,揉了揉眉心,叹息了一声。 从一开始,他就不愿意让这对母子进京。因为他早就料到,在血脉亲情的侵蚀下,肯定会有人为他们求情,只是杨七没料到,来的这么快。 杨延琪如此嫉恶如仇的人都已经被侵蚀,其他人只怕也快了。 其他人求情,杨七还能冷冰冰的应付回去,可是若孟金榜开口求情,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 一直伺候在一旁犹如石柱子一样的陈琳,似乎看出了杨七的烦恼。 他低声提议道“陛下,要不找个理由,出去避一避?” 杨七一愣,微微点头,“你说的有理。朕惹不起,朕还躲不起吗?” 然而。 在很多时候,人最怕什么,什么就会出现在你眼前。 杨七跟陈琳还没商量出躲藏大计的时候,孟金榜进宫了。 御书房里。 孟金榜墩身一礼。 杨七苦着脸请她坐下。 “四嫂今日到访,有何要事?” 几日不见,孟金榜眉宇间的愁容少了几分,脸上多了几分光彩,看得出杨昏的出现,对她而言,的确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孟金榜听到杨七发问,笑吟吟的道“嫂嫂此番入宫,是有一事相求。” 杨七明知道孟金榜会说什么,却依然佯装不知道“嫂嫂有何事吩咐?” 孟金榜笑道“嫂嫂想请七郎派人送杨昏一行回辽国。” 此言一出。 杨七有些愣,他原以为孟金榜会帮着杨昏求情,却没料到,孟金榜居然让杨七派人送杨昏回辽国。 杨七狐疑的看向了孟金榜,“嫂嫂所言当真?” 孟金榜点点头,笑道“嫂嫂知道,八妹今日找你为杨昏求过情,被你拒绝。嫂嫂瞧着娘、爹、三叔,都很喜欢那个孩子。让那个孩子再待下去,只怕找你求情的人会更多。 于其让七弟你为了这一件琐事操劳,还不如让他们尽快回国去,好了却却一桩麻烦。” 杨七叹息道“嫂嫂高义……” 孟金榜摇头笑道“嫂嫂一个妇道人家,谈不上什么高义不高义的。嫂嫂只是不想七弟为了此事为难。” 孟金榜顿了顿,又道“对了,嫂嫂还有一件事要求你。” “嫂嫂请说。” “吃斋念佛这些年,嫂嫂有些腻了。嫂嫂听说殇倾子麾下,尚有一副团正的职位空缺,七弟觉得,嫂嫂能否担当此重任?” “不行!” 杨七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猛然起身喊道。 他这下算是明白了。 孟金榜同样是在为杨昏求情,只是她求情的手段,明显比杨延琪要高明。 杨七盯着孟金榜,沉声道“嫂嫂喜欢那个孩子,为他求情,七郎可以理解。可是,让朕放过他们,断然不可能。 这不是家事,而是国事。 今日朕开一道口子,难免后面不会再开口子。 这一道道口子开下去,总有一天,它会变成一条宽敞的大河。 而辽国,会在这一条宽敞的大河里,越变越强盛。 我绝对不会养虎为患。” 第0908章 天家无情,帝王有情 叔嫂二人谈了许久,杨七终究还是狠心的拒绝了孟金榜的求情。 这让孟金榜觉得很意外。 一向对她几乎百依百顺的杨七,坚定的拒绝了她为杨昏求情,这让她清楚的认识到,为杨昏求情这件事,恐怕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孟金榜哀伤的离开了皇宫的消息,在极短的时间内传到了净宁宫、大长公主府、三王府。 净宁宫内。 正准备去御书房为杨昏求情的佘赛花,在听到了这个消息以后,停下了脚步。 她站在宫门口,几次踏出去脚,几次又收了回来。 老杨如同富家财主,侧躺在软榻上,手里端着茶碗,得意的笑道“老夫早说过,你们谁求情都没用,去了就会碰钉子。在这件事上,七郎绝不会答应你们的。” 佘赛花恼怒的跺跺脚,“那可是他亲侄子,他怎么能忍心看着小家伙过苦日子?” 老杨收敛了脸上的得意,抿了一口清茶,讥笑道“亲侄子?他叫你一声祖母,你就认了他是你亲孙子?他叫老夫一声祖父,老夫就得当他是亲孙子? 笑话! 杨家今非昔比,皇族的规矩能跟寻常百姓家的规矩一样? 七郎不点头,他就算是叫出花来,他也是一个外人。” 佘赛花凶狠的瞪了老杨一眼,低吼道“他是不是你亲孙子,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呵呵……” 老杨再次讥笑,“老夫心里清楚又如何,百姓们不清楚。你们只想着让七郎给你们一个交代,你们又有没有想过,七郎如何给百姓一个交代。” 佘赛花一怔,语气弱了三分,“我这个当祖母的,只想让孩子过好点,又没强逼着让他认祖归宗。” “嘿嘿嘿,你想让他过好点?那谁让忠义山的数万万忠魂过好点?” 老杨撑着软榻边上的扶手,坐起身,冷笑道“老夫今天告诉你一个道理,叫做天家无私事,天家无亲情。而我们杨家,就是这天家。” 佘赛花浑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大长公主府。 杨延琪愤怒的将一张圆凳踢了老远,紧握着双拳,骂道“七哥怎么能如此无情。” “你小心点,小心点,小心伤了胎气。” 寇准紧张这杨延琪的肚子,拉着她坐下。 杨延琪瞪着杏眼,质问寇准,“你说,七哥怎么能如此无情?” 寇准陪着笑脸,吧嗒着嘴,不咸不淡的道“天家无亲情,天家无私事。自古如此。陛下能允许他们母子进燕京城,已经算是最大的恩赐了……” “好啊你,你居然站在我七哥那边!” “没有没有,我就随口一说。” “你明明很认真。” “我没有啊……” “就有。” “……” 就在寇准给蛮横不讲理的杨延琪赔罪的时候。 三王府内。 杨三背负双手,踱步到了堂前,他看着院墙外那高大威严的皇宫,叹息一声。 “天家无亲情啊……” 杨家三嫂缓缓上前,依偎在他身旁,低声道“相公打算进宫去求情?妾身可听说了,一向在七郎面前百无禁忌的四妹,也碰了钉子。” “求情?我不会去求情的。虽然我挺喜欢那个孩子的,但是我更喜欢这个国家。如果他活着,哪怕他吃糠咽菜,我也不会多看一眼。可他如果被人欺负死了,我这个当三叔的就算违逆了圣旨,也得领兵去给他讨回一个公道。 这就是我唯一能做的。” 杨家三嫂叹息着点点头,说道“真是一段孽缘……” 姑子庙。 孟金榜踌躇的走进了庙门。 杨昏虎奔着扑进了孟金榜怀里。 经过了近几日的相处,他们母子已经结下了不小的情谊。 “大母,陛下答应了吗?” 杨昏在孟金榜怀里蹭了蹭,扬起脑袋,一脸希冀的看着她。 孟金榜心头一痛,不敢直视杨昏的目光,她神色黯淡的摇摇头。 杨昏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失魂落魄的耷拉着脑袋。 孟金榜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牵着他往正殿走去。 清欲公主乐呵呵的坐在正殿门口,瞧着这母子二人失魂落魄的模样,道“我早说过,你去了也是白去。何苦走这一遭呢?” 孟金榜羞红了脸颊,低声道“我以为七郎会给我几分薄面……” “给你几分薄面?你脸可真大。” 对于孟金榜,清欲公主没有任何敬意,她不屑的瘪瘪嘴道“你孟家当年也算是官宦人家,居然连天家无亲情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我瞧着你们杨家人成了皇族以后,还没弄清楚自己的身份。 一个个还当跟以前一样,有了事,求求情就能过去? 看来是杨延嗣那个白痴太纵容你们了,这才让你们看不清现实。” 作为了一个传承了两代王朝的公主,清欲公主远比孟金榜看得更清楚。 国是国,家是家。 当一个家族成为皇族以后,总是有人分不清这一点,从而导致闹出了许多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更有甚者,依旧依照以前大家族的习性做事,逼得皇帝不得不对自己亲人动手。 孟金榜又不是蠢人,清欲公主一番话,点醒了她。 她神色黯然的耷拉下脑袋。 清欲公主瞧着孟金榜黯然的模样,气不打一出来,她破口骂道“我看你们杨家除了那个白痴杨延嗣外,全部是一群蠢货。 左右不过是给这个小家伙添一些伙食用度而已。 你们这些人,每个月嘴里省出来一口,也够这个小家伙吃的。 你们完全可以不通过杨延嗣,给小家伙送去的。 杨延嗣还能拦着你们? 偏偏你们非大张旗鼓的去逼杨延嗣。 将一个简单的家事,上升到国事上。 你们就算有一个算一个的碰死在乾元殿上,逼得杨延嗣答应了。 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百官会不会答应,百姓们会不会答应,在燕辽对战中战死的那些亡魂会不会答应?” 清欲公主一番谩骂,孟金榜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眼中亮晶晶的看向她。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清欲公主一语点破了此事的根本,孟金榜再次看到了希望。 眼见孟金榜眼中泛着希望的光芒,清欲公主瘪瘪嘴,道“别这么看着我,现在你们就算是想暗地里给这个小家伙送东西,也晚了。” “为什么?” 孟金榜惊叫。 清欲公主冷笑道“你们没找杨延嗣去求情的时候,这件事还能算是私事。你们背地里干什么,百官、百姓们也只能私底下议论一下,不会出面阻止。 可是如今你们一求情,戳破了此事,闹得举国皆知。 你觉得百官、百姓们还能装聋作哑的看下去。” 孟金榜闻言,脸色煞白,她发现自己貌似干了一件蠢事。 清欲公主却懒得在搭理她,而是看向了缩在孟金榜怀里竖起耳朵细细聆听着她们对话的杨昏。 “小家伙,这些日子,你叔叔婶婶的叫的可真甜,把一群人忽悠的团团转。我还真不信你一个皇帝,会过的那么苦。 你各种装苦,逼着你的叔叔婶婶为你求情。 看似只要一些吃穿用度,可是一旦陛下下令,准了此事,就相当于间接性的承认了你这个侄子。 到那个时候,你完全可以仗着这个隐性的身份,背靠在燕国这颗大树下,发展你们辽国。 想法确实不错,计划也很好。 可惜了,太小家子气。 我若是猜的没错,这应该是耶律铁镜的主意。 所以,注定不能成事。 换做是我,我就顶着杨家后裔的身份,往皇宫门口一跪,绝食等死。 到那个时候,杨延嗣不答应也不行。” 顿了顿,清欲公主长叹一声,神色复杂的嘟囔了一句,“对自己的亲人,他很仁慈。对我,他却很残忍……” 清欲公主一席话,戳穿了杨昏身上所有的伪装。 这让杨昏显得有些不安、彷徨、慌张。 他终究是上京城长出来的幼狼,没办法跟杨家人一条心。 他一切讨好别人的伪装,都是带有目的性的。 心里接纳孟金榜这个大母,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对于杨家的其他人,他还接受不了。 虽然都是他的血脉亲族,但是在他心里,这些人终究是陌生人。 没有了伪装的杨昏,不愿意在姑子庙里多待。 杨昏强迫着自己陪着孟金榜吃了一顿便饭以后,就狼狈的逃出了姑子庙。 他有些害怕清欲公主,因为他发现自己在清欲公主的眼睛里,没有秘密。 一路在御前侍卫的护卫下,杨昏逃回了驿站。 跌跌撞撞的跑到了铁镜太后面前,一头扎进铁镜太后怀里以后,放声大哭。 铁镜太后显得有些慌,她发现儿子哭的前所未有的伤心。 她抱着杨昏,轻声安慰道“皇儿,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 杨昏趴在铁镜太后怀里,哽咽着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她。 铁镜太后听完了始末,脸色煞白。 一个姑子庙里的女子,能轻易的看穿她的谋划。 那杨七必然能够轻易的看穿她的谋划。 阴谋之所以能够屡见奇效,那是因为在阴暗的地方,它会以出乎意料的方式增长。 可当它暴露在人眼前以后,就会失去所有效用。 一朝落子,满盘皆输。 杨七既然看穿了她的谋划,那么绝不会上当。 这一点,铁镜太后比孟金榜等人看的要清楚。 作为一国之君,资敌这种事,杨七绝对不会答应。 事情发展到了这里,铁镜太后发现,除了清欲公主指出的那一条明路外,她貌似已经无路可走。 低头看着怀里哭的凄惨的儿子,铁镜太后有些心痛,她不忍心让儿子去皇宫门前绝食,她更不愿意让儿子顶着杨家后裔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 因为她的儿子,姓耶律。 辽国虽然已经被燕国压的穷苦不堪,但辽国没有灭亡,耶律氏依然是辽国的主宰。 一旦儿子以杨家后裔的身份出现在人前,那辽国还算是辽国吗? 铁镜太后抱着儿子,蹲坐在驿站内,苦思冥想了一夜,在思考破局的对策。 她不愿意这么轻易的认输,更不愿意看到辽国百姓们熬不过这个冬日。 当东方的旭日将金辉洒向大地的时候。 枯坐了一夜的铁镜太后声音沙哑的吩咐身边的宫娥道“去传本宫令,让使臣前往皇宫,递交国书,就说辽国太后、辽国皇帝,求见宗主国皇帝陛下。” 她打算见杨七,做最后一搏。 驿站内的使臣们接到了她的命令以后,快速去递交了文书。 很快,礼部就给了回话。 辽国使臣神色匆匆的赶回了驿站,低声对铁镜太后道“太后,今日只怕见不到燕国皇帝陛下了。” 铁镜太后凤眉一挑,沉声道“为什么?他不肯见本宫?” 辽国使臣迟疑了一下,叹息道“燕国礼部给的回话,说燕国皇帝陛下,一清早就去了城外,去看永乐公主。” “永乐公主?” “永乐公主就是咱们大辽的海靖公主……” 铁镜太后浑身一震。 “本宫……错了,错的离谱……” 杨七早不去看海靖公主,晚不去看海靖公主,偏偏在她求见的时候,去看海靖公主。 这说明,杨七依然是一个重情义的人。 只是从一开始,她就走错了门路,企图用杨昏身上的血脉当敲门砖。 却忘了,她曾经那个幼小的妹妹,在杨七心里,也有不小的分量。 “快去,准备车架,本宫要去看海靖!” 铁镜太后急忙吩咐。 而,就在铁镜太后准备车架的时候,杨七留下了庞大的仪仗队伍,仅带着彭湃、扎马合青木二人,上了山,到了海靖公主墓前。 他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老农,提着一柄镰刀,细心的收割者那又从墓穴四周冒出来的杂草。 等到清除了干净以后,他缓缓的坐在了海靖公主墓碑前。 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杨七拍着海靖公主的墓碑,叹息道“傻丫头,你才是最可怜的一个。我本以为,除了我以外,你那个姐姐,还能记得你。” 第0909章 谁无情? “可是我却没想到,她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政客。为了达到目的,她不惜用儿子当敲门砖。却把你这个妹妹,抛掷脑后。” 杨七嘲讽的笑道“她以为,我会看在同为杨家血脉的份上,被她的儿子打动。可是她却不知道,在我心里,你的地位,远比他那个儿子更重要。” “哈哈哈……” 杨七自嘲的一笑,“所有人都认为我重情义,所有人都觉得我会接纳杨昏。可他们却不知道,我的情义没那么廉价。 从血脉上,杨昏是我的侄子。 可是灵魂呢?” 灵魂,一个并不陌生的词,却代表着不同的涵义。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杨府七郎,如今燕国皇帝陛下。 可是又有谁知道,在此之前,他是谁? 所有人都在乎那个杨府七郎的感受,在乎燕国皇帝陛下的感受。 可是谁又在乎过,在此之前,那个名叫杨希的人的感受? 杨七抚摸着海靖公主的墓碑,嘲笑道“我欠你的,却不欠他的。” 杨七的心思,没人能懂。 纵然守候在一边的彭湃、扎马合青木也不懂。 虽然他们跟着杨七到此地,不止一两次,他们也听过杨七说过不少他们听不懂的话,可是他们真的不懂杨七的心思。 有些心思,杨七没办法跟人说,他就只能跟海靖的鬼魂说。 他心底里希望,海靖的鬼魂能够看到他所有的经历,听懂他说的话。 就在这时,山脚下出现了一些骚乱。 彭湃匆匆跑到了半山腰,了解了一下情况以后,回到了墓地前,向杨七禀报,“陛下,耶律铁镜带着杨昏,出现在山下,已经被神机卫拦下。” 杨七起身,拍了拍海靖公主的墓碑,低语道“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辞别了海靖公主的墓地,杨七在彭湃二人跟随下,缓缓走下了山。 山脚下。 神机卫的侍卫们举着火枪,将铁镜太后一行拦在外面。 铁镜太后脸色铁青的喝斥道“给我让开,我要见我妹妹。” 神机卫侍卫们不为所动。 他们是杨七身边的侍卫,保护的是杨七的安全,在没得到进一步的命令前,任何企图接近杨七的人,都会被他们打成筛子。 当杨七的身影出现在山脚下的时候,铁镜太后停止了喝斥。 她拉着杨昏向杨七施礼。 “辽国太后耶律铁镜,参见宗主国大燕皇帝陛下。” “……” 杨昏第一次见到他这位天下至尊的七叔,有点傻。 在他听过的传闻中,他这位天下至尊的七叔,身高八尺、腰围八尺,比罗刹还吓人。 他从小也是听着他这位七叔的故事长大的。 可是当他见到真人的时候,有些失望。 并没有他想象中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反而像是一个平凡的中年人,一举一动间,平凡的看不出一点儿强横的气势。 铁镜太后在杨七走近的时候,拉了拉失神的杨昏一下。 然而,杨昏依然错过了给杨七施礼的机会。 杨七的目光,就像是看陌生人一样,从他们母子身上掠过,一句话也没说,平静的走过他们身边。 铁镜太后暗中瞪了杨昏一眼,眼看着杨七就要离去,她冲着杨七的背影喊道“恳求陛下让开山道,让本宫上山,祭奠家妹。” 杨七脚下一顿,回过神,瞥了她一眼,道“你的目的,朕很清楚。朕不想看到别人在朕面前演戏。更不希望看到,有人在她面前演戏。” 铁镜太后脸色铁青,低声辩解道“本宫跟家妹姐妹情深,祭奠家妹,怎么能是演戏?” “那好啊!朕就给你两条路选。第一条,你去上山祭奠她,祭奠完了,即可离开燕国。第二条,随朕返回皇宫,朕跟你们好好聊一聊,你们的诉求。” 丢下了这句话,不等铁镜太后回答,杨七已经大步流星的离开。 御前侍卫们也迅速的撤离了此地,紧追着杨七脚步而去。 徒留下了一脸懵的铁镜太后一行站在原地。 杨昏拽着铁镜太后的衣袖,低声道“母后,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 铁镜太后看了看山坡上那依稀可见的墓碑,又看了看快要消失在她眼前的杨七。 她咬了咬牙,心里对海靖公主说了一声对不起。 然后,她吩咐身边的人,“追杨延嗣……” 而她的反应,彭湃早就派人监视者。 当她开始追赶杨七脚步的时候,彭湃已经将这个消息送到了杨七耳中。 “陛下,她追上来了。” 杨七背负双手,漫步在大道上,耳听着彭湃传过来的消息,唏嘘道“这人哪,总是喜欢干一些蠢事。能在一个坑里,栽倒两次,那就是蠢得不可救药。 派人快马回京,通知礼部官员,依照番邦朝贡的礼节,迎他们入宫。” “喏~” 铁镜太后这充满了政客做法的手段,泯灭了杨七心头对辽国最后一丝感情。 杨七也没有心思再以私事的名义,跟辽国拉扯。 既然她习惯以国事为重,那杨七就很有必要跟她公事公办。 回到了宫里的杨七,穿戴上了那象征着他帝王身份的龙袍以后,重新化作了那个威严的皇帝。 当他迈步进入到乾元殿的时候。 百官、铁镜太后、杨昏等人,已经在乾元殿内等候多时。 他缓缓坐在龙椅上,接受了百官的朝拜。 这个时候,杨昏才从他身上,感受到了那天下至尊的威严。 至少,在他的理解范围里,那些在辽国朝堂上,敢指着鼻子骂他们辽国所有人的使臣,在杨七面前,正以最谦卑的态度参拜。 接受了众人的参拜。 端坐在龙椅上的杨七缓缓开口,“辽国来使,所谓何事?” 铁镜太后拉着杨昏,对杨七道“恳请宗主国皇帝陛下,能免除我辽国岁贡。” “为何?” 杨七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的问道。 铁镜太后咬牙道“我辽国连年岁贡,百姓们已经苦不堪言。如今民间已经出现了易子而食的场面。再这样下去,只怕我辽国子民都会饿死。” 杨七淡淡道“易子而食,确实悲惨。但是于我燕国何干?” 铁镜太后沉声道“若非为宗主国进献岁贡,辽国也不会如此。况且,两国之间的岁贡,乃是数年前两国征战所致。 那时候辽国还不是燕国的藩属。 如今辽国既然已经成为了燕国藩属,就应该取消岁贡。” 铁镜太后此言一出,朝堂上的官员,有人点头表示赞同。 毕竟,燕国以前的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对待藩属国,除了每年进献的贡品外,并没有大批金银的岁贡。 铁镜太后这话,说的也算是有道理。 然而,杨七却淡然笑道“你说的那些旧例,乃是以前的朝代所立,而非我燕国所立。朕就是感念唐宋两朝时期,对你们这些藩属国太好,这才导致了养虎为患,让你们反咬一口。 所以,朕取消了这一道旧例。 朕可不愿意效仿他们,养虎为患。” 铁镜太后脸色一白,急声道“素闻中原乃是礼仪之邦,贵国如此咄咄逼人,有失礼议之道。” 杨七并没有回击铁镜太后,而是看向了百官。 “你们也这么认为?” 百官中,有人含蓄的点头。 然而,当他们看到了杨七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以后,立马开始疯狂摇头。 杨七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对铁镜太后道“我中原确实是礼仪之邦,但是这跟朕逼你们又有什么关系。你们有什么资格,让朕跟你们讲礼仪?” 铁镜太后被怼的,差点吐出一口逆血。 她咬牙颤声道“难道陛下就不怕,在您的威逼下,我们辽国分崩离析,那些新诞生的头领,侵犯你们燕国吗?” 杨七笑了。 “这是朕今岁听过最好听的笑话。朕厉兵秣马,但求一战。” 最后一句话,杨七说的是掷地有声。 百官听了,都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胸膛。 铁镜太后感受到了什么叫决心,也感受到了什么叫压力。 她已经辩无可辩,只能拉扯了一下儿子。 杨昏在铁镜太后提醒下,硬着头皮上前,颤声道“陛下,你这么做,会饿死很多人,包括我和我父王。” 杨昏稚嫩的声音,响彻乾元殿。 乾元殿上的百官,神色古怪的看看他,又看了看杨七。 杨昏打出的这一张亲情牌,毫无技术含量,甚至可以说很直白。 有关于他的身份底细,百官们早已一清二楚,就连后宫中的人沦陷在他的亲情下,百官也知晓的一清二楚。 然而,后宫却不能代表燕国。 能代表燕国的唯有杨七一人。 他的态度,将决定着百官们以后对待辽国的态度。 杨七瞥了杨昏一眼,淡然道“你是何人?” 杨昏一愣,百官们心里却一震。 铁镜太后拽着杨昏衣袖的手在颤抖。 杨昏的回答,对他们而言都至关重要。 若是杨昏承认了他是杨家子嗣,那么以后燕国的版图上,也许就要多一块,除此之外,燕国还会多一位顶级权贵。 可若是杨昏只承认他是辽国皇帝,那么他将终生无法再以杨家子嗣的身份跟燕国有任何交际。 杨昏也在颤抖,而且颤抖的很厉害。 铁镜太后并没有提醒过他,碰到了这种场面,该如何应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在杨七眼神威逼下,杨昏吞吞吐吐的道“我是辽国皇帝,耶律嗣。” 此话一出。 铁镜太后松了一口气。 百官们放下了颤抖的心,双手叠放在胸前,一脸淡然。 杨昏的选择,已经决定了百官们对待他们的态度。 “哦?” 杨七笑眯眯的道“辽国皇帝耶律嗣……看来朕刚册封的父昏伯,马上就要罢黜了。既然你是辽国皇帝耶律嗣,那么朕就以面对辽国皇帝的态度告诉你。” “你们辽国上下,就算是全部饿死,与朕何干?” 杨昏一愣,红着小脸结巴道“我我我……” 杨昏结巴了许久,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杨七瞥了他一眼,淡然道“看你年幼,朕就提醒你一句。朕不是你辽国的皇帝,没那个心情帮你们辽国富强。你们自己不争气,就不要祈求别人帮忙,更不要埋怨别人不帮你们。 更重要的是,不要指望你的强邻,能对你们手软。 国与国之间,寸利必争。” 杨昏张大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他有些不懂。 铁镜太后却听懂了杨七的话。 杨七以强硬的态度告诉她,想让燕国放过你们,没门。 杨七看了他们母子一眼,再次开口道“传朕旨意,明岁,辽国岁贡再添十万两。若是不能按时交割,就让殇倾子亲自去给朕取。少一个钱,朕扒了他的皮。” “噗通~” 铁镜太后瘫坐在了地上。 杨昏的小脸煞白煞白的。 “退朝!” 百官们再次施礼之后,杨七甩了甩衣袖,离开了乾元殿。 在这一场朝会中,杨七充分的展现了强国的霸道。 其他的皇帝增加岁贡,还要派出使臣互相商量一下,又或者威胁一下。 而杨七增加岁贡,一点儿也不商量,一点儿也没有威胁。 我要!你就得给! 不给就亲自去取! 铁镜太后母子,在御前侍卫的搀扶下,出了皇宫。 刚到皇宫门口。 铁镜太后猛然抓住了送他们出来的彭湃的手臂。 “他为什么如此绝情,他为什么如此绝情?他就不能给我们一点儿机会吗?我可是他四嫂?” 彭湃任由铁镜太后抓住他的手臂,他撇撇嘴道“陛下绝情吗?陛下一点儿也不绝情。陛下前前后后给过你两次机会。 可是都被你自己给错过了。 真正绝情的人是你,而非陛下。 还有,我大燕国可没你这么一位四王妃。 你是辽国太后,别乱认亲戚。” 铁镜太后瞪着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她颤抖着道“海靖!”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杨七给过她机会。 两次都是因为海靖,可她两次都错过了。 她此次出使燕国所仰仗的亲情牌,并没有错。 错就错在,她仰仗错了对象。 在杨七心里,海靖的地位比她儿子更高。 愧疚、不甘、彷徨,一口气全部涌上了她的心头。 第0910章 辽恒弱,燕恒强 明白了一切,铁镜太后羞愧难当。 她没有脸面再在皇宫门口纠缠,掩面回到了驿站,命人收拾了东西以后,立马驱车要离开燕京城。 她感觉自己在燕京城里多待一刻钟,脸面都烧得慌。 杨昏不明白他娘的羞愧,他有心去跟孟金榜等人道别,铁镜太后却没给他机会。 闷闷不乐的杨昏被塞进了銮驾里,硕壮的宫女驱赶着拉车的马,往燕京城外走去。 銮驾一路急行到燕京城北门口,被人拦下。 拦车的人,依旧是寇准。 銮驾上的铁镜太后看到寇准,一脸凄苦,在燕京城数日,她已经清楚了寇准的身份,“寇大人也要欺我母子?” 寇准背负双手,晃了晃脑袋,“坦白讲,我确实不怎么喜欢你们母子,但是我还没沦落到欺负妇孺的地步。之所以拦下你们,是有人托我送一些东西给你们。 托我的人,我一个也惹不起,所以只能冒着被陛下责罚的风险,前来见你们母子。” 听到寇准不是要为难她们母子,铁镜太后脸色缓和了几分。 “是什么东西?” 寇准向后招了招手。 七驾装的满满当当的马车出现在燕京城北门口。 马车上包裹着一层厚厚的兽皮,这是为了防止暴雨、暴雪准备的。 粗壮的兽皮绳,足足有婴儿手臂粗细,看起来很结实。 铁镜太后狐疑的看了看马车,又看向寇准。 寇准覆手而立,淡淡道“一些吃穿用度,是孩子们长辈的一片心意。” 一直躲在銮驾内偷听的杨昏,听到寇准这话以后,眼睛笑的弯成了月牙。 他迅速的攀爬到了马车车窗上,冲着寇准大喊,“帮我跟大母、姑姑、祖父祖母道谢。” 寇准淡然的脸上难得的浮起了一丝笑意。 “一定帮你带到。” 铁镜太后心里越发凄苦,从进入到燕国到现在,她做了很多,却没感受到一点儿善意。 而杨昏什么都没做,却得到了许多善意。 寇准又叮嘱了铁镜太后几句后,飘然而去。 铁镜太后苦着脸,吩咐闲着的宫女,驾上了其他七驾马车,一起往燕京城外赶去。 而就在距离她们不远的一座小楼上。 三个身份尊贵的女人,看着她们缓缓离去。 孟金榜依靠在小楼的朱栏上,双手紧握,眼中有一抹不舍。 “舍不得?” 佘赛花缓步到了孟金榜身前,紧握住她的手,一脸担忧。 孟金榜脸上浮起一丝难看的笑意,道“刚跟孩子相熟,我还没尽一尽当大母的责任,他就被送走了。再相见,还不知道何年何月。” 杨延琪捧着大肚子,在她们身后愤愤不平的喊道“七哥也太狠了,娘您怎么就不说说他呢。” 佘赛花白了她一眼,“为娘也想管,问题是后宫不得干涉朝政是规矩。在咱们眼里,他们母子进京是私事,可是在其他人眼里,他们母子进京就是国事。 既然是国事,为娘就没办法干预。为娘不能破了后宫不得干涉朝政的规矩。” “哼哼~” 杨延琪气的直哼哼,显然他对杨七的做法很不满。 哼哼了许久,杨延琪瞥向孟金榜,道“四嫂,咱们背地里给杨昏送了那么多东西,我七哥知道以后真的不会去追回来吗?” 孟金榜一怔,低声笑道“放心吧,七郎就算是想追,也追不上。” 佘赛花、杨延琪二人狐疑的看向了孟金榜,不明白在这个杨七主宰的国度里,孟金榜哪来的自信打包票。 孟金榜笑而不语,但是信心十足。 皇宫里。 杨七在得到了巡逻的武侯奏报此事以后,皱着眉头让陈琳、彭湃二人带人去追。 陈琳、彭湃二人,在三卫中挑选了一支兵马,风风火火的冲向燕京城外。 然而。 当他们穿过皇城边上的街道的时候,就被人拦下。 清欲公主背着一个竹笼,大大咧咧站在街道上,挡住了他们必经要道。 陈琳、彭湃二人面面相觑,一脸苦笑。 清欲公主瞧着他们二人,瘪嘴道“要么踏着我的尸体过去,要么让杨延嗣来见我。”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告知陛下。” 陈琳实在不敢面对清欲公主,他丢下了这句话给彭湃,策马狂奔回了皇宫去报信。 只留下了彭湃一人留在那里受清欲公主折磨。 燕京城里,有一个算一个,凡是能跟宋朝扯上关系的,几乎被清欲公主给骂遍了。 偏偏她身份特殊,没人能奈何的了她。 彭湃曾经在宋国的时候,在赵光义出钱兴办的学堂里读过书,这件事不知道被谁翻出来让清欲公主给知道了,清欲公主每次碰到彭湃,都那这件事说事。 骂的彭湃抱头鼠窜。 陈琳回宫以后,苦笑着对杨七道“陛下,咱们恐怕是追不成了,清欲公主把路挡住了。” “头疼啊!清欲那个丫头怎么掺和进来了。” 杨七揉了揉眉心,苦笑了一声,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朕增添了辽国十万两岁贡,让他们带一些吃食回去,就当是朕的赏赐了。 你去招彭湃回来,别留着他在那里挨骂。” “能让……能让扎马合青木去吗?” 杨七哭笑不得的屈指点了点陈琳,“那就让青木跑一趟。” 陈琳明显也是怕了清欲公主。 陈琳苦笑着出了御书房,告知了一声扎马合青木。 扎马合青木跨马找到了彭湃,召回了他。 辽国耗费了近大半年时间,出使燕国,谋划很大,却一朝成空。 辽国被增添了岁币以后,会变得有多不堪,杨七懒得搭理。 他只是派人送了一封长信给殇倾子,命他密切注意辽国动向,同时防备有人侵入燕国。 …… 时间一晃就到了年底。 陆陆续续的使节们运送着一车车丰厚的贡品进入到了燕京城。 上至百官,下至黎民百姓,看到了庞大的使节队伍以后,有些发懵。 燕国雄踞中原,四邻俯首,以往每逢年节的时候,均有朝圣的队伍进入到燕京城。 燕京城的百姓们早就见怪不怪。 今岁之所以让他们发懵,是因为今岁朝圣的队伍,足足庞大了十数倍。 运送到燕京城的贡品,也多了百倍之多。 许多百姓们没听过的番邦属国,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 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番邦属国? 哪里来的? 一下子勾起了百姓们的好奇心。 大家奔走相告,相互探听消息,终于被他们得知了真相。 这些多出来的番邦属国,大多是那些豪门大族出海以后建立的国家。 燕京城一瞬间,就像是油锅里泼进去了一瓢水,轰动了。 许多豪门大族相约在一起,互相探听消息。 当他们得知,杨七对此事不仅没有阻止和扼杀的意思,反而有种支持的意图以后,他们动心了。 几乎在一夜之间,燕京城里的豪门大族,有一大半就有了出海称王称霸的心思。 御书房里。 寇准愁眉不展的对坐在杨七对面,细细的将燕京城里豪门大族欲出海称王称霸的动向告诉了杨七。 杨七听闻此事,笑道“这是好事,你为何愁眉不展的?” 寇准瞪眼道“这些豪门大族,一下子全出海了,整个燕京城的人口,足足要锐减四成。其他地方的豪门大族知道此事以后,必然效仿。 一旦这些豪门大族全部出海了,全国境内的人口,就要大批量锐减。 人口锐减,相对的税负、农产、商户等等等等,都会跟着锐减。 而且这么多豪门大族出海,大批的金银也会外流。 咱们好不容易经营出的盛世,也会倒退不少。” “盛世?” 杨七苦笑道“这算什么盛世,距离盛世还差得远呢。虽然我大燕国地域辽阔,但是仍然有人饿着肚子。豪门大族出海,在你眼里是一件坏事,在朕眼里,却是一件好事。” “他们一个个的出海了,也省了朕对他们动手。余下的那些豪门大族,势力被削弱以后,孤木难直。朕刚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将掌控在他们手里的田亩刮出来,分给百姓。 如今一来,百姓们就会富足起来。” “至于人口问题,你不需要担心。朕不是一直没有停过鼓励百姓们生育这一项政令吗?前些日子,你不是还跟朕说,燕国的人口增长过快,需要压制。 如果豪门大族都出海了,不是刚好能解决燕国人口增长过快的麻烦吗?” 寇准惊恐的睁大眼睛,“您早就谋划好了?” 杨七撇撇嘴道“不然呢?朕闲着蛋疼鼓励百姓们生育?朕又闲着蛋疼鼓动他们出海?” “可是金银外流……” 杨七鄙夷的瞥了寇准一眼道“你眼皮子太浅。你何时见过朕做过亏本的买卖?他们能不能出海,朕说了算,不给朕一大笔钱,他们凭什么出海。 孔家圣人门庭,出海的时候尚且要给朕让出济州府数百万亩良田。 其他豪门大族,难道比孔家骨头还硬? 而且,就算他们出了海,要建国,能不能建成,那也得朕说了算。” “出来海您也能管?” 寇准更加震惊。 杨七随手从身后的书架上抽出了一卷文书,扔给了寇准,在寇准阅读文书的时候,他淡然道“已经在海外建国的势力,有一百三十二家。每一家在建国前,朕都会送这么一封文书给他们。 答应了文书上的要求,朕才会准许他们建国。 若是不答应,他们建国一个试试。 在朕的背后,不仅有强横的大燕做支撑,更有千千万万的豪门大族等着取而代之。 朕要灭了他们,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 只需要将他们所占有的土地许给其他豪门大族即可。” “嘶~” 寇准一边听着杨七的话,一边看着手里的文书,撅着嘴倒吸着冷气。 不论是杨七的话,还是杨七给他的文书,都让他觉得惊奇。 通过手里的文书,寇准能够轻易的判断出,杨七对海外这些新建立的国家的掌控力。 首先,杨七出具的文书上明确表示。 海外建立国家,必须得到燕国朝廷给予的许可。 没有得到燕国朝廷许可的国家,被称之为野国,在燕国征讨之列,同时其周边所有燕国属国,皆可群起攻之。 这几乎就把没得到燕国许可的国家,孤立在了门外。 他们不仅得防备着燕国随时攻伐,还得防备着四邻攻伐。 举目皆敌,燕国又如此强盛,他们不怕都不行。 再加上杨七还会不时的许诺其他豪门大族去取而代之,一瞬间他们的敌人又多出了一大堆。 因此,凡是能看到这一条弊端的豪门大族,无不争先恐后的取得燕国朝廷的许可。 杨七凭借这个手段,在海外诸国建立之初,就定下了主次地位。 而后面让海外诸国到祖庙里迎取汉家香火,就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他们是汉家苗裔。 而作为属国,每年向宗主国朝贡,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杨七仅凭一个名头,就把海外诸国,按倒在地上,一层层的搜刮。 除此之外,诸如各国在立国以后,必须开放本国,允许燕国商人、南国钱行、燕国钱行等入驻,简直就是放开了门户让杨七进去敛财。 最重要的是,各藩属国之间的征讨、皇位更替,都必须经过杨七的同意。 杨七推行的这一点,限制了汉家苗裔在海外互相消耗,他们想要扩大自己的国家,就只能向外扩张。 当然了,以上在寇准看来,都算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杨七以强硬的态度告诉他们,各属国建立以后,必须留下足够的地方,供给燕国驻扎兵马。 燕国兵马,经过了之前的装备更新,战斗力提升了不止一茬。 如今燕国的兵马,强横的发指。 火炮已经配备到了以营为单位,新式火枪已经装备到了全军。 可以说一支千人的兵马,就足以在一个海外岛国,称王称霸。 综合了杨七给出的公文。 寇准可以轻易的判断出,那些海外称王的藩属国,虽然占据了一大片又一大片的土地,可实际上受益最大的,依然是燕国。 军、政、财,三方面,燕国对他们均有掌控。 他们想不听燕国的都难。 “陛下……这,这全是您一个人想出来的?” 杨七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越过燕国,开始向海外伸出了掌控之手,掌控的还如此严密,由不得寇准不震惊。 杨七并没有回答寇准的问题,而是笑着说道“看到了朕的布置,你还担心那些豪门大族离开燕国以后,燕国会贫穷吗?” 第0911章 十年兄弟再相见 寇准猛摇头。 汇集天下之财供养燕国,燕国只会越来越强。 经过了杨七解释,寇准已经不担心豪门大族离开燕国以后,燕国经济滑落,但寇准仍有担忧。 “陛下,此前您为了避免养虎为患,增添了辽国赋税。如今又为何如此大方,放任豪门大族海外称雄。须知,这些敢去海外称雄的人也是野心勃勃之辈。一旦等到他们势大,必然反扑。难道您就不担心养他们为患吗?” 提到这个,杨七瞬间变得有些唏嘘,他幽幽的看着寇准,道“世界之大,旁人不知道,你能不知道。那一份地图虽然是朕泡制出来的,可是黄谷、王岩二人,已经通过了实际行动,证明了那一幅图是真的。 中原大地,在世界之林,只是偏距一欧。 为了治理这一片中原大地,我们已经耗尽心力,地方再无限扩大的话,我们根本无暇顾及。 那么多宝地,让那些蛮夷土著占着,还不如让咱们自己人出去称雄。 左右这肉是烂在了自己人锅里,而不是烂在外人手里。 我们与其费心费力的去开疆拓土,不如放手给他们,然后再从他们手里获得利益。 他们吃小头,我们吃大头,他们变强,我们会变得更强。 只要我们永远保持在最强的状态,谁有敢反扑我们? 朕从不害怕有人反过来攻打燕国。 朕之所以狠下心打压辽国,并非是害怕辽国反扑。 以辽国今时今日的实力,朕就算敞开了燕国财力帮他们,百年之内,他们也别想超过我燕国。 朕狠的是他们不争气。 一个个只想着盯着中原大地这块肥肉,却没想着出去觅食。 比一条家犬还不如。” 杨七一席话,让寇准听到了他的心胸,听到了他的胆色。 寇准暗自佩服之余,苦笑道“只要陛下您在位,必定会镇压四方,称雄称霸,无人可以撼动燕国的地位。臣就是怕后世子孙不争气。” 寇准顿了顿,迟疑了一下,咬咬牙说出了心里话,“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臣就冒犯在您面前说几句心里话。 臣是担心,这局布的太大了,后世子孙不争气。 丢掉了燕国这一片花花江山。 这历朝历代,无数先贤,皆喜欢求一个万世太平。 可是到达了您我这一步,心里都清楚。 万世太平只是一个笑话。” “呼……” 杨七吐出了一口浊气,心里突然想到了当初忽悠曹彬的时候,许下了千年曹家的诺言。 当时的杨七,只想着在西南那一片少数民族盘踞的地方,占据一块地方。 只要他效仿明朝沐王府的做法,完全可以让家族在西南那一片地方富贵千年。 只是计划远远赶不上变化。 杨七在一步步的逼迫下,踏上了帝位。 曹家也在利益的诱惑下,开创出了一片庞大的基业。 正如他刚才跟寇准说的那样,摊子铺的太大了,就不好守。 燕国能不能存在千年,杨七不敢保证。 纵然他有后世的许多支撑,他也不能保证。 “我们君臣,努力做到我们能做的就是了。至于这江山能不能代代传承下去,且看后世子孙自己的造化。我们只要让汉家苗裔屹立在世界之巅。不论燕国存在与否,汉家苗裔永远都是享福的那群人。” 寇准郑重的在一旁点头。 “我们需要一个专门管理海外事宜的衙门。” 杨七意外的看向寇准,笑道“你反应倒是快。管理世界,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朕之所以将这件事情告诉你,就是想要你帮朕出面。 如今朕信得过的可用之人,有你、苏易简、吕端、向敏中、吕蒙正、赵普几人。 赵普已经垂垂老矣,吕蒙正、向敏中、吕端三人也生出了许多白发,苏易简早年酗酒过量,身体很羸弱。 就只剩下你我君臣二人,还能继续熬下去了。” 寇准古怪的道“打江山靠武力,治江山,拼谁活得长?” 杨七乐了,“对!拼谁活得长。当年秦始皇若是能活长一点,刘邦那有机会建立大汉。刘邦若是能活的长一点,冒顿那厮又哪来的机会去欺负吕雉。李世民如果能够活长一点,武媚娘又有什么资格称帝。赵匡胤若是能活长一点,朕就得掂量掂量能不能吃下宋国。 所以,本事再大,要是能再活的长一点,足以改变历史。 而你我君臣,只要能活长一点,那就是改变历史的人。” 寇准拍着胸脯道“臣争取活到一百岁。” 杨七一愣,笑眯眯道“那朕得活到一百岁往上。” 寇准愕然。 杨七似笑非笑道“朕得看着你这个当姑父的,避免你成为权臣,抢朕儿子的江山。” 寇准闻言,哭笑不得。 君臣二人又聊过了一些闲话,寇准离开了皇宫。 翌日。 杨七一纸诏书出宫,罢黜了寇准宰相的职位,迁为鸿胪司主官,鸿胪司由鸿胪寺改制,专管外事,独立于两阁外。 苏易简调任回京,迁任燕国宰相。 值此万邦来朝的时候,接连调任两位重臣,引起了举国上下的纷纷议论。 然而。 两位当事人,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发声。 对于举国上下的议论,杨七也懒得理会,释道儒三家已经平息,再大的议论声,也翻不起大浪。 更何况,今岁,他要抽出更多的时间接见外使。 特别是大晋、大蜀两国的外使。 两国皆派出了重量级人物到燕京城,由不得杨七不亲自接见。 大晋外使是杨七的舅舅折御卿。 他刚到燕京城以后,就被佘赛花招入后宫,姐弟两个要一诉苦短。 大蜀外使乃是曹玮曹宝臣。 杨七特地在御书房里召见了他。 一别经年。 曹玮已经从当初那个跟在杨七背后马首是瞻的少年,蜕变成了一个独霸一方的中年人。 兄弟相见,格外亲切。 “七哥……” “宝臣……” 御书房内,二人相拥在一起,曹玮眼睛红彤彤的,弄的杨七也有些眼热。 剔除了所有俗礼,兄弟二人紧紧相拥了好久。 放开了怀抱以后,曹玮瞧着杨七,哽咽道“七哥,您老了……” 杨七拍打着他的肩膀,嗔怒道“胡说八道,你七哥我依旧是那风靡万千少女的翩翩少年,明明是你自己老了。” 曹玮也不生气,拽着杨七的手,沉声道“十年了,你我兄弟有十年没有相见了。” “十年了……” 杨七叹息一句,“时间过的真快,我觉得,当初你我在汴京城纵马狂奔,仿佛是在昨天。” 情到深处,曹玮动容道“七哥若是不嫌弃,玮依然可以跟着您。” “又胡说……” 杨七瞪起眼,“你现在可是大蜀的晋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以后甚至要主宰大蜀。我要是把你拉来跟我混,岳父大人还不冲到燕国跟我拼命。” 曹玮浑身一颤,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杨七一愣,目光在曹玮脸上停留了几秒,并没有追问曹玮为何会有如此反应。 因为他大概猜到了。 怕是他那个便宜岳父,并没有将皇位传给曹玮的打算。 大蜀国的皇位传承,那可是人家的家事,杨七硬要掰扯的话,也能自称一声曹家人。 但是,他的身份地位,却让他没办法去参加曹家的家事。 两个人很自觉的绕开了这个话题。 杨七请曹玮坐下,让陈琳准备了一桌酒菜以后,兄弟二人坐下边吃边聊。 从当年汴京城里的旧事,聊到了兄弟二人在南国的奋斗。 最后又聊到了曹家在占领了大理以后的作为。 曹玮提着酒壶,猛灌了一口,说道“当年我曹家拿下了大理,经您的提点,发现了不少金矿铜矿,可以说是一夜暴富。 然而,您却屡屡从我爹手里刮走金银。 每次我爹提到你,都恨得牙痒痒。” 杨七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瘪瘪嘴。 我搜刮你们曹家钱财,你高兴个什么劲? 曹玮仿佛没看到杨七古怪的神情,他自顾自的道“后来你立了燕国,再也没有从大理刮走金银,我爹脸色总算好看了不少。 我爹借着剩下的金银,招兵买马,几乎可以说是抽空了大理国内所有男丁,组成了一支又一支强军。 厉兵秣马的等待机会。 终于在您反攻宋国的时候,我爹看到了机会。 他命我率领兵马,兵出大理,直奔川蜀,拿下了整个川蜀。 占了川蜀以后,我爹将大理都城迁到了川蜀。 坐拥了川蜀以后,我爹的野心也开始起来了。 他得知你可以给我们火炮以后,立马从您手里订购了一批。 然后送到我手里,让我率领着兵马,挥兵向西,跟折家共分了西域三十六国,最终建立的大蜀。” 曹玮口中说出来的话,杨七基本上都知道。 开始的时候,杨七还以为曹玮在跟他讲述过往,可是听着听着,他就听出了不对劲。 他听出了一些贴近唐初历史的味道。 当年李渊称帝,李建成坐镇都城,李世民率领兵马,东征西讨,立下了赫赫战功。 曹彬现在就像是李渊,曹家大郎就像是李建成,而曹玮有点像是李世民。 这是要再演玄武门啊! 杨七吧嗒着嘴,试探的问道“你不服?” 曹玮一愣,苦着脸道“我没什么服不服的,当不当皇帝,我不在乎,我真不在乎。可是我大哥他在乎。他觉得我功高盖主,频频打压我手下的人。 三年时间,我手下的旧部,被他残害的残害,拉拢的拉拢。 我这心里不是滋味。 许多跟随我的老兄弟,他们不愿意投靠他,就被他用各种借口杀死。 那些都是跟随我征战十年的老兄弟,他们为我挡过刀,挡过剑。 我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我大哥残害。 我这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作为一个马上皇帝,杨七大概能够体会曹玮的痛苦。 眼睁睁的看着过命的兄弟一个个因自己而死,这种滋味比玩蛇缠身还让人痛苦。 杨七长叹了一口气,“李世民当年大概也是如此,所以他才选择了玄武门之变……” 曹玮惊恐的抬起头,“我没想过杀死我大哥,也没想过囚禁我爹。” 杨七瞥了他一眼,微微摇头。 没有杀死兄弟,囚禁父亲的决心,那么曹玮很有可能会在他大哥一步一步压迫下,被逼死。 看着昔日的兄弟去死,杨七有些于心不忍,他迟疑了一下道“我听说,你们大蜀的兵马,已经开始征战孔雀王朝了?” 曹玮一愣,沉闷的摇摇头,“有一座巍峨的雪山挡着,绕过雪山需要走很长一段路,甚至要从故南国借道。我爹可惹不起你。 所以目前只有少量的兵马到达孔雀王朝,并不能起到征战的作用。” 杨七忍不住笑出了声。 见曹玮幽怨的看着自己,杨七收住了笑容,他干咳道“你既然不想跟你大哥起干戈,那就去孔雀王朝吧。反正有那一座大山挡着,你只要能在孔雀王朝站稳脚跟,你大哥也奈何不得你。” 曹玮瞥了杨七一眼,低声道“去孔雀王朝的水路两条道,皆要经过您燕国的疆土,您能让我过去?” 杨七哭笑不得道“你我兄弟,我还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不成,借道而已。当年你在南国征战的功劳,足以让我给你开一条道。” 曹玮激动的起身,恭敬道“多谢七哥救命之恩。” “行了行了。我先跟你说好规矩,既然你要借燕国的路去孔雀王朝,那你在孔雀王朝的缴获,要分给我三成。” 曹玮脸色一变。 “您抢劫啊?!” 杨七吧嗒着嘴,“人情是人情,规矩是规矩。孔雀王朝遍地黄金,平白无故的让你拣去了,我收三成缴获,不过分。 再说了,你占据了孔雀王朝以后,可是要统治那里的。 我问你要的只是浮财。 孔雀王朝既然遍地黄金,那地下的黄金肯定多不胜数。 以后你完全可以驱使着本地土著,帮你慢慢挖。 相比起来,我还吃亏呢。” 曹玮迟疑了许久,咬牙道“好!我答应你!” 第0912章 同病相怜折御卿,粉雕玉琢曹国舅 一场国与国之间的借道征伐,就在二人杯酒交错间定下调子。 燕国付出了从大蜀国川蜀通往邕州、莽山、密札、汉城一线的道路,可以获得曹玮在孔雀王朝征战所得的三成战利品。 为了让曹玮尽快摆脱被逼死的局面,杨七在酒桌上,不仅答应了借道给他,还答应了一批二代火器给他。 比起燕国早前给大蜀国、大晋国的一代火炮,二代火器中,包含了便捷式轻炮、火绳枪、炸药包、土雷。 从装备上对比,装备上二代火器的大蜀国兵马,战斗力会比之前,强上百倍。 当然了,杨七跟曹玮关系虽然亲近,但他不可能让曹玮手下兵马的战斗力超过燕军。 燕军早已装备上了第五代火器,第五代火器包含更广泛,其战斗力比二代火器高出去了不止一茬,交割给曹玮的二代火器,还是之前神机军淘汰的。 随着武器不断的升级,武器装备的更新换代也加速提升。 每一次全军更换装备,都要消耗国库内不少钱财。 杨七就是通过这种二次利用的手段,将淘汰的火器出售给大蜀、大晋两国,来完成燕国军队武器更新换代。 概括为一句,就是用别人的钱,不断的加强自己的军备。 把更换军备的压力,转移到了大蜀、大晋两国身上。 当然了,大蜀、大晋两国也不是傻子,他们自然知道燕国在用他们的钱,不断增强自己。 但是火器的所有技艺,基本上都掌握在燕国手里。 虽然他们也曾经仔细派人秘密研究过,但是对于最根本的炼铁技术,以及火药的制作,仍旧处在最原始的阶段。 在他们没有将黑色火药蜕变成黄色火药的情况下,他们仿制出来的东西达不到燕国火器的威力。 而他们研发所需要的费用,远比他们从燕国手里购买火器要高昂。 在衡量了性价比以后,他们果断的放弃了研发,而是选择持续向燕国购买火器。 如此一来,他们对燕国的依赖性就会变强,至于燕国压力转移的手段,他们就假装没看见。 值得一提的是,两国对于燕国火器制作的技艺虽有窥视之心,但却从没有生出过盗取,或者购买的心思。 三国之间,算得上是一种由亲戚关系勾连起来的盟友。 盗取燕国火器制作技艺,很容易破坏这种同盟关系。 没有花钱购买技艺,是因为大蜀、大晋两国自觉的缘故。 大蜀、大晋背后的曹、折两家,都是从世家蜕变而成的,他们有一套自己的处世之道。 除非是趁火打劫,不然花钱从别人手里购买别人的核心镇国技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们就是了解这一点,所以才没有开口向杨七购买火器制作技艺。 杨七愿意私底下卖给曹玮一批火器,并不经过大蜀国官方,这对曹玮而言,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曹玮感激涕零之余,拉着杨七一起喝了许多酒。 直到把自己灌的两腮发红,晕晕沉沉的。 他婉拒了杨七的搀扶,咧着嘴笑呵呵的出了御书房,从御书房外带进来一个小家伙,扔到了杨七面前以后,就一头栽倒在地上,醉晕了过去。 小家伙只有六岁大,两尺高,穿着一身蜀锦,粉粉嫩嫩的脸蛋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带着一丝羞涩、一丝好奇,眨巴眨巴的盯着杨七。 “噢~” 就在杨七上下打量着小家伙的时候,倒在小家伙脚边的曹玮晕乎乎的张嘴,吐了一口,嘴里还冒着泡泡。 杨七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小家伙嫌弃的微微向一边挪脚,见杨七看向他,立马停住。 “陈琳!” 杨七低声喊了一声。 陈琳甩着拂尘,小跑着进入到了御书房,看到了躺在地上宛如死狗的曹玮以后,他脸上浮起了一丝苦笑。 “叉出去,扔到汤池了,给他好好醒醒酒。然后让人给朕收拾干净御书房。” 杨七瞧着吐泡泡的曹玮,一点儿也不掩饰脸上的嫌弃,几乎用吼一样的声音吩咐陈琳。 陈琳赶忙点头应承了一句,然后找来了宫娥清理地面,他让御前侍卫驾着曹玮离开了御书房。 侍卫们驾走了曹玮,宫娥们清理的御书房以后,也退到了门外。 御书房内就剩下了杨七跟小家伙两人。 小家伙看起来有点拘束。 杨七再次打量了小家伙两眼,迟疑的道“你……是个女孩子,还是男孩子?” 小家伙一愣,小脸有点泛红,他耷拉着脑袋,支支吾吾道“我……我是男孩子……” 小家伙虽然是男孩子的装扮,可是粉粉嫩嫩的,像是个女孩子一样害羞、秀气,让杨七生出了一些错觉。 杨七抬眼瞥了瞥门外,“刚才那是你爹?” 小家伙微微晃了晃脑袋,“我王叔……” 杨七皱起眉头,狐疑道“你不是他儿子,那他把你扔给我做甚?” 小家伙撅撅嘴,迟疑了许久,吞吞吐吐道“我皇爷爷和王叔说,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您就定下了我当您的弟子。 王叔这一次奉皇爷爷的命,送我过来拜师的。” 杨七闻言,有点茫然,眼神不停的闪烁,在搜索脑海里的记忆。 他什么时候说过要收曹家人为徒了。 细数曹家历史上有名望的利害人物,除了曹彬,就只剩下曹玮曹宝臣了。 曹宝臣已经被他调教过了,曹家还有谁能比曹宝臣更厉害,值得他亲手调教? 杨七狐疑的在小家伙身上瞥了几眼,把小家伙看的局促不安。 “你叫什么?你爹是谁?” 小家伙一板一眼的向杨七施礼,“回姑父的话,小子名叫曹佾,家父曹玘……” “姑父?曹佾?曹玘?” 杨七重复了一边他对自己的称呼,以及他口中的两个人名。 半晌,他愕然的看向小家伙,惊异道“你说你叫曹佾?” 小家伙不明白自家姑父为何会有这种反应,他迟疑着点点头。 “你居然是曹佾曹景休……” 杨七感叹了一句,抬手搭在了小家伙脑袋上,乐了。 刚才脑子一时间短路,居然把他给忘了。 从正史上论,这小家伙也就是个靠着妹妹富贵的幸运儿,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颂的。 可是从神坛上去论的话,这小家伙可是不折不扣的上八洞大仙之一。 曹佾曹国舅。 虽然杨七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多年,并没有见过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 可是调教一下神仙的恶趣味,他还是有的。 曹佾小小的身躯挣扎着,欲脱离杨七魔掌。 他不懂杨七为何叫他曹景休。 但是他讨厌杨七玩弄他的脑袋。 奈何他弱小的那点力气,连杨七一根小拇指都压不住,只能被人家一手抓着脑袋玩弄。 杨七也没有把小家伙欺负的太狠,只是恶趣味的弄乱了这位神仙的头发以后,就大方的对他道“去御花园,找你那几个兄弟去玩吧。” 曹佾如释重负,逃跑似的冲出了御书房。 曹佾走后,杨七刚回到龙椅上坐定,还没有坐安稳,就听到了一阵阵哭泣声从门外传来。 不等他开口发问,就看到了一个膀大腰圆、黑白发色相间的人进入到了御书房。 那庞大的身躯,哭的像是个月子娃一样,怪违和的。 “噗通~” 那人实实在在的跪倒在了地上,大声哭嚎道“外臣折御卿,参见大燕皇帝陛下。” 杨七吓了一跳,匆匆起身,赶到折御卿身边,扶起他,“舅舅,您这是干什么?虽然外甥现在是一国之尊,可在您面前,我还是外甥啊。 更何况,燕国早已取消了跪礼,您一个长辈跪我,我可是要折寿的。” 杨七扶着折御卿庞大的身躯起身,折御卿一双虎爪,抓住了他的胳膊,哀嚎道“七郎,舅舅活不成了!” 杨七哭笑不得的安抚着他坐下,问道“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您如今位居大晋国韩王,又是皇太弟,手握五十万大军,谁还能让你活不成。” 折御卿抓着杨七哭诉道“七郎啊,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在旁人眼里,舅舅这个大晋韩王,手握五十万大军,威风八面的。可实际上,舅舅我已经离死不远了。” 杨七愕然,沉声道“这话怎么讲?” 折御卿可怜巴巴的看向杨七,“舅舅跟你说了实话,你能不能收留舅舅留在燕国。” 瞧着一个比自己大两轮的人在自己面前哀嚎,杨七实在有些受不了。 他苦笑着皱眉道“你先说说看……” 折御卿哽咽道“你是不知道,折惟正那小子,心肠黑了啊。以前在府州的时候,舅舅我对他百般照顾,宠爱有加,他不是我亲子,可我待他如亲子。 可是自从他被册封为太子以后,在那些文官们蛊惑下,心肠就变黑了。 他看你大舅年纪大了,觉得我这个皇太弟是他登临皇位的威胁,所以就对我下黑手。 前前后后派了十六路杀手,一个个都奔着我的命来的。 最惊险的一次,我这条老命差点就没了。” 哭诉间,折御卿掀起了衣袖,露出了上面一个狰狞的刀疤,上面泛着紫黑色,还流着脓水。 折御卿指着伤疤,哭诉道“这是你舅舅我来燕京城的路上遭到刺杀留下的,若不是我手下的侍卫们拼命,我这条命恐怕就交代了。 那小子恶毒的很,连毒药都用上了。” 杨七也被折御卿手臂上的刀疤吓了一跳,刀口很深,明显涂有毒药,伤口处的恶臭,他能清晰的闻到。 “这可是要命的手段,怎么狠?!” 杨七惊叫了一声,喊道“陈琳,快快,传御医,过来帮我舅舅诊治。” 瞧着折御卿手上的刀疤和中毒的情况,再不拔毒,恐怕这条膀子就要废了。 折御卿苦着脸道“七郎,你一定要答应救救舅舅啊,你不救舅舅,舅舅这胳膊医不医,都没用了啊。” 杨七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舅舅,据我所知,惟正兄长是一个沉默寡言、刚直不阿的人。他怎么会做出这么阴狠的事情?” 折御卿当即瞪大了眼睛,哀嚎道“你是觉得我这个当舅舅的,故意演苦肉计,诬陷他吗?” 杨七尴尬的摆手,“那倒……那倒没有……” “你说那小子沉默寡言、刚直不阿,那都是以前,那小子装的好。如今他当上了太子,在那文臣们教唆下,本性暴露无遗。舅舅这伤口,就是最好的证明。” “额……如果真是如此,那我自然不会见死不救。以外甥如今的实力,庇护你留在燕国,量他折惟正再凶,也不敢在外甥面前扎刺。” “外甥啊!你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额……我不信佛,我燕国百姓也不信佛。” “……” 得到了杨七庇护的承诺,折御卿也不继续哀嚎了,神情缓和了许多。 在杨七的征召下,法海御医姗姗来迟。 “参见陛下……” “别讲那些俗礼了,快看看朕舅舅的伤口。” 法海拱手施礼后,让折御卿掀开了衣袖,瞧着那紫青的伤口以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狠辣的毒物……” 折御卿嘴角抽抽了一下,没说话。 杨七眉头紧皱着,问道“有没有得医?” 法海点点头,郑重道“有得医,不过得剜去手臂上一大片肉。” “那就动手吧。” 得到了杨七首肯,法海用两根银针封住了折御卿手臂上的痛觉,以及血脉,开始动刀子剜肉。 法海足足从折御卿手臂上剜去了三两多的肉,才剔除干净了他手臂上的剧毒。 