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重生嫡女之药妃天下》 作者:小妖重生 内容简介:  她是皇室内定的太子妃,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军师智囊,精医毒,擅谋略,却因错信了人,被挚爱的枕边人和嫡妹联手设计,腹中儿子惨死。   惨死睁眼,苏梁浅重生回到了命运转折的十三岁。   身怀绝世医术,知过去,晓未来,脱胎换骨,仇恨加身,别人眼中初回京城什么都不懂的乡巴佬。   一枚金针,她是能枯骨生肉起死回身的绝世神医。   运筹帷幄,她是从从不让自己吃亏没有败绩的战神。   这一世,她不但要报仇雪恨,治病救人,还要医这乱世天下。   愚钝的面纱才被揭下一角,她成了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苏家的门槛被踏破。   有婚约的太子:“嫁给我,本宫保证今后不随便撩小宫女,独宠你一人。”   上辈子的渣男:“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一曲一场叹,浅儿,我一生只为你一人。”   一心为她的兄长:“我若战死,不要把我埋的太深,我怕大齐受到入侵,百姓流离,你被欺负,我起不来,就算化成灰,我也要吹进敌人的眼睛里。”   他呵气如兰,“江山归你,你归我!” 第一章:残忍真相 北齐三十年,冬,皇宫。 寒风烈烈,夜凉如水。 “皇后?就她也配!当初要不是沈卓白刚好在边境立了奇功,父皇有心重用,朕怎么可能娶一个和强盗头子成过婚的女人?” “这些年因为她,朕遭受了多少耻笑白眼,每每面对着她那张脸,朕就觉得恶心想吐,难道她还想让我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不成!” “朕的皇后,须得谦良恭顺,贤良淑德,如媚儿你一般善解人意,而不是杀人如麻满身罪孽的毒妇!” 苏梁浅站在门口,她的视力已经很差了,尤其到了夜里,更是模糊,她看不清两人的脸。 思及近一年来发生的事情,苏梁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她怎么也没料到,那个如空谷青松风华淡然的翩翩公子,会说出这样恶毒的话来,还是针对她。 苏梁浅只觉得胸腔的血气上涌,口腔有了咸涩的腥味,被她强咽了回去。 她抬起一只手,抚上隆起的肚子,另外一只手覆上自己满是纵横交错刀疤的脸,当年夜傅铭被人追杀,她为护他和他换了衣裳,不想坠崖后昏迷,醒来后,脸便毁了,她为他披身上战场,换来的却是他的一句杀人如麻满身罪孽。 苏梁浅忍了又忍,克制住踹门进去质问一番的冲动,缓缓推门而入。 “谁?” 警觉的夜傅铭最先反应过来。 夜傅铭看着从门口暗处缓缓走出来的苏梁浅,闪过一丝厌弃,他很快移开目光,冷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姐姐。” 苏梁浅忽视苏倾楣的声音,仿佛屋子里没有她这号人,面色平静,咬唇朝着夜傅铭的方向跪下,“再过几日,您便可以如愿登基为帝,妾身恳请皇上放过沈家,不要赶尽杀绝。” 声音粗哑难听,夜里听着有一些渗人,分明是坏了。 夜傅铭起身,又找了件夜傅铭的外衣,替他披上,夜傅铭温柔的捏了捏她的脸,跳下床,在看向苏梁浅时,瞬时变成无情的冷色,“是不要对沈卓白赶尽杀绝吧!” “觊觎圣上的女人,这是死罪,姐姐不是最爱皇上的吗,怎能替一个对你有心思的男人求情?” 苏梁浅浑身一颤,看着夜傅铭的眸子一紧,变的锐利起来,“你对他早起了杀心,你是故意将他引回来的!” “你和沈卓白杀孽深重,其他诸国对朕也有很大的意见,只有你们死了,朕才能联合他们,灭了南燕,一统天下!” “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因朝廷腐朽,原本附属北齐的小国崛起,天下六分,征战不断,世人都以为夜傅铭能征善战,却不知背后全是苏梁浅为他筹谋,沈卓白替他冲锋,一一武,几年内,未有败战,现只有南燕能与之抗衡,形成双分天下之势。 国与国之间的联盟,从来都是利益联结,并不可靠,一旦她和沈卓白身死,势必会寒了将士的心,北齐江山岌岌可危。 苏梁浅扶膝站了起来,走近夜傅铭,脸色是绝望后的麻木悲凉,“你若执意如此,幽云十八州的边境布防图,北齐的将士兵力分布,还有这些年你搜集的拿捏朝中大臣的秘密,很快就会被送到南燕太子手上。” 夜傅铭一惊,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看她的眼神恨不能将她撕碎,“贱人,你还敢说和沈卓白没有私情!” 苏梁浅擦掉嘴角的血,头晕目眩,隐约听到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近,苏倾楣看了夜傅铭一眼,有些着急,夜傅铭转身取了一颗丹丸走到苏梁浅身前,扣住她的下巴,直接喂了进去,苏梁浅药丸刚吞下,就听到有条件慌张道:“皇皇上,不好了,沈沈将军杀” “嘴巴堵了,给朕带下去!” 苏梁浅被几个太监拖到了床后,也不知是被夜傅铭打的还是药物的作用,只觉得四肢无力,胳膊都抬不起来,也有些昏沉,但意识却是清醒的,她倚靠在墙上,没一会,沈卓白就到了,他满身血迹,银白的盔甲也染了色,一身凛然的正气,在夜傅铭身前几步站定,身姿挺拔,让人瞩目。 “沈卓白,你是要造反吗!” “这不正是皇上的目的吗?利用大皇子失踪之事引我回来,冠上造反的罪名,斩草除根!大皇子现在何处?” 苏梁浅一怔,就像被人狠狠刺了一针,陡然清醒。 夜傅铭看了眼苏梁浅所在的方向,大笑出声,“那个小孽畜,他早死了,尸首也已经进了狼肚,骨头都不剩,这些年你们眉来眼去,当朕是瞎子,那朕便让她变成真正的瞎子!” 夜傅铭讥诮的冷哼了声,“至于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你觉得朕会在意他的死活吗?她就是朕的耻辱,朕根本就不会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就算生下来了,也是个死胎!” 是夜傅铭,竟是他杀死了钰儿,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苏梁浅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无力垂着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她整个人却是恍惚的,仿佛丢了魂似的,被这样的真相霹的回不过神来。 “大齐的江山落在你手上,是百姓的灾难,我真想一刀杀了你!” “我今日既闯进这雍华殿,就没想过全身而退,我随便你处置,但是梁浅,她心里只有你,你放她走!” “你这是在教朕如何做事吗?沈卓白,你放肆!” 夜傅铭冰冷的脸,怒意骇人,杀意腾腾,他身后站着的苏倾楣在他发作前扯了扯他的衣袖,“沈大人如何证明你与姐姐是清白的,我们又看不到你的心!” 苏倾楣说这话时,眼角瞥向沈卓白腰间的佩剑,随后灼灼的落在他的胸口。 苏倾楣的话,让明白她意图的苏梁浅一下回过神来,她下意识的扭头,看着同样会意的沈卓白决然的抽出腰间的宝剑,一瞬间血色全无。 她咬唇,尝试着摇头撞墙,发出呜呜的声响,她所有的动作在听到刀剑插入身体发出的嗤嗤声时戛然停止。 四溅的鲜血,激起一片血雾,在她肚子里呆了近八个月的小生命,正从她身体离开。 “我的心” 苏梁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长期模糊的世界一片清明,他看到沈卓白用刀生生剜出自己的心,走到了夜傅铭苏倾楣跟前,他手上的心脏还在跳动,血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滴,“你必须得放她走,不然的话,这些年,你如何从一个不受宠的宫女所出的皇子登上皇位的所作所为,将会天下皆知!” 夜傅铭不由想到苏梁浅的威胁,又惊又怒,苏倾楣被沈卓白那样子吓得尖叫连连,那张漂亮的脸,又惊恐,也有嫉恨。 “啊!” 苏梁浅只感觉股腥甜从喉底喷涌而出,身上也有了力气,她边冲向沈卓白边扯掉了嘴巴堵着的东西,鲜血如柱,抱住了被夜傅铭推开要倒在地上的沈卓白。 “兄长,兄长。”苏梁浅捂住沈卓白喷涌着鲜血的胸口,沈卓白震惊过后,眼底划过让她知道这些真相的歉疚,他艰难抬手,覆上苏梁浅的脸,“对不起。” 沈卓白的手垂下,眼睛却还因为对苏梁浅的担心无法闭上,苏梁浅一滴眼泪也没有,木然的将沈卓白放下,拿起他手中的剑,朝着夜傅铭和苏倾楣就劈了过去。 夜傅铭反应也快,捉过身边的一个太监就挡在身前,太监直接被劈成了两半,虚弱的苏梁浅则被赶来的侍卫围住擒下。 夜傅铭冷冷的看着被侍卫制住的苏梁浅,眸色冰寒,“既然你和沈卓白如此深情,朕便成全你们,让你们共赴黄泉,沈家上下,也会给你们陪葬!倾楣,交给你处理,朕不想再看见她了。” 夜傅铭说完,甩袖离开,苏倾楣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苏梁浅,大笑了起来,“念在姐妹一场,我也让你死的明白。当年你从云州回来被劫持一事,全是我母亲安排,我们怎么可能让你嫁给太子,骑在我们头上?七皇子崭露头角,你那张越长越祸水的脸,让我寝食难安,那时你不省人事,这一刀刀是我亲手划上去的,为的就是今日,还有你的眼睛。你和沈卓白的那些流言,也是我散播出去的,我还真是要感谢姐姐你呢,若非有你,我怎能成为皇后?” 苏梁浅闻言,像是发狂的狮子,竟是甩开了那些扣着她的人,但因为太过用力,她的一只手生生被扯断,她扑向苏倾楣,苏倾楣慌乱下拾起地上的沈卓白的剑,闭眼刺中了苏梁浅的胸口。 苏梁浅倒在地上,吐血不止,“你们这些禽兽,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要化作恶鬼,让你们永世不得安宁!” 苏梁浅脸色煞白,但是一双眼睛却流红色的血泪,那样子,真的就和厉鬼一般,吓人的很,苏倾楣心悸的后退几步,和苏梁浅保持距离,随后轻蔑一笑,冰冷的声音绝情的让人颤栗,“化作厉鬼是吧,我让你灰飞烟灭,连鬼都做不成!把她的另外一只手还有双脚都给我砍了,舌头拔了,烧成灰烬!苏梁浅,就算是做鬼,你也只能是最没用被人欺负的那个!至于他” 苏倾楣看了眼地上还在流血的沈卓白,“将他的尸体悬于城门,晒成干再喂狗!” ------题外话------ 求收藏留言,对有任何意见的,可以底下留言,鉴于评价太少,搞个活动吧,第99条评论,奖励500潇湘币,不得刷评,个人重复留言,只算一条 第二章:退了便是 “我的小姐啊,我一来就听说院子走水,您受了惊吓,这些个玩忽职守的下人就该发卖了去!” “当初您要来云州,夫人就不同意,说你太小了,是已故的夫人和沈老夫人坚持,才致小姐小小年纪就和至亲分离,受尽委屈。这些年,夫人一直念叨你,这次也是她几次求老夫人和夫人,他们才同意你回去的!” 苏梁浅倚在榻上,浑身酸痛,头也昏昏沉沉的,她看着眼前吵吵嚷嚷的嬷嬷,觉得眼熟,却迟迟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临行前,老夫人有几句话,让老奴一定带给小姐。先夫人未过世前,给小姐定下一门婚事,但今时不同往日,老夫人和老爷都希望小姐以侍郎府的大局为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桂嬷嬷听不下去了。 “皇后娘娘重信守诺,但是我们不能不识大体,太子身份尊贵,太子妃身份同等尊贵,尊荣无双,别说老爷,就是小姐自己也不好意思嫁到东宫去吧!” 那不是萧燕身边的杜嬷嬷吗,还有老太太身边的连嬷嬷,她们怎么会在这里?还有桂嬷嬷,她不是早就被萧燕冠上盗窃的罪名,乱棍打死了吗?她们看着都比她记忆中要年轻许多。 她是已经死了吗? 苏梁浅的视线循着房间绕了一圈,淡紫色的床帘,四角都挂了镶着流苏的香包,色泽鲜艳 不对,房间里的陈设,分明就是她还在云州时闺房的样子。 苏梁浅听着几个人的争辩,看着自己完好的手脚,抬手抚上自己完好的脸颊,这是怎么回事? 好半天,苏梁浅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死,而是重生回到了八年前。 上辈子,也是这个时候,她的院子走水,她和现在一样受了惊吓,并且伤了喉咙,说话的声音变的嘶哑难听,回去的路上,她被强盗劫持,救她的人赶到时,刚好撞见她和强盗头子成婚,她自尽不成,回府后,便大病了一场,缠绵病榻。 就因为这,府里人人都说她被不止一个劫匪凌辱夺了清白,而且身体虚弱不能生育,她自然而然的就被退了婚。 她被猪油蒙了心,听信了杜嬷嬷的挑拨,觉得当初要不是外祖母和母亲的坚持,她就不会到云州,也就不会在回去的路上被劫持,承受那些嘲讽痛苦,她为此怨上了外祖母。 这个时候,萧燕苏倾楣却对她嘘寒问暖,萧燕还经常当着苏克明的面替她说好话,惩处那些背后议论她的下人,她心里更和她亲近,她是打心底真的把她当亲生母亲看待的,还有苏倾楣,她从来没有防着他们,还让沈大哥多多提携萧家。 明里暗里的指指点点,让她一心想摆脱王府换个环境,但因为声名狼藉,再加上是被天子皇家退的亲事,根本就无人敢问津,所以她对愿意娶她的夜傅铭感激涕零,甚至用计谋拉上沈大哥和荆国公府加入皇子夺嫡。 爱她的人为她而死,而那些利用背叛她的人,却坐享荣华富贵,想到这些苏梁浅恨不得给自己几个耳光。 此时她还在云州,还没被劫持,沈大哥祖母他们都活着,她也还没遇见夜傅铭,没给他生孩子,也没有被毁容。 苏梁浅这样想着,竟不由的轻笑出声,而争论的几个人在听到她的笑声后,齐齐将目光移到苏梁浅身上,桂嬷嬷是一脸担忧,而杜嬷嬷连嬷嬷则是诧异,随后觉得苏梁浅肯定是被刺激的。 苏梁浅敛了笑,坐了起来,一旁的茯苓见状,忙上前伺候,让她坐舒服些,苏梁浅垂着眼睑,顺从道:“既然这门婚事让父亲和整个侍郎府为难,那我退了便是。” 上辈子太子非但没登上大宝,还不得善终,而太子妃和太子妃一族也被他所累,斩的斩,流放的流放,没一个有好下场。 在场的其他人自是不知道这些,全都傻眼了,不敢置信的看向苏梁浅,杜嬷嬷直接脱口问道:“就这样?你知道太子妃意味着什么吗?那可是将来的皇后,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要苏梁浅乡巴佬不知道太子妃之位的意义也就算了,但是连嬷嬷之前可是特意解释说明了一番的,夫人和小姐因为这门婚事,都羡慕嫉妒死苏梁浅了。 这些年,夫人为了能让这门婚事换成倾楣小姐,不知费了多少气力,不过苏家的门第太低,最后还是没成功,她只有退而求其次,让苏梁浅也做不成太子妃,这样,倾楣小姐也就能有机会了。 连嬷嬷为什么解释这么多,这也是夫人的意思,为的就是激起苏梁浅的不满,最好是大闹耍泼,若老爷和老夫人知道,更觉得她不识大体,让她彻底沦为弃子。 “我愿意退婚,嬷嬷好像不怎么高兴。” 苏梁浅面露疑惑,杜嬷嬷却被她眼中的讥讽惊到,心虚的说不出话来,一旁的连嬷嬷咽了咽口水,“年关将至,老夫人老爷盼小姐心切,夫人再三交代,务必在今年年前接回小姐,一家人整整齐齐团团圆圆的过年,小姐早些回去,可以自己挑选一些漂亮的首饰,夫人还说要给小姐量身定制新衣,师傅都找好了,是京城顶顶好的绣娘。” “我身子尚且不适” 苏梁浅话未说完,便低身咳嗽起来,桂嬷嬷不悦的看着连嬷嬷杜嬷嬷,冷着脸道:“云州到京城,路途遥遥且颠簸,小姐这个样子,如何动身?” 杜嬷嬷想到萧燕的叮嘱,不满道:“难道要让老爷和老太太等吗?” “若依你们安排,小姐要路上出了什么事,你们谁负责?你们能担负的起那个责任吗?”桂嬷嬷忍无可忍,声音重了重,强势问道。 杜嬷嬷被堵的无话,连嬷嬷也不敢接。 虽然她们都很希望苏梁浅出点什么事,但她真要出了什么事,她们有十条命也不够赔,还会牵累家人。 连嬷嬷迟疑了片刻,“小姐且定个时间,老奴也好让人给老夫人捎信回去。” 苏梁浅背靠着窗,闭目道:“这几日我会好好休养,过几日再说,会在年前赶回侍郎府。” 距离过年还有四十余天,从云州到京城,乘坐马车赶路的话五日应该能到,最多七天,她的时间,还是很充盈的。 老天有眼,不但让她重活一世,还让她回到了她人生所有的悲剧没发生前,还是最美好的时候,她定要扭转自己的命运,保护好亲人,不留遗憾。 至于那些蛇蝎豺狼,当然是让他们血债血偿了,送他们见阎王了! ------题外话------ PS:许久未开,小妖已经有五本完结,坑品有保障,欢迎跳坑 第三章:由她说了算 连嬷嬷和杜嬷嬷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苏梁浅桂嬷嬷还有她的两个贴身丫鬟。 桂嬷嬷给苏梁浅倒了杯热茶,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吞了进去,“小姐身子不适,要不要找个大夫瞧瞧?” 苏梁浅确实口渴了,接过水喝了,摇头道:“我身体什么状况,嬷嬷您还不知道吗?”她虽是早产,但自幼跟着沈大哥习武,沈大哥不在,也不曾落下,身体比一般的闺中小姐都还要好。 桂嬷嬷当苏梁浅是不想回去退婚,恼火道:“什么以侍郎府的大局为重,我看就是有人见不得小姐好,故意使绊子呢!他们真当小姐背后无人不成,老夫人还在,这门婚事,只要小姐不想退,谁也干涉不了!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要不是沈家,他们算什么东西!” “老夫人老爷他们真是太过分了,这些年将小姐扔到云州不闻不问也就算了,小姐好不容易才有的好婚事,他们也要破坏,还是夫人对小姐好。” 插话的是跟着苏梁浅到云州的另外一个大丫鬟,名降香,和茯苓年龄相当,姿容却妍丽许多,贴身的衣服勾勒出窈窕的身段。 苏梁浅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样子,似笑非笑,“你怎知夫人对我好?” 苏梁浅明澈的目光如镜,降香被看的莫名心虚,愣了愣,扯着僵硬的笑容道:“刚刚刚那嬷嬷不说了吗?是她求了老夫人和老爷,侍郎府才来人接我们的,还精心给小姐准备新衣裳头面,小姐若是不想退婚,回去后,多和她亲近,她肯定会帮小姐说情的。” 苏梁浅眯着眼,清冷的眼眸闪过寒光,面上却还是让人不设防的笑,“你知道的倒是挺多,出去跪着吧。” 苏梁浅的第一句话,让降香暗自窃喜,但在听到苏梁浅第二句话后,脸上的笑一下就没了,不服气道:“小姐,奴婢做错了什么?” 不待苏梁浅发落,桂嬷嬷上前就给了降香一耳光,“小姐让你出去跪着就给我出去跪着,哪来那么多话?” 降香捂着自己被打痛的脸,委屈巴拉的看着苏梁浅,苏梁浅却不看她,降香抽了抽鼻子,不快道:“嬷嬷在别人那里吃了排头,做什么将气撒在我身上吗?” 降香话说完,哭着就跑出去了,苏梁浅又看向茯苓,“你觉得降香做的对吗?” 茯苓觉得苏梁浅自走水醒后,和之前判若两人,恭敬回道:“小姐是主,降香是奴,主子要发落奴才,不需要理由。” 苏梁浅轻摇了摇头,“这是其次,做下人的,最重要的是认清主子,忠心不二。” 茯苓尚未明白苏梁浅的意思,便听到她道:“告诉降香,须得跪满一个时辰才能起身。” 茯苓离开,屋子里就只剩下苏梁浅和桂嬷嬷二人,桂嬷嬷看着面无表情的苏梁浅,“小姐是怀疑降香有二心?” 苏梁浅性情温良,从不苛责下人,尤其是对从京城跟着她来云州的茯苓降香两个丫鬟,因降香会说话,在苏梁浅面前比茯苓还更得脸一些,但桂嬷嬷一直就不怎么喜欢,她这一巴掌,确实是有自己在气头上出气的成分,但更重要的是,降香居然帮着萧燕说话,让桂嬷嬷觉得她居心叵测。 “她若这个样子跟着我们回府,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事来,嬷嬷多看着她点。” 上辈子,茯苓在回相府的路上,为保护她受辱而死,她对唯一剩下的降香更加亲厚,她就是像现在这样,帮着萧燕说话,处处挑唆她与苏克明还有荆国公府的关系。 最让苏梁浅不能容人的是,她和萧燕设计,当众污蔑沈大哥,说他们早已暗通款曲,哥哥看在她的面上,抬她做了贵妾,名声却毁了,如此她还不肯罢休,继续和萧燕联合,将沈家的后院弄的是乌烟瘴气,她到死也没能见到他娶妻生子。 现在看来,她已经被萧燕收买。 她和茯苓说那些,有点拨之意,上辈子她为护她而死,这辈子她定然也会护她周全,侍郎府就是个大染缸,人皆有欲,她不想她和降香一样被利所诱,生出反心,她不会心慈手软,但那样的结局,并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小姐早该如此,姑娘的身份尊贵,将来的婆家更是贵不可言,容不得她们放肆作践。” 苏梁浅见桂嬷嬷丝毫没将她会退婚的话放在心上,不由皱眉,“今时不同往日,嬷嬷是不肯认清形势,还是不愿认清!” 往日,舅舅祖父还在,荆国公府荣宠无双,母亲身为国公府唯一的嫡女幺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便是皇室公主也未可及。 那时,当今圣上并非皇储,只是个皇子,他的目标原本是自己的母亲,只是荆国公府是从来不愿意卷入皇权争斗的,母亲也深知这一点,保持距离,他才娶了母亲的闺中密友王晓音,并纳外祖母的养女沈知暖为侧妃。 十年前,苗疆和临近的大梁在边境屡屡侵犯,外公奉命,带了五个舅舅还有大哥率兵出征,一向骁勇的沈家军连连败退,在一次决定性的重大战役中,全军覆没,数月后,突然传出四舅舅成了大梁驸马的消息,荆国公府被冠上通敌卖国的罪名,皇上宽仁才没将荆国公府抄家,并且保留了封号,但至今门庭冷落,没人愿意来往,而昔日那个不被看好的皇子则成了一国之君,王晓音也一跃成了皇后,与她指腹的那个小男孩也成了太子,她的小姨却被打入冷宫。 太子夜向禹昏聩好色,并没有什么真才实干,倒是四皇子夜枭然颇有贤明,很得圣心,母族也很有势力,目前双方分庭抗礼,皇后这是担心四皇子取而代之,想给太子物色一门好婚事巩固地位,以她现在的状况,自然不是好的选择。 皇后早有悔婚之意,但最初定下这门婚事的人是当今圣上,她自然不敢随意悔婚。 上辈子她被强盗劫持,未必就没有她在其中推波助澜,或许就是她授意的也未可知。 苏梁浅口气清淡,言辞却犀利,桂嬷嬷白着脸,怔住,思及往日荆国公府的荣华,再想到今日苏梁浅竟被两个嬷嬷羞辱,心里难受,红了眼睛,苏梁浅在心里叹了口气,却没有心软,正色道:“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外祖母插手,外人会如何说她?外祖母年事已高,你还要她为我操心到什么时候?她又能为我操心到什么时候?今后你不许再为我的事情烦她!” “小姐” 桂嬷嬷嗫嚅着嘴唇,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小姐懂事了,奴婢听您的。” 苏梁浅点了点头,软声道:“若皇后真的重信守诺,父亲祖母他们不至于到现在才来接我回去,他们来接我,就是想要退了这门婚事,嬷嬷不必替我委屈,太子非我良配,我嫁过去,只怕非但没有荣华富贵,还会把自己逼上死路,便是皇后他们不反悔,这门婚事,我也是要退的。” 至于什么时候退,怎么退,谁来退,这次全部得由她说了算。 ------题外话------ PS:正常情况,每天早上十点左右更新 第四章:他们的目标是我 “我听说,云州的知州,是外祖父以前的旧部,他可靠吗?” 桂嬷嬷好奇苏梁浅怎么知道这些,却没有多问,恭敬回道:“自然是可靠的,不然的话,老夫人也不会将您安排到他统辖管理的地界来,这些年,也多亏了他呢。” “这次从云州回京城的路,怕是不会太平。” 桂嬷嬷又惊又惧。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嬷嬷不必害怕,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只求我们都能平安回府。” “我听嬷嬷刚刚的话,这些年,你和这位知州大人是有联系的,我书信一封,你交给他,还有另外一件事” 苏梁浅说着,取了笔,低身写了起来,桂嬷嬷接过吹了吹,看了看内容,到底没忍住,“怎么全都是药名儿?这方子是做什么用的?小姐你什么时候学会医术的?” “兄长上次前来,给了我几本医书,我跟着学的,你按着这个方子去抓药,每日两幅,一日一次,分别煎给我和茯苓服下,这件事你亲自做,别让降香那丫头知道。” 若非为了夜傅铭,她失去味嗅两觉,又对他全然没有戒心,以她的医术,怎可能中毒? 是药三分毒,桂嬷嬷想劝苏梁浅用药谨慎不得儿戏,但见她眸中陌生慑人的寒光,只恭敬的道了声。 桂嬷嬷转身离开,走了几步,想到另外一件事,忍不住回头道:“小姐,你可别听那杜嬷嬷和降香混说,府里的那些人,没一个安着好心,尤其是现在的夫人,她比毒蛇还毒。” 苏梁浅看着忧心忡忡的桂嬷嬷,被她的话逗笑,点头道:“嬷嬷放宽心,我最擅打蛇的七寸。” 五日后: “小姐,这是知州大人的回信。” 苏梁浅接过桂嬷嬷手上的信笺打开,桂嬷嬷凑了上去,小声问道:“罗大人怎么说?” “已经按我的意思备妥了。” 几日的时间,苏梁浅的喉咙已经大好,说话的声音不再嘶哑难听。 她站了起来,款款走到点着烛火的桌旁,打开灯罩,将揉搓成一团的纸条扔了进去,纸遇上火,很快燃烧成黑色的灰烬。 桂嬷嬷紧跟在苏梁浅的身后,看着她将东西烧了。 昏暗的灯光下,苏梁浅嘴唇微抿,眉眼敛着,神色是让人呼吸都不敢大声的沉静肃穆,桂嬷嬷竟是不由想到了前皇后,也就是现在的淑德太后。 这几日的相处,她更觉得苏梁浅的改变脱胎换骨,要不是苏梁浅的身边一直都跟着人,她都要怀疑,自家的小姐被调换了。 “那小姐何时动身?连嬷嬷杜嬷嬷都催好几次了。” 苏梁浅伸手摸了摸脸,桂嬷嬷瞧了瞧,被吓住了,指着苏梁浅的脸,“小姐,您的脸” 苏梁浅整张脸,疏疏朗朗的布着红点,仔细看里面还有白色的脓,一粒粒的。 苏梁浅笑道:“是药起作用了。你告诉杜嬷嬷连嬷嬷,再过两日就可以动身,原先伺候的下人,把卖身契还给他们,再给点银子,打发了吧,若有实在不愿离开的,就留下来守着屋子吧。” 现在的这些下人,多是来云州找的,上辈子在和她一起回京城的路上,男的全数被杀,而年轻漂亮的女子则被毁了清白,不堪受辱而死。 这些人,或许有充当了萧燕的耳目,但并没有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多数还是无辜的,苏梁浅不想将他们牵连其中。 “是,老奴明日便将他们都打发了去,降香呢?她这几日鬼鬼祟祟的,还偷摸去找了那杜嬷嬷几次,小姐既也觉得她不是个好的,不若一并打发了吧?” 苏梁浅垂眸,有片刻的沉默,她将鬓角的发丝拨到耳后,淡的几不可见的笑意,是微冷的讥诮,“便是嬷嬷让她走,她也不会离开的,还会打草惊蛇,由她跟着吧,这几日,让茯苓到我屋里伺候。”就这样打发了,实在是太便宜她了,而且留着她,将来可能还会派上用场。 第二日,桂嬷嬷便依着苏梁浅的意思,将府里的下人打发了,还有三四个人,是无家可归坚持要留下来的,桂嬷嬷也没赶,叮嘱了一些事情,就让他们留下。 苏梁浅又住了两日,第三天一早,一行人动身。 苏梁浅随行的就一个嬷嬷两个贴身丫鬟,行李并不多,加上相府前来的杜嬷嬷连嬷嬷,也就两辆马车,随行的还有数十个和杜嬷嬷连嬷嬷一同前来的侍郎府的家丁护卫,队伍也颇为浩荡。 马车不大,苏梁浅降香茯苓同乘一辆,杜嬷嬷连嬷嬷桂嬷嬷三个老嬷嬷一辆。 马车在路上颠簸着,车上都是女眷,走走停停,速度并不是很快,饶是如此,桂嬷嬷这样的老嬷嬷还是有些吃不消,除了第一天,后面都是上车就睡,苏梁浅不放心,让降香和她换了辆马车,自己亲自照料。 马车在路上的第四天,到了一处名为落雁峡的地方。 苏梁浅头戴斗笠面纱,撩开马车的车帘,看着前面的峡谷,上辈子,她就是在这个地方被人劫走的。 茯苓坐在苏梁浅对面,就看到她眺望着原处,露出来的眼微挑,周身萦绕着的却是她看不明白的沉痛哀伤,让人揪心。 茯苓想说些什么,正要张口,马车骤然停了下来,她后背猛地撞在车架上,痛的掉眼泪,差点没吐出来,她还晕乎乎的时候,嚣张兴奋和如潮水般慌乱惊恐的尖叫声,同时传了进来。 茯苓觉得不对劲,撩开车帘 一群穿着布衣的男子,手上拿着刀,相府的护卫被杀了大半,剩下的和跳下车的连嬷嬷杜嬷嬷降香四处逃窜。 歹匪的脸上是猫见到老鼠的兴奋狂热。 茯苓吓得面色苍白,整个人都懵了,眼见那群劫匪气势汹汹的朝自己马车的方向跑过来了,才僵硬的转过身子,她一把拽住苏梁浅的手,浑身都在发抖,一脸决然道:“小姐,我去将那些人引开!” 苏梁浅按住茯苓,身上有了暖意,“他们的目标是我。” 茯苓绝望的哭出了声,“那怎么办啊?” 苏梁浅撩开自己的头纱,指了指自己还有茯苓长满了疙瘩的脸,拍了拍她剧烈颤抖着的肩,“不会有事的。” 她拿起先前准备好的头纱,替茯苓也戴上,起身走出马车,茯苓擦了擦眼泪,叫醒了桂嬷嬷,跟在后面。 第五章:被劫 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尸体,有些手脚都和身体分开了,死相惨烈,枯黄的草木,被鲜血浸染,空气中弥漫着的全是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连嬷嬷杜嬷嬷已经被捉住,两个人被架着,哭着求饶,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嚣张气焰。 降香坐在地上,身后是她先前乘坐的马车,钗落发乱,她的跟前,围着一圈男人,五大三粗的,盯着她的眼神,就好像看到小白兔的饿狼,冒着绿光。 苏梁浅淡扫了眼,眸色平静无澜,和战场上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相比,这些根本就不值得一提,而这些人的恶,远不及那些披着人皮的恶魔的万分之一。 “我家我家小小姐身娇肉贵,比我漂亮十倍百倍,她就在后面的那辆马车!” 苏梁浅淡扫了眼那些已经围在马车外和蜂拥上来的劫匪,缓缓开口,“我是当朝户部侍郎的千金,后面的东西你们拿走,权当给你们的过路费!” 茯苓就站在苏梁浅身后,她看着她 苏梁浅就那样站着,脊背挺的笔直,风吹起她披风的袍角,斗笠的长纱遮挡住她的容貌,却遮掩不住那经历了大风大浪的沉静,让她的心也跟着安定了不少。 霜打了茄子似的杜嬷嬷闻言像是想到什么,一下就来了底气,抬着下巴倨傲道:“我们可是侍郎府的人,你们不要命了吗?居然敢打朝廷命官的主意!” “抢的就是侍郎家!” 转角的位置,走出一人,穿着粗布衣裳,精瘦精瘦的,就和猴儿似的,头秃了大半,只正中间一小撮头发扎着,约莫四十岁,左边的脸颊,一道深长的疤痕,他眯着眼,似乎是在审视算计,绿豆大小的眼睛,透着说不出的精明和狠劲。 王力,又见面了! 苏梁浅一行,连人带东西全部被带回了山寨。 山路不平,并不好走,到的时候,已经是日暮,天边的晚霞燃烧,橘色的火焰翻涌,风云诡谲。 山寨名飙风,飙风寨三面环山,藏在山林深处,位置险要,易守难攻,占尽地理优势。 苏梁浅坐在来时的马车上,远远的就看到山寨数丈高的哨岗,夜幕下,悬着的红灯笼已经点亮了,和着晚霞一起,照着的寨子,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仿佛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 别人不知道,苏梁浅心里却和明镜似的,这是王力为和她成婚做准备的。 苏梁浅想到上辈子自己被侍郎府和王家的人看到她和王力行拜堂礼的羞愤难堪,内心一片冰凉的平静。 夜风吹起她的轻纱,明艳晚霞下,她微微上翘着的嘴角,有一种嗜血冷艳的妖媚。 “小姐带下去,梳洗更衣,其他的人,赏给你们了!” “王力!” 苏梁浅直呼其名,王力的心咯噔一下,回头看向苏梁浅。 苏梁浅戴着头纱,他什么也不能看到,王力不由皱眉。 苏梁浅伸手撩开面纱,露出那张长满了红点的脸来,抿着的嘴角有一丝丝上扬的弧度,“我身体抱恙,和我同车的丫鬟嬷嬷都被传染了,我喜欢安静,房间就由我自己挑吧。” 她慢慢悠悠的说着,让人觉得傲慢无礼,却又只能服从。 桂嬷嬷茯苓紧随苏梁浅其后离开,降香被几个一脸色眯眯的男人拽了下去,连嬷嬷杜嬷嬷也被人拖走了。 王力看着苏梁浅的背影,整个飙风寨,没人敢直呼他的姓名,她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而且,像这种千金小姐不是最重名声的吗?胆子又小。 没有想象中的哭闹恐惧,她淡定从容的就好像这是自己家,王力的脑海浮现出她离去前的那一抹深笑,反倒是自己不安没底起来,他犹豫纠结了片刻,脸上的表情,很快被狠厉的贪婪决绝取代。 苏梁浅环着山寨走了一圈,最后选了背靠后山一个极不显眼的小房间。 房后有窗,窗下是草地,草地延伸,是一座有些破旧的桥,直接通到后面的小山。 苏梁浅坐下没多久,很快就有妇人送了茶水点心和饭菜,放在桌上,紧接着,嫁衣凤冠珠钗也被放到了有些破旧的大床上。 苏梁浅坐在桌旁,看着身旁立着的妇人,“你们下去吧。” 苏梁浅见她们不动,放下了刚拿起的筷子,“我不喜欢被人盯着用膳。” 她的声音虽淡,却自有仪态威严,让人不敢违抗。 寨子的人离开,屋子里就只剩下苏梁浅桂嬷嬷茯苓三个人。 桂嬷嬷虽然知道苏梁浅的安排,但还是不安的很,看着床上的嫁衣首饰,气的浑身都在发抖,红着眼道:“这样的货色,居然也敢肖想小姐,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种人,就该被千刀万剐,小姐,罗大人” “桂嬷嬷!” 桂嬷嬷看着门窗上倒映着的人影,意识到问题,从气愤中稍稍恢复了些许意识理智的她抢过苏梁浅再次拿起的筷子,“小姐且先忍忍,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茯苓也上前,看着云淡风轻的苏梁浅,哽咽着声问道:“小姐,您就一点也不担心害怕吗?” 苏梁浅还记得,自己上辈子被抓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是崩塌的,眼泪一直就没停过。 现在的她早已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苏梁浅了,她是上过战场,被至亲至爱的人背叛亲手杀死差点成为皇后的苏梁浅! 从炼狱归来,她只怕死,死了就不能手刃那些毁了她的恶魔,不能保护那些真心爱护她的人,但是那些人不敢害死她,如此她有什么可惧怕的?但一无所知的茯苓那种慌乱的心情,苏梁浅却是明白的。 她伸手替茯苓擦掉眼泪,“不会有事的。” 她的声音平静,自带安慰人的作用。 后院的安静被一声极为尖锐的声响打断,苏梁浅起身走到后窗,漆黑的夜空,一道似闪电般的光束划过,漆黑的夜空陡然间变的明亮起来,连续几次,归于平静。 苏梁浅缓缓勾唇,萧燕还真是没找错人。 第六章:绝世美男 房门再次被推开,原先被苏梁浅打发的几个妇人走了进来,“请小姐沐浴梳洗。” 苏梁浅取下头上戴着的头纱,将自己满是红点的脸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下,她朝茯苓看了眼,茯苓会意,也取下了头纱,她的脸,和苏梁浅一样,都是红色的小疙瘩,“我家小姐得了麻风,我就是被她传染的。” 麻风二字方落,那些妇人就像见鬼似的,跑的比什么都快。 一炷香后,也不见有人回。 似有若无的呼救声从前面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小姐!”桂嬷嬷以为是罗知闻,一脸惊喜。 苏梁浅谨慎道:“你们在这里,我去前面探探情况。” 苏梁浅不顾桂嬷嬷茯苓两人的担心反对出了门,她征战多年,极是敏锐,身形更是敏捷,很快避开了所有人到了前头。 是一群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那群强盗面对他们时,就像碰到了人的兔子,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这些人虽然训练有素,但是招招狠辣致命,杀人就和杀鸡似的,满是对生命的漠视,一身戾气,不像士兵,更像是被训练执行秘密任务的死士。 不是罗知闻的人,那他们是谁?应该不是萧燕安排的,这和她针对她的计划相悖。 要落到这群人的手上,那真的是凶多吉少。 苏梁浅无心思量那么多,转身回到后院的小房间,桂嬷嬷和茯苓见她回来,忙迎了上去。 “小姐,怎么样了?” 苏梁浅没看她们,直奔大床,边走边道:“什么都不要问,我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茯苓,拿茶水,桂嬷嬷,将后窗打开,我们跳窗离开。” 最近这段时间,桂嬷嬷和茯苓都习惯了苏梁浅淡定从容的样子,就连被劫也镇定自若,这会见她一脸的凝重,意识到事态严重,一个字也没问,只按照苏梁浅的吩咐去做。 几个人用最快的速度打包好东西离开了房间,经过驾在池塘上长满了草的小桥,到了后山。 上辈子,沈卓白平定边境战乱重回帝京,得知她的遭遇,一心要为她报仇,在夜傅铭的劝说下,她跟着一起来了,那时飙风寨已经人去楼空,不过她意外发现了飙风寨的后山,有一处隐蔽的山洞,出口通向的正是山寨前门半山腰的一条小路,既可藏身,又能逃生。 苏梁浅拿着东西走在前面,目标明确,茯苓扶着桂嬷嬷跟在身后,两个人早已是六神无主,可看着苏梁浅坚定的背影,顿觉得心下安定,也有了方向。 山洞外,依旧是杂草丛丛,将洞口完美遮掩,但和上辈子相比,并不算茂密。 桂嬷嬷和茯苓看着苏梁浅将草丛拨开后露出的狭高的洞口,难掩震惊,苏梁浅并未解释,看了身后的两人一眼,直接钻了进去,桂嬷嬷跟在她的身后,茯苓则在三人的最后。 洞口虽高却窄,侧身的话,最多也只能三人通过,夜色暗深,本该是漆黑的山洞,却散发着柔和却明亮的暖光,不若想象中的荒废破败,宽敞的洞内,收拾的干净齐整。 苏梁浅皱眉扫视了一圈,山洞出口的位置,一男子背靠山石。 他的身下,铺着干净舒适的细软,身后靠着的石壁,也用同色的锦缎包裹着,闭目静静躺着,仿佛睡过去了一般。 苏梁浅直直的盯着他 皇室多美男,苏梁浅身边也皆是长相不俗的男子,夜傅铭就有一张可以迷惑女人的好皮囊,沈卓白也是,还有异域各色有名的美男,苏梁浅见了太多,但他真的从来没见过长的这样好看的男人,让人移不开眼。 他的身侧,还站着两个人,一抱剑的黑衣少年,另外一个穿着明绿色的长裳,两人的神色皆有些凝重,在看向她的时候,满是警惕戒备,苏梁浅更是敏锐的察觉出了他们的杀意。 她的脑海浮现出那群杀人如般的黑衣人,直觉得和这几个人有关。 本来,桂嬷嬷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她们几个又折腾了一整天,苏梁浅原是打算在这里休息的,甚至是在这里过夜,所以才又带吃食茶水还带衣服,但是现在,苏梁浅觉得,和这几个人在一起,更加危险。 苏梁浅看了眼身侧的桂嬷嬷茯苓,桂嬷嬷还好一些,茯苓的目光还直直的落在靠着石壁的男人,长满了红点的脸驼红,仿佛中了药般。 他本人倒是没什么反应,依旧闭着眼睛,浑然未觉,但是站着他身侧的绿衣男子却是一脸嫌弃鄙夷,还有比仿佛自己被侮辱了还盛的恼火。 “茯苓。” 苏梁浅轻咳了声,叫了句茯苓,将她的视线拉了回来,朝着地上坐着的男子的方向上前两步,抱剑的少年,立马拦了上来,横在中间,不让苏梁浅继续靠近。 “能否请公子移步,让我们过去?” 回应苏梁浅的,是一声极细的闷哼声,地上似睡过去的男子,拧着眉头,面露痛苦之色。 身着明绿色衣裳的男子从衣服里面取出个瓷瓶,将一颗散发着清香的药丸送到了男人的嘴巴,很快,他蹙着的眉头舒展了许多。 黑衣少年无心再管苏梁浅,紧张转身,扑到了昏睡男人的跟前,苏梁浅跟在他的身后。 从她的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男人卷翘浓密似展翅蝶翼般的长睫,脸色偏白,双颊却泛红,那颜色极美,仿若三四月盛开的桃花,从另外两人的反应,苏梁浅完全可以判断出,他不是睡着了,而是身体不适,而且挺严重的,但是他这症状,却也不像生病。 苏梁浅走近,地上的男子,脖子突然有一块突然凸起,很快又是身体的其他地方,就好像藏着一只跳窜着的蛇。 他的眉峰再次聚拢,那样子比之前还痛苦,但是他的脸,却越发的妖媚,没有多少血色的嘴唇,更是说不出的诱人,就好像开到荼蘼的玫瑰,是一种让人心惊的美,饶是苏梁浅,都不由暗暗吞咽口水,不自觉的靠近。 最后,她在男人露在外面,紧握成拳的手上,终于大概看到了那东西,是一条东西,呈血色,一拱一拱的,蠕动的速度很快,极是躁动。 第七章:你,想要什么 这样的场景,苏梁浅莫名觉得熟悉,她忽然想到什么,疾步上前,将绿衣男子推开,伸手就去摸男人的手。 他的手冰冷僵硬,就好像是从冰库冷冻了几天几夜抬出来似的,没有一点温度和热气,苏梁浅冻得哆嗦,下意识的将手缩了回来,搭在男人的脉上,脉象是和他此刻虚弱完全不符的强健,她一把掀开男人盖着的被子,手在碰到男人的衣扣时被制住。 “你个丑八怪,你” “闭嘴!” 苏梁浅一眼横扫了过去,“将他的衣服解开!” 苏梁浅的口气强硬,不容置喙,气势更是慑人,等季无羡反应过来,他已经按着苏梁浅的吩咐,将男人的衣裳解开了。 真是见鬼,他居然听了一个丑八怪的话,让她占到了公子的便宜。 苏梁浅无心欣赏男人漂亮的肉体,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胸膛上那条蠕动着的拇指粗长裹着厚厚一层寒霜的血虫上,双眼发亮。 一样,和上辈子她见过的一样。 “有银针吗?” 苏梁浅迟迟没听到回答,没有迟疑,取下头上佩戴着的锋利银簪,划破了自己掌心,她掌心轻握,让鲜血滴落在男人的胸膛。 血落,血虫完全循着苏梁浅的血而动,他所经过的地方,那些滴落在男人胸膛的还在流动的鲜血,仿佛有了生命力,渗透男人的肌肤,然后消失不见,干净的就好像没有出现过。 除了苏梁浅,其余的人,皆是一脸惊诧。 温热鲜红的血液,就像是融融的暖阳,融化了血虫身上牢牢裹覆着的寒冰,男人的身上也有了热气,苏梁浅并没有停止,将自己流血的掌心,送到男人的嘴边。 闭着眼睛的男人吮吸了两口,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抬手就挥开苏梁浅的手,但因为太过虚弱,没有成功,但这小小的举动,却让苏梁浅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她将手往里送了送,男人又吸了几口,在苏梁浅身体尚未出现任何不适的反应前,将她的手拿开放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一双如琥珀般深邃瑰丽的眼眸,让苏梁浅再次被狠狠的惊艳了把。 他的脸,已经恢复了常色,染血的嘴唇比玫瑰还要艳丽,万千流光在他的眼中黯然失色。 积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这样的他,少了几分荼蘼的艳丽,更多了几分温润的尊贵。 他抬手,将衣服的扣子扣上,随后用干净的帕子擦掉唇边的血,这画面,当真是动人心魄的赏心悦目。 苏梁浅从裙摆扯了块布条,坐在男人的身侧,包扎伤口。 季无羡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流血的手,缓缓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纠结又嫌弃,渐渐的有了比之前更深的杀意,苏梁浅轻笑了声,抬头看他,目光冰冷,“想将我的血炼成丹药?” 季无羡震惊的看着苏梁浅,那表情,就像是见鬼了般。 她怎么知道的,简直和他公子一样神,不,比他公子还神,毕竟他在公子身边那么多年,他们今日却是第一次见面。 “我的病,你能治?” 略有些虚弱的声音,有一种醉人的迷离,当真是好听极了。 “病,不是蛊吗?” 男人的脸闪过一丝深色,“你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 苏梁浅不由侧过身,看向说话的男人,他一脸的云淡风轻,口气更是平静,但是却给苏梁浅一种,只要她开口,他都能让她如愿的感觉。 苏梁浅直视着他,回道:“目前的话,我只知道自己的血有用,你要想彻底摆脱他的控制,我恐怕做不到,但我的存在,可以成为你对付那些想要害你的人,出其不意的制胜王牌。” 苏梁浅目光澄澈,浑身上下散发着沉静的气质,很容易让人忽视她的脸。 她有七分的把握,可以解他身上的蛊毒,但目前她不准备那样做。 她打量审视眼前这个男人的时候,目光落在他腰间别着的玉佩上。 说是玉佩,又不同于常见的玉佩,一面是玉,另外一面竟是玄铁,玉佩的一面刻着谢字,玄铁的一面雕刻着虎,像是兵符。 苏梁浅看了几眼,越觉得眼熟,她也没客气,指着他腰间的玉佩,“将他作为定金如何?” 谢云弈顺着苏梁浅的目光落在自己腰间的玉佩上,微愣,脸上的表情,既不是生气,也非不舍,是一种苏梁浅说不上来的微妙情绪。 “小姐!” 男子还未回答,桂嬷嬷却急了,极是不赞同的看向苏梁浅,当初苏梁浅和夜向禹指腹为婚的信物就是玉佩,这就是私相授受。 季无羡更是变了脸色,手指着苏梁浅,“你,你真是狮子大开口,你这是占我家公子的便宜!” 苏梁浅多少也知道这块玉佩的价值,她就算愿意帮忙解蛊,也有自己一定要这样做的目的和原因,这其实是各取所需,目的没达到,她也半点也不生气失望,看着跳脚的季无羡笑道:“不过是块玉佩而已,我都不怕,你们这么在意做什么,不同意便不给吧。” 苏梁浅说完,起身另外找了个地方坐下,闭上眼睛,许是太过疲累,再加上刚失了不少血,苏梁浅很快睡了过去,茯苓和桂嬷嬷见状,将厚暖的嫁衣披在她身上,站在她的身侧守着,但两人都没能撑住多久,在坐下后,也各自都睡过去了。 谢云弈目光沉凝的看着睡过去的苏梁浅,一只手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若有所思。 不知道是不是季无羡的错觉,他觉得他家公子的眼底,有意味深长的笑意荡漾开来,季无羡忍不住也看向苏梁浅,在看到她那张脸时,立马皱着眉头,一副不忍直视的心痛表情,很快移开,嘀咕道:“无知,大言不惭!” 苏梁浅是被噩梦惊醒的,上辈子发生的一切,就好像缠着她脖子的藤蔓,让她不能呼吸,她醒来后,便再也睡不着。 谢云弈还是靠着石壁坐着,但挪了个位置,苏梁浅擦了擦一身的冷汗,将带来的嫁衣披在茯苓桂嬷嬷身上,给她们留了字,喝了口水,猫着身子离开的山洞。 她刚一离开,谢云弈就睁开了眼睛,季无羡有感应似朝他看了过去,脸上的表情更纠结难受了,仿佛吞了苍蝇似的,却还是乖乖的跟在谢云弈身后,一起的还有始终沉默抱剑的黑衣少年。 第八章:想杀我的人,不能活 “忍忍忍,都一晚上了,你除了会叫我忍还能说些什么,那可是我妹妹,她现在被山贼掳了去,生死不知,我怎么能坐以待毙,我现在就要上去!” “罗知闻,我可告诉你,那是我们侍郎府的嫡女,将来是要入皇家的,她要因为你的拖延在寨子里出了事,你头顶的乌纱帽和戴乌纱帽的脑袋都别想保住!” 苏梁浅刚出山洞,就听到熟人充满了激愤的关怀。 是苏泽恺,他来了! 这般急切,是因为担心罗知闻阻拦,他不能亲眼撞破她和王力成婚吧。 她上辈子落得那样的下场,全承蒙他,还有他母亲和亲姐的关心,这辈子,她一定会好好的感谢他们的。 “还妄想嫁进皇室,这种被强盗玩过的女人,驭夫卒子都嫌脏!” “王家那败家玩意儿怎么到这来了?” 苏梁浅闻声,看着突然出现在身侧的几个男人,讥诮的勾唇。 王承辉,王晓音嫡亲的侄子,王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长子嫡孙,不学无术,纨绔好色,直接将王家百年荣宠毁于一旦的人,皇后太子一党那么快倒台,他也是功不可没。 败家玩意儿,还真是一点没错。 他一个好逸享受的人,从繁华的帝京到这穷乡僻壤来,想必是王家和皇后的意思,这次的事情,他们果然也参与了,如此,回去后,她也不用客气了。 苏梁浅相信罗知闻,没再继续听下去,转身往山上走,她还有事,必须再回飙风寨一趟,至于谢云弈几个人,自然还是跟屁虫一样的尾随。 飙风寨门口,守着的是穿着将士衣服的士兵,短暂的交流后,苏梁浅几个人成功入内。 地上,横七竖八的也都是尸体,多是山寨的劫匪,也有几个黑衣人,血腥味浓重的让人作呕。 季无羡到后,直接检查地上的黑衣人,那阴沉冷冽的面色,更证实了苏梁浅之前的猜测。 杜嬷嬷连嬷嬷很快被人拖着送了上来,两人披散着头发,身上都是血,被扔在地上后,就躺在那里,继续装死。 苏梁浅还未来得及戳穿,一道尖锐的哨声划破了短暂的安静,片刻后,去而复返的一群黑衣人再次凌空出现,直逼她身边的两个男子。 “疾风!” 季无羡大叫了声,抱剑的黑影少年如闪电般划破夜空,朝着那群黑衣人袭去,人还未靠近,就带起一阵凌厉的劲风,快的连影子都看不清。 他穿梭在那群黑衣人中间,就像是一条灵活的泥鳅,手中的长剑,如银光闪烁,眨眼间,便是血舞飞溅,那些被他刺破了喉咙的黑衣人倒在地上,眼睛睁的大大的,还有些难以置信。 季无羡也抽出了自己的武器,是一把专门打造的扇子,他的身手虽然不及那叫疾风的少年,但那些黑衣人也完全不是对手。 罗知闻的人见苏梁浅被袭,也上前帮忙,加入了战斗,面对这群人咄咄的杀招,苏梁浅夺了刀,连杀数人,倒是谢云弈,被疾风和季无羡保护的很好,从始至终,黑衣人都没能近身。 杜嬷嬷连嬷嬷被刚倒下去的黑衣人压在身上,强忍着恐惧没叫出声,身体却抖如糠筛。 季无羡收好扇子,看着一身血的苏梁浅,极是震惊。 一番杀斗下来,苏梁浅只觉得被自己强压着的仇恨的血液沸腾,她看着被黑衣人压着,强忍着恐惧没叫出声,身体却抖如糠筛的杜嬷嬷连嬷嬷,眼睛猩红,撑着最后一丝理智,扔下了手上的刀,朝着她们走去。 苏梁浅的心神都在连嬷嬷杜嬷嬷身上,丝毫没有察觉到,背后有一人,手举着刀,朝她砍去 锋利的大刀,在血泊中折射出银芒,苏梁浅脸色微变,多年的征战生涯,还有始终紧绷着的神经,让她的反应超乎想象的灵敏敏捷,斜身避让开了这一击。 她扭头,看着一脸恨意的王力,眼中的寒芒凛冽,杀意滔天。 王力将灭寨的祸端全部归咎到苏梁浅身上,下了死手,见她安然避开,更觉得不甘,双手举刀,倾尽全力,再次朝苏梁浅劈去。 苏梁浅速度起身,取下头上的锋利银簪握紧,对准王力的眉心刺去。 两人还没碰上,王力的手一抖,伴随着一声惨叫,他握的很紧,准备将苏梁浅劈成两段的大刀掉在地上,他的手破了个洞,血珠四溅,苏梁浅抬起一条腿,踢中王力受伤的左手,手中的银簪微偏,刺中了他的一只眼睛。 “啊!” 王力惨叫了声,挥着受伤的左手,另外一只手捂着被刺的鲜血淋漓的眼睛,向后跌坐在地上。 王力的手腕,直接被击穿,他的脸都是血,更因为疼痛剧烈抖动,变的狰狞。 苏梁浅就那样站着,身姿笔直,她的右手沾满了鲜血,滴落在地上,那双眼睛,就好像是冰冻了万年的寒冰,不见波澜,黑的发,白的衣,在晨风中飞扬,一身煞气,就好像地狱来的杀神,让人望而生畏。 她看了眼掉落在地上的扣钉,缓缓走向王力,“谁让你把我捉来这个地方的?她给了你什么保证?许了你什么好处?” 王力的视线彻底被血模糊,他根本就看不清苏梁浅的脸,却能感知到她身上散发着的凛冽杀意。 苏梁浅一把扯下自己头顶染血的彩缎,“她是不是说,你把我劫来,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她可以保证相府不会追究你的责任,还能让你成为宰府的乘龙快婿,到时候不用当强盗,还能混个官当当,有享不尽的权势和荣华富贵,娶我,你配吗?” 王力哆嗦着嘴唇,又惊又怕,苏梁浅说的,一字不差,那人不但给了他重金,还许了重利,不然的话,他一个占山为王没有背景的劫匪,一大把年纪都可以当苏梁浅的爹了,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劫相府的马车,更不要说做相府女婿这种不切合实际的幻想了。 “我错了,我是被利欲熏了眼,我,这是那个人给我的,你,你饶我一命!” 王力说话间,颤颤巍巍的从衣服里面取出个小布包,里面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苏梁浅接过,王力的右手突然多出了一柄锋利的匕首,朝着苏梁浅的膝盖砍去。 电光火石间,苏梁浅猛地跳了起来,脚尖踹向他的下巴,王力的身子后仰,苏梁浅又是一纵,踢了下已经飞到空中的匕首的刀柄,锋利的匕首在半空中飞了一圈,最后刀口向下,在王力震惊错愕的目光下,插进了他的胸口。 苏梁浅冰寒的脸,有种说不出的嗜血冷沉,她眉也不动,神色淡漠的仿佛自己杀的是只鸡,而不是人。 “此生,想毁了我取我性命的人,是不能活在这个世上的。” 第九章:我喜欢杀人 “啊!” 鲜血四溅,有一些打在了装死的杜嬷嬷连嬷嬷脸上。 杜嬷嬷连嬷嬷终于控制不住,惊恐的叫出了声。 苏梁浅捡起掉在地上的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个金色的铃铛,布条上写了字,被血染红,苏梁浅将东西收好,放到怀里,捡起地上的刀,将堆积如小山的黑衣人推开,看着惊惶尖叫着的杜嬷嬷,“不装死了?” 过去这些年,杜嬷嬷没少参与萧燕陷害苏梁浅的那些事,她想到自己来云州前,萧燕几次偷偷出府,再看苏梁浅那张被血糊的看不清本来容貌的脸,本就心虚的她害怕的简直要晕过去。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杜嬷嬷看着苏梁浅,觉得她就像个索命的恶魔,跄踉着起身,转身就跑,跌跌撞撞的,被尸体绊住,几步就摔了几次。 苏梁浅微眯着眼,提刀就追了上去,连嬷嬷已经惊呆了,偌大的飙风寨,充斥着的全是杜嬷嬷带着浓烈哭腔的尖叫声,满是绝望。 苏梁浅眼见着就要追上,挥刀,还没落下,杜嬷嬷突然没了声,倒在了地上,她的脖子上,插着的正是之前将王力的手击掉落在地上的扣钉。 一招封喉! 苏梁浅回头,正好看到出手的谢云弈,将手收回。 苏梁浅的眼睛猩红,仿佛充血了般,里面却水水的,似充盈的泪,她咬着唇,那坚强又倔强仿佛永远不会倒下的模样,有几分让人心疼。 “何必为这种人脏了自己的手?” 季无羡呆呆的看着谢云弈,你既然知道这种人脏手,为什么还亲自出手取她的性命,你以前从来不会滥杀无辜的啊,不是,他家冰清玉洁的公子嫌血脏,是不会亲自动手杀人的。 苏梁浅看了眼已经死过去的杜嬷嬷,慢慢的缓过来,她目光转而落在连嬷嬷身上,抬着还在滴血的手,将贴在脸上的发丝拨开,扯着嘴角,轻笑出声,“不啊,我喜欢杀人!” 杀人还是不杀人,从来由不得她选择,她注定手上沾满鲜血, 她的口气淡然,仿佛死的不是个人,而是她不小心踩死的蚂蚁,连嬷嬷直接吓尿了,“小姐,我我和杜嬷嬷不一样,我是老太太的人,我我保证,今天的事情,我绝对不会乱说的,我要死了我要死了的话,老太太那边,对您名声不好!” 连嬷嬷完全没了在云州时对苏梁浅的轻视,“我能帮上您,我保证,今后一切都听您的话,您就饶我一条性命,求您。” 连嬷嬷不住叩头求饶,根本就不敢看苏梁浅。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的话?”苏梁浅身子倚靠在刀柄上,居高临下的问。 “我,我” 连嬷嬷抬头,可一看到苏梁浅的那张脸,就说不出话来。 季无羡走了过来,在连嬷嬷张口的时候,将一粒药丸精准无误的扔进她的嘴巴,连嬷嬷反应不及,想吐出来的时候已经吞进肚子了,连嬷嬷只觉得浑身冰寒,肚子奇痛无比,倒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东西就不用我说了吧,你要按你说的,唯你家小姐的命令是从,要敢阳奉阴违,就等着穿肠烂肚吧。” 苏梁浅对着季无羡勾了勾唇,那满是红点和鲜血的脸,让季无羡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还有没有其他的人?”降香她必须得带走。 “还有一个姑娘,她,她她在后面的小屋子。” 苏梁浅看她欲言又止,心中了然,那个人就是降香,“你领我去。” 已经几个时辰过去了,空气中还是弥漫着挥散不开的气味,难闻的让人皱眉。 简陋的屋子里面,降香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发丝凌乱,双眸涣散,呼吸更是羸弱,她的衣裳已经毁了,一片片的地上都是,身上盖着被子,估计是罗知闻的人给她盖上的。 她看到苏梁浅,涣散的眼眸,一下有了焦距,里面有苏梁浅料想得到的仇恨,苏梁浅轻嗤一声,“你为萧燕办事多年,她怎么就不让那些人对你手下留情呢?” 苏梁浅没理会降香的不敢置信,扒了地上一个已经死了的男人的衣服,扔给降香,“今日你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别人,只要你够聪明,等回了府,你想要的荣华富贵,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 苏梁浅说完,转身出门,没一会,披着衣服的降香,一瘸一拐的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苏梁浅走到寨门,看着罗知闻派来的负责这次事情的小统领,血迹斑斑的脸,极是柔和,“替我向罗大人道谢,我外祖父当年没看错人。我离开后,这飙风寨,便烧了吧。” 天,渐渐亮了。 先前苏泽恺王承辉搭建了帐篷的地方,篝火已经灭了,飙风寨所在的位置,浓烟滚滚,橘色的火光冲天。 苏梁浅站在山头的一角,她还穿着昨晚的衣裳,脸上也都是血迹,山间的清晨,有很重的湿气,她衣裳发上已经凝固的血迹再次被湿化开来,天地朦胧间,她脊背挺的笔直,望着远处,是让人心酸的倔强孤决。 谢云弈站在她的身后,良久,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上前,披在她身上。 苏梁浅只觉得一暖,回头看了眼身上多出来的披风,将目光落在谢云弈身上,他的衣裳干净又整齐,脸上手上更是没有半点血迹,眸色平静,分辨不出情绪。 “谢谢。” 苏梁浅并未推拒,淡淡的道了声谢,很快又移开了目光,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血已经冷了,被风这样一吹,她也觉得凉飕飕的发寒。 谢云弈看着她对着自己的后脑勺,解开了腰间佩戴着的苏梁浅索要的玉佩,走到了她的身前,抬手拍了拍披风,这样的触碰,让苏梁浅一惊,她皱眉,下意识的后退,却被谢云弈一只手就控制住,“别动。” 苏梁浅微愣,竟真的乖乖站着不动了,谢云弈将解下的玉佩摊开,系在披风的一个盘扣上,刚好就是苏梁浅胸口的位置。 他的动作并不怎么利落,还有些笨拙,半天都没扣上。 苏梁浅明白他的意图,心下觉得这个人真是别扭,她好笑的看着他,谢云弈的耳根开始泛红,为他清雅的脸,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魅色,苏梁浅竟也生出了几分不适的无措感,她直接夺过玉佩,“不是不肯的吗?怎么又给了?” 谢云弈不答,苏梁浅也没继续追问。 很快,疾风就带着桂嬷嬷茯苓来了,两人一脸担心着急,眼中皆有泪水,苏梁浅少不得安慰她们。 “东西我收下了。” 苏梁浅含笑挥了挥手上的玉佩,报上姓名身份,“户部侍郎嫡女,苏梁浅!” “谢云弈。” 苏梁浅笑意更胜,“谢公子,后会有期!” 第十章:再见苏倾楣 季无羡站在谢云弈的身侧,一脸郁闷的看着他目送苏梁浅离开,“公子,你把玉佩给她了,你怎么就把玉佩给她了?你的口味怎么这么重,你怎么忍心,让我一直对着这样的丑八怪!” 谢云弈抽回视线,看着恨不得捶胸顿足的季无羡,“不然你回去,换初南来。” 季无羡听了,立马收起那夸张的表情,摇头,信誓旦旦道:“公子,我们去京城吧!” 季无羡掰扯着手指头在那里数,“一,二,三我有多久没回家了,很多年了,我觉得我也应该回京城看看,我家老头子都想死我了,公子你看,怎么说我也是在京城长大的,而且像清理门户这种事情,初南比我在行多了,但我绝对是比他更贴心的小管家,更明白你的心意,最重要的是,初南这名字,听着像那什么,会折损公子你的颜面。” 徐初南和季无羡都是谢云弈的下属,谢家子嗣艰难,目前这一辈真真正正的嫡出就只有一个谢云弈,血脉传承成了谢家最头疼的问题,谢云弈已经十八,他这个年纪,正常的都已经成婚,通房好几个了,但他现在还是个雏,谢家老爷子没少为这事逼他,谢云弈本事,年纪虽轻,却早已掌控谢家,直接为这事将老爷子荣养了起来。 谢云弈这次出来,之所以选择带季无羡而不是徐初南,是因为在这件事上,徐初南是老爷子派,没少配合着给他塞女人,而季无羡,他和谢云弈一样,是被催婚催的不耐烦离家出走的。 季无羡最大的人生目标,就是和他家公子那样,将催婚的那些人,一个个全部荣养起来。 苏梁浅还没走到马车,远远的就看到在马车外站着的罗知闻,有些意外。 罗知闻换了身常服,看到苏梁浅一行人后,很快迎了上去,走近后,见苏梁浅一身血迹,表情漠然,沉稳的仿佛历经世事,掩下唏嘘心疼,恭敬的向苏梁浅抱拳,“小姐。” 苏梁浅朝着他点了点头,服了服身,罗知闻受宠若惊,“小姐真是折煞小的,我罗知闻能有今日,全是沈老将军提拔,我这条命还是三少爷他给的,可惜” 苏梁浅神色寡淡,“忘恩负义的大有人在,不是每个人都能像罗大人这般,我外祖父若泉下有知,必会深感欣慰。” 罗知闻叹了声,转而道:“苏公子笃定小姐就在飙风寨,冒火命人进去,看到王力的尸体方肯罢休,王公子发了好一通火。” 苏梁浅笑,“这次的事情,不会就这样终了。罗大人回去吧,今日之恩,他日必定报答,告辞!” 苏梁浅拜别了罗知闻,上了马车,走的是和苏泽恺不同的路。 因着降香的缘故,苏梁浅一行人抵达京城侍郎府时,已经是小半月后。 “小姐,到了。” 苏梁浅缓缓睁开眼睛,掀开帘子的一角,看着眼前高大气派的大门,苏府两个字遒劲有力,是当今圣上亲笔御写,府邸也是圣上亲赐,昭示着对苏家的荣宠。 母亲嫁给苏克明时,苏克明在官场尚未冒头,那时候荆国公府却是荣宠无双,当今圣上看的自然是荆国公府的面子。 苏梁浅在里面住过,自然知道,这苏府比尚书府都不遑多让,再加上是圣上御赐,所以苏克明这几年不断升迁,也没有从这里搬离。 这是母亲的,自然也是她的,再怎么样都不能便宜了那群忘恩负义的豺狼。 现在她回来了,安然无恙完好无缺的回来了,那些属于她的东西,她可以一样样讨要回来了。 苏梁浅眯起眼的犀利,嘴角的弧度,却让她看着无害纯良,还有满满的如狐狸般戏弄物的耐心。 苏泽恺他们应该比她更早回到了京城,没让她身败名裂,还折损了一名心腹嬷嬷,皇后那里也落埋怨,萧燕他们必是如坐针毡怒火中烧,牟足了劲要对付她。 刚好,她也有份厚礼要送给她。 这次,她要让她们打碎了牙齿血往肚子里吞。 苏梁浅从飙风寨离开后,萧燕这边便断了她的行踪,她连苏梁浅是不是回侍郎府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具体哪天回了,也因此,马车停下后,一个迎人的都没有。 苏府外,人头攒动,有一些异乎寻常的热闹。 桂嬷嬷先下了马车,让守门的前去通报苏梁浅回来的消息,茯苓降香也跟着从马车下来。 茯苓脸上的红点已经好了,降香这一路,都由她照顾,和以前比起来,降香阴沉消瘦了许多。 几个人刚下马车,侍郎府的大门缓缓打开,左右两边,数十个丫鬟家丁依次走了出来,桂嬷嬷看这阵仗,以为是来接苏梁浅的,面上一喜,正准备让苏梁浅从马车上下来,听到人群中有人兴奋道:“出来了,出来了,侍郎府的小姐出来了!” 桂嬷嬷觉得不对劲,扭过头去,坐在马车内的苏梁浅听到外面传进来的声音,也撩开了帘子,动作带了些许急切。 尚书府的门口,一少女亭亭玉立,站在中间,少女有一张漂亮的脸,细长的柳眉,秀挺的瑶鼻,娇艳欲滴的唇,玉腮微微泛红,一双眼睛流盼顾转,是可以让男人沉醉其中的妩媚多情,她梳着少女发髻,并无太多点缀。 她今日穿了身樱花粉束身长裙,腰间是碧色的玉带,雕镂着的花纹精致,勾勒着窈窕的身形,行走间,裙摆上绣着灿若云霞的海棠花翩跹,衬的她身姿如柳,大有飞燕临飞之态。 苏倾楣,我们又见面了! 苏梁浅看着被众人簇拥着走出来的苏倾楣,死前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苏梁浅红了眼,想到沈卓白,更是脸色发白,放在膝上的手握拳,心绪起伏,恨的想要冲上去杀了她。 但是她不能,除了苏倾楣,她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没关系,不急于一时,她早晚会让她血债血偿的。 苏梁浅这样想,渐渐平静了下来,又是一副淡然乖顺的样子。 第十一章:叫母亲 苏倾楣一脚才迈出相府的大门,人群中,忽有一妇人窜了出去,冲到她跟前,跪在她脚边,哭着叫了声,“大小姐,民妇给你叩头了。” 话说完,就给苏倾楣叩头,苏倾楣一副担待不起的表情,将她扶了起来,“老人家,你这是做什么?” “大小姐忘了吗?前些日子,民妇的孙子病了,没钱医治,是您给了民妇银子,还找了大夫,民妇的丈夫儿子走的早,全家上下都这一根独苗啊,他要出了什么事,我怎么活啊,将来九泉之下,又怎么向列祖列宗交代,活菩萨,您简直就是我们家的活菩萨啊!” 妇人声泪俱下的说完,底下也有不少人跟着附和,说自己得了苏倾楣的帮助,还跪了下来,朝她叩拜。 苏梁浅在心中冷笑,上辈子她回府并没有这一出,不过这场面她倒是见过的,那时候她也觉得苏倾楣是菩萨心肠,长得漂亮,身姿窈窕,才华横溢,品行高端,简直完美,自己和她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活了一辈子再看,不过是区区一个户部侍郎的嫡女,排场比公主,应该说比皇后还大,实在是过了。 苏梁浅想到苏倾楣在扶起妇人时,隔着的秀帕,还有妇人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唇角绽出一抹极淡的浅笑。 良久,人群都还没散去,一嬷嬷装扮的妇女从相府走到了苏梁浅的马车旁,隔着帘子对里面的苏梁浅为难道:“小姐,这么多人,你进去也不方便,而且大小姐等会还要布粥,耽误不得,您看,能不能走后门?” 来人姓方,和杜嬷嬷一样,都是萧燕跟前极得脸的嬷嬷。 杜嬷嬷是跟着萧燕陪嫁到苏府的,也是她的乳娘,方嬷嬷则是在萧燕嫁到苏府几年后被萧家送进来的,比起仗势欺人无脑贪婪的杜嬷嬷来说,方嬷嬷的手段自然更胜一筹,从某种程度来说,算是萧燕的智囊,但从情感上来说,萧燕更亲厚杜嬷嬷。 她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杜嬷嬷身死的事情。 “方嬷嬷!” 桂嬷嬷皱眉,恼火提醒道:“里面坐着的可是侍郎府正经嫡出的大小姐!” 方嬷嬷为难道:“桂妹妹,我也知道委屈小姐了,夫人也觉得不妥,但这是老夫人的意思。” “桂嬷嬷,不妨事的,你上车,我们从后门进去。方嬷嬷,你前面引路。” 清冷的声音,如山涧清泉,方嬷嬷抬头,正好与撩开帘子看向桂嬷嬷的苏梁浅目光相对,那双眼睛幽深平静,看不出情绪,苏梁浅对着方嬷嬷勾了勾唇,明明只是一个浅笑,却让方嬷嬷打了个突。 一直到马车启动,她才缓过神来,小姐和她们之前了解的不一样,想到苏梁浅这段时间的失踪,方嬷嬷心里打鼓,莫名的不安。 马车动,苏梁浅果然在苏府的一侧看到搭建的粥篷,苏倾楣也被众星捧月着过来,苏梁浅放下帘子,脸上的笑意更深。 马车很快到了后门,苏梁浅由茯苓降香搀扶着下了马车。 “小姐,进去吧。” 苏梁浅看着眼前的一切,恍若隔世,她还记得,上辈子,自己因为被劫,也是从后门进去的,却是萧燕苏倾楣亲自接的她,嘘寒问暖,她被带到这里,踏火盘洒艾草水去晦气,进府后,府里的下人也是指指点点,就好像她是什么不干净的脏东西。 这辈子,也是这个时候,她干干净净。 一个没有污点的开始,真好。 苏梁浅这样想着,脸上有了舒心的笑,看的方嬷嬷是莫名其妙。 她扫了一眼,只见苏梁浅伺候的人,还有老太太跟前的连嬷嬷,并不见杜嬷嬷,眼皮跳了起来。 “老爷不在家,老夫人此时正在礼佛,不让打扰,交代让夫人全权安排,小姐随我去向夫人请安。” 十多年未见的孙女,让走后门不让打扰苏倾楣布粥,面也不见,交给继母,这是昭告天下,说她不够分量,不受重视? 桂嬷嬷也听出这话中的深意,绷着脸,倒是当事人苏梁浅半点也不生气,这或许是萧燕的刻意安排,但也挺符合老太太自私凉薄的性子。 进了府,穿过弯弯绕绕的回廊,亭台水榭,精巧别致,明明是冬月,院子里却繁花盛开如暖春。 光滑如镜的金砖为地,八角宫灯为顶,雕镂着图纹的楠木隔断,还有一些绝版的摆件,极尽奢华,这其中,有不少是她母亲的嫁妆。 那样丰厚的一笔资产,她得连本带利的都要回来。 云州自不能和苏府比,茯苓和降香皆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尤其是降香,死气沉沉的双眼,都有了光亮。 苏梁浅跟在方嬷嬷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为所动,仪态从容。 “那就是大小姐,刚从云州回来!” “长得挺漂亮的,仪态也很好呢,看着不比大小姐差呢。”这个大小姐,自然指的是苏倾楣,因为在云州长大,外面根本就不知道苏家还有苏梁浅这号人。 “嘘,不要命了吗?乱说话!” “长得漂亮,仪态好又怎么样,命运还不是掌握在别人手上。” 一行人很快走到了萧燕的笙晖苑,萧燕坐在正屋的小榻上,看到苏梁浅出现,站了起来。 苏梁浅走到门口,萧燕几步上前,激动的握住了她的手,“好孩子,你可算回来了,想死母亲了。” 她边说边牵着苏梁浅往榻上走,桂嬷嬷跟在她身后,茯苓和降香则被留在屋口。 苏梁浅扶着萧燕坐下,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看着萧燕。 她上身着枚红色的穿花云缎袄,下面是藏蓝色的百褶裙,那张脸保养的很好,完全看不出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不过近看,还是能看出眼底妆容都难掩的乌青,面容憔悴。 此刻,她的嘴唇微微的抖着,眼睛红红的都是泪花,极是动容,里面的怜惜疼爱,和上辈子一样。 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她的亲女儿呢。 萧燕擦了擦眼泪,审视着苏梁浅,她完好无缺,没有任何异样,用柔和的声继续道:“你这孩子,既回来怎么不提前让人通禀一声,也好让母亲提前准备,云州和京城路途遥远,你吃苦了,这些年,你一个人在云州,也受委屈了。” 萧燕似心疼的哭出了声,还真是演戏高手,也难怪她会被骗的那么惨。 苏梁浅就那样站在她身前,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完全不是预料中母慈子孝的场面,萧燕趁着擦泪,给方嬷嬷递了个眼神,方嬷嬷会意,走到苏梁浅跟前,“小姐,这是夫人,叫母亲。” 第十二章:这本就是我的家 苏梁浅低垂着眉眼,盯着自己的脚尖,迷惘又为难。 母亲她这时候是绝对叫不出口的,今后可以不叫,她也不会叫,反正她是小地方长大的丫头,不懂规矩,她们这样宽厚的人,自然不会和她计较。 “别为难孩子。” 萧燕一如之前的温柔和善,“你既回来了,就和云州一样,当这里是自己的家。” 苏梁浅身后的桂嬷嬷皱眉,苏梁浅抬头,一双眼睛明澈,“这本就是我的家。” 萧燕怔住,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苏梁浅抿了抿唇,继续问道:“这难道不是我的家吗?” 萧燕被问住,还是一旁的方嬷嬷反应快,“这自然是小姐的家,只是,云州不比京城,夫人是怕您拘谨了。” “哦。” 苏梁浅拖长着声哦了声,让人觉得意味深长。 她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的,让本就一肚子火的萧燕也没了演戏的心情,正这个时候,有下人送了茶水上来,萧燕接过,喝了一口,压住心底的郁气和怒气问道:“杜嬷嬷呢?” 关于这次让苏梁浅身败名裂的计划,萧燕一直都觉得是天衣无缝万无一失的,现在这样的结果,她根本是一头雾水,完全接受不了。 如苏梁浅所想,萧燕至今都不知道杜嬷嬷的事,还想着杜嬷嬷一直都和苏梁浅在一起,能从她嘴里了解些情况。 “死了。” 砰的一声,萧燕手上还没放下的杯盏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她抬头看着苏梁浅,目光凌厉,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苏梁浅也抬头,直视着萧燕难看的脸色,平静回道:“我说,杜嬷嬷她死了。” 萧燕蹭的站了起来,“死了?” 萧燕手扶着木榻中间的小桌子,声音尖锐,“杜嬷嬷身体向来健朗,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 桂嬷嬷看着情绪失控的萧燕,拦在苏梁浅身前,苏梁浅淡然的站在桂嬷嬷身后:“夫人这是在怪我?” 方嬷嬷乍听到杜嬷嬷死了的消息,也是一愣,直到苏梁浅开口才反应过来,不过和萧燕的悲恸不同,她心里更多的是窃喜。 同为萧燕身边的管事嬷嬷,她做的事出的主意还多些,但杜嬷嬷仗着萧燕乳娘的身份,并不将她放在眼里,说话更是难听,萧燕虽然重用她,私心却更偏袒杜嬷嬷,两人积怨已久,杜嬷嬷的死,正和她意。 她走到萧燕跟前,暗示性的按了按她的手,“奴婢叫人进来将屋子里的碎片打扫干净。” 很快有丫鬟进来清扫地上的碎片,同时给萧燕送上另外的热茶,萧燕又是伤心又是气怒,想发作但想到苏梁浅身上尚未取消的婚事,生生给憋住了,“杜嬷嬷是去接你才出的事,她是我的贴身嬷嬷,难道我不该问清楚吗?” 虽然说话的声音没那么吓人,但责怪的意味还是很明显。 “既然夫人想知道,桂嬷嬷,你就如实说了。” 桂嬷嬷道了声是,看着萧燕道:“杜嬷嬷到云州时,恰逢小姐院子走水,小姐身体不适,不能马上动身,杜嬷嬷呆不住,去了赌坊,看中了被人拿来做赌本的东西,非说是夫人的,要夺过来,那人自然不同意,双方动起了手,杜嬷嬷打他不过,将府里带去的护卫都叫上了,对方也叫了一伙人,那群人厉害的很,把府里的护卫都杀了。” “胡说!”萧燕并不相信,冷哼了声,“我没去过云州,那里的人,怎么会有我的东西?” “我也觉得奇怪啊,但杜嬷嬷是您的贴身嬷嬷,跟您那么久,她也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又怎么会看错呢?” “我看就是你在扯” 谎字还未说出,苏梁浅已经走到了桂嬷嬷的身前,手上多了样东西,在萧燕的眼前晃了晃,“就是这个,杜嬷嬷说,这就是夫人的东西。” 是一个纯金的铃铛,却不是寻常的圆形,而是多面椭圆,各面的图纹不一,但无一例外都极为精致,正中间还有个价值不菲的红宝石。 萧燕看着在面前晃动的金色铃铛,原先理智气壮的神色被苍白取代,她伸手去拿,却被苏梁浅避开。 她抬头看向苏梁浅,她的面色如常,嘴角微微含笑,那双眼睛明镜幽深,仿佛看透一切,萧燕心里微怵,向后退了一步,跌坐在原先的木榻上。 “夫人识得此物?” 萧燕又看了几眼,扯着嘴角,并没有完全否认:“物有相似,我确实有个差不多的铃铛,难怪嬷嬷会看错。” “原是如此,我就说不能,夫人的东西,怎么会落在一群贼匪的手中。?” “贼匪?” 萧燕瞪大着眼,声音因心虚愈发尖锐,苏梁浅点了点头,继续道:“夫人还不知道,杀害杜嬷嬷还有护卫的那群人是盘踞在云州山头的贼匪,个个杀人不眨眼,嬷嬷是侍郎府的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当地的官府也不敢含糊,出兵将他们全给剿了。这东西,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得来的,毕竟,侍郎府夫人的东西,落在一群贼匪手上,传出去对夫人还有整个苏府的名声都不好听,您说是不是?” 苏梁浅越说,萧燕的神色就越是难看,心不在焉的应了声是。 苏梁浅在萧燕的身侧坐下,把玩着手上的铃铛,萧燕见她的手在上面乱按,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苏梁浅见她紧张,越发的气定神闲,萧燕看她那样,只觉得自己被愚弄了,越发的气恼,沉脸眯眼,厉声斥道:“你怎么不拦着她?” 这是想要威逼她担下事情的责任,苏梁浅垂着眼睑,用同样不输气势的声音委屈质问道:“我还想问夫人呢,奴大欺主,不服管教,这是当家主母身边的下人该有的作为吗?我正想和祖母还有父亲说道说道此事呢。” 苏梁浅的态度,比萧燕还要强势,气势更是咄人,萧燕当然知道杜嬷嬷是个什么脾性,不单单是她,老夫人心中也有数,这事要真闹起来,自己绝讨不了便宜,忍着放低身段,“杜嬷嬷她跟了我二十多年,我” 苏梁浅并不吃这一套,“此次同去的护卫全部因嬷嬷被杀,这事要传出去还有这次负责剿匪的知州,夫人还是想想怎么善后吧,女儿先告退了。” 苏梁浅服了服身离开,走了几步,复又回头,看着愁眉的萧燕,幽幽提醒道:“我知道夫人与杜嬷嬷感情深厚,错在嬷嬷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是会遭报应的。” 第十三章:几个庶妹 方嬷嬷追着苏梁浅,找了萧燕身边另外得力的丫鬟,领着苏梁浅一行人去先前布置好的院子。 再回来时,萧燕坐在木榻上,手横着中间的小桌子,脸色铁青透红,那红,分明是被气的,抿着唇,胸口剧烈起伏。 “乡下来的丫头,不懂规矩,夫人和她置气,凭白坏了自己的身子。” 方嬷嬷这话,显然没什么作用,萧燕拿起自己喝水的杯子,狠狠的摔在地上,一时间,碎片四溅,地上铺着的还没干的绒毯,湿的更厉害了。 “老奴已经让紫鹃去知会三房了。” 方嬷嬷口中的三房,是苏府的三姨娘。 三姨娘名芳情,以前是萧燕的贴身丫鬟,颇有几分姿色,萧燕还是苏府大姨娘的时候,怀了苏倾楣,被苏克明看中做了通房,很快又有了身孕,提了姨娘,一直都是以萧燕马首是瞻的。 萧燕受了气,又不好直接出面,她们乐得效力。 方嬷嬷将守在门口的下人屏退,亲自给萧燕又倒了杯热茶,“小姐和我们了解的不一样,对夫人似有成见,会不会是听了什么不该听的话有了误会?” 虽然这些年苏梁浅一直都在和京城相隔千里的云州生活,但她的一言一行,都还是在萧燕的掌控之中,她的性情,也有萧燕的人在暗中引导。 萧燕觉得,以苏梁浅的敏感内向,就算没有被劫,但从云州那个小地方但繁花似锦处处陌生的京城,定会心生迷惘自卑,这个时候,只要她温和亲切一些,必定能博得她的好感信任,让她把她当生母般敬爱,今后随她拿捏,但结果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除了方嬷嬷说的这个原因,萧燕想不出其他。 既然能拿到金铃,要和当事人说上话又有何难。 什么误会,没有误会才会有所防备。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死不足惜!” 萧燕放在小茶几上的手握拳,气恼的拍桌。 萧燕一开始怀疑苏梁浅扯谎,但转念一想,苏梁浅和杜嬷嬷之前并未有过接触,怎么会知道她好赌还目中无人。 乍听到杜嬷嬷死了的消息,萧燕确实心痛,毕竟这么多年的主仆情不假,但 如果不是杜嬷嬷好赌去了赌坊,就不会碰上她安排劫持苏梁浅的那伙山匪,还发生冲突,如果那群山匪没被剿灭将苏梁浅劫持走,王承辉和泽恺撞破苏梁浅和一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强盗头子成婚,她必定声名狼藉,她和太子的婚事,难道还能继续不成?老夫人老爷对她也不会抱有任何的希望,她在苏府,就是随她拿捏的,她哪里用受今日这样的气,还被皇后和王家认为办事不利,影响泽恺的仕途,媚儿的前途。 苏梁浅不叫她母亲,对她如此疏冷,肯定是认定了那个铃铛就是她的,可能还有一些矛头指向她的话。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杜嬷嬷造成的。 死也就死了,还把苏府的护卫都带上了,留下一堆烂摊子,萧燕此刻是悔不当初,要杜嬷嬷没死回来了,她也会气的把她赐死。 方嬷嬷虽然和杜嬷嬷不对付,但看萧燕抖动的脸,还有咬牙切齿说出的死不足惜,还是忍不住心寒。 萧燕从一个姨娘走到今天,自然是有心机手段的,只是先前因为王家的态度心烦意乱,再加上被苏梁浅打的措手不及才会屡屡失了分寸,她沉静了片刻,很快平复下来。 才刚开始而已,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既回了苏府,还能逃得出她的手掌心不成。 “不想竟是个伶牙俐齿的,你去打探一下,连嬷嬷她有没有出事,让琉浅苑的人把她给我看好了,还有,等媚儿施了粥,叫她来我这里一趟。” 领路的是萧燕身边的大丫鬟,因为是大丫鬟,所以苏梁浅也认识,但接触并不多,只知道叫紫烟,倒是挺能说的,一路给苏梁浅介绍,时不时拍萧燕的马屁,说她全是她的好话。 苏梁浅认真回想了下,上辈子自己声名狼藉回府,几乎被所有人唾弃鄙视,再加上萧燕做的手脚,常年都是缠绵病榻,对府里的下人了解并不多。 于她而言,绝大多数的下人都是一样的,雪上加霜的说些难以入耳的话,至于做些什么 她那时候已经心灰意冷身在地狱,又对萧燕言听计从,她们也没必要多此一举,或者说,便是做些什么,也不过是在平静的湖面投撒下一把沙子,掀不起波澜,只有少数几个特别过分的,至今印象深刻。 这紫烟,她隐约记得好像是嫁给了杜嬷嬷的儿子,现在杜嬷嬷死了,还失了萧燕的欢心,她的结局,不知道会不会改变。 一行人往琉浅苑的方向走,途经一处廊桥,廊桥架水而建,一侧池塘,一侧碧湖。 苏梁浅记得,这一年的冬天,是个暖冬,并没有下雪,此刻临近晌午,阳光下,没有结冰的湖水粼粼。 云州地处北面边境,四面环山,水并不多,更不要说这样与园中景致浑然一体的湖,茯苓和降香跃跃,桂嬷嬷则是怀恋唏嘘,苏梁浅见此放慢了脚步。 她下了台阶,远远的,看到几个衣着明亮鲜艳的少女从池塘一侧的方向有说有笑的朝她走来。 “这就是大小姐,怎生的和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似的。” 为首的话说完,她身旁的好几个人都跟着嗤笑出声,还有几个丫鬟打扮的下人,原先引路的紫烟见状,停了下来。 不用走近,苏梁浅便已经认出了人。 走在最前面,是三姨娘的大女儿苏涵月,在苏府排第四,她上身着橘黄色缠枝绣蝴蝶图案的斜襟小妖,下面是颜色相近的绣裙,樱唇秀鼻,身量也娇小玲珑,盈盈而立,颇有些惹男人怜爱的秀美之态,此刻却被她一脸如斗鸡般高高在上的蛮横之相破坏殆尽。 她左手边站着的是二姨娘姚任慧所出的三小姐苏如锦,二姨娘姚任慧是翰林院编修的嫡女,翰林院编修虽只是个正七品,却只有进士及第才可以,非学识丰富之人才有的清贵职位,姚任慧当年也是小有名气的才女,不过那时她姨娘尚未扶正,还是个庶女,如若不然,也不会给人做妾。 苏如锦穿着碧蓝色的缎织对襟小妖,下面是碧罗裙,温雅清丽,那身上的书卷气,不像庶女,更像是精心培育出的嫡女。 苏涵月的身后还有一少女,同为三姨娘所出,名若乔,她不但和苏涵月是一母同胞,两人还是双胞胎,比苏涵月只小了一盏茶的时间,但两人的样貌尤其是性子却截然不同。 苏涵月长得像她的生母芳情,因为养在萧燕身边,自以为高人一等,脾气娇蛮,上辈子对她处处嘲讽挤兑,苏若乔长得更像苏克明,性情内向,极为怯弱,此刻她低垂着脑袋,手上捧着个四四方方的黑木盒子。。 说这话的,正是苏涵月,上辈子少数几个令她印象深刻的人之一。 第十四章:见面礼 上辈子,苏梁浅一直很奇怪,同为萧燕教养,为什么苏倾楣那般的善良温和,苏涵月却野蛮自私到了极点,她始终没觉得是萧燕的问题,而是归咎到了三姨娘芳情身上,苏涵月是继承了她生母的刻薄刁钻。 如今再看,有其主必有其仆而已,芳姨娘和苏涵月不过都是萧燕苏倾楣为了掩盖自己真实面目的一杆枪,和养的狗无异。 狗做了作为主人的她们想做的事,咬了她们想咬的人,她们看的心情畅快,自然不需要自己再出手了,而且,随时可以舍弃的狗,便是咬人出了事,也不会殃及自身。 这辈子,她势必是要揭开萧燕苏倾楣贤惠善良的美人皮的,既如此,那些绞尽脑汁听她们号令会咬她的狗,自然是要毫不客气的拔除的,至少,得让她们不敢再乱吠。 苏梁浅这样想着,苏涵月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她跟前。 苏梁浅看着悄然退至一侧的紫烟,故作不知几人的身份,问道:“这几个可是我的庶妹?” 她轻柔的声音,让人觉得脾气温和好欺负,但庶妹二字,却让身前的几个姑娘都没了笑脸,尤其是苏涵月,更是一副要动怒的样子,可偏苏梁浅的面色也是温和的,仿佛只是寻常说话,没有任何针对。 苏涵月见她一副懵然无辜的模样,更是来火,“你个有人生” 苏涵月接下来的话还没出口,被站在她身侧的苏如锦扯了扯,苏涵月甩开她的手,瞪向她,不满道:“你干嘛?” 苏如锦没有回答,只往苏若乔手上捧着的盒子瞟了一眼,苏涵月登时眼睛一亮,再看向苏梁浅时,脸上却没了怒意,而是换上了笑脸,主动给苏梁浅介绍,“我叫苏涵月,自幼是寄养在夫人名下的,排行老三,她叫苏如锦,是二姨娘的女儿,在几个姐妹中也排行老二,她最小,是家中的老幺,叫苏若乔。” 苏涵月说起自己寄养在夫人名下,仿若自己是嫡女般的骄傲自得,昭示着自己的不同。 苏如锦便也就算了,但是对一母同胞的妹妹,苏梁浅没从她的话中听出姐姐该对妹妹关爱的情感,甚至有一些不以为然的鄙夷。 她看不起苏若乔。 不过上辈子,苏如锦苏若乔嫁的都还不错,过的也还可以,倒是苏涵月,不得善终,如她这般无脑莽撞,和谁都只有被利用的份。 苏涵月介绍完后,又看向苏梁浅,直白道:“我有礼物要送给姐姐。” 苏梁浅实在很难忽视她说这句话时,眼底跃跃的趣味,夹杂着一丝丝的恶意。 苏梁浅眼尾扫向苏若乔手上拿着的四四方方的黑紫色木盒子,“我回来的匆忙,什么都没准备,怎么能接受你们的礼物?” 苏涵月见苏梁浅要拒绝,忙道:“这可是我们几个听说姐姐要回来,精心准备的见面礼,姐姐若是拒绝,就是看不起我们几个妹妹。” 这样一顶大帽子下来,苏梁浅自然不好拒绝,她本来也没打算拒绝,期盼又感动的问道:“这是几个妹妹一起为我准备的吗?” “当然!”苏涵月想也不想回道。 苏若乔闻言将脑袋垂的更低,苏如锦皱眉,想说些什么,嗫嚅着嘴唇,片刻还是闭上。 苏涵月唯恐苏梁浅反悔,转身从苏若乔手上拿了盒子,不由分说的塞到了苏梁浅的怀里,举止粗鲁,哪有半分的教养可言。 “姐姐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苏涵月向后退了几步,眼底的雀跃更盛,那份恶毒,直接写在了脸上。 “小姐。” 桂嬷嬷心下觉得不妥,恭敬的想要接过她手上的东西,“还是老奴来吧。” 桂嬷嬷一早就看出苏涵月一行人不怀好意,因为觉得苏梁浅不会吃亏才没出声阻止。 “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老奴才,也配动我们几个送给姐姐的东西!”苏涵月声音尖锐。 “嬷嬷!” 苏梁浅喝止住桂嬷嬷接下来要说的话,递了个眼神给她,示意桂嬷嬷退到她身后,桂嬷嬷迟疑了片刻,重新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四周围往这边聚集而来的下人越来越多,苏梁浅大概猜到里面会是什么东西,不着痕迹的往苏涵月的方向走近了两步,“妹妹,这可不是什么老奴才,是我的管事嬷嬷,我不但是你的长姐,还是府里的嫡女,规矩不能废,我的人,不容你训斥。” 苏梁浅面容严肃,极是郑重,她的声音不算大,但聚着的下人也能听到,那语重心长的样子,让她对苏涵月的训斥,没有丝毫恶感,反而让人觉得很有嫡女长姐的风范。 苏涵月这些年在苏府横行惯了,没想到苏梁浅居然为了个奴才当着这么多人落她的面子,恼的想骂人,一张口,对上苏梁浅那张肃淡的脸,她很平静,但是这平静中却透着一丝不容人违逆的冷意,苏涵月心里不由打了个冷颤,竟有了退却之意,等她反应过来时,苏梁浅又恢复了让人好拿捏的温和,但是稍冷静下来的苏涵月,却没有了和苏梁浅叫板的心思和打算。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知道了,姐姐快打开盒子,看看喜不喜欢妹妹们送的礼物。” “好。” 苏梁浅浅笑温婉,慢慢的将盒子揭开,盒子打开到一半的时候,她看了眼盒子里面的东西,陡然合上了。 苏涵月几个人不由的都向后退,苏涵月边退边不满的催促道:“姐姐是不喜欢吗?快打开啊。” 苏梁浅乖顺的哦了声,将盒子的盒盖全部揭开。 “这蛇!” 苏梁浅身后的茯苓降香也看到了里面的东西,吓得叫出了声。 不远处的苏涵月几个人,听到这话,倒是没有太大的意外,全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又有些害怕。 黑红色的木盒子,里面是一条红色的蛇,蛇身上面是黑色的点,比盒子长数倍的蛇身蜷缩在一起,正在蠕动,这大白日的看着,也恐怖极了,让人汗毛都竖起来,它被网在一个网兜里面,正吐着红色的信子,那双眼睛,凶狠极了。 苏梁浅正想着给几个妹妹回点颜色,听到有人道:“我听说姐姐回来了,赶紧过来看看,没想到妹妹们也在这里。” 第十五章:吓晕了 “我听说姐姐回来了,赶紧过来看看,没想到妹妹们也在这里。” 苏梁浅朝木盒伸出的手一抖,整个脊背都是僵硬的。 就是这娇媚令人酥软的声音,和她的夫君偷情,让她惨死,还命令着将沈大哥的尸身暴晒喂狗,便是挫骨扬灰,她也不会忘记。 苏梁浅循声,扭头望去,就看到苏倾楣已经走下了廊桥,正朝自己的方向走来,身后跟着管事嬷嬷,还有她的两个一等丫鬟。 许是匆忙,她还是早上的装扮,并未更衣。 上辈子,她每次善行结束,可是会将自己清洗几遍的。 她打心眼里看不起那些贱民,又想要好名声给自己博一个更好的前程。 已经打过一次照面,苏梁浅这次要平静许多,但捧着木盒的手还是不由收的很紧。 “姐姐,你怎么来了?” 苏涵月看到信步走来的苏倾楣,面上一喜,这声姐姐,叫的是心甘情愿,满心喜欢。 苏倾楣是从她来时的方向而来,苏涵月在另一头,苏梁浅则站在两人的中间,苏涵月这会完全忘记害怕苏梁浅手上木盒子里面装着的东西了,脸上扬着热切的笑,疾步朝苏倾楣小跑而去。 苏梁浅眼角的余光瞄到苏涵月眼里就只有苏倾楣,朝自己的方向越行越近,勾了勾唇,眼中划过一抹深意。 “啊,蛇!” 苏梁浅似才反应过来里面是什么东西,惊恐的尖叫了声,她单手捧着木盒,另外一只手探向盒内,将蛇尾部分的网兜解开。 苏涵月和苏倾楣都还有几步就到她的跟前,苏涵月要稍稍近一些,苏梁浅不动声色的向右挪了两步,小跑着的苏涵月撞到她的身上,苏梁浅又是一声惊呼,身体旋转,在面对苏倾楣时,木盒里面的蛇连网兜一起飞了出来,她旋身未停,手中的木盒,直接打在苏涵月的身上。 “啊” 木盒很有质感,苏涵月觉得自己就好像被大锤子击中了,身上的骨头仿佛都被敲散了,痛的她当场眼泪飙了出来,差点晕过去,尖锐的惨叫声响彻苏府 苏梁浅松掉手上的木盒,木盒打在苏涵月的脚上,又是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苏梁浅站着的位置,距离池塘不远,苏涵月倒下去的方向,也正好是池塘,苏梁浅对着苏涵月一推,本来是要跌在草地上的苏涵月,直接飞到了池塘里面。 砰的一声,未结冰的池水四溅。 苏梁浅自然不会跟着一起掉下去,身体又是一百八十度的旋转,在面对苏倾楣时,勉强站稳,就看到那条蛇也不知道怎么从网兜出来了,极合她心意的,落在了苏倾楣的发顶。 苏倾楣只看到有东西朝自己飞来,时不时扫她的脖子,软软的,冰冰凉凉的,她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其他的人则似乎被这一系列的变故吓傻了,没反应过来,不过一个个皆是脸色苍白,表情惊恐,有回过神来的,也不敢开口提醒,想上前去救下苏倾楣邀功,但又怕做这出头鸟会偷鸡不成蚀把米,都迟疑着的站在原地。 苏倾楣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从那些人的反应,却还是预感不妙,吓得浑身发抖,咬着嘴唇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她才不要像苏涵月那样,仪态尽失。 “还不给我把东西” “妹妹,小心,那是蛇!” 苏梁浅急忙大叫,打断苏倾楣故作镇定的吩咐。 “什什么,蛇” 苏倾楣一听是蛇,登时声音拔尖了好几度,眼睛瞪的更大,吓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救命,救命啊!” 苏涵月在水里大声呼救,跟着她的丫鬟闻言,忙跑上前,急切向人求助道:“快来人,三小姐不会凫水!” 大家的心思都在苏倾楣的安危上,无人上前。 毕竟,苏涵月今日要死了,陪葬的就只有她同行的几个丫鬟,但苏倾楣可是苏克明萧燕的心头肉,要有个好歹,在场的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啊!” 苏倾楣再也控制不住,吓得叫出了声,身体也不受控,向后退了几步,两只手乱挥,摔坐在地上,哪还有平日里半点的端庄自持可言。 “妹妹!” 苏梁浅又关切的唤了声,提醒道:“它就在你的头顶,正吐着信子呢,你手不要乱动,被咬了可就不得了了!” 苏倾楣闻言果然不敢再动,但是身体抖的却更加厉害,发髻都乱了,发钗掉在地上,那模样,是苏倾楣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狼狈。 苏若乔一会往苏倾楣的方向看,一会又看向还在水里求救的苏涵月,最后将目光落在苏梁浅身上,带着抹深思。 苏梁浅敏锐的察觉到她的目光,扭头也看向苏若乔,在她躲闪着要移开的时候,勾起了唇瓣,她的这个妹妹,可比她的同胞姐姐聪明多了。 苏若乔身旁站着的苏如锦,则全幅心思都在苏倾楣身上,相比于其他人的恐惧害怕,她则是一脸的幸灾乐祸,那双眼睛流露出的更多的是某种不能说出口的期盼,她希望那蛇咬苏倾楣一口,最好将她咬死。 一旦苏倾楣死了,她将会成为苏府最受重视的女儿,前程似锦,她完全没将苏梁浅放在眼里。 苏梁浅想到上辈子苏如锦不动声色的手段,现在还是嫩了点,脑子也还是欠点火候。 苏梁浅将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继续提醒道:“这时候的蛇最毒了。” 苏倾楣吓得脸都扭曲了,她两眼翻白,极度紧张,想晕过去又不敢。 所有人都拿不定主意,唯有苏倾楣身后的李嬷嬷稍显镇定,她的一只手按在苏倾楣的肩上,低下身道:“小姐别慌,夫人不会让您有事的!” 她随即看向其他人,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畜生捉走!还有三小姐,还不让人将她捞上来!” 苏梁浅看着陆续往苏倾楣和苏涵月方向冲的小厮,“你们小心着点,别碰到小姐,辱了她的清白!”要苏涵月被小厮救了就毁了,她虽然准备拿她开刀,但这还不是时机。 李嬷嬷往苏梁浅的方向看了眼,目光带着审视,苏梁浅神色不变,一副又害怕又担心的样子,诚挚的很。 局面变的混乱不堪,苏梁浅看着苏倾楣那张煞白的脸,脸上终于有了舒心的笑意。 一阵兵荒马乱后,苏涵月被人从水里救了上来,冬日的水冰寒,她冷的瑟瑟发抖,话都说不出来,哆嗦着瞪着苏梁浅的方向,被人抬回了院子。 苏倾楣头上的蛇也被人捉了下来,苏倾楣惊魂未定,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到那吐着信子的蛇,整个人一松,竟是晕倒了过去,也被人七手八脚的抬走。 李嬷嬷皱眉,冷着脸道:“将这畜生给我处理了。” 苏梁浅目视着捉蛇小厮离去的方向,悄声吩咐身侧的桂嬷嬷道:“把那条蛇给我留下,不要叫人发现了。” 第十六章:不平 “小姐,就是这里了。” 苏梁浅抬头,琉浅苑三字映入眼帘,字迹苍劲,大气规范依旧符合时下权贵的审美。 苏府院落的题字,是花费了高价请当时的大书法家陈显写的,以苏府当时的门第是不够格的,靠的还是荆国公府的面子,不过苏梁浅现在看着,却觉得着实一般,太过死板,灵活不足。 “太太还等着奴婢回去复命呢,奴婢告退。” 紫鹃屈了屈身,不待苏梁浅应允,转身离开。 茯苓上前,将门推开,原先似有若无的梅香,一下窜了出来,苏梁浅抬脚走了进去,看着曾经熟悉的摆设,前尘旧梦,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有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 苏梁浅扫了眼院内的下人,他们似忙着手上的事,对她视而不见,苏梁浅也不在意,从她们身边经过进了屋。 因为是冬天,入门处悬着厚实的布幔,隔绝外面的冷气冷风。 屋内,左右两侧,各放置了一个炭火盘,里面的炭火是烧着的,一进去,身上顿时就有了暖意,左边临门的位置,放了一块屏风,繁花盛开的图案,富贵华丽,屏风旁是张小桌子,两边墙上的千层阁上,摆放着的物件,皆是价值不菲。 临窗是张小榻,正中间的小几上是个香炉,窗户正对着院子,可以看到院子里越过墙头的梅花,此时开的正好。 上辈子,她经常坐在上面,看着盛开的梅花,想到梅的高洁,更觉得自己肮脏,自怨自艾,不得开怀。 再往里一些,则是她的床榻,是一张雕工精致的梨花木床,还有同色的梳妆台,窗幔是淡紫色的,和外室用一道珠帘隔开。 房间的布置,奢华雅致,一看便是用了心思的,这是萧燕对她用心的证明。 她上辈子,也是承情的,现在想来,这无非是她想要全方面掌控自己的手段罢了,还能用来堵住别人的嘴,换一个贤良美名,一举数得。 她向来心机深沉,擅长伪装,对自己,更是从不做无用功。 若非自己今日打的她一个措手不及,她也不会失态。 茯苓收起眼底的惊叹,给苏梁浅倒了杯水,茶水还是热的。 “小姐,您也累了,且先歇着,我和降香去打些水来替您梳洗,再让她们准备些吃食。” 苏梁浅在屏风旁坐下,点点头,心里却知道,刚发生这样的事,她想要好好休息,是不能的。 茯苓都往外走了几步,降香却还是站在原地不动,茯苓见状,轻扯了扯她,她才收回目光,她重重的甩开茯苓的手,看向苏梁浅,眼底还残留着惊艳满意,“小姐好心,就该让那些人自食恶果,通通被蛇咬死!” 她原本神色还没什么,但一张口,脸部的神情就扭曲了起来。 降香相信苏梁浅说的,飙风寨的事情,和萧燕有关,她恨萧燕,但又怨怪苏梁浅茯苓她们,如果近身伺候苏梁浅的是她,她脸上长满了红点,那些人就不会也不敢碰她了,尤其苏梁浅和茯苓脸上都好了,一点痕迹都没有,她心里就更加的恼火不甘。 自从飙风寨的事情后,降香就变的愤世嫉俗,看谁都不顺眼,觉得别人欠了她的,满心的怨气。 她想要报复萧燕,但同时也想苏梁浅倒霉,最好两个人相互残杀,如果今天苏倾楣被蛇咬了,那她就可以如愿以偿,而且苏府没了嫡女,老爷和老太太就未必会愿意让苏梁浅退了这门亲事,若是苏梁浅能得她们一心扶持,她作为她身边的一等婢女,就能接触皇室的人。 降香现在心里憋了一口气,一心想要出人头地,将苏梁浅等人都踩在脚下。 苏梁浅眼风扫了过去,降香瞬时就垂下脑袋。 “茯苓,你先出去。” 茯苓离开,降香抬头看了苏梁浅一眼,很快将脑袋垂的很低。 她现在心里怵苏梁浅,觉得她眼睛澄澈明亮,就和镜子般,能照到人心里的污垢,就是她那样静静坐着,面无表情,也让她倍感压力。 “收起你那些自以为是的小心思,如果做不到谨言慎行,现在就给我离开,别白白累了别人。” “小姐!” 降香一听苏梁浅说让她离开,猛地抬头,见苏梁浅神色半丝玩笑也没有,慌的跪在地上,“奴婢错了,奴婢该死,奴婢奴婢只是替小姐不平!” 在见识了苏府的荣华后,苏梁浅笃定降香不会离开,“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花样,让我后悔带你回来” 降香浑身一颤,脸色都白了许多,苏梁浅身子前倾,托起降香的下巴,“只要你听话,我自会给你谋一个你想要的好前程。” 降香错愕,苏梁浅已经松开她的下巴,“退下吧。” 降香愣了愣,道了声奴婢告退,起身后,忙不迭地的离开了。 苏梁浅看着降香离去的背影,直起了身子,手支着脑袋坐着。 降香前脚离开,桂嬷嬷后脚就回来了。 “事情已经办好了,小姐放心,没人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苏梁浅点了点头,并不意外,母亲毕竟做了几年的当家主母,萧燕上位后虽大清洗了,但还是给她留了几个可用的人。 “这是冬日,苏府每日都有这么多仆婢打扫,怎么会有毒蛇,肯定是有人故意想让小姐难堪。” “我知道。” 苏梁浅看了眼门外时不时往里探的下人,“院里的下人,嬷嬷多费心。” 桂嬷嬷用鼻孔冷哼了声,还是觉得不舒服,拧眉道:“幸好那蛇没咬到小姐。” 苏梁浅不语,萧燕只是想给她难堪,以她一贯处事的周全,想必提前准备好了解药,她想她被咬,是想用解药在她这里卖好,博一个无条件的信任。 茯苓降香两人很快抬着水进来,桂嬷嬷见状,不由皱眉,出门管教奴婢去了。 苏梁浅刚沐浴完,头发都还是湿的,有下人进来,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叫鸣燕,她走到苏梁浅跟前,“老夫人请小姐过去。” “好,我换身衣裳。” 桂嬷嬷在一旁伺候苏梁浅更衣,脸上明显不快,“回来拜见的时候逼着不见,现在却让人来通传,小姐一路舟车劳顿,纵是兴师问罪,也该等小姐用膳小憩片刻。” 苏梁浅坐在梳妆镜前,随意挑了浅色的珠花插在降香梳好的云鬓上,确定没什么问题后起身,随意的动作,由小小的她做来,竟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风情。 “她是苏府的老夫人,我的祖母,这是我做小辈应该的,等会去了福寿院,我自会应对。” 第十七章:跪下认错 “小姐自幼在云州长大,无人教养,性子自然和府里长大的孩子不同,媚姐儿就是受了点惊吓,手磕破了皮,身上有几块乌青,都不是什么大事,过几天就好了,不过就是姐妹间的玩闹,回头我说她几句,怎么还惊扰到老祖宗这里来了。” 萧燕说完,责备的看了芳姨娘一眼,芳姨娘告状后原本是在一侧站着的,听了萧燕的话,走到苏母的跟前跪下,又开始抹泪,“我知道夫人良善,想好好补偿梁浅小姐,但大小姐可是您亲生的啊,女子的身体最是娇贵,不能留疤的,梁浅小姐会不知道吗?我看她分明就是故意的,可怜我涵姐儿,这么冷的天,被推进池塘,万一落下病根可怎么办?你看看她,那小脸白的,半条命都没了,老夫人,您可一定要给几个小姐做主,不然几个小姐早晚都会被她害了!” 芳姨娘越说越伤心,哭的也越厉害,苏母被她弄的脑壳子都疼,眉心紧皱。 一回来就不安生! 再想到自己都让丫鬟叫她半天了,人都还没来,又给苏梁浅添了一条目无尊长的罪名,更觉得自幼就不在她身边长大的苏梁浅没有教养,对她不满到了极致。 不要说皇后那边有意退婚,就算太子将她娶了去,她也不能给苏家带来荣耀好处,还会惹出事端,牵累他们,倒是媚儿,长得好,教养也好,进退有礼,才是苏府的希望。 福寿园外,很是安静,苏梁浅的听力又胜于常人,萧燕说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到她耳里,还有芳姨娘的哭声,虽然还没进去,她也大概能猜到里面是个什么光景。 鸣燕率先走到门口请示,“老夫人,小姐到了。” “让她进来!” 萧燕和芳姨娘对视了眼,萧燕不动声色,芳姨娘却难掩得意。 鸣燕将帘子撩开,苏梁浅稍稍低身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在正中间端坐着的苏母,她穿着枚红色绣金边的袄裙,松鹤展翅的图案,领口是玉松石的扣子,额间戴着玉色的眉勒,右手拿着一串佛珠。 苏老夫人年轻时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苏克明也是继承了她的好样貌,苏母老了,对自己的容貌也很爱惜,穿着打扮上很是讲究,只是她的这身装扮和妆容,和她手中的佛珠,着实不搭。 苏家祖籍在琅州的一个小镇,家境在当地还算优渥,但祖上五代,就只出了苏克明这么一个从三品,苏父早逝,苏克明孝顺,将苏母接到了京城,但到底是镇上长大的,比起其他老太太而言,还是目光短浅了些,小心眼却多极了,凉薄又自私,规矩还多,当家老太太的架子派头端的很足。 她上辈子回苏府时,名声破败,她的这个祖母,基本就是由她自生自灭,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她也是冷声责备,觉得她丢了苏府的脸,还连累了其他小姐的名声,总之,没有半点关怀。 苏老夫人的脚边,跪着三姨娘,一抽一抽的,眼泪还没停,那气愤又委屈的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她的左侧,萧燕微曲着身站着,一副温良恭顺的样子,但苏梁浅知道,她心里对苏母有诸多怨愤,并且看不起她。 除了她们和伺候的人,苏涵月也在,躺在屋中一角的担架上,身上裹着被子,脸色如芳姨娘说的那样煞白,闭着眼,皱着眉头,痛苦的仿若梦魇,呼吸也弱的很,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得了不治之症要死了。 萧燕选中芳姨娘和苏涵月做她的狗,还真不是没有缘由的。 苏老夫人听到声音,缓缓抬头,那带着不喜不满的眼神,落在门口站着的苏梁浅身上,萧燕和芳姨娘也跟着一起回头 苏梁浅穿着颜色素淡的对襟上衣,浅金色的挑线长裙,衣服和裙子上,绣着的红梅盛绽,因为天寒,她外面披了件正红色的斗篷,脖子一圈的围脖,则是沈卓白前些年的狐狸毛缝制的,雪白光滑,衬的她小脸更加的白净,她尚未全干的发丝披在肩上,有一些垂在脸侧,有一种最容易令男人心悦的纯纯的美。 屋子里暖和,苏梁浅进来后,脱掉了外面罩着的披风,递给随行的茯苓,这才朝苏母走去,她走的慢,更稳,行走间,裙摆贴膝,却半点不动,那是和裙摆蹁跹活泼好动完全不一样的从容。 苏母眼底的不满不喜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仿佛在打量一件商品般的审视。 “孙女给祖母请安,见过夫人。” “奴婢见过老夫人,夫人,姨娘。” 苏梁浅服了服身,垂着眼睑,嘴唇微微的抿着,说话的声音轻轻柔柔的,那张雅致的脸流露出的也是乖巧,看着有一些胆小,就像只纯良的小兔子,随行的降香茯苓还有桂嬷嬷跟着随之行礼。 苏母看着温顺的苏梁浅,很难将眼前这个苏梁浅和芳姨娘口中恶毒跋扈的少女联系在一起,她觉得是芳姨娘言过其实,瞪了还在抹泪的芳姨娘一眼。 芳姨娘也怔住了,她没想到在云州长大的苏梁浅,仪态比在京城接受教养的苏倾楣还要好,那肌肤,就和豆腐似的白嫩,让人看着就想要掐一把,一双眼睛大大的,清澈又无辜,要论长相,她可能比苏倾楣差一点点,但不知怎的,芳姨娘就觉得她更吸引人一些。 芳姨娘的心忍不住往下沉,本来苏家的女儿就多,年龄也相差不大,苏梁浅是嫡女,又这般优秀的话,涵月若乔她们更是会被压的难以出头。 芳姨娘这样想的时候,不由抬头偷瞄了萧燕一眼,萧燕面上倒是没流露出太多,不过芳情跟在她身边多年,自然能从一点细微的末节察觉出她的情绪,她很不高兴。 就算苏梁浅是嫡女,还有那样的一门婚事,夫人也是不会让她越过倾楣小姐去的,她只能是给倾楣小姐做垫脚石的。 芳姨娘这次过来,自然是替萧燕出头,她作为主母,又是继母,若是发落苏梁浅,很容易落人口舌,也是送想要给苏梁浅下马威的苏母一个机会。 “惹是生非的孽障,还不给我跪下认错!” 第十八章:规矩 “惹是生非的孽障,还不给我跪下认错!” 苏母的声音,严厉尖锐,面色也是骇人的冷厉。 苏梁浅瞪大着无辜的眼,那双纯净的眼眸,碎芒盈盈,盛满了恐惧无措,仿佛随时都要被吓的落泪,特别招人疼,她后退了一步,咬着嘴唇,“不知孙女做错了什么,让祖母这般生气。” 苏母见她不跪还顶撞自己,心里更气,但看到苏梁浅那样子,又忍不住担心把她吓坏了,声音不由低了几个度,“目无尊长,还敢顶嘴,这是谁教你的规矩!” “无人教孙女怎么做,孙女也不知道怎么做。” 她口气平静,不带半点星火的反驳,就好像是在回答苏母的问题,苏母那满腔的怒火,就好像重重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完全没作用,转而将怒气转移到了萧燕身上,“你是怎么做人母亲的,她纵是在云州,也是府里的嫡女,为什么不给她指派个教规矩的!” 萧燕委屈,却不敢在这时候顶撞苏母,有苦难言,“是媳妇考虑不周。” 芳姨娘见状,忙继续抹泪,控诉道:“小姐,涵姐儿她不管怎么说,都是你妹妹,你怎么能把东西砸在她身上,还有媚姐儿,她可是无辜的,却被你弄的一身伤” 苏府的这些女儿,苏母最看重的就是苏倾楣,也将未来苏家更上一层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她身上。 苏母闻言,这又才想起来将苏梁浅叫来的缘由,“一回来就惹事,我让你跪下,你还冤枉委屈了,你以前在云州怎么样我不管,但现在你既回来了,就要守苏府的规矩,你还是嫡长女,更不能给我们抹黑,先向你的几个妹妹,还有夫人姨娘道歉,从我这出去后,就回自己的院子思过,罚抄女则一百遍,什么时候写好了给我,什么时候再出来。” 桂嬷嬷听了这话,差点没忍住站出来骂苏母。 堂堂嫡女,向继母妹妹道歉就算了,居然还要向个姨娘低头,哪个府上会有这样的规矩,这已经不是打脸了,而是将苏梁浅的脸扔在地上踩了。 而且,小姐才一回府,就被老夫人这样惩罚,便是下人也敢踩在头上,今后还怎么在府里过下去?小姐定下的婚事,府里的下人不得而知,老夫人焉会不知,她们必定心里也笃定,小姐成不了太子妃,也压根就没打算,让小姐和太子成婚。 相比于桂嬷嬷的气愤,萧燕几个人心中则是止不住的得意,就连昏迷着的苏涵月,嘴角都忍不住上翘,有了笑容。 苏梁浅面上的委屈之色更显,用那双盈盈的水眸注视着苏老夫人,柔弱中又有了一丝倔强,“祖母要罚孙女,孙女无话可说,但是今日之事,孙女也是无心之失,而且,孙女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苏母的神色更冷,“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你了?” “孙女不敢。” 苏梁浅说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始掉泪,“孙女今日回府,见了夫人后,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碰上了几个妹妹,她们对我冷嘲热讽,言语极是不敬,后来又说要送份见面礼给我。孙女心想,我作为长姐,都没给她们带礼物呢,怎么能接受她们的东西,三妹妹非塞给我,还一定让我当场打开。” “我刚将东西打开,还没看清里面的东西呢,就听到大妹妹的声音,三妹妹看到大妹妹很开心,跑着去找她,我这时候才发现里面的东西是蛇,孙女自小就怕蛇,当时吓坏了,就想把东西扔掉,这时候,三妹妹突然撞到我身上,我我,是她撞到我手中的木盒,里面的蛇飞了出来,我都不知道她怎么会到大妹妹身上去了。” “蛇?这个时候府里怎么会有蛇的?” 苏涵月边被人抬回院子,就有人通知芳姨娘了,芳姨娘心疼女儿,再听说苏倾楣也被吓晕了,便想着一箭双雕,苏涵月满心想着报仇,和芳姨娘说起这件事时,也是避重就轻,总之全都是苏梁浅的过错,所以具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芳姨娘也是一无所知,在向苏老夫人哭诉的时候,也是苏涵月的那一番说辞,苏母是才知道毒蛇一事。 “孙女也不知道啊,这蛇,孙女在一本书上有看到过,叫红斑蛇,又名九步蛇,是有剧毒的,若被咬了,不消一炷香的时间,就会毒发身亡,死相惨状还很痛苦。而且,这个季节,这毒蛇休眠了一两个月,毒性更强,一旦被咬,将无药可救。” 苏老夫人的脸色陡然难看无比,拿起桌上的杯盏,直接砸在芳姨娘的身上,凶狠的眼神,却盯着萧燕,“你们当我是死的不成!” 芳姨娘吃痛,却不敢出声,萧燕这时候继续向她发难,“芳姨娘,你来说,这是怎么回事?” 苏梁浅看着想要规避责任向通火发难的萧燕,神情却更加担忧,“幸好它现在攻击性不强,如若不然,几个妹妹都凶多吉少,要是被它逃脱了,府里的其他人也会有危险。” 苏母疼苏倾楣,但她最爱惜的还是自己,尤其是现在上了年纪,更是怕死。 其实这福寿园,一开始并不叫福寿园,但苏母觉得自己住在有福有寿的院子,可以添福添寿,长命百岁,就改了名。 苏老夫人虽然见识可能有些短浅,却不是个傻子,芳姨娘只是个姨娘,她肯定是没那个胆子却弄一条毒蛇害她的,只有可能是萧燕,当然,也确实是萧燕做的。 苏梁浅咚的跪在苏老夫人脚边,同行的茯苓降香还有桂嬷嬷跟在她的身后一起跪下。 苏梁浅拽着苏老夫人的衣服,怕的哭出了声,“若只是闹着玩,怎么会送一条足以毙命的毒蛇,祖母,我才刚回府,几个妹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我,我当时的情况,府里的下人都看到的,若不是三妹妹突然朝我撞过来,那蛇是怎么都不会飞到大妹妹身上去的,而且,她的位置离池塘并不近,我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把她推进池塘里面,我到现在都还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掉下去!” “你胡说,就是你把我推进去的!” 一直在地上躺着的苏涵月急了,掀开被子,突然站了起来,手指着苏梁浅,大声嚷道。 第十九章:苏家的女儿 苏涵月原想着,苏梁浅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胆子又小,她平日素来都有些惧怕苏老夫人,如果苏母发威,苏梁浅肯定会被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再有萧燕帮衬,必然是万无一失。 她也是个狠人,被人抬回院子后,也不泡热水澡,匆匆的就换了衣裳,喝了碗姜茶,让婢女往脸上扑了好几层白粉,裹着被子,假装着昏迷,由芳姨娘领着,就又被一路抬到了福寿院,一路上冷的是瑟瑟发抖。 她做这些,就是为了让苏母狠狠的惩罚苏梁浅,但现在的情况,完全和她预想的不一样。 别的苏涵月不确定,但是她记得,自己身体重心失衡的时候,苏梁浅又推了她一把,她才会落水的,苏梁浅或许不是故意的,但肯定推她了,但是现在,苏梁浅非但不承认,还说她是自己故意掉水里的,苏母竟然相信了这种说法。 苏梁浅这贱人,非但不背锅,还把责任和祸源往她身上推,眼看着受罚的人要成为自己,脾气火爆的苏涵月哪里还能坐以待毙。 芳姨娘心道了声不好,萧燕皱眉,也暗骂苏涵月蠢货。 苏梁浅抿着的嘴角有了上扬的弧度,苏涵月也同样也没让她失望。 苏母看到蹭的站起来的苏涵月,有些傻眼,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苏涵月给愚弄着当枪使了。 “闭嘴!你给我闭嘴!” 苏母现在虽礼佛,却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拿着茶杯,就往苏涵月脚边砸去,苏涵月直接被吓懵了,芳姨娘用力将她一拽,跪在自己身侧,她都没开口请罪,苏梁浅不敢置信道:“三妹妹,你不是昏迷了吗?怎么你怎么能欺骗祖母呢?谁让你这样做的!” 苏涵月见苏梁浅这时候还火上加油,只觉得她是故意挑衅,她最是经不住激,瞪向苏梁浅,那眼神恶狠狠的,仿佛要吃人似的,要不是芳姨娘按着,都要冲上去打苏梁浅了,“闭嘴,你个有人生没人教养的,给我闭嘴啊,是你,就是你,你不回来什么事都没有,就是你把我推池塘里面去的,还害得大姐姐差点被毒蛇咬,你就是个扫把星!” “住口!” 苏老夫人的声音尖厉,猛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手指着苏涵月,“长幼尊卑,一个姨娘生的,居然敢对嫡姐这样大呼小叫,满口脏话,我没在这里,你是不是都要动手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小小年纪,就生的如此歹毒,我看要再不教,你都要把我们整个苏府都给害了!押下去,仗打十板子,押到斋堂给我好好反省,什么时候认识到错误,什么时候再放出来,一辈子要意识不到错误,就给我一辈子都呆在里面!” 苏母的情绪也甚是激动,胸口剧烈起伏,话说完,头一晕,就倒在了原来的位置上,伺候的嬷嬷见状,忙给她拍背顺气,却没说话。 “祖母,我” 芳姨娘急忙拉住苏涵月,跪叩在苏老夫人脚边,颤巍着求情,“老夫人,涵姐儿她就是这样直来直去的性子,口无遮拦的,但她素来是最敬重您的,她和大小姐关系好,是见不得大小姐受这么大的委屈才会这样莽撞,这么多年,您也是知道的,她见识短,也不知道那是毒蛇,会毒死人,她没有恶意的,这真的只是姐妹间的小恶作剧” “涵姐儿她身体本就虚,又刚受了寒,若是再挨十板子,再扔到斋堂无人照料,会没命的,老夫人菩萨心肠,求您大发慈悲,就饶了小姐这一次吧!” 苏涵月已经被吓哭了,虽然恼苏梁浅,但一想到那十板子,还可能被关在斋堂一辈子,整颗心都是慌慌的,哪里还顾得上和她算账,就着芳姨娘的话求饶:“祖母,孙女错了,孙女真的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萧燕见芳姨娘将苏倾楣搬出来,微微皱眉,却还是道:“是做儿媳的没将几个女儿教好,只是芳姨娘说的也不无道理,涵姐儿脾气是急了些,但也是受害者,这个季节,斋堂又冷又寒,若是落下病根,她毕竟是苏家的女儿。” 女孩儿,尤其是还有几分姿色的女儿,对他们这样的人家,总是有用的,在这点上,苏老太太和萧燕的想法一致。 苏梁浅见苏老夫人面色松动,跟着求情道:“祖母,三妹妹她肯定不是故意的,她她只是气急了,才会欺瞒顶撞您的。” 萧燕深深看了苏梁浅一眼,苏梁浅还拽着苏老夫人的衣裳,那两只手,也白白嫩嫩的,手指细长,好看极了,她低着身,看不清脸,两边的肩膀一耸一耸的,那样子,可怜巴巴的。 她多可怜啊,这样的想法,让萧燕的心头,没由来的一紧。 苏老夫人冷哼了声,“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念在你刚落了水,板子就不打了,掌嘴十下,也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以儆效尤,给我滚回云水苑,好好反省!” “祖” “是,是,妾身这就带她回云水苑。”芳姨娘在苏涵月开口前截断她的话,苏涵月奋力甩开她的手,拿眼瞪她。 对芳姨娘这个出身卑贱的生母,她也是看不起的。 “徐嬷嬷,你去执行。” “夫人。” 苏涵月还是气不过,想让萧燕再替她说话,芳姨娘再次拉着她的手,强把她拽出去。 老夫人没在福寿院惩罚苏涵月,没让她被打的脸回去,就已经是顾及苏家女儿的体面开恩了。 这一点,苏涵月头脑简单,自然想不到,芳姨娘却是领情的。 “那条蛇呢?” 萧燕回道:“李嬷嬷让人处理了。” 苏母点了点头,脸色依旧难看,她看了眼还垂着脑袋的苏梁浅,只觉得她胆子小极了,上不得台面,再想到是她回来才惹出这些事情的,对这个没有一点感情的孙女实在喜欢不起来,“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今后没事就呆在院子里,哪里都不要去,每日的请安也不必,省得看的心烦。女则一百遍,好好学学女子的规矩,什么时候写好了,让人送过来!” 第二十章:母女两的密谋 苏梁浅离开,留下来的萧燕,被苏母狠狠的训斥了一番。 虽然苏母在训斥萧燕时,让下人都离开了,但萧燕还是觉得屈辱。 她成为侍郎夫人,掌管苏府多年,地位早已稳固,就连福寿院贴身伺候老夫人的,也不敢得罪她,福寿院还有她的不少眼线,老夫人想发难她立婆婆威,均以失败告终,再加上苏泽恺苏倾楣俱十分争气,苏母这几年渐渐歇了那心思,苏府上下,后院皆以她唯命是从,没想到苏梁浅一回来,就让她落了这么大的脸。 萧燕恨苏梁浅和她作对,又恼苏涵月这样拖后腿的猪队友,自己搬石头砸自己脚就算了,还让她也跟着偷鸡不成蚀把米。 萧燕从福寿院离开后,并没有回去,而是到了苏倾楣所在的倾荣院。 苏倾楣吓晕后,没多久就醒了,萧燕没来之前,她就知道了苏涵月受罚的事情,萧燕到了后,脸色比她想象的还要难看。 萧燕坐下后,苏倾楣的丫鬟很快奉了茶上来,苏倾楣摆了摆手,让丫鬟都退下。 “这是表哥前段时间给我的雪菊茶,明目降火,母亲您尝尝看。”苏倾楣将被萧燕搁置的茶水端起来,送到她跟前。 萧燕确实渴了,又气又渴,端了茶,一口气喝了大半,也没品出什么味道,口倒是不那么渴了,但是怒气却没消多少,她随后将今天在福寿院的事情,大致的都告诉了苏倾楣。 “原本,那条蛇李嬷嬷已经让人处理了,我也说了,那只是姐妹间的玩闹,如果苏涵月说那只是条假蛇,苏梁浅没有证据,就只能自认倒霉,因为她身上的那门婚事,老夫人本来就想拿捏她换取好处,只会狠狠的惩罚她,苏涵月那个蠢货,假装昏迷就算了,居然还被苏梁浅的三言两语激醒了,惹的老太太大怒,非但没给你讨回公道,还让我挨了一顿数落!” 萧燕这会说起苏涵月的事情,还是一肚子的火,还有懊恼,今日闹的这一出,苏梁浅可谓是全身而退,什么事情都没有,而苏倾楣却被吓得花容失色,还昏迷了,这要传出去,那就是她完美名声的一个污点。 想到这件事对苏倾楣的影响,萧燕才真的是肠子都悔青了,咬牙切齿道:“媚儿,母亲对不起你,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苏梁浅踩在你头上的!” 苏倾楣自然知道,这次的事情,和萧燕脱不了干系,她心中的怒气郁气不比萧燕的少。 萧燕觉得苏涵月是蠢货,她这会也觉得萧燕成事不足办事有余拖了她的后腿,但事已至此,她又比萧燕能忍多了,没表露出来。 苏倾楣在和苏梁浅碰面前,也就是她施粥结束后,到了笙辉院,她已经从萧燕的口中得知了杜嬷嬷的事情,萧燕是想让她这边多下点功夫,博得苏梁浅的信任,方嬷嬷在她走之前将萧燕隐瞒不告的金玲一事也偷偷告诉了她。 “涵月她之所以被罚,不是因为她拿毒蛇吓苏梁浅,而是她妄图用祖母做筏子,对付苏梁浅,触了祖母的逆鳞。祖母毕竟是长辈,父亲又孝顺,母亲这些年有些强势了。” 萧燕一听又来了火气,“不过是个乡下老太太,说是享儿子的福,但没有我,她儿子哪有今天,还对我挑三拣四的,我对她已经够好了,难道真的要我把她当祖宗似的供奉起来不成!” 萧燕怨气十足,苏倾楣皱着眉,但想到萧燕在人前对苏母的态度,拿捏的很好,并不会让人诟病,也不想和她争论,转而道:“你说苏梁浅会不会是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这个问题,早上苏倾楣见萧燕时就已经提过,当时萧燕觉得不可能,但是现在,她心里却没底,“我隐隐也有这样的感觉,她和我们了解的完全不一样,今日要不是她,涵月纵是被罚,老夫人也不会让人掌嘴,还留我下来狠狠训斥。” 苏倾楣面色凝重,“要么就是她一早就对我们有所防备,这些年一直伪装度日,如果这样,那她的心机简直是深不可测,还有一点,就是这次母亲做的事情,被她洞察到了。” “当初母亲买通劫匪说要掳走苏梁浅,我就让母亲不要轻举妄动,只要苏梁浅好好的,皇后他们想退婚,就会对苏府有实际性的补偿,对苏府的补偿,那就是对我们这一房的补偿,母亲偏不听,你真以为,皇后是看中我了,那就是诱饵,以我们苏府的家世,我纵是嫁给太子,至多就是个侧妃。” 萧燕被苏倾楣的口气吓到,小声道:“太子侧妃,那就是未来的娘娘。” “舅舅不是说了,太子这位置,未必能坐的长久。” 苏倾楣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在人前的温婉亲和,“舅舅现在在军中身居要职,大表哥也是出类拔萃,萧家表妹脚不好,性子更差,舅舅就只有我一个外甥女,我是他唯一的选择,我最近听说户部尚书身体不好,他本来就上了年纪,父亲很有可能接替他的位置,这些年我听舅舅的话,用心经营,目标可不是一个随时都会落马的侧妃,与其那样,还不如嫁给一个保持中庸的皇子,至少可以保一辈子荣华无虞。” 萧燕脸色苍白,见四下无人,才舒了口气,小声警告道:“这些话,你说与我听便也就罢了,其他人,谁都不能提起,就是你父亲,也不能说。” 苏倾楣看着萧燕谨慎的样子,“今日我就和母亲交个底,我苏倾楣,要做就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萧燕被苏倾楣的野心吓到,同时也被燃气了熊熊的斗志和欲望,一改先前的小心谨慎,认真道:“我的媚儿长得好,出身好,又聪慧有远见,别人可以,你怎么就不可以?母亲全力支持你!” 苏倾楣脸上又有了笑,神情却阴恻恻的,“苏梁浅若是安心做我的踏脚石最好,若是不能” 萧燕握住苏倾楣的手,“这些事让母亲来,别脏了你的手,她若是不识时务,我便让她声名狼藉,如过街老鼠一般。” 第二十一章:小惩大诫 苏梁浅一回琉浅苑,桂嬷嬷便张罗着让她用饭,萧燕和苏倾楣的密谋与野心,她自是不得而知。 苏梁浅用了饭,桂嬷嬷将所有的下人都打发了,只留自己伺候,她给苏梁浅倒了杯温茶,递到她手上,软着声道:“您自幼不在苏府长大,苏老夫人她是还不知道您的好,但是您有外祖母,老太太最心疼的就是您了,比先小姐还疼呢。” 苏梁浅看着唯恐她伤心而小心翼翼的桂嬷嬷,无奈,心里却暖暖的,笑着附和:“是,外祖母对我最好了,还有嬷嬷,嬷嬷您也心疼我。您放心,我没事,我没在她们身边长大,她们对我没感情,我亦是一样,不用担心我会受伤难受。” 苏母对她态度冷漠,不是还不知道她的好,而是觉得她没有利用价值,虚情假意的好,她还不愿应付呢。 桂嬷嬷听苏梁浅这样说,神情也极是淡然,乐了,“小姐不难受就好,要说这种天气哪来的蛇,还被弄到了府里,这事没那么简单。” 桂嬷嬷瞄了苏梁浅一眼,到底没有确切的证据,没将话说的太直白,“小姐怎么不干脆把蛇带去,我看苏老夫人挺怕死的,若是看到的,夫人都未必能逃得了。” 苏梁浅脸上含笑,挑了挑眉,“嬷嬷眼力不错,我这个祖母,最是惜命了。” 她的样子少有的俏皮,“嬷嬷不急,那条蛇我另外有更大的用处,府里不安全,你让人给外祖母递个信,让她帮忙养几天,等需要的时候再让她把蛇提前一点送回来,这事让外祖母也保密,还有,让她不要挂心,时机到了,我就回去看她的。” 这苏府的后院,还是萧燕的天下,容易被发现,而且,就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事,就算苏母想惩罚她,也是不痛不痒的,撼动不了她的地位。 第一次出手,一定得是难忘的教训才行。 桂嬷嬷一脸慎重的点头,又忧心起另外的事情来,“那一百遍女则” 苏梁浅的目光,落在窗外越过院头的梅花上,勾起了唇角,自信道:“用不了几天,她们就会央着我出去的。” 因为是苏母下令,在外人看来,刚回苏府的苏梁浅前途简直一片黑暗,并没有人来琉浅苑看她,苏梁浅也出不去。 她每日就在院子里,看着梅花盛开,梅树四周的下人忙碌,各种借机偷听她说话,一有点情况就往外跑,私下议论她的话,越来越难听,越来越肆无忌惮,不以为意。 桂嬷嬷本来还挺着急生气的,但看苏梁浅悠闲惬意的样子,也放下心来,整顿那些人在曹营心在汉的婢子去了。 苏梁浅口中说的时机,在距离除夕不足半月的时候到了。 这一天,她如往常一般,起床洗漱,用完膳后,却破天荒的让茯苓降香准备笔墨,她正坐在书桌上,罚抄女则时,萧燕来了。 萧燕并未让人通报,一进屋,就见苏梁浅坐在案桌前,一手执笔,另外一只手按住宣纸的一角,直着的身子微微前倾,姿势端正,冬日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在她的身上镀了层淡淡的光晕,让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更是白了一个度,水灵灵的,泛着光泽,她抿着嘴唇,神情认真,有一种身居高位的气定神闲。 这画面着实唯美美好,萧燕看的有片刻的走神,竟是不忍打扰,等她回过神来,心中涌出了浓浓的嫉恨,还有更浓烈的毁灭冲动。 苏府的女儿,出众的,有媚儿一个就够了,其他的,只能是陪衬。 她扯了扯不知何时已经变的僵硬的脸和嘴角,降香发现了她,走到苏梁浅的身前,低低的唤了声“小姐”。 苏梁浅收回落在宣纸上的注意力,降香又补了句,“夫人来了。” 敏锐如她,像是才发现萧燕的到来,扭头看向门口,缓缓放下手中的笔,站了起来,对着萧燕绽出笑容,“夫人。” 她这微微一笑,整个人都变的生动起来,就好像一副本就亮眼的名画儿,突然被注入了灵魂,一下更加鲜活抢眼。 这样的人,若是不能为她所用,必定会成为媚儿最大的绊脚石。 得到消息的桂嬷嬷赶了过来。 苏梁浅看着桂嬷嬷,目光落在她身后院子的下人身上,声音沉沉,“夫人来了,为何没人通报。” 桂嬷嬷会意,转身看向院子里的下人,当着萧燕的面大声斥责道:“你们是哑了傻了还是死了,夫人来了都不知道通报一声!” 桂嬷嬷稍顿,萧燕想要说话,一张口,桂嬷嬷又是更大声的厉喝道:“今日当值的都有谁,给我滚出来!” 话落,桂嬷嬷下了台阶,又整治那些无法无天的下人去了。 萧燕抬脚进屋,“不怪她们,是我不让她们通报的。” “原来是夫人的意思。” 初听苏梁浅叫她夫人,低眉顺眼,就好像府里的下人一般,萧燕觉得将苏梁浅已故的生母苏梁浅也踩在脚下,就算知道苏梁浅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才不叫自己母亲,萧燕也还是受用的。 但是现在,苏梁浅左一口夫人,右一口夫人,完全没有改口的意思,先前在苏母那里,她也是如此,老夫人也没指出来,若在外人面前,她也这般,萧燕看着她温良恭顺让人完全生不出恶感的模样 便是能在她身上冠个不敬主母的罪名,必然也会让人觉得,是她苛待了继女,想到苏倾楣的目标,萧燕觉得,这并不是件好事。 “茯苓,你去告诉桂嬷嬷一声,就说,不让通报是夫人的意思,让她不要罚的太狠,小惩大诫即可。” 萧燕看着领命离开的茯苓,心塞,忍着没发作,走到苏梁浅的案桌前,在看到她写的字时,眼底的火光更盛。 站在一个外行的角度,苏梁浅的字,写的很好,丝毫不逊色于她的媚儿,比擅长书法的苏如锦还要好上几分,这让萧燕不舒服的完全没夸赞的心情。 苏梁浅引着萧燕坐下,自己就坐在她的身侧,降香端了茶水点心上来,萧燕喝了一大口茶,脸上的笑,亲切温和如慈母,声音更是柔和,“回来几日,小姐吃住可还习惯,有没有什么缺的?” “自己家,没什么不习惯的,目前,什么都不缺,若是有缺的,我会告诉夫人的。” 萧燕一愣,又接连问了苏梁浅几个问题,苏梁浅应对自如,萧燕却越问越堵心,该问的都问完了,苏梁浅却半点没问她来意的打算,和她预想的不一样,似是一点也不好奇她的来意,萧燕只得主动说明来意,“你可以出去了,王家的老夫人,要见你。” 第二十二章:苏克明回来了 “你可以出去了,王家的老夫人,要见你。” 苏梁浅面露疑惑,重复着萧燕的话问道:“王家的老夫人?” 萧燕解释,“皇后的生母,长荣侯府的老夫人。” 上辈子,苏梁浅曾听自己的外祖母多次提起这个长荣侯府的老夫人,言语间颇为赞赏,她也见过一回,自是知道的。 这位老夫人的一生,和外祖母一样,堪当传奇二字。 王老夫人姓姚,名归宁,是当时京城富商的独女,沈家当时的门第,远不及现在,不然的话,也不会娶商人之女。 姚归宁嫁到沈家后,育有一儿一女,没几年,夫君就死了。 那时候,王家尚未被封侯,更没有长荣这样的封号,这样大的赏赐,是因为王家有从龙之功。 当年王老夫人不但将自己唯一的爱女嫁给了当今皇上,还几乎倾尽了所有的财产替他疏通打点关系,暗自操作一切,当今皇上能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问鼎九五之尊的位置,王家功不可没。 皇帝登基后,封王晓音为后,夜向禹为东宫太子,王老夫人自己也是一品诰命,就连仙世过年的王老爷子也有追封,王老夫人唯一的儿子,封侯赐府,号长荣。 长荣长荣,长久的繁荣,这是帝王的承诺,是天大的荣耀,而这一切,都是王老夫人的果敢决断。 提起王老夫人,苏梁浅不由想到苏母,不过就是抚养出一个三品官,这还是已故的苏父教导的,就沾沾自喜,一副全天下自己最了不起的姿态,和王家的老夫人,实在是不能相提并论,也难怪在后院,一个萧燕都斗不过,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上。 不过,让苏梁浅不解的是,像王老夫人这样智慧又有手段的女人,怎么会教养出王承辉那样的纨绔嫡孙。 “她见我做什么?”苏梁浅明知故问。 当今圣上对自己的岳母极是敬重,每年年前半月,都会让皇后回娘家小住几日,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 上辈子,她声名狼藉的回来,这门婚事,直接就作罢了,就好像从来就没有过一般,现在情况大不一样。 “你与太子有婚约在身,以前在云州不方便,现在回来了,王家是太子的外家,她代为相看也是有的。” 皇后回王家一事,萧燕也是知道的,代为相看,这只是委婉的说法,实际就是为了退婚。 这要以前,萧燕估计心里又会泛酸嫉恨,但苏倾楣一番话后,她完全没了介怀,巴不得苏梁浅能用这门婚事给苏克明换高官厚禄。 “自苏府着人去云州接你后,你父亲激动的每晚都睡不着觉,他这些年,一直记挂你,要不是年关事务太多,他忙的不得分身,都想亲自去接你了。” “我听说,父亲是带大哥到处走访同僚。” 苏梁浅口中的大哥,正是苏泽恺。 当年,沈清嫁给苏克明后,几年肚子都没消息,沈清几次提及给苏克明纳妾,苏克明碍于沈家都拒绝了,实际上,却和萧燕在外面暗度陈仓,并且有了私生子,因为一个巧合,这件事还被沈家知道了,苏克明为此还挨了她几个舅舅的揍,然后传到了沈清的耳里。 一个正经人家的小姐,给人家当外室,分明就是自甘堕落。 沈清本来是要接回萧燕苏泽恺母子的,这时候却有了身孕,当时外祖母坚决反对,觉得萧燕包藏祸心,但最后萧燕还是进了苏府。 后来,沈家出事,沈清也因病去世,萧燕成了侍郎夫人,将苏泽恺接到了身边,并且寄养在了自己的名下。 苏克明好几个姨娘,但基本都是沈清在时才有生育,而且都是女儿,儿子就只有苏泽恺一个,对他极是看重。 苏泽恺十岁就开始在外游历,每年年关,他都会从外面赶回来,苏克明去哪里拜访同僚都会带上他,给他引荐铺路,苏泽恺被接回苏家已经六七年了,他与嫡子并没什么区别,府里的不少人,也都是知道他和萧燕苏克明的关系的,但苏克明他们对外都宣称苏泽恺是养子,这对苏泽恺来说,是一个污点,也让苏家沦为许多人的谈资笑柄。 一个自诩清高的男人,去哪里都带着一个不能对外公开的儿子,这苏克明,也不见得多聪明。 萧燕听苏梁浅提起苏泽恺,不知怎的就想起自己这次让他做的事,眉心不由一跳,很快又觉得不可能,她对苏泽恺多有愧疚,如果可以,恨不得把苏梁浅卖了给苏泽恺换他想要的,却也知道不能在这时候做的太过明显。 “不少都是你父亲的上司,得罪不得,浅姐儿” 萧燕这一声浅姐儿,饱含母爱,伸手想要握住苏梁浅的,却被避开,萧燕看着自己的手,讪讪的收了回来,脸上的笑却没变,“你就这么一个兄长,他是个好的,最疼妹妹,一家人,荣辱与共,只有你父兄好了,你将来有娘家做靠山,在婆家才能有底气,日子也好过。” 苏梁浅当没听出她话中的深意,低垂着眼睑,更加的温顺,“婚姻大事,向来都是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听说,京中盛行在正月筹办盛宴,他们若是想相看,有的是机会,一百遍女则,我才刚开始抄写呢,夫人替我回绝了吧。” 王老夫人,那可是皇上敬爱有加的岳母,多少人想见都见不着呢,苏梁浅居然让她回绝,那口气,就和拒绝一件自己不喜欢的衣裳似的,除了无知,萧燕想不出其他。 虽然她很想代苏梁浅回绝,让皇后还有王家的人对苏梁浅产生不好的印象,但其他人是不会同意的,而且真要因为苏梁浅把王家得罪了,那就是因小失大了。 萧燕又连暗示带劝的说了半天,但苏梁浅不为所动,萧燕见她油盐不进,心中暗恼,惺惺着离开了。 出了琉浅苑,她忽然想起,苏梁浅离开京城的时候,苏泽恺尚未回苏家,苏梁浅是怎么知道他的。 萧燕心咯噔一下,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半天,她收起这些想法,转身去了倾荣院,找苏倾楣商量去了。 苏梁浅用了午饭,小憩了一会起来,又有苏母身边的丫鬟来邀。 “老爷回来了,在福寿院,老夫人让您过去。” 第二十三章:好戏,即将上演 “父亲,你下次若是还要离开这么久,我就做男儿打扮,和兄长一起跟着你,说什么都不让你撇下我。”是苏倾楣的声音,软软糯糯的,满是小女儿的娇情。 “老爷,你听听,你听听,这丫头都要被你宠的没形了。” 苏克明听了萧燕的话,并未责怪苏倾楣,反而大笑出声,笑声爽朗又愉悦,颇为自豪道:“我的媚儿,就是与众不同。” 福寿院屋内,欢声笑语,就是在院中,都能听得到。 桂嬷嬷看了眼身前停下脚步的苏梁浅,面露担忧,既心疼又气愤,却不知道怎么安慰。 “小姐。” 她低低的唤了声,还没说话,苏梁浅已经再次迈开了脚步,朝正屋走去。 “大小姐的确与众不同,京中的夫人说起,皆是赞不绝口,等将来及笄了,上门求亲的,非把苏府的门槛都踏破了不可,就是不知道哪家的少年郎,能娶到这样漂亮聪慧又善良贤惠的姑娘了!” 屋子里,苏母坐在正中的位置,刚回来的苏克明坐在她的左手边,他的身侧,苏倾楣就近坐着,父女两有七分相似的脸上,都是笑意。 和自己去云州的时候比起来,苏克明稍稍胖了些,不过他年轻时偏瘦,现在这样看着刚刚好,苏克明是出了名的长得好,保养的也好,三十岁出头的男人,成熟儒雅,再加上家庭事业顺风顺水,满面红光,意气风发的。 此刻的苏倾楣,一改在外人面前如活菩萨般高高在上的清冷端庄,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苏克明对她也是慈父的宠爱。 苏府的几个女儿,苏倾楣最得宠,不单单萧燕将她们几个视为苏倾楣的踏脚石,苏克明也是一样,当然,这也正常,就苏倾楣的这番姿态,苏家的其他女儿,都做不出来。 除了苏倾楣,苏家的其他几个女儿也来了,包括苏涵月,也不知是徐嬷嬷手下留情还是她恢复的好,她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还有府里的姨娘,也都到了,萧燕和刚回来的苏泽恺都在。 苏家有六个姨娘,萧燕以前是大姨娘,她被扶正后,大姨娘的位置便空置了,四姨娘几年前难产死了,孩子也没保住,六姨娘进苏家的门已经满一年了,六姨娘样貌并不出众,出身也不高,是个农女,皮肤有些黑,字也不识几个,但入府后,却独得苏克明宠爱,但是很快,她就要倒大霉了。 萧燕领着几个姨娘,苏泽恺和其他几个小姐,分坐在两侧。 苏母的右手边,还坐着个人,和苏母年纪差不多,头发盘着,刚刚附和苏克明,夸赞苏倾楣的话,正是出自她的口。 这个人,苏梁浅也认识,是云水间一个极负盛名的绣娘,大家称呼她为柔娘,和苏母是同乡,是个极好的人。 见到柔娘,苏梁浅已经大概猜到了苏母将自己叫来的意图,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心中也有几分了然。 云水间是京城最出名的一家绣坊,里面的不少绣娘,都是从宫中出来的,绣艺精湛,还有针对特殊需求的独家定制,当然,其最出众的还是设计。 云水间的衣裳,都极美,每次出新款,必会在京中贵族少女圈中掀起一阵热潮,所以,不少女子都以能穿云水间的衣裳为荣。 除了衣服,云水间同时还是一家胭脂首饰铺,总之,女子喜欢的东西,都能在里面找的到。 基于此,云水间的东西,也是出了名的贵,一般人根本消费不起,云水间的这种绣娘,接触的也都是京中的勋贵夫人小姐,消息也是灵通,不然,随随便便一个同乡,苏母可不会让她在自己身边坐着。 苏梁浅并不怎么爱打扮,她在京中待的时间也不长,之所以知道这些,还是因为夜傅铭。 夜傅铭野心勃勃,那个位置,是要银钱支撑的,云水间日进斗金,比妓院赌坊还赚钱,夜傅铭当时就相中了云水间,想要让其为他所用,但始终没查到幕后老板。 屋子里的谈天说笑声,戛然而止。 她们看着苏梁浅,或真诚或敷衍的笑,也在脸上消失,苏涵月更是拿眼瞪她,表情愤慨,极度不爽。 苏梁浅无视众人的异样,走向苏母还有苏克明,服了服身,“见过祖母,父亲,夫人。” 萧燕见苏梁浅当着外人的面,还是称呼自己夫人,脸色微沉,苏母她是不指望了,遂看向苏克明,苏克明正打量着苏梁浅,根本就没看她,也不知是没注意,还是和苏母一样刻意忽略了,并没有替她说话。 “这位是”柔娘指着苏梁浅,面色困惑。 苏倾楣反应过来,起身对着苏梁浅服了服身,恭敬道:“大姐姐。”礼数周到。 苏母这才解释,“我的大孙女,她一直都在云州长大,才回来不久,这次麻烦你特意过来,就是想让你给量量尺寸,看看能不能赶制两身新衣裳出来,还有明年的春衣,就做六套吧,图个彩头,听说你和制首饰的张师傅相熟,让她给我大孙女打两套头面出来。” 苏母和柔娘说完,又看向苏梁浅解释道:“这是柔姨,是云水间最出色的绣娘,云水间是京城最贵的制衣铺,一身春衣都要好几百两银子呢,这些,你几个妹妹都没有。” 苏母这话,本意是想向苏梁浅强调对她的重视,为接下来说的事做铺垫,在落在不知情的外人耳里,就有些小家子气了,当然,也给她拉了不少仇恨,屋子里的那些女人,看她的眼神,都燃上火了,尤其是苏涵月,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谢谢祖母。”苏梁浅也不客气。 这些,都是她该得的,她母亲那么丰厚的嫁妆,铺面的收入就不止万两,这些年,全进了萧燕的腰包,苏家的府库,她得早点要回来。 而且,她的这些妹妹们,衣服早裁好了,再过几日都送上门了,若非王家老夫人突然要见她,她还不知道能不能穿上新衣呢。 “麻烦柔姨了。” 苏梁浅又向柔娘服了服身,她的举止端庄,声音浅浅柔柔的,抬头时,见柔娘看她,腼腆的笑了笑,将一个初进京城的姑娘的内向,害羞,还有胆怯发挥的淋漓尽致,就像只纯良的小白兔,特别招人疼,让柔娘少了几分因苏母的话产生的不满。 柔娘看着苏梁浅的眼神藏着慈爱,“这孩子,真招人稀罕,我亲自给她量尺寸。” 云水间有专门上门量尺寸的师傅,像柔娘这样级别的绣娘亲自测量,这也算是殊荣。 柔娘说着,起身从衣服拿出卷尺,很快给苏梁浅量好尺寸,她一一记下,随后看着苏母道:“我会让和我相熟的几个师傅赶工,让苏大小姐在年前能穿上我们云水间的新衣裳,老夫人,那我就先回去了。” 这一声苏大小姐,让苏倾楣的脸色,也不由的变了变。 有柔娘在,苏母很多话都不好说,她主动离开,苏母自是不会挽留,让人送她离开。 苏梁浅目送着柔娘离开,勾了勾嘴角。 好戏,要开始了。 第二十四章:养子 “浅姐儿,到祖母这坐。” 苏母对着苏梁浅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在之前柔娘的位置。 苏梁浅应了声,走到苏母的右手边坐下,乖顺的模样,仿佛天生不知如何拒绝。 她一坐下,苏母就握住她的手,“我的大孙女儿,就是招人稀罕。” 前几天斥责她不知规矩,一回来就惹事生非,都快过年了,还将她关在院子罚抄女则的人,现在又口口声声说稀罕,如此反复无常,真真是不要脸。 苏家的这些人,都是些没脸没皮的。 苏梁浅心里这样想,面上却是羞涩的笑,也没甩开苏母的手,受宠若惊的仿佛有些举止无措。 “几个妹妹,你都见过了,这是苏府的姨娘们。” 萧燕这时候接过话,依照顺序,简单的给苏梁浅介绍了几个姨娘。 苏梁浅是苏府的嫡女,身份比她们尊贵,介绍后,她们都得起身向苏梁浅见礼,苏梁浅抿着嘴唇,微笑着点点头,算是回礼。 “今儿个,你和你几个妹妹,正式认识下,你们几个过来” 苏母指了指自己的一众孙女,“这是你们的大姐姐,也是我们苏府正正经经的嫡女。” 苏倾楣带头,其余几个人都跟着向苏梁浅行礼,苏梁浅坦然的受了,气的苏涵月指甲划破掌心,那脸色,就和吞了刚看到叮在屎尿上面的苍蝇似的,倒是苏倾楣,恭恭顺顺的,仿若真心,如此擅长伪装隐藏情绪,难怪自己输的那般悲惨。 萧燕向苏泽恺使了个眼色,苏泽恺站了起来,他比苏梁浅还大两岁,已经十五了,长的不及苏克明年轻的时候,但也是仪表堂堂,一表人才。 苏老太太是知道苏泽恺的身份的,苏克明这一脉,她孙子辈的男丁就苏泽恺一个,她重男轻女的思想极重,苏泽恺和苏倾楣一样,也惯会做人,自己也有点本事,很是得长辈欢喜。 苏老太太见他起身朝自己走过来,脸上笑的都是褶子,对苏梁浅道:“这是你大哥,苏泽恺,是你离开京城后,你母亲怕你回来后无依无靠,抱养回来的,和你嫡亲的哥哥是一样的。” 她母亲怕她无依无靠抱养回来的?这老太太,还真是会编。 苏梁浅瞥了眼身侧的苏母,嘴角含笑,水雾般的眼眸更加明亮,“我说怎么突然冒出个哥哥,原来是养子。” 养子二字,让屋子里的众人,神色各异,尤其是苏泽恺,脸上热情的假笑,一下变的僵硬起来。 苏泽恺回苏府多年,因为苏克明没有别的儿子,府里上下,对他都不敢得罪,很是巴结,苏泽恺心中早已将自己当成苏府嫡子,唯一的继承人,自视甚高,但因为那一层养子身份,他又十分敏感,自尊心极强,容不得一点轻视,更听不得养子二字。 萧燕同样听不得这话,带着责备的口气对苏梁浅道:“说什么养子,泽恺现在寄养在我名下,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 苏梁浅偷瞄了苏克明一眼,不赞同的弱弱道:“父亲正值壮年,几个姨娘也都还能生养,说继承家业,夫人你这不是咒父亲吗?” 果然,苏克明听了苏梁浅的话,脸色微沉,不悦的看了萧燕一眼。 苏家人丁实在是单薄,他一直希望能有姨娘给他再添个儿子。 不待萧燕解释,苏梁浅又道:“夫人对大哥如此关怀,我还以为是您的儿子呢,但我记得,当年去云州时,您就只有大妹妹一个女儿,给我添个弟弟还可能,怎么可能多出个哥哥呢。” 苏梁浅的话,不可谓不犀利,尤其是对几个心虚的人来说,简直诛心,但她偏又低眉顺耳的,还有些天真的模样,仿佛是在俏皮的玩笑,看不出针对,只让人觉得她是小地方长大的,不知规矩了些,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苏梁浅,你什么意思?” 苏涵月突然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指着苏梁浅愤慨道:“回来的第一天,就给母亲脸色看,现在又处处针对,母亲也不叫,你是要翻天吗?” 苏梁浅吓得往苏母的方向缩了缩,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些哭腔,委屈道:“我什么时候给夫人脸色看了,谁告诉你的?” 萧燕扶额,又忍不住暗骂了声蠢货,苏母的茶杯,再次向苏涵月飞去,“我看你是不长记性,把她带下去,给我打十板子!” 苏倾楣站出来求情,“估计是下面做事的乱嚼舌根,传到了涵月妹妹耳中,她素来是敬重嫡母的,马上就除夕了,您菩萨心肠,就饶她这一回。” 说她不敬重嫡母吗? 苏梁浅扯了扯苏母的衣裳,更加伤心的辩解道:“祖母,我没给夫人脸色看,我不敬嫡母,这是要被人唾骂的,我怎么敢?我第一次见夫人的时候,屋子里就几个人,到底是谁乱嚼舌根,这样冤枉我?” 她仰着头,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急的都要哭了,看的苏母心都有些发软,看着要站出来的三姨娘,“十板子,谁也不许求情!” 苏涵月叫嚣着,还是被人带了下去,苏母又看向萧燕,警告道:“管好身边的人!” 萧燕气的嘴皮都咬破了。 苏泽恺打量着苏梁浅,眼中多了审视,苏克明也是一样,但苏梁浅咬着嘴唇,还有些不经场面的瑟瑟发抖,就像只受惊的小白兔,可怜极了。 “兄长,你不是给你姐姐准备了礼物吗?东西呢?” 苏倾楣见苏泽恺盯着苏梁浅发愣,唯恐苏梁浅再作妖,让他们吃亏,忙提醒苏泽恺。 苏泽恺回过神来,暗恼,他明明是要给苏梁浅送东西,博得她的信任好感的,怎么却闹成这样。 不管她是真天真,还是假纯良,现在都是一枚不错的棋子,得让她开心了。 苏泽恺脸上恢复了笑,“怪我,这一闹,都忘了!” 他给她准备礼物,她却笑他是养子,苏泽恺原以为苏梁浅会愧疚的,但是没有。 他心头失望,转过身去,走到门口,提了提声,“把东西抬进来!” 很快,就有四个小厮抬着个不小的箱子进来,放在屋子的正中,距离苏梁浅脚边不远的位置。 苏泽恺看向苏梁浅,自信满满,“妹妹打开看看。” 第二十五章:顺水人情 苏梁浅看向苏母,这征询似的眼神,让苏母心中十分妥帖,更让她觉得苏梁浅是个好糊弄掌控的的,她鼓励的点了点头,苏梁浅这才起身,走向箱子,眼底是恰到好处的好奇和雀跃,走路的步子也稍稍加快了,其他人的面上,是比苏梁浅还深的好奇。 萧燕一房的人见了,面上闪过得意,苏克明则皱了皱眉。 “嬷嬷,打开。” 苏泽恺见苏梁浅并没有像他要求的那样自己动手,而是让一个老嬷嬷开箱,脸上的得意之色沉沉,桂嬷嬷依命打开 箱子里,是各式的头面,黄金嵌宝石的珠钗,红玉手镯,翡翠项链,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有价无市的布匹,还有各式各样看着就让女子喜欢的小玩意儿,一刹那,满是金光,闪的刺眼,上等货色特有的质感光泽,让人炫目,更加不受控制心生喜欢。 屋子里的人,看的眼睛都直了,几个坐着的姨娘庶女都站了起来,眼睛发亮,苏梁浅身后站着的降香茯苓,也皆是移不开眼,尤其是降香,嘴巴张着,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苏梁浅也看着箱子里的那些物件儿,露出了不敢置信的惊喜表情,那副俨然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模样,让绷着的苏倾楣放松了不少。 “这些年,我在外游历,想起妹妹一个人在云州,心中难受,就会挑选一样觉得妹妹喜欢的东西,各种原因,一直没能给你送去云州,不过现在好了,妹妹回来了,可以给你了。” 他说的多动情啊,那愧疚又难受的模样,多像一个爱护妹妹的兄长,但他前段时间还特意赶去飙风寨,带着王承辉,只为见证她的身败名裂,让她不能翻身。 苏梁浅没说话,她缓缓走到箱前蹲下,目光沉沉,这里面,多数的东西,她看着都十分眼熟,不少是苏倾楣的,她上辈子和她亲近,她见她佩戴过,可能现在就已经用过了,也有萧燕的。 苏梁浅将东西翻开,找到了一只玉簪,玉质极好,上面是白玉兰的图案,这是她母亲的嫁妆之一,这簪子本是一对的,另外一只在皇后那里,想必这里面,不会只有一样,苏梁浅用手指摩挲着上面的玉兰花 这群人,用她生母的东西,送到她这里做东西,是觉得这些东西就是她们的,她拿不回去了吗? 不过也对,这匆匆忙忙的,他们上哪儿得这么多好东西,上辈子,可没这一出。 萧燕见苏梁浅不看其他头面,独独将玉簪拿在手心,心里不由一紧,她是知道什么吗? 苏梁浅将东西放下,起身,扫了眼那群都红了眼的女人,她们对她的仇恨值好像更高了。 苏梁浅对着苏泽恺,一副感动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大哥有心了,等会让人将东西抬到我院子吧。” 现在厚颜无耻的用她母亲的东西卖好,等将来清点的时候,她看他们怎么拿出一模一样的东西来赔,她们现在用的越多,将来赔的,自然也更多。 苏梁浅勾唇,笑的狡黠。 “好。” “降香茯苓,你们回去将东西收了。” 她如此直接,苏泽恺又是高兴,又有些肉疼。 苏克明见苏梁浅如此,更觉得她眼皮子浅,苏母也觉得她贪心不懂事儿。 “大少爷对小姐真好。” 芳姨娘看着小厮将东西抬走,还是没肯收回目光,酸酸的说了句。 芳姨娘是萧燕的爪牙,苏梁浅自是不在意的,却不愿意因此被其他女人全部嫉恨上,尤其这还是苏泽恺他们的目的,笑着道:“哥哥盛情难却,不过这么多东西,我也用不上,等回去后,我挑几样好的,给几个姨娘妹妹送去。” 苏倾楣用过的东西,她是不会再要的。 “谢谢小姐。” 道谢的是六姨娘,她盯着苏梁浅,一副害怕她反悔的样子,独宠这样的女子,想必是真爱无疑了,苏梁浅冲着她友好的笑笑。 萧燕苏倾楣见苏梁浅用她们的东西做顺水人情,心里立时不快,觉得她厚颜无耻,却不想她只是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 苏梁浅重新回到苏母身边,看着苏泽恺,“我知道哥哥送我这些东西是心疼我,想让我开心,但哥哥身为苏府唯一的男丁,立业为家族争光方才是正业,下次还是不要浪费银钱了。” 苏泽恺:“” 这是说他不务正业,之前收东西怎么那么爽快。 得了便宜还卖乖,苏泽恺觉得苏梁浅太无耻了,气的他想动手,萧燕苏倾楣也是怄的不轻。 苏梁浅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却打量着几个姨娘,她们有些幸灾乐祸,却没一个出声赞同附和她的,包括最得宠的六姨娘,可见萧燕在苏家的积威。 “没什么事,你们就都退下吧,晚上再一起用膳,浅姐儿,你留下来陪祖母说说话。” 苏母下逐客令,只留下苏克明和萧燕。 “浅姐儿是不是还为了祖母罚你的事不高兴?” 苏梁浅困惑,认真道:“您罚我,是为了我能知规矩不出错,是为了我好,看重才会管教,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我只担心祖母对我不管不问,怎么会因为您罚我不高兴呢。” 萧燕现在听苏梁浅说话,总觉得她是在搬弄是非,神经不自觉的就绷起来。 这样的一张利嘴,她真想撕了。 “那王家的老夫人要见你,你为何不去?” “我不是不见王家老夫人,而是我还没有完成祖母交代的任务啊,王家老夫人身份再尊贵,但您才是我祖母,我自然是以您为先的。” 苏母看着苏梁浅认真诚恳的样子,只觉得浑身舒畅,恨不得抱着苏梁浅亲上几口。 大孙女是好的,懂事贴心,若是好好教导,肯定大有作为,当初就不该将她送到云州啊。 以前,苏母看苏倾楣哪哪儿都好,现在再想起她哄得自己开心的那些话,总觉得敷衍,没有苏梁浅的真心。 苏母沉着脸,狠狠的瞪了萧燕一眼,萧燕心下又是一紧,她之前找苏母的说辞时,苏梁浅对她不满才不见王老夫人的。 “那祖母让你明日去见王老夫人,为了祖母,为了你父亲,也为了苏家,更为了额你自己。” “好。” 第二十六章:卖女求荣 苏克明特意在这时候赶回来,本来也是有话要提点苏梁浅,但苏母该说的都说了,再深的,要脸的他,在有第三个人的时候,说不出口。 苏梁浅的反应,苏克明还算放心满意,就是觉得小地方长大的孩子没见过世面,有些上不得台面,不过人却是聪明通透的,嘴巴也伶俐,举止仪态也勉强过得去,不至于会给他丢人。 “浅姐儿明日见王老夫人穿什么衣裳?媚儿那里倒是有几套没穿过的新衣裳,但浅姐儿穿着估计会有些大了,就是现在连夜改,也赶不上穿,倒是锦姐儿,和浅姐儿的身形差不多,她刚做了两身新衣,前日里才送到的。” 老夫人听了,直接道:“那就让锦姐儿把那两身衣裳给浅姐儿。” 苏梁浅自是不会错过萧燕眼中的算计,拒绝:“祖母才让水云间的绣娘给我制裁了好几身新衣,这些妹妹们都没有,大哥哥给我送了那么多首饰,妹妹们也没有,我怎么好意思再抢妹妹的新衣裳呢?这不是招姨娘和妹妹的恨吗?而且,就算身形相近,想必也不贴身,穿着未必得体,不伦不类的,不是让人看笑话,且,我听说王老夫人素来节俭,过年穿的衣裳颜色多鲜艳靓丽,反而不讨好,夫人,您觉得呢?” 萧燕讪讪的笑笑,苏母又恶狠狠的看了她一眼,就连苏克明扫射过去的眼神,也透着警告。 晚膳,大家是在同一处吃的,除了被打板子的苏涵月不能来,其余的都到了,分两桌坐着。 苏梁浅和苏母苏克明还有萧燕一房一桌,几个姨娘庶女一桌,姚任慧作为贵妾,两桌都坐过,这全看苏母和苏克明的心情,今晚,苏梁浅才是主角,她作为嫡女,自然是不能让一个贵妾贬了身份。 人虽然分的两桌,但挨的很近,彼此的说话声都能听到。 “锦姐儿,乔姐儿,晚饭结束后,你们各自回院子后,罚抄十遍女则,年前就不要出门了,给我好好反省!” 苏母一上桌,就下了处罚令。 苏若乔低着头,闷声不出,苏如锦却不服气要抗议,被姚任慧拽住,对着她轻摇了摇头,让她不要冲动。 三姨娘想到自己的一个女儿才挨了板子,另外一个女儿又要受处罚,没忍住问了句,“为什么?” “你还有脸问为什么,我就该让你和乔姐儿一起挨板子!” 三姨娘秒怂。 苏梁浅淡笑不语。 为什么?前几日苏涵月拿蛇吓她,苏若乔和苏如锦也在,后来三姨娘倒打一耙告状,也才有苏母对她的惩罚,苏母这是在清算旧账呢,想必二姨娘心中有数,才拦着苏如锦没让她出声。 五姨娘站了起来,手中端着酒,走到苏梁浅身边,苏梁浅就坐在苏母手边,五姨娘先是请示苏母:“母亲,大小姐回来,贱妾心中高兴,能不能逾矩敬大小姐一杯,大小姐以茶代酒即可。” 五姨娘一口一个大小姐,叫的倒是顺口,也不管苏倾楣是何心情。 苏母给足苏梁浅面子,“这你得问浅姐儿。” 五姨娘面对苏梁浅,手中的酒杯举了举,苏梁浅向后看了眼身后的丫鬟,“给我倒果酒。” 她在军营多年,为了和士兵打成一片,经常与他们饮酒,她的酒量,比绝对多数成年男子还要好,沈大哥时常玩笑,说她是女酒鬼,她也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好酒。 苏梁浅端起果酒,听到五姨娘道:“大小姐一回来,府里都热闹起来了,贱妾最喜欢这样的热闹。” 她脸上的笑,在灯下,有几分莫测的诡谲,苏梁浅站了起来,勾唇的弧度,带着深意,“我也喜欢这样的热闹。” 两人碰了碰杯,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各自将杯中的酒,饮尽。 六姨娘在五姨娘后也过来了,手上端着的却是热茶,站在苏母和苏梁浅中间,才一张口,还没说话呢,突然就背过身去,干呕起来,那反应,像是 苏母跟着转过身去,苏克明已经起身,一脸惊喜的看着六姨娘,“小渔,你,你你是不是有了?” 萧燕的眼睛,危险的眯起,苏泽恺的脸色,也是肉眼可以察觉到的难看。 六姨娘看着苏泽恺,咬着嘴唇,似是有些迟疑,她偷偷往萧燕的方向瞄了眼,却见她脸色阴沉,她从怀里取出帕子,擦了擦嘴巴,小声解释道:“许是许是前几日着凉了,胃有些不大舒服,才才会如此。” 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肚子,整个人都在颤抖。 苏克明眼底的亮光,一下暗了下去,苏母本来就不喜欢六姨娘,嫌弃她出身低,没化,长得还丑,给苏克明抹黑了,脸色当即就沉了下去,“人不舒服,不在院里好好休息,跑出来丢人现眼做什么,还不给我滚回去!” 六姨娘嘴唇咬的更紧,似是委屈,道了声是,几乎是落荒而逃。 苏克明心头失望,整个人看着都蔫蔫的没精神,却还是叮嘱萧燕道:“她既不舒服,你就该给她请个大夫瞧瞧。” 萧燕也需要这样的机会,当然不会拒绝,“过年的琐事太多,是妾身疏忽了,明日一早儿我就让大夫上门给六姨娘看诊。” 接下来,大家吃的都有些食不知味,晚饭结束后,苏梁浅被苏克明单独叫到了书房,说了自己最想对苏梁浅说的话。 “你做好准备,你和太子的这门婚事,怕是难成,若她们找你过去,是想要退掉这门婚事,你也不要哭闹,只尽可能的多的替为苏府为父亲争取。” 苏克明唯恐自己说的含蓄,苏梁浅听不出来,补充了句,“为父在户部侍郎这个位置呆的太久了。” 卖女求荣! 苏克明虽理直气壮,但也是要脸的,见苏梁浅不答,接着语重心长道:“浅儿,你记住了,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你是我苏克明的女儿,为父好了,你就算被太子退婚,将来也能高嫁,在夫家挺直腰杆。没有娘家撑腰的女人,只会被看不起被轻视,日子是你想象不到的艰难!” 想象不到吗?不,她经历过。 撑腰?落井下石才是真。 卖女求荣,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虚伪! 苏梁浅没有反驳,一如之前在福寿院的温顺,“女儿明白。” “你和你的几个妹妹,同气连枝,要相互扶持,你是长姐,不要因为小事与她们斤斤计较,明日,你母亲和媚儿,陪你一同前去。” 第二十七章:谋(求收藏书评) 夜,渐深。 风,又湿又冷。 苏梁浅携着一身寒气,回到了琉浅苑。 许是知道苏梁浅现在得了老夫人的宠,院子里的下人不敢再像之前那样玩忽懈怠,都还在各自的岗位上守着。 苏梁浅一进屋,就感受到了屋子里不同于往常的闪耀,苏泽恺让人搬来的箱子摆在很显眼的位置,箱盖是开着的,降香在旁边蹲着,爱恋的眼神,一遍遍的抚摸着里面的珠宝,满是渴望,她看的入迷,就连苏梁浅和桂嬷嬷进屋了都没醒过神来。 桂嬷嬷拧眉,茯苓也在,她看到苏梁浅,很快迎了上去,见降香还盯着那些首饰,声音比平时重了重:“奴婢和降香,不知该如何清点处理。” 苏梁浅并不意外,但听茯苓这样说,还是有些头疼,她身边能用可用的人实在太少,这样下去不行。 “这些东西就不用入库了,嬷嬷,你从中挑选几样,明儿就给几个姨娘和妹妹送去。” 在和自己去云州前,桂嬷嬷一直就跟在母亲身边伺候,母亲的东西,她知道的比她还多一些,不至于会送人。 降香听说要将这些东西送人,从地上站了起来,“小姐,您真要将这些东西送给那些人啊,这可都是些好东西。” 她一脸不赞同,气愤不舍的,就好像苏梁浅送的是她的东西。 “不然呢,难道摆在院子,给你每天观赏?” 降香听出桂嬷嬷的不喜,没敢再像以前那样反驳顶嘴。 她倒是想,每天什么都不做,就守着这些首饰。 苏梁浅扫了眼几乎装满了珠宝的箱子,挑了个金镯子给了降香,“这个给你。” 镯子是纯金的,花纹繁复,做工倒是不错,款式却有些老气,但是分量很足,就是降香这样的一等丫鬟,几年的月钱都未必能买的起,这是萧燕的东西,苏梁浅上辈子见她佩戴过两次。 她瞧着俗气,但对降香这样穷苦虚荣又分辨不出东西好坏的丫鬟来说,最是喜欢了。 降香满脸惊喜,手伸出去又忍着缩了回来,“小姐,我也有?” 苏梁浅点头,往前两步,将东西递到她手上,笑着,用带着蛊惑的口气在她耳边小声道:“阖家上下,我这哥哥是最受重视的,他那里这样的好东西多的是,随便一样,都比这个好看贵重,我听父亲说他要参加明年的科考,这要是中了,就一飞冲天了,能给这样的人做姨娘,后半辈子荣华富贵也项享之不尽了。” 降香眼珠子转动,似乎是在权衡苏梁浅说的,苏梁浅已经抽回身去,降香木木的捧着苏梁浅给的镯子,心里还在想着,怎么会有这么重的金镯子,还是属于她的。 “小姐?”降香讷讷的唤了声,脸上有着疑惑。 苏梁浅脸上也挂着笑,笑容淡淡的,却有些高深莫测,转身让人准备热水沐浴。 苏梁浅洗了澡后,将头发擦干,吩咐茯苓道:“茯苓,你让嬷嬷来我这里一趟。” 苏梁浅上了床,她躺在床上,外面冷风呼啸,有风声传了进来,还能看到梅花树的枝杈倒映在窗棱的影子,晃啊晃的,让躺在被窝里面的苏梁浅,滋生出一种莫名的幸福满足感。 一切,都比上辈子的好。 如果这个时候,外祖母和沈大哥能在身边,就更好了。 “小姐,您有事吩咐?” 桂嬷嬷将苏泽恺送来的东西大致清点完,就来找苏梁浅。 苏梁浅素来体谅桂嬷嬷,尤其是在云州走水醒来后,若非有事,从来都是打发她早早休息。 苏梁浅拍了拍床边的位置,桂嬷嬷上前蹲下,地上扑了厚厚的绒毯,还烧着地龙,一点也不冷。 “好久没和嬷嬷这样说话了。” 沐浴过后,苏梁浅素净的脸,白白净净,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质朴纯真,“我记得幼时初到云州,经常做噩梦,嬷嬷就像现在这样守着我,那时候,就只有嬷嬷。” 桂嬷嬷四下扫了眼,心中却为苏梁浅的小心周全心疼叹息,两人说了好一会话,一直到墙头的人影消失,苏梁浅才道:“我明日和夫人还有大妹妹一起去王家。” “小姐真的要现在退了这门婚事?” 苏梁浅笑,“谁说我是去退婚了,我还要这门婚事,帮我在苏家站稳脚跟呢。大哥送来的东西嬷嬷已经过目了吧,给几个姨娘还有妹妹的东西,嬷嬷拿主意就是。” 苏梁浅撑着手,坐了起来,“六姨娘的院子,有没有我们的人?” 桂嬷嬷点点头,“有是有的,但负责的是前院,不是跟前照顾的。” “你让她时刻注意动静,有异动的话,告诉五姨娘。” 她的琉浅苑和六姨娘的念瑜苑隔的很远,但是六姨娘和五姨娘却是相邻。 “五姨娘?她可靠吗?” 桂嬷嬷认真想了下,苏梁浅回苏府后,除了今日,并没有和五姨娘有任何交集,桂嬷嬷怕信错了人,牵累到苏梁浅。 苏梁浅没有正面应答,而是道:“明日,我就带降香去,你和茯苓留在府上,给五姨娘的东西,你着茯苓亲自去送,再带一封我的亲笔信,要亲自交到她手上,然后让她给六姨娘带句话,就问她,想不想保住腹中的胎儿。” 桂嬷嬷闻言瞪大了眼,惊讶道:“六姨娘怀孕了?小姐您怎么知道的?您是怀疑夫人会对那个孩子动手?” 她能知道这些事,还多亏了苏倾楣。 上辈子,她为显姐妹情深,时常来探望她,还会坐上许久,府里发生的大事,苏倾楣都会说与她听,不过她从她口中得知的,并不是六姨娘怀有身孕,而是流产一事,就在月余后,而造成的原因是,因不知自己有孕,在娘家误食了东西。 从今天六姨娘的反应来看,她应该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但惧怕萧燕对胎儿不利,不敢承认,愚蠢了错过了今天那么好的机会。 至于五姨娘,自然是因为她们立场相同,目标一致,她是她最大甚至是唯一的希望,她自信她不会出卖她,单凭这一点,她就是她在苏府最好的盟友。 苏梁浅没有回答,只看着外面深浓的黑夜,勾着唇瓣,淡淡道:“放在外祖母那里养着的蛇,这几日,可以接回来了。” 第二十八章:皇后 翌日清晨醒来,苏梁浅看着透过窗棱射进来的冬日阳光,心情不错。 还在梳洗时,徐嬷嬷就给苏梁浅送来了丰盛精致的早餐,苏梁浅用膳的时候,徐嬷嬷就在她耳边,像只鹦鹉似的,一一叮嘱苏梁浅苏母的交代。 苏梁浅吃着东西的时候不无遗憾的想,要来的是连嬷嬷就好了,她肯定不敢在她面前这样聒噪放肆。 苏梁浅到的时候,马车已经在苏府的门口候着了,萧燕和苏倾楣也都在,两人皆是一番精心打扮,新衣的颜色靓丽,华丽又端庄。 相比她们,苏梁浅则要素淡许多,浅粉色狐狸毛领的夹袄,下面是淡金色的百褶裙,裙摆上则绣着大朵盛开的玉兰花,衣服七成新,梳着早已在京城过时了的灵环髻,衣服的料子极好,很有质感,半点也不显穷酸,反而容易生出亲近。 她发间插着玉兰花图案的玉簪,正是苏泽恺昨天送她的,小脸未施粉黛,白嫩的就和刚做出来的豆腐似的,看的本来还挺自信得意的苏倾楣也生出了嫉恨。 她五官明艳,无可挑剔,就是皮肤稍稍黑了些,其实也不黑,她以前也不觉得自己黑,但苏梁浅太白了,一白遮百丑,更何况苏梁浅一点也不丑,就算比她长的明艳漂亮的,站在她身边,也会被抢去风头,不如她瞩目。 萧燕也觉得苏梁浅抢了苏倾楣的风头,有些不快,却也挑不出她的错处。 “夫人。” “姐姐。” 苏梁浅走到萧燕身边,向她请安,苏倾楣则向苏梁浅行礼。 苏梁浅笑看着苏倾楣,“我差点以为,王老夫人要见的是妹妹你。” 苏倾楣反击,“王老夫人是京中女子的传奇,今日得见,自然不能失礼,更不能丢了姐姐的脸。” 苏梁浅看了眼苏府大门的方向,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沾了我的光。” 苏梁浅说完,径直上了车,苏倾楣咬了咬嘴唇,萧燕扯了扯她的手,小声道:“让她得意,过了今天,有她哭的。” 王老夫人让她去王家,是因为皇后她们想要退了太子和她的这门婚事,一旦退了这门婚事,苏梁浅也就没了利用价值,还不就和软柿子似的,随她拿捏。 苏倾楣也想通了这一点,反过头来还安慰了萧燕几句,随后母女两一起上了马车。 长荣侯府坐落在城东,就在皇城边上,真正的天子脚下。 苏府和长荣侯府隔了五条街,正是街市热闹的时候,马车走的并不快,半个时辰后才到。 朱色的铁门,又高又大,门口的大石狮,也是栩栩如生,威武的很,就连守门的小厮,看着都要比苏府的高大,所有的一切,是苏府远远不及的气派。 马车停下,萧燕等人都还没下马车,就有门口守着的小厮小跑着上前来,在问明了苏梁浅一车人的身份后,让苏梁浅从侧门入府。 萧燕闻言,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心中气愤,但想到王家完全没将苏梁浅放在眼里的态度,似乎是拿定了主意要退婚,又忍不住高兴。 苏梁浅看萧燕那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要是萧燕苏倾楣,不但不会想办法帮着退婚,还会极力促成这门婚事,想象一下,婆家轻视刁难,夫君好色不喜,娘家不管不顾只提要求,有事就落井下石,就和上辈子一样,这不比自己用的任何招数还狠毒,还完全不用费心。 一举数得! 苏梁浅的马车,从侧门入,顺利的进了长荣侯府。 比起苏府的精致,长荣侯府更加的奢华大气,无一不昭示着帝王的荣宠,饶是苏倾楣,也不由左右环顾,眼露向往,然后滋生出了更大的野心。 至于降香,真正的就像乡巴佬进城,迈不开步子。 苏梁浅跟着引路的嬷嬷身后,目不斜视,直视前方,从容淡定的就好像这是随时都能观赏的街景。 在正厅接待她们的是王家的老夫人姚归宁,还有长荣侯府的夫人陆初岚。 “这就是清丫头的女儿,过来,让老太婆瞧瞧。” 姚归宁坐在正中,隔着段距离,一眼就认出了跟在萧燕身后的苏梁浅,对着她招了招手。 苏梁浅越过萧燕,走到了王老夫人的跟前,服了服身,声音轻甜纯净,“王老夫人。” 王老夫人微微颔首,示意苏梁浅再近一些,然后握住了她的手,仔细看了看,声音是少有的温和,“一眨眼都成大姑娘了,出落的还这样好看,真乖!” 说着,褪下了自己腕上的玉镯,套到了苏梁浅的手上,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这是见面礼。” 她这样的亲和,便是对自己嫡亲的孙女也没有,让做儿媳的陆初岚大感吃惊。 苏梁浅并不推拒,躬身道谢。 姚归宁在闺中和苏梁浅的外祖母就认识,两人志趣相投,关系极好,后来姚归宁夫君过世,能守住偌大的家财,沈老夫人在其中出力不少,王老夫人是看着沈清长大的,沈清和王老夫人的儿子王子阳也算是青梅竹马。 当年,若非做姐姐的王晓音先嫁给皇子,沈清很有可能会嫁到王家。 沈家没落后,王老夫人和沈老夫人私下也并非全无往来,只是这些,外人无从得知,就是不知,这次飙风寨的事情,王老夫人参与了多少。 萧燕苏倾楣也像苏梁浅那样行礼,却被姚归宁晾在一旁,既尴尬气恼又眼红。 “初岚,你替我在这里招待客人,梁浅,你随我走。” 王老夫人带着苏梁浅回了自己的院子,王晓音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她一身常服,妆容妥帖精致,保养得宜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倒是为后多年,养出一身尊贵威严的气质。 王老夫人带着苏梁浅向她请安。 “给皇后娘娘请安。” 王晓音忙起身扶起王老夫人,责怪道:“和母亲说过多少遍了,在家无需行这么大的礼。” “礼不可废。” 王老夫人虚扶着王晓音的手起身,苏梁浅还跪在地上,王晓音并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王老夫人看了王晓音一眼,替苏梁浅求情,“让孩子起来吧。” 皇后才道:“起身吧。” 她随后给苏梁浅赐了座。 苏梁浅她端坐着,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上身笔直,仪态端庄,她的手和她的脸一样,十分白净,就那样放着,竟是有几分诱人。 王晓音的目光上移,又落在她的脸上,直觉得那双眼睛干净清澈,初生小兔般的纯良无辜,不染世俗。 很漂亮,但既不像沈清,也不像苏克明,不过,却是太子会喜欢的类型。 她被沈老夫人保护的很好,也养的很好。 美好的让人想要毁了,这点,和她的母亲一样。 “这些年在云州过的如何?路上可还顺利?回来有没有不习惯?” “都很好。”苏梁浅回的简单。 王晓音又问了一些问题,苏梁浅应对自如,王老夫人看她的眼神,也更加满意。 苏梁浅见皇后问的差不多了,站了起来,看了看王晓音,又征求的看向王老夫人,“老夫人,我能和皇后娘娘单独说几句话吗?” 第二十九章:我不同意! 王老夫人离开,将屋子让给了王晓音和苏梁浅。 “你想和本宫说什么?” 王晓音言语间高高在上的倨傲,苏梁浅很不喜欢。 当初,若非她央求,母亲是不会同意定下这门婚事的。 “我知道,您借着老夫人的名义找我来的目的,但是,我不同意。” 苏梁浅开门见山,王晓音没防备,还有些不敢相信,似是没反应过来苏梁浅说的是什么事情,“你说什么?” 苏梁浅直视着她,重复着,将话说的更清楚明白,“我说,我不同意现在退婚。” 她的声音还是轻轻柔柔的,目光和口气,却很坚定,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在下达让人臣服接受的命令,不容商量反抗。 王晓音脸上的笑,一下就没了,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她惯常戴着面具,但也是看人的,苏梁浅显然还没有让她隐藏真实情绪的资本。 “好大的胆子,这样的话,是谁教你的?苏克明?苏克明不敢,苏家的其他人不会,是你外祖母!” 苏梁浅皱眉,在王晓音可能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大声道:“没人教我,是我自己!” 王晓音见苏梁浅居然敢顶撞自己,更怒,“放肆,你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不同意退婚?你一个侍郎的女儿,又在云州那个穷僻的小地方长大,京城比你家世好知规矩的世家小姐一捉一大把,你凭什么做太子妃!你又有什么资本和我说不同意!” 王晓音很快察觉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了,她想到什么,很快平静下来,冷笑了声,告诉苏梁浅一个很残忍的事实,“这门婚事,退还是不退,不是由你说的算的。” 苏梁浅冷眼看着王晓音反复变脸,“我当然知道,我在和谁说话。这门婚事,若是皇后说退便退,不需要经过我同意,您将我召来做什么?见故人女儿叙旧吗?您今天找我来,不就是想我松口,在皇上那里能有交代?” 苏梁浅的声音依旧平和,轻柔温吞,说出的事实,却让王晓音恨不得将她打死。 还从来没有人敢对她如此放肆! 三年前,四皇子的势力,在朝堂渐起,太子刚好也到了适婚的年纪,皇后有心给太子议一门亲事巩固地位,让皇上参详,但他却说太子早有婚事再身,要履行旧约,乍听到这话的王晓音,世界都是天旋地转的。 自沈家没落,她就计划当这门婚事完全不存在,根本就没想过履行,她以为皇帝也早忘了。 这几年,随着四皇子的地位升高,王晓音日思夜想的,都是如何退掉太子和苏梁浅的这门婚事。 皇上态度如此,这件事,只能从苏梁浅身上着手。 “就凭这?本宫不过是念着故人旧情,才将你找来,与你商量一声,皇上那里的交代,本宫有的是办法手段!” 旧情?王晓音是她见过的最忘恩负义的人之一,这次她被劫匪掳去飙风寨的事情,王老夫人或许不知情,但王晓音肯定不是。 苏梁浅无视她的威胁,继续道:“我们家是什么光景,我在苏家的处境,皇后娘娘想必也知道一些,我能从云州回来,就是因为这门婚事,我想要在苏家站稳脚跟,也得凭着这门婚事,想要过的好,更是不能没了这门婚事。” 王晓音没耐心听下去,“这与我何干?” 苏梁浅说的这些,王晓音当然知道,正因为清楚,她才更加坚定的要退了这门婚事决心,借萧燕的手杀人,一个爹不疼随时可以舍弃的女儿,如何能为太子带来助力? 王晓音原打算,退了和苏梁浅的这门婚事后,擢升苏克明为户部尚书,眼前刚好就有个很好的机会,她准备让太子娶华殿大学士的孙女为正妃,再让太子纳苏倾楣做侧妃。 苏倾楣品貌端庄,名声也好,她外祖家这几年在军部也是蒸蒸日上,太子娶了她,在朝堂上的势力必能大增。 她都计划好了,但苏梁浅却说不同意。 一个身上流着罪臣鲜血的丫头,居然不知天高地厚的和她说不同意! 苏梁浅应答的很快,“皇后娘娘不是最顾念旧情的嘛!” 这话,王晓音听着,充满了讥讽。 “苏梁浅!” 王晓音手指着苏梁浅,气的胸口起伏。 “看样子皇后娘娘并不像您说的那样顾念旧情嘛,既然您不管我的死活” 苏梁浅拖长声调,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我这有份大礼。” 屋子里,没有第三个人,苏梁浅轻轻取下腰间的荷包,亲自送到王晓音的手上,“请皇后娘娘过目。” 王晓音接过苏梁浅给她的荷包解开,里面是一封信,上等的澄心堂纸看着有些年头了,但保存的很好。 王晓音看着熟悉的字迹,信笺上熟悉的内容,手开始抖了起来,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苏梁浅,“你,你” 王晓音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本就难看的面色变的有些狰狞,动手就要将信撕了,苏梁浅挑着眉毛,“皇后娘娘猜猜,这样的书信,我手上还有多少?” 苏梁浅微笑,一如最开始见到的那般乖巧,天真不谙世事,却让人觉得乖张的很。 王晓音瞬时就像泄了气的球儿,没了撕信的力气。 “若是这些信,被皇上看到” 王晓音满是惊恐,捏紧手上的书信,整个人都在发抖,绝对不能被皇上看到了,任何人都不能。 “和皇后娘娘不一样,我和我母亲都是极念旧情的人,我想,若是我将这些东西给贵妃四皇子,他们应该很愿意给我想要的庇护,让我在京城站住脚跟。” “你敢!” 王晓音声音尖锐,更是憋火,若真是顾念旧情,沈清就该将这些东西毁了。 她也以为,这些东西,早被毁了。 “你就不怕我杀人灭口?” 苏梁浅端坐着,平静又认真的看着充斥着杀意的王晓音,“我今天既然敢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就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娘娘今后一定要保护好我,千万不能让我被人害了去,因为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类似于这样的东西,就会被分成两份,送到皇上和贵妃的手上。” 第三十章:各取所需 王晓音揉了揉被气的涨疼的脑袋,“你在威胁我!” 苏梁浅点头,“对呀!” 她回的直接,半点不带犹豫,“不是娘娘您先威胁我的吗?还想要杀我灭口!” 王晓音看着她一副被逼无奈的无辜样,气的想要吐血。 “娘娘,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您一声,我这人吧,喜欢威胁别人,但天生呢,不受被别人胁迫,因为做事没顾虑,脾气冲动,一冲动,自己都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王晓音:“” 这哪里是只小白兔,分明就是只狡猾的狐狸,不管天高地厚,气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从来没有谁敢这样赤裸裸的在她的头上放肆,就是太子犯错,皇帝也不会说这样重的话,如此这般打她的脸。 王晓音真的想把苏梁浅给杀了,五马分尸,但现在被她捏住把柄,又不得不妥协。 苏梁浅见王晓音软下来,继续道:“娘娘不用担心,我只是需要内定太子妃这样的身份,在苏家乃至京城立足,但并不打算嫁给太子,也没妄想做太子妃。” 不打算嫁给太子?王晓音以为自己幻听了,“你刚说什么?” 苏梁浅笑着回道:“我一开始不就说了,我只是不同意现在退婚。” 王晓音只觉得这是苏梁浅敷衍她的说辞,从鼻孔轻哼了声,并不相信。 当着本就怒火中烧的皇后,苏梁浅自然不能说,自己根本就看不上太子那个好色昏庸的男人,也不想被牵累的不得善终,笑着解释道:“大概是我身上,有一半荆国公府的血脉,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一定会退了和太子的婚事!” 苏梁浅信誓旦旦,并不像撒谎,王晓音黯然的眼底,有了一丝丝的亮光,“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但本宫凭什么相信你?” 她坐直了身子,又恢复了之前的高高在上,“把那些东西都还给本宫。” 她微扬的声音,不自觉的染上了皇后命令式的口吻,有一些咄咄的逼人,苏梁浅直接笑了,“皇后娘娘说什么傻话呢?您现在恨不得杀了我吃肉,那些东西,是我的保命符,也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而且,我就算给了您,您也未必会相信那就是全部,所以还是继续由我保管吧。我虽然贱命一条,但还想活着,除非您逼我,不然的话,我是不会选择和您同归于尽的,虽然,我不会亏!” 苏梁浅态度坚决强势,而是十分不好糊弄,王晓音一时也没了办法,苏梁浅继续道:“我没有娘家做靠山,若是想嫁给太子,低声下气巴结娘娘都来不及,又怎敢对未来的婆母如此不敬呢?您现在除了相信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王晓音觉得有理,但还是不甘心极了,“太子是未来的储君,也是诸皇子的长兄表率,若是你” 苏梁浅悠悠的打断皇后的话,自信满满,“在没有正式退婚之前,我绝不会做出有损太子颜面,让皇后太子难堪的事情,若是别人设计栽赃成功了,那就是我笨,技不如人,我也不会舔着脸,再让皇后继续履行约定,但若是被我发现,皇后娘娘您也参与那些事情的话,那您也别怪我!” 王晓音觉得自己又被威胁了不快,但又斗不过苏梁浅,气的嘴唇都在哆嗦。 “皇后娘娘何必如此生气,我做这些,也是为了您着想!” 王晓音气的嘴角都在抽搐,“得了便宜还卖乖!” “当年我和太子定下的这门婚事,最开始就只有几个当事人知道,但后来并不是,那些知情的,不少都在朝中担任了要职,我若是一回来,无缘无故的就被退了这门婚事,那些人会怎么想?他们会觉得您言而无信,没有情义可言,对您寒了心,太子妃之位是尊贵,但那些真正心疼女儿的重臣,有几个会发自内心的与您结亲,倾尽一切的为太子卖命?这对太子现在的处境来说,岂非大大的不利?” 王晓音之前显然没思虑这些,听了苏梁浅的这一番话,陷入了沉思。 “但若是过了一年,结果就不一样了。您可以借口,说我一个乡下丫头不懂规矩,不通墨,难当大任,外人听了这些,只会觉得是我配不上太子,便可全了您和太子的名声,若是您对我再有所关照,外面的人还会觉得您重情重义,皇上那里,您也能有所交代,还会觉得您贤惠,您说,这于您而言,是不是一举数得?只是各取所需,您也不亏!” 王晓音显然是听进去了苏梁浅的话,面色松动,颇为赞同。 且不说苏梁浅无才无德,本就难当太子妃,就是她表现的好,她要挑她的错处,还怕找不到借口不成?不管怎么样,这门婚事,她都是可以退的。 王晓音宽了心,她甚至觉得,一年后退婚,比现在退了这门婚事更好,她可以多为太子物色更加合适的太子妃人选,尤其要销毁苏梁浅手上她的把柄,不能让她再威胁自己。 王晓音将被自己揉成一团的书信弄平,重新装进了苏梁浅的荷包里面递给她,提醒道:“这般重要的东西,就应该放好,而不是大喇喇的戴在身上。” 苏梁浅接过,“谢娘娘关怀,我会放好的,娘娘记住今日我们的约定,不要将来又反悔退婚,我可是不依的。” 王晓音看着苏梁浅认真的脸,觉得她简直是在痴人说梦,面露不屑。 反悔退婚,除非时间倒退十年,沈老爷子他们都还在。 “听说你母亲和妹妹也一道来了,本宫同你一道去见见她们。” 王晓音同苏梁浅一起到了前院会客的大厅,萧燕和苏倾楣都还在那里,苏倾楣坐在离陆初岚很近的位置,也不知说了什么,她脸上满是笑容。 对此,苏梁浅一点也不奇怪。 萧燕苏倾楣陆初岚看到皇后和苏梁浅一道过来,面上都有些诧异,几人起身行礼,王晓音倒是没有像对苏梁浅那样与她们为难,很快就让她们起身吧。 “这便是倾楣吧,真是漂亮,看着就让人喜欢。” 皇后丝毫不吝惜自己对苏倾楣的夸赞。 苏梁浅只说不让她参与害她的那些事,但借刀杀人,却无不可。 萧燕等人都好奇她们商议的结果,偷偷打量,王晓音脸上带笑,高贵雍容,苏梁浅跟在她身侧,微低着头,乖巧的很,看不出失落难受,她们这样的反应,让几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明年的朝春宴,苏夫人带几位小姐一同前去吧。” 第三十一章:她是最适合的 “明年的朝春宴,苏夫人带几位小姐一同前去吧。” 朝春,也就是每年开春,百花盛开的季节,皇后会在宫中筹办一场盛宴,受邀的基本都是正三品以上官员的家眷,皇室的宗亲诰命,皇室的皇子也会参加,还有受宠的妃嫔。 皇室的好几个皇子,都到了适婚的年纪,但东宫太子,还有风头正盛的四皇子,温润儒雅的七皇子,都没有正妃,四皇子七皇子就连侧妃也没有,去年的三皇子妃,就是惠妃通过百花宴选的。 苏克明作为户部侍郎,只是个从三品,萧燕和苏倾楣作为她的家眷,从身份上来说,是没有那个资格的,这对萧燕和苏倾楣来说,是天大的殊荣,也是很好的机会。 在京中,苏倾楣虽有很高的名气,但比起世家大族的闺秀来说,身份到底低微了些,在这点上,她连苏梁浅都比不上,她的身份,是远不能匹配她现在的野心的,但苏倾楣有手段,她的才艺更不逊色于那些世代勋贵精心栽培的嫡女。 朝春宴的才艺展示比拼,对她来说,是极好展露机会。 萧燕苏倾楣皆难掩喜色,两人跪下谢恩,“谢皇后娘娘恩典。” 王晓音看着跪在脚边受宠若惊的苏倾楣,点了点头,心头因苏梁浅而生出的阴霾消散了不少,这才是面对她时,该有的姿态。 萧燕虽然和皇后已有来往,但并没有见过面,捉着机会和皇后说话,苏倾楣也是一样,王晓音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虽不至于让场面冷下来,但也不大热络,苏梁浅识趣的静坐着,不搭话。 “本宫乏了,你们回吧。” 萧燕自我感觉聊的还可以的时候,王晓音突然下逐客令。 萧燕脸上的笑容僵住,已经到了可以用午膳的时间,她原以为,皇后会留她和苏倾楣用膳的,这要传出去,她和苏倾楣的身价都会水涨船高,没想到王晓音却让她们离开。 苏梁浅上辈子嫁给夜傅铭,对王晓音有一定了解,并不奇怪,她识趣的站了起来,朝着王晓音服了服身离开。 苏梁浅走的干脆利落,萧燕也不好再留,和苏倾楣一起,躬身离开。 王晓音看着苏梁浅离去的背影,脊背挺直的仿佛不会弯曲,脸色沉了下来,冷哼了声,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才坐下没多久,王母就找上门来了,“为什么不留她们用膳?” 王晓音见王母这态度,心下更加不快,“母亲是质问我,为什么不将沈清的女儿留下来吧?您怎么不问问,她做了什么?” 此刻的王晓音,没有一贯的高高在上,充满了对王母的怨愤。 姚归宁看着王晓音这般不顾身份的任性姿态,在心中叹了口气,态度却软了下来,“她做什么了?” 王晓音遇上许多棘手的事情,都是王母帮着拿主意,皇帝对王母很是敬重,王晓音心底对王母极是倚重,也最是信任,几乎没有犹豫,便将和苏梁浅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王母。 对苏梁浅的威胁,她添油加醋,但提起自己对苏梁浅做的事情,却是轻描淡写,甚至有几分仗着皇后身份的理所当然。 本来,王晓音的怒意,已经不像面对苏梁浅时那么盛了,但这会向苏母提起,她瞬间觉得自己作为皇后的威严被冒犯了,一下又火冒三丈起来,“她当荆国公府还是以前的荆国公府吗?罪臣之后,也妄想嫁给太子,成为东宫女主,她这是在给太子抹黑,还以下犯上威胁我,简直不知死活,如此不懂规矩,也不知道沈老夫人是怎么教养她的!” 王晓音说起这些,不由的想到苏梁浅在和她说话时的姿态,从容淡定,不卑不亢的,甚至有一些倨傲,就好像她才是高高在上掌控全局的那个人,让王晓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许说这样的话!” 王母的声音很重,不无失望,王晓音不服气,“我又不会在皇上的面前提!” 王母曾千叮咛万瞩目,不许王晓音在皇帝面前提起荆国公府,更不能流露出对荆国公府的半点不满。 “在皇宫时时处处忍着就算了,难道在家里,我都不能说自己想说的吗?那您当初撇下脸求皇上让我每年年前回来做什么,凭白让孙语晗那个贱人分了我的权!” 吴语晗,当今贵妃,四皇子的生母,王晓燕的眼中钉肉中刺。 因为每年在除夕前回府,后宫的不少事情,就只得交到吴语晗手上,每每想到这些,王晓音心头都会大恨,但每每她回府受王母一番提点,再回到皇宫,都会得到皇帝的夸赞。 王母叹息了声,手扶着桌,颇有些无力,在椅子坐下,面色凝重。 王晓音并不理会王母的心情,“我就说沈清不是个好东西,您和弟弟偏都不信,说她这好哪儿好,幸好她早死了,不然的话,我早晚被她害死。苏梁浅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高攀不上太子,保证会在一年内退了这门婚事。” 接下来,王晓音又将晚点退这门婚事的好处与王母一道说了。 颓丧的王母,眼睛微亮,“这是她说的吧?” “嗯。”王晓音不情愿的嗯了声。 王母沉默了片刻,“这门婚事,是不能退。” 王母没问王晓音苏梁浅手上的把柄是什么,直接下了结论。 “母亲也这样觉得?” 王母看王晓音那样,就知道她理解岔了自己的意思,正色道:“如果沈家那丫头像你说的那样,那没人比她更适合太子妃这个位置。” “您说什么?她做太子妃,不可能!我不同意!” “你需要的不是对你对太子言听计从的太子妃,而是能管住太子,约束他行为,帮助他走上正道的女人,保他太子之位长久,苏梁浅有勇有谋,还能揣度人心,没人比她更合适。还有荆国公府,他是不如往昔,但荆国公府还是荆国公府,而且我听说沈卓白在军中屡立战功,沈家崛起” 王晓音激烈拒绝,“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同意!” 她受太后的气就算了,想想还要在儿媳妇面前低声下气的,看她的脸色,王晓音就觉得不能接受。 母女两争论了起来。 “祖母和姑姑在争论什么?” 第三十二章:做的很好 “祖母和姑姑在争论什么?” 王母王晓音争论的正是激烈,忽被人打断。 来人一身富贵装扮,眉目风流,生的是俊朗不凡,阔步流星,纨绔天成,正是王承辉。 “你来做什么?”王母皱眉。 王承辉进了屋,给自己倒了杯水,“大白天的,怡翠楼的姑娘不得休息啊,而且姑姑难得回来,我当然得在家陪你说话解闷了。” 怡翠楼,京中最出名的花楼,王承辉是常客,也因多次为姑娘一掷千金很是有名。 王承辉虽纨绔,嘴巴却甜,尤其是哄女人方面,他又是长荣侯府唯一的嫡子,王晓音对他还是很疼爱的,但也恼他不务正业,不能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 王承辉将水喝完,对自己的目的直言不讳,“我听说,苏府的夫人带了两小姐来我们府上拜访,苏克明的女儿,长得肯定都不差,尤其他现夫人生的那个,外面传的和仙女似的,人呢?” 他四下张望,王晓音忽然想到什么,看着王母道:“母亲,承辉是您的嫡长孙,又是您一手带大的,将来是要继承长荣侯府的,他这个样子,您得负责。他也老大不小了,同样需要人管束,走上正道,您不也念叨着想抱曾孙,既然您那么欣赏苏梁浅,不如就让她做您的孙媳妇吧,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同意她嫁给太子,做我的儿媳妇的!” 王晓音不想再和王母继续吵下去,再次表明态度后,扬身离开。 王晓音离开,屋子里就只剩下王老夫人和王承辉二人,王承辉看向王母,用眼神询问刚刚发生的事情。 王母没了怒其不争的气,将王晓音对她说的,告诉了王承辉,“那孩子我看过了,举止端庄,不卑不亢的,一点也不逊色于在京城长大的世家小姐,看着和只小白兔似的,没想到胆子却那么大,我许久未见皇后这般气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了。” 王母的脸上染了笑意,丝毫没有责怪苏梁浅的意思。 “祖母不担心她会对皇后不利?” 若有外人在场,必定会为他们祖孙两这样的和谐惊掉下巴,更惊诧王母居然将这样机密重要的事情,告诉一个在女人面前嘴巴把不住门的纨绔。 “左右她暂时是不会拿出来的,还能让你姑姑有所收敛,是个有勇有谋的聪慧丫头,将来必能成大事。太子若娶了她,我还愿为他一搏!” “很少见祖母这样夸人,您很欣赏她。” 王承辉这样说的时候,忽然想到前段时间飙风寨的事情,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如实告诉了王母,气的王母大骂,“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后,眼皮子还是如此浅薄,我是怎么告诫你的,不要掺和进她的那些事情里面!” 王承辉皱了皱眉,少了几分吊儿郎当的纨绔,看着颇为正经,“此事,我一直觉得不对劲,祖母,您说,会不会她一早就洞悉了苏家夫人她们的阴谋?” 他摩挲着下巴,“若真是如此,我娶了她,也无不可。” 他笑了笑,“我现在对她都有些好奇了,祖母,她长得漂亮吗?丑的我可不要,她会功夫吗?像安王妃那样彪悍的也不行!” 另外一边,萧燕惺惺的离开了长荣侯府,和苏倾楣是一头雾水。 明明聊的好好的,皇后怎么说赶人就赶人,萧燕觉得肯定是苏梁浅的原因。 “皇后和你说了什么?” 苏梁浅靠坐着马车,懒懒的回了句,“没什么。” 她连王母都要避讳,自然是不可能告诉萧燕的。 萧燕看她这态度就觉得来火,她随即想到苏梁浅可能是因为被退婚一事心情不好,一下就高兴起来,面上却尽量不流露出丁点幸灾乐祸,“婚事谈的怎么样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若是如此,那这门亲事,退定了。 萧燕大喜。 萧燕一行人才回苏家,还没用午膳呢,就被苏母请到了福寿院。 “怎么样了?见到皇后了吗?” 下人通禀说苏梁浅一行人回来了,苏母是有些担心的。 这个点回来了,是不是惹皇后王老夫人她们不快了? 苏母开门见山,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见到了。” 萧燕面上带笑,声音也并不沉重,苏母缓缓松了口气,将目光移向了苏梁浅,“谈的怎么样了?” 苏梁浅站在原地,轻柔的声音,染了几分欢快,“王老夫人很喜欢我,问了我很多话,还送了见面礼。” 苏梁浅晃了晃手上略微有些大的血玉镯,有些不好意思,“是王老夫人从她手上褪下来给我的。” 苏母笑的脸上都是褶子,对着苏梁浅招了招手,又让她到自己的身边,“我的浅姐儿,就是招人喜欢。” 萧燕见苏母这几日对苏梁浅,比对苏倾楣还喜欢看重的样子,心里不服气极了,“我和倾楣也见着皇后了,还说了不少话,皇后娘娘很喜欢媚儿呢,对她赞不绝口,还让我带她去参加明年的朝春宴呢。” 一提起这个,萧燕心头的阴霾顿时烟消云散,整个人乐滋滋的,仿佛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这个位置,已经在向苏倾楣招手。 “你说什么?皇后娘娘让你带媚儿参加朝春宴?” 苏克明从门外走来,声音激动,似有些不敢相信。 苏克明今天没有外出,在得知苏梁浅回来的第一时间,他就赶到了福寿院。 相比于苏克明的兴奋激动,听都没听说过朝春宴的苏老太太则是一脸困惑。 萧燕苏倾楣听到声音,皆回过身去,萧燕迎了上去,笑道:“是啊,皇后娘娘亲自邀请的。我们媚儿生的好,琴棋书画又样样精通,定能大放光彩!” 苏克明看向苏倾楣,苏倾楣容颜清丽,笑的温婉端庄,苏母看着苏克明问道:“朝春宴是什么东西?” 苏克明心情甚好,解释道:“是皇后筹办的宴会,后宫的贵人还有皇子都会参加,一般只邀请正三品以上的官员和皇室宗亲” 以他的官位,家眷是没资格受邀参加朝春宴的,皇后金口相邀,这是不是在暗示着些什么?难道他马上就要升迁了? 苏克明越想就越觉得可能,只觉得户部尚书这个位置,已经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苏克明对自己精心栽培的苏倾楣信心满满,他想象着苏倾楣在宴会拔得头筹,入了贵人的眼,届时自己必定风光无限,心头一片敞亮,都要飘起来。 “好!好!好!浅儿,你做的很好!” 苏克明看向苏梁浅,眼底虽无父亲对女儿的疼爱,却是满意的。 苏梁浅虽退婚了,但为他和苏倾楣都争取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给媚儿和浅儿多做几套新衣,我苏克明的女儿,不能比别人差了!” 苏梁浅站了起来,“还有其他几个妹妹呢,皇后娘娘说了,夫人可将她们都带去。” 