然后洒上了一层止血生肌的粉末以后,又用草药填充了那个伤口,再用纱布包裹了伤口。 处理妥当以后,法海躬身一礼,离开了御书房。 虽然法海用银针封住了折御卿的痛觉,可是他依然疼的额头上直冒冷汗。 剜肉的时候,鲜血染红了他脚下的地毯。 瞧着那深深的伤口,殷弘的鲜血,杨七对他的话,再无半点疑心。 折御卿脸色惨白,嘴皮子哆嗦着,有气无力的道“七郎,舅舅刚才想了一下,你光庇护我一个人,只怕不妥。舅舅在大晋,还有上万心腹兄弟。 舅舅若是走了,他们留在大晋,一定不会好过。 若是他们被你那兄长残害致死,舅舅于心不安。” 第0913章 想坑大腿的胳膊 杨七闻言,有些发愣,这个说辞他怎么听着熟熟的。 不等杨七解惑,就听折御卿一脸悲苦的低吼道:“算了,七郎,舅舅还是不要你庇护了。看着那些跟随舅舅征战多年的老兄弟被残害致死,舅舅一个人独活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折御卿忍着痛,呲牙咧嘴的起身,拱手道:“舅舅这一次过来,就是看一看长姐,再看看你这个外甥。能在死之前,再看一看你们,舅舅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一次舅舅走了,或许就是永诀。 你要是有心,以后到了大晋,记得给舅舅烧一炷香。” 折御卿说的很凄惨,听的杨七心里怪难受的。 杨七叫住了准备离去了折御卿,道:“就没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吗?既能救下舅舅你,也能救下你那些兄弟。” 折御卿迟疑了一下,犹犹豫豫道:“也不是没有……舅舅就怕说出来,你会不答应。” 杨七眼前一亮,道:“却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折御卿点点头,“之前来的路上,舅舅确实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说说……” 折御卿说道:“七郎,你可知道外云州?” 杨七哭笑不得道:“这个自然知道,别说是毗邻我们燕国的地方,就算是距离燕国有千百里远的地方,外甥也一清二楚。” “那个地方如今被一些游牧的小部族占着。舅舅打算占领了那个地方,收编了那些小部族,让手下的兄弟们在上面过活。 外云州距离大晋疆土,中间隔着你们燕国的西夏、东晟两府。 有你在中间挡着,折惟正就算是手再长,也没办法加害于我。” “外云州,确实是一块好地方。我对外云州没有图谋,舅舅若是要,尽管去攻伐。” “这……舅舅也不瞒你,要去外云州的话,就要绕道从西夏、东晟两府外的野乞部族栖息地过去。路途过于漫长,山路崎岖。 舅舅率军叛逃出去的话,很有可能会被追上。 最重要的是,绕道的话,要将近夺走千里的路途。粮食方面,消耗极大。而且还要翻山越岭。 所以,舅舅想从西夏、东晟两府借道过去。” 折御卿说的真切,可杨七却微微挑起了眉毛,“又是借道?” 折御卿一愣,神色黯然了不少,他耷拉下脑袋,眼圈一红。 “罢了,七郎你要是有难处的话,就当舅舅没说。” 杨七瞧着折御卿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实在可怜,心里叹息了一声,也没多想,当即点头道:“谁说我不答应,我答应你了。 借道可以,不过你手下的兵马进入到了燕国以后,得守我们燕国的规矩,不得伤害我燕国的利益,更不得损害我燕国的平民。 不然我不能保证,我燕国的兵马会不会剿灭你们。” 折御卿大喜,赌咒发誓道:“七郎,这个你放心。舅舅就算是让他们自杀,也绝不会让他们损害你燕国一草一木。” 杨七点头道:“依照规矩,你率兵进入到了外云州以后,缴获的战利品,我要取三成。” 折御卿一愣,咬咬牙道:“这是应该的。” 杨七笑道:“不过你放心,我不白拿你的东西。我可以低价出售给你一批火器。” 折御卿眼前一亮,上前熊抱住了杨七,感慨道:“七郎,还是你疼舅舅,舅舅就知道没看错人。对了,这一次舅舅过来的时候,偷了两件宝贝,送给了长姐一件,剩下的一件送给你。” 说话间,折御卿大步流星的出了御书房,少顷便又回到了御书房。 手里多了一件兽皮。 兽皮的颜色很奇怪,远看是雪白色,近了以后变成了灰色,再近一些后又变成了白色,足有一丈长、五尺宽,油光水滑的。 最让人惊奇的是那狰狞的头颅,以及那一口闪烁着寒光的利齿。 折家也不知道请了那一位制皮高人,掏空了兽头里的骨肉,以棉花填充,却保持了兽头应有的本色。 杨七只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一件兽皮。 在他诸多珍贵的收藏中,能够比得上这一件的一个也没有。 “果然是珍品……” 杨七抚摸着那油光水滑的毛发,惊奇道。 长期以各种珍贵兽皮御寒,杨七对于兽皮,也有了一定鉴赏目光,所以他分得清兽皮的好坏。 “这是什么皮?” 杨七一边抚摸着,一边惊奇的问折御卿。 折御卿挠挠头,晃了晃头,“舅舅也不知道,舅舅只知道此物天下间仅有三张,一张被你大舅垫在龙椅下。剩下的两张全部被我偷了出来,一张献给了长姐,一张给你。” 杨七点点头,笑道:“那外甥就却之不恭了。” 杨七爱不释手的抚摸着皮毛,陪着折御卿聊了一会儿借道的细节,以及武器交割的款项。 到了晌午的时候,舅甥二人才分别。 折御卿离开以后,杨七就将兽皮铺在了龙椅下,自己坐上去以后,觉得特别舒服,手搭在那狰狞的兽头上,格外霸气。 “哇呜~” 一声稚嫩的咆哮声在御书房外响起。 那明显带有模仿痕迹,以及那熟悉的声音,让杨七猜到了在门外作怪的是谁。 少顷。 一个浑身雪白的庞然大物出现在了御书房。 若不是那庞然大物身下多了六个脚丫子,杨七还真以为有猛兽出没。 他微微摇摇头,叹息道:“这么珍贵的东西,太后怎么能让你们三个人拿着胡闹。” 话音刚落。 杨七就看到那庞然大物人立而起,眼神有些发愣。 潜藏在兽皮下的三个小家伙,本意是想吓唬一下杨七的,只是他们听到了杨七叹息以后,就知道吓不住杨七,于是放弃了这幼稚的举动。 当他们掀开了笼罩在身上的皮毛以后,就看到了目瞪口呆的杨七。 “北极熊?!” 杨七心里的震惊,可以说是无以复加。 难怪刚才觉得这兽头有点眼熟。 之所以刚才没认出来,现在才认出来,那是因为前世今生,杨七都没有见过北极熊的活物。 若不是兽皮下三个小家伙人立而起,亮出了杨七曾经在照片上看到过的招牌动作的话,杨七估计还得几天才能认识此物。 折家居然去了北极,还猎取了北极熊。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折家已经在整个北方称雄了。 什么沙俄之类的大概不会诞生了。 杨七之所以仅仅通过一张熊皮,就能肯定折家在北方称雄,就是因为这东西太难的。 难得到杨七都不敢去想。 折家能弄来这东西,不是仅凭一点点人力物力就能做到的。 他们至少得在距离北极不远,人类可以正常生存的地方,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而以折家如今的霸道,他们能拥有话语权的地方,基本上其他人差不多都被奴役了。 折家占据了整个北方,又跟曹家瓜分了西域三十六国。 论版图的话,已经不输给燕国,甚至比燕国还大了些许。 如此大的地方,需要很多人去管理。 折家这些年忙着征战,从去岁开始才搞内政,很明显负责管理的文官并不多。 而这个时候最信得过的,肯定是自家人。 而折御卿作为皇太弟,必定坐镇一方。 他的存在至关重要,折惟正又怎么敢害他? “中计了!!” 回忆折御卿进入到了御书房以后表现的种种,杨七感觉到了一丝演戏的成分。 历来,折御卿在杨七面前,一直都保持着长者风范,何时如此落魄过? 而且他从一开始,目标就很明确。 就是为了借道,才演这出戏。 外云州对燕国而言是一个鸡肋,可是对已经占据了整个北方而言的折家,却是一个不错的缓冲地段。 折家要是有了外云州在手,就能方便的掌控亚洲东北方那一块他们占领的土地。 当杨七揭开了折御卿演戏的真面目以后,他发现了,曹玮貌似西征孔雀王朝,貌似也是演戏。 之所以有此断言,是因为杨七发现,两个人的演戏的套路是一样的,就连说辞也是大相径庭。 明白了一切的杨七,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躲在兽皮地下的杨宗卫、狄青、穆桂英三个人,一脸疑惑的看着杨七,趴在御书房外,探出一个小脑袋的曹佾,也看着杨七。 杨宗卫在杨七难看的脸色中,壮着胆子问道:“父皇,什么中计了?” 杨七脸色一黑,自己丢脸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告诉小辈听。 “大人的事儿,小孩子不该问,出去玩去,记得把你们手里的东西还给太后,这东西金贵着呢。” 杨宗卫懵懂的眨巴着大眼睛,道:“这是祖母赐给孩儿的,舅爷送给了祖母三张,祖母留了两张御寒,多出来的这张赐给孩儿了。” “折御卿!” 杨七一脸怒火,差点没把坐下的熊皮给扔出去。 不仅被骗了,还被骗的这么惨。 一辈子都是他在骗人,现在被人骗了,他心里别提有多恼火了。 杨七咬着牙,低吼道:“陈琳,去给朕将曹玮、折御卿两人请过来。” 杨七那冷的掉冰碴子的声音,吓的小家伙们灰溜溜的逃出了御书房。 陈琳在门外应答了一声,去请人。 半晌之后,他苦着脸回到了御书房,“陛下,折外使被太后留下了,太后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等朝会上再说,让陛下您别打扰了他们姐弟叙话。 曹外使被太上皇拉着去燕京武院做指导,暂时抽不开身。” “哼!两个臭不要脸的,倒是找了好靠山。但朕就是那么好骗的吗?怕朕不答应你们借道,就给朕演苦肉计。你们以为朕金口一诺就完事了?你们敢坑朕,那就别怪朕不客气。 给朕召寇准。” 随着杨七的口谕传到鸿胪司,寇准整理了一下官服以后,匆匆赶到了御书房。 “臣寇准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杨七冷冰冰的说道:“朕今日送到鸿胪司的两封火器交易公文可曾收到?” 寇准一愣,答道:“曹外使、折外使,先后已经将火器交易公文送到了鸿胪司,臣查检过后,已经派人快马送去雁门关,相信两位外使归国的时候,他们所需的武器就能运到。” 杨七再问,“朕批复的公文上,可曾注明炮弹、子弹配属?” 寇准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公文,摇头道:“那倒没有……” 杨七嘴角勾起了一丝冷冷的笑意。 “那就好……从今日起,火器交易更改惯例,火器和炮弹、子弹,分开出售。” “那……大蜀、大晋的单子……” “照着新规则办!” “这……不太好吧?” 寇准脸色难看道。 杨七淡然道:“有什么不太好的,火器是火器,炮弹子弹是炮弹子弹,本来就是两件东西。依理就是分开卖的。 朕以前感念燕、蜀、晋三国情深,所以并没有细追此事。 可是如今国库空虚,百姓们嗷嗷待哺。 朕作为一国之君,岂能再因私废公,看着百姓们饿肚子。” 寇准嘴角抽搐了一下,并没有插话。 国库空虚这四个字,别人说出来寇准信,偏偏杨七说出来,寇准不信。 原因无他,此前更换军备,加强教育以后,腾空的国库,在万邦来朝以后,再次被塞满了。 作为世界规矩的制定者。 杨七定下的朝贡规矩,蛮横又霸道。 番邦属国进献给宗主国金银珠宝,价值必须超过一万金。 只能多,不能少。 多献金银珠宝的番邦属国,可以得到宗主国准许的扩张权,向外扩张。 在这个世界开发的初级阶段,海外称王的这些番邦属国的人,一个个挤破头的想扩张。 花钱能买到燕国准许的扩张权,他们恨不得把国库搬过来给杨七。 如此一来,各番邦属国进献的金银,就在成倍数增长。 最重要的是,杨七还规定了,献金超过一千万金,有资格从燕国购买火器,这更是刺激了那些海外称王的人,向燕国送钱的积极性。 然而,依照历朝历代惯例中的宗主国回礼。 不好意思,没有! 杨七用最强硬的态度告诉所有番邦属国,回礼是不可能回礼的。让你向燕国朝贡,那是看得起你。 总而言之,在扩张权和火器购买资格两项诱惑下,每一次朝贡,燕国都会赚的盆满钵满。 昨天才清点清楚此次万邦来朝送来的贡品数额的寇准,甚至燕国到底有多有钱。 所以杨七口中的国库空虚、百姓嗷嗷待哺,他一个标点符号也不信。 他可以肯定,肯定是曹玮、折御卿干了什么阴损的事情,惹怒了杨七,杨七才以如此阴损了法子对付他们。 看破不说破。 寇准在了解清楚了事情的缘由以后,躬身一礼。 然后他出了御书房,回到鸿胪司去施行杨七的命令。 御书房里。 杨七把玩着龙椅上的熊头,似笑非笑的自语,“跟朕玩心眼……不狠狠教训教训你们,你们分不清楚谁是胳膊,谁是大腿。” 第0914章 曹折两家的布局 事实证明,胳膊再粗也拧不过大腿。 曹玮、折御卿二人,虽然找到了大靠山,但是当他们拿到了寇准送去新火器交易规则以后,立马认怂。 曹玮率先冲到了御书房,向杨七坦白。 “七哥,兄弟我对不起你,骗了你。” 曹玮声泪俱下,站在杨七面前哽咽着。 杨七又岂会被他再次骗过,他白了曹玮一眼,没好气道“别演戏了,被你骗一次,我就已经惊醒了,你觉得你还能骗我第二次?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曹玮收起了哭声,可是眼眶里依旧有泪珠滚动。 上一次见杨七,他是假伤感,可这一次他是真伤感。 杨七更改了火器交易的规则,变相的让曹玮购买火器的价格提升了近一倍,他心疼,自然伤感。 然而,杨七对他的伤感,毫无怜悯之心。 曹玮痛心道“七哥,火器交易的规则,能不能变回去。” 杨七摇头,“朕乃是一国之尊,金口玉言,岂能朝三暮四。” “没得商量了?” 曹玮睁大眼睛,看着杨七。 杨七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也不是没得商量,不过有一件事,你必须跟我坦白。” 曹玮重重点头,“您问……” 杨七仔细的盯着曹玮脸上的变化,问道“你们曹家,对孔雀王朝的征伐,到底到了那一步上?” 曹玮一愣,犹豫了。 在杨七眼神威逼下,曹玮坦白道“已经派遣了两支兵马,近三千人到了孔雀王朝。他们仗着火器之利,先后拿下了九城,近一府之地,算是已经站稳了脚跟。 孔雀王朝的人,正在聚集兵马,准备反扑,据传回来的消息称,孔雀王朝的集结的兵马,有几十万人。 他们那三千人守不住,所以需要派遣大军过去。 少数人马绕道还行,可是大举进功的话,再绕道就有些得不偿失,所以才要从燕国借道。” “已经在孔雀王朝站稳了脚跟……” 杨七低声念叨了一句。 曹家既然能绕道派遣三千多人到达孔雀王朝,并且能夺下一府之地,这说明曹家谋划孔雀王朝已久。 而曹家敢派遣大军过去,这说明曹家有信心能够打败孔雀王朝的兵马。 曹家如此重视孔雀王朝,不惜派大军远征,这说明曹家肯定从孔雀王朝得到了不小的利益。 曹家如今已经拥有了一个庞大的帝国,却仍旧在不遗余力的向外扩张。 这种做法让杨七觉得有些心惊。 解开了身上的枷锁,放开了一切的束缚,汉家子的侵略性堪称恐怖。 曹家建立的大蜀国会不会因为急速扩张而分崩离析,杨七并不关心。 但是对于曹家这种侵略性,杨七表示支持。 一念至此,他瞥向了曹玮。 曹玮被杨七那古怪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 “既然你们曹家在孔雀王朝站稳了脚跟,如今又要派遣大军过去。这说明你们有拿下整个孔雀王朝据为己有的打算。 可孔雀王朝跟你们大蜀国之间,还隔着一座庞大的无法逾越的雪山。 两地分隔,你们如何做到一起施政?” 杨七疑问。 曹玮低声道“不敢欺瞒七哥,两地相隔深远,根本没有办法妥善施政。所以我爹的意思是,拿下了孔雀王朝以后,交给我管。 虽然两地以后皆属大蜀,但我跟我大哥各管各的。” 杨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曹家的做法,有点分封的意思,但是更多的是分割。 曹彬大概意识到,儿子能耐都大了,放在一个地方不合适,所以就分割了曹家。 等他死后,曹家大郎管一摊子,曹玮管一摊子,互不干涉。 古代的世家大族,基本上都是这么做的。 估计在曹彬看来,不论他儿子将来有多大能耐,蜀国强盛,还是孔雀王朝的分支强盛,都是他曹家强硬,都得共尊他当祖宗。 “岳父倒是想出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杨七赞叹了一句,又道“火器交割新规矩,我既然已经发了明令,那就不会再做更改。不过我可以在关税上,做一些免除,算是一种补偿。 这是我这个兄长的,能够给出的最大的让步。 毕竟,这件事最开始的时候,是你先欺骗的我,然后我才反手敲打的你。 做了错事,挨罚是肯定的。” 曹玮闻言,耷拉着脑袋,心里虽然有些不甘,但这却是他能够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 “多谢七哥宽宏……” “别谢了,你别在心里骂我就行。” “……” 曹玮拱了拱手,准备退出御书房。 走到御书房门口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苦着脸道“七哥,我不是有心要骗你的。都是折叔教我的。” “知道了……” 杨七摆了摆手,驱离了曹玮。 曹玮刚走没多久,折御卿后脚而来。 折御卿还没进门,就大喊大叫道“七郎啊,舅舅骗你了。可是这怪不得舅舅啊,都是曹家那个小子教我这么做的。” 杨七一听这话,脸就黑了。 曹玮、折御卿两个人,两套说辞,可是杨七却更信曹玮。 曹玮虽然有些小心思,可是本质上却没那么心黑。 折御卿不同,他本就是一个心黑的老狐狸,从送熊皮的说辞上就不难看出。 折御卿进入到了御书房以后,眼见杨七黑着脸,就知道他心中有恼。 当即,他苦着脸道“七郎,舅舅向你赔罪了,舅舅悔不该当初,听信了曹家那小子的谗言,欺骗你。咱们舅甥情深,你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怪罪舅舅吧。” 杨七很想冲着折御卿大喊一声舅舅,咱能不能要点脸。 可是话到了嘴边,他也没有喊出声。 他只是干巴巴的笑道“不会……” 折御卿当即心头一松,大大咧咧道“那就好……对了,七郎,早上舅舅接到了一封文书,说是火器交易变了章程。咱们交易的那一批火器,应该不会有何变动吧?” 杨七小逊了折御卿的脸皮,嘴角抽搐道“舅舅,公是公,私是私。新的火器交易章程,是朝堂上百官们商议过后定下的。我也不好随意更改。你的那些火器还没有出库,只能依照新的章程办。” 折御卿闻言,惊叫道“七郎,你,你,你这不是坑舅舅吗?舅舅可穷的很,就剩下的那点儿棺材板,这要是被你全刮走了,舅舅死后就只能暴尸荒野了。” 杨七翻了个白眼,幽幽道“舅舅啊,人心不足蛇吞象,整个北方已经被你们折家所占,幅员万里,远比我的大燕还辽阔。 你在我面前哭穷,你觉得有意思吗?” 折御卿脸色一变,干笑道“七郎,你在说什么,舅舅不明白你的意思。大晋又怎么能比得了你大燕。” 杨七抬手抚摸向了座椅上的熊皮,玩弄着那一颗狰狞的兽头,笑吟吟的道“这东西虽然被舅舅所猎,但舅舅恐怕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 折御卿一愣,哈哈笑道“舅舅怎么会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那是白熊。” “白熊?” 杨七咧嘴笑道“极北之地的白熊吗?七彩神光,可好看?” 折御卿脸色在变,他终于绷不住了,重声道“你在大晋安插了人手?” 杨七瞥了折御卿一眼,似笑非笑的道“难道舅舅你就没在我燕国安插人手。” 折御卿干咳了一声,默不作声。 折杨两家,早非昔日的大户,如今嫣然蜕变为两家皇族。 国与国之间,安插人手,再正常不过。 即便双方的关系很深厚。 杨七笑道“想要知道你们大晋在极北之地作为,我根本不需要通过手下的人,单单凭舅舅你送来的这一张熊皮,就能猜到。” 折御卿愕然道“你见过此物?” 折御卿很心惊,此物乃是折家耗损了近万奴兵,进入到极北之地所猎。 送到了大晋皇宫以后,折家找了不少辨认。 有人认为这是上古神兽,有人则认为它是白熊。 众说纷纭,到现在也没一个定数。 折御卿可以肯定,杨七没有去过极北之地,但他居然认识此物,这让折御卿如何不心惊。 “见到是第一次见,但是听却听了许久了。” 杨七把玩着手里的熊皮,笑道“此兽名叫北极熊,顾名思义,乃是极北之地才有的。极北之地苦寒,人若是进去了,几乎可以说是十死无生。 想要猎取此兽,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 折家应该不可能长途跋涉的派遣大军,去猎取此兽。 所以,此兽必然是折家向北扩张,扩张到了尽头,然后派遣兵马再去探路的时候撞上的。 我说的可对?” 折御卿尽管不愿意承认,可还是点头道“一字不差。” 杨七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折御卿再狡辩也就没有意义了。 杨七好笑道“折家能打到极北之地,疆土扩张的只怕不是一星半点。想必燕国北部的那一片土地,也被你们折家拿下了。 舅舅要借道去讨伐外云州,大概也是想将土地连成一片,便于管理。 我能知道,如此大的地方,折家准备怎么管吗?” 折御爱卿迟疑了一下,沉声道“我跟你大舅商量过,决定拆分折家。除了你兄长折惟正留在府州继承大统外,我和你其他的几位兄弟,会分割大晋国其他的土地。” “分封制?” “算是,但并不全是。分割以后,除了往常宗族祭祀外,各土之间,并没有上下归属关系,也不需要上贡。” “然后就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折家后世子孙,纵然出现一两个不成器的子孙,其他几个也能帮忙料理一下。互相帮衬,互相扶持,确保折家的江山长治久安?” 折御卿瞪大了眼睛,看着杨七,一脸难以置信。 半晌之后,他苦笑着摇头,“折家的一切,还真是瞒不过你。” 杨七摊开手,皱眉道“历史已经证明了,类似于分封制的手段并不靠谱,为何你们还要延用?谁会嫌弃权力大,难道皇帝集权制不好吗?” 折御卿苦着脸,道“太大了,地方太大了,大到从这一头,走到另外一头,需要一整年。一道政令下发下去,恐怕得好久好久以后,另一个地方才能够知道。 地方土族发生了叛乱,朝廷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 皇帝集权制固然能够体现出皇权至上,可是人的精力始终有限,管理不了这么大的地方。 于其以后被别人占走,还不如现在让自家子孙先占着。 大家互相扶持着,一方出了问题,另外几方也能帮忙。 如此一来,折家的江山也能传的长久一些。” 杨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折御卿突然咧嘴笑道“咱家子孙多,你大舅又催着你几个兄弟,使劲儿娶,使劲儿生。疆土打的再快,又怎么比得了人生的快?” 杨七哭笑不得。 舅甥二人,料到了最后,并没有再谈火器交易的问题。 双方既然把话题挑明了。 折家占据着那么大的土地,再扣扣嗖嗖的贪几个火器钱,会被人鄙夷。 送走了折御卿以后。 杨七也开始思考了起来。 折家打到了极北,曹家有向极西发展的意思。 杨七可以肯定,要不了多久,整个亚洲都会被汉家子征服。 而尝到了甜头的汉家子,绝不会止步不前。 雄聚了亚洲的汉家子,再去攻打其他地方,那自然是手到擒来。 他已经不需要再为汉家子雄聚地球而担心。 折御卿的话很实在疆土打的再快,哪有人生的快。 只要汉家子纷纷在海外落地生根,他们就会以最快的速度繁衍生息,壮大族群。 未来可期。 他只需要在一旁敲打着,别人他们走偏路即可。 剩下的时间,杨七觉得有必要好好打造一下燕国,有必要好好的跟自己的兄弟们聊一聊。 燕国要变好,自家兄弟也要照顾好。 曹折两家已经开始未雨绸缪了,他也应该未雨绸缪一下。 没有一个人可以保证,自己的子孙后辈全部是利害人物。 总有败家子或者野心家出现。 富不过三代这句话,就是最大的证明。 想通了这一点,杨七让陈琳招来了前来燕京城朝圣的几位兄长。 第0915章 拿儿子出气 “臣杨延平,参见陛下……” 步入了四旬的杨大,头上生出了许多白发,长长的胡须里也夹杂着些许斑白,他进入御书房以后,躬身施礼。 杨七一双有力的臂膀拖住了杨大,感慨道“大哥,今日是我们兄弟相聚,又不是君臣相见,不必多礼。” 上下打量着杨大,杨七唏嘘道“你瘦了,都撑不住蟒袍了。也老了,生了许多白发。” 杨大轻声一笑,“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必经的过程。为兄今年四十有三,头上也该生白发了。” 杨七拉着杨大坐下。 杨大道“不过你不需要担心,为兄的身体还硬朗的很,镇得住金陵的那些宵小。” “有大哥你镇守金陵,我自然放心。” 就在兄弟二人叙话的时候。 杨二、杨三、杨五、杨六四人,联觉而来。 四人进入到了御书房以后,齐齐向杨七施礼。 杨七上前,纷纷搀扶起他们。 兄弟六人坐定以后。 杨七瞧着兄长们,也是感慨万千。 昔日在汴京城的时候,他们兄弟或仪表堂堂、或偏偏少年,如今全部都步入了中年。 杨大消瘦,脸露老态。 杨二依然孔武有力,只是皮肤黑了不少。 杨三有些发福,像是个富家翁。 杨五满脸风霜,像极了草原人。 杨六常年在海上飘荡,即便是站在了陆地上,也会不自觉的摇晃身体。 吩咐陈琳上了一桌酒菜以后,杨七高举起酒杯,“我敬诸位哥哥一杯。” 兄弟们也没客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杨六在饮酒前笑道“七弟你是打算飞鸟尽,良工藏,准备毒杀了我们几个兄弟?” 话虽然这么说,可杨六端起酒杯的时候,没有任何迟疑。 显然这是一个笑话。 逗得大家纷纷发笑,唯有杨大哭笑不得的瞪了杨六一眼。 杨七放下酒杯,笑道“我可没有毒杀诸位兄长的打算,不过诸位兄长要是有谋朝篡位的想法,那就难说了。” 杨大五人闻言,皆是一愣。 杨七哭笑不得道“一句戏言而已,诸位兄长不必当真……” 事实证明,身份地位到了他这个地步,连说一句话笑话,也会被人认真聆听,全然做不到杨六那般肆意开口。 酒过三巡。 兄弟六人把话说开了,畅所欲言着。 互相分享着没见面的时候碰到的奇闻异事。 一直聊到最后,杨大将话头引入正题,“闲话说够了,聊一聊正事。七弟,你此番叫齐了我们兄弟,可是有什么要事要吩咐?” 五人看向了杨七。 杨七慢悠悠的吃着菜,道“如今出海已经成了热潮,纷纷有人在海外裂土建邦,诸位兄长如何看待此事?” 五人一愣。 杨五挠头道“七弟可是看上了海外那个地方,需要兄弟们率军去征讨?” 其他四人微微点头。 杨七放下筷子,摇头笑道“今早的时候,有人告诉我。疆土太大了,一个人就管不过来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眼下大燕已经超出了我能管理的极限。 若不是几位兄长帮衬,我怕燕国早就乱了。” 杨六狐疑道“那七弟你是什么意思?” 杨七请五位兄长再饮一杯后,徐徐将折、曹两家的做法告诉了五位兄长。 杨大五人听了以后,神色各异。 杨大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杨二几次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杨三干脆双臂环于胸前,侧躺到了椅子上。 唯有杨五脸色难看的道“七弟,你是不相信我们几个当哥哥的,所以想要分封?你若是害怕为兄将来位高权重,威胁到你的皇位,你大可夺了为兄的兵权,让为兄做一个富家翁。 但是为兄不想看到你用曹折两家的办法,伤我们兄弟的情谊。” 杨大四人纷纷点头。 杨七苦笑道“哥哥哎,你们误会了。我并没有不相信诸位的意思。我们兄弟自小一起长大的,谁是什么样子,我还能不清楚? 但是我们兄弟情深,不代表我们的后辈会跟我们一样。 就拿大哥来说,自从大嫂准许你纳妾以后,你已经纳了四房小妾,嫡出庶出的儿子,有三人。 虽然我已经取缔了嫡庶尊卑的礼法,可是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见效的。 双方之间有差别。 去岁的时候,太后将你们的子嗣接入了宫中。 我经常能看到他们。 由于太后对大哥家大郎的宠爱,导致了二郎、三郎,对他皆有芥蒂。 由小见大。 我们在的时候,后辈们肯定会和睦相处,可是我们一旦不在了,谁又能保证我们的后辈会和睦相处。 万一那天,他们被奸人蛊惑,为了我坐下这一把椅子,刀兵相向,自相残杀。 你们乐意看到吗?” 杨七一席话,说的很透彻。 杨大五人又不是小孩子,他们经历了很多,自然明白人心的不同。 权利的滋味有多么诱人,他们比任何人都体会的更清楚。 每年慕名投入他们王府中的文章、试卷、谏信,多不胜数。 为了权利,更有甚者自导自演了一出出自相残杀的好戏。 甚至,在杨七当时对付儒家的时候,有人向杨大献言,提出了以兄代弟的说法。 而他们的孩子,天生皇族。 从一出生就出现在了权利的金字塔顶端。 他们的孩子或许在他们教导下不会生出异心。 可是难保别人不会蛊惑他们。 杨七的话与其说是猜测,不如说是预言更为妥帖。 兄弟六人,一下子陷入到了死寂般的沉默中。 半晌。 杨五烦躁的叫道“难道我们真要效仿曹、折两家,另辟家业?真要是那样,我们兄弟就要分隔在各地,恐怕这一辈子再难聚在一起。 这么憋屈的事情,我不愿意干。 那些不肖子孙真要敢乱来,我就抽死他们。” 其他五人相视一眼,皆以苦笑对之。 他们心里都清楚,杨五的话,只是一番抱怨。 真要说出去了,一点儿威胁性也没有。 “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吗?” 杨六声音低沉的问。 其他人再次默不作声。 从古至今,多少聪明人都没能够解决皇族厮杀的问题,他们几个人又怎么可能想出来。 当然了,没有皇族的话,这个问题也许就不存在了。 但是,以杨家今时今日的地位,一旦离开了皇族的位置,等待他们的就是一场诛灭九族的灾难。 退是没办法退了,只能迎难而上。 杨七勉强笑道“海外的地方大得很,足够我杨氏子孙出去称王称霸。就算我们一直分下去,也不一定分的玩。 我的意思是,趁着我们还能走动,先把路趟平了。 等到那些小兔崽子们长大了,就把位置甩给他们。 然后我们兄弟顶着太上皇的名头,齐聚在燕京城里,安度晚年。 到那个时候,谁也没办法将我们兄弟分开。” “哎……” 杨六叹息了一声,“也只能如此了。” 杨五猛然起身,瓮声翁气的道“我有点想揍我们家那两个兔崽子了。” 杨二张了张嘴,“我也有点想……” 杨三拍桌而起,冷声道“反正那群小兔崽子都在后宫里,一起去吧。” 杨大、杨六站起身,哭笑不得的对视了一眼。 杨五率先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御书房,凶神恶煞的向门外走去。 杨二、杨三紧跟着离去。 杨大、杨六没说话,可他们也起身离开了御书房。 杨七嘴角抽抽着看着兄长们离开了御书房,他迟疑了许久,招来了陈琳。 “去后宫,把朕调教的那群小家伙带回来。” 陈琳疑惑的答应了一声,他有些不明白杨七这么做的用意。 陈琳下去以后。 许久许久以后,才带着一群小家伙们回到了杨七书房。 杨宗卫、杨乐之、狄青、穆桂英、曹佾,五个小家伙小脸煞白煞白的进入了御书房。 在看到杨七的时候,五个小家伙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 平日里欢快的穆桂英,此刻像是一个鹌鹑。 杨七猜到了缘由,并没有直言,而是假装一脸疑惑的道“怎么了,一个个像是霜打了的昆仑紫瓜,蔫了?” 小家伙们闻言,默不作声,只是耷拉着脑袋。 杨七只能开始点名。 “宗卫……” 杨宗卫浑身颤抖了一下,腿肚子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他眼中充满了惊恐,哀声道“父皇,孩儿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您别打我。会死人的……” 杨七眉头一挑,“你在说什么,朕有些听不明白。” 杨宗卫抬起头,仔细看着杨七,确实没从杨七身上发现要打人的迹象以后,当即打开了话匣子。 “父皇,您是不知道,王叔他们几个人都疯了。今日祖母赐宴,做了许多好吃的,让我们兄弟姐妹敞开吃。然后五王叔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进门向祖母施礼过后,拽着几个皇弟就往外走。 还没出门就听到了劈里啪啦的巴掌声。 不等祖母劝阻,其他王叔也跟着进来了,叫上了其他皇兄皇弟就出了祖母的宫门。 六皇叔最凶残了,他从御花园扯了两根柳条,编成了鞭子,抽的皇弟们哇哇大叫。 一个个都给打哭了。 九皇弟的屁股都给打肿了。 祖父跑出去劝阻。 大皇叔就说就说……” “大王爷说,当年您就是这么打我们的。然后太上皇就不说话了。” 穆桂英在一旁补充。 杨乐之几个人齐齐点头。 杨七嘴角抽搐着,“你们祖母没管?” 曹佾低声道“太后想管的,太上皇被大王爷劝回去以后,太上皇对太后说,老子打儿子,打一打也无妨,就当是防微杜渐了。太上皇还说……” 曹佾吞吞吐吐的。 其他几个小家伙也躲躲闪闪的,不敢说。 杨七一指杨乐之,“二郎,你说。” 杨乐之年龄最小,性格腼腆、憨厚,不太会说谎,听到了杨七让他说,他唯唯诺诺的道“皇爷爷说,当年就是打您打得少,您长大了才四处闯祸。” 杨七脸色有些难看。 眼见杨七变脸,几个小家伙也吓了一跳,害怕杨七也来一个防微杜渐。 杨七瞪了几个小家伙一眼,“朕才懒得打你们。要打也是等你们做错事了再打。” 几个小家伙闻言,赌咒发誓说以后不会做坏事。 乖巧的让人难以置信。 难怪人家说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是没有道理的。 虽然有点残害儿童的嫌疑,但是让他们心生惧怕,有所畏惧,在胡来的时候就会考虑考虑。 杨七若有所思的目光从几个小家伙身上掠过,几个小家伙吓的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杨七也懒得吓唬几个小家伙,他让小家伙们站着,自己在一旁独自饮酒吃饭。 过了没多久。 杨五爽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杨七对小家伙们摆了摆手,“出去玩吧。” 几个小家伙如蒙大赦,快速的跑出了御书房。 杨五神清气爽的进入到了御书房,坐在桌前,闷了一口酒,对杨七道“教训了那几个兔崽子一顿以后,心里舒服多了。” 杨七哭笑不得道“大哥他们呢?” 杨五撇嘴道“大哥心疼他家的儿子,下不去手,就跟六弟换了个手,让六弟帮他打。大哥家三个呢,我回来的时候,才打到二郎,估摸着还需要一会儿。” 杨七苦笑着摇头,“你们又是何必了……” 杨五撇撇嘴,“要不是为了他们这些兔崽子,我们兄弟以后也不会分隔几地。他们是没办法跟咱们兄弟一样和睦相处了,就只能教训教训,让他们涨一涨记性,以后也好记住我们的良苦用心。” “哎……” 杨五又叹了一口气。 没一会儿,杨大几个人也神清气爽的回到了御书房。 兄弟几人坐定以后。 杨七哭笑不得的问道“都舒服了?” 杨大老成持重的道“差不多了。” 杨六道“回来的路上,撞上了曹玮,他对于我们管教子嗣的手段很惊奇。说看着效果不错,回去以后在曹家也试试。” 杨七这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们几个打儿子出气也就算了,居然还向外人传授经验,让人家学习。 第0916章 出海弊端初现 棍棒教育,是中华固有的特色,古人们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所以杨大一群人揍儿子的事情,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 唯有在宫里作客的折御卿、曹玮二人,对此事很上心。 他们将这种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行为,当成了杨家独有的育儿经。 他们心底里暗暗记下此事,准备回国后将这至高无上的育儿经传承下去。 同样是打孩子,杨家兄弟打孩子能够打的让曹折二人推崇,确实有过人之处。 两个字。 够狠! 孩子们的屁股都被打肿了,一个个趴在净宁宫里如同幼虎哀嚎着。 若不是老杨一直劝解着,心疼孙子的佘赛花大概会提着梨花枪找到杨大几人,也教教他们什么叫做棍棒底下出孝子。 反正他们打儿子的时候没让老杨管,那佘赛花打他们,他们也得生受着。 兄弟几个人还不知道佘赛花已经生恼。 所以他们在御书房里聊的很惬意,一直从中午,聊到了傍晚。 杨家以后的路,也被他们摊开了,揉碎了,讲了一个通透。 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进食的时候,才感受到了佘赛花的怒火。 杨七吩咐陈琳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然而陈琳下去了许久,端上来的却是米糊、腌菜、硬邦邦的窝窝头。 在杨七恼怒的眼神中,陈琳苦哈哈的道“回陛下,奴婢让御膳房准备了一桌您跟几位王爷爱吃的菜,只是在让人端出来的时候,撞上了太后。太后说几位小王爷眼下还饿着,所以让人端走了那些菜。然后又吩咐了御膳房,给您几位准备了这些。” 犹豫了一下,陈琳又补充了一句,“太后还说,她让御膳房准备这些,是让您几位忆苦思甜。您几位谁要想吃好的,可以去净宁宫找她。” “呜呜……兄弟们,你们还别说,多年不吃这窝头,现在吃起来居然别有一番风味。” 陈琳话音刚落,杨大就抓起桌上金灿灿的窝头,吃的香甜,时不时还不忘给兄弟们分享一下心得。 杨七几人摇头苦笑,拿起了窝头也开始猛吃。 佘赛花吩咐了让他们忆苦思甜,他们就得忆苦思甜一下。 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看得出佘赛花此举的用意,于是乎陈琳帮佘赛花带过来的那一句补充的话,他们就当没听见。 刚教训了儿子们一顿,这要是去了净宁宫,佘赛花的耳提面命是少不了的。 当着小辈们的面被老娘训斥,太丢脸。 别说是让他们吃窝头了,就算是让他们吃铁,他们也不会去。 兄弟六人如同饿虎一样,扫荡了桌上的吃食,然后让陈琳收拾了残局。 他们坐下来继续商讨。 商讨一直持续到了第二日中午。 杨大五人离开了皇宫。 他们连今岁的大朝会都没参加,只是去老杨、佘赛花近前,磕了个头,就匆匆离开了燕京城。 没有人知道他们兄弟几个人商量了什么。 但是他们这种反常的举动,却引起了朝野内外的注意。 上至百官,下至黎民,议论纷纷。 他们怀疑休养生息了五年的燕国,恐怕会有大动作。 一些人猜测,燕国要北伐辽国,剿灭辽国残余。 众说纷纭。 但是基本上都跟军事挂钩。 毕竟,杨家兄弟,掌控着燕国近七成的兵马。 然而,在他们猜测中,日理万机,忙的脚步落地的杨七,此刻却懒洋洋的盘腿坐在火炕上,无奈的看着眼前站着满了御书房的小家伙们。 杨大五人虽然走了,可是他们家里的小家伙们,却给杨七扔下了。 用他们的话说,那就是他们都是粗人,杨七是家里唯一一个有大学问的读书人,孩子们交给杨七管教,将来一定会知书达理,不会干出什么坏事。 只是这小家伙明显有点多。 杨大家三个。 杨二、杨三、杨五三家皆是两个。 杨六家的显得有些单薄,仅有一个。 外加上杨七的两个儿子,两个徒弟,还有小桂英。 足足十五个小家伙,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瞅着杨七。 杨七不太会教孩子,所以看着这十五个小家伙,脑袋有点大。 陈琳躲在一旁捂着嘴偷笑,被杨七瞪了一眼,就立马板起脸。 眼瞅着小家伙们在底下小动作不断,嗡嗡嗡的像是一群小蜜蜂,杨七愁眉苦脸的以手扶额,“陈琳啊,你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陈琳侧身,低眉顺耳的道“陛下,您可以在宫里办一个皇家私塾,请一些有学问的先生,教导他们。” 杨七侧躺在火炕上,皱眉道“在宫里办一个皇家私塾不难,只是一味的腻在宫里,孩子们难免会多一些脂粉气。 男孩子就应该刚刚正正,阳气逼人,脂粉气要不得。” 陈琳脑袋一耷拉,“那奴婢就没啥法子了。” 燕国宫廷,杨七禁止了用宦官,所以除了陈琳这一批老宦官外,并没有其他宦官。 为了避免后宫生乱子,一律采用了宫娥。 也就是说,陈琳这一批宦官老死以后,宫里伺候人的,基本上都剩下了女子。 杨七不愿意看到孩子们沾染上脂粉气,那宫里自然就没办法待。 杨七下意识的看向了孩子们,“你们自己有什么想说的?” 孩子们闻言也是一愣,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唯有杨宗卫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父皇,孩儿想去立松堂读书。” “立松堂?” 杨七一愣,斜眼看向了陈琳。 陈琳小跑到了杨七身边,趴在他耳边低声道“就是陛下您安排的那几个小子读书的地方……” 杨七恍然,陈琳口中的那几个小家伙,他自然知道是谁。 不等杨七开口,就见穆桂英、狄青,也开口说要去立松堂读书。 杨乐之弱弱的说自己也要去。 曹佾跟在后面附和。 杨七有些意外的瞥了曹佾一眼,没料到曹佾短短几天,居然已经跟杨七等人打成了一片。 让孩子们去宫外读书,杨七并不反对。 让孩子们跟其他孩子们多接触,他们才会养成阳光向上的性格。 一位的在宫里闷着,反而会培养出一群心思阴沉的人。 而且宫外的磕磕碰碰,也能磨练他们。 只是在安全方面,杨七有些迟疑。 这一群皇子,在他眼里,就是一群小家伙,没有啥特异之处。 可是放出去以后,他们可就成了香饽饽。 那些喜欢钻营的人,一定会盯上他们。 在那些人的侵蚀下,孩子们想不变坏都难。 陈琳似乎看出了杨七的顾虑,他低声道“陛下可是担心他们的安全?” 杨七点点头。 陈琳笑道“陛下可以让他们隐姓埋名出宫去读书,自然会规避一些人。陛下也可以借着考教燕京城学府为名,在他们读书的地方安插一些人手,然后在让人暗中保护,安全方面自然不成问题。” “朕的兄长把孩子交到了朕的手上,那是放心朕,小家伙们要是有个好歹,让朕怎么跟兄长们交代。” 杨七提出疑问,陈琳赶忙闭口不言。 在解决孩子们读书的问题上,杨七犯了难。 他只能托着此事,不过年末的万邦来朝的大朝会,他却不能托着。 腊月二十八的时候。 在礼部主持下,一场空前规模的大朝会,在皇宫里举行。 万邦来朝的胜景引人迷醉。 光是使节入宫觐见的环节,就耗费了足足半日。 杨七并没有被这种胜景迷醉,在召见番邦使节的时候,他赞赏了一批,敲打了一批。让他们时刻谨记着他们的生死握在燕国手里,不要过度膨胀。 大朝会足足持续了两日,才落下帷幕。 大朝会后的除夕夜宴。 杨七在宫里有宴请了群臣,赏赐了一些财物,又帮臣子们牵线搭桥,做了几会红娘。 也不知道这些老家伙们是怎么想的,非要厚着脸皮请杨七赐婚。 新年休沐七日。 杨七一家人总算是清闲的坐下,好好的聚了聚。 新年过后,杨七在跟佘赛花、老杨二人商量过后,总算是下定了决心,让一群小家伙们去出宫读书。 也就是从那天起。 皇宫里少了一群玩闹的皇子,燕京城里多了一群生面孔的年幼的学子。 为了方便孩子们读书,又不让他们因为皇家身份让人攀附。 杨七在宫外帮孩子们安了一个家。 就在杨家四嫂和清欲公主寄居的姑子庙。 对于这一群小家伙们在姑子庙安家,杨家四嫂和清欲公主举双手欢迎。 自从杨昏离开以后,姑子庙里的欢声笑语再次多了起来。 不过,杨七也并没有放养了这些小家伙,每当休沐的时候,他都会会同寇准、向敏中,对孩子们加以考校和指点。 同时,孩子们每天放课以后,回到了姑子庙,也要接受一定的武艺培训。 时间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着。 朝堂上除了焦赞、孟良、殇倾子、杜青、穆羽等人的职位有所变动外,并没有其他大的变化。 当然了,民间的麻烦却很多。 随着更多人出海,出海所带来的收益,让燕国富庶,可出海所带来的弊端,也开始展现。 首先是人口方面。 大量的青壮外流,让燕国沿海地区,开始出现了许多只有老幼的村庄。 些许贼人也开始了作乱。 杨七跟寇准几人商议过后,终于下达了限制性出海的政令。 而限制出海的政令发出以后,民间也生出了许多反弹。 但杨七跟寇准两个人有点顾及不上。 因为八妹要生了。 八妹生产的过程,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理。 进入到了正月的后半段以后,八妹就有了生产的迹象,可是兜兜转转大半个月,八妹几次被抬进产房,几次又被抬了出来。 徐大夫过来帮忙诊治过以后,说情况不太好。 这让杨七跟寇准二人有些忧心忡忡。 眼见二月要见底,二人终于等不下去了。 杨七当即下令,召集来了燕京城里的所有大夫,到公主府复诊。 于是乎,一群大夫浩浩荡荡的汇聚到了公主府内。 而在这群大夫当中,有几个颇为显眼的人。 他们面容憔悴,脚步虚浮。 其中就包括法海。 “你们是医学院的大夫?” 杨七冷冷的扫过了几人,皱眉问道。 法海领头施礼,“回陛下的话,正是如此。” 杨七不悦道“你们怎么会搞成这样?让你们过来瞧病,朕看,你们得先给自己瞧瞧。” 法海在杨七面前不敢隐瞒,他坦言道“陛下,我等也不想如此。我等之所以弄成这样,是因为燕京大学堂的农科,种植出了一种从海外传来的药物,有麻痹精神的作用。 疑似麻沸散的主药。 我等几人亲身试了试。” “海外药物?麻痹精神?!” 杨七浑身一震,怒吼道“扎马合青木,给朕将他们全部抓起来。” 杨七突然生怒,吓了众人一跳。 扎马合青木率领着御前侍卫,当场拿下了法海几人。 法海愕然道“陛下,我等并没有犯错……” “你闭嘴!” 杨七怒吼一声,并没有再跟法海一行多说一个字。 他顾不得难产的杨延琪,率领着御前侍卫,冲向了燕京大学堂。 向敏中得知了杨七到访以后,赶忙跑到了学堂门口恭迎。 “陛下,您这兴师动众的,所为何事?” 对于杨七拉着脸到了燕京大学堂,向敏中也有些愕然。 杨七冷声道“朕交给你的那些种子都种在那里?” 向敏中迟疑了一下,道“城外的万亩棚园……” “走!” 随着杨七到了燕京城外的万亩棚园,燕京三卫也一起出动,围困了整个棚园。 燕京城的人不用猜也知道出了大事。 他们纷纷奔走着,围到了棚园边上看热闹。 而这一次,杨七却并没有向百姓们表现出他仁慈的一面。 他让兵马强硬的驱赶了围观的百姓。 而他自己,在向敏中带领下,进入到了棚园之中。 在路过棚园一处小道的时候。 见到了一个衣着单薄的学子,一个人提着木桶,如同一个老匠人一样,在修一条狭小的短路。 杨七瞧着那学子已经修成了三丈小路,微微愣了一下。 “看管起来。” 他丢下了这句话给扎马合青木,直奔向了棚园内。 扎马合青木率人捉拿了修路的学子。 第0917章 有失必有得 “果然是你!!” 杨七望着眼前一大片鲜艳的蒂花,怒目圆睁。 足足一亩地的鲜花,分外惹人瞩目,可杨七看到它们却像是看到了仇人。 而在鲜花另一侧的田地里,花朵已经凋谢了的干枯了的枯黄花蒂更惹眼。 杨七心惊的颤声问向敏中,“已经收割了一茬了?” 向敏中不明白杨七为何如此动容,不过他还是诚恳的点点头。 杨七怒声道:“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把散出去的那些,全部弄回来。我不论它藏在哪儿,都给我弄回来。任何人胆敢阻拦,诛九族!” 跟随杨七而来的人,皆心头一颤。 他们终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杨七称帝以来,很少施为诛九族的刑罚,可是一旦实施,那就是举国震惊的大事。 向敏中颤声道:“陛下,收割下来的种子大部分存放在学堂的府库,仅有一小部分被臣送到了医学院让法海试明用途。 此物并没有流落在外,陛下要销毁,即可就能全部销毁。” 听到向敏中这话,杨七放心了不少。 向敏中见杨七身上的怒意渐去,他试探的问道:“陛下,此物为何物?” 杨七张了张嘴,沉声道:“你可知道五食散?” 向敏中一愣,惊叫道:“腐蚀人心的毒物。” 杨七阴沉着脸,低声道:“它叫罂粟,是比五食散还可怕百倍的恶物。” “此物当全部焚毁,敢藏匿此物的人,应该全部诛九族!” 向敏中明白轻重,他心惊肉跳的狠声道。 “莎莎~” “谁?!” 就在向敏中说出诛九族的时候,那一片干枯的罂粟田里发出了莎莎声。 杨七虎目当即扫了过去。 然后就看到几个身穿燕京大学堂服饰的学子,从罂粟田里跳了出来,撒开腿往外跑。 杨七、向敏中皆是一惊。 杨七惊叫道:“全部抓起来,跑了任何一个,朕要你们的脑袋。” 御前侍卫虎扑而上。 几个学子又那是他们的对手。 少顷过后。 四个学子被尽数抓获,押到了杨七面前。 杨七冷声吩咐向敏中,“你的人,你问。” 向敏中吞了一口唾沫,颤声道:“告诉老夫,你们藏在这田里作何?” 四个学子颤抖着,一言不发。 扎马合青木猛脚一踹,其中一个学子趴在了地上,从他的胸口处,滚出来了几个罂粟球。 杨七眉头一挑,向敏中脸色煞白。 “你们是前来偷窃此物的?” 向敏中哆嗦着厉声质问。 其中一个学子知道藏不住了,噗通跪在地上,大声哀嚎,“山长,我们并非有意偷窃,恳求山长饶恕。” 杨七在一旁冷声道:“事到如今,你们还要假装不知,当这是寻常的偷窃吗?告诉朕,你们偷窃此物是从何时开始的,为何偷窃此物?有何人指示?” “说!” 扎马合青木很配合的抽出了刀子,饱喝一声,吓的学子们浑身哆嗦。 其中一人颤声道:“陛……陛下,我们,我们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们也没有偷多少……” 学子颤颤巍巍的讲完了过程。 他们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学子,其中有一个农科的学子,参与过种植罂粟。 在罂粟收割的时候,就偷了一个带回去。 然后他们学舍内有人是西北四府老卒子嗣,染上了抽烟的恶习,在听说罂粟似乎有麻痹精神的用途以后,就卷在烟卷里尝试了一下。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甚至,他们还将此物带去了城里的青楼教坊。 据说他们凭借此物,在青楼教坊内无往不利,就连那些个不招呼寻常客人的花魁,也成为了他们的玩物。 让人震惊的是,有人从他们嘴里套出了此物的利害,从他们手里购买了不少此物的种子。 “你们该死!” 杨七怒喝。 向敏中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他并没有开口为这四个学子求情。 因为他心里清楚,罂粟真如杨七所言,是比五食散还可怕的恶物的话,那他们四个将此物传出去的学子,万死难赎其罪。 杨七冷冷的吩咐扎马合青木,“押下去,送到监察司严审。” 扎马合青木拱手后,让人带走了四个学子。 杨七又招来了传令的近侍,“去传朕的口谕,让彭湃、陈琳,派遣出他们手下所有人马,给朕严查此事。但凡有一丁点此物落入外人之手,朕必治罪。” “再传朕旨意,让鸿胪司上下,即刻起严查进出口关防,但凡发现有人携带此物或者其他危险物品,全部押送到燕京城,由监察司审问。” “还有,传下去封口令,谁敢向外人泄漏此事,立斩决!” 帝王一怒,浮尸百万。 杨七一怒,风起云涌。 随着杨七的命令传下去。 整个燕京城的兵马都动了起来。 三卫的人马不够用,杨七又下令到了三王府,请杨三去城外调集了五万兵马入了燕京城。 一时间,风声鹤唳。 短短一日间。 凡是跟罂粟有过接触的人,几乎全被抓了起来。 散播出去的大部分罂粟,也被收拢到了棚园里。 杨七早已命人尽数取回了放在燕京大学堂仓库里的罂粟,还让人起出了田里种植的所有罂粟,一个根须都没有放过。 棚园外,摆放着密密麻麻的罂粟,站着满满当当上千人。 此物果然可怕。 这才短短些一个月有余,就有上千人涉及在其中。 幸亏杨七发现的早,这要是让它在民间流一圈,燕国会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敢想。 杨七冷冷的看着这一切,他静静的等着彭湃将最后一些种子查抄回来以后,一起解决。 然而,彭湃回来的时候,却带给了杨七一个坏消息。 “陛下,属下奉命追查此物,发现此物最后一批种子被倭国奸细所藏。属下追到了倭国使馆,被倭国使者拦下。 事关外事,属下不能决断,还请陛下示下。” 杨七咬牙道:“告诉他们,尽数交出此物,朕既往不咎。他们若是冥顽不灵,你就带人给朕杀进去,然后带着他们的尸体和此物过来见朕。” 彭湃愕然道:“陛下……这么做,会不会引起其他使臣不满。除了大晋、大蜀的使臣已经归国之外,其他藩属国的使臣还在京城。 咱们这么做,要是传出去了以后,怕对陛下名声不利。” 杨七虎目落在彭湃身上,斩钉截铁的道:“在这件事上没得商量,谁在这件事上跟朕作对,朕就杀谁。” 杨七心意已决,彭湃不再劝谏。 “喏~” 彭湃当即下去,带人去倭国使馆。 倭国使臣,拒不让燕国兵马进入使馆内搜查。 彭湃一声令下,率领着兵马杀了进去。 倭国使馆内所有人,被尽数诛灭。 举国哗然。 然而。 罂粟的种子依然没能全部追回来。 因为彭湃在查证的时候发现,有近半斤的种子,被倭国使臣派人率先运送往回倭国去了。 杨七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勃然大怒,“遣铁蹄四出,赶在倭国人回国之前,将此物给朕全部追回来。就算是追到了倭国本土,也得给朕全部弄回来。 少一丝一毫,朕就灭了倭国。” “喏~” 彭湃当即下去,发动了所有的暗子开始追此物。 杨七就在棚园里一直等着。 所有人陪着杨七在棚园内一直等着。 这一等就是七日。 燕国的铁骑,在倭国人登船之前,追上了倭国人,带回了最后的罂粟种子。 然而。 杨七的举动被有心人注意到了。 他们觉得能让杨七费尽心机查处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 于是乎,在铁骑送种子回燕京城的路上,遭到了不少埋伏。 当看到了护送种子归来的铁骑满身伤痕的时候。 杨七怒不可执。 “朕的燕国,还真不是铁板一块,居然有人敢阻拦朝廷的兵马。给朕严查,在这件事上,朕杀多少人都不在乎。” 追回了所有罂粟种子,密探们又开始追查截杀铁骑之人。 最终查到了一群胆大包天的裁撤的旧将。 杨七命人在棚园里挖了一个大坑,灌了半坑水,倒了十大车石灰,将那些贼人和罂粟,一起埋进了坑里。 历经半个月有余,此事才告一段落。 杨七也长出了一口气。 值得惊奇的是,杨延琪在这个时候诞下了一个男婴,母子平安。 杨七大喜,在赐下了许多赏赐以后,招来了寇准。 罂粟的出现,让杨七惊醒。 开海获利巨大,可是潜藏的危险却防不胜防。 杨七能查处燕国内的罂粟,却查处不了全世界的罂粟。 有关海关的建立,已经迫在眉睫。 而寇准作为鸿胪司专管海事的主官,这件大事自然而然就落在了他身上。 棚园里。 杨七在处理了罂粟以后,并没有急着离开。 而是一边跟寇准商量海关的事宜,一边将棚园里栽种的来自海外的物品一一做了辨认。 凡是杨七能认识的东西,他都给出了明确的指示。 诸如红薯、土豆、辣椒、玉米等产物,杨七在让燕京大学堂的农科教授们做了土地实验以后,就让他们推行往全国。 有这一批农产出现在民间,相信百姓们会变得更加富足。 至少在吃上面,不会再发愁。 而辽东数百万亩广阔的田地,种植出来的粮食,足以堆满朝廷的粮仓。 而其他一些诸如烟草之类的东西,杨七只是让农科教授们少量种植,并没有推广。 值得一提的是,杨七在居然发现他们培育出了橡胶树。 橡胶树可是有大用。 杨七让人因地制宜的耕种。 还有一些杨七辨认不出来的物种,杨七让教授们适量耕种,以便于观察。 当杨七辨认完了棚园里的产物以后,他跟寇准商量的海关的事宜,也商量完了。 然而。 杨七却没急着离开棚园,而是踏上了那一条他在入棚园的时候发现的小路。 已经凝固的水泥路,杨七踩在上面有些恍惚。 杨七一直有造出水泥的想法,但是他却一直忙的顾不上。 然而,他却没料到,有人竟然提早弄出了水泥。 那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学子,朴实的让人在他身上看不到一点儿亮点。 他是燕国最高学府里面的学子,应该算得上是燕国文化人中最骄傲的那群人。 可是他身上有点儿也没有骄傲的样子,反而像是一个经久的民夫,可怜巴巴的蹲在地上。 杨七在棚园里待了半个月,他就在这路边上待了半个月。 而他身边看押他的两个侍卫,也守了半个月。 他没有逃,也没有喊叫,脸上反而有一种认命的妥协。 杨七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 “你叫什么……” “刘亨……” “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听到杨七如此问。 刘亨终于抬起了头,他看着杨七的目光里透着一股子黯然,“我只想把路修好,我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都说我傻,说我笨,说我固执,甚至有人说我是托关系进的燕京大学堂。” “哦?” “因为他们觉得我用石头烧成的灰造路,有点傻,有点多此一举。同窗们笑我傻,教授们也说我傻。他们不愿意跟我来往,更不愿意跟我待在一起。 可是,我真的不傻!我觉得我比他们更聪明,只是不太会为人处世。” “你为什么觉得你用石头烧成的灰造路,不是愚蠢的举动,反而是聪明的举动?” “因为用石头烧成的灰造路,可以造出坚硬的像石头一样的路。这样朝廷每年就不需要一次次大费周章的修葺土路了。” “是吗?” 杨七蹲在了石灰路断裂的地方,随手扳下了一块,冲着刘亨扬了扬。 “似乎没你说的那么坚固。” 刘亨神色黯然的低下头。 杨七笑了,“或许你可以尝试一下,在石灰里面加上石子和沙子。那样的话,你造出的路会更坚韧。” 刘亨懵了懵,眼前一亮。 杨七再次笑道:“怎么想出了用石头造路?” 刘亨笑了,“因为我兄长在陛下麾下当过兵,当年他跟随陛下一起攻打过幽州城。陛下火烧幽州城的事迹,他经常跟我讲。只是我没学会火烧幽州城的智谋,反而对以火碎石产生了兴趣。” “那你知不知道,一旦朝廷采用了你造路的办法,将会花出去海量的财富。或许你那些同窗、教授,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说你傻。” 杨七盯着刘亨笑道。 刘亨乐呵呵道:“但是路修好以后,车马的速度变快了,朝廷会得到更多的收获。” “你说的没错,你果然比他们聪明。” “那是自然。” “那你可知道我的身份?” “草民刘亨参见陛下。” 杨七亲手搀扶起了他,笑道:“从今日起,你就不是草民了,而是朝廷委任了四品大匠官。” “臣多谢陛下厚爱。” “你不必谢朕,朕应该谢你才对。你在用你的坚持,造福燕国。倘若你在同窗们的嘲讽下,放弃了这条路,或许你就没机会出现在朕的面前。下次记得,别再用这种办法引起朕的注意了。你猜到朕会到棚园一行,所以就特地在这里修路,让朕注意到你。这种做法虽然不错,但是朕不喜欢。有好东西就大胆的往上进献,咱们燕国不黑暗。” “臣谨记陛下教诲!” 第0918章 刘亨带起来的发明热潮 天才是疯子,蠢材是傻子。 然而这世上,傻子总是比疯子多,于是乎很多时候傻子就成了统治者。 而疯子自然而然就变成了被针对的对象。 他们不是被扼杀,就是被强迫变成傻子。 刘亨就是一个傻子堆里冒出来的疯子。 没有燕国存在的话,刘亨这一类的疯子,大概会被强制的变成一个跟其他人一样只懂教条、墨守成规的傻子,也有可能在重压打击下,变成一个默默无闻的人。 祖先的聪明才智从不弱于人,只是因为有一群自认为聪明的傻子,总是对他们横加指责、横加阻拦、强力扼杀。 这才导致了在千年以后,我们被人欺凌。 杨七就是不想再重蹈覆辙,所以一直在为改制做奋斗。 前半段路,已经被他用血肉趟平,后半段路,需要刘亨这样的疯子帮忙。 杨七回到了皇宫以后。 刘亨从平民之身,一跃成为了四品大匠官的事迹,就有春风拂晓般,席卷了燕国大地。 许多官员们跳出来劝解杨七,说这不符合规矩。 他们并没有说错。 因为杨七做法,跟他亲自颁布的燕国官员考核制度相驳。 杨七一纸诏书出宫,告诉了所有燕国臣民,大匠官等类似的职务,并不列入朝堂,他们会分别供职在四大学堂,以及雁门关等地。 他们对朝廷做出的贡献,足以让朝廷供养他们到老。 那些跳出来劝解杨七的官员得知此事以后,纷纷摇旗硒鼓。 而那些潜藏在民间的疯子们,却动了起来,因为在刘亨这件事上,他们看到了被认可的希望。 一时间。 民间的疯子们纷纷拿出了藏了许久的研究成果,献给了朝廷。 杨七并没有让他失望,他亲自从雁门关调来了汤工等大匠,对民间献上来的研究成果做了评定,凡是利国利民的研究成果,杨七皆赐予了不同的匠官爵位,同时招录了他们到四大学堂内供职。 而在这期间,还有那么一小撮的人被悄悄的吸纳进了雁门关。 百姓们的智慧是无穷的。 在升官发财的激励下,一场发明研究的热潮,在燕国处处上演。 杨七就像是一颗青松,稳稳的扎根在皇宫里,看着一切变迁。 论知识而言,他脑海里的知识,应该能超过世上任何一个人。 发明创造的话,也没有人能比的上他。 可是人力有穷时,他管理一个庞大的帝国,就已经让他精疲力竭了,再去费心搞发明创造,会被累死。 而且他一个人的研究成果,远远比不上全民一起研究的成果。 他能做的,就是在适当的时候,用他庞大的知识储备,对一些他看着有用的东西,做以指导。 皇宫里。 杨七在摆弄一张燕京城的地图,地图很庞大,囊括了燕京城的每一个点,细小到一个小小的拴马石都体现在图上。 刘亨在一旁,拿着纸笔在写写画画。 “算出来了吗?” 杨七头也不抬的发问。 刘亨停下笔,望着最终得出的数字,艰难的吞了吞口水,“陛下……臣……” 仅仅说了三个字,刘亨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杨七抬起头,笑道“怕了?” 刘亨点点头,脸色发苦,“臣有些异想天开了……” “哈哈哈……” 杨七朗声大笑,提醒道“你只是一个大匠官,并不是朕的户部尚书,修建燕京城所需要耗费的钱财,不论有多少,都不是你应该在意的。” 刘亨低下头,沉默不语。 “说说吧,多少。” “修通沟通燕京南北的大道,总长足有一百三十二里,需要三百五十二万铜币。” 刘亨喃喃的汇报。 三百五十二万铜币跟燕国库存的金银比起来,仅仅是九牛一毛。 可不论是杨七,还是刘亨,他们的目的都不是仅仅只修建燕京的南北大道。 他们的目标是全国境内。 以燕京的花费为基数的话,全国的道路修建下来,所需要的就是一个庞大的天文数字。 “修!” 杨七拍着桌子一锤定音。 刘亨有些傻眼。 杨七淡然道“你把修路所需的工钱也算进去了吧?” 刘亨郑重的点头,“自从您制定了给征召的民夫们发工钱这一条规矩以后,朝廷不论做什么,人工费一直是大头。 再加上两餐的话,耗费更大。” 杨七沉吟道“刨去人工费的话,修路所需的钱财有多少?” “不到一百五十万两铜币。” “那就不要算人工费了。” “啊?陛下您要强征苦役吗?” “这个不需要你操心。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在燕京城外构建水泥坊。目前能烧水泥的只有你。修路所需要的水泥是巨大的。你必须把你的手艺传出去,尽快培养出更多烧水泥的人。 朕可不希望,到时候朕修路的人凑齐了,你的水泥却跟不上。” “陛下打算从那儿去凑人?” 刘亨好奇的问。 杨七抬眼瞥了他一眼,刘亨心头一颤,赶忙道“臣失言了……” “下去准备吧。只要尽快将燕京城的路修起来,才能让百姓们看到水泥路的便利。只有让百姓们看到了便利,朕才能将它推行到全国。” “喏~” 刘亨紧握着双拳,退出了御书房。 杨七背靠在龙椅上,疲惫的呼唤了一声,“陈琳……” 陈琳买这小碎步,出现在杨七身侧。 “陛下有何吩咐?” 杨七皱了皱眉头,陈琳一愣,赶忙上前帮他捶背揉肩。 “陛下,您已经有三日没好好休息了,您可要保重龙体。” 杨七享受着陈琳的揉肩,舒服的哼哼道“跟几位兄长比起来,朕受的这点累不算什么。对了,朕的兄长们都到了哪儿了?” 陈琳一边帮杨七揉肩,一边道“根据手下传回来的消息,大王爷已经驱船到了琉球,正在休整,休整过后会启航前往蒲罗中。 二王爷随着大蜀国的兵马,已经到达了孔雀王朝。曹家那边派人过来说,陛下如果要共分孔雀王朝的话,他们就会取消给咱们燕国的份额。” 杨七皱眉道“他们借道是借道,跟我们的兵马进入孔雀王朝,不能混为一谈。回信给他们,他们要是不愿意交出我们应有的份额,别怪朕派人生抢。” 陈琳笑着点点头,又道“三王爷已经到达了上京城外,跟殇倾子将军已经回合,正准备跟辽国商量借道的事宜。 五王爷已经全面的掌控了琉球,正在做下一步打算。 六王爷的已经攻克了济州岛,正在向倭国进发。” 杨七长出了一口气,问道“焦赞等人被擢升上来,接替了朕几位兄长的职位,没有闹什么幺蛾子吧?” 陈琳低声笑道“除了焦赞那个憨货闹着要跟二王爷去孔雀王朝意外,其他人都恪守着本分。” 提到焦赞,杨七无奈的摇摇头,“那确实是一个憨货,朕不理他,他就蹦跶不起来,朕要是搭理他,他就能翻天。” “朕回头修书一封,你派人给朕的几位兄长送去。朕要在燕国修路,需要很多人……” 陈琳迟疑道“没个具体的数额吗?” 杨七斜眼瞥了陈琳一眼,不悦的道“这种事,自然是多多益善,要啥数额。” 陈琳抬手拍拍嘴,自做惩罚。 “再派人给大蜀国和大晋国送信去,告诉他们,他们用不着的人,可以卖给朕。” “喏~” 陈琳领了命令以后就退出了御书房去传信。 在世人都被发明创造所吸引的时候,杨家兄弟悄无声息的已经踏上了征程。 这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事情,杨七越做越顺手。 他总是会用一件惹眼的事情,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自己在背后悄悄的干其他的大事。 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在极大的程度上,削弱朝野内外的阻力。 “父皇!” 就在陈琳退出去没多久,杨宗卫拽着弟弟,脸色难看的进入到了御书房。 “怎么了?” 杨七瞥了他们兄弟一眼,看出了他们中间似乎产生了纠葛。 杨宗卫埋怨的道“皇弟弄坏了我的木鸟?” 杨七看向了杨乐之。 杨乐之耷拉着脑袋,吞吞吐吐道“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飞起来……” 杨宗卫恼怒的喊道“你那是看看吗?你都给我弄坏了,那可是我费尽心机才做出来的上古木鸟。” 杨乐之低声道“我赔你……” “你赔得起吗?” 杨宗卫叫道“先不说那些珍贵的木头了,单单就是上面那几道先秦的符咒,你找都找不到一样的。那可是杜青叔叔帮我特地从一些战国古墓里弄的。” 杨七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自从创造发明之风盛行以后,杨宗卫也参与到了其中,他凭借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弄到了一本先秦时期鲁班著作《鲁班书》逐渐,想要研究出那能在天上飞三日而不落的木鸟。 当然了,这个小家伙并不是痴迷上了研究。 而是为了研究出木鸟,讨好穆桂英。 《鲁班书》这种奇书,特别是先秦竹简版的,被发现以后,杨七自然要一睹为快。 然而,纵然杨七见识广博,看《鲁班书》也像是看天书。 《鲁班书》前半段,还算正常,讲的是一些木匠工艺。 可后半段就有些神了,各种符咒,各种咒语。 如果不是出土的竹简做不了假,杨七都有点怀疑他拿的是一本道家书籍。 而对于其中木鸟能在天上飞三日不落的事情,杨七表示存疑。 然而,杨宗卫却对此深信不疑。 “朕觉得,你的木鸟就算完好,也不一定能飞起来。你自己捣鼓了两个多月,不是也没飞起来吗?弟弟弄坏了就弄坏了,朕明日让工匠给你再做一个。” 杨七为杨乐之开脱。 杨宗卫气鼓鼓道“可是没了符文,再好的木鸟也飞不起来。” “自己画一个?” 杨七提议。 杨宗卫给了杨七一个你仿佛在逗我的眼神。 杨七干咳了一声,撇撇嘴道“你的木鸟能不能飞起来朕不知道,不过朕知道有一种东西,肯定能飞起来。” 杨宗卫一听,顿时来了兴致。 “是什么?” “孔明灯。” 听到了答案,杨宗卫脸瞬间塌了。 他也知道孔明灯能飞,问题是不能带人飞。 杨七似乎看出了杨宗卫心中所想,幽幽道“小小的一个孔明灯,能够带一支蜡烛飞上天。如果它变大了以后,是不是能带人飞上天呢?” 杨宗卫一愣,眼前一亮。 然后他一句话也没说,丢下了弟弟跑出了御书房。 杨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对着有些茫然的站在那儿的杨乐之招了招手。 杨七将他揽在身边,低声笑道“受委屈了?” 杨乐之摇摇头。 “孩儿知道,皇兄的木鸟飞不起来。所以才给他弄坏了,让他别在木鸟上浪费时间。” 杨七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哥可是信誓旦旦的。” 杨乐之迟疑了一下,坦白道“一模一样的木鸟,孩儿跟曹佾做了足有七个,一点儿飞的迹象也没有。” 杨七意外的看着儿子。 他可是知道的,杨宗卫的木鸟,可是三番五次的求着曹琳,让曹琳吩咐宫里的匠人们做的。 而杨乐之从头到尾可没求过。 很明显那些木鸟都是他自己做的。 “朕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份天赋。” 杨乐之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轻声道“孩儿的天赋没有曹佾高,他一口气做了五个,孩儿研究了半天,才做了两个。” 虽然小家伙在夸奖别人,但是他明显对于杨七的表扬很受用,心里乐滋滋的。 曹佾在制作方面有天赋,这个杨七并不意外。 毕竟,没有杨七出现的话,曹佾也会变成一个技术性的人才。 只不过他那个技术是炼丹方面的。 如今明显的被拐带到了制造业。 见杨七在沉思,杨乐之小心翼翼的道“父皇,您刚才告诉皇兄的那个大孔明灯,孩儿能不能也试试?” 杨七收回了思绪,沉吟道“孔明灯这条路太漫长。先让你皇兄捣鼓去,你可以跟在他身边,观摩一下他失败的经验。等他失去了兴趣了,你再从他手里接过来,事半功倍。” 第0919章 辽国叛乱(补) “嗯~” 杨乐之乖巧的点点头。 在杨七四个孩子中,他算得上是最乖巧懂事的。 杨宗卫性格跳脱,是个待不住的人。 杨七的大闺女早就被他宠坏了,每天跟着穆桂英疯玩。 杨七的三儿子,如今还是一个一丁点儿大的小家伙,只能由他母妃伺候着。 杨乐之是一个难得的能静下心的学东西的,所以杨七不介意多指点他一些。 陪着小家伙又聊了一会儿,杨七打发他出去玩。 之后的一段时间内,杨七都在为构建燕京的水泥路忙碌。 修路就需要占地,而在新路没有修好前,老路还得使用。 所以杨七就没办法直接在老路的基础上构建新路。 对于水泥路的设计,杨七跟刘亨商量过,准备构建两丈宽,可容纳三辆马车并行。 在没有柏油的情况下,两丈宽已经算是极限。 再宽的话,很容易出现龟裂的情况。 水泥路是一个新的尝试,所以在修建的时候,并没有得到百姓的大力支持。 杨七不得不在占取了百姓的房屋、田地以后,给予一定的补偿。 拆屋还屋,占地陪地。 赔钱什么的是不可能的。 规划持续了两个多月。 在燕京城兵马的配合下,完成了所有的安置。 而修路的人手也被运送到了燕京城。 第一批修路的人手,由大晋国提供。 杨七在交割清楚了财物以后,大晋国就派人将修路的人手送到了燕国边军手里,再由边军押送到了燕京城。 当杨七看到这些人的时候,心里是五味杂陈。 这些被大晋国卖给燕国的苦役,居然是杨七当初送给折御卿的辽军俘虏。 折家人手很黑。 这些人在去府州的时候,还是一个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现在却变成了一个个皮包骨头的骨骼架子。 这些人在府州受了多少苦,杨七不愿意过问。 他要用这些人,要用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他不能眼看着这些人瘦下去。 在水泥还没有到位的情况下,杨七先养了他们半个月。 水泥到位了以后。 一场轰轰烈烈的修路工程也随之展开。 奠基的当日。 杨七亲临现场。 围观的百姓不少,可没有人看好朝廷的这一项举动。 许多人都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 修路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在主持了奠基仪式以后,杨七就将此事交给了工部衙门和刘亨两个人负责。 时间一晃又过了一个月。 一场邻国的战争,打破了平静的燕京城。 皇宫。 御书房。 彭湃奔跑着进入到了御书房,喘着粗气向杨七禀告,“陛下,出事了。” 杨七让彭湃缓了两口,才道:“发生了何事?” “辽国为了凑齐给朝廷的岁币,出兵搜刮了百姓,引动了百姓们叛乱。三王爷一行被堵在了辽国皇宫里。” 彭湃喘了两口气,急忙道。 杨七眉头下意识皱成了一团,“三哥怎么会出现在辽国皇宫里?” “还不是为了商量借道的事情。” 彭湃苦笑。 杨七脸色微冷,沉声道:“辽国叛军势力如何?” “遍地狼烟!” 杨七深沉的道:“看来辽国百姓,果然被压迫到了极点。不然也不可能奋起反抗。难怪一个借道的事宜,会商量这么久。很有可能是辽国早已有了叛乱的苗头,所以辽国朝廷才不敢答应咱们借道的事宜。” 杨七缓缓起身,踱步到了御书房的窗户前,背负双手道:“朕原本是想留着辽国,等狄青、穆桂英长大了给他们练练手。如今看来,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抢孩子们的玩具,朕还有点羞耻。” “罢了,朕回头再给他们另觅一个对手。传朕旨意,令燕国北部兵马,全线推进,由杨延光节制。传令给殇倾子,让他的人马活动活动,给朕拿下上京城。等到了北部兵马赶到的时候,朕希望他能够打开上京城的大门,让将士们长驱直入。 朕可不希望,北部的兵马到了上京城以后,看不到他们的主帅。” “喏~” 随着杨七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固守在燕国北部长城上的兵马,正式开拔。 时隔五年。 燕国兵马再次出动,引起了各方关注。 首当其冲的便是大蜀、大晋两国。 五年时间,大蜀、大晋两国兵马的实力在不断变强。 当两国的兵力突破了百万以后,他们自然而然的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三国虽然有亲戚关系,可真要到了争夺霸主地位的时候,亲戚关系就显得薄弱的可怜。 和亲戚关系比起来,霸主地位更重要。 它不仅代表着一种唯我独尊,更代表着一定的话语权和决定权。 燕国作为霸主国的时候。 大蜀、大晋两国,在燕国面前自然而然的会弱一头。 杨七给他们送书信的时候也会格外的硬朗霸道。 都是坐拥一国的霸主,没人愿意比别人低一头。 能压一头的时候,谁也不会退缩。 燕国北部近二十万兵马浩浩荡荡的压向了辽国。 经历了两次换装的燕军,已经全员装备上了火枪火炮。 火炮兵更是脱下了盔甲,换上了制式的布衣。 燕国的兵种也经历了一次蜕变。 步兵全部成了火枪兵。 除了保留了一部分的重骑兵做移动盾牌之用外,剩下的弓兵、盾兵、长枪兵,几乎都做了裁撤。 此番入辽,应该算是燕军更换了军备以后的第一战,所以每个人都很紧张。 然而。 还没有等到大军赶赴到上京城。 上京城外。 殇倾子率领的兵马已经对上京城发动了攻坚战。 上京城城头上,发动了叛乱的叛军早已在城墙上做了布防。 殇倾子却像是没看到一样。 在燕国的诸多将军中,殇倾子应该算是最早适应用火枪火炮作战的人。 他少了一条胳膊,废了武艺,所以他用尽了闲暇的时间,如饥似渴的苦读兵书,充实自己的作战能力。 经过了他不懈的努力,他终于将自己从一个战场上的猛将,变成了一个智将。 “火炮!” 殇倾子一声令下。 炮兵推着火炮进入战场。 上京城城头上的辽国叛军严阵以待。 却没料到他们任何的应对都是多余的。 上千门新式火炮一起发动了攻击,不是城头上的那些辽国叛军可以应对的。 纵然是殇倾子,在火炮到达战场以后,率领着兵马也后退了很长一段距离。 “嘭~” 上千门火炮一起发动攻击,居然只有一个声音。 大地被震的在哆嗦。 磅礴的气浪在上京城外掀起了一场可以媲美沙尘暴的巨浪。 “砰砰砰……” 炮弹落在上京城城头上,上京城的城墙就像是豆腐一样,碎裂成了一块一块。 乱石击飞,收割者一个又一个的性命。 辽国叛军在强劲的火炮面前,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殇倾子就像是一块铁石,冷眼看着这一切。 他在上京城外守了五年,五年时间,他推演过上千次攻打上京城的场景。 上京城在他眼里,早已没有秘密可言。 在他眼里,上京城根本就不能阻挡他的脚步。 若不是杨七一直留着辽国,他早就可以率领着兵马踏平整个辽国。 火炮一连攻击了三十轮。 上京城的城墙早已被炸成了一片又一片的废墟。 辽人铸城,远没有燕人实在。 他们根本舍不得将大量的铜融成汁水混在城墙里。 所以辽人的城墙,在火炮面前不堪一击。 火炮炸的城头上的辽国叛军抱头鼠窜。 殇倾子趁机下令,让排头兵在重骑保护下,炸开了城门。 城外的数万大军,长驱直入。 上京城,在殇倾子眼里,不堪一击。 殇倾子率军绞杀了城里的叛军以后,率部赶到了辽国皇宫。 在通禀了姓名以后,进入到了辽国皇宫里。 辽国皇宫里的众人很奇怪。 从上到下,不管是守军还是宫娥,一个个都在瑟瑟发抖。 似乎是在惧怕那些已经被剿灭了的叛军,也似乎在惧怕新入城的燕军。 包括辽国摄政王、太后、皇帝,脸色都不好看。 反观杨三,一身蟒袍光洁如初,浑身上下一点惧意也没有。 他问宫娥要了桌椅、新茶,盘腿坐在辽国皇宫大殿正中,漫无条理的烹茶品茗。 殇倾子进入到殿里以后,在宫娥们惊愕的目光中,快步走到了杨三身边,单膝跪地。 “臣殇倾子,参见王爷。” 杨三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有些意外的道:“不是元帅吗?七弟是不打算把你这一头猛虎拍给我啊。” 殇倾子面色冷峻道:“臣接到的命令是拿下上京城,保护王爷的安全,并没有接到其他命令。” 智虎之名号,杨三在辽国多日,早已听的耳中生茧。 他很想见是一下,殇倾子这位猛将蜕变成了智将以后的本领。 可惜杨七似乎并没有让殇倾子跟随杨三征战的打算。 “哎……” 杨三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陛下做决定了吗?” 殇倾子道:“燕国北部数十万人马,正在赶往上京城。” “辽国亡已……” 杨三叹息了一声,他并没有在乎身后铁镜太后、辽国皇帝、辽国摄政王三人铁青的脸色。 他更没有在乎,他一个燕人,在辽国的皇宫里说出这句话有多尴尬。 燕要辽亡,辽不得不亡。 辽国没有其他选择。 杨七既然派遣了大军压境,那么对于辽国就已经志在必得。 杨三现在已经不是杨七的兄长了,而是统领大军的元帅。 作为一方主帅,皇帝的命令他必须遵从。 杨三看向了殇倾子,笑道:“起来吧。既然到了辽国的疆土上,那就见一见辽国的主人。” 殇倾子缓缓起身。 杨三转过身,指着背后的铁镜太后三人,“辽国太后耶律铁镜,辽国皇帝耶律嗣,以及辽国摄政王。” 殇倾子对着他们三人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杨三淡然的看着他们三人。 铁镜太后三人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铁镜太后下意识的看向了辽国摄政王。 辽国摄政王苦着脸,咬牙道:“三哥……” 杨三面色一冷。 辽国摄政王赶忙改口,“燕国三王爷,燕要亡辽,辽不得不亡。燕国势大,辽国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顿了顿,辽国摄政王惨笑道:“我们做无畏的抵抗,亦是徒劳。而辽国境内早就狼烟四起,已经不受我们管束。我们也没办法去帮你们招降任何人。 对燕国而言,我们是阶下囚,也是无用之人。 不知道燕国打算如何处置我们这些无用之人。” 杨三沉默了片刻,看向了殇倾子。 殇倾子摇头道:“陛下并没有任何命令。” 杨三缓缓点头,“那本王知道该怎么做了。” 杨三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向了辽国摄政王,淡淡道:“依照惯例,本王应该处死你们这些辽国皇族,以绝后患。 可惜本王做不到。 本王纵然能铁石心肠痛下杀手,可是以后回到了燕京城,本王不知道该如何跟娘和爹交待。 距离辽国南境不远的海外,有一处岛屿,名叫济州岛。 济州岛已经被六郎攻克。 如今朝廷正在迁移流民过去,在上面建城立邦。 你就带着家人,混在流民队伍里,去济州岛安家吧。 以后就留在济州岛,安心的当一个农夫。 你们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为了避免你们的身份被泄露,造成危险,稍后本王会命人将辽国皇宫里的知情人,全部处死。” 此话一落。 不等辽国摄政王做出反应,伺候在大殿里的宫娥们就慌乱的四处逃跑。 殇倾子眼中闪过了一道冷忙。 不需要他吩咐,守候在殿外的军卒冲进殿里,将那些宫娥尽数处决。 “不要!” 铁镜太后眼看着近身的女官被处死,大声呼喊。 然而,却没人听她的。 辽国摄政王脸色惨白的道:“我们夫妻去济州岛做乡野村夫,求之不得。只是孩子还小,能不能……” 杨三讥讽的看向他,“本王给你一道手令,你亲自去燕京城见陛下,求一求他,看看他会不会答应。” 杨三目光落在耶律嗣身上,冷声道:“从他在燕国皇宫里说出那一句‘我是辽国皇帝耶律嗣’的时候,他就再也没有资格留在燕国的地方。 燕国可以收留任何一个国家的皇帝,但是我们地方小,只能埋下他们的脑袋。 你愿意吗?” 第0920章 辽国覆灭 人常言天家无情,杨家兄弟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做到了有情,可始终没办法做到十全十美。 耶律嗣是辽国皇帝,这是他当初挡着燕国满朝文武的面亲口所说。 纵然杨家兄弟有心庇佑他,那也得看看举国上下的百姓们愿不愿意。 若不是杨三在辽国皇宫里坐着,殇倾子纵然屠空了辽国皇宫里的所有人,到了燕国朝堂上辩驳,谁也没办法说他做错了。 杨三安排他们一家三口去济州岛当贫民百姓,对他们而言,应该是最好的结局。 辽国摄政王几次张嘴,却都没有说出话。 他脸上布满了凄苦,到最后化作了一声浓浓的叹息。 铁镜太后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两行清泪止不住的流淌下来。 燕国收不收留耶律嗣,她不在乎。 耶律嗣本就是她的亲生骨肉,她情愿让孩子留在她身边过苦日子,也不愿意让孩子去燕京城里,改头换面的过富贵日子。 她之所以哀伤,是因为辽国亡了。 曾经那个雄踞辽东,威压四方的辽国,亡国了,亡在了她的手里。 她舍下面皮,亲自去燕京城里向杨七祈求,却依然没能保住辽国。 大势所趋之下,她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 耶律嗣像是个木头人一样站在那儿,苦着小脸,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嚎。 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看向了母亲,转而又看向了父亲。 在没得到回应以后,就可怜巴巴的看向了杨三。 杨三怜悯了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因为杨三知道,小家伙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当初在燕国朝堂上,他只是顺应了他母亲的意愿说出了那句话。 他却不知道,就是有那句话的存在,他从此再也没有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甚至失去的更多。 “来人呐!” 杨三喊了一声,两个黑甲军卒由门外而入。 他们身穿的黑甲明显跟殇倾子麾下有所不同。 殇倾子瞥了一眼,就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三王卫。 一群杨三从原南国带回来的兵卒,数量不到五百人,每一个对杨三都忠心耿耿,且能征善战。 他们是杨三最信得过的一群人。 燕国境内,能够指挥动他们的,只有杨三、杨七两人。 “送他们去港城,遣监察司的暗船,送他们去济州岛。” 铁镜太后三人,就这样被驱离了辽国皇宫。 除了一些简单的便装以外,他们什么也没有带走。 杨三在上京城的城头上目送他们离去以后,回到了辽国皇宫,坐在那象征着辽国帝位的龙椅上,手书了一封长信,派人快马加鞭的送去燕京城给杨七。 信上面的内容只有一项,那就是奏请杨七治他私放辽国皇室的罪责。 杨七会不会治罪,杨三不知道,他只是想把这个消息传到燕京城,让后宫里已经年迈两位老人放心。 做完了私事,杨三也开始处理公事。 在大军没有到达上京城之前,他必须开辟出足够的地方,供给大军驻扎之用。 他没有命令殇倾子麾下兵马的权利,所以他也不指望殇倾子会遵从他的命令,去乘胜追击,收复辽国全境。 上京城被叛军糟蹋的有些不像样子。 辽国那些尸位素餐的贵族宅子,被他们搜刮一空,甚至连上京城里的平民百姓也没有躲过一劫。 从叛军的做法,杨三大概能猜到。 叛军并没有攻下辽国自立的打算,应该是因为惧怕燕国,所以他们准备抢一票,就带着大批金银去投靠高丽或者倭国。 他们没料到的是,殇倾子攻伐上京城的脚步会那么快。 快到他们连反应的机会也没有。 杨三没有耗费多少精力,就找到了叛军们藏金银的地方。 满满当当十库的金银珠宝,快赶上了燕国国库一半的藏金。 随手抓起了一把金灿灿的金币,杨三嘲讽道:“辽国皇室为了凑足岁贡,不惜忍痛从百姓们手里横征暴敛。可本王瞧着,辽国的贵族似乎不缺钱。” 跟随在杨三身边的殇倾子迟疑了一下,叹息道:“当年的南唐也是如此……” “呵,一个个自私自利,只晓得守着金银度日,却不知道倾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辽国有这么一帮子贵族,亡国是必然的。” 感叹过后,杨三招了招手,吩咐亲卫道:“全部清点一下报一个总数给本王,除了殇倾子将军以及他麾下将士们的奖赏外,其他的全部封存入库。 咱们那位陛下可是给本王下令了,让本王坐镇上京城期间,修通上京城通往燕京城的大道。” “那些投降的叛军,还有这上京城里的遗民,全部编入战时苦力营,让他们都去修路吧。” 殇倾子沉吟了片刻,低声道:“燕京城的大道还没修完,王爷修建上京城通往燕京城的大道,不怕朝堂上的百官们阻拦吗?” 杨三撇撇嘴,“本王先修建一条宽阔的土路出来,他们谁有意见?” 殇倾子哭笑不得,摇头不语。 杨三用俘虏,修建一条通往燕京城的土路,别人还真说不出什么。 只是,殇倾子可以肯定,杨三修建的这一条土路,是在为修建水泥路做铺垫。 不过,他并没有想把自己猜测捅到朝堂上去的打算。 毕竟,水泥路真的有杨七所说的那么好的话,他和他麾下的将士会是最直接的受益者。 杨三在上京城里坐镇了一个月。 他命令战时苦力营的苦力们,拆除了上京城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建筑。 除了辽国皇宫,以及一些辽国贵族们遗留的豪宅外,剩下的宅子全部被他下令拆除。 他重新规划了上京城的用地,划出了苦力们长期休息的营地,以及即将到达的大军们驻扎的营地。 预计一个半月以后到达的大军,提前一个月赶赴到了上京城。 闲了五年的他们,听到了有仗打,一个个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争先恐后的往上京城里跑。 燕国对于战利品的发放一直很大方,所以燕国境内,除了那些豪门大户以外,最有钱的就是军人阶级。 对燕国的军人而言,打仗就意味着改变命运,发大财。 没有人愿意错过。 在杨三整编了苦力以后,上京城变得空荡荡的。 可是当数十万大军到达上京城以后,上京城再次被填满。 杨三这位征北元帅,在数十万大军到达以后,也算是名副其实了。 多让辽国其他地方的叛军们蹦跶了一个月,辽国其他地方的叛军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杨三在大军到达的第二日,就下达了征讨辽国全境的命令。 没有多少慷慨激扬的征战誓词。 他告诫手下将军们的只有一句话。 “从上京城通往燕京城的这条路太长,需要很多苦力啊!” 几乎不用杨三再多说,他手下的将军们就明白了杨三的用意。 杨三下达了出征的命令以后,他们就像是虎狼一样扑出了上京城。 群龙无首的辽国叛军,在这一群虎狼面前,除了俯首,没有其他选择。 燕京城。 皇宫内。 杨七捏着杨三派人送来的请罪信,心里五味杂陈。 虽然杨三是他的兄长,但他仍有一种想骂人的冲动。 “你是猪吗?你是猪吗?做了就做了,说出来干嘛。你不说出来,大家就当没发生过,你一说出来,这不是让朕难做嘛。还非得写一个请罪信,摆在朕的案头。” 杨七在御书房里一边踱步,一边愤愤不平的喊着。 陈琳弓着腰,陪着笑脸跟随在他身后道:“陛下,三王爷这么做,也是尊重您的地位。况且,这件事有三王爷出面抗下,远比藏匿之后被群臣挖出来要好。” “朕需要他尊重吗?” 杨七瞪着眼。 陈琳苦笑一声,他觉得这个时候的杨七有些蛮不讲理。 “请罪,请罪,私放敌国皇族,可是杀头的大罪,朕还能杀了他不成?” 杨七咬牙切齿的埋怨了一句,将手里的信扔给了陈琳,“拿去给太上皇和太后看,看完即刻焚毁。对外张贴告示,就说辽国叛乱,燕国作为宗主国,协助辽国叛乱,但是不幸的是,大军攻下上京城以后,辽国皇室已经被叛军屠杀殆尽,朕深感痛心。 杨延光作为领兵元帅,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罚俸三年。” 重拿轻放。 杨七嘴上骂得凶,可最终还是出手替杨三擦了一次屁股。 陈琳笑吟吟的道:“陛下只关心三王爷处置辽国皇室的事情,难道就不关心咱们燕军征讨辽国的战事吗?” 杨七不悦道:“一群土鸡瓦狗,他们要是对付不了,朕养他们做什么。朕还不如养数十万头猪,赶着猪群过去杀敌。” 陈琳哭笑不得的张了张嘴,暗自摇了摇头以后,退出了御书房,去后宫传信。 杨七的话若是传出皇宫,一定会被人说是狂妄。 但是陈琳从杨七身上看到的却是强大的自信。 而事实证明。 杨七的自信不是没有道理的。 随着一封封的捷报送到燕京城,辽国的疆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燕国吞没。 打仗不如说是追仗。 辽国人已经被殇倾子打怕了,所以在燕军出现以后,他们根本不敢抵抗,而是撒丫子就跑。 燕军就在后面一边追,一边收取辽国的城池。 偶尔遇到一两个强硬的,也基本上被火炮轰成了渣渣。 殇倾子麾下五万人马,配备了上千门火炮。 而整个北部数十万兵马,配备了足足上万门火炮。 一方是武装到了牙齿的钢铁丛林,一方是只有一个破刀片子和一匹老马的血肉之躯。 双方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 燕灭辽之战,仅仅用了十日。 昔日强横的大辽,在杨三驱车到达了鸭绿江以后就真正的成为了历史。 燕国十日灭辽的消息传到了大蜀、大晋以后。 两国高层,皆是攥紧的拳头,恨辽国无能,也惧燕国的强盛。 曾经的府州、如今的大晋都城。 折御勋须发皆白,身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坐在镶嵌满宝石的龙椅上。 连年征战留下的暗伤,到了他老了以后,一起发作,让他看起来比长姐佘赛花还苍老了几分。 在他膝下,跪满了折家子弟。 折御勋浑浊的双眼东望燕京城的方向,深沉的问道:“燕恒强,朕已经看不到大晋超越燕国的希望。你们以后,我大晋以后,还要继续对燕国低头吗?” 折惟正低着头,憨直的道:“父皇,我大晋能有今日,离不开燕国的支持。况且我大晋跟燕国乃是姻亲,燕国强,我大晋自然强……” 折惟正话还没说完,折御勋须发皆张,怒声低吼,“糊涂!” “折家早已非昔日的折家,杨家也早非昔日的杨家。我们是皇族,他们也是皇族,天家无情。在国与国的利益面前,姻亲一文不值。 杨家现在是杨延嗣在位,或许还能念在昔日的情分上,照顾我大晋一二,可你能保证他的儿子,他的孙子也是如此对待我大晋吗?” 折惟正神色黯然的低下头。 折御卿张了张嘴,却没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折惟忠迟疑道:“父皇,您为何对燕国充满了敌意。两国现在状态不是挺好的吗?” “糊涂!混账!” 折御勋勃然大怒道:“居安思危你懂不懂,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这大晋国,是我折家拼命换来的。难道你希望将来将他拱手送人?” “那父皇您想怎样?” “朕想怎样?朕想让大晋强过燕国,朕想让燕国向我大晋低头,而不是我大晋向燕国低头。” 折御勋颤颤巍巍站起身,声音沉重的道:“朕今日告诉你们兄弟,谁有办法强我大晋,谁有办法让我大晋不再向燕国低头,朕的皇位就传给谁。” “好了!你们可以滚了!皇弟留下。” 折家兄弟们退出了金殿以后,殿里就剩下了折御勋和折御卿两兄弟。 折御卿终于忍不住了,他疑惑的道:“哥,您是怎么了?为何突然之间对燕国产生了敌意?” “我怎么了?你不如先问问你那个好外甥怎么了。” 说话间,折御勋从龙椅下抽出一封信,扔给了折御卿。 折御卿狐疑的拿过信。 只是瞧了一眼,就瞪大了眼珠子。 第0921章 丢枪了! “舅舅,你是不是一直关注着辽国战场?怎么样,我燕国厉不厉害,你怕不怕?” “噗~” 折御卿刚抿了一口茶,看到信上这句话,一口气全喷了出来。 “这这这……” 他捏着信,一脸难以置信。 折御勋半躺在龙椅上,哼哼道:“你外甥狂妄吧?” 折御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嘟囔了一句。 “也是你外甥……” 折御勋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说话,示意折御卿继续看信。 折御卿继续往下看。 “舅舅,你们晋国得变强啊。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句话你可能没听说过。外甥今天就告诉你。晋国虽然得了北方大片领土,可是北方苦寒,想要发展很艰难。 你不会以为得到一个外云州,就能让晋国变成铁板一块吧? 先不说我燕国,还有大蜀。 你们已经横扫了西域三十六国,可是在西域三十六国再往西的地方,还有一个庞大的国家,叫做神圣罗马帝国。 他们灭你们晋国的话,跟我们燕国灭你们晋国差不多。 那可是一个实力不输给我燕国的庞大国家。 别怪外甥没提醒你,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你们,打到了中原大地上,那外甥就不得不插手一下了。 毕竟,外甥不太喜欢让异族人出现在这一片土地上。” “狂妄不狂妄?” 折御勋见折御卿看完了信,撇着嘴问。 折御卿吧嗒着嘴,道:“开头是有一点狂妄,可是后面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咱们这位外甥,素来多智。他既然担心那个什么神圣罗马帝国,那必然不会无的放矢。 咱们西进的小队兵马,不是被一支神秘的军卒给歼灭了吗? 我看八成就是这个神圣罗马帝国。” 折御勋一愣,皱眉道:“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想过。可是……朕已经老了。外甥说神圣罗马帝国,可是一个不输给燕国的强国。 咱们大晋要远征的话,恐怕会耗费许多人力物力。 而这个期限,恐怕会很长。 我怕等不到那个时候。” 折御卿肃穆道:“外甥那一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话没错。大哥,你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雄心壮志了。燕国蛰伏五年,再次发兵,只怕所图非小。 蜀国的兵马已经到了孔雀王朝。 唯有我晋国,在拿下了外云州以后,止步不前。 虽然你我有可能都看不到大晋战胜神圣罗马帝国的时候。 但是,我们也必须把这个头牵起来。” 折御卿顿了顿,沉声道:“最近朝堂内外人心浮动,你没发现吗?自从咱们停止了攻伐脚步以后,百官们就把目标放在了我那几个侄子身上。 你身体堪忧,他们就开始分别押注了。 一个个都期望成为从龙之臣。 与其让他们兄弟停尸不顾束甲相攻,还不如让他们去外面折腾。 左右死的是外人,不是他们兄弟就行。 你也不想看到他们兄弟自相残杀吧?” 折御勋有些被折御卿说动了,他沉吟道:“那皇位传给谁,左右得留一个在我身边吧?” 折御卿苦笑道:“你要是不想他兄弟反目,留下谁在身边都不合适。还不如全派出去。咱们既然立了国,总得有些牺牲。儿孙满堂的事情还是不要想了。” “那我要是突然死了,没立下储君,他们兄弟要是打一个你死我活怎么办?还有……” 后半句话折御勋没有说出口,而是看向了折御卿。 折御卿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折御勋看向他的意思,苦笑道:“哥,我可没有效法赵光义的意思。” 折御勋叹息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别多想。真要到了那个时候,把皇位传给你,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你在皇位上,他们不敢乱来。” 折御卿赶忙摇头,“皇位我可不要,能眼看着咱们折家成为皇族,我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那皇位……” “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哦?” 折御勋狐疑的看向折御卿。 折御卿笑道:“皇位的归属,你怎么决定,都有可能会出岔子。你还不如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甩出去。” “怎么甩?” “甩到燕国手里。” 折御勋闻言,当即吹胡子瞪眼的大叫,“那不行,那岂不是便宜了杨延嗣那个臭小子。” “嘿嘿嘿……” 折御卿贼兮兮一笑,“我说甩给燕国,可没说甩到咱们外甥手里。” 折御勋一愣,沉默了良久,忽然抬头,“你是说长姐?” “对啊!” 折御卿笑道:“你打算把皇位传给谁,只需要写一道诏书,存放在长姐手里即可。一旦你我一死,由长姐出面,他们兄弟自然得听。如果他们不听长姐的,为了顾及长姐的面子,咱那个狐狸外甥,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到那个时候,他们兄弟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得趴着。” 折御勋皱眉道:“你也知道咱那个外甥是个狐狸,他要是李代桃僵……” 折御卿低声提醒道:“你忘了娘留下的那一块玉牌了?咱们托付的事情,外甥或许还能算计一下。可是用娘的面子托付的事情,外甥就算本事再大,也不可能让长姐松口。” 折御勋脸色阴晴不定,低声道:“我再想想……” 皇位归属,可是一件大事。 交到别人手里,折御勋仍旧有些不放心。 折御卿倒是无所谓,他只是为了向自己的兄长表明自己对皇位没有图谋之心,才这么做的。 相比于折家。 曹家在得知了燕国的实力以后,就不怎么乐观了。 蜀国。 川都。 曹彬脸色阴沉的坐在龙椅上。 在他坐下,曹家子嗣们大眼瞪着小眼。 “嘭!” 曹彬一拍桌子,低吼道:“真是可恶,这小子吃定朕一辈子了。” 从曹家夺下大理,一直到今日。 曹彬从未停止过反抗,却屡屡被杨七所镇压。 曹家跟折家不同。 折家曾经久居边塞,并没有经历过汴京城里那些阴谋诡计的毒害,所以思想比较简单,更容易感情用事。 然而曹家久居汴京城,早已见惯了那些个阴谋诡计的肮脏事。 所以在任何时候,曹彬都会用一种最坏的目光去看问题。 虽然杨七是他女婿,可是他总有一种杨七在养猪的感觉。 似乎不论是大晋还是大蜀,都是杨七养的猪。 杨七这个养猪人,就在一边慢慢等着,等着猪肥了,好杀猪吃肉。 所以曹家一日没压过杨家,曹彬心里就一日不会放过这个想法。 在曹彬眼里,如今的曹家已经很强的了。 远比当初的赵家还要强。 毕竟赵家的江山是抢的。 而他们曹家的江山,是实打实的一刀一剑拼出来的。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曹彬才有了能跟杨七分庭抗争的心思。 可是他这种心思还没有起多久,就被杨七再一次的强力抹杀。 作为一个兵法大家,他对燕国伐辽的战事,有着清楚的认识。 以蜀国如今的实力,伐一个残破的辽国,需要一个多月。 可杨七却用了十日。 三倍的时间差,所体现出来的实力差,却远远超过的三倍。 因为战争,不仅仅是从兵力、装备两方面的强势就能言胜的。 很多时候,真正决定战争成败的是国力。 仗打的越迅速,对国力的考验就越大。 在战线拉扯急速变长的情况下,辎重运输就是最大的难题。 能否及时将辎重运送到将士们手里,就是对国力最大的考验。 很明显,在这一点上,蜀国不如燕国许多。 这也侧面的证明了燕国国力要比蜀国强盛。 大家都是兵法大家,也各自拥有两个大国,一旦开战,拼的就是国力。 蜀国拼不过啊! 眼看着曹彬面色阴沉的坐在龙椅上,曹家子嗣一句话也不敢说。 曹彬在曹家子嗣身上巡视了一圈,没有找到曹玮的身影就闭上了眼。 “曹玮呢?” “回陛下,您忘了,王爷人在孔雀王朝征战。” 曹彬一愣,睁开眼,低声道:“朕有些被气糊涂了。你速速派人前去孔雀王朝,传朕的旨意。大蜀在孔雀王朝一应缴获,依照商定好的份额交给燕国,别闹什么幺蛾子。” “奴婢遵旨。” 待到宦官走后,曹彬看着曹家子嗣,狠声道:“回去好好教一教你们的儿子读书。曹家但凡能出一个能跟杨延嗣对抗的人,朕就不用如此烦恼了。” 曹家子嗣面面相觑,齐声道:“喏……” “哎~” 曹彬一声长叹。 他的声音里包含了许多的无奈。 在蜀国国力比不上燕国的时候,他还得继续装孙子啊! 在女婿面前装孙子,朕心里不痛快啊! 曹彬心里不痛快。 杨七心里也不痛快。 对于大蜀、大晋两国在看到了燕国国力以后会有什么反应,杨七没时间关注。 他只是去信一封,挑拨了折家去征讨神圣罗马帝国以后,就将此事抛掷脑后。 只要曹折两家,不停下他们征战的脚步。 三国之间如今的关系就能长久的维持下去。 杨七现在很不痛快,为何不痛快呢? 因为驻扎在鸭绿江边上的军营里,发生了一件惊天的大事。 丢枪了! 燕国独有的火枪,燕国明令禁止,就算是碎成渣渣也要上缴的火枪,丢了。 而且一口气丢了两把。 皆是最新式的火枪。 这可是惊天的大事。 万一被人从丢了的火枪里摸索出燕国的制枪工艺,那燕国的霸主地位,岂不是要让贤了。 查! 必须严查! 经过了监察司、军机阁等多个衙门严查,最后查出,是有两个叛卒,熬不住苦战,带着火枪逃往了高丽。 盛怒的杨七,当即以宗主国皇帝名义,遣使者前往高丽,命令他们交出叛卒。 高丽国慌了。 他们派遣兵马,四处寻找叛卒,最终也没找到叛卒的影子。 于是乎,杨七要求,让燕国兵马进入高丽搜查。 高丽拒不答应。 恐慌之下。 高丽自己找了两个人顶罪,还弄出了两支是是而非的火枪,交给了燕国。 “你们这是糊弄朕!朕一定要让你们见识一下宗主国的怒火。” 恼怒的杨七,一道圣旨传到了杨三手里,要给高丽一个教训。 高丽虽然表现的很怂,可是高丽不怕。 因为他们有天堑阻碍。 燕国别想那么容易的教训高丽。 当年,隋炀帝杨广想要教训高丽,败了,数十万将士葬身高丽。 千古一帝唐太宗李世民也想教训高丽,也败了。 那耸立在高丽边陲的一座又一座庞大的京官,就是高丽人最大的底气。 你们燕国强又如何? 你们还能比盛唐强? 盛唐都败了,你们燕国咋呼啥。 鸭绿江边。 杨三一身裘皮紧裹着,遥遥望着江对岸的高丽,询问身边被他特地请来当参赞的殇倾子。 “七弟说,高丽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你怎么看?” 殇倾子沉默了片刻,嘴里吐出了一口白气,淡淡道:“没啥看法,咱们燕国又没养过高丽,他们是不是白眼狼,我还真不知道。 不过先贤的作法可以借鉴一下。” “哦?那位先贤?” “始皇帝赵政。” 杨三一愣,皱眉道:“他对高丽做了什么?” 殇倾子意外的看向了杨三。 杨三脸色微微泛红,干咳道:“本王虽然读书,但读的都是兵书,对史书少有涉猎。就算读史书,读的也是王翦、白起列传一类的。” 殇倾子并没有卖弄他近些年读书多的成绩。 他只是对杨三不知道始皇帝固智有些意外。 殇倾子笑道:“当年始皇帝修筑长城,缺少劳力,就请了高丽人的先祖,帮了帮忙。咱们燕国要修筑大道,也有必要请高丽人帮帮忙。” 杨三一愣,乐了。 “你这个借口,比本王跟七弟想出来的蹩脚借口要好。” 殇倾子撇嘴道:“你可别拉上陛下。陛下只是顺嘴提了一句,是你自己硬要用这种蹩脚的借口的。依照陛下的意思,我比你强,打你是应该的,有啥不服的,也得给我憋着。” 杨三恼羞成怒,恶狠狠瞪了殇倾子一眼。 殇倾子脸色如常,假装没看到。 二人在鸭绿江边上站了许久许久。 杨三突然开口,“几百年了,他们该回家了……” “是啊!几百年了,他们该回家了。别人不争气,不能把他们的尸骨夺回了。咱们不能不争气。这一战,必须赢。” 第0922章 鸭绿江……没了!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千年后的义勇军们,是冒着寒风,趟着冰冷的江水跨过的鸭绿江,随时还要防备着敌人的子弹落下。 燕军们同样是冒着寒风跨过鸭绿江的,只是他们要比义勇军们豪迈了不少。 高丽人在江对岸布下了层层重兵,他们翘首以盼着燕军渡河,要借着鸭绿江天然地貌优势,给燕军一个迎头痛击。 当年隋炀帝杨广、唐太宗李世民,都在鸭绿江上栽过跟头。 所以在面对燕军攻伐的时候,高丽人几乎不用多想,他们只需要翻开那为数不多的史册,借鉴先贤的固智即可。 然而。 他们却料错了燕军攻打高丽的决心,更低估了燕军的实力。 强攻这种愚蠢的事情,杨三不屑为之。 纵然有坚枪利炮在手,杨三也没有强度鸭绿江的打算。 在大军驻扎在鸭绿江边以后,数十万大军就窝在营地里嬉戏作乐。 蹴鞠、跳远、长跑等等运动型的项目,成了燕军们嬉戏的主要项目。 杨三为此还举办了一场又一场的竞赛。 军营,在他的统管下,变成了一座大型的运动会现场。 大把的金银撒下去,将士们嗷嗷叫着争夺着各类项目的排名。 燕军在玩,士气越玩越高。 高丽兵马在江对岸吹凉风,越吹心越冷。 双方对持了一个月,燕军似乎也没有进攻高丽的打算。 高丽兵马士气越发低落。 鸭绿江边,持续关注着高丽兵马动向的杨三,在看到高丽兵马歇斯底里的在江对岸叫阵以后,乐呵呵的一笑,他随手拉紧了手里的裘皮,对身边的殇倾子道:“火候差不多了吧?” 殇倾子空荡荡的袖子被他塞进了腰间的束带里,避免着寒风猛贯进去,抬眼瞥着江对岸高丽兵马散乱的阵型。 “差不多了……” 杨三点点头,双手捅进袖口,淡淡道:“那就依计行事吧……” 殇倾子笑道:“高丽人妄自尊大,以为凭借着鸭绿江天险,就能无望而不利,简直是个笑话。如果不是你想一劳永逸,为我燕国免除后患,让我大军长驱直入,我有一百种办法,能弄死对面这群傻子。” 杨三撇撇嘴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我能一举摧毁他们心中那点卑微的骄傲,为什么不这么做呢?只有摧毁他们心中的骄傲,让他们意识到我们燕国强的无法战胜,他们才能乖乖的在我们面前低下头颅。” 殇倾子苦笑道:“你的做法有点丧心病狂了。” 杨三瞥了他一眼,不悦道:“一个月的对持,我们已经耗光了高丽兵马的士气,如果我再摧毁他们的胆气,等我大军压过去,他们就会变成孙子,任由我搓扁捏圆。” 殇倾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杨三,拱手一礼,“三王爷威武……” 杨三狐疑的打量着殇倾子,沉声道:“我感觉到你在嘲笑我。” “微臣不敢。” “肯定有。” “真没有啊!” 杨三瞪着殇倾子,冷哼道:“你小子肯定在嘲笑我。” 殇倾子眼见杨三神色不善,赶忙说道:“三王爷,国事为重啊!” “哼!” 杨三冷哼一声,抬手招了招身边的亲兵,吩咐道:“去传本王的命令,该给鸭绿江改改道了。” “喏~” 亲兵领命,回到了营地,骑上了一匹快马,一路往东北奔去。 奔过了荒草丛生的小道,就是一片开阔的空地。 空地上。 数十万的苦力们,在燕军的驱赶下,挖出了一条宽百丈,深十丈,一路蜿蜒通往已灭辽国境内的一片低矮的盆地壕沟。 壕沟长达百里,是数十万苦力们一个多月辛劳的成果。 壕沟的另一头,通往鸭绿江边。 亲兵策马冲到了鸭绿江边以后,大声喊道:“传大元帅令,给鸭绿江改改道。” 鸭绿江边守候的燕军,齐齐施礼。 “喏~” 早已埋藏好的一个个炸药包的引线被牵了出来,一枚枚火折子在燕军鼓吹下,燃气了点点火焰。 “噗呲~” 引线被点燃,快速燃烧着。 短短十个呼吸,引线就燃烧到了尽头。 “嘭!” 震天炸响,土石横飞。 挡在壕沟和鸭绿江中间的那一块坚硬的冻土被炸的四分五裂。 “轰!” 江水一泻千里,波涛汹涌,声势壮观。 似这般奇景,数十年难得一见。 站在壕沟两侧的苦力们,看到了那大江在他们努力下改道而行,心里酸楚的同时,隐隐有些骄傲。 燕军将士们心中纵然沸腾万分,可他们也强忍着,一动不动的站在他们该站的地方,看着被高丽人依仗的天险改道。 当原先河道的巨流,变成了蜿蜒小溪的时候。 燕军将士们驱赶着苦力们,用巨石、沙土、冻土块,填满了河道。 鸭绿江自此,改道而行,涌入到了原辽国境内的盆地内。 下游。 杨三俯身而立在江边上,目光注视着江水一点一点的变小。 在他身后,数十万兵马早已整装待发。 一个月的运动争斗,让他们的士气节节攀升,达到了顶峰。 他们求战心切。 江对岸的高丽兵马,见到了燕军齐齐出动,以为燕军有所行动,所以一起扑了出来。 两军隔岸对望。 高丽兵马紧握着手里的兵刃,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然而。 他们却没看到燕军有任何动作。 然后,在他们惊愕的目光下,鸭绿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的变小,变小,再变小。 直至江里奔流的江水,变成了一汪汪水泽。 “咕嘟~” 高丽兵马中,不知道谁先吞咽了一口口水,紧接着吞咽口水的声音不绝于耳的响了起来。 鸭绿江没了! 他们依赖的鸭绿江天险,没了! 他们用于抵御燕军的最大的依仗,没了! 当他们抬头看向对面的燕军的时候,就看到了一排排光洁亮丽的牙齿。 犹如一群饿狼,盯上了猎物一样,磨牙呲笑。 “嘿嘿嘿……” 燕军的笑容,高丽兵马越看越心惊。 一个月的对持,磨灭了他们身上的士气,鸭绿江天险的消失,磨灭了他们为数不多的傲气和胆气。 当燕军仅在眼前的时候,他们心生大恐怖。 “将士们!别怕!中原人又岂是我高丽人的对手。当年大恶人李世民攻打我高丽,还不是被我高丽大英雄渊盖苏文射瞎了眼睛。 燕国敢攻打我们高丽,杨延嗣只会成为第二个李世民。” 在高丽的史册中,唐时的渊盖苏文强到没朋友,打的唐军节节败退,杀的李世民变成了独眼龙。 且不说李世民知道了这件事后,会不会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 反正高丽人对此是信以为真。 毕竟,在他们的认知中,世界都是他们的。 什么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在他们高丽的打压下,瑟瑟发抖。 当然了,他们篡改历史,究竟是为了掩饰内心深处的恐惧和卑微,还是想愚弄百姓,没有人去关心。 被篡改的历史,终究只能愚弄百姓。 真正读过书的,接触过汉家编撰的历史的人,都知道事实的真相,只是他们不愿意承认。 但,当强横的燕军推着巨石涌入到了干枯的鸭绿江河道的时候,他们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卑微。 “跑啊!” 有人大叫了一声,撒腿就跑。 其他人二话不说也跟着跑。 杨三站在河岸边上,看着已经快要被填满的河道,冷冷的笑道:“一个也别想跑。” 数十万的燕军,紧跟在高丽兵马身后追赶。 一追一跑,战线在无限拉长。 什么布局、进攻战略,根本不需要。 高丽人不论在国内布下多少天罗地网,最终受害的始终是高丽人。 燕军追在高丽兵马身后,驱赶着他们冲过一座又一座的城池。 这一刻的高丽兵马,更像是帮助燕军破城的炮灰。 短短三日。 高丽在鸭绿江边上的所有布兵,被燕军收拾的干干净净。 高丽兵马的冲击力虽然在减弱,但是还没有达到精疲力竭的地步,所以燕军并没有停下攻伐的脚步。 然而,作为最高的统帅,杨三没有跟在燕军兵马背后,殇倾子也没有跟在燕军兵马背后。 在出兵之前,他们二人就已经向手下的将士们交代过了进入高丽以后的战术。 首先,以高丽残军为先锋,兵不血刃的驱逐着他们破城。 等到了高丽残军消耗殆尽以后,原地休整,等待进一步的命令。 杨三、殇倾子,在攻入到了高丽以后,带着一队人马,出现在了一片巨大的开阔地之前。 开阔地上,耸立着一座高大的白骨高塔。 以骨骼头颅为基,一层一层犹如金字塔一样的砌垒而上。 即便是周围荒草遍地,也掩饰不住那被风吹日晒,变得有些发黑的骨头。 汉家男儿的尸骨,成为了别人炫耀功勋的徽章。 杨三、殇倾子感觉到了莫大耻辱。 “这得……十万人吧?” 杨三咬着牙低吼。 殇倾子面色阴沉的道:“不止……” 杨三红着眼,“你有什么想法……” “送他们回去……” “可我更想杀人!” 殇倾子瞥了杨三一眼,低声道:“杀多少,屠国你敢吗?” 杨三惊叫,“太疯狂了吧?!” 殇倾子不屑的撇撇嘴,“我敢!只要你能让陛下准许我率领麾下兵马进入高丽。” 杨三不敢再搭理殇倾子这个疯子,他吩咐手下的将士们,沉声道:“派遣重兵,把守高丽境内所有京观。再请礼部官员,告祭上苍,送他们回家。” “喏~” 就在杨三吩咐亲兵的时候,殇倾子转身准备离开。 杨三喊住他,“你要干什么?” 殇倾子淡然道:“去讨一点利息。” 杨三恼怒道:“你是本王的参赞!” 殇倾子面色一冷,“我首先是个汉家子,其次才是你的参赞。” 杨三苦笑一声,劝解道:“别乱来,你真要是杀伐过甚,国内那些官员们,一定会对你口诛笔伐。” “哼!我不介意他们叫我人屠!” 丢下这句话,殇倾子大步流星的离开。 杨三几次喊他,他都不为所动。 看到了殇倾子走远以后,杨三破口大骂,“你这个疯子!” “立刻将此事告知给陛下!请陛下赶紧把这个疯子弄走。” …… 燕京城。 皇宫。 时隔多日,杨三的两封奏报摆放在了杨七面前的龙案上。 吕端、寇准、向敏中、苏易简、吕蒙正,端端正正的站在龙案前。 杨七面色阴沉的道:“初步统计,高丽境内的京观骨骸,多达三十万具,皆是汉家子。你们怎么看此事?” 吕端五人面面相觑。 向敏中深沉的道:“他们流落他乡,已经数百年了。如今能够迎回他们的骸骨,是祖先垂怜。” “祖先垂怜个屁,有本事把他们送到高丽去,却没本事把他们的骨骸迎回来,算个屁祖先,一帮子棒槌。” 寇准恶狠狠的破口大骂。 吕端等人齐齐瞪了他一眼。 寇准张了张嘴,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杨七声音低沉道:“他们皆是我汉家忠烈,埋在异国他乡,成为别人炫耀功勋的资本,朕很恼火。但是朕却不赞成迎回他们。” 吕端等人一愣。 苏易简皱眉道:“落叶归根,魂归故乡。这始终是我汉家子的心愿。咱们如今有实力迎回他们,还让他们流落在外的话,这骂名肯定是得背上的。” 杨七眉头一挑,冷声道:“可是朕不想让他们白死。他们当初为了征讨高丽而死。迎回他们的骨骸,他们之前的一切努力,岂不是付之东流。” “嘭!” 杨七拍着龙案郑重道:“他们死在了那儿,朕就将那儿打下来,纳入汉土,让他们埋骨的地方,变成故乡。朕要让他们死得其所,朕要让他们的屈辱,变成荣耀!” 吕端等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向杨七施礼。 “陛下圣明!” 杨七扫视了他们一圈,道:“你们既然认可朕的想法,那就依朕的想法去做。传令给礼部官员,命他们前往高丽,告祭先祖,让他们就地入土为安。 