第三十三章:替你保管 苏梁浅回到琉浅苑时,桂嬷嬷已经准备好她爱吃的饭菜等着了。 桂嬷嬷屏退左右,只留了自己和茯苓伺候。 “奴婢依着吩咐,将东西和话都带到了,五姨娘说,要向小姐正式请安。” 茯苓话说完,自觉地出去放哨了,她直觉的苏梁浅在秘密干一件大事。 苏梁浅初回苏府,院子里的下人,经常趴墙角偷听,肆无忌惮的,最近倒是少了,但茯苓知道,不是没了,而是她们有所收敛,不像之前那般明目张胆了,正因为此,茯苓更觉得要小心。 “小姐不是说六姨娘有身孕了吗?老奴便想着亲自去瞧瞧,六姨娘将我叫了进去,刚好撞上大夫给她会诊,大夫说她只是受凉引发的脾胃不适,就给开了药,她躺在床上,奴婢也看不出来,但她气色并不是很好,还有些咳嗽,看着是像生病了,小姐,您确定她真的怀孕吗?” “嗯。” 苏梁浅应的肯定,“你有没有打听,是哪个大夫?” “是丰芝堂的冯大夫,叫冯平,这是五姨娘亲口告诉茯苓的。” 苏梁浅放下手上的筷子,似是在想什么事情,桂嬷嬷也不打扰,一直到苏梁浅醒过身来,她才没忍住问道:“小姐今天在侯府,一切可还顺利?” 苏梁浅把玩着腰上荷包的流苏,笑的恬静,“见到了皇后,一切都很顺利,嬷嬷,明日我们去外祖母那里住几天。” 另外一边,笙辉苑: “你说什么?” 萧燕饿着肚子,刚回到笙辉苑,水都没喝一口,就被留在府里的方嬷嬷告知了六姨娘怀孕的消息,当即一肚子火,都要气饱了。 方嬷嬷又将话重复了一遍。 “那个贱人,居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手段!” 萧燕手握拳放在桌上,苏倾楣能参加朝春宴的喜悦,被这糟心事冲散了大半。 “大少爷也已经知道了。” 萧燕的面色更加难看,不屑的冷哼了声,阴森道:“怀上了算什么,能生下来才算本事!告诉冯大夫,既是受凉,那就把这病治好了,像从前一样,你选个时间,让她把药喝了,动作要快,别给我出岔子!” 夜长梦多,她不容许任何人,挡她儿子的道! 傍晚,王府着人送来了礼品,有苏梁浅的,也有苏倾楣的,但苏倾楣的,远不如苏梁浅丰厚,苏梁浅再次被苏母叫到了福寿院。 苏梁浅出门,天边已是晚霞燃烧,红艳艳的,有一种言语难以描述的美,让人心情甚悦。 她正愁明日不能出门呢,长荣侯府就送来了礼品,她们的看重,能让她行事便宜许多。 长荣侯府的人,送来东西就走了。 苏克明也在福寿院,一起的还有萧燕苏泽恺,苏倾楣也到了。 苏克明和萧燕正在看礼品清单,相比于对苏梁浅的赏赐,苏倾楣的已经不是少,而是少的可怜,萧燕又是生气又是嫉妒,眼睛发红,苏倾楣的脸色也不好看。 苏家最耀眼瞩目的女儿,从来都是她,所有的好东西,也都是可着她先来的,这种被人压着一筹,还是个被自己讨厌看不上的人压着一筹的滋味,很不好受。 苏泽恺并没太大的感觉,从情感上来说,他内心自然是更偏袒苏倾楣一些的,但他是苏府这一辈唯一的男丁,哪个妹妹好了,对他的前程来说,都没坏处。 苏克明则有些走神,除了苏老夫人,他是最早赶到福寿院的,他来的时候,长荣侯府的人还没走,他和她说了几句话,来人是老夫人身边的人,言辞间对苏梁浅很是赞赏满意,反正他是没听出有退婚的意思。 这门婚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苏克明这会完全糊涂了。 一直到苏梁浅来,苏克明都还合计着这事呢,却依旧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苏母看到苏梁浅,最是热切,直说她是福星,其他人少不得附和,包括苏克明。 苏梁浅笑,藏着讥诮,当初母亲之所以将她被送到云州,就是因为有个道士说她和苏克明相克,若是呆在苏府,会家宅不宁,这一眨眼,灾星就变福星了。 “浅姐儿,你年纪小,这些东西,母亲先替你收起来保管,将来陪嫁。”萧燕极是热情,善解人意的提议道。 上辈子,她到死,萧燕都没将她母亲的嫁妆还给她,那么多好东西还不够? 苏梁浅懒得看萧燕那张贪得无厌的嘴脸,为难道:“皇后和王老夫人给了这么重的赏赐,我应该登门道谢,我看这些东西,多是首饰绸缎,若是一次都不用,皇后和王老夫人问起,我总不能说是夫人替我保管了吧。” 萧燕脸上的笑僵住,苏克明也觉得萧燕短见,苏母不客气的瞪了萧燕一眼,“管好自己的手,别伸的太长了!” 苏倾楣从旁解释道:“母亲她只是担心姐姐丢了落了暂时保管,并没有别的意思。” “我不是傻瓜,是什么意思,她自己心知肚明!” 萧燕难堪,面色通红,她几次三番被数落,都是因为苏梁浅。 苏梁浅看向苏倾楣,“大妹妹的首饰,也是夫人代为保管的吗?” 苏倾楣:“”自然不是,但不能说。 “大妹妹比我还小呢,都自己保管自己的东西了,我的东西,为什么要夫人保管呢?” 苏倾楣落了个没脸,心里也有些怨怪萧燕眼皮子浅,且不分场合。 苏母笑眯眯的对苏梁浅道:“是该你保管的,今后你得的赏赐,都由你自己保管。” 苏梁浅脸上绽出大大的笑,对苏母屈膝,“谢谢祖母。” 苏梁浅歪着脑袋看萧燕,“夫人是苏府的主母,侯府的人,将东西送到祖母这里,而不是您的笙辉苑,夫人应该自省才是。” 萧燕没想到苏梁浅这样大喇喇的训斥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指着苏梁浅怒道:“是不是你在皇后和王老夫人跟前说了什么?” 苏梁浅一脸无辜,却又认真,“皇后见你的时候,态度很和善,而且还对大妹妹赞赏有加,我说这话,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提醒夫人,您是侍郎夫人,在外应注意言行,不要给父亲丢人,影响别人对他的印象,对他和大哥今后的仕途造成影响!” 第三十四章:误解 萧燕听了这话,顾不得和苏梁浅争辩,而是看向苏克明,“老爷,我没有!” 苏倾楣见势不妙,走到苏克明身边,“父亲,我一直和母亲在一起,她确实并无失当之处。可能母亲是继室,大姐姐又一直生活在云州,她们才会有所担忧。” 萧燕抹了抹眼泪,委屈巴巴,“老爷,我跟了您这么多年,也不是第一次见贵人,还有府里宴请宾客,我可有不妥丢人之处?我冤枉啊老爷。” 苏克明本来就心烦,不想听她们继续吵下去,“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这些东西,由浅儿自己的保管!” “谢谢父亲。” 苏梁浅甜甜道谢,又唤了声,“父亲。” 苏克明听到她叫自己,看向她,苏梁浅抬头,漂亮的眼眸盈盈,里面像是有细碎的钻石,载着女儿对父亲的濡慕,教人心发软,“我能去外祖母家住两天吗?” 说完,她又觉得不妥,看向苏母,“今日王老夫人和我提起了外祖母。” 苏母乍听到苏梁浅说要去外祖母家住几天,心里头是不痛快的,她现在看好苏梁浅,自然是不希望她和沈家的人亲近,便宜了她们,但见苏梁浅一脸诚挚的征求她的意见,仿佛她不同意她就不会去的样子,她又半个不字都说不出来,再听她搬出了王老夫人,遂道:“你母亲走的早,你回来数日,是应该去看看。” 这就是同意的。 “京城比起云州,真的是热闹又繁华,我今日在去长荣侯府的路上,看到很多新奇的玩意儿,祖母,父亲,我能出去逛逛吗?” 她抿着唇,那一脸期盼的样子,教人拒绝不了,萧燕却为苏梁浅这样的无视,气的要命,更让她恼火的是,苏梁浅如此不尊重她,苏母和苏克明,没一个站出来提醒指正。 “当然可以了,你这次去你外祖母那里,到处好好逛逛。” 苏母巴不得苏梁浅在荆国公府的时候,一天到晚都在外面,完全没时间和沈老夫人说话培养感情。 “问你母亲多拿些银子,让丫鬟随身带着,看到喜欢的就买。” 言罢,苏克明和苏母又交代了苏梁浅一些事情,然后让人按着清单,将王老夫人的赏赐,送到了琉浅苑。 “姐姐!” 苏梁浅才离开琉浅苑,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挑眉看着追上来的苏倾楣。 苏倾楣疾步走到苏梁浅跟前,“姐姐初回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妹妹刚好要买些脂粉,我们结伴如何?还能相互参详。” “不好!” 苏倾楣脸上的笑容黯然,委屈又不解,“姐姐对我和母亲,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看着她这幅惺惺作态的样子,苏梁浅忍不住想到上辈子最后,她命令宫人将沈大哥的尸体暴晒成干,还将她做成人彘,那样的残忍无情,低柔的声音,瞬时裹了寒霜,“误解?” 苏倾楣抬眸,刚好撞上苏梁浅看向她的目光,幽深冰寒,冷锐如刃,携着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的仇恨,苏倾楣一憷,莫名的生出了几分慌乱,又觉得莫名其妙,再看苏梁浅时,她又是一副乖软好欺的模样,就连方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也不复存在。 “我一个乡下回来的野丫头,和大妹妹你的眼光喜好都不一样,你还是找其他妹妹吧,我想她们应该会很乐意。不过我觉得大妹妹还是应该以正事为重,多想想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在朝春宴上一鸣惊人,毕竟,这样好的机会,我不能再给你提供第二回。” “她当自己是谁,居然连你都教训上了!” 萧燕出来,刚好听到苏梁浅的这番话,气的想要追上苏梁浅骂她,“媚儿,娘一定替你好好出这口恶气。” “她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媚儿,这次朝春宴,你有几分把握?”问话的是紧跟着萧燕出来的苏泽恺。 苏倾楣看着苏梁浅离去的背影,袖中的手,早已握成了拳,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在廊前在夜风中摇曳的灯光下,有种让人发毛的阴沉狠辣,她扫了眼苏泽恺,见四下无人,目光最终落在萧燕身上,似是下了某种决定,笑的深沉莫测,小声问道:“母亲准备怎么替六姨娘治病?” 第二天一早,苏梁浅乘坐苏府的马车,前往荆国公府。 她随身带了降香茯苓,桂嬷嬷则因为要留意六姨娘的事,留在了府里。 苏梁浅上辈子虽在京城呆了好几年,但几乎都将自己闷在家中,并不出门。 皇城两边的街道,都是铺面,这个时辰,多数都开了,还有不少摊贩,各自大声吆喝,什么都有,比苏梁浅想象的还要热闹。 降香茯苓坐在马车里面,两个人撩开车帘,伸着脖子往外探,偶尔说上几句话,叽叽喳喳的,不时会有新奇的尖叫声和笑声。 阳光正好,苏梁浅喜欢这样的热闹。 荆国公府在皇城的北边,和皇城也只有一墙之隔,除了荆国公府,同街的还有个世代袭爵的公爷,一个异姓王,以前,这里是除了皇城最尊贵的所在,在这一代皇帝,睿王登基前,皇宫的正门一直都在这里,而不是最靠近长荣侯府的东大门,现在,这里曾经的皇宫正门,变成了北门侧门。 不过,这条街还是很热闹。 “想不想出去逛逛?” 苏梁浅看着一脸兴奋望向外面,心早已飞到街上的两个丫鬟,突然问道。 茯苓回头,一脸雀跃,却又压制着,降香则是惊喜,不敢相信道:“小姐,真的吗?” 苏梁浅点头,笑着提议道:“过了这条街就是荆国公府,我们可以步行,边逛边走,买点东西。” 北齐讲究男女大防,也觉得女子不该抛头露脸,但并不苛刻,女子逛街并不惹人诟病,要不然的话,那么爱惜名声的苏倾楣也不会为了一个善名施粥。 她记得,外祖母最喜欢吃这条街一家叫蔡记的糖包和奶乳,外祖父每次打胜仗回来,都会在经过的时候给她买点带回去,若在家中,就会带着她一起去吃。 几个人下了马车,降香茯苓就像被放出笼子的鸟儿似的,但碍于苏梁浅在,到底还是不敢太放肆。 “你们去吧,半个时辰后,我们在街尾会和。” 苏梁浅指了个位置,茯苓很是纠结,降香拽了拽她的手,茯苓到底没抵制住诱惑,向苏梁浅道了谢,和降香一同离开了。 苏梁浅给沈母买了糖包奶乳,还给几个舅妈也买了吃食,她见东西多,要了个食盒,她提着出门,很快意识到不对,原本吆喝着卖东西的人,此刻正惊叫着逃窜。 不远处,一辆马车的马儿仿佛受了什么刺激失了控,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她的方向奔来。 第三十五章:飙风寨杀人的姑娘 赶车的车夫,已经不见了踪影,这时候,从里面跌跌撞撞的走出一人,她二舅舅的女儿,她的大表姐,沈睦茵。 马车颠簸,她的发髻已经乱了,她一只手牢牢的撑住马车的车门,另外一只手抓着门框,许是太过用力,额头的青筋暴出,但还是没能稳住身形,苏梁浅顺着她的目光,知道她是想拉住缰绳。 上辈子已经死了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置身其中,苏梁浅有种仿若隔世的恍惚感。 “让开,都让让!”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是浓浓的慌乱和焦灼,车帘是掀开着的,她的身后,还有个牢牢抱着马车车壁,吓得痛哭的女孩儿。 马儿的速度越来越快,这个时辰人多,肯定得出事,不管是荆国公府,还是沈睦茵现在的处境,若出了事,处理起来,都会很麻烦。 苏梁浅回过神来,扔掉手上的食盒,利落的拉起裙摆的摆尾系在腰上,飞速朝着马车的方向跑。 “表姐,你别动!” 苏梁浅站在马路中间,此刻原本整齐的马路,已经是一片狼藉,她踩在一摊贩摆摊的木架子后,手上拿着的是自己混乱时捡的一馄饨摊老板逃跑时扔下的勺子,勺子是铁制的,手柄很是尖锐。 眼见失控的马儿近在咫尺,就要撞到她,踩着她的身体而过,那些逃窜的人都呆住了,忘记了尖叫和逃跑,像看傻子似的看向苏梁浅。 同一时间,一家三层楼高的酒楼,季无羡正和谢云弈品茶,茶香袅娜,桌上摆着的却是满满一桌子糕点,都是京城有名的小吃,疾风正吃的津津有味。 谢云弈不喜外出,季无羡在家却憋不住,疾风喜欢吃,还有各种新奇的玩意儿,谢云弈不鸟季无羡,对疾风却很惯着。 刚回京的几日,季无羡担心谢云弈的身体就每天陪他坐牢似的在季家呆着,现在每天变着法的诱骗疾风出来,同行的三人,已经成了京城兴起的一道靓丽风景线。 “你什么时候从我家搬出去住啊,你不会是要在我家过年吗?你原本不是这样计划的啊,你这样会把我逼上绝境的!” 疾风看了眼如丧考妣般哀嚎的季无羡,喝了口白开水,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这已经是第一百零七遍了。 对季无羡来说,他这段时间真的很惨,只要不和谢云弈在一起,就是被家里的一堆人围着看京城小姐的画像,甚至还有几次被骗出去,被各家夫人和姑娘相看。 季无羡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谢云弈住在季家,季家这段时间,可以找到成千上百的理由筹办宴会,只要他多看谁一眼,绝对就会有天大的悲剧发生。 但他为什么还赶谢云弈呢?因为他要住在外面,他能找到一万个借口尾随,那样的话,他就自由了。 “他们一番好心。” 季无羡看着雪上加霜的始作俑者,“双标!” 季无羡还想要继续控诉,忽然听到从外面大街上传来的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季无羡八卦爱凑热闹,起身跑了出去,见是马车失控,他一下就没了兴趣,他可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正要回桌的时候,看到一人逆着人群,居然往马车的方向跑。 那身影,一看就是女子。 这人脑子有问题吧,季无羡心想。 因为跑的太快,再加上隔了一段距离,并不能看清脸,但季无羡就觉得挺熟悉的。 “疾风,过来,你” 疾风都还没过来呢,底下的苏梁浅,已经有了动作。 她脚踩身前的木架,借力纵身一跃,娇小的身子灵活,凌空飞起,季无羡一下就明白那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公子,是飙风寨杀人的那姑娘!” 季无羡没回头,声音激动又兴奋,尤其是说起杀人二字的时候。 疾风愣了愣,很快想起来季无羡口中的是谁,扭头,一直在他身边坐着的谢云弈已经不在了,他上一刻还喝着的茶水还在,里面喝剩下的水轻轻摇曳,荡起一圈圈小小的涟漪。 疾风看着自己碟子里装着的千丝糖糕,有些不解。 谢云弈出现在护栏处向下眺望时,苏梁浅刚好落在疾驰的马车上。 她坐在马车的驭位上,马儿的力气很大,一脚就将摊贩架子给踩散了,尖厉的木头有一部分进了马的脚蹄,受了刺激的马儿吃痛,更加疯狂起来,苏梁浅重心还不怎么稳,撞在了马车的车门上,疼的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眼睛都红了。 养尊处优的身子,果然娇贵,而身后越来越大,仿佛自己下一刻就会死的哭声,更让她觉得聒噪讨厌。 “姑娘,小心!” 苏梁浅这时候已经没心思理会沈睦茵了,她忍着疼,一只手捉着门板,用力的手都出血了,才没让自己被摔下去,在以最快的速度稳住身形后,她的视线落在马屁股上。 在战场上,被逼到绝境的时候,她亲手杀了自己的战马,她知道,和身体的其他部位比起来,马儿的屁股要柔软一些。 苏梁浅找准目标,也下定了决心,松开抓着门板的手,两只手牢牢的握住了自己刚捡起的勺子,将其中锋利的一端,对准马屁股,身体前倾着腾空飞起,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它刺去。 “刚刚那一下,肯定很疼。” 他看着都疼,季无羡啧啧了两声,侧身看向谢云弈,他面无表情,只有一双眼睛深不见底,如寒潭般,只有凉意,却看不出情绪。 谢云弈则看向苏梁浅,此刻专注于让马儿停下来的苏梁浅并不知道,她澄澈的双眸明亮坚毅,神情专注,整个人都在发光。 “这样不长记性”就得遭罪。 谢云弈幽幽的只说了半句,后半句藏在了舌尖,季无羡注意力正在苏梁浅身上,他觉得苏梁浅实在特别。 他没听清谢云弈说什么,扭头问了句,“你刚说什么?” 他只看到谢云弈脚尖轻点护栏,纵身飞下,手中的扣钉,几乎和苏梁浅拿着的勺柄,一前一后同时插进了马身。 鲜血四溅,洒了苏梁浅一脸,有些还喷进了她嘴巴,她被晃的整个人都是晕眩的,根本就没看到另外插进马肚子的扣钉。 苏梁浅更用力的将勺子的手柄往马屁股扎了扎,另外一只手则抓住了缰绳,在捉到缰绳的那一刻,她见马路中间没人,大家都跑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甚至还有些窃喜。 苏梁浅知道,像这种受了刺激的马,是没有那么容易死的,她那一刺后,这马会更加激烈的扑腾,失血过多然后倒下,苏梁浅已经做好了被撞的浑身是伤的准备。 马儿以完全出乎她预料之外的速度停了下来,倒在了地上,苏梁浅整个身体都压在马背上,跟着她一起趴在了地上,她疑惑的抬头 她的跟前,一身着紫衣的少年长身玉立,逆光站着,那张脸,好看的夺人呼吸,阳光下幽深的眸子熠熠生辉,仿佛能逼退世间繁华。 他抿着唇,就是好像,有点不高兴。 第三十六章:帕子 这样的男人,一眼万年,见过了,便不可能忘。 更何况,他们还有让人印象深刻的初次相遇的经历,并不只是惊鸿一瞥。 “公子,你也太快了些,疾风都追不上了!” 季无羡和疾风两人也是从楼上跃下了,吸引了不少眼球,季无羡站在谢云弈身后,抱怨了句,那饶有兴趣的目光,落在了趴在马背的苏梁浅身上。 她的脸上,都是血,身上也被染红了,就连嘴唇都有,和上次在飙风寨一样,不过也有不同,她那次像个刚从地狱归来的杀神,满身沉沉冷肃嗜血的杀意,让人望而却步,这次,敛了许多。 总之,那眼神看着,没那么的吓人,但也比他见过的那些京城小姐都锐利许多,就像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宝剑。 她没被血洒到的脸上,白白嫩嫩的,不像上次,一脸密密麻麻的疙瘩,丑的吓人。 对着那样的一张脸,对季无羡这样的颜狗来说,简直是酷刑。 苏梁浅不喜欢被人这样居高临下的打量,她也不喜欢抬着脖子仰视看人,但身上痛的实在厉害,她现在这娇贵的身体,根本就支撑不住她要立马起身的意志。 谢云弈取出身上随身带着的帕子,苏梁浅手撑着马背,深吸一口气,缓过来的沈睦茵跑了过来,有些焦急的打量着地上的苏梁浅,感激又担心,“姑娘,您没事吧?” “都这样了,能没事吗?” 季无羡不冷不热的说了句,有些怨气,再看苏梁浅时,有了几分疑惑,这煞神和他家公子一样,不是那种会多管闲事的人啊。 苏梁浅已经起身,咬着嘴唇,身上都是血,再加上穿的多,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根本就看不出来哪里受伤了,不过那张被血打湿的脸,还是能看出几分苍白。 “没事。” 她淡淡的说了句,嘴唇还是抿着的,眉也微微的皱着,“你没事吧?” 沈睦茵摇了摇头,“多亏了姑娘。” 苏梁浅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没听到自己叫她表姐。 身后已经和马儿分开的马车,身着粉色衣裳的少女,哭声还没止住,沈睦茵看了看她,又看向苏梁浅,想要说什么,被苏梁浅打断,“你先去安抚她,有什么事等会再说。” 沈睦茵迟疑了片刻,还是走向了身后的马车。 苏梁浅转而看向趴在地上的马,马肚子下一滩的鲜血,比马尾还多,奄奄一息的,完全没了刚才的暴躁。 她看了谢云弈一眼,用眼神道谢,谢云弈已经上前,将手上的帕子递给她:“擦擦吧。” 苏梁浅拿出自己的帕子,拒绝,“多谢,就不脏了公子的帕子了。” 她用自己的擦了擦脸,露出那张白净姣好的面容来,季无羡眼睛一亮,下意识的看向谢云弈,果见他的目光在苏梁浅身上,他又看向苏梁浅,嬉笑的脸,有几分庆幸的样子。 虽谈不上养眼,但幸好,不是个丑八怪。 不会污她的眼,也不至于会严重拖下一代小公子颜值的后腿。 苏梁浅向后看了眼,马车里坐着的沈睦茵的女儿,郑宜玲。 苏梁浅想到上辈子沈睦茵的下场,蹲下身去,仔细检查惊马的四肢脚蹄,还有口鼻。 “我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啊,我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你居然撇下我关心一个陌生人!” “你自己要回娘家就算了,干嘛非拖着我,我都说了,我不回不回啊,你是不是要害死我啊,我刚刚差点就死了,你差点就害死我了!” 郑宜玲是不哭了,但她说的话,比哭还让苏梁浅厌烦。 “闹够了吗?给我闭嘴!” 苏梁浅站在沈睦茵身后,冷斥了声。 还没闹够的郑宜玲愣住,抬头向苏梁浅望去。 苏梁浅脸上的血是擦干净了,但身上,尤其是下面的裙子都是血,她沉着脸,明镜般的眼眸一片厉色,虽然和郑宜玲年纪差不多,但是浑身上下却有股让人不敢违逆的威严,一下就把郑宜玲慑住了。 沈睦茵没有说话,虽然没有哭,眼睛却红红的,神情悲伤,是那种屡屡被伤害,麻木又无奈的伤痛。 郑宜玲有些气愤自己居然被苏梁浅威慑住了,正要发作,看到苏梁浅身后走来的季无羡和谢云弈,在看到谢云弈的那一刹,她的眼睛就像被定住似的,完全移不开了。 苏梁浅看了眼四周围越聚越多的人,气愤又有所畏惧,对沈睦茵道:“幸好没出什么大事,你让他们自己清点一下,傍晚去西昌伯府要赔偿。” 沈睦茵也看到那些人,她的四周围一片狼藉,但想到郑家那些人的态度,她又忍不住忐忑迟疑起来,“赔偿是应该的,我” 苏梁浅看她这迟疑畏缩的样,就知道她是准备拿自己的嫁妆私了,“按我说的做,让西昌伯府三倍赔偿。” 口气强硬,没有商量的余地。 沈睦茵转身按苏梁浅说的,给那些人交代去了。 她态度恳切,再加上三倍赔偿,大家的损伤都不大,都很乐意,很快就平息了下来,人群渐渐散去。 半天,郑宜玲终于从谢云弈的美色中稍稍清醒了过来,知道沈睦茵三倍赔偿那些人,气的面色通红,但有谢云弈在,她碍于自己的面子,忍着没有发作,但对沈睦茵和苏梁浅都没好脸色。 “有件事需要公子帮忙。” 苏梁浅突然向谢云弈开口。 谢云弈嗯了声,朝着她点了点头,“烦请你的人,将这匹马送到荆国公府。” 沈睦茵听苏梁浅提起荆国公府,不由多了几分戒备:“我已经允诺那些人三倍赔偿,马又死了,你将它送到荆国公府做什么?” 她的声音紧张,她并不想将荆国公府也牵扯进来,她甚至觉得苏梁浅是想对付荆国公府才出手帮忙的。 “一般来说,驯好的马不会无缘无故变的暴躁,它这个样子,有可能是身体不适,要么就是受到惊吓干扰,也有可能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第二个原因基本可以排除,至于第一个,他身上看不出暂时看不出伤口,如果是吃的草料有问题,它的胃里,应该还有食物的残留,我需要检查一下,你着人回去和西昌伯府说一声,让他们找个人过来。” 沈睦茵还是觉得不妥,苏梁浅见她下不了决定,“这里说话不方便,我刚好也去荆国公府,一起。” 第三十七章:不许再冒险了 疾风依着谢云弈的意思,将沈睦茵的马车拆了,只留下了车板,单人将几百斤重还在流血的马搬到了车上,由沈睦茵领着,前往荆国公府。 谢云弈和季无羡自然是跟着苏梁浅的,郑宜玲也想留下,但想到自己钗发凌乱,还是决定提前回荆国公府收拾妥当。 苏梁浅重回蔡记,食盒还在,她打开看了看,东西也保存的很好,她唇瓣微勾。 “小姐!” “小姐!” 降香茯苓跑了过来,看到一身血的苏梁浅,吓了一跳,茯苓愧疚自责的,哭着发誓下次再不离开苏梁浅半步。 降香则面色煞白,本来,她们两个是在这附近逛的,但是她想买胭脂,问了人,知道就近的另一条街,就有家不错的脂粉铺,茯苓当时觉得苏梁浅在这里不同意,是她硬拉着的,两个人逛完,在和苏梁浅约定的地方等了半天没等到人,听从这边过去的人议论,才知道这里出事了,急忙忙的又跑过来了。 苏梁浅倒是没有责怪,她们要在,她还得分心思护着她们。 “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我们走吧。” 茯苓看到谢云弈,先是愣了愣,随后想起来自己上次见到他时,就和魔怔似的被迷的七荤八素的失态,很快移开目光。 降香是第一次见谢云弈和季无羡,她看季无羡,季无羡察觉到她的目光,挑眉笑笑,降香随即羞红了脸,她缓缓抬头,偷偷的瞄向谢云弈,谢云弈并没有看她,神色淡然,在阳光下,恍若天神,让那些哪怕有一丁点卑微和肮脏的人,都觉得高不可攀。 苏梁浅到荆国公府时,荆国公府的大门敞开,疾风并没有和沈睦茵她们一起进去,就在门口守着,他身上染了马血,但一身黑衣,并不怎么明显。 苏梁浅站在荆国公府的门口,沈家祖辈的牺牲,外祖父,舅舅,大哥,他们所有人的死,换来的却是门前冷落鞍马稀。 “苏姑娘,你来荆国公府干嘛啊?” 季无羡打量着四周,记忆里,每年的这个时候,这里都会是京城最繁华的府邸,马车多的,从这里堵到街道的另一头,但自从那件事后,他就成了大齐最尴尬的存在,也无人来往,仿佛一夜间在原本的圈子销声匿迹。 谢云弈就站在苏梁浅的身侧,他能窥探到她眼底深处的怅惘,失望痛心,还有挣扎着不能泯灭的自责,最后,她缓缓勾起了唇角,冷冷的,极尽讥诮,整个人却明亮了起来。 “很快你就知道了。” 原先被沈老夫人安排在这里等苏梁浅的人,跟沈睦茵她们一起进屋了,守门的小厮不认识苏梁浅,但见疾风和她一起,以为她是和沈睦茵一道的,并没有阻拦。 荆国公府今非昔比,不相干的人,谁会上门? 谢云弈对疾风耳语了几句,也不知说了什么,疾风又一溜烟不见了。 荆国公府这些年,一直没怎么变,不管是大门,还是里面的布局陈设,不消问任何人,苏梁浅就找到了沈老夫人所在了云霄院。 云霄院内,沈家上下都在。 郑宜玲一进荆国公府,也没拜见沈老夫人她们,直接去了沈睦茵在闺中的院子换衣裳整理妆容去了。 沈睦茵正和沈老夫人说起路上发生的事情,她不想沈老夫人担心,轻描淡写的,但众人的心还是提了起来。 “谁家的姑娘?就这么近,你怎么不邀请人上门,好好感谢感谢人家?” 沈睦茵正说她很快就会登门,外面一道熟悉的女声传来,“我这不是来了吗?” 众人纷纷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苏梁浅满十岁生辰,沈老夫人和沈卓白一起去了云州,她人老,眼睛却尖锐的很,一眼就认出了苏梁浅,“浅儿!” 苍老的声音,因情绪激动,有几分颤意,沈老夫人扶着扶手站了起来,就往苏梁浅的方向走,苏梁浅忙小跑了过去,搀住她,“外祖母,是我,我回来了!” 她的脸上,笑容灿烂,但是一张口,眼睛就红了。 她看着沈老夫人,她的两鬓发白,那双精明坚毅的眼眸,就算此刻高兴至极,也依旧有伤痛溢出。 有些事情,哪怕时间过去了再久,那种痛苦,依旧会如影随形,就像融入身体的血液。 而她,苏梁浅,她的上辈子,一直就在最疼爱她的这个老人身上,她的伤口上,雪上加霜。 苏梁浅觉得自己像个罪人,这辈子,她要好好赎罪。 “祖母,她她是她刚刚叫您什么?” 沈睦茵一脸震惊,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季无羡微张开的嘴巴,也能同时飞进好几只苍蝇。 他也有些懵逼。 苏梁浅对沈睦茵笑笑,“表姐,我是梁浅啊,苏梁浅,你的表妹,不记得我了?” 沈睦茵盯着苏梁浅,有些愣愣的,“不是不记得,就就是”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又是欣喜又是悲伤,比了比自己大腿的位置,流了眼泪:“当年你离开的时候,才这么点大。” “对呀,我那时候才五岁,现在马上都十四了。” 苏梁浅的几个舅妈上前,将她围住,上下打量,屋子里叽叽喳喳的,都是女人的声音,十分热闹。 懵逼的季无羡很快理清楚了这其中的关系,他看了谢云弈一眼,他还是那张死人脸,没有多余的表情,更不要说意外了。 季无羡严重怀疑,他是知情的,所以才赖在他家不走,就是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 沈老夫人牵着苏梁浅往自己的位置上走,她刚刚一直打量她的脸,这才发现了她衣服上的血迹,还有右手手心都糊成一团了,“身上怎么这么多血?是不是受伤了?哪受伤了?” 苏梁浅任由沈老夫人牵她的左手,却并不让她检查自己的右手,她自然的将手放在身后,笑着制止:“不是我的血,是马的血,动手的时候溅到我身上的。” 沈老夫人这才回过味来,沈睦茵口中的女孩是苏梁浅,再回忆起沈睦茵说的,只觉得惊心动魄,“下次再不许冒险了。” 苏梁浅点头,沈母还是不放心,让苏梁浅再三保证,苏梁浅乖顺的配合。 沈老夫人从见苏梁浅的激动中稍缓了过来,看到苏梁浅身后的季无羡,觉得有些眼熟,看到谢云弈时,眯着眼停留了片刻,问苏梁浅道:“这两位是?” 第三十八章:上心 季无羡反应快,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沈老夫人面前,“晚辈季无羡,见过沈老夫人,这是我最好的朋友,谢云弈,他这人比较沉默,不怎么爱说话,但人很好。” 季无羡见苏梁浅对沈老夫人颇为敬重爱戴,唯恐他像对待以前谢老爷子介绍的那些姑娘的家长那样,闷葫芦一枚,主动将他也介绍了,还带了句好话。 谢云弈也上前,站在季无羡的身侧,拱了拱身,“晚辈谢云弈,见过沈老夫人和各位夫人,初次唐突拜访,有失礼之处还望诸位见谅。” 季无羡瞄了眼态度绝对算得上恭敬的谢云弈,觉得自己多虑了,那可是他送了玉佩的人的外祖母呢。 季无羡又往沈老夫人的方向走近了两步,脸上的笑,颇是热情,“沈奶奶,您还记得我吗?我就住隔壁,小时候还来串过门,苏妹妹,我们还一起玩过泥巴呢。” 沈家的邻居不多,姓季的就只有一户,当朝的季公爷季祥化。 季无羡的这个身份,惊了在场的不少人。 沈家,已经许多年,没这样身份的人登门了,就是结的儿女姻亲,也在那件事后,保持距离。 虽然季无羡也姓季,但苏梁浅还真的没将他和那个季家联系在一起,毕竟季公爷位高权重,谁会将他和一个叫别人公子的医者联系在一起。 苏梁浅思及此,不由看了谢云弈一眼。 季无羡觉得那一声苏妹妹,叫的自己后背生凉,寻思着补救的他忙道:“多亏我这朋友出手,不然苏妹妹现在怕是凶多吉少。” 季无羡说完,将这个中的缘由解释说明了一番,沈老夫人看谢云弈的眼色都变了,一下待他为上宾,千恩万谢的。 苏梁浅没接这话,她没在季无羡替谢云弈介绍时说明,就是不想让沈老夫人知道。 她欠的人情,她自己还,并不准备像上辈子那样混账,将沈母和沈家牵进来。 苏梁浅看向季无羡,一副恍然的模样,将话题从谢云弈身上转移,“我想起来了,小时候你胖的和个球似的,老爱用金珠砸人,又霸道又爱使坏,都没人和你玩。” 季无羡欲哭无泪:“”为什么要提他的黑历史。 季家和谢家一样,几代嫡系都是单传,季无羡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要什么给什么的那种,他那时候胃口又好,是个和球一样的大胖子,很多人都小胖子小胖子的叫他,明着,季无羡揍了不少人,暗地里也使了不少坏。 都说富不过三代,但季家,从大齐开国富到了现在,其积累的财富,丝毫不会逊色于国库,季无羡小时候玩的珠子,都是纯金打造的,被季小少爷砸中的人,都是开心的。 但对颜狗季无羡来说,那是他不堪回首的童年。 “外祖母,这两个人,是我在云州认识的,就见过几面,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缘分。” 苏梁浅轻描淡写,沈老夫人有些责怪道:“不过就是数面之缘,人家就愿意出手相助,你更应该好好谢谢人家。” 苏梁浅妥协,“我会的。” 苏梁浅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到正事上,“表姐,你让人去通知西昌伯府了吗?” 沈睦茵咬着唇,垂着脑袋,显然是没有。 苏梁浅也不意外,“外祖母,您让人去一趟,让他们派人过来,不然的话,我们这边就报官了。” 不待沈老夫人吩咐安排,苏梁浅的二舅妈,沈睦茵的生母邵青衣,声音有些尖锐道:“报官?” 她是知道女儿在婆家的日子,这好端端的要报官,今后还怎么在郑家过下去。 “好端端的,报什么官?” 她说话时,微微弓着背,脑袋也是垂着的,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沈老夫人没问缘由,不过脸却沉了下来,看了二夫人一眼,显然对她这样的处理方式是不满意的,她又看着和她一样喜欢垂着脑袋的沈睦茵,直接对一直伺候自己的丫鬟道:“英碧,你去趟西昌伯府,将浅儿的话,传给西昌伯,让他和夫人最好自己亲自过来。” “还有表姐夫。” 苏梁浅在沈老夫人话说完后补充了一句。 “外祖母,我去换身衣裳。” 沈清的玉兰苑,沈母一直都留着,也有专门的人,定期打扫。 苏梁浅回京城前,给沈母递了信,最近这些时日,沈母每天都让人清扫,还按着苏梁浅的喜好,往里添置了不少东西。 “小谢和小季,中午也在这里用饭吧?” 苏梁浅离开,还没出屋,沈母就向谢云弈和季无羡提出了邀请。 “好啊。” 季无羡没有迟疑,应的相当爽快。 苏梁浅想了想,季无羡在这里也不无好处,等会郑家来人,态度想必会收敛许多,沈睦茵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苏梁浅还没出云霄院,迎面撞上了消失好一会的疾风,他应该是离开换了身衣裳回来,苏梁浅上前向他道谢,疾风不说话,也没有表情,冷酷的很。 “谢公子在里面,你进去找他吧。” 苏梁浅话说完,就要离开,忽见那冷酷的少年笑了,那笑容干净又纯粹,就像个不谙世事的纯真少年,她也可以有这样的笑容,但她的是假的,而眼前这个似乎有些不正常的少年,是真的。 她喜欢这样的笑容。 “公子。” 苏梁浅扭头,谢云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子里面出来了,就站在她的身后。 “您要的东西。” 疾风的声音轻快,面对谢云弈时,他整个人都是快活的,从怀里取出了个小瓷瓶。 谢云弈接过,另外一只手摸了摸疾风的脑袋,疾风就像只被顺毛的小狗,更加乖了。 谢云弈走到苏梁浅跟前,将东西递给了她身侧的丫鬟茯苓,话却是对苏梁浅说的,“换衣裳的时候,涂抹在背部和手心上。” 谢云弈想了想,又补充了句,“伤口就不会那么疼了。” 像是在哄孩子。 茯苓没伸手去接,而是看向苏梁浅,苏梁浅轻点了点头,平静的心,就好像被扔下了一颗小石子,掀起了她自己都察觉不出的波澜。 “谢公子有心了。” 降香随同苏梁浅一起离开,她几次回头,打量谢云弈,垂着的脑袋,是深浓的疑惑之色。 小姐在云州认识的朋友?在云州时,她一直跟着小姐,怎么没见过? 这般出众耀眼的男子,他对小姐,如此上心。 第三十九章:郑家的人来了 谢云弈的药比苏梁浅想象的还要好用,上身清凉即见效,气味清雅如香露,她也不用担心沈老夫人会察觉出异常。 苏梁浅换了身衣裳,再回到云霄院时,院子里的下人们,已经开始摆桌上菜了。 沈母生了五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养女,沈家那时候人丁兴旺,但是到了下一辈,子嗣却未能绵延。 说起来,苏梁浅的大舅舅,二舅舅都有纳妾,四舅舅也有通房,但是几个姨娘都没能生下个一儿半女,那件事之后,沈母给了她们一笔银子还有卖身契,将她们都放出了府,她的五个儿媳,也变成了四个。 苏梁浅的三舅妈在知道夫君的死讯后,万念俱灰,撞死在了他的衣冠冢上。 苏梁浅记得,自己的五个舅舅,三舅舅最疼妻子,夫妻间的感情也最好。 苏梁浅的三舅妈姓周,出身并不高,嫁到沈家多年也无所出,最后查出是她的原因,苏梁浅的三舅舅既没有休妻,也没有纳妾,还笑说自己兄弟多,传宗接代这种重责大任轮不上他,一如既往的对妻子好,比之前更加关怀备至,沈父沈母也没有说儿媳半句,反而在外人面前处处维护,这在当时是京中的一大美谈,也因此,他的死讯传来,沈周氏不堪打击,随之而去了。 但这些年,没有落井下石,对沈家一如之前的,反而是已经没了女儿的周家。 沈家的男丁,就只剩下沈卓白,三年前投军了,至今未归。 和苏梁浅同辈的,除了已经出嫁的沈睦茵,苏梁浅还有个表姐,叫沈琦善,是她最小舅舅的女儿,因为各种原因,十七岁了,仍待字闺中。 她寡言少语,沉默内向,上辈子,在明年五月嫁给了及第新科进士,而那个人,是夜傅铭的人。 现在想来,夜傅铭应该是在知道沈大哥在边境屡立奇功后,就开始广撒网,各种布局了。 此刻,她被母亲安排坐在季无羡身边,一番精心打扮的郑宜玲则各种往他和谢云弈的身上凑,谢云弈冷感,季无羡更是毫不客气的表示自己对她的不喜,将她挤开,郑宜玲脸上维持的笑,有些僵硬。 满满一桌子人,以沈母为中心,苏梁浅坐在沈母的右手边,谢云弈坐在她身侧,沈母的左手边,按照大小,坐着苏梁浅的几个舅妈。 满满一桌子,苏梁浅爱吃的菜,对沈家来说,少有的热闹。 大概是因为苏梁浅和季无羡的到来,尤其是季无羡,他有身份,又擅长调节气氛,沈家人脸上洋溢着笑,看着心情还不错。 沈母不住的往苏梁浅的碗里夹菜,几个儿媳问的也都是和苏梁浅有关的事情,话题几乎都是围绕着苏梁浅展开。 “梁浅,今天多亏了你,不然宜玲,你要好好谢谢小姨,要不是她” 郑宜玲刚从自己的外祖母母亲那里知道了苏梁浅的身份,她对沈家有关的人和事都很排斥,再加上还对苏梁浅呵斥她一事心存芥蒂,想到自己居然被刚被云州来的小丫头给震慑住了,更是不服气,最让她不爽的还是谢云弈和季无羡对她的态度。 满心火气的她在听到沈睦茵的话后,再也憋不住,啪的将筷子重重摔在桌上,沉着脸对沈睦茵嚷嚷道:“要谢你自己谢,不要拉上我,要不是你让我来沈家,什么事都不会有,我身上到现在还疼呢,什么小姨,我不认!” 沈睦茵又是气恼,又是尴尬羞愧,脸色通红,却说不出话来,“宜玲” 苏梁浅看着气的都要落泪的沈睦茵,也放下了筷子,“我本来也不是为了救她,就当顺便,救了条狗!” 她慢慢悠悠的,面上还含着笑,却让郑宜玲更加恼怒,她刷的站了起来,指着苏梁浅,“你说谁是狗呢?” 沈睦茵满是歉疚的看向苏梁浅,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上前劝郑宜玲,却惹的她更加不满抗拒,“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窝囊的母亲,就因为你没用,我作为长房嫡女,还得看其他人的脸色,你说说你,你回来干嘛,你看看人家,还是外孙女呢,你都比不过,公爷府,说的好听,就是个笑话!” 沈睦茵扬手就给了郑宜玲一巴掌,“闭嘴!” 郑宜玲情绪正是激动,被打的这一巴掌,对象还是沈睦茵,有些发懵,沈睦茵身子笔直,面色更是倔强的严肃冷沉,“你看不起我可以,我是没用,但是这样说沈家,不行!” 郑宜玲反应过来,捂着脸,又开始闹,邵青衣上前,想要搂主郑宜玲安慰,被郑宜玲甩开了手,她红着眼,有些责备的看向沈睦茵,“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打她干嘛,她还是个孩子。” 孩子二字,她说的没什么底气。 郑宜玲只比苏梁浅小一岁,今年十二,马上就过年了,再有半个月的时间不到,她就十三了,这个年纪,都能相看说亲事了,已经不小了。 郑宜玲一贯是看不起沈睦茵的,但第一次挨沈睦茵的打,又见她动怒的样子,心里还是忌惮的,她也不敢说了,就在那哭,一双通红的眼睛,充满了仇恨不甘。 苏梁浅平静的看着这场闹剧,气息却是冷的,她站了起来,“既然你心里那么不情愿,今后就不要再来荆国公府了,表姐,你也不要再勉强她了,也省得大家不快。” 苏梁浅声音还是轻轻柔柔的,态度却强势,一字一句,都有种杀伐的铿锵,“沈家从不强人所难,本来,应该马上送你走的,你祖父祖母和父亲他们马上就到,你晚点随他们一同回去。” 郑宜玲才知道郑老夫人他们要过来的消息,有些震惊,“他们过来做什么?” 苏梁浅没回答她,而是看向沈睦茵和沈邵氏,“大表姐,二舅妈,你们坐下来吃饭。” 沈睦茵迟疑了片刻,狠了狠心坐下,邵青衣却没动,叫了声:“宜玲。” 沈老夫人发话,“老二媳妇,你过来坐下。” 邵青衣看了婆婆一眼,沈睦茵起身,将邵青衣拉着坐下,郑宜玲老往谢云弈身上凑,意图明显,季无羡本就不爽的很,现在见她这番作态,也不再给面子,“我父亲前些年随手扔了块肉,被一条快饿死的狗吃了,那狗从此就跟着我父亲,出门护他,在家守门,狗最通人性,狼心狗肺,不知感恩的东西,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 这是说郑宜玲连狗都不如了,郑宜玲知道他的身份,不敢反驳,气的脸都变形了。 苏梁浅又道:“将郑小姐的位置撤了。” 郑宜玲指着苏梁浅尖叫着大声控诉,“你是个什么东西,沈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沈老夫人瞥了郑宜玲一眼,重复着苏梁浅的话命令道:“将位置撤了,我们继续吃饭。” 一行人用完午饭后,除了苏梁浅的四舅母因身子不适离开,其余的人,都聚在沈老夫人的院子喝茶,正说着话,有下人来报,“老夫人,夫人,小姐,郑家的人来了。” 第四十章:就是,没试过杀过人 屋内的笑声,戛然而止,沈睦茵更是一脸紧张恐惧之色,心虚的仿若犯错的孩子,握紧了坐在她身侧的沈邵氏的手。 惧怕之深,可见日子艰难。 没一会,郑家的人就到了,是郑家的伯府夫人欲远慧,还有沈睦茵的夫君郑营超,儿子郑成明,除了郑老夫人的贴身侍婢,还有五六个小厮,一行人声势十足,但西昌伯爷并没来。 郑营超一脸憨厚老实相,这也是当初沈家和他们结为儿女亲家的原因,此刻,他老实的站在郑夫人的身侧,看了沈睦茵一眼,疑惑的神情,带了几分责备。 郑夫人也瞥了她一眼,不喜不满,沈睦茵瑟缩着垂下了脑袋。 郑成明则越过祖母和父亲,走到沈老夫人跟前见了礼,走向沈睦茵。 沈睦茵看到郑成明,松开沈邵氏的手站了起来,“明儿,你怎么来了?” 郑成明没马上回,而是将沈睦茵上下打量了一番,带了几分担忧关心之色,“听下人说,母亲的马突然发躁,在街上横冲直撞,我过来瞧瞧,母亲可有受伤?” 沈睦茵忍着泪意,一脸欣慰,摇了摇头。 “无事便好。” 他松了口气,面对着邵青衣行了礼,“外祖母。”而后和沈家的其他夫人都打了招呼。 多余的话没有,但礼数周全,但就算是关心,他的脸也是冷冷的。 “你是没事了,但伯府被你害死了,本来公中就银子吃紧,不要说三倍赔偿,一两银子都没有,你自己惹的祸端,你自己解决!”这是让沈睦茵拿出嫁妆。 郑夫人沉着脸,也不管这还是在荆国公府,沈睦茵这么多娘家人在,开口就是训斥,完全不给她留半点面子。 她的声音尖厉,脊背挺直,一副嚣张了不起的样子,落在苏梁浅眼里,只觉得刻薄欠揍的很。 郑夫人话说完,冲着沈老夫人歉疚的笑笑,“沈老夫人见谅啊,伯府和荆国公府不一样,这大过年的,伯爷肯定不在家的,而且这走亲访友,哪样不要银钱,您说是不是?哎呦,今天倒是稀奇,您还有客人啊。” 郑夫人像是才发现谢云弈季无羡疾风几个人,只轻视的瞄了眼,那口气,讥讽至极。 长得再好,气度再好,但和沈家扯上关系的,郑夫人就觉得肯定是没什么地位前途的。 沈睦茵低垂着脑袋,气的整个人都在发抖,郑营超还是跟在郑母的身后,不要说站在沈睦茵这边了,就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对沈邵氏这个岳母,也完全无视。 郑营超老实不假,但更是是非不分的愚孝之人。 苏梁浅看着沈睦茵软弱无能的样,恼她让沈老夫人一把年纪还要受这样的气,与此同时,又更加愧疚自责。 外祖母的处境,比她上辈子来说,都好不到哪里去,但她做了什么,她为了夜傅铭,一步步都在逼她。 沈睦茵给她带来的这些委屈,和上辈子她给沈家带来的灭顶之灾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上辈子,她累的荆国公府一族,这辈子,她不但要护着她们,还要让她们过的好,不受委屈,不惜一切代价,这是她欠她们的! 苏梁浅下了决心,站了起来,笑着出声问道:“走亲访友要银钱,要脸吗?” 她走到沈老夫人身前,“三倍赔偿,是我的意思,这笔银子,必须得由你们来出!” 郑夫人嚣张惯了,见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和自己唱反调,还让她出银子,当即变了脸,指着苏梁浅的鼻子,“你是谁?” 沈老夫人握住苏梁浅的手,“这是睦音最小的表妹,明儿的小姨。” 原本退到一旁的郑成明走到苏梁浅跟前,拱了拱身,叫了句,“小姨。” 苏梁浅看着眼前这个完全不理会郑家人特立独行的少年,他这脾性,不像沈睦茵,也不像郑营超,倒像她已经过世了多年的大哥。 再过不久,这个少年,就会成为京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但他却毁了西昌伯府,也毁了自己。 “真乖,小姨不知道你要来,没准备礼物,下次给你带。” 郑成明抬头,刚好见苏梁浅对他笑,漂亮的眼睛眯起,弯弯的像新月,脸颊的两个梨涡陷了进去,温柔又炫目,很有感染力。 郑成明有些滞住。 “就是那个一直在乡下养着的野丫头,难怪这么没有规矩。” 郑夫人斜眼瞟了苏梁浅一眼,郑营超则看向沈睦茵,责备着她附和道:“这么没有规矩,音音,你怎么也不说说她,气着了母亲怎么办。” 沈睦茵不说话,呼吸急了几分。 苏梁浅懒得看郑营超,“我怀疑,有人蓄意谋害我表姐,她乘坐的那辆马车的马儿被人动了手脚。” 苏梁浅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惊,郑夫人更是变了脸,指着苏梁浅,更大声的斥责道:“你不要乱说!” 苏梁浅眯着眼,漂亮的瞳仁转动,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郑夫人气恼,但并无心虚,这次的事情,应该不是她动的手。 “你让人将那匹马抬到外祖母的院子来。” 苏梁浅吩咐了降香,又对郑夫人道:“有没有,你说了没用,马说的才算。” 郑营超气愤的哼了声,“一匹死马,还会说话不成?” “人死了尸体会说话,马当然也可以。”苏梁浅说的笃定,“到时候你们别耍赖抵赖就好。” 众人走出了院子,苏梁浅对茯苓耳语了几句,茯苓离开。 很快,就有几个人将马儿抬到了云霄院。 郑夫人虽然苛待沈睦茵,却也好面子,马儿是匹好马。 马已经死绝了,半点气息都没有,但刚死没多久,身上还有余温,身体也没有僵硬,身上通体的白毛,绝大部分都被染成了血红色,眼角有泪痕,可以窥探出他死前的痛苦。 苏梁浅拿了下人准备好的刀,“我现在将马肚剖开。” 众人一脸诧异,再见苏梁浅云淡风轻的就好像是在杀一只鸡,更是一脸惊恐。 相比于沈家和郑家的人来说,谢云弈季无羡则要淡定许多,她杀人都和杀鸡一样,更何况是一匹死马,这马的死,说起来,好像也和她有关。 苏梁浅举着刀,扭头看向郑夫人。 郑夫人一脸发毛的表情,看苏梁浅就像看个怪物,郑营超盯着她手上的刀,也是怕怕的,苏梁浅脸上的笑意更胜了,“夫人和姐夫,这是不相信我?” 她说话时,手中的刀,跃跃欲试的往他们近了近。 郑夫人吓的连连后退,“你你离我远点。” 苏梁浅笑盈盈的收了刀,不好意思道:“您也别见怪,我一乡下来的野丫头,不懂规矩。我以前在乡下的时候,经常帮人杀猪宰羊的,马也杀过,就是没试过杀人。” 第四十一章:已经报官了 “您也别见怪,我一乡下来的野丫头,不懂规矩。我以前在乡下的时候,经常帮人杀猪宰羊的,马也杀过,就是没试过杀人。” 众人:“” 就是没试过杀人,这话不可怕,恐怖的是,苏梁浅一副惋惜,想杀个人尝尝杀人的滋味,那种跃跃欲试的神情,吓得郑夫人直接尖叫出声,转身跑出了数丈外。 “夫人,你怎么跑了?我又不杀你。” 季无羡见谢云弈看着就差没拿刀追着郑夫人跑的苏梁浅,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表情,莫名有些宠溺的味道,无语的努了努嘴,什么没试过杀人,她杀人明明比人家杀鸡还溜。 偏她一副懵懂天真的笑靥,仿佛就算真的杀了人,也是因为无人教导她,杀人是不对的这件事。 请问这种把自己都能骗过的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她是怎么练就的?他差点都要怀疑上次飙风寨的杀人女狂魔,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了。 “亲家,你们怎么都不管管。” 邵青衣抬头望天,当没听到,她已经忍于远慧很久了。 因苏梁浅之举,也颇感意外的沈老夫人则责备道:“浅儿,不要吓着了郑夫人。” 随后看向躲在数丈外不敢过来的于远慧,“她才从乡下回来,野惯了,不懂规矩,还请亲家母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这真的是个好借口。 于远慧哪里会听不出沈老夫人话语间的纵容,气的咬牙。 “女儿家,一点女孩儿样都没有。” 沈老夫人拉住苏梁浅,夺下了她手上的刀,正要吩咐别人动手,谢云弈淡淡笑道:“我也觉得,女孩子最好干干净净的别沾血,疾风,你来。” 静静围观的疾风听到自己被谢云弈点名,乖觉的哦了声,取出腰间的佩剑,宝剑的银芒,让沈老夫人眯起了眸,不由多看了谢云弈一眼,谢云弈则对她颔首微笑,他这态度,让沈老夫人也不由怔了怔。 “小心力道。” 疾风郑重的点点头,嗯了声。 他举着剑,仿佛只是那么轻轻的一划,从马脖子到马屁股的整个马肚,一下就被分成了两半,鲜血四溅,但疾风手中的那柄剑,却滴血未沾,光芒如初。 “无羡兄。” “我最喜欢动物了。” 不,他不喜欢,他也想干干净净的,就负责凑热闹。 季无羡撸起袖子,将衣服整了整,取了把小刀想要将马的胃割下来,却被东西阻到,季无羡伸手去探,被扎到,他再次去拿,是一枚比成人拇指还长的针。 他将取出的针放在和道具摆在一起的白布上,然后继续将马胃割了下来,他的动作,精准又利落,将东西取出的时候,那小小的胃囊还在蠕动流血,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好看,不怎么经事的郑夫人和弱的郑营超直接转身干呕。 苏梁浅命人擦拭掉了针上的血迹,季无羡则对着还流血的马胃闻了闻,他的神情很认真,难闻的气味让他皱眉。 苏梁浅上前,隔着一段距离嗅了嗅,而后皱眉,脸色同时也沉了下来。 依着苏梁浅的吩咐,将针上的血擦拭干净的下人,将东西也呈到她跟前,苏梁浅看着明显有断裂痕迹的金针,接过,放在指腹间碾了碾,视线则在地上已死的马儿身上。 针在马儿的胃囊附近,之前谢云弈出手,伤的也是这个位置,当时马儿大量流血,再加上针孔小,断的另一半并不在马身上,苏梁浅检查的时候也就没发现。 苏梁浅将东西递给了一直关注情形的郑明成,“你仔细看看。” 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弥漫,沈睦茵整个人却还有些发懵,咬着的嘴唇苍白,还在发抖。 “外甥女,这是” 邵青衣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但又没搞明白,上前问苏梁浅。 “等表姐的婆母和夫君过来再说。” 其他的人也没问,有气愤,又是一种说不出的无力悲凉,尤其是沈琦善,表情呆呆的,仿佛丧失了所有希望般的死气。 “外祖母。” 沈老夫人有一些走神,听到苏梁浅的声音看她,苏梁浅对她笑笑,握住了她的手,牢牢的,紧紧的,沈老夫人的眼神慈爱,看着她,却越发的心疼担忧。 好一会,于远慧郑营超母子才回来,两人脸色都不好看。 大概是知道苏梁浅不好拿捏,郑夫人找准了软柿子邵青衣沈睦茵母女,“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存心恶心我们是不是?” 沈睦茵抬头,红红的眼睛瞪着郑夫人和郑营超,他们两个先是有惧色,但很快的,又换上了和之前一样的嘴脸,于远慧叉着腰,另一只手指着沈睦茵,气势很足,“今个儿,你要不能给我个满意的交代,今后就不要再回西昌伯府了,以超儿的家世相貌,人品才华,随便再找一个,都比你强!” 才刚有点脾气的沈睦茵一听不能再回西昌伯府的话,一下软了下来。 苏梁浅给季无羡递了个眼神,季无羡开口道:“马儿的胃囊里面,有千牛草黄地锦的残留,从气味来看,分量不浅,若是人服用了,可保三天三夜,兴奋不眠。” 郑营超直接质疑季无羡,“你说有就有!” 郑夫人也跟着道:“你什么人啊,这里没一个大夫说话的份!” 苏梁浅看着郑家人目中无人的样,笑了,盈盈介绍道:“忘了给你们介绍,这是季老公爷的孙子,季小公爷,刚回家不久。” 季无羡配合着苏梁浅的话,取出腰间的折扇,摆出个十分帅气骚包的姿势,郑营超这些年已经被郑夫人彻底洗脑,认定沈家不会有什么权贵朋友,并不相信苏梁浅的话,“你说他是小公爷就是小公爷啊,我还是” 郑营超话还没说完,就被郑母急急的拉住了手。 最近季无羡的母亲,各种给她刚回来的儿子物色对象,圈子里都传遍了,各家的夫人铆足了劲,想要攀上这门婚事,于远慧也听说了。 于远慧和季家的夫人见过几面,季无羡长得像母亲,先前她没注意,这会听苏梁浅介绍,认真打量,心中是悔不跌地。 她再看季无羡身边站着的谢云弈,只觉得对方仪表堂堂,气度更是不凡,悔的肠子都揪成了一团。 “我就知道夫人和姐夫不会相信,所以我做主报官了,衙门的人,应该很快就到。” 第四十二章:蓄意谋杀 已经报官了? 苏梁浅的话,让众人又变了脸色。 郑夫人不相信苏梁浅,但在得知季无羡的身份后,他说的话,她却是相信的,他说有人对马动了手脚,这说明有人想对沈睦茵不利,虽然她不喜欢沈睦茵,巴不得她出事,彻底断了她和沈家的那点关联,但这事要传出去,对西昌伯府的名声来说,实在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而对沈家的人来说,这些年,她们一直低调做人,能忍则忍,她们也不愿将事情闹大,打破沈家好不容易才得来的风平浪静,再次被推向风口浪尖。 “不是说不报官的吗?你怎么还报官了呢?”邵青衣面露责备。 本来,音音在郑家的日子就难过,这样撕破脸,今后必定更加水深火热。 “现在不报官,等将来睦音被人害死了再报吗?” 沈老夫人不满的睨了沈邵氏一眼,替苏梁浅说话。 关于沈睦茵的事情,沈老夫人找沈邵氏谈了不止一次,若非邵青衣软弱,也一味的让沈睦茵服软,沈睦茵在郑家不至于如此。 邵青衣闻言,一下没了话。 郑夫人见沈老夫人站出来替苏梁浅说话,知道这件事没有逆转的余地,但她却不允许这祸事落到郑家头上,反驳苏梁浅的话道:“谁知道是不是你们给马喂的,然后嫁祸给我们。” 苏梁浅笑道:“郑夫人在来之前,都没稍稍打听下情况吗?这马,在路上就受了极重的伤,是被扛到荆国公府的,你觉得他还能吃得下东西,并将东西嚼烂消化吗?马的胃囊是完整的,所以,也不是我们将这些东西的残渣塞进去的,郑夫人说出这样的蠢话,也不怕被人笑话。” 郑夫人见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一个小辈训斥,恼的很,可偏苏梁浅分析的头头是道,字字在理,她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更不想多说多错,让人嘲笑无知,就忍着憋着,一张脸通红。 郑营超挺身护母,指着苏梁浅,“你懂不懂尊卑,我母亲是你长辈!” 苏梁浅偏头看郑营超,笑了,少了纯真,多了讥诮,“我舅母难道不是你长辈?我外祖母难道不是郑夫人的长辈?你什么货色,我就什么脸色,在指责别人之前,先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宽于待己严于律人,实非读圣贤书人所为。姐夫对姐姐要有对郑夫人的一半的维护,今日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郑营超也被苏梁浅驳的哑口无言,沈睦茵的心,更因这话,一下凉的彻底。 “你们急什么,我话都还没说完呢?给表姐驾车的车夫呢?怎么一直不见他人,是死了吗?” “他回府向我和母亲禀告事情了!”郑营超大着声,眉梢眼角都写着不爽。 “他既然一出了事就回西昌伯府禀告去了,为什么你们非要我外祖母相邀才来,在此之前连个处理事情的也没指派。” 苏梁浅脸上无笑,眉目皆冷,“他既能回西昌伯府,那就说明人无碍,丢车弃主,这就是西昌伯府教出来的奴才?还是说,他眼里根本就没将我表姐视作主子!” 郑夫人自然不会承认,很快接话道:“他与我们说了,事处突然,他是一时不防被甩下去的,他身上也受了伤,等反应过来要追上去已经来不及了。” “那这是什么?” 苏梁浅拿了被转了一圈,重新回到托盘白布上断了半截的金针。 郑营超盯着被苏梁浅举起的半枚金针,听到苏梁浅语气冰冷的继续说道:“这针是季小公爷从惊马身体里面取出来的,只有一截,另外的一半,在被扎入马身的时候断了,马之前还吃了千牛草黄地锦,在受到这样的刺激后,哪怕还有一丝丝力气,都会狂奔不止。” 苏梁浅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好好谢谢谢云弈,若非他就在附近,而且出手相助,不然的话,她真的不残也伤,最少得在床上躺几天。 苏梁浅不提,沈睦茵都要忘记车夫的事情了,喃喃着不敢置信道:“妹妹的意思是车夫要害我?为什么?” 沈睦茵想不明白,她待人一向和善,更不要说和赶车的车夫,有什么恩怨了。 “说不定是别人扎进去的!” 苏梁浅没理会郑夫人的话,看着沈睦茵,她红红的眼睛,都有些肿了,“正在奔跑的马车,在马车乘坐的人,没有察觉到异样的前提下,车夫是最容易办到的,但是区区一个车夫,无缘无故的,怎么有胆谋害主子。” 苏梁浅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谁会不明白? “谁知道是什么时候得罪的?”郑夫人酸酸的说了句,将责任推到沈睦茵身上。 “所以我让夫人仔细看看这枚针啊,就算车夫想要害表姐,但是区区一个车夫,每个月的工钱,连个四等丫鬟都不如,他哪来的金针?这么细的金针,价钱可不便宜,有想要谋害我表姐,这是蓄意谋杀!这车夫是西昌伯府的人,指使这个车夫害人的,十有八九也是西昌伯府的人,至于是谁,西昌伯府人员复杂,我初回京城,就不得而知了,所以我才报官,让官府来处理啊。” 苏梁浅话说到最后,脸上和说话的声音都染了笑,她那样的理所当然,一副天真的模样,神色却慑人,郑家母子不敢小瞧,都有些慌乱了起来,但碍于面子,又都不愿意低头,只一双眼睛,不住的往沈睦茵的方向瞟。 正这个时候,郑宜玲来了。 “祖母,父亲,你们怎么来了?” 她表情有些意外,却是一脸的惊喜,甜甜的,和对沈睦茵的态度截然不同。 郑宜玲凳子被撤后,在边上站了一会,见大家真的不搭理她了,气着哭回了院子,她本来以为沈睦茵会追出来安慰她的,但是没有,她忍不住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躺在床上,哭着睡了过去,等醒过来,婢女告诉她,郑家的老夫人和她父亲过来了,她最开始还以为是下人骗她,没想到赶来云霄院,郑夫人他们真的在这里。 她跑到郑夫人郑营超身边,一脸委屈,控诉了沈睦茵和沈家其他人的恶行,“她们饭都不给我吃,她们当这是什么地方,我乐意来啊,我们郑家差那顿饭吗?祖母,父亲,你们要给我做主,我下次再也不来了!” “好了!” 郑母有些烦躁的打断郑宜玲的话,边说边忍不住掉眼泪的郑宜玲收住了声,有些错愕的看向郑夫人,能屈能伸的郑夫人正准备服个软,劝着沈睦茵张口让这件事到此为止,荆国公府的下人,领着一群衙门捕快进来了。 第四十三章:无理取闹! 郑夫人见官府衙门的人到了,立马收起酝酿好的讨好笑容。 衙门前来的捕快,对荆国公府还算恭敬。 郑夫人见苏梁浅上前,意味深长的警告了句,“清官难断家务事,苏小姐还未出阁,别人的家事少掺和。” 沈母拉住苏梁浅,苏梁浅对她笑笑,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这边安抚好了沈母,苏梁浅又扭头对着郑夫人,她脸上还是笑,柔顺乖巧的,可瞧着的人,却不觉得舒心,反而堵心的厉害,“伯夫人放宽心,我就算嫁不出去,也不会进你们郑家的门。” 一旁围观的季无羡,看着谢云弈在面对苏梁浅时,一副深得我心的傻汉纵容浅笑 不会嫁不出去的,肯定不会嫁不出去的! 苏梁浅和前来的捕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描述了下,她逻辑强,条理清晰,几句话就将事情交代清楚了。 “这些东西,你们可以带回衙门。” 苏梁浅指了指地上的死马,还有取出来的胃囊金针,“马夫的话,还在西昌伯府,你们等会随西昌伯夫人还有西昌伯子一同回去拿人吧。” 前来的捕快,这才知道这事还和西昌伯有关,他们看向面色不善的郑夫人和郑营超,有些犹豫迟疑,在面对苏梁浅时,便没了先前的热情。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季无羡上前,他口气恶劣的让人不爽,但一身锦衣华服,气度不凡,几个捕快也没敢发飙。 季无羡说话间,取出了腰间的令牌,在一众捕快的面前晃了晃,那群人立马跪了下来,“小的明白,小的明白,不知公爷有什么吩咐。” 每一代公爷袭爵,皇帝都会命人打造一块令牌,见令牌如见人,这是身份的象征。 季无羡手上的令牌,是他祖父季祥化的,季祥化前几日才给他,其主要目的是怕季无羡惹是生非,给谢云弈带去麻烦。 在京城这个随便一块砖头砸下来,都可能随便个五品官,这些在底下做事的捕快,自然不可能不认识令牌,至于为什么他们不怀疑是假的,因为这是荆国公府啊,隔壁就是季公爷家,哪个傻子会这样胆大包天。 “按着这位小姐说的做,要让我知道你们收受贿赂,因公徇私,嘿嘿” 季小公爷最后那两声笑,特别渗人,听的那些捕快心里发毛,他们站了起来,就开始按着苏梁浅的吩咐,将证物搬走,随后看向懵逼又有些慌的郑夫人,“现车夫在何处?夫人,随我们去拿人吧!” 那慷慨激昂的样,俨然个个都是铁面无私的包青天。 郑夫人压根就没想到季无羡会出手,人证物证俱在,这要真闹起来,西昌伯府不定被别人怎么诟病议论,颜面都要丢尽了。 那边,捕快已经在催了,季无羡似笑非笑,挑了挑眉,看的郑夫人眼皮直跳,“马上。” 她说了句,急急的将郑营超和郑宜玲拉到一旁,交代了几句,领着捕快前往西昌伯府。 “伯夫人。” 苏梁浅叫住于远慧,她回头,看着苏梁浅,苏梁浅眨了眨眼睛,伸出三根手指提醒道:“三倍赔偿。” 郑夫人火大又肉疼,再看苏梁浅,浅笑靥靥,幸灾乐祸,气的她想冲上去把她的脸挠花。 “傍晚,那些人就会上门,夫人记得把银子准备好,不然,丢的可是西昌伯府的脸,还有,今日的事情,你们西昌伯府,必须得给沈家一个交代!” 这些年,在沈家人面前,从来都嚣张张狂的郑夫人,带着满肚子憋屈的火气离开了。 沈家的人,原先见苏梁浅先斩后奏报官,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满,但现在看从来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郑夫人气的跺脚又无可奈何的离开,她们忍不住长长的透了口气,只觉得淤积多年的闷气,都伴随着这口气散了开来,说不出的畅快。 这么多年,第一次,有这种畅快的感觉。 郑营超见自己的母亲那样离开,自然也是心疼郁闷,他忍着没教训苏梁浅,而是走到沈睦茵身边,软着声道:“茵茵,母亲她已经妥协赔偿了,这次的事,就这样算了吧,反正你和宜玲也没出什么事。” 沈睦茵就用那双红红的眼睛看着轻描淡写的郑营超,惨白着脸,没有说话,心情冰冷,想不起半点往昔曾有过的美好。 郑营超见她没应,叹了口气,“家丑不可外扬,你不为母亲和我,也为两个孩子着想,明儿和宜玲都不小了!” 比起之前,他的口气强硬了些,说规劝,更像是威胁。 “我不用!”郑成明站在沈睦茵的身后。 “你不用我要,我还要出去见人呢,这样的家丑,就该烂在肚子里,就只有居心叵测的人才会大肆宣扬,抹黑西昌伯府的颜面,你要还将我当成女儿,为我考虑的话,今日的事,就这样算了!” 郑宜玲黑着脸,话说的狠,更是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邵青衣见沈睦茵不说话,郑宜玲和郑营超面色都不好看,扯了扯沈睦茵的衣服,轻轻的叫了声,“茵茵。” “你不要说话!” 沈老夫人开口,不让邵青衣在做烂好人。 苏梁浅看着两两站在一起,仿佛双双对峙的四人,她打算做的,就是揭露真相,沈睦茵怎么选,在她个人。 “外祖母,我们走。” 苏梁浅小声的说了句,牵着沈母转身往正屋的方向走,转身就听到郑宜玲道:“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这么多年,你为我做过什么?你要还想我叫你母亲的话,就和我回去,向祖母赔罪认错,不要再胡搅蛮缠!” 苏梁浅的脚步顿了顿,却没停下来。 “宜玲,你怎么可以” “你给我闭嘴!” 邵青衣都还没说郑宜玲呢,就被郑宜玲大声的打断了,“我和我母亲说话,你插什么嘴!” “啪!” 听到巴掌声的苏梁浅回头,就看到郑宜玲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沈睦茵。 沈睦茵神情冷然,那时一种经久岁月被伤害到麻木逼到绝境绝望后不得已选择的坚强,“这是你外祖母,你怎么和她说话的?你可以不喊我母亲,本来你也从未给予我母亲该有的尊重,也从未将母亲的娘家人当成家人,我一直以为你小会改,因愧疚处处纵容,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和你父亲回去,今后都不要再来荆国公府,这里没人欢迎你们!” 第四十四章:收了我的玉,就是我的人 许多年了,郑营超郑宜玲从没在沈睦茵这里受过气,尤其郑营超,他都拉下脸了,沈睦茵却不给面子,他哪儿受得了这气,两人气呼呼的离开了。 他们前脚才走,沈睦茵的力气,就像被抽空似的,软软的向后倒去,若非郑成明眼疾手快扶住,就要栽在地上。 她靠在郑成明的身上,也不管还有外人在,哇的失声痛哭。 委屈,羞愤,气恼,痛苦,绝望 纵有万般说辞,苏梁浅也没有上前安慰,她和沈老夫人说了声,将谢云弈一行人送到荆国公府大门口。 “今日的事情,多谢。” 苏梁浅是看着谢云弈说的,她看的出来,季无羡疾风帮忙,都是谢云弈的意思。 苏梁浅笑的恬柔,但明澈的眼眸,却看不出快活,有一些迷茫。 多数的时间,她都在笑,但极少是因为开心,那双漂亮的眼眸,就好像蒙上了一层雾霭,带着三分凉薄,三分讥笑,和四分的漫不经心,还有穷穷忧伤。 只那雾气太深太浓,很少有人能够发现。 “没想到你还擅长破案,今天的事情,你处理的很好。” 苏梁浅轻扯嘴角,“是吗?” 谢云弈很是认真的点点头,“看西昌伯府的态度,他们不会容你姐姐太久,就算他们不动手,以你姐姐的心志毅力还有手段,也未必能再撑得住下一个十年,她既不想死,今天这样的结果,自是极好的了,对荆国公府也是。” 苏梁浅有些意外谢云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我也没想到,你不但意志力惊人,看人也很准。” 她不知道,上辈子这个时候,有没有惊马这一出,但是几个月后,沈睦茵却是被郑家给休了,回到沈家没多久就自尽了,跳河而亡 沈睦茵小时候不慎跌落池塘被淹过,那之后,她就很怕水,到底是怎样的孤立绝望,让一贯柔弱的她扔下母亲还有一双儿女,选择自己最惧怕的死亡方式。 沈睦茵死后,邵青衣便病倒了,郑成明出事后,她就跟着去了。 谢云弈低笑了声,淡淡的,却又是撩人心弦的磁性,点点头附和着苏梁浅的话,认真道:“我看人的眼光,从来很好。” 傍晚夕阳晚霞的光辉,洒在苏梁浅的身上,谢云弈看着她,那漫天的艳色也映在谢云弈的眼底,让他一贯无澜的眼眸,也有了万千的星辉,无双的容色,简直令人移不开眼。 苏梁浅抿着唇,有些晃神,略带疑惑的看向谢云弈,总觉得他说的话,是有自己不明白的深意。 她这样子,又柔又乖,谢云弈忍着去抚摸她脑袋的冲动,“回去吧,若是有事,让疾风通知我。” 谢云弈说完离开,苏梁浅看着他和疾风的背影,觉得不对,疾风在季家,她难道还要跑去季家找疾风不成? “公子,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知道她和荆国公府的关系?你查她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出了荆国公府的门,季无羡就开始八卦,他有好多问题,但任他怎么问,谢云弈只从容走自己的路,并不搭话。 季无羡郁卒,刚刚和苏梁浅说那么多,还安慰她。 他脆弱的小心脏,也会受伤的好不好? “她是苏家的小姐,并不能在荆国公府久住,公子,我给你在侍郎府找个院子怎么样?过了年就搬走。” 年后,是京城设宴的高峰,稍有脸面的家族,都会邀请亲友同僚上门,季无羡单想到家里一众的催婚狂魔,就觉得心里发毛。 谢云弈扫了季无羡一眼,季无羡当然知道,自己这样的小心思,是瞒不过谢云弈的,他嘿嘿的笑了两声,“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应了。” “已经有人在安排了。” 季无羡心塞,他忽然想到什么,笑了,笑容坏坏的,凑到了谢云弈眼前,“公子,有件事,关于苏小姐的,你想不想听?” 谢云弈微挑眉,并不吃季无羡欲擒故纵的这一套,“你说,我就听。” 季无羡败了下来,和谢云弈的较量,就没赢过的他很快放弃斗争,“苏小姐是有婚约在身的。” 谢云弈瞳孔微转,季无羡继续道:“是当朝太子,她在娘胎里就定下的婚事,当初两家还交换了玉佩。” 季无羡见谢云弈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最开始还有些幸灾乐祸的,但看谢云弈的眉微拧,也笑不出来了。 季无羡能知道这件事,还是老公爷告诉他的。 季小公爷还穿着开裆裤的时候,就是个颜值狗。 小时候的苏梁浅乖巧软萌,胖嘟嘟的,皮肤更白,声音也萌萌哒,就和福娃娃似的,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感觉世界都能被照亮,最是吻合季小公爷那时候的审美标准,俨然就是秀色可餐。 食色性也,季小公爷可以盯着她看一整天,最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为此还挨了苏梁浅哥哥的几顿揍。 季小公爷色心不改,还是整日的跟着,季老公爷怕自己孙子越陷越深,看不下去了,就告诉了他这件事。 所以,这个中的缘由,季无羡自是不能为谢云弈道也。 幸好苏梁浅在揭露他黑历史的时候,没说他小时候老跟在她屁股后头的事,不然他接下来的日子,一定比胖揍还惨。 季小公爷到现在还是个颜值狗,就是跟在谢云弈的身边久了,其他的美色,不管男女,都不能入眼了。 季无羡见谢云弈知道苏梁浅的身份,便当他是让人调查过苏梁浅,以为他是知道的,毕竟苏梁浅和太子的这门婚事,虽不至于说是昭告天下,但知道的人并不在少数,尤其是朝中的一些老臣,反正并不难查。 谢云弈确实让人查了下苏梁浅,但只针对最基本的,像身份住址这样的信息,其他的,出于尊重,并没有深入。 余生那么长,自然是要在相处中慢慢发现才有意思。 季无羡正犹豫着是不是安慰谢云弈几句,一旁的疾风道:“公子喜欢,抢!” 疾风一脸认真坚定。 谢云弈摸了摸疾风的脑袋,“怎么能是抢呢?” 他笑了,“既收了我的玉,那就是我的人!” 闻言不明白谢云弈为何皱眉的季无羡:“” 人家在娘胎的时候,就收了皇家的玉佩了。 还有,什么叫收了你的玉佩,人根本就不知道,那是谢家主母的传家玉佩好吧,这是骗吧? 第四十五章:拔之后快 当晚,西昌伯府和苏梁浅在荆国公府发生的事情,就传了出去,尤其是季小公爷的英雄救美,更是笔墨浓重,议论的人说起来,就仿佛季无羡对苏梁浅一见钟情,情根深种。 苏家的人,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明儿一早就将小姐接回来。” 彼时,苏克明正在书房,向他汇报这件事的,是侍郎府的管家,苏泽恺也在。 苏克明声音微颤,情绪激动。 季家世代单传,将来的公爷府肯定是要交到季无羡手上的。 季家和沈家一样,大齐建国就被封赏,世代袭爵,到现在,沈家这幅光景,季家却屹立不倒,季家有权有势,更是富可敌国,他若是能攀上公爷府,户部尚书算什么。 太子昏庸,未必能登上那个位置,他现在在朝中是中立,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要能得季家做后盾,就算将来押错了宝,他也不至于在朝中无法立足,对苏克明来说,季无羡是比夜向禹更能确保他万无一失的选择。 他甚至盼着,皇后那边尽早退婚,将允诺他的好处兑现,他再让苏梁浅和季家定下来,哪怕是送上门做妾。 “我明白父亲的打算,但若是这个时候将妹妹接回来,季小公爷和妹妹见面怕是不便,不若就让她在外祖家多呆几日,也好借机培养感情。” 两人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丝毫没考虑到苏梁浅身为女子的立场名声,他们只想将能从苏梁浅身上榨取出的利益最大化。 苏克明略想了片刻,想到两人小时候的缘分,赞许的看了苏泽恺一眼,对管家道:“你让夫人从府库挑选几样东西,给大小姐送去。” 萧燕作为主母,每年这个时候,比苏克明还忙,她是在管家告诉她苏克明的命令,才得知事情的始末的,一时间只绝对糟心透了。 管家离开,她反身就去找苏倾楣。 刚踏进苏倾楣的院子,萧燕就觉得不对劲,下人们都在外面呆着,并不在屋里伺候。 萧燕加快脚步,到苏倾楣的屋子时,见她的贴身侍婢抱琴正收拾着地上的碎片,枚红色的毛毯上,上面有被茶水打湿的痕迹,还有茶叶,飘散着茶香。 苏倾楣坐在桌旁,一只手放在上面,脸上是一贯端庄的笑,看不出丝毫的异常,李嬷嬷就站在她身后侧,看到萧燕,迎了上去,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后解释道:“小姐刚不小心打碎的。” 要不是被打发出去的下人,再加上对自己的女儿或多或少也有些了解,萧燕都要相信李嬷嬷的话了。 “母亲怎么来了?” 只一眼,苏倾楣就看出萧燕的心情并不好。 抱琴动作利落,很快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妥当,起身离开,萧燕走向苏倾楣,对自己的女儿,她并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问道:“苏梁浅在荆国公府和季家小公爷眉来眼去的事,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她说的酸,眉来眼去四个字,更是透着鄙夷,仿佛就在现场,看到苏梁浅勾引季无羡似的。 如常的苏倾楣在听了萧燕的话后,笑容沉了沉,萧燕一下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想着苏倾楣的消息灵通,心底生出了几分骄傲,在苏倾楣的身侧坐下,“在母亲面前,你不用隐藏克制自己的情绪。我也是刚知道这件事,你父亲也知道了,还命我从府库挑选礼品送到沈家去,你说那小贱人,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和她母亲一样。 还在娘胎,就和太子指婚,成了内定的太子妃,好不容易熬到皇后要退婚了,她转身就搭上季家的小公爷。 这样的好运,让萧燕嫉妒的咬牙。 苏倾楣没有说话,随意垂着放在桌上的手,握成了很紧的拳,她也觉得苏梁浅的运气好,更会投胎。 因为被算出在十四岁前,和苏克明的命数会相克,就算是沈清在世,苏梁浅多数的时间,也是呆在荆国公府,那时的她,随随便便的一个玩伴,身份都是她望尘莫及的,其中印象最深的就是这季小公爷,因为他跟在苏梁浅的屁股后面,回了几次苏府。 苏梁浅才回京没多久,季小公爷就出现了,她还听说,季家的人,最近到处给季家小公爷物色对象,苏倾楣很难不多想。 沈家是倒了,但数百年簪缨世家这样的底蕴,根本就是萧苏两家能比的。 同样姓苏,同样都是苏家的女儿,苏梁浅生来就赢在了起跑线上。 如果,苏梁浅和太子退婚的结果是成为季公爷的女人,那她情愿让她嫁给太子。 季家的门楣高,但只有季小公爷一个继承人,并且,季家的男子,不会纳妾,也不会有通房,就只有一个正妻,季公爷的夫人,从来是京城所有女子羡慕的存在。 苏梁浅过的比她好,她也不能忍。 “大姐姐不是那种好掌控的人,母亲有把握,让她为我们所用吗?” 这要在苏梁浅没回来之前,苏倾楣这样问,萧燕肯定是信誓旦旦,但是现在,她 苏倾楣原本的打算,也是获取苏梁浅的好感,博得她的信任,让她为己所用,成为她的垫脚石,但是与回府后苏梁浅的几次较量,苏梁浅依旧和小时候一样,处处压她一筹,甚至更聪明了。 她们在针对苏梁浅事情上一次次的变数,让苏倾楣生出了危机。 苏梁浅成了苏倾楣的眼中钉肉中刺,只有拔之,才能后快。 只会摧毁,才能舒心! “我现在确定,她对我们来说,就是一枚无用的棋子,不但碍事碍我,还会咬人。母亲给六姨娘的汤药准备的怎么样了?我有个一箭双雕的主意” 苏倾楣勾着唇,在说起汤药时的淡然,仿佛那真的只是生病治人的药方,甚至带着一丝泯然的蔑视。 苏梁浅和季无羡的事,苏家的人都知道了,季家的人,自然不可能一无所知。 季无羡刚回府,就被季夫人叫去了,就在季夫人用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这样的言论安慰季无羡,好言好语的规劝他是不是转移个目标的时候,季无羡又得到了季老公爷的传召。 欲哭无泪的季小公爷,一下兴致昂扬了起来,眼睛发亮,脸上更是满满的坏笑。 季夫人:“” 他该不会是幻想让公爹给他抢人吧? 白日做梦! ------题外话------ PS:苏倾楣人小,手段却比她妈厉害多了。 求收藏留言,对有任何意见的,可以底下留言,鉴于评价太少,搞个活动吧,第99条评论,奖励500潇湘币,不得刷评,个人重复留言,只算一条 第四十六章:惊天秘密(二更) 季无羡金刀阔马的跟着老管家,一只脚迈进书房,另外一条腿还在门外呢,一道人影飞了出来,季无羡正得意洋洋的酝酿着怎么告诉季老公爷自己刚得知的惊天大秘密,把他们也吓一跳,根本就没料到会有这一出,猝不及防,脑袋重重挨了一下。 “看我不打死你这个败家子!” 这声音,这称呼,他太熟悉了,是他的抠门老爹。 季无羡感受着这暴怒指数,转身就要跑,却绝望的发现,一直走在他身前的管家,将门合上了。 季无羡抱着脑袋,大声道:“别打,别打!” “你们听我解释啊!” 但就是在这样生死存亡的关头,季无羡也很有节操的坚持着,没有将那个惊天秘密说出来。 他要一本正经的吓他们一跳。 季无羡的身手好,逃跑避打的功夫从小就练,绝对的一流,一般人远不能及,季言祖追了半天,呼吸都急了,也没能再成功打季无羡一下,累的找了个位置坐下,气喘吁吁的对着季无羡招手道:“你过来,我保证不打啊!” 季言祖话都还没说完,自己后脑勺被人重重的拍了下,“追了半天,连根毛都没摸到,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没用儿子!” 五大三粗的季言祖委屈的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敢怒不敢言,拿眼瞪季无羡。 季无羡笑的一脸欠揍,季无羡指着他,威胁道:“你等着,我去找我媳妇!” 季小公爷笑不出来了。 外人眼里,季小公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实际上,他却是被季公爷和公爷夫人男女混合双打着长大的,季公爷打不到季小公爷,但季夫人身手逆天,季小公爷完全不是对手。 他就是他们那对真爱的意外。 “出息!” 季公爷的脑袋,又挨了一下,季老公爷打完人,随后看向季无羡,“无羡啊,今天你去沈家串门了啊,你苏妹妹还和小时候一样漂亮可爱吗?她长得确实讨喜,我也喜欢,但她是和皇室定了亲的,身上有婚约,是内定的太子妃,你老大不小了,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跟在人屁股后头,不能所有的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季无羡也不打断,就看着季祥化苦口婆心的劝他,面上是棒打鸳鸯的不忍。 季无羡听他把话说完,异常认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季祥化见季无羡居然听他的劝,欢喜,“我就知道我大孙子懂事,我让你季叔给你打了一袋子的金豆子” 季无羡打断季祥化,“祖父,那些话你不用对我说,你应该把公子找来,对他说。” “这关公子什么事?你别什么事都往公子身上扯,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和你母亲就会放过你了吗?” 季言祖指着季无羡,面上却是因季祥化说给季言祖准备了一大袋金豆子的肉疼。 他辛辛苦苦赚的银子,他老爹居然这样给他的儿子败,他还不能说,不狠揍儿子一顿,他不能解气。 季无羡不搭理季言祖的威胁,一脸的坏笑,脸上都是神秘,“因为看上苏妹妹的不是我,是公子啊。” “你说什么?” 季祥化季言祖父子,少有默契的异口同声,就连表情都是一样。 季无羡轻咳了两声,“我说,对苏妹妹有意思的不是我,是公子。” 季祥化季言祖父子相互对视了眼,从对方的神色知道,自己并没有幻听。 “公子知道太子和苏家小姐的婚事吗?” 季无羡看着问话的季老爷子回道:“本来不知道,但我告诉他了。” “公子怎么说?” 季无羡见季言祖表情紧张,双手放在身后,抬着下巴,笑的一脸桀骜不羁,开始卖关子。 “老子问” 季无羡一脸嚣张,“你要再凶我威胁我,我就什么都不说!” 季无羡的话,让季言祖的后脑勺又挨了一下,“你给我闭嘴!” “无羡,公子是怎么说的啊?” 季老爷子顶着一张长满胡子的脸,比以往还要和颜悦色。 “公子的玉佩都给她了,你说公子怎么说?” “玉玉佩” 季言祖的声音结巴,“公子真的,真的将玉佩给给她了?” “给给给了。”季无羡故意学季言祖结巴,但季言祖现在已经没心思教育他了。 他和季祥化对视,再对视,好几次之后,两人脸上都露出了笑,一副就好像将自己一大把岁数的女儿推销出去的老父亲式的欣慰。 “太好了,公子的春心,终于萌动了!”季言祖鼓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要告诉谢老爷子这个好消息!”季祥化摊开宣纸,拿着毛笔,却兴奋的不知如何下笔。 季言祖手指着季无羡,“你差点就毁了公子的一桩好姻缘,幸好公子对苏姑娘情根深种,并没有因你三言两语动摇。” 季无羡:“”他什么时候毁公子的姻缘了?他一直都是助攻好吗? 季祥化:“这门婚事过去十多年了也没人提起,皇后还在物色太子妃的人选,可见她对这门婚事并不满意,退婚是迟早的事,而且太子昏聩好色,苏姑娘嫁过去,也是被耽误,公子这是救人于水火啊。” 懵逼的季无羡:“”你们刚刚不是这样说的。 为什么他喜欢就不得抢,公子看上的就能夺? 不是,他更想知道,他是亲生的吗?是亲生的吗? “我是你们的亲儿子,亲孙子吗?” 季无羡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 “公子和苏家的小姑娘什么时候认识的啊?苏家姑娘对他做了什么?是一见钟情吗?”季言祖八卦连问,完全不理会季无羡的心情。 季无羡:“” 他肯定不是亲生的,他是捡来的。 季言祖想到什么,转身又凑到季祥化身边,万分认真道:“爹,太子他们就是仗势欺人,我们要想想办法,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人毁了公子的姻缘。” 季祥化点头,万分赞同的拍了拍季言祖的肩,“等我和谢老爷子商量一下,他们要以权压人,和公子抢人,我们就造反!” 季无羡三观稀碎,简直无语。 “你们不要冲动,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人苏妹妹对公子根本就没那意思,而且,你们不一直都说姑娘人品第一位” “她都收公子的玉佩了!” 季言祖话说完,季祥化很快又中气十足的接道:“公子的眼光,肯定错不了!” 随后两人再次异口同声道:“你要有公子的一半,我们也不需要操心!” 季无羡觉得自己需要静静。 “总之,这件事说来话长。还有,老爹,你千万不得让你夫人知道这件事。” 他怕她脑子发抽,偷摸将太子殿下解决了,或者将人姑娘打包送到谢云弈床上的事情来,还下个药什么的,毕竟,奉行公子至上的他娘亲,这些事,她都能干出来。 ------题外话------ PS:季家一家子都是逗比有木有.爷爷是暴力分子,爸爸是吝啬鬼,季小公爷则是逗比败家子 二更求留言,求评价,求收藏 第四十七章:后盾 苏梁浅送走谢云弈季无羡后,直奔沈睦茵的茗慎院。 院子里的下人,被打发的远远的,苏梁浅没让她们通报,踏进院子,一眼就看到站在房门口的郑成明。 他垂手而立,抬头看着天空,抿着唇,没有表情的脸,绷的很紧,少年忧愁的模样,很是老成。 他很快发现了苏梁浅,扭过头来,苏梁浅对他笑笑,加快脚步,走到他跟前,他的脸通红,嘴唇却有些发紫,“别在这里站着了,都冻坏了,放心交给小姨,不会有事的。” 郑成明看着苏梁浅,少年的脊背挺的笔直,嘴唇抿的更紧,极力克制涌动的情绪,深黑的眼眸,有细细碎碎的流光。 “去吧,别让自己生病了。” 郑成明看了眼房门口的位置,点头离开。 屋子里,沈睦茵的哭泣声未止。 “她是我的孩子啊,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是没本事,讨不了夫君和婆婆喜欢,但我是她母亲啊!她若是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也就罢了,她知道啊,知道那些人要害死我,她居然还让我低头认错,就为了讨她祖母一个好,她怎么能这样对我!” 邵青衣温柔小声的安慰着,苏梁浅她多少能明白沈睦茵的心情,能伤自己最深的,往往是交付了信任至亲的人。 苏梁浅叹息了声,伸手撩开帘子,“脸面?我哪里还有那东西?您让我忍,结果呢?我的两个孩子,夫君都被挑拨的和我离了心,我一个主子,在郑家,地位连个下人都不如,我还要怎么忍?” 沈睦茵坐在床上靠着,边说边流眼泪,邵青衣坐在床榻边,眼泪也没停,两人通红的眼睛都有些肿,可见在苏梁浅来之前,已经哭了许久了。 邵青衣词穷,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将沈睦茵搂在怀里,母女两抱在一起,又开始痛哭,沉浸在悲痛情绪的她们,并没有发现苏梁浅的到来。 一直到她们哭声渐渐小了下来,苏梁浅才上前几步,“舅母,姐姐。” 她轻柔的声音,让还在啜泣的两个人,止住了哭声。 沈睦茵擦了擦眼泪坐直,“妹妹怎么来了?坐。” 她的声音嘶哑就要起身,被苏梁浅制止。 邵青衣站了起来,却没有和苏梁浅打招呼,表情冰冷的退到一旁。 苏梁浅看的出来,她对自己不满。 “今日的事情,是姐姐的家事,我作为妹妹,又是苏家的人,本不该插手的,还擅作主张,让官府介入,闹的姐姐与婆家还有侄女生出间隙,是妹妹不对,但我绝无害姐姐之意。” 苏梁浅身子笔直,眉目清澈坦荡,看向邵青衣,“今日这事,不管是何人所为,总归是和郑家脱不了干系的,姐姐心善,论手段未必是那些人的对手,但西昌伯府有人想害姐姐的事情传扬开去,他们总会有所收敛,郑夫人他们纵然想苛责姐姐,也不敢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 将来他们若还是像上辈子那样休了沈睦茵,外人也不会全然觉得是沈睦茵的过错,将责任归咎到她和荆国公府身上。 “郑家能有今日,也是沾了姐姐还有荆国公府的光的,他们没在荆国公府出事当年,给姐姐一封休书,并非仁慈,而是因为有自己的盘算私心,他们私下如何对姐姐,外人无从得知,但这些年,他们倒借此博了个有情有义的美名。他们一家,都不是懂得知足感恩的人。” “官府那边,有季小公爷,郑家的人想走关系,肯定是不能的,他们想要善了此事,还得求到姐姐这里。姐姐若是想回去,无妨在他们四处走动求告无门的时候,高姿态的松个口,若是不想回,荆国公府难道还怕多双筷子不成!” “你这是什么话,女人被休,是会被人指指点点看不起的,而且,荆国公府这种情况,谁还敢娶?茵茵年纪轻轻的,你要她一辈子都一个人吗?” 本来,苏梁浅说的那一番话,字字都是为沈睦茵考虑,邵青衣已经松软下来不怪她了,但听她居然劝沈睦茵和离,当即就炸了,她见沈睦茵没有说话,唯恐她听了苏梁浅的话,劝她道:“茵茵,你想想两个孩子,而且女婿不是已经和你认错了吗?你再给他们一个机会,尤其是明儿,他明年就要科考了,这时候闹出来这些事,对他不好!” 沈家满门的寡妇,日子没谁是好过的,邵青衣正是明白这种滋味,所以才会劝她一忍再忍。 可怜天下父母心,苏梁浅明白,所以也没顶撞。 这件事,本就没有对错,只是性格观念不同。 而且,这是沈睦茵的人生,就只有她自己能做主,就算是作为能预知后事的旁观者,她也不能替她掌控。 沈睦茵没有说话,痛苦的拧着眉,神色纠结,显然,苏梁浅的那个提议,她不无心动。 “船到桥头自然直,姐姐不用急,暂且放宽心在家住上几日,侄子没走,你可以问问他的意见,不管姐姐做什么决定,我都是支持的。” 苏梁浅低下身,拍了拍她的肩,脸上挂着的浅笑,自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这么多年,沈睦茵第一次觉得,自己是有后盾的。 这种后盾,不是强大的权势,而是一种精神和心理上的依靠。 比起自己,她觉得苏梁浅更像姐姐,甚至是能给人指明方向的长辈。 “不用怕,你还有祖母,舅妈,还有侄子,我们都是你的家人,遇事不必一味忍让。” 沈睦茵抬头看着苏梁浅,想说些什么,但几次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泪又簌簌落了下来。 苏梁浅又安慰了沈睦茵好一会才离开,她撩开厚重的门帘,郑成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身上披了个斗篷,就站在原来的位置。 苏梁浅笑笑,放下帘子,“进去吧,陪你母亲说会话,晚点和她一起再吃点东西。” 郑成明点了点头,解开身上的黑羽斗篷,披在了苏梁浅身上。 他目送着苏梁浅离开,一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才撩开帘子进屋。 第四十八章:最大的冒险 苏梁浅出了茗慎院,就被沈老太太的人,引着又到了云霄院。 苏梁浅本来就打算见完沈睦茵后去找沈老夫人,她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她知道,沈老夫人也是一样。 天色,暗沉。 风刮在脸上,刺骨的冷,也让人对未知的未来,更加的清醒坚定。 沈老夫人在主屋,因是冬天,加之沈老夫人上了年纪,双腿有湿寒,门窗都是闭合着的。 屋子的小桌子上,摆了几个菜碟子,用盖子盖着,沈母看到苏梁浅到了才让人将盖子掀开,都是苏梁浅爱吃的菜。 苏梁浅解开郑明成给她的黑羽斗篷,递给身后跟着的下人,沈母对着她招了招手,“白日里人多,让外祖母好好看看。” 沈母让人都退下了,屋子里,就只有她和苏梁浅二人。 沈老夫人牵着苏梁浅的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脸上是说不出的喜色,“我的浅儿长成大姑娘了。” 苏梁浅笑,两人说了好一会话,才在桌旁坐下。 “茵茵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好多了,明成现在陪着她。” 苏梁浅比郑明成还小几个月,但毕竟活过一世,经历的又多,心智成熟,以长辈的身份提起郑明成这样的后辈,并无半分别扭,自然的很。 “明成这孩子真真是不错的,有主意,学问好,也能明辨是非,郑家上下,也就他还关心你表姐,在意你表姐的感受了。你表姐她我知她日子艰难,也劝过几次,实在过不下去就回来,你二舅母是个怯弱无胆的,你表姐在意的东西也多。” 沈母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这日子,是她自己过的,也只有她自己能做决定。” 苏梁浅点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她心里虽然偏向于沈睦茵和郑营超和离,也没在安慰的时候多说。 沈睦茵的事,这些年也一直都是沈母的一块心病,这会提起,就是当着苏梁浅的面想要强装,沈母也没什么胃口。 她放下筷子,看着苏梁浅,“我听说前两日你去王家了,见着皇后了?对和太子的这门婚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苏梁浅抿着唇,听到沈母继续道:“跟着太子风险太大,外婆只想你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你表哥从军已经数年,若是能赶在你及笄前立下军功回来,你就嫁给他吧,他是个好孩子,又有责任心,可保你一生快乐无忧,若是不成,外婆我这张老脸还有几分薄面,你外公有几个忠心可用的部下,我相了他们的几个孩子,样貌人品都不错,我也还有些家底。这些人的身份,虽远不及东宫的尊贵,但女人嫁人啊,夫家的身份不是最重要的,得他们尊重看重你。” 苏梁浅听沈母提起沈卓白,心忍不住一抽,鼻头更是有些发酸,原来上辈子,外祖母都为她打算好了,她要按着她的安排走的话,所有人的下场,都不至于会那般凄惨吧,但这辈子 “我不愿意。” 苏梁浅紧握着手中的筷子,拒绝。 “这些年,荆国公府上下,谁不是谨小慎微?外婆您安稳了吗?还不是日夜担惊受怕!” 沈母看着苏梁浅那张冰冷皱眉的脸,也说不出话来。 苏梁浅的话,直戳她的内心。 这些年,纵是放低身段,谨小慎微,她也依旧是提心吊胆,如履薄冰。 “数百年来,荆国公府的男儿披荆斩棘,浴血沙场,外公,几个舅舅,还有尚未娶妻的大哥,他们是为了大齐,为了大齐百姓,死在战场的,凭什么死后,还要背负骂名,被那群人唾骂鄙视?他们的家人,要像老鼠一样,夹着尾巴做人?这不是你们该承受的,我更不相信四舅舅会投敌叛国!” “浅儿。” 她上次见她时,她十岁,性子柔绵,就是今日苏梁浅帮着沈睦茵在西昌伯府的人面前掰回一成,她也是意外的,意外的同时,又有些庆幸,女子聪慧强势些,才不会遭欺负。 但她没料到苏梁浅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简直叫她欣慰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这些年,荆国公府遭受了太多辱骂诋毁。 她的心,像被刀切割那般疼。 “外婆应该比我更清楚,荆国公府没有错,如果您真的想为我做什么,那就像之前那样堂堂正正的,我明白外婆的一片苦心,但外公他们都是铁血铮铮的男儿,若是泉下有知,也不愿他至亲的家眷,为了活着而苟活着。” 苏梁浅盯着沈母通红却还故作坚强,忍着泪意的眼睛,神色坚决,沈老夫人握住她的手,忽而笑了,“浅儿这般,倒叫我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 沈老夫人是武将之后,年轻时风风火火,爱憎分明,是出了名的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火爆脾气。 “你满百天不久,因为一个道士的话,你母亲为护你将你送到沈家,你自幼早慧敏锐。我还记得,有一年,你随你母亲回苏家回来后问我,外婆,父亲母亲是不是不喜欢我?那时候你才三岁不到啊,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迷茫的看着我,虽然没有哭,但教外婆的心都碎了,你外公也在,当时我们就想着,这辈子,你想要什么,我们都给你,绝不会勉强你。” 苏梁浅看着陷入回忆的沈母,上辈子,她妥协同意帮夜傅铭夺位,一定挣扎了许久,下了很大的决心吧。 苏梁浅告诉沈母这些,是因为她清楚,荆国公府人脉尚在,她有需要沈母帮忙的地方,让她提前有所准备。 “我也觉得太子非我良配,我会退婚,但不是现在,而是在京城站稳脚跟后,为期一年,皇后她已经答应了。荆国公府有我,有沈大哥,有外祖母,这片天,就能撑起来。” 沈老夫人看着苏梁浅那张还有些稚嫩的脸,竟是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安心,她迟疑了片刻,很快也有了决断,“你希望外婆怎么做?” “事情过去那么多年,当年被流言煽动的百姓,现在应该也恢复清醒了,外婆,忍气吞声并不一定能保万无一失,但万无一失一定意味着止步不前,这才是最大的冒险,您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题外话------ PS:推荐小妖重生的完结重生之医品嫡女,同是嫡女重生的故事,爽,宠,不要错过 第四十九章:交到谢公子手上 苏梁浅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自己和季无羡的事,编成了时人最爱听的版本,流传遍了大街小巷,得知这个消息后不久,她同时收到了苏克明吩咐萧燕给她挑选的礼品。 苏梁浅冷冷的看着那些东西,面上的笑都是冷的,她上辈子,怎么会在苏克明这种人的身上渴求父爱这种东西? “东西收好,去云霄院。” 苏梁浅在荆国公府呆的两天,并没有外出,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云霄院陪沈老夫人。 许是那次谈话的作用,再加上有苏梁浅陪伴,沈老夫人眉宇间的郁气都少了,笑起来的时候,有几分年轻时的爽朗。 郑家的人来了两次,但还没进府,就被打发了。 “小姐,有人要见你,自称是五姨娘的丫鬟。” 苏梁浅正陪沈母说话,茯苓上前,凑到她耳边,小声的说了句。 苏梁浅借口离开,沈母现在对苏梁浅的疼爱依旧,但并不把她当成寻常的孩子对待,见她有事,直接就让她忙去了。 “人在哪里?” “后门,我带她去了流水亭,那里树多人少,不会被发现。” 苏梁浅这几日是没出府,但是她并不拘着丫鬟,茯苓和降香每日都可以出门,这也是她的恩典。 苏梁浅听了茯苓的安排,赞赏的看了她一眼,“降香知道吗?” 茯苓知道苏梁浅并不信任降香,而那次苏梁浅被飙风寨的人劫持时,降香那句我家小姐身娇肉贵,比我漂亮十倍百倍,就在后面那辆马车那句话,也让她无法交心,戒备起来。 很多事,她不知觉地就防备着降香。 “不知道。” 苏梁浅不吝不吝夸赞,“不错。” 这便是认可了她的这种防备。 苏梁浅和茯苓到了流水亭,果然看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在那里等着,许是为了方便行事,不引人注目,并不是丫鬟的装扮。 流水亭三面环树,两面树后又都是水,就只有一条泥浆磨平的路可以进去。 茯苓没跟着苏梁浅一同进亭,而是在路口守着。 那丫鬟看到苏梁浅,恭敬的朝她服了服身,“大小姐,奴婢是五姨娘院子里头的洒水丫头,巧儿。” 洒水丫鬟,不同意贴身侍婢,行事不会惹人瞩目,就算出了事,也不会牵连主子。 但五姨娘让她前来,说明这是心腹。 五姨娘的行事,比她想象的还要小心谨慎些。 “你认识茯苓?”姨娘出门,不会随身带着个四等的洒水丫鬟,但她找的却是茯苓。 巧儿不敢和苏梁浅对视,低头道:“上次茯苓姐姐给姨娘送东西见过一面,奴婢和守门的小厮打听,知道她每日出门,差不多这个时辰会回来,就一直在大门的角落等着。” 苏梁浅扫了眼巧儿坐下,“五姨娘找我有什么事?” “五姨娘让奴婢告诉大小姐,老爷给小姐送的这些东西,是夫人挑选的。这几日,六姨娘和夫人来往颇密,还和小姐也见了面,让大小姐您小心无妄之灾。” 苏梁浅的手指轻轻的扣在冰冷的大理石桌上,“我知道了,告诉五姨娘,这个人情,我记下了,你也辛苦了。” 巧儿离开,在出口的时候,茯苓给了她一块碎银,又送她出府。 流水苑夏天的时候凉快,冬天的时候,却是又湿又冷的,那风吹的人骨子里都疼,苏梁浅坐了没一会起身,刚出流水亭,就看到站在树后的郑明成。 苏梁浅先是愣了下,见郑明成向她走来,也笑着朝他走去。 “你怎么在这?” 不论是云霄院,还是茗慎苑,距离这里,都有些远。 而且,这边风大,这种天,要是没事,一般人都不会过来。 郑明成看着苏梁浅,一双眼睛黑沉沉的,涌动着苏梁浅看不懂的情绪,“父亲来了,我不想见他们。” 不想让他们找到,所以找这么个偏僻的地方静静,这也说的过去。 苏梁浅想了想,“不想见就不见,去小姨那坐吧。” 郑明成点头,走在苏梁浅的身前,用自己比苏梁浅高大的身子,替她挡住肆虐的冷风。 “苏家的人对小姨好吗?” 一路沉默,郑明成突然问道。 苏梁浅看着已经停下来,但还站在风口的郑明成。 好吗?当然是不好的! 苏梁浅看着因郑家那种环境,沉默寡言,气质暗黑的少年。 虽然郑明成比他丧命在狼口的孩儿大许多,但大概是后辈,再加上两人的性子有许多相同之处,苏梁浅面对郑明成,总要温和宽厚许多。 自己的孩子,总希望他少知道一些黑暗的事情,多一些光明。 “无所谓好坏,就那样吧。” 苏梁浅勾着唇,云淡风轻,“明成真是暖呢,都会知道关心小姨了,我肯定不会让人欺负了去。明成也要好好加油,保护好自己,努力让自己变的更加强大,那样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了。” 若是郑家郑成明当家,沈睦茵的日子,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郑明成送苏梁浅到玉兰苑院门口,却没有进去,当晚,苏梁浅得知,他已经回郑国公府了,但沈睦茵还在。 他全权接过了沈睦茵手上的烫手山芋,回府处理去了。 苏梁浅见郑明成离开了,想想,还是去云霄院找沈老夫人。 “外祖母,我需要一份谢礼,给谢公子和季小公爷的。”苏梁浅向沈母提出自己的请求。 沈老夫人看着苏梁浅 事情已经过去三天,苏梁浅才提出筹备谢礼,沈母联想到苏梁浅早上出去了一趟,虽然苏梁浅没告诉她,但沈府发生的事情,岂有她不知的? 沈老夫人心中有了思量,却没有戳穿,更没有问苏梁浅想做什么。 “谢公子对你有救命之恩,季小公爷也帮了我们,这是应该的,我就让人去准备,先送去你那里,明儿一早你着人送过去。” “不用明儿一早,让人挑选后,即刻就送过去。” 沈老夫人没想到苏梁浅这般急。 苏梁浅起身,走到沈老夫人的书案前,拿起毛笔 沈老夫人只看到苏梁浅左手拿笔,一气呵成,并没有上前看她写了什么。 苏梁浅写完,用嘴吹了吹,将纸条叠好,笑笑递给沈老夫人。 从她和沈老夫人说那番话开始,她就没准备在她面前隐藏自己。 “外祖母让送谢礼的人,将这个东西,交到谢公子手上。” 隔天,苏梁浅就收到了由疾风交到她手上的谢云弈的回信,约她申时末凤凰楼见面。 第五十章:一本正经表白 凤凰楼是京城城南最负盛名的一家酒楼,是季家名下的产业,和冯平所在的丰芝堂极近。 季无羡正和谢云弈说话,其实是季无羡一直在说,谢云弈看着远处渐渐变色的天空,只是听着,并不怎么搭话。 楼梯有脚步声传来,一下下的,很有规律。 季无羡停了有些叽叽喳喳的声音,谢云弈收回目光,还有吃着东西的疾风,三个人齐齐看向入口处。 走上来的是个身着蓝衫的少年,衣服并不怎么新,款式更是老旧,但颜色干净,少年腰背挺直,通身上下,更无任何奢华装饰,微微有些肉的小脸精致,五官清秀至极,令人心惊的干净。 冬日的太阳落的早,此刻明湛的天空,已经有了微红,橘色的晖日洒在他身上,映着她清澈的眼眸,泛着宝石蓝的冷光,他肌肤白皙,那白的,当真是瓷感光滑,朦朦胧胧的,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惊艳感。 对一些有某种特殊癖好的人来说,这张脸,还有这个人身上的气质,真的是让人无从抵抗的诱惑,某个瞬间,看直了眼的季无羡觉得自己都要被掰了。 他呆呆的看了半天,越看越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但想了许久,却想不出来。 他看了眼身侧的谢云弈,他正看着那个少年,少有波澜的眼眸,是不加掩饰的着迷之色,嘴角上扬,仿佛是抑制不住的欢喜,就好像捡到了宝贝似的,那笑意,温柔的,纵容的,又带着些宠溺,像极了他之前看苏梁浅。 该不会公子?季无羡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就看到扫了一圈后的少年,边朝他们的方向走来边道:“等很久了吗?” 不但脸眼熟,这声音也耳熟的很,季无羡瞪大着眼睛,蓝衫少年同他笑笑,解释道:“这样打扮,能方便许多。” 季无羡呆,这才确认,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少年是女扮男装的苏梁浅。 他就说,他家公子意志力从来坚定,不是那种会轻易变心,朝秦暮楚的人,不过苏梁浅不说,他还真的认不出来。 苏梁浅一甩衣摆,在疾风身边坐下,她的动作利落,更加自然,还很好看,不但不让人觉得粗俗,甚至还有种赏心悦目的美感。 男装打扮的苏梁浅,比她的红装好看,丝毫不逊色于他家公子,季无羡忽然有些认同他家老爷子说的话了,他家公子的眼光,还真的是不容置疑的好。 “抱歉。”求人帮忙,却让人等自己。 谢云弈善解人意的笑笑,给她倒了热茶,送到她跟前,“是我们早到了。” 苏梁浅接过水,她心里清楚,自己迟了。 身边可用的人太少,外面又没有可落脚的地方,这样出来一趟,对她来说,并不简单。 “这衣裳谁的?” 苏梁浅喝了口热茶,看了眼谢云弈手指的衣裳,“沈大哥的。” 她答的快,随即想到谢云弈他们肯定不知道自己说的是谁,补充着解释道:“我四舅母的儿子,我的表哥。” 她的笑容温软,谢云弈的暗眸深了深,“你若在荆国公府,想要带话,喊疾风一声,他就会出现,不必如此麻烦。” 苏梁浅想到自己前几日送谢云弈出府,他也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一旁的季无羡像是才回过神来,“公子怕你有麻烦不好找我们,这几日,一直都让疾风跟着你。” 苏梁浅恍然大悟,心里感觉怪怪的。 季无羡上下打量着苏梁浅,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做到的,我完全没看出来,公子,你是怎么认出来人来的?” 苏梁浅的举止干练,更是有很少京城少年,都没有的刚直英气,就算是现在苏梁浅表明了身份,季无羡看她,还觉得像个男人,但是他家公子,好像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虽然季无羡问的没头没脑的,苏梁浅却还是听懂了,她也看向谢云弈,她也好奇。 上辈子,她嫁给夜傅铭,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军营,军装打扮,和一群男人同食同住,她有些时候自己都会忘记自己是个女人的事实。 谢云弈看着盯着他的苏梁浅,笑着抿了口茶,“感觉啊。” 他悠悠了回了句,目光也落在苏梁浅身上,似玩笑又认真道:“你给我的感觉,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可以取代,不管你长什么样子,都可以一眼就认出来。” 一本正经的表白。 他只喜欢她一个,这种喜欢心动的感觉,除了她,别人都给不了。 季无羡觉得自己的牙齿都要被酸掉了。 他看着苏梁浅,苏梁浅已经移开了目光,也不知道听懂了这话中的深意没有。 “麻烦你们查冯平的事,有结果了吗?” 苏梁浅没有接话,而是转移了话题。 季无羡抓心挠痒的,他觉得他家公子太含蓄了。 “嗯。” 季无羡收起满心的纠结,准备接过汇报的工作,谢云弈就已经将苏梁浅让他们了解的情况娓娓道来,“他好酒,每日不管给病人看病到多晚,都会去一条老巷子开了几十年的酒坊喝上几杯,风雨无阻。他最近在给你府上的六姨娘看病,前日私下和苏夫人身边的人见过一面,晚点我会让人将他最近开的方子抓的药都给你过目。” 苏梁浅让谢云弈查的是冯平的家庭情况,住址,还有每日必去的几个地方,她没想到短短半天的时间,谢云弈居然连冯平给苏府六姨娘看诊的事情也查出来了,甚至细致到他的药房药目。 纵是夜傅铭势力最盛的时候,也未必能有这样的效率速度。 谢云弈手上掌控的情报网,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 苏梁浅不由深看了谢云弈一眼,他一脸坦然,毫无避讳,对于这样交付的信任,苏梁浅莫名又有些感动。 “那些就不必了。” 苏梁浅想了想,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她笑,灵动的眸,聪慧狡黠,看向一旁置身事外的疾风,对谢云弈道:“能不能借疾风一用?” “当然可以。” 谢云弈点头,应的爽快,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画像摊开,画像上的人,正是冯平,对疾风道:“请他来凤凰楼一起喝茶,不要被人发现了。” 话落,他看向苏梁浅,见她脸上流露出的惊诧之色,颇有几分愉悦之色的勾了勾唇,终于忍不住朝她伸出了自己的魔爪,抚着她的脑袋,柔声道:“女孩子家,不要整日想着打打杀杀的,我们明解决问题。” 谢云弈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他怎么猜出来?他应该还知道她和萧燕她们的关系。 苏梁浅心思翻涌,都没注意到谢云弈的手,谢云弈适时的收回自己的手,看着热闹的大街,笑着邀请问苏梁浅:“时间还早,我们出去逛逛,如何?” 第五十一章:卖身葬父 夜,初上。 城南这块,虽不及城北城东高官云集,却也不像城西几乎只有贫民,这里什么人都有,百姓也还算宽裕,就连宵禁的时间都要比别处晚一些,夜里这个时辰,街上的摊贩,和早上赶集时有的一拼,最是热闹。 夜里,街道两边的红灯高悬,形成一景,比白日更有情致。 季无羡很没有眼力劲的选择跟在了苏梁浅和谢云弈的身后。 这人多混杂的,疾风又不在,他自然是要寸步不离的保护公子还有未来少主夫人的安全的。 总之,季无羡的理由,相当充足。凤凰楼外,左边城门的墙边上,围了一堆人,似乎是在看什么,而右侧的一处,也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许多人,那纷纷的议论声,就是在这样热闹的大街,也能听到一些。 有女子在卖身葬父。 这种为人津津乐道的热闹,苏梁浅并不感兴趣。 她不感兴趣,季无羡却很喜欢,他性质昂扬,“我们过去看看,如果是年轻漂亮的姑娘,我们就买了吧。” 季小公爷最不差的就是银子。 “那如果是又老又粗糙的中年妇女呢?” “就这样的,哪来的脸卖身葬父!” 苏梁浅不由想到季无羡第一次看到满脸疙瘩的自己时,嫌弃的恨不得将她蒙住脸扔走的嫌恶表情,明白季小公爷的颜狗属性。 “过去看看?” 季无羡看着顺从他意思还帮他说话的谢云弈,一脸感动,“公子。” 谢云弈没鸟他,而是看向苏梁浅。 谢云弈都开口了,秉持着投桃报李的原则,苏梁浅自是不会拒绝。 人虽然多,不过在看热闹方面,从来都很能耐的季无羡很快就带着苏梁浅和谢云弈杀进了前排。 苏梁浅被谢云弈季无羡护的密不透风,完全没被挤到,这种被人呵护的感觉,让苏梁浅都有些不真实的恍惚。 季无羡看着地上跪着的少女,整个人再次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 少女极是狼狈,但是他见过她更狼狈的样子,一下就认出来了,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看向谢云弈,谢云弈担心苏梁浅被人撞到,正小心翼翼的护着呢,根本就没注意到他这边。 季无羡一下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同时又觉得难以置信。 先前在凤凰楼,谢云弈提出出来逛逛,季无羡就觉得奇怪,这都傍晚了,按理,他应该让后厨的人准备一大桌苏梁浅爱吃的菜,边吃边等冯平才对。 且,公子喜静,素来冷静,根本就不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他不但主动提议逛逛,还支持他到这人多的地方来。 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 这都是他提前安排的,不过现下季无羡疑惑的是,谢云弈的目的。 苏梁浅看着地上的女子,是季无羡口中的少女,比她大不了多少,身形也是,她跪在地上,身姿却是笔直的,身上的衣服又旧又破,额前的头发,挡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长相表情,不过看着有些邋遢。 她的身前,是一张摊开的破旧凉席,上面躺着个人,被一块破布盖着,根本就看不到脸,应该就是她的父亲,她的右手边,是一张木牌,上满写着卖身葬父,标价是五两金子。 苏梁浅不知道她在这里跪了多久了,四周围围着的人,议论的最多的,就说她是不是疯了,要这么高的价,根本就不是想卖身葬父,而是给有钱人当小妾。 五两金子,普通人家一年不吃不喝都不一定能攒下那么多,都可以买几十个丫鬟了。 不管四周围的人怎么议论,少女始终半垂着脑袋,不为所动。 她的身上,有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女子该有的冷肃,只有冷,却无丧父的悲伤,还有难掩的阴冷的煞气。 苏梁浅的眼神,从一开始漫不经心的打量,变成了审视。 苏梁浅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后面又经历了那么多,她有一般人没有的敏锐,她察觉出来了,地上的女子,不寻常。 所有的一切,都透着不正常。 她先前没兴趣,而现在,对这种来历不明的人,她更没兴趣。 “看着还不错的样子。” 季无羡等了半天,谢云弈和苏梁浅,没一个说话的。 季无羡虽然不知道谢云弈这般安排的目的,但也能猜到,这是要把人带回家的。 “那就买下吧。”谢云弈应了句,云淡风轻,仿佛妇人谈妥了价,买的萝卜青菜。 地上跪着的少女,扶在大腿上的手指,微微翘了翘。 人群有人听了季无羡谢云弈的话,急急道:“公子要喜欢,给我五两金子,我给您找十个这样的来!” 这样的话,得了不少人的附和。 苏梁浅颇有些诧异的看了谢云弈一眼,随即那些附和的人挤上来,将他和季无羡都围住了,苏梁浅皱眉离开了人圈,走回到凤凰楼门口等人。 有从城楼方向过来的人,边走边议论道:“百两黄金啊,娶几房姬妾,置办房屋都有了,可惜啊,不会医术。” “你以为尚书府的银子这么好赚啊,这是太医和京中的大夫都束手无策了,听说前几日有人拿了说是祖上的偏方上门,结果啊,尚书大人被医的吐血了,那大夫,都下大牢了。” “还是小命要紧。” 苏梁浅看着从自己身侧经过,衣着都还不错的几个年轻公子。 尚书府?苏梁浅很快判断出应该是最近频繁出现在她生活的户部尚书府,还真是有缘,苏梁浅走向城墙。 城墙上,贴着好几张求医告示,两边是把守着的士兵,苏梁浅自己挤开人群,看清了告示的内容,嘴角勾了勾。 今天出来这一趟,她收获匪浅。 苏梁浅回身的时候,谢云弈和季无羡都已经回来了,但并不见卖身葬父的姑娘。 先前那边的人群已经散去,苏梁浅大概猜到季无羡将人买下了,并没有多问。 季无羡看到苏梁浅从城楼方向过来,“皇上倚重纪家,户部尚书都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了,还没让人顶替他的位置,不过他这状况,早晚的事,纪家现在是急了,死马当活马医了,不知道这位置最后会便宜了谁?” 季无羡想到什么,看着苏梁浅,“苏大人升迁的概率极大。” 苏梁浅抿唇,并不答话,只是笑笑。 她不会给苏克明这样的捡漏机会的。 第五十二章:不是滑胎吗? 苏梁浅再回到凤凰楼的时候,已是入夜灯上,刚坐下没多久,就有酒楼的小二,将饭菜酒水都送了上来。 有苏梁浅爱吃的,也有凤凰楼的招牌,满满一桌。 这样的佳肴,季无羡自然是要配美酒的,苏梁浅克制着才没在他一脸享受饮酒的时候,让他给自己也倒上一杯。 谢云弈看着她有些巴巴的模样,只觉得可爱,主动给她倒了一杯,苏梁浅看着眼前散发着醇香的美酒,懊恼皱眉,季无羡问道:“苏妹妹,你会饮酒?” 苏梁浅将酒水推回到谢云弈跟前,严词拒绝,“不会。” 她稍顿,似是为了坚定决心,又补充了句,“喝酒容易误事。” “好,那我喝了。” 谢云弈也不同苏梁浅争辩,脸上的浅笑纵容,像是娇惯孩子到言听计从的父亲,了然一切,又不戳穿,苏梁浅懊恼皱着的眉头更紧。 苏梁浅在出门前,虽然没告诉沈老夫人说明出行的目的,但和她说了自己可能会很晚才回去,让沈老夫人帮其遮掩,所以眼见夜色越来越深,她也不担心着急。 饭饱,又有店里的小二,收拾碗碟,将桌子收拾干净后重新上了茶水点心。 和清晨般的叫卖声渐小,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各自归家,酒楼楼下的客人,已经散尽。 苏梁浅就那样坐在窗前,眼神幽静。 她坐在窗前看风景,却不知自己已然成了别人眼中亮眼的景致。 夜,渐深。 疾风是从酒楼另一侧敞开的窗户飞进来的,手上提着丰芝堂的冯掌柜,瘦弱的少年,身量比冯掌柜还要小一些,更不要说冯掌柜肚大圆润,粗壮的身量是他的两倍。 但他轻松的就和拎只小鸡仔似的,完全不费劲。 进屋后,他随手将冯平扔在了地上,冯平的嘴巴塞着东西,不能出声,两只手也被绑住,躺在地上,脸色铁青,浑身都在发抖,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吓得。 “他不听话!” 疾风看着谢云弈解释,少年控诉的声音清脆好听,表情也很可爱。 “嗯。” 他说着,将桌上一碟未动的雪花酥还有一杯一直保温着的牛乳递给疾风,“这都是特意给疾风准备的。” 本来绷着脸的黑衣少年一下有了笑容,眼睛都是笑意,闪闪发亮,满满的幸福愉悦感,仿佛要溢出来,“谢谢公子。” 苏梁浅也笑,哄小孩子还真有一套。 季无羡则是一脸歆羡,他也想被公子这样当成孩子哄。 冯掌柜是被疾风一路飞墙越瓦带回来的,整个人都是晕的,这被疾风一扔,更是头晕目眩,眼冒金星,他闭着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到目的地了,他张着嘴巴想要出声,但是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苏梁浅将他嘴巴里塞着的东西拿了出来,冯平这会头已经不那么晕了,抬头,就看到一姿色绝佳的少年,一张干净无害的脸,温软的完全不像个坏人。 本来苏梁浅是准备直奔主题的,转念想到谢云弈,当着明人的面,她还是明解决吧,要对方还不配合,她再用自己的方式。 苏梁浅又将冯平的手解开,还用大碗的瓷杯,给他倒了杯热茶,亲自递给他。 冯平看到递到自己面前的茶水,更懵逼了,苏梁浅友好的态度,和他想象的也完全不一样,这不是仇敌上门寻仇的态度啊。 这茶水肯定有毒! 这样想的冯平,渴的嗓子都冒烟了,也没接过苏梁浅给倒的茶。 苏梁浅不勉强,自己喝了,冯平见状,懊恼的舔了舔嘴唇。 “侍郎府的苏夫人让你给她做什么事?”苏梁浅开门见山,半点不耽误时间。 冯平怔住,愣愣的,好一会才恢复正常,看向苏梁浅的眼珠子打转。 苏梁浅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是不打算说实话了。 “苏府的六姨娘身体不舒服,苏夫人请我去苏府给她看病。”半真半假的回答。 “不是让你给六姨娘滑胎吗?” 苏梁浅懒得和他打太极,直接戳穿。 冯平瞪大着眼,不敢置信的看向苏梁浅,他这事做的隐秘,苏梁浅是怎么知道的。 这种对他医德有损的事情,他也是不会承认的,几乎是下意识的,冯平大声狡辩,“公子这是在污我医名!” 为了让自己的气势看起来更足一些,他的声音很大,说完脸涨的都红了,“你是什么人?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我吗?侍郎府苏家刚从乡下接回来的野丫头,苏夫人呢,她是我继母。”苏梁浅丝毫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 冯平傻眼,他没想到眼前的少年居然是个姑娘,他一听是个姑娘,还是官家的千金,一下就安心大胆了不少,“你是从哪儿听来的风言风语,你家府上的六姨娘是偶感风寒,寒气入脾,你要想对付苏夫人,找错人,也用错办法了,老夫不是那种人!” 这回,是真正的义正言辞,甚至忘记了先前的恐惧。 不过是乡下回来的女娃子,怎么和当家主母斗,更遑论,苏夫人的身后,还有萧家,还给了他一大笔银子,傻子都知道怎么选择。 “一个姑娘家,大半夜的不在府里呆着,在外面和男子厮混,也不怕传出去被唾沫星子淹死,你最好马上放了我,不然的话” 苏梁浅回头,看向身后的谢云弈,皱着眉,惋惜道:“你的办法不行啊。” 非但不老老实实招供,还威胁上她了。 “那就用你的方式解决。” 冯平顺着苏梁浅的视线望去,这才发现,屋子里除了先前将他掳来的少年,还有两个男子,皆是锦衣华服,气度不凡,完全不像会劫人的坏人,尤其是说话的男子,尊贵优雅,一脸浅笑,不似凡人。 冯平很快联想到最近市井传的沸沸扬扬的流言,苏家这位刚回来的小姐,和季家小公爷的关系极好。 冯平没见过季家的小公爷,将谢云弈认成了季家的人。 苏梁浅看着纠结的冯平,一脸为难,“你看,我还这么年轻,都还没看够京城的繁华呢,总不能就这样让自己被唾沫星子淹死。” 苏梁浅还没说这话,冯平就已经后悔自己对她的威胁了,“我现在呢,只给你两条路,实话实说,然后呢,按我说的去做,我保你全家平安离开京城,不然呢,我就让人把你废了,从楼上扔下去,再让你的妻女去陪你。” 第五十三章:敢豁出去,你就赢了! 冯平听到苏梁浅废了二字,浑身一颤,脸色煞白,若是连妻女都不放过,那他冯平不是断子绝孙了吗? 冯平神情纠结,显然是在权衡,那拧着的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他心里已经偏向苏梁浅,但又害怕萧燕的报复。 “疾风,我送你的剑前段时间沾血了,还没好好擦擦呢。” 吃着东西的疾风看着谢云弈,认真的想了下,有些疑惑,但还是乖顺的取出了腰间缠着的软剑,仔细的瞧了瞧,认真道:“公子,不用擦,您送我的剑,杀人也不沾血。” 冯平看着亮的晃眼的宝剑,薄薄的,却锋利无比,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割破人的喉管,取人性命。 冯平一哆嗦,恍恍惚惚的意识到一个事实,掳他前来的少年,前段时间还杀了人,为了方便杀人,他随身佩戴的剑,还是杀人也不会见血的,他们不是在开玩笑,他的小命真的堪忧。 冯平吓得跪在地上,哭嚎着:“我若是帮你,苏夫人也不会放过我一家老小,我只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我要不这么做的话,就会惹祸上身,苏小姐,您放过我吧,回头我就和苏夫人说清楚,不再掺和苏家的事!” 苏梁浅听出来,冯平了解萧燕的手段,这定然不是他第一次帮她做事。 真是意外的惊喜。 苏梁浅低身蹲下,“但你知道本小姐大半夜私会男子的事情了。” 苏梁浅看着绝望的冯平,灿然一笑,“我说了,只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按我说的去做,要么被我杀人灭口。按我说的去做呢,你一家人还能多活几天,事成后,我保你一家平安离开,若结果令我满意的话,我还能给你一笔安家费,你做的,越是令我满意,我呢,对保住你一家老小的命,就越是尽心。冯平,和我合作,至少还有一线生机,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做。” 冯平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是夜,苏梁浅三更才回到沈家,沈老夫人等她一直没睡。 “事情都办妥当了吗?” 沈老夫人依旧没张口询问苏梁浅出去做什么。 苏梁浅没想到沈老夫人会一直等她,有些心疼,更多的是愧疚,她点点头,“都办好了。” 沈老夫人握住苏梁浅的手,苏梁浅手心冰冷,沈母叹了口气,“你身边可用的人太少,做事实在不便,回到苏府更得处处受束,我看看给你物色几个人,调教一段时日,年后给你送去。” 在桂嬷嬷将毒蛇送来荆国公府,让她看管几天,沈老夫人就开始给苏梁浅物色新的丫鬟人选,本来已经有两个合适的了,但是在知道苏梁浅的打算后,她又觉得那两个丫鬟资格不够资格了。 “嗯。” 苏梁浅点头,她也觉得现在做事太不方便了。 苏梁浅收拾好睡下的时候,冬日的天,都蒙蒙亮了,但常年的军旅生活,让她不管多晚睡觉,第二天还是如常起来,沈老夫人也是,入睡难,总睡不好,两人眼圈下都有重重的乌色,但比起沈母,苏梁浅的精神要好许多。 “怎么也不多睡会?” 沈老夫人看着苏梁浅,难掩心疼,很快让下人准备早膳,没一会,沈家几房的夫人还有沈睦茵沈琦善都来请安。 沈老夫人到底是一夜未睡,精神并不是很好,和几个媳妇孙女说了几句,就让她们各自回院。 沈睦茵没走,她的生母邵氏见状,也退回了原来的位置坐下,陪着沈睦茵一起。 “驾车的车夫,将全部的罪名都揽下了。” 苏梁浅明白,沈睦茵留下来,是打算告诉她和沈母事情的进展。 苏梁浅并不怎么关注,但是茯苓降香整日出府,每每回来,总会将上街听到的一些事情告诉她。 惊马一事本就闹的大,再加上后来又闹上了官府,西昌伯府郑家要谋害沈睦茵一事,也是传的沸沸扬扬。 既闹上官府,西昌伯府总得找个人出来顶罪,驾车的车夫是家生子,一大家子都在西昌伯府,就算是要自己的性命,他也会将罪责担下。 这样的结果,完全在苏梁浅的掌控之中,她并不意外。 事发后,西昌伯府几乎每日都有人登门,自郑明成回去后,郑营超又来了一次,和沈睦茵见了面。 “昨儿个下午,女婿来了,向茵茵还有沈家的长辈,都赔礼道歉了,下午他们就接茵茵回去。” 苏梁浅昨天下午出门了,并不知道这事。 邵青衣说起这事,眉眼都是笑,十分高兴满意。 沈睦茵反应淡淡,倒是看不出有多开怀。 过去这些年,她一直都盼着郑营超能和她说几句软话,像沈家没出事前那样哄着她,但一次都没有,有的只是一次次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怒骂,让一众的姨娘仆人骑到他头上。 本想他为自己遮风挡雨,不曾想,她经历的风雨,多是他造成的。 郑家没有公道,更没有人给她公道,大概是一次次的失望累积,在这次爆发了,现在得偿所愿,沈睦茵并没有觉得开心轻松,反而因为自己回去的决定,莫名疲倦厌倦。 “家公允诺我,让我重新管家,并且保证,一旦明成中举,就将西昌伯府的家业交到他手上。” 这意味着,沈睦茵的妥协,是因为郑明成。 沈母点了点头,“明成是个好孩子,又有能耐,是你能倚重的,若是受了委屈,觉得过不下去了,就回来,你是荆国公府的女儿,不用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的!” 沈睦茵看着沈母,红着眼,点了点头,又一脸感激的看向苏梁浅,这感激,又有些不知怎么面对的尴尬羞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姐姐的顾虑,我能理解。你我姐妹,再言谢,就见外了。” 苏梁浅浅笑安慰,起身走到沈睦茵身边,替她擦去眼泪,盯着她的眼睛,像个长辈般告诫道:“人与人之间的较量,就看谁能豁的出去,西昌伯府顾虑多,他们谁都不敢豁出去,而于姐姐而言,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和离,你又有什么不敢的?姐姐是荆国公府的女儿,不要给外祖父还有舅舅他们丢人了!” 当天下午,西昌伯爷亲自来接沈睦茵回府,郑营超和郑明成也来了,给足了沈睦茵和沈家面子。 “小姐,老夫人老爷想你了,让你即刻回府。” 隔天下午,苏家的管家,心急火燎的赶到了荆国公府,让苏梁浅回去。 苏梁浅笑,纯良又狡狯,像只狐狸,“好。” 和萧燕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她还真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题外话------ PS:推荐小妖重生的完结重生之医品嫡女,这是个受尽屈辱磨难的少女死后意外重生,为了改变命运保护家人不受到伤害,学医从武名扬天下的复仇之旅,然后收获了美好爱情的故事。 男强女也强,女主淡然狠辣,男主腹黑,爽,宠,一生一世一双人,精彩不要错过 第五十四章:六姨娘流产了 苏梁浅跟着苏家的管事回苏家后,并没有回琉浅苑,而是直接被带到了六姨娘的念瑜苑。 这一路,苏梁浅也没问什么事,老实的跟着苏管家,仿佛只是因为祖母父亲思念回家,对所有的一切都不知情,让苏家的老管家都生出几分不忍来,叮嘱道:“老夫人老爷心情可能有点不好,小姐要什么都没做,就不要害怕,解释清楚。” 苏梁浅乖顺的哦了声,随即又问道:“祖母和父亲为什么心情不好?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和我有关系?是因为我在外祖家呆太久了吗?” 苏管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一时也说不清楚,只道:“小姐等会就知道了。” 刚踏进念瑜苑,就听到从主屋传来的哭声,高高低低,断断续续,满是悲伤。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当自己是还在闺中的小姑娘啊,连自己怀孕都不知道,还哭,就因为你蠢,害得我孙子都没了,你还有脸哭!” 苏母扯着嗓子大声呵斥,说话都有些喘,可见气怒,六姨娘哭声未止,反而更加痛苦悲伤,细听还有懊悔自责。 “妹妹别哭了,你还年轻,好生调养,肯定还能怀上的,千万别把身子哭坏了。” 是二姨娘姚任慧的声音,苏梁浅没想到她也来了。 “老爷已经让管家通知小姐了,应该快到了,妹妹放宽心,老爷肯定会为你和肚子里的孩子做主的!” 萧燕安慰着,正气凛然,已经给苏梁浅定了罪。 “小姐到了!” 伴随着丫鬟的通报声,苏梁浅跟着就进了屋。 屋子里,六姨娘正坐在床上,脸色煞白,神情憔悴,不住的掉眼泪,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楚楚。 苏克明坐在床边上,沉默着,板着脸,神情落寞的很,那悲伤的样子,并不逊色于他身侧的六姨娘,他倒是很在意这个孩子。 沈老夫人因为刚刚的发作,脸色青红,萧燕还有几个姨娘也在。 丰芝堂的掌柜冯平跪在地上,还有桂嬷嬷,她的身侧,放着个箱子,里面放着的是她刚回来不久,苏泽恺给她送的珠宝首饰,苏涵月也在,满满当当,一屋子人。 比她想象的还要热闹,气氛却沉闷,气压低的,让人呼吸都不自觉地小心翼翼起来。 “出什么事了?” 苏梁浅进屋,在其他人发难前出声,她走到苏克明不远处,“祖母和父亲的脸色怎么都这么难看?我听苏管家说,祖母和父亲的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浅儿在外祖母家玩的太久,你们不高兴?” 苏克明闻声抬头,正对上苏梁浅的脸,她的神色,是毫不掩饰的关切,还有不明状况的懵懂疑惑,单纯又无辜,没有半分的恶毒心机,让气急的苏克明心生恍惚。 萧燕见势不对,叹了口气,上前提醒道:“小姐” “小姐要舍不得将大少爷给你的那些首饰送人,当时直接拒绝奴婢就是,怎么能在背后用这种肮脏手段害人!” 六姨娘抢过萧燕的话,萧燕听着她歇斯底里的指责,容色也悲痛至极,再看苏克明,垂着的手,青筋又爆了出来,还有沈老夫人,也是一脸恨恨的看向苏梁浅,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宽慈,露出了满意之色。 老爷最是怜惜六姨娘,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比她萧燕说,效果好十倍。 果然是个识时务的! 萧燕这样想的同时,更觉得六姨娘不能留。 “我不明白,我送你” “你还装糊涂!” 苏克明起身,将苏梁浅先前送给六姨娘的一套首饰,全部朝着她扔过去,苏梁浅自然不会那么傻,就让他砸,灵活避开了。 萧燕见苏梁浅避开了,有些惋惜,她恨不得那些东西将苏梁浅的脸划花了才好,这样的话,季家的小公爷,怎么可能还会和她往来。 她同时又有些幸灾乐祸,老爷正在气头上,等会有她受的。 送给各房的首饰,都是桂嬷嬷经手挑选的,给六姨娘的是红宝石全套,有珠钗,耳环,项链,还有手镯,要不是苏克明拿这些东西砸她,苏梁浅都不知道桂嬷嬷给六姨娘送的是什么。 “送给六姨娘的首饰,是老奴挑选的,也是奴婢亲自送去的,一切都和小姐无关!” 桂嬷嬷双手扶地,急着大声替苏梁浅澄清。 “好一个忠仆!” 三姨娘冷笑,苏涵月更是毫不客气的戳穿,“你是大姐姐的人,自然向着她说话!姨娘,回去我们可得让人将大姐姐送来的东西仔细检查下,不然什么时候被害了都不知道!” 苏涵月提着声,嗓音尖锐,她冷笑着,说出的话,刻薄至极。 自苏梁浅回来,她屡屡被罚,苏涵月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而且,她在苏家本来就不受宠,这要在来个小的,将来她出嫁能分到的嫁妆,就更少了。 苏涵月一直将自己视为萧燕党,得宠的六姨娘,是萧燕的眼中钉肉中刺,不管男女,又出于什么,苏涵月本身也不想六姨娘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这样的一石二鸟之计,正和她意。 二姨娘三姨娘也是一样的想法,本来六姨娘就独得苏克明的宠爱,这要生下个女娃还好,若是个儿子,将来非踩她们头上不可。 屋内众人,各怀鬼胎。 “将这个恶毒的仆妇拉下去杖毙!” 苏克明手指着桂嬷嬷,一脸腾腾的杀气。 很快有苏府的小厮冲了进来,苏梁浅挡在桂嬷嬷的身前将她护住,和苏克明对视,“父亲要杖毙从小将我带大的嬷嬷,总得给我个缘由吧!” 苏梁浅一改先前的乖顺怯弱,同样冰冷的口气,半点也不退让。 苏克明瞪着苏梁浅,脸色铁青,一双眼睛猩红,恨不得上前将她掐死,“你以为你能逃得过?马上就是你!” 要不是顾虑苏梁浅身上的婚事,还有季小公爷,苏克明都想让人将苏梁浅一并杖毙了。 萧燕见状,嘴角忍不住扬了扬,苏克明正在气头上呢,苏梁浅自寻死路,主动往刀口上撞,她怎么能不高兴?但样子还是要做的。 “浅姐儿,你就不要在这时候添乱了,和你父亲好好认个错!” “那就请夫人先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既然想让我死,总得让我死的明明白白的吧!” 苏梁浅的黑眸幽深,没有丝毫的惧意,一脸讥诮,高深莫测的竟让萧燕心里有些发慌起来。 苏克明这恐怖的样子,苏梁浅不应该害怕的六神无主,痛哭流涕,完全不知道说什么,直接就认错的吗? 她如此镇定,不见丝毫慌乱心虚,还和老爷对峙,这反应,和她还有倾楣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不知怎的,萧燕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题外话------ PS:不好的预感,这预感很准确 第五十五章:姨娘有喜了 萧燕还没来得及细想,踊跃的苏涵月已经抢过了话去,“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看在姐妹一场,我就帮你回忆一下,你给六姨娘送的首饰,里面都放了不干净的东西,长久佩戴的话,可致人不孕,若是已经有了身孕的,则会流产。六姨娘被你害的流产了,我也没弟弟了,姐姐好歹毒的心肠!” 苏涵月刻意咬重弟弟二字,演技精湛的她话说完,还用帕子抹泪,就好像没了孩子的是三姨娘,死的是她的亲弟弟似的。 苏母稍缓过来些,骂骂咧咧的,不过这次不是针对六姨娘,而是前几天疼爱有加的苏梁浅。 “我就不该提前接你回来,我” 苏克明气的说不出话来,扬手就要给苏梁浅一巴掌 苏梁浅脸色煞白,也不知在想什么,神情有些些的恍惚,眼见苏克明动手,她仿若受了天大的打击般,向后退了两步,苏克明再次扑了空,又因为掌上太过用力,一个趔趄,自己摔的个狗啃,还挺疼,上火的他,又觉得丢人,气的几乎要爆炸,回身看向苏梁浅,“苏梁浅!” 苏梁浅咬着嘴唇,眨巴着眼睛,睫毛颤动,仿佛要哭出来般,不敢置信的喃喃道:“父亲,那些东西,都是兄长送给我的!” 这巴掌要打她脸上,她非得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的,所以她怎么可能乖乖站在那让他打呢。 众人都觉得苏梁浅是侥幸逃过一劫,谁都没有怀疑,抬头的冯平看着苏梁浅一脸心痛受伤迷惘的模样,简直瞎了眼,暗暗佩服苏梁浅的演技。 刚刚苏克明那一摔,苏梁浅肯定是故意的。 所有人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 小小年纪,这样的手段心性,叫冯平心惊。 “是他送给我的,兄长他为什么要送给我这样的东西!” 这一次,苏梁浅的音量大了许多,比先前苏克明呵斥她还要大声尖锐。 她捡起地上的首饰,“这些东西亮亮的,女孩子多喜欢啊,我若时常佩戴,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孕,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苏梁浅盯着苏克明,像是问苏克明,又像是在问自己,澄澈的眼眸,悲伤的情绪,如黑墨般深浓化不开,让本想狠狠教训她一顿的苏克明都忘记了动手。 萧燕和苏倾楣在动手前,料想到可能会有这样的局面,早就想好了对策说辞。 苏梁浅话音才落,萧燕很快接话,“这些东西,都是泽恺费了好大的心思,特意给浅姐儿准备的,样样都是好的。小姐,您打回府就不待见泽恺,但不管怎么说,他都姓苏,现在苏家,就他一个男孩儿,你再不待见他,也不能将人的一片好心当做驴肝肺,还栽赃陷害,恩将仇报,你到底是哪里学来的这一套?” 萧燕指责苏梁浅,同时这话,也是给苏克明和苏老太太听的。 苏克明脸色阴沉,阴气森森的回道:“冯大夫在来之前就已经验过了,箱子里的东西,就只有你给六姨娘的首饰被药水浸泡过!” “我和如儿的也验过了,并没有问题。” “小姐想要将责任推卸给别人,也找个好点的借口,大少爷可是送了您满满一箱子的东西,他若是要害您,自然是要将所有的衣服首饰都泡上药水。”三姨娘也跟着帮腔,众人一致对苏梁浅落井下石。 六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苏家的男丁就只有苏泽恺一个,将来继承苏家的也只有他,阖府上下,他的地位,无人能撼动,她们自然是巴结而不是得罪。 就只有五姨娘,沉默不语,心情却比谁都紧张。 要苏梁浅败了,那她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希望,也没了。 “我?我为什么要害六姨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六姨娘不是受凉脾胃不适吗?什么时候有身孕了?” 一提起这个,苏老夫人又忍不住开启她对六姨娘的怒骂模式,苏克明再看六姨娘时,眼底阴风席卷,少了温暖的爱意,冷冰冰的,让六姨娘不由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小姐不应该问自己吗?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六姨娘咬着牙,恨意深深,事已至此,她只有将全部的责任推向苏梁浅,为自己换取最大好处。 苏梁浅眼风扫过去,“六姨娘这样胡乱攀咬,也不怕弟弟死不瞑目,不能投胎!” 苏梁浅又不是傻子,如何看不出来,这次的事情,是萧燕串通了六姨娘一起给自己设套。 一个能将自己肚子里孩子的生命作为筹码的女人 六姨娘浑身猛地一颤,下意识的看向萧燕,紧拽着被子,上好的锦绸被揉成了一团。 苏梁浅又看向苏克明和苏母,“前几日,冯大夫和六姨娘自己都说是脾胃不适,怎么才短短几天,又都变成流产了?事关苏家的子嗣,不能只听信一面之词,父亲和祖母何不再请个大夫上门瞧瞧,说不定六姨娘的孩子,还在肚子里呢?” 苏克明原是打算不管事情如何,先揍苏梁浅一顿消了火再说,但苏梁浅的这个假设,实在太过诱人,苏克明的怒气,一下就被心中更深的期盼转移了大半。 六姨娘黯然的眸,因苏梁浅的话亮了亮,很快又变成了毫无希望的灰败,她喝了夫人亲手准备的打胎药,还流了那么多血,孩子肯定保不住的。 颓丧的苏母听了这话,有了精神,对管事道:“去,多请几个大夫来,要医术好的!” 苏管事应声离开,萧燕想的和六姨娘一样,自信满满,根本就没劝着拦着。 药是冯大夫开的,还是他亲自送来的,她亲眼看着六姨娘服下的,不过是两个月都还没到的孩子,不可能还活着。 不管来多少大夫,诊断的结果,结果都不会改变。 苏梁浅这个时候给老爷还有老夫人希望,就要承受他们失望过后,加倍的怒气。 她要让苏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看看,忤逆她萧燕的下场。 萧燕这样想着,心情雀跃,都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苏管事以最快的速度请来了苏家条件能请来的医术最好的京中大夫,未免分歧争执,他一下请了五个。 第一个大夫坐下替六姨娘把脉后,起身向苏克明道喜,“脉象有力而回旋,圆润如珠,恭喜苏老爷,姨娘这是有喜了。” 第五十六章:反转 “脉象有力而回旋,圆润如珠,恭喜苏老爷,姨娘这是有孕了。” 苏克明看着起身的大夫,就好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棍,整个人都是发懵的,他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狂喜的情绪,也按捺不住,“你刚说什么!” 萧燕也傻眼了,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玄幻二字形容,不敢置信的她下意识的否认道:“这不可能!” 苏梁浅直视乱了分寸的萧燕,“夫人怎么那么笃定,姨娘的肚子里,不可能有弟弟呢?” 苏克明因苏梁浅的话想到某种可能,冷脸阴沉,看向萧燕,萧燕一个激灵,很快意识到自己震惊心急之下,说了不该说的话,但脑子被这突然的变故炸的一片空白的她,根本就想不到反驳苏梁浅的话。 在动手前,为保万无一失,她和苏倾楣想了千万种可能,但并没有这中间局面。 其他人也被这突然的反转震的不轻,都不知道该相信谁,六姨娘松开手,探进被子去摸自己的小腹,似狂喜又忧,垂着眼,似在算计衡量些什么。 “既然两个大夫的看法完全相左,请别的大夫一并看看。”一直沉默着的五姨娘开口建议道。 苏克明点头,另外请来的四个大夫一一给六姨娘请脉,结果都和第一个大夫一样。 “姨娘确有了身孕,但月份小,胎像不稳,有流产之兆,若不在床上好好养着,恐保不住。” 最后一个大夫替六姨娘诊脉后,看着苏克明道,其他的几个人应声附和,都让六姨娘好好在床上保胎。 屋子里,原先还不知道该相信谁的众人仿佛才反应过来,六姨娘有孕,肚子里的孩子还在,并没有流掉,原本还沾沾自喜的几个姨娘还有苏涵月,诧异的同时,心头都大感失望。 苏克明和苏老太则松了口气,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你们再看看,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 萧燕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可能,走到几个大夫跟前,让他们再诊,那几个大夫没搭理她。 若只是一个人,萧燕提这样的要求,他们还会有迟疑,但现在五个人的诊断结果都是一致的,他们丝毫都不会怀疑自己。 苏管事请来的这几个大夫,都是在京中行医几十年的,也不是没给大户人家看过病,看萧燕这样,多少都猜出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苏梁浅看着焦灼慌乱的萧燕,淡淡道:“若只是一个大夫,还可能会出错,这么多大夫,都是一样的结果,怎么可能会有错?看夫人的样子,好像并不是很高兴。” 萧燕闻言,就像只被踩着了尾巴的猫儿似的,整个人差点没跳起来,大声反驳苏梁浅道:“你胡说什么?” 却不知,她这样子,更显心虚。 “女儿恭喜父亲祖母,苏家很快就要喜添麟儿了。” 苏梁浅脸上扬着笑,第一个向苏克明和苏母道喜。 苏克明和苏老夫人的心情,简直比坐过山飞车还刺激,这会确定孩子还在六姨娘的肚子里,虽说胎像不稳,但大夫说了,只要在床上躺着静养,就不会有问题,两人都十分开怀,而且苏梁浅说六姨娘肚子里的是儿子,两人更是高兴,脸上都是笑容。 “佛祖保佑,祖宗保佑!”苏母双手合十,不住的念叨嘀咕。 “还有六姨娘,父亲祖母如此看重你腹中的胎儿,姨娘有福了。” 苏梁浅笑靥如花,还很真诚,却让六姨娘的心头猛地一跳。 萧燕扯着嘴角,要多僵硬就有多僵硬,那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五姨娘也向六姨娘道喜,“妹妹好福气,进门一年多就有身孕,这次定要给老爷生个大胖小子。” 五姨娘面上带笑,半点不争风吃醋,那一句大胖小子,让苏克明心头妥帖,不由满意的看了她一眼。 二姨娘三姨娘和苏涵月紧跟在五姨娘的身后道喜,不过和五姨娘相比,有些言不由心。 萧燕到现在还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她愤愤的往冯平的方向看了眼,犀利的眼眸,藏着杀意,冯平低着头,没敢看她。 “冯大夫说箱子里的东西有问题,父亲,能不能让几个大夫一并检查,也好还女儿一个清白公道!” 苏克明心情好,直接允了。 这局面,萧燕也不敢拦,眼皮跳的飞快。 苏梁浅提醒道:“你们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不干净的东西?” 几个大夫看着满箱的珠宝,眼睛发亮,挨个蹲在箱边,看,摸,还有拿在鼻尖闻的,有人皱起了眉头,很是小声的相互讨论。 苏克明并不怀疑苏泽恺,走到他们身后道:“你们有什么话,直接说。” 几个大夫相互交换了眼神,最后,其中一个最年长的站了起来,“老身等几个人检查过,这里面的东西,全部被一种含有子息绝的药水里面浸泡过。” “子息绝?” 年长的大夫点了点头,“这种药,药性极寒,更是霸道,未婚的女子,若是贴身日日佩戴含子息绝的配饰,不消一年,便很难有孕,再久一些,可能终身不孕,若是孕妇佩戴,便是短短数日,也会造成胎像不稳,是极其恶毒的东西!” 苏梁浅忽然想到上辈子自己嫁给夜傅铭后,多年都没能怀上孩子,现在想来,这其中定有萧燕的手笔。 萧燕脸色煞白,心尖都在发颤,不住摇头,“不可能,这绝无可能!” “夫人要是怀疑我等的医术,大可以找其他人,想必结果也不会改变!” 几次三番被质疑医术,没人会高兴。 她手指着苏梁浅,几乎是下意识的,将矛头对准她,像是穷尽一切想要寻找希望的绝望之人,“是你,是不是你搞的鬼?你为什么要陷害泽恺!” 五姨娘捡起先前苏克明砸苏梁浅的首饰,递给了说话的大夫,“您看看,这里面也有您说的那些东西吗?” 大夫接过,先是摸了摸,然后又放到鼻尖闻,点头道:“有。” “这药如此霸道,女子沾上岂不毁了?” 大夫顺着五姨娘的话解释道:“子息绝药效虽霸道,却容易挥发,浸泡的时日越久,药效越好,能见效的,至少是在浓度很高的药水里,浸泡十天半月。而且,子息绝对环境要求极高,大齐境内少有,不是一般人能得的。” 第五十七章:冯平的招供 当初,苏泽恺为卖好,这些东西,都是当着众人的面送的,苏克明苏老夫人都在,自然知道,苏梁浅收到东西前后加起来,都没十天。 大夫的话,直接就摘清了苏梁浅的责任,甚至有点将矛头对准了苏泽恺。 毕竟,苏泽恺常年在外游历,比苏梁浅更有可能接触这种罕见的药材。 萧燕也不明白,好好的东西,怎么就有问题了,她直觉得这和苏梁浅脱不了干系,但又拿不出证据,她心头绝望,更加后悔将完全无辜的苏泽恺牵扯进来,影响了他在苏克明和苏老夫人心目当中的形象。 简直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老爷,这些年,泽恺一直都是跟在您身边的,他是什么人,您不清楚吗?他爱护浅姐儿还来不及,完全没必要对她做这些啊!” 萧燕声音很大,有一些哭天抢地的,替苏泽恺辩解。 三姨娘心头也是一紧,她是萧燕陪嫁丫鬟,两人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萧燕好,她才能好,忙帮着解释道:“是啊,老爷,大少爷他为人素来良善宽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苏涵月才不管大夫是怎么说的,手指着苏梁浅,大声道:“肯定是姐姐使了手段,栽赃给大哥的!” 萧燕想到前几次,自己每每和苏梁浅较量的落败,心头不好的预感加深,眼皮都跳了起来,她寻思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之后在徐徐图之。 好一会都是垂头静静站着的苏梁浅,突然冲到了苏克明的跟前,握住他的一只手,抬头,用一双盈盈的清澈眼眸看向他,哭出了声,“父亲,女儿好怕!” 她的脸色煞白,整个人都在发抖,甚至有些摇摇欲坠,一副受惊恐惧的模样,仿佛寻求庇护的幼崽,声音更是软的让人心疼,那双眼睛,则是女儿对父亲的濡慕信任,还有委屈,饶是从未将她当成女儿疼爱过的苏克明,也被激起了无限的保护欲,心疼起来。 “女儿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先是质问,随后娇娇的声音又软了下来,“是不是女儿做错什么了?” 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还要如此小心翼翼,让苏克明心疼的同时,又生出了几分愧疚。 意识到自己错怪了苏梁浅的苏母,心疼的不行,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将苏梁浅搂在怀里哄着。 在场的外人,无不动容心疼可怜苏梁浅的。 冯平心头打鼓,他有一种极为强烈的预感,那些首饰的药,就是苏梁浅动的手脚,总之,和她脱不了干系。 苏克明冷着脸,将后面苏管事请来的大夫告诫了一番,并给了一笔不菲的看诊费,让人将他们送走。 屋子里,安静的有些可怕,除了苏梁浅的哭泣声,就只有苏克明就算压制着,依旧粗重的呼吸。 苏梁浅哭,一部分是演戏给苏克明苏老夫人看的,另外,她也是真的委屈。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问苏克明,也在问自己。 她什么都没做错,就因为尊贵的出身,完全不受她控制的婚事,她被这些人设计,葬送了自己的一生,还有荆国公府数百条无辜的性命。 这些人,曾是她交付了感情和信任的至亲啊。 “浅姐儿,你委屈了,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大夫说了,六姨娘现在需要静养,有什么事,等六姨娘胎儿稳了再说!” 萧燕走到苏梁浅跟前,低着身子,轻拍着她的肩安慰,声音更是温柔。 等六姨娘胎儿稳了,那时候,苏克明的气早消了,对她的愧疚怜惜早没了,他眼里的女儿也只有苏倾楣,她要再提起,旁人挑唆几句,那就是算旧账,还会被训斥,她脑子进水了也不会同意。 苏梁浅见苏克明迟迟没发作,心知从激动情绪中缓过来的苏克明差不多已经猜到这个中的缘由了,事关苏府的夫人和他精心栽培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六姨娘腹中的胎儿又没事,他这是在犹豫迟疑想要和稀泥呢,苏梁浅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 她从苏母的怀里抬头,垂眸看着苏克明道:“父亲,我还是回云州吧,我想回云州了。” 回云州?那怎么行?纵然皇后不满,但现在婚事还在呢,他还指着苏梁浅帮他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呢,还有季小公爷,没有她,他怎么和季家攀上关系? “你是我苏克明的女儿,这才是你的家,你回哪儿去?你放心,为父定然会查明真相,给你一个公道!” 苏克明信誓旦旦,杀人似的眼神看向双腿瑟瑟发抖的冯平,抬腿对他心窝子就是一脚,略胖的冯平被踹的后退了几步,砰的摔在地上。 萧燕看着狼狈不堪的冯平,只觉得那一脚仿佛踹在了她的胸口,呼吸都不畅了。 “说,给我交代清楚,不然的话,我今天就让你竖着出苏府!” 萧燕看着抬头的冯平,咬着牙,沉着脸,向他使眼色。 冯平手撑着地跪下,向苏克明求饶:“饶命,苏老爷饶命啊,是夫人!” 亲眼看了苏梁浅和萧燕的一场没有硝烟的较量,冯平没有任何抵抗,直接选择相信苏梁浅啊,指证萧燕,“所有的一切,都是夫人交代的,六姨娘的堕胎药,还有首饰的说辞,都是夫人的意思,她拿小的一家老小的性命威胁,我要不按她的说的做,他们就会没命,小的也是被逼无奈,这些年才昧着良心替她做这些事情!” 冯平话说的极快,中间更没有任何的停顿,紧接着,他将事情的过程也交代了。 “小民第一次给六姨娘诊脉,就看出她怀了近两个月的身孕,但夫人拦着,让小的拦着谁也不肯告诉,还让我对外说,六姨娘只是脾胃受凉,并让我给六姨娘开打胎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打掉她腹中的胎儿,我” “你乱说!” 萧燕咆哮着打算冯平。 在冯平将这件事情指向她的时候,萧燕就傻眼了,冯平就是个大夫,她没想到他会有那个胆,但冯平的胆子,比她想象的还要大,眼见他越说越多,大有种要将她这些年做的事情,都抖露出来的架势,更叫萧燕心烦意乱,六神无主起来。 几个姨娘也觉得难以置信,三姨娘看着萧燕的神色,更觉得大难临头。 不要说几个姨娘了,就连苏克明也大感意外,多年夫妻,萧燕的处事手段,他是知道的,他朝冯平发难,而不是质问萧燕,就是认为冯平会将全部的责任扛下。 一个冯平,给苏梁浅一个交代,两全其美。 “你最后为何收手了?这是夫人的意思?” ------题外话------ PS:后天,也就是本月23号,药妃上架,之后会多更,养的亲可以看起来了哦 第五十八章:真相(一) “你最后为何收手了?这是夫人的意思?” 萧燕听了这话,也是一愣,随即心头狂喜,放下心来,老爷还是向着她的。 倾楣和泽恺是老爷最心疼看重的两个孩子,她可是他们的生母,就算是为了他们,他也不会让她颜面扫尽。 苏梁浅看着问话的苏克明,笑的轻蔑又讥诮。 苏克明或许会因为利益向着她,但关键时刻,他和萧燕苏倾楣苏泽恺才是一家人,也只会护着他们。 不过这次,他是不能如愿了! 冯平像是听不懂苏克明的暗示,哭着继续道:“小的几个孩子,都体弱多病,我母亲和夫人说,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造孽太多,现如今我夫人又怀上了,小的实在是怕,自己造的孽报应在孩子身上,所以偷偷将打胎药换成了宁神的保胎药,夫人,看在我过去这些年为您做了这么多事的份上,您就给小的还有小的家人一条生路吧!” 冯平一把年纪的,眼泪没停,话说完,就不住的向萧燕叩头,他磕的用力,撞在地上都有声响,将被逼无奈的受害者形象,展露的淋漓尽致,也衬的萧燕越发恶毒,同时也告诉众人,这些年,他为萧燕做的肮脏事不止一件。 苏梁浅也不说话叫委屈,就用那双明湛的眼眸看向苏克明,直叫苏克明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 萧燕因苏克明燃起的一丝希望,被冯平的几句话浇灭,她怒极,虽然说不上来,却觉察出明显的不对劲,“说,是谁,谁让你这样诋毁污蔑我的?那个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不惜一切代价的污蔑陷害我!” 冯平抬头,和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的萧燕对视,“夫人,您已经是苏府的主母了,背后又有娘家做靠山,阖府上下,根本就没人能撼动您的地位,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呢,小的实在是过够了这种良心不安的日子,您就放过我吧!” 冯平这话,字字都在指责萧燕本性恶毒,不能容人,萧燕气的几欲吐血,也顾不上维持端庄贤惠的形象了,冲上去就要打冯平,被苏梁浅横在中间。 苏梁浅是突然冲上前去的,身子用力前倾,萧燕被她这重重一撞,向后跌坐在地上,更加狼狈,她指着苏梁浅就开始骂,虽不带脏字,却难听的很。 她骂苏梁浅,苏母则在那里骂萧燕恶毒,但怒极的萧燕声音要比苏老太太大很多,也因此,满屋子都是她的声。 这样就控制不住原形毕露了?看样子这些年的养尊处优,让她有些忘乎所以了。 苏梁浅看着她如市井泼妇般耍泼的样,回身看向苏克明,他皱着眉,那不喜的样子,还掺杂着几分嫌弃。 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苏梁浅的目光,缓缓从苏克明移到了在床上坐着的六姨娘身上。 她侧着脸,一只手摸着小腹,另外一只手放在被子上面,握成小拳,瞟向萧燕的眼睛有光,嘴角上扬,是大仇得报的得意之色,还有勃勃野心的算计。 萧燕失宠,府里的几个姨娘,都只有女儿,她若是再生下儿子,以老爷对她的宠爱,这苏府的后院,未必不能落到她手上。 萧燕最开始,还是老爷养在外头的呢,她能坐上主母的位置,她为什么不能?她要报仇! 六姨娘没想到,自己因祸得福。 她心头舒畅大快,不期然撞上了苏梁浅朝她投注过来的视线,那明澈无害的眼眸,仿佛能洞察所有。 六姨娘看着萧燕,想到自己对苏梁浅做的事,忽然不安起来。 “六姨娘。” 苏梁浅似笑非笑,有一些高深莫测,让被点名六姨娘心头大跳。 “冯掌柜说,给你开的是安胎药,孩子也还在你肚子里,为什么你和夫人都那么肯定,孩子已经没了呢?夫人笃定,是因为觉得你服下了堕胎药,六姨娘你呢?” 六姨娘的心,咯噔一下,还没想到解释的说辞,一直站着看戏许久的二姨娘,捂着嘴,诧异着惊呼道:“六姨娘,虎毒不食子,这还是老爷的孩子,你也” 她故意说一半留一半,更惹人遐想,苏克明看她的眼神,一下变的冰冷,而从未对她和颜悦色的苏母,也冷下脸来,质问着让六姨娘给说法。 “你说,这怎么回事!” 六姨娘整个人都慌了起来,她没想到,都已经这样了,苏梁浅还会将火烧到她身上。 苏克明的几个姨娘,也就五姨娘的出身比她差些,但五姨娘是几个姨娘里面长的最漂亮的,且不争不抢,形容透明,其貌不扬的她却独得老爷的宠爱,也因此,老夫人对她意见最大。 虽然苏克明从未说过,但六姨娘隐约猜到,自己是为什么得宠。 若被苏克明知道事情的始末,不要说改变命运的苏府夫人的位置,就算她真的生下男儿,也难逃失宠抛弃的命运。 六姨娘六神无主,心乱如麻,先前大家都以为孩子没了,在苏梁浅没来之前,苏克明和苏母已经发作了一次了,意识到他们对肚子里孩子的在意,她已经有些后悔了,而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更加后悔,和萧燕联合设计苏梁浅的这个决定。 她隐约觉得,事情变成这个局面,是苏梁浅一手主导的。 这个从乡下回来的小姐,比她们想象的都要厉害。 “我,我下身确实出血了。” 她急急道,稍顿,眼睛一亮,手指着被扔在地上的那些首饰,“老爷,您也看到的,我应该和我最近佩戴的这些首饰有关系。” “冯大夫说我的孩子已经没了,我第一次怀孕,慌了神,才会对小姐发难。” 六姨娘说着,一脸愧疚的看向苏梁浅,“幸好老天保佑,孩子没事,现在也真相大白了,小姐,对不起,我,我是我是太在意和老爷的这个孩子才会如此,我也是被人利用陷害了。” 六姨娘说着,就又开始掉泪。 她皮肤虽黑,五官也谈不上精致,但因为孩子的事情,这些时日一直在纠结,消瘦了不少,下巴都尖了,眼睛也红红的,再加上年轻,又有萧燕对比,倒是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楚楚。 “放屁!” 六姨娘看着起身的萧燕,心忽然就提到了嗓子眼。 她一心只想着如何将自己从这次事件的漩涡里面摘除,不让苏克明厌弃,却把萧燕给忘了。 第五十九章:真相(二) 萧燕起身后,就往六姨娘的方向冲,眼睛都是猩红的,仿佛要杀人。 事实上,萧燕现在确实气的想杀人。 虎落平阳被犬欺,冯掌柜不受掌控也就算了,他说的毕竟是事实,但府里的姨娘,居然也敢往她身上泼脏水,还是颠倒是非黑白,让她背锅的那种,又扯出了苏泽恺,萧燕如何能忍? 她看着楚楚可怜的六姨娘,只觉得那面目可憎,恨不得将她那张并不怎么好看的脸都给撕烂了。 苏母见萧燕气势汹汹,唯恐她伤了六姨娘肚子里的金孙,忙提醒苏克明保护六姨娘。 苏克明站在床边,他是背对着萧燕的,得了苏老夫人的提醒,转过身,就见萧燕一脸凶狠往这边冲 他之前袒护萧燕,在几个姨娘面前保全她的颜面,有很大一部分是看在苏倾楣和苏泽恺的份上,心里头对萧燕的所作所为还是气恼的,现在事情暴露,见萧燕非但不收敛认错,还当着他的面要对六姨娘下手,苏克明的火,一下蹭蹭蹭的上来,扬手对着萧燕就是一下 他本是准备将萧燕推开,但萧燕的步子太大,脸直接撞在他手上,只听到啪的一声,萧燕直接被苏克明打倒在地上。 苏克明这一下的力度,虽然不及之前对苏梁浅,但绝对不轻,萧燕坐在地上,头都是昏的,震的双耳嗡嗡发鸣,嘴角甚至有血渗了出来。 萧燕捂着生疼的脸,不敢置信的看向苏克明,那眼神,还有些受伤。 她压根就没想到,苏克明会对她动手! 苏克明也是意外,但打都打了,虽然是意外,但这么多人在,他自然不可能承认并且向萧燕低头,惯的她变本加厉。 “你这个毒妇,你想做什么!”苏克明义正言辞。 屋子里的其他人则有些震惊,不过更多的还是高兴,就连三姨娘,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而之前被威胁的六姨娘,更觉得解气,又有些可惜,老爷那一巴掌太轻了,应该再重些,把萧燕直接打晕过去才好。 萧燕为人强势,手段更是狠辣强硬,不容半点违逆,没人受得了,只是不敢也无力反抗。 “打得好!” 苏母吆出声,就差没给苏克明鼓掌了。 苏梁浅勾了勾唇,狗咬狗的,还真有意思。 这么多年,萧燕还从未像现在这样被人孤立,孤助无援,整个人都崩了,比起脸上的疼,她更觉得丢人。 二姨娘敛了笑,还有眼睛克制不住泛出的愉悦,上前搀扶萧燕起身,看着六姨娘,“六姨娘,你怀着胎,应该好好静养,就少说几句吧。” 苏梁浅不由看了二姨娘一眼,上辈子,她和苏如锦的结局,比对萧燕唯命是从的三姨娘三母女来说还要好,可见手段了得,不是吃素的。 这话,听着是劝,实则却是火上浇油的挑拨,想必是从萧燕和六姨娘的反应中瞧出了端倪,更甚者,她一开始就知道事情的原委,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深藏不露。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要平时,萧燕自是能洞察她的一如,但是现在 “这次的事,我认栽,我是给了六姨娘打胎药,但这药,是她自己心甘情愿饮下的,不是我强灌的,她才是想要害死自己肚子里孩子的元凶,虎毒不食子,老爷您现在宠在心尖上的人,连畜生都不如!” 萧燕甩开二姨娘的手,自己站着,二姨娘退后一步,站在她身后,嘴角上扬,苏梁浅看她就差没笑出声来了,只是现在大家注意力都在萧燕和六姨娘身上,并没有注意到。 六姨娘心跳骤快,脸色煞白,大口喘息着,余光瞥见苏克明铁青的脸,哪还有半分往日的温柔蜜意,吓得眼泪掉的比之前还凶,她慌了神,下意识的拽住苏克明的手,从被子里面钻了起来,跪在他身前。 “老爷,我,我不是的,事情并不像夫人说的那样。” 她泣不成声,抬着迷蒙的泪眼看向苏克明,脑子一下转不过来,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肯承认,但她这个样子,实在没什么说服力,还不如什么都不做。 “你说!” 苏克明想甩开六姨娘,又怕太用力会伤到她肚中的孩子,也就由她拽着。 六姨娘手指着萧燕,用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解释道:“是夫人,这都是夫人的主意,她恨大小姐,怕大小姐挡了倾楣小姐的路,想搞的她身败名裂,彻底失了老爷和老夫人的欢心。” “这都是她逼我的,我出身低贱,身份又卑微,我若是不按她的意思去做,她会将奴婢还有奴婢腹中的胎儿都害死的,奴婢不想一尸两命,奴婢舍不得老爷,老爷” 苏克明皱眉不语。 萧燕看着六姨娘恐惧崩溃的样,心头大快,同时心里的火也因她的话烧的更旺,继续落井下石,“嫌姨娘的身份低?你一个农女,若非被老爷看上,只能在乡下嫁个泥腿子,舍不得老爷?你是舍不得老爷还是舍不得苏府的荣华富贵?你现在倒是会推责任,逼你?我拿刀放你脖子上了,我萧燕是恶毒,但就算有人把刀子架在我脖子上,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手!” 六姨娘哭了那么久,脑子本就发涨,现在更被怼的一片空白,被怼的说不出话来。 “父亲。” 苏梁浅走到苏克明面前,低低的叫了声。 苏克明看着她,欲言又止,苏梁浅流泪道:“所幸女儿和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没什么事,就就算了吧。” 话虽如此,神色却委屈的很,眼泪也掉的更快了。 原本还有些迟疑的苏克明,果决的甩开六姨娘的手,“大夫说你要静养,在孩子出生前,你就在院子里养着,没有我的命令,哪里都不要去。” 他随后看向萧燕,脸还是铁青的,神色复杂,迟疑了片刻,开口道:“你也是一样,好好呆在院子里给我反省,后宅的事,交给二姨娘!” 苏克明说完,又交代苏管事将余下的事处理好,转身就走了。 萧燕见苏克明要夺走她的中馈,慌了,急忙忙追了上去。 “老爷,您听我解释!” 萧燕叫苏克明,双腿都在打颤。 她在苏家多年,哪怕是沈清在世,荆国公府还未倒下,也没摔过这样大的跟头。 害苏梁浅不成,反而没了管家之权,六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她更是不得下手,还牵累了苏泽恺,萧燕都不知道怎么向他交代。 ------题外话------ PS:药妃24号,也就是明天上架,希望大家支持正版首订,谢谢 第六十章: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 苏克明走的很快,萧燕没能追上。 他们这一走,二姨娘很快就搀着苏母离开。 苏母离开前,还安慰了苏梁浅几句,二姨娘站在苏母的身侧,也看着苏梁浅,那目光,带着显见的审视和打量。 “苏梁浅,都是你惹的祸,你没回来之前,家里上下和睦,什么事都没有,你就是个扫把” 苏母一走,苏涵月没了忌惮,冲到苏梁浅跟前。 她手指着苏梁浅,言辞放肆刻薄,最后一个星字还没说完,就被三姨娘急急的捂住嘴巴。 陷害不成反自己遭殃,三姨娘跟在萧燕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她栽这么大的跟头,一次可以说是巧合,但之前苏梁浅每次和她的较量,从未落过下风。 三姨娘现在看苏梁浅,总觉得她魔性的很,不敢招惹得罪。 苏涵月被捂住嘴巴,奋力抗拒。 在她眼里,萧燕在苏府的地位根深蒂固,无人能撼动,二姨娘就算是掌家,也只是一时的。 而且,她平日里和苏如锦关系并不好,这又马上就过年了,苏涵月担心自己的份例被克扣,以前夫人额外的总会给她一些赏赐,现在肯定没了。 在她看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苏梁浅造成的。 她同时也恼三姨娘无能,就算有机会来了,也捉不住,根本指望不上,她要想有好日子过,要想嫁得好,就只有依附萧燕,抱紧她的大腿。 以前阖府上下,所有人都巴结奉承萧燕,她根本就体会不到她的好,现在她落难,正是体现她和其他人不同的时候。 三姨娘哪能不知道苏涵月的那点小心思,使出全身的气力,就是不让她挣脱开,边还向苏梁浅赔笑道歉,“小姐,三小姐年纪小,她口不择言,您不要和她计较。” 苏管事看了苏梁浅一眼,不想卷进这漩涡里面,带着冯掌柜离开了。 冯掌柜离开前,看向苏梁浅,满是请求希冀,苏梁浅勾唇对他点了点头,他似是舒了口气,才没有抗拒,同苏管事一同离开。 五姨娘快速扫了眼屋子里的几个人,看着苏涵月的眼神,就像看个傻子,萧燕都不是苏梁浅的对手,她居然不自量力的往上撞,她并不担心苏梁浅会吃亏。 “小姐,奴婢告退。” 苏梁浅将桂嬷嬷扶起,对着她点了点头。 她转身,看向三姨娘和苏涵月,因为苏涵月的抗拒,三姨娘才将她拖到门口,尚未离开六姨娘的房间。 “松开她。” 苏梁浅脸上没有表情,声音同样平淡没有起伏,但就是让人不敢违逆。 一得了自由的苏涵月,就对苏梁浅破口大骂,苏梁浅给桂嬷嬷使了个眼色,桂嬷嬷会意,上去就给了苏涵月几个耳光,苏涵月直接从屋里被打的摔到了门外。 桂嬷嬷抬脚出了门,站在苏涵月身前,居高临下。 “夫人没教三小姐何为长幼尊卑吗?小姐年长,嫡女为尊,若您认不清,小姐就只有代为管教了,也免得出去丢人,你是苏府的女儿,你丢了人,那就是老爷丢人,苏府丢人!” 桂嬷嬷绷着脸,声音也是一板一眼的,有理有据,义正言辞,像极了宫中的管教嬷嬷。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夫人还是你母” 苏涵月的亲字还没出口,桂嬷嬷蹲下,扬手又是一巴掌,直接截断她接下来说的话。 苏涵月的脸,以肉眼可以看得到的速度肿了起来,像是个猪头。 “我,我和你拼了!” 苏涵月脸上火辣辣的,简直气疯了,起身朝着桂嬷嬷扑过去,被三姨娘死死抱住。 苏梁浅师出有名,真要闹起来,老夫人和老爷都在气头上,对苏梁浅却满是愧疚,到时候苏涵月就是他们的出气筒,今年这个年,她和若乔也都别想过了。 三姨娘虽然也恨极,但也知道只能吃哑巴亏。 三姨娘苏涵月搏斗间,两人都摔在了地上。 苏梁浅上前,看着地上的两人,“母亲?我的母亲只有一个,她早已经过世了。” 她说话时,眼角的余光,瞟向床上还在落泪的六姨娘,“心倒是比天高,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有没有那个命!” 她神情冷漠,冰冷的眼神,轻飘飘的,就好像那是轻轻一踩就可以碾死的蝼蚁,让抗拒的苏涵月不由咽了咽口水,忘记了挣扎。 她都还没走出六姨娘的院子,就碰上了去而复返的萧燕。 她脸色惨白,又掺着气怒的红,呼吸急促。 “苏梁浅!” 她咬牙切齿,那凶狠的眼神如狼,疾步就朝她跑去。 苏梁浅也不走了,就站在原地等她,悠然自得,桂嬷嬷却担心苏梁浅吃亏,横在她和萧燕的中间,她走的近了,呼吸更急。 苏涵月也看到了萧燕,但她那个样子,着实吓人,她根本就不敢靠近。 “夫人。” 苏梁浅勾着唇,似笑非笑的,落在萧燕眼里,简直就是满满的挑衅。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如何?” 苏梁浅一扫往日的乖巧柔顺,漂亮的眼眸眯起,里面迸射出的都是凛冽逼人的冷光,就像只伸出了爪子的猫儿。 那利爪,直击萧燕的要害,鲜血直涌。 “这都是你设计好的?”萧燕口气笃定。 她先前就怀疑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苏梁浅设计的,她现在这个反应,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苏梁浅被萧燕的不要脸气笑了,“我设计的?我设计什么了?和六姨娘联合害自己吗?” 萧燕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但她根本就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是你威胁冯平,让她冤枉我的,你现在就和我向老爷解释清楚!” 萧燕说着,就推开桂嬷嬷,想要拽着苏梁浅,去苏克明跟前解释,但桂嬷嬷却不肯让。 “冤枉?夫人哪里被冤枉了?还向父亲解释?你觉得到了父亲面前,我会怎么说?” 对萧燕来说,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苏梁浅重新到苏克明跟前,就算不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就实话实说,让苏克明知道,他愧疚着的苏梁浅,早就知道所有的一切,非但没有阻拦,反而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完全像苏梁浅说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必须和我去!” 萧燕一把将桂嬷嬷推开,拽住了苏梁浅,强势的根本就不给她拒绝反抗的机会。 三姨娘和苏涵月已经起身,两人很有眼力劲的将桂嬷嬷缠住。 苏梁浅气定神闲,“夫人与其病急乱投医和我在这里纠缠,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向兄长和大妹妹交代,尤其是兄长,若六姨娘生下男孩儿,他一个养子,哪里还能有立足的余地?出去也会被人笑话!” 苏梁浅这话,无异于在萧燕本就鲜血淋漓的伤口上扎刀,萧燕痛的,几乎都不能呼吸。 “贱人,你这个贱人,我打死你这个贱人!” 苏克明苏母不在这里,萧燕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破口大骂,扬起另外一只手,想要扇苏梁浅一巴掌。 她的指甲恶毒的竖着,长久的养尊处优,让她的指甲修长锋利,若是用力挖在人脸上,脸都会被划花,这正是萧燕的目的。 女孩子家,脸若毁了,这辈子也就毁了,尤其是像苏梁浅这样的。 她要毁了容,皇后自然就能堂而皇之的退婚,季小公爷更是看脸蛋的人,怎么会和一个丑八怪有来往? “小姐!”桂嬷嬷又惊又俱,急的大叫。 萧燕的手还在半空,就被苏梁浅接住。 萧燕想着一定要打这巴掌,用力挣扎。 苏梁浅瞧着轻轻松松的,手却像铁爪似的,将萧燕的手牢牢的钳制住,萧燕觉得自己的手腕,都要被她捏碎了,脸憋的通红。 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痛的。 “夫人,我不单单是苏府的嫡女,还是内定的太子妃,夫人这是想打谁的脸呢?父亲,还是皇家?” 苏梁浅笑的灿烂,看的萧燕越发堵心,眼睛翻白,气的仿佛随时都能吐血晕过去。 不要说皇家了,就是苏克明的脸,她都不敢打。 “你你松开我!” 萧燕的腕上,已经有了苏梁浅留下的五指印记,她想不明白,苏梁浅小小的,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 她疼的皱眉,更加用力的挣扎,苏梁浅笑容甜甜,道了声好,松开了手,萧燕猝不及防,再次摔在了地上,浑身都疼,更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一旁的三姨娘和苏涵月都看懵了。 苏梁浅看着地上的萧燕,笑容越发甜美,“夫人,知己知彼才能胜,您处心积虑的想要对付我,就该先了解清楚我的实力。下次不要再贸然动手了,不然的话,您拼死也要护着的儿女,会被你直接害死。” 苏梁浅似是好言相劝,但脸上的讥讽,直让萧燕悔的肠子都青了。 悔恨自己百密一疏,没能将苏梁浅打入地狱,又后悔自己不该冒险听苏倾楣的,得不偿失。 她去而复返,本来是想找苏梁浅撒火的,没想到又吃了一肚子气。 苏梁浅一走,三姨娘和苏涵月也不管是不是会记恨上,趁着萧燕晃神,跟着就溜了。 比起她们,萧燕自然更恨落井下石的六姨娘,但六姨娘怀着身孕,她们可不想在这时候被盯上。 跑的比兔子还快! 两人一路跑回到了三姨娘的芳情苑,苏若乔看到气喘吁吁,惊魂未定的三姨娘和苏涵月,很快也发现了苏涵月脸上的巴掌印,放下了手上的针线活。 苏涵月见苏若乔居然还有心情刺绣,翻了个白眼,三姨娘上前将事情告诉苏若乔,但断断续续的,说的并不连贯,苏涵月没憋住补充,心中有气的她,对苏梁浅骂骂咧咧,苏若乔倒是很快推测出了始末。 “真是个贱人,害人精,扫把星!” 苏涵月愤愤,给自己倒了杯水。 “也就是说,夫人想借着落六姨娘腹中的胎儿嫁祸给大姐姐,一箭双雕,非但没成功,还被父亲和祖母罚了。” 三姨娘点了点头,“你是不知道当时的场景,我觉得这次大小姐肯定在劫难逃了,失了管家权。” 苏若乔拧眉道:“大姐姐回来当日,我就和你们说了,让你们管好自己,不要招惹她,今日这热闹,有什么可凑的,现在好了,夫人大姐姐那里都得罪了!” 苏梁浅自不必说,她们这灰溜溜的跑回来,可不就是将萧燕也得罪了吗? 两人现在都有些悔不当初! “我就说了,她是个扫把星,从她回来,我就没好日子过!” 苏若乔这会完全没像在人前那样惧怕苏涵月,沉着脸,“那是你自找的,夫人都斗她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祸从口出,看清身份,别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的。” 萧燕对苏涵月的心思,苏涵月自己看不明白,三姨娘也是糊里糊涂,但苏若乔可得清楚的很。 对总自以为高人一等实际愚不可及的苏涵月,苏若乔没什么感情,提醒是出于姐妹情谊,再就是不想被牵累。 对她来说,她们娘三都是她们那一家的狗,现在,她好像多了可以选择的机会。 二姨娘送苏老夫人回福寿院后,直奔自己的院子。 府里的下人,并不知道念瑜苑发生了什么,但二姨娘代替萧燕管家的消息,已经传了开来。 苏如锦听到下人通报说二姨娘回来了,当即脸上扬笑,迎了上去,“母亲。” 二姨娘是贵妾,再加上有娘家做靠山,苏如锦是可以叫她母亲的,但以往碍于萧燕的强势,人多的时候,她还是叫姨娘。 二姨娘面上带笑,但和以往差不多,并不明显,她抬手屏退了下人,等屋子里只剩下她和苏如锦两人,脸上的笑容才盛了几分。 “恭喜母亲。” 苏如锦脸上扬着浓浓的笑,向二姨娘道喜。 二姨娘牵住她的手,母女两进了内室,苏如锦给二姨娘倒了杯热茶,眉梢眼角,是掩饰不住的喜色,迫不及待道:“早知道有这样的喜事,我就和母亲一块去了。母亲,快和我说说,念瑜苑到底发生了什么?父亲怎么将管家权给您了?” 苏如锦这个年纪,最爱热闹,本来她是准备和二姨娘一起去念瑜苑的,但是被二姨娘拦下了。 妇人流产,是件晦气的事。 苏如锦不傻,多少猜到了些,她原本以为倒霉的会是苏梁浅,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些年在苏府作威作福顺风顺水的萧燕。 二姨娘喝了水,将茶杯轻放在桌上,举止优雅,她摸了摸苏如锦的脑袋,宠溺又带了几分责备,“我怎么教你的,喜怒不形于色。” 苏如锦吐了吐舌,撒娇,“我实在是太高兴了嘛,而且又没有外人在,母亲快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苏如锦拧眉思考,喃喃分析道:“父亲素来最疼爱姐姐,大哥和夫人的关系也不简单,就算是看在他们的份上,父亲也不至于在这时候夺了夫人的管家权啊。” 毕竟马上就过年了,不是平时,而且萧燕的手段,她也是知道的,苏如锦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 苏如锦是在二姨娘身边长大的,萧燕在人前,端着的是端庄贤淑的嫡母姿态,但是私下却担心她越过苏倾楣处处打压,在自己生母面前,苏如锦从不叫她母亲,而是和苏梁浅一样称呼夫人。 “还是我们这从乡下回来的大小姐有手段。” “大姐姐?”苏如锦还是不明白。 二姨娘点了点头,随后将今天在念瑜苑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苏如锦。 “这和大姐姐有什么关系?” 苏如锦没在现场,单听二姨娘的描述,只觉得是巧合。 “冯平要真是心善的人,就不会帮夫人做那么多事,他早不悔悟,晚不悔悟,偏偏在夫人设计陷害小姐的时候忏悔了,你觉得,这会是巧合?” 二姨娘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大小姐从头到尾都没说几句话,但要不是那几句话,你父亲根本就不会夺了夫人的管家权,还有六姨娘,且不说她肚子里面的孩子能不能保得住,就算生下来了,也改变不了失宠的命运。” 二姨娘认真回忆了下,“你是不知道,你父亲和祖母当时动了多大的气,我作为旁观者,看着都怕,这事要换其他小姐,早就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了,但是我们这大小姐,却冷静自持,一步步将事情引导到这样的局面,说不定她早就知道了夫人的计谋,将计就计。” 二姨娘被自己说出口的这个猜测,吓了一跳,她继续深想下去,脸上露出了了然,“难怪,难怪,大小姐真的好聪明。” 苏如锦越听越糊涂,“母亲,您到底在说什么啊?大姐姐怎么会认识那个冯大夫,还让他调转方向咬夫人一口?大姐姐她才多大啊,又没见过世面,有你说的这么神吗?” 二姨娘回过神来,将自己所想,细细分析给苏如锦听,“夫人这次的事情,离不开冯平,夫人想要打了六姨娘的孩子嫁祸给大小姐,只要孩子还在六姨娘的肚子里好一招釜底抽薪,难怪夫人会栽这么大的跟头。” 二姨娘叹道:“如儿,你大姐姐的心智计谋,比我们想象的可厉害多了。” 苏如锦实在很难将那个乖巧柔弱不能自理浅笑吟吟的少女和二姨娘口中精于算计,擅谋人心的苏梁浅联系在一起,她觉得二姨娘言过其实,并不相信。 “有您说的这么夸张吗?说不定只是运气比较好。” 二姨娘皱眉,板着脸道:“运气好?这是她和夫人的第一次交锋吗?一次可以说是运气,但不会有谁,次次都能有这样的好运,夫人就是轻敌,这次才摔了这儿大的跟头,她和六姨娘,一个掌权,一个最得你父亲的宠爱,结果呢?且不说六姨娘肚子里面的孩子能不能保得住,就算生下来了,也改变不了失宠的命运,想必现在都悔死了。她呢?老夫人老爷现在都对她愧疚着呢?这样睚眦必报的性子,手段又厉害,你不要得罪她!” 苏如锦虽然还是觉得二姨娘夸张了,但还是点了点头。 二姨娘见苏如锦听进去了,口气放软了些,叮嘱道:“但也不要走的太近,免得得罪了夫人他们。还有,你在外不要因为我掌家就沾沾自喜,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还得更低调懂事,不要让夫人生出不快。我这个,不会长久!” 今天在念瑜苑,她看的清楚,老爷并不是自己想要夺了萧燕的管家权,而是迫于给苏梁浅一个交代的压力,这只是权宜之计,只要苏倾楣在他心目当中的地位不倒,六姨娘真的生下个儿子前,她根本就撼动不了萧燕的地位。 苏如锦也知道这一点,不服气的抱怨道:“苏倾楣惯会惺惺作态。” 二姨娘没接这话,她也讨厌苏倾楣那张讨人欢喜的嘴,但那是因为她是萧燕的女儿,不是她的,她心里也非常想要苏倾楣这样八面玲珑心思通透的女儿,而且苏倾楣的才艺,名声,苏如锦都不能及,若是苏家门第再高一些,一个皇子妃还是可以的。 苏如锦看着惋惜又遗憾的二姨娘,突然笑了,“我现在倒是盼着大姐姐像母亲说的那般厉害,最好和夫人她们斗的你死我活的,我们坐收渔人之利。论出身才貌,母亲丝毫不逊色于夫人,她最开始还是个外室呢,这管家权,母亲能掌一时,为什么不能掌一世?” 苏如锦在提起萧燕时的口气,带着轻蔑,甚至是恨意,哪有半点庶女对嫡母该有的敬重? 嫡庶尊卑,谁都想成为嫡女而不是庶女。 “母亲若成了苏府的夫人,那我就是苏府的嫡女,您再将六姨娘的儿子过继到自己名下养着,我将来出嫁,也是有娘家依靠的。” 二姨娘怜爱的看着苏如锦,因为这美好的憧憬,她的脸上都是笑容。 她前几日回姚家,父亲告诉她,户部尚书的位置要易主了,老爷很有可能顶上。 二姨娘本就是有野心的,这些年也不是心甘情愿屈居在萧燕之下,奈何萧燕肚子争气,儿女又出色,她根本就找不到扳倒她的机会,这次的事情,给了她希望,苏如锦的话,更燃气了她的勃勃斗志。 “母亲,您说奇不奇怪?夫人和姐姐对大姐姐挺好的啊,怎么双方却和仇敌一样,斗的你死我活的?” 二姨娘温柔的摸了摸苏如锦的脑袋,“不被表象所迷惑,这正是大小姐的厉害之处,这不正和我们意吗?原因,不重要!” 萧燕被方嬷嬷搀着,离开了念瑜苑,她脸上的巴掌印记明显,好面子的她一路都是低着头的,几乎靠在了方嬷嬷身上。 沿途,都是下人,一看到她,自觉垂着脑袋让开道路,但萧燕总觉得那些人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在她走后,还有窃窃私语声,充满了讥讽嘲笑。 萧燕脸上火辣辣的,也不知是羞还是恼,加快脚步,疾步走的飞快,心里恨透了苏克明还有落井下石的苏老夫人,更恨苏梁浅。 要不是他们,她怎么会在这群低贱的下人面前,丢这么大的脸。 这个仇,她一定要报。 笙辉苑内,下人们看到萧燕,大气都不敢出。 萧燕这个样子,也没脸训斥她们,直奔正房。 在门口看到苏倾楣的贴身的丫鬟,看到萧燕,掀开了厚重挡风的门帘,同时对屋内的苏倾楣道:“小姐,夫人回来了!” 坐着的苏倾楣闻言,抬头,就看到萧燕顶着已经肿了的脸进了屋,五指的印记浮现,头发也有些凌乱,眼睛猩红,是她记事来,从未有过的狼狈。 脸也阴沉着,有些吓人。 虽然苏倾楣已经通过自己的渠道,大概了解了情况,但真的见着了萧燕这个样子,还是有些意外。 “母亲。” 苏倾楣从自己的位置站了起来,走到停下的萧燕跟前,许是不想让苏倾楣看到自己这个样子,萧燕的脑袋,垂的比之前还低。 “母亲的脸怎么这样了?” 苏倾楣对一旁的方嬷嬷吩咐道:“让人打水来,准备膏药。” 苏倾楣手指抚着萧燕脸上的伤,萧燕抬头,看着苏倾楣心疼关切的样,委屈,愤怒,更尴尬,她不想在苏倾楣面前展露软弱的一面,情绪上却控制不住。 “楣儿。” 话落,想到苏克明的狠心,不由心酸,眼泪掉了出来。 苏倾楣牵着她的手,“有什么话,等处理好了脸上的伤口再说。” 很快,贴身伺候萧燕的紫烟紫鹃就将苏倾楣吩咐的水和药都送了进来,苏倾楣还觉得她们速度慢,训斥了一番,随后亲自给萧燕擦洗上药。 萧燕心里头大为妥帖。 就着这功夫,萧燕将今日在念瑜苑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讲到苏克明打她,愤恨的咬牙,又没忍住委屈,眼泪掉的更多。 “我和他多年夫妻,他居然半点情面都不给我留,不给我留情面也就算了,你和恺儿的呢?说什么看重,将来苏府的荣耀都在你们身上,只是说的好听!都是苏梁浅那个贱人搞的鬼!楣儿,我这脸,都丢尽了!” 萧燕恨恨,仿佛她现在这样子,完全是别人的过错,自己没有一点责任。 苏倾楣给萧燕上了药,将药膏递给紫鹃,她摆了摆手,下人们都散去。 “是女儿不好,要不是我给母亲出的主意,您也不会” 苏倾楣一脸自责,难受又愧疚,“都是女儿的错。”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萧燕遭了这么大的难,原先心里是有些怨怪她,但那点责怪,早因为苏倾楣的关心,烟消云散了,满心都觉得她孝顺懂事,她这会认错,她只为她的懂事觉得心疼。 “六姨娘孩子还在,今后再没有这次这样好的机会了,兄长他母亲,我这就和父亲说清楚,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女儿的主意,不能叫他和母亲离了心!” “六姨娘孩子还在,今后再没有这次这样好的机会了,兄长他母亲,我这就和父亲说清楚,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女儿的主意,不能叫他和母亲离了心!” 苏倾楣替萧燕愤愤不平,起身就往外走,萧燕见状吓了一跳,慌忙将她拽住,“你这是在做什么?” 萧燕口气有些重,心头却是满满的感动,暖呼呼的。 “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做错。苏梁浅这小贱人不简单,心智手段,比她母亲都厉害多了,以前是我们小瞧了她。她这种人,是不会甘愿做别人的踏脚石的,说不定还想踩在我们头上往上爬,我绝对不允许她骑在你头上,这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也好,我们早做防备,也免得将来吃更大的亏!我就是妇人之仁了,我真是后悔,我应该一早就除了她!” 萧燕握着苏倾楣的手,温声安慰着她。 但一提起苏梁浅,就气的磨牙,那憎恶的口气,恨不得将她吃了。 “你父亲的女儿有五个,他宠你,是觉得你最出众懂事,又聪慧,他指着你光耀苏家,之前也就算了,现在多了个苏梁浅你决不能因为这次的事情,留下瑕疵,不然真的就着了其他人的道了。你不用担心母亲,反正我和他已经生了间隙,也不差这一次了。而且,你父亲越是看重你,我的地位就越稳,你兄长也是,你父亲也说了,只是让二姨娘暂时管家,只是暂管而已。” 萧燕话虽如此说,但依旧气怒难平,“要不是我替他筹谋,你父亲能有今天吗?结果为了个农女,和我反目,这次还为了个低贱的女人,当众落我脸,还有那死老太婆,一家子狼心狗肺的东西!楣儿,你也老大不小了,你记住母亲的话,男人说什么,都别相信!” 苏倾楣点点头,虽然不赞同萧燕的这番说词,但也没在这时候反驳。 母女两又说了下话,苏倾楣贴心,让下人准备吃食,两人在桌旁坐下,萧燕肚子里都还是火呢,憋屈的很,哪有胃口,拿起筷子又放下。 “母亲,事已至此,别气坏了身子,不然更是着了别人的道了,我也没用膳呢,陪我一起多少吃点。” 苏倾楣的懂事贴心,善解人意,让萧燕觉得,自己怎么为她都是值得的,她看着苏倾楣的眼神满是坚定,“楣儿你放心,我绝不会让苏梁浅踩在你头上的!” 苏倾楣点点头,满是濡慕的感激,“谢谢母亲,我也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等将来我成了贵人,一定让母亲和兄长当家,绝不让您再受祖母的气!” 萧燕因苏倾楣的话,心中的郁气都消散了不少,脸上有了笑容。 她拿起筷子,才吃了两口,挡风隔冷的门帘忽然被掀开,紧接着就是砰砰的声响,萧燕回头,嘴巴里还含着东西呢,就看到苏泽恺。 脸色铁青,气势汹汹。 苏泽恺瞥了苏倾楣一眼,目光落在萧燕身上,见她吃东西,还有满满的一桌菜,脸色更加难看,黑的如墨炭,哪还有平日里的温润谦和? “事情都变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情吃东西!” 苏泽恺张口就是质问,忍着将桌子掀翻的冲动,暴戾又烦躁。 他今日出去和几个世家公子喝酒,本来还要去花坊的,路上的时候,被心腹小厮拦住,告知了今日的事情,他寻了个借口,急忙忙的就回来了。 具体的过程如何,他不得而知,他只知道,事情的结果,完全不如他意,简直糟透了,就像他现在的心情。 “你之前是怎样答应我的?结果呢?不会有子不该有子的有了孩子,而且还会生下来,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 萧燕成为苏克明的夫人,将苏泽恺从外面接回来时,答应过他,苏家他这一辈,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男孩儿,将来苏府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 萧燕本来就愧对苏泽恺,今日的事情,她也觉得是自己没处理好牵累了苏泽恺,心头更加愧疚,不安的都不知道怎么向他交代,但苏泽恺这充满了质问的咆哮,却让她不快,尤其有苏倾楣这堪比珠玉的态度在前,她更觉得苏泽恺过分。 他只在乎自己,完全不关心她,也丝毫不顾念这么些年,她对他的好。 根本指望不上! 一瞬间,萧燕生出这样的想法。 苏倾楣看着皱眉的萧燕,站了起来,“母亲还没吃几口呢,有什么话,等她吃完再说,兄长要不要一起吃点?” 苏倾楣边说边走向苏泽恺,主动邀请时,伸手想拉他,手还没碰到人,就被苏泽恺恼火的用力甩开,苏倾楣趔趄着后退了几步,手扶住桌子才稳住身形,但被苏泽恺打中的手背却通红。 萧燕看着,心疼极了,也更加上火。 “你这是做什么?” 萧燕看着苏泽恺,大声呵斥。 “这是你妹妹,亲妹妹,她担心你没吃,邀你一起,关心你还错了吗?有你这样做兄长的吗?” “你觉得我现在吃得下吗?” 苏泽恺的声音更大,整个人愈加暴躁。 萧燕看着咬唇不语的苏倾楣,没有像以往那样妥协纵容,沉着脸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过去这些年,我为你做的少了?为了让你有出息有地位,我费尽心思,爬上今日的位置,将你养在名下,你以为其他几个姨娘,这么多年,为什么都没儿子?是你运气好吗?就因为这一次,没给你把事情办好,你就这样对我?到底你是将我当成母亲,还是你在苏府立足的棋子!” 萧燕这话,说的极重。 她这一大声,态度强势,苏泽恺心里的怒火高涨,但因为某些忌惮,没有立马反驳,昂着头,脸红脖子粗呼吸更急,没有说话,但那样子,分明是还没服气。 “今天的事情,你以为我不气吗?事情的经过,你问都不问,开口就是指责,你看看我的脸” 萧燕对着苏泽恺,对自己被打一侧的脸,啪啪两下,“我被你父亲打了,当着几个姨娘的面,回来的时候,还被府里的下人看到了,现在府里所有的下人,都在看我的笑话,我的脸都丢尽了,你有一句关心安慰我的话吗?你以为我胃口很好,要不是你妹妹再三劝着,我一口都吃不下,你眼里就只有你自己,连你妹妹一半都比不上!” 萧燕越说越大声,最后一句话,几乎是扯着嗓子说出来的。 “她是苏府的嫡女,我呢,就只是个见不得光的养子,当然不能相提并论!”苏泽恺脸通红,呼吸更急,就像头被激怒的狮子,冲着萧燕,咆哮出声,言辞间,满满的怨怪。 萧燕手一松,筷子滑落,她看着苏泽恺,眼底的责怪,被其他的情绪掩盖。 苏泽恺几步上前,一脚将饭桌踹翻,桌上盛着饭菜的碗碟,砰砰乓乓的摔了一地。 苏倾楣有些被苏泽恺吓到,怕他对自己动手,慌忙避开。 萧燕恐惧又担心,哪里还有先前训斥苏泽恺的强势。 苏泽恺胡乱的踢着已经被自己踹翻的桌子,看向萧燕,整张脸鼓鼓的通红,眼睛也是,神情凶狠。 萧燕心慌起来,她上去想要将苏泽恺搂在怀里安慰几句,让他的情绪不要这么激动,苏泽恺避开她的触碰,根本就不接受。 “我明明和她一样,都是您和父亲的孩子!” 苏泽恺手指着苏倾楣,表情受伤,掺杂着一丝很难被察觉的对苏倾楣的嫉恨。 “你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那些世家公子,没一个将我放在眼里,还总拿我的出身开玩笑,我一个屁都不敢放,还得陪着笑,就连府里的下人,在背后议论嘲笑我,我都不敢直接站出去惩罚他们,因为明正言不顺!我这个年纪,随时都要娶亲,本来之前的打算也是,我科举中第,父亲若能升迁,您给我找个门第高的嫡女,现在呢?那些因为我是苏家唯一的男丁看重我与我结交的人会怎么对我?你觉得苏府若有第二个儿子,那些老爷夫人会将女儿许给我吗?我今后还有什么脸面出门?你只是被打了一巴掌,我这辈子都被你毁了!” “你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要将我接回苏府?为什么不让我在外面自生自灭算了!” 萧燕看着苏泽恺那样,内疚愧疚的情绪泛滥,心都要碎了。 她气自己没将事情办好,更后悔自己对苏泽恺的斥责。 “恺儿,你不要这样,是母亲不好。” 萧燕心疼极了,面对着苏泽恺,边说边哭,“是母亲的错,你说的对,是母亲对不起你!” 萧燕这会恨死了荆国公府,恨死了沈清,当初要不是他们,她纵是个姨娘,带着苏泽恺一起回府,他现在也不用因为这不清不楚的身份受气。 沈清死了,荆国公府也有了报应,她的儿子呢,只能顶着养子的身份活着,苏梁浅不弥补就算了,居然还这样作践她的儿子。 萧燕姿态放的极低,软着声,边赔罪边安慰,苏泽恺的情绪才稍稍平复些。 苏倾楣看着痛哭的萧燕,眼里就只有苏泽恺,愧疚心疼至极,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掏出来,向苏泽恺证明她的爱,哪里顾得上她?藏在袖中的手不由握拳。 “这次的事情,谁也不想变成这样,就和当年母亲单独回府,将你留在外面一样,你以为母亲不想将你带回来?她是为了大局考虑!若非她忍气吞声,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呢,都是荆国公府还有苏梁浅的错!” 苏倾楣见两人差不多了,上前,将萧燕告诉她的,转述给苏泽恺,但没告诉他,这次的事情,是她一手策划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萧燕自然不会说破,让他们兄妹离心,更何况,苏倾楣善解人意,句句都是为她考虑说话。 “独木难支,我不是让你们不要针对” “兄长难道还看不明白,不是我们针对她,而是她和我们过不去!” 苏倾楣打断苏泽恺的话,“她自云州回来到现在,我和母亲是怎么待她的,她又是怎么对我们的,还有你,你得罪她了吗?你倒是巴结,从我和母亲这里拿了一堆东西,结果呢?初次见面,被人一顿讥讽!她比我们想象的聪明厉害多了,防备更深,不趁着她现在羽翼未丰的时候除掉,难道留着做祸患吗?” 苏泽恺抿着唇,神情绷的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嫉妒了,你容忍不了她比你出众,更怕她踩在你头上,说到底,你就是不能容人!” 苏泽恺一语道破苏倾楣心底的秘密。 萧燕见自己的一双儿女,为了自身的利益,针锋相对,心头忧虑,更是着急,却不知该帮谁。 你能容人?你若是能容人,何至于为了个还没成形的孩子,动如此大的肝火! 苏倾楣自是不会将这样的话说出口,引起更大的冲突,轻笑着道:“兄长难道没有算盘吗?但她一直都在云州长大,身边伺候的都是荆国公府的人,和我们并没有感情!瘦死的骆驼是比马大,但这骆驼,我们现在根本就用不了,一个不小心,还会被他咬。” 苏泽恺被驳的不再说话。 先前,萧燕想让苏梁浅声名狼藉,再全权掌控,苏泽恺并没有反对,一方面是为了攀上王家皇后,另外的话,也是知道沈家老太太最疼苏梁浅,远胜孙女,能压榨出他们最后的价值。 若能得苏家和荆国公府全力扶持,再有萧家帮衬,他何愁前途? 后来,他见从云州回来的苏梁浅,举止有素,进退有礼,皇后没有如期退婚,甚至还结交上了季家小公爷,便起了利用的心思。 苏梁浅爬的高,他身为她娘家唯一的大舅子,自然不可能全无好处,他觉得他们并没有利益冲突,但如果苏梁浅心里早对他还有萧燕一干人存了敌意,得势后非但不会帮忙,反而打压报复,那就是得不偿失。 从苏梁浅回来后几次的事情看来,这可能性极大。 对外面的权贵公子,他可以忍气结交,但苏梁浅,他却做不到。 因为萧燕一直以来灌输的观点,就是荆国公府,已经过世的沈清,还有苏梁浅,都欠了他的。 既欠了他的,弥补自然就是应该的。 “当初母亲就不该设计让人将她送走,若是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现在也不会有这些许多事!” 萧燕怕刺激苏泽恺,只委声道是,“我本想一箭双雕,没想到却中了苏梁浅的套,六姨娘现才两个月的身孕不到,时间还长着呢,恺儿你放心,娘一定不会让这个孩子影响你的地位的。” 苏泽恺已经不再像以前那般信任萧燕了,尤其现在有一个苏梁浅在,但现在除了相信萧燕,也没有别的办法,他点了点头,问萧燕道:“那个大夫现在哪里?” “你父亲让苏管事将他送走了。” 苏泽恺沉思了片刻,“今日知道这事的人不少,父亲哪怕是有心,也不会在这时候对那个大夫下手,母亲和妹妹不都怀疑他改口和苏梁浅有关,那就把他抓了,让他到父亲面前,将事情的原委,全部交代清楚。” 苏倾楣也有此意,“我让李嬷嬷回萧家一趟,找萧家的表哥帮忙。” ------题外话------ PS:弄个抢楼活动吧,1,2,3,8,18,28,88,各奖励500潇湘币,一个人多条留言,只算一条,时间就从入V长姐发布时间算起,仅限今天,另,还有订阅红包,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小妖,多多支持正版,谢谢大家 第六十一章:这样,就都不会冷了 萧燕苏泽恺心急,很快就让李嬷嬷进来,两人吩咐了一番。 又有萧燕近身的下人进来,将苏泽恺踹翻在地上的碗碟,饭菜汤汁都收拾干净了。 她们出去前,萧燕恩威并施,再三叮嘱交代,不让她们出去嚼舌根。 “我和母亲还没吃几口呢,让厨房再准备些简单的饭菜送上来吧。” 苏倾楣看着退下去的下人,声音柔柔的。 “大哥,您也留下来一起吧。” 萧燕这会根本没什么胃口,又碍于苏泽恺,本想拒绝,听了苏倾楣的话,关切的看着苏泽恺问道:“吃饭了吗?” 苏泽恺没拒绝,瞪了苏倾楣一眼。 苏倾楣脸上的笑容未减,仿佛什么都没看到。 “做大少爷爱吃的。” 萧燕作为苏府的夫人,大权在握,自然有自己的小厨房。 厨房里的下人对萧燕苏倾楣和苏泽恺的喜好都有一定的了解,半点也不敢怠慢,很快按要求送了上来,菜品基本和之前的不同。 萧燕完全忘了苏泽恺这个儿子先前是怎么斥责她对她不满的,一个劲的让他多吃点,苏泽恺压根就没胃口。 苏倾楣则不住的给萧燕夹菜,有儿女陪着,萧燕的脸色,比之前来说,好了许多,就是哭多了,眼睛看着有些肿,神色也因为沉重的打击有些憔悴。 苏倾楣的兴致也不是很高,吃了几口,她先是扫了眼苏泽恺,随后看着萧燕问道:“母亲现在准备怎么做?” 她缓缓放下筷子,“父亲夺了母亲的管家权,还让母亲在院子里反思,年前还好一些,年后呢?也由二姨娘替代母亲参加那些宴会应酬吗?” “不可能!”萧燕想也不想,“她休想!” 苏泽恺本来就没食欲,听了这话,更没心情,要明年正月是二姨娘代替苏府参加宴会的话,苏倾楣还好,他 别人肯定会觉得是六姨娘怀了孩子,他在苏家的地位不保了,到时候,他就不是因身世被那群人耻笑了,而是直接被那群人排除在圈子外。 苏泽恺直接放下了筷子,忧虑直接表露在了脸上。 “恺儿,你不用担心,你父亲他也不会这样绝情的。” 萧燕安慰苏泽恺,“你父亲都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还帮着我遮掩,而且他明确说了,二姨娘只是暂管。你就想,他在你和楣儿身上花费了这么多的心血,现在马上就要有成果了,他也不会让对你们不利的事情发生的,再说了,不还有你舅舅他们嘛。” 那为什么六姨娘怀孕,他那么高兴?还因为他们想流掉她腹中胎儿一事雷霆震怒,至于舅舅,二姨娘不同于其他人,虽然姚家比不上萧家,但她也是有娘家做靠山的。 苏泽恺将话憋在心里,并不觉得乐观,闷闷的,不吭声。 “这次的事情,母亲确实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但” 苏倾楣神色迟疑,“舅舅若出面,怕只会适得其反。” 苏倾楣说的委婉。 戕害庶子,嫁祸嫡女,事情败露,这事要传出去,就是休妻都可以,父亲只是打了一巴掌,暂夺了掌家权,这惩罚已经是极轻的了。 若是萧家真的干预,惹得苏克明不快,到时候惩罚只会加重,萧燕更不得他心。 苏倾楣感觉得到,自己的母亲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母亲,父亲和沈家不和,就是因为当年荆国公府施压,干预太多,伤了他的自尊心,萧家现在虽然得势,但和当年的荆国公府远不能相提并论,母亲是想重蹈当年苏家和沈家的覆辙吗?” “她敢!” 萧燕尖着声,气势十足。 “沈清那个笨女人,能和我比?” 她言辞间透着几分自以为是的自得,苏泽恺皱眉,作为男人,对萧燕的这番作态,实在不喜的很,开口道:“母亲在父亲面前,还是不要这般的好,没几个男人会喜欢。” 苏泽恺心情不好,对萧燕不满,话说的很是直白伤人。 以前,苏家的后院,萧燕一人独大,就连苏老太太都不及,苏泽恺地位稳固,他虽然对萧燕的一些做法不满,也从来都不说,但因为苏梁浅,他们完全没了先前绝对的优势地位。 “母亲还是向父亲低头认错吧。” 苏倾楣缓缓道出自己的最终目的,萧燕看着她,皱着眉,显然是不情愿的。 “苏府夫人的位置,后宅管理权,还要对我和兄长的看重厚爱,在父亲眼里,他该给您的能给您的,都已经给了,您如此,就是贪心不足!” 苏倾楣看的一直都比萧燕明白,以前和苏泽恺一样不说,是觉得没那个必要。 苏泽恺完全赞同苏倾楣,很快随着她的话附和道:“不就是低个头吗?还是自己的夫君,有那么难吗?你是要亲眼看到我被所有人看不起讥笑吗?” 萧燕皱着眉,想到这些年自己为苏克明做的,还有他对自己的态度,心里头还是不甘心。 “成大事者,就要能屈能伸能忍,母亲,你就当现在的苏梁浅是以前的夫人,为了我和兄长,就只有委屈您了。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兄长,父亲既看重疼爱我们,肯定也能体谅明白您的心情的。” 萧燕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应了下来。 气怒的她,因苏倾楣的几句话,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苏梁浅离开念瑜苑后,并没有回苏府自己的院子,借着不让沈老夫人担心的由头,再次出了府。 苏府的下人,对她不敢像之前那样怠慢,很快安排了马车。 苏梁浅再回到荆国公府后,让人通知了沈老夫人一声,又上了季无羡安排好的马车。 马车内,谢云弈,疾风,季无羡几个都在。 “冯平的家人,被我安置在季家城南的一处农庄上,我的人,接到冯平后,会将他也送到那里。” 苏梁浅点了点头,想要道谢,但又觉得,谢谢二字,轻如鸿毛,显示不出诚意。 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转念想到,上辈子到死,季家上下,都是安然无恙,她也没什么能为他们做的,就连提醒,也似乎是苍白多余的。 苏梁浅皱眉,颇有些苦恼,谢云弈轻笑了声,“打了胜仗的感觉如何?” 苏梁浅闻言,不自觉的就想到萧燕气急败坏的样,勾了勾唇,“还不错。” 这还只是刚开始而已。 “开心就好。” 苏梁浅的视线没在谢云弈的身上,也因此,她不知道,谢云弈在道出这轻悠悠的四个字时,眼底融着的纵容宠溺。 仿佛她开心,怎么都好。 “快和我们说说!” 季无羡一脸兴奋。 谢云弈是喜欢人,他呢,对八卦更感兴趣。 苏梁浅对分享这种事情,兴趣不大,尤其这还是家事,但见季无羡这样,也不想扫了他的兴致,便将今日的事情,大致说了下。 她言简意赅,轻描淡写,但还是能让人联想到当时气氛的剑拔弩张。 季无羡吸了口气,谢云弈脸上的笑也沉了下来,整个人的气场似乎都变了。 “最毒妇人心啊,你家的都是一群什么牛鬼蛇神!这样恶毒的妇人,你父亲居然没把她给休了!” 季家世代,都是一夫一妻,且多只有一个儿子,若嫡长子花心纳了妾,那就是直接将自己从继承人的名单剔除了。 季无羡往上四代,都是单传,到了季无羡这一辈,因为季夫人生他的时候大出血,差点难产,季公爷怕妻子有意外,就只有季无羡一个儿子。 季家人丁单薄,也因此,关系简单融洽,完全不存在像苏家这样为了利益和嫉妒心,勾心斗角的事,这同时也是荆国公府名存实亡,但他们依旧是北齐第一望族的重要原因。 若醉心权势,自然是会延绵子嗣,发展势力。 “那可是他的爱妻,他爱子,爱女的生母,萧家也还在呢。就算夺了中馈,估计过几天就还给她了。” 苏梁浅笑的讥诮,口气更是凉薄,丝毫没有女儿对父亲该有的敬爱,甚至有一些意难平的恨。 这恨意,季无羡倒是察觉出来了些,不过他只是单纯的以为是因为苏克明偏心,并没有多想。 “他会后悔的!” 苏梁浅看着面色清冷,口气笃定的谢云弈,嘴角上扬,漂亮的眼睛,微微的眯着,信心满满:“当然,他们都会后悔的!” 她想要的,可不是他们后悔那么简单,而是尝尝坠入地狱,爬不上来的滋味。 一行人出了城门,到地方时,天都黑了。 城外不比京城内,入夜灯火璀璨,放眼望去,一片乌色,带着夜风的湿气吹在身上,更添了几分寒凉。 苏梁浅是孤身一人前来的,随行的两个婢女,她一个也没带。 季无羡最跳下马车,紧接着是谢云弈,谢云弈站在马车旁,想要扶苏梁浅,苏梁浅纵身就跳下了马车,利落飒爽,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 季无羡看着自然而然收回手的谢云弈,偷笑。 谢云弈从最后下车的疾风手上接过他递给自己的斗篷,披在苏梁浅身上,“天冷,披上。” 他微冷的口气,是不容拒绝的强势。 苏梁浅本想说自己身体更好,谢云弈比自己更需要,他已经用披风将她拢住,给她系披风的带子了。 苏梁浅莫名想到上次在飙风寨,谢云弈傲娇的将他原先不同意送她的玉佩系在她身上,她不再拒绝,而是看着低头做事的谢云弈,他的手指修长好看,但显然和上次一样,有些笨拙,苏梁浅笑出了声,“你系的上吗?” “可以。” 谢云弈没有抬头,他说话时,呼吸喷洒在苏梁浅的下巴,温热麻痒,苏梁浅身子不自觉的后仰,自己先不自在起来,不过面上却掩饰的极好,干笑了两声,平静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也不给谢云弈拒绝的机会,向后退了两大步,拉开和他的距离,随后快速利落的将带子绑好。 谢云弈还站在原地,神色淡淡,温润如月,昏暗的光线,很好的将他耳朵升起的红晕掩住。 季无羡在旁看了半天的热闹,对两人这样戛然而止的短暂交流颇感惋惜,走到两人中间,笑看着苏梁浅道:“苏妹妹,你这样一个人,就不担心?” 他叫苏妹妹,叫的越来越顺口,尤其当着谢云弈的面,季无羡总有种占他便宜的感觉,心情暗爽。 他往谢云弈的方向瞟了眼,笑的意味深长,“不害怕吗?” 某只老谋深算披着羊皮的大灰狼,可是虎视眈眈。 苏梁浅直视着他和季无羡,“担心害怕什么?” 她一脸坦然,眼底满是信任,“如果你们真要对我不利,我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我相信你们!” 他做的这些事情,就连沈老夫人都没说,如果不是信任,她自然不可能让谢云弈季无羡知道。 至于茯苓降香,对降香,她根本就谈不上信任,茯苓的话,苏梁浅相信她,但心里也总隔着一层,她觉得她们不是一类人,反倒是谢云弈季无羡,她觉得可以交付。 而且,谢云弈他们真要对她不利,她一个人还能逃,若是多带个人,才是累赘。 季无羡贱贱的看向谢云弈,更贱兮兮的道:“人家相信你哦。” 苏梁浅听出季无羡话中的调侃,强制忽视心中的不自在。 谢云弈横了季无羡一眼,暗含警告,季无羡立马老实。 谢云弈走向苏梁浅,“外面冷,我们进去吧。” “不用了。”苏梁浅拒绝,“冯平应该快到了,我就在这里等,我不冷,你进去吧。” 以前在战场苦寒之地,比这更冷,苏梁浅早就习惯。 冬夜刺骨的寒风,能让人头脑更加清醒,苏梁浅并不讨厌。 再就是,冯平的家人都在庄子里,苏梁浅没换装束,并不想和他们碰到面。 谢云弈自然不会让苏梁浅一个人在这呆着,他陪着一起,疾风又从马车里面取了件披风给谢云弈披上,季无羡将马车的小茶几还有茶具都搬了出来,又让庄子的下人,搬了几条小圆凳,几个人在门口,围着煮茶。 冯平一下马车,就闻到了袅娜的茶香。 苏克明那一脚不轻,他到现在浑身都还疼着。 因为出卖了萧燕,他被苏管事送回去后,是担惊受怕,见说是苏梁浅的人来接他,茶都来不及喝一口,直接就跟着他们来了,这会骨头都散架了,走路都是一瘸一拐,跄跄踉踉的。 冯平这些年积下了不少产业,从他决定帮着苏梁浅反咬萧燕一眼,就开始收拾,季无羡先前接他的家人离开,已经通通带出来了,这会倒是一身轻松。 也许是出于信任,更多的还是顺风顺水的萧燕自信冯平不敢背叛她,对他根本就没设防,事情进展的出乎意外的顺利。 他倒是不怎么担心苏梁浅看上他的那点东西,毕竟和拿金珠子扔人的季家小公爷交好的人,怎么会缺银子? 冯平跟在赶车接他的人身后,很快看到在屋檐下围在一起喝茶的几个人。 谢云弈苏梁浅坐在一起,疾风季无羡分坐在两侧,谢云弈身上黑色的披风,随意的披着,苏梁浅的披风,则是一身雪白,是他从未见过的上等品。 她戴着帽子,只露出一张雪白娇小的脸。 热气氤氲,模糊了她的脸,更显雅致。 这些个人,穿着谈吐皆是不凡,荒僻黑暗的地方,竟比京城的一些上等场所,更加富丽,尤其是披着黑色披风的男子,尊贵天成,再加上季无羡对他恭敬的态度,冯平这几日,一直都猜测,他是皇室的哪个皇子。 他和苏梁浅坐在一起,一黑一白,说不出的登对。 几个人里,经过今天的事,冯平对苏梁浅印象最为深刻,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她手上端着杯茶,帽子下的脸含着微微的笑意,不像白日见的,冰冷讥诮,倒是能让人感觉到几分愉悦。 苏家的几个小姐,冯平都见过,要说这苏梁浅,第一眼并不让人惊艳,但冯平心里就是觉得,她比苏倾楣更让人心动,更不要说其他几个了。 明明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一脸纯良,但冯平就是怵她。 谢云弈抬头,往正看着苏梁浅的冯平身上扫了眼,眼神幽淡,冯平下意识的调转头去看他,他好看的脸,神色温良。 冯平就是个人精,不然的话,萧燕也不会选择他帮自己做事,他很快意识到什么,叫了声苏小姐,低垂下了脑袋,谁都不敢再看。 这些个,就没他惹得起的。 苏梁浅知道冯平已经到了,但没出声,一直到冯平叫她,才缓缓抬头,她放下手中的茶杯,另外找了个,给他倒茶,走到他身旁递给他。 冯平确实渴了,喉咙都冒烟了,但胆战心惊的,根本就不敢伸手去接,一张脸也是乌青。 “今天的事情,你做的很好。” 冯平得了肯定,接过苏梁浅的水,一口气全喝了,还觉得不够,但也不敢再要。 “这都是小的应该做的。”他姿态放的极低。 苏梁浅从身上取出几张银票,冯平看着,眼睛亮了亮,没接,苏梁浅递给他,“给你的就拿着,这是你该得的。你家人都在里面,你和他们碰面后,会有人连夜将你们送离京城,找个地方,重新开始吧。” 冯平颤颤巍巍的接过银票,激动着结结巴巴的保证道:“我今今后一定不再做龌龊事,我,我肯定好好治病救人!” 对苏梁浅来说,今后冯平如何,那是他个人的事情,她并不关心。 她向后看了季无羡一眼,“你让人领他进去见他家人吧。” 冯平进了屋,很快里面就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还有哭声。 苏梁浅上了马车,她撩开车帘,很快就有一群人从里面出来,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部上了先前接冯平前来的马车,还是冯平扶他们上去的。 冯平扶他们上车后,一只脚已经踏上马车了,但又退了回来,走到苏梁浅的马车前跪下,“多谢苏小姐,救了我,救了我一家老小!” 他的声音哽咽,结结实实的叩了三个响头,迟疑了片刻,还是道:“当年夫人的死,恐有蹊跷。” 马车的车门被掀开,苏梁浅大半个身子探了出来,看向冯平,冯平有些后悔自己多嘴,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继续道:“小的也不敢肯定。几年前,贵府的四姨娘有孕,是个男孩儿,也是小的看的,有一次向夫人禀告的时候,听她和人争执,具体说了什么,小的已经忘了,但此事应该不简单。” “你今日怎么不将四姨娘的事,一并说出来?” 冯平垂着脑袋,因着苏梁浅之前的交代,他是打算这样做的,但看到苏克明那凶神恶煞的样,他一下就没胆了。 他现在也不后悔,今天害人未遂,他就被踹了一脚,苏克明对子嗣如此在意,得知此事,说不定直接就让管事把他的小命结束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启程吧,今后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苏梁浅并不耽误时间,她很清楚,自己今天这一出将计就计,算不得高明,萧燕肯定会怀疑到她头上,而且还会找冯平,她现在自己出面不方便,肯定会找萧家的人帮忙,冯平留在这里,夜长梦多,早晚出事。 冯平也知道这一点,又和苏梁浅保证今后自己一定好好做人,这才乘坐马车离开,苏梁浅则重回了马车。 刚刚冯平的话,谢云弈也听到了,苏梁浅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并没有太大的意外。 “你不意外?”问的是季无羡。 他本来想说报仇很简单,谢云弈就可以帮忙,但是话到了嘴边,又改了口。 他总觉得苏梁浅不需要,也不会接受。 苏梁浅似才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点头承认,坚定道:“我的母亲,不是温室培育出来的那种经不住半点打击的人。” 母亲虽然被外公还有几个舅舅娇惯,但从不是柔弱的人,相反有自己的主意,不然的话,当初也不会嫁给苏克明。 外公几个舅舅的事,对她来说,打击虽然大,但外祖母几个舅母都在,还有她,她心中有牵挂,要说病倒可能,但绝不会缠绵病榻,一病不起。 “要不要我们帮忙,我” “不必。” 苏梁浅打断季无羡,“有需要的话,我会开口的。” 在今天冯平告诉她之前,对沈清的死,她就有所怀疑。 仇,她是肯定会报的,但人已经死了,比起纠结这个,她觉得自己更应该做的,是让活着的人,过的好一些。 “我现在就有件事想请你们帮忙。” 苏梁浅不需要同情,她更不想谢云弈季无羡对她生出怜悯,他们是平等的合作关系。 苏梁浅取出随身携带着的图纸,递给季无羡,季无羡疑惑着接过打开,在看清图纸上画的东西后,疑惑的表情更深了。 “你让人给我打一副这样的金针。” “金针?” 季无羡重复着问了句,“金针不是细直的吗?” 季无羡也是大夫,医术比起御医也不遑多让,他不擅长针灸,但也知道一些,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带着弧度的金针。 苏梁浅利落的将桌子收拾了一番,将图纸摊开,看着季无羡,“这样的,能不能找人做出来?” “你想要,就可以。” 谢云弈倾身上前,扫了眼苏梁浅设计的图纸,直接给了肯定的答复。 一直都静静坐着,谢云弈的迷弟附和道:“公子说能,肯定没问题。” 苏梁浅脸上有了笑,向谢云弈道谢。 她这会倒是没有不好意思,这金针,虽然不是给谢云弈量身打造的,但他也是要用的。 “这是你画的?你会针灸?” 苏梁浅想了下,“会一点。” 自战场回来后,她被困后宅,每日无事,便是研究医书。 她会医术辨毒,但后期最擅长的,却是用针。 “这个能很好的缓解疼痛,对很多病,比药还有效,你应该能用得上。” 这一点,季无羡自然也知道,但针灸是比用药还更深奥麻烦的,没有几年的功夫根本就不成,还不是后天苦学就有用的,得有一定的天赋。 苏梁浅年纪轻轻,他实在有些怀疑,但想到之前在飙风寨,他又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 “你还有多少本事,是我们不知道的?” 会功夫,杀人不眨眼,擅医术谋算人心,季无羡实在好奇,苏梁浅这样年纪轻轻,是怎么学来这一身本事的,她又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未来的时间还很长,又何必要急于这一时?” 谢云弈笑,温润的容颜倾城,盯着苏梁浅,“未来的时间那么长,那弈就好好期盼,苏小姐带来的惊喜。” 季无羡看着笑容炫目的谢云弈,为什么他听着像是要缠着对方一辈子的表白。 季无羡又偷看苏梁浅,她从容淡然,没有半分羞涩,根本就没多想,显然是不了解他家公子一颗萌动的少男心啊。 季无羡忧心,他家公子的追妻路漫漫啊。 相比于他的忧心,某人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已经狐狸似的盘算上了。 “派去接冯平的人说,有人守在他家。” 季无羡忽然想到什么,对苏梁浅道。 “估计是我的父亲的人。” 那个时间点,就只有可能是苏克明的人。 今天的事情,想必他也觉得有蹊跷,同时,他还想给萧燕苏倾楣她们扳回一局的机会。 “可惜啊” 苏梁浅声色平静,无喜无悲,神情更是寡淡,就好像她口中的父亲,只是个人的名字,完全没有任何感情。 “为什么不直接将那个大夫杀了,一了百了?” 几次接触,季无羡并不觉得苏梁浅是那种心慈手软的人。 “他对我做的,还没到要他命的地步,那一脚还是背井离乡就是对他的惩罚,而且,我答应了他,只要他配合我演这出戏,我会保他和家人平安,我既承诺了,自然会做到。” 苏梁浅轻叹了口气,“他一家老小,都指着他一个人养着呢。” 现在大齐边境每年都有冲突,上辈子两年后,战火会蔓延开来。 “没想到苏妹妹是”这般心善的人。 不但心善,而且胸襟开阔。 季无羡本想打趣苏梁浅几句,但见她神色凝重,皱着眉头,满是担忧,这样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反而有些心疼。 若不是那些人步步紧逼,谁又愿意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天天这样勾心斗角呢? 如果荆国公府繁华如初,她母亲也还在,被人捧在掌心的她,应该比谁都单纯简单吧。 夜,已经很深了。 城门已关,谢云弈季无羡一行人若想要进城,也不是不行,但苏梁浅拒绝了。 她倒不担心萧燕因此会怀疑什么,毕竟在萧燕眼里,她和季无羡的关系很一般。 只是,城门特殊开放,若是出了事,会牵累季公爷府。 不怕一万,苏梁浅怕万一。 “马车这么小,这夜里又冷,我们还是去庄子休息吧?” 季无羡一连换了好几个坐姿,躺姿,怎么都觉得不舒服,看着众人,开口提议。 “我提前安排好的,房间很干净。” “陌生环境,我睡不好。”谢云弈率先拒绝。 季无羡没再问苏梁浅,而是看向疾风,疾风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认真道:“不去,公子不去,我也不去!” “乖,晚上和你无羡哥哥睡,里面好多吃的,我会好好对你的。” 季无羡连哄带骗,疾风不为所动,季无羡见这招没用,直接用武力解决,但根本不是疾风的对手。 两人在马车里面纠缠,苏梁浅躲到一旁,看两人打闹。 “季无羡!”谢云弈担心两人波及到苏梁浅,叫了声季无羡的名字,他的声音极轻极淡,却成功让两人停止了打闹。 “你一个人进去。” 季无羡看着躺在地上,抱住马车木板的疾风,眼角的余光却瞥向谢云弈,不满的哼唧了声,“不识好歹!” 苏梁浅见疾风没和季无羡一同进去,松了口气。 季无羡进去没多久,疾风吃了些什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谢云弈背靠着马车,看书喝茶。 谢云弈这辆马车是经过特殊改造的,比一般的马车要宽敞许多,马车的车窗车门,除了有布帘帷幔,还有推拉式的木门,关上时,可以很好的隔绝外面的冷风。 马车内,点着怡人的暖香,靠内的两个角落还有苏梁浅坐着的位置,都放了夜明珠,比加了灯笼照着的屋檐还亮,但光线却很柔和。 苏梁浅有些困倦,却并无睡意,她见谢云弈专心看书,挪着出了马车。 刚出马车,迎面就是一股湿冷的寒风吹来,打在脸上,苏梁浅困倦全无。 季无羡的这个庄子,是一处田庄,这个季节,自是一片荒芜。 屋檐下的灯,在风中摇曳,苏梁浅的发,也被吹乱。 她没有穿谢云弈之前给她的白色披风,有一些冷,在她可承受的范围内,她甚至有些怀恋这刮人的风。 “出来怎么也不多穿件衣裳?” 苏梁浅扫了圈,准备在附近走走,谢云弈从马车里面出来,将腕上挂着的一件通体雪白的裘衣递到了苏梁浅跟前,“是自己披上还是我帮忙?” “你怎么出来了?” 谢云弈将披风抖开,“马上就除夕了,不要生病了。” 苏梁浅点头接过,自己将衣服披上。 “我陪你走走?” “好。”她没有拒绝。 两人一路无话。 农田边上,是一处略有些高的田埂,是个草屋建的亭子,平时田庄的负责人,会在这里监督庄子上的下人干活。 时值冬日,这里的风,也更大一些。 谢云弈一直就站在苏梁浅的身后,苏梁浅静静的注视着一个方向,那拉长的背影,是让人心疼的坚强和落寞,还很难靠近,甚至连触碰都难。 苏梁浅并不怎么习惯和谢云弈独处,总觉得气氛怪怪的,她正寻思着是不是开口,直接回去算了,和她保持了些距离站着的谢云弈,忽然走到了她的身侧。 “苏梁浅。” 他叫她的名字。 “嗯。” 苏梁浅应,回头,谢云弈已经凑到他跟前,被放大的脸,含着笑意,倾国倾城。 “我有点冷了。” “那我把披风给” 苏梁浅边说边解脖子前系着的带子,披风还没脱下,手就被谢云弈按住。 他站在苏梁浅的身后侧,苏梁浅的脑袋,几乎都要贴着谢云弈的胸膛,两人的距离很近,四周围安静的只有风从耳畔经过的声响,苏梁浅的耳朵敏锐,几乎可以听到谢云弈的心跳声,整个人都僵住了,忘记了反应。 他将披风抖落开,一边披在苏梁浅身上,自己一只手拽住一角,披在自己的肩头。 披风很大,两个人,似乎也能容得下。 “这样,我们都不会冷了。” ------题外话------ PS:女主狠,但心地善良,不是六亲不认,滥杀无辜的人,她恨,但依旧怜悯弱小,甚至心怀天下,为复仇而生,但不为复仇而活,有血有肉,心有大义,玲珑通透,这是小妖想塑造的,当然,男主喜欢的应该也是这样的苏梁浅 另,昨天搞的小活动,奖励已经发放,今后不定期会搞,小可爱们关注下哦 第六十二章:帮忙 季无羡第二天起来,时辰尚早,天地间一片苍茫的雾色。 苏梁浅侧对着大门的方向,站在马车外,贴身的短袄,下面是挑线的棉裙,窕窕身姿更显纤瘦,有风吹来,她黑发飞扬,贴在脸上,被冻得通红的小脸泛着白,她抬着头,站的笔直,仿佛不惧寒冷。 她望着远处,有仿佛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和她的乖萌,完全不同的高贵冷艳,还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看透人生百态沉淀下来的疏冷。 他前后扫了眼,不见谢云弈,就只有她一人。 季无羡断定,昨晚他进庄子睡觉后,肯定发生了什么。 季无羡内心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正这个时候,马车的车帘被撩开,谢云弈那张让人赏心悦目的脸,从里面探了出来,他先是看了季无羡,随后对苏梁浅道:“上车,回城。” 面色如常,声音温淡,情绪也没有异常,但季无羡更觉得不对劲。 苏梁浅顺着谢云弈的视线,看到了季无羡,勾了勾唇,但还是冷冰冰的,让人觉得不亲近。 “一起吧。” 两人先后上了马车,一路,谢云弈几次找苏梁浅说话,苏梁浅淡淡的,季无羡察觉出二人的涌动,努力活跃气氛,但见效甚微。 苏梁浅回到荆国公府时,沈老夫人并不在,苏梁浅也不久留,接回降香茯苓,即刻回苏府。 苏梁浅从荆国公府回家,要从季家的大门经过,谢云弈和季无羡就在房顶的眺望台,目送她乘坐的马车离开。 “你们昨晚发生什么了?” 季无羡觉得,从谢云弈从口中打探出消息的概率,要比从苏梁浅那里的要低许多,但苏梁浅今天在马车上,季无羡也说不上来,明明和以往无异,但无形间给人的距离,让他就算是活跃气氛,也做不到以往的亲热。 简而言之,就是怂了,八卦不出来。 但要什么都不问,憋在心上,季无羡觉得自己会疯的。 早知道,就是马车逼仄,他坐的再怎么不舒服,他也会在里面老实呆着,而不是图舒适却院子休息。 想到这,季无羡不由愤愤瞪了眼一问三不知的疾风。 “表白被拒了?” 苏梁浅的马车已经消失了,她却还是注视着那个方向,耳畔重复着的,也还是她昨晚对他说的话。 “我不怕冷,不需要抱团取暖,更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娇弱。” “放心,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肯定不会让你的忙白帮的,你身上的蛊毒,我会想办法替你彻底解开。” “男女有别,我现在的身份是内定的太子妃,我们是合作关系,其他的,谢公子别因为我这样无关紧要的人,让别人误会,更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直白又坚定,口气更是决绝,不带犹豫,就像是商人的交易,半点暧昧希望都不给人留。 谢云弈不怀疑,如果不是她有秘密在他手上,今后也还有需要他和季无羡帮忙的地方,她估计会将话说的更狠,甚至彻底断绝往来。 就在季无羡觉得谢云弈根本不会搭理他的时候,谢云弈的目光从早已看不到马车的方向,落在了他的身上,点了点头。 他认真想了下,他都没有表白,就一点暧昧,就被狠狠的拒绝了。 季无羡张大嘴巴,诧异道:“真的被拒绝了?” 他也有些接受不了谢云弈被拒绝的消息,总觉得不真实,毕竟从来就只有他拒绝别人的份。 转念,他又有些替他气愤不平,毕竟他家公子这般优秀出众,但一想到对方是苏梁浅,他又觉得这似乎在情理之中。 她不是那种会耽于情爱的女子,应该说,完全不同于那些会将未来寄托在夫家夫君身上的女子,她热衷搞事业,甚至有些排斥男女间的感情。 季无羡在心里感叹了句,风水轮流转啊。 “她还小呢,而且在苏家那样的虎狼窝,估计没心思呢,也不是针对你,第一次对动心的女人表白被拒,你也不要太伤心难过了,更不要气馁!” 就因为公子有意中人,现在他一家上下,为了从他这里得到第一手的进展消息,也不催婚,安排相亲了,季无羡可不想这样惬意的自由,就这样毁了。 谢云弈睨了季无羡一眼,这不像是在安慰,更像是幸灾乐祸。 “意料之中。” 谢云弈身子后仰,靠在椅子上,不要说伤心难过了,就是失望感伤,季无羡都没发现。 就像季无羡说的,第一次对动心的女人示好被残忍拒绝,谢云弈并非完全没有感觉,只是一个晚上过去了,他已经很好调整过来了。 更何况,他昨晚之举,并非冲动而为。 季无羡话里话外各种暗示,苏梁浅完全无视,谢云弈不相信苏梁浅半点也感觉不到,如此只有两种可能,她对他完全无感,或者说她完全无心。 他是做好了失败的准备的,唯一没预料到的是,苏梁浅的拒绝,那么决绝。 但他最初的目的,仅仅只是想要告诉苏梁浅,他对她,不是简单的合作那么简单。 苏梁浅是拒绝了,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候,是因为他知道,苏梁浅就算拒绝,今后这种同盟关系还会存在。 不同于其他的女人,她有她的志向,还有野心。 只要他对苏梁浅还有用,完全可以趁着合作,光明正大的追求。 谢云弈有自己的盘算和小心机,他可以君子,但不是君子。 季无羡凑到谢云弈跟前,手托着腮,若有所思道:“要说她心狠手辣吧,但她又让人觉得很善良,要说冷性绝情,她对沈家的人,又很关心,作为女子,她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名声,运筹帷幄,杀伐果断,仿佛无所畏惧,但又有许多忌惮,我从来没见过像她这样矛盾的女子,才多大啊,都没及笄呢,搞的比我家老爷子还深沉,仿佛历经世事,千帆过尽。” 季无羡越说,越觉得苏梁浅琢磨不透。 他有些动摇,这样的女子,真的适合公子吗? 谢云弈没有看季无羡,目光幽幽的望着苏家的方向,“哪来那么多矛盾,她只是爱憎分明,心志坚定。经历的再多,想要的再多,她都不会也没有为了最终的目的,利用欺骗他人的感情,人心复杂,她始终有自己的坚持,她的善良,是真正融入骨子的。” 季无羡:“” 融入骨子的善良,他家公子是在说苏梁浅吗? 爱情,果然令人盲目。 “我以前只觉这样的女子,哪怕我不在了,她也能独自撑起谢家,很适合做谢家的少主夫人,越是接触,越是” 谢云弈清隽温雅的脸,神色动容,模糊在骄阳下,说话声到最后轻的季无羡都没听清。 他家公子,从头到尾说的都是苏梁浅,为什么和他的不一样,大概动了心,用心了解,看到的也不一样吧。 不过,苏梁浅的家世虽然一般,甚至不怎么样,但她的心智手段,确实是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里面,最适合谢家家主夫人这个位置的。 “你安排的人,现在应该在苏府门口等着了吧。你这般良苦用心,她早晚会被你打动的。” 苏梁浅刚下马车,守门小厮的小管事立马就跑了过来,脸上带笑,殷勤的很。 苏梁浅眉微挑,还没听他说是什么事,就有两个姑娘出现在他身后。 年纪稍大一些的,绷着张脸,面无表情,脸上也冷冰冰的,手中捧着剑,横在胸口,身形和她差不多,煞气浅浅,但苏梁浅能察觉到。 另外一个小些的,看着八九岁的样子,一双眼睛大大的忽闪忽闪,有些婴儿肥的脸白白净净,阳光下笑容绚烂,纯真的很,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她头发扎成两个丸子,可爱极了。 这两个人,苏梁浅都觉得面生的很,倒是年纪稍长一些的那姑娘的眼神,冰冰冷冷的,没有温度,倒是有些熟悉感。 两人都是粗布衣,但收拾的很干净。 “这位姑娘说,小姐已经买下她了,是您的丫鬟,您不在府上,奴才就让她们在门口守着了。” “小姐的丫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的吗?” 不待苏梁浅表态,降香便站出来,呵斥赶上来的守门小厮,眼里却是难掩的担忧。 同是在苏梁浅身边伺候这么多年的,降香明显感觉到,苏梁浅对她的不信任,很多事情,都避讳着她,她有把柄在苏梁浅的手上,也不敢违逆她的意思。 现在只有一个茯苓,院子里上上下下都是夫人的人,尚且如此,若是苏梁浅身边再多两个她自己的人,她今后在琉浅苑更没地位可言。 她原以为苏梁浅是个单纯无用的,没想到却是扮猪吃老虎,这些年在云州也是装的纯良,萧燕几次在她手下都吃了亏,时至今日,都不知道杜嬷嬷是怎么死的。 苏梁浅在苏家的地位日渐稳固,还有可能成为太子妃,降香是想好好跟着她的,为自己谋一个好前程,但苏梁浅根本就不给她这个机会。 至于萧燕那边,估计直接把她当成苏梁浅安插在她这里的卧底,这些年一直都传假消息,不要说信任了,估计都恨死了,尤其是这次的事,她当初是跟着苏梁浅一起到荆国公府的,萧燕根本就不会相信她事先一点也不知情,虽然这是事实。 目前,她的路,已经都被堵死了,就算苏梁浅不看重她,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她是这样,苏梁浅何尝不可以一样?如果苏梁浅身边就只有她和茯苓,就算她不愿意,去哪里也得带着她,外人看着,也只会以她是被看重的,这就是降香想要的机会。 想讨好的小厮,自然不知道降香心中的这些弯弯绕绕,只觉得自己马屁拍在了马腿上,降香见苏梁浅不开口,更觉得她是默认了自己将人打发走的这种态度,继续道:“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一直都跟在她身边,她买了两个丫头,我怎么会不知道?” 她抬着下巴,有些倨傲。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呢。” 年幼些的女孩看不惯降香那样,“只是个丫鬟,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你说什么?” 降香气的脸都红了,声音尖锐,扬手就要打人。 年长些的女子挡在小姑娘的身前,她身上冷冷的气势很足,怀里抱着的剑,威慑力更足,就那么一扫,降香瞬时就怂了,退到了苏梁浅的身后。 “前些日子,奴婢的父亲过世,要不是小姐给的银子,他只能暴尸荒野了,您既然给了我银子,那就是买下我了。” 苏梁浅经提醒,很快想起来,自己前些日子和谢云弈季无羡一起出门,碰上有女子在凤凰楼门口卖身葬父,但她当时觉得此女子不简单,她不同于常人的卖身葬父方式,也让她戒备,虽有谢云弈季无羡两人怂恿,还是没将人买下,但她却找上门来,现在想来,这应该是谢云弈他们的安排。 “您买下我,那我就是您的奴婢,您如果不要我,那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女子说话,跪在苏梁浅跟前,另外的小姑娘也跟着一起,大眼巴巴的看着苏梁浅,“小姐,您就收下我们吧,我和姐姐会做很多事情,吃的还少,我姐姐很能干的,我也会烧饭,很好吃的。” “你们这是要赖上我们小姐了是吧,还不把人给我轰走!” 降香唯恐苏梁浅心软改变主意,忙让人将她们赶走。 苏梁浅睨了降香一眼,眼神幽深,一旁的小女孩补刀道:“那也比遇事躲在主子身后的孬种好!” 降香想要反驳,但一触到苏梁浅的眼神,立马低着头,心虚的不敢吭声。 “起来,随我一同进去。” 跪在地上的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有喜色。 苏梁浅的目光,落在无措的小厮身上,“是个聪明的,茯苓,赏。” 现在苏府是二姨娘掌家,但萧燕的势力,根深蒂固,今日的事,先禀告谁,都会得罪另外一个,区区一个小厮,在苏府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且,若是让萧燕知道,有人上门找苏梁浅,要当她的丫鬟,定会怀疑是荆国公府的人,十有八九会打发了,对在局势未明前想保持中立的二姨娘来说,这也是个烫手的山芋,同时如果这真的是苏梁浅的人,那就是将她得罪了。 苏梁浅毕竟是嫡女,身份摆在那里,而这几次她和萧燕的较量,聪明的人,都不会认为,这样一次次完美的胜利只是巧合。 敏锐的人,隐隐预感到,苏府要变天了。 几相权衡下来,让人在门口候着,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既得了攀交苏梁浅的机会,他日萧燕二姨娘问起,想要推脱责任,也不难。 苏梁浅领着二人到了琉浅苑,她摆了摆手,原先要跟着进去的下人纷纷退了出去。 “你们也下去。”苏梁浅看了眼站在原地的降香茯苓。 “小姐!” 降香不情愿,挣扎着想要留下来。 “我和茯苓还是留下吧,万一她们要对您不利怎么办?” 苏梁浅不应,降香惧怕苏梁浅,不敢再言,她气愤的跺了跺脚,警告味十足的瞪着独独被苏梁浅留下来的两人,被茯苓拽下去了。 屋子里,一直都有热茶备着,苏梁浅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坐在靠窗的榻上。 外面,梅花绽放依旧,那颜色极艳,好看极了。 这么冷,应该快下雪了吧。 她还记得,自己上辈子在苏府过的第一个除夕,下了好大的雪。 没人叫她一起过年,外面热闹喧哗,欢声笑语不断,只有她一个人的琉浅苑冷冷清清,再就是背地里轻贱嘲笑她的下人,她那时心如死灰。 明明已经隔了一世,她却觉得,一切仿佛就在昨日。 那时的心情,绝望到了何种程度呢?喝着的热茶,都是冰冷冻心的,就算到了现在,她依旧不敢去深想。 她静静喝着入口温热的茶,那两人也静静站着,不出声。 雪上红梅盛绽,那景致,这辈子,她要好好欣赏。 “叫什么名字?” 她问她们,打破了沉默。 “奴婢影桐,影子的影,桐树的桐,这是我妹妹,秋灵。” 说话的是年长一些的少女,她手指了指身旁可爱的小姑娘,说是妹妹,但和上次的父亲一样,并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您称呼奴婢灵儿就可以了,或者小姐要觉得不好听,可以给我和姐姐重新再取一个。” 秋灵说话,肉肉的笑脸,笑眯眯的,很是喜感,和维持着绷脸表情的影桐,完全是两个极端。 “不必,用你们原来的名字就好。” “奴婢和妹妹是父亲带大的,父亲死了,只有我与妹妹相依为命,妹妹年幼,奴婢不放心她一个人,她很会逗人开心,做菜也很好吃,还请小姐收留。” 苏梁浅看着她依旧冷冰冰的样子,哪里又半点担心?说出的话,机械的就像背台词,说是相依为命,看着连寻常人家的普通姐妹情都没有。 演技,差评! “谁安排你们来的?谢云弈还是季无羡?” 两人不吭声,直接跪在了地上,显然是不准备回答了。 苏梁浅放下茶杯,“我不管你们之前的主子是谁,又是奉谁的命令,到我这里来,但有一点,你们既跟了我,就要对我忠心,不让你们泄露不该你们泄露的事情,不管谁问,多一个字都不能说。可以做到吗?” 两人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若是哪天,我和你们的原主子为敌,你们要选择他,得事先告知,而不是暗地里背叛,不然的话,就别怪我不念主仆情!” 上次卖身葬父现场,她就觉得谢云弈季无羡不对劲,想来他们二人唱双簧是想她买下影桐的,但她没上当,所以就又用这种方式,将人送到她手里。 既是同盟,他们的礼,她自然不会不收,不管是监督亦或是保护,或者是其他的原因。 她相信谢云弈不会害她,这样的信任,让苏梁浅心尖微颤。 “若你们可以做到的话,就留下,若是不能,现在就可以起身离开。” “奴婢灵儿可以做到!” 两人异口同声,齐齐保证。 “先起来吧。” 两人依言起身。 “你擅长什么?”苏梁浅看着影桐问。 “奴婢自幼习武,可以保护小姐,奴婢还很擅长杀人。” 影桐说自己擅长杀人时,单纯的秋灵,看着没有丝毫惧怕。 “小姐若想杀谁,只消吩咐奴婢一声,不要脏了您的手!” 苏梁浅笑,她完全肯定,这两个是谢云弈季无羡的人。 “我很喜欢你擅长的!” 秋灵一脸急色,忙问,“那我的呢?小姐不喜欢吗?” “也很喜欢。” “小姐,灵儿不但做菜好吃,针线活也很不错,小姐要不喜欢谁,觉得谁聒噪了,我还能把她的嘴巴缝起来呢。”秋灵积极补充的技能。 苏梁浅:“” 她身边着实缺能用的人,虽然沈老夫人也在物色,但一些事,苏梁浅怕她担心,还是不想她知道。 随着她越来越多的卷入京城的漩涡中,她肯定会越来越危险,她太需要这样会功夫的丫头了,苏梁浅想到谢云弈疾风几个人的身手,他精挑细选的人,定然是出色的,心头大安。 自走水重生,她就已经做好了哪怕孤军奋战,赔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杀出一条血路的准备,她深知这条路有艰难,但因为谢云弈相助,她不知轻松了多少,甚至步步轻松。 所以昨晚 苏梁浅承认,自己舍不得解除和谢云弈的这种同盟关系,她太需要他了。 “你们不是我花银子买的,只是跟着我,和府里的其他下人不同,你们是自由的,不用自称奴婢,也不用对我下跪,影桐,今后我出门,你就跟着,谁要是以下犯上,故意拿话给我听,让我不爽了,就给我打,秋灵,我的小厨房,就全权交给你了,还有衣物,也交给你打理!至于每个月的月银,你们暂时就照着二等丫鬟的拿吧。” 谢云弈的人,自是不差银子的,但她们现在跟着她,帮她做事,该给的,他自然不会吝啬。 这边定下,苏梁浅将桂嬷嬷叫了进来,吩咐了一番。 “她们两人住一间房。” 按规定,二等丫鬟,是四人住一间房,一等丫鬟才是两人住一间,在这点上,苏梁浅给她们的是一等丫鬟的规格。 就影桐的性子,秋灵的嘴,估计院子里的下人,没人敢和她们一起住。 苏梁浅这边才将将将事情说完,桂嬷嬷正准备领着影桐秋灵出去,降香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小姐,五姨娘来了,她要见您!” 她一脸急色,进来见桂嬷嬷也在,影桐和秋灵两人跟在她的身后,心中猜到结局,脸色完全不受控的黑了。 “谁让你就这样进来的?” 桂嬷嬷本来就不喜欢降香,现在见她这般没规矩,还是当着其他新进的下人面,沉脸就训斥。 以前在云州,桂嬷嬷说一句,降香能顶好几句,但最近这段时间吃亏不少,她倒是收敛了。 以前苏梁浅随她哄骗拿捏,现在主是主,仆是仆,她以前得脸,而现在,她和萧燕安插在琉浅苑的下人没什么区别。 形势比人强。 降香不敢顶嘴,而是看向苏梁浅,抱着微弱的希望看向苏梁浅道:“小姐,这两个人,怎么处理?” “已经留下了。” 降香的希望幻灭,却还是不死心,急急劝道:“现在是特殊时期,她们来路不明,还候在门口非赖上您,可见居心叵测,小姐,这种人,留不得啊!” “什么人能留,什么人不能留,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丫鬟插手了,管好自己的事,别再莽莽撞撞的,不然,仔细你的皮!” 苏梁浅说留下,还给优待,这说明,人是可用的。 秋灵嘴甜,长的也讨人喜欢,刚刚已经博了桂嬷嬷的不少好感,而影桐,虽然沉默寡言,但怀里抱剑,看着就很厉害的样子,让桂嬷嬷很是放心。 苏梁浅隔三差五就出门,桂嬷嬷在家,总担心她的安全,她早觉得苏梁浅身边应该有会功夫的丫鬟了,影桐最合她的心意。 降香也是在苏梁浅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她是什么人,什么脾性,这会打的又是什么主意,她心里通透着呢,要不是苏梁浅让她睁只眼闭只眼,她又顾及苏梁浅刚回来的颜面,她早就罚她了。 总之,在桂嬷嬷心里,这两个人,都比吃里扒外的降香强。 “小姐。” 降香无视一众人的态度,巴巴的看着苏梁浅,还是不肯死心,做最后的挣扎。 “下次进屋前,在外面先通报,我身边的人,尚且如此没有规矩,桂嬷嬷还怎么管束其他人,做好自己的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你,让五姨娘进来!” 降香咬了咬唇,脸色煞白,不甘心的道是,转身离开。 早知道苏梁浅在新人面前也这么不给她脸,她就不闹了。 自取其辱! “贱妾给大小姐请安!” 五姨娘身着玫红长袄,颜色靓丽,发髻高绾,鬓上戴着桃粉色的绢花,让她本就妍丽的脸,更添了三分姿色,成熟妩媚,自有一股少女没有的迷人韵味。 她脸上含笑,眼睛发亮,整个人容光焕发的,一眼就看得出来,她的心情,极好。 当然,事实上,五姨娘的心情,确实相当美丽。 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的舒畅。 她没想到,刚从云州回来不久的苏梁浅,居然成了她最好的分享心情的对象。 屋子里,下人都被苏梁浅打发下去了,就只有她和五姨娘两人。 苏梁浅指了个位置,让五姨娘坐。 五姨娘倒是没有客套推脱,在苏梁浅的身侧坐下,苏梁浅亲自给她倒茶。 “一早就想来拜访大小姐,不想现在才得了机会。” 五姨娘确实想来琉浅苑许久了,前段时间苏梁浅去荆国公府了,她自然没了机会,早上她一听说苏梁浅回来了,收拾了一番,就过来了。 “姨娘若喜欢,今后可常来琉浅苑走动。” 五姨娘四下看了眼,压低声道:“昨日大少爷急忙忙从外面回来,笙辉苑动静不小。” 她说着,坐直了身子,面上虽然还是有笑,却是讥诮,“大小姐刚回来,对那一家三口,了解并不是怎么了解。性情温和对谁都很好说话的大少爷,就是条毒蛇,随时都能露出毒牙,将人咬死,天仙菩萨般的小姐,善解人意,心机比谁都深,这两兄妹最喜欢在老夫人老爷夫人面前上演兄妹情深的戏码,但各怀心思,个人的利益重于一切,夫人他虽然强势,但要论心机,还不比她这两个孩子。” “这次的事情,夫人要直接落了六姨娘的胎儿,一了百了,想要两全其美,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手心手背都是肉,那两个人闹起来,想必夫人肯定是焦头烂额。” 五姨娘说完,拿着帕子,掩住嘴,笑出了声,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流转间,是深浓的恨意。 她恨萧燕,或许还有苏克明,累及苏倾楣苏泽恺。 苏梁浅勾了勾唇,这次的事情,苏泽恺肯定会觉得萧燕这样费周折是为了苏倾楣,若事情成功也就算了,但现在失败,于苏泽恺而言,简直就是天大的噩耗打击,他平日里在外人面前装君子大方,但在萧燕面前,若有半点不顺心,就会大发雷霆。 上辈子,苏倾楣有几次向她抱怨萧燕偏心,说萧燕没有当母亲的样,只要苏泽恺不顺心控诉她,哪怕是要天上的星星,就会给她摘下来。 对苏泽恺,萧燕除了疼爱,还有愧疚。 但或许在苏泽恺心里,萧燕更加偏疼苏倾楣,他同时还嫉妒苏倾楣名正言顺的嫡女身份。 上辈子,这辈子在一系列的事情后,更是。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被亏欠的,不管是萧燕还是苏克明,都应该补偿,这种心态,在纵容他的萧燕身上尤甚。 “这次的事情,应该就是苏倾楣的主意。” 苏梁浅说应该,口气却笃定。 她从冯平口中得知,萧燕实施计划的时间推后了,想必是改了方案。 说服六姨娘,还有首饰浸泡药水,都需要时间。 在从云州回来之前,她一直觉得萧燕心狠手辣,心机深沉,但几次较量,萧燕没她想象的那么厉害,倒是苏倾楣,举止却挑不出半点错处,待人也是,可见心思通透,处事圆滑。 她姐姐姐姐的叫着,多亲昵啊,若非上辈子临死前,她和夜傅铭还有对她亲口说的那些话,她说不定还会被她再骗一次,她那么恨她,但却能伪装的比谁都和善。 诸事顺利如此,遇事不顺,也照样不动声色。 她才多大,比她还小几个月呢。 “五姨娘深居简出,在府里形同透明,却能看透这些,可见,你也不简单。你的提醒我知道了,放心,我不会轻敌。” 五姨娘凑近苏梁浅,小声道:“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乘胜追击?” 她看着苏梁浅,眼底有期盼,“那条蛇” 苏梁浅侧身,挑眉看向五姨娘,“若是萧燕再犯事,这后院管辖权,就要落二姨娘手里了,她也不好对付。” “若二姨娘是因为小姐得了这后院管辖权,定然会投桃报李,至少不敢苛待小姐。” 苏梁浅微点了点头。 五姨娘小心的看了她一眼,见她面无表情,根本就猜不透想法,也不知刚刚那样问是什么意思。 “现在还不是时候,五姨娘心急了,操之过急,不但不能乘胜追击,有些时候,还会将自己都赔进去,就像夫人这次。” 对苏泽恺愧疚的,不单单是萧燕,苏克明何尝不是一样?这次的惩罚,苏克明是逼不得已,萧燕为了苏泽恺苏倾楣,想必很快就会低头,苏克明有了台阶,肯定会顺势而下,说不定还能加深他们二人的夫妻感情。 胜利在望,却被当头一棒,那才刺激呢。 “五姨娘放心,我这人,对盟友很尽心,承诺的事,就一定会办到。我有件事要问你,父亲和夫人,两人是不是有矛盾?” 虽然离开京城前,苏梁浅也很少呆在苏府,但印象中,苏克明对萧燕极为温情体贴,对她是很喜欢中意的,也很维护,不然的话,萧燕一个嫡女,甘为外室,名声早毁了。 这几年,萧家发展的不错,苏家萧家在朝堂上相互扶持,苏克明对萧燕不该如此。 上辈子,她同时碰到萧燕苏克明都在的场合不多,这其中的缘故,苏梁浅也并不是很清楚。 “因为已经过世的四姨娘。老爷早年为官时,下去视察,回来时碰上山石塌方,被一个农女救了,悉心照顾,老爷动了心,将她带了回来,成了四姨娘。四姨娘是个孤儿,长得一般,但当时几乎独得老爷的宠爱,远胜于今日的六姨娘,她是进府的第三年才有了身孕,那时候,我刚进府没多久,当时老爷为了她连倾楣小姐和大少爷都不怎么管。四姨娘生产时,孩子太大,最后生是生出来了,但孩子已经不行了,是个男孩儿,四姨娘知道这个消息,承受不住打击,跟着血崩去了。” “她是早产,提前半月生的,当时老爷有事没在,回来后得知这个消息,消沉了很久,四姨娘在时,因为独宠她一人,夫人就有意见,两人还吵过,老爷觉得是夫人没照顾好四姨娘,两人生出了间隙,但这事,没那么简单。” 五姨娘能想到这一点,苏克明未必想不到,但当时苏克明没在,等他回来,萧燕都已经处理干净了,苏克明没能找到证据,出于各方面的考虑,他也不敢继续深查下去。 他因为这件事怨上萧燕,萧燕还真的是一点也不冤。 在这件事上,苏梁浅觉得萧燕虽狠,但也情有可原。 现世报,罪有应得,她的母亲当年若有她一半的手段,现在苏府,估计又会是另一番天地。 “老爷对六姨娘肚子里的孩子那般在意,估计也有四姨娘的原因在里面。说起来,这六姨娘自以为得宠,其实就是个替身,四姨娘虽然只是个农女,但并不会恃宠而骄,若是嫁给普通人家,想来也是可以让夫妻和睦,家庭和美的贤妻,她心地温善,像昨日那样的事情,她定然是做不出来的,也不知道老爷是觉得六姨娘哪点像四姨娘。” 五姨娘叹了口气,有些惋惜。 她对四姨娘的印象不错。 “老夫人就是在四姨娘出事后来的,她也知道这事,所以对夫人意见极大,经过这次” “你在做什么?” 五姨娘话都还没说完,外面一声呵斥,紧接着是一声扑通,似乎是什么人被踹倒在地上。 五姨娘不由看向苏梁浅,苏梁浅倒是淡定,仿佛习以为常。 很快,就有个八九岁的小丫头,手上提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进了屋。 那小丫头力气大,拎着比自己大的丫鬟,就和捉只小鸡仔似的。 秋灵进了屋,将手上的人,扔到了苏梁浅脚边,守在门口的茯苓跪在地上请罪。 “小姐,我刚从房间出来,就看到她蹲在墙角,鬼鬼祟祟的偷听!” 苏梁浅瞥了眼求饶的丫鬟,看向五姨娘,眯着眼,笑的像只狡猾的小狐狸,“有件事,想请五姨娘帮忙。” ------题外话------ PS:我们家浅浅要搞事喽 第六十三章:夺卖身契,参与管家 “你这是做什么?” 福寿园内,苏老夫人看着被扔到自己跟前,堵住嘴,面色煞白的苏家丫鬟,皱着眉头,看向五姨娘,有些不高兴。 她上了年纪,又爱惜自己的命,对很多事都有讲究避讳,尤其赶上过年,更是忌讳的多。 五姨娘服了服身,解释道:“这是大小姐院子里的丫头。” 五姨娘怕沈老夫人误解,补充道:“是刚从云州回来的大小姐。” 苏老夫人一听是苏梁浅,脸色好了些,但随即更加难看起来,担忧着问道:“浅姐儿院子里的丫头?出什么事了?” 苏梁浅乖巧懂事又有孝心,很得苏老夫人的心。 重男轻女的苏老太一直觉得苏家子嗣单薄,尤其是男孩儿,她来苏家多年,想抱孙子的紧,但一直都没有如愿。 苏梁浅刚回来没多久,六姨娘就怀上了,这些年一直没将她放在眼里的萧燕也倒了霉,苏梁浅身上还有和太子的婚事,苏老太觉得苏梁浅就是苏家和她的福星,肯定能给她带来孙子。 她的福星,可不能出事。 “小姐没事,是这丫头。我今日去拜见小姐,这丫头,在墙角,鬼鬼祟祟的偷听,被人当场捉了个正着,一问才知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且还不止一个,小姐心慈,她也不想打扰老夫人,让您糟心,这事谁都没说,贱妾气不过!” 五姨娘拧着帕子,一脸气愤,“到底是谁给这些下人的胆,大白天的就敢偷听主子说话,还如此的肆无忌惮,简直是没有规矩,无法无天!” 五姨娘话说完,苏老夫人也怒了,拿着佛珠的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还能是谁!” 苏老夫人认定是萧燕,当然,萧燕这次也不冤枉。 她手指着地上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丫头,“把她嘴里的东西给我拿了!” 犯事的丫鬟不是被秋灵提着来的,而是琉浅苑其他的丫鬟,这些人,也不是没干偷听的事,她们中,有萧燕的人,同时还有二姨娘,甚至是苏克明安插的。 苏老夫人也不是没安插人进去,但苏梁浅表现良好,已经得了她的心,下人向来精明,是最会见风使舵的,再加上苏梁浅回来后,表现的就和她在老夫人面前般乖巧,省事的很,自是收敛的毕恭毕敬。 苏梁浅既让苏老夫人主持公道,自然不会蠢的让苏老夫人的人前来。 除了她们,还有五姨娘的人。 五姨娘当年进苏府,有自己的目的,但多年一直不得实现,她几乎将希望都压在苏梁浅身上,少不得要安排人,了解苏梁浅的为人,还有动向。 五姨娘是聪明人,经过这一出,心中明白,苏梁浅对一切都了若指掌,只是两人现在同一条船上,没有戳穿。 前来的几个,见苏老夫人动这么大的气,都有些心虚害怕起来。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丫鬟趴在地上,极度的恐惧,让她的身体,软成一团烂泥般。 “奴奴婢我这是”她断断续续的,说不出话来。 “是谁指使你的?你今日要说不出来,我就将你卖到最低贱的窑子里面,把你的家人也全部都赶出去!” 苏老夫人冷着脸,声音拔尖,说出的话,更是粗俗的和她现在的身份,完全不相符。 犯事的丫鬟张着口,直接哭出了声,其他跟着前来的几个,也是胆战心惊,捏了把汗,双腿都打颤发软,有个直接吓得跪在了地上。 她们知道刚回来的大小姐在苏老夫人面前挺得脸的,却没想到苏老夫人对她这般看重宠爱。 她们看不清,在苏府多年的五姨娘心里却门清儿,老夫人是想借此对萧燕发难了。 这些年,萧燕在老夫人面前,看似毕恭毕敬的,对她尊重的很,实际却很敷衍,并不将自己这婆婆放在眼里,苏老夫人虽然短视,人却精明不傻,如何会不知道?憋了一肚子火呢。 她想打压萧燕的气势,立婆婆威很久了,这常年的压制,让她对萧燕积怨颇深,萧燕都这样了,她还想要落井下石。 五姨娘看了眼地上颤颤巍巍,被吓得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的丫鬟,看着苏老夫人建议道:“不如将夫人请来?” 正中苏母下怀,苏母看着五姨娘的神色,都有了往日没有的满意。 她先是看向徐嬷嬷,随后将目光落在最近替苏梁浅说了不少好话的连嬷嬷身上,“你去,把萧燕给我叫来!” 随后又问五姨娘,“浅姐儿呢?” “小姐不想将这件事闹大,阻止贱妾时,衣服被茶水弄湿了,换了衣裳就来,估计已经在路上了,贱妾该死!” 苏老夫人自然不会因为这事生五姨娘的气,对她反而比之前亲和,肯定道:“你做的对,大丫头心慈,我不能让她被欺负受委屈,给五姨娘搬条凳子坐下!” 五姨娘面上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谢老夫人。” 她很快又问道:“要不要将其他姨娘也一并叫来?” 对想要立婆婆威的苏老夫人来说,这自然是极好的建议,她想到萧燕先前在几个姨娘面前,每每让她受气吃瘪,哪里会放过这样扬眉吐气的机会,吩咐道:“把几个姨娘,还有小姐都叫来!” 她吩咐完,想到什么,很快又道:“六姨娘就算了。” 五姨娘垂着眼睑,脸上的冷笑,满是得意之色,同时心里对苏梁浅更加信任敬佩。 大小姐虽然才回苏府没多久,但对府里重要人物的掌控了解,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此擅长谋夺人心的人,定能助她。 她这么多年,没有白等。 苏梁浅是最先到的。 和萧燕还有府里的姨娘小姐相比,苏梁浅的琉浅苑距离福寿院并不是最近的,她掐着时间,换了身衣裳就来了。 苏母心情不错,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但一听下人通报说苏梁浅进来了,很快收敛起眼底的雀跃,而是沉着脸,一副生气恼火的样子,在看到苏梁浅后,更是心疼。 五姨娘看着她那张皱巴巴的老脸,不停的风云转换,这苏府,人人都是演戏的高手。 “我的浅儿。” 苏梁浅进去后,都还没请安呢,苏母就一脸心疼的叫唤她的名字,对她招了招手,“快到祖母这来。” 屈膝的苏梁浅直起身子,走到苏母身边,一把就被她搂在怀里。 不是第一次,虽然还是不习惯的恶寒,但苏梁浅也算是很好的适应了。 在苏家,没点会演戏的本事可不行。 “祖母,我是不是给您添乱了?” 苏梁浅靠在苏母的怀里,抬着头,一双大大的眼睛清澈,那神情也软软的,简直教人心疼坏了。 苏老夫人看向苏梁浅,多了几分真心的疼爱,“胡说什么,你这孩子,受了委屈也不告诉祖母?” 陪苏梁浅前来的是秋灵,她想象着苏梁浅不久前的模样,神色冰冷寡淡,身上还有让人敬畏的气势,像极了自己的主子,而靠在苏母怀里的软萌少女 这强大的落差,她有些呆。 苏梁浅从苏母怀里离开,坐直了身子,“我自小不在京城长大,我最开始以为她们是担心我做错了事,才让人看着我,反正我言行举止无错,想着她们一段时间,就不会继续了,家和万事兴,我不想家中因为我生出事端!” “什么因为你生出事端?这是她们挑事!” 萧燕就是嫉妒苏梁浅,怕浅丫头抢了她自己宝贝女儿的风头,处处防备,只是这样直白的话,苏老夫人自然是不会在这时候说出口的。 她是看不上萧燕,但对苏倾楣是喜欢的,都是苏家的女儿,挑唆姐妹感情,对苏家不利的事,她不会做。 她不知道,在这个家,苏梁浅苏倾楣天生就是敌人,不用挑唆,她们也势不两立。 “还有,她们?” 苏老夫人敏锐的捕捉到苏梁浅自然而然咬重的字眼。 另外几个押着犯事的丫鬟前来的几个婢女,一个激灵,全部心虚的跪在地上,虽然没开口求饶,但都这样了,苏老夫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几个,之前肯定也做过监视偷听的事。 “把她们几个都给我带下去,审,给我审,把她们的嘴给我撬开,到底是谁让她们以下犯上的,要不招的话,就都给我乱棍打死!” 当着苏梁浅的面,苏老夫人怒气更盛,这般肝火,让人觉得苏梁浅俨然就是她心尖上的人,不能得罪。 “奴婢错了,小姐饶命!” “老夫人饶命啊!” 前来的几个丫鬟,哭喊着求饶,她们跪着,想走到苏梁浅跟前,直接被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挡住,院子里的嬷嬷极有效率的冲了进来,她们力气大,将几个丫鬟都拖了下去。 “祖母,家中接二连三的出事,这又马上就过年了,我看还是算了吧,就当是为弟弟积福!” 苏梁浅求情的话,让苏母很快想起来萧燕害她差点没了孙子的事,昨天她回来后,一直气自己没发挥好。 “她害我孙子的时候怎么不想着马上就过年了,我若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姑息,那真的是害了我的大孙子,这事没完,你这孩子,如此懂事心慈,可怎么好?” 五姨娘看着颇为忧心的苏老夫人,很想说,老夫人您真的多虑了。 “小姐在云州独自长大,心思单纯,幸好在家有老夫人护着,这是她的福气,但若是将来嫁人” 五姨娘叹了口气,“什么都不懂,岂不是要被欺负死!” 苏老夫人看着一脸忧虑的五姨娘,被再次提醒的她,也忧心的蹙起了眉头。 她现在看苏梁浅,处处满意,苏梁浅是嫡女,身份不低,若是不能嫁给太子,将来也是能嫁到不错的人家做主母的,而且和皇家的这门婚事还在呢,万一她能嫁到东宫成为太子妃呢? 但,就算这门婚事成了,苏梁浅什么都不懂,嫁到了东宫,也行使不了太子妃的权利,说不定还会被架空,被那些小妾欺负死,若是出了什么纰漏,到时候苏家还得跟着倒霉。 而且,纵然是嫁给普通人家,主母也不能什么都不会,这是会被笑话的。 这些东西,萧燕早几年就开始教导苏倾楣了。 想到这些,苏老夫人更觉得萧燕眼皮子浅,心中来气。 外面,嬷嬷已经行刑,很快,板子声还有尖叫求饶声就传了进来,但到底马上就过年了,再加上六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苏老夫人本身对这些事情也讲究的很,还是着人吩咐别闹出人命来。 苏府的几个小姐里面,苏倾楣所在的倾荣院距离苏母最近,萧燕这样安排,也是方便她向苏母请安,也因此,所有人里,她是最早到的。 还没进院子,就听到里面的尖叫声,那里面掺杂着的痛苦恐惧,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苏倾楣在经过这群人的时候,停下来看了几眼,虽然丫鬟被掌的有些面目全非,但她还是依稀辨别出来,这几个向萧燕汇报过几次苏梁浅的行踪,她因为经常去笙辉苑,所以见过。 苏倾楣猜出了大概,眉心拧着,袖子下的手,握成了很紧的拳头。 “小姐,进去吧。” 抱琴提醒,同是下人,这样的场面,她看着心里发慌。 苏倾楣收回视线,往里走去。 “祖母。” 苏倾楣请安,一举一动,配上那张漂亮的脸,是让苏老太太极满意的美感。 “院子里下人犯了事,您管教归管教,别气坏了身子,不然,楣儿可是会心疼的。” 本来,苏倾楣没来之前,苏老夫人还有些为萧燕的事有些迁怒苏倾楣,不过一看到苏倾楣,再听她温声软语说的关心话,那气,一下就没了。 看她的样子,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她的孙女,身上流着苏家的血,可不像她母亲那样恶毒又短见。 对着苏倾楣时,苏老夫人又有了笑脸,她让苏倾楣在她的身侧落座,随后又让人搬来凳子,让苏梁浅坐在另一侧。 一左一右,距离差不多,看不出厚此薄彼。 苏梁浅嘴角翘了翘,嘴巴甜,还真讨人喜欢。 苏倾楣坐下,就在五姨娘的上首,她看了五姨娘一眼,含着恰到好处的笑,但那双眼睛流露出的却是危险的警告。 五姨娘回笑,并不畏惧,她早已选了阵营。 很快,萧燕还有府里的几个姨娘庶女都到了。 除了六姨娘,苏克明苏泽恺,苏老夫人也没让人通知。 男儿当建功立业,为前途奔走,自然不能被困于后宅的这些琐事。 刚好,苏克明苏泽恺也都没在家。 二姨娘在琉浅苑也安插了自己的人,而其中一个,刚好在被惩处的人里面,原本雄心壮志,准备在苏府一展拳脚的她,心头不安的很。 苏如锦和二姨娘几乎是同时进的院子,她见二姨娘脸色不好看,也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但四周围都是苏老夫人的人,她也不好多问。 苏克明那一巴掌不轻,萧燕脸上的伤都还没好呢,她不想被人瞧出来,补了很厚的妆,再加上昨晚没休息好,整个人看着苍白憔悴的很,而看着院子里被打的几个下人,她更是差点没稳住,趔趄了几步,被方嬷嬷搀住。 “夫人。” 萧燕深吸了口气,整理好情绪,咬牙恼火道:“进去!” 她不想进去,但老夫人,根本就不会放过她。 笙辉苑距离福寿院远些,再加上萧燕出门前收拾了一番,她是最晚到的。 “这么久才到,你有没有将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一点教养规矩都没有!” 老太太和苏克明不一样,并不顾及萧燕的颜面,好一顿斥骂,一向爱出头的苏涵月,吭都不敢吭一声。 苏老夫人让所有人都落座,独独让萧燕站着。 以前萧燕意气风发,尚且忍着苏母,现在她刚犯了事,而且心知自己又被捉住了错处,一句也不辩驳反驳。 三姨娘听着萧燕被骂,是坐立难安,她不敢忤逆苏母,给苏若乔使了个眼色,苏若乔当没看到,三姨娘无奈,自己站起来,毕恭毕敬的问苏老夫人道:“母亲,您将我们叫来,可是有什么事?” 三姨娘进来经过院子时,知道有嬷嬷在杖责奴婢,但并没有多注意,也因此,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五姨娘,你来说。” 五姨娘还没起身,萧燕就注意到她了。 她今天一番打扮,可谓是光彩照人,想忽视都难。 想到自己现在落魄,她却如此,萧燕生了恨。 五姨娘故意起身在萧燕的身侧绕了半圈,萧燕气的咬唇,恨恨的瞪着她,满是警告。 五姨娘完全不受威胁,实事求是的将对苏老夫人之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这是什么眼神,亏心事被戳穿,恼羞成怒?” 苏老夫人说话,半点颜面也没给萧燕留。 苏倾楣的右手握着椅子的扶手,神色纠结,但最后还是没起身为萧燕说话。 苏涵月刚刚进来,就看到嬷嬷在刑罚丫鬟。 这些年,这样的命令,她没少下,甚至闹出过人命。 但她惧怕苏老夫人,再加上上次被扇巴掌,她心里害怕极了,要不是已经到福寿园了,又有老夫人身边的人看着不好糊弄,她都想称病装不舒服逃跑了。 她喜欢凑热闹,但那是看自己讨厌的人倒霉,而不是自己遭殃。 她见苏老夫人是针对萧燕,松了口气,这会听了五姨娘的话,才明白原来是因为苏梁浅的事,有些暗自庆幸,幸好她昨天没去找苏梁浅算账,不然今天在院子里被打的就是她了。 她又有些恼火,凭什么老夫人对她没好脸色,苏梁浅一回来就对她这么好,而萧燕的处境,又让她为自己的未来担心,所有种种,让她也变的忧心忡忡,没了精神。 苏如锦在听完五姨娘的话后,下意识的看向二姨娘,她的脸色,比方才还要难看一些,她倒是极力掩饰,一般人看不怎么出来,但她是她一手教导出来的女儿,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些什么。 看这形势,祖母只怀疑了夫人,她暗暗祈祷,希望二姨娘安插的人能顶住,什么都别说,就算说了,也是指认萧燕。 但苏如锦的这个美梦,很快就破灭了。 徐嬷嬷跑了进来,躬身到苏老夫人跟前,“已经审出来了,是” “是谁?你是我的人,还有谁敢报复你不成!” “是夫人和二二姨娘。” 徐嬷嬷想了下,还是决定等事情结束,私下悄悄告诉苏母,有苏克明的人。 苏如锦一下站了起来,“祖母,我母亲是被冤枉的!” 她边说边走到苏老夫人面前,“就算母亲真的这样做了,她也是出于姐姐的考虑!” 苏如锦看的出来,苏母动怒了,想要小题大做,她觉得她只是针对萧燕,她知道,苏母不喜欢萧燕,但对她母亲还是满意的。 若她母亲不能掌家,这苏府也就没其他人了,总不能让几个出身低贱的姨娘管,这真的是会笑掉大牙的,而且,这很可能会便宜了萧燕,苏如锦觉得苏母不会。 苏梁浅看着急忙忙站出来的苏如锦,还有温坐着的苏倾楣,不能比啊。 “强词夺理!” 在苏倾楣来之前发生的事,苏如锦她们谁也不知道。 这番推脱的说辞,早就被苏梁浅的三言两语,变成了强说词的借口理由。 若是在更早的从前,苏母确实是苏如锦那样的想法,但她现在已经有了另外的打算。 二姨娘犯事,能省她不少事,正合她的心意。 “她什么身份,浅姐儿什么身份?什么时候我苏府的堂堂嫡女,要一个姨娘考虑了?” 擅长察言观色的二姨娘,已经察觉出不对劲了,但苏老夫人这番不留情面的呵斥,在她之前出了口。 她素来清高,从未被这样贬低,当即红了脸,又羞又怒,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 她低着头,脑袋垂的更低,走到了苏母跟前,拽着有些没反应过来的苏如锦,两人一起跪下。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是贱妾的错,是贱妾逾矩了!” 她声音颤抖,甚至有些许的哽咽。 苏母对二姨娘还算满意,她认错态度又好,心软了几分,但话说都说了,她也不能收回,更不可能承认自己说的重了。 萧燕本来也准备推说是担心苏梁浅从云州回来,行事不矩,但见苏母动这么大的怒,知道这根本就行不通。 肯定是苏梁浅这小贱人搞的鬼! 苏倾楣着急的看向她,不住的向她使眼色,萧燕咬了咬牙,走到二姨娘的身侧,也在苏母的面前跪下。 “是媳妇的错,请母亲责罚!” 哪里还用苏老夫人责罚,萧燕自己就已经怄死了。 她是安插了人在琉浅苑,琉浅苑大半都是她的人,日夜监视,结果却是她被苏梁浅屡屡挫败。 这些老夫人口中的眼线,根本就没有传递出任何有用的讯息,甚至,还让她被苏梁浅迷惑麻痹,栽了大跟头。 萧燕自己受气不要紧,想到苏泽恺昨日的失控,她就像被剜了快肉似的,心疼坏了。 唯一让萧燕平衡舒心些的就是,刚抢了她管家权的二姨娘,被苏老夫人狠狠的落了脸。 “你当然有错,你看看你,哪里有半点嫡母的样,幸好楣儿像她父亲没随到你。” 这句话,抹杀了萧燕在苏倾楣身上的所有功劳。 萧燕不服气,不服气极了,苏倾楣站了起来,“是祖母教导有方!” 她开口很快,看着萧燕,焦灼有急迫。 萧燕忍了又忍,生生的将这口气咽了下来。 “浅姐儿是苏府的嫡女,嫡长女,苏府正正经经的大小姐,是我们府的表率,别府的小姐,像她这么大,都已经开始跟着母亲学着管理后院了。” 苏倾楣听了这话,脸上终于流露出了慌乱的神色。 女子在家帮衬着管家,会让人觉得贤惠能干,世家夫人在给自己家的孩子挑选对象时,都会打听考察的,这是很大的优势。 苏梁浅这才从云州回来多久啊,在家把老夫人哄的是服服帖帖的,在外,王老夫人对她也满意,她还结交了季家小公爷,她要再学会管家,将来岂不是要将她踩在脚下? 昨日借着六姨娘腹中胎儿设计苏梁浅一事失败,苏倾楣当时就还安慰自己,虽然苏梁浅手段百出,但她根本就不会后院之事,哪怕她的运气一直这么好,她始终没能成功设计她,但一旦她嫁人,什么都不会的话,肯定会被婆婆嫌弃,被小妾骑在头上,不用她出手,都有人给她气受。 就因为这,她甚至有些期盼她成为东宫太子妃,她盼望着她闹出让皇室颜面无存的笑话,但现在 这对苏倾楣来说,是出乎她预料之外,甚至承受能力的噩耗。 萧燕更是直接破了功,“母亲这话是何意?” 出口的声音,不自觉的尖锐。 苏老夫人心中快意。 “你对楣姐儿是怎样的,对浅姐儿又是什么态度,幸好浅姐儿这些年是在云州,不然早被你养歪了,反正你是我不敢指望了,你不要害我的浅姐儿就不错了,二姨娘错了当罚,这家,也不能管了。你将钥匙交出来,今后苏府的后院,我来管,这些事情,由我亲自教导浅姐儿,还有楣儿。我苏府的女儿,不能什么都不会!” 虽然苏老夫人点了苏倾楣的名,但萧燕还是不甘愿,要多不情愿就有多不情愿,她情愿暂时管家的是二姨娘,也不愿意便宜苏梁浅。 二姨娘和苏如锦也是备受打击,整个人都蔫蔫的。 熬了这么多年,她们本来都已经打算仰萧燕的鼻息过算了,好不容易看到点希望。 昨天,就在昨天,她们还在憧憬未来的美好荣华,但是今天,这美梦就被粉碎了。 二姨娘都还没来得及管家,管家钥匙还在萧燕那里,她是打算下午再去拿的,但是现在,已经没机会了,她摸都没摸到,而一直羡慕苏倾楣的苏如锦更是沮丧,眼睛都红了,甚至也对二姨娘生了怨。 当初,她要不安插人在苏梁浅的院子,或者安插的人,嘴巴牢靠一些,就什么事都不会有,帮着管家的这事,说不定就能落到她头上。 这种从云霄跌落的滋味,还不如从来不给她们希望呢。 三姨娘一家也嫉恨,尤其是自恃高苏梁浅一等的苏涵月。 她是萧燕的人,之前还得罪了苏梁浅,她担心害怕苏梁浅拿她开刀,给她穿小鞋,她同样不甘心。 凭什么啊,一个刚从乡下回来的野丫头,就因为出身比她好,比她会投胎 “不行,这件事我不同意!” 萧燕大声反对,二姨娘三姨娘还有其他几个庶女小姐,殷殷巴巴的看着萧燕,将希望寄托在她们身上。 她们也不同意! 苏倾楣看着情绪失控的萧燕,不赞同的拧着眉,看向阴云密布的苏老夫人,张口,就被苏梁浅抢了先。 “祖母,我” 她叫了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咬着嘴唇,乖巧的模样,一脸的为难,“这些事情,我都不会,万一搞砸了呢?既然夫人不同意,那就还是算了吧,把我院子里下人的卖身契给我就可以了。” 苏倾楣听到卖身契三个字,眉心骤跳。 按照北齐的规矩,姨娘院子里下人的卖身契,是主母把着,庶女的话,满十岁,就会将身边重要下人的卖身契捏在手上,有权发落她们的生死,而像老夫人,嫡女这样的正经主子,院子里的卖身契,都是自己拿着的。 更不要说,萧燕是继母,苏梁浅年纪又这么大了,这事要传出去,那绝对就是萧燕心怀叵测,居心不良。 不过萧燕强势,掌控欲又强,不但把控着几个姨娘院子里下人的卖身契,三个庶女身边伺候的下人,有一部分也还在她的手上。 对此,大家也是敢怒不敢言。 苏老夫人指着萧燕,大声质问道:“浅姐儿院子里的卖身契,你为什么不给她?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萧燕恨不得将苏梁浅的嘴都给撕烂了。 苏梁浅已经走到了苏老夫人跟前,苏老夫人握住她的小手,轻拍了拍,软着声道:“好孩子!她不同意有什么用,我同意就行了,这个家,我说了才算,你是听我的还是听她的!” 苏倾楣看着被苏梁浅几句话激的态度更加坚决的苏老夫人,眼底闪过暗恨鄙夷,她察觉到自己的脸有些僵硬,扯了扯嘴角,开口建议道:“我虽然跟着母亲学了几年,但管家一事太过繁琐,上到主子,下到奴婢,吃穿用度,还有人情往来,也只略懂点皮毛,姐姐这年纪,是该学了,但临近过年,每每这时候的事情最多,也最出不得差错,等过了年,最好是过了元宵最好,慢慢上手。” 苏倾楣并没有说不让苏梁浅管家,她只说情况特殊,换个时间,这自然就不算忤逆苏老夫人的意思,而且她一脸真诚,口气也很诚挚,俨然就是为苏梁浅考虑,让人完全挑不出错处。 但,等过了正月,这事估计也就算了。 “还是大妹妹替我考虑周全。” 苏梁浅冲着苏倾楣,扯了扯嘴角,笑的感激,而后看向迟疑的苏老夫人,“祖母,就依妹妹的吧,就是大妹妹也只是学了点皮毛,祖母太操劳了。既然夫人已经知道错了,就让她帮着一起吧,她管理苏府这么多年,对所有的事情都熟,下人们也最听她的话,而且大妹妹也是她一手教导的,必定能事半功倍。祖母要太忙,我就不能时常来打扰您呢,但在府里的话,浅儿肯定忍不住,明年正月,我便在外祖母家多呆几天吧。” 险些被说动的苏老夫人不由看了苏倾楣一眼,苏倾楣脸上的笑,僵僵的,假的很,苏老夫人叹了口气,有些阴阳怪气道:“到底还是亲母女!” 苏梁浅的一番话,让苏老夫人觉得,苏倾楣说那些,根本就不是为了苏梁浅考虑,而是想借着过年忙碌这个理由,让萧燕重新上位。 这怎么可能呢?而且,对苏梁浅正喜欢疼爱的苏老夫人,可不愿意她和沈老夫人亲近。 荆国公府,多晦气啊,这要染上了霉运,就不能给明儿,给苏家,带来好运夫妻了。 “你比楣姐儿还大呢,过了年就十四了,这事不能再拖了,若是什么都不会,将来在婆家,是要吃亏的。” 苏梁浅看着苏老夫人,像是感激坏了,她垂着脑袋,那乖顺的模样,更像只小白兔了,声音也软软的,“祖母肯定是不会害我的,我听您的,我一定好好学,不让祖母失望,还请祖母不吝赐教。” 苏老夫人满意点头,随后看向地上一脸土色的萧燕,见二姨娘苏如锦脸色都不好看,皱了皱眉,心下觉得她们没一个好的。 “你回去,把浅姐儿院子里下人的卖身契都交出来,还有账簿,钥匙,一样都不能少,我傍晚让人去搬!” 苏老夫人站着,口气相当强势,气势很足,完全命令的口气,不留反对的余地。 反对,也没用! “祖母,我前几日上街,碰上有人卖身葬父,那女孩儿,和我差不多大,我觉得她可怜,给了她一笔银子,她会功夫呢,还有个妹妹,都挺可怜的,我能将她们留在府里,做我的丫鬟吗?” 苏母看着苏梁浅满是期盼的样,可怜巴巴的,哪里会拒绝。 “当然可以,你要觉得之前的丫鬟不称心,就都卖了,全部换自己喜欢的。” “谢谢祖母!” 事情定下后,苏老夫人将人都打发了,留了苏梁浅苏倾楣交代了些事情,她们二人是一起最后离开的。 “姐姐好手段,妹妹领教了!” 出了院,苏倾楣停了下来,看向苏梁浅,脸上带笑,眼神是刀,笑里藏刀。 苏梁浅挑眉勾唇,那得意之色,颇有几分挑衅。 “大妹妹也不错啊,小小年纪,就如此能沉得住气。你现在很气吧?” 苏倾楣扭过头去,苏梁浅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她凑到苏倾楣耳边,“你说,若是大哥哥知道,这次利用六姨娘腹中的胎儿设计害我的事情,是你的主意,他会怎么做?” 苏倾楣不说话,衣服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愤愤的瞪着苏梁浅,虽然极力掩饰,眼睛里面,却有心虚惶恐的情绪。 若苏泽恺知道,一定会大闹,说不定会惊动苏克明。 “你觉得他会相信?” 苏梁浅歪着脑袋,“你心虚的反应告诉我,他会。” 苏倾楣后退了两步,苏梁浅也直起了身子,看着苏倾楣,低低的笑出了声,“我就喜欢看你这种,明明恨我恨的要死,但又无可奈何还得忍着憋着赔笑脸的虚伪样,可真有意思。” 那玩味的口气,就好像是在逗弄自己的物。 “我先走了,不然夫人送卖身契的下人怕是会扑空,妹妹也别在这呆着呢,时间紧迫,夫人还等着你开导呢。” 苏倾楣看着苏梁浅离去的背影,脸上的假笑骤然消失,她的手握成很紧的拳头,修长的指甲,嵌进了肉里一下,眼神阴冷,有些狰狞可怕。 苏梁浅,绝不能留! 第六十四章:釜底抽薪 苏梁浅走后,苏倾楣疾步到了笙辉苑。 院子里很安静,来往经过的几个下人,屏气凝神,走路都显得小心翼翼的,空气中流动着的,都是沉闷压抑。 屋里屋外,都没有动静。 苏倾楣往里走了几步,被抱琴叫住,苏倾楣回头,抱琴指了指后面,不自觉的压低了说话的声音,“小姐,好像是李嬷嬷在叫您。” 她说的也不是很肯定。 苏倾楣眼睛亮了亮,“你去看看,要是李嬷嬷的话,让她到母亲这里回话。” 屋子里,一地的碎片,从平日里用茶的小桌子,一直到门口,除了平日里喝茶的瓷器,还有两个萧燕素日里很喜欢的花瓶,也被砸的稀碎,满地狼藉。 苏倾楣了然,定然是萧燕一回来,大发雷霆,胡乱发泄了一通,将这些东西砸了。 她每每受了气,就会如此,根本就藏不住。 萧燕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桌子,支着脑袋,半闭着眼睛,整个人无精打采的,仿佛天塌下来般,没有半点斗志,胸口还起伏的厉害,可见在福寿院那受的气还没消。 屋子里,是萧燕贴身的方嬷嬷守着,她看到苏倾楣,服了服身请安,但没发出声,苏倾楣点了点头。 虽然心里头都快要炸了,面上也能看出不快不悦,但完全不至于像萧燕那样。 如苏梁浅说的,苏倾楣沉得住气多了,同时还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野心。 苏倾楣往萧燕的方向走了两步,萧燕心烦意乱,见这时候还有人不要命的走路吵她,就要骂人,睁开眼睛,见是苏倾楣,神色一下就柔和了下来。 “楣儿,你来了。” 整个人有气无力的,说完又闭上了眼睛,恢复先前的姿势。 萧燕早膳都没吃,从昨晚到现在,她都没怎么进食,根本就没胃口,又被苏老太一番折腾,回来动了怒,现在心情又沮丧至极,浑身上下的力气就像被抽空了似的,疲软的很,就连说话都觉得虚弱费劲,仿佛病了般。 要不是不想动弹,她都想去床上躺一会。 苏倾楣本来也有火,看她意志消沉,仿佛已经认败的样,更加上火。 她走到萧燕跟前,目光直视着她,“母亲是已经认败了吗?” 萧燕没吱声,另外一只放在膝盖上握成了拳,苏倾楣继续道:“如果你无所谓我和大哥被沈清的女儿踩在脚下,受她的气,甚至被害死,那就歇着吧,什么都不要做!” 萧燕听了这话,心一颤,猛地就睁开了眼睛,拽住了苏倾楣,“苏梁浅给你气受了?” 苏倾楣也不说话,垂着眼睑,一脸委屈。 “忘恩负义的死老太婆!” 萧燕咒骂,咬牙切齿的,但因为没什么力气,声音并不是很大,只能屋子里面的人听到,并不会传到外面,但苏倾楣的眉,还是拧了拧。 萧燕这一张口提起苏老太太,一下就有了气力,她站了起来,“要不是我忍辱负重,出谋划策,你舅舅看在我的面上从旁帮衬,她儿子能有今天?这都是我的功劳,我为你父亲生儿育女,为他们苏家传宗接代,他们居然这样对我?都是群喂不熟的白眼狼!” 还是那番老旧的陈词,萧燕每一次说都能义正言辞,她都能一字不差的模仿她的口气背出来了。 眼见萧燕的口气越来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苏倾楣终于忍不住打断。 “好了!” 她的声音,比起平时,有些大,还透露着不满。 “母亲怎么还是这个样子?都已经这时候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如果传到祖母耳朵,也只会让事态更加糟糕,父亲也会不喜!” 萧燕心说,他们不喜欢又怎么样?但见苏倾楣的神色严肃,想到昨日和苏泽恺的争执,不想和苏倾楣也红脸,她还是忍了,心里却委屈难受,红这眼睛道:“是母亲没本事,让你和恺儿受委屈了。” 萧燕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苏倾楣见她这个样子,拧着的眉头微松,搀着萧燕到另一处坐下。 “这个家,最心疼我对我最好的就是母亲了,我知道,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我没责怪母亲,但是” 苏倾楣先是安慰,随即才切入主题,“祖母再怎么不是,也是长辈,是父亲的母亲,是我们家辈分最高的,父亲他又孝顺。我以前就告诉过您,让您平日里对祖母说些好听的,不要和她唱反调,东西该送的送,先夫人的嫁妆不都在我们这里吗?您又不是送不起,而且这东西到最后,不都是大哥的吗?为什么不做个顺水人情?” 苏倾楣说到这里,也为萧燕的固执恼火,她为什么就不能听自己的呢? 就算萧燕心里头明白,她也很想说,今天这局面,是萧燕自己造成的。 她要听她的,什么事都不会有,就算有,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糟糕。 苏倾楣说的这些,萧燕何尝不懂?她想表达的,她又何尝不知道? “你是不知道你祖母怎么对我的?今天她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我辛苦将你和恺儿拉扯长大,还培育的这么优秀,她一句话,就把我的功劳全部磨灭了,我容易吗我?这谁受得了?她刚从乡下来京城的时候,我对她也不是这样的,是她不识好歹,我凭什么拿自己的热脸,贴她的冷屁股,受她的气!” 萧燕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却不想,苏老夫人被接来时,刚好是她和苏克明因为已经死去的四姨娘杠上,她不认输,苏老太自是心疼儿子站在儿子那一边的,同时也恨萧燕害死自己的孙子,怎么可能有好脸色? 苏倾楣当时年幼,但也深谋远虑,苏老夫人一来,她就劝着萧燕一定要讨苏老太的欢心,萧燕倒是做了,就坚持了几天,还不如二姨娘她们,之后就是漫长的婆媳矛盾。 苏老夫人对苏倾楣苏泽恺是不错的,但因为萧燕,总是隔了一层,尤其是和萧燕发生事端,对苏倾楣更是如此。 苏倾楣夹在中间,是深受其祸害,之前她还不如苏如锦,现在更是被刚回来的苏梁浅远远的甩在后头。 她的心情糟糕,并不比萧燕好多少。 “你的付出,我和大哥都看在眼里,难道会因为她的三言两语挑拨了不成?她说的话,你不喜欢听,那就不要当回事,偏你要认真,每次祖母给你话听,你当场就吊脸子,回来更是不顾忌,你当笙辉苑铜墙铁壁,每次都那么大声,你说的话,祖母难道会不知道?她是一直憋着劲,等你倒霉呢,现在好了,她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怎么会就此算了?” “你认识的夫人也不少,你也去打听打听,有几个婆婆是不苛待儿媳的,祖母和她们比,已经很好了,而且,婆婆再不是,也是长辈。” “她什么身份,那些老夫人什么身份?她一个乡下来的老太太,对夫君,家里的子孙,没半点助力,怎么相提并论?高攀的婆婆,哪个不是对儿媳妇毕恭毕敬的!讨好她?为什么不是她讨好我!” 萧燕不服气,越说就越为自己不值,气闷的很。 苏倾楣劝的是口干舌燥,萧燕的冥顽不灵,让她上火的很。 说什么高攀低嫁,当初要嫁的是她自己,甚至甘愿被养在外面,这事当年闹的沸沸扬扬,京城中许多人都知道,觉得萧燕是自甘堕落下贱,到现在还有人议论。 过去这么多年,出于对萧燕的忌惮,苏老夫人倒是没当着萧燕的面,说过这样直戳她痛处的话,但在苏倾楣这里拐着弯的提了几次,苏倾楣一直没告诉萧燕就是。 她觉得难以启齿,这对苏倾楣来说,是恨不得抹去的污点。 她现在真想苏泽恺在这里,发一顿脾气直说,萧燕也就妥协老实了。 “当初您和父亲在一起,这个情况,你不是了解的吗?现在抱怨这些,根本就没意义。大齐以孝治国,您和祖母不和的消息传出去,别人只会觉得是你不孝强势,而不是祖母苛责,您不为自己着想,大哥呢?他这个年纪,可是随时都要议亲了,我们家的门第也不算高,哪个高门愿意将女儿下嫁来受气!” 说起苏泽恺,萧燕一下就没了脾气。 “都是苏梁浅那小贱人,一回来,就给我脸色看,拿话给我听,就你祖母老眼昏花,觉得她乖巧懂事,说起来,我对苏家,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觉得不孝,那苏梁浅呢,她回来这么久,叫过我一声母亲吗?要说不孝,她才是真的不孝!她设计害恺儿,现在又欺负你” 苏倾楣见萧燕这会还在纠结苏梁浅,心里更加烦躁。 她在苏老夫人身边多年,对自己的这个祖母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她对苏梁浅的疼爱,最开始,未必有真心,更多的是借着她打压萧燕,一扬多年的恶气,但萧燕目前显然没发现问题的症结,更糟糕的是,就算她意识到了,她也未必能做到真正的隐忍退让。 今非昔比,萧燕早已不是十年前的萧燕,十年前萧燕能做到的,她现在做不到。 但多年都在云州的苏梁浅,显然知道这一点。 “母亲说够了吗?现在是抱怨的时候吗?抱怨解决的了问题吗?” 她的声音,一下大了许多,甚至有些尖锐。 萧燕看着言语间对她满是不满的苏倾楣,有些不敢置信,苏倾楣自己也愣了下,但是没说话。 “夫人,小姐,老奴可以进来吗?” 李嬷嬷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苏倾楣进笙辉苑的时候,她也快到了。 抱琴回头接她的时候,她从抱琴的口中,知道了今天在福寿院发生的事情,因为带回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李嬷嬷自是不想被祸及,想等着苏倾楣安抚好萧燕的情绪后再进去,就一直在门口候着,见事态不好,马上开口。 萧燕一下就听出了李嬷嬷的声音,眼睛陡然一亮,整个人都有了精神,“是李嬷嬷回来了!” 苏倾楣忙着劝萧燕,都忘了李嬷嬷的事情,这会听到她的声音才想起来,不同于萧燕的乐观,她的心,往下沉了沉。 如果是好消息,李嬷嬷估计一早进来,都回完话了。 “进来!” 李嬷嬷毕恭毕敬的走了进来,她自然也发现了地上的碎片,毕恭毕敬的请了安。 萧燕看着她,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冯平呢?” 她欢喜又雀跃,只要捉住冯平,把他带去苏克明那里,让他说出事情的原委,看苏梁浅还怎么嚣张。 “人已经走了。” 李嬷嬷躬身,回这话时,并没有太多的迟疑。 “什么!” 萧燕猛地站了起来,因为虚弱,差点没再晕过去,“你刚说什么?人已经走了?去哪里了?” “萧家少爷得了小姐的信,马上就带人去了丰芝堂,但冯掌柜已经没在了,不但冯掌柜,冯掌柜的家人,也全部都不见了,他又带人去了冯掌柜的家,家里空荡荡的,值钱的东西都收拾了,应该是都跑了。” “都跑了!” 萧燕扯着嗓,声音更加尖锐,“跑哪里去了?” “目前不知道。” 苏倾楣见萧燕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分析道:“应该是一早就计划好的,他的家人估计早走了,昨晚出事后,他也很快被送走了,母亲真的太大意了!” 但凡萧燕设防,她们都不至于被苏梁浅将计就计,打的如此措手不及,说不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就是她们了。 “这肯定是苏梁浅做的,说不定她已经将冯平杀人灭口了,为的就是不让我们找到他,揭穿她做下的事情,我要告诉你父亲。” 苏倾楣制止住萧燕,“苏管事不可能不派人盯着,这时候找父亲,父亲只会觉得是母亲恼羞成怒,对冯平下的手,苏梁浅巧言擅辨,祖母又站在她那边,说不定我们还会被倒打一耙,更让他们觉得您是在无理取闹!” “那就这样算了吗?让你父亲误会?” 苏倾楣不应,显然就是默认这种处理方式了。 萧燕那个憋屈的,这些年,只有她设计别人的份,现在却要为自己没做的事情背锅,对方还是苏梁浅,这种哑巴吃黄连的滋味,太不好受了。 “苏梁浅刚回京城,根本就没有任何根基,这件事,她一个人完成不了。” “你的意思是荆国公府插手了?” 虽然荆国公府已经没落,这些年什么事都不管,几乎和消失了没什么区别,但过去无两的风光,实在太让萧燕深刻,她至今仍有忌惮。 “母亲您仔细想想,不觉得奇怪吗?姐姐对苏家的情况局势,好像了若指掌,她仿佛一开始就知道祖母对您的不满,还有和父亲的隔阂,甚至一家对她的态度,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些年,她一直都在关注苏家,她一回来,完全无视我,无视母亲,无视兄长的示好,一开始就选择和我们为敌,苏家,有她的眼睛!” 两人下意识的想到五姨娘。 苏倾楣的神态凝重,让萧燕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其实这几次,她被苏老夫人当众数落,除了愤慨,她也隐隐有些后悔,过去没将和苏老夫人的关系处理好。 “现在怎么办?难道听你祖母的,将所有的东西都交出来吗?”萧燕肉疼。 “不行!” 苏倾楣直接否决。 为了不让萧燕和苏老夫人的关系彻底弄僵,在来之前,苏倾楣确实有劝萧燕的想法,但是现在,她已经改变了主意。 “苏梁浅对苏家的情况局势如此了解,说明她回来前是做了准备的,她这些年在云州,沈家的人,肯定也教她如何治家了。” 她如果真管的好,这些东西,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不单单苏老夫人,苏克明对她也会越发看重。 李嬷嬷本想说话,但见苏倾楣专心想事情还挺专注,闭上了嘴巴,眼底却是满意之色。 遇事不慌乱无主,才能成事。 “让舅妈那边备一份厚重些的礼送来,就说你书信告诉了他们昨日的事情,现在非常后悔懊恼,他们也觉得母亲你大错特错,特意备了东西致歉,但家丑不可外扬,让父亲和祖母念着两个孩子的份上,给母亲留些颜面。” 苏倾楣抿着唇,边思考边说道。 李嬷嬷在苏倾楣说完,接话道:“夫人,小姐,老奴还有个好消息,舅老爷就要回来了。” 萧燕沮丧着的脸,一下有了焕然的喜色,“是叛乱平了吗?” 李嬷嬷口中的舅老爷,真是萧燕的兄长,萧镇海,现任武阳军都尉,三个月前,平洲百姓叛乱,他领军前往镇压。 李嬷嬷看着看向她的苏倾楣,点了点头,“就这一两日,就到京城了。” 苏倾楣脸上有了笑,不自觉的就松了口气。 “兄长此次立功,皇上对萧家,肯定会有封赏,真是太好了!” 萧燕的背挺直,整个人仿佛扬眉吐气,“你舅舅肯定会给我们做主的,看那小蹄子猖狂到几时,还有那老太婆” 都不用萧镇海做主,每次只要他立功,苏克明知道萧家要封赏了,都会对她比平时更好,更不要说苏克明现在对户部尚书这个位置虎视眈眈,他肯定也想兄长替他走动呢。 萧燕知道苏倾楣不喜欢提这些,很快收了接下来的话,甚至说起老太婆时,都刻意压低了声音。 “母亲,就忘了我说的吗?以前苏家,是你一人独大,没人敢和您作对,但现在不一样了,不管舅舅有没有立功,您都应该收敛起你之前的性子,要祖母和父亲这次放低姿态,你不要再像以前那样拿乔。” “萧家得势受重用,嫉恨舅舅的人也越来越多,现在又是夺嫡的关键时刻,我们更要敛着性子,不能给舅舅他们拖后腿!” “我明白的。” 萧燕心情大好,人倒是比之前还更有精神。 苏倾楣想着事,也不想再说她,她勾着唇,脸上忽然就有了笑,“母亲,你让人将东西收拾下,给祖母送去!” 萧燕有些没反应过来,意识到的时候,很快拒绝,“这岂不是便宜苏梁浅那小贱人吗?你刚不是说不能交出来的吗?” 李嬷嬷笑着解释道:“现在老夫人估计还不知道舅老爷立功回来的消息呢,但老爷应该马上就会知道了,老夫人最多就过下手,过不了几天,就会亲自将东西还回来,到时候如果夫人好声好气的,态度谦卑些,说不定过往这么多年的恩怨都能化解,另外那个,没了依仗,不就任您拿捏了吗?” 李嬷嬷一直跟在苏倾楣身边,每每老夫人在夫人这里吃了瘪,少爷还好些,毕竟苏老太重男轻女,又就只有一个孙子,但苏倾楣多少都会被甩脸色,甚至有几次,抬苏如锦贬低苏倾楣。 李嬷嬷心疼苏倾楣,在这件事情上,对萧燕也有不满,不过她一个下人,有心无力,无可奈何。 “而且,别的不说,姐姐院子里下人的卖身契,肯定是要送去的。” 如果不是在福寿院外那一出,苏倾楣都准备亲自去送。 但现在,既然双方已经说破,撕开脸皮,苏倾楣也不想上门自讨没趣。 萧燕听了李嬷嬷的话,想象着苏老夫人在苏府众人面前,求着她重新管家,只觉得通体舒畅,说不出的快意。 单想想都觉得扬眉吐气。 “现在舅老爷立了功,夫人刚好可以趁此机会,修复和老爷的感情,老爷站在您这边,若是老夫人也觉得您好,从云州回来的那个,还不是任你拿捏。”李嬷嬷看了苏倾楣一眼,开口建议道。 萧燕一下干劲十足,“对,我要让那个小贱人,在苏家没有立足之地!” 只说苏梁浅,却没有提和苏克明的事,显然还是心存芥蒂。 苏倾楣给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会意,带着方嬷嬷,出了屋。 “母亲,李嬷嬷的话,很有道理,舅舅再怎么能干厉害,父亲才是苏家的一家之主,母亲和父亲这个样子,想必心里也不好受,何不趁此机会,和父亲重修旧好?我常听您提起进苏家的门前,还有刚进苏家时,您和父亲相濡以沫的恩爱,您就不怀念吗?” 萧燕好一会都没说话,最后只愤愤不甘道:“你父亲他都不念旧情!” 明明是很惋惜的。 “这事也不全怪父亲,父亲要面子,您太过强势了,您如果柔弱一些,他自然会像从前那样爱惜保护您。” 萧燕面色松动,但想到苏克明那一巴掌,心又冷了下来,再想到萧镇海立了功 “我反正是不会低头的。” “我会给您创造机会,但能不能把握住,让父亲心疼怜惜,就看母亲的本事了。” 苏倾楣言罢,很快补充道:“您爱我和兄长,自然能做到。” 萧燕看着苏倾楣,心里头已经有了主意。 萧燕摸了摸脸,“等伤好了。” 萧燕为了掩饰住苏克明打她的伤,上了很厚的妆,整个人看起来很苍白,但还是能看出印记。 现在,是还重了些,影响美感,但若是全好了,效果又会差一些。 “您拿一样父亲送您的东西给我,之后的事情,我会安排,您把脸上的伤养好。母亲和父亲这么多年,应该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您什么样子,最能得他怜惜。” 萧燕大致猜到了苏倾楣要做什么,心中得意,与有荣焉,“楣儿,你真有母亲年轻时的风范。” 苏倾楣笑,她一点也没觉得这是赞美。 当天下午,苏梁浅就收到了萧燕整理好送来的琉浅苑下人的卖身契。 桂嬷嬷召集了琉浅苑所有的下人,当着她们的面,收了东西。 萧燕的人走后,她又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装着卖身契的匣子,一一清点,然后训话。 这样的事,在苏梁浅回来后,桂嬷嬷就没少做,但显然,这次效果最好。 “今后看她们还敢不敢不老实!” 茯苓看着桂嬷嬷训导下人,完后,桂嬷嬷将卖身契还给苏梁浅,茯苓想到那些人胆战心惊的老实样,心里十分畅快。 而降香,则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每一次,在见识了苏梁浅的手段后,她对她的认知,都会被刷新,而内心对她的恐惧敬畏,也会上升一个层次。 她故作不知,放任放纵,就像她对自己。 好一个釜底抽薪,但其他人还被蒙在鼓里,估计还有人觉得这只是五姨娘为她鸣不平。 “还没恭喜小姐呢,马上就能掌家了,这算是在苏家站稳脚跟了。” 桂嬷嬷一脸喜色,发自内心的高兴,整个人看着都年轻了许多。 苏梁浅吃着秋灵做的下午点心,小小年纪,比她想象的还会做吃的,味道比宫中的御厨,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笑笑应着,心中却清楚,掌家一事,应该不会这么顺利。 “小姐,夫人已经将钥匙和账簿交出。” 傍晚,福寿院派来通知苏梁浅这件事的是连嬷嬷。 连嬷嬷低着头,眉眼垂的很低,比对苏老夫人和苏克明的态度还要恭敬。 这恭敬之外,更多的是恐惧,还有敬畏。 要不是不敢违逆苏老夫人的命令,也是怕自己拒绝,被人看出端倪,让苏梁浅不快,她根本就不愿意来琉浅苑。 她见识过苏梁浅苏府任何人也没见过的一面,对她来说,苏梁浅是比苏府任何人都要恐怖的存在。 她诧异苏梁浅能在苏府这么快站稳脚跟,但又觉得一点奇怪,她比萧燕厉害多了,也狠多了。 大概是苏梁浅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形象给她的印象太深,再加上苏梁浅屡屡取胜,她总觉得这场较量最后的胜利,非苏梁浅莫属。 “还有,下午老夫人见了萧家的人。” 萧家是大张旗鼓来的,苏梁浅自然也是知道的。 “是舅老爷夫人身边的嬷嬷,备了礼,说是年礼,但比往年丰厚许多,是来给夫人求情的。” “老夫人没下令去夫人的院子里搬东西,是方嬷嬷主动送来的,说是夫人的意思,老夫人已经收下了,她们人一走,老夫人就将大半的钥匙账簿,送到了倾荣院。” 连嬷嬷想了想,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全部都告诉了苏梁浅。 她虽然极力克制住恐惧,不至于结结巴巴的,但声音和人,都有些发颤,稍微有点眼力劲的,都能看出来,她惧怕苏梁浅。 “我知道了。” 苏梁浅淡淡的应了句,心中却讶异,萧燕素来看重这些东西,居然在事情可能有转圜的余地的情况下,主动将这些东西交出来了。 不过她这祖母,也很精明。 “我很恐怖吗?连嬷嬷好像很怕我。” 连嬷嬷听了这话,差点腿软的跪在地上。 “努力克制下,有点太明显了,被祖母和夫人她们看出来,就不太好了。” 连嬷嬷真的是欲哭无泪,她也不想的啊,但控制不住啊。 她觉得自己能完整说话,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桂嬷嬷和茯苓是一头雾水,毕竟连嬷嬷当初去云州时,气焰可是嚣张的很,按她的态度,应该话带到,立马就不客气的走人才对。 不过两人都觉得大概是苏梁浅在飙风寨的表现太英勇,也没多想,能勉强明白连嬷嬷这种心情的,大概就只有降香了。 苏梁浅也不勉强连嬷嬷,“回去吧。” 连嬷嬷如临大赦,道了声是,转身就走。 出了门,走廊灯影摇曳,连嬷嬷看着完全暗下来的天,长长的舒了口气,背后已经惊了一身汗。 真是要命! 连嬷嬷走后,苏梁浅叫来了秋灵,取出一方帕子,“交给五姨娘,告诉她,她这段时间精心养着的东西,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还有这个” 苏梁浅说着,又取出一个深棕色的小瓷瓶,“一并给五姨娘,这个可以防蛇靠近,让她洒在六姨娘寝居的房间,要别人问起” 秋灵接过瓷瓶,塞到胸口缝的小兜子,“我知道,我知道,就说是请教五姨娘绣品的花样。” 苏梁浅笑着点点头,“秋灵真聪明,去吧。” 秋灵得了夸赞,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秋灵这一去,一个多时辰后才回来。 回来时,一脸坏笑,却是眉飞色舞的。 一身水汽,衣裳也单薄,小脸红彤彤的,但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冷。 和院子里的其他下人比起来,秋灵和影桐穿的是最少的,但两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缩脖搓手。 时间已经很晚了,碍于苏梁浅的再三要求,桂嬷嬷养成了早睡的习惯,已经歇下了,降香和茯苓,也回了自己的屋。 降香是想留下的,但是这么冷的天,被窝的诱惑,也是很大,再加上苏梁浅开口,她更没能抵制住。 苏梁浅的房间,就只有影桐守着。 “小姐,事情已经办妥了,您知道我回来的时候,碰到谁了吗?” 秋灵笑的神秘,苏梁浅配合着抬头看她,让她把话说下去。 “我路上回来的时候,碰上三姨娘了,我跟着她,到了您父亲的书房,然后” 影桐皱着眉,不赞同道:“影桐,你怎么和小姐说这些?” 秋灵吐了吐舌头,“这些不能说的吗?我还偷听他们说话了,她好像是给夫人求情的呢。” 苏梁浅对此并不意外。 如果说之前,她对萧燕的计划,只猜到了三四分,现在的话,差不多八九不离十了。 这几次的亏白吃,指导转变策略了。 以退为进?她要让她送出去的东西,收不回去。 就算拿回去了,也要付出代价。 第六十六章:舍身救苏母 六姨娘怀了身孕,院子里的下人,倒是没人敢怠慢。 但连着几天的时间,苏老夫人苏克明没来,就连他们身边带话过来的下人都没有,也没有赏赐。 以前,六姨娘独得苏克明的宠爱,这么些天,苏克明就是不在念瑜苑住,也会过来坐坐,东西更是没停过,下人身份虽然低贱,但心思却通透精明的很,看出了端倪,有些对六姨娘就没之前那么上心了,懈怠犯懒起来。 苏梁浅和苏母到念瑜苑的时候,五姨娘已经看完六姨娘回去了,院子里,做事的下人少,好几个聚在一起,正在聊天,还有嗑瓜子的。 谈论的对象,正是苏梁浅。 “这乡下来的大小姐真厉害,回来没多久,就把老夫人哄的团团转。” “谁说不是呢?以前夫人多厉害啊,说一不二,老夫人都不放在眼里,现在呢?正房夫人,家都没得管了,也不知这大小姐是怎么做到的,真是邪乎!” “还是倾楣小姐好,善良大方,对下人也好,另外那个,看着总让人觉得怕怕的。” “一回来就弄的家宅不宁,这是来讨债的啊。”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过分,苏梁浅俨然是回来祸害苏家的鬼怪了。 苏老夫人听的直皱眉,终于有个忙着做事的小丫头转身发现了苏梁浅一行人,惊的手中的洒水壶都掉在了地上。 “老老夫人,小姐。” 吃惊的她,声音结结巴巴的,其余那些胆大说话的下人听了,齐齐朝着门口的院门口的方向望去,见到苏老夫人,急急忙忙的站了起来,面如土色。 “将这些个乱嚼舌根,妄议主子的,通通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下来,半条命都没了,这个年也别想好过了。 信佛讲究多的,不单单是苏老太太,这些人也是一样,对她们来说,除夕和大年初一那天不舒心,未来的一年,也都会不顺,一个个跑到苏老夫人面前求饶。 苏老太虽然信佛,每逢初一十五还吃斋,却不是慈悲心肠的,根本就不为所动。 “大小姐,奴婢错了。” “您大人大量,您宰相肚子里能划算,您您,您饶了我们吧!” “奴婢嘴贱,嘴贱。” 有边说的,边就掌自己的嘴。 苏梁浅虽没有能撑船的度量,但就几句这样背后的议论,她还不至于放在心上。 她心想着,她们说的也没错,她回来苏家,就是讨债的。 苏梁浅的目光,落在地上跪着的一众人身上,淡淡的,却给人一种让人呼吸都凝滞的压迫感,她们不敢再出声。 没了这哭着喊着的求饶声,院子里一下安静了许多。 “让六姨娘在床上躺着,不必出去迎了。” 苏梁浅先是对没犯事的小丫头吩咐了声。 “你们私下议论我可以,但涉及祖母,不行。以前不是夫人厉害,而是祖母仁慈,为了家里和睦,不与她一个晚辈计较,夫人不思收敛感恩,还变本加厉,所以父亲和祖母才会罚她。” 苏梁浅一脸正色,这一番解释,完全树立了苏老夫人顾全大局的高大形象。 言罢,她又看向极是舒心的苏母,“祖母,若是将她们都打二十大板,六姨娘院子里的事谁来做?她肚子里的弟弟,也没人照顾,但背后妄议主子,此风不能长,您菩萨心肠,不如从轻发落,将二十大板,改成二十巴掌如何?您就在这里看着,让她们自己打自己,如何?” 比起二十大板来说,二十耳光,确实是从轻发落了。 她们求饶,也不是指望什么惩罚都没有,她们心里也知道不可能,巴巴的看着苏老夫人,等着她的答复。 “今日我看在浅姐儿的面子,就从轻发落,下次再让我听到你们背后议论她的不好,我就将你们全部都发卖出去!” 苏老夫人一板一眼,话落,那些下人,就抡起手,自己打自己了。 苏梁浅,尤其是苏老夫人在,这两人亲自监督,她们自然不敢糊弄。 二十巴掌,结结实实,打下来,一个个手又痛又麻,更不要说脸了,根本就不能见人了,除了疼,根本就没别的感觉,但又不知道哪儿疼,哪哪都疼。 若开口求情的是倾楣小姐,她们肯定不用受二十巴掌这样重的惩罚。 但这也让她们知道,这从乡下来的大小姐,不是那么好得罪的,她不是不计较的人呢。 她们看着苏梁浅,她今日穿的是粉色的袄裙,极淡的粉色,若不是在阳光下,都看不出粉,有点偏白,小脸干干净净的,看着很乖的那种。 噼里啪啦的巴掌声,还有吃痛的惨烈惊呼,她的眉都没皱一下,也没有多余的表情,看着就很冷酷,没有一点同情心。 “祖母,我们进去吧。” 直到最后一个人最后一巴掌打完,苏梁浅脸上绽着笑靥,搀着苏母进去。 屋子里,六姨娘已经知道了苏老夫人和苏梁浅前来的消息,按着意思,没有出门去迎。 苏老夫人来,说明她在意重视她肚子里的孩子,她自是高兴的,但因为有苏梁浅,她又担心害怕。 这边,她复杂的情绪还没平复,外面就传来了响声。 那一声声,手打在脸上的声响,听的她是一颗心是七上八下,心惊肉跳。 这声响停了没一会,她就看到苏梁浅搀着苏老夫人进了屋,两人俨然就是亲密无间的爷孙。 六姨娘知道,苏老夫人对苏梁浅不错,但这其中真正的缘由,她也知道些。 两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了?六姨娘心头更加不安。 她之前或许并不怎么看得起苏梁浅,但这次的事情后 她亲眼看着苏梁浅扭转局势,一步步将萧燕逼到绝境,她以前惧怕萧燕,而现在,更有些怵苏梁浅。 步步为营,深不可测。 这样的人,她还得罪了。 六姨娘躺在床上,背靠着床头,最近这几日,除了睡觉,她几乎一直就这样在床上。 这个孩子,寄托了她全部的希望,她比任何人都怕他从自己的身体流掉了。 她掀开被子,想要下床请安,脚还没着地呢,就被苏老夫人呵止住了,“你这是做什么?是想要害死我孙子吗?” 在苏老太太眼里,六姨娘就是生孩子的工具,她现在的价值就在于,她的肚子里面,刚好有苏克明的种。 苏老太太的声音很大,六姨娘不敢再动,她也不敢坐回床上,就维持着被苏老夫人呵斥的姿势,一只脚着地,一只脚在床上。 “扶六姨娘坐舒服点。” 六姨娘怕苏老夫人,她身边的下人自然更加,苏老夫人没发话,她都不敢动。 苏老夫人看着两人畏畏缩缩的样子,心里更来气,“聋子吗?听不到大小姐说的话!” 守在床边的下人闻言,忙上前,小心翼翼的扶着六姨娘躺好。 很快,又有院子里另外的下人搬来了凳子,放到床边,苏老夫人和苏梁浅坐下,然后又有下人送来茶水糕点,还搬来了小桌子。 “这些东西,都撤了,我和祖母坐坐就走。” 这一次,不待苏老夫人发话,做事的下人,就依苏梁浅所言,把茶水糕点撤了,还有放东西的小矮几。 苏梁浅鼻子动了动,似乎是在闻什么,随后皱眉。 “你一个农女,嫁到我们苏府给明儿做姨娘,好吃好喝,锦衣绸缎,那是你和你们家人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最大的作用,就是给我们苏家传宗接代,你居然还想害死我的孙子,你这就是忘恩负义,不知好歹!” 苏老夫人看着六姨娘,眉梢眼角,还有说话的口气,都透着厌恶。 六姨娘垂着脑袋,想附和都不敢。 她和萧燕一样,都讨厌苏母,但两人又不一样,在六姨娘眼里,苏母再怎么不是,那也是婆母,只能孝顺讨好,不能忤逆,更不能不把她放在眼里。 对苏母的态度,她就是逆来顺受。 “本来呢,我是不想再看到你的,是浅姐儿,她担心你胡思乱想,我来,完全是看在我孙子的面上。”苏老夫人的姿态,端的极高。 六姨娘一听是苏梁浅主动提出要来的,就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心里坠坠,担心起来。 一直低垂着脑袋的她,看向苏梁浅,眼睛红红的,里面都是泪水,她想要捉住苏梁浅的手,但隔的有点远,她够不着。 “大小姐” 她叫了声,眼泪就出来了,“是贱妾错了,贱妾不该被夫人威胁妥协,这是我的孩子,我和老爷的第一个孩子,我也不想的啊,但苏府夫人一手遮天,我的家人,又都是小民平民,贱妾没有办法啊!” 六姨娘越说,眼泪掉的更凶。 “大小姐,看在贱妾是第一次犯傻的份上,您饶了我,不要和我还有腹中的孩儿计较,我给您当牛做马。” 六姨娘之前想要孩子,更多的是想巩固在苏家的地位,所以当萧燕给出了足够的诱饵,她虽然舍不得,还是妥协了。 但是这次的事情,一方面让六姨娘认识到了苏克明苏母对这个孩子的看重,另外,这几天为了这个孩子,她一直躺在床上,虽然孩子尚未成型,但日夜这样在一起,她对他诉说心中的话,已经产生了以往没有的感情。 她爱这个孩子,她想要这个孩子,发自内心,不掺杂利益。 她怕苏梁浅报复。 苏梁浅起身,扶住了六姨娘,拍了拍她的背,“说什么给我当牛做马,只要六姨娘给我生个弟弟,让祖母抱上孙子,父亲能如愿有个自己的儿子,将来再好好照顾父亲,那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 六姨娘不住道是,心中有些明白为什么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就得到苏老夫人的欢心了。 这张嘴巴,拣的全都是老夫人爱听的说。 苏梁浅的一只手还搭在六姨娘的肩上,扭头看向老夫人,“六姨娘要生下儿子,将来也能和兄长相互扶持,共同光耀苏家的门楣。祖母,您可不能有了弟弟,就不疼孙女了。” 苏梁浅撒着娇,有几分少女的俏皮。 她左一口孙子,右一口孙子,仿佛六姨娘已经生下了儿子,苏母听的是心花怒放。 六姨娘看着满脸笑靥的苏梁浅,打了个激灵,心头松了下来。 是啊,比起自己来说,大小姐和夫人的仇更大。 六姨娘不傻,都来苏府一年多了,自然看得出来萧燕和苏泽恺的关系不一般,苏克明对苏泽恺的栽培,也完全不是对养子会有的。 如果说以前,她还只是猜测,那么这次萧燕千方百计想要打掉她肚子里面孩子的事,她几乎肯定下来,苏泽恺就是萧燕和苏克明的儿子。 六姨娘不知道刚回京城的苏梁浅和萧燕有什么仇怨,但她两人的不死不休,对她来说,却没什么坏处。 她现在怀着身孕,但只能静养,任凭她们斗的你死我活,她也能置身事外。 六姨娘觉得,肚子里面的孩子,是她的福星。 从私心上来说,她更希望苏梁浅会赢。 “老夫人大小姐宽仁,贱妾一定会照顾好肚子里的小少爷,将他平安生下来。” “嗯。” 苏老夫人点点头,六姨娘说的这话,还中她的意。 “本来,你这样妄图戕害子嗣的贱妇,是决计不能留在我们苏家的,我本来是准备将你打发出去的,但浅姐儿给你求情,你若是能给我生个孙子,过往的事情,我就不与你计较,一笔勾销。” 苏老夫人端坐着,仿佛这是天大的恩德。 对六姨娘来说,这确实是,她几乎感激涕零。 “六姨娘最近吃睡如何?可有哪儿不舒服?事情既已过去了,你便不要再胡思乱想,祖母宽慈,是不会亏待对苏家有功的人了。” 苏梁浅跟着宽慰了几句,又将贴身伺候六姨娘的嬷嬷丫鬟都叫了进来,当着苏老夫人的面叮嘱了一番。 六姨娘心下好奇,苏梁浅怎么会知道这些。 苏老夫人倒是没去怀疑疑惑,她看着苏梁浅,面上是与有荣焉的骄傲。 她的浅姐儿,什么都懂,她越看越满意。 屋子里,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苏梁浅身上,谁也没注意到,薇薇敞开着,只露出了一小段缝隙的窗户,有一条长着黑色斑点的红色小蛇爬了进来。 “蛇!” “蛇啊!” 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发现的,等发现的时候,蛇已经到了内室,都快爬到床尾了。 苏梁浅顺着其中一个尖叫婢女的目光,很快发现了那条蛇。 正是她回苏府当日,苏涵月和其他几个妹妹,送给她的见面礼。 蛇,朝着大床床头的方向蠕动。 苏梁浅起身交代事情,离开了原先的位置,但就在苏老夫人的手边。 两人很近,距离蛇最近的却是苏老夫人。 苏老太原本是背对着窗口的方向的,一转身,刚好看到蠕动的蛇,都快到她脚边了。 苏老夫人看着近在咫尺的蛇,那皮,红的都发亮了,吐着红色的信子,露出有毒液的牙齿,仿佛是想咬人。 苏老夫人吓得瞪大着眼,整个人都有些懵,两眼一翻,差点没晕过去。 她不敢动,扶在膝上,手背皱巴巴的皮,都在抖。 她在乡下待过,一般这种蛇,是有毒的,而且是剧毒,咬一口可能就没命。 苏老夫人想呼救,想命令这些下人,把这蛇捉走,但是她不敢开口。 反倒是那些离的远远的下人,大声尖叫,苏老夫人怕她们惊动蛇,直想让她们闭嘴,但是她也不敢开口。 她怕自己一开口,那蛇听到声音,就咬她了。 才眨眼的功夫,苏老夫人的额头,就冒出了冷汗。 六姨娘的身上,也有了冷汗,不同于苏老夫人,她不是被吓得,而是急的。 她一个农女,自幼乡间长大,对蛇的话,哪怕是毒蛇,也没那么恐惧。 所有人,包括苏梁浅在内,她是距离苏老夫人最近的,她犹豫着想冲过去救苏老夫人,改变现在被动的局面,同时还能稳固提升她在苏家的地位,但她又害怕,如果真的被蛇咬了会丢了性命,就算自己不会没命,但肚子里的孩子 她很纠结! 影桐就站在苏梁浅的身侧,和其他人相比,她倒是一点也不慌张害怕。 她扯了扯苏梁浅,只要苏梁浅下人,她用手,就可以将那条蛇掐死。 苏梁浅回头,对着她,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祖母,您别怕。” 苏梁浅看着苏老夫人耳朵后面冒出的冷汗,很是小声,“我来救您。” 苏梁浅很是小心的往苏老夫人的方向挪,动作很轻,不知是屋子里的动静太大,还是其他的原因,地上蠕动千金的蛇,忽然一跳,半空中的它,张着嘴,吐着哄着的信子,对着的正是苏老夫人的脸。 苏梁浅一僵,瞳孔骤然缩紧,身体几乎是下意识的,跟着蛇一起纵身。 她的手举着,本来是想拍蛇的七寸,将蛇打落掉,让影桐处理,不想那蛇的速度和反应,并不逊色苏梁浅太多,一个缩头,张着的嘴,淬着毒液的牙齿,直接在苏梁浅的手背,靠大拇指的位置,咬了一口。 苏梁浅当即就觉得手麻,手指往蛇的七寸一戳,蛇摔在了地上。 “小姐!” 影桐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惊叫了声,跑到了苏梁浅身前,牵起了苏梁浅被蛇咬了一口的手。 蛇的毒性很强,苏梁浅的手背都黑了,脸也是,变的发青,她浑身发软,也没了力气,要栽倒在地上的时候,被影桐抱住,还不待她张口交代,影桐就已经利落的给她处理伤口了。 屋内的动静大,屋外院子里的人,也听到了,几个能干的嬷嬷拿着蛇网进来,相互合作,很快将被苏梁浅重创了的蛇捉住了。 吓得灵魂都出了窍的苏老夫人看到蛇被网走,才渐渐的回过神来,她本就僵硬的身体,就好像被定住似的,动一下,都特别艰难,背上湿漉漉的,都是冷汗。 “快叫大夫!” 六姨娘声音尖锐,满满的惶恐。 老夫人是没事,但要救老夫人的苏梁浅,在她在的院子出了事,她也是在劫难逃。 苏老夫人恍恍惚惚,打了个激灵,意识苏醒,一下就想起来方才蛇往她身上飞要咬她时,被苏梁浅挡在了身前。 “浅姐儿!” 苏老夫人嗓子都是紧的,如梦初醒般,大叫了一声,很快就发现了被影桐抱着,就在她脚边,倒在地上的苏梁浅。 只短短时间,苏梁浅原先铁青的脸都黑了,她的袖子,也被影桐往上撸上去了一截,如白雪般的胳膊,也变成了黑紫色。 影桐正给她挤被咬伤口的血,滴落在地上的血,都是黑色的,苏老夫人六神无主,她不懂,大声斥问:“你在做什么?” 影桐没空回答她,低头吮吸苏梁浅伤口的毒血,吐在地上。 苏老夫人不懂,六姨娘却是知道一些的,从苏梁浅脸上手臂上渐渐消下去的颜色,也能看出来,这种方法,是有用的。 六姨娘对急的脸色都发白的苏老夫人道:“母亲,她是在给小姐吸毒血呢。” 一直到影桐吐在地上的血,变成了正常的鲜红色,影桐才停了下来,但她的脸色,却变的发白难看,还开始冒冷汗。 她撕下自己裙摆上的一截布,用力的绑在苏梁浅的手上。 苏梁浅看着地上鲜红的血,还有手上绑着的布,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是把毒吸出来了吗?怎么昏过去了还?” 苏老夫人看着面色苍白的苏梁浅,心都乱的,急的想哭。 “大夫,大夫呢!” 苏老夫人扯着嗓子,大叫。 影桐皱着眉,意识有些混沌,看着苏老夫人晃动着的白影,“秋灵,小姐的丫鬟,找她来。” 一句话,影桐顿了几次,有些艰难的说道。 六姨娘忙吩咐院子里的丫鬟去琉浅苑,叫找秋灵的丫鬟。 影桐觉得自己的眼睛,一直想披下来,那种昏昏欲睡感,比中了刀枪剑伤的痛感,还难以抵制。 影桐恍恍惚惚的,取了自己发上的一根锋利金簪,毫不留情的往自己的大腿就是一下,鲜血喷涌,溅到了苏老夫人的身上,吓得她又是尖叫,后退几步,和影桐拉开距离。 影桐穿的是深色系的衣裳,但还是能感觉到,那血不停的从她的身体流出,六姨娘看着,都惊呆了。 这丫鬟,为了苏梁浅,命都不要了,也够狠。 苏梁浅身边的丫鬟,和她一样,都不简单。 “你身边的这些人,到底是做什么吃的?就只会尖叫,就是因为她们,那条蛇才会受惊,浅丫头才会为了保护我被咬。” “还有你,你最良心,你距离我最近,你为什么不冲过来?你要是过来了,我的浅丫头也不会出这样的事!” “你,你们院子里的人是怎么做事的?这种天气,为什么会有毒蛇!” “浅丫头最好没事,她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让你们所有人都给她陪葬!” 影桐听着苏老夫人冲着那些人发火,念叨个没完,聒噪的很,尤其是那哭声,更让人烦。 真想让她闭嘴。 要说,她才是罪魁祸首,要不是她,小姐根本不会被咬。 六姨娘的一颗心扑通乱跳,她看着痛哭的苏老夫人,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慌乱恐惧,咽了咽口水问道:“母亲,要不要叫老爷过来?” 经提醒的苏老夫人仿佛才想起这件事来,吩咐随行的徐嬷嬷道:“快,把老爷给我找来!” 念瑜苑距离琉浅苑并不近,秋灵到的速度,比大家想象的都要快。 六姨娘派去通知她的下人,在她到了后好久才回来。 秋灵进屋后,直奔苏梁浅,看着还在流血,脸色也不好看,分明是强撑着等她来的影桐,“小姐怎么了?” “红斑蛇毒。” 四个字,秋灵便明白了。 再看影桐一脸愧疚,她知道她是觉得有负公子所托。 “你放心,小姐肯定不会有事的。” 秋灵握住影桐的手,抬头看向苏老夫人,“找个担架,将小姐和我姐姐抬回琉浅苑。” 苏老夫人这时候已经没心思去细究苏梁浅身边丫鬟的口气问题了,只吩咐下人,找来抬床,将苏梁浅,和稍稍放松下来,意识已经模糊的影桐搬上去,抬回琉浅苑。 她不放心,也跟着一起。 六姨娘也想跟着,但怀着身孕,不能乱走,只能在院子里等消息。 秋灵从念瑜苑离开后,直接出府找谢云弈他们去了。 红斑蛇,是剧毒之蛇,毒性霸道,虽然影桐已经做了第一时间的处理,但一般的大夫,秋灵根本就不放心。 笙辉苑内,苏克明和萧燕睡到日晒三竿,徐嬷嬷找上门的时候,两人还在你侬我侬的相互喂食。 苏克明温柔多情,萧燕一改前几日的憔悴颓废,整个人是红光满面,俨然就是被爱情滋润的女子。 “老爷,夫人,老夫人身边的徐嬷嬷在门外候着,说有要事找老爷。” 萧燕脸上的笑,不自觉的沉了沉,明显不快。 这死老太婆,肯定是故意的,她就是见不得她和她儿子好。 萧燕打定主意,今后更要和苏克明好好的,成双成对的向她请安,气死她。 苏克明一听是苏老夫人身边的徐嬷嬷,宽慰了萧燕几句,忙叫方嬷嬷让人进来。 “老爷,不不好了,大小姐被毒蛇咬了!” 徐嬷嬷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这么冷的天,都冒汗了。 “你说什么?” 苏克明震惊的站了起来,“谁被蛇咬了?” 萧燕担心是苏倾楣,神色紧张,脸色也是煞白。 “是刚从云州回来的小姐。” 苏克明和萧燕听不是苏倾楣,松了口气,尤其是萧燕,脸上有幸灾乐祸的雀跃,还掺杂着对某种结果期待的恶毒。 “好好的,怎么会被咬的?” 萧燕捂着胸口,故作关心的问了句。 “老奴也不知道,老夫人和大小姐一起去念瑜苑探望六姨娘,突然有蛇溜进去了房间,大小姐是为了救老夫人才会被咬的。” 萧燕才不关心苏梁浅是因为谁被咬的,这对她来说,都是天大的好消息。 萧燕压抑着按捺不住的激动跳动着的心,再次问道:“那六姨娘呢?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 “六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呢?” 萧燕和苏克明几乎异口同声。 “这个老奴也不知道。老爷,老夫人让您去看看呢。” “老爷,那我们快去看看吧。” 萧燕心情兴奋,想笑又不能笑,脸上直抽抽。 老天保佑,苏梁浅被毒蛇咬死,六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 萧燕在心中暗暗祈祷。 几个人往念瑜苑方向走的时候,被下人告知,苏梁浅已经被抬回了琉浅苑。 苏克明挂心六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对萧燕来说,苏泽恺这状况,解决六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紧迫的事情,她也很想知道六姨娘肚子里孩子的状况。 两人目的不同,方向一致,很快敲定先去念瑜苑。 苏克明到的时候,请来的大夫,刚给六姨娘诊完了脉。 不幸中的万幸,六姨娘虽然受的刺激不小,但孩子并没事。 六姨娘看到苏克明,激动的都哭了,“老爷,我差点以为就见不到您了,我们的儿子很坚强,他没事!” 萧燕满心的希望落空,欢喜和期待也落空,这会见六姨娘这样的妾室当着自己这正牌夫人的面,和昨晚自己郎情妾意的枕边人打情骂俏,更加恼火。 尤其是儿子二字。 “才多大点的孩子,六姨娘就这么肯定是儿子,万一是个小姐呢?” 这话,苏克明自然是不爱听的,但他也没因此对苏克明说些什么。 “明郎,老夫人大小姐她们都还在等着呢。” 六姨娘腹中的孩子毕竟没什么事,萧燕一句明郎,让苏克明的神色,一下软了不少,六姨娘见状,心中微凉。 苏克明好些天没来念瑜苑了,她本来是想留苏克明说下话的,让苏克明和肚子里的孩子培养下感情,就好像她一样,但想到苏梁浅的状况,她也清楚,自己此时挽留并不好。 苏克明想到什么,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前后检查了一遍,最后又走回到床边,“你院子里,怎么会有蛇?” “妾身也不知道啊,它是从窗户爬进来的。” 萧燕看两人一问一答,完全无视她的存在,堵心的很,又催苏克明,一旁奉命请苏克明的徐嬷嬷也急,帮着催促道:“老爷,老夫人在等您呢。” 徐嬷嬷以前得了萧燕的不少好处,也帮了她许多,今天,她亲眼看着苏梁浅挡在苏老夫人前面才被咬,再看苏克明这态度,心中生寒,有些替苏梁浅不值,对她也生出了几分怜惜。 六姨娘躺在床上,她这几天,孕吐反应比较强烈,又吃不下,人看着消瘦了许多,眼睛又红红的,这样的柔弱,苏克明总是比较疼惜。 对苏克明来说,苏梁浅这个从小就在外祖家长大的女儿,又和他八字冲撞不和,短短几天的时间,他对她实在没什么感情,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更多的是和利益挂钩。 萧燕设计苏梁浅算不得什么错,到六姨娘这里,也不见得有多严重。 “好好休息,我有空来看你。” 苏克明和萧燕赶到琉浅苑时,其他得到消息的姨娘小姐,全部都到了。 满满一屋子,站着的都是人,就只有苏老夫人坐在床边。 苏老夫人从福寿院到念瑜苑,又在念瑜苑受了惊吓,之后又跟着被抬的苏梁浅,从念瑜苑走到琉浅苑,她一把年纪,这样一折腾,累的骨架都散了,看到姗姗来迟的苏克明,想骂他一顿,都没了力气。 心里却是一片寒凉。 徐嬷嬷从通知他到现在,都一个多时辰了。 徐嬷嬷那里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那就是苏克明。 女人的心,总是软的,更不要说是对身上流着自家血脉的孩子。 “母亲,您没事吧?浅儿怎么样了?” 苏克明穿过人群,走到苏老夫人面前,这才发现,大夫正扎着苏梁浅的手指放血,原先白嫩嫩的小手,可以看到几个带血的针孔。 苏老夫人都不想骂人了,一看到跟在苏梁浅身后的萧燕,就来气,“你还知道关心我们爷孙啊,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苏克明见苏老太太心情不好,很是担心的样子,他也觉得自己耽误的时间有点长,解释道:“不关萧燕的事,是我不放心六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去了趟念瑜苑。” 苏老夫人见苏克明这时候都还把这当成理由,更觉得心寒,她懒得搭理苏克明,目光重新落在苏梁浅身上。 她就那样静静的在床上躺着,眼睛紧闭,脸色却苍白,嘴唇也是,原本粉嫩的颜色,这会却惨淡,仿佛睡死过去了般。 苏老夫人想到前不久,苏梁浅还逗的自己开怀大笑,现在却死气沉沉的,再想到她是因为自己,一颗心更是发沉,见放血的大夫已经起身,忙问道:“大夫,我孙女儿怎么样了?” 这一声孙女儿,叫的那个心疼,就好像苏梁浅是她掌心的宝。 “蛇的毒性极强,幸好第一时间处理及时,将毒血吸了出来,贵府小姐的底子也不错,暂时是脱离危险了。” 苏老夫人舒了口气,“既然脱离危险了,怎么还不醒啊?” 大夫叹了口气,边开始整理东西,“只是脱离了危险,她现在应该承受了极大的痛苦,什么时候醒,就不知道了,全看小姐的意志,所幸这蛇咬的不是老夫人,上了年纪的老人,哪里能扛得住这样霸道的毒性,就算处理及时,也是凶多吉少啊。” 苏老夫人下意识的想到先前在念瑜苑,那蛇张着口,朝自己冲过来的场面,心跳呼吸都紊乱了起来,掌心也开始冒汗。 要不是苏梁浅给她挡的那一下,现在躺床上遭罪的就是她了,她一把年纪,说不定都熬不到大夫上门,直接就没命了。 昨晚苏克明去笙辉苑,她是知道的。 什么孝顺儿子,就是个耳根子软,容易被吹枕头风的,就算她没死,躺在床上,萧燕几句挑拨,说不定把她直接治没命了。 苏老夫人越想越觉得,要不是苏梁浅,她怎么都难逃一死,今年的年都不能过。 她这孙女,救了她的命啊。 苏老太最是惜命怕死,这样的想法,让她对苏梁浅的各种感情,几乎泛滥。 只要苏梁浅好了,她今后一定护着她,好好疼她,她要什么,她都给她。 “大夫,给我用最好的药,不管花多少银子,您一定要救救我孙女儿。” 苏老夫人红着眼,牵着大夫的手,就差没跪在地上求人了。 “我这孙女,懂事,善良,体贴,最是会替别人考虑,从来就不为自己着想,脾气又温顺,乖的就和只兔子似的,这么好的孩子,还孝顺,阖家上下,就没个疼她的,这孩子,真是可怜。” 苏老太太一边掉眼泪,一边说,她想到自己之前对苏梁浅的态度,后悔自责的啊。 苏克明听出来苏老夫人是在怪她,也不敢说话,萧燕更不敢在这时候上去触霉头。 她看着躺在床上,完全失了生气的苏梁浅,再看着眼泪直掉,心疼的什么样似的苏老太太,眼中是阴狠的暗芒。 苏梁浅必须得死,不然的话,今后更难对付。 ------题外话------ PS:65章,也就是昨天发的章节,被屏了,小妖已经修改了,这几天就会放出来,没订阅的亲,觉得跳的可以回头看,特别精彩的一章哈。 现在实在是太严了,我没想到,那么纯洁,也会被封 第六十七章:各方算计 苏克明见苏老夫人当着外人的面,情绪都有些失控了,将以前乡下的那一套作风搬来,觉得丢脸,很是尴尬。 “送大夫出去。” 萧燕闻言,一副悲痛担心的样子,上前小声对苏克明道:“老爷,我亲自去送吧。” 苏克明没有制止。 苏倾楣目送萧燕跟在大夫的身后出去,凝着的眉,担忧微松。 萧燕回头,母女两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汇,萧燕对她笑笑,示意她放心。 “大夫,我们家小姐情况怎么样了?真的没有性命之忧了吗?” 院子里,都是苏梁浅的耳目,萧燕出了琉浅苑,才开口。 她问完,给身后的方嬷嬷使了个眼色,方嬷嬷会意,拿出个沉甸甸的荷包,送到前来的大夫手上。 大夫没接,方嬷嬷直接强塞,大夫收了银子,回道:“不会有性命之忧。” 略笑着的萧燕,眉头都皱了起来。 六姨娘的孩子,不是就有流产的征兆的吗?还有苏梁浅,那可是剧毒之蛇,结果,该流的孩子没掉,该死的人也没死,她讨厌的人,怎么命都这么大? 萧燕满心的欢喜期盼幻化成空,气恼的很,也不甘的很。 她左右看了眼,见四下无人,往大夫的方向走近了两步,小声道:“她现在昏迷,还要承受极大的痛苦,能不能醒,全看个人的意志,她一个小姑娘,有什么意志可言,这种情况,很容易一直不醒的吧?” 萧燕说完,后退了几步,站直,看向大夫,神色倨傲,个中的深意,在京城中能给官家看诊的大夫,哪还有不明白的? “这就看贵府小姐的造化了。” 萧燕不明说,大夫也是个精明的,回的含糊其辞,但这话在萧燕听来,就是又可行性的,并没有察觉到,大夫在说这句话时,眼中划过的冷意和讥诮。 “出去知道怎么做吧?不该说的话,不该传的事,一个字也不要多嘴,不然的话” 萧燕盯着眼前眼生的大夫,一如之前的倨傲,口气强势,饱含威胁。 若苏梁浅舍身救祖母被毒蛇咬昏迷不醒的消息传出去,定然可以博一个贤孝的美名。 要苏梁浅死了也就算了,她若是美名扬,对苏家的女儿也有好处,但现在她还没死。 苏梁浅看着年纪轻轻,却手段百出,诡计多端,回来后,将苏倾楣的风头都夺了,苏老夫人之前已经当着众人的面宣布,她是苏家的大小姐,她身上,还有和皇家定下的婚事,现在也没退,要再有个美名,这门婚事,就更难退了。 她成为太子妃这事,要板上钉钉,苏克明肯定会对她重视起来,老夫人就更不必说了,这对萧燕一家三个人来说,都是大大的不利。 萧燕不得不防。 不想苏梁浅有这样的好名声,只是其一,另外,这不是春天,这个时节,像苏府这样每日都会有下人清扫的府邸,怎么会有蛇出现?这蛇,出现在刚怀身孕的六姨娘院子里,咬的是老夫人。 她刚失了管家权,这事要传出去,外面的人会怎么想?她们肯定会觉得这事是她做的。 萧燕想到这点,心都在打颤。 之前大夫离开,苏倾楣满心顾虑,就是因为考虑到这两点。 如果萧燕没能及时赶到,就算赶到了也没送人,她就会主动请缨。 “你送大夫出府。”萧燕对方嬷嬷吩咐了句。 从琉浅苑院外到苏府大门,方嬷嬷就各种对大夫威逼利诱。 这话,她不是第一次说,事情说得,格外顺心应手。 大夫背着医箱,出了苏府后,走了没几分钟,进了一栋三进的小院子。 谢云弈,季无羡,疾风,正坐在院外盛开的梅花树下,几个人围着一张大理石桌坐着。 桌上,煮着的茶,水汽缭绕,茶香四溢。 除了谢云弈,身上披了件黑色的披风,季无羡和疾风衣裳看着都有些单薄。 天寒地冻的,有暖气的屋子不待,在这里等着,也不怕冷。 谢云弈面对着入口坐着,最先发现了回来的大夫。 季无羡见谢云弈眼神不对,循着方向看去,也看到了跑进来的布衣大夫。 “少主。” 双手抱拳,毕恭毕敬。 “老胡啊,这时候还这么多虚礼,没见公子都想在大门口守着等你了吗?直接说重点!” 老胡,名胡炳生,五十多快六十了,统管谢家所有的药堂,医术也极为精湛,行医经验丰富,尤其擅长各种虫毒,本应在魏国的他,因为谢云弈的意思到了京城。 虽然季无羡的废话有些多,长了点,但表达的内容,确实就是谢云弈想说的。 胡炳生将苏梁浅的情况说了遍,和之前在苏府的差不多。 季无羡见谢云弈端着茶杯的手,不那么抖了,也跟着松了口气。 苏梁浅那个女人,估计最不缺的就是坚定强悍的意志力了吧,但为什么公子的神色,还这么凝重? “不会有后遗症吧?” 这话刚问完,他又觉得自己白问了,苏梁浅的医术,应该比他和老胡的还要高明,她自己肯定就能解决。 “醒来后,以雪莲入药,可彻底清除体内残留的毒素。” 季无羡哦了声,老胡还没去呢,他家公子就把自家雪山独产,千金难买的解毒圣药,给秋灵带回去了。 “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事情?” 老胡便将和苏梁浅身体无关的苏家家务事,也说了遍。 “苏侍郎对苏小姐,并不关心,苏夫人送我出院时,想让我动点手脚,让苏小姐一直就这样昏睡着不要醒来,倒是苏老夫人,对她尚有几分真心。” 季无羡不置可否。 季无羡虽然八卦,但也不是谁的事情都感兴趣的,虽然谢云弈没说,但出于苏梁浅的关心,季无羡对苏家的人,还是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他并不觉得苏老夫人是真正的关心苏梁浅,但凡是个稍微有点良心的人,对为了救自己而生命垂危的孩子,都不会无动于衷,更不要说这老太太,还是个惜命至极的人。 她现在更多的是出于对苏梁浅的愧疚。 季无羡不由想到苏梁浅在谈起苏家人时的态度,口气疏冷淡漠的,连陌生人都不如,和她提起沈家时,完全不同。 “苏夫人并不想苏小姐舍身救苏老夫人的事情,传出去。” 胡炳生想到萧燕,只觉得她自不量力。 他家少主重视的人,怎么可能没有造化? 谢云弈放下水杯,纤长好看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看着胡炳生道:“将最近苏府发生的事情,都传出去,要家喻户晓。” “明白,我这就去办。” 胡炳生恭敬应道,转身就办事去了。 “苏妹妹还有一大堆事没办呢,她这人也惜命着呢,肯定不会有事的。” 明明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季无羡见谢云弈虽然放松了,但心情并没有好转,忧愁的和个什么一样,安慰着道。 “我不是担心她这次会出事。” 出乎季无羡的预料,谢云弈居然接了他的话。 “就是有点心疼。”心疼她一点也不爱惜自己。 早上秋灵找来的时候,季无羡并不在,所以他只知道苏梁浅被毒蛇咬了,但个中的缘由,却不清楚,他还准备事后去打听的呢。 这么冷的天,蛇不在洞里睡着,怎么会出现在住人的屋子里? 谢云弈从秋灵的口中知道,影桐一直是跟着苏梁浅的,就算没带剑,也能够轻易将蛇制服,只有一点,这是苏梁浅的计策。 她以命相博的苦肉计。 她是惜命,但为了达成目的,却一点也不爱惜自己。 这次是幸运,没什么大事,但下次呢?谁也不能保证,每一次这样的冒险,最后的结果,都能安然无恙。 季无羡词穷,忽然就不知道怎么安慰了。 谢云弈看了他一眼,“你去荆国公府一趟,告诉沈老夫人,让她不要太担心了。” “好,我去荆国公府一趟。” 季无羡点点头应了,公子为了苏妹妹,还真是考虑周全。 萧燕在琉浅苑院门口交代了几句就回去了,进屋时,苏老太太坐在旁边,苏克明正在旁边安慰她,劝着她回去。 苏倾楣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萧燕走进来,萧燕见苏倾楣看她,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表明自己已经将事情安排好了。 “母亲,您又不是大夫,在这里守着也没用,回福寿院好好休息,一有消息,我就让人通知您。” 苏老夫人绷着脸,不为所动。 萧燕上前,“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大夫也说了,会醒过来的,母亲您眼睛本来就不好,别累坏了身子。” 苏老太太本来还不怎么想张口的,看到萧燕,再听她说的这些话,却憋不住,她伸手推开萧燕,恼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巴不得六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掉了,浅丫头死了,那样你最开心了!” “不是的,母亲,我” 虽然苏老夫人说的是事实,但萧燕当然是不可能承认。 她垂着眼睑,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含着泪的眸,看向苏克明,楚楚可怜。 “母亲,她是苏府的夫人,你怎么这样说她?” 昨晚两人刚好,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苏克明自然维护萧燕。 苏老夫人见苏克明为了萧燕忤逆自己,更加不快。 “我说她?我怎么说她了?我不能说她?她是苏府的夫人,我还是生你养你的母亲,她的婆母呢。” “我说错了?我虽然老了,记性不好,但还记得,前几日她伙同外面的大夫想要害死六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嫁祸给浅姐儿的事,还有,这个时节,为什么六姨娘的院子,有毒蛇出没!” 苏老太认定了,这次的事,就是萧燕做的。 “母亲,我昨晚一直和老爷在一块,这事不是我做的!” 萧燕冤枉,极力替自己辩解,但苏老夫人压根就不相信,她重哼了声,“这种事,你怎么可能亲自动手,你萧燕厉害,有的是替你办事的人!” 苏老夫人分明是不相信萧燕。 苏克明私心是更偏袒萧燕一些的,毕竟现在躺在床上的是苏梁浅,但一开始,这蛇的目标却并不是她,这点,苏克明心里也是有芥蒂不快的。 萧燕和苏老夫人争吵,往他的方向看了好几次,苏克明都没有站出来帮她。 苏如锦站在一群人中间,她低着头,偷笑。 乌泱泱一屋子人,像她这样的,不止一个。 苏如锦偷笑一会,偷偷抬头,往苏梁浅躺着的大床看一眼,然后又低头,继续偷笑。 早上苏老夫人因为苏梁浅,完全冷落她,现在一个哭,一个半死不活的,苏如锦觉得,老天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所以很快就给了她们报应。 她心情实在太痛快舒畅了! 她真希望,苏梁浅这一睡,就不要醒来。 二姨娘自然也极是开怀,比三姨娘一家都还要甚。 要不是苏梁浅,她现在已经掌家了,现在希望泡空,还沦为了别人口中的谈资笑话,素来清高的她,心情可见一斑。 二姨娘每次呼吸,都觉得自己呼出的是恶气。 通体舒畅,神清气爽! 之前苏如锦在福寿院受了气,她离开后,苏倾楣追着她一起出去了。 以苏倾楣的手段,两人自然是相谈甚欢,她们在知道苏梁浅被毒蛇咬的消息后,一起赶到了琉浅苑,两人就站在一起。 虽然苏如锦很克制,也很小心的隐藏,但苏倾楣还是察觉到了她的快意。 “过年的事本就多,姐姐这个样子,我一个人怎么忙的过来?” 苏倾楣很是小声的凑到苏如锦的耳边说了句,颇为苦恼,仿佛这是个极头疼棘手的难题。 “真希望姐姐早点醒过来,不然祖母真得伤心坏了。” 言不由衷! 苏如锦在心里冷冷吐槽,却羡慕嫉妒坏了。 她也想要苏倾楣这样的苦恼。 苏如锦看着还在争吵的苏老夫人和萧燕,苏老夫人面红耳赤,那架势和阵仗,就好像萧燕是她水火不容的敌人。 苏母是会算术,但她大字不识,不会记账,也不会看账簿,后院的事,肯定不行,她不是没管过家,结果是一塌糊涂,要不然这些年萧燕也不会这样肆无忌惮的猖狂。 她现在就算是管,也十分有限。 苏倾楣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听说苏梁浅出事前,苏母将一部分的账簿和钥匙交给了她,看她这样子,恨的都想要把萧燕给杀了,要不是没力气,估计都动手打人了,她肯定是不会将管家权,交还到萧燕手上的。 家,总要有人管的。 萧燕不行,苏梁浅昏迷,她和母亲,就是最好的人选。 苏如锦那颗本就骚动的心,一下更加蠢蠢欲动起来。 “祖母,您节哀,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苏如锦冲过人群,扶住了苏老夫人,随后看向萧燕,“姐姐是为了救祖母才被毒蛇咬的,祖母她伤心难过正担忧,母亲若真是关心祖母,就不要吵了。” 苏如锦这话,分明是指责萧燕只是口头说的好听,并不是真的为苏老夫人好。 火上浇油! 萧燕看着苏如锦,眸色都是沉的。 这回,她是真的被冤枉的。 本来,被冤枉她就气,她没想到,苏如锦居然也敢在这时候顶撞她,对强势掌控欲强的萧燕来说,她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衅了。 苏如锦都将话挑明了,苏克明这个大孝子还在旁边,她自然不可能再和苏老夫人吵,但若是逮着苏如锦,苏老夫人肯定会维护,两人还是会吵起来,凭白便宜了二姨娘她们。 萧燕不甘心的闭上了嘴巴。 二姨娘看着得了老夫人青眼的苏如锦,心里头不知怎的,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太了解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了,如果仅仅只是为了苏老夫人,她不会在这时候得罪萧燕。 果然,苏如锦在卖了几句乖之后,很快切到了正事上。 “祖母,姐姐现在昏迷,六姨娘又受了惊吓,家里现在一团糟,您要是气坏了病了,这个家,谁管?” 要说苏如锦这话,也是关心苏老夫人,这要平时,也没毛病,但 萧燕笑出了声,“我说三小姐今儿个胆子怎么这么大,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萧燕脸上在笑,但那笑,却满是讥讽冰冷的。 “我打的什么主意?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苏如锦心跳的厉害,并不承认。 二姨娘的心咯噔一下,看着明显端不住,已经有些心虚的苏如锦,怒其沉不住气的上火。 她是贵妾,苏克明的女人,除了萧燕,她身份地位是最高的,娘家也是,这次苏克明在念瑜苑下的命令,让她认命死寂的心,燃起了希望。 她当然看得出来,这次就和前几日在念瑜苑一样,是个很好的机会,但越是这个时候,她要站出去的话,就越是会弄巧成拙,就像苏如锦现在。 这个家,家里家外琐事繁多,尤其是过年这几天,现在年前要置办的东西,应该差不多了,但是年后,年后各家送礼,这是有讲究的,苏老夫人对此,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这些事,到时候都得有人接手,如果老夫人坚决不让萧燕接手,这便宜,自然而然的就会落到她头上,但苏如锦弄这一出,老夫人就会觉得她只知道掌家权势,没有姐妹亲情,当然也不会便宜她们。 果不其然 “行了,你姐姐还在这里躺着呢!” 苏老夫人沉着脸,毫不留情的将苏如锦的手甩开。 “这个家,你们一个个算计来算计去的,就只有浅姐儿,是真心对我的!” 苏如锦清楚的看到苏老夫人眼底厌恶的情绪,浑身打了个激灵,害怕起来,“祖母,没有,我没有,我就是关心您的身体!” 苏克明还在,本来,她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就不高。 那一个个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让她心慌,苏如锦急的眼泪都掉了出来,但不管她怎么解释,苏老夫人都不会再相信了。 二姨娘倒是想上去给苏如锦求情,但还是忍住了。 “祖母,妹妹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您交给我的账簿钥匙,我一个人,都顾不过来了,再要有多的,楣儿实在是怕,平日里也就算了,要这时候出个什么差池,会影响父亲的前途。” 苏倾楣跪在苏老夫人的脚边,“不然就让如锦妹妹在旁边帮衬我,也好叫她学些东西。” 痛哭着的苏如锦,感激的看向苏倾楣。 她之所以站出来,就是希望这美差,就算不落在二姨娘头上,就在她身上。 而且,早上苏梁浅安慰她时也说了,会和祖母说,让她帮衬着一起学着管家。 她以为苏倾楣只是戏言呢。 相比于苏如锦的感激,二姨娘则要冷静许多。 苏老夫人对苏如锦已经生厌了,就和萧燕一样,怎么可能会同意苏倾楣说的? 她要真有这份心,最开始主动站出来提这件事的就是她了。 “母亲,如儿和楣儿说的对,这个家,总得有人打理,不然没几天就该乱作一团了,传出去别人笑话,儿子在外做事也不安心。” 平日里,苏克明是不怎么管后院的事情的,以往,也都是萧燕安排好的,这一点,苏克明对萧燕也是满意的。 他也觉得,这事必须得有个他放心的人管。 “你也和他们一样?” 苏老夫人的声音尖锐,她扫了眼满满一屋子的人,还是忍住没在这么多人面前呵斥苏克明,软着声道:“你陪我回福寿院。” 分明是有话要单独对苏克明说。 苏老夫人说完,叫了从云州跟着苏梁浅回来的桂嬷嬷茯苓降香进来,叮嘱了一些事,苏克明要搀住她的时候,被萧燕拽住了,徐嬷嬷上前扶住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不悦的瞪了萧燕一眼,看苏克明的也有些怨。 五姨娘站在一群人的最后,一个角落的位置,她看着苏老夫人和萧燕争执,满屋子的人,为了权,和做戏一样,眼角的余光,始终关注苏梁浅,浑身冰寒。 怎么会这样呢? 这件事,她是按着苏梁浅的吩咐做的。 那蛇,还是她交给她的,她应该知道,这蛇有剧毒,虽然她在中间动了小小的手脚,但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啊。 五姨娘想到那个从来都是自信淡然的少女,她觉得她肯定会醒过来,但心里还是不安。 若她没有私心,如果她完全贯彻苏梁浅的计划,按她的吩咐做了,她现在是不是就不会躺在那里了?她要真有什么事,会不会就是她造成的? 她看着屋子里的人,一个个出去,脸色煞白。 五姨娘的异常,萧燕和苏倾楣都发现了,她们只当五姨娘是因为靠山倒了,害怕才会如此,并没有多想。 苏老夫人和苏克明都走了,二姨娘上前,将地上的苏如锦扶了起来,想训斥几句,但三姨娘她们还在。 “真当天上会掉馅饼,人哪,就该有自知之明,就算有好处,也落不到我们头上。” 三姨娘这话,阴阳怪气的,她这个我们,显然不单单指的是自己母女三人。 以前,萧燕和二姨娘相安无事,二姨娘不管是出身还是在苏府的身份,都比三姨娘高,萧燕也会给她三分颜面,几个儿媳,苏老夫人对她又最中意。 二姨娘又会吟诗作对,苏克明说她是才女,府里后面进了几个姨娘,对她都还是挺宠爱的,三姨娘自然是不敢得罪的,但现在 二姨娘和萧燕因为管家的事,算是撕破脸了,苏老夫人也得罪了,如此这般落魄,三姨娘自然是要补上一脚的。 二姨娘回头瞪了三姨娘一眼,将苏如锦扶了起来,“我们回去!” 苏如锦用力将她推开,哭着跑了出去。 出了屋后,萧燕将苏克明拉到了一旁。 “老爷,这次的事情,真不是我。” 萧燕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枉。 “恺儿和楣儿劝了我几次,他们觉得我对母亲还有你的态度都得该,不然不会站在我这边,我是真的意识到错误了,想着一家人上下都能和睦,真心想改,刚和母亲吵嘴,明郎,我真的冤枉,气不过才” 萧燕越说越觉得委屈,那张消瘦了不少的脸,眼睛红红的。 “母亲她只是心情不好。” 萧燕点头,“我知道,等会母亲若是要骂我,你就让她,她心情已经很不好了,你别在为了我再惹她不高兴。” 苏克明最喜欢萧燕善解人意的样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但是明郎” 萧燕犹豫迟疑,片刻后道:“能不能还是让我管家?” 她一副害怕苏克明的样子,忙解释道:“我既然送出去了,就没想过这么快就拿回来,但楣儿担心的对,年礼这事,事关你的前途,不能有半点差池,楣儿虽然能干,但到底年轻,以前也没一个人负责过这事,再就是浅姐儿出的这事” “我不再管家,她出了这样的事,那些人惯会乱猜,人言可畏,我倒是没什么,只要明郎你信我就足够了,但我怕会影响到恺儿和楣儿,所以,明郎你能不能商量,在这当口,还是由我管家,等过了正月,事情过了,我一定和这次一样,主动把东西都交出来。” “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苏克明这话,赞赏居多,没有责怪。 “你是苏夫人,我的正妻,这家,自然是该你管的。” 萧燕心头大暖,“你快去,别让母亲等久了,不然她心情更不好了,好好劝劝母亲,事情已经发生了,她的身体要紧,她现在不愿见到我,晚点我让恺儿和楣儿去看看她。” 萧燕目送苏克明离开,那黏在他背影的目光,是恋恋不舍,还有甜蜜。 “看来母亲和父亲已经和好了。” 苏克明的背影消失,苏倾楣走了过来,脸上是欣慰的笑,“恭喜母亲。” 萧燕回过身,克制住骂苏老夫人的冲动。 “上门的大夫,母亲都交代了吗?” 虽然母女两,已经用眼神做过交流,但事关重大。 且,自苏梁浅回来后,萧燕办事,就没顺利顺手的,苏倾楣实在是不放心。 “都交代了,刚刚我也和你父亲说了,让他一定劝着你祖母,让我重新管家。” 虽然萧燕已经警告过了,但她也知道,如果苏梁浅一直昏迷下去,这事肯定得传出去,为免引起更大的对她不利的猜测,掌家是必须的。 苏倾楣看着萧燕春风得意的样,笑着问道:“母亲有没有觉得,对父亲,换一种方法,事半功倍?” “我的楣儿最聪明,法子也好,母亲早该听你的了。” 她已经很久没得到苏克明如此温柔的对待了。 以前,苏克明都是帮着苏老夫人说话,她在一旁气的要死,现在,苏克明帮她讲话,她想到苏老夫人生气的模样,心头大快。 “真是可惜,六姨娘的孩子没掉,苏梁浅也没被毒死。” 萧燕想到,都觉得可惜,苏倾楣也是如此,她见萧燕一脸遗憾,不放心的叮嘱道:“风口浪尖,母亲切不可轻举妄动。” 她上前,走到萧燕跟前,凑到她耳边,极小声的问道:“这件事,不是母亲做的?” 萧燕看向苏倾楣,“你不相信我?真不是我做的!” 萧燕神色认真,半点也不像撒谎,苏倾楣也知道,她对自己不会也没必要撒谎。 不是萧燕做的,那会是谁? 苏倾楣想到苏梁浅的诡计手段,有个想法,从她的脑海略过,她同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会不会是苏梁浅自导自演? 第六十八章:访客 苏老夫人受了惊吓,同时备受打击,整个人都恹恹的,走的很慢,也因此,苏克明虽然被萧燕留下了好一会,但在路上,就追上了苏母。 两人一起回了福寿园。 “母亲,您午饭还没吃吧,我让人准备几个你爱吃的菜。” 苏克明给苏老夫人倒了茶,递给她的时候,很是小声的说道。 苏老夫人坐在桌边,看了他一眼,接过茶水喝了,“浅姐儿这个样子,我哪还有胃口?我没胃口,要吃你吃!” 苏克明就算再有胃口,再想吃东西,也不可能在这时候说自己要吃东西,更何况,他早饭用的晚,现在一点也不饿。 他心里也有事呢,想对苏老夫人说,这事,还会惹的苏老夫人不快,苏克明想想,哪还有吃东西的胃口? “母亲有什么话要对儿子说的?” 苏克明说着,在苏老夫人的身侧坐下。 “明儿,我知道,浅姐儿呢,刚出生没多久,就被抱到了沈家,她是在外祖家长大的,后来又去了云州,你和她没什么感情,但是呢,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女儿。说什么她命硬,会克你,你也是个读圣贤书的人,这样的鬼话,你也相信?谁知道那胡言乱语的道士是不是你夫人花银子从外面请来的!” “母亲,以前的事,您不清楚,您儿媳妇她不是这样的人,您这是偏见,您对她有误解!” 苏克明这会完全是向着萧燕说话。 “她在我来之前,还特意叮嘱我,您说她什么,都由着您说,让我不要惹您生气。” 苏老夫人气的不轻,冷哼了声,“知道换招数了,这种白莲花惯用的善解人意的手段,后院的女人都用烂了,也就对你管用,我和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婆媳,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的很,不用你来告诉我!” 苏老夫人看苏克明的眼神,就好像他是个蠢蛋。 “我让你来,就是想告诉你,浅丫头也是你的女儿,我不指望你对她像对楣姐儿一样,但也不要太厚此薄彼了,我是老了,但眼睛不瞎,你的这两个女儿,楣姐儿就嘴甜,浅丫头才是真的知冷知热,重情重义,还有管家这事,我身边有信任又识字的,而且,重要的事情,我已经交给楣姐儿,剩下浅丫头的,就由我来。” 苏克明正准备说这事呢,没想到苏老夫人棋高一着,先发制人。 作为儿子,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母亲有多惜命,苏梁浅救了她的命,现在虽说没性命之忧了,但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她看苏梁浅,定然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哪哪都是好的。 苏克明有些为难,但想到这其中的牵扯,还是开了口,“浅儿是为了救您才会被毒蛇咬的,我明白您现在的心情,等她醒了,我肯定也会好好补偿她的,但萧燕是正房夫人,这家,本来就该她管的。浅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呢,您准备给她保管到什么时候?您也知道儿子现在的处境,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外面走动,就是想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户部侍郎,也能动一动,舅老爷这次立了功,很快就到家了。” 苏克明不提这事还好,他这一说,苏老夫人更加生气,“看样子这事是真的了,你的夫人好,你的夫人真好,我就说,她那么一个看重权势的人,怎么突然转性了,主动把账簿和钥匙交出来,她肯定一早就知道她兄长要回来的消息呢,又知道你有所求,在这等着我低头呢!” 苏克明想到萧燕如以往般的柔情,并不这么认为,“她就是想您老高兴,这不快过年了,为了整个苏家的和睦。” 他忽然察觉到什么,看着苏老夫人问道:“母亲您也知道大舅哥回来的消息?谁告诉您的?” 苏老夫人见苏克明这个态度,想了想,没将苏梁浅供出来,直接无视了苏克明的这个问题。 “为了苏家和睦?家里上下不睦,就是因为有她这个搅屎棍!” “她本来想利用那蛇害六姨娘肚子里面的孩子的,她认准了,就算我们怀疑她,但她娘家靠山硬,只要我们没有明确的证据,谁都无可奈何,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我还得为了你,在她面前继续伏低做小,她再宽容贤惠些,我估计还会被她骗了,就像你现在这样!然后,她还可以挑拨我和浅丫头的关系。” “你根本就不心疼浅丫头,她再要没了我做靠山,甚至我还站在萧燕那一边,她就是被欺负死,也只能受着,她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苏老夫人原先并没有深想,但话一出口,她越说就越觉得事实就是如此。 别的也就算了,但现在,任何针对苏梁浅的阴谋诡计,苏老夫人都是零容忍。 苏克明没有接话,他莫名觉得苏老夫人分析的还挺有道理,这样的事情,萧燕并不是干不出来。 “她打的如意算盘!现在想管家,除非我死了!” 苏老夫人的态度,极为强硬强势。 苏克明头都是疼的,皱着眉头:“这要平时,儿子肯定是依着母亲的,但现在情况特殊。浅儿被毒蛇咬了,燕儿没了管家权,外面的人会怎么想?” “她要不起那些坏心眼,什么事都没有!” “这些全都是母亲的猜测。母亲您不待见燕儿,儿子也可以不要前途,那恺儿和楣儿呢?燕儿是他们的母亲,要她的名声受损,对他们也会有影响!这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小了,尤其是恺儿,他随时都能议亲,再过几个月就要参加科举考试,六姨娘有孕一事,对他冲击不小。” “您知道的,这孩子,因为身份的事,敏感的很,只是一直没表露出来,但我感觉得到,他最近不怎么开心。他是我的儿子,嫡长子,但是是我亏欠了他,还有楣儿,她马上就要参加朝春宴了,若是萧燕这时候出事,您让她怎么有脸?母亲您不看萧燕和我的面子,看在两孩子的份上,为了他们和苏家的将来。” “难道因为他,你就一直不要儿子了吗?” 对苏老夫人来说,自然是多子多福,但她到底是心疼苏泽恺的,对他也有几分愧疚怜惜。 这些年,苏泽恺是苏家这一辈唯一的男丁,她是把他放在心尖上疼的,态度还是松软了些。 “你还有脸说,这些都是您的错!” 她对苏梁浅再怎么愧疚,也不可能真的为了她,舍弃苏克明的前途和苏家的荣耀。 本来,她还想借机骂萧燕一番的,若非她不要脸自甘下贱,苏泽恺的身份怎么会不明不白?话都快出口了,转念想到苏克明现在对她情正浓,维护的紧,说了,只会把这儿子推的更远,还是推给萧燕,她生生忍住了。 苏老夫人看着苏克明,良久,叹了口气,妥协道:“我可以让萧燕管家,但是” 苏克明觉得自己的心都提了起来。 “不是现在。” “母亲!”苏克明重重叫了声,有些抗议。 “你听我把话说完!” 苏老夫人盯着苏克明,口气也强硬的很,苏克明没有插话。 “这次浅丫头为了我被毒蛇咬了的事情,我确实没有证据证明是她做的,但利用六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嫁祸给浅丫头呢?当初这掌家权,是你亲自夺的,后来我给了一部分浅丫头,这事才过去几天,知道的是萧燕低头认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慑于她娘家的势力呢?这万一要传出去了,对你的名声更不利。萧燕害人的事,舅老爷夫人是知道这事的,舅老爷回来了,她肯定也会说给他听,这事不管到哪里说,都是萧燕没理,他们家教女无方,该补偿的是他们,我们态度强势,他还会心虚,而且” “我也得给浅丫头一个交代,她要是醒了,知道自己一昏迷,萧燕就掌家了,会怎么看我?我自己心里这关也过不去,还有,我这老脸还要不要了?往哪放?你可以向着你媳妇儿,但你要还认我是你母亲,总得给我留几分颜面。” 苏老夫人和萧燕明里暗里较劲这么多年,虽然吃亏不少,但也没吃什么大亏,要这时候就这样将治家权还给萧燕,彻底如了她的愿,苏老夫人都得气出病来。 苏老夫人都这样说了,苏克明也不好再拒绝,就算不为了苏母,他自己也是要脸的,而且苏母的分析和顾虑都不是没有道理。 “那母亲总得给我个期限吧。” “过了年。” 苏老夫人说完,想到什么,很快补充道:“她要老老实实的,最近不再给我作妖,等过了年,她就可以重新管家,但是我之前给浅姐儿的,她不能收回。浅丫头比楣儿年纪还大呢,她和皇家的事,谁也说不准,万一成了呢?东宫太子妃,不会管理内院怎么行?” 苏老夫人有些后悔,早知道有今日,她当初就该多给苏梁浅权限。 虽然这次苏梁浅去王家,皇后并没有退婚,苏梁浅和皇家的婚事尚在,但苏克明对她成为太子妃一事并不抱希望,他现在依旧更多的将希望寄托在苏倾楣身上。 内宅的事,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萧燕这次是全部交出来了,苏老夫人基本分给了苏梁浅苏倾楣,苏梁浅手上的不能动,其他在楣儿手上的,和在萧燕手上,又有什么差别。 苏克明想到,萧燕可能还会和自己闹,头隐隐的痛,但孝顺得他也清楚这是苏母目前的最大让步了。 “就依母亲的意思。” 苏母只点了点头,并不怎么高兴。 “虽然六姨娘这次犯了错,但她现在毕竟怀了你的孩子,孕妇心情很重要,尤其她这种情况,更不能胡思乱想,她今日又受了惊吓,你有空多去陪陪她,有什么事,等她把孩子安然生下来再说!” 就算看在六姨娘肚子里还在的份上,苏老夫人还是不待见她,而且这次的事发生在念瑜苑,苏母对她意见更重。 但比起被萧燕蛊惑,苏母情愿苏克明多和六姨娘在一块。 傍晚,苏泽恺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跑了回来。 他直奔笙辉苑,被告知萧燕不在,找苏倾楣又去,转头就去了倾荣院。 “方嬷嬷问过了,是一条红皮的小蛇,上面还有黑点,很有可能就是之前苏涵月吓苏梁浅的那条。” 苏倾楣从琉浅苑离开,隐隐觉得不妙,吃过几次亏的萧燕,也谨慎了许多,回头就吩咐方嬷嬷去查这条蛇的事。 “蛇是念瑜苑的嬷嬷捕的,说是凶狠的很,再加上梁浅小姐的事,她们连蛇带网的都扔了,老奴到她们说的地方找了,蛇不见了,网也没看到。” 方嬷嬷如实禀告,皱着眉头。 之前萧燕让她查,她还觉得多此一举,但现在总觉得这事透着不寻常。 苏倾楣看向李嬷嬷,李嬷嬷看着她认真道:“小姐那日也在,这条蛇,老奴当场就让人处理了,是被府里的小厮带走的。” 李嬷嬷说的肯定,但这话的意思就是,她不是最后经手这条蛇的人,她也不知道。 “早知道,就该当场处置了!” 苏倾楣想到自己那日出的洋相,还恼火的很,现在又生出了这样的风波,苏倾楣不安的同时,更加懊恼上火。 她那时还是小瞧了苏梁浅,所以给了她这样的反攻机会。 “那条蛇哪来的?会不会和五姨娘有关?” 在萧燕眼里,五姨娘就是苏梁浅在苏府的同盟。 “五姨娘早上确实去了念瑜苑,但念瑜伺候的下人也说了,最近这段时间,五姨娘每日都会去,并没有异常。”方嬷嬷回道。 萧燕看着苏倾楣凝重的样,“大夫的话,你也听到了,要不是伤口处理的还算及时,苏梁浅估计都没命了,她现在还在昏迷,不知道什么时候醒呢。这蛇毒性确实霸道,被咬的基本就是死,不死治好了也会有后遗症,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会不会是我们小题大做想多了?她应该不是那种不惜命的人!”相反,萧燕觉得苏梁浅非常惜命,想要的东西还多,不然的话,她们也不会斗的这样你死我活。 虽然这事到现在确实透着古怪,但萧燕越想越觉得,这不可能是苏梁浅事先设计好的,如果是的话,那她就太恐怖了。 “而且,当时五姨娘的样子,你也看到了,都吓傻了要,不像是事先知情的。” “但愿是我们想多了。” 苏倾楣也觉得这不是常人能做的事,但她只要一想到那日在福寿院外,苏梁浅那种运筹帷幄,仿佛万事皆在她掌控之中,逗弄她仿佛如物般的姿态,仿佛自己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的不安感就会浮上心头。 虽然不可能,但她就是忍不住戒备不安,更不要说这其中还有对她们不利的不正常。 萧燕看着苏倾楣皱着眉,一脸忧愁不安,心头不忍,更加心疼,“反正她现在昏迷,不如就让她” 萧燕的话没说完,摆了个卡脖子的动作。 苏倾楣心头烦乱,看了萧燕一眼,“母亲有帮您帮这件事的合适人选?” 萧燕没能一下回答上来,等她张口的时候,苏倾楣截住问道:“那个跟着她从云州回来的丫鬟降香?这次给苏梁浅看病解毒的大夫?还是您安插在那个院子的其他人?” 本来,萧燕觉得这些都是可以考虑的人选,但听苏倾楣这口气,忽然觉得这些人都不合适。 过去的几年,她除了给降香承诺的,实际也给了不少好处,结果,给的全部都是误导人的假信息,要不是她的话,她也不会接连几次在苏梁浅的手上吃那么大的亏,这样的人,自然是不能在信的。 今日上门的大夫,他们是第一次见,她才刚被冯平出卖不久,他显然不是好的人选。 至于她安插在院子里的其他人,真正最忠心得她信任的,被五姨娘这次和她联手拔了,不要说她们这时候有没有机会接触到苏梁浅,能接触到的,没那个胆。 她们的卖身契在苏梁浅手上,现在掌控她们命运的,是苏梁浅,更不要说她现在还落了势。 一个不小心,她非但不能如愿把苏梁浅弄死,可能还会被反咬一口落的一身骚。 “最近这段时间,祖母肯定会严防死守,不会给我们下手的机会,还有她身边新来的那两个丫鬟,她们都不简单,贸然出手,只会打草惊蛇。” 苏倾楣本来是打算让苏克明出面,把那两个丫鬟打发出去的,她连说服苏克明的理由都想好了,没想到却被苏梁浅抢先一步,得了苏老夫人的金口玉言。 在苏克明眼里,那不过就是两个甚是可怜的丫头,不至于让她违逆苏老夫人的意思,他又是一贯不管后宅的事的,若是开了口,苏老夫人问起,若知道是她。 她现在更偏疼苏梁浅,只会影响她一贯的好印象,得不偿失。 每每想到这件事,苏倾楣都会恼萧燕,不说在苏母面前伏低做小,要这些年她稍稍放低姿态,现在形势都不会是这样。 “确实不简单,我听念瑜苑的下人说,当时跟着梁浅小姐的一个下人见她被蛇咬了,情况不妙,立马就帮着将她的毒血挤了出来,还用嘴巴去吸,她也跟着中了毒,脸色白的吓人,让人通知她妹妹,还拿金簪刺自己的大腿,那金簪锋利极了,她对自己下手也狠,大腿流了好多血,撑到她妹妹来晕过去。” “好像叫什么影,什么灵的,今日前来的大夫,就是她那个叫灵的妹妹出府请来的。” 方嬷嬷继续补充。 李嬷嬷看着苏倾楣,神色越发的凝重。 苏倾楣本来就怄,听了这话,更加懊悔自然观察的时间太长,错过了最佳时机。 她就应该在进来的第一时间把这件事情告诉苏克明。 “这两个,肯定是荆国公府的,说什么卖身葬父,估计都是她们事先安排好的,就是想要光明正大的留在苏梁浅身边。” 苏倾楣也觉得影桐秋灵是荆国公府的人,这样的念头,让她对苏梁浅更加嫉恨。 荆国公府虽然没落了,但底蕴尚在,就算萧家现在崛起,也远不能比。 她也想要这样精心训练过的丫鬟。 萧家在她身上虽然寄予了很大的期盼,但对她的投入,远不如沈家对苏梁浅那般舍本。 越是对比,她越是不平衡,心里也越加的捉狂。 “大姐姐之事,只瞒得住一时,早晚会传出去,当务之急,是母亲在这样的事发生前掌家,然后好好抓住父亲的心,不要再生出事端!” 苏倾楣一改以往的善解人意,神色严肃,口气也是不容犯错的强势。 萧燕有些不舒服,转念想到苏倾楣是因为苏梁浅才会如此,对苏梁浅更恨。 方嬷嬷偷偷看了眼面色难看的萧燕,想了想,还是将自己意外得知的一件事说了出来,“老爷他他好像在念瑜苑!” “什么!” 萧燕反应很大,咬牙道:“他居然去找那个贱人了!” 六姨娘之于苏克明是什么,萧燕很清楚,这从侧面说明,苏克明对那个孩子的在乎。要是个女孩儿也就算了,若是个男孩儿 “楣儿,我先回去了。” 萧燕正打算回去,苏泽恺从外面跑了进来,几乎是冲进了屋子。 他从外面骑马赶回了苏府,到家后,跑到笙辉苑,扑了个空,又从笙辉苑跑到倾荣院,他跑的急,整个人是气喘吁吁,脸上都是汗,呼出的气,都有白雾。 萧燕见他这样,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忙站了起来,苏泽恺扶着腿,指着桌上的水壶,说了个水。 方嬷嬷忙倒了杯水,苏泽恺一口气全喝了,还觉得不够,直接走到桌旁,拿着茶壶往自己嘴巴里灌,把萧燕都给吓着了。 苏泽恺把茶壶里的水都喝的差不多了,紧绷着的喉咙舒服了些,找了个凳子坐下。 “发生什么事了?”苏倾楣问苏泽恺。 “大妹妹被蛇咬了?还是为了救祖母?” 苏泽恺一早就出门会友了。 他每次外出,都会告知信任的小厮,自己的行踪,一旦苏府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需要他出面的,他就可以立马赶回来。 苏梁浅被毒蛇咬伤的事情,他也是差不多第一时间就知道的,心里还高兴了许久,但具体这事是怎么发生的,又是怎么一回事,他并不清楚。 他本来是想回来了解情况的,主要是想看看苏梁浅有没有死。 他是希望她死的,那样苏府就可以回到从前萧燕独大,他的一切,顺风顺水,但几年的局王承辉也在。 他上次本来是想带王承辉去飙风寨,作为见证人看苏梁浅和一个可以给她做父亲的强盗头子成婚,结果却是个乌龙,王承辉养尊处优,他把人给得罪了,他这个身份,想见他一面并不容易,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他自然是留下来想办法努力修补关系。 “你的人告诉你的?” 苏倾楣知道,不管苏泽恺去哪里,苏府都有他的耳目。 苏泽恺会知道这些,并不奇怪,但是他说这话的口气,还有他的反应,却仿佛这其中有一件什么天大的事情。 “什么我的人告诉我的,外面都传遍了!” 苏泽恺面色冷凝,声音很大。 “我和几个朋友喝酒,酒楼里到处都在传呢,人家都编成故事了,说苏梁浅舍身救祖母被毒蛇咬了,现在昏迷不醒,不止这些,还有母亲之前逼迫六姨娘打胎嫁祸给她的事情,绘声绘色的,母亲您就是因此不能管家,还说我” 苏泽恺手握成拳,没继续说下去,冷凝的脸色,变的阴沉。 说他其实不是养子,而是苏克明和萧燕生的,萧燕怕影响了他的地位动的手,还说他也想害苏梁浅,那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他的意思。 话说到这里,自然有人拿他的身份说事,王承辉那纨绔也嘲笑他,说他是伪君子,苏泽恺待不下去,就回来了。 “你说什么?” 萧燕和苏倾楣两人异口同声,同时惊呼出声。 “他们说母亲本来是想害六姨娘和她腹中的孩子的,刚好祖母和苏梁浅去看她,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那天后来请来给六姨娘看病的几个大夫,都站出来证实了这件事!还有今天的大夫,他说你给了他一笔银子,想让苏梁浅永远醒不过来!” 苏泽恺红着眼,瞪着萧燕,吼出了声,“你最近是怎么回事?” “我岂不成了毒妇!”戕害嫡女庶子,甚至是嫡女,这都是极重的罪名。 萧燕不堪打击,向后退了几步。 完蛋了,她辛苦经营的名声,全毁了。 这马上就过年了,她怎么出去会友?她还有什么脸面? 苏倾楣也是脸色煞白,她原先也觉得,这应该不是个计谋,毕竟哪个惜命的人,会拿自己的命去赌?但现在,她觉得,这件事情,就是苏梁浅一开始布置好的。 萧燕是她的生母,哪怕她将自己的名声经营的再好,她再完美,有一个毒妇母亲,一切都会是枉然。 苏倾楣更气萧燕,气的一次次的,没一件事情办好。 但刚刚方嬷嬷也说了,上门给苏梁浅解毒的大夫,是秋灵找的,那就是苏梁浅的人,不管出面的是谁,只怕结果都会如此。 她甚至庆幸,萧燕提前来了,当时追出去的是她,不然,这恶妇的罪名,直接就是她了,对她更加不利。 如果那两个丫鬟,就是荆国公府的人,那这件事情,就是荆国公府在捣鬼。 苏府,她和苏梁浅的较量,其实也是和荆国公府的较量。 这是荆国公府蓄谋已久,还是沈家的老太太,为了苏梁浅,出动的一支自己暗藏着的力量。 如果是后面一个,苏倾楣觉得自己更加嫉恨苏梁浅了。 另外一边,苏泽恺不停的责怪萧燕,萧燕本就备受打击,情绪看着比前几日崩溃的还厉害。 “现在是相互指责闹内讧的时候吗?” 苏倾楣也不满,她内心甚至有难以排解的恐惧害怕,她也想要发泄,像苏泽恺对萧燕那样,但她,从不做无用功。 萧燕没话,眼泪掉的更凶。 苏泽恺瞪着苏倾楣,没好气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何止是不友善,甚至还带着怨气。 事情变成这个样子,他觉得,苏倾楣也有责任。 现在的情况,他受到的波及冲击,明显比苏倾楣大。 他不爽! 在苏泽恺眼里,苏家上下的人,都亏欠了他的,尤其是萧燕苏倾楣苏梁浅,都应该为他牺牲,当然,苏克明更是,但是他不敢对苏克明提这样的要求,而苏倾楣,更不是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人。 “这些事情,只是外面在传,再怎么沸沸扬扬,只要祖母和父亲不出面,没有切实的证据,那就是谣传,你们现在这个样子,是想告诉别人,还是想直接让别人知道,那些事情,都是真的?” 在场的心里都清楚,苏老夫人和苏克明,是不可能证实这件事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做?要不要找人说我们是冤枉的?将那些流言顶下去!”苏泽恺建议道。 苏倾楣略微思虑了片刻,“那样做就太过明显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是要做好自己,堂堂正正,而不是心虚慌乱,外人自然就会觉得我们是冤枉的!” 苏倾楣的话,倒是让苏泽恺和萧燕平静了不少。 苏泽恺看向苏倾楣,她就在自己的面前端坐着,很多时候,他都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个妹妹,遇事不乱,比他厉害多了,比他更像舅舅萧镇海。 “父亲他现在比我们更急呢。” 萧燕将挡住眼睛的头发拨到一旁,方嬷嬷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母亲在这当口,名声受损,对父亲的仕途势必会产生影响,父亲定然会不快,母亲您是正房,就该有主母的气度,不要事事都争风吃醋!” 被自己的女儿训斥,还是当着下人的面,萧燕尴尬又不高兴,但现在这种时局,她知道苏倾楣说的也没错。 “你的名声,现在对父亲仕途的影响不是最主要的,而是谁在传遍这件事,谁在害他!” 萧燕一听这话,很快想到了替死鬼,眼睛瞬时就亮了起来。 “那条蛇,一定要在苏梁浅醒来前找到。” 苏倾楣有种强烈的预感,那条蛇没找到,后面可能还会再出状况。 “苏梁浅这次要没死醒过来,今后的风波会更多,不要一出点事就自乱阵脚!舅舅应该就回来了,我到时候去萧家一趟!” 既然荆国公府也参与了其中,她自然要将这些事情告诉萧镇海,同时也是为了增加自己的胜算。 这是崛起的萧家,和沈家的较量。 短短一日的时间,苏府最近发生的事情,几乎传遍了街头巷尾。 苏克明听了苏老夫人的话,也是还不怎么放心六姨娘腹中的胎儿,从福寿院离开后,并没有找萧燕,而是去了念瑜苑,他是在萧燕后才知道,苏梁浅的事,已经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了。 要只是苏梁浅舍身救苏母的事也罢了,苏梁浅能有这样的好名声,对苏家的其他姐妹,对苏家,对他,都没坏处,偏将萧燕牵扯进来的,想到这件事对自己对苏泽恺苏倾楣的影响,他自己都想狠狠的惩罚萧燕一番。 要不是她自作聪明 苏克明怒气冲冲的到了笙辉苑,还没进屋,就听到萧燕的哭声。 萧燕原先是坐着的,看到他,站了起来,直接走到他跟前,开始请罪。 “明郎,对不起,我对不起恺儿回来了,外面的传言,我都知道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被鬼迷了心窍,我本来也是为了恺儿和楣儿啊,现在却累了他们,还害了明郎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真的想要弥补的啊,和明郎好好的,一家人好好的,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萧燕声泪俱下,自责到了极点,苏克明纵然是有气,她这个样子,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伸手将萧燕扶了起来。 萧燕靠在他的怀里,脸上都是泪痕,还抽抽搭搭的,难过的很。 好好的,突然成了人人喊打的毒妇,她是发自内心的难过。 “老爷,是有人想要害您啊,还有泽恺和倾楣,现在大家都在骂您,大小姐是有好名声了,但昏迷不醒!” 萧燕一脸气愤,一副气的肝疼的样子。 “这些事情,也不是谁想知道就知道的啊,还如此的了若指掌,到底谁见不得明郎你好,要这样针对我们!” 苏克明一开始还没回过味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不由看向萧燕,铁青的脸,是完全不逊色于之前的气愤,“还能有谁?还会有谁!” 他气呼呼的哼哼了几声,眼底有恨,“女儿都不在了,手还伸的那么长,难道我的女儿,他们还要管不成!” 苏克明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并且成功被引导。 萧燕松了口气,窃喜。 “我和母亲已经说好了,你年后管家。” 萧燕听是年后,心情有些郁郁,暗骂了句死老太婆。 “她毕竟是我母亲,以前我就要你多让着她点,不要让她不高兴,这已经是母亲最大的让步了。” “之前我想尽早管家,就是担心事情会传出去,影响恺儿楣儿,现在这种情况,管不管家,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了。” 萧燕垂着眼,很是小声的说道,极是怅然。 “一切听明郎的安排。” 那样子,仿佛苏克明就是她的天,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克明觉得萧燕现在是真心悔悟了。 本来,六姨娘的事,他最最看中的孩子还在,他并没有那么责怪萧燕,他现在更恨的是这个多管闲事的人。 而这个人,在经萧燕的引导,让他觉得是荆国公府后,他反而觉得苏梁浅不懂事。 荆国公府的人怎么会知道的?肯定是苏梁浅告诉她们的,至于这次她被毒蛇咬的事情,当然就是她身边伺候的人告诉的。 一府的女人,一院子的长舌妇,事情肯定就是这样传出去的。 苏克明心想着,等老夫人对苏梁浅的愧疚渐渐消了,她就将苏梁浅身边伺候的几个荆国公府的人都打发了。 他甚至觉得,苏梁浅不懂事,当初她设计被害,就该乖乖接受,而不是反抗,那样的话,现在什么事都不会有。 苏克明这会怨上了苏梁浅,完全忘记了自己对她待价而沽时,希望她所有的都好,卖个好价钱的心情。 第二天,苏府的门口,挤满了人,除了看热闹的,还有扔烂叶子臭鸡蛋的。 苏克明被几个小厮护着,一出门,脑袋就被精准的扔了个臭鸡蛋,早朝都不能上,他也没心情出门。 他气难平,衣服都没换,铁青着脸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想着怎么平息这次的事情,半天无果。 他恨荆国公府,连带的对苏梁浅更加讨厌,正这个时候,下人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老爷,有客人!” 苏克明心情正烦呢,摆手道:“不见!” “是王家的人,王家的少爷!” ------题外话------ PS:苏倾楣才是狠角色啊,另,谢谢tun的月票,好多哇,. 第六十九章:大佬齐聚 “是王家的人,王家的少爷!” 王家的少爷,王承辉? “快迎!” 苏克明疾步往外走了几步,眼睛黏黏的才想到自己方才被扔了个臭鸡蛋,脸上身上都是,根本就不能见客,对一旁的苏管事道:“我去换身衣裳清理一下,你去将王家少爷迎进来,一定不要让他被那群贱民伤了!到会客的正厅,好生招待,不要怠慢了。” 王承辉再怎么顽劣纨绔,那也是长荣侯府唯一的嫡子,皇后唯一嫡亲的侄子,随便一个身份,他都得罪不起。 他亲自造访,对苏家来说,也是荣耀。 这万一要在他家门口被扔个臭鸡蛋烂叶子什么的,惹的他爷不高兴,有他吃不了的兜着走,对他的现状来说,那就是雪上加霜,毕竟这个人,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 “把少爷叫来。” 勿论人品,就王承辉这样的权贵,能结交,对苏泽恺,百利而无一害。 苏管事带着一群的下人,将王承辉迎了进来。 王承辉到的时候,苏克明换衣裳还没到,王承辉刚坐下,送茶端点心的,鱼贯而入,都是年轻漂亮,身姿窈窕的丫鬟。 王承辉翘着二郎腿坐着,身后站着王家随行的下人,手上满满当当的东西。 他托着下巴,眉梢上挑,打量美人,带着调戏和勾引。 那姿态有些轻佻,偏他长的好看,衣着又华贵,通身有种说不出的富贵,不但不让人觉得讨厌,反而将那些未经人事的小姑娘看的脸红心跳的。 “苏克明挺会啊,他人呢?不是没出门吗,怎么还让我爷等?” 王承辉直呼苏克明的名字,没有半分敬意,将那纨绔发挥的十成十。 “老爷马上就到。” 招呼的是苏管事,他家老爷被扔臭鸡蛋这么丢人的事情,他自然是不能实话实说的。 苏克明没到,苏泽恺先到了。 苏泽恺在苏府,也算是眼线遍布,不待苏克明的小厮亲自去通知,他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即刻就跑过来了。 “王少!” 苏泽恺极是热情的打招呼,王承辉挑眉看了他一眼,腿翘的很高,还不如之前送茶水的小姑娘呢。 苏管事看到这一幕,心道,外界传言果然不假,王家少爷爱美色。 够纨绔,也够任性! 苏泽恺的积极性并未因此打消,在王承辉身边下首的位置坐下,各种找话题搭讪。 “你老子呢?怎么回事,让我等这么久?我等会还约了美人游船呢,别给爷耽误了!” “我今日刚好无事,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和王少爷同行?” 苏管事看着苏泽恺狗腿的样,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一面。 和老爷,还真像。 “我和美人相约,你去做什么?和我抢女人吗?” 王承辉的身子稍稍坐直,他的声音并不大,懒洋洋的,随意恣然,但就是让人觉得凶凶的,不敢得罪。 这是想往上爬的人最忌惮的权势之气。 苏泽恺尴尬干笑,“不敢不敢。” 他笑的僵硬,这是他的家,王承辉上门拜访,但半点面子都不给他,苏泽恺觉得丢人,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这样巴巴的赶过来了。 人没巴结到,还吃了一肚子不能发泄的火。 苏克明姗姗来迟,一来就各种赔罪。 “苏大人这一身,比女子会情郎还精致,也太久了。” 苏克明无比尴尬,那鸡蛋实在是太臭了,他换了衣裳,擦干净都有味,他让下人将衣服熏了香,几乎是一路跑过来的。 王承辉语出惊人,就是在皇帝面前也不收敛,苏克明在他说出让自己在下人面前更难堪的话之前,直接切入主题问道:“不知小侯爷上门有何事?” 他一进来,就看到王承辉身后捧着厚礼的随从,心中不由欢喜。 “我祖母让我来看看贵府的大小姐。” 王承辉稍顿,很快补充道:“就那个为了救祖母被毒蛇咬的,我表哥内定的太子妃,这是我们王家的一点心意。” 苏克明有些愣,他没想到,王承辉是为了苏梁浅而来,而且刚刚王承辉说什么,内定的太子妃?这不就是承认了苏梁浅的身份了吗? 苏克明很快又想起萧燕之前和他说的,皇后想退了这门婚事,莫不是觉得苏梁浅熬不过去,所以才会如此? 王家这样做,是因为中意苏梁浅,还是迫于苏梁浅孝贤的名声不得而为之? 苏克明越想越多,不由走神。 王承辉站了起来,走到发愣的苏克明面前,“还愣着干什么?带我去见人啊,我好亲自把这些东西送过去啊。” 苏克明闻言,下意识的回道:“浅儿她现在正昏迷着呢。” “我知道她昏迷,她院子里管事的,也不至于全都昏迷了吧?” 苏克明面色僵硬,想到外面的流言,还有王承辉完全不给面子的性子,他们就算脸皮再厚,也说不出让萧燕代收这样的话来。 “王少爷,请。” 苏克明弓着腰,做了个请的动作。 苏泽恺在后面,对自己的小厮道:“告诉小姐,苏家来贵客了,让她去琉浅苑!” 苏泽恺叮嘱完,快步跟上王承辉。 苏家的后院,因为王承辉的到来,女人间,一场较量拉开。 “父亲,兄长!” 一行人走到一半,苏如锦从另外一个方向,相互碰上。 苏如锦提着裙摆,跑向苏克明苏泽恺,少女的动作活泼娇俏,温静的脸,是讨人喜欢的书卷气。 她朝着苏克明和苏泽恺服了服身,像是才发现王承辉,轻呼了声,向后退了两步,羞怯又讶异,垂着脑袋道:“我不知道有客人。” 苏克明对苏如锦的表现倒是满意,倒是常年和苏倾楣接触的苏泽恺,一眼就洞察出苏如锦的刻意,他扯着嘴角笑了笑,并不介意。 苏家的女儿嫁得好,对他来说,并无坏处,他甚至是乐见其成的。 苏梁浅之所以成为那个例外,不单单是因为她不受掌控,更多的是,她和萧燕,甚至与他为敌。 “这是长荣侯府的小世子,这是我三妹妹,苏如锦。”苏泽恺站出来,主动替两人介绍。 “三小姐。” 王承辉并没有直呼其姓名,比对苏克明还客气一些,端的是恣意风流。 北齐的男女之防,虽不若之前那般严格苛刻,但官家公子和小姐,多保持距离,二姨娘管的严,苏如锦眼界也高,除了拜年时姚家的表兄弟,并不怎么与外男接触。 她听了不少外面对王承辉的流言,不想竟如此好看,尤其是那双凤眼,写意风流,苏如锦这样被他看着,倒是真的有几分少女的害羞,粉颊若桃。 “父亲和兄长这是去哪里?” 苏如锦倒还算守礼,站在苏克明的一侧,和王承辉保持距离,很是小声的问道。 “去浅儿的院子,王小侯爷代表王家来看她。” 苏如锦虽然一早就猜到王承辉是代表王家来看苏梁浅的,要不然也不会选择在这个地方,和王承辉他们偶遇,但真的从苏克明口中知道,她还是忍不住气怒嫉恨。 苏梁浅,又是苏梁浅,简直比苏倾楣还讨厌! 苏如锦的小手紧握成拳,她真希望,苏梁浅在昏迷中死去。 苏如锦垂着脑袋,看不清脸,但满身温柔的书卷气,因为嫉妒,变的阴沉,但毕竟有外人,她很快就收敛住了。 “我也准备去看看大姐姐。” 王承辉看着她,勾着唇,脸上依旧是轻佻的笑,但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几个人还没走多久,又碰上了也是去看苏梁浅的苏涵月。 苏涵月看到苏如锦,脸上毫不掩饰的气恼,两人相互较劲。 “苏大人的几个女儿,还真是姐妹情深。” 苏克明笑,他又不是傻子,如果之前苏如锦,可以说是巧合,现在又碰上苏涵月 要她们几个感情真的好也就算了,但事实并不是。 而且,苏梁浅才从云州回来没多久,又不是从小一处长大的,有什么感情可言。 他心里这样想,便觉得王承辉这话颇有深意,充满了讥讽。 苏克明干笑,“血浓于水。” 苏涵月瞪了苏如锦一眼,她倒是不避讳,直接走到王承辉的一侧,然后一路到琉浅苑,都是她和王承辉的说话声,绝大多数都是她在说。 苏克明见苏涵月和王承辉相谈甚欢,心里既希望她能得王承辉的青眼,又觉得她这样太不含蓄,完全没有身为女子的矜持,没有教养,丢了他的脸。 苏泽恺虽然和王承辉接触没几次,但毕竟一起去过飙风寨,他也亲眼见过几次,他在女人面前是怎样的放浪形骸,对这种主动送上门的,不管什么身份,他从不拒绝,但事后也不负责。 她倒希望苏如锦能这样主动一点,毕竟,有外家支持的她,若真的和王承辉有点什么,说不定还能做个妾。 一行人各怀心思,到了琉浅苑。 院子里,苏梁浅的闺房,苏倾楣正陪着苏老夫人,正给苏梁浅擦拭手背。 “父亲怎么将一个外男,带到妹妹的房间?” 苏倾楣微皱着眉,开口有些责怪。 王承辉身份尊贵,他要见苏梁浅,苏克明除了答应,倒是没想那么多。 苏泽恺看着举止端庄的苏倾楣,有些意外她在这里,又觉得她就应该在这里。 目的达成,却不刻意,要说手段,苏家上下,除了苏梁浅能够和苏倾楣抗衡一二,他别的妹妹,差的都不是一丁半点。 “小世子是代表王老夫人探望妹妹,将来都是一家人,更何况,我们还有这么多人呢。” 王承辉自己亲口承认苏梁浅内定太子妃的身份,那自然是一家人。 “这就是外面有赛观音之称的苏府二小姐吧,今日一见,长得果然还不错。” 他托着下巴,有些吊儿郎当的,漂亮的凤眼带着审视,微微的眯起,只有一段缝隙,并不能窥探到里面的情绪。 好一出热闹的大戏! 那漫不经心带着调戏意味的轻佻,让苏倾楣皱眉,“请公子自重。” 和苏如锦苏涵月不一样,王承辉这样的身份,注定就不是她的目标,她之所以来这里,一方面是对王承辉好奇,更多的是想让这样的人,认证她的品格,同时,也是想博得苏老夫人的好感,弥补萧燕的失利。 而且,很不错这三个字,对自诩美貌的苏倾楣来说,实在算不得夸赞。 “真是无趣。” 王承辉砸了砸嘴,将东西交给了桂嬷嬷,前来的下人,还宣了礼单,都是极其昂贵的药材,有价无市,还有不少是滋补养颜的,听的苏涵月脸都青了。 这些东西,随便哪一样,她都想要。 苏如锦的心情比她更不了多少,那嫉恨的情绪,甚至是加倍。 王家出手,定然不是凡品,如果现在管家的是二姨娘的话,这些东西,就可以有她的份。 苏倾楣看向苏老夫人,这要以往就算了,现在这些东西,除非苏梁浅死了,不然苏家上下,谁都别想要。 苏克明和苏泽恺也有些眼红,这些都是送礼的上品啊。 这些人的那点小心思,自然逃不过王承辉的法眼。 他看着床上闭目昏睡的苏梁浅,一个让祖母都赞不绝口的女子,他总觉得她不会就这样轻易倒下。 王承辉给身后同行的使了个眼色,很快有个背着医箱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这是刘御医,是我祖母特意请来给苏大小姐看诊治病的。” 苏克明和苏泽恺只看到和王承辉同行的人,身上都带了东西,王承辉并没有特别去介绍,他们先前见人背着个箱子,还以为里面装的是王老夫人给苏梁浅的东西,没想到是宫中的御医。 苏克明一听是御医,态度都殷勤起来,亲自上前帮忙他替将药箱放下,同时心里对苏梁浅的重视,也上升了几个台阶。 御医正诊脉时,有下人小心潜了进来,凑到苏克明耳边道:“西昌伯府的大夫人在外面,要见大小姐。” 西昌伯府,苏克明自然是知道的,西昌伯府的大夫人,正是苏梁浅的表姐。 虽然是沈家的人,但已经嫁到了郑家,而且苏梁浅这个样子,她表姐要探望,苏克明自然不可能说不。 而且,一直以来,不管荆国公府好坏,他都感觉被压着,心里憋着气,现在有王承辉这样身份的人在,还有御医,苏克明就想给沈家的人看看,他苏克明没荆国公府扶持,混得很好。 “让她进来。” 沈睦茵是疾步跑进来的,和她一起的,还有她的儿子郑成明。 他一身深色衣裳,表情紧绷,在看到床上躺着的苏梁浅时,更是仿佛整个人都提了起来,难以抑制的哀恸。 