再起草一封圣旨给杨延光,告诉他,那里有我汉家忠义骨骸,那里就是我汉家国土。 哪怕只有寸土,也必须血争!” “喏~” 杨七为忠义骨骸的事情定下了调子,吕端一行只需要照做就行。 敲定了这件事以后,他们开始议论下一件事。 “是否要召回殇倾子将军?” 第0923章 人魔之名 吕蒙正试探的问了一句。 众人皆看向了他。 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杨七对这个问题也很头疼。 自从殇倾子从一个猛将,变成了一个智将以后,杀心不仅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重。 他虽然道门出身,可是慈悲心肠似乎跟他无缘,他浑身上下透着的都是神魔之怒。 猛将杀人,一场大战下来,杀个百八十人已经撑死了。 可是智将杀人,那是一群一群的杀。 殇倾子这货杀心繁重,放任他在高丽高举屠刀的话,他能把高丽杀成什么样子,杨七还真不敢预料。 杨三在奏折中汇报,殇倾子有屠国的念头,这可把他吓了一跳。 纵然是先秦时期,被人口诛笔伐的人屠白起,也没敢这么杀。 殇倾子真要是把这种念头付诸于行动,杨七估计也保不住他。 文武百官们的口水,能生生淹死他。 可是召回殇倾子,杨七心里又不甘。 三十多万皑皑白骨在前,不报此血仇怎么行? 人道主义一类的想法,在杨七不屑一顾。 更何况,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有资格跟他讲什么人道主义。 如果有人跟杨七讲人道主义,杨七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捏死他。 人家在弄死我汉家男儿的时候,一点儿人道主义也没有讲。咱们要报仇的时候,你跑出来跟我讲人道主义? 你是不是对面的叛徒? 抗战时期,被害死的中华百姓,数以千万计,谁帮他们讲过人道主义?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杨七深知这个道理。 所以面对吕蒙正的疑问,杨七思虑再三后,淡淡道:“打仗那有不死人的。兵不血刃的战争,朕也想要,可是你们觉得敌人会同意吗?” 吕蒙正一时语结。 向敏中拱手道:“杀伐过甚,有伤天和。” 杨七点头道:“朕知道,朕会下旨给殇倾子,让他下手轻一点。咱们是宗主国,宗主国要有宗主国的气度嘛。” 寇准没有掩饰的翻了个白眼。 杨七下旨给殇倾子,好比掩耳盗铃。 作为一个马上皇帝,难道他不知道什么叫做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吗? 杨七很清楚。 那么他这一道圣旨送到了高丽,有啥意义? 众人心照不宣,苦笑了一声,却没有质疑。 反正杨七绝不会承认他纵容了殇倾子行凶的,吕端几人在别人提出质疑以后,也会尽力的帮杨七洗白的。 至少在这件事上,杨七没有明确的表态,说要杀人的。 杨七的回令传到了高丽的时候,已经到了初春。 杨三正率领着将士们把京观上的骨骸收敛起来,每拼凑出一具完整的骨骸,就会装起来,等待诏令到达以后,集体将他们运送回国。 “元帅,陛下旨意。” 眼看这一座座京观消失,杨三心里感慨万千的时候,传令兵将杨七的旨意送到了他手上。 看到了旨意上的内容,杨三脸色一变再变。 最后他长叹了一口气,下令让收敛骨骸的将士们停下。 杨三话了足足一旬的时间,往返于每一座京观前,施礼低语。 “后辈子孙杨延光,告慰诸位先辈,尔等今日埋骨此地,此地以后便是汉土。” 做完了这一切,杨三将将士们分成了两拨人,一拨人继续整理骸骨,一拨人伐木做棺。 周遭山林里的巨木,一颗颗被伐倒,一口口棺材齐齐摆放成一排排,一具具枯骨,被安放进去。 时隔百年,他们的名字已经无法追寻,杨三只能用忠义之士四个字为碑,葬下他们。 三座山头的巨木被伐空。 平白的空地上多出了一座座坟包。 三十多万座坟包,绵延狭长,占地巨广,但是没有一个人觉得浪费了土地。 数百年的守候,化为六尺见方的坟包,这是他们该有的荣耀。 纵然再过千年,亦是如此。 礼部的官员们姗姗来迟。 他们以最崇高的礼节,祭奠了这些无名忠烈。 一篇篇慷慨激扬的祭文焚烧九天。 随着祭文焚烧过后,一个巨大的石碑耸立在了坟包前。 石碑高大,却没有太多文字。 忠义千秋四个字,才能彰显他们所有的荣耀。 忠义山的守陵人,在春末的时候赶到了这里,他们接管了这一座庞大的墓园。 高丽的忠义安置也终于告一段落。 自此以后,燕国除了忠义山外,又多了一座忠义陵园大青山。 交割了大青山以后,杨三沉甸甸的心总算放下不少,但他并没有因此就闲置下来,而是快速的赶赴到了战场上,执行杨七的另一个命令。 凡忠魂埋葬之地,皆归汉土。 而在此之前,殇倾子总管着整个战场。 当杨三策马奔赴战场的时候,所过之处,看到的战况,有些傻眼。 焦土! 焦土! 还是焦土! 除了少数的城镇的百姓在燕军监管下瑟瑟发抖以外,大部分的城镇已经化为了焦土。 百里无人烟。 杨三赶到战场上的时候,殇倾子正在攻打一座城池。 大军没有任何布局的横推到了城池下。 殇倾子坐在马背上高喊。 “投降!或者死!” 城池里的高丽守将颤抖着回话,“此事我不能做主,我已经呈报给城主大人了。城主大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我不接受任何理由。” 殇倾子冷漠的说了一句,缓缓抬起了手。 “攻城!” “砰砰砰~” 数千门火炮齐发,城池一瞬间就被打成了筛子。 仗着火器之利,殇倾子的攻城战几乎没有任何可观性。 炮火掩盖、洗地,成了战场的主旋律。 威猛的炮火轰击了足足一个时辰。 一座数万人的城池化成了一片焦土。 殇倾子率领着大军,踏着焦土,赶赴向下一处战场。 杨三在一旁看的是目瞪口呆。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那个已经被炸成碎片的高丽守将有投降的意图,只是因为要等城主,所以露出了犹豫。 殇倾子没给人家一点儿挣扎的机会,直接炮火洗地。 这不是在打仗! 这是在杀人! “这个疯子!” 杨三咬着牙低骂了一句,他疯狂的策马追上了大军。 在大军行进的时候,拦下了殇倾子。 “从现在开始,大军由我接管,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杨三冲着坐在马背上的殇倾子低吼。 殇倾子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脸上有些狰狞。 “还有两座城池,就到了高丽都城……” 殇倾子声音冰冷的低声说。 杨三闻言,心头狂跳。 狗日的杀红眼了! 只想着杀人,连身份都不顾了。 入魔了啊! 杨三怒吼,“你清醒清醒,我才是大军元帅。你只是参赞!” 殇倾子依旧皱着眉头,目露凶光。 杨三惊声喊道:“拿下他,扔到水里让他清醒清醒。” 殇倾子额头上青筋暴起,杨三身边的亲卫们一看不妙,虎扑了上去。 他武功虽然尽废,可也不是三两人能够拿下的。 十八个壮汉,扑上去,跟殇倾子缠斗在了一起。 他一扫往常的冷静,整个人宛如一个疯魔,跟壮汉们斗殴。 杨三一边注意着殇倾子的状况,一边大声提醒着亲卫,“注意!别伤到他!耗光他的力气再生擒他!” 亲卫们在杨三的指挥下,陪着殇倾子缠斗了大半个时辰,耗光了他的力气。 精疲力竭的殇倾子,一头栽倒在地上,晕厥了过去。 杨三赶忙命人把他抬了下去,一路护送往鸭绿江附近的营地。 殇倾子这一晕,足足晕了一旬。 一旬后。 殇倾子幽幽转醒,头痛欲裂。 “嘶~” 狠狠的捶打了一下脑袋,让自己清醒了几分后。 殇倾子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陛……陛下?!” 杨七坐在殇倾子床榻边上,幽幽的道:“醒了?” 殇倾子再次捶了捶脑袋,确认自己没有出现幻觉以后,赶忙要爬下床要给杨七施礼。 杨七将他按倒在了床上,叹息道:“好好躺着吧。朕又不缺你那一礼。” 殇倾子尴尬的道:“陛下,您怎么来了?” 杨七叹气道:“朕能不来吗?托你的福,现在满朝文武,整天追着让朕砍了你的脑袋。朕又不愿意砍了你脑袋,所以只能跑出来避一避。” “啊?!” 殇倾子有些懵。 杨七吧嗒着嘴,讥讽道:“你厉害啊!朕征战这些年,杀的人足够多了。可是跟你比起来,朕有些自愧不如啊!” 殇倾子楞了楞,苦笑道:“臣只是杀了一些不臣之人……” 杨七没好气的道:“你那是杀了一些?高丽以南的疆土上,没多少活人了。” “啊?!” “啊什么啊!自己干了什么,自己不清楚?” 殇倾子痛苦的揉着脑袋,低声道:“臣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了……” 杨七瞪了他一眼,骂道:“你都疯了,能记得才怪。” “高丽战况现在如何?” 殇倾子揉着脑袋问。 杨七叹气道:“托你的福,他们被你这位煞星给吓怕了。剩下的那些城池,不是投降就是举城逃跑。前日,已经收服了高丽全境。” 殇倾子闻言,一脸尴尬。 杨七撇向他,问道:“现在,你人魔之名,已经不输给先秦的白起,举国上下的官员们,纷纷给朕上书,让朕杀了你这个人魔。 你觉得……朕应不应该杀了你?” 殇倾子低下头,一言不发。 杨七并没有急着追问,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半晌,殇倾子抬起头,郑重道:“臣不后悔臣所作所为。再来一次,臣依然会这么做。如果陛下需要臣的脑袋安抚朝中百官,臣愿意献上颈上人头。 臣征战半生,杀的人已经数不过来了。 似臣这等刽子手,早就不敢奢望能寿终正寝了。” “哎……” 杨七长叹一口气,拍着殇倾子肩头,无奈道:“朕要是真想杀你,就不会跑到这高丽来见你。” 殇倾子脸色难看的道:“让陛下您为难了。” 杨七讥笑一声,“朕为难什么,朕一点儿也不为难。又不是要朕的脑袋。你人魔之名,已经传的街知巷闻。人人对你喊打喊杀,用天怒人怨形容也不为过。 朕临来的时候,福州等地出现了地龙翻身,民间扬言这是上天给朕的警告。 百官们告诉朕,为有砍了你,才能平息上天的怒火。 可是朕知道,你是大燕的功臣。 朕不想让大燕功臣死在朕的手里。 朕更不愿意被所谓的上天警告给吓到。 但是朕必须告诉你,你在高丽的所作所为,让你现在的处境很艰难。” “臣不怕!” 殇倾子坚定的道。 杨七骂道:“不怕个屁。朝堂上的那些自认为正义之士,一个个站出来对你口诛笔伐,就这还觉得不过瘾。他们又联合了一大批人,成立了一个什么诛魔大会,更抛出了百万巨金悬赏你的脑袋。 天下百姓数万万,喜欢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不知凡几。 恐怕连你身边的人也会动心。 此事朕纵然有心插手,一时间也办法将它平息干净。 天下之大,已无你容身之地,你还不怕? 这要是悬赏朕的脑袋,朕都会怕。 狗日的一个个躲在暗处,以重金吸引人。 巨利之下,谁都信不过。 保不齐最后割下你脑袋的,就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 杨七这话要是传出去了,或许有人会觉得夸大。 可事实确实如此。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民怨沸腾之下,有人以重金引诱。 那些个亡命之徒造反都敢,杀个人又算什么?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是有脑子的人并不多。 殇倾子又不傻,听到了杨七解释以后,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脸色有些阴沉。 杨七瞥了他一眼,又道:“不过你也不需要害怕。朕身为一国主宰,若是连你都护不住,让你被亡命之徒所杀,那朕这个皇帝不当也罢。” 殇倾子抬起头,看向了杨七,道:“陛下打算如何安置臣?” 杨七背负双手,踱步到了窗前,淡淡道:“你暂时去倭国避一避。朕的六哥已经打开了倭国门户。现在却一个有力的帮手。倭国地处海外,那些亡命之徒想找你,也不会那么容易。而燕国兵马到了倭国,守的都是银山,你那点人头钱,他们还看不上。” “臣明白了……臣即刻启程,前往倭国!” 第0924章 请诛人魔殇倾子 殇倾子走了,走的很洒脱,一点儿也没有拖泥带水。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他背上了一个包袱,挑选了几个哑奴,头也不回的前往了倭国。 对于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他没有一点儿留恋。 杨七觉得这个家伙更像一个侠客,多过像一个将军。 如果不是他的出现,改变了殇倾子的命运,或许这个家伙能成为一个绿林中赫赫有名的江湖大侠。 一员虎将离开了他,杨七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所以在第一任高丽、新罗两府安抚使王延龄出现在他面前以后,他没给对方多少好脸色。 “陛下,您这么放走了人魔殇倾子,回到了燕京城以后,只怕不好想百官交代吧?” 王延龄躬身站在杨七面前,丝毫不忌讳的指责他放走人魔。 杨七背负双手,瞪起了眼珠子,“谁看见了?他是自己潜逃了,又不是朕让人押走的。再说了,整个燕国都是朕的,朕需要跟谁交代?谁又有资格让朕跟他交代?” 王延龄嘴角的两撇长须晃动着,苦笑道:“您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 杨七脸色一黑,不悦道:“王延龄,你见过那个皇帝跟当臣子的讲道理?” 王延龄撇撇嘴,低声道:“宋太宗赵光义……” 杨七冷笑道:“王延龄,朕承认你是一个有本事的人,朕给了你十年,让你在汉城大兴教化,而你短短用了三年就完成了朕的期许,因此朕擢升你为新建高丽、新罗两府的安抚使。 可这并不代表你可以在朕面前放肆。你拿朕跟一个臭名昭著的昏君相比,实在讥讽朕吗?” 王延龄苦着脸,哀声道:“臣……不敢……” 杨七摆明了在这件事上不想讲道理,王延龄也没脾气。 为臣者谏,为君者纳谏。 他做到了一个为臣的本分,那就足够了。 至于口诛笔伐的逼着杨七杀殇倾子? 王延龄才不干呢。 他又不是迂腐之人,不会追着殇倾子不放。 反正殇倾子杀的又不是燕人。 若是殇倾子杀的是燕人,那他就算是扑上去咬,也得咬死殇倾子。 王延龄认怂的态度,杨七很满意,他颦着王延龄,淡淡的道:“高丽、新罗两地新置,朕之所以选你担任两地的安抚使,就是看中了你有才能。朕希望你能将两府治理的如同汉城一般。 十年之内,两府之内的百姓,若能人人说汉音,着汉服,朕就许你一任宰相。” 王延龄闻言,赶忙拱手道:“臣多谢陛下信任,臣一定不辜负陛下所托。” 杨七点点头,幽幽道:“但是有关殇倾子,朕希望你守口如瓶。若是让朕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朕就让你在高丽、新罗两府待到死。” “啊?!” 王延龄傻傻的愣在了原地。 等他清醒过来以后,杨七已经晃晃悠悠的回营地去了,望着杨七离去的背影,他苦笑一声。 “没想到陛下还是个性情中人,有您这么一位陛下在,幸甚幸甚。” 燕伐高丽,历经三个月。 高丽俯首,杨七在跟百官商议过后,将高丽划分为两府,一府曰高丽、一府曰新罗。 自此,世间再无高丽国,只有燕国高丽府。 时隔五年。 燕国再次露出了獠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伐辽国,后讨高丽,连战连捷,为燕国再添新土。 燕国国土达到了空前的鼎盛,远超汉唐。 杨七千古一帝的名号,算是坐实了。 杨七在鸭绿江边上的军营里,待了足足有两个月。 燕国拿下了辽、高丽两国,疆土一下子扩充了六分之一。 仅仅重整地方治安,重新划分治所,就需要耗费很大的时间。 高丽还好安置,可辽国就有些麻烦。 残辽地域不大,可各民族、小部落错综复杂。 叫得上名字的小部族多达上百,叫不上名字的部族多达上千。 一些大部族出逃的族人,三五人聚在一起建立的所谓的部族更是多不胜数。 他们炮制出的那些个让人啼笑皆非的族规,更是让人哭笑不得。 而如此多的民族,杨七在后世的时候,听都没听说过。 所以没有杨七出现的话,他们很有可能会在以后的日子里,成为其他民族壮大的牺牲品。 杨七对他们的治理很简单,一族一庄,分别迁移四散到了燕国境内各处。 其中不服从管理的,则被统一发配到了苦力营。 燕京城的水泥路在庞大的苦力努力下已经建成。 杨七离开燕京城的时候,水泥路上已经通车。 百姓们在水泥路修成以前,嗤之以鼻。 可水泥路修成以后,他们恨的不在每天在水泥路上走一趟。 那光滑的如同青石砌成的路面,不沾染任何泥土,更不生草,大雨磅礴中也不泥泞。 马车在上面奔行如飞,少有颠簸。 如此一条从未见过的大道,在百姓们眼里,渐渐的成了一种强国的象征。 百姓们走在大道上,都不由自主的挺胸抬头。 甚至他们还会骄傲的喝斥那些番邦属国来的外国人,让他们走路的时候,离水泥路远一点,不要玷污了大国的骄傲。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杨七推行了全国修建水泥路的时候,百姓们出奇的一致支持。 纵然百官们对修路的花费颇有微词,可也抵不住人民的汪洋大海。 也因此,沟通燕国南北的水泥路修建工程就提上了日程。 燕国南北狭长,从最北部的高丽府,一直修通到汉城,足足长达万里。 而要在极短的时间内,修通这万里大道,需要的苦力,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所以,苦力对于燕国而言,那是多多益善。 因此杨七在处理残辽的那些刺儿头的时候,简单又粗暴。 听话的种田、放牧,不听话的就去修路。 新置之地的刺儿头都被派去修路了,所以新置之地的政令推行的出奇的顺利。 两个月后。 杨七将新置之地扔给了杨三、王延龄两人,他坐着一辆牛车,晃晃悠悠的往燕京城回去。 至于杨七这个帝王之尊,为什么放着宽敞的龙撵不坐,偏偏要坐牛车,就没有几个人知道了。 一直跟随着杨七的陈琳大概知道一些。 因为牛车够慢。 杨七这是在拖时间。 因为他很清楚,回到了燕京城以后,百官们的轮番轰炸,就会出现在他面前。 三个月后。 杨七坐着牛车,悠哉游哉的出现在了燕京城外。 闻讯赶来迎接的百官们在燕京城外十里的地方,躬身在等待。 当他们看到了杨七坐着牛车出现的时候,也是一愣。 站在百官之首的寇准,微微后退了一步,凑到了苏易简身边,贼兮兮的笑道:“我就知道陛下不会妥协。陛下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殇倾子跟着陛下东征西讨多年,为燕国立下赫赫战功,跟陛下又情同兄弟,陛下怎么可能诛杀殇倾子。” 苏易简瞥了寇准一眼,淡然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寇准一愣,哼哼道:“前些日子,我去燕京武院挑选海署官的时候,瞧着太上皇在喝酒,他老人家还邀请了我喝了两杯,还让我没事就去找他喝酒。” 苏易简眼前一亮,舔了舔嘴角,低声道:“有太上皇背锅,这酒喝的。” 寇准冷哼道:“太上皇请的可是我,又没请你。” 苏易简急声道:“捎上我,我就告诉你我对此事的看法。” 寇准瞥了他一眼,“你先说……” 苏易简赶忙道:“陛下维护殇倾子,这是必然的。除了咱汉家子,陛下对谁都没好感。所以让陛下为了一群敌人,去诛杀功臣,根本不可能。 喊出诛杀魔头这种话的人,脑子都有坑。 我们别跟着瞎掺和,坐着看戏就行。” 寇准满意的点点头,低声道:“三日后,我在燕京武院门口等你。” 苏易简咧嘴笑道:“多谢……” 他们两个聊的畅快,却不知道身旁的吕蒙正听的嘴角直抽抽。 第一个喊出殇倾子在高丽杀伐过甚,有伤天和的是他。 第一个喊出人魔当诛的也是他。 如今被人当面说脑子有坑,他有点无地自容。 偏偏这两个货身份高、爵位高、官阶高,还是两个外戚。 无论那一点都比他强,他惹不起。 寇准是外戚,这毋庸置疑。 而苏易简这货能变成外戚,就有点让人不可思议。 他家那个小崽子,也不知道是如何入了太后的法眼,竟然被钦点成了太后幼女九公主的驸马。 虽然杨七一直不赞同此事,但太后、太上皇皆点了头,父母之命已经有了,依照礼法,杨七也拦不住。 虽然被人当面骂了,但是吕蒙正并没有认为自己有错。 人魔殇倾子在高丽屠戮的人数已经到了一个不能宣之于众的数字。 此人已经入魔,让他活在世间,只会造成更多的杀戮。 只会让燕国的清名蒙羞。 他必须匡扶正义。 而在他身旁的向敏中也是一个很有正义的人。 可是在得知了人魔诞生以后,他出奇的没有跳出来反驳,这让吕蒙正感到意外。 他三番五次的找到向敏中,让向敏中出来帮忙撑场子,但是都被向敏中拒绝了。 就在吕蒙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杨七的牛车已经缓缓的到了百官近前。 “臣等恭迎陛下,愿吾皇安康。” 百官躬身施礼。 杨七却没有下牛车的心思,他只是坐在牛车上,摆摆手,淡然道:“不必多礼。” “回宫吧!” 说完这话,杨七就让陈琳驱赶着牛车回宫。 “陛下!” 吕蒙正在这个时候,大叫了一声,上前几步,拦下了杨七的牛车。 杨七皱眉,“有事?” 吕蒙正挺胸抬头,拱手道:“敢问陛下,人魔殇倾子何在?” 杨七目光一冷,“你在质问朕?” “臣不敢!” 吕蒙正话音落地,就见到那些百官中,有许许多多人站了出来,拱手齐声道:“敢问陛下,人魔殇倾子何在?” 杨七知道这件事不能善了,只是他没料到百官敢拦在燕京城外让他难堪。 杨七面色冷峻,一脸寒霜,冷笑道:“原来你们不是前来恭迎朕的,而是前来逼宫的。” “臣等不敢!” “不敢?” 杨七环视了他们一圈,讥笑道:“做都做了,有什么不敢?还人魔殇倾子?朕并没有对他罢官去职,是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在大庭广众之下称呼一位开国侯爵为人魔的?” “陛下,殇倾子人魔之名,非臣等所定,而是上天赐予的。殇倾子在高丽杀伐过甚,有伤天和,上苍已经降下了怒火,让福州近千百姓遭难。 他若是不伏诛,恐怕上苍不会饶恕燕国百姓。” 吕蒙正不卑不亢的道。 杨七目光落在他身上,冷笑道:“地龙翻身,是上苍的怒火?那倭国常年有地龙翻身,难道倭国遍地人魔?尔等既然这么在意人魔,为何不去倭国除魔?” 御史大夫傲然道:“倭乃蛮夷,不通教化,苟欢野合,引上苍震怒,实属寻常。我等燕臣,又岂会在意那些蛮夷。” “这么说,你们只除本国之魔?” “是!” 杨七怒道:“殇倾子非死不可?” 吕蒙正正色道:“不死不足以平天怒。” 杨七咬牙道:“天要降怒,朕愿意一力承担。” 吕蒙正脸色一变,沉声道:“陛下要置我燕国百姓不顾?” 杨七嘲讽道:“那你要骂朕是昏君咯?” 吕蒙正低下头,道:“臣不敢……但臣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 “天下悠悠众口?用天下人,来胁迫朕。好手段啊!” 吕蒙正闻言,脸色一变再变,一句话也不说。 杨七继续道:“那你告诉朕,朕安了天下百姓的心,谁又去安抚那些有功于燕国社稷功臣的心呢?” “让朕杀功臣,朕做不到,朕已经流放了殇倾子,算是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你们为百姓们讨一个交代,朕给了。 但是数万万将士问朕讨交代,朕拿什么给他们呢? 唯有你们了。 既然你们口口声声说为国为民的,那安抚将士们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百官闻言一愣。 吕蒙正脸色却变得煞白。 只听杨七又道:“从即日起,朕暂停你们身上一切职务,一律去边关安抚将士们吧。” 第0925章 拖时间也是解决问题的一种办法 一口气裁撤了数百位中上层的官员,如此手笔,闻所未闻。 吕蒙正吓了一跳,他惊声道“陛下,为了一个人魔,您要罢黜数百位重臣,值得吗?” “呵!” 杨七冷声道“朕讨厌被人威胁。你们敢携百姓之势,威胁朕,就得做好被朕惩罚的准备。你问朕,为了一个人魔,罢黜数百位重臣值不值得? 朕告诉你,值得,很值得。 你口中的那位人魔,为我燕国拓土千里,让我燕国新添两府之地。 你口中的那位人魔,为我燕国增民数百万。 尔等吃的俸禄,有不少就是那位人魔用血汗换来的。 人魔血汗换来的俸禄,可以供养你们,也可以供养其他人。 但能帮我燕国开疆拓土,再添新地的人魔,却屈指可数。” 吕蒙正颤声道“陛下,穷兵黩武乃亡国之道,强汉的前车之鉴在前,陛下要效仿吗?” “穷兵黩武?” 杨七嘲讽一笑,点名叫道“苏易简,你告诉他,朕是不是穷兵黩武。” 苏易简缓缓上前,拱了拱手,淡淡道“苏某添为燕国民政主官,对于燕国的民政,想来没有多少人能比苏某熟悉。 苏某可以告诉诸位,我燕国从未行穷兵黩武之道。 我燕国行的只有内圣外王之法。” 苏易简顿了顿,继续道“截至去岁年末,我燕国在各地所建的粮仓,已经多达四十八万处,每一处囤粮,都足够当地百姓敞开吃三年有余。 此外,在陛下极力主张下,近两年各地皆在用新农具,种新粮。 亩产在迅速提升。 燕国境内,已无人受空腹之苦。 而此前千金难求的红薯等物,如今已经多到用来供养家畜了。” 苏易简在说完了农业以后,似乎没有停止的迹象,又继续道“而我燕国的商业,在陛下的扶持下,也在极具繁荣。 刨去每岁都收获颇丰的出海税收外,固有的丝织、瓷器、造船、造纸、盐铁、冶金等等等等行业,如同雨后春笋,节节冒出,所获税赋,与日俱增。 之所以会如此,除了陛下推行的商法以外,四大学堂也功不可没。 自陛下奖励了匠人以后,各地匠人们纷纷献上奇物。 而这些奇物,正在快速的促进着燕国商业的繁荣。 目前,燕国的商户已经多达百万家。 月前,苏某已经奏请陛下,请陛下准许再建商业管理衙门。 因为商业的税收,已经超过了前宋三十倍有余,已经不是苏某能够轻易掌控了。” “教育方面,我燕国的基础教育,已经推行到了每一村,每一庄。截至去岁年末,我燕国的识字人数,已经突破到了近六成。” “朝政方面……” “海事方面……” “番邦属国管理方面……” “军事方面……” “……” 苏易简一桩桩一件件的细数着燕国的发展。 从他口中所说出的每一项,都超过了百官们脑海里最高预期的数值。 穷兵黩武四个字,在这些数值方面,就像是个笑话。 内圣外王四个字,更符合如今的燕国。 他们有些恍惚。 燕国竟然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强大到了他们难以想象的地步。 跟不上时代了。 这句话放在他们身上更加贴切。 吕蒙正后退了两步,脸色惨白的瘫坐在了地上。 百官们脸上冷汗直流。 杨七对这些人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吕蒙正除外。 吕蒙正在杨七心里,依旧是一个干才。 杨七原以为已经磨平了他的棱角,只是没想到吕蒙正的棱角仍然存在。 看来还需要继续打磨。 至于其他人? 杨七一点儿也不在意。 他们已经跟不上燕国发展的脚步了,留在朝堂上只会碍眼。 燕国新一代的官员们,已经在杨七的保护下开始在朝堂上崭露头角。 杨七一口气罢黜了他们,不仅不会对燕国有任何损害,反而会清出许多重要的位置,让那些新一代的官员散发他们的光芒。 杨七的牛车在陈琳驱使下,从百官们身旁缓缓路过,一头扎进了繁华的燕京城。 寇准、苏易简等人,讥笑着跟在杨七牛车后入了燕京城。 向敏中吊在最后,在路过吕蒙正的时候,长叹了一口气,道“吕贤弟啊,为兄已经提醒过你了,不要跟陛下作对,你为何不听呢? 陛下就如同九天上的骄阳,威重威轻,只在他一念之间。 他不会在意任何人的看法,更不会让任何人阻挡他的脚步。 任何违逆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你跟随陛下已经多年了,难道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吗?” 吕蒙正瘫坐在地上,脸色铁青的咬牙道“你自己贪生怕死,当缩头乌龟,我却不愿意。人魔必诛,为的是燕国的清名,而非我自己,所以我无所畏惧。 陛下今日因为人魔,罢去了我等的官职,百姓们定然不会答应。” “哎~” 向敏中叹息了一声,怜悯的看着吕蒙正,“别傻了,民意浩荡,那是以前。在燕国的教化没推行到村庄之前,我们就是百姓的喉舌,我们说什么,百姓信什么。 可现在呢? 百姓们人人识字,即便是有不识字的,家中也有人识字。 在开疆拓土的功勋面前,一个人魔出现,只会让百姓们心中生出一些波澜,却并不会让他们随着你们一起口诛笔伐。 从人魔诞生,到如今,近半年过去了。 百姓们心里的那点儿热乎劲,也早已消失殆尽。 陛下就是深信这一点,所以才会借着治理新土的名义,躲到鸭绿江两个多月,然后又再路上空耗了三个月。 你回头看看,今日除了你们这些人以外,还有谁跟随着你们一起逼陛下诛杀殇倾子? 那些被你们依赖的百姓,早已站在燕京城里的大道两旁,去观看陛下真容了。 在他们心里,看陛下,比跟你们一起除魔,更重要。” 吕蒙正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向敏中却不再搭理他,晃着脑袋,小跑着去追赶杨七的车架。 杨七的牛车刚进入到了燕京城,就看到了街道两旁站满了穿的跟新郎官一样的百姓。 他们给街道两旁的商铺上披红挂彩,自己也戴花挂彩,一幅喜气洋洋的场面。 杨七坐在牛车上,让百姓们觉得有些诧异。 但是诧异过后,百姓们非但没有觉得杨七如此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杨七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凶,而是很贴近他们。 百姓们激动的攥着拳头,满面红光,可是他们除了看着杨七之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心中的喜悦和激动。 以前的时候,百姓们碰到这种场面,或被驱赶到了几条街道以外,或者跪在街道两旁高呼‘陛下圣安’。 如今,燕国取消了跪拜礼,他们实在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激动的情绪。 驾车的陈琳似乎看出了百姓的窘迫。 他甩了甩手里的长鞭,用他那尖锐的嗓音喊道“燕国万胜!陛下万胜!” 百姓们似乎被打通了口窍,纷纷跟着高呼。 他们之所以聚集在这里,除了要目睹杨七的真容以外,更多的是为了庆祝燕国再添新土。 燕国万胜的口号,自然很符合他们的胃口。 “燕国万胜!” “陛下万胜!” “……” 百姓们歇斯底里的嘶吼。 他们在用自己的咆哮声,吼出他们心中的激动,以及强国的霸气。 牛车上的杨七,在听到了百姓们呼喊,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胸膛,脸上也浮现出了温和的笑容。 瞧着激动的百姓们,杨七很想大声的喊一句,赏赐之类的话。 比如免税、赏钱…… 跟随在他身后的苏易简似乎看出了他这种心思,就小跑着上前,低声的提醒杨七,“陛下,国有国法,这是您定下的规矩。复兴府的那些百姓,如今富得流油,已经引起了许多地方的百姓不满了……” 杨七张了张嘴,瞪了苏易简一眼,把到了嘴边的话吞回了肚子。 虽然他很讨厌苏易简打扰了他的雅兴,但苏易简所说的话他却听进去了。 当年杨七在创立西北四府的时候,先后给复兴府的百姓免税,后来有因为复兴老卒们战死在好水川的功绩,他又给复兴府免了税负。 不仅如此,朝廷但凡有新政,但凡有能快速富强的办法,也先在复兴府实验。 再加上复兴府多军户,家家户户良田众多。 从而导致了复兴府的百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个个的暴发户。 如今的复兴府,家家户户腰缠万贯。 即便是号称富商遍地的金陵府,也不如也。 在燕国境内,能够比得上复兴府的,仅仅只有燕京城、港城两处。 也因为如此,导致了复兴府周边其他府百姓的不满。 他们也想富,想家家户户腰缠万贯。 你跟人家说,复兴府之所以有如此待遇,那是人家复兴老卒用命换来的。 那么百姓们一定会回击你。 用命换富贵?我们也行。 那里有仗打,你说,我们绝不含糊。 全家上阵都行! 我那八十岁的老母,提着拐杖也能戳死两个敌人。 只要能让我们腰缠万贯,别说是出去跟敌人拼命,就算让我们去当肉墙也行。 这就是如今燕国的百姓。 不怕死,不畏战。 不说那些男丁了,就是老弱妇孺,也敢提刀上阵。 他们只想富! 穷怕了! 失去了奖励百姓们权力,杨七就变成了一个笑容满面的吉祥物。 他只需要面带笑容,不时的向百姓们挥挥手即可。 然后接受百姓们的欢呼和施礼。 为了让百姓们更多看看皇帝,陈琳这个老货赶车特别慢。 他不仅没有驱赶着拉扯的老牛急行,反而屡屡拽住缰绳,让老牛止步。 于是乎,杨七回到皇宫的时候,天都黑了。 杨七驱散了跟随他的官员,让他们明日再上朝议事。 等到官员们走后。 杨七一脚就踹在了陈琳的屁股上。 “你这老货绝对是故意的。” 陈琳不仅没有生恼,反而笑呵呵的从地上爬起来,说道“百姓们难得一见龙颜,有机会亲近陛下,自然得让百姓们好好亲近亲近,不能让他们失望。” 杨七瞪了陈琳一眼,揉了揉笑僵的脸颊,恶狠狠的威胁,“再有下次,朕就把你绑在牛头上,让你在城里转一圈。” 陈琳乐了,“那感情好,陛下这是在帮奴婢扬名,奴婢说不定因此还能到青史上走一遭。” “你这老货,在朕面前越来越没规矩了。” 杨七骂了一句,抬腿进了皇宫。 陈琳只是乐呵呵的笑着,并没有说话。 伺候杨七时间长了,杨七的脾性陈琳也算是摸透了,他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跟杨七开玩笑,什么时候要谨遵做奴婢的本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在杨七身边第一宦官的地位,从没有动摇过。 杨七踱步进入宫门以后,在路径一座偏殿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 陈琳一头撞在了杨七身上,刚要惊呼,就被杨七捂住了嘴。 然后就见杨七拉着陈琳,像是做贼一样,躲在了偏殿的暗处。 陈琳顺着杨七的目光望了过去,就看到了两个小人儿鬼鬼祟祟的在偏殿的柱子下说这话。 当然了,这两个小人儿,其实已经不小了。 只是陈琳是看着他们长大的,所以他们不论长的再大,在他眼里也是小人儿。 陈琳压低了声音,轻声道“是大皇子和穆桂英……” 杨七提醒他闭嘴,淡淡道“朕知道……” 杨七目光落在杨宗卫和穆桂英身上,低声道“一晃,他们两个都长大了……” 两个昔日的小家伙,已经长成了当年杨七初落天波杨府的年纪。 杨宗卫继承了杨七和曹琳优良的血统,长的清秀俊朗,身形瘦瘦的,身上透着一股子贵气。 穆桂英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了,她眉清目秀,靓丽过人,身上却没有女儿家的娇气,反而透着一股子英气。 听到了杨七的话,陈琳附和了一句。 “是啊!” “闭嘴!听他们说什么。” 陈琳很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明明是你挑起的话头。 第0926章 为泡妞而飞天的杨宗卫 殿柱下。 杨宗卫追着穆桂英的脚步在跑。 在他前面的穆桂英突然停下脚步,冷冷的对身后的杨宗卫说道:“别跟着我!” 杨宗卫停下了脚步,跟穆桂英拉开了近三尺的距离,苦着脸。 “桂英,今天的事情不怪我。是柳永那个家伙非拉着我去花楼的。我就喝了几杯酒,其他的什么也没干。” 穆桂英冷若冰霜的瞥了杨宗卫一眼,淡淡的道:“你去不去花楼,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拔腿就走,见杨宗卫还在身后跟着,顿时皱起眉头冷哼道:“再跟着我,我就让你尝一尝我拳头的厉害。” 论武艺,穆桂英这些年可以说是突飞猛进,小小年纪,实力已经足够跟杨六一教高下了。 而杨宗卫性格跳脱,乃不下性子学武,所以他的武艺跟穆桂英比,可以说天差地别。 同龄人中,能跟穆桂英一教高下的,也只有狄青那个变态。 所以,面对穆桂英的暴力威胁,杨宗卫有些胆怯。 同样是在杨七身边长大的孩子,穆桂英并不在意杨宗卫的身份。 眼看着穆桂英越走越远,杨宗卫的心里有些焦急。 他跟穆桂英之间的关系不是没有阻力的。 狄青就是那个最大的阻力。 曹琳背地里可提醒过他,他父皇并没有非要把穆桂英许配给他的打算,他要娶到穆桂英,需要自己去争取。 而狄青跟他们两个算是一起长大的。 大家都是青梅竹马。 最关键的是,狄青那货不仅武艺越来越强,模样也长得越来越俊。 杨宗卫两样都比不过人家。 所以他一直觉得狄青是他最大的情敌。 绝不能让狄青抢了他妻子。 几乎在穆桂英的背影快要消失的时候,杨宗卫突然喊道:“桂英,我去花楼也是为了你。” 穆桂英闻言脚下一顿,修眉皱成了一团,脸色变得更冰冷。 她转过身,向杨宗卫走去。 临近杨宗卫的时候,她捏起了拳头。 杨宗卫吓了一跳,大喊道:“我之前不是答应你,要带你飞上天看看吗?我的大孔明灯快做好了,可是还差一个关键的部件,柳永能做那个关键的部件,所以我才跟着他去了花楼,问他讨要。” 三个呼吸的时间,杨宗卫快速的说完了这一长串的话。 穆桂英的拳头也悬在了他脑袋上。 “真的?” 穆桂英低下头,狐疑的问。 杨宗卫重重的点点头。 穆桂英收起拳头,依旧冷着脸,瞥着他,淡淡道:“三天之内能不能飞起来?” 杨宗卫嘴角勾起了一丝苦涩,当穆桂英的目光落在了他脸上以后,他快速的点点头。 穆桂英再次握紧拳头,在杨宗卫面前晃一晃。 “三天之内,你要是不能带我飞上天,那就证明你是骗我的。到时候我一定让你好看。” 杨宗卫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我怎么会骗你呢。” “哼!” 穆桂英冷哼了一声。 “我先回房去了,三天之后你带着你的大孔明灯来找我。” 穆桂英一走,杨宗卫松了一口气。 终于哄好了穆桂英。 可旋即脸上布满了苦笑。 他刚才撒谎了,他的大孔明灯研究,早在一年前就放弃了。 他用带穆桂英飞起来的借口,骗了人家一年。 穆桂英明显有所察觉,所以给了他三天期限。 三天之后,他要是不能带穆桂英飞上天。 那穆桂英要跟他算的,可就不是单单的去花楼的账了。 到时候不是被穆桂英打死,就是眼睁睁的看着穆桂英投入狄青那个大木头的怀抱。 穆桂英可是他的! 从他能够记事起,穆桂英是他妻子这件事就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 所以他怎么可能容忍穆桂英投入狄青的怀抱。 坚决不能容忍。 “小子,朕看你有点玩脱了啊!” 幽幽的声音在杨宗卫背后响起。 杨宗卫猛然回头,就看到了杨七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当即,他惊叫了一声,喊道:“父皇,救我啊!” 杨七瞥着他,淡淡的道:“你自己造的孽,让朕帮你……你想得美……” 杨宗卫上前,拽住了杨七的衣袖,可怜巴巴,“父皇,你一定要救我。我被桂英打死不要紧,可她要是被狄青给拐走了,我一辈子也不会痛快的。” “出息!” 杨七撇嘴骂了一句,道:“你跟朕求救,那可是拜错庙门了。据朕所知,半年前,乐之和曹佾两个小家伙就捣鼓出了能飞的孔明灯。 他们貌似还试飞了许多次……” 不等杨七把话说完,杨宗卫已经撒腿跑了。 看他跑过去的方向,应该是杨乐之和曹佾两个小家伙在宫里的工坊所在的位置。 杨七嘴里的话说了一半,有些意犹未尽的吧嗒了一下嘴,低骂了一句。 “臭小子……” 陈琳在一旁陪着笑脸,嘿嘿道:“已经不小了,大殿下都会讨姑娘欢心了。” 杨七一愣,苦笑着摇了摇头。 杨宗卫的婚事,他不想太多的干涉。 强迫穆桂英屈服在他的君威下嫁给杨宗卫,并不是一件好事。 杨宗卫未必能压服穆桂英。 唯有杨宗卫真正的走进穆桂英的内心,征服了穆桂英,他们两个在一起才会幸福。 无论是穆桂英,还是狄青,都是杨七挑选的统帅的接班人。 两个小家伙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不仅在武艺上的进展远超常人,就连兵法谋略,也比一般人领悟的更快。 有他们陪伴在杨宗卫身边,再加上燕国强横的国力做支持。 杨宗卫接了他的班以后,一定会顺风顺水的走下去。 而且,杨宗卫不仅仅跟穆桂英、狄青关系好。 他跟柳永、欧阳修、晏殊等几个小家伙的关系也不错。 柳永几个小家伙是难得的栋梁之材。 在新式教育下,他们同样展现出了别人难以比拟的天赋。 如今不到弱冠之龄,几个人都已经考入到了燕京大学堂。 杨宗卫几个小家伙,要是没有杨七频频帮他们补课的话,未必能跟得上柳永几个人。 文武皆备。 杨宗卫接班以后,纵然成不了一位千古一帝,也能混一个贤明之君的身份,将江山传下去。 回到寝宫的时候。 皇宫里已经灯火通明。 杨七陪着曹琳说了会儿话,就睡下了。 翌日。 清晨。 杨七穿戴着朝服,踏上了乾元殿。 杨七一口气裁撤了数百位官员,所以乾元殿变得很空旷,仅有为数不多的官员在。 杨七并没有急着议政,而是跟剩下的官员坐在一起探讨了一下,擢升了那些第一代崭露头角的官员,补齐了被裁撤以后的官员缺口。 当朝会散了以后。 昨日裁撤的数百位官员的空位就补的齐齐整整。 那些被裁撤的官员们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欲哭无泪。 他们以为自己对朝廷很重要,离开了他们,朝廷就无法正常运转。 可到最后才发现,他们只是一群站着位子的老朽而已。 朝廷不仅对朝廷没多大作用,反而成了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最讨厌的人。 然后,在他们失魂落魄中,被一起发配到了边疆去了。 时间一晃。 三日已过。 杨宗卫答应穆桂英的大号孔明灯做出来了。 至于他是如何威逼利诱杨乐之和曹佾两个人把孔明灯制造权挂到了自己头上的,那就没几个人知道了。 大号孔明灯在宫里试飞,成功的引起了宫里所有人的注意力。 杨宗卫还亲自出马,邀请了佘赛花、老杨、杨七一行人去观看孔明灯试飞。 夜晚降临的时候。 一群人就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御花园。 在御花园的正中,杨宗卫正在捣鼓一个巨大的孔明灯。 说是孔明灯,其实跟后世的热气球,已经没有多少差别。 杨乐之、曹佾二人,被他利诱充当了他的助手。 当火焰点燃的那一刻。 孔明灯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膨胀。 但它并没有升空。 在它四角的巨大绳索控制了它的行动,六尺见方的背篓里的沙袋,也成了限制它飞天的力量。 杨宗卫在向佘赛花、老杨、杨七等人施礼过后,屁颠屁颠的跑到了早已被他邀请到场的穆桂英身旁。 “我没骗你吧?” 穆桂英望着孔明灯,神情恍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之后,她轻声道:“飞起来以后再说……” 杨宗卫拍着胸脯道:“我陪你!” 穆桂英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道:“好!” 两个人在众人注视下,走向了孔明灯。 曹琳张嘴要阻止,却被杨七给拦下了。 “没事的,乐儿跟曹佾已经试过不下百次,不会出问题的。” 曹琳愕然,“不是说第一次飞吗?” 杨七撇撇嘴,“你觉得你儿子能耐得住性子,研究出这东西?” 曹琳看着在孔明灯旁边忙碌的杨乐之和曹佾的身影,略微想了想以后,就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她哭笑不得的道:“这臭小子,学会骗姑娘了……” 顿了顿,曹琳看向杨七,低声道:“比你可懂得怜香惜玉,你当年可是强……” “咳咳咳……” 杨七用一阵阵的咳嗽声,打断了曹琳的话,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曹琳不仅不怕,反而捂着嘴在低声娇笑。 初醒三女对视了一眼,一脸无奈。 曹琳跟杨七好歹还有一些浪漫,跟她们,基本上没有。 怜香惜玉四个字,似乎这辈子也不可能跟杨七挂上钩。 在众人注视下,杨宗卫和穆桂英站到了背篓里,让侍卫们放松了绳索。 大号的孔明灯就开始徐徐升空。 杨宗卫不断的将背篓里的沙袋扔了出去,大号孔明灯就上升的更快了。 穆桂英一直仰着头,似乎在空中寻找什么。 曹琳虽然经过了杨七的提醒放松了不少,但是当她看到了杨宗卫升空以后,还是担心了起来。 孔明灯越往上,晃动的越厉害,冷风也越来越冷。 杨宗卫浑身都在打哆嗦,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得。 当孔明灯上升到了一定高度以后,停在了半空。 穆桂英双手紧紧的抓着背篓的边缘,似乎在天空中寻找什么。 “能不能再往上?” 她的声音传入到了杨宗卫耳中,杨宗卫颤了颤,从背篓里取出了竹筒,点燃了引线扔了出去。 “啪~” 底下的杨乐之、曹佾看到了信号,示意侍卫再往上放。 冷风愈演愈烈。 杨宗卫脸色煞白的在打哆嗦。 当孔明灯再次停下以后,穆桂英的声音再次传来。 “能不能再往上?” 杨宗卫浑身一颤,低声道:“再往上,可能会有危险……” 穆桂英终于回过了头,直愣愣的看着杨宗卫。 在她的眼中,杨宗卫看到了一丝哀求。 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从穆桂英的目光里看到哀求。 杨宗卫心中莫名的一抽,咬牙道:“好……” 他再次点燃了信号,扔了出去。 底下的杨乐之、曹佾两个人看到的上升的信号以后,有点不敢相信眼睛。 “你皇兄是不是疯了?” “我怎么知道,现在怎么办法?” “能怎么办!再往上有多危险你不是不知道,那里风更大,吹的孔明灯四处颠簸。上一次那两头羊是怎么摔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装作没看见,或者把他扯下来。” “他下来了冲咱们发脾气咋办?他答应帮咱们在宫外弄一个工坊的,要是他反悔了怎么办?” “要不……我去请示我父皇……” “……” 两个小家伙嘀嘀咕咕了半天。 天上的杨宗卫似乎急了,信号弹被他当成了炮仗在放。 “放!” 杨七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两个小家伙身后,淡淡的吐出了一个字。 两个小家伙闻言,咬了咬牙,让侍卫继续放绳。 有杨七背锅,真要出个什么问题,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孔明灯越飞越高。 杨宗卫感觉到越来越冷,而孔明灯在空中左右的摇摆着。 杨宗卫瘫坐在背篓里打哆嗦。 当他见到了穆桂英再次回头以后,他有些绝望的道:“我这就让他们继续放……” 穆桂英神色黯然的摇摇头。 “不用了……” 瞧着穆桂英伤心,杨宗卫心里也不痛快,他咬着牙道:“没关系的,再高一些,我也不害怕……” 第0927章 被虐哭的狄青 穆桂英缓缓蹲在了杨宗卫身旁,挨着他坐下,抬头看着天空,感受着凌冽的寒风,轻声道:“小时候,我经常问我爹,娘去哪儿了。我爹总是告诉我,我娘在天上一直看着我们。 后来碰到了师傅,师傅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长大以后,我懂得多了,就知道师傅和我爹是骗我的。 可是我还是想上来看看,我娘到底在不在天上。” 穆桂英神情坦然,可杨宗卫却觉得心里痛痛的。 他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低声道:“我再让他们放一放……” 穆桂英淡然的晃了晃脑袋,“不用了,我知道我娘死了。就算我们升的再高,也找不到我娘。” “可……可是……” 杨宗卫犹豫着说,他冻得嘴皮子都在打哆嗦。 穆桂英突然笑了,“我们飞的这么高,你愿意陪着我上来,我已经很开心了。” 说话间。 她往杨宗卫身边靠了靠,缓缓的躺在了杨宗卫的肩头。 杨宗卫浑身一僵,像是中了定身咒。 他还是第一次见穆桂英小女儿姿态。 一点点甜丝丝,像是过电一样的感觉在杨宗卫周身散开。 杨宗卫一瞬间就觉得没那么冷了。 他一动不动的僵在那儿,任由穆桂英躺在他的肩头窃窃私语。 “刚才那种高度,已经算是很高了对不对,我能感受到你的恐惧……” “我以为你会犹豫,没想到你仍然愿意陪我冒险……即便是我们会被摔的粉身碎骨……” “其实在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注定是你的妻子……” “陛下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我心里却很清楚……” “我并不讨厌你,所以跟你待在一起挺好的……” “你不用每天像是防贼一样防着狄青,我不喜欢他……不是因为他长的不够俊,而是因为他像个木头,我不喜欢木头……” 幸福往往在一瞬间就会诞生。 而随着幸福滋生的就是喜悦。 杨宗卫现在就觉得自己很幸福。 前所未有的幸福。 如果不是他浑身冻僵了的话,他很想站起来大喊大叫,告诉全天下,他现在很幸福。 他脸上的笑容很灿烂,只是挂上寒霜以后,就显得有些诡异。 穆桂英仍旧在窃窃私语,“但是,如果让我知道你骗我的话,我一定会打死你。现在坦白的话,或许我会放过你……” 杨宗卫浑身一颤,心中的幸福瞬间消散殆尽,苦着脸道:“好吧……我坦白,这个大孔明灯不是我做的,是我二弟跟曹佾做的……” 穆桂英微微眯起眼,嘴角缓缓勾起,却没有说话,因为杨宗卫还在坦白。 “三天前去花楼喝花酒,其实不是柳永拉着我们去的。是我见包黑炭那货傻傻的,就带他去见见世面。其实我们到花楼里去了也没干啥,就是喝喝酒。没敢碰里面的姑娘,她们一个个画的跟鬼一样,还没有你一半漂亮,还想勾引我们……” 穆桂英听着杨宗卫絮絮叨叨的话,眯起的眼缓缓睁开,她娇嗔的冷哼道:“你果然骗了我,你死定了……” “嗷~” 感受到腰间软肉被拧了一圈,传来了阵阵刺痛,杨宗卫疼的呲牙咧嘴。 穆桂英惩戒了杨宗卫以后,哼哼道:“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了不敢了……” 两个人打打闹闹的依偎在了一起,互相取暖。 杨宗卫不着痕迹的吐了吐舌头。 还好他反应快,没有把真话全说出来。 穆桂英这一次只是掐了他,并没有拳脚相加,这说明他说的话,穆桂英信了。 而且穆桂英跟他也亲近了不少,还吐露了不少心声。 他乐呵呵的笑着,像个傻子一样。 穆桂英假装没看见他吐舌头,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 我之所以不喜欢木头,那是因为木头没有傻子可爱,也没有傻子能逗她开心。 杨宗卫是何等身份? 天皇贵胄。 他去青楼,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他要敢在青楼里跟姑娘们乐呵乐呵,暗中保护他的澎湃,能把燕京城的青楼给拆了。 杨七也会抽死他。 既然杨七没抽他,澎湃也没拆燕京城的青楼,那就说明他在青楼里很规矩。 最多也就逢场作戏的捏捏手,摸摸脸而已。 一对儿小情人在天上亲亲我我,可苦了下面等候的人。 曹琳、狄青、老杨、佘赛花等人,早就急了。 若不是杨七在前面站着,恐怕他们早就让人把天上亲亲我我的那两个小家伙给拉下来了。 时间足足过去了半个时辰。 有人终于忍不住发声了。 狄青涨红着脸,沉声道:“陛下,大皇子会不会有危险?” 杨七瞥了他一眼,道:“放心吧,他们不会有危险的。” 作为狄青的恩师,杨七是看着狄青长大的。 狄青的心思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狄青看似在问杨宗卫,可他心里其实在担心穆桂英。 杨宗卫能够看出狄青这个情敌的威胁。 杨七又何尝看不出。 情窦初开的狄青、杨宗卫,对穆桂英都有爱慕之意,只是穆桂英貌似更喜欢杨宗卫,不喜欢狄青。 穆桂英从小跟在杨七身边长大,她接受的思想、教育,都很贴合现代女孩子的思想。 狄青没办法带给她快乐,也没有办法哄她开心,自然很难让她倾心。 更重要的是,狄青在穆桂英这个大姐头面前,更像是一个小弟。 杨宗卫就不同。 杨宗卫从小思想跳脱,鬼主意也多。 他连杨七都敢戏弄,又何况是穆桂英呢? 即使被穆桂英拳脚相加,他也经常戏弄穆桂英。 而他的戏弄,给穆桂英的生活带来了不少色彩。 所以穆桂英喜欢他是必然的。 时间一晃,过去了一刻钟。 杨七见周遭的所有人都着急了,顿时下令道:“拉他们下来。” 侍卫们得令以后,快速收回绳索。 孔明灯缓缓从天而降。 当孔明灯落地的时候。 众人就看到了背篓里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小小身影。 他们躺在一起,像是睡着了一样。 曹琳、佘赛花话惊叫着喊御医。 杨七抬手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脉搏,淡淡道:“应该是冻到了,并没有什么大碍。” 曹琳、佘赛花才不听他说这些呢。 两个人招呼着宫娥们,用毯子把两个小人儿包裹的严严实实,抱着就往宫殿里跑。 杨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等人群在曹琳和佘赛花吆喝下散尽以后,他看到了一个孤独的身影,耷拉着脑袋,没落的向外走去。 杨七快步追上了他,轻声安慰道:“受打击了?” 狄青耷拉着脑袋摇摇头。 杨七抬手想去抚摸他的头,可是看到了比自己只低了半头的狄青,缩回了手,放在他的肩头。 “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师傅能告诉你的就是,在你们三个人的感情上,师傅没有偏向过任何人。师傅更没有因为杨宗卫是我儿子,就帮他出主意,甚至给穆羽施威。 从一开始,你们都处在同一个起点上。 甚至,师傅曾经还想过,如果有一天在你们感情竞争的时候,杨宗卫要是仗着皇子身份欺负你的话,师傅还想着剥夺了他的皇子身份。” 杨七说的是实话。 杨宗卫真要仗着皇子身份欺压狄青的话,杨七不介意惩治他。 不是因为杨七不疼自己儿子。 而是因为杨七不愿意让眼前这个小家伙在权势上被人欺负。 在青史上,他已经因为权势被欺负过一次了。 杨七不希望这种事再次发生。 更何况,他把三个小家伙都看成了自己的亲生的。 他只希望看着他们三个公平竞争。 不希望看到他们因爱生恨,刀剑相向。 “我知道……我知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师傅你从没偏袒过谁……是我自己不争气,我不会讨她欢心,也不会哄她开心……” 狄青低着脑袋哽咽着。 杨七大手一抬,揽过了他,抱在怀里。 “想哭就哭吧。这是一个男子汉必经的过程,过了这一关,你就是个成熟的男子汉了。” “呜呜呜……师傅,我感觉心好痛啊……” “哎~” 杨七安慰着狄青,叹息了一口气。 他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或许当时让他们三个小家伙一起成长,是一个错误。 狄青趴在杨七怀里哭了好久好久。 杨七都被打湿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不会安慰人,越安慰,狄青哭的越惨。 他觉得他需要找人帮帮忙。 找曹琳四女? 找狄青父母? 似乎都不合适。 他们都是狄青的长辈。 狄青可以在他面前放声大哭,可是扔到其他长辈面前,恐怕羞怒致死。 杨七思来想去,最终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于是乎,他连夜带着狄青出了皇宫。 在一座小院门口停下。 “破门!” 跟随在杨七身后的御前侍卫们,暴力的破开了小院的门户。 小院的主人听到了破门声。 惊怒的冲出门喝骂。 “哪里来的狗东西,敢在燕京城里撒野,不想……” 当小院的主人看到了气势汹汹的御前侍卫以后,愣了。 其他几个同居的人,从门内出来,也愣了。 “你是柳永?” 杨七盯着为首的那个瘦弱的少年,沉声问。 柳永吞咽了一口唾沫,沉声道:“你们是何人,敢在燕京城内私闯民宅,难道你们不知道依照燕国律法,私闯民宅可是要受大刑的吗?” 杨七拍了拍狄青的肩头,把他塞给了柳永。 然后对柳永吩咐道:“哄好他,但是别把他变成跟你一样的风月班头,不然我砍了你们全家。” 柳永看到了狄青,先是一惊。 狄青是他同窗,他自然认识。 可是听到了杨七的话以后,他是又惊又怒,“大胆狂徒,竟敢口出狂言,杀我全家,你就不怕陛下诛你全家吗?” 杨七咧开嘴,淡然笑道:“诛我全家?这世上没人敢!” 丢下了这句话,不等柳永继续喝斥,杨七就扬长而去。 “狂妄!世上怎么会有这等狂妄之人。” “你快闭嘴吧……” “包黑炭,你帮那边的。” 柳永冲着插话的包拯怒吼。 包拯摸了摸黝黑的脸,淡淡的道:“当然是帮刚才那位贵人。” “贵人?!” 柳永一愣,欧阳修、晏殊等人也是一愣。 包拯撇撇嘴,不咸不淡的道:“你们眼瞎啊!刚才那是御前卫。在燕京城混了这么久,你们连御前卫的衣服都不认识?” 柳永愕然。 他刚才急着发怒,还真没仔细注意此事。 再加上天黑,灯光昏暗,他就更看不清楚了。 欧阳修吧嗒了一下嘴,喃喃道:“那刚才那位贵人……” 包拯双手捅进袖口,幽幽道:“当然是天下第一贵的那位咯。” 柳永膝盖一软,差点栽倒在地上。 “陛下?” 晏殊晃着大脑袋道:“陛下明显对我们没有恶意。我比较好奇的是,陛下为何会把狄青送到我们这里?” “关系不一般呗。” 包拯撇嘴。 欧阳修瞪着包拯,“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包拯目光灼灼的道:“再带我去一次青楼,我就告诉你们。” 柳永勉强直起腰,颤声道:“我答应你,快告诉我,我快被吓死了。” 包拯乐了,“我在学堂的时候,听几个老教习们说过,当年陛下在西北四府的时候,收过一个弟子,貌似就叫狄青。” 柳永等人面面相觑。 晏殊冲上前,一把抓住了耷拉着脑袋的狄青,惊叫道:“你真是那个狄青?” 狄青一句话也不说,他只是红着眼睛,耷拉着脑袋。 柳永等人都是聪明人,自然不用再追问。 他们自然而然的放弃了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圣旨可是得遵从的,不然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 包拯冲着柳永挤眉弄眼。 晏殊瞪了包拯一眼,瞧着狄青道:“这家伙怎么了,失魂落魄的。” 柳永心里震惊杨七突然到访之余,上下打量着狄青许久,叹气道:“问世间情为何物……” 其他人秒懂。 包拯眼前一亮,喊道:“我可听说,青楼是个治情伤的好地方。” 欧阳修瞪了他一眼,不屑道:“庸俗。” 包拯撅嘴想还击,最终意识到他斗嘴斗不过欧阳修,撇撇嘴闭上了嘴。 柳永长叹一声,冲着皇宫放心拱了拱手,“君命难为。为了狄青,我只好往青衣楼走一遭了。” 欧阳修淡淡的道:“这个自然,同去吧。” 包拯愕然道:“刚才你还说庸俗的。” 欧阳修冷笑,“读书人的事儿,你不懂。” “我也是读书人……” 第0928章 悲惨的柳永 不得不承认。 杨七的目光很准,他找对了一个能安慰狄青的人。 柳永一行,带着狄青在青楼里晃荡了三天以后。 狄青的情绪就好了许多。 再次看到狄青的时候,狄青虽然神情仍有些黯然,但是比三天前要好了许多。 狄青见到杨七,开门见山一句话,“陛下,请准许狄青入伍。” 杨七一愣,皱眉道“你这是想上战场去送死?” 狄青摇头,“男子汉大丈夫立世,当建功立业,横刀立马。红粉骷髅,还不值得我辈寻死觅活。青楼里多是红粉,需要的话进去转转就行。” 杨七愕然,脸色一黑,“这话是柳永告诉你的?” 狄青再次摇头,“是包拯说的。” “包拯?” 杨七愣了许久,咬牙嘟囔着,“该死的柳永,你果然是个祸害,带坏了朕一个刑部尚书啊。” 狄青狐疑的瞧着杨七,“陛下您在说什么?” 杨七黑着脸道“没什么。” 少年人的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 杨七瞧着狄青不是真的要去战场上送死,就明白了狄青的心结已经解开。 杨七沉吟道“以你现在的年纪,入伍是不是太早了?” 狄青正色道“当年您也是在我这个年纪,就上阵杀敌的。作为您的弟子,自然不能弱了您的名头。” 杨七缓缓点头,他瞧着狄青主意已定,也就答应了狄青的要求。 先把狄青放出去历练历练也不错。 狄青走后。 杨七幽幽的道“陈琳啊!” “奴婢在!” “去传旨给柳永,告诉他,他的差事办的不错,朕很满意。所以朕决定奖赏他,赐他为官,让他陪着狄青去边军待几年吧。” “喏~” …… 燕京城一角的小院里。 大门敞开着,被暴力破碎的门户残渣整齐的摆放在门边。 柳永像是个地主老财一样,躺在一张躺椅上,嘬着酒壶,悠哉游哉。 包拯蹲在一侧,吹捧道“柳兄,你这次办了一趟皇差,陛下肯定会重重奖赏你。你已经是简在帝心的人物了,陛下以后一定会重用你。” 柳永一脸傲娇的道“包黑炭,你可别胡说,我只是小小的帮了陛下一个小忙,算不上什么皇差。” 包拯撇撇嘴,一脸鄙夷。 你这货在谦虚的时候,能不能把脸上傲娇的笑意收起来? 包拯心里虽然在鄙夷柳永,嘴上却依旧在吹捧。 他很善于把控人心,所以三两下就把柳永吹捧的洋洋得意的。 他之所以如此毫无下限的吹捧柳永,为的就是让柳永多带他去一去青楼。 他倒不是不知道青楼在哪儿,而是实在囊肿羞涩。 他家境还是很富裕的,可在家中的三兄弟中,并不受宠。 所以兜里没有多少钱财。 想要去青楼,只能跟在柳永背后去混混。 柳永这货,官宦子弟,家中资产丰厚,兜里不缺去青楼的银子。 最重要的是,这货去青楼里浪,那是不用掏钱的。 他总是能仗着一张粉嫩的脸皮,以及肚子里的诗才,横躺整个青楼。 不仅不花钱,有时候还有赚钱的可能。 而整个燕京城,在这方面能够比得上柳永的,只有两人。 其中一人便是曾经的花坛盟主杨七,也就是如今的大燕皇帝陛下。 另一个人,就是被称作人样子的狄青。 一个在年少时,诗才无双,奠定了他在花坛的名胜,他跟许多花魁津津乐道的故事,一直在被广为传播。 另一个长的太俊,俊到没朋友,要不是因为人太正直木讷,估计能霍霍完燕京城的姑娘。 以上三人的特长,包拯一个都比不过。 所以他只能跟着柳永后面混一混。 要说包拯去青楼,一方面是出于情窦初开,对异性的好奇,另一方面就是对青楼里形形色色的人充满兴趣。 他觉得青楼里的人,跟外面所有人都不同。 有人整日里戴着假面具逢场作戏,有人情根深种寻死觅活,有人贪钱,有人贪色,有人豪迈、有人穷讲究。 包拯独特的天赋,总能让他清清楚楚的看到每一个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所以他经常看到很多人在拙劣的表演着一个个不属于他内心的角色。 他觉得这个很有意思,就像是看大戏一样有意思。 所以他才三番五次的想往青楼里跑。 然而。 他却不知道,就是因为他刷剧上瘾,导致了某个至高无上的存在,惦记上了他的至交好友柳永,并且已经做出了对柳永的惩处。 包拯和柳永两个人,就像是两条咸鱼,在院子里一直待到了下午。 太阳西斜的时候。 杨宗卫拽着穆桂英的手,一脸欢喜的进入了小院。 瞧着他们两个的亲密关系,柳永和包拯顿时来了精神。 柳永从躺椅上一跃而起,惊喜道“你们两个这是……”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佳偶天成……” 包拯笑眯眯的一口气说出了许多词。 杨宗卫笑容灿烂的像是个傻子,他紧紧的拽着穆桂英,似乎在向柳永二人炫耀。 穆桂英感受到了柳永二人异样的目光,瞪眼喊道“看什么看,你们有意见?” 柳永、包拯慌忙摇头,连道不敢。 他们是从小被穆桂英的拳头打到大的,已经习惯了穆桂英的暴力胁迫。 说话间,柳永招呼房内的晏殊、欧阳修等人。 晏殊、欧阳修等人听到了招呼以后,赶忙出来观景。 他们对杨宗卫和穆桂英能走到一起,并没有觉得太奇怪,更没有大呼小叫。 原因无他。 因为在这一对之前,他们这个小圈子里已经成功的走出了一对。 这一对就是苏倔驴苏洵和程家小娘子。 一群人围在一起,说了一些吉利话。 晏殊晃荡着大脑袋感慨道“难怪狄青会哭的稀里哗啦的?” 柳永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会不会说话?” 晏殊尴尬的闭上嘴。 杨宗卫、穆桂英一愣,追问道“狄青哭了?” 柳永大大咧咧的摆摆手,“已经没事了……” 他傲娇的仰起头,对着皇宫拱手道“我奉旨带狄青去青楼里待了三天,狄青已经好多了。” 杨宗卫、穆桂英齐齐长出了一口气。 毕竟他们三个是一起长大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 柳永显摆道“你们两个还不知道吧,狄青居然是陛下的弟子。我从来没想到,陛下会让他的弟子跟我们这些人一起读书。” 杨宗卫撇撇嘴,“你更想不到的是,陛下连自己的儿子也舍得扔到皇宫外读书。” 柳永一愣,哈哈大笑,“那怎么可能,皇子皇孙那都是天皇贵胄,陛下怎么可能让他们跟着我们一起受苦。” 柳永笑了半晌,见其他人都没有笑,他缓缓的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怪异的看向其他人。 “你们怎么不笑?” 他看向杨宗卫、穆桂英,惊叫道“你们对狄青是陛下的弟子不吃惊吗?” 杨宗卫哭笑不得的准备开口。 却没料到包拯率先开口,“能有什么吃惊,从小一块长大的,他是什么身份,宗卫自然清楚。” 欧阳修笑眯眯的补充道“当初他们是一起出现的。” 晏殊晃着脑袋道“他们经常会吃一些我们吃不到的吃食。” 柳永有点傻,盯着杨宗卫,喃喃道“所以呢?” 苏洵斜着程家姑娘,微微上前,跟包拯几人站在一起,齐齐躬身。 “草民见过殿下。” 柳永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惊叫道“你是皇子?” 杨宗卫无奈的点点头。 柳永追问道“那跟在你身后的那个小屁孩……” “我皇弟……” “那些堂兄堂弟呢?” “我皇叔家的……” “……” 柳永一蹦三尺高,“夭寿啊!你们在跟我开玩笑!” 杨宗卫坦然道“父皇希望我们从小就学会体验民间疾苦,所以把我们一口气全扔到了燕京城里的私塾。” 柳永哆嗦着,颤声道“这不是真的……” 穆桂英疑惑的道“你很害怕……” 柳永哆嗦着,“那个跟在你们身后,整天神神叨叨的那个,我踹了他一脚,他不会报复我吧?” 杨宗卫一愣,诧异道“你说的是曹佾?” 柳永骇然,惊喜道“他姓曹,不是皇子。” 杨宗卫诚恳的点点头,“他不是皇子……” 柳永松了一口气。 然后就听杨宗卫又道“我母后是他姑姑,他爹是蜀国信王,他祖父是蜀国皇帝,最重要的是……他是我父皇新收的二弟子。” “噗通~” 柳永瘫坐在了地上。 杨宗卫脸上露出了恶作剧得逞的笑意,轻声道“不过你放心,小孩子过家家的玩闹,我父皇从不在意。当年我们一起打打闹闹,我父皇不是也没问罪吗?” 柳永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杨宗卫从怀里掏出了一卷圣旨,笑道“不过,我不知道你为何得罪了我父皇,我父皇听说我要来跟你们道别,就让我把这个带给你。” 柳永颤颤巍巍的展开了圣旨,看到上面的内容以后,哭了。 包拯蹲下身,凑到他身旁,疑惑道“陛下惩罚你了?” “没……没有,我当官了。” “当官了你还不高兴。” “北军营级书记官,你觉得我该高兴吗?” “啊……” “……” 不理会如丧考妣的柳永,杨宗卫陪着包拯等人玩闹了一会儿,请他们吃了一顿饭,感谢了一下他们这么多年的陪伴以后,带着穆桂英就离开了。 小院内。 柳永蹲在堂屋的台阶下,一脸死人脸,一言不发。 包拯、欧阳修几个人凑在一起,长吁短叹。 “没想到,我们几个人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太子侍读。” 晏殊晃荡着大脑袋感叹。 包拯抱着双臂,幽幽道“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没办法告诉你。” 苏洵叹息道“以后再见面,我们就没办法像以前一样玩闹了。” 欧阳修吧嗒着嘴道“他日再见,他为君,我们为臣。” “然也!” 在这一点上,他们几个人的想法倒是出奇的一致。 他们从不认为,他们会当不上官。 …… 燕京城街道上。 杨宗卫、穆桂英并肩而行。 杨宗卫叹气道“刚才在席间,你感受到了他们身上的拘束了没?” 穆桂英捋了捋额前的青丝,点头道“感觉到了,他们再无往日在你面前那种洒脱的模样。” 杨宗卫苦笑道“这就是皇族的悲哀,没朋友。每个皇族都是如此吗?” 穆桂英愣了愣,淡淡道“你是个例外。” 杨宗卫愕然,“为什么?” 穆桂英耸耸肩道“你是大皇子,将来继承皇位的几率最大。” 杨宗卫吧嗒着嘴,感叹道“我突然有点不想继承什么皇位。” 穆桂英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这件事你可以去跟陛下商量。” 杨宗卫缩了缩脖子,干笑道“在父皇面前,我可没资格说这话,会被打死的。” 穆桂英傲然道“你当不当皇帝,不重要,反正我是要当将军的。我要征战沙场,为我大燕拓土千里。” “能不能不当将军?” “你要管我?” “不敢……” “……” …… 三日后。 狄青穿着军装,背着一杆枪,腰间挎着弯刀,站在杨七的面前。 杨七走到他身前,帮他整理了整理军装,拍着他的肩膀道“此一去,恐怕很多年不能相见。师傅对你没啥其他要救,只希望你能够一直活着,明白吗?” 狄青眼睛红彤彤的点点头。 杨七推了他一把,道“去跟你的家人还有朋友道别吧。” 狄青点点头,跪倒在地上,重重的给杨七磕了三个响头,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杨七虽然取消了跪拜礼,但是跪父母、跪长辈、跪天地的礼节,他却没有取消。 恶礼得匡正,但是传承的孝道礼节却不能取消。 跪拜礼是汉家传承千年的传统。 即便是再过一万年,也不会消失。 而在后世,不论是哪一国哪一家,只要遵循着跪拜礼的,其实都跟中华大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杨七背负双手,遥望着狄青那孤单的身影渐行渐远,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唏嘘道“当年,朕将他收入门下,为的就是将来能培育出一个将帅之才,帮朕守土保疆。可是如今,朕却希望他能够一直活着。 陈琳啊,你说说,朕的心思是不是有些矛盾了。” 陈琳在一旁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低声道“狄青虽非陛下子嗣,可是从小是您看着长大的,您早已待他如亲子。他此番上战场,您心里自然不痛快。 其实奴婢心里也不痛快。 奴婢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看他去上战场,奴婢就觉得像是奴婢的子嗣去上战场。” 第0929章 一代新人换旧人 被陈琳这么一说,杨七心里也堵堵的。 他踹了陈琳一脚,骂道“你懂什么,滚!” 陈琳抹着泪滚出了御书房。 杨七忍着心里的酸楚,不断的提醒自己。 “朕是古今未有的万王之王,岂会因为一个臭小子落泪。” 他心里很清楚,他一句话,狄青就会留下。 因为整个大燕国内,没有人可以违背他的意志。 但是他却没这么做。 因为路是狄青自己选的。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路要走。 他可以教给狄青很多东西,但是却不能替狄青选择狄青要走的路。 狄青走了,走的很洒脱。 他婉拒了杨宗卫为他准备的送行宴,也婉拒了包拯邀请他再往青楼一行的邀请,拽着如丧考妣的柳永,踏上了北行之路。 三匹健马,驮着一老两少,在朝阳初升的时候,踩着骄阳往北而去。 在狄青走后的第三日。 穆桂英赶到了御书房,同样的提出了往边军一行的想法。 杨七否决了她的请求,被痛斥了她一番。 然而穆桂英并没有气馁,反而一请再请。 一连六次的奏请,杨七知道穆桂英去意已决。 他没办法阻止,最终还是答应了穆桂英的请求。 穆桂英婉拒了杨七将他安置到北疆的想法,选择了前往南疆的孔雀王朝的战场。 穆桂英走后。 杨宗卫也到了杨七面前请行。 他打算去底层历练,从小吏做起。 杨七知道他一样是去意已决,就没有阻止此事,一口气将他扔到了千里之遥的汉城去历练。 就这样,一个一个又一个的。 宫里的孩子几乎全部离开了皇宫,除了一些年幼的外,年长的就剩下了杨乐之、曹佾二人。 儿孙绕膝的幸福生活没有了。 老杨夫妇为此给杨七甩了好几天的脸色。 老杨更是放话,说杨七不把他的孙子给他弄回来,他就不在皇宫住了,要老死在燕京武院里。 杨七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雏鹰长成了,总要自己展翅高飞,总要在一番风雨中成长。 他没办法阻止孩子们去追求自己的生活。 同样,他也没办法阻止老杨对孩子们的亲近。 值得庆幸的是,杨乐之这个孩子乖巧懂事,知道帮父皇解围,他跟曹佾两个人,围着老杨夫妇说了好些天好话,才平息了二人心中的怒火。 …… 孩子们走了不到一个月。 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入燕京城,将一个噩耗告诉了杨七。 南国夫人海里娜甍了。 杨七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足足坐在御书房前的御阶上,愣了许久许久。 对于南国夫人海里娜,杨七还是有些感情的。 她对燕国的贡献,用功不可没形容,也不为过。 昔日,若非是她率先带领着山林里的僚人投靠了杨七,杨七也没办法那么快速的在交趾打开称雄的局面。 僚人俚人动异心的时候,也是她上下奔走,安抚着那些僚人俚人。 她是坚定的在南国推行教育的人,也是坚定的维护杨七对南国统治权的人。 是她让山林里的僚俚脱离了茹毛饮血的生活。 也是她帮助着杨七奠定了称霸天下的基础。 当年杨七离开了南国以后,是她上下奔走着,帮着苏易简维护着南国的通知,处理着各民族之间的矛盾。 现如今,南国虽然被融合了,可南国夫人必将永存。 杨七称雄以后,曾经三番五次的邀请她到燕京城居住,都被她拒绝了。 杨七曾经准备抽出时间去汉城看她,可是一直太忙。 没曾想,再也见不到她那慈祥的笑容了。 悲痛之余。 杨七回到了御书房,招来了中书舍人等秘书官,让他们帮海里娜做传。 她的事迹应该被弘扬到天下,让世人所知。 同时,杨七一纸诏书出宫,赐其谥号德慈,以国母之礼,下葬她。 同时令汉城令,为其筑造雕像,耸立在汉城门外,受万人历经。 对于海里娜以国母礼仪下葬的事情,佘赛花并没有任何异议。 朝中一些官员虽然有议论声,但都被杨七强势镇压。 杨七忙完了海里娜的后事,封赏了海里娜的侄子等人以后,已经到了一个月以后。 七月的燕京城。 艳阳似火。 阳光烘烤在水泥路上,似乎连空气都耐不住热,在不停的翻身,抖出了一片片肉眼可见的波浪。 一头老黄牛吐着舌头,拉着一辆牛车,缓缓的在水泥路上前行。 驾车的老仆流着泪,赶着牛车一步一步的前行。 引的路人纷纷侧目。 牛车进了燕京城以后,一路毫无阻拦的进入到了皇宫。 早已得到消息的杨七,带着陈琳、彭湃二人,在宫门口等候。 牛车在杨七面前一丈远的位置停下。 车上的老仆跳下车,带着哭腔,向杨七施礼。 “赵府老仆,参见陛下。” 杨七慌忙道“不必多礼,赵公如何。” 牛车上的草帘被掀开,一只干枯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紧接着就是一张瘦的皮包骨头的脸。 他抬手想施礼,可是身上却没有力气,只能抖着干枯的手,声音微弱的道“老臣……老臣赵普,参见陛下……” 杨七快步迎上前,抓住他的手,沉声道“朕不是说过,你年事已高,不用奔波到燕京城吗?” 赵普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他有气无力的道“老夫这一生,为官数十载,前半生半好半坏,为了往上爬,什么坏主意都出过,为了敛财,什么人的钱都敢贪。 若非遇到了陛下,老夫这一辈子大概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遇见了陛下,老夫才明白了做官的目的。 老夫也看到了活下去的盼头。 陛下没有嫌弃老夫年老体衰,许老夫重任。 老夫兢兢业业为政多年,总算是将宋地治理的如同燕国其他地方一样繁荣昌盛。 如今命不久矣,自然得到陛下面前,向陛下交任。” 赵普越说,声音越低,还不时的伴随着剧咳,摆在他身边的痰盂里,没有多少痰,反而是一口口的鲜血。 杨七打断了他继续说下去,“快别说这些了,快随朕回宫,朕让御医给你调理一下身体。” 赵普拦住了杨七,咧嘴笑道“嘿嘿嘿……老夫今年九十有六了,比一般人活的好长久太多。老夫已经知足了。老夫的身体老夫知晓,陛下不用大动干戈。老夫就想再跟陛下说说话。然后就让陪了老夫多年的老仆,带着老夫再看看这繁荣昌盛的大燕江山。” “赵公……” 赵普摆手道“老夫依稀记得,当年初见你时,你还是个毛头小子,被太上皇打的乱喊乱叫。也就是那个时候,老夫与你结缘。 老夫知道你非池中之物,只是没想到你却是池中那一个最强横的真龙,凭借着一双手,打出了这个花花江山。 当年在金陵府的时候,你告诉老夫,要让我汉家子孙屹立在世界之巅。 老夫当时觉得你肯定是疯了。 但是老夫自己却鬼使神差的想陪你疯一把。 如今我汉家子孙,在世界遍地称王称霸,老夫才相信你真的能做到。 往后的世界,老夫就算看不到,也能猜到。 这世间,终究以我汉家子孙称尊。 老夫这些年的努力也没有白费。 老夫老了,快死了,没办法在帮你们一把了。 老夫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全部家财,捐给各地学府,希望他们能为大燕国培育出更多的需要的人才。 能够看到我大燕繁荣昌盛,看到我汉家子孙称雄,老夫纵死无憾。 所以陛下你不要为老夫伤心。 老夫此番来见你,就是为了告诫你一件事。” 杨七对赵普躬身一礼,道“您请说……” 赵普微微眯着眼,似乎有些迷糊了,他断断续续的道“老夫死后,不要大兴土木,更重要的是,不要此封老夫的子孙后辈。 老夫早些年,眼睛一直放在钱财上,所以对他们疏于管教,让他们中间没有出一个成器的。 他们为官,只会祸害百姓,并不能带给百姓好处。 他们为爵,只会仗着爵位作威作福,对江山无益。” 杨七脸色一变,“赵公,以您对大燕江山的贡献,朕就算是养他们一辈子也无碍。为何会有这般要求。” 赵普惨笑道“他们是什么德行,老夫比任何人都清楚。老夫只是不希望,他们有官有爵以后,胡作非为,惹祸上身,让陛下夹在中间为难。 老夫是没留给他们什么富贵,可是老夫这么做却能保下他们的性命。” 杨七再次施礼,“赵公高义。” 赵普点点头,轻声道“老夫要走了,临走前,老夫还想听你叫老夫一声赵爷爷。” 杨七没有犹豫的道“赵爷爷。” 赵普满意的点点头,乐呵呵的躺回了牛车,让老仆驾着牛车离开了皇宫。 杨七目送他的牛车离去以后,吩咐身边的彭湃道“派人暗中保护赵公,有人胆敢冲撞赵公,立斩决。告诉沿途各府各县,不要打扰赵公的清静,让他好好看一看我大燕江山。” “喏~” 彭湃领了旨意,立马下去安排。 杨七叹息道“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陈琳点头道“他一生毁誉参半,临老了,能做出如此举动,纵然他年轻的时候做过什么坏事,世人都能原谅他。” 又一个熟悉的老人离世。 让杨七的心情很糟糕。 不过糟糕归糟糕,他还得忙燕国的政务。 两个半月以后。 赵普辞世。 他最后的落脚地是燕国最北方的高丽府边陲。 他的遗言蛮横无理。 他要求杨七将他葬在高丽府最边陲的位置。 他要守在燕国北疆,跟南国夫人海里娜,一南一北,坐镇燕国边陲。 并且他明确的告诉杨七。 如果那一日,敌人跨过了他的坟墓进入到了燕国,那就别怪他在地下骂娘。 杨七悲伤之余,认可了赵普最后的遗言。 他除了命人帮赵普著书立传以外,还下旨让整个北疆的兵马,清扫了高丽府四周的残敌,将国土拓宽了百里。 同时,他以重金,从大晋手里,购买了往北的近百里的土地。 他不愿意让人打扰赵普的安宁,所以提前扫除了所有障碍。 一连两位老人去世。 让杨七的神经崩的紧紧的,所以当折御卿持着节钺出现在燕京城的时候,他吓了一跳。 又有人去世了? 折御卿到了燕国以后,并没有以亲戚身份出现在后宫里。 而是以外使的礼节,出现在了燕国朝堂上。 乾元殿内。 折御卿参拜了杨七,朗声道“晋国使臣折御卿,参见大燕皇帝陛下。” 杨七心里紧绷着,所以他在折御卿参拜的时候,摆摆手道“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待到折御卿起身以后,他赶忙道“晋使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折御卿拱手道“特来燕国请援?” “请援?” 得知了没有有人去世以后,杨七松了一口气,道“原何请援?” 折御卿苦笑道“晋国西征,连战连捷,然而在进入到神圣罗马帝国以后,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抵抗,大军被阻,止步不前,接连三战,三战皆败。 我晋国若不是有火器之利支撑,只怕连局面都稳不住。 所以特来燕国请援?” 杨七恍然。 火枪火炮固然犀利,但是并不代表它们的存在就是无敌的。 毕竟他卖给晋国的火枪火炮,还处在比较原始的阶段。 八国联军入华的时候,太平军仅凭大刀长矛就能重挫他们,足以可见。 所以对于晋国兵马在神圣罗马帝国吃瘪,他并没有感觉到意外。 虽然现在的神圣罗马帝国已经处在了快要崩溃的边缘。 但是那是一个神权至上的国家。 当外敌出现的时候,主掌国家的宗教,肯定会用神的名义,让国内所有人将矛头指向外敌。 在神的指示下,许多要反叛,或要自立的人,也会暂时放下在国内折腾,一起抵御外敌。 所以晋国的入侵,不仅没有加快神圣罗马帝国的分崩离析,反而帮他们续了一口命。 神圣罗马帝国的存在,应该算得上杨七管理世界的一个巨大的障碍。 所以在折御卿提出了要燕国帮忙的时候,杨七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犹豫。 几乎在一瞬间他就决定了帮忙。 只是战后的利益分配,还有待磋商。 第0930章 三老请战 人越老就活的越像是个小孩。 杨七还在战后的利益分配问题上跟折御卿扯皮的时候,闻风而至的三个老小孩把他堵在御书房门口。 “陛下,听说折家在那个什么神圣罗马帝国吃了败仗?” “惨不惨?” 王贵张着没了门牙的嘴,幸灾乐祸的发问。 杨洪捋着下巴上的白须,在一旁补刀。 幸亏杨七把折御卿安排到了驿馆内先住下了,要是让他听到了这两个老小孩幸灾乐祸的说法,估计会被气吐血。 弓着腰的老杨并没有跟着幸灾乐祸,他只是在一旁吆喝着陈琳帮他捶背揉肩。 杨七笑道:“王叔、洪叔,你们这是在哪儿听说的折家在神圣罗马帝国吃了败仗?” “这还需要特地打听吗?燕京城里都传遍了,说折家在那个什么罗马帝国吃了瘪,跑到咱们燕国来请援。” 杨洪撇着嘴说着话,一脸的不屑。 他脸上的不屑是针对折家的,他觉得折家既然走出了国门,却没打出汉家男儿的威风,实在太丢脸。 杨七点头道:“折家确实在神圣罗马帝国吃了败仗,也确实过来我们燕国请援。” 王贵期盼的追问道:“那咱们帮吗?” 王贵问出这句话以后,杨洪、老杨的目光齐齐落在了杨七身上。 杨七微微一愣,不明所以,他坦然笑道:“帮的话肯定是要帮一把的,只是这其中关联的利益纠葛,需要先说清楚。咱们燕国,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更不做只赔不赚的买卖。” 王贵重重的点头,附和道:“是这个理,让咱们燕国出兵,好处肯定不能少……” 王贵话说了一半,话锋一转,“兵法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既然决定了要出兵,那就得先准备起来。你先跟折御卿谈着,王叔帮你先把粮草兵马准备起来。” 杨洪一听不乐意了,“让你帮大军准备粮草,将士们出去以后只怕要喝风拉屁了。此事还要我来总管,才能稳妥。” 王贵急了,“凭什么我不行,你就能行了。” 杨洪鄙夷的瞥了他一眼,傲然道:“你当了一辈子的先锋副将,除了冲锋陷阵以外,你还懂啥?啥都不懂。我就不一样,我可是担任过数任主将,统管过全军的。” 老杨推开了帮他捏肩的陈琳,对王贵、杨洪道:“你们两个干啥我不管,反正中军统帅的位置是老夫的,你们谁也没资格抢。” 王贵在老杨面前始终弱一头,所以听到了老杨这话以后,赶忙道:“中军统帅的位置没人跟你抢……那左军统帅的位置就归我啦。” 杨洪闻言一愣,哼哼道:“右军统帅的位置归我。” 杨七哭笑不得的看着三个老小孩瞬间瓜分了三军统帅的位置,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这三位是前来请战的。 “您三位这是要统兵出征?” 老杨三人重重点头。 杨七在他们身上扫了一眼,看着他们已经不负往日强壮的身躯,摇头道:“您三位在燕京武院教书不好吗?去战场干嘛。 远征神圣罗马帝国的重任,就叫给那些小辈好了,就不劳您三位大驾了。” “那可不行。” 王贵晃着脑袋,说道:“我征战一生,求的就是马革裹尸。我已经闲了好些年了,再不去战场上面威风威风,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杨洪在一旁赞同的点头道:“我也是,只要你准许我出征,我担保,三年之内拿下神圣罗马帝国全境。” 王贵赶忙道:“我只需要两年。” 老杨傲然道:“老夫只需一年足以。” “……” 杨七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瞧他们三个的架势,似乎神圣罗马帝国在他们眼里就是大白菜,他们只需要拿着镰刀,去地里溜达一圈,神圣罗马帝国就没了。 杨洪见杨七一脸哭笑不得的模样,就知道杨七不相信他们。 他当即对王贵、老杨使了使眼色。 王贵、老杨瞬间会意。 老杨硬邦邦的道:“老夫三人一起出击,只需要半年就能拿下那什么神圣罗马帝国。” 杨七苦笑道:“您三位就别在这跟我闹了……” “谁跟你闹了。我们都是认真的。速速下旨,老夫三人还急着去点兵点将呢。” 老杨瞪着眼喊道。 杨七摇头道:“就您三位这身子骨,只怕还没到神圣罗马帝国就撑不住了。况且神圣罗马帝国,远没有您三位想的那么弱。 神圣罗马帝国的版图,比我燕国还要大一些。 其兵马的战斗力,虽然比不过我燕国,可比晋、蜀两国,绰绰有余。 这也是为何晋国三战三败,不惜到我燕国请援的原因。 所以征讨神圣罗马帝国,非一日之功,或许得三五年才能见成效。” 老杨一愣,淡淡的道:“老夫还能活个七八年。” “我能再活十年……” “我比你们都年轻,能活十七八年……” “……” 见三个老小孩又斗上了,杨七一脸无奈。 从燕国到达神圣罗马帝国,足有万里之遥。 燕国的兵马出了燕京城,步行的话,得走近一年半的时间。 光这路途上,一来一回就是三年。 再鏖战个三五年,以老杨三人的身体,根本撑不下来。 “您三位还是回去吧。” 杨七叹气道。 王贵一听,梗着脖子道:“不行,你不答应,我们三个就不走。” 杨洪郑重的点头道:“你不答应,我们就不走。” 老杨虽然没说话,可看那堵着门口的架势,肯定也是这心思。 “哎~” 杨七微微后退一步,躬身一礼。 老杨三人皆是一愣。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杨七道:“您三人执意如此,那就恕朕不尊老了。” “扎马合青木,带他们三位下去,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老杨三人一脸愕然。 眼看着御前侍卫冲了上来,当即惊叫道:“你要幽禁我们。” 杨七笑道:“不得已而为之,还望您三位恕罪,我也是为了你们好。” 三人一瞧,硬的不行。 当即,杨洪突然哀嚎了一声,喊道:“陛下啊!我命苦啊!命真苦啊!” 被他这么一叫,御前侍卫也吓的愣在了原地。 王贵也在一旁哀声道:“陛下,我也命苦啊!” 老杨不可能在杨七面前哀嚎,太丢面子。 他只是冷冷的站在那儿,一副谁动他他打谁的架势。 杨洪拽住了杨七的衣袖,唉声叹气的道:“陛下啊,我今天就给你说一句实话。你说这世上,谁不愿意躺着吃好的喝好的啥也不用干? 可是我现在实在是躺不住了啊。 天天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我这心里难受啊。” 杨七剑眉横立,冷声道:“谁骂的,活腻了吗?” 杨洪摆手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杨七愕然。 杨洪絮絮叨叨的道:“以前在复兴府的时候,我肚子里那点东西还有用,教给学生们,他们也挺虚心的学。可是自从到了燕京城里以后,情况就不一样了。 咱们燕国兵马的武器装备换了一茬又一茬,又频频在战场上打出威风。 学生们觉得我们守着的那一套兵法谋略,已经过时了。 他们说,我们三个老家伙教的东西,在战场上根本用不上。 他们还说,我们三个老家伙加起来,也不是一个殇倾子的对手。 他们甚至还说,我们三个老家伙教他们,还不如从边军中的一个班正教的好。 说我们站着茅坑不拉屎。” 杨洪捶胸顿足的悲伤道:“陛下啊!你是知道的,我以前好歹是一个儒将,在诸多将领中,算是最值钱的那种,我更是百战百胜,没有败过。如今被人这么说,我这心里苦啊! 你得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啊。 我不想证明自己有多了不起,我只想让那些小兔崽子们看看,我百胜将杨洪,依然能打。” 杨洪说完,王贵就接着道:“陛下啊,你是不知道,那群小兔崽子现在翻天了。我们去授课,他们听都不听,说我们是没用的老家伙。甚至有人背地里送信给我,让我赶紧滚出燕京武院,别在里面误人子弟。 我王贵打了半辈子仗,第一次被人这么说。 我这心里有多苦,你能体会吗?” 杨七头大如斗,喝骂道:“这群小子太猖狂了,该教训教训。陈琳,你带人去教训教训他们。” 陈琳张了张嘴,苦笑了一声,“喏……” 在老杨注视下,陈琳缓缓退出了御书房。 杨七在杨洪、王贵二人连番哀求下,还是没有开口答应他们。 不过,为了安抚他们,杨七郑重的道:“您二位别伤心了,你们想证明自己,我会帮你们找机会的。你们先下去等消息,等我跟折家商量完了利益分配,再做定夺,你们看如何?” “真的会给我们找机会?” “嗯嗯……” “你别骗我们,你要是骗我们,我们就,我们就……” “吊死在御书房!” “对,吊死在御书房!” “……” 在杨七的承诺和安慰下,三个老小孩被哄走了。 他们前脚刚走,陈琳就点着脚尖进入到了御书房。 杨七愕然,“朕不是让你去收拾燕京武院那群小子去了吗?” 陈琳苦笑道:“陛下啊!您被太上皇他们给骗了。他们三人在燕京武院里,那可是一手遮天。学生们被他折腾的哭爹喊娘的,见了他们腿肚子都打哆嗦,怎么敢骂他们。” 杨七一愣,苦笑一声。 “幸亏朕没有答应他们,不然真中了他们的奸计。” 杨七感叹过后,吩咐道:“你派人守在宫里的要道上,再发现他们出现在了宫里以后,就过来提醒朕。朕是绝对不会答应让他们领兵去出征的。 他们这身体,折腾不起。” 陈琳点头答应了一声。 杨七则在扎马合青木陪伴下,赶到了宫外的驿站。 再次见到折御卿的时候,折御卿脸色苦的像是个倭瓜。 “外使折御卿,参见大燕皇帝陛下……” 折御卿见了杨七,当即躬身施礼。 杨七快步上前,扶起他道:“在朝堂上的时候我是大燕国皇帝,下了朝堂,我就是你外甥。哪有舅舅给外甥施礼的道理。” 在折御卿苦笑声中,二人回到了驿站的正房内坐下。 折御卿苦着脸道:“七郎,你这一张嘴,就要我大晋在神圣罗马帝国的七成收益,这实在太多了。” 杨七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笑道:“舅舅,别人不知道神圣罗马帝国情况,但外甥我可是一清二楚。你们折家的兵马既然已经到了神圣罗马帝国,还跟那里的兵马交过手,那么神圣罗马帝国的情报,你们大概都了解了。 那是一块多大的地盘,相信不用我说,你心里也清楚。 那片大地的富庶,仅仅也比我们中原大地差一筹而已。 但是那一块地方却不输给我们中原大地。 折家要是占了那里,就等于拥有了一个不输给我燕国的基业,可比你们晋国现在的地方要好上千百倍。 有了那一块地方,你们折家就算是飞黄腾达了,即使曹家也要逊色你们三分。 你们折家吃的可是一整块饼,我要的只是饼上的七成的芝麻,这不过分吧。” 折御卿脸色越发凄苦,他幽怨的看着杨七,道:“你这那里是要吃芝麻,你这分明是要吃饼里的糖霜,让我折家吃面皮。” 迟疑了一下,他咬咬牙,伸出了四个指头,“四成,最多四成。” 杨七放下了茶杯,屈指敲打着杯盏,叮叮当当的。 “舅舅,你要明白,没有我大燕国帮忙,你们折家啃不下这一块骨头。所以我要七成的收成,并不多。神圣罗马帝国,就像是一亩麦地。我要的只不过是麦地里的一次收成的七成。而你们折家,却能守着麦地,一次一次的收割。 比起我燕国所要付出的,这其实并不多。” 折御卿痛心疾首的伸出一个巴掌,沉声道:“五成,最多五成!” 杨七摇头一笑,收回了敲打杯盏的手指,提议道:“你看,不如这样如何……” 第0931章 杨洪没了?! “那样?” “你折家兵马退出神圣罗马帝国,借道给我燕国。等我们燕国打下了神圣罗马帝国,我给你们四成!” 杨七话说的很大气,借道的费用一口气提到了四成,远比当初曹折两家借道时候给的要多。 折御卿听这话,非但没有开心,反而跳脚道“不行!” 杨七撇撇嘴,“说到底,你们还是舍不得神圣罗马帝国这一块肥肉。既然你们舍不得,又没本事吃下,需要我帮忙,那我要七成,不过分吧?” 折御卿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人就是这样,有些东西自己没办法得到,但是惦记上了以后,就自然而然的觉得是他的。 这是一种错觉。 折家就处在这种错觉中。 自己吃不下,还非要占着。 如果不是神圣罗马帝国距离燕国太远的话,杨七到可以考虑将它并入到燕国版图。 杨七瞧着折御卿不说话,他也没有说话。 买卖这种事,强买强卖不行,需要双方同意才行。 半晌过后,折御卿抬起头,一脸苦涩道“七郎,能不能商量商量,七成太多了。你也知道,大晋看似幅员辽阔,可是一半儿是苦寒之地,还有三分之一是沙土,能用的土地只有三分之一。 所以打下神圣罗马帝国以后,想要管理和建设新土,还需要用缴获的战利。 你一下拿走七成,那我们纵然拿下神圣罗马帝国,恐怕也很难站稳脚跟。”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杨七的目的也达到了,他笑眯眯的道“七成的缴获,我可以减至三成,但是少掉的这四成,我需要你们从其他地方帮我补回来。” 折御卿先是一喜,旋即心情忐忑的道“怎么个补发?” 杨七悠悠道“府州东北,直至极地这一块,全部让给我燕国。” 折御卿猛然起身,一脸难以置信的惊叫道“你要让我大晋国割土?” 杨七拉着折御卿重新坐下,说道“你刚才自己也说了,整个大晋国,有一半的地方是苦寒之地。反正你们留着那里也没多少用处,还不如给我。 用一块苦寒之地,换一块巨大的富庶的地方,你们赚的盆满钵满的。” 折御卿咬牙切齿道“那可是舅舅我一刀一枪拼出来的。” 杨七翻了个白眼,“帮你们打神圣罗马帝国,还不是要一刀一枪的去拼?” 折御卿狠声道“你这是趁火打劫!” 杨七笑道“那你答应不答应?” 折御卿面色阴晴不定,半晌之后,迟疑道“你刚才也说了,那些地方是苦寒之地,以你无利不起早的性子,为何会盯着苦寒之地不放?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杨七摇头,“那里确实是苦寒之地,我也没有瞒你什么。我要那块地方,只是为了让燕国的整个东北方毫无破绽。 这是战略需要,并不是发展需要。” 折御卿没有松口,他始终觉得这里面有诈。 杨七提议道“你要是拿不定主意的话,可以去信给我大舅,找他问问。” 折御卿瞥了他一眼道“我正有此意。” 最后的目的放在了谈判桌上以后,杨七也就没有在驿站里多待。 杨七走后,折御卿赶忙修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去府州。 杨七回到了御书房的时候,寇准已经在里面等候着他。 “折家答应了?” 寇准施礼过后,开口问道。 杨七笑道“八九不离十。” 寇准也跟着笑了,“如此一来,我燕国在东北部将毫无破绽。晋国已经帮我们料理了那些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只需要在这些地方休养生息即可。” 杨七回到了龙案后,坐下身笑道“没那么简单。折家的人在撤离之前,一定会抽空里面的百姓,留下一块光秃秃的地给我们。说不定连牛羊马匹也不会给我们剩。 我们得到的很有可能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苦寒之地。” 寇准笑道“这有何难,我燕国如今最不缺的就是百姓。鼓励生育的政令一直在推行,加上各地医馆普及,新生的孩童的生存率大大提高,人口在以倍数增长。 我们只需要迁移一些人过去即可。” 杨七摇头道“你想简单了,那一块地方的苦寒,远超过你的想象。不是什么人都能在那一块站稳脚跟的。图途迁百姓过去是必然的,但是南方的百姓,肯定无法适应那里的生活。 所以,我们需要从男方抽调百姓,充实北方,然后再从北方抽调百姓,去充实那些地方。 而大学堂、军队,要率先派遣过去,清扫出适合百姓们居住的场地。 同时,燕国大部分的政令,到了那一块就不好用了。 所以我们还得根据情况,制定新的律法。 而且,苦寒之地的地虽大,但是我们这里的庄稼却不适合在那里种植,所以还得想办法寻找新的种子。 除此之外,苦寒之地的庄稼产量极低,所以分给百姓的田产,要比中原腹地的大十数倍才行。” 寇准脸上的笑意没了,皱眉道“这么麻烦?既然这么麻烦,那还不如不要那一块地方,仅仅为了北方屏障需要的话,只需要在北方多布精兵悍将即可。” 杨七再次摇头,“这天下永远没有无用的地方,只缺发现它们能够有用的人。那里虽然没办法种植庄稼,可是却盛产林木、矿产、以及皮毛等。还有许许多多珍贵的山林草药。 百姓们去了以后,单单靠着砍伐、开矿、狩猎,就足以过活。” 杨七顿了顿又道“当然了,这些还都是次要的。我之所以拿下那一块,其根本原因,还是为了扫清燕国在北部的所有障碍。 只要我们掌控了那一块地方。 整个燕国的东北部就连成了一片,而在东北部之外,不是极地就是广阔的海洋,它们都会形成一种天然的屏障,确保我大燕东北部无忧。 以后若我大燕国有敌人,必定是从西方或者南方而来。 四道大门,我们关上了两道,剩下的两道就好布置多了。” 寇准一边思考着,一边点着头。 杨七笑道“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疏通道路。以后我燕国若是能够克服苦寒,就可以从最东北的位置,跨度到另外一片土地上去纵横。 毕竟,劳师跨海远征的话,有些得不偿失。 世界地图已经逐渐的填充完整,那一块地方有多大,不需要朕告诉你了吧?” 寇准点点头,随后苦笑道“这个问题是不是想的有点早。如今的燕国,已经到了我们能够掌控的极限,再扩大疆土的话,只怕我们管都管不过来。” 许多人总是觉得,地盘越大越好,管理的人越多越好。 其实不然。 地盘越大,虽然能够展现出一个国家强横的国力。 但是人力有穷,胳膊却没那么长,所以总会有管不到的地方,最终变成混乱之地。 又或者为了一些太贫瘠的地方,频频耗损财力物力。 在网络这个东西还没有出现的情况下,一国的疆土,超越了万里之遥,就很难管辖到位。 元朝的疆土足够大,足够强横。 可正是因为疆土太大,管不过来,这才导致了元朝快速的分崩离析。 当然了,这其中元朝的残暴统治,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但是,从这一方面可以看出。 疆土越大,管束力就越小,最终便宜的,只能是别人。 小国寡民是最好统治的。 但是杨七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把土地让出去,或者分割出去。 所以,为了达成他让汉家子称雄的目的,他才间接的扶持了折、曹两家称雄。 反正以现在的国力、以及近乎为零的科技能力,杨七是很难做到统治世界。 那些幻想着在古代统治世界的想法,其实都不太切合实际。 杨七要做的就是让汉家子占领着世界的统治权,等到有一日科技能够达到管理全球的时候,无论是做出统一世界的举动。 最终这一颗星球,都始终会是汉家子主导统治权。 杨七的做法更像是一个建立日不落的雏形。 只是他所作的并不是建立一个日不落雏形的帝国,而是在建立一个日不落雏形的民族。 再强大的帝国,总有凋谢的时候。 世界史上所有存在过的强悍帝国,都可以验证这一点。 但是,一个强悍的民族一旦形成,那它就永远也不会凋谢。 汉家子的坚韧、以及薪火相传的精神,再加上杨七赋予的侵略性,谁也挡不住。 …… 折御卿的信送到大晋的速度很快,大晋回信的速度也很快。 折御勋回信只有一个字。 可! 折御卿捏着信,愣愣的盯着那一个字,有些恍然。 他不明白,他的兄长为何不多考虑考虑。 割让土地的事情,居然这么快就答应了。 所以当他拿着信,进入到皇宫,见到杨七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的时候,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外甥,你早就料到你大舅会答应此事?” 杨七笑眯眯道“为什么不答应?用一块无用之地,换一块富庶的地方,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折御卿大摇其头,他撅着嘴,沉声道“我可不是这么想的,我觉得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的东西在。你就告诉舅舅,别让舅舅瞎猜。” 杨七乐了,沉吟了一下,坦白道“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我跟大舅这么做,只是隐晦的定下了一个盟约。” “什么盟约?” 杨七解释道“作为开国之君,不论是我,还是大舅,所作的每一件事,在以后都有可能成为祖宗成法,被一直传下去。 今日晋国征神圣罗马帝国,从燕国借兵,以钱财和土地为资。 他日,无论是燕国有难,还是晋国有难,自然可以效仿此法,请对方帮忙。 如此一来,就不会出现那种坐看对方灭亡的举动。 更重要的是,如果两国在以后闹出了矛盾,不得不靠暴力解决的话,也多了一个选择。” “割地,认输,避免兵戎相见?” 折御卿愣愣的问。 杨七点点头。 折御卿黑着脸道“燕国强盛,到那个时候,肯定是你们燕国欺负我们晋国。你这是在为吞并晋国做准备?” 杨七哭笑不得,“舅舅啊!你这就有些风声鹤唳了!我在位的时候,我可以保证燕国强盛,我要是不在位了以后呢? 谁家还不会出一个不肖子孙? 难道你觉得燕国会恒强下去,燕国以后的继任者,都会英明无比;而晋国以后的继任者,会昏庸无比?” 折御卿晃着脑袋,“那肯定不是。” 杨七翻了个白眼道“那不结了!” 舅甥二人敲定了最后的出兵细节以后。 杨七就下令开始准备远征的兵马。 远征神圣罗马帝国,路途遥远,所以杨七不可能派遣数量庞大的大军过去。 在综合了燕军的战斗力,以及兵力行军速度、辎重的配给以后。 燕军出兵的人数,定在了十万。 十万大军,远征神圣罗马帝国,看起来并不是太多。 但是征讨神圣罗马帝国的又不是燕军一家。 真正的主力大军,仍旧以晋国兵马为主。 燕军更像是辅助作战。 杨七从北军中抽调了一批兵马,又从镇守在燕京城的京军当中,抽调了一批兵马,一共组成了十万大军。 一应军备,辎重,配备齐全以后。 他们浩浩荡荡的上路了。 值得一提的是,此番远征的统帅,并没有杨家兄弟。 穆羽主动请缨担当了主帅,杜青、何敬二人,担任左右两军的先锋。 大军离京一日后。 陈琳踉跄着冲进了御书房,连施礼都顾不得,当即惊声道“陛下啊!出大事了!” 杨七还从没见过陈琳这么失态,他赶忙起身,追问道“发生了何事?” “杨洪!没了!” “嗯?!” 杨七扑到了陈琳面前,沉声喝道“说清楚!怎么没了!” 陈琳赶忙道“燕京武院的管理教习来报,杨洪已经三日没有去武院了。今日特地去找,愣是没找到人。到其家中去找,一个人影都没有!” 杨七惊叫道“不好!” 他急升道“快!传令下去,三卫齐出,给我封锁王贵府邸,封锁皇宫,然后即刻去追远征大军,一定要把太上皇、杨洪、王贵三个人给朕看住了。 如果遇到反抗,朕允许捆绑他们三人!” “快去!” 第0932章 杨七教子 王贵在燕京城外的五里坡被抓获,被抓获的时候,正准备率领着家里为数不多的家将们跨马跑路。 老杨在距离燕京城外的三十里内的驿站内被抓获,被抓获的时候,老杨正在擦洗他的大金刀。 杨洪就厉害了。 燕京城三卫齐出,监察司明里暗里近万人通告着消息,也没能抓到他。 老家伙贼的很,提前三天跑路,走的时候还带着家眷。 他知道杨七不会伤害他的家眷,于是乎一路上效仿当年刘邦跑路的旧法,走一个地方,扔一个家人。 甚至还让儿子杨安,带领着一部分女眷,往另外一个地方跑,以此混淆视听。 他凭借着过人的智慧,一路上昼伏夜出的,最终还是逃脱的杨七的追捕。 等到杨七再次得到他的消息的时候,他已经冲到了晋国境内。 御书房内。 被抓获的老杨、王贵二人,被恭送到了御书房。 两个人就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纵然占着长辈的名分,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耷拉着脑袋。 杨七火冒三丈。 他看着眼前的两个老家伙,真的有种行不孝之举的冲动。 熊孩子不听话,得吊起来打。 熊爹不听话,熊叔不听话,也得吊起来打。 “你!你们!” 杨七怒气冲冲的指着二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老杨见儿子气冲斗牛的,势弱的道“你要是觉得不痛快,打老夫一顿好了。” 杨七气的发抖,可是拿老杨却无可奈何。 老杨已经把自己活到了老小孩的地步,跟以前的倔驴脾气决然不同。 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你也就别指望他能跟你讲理了。 杨七目光落到了王贵身上的时候,王贵也很果断的道“我认打,也认罚!” “朕惹不起你们!总有人惹得起你们!” 杨七恶狠狠的丢下了一句狠话,扔下了两个老家伙在御书房,气冲冲的离开了。 半晌之后,就在两个老家伙觉得这一劫躲过去的时候。 佘赛花穿着一身劲装,盘着头发,提着一根棍子气冲冲的冲进了御书房。 “杨重贵!你想上天啊!” 看到了怒气冲冲的佘赛花,老杨当即就想跑。 佘赛花提棍就打。 老杨躲在了王贵身后。 王贵抬手擒住了佘赛花的棍子。 佘赛花大怒,喝骂道“王贵,你敢对我动手?看打!” 老杨当即叫道“好你个王贵,敢欺负主母!看打!” 佘赛花一点儿也没有领情的意思,提着棍子将他们两个人一块打。 御书房外。 杨七看着两个老东西挨揍,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他动不了这两个老东西,佘赛花动起来就没有半点顾虑。 陈琳瞧着佘赛花棍子抽在了王贵身上,啪了一声响,他疼的倒吸着冷气,在一旁低声道“陛下,您到底给太后说了什么,太后怎么愤怒,下手真黑。” 杨七冷冷的一笑,“也没说什么,朕就给太后说,王贵那个老不羞,拉着太上皇去青楼,想给朕添一个弟弟。” 陈琳嘴角抽抽了一下,暗地里给杨七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您狠! 对自己老子这么狠! 杨七似乎看出了陈琳的心思,他不屑地撇撇嘴。 不狠他们不长记性! 佘赛花施暴的行为持续了半个时辰。 老杨、王贵二人被打的鼻青脸肿。 佘赛花下手很有分寸,只疼不伤。 两个老家伙看着惨兮兮的,其实一点儿也没有伤筋动骨。 临走的时候,佘赛花丢下了一句狠话,“再让我知道你们两个老家伙干那些老不羞的事情,我就打断你们的腿。” 两个老家伙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他们被杨七给狠狠坑了一把。 挨完了打,两个老家伙非但没有急着去治伤,反而一脸遗憾地蹲在了御书房门口。 老杨揉着黑糊糊的眼眶,叹息道“哎,可惜了,让杨洪那个老家伙抢了先,咱们两个道成了他的挡箭牌。” 王贵咧着嘴,搓着脸上的淤青棍影,埋怨道“都怪你,你说你跟着瞎掺和什么劲,你要是不折腾,说不定我跟杨洪两个人都能上战场。” “嘶~” 老杨触碰到了伤痛处,疼的吸了一口冷气,然后不屑的撇撇嘴,“这么多年的老兄弟了,谁还不了解谁了。你们想打仗,想马革裹尸,混一个有始有终。老夫也想! 要怪也只能怪你,你说你身为老夫的副将,不知道掩护老夫这个主帅,反而让老夫被擒获,是不是你的失职。” 王贵一愣,哼哼道“副将怎么了,副将也不可能伺候你一辈子。我现在可是在七郎手底下为官,又不是在你手下。” 老杨恼怒道“老夫可是大燕太上皇,整个大燕都是老夫家的。” 王贵呵呵笑道“有用吗?能让我上战场吗?没用拿出来说个卵。” 老杨垂头丧气的底下脑袋。 王贵见此,心情也不是太好。 两个人打了半辈子的仗,到了今时今日,子孙富贵早已无忧。 他们帮别人打了半辈子仗,如今只想为自己打一场。 一场不计成败的仗,一场不计生死的仗。 最好能够马革裹尸,以最悲壮的形式死去。 那样就没有啥遗憾了。 如果能在他们死后,朝廷以大军压境的姿态碾压对手,帮他们报仇,那就更完美了。 可惜,他们半辈子扑在了战场上,不怎么熟悉朝廷的办事规律,导致了在前往战场的路上被抓获。 反倒让闲了几十年的杨洪给抢了先。 “便宜了杨洪那个匹夫!” 两个人一瞬间将矛头对准了杨洪。 老杨、王贵二人被抓住了,可杨洪终究还是跑了。 跑出去的人,特别是跑出了国界的人,再想抓回来就很难。 杨七捏着鼻子认可了杨洪征战沙场的决定,手书了一封长信送给穆羽,让他照顾好杨洪,然后又加封了杨洪一个参赞的职权,让他去神圣罗马帝国浪。 随着远征大军开拔了一个月以后,百姓们对于他们的关注也就少了很多。 举国性质的修路行动,如火如荼的在进行中。 百姓们的目光也落在了修路上。 要想富,先修路。 这是一句至理。 道路的贯通,能够缩短商人们在路上行进的时间。 同时也就加快了商业的流通。 后世的发展,证明了这一点。 道路的基建,并没有多少人去关注,可是道路的基建却跟百行百业息息相关。 从建国到数十年后,在高科技发达的情况下,修路工程依然在持续。 国道、高速、铁道、高铁道等等等。 所以说修路是一个长期的工程。 总有新的科技出现,代替老的科技。 道路的修建,繁荣了百业,却萧条了马贼业。 当宽敞、平整的马路出现以后,各地的驿站就相继向马路靠拢。 由于十里一驿的缘故,马路上经常会有人巡视。 所以马贼、土匪、山贼们,就没办法再称雄。 只要他们冒出一点儿苗头,就会被发觉,然后被捕盗团跟朝廷兵马定上。 随着马路修建的越长,马贼们的末日也就越来越近。 而以马贼为生的捕盗团们生意也萧条了不少。 为了养家糊口,为了高昂的赏金,杀良冒功的案件出现了。 炭山外的一个移居小村庄,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 举国哗然。 不等朝廷出手。 炭山县城卫军监军杨卫,连合了周遭两县,举六千兵马,追千里,将那些杀良冒功的捕盗团尽数斩绝,甚至连一些有苗头杀良冒功的捕盗团也一体斩绝。 在百姓们一片欢呼、喝彩中。 城卫军监军杨卫,得胜而归。 他没有得到奖赏,等待他的唯有一道诏书。 一旬后。 杨卫出现在了皇宫里的御书房。 杨七上下打量着面容依旧稚嫩,但身形成熟了不少的杨宗卫,点点头道“干的不错……” 杨宗卫躬身一礼,“儿臣不敢居功。” “呸!” 杨七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啐了一口,“你还有脸提功。” “跪下!” 杨宗卫一脸茫然的跪在地上。 杨七破口大骂,“你以为你是英雄了?我呸!你要不是朕的儿子,你的脑袋早就挂在了城门口示众了。” 杨宗卫倔强的抬起头,执拗道“儿臣剿灭杀良冒功的逆贼,有什么错?” “有什么错?” 杨七冷笑道“那朕这个当爹的今天就好好教育教育你。你诛灭逆贼没错……可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城卫军监军,有什么资格越过自己的上级,私自出兵? 又是谁给你的资格,调动周边两县的城卫军? 朕手下的将军们,要是都这么串起来,私自出兵征战,你觉得朕这个皇帝还当不当?” “城卫将军不作为……” 杨宗卫辩解。 杨七踱步出了龙案,直直的盯着杨宗卫,质问道“城卫将军不作为,那要你这个监军是干什么吃的?朕清楚明白的记得,当特殊情况出现的时候,县衙里的县尉,有权节制城卫军。 为什么不通禀你的上级,让他出面? 他也不作为吗?” 杨宗卫脸色微微泛白,垂下的脑袋。 炭山县县尉,那可是从复兴府走出来的,不论是办事能力,还是作战能力,都没的挑。 人家更是第一批从复兴武院结业的学子。 而且还是穆羽的得意门生。 “逞能也就算了,你作为朕的儿子,有点特权,朕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最不该的是罔顾人命!” 杨宗卫猛然抬起头,一脸难以置信。 他结巴道“儿臣何曾罔顾人命了?” 杨七怒道“捕盗团都是一些杀才,干的是无本的买卖,没什么好东西朕知道。而那些敢杀良冒功的捕盗团就算是诛九族也不为过。可是其他的捕盗团呢? 他们虽然多有冒犯朝廷律法之处,甚至有要杀良冒功的苗头。 可他们的罪,朝廷判过,也罚过。 在他们没有杀良冒功之前,你又有什么资格取他们性命?” 杨宗卫梗着脖子,喊道“难道要等他们杀良冒功以后再处置他们吗?明明可以救那些百姓,为何要看着他们被杀。” “啪!” 杨七一个巴掌狠狠的抽在了杨宗卫脸上。 打的杨宗卫愣愣的僵直在原地。 “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不教而诛,就是草菅人命。处理他们的办法多不胜数,可以发配到北疆去戍边,可以发配到苦力营去劳作。 以上两种,皆可以摒除他们杀良冒功的苗头。 而你偏偏却选择了最残暴的手段。 朕在这件事上,没有看到你的仁慈。 对待敌人,我们可以赶尽杀绝,屠国灭族也在所不惜。 可是对待国人,不能像是对待敌人。 他们没有犯错之前,你剥夺他们的性命,就是草菅人命。” 杨七拍着身后的龙案,“你将来是要坐在这里的,是要继承我大燕江山的。雷霆手段要有,可仁慈之心也不能丢。 若是将来你坐在了这里,手握天下大权,一言可定百万人生死。 你告诉朕,仅仅因为别人有触犯帝国律法的苗头,你就不教而诛,那这天下的人,你杀的完吗?” 杨宗卫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他聪明有倔强,可并不代表他笨。 杨七的话又不深奥,他又怎么可能听不懂。 错了就是错了。 杨七盯着杨宗卫,冷冷的道“从即日起,朕降你为吏,什么时候找回了那一颗仁慈之心,再回燕京城。” “儿臣……遵旨……” 杨宗卫跪倒在地上,深深叩拜。 叩头过后,他转身就往出走。 杨七就这样看着杨宗卫离开了皇宫。 而杨七抽杨宗卫的那一巴掌,被他深深的记在了心里。 杨宗卫走后。 杨七就开始着手处理天下的捕盗团。 马路修到那儿,天下的捕盗团就处理到哪儿。 对于天下间的捕盗团,杨七没有赶尽杀绝的心思。 他给了捕盗团两条路。 要么进入到修路大军中,成为众多监军中一员,负责看管那些苦力了;要么发配出国,去国外随便折腾。 修路的队伍就这么一点一点的壮大,直至蔓延到全国境内。 杨七稳坐在宫里,冷冷的注视着天下间的一切。 第0933章 两个科学家的诞生 乾元十五年。 燕国迎来了一场惊天的大喜事。 历经五年之久的全国道路修建,终于完成。 五年时间,万里疆土上的重要州府、县、镇都通了马路。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建了如此庞大的道路网,耗费了多少金银财货,没人知道。 更没人知道,在那一条条漂亮的马路下面,埋藏了多少苦力的尸骨。 唯有少数知情人才知道。 