屋子里,挤满了人,其热闹程度,丝毫不逊色于苏梁浅刚被毒蛇咬。 御医诊脉,王承辉就在一旁坐着,本来诊了脉,他就准备回去复命的,但御医被苏老夫人还有前来的沈睦茵围住,他也就没有走人。 他看着站在沈睦茵身后,从进来后,一双眼睛就没从苏梁浅身上离开过的郑明成,勾了勾唇。 郑明成,西昌伯府的嫡长孙,就这门第的话,不算高,但郑明成会读书,又作的一手好章,就连皇帝都夸赞过,是明年科举拔得头筹的热门人选,还很擅长骑射,耍的一手漂亮的花枪,可谓是能能武。 比他身份高想结交的人不少,但郑明成为人沉默寡言,不喝花酒不逛窑子,更是独来独往,就好像块捂不热的石头,又臭又硬,从来不笑,经常有人议论他。 这样性格冷酷独特的郑明成,长得还好看,是京中不少权贵的理想佳婿,皇室都有他的暗恋者。 王承辉结友广泛,想不知道都难,王老夫人对他也颇为欣赏,不止一次的夸赞,说他将来必有大成,王承辉几次主动,结果都碰了软钉子,没想到今日居然撞上了。 他这紧张担心焦灼的样子,还真是有趣。 又有下人神色更加匆忙着急的跑了进来,激动的几乎都跌跌撞撞的。 “我平日是怎么告诉你们的?如此毛躁,到底何事?” 苏克明压低着声,绷着脸训斥。 王承辉的目光稍稍从郑明成移到苏克明的身上。 “季季家老公爷公爷,小小公爷来了。” 进来通禀的下人,手指着外面,结结巴巴的,舌头都捋不直,苏克明就听清公爷两个字,只以为是季家小公爷来了,眼睛明亮,“季家小公爷来了?” 王承辉看着他惊喜的样,就好像是被天上的馅饼砸中似的,不爽,“他一个外男,来干什么?也不怕辱了人姑娘清名?” 王承辉家的封号是比季无羡低那么一点,但王家更得皇帝敬重,又是皇后太子的外家,地位上来说,还略胜一筹。 王承辉霸道纨绔,季无羡也是个混世魔王,季无羡没离开京城前,两人没少杠,打架都是常有的。 “还有老老公爷也也来了。” “你说谁?老老公爷?” 苏克明那个激动的,差点站不稳,也跟着结巴起来。 本来,王承辉毕竟是苏梁浅定了亲事的太子表弟,当着他的面,他又发了声,季无羡要见,苏克明还有些犹豫,这一听季家老公爷都来了,他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七年前,季老公爷退位,公爷这位置,由他儿子季言祖承袭,但季老公爷的位份在那里啊,那是就连当今圣上都要给面子的主。 “愣着干什么,将人迎进来啊!” 苏克明都不消问,就知道,季老公爷肯定是来看苏梁浅的,跟着小厮前去迎人,苏泽恺愣了愣,跟在苏克明的屁股后头,也追了上去。 “老公爷是谁?身份很高吗?” 苏老夫人虽然来京城多年,但常年都是呆在苏府,对爵位封号,知之甚少,也搞不明白。 “我们北齐,最厉害的就只有两个公爷,一个呢,是苏大小姐的外家,荆国公,擅打仗,另外呢,就是永晋公,富可敌国,季家小公爷以前打人用的都是金子,比我们王家的爵位都高。” 王承辉这句比我们家爵位都高的解释,可谓是言简意赅。 在苏老夫人眼里,王家就已经是高不可攀了,比王家还厉害,她这辈子居然能见到这样的人物,想想都激动。 王承辉看着眼睛发亮跃跃欲试的苏涵月苏如锦,笑着继续道:“季家最近一直在给季小公爷物色公爷夫人呢。” 这一句公爷夫人,差点没让苏如锦苏涵月激动的心都跳出来,苏涵月忍不住笑出了声,那开心的样,就好像已经被相中了似的。 王承辉笑的邪肆,据他所知,季夫人在季无羡刚回来的时候还挺积极的,但最近好像消停了。 但他是不会说的。 相比于苏涵月苏如锦的雀跃,苏倾楣意外的同时,也有些郁闷。 季无羡来,她能接受,但她没料到,季家老公爷也会来,季家人对苏梁浅已经满意到这程度了吗? 苏倾楣看了眼整理头发衣裳的苏涵月和苏如锦,只觉得这屋子人多的,乌烟瘴气,季老公爷既然要来,怎么不早点? 郑明成还站在床边,看了眼苏倾楣她们几个,少年好看的眉微皱着,看着在床上躺着的苏梁浅,眼神比之前更加坚定。 “你们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 季老公爷季祥化看着从后面冒出来的季言祖还有季夫人,吹胡子瞪眼训人,尤其是对季言祖,恨不得将他一脚踹走。 季祥化和季言祖早从季无羡的口中得知,谢云弈的心上人是苏梁浅,至于季夫人 季言祖知道的事,离季夫人知道还远吗?为了让季夫人不要打草惊蛇,他可是还费了不少唇舌。 昨天,苏梁浅中蛇毒的事,在外面传开,季家自然也知道了,几个人没少担心。 季无羡依着谢云弈的命令,上了趟沈家后,很快想起来自家的那几个祖宗,他们东西都备好了,要不是他拦着,昨天就来了。 季无羡看着身后窃窃私语的几个人,偷瞄了谢云弈一眼,欲哭无泪,队伍是不是太壮观了点,他们明明答应了他,不会来的。 长辈们都是这样言而无信的任性吗? “你能来我们怎么不能来?您老比我们还扎眼呢。”季言祖小声反驳。 “我就是关心少主夫人的情况。”季夫人的声音也很小声。 季老公爷手指着季言祖,胡子都飞了起来,“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收拾他他也跟着。 哎,他还是小的时候抱过苏家这小丫头呢,长大后回来都没见过呢,没想到都成了他家少主的心上人了。 他也是有好奇心的好吗? 谢云弈向后看了眼,几个人顿时停了小动作,也不吵了,季夫人更是标准的等候命令的站姿。 “公子,我昨天真的和他们说清楚了。”季无羡解释。 不是他办事不利,而是这几个人,太有想法,不听指挥啊。 “既然来了,就一起进去吧。” 季家几人感激涕零。 “我们备了礼,晚点会有人送过来。” 季祥化表示,第一次看少主夫人,他们不会空手的。 “我带了很多银票。” 季言祖拍了拍自己鼓鼓的胸口,季祥化觉得他忒俗,用眼神藐视他。 “不用。” 谢云弈拒绝,“等她醒了,你们亲自给她。” 谢云弈话说完,向后站在季祥化几人的后面,“你们走在前面,别叫人看出端倪。” 季家的几个人道了声是,站在前面,挺直着脊背,季老公爷还咳嗽了几声清嗓,一派公爷的威严。 苏克明到的时候,看到季家齐聚的阵仗,脚软的差点没滑倒。 他瞪了眼通报的小厮,不说只有季老公爷和季小公爷吗,季家夫妇也在这样重要的事情,为什么没人告诉他? 小厮冤枉。 现实的情况是,季老公爷是在苏府外和季无羡谢云弈偶遇,而季公爷夫妇,是在他们到苏府后,小厮都去通报苏克明才进来的。 他确实冤枉。 苏克明觉得自己有点飘,这是一家老小都相中苏梁浅的节奏?他觉得自己都不知道身在何处了。 比起可能会被废的太子,他当然是更愿意苏梁浅嫁到季家,给他一个完全稳固有保障的后方。 苏克明尚且如此,苏泽恺就更懵了。 他没想到,苏梁浅这一晕,居然让这么多大佬上门,如果这些人,可以成为他的助力 他惊喜惊讶的同时,心里又忍不住担心,毕竟苏梁浅和他并不是一条心。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季祥化等人跟前的,全程都是傻眼的状态。 季家和沈家是邻居,季祥化和以前的荆国公颇有交情,苏克明以前的所作所为,他都知道,一直到现在,都是极看不上的。 此刻苏克明那狗腿完全端不住的样子,比以前更让人瞧不上眼。 如果苏梁浅没被谢云弈看上,他们是不会登门的。 最后季家人一致得出结论,苏克明唯一做对的一件事,就是给少主生了个喜欢的女人。 苏克明年纪轻轻就成了盛极时沈家的女婿,顺风顺水,自是意气风发,他又自诩清高,自然在谁面前都会端着,但多年官场,他不多的棱角已经被磨平,没有荆国公府,他这个官位,是几乎没有机会接触到季家的,他在侍郎之位多年,一心求上,现在情况特殊,他有所求,自然更加小心。 一路上,苏克明左一句季小公爷,右一句季小公爷,极尽夸赞,季无羡看不惯他那姿态,玩味笑问道:“你认识季小公爷吗?” “不就是您旁边这位吗?” 苏克明看向谢云弈。 谢云弈长得实在好看,和季无羡比起来,绝对是气质脱俗款,很难让人忽视,苏克明看到的第一眼,还觉得苏梁浅好运,就是长得,反而是开口问他的这个人,更像季家夫妇。 苏克明是有些迟疑的,最后还是认为,季家小公爷,自然是更出众的那个。 季无羡笑出了声,有些嘲笑的那种,比较圆滑的季言祖觉得这笑实在是有些落苏克明的脸,指着季无羡解释道:“这才是犬子。” 苏克明那个尴尬,脸都红了。 “敢情苏大人夸了这半天,都不知道自己夸谁呢。”这话,嘲笑的意味更浓。 “那这位是?” 苏克明手指着谢云弈,态度还是很恭敬的,和季家交好的,自是身份不凡,更不要说,谢云弈自带贵气。 “这是无羡的好友,也是他的救命恩人,是我们季家的上宾。” 介绍的是季祥化,还挺认真,可见重视。 苏克明行礼致歉,谢云弈朝他微微颔首,态度疏朗,更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他也是苏妹妹的朋友,一起在云州认识的,听她出了事,一起过来看看。”季无羡将之前在沈家的那套说辞,也搬了上来。 谢云弈一个外男,无缘无故来苏家,总的有个缘由,不然也太奇怪了。 苏克明意外,没想到苏梁浅和季无羡不但是青梅竹马,两人在云州还有来往,难道是已经私定终身? 他心中这样期盼,但一想到,王承辉还在琉浅苑,又有些头疼。 第七十章:桃花体质 谢云弈一行到琉浅苑时,屋子里的人更多了。 除了原先就在这里的,闻风的萧燕,二姨娘,三姨娘还带着苏若乔都到了,苏家上下几乎都齐了,都有些站不下。 “季夫人!” 萧燕意外的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季夫人曲逍芙,愣了片刻,当即笑开了花,热情无比的迎到了门口,二姨娘三姨娘跟在她身后,一起的还有苏家的几个女儿,齐齐朝着曲逍芙服了服身。 王承辉起身,顺着人群的方向望去,略有些吃惊。 本来,季祥化会来,他就已经够惊讶的了,没想到季家夫妇也来了,王承辉当即上前,给季祥化季言祖夫妇问安。 苏老夫人由苏倾楣搀扶着,在人群的最后头。 “这是季公爷,辅佐了三位帝王的老臣,这是季公爷和季小公爷,你们还不请安。” 苏克明似乎是给苏老夫人介绍,眼睛却看向在床边擦眼泪的沈睦茵,察觉到苏如锦的视线,很快意识到,自己还有个重要人物没介绍到。 “这位是” 苏克明介绍的时候才发现,他连人姓什么都不知道。 他指着谢云弈,“季家小公爷的救命恩人,现在在季家做客,也是浅儿在云州认识的朋友,他听说她被毒蛇咬了,一起跟着上门探望的。” 苏克明还没介绍,苏家的几位闺秀,就发现了谢云弈,看他的眼睛都是直的,冒着粉红色的爱心泡泡,尤其是苏如锦,整个人仿佛被勾住了般,痴痴呆呆的魔怔了,二姨娘拽了几下,她都没有反应。 明明季无羡和王承辉身份才是尊贵的,但谢云弈那种清贵无华的气度,还有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仿若谪仙,引人瞩目,让站在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变的黯然失色。 苏倾楣看着谢云弈,也有一瞬间被惊艳晃了心神。 虽然季无羡有些受伤,但多年和谢云弈同时出场的他,表示已经习惯这种模式。 萧燕闻言,心头大为羡慕,恺儿一直在外游历,怎么就没碰上季家小公爷,如果救他的人是他儿子,那现在季家的贵宾就是他了,那就是一步登天。 沈睦茵擦了眼泪,带着郑明成,先是向季家的长辈请安,随后看向季无羡谢云弈,“季小公爷,谢公子。” “原来公子姓谢。”苏如锦一脸甜蜜。 “郑夫人好像认识谢公子。” 苏老夫人不由看向沈睦茵。 季无羡抢在沈睦茵前解释道:“我家和荆国公府就在隔壁,苏大小姐前几日回沈家,我带我家我和谢兄刚好无事,找她玩去了。” 好险,差点就叫公子了。 不过这种和谢云弈称兄道弟的感觉,真不赖,就和叫苏梁浅妹妹,在辈分上高谢云弈一个等级一样爽。 王承辉打量着谢云弈,他的目光似乎礼貌的看向每一个人,又似乎谁都没在他眼里。 痴迷如苏如锦,那眼神那般灼热,他也没多看一眼,不近美色,还不怜香惜玉。 和郑明成一样,又是个硬茬。 王承辉看季无羡不顺眼,对和他称兄道弟的人,自然也不爽。 “男女有别,苏大小姐情况特殊,该保持距离的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王承辉这意思,显然是说谢云弈前来探望苏梁浅不合适。 “特殊?和太子的婚事?” 曲逍芙直接将这事摆到了明面上。 苏梁浅和太子的这门婚事,除了苏家的几个核心权利人物,再就是二姨娘,三姨娘一房还有苏如锦都是不知情的,几个人都吃了一惊。 苏涵月直接瞪眼,又是嫉恨,又担心苏梁浅成了太子妃报复她。 王承辉没想到接这话的是季夫人。 季夫人曲逍芙长了张娃娃脸,有些肉肉的,都三十多了,看着还和个少女似的,让人觉得亲和,此刻却有些咄咄。 “季夫人知道就好。” “可我怎么听说,皇后最近四处打听望族权贵适婚的女子,想给太子选妃呢?” 太子没兴趣,皇后更是一门心思想退了婚,只是有把柄在苏梁浅手上不得已妥协。 但王承辉却有想法。 以前就有,今天在见识了苏梁浅的吸引力后,那种想法,就更强烈了。 “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更何况太子身份尊贵。” 苏克明唯恐王承辉在曲逍芙这里吃了亏,事后怪罪他,站出来替他说话。 “苏大人可真是个好父亲。” 这话,显然贬义居多,苏克明面上尴尬,想解释,曲逍芙又道:“皇后若有那个心思,就该大大方方的承认,而不是在这里待价而沽!” 王承辉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倒不是真的无话可说,而是太子说是未来的储君,身份是仅次于皇帝的尊贵,但这一步之差,相差甚远。 太子要现在是皇帝,季家人肯定不会如此,但他若只是个太子,对像季家这样身份的,还得巴结着,尤其是当今的太子,贪逸好色,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要求废太子的折子,地位根本就不稳。 他本来还想挑衅谢云弈几句的,但季夫人的维护,直接让他歇了那个心思。 苏克明等人擦了擦汗,为什么要让他听到这种非议皇后的话? 苏克明惊恐过后,又生出了狂烈的惊喜,公爷夫人为了苏梁浅,和皇后都要杠上了,这是不是说明季家上下,都非常喜欢苏梁浅,如果苏梁浅退了和太子的婚事,就可以成为下一任的公爷夫人? 这可真是一门好婚事! 苏克明是惊喜,但对萧燕他们来说,这个就是惊吓了。 苏倾楣咬着嘴唇,萧燕气的眼睛都有些发红,她扯着嘴角,才没让自己失态。 比起苏梁浅,她后退了几步,指着苏涵月几个人介绍道:“季夫人,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儿,苏府的嫡女,苏倾楣,这是如锦,是二姨娘的女儿,她外祖家是” “我今日上门,不是带羡儿相看的。” 曲逍芙半点面子也不给,直接打断萧燕的话,表明自己对苏府的其他女儿不感兴趣。 永晋公府,虽然对儿媳妇的门第没要求,但像苏家这样利欲熏心的,她直接就不会考虑。 而且,那个叫苏如锦的女孩,就这样的货色,也敢觊觎她家公子。 曲逍芙觉得,谢云弈的档次都被拉低了,不爽。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苏夫人。” 曲逍芙直视萧燕,那犀利冰冷的眼神,颇有深意。 萧燕饶是脸皮厚,也觉得无地自容。 曲逍芙上门是看苏梁浅的,那定然是听闻了外面四起的流言,萧燕干笑着解释:“那都是流言,夫人对我恐怕是有所误会。” “苏大人是准备一直让我们站在门口聊天吗?” 他家公子,都望穿秋水了要。 苏克明忙请一群人进去,季无羡偷摸给季祥化使了个眼色,季祥化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明白。 苏克明迎着一群人进去,想出去叫人上茶,被季无羡拦住。 “这人也太多了,送茶水进来的丫鬟都站不下了,这里一直都有这么多人吗?” 苏克明:“” 总不能说因为你们来看苏梁浅,所以大家也都聚在这里吧?而且要承认,苏克明自己都觉得假的说不出口。 “刘御医也在啊,苏丫头现在这状况,每天这么多人,是不是不好啊?” 季祥化在朝中多年,和宫中的御医虽谈不上相熟,但还是认识的。 “这么多人,吵吵闹闹的,空气都不畅。” 刘御医本来是想说影响不大的,但季祥化都这样说了,他自然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老公爷言之有理,有照顾的人即可,多的人进进出出,反而会影响苏小姐的苏醒康复。” “那行吧,你们都看完了,可以走了。” 季祥化一副现在轮到他们的架势,直接赶人。 王承辉看着配合默契的季家人,那态度,仿佛苏梁浅只能是他们的人,觉得不对劲。 他隐约记得,季无羡有次把他揍的很惨,还被季夫人修理了一顿。 季家人虽然纵容他,但绝对不是无条件的,他们是有底线的,帮着他抢太子的女人,和皇后作对,这不像是他们的风格。 若只是一个人宠季无羡宠昏头就算了,但一家子 苏克明不敢耽搁,将萧燕一干女眷,甚至是苏老夫人都送走了,就留了自己。 苏如锦苏涵月走的那叫一个恋恋不舍,尤其是苏如锦,那如水含情的眼眸,恨不得黏在谢云弈身上,但始终就是没得到想要的回应。 苏倾楣临出门前回头,苏梁浅睡着的床边,剩下的人零散站着,季无羡和王承辉面对面,两人似乎是杠上了。 季公爷夫妇在床边站着,就在床尾,而那个容色无双,让人惊艳的谢公子,反而站在他们的身前。 他背对着她,看不到正脸,就连侧脸,也只能看到一半,她能感觉,他温润的神色,是有些凝重的,那目光,定然是落在苏梁浅身上的无疑。 苏倾楣眉皱了皱,总觉得不对劲,她带着疑虑出了门,一眼就看到苏如锦。 她站在院内,正对着苏梁浅房间的方向,一脸的不舍,神情哀怨,也含着春,二姨娘拽了她几次,边拉边劝,应该是让她离开,苏如锦甩开她的手,就是不肯动。 苏如锦方才看谢云弈的眼神,太过炽热直接,若什么都看不出的,才真是傻子。 那个男子,确实出众,苏倾楣想到自己出来时看到的侧脸,用手压住胸口。 那样的人,应该是天潢贵胄才对,可惜了。 苏倾楣虽然没机会见皇室的皇子,但萧镇海找了画师,根据他的描述画了当今几个适婚皇子的画像给她看,所以她都认识。 为什么偏偏是苏梁浅?苏倾楣也不由生出了很深的怨念。 “姨娘你先回去,我来劝劝二妹妹吧。” 苏倾楣上前,看着二姨娘柔声道。 二姨娘看着苏倾楣,很是戒备。 昨日苏如锦冲出去提掌家一事,就是她撺掇的,她虽然事后给苏如锦分析了苏倾楣的目的,但因为苏倾楣在她被指责时站出来让她一起学习掌家,她就是觉得她很够义气,根本就不听劝。 二姨娘对萧家一房的人,都有所忌惮,她对苏倾楣并不信任,有些迟疑。 “反正我是不会现在和你走的!” 苏如锦的态度,异常的强硬。 家中有贵客在,二姨娘怕再闹下去,会惊动里面的人,到时候丢了脸不说,还会让苏克明不满。 自从她因为在琉浅苑安插了人被老夫人发现,夺了苏克明口头给的管家权后,苏如锦就觉得她事情没办好,生出不满,再加上她之前劝她在老夫人面前尽孝,却因为苏梁浅被无视,她对她的话,就更听不进去了。 二姨娘心头苦涩,早知如此,她那日就不去六姨娘院子里凑那热闹,苏克明也不会想到让她管家,苏如锦要没生出希望,什么事都不会有。 “那就麻烦小姐了。” 二姨娘无奈,只得妥协离开。 苏涵月也没走,她没站在院中间,而是在院门口。 院子里,苏梁浅房间呆着的那几个男人,都是人中龙凤,长的又好看,随便一个给她,哪怕是做妾,她也心满意足。 萧燕苏泽恺当然也是那样希望的,但几次被打击,他们已经不敢抱太大的奢望了,他们在门口本来是等苏倾楣出来,见她和苏如锦说话,两人也就走了。 苏泽恺心情很是沮丧,萧燕心情也低落的很,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他。 “当年母亲就不该将她送走。”苏泽恺忍不住抱怨了句。 要苏梁浅没被送走到云州,而是在京城长大,那她认识接触的一切,都是他们说了算,也不至于出现这种不可控的局面。 而且,若是在京城,不受沈家蛊惑,说不定就会成为一颗他们能用的棋子。 比起苏克明,苏泽恺的抱负心还更强,这样的权贵临门,他却怎么努力都捉不住,苏泽恺心情难受的都要炸了。 他现在倒真的希望自己是沈清捡回来的养子,和萧燕没什么牵扯,如果那样的话,苏梁浅应该就会真的带着他了吧。 萧燕叹了口气,很是郁闷恼火,“你说她的运气,怎么这么好?” 去云州那种偏僻的鬼地方,还能认识季小公爷救命恩人这样的朋友。 另外一边,苏梁浅的屋子,季祥化继续赶人。 “还有你呢?你来的够久了吧,刘御医都看完了,你也可以走了。” 季祥化直接点名驱赶王承辉。 言罢,他指着苏克明,“你送王少出去,别怠慢了。” 安排完这两人,季祥化又看向郑明辉,“郑家这小子,再不久就要考试了吧” 季祥化话都还没说完,沈睦茵就明白了,拽着郑明成道:“我们也差不多要走了。” “那怎么成?苏小姐昏迷,房间里只有你们一家”大感不妥当的王承辉抗议。 “我祖父父亲母亲是看着苏小姐长大的,这么多年没见,想好好看看她,和她说会话,不想有人打扰,不行啊?苏大人你要觉得不放心,叫个丫鬟进来守着。” 苏克明倒没觉得不行,他甚至觉得求之不得,但王承辉都提出来了,苏克明笑道:“就依小公爷所言。” 苏克明话说完,解决了降香的秋灵,刚从外面进来。 苏克明指着秋灵道:“就她了。” 正和季无羡的意。 王承辉看着秋灵,还要在说些什么,被指着他鼻子的季无羡凶凶的打断,“王承辉,你是不是没事找事,皮痒了是不是?” 季无羡撸起袖子,准备干仗。 王承辉昂着下巴,像只待战的公鸡,“这些年爷勤练苦学,就为了把你打趴下叫我爷” 最后一个爷字还没说完,王承辉的脸就挨了一下。 “今天我打的你爷爷都不认识你!” 季无羡说着,把王承辉一顿狠揍,扛在肩头扛了出去。 苏如锦还在院内,看到门帘被掀开,眼睛亮了下,见是季无羡和王承辉,眼神又黯了下来。 苏倾楣抿着唇,似乎是在沉思,见苏克明跟在身后,拽着苏如锦就跑了。 “季无羡,有女人在,你居然不给爷留面子!” 王承辉看到苏如锦苏倾楣,趴在王承辉的肩上抗议。 “又不是什么绝色大美人,你要什么面子!” 王承辉怜香惜玉,季无羡呢,则是颜狗。 苏倾楣苏如锦长得都不差,但因为苏梁浅的缘故,季无羡主观意识就不喜欢。 不喜欢的人,长得再好看,也没用啊。 季无羡说着,在王承辉的屁股拍了下,王承辉嗷嗷的叫,“季无羡,我要告诉我母亲!” 季无羡大笑,将王承辉毫不留情的扔在地上。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打不过就知道哭鼻子告状!” 季无羡估计激王承辉,“去吧去吧,现在就滚回去找你母亲哭鼻子去,你打不过我,你母亲更打不过我母亲!” 趴在院门口偷看的苏涵月纠结了片刻,还是跑了上来,苏克明也出了屋。 “王公子,您没事吧?” 王承辉那张帅气的脸,一边都是紫肿的,他甩开上前的两人,自己站了起来,指着季无羡,“你等着瞧!” 沈睦茵郑明成也从屋子里面出来,王承辉对着郑明成招了招手,“你,过来,扶爷一把!” 郑明成是准备当没听到的,沈睦茵却不想他得罪王承辉这种仗势欺人不讲道理的纨绔,拽住了他。 王承辉顶着被揍的脸,阳光下,咧着嘴,笑的十分欠揍。 沈睦茵不明白,王老夫人那般雷厉风行,又有原则的人,怎么会教养出王承辉这样品行恶劣的孙子。 “王承辉,你是嫌我下手太轻了是吧?” 季无羡一副我要再大干一场的架势。 虽然他觉得郑明成看苏梁浅的眼神,嗯 但再怎么说,那也是苏梁浅的侄子,苏梁浅对这个侄子还是很不错的,为了他家公子,他当然是要护着的,不能让王承辉这样的欺负了,更不要说还要沈睦茵在。 “季无羡,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王承辉威胁完,秒怂,转身就跑。 郑明成出了门,看着还在等他的王承辉,脸色沉了沉,上前,让王承辉扶住他。 苏克明看了看季无羡,又看向落荒逃跑的王承辉,心想着一物降一物,对付王承辉就应该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但他还是老实认命的追了上去,向王承辉赔罪道歉。 毕竟没那实力和条件,得罪不起。 自己送上门的出气筒,王承辉自然不客气,将他训的是狗血喷头,直让苏克明后悔。 苏涵月本想着,王承辉这样的,也就季家小公爷敢打,季无羡这些年都没在京城,他肯定没受过这样的屈辱对待,她本来是想上前安慰,类似于英雄救美,给对方留个独特的好印象,哪想到王承辉根本就不领情,她再看他逃跑的怂样 苏涵月之前看他,哪哪都好,但在见过季无羡,尤其是谢云弈后,总感觉他少了几分颜色,还这么没男子气概,她瞬间没了最开始的劲头,也就没追上去。 她抬起明媚的小脸,看着在苏梁浅门口站着的季无羡,想到他方才揍王承辉,直觉得有男子气概极了,她扬着笑,张口正准备打招呼套近乎,季无羡拍了拍手,转身进了屋,完全不给她任何搭讪的机会。 气的苏涵月直跺脚。 王承辉骂了苏克明一顿,舒坦了不少,一旁的沈睦茵听着解气,对他都不像之前那么讨厌了,但这并不妨碍他一路没事找事。 他就是故意的,不然的话,他完全可以找王家随行的下人扶他,而不是郑明成。 郑明成依旧高冷的很,任凭他怎么说,都是一副冷冷酷酷的表情,仿佛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更不要说搭理王承辉了。 “苏梁浅是你小姨吧?” 郑明成听他提起苏梁浅,终于抬头看他。 王承辉笑的更加邪恶,凑到他耳边,用更加恶劣的口气道:“我真想将你刚才看她的样子画下来。” 郑明成甩开王承辉,停了下来,拿眼瞪他,阴沉的脸,有了之前王承辉怎么逗都没有的气愤。 沈睦茵走在前面,觉得不对劲,停下来看着对峙的两人,“怎么了?” 王承辉一脸无辜,耸了耸肩,“没什么,就是开了个玩笑。”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不是个开不起玩笑,因玩笑而动怒的人,她并不相信,看向郑明成。 郑明成就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王承辉的话。 “那走吧。” 王承辉上前,勾搭住了郑明成的脖子。 郑明成下意识想要甩开,却被王承辉更紧的搂住,“你说,那个什么公主的什么郡主,要知道鸟都不鸟她的郑公子,对一个女人这么紧张” “那是我小姨!” 少年压低着嗓,却难掩情绪的怒。 “但是安阳郡主不会管这些。” 王承辉对挑起郑明成的情绪波动很有成就感,之前被季无羡胖揍一顿的糟糕情绪,完全得到了纾解。 要想让自己心情好,那就是看别人吃瘪,尤其是一个自己以前征服不了的人。 王承辉是深谙此道。 “她是慧公主的掌上明珠,她的身份,要为难苏梁浅,可是轻而易举,苏克明什么德行,你也看到了” “你想要做什么?” 王承辉拍了拍郑明辉的背,“不要这么紧张嘛,我又没说将这件事情说出去,我就是想和你做个朋友,我想郑公子,对朋友应该会很友好,不会那么高冷的,是吧?朋友之间,要讲义气互帮互助,今后要有人欺负我,你一定得给我打回去!” 郑明成:“” 季无羡下手还是太轻了,他就应该揍的他不能说话。 “我再告诉个你肯定没发现的秘密,那个谢公子,喜欢你小姨。” 另外一边,苏倾楣拉着苏如锦出院后,找了个角落藏好。 “你还要在这里等?”苏倾楣问。 苏如锦咬着嘴唇,不答,但分明就是默认了。 “你是疯了吗?刚刚人家看都没看你一眼。” 苏如锦沉默低头,有些疯狂,“姐姐,我觉得我真的疯了,我以前从来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但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他就是我此生非嫁不可的人,我可以不在意他的身份!” 苏如锦微喘着气,情绪激动,那双眼睛流露出的更是浓情的狂热。 苏倾楣想到谢云弈那张脸,心跳再次加快。 那样的男人,哪个女子会不喜欢? 什么一见钟情,钟的不过是脸。 不在意身份?那姓谢男子的容貌气度,就不会是普通人,且不论身份,单他是季家独苗小公爷的救命恩人,季无羡和他称兄道弟,看季夫人对他的维护,丝毫不会逊色于季无羡,苏如锦这样一个妾室所出的庶女,人家就看不上,苏如锦也压根就配不上。 “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他喜欢的另有其人!” 苏如锦猛地看向苏倾楣,咬着嘴唇,眼底是浓浓的嫉恨,急迫问道:“他喜欢谁?” 那阴狠的口气,仿佛那个人,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苏倾楣的眼眸,是目的如愿的光,缓缓的吐出三个字,“苏梁浅。” 苏如锦如遭重击,完全拒绝接受这个事实,“不可能!” 许是最近屡屡在苏梁浅那受创吃瘪,这会看到苏如锦这个样子,苏倾楣有种一吐恶气的快感。 “若喜欢他的是季家小公爷,他关心大姐姐的情况还来不及,哪还有心思和世子打架,倒是那个谢公子,从头到尾不发一言,他看都没看你一眼,是因为他全部的心思都在大姐姐身上,我刚从屋子里出来前,回头看了眼,他站的位置,距离大姐姐最近。” 苏倾楣之前没深想,越说,她越觉得这次不是季家的人要来,而是这谢姓公子,想要来看苏梁浅。 “而且,刚刚季小公爷的解释,你没听到吗?谢公子是大姐姐在云州就认识的朋友,说不定他们早已私定终身了。” 苏倾楣看着苏如锦眼底越烧越旺的火焰,那里面是恨不得将苏梁浅置于死地的嫉恨,没再继续。 “她不是太子妃?这样脚踩两条船的贱人,怎么配得上谢公子?”苏如锦咬牙切齿的。 苏倾楣没有回,就苏梁浅现在接触的这些人,她还真的盼着苏梁浅嫁给太子。 “他眼里没你,你在这里,最多就是谢公子出来的时候,你看他一眼,若贸然找上去,还会惹他不快,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还是回去吧。” 姐妹间的名声,从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苏倾楣是不想因为苏如锦在季家人面前失了礼数,影响了她。 该说的话说完,苏倾楣也不留恋,转身就走,苏如锦见状,忙跑了上去,挽住苏倾楣,“姐姐,你要帮帮我!” 苏梁浅的屋子,就只有季家一家四口,还有谢云弈秋灵。 谢云弈在床边坐下,将苏梁浅的一只手取了出来,替她把脉。 久病成医,谢云弈天赋又极高,学什么会什么,会什么精什么,他的医术,并不比季无羡逊色多少。 季家的其他人和秋灵都很识趣,都退了出去。 谢云弈坐在床边,苏梁浅的蛇毒毒素基本是排清的,昏睡中的她,白净的脸,两边还微微泛红,仿佛是睡过去了一般,但是她睡的并不安宁,眉头是蹙着的,甚至有些痛苦,也不知是因为挣扎着想醒过来,还是余毒给她的身体,带来的不适。 屋子里,暖和舒适,她身上盖着被子,脸上都有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小小年纪,没想到你还是招桃花体质,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他的声音低低的,有些无奈,更多的还是心疼,迟疑着缓缓抬手,用手背替她把脸上的汗拭去,还有贴在脸上会不舒服的发丝拨好,又用宽大温软的手心,一下下的,轻轻替她抚平眉间的褶皱。 “不过你是我的。” 仿佛是怕苏梁浅会听到,这几个字,他说的极轻,几乎是在舌尖流转的呢喃。 “你要的金针,我已经找到了工艺精湛的师傅在打了,快点醒过来,你还有很多事没做呢,你再继续这么昏迷下去,万一我蛊毒发作,谁来救我,你上哪儿找我这样的盟友?” 要季无羡在场,听到谢云弈这般絮絮叨叨,一定会郁闷又嫌恶的感叹,爱情的力量啊。 门外被掀开,隔着一扇屏风在外室的等人吓了一跳,见进来的是影桐,松了口气。 秋灵急忙上前将影桐扶了进来,“你怎么来了?” 影桐腿上的伤倒是不怎么严重,但失血有点多,大夫看过了,要静养几日。 影桐苍白无血色的脸,满是漠然,“听说公子来了,向他请罪。” 秋灵扶着他坐下,曲逍芙是知道这两个丫头的,问道:“少夫人怎么会受伤的?” 公子将玉佩,还有秋灵影桐都给她了,不是少夫人还是什么。 影桐咬着嘴唇,觉得难以启齿,但还是将当时的情况说了遍。 谢云弈从里面出来,影桐就要站起来,谢云弈口气温凉,“你想让自己变成个废人?废人的忠心,也是废的,是没有资格守护在她身边的。” 秋灵见这状况,起身出去了。 她觉得在外面放哨,不让别人进屋,很有必要。 影桐觉得就这点小伤,没那么夸张,但还是乖乖坐好,“是属下没护好夫人,求少主责罚。” 季无羡摸了摸鼻子,“再责罚,你腿说不定真废了。” 耿直的季言祖提议,“不如就罚黄金100两。” “好主意。”季夫人附和。 季无羡看着自己的一双父母,他的母亲,何时也和他父亲一样钻钱眼里了。 谢云弈半点不受影响,“她现在才是你的主子,她的命令,你自然不能违抗,但” 季无羡心想,我就知道,这话之后,肯定会有转折。 “保护主子的安全,这是第一位,这也是当初我让你来她身边的目的,做错了事,向她请罪,明白了吗?” 影桐点头。 谢云弈抬脚准备走人,曲逍芙追了上去,“少主,就走吗?不多呆会?” 机会难得,下次再探望,就不像这次这么方便了。 谢云弈看着眼前厚重的布帘,“她很快就会醒的,还有,今后你和公爷他们切不可再叫我少主,叫我云弈,季无羡,你便唤我谢兄!” 他来,只是不放心苏梁浅,想亲自来看看确认一番。 目的既已达到,自然就走,不然就是给她添乱,她若是醒了,肯定不高兴。 谢云弈说着,撩开门帘,让季夫人先出去,随后又看向受宠若惊的季祥化和季言祖,得到官方认证的季无羡,也很高兴。 他和公子称兄道弟,和未来的少夫人称兄道妹,那级别,不是比徐初南高? 桂嬷嬷听下人说季家人他们要走,放下手头上的事,亲自送人。 她的眼睛是红肿的,忧心极重,却又坚毅,仿佛是要在苏梁浅昏迷期间,撑住为她守住一切不乱。 “浅丫头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过不了几天就会醒的。” 季夫人对桂嬷嬷的态度,比萧燕好,拉着她的手,安慰了几句。 “老夫人那” 桂嬷嬷口中的老夫人,自然是沈老太太。 来了这么多人,她觉得最该来的沈老夫人没来,桂嬷嬷是担心她会不会出事了。 “我会去看她的,让她也放心。” 院外,苏梁浅虽然昏迷,但因为苏老夫人的态度,再加上卖身契还在苏梁浅手上,她们倒是不敢怠慢,今日来了这么多的贵人,更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 苏家的人,都依着季祥化的意思走光了,就只有苏克明还在留守。 他见从屋子里面出来的季家人脸上似都带着笑,心情还不错,迎了上去,见季夫人和桂嬷嬷在说话,大家都在等她,也停在了原地,一直到他们再出来,才恭迎了上去。 “下官已经命人备好酒菜,公爷要不要在这里用膳?” 苏克明极是殷勤。 “不必了。” 季夫人直接拒绝,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 “苏大人有空还是多关心关心苏丫头吧。” 本来以前这情况,季言祖为免人尴尬,都会出来说几句打圆场,但他看苏克明面对他们,就好像他们头上写着保官运亨通,完全没了那心思。 季夫人说完,如风一般,走在前面。 苏克明如醍醐灌顶,醒过神来,“浅儿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多谢各位大人的关心,等她醒了,我定带她亲自上门道谢。” 季无羡拍了拍苏克明的肩,他本来想问苏克明,上门是道谢还是想巴结,想想苏梁浅还在苏家,苏克明再怎么样也是她父亲,而且就苏克明这小肚鸡肠爱猜疑的性子,肯定会觉得是苏梁浅在他们的面前说了什么,还是将这样的话吞了回去,转而道:“不用送了。” 苏克明目送着季家一众人离开,看着被季无羡拍过的肩膀,季无羡想说的话没说,他并不知道季无羡的用意,只觉得他这动作,是极亲密的,心头大振,看未来都充满了希望。 他转身就折返回了琉浅苑,看着床上还在昏迷的苏梁浅,一双眼睛,是藏不住的算计。 看样子,他有必要重新衡量,他这个女儿的价值了。 ------题外话------ PS:安利一部上映好评不断的电影,哪吒,昨晚和老公一起去影院看了,感觉很不错。集幽默,搞笑,催泪于一体,同时也很正能量,对父母和孩子,感觉都有一定的教育意义吧 第七十一章:醒来 昏睡中的苏梁浅,意识尚在。 外界发生的事情,她能感知的到,但反应会迟钝许多。 她陷入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境,她仿佛在经历上辈子发生的一切,和夜傅铭的,和苏倾楣的,她的孩子,还有那些为她而死的人。 恐惧,无助,害怕,慌乱,到最后心如死灰的绝望,她觉得自己好像死了,但心里又有个声音,一遍遍的告诉她,她重生了,并没有死。 她要快点醒过来,改变上辈子的命运,还有事情的发展轨道,但身体却不听从指挥,尤其是眼睛,沉重如铁,怎么都睁不开,她也觉得自己好累,好想好想,好好的睡一觉。 就在这样的反复较量中,眨眼就到了除夕的前一天。 迷迷糊糊的,苏梁浅感觉有人往她的嘴巴喂东西,捏着她的鼻子想要往里灌,味道和她以前喝的药不一样,动作也极是粗鲁,耳边的声音,倒是很熟悉,但恶狠狠的,仿佛要置她于死地。 在这种极度不适,还有对危险敏锐的感知中,苏梁浅突然一下睁开了眼睛。 她第一反应就是转过身,将刚被灌到嘴巴里的东西,全部都吐了出来。 苏梁浅转身将苏如锦灌进去的药吐出来的时候,手啪的打到她脸上,同时也有推的力量,一心喂药的苏如锦,猝不及防,坐在了地上,手中盛药的密封瓷壶,也一并打碎。 她看着突然睁开眼睛的苏梁浅,吓的都傻眼了,浑身战栗。 连着昏迷了好些天,在昏迷中死去也不会有人怀疑的人,突然在自己的眼前醒来,苏如锦有种极其的不真实感,再加上恐惧,一下忘记了逃跑。 苏梁浅这里面的动静,很快惊动了院内的人,等苏如锦意识到不妙想要逃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茯苓是最先冲进来的,紧接着就是桂嬷嬷,再就是降香,至于影桐,被桂嬷嬷强制在屋子里修养。 因为苏梁浅昏迷的缘故,琉浅苑下人的情绪都不怎么高,桂嬷嬷觉得该搞的还是要搞起来,喜气洋洋的,将往年的霉运都冲走,苏梁浅说不定就醒了,这本来就够忙的了,今天苏府祭祖,抽调了些琉浅苑的下人,院子里的人手,一下就有些少了。 苏如锦是偷溜进来的,她想让苏梁浅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去。 苏梁浅要死了,苏老夫人必然会更加愧疚,但她再怎么内疚,苏梁浅人都死了,对她也没有影响,且她最近也恨极了苏老夫人,她越是难受,她才痛快。 一箭双雕,两全其美! 她做梦也没见想到,苏梁浅会在这时候醒过来。 “小姐!” 几个人看着趴床上,还在用手抠喉咙干呕的苏梁浅,都有些不敢相信。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一会才确认,苏梁浅是真的醒了。 桂嬷嬷茯苓几个冲上前去,惊喜过望,开心的都哭了,相比于她们来说,降香虽然也掉了眼泪,但情绪上并没那么激动。 她也担心,但这种担心和桂嬷嬷她们也不一样,她是担心要苏梁浅死了,她也就失了庇护,萧燕也没了制衡,肯定会因为她先前在苏梁浅手上吃过的亏,受过的气,让她好看。 她的日子,绝对会比现在难过十倍百倍。 她又希望苏梁浅死了,那样就没人知道她过去的事情,那就可以当那次,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梁浅要水漱了口,被扶着做好,桂嬷嬷还在哭,时不时询问苏梁浅的身体状况。 她这段时间一直撑着,现在苏梁浅一醒过来,她心一松,就撑不下去了,眼泪止都止不住。 苏梁浅知道她担心了,只有先安慰。 苏如锦趁着没人注意,想要逃跑,走到门口,刚好撞上如厕回来的秋灵。 本来,刚刚守着苏梁浅的是秋灵,她肚子不舒服,出门上了趟厕所,苏如锦就是这个时候偷溜进来的。 秋灵人小,却比高壮的汉子还要结实,苏如锦撞在她身上,感觉就撞在一座小山上,再次向后跌坐在地上,惊呼出声。 “二妹妹这身装扮,不交代一下吗?” 苏如锦穿的是下人的衣裳,再加上桂嬷嬷等人满心都是苏梁浅醒来劫后余生的惊喜喜悦,并没有注意到一旁在地上的苏如锦。 苏如锦觉得没人注意到她,实际上,苏梁浅安慰桂嬷嬷茯苓她们的时候,一直在留意她的动向。 苏如锦做贼心虚,肯定会跑,她就等着她跑,然后捉现行,好让她百口莫辩。 苏如锦六神无主,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完全都是乱的。 她翻了个身,改坐为跪,双手扶在膝上,拽着裙子,掌心都是汗。 “什么二二妹妹妹,小姐说说什什什么,奴奴婢不不明明白。” 她将头垂的很低很低,恨不得直接伏在地上,因过度紧张慌乱,说话结结巴巴的,却还知道不用自己的声音,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 其他人不说话,也不敢相信,那就是苏如锦。 苏如锦惊出的冷汗,滴在了地上,那般轻的声音,对她来说,却如一记重锤击在她的心上,还有刚醒来的,苏梁浅那仿佛洞悉一切的凝视,让本就没经什么事的她,心理紧绷着的防线,溃不成军。 苏如锦一心只想逃离这个地方,就好像从来不曾出现在这里。 只要她逃出了琉浅苑,回到自己的院子,苏梁浅和任何人说起,她都可以说她是冤枉的。 第一次做这样的坏事就被捉了现行的苏如锦,已经完全不能冷静下来思考了,她膝上的手,拳头越握越紧,仿佛在做最后的准备。 她这样想着,便那样做了,根本就不能去分析这件事的可行性,还有带来的后果。 她速度起身,绕过秋灵,从厚重门帘的一侧跑了出去。 她并不知道,她根本就逃不出这个房间,但在她起身的那一瞬间,洞悉她意图的苏梁浅给秋灵使了个眼色。 苏如锦出了门,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秋灵大喊,“快来人啊,有人害了小姐想逃跑!” 秋灵和她就隔了一扇门帘,两人的距离那样近,秋灵的声音又大,中气十足,仿佛就在她的耳边。 苏如锦更加无措,跑的更快。 琉浅苑的下人,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她盯着的那扇希望之门,更是被守门的婆子,毫不留情的关上。 被强制在房间休养的影桐听到秋灵的吆喝声,持剑从房门一跃而出,剑连着剑柄横着打在了苏如锦的背上,被打中的苏如锦口吐鲜血,向前倒在了地上。 其他的人蜂拥而上,将她擒住。 “三小姐!?” 很快有院子里的下人认出了苏如锦。 影桐见人制服了,关心苏梁浅的情况,取回剑正准备进去看看,秋灵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小姐醒了。” 一贯冷漠的影桐,愣愣的,直有些傻,“还愣着做什么?进去看看啊,我把人提进去。” 影桐进了屋,一身狼狈的苏如锦被秋灵拎小鸡仔似的提到了房间。 院子里的下人,早习惯了秋灵的神力,见怪不怪。 “找个东西接起来,再去寻个大夫。” 影桐进屋的时候,苏梁浅正吩咐茯苓将打碎的药液盛好。 她坐着,嘴巴一张一合的说这话,影桐看着,心情是此生从未有过的波澜起伏。 苏梁浅对着影桐笑笑,不会笑的影桐扯了扯嘴角,眼眶泛红。 秋灵找的胡炳生,还有王承辉请来的御医,都说苏梁浅被蛇咬后,第一时间处理的很及时,桂嬷嬷觉得这归功于影桐,对她比茯苓还看重,甚至是感激,什么事都不让她做,还会亲自吩咐厨房专门给她准备去毒滋补的东西。 但影桐却很愧疚自责,她觉得都是自己的过错,是自己没保护好苏梁浅。 虽然大家都说问题不大,苏梁浅会醒,但苏梁浅一日未醒来,影桐就觉得难安,这种日子,简直比她以前接受影卫考核还要难熬。 一直这会看到苏梁浅醒来,影桐在接受这份惊喜冲击时,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走到苏梁浅跟前跪下,手中的剑抵在地上,表明自己的态度。 “奴婢今后会以小姐的安危为重,若违抗了命令,甘愿受罚!” 桂嬷嬷隐约听出影桐话中的深意,看向苏梁浅,不待说什么,门帘再度被掀开,秋灵带着苏如锦进来了。 “你先起来,有事晚点再说。” 秋灵将苏如锦扔在床边,苏梁浅一眼就看到她嘴角的血迹,她脸色不同于惊恐的苍白,还有虚弱。 影桐站出来解释道:“奴婢在房间,听说有人要害小姐,出去的时候,看她要跑,就用这个,打了下她的背。” 影桐举了举剑,脸上又是一贯没有温度的漠然。 “休息十天半个月就好了,奴婢下手已经很轻了。” 苏梁浅相信,以影桐的身手,要用了全力,苏如锦这身娇肉贵的千金小姐就不是吐血休息十天半个月了,而是当场死亡。 “打了就打了。”反正她有应对的说辞,打的也是理直气壮。 “谁让你这样做的?” 影桐的力度控制的很好,苏如锦浑身都疼,但又晕不过去,只能生生承受。 苏如锦看着苏梁浅,眼神里面没有悔悟,而是泛滥着憎恶和嫉恨,“我就是看不惯你,脚踩两条船!” “脚踩两条船?” 苏梁浅觉得好笑,她一条船都没有,还脚踩两条船。 苏如锦看着苏梁浅疑惑的模样,一脸无辜,更觉得来气。 “和太子有婚约,又勾搭谢公子,不是脚踩两条船是什么?谢公子怎么会看上你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你根本就不配!”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苏梁浅玩味的看着苏如锦,看样子她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而她的这个态度,在苏如锦看来,更像是承认了和谢云弈有些什么。 秋灵和影桐对视了一眼,秋灵很快道:“小姐昏迷期间,好像是有个谢姓公子来探望过您,和季公爷一家一起,说是您在云州的朋友,这只是三小姐的一厢情愿!” 她家少主,才不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秋灵不解释,苏梁浅也猜得到,应该是苏如锦一厢情愿,看上了谢云弈的美色。 “我不配,你就配了?不自量力!” 谢云弈身份成谜,但看季无羡对他的态度,还有他安排在她身边的影桐秋灵,就知道不简单,苏如锦这种身份,实在是妄想。 苏如锦被苏梁浅的话激怒,开始咒骂苏梁浅。 苏梁浅不由想到第一次见苏如锦时的场景,那时她满身书卷气,眼睛明亮,就算站在苏倾楣身边,光华也不会完全被遮掩。 被爱情冲昏头的女人,而且还是一厢情愿的犯傻,果然是少不更事,愚蠢。 “去通知祖母,告诉她我已经醒了。” 本来还骂骂咧咧的苏如锦,听到苏梁浅说要通知苏老夫人,一下就紧张害怕起来,“祖母和父亲他们在祭祖呢,现在没空!” 她大声吼完,很快又软下态度恳求道:“长姐如母,大姐姐,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您就放过我吧,我知错了!” 祭祖? 北齐有在除夕前一天祭祖的习惯,近一些的就会在族里,人员浩荡,程度冗杂,像苏克明这种情况,就是在家中的祠堂,府里的小姐少爷都是要到的,苏梁浅昏迷,自然是不能参加,但苏如锦,她出现在这里,却不寻常。 苏梁浅猜的不假,苏如锦她是称病才没去的。 “你想用药毒死我的时候,怎么不念着我是你姐,不想着姐妹亲情?” 苏梁浅现在味觉未失,方才是昏迷,意识不清,这会醒过来,舌尖还残留着的味道,就能够尝出苏如锦给她喝的是什么,全是为人熟知的剧毒。 对于这种想置她于死地的人,苏梁浅怎么可能放过? “苏如锦,你说你刚刚逃什么啊?你要不跑的话,还能解释,现在全院的人都知道了,你苏如锦做贼心虚,你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就这点脑子,还要出来害人,蠢不蠢!” 经苏梁浅这么一提醒,苏如锦是懊恼又后悔,同时更加生气,她反应过来,手指着苏梁浅,“苏梁浅,你故意的!” 苏梁浅并不否认,一副我就是故意的样子,惹来苏如锦更加疯狂的咒骂。 “嘴巴给我堵住,就让她这个样子,拘在琉浅苑,哪儿都不让去。” 单苏如锦这身打扮,等会就说不清。 苏如锦被堵住了嘴巴,带了下去。 “小姐,您别动气,为这样的人不值当,身子要紧。您刚醒,身子还虚,祭祖仪式繁杂,还得有会才结束呢,您再睡一觉养养神。” 苏梁浅在床上昏睡了这么多天,现在醒了,哪里还愿意再躺着。 “外面是下雪了吗?” 桂嬷嬷点头,就那样看着苏梁浅,恨不得一直守着。 “小姐怎么知道的?” 雪是昨晚才开始下的,并不是很大,早上铺的薄薄的一层,都被下人扫了,屋子里的门窗都是关着的,很难感觉得到。 “先准备些吃的,我填下肚子,还有热水,我要沐浴更衣,身上都臭了。嬷嬷,外祖母担心坏了吧,您让人给递个信,就说我已经醒了。” “老夫人那边,我已经安排人通知去了。小姐是要洗个澡,洗个过年澡,好好洗,把伴随小姐的霉运都洗了,今后小姐一切就都平安顺遂了,我让人准备艾叶水,云水间送了几套新衣来,小姐等会看看穿哪一身。” 苏梁浅醒了,桂嬷嬷高兴,浑身充满了力量,做什么事都有干劲。 “还是穿之前的衣裳,先见了祖母再说。” 桂嬷嬷诶了声,下去安排事情了。 “幸好小姐命大,及时醒了过来,没让三小姐得逞,秋灵,你就是这么守着小姐的的?小姐差点因为你的玩忽职守被害死!” 降香见苏如锦的事情告一段落,立马就向秋灵发难。 言辞犀利,口气咄咄。 本来,降香对新来就得苏梁浅重用的影桐秋灵的意见就大,影桐她不敢得罪,另外的秋灵,嘴巴毒,老是损她,好几次让她颜面尽失,降香就没在她手上占过便宜。 前几日,王承辉还有季无羡他们来,降香将自己收拾的干净整齐漂漂亮亮的,本来是想在贵人面前露个脸的,哪想到刚出门就被秋灵给劈晕了。 失了这样的机会,降香怎么可能不恨?现在有这样名正言顺可以给秋灵定罪的机会,她又怎么会错过?她恨不得苏梁浅将秋灵打卖了出去才好。 秋灵并没有推诿,在苏梁浅的跟前跪下,“是奴婢的疏忽,险让小姐遭受不测,请小姐责罚!” 苏梁浅先前下命令,让茯苓将地上的药汁收集起来,同时找大夫,秋灵就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就算降香不告状,她也会主动请罪。 “我知道了,秋灵留下,其他人可以出去了。” 降香以为苏梁浅是要责罚秋灵,颇有些志得意满的离开。 影桐看了眼跪在地上,自责不已的秋灵,抱剑离开。 犯了错,就要罚,比起自责,受罚还更好受些。 茯苓不忍心,替秋灵求情:“秋灵她也没想到,自己走这么一会,三小姐就会偷溜进来,她也不是故意的,我们也有责任,没看好院子,小姐,您” 往外走了几步的降香见茯苓非但没跟上,还替秋灵说好话,心中恼火,更怕苏梁浅真的会听信了她的话,忙回身将茯苓拽了出去。 “起来吧。” 人一走,苏梁浅就让秋灵起身。 “小姐。”秋灵声音弱弱的,一脸愧疚。 “我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你一一和我说清楚。” 她身边的几个丫鬟,这件事,只有秋灵能胜任,这才是她留秋灵下来的原因。 秋灵不负期望,将最近发生的,她所了解的苏府内外,苏梁浅可能感兴趣的事情,有条不紊都告诉了苏梁浅。 “最近三小姐和二姨娘好像闹了矛盾,两人大吵了几次,倒是和二小姐走的很近,小姐是怀疑?” 苏梁浅勾唇,“灵儿还真是机灵。” 这话,分明就是默认了秋灵的怀疑。 “要没人怂恿,我这三妹妹,做不出这样的事。” 就她和苏如锦的这点仇怨,要没人煽风点火,她不至于将她置于死地。 虽然姚家上辈子跟着苏家萧家,跟着做了不少勾当,但目前,她是打算和她们井水不犯河水的,只要她们老实本分,不主动招惹,她也不会动她们,但现在苏如锦居然对她起了杀心,她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你去趟五姨娘那里,问她” 祭祖,府里的庶女庶子也能去,但姨娘,却没那个资格。 苏梁浅漱口,吃了些清淡的流食,确保自己沐浴的时候,不会晕倒。 苏梁浅沐浴更衣后,又吃了些东西,坐在窗边,看着簌簌而下的雪。 雪,下的不大,但据桂嬷嬷说,一直没停,但因为是白天,人来人往的,再加上有人清扫,不能铺起来。 苏梁浅是想出去走走的,但一屋子的人,说什么都不同意。 对上辈子这些关心她因她而死的人,不涉及原则的问题,她都会纵着,更不要说,她们是为了她好,她自然也不愿她们担心。 “影桐,你去院门口守着,除了祖母和父亲,其他人来,都给我挡回去。” 影桐道了声是,执行苏梁浅的命令去了。 “小姐罚秋灵了吗?” 秋灵自苏梁浅的房间出去后,就离开院子了,也没看到人,降香很想知道,苏梁浅对她的惩罚。 苏梁浅就趴在窗边,桂嬷嬷将她浑身裹的严严实实的,就只露出一个脑袋,就那个小脑袋,因为戴了帽子,也只露出半张脸。 “罚了半年的月银。” 那是谢云弈送到她身边的人,只要她和谢云弈的同盟关系没破裂,秋灵没犯下叛主这样原则性的错误,她都不会让她离开。 更何况,秋灵机灵,办事可靠,比降香和茯苓两个加起来还堪用,她身边需要这样的丫鬟,她用的也很顺手满意。 没打也没骂,更没赶出去,就半年的月银,在降香看来,实在太轻。 苏梁浅扭过头,看着一脸不快的她,挑眉问道:“有意见?” 降香忙垂下脑袋回:“奴婢不敢。” 苏梁浅嗯了声,“不敢就好。让嬷嬷给院子里的下人包个大点的红包,你去帮忙。” 她从云州回来,身无长物,她现在又是苏老夫人的救命恩人,苏克明更是指望她飞黄腾达,这些东西,她只需张口,自然是有公中出的。 降香脸上又有了笑,兴冲冲的向桂嬷嬷传达苏梁浅的意思去了。 院子里的下人,都能有大红包,那苏梁浅身边的这些丫鬟,更少不了了。 降香走没一会,秋灵就从五姨娘那带回了消息。 “五姨娘想跟着奴婢一起来看您,被奴婢拒绝了。” 苏梁浅点头,“天黑了,你就将东西取来。” 苏老夫人上了年纪,最近又劳心劳神,经不住折腾,祭祖的程序又繁杂,她没能坚持到最后,提前回了福寿园。 刚回福寿园,她就从下人的口中得知了苏梁浅醒来的消息。 “这是祖宗显灵了,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苏老夫人大喜,起身双手合十,撵着佛珠就开始念。 “大小姐听说今日祭祖,怕乱了规矩扰了祖宗,特意吩咐,一定要等事情结束老夫人回来才告诉您。” 今日陪苏老夫人去的是徐嬷嬷,连嬷嬷守在院子,自是帮苏梁浅说好话的,更不要说苏老夫人现在就爱听这些苏梁浅的好。 “那么多丫头,浅丫头素来是最孝顺懂事的,我这心算是放下了。” 苏老夫人抚着自己的胸口,松了口气。 “我现在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我得去琉浅苑看看她,你去,等老爷主持完,立马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苏老夫人喜笑着,吩咐自己的一个丫鬟,拄着棍子,就往琉浅苑的方向走。 苏老夫人到的时候,苏梁浅还维持着先前的动作,趴在窗边,下巴就贴在手背上,看着外面,似乎是在发呆。 她看到从外面被人搀扶进来的苏母,伸手取下了帽子。 “祖母!” 她对苏老夫人笑笑,甜甜的。 苏老夫人老眼看着她那张模糊的笑脸,心都化开了,眼眶一下都红了,愣了会后,很快在下人的搀扶下,加快步伐,走到了房间。 “我的心肝儿,你才刚醒,怎么就吹风?万一生病了怎么办?你院子的人,是怎么伺候的?” 苏老夫人满脸的心疼,又责备。 苏梁浅转过身,这才发现苏老夫人的眼眶红了,看着比她刚回来的时候,老了许多。 她脸上的着急,关切,心疼都不假。 “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自己非要在这里,没见我都快被包成了粽子了吗?” 苏梁浅指了指自己,苏老夫人被她的话,还有俏皮的样子逗乐,身上哪哪都不像之前那么不舒服。 苏梁浅真是她的开心果小福星。 “我在床上躺了几天,身上都酸了,我本来还想出去的呢,她们不让,这还是我坚持好久的呢。” “当然不行了,这么冷的天,还下着雪呢,风又大。” “这么冷的天,祖母怎么还亲自过来?万一受凉呢?” 苏梁浅面露担心,往外挪了挪,将苏老夫人上下打量了眼,抬头看着苏母问道:“祖母,您没事吧?那蛇没咬到您吧?” 明明被蛇咬到昏迷的是苏梁浅,她醒来第一件事却关心自己,苏母看着苏梁浅关切的样,心柔成一团,她将苏梁浅抱在怀里,“祖母没事,没事,浅儿,我的心肝儿,你醒过来真的太好了,肯定是祖宗听到了我的祷告。” 苏梁浅任由苏母抱着,还有她的眼泪,打在她的发上。 “祖母没事就好,我当时真的吓坏了。” “祖母,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一点事都没有,您不用担心,更不要自责,您是我祖母,这都是浅儿应该做的。” “老夫人怎么能不担心呢?小姐是为了救她才会被蛇咬的,老夫人最近是寝食难安,小姐要再不醒过来,老夫人都要担心的病倒了。” 连嬷嬷这次也随行而来了,她看着苏梁浅那张脸,乖的让人的心都是柔软的,但她想到的还是她拿刀杀人的样子,她不相信,她会为了救苏老夫人舍弃自己的性命,她总觉得这是她的算计。 她忍着内心的恐惧,不着痕迹的替苏梁浅说话,也不结结巴巴的。 “老夫人,大小姐真真是孝顺,这要是其他小姐为您做了什么,个个都唯恐您不知道,大小姐” 连嬷嬷话虽然没说完,但苏老夫人却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要是换成别的丫头,就算是醒了,肯定也会在床上呆个十天半月的,让她更加愧疚,然后换取好处,但苏梁浅第一记挂的就是她,不会来这些虚的。 苏老夫人更喜欢苏梁浅了。 苏老夫人将苏梁浅松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找大夫再检查一下?你昏迷了这么久,不能疏忽,还是得好好养着。你放心,今后祖母护着你。” 苏梁浅认真道:“祖母,您就放心吧,要哪里不舒服,我会直接告诉您的。” 两人聊了几句,茯苓从外面进来,看到老夫人,直接就走到她跟前跪下,“老夫人,您可一定要给小姐做主啊!” 苏梁浅皱眉,呵斥茯苓道:“大过年的,在这里乱说什么,给我出去!” 苏梁浅这个样子,苏老夫人更觉得不对劲,她拦住苏梁浅,看向已经掉眼泪的茯苓问道:“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二妹妹,她偷偷溜来我房间,往我嘴巴灌了点东西。” 茯苓在苏梁浅后很快道:“奴婢找大夫验过了,三小姐给大小姐喂的东西,里面是大量的砒霜,鹤顶红,断肠草,蜈蚣血。” 茯苓说着,将收集毒药的小瓷瓶拿了出来,苏老夫人没伸手去接,她又收了回去。 “这可都是剧毒之物,随便一样都要死人的!” 连嬷嬷似被惊吓到了,惊呼出声。 苏老夫人的脸色也不好看,刚醒来的苏梁浅小脸苍白,蜷缩成一团瑟缩着,像只受惊的小兔子,问茯苓道:“真的是那些东西?” 声音颤抖,一脸受伤。 茯苓回的肯定:“奴婢找了几个大夫,他们给出的答案都一样,小姐和老夫人要不信,可以再找人验!” “不用了!” 苏老夫人心疼的将苏梁浅搂在怀里。 茯苓继续哭着控诉道:“小姐才回苏府多久啊,一直和她无冤无仇的,这次是为了救老夫人才这难道是错事吗?她们为什么要害死小姐啊?这东西要进了肚子里,老夫人,你差点就见不到小姐醒过来了!” “她现在人在哪里?” “她看我醒来心虚想要逃跑,被我的一个丫鬟打了,我让人将她拘在了院里。” “打的好,就该打死了去,你去,在祠堂外守着,祭祖一结束,就让老爷还有二姨娘即刻给我过来!” 要不是祭祖不宜打扰,苏老夫人都想让人进去把二姨娘赶出来。 贵妾也是妾,有幸参加是殊荣,苏老夫人和苏克明是因为夺了她的管家权,心中有愧意才许的。 “祖母,我这还有一件事。” 苏梁浅弱弱抬头,苏老夫人看着她这忧愁的样子,想到方才进门时她的笑,开开心心的,看的她心情都好,对苏如锦越加不满。 “孩子,你说。”她的声音柔和。 “您还记得当初在六姨娘院子里的那条蛇吗?按理,这么冷的天,蛇是不会出洞的。” 苏老夫人当然记得,她差点丧命,至今想起,还心有余悸,她也觉得很不寻常。 “那条蛇怎么了?” “我昏迷后,秋灵想着对症下药,将那条蛇给捉来了。” “我今天见了,那条蛇,和我初回苏府,三妹妹吓我的那条蛇,一模一样,但我记得,大妹妹身边的李嬷嬷,让人给处置了啊,为什么那条蛇还会在?还出现在六姨娘的院子,最巧的是,时间刚好就在我们去六姨娘院子的那天。” 苏梁浅靠在苏老夫人的怀里,挑眉,懒懒的看了眼连嬷嬷。 连嬷嬷一个激灵,忙紧声附和:“要不是小姐那天身边跟了个厉害的丫鬟,六姨娘院子里的婆子进去的还算及时,那条蛇,咬的可不就是小姐一个人了,说不定六姨娘和老夫人也” 有这种不良图谋的还会有谁? “把夫人,二小姐也都给我叫来,还有四小姐,让她们全部到大小姐的院子里来!” 苏梁浅勾了勾唇,明亮的眼眸,黠光点点。 对惜命的苏老夫人来说,危及她性命的,哪怕只是意图,都是不能原谅的。 第七十二章:大获全胜 苏老夫人气怒,苏梁浅忙让人准备降火的茶。 “蛇有相似,尤其同类的蛇,更长的差不多,我们谁也没有证据证明,那就是同一条,萧家舅舅立了大功回来,父亲还需要他在官场引路呢,而且,这蛇因为吓到了大妹妹,李嬷嬷确实让人捉走处置了。” 苏老夫人见苏梁浅这会还为苏克明考虑,心疼的同时更气,完全没了喝茶的心思,“她想我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要死了,这苏府的后院,就彻底成了她的天下,她说了算了,楣儿是我孙女不假,更是她的女儿,她是她带大的,自然更和她一条心!我偏不让她们如意!” “她既然嫁到苏家,那就是苏家的人,那就要守苏家的规矩,我的规矩,舅老爷本事再大,手再长,还能管我们的家事不成!毒害婆婆的儿媳妇,在我们那,是要被族里处死的!我们家能容这样毒妇,萧家不应该有所补偿吗?” 苏老夫人义正言辞。 苏梁浅昏迷期间,苏倾楣表现还不错,苏老夫人虽然气萧燕,但心里却觉得她是个好的,现在在苏梁浅说的这些事情后,她只觉得苏倾楣是故意讨好,别有居心,不是个好的。 苏梁浅看着理直气壮索取的苏老夫人,苏克明这点,倒随了她十成十,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不说三丫头在这里吗?人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梁浅便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苏老夫人,因为苏如锦的愚蠢所为,她倒是没有添油加醋,完全是实事求是,却把苏老太太气的不轻。 苏如锦很快被人带了上来,双手双脚被绑着,嘴巴也被堵的严严实实。 她应该没少挣扎,头发都乱了,披散在脸上,衬的她脸色越加的苍白难看,也遮挡住了脸。 苏老夫人盯着看了半晌,没认出人来。 苏如锦看到苏老夫人,就好像看到救星,嘴巴呜呜的叫着,向她求助。 “手脚解开了。” 苏梁浅满意的看着苏如锦无助恐惧的模样,让人将她的手脚解开。 苏如锦的手一得了自由,立马拿掉了嘴巴里塞着的布,那东西,又臭又脏,她恶心的都要吐了。 “祖母,您一定要救救我,大姐姐大姐姐她要杀我!” 苏如锦嘴巴得了自由,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随后跪着走到苏老夫人跟前,手抱住她的膝盖,哭着控诉。 她一张口,苏母就听出了声音,她低头看了看,确认自己的脚边,穿着苏府二等丫鬟衣裳的就是苏如锦,完全就相信了苏梁浅的话,抬脚毫不留情的将她踹开。 “分明是你害浅儿,还敢恶人先告状!” 苏如锦不会也不敢承认,大声道:“没有,祖母,我没有,我给给姐姐喂的是药!” “我是看祖母担心姐姐,人都瘦了,想姐姐快点醒过来,所以,所以才” 苏如锦哽咽着,哭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我还真是要感谢三妹妹呢,要不是你一片好心,我还真的没这么快醒过来。” 苏梁浅的话,怄的苏如锦差点没吐血。 她情绪激动,说话做事根本不经大脑,张口就骂,苏梁浅无所谓,苏母却听不下去,让人又将她的嘴巴给堵住了,为了预防她拿掉又继续骂人,还让人将她的手脚也一并绑住了。 苏梁浅看着不停抗拒呜呜叫的苏如锦,没有一丝同情。 “三妹妹既然是好心,那我醒过来应该高兴才是,你跑什么啊!” 苏老夫人看了苏如锦一眼,脸色也是冰冷,“她那是做贼心虚!” 她手指着苏如锦,“你看她那样子,哪里像是为你高兴的,分明是恨的想要杀了你。” 苏老夫人让来的几人,都在祭祖。 祭祖结束后,得了通知,是一起到的。 除了苏克明,萧燕,苏倾楣,二姨娘,苏若乔和苏泽恺也来了。 “浅儿,你醒了。” 苏克明很高兴,俨然慈父的样子。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表关心,苏克明也正准备拉进和苏梁浅的感情,二姨娘忽然心疼的惊呼出声。 “锦儿!” 二姨娘不愧是苏如锦的生母,又是将她教养着带大的,苏如锦穿着丫鬟的衣裳,几乎都披头散发的,还是一下就认出了人来。 那心疼的呦! 她也不管其他人的态度,上前,拿开了堵住苏如锦嘴巴的布团子,还有捆住手脚的绳子。 苏如锦大口呼吸,喘气声比之前还大,被折腾的,已经没了半条命。 她看着二姨娘,不住的掉眼泪,委屈死了。 二姨娘看着被解开绳子后,她手上的勒痕,拿着绳子的手握紧,气的发抖,想发作,但心中更多的还是慌乱不安。 “锦儿!” 苏克明看着这样的苏如锦,也很惊讶,“你不是生病不舒服吗?怎么在这?” 苏倾楣其实是最先发现苏如锦的,她都没看苏如锦的脸,就已经猜出了人。 因为,这次的这件事情,她还出力不少。 一行人进来后,苏梁浅的目光,就不着痕迹的落在苏倾楣脸上,她的反应,无疑让她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二姨娘蹲在地上,浑身都在发颤,也不知是气怒还是害怕,她转身看向口气带着责备的苏克明,也跟着哭了,“老爷,锦儿都这个样子了,您还怪她,您看看她,嘴角都是血,还有这手” 二姨娘将苏如锦的头发撩开,露出了她嘴角的血迹,还有手上斑斑骇然的勒痕。 苏克明不由软了。 苏克明自己就是个读书人,他一直觉得,是读书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苏如锦平日里静静的,颇有几分才气,是除了苏倾楣外,他最心疼看重的女儿。 苏老夫人目光落在二姨娘身上,这时候极其不屑的冷哼了声,“你也不问问她做了什么事?” “她年岁还小,不懂事,犯了错,教导就是,也不能这样对她啊!” 二姨娘泪如雨下,红着脸,大声反驳苏老夫人。 对比苏如锦,苏倾楣看着苏梁浅气定神闲的样,心里头也有些发紧不安,她想当做什么都不知情替苏如锦说几句好话,但看苏老夫人那样,还是作罢。 她现在更担心,苏如锦后,这把火,很快会烧到她和萧燕的头上。 自从苏克明提出让二姨娘管家,二姨娘没拒绝后,萧燕就恨上了二姨娘,苏如锦又喜欢和苏倾楣争,现在看她们倒霉,事情又没到她头上,萧燕的心情简直不要太爽。 “连嬷嬷,你告诉她们,三小姐做了什么?” 连嬷嬷道了声是,站了出来,将苏梁浅之前对苏老夫人说的,重复着说了遍。 她记性不怎么好,只说了大概,不过重点倒是很突出。 相比于苏梁浅的实事求是,还有些煽风点火的成分,放大了苏如锦的罪名。 苏涵月边听边看着苏如锦那倒霉相,遗憾她没将人毒死,看现在祖母对苏梁浅的在意,她今后肯定会被她踩的死死的。 苏若乔还是有些唯唯诺诺的样,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二姨娘听了,都愣住了,喉咙都是发紧的,大脑被这件事炸的一片空白,想说什么替苏如锦辩解,却又不知道从何张口。 苏如锦之前当着苏老夫人的面就不肯承认,现在这么多人,她更是不会承认。 “不不是,我没有,我没有想害大姐姐,我给她喂的药,是想让她醒过来,真的,要不是我,她现在还在昏迷呢!” 苏如锦这话是看着苏克明说的。 苏老夫人现在一心向着苏梁浅,根本就不会信她说的。 她抬着头,强压住内心的慌乱,极力让自己的样子诚挚,别人相信。 苏如锦是什么人,她和苏梁浅的关系如何,在场的心中都有数,没人相信她的话,包括苏克明。 “砒霜,鹤顶红,断肠草,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东西混在一起能治病。” 苏老夫人看向苏克明,“她给浅儿喂的东西还在呢,我已经找几个大夫验过了,里面大量的这些东西,这一头牛吃下去一点,都得死,更不要说是浅儿这样昏迷虚弱的人了,你要是不相信,那就再找大夫验!” 苏老夫人信誓旦旦,苏克明自然不怀疑。 二姨娘六神无主间,脑海里快速闪过什么,很快道:“老夫人,三小姐真的没有想要害大小姐,她这是以毒攻毒。” 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合理说辞的苏如锦,都已经绝望了,听到二姨娘以毒攻毒四个字,眼睛都亮了,大声道:“对,我就是想以毒攻毒,祖母,父亲,我真的没有要害姐姐!” “大小姐昏迷了这么久,突然就醒了,而且你们看,她醒过来一点事都没有,这就说明,锦儿的这个方法是有效的!” 二姨娘苏如锦你一言我一语,极力想要将身上的罪责摘清。 苏克明自是不相信这套说辞,但比起苏梁浅,他到底是有几分心疼苏如锦这个自小在身边长大的女儿,他也是花了不少心思栽培的,而且苏如锦这事要传出去,对苏家其他几个姐妹,甚至是整个苏家,都没好处。 苏家最近处在风口浪尖,事已经够多了的。 他遂看向苏母,“母亲,您看,锦儿她真的只是一片好心,现在浅儿也醒了,皆大欢喜。” 苏梁浅不发一言,苏老夫人瞪了苏克明一眼,他这态度,更坚定了她追究到底的决心。 “皆大欢喜?什么皆大欢喜?我看浅儿被她毒死了,你们就皆大欢喜了!” 苏母说这话时,往萧燕一家三口看了眼。 萧燕唯恐这事上身,垂下了脑袋。 苏如锦怎么没将苏梁浅毒死,这一点,她确实无比惋惜,还弄巧成拙,将人给弄醒了。 昏迷了这么久,人不应该是昏昏沉沉的吗?苏梁浅倒好,一起来就生事。 萧燕在心里连连暗骂苏如锦蠢货,倒霉也是活该。 “她要真为了浅儿,为什么不大大方方的?选在我们都去祭祖的时候,还谎称生病不舒服!” 苏老夫人手指着苏如锦,“你看看她穿的,分明就是居心不良,浅儿醒了,她转身就跑,这是做贼心虚!” 苏老夫人又看向二姨娘,“还有你这当母亲的,你这母亲是怎么当的?自己女儿是不舒服还是要做坏事都不知道?这次的事,你也脱不了干系,我原以为你是个好的,当初我就不该将锦儿交给你带!怪浅儿下手狠,分明是她自己意图害人在先,心虚逃跑在后,被打死了都是活该!” 苏老夫人给二姨娘也定了罪,对苏如锦的话更狠,二姨娘听到那个死时,直接瘫在了地上。 苏老夫人的忌讳是最多的,这大过年的,说死字,不是咒苏如锦吗? “母亲,锦儿可是您的孙女儿!” 二姨娘觉得苏母太过寡情,恨。 “浅儿不但是我的孙女儿,还是苏府的嫡长女,我的救命恩人!” “是她,是她故意放跑我的,母亲,她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让我无从辩解,无话可说!” 苏如锦见苏老夫人态度坚决,不肯善了,心头绝望,她更恨,苏梁浅步步算计,堵死了她所有的路。 二姨娘恼苏如锦蠢,但这会看到她这个样子,对自己这唯一从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更多的是疼惜。 苏如锦的话,她信,这是这位从云州大小姐回来会做的事。 她出手算计,就不会给他人找借口回转的余地。 苏倾楣这会已经完全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心下也觉得苏如锦蠢。 本来,事情败露后,只要她不跑,保持冷静,再用二姨娘那个以毒攻毒的借口,再诚心认个错,事情何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苏倾楣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准备,还是不够万无一失,她就应该事先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想好,然后教苏如锦一一应对的方法。 她做好了两种打算,一是苏如锦将东西喂给苏梁浅然后败露了,另外的话就是,苏如锦什么都没做,就被逮住了。 现在这种情况对二姨娘苏如锦母女来说,是最糟糕的,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样? 她真的做梦也没想到,苏梁浅会在这个时候醒来。 “你还不知悔改,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想求情保全的好女儿,她这样恨浅儿,怎么可能会是想救她?她就是想害死她!” 庶女戕害嫡女,这是可以处以极刑的重罪,苏老太太这副给苏如锦定罪的口气,让二姨娘觉得天都塌了。 “还有你!” 苏老夫人手指着萧燕,“你这个苏夫人是怎么当的?” 萧燕觉得自己就是无故躺枪。 “母亲,三小姐并非我教养的,自您回来后,她更是全权由二姨娘负责,这与我有何相干?您就算不待见我,也不能如此,倒是您心疼的大小姐,自从她回来后,苏府就没一日平静的,她昏迷的这段时日,苏府也是风平浪静,一醒过来,就这许多事。” 比起二姨娘苏如锦,萧燕最讨厌最忌惮的还是苏梁浅。 “你这意思?合着她被人害只能受着,还得配合着被你们害了是不是?” 苏倾楣看着被数落的萧燕,暗暗皱眉,怎么如此沉不住气? “母亲,锦儿她也是您看着长大的,她不是心思歹毒的人,她没害死大小姐的理由啊!” 二姨娘不死心,还在给苏如锦喊冤。 一旁的秋灵道:“三小姐年纪不大,但春心萌动,对和季小公爷前来的谢公子动了心,怨我家小姐,比她更早和谢公子结识呢。” 秋灵稍顿,很快又道:“如谢公子那般优秀的人,身边不乏名门嫡女,那些人,她杀得完吗?就她这样的身份,容貌,还有品行,给人提鞋的资格都不够,配得上吗?” 在秋灵眼里,谢云弈是如天神般的存在,被苏如锦这种女人喜欢,都是一种亵渎,更不要说她还觊觎了。 “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我?你凭什么说我给他提鞋的资格都” 没有二字还没出口,就被二姨娘转身急急的捂住了嘴巴。 秋灵这话,倒是提醒了苏克明,苏梁浅和季家一家交好的事实。 他一早就起来了,在祠堂里呆了一天,脑子都不得转,居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苏克明看着转醒的苏梁浅,明眸皓齿,再看苏如锦,苏如锦长得不差,但此刻穿着丫鬟的衣裳,又一身狼狈,那样子是不堪入目,对他的价值,低的完全不能和苏梁浅相提并论。 “浅儿,你看这事如何处置?” 一直如隐形人般的苏梁浅看向苏克明,温顺的将球踢还给了苏克明,“父亲拿主意。” “老爷!” 二姨娘闻言,满怀希冀的看向苏克明。 “你还有脸叫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苏克明抬腿对着二姨娘的心窝子就是一脚,二姨娘被踹倒在地上,痛苦的皱着眉头,脸色煞时苍白,看着苏克明。 苏克明不为所动,“这就是你和我说的,用心教导出来的好女儿!” 苏梁浅看着苏克明那张漠然的脸,几十年的夫妻,说动手就动手,就像对下人和畜生一样,事后也没有一点怜惜。 还真是绝情! “把她们都给我关起来,在院子里好好反省,什么时候大小姐气消了,什么时候再放她们出来!” 苏克明下了命令,又看向苏梁浅,征询她的意见,“浅儿,你看这样可以了吗?” 苏梁浅看着苏克明那嘴脸,虽然已经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但还是忍不住恶心。 “父亲觉得可以就可以。” 苏克明却觉得苏梁浅是不满意,补充道:“再每人各打十大板!” “老爷!” 明天就是除夕,就一天,苏梁浅肯定不会将她放出来的,这已经很让她们没脸了,这时候要再打十大板,再有萧燕推波助澜,下面的人,指不定怎么作践她。 苏如锦像是才反应过来,看着苏克明哭喊道:“父亲,您不爱锦儿了吗? 苏梁浅没再说话,苏克明完全无视二姨娘和苏如锦楚楚可怜的眼神,挥手让人将她们带下去了。 “父亲稍等,还有点事,一并处置了吧,影桐!” 影桐会意,出门,很快拿了个盒子进来。 苏涵月看着眼熟的很,苏若乔想到了什么,脸色变的苍白。 影桐在苏涵月身边绕了一圈,她身上的气息冷冷的,慑人的很,看的苏涵月心里毛毛的。 最后,影桐站到了她的面前,将盒子打来,里面身上缠着网的东西,探出了脑袋。 “蛇,蛇啊!” 苏涵月吓得尖叫着后退。 “这蛇,四小姐有没有觉得熟悉?” 苏涵月距离抱着蛇的影桐数丈远,还是觉得怕怕的,心有余悸。 她吓都吓死了,哪里还有心思去看那蛇长什么样,更不要说分辨自己是不是曾经看过了。 苏倾楣等人听了这话,心里齐齐都升起了股不安。 那条蛇,居然真的就在苏梁浅手上,这不就说明,这次她被毒蛇咬,是在她的算计内的?不然的话,她怎么会那么巧的在苏如锦下药的时候醒来?还是说,她等的就是这个? 影桐抱着装着蛇的盒子,往苏涵月靠近,她每近一步,苏涵月就后退一步。 苏涵月看着步步紧逼的影桐,再想到苏梁浅这段时间昏迷就是被蛇咬了,吓得都哭了。 “你你别别再过来了,我不不知知道啊!” 她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怂蛋!”秋灵小声吐槽。 苏若乔看了眼和苏老夫人坐在一起的苏梁浅,思忖了片刻,开口小声道:“我认识,我来吧。” 影桐看向苏梁浅,苏梁浅点点头,影桐抱着蛇走向苏若乔。 苏若乔仔细看了半天,走到苏老夫人身边回道:“和大姐姐回来那日,三姐姐送的那条蛇,很像。” 这时候,很像二字,在苏老夫人听来,是可以作为盖棺定论的言辞的。 之前苏倾楣强调过这事的严重性,萧燕很快意识到,这火要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二姨娘苏如锦的下场还在眼前,萧燕心里发憷。 蛇的事,是与苏泽恺完全无关的,比起萧燕,他倒是还很能沉得住气,问苏梁浅和苏母道:“这蛇怎么了?” 苏克明也有些懵,也跟着问道:“这怎么回事?” 苏老夫人不想搭理她,“你问问你的好夫人!” 萧燕垂着脑袋,“儿媳不知道。” 她知道苏老夫人已经在心里给她按了罪名,心里那个憋屈的,她真的什么都没做。 但明明什么都没做,她却还是发虚的紧。 苏老夫人便将事情的原委说了遍。 “这蛇,京城根本就没有,多生活在边境,你别告诉我,是浅儿带回来然后给四姑娘,让她来吓自己的!” 苏老夫人一出口,就堵住了萧燕的嘴。 “苏府,谁有这样的手段,谁会做这样的事情?李嬷嬷不是已经将蛇处置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六姨娘那?我看是有人想一箭三雕,害死六姨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浅儿,还有我,好在府里称王称霸!” 苏老夫人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苏克明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对萧燕和苏倾楣,她自是更加维护,“母亲,您说什么呢?有谁敢害您,敢害浅儿!” 苏老夫人这会看都懒得看苏克明了,“你心知肚明!” 苏倾楣唯恐萧燕在这时候又和苏老夫人杠上,站出来跪在地上,“在大姐姐回来的当日,李嬷嬷就让人将蛇处置了,当时府里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这事,李嬷嬷没当场将蛇处死,确有疏忽,也是孙女儿管教下人不利,孙女儿请罪,还请祖母不要气坏了身子,只是这蛇为什么会在大姐姐这里” “你认罪倒是挺快的,还想往浅儿身上泼脏水呢,我原以为你是个好的,没想到与你母亲一样。” 苏倾楣脸色煞白,咬着嘴唇,她没想到,苏老夫人对她的成见如此之大,肯定是苏梁浅醒来后,在他们没来之前,和苏老夫人说了些什么。 二姨娘看着在地上跪着的苏倾楣,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眼底更恨。 萧燕看着苏倾楣那样,听不下去了,站出来道:“过去儿媳年轻气盛,有许多不当之处,让婆母心中记怀了,但您要给我和楣儿定这样大的罪名,总得拿出切实的证据来,您说的这些,完全就是因为您对我不满而生出的主观猜测,我不认!” 她是想苏老夫人死,但不至于用这么蠢的手段。 “要说凑巧,事情凑头到尾确实很凑巧。儿媳听说,那日是大小姐引您去的六姨娘那儿,她不去,什么事都没有,一去就有蛇出现,那蛇咬您的时候,偏她奋不顾身的护了上去,她昏迷了这么久,一直没醒来的迹象,三小姐一来,这一有事,她就醒了,而且这蛇,现在又在她这里,要说居心叵测,她才是真的图谋不轨,这所有的一切,说不定就是她算计好的,就是想母亲您给她当枪使,对付我们,您可千万不要被她蒙骗了!” “强词夺理!” 苏老夫人拿起之前泡的降火茶,直接扔向萧燕,“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坏,这么多心眼!” 苏倾楣头疼,扯了扯萧燕,示意她不要再说话,抬头,就看到安慰苏老夫人的苏梁浅,勾唇看着她,挑衅的很。 她现在几乎可以断定,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设计好的。 该死的,苏如锦怎么没将她毒死! 萧燕的话,苏母一个字没听进去,苏克明却听进去了,但他现在还指着苏梁浅飞黄腾达呢,自然不会附和萧燕的话,走上前去,和苏梁浅一起抚慰苏老夫人。 “我是老了不中用了,但还没死呢,你们当我死了是不是,浅儿才醒过来,你们当着我的面,就这样编排她,我不允许!” 她将苏克明的手甩开,“我们之前说好的,把治家权交给你夫人的前提是她不再生事,现在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给,而是她实在是冥顽不灵!不过这到底是你家,你现在长大了,翅膀也硬了,自然是你说了算,你一个大男人,要插手后宅的事情,我也管不住!” 苏老夫人放狠话,苏克明看了看苏梁浅,又看向萧燕,他是更偏向萧燕苏倾楣一些的,但现在的情况却不允许。 苏泽恺倒是想替苏老夫人说话,毕竟他不管怎么说萧燕,她都不会记仇,但一想到这件事的后果,还是作罢。 本来,苏老夫人也没让他过来,他就不该凑这热闹。 “大妹妹醒来是好事,大家应该开心才是,怎么闹成这个样子?”苏泽恺想了想,还是决定转移话题。 “这当然是因为有人不想她醒过来!” 苏老夫人又将话题掰扯了回来。 “还有楣儿,舅老爷回来了吧,你一贯是喜欢和外祖家的人亲近的,她这次立了功,你更得好好亲近亲近,之前给你的账簿和钥匙,你挑一些出来!” 苏老夫人是命令的口气,不是商量。 “还有,你是苏府的小姐,当然应该苏府的下人伺候,将李嬷嬷送回去,我会另外给你指派伺候的嬷嬷!” 李嬷嬷是不是苏府的嬷嬷,是萧家在她三岁就送来的,对苏倾楣忠心耿耿,一心为她着想,脑子好用,处事也周到,和苏倾楣这么多年,几乎心意相通,可以说是她的左膀右臂,这比让苏倾楣交出钥匙和账簿还让她难受。 而且,苏老夫人现在向着苏梁浅,她指派的嬷嬷,只会监视限制她的行动。 苏梁浅自是知道李嬷嬷对苏倾楣的意义,这样大获全胜的结果,苏梁浅极是满意,不枉她为苏老夫人挡那一下。 吃的苦,遭的罪,没白费! 苏倾楣跪在地上,不说好,也没拒绝,红着眼眶,看的苏克明直心疼。 “好了,我也乏了,浅儿刚醒需要多休息,这事就这样定了,退下吧。” ------题外话------ PS:抱歉抱歉,今天有点晚 第七十三章:合作被拒,目的达成 萧燕强烈抗议,苏老夫人态度坚决,苏克明没站出来替苏倾楣说话,事情就此结束,苏倾楣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暂时接受安排。 “影桐。” 被点名的影桐,一只手拿着剑,另外一只手还抱着装着毒蛇的木盒子,看了眼苏梁浅,心领神会的将手中的木盒,往空中一抛,里面的蛇飞了出来,被织的密密麻麻的白色线网网住,似乎在奋力挣扎着想要出来攻击人,那蛇眼,看的人发毛。 它张着口,露出带毒的信子和蛇牙,那牙齿锋利的很,仿佛一口能咬破白网,然后冲出来伤人。 影桐抽出剑,那突来的银芒,在并不怎么明亮的房间,刺的人不由眯起了眼睛。 安静的房间,只听到咻咻的声响,宝剑翻转间,速度极快,与空气擦出光亮,衬的影桐那张没有表情的脸,越发冷酷。 蛇被分成了好几段,掉落在了地上。 苏倾楣,萧燕,二姨娘,苏如锦,还有苏涵月,谁的跟前,也没落下。 “啊!” 屋子里,尖叫声,此起彼伏,有大有小,房间里面的女人,更是乱作了一团。 蛇头,掉落在苏涵月面前。 蛇的眼睛,和它的身体一样,都是红色的,就算是死了还在动,伸出的舌头,没收回去,维持在外面,仿佛是要咬人。 苏涵月之前就被吓得不轻,影桐方才扔盒子的时候,正是往她的方向抛的,她亲眼看着蛇被五马分尸,还有血洒在了她脸上,眼前再突然掉下个这种东西,苏涵月简直崩溃,跑都忘了,抱着脑袋尖叫,吓得站着尿出来了。 萧燕苏倾楣虽然没那么夸张,但个个都被吓得不轻,苏老夫人也是。 苏倾楣有心计,不择手段,但毕竟养在深闺,会的都是后宅女人间的斗争,杀人不见血的,那是没有硝烟的战争,这样的粗暴血腥,就好像战场上的搏杀,完全没有道理可言,令人望而便生出畏惧。 她看着地上还在动的蛇尾,和萧燕抱在一起,两人的身体都在颤抖,她喘着粗气,胸口跳的飞快,嘴唇哆嗦的说不出话来。 反观苏梁浅,云淡风轻,就和没事人似的,那样子,仿佛是已经司空见惯。 苏倾楣第一次意识到两人的差距,她慌乱不安的内心觉得,自己比不上苏梁浅,她觉得自己打败不了她。 苏泽恺毕竟是男子,又在外游历那么多年,见识更广,他倒是没被影桐吓到,只是觉得苏梁浅身边这丫鬟,身手了得,不容小觑。 但她还是忍不住心惊,因为下令的是苏梁浅,可见心肠冷硬歹毒。 影桐面无表情,将剑插了回去。 苏克明看着影桐雪亮的剑,想到她方才利落的身手,审视的眸,有惧有怒。 他目光落在苏梁浅身上,她身上,真有当年老荆国公的风范,杀伐果断,让人不寒而栗。 那种苏梁浅身上也有的威压,让他憎恶。 屋子里,安静的可以听到苏涵月裤裆滴尿的声音,虽然苏克明对这个女儿没抱太大的期望,但还是觉得老脸都丢尽了。 相比她们来说,连嬷嬷是最淡定的,让属下杀条蛇算什么,她这大小姐,可是拿刀杀人都不带眨眼的主,真是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 “大大小姐,你怎怎么这么残忍!”萧燕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的控诉。 苏克明张口,苏梁浅察觉出他眼底的忌惮,不想听他废话,先发制人,在他前开口道:“残忍?上次就是姐姐身边的嬷嬷办事不周到,才让这孽畜害人,差点咬了祖母和六姨娘,害了六姨娘肚子里面的弟弟,这样,大家就都可以放心了。” 苏梁浅指了指被分成了好几段的蛇,都这样了,肯定是不能死而复活了。 “你直接处置便好了,一个女孩子,成何体统!” 苏梁浅当没听到苏克明的呵斥,握住苏母的手,“祖母,您晚上可以睡个好觉了,今后这蛇,再不能出来害人了。” 苏老夫人也有些被吓到,本来还想说苏梁浅几句的,苏梁浅这一解释,她立马觉得她做的很对。 比起自己被蛇咬,老命休矣,当然是把蛇处理了。 “浅儿说的有道理,她这样做,也是为了绝除后患,防止今后再有人用这条蛇害人。她这次就是因为这条蛇死了,遭了这么大的难,想要出出气,也无可厚非。” 苏老夫人是看着苏克明说的,边说边撵动手中的佛珠,她觉得,刚刚苏梁浅身上的戾气太重。 众人心有余悸,不敢多待,纷纷散去。 苏涵月的裤子都湿透了,蛇头还在她跟前,她的身体就像被定住似的,僵硬的根本就动不了。 她现在已经从恐惧中稍稍恢复过来了,想到自己这么大的人,吓得尿裤子的事情,再想到这么多人看着,这事情传出去,只觉得又怕又羞,急的都哭了,最后还是苏若乔扶着她出去的。 刚出了琉浅苑,苏涵月再不克制,嚎啕大哭出声。 “若乔,大姐姐身边的人,实在是太恐怖了。”苏涵月哆嗦着控诉。 “让你招惹她!” 丫鬟恐怖,那肯定是因为主子。 苏若乔看着情绪都要崩溃的苏涵月,只希望她记住这次的教训,今后不要再因为萧燕她们,再去找苏梁浅的事,不然,吃亏的还是她。 苏倾楣原本是和萧燕一道,被苏克明拦着了,苏克明本来是想和苏倾楣单独说几句的,萧燕却没走,在后面跟着,苏克明想了想,也没什么萧燕不能听的,也就由着她。 “楣儿,今日的事情,你受委屈了。” 苏克明不开口还好,一说苏倾楣的恐惧和委屈全部涌上心头,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 萧燕心里还在为苏克明方才没给她和苏倾楣出头不快,“你既然知道楣儿委屈,刚刚为什么装聋作哑,不替我们说一句话?” 苏克明知道萧燕心疼苏倾楣,他也心疼,倒没因萧燕这话生出责备,他叹了口气,“季家人对浅儿的态度,你们也看到了,季老公爷都来了啊,这是对浅儿多大的重视,还有王家,最近这段时间,我在朝堂上,和我说话的人都多了,我面上都有光,但我最心疼的是谁,你们心里还不清楚吗?” “浅儿自幼不在我身边长大,楣儿你才是我掌心的宝贝,她现在能助我高升,我若官运亨通,最后得益的是谁?还不是你们!我不说话,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你,为了楣儿和恺儿!” 苏克明头头是道,他的一番话,听的萧燕心里没那么不舒服了。 苏倾楣也不知将话听进去了多少,还是那副委屈的样子,她握住父亲的手,眼泪掉更快了,“父亲,账簿和钥匙,我都可以都交出来,祖母全部交给大姐姐,楣儿都没意见,楣儿本来就不在意这些东西。但是李嬷嬷,父亲,她跟了我这么多年,这些年对我一心一意的,也最是了解女儿的喜好,女儿现在正是身边需要人的时候,而且这次的事情,真的与她没有关系,她真的是冤枉的,父亲,您能不能和祖母还有姐姐说说,让李嬷嬷继续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苏倾楣满是希冀的看向苏克明,流泪恳求。 苏克明看着苏倾楣那样,是真的心疼,他为难的皱眉,思忖了片刻道:“你要不喜欢你祖母给你指派的人,那我和你祖母商量下,为父指派,你自己挑选自己喜欢的,好不好?” 苏克明软着声安慰着商量,但并没有说不换掉李嬷嬷。 “老爷,李嬷嬷是楣儿最受重用的嬷嬷,大小姐一醒过来,她就莫名其妙的从楣儿的身边离开,您让别人怎么想?怎么看这次的事情还有楣儿?李嬷嬷当初是哥哥挑选着送来的,要因为这点子虚乌有的事情将她送回去,也不好说啊,我哥他的脾气” 苏克明冷着脸,看萧燕,“你还有脸说,事情变成这样,你脱不了干系!” 萧燕不服气,“老爷就算想借大小姐的势也没必要这样偏袒吧,这次的事情,分明是她自己自导自演,她就是想要害我们楣儿!还有大小姐身边那两个丫鬟,那心狠手辣的劲,还是个练家子,当初我就觉得她们来路有问题,可母亲惯着” 苏克明没接这话,对萧燕的这种说法,他倒并不是完全不相信,他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苏倾楣的脑袋,“这件事,容为父想想。” 他一脸慈爱,“不管为父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到最后,苏克明也没应城下来,但并没有拒绝。 苏克明本来是想去打算看看二姨娘,安慰安慰她的,毕竟那一脚,并非他初衷,下脚还不轻,但最后却被萧燕缠着去了笙辉苑。 苏倾楣都快到倾荣院了,还是折返回了琉浅苑。 她有话要对苏梁浅说。 苏克明等人并不知道,他们刚刚说的话,被出来扔蛇身的影桐听了大半。 苏倾楣再回到琉浅苑时,苏梁浅刚听了她的禀告没多久。 影桐秋灵等人倒是气愤,而当事人苏梁浅,却觉得心如止水,不起波澜。 她本来就知道他是什么德行。 他本来就嫌弃她,就是她在京城,两人也很少见面,他女儿众多,对她能有什么感情?偏她只有他一个父亲 上辈子是她太傻,才会渴望父爱这东西,抱那些不该有的奢望,乃至最后,一败涂地。 “小姐,二小姐来了。” 苏梁浅倒是没想到,苏倾楣会去而复返。 “小姐才醒过来,刚又折腾了半天,她说见就见?不见!” 说话的是秋灵,她看着苏梁浅,一双眼睛都是讨喜的坏,“小姐,她越想见您,您越不见她,让她把话把事憋心里,气死她去!” 苏梁浅好笑,“我刚醒,但一点也不累,刚好我也无聊,让她进来吧,还能陪我说说话,气气她也好。” 秋灵歪着脑袋,一想也觉得是,坏坏的眨了眨眼,出去叫人了。 苏倾楣进来,看着苏梁浅屋子里的几个丫鬟,走到她跟前,“我想和姐姐单独说会话。” “你们下去吧。” 秋灵并不是很甘愿,看着苏倾楣道:“小姐,我们就在门口,有什么事,叫一声,我们立马就冲进来。” 苏梁浅微笑道好,心里却不是很担心。 就苏倾楣,根本就伤不了她,若真动手,吃亏的绝对不是她。 苏倾楣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她面对着苏梁浅,不像是姐妹,倒像是谈判桌上的对手。 苏倾楣本来是想等苏梁浅主动问她前来是什么事的,苏梁浅气定神闲,似半点也不感兴趣,苏倾楣倒先沉不住气。 “姐姐的心愿是什么?” 苏倾楣看着苏梁浅,问的有些没头没脑。 苏梁浅没有回答,而是挑眉看向苏倾楣,看着似乎是有兴趣,又好像不是很感兴趣。 “我愿助姐姐达成心愿。” 苏梁浅看着苏倾楣一脸认真,信誓旦旦的样,忽然就笑了。 “你知道我的心愿是什么吗?” 苏倾楣不答。 “你都不知道,又凭什么说,能助我得偿所愿?” “我或许不能直接让姐姐如愿以偿,但愿为姐姐做辅,以姐姐您的手段,想必定然可以心想事成。” 苏梁浅听出来了,苏倾楣是来寻找合作的。 苏倾楣知道,苏梁浅不傻,她必然是看出些什么了,她也不隐瞒,坦诚的继续道:“我先前确实想姐姐能助我,不过以姐姐的才智,绝非屈居人下的人,与其我们这样相斗,你死我活,倒不如联手,只要我们姐妹齐心,通力合作,相信没什么可以阻挡我们。” 苏倾楣看着苏梁浅,说的极为自信。 “道不同不相为谋!” 苏倾楣听了,忙道:“姐姐都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就这样下结论,也太武断了吧!” “你想做什么?” 苏梁浅支着脑袋,那张初看不惊艳的脸,漫不经心,慵懒的模样,竟有让人生畏的气场,和她平日里在外人面前的乖觉,完全不同,很是迷人。 “苏二小姐,虽然只是区区侍郎的女儿,却胸怀大志,你想成为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 苏梁浅脸上含笑,口气幽淡,苏倾楣听到最后一句话,两只手握住椅子两边的扶手,整个人绷住,脊背僵硬的挺直,差点没站起来。 她看着苏梁浅,不敢置信的眼神,带着对她从未有过的恐惧。 苏府上下,这件事,她除了萧燕,谁也没说话,萧家的人,也全部都知道。 苏梁浅,她如何得知? “姐姐真会开玩笑。”苏倾楣笑的僵硬。 有些事情,谁都想,却是不能让人知道的,不然,就会成为出头鸟,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难有出头之日。 而以她现在的身份,更会沦为那些身份比她不知尊贵多少的世家望族的小姐甚至是天下人的谈资笑柄,苏克明的官场,差不多也到头了,甚至会牵累萧家。 不要说得偿所愿,最后还会被苏克明厌弃,在苏家,都没有立足之地。 苏梁浅笑意未减,“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心虚了?” 苏梁浅坐直了身子,向后靠着,天真无邪。 “我是皇室内定的太子妃,你呢,一心想找个前途无量能登上大位的皇子,好实现理想,我们啊,虽然是姐妹,但天生就是死对头,还是你决定嫁给太子,效仿娥皇女英,共侍一夫?我不甘屈居于人下,妹妹就甘愿在我之下?” 苏倾楣想说可以,这也是她前来的目的,但苏梁浅那副样子 “我若说甘愿,姐姐也不会相信。” 苏梁浅点头,理所当然道:“当然不相信啊,想要取信于我也不难,妹妹不是要为我做辅吗?刚好呢,皇后最近一直给太子物色人选,你先入太子府,替我扫除障碍如何?相信以妹妹的长相和手段,定然能得太子喜欢,到时再生下长子” “姐姐!” 苏倾楣站了起来,怒视苏梁浅,“你不愿意便算了,何必这样羞辱我!” 苏梁浅和她再厉害再有手段,也只有后院这个战场,前朝的事,她们根本干涉不了,以太子的昏聩无能,被废是迟早,这样的人,哪怕身份尊贵,但对心高气傲的苏倾楣来说,都是一种侮辱。 “嫁给太子是羞辱,这话若被皇后知道了” 苏梁浅啧啧了几声,“我都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是你自己非纠缠不清,怪我喽!” 苏倾楣无辜的耸了耸肩,起身走到苏倾楣跟前,脸微微沉了下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收起那些自以为是的小心思,都写在你脸上呢,想我替你做嫁衣,做梦!” 苏倾楣有些愣愣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很快意识到自己是被苏梁浅耍了,越加羞恼,也有心虚。 合作是假,她更想苏梁浅,用她的聪慧手段,还有支持的力量,替她清平障碍,而她,则是养精蓄锐,只要对苏梁浅一个人,做最后的致命一击。 而且,她现在羽翼未丰,这样和苏梁浅相斗,对她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好事,更何况,苏梁浅并不好对付。 此刻的苏梁浅,在苏倾楣看来,是一柄锋利可用的宝剑。 “我的愿望是什么?” 苏梁浅冷冷的笑着,凑到了苏倾楣的耳边,“我想让那些害了我的人,做什么什么不成,坠入地狱,遭受永世的折磨。” 苏倾楣从苏梁浅那双清澈漂亮的眼眸,看出了杀意,还有彻骨的恨意,不再是之前那种简单粗暴的,而是慢慢折磨。 苏倾楣推开苏梁浅,和她保持距离,“六姨娘院子里的蛇,根本就不是我母亲放的,是你做的吧?你故意嫁祸给母亲,同时还想借着这次的事情,让祖母对你言听计从,你之前一直都在假装昏迷!” 苏梁浅负手而立,并没有回答,而是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苏如锦毒害我,是被你挑唆的吧?” 面对着苏梁浅那样一双仿佛洞察世事的眼眸,苏倾楣说不出反驳的话。 “那条蛇,难道不是夫人弄来苏府的吗?还有你,又有哪一件事不知情?你觉得你们冤枉吗?你们那般费心给我准备这样的见面礼,我当然不能含糊,这次,才是我给你们准备的回礼!” 苏倾楣瞪大着眼睛,仿佛才明白过来,“那次的事情,你也是故意的,你根本就不怕蛇!” 苏倾楣说的笃定,“我才是受害者,受惊吓的也是我,你又没被咬,还看了我的笑话,你有什么可委屈的,费尽心机搞出这么多事情,苏梁浅,你就是狠毒!” 苏梁浅冷笑,“那是我的幸运,不是你们的初衷,我再怎么狠毒,也比不上大妹妹你,借刀杀人,一箭双雕,运用自如,不对,这次苏如锦要毒害我成功了,何止是一箭双雕,真是可惜了,她没成功。” 苏梁浅一脸惋惜,“还有件事,我确实昏迷了,并非假装,但是吧,我这人天生对危险比较敏锐,所以要不是你挑唆三妹妹让她对我投毒,我应该没这么快醒,至于睡到什么,那真的只有,天知道。” “你说你怎么这么心急,要再晚几天多好,哪怕是两天,你们都能好好过个年,夫人也能掌家了,真真是太可惜了,所以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呢!” 所以这是她多此一举,还弄巧成拙了。 苏倾楣看着苏梁浅幸灾乐祸的样,气的头发昏,自己差点没晕过去。 她就不该回来找苏梁浅谈合作的事,她以为她会同意的,她想不出她拒绝的理由,还那样的直接干脆果断,让她说服的欲望都没有。 她本来是打算,苏梁浅同意下来,之后再和她谈李嬷嬷的事情,只要她松口,苏老夫人那里肯定没有问题,她还能趁此机会给萧家搭上几家这条线,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落了空。 苏倾楣不堪打击,不甘心自己败的这么惨,“你针对我的那些事情,都是无凭无据的,我也是祖母的孙女,在她身边多年,你觉得她真的相信你的话吗?她这样做,只是出于对你的愧疚!还有李嬷嬷,你觉得将她换掉,就可以引导大家,将事情推到我头上吗?我这些年的经营,不是白费的。” 苏梁浅看着强撑着的苏倾楣,笑了,“如果不可以的话,你就不会在父亲那希望落空后,又折返回来找我了,这不正说明了,你的在意?对完美的苏二小姐产生怀疑,这就是我的目的,这不是成了吗?” 苏倾楣觉得苏梁浅的笑意,实在恶劣的很。 “你以为父亲对你和夫人有几分真心?他和你说的那些,不过是既想在我这里得到好处,又不想失了萧家的帮助,就像你一样,你所谓的合作,不过是想借我的手,达成自己的目的!” “小人之心,苏梁浅,你会后悔的!” 苏倾楣手指着苏梁浅,虽然心乱如麻,却极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在苏梁浅面前,落了下风。 苏梁浅挥开她指着自己的手,“是吗?那我等着,你让我后悔的那天!” 后悔? 上辈子,她们母女,就是这样骗取她的信任,她和沈大哥在战场上用命搏出来的功劳,最后却成了壮大萧家的势,才致沈家最后覆灭。 一样的套路,不过是换了种方式罢了。 苏倾楣被打击的不轻,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苏梁浅的房间,离开琉浅苑的。 天,渐渐黑了。 琉浅苑给刚醒来的苏梁浅,准备了丰富的晚膳。 苏梁浅正在用饭,有下人进来,“小姐,五姨娘来了,说要见您。” 苏梁浅直接拒绝,“不见!” 下人跑着出去后,很快又进来了,“小姐,五姨娘说一定要见您!” “说了不见,让她回去!” 苏梁浅用了晚膳,回房间时,见五姨娘站在院中。 苏梁浅醒来后,雪,一直就没停,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五姨娘的身上,几层的白,她咬着唇,脸色煞白,脸上被冻出来的红,让她说不出的娇艳,看到苏梁浅,只是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但是并没有上前。 那神情,异常坚持。 苏梁浅无动于衷。 等她洗漱完,透过微敞的窗户,还能在原来的位置,看到五姨娘的身影。 风雪中,娇弱的身姿,瑟瑟发抖。 茯苓最是心软,走到苏梁浅的跟前道:“奴婢劝过好多次让她回去,她就是不听,已经这样站了一个时辰了,小姐,不如就见见她,看她要说什么,她说完了,自然就离开了。” 五姨娘曾帮桂嬷嬷求过情,桂嬷嬷也帮着道:“这样冷的天,再站下去,肯定得病了,影响也不好,这明天就除夕了,小姐您” “让她进来。” 苏梁浅看着关心的桂嬷嬷,“看在桂嬷嬷的面上。” 桂嬷嬷笑着诶了声,茯苓已经出门叫五姨娘了。 五姨娘站了这么久,浑身都僵硬了,一进屋,这一冷一热,直接就打了个哆嗦。 五姨娘刚进来,很快就有桂嬷嬷吩咐的丫鬟,送来了热姜茶,五姨娘僵硬着道了谢,手都是打抖的,冒热气的姜茶,一口气全喝了。 苏梁浅将所有的下人屏退。 五姨娘上前几步,直接跪在苏梁浅面前,“小姐可大好了?贱妾错了,贱妾真的知错了,贱妾没想到那畜生会咬小姐,求小姐责罚。” 五姨娘张口就是请罪,她的声音,听着都还有些发颤,诚心的很。 苏梁浅昏迷的这几日,她时时提心吊胆,就没一日是安宁的,从秋灵的口中得知她已经醒来,五姨娘觉得就和做梦似的,不亲自看一眼,她都不安心,她更怕苏梁浅会在这时候舍弃她。 “贱妾不该擅作主张,还请小姐再给贱妾一个机会。” 她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苏梁浅回来,也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她更看到了希望,若这时候被苏梁浅舍弃,被萧燕折磨打压,在苏府不能立足是小,她这仇,永远都不能报了。 五姨娘说着,有眼泪流了出来,懊悔不已。 “五姨娘的仇人,好像不只是夫人那么简单。” 五姨娘一颤,虽然知道瞒不过苏梁浅,但她这样直接问,她心里还是发虚。 “小姐,贱妾” 五姨娘咬着嘴唇,似乎并不是很想说。 “五姨娘不想说,不说也无妨,我对五姨娘的故事,不感兴趣。”目的相同,即可。 “五姨娘做事,我是很放心的,但自作主张,改变允诺好的计划,这样的人,我是不会合作的。” 五姨娘一听,急了,跪着往苏梁浅的方向走了几步,手按在她的脚背上,抬头,眼底的执念深沉,“小姐,贱妾用性命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今后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我甘为小姐手中的棋子!” 苏梁浅的实力,比她想象的深不可测。 她有后台背景,她没有,论手段身份,她更是和她相差甚远。 说是合作,其实苏梁浅才是主导的一方。 她没了她,一切照常,但她要没了苏梁浅,却很难做成什么。 “那我便再给你一次机会。” 五姨娘眼睛一亮,苏梁浅直视她的眼眸,“我不管五姨娘的仇人是谁,你怎么做,我也不会干涉,但有一点” 五姨娘不敢置信的看向苏梁浅。 苏梁浅直言,她的目标,不只是萧燕那么简单,她肯定知道,她想针对的还有谁,她说她不会干涉? 五姨娘狂喜,“小姐您说。” 苏梁浅神色认真,一字一句,用不容违抗的口气道:“复仇不是滥杀无辜,不许伤害孩子。” ------题外话------ ps:抱歉抱歉,今天更新又晚了,楼上装修,简直要命啊 第七十四章:除夕约会,浪漫的谢公子 夜半,鞭炮声不断,闹哄哄的,让人难以入眠。 苏梁浅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院内的打闹欢笑声,传了进来。 苏梁浅睁开眼睛,没了睡意,从床上起来。 屋子里,无人伺候,苏梁浅披了件外套,走到窗边,外面的欢笑声,骤然停了下来,桂嬷嬷站在一群人中间,“小姐还在睡觉呢,声音都给我小点,不然晚上不发红包!” 她刚从昏睡中醒来,苏老夫人心疼她,特许她早上不用请安。 苏梁浅想象着桂嬷嬷板着脸,压低着声音训斥她们的样子,嘴角上翘。 她爬上炕床,将门窗推开。 从昨天傍晚开始,雪下的大了,一夜未停,早上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远处的琉璃瓦也是,入目,一片雪白,红梅也映着雪,枝头被压弯,是她许久未见过的景致。 和上辈子的一样。 地上的白雪,一个个脚印,深浅不一,秋灵茯苓她们玩的正开心,就是被桂嬷嬷训斥,眉梢眼角,都还有喜悦快意。 “我已经醒了!” 苏梁浅探出脑袋,对那一群人道。 桂嬷嬷转过身,脸上都是慈爱的笑,“小姐,您醒了,是不是被她们吵到的?” “没有!”苏梁浅否认,继续道:“今儿过年,不必拘着她们,让她们玩吧。” 秋灵一点不客气,嘴巴更甜,“谢谢小姐,小姐最好了!” 说完,从地上捏了团雪,就朝着降香扔了过去。 苏梁浅笑出了声,她怀疑,秋灵是趁机向降香报仇的。 苏梁浅洗漱了番,让下人将早膳放到了炕床上,她一边吃东西,一边看院子里的那些小丫头玩儿。 那一张张曾经面对她时,或怯弱,或算计,或畏惧的脸,此刻只有快活的笑颜。 她和她们,并不存在什么深仇大恨。 “小姐,您要不要一起?” 秋灵玩的最欢脱,她虽然小,但力气大,一点也不吃亏,她看到窗边坐着的苏梁浅,跑过去邀请她一起。 她小脸红扑扑的,一双眼睛明亮,额头还有细汗。 “我若一起,其他人拘着,就没意思了。” 秋灵想想觉得也是,“小姐,晚上吃了年夜饭,您能陪我去阁楼看星星吗?” 琉浅苑外,有座三层高的小楼,是沈清在世时建的,专门存放书籍,顶层的阁楼,是她看书的地方,苏梁浅知道秋灵挺喜欢上去玩的。 秋灵见苏梁浅不答,继续央求道:“我父亲说,在除夕这晚,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对着星星许愿,会更灵验呢。” 苏梁浅看着秋灵巴巴的样子,没有拒绝,“真是个精灵鬼,我答应你,去玩吧!” 秋灵欢呼,抬头,对倚靠在大门站着的影桐,得意的挑了挑眉。 影桐没有表情的脸,面目舒朗。 苏梁浅看着重新加入战斗的秋灵,她的战斗力似乎更强了,满院子都是她嚣张挑衅的说话声和笑声,活力张扬。 苏梁浅看着她们你追我赶,视线渐渐模糊,那些人影重叠,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孩子。 她的钰儿,也最喜欢玩雪,这个时候的他,也最快活。 纵观苏府上下,今儿,也就琉浅苑有这样的欢声笑语。 苏府的年夜饭,定在了主屋东院的明辉堂。 午休过后,苏梁浅沐浴后,换上了秀坊定制送来的衣裳。 淡淡的桃粉,颜色喜庆,倒是很应景,衬的她肌肤也越加白皙,这样柔和的颜色,冲淡了她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整个人看着更乖了。 衣服上面,绣着大朵颜色艳丽的牡丹,牡丹绽放,说不出的富贵。 最得苏梁浅心的,是衣服的料子,上身轻柔,一点也不笨重,滑滑的,如绸缎,但却十分温软,阳光下,还有渐变的颜色,看着就让人喜欢。 不愧是京城最负盛名的制衣坊。 “小姐真好看!” 秋灵看着苏梁浅,由衷的夸赞。 “衣服好看。” 苏梁浅并不是注重穿着的人,但这衣服,上身实在是舒服,她很喜欢,她决定,今后的衣服,都在云水间定制。 秋灵摇头,看着苏梁浅的眼睛里面仿佛有星星,让人觉得真诚,“衣服好看,小姐更好看,小姐是世界上最好看最好的小姐!” “就你嘴甜。”真讨人喜欢。 明辉堂距离福寿院很近,苏老夫人是苏府位份最高的长辈,所有的人,先是到福寿园聚集,向苏老夫人请安,然后一起去明辉堂用膳。 相比往年来说,虽然苏梁浅从云州回来了,福寿院却反而要比往常冷清许多。 二姨娘和苏如锦昨儿各自回院后,被打了十大板,现在两人都还在床上躺着,根本就起不来,更不要说来福寿园请安然后一起用年夜饭了。 苏涵月被吓得不轻,昨晚噩梦连连,就好像魔怔了似的,早上起来就病倒了,六姨娘则老实呆在念瑜苑养胎。 苏梁浅到的时候,除了就住在福寿院的苏老夫人,就只有苏泽恺苏倾楣兄妹,五姨娘,还有苏若乔。 三姨娘还在照顾苏涵月,苏克明萧燕则都还没来。 苏老夫人的身边,坐着苏泽恺,正陪着她聊天,她脸上带着笑,显然,虽然对萧燕有诸多不满,对苏倾楣也有意见,但苏泽恺,只要他还是苏府唯一的男丁,他在苏老夫人心目当中的地位,就不会有太大的动摇。 而如隐形人般在苏府多年的五姨娘,则在苏泽恺的另外一侧站着,距离苏老夫人的位置还挺近,苏若乔坐着,苏倾楣则被安排在距离苏老夫人很远的位置站着。 亲疏远近,一目了然。 苏梁浅心中明白,这是苏老夫人心中气苏倾楣,故意这样冷落她。 苏倾楣神色憔悴,眼圈下的乌青,昭示着她昨晚睡的很糟糕,状态也很差,她就那样站着,倒是看不出太大的怨气,反正挑不出错处。 在这方面,她从来都做的很好。 她见苏梁浅进来,抬头,微弓着的脊背也变的挺直,仿佛是要证明什么般,直视苏梁浅。 那目光坚定,也没有昨日她从琉浅苑离开时的慌乱不安。 苏梁浅看了她一眼后,勾唇移开了目光。 不愧是上辈子笑到最后的王者,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再次建立起了内心的防线。 扪心自问,如果不是经历了那些痛彻心扉的苦难,她做不到。 在这点上,苏倾楣比她强,她更聪明的是,她不会轻易被所谓的感情冲昏了头,不像她 苏老夫人看到苏梁浅,自是十分热情。 陪苏梁浅前来的是影桐和秋灵,秋灵嘴甜,一到就将苏老夫人哄的眉开眼笑,得了个大红包,连带的,影桐也沾光。 “妹妹人没到,祖母就一直念叨,我现在算是失宠了。” 苏梁浅向苏老夫人请安,朝着苏泽恺点了点头,“人不是很舒服,就睡了一觉。” 苏老夫人牵住苏梁浅的手,让她在自己的另一侧坐下,“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苏老夫人想想,还是作罢,“算了,大年三十,看病吃药都不好,晚上早点结束,你也可以早点回去休息。你让人去看看,老爷和夫人到底在干什么,怎么还没来。” 苏梁浅坐下,见苏倾楣时不时的就往门口的方向看一眼,可见期盼,心中便明白了她的打算和目的。 她既不戳破,也没提醒苏老夫人,当不知道。 “坐下吧!” 苏老夫人看向苏倾楣道,苏倾楣垂着眼睑,诚惶诚恐,“孙女儿站着就好。” 苏老夫人板下脸来,“让你坐便坐,不然等会你父母来了,看你这幅样子,指不定觉得我怎么欺负虐待你呢。” 苏倾楣坐下,苏梁浅看着她吃瘪的样,差点没笑出来。 看样子,她是小瞧了她这个祖母,她对每个人的秉性,可是一清二楚呢。 好巧不巧,苏倾楣刚坐下,苏克明和萧燕就来了,两人举止亲密,眼神传情,恩爱的就好像是刚成婚不久的夫妻。 苏老夫人见不得萧燕那样,冷哼了声,“一大把年纪了,成何体统!” 萧燕一进来,就看到苏倾楣低垂着脑袋,脸上幸福荡漾着的笑,一下就被打碎了,她几次张口,想了想,还是忍着没和苏老夫人起争执发生矛盾。 苏克明和萧燕,领着众人向苏母问安,苏老夫人顾念着苏梁浅的身体,见时间差不多了,也没啰嗦,领着大家前往明辉堂。 按着往常的规矩,年夜饭是要分两桌的,但今年,人直接少了一半,苏老夫人抬举五姨娘苏若乔,直接让两人坐一桌。 三姨娘是在众人落座后才到的,苏老夫人皱着眉头,“怎么现在才到?” 三姨娘是按照往常的时间,掐着点到的,但今天,苏老夫人顾及苏梁浅的身体,时间稍稍提前了些,她便晚了。 “涵月病了。” 苏克明现在听到苏涵月,就忍不住想到她吓得尿裤子的事情,只觉得面上无光,脸上都是火辣辣的,不要说关心了,只恨不得没有这个女儿才好。 “平日里瞧着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小无用的东西!” 骄蛮的苏涵月,身体一直都很好,这时候病倒,肯定就是被吓得。 “昨儿的情况,确实有些吓人,要不是有老爷在庇佑着,妾身昨晚估计也会做噩梦起不来,也不怪涵月。” 不怪苏涵月怪谁,当然是苏梁浅这个罪魁祸首了。 苏涵月这时候病倒,三姨娘本来就心疼恨苏梁浅,听了萧燕的话,更是忍不住恨恨的剜了苏梁浅一眼。 苏若乔担心她又犯傻,急的一个劲向三姨娘使眼色,三姨娘并没有接收到,但碍于苏老夫人在,还有苏梁浅的忌惮,她也是敢怒不敢言。 苏老夫人听了这话不快,“昨儿在场的就是她一个人,我一大把年纪都好好的,就她一个人病倒了,不怪她自己无用怪谁?我可记得,浅儿回来的时候,拿蛇吓人,就是她带的头!” 萧燕看了三姨娘一眼,凑到苏克明跟前道:“来都来了,老爷便添张桌子,让三姨娘一同坐下吧。” 苏克明没有说话,苏老夫人也觉得没必要让三姨娘一个人单独开一桌,也没有出声反对。 饭桌上,苏克明对苏梁浅,格外关怀,就差没亲自给她夹菜了。 萧燕见不得自己的一双儿女被冷落,开始挑苏梁浅的毛病。 “本来今年大小姐回来,应该更热闹了,不曾想,反而更冷清了,这半个多月,家里就没消停过,母亲爱听戏,今年戏班子都没请。” 京城的权贵人家,尤其是苏母这个年纪的老太太,最爱听戏,逢年过节,都会请相熟或者是不错的戏班子在家搭台唱戏。 苏家有苏梁浅母亲的嫁妆在,自然是不差银子的,萧燕自己也好这一口,再有苏倾楣从旁劝着,她每年都会请几个角来家中唱戏。 今年自苏梁浅回来后,苏府的风波就没断过,萧燕的掌家权被夺后,苏老夫人也还是有这个打算的,人都联系好了,后来苏梁浅出了事,她哪里还有那个心情,这事,就被耽搁下来了。 “大小姐的八字,和苏府还真是不和。” 苏克明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想到十多年前那个道士说的话,脸色都变了,不过他转念想到,现在过了年,苏梁浅已经十四了,她运转了,也该给他带来好运了。 “什么八字不八字的,真要不和的话,你们现在一个个都守孝了,戏不戏的,只要我还活着,今后有的是机会!” “祖母肯定会长命百岁的,等明儿过年,我们请一个好大的戏班子来家里,唱个几天几夜,让祖母听个够!” 苏老夫人摸了摸苏梁浅的脑袋,只觉得她的模样,说的话,都讨喜极了,再看萧燕,更觉得讨厌。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德行,有事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好好吃你的饭,别惹我发火!” 萧燕气,向三姨娘使眼色。 三姨娘被安排在苏若乔的身边,想接萧燕的话,被苏若乔按住,后面几次想挑事,也被苏若乔眼疾手快的制止。 这顿饭,虽是暗潮汹涌,但最后还是风平浪静的结束。 三姨娘的这种表现,萧燕自然是不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三姨娘后悔,这顿饭,虽是山珍海味,她却是食不知味,提心吊胆,早知道,她还不如守着苏涵月不来呢。 以往除夕夜,饭后,大家都会重回福寿院,苏老夫人,苏克明,萧燕会给小辈发压岁红包。 苏梁浅所在的琉浅苑,离福寿院虽然远,但从明辉堂回去,却是经过的。 苏老夫人撇下其他人,将苏梁浅拉到了一旁,从怀里取出了个红色的布袋,她的手,有些颤颤巍巍的将东西打开,里面是个分量不轻的金镯子,她在苏梁浅的跟前晃了晃,“看看,喜不喜欢?” 苏梁浅对这类的首饰,兴趣实在不是很大,但还是装作很喜欢的样子点了点头。 “这是我母亲,也就是你曾祖给我的,我压在箱底呢一直,都没怎么戴,你看,这圈里面还雕了花儿呢,我见你不少衣服上面都有,就知道你肯定喜欢。” 苏梁浅听了这话,才认真看了眼苏老夫人手上的金镯子,里面雕刻的是玉兰花。 她不怎么喜欢花儿,也没喜欢的花儿,之所以开始中意玉兰,是因为已经过世的沈清喜欢。 出于怀念,也是因为一直恨她的愧意。 苏梁浅不由侧头,看了苏老夫人一眼,她认真的神色慈爱,有那么一刻,甚至和一心为她的外祖母重合,完全不复记忆里的刻薄寡情。 “现在,送给你了,就这么一个,楣儿都没有,你要好好保管。” 苏老夫人的声音很小,仿佛是在和苏梁浅说一件秘密。她边说边将金镯子重新收回了布袋子里面,送到了苏梁浅的手上,牵住她的手,握住。 “祖母知道,你这些年受苦了,祖母今后会好好补偿你的,也会护着你,好孩子,你身体不舒服,就不用在这里了,回去吧,我先进去了。” 苏老夫人一只手拍了拍苏梁浅的肩,松开她的手,由连嬷嬷和徐嬷嬷两人陪着一起,进了屋。 苏梁浅看着她佝偻的背影渐渐消失,低头,她的手背,都还有她粗糙刺刺的手心留下的热度,用绳子绑着的布袋子,依稀可见里面的金镯子。 “老夫人独一份的礼物,小姐怎么看着好像不是很开心啊?” 回去的路上,秋灵和影桐跟在苏梁浅的身后。 苏倾楣被罚,萧燕也挨了说,老夫人还偷偷给了小姐一个祖传的金镯子做新年礼物,秋灵觉得苏梁浅应该高兴才是,但是情绪好像比来的时候还更低。 回应秋灵的,只有夜里的风声,还有已经再次响起来的鞭炮声。 秋灵撇嘴,“我怎么指望你!” 苏梁浅回到琉浅苑时,院子里的下人,已经吃了饭了,桂嬷嬷正在整理给下人发的红包银,降香和茯苓帮忙清点,两个人积极性都很高。 “小姐,您就回来了啊。” 茯苓最先发现苏梁浅回来了,屋子里的其他人也有些讶异,没想到苏梁浅回来的这么快。 苏梁浅点头,问桂嬷嬷道:“都备好了?” 桂嬷嬷回道:“都备好了。” 她走向苏梁浅,给她递了个汤婆子,“要说还是京城热闹,从昨晚到现在,鞭炮就没停过。” 京城富贵人家多,自然不是云州那样僻壤的地方能比的。 “那让她们进来吧。” 苏梁浅坐着的炕床上,摆放的都是吃的东西,瓜子,坚果,还有糖果。 下人们,分批进来,桂嬷嬷之前都安排好的。 影桐,秋灵,茯苓,降香,四个人一起帮忙,很快将银子发放到位。 苏梁浅本来就不是小气的人,用的都是公中的银子,几乎每个拿到银子的都很高兴满意,脸上洋溢着笑容。 家里有小孩儿的,苏梁浅还会给一把瓜子糖果。 对做奴才的而言,这些东西,都是稀罕物,尤其过年,价格更贵,一般没几个人舍得。 “今儿过年,你们都回去陪家人吧,实在有事走不开身的,忙完了走,或者明儿早点来,自己选择决定。” 苏梁浅随意的斜靠在墙上,说话的声音也柔柔淡淡的,完全没有大家想象的那般严厉苛刻,甚至是宽容,再加上刚到手的银子,院子里下人对苏梁浅的印象,都好到了极点。 琉浅苑的家生子,还有家就在附近的,道了谢后,拿着银子离开了,剩下的,找好姐妹的找好姐妹,出去玩的出去玩儿,院子里,一下安静了许多。 剩下的降香茯苓几个人,苏梁浅没给银子,而是每人给了件首饰,苏梁浅倒是没说什么,桂嬷嬷却好生告诫了每人一番,其实针对的,无非就是降香。 “好了,我这里不用伺候,你们也去玩儿吧。” 降香满心欢喜的看着手上的金坠子,转身离开试戴去了。 “小姐,这个我不要。” 秋灵将苏梁浅赏给她的金项圈还给她,“您答应过我的,要陪我看星星的,不能食言。” 苏梁浅将金项圈推还给秋灵,笑道:“不食言,东西收下,也陪你看星星。” 秋灵喜笑颜开,直接将苏梁浅赏的金项圈戴在了脖子上,在苏梁浅的面前转了一圈,又给影桐瞧了瞧,“好看吗?” 桂嬷嬷在旁边直乐,秋灵将苏梁浅拉了起来,有些迫不及待,“小姐,那我们去吧。” 桂嬷嬷在一旁想要劝阻,平日里很少说话的影桐道:“再过一会,就该放烟火了,那里高,视野肯定好,桂嬷嬷这段时日也辛苦了,您早点休息,我陪小姐一起。” 桂嬷嬷现在确实熬不住夜,她对影桐还是很放心的,叮嘱道:“那里风大,给小姐多带件衣裳,汤婆子也不要忘了。” 秋灵拍着胸脯保证,“嬷嬷放心吧,我和姐姐肯定会照顾好小姐的!” 影桐沉默寡言,功夫却好,秋灵人小,生活上的事却很细心周全,有她们两个,桂嬷嬷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 最近苏梁浅昏迷的这段时间,秋灵影桐帮了桂嬷嬷不少,尤其是秋灵,桂嬷嬷时常觉得,她家小姐运气好,受眷顾,随便买下的两个丫鬟,都这么能干,而且什么都不贪,就对小姐一心一意的。 迫于桂嬷嬷的压力,苏梁浅只得被裹的严严实实的出门。 阁楼就在琉浅苑外,过去,苏梁浅不在的这些年,很少有人过来,虽还是有人打扫,但很马虎,有些地方,轻轻一吹,灰尘大的都能迷眼。 苏梁浅回来后,负责打扫的也没怎么重视,现在,苏梁浅在苏家彻底站住了脚跟,甚至有一定的威慑,连带的,打扫的也认真起来。 书架干净,书籍摆放也很整齐。 沈清爱书,也爱收集书,但一些孤本,早就被收集瓜分干净了。 苏梁浅回来已有半月,虽然只是咫尺,但也显少过来。 记忆里,她从荆国公府回来,为数不多呆在苏府的时间,绝大多数都在这里,但她不怎么喜欢看书,她爱在这里玩捉迷藏。 她躲起来,沈清找。 苏梁浅手扶着木质的扶手,听着走路时发出的吱吱声,有些遗憾。 若是可以选择时间,回到自己送离云州前,该有多好,那样的话,她说不定就有机会扭转荆国公府的命运,母亲他们也不用死了。 影桐和秋灵陪着苏梁浅到了三楼,随手放下东西后,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负责阁楼的两个小丫鬟一个嬷嬷,卖身契现也在她手上,晚上,她们拿了银子后,都离开了,阁楼内,一个外人都没有,十分安静。 因为是除夕,二三层楼的回廊外都挂了红色的灯笼,上面蒙了层白雪,在风中摇曳,虽然不是很亮,但也不暗。 相比于一二楼来说,三楼楼层的层高要稍矮一些,苏梁浅将自己的披风找了个地方挂上,回头,看到靠窗的位置放着的茶几,上面有个紫砂壶,一侧摆了书,内侧,是个同色的茶杯,茶杯没有盖上盖子,水还是热的,冒着烟色极淡的白气。 刚刚就有人在。 苏梁浅将汤婆子放在茶几摆了书的另外一侧,绕着阁楼找了一圈,没看到人,她打开门,四面的风刮在脸上,有些冷,她在外面走了一圈,前后左右顾盼,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再回到阁楼,转身关门时,身后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熟悉的声音,含着愉悦的笑意,就在耳畔,近在咫尺,吹的她的耳骨麻麻痒痒的。 “是在找我吗?” 苏梁浅扭过头去,入目就是谢云弈那张在明灭灯光下映衬着的越发颠倒众生的脸,有些晃神,虽然预料到了,但这样近的美色,还是让她映着那张美人脸的瞳孔骤然缩了缩。 “嗯。” 苏梁浅重新扭过头去,将门关上。 “你怎么知道是我?” 谢云弈站着原地不动,苏梁浅关门转身时,差点撞到他身上。 “影桐和秋灵,都是你的人,她们今天的反应都有些反常,尤其是影桐。” 她最近这段说的话加起来,都没和桂嬷嬷今天解释的那句长。 明显不正常。 谢云弈对苏梁浅猜出影桐是他的人,并不意外,毕竟那日卖身葬父那一出戏码,苏梁浅没上钩,他和季无羡硬买,还将人送上门,就有些刻意了。 苏梁浅什么都没察觉出来才怪呢。 他有些无奈的勾唇,喜欢的女子太聪慧也不好,很难准备惊喜。 “观察入微,真是聪明。” 苏梁浅从他的身边绕过,走到茶几,在放了书本的另一侧坐下。 “这个地方不错。” 谢云弈在自己原先的位置,也就是苏梁浅对面坐下,拿了水壶,给苏梁浅的紫砂杯倒水。 “是挺不错的,但不能常来。” 谢云弈话被堵,转而看着苏梁浅,“你最近清瘦了不少。” 昏睡了那么些天,都没吃东西,苏梁浅确实清瘦了些,连带的气色,也不如往昔。 苏梁浅笑道:“那挺好的,反正我也觉得脸上肉太多了。” “这样确实挺好看的,但还是不要再瘦了,我” 苏梁浅唯恐他说出我会心疼这类的话来,那实在尴尬,截断他的话问道:“谢公子有事?” “我听说你醒了,想亲眼看看,确认你无事,还有你妹妹害你的事,抱歉,因为我差点让你受到伤害。” 原来是这些,苏梁浅微松,都还没说没关系,谢云弈皱着眉,解释道:“她就知道我姓谢,还是你当日表姐来了,称呼我谢公子她才知道的,我叫什么,她都不知道。我是因为你昏迷才上门的,从头到尾,我一眼都没看她,更是一句话都没和她说过。” 谢云弈难得皱眉,提起苏如锦,那神色,难掩厌弃。 他不是不知道苏如锦,而是讨厌。 “我自是相信谢公子什么都没做,只是谢公子的魅力太大,有女子不能自控,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京城中权贵众多,很多人碾死我,就像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我不想惹事,而且还是因为争风吃醋被冤枉,导致麻烦上身。” 苏梁浅端着茶送到嘴边,不着痕迹的抬眸看谢云弈。 就算谢云弈什么都不说,她也相信,这是苏如锦的一厢情愿,像苏如锦这样的蠢女人,姿色身材又一般,谢云弈瞧得上才怪。 谢云弈拿掉苏梁浅掩饰神情的水杯,放在桌上,动作有些重 他盯着苏梁浅,神色认真,“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会再有下次,若你因此招惹上麻烦,我会负责摆平,包括苏如锦,这次,我也会让她付出代价!” 苏梁浅想说不用,她已经让苏如锦,连带的二姨娘都付出代价的 砰的一声,忽有烟火,划破安静的夜空,陡然绽放,苏梁浅目光随之被吸引而去。 每年除夕,大年初一,还有元宵,京城好几个地方,都会放许久的烟火,这在云州是没有的,边境更没有。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无心欣赏,而等她心境渐渐平复,变的平和,人已经去了战场,等战场回来没多久,眼睛却失明了。 苏梁浅单手托着腮,那张下巴还有些肉嘟嘟的脸,嘴角上扬,勾勒出的弧度,比烟火还要绚烂。 “我出去看看。” 苏梁浅少有的欢喜,没有顾及谢云弈的存在,不走正门,而是弯着身子,直接从窗口,纵身跳了出去。 动作利落,裙摆蹁跹,从容优美,像是冬日起舞的蝶,恣意迷人。 苏梁浅自是不知道谢云弈所想,她如此做,完全是为了让谢云弈歇了对她的那份心思。 毕竟,她虽然是女人,但却完全不像个女子,她觉得男人不会喜欢这样的。 谢云弈从茶几底下取了样东西出来,笑着跟在了谢云弈的身后。 烟火,还在继续。 苏梁浅望着被星辰点缀的夜空,烟火璀璨,照亮她的脸,她神色雀跃,那双漂亮的眼眸也是,有着欢喜,珍惜和庆幸。 站在阁楼望去,可以看到底下许多人都在抬头看烟火,欢呼雀跃,一家人一起,洋溢着幸福。 连着下了几天的雪,早上停了会,刚刚又开始下了。 苏梁浅看风景,而就在她不远处站着的谢云弈,则注视着她。 苏梁浅侧过身来,勾着唇,对着谢云弈微笑,那笑温婉如水。 烟火绽放,雪纷纷扬扬,天地万物,所有美景美好,对谢云弈来说,完全成了他眼中少女笑容的背景。 谢云弈觉得自己的心,都是柔软的。 她少有这样的欢喜,真好看。 她喜欢烟火,这好办。 谢云弈走近苏梁浅,两人距离很近,手扶着木制的栏杆站着。 “苏梁浅!” 已经扭过头去的苏梁浅,并没听到谢云弈叫她,只隐隐觉得他是叫自己,挑了挑眉。 “你的桃花也不少!” 苏梁浅觉得谢云弈在说这句话时候的口气,是有些郁闷的,但刚好有烟火上空,她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 她有些大声的问,褪去了以往的冰冷,还有平日的算计,倒是有几分少女的模样。 “我说,你是我的!” 谢云弈的声音重了重,苏梁浅看着他,似是怔了怔,有些愣,随后揉了揉耳朵,问谢云弈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晚点再说!” 她很大声,说完,她扭过了头去。 谢云弈看着她的侧脸,他知道,刚刚他说的那句话,她听到了,就是在装傻。 装傻就装傻吧,听到就行。 “抱啊,给我抱上去。” “抱上去给我亲啊。” “此情此景,居然就这样干站着,什么都不做,你家公子怎么这么废?” 此刻,苏梁浅和谢云弈所在的阁楼顶,还有两人,正是谢云弈的尾巴,季无羡和疾风。 疾风是跟着谢云弈一起到的,季无羡是陪家人吃了两口饭后,得到许可,匆匆赶来的。 他八卦的热情,完全是家族遗传。 季无羡边看还来点点评,说起谢云弈时,是怒其不争。 季无羡看了半天,见一个看景,一个看人,没有其他,极其郁闷,他拍了拍身上的雪,“你说我是不是有病,这么冷的天,在这四面吹风,就看两人干站着。” 季无羡轻拍了拍身上的雪,用力的搓了搓两边的肩膀,还是觉得冷,抱住了疾风,疾风嫌弃的,要不是怕苏梁浅察觉,直接就将人推开了。 “好看。” 疾风的目光,落在苏梁浅和谢云弈的身上,少年的眼神,少有的明亮,也快活的很。 季无羡靠在疾风的肩上,汲暖还嘀咕说疾风皮厚,不过目光却没从苏梁浅和谢云弈两人身上移开。 漆黑明净的夜空,烟火盛然绽放下的两人,肩并肩站着,距离很近,偶尔还说几句话,少女俏皮温静,男的帅气温柔,尤其是看少女的眼神,专注的仿佛有温情要溢出来,说不出的般配,更有种让人心境也变的温柔的美好。 季无羡认真回想了下,他明明记得,他最开始觉得苏梁浅很丑,配不上他家公子的。 他是怎么将她看顺眼的,而且认定就她和他家公子最般配。 “他们这算不算深夜私会?其实公子也挺浪漫的嘛。” 好一会,烟火才停,空气中,都是烟火留下的硝土味。 “我是想和你一起过除夕,才特意过来的。” 烟火虽然停了,苏梁浅的耳朵,都还是烟火迸射的声音,但谢云弈的说话声,她还是听到了。 谢云弈见苏梁浅不语,将拿着的一直放在身后的东西,呈到了苏梁浅面前,“因为要给你送这个。” 苏梁浅没接,谢云弈将东西打开,“你要的金针。” 苏梁浅看着谢云弈,迟疑了片刻,还是接过了东西,她打开。 包裹着金针的,是用料上等的布绸,里面是十六根粗细不一长短不一的金针,分格子插着,格子是银色的,有20多个。 设计精巧,颜值比她所能想象的还要高,就像谢云弈这个人一样,极其精致。 而且比起木盒子来说,可以折叠,随身携带更加方便。 “你想要什么?我许你一个愿望。” 苏梁浅看着漫天闪烁的星辰,忽然想到秋灵之前说的,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对着星星许愿,才会灵验。 她看着手上的东西,这样的用心,让这份礼物,有些烫手,比之前苏老夫人的金镯还甚。 “没有了,我现在想要的你已经给了。” 苏梁浅一只手指了指另外一只手拿着包着金针的布裹,神色平静。 “谢云弈,说说吧,你想要什么,我许你一个愿望。不能太过分,得我能做到的。” 苏梁浅是因为谢云弈身上的蛊毒,彼此结成了盟友,她一件事没为他做,倒是谢云弈,帮她多的,都叫她过意不去了。 “许人愿望,还有这么多附加条件?” “若是空口白话,自然是不需要的,我可是说到就会做到的,你说我想要什么,就给我什么,我若说要天上的星辰皓月,你也能给我吗?这世上,总有谢公子不能及的事情。” 谢云弈顺着苏梁浅手指的方向,也抬头看向夜空,有月不圆,星辰满天。 “你若是要,纵是不可能,我也会想尽办法满足。” 他转过身,面对着苏梁浅,“我想要的,苏梁浅你肯定能给,就看你愿不愿。” 他口气温凉,神色却认真,“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外面太冷了,我还是进去了。” 苏梁浅还是装傻,不过神色到底不复之前几次的自然。 她进了屋,在另一侧的窗边趴着。 窗,刚好对着的是琉浅苑的方向。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漂浮着白雪的红梅,在枝头傲然绽放,在这样的黑夜,颜色也艳丽夺目。 谢云弈跟了上来,“红梅绽放,适合煮酒对饮,你要不要喝几杯?” 苏梁浅刚刚还真的想,但一想到这是在苏府,便觉得索然无味,而且她现在这身体,还没喝过酒呢,不知酒量如何,她又贪杯,若是醉了,有谢云弈在,她倒是不担心会闹出什么事,但岂不丢人! 提心吊胆的,不如不喝。 “不要!” “还有一事” “嗯?” 谢云弈站着,和苏梁浅保持距离,“你刚刚说许我一个愿望,还作数吗?” 苏梁浅回过身来,靠在谢云弈的对面侧,“有附加条件在,自是作数的,你想要什么?” “我现在暂时没有,等想好了告诉你。” 苏梁浅点头,“你要说的就是这个吗?” 知道自己彻底跑题的谢云弈无奈,“不是,和户部尚书有关。他老家淮村,就在京城附近,他明儿一早就会动身回乡,去村里的土地庙拜祭。一天的时间,来回足矣。” 苏梁浅上辈子经历的多,见识自是不浅,她知道很多村子都有自己的土地庙,大年初一都是要烧香祭拜的,可保平安甚至是消灾,当地人是很相信的。 她看着谢云弈,微眯着的眼睛含笑,她在揭榜后提出打制金针,谢云弈那时估计就猜出她的意图了。 “等我回琉浅苑将事情安排好,和你一起出发。” 谢云弈这样说,必然也是安排妥当了,她跟着出门即可。 理由,她都想好了。 苏梁浅觉得,当初替苏老夫人被蛇咬那一口,还真是不错的选择,让身形和她相似的影桐在床上躺一天,秋灵守着,不让人打扰,就没什么问题。 苏梁浅甚至怀疑,谢云弈最开始将这两人送来,是不是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 还真是,深谋远虑! ------题外话------ PS:更新上传的时候看了下页面,傻眼了,谢谢粉丝王,弱弱的问句,你是不是不小心打赏错了,谢谢谢谢谢谢,感觉比对象送的礼物还开心。 小仙女们,七夕节快乐,要开心哦,莫名觉得今天这章好应景,希望每个小仙女,身边都会有一个谢公子,小妖会努力码字,好好写的,爱你们,还有谢谢 第七十五章:夜半出城,治病救人 苏梁浅回琉浅苑后,将事情告诉了影桐秋灵,桂嬷嬷还没睡下,她以身体不适为由,说要歇下,让谁也不要进来打扰。 桂嬷嬷听她说不舒服,吓得睡意都没了,急着要找大夫。 “我没事,就是突然觉得困倦,睡一觉就好了,你守着院子里的那些人,让她们别进来吵到我,这大过年的,大夫不好找,找大夫也不好。” 苏梁浅当着桂嬷嬷的面,将衣裳脱了,背对着外侧躺着。 桂嬷嬷离开,苏梁浅从自己的衣柜里面找了身自己的内衫,递给影桐。 影桐看了看,回房,将苏梁浅给她正月穿的新衣找了出来。 “小姐您穿这身。” 苏梁浅想了想接过,“等回来了,我让人再给你做两身。” 苏梁浅和影桐各自换了衣裳,两人的身形差不多,影桐的衣裳,苏梁浅自然也是合适的。 “太单薄了些。” 影桐和秋灵都不怎么怕冷,影桐觉得冬日贴身的夹袄穿着束手束脚的,用的只是寻常的布绸,并不怎么御寒。 影桐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初苏梁浅做的时候,她就应该和降香茯苓一样。 “没事,我也不怎么怕冷,而且谢公子就在附近等着呢,很快就到,上了马车间就好了,你将我头发绑成你平日里的样子。” 苏梁浅也将头发放了下来,示意影桐帮忙。 “还是我来吧,小姐您坐下。” 影桐没有拒绝,她笨手笨脚的,自己是长久习惯了,如果伺候苏梁浅,估计要折腾半天。 秋灵机灵,手也灵巧,几下就将苏梁浅放下的发绾了起来,和影桐平日里束着的几乎一模一样。 “秋灵,你一定要在这里守着,别让外人进来,尤其是我父亲还有夫人他们,要实在有事,让茯苓替你,我明晚一定赶回来。” 秋灵拍着胸脯保证,“小姐您放心,我就算出恭,也会憋着的,绝对不会让上次的意外发生。” 苏梁浅相信影桐秋灵,虽然心里还是或多或少有些不安,也没再继续废话浪费时间。 秋灵看着影桐将自己最最宝贝不肯离身的宝剑递给苏梁浅,影桐对小姐可真好。 苏梁浅拿着影桐的剑,出了门。 苏梁浅不怕冷,但自重生后,穿的都是厚制的衣裳,还会披上披风斗篷,影桐这衣服,对她来说,确实不够御寒。 来往的人本就不多,她借着夜色做掩护,再加上影桐平日里拿着剑,一副酷拽的样子,谁见了都会退避三舍,苏梁浅大摇大摆出了苏府的大门,都没人发现。 她心情不错,勾着唇,小跑着到了和谢云弈约定的地方,果然有马车停在那里,被马车挡住的地方,走出一人,正是谢云弈。 他身后跟着的,自然是如影随形的季无羡和疾风。 谢云弈手上拿着件斗篷,正是上次苏梁浅送冯平时披过的,他看到苏梁浅,疾步跑了上去,眼睛却没离开。 简单的粗布裳,当初布料是影桐自己选的,灰扑扑的颜色,苏梁浅绾着好看发饰插着发簪的发髻,只简单像马尾扎起,然后用红色的绸布绑着,衬的苏梁浅那张娇柔的脸,干练又利落,她手拿着剑,像游荡江湖的女侠,英气逼人。 谢云弈不由想到她的男装打扮,真的是雌雄模辩。 他将暖厚的斗篷披在她身上,苏梁浅没客气,也不矫情,自己接过,帽子也戴上,用衣服将自己牢牢裹住。 她是不怕冷,但这没吃过苦,被养的娇贵的身体,实在是不抗冻。 这一路迎风跑下来,苏梁浅觉得自己离着凉生病快不远了。 谢云弈看着苏梁浅那张红里渗白的脸,似乎都被冻僵了的样子,颇觉得心疼。 苏梁浅往前走了几步,见谢云弈没跟上来,回头,见他还站在原地,那心疼的小眼神,还有些懊恼,苏梁浅前后略微一思索,很快明白了缘由。 她也有些懊恼,为自己这样敏锐的人心洞悉。 “难道你还准备将马车停在苏府门口,光明正大的接我不成?我是不许的,别耽误时间了,快点上马车!” 谢云弈看着明眸晶亮的苏梁浅,疏淡朗秀的脸,也有了笑,“没想到我们还心有灵犀。” 这种口头的暧昧不清,苏梁浅还是觉得难以适应,不搭理谢云弈。 谢云弈加快步子,追上苏梁浅,两人先后上了马车。 季无羡和疾风也纵了上去,马车启动。 谢云弈落座后,找了个茶杯,给苏梁浅倒了杯热茶递给她,“暖暖手。” 苏梁浅还裹在宽大的披风里面取暖,她接过还冒着袅娜热气的茶水,捧在手心,吹了吹,分几次喝进了肚子。 冰冷僵硬的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有了温度,苏梁浅这才将披风解开脱了。 谢云弈看着她跟前空了的水杯,又重新给她续了一杯。 “公子,我也要。” 季无羡将属于自己茶杯里面的水喝干净,送到谢云弈跟前,要照顾要伺候。 “公子,除夕夜,大年三十,我这么多年没回家,为了你,放弃和家人团圆说笑的欢聚,你”季无羡越说越悲惨,仿佛谢云弈要不照做的,就是十恶不赦。 谢云弈提起还没松开的茶壶手柄,给季无羡也倒了一杯,疾风拿起自己喝茶的碗,也送到谢云弈跟前,谢云弈也给倒了。 满满一壶茶,干干净净,谢云弈加了水,放了些许新茶叶,重新放在小火上煮。 “苏妹妹,是不是觉得我很不识时务,很聒噪啊?” 苏梁浅抿了口茶,蒸腾着的热气氤氲,衬的她的肌肤更加细腻白净。 未来的少夫人,颜值还是很抗打的,苏梁浅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有些后悔自己自讨没趣,多此一问。 “你既有自知之明,为何不稍加收敛?” 她盯着季无羡,干净的脸,只有很浅的笑,让人觉得很正经,但苏梁浅,其实是在很认真的逗趣玩笑。 她心里清楚,这两人跟着,十有八九是出于谢云弈安危的考虑,是保护谢云弈。 而且,季无羡的身份在那里,有他在,就算遇上麻烦,也可以省去很多方便。 谢云弈笑出了声,疾风也乐,季无羡一副被伤害的样子。 “我就知道,你和公子沆瀣一气,觉得我在这里束手束脚,坏了你们的二人世界!” “没没有。” 苏梁浅红着脸,这会,换她后悔了。 季无羡贱笑,“那我闭嘴,你们就当我不存在的。” 季无羡说完,将疾风也拽到了一旁,双手环胸,靠着马车的靠背,做起了隐形人。 苏梁浅看他,不期然撞上谢云弈看她的目光。 本来就尴尬,这会更尴尬了。 她干笑,并不是很自然的转过身去,撩开马车的车窗。 大家都在过节,街上的铺面都关了,来往的马车和行人虽有,但不多,和平日里相比,显得极是冷清,苏梁浅却碰到了几对平日里几乎不出现的皇帝亲卫队御林军。 走在前面的却是领着圣旨的公公,紧跟着的是小太监小宫女,十六个御林军就是跟在他们身后,贴身保护。 “北齐的皇帝,每年除夕,会给皇室宗亲,还有一品或者是立了大功的重臣赏赐佳肴,领头的是宣旨公公,他们身后的御林军负责护送。” 季无羡撩开自己一侧的车窗,伸出脖子张望了一圈,“这队,应该是给萧家的。荆国公府倒后,军方一片混乱,萧家这些年在军部发展很快,这次平叛有功,皇上龙心大悦,估计又会更上一个台阶,萧镇海个人有能力,他的大儿子萧凭望也是少年英才。” 季无羡见原先看向窗外的苏梁浅看向自己,解释道:“这是我老爹说的。” 苏梁浅目光直视着萧家所在的府邸,“萧凭望确有将帅之才。” “你怎么知道的?” 苏梁浅微勾着唇,“我知道的,多着呢。” 庆帝每年除夕夜给重臣加菜的赏赐,她也知道。 “对萧家这个级别的大臣来说,今日这两道菜,可是极大的荣宠。” 萧家不除,萧燕不倒。 苏府,还有得热闹呢。 季无羡将马车的车帘放下,“要我说,当初想出这种方式的人,就是脑子有病。这加菜加菜,自然是吃的,皇宫中,皇帝,妃嫔,皇子还有宗亲众多,再加上各种歌舞表演时间,一顿饭,才需要从下午吃到晚上,这个点,绝大多数人都吃饱了,但是吧,就为了这御赐,还得在桌前守半天,吃都吃饱了,还怎么吃得下?这种东西不吃,难道还供起来不成?” “而且,你看,皇宫那么大,还没出皇宫,菜都凉了,我还听说,菜还是皇帝品尝过的,别人吃过的剩菜,送给我我都不要,还要这么多人押送,兴师动众,劳民伤财,这不是吃饱了撑了没事干没事找事是什么?” 季无羡稍稍压低了声音,说这话时,是一脸嫌弃。 “帝王笼络人心,自是需要手段的,那些菜虽然是皇上吃剩下的,但名好啊,可以揣测帝心,送你你不要,想要的人多了去了。” 苏克明就很想有这样的资格和殊荣。 而且,现在北齐的天下,实不太平,不单单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乱不止,北齐百姓揭竿起义,京城也有不少细作。 “这菜,纵然是别人尝了的剩菜,那也是御赐之物,要中途发生点什么,丢的不就是皇家和皇室的颜面?” 她曾经也是皇室的人,还做到了皇后这个位置,这个中的种种,她自是清楚不过。 季无羡听苏梁浅一个女子,分析起这种问题,也是头头是道,不由生出了敬佩,“沈奶奶对你,还真是悉心栽培,没有保留啊。” 季无羡感叹,他以为,苏梁浅知道这些,都是沈老夫人告知教导的。 苏梁浅也没解释,应道:“我外祖母确实教会我许多。” 一路,大家说着话,倒是没谁有困意。 马车刚出了城门,城内的焰火鞭炮声乍起,持续不断。 “苏妹妹,没想到吧,你是和我们一起守岁的。” 苏梁浅点点头,她确实没想到。 当初救谢云弈,她是有自己的私心和目的,而现在,每每想起,她都无比庆幸当初自己这样的决定。 “这就是缘分啊,苏妹妹,你一定要好好珍惜,不要浪费了。” 季无羡说这话时,一双眼睛,贱兮兮的在苏梁浅和谢云弈两人身上流连。 苏梁浅下意识的看向谢云弈,随后目光又扫向季无羡和疾风,“我会好好珍惜你们这样的盟友的,时间不早了,我困了,睡觉。” 苏梁浅说完,往马车里面挪了挪,蜷缩成一团躺下,她手才碰到谢云弈先前给她披上的白色披风,谢云弈就拿了起来,披在她的身上,还细心温柔的整理了几下。 “睡吧,养足精神。” 苏梁浅看着谢云弈温柔专注的模样,心里有回去后专心解他身上的蛊毒,随后一刀两断,各奔东西的念头闪过,但很快就被上辈子自己临死前如梦魇般的经历压制了下去。 不行,她不能让祖母和沈大哥他们出事,她还没让最疼爱她的外祖父沉冤昭雪,她不能让他在地底下也背负骂名,还有苏倾楣夜傅铭,她都还没报仇,她不能就这样半途而废。 苏梁浅咬着嘴唇,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念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苏梁浅在微颠的马车中,渐渐睡了过去。 季无羡开始还觉得她是假睡,试探了几次,才确定苏梁浅是真的睡过去了,他回头看着一直看向苏梁浅方向的谢云弈,表情还有些诧异,小声道:“她还真敢睡,这荒郊野岭的,我们都是你的人,她就不怕你人面兽心,兽性发作” 谢云弈一眼扫过去,成功制止了接下来季无羡要说的话。 “我就是想说,少夫人果然与众不同,还有,她信任你。” 这句话,是季无羡凑到谢云弈的耳边说的。 一般女子,谁深更半夜的,会和几个男子这样独处,这点,就说明苏梁浅不在乎世俗偏见,当然,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源于苏梁浅对谢云弈的信任。 以苏梁浅一心干事业的态度,她对名声这东西,还是很看重的,一般人,她可不会交付。 而且,如果不是相信谢云弈,甚至是倚赖,她上马车后,问的肯定是和户部尚书有关的事情,而不是絮絮叨叨的,和他们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知道。” 谢云弈看着季无羡,云淡风轻,口吻却是笃定的。 “傲娇。” 季无羡嘀咕了句,也找了个位置坐下,闭目养神。 马车直接在淮村的村庙才停下。 苏梁浅睡的浅,马车停下来,她便感觉到了,还有鞭炮声,许是有点远,再加上马车四周的门都紧闭着,所以不是特别响的吵人的那种。 苏梁浅睁开眼睛,入眼就是谢云弈那张可以美化心情的脸,他此刻是醒着的,看到苏梁浅醒来笑了笑。 “醒了?” 苏梁浅点头,她在想,自己睡着了,谢云弈睡了没有。 看他的精神,看不出来有没有睡。 谢云弈见苏梁浅盯着他,解释道:“马车太多,将通往寺庙的路堵住了,要走一段。” 苏梁浅坐了起来,季无羡疾风也睁开了眼睛,他们二人的位置在靠马车头一些,先跳了下去。 苏梁浅整了整衣服头发,拿了金针包还有影桐的剑,跟着跳下了马车。 天,虽不至于黑漆漆的,但也还没亮,灰蒙蒙的,雾气水汽都很重。 淮村的这座土地庙,建在半山腰上,面临当地一个很大的湖,叫淮湖。 这依山靠湖的,风自然大。 苏梁浅下车后,眯着眼睛,几乎是下意识的挡住了脸。 她觉得自己回去后,可能真的会生病。 苏梁浅正这样想着的时候,肩上一沉,最后下马车,还在马车的谢云弈,将她盖着的披风,披在她身上。 “山上风大,披着。” 他跳下马车,接过苏梁浅手中的剑和金针包,“这些我来拿着吧。” 季无羡就在一旁看着,饶有兴趣,又觉得郁闷。 在苏梁浅面前,他家公子真的是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唠叨又贴心。 以前出门,他身上东西哪怕再多,就算被压扁了,他公子都不会帮忙的人。 明显的区别对待。 这么多年,真是不平衡。 公子对他,哪怕有对少夫人一半,不不不,一半太多了,十分之一,哪怕是百分之一的贴心,他都要笑醒了,他只需要,他八卦的时候,能得到满足。 “前方有段路很窄,两辆马车根本通行不了,但经常会有一上一下的情况发生,将马车停放在这里,比较方便。” 苏梁浅了然,她就说,放眼望去,可以看到的地方,并没有马车,为什么不继续往前走,原来是这个原因。 “也不是很远,不消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一炷香的时间,那还不久啊,这是上坡路啊,会累死的。”季无羡抗议。 他的抗议,不在谢云弈需要理会的范围内,“户部尚书他们,比我们早到不了多少,估计也是步行上山。” 这种村里的土里庙,民间有种说法,正月初一那天,上香的时间越早,许的愿望就越灵验,也因此,有抢头香之说,所以才这个时辰,就有马车下山了。 不过听谢云弈的意思,周大人夫妇,并没有。 “那么多人,等会能找得到吗?” 如果错过,那就白来了。 “你就放心吧,所有的一切,公子都给你安排的妥妥当当了,肯定不会让苏妹妹你白跑这一趟的。” 季无羡发声,打消苏梁浅的担忧。 “那上山吧。” 途经的山道算不上崎岖,但因为是上坡,再加上路不平,马车行走的话,必然颠簸,还不如走路来的舒服,速度上,相差都不大。 沿途,都是人,男女老少皆有,还有妙龄少女,一身新衣,看打扮也是经过一番精心修饰,但和京中的小姐比起来,还是不能够相提并论,不过也别有一番山野小家碧玉的韵味。 苏梁浅一行人,谢云弈季无羡长得好看,他们一身新制锦衣,更显气度不凡,疾风的话,虽嫩了些,但也是眉目清朗的少年,自是惹人瞩目,有好几个妇人上前打探消息,还有自诩貌美的少女上前搭讪,但一一都被拒绝。 走到一半,果然像谢云弈说的,道路变窄了许多,而且发生了上下的马车相会,进不能进,也不能后退的情况,而且不止一起。 苏梁浅头上也用帽子罩住了,她偷偷往身侧谢云弈的方向看了眼,这一看,发现好几个年龄和她相当的女子,也在偷偷看他,一脸心动思春的模样,谢云弈的注意力则在她身上,一副随时她若不小心摔倒就接住的架势。 苏梁浅偷摸都没看到谢云弈的脸,就收回了视线,将所有的情绪,掩在那双明净幽深的眼眸下。 越靠近寺庙,鞭炮声就越响,这是庙里一年香火最鼎盛的时候,这个鞭炮没放完,另外的鞭炮就点起来了,中间几乎就没停过。 淮村虽然在京城附近,但到底只是村庄,苏梁浅了解的自然不多,她现下倒是觉得,这个村子挺繁华的。 苏梁浅不知道的是,这寺庙,虽是淮村的,但百姓觉得灵,也因此,附近几个村子上的村民,都会来。 苏梁浅到山上的寺庙时,天虽然还没大亮,但也亮堂了许多,她也终于看清了这座寺庙。 在苏梁浅看来,不算大,分上下三个小庙,就村子上的来说,已经算是很气派了,也可见香火鼎盛,如若不然,仅凭一个村的财力,是很难修葺成这样的。 寺庙前,有一棵槐树,树根粗壮,六七个成年人手牵着手,才面勉强抱住,枝杈纵横,上面倒是没什么树叶,而是各色的布条,缠着小袋子,下面还有人拿香诚心拜祭。 槐树的另外一边,是一个祭坛,不停的有人将纸钱往里面扔,这一块,极是宽敞,还有摆摊给人算命的。 “这么专注,想求姻缘啊?” 季无羡见苏梁浅站在树前,凑上前去。 苏梁浅自是认出这是女子求姻缘的树,因为有好几个女子过来祈愿了,还有成双结对来还愿的,京城的几家寺庙,也有这样上百年的古树,上面挂着的都是这样的东西。 有人写心愿,有人会将心上人的名字写下放在小锦囊里面,有的情投意合的,会剪一撮彼此的头发缠住,祈愿今生白头。 上辈子,她也曾做过那样的事情呢,现在想起,只觉得自己傻,真傻。 “你说说那些手不能挑,见不能扛的小姐们,是怎么将东西,抛那么上面去,还稳稳的挂在树上啊?” 季无羡用异样的眼神看向苏梁浅,这脑路,也太清奇与众不同了吧。 “真是不解风情。” 季无羡简直不能想象,他家公子一脸深情的对苏梁浅说情话,然后因为她的一句话,温情全部被浇灭。 他想了想,这个事情,好像已经发生了。 苏梁浅回身看向季无羡,“我的姻缘,由我自己决定。”而不是一颗破树。 季无羡笑容灿烂,不住点头,“是是是,你的大好姻缘,就在眼前。” 他晃着脑袋,看向谢云弈。 苏梁浅无语,下次,如果有下次,可以不带季无羡,她绝对不会带上他的。 “周大人在哪里?” 户部尚书姓周,名安。 “在里面,这个时间,里面人很多。” 谢云弈指了指通往里面寺庙的门,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真的是要将门槛都踏破。 苏梁浅还没进去,就感觉里面一阵的烟熏缭绕,还有鞭炮放完后的一些碎屑炸了出来。 “这个披风不用了。” 苏梁浅走了这么久的路,披着这么厚的外套,身上已经开始发烫,而且这里人多,大家手上都拿着香,热气很重,苏梁浅觉得自己要这样穿进去的话,这件价值不菲的毛裘披风,肯定会被烧出很多洞洞来。 苏梁浅想想,都觉得很可惜。 谢云弈接过苏梁浅手上的披风,给了季无羡,季无羡直接扔给了疾风。 苏梁浅踩着台阶进去,从廊下经过时,一张陌生但又让她莫名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的面孔,从她眼前晃过,穿着和尚服,很快在转角的位置,消失不见。 苏梁浅往前追了几步,谢云弈很快追着她上去,问她道:“怎么了?” 那一眼太快,这里又烟熏火燎的,再加上时间过去这么多年,苏梁浅也不是很肯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就是那个人,对着谢云弈摇了摇头,“没事,我们进去吧。” 三间庙宇,高低不平,谢云弈领着苏梁浅进了第一间后,并没有停留,而是带她穿过环形的门廊,拾阶而上,可以看到第二座庙。 从大小和外形上来看,第二间庙,是这座土地庙的主庙。 “户部尚书夫妇就在那里。” 来往的台阶,人还好一些,寺庙里面,却实在拥挤,那燃着的香,熏的苏梁浅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她不知道,这样一座小小的寺庙,能有这么多,她也搞不懂,为什么这些人深更半夜的不睡觉,就为了来这里上柱香,还这样难受。 苏梁浅上辈子经历的多,但像这样老百姓的生活,体会的实在有些少,她显少去寺庙,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在她从战场回来,夜傅铭得势后,她各种身份加身,去的都是皇家的寺庙,不对平民开放,每次去,偌大的殿庙,就只有她和同行的侍女随从,冷冷清清。 这样一想,苏梁浅忽然又觉得,这样的热闹,更有意思了。 “那就是户部尚书,跪着的是周夫人,她身边站着的年轻公子是他们的儿子周坐云。” 苏梁浅顺着谢云弈手指的方向望去,佛像前,周夫人正跪在蒲团上,手上是个签桶,她闭着眼睛,额头贴在上面,嘴巴默念,然后抽签,一左一右,分别站着周大人和周公子。 两人的身边,同时又有不少其他人看着,时不时还会说几句话,应该是同族的人。 谢云弈站在苏梁浅身侧,唇几乎就贴在她耳边,再加上谢云弈担心有人会撞上苏梁浅,一只手放在她的身后,虽然没环住腰,但姿势极为亲昵。 苏梁浅的心思都在周家人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但她知道,往来的人群,有个人,有只手,一直在护着她。 谢云弈对苏梁浅说话时,有经过的人,撞在了谢云弈身上,谢云弈的重心,是往苏梁浅的方向便宜的,这一撞,他身体出于惯性就往苏梁浅身上倒,那贴的本就极近的唇,直接就贴上了她的鬓发,擦着她的脸颊而过。 苏梁浅浑身一颤,看向谢云弈,谢云弈耳朵脸颊都在充血,也愣住了,看着苏梁浅。 “刚刚刚,我我不是故故”这四周围实在太吵,他不是故意凑的那么近,要占苏梁浅的便宜的。 虽然他是想一亲芳泽,但他不想让苏梁浅把他当成那种不顾人意愿的登徒子。 苏梁浅也是大写的尴尬,看着比她还害羞的谢云弈,想到他一贯的冷静自持,莫名觉得他现在还挺可爱,内心的羞涩也缓解了不少,大方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她明显有些误解了谢云弈想要解释的意思,说完,还向后退了两步,和谢云弈保持距离。 这下,谢云弈不高兴了,他往苏梁浅的方向走了两步,不高兴的说道:“我会负责!” 他神色极其认真,重复着道:“不管你是不是愿意,我都会负责的!”口气坚决,态度更是坚持。 苏梁浅:“” 紧跟其后的季无羡,看到这一幕,直乐。 平日里那般聪明精明到变态的两人,怎么能这么逗,比小孩子还有意思。 他家公子,害羞的样子,真是可爱。 他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巧合,也就他公子君子,要换成他或者是其他人,非借着机会,压在苏梁浅的身上,亲个够。 反正都要负责的,提前履行下权利,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嘛。 不过季无羡知道,刚刚真的是因为人太多,谢云弈被推才造成的意外,看他红的和屁股似的脸,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手就知道。 另外一边,周夫人拿了掉在地上的签已经起身,和周安说了几句话,转身出门,门口有周家的婢女,跟着她一起,应该是去解签。 她的夫君周安,儿子周坐云,并没有跟上,而是和其他人一起,边走边聊。 此刻的周安,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若是有人说他贴告示赏银千两求医,都会有人觉得他吃饱了撑的,银子多了没处使。 “我跟上周夫人看看,你在这里守着周大人他们。” 苏梁浅说完,转身拨开人群,追周夫人去了。 谢云弈自是不放心她一个人的,将苏梁浅交代的事情,转而交给季无羡,疾风想跟上谢云弈,被季无羡拽住,“你要想公子早点抱得美人归,我们能有少夫人,就别跟上去,打扰他们二人世界。” 季无羡说的,很是诱人,疾风迟疑了下,还是留下来了。 他觉得自己其实是可以偷偷跟着,然后藏起来不让他们发现,但就算是那样,也不算是公子和少夫人的二人世界了吧。 谢云弈一跟上来,苏梁浅就察觉到了,虽然有些不自在,但也没抗议。 苏梁浅跟着周夫人,到了后院,一进后院,苏梁浅就觉得不太对劲,这里比前面冷清太多,按理,这么多人,求签解签的都不会少。 门口,是两个和疾风差不多大的小和尚守着,靠近的位置,可以看到桌子,应该就是解签的地方。 周夫人走了进去,苏梁浅也跟上,却被门口的小和尚拦住。 原来,寺庙的人早知道周安他们的身份,是单独将这一块清空,供尚书府的人用的。 苏梁浅只得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身,没一会,又一个穿着布衣的男人鬼鬼祟祟的进来,竟没遭到阻拦,直接进了周夫人所在的屋子。 给周夫人解签的人还有门口守着的两个小和尚,在他出现后,都离开了。 第七十六章:杀人,救人! 苏梁浅给谢云弈使了个眼色,两人很有默契的对视,转换了阵地,到了侧门的小窗。 窗是开着的,且没有东西阻挡视线,距离周夫人的位置也近,不但可以将里面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说话声也能听到。 谢云弈借着身高优势,轻而易举的将所有的一切收尽眼底,苏梁浅却得垫着脚尖,她伸长着脖子,刚好看到方才鬼鬼祟祟进去的男子,将周夫人抱在怀里的一幕。 周夫人并不是很情愿,咬着唇,用力的将他的手挣脱开。 “你来干什么?我已经给你银子了,你是还赌债,给儿子治病都可以,你还来做什么?你要这样一直阴魂不散纠缠我到什么时候!” 周夫人的声音,因情绪激动,而有些发颤。 从周夫人的话还有不耐烦甚至是恐惧的口气,苏梁浅判断出来,这并不是有预谋的私会,周夫人也不是甘愿的,而是那个男人对她纠缠不休。 “当然是找你啊,听容,当年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抛下你,我父母以死相逼,我也是被逼无奈啊,现在他们都走了,那母老虎也死了,这些年,我心里最记挂的还是你,我想和你一起远走高飞,我们私奔吧!” 原来周夫人叫听容,苏梁浅听那个男人说话,真是个渣男。 当年把人抛弃了,现在人家有夫有子,来装什么深情,还叫自己的原配母老虎,真是恶心。 苏梁浅打听过,户部尚书对夫人是很尊重的,他的两房妾室都是周夫人过目挑选的,夫妻算是恩爱的,劝着人好好的户部尚书夫人不做,和他私奔吃苦,还说爱,简直有病。 记挂人是假,记挂银子才是真。 苏梁浅心里这样想着,便听到周夫人道:“记挂我?你是记挂我手上的银子首饰吧,不管你当初因为什么抛弃我,你舍弃了我,那都是事实,在你没找我之前,我一直过的很好,夫君疼爱,子女孝顺,私奔?你死了那条心吧,当初是我年幼无知,这辈子,我就只会傻那一次,你要还顾着旧情,对我有哪怕一丁点的愧疚,现在就给我离开,今后都不要再来找我!” 这周夫人,还挺拎的清的。 “过的好?你那个尚书夫君得了怪病,指不定哪天两眼一瞪就归西了,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你还是趁早收拾细软,和我离开,不然怎么被他连累死的都不知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朝堂上的事,和你说了,你一个女人也不懂!” 周夫人手指着他,气的浑身都在发抖,“要不是你,老爷他也不会得这病!” 男人依旧无动于衷,那副样子,有些幸灾乐祸,周夫人却哭出了声,“是我害了老爷,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两人吵了起来。 苏梁浅垫着脚尖,脖子都酸了,看向谢云弈,这其中,果然有事。 听那男人的意思,似乎是有人故意针对周安,他来找周夫人,背后也有人支持指使。 苏梁浅想想也觉得是,这男人,估计就是个平民。 一个平民,就算再怎么胆大包天,也不敢这样几次三番来招惹户部尚书夫人,两人身份的差距,更也不是说见面就能见的上的。 苏梁浅思索着,还在整理思绪,里面的两人还在争吵,且越来越激烈,忽然,一道暴怒的声音,大声呵斥道:“你们在做什么?” 苏梁浅手撑着窗,腰被谢云弈抱住,“是周大人来了。” 苏梁浅被谢云弈抱着,看到从外面烧香进来的环形门,周安和周坐云等一群站着。 周安走在最前面,红着脸,胡子都飞了起来,一副暴怒的样子。 和男人争吵的周夫人一看到周安周坐云,还有身后的一大群人,立时是有些慌了,小跑了出去想解释,她还没走两步,就被和她吵了半天的男人追上,从身后抱住。 男人的手搂在她腰上,完全不顾她的在挣扎和意愿,将她拖到了门口。 另外一边,周安也在向他们靠近,气势汹汹的,印堂都是黑的。 “我们过去!” 苏梁浅拍了拍谢云弈的手,示意他放自己下来,朝着外面跑了出去。 “既然你们都发现了,那我就不瞒你了,听容说你病的都快要死了,准备收拾东西,和我私奔呢!” 大刀阔步走着的周安,在听到这句话后,身体忽然变的僵硬,然后就好像中风似的,倒在了地上。 “父亲!” “老爷!” 周夫人大叫,撕心裂肺,推开那个纠缠她的男人,跑到了周安身边。 周坐云看着地上躺着的父亲,目光落在惊惧着尖叫而来蹲在周安身边的周夫人,像是发现了什么,红红的眼睛,满是仇恨,“是你害了父亲!” “你给我滚!” 他嘶声吼着,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将周夫人推开。 周夫人坐在地上,想上前又不敢,看着周安,担忧又着急,一只掉眼泪。 苏梁浅一口气跑到周安的跟前,她看着躺在地上的周安,身体就好像被封印住,一动也不动,就连手指都是,他嘴巴是张着的,那样子,应该是想说话的,但是发不出声,脸色涨得通红,印堂却发黑,一直掉眼泪。 苏梁浅蹲下,手搭在周安的脉上,还没把到呢,就被周坐云毫不留情的推开,苏梁浅不察,像之前周夫人那样,向后摔在了地上。 “疾风!” 苏梁浅见谢云弈张口叫疾风,就知道他想干嘛,忙阻拦。 “你要不想你父亲一辈子都这样,就给我老实呆着!” 苏梁浅看着对面仿若正承受天塌地陷的少年,面色冷凝,目光同样冰冷,年轻甚至是青涩的脸,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威慑力。 周坐云看向周安,周安还能动的眼珠子不停的往下转,似乎是在点头,那眼神,满是恐惧。 明明还活着,但身体却完全不受掌控的恐惧。 苏梁浅摊手,谢云弈拿出金针包递给她 天,已亮,但太阳还没出来。 冬日里的阳光,出来的会晚一些。 苏梁浅微侧过身,就看到还有些灰的天空下,一群身着灰黑色衣裳的男子,从各个方向涌了出来,还有些,是从天而降的,有二十多人。 手中持刀,眼有杀意,来势汹汹。 苏梁浅看了谢云弈一眼,疾风已经以最快的速度,站到了谢云弈身侧,季无羡也出现在了她的视线。 “影桐的剑!” 谢云弈以剑换针,几乎在她声落的同时,谢云弈已经将影桐的剑稳稳的抛到了苏梁浅手上,苏梁浅起身接住握紧。 “有季无羡疾风,别脏了手!” 大男人谢云弈,还是坚持,轻易的不让苏梁浅杀生。 “哦。” 苏梁浅应的随意,死在她手上还有计谋下的人太多,是不是再多几个人,苏梁浅根本无所谓。 “临时决定的行程,他们也能跟着?” 因为上次飙风寨的经历,几个人下意识的都觉得这是针对谢云弈的,季无羡的这句抱怨,倒是提醒了苏梁浅。 以谢云弈疾风的机敏,不可能自己被跟踪,都一无所觉,反而是刚刚那个男人,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有人针对户部尚书周安。 意识到这一点的苏梁浅扭头,就看到有人从解签的屋顶纵身而下,攻击的正是躺在地上,动都不能动的周安,其他人,他们视线所至的方向,分明是周安那边。 刚刚苏梁浅距离周安他们是很近的,谢云弈怕她遇上危险,给拽过来了。 “保护周大人!” 苏梁浅说这句话时,已经取出了剑鞘里面的剑,这个时辰的光线下,陡然出鞘的宝剑,光芒耀眼。 周夫人惊恐的看着从天而降的此刻,意识到什么,面无血色,忙起身,用最快的速度爬到周安身前,用身体护住他。 苏梁浅纵身而起,手中的剑鞘朝着凌空而下的此刻扔了过去,正中目标。 被打中的人,身体还在半空中,直接被击的身子后退,吐了口血,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我去!” 闻声转身的季无羡,刚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惊叹。 他家少主夫人的武力值,真的是爆表的精彩。 苏梁浅纵身落在周安身前,贴身的衣服飒飒,右手拿着的宝剑向下,站在一群人中间。 她面无表情,神情却冰冷坚毅,那样子,像是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将神。 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令人望而生畏。 苏梁浅扫了眼门口的方向,方才陪着周安周坐云进来的人,都不见了,一个也不剩。 苏梁浅懊恼皱眉,人什么时候走的。 她眼角的余光瞟向解签室,那个和周夫人拉拉扯扯的男人,转身回到了屋子,估计找地方躲起来了。 “到我身后去!” 苏梁浅看了周坐云一眼,冷声命令道。 周夫人闭着眼睛,良久,想象中的疼痛和死亡,都没有,听到苏梁浅的声音后,睁开眼睛,只看到一少女挡在她身前,身姿挺拔,她想到什么,看向周坐云,见他呆呆的坐在地上,忙将他拽到了身边,护在怀里。 周坐云估计被吓得不轻,再加上周夫人方才奋不顾身护住周安,没有像之前那样将她推开。 前来的刺客,自然而然的将苏梁浅谢云弈一行人和周安归为同伴,在短暂的思考对峙后,手中的刀,已经向苏梁浅砍去。 谢云弈疾风以最快的速度,拦在苏梁浅的身前,加入了战斗。 影桐的剑轻且柔弱,却锋利无比,苏梁浅虽是第一次用,却得心应手。 刀剑相撞,刀从中间断裂,苏梁浅的剑,却和她的人一样,毫发无损。 季无羡本来是打算上去帮忙的,但见这些刺客身手一般,苏梁浅谢云弈他们几个游刃有余,完全能应付,直接选择旁观了。 苏梁浅的功夫比不上谢云弈疾风,但胜在身形灵活,还有对危险预判的高度敏锐,仿佛背后自带眼睛,她的表情狠辣,下手也是。 像苏梁浅这样的,季无羡并不是没见过,但那是女人和女人的搏杀,且苏梁浅是什么身份?官家小姐,还是被谢云弈认定的少主夫人,那些人的身份,根本就不能和她相提并论。 最重要的还是她横扫千军的气势,仿佛是在战场上号令千军的将,他觉得,这个时候的苏梁浅,和谢云弈是最般配的,同时也让他看到,如果由她做少夫人,谢家更上一个台阶的未来。 总之,这样的苏梁浅,让季无羡是热血沸腾。 那些刺客原本见苏梁浅是女人,再加上长得也嫩,以为她好对付,但冲上去的,个个都死在了她和疾风还有谢云弈的手上。 苏梁浅下手利落,动作更狠,一剑下去,就算不毙命,但也绝对不会再给你起身攻击的机会。 在一半的人牺牲后,那些察觉出苏梁浅也不好对付的人,不再有将他们杀了,再处理周安一家的打算,他们想办法攻击周家人。 一部分人抱着死的决心,将苏梁浅几个人缠住,另外几个人,举刀朝周安周坐云攻去。 “季无羡!” 苏梁浅大叫季无羡,季无羡冲到周坐云身侧,但还是晚了一步,周夫人为了保护儿子,手上挨了一刀,鲜血直流。 苏梁浅怕周安出事,加快了速度,再加上季无羡加入了战斗,本来就剩一半的人,很快被解决。 鹅卵石地面上,都是尸体,还有就算活着,也只能残喘呻吟的人。 血迹,将路面都染成了红色,空气中原本漂浮着的檀香味也被血腥气掩盖。 谢云弈走到苏梁浅面前,从头到尾审视。 苏梁浅灰扑扑的衣裳上,到处都是零星的血迹,脸上都有,相比于苏梁浅来说,谢云弈简直不要太干净,不要说脸,就连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而且很整齐,脸色呼吸也如常,完全不像是刚恶斗结束。 苏梁浅摊了摊手,“我没事,都不是我的血。” 谢云弈还是皱眉,“不是让你别动手吗?” 他能感觉的到,苏梁浅每每碰上这种情况,都有些好战。 那无所谓的态度,就好像手上早已沾满了鲜血,不在意再多几条性命。 谢云弈不在意苏梁浅杀人,但是他不喜欢苏梁浅这样的心态。 “是他们要杀我救的人!” 苏梁浅回,振振有词。 “母亲,母亲您怎么样了?” 周坐云抱着周夫人,急的大叫,地上躺着的周大人,嘴巴不停的发出声响,脸上也看不出表情,但那眼睛,还有流的更多更快的眼泪,写满了对夫人的关心着急。 “我去看看!” 苏梁浅见季无羡并没有管的打算,急急的和谢云弈说了声,跑了过去。 短短时间,周夫人大半个衣袖都被血染红了,脸色煞白,抬起另外一只手抚着周坐云的脸。 “母亲,您不要死!” 周坐云握住她的手,又急又怕,六神无主,一个大男人,哭的像个孩子。 周夫人又扭头看向周大人,“夫君,我没有对不起你,我也不知道” 周安听了周夫人这话,更着急了。 “你先不要说话!” 苏梁浅看着周夫人道,周夫人将目光转移到她身上,“多谢小姐救命” 苏梁浅皱眉,带血的脸,冰冷,“没听到我的话吗?先不要说话!” 苏梁浅蹲下,周夫人失血过多,呼吸都有些虚弱,她将她衣服撕开,没有回头,问季无羡道:“有没有人参?” 季无羡从怀里取出个蓝色的小瓷瓶,倒出个棕色的小药丸,药丸散发着上等血参的清香,他并不是很情愿的递给苏梁浅,“这可是我用上等血参提炼的,专门给” 周坐云火速夺了过来,“只要我母亲无事,多少银子我都给你!” 周坐云看向苏梁浅,那眼神,与其说相信,倒不如说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的绝望。 “给你母亲服下。” 周坐云没有犹豫,送到了周夫人的嘴巴里面。 “入口即化,不用嚼。” 季无羡不说,苏梁浅也知道,他随身带着的这些东西,都是特供谢云弈,谢云弈专用的,自然是顶好的。 那一刀,几乎入骨,到现在还在流血。 “伤口虽深,但并没有伤到要害!” 苏梁浅并不意外,若切的是要害,就不是流血了,而是喷。 苏梁浅话是对着周安说的,她知道,他虽然不能有反应,但是能听得到的。 “夫人无事,周大人先不要激动。” 确认周夫人无事,苏梁浅很快安抚周安。 苏梁浅从身上取出一个小香囊,以往,这东西,她都是挂腰上的,但是影桐却不带这些赘物,所以今日出门,她就放在了怀里。 袋子解开,被她从里面倒出来的东西,不是香包,而是几个小瓶子,东西很小巧,只比拇指粗些,瓶口封着。 苏梁浅取了黑颜色的小瓶子,用嘴将封住瓶口的塞子咬开,她一只手那药,另外一只手托住周夫人的手。 “止血的药,用了就不流血了。” 季无羡的药,药效很好,周夫人含了丹药后,觉得自己比之前的意识还更清醒了些,对着苏梁浅点了点头。 苏梁浅对着周夫人受伤的位置,将里面的药粉撒了上去。 药粉融于血,伤口流血的速度渐渐变慢,最后以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止住了,不要说周坐云,就连季无羡都有些惊呆了。 苏梁浅又给周夫人上了其他的药,周坐云抱着周夫人,明显感觉到周夫人情况的好转,对苏梁浅的怀疑,被信任取代。 苏梁浅给周夫人上完药后,伸手正准备扯自己裙摆下摆内层的布下来给周夫人包扎固定,手摸到裙子,肩被人拍了拍,“用季无羡的!” “我已经贡献了血参了,找疾风。” 季无羡说完,搜索疾风的位置,并没看到他人。 苏梁浅要用自己的衣裳,谢云弈不肯,他总不能让他家公子衣裳不整,本来可以用周坐云的,那厮抱着周夫人。 一点忙帮不上,还拖后腿,季无羡愤愤的看着他,自己扯了长衫的一截给苏梁浅。 又不是扯谢云弈的衣裳,这种事情,当然就只有他自己动手了。 苏梁浅接过,将布一分为二,一段给周夫人包扎伤口,另外一半连着她的手绑在脖子,苏梁浅边做边道:“这样固定,伤口就不会轻易裂开。” 季无羡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处理伤口的方式,大感新奇,他认真想了下,觉得苏梁浅这样做,确实是可以防止伤口裂开的。 “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 苏梁浅打了个结收尾,没有回答。 哪儿学来的,战场上,敌我交战,最不缺的就是中了刀剑枪伤的伤患,她那时已经略通医术,若是没受伤,就会一起处理受伤的士兵。 一次次的,渐渐摸索出来的。 战场,尤其是战乱年代的战场,是比人间炼狱还要残酷的地方,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人,可以最重情义,同时,也会拥有无坚不摧的铁石心肠和无人能撼动的坚强意志。 周坐云这会已经从六神无主的慌乱中,稍稍恢复过来了,他看着苏梁浅,目光自然而然的触及她身后一地的尸体,他看着地上的小瓶瓶罐罐,很快想起来苏梁浅最开始找的是周安,眼底的信任,被另外激起的怀疑取代。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会随身携带这些东西?” 苏梁浅多敏锐的人,几乎一眼,就洞悉了周云山的心思。 “不要不识好歹,忘恩负义!” 她的眉目,完全就是冷的,眉间有滴血,已经干了,身上还有方才杀人时的煞气,完全没有半分给周夫人处理伤口的温柔小心。 周云山被她看着,血液都是冷的。 苏梁浅看着带着歉意的周夫人,脸上似乎是自然而然有的笑,“血已经止住了,伤口也处理好了,没什么问题了。回去后,找其他的大夫上药,他们就可以处理,注意休息。” “我家老爷,求小姐” 苏梁浅摆了摆手,走到周安身边蹲下,号脉。 周坐云虽然担心,但想到苏梁浅方才露的那一手,没有像最开始那样阻拦。 他看着苏梁浅,偷偷咽了咽口水,因为心存希望而紧张。 号脉后,苏梁浅托住周安的下巴,看他的舌头,舌头和他的眼珠子一样,都是能动的。 确认周夫人无事,周安这会的情绪,平复了下来,但脸色还是有些白,隐隐的发黑发紫。 “周大人的病,在来之前,我已经有所耳闻。” 一旁的周坐云补充道:“我父亲平时都好好的,和寻常人没什么两样,一发病就是这个样子,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手指不能动,也说不了话,就好像身体不是自己的,也有些喘不过气,仿佛不能呼吸,不停的落泪,但他事后说,当时整个人的意识都是清醒的,也能听到我们说话。” 周坐云越说,神情越是忧虑,周安也不像之前那样,张着嘴发出声音,而是呆呆的看着越来越明亮,随时都会开出太阳的天空,不停的掉眼泪,颓败又绝望。 堂堂户部尚书,若是在安排事情的时候,突然发病,这官位肯定是保不住的,但平时又好好的,舍弃自己好不容易拼来的位置,谁又愿意呢? “这是气血郁结之症。” 周坐云有些失望,“别的大夫也这样说,开了许多活血养血,理气散淤的药,但根本没用,父亲发病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但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以前像这样,一个人静静呆一盏茶的功夫,父亲就会恢复正常,现在一炷香的时间都不止了。” 周坐云红着眼,用力擦掉眼睛要流出来的眼泪。 季无羡看着周坐云那样,无语,“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比小姑娘还爱掉眼泪?掉眼泪有用?能解决问题吗?” 周坐云瞪季无羡,“躺在地上的是我的父亲,又不是你的父亲,你怎么能明白我的心情?” “这次的情况,不同于平时,周大人情绪起伏大,自然没那么快好。” “真的吗?” 苏梁浅的解释,让周坐云放心了些,但心又没完全放下来,他张着嘴,正准备问苏梁浅能不能治好周安,消失了好一会的疾风,提着人回来了。 “公子,他想跑。” 疾风手上抓着的,正是先前在周大人面前,说要和周夫人私奔的男人。 他见形势不妙,本来是想从后面跳窗爬墙开溜的,被疾风逮住了。 “疾风做的很好,从现在开始,你就看住他。” 得到夸赞的疾风,脸上露出了愉快又有些害羞的笑,随后两只大大的眼睛,就仿佛钉在那男人身上似的,防止他逃跑。 “你是不是傻?人就在你手上,能跑到哪里去?” 季无羡看不下去了,骂疾风。 他也想让未来的女主人夸自己,谢云弈摸了摸鼻子,看着疾风的神色,颇有些羡慕。 他的心情,和季无羡一样,他也想被苏梁浅夸。 “周大人这是心病,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自然得心药医治。” 苏梁浅说这话时,往周夫人的方向看了眼,周夫人一颤,脸色更白了些。 周安的病,已经几个月了,京城中的大夫,有大半都给他看过,稍稍打听,就能够知道病症。 苏梁浅之前就猜测周安是心病,刚刚周安见周夫人和那男子在一起,立马就发病了,还有之前周夫人不住自责说是自己害了周安,并且和那个也有关,还有现在周夫人的反应,都让她越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这是被气的,周安第一次发病,很快就好了,他也就没对外说,但之后,一次处理政务发病,而那次早朝在金銮殿病发,庆帝便让他在家休养,虽然他的职位还在,据说有些要他过目的政务,还会送到周家,但比起之前来说,还是清闲许多。 人一闲,自然更容易胡思乱想,想说的又不能倾诉,闷在心底,自然病情就加重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苏梁浅已经猜到,是什么事情,让周安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你的意思是,你也没有办法?” 周坐云喃喃道,让原本生出一丝希望的周安,也跟着失望绝望起来。 “二弟,贤侄,这你们没事吧?” 之前事发,周家消失的那伙人,突然在这时候全部回来。 “这种不知廉耻的妇人,一纸休书都是轻的,就该将她沉湖!” 苏梁浅头疼,地上湿寒气重,她正准备让人将周安搬到屋子里面,给他施针呢。 没完没了的,她时间很赶的。 苏梁浅准备赶人,转身看到那群人的嘴脸,忽然想到,上辈子,周家这群靠着周安得势的乡下贫民,在他离世后,从周坐云的手中,哄骗着霸占了周安留下的全部财产的传闻。 苏梁浅能知道这些,一方面是因为周安作为户部尚书,位高权重,得庆帝重用,周家的事情,当年是很轰动的。 另外的话,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苏克明都对户部尚书这个位置,都虎视眈眈,志在必得,苏倾楣和萧燕都没少关注,这些事情,凡是她们知道的,都会和她分享,苏梁浅不但知道,知道的还不少,但因为是不相干的人,再加上时间久远,很多已经忘记了,联系今天发生的事情后,她倒是想起来了,也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上辈子这个时候,周安并不是无故病情加重,而是受了刺激,但他并没有休妻,虽然流言四起,但到死他还是护着周夫人,周夫人和那个男人的事情,是在他死后被告发的,而告发之人是谁,苏梁浅心知肚明,想必都是口口声声为周安着想的周家人。 周坐云在这场行刺中,失了一臂,他的才学,虽比不上郑明成,却也是不差的,但因为成了废人,再加上两个月后,周安身故,他便一蹶不振,继承的家业,也被家中的叔伯骗去,沦为乞丐,周夫人最后是跳河自尽,周安还有个女儿,想来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苏梁浅刚刚没注意,周家的人,是在刺客来之前就离开的,而是因为来势汹汹的刺客逃跑的,如果是之前就离开了,无疑说明,这场行刺,他们事先就知道,逃不了责任。 苏梁浅眼见那些人气焰嚣张,越说越过分恶毒,周坐云几次替周夫人说话,但都被他们拿话搪塞过去,周安躺在地上,想说话却说不出口,那种无能为力,让他的情绪越发激动。 苏梁浅向前几步,挡在周夫人等人的身前,“刚刚周大人被刺客行刺,是周夫人奋不顾身为他挡了一刀,那时候你们在哪里?” 苏梁浅不像周坐云温吞,她不留情面,出口就驳的那些人哑口无言。 她手指着被疾风制住的男人,“你们只听那个男人的一面之词,就要给周夫人定罪,你们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我看此事疑点重重,分明是有人居心叵测,想要针对周夫人,挑拨周大人和周夫人的感情!” 苏梁浅口中的有人是谁,意味也很明显。 苏梁浅看着看向他们时,眼神已经变的不友善的周坐云,难怪上辈子东西被人骗光,这耳根子也忒软了些。 那些人被苏梁浅质问的颇有几分心虚,但又不想让人看出端倪,心中也更气愤,冷着脸看向苏梁浅,问道:“你是谁?” “周大人的救命恩人,刚好又看不惯你们惺惺作态,要主持公道的人!” “扑哧!” 季无羡被苏梁浅的话逗的,忍不住笑出了声。 谢云弈也笑,俊逸的脸一片舒朗,满是宠溺纵容。 周家的那些人,却觉得自己被耍了,但因为苏梁浅那句周大人的救命恩人,再看满地的尸体和痛的还在地上爬不起来的人,又不敢太放肆。 “周公子,让周家的随从进来。” 周大人这种情况,定然是要带随从才能出门的。 周坐云应了声,马上将周家的小厮叫了进来,苏梁浅让他们将周安搬到屋子里面的木板床去。 想必经过刚刚的事情,不论是周公子,还是周安,对周家的人,都会有一个全新的认识和评估。 适可而止,苏梁浅可不想周安直接被气的咽气。 “周公子,这些人,你处理。” 周大人夫妇的事,周坐云并不适合在场,她之前就准备将他支走,这些人,倒是给了她一个天衣无缝的借口。 苏梁浅想了想,又觉得以周坐云一个人很难应付的了,对季无羡道:“你帮着周公子一起。” 对这群人,季无羡说话估计比他还狠,论口才,估计能把他们气死。 苏梁浅恨放心。 “谢云弈,你和我进去。” 第七十七章:针灸之术 苏梁浅进去时,周安已经被周府同行的下人,放到了屋子里面一张架着的简陋的木板床上,周夫人则被人抬着坐在了床边的躺椅上。 季无羡的血参丸,效果很好,失了那么多血,周夫人的气色,并没有那么糟糕。 疾风拎着那个男人,一并跟了进来。 苏梁浅让人找了个烛台,放在床边,谢云弈极有默契的将金针包递给了她。 床上躺着的周安,一双眼睛看向外面,情绪激动,转着眼珠子,咿咿呀呀的,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有我的朋友在,周公子不会有事的。” 苏梁浅猜测周安是担心周坐云会吃亏,微笑着道。 “而且,周公子也不小了,周大人可以试着让他独当一面了,这也是对他的锻炼。” 今日的事情,苏梁浅明显感觉到,周坐云不当事,就像个被保护的极好的孩子,难怪上辈子周安一出事,周家就开始倾塌。 周安闻言,收回了看向外面的视线,苏梁浅继续安抚他的情绪。 “周大人的情况,我听不少大夫说过,我刚号了脉,问题不大,可以根治。” 不能说话的周安,瞳孔骤然缩了缩,看向苏梁浅,震惊又惊喜。 “放轻松,交给我,相信我。” 谢云弈看着温柔耐心的苏梁浅,有些吃味,那次在飙风寨,他也算是她的病人,怎么没有这样的待遇。 “我现在施针,行完针后,你的身体就能动了,不要着急。” 不管是之前替周夫人处理伤口,还是现在面对周安,苏梁浅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口气轻柔又笃定,仿佛这只是很小的问题,让人信服的同时,紧张忐忑的心,都不由放松下来。 不像其他医者,一点点病,都会夸大。 苏梁浅取出只有拇指长的金针,也不知按下了什么,金针自动拉长,竟长达尺许,细若毛发,轻柔的一碰就弯,苏梁浅轻轻一捋,金针的针尾,立时变的笔直,那样细细的东西,落在人眼里,竟觉得如锋利的箭头,无坚不摧。 单看这东西,就让人觉得,眼前的人,是真有几把刷子的。 苏梁浅是第一次用,感觉就是,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将周大人的衣服解了。” 苏梁浅边吩咐周家的小厮,边将针尾放在火上烤了烤,看着周安微笑道:“放轻松,闭上眼睛,不要紧张。” 周安就好像被催眠似闭上了眼睛,苏梁浅将被火烤的通红的针尾,慢慢的推送进了他的头,为转移周安的注意力还解释道:“普通的金针,是一针一穴,而且刺激的是人体比较浅的穴道,我这个金针不一样,在进入身体后,会沿着穴位脉络游动,疏淤通堵,刺激很深的穴位。” 周夫人看到这一幕,吓得嘴唇都在抖。 她虽然相信苏梁浅的本事,但是将那么长的针,送到头骨里面,单想想,她就觉得害怕。 那针,比人的都大多了。 她又觉得不可思议,那样细的针,又软软的,怎么能扎到人的头颅里面。 周安闭上眼睛,也不知是苏梁浅的话还是她刺进去的针起了作用,那张不能动的脸,给人的感觉,就是放松的,似乎是睡过去了。 苏梁浅又取出其他的针,一阵一穴,扎在周安胸膛的几个穴位。 周安每次发病,都会流不止的眼泪,苏梁浅这样扎了几针后,居然奇迹般的没流了。 周安还是闭着眼睛的,并没有醒,周夫人见状,却松了口气。 有用,真的有用! 她觉得,周安应该是睡过去了,自从得了这怪病后,周安几乎没睡过好觉,更不要说还在发病的时候,眼睛都闭不上。 周夫人心疼又欣慰。 几针下来后,苏梁浅开始变的不对劲。 她的额头,有细细密密的汗珠不停的冒了出来,脸色也开始渗白,捻着金针的手,都有些发颤。 苏梁浅稍有反常,谢云弈就发现了,他知道,针灸后,施针的人,是会很疲累的,忍着没张口打扰苏梁浅,但见她的样子越来越不对劲,忍不住了,“先休息会。” 谢云弈取出随身带着的帕子,给苏梁浅擦了擦已经流到下巴要滴落的汗。 苏梁浅侧身看向谢云弈,眼睛都被从额头冒出的汗水模糊了,人也有些摇摇欲坠,虚弱的模样,看着疲惫至极。 “还有最后一针。” 苏梁浅说完,转身取了最后一针,一只手扶着床,稳住身体,另外一只手将金针插到了周安胸口的穴道。 她越是专注,耗神就越大,汗流的就越快,滴滴答答的打在周安的胸膛。 谢云弈之前还想着,苏梁浅给他施针,那就是独处的亲密机会,现在看到她这个样子,完全打消了自己那样的念头,他情愿自己被蛊虫折磨,也不愿苏梁浅为他这般费神。 她其实可以不用这么费神辛苦的,但谢云弈知道,这是她的坚持。 “好了。”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苏梁浅的喉咙底发出来的,虚弱的几乎听不怎么清楚,话落,她身上所有的力气,都仿佛都抽空,向后一倒,坐在了地上。 针灸本就耗神,她又许久未给人施针,手有些生,那就是加倍的费神,再加上刚刚对付那么多刺客,也耗了不少心力,幸好 “小姐你怎么样了?” 周夫人看着苏梁浅那个样子,很是担心。 “很顺利,一炷香后,我会将针都拔出来,到时候周大人就会转醒。” 苏梁浅对周夫人笑笑,这会她是停下来了,但汗依旧如雨下,她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贴着背,仿佛经历了一场恶战。 先前真正的恶战,她一个女子,以一挡十,都没这个辛苦。 谢云弈皱着眉,神色是难以掩饰的心疼,将苏梁浅抱了起来。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休息会就好了。” 苏梁浅没有挣扎,老实靠在谢云弈的怀中,发软的身体,还有些微不受控的发抖。 她是真的累了,掀着眼皮,就连手指都不想动,谢云弈这会要扔她下来,她只会老实接受自己要摔的命运。 “你一定要”这样逞强吗? 谢云弈因心疼就要出口的质问,在看到苏梁浅那副心疼的样子后,也变成了不忍,他轻叹了口气,无奈道:“累了就闭上眼睛睡会,我会叫你。” 苏梁浅没应,抿着唇,闭上了眼睛。 季无羡在外面舌战群雄,堵的周家那群人是哑口无言,大获全胜归来。 周坐云跟在他身后,就好像小弟看大哥,那是一脸膜拜。 季无羡一只脚迈进屋,刚好就看到谢云弈抱着苏梁浅的一幕。 苏梁浅依偎在谢云弈怀中,闭着眼睛,全身心都在放松的样子,不过还是能让人察觉出她的虚弱,这样子好像 季无羡的脑海,一下就蹦出了很污的画面,但他知道肯定不是,谢云弈脸上的心疼担忧,季无羡不让自己想下去,几步走上前去,正要张口询问谢云弈,谢云弈一个眼神过来,季无羡会意,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副我知道的样子。 他往近看了看,苏梁浅的样子,比他想象的还要疲累,小脸都是苍白的,仿佛透支了般,微微的蜷缩着,像只小猫儿,乖到不行。 季无羡实在很难想象,刚刚杀人就和杀鸡似的女人,会变成这个样子,她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苏梁浅似乎是睡过去了,谢云弈并没有将她放下,而是找了个位置坐下,让苏梁浅靠在他怀里睡。 “披风呢?” 谢云弈问的小声。 “我去拿。” 季无羡跑出门,没一会,再进来时,手上多了件白色的羽毛披风,正是苏梁浅一直披着的那件。 谢云弈一只手搂着苏梁浅,另外一只手手心摊开,准备亲自替苏梁浅披上的季无羡了然,将披风递到了谢云弈手上,谢云弈又小心的给苏梁浅盖在身上。 这占有欲也忒强了些,小心眼。 季无羡这样想着,又看了眼贴着谢云弈的胸膛靠着,睡的恬然的苏梁浅,勾了勾唇,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对他家公子,到底是怎样的信任,还有不知不觉的倚赖。 周坐云进屋后,就开始找周安夫妇,很快发现躺在床上的周安,胸膛上都是又细又软的针,闭着眼睛,一点动静都没有,吓了一跳,跑了过去,跪在床边,手颤颤巍巍的,想动上面的针又不敢。 “你别动!” 周夫人也是虚累的很,但挂念周安,对周坐云那边也不怎么放心,就是闭着眼睛,根本就睡不着。 她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看到周坐云手在周安上面的金针上上,吓住了,忙制止。 “母亲,父亲父亲他这是怎么了?” 周坐云知道治病有针灸之说,但之前从未见过,再见周安被这么多针扎着,一点动静都没有,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这是那位小姐给你父亲施的针,一炷香后,才能取下来,到时候你父亲就会醒了,她说了,你父亲这病不是大问题,可以根治。” 说到最后,周夫人的脸上有了笑。 这样的喜事,让她心情极是愉悦,饶是苍白的脸,看着都有了血色。 “真的吗?” 周坐云一脸惊喜,随后又变的狐疑,实在是一次次被打击,他都不敢再抱希望了。 “你看你父亲,什么时候发病能睡的这样好,眼泪也不掉了,气色都好看了。” 周夫人看着周大人,眸色温柔,她相信苏梁浅,但一颗心,也是忐忑的。 若是这次还治不好,她和老爷,真的会丧失全部的信心。 “肯定能治好,肯定没问题的。” 周夫人默念着,不知是对周坐云说的,还是安慰自己,给自己信心。 季无羡在谢云弈那里守了半天,人只有怀里的女人,视他为无物,他想要张口都是不能的,季无羡将目光投向了依着苏梁浅的命令,老实盯人的疾风身上。 疾风见被季无羡盯上了,直接用后脑勺对他,季无羡哪里是会吃这一套的人,凑了上去,“少夫人这是怎么了?” 他问的很小声,其实看周安的情况,他已经大概猜到了,但猜到了,也不影响他证实八卦的心情啊。 疾风看着季无羡那样,认命,“施针,太累了。” 谢云弈式的言简意赅。 “爷,您想知道吗?刚刚我也在。” 被疾风盯着的人,讨好的看向季无羡,然后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他看到的,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季无羡,他口才还挺好,绘声绘色的,尤其将苏梁浅那一手金针,完全说成了天上有地上无的绝活。 越说越兴奋,季无羡见谢云弈的眼神,已经飘过来了,拍了拍那人的肩,“声音小点。” 季无羡起身走向周安,他刚刚出去的时候,就看到他胸口那些在风中微颤的金针,他上前打量,近看下,这些金针,比他想象的还要细,真的就和头发丝似的。 当初,苏梁浅是给他看了设计图,但之后,所有的事情,都是谢云弈接手,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玩意儿。 这才多长的时间,比他所能够想象的都还要精细,难怪最近老看不到公子人,肯定是监工去了。 季无羡会用药,擅用毒,针灸之术他是知道的,但这东西吧,耗神且难学,非一日之功,要极大的耐心。 他对针灸也并不是完全不感兴趣,当初还学了几天,但后来的某天,他忽然想到,他家公子根本就不会让他扒了他的衣裳随便搞,再加上这个比毒什么的要乏味多了,季无羡在给自己找到借口后,没多久就放弃了。 这金针,比他以往见过的都要细还要软,他很好奇,苏梁浅是怎么做到的。 季无羡越想越觉得,苏梁浅就是为谢云弈而生的,她会的一切,杀人,谋略,医术,针灸,就好像是为了谢云弈,还有谢家少夫人这个身份,量身定制的一般。 世间女子万千,刚好,谢云弈就喜欢她。 季无羡觉得,这就是注定会在一起的缘分。 一炷香的时间后,苏梁浅在谢云弈的怀中,悠然转醒。 谢云弈没有出声叫她,周夫人他们掐着时间,想叫苏梁浅,但看谢云弈那样,慑于他的气势,都没有张口。 毕竟,苏梁浅刚刚的状况,也不是很好。 谢云弈看着睁开眼睛的苏梁浅,心疼无奈,弥漫眼底,倒映在苏梁浅的眼中。 很奇怪,苏梁浅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其实她刚刚真的是睡了的,但心中实在记挂周安的事情,始终有一根弦绷着,到点就醒了。 她不好意思,还有些尴尬,拿开衣服,从谢云弈的身上离开,理了理头发和衣服,掩下心内的羞赧,云淡风轻的疏冷。 “刚刚谢谢,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其实,还是有些虚的,苏梁浅站着,都能感觉自己的腿还在微微的发颤,但比起刚施完针的时候,已经好太多。 现在的不适难受,是在她承受的范围内的。 既然能够承受,苏梁浅当然不会让自己继续躺在谢云弈怀里。 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样的谢云弈,她觉得心比身体还虚。 季无羡正对着周安的身体在那研究呢,察觉到苏梁浅这边的状况,跑了过来。 他家公子心情好像不怎么好。 也对,被抱了这么久,结果对方既不要求负责,也不负责,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没有一点情义,他家公子心情能好才怪了。 “苏妹妹,这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你难道不打算负责吗?” 季无羡的话,让苏梁浅强压在心头的羞赧,一下喷涌了出来,耳根都红了。 