高丽战俘、辽国战俘,修建了五年道路以后,全没了。 倭国的疆土上,除了大燕的铁骑在纵横外,也没有其他人了。 已经被燕、蜀两国征服的孔雀王朝,那归属于燕国所有的土地上的一成百姓,也悄无声息的消散在了世界上。 上至燕国皇帝杨七,下至燕国黎民百姓,都没有人提及此事。 他们只看到了在马路疏通以后,燕国的国力空前强盛。 他们只知道,每年都会有无数的大船和捕奴团,运送数量庞大的奴隶到达燕国境内。 他们只知道,在杨七的治理下,如今家家户户有肉吃,家家户户有钱话。 这就足够了。 寻常人家,如今家里养三五个崽,那都是会被人笑话的。 养十个八个儿子闺女的,那才能在人面前挺胸抬头。 不论这些儿子闺女是不是他的。 只要家里人多,出去跟人说话都有底气。 计划生育什么的在燕国不存在的。 只要你有那本事,生的越多,朝廷的奖励越多。 燕国的疆土是庞大的,庞大到纵然燕国人口在急剧增加,也分不完。 当你以为燕国的疆土快要分完的时候,又会有新土出现。 燕京城里在举行狂欢。 为马路铺设完毕,庆功的狂欢。 皇帝下旨,举国狂欢三日。 各行各业的百姓,提着酒肉,在街上放肆的撒欢。 纵然皇宫里,也是一片喜庆。 宫娥们你追我赶的在宫里嬉戏。 佘赛花带着杨七的一众嫂嫂们在游园。 唯独四个人例外。 杨七、陈琳、杨乐之、曹佾。 他们四个身长了脖子,在皇宫里的演武场上,瞅着一个奇怪的东西发呆。 两圈并行的千米长的钢铁静静的躺在地上。 一尊黑糊糊的钢铁巨兽,静静的趴在钢铁上。 杨七蹲在儿子身边,皱着眉头道:“儿子,你确定这东西能动起来?” 已经十八岁的杨乐之,晃荡着脑袋,眨巴着眼,“我也不太清楚,之前试验了两次,钢材总是绷不住,炸掉。这一次我们用的是从雁门关送过来的新钢材,据说新造的火枪火炮,就是用的这种钢材。 汤臣说过,耐用性比其他的杂金要好。 所以这一次应该没问题……吧。” 已经长成了偏偏少年郎的曹佾,在一旁拍着胸脯道:“这一次肯定没问题,我在工坊里用小型的已经试过了,能跑一天一夜。” 杨七沉吟了片刻,点点头,“那就再试试。” “陈琳,去把人带上来。” 陈琳点点头,退出了演武场,少顷,他领着御前卫,押解着两个人到了演武场。 两个人到了演武场以后,赶忙谦卑的向杨七施礼。 杨七淡淡的道:“你们两个,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被人牵连才犯了死罪。朕现在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这东西之前应该有人教过你怎么用。 你们让它动起来,要是能让它保持一天一夜,朕就赦免了你们的死罪,还赐给你们一大笔钱财,让你们富贵一生。” 两个人也没有迟疑。 当即拱手道:“原为陛下效死力!” “去吧!” 两个人再次施礼过后,爬上了钢铁巨兽。 少顷过后,轰鸣声就缓缓响起。 巨大的钢铁巨兽,顺着两条钢道,缓缓开始动了起来。 杨乐之、曹佾,紧握着拳头,紧张的看着。 这东西是他们两个耗费了五年研究出来的。 是他们两个人五年的心血。 只要能成功,他们二人的名字,必将载入世界史册中。 “轰呲轰呲……” “呜呜呜……” 轰鸣声响起的时候。 钢铁巨兽在钢道上行进了起来。 速度并不快,甚至赶不上策马狂奔的速度。 但是它的运动,却让人振奋。 杨七四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它。 当钢铁巨兽缓缓的行进了一圈以后。 杨乐之、曹佾,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他们二人拽着杨七,大叫道:“父皇(师傅),我们成功了。” 杨七望着钢铁巨兽,怅然若失。 他没料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此物。 五年前,杨乐之对大号孔明灯失去了兴趣以后,他抱着哄儿子玩的心思,抛出了一个巨大的大茶壶。 也就是蒸汽机的雏形。 他对此并没有抱有多少希望。 只是想着让儿子玩去,兴许他死了以后,有人会根据自己的提点,研究出此物。 他却没料到,两个孩子如此有天赋,居然真的研究出了这东西。 虽然眼前的钢铁巨兽丑陋不堪,跟他记忆中的相差甚远。 但是,能够让它凭借着蒸汽的动力,动起来,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五年时间,两个小家伙耗资千万,搜空了燕国珍贵的材料。 杨七都隐隐觉得心疼。 可是这一刻,他却觉得,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还不错!” 杨七夸赞了一句。 陪着两个小家伙看了钢铁巨兽许久。 他就像是一个傻子一样,蹲在那里陪着儿子傻乐。 一直到了深夜以后,才回到了御书房。 既然钢铁巨兽动了起来。 那么杨七很多手脚也就能够随之放开施展。 回到了御书房的杨七想了很多很多。 蒸汽机的出现,就代表着许多东西都能随之出现。 蒸汽机车!蒸汽推动的钢铁战舰! 等等等等! 杨七迫不及待的搜索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记忆,开始在御书房里写写画画。 他希望在他有生之年里,能弄出自己所记忆的一切。 “嘭!” 一声庞大的爆炸声,在深夜的皇宫里响起。 惊醒了燕京城里的所有人。 杨七写写画画的手也顿住了。 少顷过后。 就看到了满身鲜血的陈琳,护着两个哭哭啼啼的小家伙到了御书房。 杨七打量了两个小家伙一眼,见他们两个人没有受伤,就松了一口气。 看到了满身鲜血的陈琳,沉声道:“你受伤了?” 陈琳苦笑着摇头,“入夜以后,就有侍卫过来掌灯。爆炸的时候有侍卫挡在奴婢身前,护着我们三人。这些血,是他的……” 杨七深吸了一口气,“厚葬他,追其一子为官,厚待他的子嗣。” 陈琳点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杨乐之、曹佾两个人哭的很伤心。 纵然以他们的年纪已经算是大人了,可他们依然哭的很伤心。 对于这两个学术性的人才,杨七一直保护的很好,所以他们至今仍旧心思单纯。 对于蒸汽机,他们就像是对自己心爱的宝贝一样。 蒸汽机突然爆炸,他们心里自然不痛快。 杨七抬手将两个小家伙揽入到了怀里,安慰道:“别伤心,虽然它炸了,可是它确确实实在我们眼前动了起来,而且还跑了那么久。” “呜呜呜……” 杨乐之哽咽道:“可……可我们还是失败了……” 杨七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失败是成功之母,没有失败,又怎么可能成功。这世上少有一蹴而就的事情。 就像是你折家的几位表叔,在神圣罗马帝国战场上,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如今还不是拿下了神圣罗马帝国近一半的国土。 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拿下神圣罗马帝国全境。 所以我也相信你们,肯定能够研究出不会爆炸的钢铁巨兽。” 拉着两个小家伙坐下,杨七又道:“还有啊!你们要明白,钢铁巨兽这个东西是有寿命的。它往往跟它的材料息息相关。 你们现在能做出跑一天的钢铁巨兽,明天就能造出跑一个月的钢铁巨兽。 当你们研究出的钢铁巨兽能够跑十年的时候,你们就成功了。” 杨七指着皇宫不远的国库的位置,朗声道:“国库为你们敞开着,要什么尽管进去拿。有朕做你们的后盾,你们纵然失败一千次,一万次,也会成功的。” 杨乐之在杨七的安慰下,慢慢的忘记了悲伤,重重的点着头。 曹佾却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怎么了?” 杨七察觉出了小家伙不对,轻声问。 曹佾抬头看了一眼杨七,垂泪道:“师傅,我想留在燕国,跟兄长一起研究钢铁巨兽,不想回去。” 杨七一愣,眉头缓缓皱起。 “曹家来信了?催你回去?” 曹佾含泪点头。 杨七摸着小家伙脑袋,笑道:“不怕!有朕在,你想干嘛就干嘛!谁也不能强迫你!” 曹佾迟疑道:“可是这一次他们派来的人,态度很坚决。” “呵呵呵……” 杨七乐了,“傻小子,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能在朕的面前态度坚决起来。” 曹佾将信将疑道:“真的吗?” 杨七双手牵着他们,踱步到门外去,一边走着,一边笑道:“傻小子,当然是真的。朕现在就带你们去驿站里见他们。” 杨七没有叫龙撵,就这么牵着两个小家伙出了皇宫,在重兵簇拥下,漫步到了蜀国驿站。 御前卫暴力的破开了已经关上的驿站大门。 里面的蜀国使臣被惊醒。 他们阴沉着脸,出现在了门外以后,看到了杨七,瞬间变成了见了猫的耗子,陪着笑脸。 “外使参见大燕皇帝陛下,参见大燕皇子殿下,参见世子!” 曹佾明显有些不想见他们。 杨七捏了捏他的手,笑道:“师傅今天就告诉你,什么叫燕国的实力,什么叫师傅的实力。” 笑过之后,杨七目光落在了蜀国使臣脸上。 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只剩下了一片冰冷。 “滚出燕国!” 蜀国使臣脸色一变再变。 为首的使臣阴沉着脸,硬气道:“大燕皇帝陛下,您这么做,实在有些欺人太甚了。您是要挑起两国的战端吗?” 杨七眯起眼,冷冷的道:“就凭你?也配!从五年前开始,朕的命令就没重复过第二次。” “嘭!” 一声枪响。 扎马合青木收起了手里的枪。 为首的蜀国使臣栽倒在了地上,气绝身亡。 剩下的蜀国使臣,大叫着跑出了驿站。 连东西都没收拾,狼狈的往燕京城外跑去。 杨七收起了脸上的冷意,对曹佾笑道:“瞧见了吧?这就是朕的实力,燕国的实力。虽然朕这么做,有些跋扈,有些欺人,但是你爷爷也只能憋着。” 曹佾重重的点点头,迟疑了一下,道:“师傅,你下一次别为了我杀人了。太后说无故杀人是不对的。” 杨七笑道:“好!师傅听你的。” 安慰好了两个小家伙以后,杨七就带着他们回到了皇宫。 驱逐一国使臣,甚至暴力杀死了其中为首的外使。 杨七一点儿顾虑也没有。 他不怕因此引起两国战端,他也不怕有官员对此提出异议。 回到宫里以后。 杨七破天荒的留着两个小家伙在自己的房里。 他们三个人,东拉西扯的聊了一晚上,异常开心。 直到翌日早晨的时候,两个小家伙才回去睡下。 他们走了没多久。 杨七揉了揉眉心,招呼陈琳过来。 “派人探一探蜀国的底,看看蜀国对我那徒弟的态度,还有对他父母的态度。如果能用利益交换,把人换过来。朕不介意吃点亏。” 陈琳一脸愕然,“陛下,您这是要损国朝利益,留下您的徒弟?这要是传出去了,恐怕对您的圣名有损。” “圣名个屁!只要燕国一直存在着,朕就算是把史上所有昏君干过的事情全部干一遍,等朕死了以后,百姓们也只会夸朕,不敢说朕不是。 朕的圣名跟朕的弟子比起来,不值一提。 只要他能跟朕的皇儿,把那个铁疙瘩彻底研究出来。 我大燕将无忧已。” “他有那么重要?” 陈琳将信将疑。 杨七笑道:“或许更重要也说不定。” “那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办。” 等到陈琳走后,杨七骂骂咧咧的道:“朕好不容易培育出了两个科学家,要是被你们弄回去一个。朕这个皇帝不当也罢。” 第0934章 曹家有点飘…… “嘭!” 老态龙钟的曹彬很愤怒,布满鸡皮的枯手拍的龙案砰砰作响。 弘正殿上。 群臣如同鹌鹑,跪俯在地上,脑袋埋在双腿间。 曹家的龙子龙孙,在曹彬龙威下,不自觉的垂首。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曹彬愤怒的咆哮着。 年仅五旬的曹璨上前一步,拱手道“父皇……息怒……” “人家都欺上门了,你让朕息怒?” 曹彬怒不可执,指着龙子龙孙们破口大骂,“朕怎么生了你们这么一帮子废物玩意儿,一个个只知道在战场上耍威风,碰到了正事,比银样镴枪头还不中用。 你们但凡有一个有本事的,杨延嗣那个竖子安敢欺朕。” 曹彬瞪圆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他冲着所有人咆哮,“还有你们这一帮子废物大臣,一个个吃朕的喝朕的,关键时候一点用也没有。” “杨延嗣那个竖子强抢了朕的孙儿,杀了朕派去的使臣,都已经骑到了朕的头上了,你们却劝朕一忍再忍,不要破坏两国同盟?” “事到如今,朕被杨延嗣欺负到了这个份上,你们觉得两国之间还有什么同盟可言?” “……” 参知政事缓缓抬头,再次叩拜后,苦着脸道“陛下,小不忍则乱大谋……燕国国力强盛,非我蜀国可比。” “忍忍忍!又是忍!朕忍了几十年了,是不是等朕死了,也要忍下去?” 曹彬的声音比冰碴子还冷。 “臣罪该万死!” “哼!” 曹彬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朕要发兵,朕要讨伐燕国,朕要从杨延嗣那个竖子手里把朕的孙儿讨回来。” “陛下啊!万万不可!” 平章事出班跪俯道“陛下,讨要世子之事,通过邦交手段足以,万万不可大兴刀兵。我蜀国连年征战,虽添了一块庞大的新土,可国库已经被耗的干干净净。 百姓在重重赋税下,已经苦不堪言。 此时正是修养生息之时,再动刀兵,蜀国江山可就危险了啊!” 曹彬拍着龙案,骂道“百姓百姓,你们这些废物,整天就知道拿百姓威胁朕。朕就是要讨伐燕国,朕要给杨延嗣一个教训。 你们不是说国库空虚吗? 那朕就不用国库的钱财。 我蜀国兵马在孔雀王朝征战多年,敛财巨万。 朕拿孔雀王朝的钱财,去攻打燕国,你们总没话说吧?” 工部尚书闻言,急忙爬出班列,喊道“陛下,新纳的孔雀王朝新土需要大量钱财治理,更要大兴教化,让当地蛮人归附。 眼下孔雀王朝的各级衙门已经安置妥当,如今正是大兴教化,修桥铺路的好时候。 这些事可都需要钱财支持。 所以孔雀王朝的钱财不能动啊陛下。” 曹彬冷冷的道“你也说了,当地的人只是一些蛮人。既然是蛮人,那就还不是我蜀国子民,非我蜀国子民,朕管他们死活。” 曹彬站起身,冰冷的目光扫视所有人,“朕意已决,谁再劝朕,朕杀谁。” 丢下了这句话,曹彬冷哼了一声,在宦官搀扶下,离开了大殿。 群臣面面相觑,满脸苦涩。 平章事凑到了曹璨面前,拱了拱,颤声道“大皇子,燕国恒强,又休养生息多年,国力强横的可怕。我蜀国跟燕国开战,下场……怕是不会太好。 您可一定得劝劝陛下,让他收回成命啊。” 曹璨脸色难看的道“老师,您这是在为难我。您也知道,我父皇年纪越大,君威越重。他决定的事情,我就算说破嘴皮子也没用。” 平章事一脸苦涩,“就没其他办法了吗?” 工部尚书在这个时候也凑了过来,愁眉苦脸的,“大殿下,蜀国能够建立,一方面是诸位殿下们东征西讨的成果,另一方面也依赖于燕国的火器之利。 燕国的火器,如今已经更换到了十三代。 而我蜀国如今用的,也只是三代火器。 这其中的差距,不需要臣明言,您也应该明白。” 户部尚书凑上来补充道“燕国临海,他们打开了门户让商人们自由进出,周边各国的商人,齐齐汇聚在燕国,每岁,燕国征收的商税,恐怕已经达到了万万钱。 而燕国的百姓,在燕国朝廷的激励下,每年在成倍数增长。 燕国土地又辽阔,分到百姓们手里的土地很充足。 他们新的农作物更是层出不穷。 粮食产量每年都在增长,储存的粮食已经无法估计。 综合上述,从兵器、钱粮、人口上,蜀国不如燕国甚多。 蜀国讨伐燕国……” 户部尚书话没有说下去,但是几个人从他脸上都看出了不乐观的神色。 兵部尚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到了这里,在见到几个人都沉默以后,他硬梆梆的道“打不过!” 曹璨脸色频频变化,半晌之后,他叹息道“唯今之计,唯有让七弟回来一趟了。” “西衙楚王?!” 平章事等人脸色更加难看。 西衙楚王曹玮,人称霸王再世。 自从他攻破了孔雀王朝都城,跟燕国平分了孔雀王朝的疆土以后,他已经成了蜀国的禁忌。 功高盖主之类的词,用在他身上一点儿也不过分。 即便是蜀国开创者曹彬,在功绩上跟曹玮比的话,也弱了一头。 他如今坐镇在孔雀王朝还好。 可是他一旦回到了蜀国都城。 那曹璨的皇位继承权,可就不那么稳固了。 平章事等人,算得上是曹璨继位的忠实支持者。 “此事恐怕不妥!” 参知政事晃着脑袋,一个劲的摇头。 “再议一议,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 …… 曹彬在蜀国皇宫里大骂杨七是竖子,扬言要征讨燕国的消息,一旬以后送到了杨七的手上。 杨七正在跟苏易简等人议论从晋国手里接纳的新土治理问题。 在得到了这个消息以后,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扬着手里的密信,对苏易简、吕端等人笑道“朕这位岳丈,脾气很大啊!朕只不过是喜欢曹佾那孩子,想让他在我燕国多留几日,朕的岳丈就要派兵攻打我燕国。” 杨七把信甩给了苏易简,“你们瞧瞧,说一说你们的看法。” 苏易简一目十行的看过了信,递给了吕端以后,疑惑道“陛下,这曹佾究竟有何独特之处,值得陛下破坏燕蜀两国的盟约,强留下他。” 吕端等人看过了信以后,也纷纷点头,表示想知道曹佾的独特之处。 杨七起身,踱步到了窗前,背对着苏易简等人,笑道“你们之前不是一直问朕,皇宫里频频发生爆炸,缘由为何吗?朕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 那是因为朕的皇儿跟曹佾,正在研究一件军国利器。” 苏易简愕然,“火器?” 杨七摇头,“非火器,燕国的火器已经到了瓶颈期,想要往后发展,还有重要的因素需要探究。朕说的这件军国利器,乃是一件运输型的利器。” 吕端皱眉,“具体的呢?” 国家庞大到燕国这个地步,寻常的军国利器,已经起不到太大作用。 寻常的运输利器,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所以吕端等人需要确切的了解杨七口中的军国利器的性能以后,才能加以判断。 杨七仰望着窗外的天空,有些追忆的说道“那是一件只需要几百人,就能将数十万斤辎重运送到边塞的利器。一旦开启,不需要停歇,可以昼夜不停的运作,直到到达目的地。 最重要的是,随着它不断的改进,会不断的提速。 从燕京城运送物资到高丽,只需要一旬。” 苏易简等人徒然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惊叫道“真有此等利器?” 速度、载重、所需人手,真要能够达到杨七所说的那种地步,那可就真不得了了。 依照他们固有的运输手段,将物资运送到高丽府,需要近三个月时间。 而这路上所需要的人手、人吃马嚼的花费,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一旦真有了这等利器,那这中间能够节省的运输费用,可就庞大到难以想象。 更重要的是,有了这等利器沟通全国,朝廷对全国的管辖,就会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那里有灾难,需要朝廷救治,朝廷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人员和物资送过去。 这会大大的降低朝廷在灾难面前的损耗。 在战争方面,更是有不可估量的作用。 见苏易简几人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杨七就笑道“朕什么时候骗过你们?此军国利器虽然现在还不成熟,但是依照两个孩子的研究速度,我们有生之间,是肯定能够见到它的,甚至还能乘坐它。 更关键的是,能够制造研究此物的,目前只有朕的皇儿和曹佾。 你们说说,朕能放曹佾走吗?” 苏易简几人纷纷闭目深吸了几口气,等到激动的心情被压下去以后。 苏易简面无表情的说道“此等军国利器,不输百年大计。臣有生之年若是能坐往返于汉城和燕京城之间,此生足矣。” 吕端等人跟着纷纷点头。 杨七乐了,“那你们说,这人……朕能让给蜀国吗?” 吕端撇嘴道“陛下,如此人才,蜀国何德何能据为己有。若非我燕国大兴教化,又怎么可能培育出如此良才。既然是我燕国培育的良才,自然只有我燕国才能用。” “臣附议!” “臣附议!” “……” 已经垒功被调回燕京城的王延龄插嘴道“说这么多有啥用,打就对了。我燕国何曾在战场上怕过别人。” 苏易简几人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 王延龄被看的有些不自在,迟疑的道“我说的不对?” “庸俗!” “野蛮!” “莽夫!” “……” 一个个鄙夷的词从苏易简等人嘴里蹦出来。 吕端在鄙夷过王延龄以后,淡然道“我燕国泱泱大国,岂能逞匹夫之勇。蜀国欲征我燕国,这是挑衅。我们逼迫还击,乃是正义之战。” 苏易简摇头晃脑道“蜀国百姓苦曹久矣,我们是念在同时同是炎黄子孙的情份上,拯救他们,理所当然。” “……” 王延龄眨巴着眼,看着他们两个人,一脸无语。 他很想告诉这两个货,自己人面前能别装吗? 杨七很满意苏易简等人的反应,他回过身,笑道“诸位有此想法,朕心甚慰。不过,朕料定不错的话,这一战打不起来。” “哦?” 在苏易简等人疑惑的眼神中,杨七悠悠道“他们没那个实力攻打我燕国。朕的那个岳父,一时头脑发热,会有人出面劝阻他的。” 顿了顿,杨七又道“不过,朕的岳父有此想法,蜀燕之间必有一战,只是这时间,可能会再拖长一些。居安思危,我们现在就要动起来。” “狄青在北疆扫平诸多小部族叛乱,已经垒功至团正。穆桂英跑到孔雀王朝去,跟着朕的兄长,大大小小的战事也经历了不少,如今已经升任到了一军偏将。 朕准备将他们二人,调到蜀国边境,你们觉得如何?” 杨七要调任狄青和穆桂英,以此防备蜀国,必然会破格升迁。 破格升迁,跟燕国的国法不太相符,自然得知会他们一声。 但是却不接受他们反驳。 这是为了体现他这个当皇帝的对臣子的尊重。 毕竟,狄青、穆桂英二人,是军方的人,一应升迁调遣,又军机阁决定。 杨七不跟他们打招呼,升任这二人,他们也没脾气。 所以,当杨七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苏易简等人齐齐施礼,表示没有异议。 君臣一行人在御书房里又商定了一下关于新纳入的土地治理问题以后,纷纷离开。 杨七升迁狄青、穆桂英二人的圣旨,也随之出了宫门。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背着包袱,瘦黑瘦黑的青年,缓缓踏入了燕京城。 他似乎对每一个人都很和善。 总是不住的点头对身边每一个对他微笑的人还一微笑。 他虽然又黑又瘦,可是每一个看到他笑脸的人,都能从他身上感到不少的温暖。 他拒绝了道路上好心人用马车送他的邀请,一个人背着包裹,走街串巷的。 最后到了皇宫门口,才停下了脚步。 望着高大耸立的宫门,他脸上的笑意生硬了几分,低声道“父皇,我回来了……” 第0935章 逃不过去的战争 御书房内。 杨七望着站在自己面前,黝黑消瘦的儿子,神情有些恍惚。 一晃眼,儿子嘴角的胡须都起来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一个中年人。 儿子这些年在外面经历了什么,杨七了如指掌。 对于儿子把自己弄的又黑又瘦,杨七心里纵然怜惜,但是脸上依旧是冷冰冰的。 “找到了?” “找到了!” “那就好,去后宫看看你母后,明日起,随朕一起临朝观政。” “儿臣遵旨。” 父子两不像是父子,更像是一对君臣。 教儿子,杨七没经验,教一个储君,杨七也没经验。 他只能靠着自己的摸索培育杨宗卫。 在他该玩该学习的年纪,杨七放开了让他玩,让他学习。 当他成长以后,杨七对他就越来越严厉。 因为杨宗卫的肩膀上,承担的重担更重。 杨七要是教不好他,最后苦的可不是杨家一门,而是整个大燕国的百姓。 内圣外王的治国理念,杨七在书上看到过很多,但是每一个讲的都很笼统。 他只能凭借着自己的经验,将儿子打造成一个合格的皇帝。 所以宫里的很多人都能够看到、感觉到。 在对待大儿子和二儿子之间,杨七有着双重标准。 他对大儿子很严厉,对二儿子却十分宽容。 杨宗卫向杨七躬身一礼后,退出了御书房。 对于父皇如此对待他,他心有不甘,却能理解。 数年的磨砺,他任职过小吏、任职过县令、任职过监军,甚至还曾经作为巡察游览各地。 他从南到北,每一个地方都去过。 他见过贫穷、见过富贵,吃过苦、享过富。 他见识过蛮人们在燕军铁蹄下瑟瑟发抖,他也见识过一位位身居要职的官员经常去帮百姓们劳作。 他见识过蛮人们的贫穷和懒惰,也见识过燕国人的富庶和勤劳。 他也明白了在他当年杀死了一些捕奴团的良人以后,父皇给他的那一巴掌是什么意思。 起初的时候,他曾经一度怀疑过,杨七不喜欢他,并且打算将皇位传给受宠的二弟。 他曾经多次写信向母后验证此事。 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 身居高位者,担子比别人更重。 杨宗卫回到了后宫以后,先去拜见了祖母,太后佘赛花,在佘赛花心疼的眼神中,又去了皇后了宫里拜见了母后。 两个最疼他的人,均有垂泪。 但是没有一个人说杨七这么做是不对的。 翌日清晨的时候。 乾元殿里就多了一个小书桌。 它的位置并不靠前,甚至还有些偏僻。 但是没有人忽略它的存在,因为在它后面坐着一个瘦黑瘦黑的青年。 青年的出现,预示了很多事。 他预示着弟死兄继的传言不攻自破。 他也预示者,强横的燕国,终于有了储君。 杨宗卫在朝堂上看到了许多熟悉的身影。 柳永、晏殊、欧阳修、包拯等等他熟悉的从小玩到大的伙伴。 在杨宗卫外出历练的这几年,大家都没有闲着。 他们纷纷凭借着自己过人的能力,跻身于朝堂。 只不过跟杨宗卫想象中的有些偏差。 诗词双绝的柳永,如今入了教化部门,他挥洒名篇的笔墨,如今成了写出一篇篇华美的教化文的笔。 心思细腻的包拯,精研刑狱,已经参与破获了不少大案要案。 晏殊对律法更是情有独钟,他已经帮着燕国更换了三条律法。 欧阳修跟着苏易简,成为了他手下的书记官。 …… “当~” 上朝的金钟敲响以后。 杨七在百官恭迎下,进入到了乾元殿。 待到百官施礼过后。 杨七直接切入正题,开始讲解有关东北部新纳入的土地的治理问题。 从头到尾,杨七都没向百官介绍一下杨宗卫,让百官重新认识一下他。 下朝以后。 在杨宗卫准备扑上去跟昔日好友叙旧的时候,寇准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跟我走吧。” 杨宗卫一愣,不明所以。 寇准道“陛下有令,近半年时间,你每天下朝以后,要随我去海署衙门。” 杨宗卫苦着脸,冲着已经走过来的柳永几人摇了摇头,然后跟着寇准离开了乾元殿。 柳永几人愣了愣以后,摇头一笑退出了乾元殿。 燕国的衙门很多。 远比唐宋时期要多。 但是所用的官员却远比唐宋时期要少。 一官一职,都有事做。 除了一些特殊的官员们在特殊时期会被赋予某一些特殊头衔外。 剩下的时间,百官们脑袋上都只能顶一个官职。 那些闲散虚职的官员,不会出现在朝堂上。 他们基本上都在家里混吃等死。 想上朝,除非拿出真本事,不然连乾元殿的门都进不了。 经过杨七多年连番改制,完善。 燕国朝堂上的衙门已经完善。 位列最高的衙门,是三阁。 分别是财、权、军。 在他们下属管辖的才是各部衙门。 以此类推。 杨七需要杨宗卫,在五年时间内,走遍中层衙门和最高的三阁。 杨宗卫闷着头也开始了他在各衙门行走的历练。 …… 时间一晃就过了两个月。 不出杨七所料,燕蜀两国的战争,最终还是没有打响。 曹璨很有魄力的请回了在孔雀王朝坐镇的曹玮。 曹彬在曹玮劝解下,放弃了攻打燕国的打算。 燕蜀两国,开始了长达数年的嘴仗。 曹彬问杨七要孙子,杨七左右推拖着不给。 骂战频频升级。 双方一个个摩拳擦掌的。 却没有真动手的意思。 …… 年底的时候。 晋国传来了一阵噩耗。 折御勋撑不住了。 佘赛花不顾众人劝阻,质疑赶往晋国,要去送他兄弟一程。 晋国征讨神圣罗马帝国的脚步,也因为这件事停歇了下来。 诸位皇子要赶回晋国看望折御勋。 折御勋却阻拦了他们。 在佘赛花的见证下,他下旨让折御卿监国。 同时手书了一封传位诏书,交给了佘赛花。 他明告天下,他死之后,暂不发丧,就放在宫里。 等到儿子们什么时候征讨下神圣罗马帝国,再回府州,安葬他,并且接受封赏和皇位传承。 他的做法着实震惊的天下人一把。 他用自己的尸身、兄弟情谊,阻断着折御卿在监国期间谋朝篡位的心思。 他用自己的死,逼迫着儿子们快速的拿下神圣罗马帝国。 他借佘赛花的手,借用了燕国的力量,震慑了所有有异心的人。 最终他捏着一块玉牌,死在了佘赛花怀里。 那一块寄托着两代人嘱托的玉牌,成了晋国最后的保障。 佘赛花回到了燕国以后,对于晋国传位诏书的事情绝口不提。 她只是找杨七哭诉,告诉杨七,她回国的时候,折御勋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 看着折御勋变臭,最后烂成泥水的事情,杨七做不到。 他下了一道圣旨。 向神圣罗马帝国战场,增兵五万。 加速了神圣罗马帝国灭亡的时间。 乾元十七年。 神圣罗马帝国覆灭。 晋国从这场战争中取胜,不仅得到了一大片不输给燕国的土地,同时也得到了大批的财富。 折家几个兄弟回到了府州。 佘赛花在燕国兵马的陪伴下,也赶到了府州,宣读了折御勋遗留的诏书。 折御勋的诏书,震惊了天下所有人。 他居然采用了已经被抛弃的分封制,分封了几个儿子。 除了大儿子以宗主国皇帝的身份继任了皇位以外,其他的儿子均被分封到了被征服的神圣罗马帝国的土地上。 监国的折御卿同样得到了分封。 只有一个府州。 府州封给了折御卿成为了他的封国。 新继位的晋国皇帝,自然只能搬家。 用折御勋在诏书里的话讲,儿子们在外面怎么折腾都行,但是不能动府州。 府州是折家的祖地,要一直守护下去。 …… 对于折御勋采用分封制度,很多人不能理解。 唯独杨七能够理解。 占领了神圣罗马帝国故土的折家,成为了一个疆土鼎盛的超级大国。 在疆土面积上,几乎比燕国还大。 而在神圣罗马帝国和原晋国之间,隔着狭长的隔壁、庞大的沙漠。 根本没办法一起治理,所以分封是必然的。 晋国不比燕国,疆土连不在一起,又有天堑阻隔,不得不如此。 …… 晋国的事情告一段落后。 燕国迎来了一个空前的喜讯。 曹佾、杨乐之二人制造的蒸汽机,终于完善的完成了。 准确的说,应该是曹佾、杨乐之、汤臣三人。 汤臣在最后也参与到了这其中。 燕国皇宫。 御书房。 杨七瞧着三人,一脸热切。 “朕心甚慰!” 杨乐之激动的道“父皇,您之前跟儿臣说过,儿臣要是能造出它,您就赐给儿臣一个工坊的。” 杨七朗声大笑,“朕在东北,给你们准备了两府之地,建立一个庞大的工坊。你们所有研究出来的东西,都可以在里面制作。” 杨乐之喜笑颜开。 汤臣借着杨七高兴的时候,躬身道“陛下,雁门关如今俨然成了一个兵工厂,除了武器,其他的一概不造。 臣有一批不怎么喜欢制造武器的,却喜欢制造其他稀奇古怪东西的人。 臣想带着他们,跟随二皇子。” 杨七大喜,笑道“准了!” 三个功臣中。 唯有曹佾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杨七看出了他有心事。 所以在最后的时候,他让杨乐之和汤臣二人先离开,独留下了曹佾。 杨七请曹佾坐下以后,长叹了一口气,“想家了?” 曹佾的眼泪一下就止不住的流淌了下来。 曹佾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师傅,我不想哭的,可是眼泪它不争气,就是往出跑。” 杨七拍了拍他的肩头,轻声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想家了流泪,没什么可丢人的。” 曹佾想家了,这件事杨七在他刚进入到御书房的时候,杨七就看出来了。 小家伙之前一门心思的扑在蒸汽机的制作上,所以对家没有那么眷恋。 如今蒸汽机已成。 他一颗紧张的心思放下以后,想家的情绪就全部涌上了心头。 人心走了。 想留也留不住。 杨七不愿意放他走,特别是在蒸汽机研究出来以后,放他走。 他想过一刀了结了曹佾。 可最终还是在曹佾的眼泪冲刷下,放弃了。 曹佾既然不能走。 那就只有想办法让曹佾的父母到燕国。 燕蜀两国一战,不可避免。 杨七摸索着小家伙的脑袋,笑道“既然你想家了,师傅就想办法把你父母接过来。” 曹佾眼中垂泪,一脸愕然的道“皇爷爷会同意吗?” 小家伙从小在杨七身边长大,除了对父母有所眷恋之外,对曹彬还真没有多少感情。 所以在听到杨七说能接过他父母的时候,他并没有反对,而是问曹彬愿不愿意。 杨七安慰着曹佾道“这件事你不需要担心,师傅自有主张。” 曹佾点点头,“我听师傅的。” 杨七拍拍他,“去找乐之庆祝吧。好不容易造出了钢铁巨兽,不庆祝一下怎么行。” 曹佾欢快的奔出了御书房。 曹佾一走。 杨七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 “陈琳!” “奴婢在!” “召军机阁、财政阁、内阁,三阁所有官员,到御书房。” “喏~” “……” 少顷过后。 三阁重臣齐聚一堂。 杨七高坐在龙椅上,看着他们道“朕要跟蜀国一战,尔等以为如何?” 苏易简等人对视了一眼,并没有觉得意外。 吕端沉吟道“可是因为刚刚筑成的钢铁巨兽?” 杨七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曹佾思家,朕不愿意放他走,又不愿意伤了他的心。所以,唯有跟蜀国一战,让他们交出曹佾父母。” 苏易简皱眉道“陛下,为了一个孩子挑起战端的话,传出去了对我燕国名声不利。” 杨七淡然道“朕召你们过来,就是要让你们想办法,逼蜀国先挑起战端。” 众臣们思虑过后,开始纷纷出主意。 曹彬对杨七的容忍,已经到达了极限。 他身体已经撑不住了,他迫不及待的希望,有生之年能跟杨七一战,奠定蜀国的霸主地位。 所以,挑起曹彬的怒火,让曹彬掀起战端,并不是难事。 第0936章 霸权争夺之战 曹彬的怒火远比燕国君臣们想象的更容易点燃。 曹彬早有跟燕国一教高下的心思,只是一直被文武百官们劝着。 当燕国使臣到达了蜀国,表明愿意以巨款为聘,邀请曹佾父母去燕京城一行的时候,曹彬心头的怒火彻底被点燃。 年仅八旬的曹彬,牙齿已经掉光,头发花白,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着,整个人骨瘦嶙峋,一阵风都能吹到。 可就是这么一个瘦弱的老人,脾气却远比一般人要火爆。 他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手砍死了燕国使臣。 燕国使臣被杀,燕蜀一战,避无可避。 文武百官们纵然有心劝阻,也无能为力。 燕蜀一战,纵然蜀国想认怂,也不可能了。 因为燕国使臣被杀,等于打了燕国的脸面,以燕国的强横,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曹彬通过这一手,成功的逼迫了文武百官们答应了跟燕国一战的事情。 一时间。 蜀国上下,开始进入到了紧急备战中。 曹彬身披盔甲,被八个力士扛着,坐镇中军。 蜀国各地的兵马、将士、粮草、器械,源源不断的运送到了燕蜀边陲。 曹彬斩杀燕国使臣的事情,在一旬后传入到了燕京城。 杨七将此事明发天下。 举国哗然。 各地将士们纷纷请战,退伍的老卒们扛着盔甲兵器坐在家门口等待征召。 只要杨七一声令下,在燕国兵役制度下积攒的数百万兵马,就能汇聚在他的铁蹄下。 “战!” 这就是杨七的态度。 同样明发天下。 燕人不惧战,燕人更不受屈辱。 各地兵马在接到了杨七的诏令,开始纷纷汇聚。 燕国南境的兵马,提早一步前往了燕蜀边陲汇聚。 北部的兵马,浩浩荡荡的汇聚在了燕京城外。 御书房内。 杨七一道道旨意在他笔下成型,然后快速的被送出了御书房。 杨宗卫站在杨七身边,看着杨七一道旨意出宫,就有数十万人因旨意而动,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帝王之威,也第一次感受到了燕国的强横。 疯狂的曹彬为了达到凌驾于燕国之上的宗主国地位,集合了蜀国、孔雀王朝等地的一大半受蜀国节制的兵马,约合三百万之巨。 远超历史上任何一场战争的兵力。 而蜀国之所以能够征召这个多的兵马,跟他们庞大的疆土是分不开的。 单单曹玮一人,就率领了近百万人马。 战场被曹彬划分成了两块。 一块是孔雀王朝的战场,一块是燕蜀边陲的战场。 曹彬心里的如意算盘几乎摆到了明面上。 他明知道蜀国没有称霸天下的实力,所以他就打算,从燕国身上撕下一块肥肉,咬掉燕国占领的孔雀王朝的一半疆土,以及汉城、邕州一线的燕国疆土。 从而将燕国从霸主的地位上拉下来,并且完成将蜀国疆土连成一片的战略。 而比起曹彬的疯狂。 杨七就显得更加疯狂。 整个燕国北境已经没有了敌人,杨七几乎抽空了北境八成兵马,一起调往战场。 同时,杨七还集合了南境的六成兵马,合计人数多达四百万之巨。 兵力远比蜀国还要多出一百万之据军机阁的计算,面对蜀国三百万兵马来伐,燕国只需要付出一百多万兵马便能抵御。 但是杨七却没这么做。 他反而增加了数倍的兵力。 对于杨七为何要这么做,没有多少人猜得透。 毕竟,每多一百万的兵马,其后面所要的粮草辎重,以及民夫的数量,都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杨七写完了最后一道圣旨,丢下了笔,见儿子在身边几次欲言又止,就问道“你是不是跟朝中百官们也一样想,觉得明明一百多万兵马能够打赢的战争,朕为什么要调动数倍的兵力?” 杨宗卫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在自己的爹面前,不懂直言不丢人,最怕的就是不懂装懂。 杨七让儿子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笑道“普天之下,能跟我燕国有一战之力的,大概就只有蜀国一家,有胆子挑衅我们燕国的,也只有蜀国。 远航发展到了今日,世界各个角落均有汉家子落脚。 而在整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两个帝国,唯有蜀、燕。 晋国以前也算是一家,只是如今晋国七分,只要不是外敌入侵,想要凝聚起来很难。 所以在世界的权力争霸场上,只剩下了燕、蜀两国。 而在燕、蜀两国争霸中,胜者不仅仅可以得到宗主国的地位,同时也能得到世界的管理权。 燕国恒大,强横无比。 可是蜀国仍旧挑衅。 我们必须以泰山压顶的姿态,战胜蜀国。 如此,才能让各国意识到燕国不可战胜。 让那些对燕国有觊觎之心的人死心。” “儿子啊!你要记住,这个世界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只要你手里拥有好东西,别人就会觊觎,那怕这个人是你的血亲。 而要称霸这个世界,不是说你比别人强一点就行。 你需要比别人强出很多,强到让人感觉到恐惧,强到让人觉得你不可战胜。 如此,他们才不会觊觎你所得到的东西。 所谓的内圣外王之道,所谓的帝王心术,归根结底,都是在阐释这一点。 在你没有强到举世无敌的时候,任何跟敌人讲道理的举动,都是在找死。 任何施舍弱者的举动,都是在为自己培养敌人。” 杨宗卫坐在椅子上愣了很久。 杨七今日所说的这番话,跟他所有的师傅所说的都不同。 在他观政期间,有人告诉过他内圣外王,有人告诉过他圣德贤明,也有人告诉过他要对蛮人怀有包容之心,教化他们,让他们汉化。 杨七的话,明显跟这些说法都存在着差异,甚至说相违背。 总是有人告诉他,国恒大,好战必亡。 可是他看到的是,燕国在一场场战争中,不仅没有出现灭亡的迹象,反而变得越来越强盛。 思考了很久很久。 杨宗卫看向杨七,声音低沉的道“父皇,书里说的那些圣人之言,都是错的吗?” 杨七意外的道“为什么这么问?” 杨宗卫皱折眉头,道“儿臣在观政的时候,听臣子们说,国恒大,好战必亡。穷兵黩武乃是亡国之道。儿臣去看了书本,书本上也是这么写的。 可是儿臣觉得,书上写的,跟您说的相驳。 而儿臣觉得,您说的是对的。 既然您说的是对的,那么自然是书里说的有错。” 杨七乐呵呵一笑,“你能说出这番话,朕很开心。” 杨七提起了桌上的笔,写下了一句。 ‘国恒大,不战亦亡……’ 杨宗卫瞧着龙案上的字,沉吟道“父皇是在告诉儿臣,两者兼施才是治国之道吗?” “狗屁!” 杨七笑骂了一句,撵起了桌上的纸,扔给了杨宗卫,“你说说,朕这句话传出去,会如何?” 杨宗卫一愣,正色道“父皇乃是古今未有的帝王,您的话自然是金科玉律,肯定会被天下读书人奉为至理。” 杨七坦然笑道“可是你也看到了,朕写的只是一句戏言。” 杨宗卫有些傻,直愣愣的坐在那儿,不知道如何作答。 杨七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朕就是借此告诉你,书里没有多少至理名言。尽信书,不如无书。这书上的东西,特别是战国先秦以后的很多书籍,早已被人改的面目全非。 一些野心家,为了让自己的学说更被世人认可,所以在里面夹带了不少私货。 所以,以后你不论是看书,还是听人谏言,都要分清楚,那些话是真话,那些话是骗人的假话。 那些是对你有用的,那些是蛊惑之言。” 杨宗卫拧起眉头,“如何分别呢?” “多听多看,知行合一,实事求是。” 杨七背负双手,笑道“时间久了以后,你就会发现,一切脱离了实际的话,基本上都是骗人的鬼话。” 顿了顿,杨七问道“比如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这就是一句鬼话。说出这句话的人,大概是被才女驳了脸面,又或者被才女所嫌弃。而世间的人,一直传颂这句话,甚至连许多皇室都将它奉为至理名言。 民间传送这句话,是为了确保男子在家中绝对的地位。 同时也为男子在家中压榨女子,了借口。 而诸多皇室传颂这句话,主要是为了防备女子干政。 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女子会不会干政,跟才德无关。没有才德的女子,干政会更可怕。” 在杨宗卫低着脑袋皱着眉头领悟着杨七的话。 杨七没有打扰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脑袋,踱步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外。 曹琳匆匆而来。 她脸色惨白,神色有点憔悴。 见到杨七的时候,她立马扑上前,惊叫道“陛下要征蜀国?” 杨七扶稳了她,叹息道“不是朕要征蜀国,是蜀国要征讨我大燕。” “为了曹佾,值得吗?” 曹琳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杨七,哀声发问,她似乎想从杨七脸上看出些什么。 杨七盯着憔悴的曹琳,长叹一声。 “你以为,这场战争,真的只是因为曹佾?” “难道不是吗?” 杨七摇头道“从曹家立足大理的以后,你爹就有跟我一战的心思。他是一个长辈,他不认为自己比我差,他要压我一头,为曹家争取更多的利益。 这场战争,看似是因为曹佾而起。 可是没有曹佾就打不起来吗?” 杨七叹息道“没有曹佾,这一场战争只会打的更惨烈。曹家非昔日的曹家,杨家亦非昔日杨家。两个皇族,两个国家,争的是天下霸权,争的是霸主地位。 在天下面前,个人荣辱,亲戚情谊,不值一提。 我可以罢战,可你觉得你爹会善罢甘休吗?” “他不会善罢甘休,他只会把我的退让当成示弱的表现,他只会得寸进尺。他要燕国在孔雀王朝的那一半疆土,他要燕国在邕州、汉城的疆土,他还要天下霸权,以及燕国数之不清的财富。 我要是退让了,他到时候只怕会要的更多。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一定不会介意抢了卫儿的皇位,封他一个闲散侯爵,囚禁一声。 而在他拿下了卫儿的皇位以后,一定会举起屠刀,将我杨家一门,诛尽杀绝。” 曹琳一脸难以置信,晃着头,“不会的……不会的,我爹不会这么做……” 杨七怜惜的看着她,道“你是从曹家出来的,你爹的秉性,你不会不知道。曹家当年在汴京城里的时候,为了利益,怎么做的,你比我更清楚。 所以我不能退,他也不会退。” 曹琳颤抖着,“为什么会这样?明明燕蜀两国之前还是同盟……” 杨七揽过她,抱在怀里,轻声道“这就是为了得到更多利益,更多权力,所要付出的代价。纵然我此次想办法让燕蜀两国罢战,等到以后,皇位传承下去,两国之间的大战,依然在所难免。 于其把这个问题留到卫儿手里,留到你我将来的皇孙手里,还不如让我出手解决了此事。” 曹琳猛然抓住杨七的肩膀,急声道“那就留下去,让子孙们去解决,到时候我们死了,什么也不知道,就什么也不用在乎了。” 杨七微微一愣,沉吟了片刻,低声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曹琳重重点头。 杨七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燕国国力如何,你或许比朕还清楚。卫儿并非昏庸之人,皇位传到他手里,燕国继续发展下去,只会变得更强。 等到孙儿继位的时候,燕国征讨蜀国,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亲情这东西,传承三代以后,就会变得很淡。 到那个时候,孙儿攻破了蜀国。 蜀国上下的皇族,恐怕要被尽数诛灭。 这是你愿意看到的?” 曹琳浑身巨颤。 杨七拍着她肩膀安慰道“我出手的话,至少能够保证你几个兄弟的性命无忧。” 曹琳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她颤抖着一言不发。 杨七将利害关系向她阐明。 她又不是蠢笨之人,自然能够想透彻。 第0937章 长江边上 “哎……” 杨七长叹了一声,让宫娥们搀扶着曹琳下去休息。 曹琳的心思碎成了碎片,像是被人抽去了灵魂,变成了行尸走肉。 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儿子。 她夹在中间很为难。 无论任何一方获胜,她都会受到伤害。 她不可能为了曹家阻止这一场战争,让燕国频频退让,损害国朝利益。 她更不可能阻止有称霸之心的曹彬。 杨宗卫不知道何时出现在的御书房门口。 看到了曹琳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的离开,他心里也不好受。 他微微上前两步,走到杨七身边,担忧的道“母后她……” 杨七悠悠道“这就是皇家,一切以利益为先,亲情在它面前不值一提。所以,当皇帝,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 杨宗卫下意识的点点头,随即见杨七的目光看向他,赶忙摇摇头。 杨七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 数百万的兵马汇聚在边陲。 他们的力量足以打的九州沉沦,天翻地覆。 所以统御大军的帅位,除了皇帝之外,其他人都没有资格。 御驾亲征在燕国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杨七统兵出征,没有一个官员反对。 燕国有完善的官员体系,杨七在出征以后的朝征问题,百官会依照自己的职权处理。 除了一些特殊的事情外,其他的朝征都不需要杨七处理。 三阁分立下。 皇帝紧紧抓着财权、兵权、立法权、监督权。 政权,杨七很大方的放了下去。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杨七深刻的明白这个道理。 政权交出去,随着百官折腾。 但是杨七手里的权力,却能轻而易举的铲平他们,这就够了。 一旦朝廷的治理出现了问题。 出错的一定不是皇帝,肯定是那些官员。 民愤也会从皇帝身上,转移到官员们身上。 民间生起了民愤,杀一批官员足以平息。 然后再稳抓一两个善政,足以得到天下百姓的拥护和信赖。 在这种制度下。 不论何时,皇帝都是好人,都是善人。 有错的都是那些官员。 杨家后世继任的子孙只要不太昏庸,搞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那么杨家的皇室地位就不可动摇。 …… 乾元十八年,四月十五日。 百万大军在燕京城外誓师。 在百姓们的欢送下,轰轰烈烈的赶赴战场。 杨七作为统兵元帅,他的龙撵在队伍中很显眼。 在他龙撵四周,没有那些华丽的罗盖、屏扇之类的华而不实的东西。 有的只有那些背着枪,穿着军装的黑衣悍卒。 龙撵不大,仅有两丈方圆,里面坐着的只有杨家父子。 陈琳抱着一柄长剑,蹲在龙撵外的车辕上。 龙撵内。 杨家父子相对而坐。 杨七手里捏着一封长信在读,杨宗卫跪服在软软的熊皮毯上,在帮他烹茶。 龙撵行进在水泥路上,稳稳当当的,一点儿颠簸也没有。 所以杨宗卫可以放心的点燃红泥小火炉。 太子监国之类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在燕国。 有老杨坐镇在燕京城,有杨三固守在燕京城,有苏易简、寇准、王延龄三人总摄国政。 纵然杨家父子不在燕京城,依然稳如泰山。 造反之类的事情没有人会担心。 杨七又没有老迈,他正值春秋鼎盛,手里又握着数百万大军,没人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找死。 更何况,在燕国有能力造反的几位,皆是杨家兄弟。 如今不是在战场上,就是在去战场的路上。 要么就在异国他乡的战场上。 杨七之所以带着杨宗卫,就是为了让他更清楚的认识到燕国的国力。 也想让他通过这一场大战,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国与国之间的战争。 也唯有如此大战,才能让杨宗卫看清,什么叫做大局观。 战场上的大局观。 似赵光义那种不懂大局观,只知道凭借着自己脑子瞎猜,瞎智慧的皇帝,要不得。 “瞧瞧!” 杨七看完了手里的长信,递给了杨宗卫。 杨宗卫递上了一杯烹好的香茶给杨七,然后顺手接过了长信。 仔细阅读以后,缓缓抬起头。 杨七晃着手里的茶杯,笑道“看出了什么?” 杨宗卫脸色古怪的道“皇叔跟曹家舅舅这是在……” 杨七放下茶杯,示意杨宗卫斟茶,笑道“两个人之前在南国征战多年,感情深厚。后来有在孔雀王朝征战多年,友谊更是牢不可破。 但是这一场大战,又不得不打。 所以两个人在演戏。” 杨宗卫帮杨七盏茶以后,沉吟道“国家大事,岂能儿戏。” 杨七侧躺在了软软的白熊皮上,摇头笑道“有时候,国家大事,就是这么儿戏。你曹家舅舅,在孔雀王朝的土著里面,挑几千人,派到你两位皇叔面前送死。 你两位皇叔再挑几千人,派到你曹家舅舅面前送死。 如此往复。 他们就能写奏折给朕和你外公,报捷,说杀敌多少。” “提前商量好的?” 杨宗卫意外的问。 杨七苦笑着摇头,“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商量。他们都是战场上的宿将,只要露出一点苗头,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杨宗卫沉吟道“有用吗?” 杨七摇摇头,“一点用处也没有……朕能看清楚的事情,你外公又怎么可能看不清。你外公得知了此事以后,一定会下旨训斥你舅舅,然后再派人去督促他作战。 所以这种办法,除了拖一拖时间外,没有其他用处。” 杨宗卫疑惑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让那些土著互相送死。” 杨七解释道“不愿意战,跟不战,是两种概念。这是一种态度问题。皇命已下,不战,就是违背皇命,有造反的嫌疑。战了,没出力,就是另一回事。 这就是你皇叔和你舅舅的聪明之处。” 杨宗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曹彬在得知了孔雀王朝的战事以后,不出杨七所料的,下旨斥责了曹玮,同时派遣了曹家族中的一位长辈,赶去孔雀王朝督战。 然而,从蜀国到孔雀王朝去,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通过汉城借道,另外一条就是顺着大雪山的缝隙走过。 曹家族中的长辈不敢去汉城冒险,所以只能走大雪山中的那一条夹缝。 然后……雪崩了。 曹家族中的长辈被活埋了。 找到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冰疙瘩。 曹家再次派人,又遇到了一群野狼,损失惨重。 天灾兽祸连连。 曹家派出去的人都折戟了。 这里面要是没有人作怪,那就奇怪了。 恼怒的曹彬,派出了曹家六子曹环,去孔雀王朝的战场上接替曹玮的位置。 曹玮被调回了蜀国都城。 …… 杨七率领着大军到达燕蜀边境的时候。 蜀国兵马在曹彬带领下,已经率先发动了战争。 两百多万兵马,如同虎狼而下。 一路上勇猛的攻城拔寨。 狄青、穆桂英二人,在孟良、杨星等人配合下,踞城而守。 蜀想要南下一路攻破金陵,切断燕国对孔雀王朝、汉城、邕州、福州等地的控制,却被拦在了长江北岸。 狄青守着汉中、穆桂英守着巴县。 一南一北,抵御住了蜀国两条前进的道路。 数百万大军对持在长江两岸,分外壮观。 杨七率领着兵马到达巴县的时候,已经到了六月中旬。 …… 长江之上,波涛汹涌, 长江两岸,人山人海,兵甲林立。 四周的草木早已被清扫一空,留下的只有一片片连营。 一身火红的穆桂英,像是鸡窝里的火凤凰,分外显眼。 她穿着军服的样子,英姿飒爽,浑身散发着别样的魅力。 所以杨宗卫在看到她的时候,眼睛都挪不开。 时隔数年。 二人再次相见,没有欢呼雀跃的拥抱场面出现。 并不是二人的感情淡了,而是在百万大军面前,在杨七的注视下,他们没那么厚的脸皮。 “红巾军统领将军穆桂英,参见元帅!” 穆桂英单膝跪地,跟在她身后的那些女兵们也纷纷单膝跪地。 红巾军,是燕国独特的兵种。 全军一万人,皆是女子。 女子从军在燕国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杜金娥、呼延赤金皆是军伍出身。 如今却贵为皇贵妃。 当朝太后佘赛花,亦是军伍出身。 有她们三个人做靠山,没人敢歧视女兵。 这还不算穆桂英本身储妃的身份。 杜金娥、呼延赤金退伍以后。 她们所带领的女兵归属,一直是个尴尬的问题。 穆桂英掌兵以后,杨七就一起划拨到了她的麾下,成立了一个特殊的军。 当然了,穆桂英手里如今统领的不仅仅只有红巾军,不然也不可能抵挡得住蜀国百万虎贲。 “不必多礼!” 杨七站在龙撵上,摆摆手,继续道“朕初临战场,大军又远道来,需要修整一番。先扫清四围,让大军安营扎寨,召军中团正以上将官,到中军大帐议事。” “喏~” 大军安营扎寨的速度很快。 穆桂英早就命人清理出了大军安营扎寨的场地。 杨七带来的兵马,只需要就地扎下帐篷即可。 而杨七的中军大帐,自然是第一个搭起来的。 那绣着龙纹的燕字大旗,在帐篷的顶部随风飘荡。 一个个军中将官,在得到了诏令以后,迅速的集合到了中军大帐前。 数百万兵马中的团级将官,加起来足有数百位。 杨七的中军大帐坐不下。 杨七索性直接在大帐外,清理出了一片空土,铺上了皮草布匹以后,众人席地而坐。 陈琳搬来了一张低矮的软榻,让杨七坐在上面。 杨七没有过多客套,以他的地位和威望,在座的这些人,还没资格让他客套。 他开门见山的问道“战事如何?” 穆桂英拱手道“两个月前,蜀国开始侵入我大燕,从蜀都,一路挺进,兵分两路而行。一路由曹彬亲自坐镇,南下意图攻破金陵,被臣阻拦在长江北岸;一路由蜀国太子曹璨率领,往东北去,意图攻占凤翔府、长安等地,被狄青拦在了汉中门外。” 孟良拱了拱手,补充道“依照您的命令,在蜀国兵马出蜀之前,已经撤离了巴县、汉中附近一代的百姓,清空了整个战场。 虽说被蜀国占去了几座城池,可百姓没有伤亡。” 杨星苦着脸道“陛下啊!您是不知道,臣跟手下的兄弟们开战以后有多委屈。明明有一战之力,却只能憋着,放任那些蜀国的杂碎们羞辱。” “对对对,杨将军说的对,兄弟们太憋屈了。只能守,不能打,别提多憋屈了。” “……” 杨星一席话,可以说道出了所有人心声。 杨七瞥了他们一眼,淡淡道“这么说……你们是怪朕不让你们出击咯?” 将官们闻言一愣,连连摇头说不敢。 抱怨是抱怨,但是战略战术他们还是知道的。 毕竟,在杨七科普下,以及各武院教导下,如今的军中可没有文盲。 高级将官中不乏学问高深者。 所以他们对战略战术这些学过的东西,还是很懂行的。 杨七道“朕之所以让你们只守不攻,为的就是让蜀国帮咱们建立战场。蜀地多山路,山深林密,道路曲折。我们要是攻入蜀地,地形不熟的话,很有可能会被蜀军拖死在蜀地。 唯有将他们引出来,引到相较比较平缓的地方,进行对战,才能发挥我们的优势。 这个兵法,你们其中一些人在上武院的时候应该学过。 学习战术战略的目的,就是为了活学活用。 我们要发挥自己的长处。” “臣等谨遵教诲。” 杨七满意的点点头,“经过一个半月的折腾,战场蜀军已经帮我们开辟出来了。咱们也就不需要在守下去了。刚好朕率领大军而来,诸军齐聚,最好能一举击溃蜀军。” 穆桂英冷峻的脸上,眉头紧锁,沉声道“陛下,如今两军对战在长江沿线。水火两道,乃是兵家大忌。长江滔滔,水流湍急,得防止蜀军借用水攻。 当年曹操率领八十万大军南下,就是败在了水里。” 杨七瞥向她,似笑非笑道“这不是朕考虑的问题,而是你所要考虑的问题。” “嗯?!” 第0938章 燕国三大统帅 “此番战事,汉中部分由狄青统领,一应战事,由他布置;江南岸的战事由你负责,一应战事,由你布置。朕坐镇中军,为你二人压阵。” 杨七徐徐而谈。 数百将官,一片哗然。 杨七为燕国培养统帅的心思,将官们能够理解。 可一口气给了这么大的权力,让狄青、穆桂英二人,从一个统领数万兵马的将校,一跃成为了数百万兵马的统帅。 中间的跨度可不是一般大。 纵然是身居高位的杨家兄弟中,能够真正胜任百万大军统帅的,也仅有三人而已。 毕竟,统帅不同于将军。 将军只需要负责一地战事,又或者一场战事。 而统帅却需要布置整个战局。 牵连甚广。 一军统帅,在智慧、谋略、大局观、资历等等方面,必须要远超常人。 穆桂英、狄青二人的智慧和谋略,大家有目共睹,却又将帅之才,可是在大局观、资历两方面,将官们却不怎么认同。 他们两个不比杨七,也比不上杨家其他兄弟,打过一些庞大的战役,有名声护体。 在将官们眼里,他们仍旧是两个初出茅庐的小辈。 比如坐在下面,年龄快到四旬的杨顺,他跟狄青的父亲可是平辈论交,当年一起投的杨七。 虽然他在战场上名声不显,可地位一直在稳扎稳打的上升。 如今依然进入到了燕国中等勋爵的行列,爵封武田侯。 将官们目光落在穆桂英身上,那不服气的眼神,一点儿也没有掩饰。 穆桂英脸色难看,布满英气的脸上,写上了一抹苦处。 蹲坐在杨七身边的杨宗卫想要开口帮穆桂英解围,却被杨七一个眼神瞪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杨七笑眯眯的盯着穆桂英,等待她的答复。 穆桂英脸色一变再变,咬咬牙,拱手道:“臣怕……难以胜任……” 话音落地。 将官们脸上齐齐露出了算你识相的眼神。 杨七笑眯眯的脸却僵住了。 他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叹息道:“朕当年把你们留在身边调教,是朕的错。朕没料到,权贵遍地的燕京城,竟然让你们错失了锐气。” 穆桂英惭愧的低下头。 将官们一脸愕然的看向杨七。 杨七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继续道:“朕在行军途中的时候,让人给狄青下旨,狄青也是如此回的朕。朕作为师长,今日就再教一教你。” 杨七目光落在穆桂英身上,悠悠道:“少年人当草长莺飞,浑身充满朝气和锐气。唯有如此,才不负少年。现如今的燕国,建国不足二十载,还处在年少之时,需要的就是朝气、锐气。 老成持重、三思而后行之类的话,放在中年人身上还合适。 可放在少年人身上,就是一堆屁话。 有能力的时候,为什么不拼一把? 非要消磨了锐气,把十八岁活成八十八岁。 朕当年只身前往邕州的时候,还不到十八岁。 朕当年要是满脑子的老成持重、三思而后行之类的话,那就不可能有后来的南国。 没有南国,又何来西北四府,何来惶惶大燕。” 杨七看向了杨顺,笑道:“朕当年初见杨顺的时候,杨顺只被朕小两岁。可那个时候,朕已经手握一国。杨顺跟狄三郎、种衡三人,一起投的朕。 朕给他们三人,安排了三位师傅,甚至在复兴武院开班的时候,让他们三人进去深造。 过了这些年,种衡在北疆已经执掌一方兵马,狄三郎在孔雀王朝俨然成了一位封疆大吏。 若不是朕这些年压着,不封公爵,他们二人恐怕早已处在了公爵之列。 但是杨顺你呢? 比智慧,你不输给他二人,比谋略,你同样不输给他们二人。 可为何他二人身居高位,你却仍旧在伯爵堆里打转。” 杨顺脸色难看的耷拉下脑袋。 杨七继续道:“你方方面面都强于人,最终却落于人后。其根本原因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总是比他们两个人想的多。总是瞻前顾后,不敢放手一搏。 在昔日的宋辽战场上,种衡仅凭手里的千人,就敢跟上万的辽军叫板。 狄三郎领着五百人,就敢在辽军大阵中冲杀。 而你手握五千人,面对一支三千人兵马的辽军辎重小队,还要瞻前顾后。” 杨顺脑袋压的更低,浑身在打哆嗦。 杨七知道他心里不平静,却没有停下说话,“你这种老成持重、稳扎稳打的做法,让你错过了许多时机。在咱们大燕国的诸多高级将帅中,你最像朕的大哥。 朕大哥算是大器晚成,算是我燕国三大统帅之一的稳帅。 朕大哥的路子适合你,可时机却不适合你。 若非朕四处闯祸,朕大哥被逼的没办法,不得不频频赤膊上阵,恐怕要成事,还得再过十年。 然而开疆拓土的时机已过,如今我燕国雄踞天下,能跟我燕国作对的人,屈指可数。 你这么稳扎稳打的爬下去,得等到什么时候? 朕还指望着你接朕大哥的班呢。” 杨顺一脸惊愕的抬起头。 杨七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当朕在说假话?此战过后,你就去朕大哥麾下报到。朕不仅给你机会,没机会朕也可以给你创造机会。十年之内,站不到朕大哥的身边,你就回家种田吧。” 杨顺激动的爬起身,躬身施礼,“多谢陛下厚爱。” 杨七摆手让他坐下以后,目光转向穆桂英,又道:“狄青为人中肯,可在战场上却喜欢剑走偏锋,以少博大,跟朕的六哥很相似。 朕的六哥,应该算是我大燕国三大统帅之一的奇帅! 有他接替六哥的班,朕很放心。 种衡不偏奇、不偏稳,无论是奇,还是稳,好用就行,像是朕的二哥、三哥二人的集合体。 所以由他接替朕二哥、三哥的位置,朕也放心。 而你,穆桂英。 你最像朕。 有人说朕是猛帅,有人说朕是威帅,还有人拍马屁说朕是兵神。 可是朕心里清楚朕用兵如何。 朕在用兵的时候,善谋,善布局。 往往在战争没开始之前,朕就已经开始布局。 甚至在战争没开始之前,朕就已经看到了战争的结果。 你擅长谋略,也擅长布局。 朕调你到蜀燕边陲的时候,你就意识到了蜀燕之间有一战。 所以你借着身份的关系,借宗卫之手,调走了一批监察司的好手,在已经被蜀国攻占的地方,布置了许多后手。 虽然你那些后手,在朕眼里,有些小家子气。 但是不得不承认,每一手都很妙,每一手都能发挥出其不意的作用。 若是让朕布局,朕大概跟你布置的会差不多,只不过朕能用的人手比你多,布置的局也会比你大。 所以,穆桂英,你是朕选中的接班人,接的是朕在军中的班。 可是你却让朕失望了。” 穆桂英抬起头,眼神中有些委屈。 杨七拍了拍龙椅,豪迈的道:“弱冠之龄挂帅,有何不可?甘罗十二岁拜为上卿,游说六国,为秦国统一天下打下基础。朕弱冠之龄,同样将诸国谋算在手。 到你就不行了? 你是朕看重的人,你有多少分量,朕如何不知。 你若是没有将帅之才,纵然你跪下来求朕,把脑袋磕破,朕也不会多给你一兵一卒。” 穆桂英惭愧的道:“臣愧对陛下栽培。” 杨七摆摆手,淡淡的道:“朕再给你一日,你好好想想。杨顺?!” “臣在!” “朕要休息,对岸蜀军太吵。调火炮军过去,给朕轰一个时辰,让他们给朕闭嘴。” “喏~” “……” 杨七起身,背负双手进入到了中军帅帐。 将官们神色各异的离开了中军大帐。 杨顺急吼吼的去执行杨七的命令。 一会儿工夫,帅帐前就只剩下了两人。 穆桂英,杨宗卫。 杨宗卫整理了一下杨七今日讲话的内容,汇集成册以后放进了盒子里,封好盒子以后,踱步到了发愣的穆桂英身边,学着她的坐姿坐下。 “你……还好吗?” 多年不见,杨宗卫再见穆桂英,竟然有些拘束。 穆桂英脑袋突然一歪,靠在了杨宗卫肩膀上。 杨宗卫一愣,浑身僵硬。 然后他就听到了穆桂英沮丧的声音,“你说我是不是不适合领兵?” 杨宗卫闻言,板起脸道:“胡说!别听那些人瞎说。这天底下,最英明的人就是我父皇,我父皇既然看重你,认为你有将帅之才,那么你就一定有将帅之才。 当年父皇帮咱们挑的侍读之人你可还记得?” “柳永、包拯、欧阳修……” “嗯!” 杨宗卫点头,郑重道:“就是他们,如今一个个已经位列朝堂,虽然地位不高,但是据我观察,在他们的衙门里,他们都是能力比别人出众的人。 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说明父皇看人的目光很准。 所以你要相信父皇,更要相信自己。” 穆桂英脑子有些乱,她迟疑道:“可是统领百万大军……” 她心里有些发怯。 她从来没统领过这么百万大军。 她更知道统领百万大军有多难,所以她害怕自己不能胜任。 杨宗卫侧头看向她,瞧着她紧皱的眉头,心疼道:“父皇除了让你统领百万大军,还让狄青也统领了百万大军。刚才父皇也说了,他下旨给狄青,狄青拒绝了担任统帅,你知道父皇是怎么处置的吗?” “嗯?” “父皇跟你还解释分析,给狄青就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他直接下旨给狄青,告诉他,抗旨不尊,全家发配到北疆苦寒之地去种红薯,要么就统领百万大军,如果战败,提头来见。” 穆桂英一脸愕然,赶忙追问道:“狄青是怎么选的?” 杨宗卫苦笑道:“狄青当然是选战败以后提头来见了。他娘身患风痛,根本见不得冷风,要是发配到北疆去种红薯,肯定天天受苦。他是个孝子,就算自己死,也不愿意让老娘受苦。” 穆桂英怅然若失,摇头苦笑。 沉默了良久以后,她看向杨宗卫,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也接下统帅的职位吗?” 杨宗卫惊奇道:“为什么不接?我要是你,我立马就接。” 穆桂英愣了愣,“为什么?” 杨宗卫撇嘴道:“你是不是傻啊?我父皇就在背后坐着呢,有他给你兜底,你怕啥。真要打了败仗,只管往中军大帐里跑。我父皇还能眼看着让蜀国的兵马过江不成? 就他那脾气,蜀国兵马敢过江,他就能让人把蜀国兵马捻成肉泥。 而且你还有我啊! 我在父皇身边担任书记官,一直跟随在父皇左右。 他说什么,做什么,看什么信,有什么想法,我都一清二楚。 而且你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可以悄悄告诉我,我帮你旁敲侧击的问父皇。” 穆桂英傻傻的看着杨宗卫,愕然道:“还可以这样?” “为什么不能这样?” “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 “……” 中军大帐内。 耳朵尖的陈琳,一字一句的向躺在软榻上小酣的杨七讲述着杨宗卫和穆桂英的对话。 杨七听的嘴角直抽抽。 人都说女生外向,没料到男生外向起来更可怕。 听到最后,杨七啐了一口,骂道:“朕就是闲的,给你找了个媳妇……” 陈琳捂着嘴在一旁偷笑。 杨七黑着脸道:“传朕旨意,将杨宗卫,调往穆桂英帐下,担任书记官。想从朕这里套消息,想得美。” …… 中军大帐外。 杨宗卫还在跟穆桂英描述自己打算如何从杨七嘴里套消息的时候,就见陈琳笑嘻嘻的出现在了他们二人身边。 穆桂英俏脸一红,赶忙坐起身。 杨宗卫倒是一脸坦然。 “殿下,陛下有旨,从即日起,调你到穆桂英帐下担任书记官。” 陈琳笑眯眯的说。 杨宗卫、穆桂英闻言,脸色皆是一变。 杨宗卫猛然看向陈琳,咬牙切齿道:“陈琳,是不是你又告我状了?” 陈琳往后退了两步,防止杨宗卫暴起撒泼,然后笑道:“什么告状不告状的,奴婢没那个胆子。奴婢只是陛下的耳目,有些不该听的话,听到了,自然要如实告诉给陛下。” 第0939章 不值钱的情义 杨宗卫瞪着陈琳,恶狠狠的道“迟早发配你去扫水泥路!” 陈琳一愣,笑的更开怀。 “那感情好!陛下还打算等奴婢老了,让奴婢去守青山陵呢。比起守灵,扫路舒服多了。奴婢在这里先谢过殿下。” 杨宗卫明知道陈琳这货是在气他,心里的恼火却止不住。 穆桂英拽了拽杨宗卫的衣袖,低声笑道“为了我,让你为难了。我已经想通了。陛下既然许我重任,我做臣子的就没有拒绝的道理。 在你们看来,这是一场战争,可是我却发现,这更像是一场考校。 陛下对我和狄青的考校。 如果打赢了,我穆桂英不仅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同样能够证明我的厉害。 如果输了,我就回去,好好当一个相夫教子的妻子。” 杨宗卫看了看她,重重的点头,“我帮你!” “嗯!去我帐内!” “好!” “……” 杨宗卫和穆桂英结伴而去,走的时候,杨宗卫还不忘瞪了陈琳一眼。 陈琳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回到了中军大帐,将他刚才听到的告诉了杨七。 杨七闻言后,点点头,笑道“总算没有辜负朕的栽培。至于宗卫那个臭小子,他怕是没在穆桂英手下待过,根本不知道穆桂英御下有多严厉。” 陈琳自然了解内情,跟这杨七一起发笑。 别看穆桂英在杨宗卫面前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在她的军中,她可是有冷面胭脂虎之称,只尊军法,六亲不认。 以杨宗卫的心性,少不得在穆桂英智慧作战的时候,有所指点。 到时候就有意思了。 杨七安排了穆桂英、狄青作为统兵元帅以后,自己坐在中军大帐内,稳坐钓鱼台。 吃喝、下棋,玩乐。 江对岸的蜀军中军大帐中,却一片沉寂。 炮火在中军大帐外嘶鸣,中军大帐内的所有人却不为所动。 两个月的征战,曹彬身体更加虚弱,他眼睛都瞪不圆了,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这副快死了的样子没有多少威慑力。 所以从开战至今,手里一直提着一柄剑,增加自己的威严。 锋利的宝剑上寒光凌冽,鲜血侵染了剑柄、剑颚,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却没有被清洗。 显然近些时日,曹彬有这一柄剑,杀了不少人。 “杨延嗣到了?” 曹彬半眯着眼,声音厚重的发问。 “回父皇的话,杨延嗣午时的时候,率领着百万大军,抵达江对岸。” 已经被从孔雀王朝战场上召回的曹玮,跪俯在曹彬塌下,拱手汇报。 曹彬微微挺了挺腰肢,却没有力气支撑着自己坐正,只能伸长脖子,半趴着身子,以长剑做拐杖,支撑着身躯。 “孔雀王朝战场,燕国增兵五十万,邕州沿线布置兵马六十余万,汉中的狄青手里握着一百三十万大军,江对岸,又有一百四十万大军,杨延嗣好大的手笔,面对朕这个岳父,一点儿也不留手。” 曹玮硬梆梆的道“国与国之间的征战,本来就不会留手。” “是啊!国与国之间的征战,本来就不会留手。朕抽空了蜀国、孔雀王朝所有壮丁,凑齐了三百万兵马。他抽空了燕国的壮丁,凑齐了四百万兵马。 近千万人的大战,可以说旷古绝今。 若非这汉室江山,在我们手里扩大了五倍之余,恐怕也凑不出这么多兵力。” 曹彬显得有些激动,他颤抖着道“朕等着一日,等的太久太久了。从朕被封为大理王的时候,就在等这一颗。 当时朕想着,给朕十万兵马,朕就能跟杨延嗣过过手。 可是当时我们双方都在扩张,又是盟友,有共同的敌人,所以不能针锋相对。 朕没料到,这一等就是十几年。 掀起战端以后,会是如此旷世大战。 嘿嘿嘿…… 纵然是秦皇汉武复生,也只能沦为我们脚下的肉泥。 汉室江山,在我们手里,发展至顶峰。 此番一战,胜者功盖千秋,无人能及。 纵然再过千百年,别人也只能仰望我们的背影。 朕要胜,朕要大胜。 朕要让这天下,朕要让惶惶青史都记住。 朕,曹彬,乃是万古一帝!” 曹彬握着宝剑,啷啷作响,他颤声笑道“既然杨延嗣已经到了,再试探下去,也就没意思了。他在江对岸放炮,向朕施威,还真是霸道之极,果然是他的作风。 朕也不能做缩头乌龟。” 曹彬看向曹玮,神色负责的道“玮儿,你是我曹家的麒麟儿,这些年东征西讨,为我曹家立下不世功业。朕的皇位理应传给你。 但是朕却不愿意看到你们兄弟相残。 皇位,朕只能传给你皇兄。 但是朕可以承诺给你,只要你帮朕打败狄青部的兵马,朕就效仿折家,将孔雀王朝的地方拆分,许给你做封国。” 曹彬看向其他诸子,道“你们亦是如此。朕的江山是一刀一剑拼出来的,你们想要江山,也得一刀一剑去拼。 只要打败了燕国,万里疆土,任由尔等挑选,岂不快哉。 折家拆分已经,已经成了软脚虾,成不了气候。 能跟我曹家作对的,唯有燕国。 打败燕国,我们就是这天下间的霸主。” 曹彬的话说的霸气豪迈。 曹家诸子神情凌然,有人已经跃跃欲试。 唯有曹玮一直耷拉着脑袋。 他沉声道“父皇,孩儿还是那句话,孩儿不要什么皇位,也不要什么封国。只求父皇能放弃跟燕国的战争。” “嘭!” 曹彬用手里的长剑,砍掉了曹玮面前宫灯的头颅,破口大骂道“糊涂!妇人之仁!你脑子里只想着你跟杨延嗣的那点兄弟情。 为了那点兄弟情,你居然感觉放弃天下霸权。 今日你放弃了讨伐燕国,来日燕国伐蜀,你能保证燕国会放弃罚蜀? 不! 不会! 他们只会做的更过分! 朕亲眼目睹的十国之战,更亲手屠灭其中几国。 朕比任何人都知道国与国之间的争斗有多残忍。 枉你统兵多年,居然连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的道理也不懂。 你给朕滚出去。” 曹玮并没有离开,而是咬牙道“父皇,您这么做,让琳儿在燕国如何自处?您可有想过她?” “滚!” 曹彬挥着长剑怒吼。 曹玮起身拱了拱手,头也不回的退出了中军大帐。 曹彬气的拿着长剑乱砍。 “逆子!逆子!给朕解除他所有职务!他既然不愿意领兵,那以后就别再领兵了!” 盛怒之下的曹彬,直接卸了曹玮一切官爵。 曹玮对此没有任何反驳。 他到了江边上,让人准备了一艘船,挂上了白旗以后,划向了对面。 两国交战之际,有使臣往来,这是很平常的事情。 所以燕军在看到了江上挂着白旗的曹玮以后,并没有攻击。 曹玮上岸以后,直接被看管了起来。 直到中军大帐内的杨七得到了通禀以后,才让陈琳把他接到了中军大帐。 曹玮步入中军大帐以后,哀声道“七哥!” 杨七起身相迎,拉着他坐下以后,长叹一声。 “非要一战不可吗?” 曹玮低声发问。 杨七看着他,苦笑道“弟弟啊!我的脾气你了解。牵扯到亲人的战争,能不打就不打。可是眼下这一场大战,不是我挑起的,而是你爹为了所谓的天下霸权,非要跟我燕国一战。 我是燕国的皇帝,不可能看着蜀军长驱直入,更不可能让蜀军侵占燕国的利益。” 曹玮抓着杨七的臂膀,急忙道“您素来多智,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杨七摇摇头,“弟弟,我是人,不是神。人力有穷时,面对这种场面,除了一战,我别无选择。” 曹玮脸色惨白惨白的哀嚎,“难道真要束甲相攻,不死不休吗?明明我们是最好的兄弟……” 杨七拍了拍他的肩头,没有说话。 兄弟情、亲情,在天下霸权面前,苍白的可怜。 微不足道的让人轻易的就会忽略。 “七哥,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做!” 曹玮不知何时已经落泪。 杨七沉吟着,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依照他的身份,此刻应该选择策反曹玮,让曹玮弃暗投明,跟他混。 他可心里清楚,曹玮是一个重情义的人。 真要让他这么做了,跟自己的父亲束甲相攻,他会显得更痛苦。 杨七迟疑了良久良久,突然笑了。 “弟弟,不论战事如何,我们依旧是兄弟,哪怕明日在战场上,你我刀剑相向,也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常言道,为将者当忠君、报国。 你既然是蜀将,自当为蜀国浴血。 这是逃不掉的。 于其在这里唉声叹气的自我垂怜,不如痛痛快快的在战场上一战。 我辈从将的那天起,盼的是天下太平,也盼马革裹尸。 大丈夫当马革裹尸。 在这场大战中,你是将,我是将。 生死有命!” 曹玮看着杨七,直直的看了许久,突然也跟着笑了。 “七哥说的对,生死有命!大丈夫在世,生不能五鼎食,死必五鼎烹。弟弟听你的,回去以后,就厉兵秣马,做一个你的好对手。” 杨七赞许的点点头。 曹玮邀请道“久久没有跟七哥一起畅饮,今日相聚,自当畅饮一番,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好!陈琳,摆酒!” 酒菜很快就准备好了。 杨七陪着曹玮,吃吃喝喝,玩玩闹闹。 两个人聊着旧情,聊着以往,谈天说地,就是没有聊到这一场战争。 从傍晚时分,一直聊到深夜。 醉醺醺的曹玮才起身告辞。 曹玮踏着月色,孤身一人消失在了江面上。 杨七站在江边,吹着冷风,望着空无一人的江面,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到最后只化作了一声浓浓的叹息。 “以前的时候,朕总是听人说,当皇帝的都是孤家寡人,没有朋友,朕不信。朕偏要做一个与众不同,拥有众多朋友兄弟的皇帝。 朕笑过很多史书上弑杀兄弟的皇帝。 可是到了今日,朕才明白。 当皇帝的真的没有兄弟朋友。 无论你有多高的智慧,多高的谋略,多高的权力,都始终敌不过这人心。 到头来,朕还是变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陈琳就像是一个月影,站在杨七身旁,幽幽道“当年在铜台关,赵德芳弄死赵光义的时候,您就应该看到这一点。 权力迷人,天下间能够抵挡得住的人,寥寥无几。 情谊在权力面前,一文不值。 陛下想做个有情有义的皇帝,远比做一个千古一帝,更难。” 杨七没有回话,只是看着江面道“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兄弟……” 陈琳低声道“可惜碰上了一个野心勃勃的爹。” 杨七瞪了陈琳一眼。 “回去吧!明日开始以后,这江面,恐怕就不平静了!” 杨七在陈琳陪伴下,往中军大帐走去。 …… 江对岸。 蜀军阵营。 曹玮醉醺醺的回到了军营以后,直奔曹彬的帅帐。 人老了总是觉少,而在这种惊天大战面前,曹彬几乎夜不能寐。 所以当曹玮蛮横的闯进了曹彬的帅帐以后。 曹彬正坐在软榻上,提着长剑发呆。 听到了曹玮跟门口的侍卫起争执,他没有阻止,看到了醉醺醺的曹玮冲到了帅帐里,他也没有阻止。 贴身的宦官要去阻拦,也被曹彬用眼神拦下。 曹彬提着剑,看着醉醺醺的儿子,很平静的道“你的心思朕一清二楚。朕心意已决,你再劝也没有用。你想阻止这场大战,只有两个办法。” “当啷~” 曹彬将手里的剑,扔到了曹玮脚下。 “拿起它!要么帮朕打赢这一场仗,你心中所忧自然会迎刃而解。要么杀了朕,再杀了你的几个兄弟,自己当皇帝,你心中所忧,同样可以迎刃而解。” 曹彬的话,就像是刀子一样从曹玮心头刮过,曹玮一下就清醒了。 他惊愕的看着曹彬,颤声道“儿臣没有叛逆之心,今夜闯帅帐,只是想向父皇请命,去汉中对阵狄青部。” 说完这句话,他捡起了地上的长剑,递到了曹彬手里,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帅帐。 曹彬脸上一点儿也没有喜悦之色,反而长叹一口气。 伺候曹彬的宦官,长出了一口气,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干笑道“吓死奴婢了,奴婢还真以为王爷要行凶。” 曹彬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过来!” 宦官走上前,曹彬手里长剑一转,刺进了他的胸膛。 他盯着宦官那难以置信的眼睛,狠声道“朕日夜盼着他造反,朕恨不得看到他提剑砍了自己的兄弟,捧着他兄弟的脑袋来找朕,逼朕退位。 朕子嗣众多,可是一个个皆不成器。 唯有他在战场上,还算有几分本事。 就是心太软,太重情义。 你知道朕有多希望他能抛掉心中的情义,变成一个凶虎、猛狼! 如此,朕纵然身死,也会含笑九泉。” 第0940章 那一抹不起眼的白光 “噗!” 曹彬抽出宝剑,宦官胸膛里冒出一股热血,溅满了他的脸颊,他浑然味觉,一边用软榻上的绢布擦拭宝剑,一边淡然吩咐。 “扔出去喂狗……” 他声音低沉沙哑,却响彻整个中军大帐。 就在他话音落地以后,从软榻后面走出了两个脸色苍白的人,拖着宦官的尸体,消失在了中军大帐。 曹彬痴痴的望着中军大帐的垂帘,喃喃自语,“这皇位你不想要,朕又能传给谁?又有谁能守住我曹家的江山。” “你不愿意做,那朕就替你做……” “……” 夜静悄悄的。 曹彬的呢喃自语被黑夜吞噬的干干净净。 翌日。 天光大亮。 曹彬赐给了曹玮天子剑,令他统领四十万援军,北上汉中去对付狄青。 曹玮率领着兵马走后,曹彬下达了渡江作战的命令。 近十万人,乘着船,向江对岸的燕军阵营里杀了过去。 江面上的船只连成一片,像是被推在了潮头上的浮柴。 穆桂英身穿着盔甲,手里捏着金箭令旗,指挥者手下的兵马在抵御蜀军来袭。 炮火、枪声此起彼伏。 战斗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了傍晚。 渡江的蜀军,频频增援。 人数在成倍数的增加。 硝烟弥漫在江面上,混合着被炮弹炸出的一道道水柱,侵染了滔滔江水也变成了灰色。 前军帅帐。 穆桂英一边在地图上勾画着蜀军进军路线,一边发问,“战损如何?” 杨宗卫在一旁捧着书册,沉声道“已经达到了三万人。” 穆桂英一愣,丢下了手里的笔,抬起头,皱眉道“咱们的火器远比蜀军的要精良,战损居然还会达到这个高?” 杨宗卫放下了手里的书册,苦笑道“出现在战场上的蜀军,大多用的是二代和一代的火器,论军备的精良,远比我们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可是他们不怕死啊!他们不仅装备着火器,还装备了不少的刀枪剑戟。只要让他们待到机会,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 穆桂英坐下身,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宗卫看着她,继续道“在父皇身边待久了,我也听父皇讲过不少火器的问题。父皇说,不论是一代火器,还是现在我军装备的火器,差别虽然很大,但是战斗力提升却不算太大。 燕国对火器的研究,已经处在了一个瓶颈期。 度过这个瓶颈,燕国的火器就会变成热武器,枪械的杀伤力会成倍数增长。 在没度过这个瓶颈之前,火枪的威力还是很局限的。 敌人纵然用的是一代火器,只要他们舍得下血本,一样能给我们造成不小的威胁。 我外公显然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逼着那些蜀军用命在作战。” 穆桂英垂首,摇头,“可是这么下去,损耗太大。” 杨宗卫无奈道“那也没有办法,渡江的那些兵马,虽然在蜀军编制内,可是我都看过了。他们根本不是汉家子,而是从孔雀王朝送过来的奴隶军。 我外公根本不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他们要想在我外公手里活下去,就只能拼命作战,以此来摆脱奴隶的身份。 而这样的奴隶军,在我外公麾下达到了百万之巨。 这也是我外公能拼凑出三百万大军的原因。” 穆桂英侧目,沉声疑问,“我们军中是不是也有奴隶军?” 杨宗卫摇头笑道“奴隶在燕国一直都存在,只是他们一直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比如修建水泥路的苦力营,或者开发东北部的劳工营。 但是在军中却没有。 父皇说过,燕国的火器已经到达了一个顶尖的位置,距离热武器只有一步之遥,无论如何不能让它们被握在蛮人手里。 世界上的聪明人,并不只有我汉家子。 蛮人中也有聪明人。 如果燕国的筑枪工艺流落出去,被人在它的基础上研制出热武器,到头来受苦的可就是我燕国。 所以,在燕国军中,从不用奴隶。” 穆桂英拍了拍桌子,沉声道“你外公是打算用这一百万的奴隶军,耗损我们的兵力,等我们疲惫的时候,再率领大军一举击溃我们?” 杨宗卫点点头,“大概如此……” 穆桂英坐在桌前,沉吟了片刻,郑重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跟他耗下去,他不在乎那些奴隶军的生死,我们却要在乎手下将士们的生死。 你去传令,将炮军调往江边,以火炮压制敌军渡江的速度。 然后再调遣两军,驻扎在江边,以火枪狙击。 暂时放弃遭遇战,以守代功。” 杨宗卫一愣,愕然道“我去传令?” 穆桂英瞥了他一眼,“帅帐之内,以我为尊,难道你不愿意听从我的命令?” 杨宗卫苦笑着拱了拱手,“下官不敢,下官这就去办。” 随着杨宗卫的命令传达到了军中,守在江边跟蜀军硬抗的兵马被撤回修正。 炮军接替了他们的主战场。 另一支兵马作为辅助,开始在江边打狙击。 战术的变换,增加了燕军的弹药消耗,却降低了燕军的死亡率。 对面的蜀军也发现了这一点,但是他们的作战部署却没有停止。 奴隶军们依旧拿着火枪、刀枪剑戟,被人赶到船上,往江对岸冲。 中军大帐里。 杨七在跟陈琳对弈。 棋盘上黑白双子,分外鲜明。 杨七撵起一枚白玉棋子,落在棋盘里,一条濒临死亡的大龙,如同点睛了一般,瞬间复活,屠戮了陈琳棋盘中的两只猛虎。 陈琳丢下棋子,苦笑道“陛下起义高深,奴婢果然不是陛下的对手。” 杨七随手拨乱了棋盘,端起了桌上的茶壶,闷了一口,淡淡道“棋道博大精深,朕也只是个门外汉而已。” 陈琳脸上的笑容更苦,“您要是门外汉,那奴婢恐怕连门都摸不着。” 杨七瞥了他一眼,“拍马屁的话不要说了。外面的枪炮打了一天了,战况如何。” 陈琳道“曹彬并没有派遣蜀军精锐渡江,反而是让从孔雀王朝调遣过来的奴隶军,在拼死渡江。穆元帅,调遣了火炮驰援战场,以火炮为主,火枪为副,阻击着他们。” 杨七放下茶壶,侧躺在躺椅上,缓缓点头,“穆桂英应对的法子不错,虽然会浪费不少炮弹,但是却减少了军中伤亡。 我燕国的人,远比枪炮要金贵。” 顿了顿,杨七悠悠的继续道“我这老岳丈,让奴隶军前来送死,应该是障眼法。” 陈琳一愣,疑问道“曹彬还有其他的谋划?” 杨七笑道“这是自然,送出了这么多人头,要是不谋划点什么,岂不亏了。他可不是纸上谈兵的赵括,也不是不懂兵事的赵光义。他可是百战名将,又怎么可能只让人送死,却不谋划点什么。” 陈琳点点头,又问道“那陛下觉得,曹彬会谋划些什么呢?” 杨七思虑了一会儿,说道“水火无情,大军既然在水边作战,不在水上动动手脚,那就浪费了这一片水域。” “您是说曹彬会用水攻?” “十之八九……” “要不要奴婢去提醒一下穆元帅?” “暂时不用,你让监察司的人多盯着点上下游。” “喏!” “……” 监察司的探子,从一开始就布置了出去。 所以陈琳不需要多吩咐什么,他只是让人多注意了点上下游。 …… 蜀军营地。 曹彬着一身龙袍,半躺在躺椅上,身边跪着的全部是跟他作战多年的心腹将领。 “准备的如何?” “还在准备,好需要一些时日。” 曹彬瞥了一眼说话的将军,声音沉声的道“要快,一定要快。要是让杨延嗣察觉出了苗头,那我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满脸胡子的将领皱眉道“陛下,为何我们不干脆在上游蓄水为坝,用水攻呢?何必大费周章的在山中凿道。” 曹彬咳嗽了两声,幽幽道“水淹七军的法子,杨延嗣玩的比我们还纯属。我们一旦有这个念头,他就会有所察觉。 到头来筑坝就只是无用功而已,保不齐还会被他反过来算计。 既然有那么一座奇山在,为何不利用一下。 虽说在山中取道,有些困难,但是出其不意才有奇效。” 满脸胡子的将领一脸敬佩的道“陛下英明……” 曹彬摇摇头,“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所以你让手下的人加快动作。不要怕死人,咱们有的是人。继续让奴隶军们攻击,拖住他们的视线。” “喏~” 曹彬和满脸胡子将领口中的山中取道,用水下取道更妥帖。 在距离他们上游的地方,有一处瀑布。 江水一泻千里而下,分外壮观。 曹彬口中的山中取道,就是从瀑布下的石山中凿出一条道路。 然后供给大军通过。 再出其不意的出现在燕军西侧,配合着江北的主力军,来一个两面夹击,击溃杨七的兵马。 不得不承认曹彬的做法很疯狂。 但是却挑对了地方。 有火药在手,曹彬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在山里开出一条道路。 又有瀑布飞流而下的撞击声做掩护,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在山下凿通道路。 曹彬脑海里曾经推演过无数次攻打燕国的战事,眼前的两军对垒,也在他曾经的推演之中。 所以他轻而易举的能从自己脑海里,找出破局的办法。 利用地形优势,是每一个统兵将领的必修课。 而把地形优势发挥到如此疯狂境地的却是燕军。 燕军在西夏府对阵李继迁的时候,曾经疯狂的炸山引水。 在对阵高丽兵马的时候,同样疯狂的为鸭绿江改道。 虽然前期付出的比较多,但是收获却非常喜人。 曹彬就学习了这一手。 …… 入夜的时候。 陈琳匆匆进入到了杨七的中军大帐,脸色凝重的躬身道“陛下,监察司的人手沿着上下游,细细搜索过,没有发现蜀军有什么计谋。” 杨七屈指敲打着身前的矮几,疑惑道“不应该啊!难道是朕猜错了?” 陈琳弓着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杨七起身,在帐篷里踱步。 半晌之后,他剁足道“朕的那个老岳丈,朕很了解。他绝不会在战场上做无用功。从早上到现在,他派遣过来的奴隶军,战损达到了四成。 他不可能用这么多人试探,更不可能让这么多人平白无故的送死。 他肯定有所图谋。 传令下去,让监察司的人,给朕一寸寸的搜索。 一定要找到蜀军中的蛛丝马迹。” 陈琳点点头,退出了帐篷。 陈琳走后,杨七又招来了彭湃。 彭湃入了中军大帐以后,杨七遣散了其他人。 “彭湃,朕的那个老岳丈,只怕有大动作。监察司的人没有查出什么东西,需要动用你手里的人。” 彭湃沉声道“陛下要动用惊鸟?” 杨七重重的点头。 彭湃躬身道“臣明白,臣这就下去办。” 彭湃出了中军大帐,直奔炮火营地。 两枚特制的炮弹,被他送到了火炮营地。 随着连天的战火,两枚特质的炮弹被打上了天空。 炮弹在空中炸裂,没有烟花那么绚丽。 只有一点点的白光闪过。 一连闪过的两次。 在火炮和火枪交错的天空上,是那么的不起眼。 就如同它对应的人一样,都不起眼。 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它,就算注意到它的人,也没几个把它放在心上。 唯有。 蜀军阵营里。 一位正在巡营的偏将,在那白光闪过的时候,抬起了头,在第二道白光闪过的时候,他又底下了头。 然后如同往常一样,继续在军营里巡视。 巡视过了军营以后。 他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军帐里,一如往常,卸甲之后,躺在了床榻上。 军帐里的烛光已经被吹灭。 他躺在了那暖和的被窝里,目光炯炯的盯着漆黑一片的帐篷顶。 他的眼中泪水弥漫。 二十年了! 他已经流落在外二十年了。 他已经潜伏了二十年了。 他已经从那个偏偏少年,变成了一个布满皱纹的中年人。 他已经从一个小小的仆从,坐到了偏将的位置。 第0941章 虚晃一枪 世人皆知,燕国有三大密探部门。 监察司、火山卫、稻草人。 当稻草人并入到了监察司以后,就剩下了两个密探部门。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火山卫逐渐退出了密探行列,成为了后宫护卫的存在。 但是,却没人知道。 在燕国,还有一个鸟巢。 它一直潜藏在燕国各地的育儿院中。 燕国的育儿院,大多手里的都是战死沙场的忠烈遗孤。 从西北四府建立以后,它也随之建立。 杨七从没有想过在里面培育一个间谍机构。 但是总是有人从里面脱颖而出,总是有人想尽办法跑到他面前,宣誓以死效忠。 他阻拦不了。 唯有将他们收编在一起,建立了鸟巢。 燕国的育儿院有上万家。 而从这上万家育儿院里面脱颖而出的孩子,寥寥无几。 进入到鸟巢里培训以后,能走出来的更是少之又少。 而能从鸟巢里走出来的人,被称作惊鸟。 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之意。 他们的存在,就是潜伏、潜伏、再潜伏。 一直潜伏下去。 如果朝廷能用得上他们,他们就会一鸣惊人。 如果朝廷用不上他们,他们就会一直潜伏到老死。 他们没有户籍,没有名字。 只有一个代号。 普天之下能够证明他们身份的,只有彭湃、杨七两人。 躺在床榻上目光炯炯,泪流满面的蜀军偏将,就是一只潜伏了二十年的惊鸟。 从曹家受封大理开始,一直潜伏至今。 “唰!” “张大哥!” 帐篷的帘子被掀开。 有人抹黑冲了进来。 张偏将迅速的抹干了眼角的泪水。 那人已经点燃了帐篷里的烛火。 “小宋啊,你怎么来了。” 被张偏将换作小宋的男子,同样是一个偏将。 宋偏将手里抱着酒坛子,坐在了张偏将帐篷里的桌前,咧嘴笑道:“我睡不着,过来找你喝酒。” 张偏将瞪了他一眼,“你睡不着,别人还要睡呢。” 宋偏将乐呵呵道:“咱哥俩谁跟谁啊,还计较这些。” 说话间,他将手里的酒坛子摆在桌上,豪迈的道:“快来喝酒,这可是陛下今日赏赐的贡酒,平日里是喝不到的。” 张偏将坐到了桌前,拨开了酒坛子,没好气道:“营中不让喝酒。” 宋偏将拍着胸脯道:“没事……” 他挤眉弄眼道:“陛下特许的。” 张偏将失笑道:“陛下治军严明,怎么可能允许你们喝酒。” “那是你不知道,我麾下的将士们,最近都被调出去,在干一件大事。” 宋偏将大大咧咧的说着。 张偏将眉心一跳,不着痕迹的道:“什么大事,能让陛下为你们破了营律。” 宋偏将一愣,狐疑道:“你平日里不是不关系这些吗?” 张偏将干笑了一声,“随便一问,你不用在意。既然陛下不让你们说,那肯定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宋偏将也没在意,笑道:“那是自然,一旦我们弄成了,足够对面的燕军喝一壶的。” “喝酒喝酒~” 宋偏将拍开了泥封,拿起了桌上的碗,给他们二人倒上。 两个人凑在一起,喝了起来。 张偏将一边喝酒,一边心念急转。 心里推敲着今日接到传讯的事情。 两个人一直喝到了深更半夜。 醉倒在了桌上。 翌日清晨。 江面上突然多了一些牛羊的尸体。 蜀军并没有在意。 以为燕军在污染水源。 然而。 张偏将看到了这些尸体以后,明白了他要做的任务。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他在营地里找到了宋偏将的身影。 然后在宋偏将离营的时候,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一路跟随到了江上游的大瀑布前。 往着大瀑布一侧,那些攥在山林里频频往出运送石头的兵丁。 张偏将就猜到了他们在干什么。 他立马掉头往回走。 “嘎巴……” 一个不注意,踩断了脚下的枯枝。 正在前行的宋偏将猛然回神。 隔着树丛。 宋偏将一眼认出了他。 “张大哥?!” 张偏将直直的看着他。 猛然从山林里一跃而出,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拖进了树丛。 宋偏将没有任何挣扎,他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张偏将,任由他拖着自己进入到了树丛。 张偏将拖着宋偏将,一直拖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放开了捂着他嘴的手。 宋偏将惊愕的问道:“张大哥,为什么?” 不用多问,也不用猜测,宋偏将从张偏将跟踪他,就判断出了张偏将是间谍。 毕竟,平日里的张偏将,什么都不关心。 突然关心起了江下隧道,肯定是间谍。 张偏将一言不发。 宋偏将惊声追问,“是你带着我投的军,是你帮我一步一步走上的偏将的位置。我一直当你是最好的兄长……” 张偏将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哀声道:“因为从一开始,我就不属于蜀国……” “噗呲~” 手起刀落。 匕首从宋偏将的喉头划过。 宋偏将死不瞑目的看着张偏将。 张偏将误上了他的眼睛,快速的离开了此地。 间谍之路,没有那么多华丽的反杀,更没有多少惊心动魄的剧情。 一切都在一瞬间。 被逮住了死,没逮住继续默默无闻。 有可能默默无闻一生。 那些话本里的惊心动魄的桥段,太少太少。 …… 到了晌午。 江对岸的杨七就得到了彭湃的密奏。 杨七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传回来的消息。 “朕的老岳丈居然在瀑布底下开山取道,朕都想不到这一点。很有手段啊!” 彭湃苦笑道:“若不是动用惊鸟,寻常的探子怕是发现不了。” 杨七点点头,“派人密切的关注他们开山取道的进程,不要惊动他们。” “要不要派人传讯给穆元帅?” “暂时不用,朕要看看,她能不能发现这一点。” “……” 前军帅帐。 穆桂英拧着眉头坐在帐篷里。 杨宗卫站在一旁,忧心的看着。 穆桂英已经坐在帐篷里发愣了一个时辰了,在此期间一句话也没说。 “桂……穆元帅?” 杨宗卫轻呼了一声。 穆桂英略微回神,敷衍的笑了一下,“我没事……” 她缓缓起身,在帐篷里踱步。 “不应该啊!” “什么不应该?” “蜀军一味的派人送死,他们是人多吗?” 杨宗卫一愣,沉吟道:“肯定不是,他们……”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穆桂英道:“这种近乎多余的做法,肯定有其他用途。你外公是战场上的宿将,不可能做这些无用功,他肯定在背地里谋划什么。” 杨宗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穆桂英没有回答,反问道:“斥候们有什么最新消息传回来?” 杨宗卫摇头。 穆桂英皱眉道:“斥候没有最新消息传回来,说明你外公谋划很深……” 穆桂英垂着脑袋继续在帐篷里踱步。 良久之后,她抬起头道:“他不断的派遣奴隶军送死,这说明他的谋划需要时间。既然探查不到他的谋划,那就只能主动出击,逼他暴露出来。” “传令下去,擂鼓聚将!” 厚重的牛皮鼓被擂响。 将领们听到了鼓声以后,齐齐的聚在了帅帐前。 杨七听到了聚将鼓,也悄无声息的跟了过来。 穆桂英一身戎装,站在帅帐前,注视着诸将,喊道:“传我帅令,各军齐备,准备渡江,跟蜀军一战。” 百万兵马的大战,说战就战。 这让诸将摸不着头脑。 不过当他们看到了穆桂英手里的金牌令箭以后,一个个二话不说遵从了帅令。 杨七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半晌之后叹气道:“好魄力啊!” 陈琳弓着腰,低声笑道:“奴婢猜,穆桂英应该是看出了曹彬有所谋划,只是不清楚曹彬的谋划是什么。所以才有此举,她这是打算以力破谋,逼出曹彬的谋划。” 杨七点点头道:“趁着曹彬谋划未成之前,逼着曹彬提前展开决战。确实是破谋的好办法。” 陈琳笑眯眯道:“就是不知道曹彬有何谋划。” 杨七跟着点头。 惊鸟的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所以即使陈琳,也不知道惊鸟的存在。 彭湃在向杨七汇报的时候,又刻意的避过他,所以陈琳并不知晓。 但是陈琳又不傻。 他是老间谍头子,又掌管着一半的监察司,所以多多少少能够感觉到一点儿。 感觉归感觉,他却没有追问。 杨七的秘密,自然不能跟别的秘密相提并论。 他要是把杨七的秘密挖透了,那就是他的死期到了。 在杨七和陈琳的注视下。 穆桂英集合了百万大军。 一条条的大船从江下游开赴到了战场前。 江面上的战线,从原有的数十里,一下被拉扯到了近百里。 大船浩浩荡荡,遮天蔽日。 场面远比曹彬派人渡江要壮观的多。 一支支燕军登上了大船。 战争的号角响彻在江面上。 江对岸的蜀军,早就发现了这一点。 斥候迅速将此事传给了曹彬。 曹彬让人抬着他到了江边,望着那一望无际的大船,他有些愣。 许久以后,才咬牙道:“百万雄师齐齐渡江,这就是宗主国的底气和气魄!” 他手里空有百万兵马,却没办法一起运送过江。 所以才想出了一个山中取道,两面进军的法子。 若是有实力将百万大军一起送过大江,他绝对会选择毫不犹豫的跟燕军正面刚。 可惜,蜀国没那个实力。 “传令下去,召所有人马,赶赴江边,抵御燕军过江。” “喏~” 燕军调动百万兵马。 蜀军自然也调动了百万兵马,甚至更多。 百万蜀军调动到江边,摩拳擦掌的准备跟燕军来一场硬仗。 燕军也登上了大船,随时准备渡江。 穆桂英站在岸边上,看着两岸林立的军旗,一脸肃然。 “传我帅令!” “唰!” 燕军将士们,一个个振奋的躬身,等待渡江将领。 穆桂英豪气的挥手,喊道:“撤军!回营!” 燕军将士们一脸愕然。 “噗呲!” 杨七嘬着茶壶喝进嘴里的水,一口气喷了出来,一脸愕然的看向了穆桂英所在的位置。 陈琳目瞪口呆。 “这算是……” 杨七擦拭着嘴角的茶水,轻声咳嗽道:“敢用百万大军,玩这么一处的,她独一份啊。” 陈琳惊愕的道:“她这是想做什么。” 杨七迟疑道:“朕大概猜到了她要做什么,但是还不确定,回去吧……” 杨七掉头往中军大帐里走去。 走了几步,停下脚,又道:“派人盯着,看看她会玩几次。” 陈琳疑惑道:“还有?” 杨七幽幽道:“一次看不出成效。” …… 江对岸。 蜀军严阵以待。 摩拳擦掌。 然后…… 然后就看到了百万登上大船的燕军,徐徐退下了船。 那庞大的船队,也迅速的消失在了河面上。 蜀军上下,一片哗然。 “噗~” 一直关注着战场的曹彬,吐出了一口逆血。 这虚晃一枪的阵势,玩的有点大。 大到曹彬接受不了。 “陛下!陛下!” 守在曹彬身边的人,巡视的扑到了他的身前。 曹彬擦拭着嘴角的鲜血,颤声道:“竖子欺我!” “陛下勿恼,臣这就带人杀过去,让他们知道知道我蜀军的厉害。” 曹彬摇头。 “不必了!朕大概猜到他这么做的用意。他应该猜出了朕有所图谋,却又发现不了朕的谋划。所以才用这一招试探朕。” 曹彬目光在大军中巡视了一圈,落在了西部兵马身上的时候,瞳孔一缩。 西部的兵马,有一部分被他抽出去开山取道。 所以明显比东部部属的兵马少了不少。 “速速去传令,从东部部署的兵马中,抽调一部分,填充到西部阵营。” “啊?!” “速去!等到对面的燕军再次登船,就如此部署。他们要是继续撤军,到了第三次的时候,就把调去西部部署的兵马调回来,如此反复。” 曹彬斩钉截铁的说着。 下面的将领不敢迟疑,赶忙依照他的吩咐部署兵力去了。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穆桂英突然虚晃一枪,让曹彬没有料到,所以他没有提前给西部部署兵力。 如今他发现以后,只能尽力补救。 希望以这种办法,骗过穆桂英。 然而。 穆桂英会上当吗? 第0942章 豪赌伴随的惊人收获 燕军阵营。 前军帅帐。 穆桂英回到帐篷以后,脱掉盔甲,扔在桌上,随手将金牌令箭递给了杨宗卫。 “拿着它,每隔三个时辰调集一次兵马,兵马整合以后,三刻钟内原地解散。” 杨宗卫愣愣地看着手里金牌令箭,一脸愕然。 旋即。 杨宗卫苦笑,“你这是要把我架在锅里煮啊。” 穆桂英坐在了座椅上,摊开了一卷细密的地图,笑道“你是大燕国大皇子,以后的皇位继任者,你去折腾他们,他们纵然有怨言,也不会多说什么。 我就不同,折腾了他们一次,他们已经怨声载道,再多折腾几次,他们肯定跑到陛下那里去请求罢我帅位。” 穆桂英拍着坐下的圈椅,笑眯眯道“这帅位我还没有坐热乎,可不想被人赶下去。你也不希望我灰头土脸的被人赶下去,给你丢人吧。” 杨宗卫哭笑不得。 他自然不会看着穆桂英丢人。 他能感受到,没坐上帅位之前的穆桂英,对于帅位没有多少眷恋;可坐上帅位以后的穆桂英,似乎很想在帅位上一展拳脚。 穆桂英的身份,决定了她以后在战场上露脸的机会会越来越少,所以她很珍惜每一次机会。 杨宗卫也不愿意看到她失望。 “罢了,我答应你了,我要是被人骂成混账太子,你可得在父皇面前帮我解释。还有……你得跟我说清楚,你这么做的用意。” 穆桂英笑容灿烂,卖关子道“暂时不能告诉你。” 杨宗卫苦笑着摇头,拿着金牌令箭出了前军帅帐。 杨宗卫一走。 穆桂英仔细在细密的地图上查看,良久以后她招来了左右斥候营正。 她用朱笔在地图上勾勒出了七八个地方,扔给了斥候营去查探。 “咚咚咚……” 三个时辰以后。 战鼓声响起。 百万将士再次汇聚在了一起。 杨七听到战鼓声以后,也跟着出了中军大帐,当他看到了点将台上站着的杨宗卫以后,微微一愣。 “还来?!” 陈琳在一旁愕然叫着。 杨七背负双手,突然笑了,“穆桂英不愧是穆桂英,场面虽然闹的大了一些,可为了探听清楚敌军的虚实,弄出这么大的场面也是值得的。” 陈琳愣了愣,惊叫道“陛下是说,她之所以戏耍百万大军,是为了探听敌军虚实。” 杨七点点头。 “那这次聚将也是为了探听虚实?” “不!” 杨七摇摇头,笑道“这一次是障眼法!” 陈琳瞳孔一缩,惊愕道“陛下是说,她刚才已经谈听清楚了敌军的虚实?那她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戏耍百万大军,那后果可了不得。” 杨七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用兵之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真真假假间,比拼智谋。朕的老岳丈背地里有谋划,准备以奇制胜,但要对付我燕国百万大军,也需要不少人手。 他没料到穆桂英会突然聚集兵马,摆出强攻的姿态。 仓促应战之间,被他抽调走的那一部分兵马的布防处,就会少许多兵力。 穆桂英自然而然的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而朕的老岳丈,在穆桂英突然撤兵以后,也会反应过来。 所以会做出一定布置,甚至会干出一些违背常理的事情,用来掩饰他的谋划。 穆桂英接连聚将,为的就是打消朕老岳丈的疑虑。” 陈琳惊的目瞪口呆,“穆元帅还有如此手段?” 杨七傲然道“朕看重的人,又岂是水货。” 陈琳撇撇嘴,迟疑道“可是频频戏耍百万大军,弄不好会引发哗变的。” “哈哈哈……” 杨七放声大笑,指着点将台上一脸无奈的杨宗卫,“所以她找了个脑袋大的,后台硬的,帮自己顶缸。” 陈琳一愣,看着点将台上的杨宗卫,顿时哭笑不得。 只能摇头低语,“还真是这样……只是大皇子自此以后,恐怕就要顶上一个再世周幽王的诨号了。” 杨七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平静的道“那又如何,朕还年轻。” 陈琳笑着点点头。 他听懂了杨七这句话里的意思。 杨七还没老,不论杨宗卫干出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情,他都镇得住。 …… 此后。 一连三日。 五次聚将。 将士们被弄的怨声载道的。 一些有资格的,二话不说就扑到了杨七的中军大帐里打小报告。 杨七帮着儿子儿媳妇擦了擦屁股,又派陈琳去前军帅帐传了一句话。 穆桂英在第四日的时候,下令杀猪宰羊,犒赏三军。 在酒肉的弥补下,将士们才闭上了嘴。 只不过杨宗卫再世周幽王的诨号,算是落实了。 穆桂英还当众上演了一场大义灭亲,打肿的杨宗卫的屁股。 杨宗卫没脸在前军帅帐里待了,就只能跑到杨七的帅帐里,趴在床榻上直哼哼。 陈琳在小心翼翼的帮着他敷药。 杨七坐在躺椅上,抱着茶壶,幸灾乐祸道“强势一点的妻子不好讨吧?” 杨宗卫一脸忧郁的看着杨七。 杨七开怀大笑。 杨宗卫气的直打哆嗦。 笑过之后,杨七打趣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趁着你们还没成婚,朕还能帮你换一个妻子。” “不换!” 杨宗卫回答的很果决。 杨七笑眯眯道“那你以后可有罪受了。到时候可别找朕哭鼻子。” 杨宗卫索性别过头去,不再理会他。 杨七顺着大帐的垂帘望了出去,幽幽道“你外公的谋划,应该差不多了。” 杨宗卫猛然回头,愕然道“您能猜到我外公的谋划?” 杨七不屑的撇嘴,“就你外公那点小谋划,朕要是发现不了,那朕可就白活了。要是朕出手,你外公早就被打出屎了。” 杨宗卫斜眼看着杨七,“儿臣能把这话告诉母后吗?” 杨七看向了陈琳,淡淡道“陈琳啊!朕听说,最近燕京医学院,研究出了一种以辣椒为主药的去瘀药。宗卫孩儿这伤要是想好得快一点,得用用。” “父皇,孩儿知错了!” 杨宗卫果断认怂,他心里清楚。 杨七既然说了,那就真敢那么做。 没人敢质疑他,也没人敢挑衅他。 那些个传说中铁骨铮铮的文臣,如今都成了枯骨了。 “算你识相。” 杨七又调侃了儿子几句,放下了手里的茶壶,准备出去转转,却被杨宗卫叫住。 “父皇,您是不是知道我外公谋划的底细?能给儿臣说说吗?” 杨七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你外公的谋划,在朕眼里确实是小伎俩,可对穆桂英而言,很有可能是致命一击。 朕要是告诉你了,你肯定会去给穆桂英告密。 所以朕肯定不会告诉你。 你也死了那条当密探的心。” 杨宗卫叹息一声,耷拉下脑袋。 当杨七的脚步快要跨出门口的时候,他猛然抬头道“儿臣已经猜到了,外公在上游偷偷在架桥。” 杨七脚下一顿,瞥了他一眼,“臭小子,居然想诈朕,你还嫩了一点。朕不妨提醒你一句,有些东西,不能只看表面。” 留下这句话以后,杨七大步流星的走出了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里只剩下了杨宗卫跟陈琳二人。 陈琳帮杨宗卫敷药过后,端着药膏准备离开,却被杨宗卫一把拽住了袖子。 “陈叔……” 杨宗卫一脸谄媚的叫着。 陈琳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哭笑不得道“殿下,奴婢可当不起您一个‘叔’字。奴婢虽然跟着陛下,可是陛下在军略方面,却并不会跟奴婢说。 所以您别想着从奴婢这里探听到什么消息。” 杨宗卫意外道“父皇连你也不告诉?” 陈琳吧嗒着嘴,笑道“陛下大概是猜到了你会找奴婢,所以对奴婢一个字也没有提。” “哎~” 杨宗卫长叹了一口气,垂下了脑袋。 陈琳沉吟了片刻,移步到了杨宗卫身边,低声道“奴婢近几日在陛下身边,倒是常听陛下提起当年他帮赵光义勇夺幽州城的战事。” 杨宗卫一愣。 陈琳没有多留,赶忙离开了中军大帐。 等到杨宗卫反应过来的时候,陈琳已经离开了中军大帐。 杨宗卫独自趴在床榻上,嘴里念叨着,“幽州城的战事……幽州城的战事……当年父皇战幽州,以炮火掩护,以水火融城。 水……火…… 外公的计谋若是用水的话,那父皇没必要卖关子。 可是在水边用火的话,又有些得不偿失。” 杨宗卫静悄悄的趴在帐篷里,仔细的想着里面的道道。 一直到快要入夜的时候,猛然一拍床边。 “是水火并用!火很有可能代表着火器!必须把这个消息告诉桂英!” 杨宗卫想到了这里,也顾不得屁股上的瘀伤,他匆忙起身,套上了靴子以后,奔向了穆桂英的前军帅帐。 “桂英!桂英!我有重要消息告诉你!” 杨宗卫闯进了前军帅帐,大声喊着。 穆桂英端坐在帅椅上,放下了手里的奏报,笑道“你从陛下那里探听到了消息?” 杨宗卫点点头,“一点点,我一个人还猜不透,需要跟你一起参详。” 穆桂英摇摇头,“我想,应该是不用了。” 杨宗卫愕然道“怎么讲?” 穆桂英笑道“斥候在上游的瀑布山侧,发现了落石。” 杨宗卫皱眉道“什么意思?” 穆桂英也没有没关子,笑着道“瀑布水流常年湍急,要是有落石,早就被水冲走。能够留在山上的石头,肯定都是经历过风霜,却毫不动摇的。 而如今却无缘无故的落了下来。 那就说明一点。 瀑布水流带动的震力变强了。” “你是说……” “你外公在瀑布底下的石山里,在暗修战道。” 穆桂英断言。 杨宗卫一脸惊愕,“你早就知道了?你这么厉害,快赶上我父皇了。” 穆桂英闻言,苦笑着摇摇头,“我能得出这个消息,是调动了百万大军,帮我一起试探出来的。而且耗费了足足三日。 而陛下得到这个消息,我才用人不超过十人,耗时应该更短。 所以比起陛下,我仍有不如。 若是我手里没有百万大军可用的话,也只能抓瞎。” 杨宗卫正色道“那你也厉害……” 穆桂英灿烂笑了笑,“行了,你就别夸我了。如今既然知道了你外公的谋划,那就能好好陪你外公做一场。根据斥候所查,你外公在水下凿取的战道,还有不到十丈。 大概到明日辰时,就能凿通。 你外公憋了这么久了,肯定不会在战道凿通以后,有所停留,所以他一定会快速的发起战争。 所以我要早做布置。” 杨宗卫愣了愣,沉声道“我帮你……” 穆桂英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不养伤了?” “战事要紧!” 了解清楚了曹彬的谋划,穆桂英也不再迟疑,当即开始了排兵布阵。 曹彬开山取道,而且还是在瀑布下作业,那么他所凿出的战道,应该不会太宽广。 所以曹彬派遣过来偷袭的兵马也不会太多,很有可能是一部分的精锐偏师。 而在偷袭的同时,他肯定也会命令全军渡江,进行两线夹攻。 穆桂英看透了曹彬的布置,自然能轻而易举的在他的布置上反布置。 入夜以后。 一支支精锐的燕军,手持着令箭,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营地。 江岸边的兵马被迅速的撤离。 一个个背着雷包的燕军军卒,抹黑在岸边埋雷。 穆桂英又传令,在后方十里的位置再起了一座营地,让人将辎重转移了过去。 前军营地并没有拆除,可前军的营地在一夜间被搬空。 杨七听着陈琳汇报着穆桂英的布置,频频点头。 直到最后才瞪了陈琳一眼,“她能发现瀑布下的战道,是你提醒的吧?” 陈琳干笑道“您都没告诉奴婢,奴婢又怎么会知道,就更别提去提醒别人了。” 杨七指了指他,狠声道“你有一颗旁人少有的七窍玲珑心,纵然朕不明言,你也能猜出七七八八。白天的时候,朕走了以后,宗卫那小子在帐篷里待了好久,然后顾不得屁股上的伤,就去找穆桂英。 要是没有得到你的提醒,他会这么做。” 陈琳委屈道“那陛下你可弄错了。” 第0943章 惊喜不?意外不? “穆元帅能够查出曹彬的谋划,全赖她用百万大军做试探,然后又在上游发现了被火药震落的居士……” 杨七幽幽的瞪着陈琳,“你是在说朕无辜冤枉你咯?” 陈琳苦笑道“奴婢不敢。” 杨七撇撇嘴,叹息道“穆桂英既然已经查明了朕老岳父的意图,那朕也就不需要担心了。她的布置,足够朕老岳父喝一壶的。 朕也就不待在这里碍眼了。 通知下去,将朕的中军大营,也随着后撤十里。” “喏~” “……” 燕军军营里在急忙排兵布阵的时候。 蜀军军营里也忙成了一团。 密道即将凿通,曹彬也不需要再派人去送死,更不需要再陪着穆桂英玩过家家的集合游戏。 百万大军一口气被调集到了江边,一条条的大船顺着上游滚滚而下。 大船不够,曹彬又命人扎下了许多木筏,吊在大船后面,用于大军渡江。 曹彬的算盘打的很响,一口气凑够百万大军同时渡江的船只,他根本做不到。 蜀国船只没有那么多数量,赶制也不够。 所以他打算让船只在江面上拉出一条又一条的长线。 从江对岸,一直到江这边。 然后在船只和木筏布满江面的时候,用铁索栓起木筏子,做成一个简单的浮桥,供大军渡过。 蜀军最精锐的三支兵马,忠武、忠勇、忠信,三军合十五万人,在蜀国七皇子曹琮率领下,赶赴到密道附近,等到中军擂鼓以后,他们就会在中军掩护下,快速的冲过密道,直插燕军左翼,给燕军一个迎头痛击。 大江两岸黑漆漆的。 江面上水雾弥漫。 两岸的营地里仅有少量的火把在摇曳,可两岸营地里的兵马,却没有一个人睡下。 所有人都在动。 蜀军瞒着燕军在行动。 燕军同样瞒着蜀军在行动。 天色,在他们互相暗斗中,缓缓发亮。 当启明星升起的时候。 蜀军军营里,突然火光大量。 曹彬身披着黄金盔甲,在火光下闪闪发亮。 在他的盔甲上,镶嵌满了各色宝石,耀眼的让人睁不开眼。 他端坐在软榻上,双手拄着宝剑,竖在胸前。 