什么叫亲也亲了,抱也抱了,这都是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但也确实占了人的便宜。 “我家公子冰清玉洁的,比白雪还白,你可不能有用就又亲又抱,没用就把人一脚踹开!” 听季无羡的话,苏梁浅觉得自己就像个始乱终弃的渣男负心汉,堪比夜傅铭的那种。 她偷瞄了谢云弈一眼,但因为心虚,还没看到人呢,目光就收了回来,但就这样,还是被季无羡捉包了,“不用看了,我家公子因为抱你太久,手脚都发麻了,你这个样子,他现在正伤心着呢。” 苏梁浅看着苏梁浅,两分玩笑,三分调侃,余下的全是认真,苏梁浅被说的,头都抬不起来了。 “等会再说。” 苏梁浅扔下四个字,绕过季无羡,走向周安。 比起将针扎进去,取出要轻松许多,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她就将插在周安胸膛,包括头颅里面的那根针,都拿了出来,一一插回了布裹。 “父亲!” 苏梁浅都还在收拾东西,周安就睁开了眼睛,手脚自如,又恢复了正常,看的周坐云和周夫人一阵狂喜。 周安从床上下来,从第一次发病到现在,已经有七八次了,他第一次醒来,是这样轻松的,而且觉得浑身舒畅有力。 “我父亲是好了吗?是不是不会再发作了?” 周坐云看着苏梁浅,眼睛明亮。 苏梁浅将东西收好,目光落在满是希望充满了信心的周安身上,“我说了,周大人这是心病,心病只有心药才能根治,针灸只能舒缓,若病情继续加重,终会有药石无效的那日。” 几个人的笑凝在脸上,又开始变的沮丧,情绪低落。 “不过我已经找到心药了,还请周大人周夫人配合。” 两人点了点头,周夫人情绪尤其激动,看着苏梁浅,几乎哀求,“还请小姐一定要救救老爷。” “当然会的,我今日来,就是给周大人治病的。” 周安闻言,看向苏梁浅,眼神带了锐利和打量。 苏梁浅任由他看,勾唇浅笑,一身淡定,看不出半点心虚。 施恩求报,她本来就有所图谋。 “能不能请其他人出去?” 周夫人扫了眼和苏梁浅同行的几人,弱弱的张口问道。 苏梁浅看向看了谢云弈一眼,他还在原来的位置坐着,苏梁浅想到季无羡刚说他腿脚发麻 “季无羡,你带疾风出去。” 苏梁浅赶了两个人,脸不红心不跳的对周氏夫妇扯谎解释道:“屋子里还有外人,我朋友留在这里,可防不轨。” 苏梁浅自是能明白周夫人的心情的,但其实她很想告诉周夫人,她是多此一举,毕竟,季无羡要好奇,他翻墙踩瓦偷听,她根本就发现不了。 周夫人刚才见识了苏梁浅的身手,不要说地上的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就他贪生怕死的德行,估计动都不敢动,她知道,是苏梁浅不想让那个男人走。 周夫人沉默着认同,又看了周安一眼,周安看着周坐云道:“你带家里的小厮出去!” “父亲!”周坐云想留下。 “你父亲刚醒,你不要惹他生气。” 周坐云怕自己气的周安病发,忙道:“父亲,您不要生气,我马上就走。” 周坐云季无羡等人离开,被关上屋子的门,很快就只剩下周氏夫妇,苏梁浅谢云弈还有之前那个鬼祟的男人。 ------题外话------ PS:恭喜药妃,有了第一个状元,真的是意外又惊喜,谢谢粉丝王,万分感谢,还有每一个支持药妃和小妖的小可爱们,谢谢你们,真的谢谢,关于药妃,后面的故事,会更加精彩的 第七十八章:绝妙的计划 “周大人第一次发病,到底是因为什么?” 苏梁浅这话是看着周安问的,周安面对着苏梁浅,看了周夫人一眼,抿着嘴唇,没回。 苏梁浅转而将目光移向周夫人。 周夫人咬着嘴唇,片刻的迟疑后,很快就下了决心,开口道:“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但应该八九不离十了。有次我和何荣见面,是在刚入夜的时候,老爷那时候就发现了吧?” 周安没答。 “我看到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很像老爷,我当时心里不敢多想,第二天早上,老爷就发病了,我最开始也没多想,也不敢多想,只当是巧合,但您对我越来越疏远,每次发病,要看到我,情绪就会越发激动,我问您是什么事,您几次张口,但从来不说,我就知道,您是知道了。” 苏梁浅见周安不应周夫人,开口问他道:“是不是这样?” 他认真回想了下,他每次发病,确实要么是想到周夫人和何荣的事情,要么就是又发现他们两个私下见面了。 但在苏梁浅说是心病之前,他还真的没过多往那方面想,谁能想到,他的病,竟是因为这个而起? “你既怀疑周夫人对你不忠,为什么不说?” “她当年认识我的时候,我就是个什么都不是的穷书生,她和何荣认识在先,要不是她家道中落,何荣的父母反对,也轮不上我,她对我有恩,我答应了岳父岳母,也向她保证过,这辈子都会好好待她的,一旦摊牌,我们的感情就彻底破裂回不去了,将来九泉之下,我无颜面对岳父岳母,还有坐云素晓这两孩子,他们一直都很敬爱母亲,肯定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周安说的挺平静的,苏梁浅却不无动容。 这世间,有几个男人,能够容忍自己被戴绿帽?对象还是自己相敬如宾甚至付出了爱意的夫人,难怪周安会憋出这样的病来。 她有些敬佩周安,这世间,不是人人都知恩图报的,上辈子,他至死都在践行自己的承诺,他是对周夫人有些疏远了,但那对他而言,已经是穷尽所有的好了。 说是为了子女,但也是因为对周夫人的爱。 苏克明,苏倾楣,夜傅铭,大概是她身边,都是些恩将仇报狼心狗肺的混蛋,单凭这一点,苏梁浅对周安就有不少好感,更不要说,他还是个真心为子女考虑的好父亲。 现在苏家,苏克明最看重苏倾楣,也口口声声说最疼她,但也只有苏倾楣为了他退让的份,他可不会为苏倾楣让自己受委屈。 所谓的看重,更多的是因为她身上的利用价值吧,周安却不一样,他是个真正重情义的人。 苏梁浅唏嘘,周夫人却直接哭出了声。 “你怎么这么傻?我和何荣已经过去了,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被何荣抛弃,嫁给老爷你,有坐云素晓这样一对乖巧的儿女,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我怎么还可能和他藕断丝连,甚至是私奔,你怎么不问我啊!你为什么不问我,把事情都憋在心里,一个人扛着啊?” 周夫人又气又急。 “是他,是他阴魂不散,一直纠缠着我,今日的事情,就是个意外,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这里!” 周夫人手指着地上的何荣,情绪激动的说了半天,苏梁浅看着周安,出声证实她的话,“周大人到之前,我也在这里,我可以证明,周夫人说的话。” “是这个人,觊觎周夫人做尚书夫人这么多年的身家财产,让周夫人和他私奔,周夫人当场就拒绝了,并让他今后不要再找她。他一看到你们进来了,就上去将周夫人抱住,接下来的事,周大人你就都知道了。” 周安对苏梁浅的话是相信的。 接下来,周夫人将几次和何荣见面的缘故,都说清楚了,多和今日的情况一样,何荣是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找上门的。 周夫人说的,和周安了解的情况差不多一致,周安已经相信,自己这半年来遭的罪,可能就是误会一场,看向何荣。 周安毕竟为官多年,身上自有官威,何荣就是个胆小怕事的小民,这会见事情败露,心里害怕极了,跪在地上,不住向周安请罪求饶。 “听容,看在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就饶了我这次吧,我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啊,还有我的父亲母亲,他们也不能没儿子啊,他们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啊。” 何荣巴巴的看着周夫人,开始卖惨。 周夫人冷着脸,完全无动于衷,“你父母不能没有儿子,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我呢?我的两个孩子就可以没有母亲吗?情分?我帮你,就是念着旧情,但是你呢?你是想置我于死地啊,你差点害死了老爷,害了我们一家,我们早没任何情分可言!” 周夫人是顾念旧情的人,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帮何荣。 但她对他的那点情分,早因为他不听劝阻,没有休止的纠缠索要财物磨没了,尤其他今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颠倒是非黑白,说她要与他私奔,周夫人的心都凉了,要不是受了伤虚弱,她都想给何荣几巴掌。 她不相信,何荣会不知道,这句话会给她带来怎样的灭顶之灾! 何荣不死心,继续求饶,周夫人倒是很拎得清,完全划清界限。 何荣急了,从地上站了起来,手指着周夫人,“安听容,你别不识好歹,要不是我,你能嫁给周安,成为尚书夫人,享受荣华富贵吗?我不过是问你拿点银子花,这点银两对你们来说,不过就是九牛一毛,怎么了?” 何荣越说越是理直气壮,完全没觉得自己错了。 “还有周大人,你当时家里穷成什么样了,要不是听容,谁嫁给你?你自己也说了,你能有今日,是因为听容,这都是我的功劳!要没有我,你们谁都没有今日,是我成就了你们,你们都该感谢我,你们这是忘恩负义!” 强词夺理,完全无赖的理论,周安夫妇,都有些被气到。 好赌的人,都是不要脸的。 苏梁浅都能猜得到,肯定是这何荣好赌,家里有的那点资产,被他输光了,他为了银子,又受人指使,缠上了周夫人。 这样厚颜无耻的,苏梁浅见的多了,比这更不要脸的,她都经历过,表示很淡定。 苏梁浅由着何荣什么难听说什么,也不发作,周氏夫妇倒是想插话,但没机会,张着嘴,那点声音很快就被何荣掩盖了。 一直到何荣把话说完,苏梁浅笑着挑眉问道:“说完了吗?” 她的口气温凉,却莫名的让人脊背发凉,何荣想到她方才杀人的样子,好不容易才积攒的勇气,就像戳破的气球,一下没了,结结巴巴道:“说说完了!” 他又跪在地上,这次是在苏梁浅面前,哭着脸装可怜哭出了声,“小姐,我也是被逼无奈,你们放过我吧。” 苏梁浅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威压更甚,“被逼无奈?谁逼得你?你背后的人是谁?谁让你来找周夫人的?他许给你什么好处?” 她本来只准备给周大人治病,他若是好了,继续占着户部尚书这位置,让苏克明这段时间的努力,那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收获。 之前在听了周夫人和何荣的对话后,她的脑子里面,就生成了一个计划。 “你你在说说什么。”何荣又开始变的结巴。 苏梁浅蹲了下来,“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苏梁浅看着他闪烁的眼神,心中知道,自己猜对了,计划可成。 苏梁浅回头看向已经生出怀疑的周安,“周大人不觉得奇怪吗?他不过就是个平民,如何能够掌握周夫人的行踪?也不是个大胆的人,又怎么敢这样纠缠朝廷命官的夫人?而且我之前听他和周夫人说话,好像知道今天就会有事发生,这分明是有人在针对周大人你。” 周安也看向苏梁浅,眼底的信任,被某种戒备的情绪取代,苏梁浅继续道:“今日若不是我和我的朋友出现,周大人觉得周夫人还有周公子,能安然逃开这样刺杀的几率有多大,周公子要缺胳膊少腿的,周大人再将和周夫人的事憋在心里,又还能有多少日子可活?” “今日出事的时候,周大人的兄长族人,可是比什么都跑的快,你觉得他们会护着你的孩子?周大人一走,周公子不经事,和周夫人又反目,再有旁人挑拨,周公子,周夫人,还有什么都不知道周小姐,你觉得他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周安大惊,脸色都变了,若没有他和安听容护着,他的两个孩子,就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周安懊恼皱眉,他有些后悔,自己曾经将他们保护的太好。 周夫人想到那群亲戚,简直不敢继续往下深想,心头发寒,心尖都在发颤,反应强烈,“老爷!” 周安没有反应,看向苏梁浅,目光如炬,“我又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就是那个幕后之人,自导自演,设计了这一切!” ------题外话------ PS:昨天弟弟考上大学办酒,这两天更新的有点少,深感抱歉,从明天开始,就会恢复正常,尽量万更,看到很多亲给我投的月票,非常感谢 第七十九章:给萧家的大礼 苏梁浅任由周安打量审视,澄澈的眼眸,一片坦然。 周安并不觉得苏梁浅彻底无辜,就算何荣和刺客的事情,真的与她无关,对他,她也必有自己的算计衡量。 如此年轻的姑娘,杀人手法利落,医术精湛至极,被他如此看着还这般的淡定从容,莫名的让周安觉得深不可测,不敢小觑。 “周大人不觉得自己这是在恩将仇报吗?” 周安看向面含微笑看向自己的周安,双眸明亮,心生忌惮。 谢云弈上前,清隽的脸,是周安不敢直视的威严冷意,但在他看向苏梁浅的那一刹,这冷意,全部化成了如春日般让人和煦舒适的暖,“这种不识好歹的人,不值得你费心。” 苏梁浅倒是一点也不介意,清澈含笑的眼眸,染上了和谢云弈一样的微凉,落在周安身上,“周大人觉得是我设计主导的便是我吧,无所谓,但如果周大人冤枉了好人,你觉得那些为了针对你如此费尽心思的人,他们会这样罢手吗?这次他们挑选周夫人着手,下次呢?是不经事的周公子,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周小姐?” 她的声音轻柔,但一字一句,对周氏夫妇而言,却比刀架脖子上还让他们惊惧。 周夫人脸色惊人的惨白,看向周安,越发的急迫焦灼,她见周安抿着嘴唇不说话,转而看向苏梁浅,“小姐对我们周家,有再造之恩,我相信小姐,求小姐帮人帮到底,给我们指条明路!” 她说着,就要站起来,向苏梁浅跪下,被苏梁浅按住。 周夫人看出来,苏梁浅最大的目标,其实是周安,她见周安沉声不表态,急了,“你在犹豫迟疑什么,能有什么比两个孩子重要,要他们出事,我也活不成了!” 周夫人深受阴谋其害,她现在觉得,死都没什么,就怕那些人让她的两个孩子,生不如死。 周安到底还是没能承受住失去妻子的恐惧,妥协问苏梁浅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苏梁浅知道周安的态度松软了,比她想象的轻松许多,由此也可见他和苏克明的不同,苏克明可不会为了苏家的任何一个人,放弃自己的锦绣辉煌前程,不管是他孝顺的苏母,亦或是口口声声最看重的苏倾楣,就算是唯一的儿子苏泽恺都不能。 “周大人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害你!” 苏梁浅笑的轻松,周安看着,却觉得头皮发紧,听到苏梁浅走近他继续道:“我盼望着周大人能长长久久的坐稳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不要被挤下来便宜了别人,这也是周大人心中所想吧,毕竟,你爬上这个位置不轻松,这些年也得罪了不少人,你要是倒下了,谁能庇护周夫人周公子还有周小姐,他们不受到伤害呢?” 周安自己是从平民爬上来的,因庆帝重视才有今天。 户部尚书权位不低,油水更是丰厚,是六部中最富的,再加上庆帝重视,在诸皇子夺嫡的今天,周安可谓是炙手可热,偏他为人耿直,并不结党营私,更没投靠任何一个皇子,若他能稳坐户部尚书这个位置还好,若是不能,难保不会有心眼小的找他寻仇出气。 周安也是清楚这一点,在听到苏梁浅的话后,松了口气。 “就这个?那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听你的话,为你卖命?”除了这个,周安想不出别的。 苏梁浅手指着何荣,“把他带到皇帝面前,向他说明事情的原委。” 何荣一听要把他带到皇帝面前,吓得面如土色。 周安看着面无人色的何荣,有些纠结,这是家丑,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更不要说传到皇帝的耳朵里面,这实在太丢人了,周安也是要面子的,他是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又不是让你在朝堂上,将此事弄的人尽皆知,而是私下找皇帝,皇上不是长舌妇,难道还会将这件事传出去不成!” 周安听苏梁浅议论庆帝,那平静悠然的口气,就好像在和人讨论这棵大白菜长得好不好,对她的身份好奇起来。 “周大人病了这么久,朝中各大势力可是虎视眈眈,想要顶替你的不在少数,你还在这个位置,就能够说明皇帝的心思,你若是将他带去,让皇上知道,有人觊觎户部尚书这个位置针对的你,他更不会动你,反而会更加重用你,如此,只要皇帝还在,周大人就可以长长久久的坐稳这个位置,那你的家人,也就更有了保障,比起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这点面子,又算的了什么?” “你到底是谁?” 揣测圣心的不少,但没有一个人,敢像苏梁浅这样,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苏梁浅,户部侍郎的嫡女。” “户部侍郎?你是苏克明的女儿?” 周安瞪大眼睛,完全被惊到了,周夫人也很是意外的样子。 周安惊,一方面是出于她和苏克明的关系,更多的还是,她这个身份,就连见皇帝一面都很难,但她对皇帝的脾性,却是了若指掌般。 “为什么?我若从这个位置下来,你父亲的希望和机会是最大的!” 在得知苏梁浅的身份后,周安看她,更觉得她是居心叵测。 苏梁浅直视周安,神色认真,半点不似玩笑,“我知道啊,我就是想让他,就算是死,守着的至多也就是户部侍郎这个位置。” 苏梁浅看着被自己彻底惊呆的周安夫妇,“我家的事,你们应该也听说了,他根本没把我当女儿看待,他官职高,在官场上顺风顺水,我作为筹码的结局就更惨,我苏梁浅,可不是给继母嫡妹做踏脚石的,我得自保!” 苏梁浅现在对周安,有更高的期盼,也因此,并未隐瞒。 周安可不觉得苏梁浅有她说的那么惨,但近来苏府的事,在京城闹的是沸沸扬扬,他想不知道都难,他怀疑苏梁浅,但苏梁浅表现的实在太磊落了,那张脸,更是乖巧善良,完全不像个心机深沉的姑娘儿,周安甚至认同了苏梁浅被蛇咬是继母所为的传言。 周夫人到底是内宅妇人,听苏梁浅这样说,更觉得心疼。 女儿家的心肠,是最柔软的,一个小姑娘,到底是被逼到了什么样的绝境,才会这样的铁石心肠,甚至六亲不认! 周夫人叹了口气,“你肯定吃了很多的苦!” 苏梁浅看着面色温和夹带了心疼的周夫人,那句你肯定吃了很多的苦,让她心头发涩。 “我这样针对父亲家人,夫人不觉得我大逆不道?” 周夫人摇了摇头,“我们谁都不是你,没有经历过你经历的,没那个资格评判。我听说你自小是在外地长大的,他没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自然也不能要求你做个事事孝顺的女儿。” 苏梁浅盯着周夫人,心潮翻涌,嗫嚅着嘴唇,好一会,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谢云弈看着苏梁浅这个样子,心中一刺,除了心疼,又似乎也没有其他。 他一直都觉得,苏梁浅肯定经历了常人承受不住的痛苦,所以心硬如铁,但他又知道,她的一颗心,依旧比谁都柔软。 她曾经一定非常善良。 “那你这样做,是为了太子?” 周安为官多年,现在又贵为户部尚书,苏梁浅和太子的婚事,他是知道的。 太子夜向禹,周安自然也是见过的,她现在身边站着的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不过周安发自内心的觉得,不管是长相,还是气度,这个男人,都远胜太子,尤其,他的眼里都是苏梁浅。 自两年前,太子第一次被废后,朝堂上的夺嫡之争,就愈演愈烈,现在的平静,只是表面的平静,实则暗潮汹涌。 以他的了解,若是将今日的事情,告知庆帝的话,他第一个会怀疑的就是诸位皇子,苏梁浅是内定的太子妃,她为太子筹谋,实在正常,毕竟皇后作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没几个女子是不想的。 “不是。” 苏梁浅回的相当干脆直接。 “我不会是太子的人,现在不是,以后更不会是。” 她看着周安,相当坚决,却不知,她身边的男人,在听到她的这句话后,眼睛都是璀璨的光。 “这件事,于周大人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我不但是我父亲的女儿,身上还有荆国公府的血,对北齐江山社稷,百姓有害的事,我不会做,也不会要求周大人去做,你又何必深究?” 周安是靠着读书,从一介平民走到了今日,深谙百姓的他并没有忘本,是出了名的为百姓着想的好官,也因此,顾忌也多,不想苏克明之流,只要自己能往上爬,哪管别人死活! “我就问你,这件事,你是做还是不做?” 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苏梁浅也懒得和周安废话,问的直截了当。 周安点点头,“此事,本来就应该禀告皇上知道。” 解决了周安,苏梁浅再次面对何荣,“说,你背后指使的人是谁?” 何荣这会已经有些吓傻了,听了苏梁浅的话,直接哭着回道:“当初是有人给了我一大笔银子,他就是个小厮,让我找尚书夫人,还告诉我她的行踪,但我,我他是谁,我真不知道啊。” 何荣哭诉完,半天没听到苏梁浅等人说的话,忽然想到什么,大声道:“我想起来了,那人的脸上,有一块黑色的胎记!” 黑色的胎记?苏梁浅觉得老天都在帮自己。 “他还姓萧对不对?” 何荣看苏梁浅盯着自己的眼神,觉得自己只能回答是,他并不知道那人姓什么,但听到苏梁浅这样说,他直接点头,急迫道:“是是是,他姓萧。” 萧镇海这次平定叛乱,带的是萧家二公子,萧家大公子萧有望则留在京城。 萧有望的脸上,刚好就有一块黑色的胎记。 苏梁浅不知道何荣是如何看到那黑色的胎记,她也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萧有望,帝王那里,根本就不需要证据。 只要种下怀疑的种子就可以了,萧家会被认为参与了皇子夺嫡的争斗。 “他站你面前,能认出人来吗?” 何荣想点头,但在点头的时候,看到苏梁浅的眼神,很快变成了摇头。 事实是,就算那个人真的站在他跟前,他也认不出人来。 就连那块黑色的胎记,他都是匆匆一眼瞄到的。 苏梁浅看着周安,用让人信服的口气,直接下了定论,“是萧家的大公子,萧有望,皇上见过他吗?” 周安看出来了,苏梁浅想要针对萧家。 萧有望曾打过周安女儿周诗语的主意,萧镇海也曾暗示过几次,想要和他结为姻亲,周安却不喜欢。 他觉得萧有望性情阴沉,而且外面的人,传他在房事上,极是暴戾,玩死了不少女子,周安是打死不愿意将自己捧在掌心的女儿嫁给这样的人,但碍于萧镇海在朝中得势,只是委婉拒绝,萧镇海并未死心。 若皇上知道这件事,定不会让他的语儿嫁到萧家。 如果是萧有望,周安更愿意做这件事情了,周夫人简直是大喜过望。 上辈子,周安很快就过世了,周家坍塌,失了身份的周诗语自然没资格入萧家的门,这件事情,苏梁浅倒是不知道,见周夫人高兴的模样,倒是有些不明缘由。 不过,她从来不是好奇心重的人。 周安回,“见是见过,但应该印象不深。萧有望虽然是萧家的嫡长子,但能力远不及萧家二公子,也不怎么受重用。” “那就要周大人适时的出声提醒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算是达成了协定。 “这个人,就交给周大人了,外面的那些尸体,也一并呈给皇上吧。” 事情谈妥,苏梁浅收拾准备离开,周夫人想到什么,不放心问苏梁浅道:“我家老爷真的没事了吗?万一要在发病怎么办?” 苏梁浅做的这些事情,定然是瞒着苏家人的,如此,当然是不能堂而皇之的上门找她的。 苏梁浅相信是没什么问题的,但看周夫人忧心的模样,自己保证再多,也不能让她彻底安心,不怕万一。 她想了想,“你可以着人去荆国公府,找我外祖母,让她给我递信。” 这样,周家也会欠沈家的人情。 “周大人今后若遇事,切忌憋在心上,一定要保持心情愉悦,周夫人也是一样,若实在不便的,可以找我,我很愿意调停帮忙。” 苏梁浅这话,极是真心,周安和周夫人相互对视了眼,心中也认同苏梁浅的劝。 “苏小姐和我家语儿年纪相仿,今后若有时间机会,可以常来周府走动。” 苏梁浅颇有些意外的看向周安,她没想到,他会开这样的口。 结交周安这样的人,苏梁浅自然是愿意的。 “肯定会有这样的机会的,到时还请大人夫人不要嫌弃我叨扰。” 一旦周安的身体康复,再次坐稳户部尚书这个位置,苏克明屈居他之下,若是知道她和周小姐交好,肯定不会阻拦。 两人目送苏梁浅离开,周安站了起来,走到周夫人身边,面露愧色,周夫人捂住他的嘴,“你我多年夫妻,不用说这些,我看苏大人平日里挺温和的一人,没想到” 周安和苏克明共事多年,看人也比周夫人透彻,没接这话。 “这般聪慧果敢又有手段的女儿,我看户部侍郎是个没福气不识宝的,将来这位苏小姐,前途必不可限,我们的两个孩子,就应该和这样的人来往,才能成长,我们总不能一辈子都陪在他们身边的。” 周安唏嘘,“是啊。” 他以前身体好的时候不觉得,但自从犯病后,他就为几个孩子担忧,今日的事之后,他完全觉得自己以前将周坐云周诗语保护的太好,是一种错。 孩子大了,就该独当一面。 周安虽然怀疑苏梁浅,但心里直观的就觉得,这次他的事情,与苏梁浅是没有关系的。 他想到苏梁浅给他治病的时候,声音温柔,笑容也温和,有这样仁心的人,是不会在背后使绊子伤害无辜的人。 “皇后和太子,也没有福气,可惜了啊” 皇后为太子物色太子妃人选,做的并不收敛,很多人都知道,苏梁浅更没有将自己当成太子妃的自觉。 周安有些惋惜,她和云儿的年纪相当,若不是那个男人,周安倒是希望这样的人,做自己的儿媳妇。 这样,纵然有一日,他倒下了,单凭她的能力,就算是一介女子,也能撑起周家的天不倒,护住周坐云和周诗语,就像王老夫人般。 “今后我会听你的,尽量减少和族中家里的人往来。” 周安握住周夫人的手,他这次算是看出来了,他族里的那些人,对他,对周家,都没安什么好心。 “收拾一下,我们回府,我要尽早进宫,向皇上禀明这件事。” 若这事真的是萧家的人做的,刺杀的人未回,何荣又没了消息,那些人必然会有所察觉,为免夜长梦多,周安决定尽快进宫。 苏梁浅出门时,外面的日头高照,已经是午后了。 尸体还在,那些受了重伤的人,也不能再爬起来。 血,已经渐渐干了,干净的地面上,裹上了好几层的血色,血腥气似乎更重了。 苏梁浅抬头,看着刺眼的阳光,只觉得美好。 一切,都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 候在外面的疾风周坐云看到门打开,有人出来,迎了上去。 周坐云在经过苏梁浅的时候,停了下来,“我父亲母亲都没事了吗?” 苏梁浅点头,笑容在阳光下,璀璨明艳,有些炫目,周坐云有些发怔。 “都没事了,你可以进去了。” 周坐云没有迟疑,跑着进了屋,很快屋子里面就传来了他们一家三口的说话声。 季无羡从另外一个方向走了出来。 苏梁浅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未收,她就知道,就算爬墙,他也会偷听。 “可以回去了。” 从这里到马车,要走一段路,再乘坐马车赶回苏家,天估计也黑了,刚好方便她潜回琉浅苑。 季无羡跑了过来,叹了口气,“周大人和周夫人的故事,你怎么就一点也不好奇?” 季无羡对周安夫妇的事情,兴趣不大,但讲故事,只说一半,上不上下不下的,他受不了。 “无关紧要的事情,我没兴趣。” 季无羡被堵,一下,更郁闷了。 他跟在苏梁浅的身后,侧着脸,看她的嘴角,始终上扬。 “心情很好?”季无羡忍不住问。 苏梁浅回头,看向季无羡,笑容更加明媚灿烂,“是啊,准备了一份大礼,送给想送的人。” 萧有望,会成为她对付萧家的突破口,苏梁浅想想就觉得激动。 季无羡方才一直在偷听,自然知道苏梁浅说的是什么,无奈无语,“你说你一个姑娘家,不喜欢琴棋书画,诗书礼乐就算了,怎么整天想的都是杀人越货,勾心斗角的勾当?” 苏梁浅不答,脸上的笑容微沉,谢云弈毫不客气的给了季无羡一个冷眼,将他从苏梁浅身边挤开,微笑看向苏梁浅的眼神,有疼惜也有安抚,“我就喜欢这样的。” 第八十章:攒嫁妆 苏梁浅一行人回城时,天已经暗了。 马车在昨晚上几个人会和的地方停下。 苏梁浅抬头,看着眼前不大但收拾干净的大门,很有特色的没有挂匾额,也没有贴对联倒福,完全看不出过年该有的气氛。 她侧身看向身侧站着的谢云弈,问:“你的?” 谢云弈点头,“你在苏府,我就在这里住,你若是有不便之处,可以让人上这里找我,我再将消息带给你。” 刚在庙里,谢云弈没说,是因为知道,苏梁浅那样的安排,有自己的思量。 “好。” 苏梁浅倒是没有扭捏拒绝,微笑着应承了下来。 谢云弈送来的两个丫鬟,影桐是每日在她身边,但秋灵会经常过来。 “今天的事,谢谢了,时间不早,我得回去了。” 进城时,天还是暗的,现在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盟友之间,相互帮助,无需言谢,将来我若有需要,也会向你开口。” 苏梁浅微笑,她一直都觉得,人有高低起伏,人生更是,但却觉得谢云弈不会。 他说这样的话,更多的只是不想让她有心理负担。 “这是自然,就算是杀人放火,到时候也义不容辞!” 谢云弈注视着苏梁浅,目光都是暖柔的光,上前两步,抬手,苏梁浅下意识的避开,谢云弈再又往前两步,替她将被风吹乱的发髻整好,“你也累了,回去早点休息。” 苏梁浅看着谢云弈,想说些什么,目光触及他身后站着的季无羡和疾风,又将话吞回了肚子,转身离去。 季无羡见苏梁浅离开,上前两步,走到谢云弈的身侧,和他一起,目送苏梁浅离开,颇有些为两人的进展犯愁,他忽然想到什么,懊恼的拍了拍脑袋,“我忘问她,是怎么让那么细的金针入体了,公子,你看到她怎么做的?” 下次有机会,他一定要亲眼看看。 一直到苏梁浅的背影到拐角的位置,消失不见,谢云弈才收回目光,眼神落在季无羡身上时,还有残留着的温情缱绻。 季无羡被谢云弈那双一贯没有波澜的眼眸,里面暗藏着的深情温柔吓到。 每和苏梁浅见一面,他家公子对苏梁浅的情就好像重一分,而现在仿佛深陷其中,都要不能自拔了。 他们是希望公子能早点找个少夫人,生个小少主,但这样的深情,却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毕竟,苏梁浅不是一般的女人,她对谢云弈不痴迷,更不会以他为天。 认识相处的这不短不长的时间,苏梁浅做的每一件事,她的目的,他倒是能看出来,但她的最终目标是什么,他却完全猜不透。 季无羡又开始犯愁了,这一次,不是为苏梁浅对谢云弈的付出无动于衷,而是,如果苏梁浅最终想要的结果,和整个谢家相悖 “说了,你便会了吗?” 季无羡听了谢云弈的回答,从思绪中抽离,他并没有表达自己的担忧,一副被打击受伤的样子,“在这方面,我可是很有天赋的。” 谢云弈没说话,但那眼神,让季无羡备受打击,更加受伤。 好吧,这确实不是就算有天赋,也能速成的技能。 “今后不许再那样说她。” “什么?” 这话题转的有些快,季无羡一下没明白过来谢云弈说的。 谢云弈看向季无羡,又仿佛还是注视着苏梁浅离去的方向,“整天想的都是杀人越货,勾心斗角的勾当,不要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她。” 季无羡觉得自己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啊?我这话,并没有恶意。”他甚至是带着夸赞的意思的,而且他也没看出苏梁浅有因此不高兴介怀啊。 “我们是盟友,她亦视你为朋友,没人会愿意朋友这样看待自己。” 谢云弈直视疑惑的季无羡,不容商议的认真。 “没谁天生喜欢杀人,喜欢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她一定是经历了许多我们不知道的痛苦,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她想做的事情,必然有自己的原因,她要对付和杀的人,也必然有自己的理由,不管是恶意还是善意,我今后都不希望听到这样的话。” 季无羡看着比下命令还正经的谢云弈,觉得他简直是中了苏梁浅的毒,魔怔了。 他想要嗤之以鼻时,但看到谢云弈似感同身受的样,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闷闷的应道:“知道了。公子,你就放心吧,苏妹妹心志坚定,我的话,影响不了他。” 他家公子,这容貌,这气度,尤其是那体贴入微的温柔攻势,都能无动于衷的女人,怎么可能受他的三两句话影响。 谢云弈冷冷的睨了他一眼,懒得和他解释,“你记住照做就行了。” 季无羡忍不住追问,“公子,若是有一日,她要做的事,会损害整个谢家的利益,公子当如何?” 进门的谢云弈,停下脚步,季无羡看着站在台阶上的谢云弈,内心产生了许久未有的怵怕,却还是继续道:“苏妹妹的手段,你也见识过了,哪怕是数倍强于她的敌人,依旧难逃算计,公子如果是和她对上,手下留情,未必能有胜算。” 疾风这时候上前,扯了扯谢云弈的衣袖,谢云弈侧过头,摸了摸他的脑袋,回头看向季无羡,“若我们真心助她,她不会做太过让我们为难的事。” 谢云弈口气笃定,“她若成了谢家的少主夫人,自能行使自己的权利,让谢家为她所用,但谢家绝不会丧于我手,有我和她联手,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你说的那一日,根本就不会来,还是说,你想我和她为敌?” 谢云弈最开始将玉佩送给苏梁浅,就是看中她的能力魄力。 他是谢家的少主,自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哪怕再喜欢她,也不会让有千年之久的谢家,为儿女情长葬送。 现在不会,以后亦然。 他更自信,内心柔软,重情重义的苏梁浅,不会让他为难。 季无羡觉得自己被谢云弈的话搞糊涂了,让谢家为苏梁浅所用,这算是实力宠妻吗?他以前可从来没说过少主夫人有这么大的权限! 若真如此,以苏梁浅的手段,她要想的话,想覆灭谢家,也不是太难的事,但公子又保证不会让谢家丧于他之手,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季无羡想了半天,也没理清楚,懒得去烦。 苏妹妹虽然心狠手辣了些,但确是实打实的重情义的人,公子有句话说的对,有他和苏梁浅联手,确实没几件解决不了的事。 和苏梁浅为敌,季无羡晃了晃,还是算了吧,他不想遭殃! “公子,您说,京城是不是很快就能有热闹可看了?” 季无羡凑了上去,继续自己的八卦。 这次,苏梁浅明着针对的是萧家,暗地里牵扯的却是皇子夺嫡。 京城,尤其是朝堂,肯定会有一番动荡。 季无羡表示很高兴,他最喜欢热闹了。 苏梁浅穿着影桐的衣裳,像昨晚一样,进了苏府。 夜色深浓,夜风更凉,再加上是大年初一,比平时更安静些。 一路无人。 苏梁浅的琉浅苑要从苏倾楣的倾荣院一侧经过,萧燕当初这样安排,还考虑到了让她们姐妹好好培养感情,结果却不尽人意。 苏梁浅从倾荣院的墙角路过,看到苏克明从里面走了出来,紧接着就是苏倾楣,随后是萧燕和苏泽恺。 几个人皆是满脸红光,似乎都还喝了点酒,兴致都挺高,尤其是萧燕,脊背挺直,春风得意的,苏泽恺看着心情也不错,苏倾楣则微垂着眼睑,一如以往的温静端庄。 “李嬷嬷还继续呆在你身边,至于你祖母那边,我会解释说服她的。” “父亲和祖母好好说,她近来身体欠佳,您千万不要惹她生气,她若还是不同意就算了。” 苏克明似安慰般的拍了拍苏倾楣的肩,温声道:“你一直都是她最疼爱看重的孙女儿,她现在对你姐姐,就是愧疚,过段时间就好了。你姐姐的一切,你若是想要,将来都会是你的,父亲的态度,你还不知道吗?你现在就是身份太低,若你是萧家的女儿就好了。” 苏克明叹了口气,苏倾楣却急了,“楣儿能做您的女儿,有您这样疼爱我为我筹谋的父亲,是楣儿几世修来的福气,您说这样的话,不是叫我伤心吗?我相信父亲,定能步步高升,干出一番功绩!” 苏克明被苏倾楣后面的几句话,煽起了斗志,“不愧是我的好女儿!”甚得他心。 “还有恺儿,今年科举,恺儿必定会中举,为老爷争光,他们兄妹齐心,相互帮衬老爷,苏家的荣耀,还在后头呢。” 苏克明开怀而笑,向苏倾楣保证李嬷嬷之事,对萧燕更是温柔。 几个人说话并无刻意避讳,声音并不小,夜里极是安静,苏梁浅背靠着墙,他们的对话,几乎是一字不落的,传到了她的耳朵。 她的一切,苏倾楣想要,最后都会是苏倾楣的,还真是她的好父亲啊。 步步高升,光宗耀祖,几个人倒是会做梦,除非时光倒流,回到上辈子。 这辈子,休想! 苏克明和萧燕两人有说有笑的离开,看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就知道苏克明晚上是宿在笙辉苑了。 孝子?还真是可笑! 苏倾楣送苏克明萧燕他们力气,脸上挂着的笑,渐渐沉了下来,她转过身,看到一道人影晃过,看衣着扮相,她判断是影桐,但最开始的一刹那,她险些以为是苏梁浅。 她们两个的身形,还真像。 苏梁浅回到琉浅苑后,直接进了屋。 屋子里守着的秋灵听到门帘被掀开的声响,很快回头,周身的戒备姿态,在看到苏梁浅那一瞬时,松了下来。 “小姐!” 她压低的声音,透着兴奋。 床上影桐绷着的身体,在听到秋灵的这一声叫唤后,也放松了下来,爬了起来。 昨晚苏梁浅离开后,有好几拨人进来找苏梁浅,秋灵疲于应付,影桐也是紧张不已。 虽然秋灵还准备了许多应对的借口,但再多几次,也容易让人生疑,尤其是桂嬷嬷。 苏梁浅看她们这样子,就知道白日里估计遭了罪,“你们辛苦了。” 五个字的简单安慰,让影桐秋灵就像被打了鸡血似的,一下又充满了干劲。 “小姐事情办好了吗?” 苏梁浅点头,将剑递还给影桐,自己伸手解开衣裳,秋灵上前帮忙,发现了苏梁浅衣服上面的血迹。 “小姐衣服上怎么有血?” “碰上了找死的人,放心,我没事,同去的人,也都没有受伤,就是影桐的剑,可能脏了。” “杀人的东西,本来就不干净。” 在影桐看来,剑就是用来杀人的,染了血,自然不可能算脏,你是发挥它的价值和使命。 “小姐放心,那剑能喝血,杀了人,还是干干净净的,小姐没发现吗?” 苏梁浅没接话,她觉得她们,可能没在同一个频道上。 “让人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杀了人,身上沾了血,又出了那么多汗,苏梁浅没有洁癖,但条件允许,她还是希望自己干干净净的。 秋灵将苏梁浅脱下来的衣服递给影桐,诶了声,出去让人准备热水了。 影桐换上苏梁浅脱下来的衣裳,苏梁浅看着衣服上的血迹,她确实应该听谢云弈的,不然也不会脏了影桐的新衣裳,当初影桐收到这身新衣裳,可是很高兴的呢,都舍不得穿,她一定得给做两身新的。 琉浅苑现在的下人也不敢犯懒,备用的东西,都准备妥当的很。 苏梁浅刚要热水没多久,就有丫鬟陆陆续续的抬了进来。 桂嬷嬷在屋子里,本来该歇下的点,但因为挂念苏梁浅的身体,一直不能入睡,听到外面的动静,起身,见是苏梁浅说是要沐浴,快速穿上了衣裳,去找苏梁浅,和降香茯苓先后脚到的屋。 “小姐不是不舒服吗?这么晚了,不好好休息,怎么沐浴,万一又受凉了怎么办?” 桂嬷嬷看着就穿着薄薄一层里衣的苏梁浅,关切又担心。 苏梁浅自然不能告诉她真正的原因,略带着撒娇的解释道:“我在床上躺了一天,出了一身的汗,您闻闻都臭了,哪还能睡得着?我先沐浴,换身干净舒爽的衣裳。” “老奴真是越来越拿小姐没办法了。” 桂嬷嬷哪经得住苏梁浅这样的攻势,很快缴械投降,依了苏梁浅。 “我休息了一天,现在人舒服多了,完全没事了,嬷嬷您现在可以放心入睡了,我还想这几日去外祖母家呢,不会洗很久,让自己着凉不舒服的。” 苏梁浅将桂嬷嬷推到门口,桂嬷嬷见她的几个丫鬟都在,没有强留。 苏梁浅沐浴时,不是很喜欢有人在旁边伺候。 她洗完澡,换了身衣裳出来,茯苓降香,影桐秋灵,个个都还在,没一个离开了。 降香最是殷勤,见苏梁浅出来,拿了干毛巾,给她擦拭头发,这时候秋灵贴心的送上了热茶。 “小姐,今天府里发生了件大事。” 降香给苏梁浅擦拭着头发,开口道。 苏梁浅喝着水,没接话。 茯苓继续道:“夫人的娘家舅老爷,被封侯了,永定侯。” 永定侯,倒是不错的封号。 算起来,萧镇海的这个永定侯,也熬了不少年了。 不过,从一个名不见惊传的小武将,到今日的永定侯,这速度,也是很快了。 “是昨晚皇上赏赐御菜下的圣旨,现在府里都传遍了,我本来白日里就想告诉小姐的,但秋灵一直拦着我,进都不让我进,桂嬷嬷也是。” 说到这里,降香有很重的怨气,脸色都是不快。 她和茯苓才是苏梁浅的一等丫鬟,一直跟在她在云州这么多年,经历了生死磨难,现在却被两个凭空冒出来的二等丫鬟抢了风头体面,最让降香郁闷的是,桂嬷嬷也站在秋灵一边,帮她说话,让她觉得自己更没地位。 “小姐身体不适,早上老夫人老爷那里拜早年都没去,她在休息,我自然要守着,不能让任何人打扰她。” 秋灵理直气壮,看不惯降香的她,怼的是毫不客气。 “小姐现在醒了,我不就没拦着,让你们都进来了吗?就这点事,什么时候说不成,现在也不迟啊。” 降香还要反驳,苏梁浅道:“这是我的意思。” 降香一口气憋在胸口,气的脸色铁青。 苏梁浅将茶杯放下,看着里面轻轻摇曳着的涟漪,不由想到自己在回来时,经过倾荣院时,看到的一幕。 她当时只以为,苏克明和那一家三口吃了饭,心情好,毕竟苏倾楣惯会哄人,没外人在,定然是能让苏克明心情舒畅,服服帖帖,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并非难事。 现在细细想来,苏克明的态度,殷勤的古怪,甚至带了讨好,他说的每句话,更藏着深意,句句暗示。 萧镇海有二子一女,嫡女是跛脚,自然无缘皇室,倒是苏倾楣这个外甥女才色两全,又有心计手段,萧镇海寄予了厚望,对苏倾楣比自己的女儿无异。 苏克明这是看着萧家得道,想要跟着鸡犬升天,但又不愿意放下身段,想让苏倾楣和萧燕帮着出力呢。 上辈子,这样的手段伎俩,在她面前,他可没少用,但苏倾楣 除非是于她有益的事,不然她怎么会愿意做?但就她的目标来说,苏克明现在的身份,着实低了些,就算他不开口,萧镇海和苏倾楣,也会让他动一动。 但这一次,可没这么简单。 “夫人那边高兴坏了,晚上老爷在二小姐的院子里用饭,夫人和大少爷都在,这事阖府上下都知道了,听说老爷明日就要去永定侯府呢,管家白天就开始准备贺礼了。”降香眉色忧忧。 她现在是苏梁浅跟前的丫鬟,萧燕对她只有仇,她心里自然是希望苏梁浅压着萧燕她们,而不是被她们压着。 “小姐是不是也要备份贺礼表表心意?” 降香内心期盼苏梁浅低个头,和萧燕握手言和,她也不至于跟着被打压。 “贺礼?” 苏梁浅勾着唇,乖巧的脸,带着些冷,有些邪邪坏坏的,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贺礼?她已经备了一份大礼送去了。 没想到皇上对萧镇海的赏赐这样快,快些好,不然功过相抵,反而还能安然逃过一劫。 这样大的封赏后,得知萧有望的事,似证据确凿但又证据不足,气恼的庆帝,只得按兵不动,这股帝王之怒,憋在胸口,必得发作。 封侯拜相,接下来的,未必就是享之不尽的恩宠荣华。 许是接连几天都没休息好,却没少折腾,苏梁浅这一觉,倒是睡得极好,睁开眼睛,用手指挑开纱帘,便见外面,暖暖阳光。 比平时晚了许多。 苏梁浅越想越觉得自己被毒蛇咬的那一下还挺直,不但拿下了苏老夫人,犯懒也有了理由,可以睡到自然醒。 这要是刚回来那会儿,她哪里敢让自己放松睡到这么晚,她若不醒,桂嬷嬷她们都得来催。 一夜好眠,又办成了一件大事,苏梁浅心情精神都极好,由身边的几个人伺候着更衣洗漱,用了早膳,动身去福寿园向苏老夫人请安。 她这算是拜早年,苏梁浅将桂嬷嬷还有贴身的几个丫鬟,全部都带上了。 福寿园内,气氛低沉。 苏梁浅到的时候,连嬷嬷刚好在院子,看到苏梁浅,紧着头皮,还是走到她跟前来。 “这是怎么了?” 苏梁浅一眼就看出气氛不对劲。 “老爷夫人还有小姐刚刚都来过了,老夫人先前不是处罚李嬷嬷了吗?” 苏梁浅想到苏克明昨晚在倾荣院门前对苏倾楣说的话,凭着连嬷嬷的两句话,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老爷让老夫人收回成命,并提出让夫人重新管家,让老夫人收回大小姐手里的一些钥匙账簿。” 他这孝子父亲,还真是迫不及待,一点也不顾及祖母的心情啊。 “夫人和大妹妹怎么态度?” “她们二人倒是劝着,劝还不如不劝,老夫人更气了。” 萧燕和苏倾楣倒是想充当好人,可偏苏老夫人已经认定她们不是好的了,而且她又不是傻子,心中定然能够猜到,苏克明这态度,就是萧燕苏倾楣母女在后面煽风点火,推波助澜。 说得多,那嘴脸让人看着,便是惺惺作态,更让人厌烦。 “她们人呢?” “已经走了,老爷和他们一起去萧家拜年了。” 去萧家拜年了?苏梁浅能够想象得到,苏老夫人一定被气死了。 “桂嬷嬷。” 苏梁浅叫了声,桂嬷嬷会意,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大红包,给了连嬷嬷。 连嬷嬷替苏梁浅办事,哪里敢收她的银子,不动,想恭维着推拒几句,又说不出话来。 若非怕苏梁浅责备她知情不报,连嬷嬷都不准备上来。 “新年图个彩头,徐嬷嬷还有祖母身边的几个丫鬟都有,连嬷嬷也不要客气。” 连嬷嬷闻言,这才战战兢兢的伸手接住。 “昨日身体不适,未来请安,连嬷嬷,新年好。” 苏梁浅温和的声音含暖笑意,控制着没让自己身子弓着,但弯着腰的连嬷嬷忍不住抬头 苏梁浅那张乖巧软萌的小脸蛋儿,在阳光下越显白净,她嘴角上扬,眼睛都眯了起来,笑容如春风和煦,让人觉得干净又美好,就好像一颗剔透的水晶球,连嬷嬷看的不由走了神,竟忘记了对苏梁浅的畏惧。 等她反应过来,苏梁浅已经从她的身边走过了。 早些的时候,苏倾楣她们过来,也和她打招呼了,但这一对比,她觉得苏梁浅更加亲和,她对自己说新年好微笑的那一瞬间,她生出了一种,自己并非下人,而是和她平等地位的人。 连嬷嬷的老脸也有了笑,但这笑,在想到苏梁浅当初要杀她的模样时,僵在脸上,变的比哭还要难看些。 苏梁浅进了屋,就看到苏老夫人懒懒的靠在自己一贯坐着的榻上,神色沮丧,情绪也低迷的很,没什么精神,更不要说高兴了。 徐嬷嬷在她一旁站着,看到苏梁浅,朝着苏老夫人的方向道:“老夫人,大小姐来了。” 苏老夫人看到走进屋来的苏梁浅,脸上勉强有了点笑意,对着苏梁浅招了招手,“身体可好些了?若是不舒服,就好好在院子里养着,不必过来。” 苏梁浅走到苏老夫人的跟前,双膝跪在地上,随苏梁浅同来的桂嬷嬷茯苓降香影桐秋灵跪在苏梁浅的身后。 苏老夫人懒得动,示意她身旁的徐嬷嬷去拉,苏梁浅道:“我昨日未向祖母请安,今天补上,新年礼不能废。” 苏梁浅掌心朝地,按着北齐的标准,向苏老夫人叩了三个头,抬头看向苏老夫人,正色道:“一祝祖母身体安康,二愿祖母长寿,三望祖母笑口常开。” 苏老夫人看着苏梁浅那样,再听她说的话,简直喜欢到了心坎儿,再想到苏克明他们,眼泪一下就掉了出来,她起身,将苏梁浅扶了起来,牢牢的握住她的手,“我的好孩子。” 苏梁浅给她擦泪,“不还有我吗?祖母不必难过。” 苏母将苏梁浅搂在怀里,“幸好我的浅丫头回来了,幸好家里有你,祖母见了你,什么坏心情都没了。” 苏梁浅是个会哄人的,再加上苏老夫人喜欢她,最听她的话,心情倒是好转了不少。 “大小姐来了就好了,老夫人都没用早膳呢。”一旁的徐嬷嬷道。 苏母正准备用早膳呢,苏克明一行人来了,被他们一气,哪里吃的下东西。 “我早上也没吃多少呢,都有些饿了,祖母,您陪我一起吃点吧。” 苏梁浅这般暖心的请求,苏母哪里会说不。 “桂嬷嬷。” 桂嬷嬷会意,当着苏母的面,将准备的红包给了徐嬷嬷还有在屋子里面的几个丫鬟,但没苏老夫人发话,没人敢收。 “祖母不会怪我明目张胆的贿赂你身边的人吧,我把我身边的人也带来了,您可得给她们也都准备个大红包。” 苏老夫人被她逗笑,看向不敢收东西的下人,“还不快谢谢大小姐。” 那些人收了东西,纷纷向苏梁浅道谢。 苏老夫人对徐嬷嬷道:“给浅丫头身边的人,封个更大的,还有琉浅苑的下人,每个人就多给一个月的月银吧!” “谢谢老夫人,老夫人人美心善,长命百岁!” 秋灵反应最快,当即嘴甜道谢。 张口的降香被抢了先,心头不快,却也不敢表露出来,跟着其他人谢恩。 “刚刚我进来的时候,连嬷嬷将事情都告诉我了,管家本就是夫人的事,我又不擅长,还有李嬷嬷,她就是个下人,大妹妹只是用顺手了,不想换人,父亲既然这时候张了这个口,祖母给便是,没必要因为这事闹的不愉快,父亲他也是想有一番功业,光宗耀祖。” 苏母一听苏克明,很快又上火,“他就是容易被挑拨,没骨头的东西!” 苏梁浅倒是很认同苏母的评价,苏克明虽是人,却完全没任何气节骨头可言。 当年他攀上荆国公府,可是得了不少好处的,再怎么说,沈清至死都是苏家的人,他现在也算沈家的女婿,结果却彻底断了来往,这种人,若非手上有点权,有点作用,谁愿意结交? “他这样上杆子,也不觉得丢人。” 苏母颇为气恼,但苏梁浅其实很想告诉她,她儿子就是这样的人,就像是一只苍蝇,只要有好处,哪怕是屎都要往上去叮。 “你年纪不小了,这个家,肯定要学着管的,不然将来嫁到别人家,两眼一抹黑,是要吃亏的。” 苏母叹了口气,“祖母大字不识几个,也不会看账簿,教不了你什么,要你母亲在就好了。” 苏梁浅看着这样的苏母,忽然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这样的话。 早膳是准备好的,一直在灶上热着的,下人很快就送了上来。 “祖母,今天才初二,正月里的,要开心些,不要去想那些不高兴的事。” 苏梁浅扶着苏老夫人上了桌。 “正月里,你也应该去你外祖母家看看。” 苏梁浅给苏老夫人夹了她爱吃的小菜送到她碗里,听到她道。 苏梁浅确实是有这样的打算的,但现在,府里的人都走光了,就剩下苏老夫人,她要这时候回 “等父亲回来再说,外祖母家也不远。” 苏老夫人眯着眼,“你自小是在沈府长大的,被送到云州后,苏家对你不闻不问,都是你外祖母照看,你身边伺候的,也都是她的人,你这孩子,又孝顺,你外祖母是不是比我还大些?” 苏梁浅点头,“比祖母您大两岁呢。” 苏老夫人哦了声,又道:“她这辈子,也不容易,虽然两家是近,但你平日里要去一趟也很难,也就只有这逢年过节的时候,你上次被蛇咬,她吓坏了吧?” 苏梁浅听苏母提起这些,心里生出愧疚,忽然没了食欲。 苏老夫人是知道苏克明和沈家的关系的,她觉得,荆国公府的人没登门,应该是他的缘故。 “你这次回去,多住上几日,还能向她还有你的几个舅母,学学管家的事。现在也就只有你顾及我的心思日子,他们恨不得将我气死,一早就找我吵架,吵完带着我儿子去她娘家了,还有满满一车子的东西,把家都搬空了。贵人们赏的东西,是不能转送的,又不能当,是不是都没银子了?” 苏老夫人说这些话,完全是为苏梁浅着想,没有私心了。 “没有,我在云州这些年攒了些。” 苏家对她是不闻不问,但该她的银子还是给着的,沈老夫人更是唯恐亏待了她,除了下人每个月的月银,苏梁浅个人几乎没什么开支。 她知道回来会碰上飙风寨的那群人,也是为了回京城做准备,她将不少能当的东西都当了折成了银票,上次回沈家,沈老夫人又拿了一笔银子给她,苏梁浅手头还是有银子的,不过算不得宽裕。 京城不是云州,她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太多,如果可以选择,她倒是情愿那些贵人俗气些,将东西全部折成银子,方便她使用。 苏老夫人却觉得苏梁浅是不想让她担心。 “你才从云州回来,第一个年不能太寒碜了,不然你外祖母会觉得你在家里过的不好,说不定还会被人瞧不起,给你外祖家的东西,你就不用操心了,祖母给你准备,我再每个月给你五十两的银子。” 五十两银子,降香茯苓一年的月银,也就六十两。 之前苏老夫人主动提出让她回沈家,苏梁浅就够意外的了,现在还给她准备去沈家的东西,又每个月给补贴。 据她了解,苏老夫人并不是出手大方阔绰的人,相反,从乡下来的她,对银子看的极重,全家上下,她也就对苏泽恺,在这方面,稍稍不那么小气。 她看向苏老夫人,那张脸未变,但神色,却完全不是上辈子的刻薄冷漠,而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慈爱,还有满满的愧疚。 苏梁浅明白,李嬷嬷和萧燕掌家的事,她虽然没说出口,但心里已经妥协了,这样做,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愧疚。 苏梁浅倒觉得没什么,更不会因此对苏老夫人生出不满。 苏克明才是苏家真正的一家之主,过往苏家的后院,也都是萧燕做主,他们两个拿了主意的事,苏老夫人哪怕再反对,也没有用。 而且,她之所以将李嬷嬷牵扯进来,最初的目的之一,就是离间苏老夫人和苏倾楣的关系,现在,明显达到了。 “楣儿每个月,她母亲和父亲,不知补贴多少,你也是苏府的嫡女,还是长女,不能寒碜了,浅丫头,祖母会慢慢补偿你的。” 苏梁浅没有推拒,对着苏老夫人,笑靥绽放,甜甜道:“谢谢祖母,祖母破费了。” 苏老夫人摸她的脑袋,“你这孩子。” 她笑,凑到苏梁浅耳边道:“你放心,祖母在京城多年,积了不少好东西,银子也够够的。” 此刻的苏老夫人,像个孩子。 “我的浅儿懂事又聪慧,将来肯定能找个好人家嫁了,那些贵人赏你的东西,谁要你都别给。” “祖母对我这么好,我都不想嫁人,就想在家一辈子陪着您,哄您开心。” 苏老夫人板着脸,“那可不行,女子早晚都要嫁人的,而且我一大把年纪,还能活几年,要我走了,你在苏府的日子怎么过?今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你要不想嫁给太子,我们可以想想办法,季公爷家的儿子就不错,我看他一家人都挺好,听说他们家的老爷都不纳妾的,你要嫁给他,今后就可以享福了,我也放心。” 苏老夫人说这话,倒看不出是图季家什么,更多的是为苏梁浅着想。 季无羡?怎么可能,谢云弈不得抽了他的皮? 苏梁浅没有解释,而是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 苏老夫人握住苏梁浅的手,拍了拍,“从现在开始,我们一起给你攒嫁妆。” 她说的认真,仿佛这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攒嫁妆? 苏梁浅笑,不需要攒,她只需要将她母亲的嫁妆拿回来,银钱方面的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题外话------ PS:小妖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写祖母这一段,把自己写哭了。 另,苏梁浅有自己的坚持,谢云弈肩上亦有自己的重担责任,两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但爱的话,尤其是相爱,可以化解一切难题。 第八十一章:萧家设宴 当晚,前去萧家拜年的,没一个回来,就连苏克明,都宿在了萧家,只让苏管事回来告诉苏母一声。 纵是苏梁浅哄着,苏老夫人还是气的不轻,晚饭都没吃几口。 在苏梁浅面前,将萧燕苏倾楣狠狠的数落了一番,苏克明苏泽恺都没放过。 苏梁浅觉得,苏老夫人的点评,是极精准到位的,她表示很赞同,但也只是劝着宽慰,没跟着附和火上浇油。 苏克明和萧燕是第二天傍晚才从萧家回来的,意气风发的,想来在萧家和萧镇海,相商甚欢。 苏克明一回府,就被苏老夫人叫到了福寿园,苏老夫人将他狠狠训斥了一番,两人还吵了几句,苏克明走时,是绷着脸的,并不怎么高兴。 这消息传到苏梁浅这里,她自是能明白苏老夫人的满腔怒气,但却还是觉得操之过急冲动了,现在萧家得势,她就算是苏克明的母亲,也该避让风头,如此不给苏克明颜面,完全是中了萧燕苏倾楣的下怀。 不过在得知苏老夫人是为了维护她,同时让苏克明同意她和荆国公府多走动一事与苏克明吵嘴,苏梁浅又忍不住有几分动容。 苏府竟有了真心待她之人,这是她没想到的。 苏克明这人,记性向来不怎么好,等萧家倒霉或失势了,自然就会冷着萧燕,想着苏老夫人此时耳提面命的好了。 苏克明回来的同一天晚上,苏老夫人身边的徐嬷嬷前来琉浅苑。 “小姐,老夫人将您去荆国公府的礼都备好了,马车也已安排妥当,老爷和夫人也都回来了,家里的事情,他们会安排。” 苏梁浅明白她的意思,萧燕又重新掌家了。 “替我谢谢祖母,祖母她心情不甚好,我若不在,徐嬷嬷代我多开导开导祖母,儿孙自有儿孙福,让她放宽心。” 徐嬷嬷应下。 桂嬷嬷送徐嬷嬷离开,回到房间,看向苏梁浅,颇有些感慨道:“苏老夫人现在对小姐倒是好,都有些像老夫人了,和刚开始回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桂嬷嬷口中的老夫人,指的是沈老夫人。 桂嬷嬷觉得感慨,就是想起苏梁浅刚回苏府的时候,苏梁浅明明没错,苏老夫人还借着由头罚苏梁浅,给她一个下马威的事。 不过才半个多月的时间,一个月都没到,这样的转变,简直是翻天覆地式的。 以前苏老夫人多刻薄现实的人啊,在桂嬷嬷看来,没比苏克明好多少。 何止是苏老夫人的态度,和苏梁浅刚回苏府的时候相比,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变了。 半个多月前,她家小姐还是人人轻视的乡下土丫头,现在在苏家,又有谁敢对她指手画脚,就连夫人和最受宠的二小姐,也不敢奈她如何。 所有种种,清晰的仿佛就在昨日。 回来的这段时日,桂嬷嬷每日都很忙,倒是没去细想,刚刚送徐嬷嬷出院回屋,她这么一品味 变化最大的,其实是她家小姐,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她的变化而变化。 因为这种变化,她家小姐,以惊人的速度,在苏府彻底站住了脚跟。 她感知着这种变化,同时也亲眼见证了这一切。 但不管怎么变,那也是她的小姐,而且,她的这种变化,更适合在京城生活,同时也让人更加放心,这样,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苏梁浅没接这话,桂嬷嬷看她那样子,似乎并不怎么高兴。 “你收拾一下,明日我们去外祖母家,她肯定很高兴。” 桂嬷嬷诶了声,“我与小姐一同前去,小姐和几个丫鬟在沈府多呆几日,我明天用了午饭就回来,这里没人照看,我不放心。” “嬷嬷怎么宽心舒服怎么安排便好。” 苏梁浅倒是没有勉强,桂嬷嬷素来是爱操心的,府里又从不安定,她若是让她呆在荆国公府,她也不安心,还不如踏踏实实的守在琉浅苑。 “你们各自收拾自己的东西去吧,你去通知茯苓。” 屋子里,苏梁浅的几个丫鬟,茯苓并不在。 桂嬷嬷最后一句话,是看着降香说的。 桂嬷嬷留下来,给苏梁浅收拾东西。 “外祖母那儿肯定给我备了新衣和首饰,她那里什么东西都有,随便捡几样,不用带太多。” 想到去荆国公府,苏梁浅还是有些小激动的,一大早就醒了。 影桐秋灵,降香茯苓也很高兴,尤其是降香。 苏府的规矩多,行动也不便,在荆国公府,她可以每日都出门闲逛。 桂嬷嬷让降香茯苓打头阵,安排她们提前出发,给沈老夫人送信去。 后面苏梁浅出门,在门口碰上了苏克明萧燕。 正月里,像苏家这样的,是每日都有客人登门的,但苏梁浅并不觉得他们站在这里是迎客,毕竟如果真的是那么重要的客人,苏克明昨日就不会那么晚回来,阵仗的话,也差了点。 “老爷,您看,小姐去外祖家,多高兴啊。” 苏梁浅看着站在一起的苏克明萧燕,听到萧燕说的这句话,她觉得她是故意在这里,堵自己的。 “父亲,夫人。” 苏梁浅上前,先是向两人请安,随后看向萧燕,“夫人和二妹妹去外家,难道不高兴吗?二妹妹好像很喜欢舅舅家呢,都去两天了还没回来,我听说,以往家中若是无宴,她会在萧家待到元宵才回。” 苏梁浅就是就事论事反驳萧燕,毕竟,萧家现在得势,就算苏倾楣整个正月都呆在萧家,苏克明也不会有意见,毕竟,苏倾楣是他的女儿,苏倾楣得萧镇海的心,不就是说,他也是得恩宠加身的大舅哥的看重吗?萧镇海又没堪大用的女儿,外面的人,自然也会给他苏克明几分薄面。 “这就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 苏克明冷着脸,斥苏梁浅。 前几天还为了她训斥萧燕的场面,还历历在目,苏克明这种随时跟着风向反复的嘴脸,实在让人讨厌,这种没有原则的态度,更让人轻视。 “沈家能和萧家比?” 萧燕笑的得意,苏梁浅也勾着嘴角,“自是不能比的,现在的萧家,难及我当年外祖父家的万分之一。” 这回,换萧燕堵心了,她面色难看,毫不客气道:“你也说是过去,现在呢,荆国公府就是人人鄙夷唾弃的卖国贼,晦气的很,谁沾谁倒霉,你不听劝阻就算了,别影响了老爷的仕途!” “夫人,您也是有身份的人,这样的话,比市井的泼妇还不如!” 桂嬷嬷是沈家的家生子,对她而言,沈家的名誉重于一切,她始终坚信沈家是冤枉的。 萧燕那卖国贼三字,对她而言,简直不能忍。 萧燕听桂嬷嬷居然将市井的泼妇和她比,还说她不如她们,气的想打人,她身边的方嬷嬷倒是明白她的心意,上前就要对桂嬷嬷动手,被影桐拦住。 “成何体统,向你母亲道歉!” 苏梁浅回,面无表情,“我母亲已经过世了!” 萧燕手扶着额,倒在苏克明身上,铁青着脸,娇弱道:“老爷,你听听,这不是在咒我吗?” 苏梁浅在苏克明出声前道:“时间不早了,女儿先走了,父亲若要训斥,等女儿回来,关起门说。这大门口,人来人往,若被瞧见,又不知会有怎样的流言传出去,对父亲您的名声不好。” 苏梁浅说完,朝着苏克明服了服身,提着裙摆出了门。 “真是扫兴,好好的心情,都被破坏了。”秋灵郁闷的直嘀咕。 桂嬷嬷心情更是低沉,有些无精打采的,显然被萧燕那卖国贼三字,伤的不轻。 “为这样的人坏了心情,多不值,她既是故意的,我们更不能让她如愿,嬷嬷这个样子,等会外祖母看到可会担心的,我们上马车吧,嬷嬷高兴些。” 萧燕挑拨了苏克明几句,从里面追了出来,苏梁浅一行人已经上了马车。 萧燕看着马车后,那满满一车的东西,气的肝疼,“老爷,您看看,这是恨不得把我们整个府都搬到她外祖父家了。我听说,这都是老夫人准备的,老爷您现在,正是最需要银钱打点的时候,母亲她一点东西都没给您,也不知道大小姐给她灌了什么迷药,居然让她给从来都不来往的荆国公府准备这么多的东西。” 堵心的萧燕,在看到苏克明,比她还难看的脸色后,心情稍稍舒坦了些。 苏克明目送苏梁浅的马车离开,很快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沈家就在季家附近。 他把正事给忘了。 他懊恼回头,瞪向萧燕,“不是说让她和季家多来往替我说好话的吗?你怎么做的?妇人短见,冲动!” 苏克明扬手离开,萧燕追了上去。 让苏梁浅多和季家来往?怎么可能! 季无羡的妻子,荣宠比皇子妻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可不会白白便宜了苏梁浅。 她用这样的说辞,就是为了将苏克明骗来,给苏梁浅添堵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挑拨他和苏老夫人的关系,巩固她在苏家的地位。 苏梁浅的马车,刚在沈府大门前停下,都还没下去,守门得了交代的小厮,疾步上前,将原先摊开在地上的鞭炮点燃。 鞭炮声响,苏梁浅掀开帘子,跳下马车,看着近在咫尺的鞭炮在眼前爆炸,发出砰砰的热闹又有人气的声响,激起一层矮矮的烟雾。 不远处,一群百姓凑了过来,议论纷纷。 按着北齐的规矩,正月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娘家为表重视,是会放鞭炮迎人的,但这些年,这样原因的鞭炮,荆国公府,却一次也没放过。 除了像逢年过节这样的重大节日,荆国公府几乎不放鞭炮,一方面是自那件事后,对荆国公府来说,再没值得的喜事,另外的话,也是荆国公府想要降低自己在北齐的存在感。 苏梁浅看着鞭炮结束后,一地红色的碎屑,笑了。 于她而言,这不单单是沈老夫人对她的欢迎,更是在向她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么多年,荆国公府众人,在北齐如隐形人般夹起尾巴的苟且生活,该结束了。 “小姐快些进来,老夫人还有夫人都在等着您呢,大小姐和明成少爷也来了,他们刚到。” 前来迎人的是苏老夫人的丫鬟英碧,她出了大门,走到苏梁浅面前,躬身迎她进去,然后和苏梁浅身后的桂嬷嬷打招呼。 “桂嬷嬷,你帮着一起,将马车后面的东西卸下来。” 英碧听了苏梁浅的话,向后看去,这才发现苏梁浅乘坐的马车后面,还跟了辆架着马的板车,满满一车的东西,脸上的笑容更甚。 “这都是苏老夫人准备的。” 桂嬷嬷笑着解释,心情也不错。 苏梁浅才入云霄院的院子,便听到从屋子里面传来的说笑声。 守在院门口的老嬷嬷看到苏梁浅,扬着兴奋的笑脸,朝沈老夫人的屋子走去,激动着大声道:“小小姐回来了,梁浅小小姐回来了!” 苏梁浅听着熟悉的称呼,加快了脚步,她幼时在荆国公府,府里的下人,便是如此称呼她的。 “外祖母,舅妈,表姐,明儿!” 苏梁浅扬着笑进了屋,那张乖顺的脸,少有的活力,向屋子里的众人打招呼,“浅儿给外祖母,舅妈还有表姐拜年了。” 她朝着其他人服了服身,随后走到正中沈老夫人面前跪下,像前几日对苏老夫人那样,双手交叠伏地,放在中间,向沈老夫人叩了三个头。 在北齐,这样的礼,象征着无上的敬意。 苏梁浅向苏母叩行,是她作为孙女的规矩,而她对沈老夫人,则是敬爱还有无限的愧疚。 苏梁浅动作标准规范,更是有种说不出的虔诚,仿佛经人专门指导过的一般。 完后,她抬头,看向微红了眼眶的沈母,“浅儿祝外祖母身体康健,长寿万福,有生之年,得偿所愿。” 苏梁浅直视着沈老夫人的眼眸,比之前行礼还要虔诚诚恳,眼神坚定,仿若是付出一切代价,也要让沈老夫人如愿的承诺,将在场说笑着的人镇住。 沈老夫人的愿望是什么?虽然她从未说过,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那不单单是沈老夫人的,也是她们的。 郑明成看着苏梁浅,少女跪着,脊背挺直,坚毅的眼神,有决绝,也是自信,整张脸,都在发光。 他忽然也有了目标和理想。 沈老夫人心潮涌动,外面英碧的声音传来:“小姐,您带来的东西,我都让人卸下来了,是送进来吗?” 沈老夫人收回思绪,看向自己的儿媳和孙女,她们都有些蔫蔫的,沮丧的很,完全不像苏梁浅,充满了斗志。 不愧是她和老爷,亲自带着调教的孩子。 “你们那,都得和浅儿学学,这样,我不封个大红包都不行了。” 沈老夫人张口调节气氛,转移话题,将事情揭了过去。 如果真有那一日,她希望这些人,有像苏梁浅这样,可以为了沈家沉冤昭雪豁出一切的勇气。 沈老夫人起身,亲自将苏梁浅扶了起来,带到自己的身边坐下。 “你带了什么东西过来,还要你英碧姑姑帮着卸?” “都是祖母准备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让我带过来给您还有舅妈们。” 沈老夫人和苏母并不是完全没有过接触,但那是在荆国公府风头无两时,沈清和苏克明成婚没多久,苏母就回老家了,一直到萧家都当家几年了才接回来。 她对苏老夫人印象不是很深,为人处世更不甚了解,但苏梁浅刚回府,就被她立威处罚一事却是知道的,现在居然给她准备回外祖家的东西。 沈老夫人意外,不单单是因为这样的转变,而是苏克明对荆国公府的态度,一直都是保持距离。 “表小姐还是和以前一样,到哪里都讨长辈的喜欢。” 说话的是苏梁浅的五舅妈,带着些许的酸意。 当年,沈琦善比苏梁浅大了几岁,两人在沈氏夫妇这里的待遇,却完全不同,她还为这事和苏梁浅的小舅舅数次吵架。 以前,他们说苏梁浅没父亲的疼爱,现在,大家不都一样了吗? 苏梁浅至少还有父亲,但沈老夫人对她,依旧是最看重亲近的,她也只会这样自然而然的将苏梁浅拉到自己的身边,握住她的手坐着。 想到自己沉默怯弱的女儿,她心里实在不能不吃味。 “不用抬进来了,桂嬷嬷那有礼单,按上面的,送到舅妈和表姐的院子里去!” 苏梁浅坐在沈母的身边,对外面的英碧道。 “大夫怎么说?现在都好了吗?” 沈老夫人轻拍着苏梁浅的手问。 苏梁浅坐直身子,和沈老夫人面对面,“外祖母看我这样子,像有事的人吗?放心吧,都好了。” 她漫不经心,说的轻松,沈老夫人却没因此轻松放松多少。 “明成,新年好啊。” 苏梁浅看着沈睦茵身后的郑明成,笑着打招呼。 她招了招手,会意的郑明成上前,似长辈般关心他的学习,“最近功课温习的如何?” 郑明成没答,沈睦茵笑着开口回道:“用功着呢,每日看书到三更才睡,一日也不曾落下,他祖父给请的夫子赞不绝口呢。” 她看着郑明成,眼神满是骄傲。 和上次苏梁浅来荆国公府相比,她的气色好了不少,想来这段时日在西昌伯府日子好过了些。 “书是要读的,但也要注意身体,劳逸结合才好,我那里有两根不错的血参,等我回府,让人给你送去,这两日就稍稍放松放松。” 苏梁浅的二舅妈闻言不快,“再还有半年的时间不到就科考了,等考完了再放松不迟,这读书可不是别的,一日都不能松懈,尤其是现在这种关键时刻,你放松了,别人还在努力,那就是落后了。” 郑明成功课好,是极有可能成为魁首的,他现在也愿意和沈家和她亲近,沈邵氏就指着他扬眉吐气的。 “舅妈说的在理。” 苏梁浅没有反驳,看向郑明成,“还有小半年呢,注意身体。” 郑明成点点头,低垂着脑袋,眼底细细碎碎的有微光。 “表小姐,你这次被蛇咬,真的和你家夫人有关?她还想加害婆母,残害子嗣?” 沈老夫人冷眼扫向八卦的沈邵氏,呵斥,“市井流言,你也拿来问!” 沈邵氏顿时怂了,弱弱的解释道:“这不是一家人闲聊,我随口问几句嘛,也不一定就是市井流言,表小姐家的这个夫人,本就是个心狠手辣不能容人的狠角色,而且,无风不起浪,那些人传的可是有鼻子有眼的。” “一些事,有些人可以议论,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凑这样的热闹!” 沈邵氏没再说话。 “表妹这次来,会呆几天吗?”沈琦善小声问道。 苏梁浅看着她眼底的期盼,心中明白,她是希望有个人同龄人,能和她说说话做做伴。 “嗯。” 沈睦茵闻言接话道:“那我也过两日回去。” “呆两日?姑爷和你婆母他们不会有意见吗?”沈邵氏问的担心。 “就算有意见,也不会对我怎么样。” 相比于上次,对郑家人时,沈睦茵的态度强硬了许多。 沈邵氏还是担心,沈睦茵劝道:“放心吧,最近明成和长荣侯的小世子交好,再加上上次马车的事,他们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找我的麻烦的。” 谁也没有发现,沈睦茵在提起王承辉的时候,郑明成的眼神闪了闪。 “长荣侯的小世子,就是那个吃喝嫖赌,连良家妇女也调戏的纨绔!” 沈邵氏声音尖锐,看向郑明成,“这种人,你少和他来往,别被带坏了!” 沈邵氏的嘴巴,依旧没个把门。 “母亲,那可是长荣侯家的世子,家世显赫,他上门找明儿,岂是他说不见就不见的?您这样的话,可别再说了,若是被人听了去,又是麻烦。” 因郑明成和王承辉来往,她在家中的日子好过的不是一点,但沈邵氏的忧心,她并非没有,但王承辉那样的身份,还有郑家人的态度,她也无可奈何。 “莲出淤泥尚且不染,明成和王家公子交好,但也没因此影响自己的学业,什么朋友都可以结交,他也不小了,可以把握住度的。明成,是吧?” 苏梁浅的眼神,满是信任,郑明成又看了眼忧虑的沈邵氏和沈睦茵,点头嗯了声。 众人又聊了会,桂嬷嬷进来请安,很快便到了用午饭的时间。 用过午膳后,大家各自回去,苏梁浅还是跟着沈老夫人,回了云霄院,沈老夫人认真仔细的将苏梁浅检查了遍。 “外祖母,让您担心了。” 苏梁浅抱住沈老夫人,感受着她的体温。 “幸好季家的孩子,在我听说你的消息前,告诉我你没什么大事,不然我都准备冲到苏府,将你带回来!” 苏梁浅也觉得奇怪呢,沈老夫人在得知她被蛇咬后,居然没行动,原来是季无羡和她通过气了。 “你和季家那小子,到底是怎么关系?浅儿,如果你一定要卷入这些是是非非里面,比起皇室太子,季家是更好的选择,季无羡也比太子不知道好多少倍。” “我和他,就是很要好的朋友,并不是外祖母想的那种关系。”苏梁浅解释。 “那季无羡的那个朋友呢?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苏梁浅漂亮的眼神,迷惘又纠结,沉默着没回。 她该怎么告诉这个一心为她的老人,男女之情,成婚生子,都不在她此生的人生规划里面。 沈老夫人见苏梁浅不想回,也没继续追问,转而问道:“你告诉外祖母,被咬一事,你是不是故意的?” 苏梁浅否认,“当然不小心的,我知道那蛇有剧毒,怎么可能会故意送上去让她咬一口,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苏梁浅自然不会让沈老夫人知道,这其中,她的故意成分。 苏梁浅的话,并没有让沈老夫人放心多少,她叹了口气,眼眸里皆是担心,“萧家被封侯一事,你可知道?” 苏梁浅点头。 她在那个家里,怎么可能不知道? “萧家风头正盛,萧燕自然也是水涨船高,你最近要避其风头,浅儿,外祖母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荆国公府沉冤昭雪,但我不想心愿未成,赔上了你,这样我百年后,如何向你母亲,还有最疼爱看重你的外祖父交代?我一把年纪,再也承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了。” 沈老夫人找了个位置,她走路时,佝偻着背,一提起这些,仿佛又苍老了十岁,身上压抑着的悲伤,也跟着倾泻而出。 苏梁浅上前,伏在沈老夫人的脚边蹲下,抬头看她,“荆国公府屹立北齐数百年之久,外祖父舅舅还有兄长他们忠君爱民,外祖母和舅妈母亲姑姑她们处处小心,还不是说倒就倒,萧家又算得了什么?” 沈老夫人被苏梁浅的话镇到,随即想起了什么,“那不一样。” 苏梁浅看沈老夫人的表情,总觉得她是知道些什么。 “有什么不一样?” 沈老夫人苍老的脸,染上了憎恨厌烦,“一朝天子一朝臣!” 苏梁浅眨了眨眼,并不是很明白沈老夫人这话,沈老夫人更没有解释的打算。 “萧家是萧燕的后盾,萧家不倒,萧燕也不会倒下,萧燕不倒,我就难逃被她还有父亲拿来做踏脚石棋子的命运,外祖母,有些事可以等,但有一些,是不能等的,我的命运,不能被别人掌控,还是那些想要作践我的人,荆国公府也是一样。” “和以前的荆国公府相比,萧家不是如铁桶般坚不可摧,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在知道这个消息前,我就给他们备了厚礼,我父亲想要户部尚书这个位置,这才是不可能的!” 沈老夫人惊疑的看向笃定的苏梁浅,苏梁浅趴在沈老夫人的膝盖上,扬着自信的笑脸看她,“外祖母,京城,朝堂,很快都会热闹起来!” 沈老夫人怔住,看着苏梁浅,她的手指,在她的膝上轻轻的一点一点,漫不经心的。 她的浅儿,定然是做了什么。 苏老夫人看着这样的苏梁浅,觉得有些陌生,但这样陌生的苏梁浅,又让她心底那微弱的几乎已经要被吹灭的光,又开始有了希望。 她开心激动,又愧疚难受。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小小的纯真的女孩儿,她的手,可以翻云覆雨。 她轻轻的抚摸着苏梁浅的脑袋,轻轻的道:“我最近和你外祖父还有舅舅的几个旧部联系了,他们对我们,还有几分忠心,我整理出一份名单给你。” 这是要将荆国公府最后保存的实力,交给苏梁浅了。 她的视线,缓缓从苏梁浅那张乖觉的脸移开,落向远处,目光坚定,“你放手去做,外祖母会像以前那样护你。” 苏梁浅点点头,两人再次达成默契。 苏梁浅在荆国公府呆了五日,初九早上,沈家上下,包括苏梁浅,都在云霄院时,苏克明遣苏管事来送话。 “小姐,萧家舅老爷明日在萧家设宴,老爷让您回去,一同赴宴。” 苏梁浅看向沈老夫人,“外祖母,这样大的喜事,沈家自然也该备上薄礼才是。” ------题外话------ PS:要热闹起来了 第八十二章:萧镇海 封侯拜相,是人生大事。 萧镇海在除夕当夜被封为永定侯,与他同去平叛动乱的萧家二公子萧子选也提了从三品,在兵部任职,萧家可谓是风头无两,这次宴会,自然是要大办的。 和其他正月设宴酬请亲友同僚不同,萧家这次,是升迁宴。 正式的宴会,是定在晚上,但收到请柬的宾客,一般都会提前到。 送请柬的人,地位越高,越得圣宠,那些趋之若鹜的人,就到的越早,一方面是表示对主人家的重视,另外,如果运气好,这可能会成为一个很好的打开上升通道的机会。 萧镇海就萧燕一个嫡亲妹妹,苏克明作为他的妹夫,对此次宴会是万分重视,早早的就让人将苏梁浅叫醒。 “这么早就让人将小姐叫醒做准备,不知道的,还以为封侯的是他呢。” 沈清还在世时,桂嬷嬷就不喜欢苏克明这个姑爷,这次苏梁浅回来,苏克明的所作所为,更是教她寒心,对他完全没了期盼。 以前苏梁浅对苏克明这个父亲抱了希望,听不得别人说苏克明的半点不好,现在苏梁浅无所谓,桂嬷嬷实在忍不住就会说几句。 “小姐您这几日在荆国公府是不知道,这几日,老爷只要在家,就是和夫人呆在一块,夜里更是日日都宿在笙辉苑,对她更是言听计从,夫人她们尾巴都翘天上去了,就连伺候的下人,都鼻孔朝天,不拿正眼看人。” 苏梁浅看着桂嬷嬷气恼的样,就知道她这几日是受了不少气。 “那也比我们刚回来的时候好了,嬷嬷就别为这个生气了。” 茯苓上前,拍着桂嬷嬷的背安慰。 桂嬷嬷还是气不顺,“我就是替小姐不值,以前” 要苏克明一直依着萧燕便也就算了,之前两人才大闹过,苏克明可是狠狠的惩罚了萧燕一番,转眼两人就又好上了,还是苏克明低声下气,对曾经也把苏克明当成自己人的桂嬷嬷来说,着实看不惯。 不管是过去的沈清,还是现在的苏梁浅,摊上苏克明,她都觉得不值,再就是曾经经历了荆国公府的辉煌,现在沈府这个样子,她心酸难受。 以前,萧家,萧镇海,萧燕,这些通通算个屁啊。 桂嬷嬷发了牢骚,想说的话说了,怨气发泄出来,心里舒坦了些。 “那些人特意让小姐过去,定然不会安什么好心,小姐把影桐带上。” 苏梁浅点头,“在我手上吃了那么多次亏,自然是想讨要回来,扳回一城的。” 桂嬷嬷听了这话,愈发忧心,提议道:“小姐不如称病不去算了?” “躲的了一时,还能避的了他们一世不成,早晚都是要对上的,有影桐护着我,嬷嬷不必担心,降香呢?你把她叫进来。” 桂嬷嬷明白苏梁浅的意图,“小姐今日是要带降香去?” “秋灵太小,茯苓” 苏梁浅最想带的是秋灵,但她太小,在外人看来,就是个小孩儿,会让主人家觉得不尊重,苏克明根本就不会同意,茯苓的话,倒是忠心,但有些胆小,还不如降香。 “谅她现在也不敢在小姐身上再动手脚,我去把她叫进来。” 很快,桂嬷嬷就将降香叫了进来。 降香进屋前,桂嬷嬷已经将事情和她说了,还耳提面命了一番。 虽然桂嬷嬷说的话不怎么好听,口气也不好,但降香还是十分高兴。 这还是苏梁浅回京城后,第一次正式参加这么大的场面,她带她,让降香觉得苏梁浅还是重视她的,同时内心跃跃的她,对自己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苏梁浅看着降香那样,谢云弈给她送的人还是少了。 “平日里怎么打扮,今天还怎么打扮,还有,一定小心谨慎些,不要让人在你身上动手脚。” 苏梁浅的话,让降香觉得,这似乎并不是一个美差。 一旁的桂嬷嬷补充道:“不要作妖知道吗?今日去的都是官家小姐,容貌才学身份,你没一个能比得上人家的,别让小姐丢人,不然今后就都别想出门了。” 降香弱弱道是,没了想法。 “要是我再大些就好了,今日就能跟着小姐保护小姐了。” 秋灵看着出门的苏梁浅,有些郁闷。 今日这样宴会,对别人来说,不算什么,但于苏梁浅,却是鸿门宴。 宴无好宴。 “小姐不必担心,公子和季公子他们也都会去,肯定会护着您,不会让您受伤吃亏的。” 秋灵凑到苏梁浅耳边,很是小声说道。 苏梁浅对她笑笑,由影桐降香跟着,一起出了门。 两辆马车,在苏府门口候着。 苏克明已经坐在了马车上,看到苏梁浅过来,冷着脸,不快道:“还不快上来!” 口气,很差劲。 苏梁浅提着裙摆,后面一辆马车的车帘撩开,是苏若乔。 她看着苏梁浅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苏梁浅大致猜到,后面坐着的,应该是她的几个妹妹。 她们比她和苏倾楣都小不了多少,也是可以相看了,今日若是有被看中的,那于她们自己还有苏克明来说,都是高攀。 苏克明还真是,将这次机会的好处,发挥的淋漓尽致。 苏梁浅上了马车,萧燕也在,和苏克明坐在一起。 她一身富贵荣华,衣服的料子,尤其是佩戴的首饰,皆是上上品。 这样的好东西,萧燕能拿出一两样就已经很不错了,是谁的,苏梁浅心中早有答案。 还没见过这般光明正大,完全不要脸的偷儿。 萧燕脸上带笑,神色却倨傲的很,再配上一身过头的奢华,就像突然飞黄腾达想要显摆的土包子,不入流的很,偏她自我感觉良好。 苏克明将上车后的苏梁浅打量了眼,装扮还算得体,举止也很从容,那样静静坐着,仪态端庄,气质娴静,苏克明还算满意。 苏克明盼着女儿争光,自然是希望苏梁浅得体些,他满意的,想要她出丑成为苏倾楣陪衬的萧燕自然不会欢喜。 “不是已经让小姐快些了吗?这么久,小姐是故意让我和老爷等着的吗?” 苏梁浅到的不算迟,是苏克明和萧燕太心急了。 “父亲的人一去叫我,我就起床了,女孩家打扮总要时间,我总不能给父亲丢人,夫人今日如此光彩照人,我若随便应付糊弄下,外人不更觉得,是您苛待了我?到时又是流言四起。” 苏梁浅这一提醒,不但萧燕想到最近外面传的人尽皆知的流言,苏克明也忆起她毒害六姨娘腹中孩儿,甚至想害苏母的事。 “若是去的太早,知情的,觉得是苏家和萧家的关系要好,不知情的和故意曲解的,还会觉得是父亲上杆子攀附萧家,影响父亲的清誉,而且,我听说大人物都是压轴到的。” 什么叫觉得苏克明上杆子攀附萧家?事实就是如此,但就算苏克明内心再怎么急迫,苏梁浅这样点出来,他都是不会承认的。 萧燕也是知道这一点,被气的嘴角都在抖,她靠在苏克明的身上,手指着苏梁浅,恼声道:“老爷,您听听,听听,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是我兄长唯一的妹妹,你就是他唯一的妹夫,都是一家人,相互帮衬,哪里有什么攀附之说,还影响您的声誉,小姐这不是危言耸听,挑拨两家的关系吗?” 苏梁浅不做声,倒不是没反驳的话,而是今日的情况,在苏克明心里,她和萧燕比,就不占优势。 “兄长被封侯,这样大的喜事,肯定是会有贵人上门道贺的,小姐这受不得别人说半句的性格可怎么好?顶撞我就算了,可别冲撞了贵人,连累了老爷苏家。” 苏克明一下就将萧燕的话听了进去,看着苏梁浅的脸色都变了,“听到你母亲说的话了没有?今日到萧家,不许夫人夫人的称呼,要叫母亲,听到了吗?” 这是萧燕一早就和苏克明商量好的,外面说她苛待苏梁浅的流言都传遍了,若苏梁浅再叫她夫人,别人不会觉得她不孝顺,只会觉得,是她对苏梁浅不好。 苏克明沉着脸,气势也很足,若是苏涵月她们,早就被吓住了,苏梁浅只口头道了声知道了,心中却嗤之以鼻。 母亲?她也配! “还有,谨言慎行,一定不要给我惹事,不然回来有你好看的!” 萧燕靠在苏克明的肩上,听他斥责苏梁浅,心头大感舒畅得意,就是苏梁浅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但萧燕觉得甚至是笃定,苏梁浅心里肯定是恼火难受的。 “那如果有人招惹我呢?” 苏克明回,毫不犹豫,“那你也给我忍着受着,不能给我得罪了!” 萧燕心头大喜。 “今日是你舅舅表哥的大喜,浅儿准备了什么礼物?” 萧燕借着苏克明的势,以似母亲的口气问道。 “礼物?” 苏梁浅故作不解。 礼物?她给萧家的大礼,早送出去了。 萧燕看苏梁浅这样,更觉得捉住了苏梁浅的小辫子,坐直了身子,“你第一次去舅舅家,又恰逢他升官的喜事,不该准备些东西,表示祝贺吗?” 苏梁浅哦了声,然后直接道:“没有。我尚未及笄,自然有父亲准备就可以了,倒是舅舅他们,我第一次登门,他们有给我准备见面礼吗?” 萧燕没想到苏梁浅会这样回,她本来是想着,苏梁浅没准备也不要紧,可以补上,或者让丫鬟回去取。 苏梁浅回来的这段时间,王家就赏了她两次,还有她昏迷期间,上门探望的,因为那些该死的流言,她根本就不得经手,但萧燕知道,有不少好东西。 萧燕眼红,她觉得苏梁浅就不配拥有那些好东西,想占为己有许久了。 她一定得想办法将那些东西夺来,给谁也不能便宜了苏梁浅。 “眼皮子浅的东西!” 苏克明恨铁不成钢,更觉得苏梁浅没什么大前途,愤愤的骂了句。 萧燕看着苏梁浅那副无辜的样,丝毫不觉得这是件丢脸的事,心中冷笑。 今天有她好受的。 圣上赐的永定侯府尚在修缮,萧家还没搬进去。 苏府和现在的萧府隔的并不是很远,再加上前去赴宴的人没几个像苏克明这般早,沿途顺畅,到萧府时,才巳时刚过没多久。 萧府的朱红大门,擦拭一新,十分干净,门口守着的石狮脖子还挂着红绸,喜庆又气派。 萧镇海设的是晚宴,绝大多数的人,尤其是重要的宾客,都会过了午后才来,这个点,萧家的门口,一个萧家迎客的主子都没有,就只有萧镇海的管事守着,门口小厮站着,门后有婆子丫鬟。 他们看到苏克明的马车,迎上前去。 “小姐回来了。” 婆子是认识萧燕的,极是热情。 “姑爷。” 她随后向苏克明请了安,态度还算恭敬,但直接把苏梁浅无视了,仿佛完全没将她放在眼里。 苏如锦,苏涵月,苏若乔三人也从后面的马车下来,走到了苏克明身边。 被打了三十大板的苏如锦经过小半个月的休养,身体是好了,但身上却没了以前那种让人舒服喜欢的书卷气,反而阴沉沉的,不过并不明显,一般人自是察觉不到的。 苏涵月一看就是经过番精心打扮的,一身靓丽,衬的那张小脸,也极为明艳,苏若乔则是小家碧玉。 几个人走过来时,脸色都不好看,想来没人震着,她们发生了口角。 苏如锦走过来,看着苏梁浅,那眼神,有恐惧,但难掩恨意。 浓烈的,就好像苏梁浅是她杀父杀母的仇人。 苏克明不放心,又对她们耳提面命了一番,尤其是苏涵月,一行人这才跟着嬷嬷进去。 “今日事多,夫人还在安排,小姐和表小姐都跟着学习呢,小姐最不喜欢这些,倒是表小姐耐心好,可以一整天都跟着,要不是表小姐,小姐学都不会学。” 嬷嬷的话,透露出一个讯息,苏倾楣和萧家这位表姐的感情,极好。 苏梁浅并不觉得奇怪,以苏倾楣的手段,处理这种对她有用的人的关系,自然只有交好。 “老爷事先交代了,您要过来的话,就领您和姑爷去找他。” 苏克明听了,有些沾沾得意,他觉得这是萧镇海对他的重视,殊不知,是因为苏倾楣最近在他耳边念叨苏梁浅的次数太多,他想要亲自见见苏梁浅。 “老奴也让人通知夫人了。” “兄长在哪里?” 此刻的萧燕,脊背挺直,就算是在苏克明面前,心里头也是说不出的优越感。 “在练武场,一天两次,老爷只要在家,是都不会落下的。” “他是怕晚上贵客太多会被灌酒醉倒,到时候练不了,现在多练会儿。” 萧燕向苏克明解释,言语间,那骄傲自豪感,满的都要溢出来。 苏梁浅一行人,被带到了练武场。 练武场是个很大的空地,边上摆着各种武器。 枪,剑,各种大刀,还有弓箭,十分齐全。 萧镇海接过一个下人递上前来的帕子,擦了擦汗,漱了口,然后喝水。 这么冷的天,他就穿了件贴身的内衫,胸口处用带子系着,让看的人都觉得浑身打颤。 “兄长!” 萧燕兴奋,声音都是发颤的。 萧镇海听到萧燕的声音,很快发现了苏梁浅一行人。 他的身边,跟了两个人,一个和他一样,就穿了一件单衫,手上拿着枪,另外一个,一身华服,似乎只是在围观。 只一眼,苏梁浅就判断出了他们二人的身份。 萧镇海的儿子,萧有望和萧子选。 手中拿枪,穿的极少的自然是萧子选,而另外围观的那个,应该就是萧有望了。 他们跟在萧镇海的身后,走到了苏克明的跟前。 萧镇海的体格很大,又高,身上的肉也结实,标准的国字脸,苏克明站在他面前,就像个弱鸡,一看就是书生,更不要说气势上的差距了。 “姐夫。” 苏克明向萧镇海作揖行礼,那弱弱的声音,听着也怂。 “姑姑,姑父!” 萧有望和萧子选也向萧燕和苏克明问候。 萧有望和萧子选长得都不像父亲,尤其是萧子选,两人站在萧镇海身边,都有些瘦弱,但两人的瘦弱又是不一样的。 萧子选身形单薄,但浑身有股蓄势的力量,就好像被打的弓,随时都能弹射而出,萧有望则是那种人,甚至是有些病的人单薄。 萧夫人当年生萧有望时是早产,萧有望天生身体就不是很好。 不过上辈子,身体很好的萧子选年纪轻轻的就过世了,倒是萧有望,继承了萧家的一切。 他目光阴沉,冰冰凉凉的,苏梁浅忍不住想到,蛰伏的毒蛇,给苏梁浅的感觉,比对纨绔轻佻的王承辉还要不喜。 不过兄弟两,长得都还不错,萧有望更胜一筹,但那沉沉的阴气,给他打了折。 上辈子,苏梁浅看在苏倾楣萧燕的面上,确实给了萧家不少好处,但并没什么接触。 前世今生,这还是她第一次登萧家的门。 一个称呼,不能说明什么,但也不是完全不能说明什么。 萧家的人,对苏克明,根本就不是很尊重,他们和舅舅他们最大的差别是,舅舅们是直接表露出来,而这些人,是伪装友好的轻视。 虽然户部尚书周安的事,并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萧有望所为,但在看到他的这一瞬,苏梁浅敏锐的第六感却告诉她,真的和这个人有关。 萧燕向萧家的人介绍苏克明的几个女儿。 苏如锦心有所属,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苏若乔也还算正常,苏涵月的一双眼睛则瞟向萧子选,脸微红,一副娇羞的模样。 萧燕看她这样,不屑冷哼,就这样的,也配得上她年少有为的侄子,就算当小妾都不够格。 一直未曾开口的萧镇海看着萧燕问道:“妹夫的大丫头,不是从云州回来了吗?是哪一个?” 萧镇海声音洪亮,一字一句,都让人觉得中气充沛,充满了力量。 萧燕刻意忽视苏梁浅,想给她难堪,没想到萧镇海主动问起。 萧镇海知道苏克明有好几个女儿,萧家的旁支嫡系也有的是,他关注并不多。 刚萧燕介绍,他略略都扫了,倒是没一个和苏倾楣口中的苏梁浅形象吻合的。 苏克明回头看向苏梁浅,对她招了招手,“浅儿,快过来。” 一直站在阴影处的苏梁浅缓缓走向苏克明。 “浅儿,这是你舅舅,叫舅舅。” 她上辈子没来过萧家,但和萧镇海还有萧子选的接触,都不少。 她抬头看向萧镇海,他黑色的眉毛,和上辈子一样长,一张脸,永远都是副虎虎生威的样,让人惧怕,那双眼睛,就像随时都能插进你胸口的利刃,还有战场上杀人无数的血腥气和煞气。 “舅舅。” 苏梁浅服了服身,举止得体,声音甜甜的,笑容也是,那张有些肉肉的脸,也让人觉得软萌乖巧,但不知为何,萧镇海竟觉得心口有些发凉。 他忽视掉这股因为苏梁浅而带来的不适,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已然有股无形的威严甚至是杀气释放了出来,苏克明距离他最近,脸色都白了,苏如锦几个,更是大气都不敢出,萧燕也不说话。 反观苏梁浅,她还像之前那样站着,脊背挺直,脸上的笑,更是不见一丝一毫的变化。 萧镇海心中诧异,他杀人无数,许多人都觉得他身上煞气重,就算是平日里他的样子,都有很多人觉得吓人,可面前的少女,浅笑从容,哪里有半分惧怕? 是真的不惧,还是泰山崩于前,都可不动声色的从容? 不论是哪一种,那都是不好拿捏掌控的狠角色,不得不忌惮。 萧镇海打量审视苏梁浅,这张脸,算不得倾国倾城,但也招人喜欢,尤其这独一无二的气质,更有股贵人的凤仪,就是容貌姣好的苏涵月,站在她面前,也被衬的完全黯然失色,若是楣儿 想到苏倾楣说的那些话,萧镇海再不觉得是言过其实,心中有了自己的较量。 苏克明不明就里,就觉得现在的萧镇海着实恐怖的很,萧镇海身后站着的萧有望和萧子选也是大吃一惊。 萧镇海的目光,又缓缓落在随同苏梁浅前来的影桐降香身上,在看到影桐时,他炯炯的眸微缩,看向苏梁浅,意味深长道:“云州山水好,养人!” 苏克明觉得这是萧镇海对苏梁浅的认同,陪着干笑。 萧有望上前,勾着邪肆的嘴角冷笑,看向苏克明,“没想到姑父家中,还有天仙般的妹妹,难怪要藏到云州了。” 这话说的,着实有些轻佻了,萧有望那笑,也是轻佻的很,苏梁浅仿佛没听到,既没有羞窘,也没有恼火愤怒。 她不打算和这种人斗嘴,而且苏克明还在呢,才刚开始,该忍的还是要忍的。 “你嫂子他们已经将午膳准备好了,我们过去吧。” 午后,陆续就会有客人前来,这种情况,一般都会将用午膳的时间提前。 萧子选跟着萧镇海回屋换衣裳,萧有望目送他们离开,目光有恨,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急迫,落在苏梁浅的眼里。 萧家,比她想的更有意思。 “我们去大厅。” 萧燕开口,走在最前面,其他人跟随。 萧有望几次想要插到苏梁浅身边,都被影桐挡走。 她当初被送到苏梁浅身边,可不只是保护那么简单,还有另外一个非常大的作用,就是挡桃花,尤其是萧有望这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怀好意的烂桃花。 几次都没得逞,萧有望已经有了怒意,苏梁浅给了影桐一个眼色。 她可不想闹起来,影桐刚来就被苏克明送走,而且这么多人,萧有望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萧有望终于如愿。 “强将手下无弱兵,苏妹妹身边的人,都这样厉害?” 这声苏妹妹,不知道季无羡听到会是什么心情。 苏梁浅不答,萧有望也不气馁,继续找话题搭讪。 萧燕苏克明都听到了,但没一个人过来制止,萧燕甚至盼着两人发生点什么,她这个侄子,她了解,最喜欢在那方面虐人,苏梁浅要嫁给她,肯定没好日子过,而且成为萧家的儿媳妇,而不是她说了算。 “苏妹妹可有婚配?” 苏梁浅勾着嘴角,“你姑姑没告诉你吗,我是内定的太子妃?还是说你明知故犯,想要我被捉住错处从而失了这门婚事成为弃妇?那你知不知道,调戏太子妃,就是藐视天威,挑衅皇室权威,这是要掉脑袋的重罪,你是想被砍头吗?还是说你觉得永定侯的人可以就算是皇家天威,也不放在眼里?” 第八十三章:计中计 苏梁浅嘴角是上翘的,面上含着浅浅的笑意,但这丝毫不影响她那种让人心生怯意的高高在上的威仪,那种震慑,就好像她现在已经成了太子妃,不咄咄,但却逼人。 最让萧有望备受打击,不能接受的是她眼底不明显却难以忽视的轻蔑,还带着嫌弃,就好像他是一只妄图吃天鹅头的癞蛤蟆,让人上火捉狂。 苏梁浅丝毫没压低自己的声音,她身前的萧燕苏克明,自然听到了。 不单单是他们,同时也传到了就在附近的永定侯府的下人耳里。 苏克明没想到苏梁浅会在这时候拿自己太子妃的身份说事,皇后还不知什么态度呢,要不同意这门婚事,苏梁浅这样大喇喇的说出来,她心里必定会有怪罪,同时也把萧家得罪了。 苏克明看着苏梁浅,尴尬又恼火,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苏克明不清楚皇后的态度,萧燕却知道的,她觉得苏梁浅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几步走了上去,冷着脸,斥责苏梁浅道:“你大表兄那是关心你,他看得起你,所以才只和只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今日是我娘家兄长的好日子,你是来捣乱的吗?” 对于苏梁浅那些安在萧家的罪名,萧燕并不急着解释,萧家正得圣宠,皇上怎么可能会相信苏梁浅这番胡诌的说辞! 苏梁浅算是个什么东西,十多年前的婚事,最有话语决定权的当事人,谁都没提起。 皇后没让人正式到苏家退婚,那是因为她压根就不准备承认这门婚事,而王老夫人对苏梁浅的好,其实就是变相的补偿,不然呢?还可能是她中意苏梁浅这个从乡下回来的外孙媳妇不成? “大表兄不知道,夫人对我的婚事也不知情吗?” 这门婚事到底还在存在的,萧燕心虚哑言。 “你还是让他多关心关心大妹妹吧。” 萧燕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你胡说什么,你怎么能和楣儿比?” 苏梁浅勾着的嘴角向上咧了咧,“夫人既想有好名声,该装的样子还是要装,不然,就要坐实恶毒继母的名声了。” 苏梁浅说完,从萧燕的身边走过,和她保持一段距离停下。 萧燕回身,看着不远处站着,笑的一脸讥诮的苏梁浅,额头的太阳穴突突的跳,气的胸口疼,她走向苏克明,指着苏梁浅,骂骂咧咧道:“你看看,你看看她,我好心带她来见见世面,她这什么态度?” 萧燕跺了跺脚,声音也尖锐刺耳,倒是将她跋扈的本性暴露无遗。 四周围的人,目光落在苏克明身上,莫名的让他有种羞愧感,他制止住萧燕,压低着声音,“好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和一个小辈计较什么,也不嫌丢人,去大厅,别让大舅哥等我们。” 苏克明唯恐萧燕抗拒,牢牢的控制住萧燕,萧燕心头恼火,但想到萧镇海还有苏倾楣这段时间来一直的耳提面命,还有和苏克明的柔情蜜意,没有发飙。 一行人重新跟上萧燕前往大厅,萧有望向苏梁浅的方向看了眼,眼中的兴味,就好像看到物的人。 苏梁浅跟在一行人的最后,这次,萧有望倒是老实许多,没敢再凑上来。 降香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低着脑袋,脸色难看,大口大口的喘气,情绪稍稍平复后,她跟上了苏梁浅,小声问道:“小姐,您就不怕吗?” 降香也觉得苏梁浅刚刚太过冲动了,这可是萧家,而且萧家老爷,刚刚被封了侯爷,那萧有望就是世子。 降香也想劝着苏梁浅忍一时风平浪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又不敢,只得用这种委婉的都让人难以发现的方式提醒苏梁浅,稍稍收敛着些。 苏梁浅没有回,察觉出降香意图的影桐对这事却是零容忍,“都欺负到跟前来了,还要忍气吞声吗?” 说欺负都是客气的,萧有望那分明就是调戏。 就这种货色,这简直是对苏梁浅和谢云弈的双重侮辱,影桐杀了他分尸喂狗的心都有。 苏梁浅抿着嘴唇,眼睛明亮,她自然有自己的思量,并非冲动而为,她这招叫引蛇出洞。 至于皇后那边,这门婚事本就没退,她既然担着太子妃的名声,某种程度上受皇后的管束,那需要的时候,自然是要享受太子妃的权利的。 上次她被毒蛇咬后昏迷却没死,遗憾惋惜的何止萧燕苏倾楣她们,被她捏住把柄的中宫,估计更加愤懑可惜。 苏克明他们惧怕皇后,她却是不怕的。 而且,苏倾楣和萧燕最开始有用她的心,萧镇海必定也在打着某种如意算盘呢,与其应对那些为了拿捏她的虚与委蛇,阴谋阳谋,直接杠上,对她的处境来说,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苏梁浅到大厅时,萧镇海萧子选已经换好衣裳了,两人一身虎威刚练。 从苏梁浅一进大厅,萧镇海就用比之前威压更甚的打量审视的目光看她,苏梁浅猜出,刚刚在练武场,她怼萧有望萧燕的事情,萧镇海十有八九已经知道了。 知道便知道吧,她那样做,不就是给他们知道的吗? 苏梁浅走在一群人的最后,对他压迫性十足的眼神如无物,其他人可就倒霉了,战战兢兢的。 除了萧镇海他们,萧家的女眷也在。 比起苏家来说,萧家的人际关系要简单许多,萧镇海只有一房小妾,但小妾无所出,就连个女儿都没有,在萧家,没有任何地位可言。 “这就是你那个从云州回来的姐姐,果然是乡下来的,长得就像个乡巴佬,还一点教养都没有。” 张口说话的女子,和苏倾楣站在一起,不消问,苏梁浅就猜出了她的身份,萧镇海唯一的女儿,萧意珍。 萧镇海的两个儿子长的随母亲,萧意珍则像父亲,四四方方的脸,个也高。 她比苏梁浅还小几天,却比她高出小半个头,长得也壮,那种结实的壮,看着五大三粗的,完全没有女子体态的美感,这一点,也像萧镇海,但那种让人惧怕,可统三军的威严气质,她却没随到。 此刻,她扬着下巴,本就不是讨喜的长相,神色还要刻薄,透着嚣张跋扈,一脸的凶相,看着就让人觉得很不好相处,衬的算不得倾国倾城的苏倾楣,就和九天下凡的仙女似的。 让苏梁浅极是不解的是,萧意珍偏还高高在上自我感觉良好。 苏梁浅肯定,能欣赏的来萧意珍这种长相的,放眼天下,都不会有几个,更不要说她还有些跛脚。 乡巴佬?她实在不知道萧意珍这样的优越感从何而来。 屋子里,没人出声指责萧意珍。 苏梁浅一脸乖顺天真,走到苏倾楣面前,目光却落在萧意珍身上,“原来这就是大妹妹口中的表妹,果真像她说的,长得很是与众不同。” 苏梁浅脸上含笑,看不出怒,也没有讥讽,真诚的让人觉得她是发自内心的夸赞,但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体会出与众不同四字的深意。 绝非褒奖。 萧夫人就站在萧意珍的身边,本来是准备看好戏的她,神色变得有些难看,瞥了苏倾楣一眼。 苏倾楣冤枉,暗骂苏梁浅,有些恼火的急急道:“我何曾与你说过这样的话?” 当事人萧意珍还是一副自大的样,苏梁浅笑回,“不但与众不同,身上其他地方也和常人不同,让人印象深刻” 萧意珍是跛脚,她对这一点,无比在意,别人稍稍说点什么,就会往那方面联想,敏感至极。 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身上这样大的缺陷,都不可能不在意。 短短时间,萧意珍脸上就风云变幻,瞪了苏倾楣一眼,怒视苏梁浅,“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那样子,分明是将苏梁浅的话听进去并且相信了。 萧夫人的脸色也越加难看,苏梁浅刚回京城没多久,这是第一次登门,要不是苏倾楣说的,苏梁浅怎么会知道? 苏倾楣见萧意珍和萧夫人都听信了苏梁浅的话,急的胸口发闷,强压住内心的慌乱和憋屈郁闷,急色道:“姐姐你为了针对我,没少下功夫吧,栽赃陷害,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是季小公爷还是谢公子帮的忙?” 萧燕也怕萧镇海萧意珍他们心头不快,在苏倾楣后,帮着解释道:“我们这大小姐,刚从云州回来,就将蛇弄到楣儿的身上,之后事事处处和楣儿与我作对,楣儿什么性子,哥哥嫂子还有珍儿你们都是知道的,她是那么不知轻重,会和一个处处看她不顺眼的人,说这样的话的人吗?她这是羡慕楣儿有这样好的舅舅舅妈表哥表姐,心里嫉妒,存心惹事挑拨呢。” 萧燕帮苏倾楣,还不忘踩苏梁和荆国公府一脚,说完,拽了拽苏克明。 苏克明血气上涌,他觉得今天带苏梁浅过来,就是个错误,天大的错误。 谁说苏梁浅过了十四岁,他们的命数就不会相克,苏克明觉得苏梁浅完全就是他的克星。 他急的冷汗都出来了,不住的向萧镇海和萧家其他人低头道歉,面对苏梁浅时,却是冷着脸,那样子,仿佛是要打人。 “和你说了多少次,姐妹间要相互友爱,在府里搬弄是非还不够,还要上别人家丢人?” 视苏梁浅为情敌的苏如锦也不忘在这时候补上一脚,“我这大姐姐,本事着呢,心心机更是深沉,她说的话,听听就好,可当不得真,不然被卖了都不知道。” 苏梁浅一下成了众矢之的。 不同于苏倾楣已经慌乱的急,她十分淡然,那无所谓的态度,仿佛那些人指责的不是她,亦或是说她完全不在意。 “你们觉得是我胡诌,便是我胡诌吧。”她认的坦然,反而让人觉得萧燕苏倾楣母女有理有据说一大堆是心虚的表现。 她上辈子可不是白活的,就萧意珍的这点事,哪里需要萧燕苏倾楣告诉她? 但这事,确实就是苏倾楣说与她知道的。 上辈子,她因为坏了名声回到苏家,萧意珍可是去看过她好几次,冷嘲热讽,什么难听说什么,刻薄的让她真的想自杀。 苏倾楣后来解释,萧意珍因为小时候摔断了腿,走路有些跛脚,心理有些畸形才会对她说那些话,但就算萧意珍把话说的再难听,她也秉持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原则,没拿她的痛处戳她。 现在想想,她那哪是善良,分明是傻。 萧意珍嘲笑她的那些话,言犹在耳,也因此,苏梁浅这会回敬起来,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过分。 她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将本就脾气暴躁的萧意珍一下激怒,她拿出自己随身的鞭子,指着苏梁浅,一脸的凶神恶煞,“你找死!” 一副要抽苏梁浅的架势。 苏梁浅就在原地站着,抿唇浅笑,仿若挑衅。 “都给我闭嘴!” 一直静默不语的萧镇海怒喝了声,萧意珍被吓到,握紧手中的鞭子,委屈又不甘的叫了声,“父亲。” “给我闭嘴,我看是你母亲将你惯坏了,不知天高地厚,给我坐好!” 萧镇海并没有刻意放大声音,但中气充沛的他,声音洪亮,足以让萧家的人畏惧。 萧镇海对着苏梁浅,做了个请的动作,迎苏梁浅到了饭桌上。 苏梁浅微微颔首坐下,礼数周到,举止从容中,又透着优雅。 就在不久前,她可是公布了自己太子妃的身份,萧镇海很清楚这门婚事的存在,萧意珍抽她,那就是明知故犯,藐视天威。 萧镇海怎么会让这样的事情,在他面前发生? 饭桌上,萧意珍明显和苏梁浅作对,苏梁浅从容以对,衬的萧意珍更加没有教养,萧镇海皱着眉头,神色略微凝重。 一顿饭,在相互较量同时又压抑的气氛中度过。 “府里安排了给小姐们休息的房间,时辰还早,我让下人们领她们去。” 萧镇海看向说话的萧夫人,点了点头。 苏梁浅起身,还没走出大厅,有个丫鬟手中端着茶,低头冲了上来,托盘上几个茶杯盛着的水,大半都倒到了苏梁浅的身上。 水挺热,但不至于烫,但洒了苏梁浅一身,幸好冬日里的衣裳厚,倒是看不出什么。 “毛手毛脚的,拖下去,乱棍打死!” 萧镇海抢在所有人前发了话,处罚极重。 送茶水的丫鬟听了,手中还拿着的托盘松手掉在了地上,她跪下,哭着求饶。 “大喜的日子,还是不要为这样的人扫兴,为这样的人见血,直接发卖出去吧。” 发卖?这个惩罚,虽然不致命,但也不轻。 苏梁浅服了服身,跟着引路的丫鬟离开。 苏梁浅跟着萧家的下人,到了萧夫人事先安排好的房间。 她单人独用,苏如锦也是一个人一间,苏涵月苏若乔两人共用一个房间。 影桐进屋,极开始地毯式的逐一检查,降香见状上前帮忙,苏梁浅站在原地,用眼神搜索。 “小姐可以休憩片刻。” 苏梁浅早上起的早,和苏克明萧燕同一辆马车,她闭目养神都没有,下午宾客若是来了,她自然是不可能一直都呆在房间的。 苏梁浅在床榻坐下,看着降香道:“你去将放在马车的衣裳取来。” 去别人家参加宴请,为了预防像这样可能发生的突发情况,出门的小姐,都会带一两身衣裳备用。 降香离开,影桐将门关上,回头见苏梁浅低着头,扯着衣裳,似闻上面的气味。 “茶水里有东西?” 苏梁浅笑了,“现在能联系的上季无羡他们吗?” 影桐点头,走到苏梁浅的跟前,点点头,小声道:“除了我,公子还让疾风一直在暗中跟着保护,小姐若有事,可以让他递信。” 苏梁浅脱鞋上了床,“你将他找来。” 影桐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用手中的剑鞘,对着窗户,不轻不重的敲了三下。 她回身,没一会,疾风就出现在了苏梁浅面前。 苏梁浅对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疾风依照苏梁浅的意思,来到了她的跟前。 苏梁浅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随后问他道:“记住了吗?” 疾风抿着嘴唇,认真想了下,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去吧,小心些,动作要快,别被发现了。” 苏梁浅吩咐完,学着谢云弈那样,摸了摸疾风的脑袋,疾风一下更乖了,随后如风般离开。 “小姐让疾风做什么了?”影桐难得好奇的问。 苏梁浅眨了眨眼,俏皮又坏坏的,像只狡猾的小狐狸,“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苏梁浅脱下身上的衣裳,递给影桐,“找个东西烘干,可能还要穿的。” 影桐不解,不是有问题吗,怎么还穿,不过看苏梁浅笃定的样子,她也没问。 苏梁浅扯着被子盖上,却睡不着。 苏倾楣萧意珍她们肯定谁也没想到,她会医术,能辨药毒,能逃开她们的算计。 这种怀揣秘密,掌控先机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不过,苏倾楣现在对她,比从前也更加重视了,没有用药粉,而是将药粉溶于水,而且不露痕迹,挺聪明的。 苏梁浅想着这些,心情极好的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依旧只有影桐在她身边守着。 “降香呢?” “一直没回来。” 身在萧家,影桐自然是不放心苏梁浅一个人在这里休息,出去找降香的。 苏梁浅有种并不是很好的预感。 “要不要奴婢去找找?” 苏梁浅摇头,萧家是苏府的两倍大,她们一点头绪都没有,上哪儿去找降香。 “衣裳干了吗?” “已经干了,奴婢伺候小姐换上。” 苏梁浅重新在床上躺下,“再等会的。” 苏梁浅躺下没多久,离开的疾风回来了。 少年两边的脸颊微红,额头有汗,呼吸虽不至于上气不接下气,但可以感觉到急促。 影桐将疾风飞身进来的窗户关上。 这个时辰,萧府的客人,陆陆续续都来了,随时都会有人让苏梁浅前去,影桐担心,在门口守着。 “这是公子让我给你的。” 苏梁浅接过疾风递过来的玉兰瓷瓶打开,清新淡雅的香气,隐隐可闻到细细的药香,十分好闻。 “衣服,她穿上了。” 疾风只说了简单的六字,苏梁浅一下明白过来,他要表达的意思。 他按她的意思,将事情办好了,并且,还中招了。 苏梁浅对疾风竖起了大拇指,脸上满满的笑,“疾风真棒!” 疾风被夸的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下次姐姐亲自给你做好吃的,我现在还有件事” 疾风眨巴着明亮的眼睛,表示自己非常愿意帮忙。 “今日除了影桐,还有另外一个丫鬟,同我一起来的,你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吗?” 疾风有些迟疑。 “见到了能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吗?” 疾风点头。 “你去找找,看看她现在哪里?季无羡和你家公子他们到了吗?” “在路上,很快。” “那你去吧。” 疾风再次离开,影桐听到动静进屋。 “我让疾风去找降香了,时辰不早了,衣服拿过来我换上。” 苏梁浅起身,换了衣裳,整理妆容。 她皮肤底子好,就算不补妆,依旧胜过很多妆容精致的同龄人,只是刚睡了,要整理头发,这对她来说,也并不是难事。 苏梁浅收拾好没一会,外面就有下人敲门。 “表小姐醒了吗?小姐邀您一起去后花园会客,要介绍京中的小姐给您认识呢。” 这口气,就仿佛这是萧意珍天大的恩赐。 苏梁浅失笑,就萧意珍那种一言不合就打人的臭脾气,谁会真心和她结交?她的朋友,不过是一群家族想要攀附上萧家从而对她溜须拍马的乌合之众。 萧镇海封了侯,想必这队伍,比起从前,应该壮大了不少。 “您的妹妹们都等着呢。” 苏梁浅给影桐递了个眼色,影桐将门打开。 苏梁浅走了出去,苏如锦,苏涵月苏若乔姐妹,都已经在等着了。 苏如锦看到苏梁浅,阴阳怪气道:“姐姐的架子可真大。” 苏如锦的表现,是一次比一次令人失望。 就这样的,单方面喜欢谢云弈就算了,还视她为敌,苏梁浅觉得简直可笑。 她笑着回敬,“谁让我有的,你没有呢。” 嫡女的身份,苏母的疼爱,谢云弈的喜欢,所有种种,苏如锦气的肝疼。 前来通知的丫鬟,将苏梁浅一行人带到了后院。 苏梁浅还没进去,就听到了里面的说笑声,有些嘈杂,更显得热闹。 看来人已经到了不少。 通往后院的环形拱门,把守着的穿着盔甲的士兵,昭示着萧家和别家的不同。 “不能携带武器进去。” 苏梁浅随身的影桐,因为佩剑被挡住。 苏如锦幸灾乐祸,“真当这是自己家啊,里面可都是世家千金,身份尊贵,一点规矩都不懂。” 像这样的场合,确实不能佩戴武器的,苏梁浅是知道的。 影桐有片刻的迟疑,看向苏梁浅,“小姐,我把剑放在这里吧?” 影桐怎么可能放心苏梁浅一个人进去那虎狼窝,她当然是要跟着的。 “萧小姐有没有带鞭子?” 守卫看向苏梁浅,本也想嘲笑她几句,但苏梁浅的神色,让他们莫名敬畏畏惧,老实回道:“小姐不同。”这就是带了。 苏如锦本想再嘲讽几句,苏梁浅冷冷的眼风扫过去,苏如锦张开的嘴,老实闭上。 苏梁浅看着同行引路的下人,“我身边的丫鬟,从来是剑不离身的,你问问你家小姐,是让我们就这样进去,还是派辆马车,送我们回去。” 她不想给萧家的人,这样的面子。 苏梁浅曾是做过皇后的人,对这样的规矩清楚的很,若现在是个身份比萧家高的,那些约束的条条框框根本就不存在。 更何况,她笃定,萧意珍她们一定不会就这样放她回去。 她们精心设计了一番,还没看她出丑呢,怎么甘心? 领路的丫鬟,并不是很情愿,但在苏梁浅的威压下,很快就进去了,苏梁浅倒是不碍道,退到了一旁。 本来可以进去的苏如锦没进去,她想看苏梁浅如何出丑。 苏涵月也没进去,在苏梁浅的对侧站着,和苏若乔一起。 她看着气定神闲的苏梁浅,扯了扯苏若乔的手,小声道:“她到底哪来的底气?” 苏涵月觉得苏梁浅脑子简直有病,才这样盲目自信。 不进去就不进去,谁还巴结着她。 萧家提供这样好的机会,应该是她们巴结着萧家才对。 “你管别人,约束好自己别惹事。” 这要以前,苏若乔这样说她,她早动怒了。 萧家现在得势,萧燕水涨船高,她真想巴结啊,但一想到苏梁浅,她就打怵。 苏涵月对苏梁浅,是又恨又怕,还很羡慕。 苏若乔站在一旁,看着苏梁浅,她神色倒是没有异常,但是她今天一系列的举动,却很反常,好像是故意挑衅激怒萧家人。 萧意珍很快出现,除了苏倾楣,身后还有一群人跟着,年纪不相上下,都是花一样的年纪。 萧意珍走在最前面,气势是有,但那张脸 苏梁浅恶毒的想,要那些个嫁不出去被嫌弃的,找上萧意珍,估计终身大事很快就能得到解决。 苏梁浅走到环形门廊的正中,萧意珍那双不大的眼睛,盯着她,看到她身上穿的衣裳后,和身边的苏倾楣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脸上,划过得意之色,尤其是萧意珍。 “让她们都进来吧。” 守门放行。 在苏如锦等人惊诧的目光下,苏梁浅走了进去,来到了萧意珍和苏倾楣的面前。 她微吸了口气,轻笑着道谢。 第八十四章:夜傅铭来了! 萧意珍刚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苏梁浅落了面子,记仇的她自然是要讨回的,伙同她的那些姐妹,对苏梁浅冷嘲热讽,各种人身攻击。 比起上辈子至亲的背叛伤害,这种言语上的奚落嘲笑,对苏梁浅来说,不痛不痒的,就是人多嘴杂,一个个声音又尖,聒噪的很。 “大妹妹,你是最心善的,我记得刚回府的那日,还有人跪着感谢你的善举,说你是活菩萨呢,姐姐被围攻这许久,你怎么无动于衷?” 幸灾乐祸看好戏的苏倾楣被苏梁浅点名,怔了下,随后扬着端庄的浅笑解释道:“她们是喜欢姐姐,和姐姐开玩笑呢,姐姐刚从云州回来没多久,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多认识些朋友,也是好的。” 苏倾楣虽然很快找到了冠冕堂皇的借口,但对苏梁浅如此大喇喇的揭穿她的举动,心头还是不快。 虽然苏倾楣将这种不快掩饰的很好,但苏梁浅还是敏锐的察觉了出来,心里倒是平衡舒坦了些。 果然是萧燕的女儿,解释起来,说辞都差不多。 “我呢,就是个从小地方来的乡下丫头,不懂什么变通,也开不起玩笑,姐姐们还是换个人喜欢吧。” 苏梁浅并没有结交萧意珍这些朋友的打算,态度疏冷的很。 “什么开玩笑,她们分明就是奚落你,既然看不起人家乡下来的,干嘛要缠着!” 少女的声音,气愤充满了正义感。 苏梁浅回头,就看到个穿着粉红色长袄的少女走了过来,绷着脸,抿着唇,神色也充满了正义感。 这眉眼 苏梁浅正觉得有些眼熟,就看到少女身后,一张熟悉的脸。 是周夫人。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几不可见的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周夫人来了,不知道周大人有没有到。 那些奚落攻击苏梁浅的人,很快认出了少女是户部尚书的掌上明珠,周诗语。 “诗语姐姐。” 周诗语走到苏梁浅的一侧,看向苏倾楣,“什么活菩萨,分明表里不一。” 周诗语是苏克明顶头上司的女儿,周安是出了名的疼女儿,苏倾楣和周诗语偶尔也有往来,是属于苏倾楣巴结的对象。 “不要叫我诗语姐姐,我母亲可没那个本事,给我生出一个这样大的妹妹来。” 周诗语直接拒绝了苏倾楣的示好,苏梁浅见她如此不给苏倾楣面子,心中料到,应该是周夫人和她说了什么。 “我们走。” 苏倾楣看着周诗语拉着苏梁浅的手离开,心里本就不爽的她气的脸色都变了。 周诗语此举,分明就是证实苏梁浅说的,她并不是真正良善的言论。 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忍着心头的厌弃和那些低贱的人接触,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名声,她们居然这样肆意轻贱破坏。 “你今年多大了?” “过了年十四,我也是呢,我们同龄。” “我比你大一个月,我们竟然是同一天出生的,还有缘分,我叫周诗语,既然我比你大,你就叫我周姐姐吧。” 两人有说有笑,苏倾楣更是气的不轻。 周大人身体不适,时好时坏,随时都要丢了官位,她还当是从前,居然这样有恃无恐,等父亲顶替了她父亲的位置,有她好看的,还有苏梁浅 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苏倾楣长舒了口气,心中的浊气吐了出来,她心里舒服了些,难看的脸,很快恢复如常,笑着道:“那各位姐姐,就喜欢喜欢我吧。” 苏倾楣调节好气氛后,找了个丫鬟,“你去问问,户部尚书周大人,有没有来。” 若是周大人没到,那就是身体还没好,看周诗语还能猖狂到几时。 “多谢周姐姐解围。” 离开那些围着她的人,苏梁浅瞬时觉得世界清静了许多,心情都宁静平和了下来。 “亏我还把她当朋友,以她为傲,还想把兄长介绍给她,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人。” 周诗语气呼呼的,脸上是被骗的气愤,大大的眼睛,灵动的很。 是个真正活泼纯善的姑娘,长得也很不错,颊边还有两个梨涡,笑起来的时候,一定很可爱。 苏梁浅刚进来没多久,周夫人就领着周诗语到了,没有马上上去解围,是因为相信苏梁浅肯定能自己应对,而且,苏梁浅交代过,要当那日的事情,不存在,彼此不认识。 在周夫人看来,她现在是和苏梁浅在同一阵营,苏倾楣是苏梁浅的敌人,那也就是他们周家的敌人,周诗语自然不能像从前那样,和苏倾楣来往了。 趁着这时间,周夫人就和周诗语分析起了苏倾楣,实事求是的说了她不少坏话。 周诗语最听母亲的话,也最相信她,完全将苏倾楣当坏人。 苏倾楣是坏人,那和苏倾楣作对的苏梁浅,自然就是好人了。 苏梁浅笑,虽然户部尚书的嫡子,对苏倾楣来说,已经是高攀,但她的目标,可不仅于此。 “你不生气吗?怎么还笑的出来?”周诗语不解。 “一群无关紧要的人,她们还不配。” 周诗语笑出了声,“你真有意思,我喜欢你,我们做朋友吧。” 苏梁浅听这话,不由失笑,这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好啊。” “这里太吵了,我们换个地方聊天。” 正和苏梁浅意。 两人找了个人少的小亭子,没一会,人群中,又是一阵嘈杂,影桐打探了消息回来,苏梁浅看她焦灼的神色,便知道是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是沈家最小的表小姐。” 苏梁浅和沈母商量过,今日沈家也会派人前来,苏梁浅没走远,就是等沈家的人。 沈琦善?她那个怯弱的表妹? 苏梁浅起身,边走边问影桐,“发生了什么?” 影桐偷摸看了苏梁浅一眼,回道:“她们说表小姐是叛国的逆贼之后,表小姐要走,她们也不肯。” 苏梁浅皱着眉,周身的气息都泛着冷意,握着拳头,加快步子。 她并非没有软肋,只是,她的软肋,并非自己,而是荆国公府的名誉。 苏梁浅赶到的时候,战火已经平息了。 沈琦善靠在苏梁浅大舅妈的怀里,还在啜泣,苏梁浅怒其不争,但又心疼。 重活一世的只有她,沈琦善只是个寻常的女孩儿,又如何能云淡风轻的承受那些人的辱骂?因为在意,所以才这么上心。 除了她们,萧夫人和季国公夫人都在,萧夫人面带愧色,正向沈琦善致歉,从季夫人的神色来看,萧夫人低头,很有可能是迫于她的压力。 对面一群以萧意珍为首的少女,低着头,说是内疚,不如说是惧怕。 并非沈家,而是忌惮季公爷夫人。 “季夫人,周夫人。” 苏梁浅收住急急的脚步,朝着两人行礼,随后走到沈琦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看着沈家大夫人,“舅母,我来吧。” 苏梁浅拿出帕子,给沈琦善擦泪。 “梁浅表妹。” 沈琦善看到苏梁浅,眼睛亮了亮。 苏梁浅在沈家住了几日,沈琦善每日都找她说话,姐妹两感情增进了许多。 苏梁浅果敢聪慧,沈琦善几乎把她当偶像,对她颇有些倚赖。 “你们说了什么,让我表姐哭的这般伤心?” 苏倾楣先前在萧意珍这里说了不少苏梁浅的坏话,萧意珍本来就不喜欢苏梁浅,现在更加讨厌,更受不了她质问的口气,看着季夫人的方向,大声道:“你不说自己和太子有婚约吗,又勾搭季家小公爷,还有别的男人,你这是脚踩几条船,水性杨花!” 对一个女子而言,萧意珍安的这罪名,不可谓不重。 而其他那些奚落嘲笑过苏梁浅的,听了这话,脸色却不好了。 苏梁浅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虽然之前关于她的流言,传的是人尽皆知,但很多人都是听听就好了,事和人都对不上,而且深闺女子,多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很多连苏梁浅昏迷,季公爷一家上门看她的事情都不知道,更不要说苏梁浅早早就和皇室定下的那门婚事了。 “我若水性杨花,皇上皇后自然会取消这门婚事,但是现在并没有!皇上当年明令,不许枉议荆国公府,萧小姐今日带头违抗圣上的命令,这是何意?” “沈家四郎投敌叛国是” 萧意珍觉得苏梁浅就是胡诌,她根本不觉得有这么一回事,抬着下巴昂着头要反击,萧夫人急了,疾步上前,捂住她的嘴。 “珍儿被我养在深闺,并不知道这些,她被我宠坏了,说话不经大脑,让沈小姐受了委屈,我代她道歉。” “她没嘴巴吗?自己不会道歉?” 周诗语赶不上苏梁浅的步子,刚刚才到。 萧夫人冷着脸,用眼神示意萧意珍道歉,萧意珍挣扎,张着嘴似要说话,一脸桀骜不服气。 萧夫人又是尴尬又是着急,苏倾楣见状,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萧意珍脸上闪过狠色,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向沈琦善道歉。 “身体没事了吧?” 事情结束,季夫人根本就不理会萧夫人等人的攀附,转身面对着苏梁浅。 她神色慈爱,丝毫不掩饰对苏梁浅的喜欢关心,看的一众人目瞪口呆。 “劳夫人挂念,都好了。” 季夫人还是不放心,拉着苏梁浅,给同行的嬷嬷使了个眼色,会意的嬷嬷将无关想要上前的一干人等,全部拦住。 周诗语想要跟上去,被周夫人拽住。 沈大夫人要跟上去,被季家的嬷嬷笑着拦住,“我家夫人想和苏家小姐单独说会话。” 沈大夫人会意,将沈琦善也拽住了。 周夫人见她们留下了,牵着周诗语走上前去。 “认识一家,我叫周诗语,是苏妹妹的朋友,这是我朋友,你和苏家妹妹什么关系啊?” 刚刚周诗语刚苏梁浅说了句,沈琦善和沈家大夫人都认识周诗语,很快攀谈了起来。 原本一脸甜蜜的苏如锦在看到苏梁浅和季夫人离开后,神色变的更加冷沉,萧夫人也将苏倾楣和萧意珍叫到了一旁。 “季夫人来了,季公子肯定也到了。同是一家人,大姐姐一点姐妹情都不讲。” 今日的这场宴会,基本是夫人带着自家小姐参加,季无羡刚回来京城时,季夫人给季无羡物色小公爷夫人的事,闹的是沸沸扬扬,风风火火。 季家条件好,公爷夫人这位置,在场的可谓趋之若鹜,掌控住了生杀大权的季夫人自然就是个香饽饽。 季夫人一来,那些家中有适龄适婚女儿的,很快就将她堵住了,在另外一处和夫人们喝茶聊天的萧夫人之所以会过来,就是想领季夫人看看萧意珍,刚好就撞见萧意珍和她身边的一群姑娘,欺负沈琦善。 季家和沈家是邻居,季夫人自然是认识沈琦善的,也知道她和苏梁浅的关系,当即出声匡扶正义,主持公道。 季夫人身份高,说话分量重,事情自然平息的快。 刚刚苏涵月见那群夫人领着自家小姐向季夫人介绍,她心里那个着急的,只恨自己是庶女,生母不能前来。 季夫人牵苏梁浅的手离开,苏涵月借着苏梁浅妹妹的名义,厚着脸皮想要上去,好在季夫人跟前露个脸,但被季夫人身边的嬷嬷挡了回来。 苏若乔看着向她抱怨的苏涵月,冷冷道:“刚刚大姐姐被人围着嘲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姐妹情?” “那些人的身份,我一个也得罪不起。” 苏涵月觉得这不一样,“她已经是太子妃了,我若成为季家” 苏若乔当即打断她接下来说的话,警告道:“认清自己的身份,不切合实际的梦,不要做!还有” 苏若乔顿了顿,声音和她的神色一样冷,“我们亲姐妹都没姐妹情,更何况是和大姐姐,苏家,就没有这东西!” “夫人找我有事?” 苏梁浅见季夫人将沈琦善她们都挡走了,便猜到她应该是有事要单独对自己说。 “那个叫降香的丫鬟,疾风已经找到了。” 季夫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串手串,苏梁浅不解,听到季夫人道:“疾风找到她的时候,刚好发现有人将这个东西放到她怀里。” 苏梁浅接过手链。 手链上是一个个红色的珠子,像是玛瑙,晶莹剔透,色泽极好,细看还有光华流动,十分好看,也很衬肤色,戴这么个东西在手上,看着心情就不错,最妙的是,还有香味,淡淡的,但却十分怡人,甚至是让人陶醉的香气。 苏梁浅先是随意的放在鼻尖闻了闻,随后闭上眼睛,又认真闻了闻,季夫人觉得不对,看着苏梁浅问道:“怎么了?” 苏梁浅将东西放到了季夫人的鼻尖,季夫人和小狗似的,非常用力的闻了闻,还是不明白,“怎么了?” “香味?珠子有异香!” 这香味是不明显,但都放到鼻子了,应该不会闻不到才对。 季夫人笑,有些尴尬,“我鼻子对这种气味,不怎么敏感,这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麝香珠,取的是五年以上的雄麝,偶尔佩戴,有开窍醒神,活血通经的功效,若长期戴在身上,有驻颜之效,同时可令肌肤光滑细腻,但一生都很难有孕,就算怀上了,也很容易流掉。” “这么个阴毒的东西,给你的丫鬟做什么?” 季夫人一把夺过苏梁浅手上的香珠,开玩笑,她还指着少夫人嫁给少主后,给谢家开枝散叶的呢,这东西,自然是碰不得的。 苏梁浅知道季夫人在想什么,这种可能,基本是被她排除的。 且不说降香敢不敢,她才刚来萧府,断然是没有这么快就被收买的道理,若是降香自己戴着,对她来说,也没什么用啊。 “我的那个丫鬟呢?” “现在应该在厨房帮忙。”季夫人的口气,并不怎么确定。 “这东西,怎么会在她身上?别人放到她身上,又从她身上拿走,她没反应的吗?” “她好像是昏迷的,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东西,是疾风给云弈的,云弈让我交给你处理。” 苏梁浅来回走了几步,看着季夫人,“夫人能不能将这东西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到萧意珍的身上?我大妹妹也可以。” 季夫人一脸兴奋,“你怎么知道?是无羡他们告诉你的吗?” 告诉她什么? “我最擅长的就是取拿东西,当年我就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拿了我夫君的传家玉佩,他对我佩服不已,才娶我为妻的。” 苏梁浅:“” 这不是偷吗? 苏梁浅看着季夫人一脸骄傲的样子飞,仿佛这是她的拿手绝活,没将这话说出来。 “那就麻烦季夫人了。” 季夫人摆了摆手,“举手之劳,又都是一家人,苏小姐实在是太客气了。可惜只有一串,我就将她送给更讨厌的萧意珍吧,萧夫人什么都挺好的,就是太溺爱孩子,把带在身边的两个孩子都养废了。” 苏倾楣还是萧意珍,苏梁浅不怎么无所谓,两个人都坏,但比起萧意珍来说,苏梁浅更讨厌苏倾楣一些。 毕竟,萧意珍这样针对她,她也算是居功至伟。 “也不知道萧夫人是怎么想的,就算是自家的女儿,也不能这么不客观,太过分了,就她女儿那长相,那身材,品行还不好,又是个跛脚,居然想嫁到季家,我就算眼睛瞎了,也不会这样坑我儿子的好吗?这不是把他往死路上逼嘛!” 季夫人说起这些,相当气愤。 季夫人对外貌家世并没什么要求,但是她要什么,萧意珍没什么,倒是缺点一大堆,还有残疾,想到自己的儿子被这样的人觊觎,季夫人觉得这简直是对季无羡的侮辱,窝火的很。 苏梁浅可以想见,就季无羡那个颜值狗,他情愿自宫,也不会愿意娶萧意珍的。 她也是做过母亲的人,季夫人这种上火的心情,苏梁浅完全能够明白,绝对是萧意珍更讨厌。 “那就萧意珍吧,我也觉得她挺讨厌的。”苏倾楣设计她,晚上也逃不过。 “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天,渐渐的有暗下来的趋势了,距离晚宴的时间,还剩下一个时辰不到,这个点到,算不得早,但季夫人和其他人不一样,她是公爷夫人。 季家在北齐的地位,并不逊色于皇族子弟,季家能来,就已经是很给萧家的人面子了,对萧家而言,是一种荣耀。 季家的这种身份,就算要来,为避免麻烦,也差不多是在晚宴快要开始的时候,直接入席,就像皇室的那些皇子,现在一个都还没来呢。 “我家羡儿还有云弈都不放心你,我就先过来了,不能让你被那样一群人欺负了。” 接下来,季夫人开启了夸赞谢云弈的模式,苏梁浅有些明白,季无羡那张嘴和那德行是随了谁了。 “我去办事了,下次有空去季国公府找羡儿他们玩儿。” 季夫人重新将东西放回衣服,往人多的地方,找萧意珍她们了。 苏梁浅和季夫人在说话的时候,苏倾楣和萧意珍被萧夫人叫走狠狠的说了一顿。 苏倾楣倒是低眉顺耳,仿佛是知错了,萧意珍却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完全不知悔改的样子,她委屈更恼火,“她本来就是从云州那个小地方来的,我实事求是,说错了吗?她居然说我是跛脚,她不但嘲笑我,还不将父亲,不将萧家放在眼里,我就是想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知道得罪我们萧家人的后果,我这也是维护萧家的颜面,我做错什么了!” 萧意珍振振有词,想到季夫人对苏梁浅的态度,更加上火,“母亲你不是说我长得好看有福气吗?为什么季夫人喜欢苏梁浅不喜欢我,因为我是跛脚是残疾!” 萧意珍这口气不是疑惑,而是质问。 萧夫人温柔的给萧意珍擦泪,“那是季夫人有眼无珠,不知道你的好,要了解的话,肯定会喜欢你的,谁能娶你,都是福气,今天是你父亲的大日子,稍后几个皇子都会来,你不要惹事,等事后你再慢慢出气!” “哪几个皇子?” 苏倾楣面色兴奋,一颗心都在狂跳。 “你舅舅没说,我也不清楚,楣儿,你要做好准备。好了,外面还有客人要招待,你看好你表姐。” 萧夫人也怕冷落了客人,又叮嘱了几句,很快离开。 “皇室的人会来?” 萧意珍脸上还挂着泪水,神色却阴沉,让她那张四四方方的脸,有渗人的狰狞。 “那更好了。” 萧意珍看着苏倾楣,笑。 苏倾楣抿着嘴,忍住惊叫的雀跃,眼睛发亮,那张脸,也在发光。 确实是太好了。 “倾楣,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萧意珍握住苏倾楣的手,苏倾楣任由她握着。 她也是一样,迫不及待的等着苏梁浅声名狼藉,然后将这块碍眼的绊脚石踢开。 苏梁浅和季夫人离开后,迎面就碰上了来找她的沈琦善和周诗语,一起的还有沈家大夫人。 “我刚看季夫人走了,就带沈家姐姐过来找你了,你们都谈完了吗?我看季夫人很喜欢你呢。” 苏梁浅嗯了声,平淡的反应,颇有些荣辱不惊。 “这里没什么意思,我们去后面的花园吧?” 周诗语建议,解释道:“萧家有一个很大的花园,因为萧夫人喜欢山茶花,萧家大公子就种了大片的山茶花,正是盛开期呢,应该很漂亮。” 苏梁浅没有意见,虽然她对山茶花没什么兴趣,但比起和那群人呆在一起,她更愿意和周诗语还有沈琦善她们去看山茶花。 “你们去吧,我就不凑热闹了。” 苏梁浅没有勉强,沈大夫人和沈琦善不一样,她来,自然不能和她们几个小辈,混在一起。 五人行变成四人行,除了苏梁浅周诗语还有沈琦善,影桐也跟着。 “沈家夫人走了刚好,有长辈在,我总拘谨的很。” 周诗语吐了吐舌,率真俏皮。 “虽然我不怎么喜欢萧家大公子,但他对母亲孝顺这一点,我还是很欣赏的。” 沈琦善寡言沉默,周诗语却是活泼爱说话的,因为有她,一路都没冷场。 “为什么不喜欢他?” “大概是不合眼缘吧。” 周诗语想了想,没将萧家想要她嫁给萧有望的事情说出来。 “那你挺会看人的。”萧有望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萧有望和萧子选,长得都随萧夫人,但萧有望的身上,就有股沉沉的戾气,随时都会发作打人,包括女人。 周诗语当这是夸赞。 山茶花园被木头栅栏围着,和外面隔开。 木头栅栏并不是很高,在苏梁浅脖子上面一丢丢的位置,几个人的身高,都能看到里面。 园内,红的,紫的,白的,黄的,各色的山茶花,竞相盛放,花瓣重重,形态也各异,争奇斗艳,尤其是红色的山茶花,仿佛抹了层血,颜色荼蘼,艳丽至极,说不出的妖娆。 “真的好漂亮啊。” 沈琦善由衷夸道。 苏梁浅上辈子也去过山茶花园,但萧家的这个,她并没来过,不算大,但花儿开的的确是最好最美的。 “我没有夸张吧,是不是觉得不虚此行?每个来萧府看过的人都这样认为。山茶花花期长,一般能开到三四月份,萧家的五月,山茶花都还在盛放的,每年五六月份,萧家都宴请,很多人会为了看山茶花来萧家呢。” 周诗语自小就是在京城长大的,她又活泼,有不少朋友,周夫人是爱花之人,虽然最喜欢的并不是山茶花,但每年五六月,偶尔也会带周诗语来萧家,自然知道一些。 “前段时间下雪没来,可惜现在雪又停了,我听很多人说,下雪的时候更美呢。” 周诗语有些可惜。 有风吹来,山茶花层层的花瓣仿佛在起舞,同时也送来了满园的花香,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很淡,但苏梁浅的鼻子向来敏锐,还是能闻的出来。 “我们进去看看吧。” 沈琦善有些犹豫,“这样不好吧?” 萧家今天设宴款待客人,下人们都很忙,这里只有几个负责料理山茶花的花农。 “有什么关系,萧家以前设宴,很多人都可以进去看的,这些人不敢拦我们。” 周诗语说着,已经推开了一扇木门,苏梁浅跟在她的身后进去。 园内分区垦种,中间是一条极窄的路,只能容一人经过。 周诗语进来后,更加雀跃,向苏梁浅沈琦善各种介绍。 茶园很大,苏梁浅一行人已经走到正中,苏梁浅微微垂眸,在地上发现一只耳环。 她低着身子捡了起来,蹲下的时候,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土面,似乎有被翻的痕迹。 苏梁浅还没起身,外面有尖锐着急的声音传来,“你们在那儿做什么?” 苏梁浅拾起地上的耳环,握在手心,站了起来,转身就看到萧夫人火急火燎的往这边走来,那样子,已经不是着急,而是带着恐慌的焦灼。 “谁让你们进来的!” 萧夫人的速度很快,说话间,就已经到了苏梁浅等人的面前。 周诗语本来不觉得有什么的,因为萧家的山茶花园,就是半对外开放的,可看到萧夫人责备的样子,想到自己是未经主人同意进来的,又很不好意思,服了服身道歉,“我们最开始是在外面看的,见花儿开的太好太美,忍不住才进来的,是我带她们过来的,也是我打开门领她们进来的,夫人要怪我就怪我。” 萧夫人见到苏梁浅也在,才知道刚刚蹲下的就是她,一颗心都要提起来了。 苏梁浅看着她,似笑非笑,眼底却带着疑惑,萧夫人很快意识到,刚刚是自己太过心虚了。 “这花儿本来就是供人欣赏的,你们喜欢,我怎么会怪你们?宴会就快要开始了,别让你母亲还找你,我们过去吧。” 周诗语往后看了看沈琦善和苏梁浅,应萧夫人道:“好啊。” 几个人跟着萧夫人离开了茶园,苏梁浅走在最后,她向后看了眼,垂着眼睑,在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下,眼底有星点的暗芒闪烁。 往回的路走到一半,萧夫人借口不能让客人久等,加快了步伐离开。 周诗语拍着胸口,长长的吐了口气,“走的好,吓死我了,刚刚萧夫人那个样子是不是有点恐怖?” 沈琦善点点头,刚刚她正欣赏花儿呢,萧夫人突然出声,她都被吓到了,她后面的神色,也有些吓人。 苏梁浅没回,周诗语见她有些走神,拍了拍她的肩,“苏妹妹,你在想什么呢?” 苏梁浅回过神来,笑笑,“没什么,我们快些走吧,时间不早了。” 原先女眷区,为免大人在,小孩拘谨,夫人和各家小姐是分开的。 夫人和夫人闲聊,年轻的小姐在一块玩儿。 苏梁浅回去时,夫人已经领着自家小姐,三五成群一起了。 提早回来的萧夫人,身边站着萧意珍苏倾楣,和季夫人站在一块。 除了她们,季夫人的身边,还有不少门第显赫的夫人,带着自家的姑娘,以季夫人为重心,大家似相谈甚欢,但萧夫人的脸色,明显不那么好看。 这般不自量力,季夫人自然不会给她面子,其他的夫人,也不定怎么在心里笑她呢。 季夫人身边的嬷嬷发现了苏梁浅,小步跑了过来,速度还挺快,对着苏梁浅,笑的慈善极了。 “夫人让小姐放心,若您没有马车回去,她可以安排送您。” 苏梁浅笑的了然,季夫人已经将事情办好了。 “不用麻烦,若实在不行,我就和家中表姐一起回荆国公府,到时候还能上门拜访季夫人。” 今日,疾风和季夫人他们可是帮了她大忙,虽然是看在谢云弈的面子,但也是实实在在的帮忙了。 要不是他们,萧意珍和苏倾楣的毒计就成功了。 嬷嬷前脚离开,苏若乔跑了过来,身后跟着苏涵月,还有消失大半天的降香。 “大姐姐!” 苏若乔和苏涵月一起向苏梁浅请安。 “刚刚那个是季夫人身边的嬷嬷吗?她和大姐姐您说什么了?” 苏涵月看着苏梁浅,透着讨好。 她肖想公爷夫人的位置,对季夫人身边的人,自是关注,眼睛尖锐的很。 “你自己去问她。” 苏梁浅指了指已经离开的嬷嬷,苏若乔拽了拽苏涵月,满是警告,苏涵月自然是不敢去问季夫人身边的人的,脸上的笑淡了下来,瞥嘴道:“不说就算。” “你丫鬟找你,我见你不在,便让她和我们一起。”苏若乔道。 “小姐!” 降香叫了声,红着眼睛,还挺委屈。 苏梁浅瞥了降香一眼,降香的模样,有一些狼狈,虽然脸上干净了,身上的衣裳也不脏,但皱巴巴的,原本鲜艳的颜色,仿佛是沾了灰。 她笑着向苏若乔道谢,然后将降香独自带到了一旁。 苏梁浅都还没问是怎么回事,红着眼的降香,眼泪就出来了,委屈巴拉的将事情的原委解释了一遍。 “我本来是给小姐取衣裳的,但找不到马车,回来的路上,被萧家小姐身边的人叫住了,她们说萧家今天人手紧,让我去伺候萧大小姐梳洗。” 降香顿了顿,眼泪掉的更快,“奴婢照做了,梳洗结束后,想回去找小姐,又被厨房的人叫去帮忙,一直到现在。奴婢是您的贴身丫鬟,她们太过分了!” 降香抬着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看向苏梁浅,愤愤的控诉萧意珍的恶行,显然是想苏梁浅为她出头。 “就这些吗?有没有别的?” 降香摇头。 看样子,是那些人在她身上动了手脚,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东西放到她身上的,后来疾风取走,她也不知道。 萧意珍之所以只放了一样东西,而不是多样,加重降香的罪情,应该是怕东西多了,被她发现,功亏一样。 真是可惜,要多一样的话,她和苏倾楣就可以雨露均沾,谁也不吃亏了。 “是她们强拖你去的吗?” 降香瞪大眼睛,她这反应,已经给了苏梁浅答案。 “你是苏府的下人,是我的丫鬟,萧家的事情,与你何干?我来之前,我就叮嘱过你,你明知道萧意珍是故意和我过不去,你也可以拒绝的。” 降香被苏梁浅说的心虚,萧意珍一脸凶相,看着就恐怖,而且她又是侯爷的女儿,苏克明都忌惮着呢,她要忤逆的话,萧意珍不找她算账,苏克明都不会饶过她,她哪里敢得罪? 降香自然是不敢拿这样的话,老实的擦掉眼泪,跟在苏梁浅身后。 苏梁浅还没过去呢,原本还算和谐的花园,忽然炸开了锅。 苏梁浅看着那些少女兴奋的模样,要好的相互整理仪容,有几个故意把对方弄丑,随行的丫鬟,还有夫人,都忙了起来。 苏梁浅看了眼天色,再结合上辈子苏倾楣对这场宴会的描述,心中猜到,应该是皇室的人来了。 男女分席,就算他们来了,这些女人也看不到,不过设宴的地方,中间只象征性的用屏扇隔开,这样的距离,确实让人跃跃欲试。 而且,萧意珍深明大义,还给她们提供了机会。 刚得到消息的周诗语跑了过来,“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都来了!” 四个皇子,两个正妃未立,还有侧妃都没纳的,难怪这群人这般兴奋。 七皇子! 七皇子夜傅铭,他来了,现在就在萧府,他们离的这样近,苏梁浅只觉得浑身的气血都在上涌,澄澈淡然的眼眸,变成了魔化般的红,身上也不自觉的散发出了骇人的冷气。 华灯初上,那带着暖意的光亮,却带不来一丝的暖意。 “苏妹妹,你怎么了?” 苏梁浅猛地惊醒,察觉到失态的她,扯着有些僵硬的嘴角,微笑,冲淡了不少她身上凝化的慑人的冰冷寒意。 “没什么。” 她就是想抢了影桐的剑,冲到夜傅铭面前,将他大卸八块,分尸喂狗。 萧意珍和苏倾楣更早的就从萧夫人的口中得知了会有皇子前来道贺的消息,相比于其他人来说,她们还算冷静的。 但她们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皇子前来,尤其是四皇子夜枭然,那是苏倾楣心定的人选,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苏倾楣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表姐,不然还是算了吧。” 萧夫人见人都到了,去前边确认宴会的事宜,随时准备请夫人开宴入座。 苏倾楣将萧意珍拉到一旁,愁闷的样子,颇是担忧,“舅妈再三交代,让我一定看住你,让我们不要惹事,这么多的贵客,不能唐突了。” 萧意珍甩开她的手,面上是被激怒的火,“你怕事我不怕,嘴巴长在我身上,你怎么能管得住?放心,就算出了什么事,我也会自己担着,不会牵累你的!” 萧意珍倒是很够意思。 苏倾楣咬着嘴唇,脸上满是不忍,眼底在明灭摇晃的灯下,一片明亮,她轻叹道:“她和你一样,都是我姐姐,就算从小没一起长大,那毕竟,也是姐姐。” “谁让她说我是跛脚的,你要敢拦我,我就和你断绝姐妹关系,你今后也不要再来永定侯府了。” 萧意珍在人群中,搜到了苏梁浅,还有降香的身影,面色阴沉奸佞,“我就是要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身败名裂!” 贵客来了,自然是不能让他们久等的。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通知开席的鞭炮声响了起来,随后,萧夫人身边的嬷嬷前来通知夫人小姐入席,同她一起进来的,还有个小丫鬟,走到了萧意珍身旁。 “等等!” 萧意珍中气虽没萧镇海足,声音不若他那般洪亮,但尖锐的声音,很响很刺耳,成功让那些人停住了脚步。 萧意珍挤开人群,到了去宴席厅堂必经的环形廊门,双手打开,拦住那些人。 “我最喜欢的一条手链,被人偷了!” ------题外话------ PS:有热闹可看了哦. 第八十五章:触犯众怒,谁才是偷儿! “我最喜欢的一条手链,被人偷了!” 她抬着头,目光落在苏梁浅的身上,但在场不知情况的人却觉得,她看的是自己,怀疑的也是自己。 而萧意珍拦人不让走的举动,不正是将所有人都定为怀疑的对象吗? 底下,议论声起。 萧夫人身边通知众人入席的嬷嬷,就好像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头晕冒金星,只觉得大事不好。 在场的,都是官眷,大半个朝廷的人都来了,有比萧镇海官职低的,但有不少是比他官位封号高的,都是家中嫡妻带着嫡女,这些多是有娘家势力的,再不济,也是极受家中老爷宠爱,枕头风一吹一个准的。 不要说官职高的得罪不起,官职低的,要齐齐给你使绊子,萧家也吃不消啊,对小姐是大大的不利。 萧意珍这是将人都给得罪遍了啊。 萧夫人身边的嬷嬷,看出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心都是慌的,忙找了个丫鬟,让她从小门出去,绕一圈,通知萧夫人,让她尽快前来善后。 她可没那本事,能制得住这祖宗! 苏倾楣皱着眉,暗骂萧意珍蠢,办事拖后腿不牢靠。 她小跑上前,拽住萧意珍,“我表姐刚刚是与你们开玩笑,我舅母在前厅等着呢,诸位夫人和小姐前去享用晚宴。” 苏倾楣微微的笑着,面对众人,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歉意。 苏倾楣长的出众,但在场的不乏比她长得更好看的,要说教养,那都是家中精心调教的孩子,言行举止多是不差的,挑不出错处,哪怕苏倾楣擅长舞袖,也很难有特别出彩之处。 但她现在和萧意珍在一起,在场的,对萧意珍多少都生出了些意见,萧意珍的莽撞跋扈,更衬得苏倾楣善解人意,一下就给众位夫人留下不错的印象,而先前已经有印象的,心中对苏倾楣,更加满意。 苏梁浅看着愧疚至极的苏倾楣,勾着唇瓣,尽是讥诮。 她和萧意珍无冤无仇的,要不是她,萧意珍怎么可能第一次见面就这样针对她?这次的事情,看似是萧意珍做的,十有八九是萧意珍受她诱导,但她此举,非但可以给那些夫人小姐留下不错的印象,同时也将自己身上的责任摘的干干净净,事后萧夫人也不能怪到她头上。 处事周全,滴水不漏,确实是苏倾楣的风格。 不愧是苏克明的女儿,这捉住机会,随时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这一点,真真是随透了他。 降香听了萧意珍的话,心里忽然有很不好的预感,而伴随着这种预感一起的,是如潮水般的恐惧心慌。 她伸手想去检查,但四周围都是人,那些人的眼睛,仿佛就在盯着她,尤其是萧意珍。 降香心虚,根本就不敢伸手去探,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东西会从自己的身上掉出来。 单想,她的后背,就已经惊出了一身的汗。 “叫你别管!” 萧意珍当苏倾楣是顾念和苏梁浅的姐妹情,想要阻拦她,她力气大,一下就挣开了苏倾楣,将她推到了地上。 季夫人和苏梁浅一样,算是为数不多知道内情的,很快就猜出了萧意珍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中恼火。 这作死的东西,居然敢这样栽赃陷害她未来的少夫人。 上火的季夫人冷冷瞥了眼地上的苏倾楣,她可不觉得她无辜。 “萧大小姐这是怀疑我们当中有人拿了你的手链?” “是!” 和苏梁浅同来的丫鬟,就在这里,在这群人里面。 苏梁浅明白萧意珍的意思,她本人却不知这句话,将所有人的不满,又都加深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昂贵手链,让萧大小姐这样兴师动众?” “我们家虽不如萧家,但也不是眼皮子浅的人,更不要说季夫人了,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犯得着去偷萧小姐你的手链吗?” 很快就有不满的人,站出来附和季夫人。 “对呀,也不知道萧夫人是怎么教养的孩子,怎生的这般跋扈无理!” 一个人站出来后,很快就有其他人,齐齐站出来,指责萧意珍。 有比萧家权势高的,也有地位逊色于萧家,但气性高的! “你们给我闭嘴!” 萧意珍素来目中无人惯了,受不得半点气,哪管这些夫人的身份,毫不客气的大声呵斥回怼。 “这这是什么态度,也太目中无人了些,萧夫人是怎么教养孩子的,让她过来,我也好和她说道说道!” “这样的饭,我们可吃不下!” 苏倾楣见形势不妙,站了起来,一副忍着委屈的模样,咬唇解释道:“是一串红珠手链,看着有些像玛瑙,但并不是玛瑙,有香味,跟了我表姐几年了,是她最喜欢的一样首饰,几乎天天戴着。下午为迎众位小姐,她来的有些急,便忘了,后来想起来,让丫鬟去取,但是不见了,屋子里找遍了也没看到,这串手链,是我母亲在她十岁的时候送的生辰礼,她太喜欢了,所以在得知不见后,才会口不择言,如此失态,还请诸位夫人念她年幼,不要放在心上。” 苏倾楣一副愧疚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神色也极是诚恳,很博人好感,暂时平息了那些夫人的怒火。 如果萧意珍说的是掉了,而不是有人偷拿,那些人何至于有这么大的反应? 苏倾楣解释了一大堆,用力的拽了拽萧意珍,萧意珍见那些人搬出萧夫人,心里有些忌惮,开口道:“我又没说是你们拿的,你们一个个那么着急,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这般埋怨,说还不如不说。 苏梁浅有些明白,萧镇海还有萧家的其他人,为什么这般重视苏倾楣了。 萧意珍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蛋,不要说她长的这幅样子,还跛脚,就是有苏倾楣的脸,完好无缺,就她这脾气智商,萧镇海都不可能对她有指望。 就萧家目前的发展局势,萧意珍背后有萧家做背景,嫁自然是不愁嫁的,但有朝一日萧家出了事,她没了庇佑,下场绝对比谁都惨。 季夫人说的不错,萧夫人完全将这个女儿养废了。 萧家要想继续往上爬,单靠儿子还是不够的,还得有女儿押对宝。 “我问了几个人,我今天根本没将那条手链戴出来,我之所以这么气愤,是有人从我的房间,将东西偷走了!” 萧意珍绷着脸,那样子看起来更凶了几分。 季夫人这会是完全看透了萧意珍的意图了,想到那条手链的用处,她反而不气,“既然是有人从萧大小姐房间里面将东西偷了,你不去审问自己的丫鬟,跑来拦住我们做什么?” 季夫人直接点出了这其中的不合理和蹊跷,她的身份,那一声萧大小姐的称呼,满是讥诮。 萧意珍理直气壮,“我身边的人,手脚不会不干净!” 苏倾楣皱着眉,帮着解释道:“我表姐的意思是,我母亲送她的手链,她戴着都有四五年了,丫鬟们要有那个心思,早拿了。” 季夫人继续道:“今天,我们是收到萧大人和萧夫人的请柬才来的,是给你们萧家脸,但现在看来,永定侯爷和侯爷夫人,并不诚心,今日的事情,必须处理干净了,要不然,外人一听我们来了萧家,直接会把我们当成偷儿,在场的夫人小姐,都是有头有脸,我也要脸要面,可丢不起这样的人!” 萧夫人身边的嬷嬷,急的直擦冷汗,一直往门口的方向张望,盼着萧夫人来,能制住萧意珍。 萧意珍报出了几个去她院子房间的小姐的名字身份后,将目光落在苏梁浅身上,“除了她们,还有刚从云州回来的,苏家表姐的丫鬟!” 阴狠带着得意的眼神,几乎锁定了苏梁浅。 “那几个小姐,都是我的闺中密友,时常见我戴那手链,知道我是极喜欢的,她们好东西见了不少,自然不是眼皮子浅的人。我也是觉得苏家的表姐,和我家沾亲带故,她的丫鬟又没什么事,我才会找她帮忙,没想到这一帮,就将我心爱之物帮没了!” 萧意珍这话,几乎就是将目标锁定在降香身上了。 一时间,认识苏梁浅的人,几乎都将目光落在了苏梁浅身上。 萧燕一开始云里雾里,觉得萧意珍闹这一出,是在给萧家添乱,尤其是季夫人出面,她还是无所畏惧,仿佛这北齐的天下,是萧家的天下,萧家人说了算,将大家得罪遍了。 她好不容易借着今日的机会,和素日想要结交的夫人说上话,攀上了关系,结果,萧意珍得罪人的手链,是她送的,这让那些夫人怎么看她?这不是给她也招上恨了吗? 萧燕在心里暗怪萧夫人不会教育孩子,可看着在萧意珍衬托下,自家的女儿人人满意,赞不绝口,心理又平衡了些,忍着没有上前,这会听了萧意珍的话,她大感自己的决策正确。 萧意珍蠢,但她的女儿却不是个没脑子的,她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果不其然。 降香是苏梁浅身边的一等贴身丫鬟,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主子,这说明什么,苏梁浅也是个眼皮子浅且贪心的,甚至可能手脚也不干净。 苏梁浅才回京城,脚跟还没站稳呢,她贴身丫鬟偷东西的事要传了出去,谁还敢和她来往邀她上门? 皇后定是想退婚的,也不知道苏梁浅用了什么手段,将这事给拖住了,今天这事后,算是水到渠成。 皇室,不可能要这样有污点的儿媳,还有季家。 而且,一旦东西从那个丫鬟的身上搜出来,那些人对萧意珍和萧家的不满,自然就转移了。 苏梁浅将成为众矢之的,人人唾弃。 “让她猖狂,现在得罪人了吧?” 苏涵月小声对苏若乔道,脸上心里都有些小得意。 苏如锦看着苏梁浅,眼中的光亮,仿佛淬了毒的蛇,就差没拍手叫好了。 她心想着,若从降香的身上搜出东西,她一定要说几句话,让在场的人都觉得,苏梁浅也是那样的人。 该说什么好呢? “表妹的意思是,你这东西,是我的人拿的?” 苏梁浅站了出来,在所有人带着各种情绪的目光的打量审视下,从容淡然,不见半分慌乱心虚。 年纪轻轻,单这份气度,就让不少人刮目相看。 “不是她还有谁!” 萧意珍往苏梁浅的方向上前两步,声音又大又尖锐,气势咄咄。 “我身边的人,手脚都干净的很,降香在云州跟了我这么多年,又从云州陪我一起回来,我从来没掉过什么东西。” “你的东西,和你一样,带着穷酸气,你觉得谁会看得上?” 她母亲的嫁妆,可不就是她的?不但萧燕苏倾楣在用,萧家也有不少。 “萧家这么大,萧夫人为了今日萧大人的庆功宴,上下都很忙,你今天没佩戴,说不定你那个手串,之前就不见了呢?萧家这么大,哪里都有可能,谁都有可能,为什么你一口咬定是我的人拿的?你亲眼看到她拿了?还是你身边的人看到她了?” “对,有人看到了!” 萧意珍顺着苏梁浅的话,大声道。 “谁?谁看到了?既然看到了,为什么当时不指证,找我处理?非要等到大家都到了,开宴的时候,才来闹这么一出!” 萧意珍回答不出来。 “姑姑和表妹说的不错,你就是伶牙俐齿!” 苏梁浅看了眼苏倾楣,苏倾楣脑袋嗡了一下,恨不得捂住萧意珍那张没有把门的嘴,听到笑的一脸意味深长的苏梁浅道:“我刚刚还以为大妹妹是关心我,现在看来,是我会错意了,除了说我伶牙俐齿,你和夫人,还说我什么了?” “你管她说什么了,你看看你的那个丫鬟,她就是做贼心虚,你还死不认罪!” 萧意珍说这句话时,指向了降香。 所有人的视线,随着她落在了降香身上。 降香脸色苍白如雪,额头一直不停的在冒冷汗,她也不敢伸手去擦,她仿佛失去了知觉,整个人都在发抖,手更不知道往哪儿放,被萧意珍这一指,她眼翻白,差点没晕过去。 她强撑着,晕是没晕过去,发软的腿一哆嗦,直接坐在了地上。 这样子看着,着实是心虚的。 她坐在地上,整个人都还是失神的,哭着喃喃道:“没有,没有,我没有!” 她看向苏梁浅,大哭出声道:“小姐,我真没有,我没拿她的东西,她说的是什么,我都不知道!” 就在降香这种反反复复的哭诉中,萧夫人心急火燎,十万火急的来了。 前去找她的丫鬟,将自己了解到的都告诉了萧夫人,但对于后面的发展,她并不知情,也因此,萧夫人只知道萧意珍说手链被偷了,而且还为难上了前来赴宴的夫人小姐。 萧夫人想到那些人,再想到萧意珍的德行,这么冷的天,身上一直冒冷汗。 老爷要知道,非把她抽筋扒皮了不可。 萧夫人到之前,想着一定要先给萧意珍一巴掌,平息那些人的火气,可一到,看到萧意珍站着,高低不平,明显能看出跛脚的缺陷,又不忍了。 萧夫人身边的嬷嬷见她来了,仿佛看到了救星,跑了上去,她是个得力的,将事情的进展,捡着重要的,告诉了萧夫人。 萧夫人第一当然是道歉,她看了眼如泥一般,双眼无神,瘫坐在地上的降香,心中有了主意。 “这事,是珍儿的错,是我教女无方。这手链,是家中的人千辛万苦求来的,在庙里开过光的,专镇她这混性子,别说还挺管用。她喜欢也看得重,现在才掉,就变了个人似的。” 萧夫人给萧意珍开脱,一副无奈至极的模样。 她随即看向苏梁浅,“浅儿,这东西对你表妹来说,至关重要,对其他人来说,就是个玩意儿,你要喜欢,舅妈那还有很多,这闹也闹了,大家都在那边等着呢,你让你的人,把东西交出来,好不好?” 萧夫人慈爱又急切,带着恳求,完全就是个为女儿操碎了心的慈母。 沈大夫人看不下去,走到苏梁浅身边,看着萧夫人正色道:“萧夫人,现在事情还没定论,这东西,在谁手上,谁也不知道,听你的意思,怎么就好像是浅儿撺掇她身边的人去偷的?她说了,她没拿,她身边的人也没拿,东西既不在她身上,你怎么诱哄哄骗,她都拿不出来!别说什么眼皮子浅,我们老夫人最疼的就是我小姑子和侄女,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听了这话的萧燕,莫名心虚。 “娘,您和她废什么话,直接让人搜身不就好了!” 萧夫人狠狠的瞪了萧意珍一眼,“你给我闭嘴!” 萧夫人为难的看向苏梁浅,“浅儿,你看?” “这是自小就在我身边伺候的贴身丫鬟,是我的脸面,她是苏家的人,你们萧家的人说搜身就搜,将我,将苏家的颜面置于何地!我不同意!” 萧燕真想以苏家太太的身份站出去,同意搜身。 降香恍恍惚惚,看着站在她身前,护住她的苏梁浅,心潮汹涌,眼眶泛酸,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虽然知道苏梁浅这样护她,是为了自己,降香还是动容。 “娘,她就是怕,那东西铁定在她丫鬟身上,苏梁浅那是心虚,怕坐实罪名,她肯定也看上我那手链了,想借着她丫鬟带出去呢,娘!” 萧意珍绕过萧夫人,冲到苏梁浅身边,往她身后的降香方向走,准备自己动手搜身,还没碰到降香呢,就被影桐制住,扔出了几步远。 “今日你们若是不能给个合理的说法,我的人,一根手指你们也别想碰!” 苏梁浅的态度同样强硬,在场的,对萧意珍不满的多着呢,她这种做法,倒是大快人心。 当然,也有和萧意珍一样,认为她是心虚。 萧夫人上前扶住萧意珍 区区一个丫鬟,也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对她的女儿动手,萧夫人脸沉了下来,慈善不再。 “侄女你是要所有的夫人小姐为了你的丫鬟,在这里僵持干等着吗?” 苏梁浅冷笑,“现在这种局面,不是我的丫鬟造成的,而是萧家表妹无理取闹。萧夫人这般往我身上安罪名,是想给自己用强找借口做准备吗?” 萧夫人的目的被戳穿,面上怒恼。 坐着的降香手撑着地,哭着解释道:“奴婢奴婢真的没拿表小姐的东西。小姐的衣裳被萧府的下人不小心用茶水淋湿了,小姐就让奴婢去找马车备用的衣裳首饰,奴婢没找到,回去的时候,碰上了表小姐的下人,她让奴婢去她的房间帮忙,奴婢奴婢想着两家的关系,便去了,之后又被叫去厨房帮忙,一一直到现在才回来。” 事情到这份上,不是个傻的,都能看出来,这事十有八九是萧意珍针对苏梁浅。 萧夫人沉着脸,面色如寒铁,呼吸都急了。 “这身是一定要搜的,不然今天这事谁也说不清楚,根本就解决不了,这也是为了侄女和你丫鬟的清白!” “若东西不在降香身上呢?” “东西肯定在她身上!” 萧夫人皱着眉,真想让人守着,将萧意珍的嘴巴捂住,不让她说话。 且不说东西现在还没从降香的身上搜出来,就是搜出来了,萧意珍的名声也赔进去了,但有苏梁浅垫底,怎么也能分散一部分的流言。 “若东西不在她身上,我让珍儿亲自向你赔礼道歉!” “还有我的丫鬟!” “可以!” 萧意珍这般笃定,萧夫人多少猜出了其中的缘由,再看那丫鬟,吓得都要晕过去了,虽然苏梁浅自信从容的态度,让她不安,但这时候,萧夫人就只有孤注一掷了。 “小姐!” 降香叫了声,她想到自己在萧意珍屋子的时候,昏了一小会,心里着实没底。 苏梁浅转身走到她身前,拍了拍她的肩,面色是走水后醒来,从未有过的温和。 “我相信你!” 过往所有的怨恨,在这一刻消弭,降香感动,更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愧疚自责。 她怕辜负这份信任,更怕牵累苏梁浅。 “小姐,我真的没拿!” 降香急迫的解释,苏梁浅点头,“我知道,不会有事的!” 就算疾风没看到她被人弄昏了,苏梁浅也相信降香。 她是爱美喜欢金银首饰,但她只会厚着脸皮要,不会偷。 “找个地方,萧夫人,季夫人,你们各选两个人。” “不用找地方,就这里吧,都是女子,找人围着,那么大的东西,又不是针,若是在身上,不会难找。” 萧夫人一心想速战速决,没有反对,找了院子里的丫鬟以降香为中心围成一个圈,和季夫人各找了两位夫人。 降香腿软,根本站不起来,浑身也是无力,被好几个丫鬟搀扶着才勉强站住,萧夫人和季夫人各找的人,她们随身的嬷嬷解了降香外面穿的夹袄,还有外面的缎裙,见没有东西,又将降香全身上下摸了个遍。 “如何?” 萧夫人见该搜的都搜了,并没有动静,心里有些不受控的慌了。 外面的那些夫人小姐,这会也不顾身份矜持了,一个个都想挤到最前面看热闹。 “肯定搜到了对不对?” 苏倾楣两只眼皮都在跳,心跳如雷。 “没有!” “什么?” 萧意珍的声音,刺的她旁边的皱眉捂耳。 她不相信,推开那些丫鬟冲了进去,“我不相信!” 和萧夫人交好的夫人的嬷嬷忍着气,躬身回道:“真的没有。” 萧意珍指着她,“你们和苏梁浅是不是一伙的,再找找!” 局面完全超出了掌控,萧夫人心乱如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晃神的厉害,没顾得上萧意珍。 没人听她的话! 萧意珍上前亲自动手,这一次,影桐没拦,她将降香搜了遍,不甘心,伸手想要将她的衣服全部脱了。 “没有就是没有,就算萧小姐将我丫鬟的衣裳全脱干净了,也不会搜出你想要的东西,闹了这么久,也该够了,影桐,替降香把衣裳穿上!” 影桐上前,单手就将萧意珍扯开,搜身的几个嬷嬷不好意思,帮着一起帮降香把衣裳穿上。 苏如锦等人都傻眼了,萧意珍做的这么明显,这东西,不可能不在降香身上,但是没有,真的没有。 苏如锦一颗火热雀跃的心冷却,她已经做好了看苏梁浅倒霉,然后火上浇油,雪上加霜的准备了,她连说什么话都想好了,现在,全部用不上了,苏梁浅可谓是再次出尽风头。 她失望至极,就好像被人泼了桶冰水,气的浑身冰寒。 萧燕也没想到,而从头到尾参与了整件事的苏倾楣,更是觉得世界都坍塌了。 她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的错? 降香已经做好了东西可能从她身上搜出来的准备了,她甚至做好了死的准备,结果竟然是她的罪名被洗脱了,降香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懵的。 “肯定是她将东西藏起来了,是你对不对?” 她指着苏梁浅,“刚刚你将她单独拉到了一旁,她把东西给你了对不对?东西不在她身上,那就是在你身上!” 她怒视着降香,亮出了随身携带着的鞭子,指着降香,面色阴狠的威胁道:“快说,东西在哪里?” 降香不但浑身无力,更是口干舌燥,仿佛不能发声了一般,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你不说,我就打的你说!” 她手中的长鞭,挥了出去,苏梁浅几步走到降香面前,快很准的捉住了萧意珍要抽在降香身上的鞭子。 降香情绪大起大落,看到萧意珍挥过来的鞭子,情绪一激动,晕了过去,临晕过去,看到苏梁浅身姿笔直,护在她身前。 苏倾楣方才见苏梁浅冲上前去,想着那鞭子,能抽到苏梁浅的脸上。 萧意珍的鞭子,不同于一般的鞭子,上面有细细尖锐的小铁钉,若是划破脸,是会被毁容的。 没想到,苏梁浅竟然用手捉住了。 萧意珍使劲,想要将鞭子抢回来,但苏梁浅纹丝不动,她脸憋红了都没用,苏梁浅的力气,似乎比她还大,只是鞭子表面不光滑,苏梁浅手心流血了。 “闹够了吗?” 季夫人开口,拔出影桐的剑,将萧意珍精心打造的鞭子,砍成了几段,然后又插回剑鞘,快如闪电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 萧夫人似才反应过来,听到站在苏梁浅身边的季夫人道:“这丫头,才从云州回来没多久,前几日还为了救祖母被蛇咬了,昏迷了好些天,今天也是第一次来萧家,她和萧大小姐,到底结了什么样的仇怨,让萧大小姐这样针对她,针对她身边的人!” 季夫人对苏梁浅维护之意甚重,还有对萧意珍的不满。 萧夫人被质问的哑口无言。 她看着地上断成几节的鞭子,唯恐萧意珍再发疯,凑到她耳边道:“你要不想在这时候将你父亲招来,就一个字都不要说。” 萧意珍看了眼萧夫人,见她并不是在开玩笑,吓得圆脸苍白。 “英儿,你也上来,让几个夫人查看查看。” 其中一个妇人站了出来,看着萧燕道:“萧大小姐东西掉了,没在这丫鬟身上搜出来,我女儿今日也去了令小姐的院子,刚刚还被点名了,出了这扇门,谁也说不清,我不能让她被人一直怀疑。” 一个夫人站出来,其他之前被萧意珍点名的她几个闺中好友的母亲还有本人,也都纷纷站了出来,要求搜查,自证清白。 萧夫人从未像现在这样丢人尴尬过,僵着脸,假笑都笑不出来。 小姐们一一被搜了身,苏梁浅看着她们那样子,心中明白,萧意珍连这些看在萧家面子,对她溜须拍马的朋友,也没有了。 “萧大小姐,是不是也应该搜下?” 萧夫人看着季夫人,刚想说应该的,憋屈不已的萧意珍红着眼大声道:“你这是怀疑我将东西放在身上栽赃吗?” 可不就是这么个意思吗?不单单季夫人这样想,其他人现在都是这么想的。 “这是”自然。 “夫人!” 萧夫人话还没说完,外面有人行色冲冲的跑了进来,凑到萧夫人耳边道:“夫人,老爷问你,诸位夫人和小姐怎么还不过去,时辰都过了,贵人们还在等着呢。” 要东西从降香身上搜出来,那些人惊动便惊动了,萧夫人也无所谓他们也过来凑热闹,但现在这种情况局势,她却是万万不能让那些人到这里来的。 以萧镇海的脾气,非得将萧意珍打的半死。 萧意珍隐约觉得自己犯大事了,听到萧镇海,吓得瑟缩了一下。 季夫人和萧夫人完全不一样的想法,她现在巴不得那群人过来,正要开口,苏梁浅抬起自己包扎好的手,大方道:“既然萧大人都在催了,大家还是过去吧,毕竟是喜事,别坏了他和其他人的心情,我相信萧夫人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至于在场的这些人,估计没几个心情好兴致高的。 “我的丫鬟,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世面,不经吓,让夫人们见笑了,萧夫人,你安排个地方,让她休息,等宴会结束,我再带她离开。” 萧夫人正愁不知如何收场,苏梁浅主动替她圆场,这样小的要求,她自然不会拒绝。 苏梁浅之前为了自己的丫鬟,和萧夫人等人杠上,这份勇气,可见完全不是个怕事的,众人都不会因为降香胆子小也觉得苏梁浅也是胆小怯弱的人,她这样结束这件事,大家都觉得她是宽宏大量,顾全大局。 而且有胆有谋,进退得体。 虽然有不少人,气都被萧意珍气饱了,想要甩手走人,但还是有所忌惮,毕竟今日到了好几位皇子,她们也都不想将场面弄的太过难看。 苏梁浅作为最受其害的当事人,她此举,也给其他夫人小姐一个台阶下。 这份情,自是有人领的。 再加上苏梁浅舍身救苏母的事,大家都觉得她是极孝顺重情义的人,一片夸赞。 “萧夫人,我这丫鬟,只是受了惊吓,希望到时候给我的时候,不会出其他问题。” 萧夫人脸上火辣辣的,忍着气回:“我让我身边的嬷嬷,亲自照顾。” 苏梁浅点头,“要不是萧表妹,她也不会遭这罪。” 这是应该的。 这句话,苏梁浅没说,但在场的都明白。 萧夫人吩咐身边的嬷嬷,让她安排好,将降香带了下去,随后让萧燕和苏倾楣一定看好萧意珍,然后赔笑请夫人和小姐去大厅入座。 那一道道落在她脸上的视线,让萧夫人气的胸口发疼,她恨的想杀了苏梁浅,同时也有用萧意珍的鞭子,狠狠抽自己女儿一顿的冲动。 她的老脸都被丢尽了,等晚宴结束,萧镇海那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影桐按着苏梁浅的意思,捡起地上被季夫人砍断的两节鞭子,放到了胸口,然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跟在苏梁浅身后。 “大姐姐的运气,怎么就那么好?” 苏涵月心头惋惜,面上一脸羡慕。 不管什么事,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别人倒霉,她有收获。 像这次,她给那些夫人,都留下了极好的印象,苏涵月听着那些夫人对她的夸赞,心里嫉妒的泛酸。 她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好运? 苏若乔横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个傻瓜,“你觉得这是运气?” 一次两次,还能说是运气,但次次都如此,那就是实力,不容小觑的实力。 不管是萧燕,还是苏倾楣等人,她们都小瞧了苏梁浅。 萧夫人好脸要面的,面对那些人的目光,她有些撑不住,人送的差不多了,回头,看着萧燕苏倾楣和萧意珍。 苏倾楣张口就要解释,萧夫人摆了摆手,“宴会结束后再说。” 她指着萧意珍,“你不要去了。” 那些夫人小姐看到她,估计更上火,估计没一个想看到她的。 萧意珍抗拒,“不行,我一定要去!” 苏梁浅让她颜面尽失,声名狼藉,她一定要亲眼看着她倒霉,身败名裂。 一番争斗下来,萧燕和苏倾楣都给萧意珍说了情,萧夫人妥协,不放心的警告道:“记住你答应我的,绝对不会乱说话,你父亲就在隔壁,要乱说一句话,我直接就让人把你带走。” 而这个决定,让萧夫人每每想起,都悔不当初! 沈琦善周诗语上去找苏梁浅,想和她说话,被季夫人抢先了一步。 “你为什么不让人搜萧意珍的身?” 季夫人和苏梁浅站的很近,几乎贴在一起,凑到苏梁浅耳边问道。 季夫人中意喜欢苏梁浅,很多人都知道,见她们如此亲密,也没有多想。 “你担心,东西不在她身上?” “肯定在。” 看萧意珍完全认准了东西就在降香身上的态度,她肯定没察觉出季夫人动的手脚。 “夫人先不急,等宴会开始,东西会从她身上出来的,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看到知道,包括前来的诸位大人皇子,这热闹,得她们去了才有的看。” 把戏唱下去,这才是她宽宏大量,既往不咎的原因。 苏梁浅眨了眨眼,季夫人被勾的心痒痒,好奇死了。 “那万一她们不去呢?” “肯定会去的,你就等着看好戏吧!”她们受了这样大的气,不亲眼看着她倒霉身败名裂,又怎么会甘心? 季夫人兴趣满满,一脸期盼,“那我就拭目以待!” 第八十六章:苏倾楣中招 苏梁浅一行人到时,男客都已经安排坐好了,就在一个大厅,中间就用屏扇隔开,屏扇并不厚,在灯下,都能看到投在上面的人影,但看不清楚脸,距离近的,谁说话大声些,都能听到。 和女眷这边不同,他们一个个倒是相谈甚欢,气氛极是融洽。 本来,像这种宴会,座位都是有讲究的,尤其是主桌,基本就是主人招待有身份有名望的坐着。 落座前,主人家会有人安排,萧夫人之前提早过来,正是如此。 但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萧夫人现在的状态,根本就力不从心,她几乎是最后到的,勉强撑着的精神。 前来的众夫人,基本都落座了,关系要好的坐在一起,正说着话。 和苏梁浅同桌的,有沈琦善沈大夫人,周夫人和她的女儿周诗语,还有季夫人之前叫出来给降香搜身的夫人,是她交好的朋友。 苏如锦苏涵月她们见苏梁浅和季夫人坐一块,都想凑上去,但苏梁浅那些人,刚好凑了一桌,不要说三个人,多一个人,都坐不下,她们只得悻悻离开。 苏梁浅上辈子死前,做过北齐的皇后,季夫人的这两个朋友,她是见过的,具体的身份却忘了,但肯定不会低。 季夫人充当中间人,帮着相互介绍,期间对苏梁浅是赞不绝口,任谁都能看出满意。 季夫人带到苏梁浅跟前的人,自然是经过一番筛选的,皆是脾性爽直的人,相互认识后,她们向苏梁浅就之前搜降香身一事道歉。 这就是苏梁浅自己提出来的请求,苏梁浅自然不可能介怀,将事情说开后,大家也相聊甚欢。 不单单是苏梁浅这桌,其他桌的也是。 气氛的话,自是比之前在后院花园不知道好多少,但萧夫人看着女眷这边,空置着的主桌,还有随心意而坐的众夫人和小姐,只觉得乱糟糟闹哄哄,糟心到了极点。 这次设宴,萧家本可以出尽风头,结果风头是出了,扬的却是恶名,将前来的人都得罪了遍。 萧夫人只要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胸口泛疼,回头狠狠瞪向萧意珍还有萧燕苏倾楣母女。 萧镇海就在隔壁,几个人心里都有些发虚,见萧夫人愤愤的样子,谁也没开口。 苏倾楣现在是失望伤心至极,整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没什么精神,她也是被苏梁浅即将身败名裂的念头支撑着。 她看着苏梁浅和季夫人坐在一块,同桌的几个人,都是她目前状态,想结交但想都不敢想的人物。 时光仿佛倒流,好像回到了荆国公府还昌盛的时候,苏梁浅完全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又有了那种被她死死踩在脚下的感觉,伴随着艳羡嫉恨。 不甘心,想反抗到了极致。 “母亲。” 萧子选从隔壁走到了萧夫人跟前。 北齐的男女大防,不若之前那般严苛,尤其是近几十年,各国交战的同时,民风也相互影响很大。 像这种场合,中间的屏扇,是可以撤去的,但一些自诩门第高的人家,总还保留着北齐最初的传统,尤其是家中有女的。 萧子选器宇轩昂,长的也是一表人才,再加上他年少有为,是如朝廷新贵般的存在,很多少女都羞红了脸,不少夫人也很中意,但一想到萧意珍,这念头,又打了半。 “表姐,你怎么了?” 同一张桌子,苏梁浅左右坐着沈琦善周诗语,沈琦善脸色忽然变的苍白。 沈琦善虽然是整张桌上最静沉默说话最少的,但脸上是带了笑意的,但这会,脸上的笑意全无,瞳孔骤然张缩着,仿佛是不敢置信。 苏梁浅本就敏感,很快就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 她伸手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她的手臂僵硬,手却冰冷。 苏梁浅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了苏倾楣一伙人,还有刚过来的萧子选。 沈琦善走神,被苏梁浅拍了几下,才反应过来,但还是有些失神,喃喃解释道:“没,没什么。” 这心不在焉的样子,看着就不像是没什么的。 苏梁浅觉得可能和萧子选有关,却也想不出缘由,看着桌上的其他人,没有多问。 萧子选抬头看向面色冰冷的萧夫人,“父亲问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萧意珍拽了拽萧夫人,抬头看她,眼神透着乞求。 萧子选虽然一直都是跟着萧镇海在军营,对京城家中的事务,知之甚少,但从萧夫人几个人的反应,还有空置着的主桌,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没事。我已经通知开席了,意衔香也让人点了。” 意衔香,有名步步高升香,萧镇海今天是因为庆祝自己被皇上封为永安侯设宴,这香,自然是要点的。 很多人家,就是没升官发财的喜事,正月宴请亲朋好友都会点此香,图个好寓意好兆头,尤以官家流行。 萧镇海正招待客人呢,就算萧意珍不求她,她也不可能在这时候把刚发生的事情告诉萧镇海。 除了主桌,其他桌基本都坐满了,就算没满的,也是空了一两个桌位,她们这有四个人,自然是坐不下的。 “你们去那儿坐。” 萧夫人指了指主桌,她转身去找季夫人,还有几个诰命夫人,想邀请她们一起坐在主桌,但都被推拒了,一圈下来,萧夫人没法,只得找几个和她素日交好,在萧镇海手底下办事的几位大人的夫人。 身份低些,也总比空荡荡的好些。 萧意珍看着跟在萧夫人身后的几个人,甚是不屑,苏倾楣拽了拽她,以为她着想的口气,劝她不要在这时候惹事,惊动萧镇海。 苏倾楣心里这会是厌烦死萧意珍了,要不是她办事不利,还乱说话,就算东西没从降香身上搜到,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萧意珍将情况变的糟糕透顶,将她也牵累了进去。 萧夫人挑选的这几个,都是脾性温软的,没什么气性,但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萧夫人此举,自然是为了萧意珍考虑。 萧意珍现在,就是个火炮,一点准炸。 苏梁浅看着萧府合几个士兵之力搬来的意衔香。 三根意衔香,又粗又大,但并不重,重的是底下的铜鼎,就算力气大的,一个人也没几个人能搬得动。 几个士兵,将意衔香摆放在正中庙堂下的桌上,上面还摆放着祭品。 萧意珍苏倾楣就坐在主桌,那位置,距离她们,自然是极近的。 苏梁浅看着燃烧的旺盛的意衔香,白烟袅袅,慢慢升腾,不一会,整个大厅的人,都能闻到好闻的涎香味。 淡淡的,最是怡人。 菜陆续上来,女眷这边,吃相倒是极优雅,男客那边,劝酒声不断,热闹至极。 苏梁浅深吸了口气,端着茶送到嘴边抿了口,往萧意珍苏倾楣的方向看了眼,勾了勾唇,有些玩味儿,还有冰冷的讥诮。 季夫人听苏梁浅说有热闹,一直满怀期盼的等着呢,她也不知道是怎样的热闹,注意力便在苏梁浅身上。 苏梁浅此刻的反应,让她觉得,好戏就快开始了。 另外一边,萧意珍苏倾楣的心思,也在苏梁浅身上。 萧意珍盯着苏梁浅,期盼的眼神,都是紧张,她等了半天,也不见苏梁浅那边有反应,不由急了,凑到苏倾楣耳边,小声问道:“她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对苏倾楣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心里比萧意珍还要紧张期盼呢,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她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时间到了,苏梁浅却好像个没事人似的。 这种比萧意珍还浓烈的想要看苏梁浅倒霉的心情,苏倾楣自然是不会让萧意珍知道的,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问:“什么反应,你做什么了?” 想到苏梁浅一次次的化险为夷,反败为胜,苏倾楣心里也开始没底。 萧意珍遂没了兴致,喃喃自语道:“不对啊。” 今天用在苏梁浅身上的药,在她之前,她在好几个人的身上试过,根据之前几次的结果,现在苏梁浅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到底是哪里又出了问题? 萧意珍想着这些,坐着的屁股不自觉的蹭了蹭,伸手探到衣服里面挠后背。 萧意珍心里想着别的事情,这样的举动,完全是下意识而为,甚至有那么些用力,桌上的几个夫人,脸上的笑,维持不住了。 这也太太没有教养了吧。 配上萧意珍那张脸,还有她带着郁闷的阴沉沉的神色,着实倒胃口。 不单单同桌的发现了,其他桌也有人看到了,目瞪口呆。 萧夫人丢脸又尴尬,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避开那些人的目光。 “椅子是有刺吗?不要乱动!” 她为了看住萧意珍,就安排她坐在自己手边,萧夫人一只手拍掉她伸到后背的手,另外一只手拍她的背,“给我坐好!” 萧夫人刚呵斥了萧意珍,苏倾楣也开始变的不对劲起来,脸红红的,眼睛也是红红的,因为她在想苏梁浅的事,眼底里藏着对苏梁浅的嫉恨,看着是和她平日里温和端庄完全不一样的渗人。 不要说其他夫人有些被吓到了,就是萧夫人,也被惊到了。 苏倾楣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渗人的眼眸,泛着水润,很是撩人。 众人又是一愣,萧燕都有些傻眼了。 “楣儿!”她急切的大叫了声。 苏倾楣觉得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心,都在燃烧,口干舌燥头发昏。 她本就是机敏的人,很快察觉出自己的不对劲,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看向苏梁浅。 苏梁浅中间和她隔着两张桌子,但两人在这一刻,却仿佛从未有过的默契,她看苏梁浅,苏梁浅也在看她。 她勾着唇,对着苏倾楣举了举手中的茶杯,不着痕迹。 隔着屋子里阑珊的灯火,苏倾楣觉得自己看到了苏梁浅脸上满满的得意和恶意,带着无尽的嘲弄挑衅。 苏倾楣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当机立断,咬着嘴唇对萧燕急迫道:“带我离开这里!” 虽然这个时候离开,很不合时宜,但萧燕没有犹豫,搀着苏倾楣离开了座位。 萧意珍的手被萧夫人这一打,很快从对苏梁浅的思绪中稍稍抽离出来,然后,她觉得浑身都痒,那种极难受,让人捉狂的痒,心都是痒的。 她伸手又要去挠,被萧夫人扣住,萧意珍现在就想挠痒,用力的甩开萧夫人的手,萧夫人的后面就是屏扇,萧意珍的力气大,萧夫人被她甩的,直接撞在了屏扇上。 萧夫人并非娇小玲珑的女子,屏扇也不怎么厚实厚重,萧夫人跟着屏扇一起倒地,隔壁就近的几桌,就坐在屏扇下的,被她压到,还有桌上的碗碟摔碎在地上的声响,菜汤汁,零星洒在了萧夫人的脸上身上。 萧夫人坐在主桌上位,和萧镇海还有皇室皇子一桌相邻,她这一桌,对面的主桌,自然也受到了波及。 原本好好的男宾戏,也乱成了一团。 萧夫人看着瞪向他的萧镇海,前来的诸位大人,他们的公子,还有前来的皇子,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萧夫人饶是镇定,也老脸通红,她现在不是想找个桌底钻进去,而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萧夫人的心,完全乱成了一团,她就那样狼狈的倒在地上,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才好。 “母亲,我身上好痒,我受不了了!” 萧意珍大叫,两只手在身上挠着,她表情痛苦又似舒服,恨不得自己有八只手。 她的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也是,露出脖子以下不该露出的肌肤。 萧燕找了人帮忙,急忙忙的想将苏倾楣带出众人的视线,却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倒,几个人摔在地上。 苏倾楣这会神思已经不受掌控了,她只有一个反应,那就是热,又热又渴。 明明是冬日,她却恨不得自己躺在冰块上凉快才好。 身体里有火,她的精神很好。 苏倾楣很快撑着站了起来,她的脸上都是汗,已经辨不清楚方向了。 萧燕见她是往男宾区走,心头大叫了声不好,起身追了上去。 苏倾楣边走边用力扯自己的衣裳,很快到了主桌旁,被什么东西绊住,倒在地上。 她衣裳半开,两边脸颊似被火烧,脸上渗出香汗,一只手撑着地,那姿态,让对面一众的男子都看傻看直了眼。 苏克明也是看直了眼,甚至生出了想法,萧燕已经追了上来。 苏克明看着着急的萧燕,再看地上的女人,一瞬间五雷轰顶。 楣儿? 怎么会是楣儿! 苏克明老脸通红,又气又怒,还有其他,已经说不清了。 他的老脸,被丢尽了,他甚至觉得,这样的苏倾楣,把他的名声前途都要毁了。 苏克明埋怨苏倾楣,却没有将他带走。 他可不想让人知道,他是她的父亲,他丢不起这样的人。 苏倾楣半清醒半模糊,意识并不是完全没有的。 耳边是萧意珍的声音,还有萧燕的关切,她看着晃动着的人影,只觉得那一个个人,看着她的眼神,都是极尽嘲讽轻视的。 苏倾楣害怕起来,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害怕过,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发,取出头上戴着的簪子,插在了自己的腿上。 她看着喷涌的鲜血,她的意识,渐渐变的清醒,耳畔的声音,也变的清晰起来,还有对面那些,她只在图纸中见过的人物,一个个皆是英俊不凡。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急剧变化的情况,发生的太快,饶是萧镇海身经百战,还是有些反应迟缓。 这样完全混乱的局面,他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萧子选第一反应是上前将萧夫人扶了起来。 季夫人看着这热闹的一出,看着苏梁浅的眼神,都是发光的。 那已经不是喜欢,而是克制的膜拜。 果然是好戏! 苏梁浅没在原来的位置坐着,她已经站起来了,屏扇一倒,她就看到主桌上坐着,她曾经恋慕着,然后付出一切,结果却葬送了一生的男人。 天地模糊,仿佛只有他一人! 他穿着藏青色的长衫,衣服的料子看不出奢华,和他身边几个一身锦缎的比起来,实在是低调,不像是皇室的人,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公子。 那张脸,也是她极其熟悉的,挂着浅笑,完全无攻击无害的神色,温温润润的,恰到好处,配上朴实无华的装扮,如一抹青松,与世无争。 是,与世无争。 世人都道,皇室的七皇子好脾气,淡泊名利,无心皇位。 但苏梁浅太清楚了,那张虚伪的皮囊下,藏着的是怎样的狼子野心。 那温和的让人心生好感的笑,就是他的面具,他一直戴着,如血液般成为身体一部分的面具,就好像,他一直隐藏着的狼子野心。 在事情真正成为定局前,谁又发现了呢? 上辈子,她就是被这样的温情骗了,万劫不复。 苏梁浅的手,握成了很紧的拳头,那张本该因恶人自食恶果而快活的眼眸,此刻,却是黑沉沉的一片,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渊。 她垂着眼睑,眼底氤氲着的黑气,除了恨,还是恨。 比起苏倾楣萧燕她们,她更恨苏克明夜傅铭,尤其是夜傅铭。 她没有任何阻挡夜傅铭的地方,更没有碍到他的道,她为他付出了一切啊,结果,他却夺走她的一切,连他们的亲生孩儿都不放过,连尚且在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利用。 “苏妹妹看着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季无羡见谢云弈看着苏梁浅的方向,皱着眉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也觉得苏梁浅有些异常,但他看过去的时候,苏梁浅已经垂下了眼睑,所以他不清楚,她为什么会有这样异常的反应。 “不会是中招了吧?我们过去看看!” 季无羡以为苏梁浅是中了萧意珍她们的招数,怕她也出个这样的状况,担心起来。 但他又觉得不像,苏梁浅的举动,没任何异样,就是那气势,像是要屠杀谁的满门。 “把小姐给我按住!” 大厅,被萧意珍横冲直撞,弄的是乱七八糟,简直是乌烟瘴气。 前来的诸位大人还有公子已经跑到了女宾区,还有夫人和小姐寻求夫君兄长保护的,怕被殃及,躲到了一旁,相关的议论,听的萧镇海简直想拿出自己的大刀来。 他额头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大声命令将萧意珍制住,但萧家的这些丫鬟哪里是萧意珍的对手,和几个人之力,还是没能将她制服。 “子选。” 萧子选道了声是,亲自上场,萧意珍还是要挠痒,跳动着挣扎间,身上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 在萧子选的帮助下,合几个嬷嬷丫鬟之力,终于将萧意珍制住。 萧子选脱下自己身上的衣裳,将萧意珍包住。 另外一边,夜傅铭也动了起来。 他招了招手,很快有下人递给他一件外套,苏梁浅就那样看着夜傅铭,一步步朝苏倾楣走近。 他走到她的跟前,缓缓蹲下,然后将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满脸的温柔,像极了他曾经对自己。 因为萧意珍被制住,场面渐渐得到了控制。 人群中,有人举着一串红色的手链,大叫了声,“这是萧小姐遗失的手链吗?我刚看到从她身上掉出来的!” 第八十七章:要夜傅铭负责! “这是萧小姐遗失的手链吗?我刚看到从她身上掉出来的!” 前来的诸位大人公子,尚且不知道刚后院发生的事情,见那位小姐举着红色的手链,声音大的很,兴奋的惊人,还有些莫名其妙。 很快,就有知道内情的夫人小姐给他们解答了疑惑。 “放开我!” “我让你们把我放开,听到了没有!” “我要让母亲,把你们都杀了!” “杀了,都杀了!” 另外一边,萧意珍被五六个嬷嬷丫鬟合力齐齐按住,因为痒,身体不安分的扭动,就像只虫子,一直暴躁狂躁的虫子。 她的眼睛猩红,流露在外的东西,带着暴戾的杀意,那让人毛骨悚然的话,完全不像是单纯的威胁,她是真的会把人给杀了。 在场的人,是连连叹气皱眉。 本来,那些夫人小姐在说明告知后院的事情时,他们有些被惊吓到还觉得夸张不怎么相信,毕竟萧意珍跋扈的举动,太过惊世骇俗,就连完全没有受过教养的农户贱民家的孩子,也不会如此,更不要说是侯爷家的小姐。 但亲眼看到这一幕,他们很快明白,自家的夫人女儿,并无半点夸张。 就是那些添油加了醋的,也被认为是实事求是。 这样无理粗俗的女子,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原本,有意结交萧家的,想着萧意珍跛脚也无所谓,毕竟这对后代没什么影响,但现在那种急迫的心情,就好像被泼了桶冷水,此刻完全没有了。 家门不幸啊! 这般目中无人喊打喊杀的,在家中无法无天便也就算了,这要冲突了贵人,岂非牵累满门?现在不就把季夫人得罪了! 这谁娶了她,那就是把官场的人都得罪了,而且直接会被认为是看上萧镇海的势。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毕竟萧意珍这样的,不看在萧镇海永定侯府的面谁愿意娶?但事实是一回事,被人议论成为话柄,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更何况,也不敢啊,这哪里是娶个媳妇,这是娶个祖宗回去啊,这万一哪儿没做好把人给惹急,一家人指不定就被她杀了。 萧意珍力气大,萧子选怕她挣脱那些嬷嬷丫鬟,又生出许多事来,一直在旁站着,也皱起了眉头,他从身上扯了块布下来,将萧意珍的嘴巴绑住。 萧意珍说不出话来,就咿咿呀呀的大叫着,那似要杀人的凶狠眼神,落在萧子选身上,更让人心惊。 冷血无情啊这是,对自己的兄长,也没有半分的兄妹情谊。 萧夫人看着说话的少女捡起后举的高高的手串,可不正是萧意珍弄的人仰马翻说自己掉了非要找的那串吗? 耳边的议论声不绝,她看着那些嫌恶,恨不得对萧意珍退避三舍的人,两眼一抹黑,支撑不住,跄踉着向后退了几步,差点晕过去,被萧镇海拉住。 “这怎么回事?” 萧夫人恍恍惚惚的,脑袋生疼,紧闭着嘴巴,脸色煞白,完全不知道该从何解释,她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啊。 她眼泪直掉,既怕萧镇海,也为萧意珍的未来担忧,还有接下来未知的可能发生的情况。 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容易结束收场啊。 她刚刚就不该心软让萧意珍过来,她现在后悔死了,悔的肠子都青了。 “是苏梁浅,肯定和她脱不了关系!” 萧夫人直接将矛头对准苏梁浅,她的直觉也告诉她,这事不那么简单,绝对和苏梁浅有关。 她脑子里就是一片浆糊,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急的直掉眼泪。 “晚点我再和老爷解释,珍儿不能就这样毁了啊!” 萧镇海气萧夫人,就是她惯着萧意珍,才将她纵的这般无法无天,但现在,根本就不是相互指责埋怨的时候。 萧镇海怒极,心痛的也跟着在滴血。 萧意珍不能就这么毁了,苏倾楣更是。 苏倾楣意识混沌,刚那一刺,让她清醒了不少,她低垂着脑袋,咬着嘴唇,手握成了很紧的拳头,保持着这样的清醒。 这样的清醒,稍稍维持了会,她感觉肩上微沉,抬头 她的眼睛,已经被汗模糊住了,她看不清他的脸,但她知道是个男子,气质如松,长身玉立,就站在她的身前。 他的脸上,没有轻视,也没有幸灾乐祸的嘲弄,而是带着心疼怜惜的悲悯,苏倾楣心跳的飞快,不自觉的吞咽口水。 “你哪里不舒服?” 男子蹲下,苏倾楣认出,这是自己曾经见过的某位皇子,但她现在,已经不能去思考,这是哪个皇子了,她脑子里绷着的弦,一直不停重复着的,就是控制住自己。 夜傅铭替苏倾楣将衣服的带子绑好,宽大的披风,将苏倾楣牢牢的包裹住,也盖住了她之前露在外面的肌肤,还有略显得凌乱的衣裳,掩住了她的一身狼狈。 “你伤口还在流血。” 夜傅铭说这句话的口气还有神色,落在苏倾楣的眼里,都是对她的心疼,这是让人心动的温情。 本来,苏倾楣扎了自己那一下后,那种被火烤,仿佛浑身都在叫嚣着的热已经渐渐褪下去了,但是现在,夜傅铭的温柔,还有他的关心,让她的心,就好像被蚂蚁啃食了般,再次躁动起来。 苏倾楣咬着嘴唇,那样子,似乎是在犹豫迟疑,然后在夜傅铭想要给她包扎伤口,但还没动手的时候,搂住了他。 萧镇海松开萧夫人,想起苏倾楣,往她的方向瞟去,刚好就看到这一幕。 苏倾楣搂着夜傅铭,很紧很紧,夜傅铭手搭在她的两只胳膊上,似乎是在抗拒,想要将她的手拿开,但是并没有成功。 夜傅铭这样名不见经传,甚至不争的人,从来都不是萧镇海为苏倾楣考虑挑选的对象,但现在,他无心也没那个时间去思考衡量这其中的利弊了。 苏梁浅看着那抱在一起的两人,眸色是冷的,脸上却是笑,灿烂明媚的讥笑。 他的喜好,还真是和上辈子一样,没变。 都喜欢向名声有损的女人下手。 从苏倾楣的反应过来,这老套的伎俩,一如既往的有用。 也对,这时候的女人心灵脆弱,仿佛被全世界抛弃,面对像他这样身份尊贵,长得好看又出了名的洁身自好的男子,这般的柔情关怀,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苏梁浅看着夜傅铭,上辈子,他对自己就是这样的,恨不得捧在掌心呵护,原来,他对别人也是这样的。 苏梁浅清楚的意识到,他从来没对自己动过情,更未有过半分发自内心的疼惜。 她倾尽所有,一心爱着的人啊,就是太阳,可以照亮温暖每一个对他有利用价值的女子。 苏梁浅想到上辈子他对自己的柔情蜜意,那些他爱的只有自己,对别人只是逢场作戏的念头,没由来的恶心。 恶心夜傅铭,也恶心自己。 她真的是太蠢了,更觉得自己瞎了眼,被猪油蒙了心,居然爱上这样一个男人,他有哪一点值得! 上辈子,他对自己下手的时间,好像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他要找的估计就是个有利可图对他又没有保留的女人,名声什么的,他根本就无所谓。 苏倾楣会像上辈子的自己一般对他彻底的死心塌地吗?夜傅铭会真心爱上苏倾楣呢,还是就像上辈子对自己那样,利用完就扔,毫不留情! 她还挺好奇的。 将他们凑成一对,也不错,一起对付,岂不省事! 苏梁浅心中有了较量,在季夫人的耳边说了几句,季夫人看着苏梁浅,有些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 苏梁浅见萧镇海似乎也准备行动了,在他之前,抢了女孩捡起的萧意珍掉在地上的手串。 那女孩见是苏梁浅抢走的,没有说话,退到一旁。 能捡起萧意珍的手链大喊出那样的话的,自是喜欢看热闹而且不嫌事大的,后院发生的事情,苏梁浅是最大的受害者,就她方才和萧夫人都杠的态度,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苏梁浅将东西放在鼻尖闻了闻,“果然有异香!” 她说这话,是为了让其他人听到的,声音不小。 她将手串给好几个人都闻了闻,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她往萧燕苏倾楣的方向看了眼。 苏倾楣还依偎在夜傅铭的怀里,苏梁浅想到上辈子自己死前看到的一幕,心头又是一阵的恶心。 苏倾楣的注意力并不在此,看不出反应,萧燕满心满眼都是苏倾楣。 大概是出手相助的人,身份颇高,苏克明已经上前。 苏梁浅走到萧意珍身前,萧意珍看到她,眼中迸射出凌冽的杀意,又开始疯狂的咒骂起来,言语恶毒,简直难以入耳。 “我和表妹你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你对我怎么这么大的仇恨意见?旁人的话少听,别傻傻被利用了还不知情!” 苏梁浅口气诚挚,有劝导之意,但萧意珍哪里听得进去,还觉得苏梁浅是教训自己,瞪大着眼睛,冲她大骂道:“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表妹你骂我就算了,怎么连自己的姑姑姑父都骂!” 萧意珍难受的紧,根本就没注意听苏梁浅的说了什么,故意的要和她抬杠,直接应声回道:“我就骂,我就骂,你们全家都是傻子!” 骂吧骂吧,苏梁浅一点也不生气! 他们家自作聪明的傻子,确实挺多的。 “这是表妹找的那串手链吗?” 苏梁浅问的时候,将手链往萧意珍的鼻尖送了送,萧意珍闻了闻,眼睛陡然变亮了,萧夫人见情况不妙,想要阻拦,才张口,萧意珍就用完全掩盖住她的音量,脱口质问道:“我的手链怎么会在你那里?” 她甚是得意,继续道:“是你偷了我的手链,你这个小偷!” 她说完,又看向大厅中的其他人,得意的很,更大声道:“我就说了,东西不在她丫鬟身上,就在她身上!” 萧意珍并没有发现,她说这句话时,其他人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个愚不可及的傻子,那些原先还在为结亲一事纠结的,这会是完全没了那想法了。 长得丑,跛脚,这些勉强都能接受,但还脾气差到暴戾,蠢的简直没脑子,这种可能会祸害家族后代的,就不能忍了。 苏梁浅这会其实是想笑的,心情愉快的那种,但她很好的忍住了。 她沉着脸,握紧手串,浑身都在发抖,瞪着萧意珍。 苏梁浅只是瞪萧意珍,并没有那种慑人的威压,得意洋洋的萧意珍恼,“你瞪我” 她话都还没说完,苏梁浅将那串手链,对着她的脸,砸了上去,狠狠的,正中额头,萧意珍的额头,有血流了出来。 砸的好! 知道内情的,在心里纷纷叫好,都想拍手称快了。 苏克明走到苏倾楣身侧,他不想打扰苏倾楣,又想着给夜傅铭留下印象,还在迟疑着用什么方式介绍自己呢,突然看到苏梁浅拿东西砸萧意珍,把她额头都划出血来了,吓得心都跳了出来。 这个孽女! “你在做什么!”苏克明呵斥着冲向苏梁浅。 “这怎么回事?”萧镇海的咆哮,将苏克明的怒斥掩盖。 “珍儿!” 原本气恼至极的萧夫人闻言,扑向萧意珍,见她额头流血,心疼又担心,扭头怒视苏梁浅。 苏梁浅脸也是沉沉的,那眸中的冷,教萧夫人心惊,一时忘记了说话。 “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在萧小姐的身上,萧夫人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苏梁浅的态度口吻都极其强势。 准备上来教训苏梁浅的苏克明被影桐拦住。 继苏梁浅之后,其他人也站出来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萧镇海敏锐,已经从她们的话中,猜出了大概。 他拧着的眉头,几乎打结,恨不得一巴掌将萧意珍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结果了去,再看萧夫人这时候还护着她,心里更加窝火。 但他素来是个极护短的人,就算是要教训,也只会关起门来。 “珍儿的脸都被你毁了,你还想怎么样?” “哎呦喂,就这张脸,还用毁吗?” 季无羡走了出来,站在苏梁浅身后,看着萧意珍,啧啧了几声,“我还从来没见过长的这般意味深长的” 他拖长声调,摆了摆手,“我先去吐一吐,有没有水的,我要洗眼睛!” 他转身做了个干呕的动作,大叫着要水,谢云弈上前,将一个酒壶递给他,“用酒吧。” 季无羡接过,然后毫不客气的当众清洗起眼睛来,看的萧夫人几欲吐血。 谢云弈的声音清润有力,如玉石般,格外好听。 今天前来赶赴萧家宴会的人众多,谢云弈为保和苏梁浅见面,苏梁浅眼里看到的是自己,是经过一番装扮的。 面如冠玉,紫衣玉石,疏冷尊贵,卓尔不凡,完全将之前让人眼前一亮的季无羡比了下去。 之前,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事发的萧意珍和苏倾楣身上,并没有关注其他,谢云弈这一张口,立时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那是一张可以让春闺梦里的少女思春娇羞的脸。 本来想骂季无羡的萧意珍,一眼就看到了他,她的脸,都被额头流下来的血糊住了,掩盖住了娇羞。 屏扇一倒,苏如锦的目光就牢牢锁定住了谢云弈,也发现了,谢云弈一直关注着的都是苏梁浅,确认了这一事实的她更加嫉恨。 谢公子是她的! 萧镇海忍住满腔的怒火,气势骇人,惊的那些想要讨公道说法的人,都不敢出声了。 “侯爷不要见怪,羡儿被我惯坏了,他从小看人就看脸,看到丑的东西,反应就大,我是怎么教都不听。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毛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又没什么错,他这是随我了。我这当娘的,就这一个儿子,肯定得满足,更何况,我们公爷府,家大业大的,又不是满足不了,我的儿媳妇,首先得有当花瓶的资本,不然呐,就是痴心妄想!” 季夫人这哪里是解释,这分明是在说萧意珍长得丑,萧夫人不自量力。 萧夫人脸青一阵白一阵的,萧镇海也觉得尴尬的很。 “萧夫人应该没时间向萧大人解释,您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吧?萧小姐说她的手链在房间被偷了,非赖我身边的丫鬟,萧夫人不在旁劝着,还威逼利诱,以权压人,强制搜了我丫鬟的身,东西没搜到,又说在我身上,恼羞成怒用鞭子要抽人。事实如何?萧大人也看到了,这分明就是萧家表妹有蓄谋的对我的栽赃陷害!” 苏梁浅直视萧镇海,一字一句,字字铿锵。 萧夫人本来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现在知道是不能了,她的心都在发颤,看着苏梁浅道:“那么多人,她不针对别人,为什么针对你?还不是你说话太恶毒,一开口,就笑话我的珍儿长得丑,还跛脚,你” “你给我闭嘴!” 萧镇海冷脸看着萧夫人,萧意珍看他那样,混沌的意识,都吓得清醒了。 她本来还想开口请求萧镇海萧夫人帮她和谢云弈做主的,这会却是张着嘴不敢说。 这也幸好她没开口,不然气的季夫人都要上手了。 “我等都是做母亲的,萧夫人爱女心切,我等都能谅解,但也不能维护自家的女儿,就完全枉顾事实,往别人身上泼脏水,苏丫头可不是那等没教养的人!” 季夫人帮着苏梁浅说话,其他夫人也觉得苏梁浅举止得当,进退有度,不会是这样的人。 但事实上,虽然比较委婉,苏梁浅确实说了,但现在没人会相信,萧夫人只能是哑巴吃黄连。 “我一个刚从乡下回来的野丫头,身份低微,自然是不值一提,但今日前来的夫人小姐众多,萧大人总得给他们一个说法!” 萧镇海正准备开口致歉,又被苏梁浅抢险一步提了出来。 他的眉头,依旧皱的很紧,打量着苏梁浅。 苏梁浅脊背挺直,一身的正气,没有半分畏惧。 “今日的事,是珍儿的错,夫人爱女心切,没处理好,等事情结束,我一定带小女和夫人,备上薄礼,亲自到各位夫人的府上道歉!” 萧镇海的态度倒是诚恳,但这番在苏梁浅提出之后的说辞,不但没有让那些夫人心里舒服多少,还觉得敷衍。 “可否容我说几句话?” 这熟悉到仿佛融入她血液的声音。 苏梁浅回头,就看到夜傅铭走了过来,行走带风,一身无害的清雅。 萧镇海介绍,“这是七皇子。” 众人纷纷行礼,夜傅铭回礼,姿态谦卑,让人心生好感。 苏梁浅看着他走近,只觉得浑身的每一根毛发都竖了起来,她咬着内唇,拳头也不自觉的握的很紧,那双清澈明媚的眼眸,黑沉沉的,是如深渊般看不到底的怒气。 这个人,非但没有像承诺的那样,让荆国公府沉冤昭雪,他还杀死了沈家的所有人。 苏梁浅抬起握拳的手,去摸自己的脸,上面是光滑的,她的眼睛,也能够看见,她的手脚,也还在。 这样近的距离,听着他的说话声,苏梁浅觉得自己做不到冷眼旁观了。 她想杀了他,用最残忍的那种方式。 季无羡再次被苏梁浅的样子吓到,谢云弈上前,手搭在她的腰上,季无羡又是一吓,视线从夜傅铭身上离开的季夫人,也是一惊,母子两对视了一眼,极其默契配合,站在苏梁浅的身后,替谢云弈做遮挡。 苏梁浅的身体,僵硬到了极致,一贯敏锐至极的她,谢云弈的手,搭在她腰上,她都没反应。 谢云弈一下下的,上上下下的抚摸着她的背,一下下的轻拍着,带着掌心独有的热度。 苏梁浅回过神来,回头看到谢云弈,眼中黑沉沉的暴戾杀气,嗜血的恨意煞气,都还未褪去,还有慌乱恐惧。 她一定是想到了极其可怕的事。 夜傅铭觉得有人在看自己,那眼神的情感,太过浓烈灼烫,他想要忽视都难。 之前,他上去安慰苏倾楣时,也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夜傅铭心生疑惑,更重要的是,那眼神让他不安。 他循着视线望去,看到了苏梁浅,苏梁浅扭头看着谢云弈,并没有看他,等她再看夜傅铭时,那深浓的嗜血杀意,已经消退了下去。 她上辈子,被他毁了一生,这辈子,不能再毁在他手里,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而且,就这样杀了他,岂非便宜了他! 他让她失去所有,生不如死,那才是他该有的下场! “今日是萧大人的大日子,谁也不想事情变成这样,诸位大人不想,萧大人更加不愿,而且,今日的事情,诸多蹊跷,萧大人既然允诺赔罪,还请诸位看在我的面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萧有望行色匆匆赶了回来,凑到萧镇海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苏梁浅猜测,他应该是找了大夫,毕竟苏倾楣和萧意珍刚刚着实都有些反常。 找吧找吧,找再多的大夫,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而且看萧有望的样子,还有萧镇海听了他后的神色,苏梁浅便猜到,他应该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萧镇海倒是聪明,知道先查证,他若是大喇喇的直接公布反常,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找来大夫检查,那萧意珍和苏倾楣她们,还得再丢一次脸。 “七皇子让诸位大人夫人小姐看在您的面上,平息此事,七皇子和萧大人,什么关系?” 苏梁浅这话是带着疑惑说的,那样子,还有几分天真,仿佛只是单纯的好奇,却让夜傅铭和萧镇海都变了色。 皇上年事已高,朝堂上,皇子和各自的势力自成一派,而皇上,最烦的就是皇子和大人走的太近,甚至勾结。 “哦,我想起来了!” 苏梁浅看着夜傅铭,“刚刚给我妹妹披上衣裳,抱住我妹妹的,就是七皇子吧?您这是打算负责了?” 第八十八章:集体逼婚 “刚刚给我妹妹披上衣裳,抱住我妹妹的,就是七皇子吧?您这是打算负责了?” 苏梁浅微歪着头看向夜傅铭,那张乖顺的脸,让她就算是问出这样刁钻的问题,也没有让人讨厌的攻击性。 但,这样的问题,显然是过了的,而且无知又大胆。 夜傅铭身份尊贵,苏倾楣刚又失了德行,这时候让人负责,在旁人看来,就是死缠烂打,想要攀附高枝,更是给七皇子难堪抹黑。 夜傅铭打量着苏梁浅,刚刚他给苏倾楣送衣服关怀时,其实都有注意这边事态的发展。 眼前的少女,明眸皓齿,干净的俨然就是只无害的小白兔,但就是这样温软的一个人,能直视面对萧镇海的威压,直接和风头正盛的萧家人杠上,在知道他的身份后,还如此尖锐。 是的,尖锐。 夜傅铭甚至觉得,苏梁浅在面对他时,带着莫名的敌意,她似随口一问的话,是带着咄咄的质问逼问的。 和萧镇海什么关系?负责?还是不负责? 这些问题,夜傅铭觉得自己一个也回答不上来。 被影桐拦着的苏克明,听到苏梁浅的话,满是期待的看向夜傅铭,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夜傅铭半天没回答,似为难的模样,让苏克明又忍不住骂苏梁浅孽女,一次次得罪的,都是他不能招惹的,她这是在毁他的前途啊。 苏梁浅见夜傅铭打量审视着自己,上前两步,服了服身道:“臣女苏梁浅,户部侍郎的嫡长女,刚刚七皇子抱着的女子,是我的妹妹。” 夜傅铭在对苏倾楣施以援手的时候,自然是知道她身份的,苏梁浅太了解这个男人了,无利不起早,苏倾楣要和萧家没这层关系,夜傅铭根本就不会让自己卷进来。 他的好心悲悯,从来都是分人的。 夜傅铭和几个皇子的关系都还不错,和太子的最好,被认为是太子党,苏梁浅和太子的婚事,他自然是知道的,看着苏梁浅的眸,不由凝了凝。 苏梁浅抬头,看着夜傅铭,继续之前的问题,“臣女的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当然难,而且是很难,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苏梁浅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问。 她抿着唇,替苏倾楣解释道:“我的这个妹妹,和殿下一样,都是极有善心爱心的人,那些被她救助的人,都称她是活菩萨呢,她还是个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听说殿下在这方面造诣颇高,相信定然能有共同语言。” “殿下方才不也说了吗?今日的事情透着蹊跷,我妹妹素日是最重礼仪守规矩的,今日这般失态,定是被嫉恨她的人设计了,我真怕她想不开!殿下也是菩萨心肠的人,相信也不愿意看到这如花般的生命,在眼前凋谢吧!” 萧镇海看着不住替苏倾楣说好话的苏梁浅,想到萧有望请来的府医得出了结论,心头有很不好的预感。 “此事我自然会查明!” 自信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苏梁浅本来是想将这件事闹大的,但现在,她有意成全苏倾楣和夜傅铭,自然是会这样做了。 “七皇子是好心,分明是苏倾楣自己不顾他的意愿抱上人家的,现在缠着要人负责,也要不要脸了吧!” “纵有千般好,德行有亏,又怎么能嫁给皇子?” “也就七皇子脾性好,这要谁逼我娶一个这样的女人,我早发火了,这不是给脸不要脸嘛!” 夜傅铭虽然在夺嫡的几大势力中,并不出众,但毕竟是皇子,身份尊贵不说,他个人的条件也极是不错,长得好,也有才艺才干,为人也和善没架子,而且他就是个闲散王爷,虽和太子走的近,但和其他皇子关系也不差,将来谁继承皇位,对他的影响都不会太大,还是有不少人中意的,和不少大人家的公子也有交情,颇得他们的尊重。 先前夜傅铭没表态,但现在,苏梁浅咄咄逼问,仿佛在这件事情和他杠上了般,夜傅铭已经表现出为难了她还不肯罢休,自然就有人看不下去了替他说话。 “苏大小姐纵是在云州那个小地方长大,也不可能没听说过门当户对吧,如此口无遮拦,也太没规矩了些!” 季夫人见不得有人这样说苏梁浅,尤其是当着谢云弈的面,当即维护道:“苏倾楣再怎么说也是官家之女,侯爷的侄女,若只是个侧妃,也不算是辱没了七皇子的门第吧?还有,什么德行有亏,苏家二小姐明显是遭受贱人设计,她为护自己清白,不惜伤害自己,可见性情刚烈,是个好的,不管方才是她抱的七皇子,还是七皇子抱的她,事实就是,总目睽睽,两人抱在一起了,七皇子心善,总不能辱了人的清白,然后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吧,拍拍屁股走人吧!” 季夫人话糙理不糙,态度强势,仿佛是要替苏倾楣主持公道。 “还有,苏大小姐哪儿没规矩了,自己的妹妹被人占了便宜,失了清白,她站出来要求给一个说法,这种有情有义的做法怎么在你们口中就成了不守规矩了?难道就因为七皇子的身份,她就得屈服于皇家势力,装聋作哑,这才是无情无义,冷血无情吧!” 季夫人如此,其他人自然不敢在说些什么。 “公爷夫人真性情,说的有理,现在苏二小姐没了清白,要七弟不负责,谁还会娶她?谁又敢娶她,七弟,你就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送佛送到西,不是这么用的吧! 一直在旁看热闹的五皇子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王承辉。 五皇子是四皇子夜枭然的同胞弟弟,但两个人是截然不同。 夜枭然颇具才干,一心搞事业,是可以和太子在朝堂上平分秋色的劲敌,而五皇子呢,和王承辉一个德行,喝花酒玩女人,性情也莽撞冲动,偷鸡摸狗的事都干过,完全不务正业,这些年没少被皇帝贵妃训话。 五皇子虽然比四皇子小,但三个多月前已经成婚了,婚事是皇上钦赐的,是骁骑营一个副将的女儿,为的自然是约束五皇子。 说起五皇子妃,那也是京中一个颇具色彩的传奇人物。 五皇子妃母亲早丧,他父亲未再娶,是被父亲和三个兄长拉拔着长大的,琴棋书画女红什么的没学,却学的一身好功夫。 五皇子和她成婚没几天,就到青楼厮混,被她提着大刀,从床上捉了回去,五皇子和她大打出手,但武力值不敌,很快就被彪悍的五皇子妃镇压住了。 据说,那是真打啊,揍一次,五皇子就几天都不能出门的那种。 之后,五皇子每次出去喝花酒,都是让下人打掩护,偷溜出去,而每一次,都还没玩好呢,就被五皇子妃大闹着逮回去了。 以至于才短短三个多月,出手阔绰大方的五皇子已经由她们最受欢迎的客人,变成了黑名单上的人,但碍于五皇子的身份,他们又不敢拒绝,都是该招待的招待,然后偷摸去告知五皇子妃,拿赏银弥补损失。 而曾经以五皇子马首是瞻的狐朋狗友,未免被殃及,自然是能保持距离,就保持距离,有了五皇子妃的五皇子,在一夜间,失去了所有。 一个是惧内出了名,一个则是彪悍出了名,成了京中的一大谈资。 屡战屡败,被揍的老实的五皇子终于认命,出去厮混是不可能了,他的目标是,让皇室那些单身的皇子,都尽快成婚,和他一样被人管着。 管的比他家的狠,过的比他惨。 苏倾楣刚刚fa春,被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这要娶了,和戴绿帽子有什么差别? 单想到有人给他垫底,五皇子就觉得美,再见季夫人都出面了,此时不出声,更待何时! 四皇子走了过来,拽了拽五皇子。 五皇子已经不止一次向自己的兄长吐苦水了,那带着恶趣味的坏心眼也没满他,夜枭然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用眼神警告他别添乱。 夜枭然没五皇子那么损,他还是很有兄弟爱的。 苏梁浅看着曾经已经死去的人,忽然这般鲜活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有些恍惚。 是的,上辈子,这些人都死了。 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夜傅铭得势后,以各种罪名,将自己的兄弟,送上了绝路,登上帝位后,更是一个都没放过。 苏梁浅看着笑的桀骜,一脸幸灾乐祸的五皇子,忽然觉得,五皇子才是真正的男人。 他身为皇子,若他不愿,五皇子妃怎么可能骑到他头上?这其中何尝没有他的纵容?他或许没有那么爱玩,也或许,对妻子的责任,对他而言,比玩更重要。 贵妃看重四皇子,对五皇子这小儿子也是纵容疼爱的。 苏梁浅记得,上辈子,五皇子妃嫁给五皇子后,三年都无所出,有几次她去请安,她直接数落呵斥五皇子妃,几乎每次,五皇子都来救场了,哄着贵妃,帮五皇子妃说话,到死也没纳侧妃。 后来,四皇子失势,在去守黄陵的路上惨死,五皇子不顾一切要替兄长讨回公道,被夜傅铭安上刺杀的罪名秘密处决了,五皇子妃殉情。 在皇室这种地方,五皇子才是真正拥有赤子之心的人,所以皇帝对他也才会格外纵容吧。 苏梁浅越想,越觉得自己不但眼瞎,心也瞎,才会看上夜傅铭,觉得他好。 这种为达目的,连女人感情都利用,没有一点担当情义的男人,哪里好了?人品方面,他就连五皇子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季夫人拍了拍季无羡,恨铁不成钢道:“你说说你,你要是有七皇子一半的善良,我至于为你的婚事犯愁吗?这么大了,作为男子,也不知道主动点!” 无故躺枪的季无羡躲开,“你儿子我可是有追求的人,随随便便的,我可不敢往家领!” 母子两和媒人似的一搭一唱,更像是损夜傅铭。 苏倾楣走的,实在可惜,也不知道她看到夜傅铭这个样子,会有什么反应,不过,夜傅铭哄女人的手段向来高明,想来就算苏倾楣看到这一幕会有所不满,也会被他的理由说服。 夜傅铭微皱着眉头,那样子,并不是因为别人强加给他不喜欢的人的恼怒不满,似乎是在为难思考,“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日之事,我会向父皇回禀,由他做主!” 夜傅铭一副很认真的样子,而这样的认真,更衬出他的无争。 因为无争,所以对被可以用来大做章的婚事,如此的无所谓。 只有无心皇位,才对娶一个德行有亏的女子如此从容。 上辈子,夜傅铭就是用这种方式,解除了所有人对他的怀疑,包括庆帝。 萧意珍现在那个痒劲已经过了,她见苏倾楣忽然有了这样一门好婚事,心思也跟着活络起来,“母亲,倾楣表妹比我还小几天呢,就有婚事了,您是不是也该为我安排?” “” 听到这话的其他人,再次被萧意珍的恬不知耻刷新了三观。 萧夫人心中明白,萧意珍说这样的话,必定是看上谁了。 她倒是想,但在场一些人的婚事,可不是她能够决定的。 萧夫人不敢看萧镇海,搂的萧意珍更紧,警告道:“不许乱说话!” 在萧夫人看来,全场最瞩目的,自然是四皇子。 器宇轩昂,一身贵气,也是未来可能登上大位的热门人选。 她怕萧意珍张口,将不能开罪的人得罪了。 “母亲,我不要嫁给什么皇子,我要他!” 萧意珍手指着谢云弈,弱弱的,极是娇羞。 萧夫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见不是皇子,松了口气。 她只知道谢云弈是和季无羡一起来的,并不知道谢云弈的身份,但听说,最近季家有个贵客,是季公子的救命恩人。 再怎样尊贵的客人,那也只是救命恩人,而且还是寄住在季家的,说明条件一般,而且也没听说有官爵,就是长得好看,和诸位皇子站在一起,非但没被比下去,还胜了一筹,估计自己女儿中意的就是这点。 萧夫人觉得并非不可行,看向萧镇海。 谢云弈的眉头皱了皱,季夫人和季无羡直接就炸了。 “你刚说什么?”季夫人手指着萧意珍,“你再说一遍!” 季夫人声音尖锐,眼神带着杀气,比之前萧夫人将萧意珍介绍给季无羡还生气。 “季夫人息怒。” 谢云弈开口劝,季无羡想到自己母亲的暴力值,忙拽住她,“母亲,这种人,你不揍就已经是猪头了,真要杀了,还脏了手!” 萧镇海心里的火在烧,“季小公爷,这是永定侯府,注意言辞!” 萧夫人见萧镇海张口替萧意珍说话,也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他只是季公子的救命恩人,又没官职在身,我女儿能看上他,那是他的造化!” 季夫人气的想打人,甩开季无羡,手指着萧镇海的鼻子骂道:“你还知道言辞,你是死的吗?你夫人是死的吗?没死你们怎么教出这样不自量力不知羞耻的女儿来!” 季夫人这会完全是不顾身份形象了。 她又看向萧夫人,“还造化,大家是怎么想的,还需要我说出来吗?谁要是被你女儿看上,那就是到了八辈子的霉,这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那就是我整个季家的救命恩人,你这不是看不起他,你这是看不起季家,作践我们!” “他的婚事,就不劳烦你们费心了,就是全天下的女人都死绝了,我纵是让他一辈子单着,也不会考虑萧家小姐!” 这要娶了个这样的女人,谢家千年基业,都要被毁于一旦。 “我明明长的好看,我娘说了,我是最好看的,也有福气,谁娶了我是祖上积德,你们这是在嫉妒我!” 萧意珍抬着头,说的振振有词,一脸认真,显然她就是这样认为的。 苏梁浅本来也觉得恼火,毕竟被这样的人看上,对谢云弈来说,实在是天大的羞辱,见夫人一顿发作,倒是舒服了些。 季无羡从怀里取出镜子,想了想,递给了季夫人,季夫人接过,蹲了下来,拉开众人,走到萧意珍的身前。 “好看?你是对好看有什么误解,还是没照过镜子!” 季夫人说着,直接将镜子砸在萧意珍的身上,居高临下,冷眼俯视难堪的萧夫人,“萧夫人,心疼女儿没错,但父母之爱子,更应该为之计深远,人长得丑不是错,毕竟这是父母给的,没选择的权利,但最基本的分辨美丑对错的能力得有!对着镜子好好照照,不该说的话,不该肖想的人,想都不要想,不要自取其辱,这天下姓夜,不是姓萧的说了算的。” 季夫人这话,不可谓不狠了,在场的,有的听的心都发颤。 就她这样的态度,今后谁敢娶萧意珍? 萧家是得势,但季家更是百年不倒,要论底蕴实力,萧家不能望其项背。 “羡儿,走!” 季夫人话说完,叫了季无羡一声,转身离开,一副要和萧家决断,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诶!” 季夫人和季无羡话说的直白,萧意珍哪怕再蠢,也不可能听不明白。 萧意珍撅着嘴,委屈又受伤,见谢云弈就这样走了,不甘心也舍不得,想叫但又不知道他叫什么,手指着他的方向,诶了一声,萧镇海杀人似的眼眸射了过去,萧夫人知道这次是闯大祸了,捂住萧意珍的嘴巴。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苏梁浅服了服身,跟在季夫人一行人的身后离开,被萧夫人叫住。 “苏梁浅,你不能走!” 萧镇海也正准备开口留下苏梁浅,听到萧夫人开口,那口气,脸又沉了几分。 萧夫人内心绝望,想死的心都有了,而在她看来,苏梁浅就是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她就算知道不该不能,但又怎么忍得住?又怎么可能有好口气! 苏梁浅回过身来,脸上得体的笑,是恰到好处的困惑,仿若所有的事情,都置身事外的无辜。 “萧夫人留我何事?” 气势汹汹离开的季夫人,又大刀阔步的往回走,“能有什么事,自然是兴师问罪,找替死鬼了!” 苏梁浅面上一副害怕的样子告退,影桐自然跟着,苏克明没人拦着得了自由。 今日之事,他本来就觉得苏梁浅应该留下来,见萧夫人开口,也想制止她离开,却见季夫人回头拽住了苏梁浅,那架势,他哪儿敢招惹,张开的嘴,直接合上。 “我们走!” 季夫人带着苏梁浅离开,萧夫人就像打足了气的气球,满肚子的气,却不敢爆炸,只能生生看着苏梁浅被带走。 苏梁浅跟着季夫人往外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回头,“萧夫人,我的丫鬟呢,麻烦您让人将她送到门口。” 她笑的温婉,气鼓鼓的萧夫人第一次有种将人的笑脸撕扯下来,扔在地上,狠狠踩上几脚的冲动。 季夫人和苏梁浅这一走,不少人也跟着离开,苏克明上前,向七皇子和萧镇海致歉,“是我教女无方!” 不管是一直让他头疼的苏梁浅,还是一贯让他放心看重的苏倾楣,今天都把他坑惨了,老脸都丢尽了。 “小女莽撞,七皇子不要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苏克明本想说苏倾楣高攀不上七皇子这样的话,让夜傅铭不必向皇帝请示,但又舍不得这样的荣华。 苏倾楣的野心,苏克明不知,苏克明很有自知之明,他不过就是个户部侍郎,苏倾楣这样的身份,嫁给皇室任何一个皇子,纵是侧妃,也是高攀。 高攀,他自然是想的。 “苏大小姐性情直率,而且她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会向父皇禀告今日的事情,由父皇做主。” 今日的事情闹的这样大,又有一个虎视眈眈等着看好戏的五皇子,他就算不说,甚至故意隐瞒,皇帝也会知道。 苏克明强压住心头的喜悦,没再说话。 “我能否去看看苏小姐?” 他口中的苏小姐,指的自然是苏倾楣。 大感因祸得福的苏克明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当然,当然可以,我带殿下前去!” 苏克明也不知道苏倾楣在哪里,但于他的身份而言,这样好的可以和皇子单独培养感情的机会,他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其他几位皇子陆续离开,大厅已经乱成了一团,宴自然是无法继续下去了,剩下的客人,也跟着离开,留下一片狼藉。 “她的丫鬟在哪儿?”萧镇海问萧夫人。 萧夫人表情凶狠,她实在是气,又不知道如何发泄,有想要拿降香做筏子的想法。 “今日的事情,肯定和苏梁浅脱不了干系,老爷不是想留下她吗?她现在跟着季夫人走了,丫鬟还在这里,还得回来!” 苏梁浅今日的表现,让萧夫人觉得,苏梁浅是很重视在意那个丫鬟的,她想用降香做筹码,让苏梁浅回来。 “愚蠢!” 萧镇海怒斥了声,“难道你想季夫人亲自回来要人,还是将今日的事情,从头到尾都大闹到皇上跟前?把人好生给我送出去!” 萧夫人一听闹到皇帝跟前,软了下来,她哪怕是心疼萧意珍,护着女儿,也知道,今日这事,是萧意珍过分了,做的不对。 萧夫人按着萧镇海的意思,叫人将降香送到门口。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向萧子选,神色严厉的责备道:“你怎么回事?方才就站在你妹妹身旁,你也不多看着点她!” 他要多顾着点萧意珍,让她少说几句,局面也不至于变的如此糟糕。 萧子选脸色难看,心不在焉的,仿佛是有什么心事。 萧家刚发生这样大的变故,只当他是为萧家的忧心,并没有多想。 “你女儿什么脾性,你心里不清楚吗?她是能拦得住的吗?你不教训她,不好好反思,居然在这里责怪子选,他都已经将她的嘴巴封起来了。第一次见面,人家就知道朝她下手,说明了什么,说明她的没脑子,一眼就能看出来,我的老脸,今日被你们两个丢尽了!” 之前在人前,萧镇海还护着萧意珍几分,现在大家都走了,就剩下家里人,萧镇海说话也不客气。 他怒视着萧意珍,萧意珍被他看的,浑身都在哆嗦,害怕的想哭又不敢,以前还知道向萧夫人求救,现在吓的连求救都忘了。 她虽然理直气壮,但也不傻,知道今天是闯祸了,心里发虚的紧。 “把她给我拖祠堂去,我要亲自执行家法!” 萧意珍曾经被执行了一次,当时差点没死过去,那种恨不得自己死去的记忆浮上心头,萧意珍吓得尖叫,看向萧夫人,“母亲,救我!” 萧夫人看萧镇海这阵势,就怕他手上没个轻重,直接就把萧意珍打死了,也吓了一跳,哭着求萧镇海,“老爷,这大过年的,又是大喜的日子,您就放过她吧!” 萧镇海将萧夫人的手挥开,手指着乱七八糟的大厅,面色铁青,额头的太阳穴突突的跳。 “大喜?要知道会发生这些事,今日这宴,我根本就不会设!” 这么多年,萧镇海一步步往上爬,还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的哑口无言,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嘴啊。 萧镇海和苏克明一样,都是好脸要面的人,说是庆功宴,却被如此啪啪打脸,全天下就没比他更丢人的了,他现在的心情,简直比奔丧还难受。 “你还有脸给她求情,你看看她,你把她教成什么样了,目中无人,跋扈嚣张,愚蠢无知,没有一个优点,中午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让你一定看住她?结果呢?她都犯了那么大的错了,你还将她带来,你是嫌她之前还不够丢人吗?” “妾身知道您中意楣儿,但楣儿再亲,也只是外甥女,珍儿才是您的女儿啊,亲生女儿啊!” 萧镇海闻言,看了萧意珍一眼,她紧紧的抱着萧夫人大腿,害怕的痛哭,四四方方的脸,到处都糊着血,狼狈极了,也丑极了,萧镇海再想到她之前所为,就算此刻没有外人,他还是觉得面上火辣辣的,丢脸极了。 唯一的亲生女儿,如果不是失望之极,他又怎会如此? “这样的女儿,有还不如没有,我看上次的教训不重,今日我非打的她长记性!”萧镇海态度坚决。 萧子选见萧夫人这样,有些不忍心,开口求道:“父亲!” 话还没说完,就被萧镇海打断,“我不能让她把我们父子两用命换来的荣誉毁了,她这是要害死萧家所有人啊,今日谁要给她求情,就一起接受家法!” 萧镇海并没有发现,他在说这句话时,他身后的萧有望,变的更加阴沉的脸色。 萧子选明白萧镇海的意思,他打萧意珍,一方面是为了她长记性能改,更多的是给那些被萧意珍得罪的夫人小姐一个交代,还有那些看了热闹,觉得他们萧家教女无方的大人一个态度。 他们并不是不管,只是疏于管教! 今天,那些人是看在萧家的面上,没再和萧意珍继续计较,但心里还是有气的,为了萧家,萧镇海必须替她们将这口恶气出了。 萧夫人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她这些年在辛苦经营的人脉圈子,今日几乎被萧意珍给毁了,她将会是京城众人的笑柄谈资,而且是那种反面教材,她的脸也被丢尽了,都羞于见人,她和萧镇海一样的生气,但这所有的一切,都抵不上她对萧意珍的在意疼爱。 “珍儿还小,老爷您在家可以慢慢教!” 萧夫人看着萧意珍可怜的模样,做垂死的挣扎。 她不说这话还好,萧镇海听了更加来气,“把夫人也带去祠堂反思!” 萧子选带了人进来,萧意珍哭天喊地的抗拒,开始是喊错了,随后又咒骂苏梁浅,最后甚至埋怨上了萧镇海偏心,这不知悔改的态度,更是坚决了萧镇海要教训她的想法。 有那么一瞬,萧镇海真有将她打死一了百了的那种。 萧意珍被连拖带拽,到了祠堂。 萧家的家法,是一条拳头粗,宽数尺的鞭子。 比萧意珍打人的略粗,但上面没有细钉,抽在身上,哪怕是稍稍用力,就会有血痕,若是力度没控制好,或者是打了不该打不能打的地方,没命都有可能。 萧意珍动的厉害,萧镇海直接命人将她绑在凳子上,手上的长鞭晃动,萧意珍瞪大的眼睛满是惶恐,差点没吓晕过去。 下人全部离开,屋子里就只剩下萧家三父子,还有萧夫人萧意珍母女,萧夫人面对萧家祖宗的牌位跪着。 萧镇海没有犹豫,也没有留情,扬起鞭子,对着萧意珍的屁股连打了两下,萧意珍仰头惨叫,声音大的,祠堂的牌位,似乎都在颤动。 她向萧夫人求情,向萧镇海求饶。 萧镇海求饶,萧夫人看着她最外面一层衣裳都裂开了,很快有血渗了出来,心仿佛也在滴血。 “老爷,珍儿是做错了,她只是中了苏梁浅的套,这都是苏梁浅设计的啊!” 萧夫人跪着走到萧镇海身前,拽住他的衣服,将事情的全部责任推卸到苏梁浅身上。 “我有说过不能用手段吗?既然要设计别人,手脚就该干净利落,而不是落入别人的圈套,留下话柄!” 萧镇海怪的,从来都不是萧意珍的坏心,而是她的蠢。 “这么大的人了,什么能说,什么不该说,不知道吗?这两鞭,是罚你不会说话!” 萧镇海话落,又是两鞭落下。 萧意珍又是杀猪般的吼叫。 “身为女子,没有一点女子的矜持,恬不知耻。” 萧镇海又是连续两鞭,萧意珍大叫,但已经没力气求饶了。 “婚姻大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你说了算的,你以前还能选择,现在没得选。” 就今日这一出后,萧意珍想要门当户对那是不能了,就算是低嫁,人家都未必愿意接收。 萧镇海又打了几鞭,萧意珍直接晕死了过去,萧夫人见状,扑了上去,萧镇海的鞭子,直接落在了她身上。 萧镇海没有停,一直到打了二十鞭子才收手。 “我会请宫中的教养嬷嬷前来教导珍儿,今后她的事,你不许再管!” 萧镇海说完,愤愤的扔下鞭子,转身离开。 “母亲怎么样了?” 萧子选见萧夫人这个样子,皱着眉头,有些心疼。 萧夫人甩开他的手,“不用你管!” 萧夫人气萧子选没顾好萧意珍,求情也不诚,现在看到萧意珍痛的昏迷过去,更是怪萧子选。 “父亲这样做,也是为了妹妹和萧家好。” 萧子选了解萧镇海,就萧意珍今日的所为,他觉得萧镇海这样的惩罚,实在算不得重的。 而萧意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萧夫人确实要承担很大的责任,今日的事情也是,萧夫人明知萧意珍是什么德行,若及时阻拦,是不会有这样大的事端的。 萧夫人在气头上,萧子选虽然心里是这般想的,却也没说出口,在这时候火上浇油,让萧夫人更加不喜。 “我去找人将妹妹抬回院子。” 萧子选躬身离开。 萧夫人见萧子选退了出去,补充道:“再找个大夫。” 萧子选迟疑了下,道了声是。 萧镇海从祠堂离开后,前去找苏倾楣。 苏倾楣从头到尾都和萧意珍呆在一起,具体的事情如何,她最清楚,萧镇海自然是要了解的。 萧镇海到苏倾楣的院子时,刚好看到夜傅铭从苏倾楣的房间出来,苏克明苏泽恺两人就站在门外,颇为殷勤迎了上去,萧燕跟在夜傅铭的身后,脸上带笑。 “萧大人。” 夜傅铭最先发现萧镇海,朝着苏克明苏泽恺点头打了招呼后,走向萧镇海。 萧镇海狠狠的教训了萧意珍后,心头的火是消下去了些,但并没有痛快多少,凝在心头的担忧,更是还在盘桓着,没有散去。 他朝着夜傅铭作揖,“七皇子。” 他抬头,面色极是羞愧,“让七皇子见笑了!” “萧大人是为父皇分忧,为北齐百姓安宁,常年在外,才疏于对子女的管教,父皇和其他大人会明白的,萧小姐还小,来日方长,可慢慢教导!” 萧意珍的声音那么大,夜傅铭还没离府,自是听到她的尖叫声。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苏克明和苏泽恺上前,几人一起说了话。 夜傅铭请声离开,萧镇海将他送到院门口,苏克明和苏泽恺想要继续想送,苏克明被萧镇海叫住。 “恺儿,你送送七皇子。” 苏泽恺道了声是,做了个请的动作,送七皇子离开。 萧镇海瞥了苏克明一眼,那一眼,让苏克明不由伸手去擦额头的冷汗。 对苏克明,萧镇海本也不是有多待见,苏克明的人品人格,长期相处,实在很难生出尊重。 苏梁浅是他的女儿,今天出事后,苏克明半天没上来说一句话,萧镇海对他,也是有火气的。 但萧镇海和以前荆国公府的人相比,还是很克制的,并没有表露出太大的不满。 “楣儿怎么样了?”他看着萧燕问。 “已经没什么事了。” 萧燕的声音柔和,虽然脸上有忧心,但不至于太糟糕。 “我们一起进去看看。” 第八十九章:苏克明的态度 屋子里,苏倾楣躺在床上,少女姣好的脸苍白,有怀春般的甜蜜,更多的却是忧愁恼恨。 她听到门帘被掀开的声音,垂下眼睑,很好的将脸上不该有的情绪敛住,扭头看向进来的几个人。 相比于萧燕的既欢喜又忧愁,苏克明内心简直可以用欢天喜地来形容,再怎么克制掩饰,面上还是快活多些,萧镇海则冷着虎虎生风的脸,眉头也是紧皱着的,显然今天的事情造成的后果,于他而言,是有些棘手的。 “舅舅,父亲,母亲。” 苏倾楣想要向几人请安,萧燕见状,忙上前将她制住,“小心伤口!” 萧燕紧张至极。 当年萧意珍就是骑马的时候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断了腿,导致身体留下残疾,现在还是跛脚。 刚刚苏倾楣在腿上生生扎了那么一下,虽然大夫说好好休养一段时日,不会有什么大碍,萧燕还是担心。 这要留下什么后遗症,和七皇子的这门婚事打了水漂,苏倾楣今后是不可能再找到比他更好的人家嫁了。 七皇子不但家世好,人长得也好,性情更是不错,是个谦谦君子,萧燕哪哪都是满意的,只是 自家的女儿心气儿高,她想要的那个位置尊崇,七皇子怕是给不了,但能给她的,现在完全不可能娶她了啊。 萧镇海摆了摆手,示意苏倾楣坐好,“都是一家人,哪有那么多虚礼,你好好坐着。” 苏克明脸上热切至极的笑,因为苏倾楣先叫舅舅,后再叫他父亲僵了僵,他心里觉得在苏倾楣心里,萧镇海是排在他前头的,生了几分不快,再见萧镇海让苏倾楣坐好,她就十分配合着坐好,更加不舒服。 女儿纵是再争气,若和他不亲厚,帮着外人,又有什么用! 苏克明很快克制住了这种不舒服,几步抢在了萧镇海的前头,走到苏倾楣的身侧关切着问道:“你现在怎么样了?” 她随后看向萧燕,“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要好好养着。” 苏克明忙道:“那就好好养着,一定得好好养着!” 苏克明那口气,仿佛这是头等重要的大事,他随后很快问道:“七皇子刚刚和你说什么了?” 苏倾楣心中有气,方才在大厅她失态,那大半天,苏克明作为她的父亲,和其他人一样,冷眼旁观,见七皇子上前来了,马上就跟着上来,这般的势力没有气节,让苏倾楣觉得,着实有些丢人。 才象征性的关心两句,马上就直奔主题,让苏倾楣觉得那样的关心,都是敷衍虚伪的。 “女儿现在这个样子,能和七皇子说什么?而且,母亲还在呢!” 刚刚在人前失态,对苏倾楣来说,是奇耻大辱,她根本就接受不了。 “这次的事情,分明就是有人陷害我和表姐,她这是要让我和表姐身败名裂,不能见人啊,舅舅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苏倾楣看着萧镇海,放在被上的手,紧握成拳,冷着的脸,满是仇恨,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她羞于见人啊! “府医已经看过了,没发现问题,现在还在排查当中,若有结果,我会第一时间告知你知道!” “不可能没问题!” 苏倾楣不敢相信,内心生出绝望。 如果事发的第一时间查不出原因,事后排查,只会更加困难,尤其萧家今天人多手杂。 苏倾楣皱着眉,认真回想了下,“我当时觉得身体不同寻常的热,意识也不受控制,就和中了药般,平常根本不可能会这样!” 她盯着萧镇海,说的笃定。 苏克明看着面色凝重的苏倾楣,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也不要太着急了,仔细自己的身体,安心把伤养好才是最要紧的。七皇子身份尊贵,为人又谦逊有礼,很是不错,你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在苏克明看来,苏倾楣确实足够幸运。 同样出了事,萧意珍把人都得罪了,都要被骂死了,连带的将萧家也推到了风口浪尖,将来都是要成婚,也没人敢要,苏倾楣却有可能成为皇子妃,这不是因祸得福是什么! 虽然苏梁浅也有太子妃的身份,但毕竟是不得承认的,若苏倾楣真成了皇子妃,那就是光宗耀祖了,苏克明觉得这简直是苏家的祖宗显灵保佑。 苏倾楣是不是被设计,此事还没定论,但就算是被人害的,苏克明也一点不怪那个人,反而心怀感激。 苏倾楣睨了苏克明一眼,心情更加烦躁,对苏克明说话的声线都冷了几分,“如果不是被设计,那如何解释我和表姐在宴会上的异常举动,中邪吗?七皇子只说向皇上禀明此事,并没有说负责!” 苏倾楣看着都要笑出声的苏克明,毫不客气的给他泼冷水。 苏泽恺在苏克明到之前来了,告诉了苏倾楣大厅发生的事情,苏泽恺和苏克明一样,都为苏倾楣能攀上这门婚事高兴,但他的讲述还是比较客观的,也存了几分担忧理智,不像苏克明,以为是天上掉馅饼砸中自己,一味乐观。 “他是被逼无奈才提出向皇上禀告此事,这是他不得已为之的推脱,皇上会是什么样的态度,谁也不知道!而且,今日的事情,若是没一个合理的解释,将来我就算成了皇子妃,也只是别人的笑柄谈资,抬不起头?别人又会怎么说我?恬不知耻厚颜无耻赖上的婚事,你觉得七皇子会对我好吗?他若嫌弃我,又怎么会扶持我的娘家!” 在这点上,有更大野心的苏倾楣显然考虑的更加深远。 她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撑着残存的意识,在腿上扎了那一下。 要不是那一下,她的名声现在就和萧意珍一样,彻底臭了,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苏克明有些发愣,而原先还替苏倾楣高兴的萧燕,更是愁容满面。 萧镇海看着苏倾楣,紧皱的眉头却松了松,心头压着的阴霾反而褪去,“不愧是我萧镇海一手带出来的外甥女!” 比起萧意珍,萧镇海在苏倾楣的身上,投注了更大的精力和心血,也给予了更大的期盼和希望。 门帘,这时候被掀开。 苏倾楣扭头,看到萧有望和萧子选两人走了进来。 “大表哥,二表哥。”苏倾楣礼貌的打了招呼。 萧有望嗯了声,萧子选只微微点头,并不热络,甚至有些疏冷。 说不上为什么,萧子选一直很不喜欢自己这个近乎完美的让人无可挑剔的表妹,但他知道萧镇海十分中意,寄予了厚望。 “你们来了。” 萧镇海看了他们一眼,那口气,像是他叫他们过来的。 “现在你两个表哥也过来了,珍儿今天和你一直在一块,你把你知道的,从头到尾的和我说一遍!” 萧镇海迟迟没开口,就是等自己两个儿子前来,一同分析。 萧镇海说完,想了想,又看向苏克明,“你去看看恺儿送七皇子回来了吗?” 苏克明觉得萧镇海这是故意将他支走,不过比起萧意珍的事,苏克明对苏泽恺和七皇子谈的如何一事更感兴趣。 之前如此,现在在听了苏倾楣的一番话后,他更想从两人的交谈中,探出一些蛛丝马迹。 苏克明觉得萧镇海这是不想让他知道萧意珍更多的丑态,他在心中冷笑,现在这都是人尽皆知的事了,还有什么可遮掩的,他要想知道,可以在事后问苏倾楣和萧燕,他的夫人和几个女儿都在现场,这事还能瞒得住他? 萧镇海是比他厉害,官职也比他高,但那又怎么样,他的女儿完全比不上他的若楣儿嫁入皇家,他就是国丈,萧镇海可什么名头都没有。 “你现在还是病人,别说太久的话了。” 带着这种沾沾自喜的心态,苏克明又关心了苏倾楣几句,转身离开。 苏克明一离开,苏倾楣便皱着眉头道:“这所有的事情,肯定和我姐姐脱不了干系!” 萧子选看着直接下定论的苏倾楣,“事情还没有定论,现在就下这样的结论,太过武断。事关重大,还请表妹在表述的时候,尽量客观,不要掺杂太多的私人感情,以免误导影响大家的判断!” 萧镇海点点头,显然是赞同萧子选说的。 苏倾楣没让自己流露出不快,将在后院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几个人。 那么多的人,目睹了整件事前后发展的经过,估计明天就会传遍京城。 就算萧子选不说,她也不可能为了摘清自己的一些责任,枉顾事实。 对萧意珍的所作所为,苏倾楣说的特别详细。 包括伙同众人对苏梁浅的奚落,嘲笑沈琦善是叛臣之后,完全不接受她的劝阻,一意孤行将事情闹大的决然,还有那些得罪人的无脑言论。 苏倾楣越说,越觉得萧意珍蠢,简直没有脑子,这样的猪队友,让她生气又窝火。 虽然之前在大厅,萧镇海萧子选二人已经见识了萧意珍的嚣张和目中无人,这会听苏倾楣描述,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这世间,真有这样不可理喻的人,这人就在他们的身边,还是他们的至亲,难怪季夫人会说出这天下姓夜,不是萧家人说了算这样的话来。 萧有望见他们似乎是不相信,接受不了,很是实事求是的补充道:“表妹应该没有夸张。” 比起常年在外的萧镇海萧子选来说,一直都在家,时常和萧意珍打交道的萧有望要淡定许多。 “如此,也不能怪人家不留情面。” 萧子选觉得,如果自己被这样冤枉陷害,反应一定比苏梁浅还激烈,反正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萧镇海面色凝重,他知道萧意珍把那些夫人小姐得罪了,但他没想到得罪的这么狠,这么的难以挽回,他那个气的,只觉得之前对萧意珍的惩罚还是太轻了些。 苏倾楣继续认真回想,将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说出来。 “今日随姐姐一同前来的丫鬟,有个叫影桐的,随身佩剑,被挡在外面,姐姐当时的态度极其强势,只给了两个选择,要么让她的丫鬟佩剑进去,要么准备马车让她回去,她当时的感觉,就好像肯定,表姐一定会放她进来。还有还有” 苏倾楣边思索边继续道:“那个叫降香的丫鬟,虽然一直是跟着姐姐的,但是她们主仆二人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 萧有望补充道:“她的态度,也太笃定了些,就好像确认那东西,不会在她丫鬟身上,但是她的丫鬟,中途不是消失了好长时间,一直到宴会开始才回去?而且,根据表妹的描述,她丫鬟的表现,是极其恐惧心虚的,说明那丫鬟自己都不确定,那东西会不会在她身上,她自己觉得,那东西,可能是会在她身上的,那为什么苏梁浅可以那样肯定?” “我刚去询问过了,她的丫鬟在被珍儿叫去后,一直到宴会开始前才回去,中间两人并没有碰过面,她怎么会知道,珍儿的东西,就在她丫鬟身上,她怎么从她身上取出来的?” 萧有望看着萧镇海,见他目光在自己身上,继续补充道:“真相大白,她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受害者,珍儿成了众矢之的,正是她可以讨回公道的时候,她却突然息事宁人了,这可不像是她的行事风格!” 这是萧有望第一次和苏梁浅正面接触,苏倾楣倒是和他提过几件和苏梁浅有关的事,在萧有望看来,苏梁浅就是一只擅长伪装的狐,睚眦必报。 “珍儿若光明正大让人搜身,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但东西是不小心从她身上掉下来,百口莫辩,这于那些被她得罪的夫人和小姐来说,是完全不一样的!” 萧镇海也想到了这一点,内心简直无比的荒凉绝望。 他现在担心,他就算将萧意珍揍的半条命都没了,这件事,怕也不会平息,他有种极其强烈的这样的预感。 “那条手链,不是放到苏家小姐丫鬟身上了吗?为什么会从珍儿的身上掉出来?她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得放到珍儿身上的?” 萧子选不傻,自然能够猜到,萧意珍将事情闹的那么大,就是笃定东西就在苏梁浅丫鬟的身上,想借着这件事,坏了苏梁浅的名声,让她无法在京城立足,没想到技不如人,坑了自己。 “是放到她丫鬟身上了,当时她丫鬟是昏迷的,对此根本就不知道,至于东西怎么会从表姐身上掉出来,我也不知道。” 苏倾楣皱着眉,自己也一团乱。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苏梁浅得了季夫人的欢心,有她撑腰,而且还落得个善解人意,善待下人的美名,苏倾楣怄的简直想要吐血。 苏梁浅不但在苏家借着老夫人,压制着她,现在在外面,地位也胜她一筹。 这样的结果,苏倾楣根本就接受不了。 “这件事,还得问表妹。” 萧意珍现在已经被萧镇海打的不省人事了,自然是回答不了。 几个人也都觉得,就算她是醒着的,估计也问不出结果。 而且,若是萧镇海是在得知事情具体详细的始末后动手,萧意珍的下场,绝对不会是半死这么简单,萧镇海现在都还有将萧意珍泼醒,再抽几鞭的冲动。 “你说的这些,都是珍儿在挑事,那也不能说明,后来你和珍儿在大厅的事,和苏家小姐有关吧!” 苏倾楣看向萧子选,又偷偷看了萧镇海一眼,迟疑着小声道:“还有件事” 她犹犹豫豫的,咬着唇道:“今天丫鬟泼在姐姐身上的茶,里面掺了药,是有问题的,会让人又热又痒,失去理智。我也不知道这东西表姐是从哪儿搞来的,她说,她算准了时间,会在宴会的时候发作。” 又热又痒?那不是苏倾楣和萧意珍在宴会上失态的原因! “肯定和她有关,不然的话,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认定是苏梁浅搞鬼的萧燕站了起来,开始了数落咒骂苏梁浅的模式。 “故意的,她就是故意的,她在珍儿楣儿身上动了手脚,因为想要看到她们出糗,所以才会假装好心,她这哪里是息事宁人,她这是要对楣儿珍儿赶尽杀绝啊!” 萧燕醍醐灌顶,像是想通了什么,情绪激动的说道。 关于这一点,苏倾楣方才也想到了,可从萧燕的口中听到,那种感觉,她仿佛要气炸了一般, “在家里,她就仗着老夫人宠,处处针对我和楣儿,一门心思想要压着我们一头,这也就算了,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心思竟这般恶毒,不管怎么说,楣儿都是她的妹妹啊,她这是要让楣儿身败名裂啊,黑心肝杀千刀的,早知道我就直接送她去见她母亲了!” 萧燕脸一瞬间涨得通红,气鼓鼓的,整颗心都在滴血。 现在,苏倾楣和七皇子的事如何还没定数呢,就算她真的成了七皇子妃,今日的事情,也会伴随着她,成为她一辈子的污点,为人诟病。 虽然七皇子妃身份也不错,但在得知苏倾楣的野心后,萧燕对她是有更高的期盼的。尤其,现在萧家得势,苏倾楣也有了更大的筹码,希望也更大。 “她想要害的何止是楣儿,她针对的是兄长你,甚至是整个萧家!” 萧家?今日萧家出了这桩事,风头都被打压了。 萧燕恨不得苏梁浅就在这里,给她两个耳光,然后将她的脸也撕烂。 萧子选看着萧燕义愤填膺的样,不以为然,“是珍儿和表妹陷害她在先,技不如人在后,她不过是洞察了你们的阴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若她从云州回来,你们不主动挑衅,大家现在都各自相安无事,没摸清敌人的底,贸然出手,这才一败涂地!” 萧燕沉着脸,凶狠的瞪向萧子选,斥道:“子选,你是站在哪一头的,怎么还帮她说话!” “我没帮任何人说话,我只是实话实说!你们想看她身败名裂,所以明知会惹那群夫人不快,还是要去大厅参加宴会,若你们点到为止,见好就收,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在萧子选看来,还是苏倾楣萧意珍的心太坏。 萧子选身姿笔直,一身正气,萧燕简直要被他气死。 “表妹敢说,珍儿做的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珍儿和她才第一次见面,何至于有这样的深仇怨恨?” 苏倾楣眼泪掉的更快,懊恼极了,自责道:“是我的错,我不该将在苏府受的委屈情绪带到舅舅家,我明知道表姐的性子,还将那些事情告诉她,表姐做的不妥,却没能及时阻拦,这都是我的错,表姐若非为我出气,也不会犯下这样的滔天大祸!” 苏倾楣的懊恼是真,后悔也是真,不过不是为了萧意珍,而是因为自己被设计了,如果可以有后悔药可吃,苏倾楣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换时光逆流,改变选择。 她为什么那么傻?做什么要在所有贵人都到场后才引爆这些事情,她就应该在将东西放到降香身上的第一时间,让丫鬟指证,来个人赃并获,到时候所有的事情,自然会传出去,苏梁浅百口莫辩,局势自然也就扭转了。 萧镇海看向苏倾楣,既没有训斥,也没有安慰。 “我看苏大小姐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今日表妹出事,要不是她张口,季夫人等帮着说话,表妹和七皇子的这门婚事,根本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萧燕冷哼了声,“她会那么好心,还不是因为和太子的婚事还在,七皇子怎么能比得上太子,七皇子妃又怎么能及的上太子妃尊贵?猫哭耗子假慈悲,她就是为了踩着楣儿,高她一头!” 苏倾楣咬着内唇,神色越发凄楚悲伤。 “一个从乡下回来的野丫头,背后又无依靠支撑,心思还如此恶毒,楣儿你安心,她倒是想的美,但麻雀焉能成凤凰?皇后是不可能要这样的儿媳的,我也不会让她成为太子妃!” 萧镇海看了眼情绪愤慨,不停的在这里雪上加霜的萧燕,“你去看看苏克明回来了没有,让他进来,我有事情要交代他!” 萧燕想到,苏梁浅那边,也就只有苏克明能用身份压压她了,转身出去找苏克明去了。 “衣服我让人检查过了,没有问题,那么多人,就只有你和珍儿两个人出了事,应该也不是宴会的食物出了问题,此事你不用担心,就算最后真的什么都没查出来,对外我也会给一个合理的说辞,不会让你名誉受损!” 苏倾楣听萧镇海这样保证,心头大安,布满了泪痕的脸,皆是感动,“舅舅。” “你分析的对,你这个从乡下回来的姐姐不简单。” 不论之前在苏家的事情,就说今日在萧府,她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这中间透着种种的疑团,简直让人看不透。 不是看不透,简直就是邪乎。 “她是不会甘心让自己沦为别人手中的棋子踏脚石的,我们也掌控不了她,现在也就只有你父亲,能用身份压制住她!” 萧镇海说这句话时,神色凝重,颇是惋惜。 这般聪慧的女子,可惜了啊,不是他萧镇海的女儿。 “父亲之所以提前将姐姐接回来,是因为皇后有退婚的意思,她身边的人还为此事找过我母亲,但那是之前,现在” 短短时间,苏梁浅在苏家站稳脚跟,现在也勉强算在京城站住了,季夫人对她赞赏有加,她的名声也好,这样的雷霆手段,若皇后不傻,就不会拒绝这样的儿媳。 苏倾楣以前看不上太子,觉得他昏聩无能,是不可能登上帝位的,但现在,因为和苏梁浅的这种可能性,她又担心那种万一的情况发生。 想到名声,苏倾楣就觉得扎心。 “舅舅,我不甘心,不甘心被她压着。” 任何人踩在她头上,她都可以忍受,但苏梁浅,绝对不行。 萧镇海拍了拍苏倾楣的肩,眼中迸射出凌冽的杀意,“她,是不能留了。” 苏梁浅在面对他逼视的淡定从容,还有心计手段,都让萧镇海忌惮。 他此生从未想过,自己会在一个未及笄的少女身上,栽这样大的跟头。 她身上有一半荆国公府的血脉,是由荆国公府的人教养着长大的,萧镇海想到萧燕的话,无比认同,她针对的可能真的不仅仅是苏倾楣那么简单,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萧镇海忽然觉得手心冒汗。 若真是如此,更是不能留着,否则后患无穷。 萧镇海也不知在想什么,放在苏倾楣身上的手不住用力,苏倾楣痛的皱眉,忍不住惊呼出声,“舅舅,你弄痛我了!” 萧镇海回神,看着面色痛苦的苏倾楣,忙松开放在她肩上的手。 萧有望看着面色凝重的萧镇海,仿佛是有了什么主意,脸上一抹佞笑。 “七皇子只是个闲散皇子,无权无势,也无心权势,你若嫁给他” 萧镇海深深叹了口气,失望又无奈。 苏倾楣有那么大的野心,是受萧镇海影响,她自然知道他为什么叹气。 多年蛰伏在胸的野心,苏倾楣怎么甘心,就这样放弃? 她看着萧镇海,眼中的火焰,是勃勃燃烧跳跃着的野心,“闲散皇子,那也是皇子,只要是皇子,于那个位置,就不是全然没有机会的,若是有那样的机会摆在眼前,我不相信,有谁可以做到真正的无动于衷,现在大局未定,谁也不知道将来的结局会是如何?就是我们的路,会比之前难走,但若成了,萧家的荣宠也将会是加倍的,因为他能依仗的就只有我们!” 若是没有发生今日这样的事情,不管是嫁给谁,苏倾楣都自信,自己都能够捉住夫君的心,但现在,苏倾楣却失了几分笃定,但这样的不确定,她自然是不会让萧镇海看出来甚至是知道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苏梁浅。 正因为如此,她更要往上爬,爬到最高的位置,将苏梁浅狠狠的踩在脚下,让她只能仰望。 她的目标,不会改变。 心情略感低落沉重的萧镇海听了苏倾楣这样一番话,先是愣了愣,随后笑出了声,“当今圣上,最初也不被看好,楣儿提醒的对,舅舅已经不及你了!” 现在的庆帝,当年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他能押对宝一次,这次自然也可以! 萧镇海一扫之前的阴霾,整个人都变的明朗起来,恢复了之前的气势。 “楣儿可是对七皇子中意了?” 苏倾楣垂着脑袋,咬唇不语,却是一脸少女矜持的羞涩。 萧镇海很满意。 “既然我外甥女看上了,我这做舅舅的,一定极力促成。” 萧燕刚出去没多久,就碰上了回来的苏克明苏泽恺父子。 夜傅铭素来笼络人心,和苏泽恺自然是相聊甚欢,苏克明听他对夜傅铭是赞不绝口,心里稍稍安稳了些。 他想着,夜傅铭心里定然是愿意娶苏倾楣的,把苏泽恺当大舅哥,所以才会一点架子都没有,他要一点那个心都没有,或者说对娶苏倾楣这件事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态度自然不会这般友好。 也因此,萧燕看到他们的时候,父子两脸上都带笑,满面的红光。 萧燕心稍稍安妥了些,但脸色依旧不好看,愁容满面的。 夜傅铭就算满意又如何,楣儿的名声到底是毁了,闹的这般大,男人便是再怎么心胸开阔,又怎么可能一点都不介怀?若是没发生这样的事情,嫁给夜傅铭,楣儿的日子,必然能好过许多。 萧燕想到这些,恨不得将苏梁浅给撕碎了。 她满腔怨气,一上前,就说了许多苏梁浅的坏话,苏克明看她阴沉着脸咒人的样子,这段时间渐渐对她热络的心,冷却了下来。 “好了,你也别说浅儿了,要不是她,楣儿能嫁给七皇子吗?她能有这么好的婚事吗?” 苏克明算是看出来了,季夫人对苏梁浅,不是一般的满意。 她的一个女儿,即将成为皇子妃,另外一个再不济,也能成为公爷夫人,苏克明心里那个美的呦。 “你还帮着她,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苏梁浅设计的,今日要不是她,以楣儿的品行样貌,加上你和兄长的支持,楣儿做谁的皇子妃不成?” 两人几乎是一路吵到了萧家给苏倾楣准备的院子。 刚进院子,就听到萧镇海愉快的笑声,苏克明和萧燕对视了一眼,萧燕察觉出萧镇海的快意,暗想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想到对付苏梁浅的招数了,她心头微松,瞪了苏克明一眼,走了进去。 苏克明和苏泽恺跟上。 “楣儿和大舅哥说什么事情呢,这么高兴?” 让萧镇海高兴的事情,苏克明也想着自己能沾点光。 苏克明身后跟着的苏泽恺上前,向几个人问安,“舅舅,表哥。” 萧镇海心情还不错,点点头,看向苏克明,直接抛出诱饵。 “楣儿和七皇子的婚事,我会从中斡旋,尽力促成。” 苏克明闻言,大喜,向萧镇海道谢。 萧镇海摆了摆手,“你先不要高兴的太早,这些年,我待你不薄,今日你大女儿在萧家这一闹,我们家的颜面都被丢尽了,我更是面上无光,你这做妹夫的,从头到尾也没站出来,替我们说句话!” 苏克明大感冤枉,解释道:“我是被她丫鬟拦住了!” “今日珍儿也有错,改日我会领她亲自登门道歉。” 苏克明哪敢,不住摆手,“不用不用,是我教女无方,而且纵使珍儿做错了什么,浅儿她当场也出气了,这件事情就算了。” 这正是萧镇海想要的答案。 “你听我把话说完,珍儿是做错了,楣儿却不是不顾念姐妹情谊的,你大女儿当着众夫人和小姐的面,明里暗里影射珍儿所为是楣儿挑拨,之后楣儿又失态,这事对外若没有个说法,楣儿就算嫁给七皇子,也难得他心,想要兴苏家的门楣,怕是举步维艰。” “还有这种事!” 苏倾楣看着气的摩拳擦掌的苏克明,委屈着继续道:“我也就算了,她还让人拦着父亲,对七皇子步步紧逼,就算任性,也要分场合,今日这么多人在呢。她这还没成为太子妃,也没嫁到季家呢,就如此目中无人,可见眼里根本就没父亲,将来也是指望不上什么的,也就是七皇子脾气好,这万一惹了其他人了,她还没帮上父亲什么呢,就先牵累父亲和苏家了!” 苏克明对苏梁浅的火,一下全部被激了出来,“我这就回去,就算是绑,我也把她绑来给大舅哥你还有楣儿认错道歉!” 第九十章:风云起,不留退路 苏梁浅由季夫人拉着,一路过关斩将,无人敢拦。 “苏丫头,你就不生气吗?” 苏梁浅看向季夫人,苏倾楣她们倒了大霉,这会估计都气死了,而且她还促成了夜傅铭和苏倾楣,可谓是大获全胜,心情正好呢,自重生来,就没这么美过,气什么。 苏梁浅无视心里隐隐泛着的疼,脸上带笑。 季夫人看苏梁浅疑惑的样,那个愁的呦,堪比万箭穿心。 看来她儿子没骗她啊,她家公子,现阶段真的只是单相思啊。 她家公子人见人爱,简直完美,苏丫头居然还没沦陷,这不合乎常理啊。 季夫人那个沮丧的,心情瞬间不美丽。 “萧家那姑娘倒是很有眼光,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我儿子都配不上,能配得上小谢嘛!” 季无羡就站在季夫人身旁,听了季夫人这话,郁闷的撇了撇嘴。 萧夫人给他介绍萧意珍,她就能忍,一听萧意珍有意谢云弈,即刻就炸了。 他就知道,有谢云弈在,他就和捡来的没什么差别。 苏梁浅明白过来,她扭头看向谢云弈。 他身姿笔直,一身锦衣,身长玉立,瞩目又耀眼,谢云弈见苏梁浅看他,也扭过头来,两人对视,谢云弈笑,一派的温雅。 苏梁浅正准备调侃他几句,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 “苏妹妹!” 正是周诗语,她旁边是周夫人。 沈大夫人和沈琦善也跟出来了。 “我和周小姐说几句话。” 苏梁浅示意季夫人松开她的手,走向周诗语。 “你没事吧?” 周诗语将苏梁浅打量了眼,苏梁浅摆了摆手,“我能有什么事?” “没想到萧意珍居然将东西藏在自己身上陷害你,心思真是歹毒,要不是后来她不舒服,手链从她自己身上掉下来,大家都发现不了,你说她好端端的身上怎么就痒了呢?还有苏倾楣,也好奇怪。” 周诗语看向苏梁浅,微皱着眉,若有所思。 “大概是心太坏了,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要收拾她们!” 若非如此,她的人生,又怎能重新来过? 周夫人看着一脸坦然的苏梁浅,她可不觉得,萧意珍和苏倾楣的事情,有这么简单,十有八九和苏梁浅有关,她甚至怀疑,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苏梁浅精准算计好的。 “她们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苏梁浅看向周夫人,抿唇笑了笑。 “母亲说的不错,全是她们自作自受,萧意珍坏,苏倾楣也不是什么好人,就是可惜了七皇子,那样英俊儒雅又心地善良的一个人,就因为好心,被” 周诗语说着,忽然想到,关于促成这门婚事的始作俑者就是苏梁浅,抬头不好意思道:“苏妹妹,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梁浅并不介怀,“苏倾楣没你想象的那么坏,她和七皇子一样,都是个善良的人,大家都叫她活菩萨呢。” 苏倾楣和夜傅铭,那就是同一类人。 夜傅铭如果可以用心地善良来形容,苏倾楣自然也可以。 周诗语只觉得苏梁浅的口气很认真,却没捕捉到,她眼底和言语的讥诮。 “还有那个萧意珍,她也是可笑,同季公子前来的那位公子,一看家世应该就不错,萧夫人居然想强塞,宠女儿也不是这样宠的,现在好了,萧大人的脸也都被丢尽了,季夫人人平时挺亲切温和的,没想到那么火辣彪悍,听她骂人都觉得畅快呢,苏妹妹认识那位公子吗?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长得这样好看的男人呢。” 周夫人闻言,脸色都变了,偷瞄了苏梁浅一眼,见她并没有生气,训斥周诗语道:“没见季夫人对他的态度吗?比小公爷还看重呢,将来肯定得千挑万选,你这样的,人家可看不上,而且,说不定人家早有主了,还最好看的男人,你见过几个男人,女孩子家,也不害臊!” “母亲!” 周诗语叫了声,“您这反应也太大了吧,而且他长得确实好看啊,我觉得比几位皇子的气质还出众些,苏妹妹,你说是吧?” 苏梁浅点头,“就长相来说,确实无可挑剔,也是我见过的男子里面,数一数二出挑的。” 周诗语抬着下巴看向周夫人,“是吧是吧。” 周诗语一下觉得更喜欢苏梁浅了,挽住她的手,苏梁浅由她挽着,看向周夫人,“周大人近来身体可好?” 周夫人拿着帕子擦了擦嘴,“他忙的很,既要处理之前落下的公务,还得招呼络绎前来的族人,但是一切都很好。” 周诗语有些奇怪,周夫人素来是主张家丑不可外扬的,居然和才接触过一次的苏梁浅主动提起家中的事情。 不过虽然最近族里接二连三有人上门,一向对他们极其宽厚的周大人屡次和他们发生争执,但周诗语心情还不错,因为周大人和周夫人两人的关系,又像从前那般锦瑟和谐了,兄长读书也用功了许多,家里和睦,尤其是周安整个人的状态好了许多,让周诗语觉得很安心。 “周夫人呢?” “我母亲前段时间手受伤了,但现在已经大好了,还是我父亲照顾的呢。” 周诗语落落大方,并不羞怯,眉目洋溢着幸福,仿佛这是件极其骄傲的事。 在苏梁浅看来,这也确实是件值得骄傲炫耀的事。 苏梁浅和周夫人周诗语一直到了她们乘坐的马车,周夫人心知,应该是苏梁浅有话要对她说。 这个时候,来往的人络绎不绝,是极不方便的,但也是最方便的。 光明正大,大大方方的。 “我就知道,小姐身边的人是清白的,肯定不会有事的。” 之前苏梁浅屡次陷入不利于她的逆境,周夫人虽然捏了把汗,但她觉得,苏梁浅就是可以解决的。 “今日周大人没来,委实可惜,错过了这样的热闹。” 周夫人一点就通,“我自是会回去一五一十告诉老爷的。” 周夫人没有避着苏梁浅,苏梁浅自也没有防着,站在一旁的周诗语道:“我也准备告诉父亲呢,让他知道,有我这样的女儿,是多省心幸福的事。” 周夫人摸了摸周诗语的脑袋,一脸的温柔慈和。 “我表姐被欺负羞辱的事情,希望周夫人也和周大人提一提,我还有样东西,影桐已经放到你车子里面了,周夫人到时一并交给周大人。” 周诗语眨了眨疑惑的眼,苏梁浅说的每个字每句话,她都听懂了,但这合起来的意思,她却不明白了。 苏梁浅看着周夫人,目光却落在周诗语身上,“周姐姐性情活泼,我很喜欢,得空了我去周府找她玩儿。” 周诗语看着苏梁浅离去的背影,身后跟着影桐,看着她们挤着进了人流,看向周夫人,“母亲。” “先上马车。” 母女两先后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周诗语就跟着周夫人一起找东西,最后在马车靠后案板的隔层,找到了两节断了的鞭子。 周诗语觉得眼熟,下意识的想到了萧意珍想用来抽降香的鞭子,当时被苏梁浅拽住了,苏梁浅的手还流血了呢,后来被影桐砍成了好几段。 她那时还觉得苏梁浅和她的丫鬟,都好厉害呢,也为她们毁了萧意珍的鞭子,暗自拍手叫好呢。 “母亲,苏妹妹让您将这个交给父亲干嘛?” 周诗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你们之前是不是就认识了?您对苏妹妹的态度,和其他小姐不一样。” 周诗语形容不出来,好像不像长辈对后辈。 周夫人已经猜出了大概,但这事,她不准备让周诗语知道。 “这事你不用管,今天我带你过来,就是想和你苏小姐认识认识,你也看到了,她不是寻常的女孩子,今后多和她亲近亲近,学习学习。父亲母亲不可能一辈子都在你们身边,我们总会老去,尤其是你,将来去了婆家,诸事就只得靠自己了。不是所有人家都和我们家这般简单的,人心复杂,到处都有防不胜防的尔虞我诈,真正能保护自己的,就只有你自己。” 在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后,周夫人和周大人拿定主意,不再像过去那样保护他们,有心让他们多经受一些磨难和挫折,成长起来。 周夫人本来想说,周家好不容易才有的权势荣华,说不定哪一天,也会成为过眼云烟,但看着周诗语那单纯的眼神,还是没忍心。 周诗语靠在周夫人的身上,“母亲,我被您说的怕怕的,我还是一辈子不嫁,就在家守着您和父亲吧。” “傻孩子,女孩子家,早晚是要成婚的,不然会被笑话的。” 嫁与不嫁,很多时候,更不是自己说了算的,就连父母都不能。 周夫人之前就不怎么愿意周诗语嫁到萧家,关于这事,萧夫人已经不止一次向她提起,最近是周安身体不适,她才暂时作罢,若老爷身体好了,再次得到重用,他们必然不会死心。 今日的事情后,她情愿将周诗语养在家中一辈子,也不愿意她嫁到萧家这样的人家。 不说萧有望本人他和老爷就没怎么看上,萧家的那些个,就没一个是讲理的。 周夫人心想着,等回去后,就和周安商量,让周安从这届科考的仕子里面给周诗语挑选一个品行端正的。 “母亲,我忽然觉得苏妹妹好可怜。她肯定被人设计陷害过,吃了很多的苦,才会变的像今天这样厉害的,而我,因为有母亲父亲兄长护着,才可以这样无忧无虑。” 是可怜,周夫人想到苏梁浅沉静淡然的样子,步步为营,既是觉得敬畏,也觉得心疼。 除了可怜,她又觉得苏梁浅很幸运,幸运的躲过了那些人的算计,能够独立撑起自己的一片天地,她现在,就希望周诗语,尤其是周坐云,可以成为这样的人。 苏梁浅和周家母女分开后,还没和季夫人一行人会和呢,就听到萧府的一角,传来了萧意珍鬼哭狼嚎的惨叫声,经久不绝,然后接连不断。 苏梁浅停下脚步,循着惨叫的方向望去,偶尔会有同来的小姐夫人和她打招呼,讨论上几句萧意珍。 “萧大人教训她,那是为了她好。” 苏梁浅回的平静,还没其他人幸灾乐祸。 有熟悉萧家的人经过苏梁浅的身边道:“这是萧家祠堂的方向,定然是萧侯爷在执行家法。” “这样的女儿,真是家门不幸啊,这些年,萧大人在外,这女儿,是被萧夫人宠废了。” “谁说不是呢?” 苏梁浅往前,走到季家马车停着的地方,刚好就在沈府马车的附近。 沈大夫人,沈琦善,还有季夫人季无羡他们都站在一起,谢云弈疾风也还在。 季夫人正和沈家大夫人说着话,旁边还有其他几个夫人小姐。 “你听到了吗?萧镇海的动作挺快!” 季无羡看到苏梁浅,举着手挥了挥,走上前去,比只是勾起笑容微笑的谢云弈热情多了。 “若不快些,人都走了,就没什么意思了。” 这哪里是打萧意珍,这是给其他夫人小姐出气呢。 萧意珍上辈子给她的气,她今天算是还回去了,苏梁浅觉得松快了许多。 “降香送来了吗?” “我母亲身边的嬷嬷,在门口等着呢,萧府的下人若是将她送出来,她立马就会将人带来的。” 苏梁浅点点头,季无羡忽然凑了上去,把苏梁浅吓了一跳,苏梁浅后退,而季无羡,也被另外一只手拽住,不让他再上前。 “还真是默契,要不要这么大反应?” 借他一万个胆,他也不敢占苏梁浅的便宜好吗?尤其季夫人还在这里,他皮紧啊。 就算谢云弈季夫人都没在,旁边没人,他也没那个胆好吗?他虽然经常开苏梁浅的玩笑,但心里还是很怕她的,这种惧怕,又和对谢云弈的敬畏不同,季无羡觉得,苏梁浅堪比神机妙算的聪慧,简直让人发毛。 智者近妖,必有反常。 季无羡笑的贱兮兮的,没敢再靠的那么近,而是和苏梁浅隔开一段距离,在她的对面道:“苏妹妹,你就不担心嘛,万一哪天,谢兄真被人给抢走了” 苏梁浅挑眉看向谢云弈,“上次是苏如锦,这次是萧意珍,谢公子的桃花,好像质量都不怎么样啊。” 季无羡:“” 什么叫不怎么样,简直就是质量低劣的让人捉狂好嘛,没见他老娘都发飙了嘛。 季无羡看着站在沈家大夫人面前,脸上笑容灿烂的季夫人,这样也不是全然没好处。 在他老娘心里,公子第一,他这亲儿子都得靠后,现在公子情路前途未卜,他母亲有的忙了,他可以松口气了。 “不是我想要的,好坏,又与我何干?” 谢云弈盯着苏梁浅,双眸灼灼。 苏梁浅恨不得拍两下自己的嘴巴,让你欠。 谢云弈往苏梁浅的方向走近了两步,“苏小姐真不担心?” 苏梁浅见不少人都看向这边,尤其是沈家大夫人,耳根都红了,皱着眉,正要说谢云弈几句,肩膀被人拍了拍,苏梁浅回头,看到了王承辉那败家子欠揍的笑脸,他的身后,跟着五皇子。 “苏妹妹,我们又见面了!” 季无羡一听苏妹妹,大感自己这专属称呼受到了威胁,他可以口头上占谢云弈的便宜,但不允许别人也这样做,尤其还是王承辉这样浪荡子。 他手指着王承辉,吹了吹自己握住的拳头,恶狠狠道:“王承辉,皮又痒痒了是不是?看样子是我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啊!” 王承辉窝囊的躲在同来的五皇子身后,“五皇子,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你一定要给我主持公道,这小子一回来就揍我!” “王承辉,你能不能像个男人?” 季无羡手指着躲在五皇子身后的王承辉,“躲在别人的身后,算什么本事!” “他是不是男人,怎么向你证明?你是女人吗!” 五皇子抬手指着季无羡,一副保护王承辉的架势,说出的话却和王承辉一个德行,流里流气的。 不愧是最好的朋友。 “我们现在是最好的朋友,你要揍他,先得问过我,你虽然是小公爷,但我可是皇子,你要打他,我就揍的你季夫人都认不出来!” 对自成婚后,就被之前那些厮混的同伴抛弃的五皇子来说,这句最好的朋友,简直戳中他泪点了,五皇子那个感动的,都恨不得为王承辉上刀山下火海,赴汤蹈火了。 季夫人看着这边的动静,见来的只有五皇子,完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到。 其他经过的人,见这边又有热闹可凑,都停了下来。 对那些喜欢看热闹的人来说,今日萧家之行,完全是不虚此行啊。 “来啊,有本事来啊,你信不信,我揍的你连五皇子妃都认不出来!” 五皇子和五皇子妃刚成婚那会,几乎每隔几天就闹一次,大街小巷上演闹剧,五皇子惧内,这事最近是无人不知无人不。 虽然,自季无羡回来后,五皇子已经屈服在五皇子妃的武力值下,但对这样为人津津乐道的新闻,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躲在五皇子身后的王承辉好心提醒道:“你小心着些,这小子,和当年是个球的时候一样厉害。” 五皇子想了想,许是之前在季无羡手下吃过亏的,心里有些怂的,但身份上的优越,让他比王承辉有骨气多了,“那你打啊,我就告诉我父皇,告诉我母后,还有四皇兄,你以下犯上,还有王妃!” 五皇子随行的侍卫,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附和着五皇子的话继续道:“我们王妃说了,她打五皇子可以,别人打,绝对不行,尤其是脸,碰都不能碰。” 五皇子的性子虽然堪忧,但那张还算继承了庆帝和贵妃优点的脸,还是很赏心悦目的,而且傻傻的,有一种让人想要保护的纯真。 五皇子丝毫没觉得自己靠一个女人撑腰有多丢人,反而因为属下的这句话有了底气,昂首挺胸,“听到了没?我可告诉你,王妃的身手,丝毫不会逊色于公爷夫人,你要是敢打我,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还有我的几个大舅哥,他们说了,要我没对不起王妃,谁要敢动我,就弄死谁,我们几个合伙能揍死你!” 五皇子恶狠狠的,一副季无羡要敢动他一下,就绝对不会有好日子,绝对会更惨的架势。 苏梁浅忍俊不禁,这五皇子还真是个活宝,对五皇妃也好,这样的一颗赤子之心,在皇室,更加难能可贵吧,这样的一个人,难怪上辈子五皇妃在他离开后,很快就尾随他而去了。 王妃虽然老揍五皇子,五皇子虽然也一直在反抗,但他的好,对她的好,她一直都知道。 他们两个,能遇上彼此,真的幸运。 苏梁浅心狠狠的一抽,莫名羡慕。 苏梁浅却是担心这两拨人真的动起手来,看五皇子那反应,苏梁浅可不觉得季无羡现在会对她手下留情,别的人都还好说,苏梁浅怕传到贵妃耳中,若是中间将她也带上 “五皇子,王公子。” 苏梁浅上前,向五皇子和王承辉请安。 她对五皇子是很有好感的,对王承辉 王承辉好玩纨绔,不关她的事,但月前他和苏泽恺一起去飙风寨,还有上辈子 上辈子她在飙风寨的事,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以至于被苏泽恺等人撞破后的记忆都是模糊的,她甚至想不起来,王承辉有没有去,想来不会有什么变化,所以她对王承辉的印象,很不好。 五皇子王承辉还有季无羡都是混的很的,倒是谁也不怕打架,但也不怎么想打架,见苏梁浅站了出来,很快就将之前的不愉快绕了过去。 “我是来找你的,你叫什么名字?” 苏梁浅服了服身,“臣女苏梁浅。” “今天七皇弟的婚事,你做的很好。” 五皇子身姿笔直,一只手向后,皇子的派头这会倒是很足。 “老大不小的人了,整天也闲着,像什么样子,也该找个女人管管了。我听说,你还是大皇兄的未婚妻?大皇兄孩子都有了,也该立正妃了,你将来可得好好管管他,别整日里无所事事,拈花惹草!” 五皇子口中的大皇兄,自然是庆帝的长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子。 在说起拈花惹草时,五皇子眼中的羡慕,都要溢出来了般。 他也很想拈花惹草,像以前那样鬼混,可惜,娶了个凶悍的母老虎,现在家里的丫鬟,被调戏几句,都要告他的状,五皇子那个郁闷的啊。 在场很多人都不知道苏梁浅和太子的婚事,听了五皇子的话,都吃了一惊,不敢置信的看向苏梁浅,一副醍醐灌顶的模样,仿佛明白了她和萧意珍甚至是萧家对抗的底气来自何处。 季无羡倒是没为此和五皇子叫嚣,冷脸看着王承辉,各种做威慑他的小动作。 “十多年前定下的婚事,太子身份尊贵,臣女不敢妄想,不过还是要谢谢五皇子!” 苏梁浅低垂着脑袋,将姿态摆的很低。 “那就是说,有这门婚事喽。” 五皇子眼睛大亮,“你放心,我回去后,一定会提醒父皇的。” 五皇子信誓旦旦,季夫人那个气的呦,瞪向季无羡,季无羡一脸无辜,他也不知道事情会这样发展,五皇子这个脑路清奇的草包,早知道还不如打一架呢。 而且苏梁浅怎么回事,不是说没嫁给太子的打算吗?怎么这还对五皇子谢上了,不应该阻拦他提醒皇帝这件事吗? 季无羡偷偷瞄了谢云弈一眼,他倒是一如既往,甚至云淡风轻,仿佛苏梁浅和他不相干,但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么冷。 “我这人嘛,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想看着我的皇兄们,都能成双成对的,逢年过节也热闹是不是,这个忙,我是一定会帮的,父皇那里,我定帮你说好话!” 五皇子拍着胸脯保证,苏梁浅这性子杠的很,和他的皇妃一样泼辣,而且不畏惧皇权,完全符合五皇子给他皇兄皇弟们找王妃的标准,简直完美。 单想到好色的太子,被管的连女人都不敢多看一眼,府里的丫鬟也不能调戏,五皇子觉得自己的奇经八脉都被打开,浑身通畅。 五皇子离开,之前守在这里看热闹的夫人大人小姐,争先恐后上前和苏梁浅攀谈,态度不知比之前恭敬热切多少。 “苏丫头,嬷嬷将你的丫鬟带回来了!” 季夫人瞅准了时机,轻松的挤开了那群人,来到了苏梁浅面前,看着那些还在热情往上凑的众人,“时间不早了,大家就别在这里堵着了,回吧!” 一些觉得季夫人是相中苏梁浅做儿媳的人,这会觉得,季夫人态度这么殷勤,是一开始就知道了苏梁浅太子妃的身份,故意讨好呢。 苏梁浅也不怎么喜欢和那些夫人小姐交谈,季夫人将人赶走了,她求之不得。 降香人是醒了,也恢复了些意识,但并不是完全清醒,浑身无力,脸色煞白,那样子,虚弱至极,就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对降香来说,她今日可不就是在鬼门关遭了罪回来吗? 沈大夫人上前,“你同我和善儿一起回荆国公府。” 苏梁浅点头,含笑道:“就算舅妈不说,我也不准备回去。” 萧夫人萧镇海没留住她,定会千方百计的怂恿挑拨苏克明利用身份之便,找她算账,尤其是苏倾楣,她估计都恨不得苏克明将她生吞活剥了都。 苏梁浅可不想被没骨头的苏克明兴师问罪,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季夫人当然是想苏梁浅跟着她回永晋公府,但也知道不现实,尤其现在苏梁浅太子妃的身份,几乎已经半公开了。 这要换成别人,一边是与太子定下娃娃亲的太子妃,另外又和谢云弈来往纠缠不清,季夫人都要质疑其人品了,但因为是苏梁浅,她却只想把她和太子的婚事给毁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还只是自家公子的一厢情愿呢,她能说人家女孩儿什么。 “我明日再去府上拜访。” 季夫人见苏梁浅主动提起明日登门,心情稍稍明朗了些,季无羡给谢云弈递了个眼神,谢云弈无动于衷,鸟都没鸟他。 季无羡觉得自己不那么郁闷的心情,一下又相当的憋屈。 苏梁浅让人搀着降香,先上了沈府的马车,随后沈家大夫人,沈琦善和苏梁浅影桐,陆续上了同一辆马车。 苏梁浅走了,季夫人一行人自然也不久留,也上了马车,就在沈府马车的后面跟着。 沈府的马车,苏梁浅和沈琦善坐在一侧,沈家大夫人坐在对面,沉着的面容如水,没有表情,仿佛是一潭死水。 爵位世袭,向来是传给长子居多,所以几个舅妈,就只有大舅母是外公外婆精心挑选过的,大舅妈的身份也最高。 英烈之后,自幼养在太后身边,由太后亲自教导,享公主的尊荣。 以前的她,是何等的风光,嫁给大舅舅前,嫁给大舅舅后,去哪里,都是被人围着奉承,而今日 苏梁浅记得,自己的这个大舅妈,曾经是极风火泼辣的女子,也爱笑,是几个舅妈里面最能干的,大哥教导的也很好。 舅舅和大哥的死,让她完全变了个人,苏梁浅想,她的内心曾经一定非常绝望,但为了舅舅和大哥,留了下来,和外祖母一起撑起了荆国公府。 沈琦善靠在马车木质的车壁上,头向后,看着车顶。 之前还在萧家,刚坐下没多久,苏梁浅就觉得她心不在焉的,这会更觉得沈琦善神色忧伤,皱着的眉,更有说不出的痛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梁浅握住她的手,沈琦善手是冰凉的。 沈琦善看着苏梁浅那双清澈的眼眸,吓了一跳,眼神躲闪,张口有些急急的问苏梁浅道:“浅儿,你和萧家的人有仇?” 沈琦善的声音,一如之前,轻轻的,苏梁浅觉得她这样的反应,有些不对劲,像是急迫的掩饰着些什么。 既是想掩饰的,苏梁浅也不追问。 “算是吧。” “因为现在的苏夫人?”沈琦善又问。 “不是,不仅仅是因为她。” “那是因为什么?” 苏梁浅没回,因为那是会置荆国公府唯一的血脉沈卓白于死地的人。 “萧家,是不是没有好人?浅儿,你就一点也不害怕吗?那么多的人,她们那样说你,你也不会难受吗?” 沈琦善看着苏梁浅,眼睛还有下午哭过的红,那些人对荆国公府的言论,伤害了她。 沈琦善今天是不打算赴宴的,就算知道苏梁浅也会去,她也不想,但沈老夫人坚持,沈家五夫人,也想她多出去走走,多认识些人,好将终身大事解决了。 沈琦善是被逼着去的,然后经历了自己最不想面对的。 苏梁浅的神色,温柔又漠然,温柔是对沈琦善的。 “不过是一群无关紧要,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在意她们做什么?她们那是嫉妒呢,嫉妒沈家曾经的无尚的荣华,嫉妒你曾经拥有的,是她们可望却不可及的。” 苏梁浅掰着沈琦善的肩,让她面对着自己,“荆国公府的人,个个是铁血男儿,他们不会叛国,外公不会,包括四舅舅在内的几个舅舅都不会,外人怎么看随便他们,你要坚信这一点,当年的事情,必有隐情。” 而她会查清楚这一切。 虽然四舅舅失去了那一部分记忆,但只要他回来,必然会让当年参与了这件事的人,露出马脚。 沈琦善看着目光坚定的苏梁浅,茫然的点点头。 苏梁浅松开手,她不指望沈琦善像她一样,直面所有的嘲笑诋毁,甚至是反击,但是至少,她不能为那些人对荆国公府的污蔑,产生动摇。 “不怪你外祖父外祖母那般疼你,你没有白费他们多年的教导,善儿,你要多向你表妹学习,你是荆国公府的人,不能太怯弱了,丢了沈家的脸!” 沈大夫人的夸赞,并没让苏梁浅觉得高兴,她的心,反而就像被针扎了似的。 她辜负了他们的教导,曾经,狠狠的辜负了一次。 沈大夫人看向苏梁浅,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嘴唇紧抿,红红的眼睛,里面有了血丝。 她看向沈琦善一贯沉目的神色,骇然的狰狞,“萧家,就没一个好人,萧镇海,他就是踩在我们沈家人的骨血上位的,沈家不倒,哪有他现在的永定侯侯爷!” 沈大夫人咬牙切实,表情更是充满了仇恨。 大舅妈,好像知道什么,难道当年的事,和萧家有关? 苏梁浅一行人回到沈府,夜色已经很深了。 降香躺在马车上,半清醒半昏睡,一路都是迷迷糊糊的,那种感觉,让她不由想到自己从飙风寨回京城的那段时日。 苏梁浅让影桐将降香背到玉兰苑,影桐虽然不怎么待见降香,但想到她也算是因为苏梁浅遭这样的罪,动作还是尽量温柔了,沈大夫人又找了两个沈家的下人帮忙。 “时间不早了,你们各自回院休息吧,要肚子饿的话,就让厨房准备些吃的。” 宴会,本就是吃不饱的,更不要说今日萧家的晚宴,进行到一半,就出了状况,大家都没怎么动筷呢。 “舅妈也早些休息。” 苏梁浅服了服身,和沈琦善各自离开。 沈大夫人并没有回去,而是直奔云霄院。 云霄院,沈老夫人还没睡。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沈老夫人的睡眠质量就差了许多,尤其家中谁外出,她就睡不着,总担心发生什么事。 “回来了。” 沈老夫人口气淡淡,“我听说,浅儿也跟着一起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大夫人将今日在萧家发生的,她所经历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听着,心都是提着的,掌心都出汗了。 “刚刚表小姐在马车上信誓旦旦,说荆国公府当年的事有隐情。” 沈老夫人神色凝重,“她和我说了,一定要查明当年事实的真相,让沉冤昭雪,她说她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沈大夫人眼睛一亮,随即又黯然了下去,“她是个聪明果敢的孩子,有勇有谋,身上有当年父亲的风范,比吾儿更像他的祖父,但此事谈何容易?” 一个是她的夫君,一个是她引以为傲的儿子,他们为北齐浴血沙场,死后却背负骂名,沈大夫人每次只要一想到这个,心就在滴血,根本难以入眠。 她也想啊,她做梦都想,但知道一些内情的她,又觉得举步维艰,难如登天。 “是难,但她一步步做的,不就是朝那个目标逼近吗?我们这么多年的隐忍,不也是想寻找一个合适的契机吗?只是浅儿的牺牲实在是太大了啊。” 沈老夫人既气愤,又心疼至极,声音颤抖,有眼泪流了出来,“她完全将自己逼至了风口浪尖,让自己成为了众矢之的,她这是拿自己的终生幸福在赌,拿自己的命在赌啊,如此,我不能让我的外孙女为我们家的事孤军奋战,盈盈,我们也没有退路了,准备一下,明日随我一同进宫!” ------题外话------ PS:马上月底了,小妖又这么勤快,有票票的小仙女们,请砸我吧. 第九十一章:苏梁浅喝醉了 “小姐,您醒了。” 苏梁浅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在床尾坐着的秋灵。 秋灵见苏梁浅醒了,起身走上前去。 “降香昨夜发高烧了,茯苓现在照顾她。” 苏梁浅坐了起来,“现在人怎么样了?” “府里的人找大夫看过了,说可能是惊吓过度,用了药后,烧渐渐退下来了,小姐不用担心。我看她平日里挺厉害的,这也太不经事了,外强中干,中看不中用,下次小姐去哪里,还是带上我,我肯定不给你出这样的纰漏!” 降香自小就跟着她在云州,和茯苓一样,都没经受过什么事,哪里能比得上谢云弈身边经过专门训练且精挑细选出来的丫头。 秋灵从衣柜里面挑了身颜色明艳的衣裳,边伺候苏梁浅更衣边道:“小姐,昨晚苏府都闹翻天了。” “父亲回去了?” 就苏克明那样的父亲,苏梁浅居然能叫的这般顺口,这一点,秋灵简直佩服。 “是啊,夫人也回了,听说小姐没回去,气急坏了,要发落处置我们呢,幸好老夫人及时赶到制止,让我们逃过一劫。” 秋灵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却听不出半丝害怕。 “那个时辰,祖母不应该睡下了吗?” 苏克明是在她离开萧府后才动身回去的,两家的距离又不近,苏母那个时辰,肯定睡下了。 “我打听到的消息是,五小姐从萧府回来后,去找了老夫人,老夫人知道了宴会上发生的事,知道老爷和夫人会找我们算账,怕我们吃亏,一听到老爷回去的消息,就跟着去琉浅苑了。夫人态度极其坚决,老爷也站在她那一边,两边吵的很凶,老夫人气坏了!” 秋灵机敏,从双方各执一词的争执中,就大概判断出了在萧府发生的事情。 “祖母她没事吧?” “上了年纪的人,经不住刺激,没什么大问题。老爷后来妥协了,让我来沈府通知您即刻回去。他们明显等着小姐回去兴师问罪呢,说不定还有什么圈套等着您呢,而且他说回去就回去,多没面子啊,所以我后来提议桂嬷嬷去老夫人身边待几天,我呢,就带着茯苓姐姐,和小姐一起在这里避几天风头。” 苏梁浅看着秋灵坏坏的样,伸手轻轻的弹了弹她的额头,“鬼灵精,那就让他们着急几天的。” 秋灵笑着点头,要不是苏克明是苏梁浅的亲生父亲,她怕给她惹来麻烦,她真的想伙同影桐,好好的揍他一顿。 “我和茯苓到的时候,刚好赶上沈家的老夫人和大夫人出门。” “去哪里?” 苏梁浅坐在梳妆镜前,拿起梳子问道。 “进宫。” 苏梁浅拿着梳子的手一顿,眼底凝着的眸色深沉,她笑了笑,自如梳发。 这辈子,她还是将荆国公府的人也卷进来了,但这一次,只为荆国公府百年的清誉而战。 “你去云霄院一趟,让外祖母身边的人备礼,我要去永晋公爷府。” 苏梁浅梳洗后,用完早膳,见时辰还早,决定去看看降香。 降香的屋子里,是淡淡的草药味,床边守着的茯苓,眼睛微红,显然是哭过。 她的脚边,放着个铜盘,里面是毛巾。 虽然茯苓对降香的一些做法,颇有微词,但两人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茯苓又是重情心善的人,降香这个样子,她自然担心心疼。 “小姐。” 茯苓看到苏梁浅,低头擦了擦泪,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我就是来看看降香,她怎么样了?” 苏梁浅上前,床上躺着的降香,额头放着毛巾,她的脸色依旧苍白,许是因为发了烧,这种白,又泛着红,没有血色的嘴唇,也起皮了,比起昨晚从萧府出来,并没有好多少,很是虚弱。 “出了很多冷汗,奴婢刚给她擦拭了下,换了身衣裳,烧已经退的差不多了,就是人还没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上次飙风寨,也遭了大罪,一路颠簸,这身体都还没好全了,现在又病成这样,也不知道会不会落下病根。早知道,我昨天跟着小姐去永定侯府好了,我就一直守着小姐,也没那些事。” 茯苓边说边掉眼泪,颇有些自责。 苏梁浅没接话,茯苓不是秋灵,就算带着她,这些事,也还是避免不了。 而且,萧家这样的结果,正是她想要看到的。 苏梁浅走到床边坐下,趁着将降香的手放到被子里面,探了探她的脉。 “大夫不都看过说没事了吗?现在烧也退了,她估计就是累了,想好好睡一觉,到时候自然就醒了。我和影桐秋灵她们要去永晋公府,你留在这里照顾她,若是醒了,想吃什么,你直接让厨房准备。” 茯苓点头,送苏梁浅到门口,“小姐。” 她抬头,声音弱弱的,苏梁浅回头看她。 “昨天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小姐为人宽厚,又信任我和降香,能伺候您,是我们几世修来的福气。是降香自己心气儿高,身在福中不知福,她主意又多,可能是犯错了,但若是还没有铸成大错,还请小姐念在过往这么多年主仆的情分上,给她一条明路。” 茯苓咬着嘴唇,垂下了脑袋,仿佛出口的这番话,是犯了错。 苏梁浅略略沉思了片刻,微笑着应了,“好。” 她之所以对降香有那么大的成见,甚至忌惮防范,是因为上辈子,她和萧燕他们勾结,害了沈大哥,但是现在,她和萧燕,已经不可能成为同盟联手。 苏倾楣之所以选择降香下手,也是觉得过去降香这些年给她们的消息是假的,导致在她手上吃了几次亏,想要报复惩罚。 苏梁浅刚出门,就看到沈家五夫人拽着沈琦善往她屋子房间的方向走,走到一半的时候,看到苏梁浅,在另外的地方,又改变了方向,朝她走来。 “浅儿!” 五夫人面上带笑,对着她热情的大叫了声。 苏梁浅下了台阶,几步朝着她的方向走过去。 “五舅妈,表姐。” “我听说你要去永晋公府,刚好善儿也没什么事,让她和你一起去吧。” 苏梁浅看沈五夫人那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母亲!” 沈琦善甩了甩,终于挣脱开了五夫人的手,“我不想去!” 沈五夫人冷脸,拒绝她的拒绝,“不想去?不想去也得去!你都多大的人了,你真打算一辈子都赖在家中不成?这么大的姑娘,也不嫌丢人!” 沈五夫人喋喋不休,无非就是让沈琦善主动出击,早点找个人成婚嫁了的那一套。 “母亲,那可是永晋公爷府,小公爷又生的俊朗不凡,我什么条件?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你觉得我能配得上吗?你就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沈琦善昨日不单单因为荆国公府被嘲笑了,这么大年纪未出阁,连个上门提亲的都没有,也成为那些人讥笑她的谈资。 苏梁浅眼见两人都要吵起来了,忙上前打圆场,“季夫人不是以年纪样貌取人的人,季家最重视的一直也都是姑娘的人品,表姐你也不要太妄自菲薄了。荆国公府是不如从前,但封号还在,你嫁谁都不算高攀。更何况,舅妈让你随我去季公爷家,也不是存着让你嫁到他们家的心态,只是希望你多认识些人,这于你来说,也无害处。” 季家的门,不是谁都能进的,沈琦善去拜访,无形中本就提升了身价。 “我就是这个意思,浅儿,我就将你表姐交给你了,回头你和季夫人说说,让她帮你表姐物色物色。” 五夫人一脸焦灼忧愁,显然,沈琦善的终身大事,已经成了她最头疼的问题。 五夫人见沈琦善已经皱着眉头了,唯恐她又生气,交代了几句,转身就走了。 “我母亲就是这样,她的话,你别太放在心上。” 沈琦善微红着脸,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恼的。 “舅妈她也是为了表姐你好。” “你看看大姐,二婶也说是为了她好,让她一直忍着,却不知,她这些年,吃了多少苦,至今还没熬出头,说到底,不过是人言可畏!” “若只是如此,表姐你现在就不是在沈府了。你是舅妈唯一的女儿,是她最亲的人,她纵是有私心,也是为你考虑多些,府里的其他几个舅妈还有外祖母,对你都是如此。” 对失了荣华保留了爵位封号的荆国公府来说,府里的众人始终都还是提心吊胆,唯恐再来一次灭顶之灾,对五舅妈来说,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出事时,至少可以逃过一死,大表姐日子是过的不怎么好,但至少,也有牵绊寄托。 “我知道,我只是有些烦了,昨晚我一回来她就” 苏梁浅猜到,估计沈琦善跟着沈大夫人出门后,五夫人就一直在她的院子等着她回来。 “表姐既然无事,就和我一起去吧,不然五舅妈那里,我不好交差。” 沈琦善紧抿着嘴唇,内心还有些抗拒,但还是点了点头。 苏梁浅的马车刚停下,就有人迎了上来,她刚探出去个脑袋,就听到有人兴奋道:“告诉夫人,说苏小姐到了!” 一张还算熟悉的脸,是昨日跟在季夫人身边的嬷嬷。 季夫人身边得脸的嬷嬷,那地位,丝毫不会逊色于个三品官,苏梁浅和沈琦善朝着她服了服身。 “小姐快进去吧,夫人他们都在等着呢。” 嬷嬷极是热情,直接将苏梁浅一行人迎到了季夫人的院子。 “公爷早朝还没回来,今日还来了不少其他客人,老公爷在招呼呢。” 嬷嬷在前边引路,除了说些季家的事情,也会介绍沿途的景致。 比起荆国公府的大气简单,永晋公府更加精致,可谓是一处一景,花草树木的品种,皆是珍稀,雕栏玉石,就连廊下的灯笼,都是琉璃的,下面的络子,坠着圆圆的小金珠子,还不小,在阳光下,泛着璀璨的光华,其奢华程度,丝毫不逊色于皇宫。 苏梁浅小的时候跟着已故的荆国公来了几次,那时候年纪实在是小,再加上过了这么多年,记忆都已经模糊了。 苏梁浅跟在嬷嬷身后,目光有些远,仿佛这里还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怎么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刚到院门口,还没进院呢,就闻到了从院子里飘溢出的食物的香气,嬷嬷笑着解释道:“夫人听说小姐要来,说要亲自下厨,做几道拿手好菜,公爷都没这么大的面子呢。” 季夫人重视苏梁浅,她身边的嬷嬷,自然是看苏梁浅,哪哪都好,态度也极是热情。 “苏妹妹,你可算来了!” 苏梁浅踏进院子,季无羡第一个冲了出来,“谢兄等你好久了,我先带你去见他!” 季无羡手指了指外面,示意谢云弈并不在这里。 “我先给季夫人请安。” 季无羡挡在她身前,“就她的水准,没一两个时辰是出不来了,等中午用饭的时候,自然就见上了!” 季夫人是有几道拿手好菜,但耗时太久,不是菜难做,而是极费刀功,季夫人美其名曰,慢工出细活。 苏梁浅还是觉得不太好,季无羡已经要上手拽人了,苏梁浅避开,一旁的嬷嬷见状,“公子说的在理,夫人确实没那么快出来,苏小姐就和公子去吧,我会告诉夫人的。” 季无羡附和道:“是啊,我母亲不是在乎那些俗礼的人!” “那就劳烦嬷嬷了。” 季无羡看着苏梁浅那张乖顺讨人喜欢的脸,说话也轻柔细语的,动作标准,比那些常年在京城中的世家小姐,更加规范,有种说不出的端庄美感。 季无羡想到的却是她杀人的模样,漠然的就像在宰杀小鸡仔。 打了个冷颤。 正是有够能装的。 谢云弈喜静,他的住处,在永晋公府最深处。 拱桥,流水,亭台,还有大片的竹林。 湖绿色的流水清澈,上面氤氲着一层白色的水汽,这个季节,两边竟长了零星的绿草,有种说不出的勃勃生机。 正中的水榭是木质的,四个角悬着风铃,有风吹来,那声音,叮叮当当的,似有韵律,又似没有规律,十分的好听。 远处的天空明净,触手仿佛都能摸到白云,还有两栋隐约能看到一角的木楼。 隔着一段距离望去,仿佛人间仙境。 “好美啊。” 沈琦善有些看呆了,忍不住叹道。 苏梁浅也觉得美,尤其是游览了永晋公府后,更觉得这个地方,仿佛超脱于红尘,那是会让人忘记俗世烦恼的美。 她从来不知道,永晋公府还有个这样的好地方,苏梁浅也觉得,自己之前应该是未曾到过的。 “美吧,这是专门按着谢兄的喜好打造的。这水,可不是一般的水,是汤泉水,冬日泡上一会,便能消除一日的疲乏,长期坚持对身体好,这样露天泡在里面也不会冷,不过谢兄都在自己的木屋里面泡,就是那栋,里面有个很大的汤泉池,基本是他个人专享,因为这汤泉水,这附近的花花草草长得都比别的地方好,等会我带你们进去看看。” 苏梁浅听着季无羡介绍,不得不感叹,季家的财力雄厚。 果真是富可敌国。 “这得多少银子啊!” 相比于苏梁浅的淡然,沈琦善忍不住惊叹。 荆国公府经过数百年的沉淀,自然也累积了一般人难以想象的财富,但荆国公府的底子是在军队,就论财力的话,远不能和永晋公府相提并论。 而且,荆国公府素来提倡吃苦精神,这等劳民伤财的事,就算有银钱,也不会做的,沈琦善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 “不清楚,反正我们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谢兄是我的救命恩人,自然是以他高兴满意摆在首位的。” 苏梁浅看着季无羡无所谓的样,他就算知道了数目,估计也没什么具体的概念。 也难怪夜傅铭要极力拉拢永晋公府,当年他登基时,因为常年战争,国库已经空虚。 军粮,军饷,军队的装备,哪样不需要银子? 季家拥有的,不仅仅是敌国的财富,还有粮食,草药,甚至是战马武器。 季家这个公爷的封号,就是因为在北齐开国君主需要的时候,给予了大量银钱的支持才得来的。 “看到那个风铃了吗?谢兄觉得你会喜欢,特意让疾风挂上去的。” 金色的,苏梁浅的第一反应就是金子打造的。 听声音,还挺厚重,实心的。 苏梁浅跟着季无羡,过了拱形的廊桥,到了小榭,走在最前头的季无羡掀开了帘头,谢云弈没在里面。 苏梁浅绕过其中一侧的走廊,看到谢云弈手扶着栏杆,随意倚柱,眺望着远处。 那张脸,在蒸腾着的热气中氤氲,微微的泛着红,竟有几分蛊虫发作时的妖艳,仿佛烈酒,让人迷醉。 有风吹来,他束着的发还有身上的青衣,皆在风中飞扬,似是要随风而去。 像是画中的谪仙,如梦似幻,让人觉得不真实。 难怪苏如锦为他恨上自己,萧意珍也为之迷恋。 她若是情窦初开,什么都未曾经历的少女,怕是早已经不能自拔的深陷其中了吧。 苏梁浅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缓步走上前去。 谢云弈见苏梁浅动了,也侧过身来,勾起唇瓣,让自己直面她。 那温柔的笑,就像是此刻吹来的风,是带着暖意的,让人的心,就和这水面一样,被吹皱了一池的春水。 苏梁浅走到谢云弈的身侧站住,伸手撩了撩被风吹的贴在脸上的头发,由衷赞道:“你还真是会享受。” 明明是冬日,这风吹着,却带着春天的温暖和煦,舒服极了。 “你也可以,适度放松享受,和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不冲突。” 苏梁浅没有接这话,这两者是不冲突,但她依旧不敢放松,稍稍松懈,她都会有莫大的罪恶感,就算是成功后的稍稍放纵。 张弛有度,这个道理,她懂,但无法像谢云弈那样践行。 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在云州,放松了近十年了,已经足够了。谢云弈,昨天的事情后,很快,像现在这样,于我来说,都会是一种奢侈。” 苏梁浅坐下,在谢云弈的身侧,抬头看向他,“皇上很快就会知道,我想让他知道的全部,我外祖母和我大舅妈也一早就进宫见太后了,再加上有五皇子助攻,我太子妃的身份,会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 对谢云弈,她并隐瞒。 这样的话,就算不说出口,谢云弈也能够预测的到。 谢云弈盯着苏梁浅,那双漂亮的眼眸,沉沉如黑渊,“你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只有算计,并不开心,还不如从前呢,虽然你是如愿以偿,但我说不出恭喜。而且,你不是说过,不会做太子妃的吗?” “但我需要太子妃的这个身份,我需要进入权利中心!” 苏梁浅直言不讳,“太子是未来的储君,他若真的登基为帝,我就是皇后,这样人人趋之若鹜的尊荣,我身为女子,又怎能抗拒?谢云弈,以你的条件,想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不要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 苏梁浅口吻坚定,态度相当坚决,不留一丝余地。 对谢云弈,她不是完全没有心动过,但自昨晚见过夜傅铭后,过往那些悲痛的记忆掠上心头,让苏梁浅对爱情,婚姻,还有男人,又产生了浓重的厌弃心理,她心里竖起的高墙,让她只想和谢云弈保持距离。 她或许知道,谢云弈不是夜傅铭,但他们两个,她都看不透,她又都不想看透了。 成大事者,总要取舍的。 气氛,有片刻的凝滞。 “你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这件事情,难道不重要吗?我想要的只是个盟友,你的感情,让我在利用你的时候,已经产生了心理负担!” 谢云弈又往苏梁浅的方向走近了一步,两人的距离更近了。 他居高临下,忽然笑了,“这可不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女人该说的话,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了,我也给了答案,不是吗?” 谢云弈两只手扶在苏梁浅身后靠着的凭栏上,身子前倾放低,将苏梁浅禁锢在他胸膛和她后背靠着的栏杆的咫尺之地,逼视着她,“苏梁浅,你和七皇子什么关系?你认识他!” 在说到你认识他这四个字时,谢云弈用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不是你认识他吗?而是你认识他。 苏梁浅瞳孔骤然张缩,有关夜傅铭的记忆,再次出现在她的脑海,她还是能想起他所有的好,印象最深的却是她临死前一幕幕的狠,双眸赤红,仇恨迸射,一把将谢云弈推开。 季无羡领着沈琦善在四周围绕了一圈,沈琦善虽然喜欢这里,却没有完全醉心美景,她心里不放心苏梁浅,不放心她和谢云弈两个人呆在一起,坚持回来找人。 季无羡见谢云弈和苏梁浅各自站在一侧,大感气氛不对。 沈琦善倒是松了口气,上前坐在苏梁浅的身侧,握住她的手,却发现她手冰凉又僵硬。 “你怎么了?手这样冰凉。” 苏梁浅扯了扯嘴角,恢复如常,“估计是被风吹的,有些冷了。” 信你个鬼! 沈琦善看了谢云弈一眼,想了想,还是没有继续追问。 季无羡好奇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个样子,他也不敢问。 “我带沈小姐到处绕了下,苏妹妹,你昨天可出尽风头了,怎么样?教训自己讨厌的人,看着她们倒霉,爽不爽?” 季无羡虽然不敢八卦,但调节气氛什么的,还是很擅长在行的。 沈琦善听这话,皱了皱眉,不对啊,怎么好像苏倾楣萧意珍倒霉,都是苏梁浅设计似的? “你不是最不喜欢苏倾楣的吗?怎么还帮着撮合她和七皇子啊?白让她捡了门好婚事!” 谢云弈听到这个称呼,抬头,眼风扫向季无羡。 季无羡觉得,真挺冷的,他也没说错什么啊。 “看样子,你觉得七皇子不错。” “何止是不错。”那是很好好嘛,“在北齐,综合各方面条件,比夜傅铭好的” 季无羡认真想了下,伸出五个手指头,“不会超过五个,比太子好。太子就是个花心大萝卜,谁嫁他谁倒霉,皇后这些年光跟在他屁股后头善后了,一堆糟心事。” 季无羡看到的七皇子,是夜傅铭想让他看到的七皇子,在季无羡看来,这对苏倾楣来说,哪里是惩罚,简直就是踩了狗屎运,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 当然,季无羡在说起七皇子时,还不忘损太子几句。 说完,偷瞄了苏梁浅一眼,什么也没看出来。 “他的那个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废了,如若北齐的江山交到他手上,离亡国也就不远了。” 季无羡这话,是压低了声音的,还是让沈琦善吓了一跳。 她看着季无羡,眼睛眨的飞快,这季家的小公爷,胆子也太大了。 其实,单就人品来说,沈琦善也觉得七皇子比太子靠谱多了,但太子和苏梁浅毕竟有婚约,沈琦善自然不会像季无羡那样口无遮拦。 “我倒觉得太子比七皇子好。” “在投胎这件事上,太子确实比七皇子更会选择。” 季无羡是觉得,要现在的太子是夜傅铭的话,估计也没四皇子他们什么事了。 “看样子你对七皇子的印象很好。” “接触过几次,那是个面面俱到,让人极其舒服的人。” 苏梁浅轻笑了声,沈琦善被吓了一跳,那笑声实在太冷,充满了讥诮。 “面面俱到,让别人舒服,那就只得委屈自己,一次两次,一个两个也就算了,一直如此,这天下间,真有这样的人?泥人尚且都有三分脾气,更勿论是有血有肉的人,还是个身份尊贵的皇子。” 季无羡听苏梁浅这样说,觉得很有道理。 七皇子的温善,可不是只有几个人如是说,是人人都赞不绝口的。 “我听说,当年皇上在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时,也是八面玲珑,面面俱到,尤其是对我外公和几个舅舅,人人都觉得他没有野心,但当年和他斗的人,早就成为一柸黄土,不知被吹向何处了。” 沈琦善被惊住了,等苏梁浅说完,才反应过来,捂住她的嘴巴,一双眼睛四处张望。 季无羡瞪大着眼,他觉得自己就够敢说的了,但和苏梁浅比起来,那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你觉得七皇子是伪装?” 苏梁浅拿开沈琦善捂住她嘴巴的手,站了起来,“如果昨天的事情,换成你是七皇子,你会考虑吗?” 季无羡想也不想,直接摇头。 不单单是他,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应该都不会同意吧。 苏倾楣衣服都乱了,在场的男人,可是有大半都瞧见了,这和被戴了绿帽被人知道,也没什么差别了,谁要是娶,那就是乌龟儿子王八岛,是会被人一辈子嘲笑的,但凡是有点自尊心的男人,都不会接受,就算一辈子都娶不到老婆,都不会。 夜傅铭的条件,可不是会娶不着皇子妃的人。 苏梁浅这样一点拨,季无羡也觉得夜傅铭这人有点假了。 “季公子不能,也不代表七皇子不能吧?七皇子的性子,一直都是如此,天性本善,皇家的事,我们还是少揣测的好。” 苏梁浅抿着唇,沈琦善作为不谙世事的女子,自然不会了解男人的心态。 “知道比财色更让人着迷的是什么吗?” 苏梁浅将几个人都扫了一眼,目光落在谢云弈身上。 清澈的眼眸,水润的珠光,星星点点,“权利。九五之尊,可号令天下,掌控所有人生死命运的生杀大权,常年在这个漩涡中心的人,又怎么可能无欲欲求?无欲无求,未尝就不是所求太多,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这难道不恐怖吗?比起这种人,太子,要好掌控的多了。” 季无羡看着苏梁浅,她漂亮的眼睛有光,里面似乎又有泪,那种洞察世事的犀利,仿佛是历经千帆的沉淀。 苏梁浅身上,有秘密。 这个秘密,藏的很深。 季无羡的目光,缓缓从苏梁浅转移到谢云弈身上。 谢云弈神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无羡听到苏梁浅继续娓娓道:“但这世上,还有比权利更可怕的,那就是人心。我苏梁浅,可以利用一切,但独独不会,欺骗利用感情!” 季无羡反应过来,所以,他家公子心情不好,是刚刚又被狠狠的拒绝了一次? 季夫人都准备好午饭了,见季无羡等人迟迟没有回去,便让人将菜盖好送到了小榭。 “中午我们就在这里用膳如何?”季夫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笑容满面,热情热切。 小榭的石桌比一般的要大,季夫人命人在上面盖了一层布,然后又在石墩子上面都铺上了垫子。 除了早朝不知道苏梁浅会上门拜访尚未回来的季公爷,老公爷季祥化也来了。 满满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 几个小火炉,除了有热着的菜,还煮了酒,香气四溢。 饭桌上,倒是没有寝不言食不语的规矩,季夫人谈起昨日在萧家发生的事情,兴致勃勃,还说起了季无羡和苏梁浅幼时的一些趣事,半天才察觉出气氛不对。 她觉得不对,倒不是苏梁浅和谢云弈有什么异常,这两个人,完全看不出什么,而是季无羡情绪反常,低迷的很,她说半天,也没跟上附和。 季祥化喝了几口酒,看着苏梁浅,目光慈爱,“都这么大了,成大姑娘了,玉雪聪慧,你外祖父要还在,肯定很骄傲高兴。” 他叹了口气,将杯中的酒饮尽,沉痛又有些怀念。 自北齐建国,被封为公爷的季家和沈家,就一直相邻。 季祥化和苏梁浅已经过世的外祖父,是打打闹闹,一起长大的。 以前荆国公府荣华无双时,荆国公去哪里都会带着她,苏梁浅来永晋公府的次数,比沈家的嫡长孙还多。 季祥化就季言祖一个儿子,季言祖也只生了一个儿子,季祥化一家以前对苏梁浅,也极是疼爱。 每次苏梁浅来,季无羡都得靠边站。 “他这一走,连个陪我喝酒下棋的人都没有了,你还记得吗?以前他和我喝酒下棋,都会抱着你。” 苏梁浅笑,眼睛却是湿润的,蓄着泪,一片晶莹,“不管去哪里,都带着我,怕我丢了或者出点什么事,总得抱在身上才放心,他对几个舅舅和兄长,总板着脸,一对着我,就笑,连外祖母都嫉妒呢。” “明明说好要看我嫁人生子,疼我宠我护我给我一辈子撑腰的人,却走的那么早,就连尸骨都没有,京城好像什么都没变,但那些爱我的人,都不在了。” 不单单是荆国公,她的几个舅舅,还有兄长,都走了。 苏梁浅没哭,就连眼睛都没红,季夫人却心疼的掉泪,沈琦善直接哭出了声。 谢云弈看着苏梁浅,给自己斟了酒。 苏梁浅拿了酒杯,倒满,朝着季祥化的方向举了举,她的目光坚定,里面是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目标。 “今后,我代替外祖父,和您喝酒如何?我的酒量的棋艺,都不比他的差呢,就当感谢您这些年,暗地里对荆国公府满门女眷的关照。” 苏梁浅说完,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尽。 季祥化有用膳小酌的习惯,这酒基本就是为他准备的,辛辣的很,苏梁浅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喝完,她倒了倒已经空了的酒杯,擦了擦嘴。 “好好好!不愧是那老头儿亲自带出来的外孙女!” 季祥化亲自给苏梁浅倒了杯,“你的酒量倒是比小时候的好,我记得,我瞒着沈老头,就偷偷喂你喝了点,结果你直接就醉倒了,可把他吓得,他当时气的都要和我绝交了,你说说,你这些年在云州,是不是偷偷喝酒了?” 苏梁浅笑,她的一身好酒量,是为一个完全不值得的男人练的。 到最后,苏梁浅和季祥化,两人都醉了。 “扶老公爷回房休息。” “小谢啊,这里离你的住处最近,这临时的,我也没安排客房,不如让浅儿在你的屋里睡下?你好好照顾她,我得照顾公爹,他喝醉了,得有人守着。” 季夫人无时不刻都在想给谢云弈和苏梁浅创造机会。 沈琦善皱着眉,觉得不妥极了,季夫人忙道:“就睡在小谢的屋子里,沈小姐要不放心,跟着一起,刚好进去参观参观,影桐秋灵呢?我让她们等会去找你们。” 季无羡摸了摸鼻子,刚刚秋灵估计是看苏梁浅喝的差不多了,拽着影桐,溜了。 季无羡有些明白,为什么她母亲最中意秋灵了,物以类聚啊,这想法都一样一样的。 季夫人看着趴在桌上的苏梁浅,又看向沈琦善,“我去找人帮” 忙字还没出口,站在苏梁浅身侧的谢云弈,就已经低身,将苏梁浅抱了起来,朝着里面的木楼走去。 霸气! ------题外话------ PS:我为什么,居然写哭了 第九十二章:独处的机会 季夫人眉开眼笑,拉着季无羡看醉酒的季祥化去了。 “祖父怎么今日还醉了?” 季祥化虽上了年纪,身体一直十分健朗,酒量更好,而且饮酒也算克制,很有分寸,季无羡自记事来,就没见他醉过。 今天虽然多喝了几杯,但在他看来,也不算很多啊。 “又高兴又难过呗。” “高兴?难过?” 季无羡还有些沉在苏梁浅拒绝谢云弈的事里呢,脑子没跟上。 “高兴自然是因为苏丫头优秀,能与公子比肩,撑得起谢家的基业,至于难过,你祖父和苏丫头的外祖,从小一起长大,虽为了避嫌很少有往来,感情却很深厚,你刚回来没多久不知道,每年到传回沈家叛国被剿杀消息的那几日,你祖父的情绪都会很低落,饭都吃不下。苏丫头,有些懂事过头了,我都担心。” 季夫人心疼的叹了口气,看向季无羡,“公子和苏丫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季无羡有些乱,“等会再说。” 两人到了季祥化的院子,季祥化已经被下人扶到床上睡下了,雷声震天。 “快说,公子和苏丫头怎么了?” 确认了季祥化没事,季夫人很快再次追问。 “我开始不告诉你们了吗?这从头到尾,就公子一厢情愿,苏妹妹就把他当盟友,她想要的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现在她眼见着要成为太子妃了,怕被影响,想要和公子断干净了。” 季无羡对苏梁浅从一开始的讨厌到现在的待见,这一系列的潜移默化,是受谢云弈的影响,苏梁浅这个时候,态度比之前更加坚定的要划清界限,季无羡自然不爽。 “胡说,苏丫头不是那种人!” 季夫人用力在季无羡的胳膊上拍了下,“她眼睛厉害着呢,就算猜不出我们和公子真正的关系,谁是主谁是从,会不知道?她要真是那种唯利是图的,就会一直吊着公子,捏着永晋公府这张王牌,继续往前,而且你之前不是说,她不打算和太子成婚的吗?” 季无羡想不明白,他还想有人告诉他原因呢。 “你们都说什么了?” 季无羡挠了挠头,想了下,挪了挪屁股的凳子,面对着季夫人,认真的问道:“母亲,您觉得七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季夫人愣了下,“好端端的,说着公子和苏丫头的事呢,你怎么提他了?” 季无羡摆了摆手,道:“您别管,先回答我。” “自然是极好的了,家世好,长得好,脾性心性也好,你父亲对他也是赞不绝口,虽然比公子差了不是一丁半点,但比你好是肯定的,虽然无缘帝位,但再怎么样也是个王爷,就是礼佛都理出毛病来了,这么大的人了,也不近女色,据说身边连个侍女都没有。苏倾楣要能嫁给他,那就是被天上的馅饼砸中踩狗屎运了,苏家的祖上也算冒青烟了,苏丫头也算顾念姐妹情了。” 季无羡激动的拍了拍手,指着季夫人,“是吧,你也这样认为,那你知道苏妹妹是怎么说的,她说泥人尚且也有三分脾气,更不要说是人了,七皇子这样太假了,虚伪!” “还说什么,比财色更让人着迷的是权利,比权利更可怕的是人心,说七皇子似佛如魔,无欲无求,是因为所求太多,比太子难掌控多了,我怎么觉得她说的就和佛语似的听不懂呢?” 季无羡说的正激动,后脑勺突然被弹了下,季无羡回头,就看到原本鼾声如雷的季祥化已经坐了起来,季无羡以为季祥化是喝多了不舒服,忙站了起来,“祖父,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愧是沈老头教出来的,果然有见地,一针见血。当年庆帝在尚未登基前,也是如闲云野鹤般,不理世事,根本就不像个皇子,这七皇子,说不定就是在效仿他老子呢。” 季无羡晕,不是都醉的不省人事了吗?这也醒的太快了。 “苏妹妹也是这样打比方的。” 季祥化眼睛大亮,“好好好,比沈老头那愚忠的死老头有魄力,他后继有人了,朝堂要热闹起来了,腐朽的北齐,也该变了!” 季无羡却没有季祥化的欣慰和跃跃欲试的期盼,叹了口气,眉梢眼角都是心疼,抹了抹泪道:“这得经历多少事情,才能有这样直剖人心的见地,这丫头,肯定遭了很多罪!” 季无羡都凌乱了,“你们是没听懂我的话吗?苏妹妹为了做太子妃,要和公子断绝关系和往来了!” 季祥化瞪了他一眼,“太子,就是某个人的傀儡,她这般聪慧,早晚能看明白!” 另外一边,沈琦善紧跟在谢云弈的身后,跟着他的背影,是满满的戒备。 谢云弈将苏梁浅放到自己的床上,沈琦善忙上前,挡住谢云弈看苏梁浅的视线,戒备未减,警惕的很。 “劳烦谢公子了,这里我来照顾就行了。” 谢云弈没拒绝,转身打了水来,放在床边,除了用的,还有喝的。 沈琦善诧异,咬了咬唇,还是道:“谢公子中午也喝了酒,要不要去休息会?” 谢云弈站在床边上,也不知道苏梁浅是喝的太多醉的深了,还是酒品就很好,闭着眼睛,倒是睡的很沉。 两边的脸颊微红,张扬着的眉目,乖巧的很,皱着眉,抿着唇,惹人疼的紧。 一路回来,被风吹的,头发微微的乱,有些贴在脸上,身上的酒气,混合着少女独有的馨香,交织在一起。 “不用,我就在这里,你有事叫我。” 这是沈琦善第一次见苏梁浅喝酒呢,在此之前,她都不知道她会喝酒,她更不知道,她喝醉酒会是什么样子,她有些担心,她会不会一直这么乖,如果闹起来的话,沈琦善觉得自己恐怕应付不过来。 她看了眼谢云弈,谢云弈满心眼都是苏梁浅,担心又心疼,那眉眼,清隽正气,倒是很让人放心的正人君子的长相。 “好吧,你去那边坐着。” 沈琦善指了个方向,不让谢云弈坐在床边。 谢云弈转身走到沈琦善指定的位置。 沈琦善想着让苏梁浅能睡的舒服些,替她将外衣脖子上的珠扣解开了两颗。 许是喝了酒,再加上这里本就比外面暖和,苏梁浅身上除了不少的汗,沈琦善没给她盖被子,拧了毛巾,替她将头上的汗擦了,又给她喂了水。 苏梁浅睡的很沉,就只有睫毛颤动。 沈琦善忙完了,坐在床边,扭头,谢云弈就坐在她指定的位置,手撑着脑袋,随意的姿态,自有股说不出的尊贵恣意,目视苏梁浅的方向,像极了话本子里每个女人都会倾慕的翩翩绝世的公子。 他很喜欢浅儿。 沈琦善的脑海里,冒过这样的想法,扭回了脑袋,看着床上的苏梁浅。 想到她平日里的善解人意,在长辈面前的乖巧柔顺,在外人面前的果敢强势,睿智从容 这样的女子,如果自己是男子,肯定也会喜欢,不可救药的着迷。 沈琦善昨晚回府就很晚了,又被沈五夫人缠着问东问西,早上也很早就被她叫起来了,刚吃饱了饭,屋子里的温度恰到好处,她有些昏昏欲睡,靠在床尾,本只是想闭目养神,不知不觉很快就睡了过去。 “水。” “水” 睡梦中的苏梁浅,口干舌燥的,她的声音极轻,谢云弈感觉不到她说话的声音,只看到她嘴唇在动,起身凑近,才听到她说的是水,端起之前准备好的水。 沈琦善虽然是睡过去了,但心里牵挂苏梁浅,睡的并不沉,隐约总觉得苏梁浅在叫自己,睁开眼睛,就看到原先在桌旁坐着的谢云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床边了,一只手搂着苏梁浅的肩,将她揽在怀里,另外一只手端着茶碗,正喂她喝水。 沈琦善懊恼,自己居然睡过去了。 谢云弈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沈琦善张了张口,终究什么都没说。 谢云弈喂苏梁浅喝了水后,小心的扶着她躺下,沈琦善就站在一旁,想上前帮忙,又觉得自己什么也帮不上,就老实站着。 苏梁浅刚躺下,只觉得胃部一阵的灼烧,仿佛在翻江倒海,她微皱着的眉头痛苦的拧起,沈琦善看到她这样,只觉得熟悉的很,她父亲在世时,喝多了要吐,就是如此。 “她这是要吐了!” 沈琦善着急的提醒道,四处找可以接的东西,外面守着的影桐秋灵闻言,疾步跑了进来。 苏梁浅迷迷糊糊的,干呕了几次,不舒服至极的她意识到自己是要吐了,睁开眼睛,见谢云弈坐在距离自己最近的身侧,那张漂亮的近乎炫目的脸,目露关切,着急又心疼。 苏梁浅起身,一把将他推开,跑了出去。 秋灵没料到苏梁浅会吐,不过她向来机灵反应快,边端起床边接了水的盘,边对跟着冲进来的影桐道:“你去照看小姐!” 影桐依言,折身跟上苏梁浅。 苏梁浅半蹲着,想吐的厉害,她左看右看,目之所及,皆是雅致,木地板上干净的仿佛打了蜡,苏梁浅实在不想污了这高雅之处。 “小姐,我找到东西了,我来了!” 是秋灵,苏梁浅强忍着,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在地上,倚靠着侧边的木柱。 秋灵在经过的地方,将脸盘里的水直接泼在了地上,毛巾扔给了影桐,蹲着将脸盘放到了苏梁浅的脚边,苏梁浅哇的直接吐了出来。 沈琦善追了出去,先一步出来的谢云弈站在苏梁浅身后,半低着身子,一下下的,替她轻拍着背,试图让她舒服些,秋灵转身去取温水。 沈琦善并不知道,影桐秋灵都是谢云弈的人,见谢云弈和苏梁浅这般亲密,两个丫鬟一副惊讶却自然,乐见其成的样子,只觉得苏梁浅和谢云弈关系匪浅,并非朋友那般简单,至少,谢云弈对苏梁浅就不是。 谢云弈微皱着眉头,手下轻拍苏梁浅的动作未停,那俊彦的脸,没有丝毫的嫌弃,而是着急,关心,心疼,所有有关一个男人爱一个女孩,看到她这个样子,会有的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秋灵接了水回来,苏梁浅还在吐,她肚子都空了,浑身虚软,坐都坐不住了,蹲在地上,眉头打结,脸色煞白,眼泪水难受的都流了出来。 “小姐,您漱漱口。” 秋灵将水送到苏梁浅嘴边,那样子也心疼死了。 “你不能喝酒,干嘛喝这么多。” 苏梁浅漱了口,模糊的眼睛,看到影桐抱剑站在她身前,觉得不对劲,伸手握住放在自己小腹处的手,往上摸了摸,扭头向上,谢云弈那张皱着眉头的脸,一下撞进她眼底。 脑袋生疼似千斤重的苏梁浅,睁大了眼睛,酒一下醒了不少。 她想到季无羡早上的描述,这陌生的地方,应该就是谢云弈的住处了。 她刚在吐的时候,一直知道自己的后背有双手替她拍着手,手心宽厚有力,力度合适,让她觉得很舒服,她一直以为是影桐,或者是沈琦善,没想到居然是谢云弈。 他不是有很重的洁癖的吗? 苏梁浅闻着这味道,自己都觉得恶心。 这一刻,苏梁浅心里有很多想法,但就是一团乱麻,根本就理不清,她双腿软的,站都站不起来,就是被谢云弈这样抱着,都有些晕乎乎的,她就想趴着,恨不得就躺在脚下的这边地方睡过去。 沈琦善单想想,就觉得苏梁浅应该是挺尴尬的,上前替她解围,“她需要睡一觉,把她扶进去。” 沈琦善虽然没喝醉过酒,不过对醉酒后的不良反应,还是很清楚的。 影桐和秋灵相互对视了眼,指着一地的烂摊子,默契道:“我们收拾!” 不要说沈琦善不知道苏梁浅现在对谢云弈的心意如何,就算她知道,苏梁浅也心悦谢云弈,两个人是两情相悦,她作为表姐,也不可能再让谢云弈抱苏梁浅,占她的便宜。 “我来帮忙。” 沈琦善上前,拽过苏梁浅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上,苏梁浅看着挺轻的,喝醉的酒,沉的就像几百斤重的猪,沈琦善也是练过几年功夫的,并非肩不能扛,还是有些费劲。 “我来吧。” 谢云弈话落,直接就将苏梁浅抱了起来,苏梁浅直接叫出了声,她是腿软,但就是走的慢些,是能自己走回房间的。 好吧,她好困,最想躺在床上睡觉。 她的酒量,明明很好的,几个成年将士,都不在话下。 还是这身体太娇贵。 她有海量,但这身体却容不下。 苏梁浅闻着谢云弈身上独有的气息,却没敢看他的脸,倒是自己两边的脸颊有些发烫,撑着的眼皮,也渐渐合上。 沈琦善觉得谢云弈不顾苏梁浅的清誉,是想指责他几句的,她略有些诧异的看着刚窝在他怀里,就闭眼睡过去的苏梁浅,像是明白了什么,站在了门口。 谢云弈和之前一样,温柔又小心的将苏梁浅放在床上,并没有停留,很快走出去对正动作利落收拾卫生的秋灵吩咐道:“给你家小姐擦擦,换身干净舒适的衣裳,让她好好睡一觉。” 他随后又看向影桐,“你去找季无羡,要能让你家小姐舒服些的药。” 影桐秋灵得了指令,道了声是,将手上的事情忙完,各自行动。 谢云弈看着还在门口站着的沈琦善,温的笑,带了几分歉疚,“刚刚唐突了,事急从权,但请沈姑娘放心,今日在季家发生的事情,不该传出去的,一个字都不会传出去。” 沈琦善那般担心,除了不想苏梁浅被占便宜,更多的是怕今日的事情传出去,影响了苏梁浅的声誉,给别人对她不利的把柄。 想要针对苏梁浅的人太多。 秋灵很快打了水进来,沈琦善跟了进了房间。 这一次,谢云弈没跟着一起,他走了出去,将房门也关上了。 沈琦善本想问秋灵,苏梁浅今日有没有带备用的衣裳,秋灵手上,已经多出了身衣裳。 颜色靓丽,质地柔滑,一看就是极上等的绸料。 谢云弈的屋子,怎么会有女人的衣裳?是专门为苏梁浅准备的? 屋子里很暖和,沈琦善帮着秋灵,替苏梁浅将身上擦拭了遍,然后另外换上了干净舒适的衣裳。 沈琦善知道苏梁浅身边的这个丫鬟很会说,嘴巴很讨人喜欢,没想到小小年纪,却这么能干,这般会伺候人。 而且,从她的反应来看,完全不像是第一次来这里的。 苏梁浅睡的很沉,从头到尾眼皮都没动一下,屋子里,有十分好闻的清香,宁神助眠,将苏梁浅醉酒呕吐后的异味也冲淡了。 秋灵扯过床尾折叠整齐的被子,替苏梁浅盖上。 “表小姐,您在这里照看下小姐,我把这些东西拿出去。” 秋灵将盘和苏梁浅换上的衣裳,拿了出去。 门打开,谢云弈就负手站在门口,身姿挺拔,望着不远处流动的湖水,听到开门声,转过身来。 “公子可以进去了。” 谢云弈嗯了声,但并没有进去,又转过身去,像之前那样,负手站着,面无波澜,神色却莫测,情绪并不是很高。 影桐回来了,季无羡也跟着一起。 季无羡隔着段距离,就看到谢云弈在门口,和木头似的站着,那在秋灵看来高深莫测的情绪,有一些凝重。 这心情有点不好啊。 也对,被自己喜欢的女人三番两次的拒绝,还要看她打上别的男人的女人的印记,心情能好才怪了。 季无羡莫名心疼自家公子,本想安慰几句,这会却词穷的很,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同身受般的叹了口气,“我先进去看看。” 季无羡查看了一番,心里呜呼,这真的是被人心疼就是块宝啊,他再过几个时辰来,这酒都该醒了。 他以前醉的比这厉害,都是被丢弃着自生自灭的。 季无羡想着,取了药出来,“这是醒酒药,捣碎,掺到水里面,喂进去,醒过来的时候,头就不会疼了,身上其他地方,也不会难受。” “不用,就让她难受,然后记住教训,下次也不敢再贪杯!” 谢云弈走了进来制止,那莫测的眼眸,依旧深沉,却是一片清明,季无羡见状,心头也跟着敞亮起来。 公子刚刚一个人站在那里,必然是下了某个决心,做了某个决定。 沈琦善虽然心疼苏梁浅,但觉得谢云弈说的也很有道理,今日是在季家,有他们这些人在,这万一要碰上对她图谋不轨心怀恶意的,她这个样子,不要说算计,就是被人取了性命都不知道。 而且,酒大伤身,尤其女孩子,喝这么多,更是不雅。 “沈表姐,要不要我领你参观参观?” 谢云弈还没说放弃呢,作为他的神助攻,自然是极尽所能给他创造机会和条件。 沈琦善迟疑。 “表姐也累一下午了,这里有我和秋灵影桐。” 谢云弈的意思,也是支走她。 沈琦善看了苏梁浅一眼,又看了看谢云弈,面对着季无羡,点了点头。 第九十三章:谁和我抢,我弄死谁! 影桐秋灵说是留在这里,沈琦善一走,她们也很快离开,屋子里很快就只剩下昏睡不醒的苏梁浅,还有谢云弈。 谢云弈坐在床边,伸手,几次迟疑后,手背指腹,触上了苏梁浅的脸。 雪白的肌肤柔嫩,与其他的少女一般无二,和她特立独行将人拒之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完全不同。 少年清隽的脸,有可疑的红晕,爬上了耳根。 这样乖巧软萌的少女,怎么会有那么强硬诡谲的手段,一旦出手,完全不给人反击的机会余地。 谢云弈微热的指尖,留恋的从苏梁浅的脸颊滑过,从额头,到眼睛鼻子,最后停留在嘴唇,忘返。 苏梁浅的眉,再次拧了起来,神情似也有些痛苦。 “让你贪杯。” 谢云弈一只手温柔的替她拨掉贴在脸上的发丝,另外一只手贴着她一侧的太阳穴,轻轻的按着,随后,那只拨弄头发的手改抚摸轻按脑袋,完全恰到好处的力度,让因喝酒而发疼的脑袋,舒缓了许多。 迷迷糊糊的,苏梁浅其实是知道有人给她擦拭身体更换衣裳的,但醉的太深,两只眼睛仿佛黏合住了一般,根本就睁不开。 她感觉到,有人一直在看着她,眼神温柔充满了怜爱,那是可以让人觉得自己是被爱的眼神,宽厚温实的掌心,一下下的,抚着她的额头。 苏梁浅觉得好熟悉。 她想起自己小的时候,身体每每不舒服,外祖父都会将她抱在怀里,她就枕在外祖父的腿上,她一说头疼,他的手,就是这样,从她的额头向后,抚摸轻按脑袋,舒服极了。 后来,这个人变成了沈大哥。 她在边境近千个日日夜夜,生病发烧,他就学着幼时的外祖父,照顾她,抚慰她。 苏梁浅想起许多和他们在一起的欢快时光,忽然想到,他们已经死了。 沈大哥就惨死在自己的面前,为了证明他们的清白,为了让夜傅铭放过他,他生生的剜出了自己的心,还有外祖父舅舅,随同他们一同上战场的沈家军,他们一定也死的很惨。 给苏梁浅轻揉着额头脑袋的谢云弈,看着原本醉酒昏睡的人,整张脸都拧了起来,哀恸悲伤至极,因为克制着的某些情绪,她的手也握成了很紧的拳头,眼泪,从她紧闭着的眼睛眼角滑落。 她的泪流的很快,又急又凶,虽然没有声,但却好像是在哭。 谢云弈看着很快在掌心鞠了一把的眼泪,只觉得那比刚烧开的水还要滚烫灼人。 她到底梦到了什么,那样的伤痛。 亦或是说,她到底曾经经历了什么,这样恐惧。 谢云弈握住苏梁浅的两只手,她柔滑的手心,已经有了指甲印,谢云弈将她的手指掰开,很快,自己的手,被她牢牢的握住。 她握的很紧,就好像,那是她生命中最不想丢失的东西。 谢云弈那颗冷硬的心,就和少女的脸一般的柔软。 “苏梁浅,原来,你是会害怕的。” 他看着苏梁浅那张苍白又痛苦的脸,轻轻的呢喃了声。 她一直是大胆的,且仿佛无所畏惧。 原来,不是不害怕的,而是将所有的恐惧柔弱,都隐藏了起来,那她的内心呢?是不是希望自己是能有个依靠的? 昏睡的苏梁浅,在睡梦中,起起伏伏,那种仿若梦魇般的感觉,让她屡次都觉得自己好像醒不过来。 苏梁浅再睁开眼时,入眼的天,一片漆黑,四周安静,可以听到廊下的灯,被风晃动的声响。 苏梁浅觉得身上黏黏答答的,枕头,湿了一片。 苏梁浅并不知道自己哭了,只以为是出的汗。 “醒了?” 苏梁浅看着就坐在床边,忽然凑上前来的男子,那张温雅清隽的脸,在隐隐绰绰的灯下,更显温柔,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倒映着她的脸,里面是明明灭灭的光,细细碎碎的,像是黑夜里的星辰闪烁。 柔情肆意,好看至极。 是那种可以将人心的坚冰融化的好看。 苏梁浅喉咙干涩,觉得发生有些艰难,只嗯了一声,嗓音嘶哑。 她想要坐起来,轻轻一动,脑袋就疼了起来。 这种疼,苏梁浅一点也不陌生,是那种宿醉后第二天醒来的疼,仿佛要裂开了般,是她熟悉却好久未曾经历的。 她上辈子的酒量,已经到了自己不想醉,就不会醉的地步了。 谢云弈见苏梁浅皱着眉,将她扶着坐了起来,“下次还喝酒吗?” 苏梁浅没接这话,问谢云弈,声音沙哑,“现在什么时辰了?我表姐她们呢?” 影桐秋灵便也就算了,怎么连沈琦善也没在,苏梁浅醒来,见只有谢云弈一人,略感诧异。 “我睡了多久?” 苏梁浅现在都还有些恍恍惚惚的,她觉得自己睡了许久,都不确定,这是不是她来季家的当天。 “就几个时辰。” 那就是她来季家的当天晚上,苏梁浅微松了口气。 “酉时马上就过了。” 这么晚! 苏梁浅手扶了扶额头,外祖母和大舅妈肯定进宫回来了。 “是不是头疼?” 苏梁浅见谢云弈的手伸过来,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头晕的差点没再次栽倒在床上。 谢云弈见苏梁浅反应这么大,也觉得不妥,缩回了手,他有些尴尬,耳朵微红,在微暗的光线下,并不明显,倒是忽然变的严厉起来。 “下次还喝这么多酒吗?” 今天的酒,对苏梁浅来说,实在算不得多,不过这难受的,让有些小小贪杯的她,也生出了些许排斥。 “我答应了季老公爷,会替外祖父陪他喝酒,我虽然是女子” “我知道,你虽是女子,却言出必行。” “下次别喝那么多了,难受,对身体也不好。” 谢云弈软了声,神色可见关切心疼,苏梁浅不看他,“该喝的还是得喝,有些是拒绝不了的。” 这样的答复,谢云弈倒是不意外,他微叹了口气,似是无奈,扯下自己随身的香包打开,屋子里,上等绝世药材独有的清香飘逸,取了东西,送到苏梁浅嘴边。 “嘴巴打开。” 苏梁浅看着谢云弈,刚醒过来,头疼脑子还在泛着迷糊的她听到谢云弈的指令,十分乖巧配合的张开了嘴巴。 丹药入口即化,清甜的香味,在舌尖溢开,昏沉的脑袋,瞬时就不那么疼了,取而代之的是平时都没有的轻松明快。 苏梁浅瞪大了眼睛,似是有些不敢相信,那水雾蒙蒙的眼眸,还有些埋怨,“谢云弈,你太奢侈了。” 东西都到嘴巴了,苏梁浅哪里还有尝不出来的,谢云弈刚给她的丹药,是由几十种名贵药材炼制的,其中有几种,有价无市,尤其是其中的一味血雪陵,千金难求,这应该是谢云弈发病的时候,压制蛊虫的。 这样珍贵的东西,他居然拿来给她醒酒了。 苏梁浅心都在滴血。 “给你用的,就不是浪费,但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今后你和谁都说自己不会喝酒,我会让秋灵影桐守着你。你表姐还没有走,被季夫人叫去了,我让秋灵她们进来,给你换身衣裳。” 谢云弈交代完,转身叫了句秋灵,秋灵很快出现。 合着就一直站着门口呢,她和谢云弈说话,她们不至于一点声都听不到,替自己办事,却还是对前主忠心耿耿的下人,真是有些不好办。 秋灵打了水进来,又给苏梁浅换了身衣裳。 “这衣裳,你哪来的?” 苏梁浅看着身上,秋灵给自己刚换上的衣裳,这衣服,明显是新的,但她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的啊。 “公子备的啊,水云间是季家的产业。” 季家的产业,难怪了。 苏老夫人的面子,也请不动柔娘,柔娘应该就是奔着自己去的。 “公子一直守着小姐,都没合眼呢。” 给苏梁浅整理衣裳的秋灵不说这句话还好,她这一提醒,苏梁浅很快想到自己喝多了喝吐了的事情,当时谢云弈就站在她的身后,给她拍背。 苏梁浅刚醒过来时,没想起这件事,这会想到当时的场面,直觉得尴尬,而且丢人。 “男女有别,你们怎么让他守着我?” 秋灵听出苏梁浅的责怪,就笑,那些劝她少喝酒的话,也收回了肚子。 她还是告诉桂嬷嬷,让桂嬷嬷劝管着吧。 谢云弈出去后,谢云弈跟着就进来了,身后跟着影桐,两人一人端了两碗粥,另外一人用托盘端着爽口的小菜。 苏梁浅每每喝醉了酒要吐了,就算是极饿,哪怕胃都不舒服了,也没什么胃口,这次也不知道是不是谢云弈给的药起的作用,还是谢云弈手上的百合莲子粥和影桐手上的小菜,都色香味俱全,她看着就很有食欲。 “我着人告诉你表姐你醒了,你吃点东西,我送你过去找她。” 苏梁浅看着走近的谢云弈,她现在看到他,就想起自己下午醉酒吐的事情,不单单是这样,后来好像还是他抱的自己。 心里怪怪的。 酒量是练的,现在的苏梁浅,这么多年,一直都滴酒不沾,肯定不行。 苏梁浅心想着,她下次就算要喝,也绝对量力而行,绝对不让今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至于现在,苏梁浅决定,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想想都觉得难堪,还怎么有脸去提? 苏梁浅将粥都喝完了,两人用完晚膳,谢云弈送苏梁浅离开。 “本想带你四处参观,现在时辰太晚,只能等下次了。” 苏梁浅点头,情绪忽然不高。 对她来说,下次,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只是这样决然的话,在出口的时候,她到底是忍住了。 她四下扫了眼,黑夜下,除了木楼,最惹眼的,就是两边一大片在风中摇曳着的翠竹了。 只是随意的一眼,她很快收回了目光,走在了谢云弈的前面。 苏梁浅没有说话,谢云弈紧随她的身后,也没有张口,而和他们隔开一段距离站着的影桐秋灵,也是静默不语,四周围安静的,可以听到河水流动的声音。 “谢云弈。” “苏梁浅!” 一个回头转身,一个注视着前面走路的人,目光就没移开过,两人相视,异口同声,默契的让苏梁浅笑出了声,谢云弈见苏梁浅笑,也勾了勾嘴角。 “你先说。” 谢云弈率先开口,绅士又君子。 苏梁浅没有推拒,笑容浅了几分,“没什么,就是想谢谢你,要不是你和你的人帮忙,我的事情,进展定不能这么顺利,尤其是这次在萧家,要不是疾风及时发现,那么多人,纵是事情漏洞百出,大家都能看出是萧意珍她们设计的,我也有口难辩。” 萧意珍和苏倾楣的手段是不怎么高明,但所谓的手段,不需要什么高明,重要的是有效,达成自己的目的。 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算后面措施挽回,还是会留下诟病影响。 谢云弈几步,走到她的身前,半认真半是玩笑,“你既然知道我重要,还说那样的话,将我拒之门外,我这万一要被你伤透了心,被别人抢走了,你上哪儿再找我这样的盟友?这若还成了敌人,你不就多了个劲敌!” 苏梁浅看着谢云弈,觉得他和素日里有些不太一样。 她漂亮的眸漆黑,异常坚定,“我从云州回来,没想过会碰上你,就算没有你帮忙,我也会一步步达成自己的目的,再怎么样强劲的敌人,我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心。若是不成,最后大不了一死。” 说起生死,苏梁浅淡然又坦然。 谢云弈确实帮了她很大的忙,她没有为他做什么,还一次次伤他,让他不快,苏梁浅心里是很过意不去的,她嘴上强硬,但若真的成为敌人 她的目光,从谢云弈身上移开,看着在月色下流动的湖水,泛着磷光,转身继续往前走,“这世上的人与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真正属于我的,别人抢不走,别人能抢走的,那就不是我的东西,过分强求强留,伤的是自己。” 谢云弈跟上,“你这是在暗示我,不该对你强求?” 两人又似乎回到了早上发生争执的话题,但谢云弈的态度,却温和了许多。 “苏梁浅,你知道你问我要的那块玉佩,他象征着什么吗?” 苏梁浅当时问谢云弈要,就是因为知道他不一般,现在谢云弈提起,她更觉得如此。 谢云弈走到苏梁浅身前,挡住她的去路,手指托住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的脸,直视他的眼,一字一句道:“那是谢家的传家宝贝,是历代的谢家夫人,才能拥有持有的东西,我给了你,你收了他,就表示,你苏梁浅,是我谢云弈的女人!” 苏梁浅那张谢云弈那张认真的脸,乌黑的瞳仁,一张一缩,写满了诧异,“我我不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 “不管你知不知道,你收了我的玉佩是事实,而且,是你主动问我要的,你的嬷嬷可是提醒你了,男人的玉佩是不能乱收的。” 谢云弈少有的强势。 苏梁浅皱着眉,有些懊恼,心都乱了,拍掉了他的手,“你不是不情愿的吗?我还你!” 谢云弈却耍起了无赖。 “我送出去的东西,就不会要回来,你该还的不是我的,而是当初和天子皇家定下婚事的那块玉佩。我听说是一人一半,玉这种东西,最有灵性,碎了,就说明不合适,成不了。” 苏梁浅被谢云弈的歪理气到,“定娃娃亲的都这样,用玉佩做信物,一分为二,他们最后不都好好的,我现在是绝对不会退了和太子的这门婚事的!” 她先前计划这么多,就是想要太子妃的这个头衔和身份。 “我又没说让你现在退,等你办完了自己想做的事,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再退!” “按照先来后到,也应该是把你的玉佩还你!” “什么先来后到,这种事情,更应该是你情我愿,你要求我送你玉佩,我给了,你又收了,这就是你情我愿。你要敢嫁给太子那个窝囊废,我就把他阉了!” 说到最后两个字时,谢云弈的口气相当恶劣,同时也很认真。 什么你情我愿,她当时什么都不知道! 原以为是个好东西,都还没发挥效用了,就开始变成烫手的山芋了。 苏梁浅觉得谢云弈晚上像变了个人似的,完全没了素日的温和绅士,强势霸道的简直不可理喻,让她招架不住。 苏梁浅懒得和谢云弈争辩,从他身边绕过,转身快步找沈琦善。 谢云弈也不生气,他反而觉得苏梁浅气呼呼的样子很可爱,凭借着腿长的优势,没几步就追上她。 “苏梁浅,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开始不愿意,后来临离开前,又将东西赠给你了吗?” 她哪里知道?她只记得,当时他笨手笨脚的,哪里知道是这样重要的东西? 她当时满脸疙瘩,丑的惨不忍睹,和以貌取人的季无羡,简直就是两个完全极端的品种。 他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在决定送给她之后,都还在迟疑吧。 “因为你冷心冷性,还有杀人的样子。” 苏梁浅停了下来,看向追上来的谢云弈,听到谢云弈继续道:“这样没有我,也能撑起一片天地的女子,才能和我比肩。” “所以,你只是觉得合适,并不是喜欢?” “你这是生气了?”谢云弈惊喜。 苏梁浅扶了扶额,让自己先冷静下来。 “不是,我只是觉得,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们做盟友更加适合,我完全可以在你需要的时候提供你想要的帮助。有共同利益,相互扶持的盟友,比掺杂了感情期盼利用的男女夫妻关系可靠多了。” 这是苏梁浅的真实想法。 “那只是以前,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现在不一样了,我现在喜欢你,很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我觉得,男女夫妻关系,比盟友这种随时都会背叛的关系,可靠靠谱多了!” 她现在觉得,谢云弈给她服那颗丹药,就是为了让她在完全清醒的情况,相互吵一架。 苏梁浅的眉梢眼角,都是冷色,冷声道:“不要和我说这些!” 她讨厌这样的谢云弈,她憎恶男人以追求为目的的甜言蜜语。 “苏梁浅,你和夜傅铭到底什么关系?” 苏梁浅只觉得胸口发闷,离去的脚步顿了顿,没有搭理。 “你和我还有季无羡说的那些,是因为看穿了人性,还是你看穿了他?” 后面几个字,谢云弈说的异常的慢,像是逼问。 他能感觉到,自己在说出这个人的姓名时,走在前面的苏梁浅,她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更深了。 肯定是认识的,而且还有很深的渊源。 她恨他! 一个女人,为什么恨一个男人,再结合苏梁浅对感情的不信任,谢云弈很难有第二个猜测。 苏梁浅没有继续再往前走,谢云弈走到她的身后,直觉得苏梁浅僵硬的身体一直在发抖。 迟疑了片刻后,谢云弈抱住了她颤抖的身体,苏梁浅连挣扎都没有,只用一种仿佛厌倦了所有的冰冷口气道:“谢云弈,松手!” 谢云弈抱的更紧,“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得不做的事,你我都一样,苏梁浅,我会帮你。” 苏梁浅咬着唇。 “你下午昏睡的时候哭了,你知道吗?我很心疼。苏梁浅,曾经的那些人是不在了,但你今后会有我,我会代替他们保护你爱护你宠着你,你想要的爱意和关心,我都可以给你,就只给你。忍了这么久,我受够了,我就是想告诉你,不管你怎么拒绝,你都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除非我死了,不然谁和我抢,我就会弄死他。” ------题外话------ PS:醋精上线 第九十四章:赏赐不断,苦尽甘来 季无羡和谢云弈一起,将苏梁浅沈琦善送到了季府门口。 沈家的马车,就候在门口。 “我晚上吃的有些多,表妹,能陪我一起走走吗?” 沈琦善站在马车前,对苏梁浅提出邀请。 从木屋去找沈琦善的一路,苏梁浅和谢云弈吵吵磨磨,两人戌时才到季夫人的院子,现在已经亥时了。 苏梁浅看着沈琦善,那双期盼的眼眸,藏着许多话。 沈琦善有话想对她说。 “好啊。” 沈琦善瞥了眼往影桐秋灵的方向,苏梁浅会意,开口道:“影桐秋灵,你们跟着马车一起回去。这到家,也就不足一炷香的时间,不会有事。” 季无羡站在门口,目送秋灵影桐上了马车,马车离开,苏梁浅和沈琦善也双双离开。 “沈家表姐不会说你的坏话吧?” 季无羡见两人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不会再听到他说话,回身看向谢云弈。 他是很认真的在为谢云弈担心这个问题。 本来,姑娘的芳心,还没赢到,这要再家人也反对的话,那真的是前途渺茫了。 季无羡想到,自己在得知自家公子的心意后,一直都信誓旦旦,苏梁浅会是未来的少夫人,现在觉得,那简直就是盲目自信。 这世上,终有公子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 因为喜欢,因为舍不得强求伤害。 “公子,苏妹妹回头了,她刚回头了,是不是舍不得你?” 季无羡有些激动的拍了拍谢云弈,谢云弈嫌恶的看了他一眼,季无羡乖觉的收回自己的手,苏梁浅转过身,收回了目光。 “疾风,你跟上去,送她们到了沈府再回来。” 谢云弈轻声吩咐了句,一道灰色的黑影,在风般,在季府的门前飘过。 “我准备离开京城。” “什么?” 季无羡瞪大眼睛,惊呼出声。 他刚见苏梁浅回头,还以为两人关系有进展了呢。 “公子。” 季无羡下意识的觉得谢云弈这是被苏梁浅伤透了心,决定放弃,黯然离开有苏梁浅的地方,疗伤,表情忧伤。 他随即拍了拍谢云弈的肩膀,“天下比苏梁浅长的好看的女人多的是,凭公子的身份样貌,想要什么的没有,不要太难过了。” 谢云弈看季无羡这样,就知道他是想歪了,他皱着眉,毫不留情的将他推开,“你以为我是你,看人只看脸,肤浅!” 他安慰错了吗?还是失恋的男人,脾气都这么暴躁? 失恋的主子最大,算了,他忍! “公子这般出众,是苏妹妹他没眼光,您既然不想在京城呆着,那我陪你出去散散心。” 谢云弈的提醒太含蓄,季无羡还有些没转过弯来。 “是我离开,你留在京城。” “为什么?” 要公子独留他在京城,他岂非凶多吉少? “谁告诉你我要放弃了?” 季无羡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他理解错了? “我是有事,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你留在京城照应她,别让她出事被人算计欺负了。” “被人算计欺负?” 季无羡重复谢云弈的话,“你确定你说的是苏妹妹?她不算计欺负别人就算了,谁能欺负算计的了她啊。” 没有失恋,害他白担心一场,那他说话就不用那么客气了。 不过,季无羡真觉得,谢云弈这担心有些多余,何止多余,简直就是自找烦恼。 “怎么突然决定要离开,之前没听你说啊,真的和苏妹妹无关?不过看她马上要成为太子妃了,心里不舒服才离开的?这也太突然了,我们两个的关系,你不要瞒我,一个人扛着。” 谢云弈看着喋喋不休的季无羡,一个眼神过去。 这样的眼神,让季无羡觉得,自己是不是特别欠收拾,捂住了叽里呱啦的嘴巴,但那双眼睛流露出的好奇,却分毫未减。 苏梁浅的背影,融在黑夜,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和她有关,也和她无关。” 谢云弈并没有回府,而是出了门,“本来,我们最初的计划,就不是来京城,要不是因为在飙风寨遇上她,我们是不会这么快来京城的,我更不会在京城呆这样长的时间,南燕出了点状况,初南已经过去了,我在,能稳住局势,若谢家的秘密,大白于天下,我们都将成为众矢之的。” 季无羡皱眉咒骂,“都怪那个该死的叛徒!” “谢家存世这么多年,这样庞大的基业,本就不可能绝对保密,这不是第一个,若谢家不倒,这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谢云弈云淡风轻,极是淡然。 “七皇子这个人,她分析的极有道理。找机会,将她的那番话,传给太子和四皇子,他们会查证的。” 季无羡点头,他和七皇子并无过节,夜傅铭对季家,一直十分敬重,季无羡原本只是打算告诉季言祖,季家做好防范。 他的伪装,比当年的庆帝还要深,借着礼佛,完美掩饰一切。 “也不知道这七皇子哪得罪苏妹妹了?” 季无羡小声嘀咕了句,这嘀咕声,自然是能够让谢云弈听到的,他扭过头去,看向季无羡,正经警告道:“不要在她面前提那个人。” 这口气,她和夜傅铭,好像真的有什么,但谢云弈的样子,对季无羡来说,也有点恐怖,他一个字也不敢多问。 “她不喜欢的人,自有她不喜欢的道理,不需要知道缘由。我让你留在京城,你要把她当成你的另外一个主子,就像对我一样,她不喜欢的人,要对付的人,那就是我们的敌人。” 季无羡看出来了,这是以主子的身份发出的警告。 “她可能就要成为太子妃了,你不生气担心吗?苏妹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苏梁浅几次三番拒绝谢云弈,甚至用计谋,让庆帝承认她太子妃的身份,就算知道她是不想在感情上利用谢云弈,季无羡也还是有些介怀的。 谢云弈斜睨了季无羡一眼,他觉得季无羡就是火上浇油的。 不生气不担心,这怎么可能?就像季无羡说的,苏梁浅根本就不是一般的女人,他就是怕自己会气怒担心,忍不住做出不该做的事情,坏了她的计划,让两人的关系恶化甚至没有回旋的余地。 南燕的局势,是需要他过去,这也是他离开的重要原因之一。 “她有她想要做的,就像我不想离开京城,但还是选择去南燕一样,我也有我的责任和使命,你亦是如此,我要的,谢家要的,也不是完全依附男人,以男人味天,整天耽于情爱的女人,她这样就很好,我就喜欢她这样。太子妃,只是个名号而已,她要真嫁给太子,我就让她守着活寡,再把她抢过来。” 季无羡觉得,谢云弈和她耐心解释这么多,完全就是为了苏梁浅。 “你放心,再怎么样,我们也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又是主子亲口承认的女主子,我还能背后给她穿小鞋不成,我,父亲母亲还有我祖父他们,都会护着她的,公子此次去南燕,什么时候回来?苏妹妹她知道吗?” “她不知道,我没告诉她。她在这里,我会尽快赶回来,还有王家那个,也让人盯着防着点。” 季无羡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谢云弈说的是王承辉,嗤笑出声,“王承辉,他就是个纨绔,天天玩女人,身体都要被掏空了。” “这是京城,现在又是夺嫡的关键时刻,不要理所当然的用眼睛看人,王家老夫人亲手带出来的,又怎么会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儿?过了元宵我就走,在走之前,我还得给她送份贺礼。” 冬日夜里的街道,静悄悄的,尤其这一块,就只有沈家和季家两个大户,这个时辰,路上更是连个行人都没有。 不过,比起其他地方,这里倒是明亮许多。 临近元宵,月,渐圆。 今晚的夜色极好,漆黑的夜空,也缀着漫天的星子,一闪一闪的。 沈琦善苏梁浅并排走着,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表姐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苏梁浅见沈琦善迟迟不开口,主动询问。 沈琦善咬着唇,似乎很难启齿的样子,苏梁浅看着她,眼神带着鼓励。 “你你和那个谢公子什么关系?你们,不是在云州认识的朋友那么简单吧?” 在沈琦善这样的话出口之前,苏梁浅就猜到,她问的,应该和谢云弈有关。 什么关系? 这对苏梁浅来说,还这是个有点难回答的问题。 毕竟,就算只是单纯的盟友,她也不打算让沈琦善知道。 苏梁浅不答,沈琦善更觉得两人的关系不简单。 “表妹,你和太子可是有婚约的,这要是被知道了,对他对你都不好,尤其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别人是会说闲话的,说闲话都是轻的,对方可是太子,你要对另外的男人有意,就算没什么,也会让太子勃然大怒的,就算为了谢公子好,你也应该和他保持距离。” 沈琦善声音低低的,有些着急,满是对苏梁浅的担心。 在提起太子时,更是有种说不出的畏惧。 当年的沈家,是何等的风光,无人敢在朝堂触其风头,沈琦善到现在,还会经常回想起自己幼时参加宴会时被人众星捧月,皇室宗亲的小姐,也远不及。 百年大家,似乎就在一夜间倾塌了,当今皇帝宽厚怜悯,保了沈家的封号,但门前却冷落至极,无人来往,人人避之不及。 在沈琦善看来,皇室的颜面威严是不能挑衅的。 沈琦善觉得苏梁浅胆儿太大了,她怕她的大胆给自己甚至是沈苏两家造成灭顶之灾。 苏梁浅是知道自己这表姐的性子的,她看着沈琦善畏惧的样,也不想她替自己担心,更也没告诉她,这六分的天下,不要说太子,就是庆帝,都未必是最大的。 她一个字的解释都没有,只有些无力道:“我知道了,今后会保持距离的。” 沈琦善松了口气,却又惋惜至极的叹了口气,苏梁浅见她前后左右到处都看了眼,随后凑到自己的跟前,很是小声的说道:“那个谢公子,他真的很喜欢你。” 苏梁浅看向神色极其小心的沈琦善,挑了挑眉,“你怎么判断出来的?” “你喝醉酒后,是他抱你回去的,在木楼的时候,他一直守着你,你吐成那样,一般的男人,根本就不会管,就是以前我父亲喝醉酒,要喝酒吐了,母亲都会嫌弃念叨呢,他还是男子。你吐的时候,那位谢公子一直就站在你身后,给你拍背,让你依靠,你吐了,他也不嫌,见你无力,抱你回房间,让你睡在他的床上,他看起来是个极爱干净,甚至是有洁癖的男人,没想到” 不是看起来,事实就是。 苏梁浅听沈琦善温柔又歆羡的说起这些,内心也分外柔软。 是啊,那样有洁癖的一个男子,应该是很喜欢吧,要不然怎么会不嫌脏,就像上辈子的自己,明明连鸡都不敢杀,最后却为了一个男人,杀人如麻。 因为实在是很喜欢不愿失去,所以一步步改变退让。 “他看你的眼睛有光,温柔极了,他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男子,感觉比三叔对三婶还要好。如果你和太子没有婚约,和他在一起的话,一定会很幸福吧。我先前一直以为,是季夫人替季公子相中了你,没曾想是谢公子,如果和你定下婚约的,不是太子,而是身份稍低一些的人家,以季夫人对谢公子的看重,她都能出面,帮你退了这门婚事,真真是可惜了。” 沈琦善看向苏梁浅的眼神,颇是心疼。 “你说他们是不是把这门婚事忘了?你都回来一个月了,也没人提起。表妹,你是不是也喜欢那个谢公子啊?那你会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吗?” 沈琦善盯着苏梁浅,对问题的答案,似乎十分好奇。 “你希望我成为太子妃吗?” 沈琦善摇了摇头,“若是心中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自然是应该嫁给喜欢的人的。” 苏梁浅停了下来,“喜欢的人?不管我多喜欢一个人,哪怕是爱,如果形势需要,我还是会屈从,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能两情相悦固然好,但就算如此,哪个男人又不是三妻四妾,这于女人是一切,但对男人来说,只是巩固权势地位的筹码和玩具罢了。” 沈琦善被苏梁浅的话惊到,她看着她,她的眼底也有光,坚毅又明媚。 沈琦善诧异,苏梁浅善解人意,但不管是上次处理沈睦茵的事,还是这次在萧家,沈琦善都觉得她胆大率性,根本就不是那种会向形势低头的人。 “外祖母和大舅妈进宫的消息,表姐知道吗?” 沈琦善愣了下,问苏梁浅:“她们进宫做什么?” 这样子,这口气,分明就是不知情。 她对外界的事,哪怕是荆国公府的其他人,都关心关注的极少。 “荆国公府,很快就会热闹起来。表姐,沈家人的命运,是可以掌控在我们自己手中的。” 沈琦善觉得苏梁浅这个想法就很恐怖,“表妹你想做什么?” 苏梁浅停了下来,站在沈琦善的身前,“我想做什么?表姐觉得外祖父舅舅他们会叛国投敌吗?我想要替他们,替荆国公府,替每一个因陷害背负了骂名的人沉冤昭雪,对我来说,没什么比这更重要!为了这个,不要说爱情,男人,我自己的性命都可以舍弃,表姐你身上流着沈家的血,你有这个责任和义务,但是其他人” 谢云弈的身上,应该也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吧,他或许不在意,但她却不想将他卷进这场纷争来。 她更也害怕,上辈子,她像个白痴一般,被夜傅铭从头至尾的利用,让她现在满心仇恨,只想报复。 她自己都看不到未来,又怎么做到给其他人承诺。 她已经害了一个沈卓白,不想再辜负一个谢云弈。 不过现在,欠这两个人的,她好像都还不清了。 沈琦善看着就站在她身前两步的苏梁浅,抿着唇,似是赞同,点了点头。 “小姐,降香说要见您。” 第二天早上,苏梁浅正在暖阁练字。 桌上,铺着宣纸,一旁,已经是一叠染了墨宝的字迹,苏梁浅一手毛笔,另外一只手挽着宽大的袖子,简单的一个静字,她写了半天,也不见有满意的。 苏梁浅看着进门的茯苓,最后向上的一勾,稍稍用力,力透纸背,墨迹彻底晕染,将整个字整张纸都废了。 “让她进来吧。” 苏梁浅将毛笔搁置在砚台上,擦了擦手和额头的汗,茯苓神色纠结,似乎是想对苏梁浅说些什么,但最后终究什么都没说,转身出去了。 很快,降香从外面进来。 有茯苓悉心照顾,经过两天的调整休养,降香已经恢复了不少精力,是自己走进来的,但脸还是苍白,看着没什么血色,整个人恹恹的,仿佛是大病初愈,虚弱的很。 苏梁浅看她,身体堪忧。 降香一进来,就在苏梁浅的面前跪下。 “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起来说。” 苏梁浅不明白降香搞的这是哪一出。 她的口气,谈不上疏冷,但和茯苓秋灵她们比起来,敏感的当事人,便能听出差距。 “茯苓,你让她起来。” 茯苓站在降香身侧,让她起来,被降香拒绝了。 苏梁浅看着降香,那张脸,在丫鬟里面,依旧是出众的,尤其现在这憔悴虚弱的样,非但无损她的颜色,反而那双眼睛,因为瘦下来的脸颊,显得更大,水汪汪的,有种说不出的让男人心疼的楚楚可怜。 降香挣开茯苓,也抬头看向苏梁浅,“奴婢不想走,这些年,奴婢一直跟在小姐您的身边,从京城到云州,又从云州到京城,奴婢本就是孤儿,若是离开小姐,又能去哪里呢?夫人她们都视我为眼中钉,在苏府,我是您的人,她们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付我,我若离开,就是死路一条。” 茯苓看着神色凄凄的降香,她先前倒是没想到这一茬。 她也看向苏梁浅,既然小姐答应了送降香离开,定然会妥善安置好的吧。 茯苓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在降香一醒过来,就劝她离开。 “过去这些年,奴婢因为自己的贪心,做了不少错事,奴婢对不起小姐,奴婢也为此付出代价了,奴婢现在已经知道错了,求小姐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对您会有用的。” 降香情绪激动,声音哽咽,有眼泪流了出来。 她的样子,倒是真恳的很。 “送你离开,是觉得这样对你更好,既然你不想走,那就留下吧。” 苏梁浅看着泣不成声的降香,内心并无波澜。 上辈子,她对降香芥蒂最深的那件事,此生已经不可能发生,降香现在想留下,又有茯苓求情,苏梁浅身边又刚好缺人,她还是愿意给这个机会的。 降香擦了擦泪,满是惊喜,“谢谢小姐,奴婢今后一定会好好替小姐办事的。” 苏梁浅点点头,反应淡淡,“我只看行动。” 降香会意,没再用言语表忠心。 “下去吧,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 茯苓扶着降香起来,降香这次没有拒绝,两人离开了苏梁浅的屋子,到了降香茯苓所在的房间。 茯苓扶着降香到了床上,茯苓叹了口气,“小姐已经不是以前在云州时的小姐,她既然让你留下来了,你今后就要安守本分,忠心侍主,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 降香虽是丫鬟,却姿容妍丽,再加上过去那些年在云州,苏梁浅从未将她们当成丫鬟看待,导致降香眼高于顶。 茯苓怕她在苏梁浅身边再做出什么错事,到时候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昔日一起长大的姐妹,不得善终。 降香上床靠着,见茯苓一脸担忧,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我今后不会也不敢再做对小姐不利的事。我明白姐姐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现在离开,能去哪里?我们两都是没有家的孤儿,就算小姐保我性命,不让我被夫人她们害了,我按你的意思,找个人嫁了,可万一要嫁的人不好呢?这些年,我手头是有些积攒,但没个娘家兄弟,就是被害死了,估计也没人知道。” 茯苓听了这话,感同身受,给降香擦泪,自己也忍不住。 “茯苓姐姐,这次萧府的事,我想了许多,我这样的贱命,没小姐护着,别人要弄死我,就和弄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我们丫鬟,注定只能依附主子活着的,主子好我们就好,主子要倒了,我们在其他人眼里,也就没了价值。回头想想,是我对不起小姐,小姐对我,一直没什么苛待,就算为了自己下半辈子,我也会好好跟着小姐,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耍小聪明和心眼了,我现在就盼着小姐好,给我指门好婚事。” 飙风寨的事,她彻底失了清白,若她背后再没个倚靠的人,就她这样的身份,若嫁了人,不定被怎么作践死。 茯苓不知道降香经历的事情,自然也不能明白,她种种的顾虑。 很快就到了元宵。 那日在萧家发生的事情,现在在京城,传的是沸沸扬扬,不单单是老百姓,官场里更是人尽皆知。 对于萧意珍和苏倾楣当日的失态,萧家也给了说法,是因为萧意珍近身的丫鬟,打坏了她最喜欢的一套茶具,萧意珍罚了她,她怀恨在心,当时苏倾楣也在,因为没有帮她求情,也因此被记恨上,所以在宴会当日,在萧意珍和苏倾楣的衣服上下了药。 萧家给的这个说法,按着萧意珍的性子,却也算是合情合理,而且,这种对萧意珍名声不利的事情,如果不是事实,也不会公布。 外界对此,说法不一。 有人相信,有人不信。 苏倾楣因为平日里积累的好名声,再加上那决然的金簪一刺,还有七皇子的英雄救美,名声倒是没怎么波及,反而还多了个性子刚烈的美名。 苏梁浅闻言,只是一笑。 萧镇海还真是看重苏倾楣,为了外甥女,女儿都可以牺牲。 不过对已经臭名昭彰的萧意珍来说,这样的雪上加霜,实在算不得什么,而苏倾楣能因祸得福,名声不毁,除了萧镇海的大义灭亲,还有萧家对言论的导向。 当然,这只是更多的在百姓间,而当日参加宴会的夫人小姐,多认为苏倾楣的性子并非温良,和苏梁浅姐妹的关系也并不和睦。 至于另外一个特别重要的人物萧意珍,据说萧镇海下的手太狠,她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大多数的时间,都是昏迷的。 萧家吃了这么大的亏,不能找苏梁浅算账,自然对苏克明步步紧逼。 苏管事维持着一天至少一趟荆国公府的频率不断,让苏梁浅回去。 苏梁浅以生病为由,在床上躺着,就是不回。 “小姐,宫里来人了,赏赐了不少东西,是王家老夫人,亲自送来的。” 苏梁浅称病,多是在房间呆着,秋灵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告诉了她。 要说北齐除了太后最尊贵的老太太,那现在非王家老夫人莫属。 东西由她亲自送来,是天大的面子。 “给我梳洗更衣。”苏梁浅决定去看看。 苏梁浅还在梳洗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传来的鞭炮声,因为隔的远,隐隐约约的,像是从正大门的方向传来的。 苏梁浅出了门,就听到有丫鬟议论,原来皇帝这次给沈家,钦此了个他亲自题写的牌匾,现在沈老夫人她们都在门口呢。 苏梁浅到门口时,看到院内府外,乌压压的人挤满了人。 沈老夫人大门正中的台阶下,抬着头,王家老夫人站在她旁边,两人倒是没说话,偶尔相视一笑,眼角的皱纹,仿佛都有了心有灵犀的默契。 两人的旁边,沈家的人依次站着,脸上洋溢着笑,藏着希望,满是愉悦,沈家的下人,亦是如此。 鞭炮声已经停了,四周围依旧嘈杂热闹,苏梁浅恍惚回到了从前。 “表妹,你来了,快过来!” 沈琦善对着苏梁浅招手,走到她身前,将她从府里拉了出去,指着架着梯子的下人撑着在挂的牌匾道:“这是当今皇上亲笔御写的字,皇上说,之前的牌匾旧了,要给我们换一个,是不是很好?” 四四方方的牌匾,四周围都是金黄的,雕镂着和之前一样飞豹的图腾,擦拭的很干净,崭新崭新的,仿佛都能映出人的脸。 同是荆国公府四个字,单从书法论字的话,苏梁浅觉得,还不如之前的呢,但其他人欣赏的从来不是字,而是恩宠,帝王恩。 当然,上一块陪伴了荆国公府树百年的牌匾,也是帝王书写的,但他作古都几百年了。 最重要的,从来都是现在龙椅上坐着的那个帝王,他是怎么想的。 沈琦善对皇权的畏惧,不是没有缘故的,沉寂了近十年的荆国公府,因为帝王这样的一个举动,命运又似被改变了。 这是庆帝亲自题写的,代表的是庆帝的认同。 别人不会看到他在做这个决定时的权衡,他们能看到知道的,就是这命令是他下的。 若这牌匾,在萧家设宴前就下来了,萧意珍她们,哪敢给沈琦善扣下投敌叛国之后的帽子,其他人,又怎敢笑话? 牌匾沉重,换的人更是得万分小心,半天才换好。 外面,又燃起了鞭炮,这一次,比之前还久,半天才停,门口的地上,都是烟火的碎屑,空气中,弥漫着的也是硝火的气味。 十分的好闻。 “浅儿,过来!” 沈老夫人一早就看到苏梁浅,这会才招手让她过来。 苏梁浅提着裙摆,小跑到她跟前,沈老夫人将她搂住。 沈五夫人见状,脸上的笑容沉了沉。 她的女儿,才姓沈,现在沈家得势了,善儿这么大了还待字闺中,老太太就算要抬,也应该抬她才对,如此厚此薄彼,实在让人不快。 沈五夫人对着沈琦善招了招手,沈琦善见五夫人那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扭过头去,当没看到。 她本就不及表妹,也不吃这醋。 沈老夫人抬头,手指着刚挂上的匾额,“浅儿,你看到了吗?” 沈老夫人的声音微颤,苏梁浅回头看她,见她的眼睛也是微红的,点点头,她明白沈老夫人想说的,她们迈出了这么多年来想走出的第一步。 她扭头,靠在沈老夫人的怀里,看着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匾额,眼中也有了泪意。 “沈祖母,我来看你了。” 不远处,季无羡从季家的方向走了过来,和谢云弈并肩。 “恭喜恭喜,恭喜沈祖母,这赏赐不断,是要苦尽甘来了,这么大的喜事,可得好好庆祝。” 季无羡脸上带笑,嘴巴很甜,沈老夫人心情也好,“等会给你发个大红包!” 沈家低调了多年,一府的女人,沈老夫人自是不准备因为这恩宠,办什么宴会,笼络之前的人心感情。 谢云弈走到苏梁浅的身后,和她一样,抬头看着那匾额,补充季无羡的话道:“这样好的开始,今后沈老夫人一定会福气延绵,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四个字,让沈老夫人不由回头。 谢云弈眼角的方向,是瞟向苏梁浅的,带着贪恋的流连。 那双眼眸深邃,仿佛知道一切。 沈老夫人看了眼自家的外孙女,她一直就看着那牌匾,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老夫人的目光,在沈老夫人后,也向后落在谢云弈身上,审视打量,似是在权衡判断。 谢云弈朝着她点了点头,礼貌客套又透着生疏。 王承辉在她面前,肯定提起过他和苏梁浅,甚至是他们的关系。 王老夫人也笑,犀利的眼眸,带着满意,收回的目光,落在了苏梁浅身上。 “皇上还重赏了浅丫头,现在东西应该到苏家了,浅丫头是不是要回去了?” 苏梁浅看着慈和的王老夫人,漂亮的眼眸,在阳光下,盈着细碎的光亮,“不回,他们将东西送来,让外祖母喜上加喜,也好给我父亲,一个登门的机会。” 第九十五章:受封县主 另外一边,苏府的大厅,也极是热闹。 苏克明事先毫无准备,听说有公公前来宣旨,惊的良久都没回神。 “肯定是楣儿的,会不会是皇上封她做七皇子妃的诏书?” 这几日,萧镇海一直为了苏倾楣的事游走,萧燕昨晚才从萧家回来,萧镇海告诉她,让她等好消息。 这时候宫中传来圣旨,萧燕不作他想。 她拽着苏克明,兴奋激动的,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了。 苏克明闻言,只觉得光明的前途在向他招手,自己马上要一步登天了,激动的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萧燕给送信的,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随即吩咐府里所有的下人,清扫大厅。 “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老夫人。” 她的女儿成了妃子,她要让这个给她脸色还护着苏梁浅的老太婆好看,让她老实着些,什么都别管,她好收拾琉浅苑的那些小蹄子。 “让府里的姨娘和小姐,都收拾一番,前来接旨!” 苏克明注重形象,吩咐完,也跟着回院,梳洗更衣。 苏克明再回来时,原先的大厅,干净一新,府里精心收拾了一番庄重打扮的姨娘小姐,也都到了,还有苏老夫人,一个个面上皆是喜色。 所有人里,就只有苏老夫人是坐着的,她看到苏克明,将他招了过来,脸上笑的和菊花似的,“你看我这一身如何?” 苏老夫人打扮的很庄重,苏克明心情好,更是恭维了一番,苏母笑的更开心了,都是喜色,“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宫里的人呢,以前也只在戏里面听说过圣旨。” 苏老夫人颇感骄傲,她有些想回苏家族里了,于她而言,这是可以拿来说一辈子,让别人羡慕死的事,她很享受被人恭维。 “等楣儿嫁给七皇子,我们家,也算是皇亲国戚了,今后有的是机会!” 萧燕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一身靓丽的新衣,满头的钗饰,十分的正式。 她进屋后,在门口,扫了眼屋子里的人,腰杆挺直,下巴微抬,扯着嘴角,用鼻子轻哼了声,满是对其他人的轻视轻蔑。 这次的事情,要靠苏克明,什么都成不了,都是她兄长的功劳。 萧燕这样的嘴脸,在家里也不是第一次,大家倒是习以为常,一个个上前恭维道喜,都是溜须拍马的高手,萧燕很是受用。 她恨恨瞪了眼苏若乔,她可没忘记,这次她和苏克明从萧家回来,是她给老夫人通风报信,要不然她早收拾琉浅苑那帮人了。 三姨娘见萧燕看苏若乔的眼神,仿佛是要将她吃了似的,不着痕迹的挡在女儿身前,在萧燕面前赔笑。 苏涵月脸上带笑,心里却不爽,早知道苏倾楣真的能成妃,萧燕她们能一步登天,她就应该像苏梁浅没回来前那样巴结,这样的话,她今后多和苏倾楣走动,不求也嫁给哪个皇子,也能多认识富贵人家的嫡子嫡孙。 经过这大半个月的休养,二姨娘身上的伤是好些了。 之前,她见萧燕失利,还有和她争一争的想法,现在,完全歇了那心思。 虽然她是官家的嫡女,但现在姚家远被萧家甩在后头,她女儿也和萧燕的女儿拉开了一大截。 二姨娘和苏涵月一样的想法,倒情愿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呢,这样的话,她要巴结,萧燕还能给几分好脸,而不是成了她要拔的眼中钉。 二姨娘身上的伤是好了,但现在整个人,都没了以前的锐气,苏如锦又不听话和她离了心,她整个情绪都沮丧颓废的很。 “你生了个好女儿!” 苏老夫人倒是没因为萧燕来的迟不高兴,就萧燕那嘴脸,也没影响她的好心情。 萧燕翻了个白眼,“是老爷教的好,妾身有什么功劳。” 这话,分明是在讥讽苏老夫人之前否认她在苏泽恺和苏倾楣两个孩子的功劳。 什么苏克明的功劳,在萧燕看来,这都是她娘家的靠山够硬。 “圣旨到!” 一道尖细的声,成功让屋子里的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 众人整了整衣裳头发,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等领旨的条件进来的时候,屋子里的人,都已经跪下。 领旨的太监,扫了眼乌泱泱的人,比常人尖锐的嗓音问道:“苏家大小姐是哪位?” 跪着的苏克明和萧燕交换了个眼神,有些懵。 苏家大小姐?之前是苏倾楣,现在是苏梁浅。 萧燕认准了这圣旨就是给苏倾楣的,她觉得皇帝眼里就没苏梁浅,这大小姐,就是苏倾楣。 苏老夫人和萧燕不一样,她看重苏梁浅,在她眼里,苏梁浅就是她的嫡孙女儿。 “大人,您说的是我家的二丫头吧?” 宣旨的公公被搞糊涂了,看向苏克明,“苏大人家,还有两个大小姐不成?” 苏克明擦了擦汗,抬头解释道:“微臣最大的女儿,自小不在京城长大,很多人便将二女儿认成是长女。” 他虽然气苏梁浅,不听他的话,也觉得这女儿是指望不上什么的,但苏梁浅最近的风头丝毫不逊色于苏倾楣,再加上和季家走得近,苏克明还是不能当没这个女儿的。 “这道圣旨,就是给这位不在京城长大的大小姐的。” 奉命宣旨的太监也怕搞错了,补充着问道:“可是已故荆国公的外孙女?” 苏克明双手撑地,伏头称是。 “那就是了。” 萧燕脑子嗡嗡的响,抬头看着太监问道:“这圣旨,不是给我楣儿的吗?” 她的声音尖锐,此举,无疑是失态至极的,要不是有皇上跟前的人在,苏克明都想让萧燕离开。 实在丢人! 苏克明觉得丢人,萧燕更觉得丢人呢。 她满心的欢喜期盼,就好像被人泼了把冷水,兜头兜脑都是凉的,她也是顾忌着有宫里的人在呢。 这不是耍她玩吗? 其他的人也齐齐吃了一惊,给苏梁浅的?好端端的,给苏梁浅颁什么圣旨? 众人下意识想到的,就是太子妃一事。 苏克明也是这般想的,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被天上的馅饼砸中了,幸福的晕了。 “有两道圣旨,分别是给苏家大小姐和二小姐的。” 宣旨的太监,扫了萧燕一眼,眼神的不屑,无人察觉。 萧燕一听也有苏倾楣的,稍松了口气,其他想看萧燕笑话的人,也歇了那心思。 萧燕这气一松,很快脑子转动,寻思皇上给苏梁浅的这道圣旨会有什么旨意。 苏老夫人一听,还真有苏梁浅的,脸上笑的更加开怀,“大丫头她这几日身子不适,在外祖家养着了,什么事啊?” 苏老夫人心中敞亮,苏梁浅是不想被苏克明指责故意不回来,她心疼苏梁浅,在这事上是站在她那边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人不在,杂家也不能宣读圣旨。” “二小姐呢?” “她脚受伤了,在舅舅家养伤。” “还真是巧。” 元宵节,两个女儿,两个女儿都不在家,苏克明只觉得前来的太监说话都变的阴阳怪气,脸上就好像被人扇了,火辣辣的。 宣旨的太监,回去后是要向皇上回禀的,本来这样件体面的事,他反倒什么脸面都没了,脸都被丢尽了。 苏克明也是知道苏梁浅是故意称病不回来,心里头早将她骂了个遍。 “我领公公去萧家?” 萧燕想让苏倾楣早点知道这个好消息。 “长幼有序,自然应该先给大小姐颁圣旨。今儿一早,皇上钦此了荆国公府新的牌匾,苏大人不知道吗?” 苏府距离沈家并不远,但也不近,沈府没落,苏克明不关注已经许久了,苏梁浅回来前,两家这些年,没任何往来。 皇上钦此的牌匾,才刚挂上,苏克明自然是不知道的。 “是哪里的牌匾?” 苏克明问,萧燕抬头,也是好奇。 “自然是大门口的,荆国公府四个字。” 苏克明愣住,萧燕也有些傻眼,脸色直接变的难看。 皇上在这时候亲自题写这四个字赏赐的沈家,在外人看来,就是重新承认沈家的地位,怎么偏偏是这时候? 萧燕不由想到前几日萧家设宴,在后院时,萧意珍和其他几个小姐嘲笑沈琦善是叛贼之后,近十年,皇上从未过问关注过沈家的事情,从时间上来说,这也太赶巧了些。 这对几乎已经和苏梁浅撕破脸,成为敌人的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苏老夫人只觉得是块匾额,并不清楚这其中弯弯绕绕的意义,她只知道,这是皇上亲自写的,那就是天大的荣耀,“这可是值得庆贺的喜事,克明,你领大人去沈家,然后向亲家母道喜。” 这一群人,因为苏梁浅沈家受封赏,最高兴的就是苏家老夫人。 本来,要苏倾楣受了封赏,以萧燕那气性儿,肯定会为难苏梁浅,苏老夫人还担心呢。 现在,浅儿和沈家都受了封赏,和苏倾楣一样,背后都有靠山,她也就不用担心苏梁浅会被欺负了。 “这是自然的。” 苏克明扯着嘴角,脸上的笑,实在有些僵硬。 前来宣旨的太监,不但带来了圣旨,他随行的小太监,还有圣上的赏赐。 苏倾楣腿上的伤还没有痊愈,苏克明可不敢冒那个险,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和萧意珍一样成了跛脚,让她回苏家领旨,那是不能的。 苏梁浅那边,苏克明倒是想让苏管事去请,但是一来二去,时间太长,他更担心,苏梁浅不给他面子,甚至故意落他的面子不回来,那他的脸,真的被撕下来扔在地上踩了,还会被累的得罪皇上跟前的人。 而且,若圣上真的愿意恢复沈家的荣宠,那他自然是要想办法把以前的关系捡起来的,纵是不能,该到的礼数不能废,让人捉住把柄。 苏克明想到沈老夫人对他的态度,心里那叫一个苦,荆国公府虽是他的外家,但对苏克明来说,这却是个坏消息。 本来,要苏梁浅被看重成为太子妃,他这个做父亲的,定然有许多好处,沈家要和过去几年那样,自然插手不了他们府的事,但若重新得了盛宠,苏梁浅就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 本来能吃肉的,现在就只能喝汤了。 “我和老爷一块儿去。” 萧燕也想去看看,荆国公府那边现在是个什么状况,最重要的是,她特别想要知道,苏梁浅得的是什么封赏。 时间匆忙,苏克明自然是没时间备贺礼前去的,他交代了苏管事几句,让苏母帮忙看着,便领着宣旨的太监,前往荆国公府。 沈家受封的事,以轰动的速度,传遍了京城,等苏克明一行人到时,沈府的门口,已经停了不少马车,看热闹的百姓,一波接着一波,还有拖家带口的,络绎不绝,议论着沈家新换上的牌匾。 有纯粹只是看热闹的,有人感慨唏嘘,也有人讥讽不语。 苏克明下了马车,第一眼就是看向沈府悬挂匾额的方向。 被风吹雨淋数百年已经有些老旧的匾额确实被换下了,换上了新的,红绸都没拿下来,字迹和之前也有不同。 这就是当今圣上亲笔题写赏赐下来的?苏克明的眼中满是歆羡,什么时候,他也能爬上这样的位置,享受这样的荣耀,那他就算是死,也会含笑九泉。 萧燕没来过荆国公府几次,不过刚换上去的匾额,焕然一新,那四周都是金子吧,还有边上豹的眼睛,是红宝石,威严又奢华,就连萧家都没有。 都已经被遗忘这么多年了,皇上怎么突然想起来呢。 苏克明因为是同宣旨的太监前来的,很快就被请了进去。 苏克明已经有许多许多年没来沈家了,过去那些会嘲笑奚落他的人已经不在,但苏克明一踏进沈府的大门,神经不受控制的就提了起来,心慌,呼吸急促,浑身没有一处是自在的。 所有人都聚在了云霄院,沈老夫人得知给苏梁浅宣旨的公公来了,本想让所有人去大厅的,被王老夫人制止,王老夫人让自己近身的嬷嬷,将宣旨的公公领来这里。 宣旨的公公,自是认得王老夫人身边的人的,在得知来意后,一点也不生气,跟在她身后去云霄院。 萧燕咋舌,暗暗羡慕,同时幻想着,将来若是七皇子登基成为皇帝,萧家就是最大的功臣重臣,她也可以和王老夫人弄个一品诰命当当,就连皇帝身边的公公,都得听她的话,客客气气的。 云霄院内,除了沈家的女人,之前就到的季无羡他们,郑家的人也来了不少,还有几个夫人许久未走的亲戚,沈家老夫人那么大的屋子,都挤不下去。 “圣旨到!” 尖细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屋子里聊着天的众人,都听到了。 “浅儿,去接圣旨。” 沈家的圣旨,已经下了,是王家老夫人亲自带来的,也是她亲自宣读的。 沈老夫人看着苏梁浅,那苍老的已经浑浊的眉眼,有鼓励,有心疼,还有自责无奈。 苏梁浅上前搀沈老夫人,一行人走到打扫干净铺了红绒毯的院子。 “苏梁浅接旨!” “臣女接旨!” 苏梁浅一挥自己的裙摆,动作爽利优美,缓缓跪下。 这圣旨是给苏梁浅的,她跪在最前面,紧跟着的则是王老夫人和沈老夫人。 苏克明本来是想和苏梁浅跪在一起的,但看到苏梁浅身后的两位老夫人,在旁边找了个位置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家之女苏梁浅,温正恭良,姝秀敏辩,夙成敏慧,慈心向善,敬上恭谨礼孝,驭下宽厚平和,堪为天下女子典范,今封为乐安县主,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齐呼,声音十分响亮。 苏梁浅双手接了圣旨。 就只是封了个县主,萧燕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皇帝要正式替她和太子赐婚呢。 虽然是县主,皇上并没有赐府邸,也没有给封地,没半点实权,那就是个名头,这名头,可比不上皇子妃尊贵。 萧燕下意识的认为,这是皇帝看在沈家的面子,赏苏梁浅的。 但沈家是叛臣,当年没褫夺封号就不错了,这又没立任何功劳,皇帝怎么给这么大的赏赐呢?还惠及苏梁浅。 萧燕的脑子不会去想,苏梁浅姓苏,如果是因为沈家,那这县主的封号,就该是沈琦善的,怎么会落到苏梁浅头上? 其他人纷纷道贺。 “恭喜乐安县主。皇上说了,县主年纪尚小,不适合出去开府,您又刚回来京城,就不给您封地了,让您在京城附近看看,看中了哪里,不管是谁的,那就是给您的封地。” 京城附近的地,那可不比千里之外的封地强多了。 这哪里是虚名,这分明就是格外的恩宠了。 萧燕气的咬牙。 这道圣旨若是给楣儿的该有多好,哪怕是出了之前的事,她再嫁给七皇子,也不会被人诟病。 “我听说,萧家在西郊,有个很大的马场,那附近,也是山清水秀,还能狩,很多人在那赌马,日进斗金,苏妹妹你要有这么个马场,那就银子不愁了。” 季无羡笑着开口建议。 “那是我兄长的!”萧燕面色铁青,也不管季无羡的身份了,看他的眼睛都是冒火的。 苏梁浅看向公公,纯真的脸,面带微笑,“率土之滨,莫非皇土,整个北齐,都是皇上的。” 公公觉得苏梁浅很会说话,赞许的点点头。 “我自小跟着外祖,很喜欢骑射,有个马场倒是不错,季公子说好,那便是顶好的,就是不知道萧侯爷能不能割爱?” “有马的才叫马场。” 季无羡补充了句,萧燕气的都想要将他们的嘴巴捂住了。 他们肯定是故意的,那个马场,占地百亩,四周围还有农田林木。 那些马儿,更是得到萧镇海萧子选的认可的,都是价值千金的好马,苏梁浅这哪里是要封赏,这是割他们萧家的肉,想要喝血呢。 “浅儿,不要胡闹!”苏克明呵斥。 她提这样的要求,定然会让萧家更加不快,她是他的女儿,萧家对他自然也会生出很大的意见,皇上也会觉得苏梁浅眼皮子浅,教女无方,这都是苏克明极其不愿看到的。 “这是皇上金口玉言,浅丫头是奉旨说话的,怎么到了苏大人这里就成胡闹了呢?” 苏克明见说话的是王老夫人,顿时没了脾气,萧燕一颗心惴惴,担心的想要给自己掐人中。 她要尽快告诉兄长这件事,也好叫他早做准备,绝对不能让苏梁浅得逞了。 “皇上还让奴家给小姐带来了一样东西。” 公公话说完,有两个小太监抬着个小箱子到了苏梁浅跟前。 箱子被打开,里面盖着东西的红布,也被掀开。 是凤冠! 冠上的饰件以龙凤为主,冠顶三龙,正中一龙口衔珠宝,面向前,两边的侧龙向外,作飞腾状,其下又花丝工艺制作的如意云头,龙头口衔尝尝的珠宝串饰。三龙之前,中层为三只翠凤,凤形皆作展翅飞翔之状,口中也衔着珠宝。 冠的下层装饰着大小珠花,珠花的中间镶嵌着红蓝宝石,周围以翠羽相称,金龙升腾奔跃于翠云之上,翠凤展翅飞翔在珠宝花叶之中,庄重精美,光彩至极,也奢华至极,也让无数女人心动至极。 屋子里的女人,包括萧燕都瞪圆了眼,眼睛都是发亮的。 众人只看到其奢华,苏梁浅却知道,这凤冠,是有来历的。 王老夫人很快给众人解答疑惑,“这凤冠,是当年庆帝受封太子,太子妃,也就是当今的皇后,佩戴之物。” 她这句话,无异于在屋内的众人心中投下了巨石。 有人欢喜,也有人忧愁,也有人既欢喜又忧愁。 本来苏梁浅只是被封县主,萧燕还松了口气,幸灾乐祸,现在整个人都傻眼了,心情更是无比沉重。 这是当今皇后,受封太子妃佩戴的凤冠,皇上赏给了苏梁浅,这说明了什么,皇上间接承认了苏梁浅的太子妃身份,这县主的身份,只是对苏梁浅的抬举。 不是苏倾楣踩着苏梁浅,而是苏梁浅,狠狠的压了她的楣儿一头。 这样的结果?她怎么能接受?楣儿她能受得了吗?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苏克明也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苏大人真是稀客,这么多年不登门,今儿个,怎么到我们沈家来了?” 开口的是沈家的二夫人,她看着苏克明,毫不客气的讥讽。 沈家二夫人一张口,其他几房来的亲戚,丝毫没意识到自己也是这样的人,跟着就嘲讽苏克明。 苏克明虽然脸皮厚,但还是要脸的,被讥讽的,只想离开。 沈老夫人瞥了沈家二夫人一眼,看着那些还在怼苏克明的人,冷着声大声道:“今天登我们沈家门的,何止苏大人是稀客!这喜也道了,茶也喝了,热闹也看了,英碧,送客!” 几个夫人看着自己被送走的亲戚,也都觉得没脸,想求沈老夫人,但看她一脸肃穆,威严的紧,不敢张口。 苏克明倒是没想到一向不喜欢他的沈老夫人会开口维护他。 沈老夫人哪里是维护他,苏梁浅还得在苏家继续生活呢,比起这些可以八竿子都再打不着,可以彻底断绝关系的亲戚,苏克明显然还稍重要些。 英碧道了声是,做了个请的动作,其他人惺惺离开前,还拉着几个夫人说话,显然,攀交之心不死。 “你在你外祖家也呆了好几天了,我看现在身体好了,也该回去了。” 现在苏梁浅正是风光的时候,这样的风头,苏克明自然是不能便宜了别人的。 苏梁浅不应,苏克明以为她还在担心回去会挨训的事,继续道:“这次在萧府的事情,夫人都告诉我了,与你无关,是萧家的表妹太过分,你萧家舅舅已经狠狠的责罚她了,我让你回去,就是想亲口告诉你这事让你安心,你整个正月都没怎么在家,你祖母很挂念你。” 苏梁浅由苏克明在那里信口胡诌,也不戳穿。 萧燕心里不平衡,她也不想继续呆在这里难堪,握住苏克明的手道:“我们还得去我大哥家呢,还有楣儿呢。” 苏梁浅看着刻意往她方向瞥一眼的萧燕,明白过来,想来,苏倾楣和夜傅铭的事,也会在今日定下。 还真是三喜临门的好日子。 “父亲还是不要让公公久等了,既然父亲要去萧家,我明日再回去,今天就留在这里,陪外祖母庆贺。” 苏克明一到沈府,就习惯性的犯怂,只笑着道了声,“应该的。”便领着公公离开。 秋灵疾步追了上去,将事先准备好的给公公的封赏递了过去,“公公辛苦了。” 她又说了不少好听的话,将宣旨的公公哄的极是高兴。 萧燕看着眉开眼笑的公公,心里暗想着,等去了萧府,一定要让自己的兄嫂准备更多的赏银,绝对不能让萧家的马场,成了苏梁浅的封地。 这么多人一离开,云霄院顿时敞亮了不少。 “今后太子还得多麻烦你。” 王老夫人走到苏梁浅身边,握住她的手,那样子,是极其满意喜欢的,就好像苏梁浅已经成了她外孙媳妇儿。 苏梁浅看着奢华至极的凤冠,只是微笑,并不接这话。 皇上是给了凤冠,但并没有直言封她做太子妃,只有那个意思。 “恭喜老姐姐,这一日来的不易,希望沈家像今日这样的荣光,可以长长久久的。” 王老夫人又和沈家老夫人说了几句,像只是道贺祝福,但苏梁浅却听出,句句的深意。 王家的富贵荣华,甚至是太子皇后地位的稳固,都离不开王老夫人,离不开王老夫人对圣心的揣测了解。 王老夫人一离开,西昌伯夫妇也寻着借口离开。 虽然方才沈老夫人身边的人没明着赶,但沈老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让他们羞愧,尤其是郑夫人。 沈睦茵嫁到郑家去时,她态度也是这般谄媚的,但今时不同往日,这十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沈睦茵夫妇是还在的,还有郑明成郑裕玲两兄妹,郑裕玲之前一直找人说话热场面,但除了沈家二夫人,其他人根本不怎么搭理她。 她脸皮厚,一直蹭在季无羡谢云弈身边。 在圣旨抵达之前,还几次三番的挑衅苏梁浅,挑拨她和其他人的关系,这会倒是老实了,心里却愤愤不甘。 明明刚刚还和她一样,身份甚至比她还低些,现在怎么就成了乐安县主,还要飞上枝头,成为太子妃了呢? 短短时间发生的事情,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沈老夫人对她又好的异于常人,想到一个是外孙女,一个是曾外孙女,都是外孙女,不过就是差个辈,态度却天壤之别,她心里能舒服才怪。 “外祖母,我先将东西带回院子。” 