八个膀大腰圆的力士,扛着他的坐撵,缓缓出了中军大帐。 大帐外。 蜀军上下将领,早已严阵以待。 他们单膝跪地,垂着脑袋,等待着曹彬检阅。 曹彬浑浊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厚重的道“今日一役,功成,可定蜀国百年昌盛。朕会亲自督战,为尔等助威。 此战,率先登岸者,封侯。 杀敌最勇者,朕这一身盔甲就是他的。 夺杨延嗣头颅者,封王!” “唰~” 蜀军齐齐施礼,高喊,“愿为吾皇死战!” 蜀军上下将士,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激动。 曹彬在蜀国治军所用的方略,有点类似于秦朝时期的二十级军爵。 所以对于曹彬的承诺,将士们没有人怀疑。 马上封侯,马上封王,百年富贵,指日可待。 蜀军气势如虹。 “嘭!” 曹彬一跺手里的宝剑,发出沉闷的声响。 “擂鼓!进军!” “……” 百万大军在战鼓声中,浩浩荡荡扑向了江面。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相比于曹彬给蜀军许下的高官厚爵。 穆桂英在激励燕军的时候就显得很寒酸。 点将台上。 穆桂英穿甲披红,猩红的风衣随风摇曳,她高喊道“传陛下令,此战缴获,可得五成!” “唰!” 燕军将士们的眼珠子一下就红了。 高官厚爵一类的东西,燕国有严谨的晋升制度。 将士们凭借着军功,自然而上。 没有人会贪他们的功劳。 而三成的缴获得利,提升到了五成,那就是实打实的好处。 特别是对那些普通的将士。 毕竟,斩杀敌将首级一类的事情,不是作战英勇就可以的。 有时候还得看运气。 五成缴获得利,却是最贴近他们的好处。 “擂鼓!” 咚咚咚! 战鼓声响彻在大江两岸。 两军还未交战,喊杀声就已经响起。 蜀军如同打了鸡血一样登上了大船,拼命的划船往江对岸冲。 燕军的火炮军第一时间被拉到了岸边,跟对岸的蜀军火炮,形成了一轮又一轮的对射。 燕军将士们趴在岸边,手持着火枪,在肆意的狂扫。 “啪啪啪~” 火枪枪口喷出的火舌,连成了一道火线。 蜀军将士们在甲板的掩护下,开始还击。 “嘭!” 蜀军的战船在撞上了江边巨石的时候,他们已经到达了对岸。 蜀军将士疯狂的涌下传。 第一个踏上江岸边的蜀军将士激动的高喊。 “我是第一个登岸的!” 侯爵已然到手。 然而。 “嘭!” 一声炸响,这位还没有接受敕封的蜀国侯爵,飞了起来。 当他从天上落下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具残尸。 “砰砰砰~” 布满了江岸的地雷,接连炸响。 一具具蜀军被炸飞上天。 庞大的雷区,阻挡了蜀军的脚步。 负责在阵前督战的太子曹璨怒吼道“让奴隶军先行,趟过去!” 奴隶军在蜀军刀枪胁迫下,冲进了雷区。 在付出了数万奴隶军的性命以后。 燕国布在江边的地雷,被全部躺平。 蜀军将士踩着奴隶军的尸体,再次发起了冲锋,势头犹如猛虎。 江边的阵地上。 穆桂英冷冷的扫了一眼江岸上布满的蜀军,淡淡的挥手道“撤!” 燕军迅速的撤出了阵地。 上游。 瀑布处。 当战鼓声响起的时候。 曹琮率领着三军,冲进了密道。 密道有两丈高,一丈半宽,仅仅容三个蜀并肩通过。 在密道里点满了火把。 蜀军将士在曹琮率领下,快速的冲进密道,往密道另一头冲出去。 密道里很潮湿,很压抑。 但是在奖赏的激励下,将士们强忍着心头的所有不舒服的举动,在密道里快速前行。 “嗖嗖嗖~” 密道另一头顶部的绿草被蜀军脑袋撞的轻响。 一个个蜀军从密道里钻出来。 十个…… 百个…… 一万…… 五万…… 十五万…… 半个时辰,十五万燕军,全部到达了江对岸。 三军整备齐全以后,曹琮脸上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 “我们走!” 他率领着蜀军将士,冲着燕军左翼冲了过去。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从山林里冒出了一个又一个脑袋。 副军正晃了晃脑袋上的伪装用的草帽,凑到杨顺身边,愕然道“将军,他们是不是傻啊?刚冲过来,不探查一下地形,不探查一下有没有埋伏吗?” 杨顺瞪了他一眼,“他们傻不傻,我怎么知道,你追上去问问?” 副军正干笑了一声,没搭话。 杨顺招呼道“兄弟们,动手!” 一瞬间,从山林里冒出了更多脑袋。 细数的话,会发现足有二十万多人。 几个炮兵在杨顺招呼下,背着硕大的包袱冲进了密道,半晌后,他们跑出了密道,背后的背包已经没有了。 切断了蜀军的后路。 杨顺咧嘴一笑,贼兮兮的往着远处抹黑前进的蜀军。 “兄弟们,走!跟上去!别让客人们等急了!” 一个个燕军跳出了丛林,快速的向蜀军围了过去。 曹琮率领着蜀军一路奔袭,冲到了燕军左翼的一座军营。 “杀啊!” 他们终于不再掩饰,叫喊着冲了过去。 然后。 就看到了空无一人的营地。 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了一声声得意的笑声从身后传来。 “惊喜不?意外不?嘿嘿嘿……” 一张张呲着嘴的笑脸,在一道道点燃的火把下,显现了出来。 曹琮大惊,喊道“中计了!快撤!” “撤?!进了碗里的肉,能跑出去吗?” “兄弟们!包饺子了!” 二十万燕军,呈现一个半圆形,向蜀军包围了过去。 燕军将士们犹如虎狼一般,冲进了被吓懵了的蜀军中,展开了惨烈厮杀。 “降者不杀!” 燕军大喊着。 蜀军愣了片刻以后,开始反击。 他们不愧为蜀军中的精锐,在遭到了埋伏以后,虽然有些慌乱,但是并没有投降,也没有乱跑,而是迅速的在原地结成了一个军阵,抵御着燕军的攻击。 顿时山林里枪声大作,连成一片。 以有心算无心,燕军占尽了上风。 蜀军将士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下。 有人冲到了曹琮身边,急声道“殿下,突围吧!再不突围,咱们可就全部要栽在这里。” 偷袭的计划失败。 曹琮满心怒火,但他却不能眼看着蜀军精锐损失惨重。 当即,他喊道“原路突围而回。” 原路返回的命令听起来有点愚蠢,可在这个时候,却是最适合的命令。 从燕军阵营左翼突围过去,谁都不知道,提早发现了他们阴谋的燕军,在营地里布下多少暗手。 反而原路,他们已经探过一次了,会更安全。 “杀!” 在身边精锐奋力拼搏下,曹琮率领着兵马杀出了一条血路,向瀑布处突围而去。 而在他们拼杀的时候,天终于亮了。 副军正又惊又喜的一边率领着兵马追赶,一边喊道“还真让穆元帅料中了,他们真的原路返回了!” 杨顺提着枪,随手打死了一个蜀军,撇嘴道“穆元帅说过,一旦他们发现了中了埋伏,肯定不会再继续前行,原路返回是他们唯一的路。” 从他们的对话,不难判断出。 仅仅是一场简单的埋伏,穆桂英就折服了他们。 燕军追着蜀军后面在打,蜀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少。 在付出了近一半人手的情况下,蜀军终于冲到了密道旁边。 前军斥候二话不说,一头就扎了进去。 刚进去走了几步,就愣住了! 密道塌了! “密道被炸塌了!” 他惊恐的尖叫。 听到他声音的蜀军,浑身皆是一震。 杨顺紧追而至,他冲着蜀军大声笑道“投降吧!降者不杀!” 曹琮咬着牙,脸色阴沉的能滴出血。 守在他身边的将领,低声问道“殿下,现在怎么办?” 曹琮看向他,“你怕死吗?” 将领一愣,果断的摇头。 曹琮又看向了其他人,怒吼道“你们怕死吗?” “不怕!” 将领率先带头。 随即,其他的将士们跟着一起大喊。 “不怕!不怕!” “嘿嘿嘿!” 曹琮狰狞的一笑,大喊道“那就好!本王也不怕!跟狗日的燕军血战到底!杀!” “砰砰砰!” 火枪声再次响起。 杨顺眯起眼,冷冷的道“奶奶的,给脸不要脸,这是要死战到底。兄弟们,送他们去死!” “杀!” 两方兵马,围绕着瀑布边,展开了一场惨烈厮杀。 …… 另一边。 曹璨率领着兵马冲上了江岸以后,一路直冲向燕军大营。 却没料到燕军大营早已人去楼空。 只留下一个空营。 “追!” 蜀军紧咬在燕军身后,追了过去。 蜀军初战,占了点小便宜,气势非常高涨。 曹璨身边,太子太傅兼录事参军拽住了准备随军往前冲的曹璨,低声提醒,“人去楼空,这不正常,提防有诈!” 曹璨盯着他,沉声道“太傅,这是孤唯一的机会了。孤要是不拼,皇位就只能拱手让给曹玮了。” 太子太傅叹息了一口气,咬咬牙道“陛下的心思,臣也能猜到几分,陛下中意曹玮,却又恨其不争。而曹玮战功卓越,朝内朝外,呼声颇高。 殿下不争一把,确实没机会了。 臣陪你一起!” 曹璨点点头,冲到了军阵中,率领着将士们继续追赶燕军。 撤退的燕军阵营。 穆桂英骑在马背上,频频发问,“蜀军还在后面追赶?” “对!已经侵入了八里左右。” “可计算出渡江的蜀军人数?” “前前后后加起来,应该有四十多万,算上上游杨顺狙击的十五万蜀军的话,有五十五万之多。” “差不多了……再多咱们可就吃不下了,还容易引火上身。” 穆桂英突然勒马,喊道“传令下去,命令下游的将士们,可以行动了。命令左右埋伏的兵马,准备迎敌。” “唰!” 穆桂英调转了马头。 正在后撤的燕军,突然止住了脚步,缓缓转身。 一部分快速的分散,占据了两边的高地。 另一部分跟随在穆桂英身后,等待着蜀军追上来。 …… 大江两岸。 早已被蜀军所占据。 江面上连成一片的浮桥上,全部是蜀军的身影。 所有蜀军,都在争先恐后的渡江。 平章事、参知政事等人见此,喜笑颜开。 “燕军还真是不堪一击!仅仅被咱们蜀国大军一冲,就被打跑了。太子殿下已经追上去了,相信不久以后,就能提着杨延嗣的头颅,过来献给陛下。” “愚蠢!” 他们喜笑颜开,曹彬却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破口大骂了一声,吓了平章事等人一跳。 不等他们开口,曹彬就阴沉的道“杨延嗣这些年,一直在精兵简政,而他的兄弟们,从没停下过东征西讨。 燕军比起以前,只会强,不会弱。 事出反常必有妖。 给朕查,查清楚燕军动向。” 曹彬一声令下,斥堠们全部冲了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渡江的蜀军越来越多,曹彬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突然。 平章事指着下游的江面,愕然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寻声望去。 曹彬看到了那从江面上出现的身影以后,脸色大变,“快!快传令下去!前军速速渡江,后军迅速撤回!” 第0944章 无情的战争,有情的人心(今晚一更,五千字!) 曹彬的命令还没传到军中,那些在浮桥上的蜀军就开始快速的逃离了起来。 浮桥上一片慌乱。 江水下游。 一艘艘长满铁荆棘的巨型海船,缓缓被划了过来。 船体以巨木搭建,在船头的尖角上,包着两块浑厚的铁板,船体两面还有数之不清的铁荆棘。 一口口火炮从船体两侧的缝隙伸出来,冰冷而幽森。 这是燕国海船。 横行在海面上的霸主。 在江面上更是横行无忌。 杨六站在旗舰的船头上,皱着眉头看着远处正在撤离的蜀军。 他在海外征战数年,好不容易有机会回家,去看看妻子孩子,还有老父老母,却没料到刚靠岸,就被调遣了过来。 耽误了他回家探亲的时间,他心里很不痛快。 “炮击!” 杨六一声令下。 海船快速的推进,距离蜀军近了以后,一口口火炮开始爆射。 炮弹如同雨点一样落在了江对岸的蜀军阵营里。 炸的蜀军狼狈逃窜。 蜀军也有火炮,可是他们的射程却达不到海船所停靠的位置,只能被动的挨打。 曹彬在看到了海船临近以后,脸色苍白,瘫坐在了地上。 力士们赶紧将他扶上了坐榻。 “败……败了……” 他失魂落魄的低语了一句,脑袋一歪,晕厥了过去。 “陛下!陛下!” “快,快抬着陛下回营,叫御医!” “……” 蜀军军营里,因为曹彬的突然晕厥,显得更乱。 作为一个霸主,曹彬的抗压能力不会低。 他能被逼的晕厥过去,说明战况往坏的一面在发展,发展到了他接受不了的地步。 别人不知道海船出现意味着什么,但并不代表曹彬不知道。 庞大的海船舰队出现,一方面是为了阻击蜀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封锁江面。 江面被封锁。 已经渡过江的那几十万的兵马,可就彻底的被封死在了燕军的包围圈,任人宰割。 一口气折损进去五十多万兵马。 蜀军中军中五成的兵力都折损了进去,曹彬如何能扛得住。 蜀军们护卫着曹彬,在杨六的狂轰乱炸下,频频撤退,一口气撤出去了十多里。 江面彻底被杨六所掌控。 他命鸣炮传讯以后,就坐镇在了江面上。 …… 燕军阵地。 距离江面九里处。 蜀军和燕军终于碰撞在了一起。 双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多余的喊话,酣战在了一起。 穆桂英一面指挥着燕军厮杀,一面盯着天空,等待着江面上传来的消息。 当天空传讯的炮花散开以后。 穆桂英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她冲着蜀军喊道“江面已经被我军封锁,尔等不能进,也无法退,还不速速投降!” 蜀军顿时有些慌乱。 前有伏兵,后无退路。 当即就有人跪地请降。 曹璨举枪打死了一个投降的蜀军,怒吼道“休得听一个妇道人家胡言乱语,我们距离杨延嗣已经近了,杀死杨延嗣,封王指日可待。” 在曹璨的胁迫下,蜀军跟燕军开始继续酣战。 半个时辰后。 蜀军后方开始出现了混乱。 就听到从后面跟上来的蜀军,在哭嚎着,“江被燕军占了!我们回不去了!我们回不去了!” 蜀军将士一片哗然。 穆桂英的话他们不能信,可自己人的话他们不能不信。 曹璨赤红着眼咆哮道“妖言惑众!给我斩了他们!” 曹璨亲自动手,率领着亲卫在杀那些大吼大叫的人。 蜀军一下子乱成了一团。 穆桂英挥挥手,一边让燕军挺进,收割着那些负隅顽抗的蜀军的性命,一边受降着趴在地上或者跪在地上的降卒。 数十万的蜀军被切割再切割。 跪地请降着不计其数。 兵败如山倒。 曹璨根本杀不过来。 他颤抖着大喊道“尔等该死!” 投降的风潮,一吹而过。 蜀军们更像是墙头草一样一边倒,跪在地上。 曹璨红着眼大喊大叫,可是一点用也没有。 等到战斗接近尾声的时候,在他身边站着的,只有剩下的不到一万人。 穆桂英带人将他团团围住。 “曹璨,投降吧!” 穆桂英骑在马背上,高喊。 曹璨怒吼,“休想!我曹家,没有跪着生的男人!杀!” 然而。 他身边除了亲卫以外,却没人听他的命令。 大势已去,再挣扎也只是徒劳。 曹璨悍不畏死,并不代表别人悍不畏死。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有胆怯的当即跪地请降。 曹璨举枪就杀。 这个时候,有人突然大喊一声,“兄弟们!他不让我们活啊!杀了他,我们就能活下去!” 一瞬间,想投降的蜀军将士纷纷把枪口对准了曹璨。 “不要啊!” 穆桂英身侧的杨宗卫大喊。 却晚了。 数千条枪骑射。 曹璨纵然有三头六臂也挡不住。 一瞬间就被打成了筛子。 连他身边的亲卫,也跟着变成了尸体。 有喜欢钻营的,在曹璨死后,带着手下的人,冲到他身边,砍下了他的脑袋,然后一脸谦卑的捧起来,送到了穆桂英身边。 “我等请降!” 一国太子的头颅,最少换一个侯爵。 嘿嘿嘿…… 穆桂英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别过头对杨宗卫道“你处理吧!” 杨宗卫红着眼策马上前,“乱枪打死!” 燕军们领命,开枪将跪在马前的人打成了筛子。 已经投降的蜀军们见此,人心有点浮动。 这是要杀俘? 杨宗卫感受到了浮动的人心,他抬起头,声音沙哑的喊道“士可杀,不可辱!怎么说他也是尔等旧主,尔等为了活命,杀死他情有可原。可想那他的脑袋换功勋,那就有些过分了。 我燕国,容不下这等人。” 蜀军们闻言,心里送了一口气。 杨宗卫跳下了马背,捧起了曹璨的脑袋,痛苦的闭上眼。 虽说他跟这个大舅没见过几面,可是小时候逢年过节的时候,就数他这个大舅,送给他的礼物最多。 杨宗卫也多次写信给他,让他帮忙搜集一些好东西。 曹璨从未拒绝。 记得有一次,他听人说,雪山上的雪莲,有解百毒的功效。 他就写信问大舅要。 曹璨没有拒绝,为了帮外甥弄到上好的雪莲,他不惜带着手下的人,亲自攀上了巍峨的雪山,差点冻成了冰疙瘩。 他帮外甥采到了雪莲,为了让雪莲保鲜,他花了大价钱,用一块巨冰,封存了起来,快马加鞭的送到了燕京城。 就因为此事,他被曹琳打了一顿。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知道了,这个见面次数一个巴掌也数的过来的大舅,很疼他。 抱着曹璨的脑袋,杨宗卫一句话也没说,掉头离开了阵前。 在他转头的那一刻。 眼泪顺着他的双颊流淌了下来。 穆桂英望着杨宗卫离去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 她命人收敛了曹璨的尸骨,一并给杨宗卫送去。 望着那跪倒在地上,黑压压一大片的俘虏。 穆桂英傲然的挺起了胸膛。 此战。 燕军大胜。 “将俘虏们押解下去,交给陛下处置。” 俘虏们被押了下去。 穆桂英招来了传令兵,问道“上游的战况如何?” 传令兵神色负责道“还没结束?” “嗯?!” 眼见穆桂英皱起了眉头,传令兵快速的说道“上游偷袭的蜀军虽然遭到了我们的埋伏,可他们纵然被逼上了死路也没有投降的意思。 杨顺将军还在跟他们鏖战……” 穆桂英随意的点点头,吩咐道“调炮兵过去支援。” 上游的战事,在她眼里,不会出现任何反复。 上游的蜀军表现出来的顽强,也只是稍稍让她注意了一下而已,并没有在她心里掀起太大的波澜。 然而,她却没料到。 上游的战场,足足打了三日。 上游的蜀军表现出来的顽强,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穆桂英不仅调遣过去了炮兵,后期又增加了五万兵力过去。 打到了最后,穆桂英、杨七同时出现在了上游战场。 瀑布边上。 战场早已失去了原来青葱的模样。 一片焦土上,尸骸遍地。 焦土在鲜血的侵染下,变成了泥水,滚落到江水里以后,江水被染红了一片。 纵然在十几里外的江面上,亦然能够看到。 十五万蜀军,在二十五万燕军强攻下,撑了三日。 如今剩下了不到一万多人,每个人身上都伤痕累累。 “咳咳咳~” 曹琮咳嗽了两声,嘴里吐出了一口逆血。 守卫在他身旁的将士们脸上写满了担忧。 曹琮看向他们那黑糊糊的脸,留着泪骂道“你们这群傻子,为什么不投降?投了就能活,就能活下去,没必要陪我一起死!” “你不投,我们也不投!” 将士们裂开嘴,露出了两排大白牙,傻呵呵的笑着。 “你们这群白痴!你们这群白痴!咳咳……” 曹琮骂着骂着,又开始咳血。 有一个小卒绕过了众人,跑到了他跟前,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黑糊糊的肉,塞进了他手里。 “吃……吃……” 小卒并不大,有些结巴。 他不听的督促着曹琮。 曹琮拿着肉,内心感动,嘴上却骂道“老子可是高贵的皇子,岂能吃你这等贱物。” 说话间,还把肉塞了回去。 小卒有些黯然的捧着肉。 迟疑了一下,他低下头,捧着肉狠狠的咬着。 他围着肉咬了一圈又一圈,把上面的焦黑咬了个干干净净,剩下了一团布满了牙印和口水的嫩肉,又塞给了曹琮。 他觉得他把肉弄干净了,曹琮就不会嫌弃了。 却没料到,他把肉弄得更脏了而已。 他的手许久没洗,抓过了嫩肉,还在上面留下了四个手指印。 曹琮要破口大骂,可是他看着小卒那期盼的眼神,一句骂人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抓起肉,塞进了嘴里,连同着嘴里的逆血一块嚼着吞咽了下去。 边吃还边骂道“狗日的,还挺香。这是老子这辈子吃过的最香的肉。” 小卒闻言,脸上流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周遭的老卒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们都不是年轻的娃娃,知道曹琮在骗人。 可是不论是那把肉越弄越脏的小卒,还是骗小卒说肉香的曹琮,都让人觉得暖心。 “你们这群狗日的,该活下去的!” 曹琮吃完了肉,骂了一句。 小卒歪着脑袋,呵呵笑道“咱们……活着……投降……死去的……没办法……交代……” 小卒的话断断续续的。 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因为他们跟小卒一个心思。 数万兄弟都拼死了。 他们要是投降了,独活下去,如何跟那些兄弟交代。 要投降的话,为什么不早投,早投的话,大家都能活下去。 这就是他们所有人的心思。 有点傻,有点天真,还有点偏执。 可是他们不在乎这些。 他们只在乎对不对得起兄弟,对不对得起良心。 “有人过来了!” 放哨的斥候低吼了一声,所有人都爬了起来,提着枪对准了外面。 然后就看到了一个穿着燕国官员服饰的人,迈步走了过来。 “就一个人?” “劝降的吧?” “嘿嘿,他们怕是打错了主意。” “让我一枪打死他。” 曹琮突然开口道“先别急,听听他说什么。” 那人到了阵前以后,就被蜀军将士擒下,送到了曹琮身边。 “陈琳?” 曹琮看清楚他的面目以后,也是一愣。 陈琳瞅着可怜兮兮的蜀军们,叹息道“您这又是何苦呢?蜀燕虽然是两国,可两国的皇室犹如一家人。你没有必要硬抗,就算你投了,陛下也不会为难你的。” 曹琮笑容灿烂,“我知道姐夫不会为难我,他能派你这个贴身宦官过来招降,足以看出他的诚意。” “那就投了吧!” “投?!” 曹琮望着那漫山遍野的焦尸,摇头笑道“怎么投?带着我这些兄弟的尸体一块投?” “哎……” “跟这个没卵子的说那么多干嘛,让我宰了他。” 曹琮身边的亲卫喊道。 曹琮瞪了他一眼,“不得无礼,陈琳可不是能随意宰杀的人。他是一位义士,对我蜀国也有功劳,当年若非是他,恐怕就没有现在的蜀国。” 曹琮看向陈琳,“你回去吧!” 大家都是聪明人,三两句话就把事情说透了,没必要磨叽。 劝解有用的话,这些人早降了。 陈琳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草编的蚱蜢,递到了曹琮眼前。 曹琮看着蚱蜢,愣在原地。 “陛下让我问你,你可还记得那个当年用蚱蜢骗你去宫里偷吃食的七哥?” 曹琮接过了蚱蜢,有些失神,“当年,为了这个蚱蜢,我随父皇去宫里赴宴的时候,帮七哥偷了许多吃食。可是他终究还是没给我。 没想到,现在却把它送到了我手上。” 曹琮抬起头,看着陈琳,笑道“蚱蜢我收下了,这是七哥欠我的。” 陈琳急声道“你知道陛下不是这个意思。” 曹琮平静的道“我没得选!” “哎……” 陈琳长叹了一声,脸色凄苦的道“有什么要交代的吗?穆元帅调集了火炮军上万门火炮在外面,下一波攻击……” 陈琳的话没说下去。 “穆元帅?” 曹琮一愣,追问道“可是穆羽?他不是还在从神圣罗马帝国回程的路上吗?” “是穆桂英!” “那个小丫头?” 曹琮一脸意外,旋即流着泪大声笑道“我们居然败给了一个丫头,哈哈哈哈……” 畅快的笑过以后,曹琮赞叹道“七哥还是那么厉害,居然提早的帮我外甥找了这么一个厉害的丫头做皇后。 有这个丫头在身边,我那个外甥可要倒霉了。” 曹琮站起身,拍着陈琳的肩头喊道“回去告诉我七哥,让他照顾好我姐。也给我姐带句话,我若战死,谁都不怪,让她别为难我姐夫。再告诉我那个侄子,让他以后对蜀国下手轻点。最后告诉我那个外甥媳妇,让她别婆妈,痛快的来,不要念及什么情份,战场之上无父子。” 陈琳点点头,“我记下了!” “那就好!” 说话间,曹琮一个手刀砍在了小卒的脖颈上,小卒晕了过去。 他抱着小卒,递给了陈琳,笑道“这是我们这里最小的,以前在军中的时候,大家照顾着他,如今我们要死了,就麻烦你们帮我照顾。” 陈琳迟疑了一下,接过了小卒。 曹琮埋怨道“你要是能早点过来就好了,还有几个小的,可惜已经战死了。” “哎……” 陈琳叹气,抱着小卒离开了此地。 曹琮在他背后高喊,“别让他做官,也别让他再入伍了。让他替我们这些人,平平安安的活一辈子。” 陈琳走后。 曹琮笑着问周遭的兄弟们,“我让他活着,你们没意见吧?” “没有……” “他是个好孩子,跟我们不同。我们是杀才,这些年杀了不知道多少人,天早该收我们了。” “……” 蜀军们吆喝着。 曹琮提起了枪,大喊道“刚才陈琳的话你们也听见了,为了对付我们,燕军在外面放了一万火炮。左右是个死,不如我们冲出去,跟他们战个痛快,我们就算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杀!” “杀啊!” 上万蜀军残卒,冲出了他们防守的地方,直面上万火炮。 第0945章 毒龙食子!(今晚一更,五千字大章!) “哎……” 一声浓浓的叹息落下,站在丘陵顶部的杨七,缓缓别过身。 丘陵下。 穆桂英面色冷峻,举起手里金牌令箭。 “放!” 砰砰砰~ 上万火炮齐发。 丘陵前的树木被炸的四分五裂,地皮翻了个身,露出了湿润的黄土。 蜀军的残肢断臂飞上了天。 落下了一片血雨,滋润了脚下的土地。 一轮炮击下,还能站着的蜀军不足百人。 曹琮就在这百人之列。 “围上去,生擒!” 杨七破天荒的绕过了穆桂英,下达了一道将令。 穆桂英愣了愣,并没有说什么。 数千燕军扑了出去,把那些被炸的趴在了地上,却依旧在匍匐前进,冲锋着的蜀军围成一团。 “扶我起来!” 曹琮七孔流血,面容惨烈的低吼。 在他身边缺胳膊少腿的亲卫上前,驾起了他。 杨七看到这一幕,眉头一皱,快步的向这边跑过来,他边跑边喊,“曹琮,别做傻事!” “嘿嘿嘿……” “七哥,我已经不是那个跟在你身后乱跑的小屁孩了。” 曹琮咧嘴笑着,嘴里的鲜血一口口喷出。 仅剩了一半的残剑被他提在手里。 “曹琮?!” 杨七在惊叫。 曹琮笑的更开怀。 残剑在万众瞩目下被他举起,缓缓划过了自己的脖颈。 鲜血喷涌而出,洒满了脚下的焦土。 跟随在曹琮身边的其他蜀军见此一愣,一个个也笑了。 “噗噗噗~” 一柄柄短剑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他们大笑着倒在了地上。 杨七跑到近前的时候,曹琮已经离死不远。 “你这是何苦呢?” “七……七哥……” 曹琮喊了一声,脑袋一歪,亦然身亡,他脸上的笑意却不减半分。 杨七痛苦的闭上眼,他缩回了还在颤抖的双手,低声吩咐道“收敛他们的骨骸,厚葬之……” 虽然是敌对关系,可燕军对这一支致死还在反抗的蜀军充满了敬意。 十五万人,除了被曹琮刻意送出的小卒外,其余人无一生还。 他们没有逃,也没有投降。 他们全部死在了战场上。 纵然战到了最后,也没有一个人低头。 燕人敬豪士,这一支蜀军便是他们心中的豪士。 杨七没有让任何人跟随,踉跄着离开了此地。 临走的时候,他对穆桂英低声说了一句。 “不必留手了……” 杨七调集了四百万大军到战场上,自然没有想着以奇谋妙计取胜。 从一开始他就准备以强硬的姿态横扫蜀军。 只是碍于双方皆是汉家子,不想杀伐过甚。 如今看来,这种做法太仁慈了。 杨七走后。 穆桂英命人打扫了战场。 曹琮的尸骨被收敛入棺以后,送到了军营里,跟他的兄长的尸骨放在了一处。 杨宗卫成了帮他舅舅守灵的唯一的小辈。 不必留手的命令,随着燕军传令兵们,传到了狄青的右军,以及邕州部的左军。 燕军在消磨和打击了蜀军的兵力和锐气以后,终于露出了獠牙。 四百万大军压境下,从汉中到巴县,再到邕州,连成一线,形成了一个圆弧,快速的压缩着蜀军的生存空间。 蜀国中军折损了近一半的人,所以在燕军百万大军强硬的逼迫下,只能一退再退。 左线的蜀军在邕州也没有讨到便宜。 唯有汉中一线的曹玮跟狄青打的不分上下。 然。 大势压迫下,曹玮率领的蜀军,也只能被迫撤退。 他若是不退,很有可能会成为孤军,被困在燕国境内,然后被两面绞杀。 蜀军侵入燕国的速度很快,被打出燕国的速度也快。 曹彬重病不起,指挥大军的重任就落在了二皇子曹珝身上。 在穆桂英稳扎稳打的推进下,曹珝根本不敢跟她正面一战。 一个月后。 蜀军退回了川蜀。 燕军兵临川蜀外。 打退了蜀军,燕军却没有撤离的意思。 三军在汇聚到川蜀外的时候。 杨七召见了三军统帅。 中军大帐内,悠闲了一个月的杨七,高坐在龙椅上。 穆桂英、狄青三人,入了帐篷内,施礼过后,分别落座。 杨七淡淡道“朕欲伐蜀,然蜀国境内地形复杂,大军杀入,非但起不了作用,很有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所以朕准备撤回一部分兵马,只留下一百万兵卒,征战蜀国。 三军统帅的位置,朕只打算保留穆桂英一位。” 狄青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显然他不想就此离去。 杨七瞥了他一眼,道“朕的六哥已经从海外撤回,然而海外仍有数地疆土需要管辖,各藩属之间的矛盾也需要处理。 燕国的宗主国地位不容动摇,所以朕准备让你接替朕的六哥,去掌管海外的战事。 你可有异议?” 狄青摇摇头,“没有……” 杨七点点头,“那就好,朕也不多说其他的了。大军多在这里留一分,就多耗费一份的粮食。穆桂英留下,你们二人下去准备撤军事宜。” “喏~” 狄青二人走后。 杨七看向了穆桂英,道“蜀军已经退回了蜀国,掌管蜀军大权的已经从曹珝换成了曹玮。曹玮此人谋略如何,你应该清楚。 再加上在蜀国本土作战,蜀军有天然的优势。 朕想问问你,你有没有信心对阵曹玮?” 穆桂英面色冷峻的道“臣不会输……” 杨七笑了,“有信心是好事,既然如此,朕继续将大军交给你,由你掌管。” 穆桂英起身,单膝跪地道“多谢陛下信任。” 燕军阵营里,一片祥和。 蜀军阵营中,就有些惨淡。 一个月的攻伐下,蜀军也感受到了跟燕军的差距。 他们根本打不过燕军。 川蜀边陲的中军大帐。 曹珝面色阴沉的交了虎符令箭以后,坐在一边。 曹玮接替了他的位置,坐在了帅位上,同样面色阴沉。 “父皇还没醒?” 曹珝晃了晃脑袋,低声道“御医说,危在旦夕。” 曹玮紧皱起眉头,低吼道“我们还要跟燕国打下去?” 曹珝黯然道“我也不想打,可是父皇之前醒了以后交代过,不死不休。” 曹玮下意识的捏紧了拳头,“不死不休,会死更多人。我不信你们看不出来,我们根本不是燕国的对手。” 曹珝脸色发苦,“我也不想这么下去,可是父命难违。” 曹玮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自嘲的惨笑道“父命难违,所以皇兄和皇弟就因此送了性命。” “哎……” 就在兄弟二人愁容惨淡的时候。 曹彬的亲信宦官突然进入到了中军大帐中。 他脸色似哭似笑,表情怪异的道“二位殿下,陛下醒了。” 听到这个消息,兄弟二人难得的流露出了一丝轻松。 宦官又道“陛下请殿下去他安枕之处。” 兄弟二人一愣,当即往外走。 曹玮出门的时候,却被宦官抬手拦下,他谦卑的道“陛下说,燕军就在外面,还需要殿下您坐镇中军,所以您不必过去。” 曹玮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曹珝轻声道“你就留下吧,我会替你向父皇问安的。” 曹玮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曹珝出了中军大帐以后,直奔曹彬安榻之所。 进入到了安榻之所以后,曹珝有些发愣。 曹彬趴在床榻上,脸色惨白的像是个死人。 在他身前,摆放着一桌酒宴。 宴桌紧挨着曹彬的床榻,让他勉强能够攀到桌上的酒壶。 “父皇!” 曹珝快步凑上前。 曹彬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曹珝迟疑了一下,坐到了曹彬下首。 紧接着,曹玹、曹玘、曹珣、曹环、曹景山五个兄弟一个一个的进入到了帐内。 同样在曹彬示意下坐下。 他们齐齐担忧的看着曹彬。 一直沉默的曹彬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微弱,微弱的需要曹家兄弟俯身凑过去才能听清楚。 “人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曹景山迟疑的问道“玮皇兄呢?” 曹彬没有说话,看了曹珝一眼。 曹珝解释道“燕军兵临城下,曹玮需要坐镇中军,以防燕军偷袭。” 众兄弟点点头。 曹彬看着儿子,声音颤抖的道“璨儿,琮儿,战死在燕国,他们致死也没有辱没我曹家的名声。” 众曹家兄弟一愣,拱手道“我等也不会辱没曹家名声。” “如此甚好……” “吃菜喝酒……” 曹彬发话,曹家众兄弟开始吃菜喝酒。 曹彬看着他们吃的香甜,点点头道“多吃些,多喝些……” 曹彬也陪着他们一起吃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曹彬放下了酒杯,神色复杂的看着儿子们,低声笑道“常言道,虎生三子,必有一彪。朕育有九子,却只有一彪。 我曹家这一彪,就是曹玮……” 曹珝愣愣,道“父皇看重皇弟,众所周知……” 顿了顿,曹珝咬牙道“皇兄身亡,父皇若是要把皇位传给皇弟,儿臣没有异议。” 曹彬意外的看向他,嘎嘎的低声笑道“按理说,你皇兄身亡,你作为朕的二子,是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九五至尊近在眼前,你就这么大方的让出去。” 曹珝干笑道“儿臣有多大本事,儿臣自己知道。如今燕国兵临城下,我们兄弟再因为皇位争斗的话,只会白白便宜了燕国。 况且,能在燕国重兵压境下,守住我曹家江山的,唯有皇弟。” 曹彬看着他,幽幽道“可是朕看出了你心里的不甘。” 曹珝灿灿的笑道“九五至尊,仅有一步之遥,儿臣如何能甘心。不过就算儿臣不甘心又如何,儿臣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毁掉了我曹家的江山。” 曹彬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了其他儿子身上。 “曹珝已经表态,愿意把皇位让给曹玮,你们呢?” 曹家众兄弟一脸尴尬。 曹玘突然起身,拱手道“儿臣对皇位没有觊觎之心,如果可以,儿臣甘愿前往燕国做人质,让燕国放弃对我蜀国的征讨。” “嘿嘿嘿……” 曹彬低声笑着,目光在曹玘身上扫来扫去,格外渗人。 他低笑着道“朕向杨延嗣低头低了十几年,朕这一次好不容易抬起头,朕不希望你们再低头。” 曹玘尴尬的道“儿臣知错了。” “坐下吧……” 曹玘坐下以后,其他的曹家兄弟纷纷开口,表示对皇位没有想法。 曹彬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让宦官取出了提前准备好的传位诏书,让曹家兄弟署名。 他这是借鉴了赵匡胤兄弟之间皇位传承的污点,提前帮曹玮登上皇位,扫除不必要的麻烦。 赵光义登上皇位,身上存在着污点,所以他为了挽回名声,做了许多欲盖弥彰的蠢事。 然而,即便如此,仍旧有人拿着他登上皇位不光彩的事情说事。 曹彬可不想曹玮在登上皇位以后,有这个麻烦。 在曹彬威逼下,曹家众兄弟心不甘,情不愿的在诏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曹彬看着诏书上那齐齐的名字,满意的点点头。 他吩咐宦官收好了传位诏书以后,目光再次落在了几个儿子身上。 “光有传位诏书,远远不够……” 曹彬幽幽的说。 曹家兄弟一愣,齐齐看向曹彬。 曹彬继续道“曹玮性格倔强,朕纵然强行把皇位传给他,他也有可能会撂挑子,把皇位硬塞给你们。” 曹家兄弟浑身一震。 曹珝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的看着曹彬,颤声道“父皇您还要什么?” 曹彬似乎没听到曹珝发问,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而且以他的性子,纵然接下了皇位,很有可能也会跟燕国议和,继续向燕国俯首称臣。 这不是朕愿意看到的。 朕不想看到我曹家这一彪,被情义所束缚。 纵观古今,千古一帝,又有那个会被情义所束缚? 朕要灭了他心中的情义,让他变成一个冷酷无情的帝王。 让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展现他的力量。 如此,才能建立一个强盛的蜀国。 一个不输给燕国的强国,一个比燕国还要强的强国。” 曹家兄弟早已站起身,他们浑身颤抖着,惊恐的看着曹彬。 他们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曹彬身上的疯狂。 那逐渐猩红的双眼,那露出的为数不多的利齿,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准备弑人的猛兽。 “咕嘟~” 胆小的曹景山,吞了一口口水。 曹彬对儿子们的反应似乎浑然未觉,他阴沉的笑着,嘴里喃喃自语着,“朕输了,可朕的儿子不会输。朕不会让他输。” 曹彬猩红的目光落在了曹家兄弟们身上,“所以,朕需要你们的脑袋,朕需要你们用脑袋去激起曹玮的杀心,朕需要用你们的脑袋去抹灭曹玮心中的情义。 唯有如此,曹玮才能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曹家兄弟齐齐的后退了一步。 曹珝瞪着眼睛,紧握着双拳,惊叫道“父皇!您疯了!我们已经答应了不跟皇弟争夺皇位,也在诏书上签下了姓名。” “哈哈哈……” 曹彬似乎被曹珝这句话激起了精神,突然放声大笑,笑声放肆癫狂。 “朕疯了吗?朕没疯,朕做这一切,为的是我曹家的江山,为的是千秋霸业。” 曹景山颤抖道“千秋霸业,比您儿子的性命还重要?” 曹彬理所应当的回话道“那是当然……” 曹珝颤抖着低吼道“父皇,儿臣绝不会让你做傻事,也不会让你伤害皇弟们。” 说话间,曹珝就准备带着兄弟们离开此地。 却听曹彬笑的更畅快,“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你们非死不可!曹玮注定在朕的逼迫下,成为千古一帝。朕虽然成不了千古一帝,可朕的儿子能成为千古一帝,朕纵然在九泉之下,也会笑醒。” 曹家兄弟脸色频频变换。 突然。 “噗~” 曹景山捂住了胸口,猛然吐出了一口黑血。 “九弟?!” 曹家兄弟扑了过去。 曹景山惊恐的抓住了曹珝的手,“二哥,二哥,我心里有一团火在烧,好烫好烫……” 曹珝抓着曹景山的手,浑身都在颤抖。 他猛然转过头,冲着床榻上的曹彬怒吼,“曹彬!你真的疯了!你在刚才的酒菜里下了毒?!” 曹家其他兄弟闻言,脸色巨变。 曹珝安慰了曹景山两句,扑到了曹彬身前,红着眼怒吼,“解药!解药!” “嘿嘿嘿……你什么时候听说过牵机药有解药的?” “牵机药?!!” “噗!” 曹玹吐出了一口黑血。 “噗!” 曹环也吐出了一口黑血。 短短几个呼吸,曹家兄弟全部吐出黑血,跌坐在了地上。 曹珝嘴里冒着血,他浑身颤抖着,双手紧紧的抓住了曹彬的衣领,“曹彬!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疯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个疯子!” “嘿嘿嘿嘿……” 曹彬咧嘴笑着,丝毫没有计较儿子的忤逆。 他的嘴里也在吐血,黑血染湿了曹珝的双手,黑血有侵湿了他的衣襟,流淌到地上,渗入地毯里。 “噗通!” 曹珝松开了曹彬,瘫坐在了地上,放肆的狂笑,“曹彬!老子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有你这么哥爹!下辈子,老子再也不会做你儿子了!” 曹珝看向其他兄弟,吼道“弟弟们,别怕,死不可怕!我们这条命是曹彬给的,今日就还给他。从此以后,我们跟他再无瓜葛。” “我这个当哥哥的先行一步,为你们去探探路!” 第0946章 圣天子 一队宦官在中官首领引领下,进入到了曹玮的中军大帐。 他们每个人手里皆捧着一个盒子,一共七人。 中官首领手里捧着圣旨,移步到曹玮面前。 “曹玮接旨……” 曹玮的目光落在那七个盒子上,心头跳动,似乎有一阵阴霾笼罩上心头,他顾不得礼仪,冷声喝道:“念!” 中官首领迟疑了一下,展开了圣旨。 “诏曰……朕决议,传位于三子玮,以继大统……” 曹玮不知何时已经站起了身,对于曹彬将皇位传给他,他并没有喜悦。 相反,他看着那七个盒子,心里越来越恐慌。 他踉跄着要接近了七个盒子,却又不敢往前一步。 “那是……什么……” 曹玮指着盒子颤声问。 中官首领低下头,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曹玮,“看完陛下这封信,您就知道了……” “唰~” 曹玮一把夺过了中官首领手里的信,快速的翻开。 曹彬留给曹玮的这封信很长很长。 曹玮看的肝胆俱裂。 良久之后,他丢下信,难以置信的瞪着七个盒子,颤声低吼,“为了逼我登上皇位,他……他杀了我的其他兄弟?” 中官首领微微挺起身,沉声道:“陛下也是为了我蜀国万年基业……” “万年基业?” 曹玮惨叫一声,扑到了盒子前,泪水纵横的咆哮,“为了这狗屁万年基业,就要杀死我的兄弟。那是我兄弟,我亲兄弟,也是他的亲儿子,他怎么敢?!他怎么能?!” “啊!” “啊!” 曹玮咆哮着。 撕心裂肺的痛,犹如熊熊烈火在胸膛里燃烧。 没有人能够理解他心中的痛苦。 他宛如疯魔一般在中军大帐内怒吼。 “曹彬!曹彬!我恨你!我恨你!” “啊~” 宝剑不知道何时已经握在了他手上,他将宝剑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殿下不可!” 中官首领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曹玮。 其他的宦官也扑了上去。 曹玮的剑被夺下了,宦官们压在他身上,防止他拔剑自刎。 营帐外的亲兵,以及在等候新皇诏令的官员们一口气全部涌了进来。 曹玮被打晕了过去。 然而有关皇室的这一桩逼子上位的丑闻,也传了出去。 …… 蜀国境外。 燕国中军大帐。 杨七正在陪着刚卸职的杨六饮宴。 兄弟二人多年不见,双方都苍老了不少。 杨六一边喝酒,一边向杨七讲述着这些年在海外的见闻。 杨七仔细的听着,偶尔插话一两句。 突然。 彭湃闯进了中军大帐。 “怎么冒冒失失的?” 兄弟二人叙话被彭湃突然出现打断,杨七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彭湃却顾不得失礼之处,他惊叫道:“陛下,惊鸟回来了……” “惊鸟?!” 杨七猛然起身,一脸惊愕。 惊鸟身份特殊,能逼的惊鸟做出不符合身份的事情,必然是发生了大事。 “人在何处?” “伤兵营!” 杨七赶忙道:“头前带路!” 杨七对杨六拱拱手,“六哥稍后,我去去就回。” 杨六回礼,并没有多言。 在彭湃引领下,杨七到了伤兵营,一入营房,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惊鸟躺在床榻上,身手重伤,刀枪剑伤,皆有。 想来他从蜀军军营里跑出来,不那么容易。 见到了杨七,惊鸟要爬起来施礼,却被杨七拦下。 杨七走到床榻边,看着惊鸟浑身凄惨的伤势,沉声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值得你不顾性命,前来送信?” 惊鸟脸色惨白的颤声道:“死了……全死了……” “什么死了?” 杨七追问。 惊鸟低声道:“除了曹玮外,曹家的人全死了……” “什么?!” 杨七一脸惊恐,急忙道:“怎么会这样?” 惊鸟喘了两口气,继续道:“为了逼曹玮继承皇位,为了让曹玮下定决战我燕国的决心。曹彬毒死了自己其他子嗣,自己也服毒自杀。 临死之前,他写下了诏书,并让他的儿子们全部署名。 传位给了曹玮,并且以此相要,让曹玮跟我燕国决一死战。” “这……” 杨七踉跄着退后了几步,一脸难以置信。 “曹彬这是疯了?!” 无毒不丈夫的话,杨七听的耳朵都能生出茧子。 可他却没料到,一个人可以毒辣到这种程度。 这已经违背了人性常理。 “朕……朕……朕……” 杨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没有问曹彬死后,蜀军阵营有没有混乱,也没有下命令,让穆桂英趁着这个机会追击。 他逃跑似的跑出了伤兵营。 漫无目的的在军营里横冲直撞的乱跑。 曹彬变成这么一个疯子,在杨七看来,他是有责任的。 若非他当年引诱着曹彬,独立于大理,就不会释放出曹彬心中那个权力恶兽,更不会酿成今日的惨剧。 若是曹玮提着剑,杀死了兄弟,杀死了曹彬,杨七多少还能理解。 毕竟史书上为了皇位,杀兄弑父的皇帝比比皆是。 可是为了逼另外一个儿子上位,诛灭其他儿子的事情,他却闻所未闻。 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当杨七回到了中军大帐的时候。 杨六吓了一跳。 “七弟,你这是怎么了?” 杨七的脸色很苍白,嘴皮子在打哆嗦。 杨六还从未见过杨七出现如此吓人的状况。 杨七一把抓住杨六的胳膊,惊声道:“六哥,六哥,我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做错了?” 杨六扶着杨七,沉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杨七颤声道:“曹彬为了逼曹玮上位,自杀了,自杀前还杀死了其他几个曹家兄弟!” 杨六如同中了一击巨雷,愣在了原地。 良久之后他惊恐道:“他这是……疯了?!” 杨七追问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杨六收起了心中的震撼,沉声安慰道:“你没错……错的是人心。同样是借你的势头建立的晋国,就没有发生这等惨剧。 曹彬之所以做出这等天怒人怨的事情,是他的私心在作祟,跟你无关。” 杨六扶着杨七坐在了软榻上。 杨七抓着他,低声道:“曹玮该多痛苦,他那么重情义,如今却伤在了情义上。” 杨六长叹了一口气。 “曹彬已死,曹玮怕是无心战事,我们是趁机发兵,还是静观其变。” 杨七摆手道:“先让穆桂英高挂免战牌。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 杨六又安慰了杨七一番,退出了帐篷。 帐篷里只留下了杨七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哪儿。 …… 燕国并没有趁机一拥而上。 这让蜀国满朝文武松了一口气。 经过了几日文武们苦劝,曹玮虽然仍旧伤感,却也没有再寻死。 “陛下,如今正值战事,您可要振作起来。” 平章事躬身站在曹玮面前,哀声说着。 曹玮一双布满了血丝的虎目,落在了他身上,吓的平章事打了一个哆嗦。 “他要把皇位传给我,为此还不惜杀死了我的兄弟。我只想要我的兄弟,不想要什么皇位。” 曹玮低吼一声。 平章事吓的匍匐在地,低声道:“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 曹玮踉跄着起身,惨笑道:“国不可一日无君?” “哈哈哈……” 曹玮惨笑着离开了帐篷。 …… 七日后。 曹玮命人去了都城,迎了他的大侄子到了军中。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遵他大侄子为帝。 曹璨追封为蜀太祖皇帝。 上数三代追封中,未见曹彬之名。 三日后。 曹玮以摄政王的身份,出了蜀国境内,前往燕国军营,同燕国议和。 短短一旬的时日。 曹玮像是苍老了十岁。 他跟杨七再见的时候。 杨七一脸痛惜,“兄弟?!” “七哥~” 曹玮脸上露出了一丝难看的笑意。 杨七上前,拉着曹玮回到了军帐中。 “是七哥对不住你……” 曹玮摇头,“这怨不得你,是有些人太贪心了。” 顿了顿,曹玮惨笑道:“他以为如此,就能逼我上位?可他却不知道,在他心里,看的比什么都重的江山社稷,在我心里,连我兄弟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节哀……” 曹玮看着杨七,认真的道:“此番前来议和,乃是有一事恳求七哥应允。” 杨七正色道:“你但说无妨。” 曹玮望着帐篷外,“这川蜀之地,我不愿意待,我也不想让陛下和我其他侄子待在这个伤心地。” 杨七愕然,“所以呢?” 曹玮沉声道:“我想跟七哥置换一下疆土。” 杨七皱起了眉头,迟疑道:“你要用川蜀以及西域三十六国的旧土,换孔雀王朝的土地?” 曹玮点点头。 杨七疑惑,“如此一来,你曹家的基业可就……” 曹玮讥笑道:“他永远也不会明白,只要曹家的人在,曹家的基业就不会倒。” “罢了,我答应你了。” “多谢七哥。” “……” 两国的疆土置换,就在如此商谈中完成了。 杨七挽留了曹玮,曹玮却没有答应,当即就回了蜀国阵营。 杨七、杨六望着曹玮离去的背影,长吁短叹。 “他的心……死了……” “哎……” 翌日。 杨七下旨给守在孔雀王朝的兵马,让他们尽快的退出了孔雀王朝。 一个半月以后。 燕国兵马尽数的退出了孔雀王朝,并且借道给了曹玮,让他率领着蜀国旧部,前往了孔雀王朝。 蜀国的人到了孔雀王朝以后会如何,杨七不知道。 但是随着蜀国兵马撤走。 川蜀之地,还有蜀国侵占的西域三十六国的旧土,尽数落在了燕国手里。 杨七当即率领兵马,班师回朝。 所到之处,燕国百姓夹道欢迎,庆祝燕国再添新土。 却没有人知道这新土下埋藏了多少酸楚。 长江边上一战败亡,曹彬就意识到了自己挑衅燕国败局已定。 但是他致死也没有放弃。 他用自己的性命和儿子的性命,要逼出一位千古一帝。 却料错了曹玮的心思。 曹玮情愿放弃蜀国的基业,也不愿意坐上那张充满了兄弟鲜血的宝座。 最终由曹璨的儿子,皇长孙曹休,登上了皇位。 燕蜀两国的土地置换。 看似是蜀国吃了亏。 可实际上吃亏的却是燕国。 蜀国在汉地,除了拥有川蜀、大理、以及一大片的草场还算富庶外,其他的地方皆是尘沙。 而燕国在孔雀王朝,却拥有比这大三倍的富庶之地。 但是杨七没在这件事上计较。 而是痛快的答应了曹玮的请求。 燕军回到燕京城的时候,已经到了乾元十九年年末。 穆桂英卸下了元帅的职位,以太子妃的身份,随同这杨宗卫进入到了皇宫。 曹琳在得知了父兄皆死的惨剧以后,痛哭流涕,哭晕过去了好几次。 老杨鉴于曹家的惨剧,让杨七下令,召回了他那些在外的儿子,要叮嘱一番。 乾元十九年,腊月。 杨家诸子回到了燕京城。 在老杨坐镇下,兄弟们畅饮了一番,谈天说地的聊了一番。 没有人知道了他们兄弟们聊了什么。 只是在他们兄弟聊过了以后。 杨大、杨二、杨三、杨五、杨六,五人,相继将王位传给了长子。 然而打法了儿子前去他们的封地。 杨大的封地重新被划分,划在了西域三十六国的旧土上,跟折家作伴。 杨二的封地设在了汉城。 杨三的封地设在了高丽府。 杨五的封地设在了琉球等地。 杨六的封地设在了新设东岛府(原倭国)。 兄弟五人打法了儿子去封地,他们卸去了一应官爵,留在了燕京城陪伴父母。 乾元十九年,腊月二十七。 远征神圣罗马帝国的诸将回朝受封。 乾元十九年,腊月二十九。 杨宗卫、穆桂英,举行大婚。 举国同庆。 乾元二十年,正月初一。 大朝会上。 杨七当着百官面,下诏书,传位给太子杨宗卫。 并定下了皇帝在位不得超过二十年的规矩。 一时间,举国哗然。 杨七此举被举国称颂。 世人公称他为圣天子,功绩直追三皇五帝。 乾元二十一年。 老杨辞世,追封为燕高祖皇帝。 同年,燕帝杨宗卫,封禅于泰山。 乾元二十二年。 燕国皇后穆桂英,诞下一子,举国欢庆。 两年不曾露面的太上皇嗣,亲自临朝,为孩子取名为正。 乾元二十五年。 燕帝杨宗卫,在燕国境内推行铁道建设。 并下旨取缔了鼓励生育的政策。 乾元三十年。 吕端等人相继离世,柳永等人正式的走上的朝堂上的高位。 乾元三十三年。 佘赛花病危,在深宫内召见了燕太上皇嗣,燕帝杨宗卫。 在征得了二人点头以后,一支兵马出了燕京城,去了济州岛。 年末的时候,济州岛来人,在深宫里叩拜了她。 乾元三十四年。 佘赛花辞世。 乾元四十年。 燕帝杨宗卫传位给皇长子杨正。 杨正登基。 万邦来朝。 燕国的触角伸到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世界遍地皆是汉人建立的国度。 乾元四十五年。 几位太上王,相继离世。 乾元四十七年。 高丽府、汉城、西域府,均有皇室子弟叛乱。 大将军狄青,大将军种衡,分别领兵剿灭。 同年,在汴京城发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已经十几年没露面的燕国太上皇嗣,出面收下了苏洵家的子嗣苏轼,作为三弟子。 乾元五十年。 曹琳等四女相继离世。 乾元五十五年。 杨宗卫离世,追封为燕太宗皇帝。 …… 乾元七十五年。 燕恒帝束暴毙。 年近百岁的老祖嗣,再次临朝,一口气诛杀的朝野内外的奸人,近五万余人。 举国哗然。 …… 乾元一百二十三年。 年近一百五十岁的老祖嗣,终于驾崩了。 追封为燕太祖皇帝,圣天子。 葬于忠陵 …… 第0947章 历史分叉 乾元一百二十四年。 燕国特府,忠义山。 一辆火车缓缓在复兴关外停下。 从车上下来了三个人。 三个中年人。 他们趁着别人给他们讲解忠义山历史的时候,悄无声息的越过了众人,踏上了重兵把守的忠义山。 并且很快的找到了燕太祖皇帝杨延嗣的陵墓。 其中一人一步跨入到了陵墓内的主墓室。 其余二人也着跨入了主墓室内。 庞大、恢弘、豪华的主墓室内。 静静的躺着一个紫金棺椁。 三人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 其中一人道:“谁去唤醒他?” “我来吧!” 一人上前,走到了棺椁前,低声笑道:“杨延嗣,还不醒来?” 少顷之后。 紫金棺椁开始颤动。 棺椁的盖子被掀翻。 已经驾崩的燕太祖嗣,从棺椁中爬了出来。 在棺椁内,留下了一层老皮和鹤发。 那个年近一百五十岁的燕太祖嗣,重新回到了十六岁的模样。 杨七摸索着手臂,一脸愕然,“又穿越了?” 站在棺椁前的三人中,有一人笑道:“穿越一次,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你还想穿越几次?” 杨七猛然抬头,看着眼前这三个出现在他陵寝内的中年人,警惕的道:“盗墓贼?” 三人摇头。 其中一人道:“我们要盗墓的话,盗自己的陵墓,远比盗你的陵墓要安全百倍。” “你们是谁?” 杨七质问。 其中一人看着另外二人,笑道:“介绍一下吧,二位……” “始皇帝,政!” “新朝皇帝,莽!” “隋文帝,坚!” 杨七一脸愕然的看着眼前的三人,难以置信的道:“你们三个?!” “跟你一样,也是穿越者。” “……” “你们还活着?” 杨七有些不敢相信。 政淡然笑道:“穿越者是不死的……” 杨七有些懵神的问,“为什么会这样?” 莽笑问,“你如何看待历史?” “史书上记载的?” “非也非也!” 坚低声笑道:“人类的历史长河,就像是一棵树。正史就如同树的主干,而我们这些穿越者,就是历史的变数,一旦历史生出了变数,就会出现分叉。 历史并不会因为某一个人出现的改变,分崩离析。 它只会在出现变数的同时,不停的分叉,再分叉,然后长成一棵枝蔓繁多的大树。” 杨七惊愕道:“那我之前存在的那个世界?!” 三人笑而不语。 …… 世间奇诡之事,不知凡几。 有人在事中,有人在事外。 里面的人以为自己拥有着整个世界。 外面的人也以为自己拥有整个世界。 其实,不论里面的人,还是外面的人,都拥有着整个世界。 书的存在,就是帮人创造一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我们可以是富甲一方的豪绅,也可以是高坐九五之上的帝王,也可以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更可以是风花雪月的风月场上的风月班头。 这是我们的世界,一个落幕的世界。 但是我相信,世界里的故事并没有就此落幕。 它在你的脑海里,也在我的脑海里,仍旧在不断的延续。 …… 完本感言,以及新书的发布时间…… 从去年的四月十四日发书至今,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年零一个月。 在完本之际,特别感谢一路上陪伴稻草的读者。 这一路走来,有谩骂声、有鼓励声、有默默的支持、有急切的催促、还有人悄无声息的离开…… 各种辛酸苦辣,全部都有,稻草也细细的品味了一番。 每次看到别人骂我的时候,我真的想化身成喷子,对喷回去,可是最终还是忍住了。 有些谩骂声让人看着无奈,有些确实说的有道理,我勉为其难的将所有的谩骂声当成一种鼓励,然后在这种鼓励下,督促着自己不断的成长,不断的进步。我觉得骂我的人,可能是希望让我把书写好,把作品写的更完美。 每一次读者的鼓励声,确实让稻草看着感动。每次被骂的心灰意冷的时候,总有兄弟姐妹站出来,告诉我:你写的不错,我特别喜欢看…… 每次听到这种鼓励,都有泪奔的冲动。 还有读者,天天骂着我,让我快些码字,快些加更。 虽然你在骂我,但是我看到了鼓励,那种干劲十足的鼓励。 这本书有第一个盟主的时候,稻草激动的一晚上都没睡着,真的。 写书的那些同行们都说,有盟主出现,就代表着读者对你最大的认可。 被认可是特别值得人激动的事情。 当时是写了四十万字免费章节,然后才上架的,托了近十万字。 上架后的成绩不是很理想,可是你们的支持真的把我感动坏了。(特别是老赵和老彭同志……) 当时我就告诉自己,这本书哪怕一毛钱不赚,也得写完,不然对不起你们的信任和支持。 现在,我写完了,也算给了诸位一个交代。 心里的一颗大石头,就落下来了。 不想说太多煽情的话了。 再说就要泪奔了。 反正你们每一个支持我的人,鼓励我的人,你们的群名、或者读者ID,我都记着呢。 有些人虽然离开了,但是我依然记得你的名字,因为你支持过我! 再次感谢诸位的支持,你们给了稻草一个不一样的经历,你们也给了稻草一个世界,我会努力写出好作品,还你们一个又一个完美的世界。 …… …… 说一说新书吧,之前准备的新书题材不太好把握,被编辑打回来了,所以要重新准备! 预计六月初,或者六月中跟大家见面。 之所以把时间托的这么长,就是害怕再被打回来一次。 你们可别趁着我怀孕期间抛弃我,不然我就去妇联告你们都是负心汉! 就这样! 拜谢!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