沈老夫人看了眼苏梁浅,眼角扫向季无羡谢云弈,落在谢云弈身上的眸,深了深,点头道:“去吧,我刚好也有话要说。” “我也要去。” 郑裕玲羞怯的眼神,落在谢云弈季无羡身上,咬着嘴唇,似乎是在迟疑纠结,自己到底该选哪一个。 “没听见你外曾祖母的话吗?她有话要说,老实在我身边呆着,哪儿都不许去,不然就和你祖父祖母回去!” 沈睦茵口吻态度都极强势,郑裕玲委屈,但想到郑夫人的叮嘱,还是忍住了。 她已经老大不小了,到了可以议亲的时候,这个时候,牢牢攀住沈家,嫁得好,这是一辈子的好处。 “孩子还小” “睦音教育孩子,你不要插手。” 沈老夫人冷冷打断沈家二夫人要说的话。 “你不是一直都说表妹好,玲儿和她多接触,也能改改身上的臭毛病。” 沈睦茵的夫君郑营超,见沈家二夫人求情不成,站了起来。 不管是苏梁浅,还是季家的小公爷,郑裕玲要结交上了,对他对郑家来说,自然都没坏处。 “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个女孩子,不知矜持,看不出别人的嫌弃吗?没明说,那是看在祖母还有表妹的面子,非要别人说出来丢人不成?半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郑裕玲气的脸都红了,觉得丢脸极了,哭出了声,转身跑了出去。 二夫人要去追,被沈睦茵叫住,“由着她去,最好今后也有骨气,不要再来!” 郑营超面上尴尬,却一脸温和上前对沈睦茵道:“孩子慢慢教,夫人别气坏了身子。” 沈睦茵倒是没落郑营超的脸,收起面上的冷锐,温和的点了点头。 二夫人觉得沈睦茵有些太过强势了,上前想要说女儿几句,被沈家老夫人威慑住了。 若沈睦茵刚嫁到郑家,如此咄咄,仗着娘家欺人,不用二夫人,沈家老夫人都会说孙女几句,但这些年,沈睦茵在郑家吃了这么多苦头,她若软弱,只会那些人觉得好拿捏,无所忌惮的在外面狐假虎威,坏她们的名声。 “浅儿,我就几句话,你也一起留下来,听完再走。” 苏梁浅点头上前。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沈老夫人就站在正中,苍老的声音,中气却很足。 “沈家承蒙圣恩,有了今天,你们要像过去几年那样,谨言慎行,你们不要被一时的荣宠迷了眼,沾沾自喜。还有你们的家人,过去这么多年,他们和我们沈府没有来往,今后也不必有。你们要回去看看也可以,但若是被我发现,有谁娘家仗着我们沈家的势欺人谋利,那就别怪我大义灭亲,我不允许任何人给沈家,给浅儿抹黑添乱,听明白了吗?” 众人说明白,但还是有向着娘家的,应的没什么气力。 “将这些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你们家人,沈家现在,刚好也希望有人做出头鸟,杀鸡儆猴!” 苏梁浅冷冷的补充了句,目光犀利。 她对几个舅妈,会留几分情面,但对她们所谓的家人,她可没半点感情。 “好了,折腾了一早上,大家也乏了,各自散了吧。睦音,你母亲念你的紧,今后常回来。” 沈二夫人见自己被点名了,站了出来,走到沈睦茵身边,握住了她的手,母女两看着彼此,眼睛泛红。 “女婿也留下来吧,好久没和你吃饭了。” 郑营超道好。 “你先去吧,晚点再过来,陪外祖母说会话。” 五夫人牵着沈琦善,上前道:“母亲,让善儿也陪陪您。” 沈琦善皱着眉,拒绝,“我陪祖母的时间还长着呢,表妹明天就要回去了,祖母有话要单独叮嘱表妹,母亲您就别添乱了。” 沈琦善离开。 秋灵将装着凤冠的箱子合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东西抱在了怀里。 苏梁浅走,季无羡和谢云弈疾风自然是跟着一起的。 “母亲,浅儿也不小了,现在她成为太子妃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了,和除太子外的男人应该保持距离。” 五夫人小声道,心中郁闷又羡慕。 这苏梁浅,已经有太子了,怎么一个两个男人还围着她转,完全看不到她的善儿。 不管是谢家的公子,还是季家的公爷,这两个都是顶好的,分一个给她的善儿也好啊。 “她心中有数!” “那个凤冠,你很喜欢?” 谢云弈紧随着苏梁浅,在她之后,跟着进了玉兰院。 苏梁浅扭头看向谢云弈,谢云弈倒不如以往的云淡风轻,皱着眉头,表情嫌弃。 “看着挺值钱的,但戴在头上,不喜欢,太沉了。” 苏梁浅实事求是。 她上辈子,是戴过真正凤冠的人,压的她脑袋几天都疼。 对这个回答,谢云弈似乎还挺满意,皱着的眉头都松了,“我也觉得,虚有其表。” “你是故意的,让宣旨的公公来荆国公府,让我亲眼看到这一幕,好死心,对不对?” 苏梁浅进了屋,坐下,谢云弈坐在她的对面,深邃的眼神,带着缱绻的贪恋,落在她的脸上,苏梁浅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脸,见没东西,回道:“对。” 她看向窗外,“在外人眼里,我现在已经是太子妃了,一言一行,备受瞩目。” 谢云弈将脸凑到她目光所至的地方,“你觉得我会就这样放弃?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要一个人扛着,让秋灵找季无羡帮忙,朝堂后宫,不是苏家,照顾保护好自己。” 谢云弈又叮嘱了许多,苏梁浅看着他,少有的流露出了诧异之色,谢云弈可不是这样婆妈的人。 谢云弈起身,走到苏梁浅身前,伸手想摸她,手还是缩了回来,“我走了。” 谢云弈离开好一会,秋灵走了进来,神色闷闷的,表情沮丧的很。 “小姐,刚刚季无羡告诉我,说公子马上就要离开了。” 第九十六章:无所不能的苏梁浅 “小姐,季无羡刚告诉我,公子要离开京城,这是公子交给季无羡,让他走后给小姐的。” 秋灵说着,将一本册子,递给了苏梁浅。 苏梁浅打开,字迹是熟悉的清秀,漂亮飘逸,藏着清贵的柔情,正是谢云弈的字。 苏梁浅想象着他一边誊写,一边认真思考的模样,在翻了几页后,动作忽然滞住。 她一只拿着册子的手,另外一只翻动书页的手,都有些微颤,盯着上面的字,咬着嘴唇,似乎是在压制某种情绪,仿佛都要哭出来了般。 “小姐,您怎么了?” 秋灵一直就在旁守着,看苏梁浅这样子,吓了一跳,问道。 苏梁浅猛地将册子合上,放在桌上,她手扶脑袋,闭着眼睛轻按着额头,睫毛颤动的异乎寻常的厉害。 “小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奴婢给您按按。” 秋灵担心又着急,还有些忧虑,走到苏梁浅身后要帮忙,手碰上苏梁浅,被她轻轻推开,苏梁浅睁开眼睛,摇头回道:“不是。” 声音也不对劲,鼻音很重。 “你去告诉谢云弈,我有东西给他。” 苏梁浅睁开眼睛,站了起来,走向内室。 秋灵老实在她身后跟着,“公子已经走了,他是从沈府直接离开的。” 苏梁浅疾步跑到了床边,翻开枕头,底下是个四四方方掌心大的盒子,苏梁浅打开看了眼,拿在了手上,转身问秋灵,面色坚毅,显然是已经拿了主意。 “往哪个方向走的?” 秋灵大喜,“东城门。” 秋灵能知道,自然是季无羡事先就交代好了的。 “他说,公子这一走,要好几个月才能回来。” “给我备马!” 苏梁浅边吩咐秋灵,边从衣柜的底部,拿了个包袱出来,扔在床上。 包袱散落开,里面是一整套的男装。 “老夫人,小姐换了身男装,骑马出门了。” 苏梁浅前脚骑马离开沈府,后脚英碧就告诉了沈老夫人这个消息。 这是沈府,苏梁浅此番举动,自然逃不开沈老夫人的视线。 “听下人说,神色匆匆,似乎是有什么急事。”英碧面露忧色。 沈老夫人沉默了片刻,“听卓儿说,她并不怎么会骑马,现在这个也学会了。” 那样子,是欣慰的,却不见得有多高兴。 苏梁浅虽回来京城月余,在京城也颇有名气,但见过的人并不多,她一身男装打扮策马,速度又快,自是没人能认出来。 另外一边,谢云弈已经出了城门,除了随身跟着的疾风,胡炳生暂替了季无羡,还有数十护卫,他们按着吩咐,在这里等候谢云弈多时。 季无羡下了马车后,时不时往城门的方向张望,谢云弈很快猜出他通知了谁,季无羡也不掩饰,“我让秋灵告诉了她你离开的消息。” 谢云弈直接面对着城门的方向张望,两人站了半天,却并没有想要等到的人影,季无羡看着谢云弈越来越失望的小眼神,心里有些后悔直接把这消息告诉他了。 苏梁浅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她铁石心肠,心比谁都硬,也狠。 之前圣旨没下,她就有意和公子划清界限,现在成了县主,太子妃之位成功在望,公子离开,她求之不得,又怎么还会来纠缠牵扯? 捡了垃圾废物,丢了绝世宝贝。 短见!没眼光! 在季无羡看来,不管是权势人品样貌,太子在谢云弈面前,都是被秒成渣渣的废物,苏梁浅将来定会后悔,他就等着她后悔的那天。 季无羡这样愤愤的想着,忽见前方有人身着白衣,骑着白马疾驰而来。 马上的人脊背挺直,身姿挺拔,五官清秀至极。 季无羡是见过苏梁浅男装打扮的,乍一看就觉得眼熟,并不确定的他,侧身看向谢云弈,见他那满是期盼的小眼神,正盯着骑马的人,热切又欢喜。 季无羡很快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人。 苏梁浅也看到了谢云弈一伙人,舒了口气,嘴角勾起,她放慢马速,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纵身从马上跳了下来。 白衣翩跹,动作飒爽,优美利落,比马场上那些矫健的男子还要好看。 杀人算计人那么厉害就算了,马儿居然也骑的这么好,还有什么是他未来少夫人不会的吗?难怪公子这般着迷喜欢。 就算苏妹妹被猪油蒙了心,捡废物,丢宝贝,将来也犯不着后悔,毕竟只要她肯回头,公子就在身后站着呢,压上了身家性命。 苏梁浅是小跑着过来的,微红的脸颊有汗。 季无羡看着自己笑的和个二傻子似的主子,抬头望向天空,他不想承认,这是他主子,他的主子英明睿智,不是这个样子的。 “要不是季无羡,你是不是准备不告而别?” 苏梁浅是小跑着走过来的,马上还拿着小马鞭,一晃一晃的。 季无羡觉得,单就这件事情来说,他家公子确实挺欠抽的。 “这里人来人往的,公子你们有话去那边说。” 季无羡贱兮兮的,做了个请的动作,笑着建议。 这里就是城门出入口,这个时辰,来往的人是络绎不绝。 苏梁浅女子装扮一般,但这一身,清秀又有英气,站在谢云弈的身边,完全不逊色。 两个人实在是太瞩目了。 苏梁浅顺着季无羡手指的方向望去,马车的另一侧,是个不大的亭子,现在一个歇脚的人都没有。 “走吧。” 苏梁浅走在前面,谢云弈老实跟上,季无羡追了几步,谢云弈一个回头杀,季无羡谄媚道:“不得有放风的吗?” “有疾风。” 季无羡瞪向疾风,这就是他八卦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他人生的那点乐趣,都要被他剥夺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这样送给我?” 苏梁浅拿出秋灵之前给她的小册子,塞到谢云弈怀中。 谢云弈看着怀里的东西,了然,不受控制的有些失望的小情绪。 册子里,记载了还没北齐到今日,谢家积攒的所有人脉。 有像季家这样的朝廷官员,也会经商的,还有皇宫和几个皇子府里的眼线,遍布北齐,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财富。 “谢云弈,你也看到了,我马上就要成为太子妃了,我是个很有野心,又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女人!” “我都要离开了,你还要再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你成为太子妃的事吗?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有眼睛会看,会自己判断。还有,我也说过了,你只能背太子妃这名,想要假戏真做,我是不会同意的。” 谢云弈皱着眉头,也沉着脸,表露出极大的不快,将东西塞到苏梁浅手上,“我记得我才告诉过你,我送出去的东西,是不会拿回来的,你这算是试探吗?是不是我收回这东西,你接下来就要将玉佩还给我了?” 苏梁浅看着谢云弈生气的样子,莫名的想要发笑,“我来的匆忙,玉佩没随身带着,你要吗?要的话,我回去取。” 谢云弈闻言,臭臭的表情,倒是好看了些。 苏梁浅想了想,将册子收下,“你一半的家底都给我了,若是反悔,还能对付的了太子吗?” “他一个昏庸好色的废物,阉了他,我一个人就够了!” 谢云弈信心满满,提起太子,厌弃又恼火。 就这样的人,也就会投胎,才能和苏梁浅扯上关系。 “那万一我在背后捅你一刀呢?谢云弈,你就不担心,谢家数辈的心血,百年的根基,毁在你手上?” “担心啊,你这般聪慧,顺着这些东西,想要覆灭整个谢家都可以,我也觉得自己此举有愧谢家列祖,但我更担心你,怕你出事。谢家固然重要,但没了可以东山再起,本来他也是从无到有的,但这世间,就只有一个苏梁浅,没了就再不会有了。” 谢云弈说的认真,看着苏梁浅,温情的眼神,还有担心,苏梁浅忽然想哭。 “这上面的人,都是对谢家忠心耿耿的,你只要拿出我送你的令牌,报上谢家,他们就会为你办事。苏梁浅,今后那些杀人设计人,但凡危险的事,你都让别人去做,不要被脏了手。” 苏梁浅咬着嘴唇,吸了吸鼻子,“因为我才离开的?” “嗯。” 谢云弈点头,“我若留在这里,要见到太子,万一忍不住提前将他阉杀了怎么办?” 谢云弈幽深的眼眸若潭,似玩笑又认真,盯着苏梁浅,满目都是她,满满的都是占有欲,如何都克制不住。 苏梁浅忽然红了眼圈,鼻音很重的声音,极是怅惘,“谢云弈,我要早点遇上你就好了。” 在没经历过夜傅铭的欺骗利用背叛心如死灰之前。 在感情的世界里,谢云弈还是最好的谢云弈,为了爱情可以付出一切,纯粹又执着,像极了上辈子的自己,但她却不是。 她已经做不到全心全意的去爱一个人,为一个人付出了。 甚至,面对这样好的谢云弈,她连一个简单的承诺,都不敢许下。 她知道他想要什么,却什么也给不了。 她恍然意识到,就算人生重来,那些夜傅铭摧毁掉的美好,却回不来了。 她配不上那些一心一意爱她的人。 “你未嫁,我未娶,这就是最好的。” 苏梁浅微红的眼圈一片莹润,她深吸了口气,从怀里取出先前从枕头底下取出的盒子,递给谢云弈,“下次若是蛊毒发作,服用一粒,应该很快就会有改善。” 谢云弈打开,盒子里面,是三粒药丸,虽然用了其他药材,但苏梁浅的血作为最主要的药引,鼻子敏锐的谢云弈,轻易的就能够闻到淡淡的血腥味,他皱着眉,有些自责。 “一直想为你做点什么,没多少血,对我的身体,完全没影响,你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但还是希望,你派不上用场,你也保护好自己。” 苏梁浅扫了眼那些站在马车外的护卫,敏锐的她察觉到这并非一般的护卫,稍稍放心了些。 谢云弈收下,“下次不要这样做了。” 苏梁浅点头。 谢云弈看着苏梁浅,任他目光肆虐,苏梁浅也由他看,良久的沉默后,就只有他们的小亭子,渐渐生出了暧昧。 “苏梁浅,我能不能抱抱你一下?就” 谢云弈伸出一根手指,表示自己就抱一下,因为紧张,那一贯泰然从容的男子,脸颊绯红,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的。 两人只有咫尺的距离,苏梁浅直接用行动答复,上前两步,主动搂住了谢云弈的腰,脸也贴在了他的胸膛。 这样的接触,不是第一次,但清醒状态下,苏梁浅的主动,却是头一回。 谢云弈结结巴巴的开口,还以为苏梁浅会拒绝他的呢,没想到她居然主动抱住了自己,谢云弈看着怀里的女子,闻着她身上独有的馨香,如做梦般不真实。 他嘴巴微微张着,因为极度的喜悦,根本就合不上,他心跳的飞快,他觉得苏梁浅肯定听到了,自己完全失衡的心跳声,他觉得有些丢人,但这频率,已经完全不受他掌控。 因为极度兴奋激动的情绪,他的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才好,迟疑了半天后,一只也搂住了苏梁浅的腰,另外一只搭在她的肩上。 苏梁浅靠在谢云弈的胸膛,都不需要闭上眼睛,就能听到他如雷的心跳,不像夜傅铭,那般的平静。 她以为他是因为常年礼佛,生性凉薄,现在想想,根本就是没有感情,心如止水。 “我不想走了。” 谢云弈微微叹息,呼吸滚烫。 他之所以瞒着苏梁浅,不告诉她,就是怕自己一看到她,就会舍不得走。 谢云弈在苏梁浅的发顶,他有些明白那些君王被后宫美色迷的不想早朝的心情了。 “我我” 谢云弈我了半天,捧住苏梁浅的脸颊,他是想在苏梁浅的脸颊亲一口,苏梁浅一抬头,谢云弈的嘴唇,直接撞上了苏梁浅的脖子。 谢云弈怕苏梁浅生气,亲到人,转身就跑。 他跑的太快,并没有看到,苏梁浅浑身发颤,脖子脸爆红。 已经分寸大乱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亲的,并不是苏梁浅的脸颊,而是脖子。 苏梁浅站在原地,本也有些羞窘的她,看着完全落荒而逃的谢云弈,情绪和缓了不少。 她想到,在飙风寨,谢云弈将玉佩令牌系在她身上时,不但笨拙,脸也是通红。 他很容易害羞呢。 苏梁浅的心,体会到了许久未有的美好,但她没有谢云弈那么大的反应,她只是勾着唇,面带微笑,只是这浅笑,带了几分甜蜜。 季无羡一直在外面守着,被跑出来的谢云弈撞了个满怀,他跄踉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刚莽莽撞撞撞到自己的人是自家的公子。 失态的谢云弈,这次也溜的很快,留给季无羡飘飞的衣角,还有和猴屁股似的侧脸。 谢云弈以为自己看错了,为了验证,追到了马车,撩开马车的车帘,还没进去,就被一脚踹飞了出去,要不是反应及时,他非摔在地上成半残。 “保护好她,要我回来她受了伤,你就和个丑八怪共度余生吧。” 对季无羡来说,和丑八怪共度余生,绝对是比一辈子不娶还要恶毒千百倍的诅咒。 他看着谢云弈的马车,从自己的身边经过。 虽然刚刚上马车只有惊鸿一瞥,但他看到的谢云弈的脸耳朵,就连脖子都是通红的,像被火烧了似的。 所以刚刚顶着猴屁股似的脸的那个人,就是他家公子,他没有看错。 脸怎么会红成那样? 季无羡下意识的想到疾风,想从他口中一探究竟,很快想起来,和公子双宿双飞的疾风,已经抛弃他了。 他被无情的抛弃了,就像谢云弈那一脚。 此刻,和谢云弈一样无情的疾风,正在苏梁浅所在的凉亭。 苏梁浅看着谢云弈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少年,身姿挺拔,笑容纯真。 “疾风。” 苏梁浅摸了摸他的脑袋,“还说亲自给你准备好吃的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走了,等你回来再补上好不好?” 疾风点头。 “一定要保护好你家公子,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谢云弈所在的马车,走的很慢,他撩开车窗,刚好看到苏梁浅揉疾风的脑袋,带笑的脸,很是温柔,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羡慕。 季无羡回来,看到疾风,面上大喜,“疾风!” 疾风听到他的声音,仿佛条件反射般,反应极快,飞身离开,追上了谢云弈的马车。 这一次,是真被抛弃了。 季无羡目送马车离开,怅然若失。 不过苏梁浅在这里,公子肯定会很快就回来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季无羡的心情,稍稍好了那么一些。 “苏妹妹。” 季无羡凑上苏梁浅。 男装打扮的苏梁浅,清秀的脸,面色如常,季无羡和她认识的时间偏短,再加上苏梁浅和谢云弈一样惯会隐藏情绪,季无羡根本就不能从她的表情,探出蛛丝马迹。 素日处事不惊,面对感情,也是如此吗? “你对我家公子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季无羡想到方才他家公子的分寸大乱,大感自家公子在苏梁浅面前,就是个涉世未深被保护的很好的少女,至于苏梁浅,那就是个经验老道掌控全局的渣男,将不谙世事的少女迷的三荤五素不要不要的那种。 他怎么有这样的主子,简直丢人! 但苏梁浅这反应也太平淡了,是历经沧桑,彻底看淡,还是根本就不喜欢? “什么也没有。” 苏梁浅面不改色,回的斩钉截铁。 要说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那也是谢云弈对她,但苏梁浅并不打算告诉季无羡这个大嘴巴。 季无羡咬着手指,一副小媳妇的委屈样,那个郁闷的,要不是他这个神助攻,他们连面都不会见,居然半点消息也不透漏,一个比一个无情。 他的小心脏,好受伤! “我会找合适的时机,退了和太子的这门婚事。” 苏梁浅扔下这句话,挥着马鞭,转身上马,动作一如之前,漂亮利落。 苏梁浅刚回到玉兰院,身上的衣裳还没换下,秋灵和影桐就缠了上来。 “小姐,公子已经走了吗?” 秋灵丝毫不掩饰的郁闷,影桐略显低落的情绪,也带了几分不舍。 秋灵见苏梁浅没回,还以为是没见上面,神色更沮丧了,“小姐是没和公子见上面吗?” “赶上了,他已经离开了。” 谢云弈担心看到她和太子在一起,会情绪失控,而她也担心,自己举止会失当。 这样暂时离开也好,他若晚些回来,那时她和太子的婚事,应该已经退了。 只是,终究有几分不舍。 秋灵转忧为笑,“那就好。公子他一定很高兴,小姐和公子说什么了吗?” 苏梁浅看着秋灵眼中的好奇,有些明白季无羡和她亲近的缘故了,真是志趣相投。 “没说什么,收拾一下,去云霄院。” 秋灵哦哦了两声,反应过来,“对对,老夫人身边的英碧姑姑来找过您,让您去找她呢。” 苏梁浅了然,自己装扮成男子出行的事,沈老夫人必然是知道了。 “小姐您肚子饿了吧,先吃些东西。” 苏梁浅在得知谢云弈要离开的消息后就追出去了,到现在还没用午膳。 苏梁浅草草的吃了些东西,前往云霄院。 云霄院内,有说话声,是沈家的五夫人。 “善儿今年已经十八了,这个年纪的姑娘,哪个不是孩子都会喊母亲了,这就是我心头的一块大石,外甥女的终身大事都有着落了,善儿是您的亲孙女,她才姓沈,还请母亲为她的事多费心费心。” 她刻意咬重亲孙女儿三个字,言语间颇有些酸意。 五夫人心里确实不乐意,以前荆国公还有其他人都在时,家里上下最疼的就是苏梁浅,没几个看到沈琦善,就像她娘家人说的,苏梁浅什么身份,一个三品小官的女儿,和太子的这门亲事,怎么也轮不上她,就因为沈家人分不清亲疏,属于善儿的东西成了个外人的。 沈老夫人和沈家大夫人进宫没几天,苏梁浅就被封了县主,和太子的这门婚事也敲定了下来,在沈五夫人看来,这肯定是她们给争取的。 苏梁浅都已经是太子妃了,这县主之位至多就是锦上添花,给她的善儿就不一样了,沈五夫人觉得沈老夫人的心,偏的不像样。 “再过数月,就是科举考试,到时候我会帮她留意。” “母亲,善儿可等不住了啊。” 科举考试?那可有不少的穷秀才,就算有家世不错的,但肯定不能和皇子皇孙相提并论。 以前沈五夫人是希望沈琦善找个不错的人家嫁出去,但现在,她盼着沈琦善能高嫁,给她增光。 “几年都等了,几个月怎么就等不得了?要么你就自己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小算盘,若让我帮着物色,就不要指手画脚。” 苏梁浅听沈五夫人说的话,便猜想沈琦善不在,进屋,果然就只有沈老夫人和五夫人。 “表姐脾气敦厚,有事又放在心里,若是在婆家被欺负了,也不会告诉舅妈,外祖母也是怕她受委屈了,所以想着帮她考察一番。” 这话,从苏梁浅的口中说出来,五夫人并不怎么听的进去,但现在苏梁浅作为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她自然也不会得罪。 她心里有个极好的人选。 沈五夫人站了起来,面上热切的笑,有几分热切谄媚,“浅儿,你看,你现在已经是太子妃了,别的男人再好,你也不能,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就帮帮你表姐,我觉得季公子就不错,我们两家” “季公子的婚事,是季夫人拿主意,浅儿能帮你什么?英碧,送五夫人出去。” 沈老夫人微沉着脸,打断沈家五夫人接下来要说的话,强硬的口气透着不满。 沈五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住,“母亲,您就是偏心!” 她不满控诉,被英碧请了出去。 “舅妈她只是爱女心切。” 苏梁浅见沈老夫人似乎动了气,替五夫人说了句话。 沈老夫人冷笑了声,“和季家结亲,自己女儿什么性子,做母亲的一点数都没有吗?也亏她说的出来!季夫人他们是喜欢看重你,但你要硬给她塞个她看不上的儿媳,人家会怎么想?她要找你,你也别搭理她!” 沈家的女儿不可能做妾,沈琦善人品没什么大问题,能力的话,却不能胜任季家的主母,要季无羡对她有情还好,但季无羡对她分明没那个意思,沈琦善对他也没有。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皇上对沈家,并未完全放心,现在的季家,更是有所忌惮,这门婚事,他根本就不会同意。 沈老夫人轻叹了口气,“当初,我应该都好好物色才是,你的几个舅舅都太乖太懂事了。” 沈老夫人说的没头没脑,苏梁浅却是听明白了,她是在后悔。 当初,因为不想皇帝忌惮,沈母给几个儿子找的媳妇,并未精心挑选,甚至刻意选了有些小毛病的,结果,沈家还是没能逃过一劫,而当初的决定,却成了棘手的问题。 “刚刚去哪里了?” 沈老夫人并未继续纠结,看苏梁浅,恢复了慈爱。 “谢云弈离开京城了,我去送送他。” 苏梁浅并未隐瞒。 “那是应该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离开了?” 她总不能将谢云弈给她的那番说辞告诉沈老夫人,“我有我要做的事,他也是一样。” “你喜欢他?” 沈老夫人最希望的,还是将苏梁浅许给沈卓白。 “他很好。” 沈老夫人看着苏梁浅冷冷冰冰的样子,并不能从他很好这三个字中,分辨出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她觉得苏梁浅太老成了些,处事如此,感情也是如此。 才多大的小姑娘,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面对谢云弈那样出众的男子,怎么可以做到这样的波澜不惊。 “那你是打算嫁给太子?” 沈老夫人想到太子的为人,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这并不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但在今天之前,她还能改变,但现在 “不。” 苏梁浅直接否定,见沈老夫人诧异,继续道:“我只是暂时需要的是太子妃这个身份,但我并不准备嫁给太子。” “婚姻大事,还是和大事的婚事,并非儿戏,岂是你说退就能退的?” 沈老夫人担心又着急,她怕苏梁浅犯险。 苏梁浅眯着眼,说的笃定,“会有合适的机会的。太子的为人,可不值得我赔上一生。” 在她见皇后之前,她就想好,如何退了这门婚事。 她已经在夜傅铭身上赔上了一辈子,可不准备在太子这个完全不值得的人身上,把自己这辈子也折上了。 另外一边,萧府 “侧妃?怎么只是个侧妃?” 前来宣旨的公公,被人恭送着离开。 萧燕跪在地上,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面色极其难看。 苏克明起身,瞪了她一眼,“你给我小点声,这是皇上的旨意,你是要害死我们吗?” 苏倾楣是苏克明最看重的女儿,他之前也是满怀希望,觉得是正妃,尤其苏梁浅被封了县主,还成了太子妃,这样的结果,他也不无失望。 但转念一想,那晚,苏倾楣仪态尽失,皇上能赐婚把她嫁给七皇子,还许了侧妃之位,就已经是极大的恩宠颜面了。 苏倾楣双手紧握住圣旨,垂着眼睑,脸色也沉沉如水。 “凭什么?苏梁浅被封了县主,皇上还将之前皇后受封太子妃的凤冠赐给了她,我的女儿,就只是个侧妃!” 萧燕蹭的站了起来,眸色猩红。 萧燕是跟着宣旨的太监一同前来的,这些事,她都还没来得及告诉萧镇海苏倾楣他们呢。 本来,她之前也不是没想过苏倾楣可能只是个侧妃的可能,她是做好了接受的心理准备的,甚至还想了安慰苏倾楣的话。 但现在,有苏梁浅在前做对比,萧燕心理失衡,这样的结果,就接受不了了。 “你说什么?” 苏倾楣由李嬷嬷搀扶着,站了起来,抬起垂着的眼眸,尖厉的看向萧燕。 还有些不敢相信。 萧燕便将沈家还有苏梁浅受封的事情,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你是不知道那小蹄子现在有多猖狂,张口就要兄长家的马场!肯定是前几天沈家老夫人和大夫人进宫见太后的时候说了什么,再坐以待毙,我们所有人都要被她骑在头上拉屎了!” 萧燕胸口剧烈起伏,说话时,呼吸都呼哧呼哧的,愤怒极了。 苏倾楣胸口怒火妒火燃烧,恨的想要将手上的圣旨扔在地上。 “本来,太子妃身份就高一筹,现在楣儿还只是个侧妃,今后不是会被她欺负死!” 萧燕恼的,只想发泄内心的不满怒火,也顾不得其他人的心情了。 “你给我闭嘴!” “闭嘴!” 苏倾楣和萧镇海异口同声,让萧燕闭嘴。 “皇上只是将太子妃的凤冠给了浅儿,又没有说她就是太子妃,又不是” 苏克明见苏倾楣难看的厉害,想要说几句让她也让萧镇海舒服的话。 萧燕的嘴巴都还没闭上呢,听到苏克明说的,还没消下去的火苗,蹭蹭蹭的怒涨,她手指着苏克明,呵斥道:“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苏梁浅又是被封县主又马上要成为太子妃,沈家也崛起了,你心情很好吧?你有什么可高兴的,不要说苏梁浅现在还只是有可能成为太子妃,就是她真成了太子妃,哪怕是当上了皇后,你这个做父亲的也别想沾什么光?她眼里心里就只有沈家!” 萧燕这话,是戳到苏克明心底里了,他面色铁青,额头的青筋都爆出来了,要不是在苏家,要不是萧镇海在场,他真想狠狠的给萧燕两巴掌。 苏倾楣一瘸一拐上前,握住了苏克明的手,面对着萧燕,这架势,就好像是和苏克明一起和萧燕对峙。 “说够了吗?” 此刻的苏倾楣,浑身上下,有从骨子里泛出的冷意。 萧燕稍稍恢复了理智,看着苏克明气恼嫌弃的样,她倒是不后悔对苏克明说的那些话,但说话的口气 萧镇海看了眼萧燕,板着的脸,是屡教不改怒其不争的失望。 他上前,拍了拍苏克明的肩,“女儿是给父兄家里争光的,燕儿的话虽然说的难听,但苏兄的大女儿,确实太不将你这个做父亲的放在眼里。她现在尚且如此,等将来真的上位了,还会帮扶父亲兄弟吗?” 苏泽恺这几日也在萧家,乍听到萧燕说的有关苏梁浅的消息,他也是一惊。 苏梁浅的运势,怎么这样好?短短时间,就爬到了他之前想都没想过的位置。 他有些后悔,想到之前和她划清界限保持距离,非常后悔。 一直到听了萧镇海的话,心里才舒服平衡些。 苏梁浅敌视他,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敏感如苏泽恺,自然感觉得到。 苏泽恺做梦也想不到,他带着王承辉想去捉苏梁浅和土匪头子成婚,被逮了个正着。 “户部尚书周大人的身体突然好了,皇上已经打算复他的位,委以重任,赏赐不断。大侄女是风光了,但妹夫你的户部尚书之位,是完全泡汤了。” “周大人的病,不一直都时不时发作吗?皇上怎么会复他的位?这消息确切吗?” 苏克明就好像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疼的发昏。 众人的注意力在萧镇海苏克明身上,谁都没有发现,萧有望在得知这件事时,脸上同样露出的诧异,和恼火。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萧镇海的样子不似作假,这种事情,也骗不了人,苏克明一颗心被失望填满,沉甸甸的。 萧燕户部尚书夫人的美梦泡汤,多重打击下,整个人蔫蔫的,垂头丧气的看着完全没了精神。 苏倾楣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本来还想着周大人倒台,她好好教训周诗语一番的呢,这还是其次,她要成了尚书之女,将来真嫁给七皇子,说话的分量也能重些。 “要苏梁浅不接回来,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萧镇海萧燕一人一句,无精打采的苏克明很快想起十几年前那个道士说的话。 苏梁浅的命数和他相克,就是她克了他,才导致他和户部尚书之位,失之交臂。 萧镇海安慰性的拍了拍苏倾楣的肩,“七皇子多年礼佛,身边连侍婢都没有,正妃侧妃,于他,于我们要做的事,并没有差别。” 这侧妃之位,在意料之外,又在他的预料之中。 萧夫人看了看苏倾楣,又看了看萧镇海,苏倾楣好歹还是侧妃,她的女儿,却是臭名昭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将她打成那样的萧镇海,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要说犯错,苏倾楣那日,不也丢了人吗? 萧夫人心头也不舒服的很。 苏倾楣深呼吸,情绪稍稍平复了些,看向走神的苏克明,乖顺道:“父亲,您还有我呢,我会好好孝顺您的。” 苏克明看着苏倾楣,眼底的仿若孤注一掷般的期盼。 “姐姐身体好些了吗?她还在沈家?” 苏克明听到苏梁浅就来气,内心更是嫌弃厌恶,一颗心完全偏向了苏倾楣,没好气道:“在那给我装病呢,说明天回去!” 苏倾楣哦了声,挽住苏克明的手,“我腿上的伤已经好了,今日同父亲一道回府吧。” 第九十七章:苏倾楣气病 当日,苏梁浅受封乐安县主,同时被赐太子妃凤冠一事,在京城传开。 苏梁浅第二天回去,苏府上上下下的,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苏府的风向,在不知不觉间逆转,虽完全不至于倒向苏梁浅这边,但她有了足以和萧燕一房抗衡的绝对实力。 单凭自己,依靠自身,就能在苏家立足的实力。 “小姐!” 桂嬷嬷和苏老夫人身边伺候的连嬷嬷在门口候着,除了他们,还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看到苏梁浅的马车停下,桂嬷嬷一扫之前几天的愁容,几个箭步跑了上去。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桂嬷嬷这身子骨,看着比在云州还要利落些。 在她看来,苏梁浅嫁给太子,压了苏倾楣好几筹,在苏克明等人面前,可是扬眉吐气了。 身份尊贵,才不会被人轻贱,欺负了去。 还有沈家的事,她作为沈家的老人,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在她看来,所有的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苏梁浅,沈家,这都是苦尽甘来了。 “老夫人想您的紧,让您一回来就去见她。” 桂嬷嬷都追出去了,连嬷嬷还站在原地。 她看着缓缓走下马车的苏梁浅,阳光下,那张对着围观百姓的脸,带着微微的笑。 温和,从容。 举止间,更有种亲和又让人仰望的尊仪,让人觉得太子妃,就该是如此的。 连嬷嬷眼前浮现出的,却是苏梁浅浑身腥血,拿刀杀死杜嬷嬷的画面,清晰的仿佛就在昨日。 从云州回来,她半点根基都没有,用最短的时间,一步步在苏府站稳脚跟。 之前夫人将她从沈府叫去参加永定侯的庆功宴,她还什么都不是,前途未卜。 前几日,她还因为担心老爷责罚,称病在沈家不回来。 现在,她已经是县主,还成了公认的准太子妃,老爷纵是被夫人她们挑唆对她不满,也不敢不能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任意惩罚。 这个少女,简直颠覆了以往她对厉害的认知。 苏倾楣在她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我也想祖母的紧呢。” 苏梁浅笑容甜美,嘴巴也甜。 “秋灵,影桐,把东西带上,茯苓,你带降香回院休息。” “那个叫降香的,就是和苏大小姐一起去永定侯的宴会,被萧家的小姐诬陷偷了东西的那个丫鬟。” 苏梁浅这么一提,原先看热闹的百姓很快议论了起来。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东西从自己身上掉出来了,把到场的夫人小姐都得罪遍了。”有人讥笑着接话道。 “恶有恶报,苍天饶过谁,永定侯一世英名,我看是要栽这个女儿手上。” 福寿园内,萧燕,从萧家回来的苏倾楣苏泽恺,几个姨娘小姐都到了,在床上静养了大半个月胎的六姨娘都来了。 济济一堂。 “祖母!” 苏梁浅人未到,声先至。 苏老夫人听到声音,由徐嬷嬷搀着,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苏梁浅掀开帘子出现在了门口。 “祖母的小心肝儿。” 苏老夫人那个欢喜热切的,笑的眼睛完全眯成了一条直线,眼角的皱纹都堆了起来,将走到身前的苏梁浅牵住。 “让祖母好好瞧瞧。” 苏梁浅含笑,任由她打量,苏老夫人上看下看看了半天,心疼,“看着怎么瘦了?” “祖母心疼我,想我胖些,看我总是瘦的。” 苏梁浅笑意盈盈,说的话,也和从前一样,十分讨巧,让苏老夫人喜欢。 苏老夫人想着自己从前对苏梁浅的那些不好,还担心她成为太子妃后,会和她生疏了呢,完全没有。 她心中的大石放下,十分高兴。 她现在看苏梁浅,哪哪都好,哪哪都满意,甚至比苏泽恺还要喜欢些,拉着在自己身边坐下。 萧燕绷着脸,面色阴沉沉的,苏倾楣昨日回来,腿上还受着伤呢,第一时间就向苏老夫人请安了。 苏老夫人倒也是关心的,萧燕当时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和苏梁浅一比起来,苏梁浅就是嫡亲的孙女儿,苏倾楣就像是从外面捡来的,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十几年来,可是她的楣儿一直在苏老夫人跟前伺候,每日请安,这样的结果,萧燕实难接受,看苏老夫人,是越来越不顺眼,尤其是那笑,简直就是扎眼。 不就是太子妃吗?就太子那蠢笨样,不被四皇子拉下来才怪。 几个姨娘小姐,包括苏倾楣,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上前向苏梁浅请安。 “小姐看着是瘦了些,下巴尖了,越来越好看了。”六姨娘笑着道。 上次滑胎的事,六姨娘和萧燕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她之前听说苏倾楣要成为七皇子妃,还惴惴不安了许久,怕她们得势了,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这几日都没睡好。 现在这样的结果,是大快她心。 苏倾楣嫁给七皇子,也算高攀,但和皇上太后亲封的乐安县主又是太子妃的苏梁浅一比,就有些惨淡了。 苏梁浅再怎么厉害,那也是女子,总是要娘家做靠山的。 苏家现在就苏泽恺一个,苏泽恺和萧燕她们才是一伙的,苏梁浅根本就指望不上,六姨娘现在就想着能抱住苏梁浅的大腿,将来再生个儿子,苏梁浅帮扶帮扶,她也就可以母凭子贵,一飞冲天了。 苏老夫人瞪了眼满是谄媚的六姨娘,看着苏梁浅劝道:“你可别听她的,女孩子下巴尖尖的,看着就刻薄没福气。” “好。” 苏梁浅应的很快,她不会再因为任何人,让自己的脸被毁了,但也没打算为了耳又悦男人,刻意改变。 “外祖母和舅妈她们收到祖母亲自备下的年礼,十分高兴,她们也准备了回礼,让我给您带回来。有雪莲山参,燕窝灵芝,那根山参,都上千年了,是太后当年赏给外祖母的呢。她说,这个年纪吃这些东西好,盼望祖母长命百岁呢。” 苏老夫人这些年也吃了不少好东西,千年的山参还是第一次,又是太后赏的,一下就感受到了沈老夫人的诚意,尤其苏梁浅那句,盼着她长命百岁,她的心是妥帖无比。 对苏老夫人来说,她现在对金啊玉啊的虽然爱,但身体好,长命百岁,才是她最想要的。 这个年纪,最怕的就是生老病死,尤其她还是极度惜命的人。 想到之前苏梁浅回来苏家没多久就得了王家老夫人的青眼,她还担心苏梁浅去沈家和她疏远了,苏老夫人觉得自己太过小家子气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外祖母怎么不自己留着?” 太后赏的?太后!沈老夫人都舍不得,她哪儿舍得,苏老夫人想着自己要供起来,等将来她回了族里,给那些人长长眼。 当初,苏克明就是做了个三品官,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说她有福气,这要知道她还有做太子妃的孙女儿,苏老夫人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族里的第一人。 “我外祖母说,都是一家人,礼来礼往都是心意,谁用都一样。” 苏老夫人轻拍着苏梁浅的手,“你母亲有远见,当年将你送到云州。” 这要在苏家,不定被萧燕养歪成什么样呢。 本来就已经黑了脸的萧燕,听到这话,更气的不轻。 “皇上不是赐了姐姐太子妃的凤冠吗?能不能拿出来给妹妹们开开眼?” 苏如锦看苏梁浅,态度反而比之前友好。 她羡慕嫉妒不假,但苏梁浅成了太子妃,自然就不能和谢云弈在一块了。 苏梁浅看向苏老夫人,“我想给祖母看看,带过来了,秋灵!” 秋灵将东西搬了进来。 苏涵月看着她手中的箱子,面色期盼,满是跃跃。 秋灵将箱子放在屋子的正中,打开,苏涵月在开口的苏如锦前,抢在了苏老夫人的前头,冲了上去。 苏老夫人看着苏涵月那没见过世面的样,轻哼了声,三姨娘也被眼前的凤冠吸引住了,忘记了将苏涵月扯开。 妾,是不能凤冠霞帔的,作为陪嫁丫鬟抬的小妾,她更是没那个资格。 苏涵月就蹲在箱旁,瞪大着的眼睛发亮,她忍不住伸手,惊叹着去抚摸凤冠上面的翠羽,珍珠,宝石,流连渴望。 要她能戴上这凤冠,少活二十年,她都愿意。 “这就是当今皇后曾经佩戴过的受封太子妃的凤冠吗?是不是只要戴上,就能成为皇后了?” 苏涵月被眼前的东西迷了眼,没经过大脑的话,脱口而出。 苏倾楣垂着眸,手扶着椅子的扶手坐着,听到苏涵月的这句话,落在凤冠的阴森冷光,射到了苏涵月身上。 苏涵月的全部心思都在凤冠上,没感知到苏倾楣那隐忍着的恨的要杀人的目光。 苏倾楣能忍,知道她心意的萧燕听到这句话,却炸了毛,一巴掌打在苏涵月的脸上,苏涵月完全猝不及防,倒向了搀着苏老夫人的苏梁浅身上。 萧燕站在完全懵逼的苏涵月面前,居高临下,横眉冷怒,“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不知道吗?皇上正值壮年,这样的话,你也敢说,你是要把我们所有人都害死吗?没脑子的东西!” 萧燕声音很大,呼哧呼哧的,眼睛和鼻子仿佛都要喷出火来。 苏涵月捂着自己被打的生疼的脸,眼底兴奋的亮光,变成了弥漫着的水雾,她抬头看着怒气腾腾的萧燕,她都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三姨娘也有些傻眼,冲到苏涵月身边,萧燕这一巴掌打的狠,苏涵月的脸上,有手指印浮了出来,半张脸都肿了,尤其是那无辜疑惑的神情,她看的心疼。 既怨苏梁浅,又恨萧燕。 自从苏梁浅回来,苏涵月就变的多灾多难,接二连三的倒霉出事,就没停过,萧燕这么大的火气,和她脱不了关系,她不敢找苏梁浅出气,就当着她的面借机将火发泄在苏涵月身上。 苏涵月根本就是无妄之灾。 三姨娘搂在苏涵月,跪在萧燕面前,“涵月还小,就那么随口一说,夫人息怒,不要和她计较。” 三姨娘苦着脸求情,心里忍不住生出悲凉。 苏若乔也走上前来,在三姨娘身后跪在萧燕跟前求情,“求夫人看在姨娘这么多年跟着您的份上,网开一面。” 萧燕火气未消,骂骂咧咧,“没眼力见的东西,白养了这么多年。” 有苏梁浅这样的珠玉在前,苏老夫人是看不上苏涵月,但再看不上,那也是流着苏家血的孙女儿,再加上还有个她印象不错的苏若乔也跪下了,苏老夫人看着萧燕怒火腾腾的嘴脸,堵心上火。 “你养谁了?她是吃萧家的大米,用你萧家的东西了,还是怎么你娘家了?你身份高,你有眼力见,但要不是浅儿,你能这么近的见着这东西?她说错什么了?你这是借题发挥,存心想要给我添堵是不是?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前段时间,萧燕温柔小意,再加上萧家立了功,苏克明完全站到了萧燕的阵营。 苏老夫人气苏克明,但苏克明是她亲儿子,她自然不会记仇,但对萧燕,她会。 她以前就不喜欢萧燕,最近接二连三发生了这么多事,苏老夫人对她的不满,到了极点。 苏涵月撞萧燕枪口上了,而萧燕,则撞到苏老夫人的枪口上了。 萧燕浑身都是火,烧的理智都没了,她本来还想拿三姨娘一家三口,在苏梁浅面前好好出口恶气的,完全没考虑到苏老夫人,这会听她开口,她也不惧,挺直着腰杆道:“儿媳怎么敢针对母亲,她说错了话就要教,幸好现在没外人,不然的话,所有人都要被她害死!” 苏老夫人觉得萧燕就是危言耸听,并没有被她吓到。 “你还说她说错了话,不是她说错了话,而是这顶凤冠是皇上赏给浅儿的,不是给你宝贝女儿的,要这是楣儿的,那涵月就没说错,非但没错,还说的好,有赏!你就是见不得浅儿好,更见不得她比楣儿好,我看你还不想苏家好!但有些人,有些事,她就得认命,不服都不行,浅儿的命,就是好!” 苏倾楣抬头,看着振振有词捧着苏梁浅的苏老夫人,眼神沉沉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夜空,是让人心惊骇然的冷森,那端庄的脸也是,让人觉得毛毛的。 距离她最近的苏泽恺,都有些被吓到。 他扯了扯苏倾楣,苏倾楣扭头,那样子就像着了魔,她看着苏泽恺眼中倒映着的自己,慌忙低垂下了脑袋,呼气吐气。 萧燕见不得苏梁浅好,皇后之位,是苏倾楣想要的,她觉得就该是她女儿的,就算不是苏倾楣,说什么也不能是苏梁浅。 苏老夫人心疼苏梁浅,也盼着她有出息,光耀苏家,苏涵月那话,她听着非但没错,还觉得十分妥帖舒坦。 “三姨娘再怎么说,都是你的陪嫁丫鬟,涵月这么多年,也都是在你身边长大的,几十年的情分,你遇事不顺,半点情面不顾,我都看不下去了,你要耍主子主母的威风,别在我的院子,碍我的眼!” 萧燕哆嗦着嘴唇,气的浑身都在颤抖。 “我还没教训你呢,找你们萧家的人算账呢。楣儿在苏家多年,举止端庄,什么事都没有,为什么就去萧家参加个宴会,就失态成那样,你知道现在外面的人是怎么议论的吗?她能做侧妃,就已经是苏家的祖上冒青烟了,你还想拿她和浅儿比,有什么可比较的!” 萧燕最不想听什么,苏老夫人就说什么,一下下的,在她鲜血淋漓的伤口撒盐,萧燕一下就炸了,手指着苏梁浅,大声道:“什么失态,就是她搞的鬼,要不是她,楣儿根本就不会出事,母亲您的心都偏到天上去了!难道您看不出来吗,在您身边搀着的,就是只无情无义,六亲不认的小毒蝎,您再这样袒护纵着她,整个苏家,才会被她害了!” 萧燕歇斯底里,扑过去就想打苏梁浅,她想用手上戴着的护甲,把她的脸挠花了,看她还怎么嚣张猖狂,还没行动呢,就被影桐制止住了。 苏梁浅扶着苏老夫人后退了两步,苏老夫人看着被影桐制止住的萧燕,有些被萧燕方才仿佛要吃人饮血似的眼神吓到。 “闭嘴你,一有什么事就怪别人,你现在为了害浅儿是什么话都敢说,无所不用其极了,我要再不管你,整个苏家,才真的会被你害了!” 心有余悸的苏老夫人也被气的不轻。 “祖母,是我的错,您要罚,就罚我!” 苏倾楣站出来跪下,替萧燕求情,“是我不争气,辜负了祖母,父亲母亲的教导厚爱,母亲她是太过关心在意我,才会如此,祖母您就饶了母亲这回吧。” 苏倾楣跪着,头伏地,替萧燕求情。 萧燕看她忍气吞声,委屈求全的样子,一颗心都要碎了。 她真想将苏梁浅杀了,大卸八块,然后拿去喂狗,但若继续对峙,目前情况,吃亏的就只有她们。 “祖母,可怜天下父母心,母亲她也是关心妹妹心切。” 苏泽恺也站出来替萧燕求情。 苏梁浅现在已经踩在他们的头上了,几次败在她的手下,现在这种局面,苏泽恺不是没有遗憾后悔,他很认真的回想考虑过,自己并不会也没有做什么让苏梁浅反感讨厌的事。 他明白,以苏梁浅的聪慧,必是猜出了他和萧燕的真实关系,或许,在她从云州回来之前,荆国公府的人,就将事实的真相告诉她了。 不管他做什么,苏梁浅都不会真的相信他,更不可能重用帮扶他。 他倒是想两边都讨好,谁也不得罪,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必须得选择个立场,结果毫无疑问,是苏倾楣。 他要想前程似锦,就是帮着苏倾楣,打败苏梁浅。 唯一的孙子的面子,苏老夫人还是给的,没再斥责萧燕,落她的脸,不过还是气呼呼的,怒气未消。 苏梁浅看着地上跪着的几个人,安慰苏老夫人道:“大妹妹是父亲夫人金啊玉般的栽培,现在发生这样有损名誉的事,夫人着急气怒也是情有可原,若是可以以身替代,她肯定情愿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她自己,我也觉得很可惜呢。” 苏梁浅微微叹了口气,无奈着轻摇了摇头,面上一副惋惜至极的样子,落在萧燕眼里,那就是幸灾乐祸说风凉话。 “本来呢,以大妹妹的品行才貌还有素日的好名声,要没发生那样的事,就是嫁给七皇子,那也该是风风光光的正妃啊,也不至于是侧妃啊,将来这七皇子要娶了个厉害的,天天拿萧府的事情说项,她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苏梁浅继续毫不客气的火上浇油。 说的好听是侧妃,其实就是个妾。 苏倾楣低垂着脑袋,“七皇子品行高洁,更是洁身自好之人,从不拈花惹草。我能嫁给他为侧妃,就已经是莫大的福气,我知足了。” 苏倾楣这是影射太子呢。 太子身份是高,但德行全无,好色更是出了名,连小宫女都不放过。 苏梁浅半点未受苏倾楣话的影响,她又不打算嫁给太子,太子什么样,她一点也不在乎。 “妹妹知足就好,毕竟你和七皇子的这门婚事,也是我穿针引线,你要过的不好,我可是会心生愧疚,过意不去的。” 苏梁浅抚着自己的胸口,面有担忧之色,苏老夫人像是才想到这件事,恨恨的目光,落在萧燕身上,“不知感恩,要不是浅儿,楣儿都要被你给毁了!” 萧燕暗骂苏老夫人老不死,恨不得将她给解决了,被身侧的苏倾楣拽住,只能将所有的憋屈怒火咬碎了往肚子里吞。 “大妹妹样样都比我好,又知书达理,这顶凤冠戴着,一定十分好看啊。可惜啊真是可惜啊,就只是个小小的错误的选择决定,就和这些东西失之交臂了,我们毕竟是姐妹,今后见面,就不用那么多礼了。大妹妹可要加油,牢牢捉住七皇子的心,不然,我们姐妹见一面,都难,不过你放心,毕竟姐妹一场,到时候我一定会像之前在萧府那样,替妹妹好好说话的。” 苏倾楣就只是个侧妃,要不受宠,夜傅铭一些重要的场合,根本不会带她,太子妃就不一样了,不管受宠不受宠,地位摆在那里。 萧燕看着苏梁浅那副惺惺作态的嘴脸,气的要喷血。 苏倾楣低着头,但能看出,额角的青筋爆出,她手撑在地上,握成了很紧的拳头,屈辱至极。 “就你心善,命啊,这就是命!” 苏老夫人信佛,自然相信命理之说,她叹着回应苏梁浅的话,还有几分对苏倾楣的怜惜。 但这样的怜惜,苏倾楣没听出来,她只觉得,在苏老夫人眼里,她合该被苏梁浅压着,想到自己这些年小心伺候,却不及苏梁浅的一个多月,心中涌出了无限的不甘和恨意。 萧燕觉得,自己再呆下去,真的会吐出血来,她待不下去,称不舒服离开。 这倒不是借口,萧燕现在是真的不舒服,头疼,浑身都被气的难受。 “夫人这也太猖狂了,当着您的面,动辄动手打人,分明是没将您放在眼里!” 萧燕一离开,六姨娘看着苏老夫人,愤愤的控诉她的恶行。 “四小姐也算是主子,可不是府里的丫鬟。” 她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三姨娘几个人,喃喃的补充了句,加重萧燕的罪行。 “这不是你关心的事,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给苏家生个大胖小子,才是你的任务!” 六姨娘伙同萧燕,意图嫁祸陷害苏梁浅,还有之前她和苏梁浅,也是在她的院子,被毒蛇攻击,苏老夫人还没忘记呢,她在这时候搬弄是非,苏老夫人也不喜欢的很。 六姨娘道了声是,由丫鬟搀着离开。 二姨娘和苏如锦见没热闹可看,也跟着告退。 二姨娘临走前,看了眼被放在箱子里的点翠凤冠,复又看向就站在她身侧的苏如锦,气的胸口发闷。 这府里的两个小姐,一个成了太子妃,另外一个德行有失的都是皇子侧妃,二姨娘觉得自己要求不高,苏如锦也弄个侧妃当当的。 虽然侧妃也是妾,但皇室的妾,是寻常人家能比的吗? 就为了个根本看都不看她的男人,她的锦儿,是越来越没出息了,屡屡犯错不说,完全没有了以前的斗志。 “你真准备嫁给那个什么谢公子?” 刚出门,堵心的二姨娘就忍不住斥问苏如锦。 苏如锦神色坚决,“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此生非她不嫁!” 二姨娘脑袋生疼,皱着眉道:“就算我同意了,人家也不会娶你,他眼里就只有大小姐,你这是自作多情!” “但现在,大姐姐她已经是太子妃了,她不能和我抢了!” 苏如锦也嫉恨苏梁浅,她还和以前一样,盼着她身败名裂,然后一无所有,但现在,她根本就对付不了她,就只有退而求其次,不要和她抢她的谢公子就行。 二姨娘想告诉苏如锦,这天下,不是就只有她和苏梁浅两个女人,就算苏梁浅嫁给太子成太子妃了,一个完全没她的男人,也不一定会娶她。 懒得听她废话的苏如锦已经跑了。 “母亲,我说错什么了?我怎么那么倒霉啊!” 屋子里,苏涵月大哭出声。 三姨娘那个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苏若乔站了起来,听到苏老夫人呵斥道:“哭?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哭这么大声做什么,好好的一桩喜事,被你们弄的和丧事似的,还有脸哭,给我滚出去,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苏老夫人的忌讳多,苏涵月这样子,在她看来,就是在坏苏梁浅的运势。 三姨娘怕苏涵月惹恼了苏老夫人,到时候又是一顿打,让苏若乔帮忙,将苏涵月扶了起来。 “这夫人这下手也太狠了,这脸都要被她毁了。” 出了门,三姨娘看着苏涵月红肿的越发厉害的脸,颤抖着的手,都不敢去摸,心疼的眼睛都红了。 “她没脑子的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不知道吗?不会说话,那就少说不说!” 苏若乔看着三姨娘担心心疼的样,对苏涵月,没半分同情。 虽然萧燕是借题发挥,但也是苏涵月的蠢,给了她机会。 而且在苏若乔看来,不管那顶凤冠是谁的,她那样的话,确实不该说,若传了出去,确实是会给苏家带来灾祸的。 “现在的局势,姨娘也看到了,你也该给自己,还有我们姐妹,想想后路了。” 以前苏涵月是坚定不移的夫人党,但这一次次的,她也被苏梁浅震慑住了,今天萧燕那一巴掌,三姨娘心寒,她也难过。 苏涵月有些庆幸,自己听了苏若乔的话,不至于将苏梁浅得罪的太狠。 但没得罪的太狠,那也得罪了啊。 “我可不想,连条狗都不如。” 跟着萧燕,命运只能随她摆弄,她和苏涵月,都得给苏倾楣做垫脚石,而且没有尊严,苏若乔可不想这样活着。 苏老夫人是许久没见苏梁浅了,拉着她在屋子里说了好一会话,要不是苏梁浅刚从沈家回来,有许多事情没处理,她都想留苏梁浅一起用午饭,然后再好好絮叨絮叨。 “姐姐!” 苏梁浅刚出福寿园没多久,迎面,苏倾楣从墙角的小道走了出来。 她抿着嘴唇,面带微笑,一双眼睛,却是血红色的冷光,在阳光下,都是森冷的。 无法消融的冷意,像黑化入了魔。 不过,还能笑的出来,苏梁浅就觉得苏倾楣很不一般。 若非重活一世,又经历了那么多,苏梁浅觉得自己做不到苏倾楣这样。 苏梁浅见苏倾楣朝自己走来,脸上扬着更深更浓的笑,也朝她走去。 “大妹妹在这,是专程等我?” 苏倾楣看着苏梁浅那志得意满的样,趾高气昂的,仿佛高她一等,面上的微笑,努力维持,也保持不了。 “是啊,毕竟以后想见姐姐一面就不这么容易了。” “嗯。” 苏梁浅嗯了声,点头。 苏倾楣见苏梁浅不要脸的顺杆往上爬,气的咬住嘴唇,直直的盯着苏梁浅,“这次在萧家,我失态,是你设计的我?” 她说的肯定,仿佛已经认定,这件事就是苏梁浅做的。 “妹妹你心中已经有了判断,何必再多此一问。” 苏梁浅既没有直接承认,也没有否认,苏倾楣自然不肯就这样罢休。 “是你,所有的事情都是你设计的。你知道在降香身上搜不出任何东西,以退为进,博取好感,你没让人搜我表姐的身,根本就不是识大体,是因为你早已将那条手链放到了她身上,你在她身上下了药,你想引她去大厅,让所有人亲眼看着东西从她身上掉出来,让她百口莫辩,你是怎么将东西放到她身上的,还有我,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说起这些,苏倾楣的情绪,再不能维持平静,咬牙切齿的。 苏梁浅轻笑了声,“大妹妹你是何等聪明有眼力见之人,明明都已经知道不讨那群夫人的喜了,还硬是要凑上去,你自讨没趣,不就是想亲眼看着我失态倒霉,身败名裂吗?就算我当时提出搜萧意珍的身,东西也从她身上搜出来了,你们更会厚着脸皮去,我明明就是在给你们留脸面,怎么就成装大方了?” 苏倾楣瞪大着眼,苏梁浅知道,她真的知道。 “而且,我和萧家的表妹,有什么仇怨,她这般针对我,还不是因为我有个好妹妹?借刀杀人,结果却误伤了自己,这难道不是大妹妹你自作自受吗?” 虽然一早就猜出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苏梁浅所为,但亲耳从她口中得到证实,苏倾楣还是气不过,扬手就要打她,还没碰到苏梁浅的脸呢,就被她扣住。 她仿佛只是随意的捏着,但任苏倾楣怎么挣扎,手腕都红了,也挣脱不了半分。 苏倾楣扬起另外一只手想打苏梁浅,也被她精准的捉住,苏梁浅稍稍用力,苏倾楣疼的眼泪水都出来了,不敢再动,但那神情,却不甘极了,一副恨不得将苏梁浅杀之后快的样子。 苏梁浅笑容灿烂,继续激怒苏倾楣,“我就喜欢大妹妹这幅明明想杀了我,却又不能奈何我的样子。” “苏梁浅,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妹妹,你那样做,有什么好处?” 苏梁浅直接嗤笑出声,“这得问你自己啊,不是你先害我的吗?” “就许你和你母亲她们在背后耍阴招害人,我不能反击,还得乖乖配合着让自己身败名裂不成?” 萧燕和苏倾楣她们可不就是这样想的。 阳光下,苏倾楣白皙的掌心,上面有一道道指甲嵌进去的划痕,苏梁浅看了眼,将她的手心掰着到了苏倾楣的面前,“妹妹,这段时间的气性挺大。” 苏倾楣愣住,想要握住掌心,被苏梁浅一个手指抵住。 苏梁浅的力气,也比她想象的大。 “大妹妹似乎很怕别人知道你生气?” 她将苏倾楣的手举高,用力将她往后一推,苏倾楣直接摔倒在地上。 苏梁浅从她的身边经过,停了下来,“妹妹,气大伤身,这样憋着,可是会憋出病来的,给你个机会,向父亲告状去吧。” 苏梁浅说完,低低的笑出了声。 冰冷又充满了讥讽。 然后挺直着脊背,以绝对胜利者的姿态,在苏倾楣恼恨不甘的要杀人的眼神中,离开。 苏倾楣这次是气坏了,和苏梁浅分开后,便病倒了,在床上躺了几日。 苏克明为此,到琉浅苑,狠狠的警告了苏梁浅一番,但这丝毫不影响苏梁浅的好心情。 她曾经也是一颗真心,将苏倾楣当成至亲的妹妹。 她对她好,没有保留,她却害她,害她的兄长,害她的孩儿,她对她已经没有任何威胁,她连个痛快的死法都不给,让她灰飞烟灭,死不瞑目。 她不是事事处处喜欢和她比较吗?不是觉得她是故意压着她嫉恨?她要不狠点反击,坐实这些罪名,怎么对得起她的那些手段。 夜傅铭人没来,但着人给苏倾楣送来了一些滋补的珍贵药材。 苏梁浅刚回苏府时,还想过拉拢苏克明,但他耳根子实在太软,完全没任何原则气节,她现在完全没了那想法。 态度强硬,让他看不到希望,还能避免许多麻烦。 苏倾楣病了,萧燕这慈母自然悉心照顾,阖府的下人,对苏梁浅都颇为忌惮畏惧,苏梁浅的日子,过的倒是极其惬意。 但这样的舒适,还没维持几天,就被打破了。 “外面谁在哭?” 苏梁浅正在午休,被外面尖锐的哭喊声惊醒,皱眉问道。 “是二姨娘。” 降香继续道:“秋灵已经去处理了,小姐继续再睡会儿。” 苏梁浅对二姨娘的事不感兴趣,也不准备搭理,继续躺下,但半天,哭声都没停,还有了苏如锦叫她的声音。 茯苓走了进来,口气不满,“好像是二姨娘的娘家出事了,想让小姐帮忙,说什么都不肯走,我说小姐您在休息,让她等您醒来再说,她也不同意,非得现在就要见小姐。” 二姨娘的娘家,翰林院编修,姚家出事了? 这样十万火急的,看样子事情不小,不见她一面,她是不会死心的,她想继续睡是不成了。 “让她们进来。” 第九十八章:往火坑里推,母子关系被挑拨 二姨娘跑了进来,直冲苏梁浅,在她的脚边跪下。 “小姐,求求您,救救我的家人!” 二姨娘脸上都是泪痕,一双眼睛肿的就和核桃似的,急切的很。 想来在到琉浅苑求她之前,还哭着求了其他人,但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而且姚家的情况紧急。 苏如锦在二姨娘后进了屋,她看着在正中端坐着的苏梁浅,端庄悠闲,有种高高在上让人臣服的威仪,她眉角微挑,显得她和二姨娘就像被俯瞰的蝼蚁。 苏如锦也有自己的心气儿,她不愿向苏梁浅低头,向她臣服,抿着嘴唇,忍着内心的不情愿,走到了二姨娘身前,却被她一把拽下,跪在了苏梁浅的跟前。 咚的一声,苏如锦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她忍着,没有起身,而是看着苏梁浅,而二姨娘一般哀求道:“求姐姐救救我外祖他们!” 这些年,苏如锦一直觉得高苏涵月她们一等,甚至觉得自己比苏倾楣也差不了多少,就是因为她们背后有姚家。 她也知道,二姨娘之所以能成为贵妾,并不是因为她会吟诗作对,讨苏克明的喜欢,而是她后来成为了翰林编修的嫡女。 现在,苏梁浅和苏倾楣的婚事都定下了,马上就轮到她了,这个时候姚家出事,是会对她产生直接的影响的。 她还想要嫁给谢云弈呢。 她可没忘记,之前在萧家的时候,萧意珍说要嫁给谢云弈,被季夫人狠狠的贬低了一番,她要成为阶下囚的外孙女,估计连给她做妾的资格都没有。 苏如锦一厢情愿,完全不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小姐,以前是贱妾和锦儿错了,贱妾现在知错了,也受到惩罚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宰相肚里能撑船,您” 苏梁浅冷冷的打断二姨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恭维,“先说什么事。” “是他们诬陷我父亲。” 二姨娘也不说什么事,直接就给自己的父亲叫冤。 “什么罪名?” “这都是诬陷!” 苏梁浅看着二姨娘慌乱的样,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温静娴雅,明白她这是急糊涂了。 苏梁浅对此事本来也不是那么的好奇,而且要想知道,秋灵很快就能打探出来。 她没再问,就那样坐着,看跪在地上的二姨娘哭,苏如锦似遭受屈辱般的咬着嘴唇。 反正她不着急。 二姨娘是昨天半夜得知姚家出事的消息的,她也顾不得时间,当即就去找在六姨娘院子的苏克明。 苏克明在得知事情的原委后,直接表明自己无能为力,半点帮忙的想法都没有,任凭她怎么哀求,都无动于衷,最后甚至将她赶出了院子,扬言,她若是还纠缠,就将她休了。 二姨娘再次明白,这个可以对自己说爱的男人,有多绝情无义。 二姨娘又舔着脸去找萧燕,结果萧燕非但不帮,还落井下石,将她狠狠嘲笑奚落了一番。 二姨娘虽说是贵妾,但也只是个小妾,不像正室夫人,可以出去应酬,有自己的圈子,她根本就没有可以帮忙的朋友,她被扶成正妻的生母,当年就是个小妾,出身卑贱,没有靠山,出了这样的事,她根本就帮不上忙。 苏如锦在来之前,找过苏倾楣,母女两是在来找苏梁浅的路上碰到的。 出事后眼泪就没停过的二姨娘,眼睛肿的难受,脑子更是昏沉如浆糊,几乎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苏梁浅身上。 苏梁浅又不傻,相反,她还十分不好糊弄,二姨娘哪敢让她知道事情的原委。 她去找萧燕,又让苏如锦去找苏倾楣,也并不是指望她们会帮忙,她很清楚,萧燕的心眼有多小,苏倾楣也没她表现那般和善善良好说话,相反比谁都自私自利,她们现在都自身难保,想找人出气,不雪上加霜就不错了。 她找她们,是希望她们借着苏克明,向苏梁浅施压,让她不得不出面帮着解决这件事。 “贪赃枉法。” 二姨娘看着苏梁浅完全不上心的样子,直接道。 “既然你说是诬陷,那相信是没有证据的,姚大人也是清白的,最多就是在牢里多呆几日,等查明了事实的真相,就会被放出来的。” 二姨娘听着苏梁浅振振有词的分析,真想给自己两巴掌,她怎么会有糊弄苏梁浅的想法。 “水至清则无鱼,官场里面,有几个没收受贿赂,我外祖父这样的,根本就不算什么!”苏如锦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这是件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那就是别人聪明做人好,没留下证据被举报,既然你觉得没什么,找我做什么!” 上辈子,二姨娘和萧燕并未闹掰,二姨娘的娘家,和萧家一样,都是一路高升。 庆帝对姚家颇是信任,病倒后,几次诏书,都是姚大人写的,而姚家,早就成了夜傅铭的爪牙。 谁也不知道,最后下达的旨意,是庆帝的,还是夜傅铭的。 姚家,二姨娘她们,和苏倾楣她们一样,都是踩着她,踩着沈家人往上爬的。 她没找她们算账是因为主要敌人还没消灭,她们倒是把她当傻子。 “你是我姐姐,我们是一家人,相互帮扶不是应该的吗?我不找你找谁!” 苏如锦那理所当然的口气,听的苏梁浅院子里的人都皱起了眉头。 相互帮扶?苏梁浅听这四个字,就觉得可笑。 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她的一个个姐妹落井下石,轮到她们出事了,就是相互帮扶了。 这一个个脸皮到底是怎么做的这般的厚,她就是活了两辈子,也不会对苏倾楣等人说出这样的话来,更不要说是有所期盼了。 是脸皮厚,也是贪婪的蠢! “那你应该找苏倾楣啊,毕竟,你们才是一起长大的姐妹。” “我已经找过了,我外祖已经被下到刑部的大牢了,这件事情,由刑部的张大人负责,张大人是季家老公爷一手提拔带出来的,和季公爷关系交好,现在季公子就在刑部任职,这次的案子,他也参与了其中,你和季公子他们的关系不是很好吗?季夫人待你就像亲闺女儿一般,还有季老公爷和季公爷,他们都很喜欢你,你现在又是县主,又是太子妃,只要你出面说情,他们肯定会卖这个面子给你的,那我外祖他们,就不会有事了!” 季无羡去刑部任职了,而且一去就可以负责朝廷官员的案件,还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苏梁浅回想了下谢云弈给她的那本册子,张大人,并不算是他的人,至少,不是直接从属的关系,他是准备掌控刑部? “苏倾楣告诉你的?” 就苏如锦的人脉,还有她的格局,这些事情,她可不会知道。 “大小姐,此事对您来说,易如反掌。只要您帮了我们这次,我们姚家上下,一定铭记您的恩情,今后您要有用得上的地方,不管是在家中还是哪里,我们一定万死不辞,肝脑涂地,绝对不会让您白救人的。” 二姨娘听苏梁浅这样问,就觉得不妙。 那双澄澈透亮含着讥诮的眼眸,让二姨娘觉得,自己的那点算盘,在她面前,完全无所遁形。 动之以情是没有用的,她们和苏梁浅之间,没有任何情分可言。 二姨娘脑子是有些发昏,但她不傻,更没有苏如锦那种理所当然又不切合实际的幻想,她选择晓之以利。 苏梁浅现在是太子妃,她肯定是希望太子继续往上走,自己能成为皇后,那自然就要累积人脉。 不说朝堂,就是在府里对付萧燕苏倾楣她们,她也有能派得上用场的地方。 若姚家这次安然度过危机,萧燕再倒了,这苏家,她也还是有机会能说了算的。 “那我也无能为力。” 苏梁浅摊了摊手。 苏如锦跪也跪了,求也求了,见苏梁浅居然还见死不救,蹭的站了起来,“无能为力?这对你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你就是不想帮!” 站在一旁的影桐担心苏如锦会伤害苏梁浅,挡在了苏梁浅的身前。 苏如锦看着影桐面无表情的冷酷样子,还有怀中的剑,向后退了两步,气怒的神色未减。 “你这是见死不救!无情无义!冷血无情!” 苏如锦继续控诉。 苏梁浅本来就没帮的打算,而苏如锦这个样子,更让她觉得,自己的决策英明。 “就是见死不救又如何?苏如锦,你是以什么身份,又有什么资格,对我这样说话?我凭什么要帮一个在我昏迷期间,灌我砒霜鹤顶红,想毒死我的人!” 提起这事,苏如锦就觉得上火,苏梁浅很快感激着笑道:“不过我还真要谢谢你以毒攻毒的法子,要不是你,说不定我现在还昏迷不醒了。我若是昏迷不醒,还怎么成为县主,成为太子妃?” 苏如锦有种吐血喷苏梁浅一身的冲动,她看着又开始掉泪的二姨娘,比之前更加的绝望,拽她起来,动作粗鲁极了,“你跪死在这里也没用,她根本就没打算帮忙!” 二姨娘已经是六神无主,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似的,软软的瘫跪着,苏如锦根本没能把她拽起来。 苏如锦像是发了疯似的,在二姨娘的身上连打了好几下,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有些被她的举动吓到了。 刚刚要不是她,她不会向苏梁浅下跪,结果人没求到,还被狠狠的羞辱了一番。 想到刚刚那一跪,苏如锦屈辱至极,脸上火辣辣的烧,就好像被人打了两巴掌。 苏如锦力度不轻,二姨娘痛的回过神来,看着苏如锦发疯的样子,绝望的心,更是愁绪万千,一团乱麻,又哭了起来。 苏如锦听到二姨娘的哭声,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停了打二姨娘的动作,她看着自己的拳头,还有些震惊,显然自己都意外,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将所有的一切都归咎到了苏梁浅身上。 “你既然不打算帮忙,为什么又让我们进来?你现在是不是很高兴,将我们这样踩在脚下!你故意的,故意耍我们,想看我们的笑话是不是!” 苏如锦歇斯底里,因为苏梁浅成为太子妃而稍稍消退下去的恨意,再次膨胀,比之前任何时候还要甚。 “是你们,哭着喊着,非要见我家小姐,打扰了我家小姐午休,就算是看笑话,那也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的!” 秋灵从外面回来,刚好听到苏如锦对苏梁浅的指控,毫不客气的反击。 她走到苏梁浅身前,向她请安,苏梁浅对她勾唇微笑,面色温和。 秋灵说的,正是她想说的。 “好了,我已经说了,无能为力,你们再另外想办法吧,不要再来纠缠,你们不觉得累,我嫌烦。” 苏梁浅直接下逐客令。 “我要告诉外面的人,你苏梁浅见死不救,完全不顾姐妹情,我要让他们知道,你是个多么冷血无情的人!” 苏梁浅听着苏如锦这样的威胁,只觉得幼稚可笑。 “随便你!” 苏如锦僵硬的面部肌肉抽动着,每个细胞,都是对苏梁浅满满的恨意。 “苏梁浅,我们等着瞧,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苏如锦放了狠话,也不顾二姨娘的意愿,拽着她离开。 “你怎么就拽着我们出来了,你外祖父他们怎么办?求人就要有求人的姿态,你这态度” 出了院,二姨娘甩开苏如锦的手,脸上极是不满。 因为苏梁浅的拒绝绝情,二姨娘心里也怨怪她的紧,盼着她倒霉,但她同时觉得,苏如锦的态度,有很大的问题,苏梁浅回的那么拒绝,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气不过。 “我态度怎么了?我都向她下跪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像她那种人,你觉得下跪就有用了吗?你为什么要拽我!” 苏如锦又屈又怒,冲着二姨娘吼。 “你外祖父他们那么疼你,你现在为他们做点事怎么了?跪就跪了,会少块肉吗?你求她办事就好了,有些事情,说那么清楚做什么?她又不傻!现在怎么办?你外祖父要真被定罪了,我们娘两,日子还怎么过?” 二姨娘为父亲担心,也为自己和苏如锦的未来忧心。 “我会想办法!” 苏如锦声音僵硬,冷冷道。 “你有什么办法?” “我去找谢公子,求他帮忙!” 苏如锦目光坚定,“他和小公爷熟,又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张口,季家人肯定不会不给面子的。” 那口气,好像和谢云弈很熟,吃准了他会帮忙似的。 “那个谢公子,对你根本没那个意思,他根本不会帮忙!” 这一次,二姨娘没像之前那样,述清事实打击苏如锦。 她看着苏如锦坚定自信的模样,心中也忍不住生出幻想希冀,甚至知道这是件不得体甚至会对苏如锦声誉有损的事,也没阻拦。 她想到苏克明的绝情,还有萧燕的讥讽,比起名声受损,失了姚家这个靠山,她们母女才是真正的惨。 她找萧燕苏梁浅,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出于这样的恐惧,死马当活马医。 “什么人啊这是?厚颜无耻,太不要脸了!” 茯苓皱着眉头抱怨,降香跟着道:“以前觉得四小姐跋扈嚣张,这三小姐是有过之而不及,对自己的生母也下那么重的手,这还是二姨娘身边长大教导的。” 二姨娘对苏如锦的好,是有目共睹,和萧燕对苏倾楣无异。 降香的话,让苏梁浅忍不住想到自己初回苏府时,初次见到的苏如锦,一身温雅的书卷气,就算是站在苏倾楣面前,也不至于完全被掩饰的光华。 一切,好像是在见到谢云弈后开始改变的。 被人哄骗利用可怜,这样不顾一切的一厢情愿的疯狂,也挺恐怖的。 这样想着,苏梁浅忽然又觉得庆幸,自己在谢云弈离开前,和他见了一面,他是笑着离开京城的。 他在想起自己的时候,不至于觉得自己完全是一厢情愿,心生悲凉吧。 苏梁浅到底是不希望谢云弈生出这样的情绪,连带着的,对季无羡这个话痨事精也生出了几分感激来。 她决定,今后对他好点。 “我刚出去打听了下,姚家这次可不是简单的贪墨,而是胁迫翰林院新到的庶吉子每月上交一半的俸银,不然的话,就会冷待欺压他们,不给他们上位出头的机会。据说,上交一部分的俸银,已经成了翰林院不成的规定,但姚大人开口就要一半太狠了,很多新进的庶吉子连饭都吃不上。” 翰林院听着清贵,对学识要求高,却没什么实权。 豪门权贵的世家公子,若是中第,有家人走动,一般很少会分到里面,若是分进去了,那必然就是上面有人直接带,能有机会接触到皇权中心,起草诏书的。 庶吉子,就是科举中榜的进士,多是些有学识但无背景的平民,翰林编修,就是将这些庶吉子培育成才,然后为朝廷做事,现在的户部尚书周安,就是从里面出来的,他属于极少数运气好造化又极好的。 若事情没爆发出来,谁会知道,这最清贵的衙门,却是最肮脏腐败的。 “这次是有个庶吉子,进去翰林院几年了,一直在姚大人手下做事,他夫人有孕,这次忽然身体不适,这俸银,是他给夫人孩子的救命银,他请求姚大人少上交一些,姚大人没同意,他气不过,才举报的。他之后,很多人相继举报,还爆出了姚大人圈地抢占民女等其他事,不单单是姚大人,姚公子也被下大牢了,要我说,这种黑贪心的,活该!” 秋灵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告诉了苏梁浅。 “小姐,您可别管!” 苏梁浅看着窗外飘落的梅花,笑着点头道:“嗯,不管。”她也管不了。 北齐的朝堂,近几十年,极度腐朽,贪污腐败,屡见不鲜,这非一朝一夕的事,累计的怨恨必定更深。 翰林院,作为皇室笼络平民学子,巩固皇权的一种手段的存在,不管之前皇帝是不知情,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的事情爆出来,皇上为了安抚人心,对姚大人,必定是重惩,而之前类似于像周安这样极少数熬出头的,对这些必然是深恶痛绝。 水至清是无鱼,他们不会举报,但现在事情曝光出来了,他们绝对不会完全袖手旁观。 谁这时候跳出来,谁就是自找没趣,不得圣心不说,还会被无数清流学子诟病。 她若在这时候站出来,那就是脑子有坑,将自己往火坑里推。 “三小姐出门了。” 苏如锦气势汹汹从琉浅苑离开,府里不少下人都看到了,见她离开,很快就有想向苏梁浅投诚示好的下人前来琉浅苑告知这件事。 “估计是找人帮忙去了,就她这种人,谁会愿意帮她?” 秋灵只要一想到苏如锦喜欢谢云弈,就膈应的慌,对她简直比苏倾楣还要讨厌,尤其苏如锦近来的表现,就像脱缰的野马,秋灵对她的这种厌恶,也与日俱增。 就这种货色,连喜欢公子的资格都没有。 “随她去吧。” 她可不觉得苏如锦有能帮她出面解决这件事能力的朋友,就算是有,那人也不傻啊。 傍晚时分,临近用晚膳的时辰,苏梁浅被苏老夫人请到了福寿园。 “我听说,三丫头和她母亲,去找你帮忙了。” 二姨娘和苏如锦的动静闹的那么大,琉浅苑,苏老夫人的耳目,苏梁浅并没有拔出,苏老夫人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嗯,她娘家出事了,她自然着急。” 苏梁浅看着端上来的菜,不少都是她喜欢吃的,和苏老夫人都没动筷。 “她也来找过我了。” 二姨娘在求苏梁浅无门后,又来苏老夫人这里,想她充当说客。 “还有你父亲。” 苏老夫人拿了筷,给苏梁浅夹了块她素日还算喜欢的鱼块。 “听说负责这次的事,都是和季家交好的官员,季家的少爷也参与了。你现在是太子妃了,得有自己的人,自己的势力,你自幼不在京城长大,又才从云州回来,在这里没半点根基,若只是一句话的事,能帮就帮帮,他们感激你,会报答你的,这对你将来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苏老夫人看着苏梁浅,语重心长,句句都是站在她的角度,为她着想。 过去这些年,苏老夫人在萧燕那受了不少气,二姨娘帮着她排解了不少,姚家的夫人,对苏老夫人也还算敬重,苏老夫人念着这些情面,也不想姚家这次出事,尤其二姨娘今天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她也心软,而且听二姨娘和苏克明说的,她觉得这事对苏梁浅,利大于弊,想着能帮就帮。 “这话,是父亲说的,还是姨娘说的?” “两个人都这么说。” 二姨娘救人心切,自然就往好处说,苏老夫人对她说的话,是不相信的,但对自己的儿子,她却是深信不疑的。 苏梁浅是苏家最有出息的孩子,盼她好,就是盼着苏家好,她觉得苏克明哪怕是偏心,也不会害她。 她哪里知道,苏克明的心,都偏到天上去了,他现在就一心盼着苏梁浅倒霉,给苏倾楣腾位置让路呢。 苏梁浅抿着嘴唇,脸上温柔乖巧的笑,都浅淡了下去,眉眼深沉,苏老夫人看出她的不高兴,小心的问了句,“怎么了?” 苏梁浅眉头都皱了起来,“这种事情,父亲直接找我和我言明不就好了,扰了您的清静。” 苏老夫人一听原来是这事,松了口气,“他觉得你们两个有些误会,他说的话,你听不进去,就让我好好和你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你父亲是更疼你大妹妹些,但心里也是有你的,是盼着你好的。” 一个是儿子,一个是自己最疼的孙女儿,苏老夫人自然是想两人好的,借机当起了和事老。 “若真只是一句话的问题,哪里还用祖母,二姨娘找我,我便帮了。不是我不帮,而是我帮不了。” 苏梁浅将这件事其中的牵扯,以苏老夫人尽可能能听懂的方式,说了出来,但涉及政治,苏老夫人还是不怎么明白。 “总之,我若帮姚大人说项,非但不能让他脱罪,而且还会惹来皇帝还有朝中比父亲还大的官员,以及天下读书人的不满,被他们唾骂,不要说将来了,我刚封没几天的县主,还有太子妃,都会化成泡影。祖母,您说这对我来说,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这么严重。” 苏梁浅看苏老夫人瞪大眼睛,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就明白,她肯定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苏梁浅点头,“只会比这个严重。我现在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看着,犯不得错,还请祖母,能体谅我的难处。” 苏老夫人见苏梁浅一副为难愧疚的样子,更加惭愧,忙道:“你这孩子,是祖母的错,什么都不懂,还在这里劝你,差点害了你。” 苏老夫人的样子看着还有些后怕。 苏梁浅却是一副难过至极的样子,“祖母不知道这些,父亲在朝为官,也一点都不知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吗?大妹妹也和二妹妹说,这就是我一句话的事,夫人也让二姨娘来找我,这” 苏倾楣自幼在京城长大耳濡目染,又有萧镇海刻意栽培,还有她的野心,都让她对朝局不同于其他闺阁女子的关注,她能那么快查清楚主审姚家的几个官员,萧家肯定在后帮忙了。 他们一定在想,她刚从京城回来,是困于内宅的女子,肯定不知晓这其中的厉害,多方施压想办法,就想推她进这个火坑。 “她们真让二姨娘和三丫头找你?” 不要说苏梁浅之前已经解释了这半天,单凭苏倾楣和萧燕都让二姨娘和苏如锦找苏梁浅这一点,苏老夫人就判定,这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若真这么好,她们怎么不自己帮忙? “大妹妹对那些官员很了解呢。” 苏老夫人绷着脸,将筷子摔在桌上,呼吸都急了几分。 “这一个个的,全都没安好心,这哪里是一家人,这简直就是上辈子的仇人。” 苏梁浅觉得,苏老夫人这话,还真说对了,他们上辈子可不是仇人了。 血海深仇的那种。 苏老夫人最气的,还是苏克明。 在苏梁浅没直接点拨出来前,她没往那方面想,毕竟不管怎么样,苏梁浅也是苏克明的女儿,这样乖巧懂事又让人骄傲的孩子,苏母打心眼里心疼的紧,虎毒尚且不食子,她怎么都想不到,苏克明会这样对苏梁浅。 “我可怜的孩子。” 苏老夫人气怒,看着苏梁浅那张平静的脸,又觉得心疼,将她搂在怀里。 她觉得苏梁浅实在可怜,母亲早早走了,又摊上苏克明这样的父亲,家中的姐妹,对她也都不友好,没人疼没人爱的,对她的怜惜,又多了几分。 苏梁浅任由苏老夫人抱着,脸上有了浅浅笑,缓缓道:“今后父亲要再有事找祖母您,您让他直接来找我,别让祖母为这些事糟心操心。” 苏母听苏梁浅这时候还为她着想,连声应好,又是心痛又是后悔。 她现在气的,都不想见到苏克明了。 “阖府上下,就只有我的浅儿是真心对祖母了,祖母就是个老糊涂,幸好我糊涂你不糊涂啊。” 苏老夫人心寒啊,就连唯一的儿子都利用她,欺负她什么都不懂,想要去害苏梁浅。 虽然她没有在苏梁浅的面前说出口,但对苏克明,这一次次的,她是越来越失望的。 苏梁浅将苏老夫人的手拿开,面对着她,和她对视,疑惑的神色,带了几分伤痛,“祖母,您说,要我按父亲的意思做了,真出了什么事,他会保护我吗?还有二姨娘她们” “作孽啊!” 苏老夫人看着苏梁浅难受的样子,心都是紧的,大喊了声,眼泪掉了出来。 她的一颗心,都要被苏梁浅给揉碎了。 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苏老夫人知道,他本就是自私自利的人,对苏梁浅又没什么感情,就像她以前,苏梁浅真要出了什么事,他肯定是袖手旁观的,她一个深宅老妇人,也是有心无力啊。 苏老夫人握住苏梁浅的手,紧张着急又关心,“这世上,不是人人都有感恩之心,你可别做傻事,今后府里要有人找你帮忙,不管是谁,不管什么事,你都别管,顾好你自己最紧要,我今后再不听你父亲他们那些人的话,帮他们说项了,我再不管这些事了!” 苏梁浅看着苏老夫人,漂亮的眼眸,晶亮晶亮的,嘴角上翘,重重的点头,嗯了声。 她觉得苏老夫人说的很对,这世上,不是人人都有感恩之心,苏府上下,就多是一群狼心狗肺恩将仇报之辈,这一点,苏梁浅深有体会。 她都能够想象得到,她若真跳进这个坑里,苏克明必然会跟着苏倾楣他们落井下石,到时候牵累的,必然是外祖母她们,这应该也是他们的目的之一吧。 只是,苏梁浅好奇,到底萧燕苏倾楣她们做了什么,让原本往利益倒的苏克明舍弃她,毫不犹豫的站到了她们那一边。 苏老夫人将苏梁浅更紧的搂在怀里,“我的心肝儿,祖母的心,都要被你揉碎了,你要出了什么事,还是祖母害得,我可怎么活啊!” 苏梁浅的手,在半空中迟疑了片刻,抚上了苏老夫人的背,轻拍。 她靠在苏老夫人的肩上,微笑,“不会的,祖母,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她说这些,就是为了让苏老夫人今后不再被苏克明蛊惑。 她的反应,比她想象的还要强烈。 对这个她曾经没有半点好感的老人,她忽然有些愧意。 苏梁浅回到琉浅苑,洗漱后躺在靠窗的软塌看书。 世界安静,可以听到风吹梅花落地的声音,抚平浮躁的心,让人变得安静平和。 而这一切,被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打破。 “苏梁浅,你个害人精,你给我出来!” 是苏如锦的声音,气急败坏的。 第九十九章:自奔为妾,祖母做主 “苏梁浅,你个害人精,你给我出来!” 是苏如锦的声音,气急败坏的。 “还有完没完了,没完没了了是吧!” 一旁的秋灵,也听出来是苏如锦的声音,气的想打人。 “应该是出去搬救兵失败了,又想闹小姐呢。”降香嫌弃着道。 “小姐,我去看看。” 秋灵气势汹汹,一副要和苏如锦撕的架势。 “通知二姨娘,把人给我领回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苏梁浅皱眉,啪的将书合上。 虽然她现在没什么事,但并不准备和苏如锦这种不可理喻的人纠缠。 秋灵一出去,直接就将突破重围冲到琉浅苑,但挡住不让进屋,似泼妇般叫骂的苏如锦,如拎小鸡似的提了出去,边走边道:“去通知二姨娘来!” 苏如锦奋力挣扎,但她的那点力气,在秋灵这里,就像刚孵化没多久的小鸡,完全无用武之地。 苏如锦的叫骂声越来越远,渐渐模糊,虽然时不时的还能听到,但声音并不清晰,苏梁浅大感世界都清静了许多。 一直到苏梁浅休息的时间,秋灵才回来,神色愤愤。 “小姐,您一定猜不到,她刚刚出去是找谁了。” 苏梁浅看秋灵这样,脑海里很快有了答案。 “谢云弈!” 秋灵愣,她没想到苏梁浅居然一下就猜到了。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公子看都没看她一眼,对她简直讨厌嫌弃死了,她居然去找公子,她哪来的自信,公子避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帮她?” 秋灵越说越气,简直扎心,她又想到,她公子还被萧意珍那个人人都厌弃的跛脚女人看上了,一下火气更大。 这些人,眼光倒挺好,但是都没有自知之明的吗? “公子不是已经离开了吗?她是从季无羡口中知道这个消息的,但是季无羡没告诉她公子去哪儿了,她应该是想知道公子的行踪,二姨娘已经来了,她还是不肯离开,非赖在这里,一直在那儿哭,整个人就和疯了一样,我让人把院门给关了!” 秋灵气呼呼的,指着脑袋,“你说她是不是有病?”她真觉得,苏如锦有病。 “我们出去看看。” 苏梁浅披了件衣裳,出了门。 安静的夜里,出了门,可以听到呜呜咽咽的声音,但并没有拍门声,耳朵贴在门边的守门婆子,看到苏梁浅过来,起身迎了上去。 “好像是二小姐来了。” 苏梁浅微微点头,“把门打开。” 婆子依言将门打开。 门一打开,原先的呜咽声,清晰了许多。 苏梁浅才一只脚踏出院门,就看到琉浅苑院墙外,藏书阁的方向,苏如锦趴在地上,像只被人丢弃的小狗,还挺可怜。 二姨娘在她的身旁站着,垂头丧气,精神萎靡,就像是到了季节要败掉的花儿,还在掉泪。 苏倾楣则蹲着,就在苏如锦跟前,拍她的背,正小声的说着什么。 几日不见,确实清瘦了不少,看着越发的明艳了。 “三小姐的情绪激动,二小姐一直在安慰她呢。” 守门的婆子小声道,听口气,对苏倾楣还挺赞赏。 跟在苏梁浅身后的降香努了努嘴,她以前也觉得苏倾楣人美心善,这次萧府发生的事情,她算是看清了,最虚伪的就是她。 “猫哭耗子假慈悲,惺惺作态。” 秋灵极小声的嘀咕了句,对苏倾楣也是不屑的很,她上前两步,凑到苏梁浅耳边道:“我进去让人将院门关上前,二姨娘在这好说歹说哭半天了,三小姐就和疯狗似的,完全无动于衷,还是这二小姐本事,说话比二姨娘这将自己带大的生母分量还重。” 这是提醒苏梁浅,要防着苏倾楣使坏。 二姨娘身后站着的嬷嬷,最先发现苏梁浅一伙人,小声提醒了句。 苏如锦耳朵尖,对大小姐这三个字,更是敏锐,猛地抬头望去,也看到了苏梁浅。 那双眼睛,在昏凉的夜里,赤练猩红,恐怖的让人发毛,让这寒夜,都更冷了几分。 “苏梁浅!” 她放在地上的手,抠着地面,握成了很紧的拳头,咬牙切齿,面部狰狞,扶着站了起来。 二姨娘看向苏梁浅,也满是憎意,再看苏如锦这样,一颗心,更是疼的不能自抑。 苏梁浅走向苏如锦,她还没走几步,苏如锦就已经气势汹汹的走到了苏梁浅面前。 她的手,握成了很紧的拳头,衣裳头发脏乱,像是被激怒发狂的兽。 “谢公子现在哪里?” “谢公子?哪个谢公子?叫什么名字?你能叫出来吗?” 苏如锦微怔,苏梁浅残忍的揭示她不愿意接受的事实,“你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苏倾楣和二姨娘一起上前,面上是对苏如锦的心疼,还有对苏梁浅此举的不赞同,“锦儿妹妹都已经这样了,姐姐你就不要火上浇油了,你明明知道她喜欢谢公子,一心想嫁给他,姐妹一场,你就告诉她吧。” “谢公子丰神俊朗,萧家的表妹不也对他一见钟情,想着要嫁给他?像二妹妹这样一厢情愿想嫁给他的女子多了,他见都见不过来,更不要说娶了。” 萧意珍现在京城臭名昭彰,苏如锦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声音尖锐质问道:“你拿萧意珍和我比?” 苏梁浅将狼狈不堪的苏如锦上下扫了眼,“确实不能比,她可是永定侯,唯一的嫡女,你呢?” “不要说我不知道谢公子去哪里了,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他对你没那个意思,你这样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的纠缠不休,只会让人厌烦,把自己收拾干净,一个为了男人就要死要活的女人,没人会喜欢,更何况,你这个样子,他也看不到!” 苏梁浅看苏如锦这样子,不由想到了上辈子的自己,但苏如锦比她,可是幸运多了,她现在这个样子,不是谢云弈害得,完全是她自己作的。 姚家这次的事情,几乎是板上钉钉了,失了靠山的二姨娘苏如锦在苏府的日子,必定会比从前艰难,这也算是她们自食恶果。 要她们安分守己,苏梁浅并不准备赶尽杀绝,她们要愿意,还是可以安稳度过此生。 此刻的苏如锦,自是听不出苏梁浅话语中的善意。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苏如锦嘶吼,因为太过歇斯底里,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谢公子根本就不会离开!你明知道自己和太子有婚约,你心里想着做太子妃,还勾搭着他不肯放,季公子怎么会觉得你比我好?谢公子他怎么可能喜欢你这种水性杨花,脚踩两条船的下贱女人,你的心就和蛇蝎一样黑!” 她盯着苏梁浅,那眼神,就像是一头恶狼,仿佛要将苏梁浅,一片片撕碎。 苏梁浅觉得苏如锦真的就和着魔似的,不可理喻。 “谢公子真是到了八辈子的霉,才会被你喜欢上,他不是因为我家小姐才离开的,而是因为你,他是为了避开像你还有萧意珍那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女人,才躲起来的,他和我说,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不自量力没有自知之明的女人,他” 秋灵的话还没说完,苏如锦忽然护住自己的耳朵,用比她更大声的声音嘶吼道:“我不听,不是这样的,我不听不听啊!” 她用力捂住耳朵,双膝跪地,不住的摇头,像是不堪打击,一副崩溃的样子,痛苦至极,那样子,分明是想到了什么事。 二姨娘被吓坏了,手足无措。 “锦儿!” 她的声音哆嗦,也跟着跪在地上,“娘的锦儿啊!” 她泪如雨下,看向苏梁浅一行人,用暴怒的声音请求道:“闭嘴啊,你们不要再说了行不行?” 苏倾楣正义凛然:“锦儿妹妹已经这个样子了,你是要将她逼疯逼死吗?” 苏如锦跪在地上,秋灵说的话,和下午季无羡的声音重合,她忍不住想到季无羡告诉她的另一个消息,只觉得脑子炸开,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趴在地上的苏如锦,一把抱住二姨娘,放声大哭道:“母亲,我没有,我没有” 她后面的声音很轻,听不怎么清说了什么。 僵持间,老夫人身边的连嬷嬷来了。 “老夫人让姨娘和小姐过去。” 二姨娘想到苏老夫人对苏梁浅的好,心头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她看着怀里还在痛哭的苏如锦,只觉得心力交瘁,望着连嬷嬷道:“这么晚了,我们就不打扰母亲休息了。” 苏老夫人极其注重养身,这个时辰,应该睡下了才是。 “这样大吵大闹的,老夫人怎么睡得下?老爷和夫人他们也都在呢。”连嬷嬷面无表情,口气强硬。 苏倾楣垂眸思索了片刻,在苏如锦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苏如锦从魔怔似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苏如锦这个样子,二姨娘不消问,就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结果。 多重打击下,她心如死灰,内心更加后悔。 她下午就不该抱着不切和幻想的希望,让苏如锦出门,结果忙没帮上,她好好的女儿,却变成这个样子。 二姨娘恨啊! 要不是苏梁浅,谢云弈他们就不会登门,他要不来苏家,苏如锦不遇上他,现在还好好的,归根究底,苏梁浅要不从云州回来,什么事都不会有。 二姨娘和苏倾楣一起,将苏如锦搀了起来,几个人前往福寿园。 “小姐?” 秋灵看着苏梁浅,“三小姐刚刚” 苏如锦当时的反应,强烈的吓人。 “应该是季无羡和她说了什么事,下次问问他,一起去吧。” 福寿院内,灯火璀璨,苏老夫人所在的内堂,点着的灯,照着四周明亮。 苏老夫人坐在内堂正中,苏克明坐在她的身侧,萧燕在左侧的下首坐着。 苏倾楣搀着苏如锦,面上是显见的关切担忧,将关心妹妹的好姐姐角色,展现的淋漓尽致,她们的身后,苏梁浅面无表情,衬的长姐的她,冷漠绝情,而苏如锦 在地上趴了许久的她,身上都是脏污,头发凌乱的披散着,面色煞白,眼睛通红,里面是猩红的恨意,将在福寿院等着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锦儿怎么这个样子?” 萧燕上前,面上的关切担忧,几乎和苏倾楣同步,但看着总没苏倾楣的真诚,要虚伪许多,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苏克明没动,看着苏如锦狼狈不堪的样子,嫌弃的皱眉,再加上姚家出的事,他有那么一瞬间生出这个女儿白培养了这样的想法来。 二姨娘泪眼模糊,见所有人都在,松开苏如锦的手,在苏克明的跟前跪下,“老爷,念着多年的情分,您就让大小姐帮帮我们吧,求求您了。” 安静的屋子里,在二姨娘哭着请求后,传来了她头叩在地上,咚咚的声响。 那一下下的,听声就觉得脑门疼。 多年来,萧燕强势,二姨娘温柔小意,是苏克明如红颜知己解语花般的存在,苏克明见她这样,还是心软的,更不要说,二姨娘的目的,也是他此刻打着的算盘。 苏克明看向苏梁浅,虽然没说话,但那希冀又为难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一切。 “大小姐,二姨娘都这样了,这对你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都是一家人,心肠怎么这么硬呢?” 苏倾楣叹息了声,“你和锦儿妹妹,身上毕竟流着相同的血,就” “就什么就?她和锦儿身上流着相同的血,难道你不是吗?你和锦儿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呢,要论感情情分,那也是你的更深,你怎么不帮?还有你” 苏老夫人驳斥了苏倾楣后,又看向萧燕,继续道:“你还是锦儿的嫡母呢,二姨娘这些年,晨昏定省,你看她这样,怎么还无动于衷,你的心肠不硬,既然事情这么简单,那你为什么不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找你兄长帮忙,他堂堂永定侯,还不能摆平吗?” 开口的是苏老夫人,苏倾楣自然不可能顶嘴。 这些年,苏老夫人对二姨娘苏如锦都还不错,萧燕没想到,她们都这样了,苏老夫人不求情就算了,还这样帮着苏梁浅说话。 二姨娘苏如锦大感意外,苏克明更是看不明白,面露疑惑之色,看向苏老夫人。 他白日里来过福寿园,苏老夫人明明答应他,会帮他劝着苏梁浅帮忙的。 “浅丫头才刚从云州回来京城,哪比得了你们自幼就在京城的根基深厚,她一个小姑娘,拿什么帮忙?亲家要是清白的,那些人查明真相,自然会放他们出来,但他们若真的收受了贿赂,你们让浅丫头去说情,那就是以权谋私,以权压人,这要传出去,外面的人会怎么说?说她乱政,一个女人乱政,你们是要害死她,还是想害死苏家所有人?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官,这些道理还要我一个乡下老婆子来教你吗?” 苏老夫人看着苏克明,声辞严厉。 今天苏梁浅从琉浅苑走后,苏老夫人恼的,差点没背过气去,她当时就想将苏克明叫到跟前,狠狠的训斥一番。 苏克明偏着苏倾楣,犯了糊涂,她真要把他叫来,两人要起了争执,苏克明到时怪在苏梁浅头上,只怕两人的关系,会更加恶劣。 她都张口吩咐了,忍了又忍,生生将这口气憋住了。 苏老夫人本想着这次就这样算了,今后寻着合适的机会,再找苏克明好好谈谈,和他说道说道,哪想到自己刚躺下,连嬷嬷就说琉浅苑那边出事了,苏如锦又找苏梁浅的麻烦去了。 苏老夫人忍无可忍,将当事的所有人都叫来了。 “这是大小姐和老夫人说的吧,她这是不想帮忙,危言耸听呢,哪有这么夸张!” 在场的,心里敞亮。 苏老夫人哪怕在京城呆了这么多年,还是个没见识的乡下老太太,乱政?她根本就不知道政治是什么,这根本就不是她会说出的话。 苏倾楣自然也是很清楚这一点的,搀着苏如锦的她,不由往苏梁浅的方向看了一眼,凝视的眼眸,有很深的诧异。 苏梁浅察觉到苏倾楣的视线,扭头,微挑着眉,对着她勾了勾唇,双眸一如之前清澈透亮,仿佛雨后明镜的天空,那光,直抵人心。 苏倾楣收回目光,眼底有更深的忌惮。 苏梁浅她居然会分析朝堂局势,她居然懂政治。 云州距离京城千里,她一个乡下野丫头,怎么会懂这些,谁教她的? 苏倾楣再次觉得,自己小瞧了苏梁浅。 这样的小瞧,注定她这次借着姚家的事设计,不会成功。 “这样的举手之劳,对苏丫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她要真帮忙了,就算不会危及祸害到苏家,但对她肯定是大大的不利,她的太子妃之位刚被认同,我老婆子现在就指着她光耀苏家的门楣呢,是我坚决不同意,她蹚这趟浑水的。” 苏老夫人挺直着佝偻的背,态度强硬,浑浊又略带了几分犀利的目光,从在场都染上了震惊之色的众人脸上扫过。 苏克明还是觉得苏老夫人说的夸张了些,但他多少敛起了自己那样的心思,他虽然不指望苏梁浅多少了,更觉得她是和自己相克的,但现在,就现在,苏克明享受着自己女儿是太子妃的歆羡,还有其他各种荣耀,还是不愿意苏梁浅就此丢了太子妃之位的。 才刚到手就没了,岂不被人笑话? “我是老了,但还没傻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个个心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都想哄骗着我什么都不懂,利用着对付浅丫头呢。” “我今天把你们叫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今后,你们谁要想浅儿帮忙,自己直接去找她,是真的需要也好,还是有所图谋,只管你们有本事说服她,但别牵扯到我,谁要是再像这次这样,在我面前颠倒是非黑白,要我在浅儿面前充当说客,来一个我骂一个。你们要斗可以,但别把那些阴谋阳谋算计耍到我身上,把是非搬弄到我跟前,我还想多活几年呢,眼不见为净!” 苏克明哪听不出来,苏老夫人这就是在说他怪他呢。 他心里烦苏梁浅,苏梁浅对他也戒备防备,苏克明就是不想在苏梁浅跟前落脸,才找苏老夫人帮忙,没想到却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打脸了,苏克明的怒气,是可想而知。 他羞愧又恼火,又不能对苏老夫人发泄,铁青着脸,冲苏梁浅吼道:“你和你祖母说了什么?一天到晚,就知道搬弄是非!” 苏克明心头大感意外,他没想到,苏老夫人竟偏袒苏梁浅到此,连他这个儿子都不管了。 萧燕同感震惊,见苏克明对苏梁浅不满,翻了个白眼,讥诮嘲讽道:“大小姐还真是好手段!” 这么多年,她和苏倾楣都小心的伺候着,但只要和苏克明发生矛盾,不要说这样替她说话了,不火上浇油就不错了。 萧燕内心羡慕,也嫉妒坏了。 “你们要没害人的心思,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从头至尾,苏梁浅一句话没说,但因为有苏老夫人在,她愣是没吃半点亏。 苏梁浅看着苏老夫人严厉又恼火的样,有些人的真心,是可以赢取的,就好像苏老夫人,她上辈子之所以那么惨,就是蠢蠢的对一群狼子野心狼心狗肺完全不值得的人付出真心。 这种被人呵护疼爱的感觉,还真不错。 苏老夫人看着瘫在地上的二姨娘还有面色越发难看甚至对她都有了恨意的苏如锦,“姚家是出事了,但你们一个是外嫁女,一个姓苏,牵累不到你们身上,也影响不了你们什么。但如果你们还忤逆我的意思,一而再再而三的去闹浅儿,找她的麻烦,她脾性好不处置,你们别怪我老婆子不客气,别怪我不能容人!” 二姨娘傻眼,咬着嘴唇。 她来之前就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而现在,内心绝望的,已经掀不起波澜来。 苏老夫人一番话,将她救娘家的所有退路都给堵死了。 她和苏如锦要再继续纠缠,真被苏老夫人赶了出去,孤儿寡母的,又是罪臣之后,今后还怎么活,尤其是锦儿,还怎么嫁人,就算是嫁,也是泥腿子,这辈子,还有她的孩子,都毁了。 苏如锦低垂着脑袋,眼底仇恨的火焰,越烧越旺,她抬头看着苏老夫人,眼底那一瞬间迸射出的,似恨不得将苏老夫人置之死地。 苏老夫人吓得心肝儿都在颤,苏克明更觉得苏如锦无可救药,大声呵斥,“你这是什么眼神?” 苏克明虽然恼苏母,但那毕竟是自己的生母,苏克明耳根子软,那就是外强中干,再怎么样,对苏母都是倚赖,还有几分敬重的。 而且,他还想着,要今后真的和苏梁浅闹翻,苏梁浅又成了贵人,他还盼着苏老夫人能帮他几分的。 苏如锦面对苏老夫人那仿佛要吃人杀人的眼神,就是不孝。 “你祖母说话不和你心意,你就这幅要吃人的样子,是不是将来我说你几句,你就要把我杀了?” 苏倾楣扭头,就看到苏如锦一身凶狠的杀意煞气,直直的盯着苏老夫人,那样子,着实有几分吓人。 苏倾楣愣了愣,眸光里,里面如深夜黑云般的凝重散去,有了微亮的光,整个人看着都轻快了不少。 二姨娘却吓得魂都要从身体飞出去了。 她跪着,走到苏如锦身边,拽着她在苏克明面前跪下,脸上满是惊惶之色,“都怪我,都是妾身的错,太惯着锦儿,她从小到大都没经什么事,所以才会如此,是贱妾辜负了老爷的一番信任期盼!” 二姨娘哭着,眼睛干涩,内心更是恐惧。 她太清楚,这个说话的男人,有多绝情。 苏梁浅看着如惊弓之鸟般的二姨娘,要说娇惯,萧燕对苏倾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人的性子倒都自私自利,苏倾楣可能比苏如锦还要凉薄几分,但要论心计手段,还有心智坚毅,苏如锦真的给苏倾楣提鞋都不够资格。 苏倾楣目标明确,不会被轻易打到,她这次在萧家闹的笑话,并不会比姚家这次事态轻多少,但她就在床上躺了几日,很快就又能筹谋对付她了。 除了天生,这大概也和萧镇海后天教导有关。 苏梁浅正这样想着,听到苏倾楣道:“锦儿妹妹去闹,并不是姐姐不帮忙,姐姐不帮忙就算了,也不让她找别人相帮。” 二姨娘脑子发昏,但总觉得,这话听着,并不像是在帮苏如锦说话的。 苏如锦却好像在海中沉船捉到浮木的人,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苏老夫人和苏克明异口同声问道:“她找谁?” 能帮忙解决这事的,定不是一般人,苏克明好奇,苏如锦竟认识这样的人。 “谢公子!”苏如锦大声道。 秋灵可不见得苏梁浅背这样的无妄之锅,站出来对苏老夫人解释道:“谢公子已经离开了,并不在京城,她非逼着追问我家小姐他的行踪,大吵大闹。” “谢公子就是被她藏起来了!” 苏如锦手指着苏梁浅,眼神如毒蛇一般。 “他人既然离开了,这消息,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季家小侯爷告诉我的。” 苏老夫人说了那么多话,口有些渴了,手上正端着茶杯,闻言,直接就将杯盏砸在苏如锦的身上,“自甘下贱的东西!” 苏如锦吃痛,惊呼了声,被打中的手背有血流了出来,二姨娘忙用手去捂住,却不敢发出声音。 她瞪着苏老夫人的眼神,红的越发厉害。 “你这是要自奔为妾吗?” 苏老夫人一语中的,苏如锦确实有这种想法。 “若是能在谢公子身边,不要说为妾,就是为奴为婢,我也心甘情愿!” “这,你这” 苏老夫人被苏如锦气的说不出话来,“我们村子里,没受过任何教养的小姑娘,都做不出这样的事,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不要脸,浅儿还要脸呢,小小年纪就如此不学好,你自己自甘堕落下贱,别把你两个姐姐的名声坏了。” 苏老夫人气的站起来,手指着苏如锦,苏克明的眼神也阴沉沉的。 “你是怕坏了你宝贝大孙女儿的名声吧!” 苏如锦抬着下巴,昂着头,不服气极了。 苏老夫人深知苏梁浅不易,她确实担心。 “她连谢公子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谢公子也根本就不知道她。” 苏克明没指责秋灵插话,苏老夫人直接冷哼了声,“这是自奔为妾,人也不要,我看你真的是疯了,不知礼义廉耻了,我们苏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看我们家的笑话吗?” 苏如锦张口,就被苏克明喝止住,“再和你祖母顶嘴,我把你的腿给打断了去,反正也指望不上,别坏了我们家的门楣!” 二姨娘拽住苏如锦,抱着她哭,苏如锦眼睛充血,里面猩红,强忍着眼泪,倔强的很。 “楣儿斗胆说几句。” 苏倾楣开口,跪在地上,“祖母,这么多年,锦儿妹妹素来是知礼的,许是第一次喜欢人,才会如此,她年纪小,又是女孩子,最是容易被蛊惑,今后还能慢慢教,您也不要太苛责了,还有父亲也是,锦儿妹妹外祖家出了这样的事,她也是想要救他们心切,是出于一切孝心,您就不要说这些话吓她了。” 吓?苏克明可不是吓,如果苏如锦继续一意孤行,他是会这样做的。 这一点,苏梁浅清楚,苏倾楣也心知肚明。 “她现在需要的不是指责威胁,而是家人的安慰关心。” 苏如锦看着跪在地上,替她说话的苏倾楣,一直克制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 “楣姐姐。” 她感动的无以复加,叫了声苏倾楣,靠在她身上,哭出了声。 和上次一样,二姨娘只是哭,却半句话都不敢替她说,说是心疼,但苏如锦却觉得这心疼虚假极了,也让她憎恨极了。 关键时刻,就只有苏倾楣对她是最好的,也就只有她是了解她的。 二姨娘见苏如锦终于哭了出来,舒了口气,之前苏如锦一直憋着,她都担心会憋出病来。 现在这样的情况,二姨娘心中明了,姚家,怕是凶多吉少了,今后,就只剩下她和苏如锦相依为命了,要苏如锦再有个什么事,二姨娘觉得自己也活不下去了。 但二姨娘心里也没觉得安心多少,苏倾楣和她母亲一样,都不是什么好心的人,她见苏如锦感动的无以复加般的样,又担心她会被利用,成为苏倾楣对付苏梁浅的工具棋子。 各种情绪而下,疲累不堪的二姨娘,又是掉泪,却不知,她这个样子,落在苏如锦眼里,只更加的厌烦,觉得二姨娘无能,指望不上。 苏老夫人现在对苏倾楣虽有诸多不满,但见苏倾楣这般关心苏如锦,心中还是欣慰的,苏克明就更不要说了,只觉得苏倾楣是真正的善良重情。 再看苏梁浅,明明所有的事,都和她相关,她却像个围观看热闹的人,面无表情,当真是冷血极了。 这样一对比,苏克明更觉得苏梁浅无情无义,就只有苏倾楣能指望的了,对苏梁浅越发的厌弃。 “好了,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安慰安慰你妹妹,多多开导她,别让她再做出什么出格的错事傻事来,还有你!” 苏克明对苏倾楣,是对春风细雨,一看向苏梁浅,脸都沉了下来,声音也重了,仿佛是呵斥。 “多向你妹妹学习学习,都是姐妹,不说相互帮扶,但也别落井下石,做的太过分了。” 一群人散去,苏梁浅回到院子后,将桂嬷嬷和几个贴身的丫鬟叫到身边,“最近让三小姐身边的人,多注意她的动向。” 出了福寿园,苏如锦强硬冷硬的让二姨娘先走,她由苏倾楣和随身的丫鬟搀扶着,回头往福寿园的方向看了眼,眼底的仇恨,比起之前在内屋,分毫未消。 苏倾楣跟随着她的视线一起,皱着眉,眼底一片冷光,叹息着道:“大姐姐明明是太子妃,还和谢公子他们来往密切,她明明知道你喜欢谢公子,知道他在哪里也不说,从中作梗,自己得不到也不让你得到,祖母一句话都没有,轮到你,话说的就这般难听,这样偏袒,有她在,我们注定就只能被大姐姐压着。” ------题外话------ PS:九月的第一天,祝可爱的小仙女们,每天都能有好心情 第一百章:已经动手了 姚家的案子,以让人惊奇的速度结案。 姚府被抄,犯事的姚大人姚公子被流放千里之外的梅州矿上做苦力,终身不得进京城,姚家往后五代,不得为官,姚家的家眷,也不得在京城生活。 就贪污受贿来说,姚家这惩处,显然是属于重判。 而当初举报姚大人的庶吉子,则接替了姚大人的位置,皇上更是昭告天下,明令禁止向庶吉子收受俸银,还天下学子,一个清贵公平的翰林院。 姚大人姚公子被流放,姚家自尊迁出京城那日,二姨娘给他们送行,苏如锦并没有随同。 连续几天痛哭流泪,二姨娘回来时,眼睛都睁不开了,精神也极度萎靡,完全就是朵干枯的花儿,完全没了以往的鲜亮,她让人将苏如锦叫到了院子,也不知说了什么,母女两吵了一架。 当天夜里,二姨娘发起了高烧,直接病倒了。 苏克明不闻不问,根本就不管她的死活,最后是苏老夫人让人请的大夫。 苏如锦最近这段时间,几乎每日都和苏倾楣在一块,两人有说有笑,简直比亲姐妹还亲,由此可见,苏倾楣的开导,极是成功。 和直接病倒的二姨娘相比,姚家的事情,对苏如锦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二姨娘病倒后,她也不怎么关心,更不要说在床前伺候照顾,还是整日和苏倾楣在一块。 “姚家发生这样大的变故,老爷怕牵连不帮忙就算了,姚家离开,也没送行,现在二姨娘都病倒了,看都没去看一眼,让人带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几十年的情分,就是养条狗,都有感情了,而且,二姨娘还给他生了个女儿,这心肠,也太狠太硬太绝情了些。” 琉浅苑内,苏梁浅坐在梨花木的暖榻上,左手白棋,右手黑子,自己和自己对弈。 有风吹来,从微支着的窗棱,送来了缕缕梅花的淡淡幽香,有凋落的梅花,穿过缝隙,直接飞进了屋子,落在苏梁浅的棋盘上,还有一片,落在了微微荡漾着的茶水里面。 苏梁浅拾起桌上的梅花花瓣,浓艳的红色,深浅晕染,放在鼻尖闻了闻。 “他就是这样的人。” 当年,沈家帮了他多少,他母亲还是他的发妻,沈家出事后,他当即就划断了所有的界限,这些年,一直不再有任何往来,他就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 不要说二姨娘了,就是现在病倒的人是苏如锦,他估计也是如此。 像这种渣的人尽皆知,就算有人有心拉拢,必也是不会重用的。 秋灵给苏梁浅换了杯茶,接茯苓的话道:“要说绝情,三小姐比老爷可是有过之而不及。二姨娘还是她生母呢,悉心教导这么多年,二姨娘对老爷或许有二心,对她的付出却是全心全意没保留的,现在病成这样,三小姐整天和二小姐在一块,完全当没这个母亲了,我听二姨娘院子里的下人说,三小姐就在二姨娘生病的时候,去看了一回,还把二姨娘气吐血了,我要有这样的女儿,我一定把她杀了,一时伤心,也好过被活活气死。” 苏梁浅看着年纪小小的秋灵一本正经的样,一听这话,就知道是没当过母亲的。 二姨娘与其说是被气吐血,更多的应该还是担心苏如锦被苏倾楣利用了,被卖了还帮着数银子。 但现在,苏如锦已经被苏倾楣蛊惑,哪里听得进她的劝? “姚家案子结了,季无羡应该也得空了。” 秋灵很高兴,将苏梁浅换下的茶水,端了出去。 茯苓见秋灵出去了,走到苏梁浅面前,“小姐,降香最近很不对劲,每每出门前,都会精心打扮一番,也不知道是去见什么人。” 茯苓沉着脸,忧心忡忡。 苏如锦这次在苏梁浅这里大闹了几次,姚家出事,她自己也被狠狠的折辱了一番,茯苓觉得,以苏如锦的厚颜无耻和偏激,定不会善罢甘休,她最近天天和苏倾楣腻在一起,就是在商量针对苏梁浅的坏主意呢。 茯苓担心,降香被蛊惑利用了。 她想着,与其等将来出了事,累及苏梁浅,苏梁浅重惩降香,自然是让苏梁浅早做防范。 茯苓后悔又心寒,若降香还执迷不悟,她这次就由着她自生自灭,绝不再给她求情。 苏梁浅手托着下巴,看向外面,院子里的下人忙忙碌碌的,正打扫卫生,她眉都未挑一下,平静回道:“我知道了。” 她扭过头来,看着皱眉纠结的茯苓,“此事,你当不知情,下去吧。” 茯苓嗯了声,点头离开。 出去的时候,秋灵刚好从外面进来。 秋灵进屋后,扭头看了眼,见茯苓已经出了房间,走到苏梁浅身边,在她的脚边蹲下,抬头,那样子和小猫儿似的,乖的让人喜欢,问道:“茯苓姐姐和小姐说了什么?” “降香的事。” 秋灵哦了声,蹲着,“我这里也有件关于降香的事要告诉小姐。” 秋灵降香一直看对方不怎么顺眼,秋灵年纪最小,见谁都叫姐姐,但对和茯苓同等地位的降香,却是直呼名字。 这次从萧府回来后,降香改变了不少,性子敛了许多,和秋灵还有其他丫鬟的关系都有所改善。 但谁也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发自内心的长久改变,抑或只是迷惑人心的面具手段。 “她最近出去,是偷偷和大少爷苏泽恺见面。” 苏梁浅一进苏老夫人的屋子,就闻到了空气中,隐隐飘散着的,不同于以往的浅香。 那气味极淡,但苏梁浅的鼻子尖,还是能闻得到。 上了年纪的人,睡眠质量并不很好,都会用些宁神助眠的熏香,苏老夫人和沈老夫人都是如此。 “祖母是换香了吗?” 苏老夫人正喝茶,听到她的声音,循声望去,面上一下就有了喜色,“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和以往过来的时辰相比,今儿苏梁浅提早了小半个时辰。 苏梁浅朝着苏老夫人走去,面带微笑,“忽然很想见见祖母,就提早过来了。” 苏老夫人被她哄的很高兴,“嘴甜,祖母最喜欢听你说话。” 她招了招手,让苏梁浅在她身边坐下,回道:“确实换了,浅儿怎么知道的?二姨娘身体不适,几天了都没人管,最后是我命人请的大夫,这香,是她送来的,说是感谢我。我前几日一直做噩梦梦魇,用了这香后,睡眠确实好了许多,白日里精神都好。” 苏梁浅笑道:“二姨娘也是感恩之人。” 苏老夫人闻言却叹了口气,面上是对二姨娘的心疼怜惜。 “她在苏府多年,因为背后有姚家,一直都高其他几个姨娘一等,现在姚家发生这样的事,她一下没了依靠。这些年,她未曾因自己的身份,像萧燕那样托大拿乔,对我一直都小心侍奉,对你父亲也是,尽心伺候,你父亲这次真的混账!” 提起苏克明,苏老夫人极是不满。 为了二姨娘的事,苏老夫人将苏克明还叫来了福寿园,让他去看看,但苏克明左说右推,各种借口理由,就是没同意,再加上之前苏梁浅一事,苏老夫人不再像从前那样,觉得苏克明哪哪都好,没有问题,她总觉得,苏克明太过自私凉薄了些。 同为女人,她同情二姨娘,然后忍不住想到苏梁浅已经过世的母亲。 “生病了不让人给请大夫,这么久了,也是不闻不问,还有三丫头,母亲生病了,不在床前照顾,整天和二丫头腻在一起,她们是想干嘛!” 苏老夫人声音尖锐,苏梁浅听出,苏老夫人对她委婉的提醒之意。 “祖母既觉得二姨娘可怜,素日又是不错的,那就对她多照顾几分,有祖母,她日子,总不会艰难。” 苏梁浅顺着苏老夫人的意思道。 苏老夫人微微点头,看着苏梁浅道:“阖家上下,你的心最善,也最明事理。” 下次依次将早膳的膳食送了上来,苏老夫人看了一眼,问徐嬷嬷,“不是鸡丝粥吗?” 摆筷的徐嬷嬷笑回,“老夫人连吃几日了,今儿换换口味。” 苏老夫人颇感惋惜的对苏梁浅道:“真是可惜了。我以往并不怎么爱吃粥,鸡丝粥以前也喝过,但没觉得味道有多好,但最近这几日的,真真是鲜美极了,我还想着今日浅儿来了,一起尝尝。” 苏梁浅也大感可惜,舔了舔嘴角,“那真真是可惜了。” “浅儿要想吃,明日过来,我让厨房准备。” 徐嬷嬷起身,“哪用明日,老奴这就去吩咐厨房,就是这鸡丝粥有些费时间,恐怕要中午才吃得上,大小姐若是回去了,便让人送去琉浅苑。” 宠着苏梁浅的苏老夫人觉得这主意极好。 苏梁浅陪苏老夫人用了早膳后,又聊了会天,出房间时,站在门口,往厨房的方向看了眼,这才离开。 下午送粥来的是连嬷嬷。 苏梁浅打开,香味倒是挺浓,她尝了几口,味道还算鲜美,但就是寻常的鸡丝粥,并不值得赞不绝口。 “最近老夫人那边,可有什么异常?” 连嬷嬷看着将盛着粥的瓷碗放下的苏梁浅,她的手指随意的搭在银白的勺子上,显得那手越发的葱白好看。 苏梁浅随意的口气幽淡,连嬷嬷的神经,却不受控制的绷紧,不明白苏梁浅为何有此一问。 她没有也不敢好奇,自己认真回想了下,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若有反常,都不用苏梁浅问,她就前来禀告了。 “祖母的身体呢?” 苏梁浅看着连嬷嬷,伴随着杯盏放在桌上的敲击声,连嬷嬷整个人一震,仿佛想起了什么。 “最近老夫人的精神很好,食欲也不错,就是早晚我听老夫人提过一次,早上醒来的时候,她总觉得喉咙发不出声,天一黑,眼睛就模模糊糊的,不大看的清,不过上了年纪,都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的,小姐还没回来之前,老夫人的眼睛,就有段时间看不清,找了许多大夫,也查不出病因,后来突然就好了。” 连嬷嬷话说完,又想到其他什么,补充道:“老夫人最近的作息,和以往也有些不同,会晚睡半个时辰,但早上,却醒的更早些。” 连嬷嬷想了半天,确定没有其他什么的了,偷偷看了苏梁浅一眼。 心里倒是有许多疑惑,但不敢问。 苏梁浅眼睑微垂,放在碗边的手,手指一下下的轻轻敲击着桌面,每响一下,连嬷嬷的眉心,就跳动一下,战战兢兢,不安的很。 苏梁浅这个样子,对她来说,有些恐怖啊。 连嬷嬷绞尽脑汁,她实在是想不出别的什么能告诉苏梁浅的了。 “祖母的厨房,你有相熟的人吗?” 苏梁浅忽然说话,连嬷嬷愣了下,诚实回道:“有的。” “你让她盯着厨房的人,看看有没有人在祖母的吃食上动手脚,还有,祖母每日吃用了些什么,你都记下,然后告诉我。” 连嬷嬷躬身道是,苏梁浅没发话,不敢离开。 “好了,就这些,你小心伺候祖母,若发现异常,即刻告诉我。” 苏梁浅看着连嬷嬷离去的背影,眉头微皱。 连嬷嬷是苏老夫人的贴身嬷嬷,只负责照顾苏老夫人一事,她年岁也不小了,又就只有一双眼睛,院子里其他下人要有什么小动作,除非运气好凑巧,不然她也很难发现的了。 至于其他人 虽然现在有不少向她投诚示好,但那不过是因为风向倒向她,和苏府的其他人比起来,她根基到底还是太浅了。 “去找五姨娘,让她安插在老夫人院子里的人,注意异动。” 秋灵见苏梁浅眉眼有股凝色,询问道:“小姐是怀疑,她们对老夫人下手?” 秋灵觉得,单凭连嬷嬷说的那些,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啊。 她早上也随苏梁浅去了福寿园,苏老夫人好着呢。 “特殊时刻,小心为上。” 不是怀疑,而是特别强烈的预感,苏老夫人那边有事。 不是下手,而是已经动手了。 苏梁浅从来都很相信自己这样的直觉。 “小姐,降香回来了。” 秋灵离开去通知五姨娘,茯苓进来,小声对苏梁浅道,眉心皆是郁色。 说是不管降香的死活,茯苓还是担心她做傻事。 茯苓话落,降香就已经进来了。 这几日,天气转暖,尤其是白日里,阳光温暖明媚,已经不用穿冬日那么厚的夹袄了。 降香身着浅碧色的上衣,下身着绯红色的月华裙,脚上是白色的绣花鞋,鞋头绣着兔子的图案,栩栩如生。 降香的绣活一直是极好的,应该说,她样样都比茯苓出众,人也更激灵,除了忠心。 她头发扎着,鬓间斜插了两根垂珠的金簪,耳上戴着金耳环,她本就好看,此时薄施粉黛,嘴唇嫣红,衬的那张姣好的脸,越发的明艳动人,完全不像个丫鬟,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茯苓见降香就这一身就进来了,有些吃惊,也有些被惊艳到。 因为以往,降香都会换下身上的衣裳,再来见苏梁浅,而且这么多次,她在琉浅苑只是稍稍打扮,不至于太过招摇,引人瞩目,但是随身会带一些香粉首饰,她知道,她出去必然还会再收拾打扮一番的,她刚刚见她时,她还没这么精致呢。 降香进来后,直接在苏梁浅的身前跪下。 茯苓搞不懂,降香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她觉得,降香这一跪,是因为猜到她的事情,已经被苏梁浅知道了,想她从轻发落。 她当小姐是蠢的吗?明知道会被发现还 茯苓想骂降香几句,但当着苏梁浅的面,忍住了。 “打扮的这样好看,出去见谁了?”苏梁浅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问降香。 降香抬头,看着苏梁浅,一双眼睛,少有的明亮坚定,直言不讳,“大少爷,奴婢此番来见小姐,是想问小姐拿一样东西。” 第一百零一章:巫蛊之祸 “大少爷,奴婢此番来见小姐,是想问小姐拿一样东西。” 茯苓一听降香说是大少爷,脸色都变了,急色道:“你和大少爷见面做什么?你明知道他们那些人对小姐都没安好心!” 茯苓走到降香身前,急的跺脚,“你不是说你后悔了会改,你就是这样改的?还有脸问小姐拿东西,降香,我对你实在是太失望了!” 茯苓气愤之极,满是失望。 “茯苓姐姐,你” 降香看着茯苓,想要解释,但张口话说到一半,又全部吞了回去。 苏梁浅手撑着桌,神色平静,倒是不若之前那般严厉,看着欲言又止的降香问道:“你想要我什么东西?” 降香愣住,诧异又惊喜的看着苏梁浅,“小姐。” “小姐!” 苏梁浅瞥了眼大叫的茯苓,“你先出去。” 茯苓看着降香,又是跺脚,“你好自为之。” 说完,转身离开。 “小姐相信我?” 苏梁浅没说相信,也没说不信,让降香起身。 “起来说话吧。” 降香没有起来,“奴婢还是跪着吧。” 苏梁浅没勉强。 “奴婢前些日子出去买香粉,在脂粉店碰上了大少爷,他坚持给我付银子,之后我们便有了往来,大少爷说奴婢生的好看,做丫鬟太可惜了。” 苏梁浅轻笑,“他打算纳你为妾?” 降香承认,“他言语间确实有那个意思。若是以前,奴婢定会心动,经过这么多事,奴婢也有自知之明,他这般说,不过是为了利用我扳倒小姐,若小姐真倒了,奴婢没了利用价值,那就是贱命一条,随他们践踏。” 降香说这些话时,脸上是仿佛看透了许多的唏嘘。 “过去这些年,奴婢做了不少做事,辜负了小姐的信任看重,奴婢这次是真的悔改了,想好好的跟着小姐,全心全意的为您做事,但就我之前所为,小姐必然不会相信。奴婢和大少爷往来,并不是为了高攀,而是想为小姐办一件事,证明自己的诚心,还有价值。” 降香直视苏梁浅的眼眸,“奴婢既有心跟着小姐,自然希望得到您的信任重用,不被防备怀疑,奴婢相信,小姐不同于在云州的改变,必然能在京城也有一番作为。奴婢的情况,小姐清楚,我早已是不洁之身,若没有后盾,纵是嫁了人,将来也必然会被轻视,奴婢不想过被人轻贱的生活,奴婢想跟着小姐一起,为自己谋一个未来!” 降香坚定的目光,不同于以往的透亮。 “还请小姐给奴婢这个机会。” 苏梁浅看着将头伏在地上的降香,身子坐直,“苏泽恺问你要什么?” “大少爷只说是能证明那是小姐的贴身之物,但没告诉奴婢,是何用处。” 苏梁浅想了想,面上是冰冷的讥诮,“那就香囊吧,过几日我给你,你绣方帕子,就戏水鸳鸯吧,到时候将他要的香囊给他的时候,一并送给他。你告诉大少爷,你会每日检查,让他时时随身带着,不然就不是有心要纳你做妾。” 降香情绪激动,眼睛里面盈着泪花,一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的神情。 苏梁浅从案榻上下地,双手扶着床,身子前倾,凑近降香问道:“你心思通透聪慧,苏泽恺是什么身份,你心里清楚,能做他的小妾,也算是你如愿以偿,现在有这样好的机会,你真的不考虑?” 降香的神情,一如之前的坚定,“小姐好,奴婢才好,奴婢会向小姐,证明忠心。” 苏梁浅点点头,“你起身吧。” 降香道了声是,起身。 “茯苓那里,我来处理。” 降香道了谢,转身回房卸妆换衣裳了。 “小姐这么晚了不睡,在绣什么呢?” 秋灵值夜,见本该歇下的苏梁浅,靠在床头,低头正绣着什么东西,她将放在小圆桌上的灯端到了床边,也凑上去瞧,因为刚开始,轮廓都没出来,看不出绣的什么东西,但针脚平复,能瞧出绣工不一般。 “是给公子的吗?” 苏梁浅摇头回,“不是。” 秋灵失落,将手上掌着的灯放下,想要从苏梁浅的手上抢过东西,“那我来吧,小姐别伤了眼睛。” 苏梁浅躲开,秋灵在窗边趴着,抬头看着苏梁浅,眉眼弯弯,有些热切的建议道:“小姐想公子了吗?也不知道公子现在哪里,但他肯定在想小姐。小姐,您要不要给公子绣个什么东西,就荷包吧,这个简单,公子不会心疼,等他回来,您送给他,他一定非常高兴。” 秋灵在苏梁浅身边伺候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她拿针线,她以前还以为苏梁浅不会呢,毕竟在她看来,苏梁浅会的东西已经许多了。 苏梁浅停下手上的事情,看着秋灵,她一双眼睛在灯下发亮。 不管是影桐,还是秋灵,似乎只要是谢云弈的人,提起他,眼睛都会发光,那是深深的崇敬和折服。 想谢云弈吗?最近这几日事不多,闲散时,她还是会想的。 距他离开,已经十数日了。 苏梁浅认真想了下,她确实好像没送过什么东西给谢云弈,尤其和他对自己的付出比起来,她几乎就是要进不出的吝啬鬼了。 秋灵这个,也算是不错的建议,可以考虑采纳。 “小姐怎么突然自己做针线活了?” 苏梁浅勾着唇,挑眉笑的坏坏的,“有用。” 秋灵就是个好奇宝宝,手扶着床,跪直了身体,眨巴着眼睛问道:“什么用?” 苏梁浅笑的一脸神秘,“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她自己现在都不清楚呢,不过苏梁浅肯定,既然苏泽恺要了,应该就是有所用处的。 苏梁浅加班加点,睡前,绣品初具模型,秋灵看出来是百合花,绣的倒是挺好的,但和苏梁浅素日用的,针脚走向却有所不同。 秋灵更好奇了。 许是前一天睡的有些晚,第二天如时醒来的苏梁浅,脑袋有些疼,她看着一夜没怎么睡,却精神奕奕没半点不适的秋灵,心情颇有些郁闷。 她带着上辈子的记忆,但上辈子几天不眠不休也能撑住的身体,却停留在了记忆里。 “这是连嬷嬷让人送来的。” 苏梁浅接过,将外面的黄色纸封打开,里面照例是苏老夫人的一日三餐,还有日常一些极其普通的事。 苏梁浅看后,递给秋灵,秋灵和以往一样,也跟着扫了眼,然后烧了,回头,见苏梁浅抿着嘴唇,那神色,却是冷的,一副莫测的样子。 “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最基本的药毒,秋灵也会,但这么多天了,她什么也没看出来,就是觉得苏老夫人的口味有些单一,明明有很多其他的选择,但每日来来回回的都是那些东西。 “汪,汪汪,吼” “啊” 苏梁浅正用早膳,外面忽然有狗叫声传来,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到最后还能听到狗叫后的略有些粗重的呼吸声,像狼一般,然后就是院子里的婢女,鸡飞狗跳般尖叫逃窜的声响。 影桐转身出去看发生了什么事,茯苓跑了进来,脸色是有些受到惊吓的白,看着苏梁浅,咽了咽口水道:“季季小公爷来了,还有只狮子,好大好” “苏妹妹,我来看你了!” 茯苓话还没说完呢,院子里,就传来了季无羡的声音。 “你快点出来啊,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苏梁浅放下筷子出门,就看到季无羡站在正中,手牵着绳,另外一头套着茯苓尚未描述完的狮子。 狮子浑身都是毛,长长的,浓密丰厚,在晨曦的阳光下,黑的发亮,自然下垂的耳朵,紧贴面部靠前,微微的提起,让人觉得警觉,体格比成年男子还要高大,让人觉得威猛,充满了力量,那双眼睛,黑中闪着亮光,十分有神,他昂着头,尊贵而强悍,不容冒犯,威风极了,此刻,正被季无羡两只手死死的拽着,可见力量强大。 苏梁浅一眼就认出,这不是狮子,不过那一身的毛,还有壮硕勇猛的体格,和传说中,狮子的描述,确实挺像的。 此刻,他张着口,露出雪白尖锐的獠牙,仿佛轻轻一下,就能将人的脖子咬断,确实有那么几分恐怖,难怪把院子里的人吓得惨叫连连。 “怎么样?是不是和我的气质很配?” 季无羡抬头,松开一只手正要甩帅,他手中的东西往前走了两步,后仰的季无羡,直接向前一个趔趄,他吓了一跳,松开的手在半空中晃了晃,忙又死死拽住,双方较劲了半天,季无羡才勉强占了上风,见他安安稳稳的蹲在地上,松了口气。 秋灵看了看人,又看了看狗,点头笑道:“同一个品种,哪有不像的?不过人家可比你有气质多了。” 季无羡斜睨了眼损他的秋灵,目光移向苏梁浅,苏梁浅也笑,问道:“晋獒,你哪来的?” “我去!” 季无羡看向苏梁浅的眼睛瞪大,一副折服的五体投地的样子,“你怎么知道的?” “小姐,这不是狮子吗?” 苏梁浅看向茯苓,还有其他做鸟兽散去又围过来的众人,笑着道:“不是,是狗,大型犬,产在晋国,常年生活在数千丈的高原之上,所以不同于一般的狗,长成这样。” 秋灵一副恍然的样子,看着季无羡笑出了声,“原来是狗啊,我说你们的气质怎么这么像?” 季无羡龇牙,瞪秋灵,“别以为我不揍女人,就这样挑衅我!” 秋灵无视他的威胁,半点也不害怕,“有影桐姐姐帮助我,等你打得过她再说吧。” 影桐十分配合,横着走了两步,将秋灵护在身后。 秋灵指着季无羡,笑的更加猖狂。 “体格壮硕,吼叫如狮,虽然是狗,但战斗力很强,并不逊色于狼狮,而且呢,忠心护主,做人若有晋獒的一半,那也算得上是品德高尚了。”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人太多,还不如狗呢。 季无羡听苏梁浅这样说,心里顿时舒服了些,昂着下巴,看向秋灵,回敬道:“听到没有,你家小姐说你不如狗呢!” 苏梁浅无语,“我可没那个意思。” 她指了指季无羡手上的晋獒,“你哪来的这东西?” “我等会和你说,我们都饿死了。” 季家距离苏家并不近,季无羡早起的时候也吃了点东西,但被狗带着跑了这么久,早就饿了。 “我刚好在用早膳,你一起吧。” “让人给他准备三斤生牛肉,先填填肚子,他饿了脾气就不好,吃饱了就很温顺的。” 这么大个东西,三斤生牛肉填肚子,众人实在很难想象他温顺的样子。 而且,三斤生牛肉,都够买七口之家十天的口粮了。 只有像季家这样的有钱人,才能养得起。 苏梁浅依言,着人去厨房拿生牛肉。 “去,上街给我买几斤,要上等的,边角料我家的狗可不吃。” 季无羡随手指了个比较好看的小婢女,从荷包里取出个金豆子扔给她。 接到金豆子的丫鬟,掂了掂分量,又放在嘴巴里面咬了咬,眼睛眯成了一条直线,道了声是,欢天喜地的去了,看的其他人一脸羡慕。 牛要犁地,自然是要比其他肉贵许多,是猪肉的几倍,但季无羡那金豆子,都能买一整头牛了,就跑这一趟腿,这么大的收获,人能不高兴吗?其他人能不羡慕吗? “看你穷的,院子里的一个个怎么和没见过银子似的?” 苏梁浅也不生气,“比不得季小公爷。” 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小时候一样败家,除了季家,谁能经得住这样的挥霍。 和季家比起来,就连皇帝都不敢说自己富,更何况是她? “厨房多准备几个菜,小公爷吃高兴了有赏。”苏梁浅看着一脸歆羡的下人道。 “汪汪,吼。” 晋獒又开始叫,把其他人吓得,连连后退,季无羡使出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控制他,对苏梁浅道:“算了,要没什么事,你还是让你院子的人走远点吧,别误伤了,被他咬到了可不得了。” 季无羡这话一出,很多得在院子里有事的下人,双腿都在打颤。 “行了,你们尽快把事情做好,别在院子里伺候了。” 苏梁浅放发话,那些围观看热闹的下人就各自忙碌起来,想着早点离开这危险的地方。 “我给你找个地方把他拴起来。” 秋灵是个懵大胆,上前走向季无羡,伸出手提出帮忙。 季无羡有些迟疑。 “怕什么,我力气可比你大多了,你不说他吃饱了就很温顺的吗?等去厨房的下人拿了牛肉回来,他吃了什么事都没有。” 秋灵不由分说,已经抢过绳子了,眼睛晶亮,催促季无羡道:“你不是饿了吗?快去吃饭吧。” 苏梁浅纵着秋灵,对季无羡道:“你给她吧,让影桐陪她一起。” 季无羡松了手,秋灵冲着他的背影道:“季公子,把你的金豆子也借我使使!” 季无羡扯下腰间挂着的装着金豆子的荷包,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扔给了秋灵,秋灵一只手稳稳接住,放进了自己的口袋,其他人看着,羡慕的直流口水。 胆子大些,跟在小姐身边就是好啊,能交上季小公爷,他指缝微松,都能一辈子吃香喝辣的了。 季无羡边跟着苏梁浅进了房间,边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晋獒的?” 怎么知道的?因为上辈子,她曾出征西晋,西晋被围困时,用晋獒来攻击北齐的士兵,当时造成了重大的伤亡事故,扭转了战场上的局势。 沈大哥为了找到晋獒的弱点,带了贴身的精锐将士,前往晋獒生活的青峰山。 二十人去,最后回来的只有三人,而这三个人里面,就只有一人是完好的。 其中一人手臂被咬断,沈卓白背部负伤,回来时,奄奄一息。 苏梁浅怎么都忘不了,北齐将士和晋獒战后,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手脚和身体都是分开的,比任何一次都要凄惨。 最后,北齐是胜了,但代价惨重,沈卓白醒过来后,背再也挺不直,而且天气稍变,伤痛发作,便是痛不欲生。 季无羡见苏梁浅半天不回,周身却盈着悲伤后悔的情绪,挠了挠头,他是有说错什么了吗?这也不该问? 这辈子,不会了,她绝对不会再让这样的惨剧发生了。 苏梁浅从那种心惶痛苦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回头看向季无羡,“书上看的啊,我母亲的藏书阁,有不少其他国家风土人情的书籍,你要看吗?” 苏梁浅记得秋灵吐槽过,季无羡和她一样,最怕看书,什么类型的都不喜欢。 季无羡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不用,我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你就好了。” 两人进了屋,厨房那边的人,动作极快,送了之前双倍分量的食物进来。 苏梁浅不由再次感叹,银子的力量,一旁的茯苓直接吐槽道:“平日里伺候小姐,都会这般尽心。” 季无羡对这待遇,颇感满意,对茯苓道:“去,告诉秋灵,让她把我给她的那袋金豆子,都给你们院子里的人分了,就说是我赏的。” 茯苓见季无羡自在的就好像这是自家的院子似的,一举一动都昭示着他和苏梁浅关系匪浅,心下觉得不妥。 苏梁浅现在已经是太子妃了,这样肯定是不好的,站在原地没动。 “等她们事情都忙完了,就不用在院子里伺候了,让秋灵给她们自己分,还能一起上街。” 这样一笔天降的横财,自然是要上街买点东西高兴下的。 “你这主子倒是宽厚仁和,但愿她们能惜福,别做出自取灭亡的事。” 站在季无羡的角度,他是觉得,苏梁浅作为主子挺好的,但他也清楚,若是有谁吃里扒外被发现,下场依旧会很惨。 她可不会手下留情。 “去吧。” 茯苓咬了咬唇,依言离开了。 “你这丫鬟,防我怎么和洪水猛兽似的?” “她也是出于一片忠心,行了,你不是饿了吗?吃你的东西吧。” 季无羡拿起筷子,就听到外面晋獒的叫声,他站在门口,现在拽晋獒的人变成了影桐,秋灵正拿牛肉逗他呢。 他盯着鲜红都泛血的牛肉,眼睛黑亮的下人,利齿獠牙,还流口水了。 真是丢人! 季无羡松了口气,回到原来的位置坐好,他确实是饿了,下人后来送上来的东西,吃了大半。 “这狗,谁送你的?” 季无羡翻了个白眼,“什么狗,你见过这么雄壮有气势的狗吗?他是晋獒,我给他取了个特别牛逼的名字,叫小风风,我告诉你,他跑起来,就和疾风一样快,疾风的身手无人能敌,他在狗界,也是绝对的霸主!” 季无羡骄傲的竖起大拇指,很是嘚瑟。 苏梁浅觉得,疾风要在的话,十有八九不会同意。 “这狗,是别人送给我老爹的,谁送的,我也不知道,他也很喜欢呢,爱不释手,要不是我在刑部任职,一些差事需要用上狗,再加上我母亲帮忙,他都不会同意给我。带着他出门,比身后跟着八个彪形大汉都威风,你是不知道,王承辉和五皇子都羡慕坏了,特别想要,出黄金千两让我让给他们。” “千两黄金?” 季无羡点头,“很奇怪吗?价钱还在持续攀涨,俗,俗不可耐,爷是那种差钱的人吗?给我万两黄金我都不卖!” 苏梁浅想着,如果真叫到了万两黄金,季无羡不卖,她就从他手上想办法要过来,她卖。 她很快就需要用到大笔的现银,季无羡不卖,她卖,到时候打个折,还能卖五皇子他们一个人情,一举两得。 “你最近在刑部怎么样?” 季无羡昂着下巴,颇为骄傲,“我天天带他们遛狗,他们也威风了一把,有和别人吹嘘的资本了都。官位上,我是暂时还比不上张大人,但哪天我要顶替他的位置,那也是个个臣服。” 就季无羡这身份,银子多的又喜欢犯傻,出手阔绰,自然是个个巴结,谁会不喜欢?不过苏梁浅知道,他虽然喜欢犯傻,但人并不傻。 “那个张有喜,古板,抠门,苛待下属,跟着他,就没闲的,不是和尸体打交道,就是和那群衣衫褴褛的丑八怪接触,哎,我都觉得我变丑了,真不知道我家老头子怎么想的,居然把我扔去这鬼地方,礼部吏部兵部工部,哪个不比刑部好,户部也行啊,刚好会会苏大人。” 季无羡挑着眉,笑的贱兮兮的,苏梁浅可以想见,他要去了户部,苏克明的日子,绝对是腥风血雨,相当艰难。 季家的人,选择将季无羡放在刑部,必然是综合各方因素,有自己的一番考量。 “刑部的张大人,是出了名的能干,而且为人刚直,严厉是为了下面的人,你跟着他,能学到不少东西,其他的大人可不敢。” 虽然尚书官职不低,但季无羡是未来季家毫无悬念的继承人,除了张有喜,其他大人还真的不怎么敢对他指手画脚。 “这次姚家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前段时间,苏如锦找你,你除了告诉他谢云弈离开的消息,还和她说什么了?” 苏梁浅总觉得,秋灵那番话后,苏如锦的反应很是反常。 “什么叫和我有关,就是我做的好吧,举报的那人,还有后面相继的事情,都是我安排的,不然你以为呢?这些年,翰林院庶吉子举报的事情还少啊,最后一点反响都没有,官场的规则就是,一切的规则都是权重的人说了算,哎,说了你也不懂,不过我也只是奉命行事,你懂的。” 季无羡奉命行事,苏梁浅就懂的,这是谢云弈的意思。 “那个苏如锦怎么会是你妹妹,你怎么会有这么讨人厌脸皮厚的妹妹,她是直接在刑部堵得我,问我公子在哪儿,我就告诉她公子离开了,她非追问我公子去哪里了,说有事要找他帮忙,说不会让公子白帮的,你是不知道她当时说这话时羞怯的模样。” “她有什么公子看得上的,以身相许?拜托,就那样的,倒贴给我我都不要好嘛,我怎么说她都不听,非追问公子的下落,还说让我看在公子的面上帮她,公子看都没看她几眼,连她叫什么名都不知道,他们能有什么情分,就算是有,公子对她的也是讨厌,真要看公子的份上,那就是雪上加霜了。” “我就把她带到没人的地方,告诉她,公子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不喜欢她,甚至很讨厌她,他离开,就是因为受不了她的纠缠,还有姚家出事的真相,是因为她之前因为嫉恨你给你投毒,这是作为对她的惩罚。” 苏梁浅心道了声难怪,她就说,单凭秋灵那几句话,苏如锦不至于情绪崩溃的就和疯了似的,应该是秋灵的话,让她想起了自己选择性忘记的季无羡告诉她的事实。 因为她,接受不了。 “你不是说你怜香惜玉的吗?” “这仅限于美人,而且是有自知之明的女人。” 苏梁浅失笑。 “现在上位的翰林院编修,是你的人?” 季无羡认真想了下,“我对他算是有再造之恩,他但凡有点感恩之心,应该都知道怎么做。” 苏梁浅收了笑,嗯了声,神色正经,“你查查这个人,若是没问题,可以用他。” 上辈子,姚家是为夜傅铭所用,最后圣旨下达,几乎就是夜傅铭的意思,虽然她现在憎恶夜傅铭,但他周祥的手法手段,还是可以效仿的。 “我也这么想,这次的案件,我也算是主审之一,皇上在下达诏令之前,还见我了,对我大肆夸赞,我祖父和父亲都还算满意,也算是首战告捷。周大人现在已经重回户部了,皇上对他,比之前还要看重,现在户部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你父亲的升迁梦,是彻底破碎了。之前周大人病重,很多人都觉得你父亲会顶替他的位置,对他极是恭维,他估计也觉得自己接替户部尚书一职是板上钉钉,没少得罪人,现在,想想都替他尴尬,他在户部的日子,应该不好过。” 什么应该,肯定很不好过,苏梁浅最近几次见他,都是绷着脸,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士气低落的很,没事就将自己关在书房,估计是怕被笑话,都不爱出门了,再加上二姨娘的事,就是有她和苏倾楣的喜事,苏府也总让人觉得低迷的很。 “你最近怎么样?没被为难吧?” 苏梁浅抿唇含笑,季无羡瞬时觉得自己白问了,就苏家这些人的段数,哪能为难的了苏梁浅,那就是自找没趣。 “我祖父念你的紧呢,你要有空上我家看看他,酒就别喝了。” 季无羡至今还心疼,自己价值昂贵的丹药,而且谢云弈临离开前,再三交代了,盯着他不许让苏梁浅喝酒。 苏梁浅最近倒是没什么事,但苏克明心情不好,他对自己又诸多不满,她不想去触他的霉头,而且她现在已经算是太子妃了,有些事情,能避免的,还是避免。 “我来了这么久,你怎么都不问问我公子的事,他都离开快半个月了,你就一点也不想他?” 季无羡一副郁闷的样子。 苏梁浅托着下巴,接季无羡的话问道:“他现在到哪里了?人怎么样?” 季无羡看着含笑的苏梁浅,并没有看到她那双如雨后天空般明净的眼眸的认真,只觉得她懒懒散散,漫不经心,一点也不正经诚心,有些来气。 “你之前说会退了和太子的婚事,是真的吗?你想好怎么退了吗?” 苏梁浅见季无羡已经有些生气了,不再逗他,认真的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我骗过你,骗过谢云弈吗?” 季无羡认真想了下,虽然苏梁浅这人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还和狐狸似的狡猾老谋深算,但好像是没骗过他和谢云弈。 “这可是和太子的婚事,皇上现在也认同了,你准备怎么退?” 比起担忧,季无羡好奇的成分更多。 苏梁浅勾着的唇瓣,微微的笑,莫测又笃定,“我自然有我的法子,这也是我和皇后最开始的协定,她对我很不喜欢,我答应她,今年内会退了这门婚事,让她给太子择满意的太子妃。” 季无羡不以为然,“她想挑的是权势,是太子的助力,不是太子妃,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现在沈家重得皇上圣心,你也是今非昔比,谁知道她会不会改变主意,又同意你做太子妃了。” “她想要退婚,我就得同意,想让我做太子妃,我就得做太子妃不成?我的事,不是她说了算的,这婚,我定然是要退的。” 不要说她答应了谢云弈,就算没有谢云弈,这婚事,她也是打算退的。 季无羡听苏梁浅这样说,见她眸色坚定,心情一下开怀了许多,他嘻嘻的笑着,“我就知道苏妹妹不是那种目光短浅的人,在这件事上,有需要帮忙的,告诉我一声,我一定鼎力相助。公子现在,应该快到南燕了吧,希望他那边一切顺利,早点回来和我们团聚。” 苏梁浅掩下诧异,她之前并不知道,谢云弈此行,是去南燕。 接下来,季无羡和苏梁浅聊起了自己在刑部任职的一些趣事。 秋灵将季无羡给她的大半金豆子都给了院子里忙完了事的下人,让她们自行瓜分,多数人拿着东西欢天喜地的出门了。 本该忙碌的小院,没了来往下人行走的脚步声,逗狗的秋灵,快活的笑声还有叫声传了进来,晋獒应该是吃饱了,还算安静温顺。 好一会,秋灵的笑声也没了,影桐从外面进来,刚好听到季无羡在苏梁浅面前控诉。 “这么聒噪,你怎么受得了?” 季无羡说起秋灵,微皱着眉,仿佛很是嫌弃。 苏梁浅看向外面,阳光正好,厚重的门帘,从下往上卷起,可以看到外面。 叫着小风风的晋獒,被栓在梅花树下,梅花树的根,被筑在中间,高地面一截,和旁边的台阶齐平,晋獒就被栓在上面的圆盘。 秋灵在不远处的种着花的圆盘坐着,茯苓在她的身侧,她看着晋獒,脸上带笑,好像并不那么害怕了。 “我喜欢这样的热闹。” 她自己现在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像秋灵这样了,但她希望自己的身边,是这样的热闹,而不是死气沉沉的。 要说聒噪,季无羡和秋灵,一个德行。 苏梁浅想,谢云弈应该和她一样吧,所以一直让季无羡跟在他身边。 季无羡话说的多了,口渴,给自己倒了杯水。 外面,被栓在梅花树下的晋獒,正低头对着泥拱着鼻子,泥土乱飞。 苏梁浅含笑收回目光,也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最近听说了一个消息,七皇子在和皇帝说起苏倾楣的事情时,是自请封她为正妃的,这种绿帽子,你说说他怎么想的,我最近让人盯着他呢,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苏妹妹,他真像你说的那样吗?” 季无羡很难想象,夜傅铭是苏梁浅说的那种人,他觉得有关夜傅铭所说的一切,都只是猜测。 “你没发现,能说明两个问题:一,他就像你现在想的,没有任何问题,还有一点,他藏的太深,你发现不了,他这人很谨慎,让你的人别盯的太紧,免得打草惊蛇。你管他是什么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多做防备,对季家,并无坏处。” “话虽如此,但这样,不是”不是冤枉好人吗? 季无羡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了茯苓的尖叫声。 苏梁浅循声望去,秋灵已经站起来了,走到梅花树下,就蹲在晋獒的嘴边,季无羡见状,吓得站了起来,大叫问道:“秋灵,你不要命了吗?” 季无羡影桐正要冲出去,秋灵已经转身,朝着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手中抱着个黑色的长方形盒子,速度极快,如一阵风般进了屋,然后将东西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 季无羡好奇。 秋灵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刚刚狗狗一直在拱鼻子,这是他从土里翻出来的,都没打开呢,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东西。” 季无羡笑了,“说不定是什么宝”贝。 季无羡说话的功夫,苏梁浅已经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个稻草扎的小人,稻草人的全身,都被针扎着,稻草人的头上,贴着张纸,上面用朱砂写着个生辰八字,朱笔如血,青天白日的,都有些渗人,旁边还有块成色很好的玉佩。 第一百零二章:老夫人出事,苏梁浅反击 “这是什么?” 季无羡的脸色,让秋灵觉得,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看着箱子里的小稻草人,问道。 “巫蛊娃娃。” 季无羡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也不知是气还是惧。 “那是什么东西?” 秋灵还是不懂。 “确实是宝贝,好东西。” 季无羡看向苏梁浅,她抿着的嘴角,讥诮的上翘,似笑非笑,清澈透亮的眼眸,沉寂而平静,那是对用这种手段设计她的人的蔑视,隐含着煞气,独独没有半分恐惧。 这样和苏梁浅接触,季无羡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明白,自家的公子,为什么会越来越喜欢迷恋她,不能自拔。 她有超越长相的人格魅力。 季无羡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指了指巫蛊娃娃上面用主笔写着的生辰八字,“这是谁的?” “我父亲的。” 苏梁浅笑意更浓,但一字一句,却是慑人的寒迫。 茯苓走了进来,见屋子里的几个人,都在桌边围着,她听到季无羡轻嗤了声,那声音,没有一贯的爽朗阳光,含着怒气,“他们这是想置你于死地啊。” 秋灵并不知道巫蛊之术,她就觉得,就这么个小人偶,怎么可能把苏梁浅怎么样。 苏梁浅看着在门口站着的茯苓,冷凝的眉色,仿佛结了层寒霜。 “我生来,就被道士批和父亲的八字不合,他最近看我不顺眼,肯定觉得仕途不顺,是我造成的,我克了他,若在我的院子里搜出这东西,你们觉得他会怎么做?” 苏克明为了自己,肯定会将这件事闹的人尽皆知,然后将她送苏家赶出去。 “不孝只是其次,皇室之中,最忌讳的就是这种害人的巫术。” 季无羡看着几个人,小声接苏梁浅的话解释道:“前太子,也就是当今皇上的兄长,他就是因为在东宫中搜出了写着前任皇帝生辰八字的巫蛊娃娃,被废黜了太子之位,贬为庶人,太子的生母,也就是皇后的母族,全部被牵连,斩的斩,流放的流放,皇后不堪打击,上吊自尽了。” 茯苓见几个人讨论的话题,越说越过分,忙将帘子放下,捂着狂跳的胸口,出去守门了。 她看着晋獒所在的方向,他还在用鼻子和脚一起刨土,兴致高的很,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皇后并非不堪打击,而是为了在皇帝面前,力证太子清白,也为了保住母族家人的性命,头撞柱而亡。” 季无羡看着漠然又笃定的苏梁浅,满是诧异,这些皇族秘辛,他都不知道,她怎么好像很清楚的样子,而且那神情,仿佛事实就是她说的那般。 “皇室夺位之争,向来是腥风血雨,你死我活,血缘亲情轻如鸿毛,完全不值得一提,不过要事实像你说的那样,你觉得陷害太子的人是谁?” 是谁不重要,不管是谁,她的这件事一旦坐实传出去,不要说太子妃,她连在京城立足之地都难,这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 尤其,如果动手主导这一切的人,是现在坐在龙椅上的那个。 秋灵终于从苏梁浅和季无羡的对话中,明白了这小小的娃娃能带来的危害。 “刚刚晋獒把东西翻出,你抱进来,除了茯苓,还有其他下人瞧见了吗?” “应该没有,那些人怕晋獒,又拿了金豆子,基本都出去了,剩下的几个,都有事在忙,要么就在房间,我还以为是我们住进来前,就有人埋在里面的宝贝呢。” 秋灵脸上没了笑,完全没了之前的兴高采烈。 苏梁浅想了想,将里面的巫蛊娃娃拿了出来,对秋灵道:“把我赏给你的首饰放进去,重新放回去埋好,别叫人看出来,我们动过了里面的东西。” 秋灵会意,很快拿出了之前苏梁浅赏给她的那些金银首饰,还有她喜欢的一些小玩意儿,放进了盒子里面,影桐见她跑着东西跑了出去,跟着一起帮忙。 “知道是谁做的吗?” 相比于苏梁浅的从容,季无羡要紧张担心许多。 苏梁浅看他绷着的样子,端起茶壶,给他倒了杯水,动作缓慢优雅,轻松笑道:“除了那群人还有谁,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季无羡,这次你真是帮我大忙了。” 不单单是晋獒翻出了这些东西,还有季无羡大方赏赐的那些金豆子,将院子里的那些人都打发出去了,如若发现这木盒子的第一个人不是秋灵,被别人打开了,那也会是件有些棘手的麻烦。 一向不怎么正经的季无羡并没有因为苏梁浅这夸赞感激而释怀放松多少,他擦了擦额头不自觉往外冒的冷汗。 他简直不敢去想,他今天要没带晋獒来,那些东西,等事情发生才被搜出来,苏梁浅需要面对什么,他有些好奇,强悍如苏梁浅,能承受的住吗? 若是如此,他就是没完成谢云弈交代给他的第一个任务,辜负了他的信任,不能交差。 “你怎么还笑的出来?” 苏梁浅收了笑,“不笑难道哭吗?” 季无羡紧的喉咙冒烟,端起苏梁浅给倒的水,一口气喝了,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你在苏府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这哪里是家,这就是虎狼窝,那些人就是一群牛鬼蛇神,你尽快退了和太子的婚事,等公子回来,我就让母亲替他上门提亲,到时候你搬出去得了。” 季无羡从不觉得自己蠢,但这种防不胜防的招数,让他觉得脑子都不够用了,怎么都放不下心来。 “季无羡,你不觉得老天是完全站在我这边的吗?你不必如此紧张。而且,你不觉得,这种日子,也挺有意思的吗?” 苏梁浅端起自己刚倒的水,放在嘴边,往外看了眼。 外面,梅花树下,影桐正和秋灵一起掩埋东西,秋灵边做事边逗晋獒几句,落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就是她和晋獒在玩儿,并不惹人瞩目。 茯苓坐在门边,看似在发呆,实则是给他们放风。 “还有意思!我心可没你这么大。” 季无羡气的不说话。 秋灵和影桐很快将东西埋好,秋灵担心其他地方还有这样的脏东西,带着晋獒在院子里晃了好大一圈,确定没事了,又重新给他找了个地方拴上。 “这绝对就是咱们院子里的下人做的,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看我不把她们逮出来了,扒了她们的皮!”秋灵气坏了,义愤填膺。 不单单是院子里的下人,应该还是负责料理院子不起眼的小丫鬟,苏梁浅已经在心里锁定了几个目标。 “此事不急。” 苏梁浅看向季无羡,“你相信巫蛊之术吗?” 季无羡用鼻孔轻哼了声,“无稽之谈。” 苏梁浅拿起放在桌上浑身上下都扎了针的小草人,笑着附和道:“若这小小的稻草人就能给人带来的霉运,甚至致人于死地,这天下的人,早死绝了,哪有那么多不能解的愤懑仇怨?还有人因为抑郁绝望自尽。所以,我也不相信。” 苏梁浅晃动着手中的稻草人,看向季无羡,“你再帮我个忙。” “什么?” “给我准备两个像之前那样的木盒。” “为什么是两个?”秋灵不解。 苏梁浅笑,那笑,却是冷的,季无羡看的身上发毛,总觉得有谁要倒大霉了,他搓了搓手臂,“你要干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次,我要将那些讨厌,还喜欢蹦跶的人,一并解决了,这样,也不枉费她们的一番苦心。” 还在为苏梁浅捏了把汗的季无羡,看着苏梁浅狡黠的眼眸,暗暗佩服她这个当事人的心理素质,他脑子都还没恢复正常运转呢,她就已经想好怎么算计别人了。 季无羡的心虽然还是稍稍悬着,但也放下了不少,还有莫名的激动和兴奋。 他就喜欢看自作聪明的人倒霉。 “要我这次没带晋獒来,若那些人算计成功,你会如何?” 苏梁浅直视季无羡,脊背挺直,目光坚定,那样子,仿佛是永远都不会被打倒的斗士。 “当然是留在京城,力证清白然后反击,不然,岂不白白便宜了那群算计我的人?苏府很快就会有场很大的热闹,作为感谢,到时候,会通知你到场的。” 季无羡一听有热闹可凑,再见苏梁浅这样子,顿时来了兴趣,脑子都恢复了正常运转。 “那两个盒子,你给谁准备的啊?” 苏梁浅故作神秘,“到时候你到场不就知道了。” 临近中午,琉浅苑出去的下人,陆续回来,院子里再次变的热闹起来。 苏梁浅已经从房间里面出来了,蹲在晋獒身边,正在给他喂肉。 她脸上带笑,手上一块就有小一斤的牛肉。 这是得了季无羡金豆子的俏丫鬟从市场买来的,新鲜宰杀的牛,上面还有血丝,边上仿佛有血要滴出来,就在苏梁浅的脸颊边上,形成红与白鲜明对比,强烈冲击。 而早上气势汹汹的晋獒,屁股着地,在苏梁浅的面前蹲着,张着嘴巴,吐着舌头,那锋利的獠牙,看着都没那么吓人了,而沐浴在阳光下笑着的苏梁浅,身上却有股难以融化开的寒意,那晋獒,仿佛是被她威慑住的。 苏梁浅连喂了五块,起身,秋灵很快送了水和毛巾上前来,苏梁浅边吸收边吩咐道:“将剩下的肉打包。” “不用。” 季无羡拒绝,解释道:“我父亲为了他,专门在府里辟了一块地出来,里面养了好几头小牛,他想吃,随时都有。” 其他人听的是目瞪口呆,一副长见识的样子,看着晋獒的眼神,更是无比羡慕。 天天吃牛肉,还是供他专享的,人不如狗啊。 苏梁浅拿了毛巾拭手,“那就给他带在路上吃,你现不是在刑部任职,在那里备着些。” 季无羡觉得,他在苏梁浅这里,还不如条狗。 要不是他,小风风也不会来啊。 苏梁浅洗了手,摸了摸晋獒的脑袋,晋獒的舌头吐的更欢了。 苏梁浅完全没了之前要把他卖掉的想法。 季无羡看着,觉得这晋獒更像疾风了,公子每每摸他的脑袋,他就是这样快活的神情。 这么多天的感情,他喂他的肉,比他身上的那层膘都要重了,他居然和苏梁浅更亲。 果然是一条忘恩负义且重色的公狗,看等他主子回来,怎么收拾他。 “你父亲现在对你,是真不待见啊,我在这大半天了,都没来露脸。” 季无羡是在琉浅苑用的午膳,吃着饭的时候,他忽然想到这茬,看着苏梁浅道。 “不来不是更好,清静,快吃你的。” 苏梁浅看了眼就站在身侧的桂嬷嬷,催促。 没看到桂嬷嬷已经在用嫌弃的眼神赶人了吗? 季无羡当然感知到了,但他有个自认为非常厉害的优点,那就是脸皮够厚。 季无羡优哉游哉的吃完了午饭,又喝了会茶,这才带着小风风晋獒离开。 “小姐。” 桂嬷嬷一早出门采购去了,回来已经临近中午。 她看着苏梁浅,面上满是不赞同。 “男女有别,你这样会为人诟病,被说闲话的。” “又不是只有小姐和季公子两个人,这么多人都在呢,两人光明正大的见个面,有什么好说闲话的,要偷偷摸摸的见面,才会让人觉得有鬼呢。而且季夫人又喜欢小姐,比起太子来说,我觉得季公子比太子好多了。”更不要说比季无羡好上千万倍的公子了。 “你懂什么。” 过去这么多年,桂嬷嬷一直都觉得苏梁浅是要做太子妃的,现在这样的结果,她是乐见其成,别的再好,也撼动不了她的这种观念。 秋灵嘻嘻的笑着,并不和桂嬷嬷争。 “季公子是公爷之子,他亲自登门找我,难道要将他拒之门外,得罪了不成?” 桂嬷嬷见苏梁浅,似有了几分不快,忙道:“老奴不是那个意思。” “我明白嬷嬷的一片苦心,我会拿捏好分寸的。” 桂嬷嬷点了点头,将秋灵影桐叮嘱了一番,若是苏梁浅和除太子外的男子见面,无论如何都要守在身边。 影桐不答话,秋灵嘴上说好,心下却不以为然。 就太子那个色胚,小姐和他见面,才更应该严防死守。 苏梁浅这几日晚上,为了缝制荷包,都没怎么睡好。 季无羡走后,她便在床上小憩,明明困意缱绻,但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辗转反侧,许久才睡过去。 她迷迷糊糊,还在睡梦中,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呼吸粗重,苏梁浅挣脱尚且深浓的困意,猛地睁开了眼睛,就见秋灵站在床尾,身后站着连嬷嬷,一副仿佛天塌般的惊惶样。 “小姐,老夫人出事了。” 苏梁浅从床上翻身起来,秋灵配合着替她更衣。 “我自己来,你给嬷嬷倒碗热茶。” 秋灵转身去给连嬷嬷倒茶。 “出什么事了?” 苏梁浅面露担心,整个人却极其镇定冷静,连嬷嬷慌乱无主的心,不由就安定了下来。 这时候,秋灵倒了水过来,苏梁浅看着还在喘气的连嬷嬷道:“嬷嬷先喝口热茶,缓口气再说。” 连嬷嬷是一路跑过来的,喉咙发紧,见秋灵已经将水递给她了,咕噜咕噜的一口气全喝了,她深吸了口气,“老夫人的眼睛,突然就看不见了,也说不出话来。” 苏梁浅已经穿好了衣裳,走在前面,连嬷嬷速度跟上,急的眼眶都红了,在苏梁浅的身侧道:“老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段时间,老夫人一直都好好的。早上起来的时候,老夫人还说,自己觉得喉咙很舒服,没有以前那种发声困难的感觉,中午还睡了,醒过来,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苏梁浅出了琉浅苑的院门,刚好降香从外面回来,她看到苏梁浅,怔了下,上前请安,苏梁浅只看了她一眼,如阵风般,从她的身边经过。 “父亲知道吗?” “都已经有人去通知了。” 苏梁浅到福寿园时,苏克明萧燕都到了,还有苏倾楣苏如锦和刚应付完降香的苏泽恺。 苏老夫人在床上坐着,浑浊的眼睛是睁开着的,但没有焦距,她张着嘴,也只能发出啊啊呀呀的声音,但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那张苍老却慈爱异常的脸上,此刻满是惊恐慌乱,还有暴躁不安,发白的头发乱糟糟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掉。 苏梁浅看着她可怜的样子,心狠狠一抽,就像被人扼住。 她忽然有些后悔。 “母亲,您别担心,大夫很快就来。” 苏克明捉住苏老夫人胡乱挥舞着的手,眼中的担心心疼不假,也有几分急色,轻声安慰着。 “是啊,老爷说的对,等大夫看过,开了药就好了。母亲你前几年不就突然有段时间看不见吗?后来也好了。” 萧燕这话听着像安慰,但那口气,还有站姿,仿佛就是在说风凉话。 站在苏倾楣身边的苏如锦接话道:“这人老了,就会有这个那个这样那样的毛病。” 苏如锦这就是彻头彻尾的风凉话了。 苏梁浅皱着眉头,苏老夫人叫的更大声了,情绪激动,苏克明扭头,冲着苏如锦斥吼道:“给我闭嘴!” 苏如锦撇了撇嘴,说是不敢继续说了,面上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完全没有孙女对祖母的关心。 苏如锦的改变,令人发指的心寒。 苏克明转身训斥苏如锦,看到了在门口站着的苏梁浅,眉峰拧着,脸色一时越发铁青难看,嫌弃的很,“你来做什么?” 苏梁浅上前,几步走到床边,冷着脸道:“自然是来看祖母的。” 苏如锦冷冷讥诮,“你是怕吧,要祖母出了什么事,府里就没人给你撑腰了。” 苏梁浅看向苏如锦,眸色更冷,“在苏府,我是家里的嫡长女,在外,我是皇上钦封的县主,又有太子妃的身份,想要收拾家中的庶妹,轻而易举的事,不需要任何人撑腰。” 苏如锦咬着唇,愤愤的盯着苏梁浅,那眼神恶狠狠的,像是条蛰伏的毒蛇。 随苏梁浅前来的秋灵,走到苏如锦面前,扬手,就给了她两巴掌,动作干净利落,声音更是响亮,苏老夫人惊住,一下忘了叫。 屋子里,安静的都能听到她眼泪吧嗒的声响。 三姨娘一家三口前来,一手撩开门帘,刚好看到这一幕,都忘了进来。 苏涵月抬手摸了摸脸,虽然这两巴掌没打在她脸上,但她就觉得脸上麻麻的痛,耳朵都在嗡嗡的响,心里毛毛的。 怎么现在苏梁浅身边的丫鬟,也这么彪悍。 季无羡来苏府,在琉浅苑待到下午才离开,苏涵月是知道的,她本来也是想要去琉浅苑的,但被苏若乔拉住了。 后来听说季无羡将随身带着的金豆子给了苏梁浅身边叫秋灵的丫鬟,都分给琉浅苑的下人了,她羡慕坏了,也有些后悔自己没去,还有些怨苏若乔拦她呢,但这会看着秋灵的彪悍劲,她觉得苏若乔说的很对,她不会说话,应该离她们远点,而不是往上凑,自找苦头吃。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苏倾楣慌忙扶住被打的站不稳的苏如锦,看着苏梁浅,不满质问。 秋灵挡在苏梁浅的身前,“三小姐这么快就忘了姚府之祸了,这次是打算牵连谁?” 苏如锦靠在苏倾楣的身上,苍白的嘴唇哆嗦着,看着仪态从容的苏梁浅,整个人也都在颤抖。 季无羡来了,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苏梁浅。 苏梁浅她现在一定十分得意吧。 苏如锦气的气血翻涌,又害怕苏梁浅将所有的真相都说出来,惹得苏克明更加的嫌弃,强忍着没有说话。 再忍一时,等苏梁浅倒霉了,再落井下石不迟。 秋灵见苏如锦闭了嘴,继续道:“长姐如母,大小姐这是在教三小姐,何为长,何为幼?何为尊,何为卑?二小姐有意见!” 苏倾楣眼睛微红,委屈至极,看向苏克明。 “我还在呢,你父亲还在呢,三小姐的生母还在呢,什么时候轮上你了?”萧燕斥问。 “我只是想告诉她,就算没人给我撑腰,我也不会惧怕谁,至少,教训她,不成问题。” 苏梁浅微凉的眼神,在正欲张口的苏克明身上扫了眼,苏克明被她盯着,舌头就好像打结了似的,僵硬的不能发声。 萧燕苏倾楣苏泽恺他们等了半天,盼着苏克明张口镇住苏梁浅,苏克明迟迟没动静,那双看着苏梁浅的眼睛,仿佛魔怔似的。 苏梁浅在苏克明另一侧坐下,握住她被苏克明松开的手,不着痕迹的搭在她被恐惧的眼泪水打湿的腕上。 “祖母,我是浅儿,不要害怕,父亲已经着人去请大夫了,等瞧了大夫,好好休息几天,就会没事的。” 她握住苏老夫人的手,紧紧的,声音宁静平和,自有一股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最近,苏老夫人因为苏梁浅,和萧燕她们可谓是交恶,苏克明是个容易糊弄的,苏老夫人那个担心的,就怕自己被害死了,还成全了她们的孝顺,现在见苏梁浅来了,心总算安定了。 “啊啊。” 苏老夫人想对苏梁浅说些什么,但出口就变成了每人能听懂的叫声,她着急坏了,拽着苏梁浅。 苏梁浅仿佛能读懂她的意思,轻拍着她的手柔声道:“祖母放心,我会在这里守着您的,不会给那些想害您的人可趁之机的。” 她温柔的声音坚定,苏老夫人总算放下心来了。 三姨娘等人总算反应过来,松开帘子进了屋,一一向众人请安。 萧燕心情不好,看她们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不过见苏老夫人那般狼狈不堪,心里又平衡舒坦了许多,尖着声道:“什么害老夫人,我看就是和某些人太亲近了,染了晦气。” 萧燕意有所指。 闹腾了半天,苏老夫人已经接受了自己暂时说不出话的事实,也不再叫了,从鼻孔里轻哼了声,翻了个白眼,表达自己对萧燕这话的不赞同。 苏克明却变了脸色,看着苏梁浅的眼神,冰冷中带着嫌弃,从床上站了起来,后退了两步,和苏梁浅保持距离。 五姨娘和请的几个大夫几乎是同时到的,自六姨娘的事,苏府现在请大夫,都是请两个以上。 五姨娘进屋后,上前向苏克明萧燕几个人请安,礼数周全。 苏克明和萧燕甜蜜温情了一段时间,萧燕又露了原形,两人的关系,也被打回原形,苏克明觉得自己被利用拿捏了,对萧燕的意见,比以前还大了些。 三姨娘是萧燕的人,苏克明在这时候对她自然也没好感,二姨娘就更不要说了,苏克明最近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六姨娘处,五姨娘经常去看六姨娘,再加上距离六姨娘的院子也近,她生的也美,虽沉默寡言,性子却温柔,如解语花般,这点像二姨娘,但比起二姨娘来说,她更加不争不抢。 苏克明每每看完六姨娘,若有需求,都是在五姨娘的院子宿下,看五姨娘的眼神,都比以前温暖亲近了不少。 萧燕因此更视五姨娘为眼中钉肉中刺。 “来的可真早。”萧燕那口气酸的。 “妾身担心六姨娘牵挂母亲,急坏了身子,先去看她了,来的有些晚。” 五姨娘柔声解释,显得萧燕蛮不讲理。 “大夫,您快给我祖母看看。” 苏梁浅看着大夫说完,很温柔小声的对苏老夫人道:“祖母,大夫已经来了。” 苏梁浅说着,松开苏老夫人的手,站了起来,将位置让给前来的大夫。 苏如锦见前来的大夫坐下,一双眼睛盯着,呼吸都紧张了起来,相比于苏如锦,苏倾楣握住她的手,面容温和,安慰苏如锦道:“不会有事的。” 大夫先是给苏老夫人切了脉,随后让她躺下,翻着看了看她的眼睛,又让她张嘴,检查喉咙,一番下来,皱紧了眉头。 “老夫人肝火旺盛,脾胃发虚,并没有别的问题。” “这问题并不严重,我母亲怎么会突然看不见,又说不出话来?” 大夫眉心锁着解释道:“老夫人气血严重不足,是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的。” 他本还想说开几贴药,但见其他站着的大夫,又收住了,自觉将位置让了出来。 之后的两个大夫,说辞和第一个大夫差不多,也都没有开药。 苏克明见他们如此,心里完全没底,“这母亲这病,到底严不严重,什么时候能好?” 几个大夫斟酌了一番,道:“老夫人早些年不也突然眼睛失明,后来也是自己突然好的,让老夫人多注意休息,食些滋补补血之物,观察几日,说不定就好了。” 苏克明让大夫开药,但被拒绝了。 大夫是看过了,但个个都含糊其词,和之前没看并没有什么差别。 府里的下人,送前来的大夫离开。 苏老夫人虽然眼睛看不见,也说不出话来,但耳朵是好的,听大夫这样说,非但没觉得安心,反而更加忐忑暴躁起来。 萧燕看她和疯子似的样子,只觉得多年淤积在心的憋屈都发泄了出来了,舒畅痛快极了。 “几个大夫都没发生病因,不会是真有什么邪祟吧?” 萧燕走到苏克明面前,小声提醒道,但那声音,屋子里的其他人也是能听见的,她看着苏梁浅,那意思,分明就是指苏梁浅不祥。 苏梁浅重新握住苏老夫人的手,安慰道:“几个大夫都说您没事,药都没给您开,您什么事都没有。您一心向善,常年礼佛,那些邪祟,就算到了我们苏府,要找的也是其他人,怎么敢靠近祖母?您听大夫的,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我觉得最多十天半个月,肯定就会好的。” 苏梁浅在提起时间的时候,口气笃定的仿佛在下保证般,“我会好好照顾您的。” 苏克明现在看苏梁浅,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那嫌弃的恨不得退避三舍的眼神,就好像她是不祥的瘟神。 “你给我好好在自己的院子里呆着,哪里都不许去!” “大夫说祖母气血严重不足,院子里的下人是怎么照顾的,祖母的饮食,一定要好好查查,还有照顾祖母的人” “换了,都给我换了!”苏克明大声下命令道。 苏老夫人听了苏克明的决定,又开始大叫,尖锐嘶哑的嗓子,是浓浓的慌张恐惧。 “我不同意!”苏梁浅站了起来。 将她关在琉浅苑,这时候换掉苏老夫人身边所有的人,那不就是萧燕苏倾楣她们说了算的吗? “老爷,您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果然是乡下长大的野孩子,一点教养都没有。” 苏如锦也在这时候火上浇油,“姐姐,父亲才是一家之主,他说什么,我们只有遵从,你怎么和父亲说话的!” 苏如锦义正言辞,因为说话太过大声,被秋灵打了的脸,抽抽的疼,嘴角不受控制一抽一抽的,仿佛都变形了般,奇怪的很。 秋灵往苏如锦的方向走了两步,摩拳擦掌的搓着手,那眼神,让还想叫嚣的苏如锦闭上了嘴。 她后退了两步,目光落在苏老夫人身上,只觉得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 “您是我父亲,也是苏家的一家之主,您惩我关我,可以!但我除了是您女儿,还是皇上钦封的乐安县主,我的品阶,并不比您的低。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乐安县主,我是以这个身份和您说话的,我拒绝您的惩罚,又有何不可!” 苏克明见苏梁浅拿身份压人,更加来气,他觉得要不是苏梁浅克他,抢夺了他的运气,现在被皇上重用的户部尚书就是他了。 “苏梁浅,你是要造反吗?” 苏梁浅站在床榻边放脚的小台阶上,身高上和身姿颀长的苏克明齐平,她面无表情,气势上,绝对碾压有些气急败坏的苏克明。 “皇上和皇子是父子,也是君臣,父亲是觉得,父子关系高于君臣关系?” 苏倾楣皱着眉,苏克明却暂时还不明白苏梁浅话中的深意。 但他知道,君臣关系,是高于父子关系的,应该说,君臣关系,高于一切。 “户部侍郎,什么时候可以命令皇上钦封的县主了?更不要说,我还是皇家未来的儿媳,正正经经的正妻。” 侧妃之位,现在就是苏倾楣心中的一根刺,苏梁浅的话,那就是苏倾楣的伤口撒盐。 苏克明那个气的,垂着的手,都在发抖,恨不得给苏梁浅两巴掌,但又不能不敢,这口气憋着,他面色铁青。 “许是我这圣旨是在荆国公府领的,你们印象不深,那我现在就再提醒你们一次,你们都给我好好听着,我不但是苏家的嫡长女,还是皇上钦封的乐安县主。今后在府里,你们见了我,都得向我行礼,谁若是不敬,那就是以下犯上,别怪我仗势欺人,夫人,你听明白了吗?” 萧燕盯着苏梁浅,两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答。 “听明白了吗?” 苏梁浅逼视萧燕,一身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仪,不咄咄,却逼人。 萧燕不情愿的回道:“听明白了。” “没听到,再说一遍!” “听明白了!”萧燕大声回,简直要气炸了。 苏梁浅目光扫向其他人,苏倾楣咬着唇,迟疑纠结了许久,走到苏梁浅面前,行了礼,除了苏克明苏老夫人的其他人跟上,萧燕被拽着也行了礼,苏克明看着气炸了要。 “你,你你目无尊长,我要向皇上奏你一本。” “我只是想要好好照顾祖母,明明是一片拳拳孝心,父亲哪怕是不喜欢我,偏心大妹妹,也不能这样曲解冤枉我吧?” 苏克明在家,素来是以身份压人,现在这层身份,完全被苏梁浅揭下扔在地上,成了无用之物,苏梁浅又伶牙俐齿,苏克明说不过她,也不管苏老夫人,气的转身离开。 苏克明一离开,苏倾楣给萧燕使了个眼色,萧燕很快就追了上去。 以前沈清在世,被她死死压着,现在沈清过世了这么多年,又被她的女儿,自己的小辈压着,萧燕的心情,完全没比苏克明好多少。 她跟着苏克明,将苏梁浅狠狠的数落了番,又趁机挑拨,让苏克明和苏梁浅的关系,更加水火不容。 苏克明见她骂苏梁浅,并没有制止,反而觉得内心痛快,只是看萧燕那副嘴脸,却实在喜欢不起来。 “老爷,大小姐现在是本事风光了,不但成了乐安县主,还是太子妃,但自从她回来后,我们所有人都在倒霉。楣儿虽然也和皇室定了亲,但只是个侧妃,本来,以兄长家的势,她是可以有更好的选择的,老爷您到手的户部尚书之位没了,还被同僚排挤,事事不顺,现在老夫人也病了,这实在邪门。” 萧燕担忧至极,小声道:“我之前瞒着老爷,请道长来了,道长在院外绕了一圈,说我们府里,有恶鬼滋事作祟,才会影响了运势,要尽快破解,不然,恐会闹出人命啊。” 苏克明惴惴,停了下来,看着忧虑的萧燕道:“过几日,若母亲的病情,还没有好转,你将那个道长请来。” 萧燕一口应下,眼底闪烁着的光亮,恶毒无比。 让你猖狂,苏梁浅,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第一百零三章:萧家马场,收入囊中 “姐姐是皇上钦封的县主,更是未来的太子妃,更应该谨言慎行,才堪当天下女子的表率,如此对自己的父亲长辈,恐会被人诟病的。” 苏倾楣看着苏梁浅,面色声音皆十分温和,俨然就是为姐姐考虑着想的好妹妹。 “若是妹妹们不说,谁传出去?而且,走漏出去,不正合了妹妹的心意吗?” 苏梁浅还像之前那样站着,身姿笔直,完全没和苏倾楣逢场作戏的打算,直言不讳的叫苏倾楣诧异。 “我讨厌别人对我指手画脚,等妹妹站在和我相同的位置,或者比我更高,再来评价我的为人处世,现在,你还没那个资格!” 苏克明的面子,苏梁浅都不给了,更何况是苏倾楣。 苏倾楣被说的面色铁青,最近和她走的极近的苏如锦看不下去,冲着苏梁浅道:“楣姐姐她一番好心,你不要不识好歹!你现在还不是太子妃呢,将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你不要太猖狂了!” 苏梁浅将苏如锦上下瞄了眼,轻视哂笑,“就凭你?” 苏如锦被激,“苏梁浅,你等着,你” 苏如锦话都还没说完,被苏倾楣用力拽了下,苏如锦看着苏梁浅一副期盼她说下去的模样,紧闭上了嘴巴,她这会理智也渐渐恢复,心里开始害怕苏梁浅又因为她的冒犯让秋灵动手,重重哼了声,转身跑的飞快。 秋灵这死丫头,年纪轻轻,个子也不高,手劲却大,苏如锦觉得她比嬷嬷打人还疼。 苏克明苏如锦都被气走了,苏倾楣也憋了一肚子火,不再留下来自讨没趣。 苏梁浅看着跟在苏倾楣后的苏泽恺,“再过数月,就是兄长的科举考试,兄长既不想辜负祖母的期盼,父亲的栽培,就该好好温书,而不是整日参与这些后宅女人的争斗。” 苏老夫人虽然不能说话,心里却无比赞同苏梁浅说的,点了点头。 苏泽恺被说的难堪,但他素来最擅长隐忍,并没有像苏克明那样恼羞成怒,面上一副受教的样子,“妹妹说的极是,那祖母这里,就烦请妹妹照顾了。” 他微躬着身,走到苏老夫人身边道:“祖母,我今日起,我就推去外面的应酬,好好在府中温书,我相信祖母定会康复,亲眼看我高中。” 苏老夫人的手在半空中挥了挥,苏泽恺握住,苏老夫人拍着他的手背,点点头,苍老的脸焦灼仍在,也有了慈爱和欣慰。 三姨娘一家,在苏泽恺走后,到床边,也说了不少宽慰苏老夫人的话,苏老夫人对她们几个的态度,一向冷淡,这会心情不好,反应更是平平一般。 五姨娘见所有人都离开了,拉着苏梁浅,走到了一旁,“刚刚三小姐,分明有话没说完,老夫人病的也蹊跷,这些人没安好心,小姐您近来要格外小心才是。” 五姨娘拧着眉,不知怎的,心头不安的很。 苏梁浅微微颔首,“我没有时间,一直守在祖母这里,五姨娘心细,有空多来祖母这照顾。” 前半句,苏梁浅声音很轻,后半句,她刻意放大了声音。 五姨娘明白,苏梁浅后半句,是说给老夫人听的。 她抬头看苏梁浅,见她气质沉静,没有半点的担忧之色,成竹在胸,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五姨娘躁动不安的心,安定了许多。 还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是,妾身刚好无事,刚好留下来一起陪小姐照顾老夫人。” 苏梁浅重回到床边,温声安慰了老夫人许久,苏老夫人也听苏梁浅的话,整个人都安定了许多,躺着又继续睡下了。 苏梁浅一整个下午,都在福寿院,傍晚的时候才回去。 “小姐。” 苏梁浅走后,降香就一直在她的屋子里等她。 “已经按您的意思,将事情办妥了,大少爷也答应奴婢,一定会随身将帕子带在身上。” 降香低垂着脑袋,姣好的面容微红,有几分羞怯,就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娇艳极了。 苏梁浅走到窗前的案榻坐下,脸色并不好看,沉静中,有几分疲惫苍白。 苏老夫人的事情,现在苏府都传遍了,降香回来一下午,自然也是知情的。 她转身给倒了杯热水,苏梁浅挑眉看了她一眼,接过喝了。 “老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会有事的。” 苏梁浅淡淡的嗯了声,兴致并不高,“不管你是想在我这里谋个好前程,还是想嫁给苏泽恺摆脱丫鬟的身份,享受荣华,都不要出岔子了。” 降香道是,低眉顺眼,见苏梁浅没什么事,转身离开,秋灵叫住她,从季无羡给她的荷包里面拿了个金豆子出来,“纳,季小公爷赏的,院子里的下人都有,她们是几个人分一个,你和茯苓姐姐,一人一个,茯苓姐姐的,我已经给了,这个是给你的。” 降香接过看了眼,是一粒指甲大的金豆子,分量还挺足,金珠子上,是一圈圈的纹理,样式也好看,降香瞪大的眼睛,是毫不掩饰的笑意,有诧异,更多的是惊喜欢愉。 “给我的吗?” 她不敢相信,还有对秋灵说不是的担心。 她是打算改了,但再怎么改,她对金子,尤其还是这样有颜值的金珠的喜好,却是不变的。 对不怎么爱财的秋灵来说,她对降香还有其他下人那种一看到金子嘴巴合不拢,眼睛睁不开的心情,实在有些不能理解。 “不然呢?” 降香想收,但因为和秋灵的关系,又有些不好意思,遂看向苏梁浅。 “给你的就收下吧。” 降香几乎是带抢的从秋灵手上接过,看秋灵不知比之前顺眼了多少,甚至觉得那张讨厌的脸,可爱讨喜极了,乐不可滋的回房了。 “祖母刚失明,又不能发出声音,第一个晚上,我得去守着,你这段时间都没休息好,晚上让影桐和茯苓陪着我就可以了。” 秋灵看着苏梁浅,那样子,分明是想跟着一起的。 “你告诉季无羡,我要的东西,让他速度快些。还有,这几天,严防死守,盯着萧燕身边的人,见了谁,立马告诉我。” 今天萧燕一口一个邪祟,再结合今天在院子里挖出的东西,苏梁浅已经大概猜到了她们这一部分的计划。 她手肘撑着案榻中间的小茶几,身体斜斜的靠在上面,手指沿着茶杯的边缘划过,轻轻一吹,里面浅碧色的茶叶在微微荡漾着的水波纹上轻轻晃动。 “接下来,还有许多事需要你和影桐。” 接下来的两天,苏梁浅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呆在福寿院,不分昼夜的照顾。 阖府上下的人,都说苏梁浅有孝心,苏老夫人没白疼她。 沈大夫人代替沈家,送了一些药材,同时还借着沈老夫人的面子带来了宫中的御医,诊断的结果,和之前的几个大夫并无不同,不过御医开了几贴补气血的药。 苏老夫人看着御医的药房捉了药,又吃了几天,但始终没什么起色。 她像最开始那样,变的暴躁不安,不过因为有苏梁浅一直守着,再加上几年前那次,她也是过了一个月后眼睛才好的,情绪暂时还被压住,没有崩溃。 皇帝也不知道从哪里也听说了苏老夫人的事情,许是看在苏梁浅的面子,赏了不少东西,眼见着情绪马上就要崩溃了,得了圣恩的苏老夫人,又想开好转了许多。 带来赏赐的公公,同时也带来了另外一个好消息,那就是苏梁浅如愿以偿,皇帝在着人经过一番实地考察后,将萧镇海的马场及其周围的山林天地,划为了她作为县主的封地。 那些不知情的人,都会觉得这是天子圣恩,羡慕同时好奇帝王对她这样的荣宠,包括萧家,估计也不明缘故,猜测的大概也觉得是沈家的面子,还有她太子妃的身份。 但设计甚至是主导了这一切的苏梁浅,却清楚的知道这个中的缘由,对这样的结果,她一点也不意外。 萧燕在得知这一消息后,气的鼻子几欲喷火,要不是被在场的苏泽恺拦着劝着,都要找苏梁浅干仗了,但还是骂骂咧咧砸了不少东西。 这些年,萧燕代管着她母亲丰厚的嫁妆,这其中的收益,远不止这个马场,萧家更是受益不少。 更何况,皇帝就算是想要趁机发泄对萧家的不满,但萧家既然让出了马场,他肯定也会有所补偿的。 苏梁浅收的可是心安理得。 不过只进不想出,这也确实是萧燕的作风。 只是,萧家选择在这个时候松口,让她觉得并不寻常。 “小姐,这是萧家大少爷让人送来的信。” 苏梁浅打开,还没看完,秋灵带着敌意,迫不及待的问道:“小姐,说了什么?” 苏梁浅看着秋灵敌视又担心的样,将书信递给她,秋灵一目三行,很快看完。 “这也太赶巧了,他这时候约小姐见面,定然不怀好意。” 秋灵没见过萧有望,但上次萧家的事情后,她将萧家的人都摸了底,她对这好色又有些暴戾的萧家大少爷并无好感,他主动找苏梁浅,明显是居心叵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这般光明正大的,又在曾经萧家的马场,胆子再大,也不敢对我做什么,萧家马场日进斗金,他们愿意早点出让,我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萧家的产业,一直都是由萧有望负责的,他约苏梁浅见面,正是为了马场及其周围的山林良田的交接。 苏梁浅当然知道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也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那让季无羡陪小姐一起去。”秋灵还是不怎么放心。 “我现在的身份,他不适合。”苏梁浅拒绝。 “那我和影桐陪小姐一起去。” “现府里正是多事之秋,需要有人盯着,你在府里,若是有什么突发情况,你自可应对。埋了东西的院子,日夜都要有人盯着,不能他们发现了,我们还被蒙在鼓里。” 秋灵机灵胆大聪明也懂变通,现四个丫鬟,苏梁浅用的最顺手放心的就是她。 秋灵想了想,也觉得苏梁浅交代的事情,同等重要,容不得发生变故生出风波。 她现在一心盼着那些人快点作死,能有热闹可看,没有坚持。 “我就和季无羡说一声,不让他去,让他做点安排,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苏梁浅应了下来。 萧家的马场,在京城的西郊,因占地辽广,并不在城内,出了西城门,往北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位置是极好的。 苏梁浅临出门前,去了趟福寿院,告诉苏老夫人自己要出门和萧家的人见面接手马场的事,一心想给苏梁浅攒嫁妆的苏老夫人听了,心情很好。 苏梁浅离开的时候,碰上了迎面而来的萧燕。 萧燕看到苏梁浅,气的磨牙,恨不得冲上去咬上几口,把她撕碎了才好。 “小姐这是去哪儿啊?” 萧燕现在见到苏梁浅,说话都是阴阳怪气的,要不是知道接下来苏梁浅就要倒霉,她根本就压制不住胸口的那团熊熊燃烧着的恶气。 苏梁浅勾着唇,脸上的笑意更盛了些,道:“皇上不是将萧大人西郊的马场还有附近的山林田地都赏给我了吗?我去看看,顺便接手过来。” 萧燕牙磨出声来,看着苏梁浅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那个痛心的,整颗心都在滴血。 “那恭喜大小姐了。” 萧燕脸上的假笑僵硬,“大小姐胃口那么大,能吃得下吗?” “这不是夫人需要操心的问题。” 苏梁浅往前走了两步,从萧燕的身边经过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带着让萧燕忐忑不安的寒意,“夫人说的是,胃口那么大,也要能吃的下才行。” 她径直离开,萧燕转过身去,看着苏梁浅离去的背影,“这猖狂的小贱蹄子,我真想扒了她的皮!”萧燕手指着苏梁浅,气的直跺脚。 “夫人息怒,息怒,她很快就猖狂不起来了,她名声要毁了,没了县主之位,那马场不还得还给萧家吗?不单单马场,今后她的命运,都捏在她手里。” “我知道!”如果不是这样,她哪还忍得住,“我就是见不得她骑在楣儿头上的猖狂样。” 萧燕鼻孔轻哼了声,目视着已经踏出了院门要消失的苏梁浅,目光森寒,带着恶毒的得意。 苏府门口,已经有马车停好等在那里,赶车的是萧有望派来的人。 苏梁浅初回京城不久,未曾去过萧家的马场,萧有望此番安排,自是十分周全。 马车直接停在了萧家马场的门口。 萧家的这个马场,经常会有赌马的比赛,喜好这个项目的权贵云集,马场大,专门划分出来的供停马车的地方也大,但今天,就只有苏梁浅一个客人,也就是未来这个马场的主人,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苏梁浅下了马车,入目就只有几栋木屋,大门敞开,萧有望已经等在了那里。 他穿着蓝紫色的长衫,颜色抢眼又不扎眼,身姿颀长,微长的眼角上扬,很好的掩住了眼底的邪佞,落在不知他脾性的人眼中,便只觉得是富贵恣意的公子哥。 萧有望看到苏梁浅下了马车,眼睛一亮,迎了上去。 “乐安县主。” 苏梁浅的脸颊,在阳光下白皙的发光,她对着萧有望微微颔首,态度是上位者的疏冷,让人觉得有些难以亲近。 苏梁浅原地转身,四下看了眼,萧有望指着她右手边的一片山林,“里面放养了些小动物,等天气再稍稍暖和些,便能狩了,不过最多的还是秋日,每年那个时节,马场都会有很大的围活动,拔得头筹的,可以得到马场的奖励,也可以自己提,我听说乐安县主的骑射是荆国公一手教导的,有没有兴趣?” 苏梁浅眉眼不动,直接拒绝,“没兴趣。” 萧有望热切的笑,有些僵硬。 “萧公子难道不知道我五岁就离开京城了吗?” 她的骑射,是外祖父启蒙的,但那一身本事,却是上辈子从战场练出来的。 上次元宵节追谢云弈,是苏梁浅重生后,第一次骑马,比她想象的好,至少比喝酒好。 想到那次在永晋公爷府的醉酒,苏梁浅脸上就臊得慌。 萧有望耸肩,“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县主说了,我就记下了。” 他一副正经的模样,仿佛苏梁浅的话就是圣旨,挑眉看苏梁浅,苏梁浅却无动于衷,完全不被撩拨。 “我今天不是出来游玩的,也没心情游玩,我祖母还在家中等我呢,直接办正事。” 萧有望笑,眼底的兴趣更浓,“县主这样的利落果决,还真叫人喜欢,太子有福,只是县主对我,对萧家,怎么有这般大的敌意,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当初我刚回苏府的时候,你姑母和你亲表妹,也问过我相同的问题,萧公子觉得是误会吗?” 苏梁浅的眼睛太过清澈明亮,饶是萧有望,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也说不出违心的话来,毕竟苏梁浅不傻,将她当傻子的人,才是真的蠢。 “这边” 萧有望指了指山林正对着的另外一侧,是个小山坡,“山坡的另一边,是个田庄,里面有佃农一百二十六户,田庄和山林中间有段地方是连在一起的,那一片种着果树,县主要进去看看吗?” 萧有望依言,谈起了正事。 “先进去马场看看。” 萧有望道了声好,走在前面引路,领着苏梁浅,进了大门,入了马场。 “马场内,共有四栋木屋,此处是供前来的客人休息之处,总共有六十四个房间,多数的房间,基本都有固定的主人,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厨房,除了提供食物,还会有客人在此处沐浴休息,这栋比较简陋,供马场的下人居住” 萧有望领着苏梁浅,站在几栋木屋前,给苏梁浅一一介绍。 苏梁浅上辈子统管过几十万的士兵,也曾管理过夜傅铭的后院后宫,但对像农庄田庄这样的经营,却未涉过,更不要说马场了。 她听萧有望一一介绍,只觉得这里面的配套齐全,很多人能想到的很多人想不到的,都被他囊入其中,而且景致也不错,难怪如此受欢迎。 萧有望在介绍时,也是一脸骄傲自豪,可见此处凝了他不少心血,是他的得意之作。 他人品虽然不怎么样,倒是颇具经商方面的才干,萧家能有今天,他也算是功不可没。 “萧公子还挺有经商的天赋。” 苏梁浅由衷夸了句,不曾想,脸上带笑的萧有望却沉下脸来,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原先还含了笑的眼神,甚至有些阴鸠。 显然,他并不觉得这是夸赞。 苏梁浅看着他的背影,想想也觉得是,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是最低的,萧有望是个有野心的人。 “我领县主去赛马场看看。” 经过马场内,最高的一栋木屋,是一大片空旷的平地,有近百亩,一眼望去,都不能完全收入眼底,只让人觉得大,四周围用栅栏围着。 赛马场的两侧,高低错落有序,设了近百座位。 京城赌马风气极盛,想来是给那些不能在高楼内欣赏的客人准备的。 苏梁浅正这样想着,便听萧有望道:“此楼名晀望楼,是供喜欢看赛马的权贵观赏的,另外那些,最低五两一个位置,除了赛马,这里还可以打马球蹴鞠,不是萧家主办的,就得给场地费。” 苏梁浅一听场地费,不由再次感叹萧有望的经商才能,这来银子的方式,真的是五花八门,她算是大开眼界。 萧有望领着苏梁浅,将除赛马场外的马场都绕了一圈。 “我领县主去看看养的马驹。” 第一百零四章:鲜衣怒马,再见夜傅铭 “我领县主去看看马场的马驹。” 萧有望说着,做了个请的动作,领着苏梁浅到了一处低矮的小房子。 虽然在马场内,但这里距离其他几栋屋子,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和赛马场一样,这里地势平坦,四周围是用石头砌成的围墙,在正中间和两侧的中间,各开了一个门,方便出入。 还没走近,远远的就看到一大片山茶花,鲜亮的颜色各异,在风中摇曳,姿态婀娜,山茶花独有的香气,也借着风,飘散开来。 但再见过萧家的山茶花园后,这个,着实让人生不出惊艳感,不过阳光下,映着身后各种颜色堆砌的围墙,空旷的视野下,也别有一番韵味。 时隔萧家的庆功宴,已经半月有余,不知道现在萧家的山茶花长势如何。 “我母亲喜欢山茶花,山茶花花季也长,花香淡雅,可以遮掩住马场的异味。” “萧大公子对萧夫人,还真是孝顺。” 这短短半日的接触,苏梁浅觉得萧有望考虑周详,可谓到了极致,有所欣赏,她淡淡的接了句,听不出感情。 刚刚苏梁浅就觉得这里的山茶花不及萧府的山茶花园,往里走近一看,更觉得这里比之萧府的相差甚远,不管是花的朵形,还是色泽香味,萧府的山茶花,远看漂亮,近看更让人惊艳,甚至让人觉得不逊色于牡丹。 按理,此处养马,马粪是极好的肥料,土地应该更加肥沃,而且,这里的环境也优胜于萧家,山茶花应该长得更好才是。 苏梁浅这样想着,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上次她和周诗语还有沈琦善去萧家的山茶花园,被萧夫人撞破,萧夫人当时着急的神情,她现在细细想来,总觉得她有些慌乱心虚,还有那只耳环。 她事后就将这些事情抛之脑后了,此时回想起来,总觉得这其中透着不寻常。 “上次萧家设宴,我在后院觉得无聊,还和两个朋友去了萧府的山茶花园。” 苏梁浅故意没将话说完,扭头看向萧有望。 “哦?” 萧有望狭长的眼角微挑,嘴角微绷着,神情有异,但也看不出异常。 苏梁浅神色平静,继续道:“被赶来的萧夫人撞见了,她心急火燎的将我们赶走了,说什么都不肯让我们多呆,难道那片山茶园,有什么秘密不成?” 萧有望盯着苏梁浅,微挑的眼眸,眯成了一小段缝隙,那双眼睛里面的情绪,根本就无从窥探,他似也在打量苏梁浅,苏梁浅只是静静站着,嘴唇微抿,面上是恰到好处的好奇。 半晌,萧有望仰头,大笑出声。 “县主真会开玩笑!你要好奇的话,自己去萧府一探究竟不就好了,县主这般聪慧,有什么能逃得过你的眼。” “确是如此。” 苏梁浅点头,一点也不谦虚推脱,萧有望又是大笑。 石头堆砌的围墙,和苏梁浅人差不多高,萧有望站在外面,能看到里面,苏梁浅却不能,她得很用力的垫着脚尖,甚至跳起来。 说是养马的,其实就是个小型马场。 虽只有一墙之隔,但马场里面,没有山茶花的过滤,马儿身上的那股味道,要比外面浓郁许多,不过比苏梁浅想象的,要干净许多。 此时,马场里的马儿有一部分正晒着太阳,还有负责的下人,给他们梳洗马毛,或是在吃东西。 “整个马场,共有一百多匹马,其中有一半是有主的,有是在我马场看中的,也有在外面看中意的,然后养在这里的,这些名贵的品种,会有单独的马厩。” 苏梁浅顺着萧有望手指的方向望去,前面一排,都是马厩,对单匹马来说,马厩并不算小,中间砌墙隔开,下面铺着的稻草,超乎许多人想象的干净。 “光负责照顾这些马,清理卫生的下人,就有三百多人,其中只有一半是萧家马场的,另外一半,是各府的主子,安排前来照顾爱驹的,这部分人,他们的月银,由他们主子负责。” 一百多匹马,配三百多人,那就是两个人照顾一匹马,也难怪这般干净了。 萧有望领着苏梁浅,在马厩周围绕了一圈,同时向苏梁浅介绍各种马,他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这是盗骊,山海经有述:马成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白犬而黑头,见人则飞,其名曰天马,也因此,他又名天马。南燕名将徐瑾山骑的战马便是此马,体格健壮,千里绝群,脾气爆烈,极难驯服。这高大威武的名爪黄飞电,是我父亲的坐骑,我父亲每次立功凯旋,都会骑他在马场绕几圈,到时候还请县主善待。” 萧有望提起萧镇海,眼睛放光,很是崇敬。 萧有望孝顺母亲,但苏梁浅看他的样子,感觉他很在意萧镇海。 “这是自然。萧大公子放心,如果和萧大人有恩怨,我会光明正大的解决,不会带来马场,毁了萧公子多年的用心经营,那岂非断了自己的生财之路?而且,将怒气发泄在不相干什么都不懂的马上,是无能之人才会做的事。”而她不是。 上辈子,在战场呆了多年,除了和将士打交道,平日里相处最多的就是马。 她上辈子的战马,叫绝影,通体黑色,奔跑时,快如闪电,在和南燕的一次交战中,为救她,右前腿被砍断,最后成了箭靶。 她对马的感情,比起萧有望,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苏梁浅看来,马和狗一样,都通人性,但比起人来说,更具灵性。 萧有望怔了怔,看着萧有望,笑出了声。 “好一句无能之人才会做的事,县主真是有趣之人!” 有趣?还真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评价她。 萧有望说的都是和马有关的话题,苏梁浅对此还算感兴趣,偶尔会接几句话,虽然只有几句,但萧有望不至于冷场,苏梁浅也显得亲和许多,不像刚下马车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 苏梁浅的脚步,在一个关着的马厩停下。 里面,是一匹体型纤细的枣红色马匹,体型饱满优美,四肢修长,皮薄毛细,颈部弯曲,衬的曲线玲珑,又有种说不出的优雅,透过照射进去的阳光,毛皮发亮。 是一匹好马,但在一众的品种出众的良驹中,并不抢眼,尤其,他已经不是最好的时候,看着有些上了年纪,趴在地上,眼睛浑浊,精神恹恹的。 “让人把门打开。” 之前从萧燕口中得知苏梁浅张口就要萧家的马场,萧有望觉得她完全是针对萧家,此番接触下来,他发现,苏梁浅也是爱马懂马之人。 他看着苏梁浅,见她盯着那匹枣红色的马,神色深凝有异,笑着介绍道:“县主好眼力,这可算是我这个马场之最了,名汗血宝马,你看他皮肤很薄,奔跑时,血液在血管中流动都能被轻易看到,马的肩部和颈部汗腺发达,出汗时往往先潮后湿,局部的颜色会变的更加鲜艳,给人流血的错觉,汗血之名由此而来,可惜啊,这样的盛景,我只见过一次。” 萧有望惋惜的叹了口气,和苏梁浅一起,望着趴在地上无精打采的枣红色宝马,仿佛是在追思。 “不过这匹马不行,这是三皇子临出征前,寄养在我这里的,不容闪失。他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三皇子一走,就变的无精打采,脾气也犟,任是谁也别想骑在他的马背上,我是许久未曾见他流血汗了,他现在这个样子,我都不知三皇子回来该如何交代。” 萧有望说了半天,并没有叫人来将锁打开。 苏梁浅往前走了几步,在齐胸的马厩门口站着,好一会,萧有望也上前走了两步,站在她身后,“你要实在想看,我让人把门给你打开。” “不用了。” 苏梁浅动也不动,拒绝。 “这是三皇子十岁那年,我大舅舅送给他的生辰贺礼,他极是喜欢。” “县主认识三皇子?” “他和我沈家的大哥,是极好的朋友,我们三,以前经常一块玩儿,这马,他应该也是认得我的。” 苏梁浅说这话的时候,地上趴着,耷拉着眼睛的汗血宝马突然昂起了脑袋,看向苏梁浅,苏梁浅映着他的眼眸明亮,生出了笑意。 萧有望看着苏梁浅的背影,她的口气云淡风轻,就好像是在说着一件极其寻常的事,他忽然有些明白,苏倾楣对她的恨意,从何而来的。 明明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又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的。 若沈家不倒,哪来现在的萧家。 若萧家想起来,就必须先推到沈家。 苏梁浅转过身来,“我今日没空,等下次闲暇,这马场又成了我的,我再来看他。所以萧公子不用担心,到时候若是三皇子回来不能向他交差,这也算是感谢萧家忍痛将经营的这么好的马场,送给我的馈谢。” 银子倒是其次,这座马场经营至今,必然为萧家累积带来了不少人脉。 季无羡还真是会要东西,也难怪,封她做县主的圣旨下达了这么久,皇上才彻底将这块封地,要到了她手上,若不是这次针对她的计谋,可能刚好也有这一环,这马场,就算皇上张口,萧家都未必愿意交出来,更不要说这附近的山林场和田庄了。 只是,萧有望从见面到现在的表现,她还真看不出来,他有什么意图。 萧有望啧啧了两声,“那真是可惜了,今日无缘瞧见县主矫健的身姿了。” 这么多的好马,苏梁浅也有些蠢蠢欲动,只是在萧有望面前,她并没有那个兴致。 “马场看的差不多了,地契,账簿,萧大公子把该给我的东西给我吧。” 萧有望似才想起来,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这就去取,县主可要一起?” “不用,我四下看看。” 萧有望离开,苏梁浅在马厩周围绕了一圈,技痒难耐,招来了其中一个看起来像管事的下人,“你告诉萧公子,我四处转转,让他在早上接我的地方等我。” 苏梁浅随后挑选了一匹通体雪白的宝马,踩在马镫而上,一直如影子般尾随的影桐见状,忙也找了匹马跟了上去,降香不会骑马,只能在原地干看着,跟着苏梁浅之前吩咐的那个管事,让他带自己去马场的入口。 这个地方实在很大,要没有认路的带着,在里面绕晕了都出不去。 管事找了个人,给降香领路。 降香看着已经骑出养马场的苏梁浅,快要在视线消失的苏梁浅,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另外一件事,小姐什么时候会骑马了,还骑的这么好。 苏梁浅的方向感,超乎常人的好,完全没走弯路,直接出了马场。 马是好马,虽然上次追谢云弈也骑了马,并不是第一次,但苏梁浅还是有种生疏感,属于边骑马边找感觉,但速度还是挺快的,影桐一开始还能保持最开始的距离不近不远的跟着,但出了马场后,被越甩越远。 出了马场后,苏梁浅上了早上看到的坡,回头见影桐还在马场门口,勒住马缰绳停下。 这个时辰,马上就要用午饭了,底下袅袅生烟,饭菜的香味飘散开来。 底下一排的屋子,高低错落有致,像是统一建好的,就在河边上,被一片农田包围着。 苏梁浅眼见影桐追了上来,再次策马下去,是个下坡,苏梁浅的速度却未减,如风一般冲了下去。 微冷的风吹在脸上,有如刀割一般,娇嫩的肌肤有些微疼,但苏梁浅觉得舒服自在极了。 一直到河边,她才停了下来,纵马而下。 前面的山坡,绿草已经冒出来了,但只有几根,并不繁茂,看着还是有些光秃秃的,但靠近马场一侧的岸边,绿芽儿都冒出来了,有股春天的气息。 马儿也撒了欢,苏梁浅下了马,它自己冲到水里面,自顾玩了会水,上岸吃草。 影桐也下了马,跟在苏梁浅的身后。 还没到春忙的时节,再加上马上就到用饭的点了,田地里,并没有什么人,倒是小溪边,有几个妇人在洗东西,还有孩子在玩水。 天气尚未转暖,他们就穿着薄薄的两件衣裳,站在水里面,也不觉得冷。 权贵人家的孩子养的娇贵,根本就不让小孩玩水,怕凉着了,相互都少了乐趣。 那伙在溪边忙着的妇人小孩也发现了苏梁浅,都看过来,苏梁浅冲她们笑笑,阳光下,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清秀的不像话,水里那几个小孩上了岸,走向苏梁浅,满是兴趣的看向苏梁浅身后吃草的白马,看着苏梁浅的眼神也新奇的很。 虽然此处距离马场很近,到了踏春和秋的季节,每日都挺热闹,但若是赶上人多,未免冲撞了贵人,这些佃农是不容许出来的,他们多是远远的看马,知道马长的什么样,但像这样近距离的观赏的机会是极少的。 而且,前来的都是男人,像苏梁浅这样年轻清秀的女子,更是少之又少。 苏梁浅由着他们打量,很快,洗东西的几个妇人也甩了甩水,走上前来,也跟着打量苏梁浅,好奇的很。 站在苏梁浅身后的影桐道:“这位是乐安县主,这片马场农场的新主人,也是你们的新主子。” 那些人都吃了一惊,慌忙垂下了脑袋,不敢再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的打量审视,跪在地上,向苏梁浅请安。 这般年纪轻轻的县主,必定是非富即贵,不是她们这些贱民能得罪的起的,尤其苏梁浅身后抱剑面无表情的影桐,更具威慑力。 但她们心里又忍不住生出轻视,这般年轻,看着尚未及笄的小姑娘,有那个打理的能力吗? “起来忙你们的,我随便看看。” 苏梁浅察觉出他们的轻视之态,面上并不露声色。 虽然萧有望的态度十分配合良好,但苏梁浅心里清楚,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真正的掌控这片土地,但她信心十足。 她能帮着夜傅铭打下江山,还不能替自己管好这片土地不成。 几个妇人起身,临走时,要将几个孩子也拽走,但孩子们喜欢马,心里也想和苏梁浅呆一块,说什么都不愿离开。 “让他们在这里了,等你们忙完了再带回去。” 那几个妇人迟疑了下,但见苏梁浅一脸和善,道了声是。 她们心里也盼着自己的孩子能得苏梁浅的青睐,那就是造化,天大的福气。 “喜欢就上去和它一块玩吧。” 苏梁浅见几个孩子,不管男女,眼底雀跃却又不敢上前,开口道。 苏梁浅今日骑的这匹马,名照夜玉狮子,这这匹,更是极品。通体上下,一色雪白,没有半根杂毛,颜值极高,是以小姑娘也很喜欢。 乡间的孩子单纯简单,倒是没那么多心眼,见苏梁浅同意,笑着上去,小心翼翼的,最后终于如愿摸上了马脸马身,影桐提醒道:“不要摸马屁股。” 苏梁浅就在一旁看他们玩耍。 这里,虽没有京城的繁华富庶,但视野开阔,也似乎更有人情味。 “秋灵应该会喜欢这里。” 苏梁浅嗯了声,她也喜欢,喜欢这样的宁静,喜欢这里可以远离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简单,让人心情舒畅。 有妇人洗好了东西回来了,经过苏梁浅的时候,苏梁浅将她叫到了跟前。 “你们这里种什么?” “大米,粟米,粟米种的多些,还有马匹食用的苜蓿。”妇人低眉顺眼,态度毕恭毕敬。 “收成如何?” “琳儿,我的琳儿,你回来了!” 妇人尚未回答,苏梁浅只闻身后传来狂喜的叫唤,越来越近。 影桐扭头,看着身后一脸惊喜朝苏梁浅疾驰而去的妇人,将她截住。 “琳儿,我是母亲啊,你不认识母亲了吗?” 苏梁浅转过身,是一个身着布衣的妇人,约莫三十岁,头发凌乱,神色憔悴,眼睛一圈都是乌青的,就连身上穿的布衣,也脏脏的,那双眼睛也恍恍惚惚,不怎么清醒的样子,狼狈极了。 “琳儿!” 苏梁浅都已经转过身来了,她都看到苏梁浅的脸了,惊喜激动未变,盛满了欢喜怜爱,就好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儿。 一旁的妇人忙上前道:“良嫂子,这不是灵儿,这是乐安县主,是我们的新主子。” 那个被她叫良嫂子的有些失神,喃喃道:“不是琳儿?那我的琳儿去哪儿了?我的琳儿去哪里了?” 她喃喃念叨了几遍,盯着苏梁浅,迷惘绝望的眼眸,迸出炽热的光亮,“她就是琳儿,她就是我的琳儿!” 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上前抱苏梁浅,但不管她怎么用力,都被影桐死死的制住。 另外那些洗东西的妇人扔下手上的活计,跑上前来,也跟着解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但意思相同,那就是苏梁浅是乐安县主,身份尊贵,根本就不是她的女儿。 “那我的琳儿到底去哪里了?” 良嫂子大叫了声,痛哭出声,晕倒了过去。 最开始的妇人看着苏梁浅没有表情的脸,心里有些发憷,咯噔跪在了地上,“县主就饶了良嫂子吧,她也是个可怜人。” “是啊” 其余的人附和求情,七嘴八舌的将情况说了遍。 原来,这叫良嫂子的妇人,也是这个田庄上的人,她口中的琳儿,是她的女儿。 琳儿五岁那年,她的父亲,也就是良嫂子的夫人,一位前来这里的贵公子,他的马儿突然失控,琳儿的父亲被踢了一脚,受了伤,躺在床上没几个月就过世了。 佃农命贱,此事自然不了了之,作为补偿,萧家没将她们母女赶出农庄。 良嫂子的夫君,父母早逝,无父无母,是个孤儿,他走了之后,这些年,良嫂子一直和女儿相依为命,但前些天,她的女儿突然不见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良嫂子不堪打击,整日里精神恍惚,变的有些疯疯癫癫的。 “我的她的女儿很像?” 影桐的身形,和她的很像,年纪也差不多,但她却只将她认错,而且在看到她的脸后,还有这种错觉。 几个妇人面露迟疑,片刻后,其中一个人道:“小姐的身形和琳儿的很像,年龄也差不多,长的也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眼睛鼻子。” 明眼人,会觉得眉眼间有几分相似,但很快就会察觉,两个人一点都不像,尤其是气质,完完全全的两个人,良嫂子会认错,那完全是思女心切。 “什么时候不见的?” “有五六日了吧。琳儿知道母亲不易,一直都很乖,也心疼母亲,肯定是出什么事了,要不然不会这么久都不回来的。” 影桐看着似在思量着什么的苏梁浅,皱起了眉头。 “你将她带回去吧。” 苏梁浅吩咐了声,那些人见苏梁浅没有惩罚良嫂子,松了口气,将人带着离开了。 “小姐,要不要找人查查?” 一个和小姐长得相像的姑娘消失了,影桐不敢掉以轻心,神色都变的凝重起来。 苏梁浅嗯了声,想到上辈子自己的孩儿,心尖泛疼。 “让季无羡去查,看看姑娘在哪里。” “好。” 苏梁浅看着被几个妇人搀着良嫂子回去的背影,远处,炊烟袅娜,已经被风吹散,到了可以用午饭的时辰了。 “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 苏梁浅纵身上马,动作自然利落,美的让人惊呼。 就这样的小山坡,照夜玉狮子如履平地,完全不费劲。 苏梁浅刚上了坡,远远的,就瞧见在门口站着的几个人,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脸,但从几个人的身影,她已经辨别出了他们的身份。 除了萧有望,还有夜傅铭和五皇子。 苏梁浅眉心微拧,心底有戾气涌出,她一点也不想看到夜傅铭。 萧有望几个人听到马声,从大门口走了出来,然后,就在颇顶上看到了苏梁浅的身影,正骑着马,朝他们的方向,疾驰而来。 她一身白衣,身姿笔直,身下骑着的马,那仿佛能将黑夜都照亮的雪白毛发,在阳光下,几近发亮。 苏梁浅手勒缰绳,策马奔腾,鬓角垂落的黑发飞扬,白衣翩跹,就好像是一副画儿,画中骑着马儿的美人,忽然动了。 她越来越近,黑发红唇,鲜衣怒马,仿佛身后是千军万马紧随,而她是号令三军的王,威仪逼人,让人只能看到她的存在。 沉寂的鲜血沸腾,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根本就无从移开。 萧有望眼睛亮了亮,夜傅铭沉静的眼眸深了深,五皇子更是一脸被惊艳的神情。 苏梁浅在距离他们只有数丈的位置,勒紧缰绳,放慢速度,就在所有人等着马儿停下,她下马的时候,她直接从还在移动的马身上,纵身而下,只见素白的裙摆飞扬,她已经稳稳的落于地面。 动作一气呵成,宛若行云流水般,比任何高难度的舞蹈,都还要让人惊艳。 萧有望笑意深浓,率先鼓掌,五皇子傻乐,跟着用力拍手,擦了擦嘴角,在那咽口水,夜傅铭的目光落在苏梁浅身上。 她的脸上,还带着先前在马上的浅笑,眼眸明亮,皎皎如月。 尾随的影桐,看着眼睛发亮的几个男人。 在公子没回来之前,还是让小姐尽量少骑马,不然情敌多的,会难以招架应付。 “县主今日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五皇子直接将萧有望挤开,走到苏梁浅面前,“你骑马怎么这么好看?还是太子皇兄有福啊,若能天天看你骑马,岂不赏心悦目?我家那母老虎也会骑马,还会各种马上动作,但就是没你好看,有没有什么秘诀?你偷偷告诉我。” 五皇子说着,偷偷将耳朵凑了过去,想让苏梁浅将这个秘密告诉他。 苏梁浅好笑,马上的动作好看是好看,实则是花里花俏,骑马和领兵打仗一样,气势才是最为重要的。 而且,天天骑马给太子看,他倒是想的美,她可没那么多闲空功夫去愉悦他。 “容我下次见五皇子妃,再和她交流。” 一番下来,苏梁浅呼吸也是平稳的,仿佛刚刚不是策马,而是在平地慢慢行走。 五皇子闻言,想了想,点头。 “这也行,不过她很笨的,学东西不怎么快,脾气也不怎么好,你得耐心点,不能说她,也不能有脾气。” 苏梁浅失笑,这是损五皇子妃呢,还是让她忍着脾气呢。 夜傅铭和萧有望一同上前。 降香也跑了过来,站在苏梁浅身后。 “五皇子,七皇子。” 苏梁浅后退了两小步,向两人问安。 夜傅铭看着微微曲身的苏梁浅,心头略感诧异,她从头到尾,只在他身上瞟了眼,淡淡的一眼,只有短短一瞬,那眼神,带着能让将阳光染上寒意的微冷,夜傅铭忍不住想到上次在萧家,心中有股强烈的直觉,面前这个未来的太子妃,对她有很深的敌意。 而这种忽略,更是以往他和五皇子萧有望站在一起不会有的。 不要说五皇子,就是和四皇子在一起,他依旧可以吸引并且稳住,属于他的目光。 对五皇子和他,她分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态度。 “五皇子和七皇子都是我请来的,为马场各种事务交接做个见证,七皇子心细如发,若是有纰漏,也能指证出来,我父亲也能尽早向皇上复命。” 苏梁浅点点头,萧有望继续道:“我已经命人备好了酒菜,我们边吃边聊。” 第一百零五章:拉五皇子入伙 “我已经命人备好了酒菜,我们边吃边聊。” 苏梁浅目光触及那一抹脱俗的青色,也不管准备往里走的几个人,毫不客气的拒绝,“我出来大半日了,赶着回去,就在这里找个地方聊吧,萧公子是饿了吗?” 和夜傅铭同坐一张桌子,就足够耗去她所有的忍耐,还一起进餐,苏梁浅自问做不到,单想想,她就觉得无比痛苦恶心。 这辈子,对不愿意做的事情,可以不忍耐的,苏梁浅都不准备让自己委曲求全,尤其对象还是夜傅铭。 如果不是怕被怀疑,打草惊蛇,她真想把夜傅铭约出来,然后让影桐狠狠的教训他一顿,先出出心头的恶气再说。 有五皇子和七皇子在,萧有望没想到苏梁浅会拒绝,且不说两人的身份摆在那里,长的更是一表人才,这样的机会,京中的小姐,巴望都巴望不来,这传出去,对她来说,也是有能提升身价,倍有面子的事吧,当然,必然也会有酸的人,说些尖酸刻薄的话。 他确实是有些饿了,但这是其次,正是用午膳的点,两个皇子到了,他自然是要款待的,不然那就是失礼。 “食不言寝不语,我没有边吃东西边聊的习惯,尤其在两位皇子面前。” 苏梁浅补充了句,找了个理由,颇是坚决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萧有望看向五皇子和七皇子。 五皇子脸上挂着笑,“县主说的对,食不言寝不语,你下次要见到我家的母老虎,一定要帮我好好教导教导她,她吃饭的时候,嘴巴就没停的,说话的声音又大,简直不雅极了,实在应该好好和你学习学习。” 他赞许着说完,看向征求他意见的萧有望,“我和七皇弟来的路上,嘴巴就没停过,我现在一点也不饿。” 他直接替七皇子也做了决定。 夜傅铭看了五皇子一眼,脸上是万年不变的,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的浅笑,温暖温润,“嘴巴没停的只有五皇兄,我可什么都没吃,这会肚子还真的有些饿了。” 夜傅铭话说完,在场的几个人都吃了一惊。 七皇子夜傅铭礼佛,性子也佛系,更是菩萨心肠,对娶像苏倾楣那样几乎和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女人都没有抗拒,这样的小事,哪怕是再饿,他也实在没有不迁就苏梁浅的理由。 五皇子看向夜傅铭,一副他好像吃错药的神情。 “七皇弟,你没事吧?是不是谁得罪你了,心情不好?不至于啊,你这样一个泥人,谁能得罪你?哦,我知道了,是不是苏家二小姐的事?你根本就不想娶她,但又不得不娶她,心情烦躁是不是?因为这事,是苏大小姐提的,所以你心里怨怪她!” 五皇子觉得自己完全猜中的骄傲表情,随即掩住幸灾乐祸,颇为同情的拍了拍夜傅铭的肩,一副难兄难弟的口气,开口道:“我明白你,我完全能明白你,这种经历,当初我也有过,而且时间还挺长,尤其后来将那个母夜叉娶进门,我不止一次生出了轻生的念头,看什么都不顺眼,最近才慢慢缓过来,你加油,慢慢就习惯了,我相信你肯定也能和我一样,挺过去的。” 萧有望无语,当初七皇子前脚在向皇帝禀告在萧家和苏倾楣的事情时,五皇子后脚跟就到了,七皇子和苏倾楣的这门婚事能成,他出力不少,可以说的是最积极的一个。 苏梁浅看着幸灾乐祸难掩的五皇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萧有望毕竟是苏倾楣的表兄,而且那件事又是在萧家发生的,夜傅铭其实并不是不能拒绝,他妥协下来,更多的也是看在萧家的面子,当着萧有望的面说这些,真的好吗? 这是哪来的唯恐天下不乱傻白甜,苏梁浅有些好奇,他这些年在皇室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傻人有傻福,说的便是五皇子。 他要不是四皇子的亲弟弟,又有身为贵妃的生母护着,就这好事的性子,欠抽的嘴,不天天挨揍才怪。 不过不要说萧有望五皇子,夜傅铭此举,苏梁浅也略感吃惊。 事实的真相,必不是五皇子猜测的那样简单,毕竟如果夜傅铭不想,这门婚事,他完全有拒绝的余地,具体是因为什么,苏梁浅无从得知,她也不好奇,夜傅铭本就不是个能琢磨的透的男人。 “七皇子若是嫌弃我大妹妹,就该向皇上表明心态,不要将我大妹妹娶回去,又冷落她。我这大妹妹,生的漂亮,又聪慧懂事,善良大方,最识大体,尚未及笄,就有数人上门替她说媒,纵使在萧府发生了那样的事,也是不愁嫁的,七皇子若是不能好好待她,就别毁了她。” 萧有望听着苏梁浅评价苏倾楣的那些溢美之词,总觉得毛毛的不对味。 “你当这是香院里的姑娘拍卖啊,没银子还能继续拍,圣旨都下了,岂能说改就改?你当你大妹妹还和从前一样啊,七皇弟要不娶她,她这辈子嫁不出去,就只能在家做老姑娘了!” 五皇子还真担心夜傅铭反悔不娶苏倾楣,那就没人和他有难同当了。 苏梁浅听着五皇子的比喻,她真想苏倾楣现在就在这里,她要听到五皇子将她拿来和花楼的妓子对比,不知是何心情。 五皇子拍了拍夜傅铭的肩,“好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个大男人,和个女子较什么劲,你也是最绅士的。” 萧有望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夜傅铭还是之前那个样子,但苏梁浅却觉得,他其实是在生气。 这种如本能般对他情绪的了解,让她皱眉。 “既然七皇子饿了,萧公子,让人准备茶水点心,我们边聊的时候,七皇子边听边吃,若有不妥,七皇子提出指正。” 五皇子想象着夜傅铭嘴巴塞的满满说话的样子,大感有趣,“就这么定下了,就在那里。” 马场大门入口,正对着的是划分的马车停放处,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凉亭,是供各府赶车的下人休息的,有些简陋,但和其他地方比起来,档次也算不错。 萧家马场的客人,非富即贵,哪怕是供给下人休息的凉亭,也是宽敞舒适的。 五皇子手指了指靠近农庄方向的凉亭。 “萧有望,你着人去准备茶水点心,多准备点,不能饿着我七皇弟了。” 萧有望道是,“稍等,我让人先收拾下。” 萧有望对身边的人吩咐了声,很快,有一伙人从马场出来,手上端着凳子,抬着桌子,还有拿着扫帚抹布的,他们疾步冲到五皇子指定的凉亭,又有人取了竹帘,在四角挂上,很快,焕然一新。 “不错,不错,萧有望,很会来事嘛。” 一行人走到凉亭,原先的石凳,上面铺了锦色的墩子,软软的,坐久了也不会冰冰的,而石桌则换成了两倍大的圆木桌,四角挂着的竹帘,吹进来的风,随着照射进来的阳光一起,暖暖的。 几个人坐下后,婢女小厮鱼贯而入。 婢女拿着的茶具茶水点心,小厮搬来的,则是厚厚的账簿。 不等萧有望安排,五皇子起身,让婢女将糕点,放在了夜傅铭的一侧,而相关的账簿钥匙还有各种地契,则被放到了苏梁浅一边。 萧有望乐见其成。 比起自己得罪七皇子,他自然是希望五皇子做这个让人不快的人。 短短时间,夜傅铭情绪已经调整妥当,面上又是一副弥勒佛的和善样,释放出的也是让人倍感亲切的善意。 苏梁浅和萧有望要谈事,两人自然是相邻坐着,另一侧则是五皇子,夜傅铭则坐在萧有望和五皇子中间,苏梁浅的对面。 苏梁浅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书册,有两大摞,她都还没发表意见,五皇子就先感叹了,“这么多,一年都看不完,苏妹妹,你要负责管理这个马场,还能有时间帮我教导王妃吗?我还怎么找你玩儿,看你还是交给萧有望帮你打理算了,自己只负责收银子,这多好。” 五皇子自来熟,跟着季无羡一起,称呼苏梁浅苏妹妹。 要苏梁浅叫他哥哥,将来成了太子妃,他不是比太子长一辈。 五皇子雀雀的心情,犹如当初季无羡觉得自己成功占了谢云弈的便宜。 “萧公子这样的,我可请不起。” “如果对象是县主,我可以免费帮忙。” 苏梁浅瞄了他一眼,“我这个人,喜欢把东西攥在自己手上,这样才安心。” 开玩笑,她好不容易才从萧家抢来的,转手又交给萧家的人打理,让它给萧家人继续带来好处,她是脑子抽了才会犯这样的傻。 “你要想找我玩儿还不简单,直接来马场找我,到时候带上五王妃一起,是自己将马养在这里,还是在马场认购一匹,都可以,我初回京城,正需要五皇子这样的人物,给我镇场子呢。” 在京城,不管做什么,背后都得有人才能长久,镇场子这件事,苏梁浅觉得,没人能比身份尊贵,头脑又简单的五皇子更合适,包括季无羡。 五皇子一听,顿时觉得不错,他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那季无羡呢?你不是已经有他了?” 什么叫已经有他了,这话说的,好像她和他是那种不正当关系似的。 他们明明比谁都要清白。 “我和季小公爷是幼时的朋友,季夫人没有女儿,所以对我格外爱重。我尚未达到季小公爷的颜值要求标准,他只是很单纯的将我当成妹妹看待。而且,他和我一样,都刚回京城,哪比得上五皇子在京城土生土长,根基深厚?若是五皇子将和朋友喝花酒的爱好改成在这里骑马赛马,相信五王妃一定不会反对阻扰。” “对呀!” 五皇子一听,眼睛都亮了。 “她一直都嫌我太弱鸡,比不上她的几个兄长,若我说是和朋友在你的马场练习骑射,她肯定不会管束我出门!苏妹妹,你怎么这么聪慧,你真是太聪明了,你说父皇怎么将你定给太子呢,应该定给我才对!哎呀,真是太可惜了,我要有这么聪敏的王妃,都不用管束,每日就在家老实守着你。” “五皇子,慎言!” 影桐看着一脸兴奋的五皇子,就像在看个白痴,那眼神,除了嫌弃,还有戒备。 “我就这么一说,太子大皇兄不会介意的!” 影桐才不管太子介意不介意,她见苏梁浅对五皇子态度不错,势必是要将五皇子的这种危险想法,彻底扼杀在萌芽状态,捍卫她家公子的地位。 下次,如果有和五皇子的见面机会,最好还是把季无羡带上。 苏梁浅看着五皇子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当初这门婚事,她并不是定给哪个皇子,而是太子,也就是说,不管谁是太子,她都是太子妃,太子夜向禹不但好色,也多疑爱猜忌,还小肚鸡肠,五皇子说的这番话,没有别的意思,但世人,总喜欢以自己之心,揣度别人。 “五皇子知道五王妃为什么管你那么紧吗?” 五皇子撇了撇嘴,“还不是怕我拈花惹草,现在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 苏梁浅对五皇子的这种想法不发表意见,只道:“若五皇子想我和五王妃交好,还想经常来马场玩,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这样的想法,也不要有。” 五皇子看着正经劝导的苏梁浅,用不多的脑容量想了下,恍然大悟,“你说的对,你说的对,幸好幸好,幸好你提醒我了。” 他扫了眼在凉亭的人,端着皇子的架子,“我刚说的话,谁也不能往外说,要传到王妃的耳里,我和你们没完。七弟” 五皇子目光落在夜傅铭身上,见那些送上来的糕点,他一块没动,“你不是饿了吗?吃啊,我刚说的话,你听到了吗?一定不要告诉你皇嫂,知道吗?” 萧有望看着苏梁浅,如果不是知道五皇子他们的身份,定会觉得他们是身份相当的朋友。 苏梁浅的一言一行,是完全不受对方身份影响的从容淡然,整个人都是平和的,仿佛彼此平等,没有忌惮,但是并不是,萧有望好奇,苏梁浅这样的沉着自信的底气从何而来。 萧有望想到她提起三皇子时云淡的口气,他想到,苏倾楣幼时对他说的,他想,这应该是已经过世的荆国公在荆国公府辉煌无二时,就已经种植在她身上的骄傲。 她在那次事情前,就被送离了京城,到了千里之外的云州,所以她未曾体验过荆国公府坍塌后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而荆国公府的人,在云州,将她保护的很好,护住了她这样的傲骨。 这样的苏梁浅,让萧有望对自己早已做好的某个决定迟疑起来。 “萧公子。” 苏梁浅看着发怔的萧有望。 萧有望此刻内心所想,苏梁浅并不知道,如果有读心术洞悉了,她一定会给萧有望几个字,他想多了,猜错了。 她的底气,来源于自己的经历,还有对五皇子为人的了解。 萧有望回过神来,道:“近两年来,马场农场场的收支明细,都在这里,除此之外,还有马的资料,养马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项。” “先将这两个月马场收支明细给我。” 萧有望微微示意,他身后站着的管事,很快从一摞的书册中翻了两本册子出来,苏梁浅接过打开,专注于手中的账簿。 凉亭内,没人说话,夜傅铭还是没吃东西,五皇子为堵住他的嘴,殷勤的拿了块果子,送到他嘴巴,夜傅铭被逼的无法,张开了嘴,斯斯的,没有声响,一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苏梁浅的身上 她微侧着头,神情专注,嘴唇微动,似乎是在默记,午后的阳光正好,洒在她白皙的脸上,可以看到她如雪肌肤上,细细的绒毛。 她看的速度很快,翻动书页中间间隔的时间很短,四周围很安静,几乎可以听到她每次翻动书页的声响。 那认真的模样,有种说不出的神采。 萧有望身后站着的管账的管事,看苏梁浅这样,只觉得她这是在装模作样,这么短的时间,就算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能理的清吗? 不知不觉间,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苏梁浅的目光,终于从册子上移开,她闭着眼睛,抿着的嘴唇微动,很快睁开眼睛,看着萧有望,“这两个月,是负收入。” 她看着萧有望,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陈述。 萧有望和他身后的管事都吃了一惊,夜傅铭看着他们吃惊的样子,不由深深看了苏梁浅一眼。 “不包括上月养马下人的月银,在2000两左右,马场有差不多400人,上上下下,总共需要600两,也就是说,这两月,亏损了近三千两。” 萧有望呆住了,他身后站着的管事,忍不住脱口问道:“这么短的时间,你怎么计算出来的?” 没有算盘,他刚刚就看到苏梁浅嘴巴不停的微动,然后眼睛在那些数目上扫了下,他实在好奇,她是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的。 之前负收入,还能猜,毕竟年关前后太冷,玩马的都是贵人,自然不会选择这样遭罪的娱乐,但这样完全接近的具体数目,却是猜不出来的。 “对了?居然对了!苏妹妹,你太厉害了,我家王妃每次核对账目,都要几天几夜呢,还是在有人帮忙的情况下。” 五皇子很是兴奋。 苏梁浅不答,看向萧有望,萧有望点头,“这两个月,是马场生意最惨淡的时候,基本只有开支,没有收益,总共亏损了两千九百多两,每年都要贴到这么多银子,等开春了,就会好许多。别人看我们这萧家马场光鲜亮丽,实际上,一年扣除开支下来,根本就没多少盈余。” 没有多少盈余,那就是还有盈余,而且,萧家开这个马场,本身也不是为了银钱。 不需要贴钱,又能拓展人脉,这已经是一举两得,不过苏梁浅知道,在此之前,萧有望必然付出了极大的精力心血。 “你会心算,而且过目不忘?” 如果不是这样,苏梁浅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看完两个月的账目。 苏梁浅谦虚,“不过是记性比别人好些。” 上辈子,她成为夜傅铭的王妃后,夜傅铭在她的面前,一直都掩藏了自己的野心,还是她管理后院,觉得很多账目对不上,找夜傅铭问,夜傅铭刚好在那当口需要用到沈大哥,才告诉他真相的。 为了他的大业,她处处精打细算,不敢在自己身上浪费一两银子,还赔进去了自己所有的嫁妆。 她的嫁妆,多是沈家给她准备的,苏梁浅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是不能平静,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被夜傅铭耍的团团转。 当然,那段经历,也不是全无好处,熟能生巧,她算账管账的本事,就是这样练出来的。 “什么时候发月银?” 管事这会,已经完全收起了因苏梁浅是个小姑娘而起的糊弄轻视之心。 “再过五天。” 苏梁浅将两本账册都合上,放在一起,看着萧有望,“这个月的月银,萧公子发。” 萧有望见苏梁浅一副在商言商的架势,道:“今日邀请五皇子七皇子过来,就是请他们做见证,我既将这些东西交给你,那你就是这马场的新主人,他们每月的例银,自然是你给的。” 五皇子自是护着苏梁浅的,啧啧了两声,“萧有望,不就六百两银子吗?你差这两百两银子吗?你怎么这么抠?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若这六百两,是给县主买礼物,博美人欢心,我自然是不吝的,但在商言商,该算清楚的自然是要算清的。” 苏梁浅将手放在账簿上,“萧公子说的对,在商言商,那我问你,五天后发的是上个月的月银,还是这个月的?” 萧有望明白苏梁浅的意思,不答,苏梁浅伸手指了指他身后的管事,“你来回答。” 管事看了萧有望一眼,五皇子没什么耐心,催促,他低身道:“是上月的。” 苏梁浅点头嗯了声,“上个月,这还是萧家的马场,那些人也是为萧公子萧家做事,从下个月开始,马场下人每个月的月银,我自然不会再麻烦萧公子。” “我连同马在内的马场农场场都拱手相让了,县主却为这区区六百两银子和斤斤计较,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伤人心了吧。” 苏梁浅侧过头去看他,“我这乐安县主,是皇上封的,这块原属于萧家的封地,也是皇上赏的,要说承情,那我承的也是皇上的情,我沐浴圣恩,必定会将这恩德铭记于心,如果见到皇上,我一定好好感激他的大恩大德。” 萧有望看着苏梁浅那张淡然的脸,觉得她有能将人气的鼻孔生烟的本事,难怪姑姑每次提起她,都一副仿佛要吐血的样子。 一个女子,在两个皇子面前,一本正经的谈论银钱,和买卖东西般讨价还价,这样市侩,她不要形象的吗? 萧有望觉得,绝对不会有第二个女人像苏梁浅这样了。 “不过这马场能有今日这般光景,萧公子必然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萧公子这些年辛苦了,所以呢,萧公子就是这马场最尊贵的客人,不管什么时候来,都有你的房间,你的马在这里,享受的也必然是最好最高的待遇,你若是需要马场筹办活动,不管是谁,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也必然是以你的需求为先。接手马场后,我会像萧公子之前那样,用心将马场经营好,不辜负你之前多年的心血和付出。” 苏梁浅盯着萧有望,不疾不徐,不紧不慢,有种让人仿佛毛孔都打开般的舒畅。 “如果是我呢?要我和萧有望同时在马场筹办活动,以谁优先?” 五皇子发挥自己事事都要争先后的原则问道,萧有望和夜傅铭也都看向七皇子。 “我刚刚那些话,可是当着五皇子七皇子的面说的,商人在商言商,但更重诚信,要没萧公子,哪来今日的马场?纵是皇上隆恩,我也没这样好的马场可以继承啊,我捡了这样大的便宜,自是要饮水思源,萧公子,如此,可还满意?” 萧有望盯着苏梁浅,眼底涌动着异样的情绪,神色也有些怪异,似是激动。 五皇子看萧有望这个样子,“你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被感动了吧?萧有望,你看着,都快要哭出来了。” 萧有望没看五皇子,目光也从苏梁浅身上稍稍移开,先前的情绪也被很好的收起,“那就依县主所言,这个月马场下人的月银,由我来出,还有新买的几匹小马驹,其他相关的银子,我都会和卖家结清。” 苏梁浅也不客气,“那就谢谢萧公子了。” 五皇子看苏梁浅这样,“你很穷吗?”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市侩的这么直接的千金,但是他居然觉得该死的可爱。 苏梁浅点头。 “你和季无羡不是朋友吗?让他给你资助点啊。” 在季无羡面前,五皇子也不敢说自己是有钱人。 季无羡指缝微松漏出来的,都够苏梁浅一辈子吃喝不愁。 “拿人手短,我们只是朋友,我凭什么用他的银子?自己花自己赚的才安心。” “也对,你又不是他的女人。你父亲不给你银子花的吗?” 女人挣银子,虽然也有,但哪有像苏梁浅这样的千金小姐,为银钱抛头露面的。 “给啊,但我开支比较大,不够花,银子谁会嫌多!五皇子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经营马场?你把你朋友介绍给我,他们在这里的开支,扣除必须的支出,我们两个人平分。” 五皇子还从来没做过生意呢,看着苏梁浅发亮的眼睛,有些跃跃欲试,“你说的对,谁会嫌银子多,不过这事,我得回去和王妃商量下。” 五皇子身份摆在那里,他身边的朋友,自然是非富即贵,消费自然不低,有五皇子撑着,那些人也不敢赊账赖账。 “县主比我,会做生意多了。” 那是因为她比他穷,也更需要银子。 “这块地的佃农,马场和负责林子的下人,他们是只负责做事,还是和府里的下人一样,卖身在这里的?”苏梁浅又问道。 “马场淡旺季明显,有一部分是临时请的,绝大多数是签了卖身契的,尤其是佃农。”萧有望没有隐瞒保留。 “那你得把他们的卖身契一并给我。” 坚决的口吻,没有商量的余地,品茶的夜傅铭,不由朝她看了一眼。 萧有望应了下来,“这是自然,只要县主能顺利接手,这些都是您的。” 苏梁浅又问了些其他的问题,萧有望一并答了。 这一晃,就是一个时辰,原先说不饿的五皇子,已经开始用点心填肚子了。 “差不多就这些了,我得先回去了,麻烦萧公子让人将这些东西搬到我的马车上。” 萧有望叫了人来,将东西一一搬上了苏梁浅的马车,还贴心的准备了食盒。 “县主想必饿了,我另外让人备了些茶水点心,你在路上吃。” “那就谢谢萧公子了。” 苏梁浅点头,降香上前接过。 “县主萧公子萧公子叫着的实在太见外,你是楣儿的姐姐,我比你年长,也是你表哥,你可以和她一样叫我表哥,或者称呼我一声萧大哥。” 影桐没有表情的脸冷了几分,苏梁浅轻笑了声,“我还是觉得萧公子好些,也叫顺口了。” 五皇子这时候问萧有望道:“点心还有吗?我也要。” 胃口极好的五皇子还没吃饱。 “自然是有的,我又让人备了酒菜,五皇子和七皇子可以在路上慢慢享用。” 五皇子赞许的点了点头。 “萧有望,要哪天萧家倒了,你又混不下去了,到我这里来当差,我就喜欢你这样会来事的,我吃了那些点心,腻的很,就想吃点有其他味道的。” 苏梁浅差点没笑出声,这五皇子 这不是咒萧家和萧有望吗?上辈子,他都死了,萧家还是好好的,萧有望更是青云直上。 苏梁浅思及此,不由往萧有望和夜傅铭两人身上看了眼。 萧有望的笑容僵了僵,“多谢五皇子抬爱。” 萧有望走在前面,将苏梁浅引向马车,忽然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掉了出来,落在地上。 “这是什么?” 五皇子动作最快,几步跑上去,在所有人有所反应前,将东西捡了起来。 是个荷包,上面是百合并蒂莲的图案。 五皇子看了一眼,还未来得及细细端详,反应过来的萧有望已经转过身来,有些着急的夺过五皇子手上的荷包,轻拍了拍,然后又放到怀里放好。 他的动作,小心温柔,甚至是呵护,仿佛那是什么稀世宝贝。 “不就是个荷包吗?这么紧张做什么?” 五皇子想到什么,恍然,“你心上人送的?百合并蒂莲,肯定是的!谁啊?谁想和你百年好合?快和我说说!说起来,萧有望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婚了!” 五皇子现在的原则是,单身的能凑一对是一对。 萧有望看着苏梁浅,眼中含着莫名的情愫,五皇子大感疑惑,问道:“你看苏妹妹干嘛?” 五皇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苏梁浅,苏梁浅嘴唇微抿,泰然的神情,也有几分疑惑,似乎是不解,没由来的,有几分冷。 “砰!” 降香看着萧有望放置荷包的怀里,手中的食盒,掉在地上,里面的点心,洒了一地,她忙蹲下去捡。 “县主这丫鬟,脸色有些难看,怎么一副心虚的样子?” 降香面色苍白,神情也慌乱的很,额头甚至在不停的冒冷汗,那样子看起来,着实有几分心虚。 “已经脏了,不能吃了,不要捡了。” 苏梁浅转身,看着手忙脚乱,似是已乱了分寸的降香。 五皇子皱着眉,有些嫌弃,“这是上次在萧家被吓得晕过去的丫鬟吧,胆子小就算了,怎么这样毛手毛脚的?你下次还是不要带她出门了。” 苏梁浅笑,“正因为毛手毛脚,才更要带她多出来走动走动,多些机会历练,见见世面,慢慢的就会好了。” 五皇子大赞。 萧有望很快又让人打包了另外一个食盒来,这次,直接放到了苏梁浅的马车上。 “我肚子忽然有些不舒服,苏妹妹,我就不送你了。” 五皇子捂着肚子,一副痛苦的样子,让萧有望着人带他去如厕。 夜傅铭将苏梁浅送到马车前,一直未曾怎么说话的他,看着苏梁浅,终于开口,声音如朱玉般好听。 “县主是不是认识我?和我有什么仇怨?你对我似有很深的敌意。” 她说的和他有关的每句话,夜傅铭觉得都有针对。 苏梁浅哂笑,类似的问题,问的人还真多。 “七皇子多虑,我只是觉得,你是我妹夫,保持距离比较好些,我可不想被妹妹认为,要抢她的夫君。” 萧有望夜傅铭目送苏梁浅上马车,然后又目送她的马车离开。 “这般出众的女子,我真不忍心,让她如花般摔在地上,碾落成泥。” 萧有望的视线,还落在苏梁浅乘坐离去的马车上,那面色,确有几分不忍。 夜傅铭的目光,注视的和他是同一个方向,幽深的目光,也有惋惜遗憾,却冰冷无情许多。 和苏梁浅比起来,苏倾楣实在逊色太多。 若他娶的是苏梁浅这样的女子,想必定能事半功倍。 “你若真怜惜,那便等她在被碾落成泥的时候,小心呵护,得到她的心,让她的聪慧为你所用,想必定能助你,如愿以偿。而且娶她,不也是你现在心中所想?” 萧有望看着夜傅铭,夜傅铭也在同一时刻收回目光,两人对视,仿佛在许久之前,便已达成共识,极有默契。 一直到上了马车,降香的脸色,都还是苍白的,她靠在马车的车壁,身体僵硬,还在发颤。 “小小姐。” 她的声音,颤抖的厉害。 “那是小姐的荷包。” 她咽了咽口水,一口气把话说完。 “我知道。” 苏梁浅就跟在萧有望的身后,五皇子拿起荷包的时候,她距离的最近,自然看到了,而且那荷包是她最近才刚绣的,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东西给了苏泽恺,在萧有望的身上,也不算太意外。 苏梁浅边说,边给降香倒了杯水,影桐递到她手上,降香接过,一口气喝了,心还是跳的厉害。 “他们想做什么?” 苏梁浅没答。 想做什么,很快就会见分晓了。 车内安静无声,可以听到车轱辘一下下转动的声响。 苏梁浅的马车,在回苏家必经的路上,被人拦住。 “是季小公爷让我在此处等小姐的,他有事找您。” 影桐掀开车帘,是张不算陌生的面孔,朝着苏梁浅点了点头。 第一百零六章:萧燕行动,谁是邪祟 苏梁浅知道,谢云弈在苏府附近,置办了个三进院的宅子,上次去槐村,她就是在这门口上的马车。 她要有什么事,秋灵也是来这里将消息递出去,找人帮忙。 不大的宅子,布置布局简单,但格外清雅别致。 谢云弈现在不在,整个院子,就只有三四个下人,负责日常的打扫清理,还有传递消息,安静的有些冷清。 萧有望让人准备的糕点,精致又美味,但苏梁浅并不怎么喜欢甜食和入口干干的东西,就吃了两口,影桐进屋后,随即吩咐厨房,去准备饭菜,将降香也拉去帮忙了。 苏梁浅被人引到了院子,季无羡已经在等着了,坐在一张石凳上。 院子的一侧,有棵很大的桂花树,这个时节,绿叶依旧在枝头,只是比起其他季节来说,不是那般的嫩绿,像是缺了养分的花儿,地上,还有几片桂花树的落叶。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映照着的世界,耀眼的金黄。 随季无羡一同前来的晋獒被拴在桂花树的树干上,正趴在地上,身上厚实的毛,在这样暖金色的光下,几乎发亮。 他闭着眼睛,懒洋洋的,察觉到苏梁浅的接近,睁开看了眼,很快又继续闭上,完全不被打扰的享受自己舒适又惬意的时光。 苏梁浅走到桂花树旁,伸手摸了摸晋獒的脑袋,替他顺了顺身上长长的毛,站在她身后的人道:“季公子刚给他喂了几大块牛肉。” 苏梁浅笑着,又摸了摸他的脑袋,“原来是刚吃饱了,难怪这么乖。” 季无羡看着苏梁浅脸上的浅笑,映着晚霞橘色的光,温柔极了,心情有些发酸。 人不如狗,人不如狗啊。 他随即想到谢云弈,要他在的话,估计也没这样的待遇,随即心情平衡释然。 “我听说皇上已经将萧家的马场赐给你了,萧有望今天还约你去那里谈事情了,怎么样?” 季无羡看着已经走过来的苏梁浅,问道。 苏梁浅话都还没回呢,就见他皱着眉,继续道:“皇上早有将那块地赐给你之意,这么久萧家都没松口,这时候同意了,还主动找你交接,必有阴谋。” 季无羡口气笃定。 “账簿地契钥匙,当着五皇子七皇子的面,该给我的都给我了,还算顺利吧。” 苏梁浅在季无羡的对面坐下,“今天萧有望领着我四处看了下,依山傍水,确实是个极好的地方,他经营的也很不错,是花了极大的心思心血才做起来的,若这是我的,就算皇上张口,我也不会让出来,所幸他们有阴谋,不然,怎么会便宜到我头上?不过,管他有什么图谋,既然已经给我了,到了我手上,那就是我的东西,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段,都别想再拿回去了。” 苏梁浅口气淡淡,但那股仿佛从骨子里散发的自信从容,让她看着,有种说不出的霸气。 季无羡看苏梁浅这样,在心里默默给萧家还有苏府这次设计她的人点了根香,笑着附和道:“是是是,要阴谋未成,那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再赔上这么大个庄园,那就是损兵折将了!” 季无羡甚是开怀,却见苏梁浅面色无澜,反应平平,顿感苏梁浅在这方面,和谢云弈一样无趣。 这么值得高兴的事,笑都没声,这样冷静自持的人生,有什么乐趣可言! “是吧,那地方不错吧?我也就去过一次,但几个朋友和我提了,他们在那里都养了马,加上赌马什么的,一年消费都在上万两。萧有望这人,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但本事却是有的,我父亲说过,朝中的不少官员,也是那里的常客。现在开春,天气马上暖和,踏春的人就多了,马球蹴鞠各种活动,你接手的正是好时候啊。” 萧家马场挣的那点银子,季无羡是看不上的,他也知道,苏梁浅看上的未必就是他的经济价值,她应该也是有更大用途的。 “到时候还请季小公爷多多关照。” 季无羡拍着胸脯,“那是必须的!有我在,必定让你财源滚滚!” 季无羡看着微微含笑的苏梁浅,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七皇子去那里,就只是单纯的做个见证吗?他没为难你吧?” “为难了。” 苏梁浅给自己倒了水,脸上保持着的浅笑未变。 季无羡脸上的笑消退,听到苏梁浅悠闲的喝了口茶,开口道:“萧有望准备了酒菜招待,我想速战速决,也不喜欢在饭桌上谈事情,拒绝了,七皇子拒绝了我的拒绝。” 季无羡黑脸,“然后呢?”这算什么为难,分明就是苏梁浅不知好歹吧。 “五皇子帮我说话,所以七皇子拒绝无用。” “苏妹妹,你和七皇子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私人恩怨啊?” 季无羡直觉,苏梁浅对七皇子,有很深的敌意。 “你怎么知道?” 苏梁浅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搁在桌上,季无羡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凑了上去,苏梁浅轻笑着挑眉,“不可说!” 季无羡笑脸冷下来,气呼呼的,他觉得苏梁浅就是故意的,故意逗他。 什么时候和谢云弈学的臭趣味。 “男人最了解男人,我可以很认真负责的告诉你,作为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占了便宜,苏倾楣那日可不止让一个男人饱了眼福,要七皇子真是你说的那种人,你更应该小心些,今后离他远点。” 季无羡收起自己的不正经,认真严肃说道,有些隐忧。 苏梁浅点头,“我正是想要和他保持距离,所以才会不知好歹的拒绝了萧有望的提议。”就算季无羡不说,她也会和夜傅铭保持距离。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苏夫人那里,有动静了。” 季无羡往苏梁浅的跟前凑了凑,“她贴身李嬷嬷的女儿,出城见了个人,你一定猜不到她去的哪里。” 就季无羡提供的这些讯息,苏梁浅确实猜不到。 “槐村的寺庙,就周大人老家的土地庙,上次周夫人出事的地方,去见了那个庙的主持。” 季无羡这一提,苏梁浅很快想起上次自己去槐村寺庙时,在自己跟前晃了两次的身影,至今想起,依旧隐隐觉得熟悉。 “槐村土地庙的主持,那不就是个和尚?” “就是个和尚啊。” 在洞悉萧燕的意图后,苏梁浅一直觉得,她找的会是十多年前,说她和苏克明命数相克,此消彼长的道长呢,准备新仇旧恨一起算的。 “那个和尚现在人呢?” “在寺庙呢,你放心,我一直让人盯着呢,逃不了。” 季无羡可不是五皇子那不靠谱的傻白甜,这样重要关键的人物,他自然不会出纰漏了。 “我的人还找当地的村民打听了他,据说不管是求子还是驱邪,都很灵验,尤其是求子,那些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很多人对他,简直奉若神明。这土地庙,以前香火一般,最多就是当地人正月还有每月初一十五拜拜,但他接手后,多了许多外地的香客,槐村的村民,有不少因此受益,我们上次去,是香火鼎盛后,扩建的结果。” 季无羡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对这些鬼神之说,他向来不怎么信奉。 在这点上,苏梁浅也是如此,但她又会因此产生困惑,如果鬼神之说,只是无稽之谈,她是如何重生的。 很多时候,回想起上辈子的一切,她都觉得恍然若梦。 就像是做了一场好长好长的噩梦。 “明日有空吗?” 季无羡兴奋点头,没有迟疑。 苏梁浅看着他巴巴的样子,无语,“你不是已经在刑部任职了,还这么空?” 季无羡挺直着摇杆,回的理直气壮,“有热闹凑,随叫随到!” “寻个方便我出门的事由。” 后厨的人,似乎是掐准了时间的,苏梁浅和季无羡正事刚谈完,饭菜就送了下来。 夕阳西下,天色渐沉,夜风一吹,白日里阳光的余热,都散了去,坐在院子里,便有些寒凉,就算各处悬着的灯笼点起来了,也还是暗暗的。 影桐让人将饭菜送到了房间里面。 “你们坐下来一起吃点吧。” 她看着影桐降香,示意她们坐下来一起。 上辈子,苏梁浅在战场前后呆了五年,和将士同吃,有些时候还和衣睡在一起,对她来说,没那么多的讲究。 她确实饿了,但那是之前,过了这么久,已经饿过头了,反而没饿的感觉了,但看着色香俱全的菜色,闻着香味,又有了食欲。 降香在影桐开口前拒绝,受宠若惊,激动道:“厨房还有呢,奴婢去厨房吃。” 降香话落,转身离开,影桐在原地愣了愣,道:“我也去厨房吃吧。” 苏梁浅也不强迫。 外面,鼻子敏锐的晋獒,闻到了食物的香气,起身冲着苏梁浅和季无羡的方向叫了起来。 季无羡感叹人不如狗的待遇,心里正吃醋呢,听到晋獒的叫声,走到门口,指着他训斥道:“叫叫叫,叫什么叫?才吃了几大块牛肉没多久,你是饿死鬼投胎吗?再这样,我就把你宰了!” 苏梁浅招了人来,听厨房还有牛肉,忙让他取来,亲自喂给晋獒吃,她就蹲在晋獒的身边,边摸着他的脑袋边看他吃东西,“小风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是大功臣。” 朦胧的灯光下,苏梁浅的嘴角上扬,浅笑盈盈,仿佛整个人都蒙上了一重淡淡的月华,当真温柔。 什么大功臣,他才是大功臣好吗? 季无羡那个气的,公子跟前,他不如疾风,少夫人面前,他不如叫小风风的狗。 这待遇,真是有够让人憋屈的。 季无羡见苏梁浅喂了晋獒过来了,指着吃饱了浑身舒畅抖落狗毛的晋獒,那样子嚣张的,季无羡愤愤道:“你给我等着,早晚有人收拾你。” 就公子的醋性,小风风肯定没现在这样的好日子过。 苏梁浅无语失笑,“你和条狗计较什么?” 就是不如条狗,他才计较的好吗? “对了,还有件事。” 苏梁浅走近季无羡,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你帮忙去打听个人,是马场附近农庄的一个姑娘,叫琳儿,和我差不多大,身形也差不多,长得也有几分相似,这几日忽然消失了。” 就苏梁浅提供的这些讯息,想要找一个人,饶是季无羡,也觉得有些困难,但一听那姑娘不但年纪身形和苏梁浅差不多,就连样貌都有几分相似,很快就正视了起来。 “我会让人去查。” 苏梁浅担心苏老夫人的情况,吃完饭后便急忙回去了,刚下马车,一直就在门口守着的连嬷嬷急忙冲了过来。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她看着苏梁浅,仿佛是看到了救星,焦灼的眼睛都亮了。 苏梁浅见她一脸急色,便往府里走边问道:“怎么了?是祖母出什么事了吗?” 连嬷嬷看着四周围来往的下人,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去了就知道了。” 苏梁浅见连嬷嬷这个样子,想到自己早上离开福寿院时碰到的萧燕,心中已然猜到了几分。 定然是萧燕和苏老夫人说了什么。 苏梁浅没有再问,一路小跑着到了福寿园。 她还在院外,尚未进去,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的苏老夫人的叫声,断断续续的,时有时无,声音完全嘶哑。 虽然苏老夫人现在又哑又瞎已经好几天了,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但因为有苏梁浅一直陪在身边,再加上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贵人的各种赏赐,苏老夫人的情绪还算稳定,第一天突发这种症状造成的喉咙嘶哑,经过这么多天的调养,已经好了差不多了。 这会听着,喉咙仿佛都要坏了。 苏梁浅加快步子,直接跑了进去。 屋子里,苏老夫人坐在床上,又哭又叫,苏克明就站在床边,张着嘴,想要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俨然就是束手无策。 除了苏克明,府里的几个小姐都在,还有这几日一直都在这边伺候照顾的五姨娘。 五姨娘就站在床尾,最先发现苏梁浅进来,她也是松了口气,有些激动道:“小姐回来了!” 苏克明回头,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也看到了苏梁浅。 苏老夫人一听苏梁浅回来,情绪就有所平稳,苏梁浅冲到床边,握住她的手,先是安慰了许久,然后目光扫向屋内的一众人,问道:“怎么回事?” 五姨娘站了出来,迟疑着道:“是夫人。夫人和老夫人说,府里有邪祟,才会频频出事,要请个道士来施法。” 道士?不是和尚吗? 苏老夫人心如明镜,说什么请道士来施法,其实就是针对苏梁浅的阴谋。 苏老夫人担心苏梁浅,说什么都不同意,但说不出话,反对不了,情绪一下就上来了。 她很清楚,要苏梁浅出什么事,她这个样子,这府里,完全就是萧家他们说了算了,她就是被虐待至死,苏克明估计也不会知道。 “本来,父亲升迁,都已经板上钉钉了,周大人忽然又好了,升迁无望,楣姐姐也出了事,我姨娘病倒了,现在祖母又发生这样的事,这不是被邪祟缠住了是什么?我们家出了丧门星,母亲这样安排,也是为了父亲的仕途,还有阖府的安康,这不正是祖母一直所盼?相信姐姐也不会反对吧!” 苏如锦看着苏老夫人狼狈恐惧的样,非但没有孙女儿该有的心疼情绪,反而十分畅快。 苏老夫人以前多自私自利的老太太,这要以前,都不要夫人开口,自己就主动找人驱邪了,都是因为苏梁浅。 季家一家上下喜欢苏梁浅,苏梁浅背后还有沈家,她现在还是县主,太子妃,谢公子也喜欢她,苏老夫人现在也处处为她着想,苏如锦还从苏倾楣的口中得知,苏梁浅今天出门,是因为要接手萧家的马场,苏如锦对苏梁浅的怒火妒火,空前膨胀。 凭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落她头上,而她却一无所有,苏如锦不服气,更不甘心! “大姐姐明知祖母现在离不开你,还一出门就是一整日,你不是最孝顺的吗?有什么事,能比祖母重要?” 苏如锦自以为是的教训呵斥完苏梁浅,转而看向苏克明,忧虑道:“祖母这般,会不会是被妖邪蛊惑了?” 这话,和直接说苏梁浅就是要驱除的邪祟无异了。 苏老夫人的情绪好不容易被苏梁浅安抚了下来,苏如锦一番话,对她又是刺激,苏梁浅看着苏如锦就讨厌,扬手,在她还未好全的脸上,又是两巴掌。 “什么叫板上钉钉?什么叫升迁无望?朝堂上的事,何时轮到侍郎府的一个庶女议论置喙了!当日去萧家赴宴的人众多,那么多的小姐,为什么就只有她和萧意珍两人出了事,她应该好好反思,还有,好好想想,为什么萧意珍成为众矢之的,而她却成了七皇子的侧妃。至于二姨娘,苏如锦,你还有脸说,二姨娘为什么会病倒,是因为姚家的事,而姚家为什么会倒,需要我把真正的原因当场说出来吗?” 挤兑了苏梁浅,心情舒爽,面上都是得意之色的苏如锦,惶恐心虚,脸色大变。 “是因为什么?”问的是苏克明。 “因为她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苏克明闻言,一下紧张了起来,“她得罪了谁?” 苏梁浅没答,苏克明又看向苏如锦,目光狠厉,“你得罪了谁?” 苏如锦想要解释,但看到苏克明那凶恶的目光,被苏梁浅打了的脸,痛的她头都是昏的,脑子仿佛一团浆糊,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而且因为一厢情愿的喜欢某个男人对苏梁浅下手,才导致姚家的覆灭,这样的话,苏如锦说不出口。 她可是要脸的。 苏如锦面色涨得通红,手指向苏梁浅,通红的眼睛,迸射出浓烈的仇恨,“都是她,都是她害得!” 苏克明心有余悸又有所庆幸,那个人是对姚家下手而不是他,但见苏如锦完全不知悔改的样子,又气又怒更加担心,扬手又给了苏如锦一巴掌,苏如锦直接被他打在地上。 “姚家的事情,只是让二姨娘病倒了,将自己一手带大的生母病倒了,二妹妹你非但不在床前伺候,还屡次气的她吐血,整日和大妹妹混在一起,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情,能比照顾自己的母亲重要?丢弃自己的生母不顾,大妹妹就是这样关怀劝导二妹妹的吗?” 苏倾楣眉心微跳,下意识的往苏克明看了一眼,苏克明也正看着她,脸色铁青,布满了冰冷的怀疑。 “不关楣姐姐的事,是我自己,我本来心情就已经很不好了,每次见到她,她一句关心的话没有,只会和我讲大道理,呵斥教训我,我受不了,也不想刺激她,才不去的!” 苏如锦见苏梁浅将矛盾对准苏倾楣,忙替她开脱。 苏克明冷眼看着被他打在地上的苏如锦,她的脸已经肿的很高,一边的嘴角已经流血,猩红的眼睛,布满了仇恨,看着简直狰狞。 苏梁浅看向苏克明,他落在苏如锦身上的眼神,一点点变的越发的冷,逐渐加重的厌弃,就好像是在看一枚废棋,只要再发生一点事,他就可以彻底废弃。 自己怎么对别人都没有错,但若是对方,哪怕是表露出一丁点的无情,就会被无线放大甚至是厌弃,在这点上,苏如锦还真是完美继承了苏克明。 她不是没给过她机会,既然她不懂珍惜,那她自然不会客气。 “大妹妹二妹妹都是在祖母身边长大的,结果我一出去,祖母就变成这样子,你们应该检讨,是不是自己的心不诚不真。我不是你们,整日什么事都没有,闲赋家中。” 苏倾楣低垂着脑袋,屈辱的接受苏梁浅的批评教育。 苏梁浅转而看向苏克明,“真是可惜,今日这样好的机会,早知道萧公子请了五皇子七皇子去做见证,我应该带上父亲一起去的。” “五皇子七皇子也去了?” 苏克明惊诧的同时,也大感惋惜。 苏倾楣紧咬着嘴唇,垂着的手也握成了很紧的拳头,多年来一直被克制的很好的嫉恨,就像疯长的草,在心里不停的蔓延。 七皇子是她的夫君,苏克明想要结交,却要苏梁浅引荐。 苏梁浅点头,随即温和的脸,变的严厉,“我不是和父亲说过了吗?今后家里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不要让祖母糟心操心,祖母现在的情况,夫人不知道吗?她要真孝顺盼着祖母好,就不要来刺激祖母!” 苏克明不喜欢苏梁浅这种和他说话的口气,就好像她是母亲,他是儿子,但他心里盼着苏梁浅能用萧家给她的马场,帮他引荐同僚,积累人脉,心里不满,也忍着没有发作。 都怪苏如锦,她要不说话,什么事都没有。 五姨娘偷瞄了苏克明一眼,替他解释道:“小姐所言极是,老爷对夫人所为,也气愤的很,已经将她狠狠的训斥了,而且不让她再来福寿园。” 五姨娘一直就在这里,苏克明确实呵斥了萧燕,但并没有让她不要来福寿园,她这是顺着苏梁浅的意思说的。 苏克明见五姨娘这时候站出来帮他说话,赞许的看了她一眼,内心对她的满意喜欢,又多了几分。 苏梁浅在床边坐下,握住了苏老夫人的手,“等驱了府里的邪祟,您的眼睛就会好起来,也能说话了,我也盼着祖母快点好起来,父亲的仕途顺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依夫人的意思吧。” 苏老夫人啊啊的叫,苏梁浅轻拍着她的手,看着苏克明道:“若我有事不在,其他人的关心请安也免了,别在刺激祖母。夫人请的人,什么时候上门?” 苏克明回道:“就这一两日,具体还得看道长的时间。” “好。” 她也盼着越快越好,但明日,肯定是不行了。 “我留在这里照顾祖母就可以了,父亲回吧。” 苏克明看了苏老夫人一眼,叮嘱道:“你好好照顾你祖母。”随即离开。 坐在地上的苏如锦看着坐在大床正中的苏梁浅,她淡然从容的面色,有种说不出的威仪,就像皇后似的,这样的念头,自苏如锦的脑海冒出,她气的想要呕血。 嘴唇的皮,已经被咬破,咸涩的血腥味,在口腔游荡,苏如锦敛着的愤恨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疯狂。 苏如锦是被苏倾楣搀着离开的,她感觉到,苏倾楣按住她胳膊的位置,是被掐了般的疼,苏倾楣的情绪,也有些失控了。 “楣儿姐姐,我真盼着苏梁浅被扫地出门,遭人唾骂的那一日,早点到来。” 苏如锦咬牙切齿,却又是得意的,那张看不出本来样貌的脸,有种狰狞的阴沉。 她又不傻,她知道,苏倾楣对她的好,是有自己的目的的,但她恨透了苏梁浅,她愿意为她所用。 苏倾楣没有说话,她也在期盼呢,比苏如锦还要强烈。 但愿这一次,不要再出任何岔子。 苏倾楣想到苏梁浅那双淡然又明澈的眼眸,尤其是之前几次的反转,总觉的不安的很,但现在,那股凶凶燃烧着的恨,已经让她不能理智思考了。 白日里,屋子里伺候的人走后,苏老夫人扯着如裂帛般,几乎都要快发不出声音来的嗓子,又开始叫了起来。 苏梁浅倒了水,给她喝了,声音比之前还要温柔,“祖母放心,不会有事的,我不会有事的,你也不会有事,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苏老夫人还是觉得不安,她不认字,不停的比划,苏梁浅握住她的手,就一遍遍的重复着这样的话,哄着苏老夫人,哄着她吃了点东西,又哄着她睡觉。 当夜,季家派人递了请柬来,季老公爷想苏梁浅陪她一起下棋,季夫人也想苏梁浅,邀她去季府。 这请柬,并没有直接递给苏梁浅,而是递到了苏克明手上。 苏克明大感自己受重视,心情愉悦,一扫之前苏梁浅对他不敬的阴霾,拿着请柬,亲自去找苏梁浅。 “我出门,祖母好好的就成了这个样子,她身体抱恙,情绪又极度不稳定,我实在不放心,父亲还是替我推了去吧,我相信老公爷和季夫人他们会体谅我的。” 苏克明自然不同意,“我知道你一片孝心,但你又不是大夫,就算呆在家里,你祖母也好不了。难道你祖母一直不好,你就一直在家中呆着,什么事情都不干了吗?我明日向皇上告几日假,在家中照顾你祖母,不会让人刺激到她的,你放心去吧。” 季家这请柬,是直接递到他手上的,苏梁浅要不去,不是说明他做不了苏梁浅的主吗?虽然现在事实好像如此,但好面子的苏克明,是绝对不会让外人知道的。 苏梁浅犹豫着应下,“好,我会尽早赶回来的。” “你祖母这里有我,你好好陪着季公爷他们,别让他们不高兴。你明日还要出门,早点回去休息吧,晚上我留在这里照顾你祖母。” 苏梁浅坚持留在福寿园,夜半,苏老夫人醒了,苏梁浅将苏克明找她的事情,告诉了苏老夫人,苏老夫人希望苏梁浅多结交些有用的人呢,听她说是季家老公爷和季夫人要见她,高兴的同意了。 苏梁浅这才离开回去,在琉浅苑沐浴更衣,出门赶往永晋公府。 到季家后,她换上了季家婢女的衣裳,和季无羡一同出了府。 最后,她又换了自己出门带着的男装,和季无羡一起去槐村的土地庙。 第一百零七章:意外收获,碰到老熟人 和大年初一那日马车被堵在半道,只能步行上山,人山人海,香火熏人的盛况比起来,苏梁浅此行,要清冷许多。 马车直通寺庙门口,山道并不是很好走,偌大的寺庙,来往人并不是很多,多是求子求姻缘。 太阳已经出来,山间初春的风,并不那般的寒凉割人。 苏梁浅下了马车,她一身男装打扮,清秀又英气逼人,季无羡通身金银堆砌的贵气,脸上扬着的笑,却让人倍感亲近,两人一下就吸引住了那群在树下求姻缘的妙龄少女的目光。 苏梁浅直接进了庙,怜香惜玉的季无羡紧跟在他的身后,不忘和其中长得还不错的小姑娘挥手打招呼。 季无羡安排在此处监视的人出现,将两人引到了周夫人上次出事的后殿,“他正在里面给人解签。” 苏梁浅想到上次周夫人在这里发生的事,更觉得那个所谓的高僧,根本就不是什么心怀慈悲之人。 苏梁浅并没有着急进去,一直到里面解签的少妇,一脸欢喜的出来,这才入内。 偌大的解签阁,布局简单,一如之前的简陋。 门口,坐着个穿着僧衣的老者,外面罩着红色的袈裟,昭示着他的身份,正是远近闻名的远慧,身后站着个看起来肉肉憨憨的小沙弥。 他看到苏梁浅一行人进来,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苏梁浅走近,看到坐着的身着袈裟的方丈的脸,眼睛瞪大,完全愣住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多人都会怀疑,自己眼前所见,竟是个高僧。 和其他人不同,远慧没有剃度,蓄着头发,下巴也留着胡子,头发和胡子,都是斑白的。 浓眉,眼大,炯炯有神,右边眉骨处的一道疤痕,几乎横亘了大半张脸,既深且长,经过经久的时间,还和蜈蚣似的,完全没消下去,这样的一道疤痕,在一个年过半百的人身上,因为他一身被岁月沉淀的沉静平和的气质,非但不让人觉得狰狞可怕,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平静祥和。 季无羡见怔在原地盯着远慧不动的苏梁浅,并不是很对劲,上前凑到她耳边小声解释道:“是不是和你想象的高僧完全不一样?人说了,佛主是在心中的,只要心诚,剃度什么的,都只是形式。” 他这种观念,完全和世俗相悖,当然,他的行事作风也和其他高僧不同,毕竟哪个方丈主持,是整日呆在庙里不出给人解签的。 但他此举,得到了广大信徒的认同,觉得他待人平和没有架子,是真正不拘泥于世俗礼教,超脱红尘的得道高僧。 “据说他小时候也是个调皮鬼,他脸上的疤痕,便是被幼时的玩伴用石头所伤,当时差点救不过来,后来一个游僧路过,把他救活了,因缘际会,他成了那个游僧的徒弟,从此敛了性子,一心向佛。” 被幼时的玩伴石头所伤? 苏梁浅直直的盯着远慧脸上的疤痕,嘴角一点点慢慢上翘,脸上还有眼眸,都盈满了笑意,她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 难怪她上次来,总觉得自己看到的那个人,那道身影,那么眼熟,这分明就是上辈子的老熟人啊。 踏破铁鞋无觅处,她觉得季无羡说的很对,她的运气真的很好,老天还真是站在她这边的。 真是意外的收获! 季无羡站在苏梁浅身后,并没有看到她面部表情的变化,突然听到她的笑声,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甚至带着些许的得意快意,把他吓了一跳。 “施主笑什么?” 季无羡没看到苏梁浅神色的变化,远慧却是感觉到的,那样的视线,哪怕是再沉得住气的人,也觉得毛骨悚然。 “我在想,我是该叫你远慧大师呢,还是关山月?” 远慧平和的脸上,发生皲裂,脸上蜈蚣似的疤痕抽动,他抬头,盯着苏梁浅,那双炯炯的大眼,迸射出完全和之前不同的冷光,犀利如刃,藏着慌乱,落在苏梁浅身上。 这样的他,一脸凶相,简直能把小孩吓哭,哪还有之前半点慈眉善目的样? 苏梁浅见他这般,脸上的笑意更浓,眼睛里面仿若盛着星辰,闪闪发亮。 上辈子,她和眼前这个人见面不多,只是他的长相还有脸上的疤痕,都太有特点,她还记得自己见她的第一面就在想,这样一脸凶相的人,怎么会是普度众生的高僧? 如果说之前,她还有所猜测,那么现在,他的反应,已经让她肯定,她就是关山月,上辈子问鼎北齐国师的那个人,同时也是夜傅铭角逐皇位一颗非常重要的棋子。 这些,发生在几年后,也不知道他现在和夜傅铭勾结在了一起没有。 “姑娘是谁?来为何事?” 季无羡看着苏梁浅,上前走了两步,站在她的身侧,扭头看她。 听她的口气,好像和这老和尚认识,但那老和尚,并不知道苏梁浅,但他居然认出苏梁浅是女儿身,他还是见过苏梁浅的呢,当初她这身打扮,他都没认出来人来。 苏梁浅是怎么知道他的,而且还一副很了解的样子,季无羡觉得自己有点懵,脑子完全不够用。 “大师真的好眼力,我觉得我接下来和远慧大师谈话的内容,最好不要有太多不相干的人在场。” 季无羡闻言,摆手让领他们前来的人离开,至于他,他当然是要在这里的,他的原则就是,越是不能被外人知道的秘密,他越好奇要听,而且他得护着苏梁浅,虽然他不觉得眼前这老头儿能伤苏梁浅。 远慧看了眼身后已经有些错愕的小沙弥,目光平和,缓缓开口,“你下去吧,告诉那些人,我这有贵客,要晚点才能给他们解答疑惑。” 声线沙哑,仿佛是坏了,配上脸上的疤痕,便有了多灾多难,是真正的高僧之言。 小沙弥看了苏梁浅一眼,躬身道了声是离开。 门被合上,有季无羡的人,在外面守着。 苏梁浅在远慧的对面坐下,季无羡老实在她身后,听秘密。 “我么,是户部侍郎的嫡长女,相信远慧大师,对户部侍郎家,应该不陌生吧,我与家父在十四岁前,命数相克,这还是你算出来的呢,前两日来这找你帮忙的,是我的继母。” 苏梁浅丝毫没有隐瞒,直接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远慧记得这件事,但他并不知道,那个小女孩,就是眼前坐着的姑娘。 “回头我会回绝夫人,不再掺和贵府之事。” 苏梁浅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笑着摇了摇头。 “那姑娘前来,是为向我寻仇?” 苏梁浅眉眼不动,将四周围扫了一圈,脸上的笑,始终没淡下去,她再次摇头,道:“大师不该拘泥于这小小的庙宇,而是更广阔的平台天地,我是来给你送锦绣前程的。” 季无羡能感觉到,苏梁浅自见了这个远慧大师后,心情出奇的好。 “阿弥陀佛。” 远慧双手合十,“出家人,慈悲为怀,名利场,非我所求。” 苏梁浅直接笑出了声,“那什么是大师所求,为那些信徒传业解惑?” 她反问,那笑,染上了讥诮。 “若大师真的心无所求,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这土地庙,也没有今日这般光景。我不管你用了什么装神弄鬼的手段,我相信大师是有几分本事的,才愿意给你提供一个这样的机会,我既开了口,就不想被拒绝!” 苏梁浅那讥诮的笑,也敛住了,一张脸素净,盯着远慧,浑身散发着,让人不敢直视违抗的威仪。 “你和七皇子什么关系?” 远慧怔住,避开苏梁浅的目光,“我并不认识七皇子。” 苏梁浅先前也猜测,远慧这个时候,应该还没和夜傅铭接触,但远慧躲闪的眼神,让她又产生怀疑。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 命令式的口吻,远慧几乎下意识的,就遵照了苏梁浅的指示,等他反应过来,自己都吃了一惊。 那到底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明净清澈,仿佛一眼能看到底,又仿佛自己看的,永远都不是底,随意的一扬眸,就好像两道闪电扫射,让人禁不住感觉到强大的震慑。 远慧这些年,也接触了不少贵人,但他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眼神,能如此吓人,就那么一眼瞟过来,仿佛战场上千军万马横扫。 那目光是冷的,仿佛渗着血的雪水,让人悚然的冷,心都是慌乱发颤的。 这绝不是一个小姑娘,会有的眼神。 但她出现在了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身上,这足以说明,她不一般。 “你和七皇子什么关系?”苏梁浅又问了遍,身子微微前倾。 远慧就好像被控制住似的,诚实回道:“我我不认识七皇子。” “那你怎么会认识苏府的夫人,你和她又是什么关系?正月初一那天,周夫人他们的事情,你是不是也参与了?” 不要说远慧,就是站在苏梁浅身后,没和她面对面的季无羡,明显感觉到,她身上释放出的威压。 她的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但已经不再柔和,而是有种说不出的刚毅。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和萧家的渊源。” 和萧家的渊源? 苏梁浅坐直着身子,那周夫人的事情,萧家也不算冤枉。 “萧家大公子对我有一饭之恩。” 远慧又补充了句,见苏梁浅坐直身子,恢复了如常的神色,松了口气,他这会意识回笼,才惊觉自己脸上和后背都出了一身的汗,抬手擦了擦。 “萧有望?” 苏梁浅沉着眉,似乎是在思考。 他认识萧家大公子萧有望,并不知道夜傅铭,但后来又为夜傅铭效命,苏梁浅联想到上辈子,夜傅铭登上皇位,萧家跟随萧镇海立下不少功绩的萧子选身亡,萧家在萧有望手上,跟着走上了巅峰,有个想法,从脑海掠过。 会不会,是萧有望和夜傅铭勾结,然后将远慧介绍给了夜傅铭? 苏梁浅越想越觉得可能。 “姑娘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确实有事,你不用拒绝夫人,照常在苏府做法,但是” 苏梁浅说到这里,脸色一正,“原本我承担的罪名,我要别人来担。” 苏梁浅随即将自己的计划说了遍,却遭到了拒绝,“不行,萧家公子对我有恩,我不能忘恩负义,而且,这样会坏了我名声的!” “一个将自己救命恩人全家都杀尽的人,和我谈不能忘恩负义?关山月,你说是吗?” 苏梁浅那模样,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远慧看到苏梁浅,整个人从凳子上弹了起来,直直的盯着苏梁浅,浓黑的眉毛挑着,就好像是一柄利剑,那双眼睛,迸射出的已经不是冷光,而是杀意。 故事掉牙的老套,年轻残暴的土匪头子,因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山寨被灭,身受重伤,被心善的小姐救起,照顾了一段时日,动了情。 土匪为寻仇离开,回来发现,小姐已经嫁给了他人,杀了小姐夫婿一家,将小姐的父母家人也杀了。 “那位小姐最大的错误,就是善良悲悯,救了你这个杀人恶魔,结果害了两家人,也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远慧瞪大红了的眼,“她喜欢的是我,是她父母逼她嫁的,那些人都该死!” 他声音很大,沙哑的声音,满是暴戾,但通红的眼睛,却盈了泪,里面藏了深沉的悔恨懊恼,一下仿佛老了十岁。 苏梁浅原以为他会当听别人的故事般狡辩,没想到却承认的这么快,看样子,那个女人,真的是他不能触碰的逆鳞。 “她对你说过喜欢吗?她根本就不喜欢你,她喜欢的是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是她嫁的那个人,她若泉下有知,听你到现在还说这番话,一定更加后悔!” 远慧嗫嚅着嘴唇,脑袋懊恼低垂,没再说话。 “你杀了她的爱人家人后,她本想一死了之,不曾想,这时候却有了身孕,她想为夫家人留下最后一丝血脉,放弃了轻生的念头,但精神上,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你脸上的伤,就是在她癫狂的时候,被她用刀伤了吧。” 苏梁浅说的肯定,远慧似是想到了那段被深藏的往事,握紧拳头,整个人都在发颤。 “她救了你,你却毁了她,她必定恨极了你,但她怀孕时,是你精心照顾,她心地善良,不忍心找你报仇,生完孩子,她便撒手人寰,我说的可对?” 少女的话,就好像一只无形的手,且指甲锐利,将那些他深藏在心底的隐秘撕扯开来,鲜血淋漓。 远慧抬着猩红的眼睛,看着苏梁浅,这些事情,到今日,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他隐姓埋名,换了身份,又从当初的地方离开,他以为,除了自己,不会有人知晓,他搞不懂,苏梁浅是从何得知的? 远慧看着面前浅笑盈盈的少女,笃定又自信,难以言喻的高深莫测。 季无羡听两人你来我往,再看远慧这反应,整个人已经不是懵了,而是懵到晕眩。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之前苏梁浅还让他查的人,她现在说的,完全没在他查证的内容里面啊,他觉得比起远慧来说,苏梁浅更像个神棍,本事神通广大的那种。 苏梁浅手撑着桌,脸贴在手心,抬头看着被悲伤的情绪弥漫着的远慧,他眉目沉痛,但苏梁浅一点也不同情。 真正该同情的,是那个因善念而被毁了一生的女子,她的父母家人,还有那个一出生就失去父母的孩儿,而她面前这个人,就是个残忍的杀人凶手。 “你现在,是在赎罪?” 苏梁浅笑,笑的讥诮,漫不经心。 苏梁浅似是想到什么,笑问道:“当年她生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你是将他藏在寺庙中还是给别人领养了?应该不会是在寺庙中,女孩的话,不方便,若是男孩儿,你的那个小姐,她应该不想自己的孩子,成了和尚,你不会违逆她的意思,那就是,送给别人收养了。” 远慧听苏梁浅分析,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那凶狠的模样,能把小孩都吓哭,苏梁浅却无半点畏惧,她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那么多个地方,你为什么会选槐村?他在槐村对不对?不在槐村,应该也就在附近的几个村子,他应该就比我稍稍大些,养父母家中应该不会有很多小孩,条件也不差,就算最开始条件差,有神通的远慧大师在,现在应该也好了,你和他现在不可能完全没有联系吧,想要打听这么个人,想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远慧情绪简直崩溃,“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苏梁浅冷笑,“真是可笑,受害人和自己有血海深仇的人相处融洽,你应该不想他平静的生活,被这样打破吧?那那位小姐,真的会后悔的从棺材里面爬出来。” 远慧看着苏梁浅的目光,满含怒火,更多的是惊惧无奈,“我都听你的,我会按你的意思做,你不要去打扰她!” 苏梁浅点了点头,在远慧鲜血淋漓的伤口,继续撒盐,“我都说了,我既开了口,就不喜欢被拒绝,早这样配合不就好了,白白浪费我这么多的口水,我刚还在想,你要不同意的话,我还得想办法去找那位小姐的坟墓!” 远慧听的腿颤,向后退了一步,看着苏梁浅的眼神,是更深的怒,也是不敢反抗的畏惧。 这哪里是个十来岁的少女,这就是个恶魔,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那就说好了,都听我的,那就大后日吧,我在家中等你,我相信以你的本事,我让你做的这点事情,肯定不会有任何问题。驱逐邪祟后,我祖母的眼睛喉咙,会在五日后恢复正常。” 远慧选择认命,渐渐恢复了最初的平和,苏梁浅对他这样的切换,相当满意。 成大事者,没几个情绪是会随意外露的,远慧这枚棋子,将来她会有大作用的。 “我只是个神棍,习得些骗人的本事,不会医术!” 远慧贬低着自己,这口气,还有对苏梁浅的怨愤。 “你按我说的做便是,我要让你成为闻名天下,地位最高的神棍,这种人,都该是神秘的,所以,从现在开始,改变你的行事作风。”苏梁浅信心满满,用的已经是命令的口气。 “至于你的过去,你今后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还有她的孩子,你也少见,你已经害了他的父母家人,不要再害了他。关山月,我保证,除了我们,不会再有人知道你曾经叫这个名字,还杀人无数。” 远慧双手合十,没有说话,但这态度,显然是答应了。 “那就祝我们第一次合作愉快喽。” 他目送苏梁浅起身离开,始终没问苏梁浅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苏梁浅的背影,一消失在他的视线,他浑身撑着的力气,仿佛被彻底抽空,瘫坐在凳子上,目光迷惘怅然,神情痛苦后悔。 远慧忍得住,季无羡却克制不住自己满心的好奇,一出门,就问苏梁浅道:“这些事,你是从哪儿打听来的?你怎么知道的啊?” 这么深的秘密,他完全没挖出来。 苏梁浅抬头看着已经变的有些刺眼的阳光,抿着的嘴唇,勾出了抹深沉悲凉的微笑。 怎么挖出来的?这自然得功于夜傅铭。 狡兔死走狗烹,大抵帮夜傅铭办事,都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 她是,远慧也是。 上辈子,远慧深得庆帝信任,他也帮着夜傅铭干了不少勾当,只有死人,才不会将秘密泄露出去,这是夜傅铭一贯的行事原则。 但那时候的远慧,已经贵为国师,在民间,深得百姓爱戴,在朝中,也有一部分信徒,秘密处决,自然是不行的,掌控他秘密的夜傅铭,让人讲这些事情,传播了出去,远慧最终在百姓和曾经的信徒唾骂声中,被处以火刑。 那件事,闹的极为轰动,苏梁浅想不知道都难。 夜傅铭不知道,他和远慧见面的时候,她其实撞见过一次,她知道,远慧是他的人。 事发后,远慧没有辩解,他也没有出卖夜傅铭,必然是夜傅铭拿他在意的东西威胁他了。 现在回头想想,那时候的自己,真被对夜傅铭的信任和爱迷失了心智,远慧的结局,其实就昭示了她的下场,偏她认为自己和远慧不一样,她是他的妃子,是他孩子的母亲,真是愚蠢又天真。 季无羡见苏梁浅眺望着远处的天空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嘴角的笑,变的悲凉又充满了嘲弄。 每每这个时候,苏梁浅的身上,总给人很多秘密的感觉。 季无羡想到谢云弈临离开前,再三的叮嘱交代,虽然都要好奇死了,但还是忍住没有继续追问。 “远慧这个人,真的能用吗?” 季无羡转而道:“他心里的那个人已经死了,那个孩子,也不是他的,万一他反咬一口怎么办?你就不担心?这样杀人不眨眼的凶恶之人,你还是离他远点。” 苏梁浅已经回过神来,面色如初,和季无羡继续往外走,两人上了马车。 “就因为人死了,所以感情才更加浓烈,而且会一直延续,他对那个死人的在意,比我们想象的都要深沉,死人,更是没什么能够打败的了。” 若是活着,可以有所弥补,说不定还会有变数,但死了就是死了。 “她死在远慧最满怀愧疚的时候,临终托孤,远慧必不会辜负。他有多慌乱有多悲伤恐惧,就有多在意,你没见我一提起那个小姐,他情绪就失控了吗,就连狡辩都没有,我们谁也不知道他曾经经历了什么,更何况,是人是魔,与我有何干?我只知道,他现在对我有用,而且是大用。” 不单单是有用,从上辈子的结果来看,这个人也是可信任可用的。 季无羡觉得苏梁浅对远慧的了解比自己深多了,她考虑事情素来也比自己周全,说可用必然是可用的。 “你就等着大后日来看热闹吧!” 第一百零八章:远慧上门,好戏开锣! 当晚,苏梁浅回府后,萧燕那边,也得到了远慧大师的通知,告知她两日后登门一事,并且是以现在远慧法师的身份。 第二天,这个消息,几乎传遍京城。 “这个消息,是母亲散播出去的吗?” 当天中午,早已知晓此事的苏倾楣,从别人的口中,再次得知了这件事,她心下不安,问萧燕。 “不是。” 萧燕也听到了下人的议论,她乐见其成,并没有放在心上,“应该是远慧大师,他只在槐村那一带小有名气,估计是想借此机会,打开知名度,攀上京城的权贵,提升地位。你不用管,知道的人越多,苏梁浅就越惨,这对我们来说,不更好了吗?” 话虽如此说,但苏倾楣总觉得不踏实,但现在本就是特殊时期,总不能因为这个事特意去找远慧,惹人怀疑。 萧燕见苏倾楣皱着眉,似还是不安的样子,“你不用担心,母亲自有安排,这一次,我定要叫那小贱人被世人唾弃,永无翻身之地!” 萧燕信心满满,一脸坚定。 苏倾楣点点头,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她眸色狠厉,同样盼着让苏梁浅没有翻身之地,不单单是她,还有刚刚回归众人视野的沈家,最好也被打回原形,那样的话,萧家才能更加顺利的青云直上。 “父亲是读书人,清高要脸面,怪力乱神之事,他可信,但这样堂而皇之的被人宣传议论,他必定不喜欢,你和他解释清楚。” 苏克明最近冷落了萧燕许多,萧燕心里不痛快,但她也不想事情横生波折,应了下来。 苏府有邪祟,远慧大师要来做法事一事喧嚣尘上,大街小巷,酒楼茶肆,讨论的都是这件事,比之前苏梁浅为救苏母昏迷,还有萧燕利用六姨娘腹中胎儿害她一事一事还要甚,苏府再次被推至风口浪尖,苏克明更是成了漩涡中心的话题人物。 苏克明大感丢人,狠狠的训斥了萧燕一番,后来还是苏倾楣出面安抚的。 当天晚上,苏克明为苏母逼不得已请大师,孝感动人也爬上了大家的热度话题榜,苏克明的心情才稍稍好转了些。 远慧大师前来施法那日,苏府的门口,到处挤满了人,既是看远慧,也是凑热闹。 远慧之前在京城,知名度并不高,但这次伴随着苏家的话题,他的事迹,一并传了开来,为人津津乐道的,到后面,越传越神,神乎其神,最后被说的,堪比京城皇家寺庙的得道高僧,都想一睹他的风采。 远慧从苏府接他的马车下来,身上穿着袈裟,脸上的疤痕,还有没剃的头发,都让那些围观的人,深感大开眼界。 他的身后,跟着个憨憨的小沙弥,背上背着个粗布包袱,他手上还牵了条狗,狗小小的,精瘦。 众人见状,都不由好奇,远慧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远慧拾步上台阶,走到苏府门口站定,转过身,面对那些看热闹的京城百姓,微低着头,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清晨金色的阳光,落在他身上,直接照在他脸上,那张明明该是凶恶的脸,却无比的宁静祥和,慈眉善目,他身后的小沙弥还有小狗,一个憨,一个乖,突兀的画面,竟是无比和谐,仿佛沐浴在圣光中,让人倍感亲切。 苏府门口围着的,除了京城的百姓,还有不少远慧的信徒,他们见此画面,也学着远慧的样子,道了声阿弥陀佛,其他人虽不信远慧,却是信佛的,秉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也跟着做这样的动作,且神情肃穆,一时间,远慧更像是一呼百应的得道高僧。 苏府的大门打开,远慧一行被人引着进去。 他进去了,围观的群众还守着外面,第一时间等结果。 好凑热闹的,恨不得自己是苏府的下人,能一睹整个过程。 远慧被引到了福寿园。 远慧是高僧,又是苏克明亲自邀请上门做法事的,自然不存在避嫌一说,直接进了平日里大家向苏老夫人请安的偏厅。 厅内,满满的都是人,除了怀着身孕的六姨娘,其他人都到了,包括被苏梁浅点名批评后,便在院子里专心温书的苏泽恺,还有一直抱恙在床的二姨娘。 苏泽恺期间还和同苏梁浅前来的降香偷偷交换了好几个眼神。 二姨娘身体还没好,她更担心苏如锦,是拖着病躯来的,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也难看极了,更是死气沉沉的,完全没了以往的荣光,就像是一朵没了养分的花儿,蔫蔫的,仿佛老了十岁。 苏克明现在又对苏如锦极度不满,看了二姨娘一眼后,便失望嫌弃至极的,移开了目光。 而那冰冷至极的一眼,刚好被二姨娘看到了,她摸了摸自己上了厚厚一层脂粉的脸,干巴巴的,对未来一片迷茫的她,心中百感悲凉。 苏老夫人坐在正中,她换了身衣裳,发白的头发盘了起来,也化了妆,但还是难掩遮掩那张苍老的脸上的苍白憔悴。 苏老夫人一直心怀希望,想着自己睡一觉,醒过来一切都好了,能说话也看得见,随着时间一日日的过去,她一次次的失望,整个人被打击坏了,尤其知道萧燕安排的这场法事后,更是忧心忡忡,任苏梁浅再怎么宽慰,也不能放心,精神差了许多,但因为不能说话,又不得发泄,整个人萎靡又暴躁。 短短时间,瘦了许多。 胖乎乎的脸颊,现在颧骨都凹陷了进去,血色全无,那双大大的耷拉着的眼睛越发无神,以前穿着合身的衣服,现在里面空荡荡的,大了几个码,怪异的让人有几分畏惧心惊。 苏梁浅就坐在她身边,一只手被她紧紧捉着,所有人里,远慧最先发现了她。 她一身女儿装扮,明眸清澈如水,尚且还有些肉肉的小脸,那神情乖极了,就像不谙世事的小白兔。 要不是苏梁浅前两日找他时,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这所有人里面,就她气度最出众,和那个男装扮相的公子最像,远慧都认不出人来了。 是的,气度出众。 远慧大半辈子沉浮,识人无数,眼睛比一般人不知道尖多少,不然也不能一眼就看出,前两日去见她的苏梁浅,是女扮男装。 苏梁浅就是这乖顺无害的模样,他依旧能察觉到她的与众不同。 真是个让人畏惧的妖孽! 更可笑的是,那些自以为是害她的人,还全然不知。 远慧这样想着,走到苏克明面前,“一别十数年,苏大人可好?” 苏克明有些懵,他觉得面前站着的和尚,有些眼熟,但和记忆里的那个人相差甚远,而且他觉得远慧不伦不类的,心中不喜。 远慧平和的解释道:“我就是当年那个道士,这十余年间,因缘际会,修习佛法,道佛一家,可见我与之都有渊源。我与苏大人也算有缘,大人一片孝心,我定会助你解决烦恼,待我施法后,除了大胆藏身在府里的邪祟,苏老夫人自然会恢复如初。” “真的吗?” 苏梁浅惊喜的问道,这熟悉的让人心尖发颤的声音,把远慧吓了一大跳,不过并没有人察觉出他的异常。 “施法后,多久能恢复如初?” 远慧按着苏梁浅给的时间回道:“五日。” 苏梁浅微歪着脑袋,似乎是不敢相信,“五日?大师不会诓人吧?” 人是萧燕请来的,萧燕自然是要维护远慧的权威,不满的瞪了苏梁浅一眼,“远慧法师可是得道的高僧,要不是当初和苏家的缘分,今日也请不动他。今日之事,大家都知道的,难道他还会自毁名声不成!” 萧燕训斥了苏梁浅两句,转而看向远慧道:“大师莫怪。” 远慧双手合十,看着双眸明净的苏梁浅,“出家人不打诳语。” 苏克明和苏梁浅一样,也觉得有些不敢置信,但听萧燕一解释,他也觉得有道理,今日远慧来苏府的事,外面早已传的是沸沸扬扬,他若真是招摇撞骗,今日此举,可算是自毁招牌了。 苏克明再看他一身不伦不类的装扮,只觉得他真的是像外面传的那样,早已不拘泥于世俗形式,是真正得到的高僧,敬畏了起来。 “祖母,您听到了吗?大师说,只要做了法事,驱了邪祟,再过五日,您就能康复了,他这么肯定,看样子,府里真的是有邪祟,您也会好起来的。” 萧燕用眼角瞥了苏梁浅一眼,只觉得她那样子蠢笨无比,在心中冷笑。 当然有邪祟,而且那邪祟就是她。 笑笑笑,看你等会还怎么开心的起来。 苏梁浅察觉到萧燕等人看过来的眼神,幸灾乐祸又迫不及待,不动声色。 那就看看鹿死谁手。 苏老夫人自是高兴的,但与此同时,也有了更深的担忧。 远慧这样信心满满,更让她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萧燕的设计,包括她的眼睛。 她心中恼恨,却又无能为力。 “事不宜迟,那就开始吧。”苏克明开口道。 “我听夫人提起,贵府最近祸事连连,并不只有老夫人一事,苏老爷您的运势也不是很好,我既然来了,便一并解决了吧,请诸位移步贵府正厅。” 苏克明听远慧这般说,哪里会拒绝,当即下令,让所有人都到正厅去。 远慧扫了众人一眼,问苏克明道:“贵府的主子都到齐了吗?” 苏克明想了想,回道:“都到齐了,只有我的第六个姨娘,她怀着身孕,我怕冲撞了。” “若是方便,最好请六姨娘一同前来。” 苏克明转身吩咐,让人将六姨娘请来。 “我先过去准备准备。” 苏克明不敢怠慢,招了苏管事前来,领远慧几个人过去。 萧燕看着苏克明虔诚重视的样,眼睛亮了亮。 一行人还没到大厅,走到一半,送远慧前去的苏管事就急忙忙赶了过来,苏克明见他这么快就回来了,皱着眉头,“不是让你在那里招呼远慧法师的吗?” 苏管事是一路跑过来的,上气不接下气,面对着皱眉不满的苏克明,深吸了一口气,“皇子来了。” 苏克明怔住,片刻后问道:“你说什么?哪个皇子?” “好几个。” 他也是听府里的下人匆忙禀告的,那个下人激动震惊坏了,就说来了几位皇子,也没记住是哪几位,所以苏管事也不知道。 “不” 苏管事还要继续说些什么,告诉苏克明,不单单来了几位皇子,王家世子,季家小公爷也来了,还有刑部尚书大人。 苏克明也激动坏了,脸都是红的,一双眼睛放光,也唯恐怠慢了几位皇子,哪里还有心情听苏管事继续说,忙道:“人在哪里,快领我去!” “就在大厅。” 苏克明交代了萧燕几句,跑着赶往大厅,苏倾楣拽了拽苏泽恺的手,苏泽恺反应过来,忙跟在苏克明的身后。 苏如锦激动坏了,比苏克明还激动,拽了拽苏倾楣的手,整个人都在发亮。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相比苏如锦来说,苏倾楣要冷静许多,那兴奋的表情,还有几分疑惑伪装,然后示意苏如锦冷静。 苏如锦点头,极力镇定,但脸上的喜色,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苏如锦前几日才被苏梁浅苏克明教训了,当时脸肿的就和猪头似的,这几日用了药,是好些了,看不出印记,但还是有些肿,像是严重的水肿。 她这几日,就盼着今天,一直也没怎么休息好,眼袋很重,很厚的脂粉都遮掩不住,状态极差。 她实在是太激动了,本来,之前大家传远慧法师要来,让这件事,人尽皆知,她就高兴,现在来了好几个皇子,要他们亲眼目睹了苏梁浅做了什么,苏梁浅百口莫辩,将死无葬身之地,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 不要说太子妃了,县主之位必然也会被收回,父亲直接将她赐死也说不定,就算不死,她活着,也是如蝼蚁一般,人人都可以践踏,若是如此,谢公子怎么可能还会喜欢她? 对恨透了苏梁浅的苏如锦来说,这正是她日思夜盼着的,她又如何能不高兴? 苏如锦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被某种快乐的情绪,熊熊燃烧的澎湃,这种狂喜,根本就不是她能抑制的住的。 二姨娘看着苏如锦脸上那已然癫狂着魔的恨意,只盼着她能成功,她偷偷看了苏梁浅一眼 苏老夫人身体虚,走不动这么久的路,而且速度极慢,是被撵轿抬着的,苏梁浅就站在她身旁,苏老夫人还和之前在福寿院那样,握住她的一只手。 福寿院距离大厅不近,她这样一直举着自己的手,也不轻松。 苏梁浅的目光落在苏老夫人身上,仿佛没发现其他人居心叵测的笑,明眸含笑,小声解释道:“几位皇子来了,父亲招待去了。”二姨娘想到之前一次次的反转,心里忽然就担心起来。 萧燕也很高兴,整个人都是快活的,所有人都透着异常,就算没参与这件事的人,也能够察觉到,除了苏涵月。 她听说皇子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整理自己的妆容,恨不得随身带着镜子还有胭脂水粉,不住的让三姨娘和苏若乔帮她检查。 置身事外的三姨娘,完全就是个凑热闹的,但她同样担心,担心自己也会被牵扯进去,担心苏梁浅要被萧燕打败了,回头萧燕因为她这段时间的不尽心,收拾她。 苏若乔有自知之明,并没有整理妆容,也没那个心情,她不希望苏梁浅就这样被打败,在心里替她捏了把汗。 众人各怀心思,继续往正厅的方向走。 一行人到正厅的时候,庭院中,香案已经摆好了,案桌上,放着供炉和清茶,一旁,是小沙弥背着的包袱,上面装着不少东西,有点像道士做法。 远慧精佛法,也懂道教之术,上辈子,作为夜傅铭的棋子,他可不是得道高僧,而是修仙的道士,给庆帝修炼丹药,深得圣心。 苏梁浅现在习得医术,自然知道,丹药,有些时候也是毒药。 远慧指着带来的小沙弥做事,两人正在忙,除了他们,庭院的两边,还有不速的贵客。 除了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一早就约定要来的季无羡,还有王承辉萧有望,刑部尚书张有喜。 萧有望本就是今天这出戏的参与者之一,他会来,苏梁浅并不奇怪,其他人也就算了,但怎么张有喜也来了。 张有喜心思敏锐,更是侦破案件的高手,还有四皇子,他不是不爱凑热闹的。 一众人分两队站着,三位皇子,王承辉,萧有望几个人站在一侧,季无羡和张有喜成一队,苏克明自然是站在皇子那一队的,就在四皇子跟前,不知在说些什么,脸上那笑,简直谄媚的不要太明显,还有苏泽恺,站在七皇子身边。 苏梁浅往季无羡的方向看了一眼,张有喜的目光,随之朝她投射过来,含着初次见面的打量审视。 苏梁浅没有避让躲闪,冲着她微微点头,莞尔一笑,她这般落落大方,反而叫张有喜怔了下。 苏梁浅对远慧的表现很满意,面对权贵,不卑不亢,不上前搭讪奉承,这才是大师该有的风范,像苏克明那样,很容易自贬身价。 “苏妹妹!” 季无羡和五皇子两人,看向苏梁浅,脸上扬着笑,异口同声。 季无羡两只手牵着往苏梁浅方向冲的晋獒,五皇子还冲着苏梁浅招了招手,两人齐齐朝她走去。 苏老夫人听到有人叫苏梁浅,还挺亲切的,松开了苏梁浅的手,“去吧。” 季无羡和五皇子,几乎同时走到苏梁浅跟前,分别站在她的两侧,彼此对视了眼,重重的哼了声,满是对对方的嫌弃,“谁是你苏妹妹?不许这么叫!” 还真是有默契,苏梁浅笑出了声,朝着两人服了服身。 “五皇子,季公子,你们怎么来了?” 季无羡冲着苏梁浅眨了眨眼,苏梁浅明白过来,今日来了这么多人,估计有季无羡很大的功劳。 “看热闹呗,外面都传疯了,这样的精彩,怎么能错过?” 季无羡兴奋解释,五皇子点了点头。 “苏妹妹!” 王承辉在五皇子身后,也凑了上来。 季无羡和五皇子两人齐齐回头,冲王承辉道:“不许这样叫!” 王承辉无辜又郁闷的耸了耸肩,“为什么你们可以我不行?” 季无羡拽住要往苏梁浅身上拱的晋獒,对王承辉道:“你的妹妹太多,这种称呼,会拉低了苏妹妹的档次。” 五皇子随即想到,王承辉风流,对花院青楼的女子,也是妹妹没的叫着,瞬间觉得季无羡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很认真的看着王承辉道:“在没和你那些姐姐妹妹把关系搞清楚之前,不许叫苏妹妹!” 萧燕苏倾楣等人见五皇子几个人上前围绕着苏梁浅转,左一句苏妹妹右一句苏妹妹的,亲切的很,心里酸的厉害,嫉妒的眼都红了。 苏克明也羡慕,这一个个,都是他想要结交巴结的人啊,结果他笑脸热脸贴上去,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他,他怎么就没有苏梁浅这样的吸引权贵的体质? “男女有别,姐姐有主了,也该顾着下面几个妹妹的名声。” 萧燕苏倾楣克制,苏如锦却不能忍,哪怕是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她也见不得苏梁浅此刻那得意的笑。 “这谁啊?”五皇子抬着下巴,看了苏如锦一眼,样子和口气不爽又轻蔑。 “苏妹妹第二个妹妹,苏家的庶女。” 季无羡刻意咬重庶女二字,看着苏如锦,苏如锦有把柄被捏在季无羡手上,见他看过来,缩了缩脖子,季无羡看着苏如锦那怂样,冷冷的讥笑了声,“脸都不要,还谈名声?” 苏如锦越发气怒,却不敢反驳。 等会苏梁浅倒了霉,看他们还怎么维护。 气的爆炸的苏如锦这样安慰着自己。 “是不是上次姚家出事,大闹刑部,问你找谢云弈的那个?” 苏如锦那事在刑部闹的挺大,王承辉整日在外厮混,自然知道。 季无羡没否认,王承辉笑的更加邪肆的王承辉,流露出说不出的讥讽,“这比我那些会拉低苏妹妹档次的姐姐妹妹还要热情奔放啊。” 苏如锦听王承辉居然将她和花楼的那些姑娘相比,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气怒的心,屈辱无比,对苏梁浅更恨。 苏梁浅看着苏如锦那张气的变形的脸,不愧是五皇子的朋友,都喜欢拿花院的姑娘来做比较。 不过,这干她何事?谁让苏如锦嘴欠,而且话又不是她说的。 五皇子一听是个庶女,再还有这一出,更不爽了,毫不客气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原来就是个不自尊自爱的庶女。苏大人,你怎么教导女儿的,一个庶女,也敢对嫡姐不敬,苏妹妹还是父皇钦封的县主呢。” 五皇子直接质问苏克明。 因坏事被点名的苏克明老脸一红,狠狠的剜了苏如锦一眼,吓得想要上前拉着苏如锦道歉的二姨娘愣在了原地。 她的锦儿,怎么会变的这般蠢笨疯狂,二姨娘心痛的几欲滴血。 “是微臣教导无方,等大师做了法,我一定严加管教,严加管教。” 这五皇子,可是四皇子的胞弟,贵妃娘娘对四皇子寄予了厚望,甚是严厉,对五皇子却极为宠爱,四皇子对这个弟弟也是极好的,还有皇上,总之,这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人物。 苏克明对苏如锦失望至极,若非考虑场合,都想给她两巴掌。 苏如锦同时被五皇子季家小公爷王家小世子厌弃,已经没有任何前途价值可言了。 苏如锦忍无可忍,但还是只有忍。 苏梁浅走到四皇子七皇子面前,向他们请了安,苏倾楣跟在她的身后,一一向众人请安,在看向夜傅铭时,含着恰到好处的羞涩。 夜傅铭勾着唇,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润浅笑,对着她微微颔首,眼神碰触的瞬间,是温柔的光。 怀着身孕的六姨娘,由下人搀着,姗姗来迟。 她年轻体质好,胎像已经稳了,但整日里就是一副痛苦辛苦的样子,作为争宠固宠的手段,为自己,也为她腹中的胎儿。 今日府里做法的事情,她事先就知道的。 大师是萧燕请的,六姨娘担心到时候会发生什么状况,对她腹中的胎儿不利,所以没来,之后苏克明着人去请,六姨娘更觉得是自己猜忌的那样,萧燕想要针对她,心情忐忑,面色不安。 五姨娘见她来了,上前和她小声解释了几句,六姨娘点点头,面色并没有好看多少。 不就是怀个孕吗?搞得她好像没生过孩子一般,惺惺作态! 萧燕斜睨了六姨娘一眼,带着高傲的嫌弃。 这次的目标是苏梁浅,等收拾了她,其他人她有的是对付的手段。 在苏梁浅没回来前,在苏府几乎是一言堂的萧燕对此信心满满。 萧燕看着被好几个人围着说笑的苏梁浅,心里急的不行,见人都到齐了,拽了拽苏克明提醒。 苏克明走到远慧面前,指着和五姨娘站在一起的六姨娘,“这就是我的第六个姨娘,现在腹中的太而已已经满三个月了。” 前来瞧过的大夫都说是儿子,苏克明本想远慧也做出这样的判断,然后再给出一些将来会大富大贵旺他的言论,但是没有,远慧只是淡淡的瞥了六姨娘一眼,随后看着苏克明,点了点头,“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远慧朝着众人合十,看的却是苏梁浅的方向。 夜傅铭看见了,但苏梁浅身边围着好几个人,尤其苏老夫人也在她的身边,他并没有多想。 远慧拿了香案上一侧包袱上的沙漏,倒放在另一角,然后取出比掌心稍大一些的金色钵。 钵上刻着经,还有罗汉或坐或侧躺或站的各种图,极小,但栩栩如生,阳光反射下才能看到,十分精细,像是佛教的圣物般,也被他放在了桌上。 跟着的小沙弥将两根很大的蜡烛点上,插在烛火台上,分别放在远慧一侧的左右两边,然后取出个黑色纹莲花图案的香鼎放在中间。 沙漏里面的白沙,从一侧流到了另外一侧,在快要漏尽的时候,远慧接过了小和尚手中递过来的两根巨型香点上,在沙漏尽的那一刻,插在了香鼎上。 他转过身,依旧是双手合十的动作,看了苏府众人一眼,对苏克明道:“烦请苏大人苏夫人和几个姨娘一侧,府里的公子还有诸位小姐,站另一侧,苏老夫人身体不适,坐着就可以了。” 他目不斜视,声音平和。 众人分别按着远慧的吩咐站好,至于前来的四皇子等人,则远远的站在中间,和那些人分开。 远慧从金钵里面取出个同色的铃铛,解释道:“这是镇魂钵,我手中的金铃,名镇魂铃,是我在外游历的师傅传给我的,任何赃物,在他这里,都将无所遁形。狗本就有灵性,他跟在我身边多年,槐村很多人若是被脏东西缠上了,都是他吓走的。” 远慧说话间,手举着金铃,微闭上眼睛,口中不停的念着经。 正中香鼎插着的巨香,香烟袅娜,白色的烟雾,被风轻轻一吹,很快消散开去,但自远慧手摇金铃,闭眼念经后,那袅娜往上的白烟,竟然变成了黑色,随后又是黑中带血般的黑红色,在这样的青天白日,也莫名有几分吓人。 苏府个别不知情的,还有和萧燕有过节的人,心里惴惴不安。 六姨娘脸色苍白,紧张的直咽口水,双腿也在发软,要不是五姨娘扶着她,都要坐地上了。 远慧嗫嚅着嘴唇,念经的速度极快,四周围一片安静,就只有他手中的金铃,越来越急的声响。 站在正中的远慧沐浴在阳光下,有种说不出的神秘肃穆,他手中的金铃啪的一声,骤然拍在了桌上,黑红色的香烟,仿佛有了生命般,凝成一体,朝某个方向飞去,正是苏梁浅等人所在的方向。 六姨娘等人长长的舒了口气,苏涵月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的出来,这带血色的黑烟,不会是什么好兆头。 果不其然 远慧对站苏克明一侧的众人温声解释道:“大人夫人和姨娘的嫌疑可以排除,这府中的赃物,必然在这些人中的某一个身上。” 远慧指了指苏梁浅那一排人。 “不会是苏妹妹吧?” 五皇子担心起来,季无羡也咽了咽口水,装作一副很紧张的样子,“怎么可能?” 他在心中冷笑,这绝无可能。 王承辉安慰五皇子道:“她聪明着呢,不能够。” 季无羡不由看了王承辉一眼,是人都能看出这是萧燕的阴谋,他不知苏梁浅所为,却能说出这样的话,季无羡觉得,自家公子说的对,这王承辉根本就不是个草包。 远慧放下镇魂铃,拿起镇魂钵,托在掌心,看着苏梁浅一排的人道:“想要确认邪物在谁身上,还需要少爷和几位小姐手指的一滴血。” 他又面对着众人解释道:“镇魂钵和镇魂铃一体,若是脏物,血滴在我这钵内,桌上放着的镇魂铃感应到,便会发出剧响。” 苏涵月一听,吓得脸都白了。 苏倾楣就站在苏梁浅的身侧,听了远慧的话,不由看了她一眼。 苏梁浅乖顺的脸一片平静,就像深湖的水,不见波澜。 没有紧张,没有害怕,没有慌乱,淡然的窥探不出任何的情绪,教人觉得深不可测。 苏梁浅那么聪明,不会看不出来母亲对她的针对,她怎么可以这样的自信淡定? 苏梁浅似是察觉到苏倾楣的目光,侧过身来,勾着唇瓣,对着她微微一笑。 阳光下,那双眼睛灿若星辰,明媚生辉,仿佛也在等着某场好戏上演。 苏倾楣的心,反而没底慌乱起来。 不待她去深想,苏若乔已经从一排人里面站了出来,她走到远慧身前,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远慧手中托着的镇魂钵里面。 苏若乔看着自己的血滴入钵内,紧张的不敢呼吸,另外苏克明那边,三姨娘一双眼睛也死死的盯着这边,眼角则瞄向桌上的镇魂铃。 桌上,镇魂铃静静躺着,并没有响。 远慧朝着苏若乔点了点头,示意苏若乔的怀疑已经被排除,苏若乔长长的吐了口气,拧着的眉都舒展开了。 三姨娘心都还没放下,就见远慧已经走向了苏涵月,稍稍松下的心,一下猛提了上去,她都不知道如何呼吸了。 比起苏若乔,苏涵月更加紧张,脸色都是发白的,几次想要咬破手指都没成功,急的都快要哭出来了。 苏若乔看不下去,将她的手指咬破,苏涵月手抖的厉害,也发软,还僵硬,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怎么都抬不起来,血都滴在地上了。 当着这么多贵人的面,苏克明看苏涵月那没出息的怂样,直觉得老脸再次被丢尽,又有了抽苏涵月的冲动。 苏若乔只得再次帮忙,将苏涵月僵硬的和石雕般的手抬了起来,她速度还算快,一滴要滴在地上的血,掉进镇魂钵。 苏若乔松开苏涵月,苏涵月现在是浑身发软,她已经忘记今日来了许多贵人,要注意形象一事了,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就瘫坐在了地上,肤色如雪,眼睛瞪大,盯着桌上的镇魂铃。 镇魂铃没响,远慧那已经坏了的嗓子,说出了如天籁般的几个字,“下一个。” 苏涵月咬着唇,脸才有点血色。 刚刚真是吓死她了。 她的理智恢复,很快想起了形象问题,往几位皇子的方向看去,脸上有笑,便觉得这是在嘲笑她。 她速度站了起来,看了苏若乔一眼,有些埋怨,干嘛不一直扶着她。 “我来吧。” 苏泽恺主动站了出来,大步走向远慧,他身子笔直,走路带风,有种说不出的凌然正气。 他走到远慧身边,一下就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滴入镇魂钵中。 和之前的苏若乔苏涵月不同,他面色坦然,并没有紧张之色。 “汪!汪汪!汪汪汪!” 桌上的镇魂铃没响,被小沙弥牵着的,就跟在远慧身后的他口中有灵性的狗大叫了起来。 在场众人,无不变色,尤其是主导这一切的萧燕众人,更是被这一出,吓得心肝都在颤抖。 苏倾楣本就不安,这几声狗叫,让她整个人都是乱的。 远慧抬头,看了苏泽恺一眼,那一眼,带着无尽的深意。 苏泽恺脸上的正气坦然,已经皲裂。 “阿弥陀佛!” 远慧合十道了声,小沙弥拽了拽狗,狗停止了吠叫。 萧燕看着脸色依旧难看的苏克明,想说句不过是畜生罢了,但想到,这是远慧身边的狗,如此,就是在诋毁远慧,还是作罢。 “狗通人性,大哥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才不招这狗待见!” 苏泽恺回头,看向笑容和煦如春的苏梁浅,忍住瞪他的冲动。 “妹妹要不要先试?” 苏梁浅没有拒绝,“好啊,等的这么久,看你们看的,我都有些紧张了。” 苏梁浅上前,咬破自己的手指,指尖上的疼,让他觉得远慧是不满她之前的威胁,故意整她。 她伸出手指,远慧忙伸手,用金钵接住。 ------题外话------ PS:推荐好友瑾瑜新:旺门佳媳已经12万字,很肥了哈,大家可以宰了,讲述的是一个现代培训师穿到古代,帮助丈夫克服考试恐惧症,一路考上秀才举人进士,一起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肯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哈 第一百零九章:驱逐邪祟,苏如锦遭殃! 苏梁浅食指指尖的血,滴落在金钵内。 四周围,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安静的可以听到那鲜血滴落在金钵的声响。 滴答一声,仿佛重重的一锤,砸在了所有人的心尖上。 萧燕在心中冷笑,苏梁浅上赶子找死,她自然不会阻拦。 她看着桌上的铃铛,随时等他大响,心里早就准备好了继续针对苏梁浅,将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的说词。 苏如锦也是一样,她觉得体内熊熊燃烧着的澎湃着的血液,因为某种愉悦兴奋的情绪,几乎要爆破炸开。 短短数秒,仿若万年。 桌上的铃铛,纹丝不动,更不要说发出动静声响了。 偌大的庭院,那么多人,都能听到风吹树叶的声响。 已经张开了嘴巴的萧燕苏如锦,难掩错愕,苏倾楣也吃了一惊,几人匆匆对视了眼,听到远慧的声音,如暮鼓晨钟般传来,“没有问题。” 那另外一边厢,萧有望和七皇子也相互对视了眼。 七皇子神色不改,而还算平静的萧有望,却仿佛被打了鸡血般,兴奋了起来。 苏老夫人知道现在滴血的这个人是苏梁浅,听到远慧说没有问题,长长的舒了口气,将心中的浊气都吐了出来,整个人看着都松快了不少。 重重的担忧散去,对五日后,自己眼睛和喉咙康复一事,她心中又充满了希望。 苏梁浅看向一脸惊奇的苏泽恺,指了指远慧身后被牵着的狗,勾起了唇瓣,“看样子我比大哥更讨这狗喜欢呢,不单单是我,三妹妹四妹妹都比你要讨喜。大师,这狗会无缘无故乱叫吗?” 苏梁浅微歪着脑袋看远慧,一脸天真无邪。 第一次就被她震慑住的远慧,嘴角抽了抽,恭敬回道:“未曾。” “未曾呢。” 苏梁浅脸上的浅笑未变,看向苏泽恺,重复远慧的话,意味深长的让人胆战心惊。 苏泽恺无话,急剧的变故下,他都是懵的,脸上根本就不能维持一贯君子的温润,一身沉沉的郁气。 苏梁浅目光随之落在苏倾楣和苏如锦身上,苏如锦还没能从这样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一副不能接受的样子,又似在认真回想哪里不对劲,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现在轮到两个妹妹了哦。” 苏倾楣看着苏梁浅,她明媚的笑容天真,却让她浑身僵硬,遍体生寒。 如果说之前她只是有一种很不安的预感,那现在,她已经有些慌乱起来了。 苏倾楣看向萧燕,难掩指责质问之意。 萧燕也冷静不了了,远慧大师明明答应过她,会将火烧到苏梁浅身上的,这是怎么回事? 二姨娘看着苏如锦,也是忧心忡忡。 现在,苏若乔,苏涵月,苏泽恺,就连苏梁浅都检查了,没有问题,就只剩下苏倾楣和苏如锦了。 苏倾楣觉得苏梁浅肯定插手了,担心会针对她,而苏如锦,更是做贼心虚。 苏梁浅满意的看着他们惊惧心虚的样子,她提早站出来,可不是为了让那些人如愿结束这场闹剧的,而是要看着剩下的人胆战心惊,惴惴不安的煎熬着。 “大师,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苏如锦僵硬的走到远慧身边,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红红的,有些吓人。 她不傻,自然能看出这一系列的事情,是萧燕他们在设计苏梁浅,这远慧大师,是十数年前,说苏梁浅和苏克明命数相克之人,既如此,事情就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 苏如锦怀疑,是远慧粗心,哪个环节出了错导致的偏差。 “错?小姐指的是什么?” 远慧抬眸,淡淡的扫了苏如锦一眼,那眼神,是真切含着悲悯的。 设计不该设计的人,和不该作对的人作对,自作聪明,马上要倒大霉而不自知的人。 苏如锦被噎住,咬着嘴唇,她再怎么蠢,也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镇魂铃应该在苏梁浅滴血后大响的话来。 “大师这铃铛,会不会出错了?” 萧燕刻意咬重出错二字,看着远慧的眼神,不复之前和善,带着敬畏,甚至有了威胁。 人是她再三请来的,而且还在苏克明面前说了不少好话,要最后的罪名落在苏倾楣身上,远慧是看在萧家的面子替她陷害苏梁浅的真相又不能对外公开,那真的是哑巴吃黄连,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如果不能纠正,必须要阻止,万一那邪祟之名落在苏倾楣身上,萧燕面色铁青,嘴唇都在发抖,简直不敢继续往下想。 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萧燕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她并没有认识到,事情到这一步,如何发展,已经不是由她说了算了。 “人会出错,但镇魂钵和镇魂铃,断然没有出错的道理。” 远慧一身正气,气质却还是温和的,无视萧燕的威胁。 随身跟着他的小沙弥道:“夫人怎么也觉得是我师父出错了?你既不相信我师父,请他上门驱邪做甚?” 一直静候着看戏的王承辉啧啧道:“看这架势,这镇魂铃,得在乐安县主滴血后响了,才是没问题的。” 王承辉提了这样一嘴,五皇子也回过味来了,他直接看着苏克明质问道:“苏大人,这怎么回事?” 季无羡很快接话道:“这还看不出来,一个个,和起伙来,针对苏妹妹,想在他身上泼脏水呗,但佛主有眼,他不允许啊,这有人心里不舒坦,更怕自作自受呗!” 苏克明看着五皇子那不满的样,冲着萧燕道:“你在做什么?还不快回来!” 萧燕迟疑着不动,苏克明上前,虔诚的对着远慧拜了拜,“冲撞了大师勿怪,您继续。” 苏克明说完,也不顾萧燕的意愿了,将她拽到了一旁。 “那就从这位小姐开始吧。” 远慧这话,是看着苏倾楣说的。 苏倾楣瞪大着眼,惶然的情绪,让她泫然欲泣。 她往夜傅铭的方向看了眼,夜傅铭似乎也正看着她,那温柔的眼神,仿佛含着鼓励和无言的信任,苏倾楣咬了咬牙,极力控制住体内狂走的慌乱崩溃的情绪,但面上还是流露了出来。 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用另外一只手抬起自己那只滴血的手,对着镇魂钵。 她两只手都抖动的很厉害,还不及苏若乔镇定,尤其她身边就站在泰然自若的苏梁浅,更是相形见绌。 苏倾楣见自己的血滴进镇魂钵后,随后闭着眼睛,一副仿佛赴死的姿态。 苏克明不由心生失望。 这几个女儿里面,他最中意的一直都是苏倾楣,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苏梁浅在几个贵人面前的表现,是最好的,远胜苏倾楣。 夜傅铭的眉心,不自觉的皱了皱,并不明显,众人的注意力也未在他身上,也没有人察觉。 “清者自清,大师是不会冤枉好人的,妹妹不要太紧张了,你看,冷汗都出来了。” 苏梁浅说着,还贴心的拿出帕子,替苏倾楣擦拭额头的冷汗。 “这位小姐没问题。” 苏倾楣心口狂跳,半天没听到镇魂铃响,听远慧如此说,松了口气。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苏梁浅那张含笑的脸,仿佛是在嘲笑她的心虚紧张,五皇子一众人在议论苏梁浅如何善良友爱,而她这般是因为心虚之类的。 苏倾楣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脸不变形,她真想让苏梁浅闭嘴,然后将她的手挥开。 苏倾楣忍着这样的冲动,后退了两步,“谢姐姐关怀。” 她取出自己随身携着的丝帕,含笑看向苏梁浅。 萧燕向后跄踉了几步,被惊出的魂魄,回归身体,一副劫后重生的样子。 只剩下最后一个苏如锦。 她完全傻眼了。 苏倾楣也借机上前发挥姐妹友爱,温声对她道:“不会有事的。” 知道苏梁浅计划的季无羡眼睛放光,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苏如锦得知他自己是罪魁祸首时的表情。 一定相当精彩! 苏家的这些人里面,季无羡爱屋及乌,恨乌也及乌,他讨厌苏倾楣,但更厌烦的还是苏如锦,谁让她觊觎谢云弈。 她越是不自量力的犯蠢,他对她就是厌烦,因为就这种货色,哪怕是对谢云弈的惦记,都是对他家公子的一众侮辱! 苏如锦在众人的注视下,咬破了手指。 血才入金钵,一阵风袭来,被东西压住的包袱各角都被掀起,桌上的火烛倒向一旁,将灭但始终没灭,一直被放置在一角,静静躺着的镇魂铃,铃声大作。 那铃声清脆,经久不停,伴随着这样的妖风,让人觉得莫名冷森。 远慧走到香案前,一手托钵,另外一只手拿起金铃。 他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佛经,边念边摇,但一直作响的金铃,居然停止了响动,他转身看着苏克明,道了声阿弥陀佛。 “苏大人,结果已出。” 苏如锦只觉得自己体内燃烧着的血液,仿佛凝固静止了般,她的五指,就连弯曲都不能,喉咙也发不出声来。 苏倾楣松开苏如锦的手,不自觉的后退,和苏如锦拉开距离。 “不可能,不可能是锦儿!” 二姨娘的脸,在阳光下都是透明的,她不堪打击,站都站不稳,直呼不可能。 “大师,不可能的,不会是我的锦儿!” 二姨娘在苏克明阻拦前冲到了远慧身边,拽着他的手,声线都是发颤的,“肯定是哪里出错了,肯定的,对,顺序错了,我的锦儿,不应该是最后一个验的!” 这样的结果,二姨娘完全接受不了。 苏如锦恍恍惚惚,如梦初醒,也冲到了远慧跟前,额头青筋爆出,让红着眼睛的她,看着说不出的凶恶,扯着嗓子,大声道:“再验一遍,再验一遍,不可能是我,怎么可能是我!” 之前镇魂铃没响,她觉得是远慧粗心,但现在远慧的反应,明显不是如此,苏如锦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她的声音,是尖锐的疯狂,刺的人耳膜都痛。 那失控失态的样子,可不像是被脏东西附体了吗? 萧燕在二姨娘和苏如锦凄厉的尖叫声中也凌乱,这不在她计划中,也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萧燕失望归失望,也有些不安,心里却是畅快的。 这些年,二姨娘看似安守本分,实际却暗暗和她较劲,没少在老夫人面前添油加醋挑拨,甚至还想取而代之,她现在这样,她觉得十分解气。 苏克明看着皱眉的五皇子等人,想打苏如锦的念头更强烈了,等这次的事情结束,他一定要把姚任慧这个女人也休了! 远慧脸上没有丝毫被质疑的怒意,只悲悯之色更显,“阿弥陀佛,不管几次,结果都不会改变。” 二姨娘苏如锦哪里听的进去远慧的这番说词,哭着闹着让远慧一定要再验一遍。 远慧不自觉的往苏梁浅的方向瞟了一眼,苏梁浅并没看他。 他暗自心惊,二姨娘和苏如锦的反应,完全就在苏梁浅的预料掌控中。 “那我便全了施主。” 远慧这意思,就是同意再验一遍了。 “既然施主说顺序错了,那一切,就由施主来安排。” 远慧看向苏如锦,意思很明显,就是让苏如锦来安排先后顺序。 苏如锦毫不犹豫的将苏梁浅安排在了最后一位。 但还没轮上苏梁浅,她的血,一滴进镇魂钵,被重新放在桌上的镇魂铃就铃声大作。 苏泽恺也是,镇魂钵是没响,但是狗再次冲他叫了。 一次可以说是巧合,但连续两次,就不得不让人深思怀疑了。 原本无所畏惧的苏泽恺,心虚的厉害,头重如被石压,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镇魂铃虽然在苏如锦的时候就响了,但萧燕几个人都坚持,还要继续检查,最后的苏梁浅,十分配合着将自己的血,滴入了镇魂钵,镇魂铃和上次一样,纹丝不动。 二姨娘颓丧的坐在地上,苏如锦还是大闹,萧燕担心轮到苏泽恺,狗叫的情况再次发生,站出来发对。 苏克明大感自己的脸丢尽,他隐隐也察觉出这些人对苏梁浅的针对,但他明显感觉得到五皇子等人对苏梁浅的维护,他现在觉得,如果所有人里面,一定要有个邪物体的话,苏如锦明显是最好的选择,他不许苏如锦再胡闹。 苏如锦到底是畏惧苏克明的,尤其见他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也不敢再放肆。 苏涵月两次检查都没事,心情放松了下来,她凑近苏若乔,指着苏如锦小声道:“你可还记得她上次给昏迷的大姐灌毒药?姚家出事,二姨娘生病,她都不管,整日就和二姐姐呆在一起,她以前是最讨厌二姐姐的,却最听二姨娘的话,现在就和变了个人似的,肯定是被什么脏东西上身控制了。” 苏梁浅回来京城不足两月,就察觉出苏如锦判若两人,苏涵月自小和她一起长大,纵然头脑简单,也是能察觉出她的这种改变的。 二姨娘虽然沮丧绝望,脑子还是在转的,深知现在想要再测验一次是不可能的了,估计再验几次,结果也不会有所改变,唯一的途经就是让人觉得,远慧是个骗子,他的话不足为信。 “天命难违,阿弥陀佛。” 杀孽深重的远慧,他自己都不是信鬼神之人,要不然也不敢这般装神弄鬼。 现在,苏梁浅就是他的天命。 二姨娘从地上爬了起来,而接下来因她说的话,生出的风波,更是让她在事后恨不得自己是哑巴。 “大师刚刚说,我婆母的病,只需五日,便可恢复?” 远慧并不否认,重复之前的回答,“出家人不打诳语。” “还请大师做法,驱逐邪祟,也好让母亲尽快康复,还苏家安宁。” 目前,只是查出那邪物与苏如锦有关,但并没有除,若除了邪祟五日后,苏老夫人还没好,那对苏如锦的一切指控,都将不攻自破。 苏老夫人已经病了七八日了,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二姨娘现在只盼着,她不要好。 远慧看着目光决然的二姨娘,心里也有一瞬的迟疑,但想到苏梁浅笃定泰然的模样,心底很快有底起来,他道了声好,让人将苏如锦扶着到了香案,他站着的对面。 他依旧是一手托着镇魂钵,另外一只手摇着金铃,只听他口中默念,他左手手心托着的镇魂钵,自己开始转动了起来。 钵内,血珠转动,慢慢升腾,开始速度并不是很快,可以数出有十二滴血。 苏泽恺,苏梁浅,苏倾楣,苏如锦,苏涵月,苏若乔,共六人,每人滴了两次,总共十二滴。 血珠转动的越来越快,呈环状,仿佛有线连接起来了一般,最后在正中,凝成了一滴。 远慧拿着镇魂铃的那只手,食指伸出,有些艰难的靠近镇魂钵已经在正中凝聚的大血珠,碰触后,他手中的镇魂铃一挥,众人之听到一个去字,那滴凝着的大血珠,仿佛有了生命般,飞到苏如锦的头顶。 “落!” 众人又是听到远慧的这一声,那血珠下落,直接滴在了苏如锦的额间。 血珠是凝固的,仿佛是化上去的,时下也有女子会在额间化这样的血滴妆,添几分魅色,而此刻,众人看苏如锦,却并无半分美感。 血珠开始流动,在苏如锦铁青苍白的脸上,晕染开来。 苏如锦的脸上,包括眼睛下面的位置,都染了血,就好像是流出的血泪,眼睛也红红的,和索命的恶鬼无异,白的透明的脸上,那一条条细细的血丝,就好像是鬼怪的筋脉,有种说不出的森然,纵是这样的青天白日,也看的人心里发毛。 饶是二姨娘,都不由怀疑,自己的女儿,是不是真的被恶鬼缠身了,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二姨娘看着苏如锦这个样子,大概是内心太过绝望,竟都掀不起波澜了。 今日之事,关注之人甚多,必定会传的人尽皆知。 她现在无依无靠的,就是再过几年,事情淡掉,苏如锦也很难找到条件合适的人嫁了,而眼下,苏克明那一关,估计都难过。 她的锦儿,这辈子和她一样,要毁了。 果然有几把刷子,难怪能入夜傅铭的眼。 苏梁浅看的倒是津津有味,这样想着,往夜傅铭的方向看了眼,他一贯让人觉得和善的脸,流露出的是兴趣之色,而五皇子王承辉季无羡几个人,也是一副大开眼界的惊奇样子,还有些紧张,就连四皇子,也是一脸盎然。 苏梁浅很满意,对远慧的本事,还有抢在夜傅铭之前,将他上辈子最得力的棋子之一,纳入了自己的麾下。 远慧将镇魂铃放下,单手做出阿弥陀佛的动作,看着苏如锦的眼神,仿佛是在看另外的东西,充满了怜悯还有震慑,“去吧,我自会为你念经超度,若还强行留在人间,必会坠入阿鼻地狱。” 他闭上眼睛,口中默念,正是超度亡灵的经,与此同时,一身淡蓝色素衣的苏如锦,身上的衣裳,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变色,变成了鲜艳的红色,仿佛染血了般。 不要说其他人吓了一跳,苏如锦自己都吓傻眼了,不知如何是好。 惊惧之下,她四肢僵硬,仿佛被定住了般,想动都动不了,她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被脏东西附体才会如此,更遑论围观的其他人了。 萧燕也产生了动摇,她觉得苏如锦真的被邪祟附体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不能违抗的天命。 远慧猛地睁开眼睛,举起手中的镇魂钵,将钵口对准苏如锦的方向,大喝了一声“收”,苏如锦身上的红衣,颜色淡去,那些血色,在她的头顶凝聚成烟,最后被收进了红色的镇魂钵中。 苏如锦身上的衣服恢复了最初正常的淡蓝色,她的脸,也仿佛被洗过了一般,先前血珠滴落化开后,到处都是血,也都不见了,仿佛是被出体的邪祟一同带走了。 就在众人觉得事情就要这样收尾结束的时候,镇魂钵内,又有一股血色,直冲了出来,而已经恢复正常冒青烟的香火,再次变成了黑色。 这黑色,直冲天际,和先前的血色在半空中相遇,然后越过屋瓦,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那是谁的院子?” 苏涵月的心又提了起来,她院子就在那个方向,她很快想起来,苏如锦的院子,和她在同一个方向,她们就在隔壁。 真是晦气! “汪!汪汪!汪汪汪汪!” 小沙弥手中的狗,比之前更激烈的吠叫,直往黑红烟涌动的方向冲,力气之大,让牵着他的小沙弥,不停的往前趔趄。 “让他去!” 小沙弥依言松了手,狗撒腿就跑,小沙弥紧随其后。 季无羡手中牢牢牵着,一直都十分配合的晋獒,也开始激动起来,也跟着往那个方向冲,季无羡本来就有凑热闹的意思,跟着狗奔向烟雾飘走的方向。 五皇子王承辉看的正在劲头上呢,他们都是好事的人,哪有在这里干等的道理。 “四哥,我去了!” 不待四皇子应答,五皇子仿若撒欢的兔子似的,和王承辉一起跑了。 “诸位也一同去看看吧。” 远慧做了个请的动作,所有人移步。 对那些已经摘清了嫌疑,置身事外的苏家人来说,他们是一身轻松,跟在四皇子七皇子等人的身后,兴致勃勃,眼睛都放光。 今天的事,备受瞩目,如此惊奇,又有这么多贵人在场,她们觉得能拿出去吹一辈子。 六姨娘更是暗自得意。 苏泽恺目前就苏泽恺一个儿子,还对外宣称是养子,他若是出了事,她再生个儿子,那便是一飞冲天了。 本以为被突然叫来,会有什么灾祸,没想到却是这样的好事,六姨娘在心里感谢远慧,没让自己错过这样的热闹。 苏老夫人的状态,比起福寿院过来的时候,已经好了许多,但她看不见路,还和之前一样,是被人抬着走的。 苏倾楣刻意和萧燕走在一块,她什么都没问,但萧燕知道,她想问什么,摊了摊手,苏倾楣见她泛光的眼眸,心中无奈又气恼,都大难临头了,她还有看热闹的心思。 苏泽恺想到那两次狗叫,心里也不安的很,眼皮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他也顾不得别人的猜忌了,走到萧燕身边,压低着声音,咬牙切齿的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萧燕看着苏泽恺铁青的脸,分明就是在极力克制隐忍,按压住内心被挑起的不安,“刚刚你们也看到了,这府里可能真的有邪祟,苏如锦她就是被缠上了。怕什么,我们还有后招,先去看看再说,不会有事的。” 苏倾楣想到萧燕口中的后招,心里又生出了希望,但她却没有萧燕那样的乐观。 之前苏府要请远慧上门做法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她问过之后,见不是萧燕散播出去的,就大感不安,那时候萧燕就是这样安慰她的,还和她保证,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会万无一失,结果 火是没烧到她身上,但苏如锦现在,是她用的一枚极好极顺手的棋子,是她对付苏梁浅的一柄利刃,这样没对苏梁浅造成任何伤害的丢弃,实在可惜。 她再见萧燕一副和其他人无异的凑热闹的架势,只觉得她短见愚蠢,更觉得闹心。 她总觉得,这次的事情,不那么简单。 所幸,这次所有的事情,她都没参与其中,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她也可以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苏倾楣的目光,从萧燕落在苏泽恺身上,“哥哥等会小心着些。” 苏泽恺心烦意乱,见四皇子等人已经离开了,开口道:“我们也过去吧。” 苏倾楣跟着苏泽恺走了几步,随即又退了回来。 苏如锦浑身僵硬如铁,又虚软无比,根本就不能走路,远慧说她要在场,苏克明就吩咐了几个下人搀她过去,而现在,苏如锦已经被确认是被赃物邪祟附身的体质。 本来姚家二姨娘失势,苏如锦也失了宠,还得罪了炙手可热的苏梁浅,府里的下人惯会就高踩低,已经因此轻贱,被指派除苏如锦贴身丫鬟的其他几个人,都担心染上了苏如锦的霉运,那表情嫌弃至极,甚至还有将这种不满直接宣之于口的。 苏如锦是高傲之人,气的简直想原地爆炸,也不管现在是什么形势,直接爆粗口道:“你们等着,等我好了,我一定将你们扒皮抽筋!”苏如锦披头散发的,愤愤的样子,让人觉得恐怖。 二姨娘就随在这几个人的身后,听到苏如锦这时候还如疯狗般乱叫,悲凉的心,仿佛已经掀不起波澜。 她到现在还没认清局势。 她连连叹气,也是精疲力尽,浑身虚软,但还是撑着从一个丫鬟手中接过苏如锦。 “她们会不会被你抽筋扒皮我不知道,你要不想被你父亲抽筋扒皮,等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再闹,诚心道歉。” 苏倾楣回来,刚好听到二姨娘苦口婆心的劝苏如锦,苏如锦没反驳,眼睛赤红,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二姨娘还在继续,苏倾楣皱了皱眉,苏如锦发现苏倾楣,赤红黯然的眼眸亮了亮,挣开了二姨娘,加快步子走向苏倾楣,苏倾楣在片刻的迟疑后,还是搀住了苏如锦。 二姨娘见苏如锦这样,便知道,她虽然没反驳自己,但已经不耐烦了,更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 苏倾楣看了身后的二姨娘一眼,柔声解释道:“妹妹现在心情不好,姨娘和她说这些,也是没用的。说起来,大姐姐这运气,真真是好的让人羡慕,人缘也好,都已经是太子妃了,还那么多人喜欢她。” 她微叹了口气,说不清道不明的歆羡,看着恼恨的苏如锦道:“妹妹吃了这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都白费了。” 苏如锦一行人本来就在最后,她走的也是最慢的,自然也是最后到的。 众人追着黑红烟的踪迹,到了苏如锦的院子。 随远慧前来狗,还有晋獒,在她的院子里进进出出,叫的很凶,苏府上下,一时间都是狗叫的声响。 夜傅铭看着搀着苏如锦进来的苏倾楣,几不可见微微蹙着的眉峰舒展开来。 他身旁的五皇子,目光从上蹿下跳的狗身上移开,也落在苏倾楣身上,称赞道:“七弟,你这侧妃,真挺善良的,和你很配。” 五皇子身边的季无羡王承辉横了他一眼,五皇子这次倒是敏锐,不满质问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看一枚蠢蛋的眼神。 苏如锦进来的时候,两条狗已经将院子内外都检查了一遍,从屋子里面出来了。 远慧随身跟着的狗,直奔苏如锦前院围着的一个小花圃,里面种了不少兰花。 他身形灵活,越过不高的栅栏,被放飞的晋獒,紧随其后,他虽然又高又壮,但奔跑跳跃各种灵活度丝毫不逊色于其他小狗。 两条狗破坏力十足,没几下就将本来就蔫败的兰花拔了,小小的兰花园被弄的乱七八糟,一片狼藉。 远慧的小狗,又开始大叫,样子凶恶,而晋獒,已经开始用鼻子拱土了。 “他在干嘛呢?” 五皇子按捺不住好奇,问季无羡。 季无羡对他这动作太熟悉了,解释道:“应该是那里有什么东西。” 季无羡话落,五皇子就已经往栅栏边上冲了,拉都拉不住,季无羡吓了一跳,忙追上去。 他家晋獒食生肉很凶的,这要把五皇子咬伤了,他可担不起那个责任。 五皇子刚过去,就看到晋獒呼哧呼哧的鼻子下面,有个黑红色的四方木盒。 “有东西!” 五皇子手指着盒子所在的位置,无比兴奋。 二姨娘心头不好的预感更深,上前问苏如锦,“你在里面埋了什么?” 苏如锦也是一脸茫然,她根本就不曾在里面埋过东西。 远慧走上前,道了声阿弥陀佛,入内,将盒子取了出来。 五皇子季无羡几个人,就跟着他,巴巴的看着他手中的盒子,恨不得自己有一双透视的眼睛,能穿透盒子,看清里面是什么东西。 苏克明一行人也围了上去,远慧看着几乎将他团团围住的人,道:“这必定是邪物,诸位先散开。” 远慧说完,单手托盒,单手做合十状,正对着日头念经。 好半天,终于将盒子打开。 他是背对着众人的,其他人看不到盒子里面的东西,也看不到他的神情,只看到他托着盒子的手,还有肩都颤了下,虽只有些微,但让人更加好奇了,毕竟远慧刚刚一番施展,都让人觉得他是厉害的高僧。 高僧,断绝七情六欲,那这些微的反应,于其他人,就是很强烈的冲击。 五皇子季无羡王承辉,这几个专职凑热闹的人,自然是最先冲上去的,在看清盒子里面的东西后,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颇有些凝重深沉。 苏克明见他们如此,心下忐忑,跑着上前,在看到盒子里面的东西后,脸色铁青。 他现在已经不是想给苏如锦两巴掌那么简单,他杀了她的心都有。 二姨娘等人察觉到了苏克明的杀意,纷纷凑上前去,结果,齐齐变色。 “这是什么?” 苏梁浅仿佛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东西,神情疑惑,看着其他人问道。 “额头上还有纸条。” 盒子里,是个稻草扎的小人,外面还穿着衣裳,从衣服的颜色和纹路来看,应该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太的,额头是张白色的纸,纸上有字迹。 “看着像是生辰八字。”五皇子回道。 除了额头,两边的眼睛,喉咙都插了针,正是苏老夫人出问题的地方,身上的其他地方,也插了针。 苏克明刚刚远远就看到是个草人,草人上扎了针,苏梁浅五皇子这样一说,他又上前几步,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却认出来,那上面的生辰八字,正是苏老夫人的。 在场的,纵是不知道苏老夫人的生辰八字,但哪里还有猜不出来的。 凑上前来也准备看热闹的萧燕,在看到盒子里面的东西后,脸色刷白,就好像是刷了好几层纯白的漆。 心头涌上的不安,将她彻底淹没,她身体不稳,向后跄踉了两步,完全失了神。 是巧合吗?会有这样的巧合吗? 苏倾楣被眼前看到的镇住了,她挽着苏如锦的手松开,转而扶住了萧燕,同时也借着萧燕,稳住自己。 她有些后悔,刚刚和苏如锦说完了自己想说的,她就应该直接过来,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当着这些人的面,都不应该和苏如锦有那样亲密的接触。 她见萧燕眼神躲闪,满是心虚,很快想到萧燕的计划。 “厌胜之术,又是诅咒之术,是一种巫术邪术,皇上明令禁止过的。” 王承辉看着一脸疑惑的苏梁浅,他不相信,苏梁浅对此会一无所知。 装的可真像! 王承辉转而看向呆怔在原处,仿佛不知如何是好的苏克明,龇着牙,“苏大人。” 他笑的坏坏的,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提醒苏克明,他摊上大事了。 苏克明剁了苏如锦的心思都有。 还有萧燕,要不是她大肆宣扬,闹的人尽皆知,今日怎么会来这么多贵人,如果没这些人,他还能够遮掩,现在,遮掩都遮掩不住。 “老老爷,这字迹不不是锦锦儿的。” 这种所谓的破绽,说服力微乎其微。 二姨娘被冲击不小,替苏如锦解释说话都是结结巴巴的。 苏如锦被二姨娘浸满了恐惧的声音惊醒,猛地打了个激灵,眸色惶恐,吓得都哭了,“我,我不知道,这不是我我做的,我什什么都没做,我没有!” 她说完,咽了咽口水,苏克明想到这件事被皇帝知道 他大刀阔步,走到苏如锦身边,扬手就给了她个耳光。 “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女!” 苏克明这一巴掌,几乎是使出了洪荒之力,苏如锦直接被他打飞在地上。 她觉得自己被扇的那边,脑袋好像都被削下来了一半,麻木了半天,才感知到那种钻入血液的火辣辣的痛,她趴在地上,眼前发黑,时看见时看不见,伴随着阵阵的晕眩感,喉咙也是腥甜,仿佛有血涌了上来,她抬头,看着苏克明,还未说话,“噗”的一声,一口血吐在了地上。 “其心可诛,其心可诛,我和你祖母白疼你了,养了你这个白眼狼,早知今日,你当初出生,我就该将你掐死!” 一巴掌后,苏克明的怒火,并未消下去多少。 他哪还有什么前程,他的全程都要毁了,被这个不孝女毁了。 还户部尚书,他现在只求皇上不要降罪,保住自己的户部侍郎之位,他就心满意足了。 二姨娘见苏克明这个样子,不敢再求情,冲到苏如锦跟前,母女两抱头痛哭。 苏梁浅看着苏克明那张冰冷的充满憎恨的脸,哪像苏如锦的父亲,又何曾有半点的父女亲情温情? 这就是苏克明,就算是自己的女儿,若是妨碍影响了他的前途,都会毫不留情的丢弃除去。 苏梁浅一点也不意外。 上辈子是她,现在是苏如锦,如果地上躺着的是他最爱重的女儿苏倾楣,他也会如此吗? 另外一边,看不到这边情况,只听到苏克明呵斥的苏老夫人着急了起来,不停的大叫,苏梁浅走过去,只是安抚,却并没有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她。 苏克明转而想向几位皇子请罪,将所有的罪责,都归咎到苏如锦身上,转身还没说话,兰花园内的狗,忽然窜着跳了出来,跑出了院子,晋獒紧随其后。 刚刚这东西,就是两条狗发现的。 五皇子等人对苏克明如何惩戒苏如锦这种家庭伦理剧并不感兴趣,而且他们觉得苏克明都太过冷血了些,也不想听他解释,见狗狗跑出去了,飞快就追了上去,其他人也都跟了上去,根本就不搭理苏克明。 阵地转移,这一次,两条狗,引着众人,到的是苏泽恺的院子。 ------题外话------ PS:推荐好友侧耳听风新作凤求凰之引卿为妻:穿越至此,就被他赠送“白鱼”称号,算是他对她瞻仰后的敬意。 流言蜚语,相传她暗慕他许久,求而不得,招数用尽。 想她姚婴出自巫术世家,天赋异禀,驯化猛兽飞禽为己用,又岂会行那暗恋之事? 然而,一直“被暗恋”的人却不乐意了,“一直暗慕本公子却毫无行动,你得有表现,我才好配合啊!” 说好的暗慕呢?她不理不问不睬不看,他恍若透明人。 她只消看他一眼,他脑子里大戏唱起,连孩子名字都想好了! 第一百一十章:指证罪名不断,苏泽恺倒霉 好事凑热闹三人组是一路追着狗狂奔的,他们到苏泽恺的院子,仿若成精般的狗还在上蹿下跳,并未正式行动。 而四皇子苏克明等大部队赶到时,两只狗已经在东南侧的一个角落,像之前在苏如锦的院子般,刨东西了。 苏泽恺进来,就看到这一幕,悬着的心,一下提着扫了嗓子眼,呼吸都紧张了起来。 “苏泽恺,你那地方,藏了什么宝贝?” 王承辉笑问,大有火上浇油之势,唯恐天下不乱。 季无羡看着脸色煞白,都要站不稳倚在门口靠着的苏泽恺,再看王承辉那张自己一贯觉得欠扁的脸,莫名觉得 嗯,比之前挺顺眼多了。 萧燕和苏倾楣也是一路跑过来的,但比起这些有功夫在身的年轻男子来说,还是要慢一些,等她们到的时候,两条狗都在那地方刨了个小坑了。 萧燕觉得自己要稳不住了,想冲过去,将两条狗驱赶走,不让他们继续,被苏倾楣先一步拽住。 这时候冲出去,那就是不打自招,而且什么都改变不了。 后面,苏老夫人,六姨娘等人也都到了,包括被苏克明那一巴掌打的天昏地转的苏如锦和二姨娘。 六姨娘看着萧燕一副仿若天塌地陷的崩溃样,心头说不出的畅快,怀着孕的身子,都是轻盈轻快的。 当初威胁她打掉孩子,这就是萧燕的报应,活该! 对苏克明这个男人,二姨娘觉得自己算是看透了,事情发展到这个局面,她深知自己和苏如锦是难逃一劫了,她原是打算趁着所有人被其他的事情引来,没人注意到自己,在苏如锦的院子,随便收拾点值钱的东西,一起逃跑的,但苏如锦说什么都不同意。 她不甘心。 她遭了这样的罪,苏梁浅却依旧风光无限。 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她要亲眼看着苏梁浅倒霉。 她说什么都不肯走,而且一定要让二姨娘带她去,凑完这份热闹。 对苏梁浅的恨,让她固执又疯狂。 二姨娘拗不过她,妥协。 两个人都没想到,这一站,竟然是苏泽恺的院子。 很快,就有东西被刨了出来。 “出来了出来了!” 五皇子那个专心致志的,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两只狗刨的狗洞上,第一时间发现了浮出的东西,他手指着,兴奋无比。 苏克明等人忌惮着晦气,到底没上前,远慧上去,身后摸了摸两条狗的脑袋,然后缓缓蹲下,将盒子上面的土拍掉,取了出来。 盒子是长方条的,有点像棺材盒,四周,是古老繁复的花纹,盒子开锁的位置,贴着封条,黄色的符咒封条,透着禁术的神秘。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四皇子看着脚已经动了的五皇子,用命令的口气道:“不许上去。” 五皇子惺惺的撇了撇嘴,踢了踢脚下的土,一副郁闷的样子,催促远慧,“大师,你快念咒打开啊!” 早知道,他就不让四哥来这陪他凑热闹。 远慧依言,开始念经。 苏泽恺瞪大着眼睛,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门板上,脑袋好像被锤子打了,又晕有痛。 苏倾楣皱着眉,重重的打击逆转之下,她再看萧燕苏泽恺这个样子,反而从极度的慌乱不安中冷静了下来。 “母亲确定,那东西,现在还在大姐姐的院子里吗?” 萧燕现在已经不那么确信了,“我已经方嬷嬷前去查看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苏倾楣点头,又走向苏泽恺,抬着冰冷的眼眸看他,“这是怎么回事?” 苏泽恺已经完全慌了,摇头,不住的摇头,他拽着苏倾楣,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妹妹,你要帮我,现在就只有你能帮我,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 “好了!” 苏倾楣见苏泽恺情绪激动,越说声音越大,打断他,“那你就冷静,先看看再说,好好解释,给我稳住,都已经这样了,慌有什么用!” 他也想啊,也想冷静,也想稳住。 事情没发生在她身上,她自然可以说风凉话,苏泽恺觉得苏倾楣是站着说话不腰痛。 远慧伸手从中间扯掉箱子封口的符咒,盒子打开 一阵风袭来,太阳似都躲到了云层里面,朗朗晴空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压顶的乌云。 天,就这样忽然就阴下来,再加上之前的种种诡异,让人心里毛毛的,鸡皮疙瘩仿佛都起来了般。 苏泽恺觉得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透着诡异的打量,还有保持距离的嫌弃。 苏泽恺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树,从门口走到了院内,这一阵风来,还有那些人仿佛已经给他定了罪的眼神,让没有支撑的他大感腿软,差点坐在地上。 所有人一拥而上。 盒子里,同样是个草人,额头贴着的纸,写着生辰八字,浑身上下,都插满了细针,干净透亮却显得阴森。 箱子的一侧,是块色泽不错的玉佩。 生辰八字,是用朱笔写的,颜色如血,事实上,他就是血。 晋獒当初之所以闻出来,就因为人的鼻子闻不出来的血腥气。 苏家的不少人,都认出了这是苏克明的生辰八字,但没人敢说,这种敏感的时候,不知道苏克明的生辰八字是最安全的,谁也不敢说自己知道。 苏克明扫了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的生辰八字,还有那块玉佩,也是他曾经佩戴过的。 他看着躺在盒子里面的草人,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刺痛的,与此同时,那股本来就燃烧未停的怒火,仿佛碰上了火油,形成了燎原之势。 他就说,他近来运势怎么这般差,做什么什么不成,原来是因为有人在咒他。 萧燕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僵硬的提了起来,她好像连呼吸都不会了,眼睛翻白,仿佛随时都要晕过去。 苏倾楣看了看苏梁浅,目光落在了远慧身上。 鬼神之说,她半信半疑,她先前也有些动摇,怀疑苏如锦是不是真的被脏东西附身了,以之于忘记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 现在,这样的东西,又出现在了苏泽恺的院子里,苏倾楣不信这样的巧合。 她相信苏泽恺说的,他没有做过,如果不是他,那就是别人把东西埋在这里故意栽赃嫁祸他的,苏如锦亦是如此。 “这不是父亲的生辰八字?那个方向,正对着的,不正是父亲的勤鸿院?兄长的院子,怎么会有这样的脏东西?莫不是也被邪物附体了?” 苏梁浅一连串的问题下来,几乎要将好不容易靠近这边的苏泽恺砸晕。 话落,她又喃喃补充了一句,“但是刚刚,虽然狗连续叫了两次,但镇魂铃并没有响啊。” 苏梁浅疑惑不解。 苏克明扭头,带火的眼神,朝苏泽恺扫去,仿佛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怒吼道:“这怎么回事?” 苏泽恺浑身僵硬,他想要解释,但舌头就好像打结了似的,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萧燕看着苏泽恺那样,心慌心乱,心疼至极,“老爷,恺儿您是知道的,他是个至纯至孝的孩子,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肯定是别人栽赃诬陷他的!” 至纯至孝,这四个字来形容苏泽恺,苏梁浅觉得简直可笑。 萧燕搂着苏泽恺,第一反应就是将责任推卸给别人。 她太了解苏克明了,他对仕途,对自己的在乎,远超任何人,包括苏泽恺这唯一的儿子,再就是皇室对厌胜之术的忌惮,所以她才会想要用这招去陷害对付苏梁浅,而现在这强大杀伤力针对的人,变成了她的儿子。 这本应该在苏梁浅院子的东西,怎么会在她儿子的院子? 萧燕脸色苍白渗青,整个人都是乱的,事情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她看向苏梁浅,苏梁浅正和季无羡五皇子几个人站在一起,迎上她似要杀人般的目光,微微勾起了唇瓣,却没有笑。 萧燕正心急不已的时候,求助的看向萧有望还有七皇子,想他们站出来,替苏泽恺说几句话,正在此时,方嬷嬷从外面冲了进来,大声道:“老爷夫人,有人在大小姐的院子,也挖出了个盒子!” “什么!” 这一声惊呼,来自苏梁浅。 苏如锦看着她吃惊带着恐惧的模样,咧嘴笑了,面容阴森,“大家快去看看!” 五皇子有些迟疑。 今天这出戏,很是精彩,他看着很是过瘾,但他却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苏梁浅身上。 他虽不怎么管事,但也知道这厌胜之术的厉害,若是被父皇知道,苏梁浅肯定会被重罚。 他觉得自己和苏梁浅挺投缘的,也挺喜欢的她的,苏梁浅的建议,他问过王妃了,她没拒绝自己,五皇子还指着苏梁浅能帮着自己恢复自由之身呢。 王承辉拽了拽五皇子,“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五皇子有些气恼的甩开王承辉的手,看他的笑脸,觉得十分欠扁。 季无羡看出五皇子的担忧,觉得这傻白甜还挺重感情。 王承辉才不管那些人了,走在了最前头。 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变故,这其中,绝对就有苏梁浅的手笔,王承辉觉得,事情可能还会有意想不到的反转。 他很期盼。 苏倾楣目光落在萧燕身上,见她没有动作声音,便知道这其中定然又出什么岔子了。 厌胜之术,是她和萧燕商定的,还是她的主意,但具体最后的操作,却是萧燕。 苏倾楣听方嬷嬷呼喊着进来,还抱着希望,觉得苏如锦和苏泽恺这里只是巧合,若真能将苏梁浅毁了,赔上苏如锦苏泽恺,苏倾楣也不在乎,但她看萧燕这样子,必定不是那么回事。 萧燕整个人是蒙圈的,苏梁浅的院子也有个埋着的盒子,她的院子怎么还会有这东西?不是已经被她移来了恺儿的院子了吗?人偶会有巧合,但玉佩不会! 脑子一团浆糊的萧燕恍然,是苏梁浅,是她,是她将那个东西埋在恺儿的院子的! 关于这件事,萧燕苏倾楣知情,苏泽恺却是被蒙在鼓里的,他听方嬷嬷说苏梁浅的院子也有东西,眼睛陡然倏然,就好像被救赎了般,却见众人还站在原地,冲拧眉的苏梁浅道:“妹妹是心虚了吗?” 苏梁浅现正是炙手可热的人物,若从她的院子里也搜出这样的东西,那对他的关注议论就少了,同时也能转移走苏克明的怒火。 苏梁浅已经收起了诧异的情绪,磊落又坦然,“我又没做过,有什么可心虚的,既然大家这么好奇,那就一同去看看吧,也好还我一个清白!” 苏梁浅做了个请的动作,见人动了,问气喘吁吁的方嬷嬷,“方嬷嬷,挖出东西的人没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吗?” 连从地上挖出两个盒子,都是邪物,经远慧这样的高僧念经后才打开,那些人就是再好奇,也没敢打开的。 远慧将从苏泽恺院子挖出的箱子合上,一并给了小沙弥。 一众人再次转移阵地。 跑在很前面的季无羡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群,很快发现少了一个人,他也顾不得热闹了,回头往苏泽恺的院子奔。 苏泽恺所在的院子,和他同来的张有喜正蹲在被狗刨过的位置,手中捻着土,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捻了捻,若有所思,又伸手去扒土,似乎是在调查什么。 季无羡跟随张有喜的时间不长,但也是见识过他的破案手段的,知道他的本事,当即脸色都变了。 他上门,是凑热闹,看那些想整苏梁浅的人倒霉的,不是为了给苏梁浅添乱的,他压根就没想带张有喜来,但他非跟着。 “张大人,你干嘛呢?” 张有喜不搭理他,又扒了扒旁边的土,季无羡不淡定了,冲了上去,制止住他的动作,“这地方,埋过脏东西的,不干净,你别染上了这些东西!” 季无羡给自己制止的举动,找了个不错的借口。 张有喜甩开他的手,站了起来,他拍了拍手上的土道:“做我们这行的,整天和囚犯死人打交道,最不怕的就是脏东西!你刚刚注意看了吗,苏公子装着巫蛊娃娃的锁头的封贴,上面的符咒?” “没注意!”季无羡秉持着多说多错的原则,一个字都不吐露。 “上面写着时间,是一个多月前。这一个多月,京城虽未有雨,但下了几场雪,雪水融化,那张没有任何东西保护的符咒,不应该那么干净整洁,还有,这土,应该是最近这几天,被人动过,待我看了盒子,应该还能有所发现。” 季无羡看着分析的头头是道的张有喜,他在想,自己是不是杀人灭口算了,毕竟这货会写字,毒成哑巴也没用,相信他老爹知道也不会怪他的。 “近段时间,你不在刑部的时日去哪里了?” 琉浅苑的下人,都在院中,再加上突然涌来这么多人,显得有些拥挤。 张有喜属于苏梁浅的重点防察对象,她出了苏泽恺的院子没多久,就发现他不见了,一起消失的还有季无羡,对季无羡,苏梁浅还是放心的,遂跟着众人一起回了院。 开败的梅花树下,根部被刨了很大的坑,长方形的黑红色盒子,还躺在土里面。 前来的几位皇子还有王承辉萧有望,都是比较合格的观众,只看戏不发声。 苏梁浅和苏克明同行,算是到的比较早的。 “小姐,这是我的!” 秋灵跟在苏梁浅的身后,指了指那个盒子,又指了指自己,但落在苏克明等人眼里,则是她替苏梁浅遮掩。 苏梁浅摆了摆手,示意她别说话,然后走到苏克明身前躬身道:“父亲,事情既发生在女儿院子,事情能否由女儿处理?” 苏梁浅现是五皇子跟前的大红人,苏克明还指望着事后她能帮自己美言几句保住头上的乌纱帽,哪有不同意的道理,点头准了。 苏梁浅又看向远慧,微微颔首道:“烦请大师稍等。” “这是谁挖出来的?” 院子里的婢女婆子,齐齐将视线投向梅花树下站着的一个小婢女。 是个负责院子清扫的丫鬟,个子小小的,其貌也不扬,被众人这样看着,低着脑袋,正不安的搓着双手,她犹犹豫豫的站了出来,在一众人面前跪下,颤颤巍巍道:“是是奴婢。”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必紧张。” 苏梁浅声音温和,完全没有苏如锦和苏泽恺的慌乱紧张。 苏如锦盯着苏梁浅,那双眼睛,是被某种强烈的仇恨支撑着的执狂。 她在盼着苏梁浅失控失态,像疯子那样,仪态尽失,但是没有,苏梁浅很冷静,也很平静。 而这样的冷静平静,也刺激着苏如锦。 就算她觉得苏梁浅是强自镇定,依旧不爽极了。 “苏梁浅,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就是再拖延时间也没有用!” 苏如锦认定,那里面也是巫蛊娃娃。 她心里还想着,苏梁浅的狠,和萧燕的毒,还真是如出一辙,棋逢对手。 “你给我闭嘴!” 苏克明现在看苏如锦,就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冲着她怒斥。 苏梁浅直接不搭理,问丫鬟道:“你怎么发现的?” “这棵梅花树,一直都是奴奴婢在照照料的,清扫的时候,发现不对,往里挖挖了挖,发发现的。” 丫鬟虽然紧张,说话结结巴巴的,但表达的还算清楚。 苏梁浅抿了抿唇,似在沉思,随后扫了眼在场的其他人道:“我这边和大哥还有二妹妹的情况不同,这时机太过的巧合。你说这是你打扫的时候觉得不对劲挖出来的,那万一是你放进去栽赃陷害我的呢?” 丫鬟哭着说不敢。 萧燕和苏倾楣看着一脸正色的苏梁浅,萧燕思绪一片混乱,完全看不明白苏梁浅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而且她也盼着,那里面的东西,能将在岸上围观的苏两情,也拖下水。 苏如锦冷嗤,“你这样强词狡辩,不就是想摘清嫌疑,这东西是在你院子里发现的,你说是别人栽赃陷害,那是不是也能说明,我和大哥是被冤枉的!” 苏如锦满心就是要给苏梁浅定罪。 苏老夫人担心的叫了起来,苏梁浅只得先去安抚她,王承辉连连啧啧了几声,看向苏克明,“苏大人真是教女有方,这是姐妹呢,还是仇人呢?” 苏克明瞪苏如锦,苏如锦下定决心要置苏梁浅于死地,不看苏克明,苏克明瞪二姨娘,二姨娘垂着脑袋。 她也想拦啊,但苏如锦早不听她的话了,哪能拦得住? “那有谁能证明,这东西,是你从里面挖出来的,而不是你在兄长和二妹妹的事情后,受命放进去的?” 苏梁浅目光平和,没有丝毫的咄咄,那张还有些肉肉的脸,让人觉得温软,完全不像萧燕般,刻薄威严,让人心生忌惮。 “当时奴婢也在,瓶儿手上除了扫帚,并没有其他东西。” “奴奴婢也在。” “老奴也在,可以证明,这东西是瓶儿挖出来的,并不是她放进去的。” 苏梁浅的话后,有好几个婢女嬷嬷站了出来,替瓶儿证明。 “还有吗?” 苏梁浅眼眸温淡,扫向几个还在迟疑的人,又有几个人站出来跪下。 季无羡和张有喜到琉浅苑时,就看到苏梁浅面前,乌压压的跪了一地的丫鬟仆妇,季无羡来过琉浅苑几次,还觉得挺眼熟的。 萧燕看着地上跪着的一众人,好像已经洞悉了苏梁浅的意图,但因为苏泽恺的事,她脑子实在太慌太乱,又理不清楚。 苏梁浅将地上跪着的所有人都扫了眼,心中记下。 “那就请大师打开吧,也好在诸位皇子和公子面前,证明我的清白。” 苏梁浅身姿笔直,磊落坦然,没有丝毫畏惧。 远慧上前,站在树下,直接将东西打开。 里面金灿灿又本就闪亮的东西,在阳光下,更是闪的刺眼,远慧眼睛眯起,一众人上前,看着盒子里面装着的金饰珠宝,还有几样小玩意儿,有些看不明白。 秋灵挤了进去,从远慧的手中夺过箱子,宝贝似的护在怀里,戒备的看着其他人道:“我都说了,这是我的,你们偏不信!” 萧燕一时间只觉得世界天旋地转,瞪着秋灵,“需要卖身葬父的姑娘才来苏府没多久,哪来这么多贵重的东西!” 秋灵听萧燕这样说,将东西护的更牢了,一副坚决不让别人抢走的架势,“小姐赏的啊,还有老夫人季夫人她们,季公子上次来,还给了我一袋金豆子呢,我把分剩下的都放里面了,除了我自己的,我姐姐的也给我了,都是我的,你们别想抢走!” 萧燕现在哪里有心思抢走这些东西,她是想给秋灵冠上偷的名儿。 “秋灵来苏府是没多久,但因为是年关正月,再加上讨喜,跟着我出去,都得了赏,我外祖母,几个舅妈,表姐都赏了,算起来,她盒子里的东西,也不算多。” 其他的丫鬟,远远瞧见了,羡慕坏了。 秋灵只是个二等丫鬟,这么短的时间,就积了这么多的财富,等到了嫁人的年纪,数目一定丰厚可观,自然也十分风光。 其他人心想着,她们一定要好好伺候苏梁浅,得了她的青眼来,这好处自然也就不断了。 “屋子里那么多地方你不放,为什么偏偏要藏在这里?” 萧燕咄咄逼问,眼神射出如箭般的冷芒,想要将秋灵震慑出。 然而,她真的想多了。 “这是我的宝贝,我自然是要好好藏起来的,我将东西埋在这里面许久了,一直都没人发现,要不是今日闹出这样的事,也不会被挖出来。夫人,我是得罪你了吗,你这样看我?虽然你是苏府的夫人,但你别想将我这些东西占为己有。” 秋灵平日里话就多,这会更是护着东西滔滔不绝,萧燕非但没占到便宜,反而气的半死。 而且秋灵的话后,所有人都看向了萧燕。 萧燕倒是想收住这样的神情,但情绪上,却让她不能将自己的神情收放自如,她凶恶如母老虎般的样子落在了众人眼里。 苏倾楣走到萧燕身后,看着抬头噘嘴俨然护食的鸟儿般的秋灵,扯着嘴角微笑道:“母亲怎么会觊觎你的东西?只是今日实在赶巧,大哥和锦妹妹的院子,搜出的箱子,里面就是脏东西,你这箱子里,装的却是珠宝,同是箱子,她只是关心多问几句。” 苏如锦看着秋灵护在怀里的箱子,里面的珠宝金灿灿闪闪亮,箱子都是差不多的,凭什么她就是邪祟,苏梁浅却摘的干干净净,还能得有个善待款待下人的美名。 苏如锦满怀的希望落了空,整个人如遭重创。 她摇摇晃晃,二姨娘跟着她的步子动,小心的跟在身后想要扶住她。 她想要劝苏如锦,但该说的已经说了,她根本就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苏如锦的手不敬的指着苏梁浅,“苏梁浅,你故意的,你就是在耍我们!” 她又看向其他人,目光执热,想要得到他们的认同,“她这是把你们当猴儿耍呢。” 没人回应苏梁浅。 没有失望的王承辉看着神色淡然,处变不惊的苏梁浅,血液燃烧,眼睛都在放光。 “这是没能得偿所愿,恼羞成怒了吗?” 认清局势的六姨娘心头暗爽,站出来替苏梁浅道:“这怎么能是大小姐耍人呢,前去告知我们在琉浅苑挖出东西的可是夫人身边的方嬷嬷,又不是小姐。真是奇了怪了,这东西,是在大小姐的院子里挖出来的,要也是大小姐院子里的人去通知我们才对,怎么也轮不上方嬷嬷,还有这些下人” 六姨娘指了指地上挖出东西和证实事情的下人,萧燕锐利的眼神射过来,六姨娘迎上,身姿后仰,抚着自己根本就看不出隆起的肚皮,那丝毫没有畏惧的样子,充满了挑衅,把萧燕气的够呛。 苏泽恺落难,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自然更加金贵,萧燕现在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更何况,苏府有苏梁浅在,她就蹦跶不起来。 六姨娘和她本就有仇怨,又想要巴结苏梁浅,完全不理会萧燕的威胁,毫不客气的落井下石,出一口恶气。 “大少爷和三小姐院子里的事情都传遍了,她们这时候来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幸好大小姐正派,没有包藏祸心,要不然,岂不是被这些吃里扒外包藏祸心的下人给害了!” 萧燕终于回过味来了,苏梁浅在远慧开箱前闹那么一出,是为了将她还有其他针对她的人,在琉浅苑安插的眼线,全部一网打尽。 地上跪着的一众人,谁都没想到,那东西是秋灵的,里面装着的也不是什么脏东西,而是她的首饰,她们原本以为苏梁浅会倒霉的结果,更没有发生。 开箱的一瞬间,她们就后悔了,而在六姨娘说出这番话后,恍然大悟的她们,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尤其是后面觉得苏梁浅不错迟疑着站出来的那几个。 她们不住的流泪叩头,请求苏梁浅的原谅。 “你们下去,别冲撞了贵人。” 她神色没了之前亲切可欺的温和吩咐道,那些人却不听,还在一个劲的求情,苏梁浅对秋灵影桐道:“将她们带下去。” 苏克明还指着苏梁浅保住他的乌纱帽的呢,她要也出了事,谁能给他求情,他见状,也松了口气。 苏泽恺急的直搓手,苏梁浅没事,他首当其冲,想到苏克明,还有其他在场的贵人,苏泽恺小腿肚都在打颤。 很快就轮到他了,他不想和苏如锦一样倒霉,他不是苏如锦,还没自暴自弃。 他慌乱的眼神乱瞄,本是想向萧有望他们求助的,在看到萧有望腰间挂着的配饰时,眼睛一亮,随即看向降香。 降香也正看着他,眸色焦灼,满是担心,脸色都不好看了。 苏泽恺有了主意,如死灰般的心,希望再次被点燃。 他看着降香,深情款款,同时还有濒临绝望的痛苦哀愁,急切迫切的眼神,仿佛现在,就只有降香能救他,可怜的模样,极容易激起女人的温柔和保护欲。 他抬起一只手,放在胸口,从里面扯出了样东西来,只有小小的一角,但已经足够降香判断,这是她送给他的帕子。 降香咬着嘴唇,眼中含泪,神色激动,点了点头。 苏泽恺觉得自己凝固的血液,恢复了正常的流动,甚至有热血沸腾的感觉。 苏泽恺用眼神示意降香站出来,降香还是之前的模样,眼中含泪,神色激动,微微点头,但就是没站出来,苏泽恺都想冲她叫了。 苏泽恺的动作很小,屋内的人,心思各异,看他的人不多,这样的异常,也没有引来注意,但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一系列的举动,其实有几个人都看到了,包括当事的萧有望和苏梁浅。 苏梁浅不动声色,萧有望也好奇苏梁浅会怎样化解危机,甚至化危机为自己的机遇,如果不能的话,这样的女人,他也很愿意娶,并且好生珍惜。 发自内心的甘愿。 “我刚刚紧张死了,真为你捏了把汗。” 五皇子见苏梁浅无事,事情也处理好了,松了口气。 苏梁浅朝着上前的她服了服身,“谢五皇子关怀。” 苏克明看着五皇子真切关心的样子,为苏梁浅替自己说情的成功率又高了几分感到高兴。 “啊啊啊!” 苏老夫人叫了起来,苏梁浅仿佛会读心术般,开口道:“还请大师能尽快让我祖母康复。” 眼见半天过去了,降香都还没站出来,若远慧施法后,事情就这样结束传了出去的话 苏泽恺的心再次慌乱了起来,这一乱,便觉得六神无主。 他站了出来,在苏克明的跟前跪下。 苏克明想到那巫蛊咒术,想到最近接二连三的霉运,忍着没将腿抬起来给苏泽恺一脚。 他是个清雅的人,不能让几位皇子觉得他暴躁沉不住气,不堪大用,尤其是四皇子面前。 苏克明这样想着,很快想起自己之前教训苏如锦一事。 那是她欠揍,而且,这些人和苏梁浅交好,相信一定会体谅他的。 “父亲,我没有,这东西不是我的,这是有人嫁祸陷害我!” 苏泽恺说这话的时候,是将目光投向苏梁浅的。 意思很明显,是她做的,也是她设计的。 苏梁浅面色不改,一身的正气,指责道:“兄长有什么话,就不能等大师替祖母昨晚法事再说吗?有什么能比祖母的病情康复更加重要!” 苏克明现在正盼着苏梁浅能给他保住头顶的乌纱帽不换呢,苏泽恺这时候针对他,再加上巫蛊一事,那真的是撞在苏克明磨的光亮锋利的刀口上了。 苏克明觉得,苏泽恺果然是克他的,他根本就不想他好。 苏克明觉得自己忍不住了,抬腿在苏泽恺的胸口,就是一脚,暴怒呵斥道:“到现在还在强词狡辩,谁?谁陷害的你?浅儿吗?你是她兄长,唯一的兄长,她为什么陷害你?枉费你祖母对你一番教导心疼!” 苏克明知道,萧燕他们一直在针对苏梁浅,对此,以前他也是支持的,他自己都是这样对她的,但现在,事关自己的利益,这却是苏克明不能忍的。 萧燕见自己一直宝贝的心肝儿子被苏克明踹在地上,忙扑了上去,将他抱住,她也跪在地上,抬头看着苏克明,仿佛是在指控他的绝情,还有威胁。 苏克明对萧燕本来就有很重的火气,这会见萧燕如此,打她的冲动更强烈了。 苏倾楣见苏克明胸口剧烈起伏,上前,替他顺气,“父亲息怒!” 苏倾楣没犯错,又得体懂事,苏克明对她还是满意的。 苏倾楣见苏克明气顺了,走到萧燕的身侧,也在苏克明的身前跪下,她垂着脑袋,俨然就是孝女的典范。 “锦妹妹的院子和大哥的院子同时搜出一样的东西,女儿觉得,这其中,却又巧合,还请父亲明察,还他们一个清白。” 苏泽恺咳嗽了几声,重新跪好,身体跪直,眼睛从苏梁浅的身上略过,满是阴鸠,忍着内心滔天的不满和仇恨,看向苏克明,“因为儿子发现了她不检点的秘密!” 苏克明右手的五指僵硬,蠢蠢欲动,随时都准备爆发给苏泽恺一顿。 “兄长说话可要讲究证据!这样的罪名,我担不起!” 站在苏老夫人身边的苏梁浅,抬步走向苏泽恺,在他的左侧,也就是萧燕苏倾楣的另外一边站定。 她距离苏泽恺很近,垂着的右手,在她略有些宽大的袖中,几乎就在苏泽恺的耳边。 “我亲眼看到,她和大表哥私相授受,是一个香囊,她身边随同她从云州回来的贴身丫鬟可以作证!” 苏泽恺义正言辞,口气笃定,扭头看向降香的瞬间,苏梁浅藏在衣袖里面的手指轻轻的弹了弹。 动作极小,微动的摆袖,就好像是被风轻轻的吹起。 有什么东西,从她修长的指甲片飞了出来,被苏泽恺吸进了鼻子。 ------题外话------ PS:提前祝小仙女们,中秋节快乐 喜欢药妃的小可爱们可以去看小妖另外一本完结重生之医品嫡女,也是很精彩的哦,小妖的现代完结婚恋温馨宠宠妻,婚然天成,庶女狂妃,凤倾天下都值得一看,最后,小可爱们可以在评论区给小妖留言,互动下,让我知道你们的支持嘛,明天更加精彩,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一章:变故反转横生,祸引苏倾楣 第一百一十一章 “荷包?什么荷包?我怎么不知道?” 苏泽恺笑的残忍,“这么多人在,你自然不会承认了!桃红的颜色,上面绣的是百合并蒂莲的图案,是你亲子绣的,送给表哥的定情信物。” 五皇子闻言,看向萧有望,下意识的想到前几日去萧家马场,送苏梁浅离开的时候,从萧有望身上掉出来的荷包,当时还是他反应最快,从地上捡起来的,他都还没看仔细,就被萧有望抢回来了,他认真回想了下,颜色忘了,但好像确实是百合并蒂莲。 萧有望对这个荷包宝贝的不行,他还打趣,问是不是他心上人送的。 还有苏梁浅随身的丫鬟,就是苏泽恺现在手指着的,也是上次在萧家被萧意珍冤枉偷了东西的那个丫鬟,她那时的反应很大很不对劲,他还说她不堪大用,让苏梁浅换了她。 事情发生到现在,才短短几日,五皇子印象还挺深刻的。 五皇子这样想着,不由将目光缓缓移向了萧有望身侧的七皇子,那日他也在,此刻也正看向自己,两人目光相对。 五皇子就像做了什么心虚的事情似的,目光如闪电般移开。 他决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五皇子打量萧有望想事情的时候,王承辉也正看着萧有望,察觉到五皇子的目光,眼睛向他扫去。 这其中有事。 又有热闹可看了。 王承辉更加好奇,在这种明显的劣势下,苏梁浅如何化险为夷。 他想看看,这个女人,是这样被打趴下了,还是再次创造惊喜。 “当时那个叫降香的丫鬟也在,给他们放风,我那日刚好和表哥在一起,见有人偷偷告诉了他些什么,他就一脸欣喜愉快的出去了,觉得不对劲,便一路尾随,偷偷跟着。” 这番说词,苏泽恺早就编造好了,这会出口,也是有板子有眼的。 他说完,目光比之前更加温柔痴缠的看向了降香,这样温柔多情的眼神,不需要任何的甜言蜜语,就足以将人溺毙,让人不顾一切为其所用。 这样温柔的眼神,同时还有暗暗的催促。 苏泽恺心里那个急的,都这个时候了,降香不站出来指证苏梁浅,还愣在那里干嘛。 苏泽恺有些暴躁的想着,低垂着脑袋的降香,双手的手指紧紧交缠在一起,走了出来,小跑着,在苏泽恺身侧跪下,然后又垂下脑袋,她纠结有痛苦,没有说话,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她在证实苏泽恺说的话。 “降香!” 茯苓看着和苏泽恺跪在一起的降香,气的跺脚,眼睛都红了。 “小姐待你不薄,你对得起小姐吗?” 季无羡被劈的有些懵,这事苏梁浅没和他说过啊,不会被她丫鬟出卖而不自知吧?季无羡不由担心。 萧燕这伙人为对付苏梁浅,真是煞费苦心了,一招接一招,层出不穷,没完没了了。 季无羡愤愤的往萧有望的方向瞟了眼,那厮站着,身姿笔直,垂着的手,握住腰上的一个东西,他看向苏梁浅,眸光似还含着几分情意。 长的倒是人模狗样的,季无羡却恶心坏了,从来没觉得哪个人比他更欠揍。 苏梁浅那颗心比石头还冷还硬,他举世无双的完美公子,展开那么久的攻势,做了那么多,都没能将人拿下,就萧有望?季无羡想想都觉得苏梁浅眼睛没那么瞎。 已经快要死过去的萧燕见状,整个人又仿佛活了过来,她刚恢复知觉,手被苏倾楣不动声色的撞了下,萧燕看向萧有望,见他手上似握住个什么东西,整个都握紧在掌心,似乎是不想被其他人瞧见,只觉得心和眼睛都是明亮的。 “望儿,你手上的东西是什么?” 她表情欣喜,恨不得将东西夺过来。 萧有望握的更牢。 萧燕的眼睛依旧泛光,眼底的恶毒和希望交织,迸射出异样的光芒。 只要苏梁浅出了这等不齿之事,苏克明能倚赖的女儿,就只有苏倾楣了。 若是如此,纵是她的恺儿犯了滔天的罪过,依旧可以保证自己在苏府的地位不倒,六姨娘那群人,就是秋后的蚂蚱,再蹦也蹦跶不起来。 萧燕怎么能不高兴? “这怎么回事?” 苏克明见形势不对,质问苏梁浅。 另外一边,已经进入魔怔痴狂状态的苏如锦直接笑出了声,咧着嘴,有些森冷道:“还能怎么回事,苏梁浅就是个有人生,没人教养的,这么多年,她在云州,学的都是如何和男人来往,讨好男人的下贱手段,一点也不自尊自爱,她肯定是做了什么,才能结交这么多人,萧公子也才会同意将萧家的马场出让,谢公子就是发现了这些,觉得自己以前瞎了眼,才会离开京城的。” 苏如锦是什么难听说什么,那话恶毒至极,她针对苏梁浅,将苏克明一并骂了进去。 苏梁浅只是母亲早逝,苏克明还在呢,却没人教养,能怪谁?自然是苏克明绝情。 季无羡和回来的秋灵影桐听阴气森森的苏如锦提起谢云弈,都觉得厌烦。 “妹妹的意思是,我和五皇子,季公子,还有王公子,有不正当关系?” 苏梁浅见事情差不多了,终于发声。 苏如锦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的一番言论,将在场不该得罪的人都得罪了,但只要能成功针对苏梁浅,能让她倒霉,苏如锦在所不惜,也不后悔。 苏梁浅往前走了两步,站在苏泽恺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女子最重名节,尤其我许的还不是寻常人家,大哥可知道,您刚刚的这番指控,对我,对父亲,对苏府来说,意味着什么?您对我不满,想拖我进泥潭就算了,这些年,是父亲给了你吃,给了你穿,精心培育了你这么多年,你也一点都不感恩吗?”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要不做这样丢人败兴,有辱门风的事,什么事都不会有!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为什么不考虑自己和父亲的名声声誉!” 苏泽恺回的理直气壮,夹杂着失望吩咐,就好像苏梁浅已经做了那样的事情似的。 苏泽恺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萧有望在他面前表露出对苏梁浅的兴趣。 虽然现在不管是在朝堂上还是萧镇海那里,都是萧凭望更受重视,但萧有望才是嫡长子,他觉得萧镇海之所以带着萧凭望建功立业就是因为打算让萧凭望自立门户,将来萧家是要给萧有望继承的。 萧有望为人暴戾,手段人脉却不错,苏泽恺此举,既是打击苏梁浅,又是巴结萧有望,而且苏倾楣对苏梁浅极恨,他既然已经在两个妹妹里面选择了苏倾楣,自然是帮着她一起打压苏梁浅的。 苏泽恺最初的打算是,苏梁浅中了萧燕设下的圈套,被苏克明厌弃,他再说出这件事,苏梁浅必定彻底沦为弃子,至于太子和皇室那边,既然对自己的这个计划,萧有望默许了,他自然能够应对。 令苏泽恺没想到的是,今日有这么多的贵人登门。 他都已经四面楚歌,被逼至绝境了,一心想拉着苏梁浅垫背,哪儿还能想到这些,哪还有心思顾及这些。 苏老夫人在苏梁浅的这番话后情绪激动失控的大叫了起来,恼火又失望。 苏梁浅看着苏老夫人着急上火的样子,有几分愧疚心疼。 若说苏家上下,有谁能让她有所顾忌的话,那就是苏老夫人了。 对苏泽恺这唯一的孙子,苏老夫人有愧疚,更是心疼至极。 苏泽恺虽然之前在外游历,但每年都会在家住一段时间,他在苏老夫人面前,素来是最得体优秀的乖孙子,多年的相处,苏老夫人对他的感情极深,也有很高的期盼。 苏泽恺前面,一直有萧燕站着,在苏老夫人面前,他对她,扮演的也一直是好兄长的角色,她若对付苏泽恺,苏老夫人必然不会允许,苦苦哀求。 她就是要让苏老夫人洞察苏泽恺的心,对他失望,同时断了兄妹相互扶持的念想,认清他们不能共存的事实。 她要让苏老夫人知道,苏家住着的是一群怎样的豺狼,让她亲身精力,这群人为了对付她,是如何的无所不用其极,不是她狠,而是这些人太坏,她只是自保。 而就算有人求情,她也有拒绝说不的权利。 谁也不能怪她,谁也没那个资格说她狠。 从苏老夫人的情绪来看,还是有效果的。 “阿弥陀佛。” 远慧面无表情,对着的却是苏泽恺,这悲悯的四个字,仿佛是在指责控诉他的狠。 “你说,我和萧公子私下见面了,我还将随身的荷包给他了作为定情信物。那我问你,我和他什么时候见的面,又是在哪里见的?” 苏泽恺应答如流。 “我还说了,那是我亲自绣的?” 苏泽恺迟疑了下,降香给他的时候,确实是这样说的,点头。 “你说这荷包是我送的,怎么证明?” 苏泽恺看着跪在身侧,还不出声的降香,用手推了推她,降香还是不言语。 苏倾楣看着低着头,嘴唇抿的更紧的降香,皱了皱眉,听到苏泽恺道:“荷包的内侧,一个很隐秘的角落,有个浅字。” 苏梁浅笑出了声,“大哥这么了解,真的只是偷偷跟着萧公子看了眼吗?” 苏泽恺说的越多,撒的谎越多,为了圆之前说的,他只得继续编造,漏洞也越多。 “你和表哥偷偷约会离开,我问他了,他把荷包给我看了。” 五皇子看着急切的苏泽恺,觉得不对劲。 那日在萧家马场,萧有望当时全然不顾他的皇子身份,从他手上将荷包抢回去了。 萧有望素来是个玲珑的人,可见爱惜,和苏泽恺的这番说词,简直就是自相矛盾。 傻白甜五皇子敏锐的察觉出不对劲,走到四皇子跟前,小声道:“四哥,苏泽恺肯定撒谎了,这群人真是太过分了。” 五皇子义愤填膺,一副要给苏梁浅出头的架势,被四皇子拦住。 四皇子夜枭然看着苏梁浅,今日面对种种状况,苏梁浅面上有诸多情绪表情,但从始至终,独独没有该有的慌乱恐惧,那份自信从容,仿佛是对所有的一切都成竹在胸,了然于心。 四皇子最近经常听自己的弟弟提起苏梁浅,言语间极是赞赏喜欢,再加上上次萧家的事,他对苏梁浅也存了几分好奇,所以今日破天荒的陪他一起来凑这热闹。 结果,还真是没失望。 五皇子对他的夸赞,没有半点言过其实。 四皇子看着苏梁浅的眼眸深了深,拽住五皇子,“她自己能解决,不用你强出头。” 苏泽恺以为步步紧逼,或许早已掉在苏梁浅给他挖的坑里面。 若太子能得这样的女子为妃,确实是很大的助力。 他现在倒是希望,皇后能一直讨厌苏梁浅,反对这门婚事。 苏梁浅问完苏泽恺,将目光移向萧有望。 萧有望站在夜傅铭身侧,也望着苏梁浅,姣好的脸,透着邪佞的趣味,似乎静候苏梁浅动作的期盼。 苏梁浅的视线,落在他依旧牢牢握住的荷包上,露出的一角,可以看出颜色。 苏梁浅含笑的眸冰冷,微勾着的唇,也有讥诮,“萧公子,你这样的维护,是怕别人不知道吗?”那手,实在是太刻意了些。 萧有望倒是没有半点难堪,笑,松开了握住荷包的手,露出了苏泽恺口中桃粉色的百合并蒂莲的荷包来。 “萧公子,你确定,这荷包是我送你的吗?” 苏梁浅往萧有望的方向走了两步,但还保持了距离。 她不想和夜傅铭站那么近,对他的讨厌,会影响她的思路。 萧有望看着苏梁浅,眼底是如人看到物般的光,他还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女人,想要得到她了。 “是我心上人送的。”萧有望也不说是谁。 心上人?苏梁浅真想吐一吐,知道个中真相的秋灵,直想狠狠揍他一顿。 “能否给我看看?” 苏梁浅摊手,这动作,显然是不打算给他说不的机会和权利了。 “当然可以。” 萧有望应的没有犹豫,将荷包解了下来,递给苏梁浅。 秋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跑了上来,如秋风扫落叶般夺过萧有望手中的荷包,然后毕恭毕敬的递到苏梁浅手上。 “能打开吗?” 苏梁浅继续征求萧有望的意见。 “请便。” 苏梁浅打开,似是顺着苏泽恺说的翻找,在荷包束口的内侧,发现两边连接处边角上,用黑墨晕染的浅字,字迹柔美。 “这字迹针脚,看着确实颇为眼熟。” 苏如锦完全看不出形势在不知不觉间的逆转,她觉得苏梁浅这样做,就是在死撑,大声讥讽道:“你自己的字,自己做针线绣的荷包,还会认不出来吗?苏梁浅,你再怎么假装无辜,也洗脱不了你的罪名!你说说你,真是下贱,放着太子妃不当,勾三搭四,果然是乡下长大的,没有一点教养!” 苏涵月也是屡屡被苏如锦的粗鲁泼辣惊呆,更觉得她是被邪祟附体,不然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苏如锦一直是被二姨娘精心教养的,虽不及苏倾楣,但也是富有诗书,气质自华的。 二姨娘就站在苏如锦的身侧,听着她说的话,不住的流泪。 苏梁浅点头附和苏如锦的话损道:“是,我不在京城长大,没见过世面,不但眼瞎,脑子也有问题,要不然的话,怎么会放着太子妃不当,和侯爷家的公子纠缠不清,还被捉住这样的把柄!” 萧有望觉得自己被损了,而且是很轻贱不放在心上的贬低。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其中的蹊跷。 不单单是太子,季家季无羡更是比萧家萧有望不知道好多少的选择。 苏泽恺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但证据面前,尤其是男女之间的感情,任何不合乎常理的,都是可以解释的。 他更没想到,面对这样的事情,苏梁浅还可以如此的冷静应对分析,她不应该慌乱的手足无措,就哭着重复收不是不是,说不出别的话来吗? “你倒是说话啊!” 苏泽恺觉得自己被逼到了比之前还要绝望的境地,他将所有的希望投注在降香身上,冲着她吼道。 吼完,他又担心降香生气,临时倒戈,手捂着脸,痛哭出声,随后又打自己,一副情绪崩溃的样子,萧燕心疼的将他抱住,冷脸看着降香道:“你是要逼死恺儿吗?” 跪在地上,几乎将脑袋垂着到地面的降香缓缓抬头。 她脸色苍白,眼睛却通红,脸上都是泪痕,让那张好看的脸,越加的我见犹怜。 苏泽恺见她抬头,以为是自己这苦肉计奏效了,越发毫不留情的痛打自己,仿佛事情如果没有转圜的余地,他还不如死了算了的架势。 “小姐她” 降香看着苏泽恺的眼睛布满了沉痛,那里面,是有感情的,也有狠辣的绝情,声音颤抖哽咽。 “小姐不喜欢针线女红,她的帕子,荷包,还有鞋子,都是下人绣的,绝大多数都是出自我之手。” 苏泽恺看着脊背挺的很直的降香,觉得怕不是自己幻听了,他停止了打自己的动作,萧燕在他之前,歇斯底里的斥吼道:“你说什么?” 降香继续道:“小姐的针线活很差,就是最简单的图案都不会,更不要说是百合并蒂莲,若真是百合并蒂莲,一般人也是看不出来的。” 降香的声音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客观的事实,却透着无尽的痛苦悲伤。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要逼死我,你是要和苏梁浅一样,把我逼死是不是!” 苏泽恺手指着降香,见她居然移开了目光,只觉得好不容易修筑的世界都是崩塌的,功亏一篑,溃不成军。 “我知道了。” 苏泽恺手指着苏梁浅,又看向降香,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故意的对不对,让你的丫鬟向我投诚,然后设下这样的毒计!” 降香冷漠的神色不变,“当初,分明是大少爷找的我。你说,你初见我就喜欢的紧,钟情于我,奈何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小姐对你有成见,我就一直在小姐面前替你说好话,盼着你们关系能有所好转。你让我关注小姐的一举一动告知与你,我也照做了,纵然我成了你的人,也想一辈子荣华,和你厮守,但小姐对我有恩,我再怎么钟情你,你又如何胁迫我,这种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事情,我实在做不出来,你为什么一定要逼迫我呢?” 那淡漠的神色,因为降香的这番话,俨然就成了被逼到绝境的无法宣泄出来的悲伤。 降香哭着说完,含泪的眼眸看向苏泽恺,情绪有了波动,平静的声音也大了许多,质问道:“大少爷,你说喜欢我都是假的吗?你接近我,就是想要利用我对付小姐,对不对!” 因为降香的这番话,萧燕一方,所有针对苏梁浅的计划,全部以惨败落空。 一次次满怀希望,一次次希望落空,反反复复,几乎让人的心脏不能负荷,最后,全部归于绝望。 苏倾楣看着苏梁浅,眼睛也变的猩红,她觉得苏如锦说的对,苏梁浅就是在耍她们玩,而苏如锦,目光移向降香,森冷如恶鬼。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一点也不同情萧燕苏泽恺。 “信口雌黄!” 苏泽恺手指着降香,这回不用假装,直接崩溃。 “我根本就没碰你!” 倒不是坐怀不乱不想,而是怕睡了降香被缠上,麻烦不断。 这样的话,除了当事的两个人还有设计这件事的人,没人会相信。 毕竟,女人的名节重于一切,没有谁,会拿这样的事情,污蔑自己,就连苏倾楣萧燕,都觉得是苏泽恺想让降香更死心塌地的跟着她,所以和她发生了关系,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苏泽恺正是深知这其中的杀伤力,所以才用这一招对付苏梁浅,但所有的一切,都报应在了他自己身上。 苏梁浅手上拿着荷包,看着降香,她下的决心比她想象的大。 她这会反而欣赏降香了,她看的出来,降香对苏泽恺,是动了心的,毕竟苏泽恺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也算翩翩公子,是她实际意义上,第一次真正接触的男子。 面对自己喜欢的男人,这样的手段,这样的魄力,在这点上,她远不如降香。 四皇子见苏梁浅依旧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大逆转而流露出丝毫的惊喜,这样的从容不迫,要么就是练就了处变不惊,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真是厉害的叫人畏惧。 萧燕也站了起来,和苏泽恺一起,想要对降香动手。 他们已经快要气疯了,都快要炸了,不做点什么,他们觉得自己会被活活气死。 影桐见萧燕母子有动手趋势,就靠近了过来,他们一动手,就将苏泽恺和萧燕推开了,但苏泽恺距离降香实在太近了,降香见他们要动手,依旧跪在地上,不躲不闪的,脸被苏泽恺的手挠到了,满是泪痕的白净的脸,有了几条猫捉似的痕迹。 但因为影桐及时制止,没划出血,白皙娇嫩的皮肤却破了,有红色的血印,显得苏泽恺这个人,无比冷漠绝情。 很快,就有其他人上前,拦住了萧燕和苏泽恺。 苏泽恺疯狂极了,拼尽全身力气,想要往降香的方向冲,狠狠的将她教训一顿,甚至是打死。 他脸色铁青,眼神赤红凶恶,像极了之前被邪祟附身的苏如锦。 苏泽恺是隐忍的,苏克明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样子,更没想过,他会有这样的一面,他再想到那两次狗叫,更觉得这其中透着诡异。 六姨娘唯恐在这时候被殃及,躲的远远的凑热闹,看着和疯狗似的萧燕和苏泽恺,手抚着小腹。 她已经可以预见,自己若生下个儿子,必然可以取代苏泽恺的地位,她现在倒是希望萧燕能霸着夫人的位置,不给苏克明再娶的机会,她未必没有机会做苏府后院的主。 苏倾楣看着苏泽恺萧燕这样,秀气的眉头,几乎可以打结。 自从苏梁浅回来后,她便诸事不顺,老是皱眉,一段时间下来,这样皱着的眉头,几乎成川。 这样的萧燕苏泽恺,让本来就不利于他们的局面,更加糟糕,完全没有半分挽回的余地。 院子里,满是两人谩骂的声音,就像两条疯了的丧家恶犬。 苏老夫人看不见,也不能说话,苏泽恺和萧燕的叫骂声,不停的传到她耳里,萧燕便也就算了,苏泽恺的暴戾,让她心惊的同时,也失望至极。 她的孙子,怎么会这个样子?苏老夫人伤心的抹泪。 苏梁浅看着这样的苏泽恺,眼角瞥向夜傅铭,他脸上的悲悯,丝毫不逊色于远慧,甚至比他还甚。 事不关他,他当然可以如此。 总有一天,她也会让她尝尝被逼到绝境,和苏泽恺一样绝望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心情。 苏梁浅虽只是轻瞥,眸中的情绪却深,夜傅铭敏锐的察觉到她的视线,看她,苏梁浅已经先一步移开了目光。 苏倾楣还在地上跪着,一副愧疚认错,替母亲兄长赎罪的态度。 苏克明对萧燕苏泽恺正在气头上,饶是她如此,也没有好脸色。 苏倾楣看着一步步往她的方向逼近的苏梁浅 这么多人面前,尤其夜傅铭也在,她站着,她跪着,她姿态傲然,而她却只能这样低声下气的,这种对比带来的屈辱,于苏倾楣而言是最不能容忍的,比之前接二连三的变故给她的愤怒还甚。 夜傅铭见苏梁浅迟迟不看她,温暖和煦却不带感情的眼眸,落在了跪在地上的苏倾楣身上,从苏梁浅的另一侧,朝共同的目标,苏倾楣走近。 苏梁浅走的慢,一步步,像是踩在人脆弱的心尖上,因为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而倍感恐惧煎熬。 夜傅铭快苏梁浅一步,走到了苏倾楣的身边,他缓缓蹲下,那温润柔和的脸,含着关切,落在女人眼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你腿上有伤,跪这么久,不好。” 苏倾楣委屈死了,但又不想在苏梁浅面前丢人,一直强忍着柔弱的眼泪,这会看到夜傅铭,再听他第一句就是关心自己的伤势,就有些憋不住了,眼睛一下蓄满了泪水,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端庄的美人,无声哭泣,最是惹人心疼。 夜傅铭替她擦了擦泪,将她扶了起来,苏克明见此,愁皱着的眉头,都舒展开了,脸上也有了笑,一副欣慰的样子。 在一系列的事情后,七皇子和苏倾楣的事情,并没有受影响,苏家和皇室的这门婚事还在,这对苏克明来说,绝对是大好的消息。 苏梁浅看着面对苏倾楣时,夜傅铭眉目间满的仿佛都要溢出来的柔情,只觉得熟悉的可笑。 苏倾楣现在的处境,是比上辈子的自己好点,但也就是半斤八两,夜傅铭对她有感情?喜欢她?怎么可能! 这是他们第二次接触,第一次的经历,还十分的不愉快,能让夜傅铭这样纡尊降贵的,除了利益,苏梁浅不作他想。 和上辈子拿捏对付自己,一贯的套路和手段。 她再看苏倾楣一副娇窃的模样,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果然看事情都能更清楚客观些。 苏梁浅想到上辈子自己的处境结局,对苏倾楣都有些同情了,但苏倾楣不是她,她应该不会像自己这般蠢,甘愿为夜傅铭把自己也折损进去。 不过,两个人的最终目的,都是问鼎那个最高的位置,目标相同,若没有利益冲突,想必会鼎力合作。 当然,所有的一切,丝毫不妨碍她对付苏倾楣,还有希望她和自己一样,被夜傅铭利用殆尽一脚踢开,然后不得善终的愿望。 “妹妹别急着委屈掉泪,你先看看这荷包,是不是觉得眼熟?” 苏梁浅将荷包递给了苏倾楣。 苏倾楣闻言,某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很快让她停止了眼泪,她没接过荷包,而是用那双盈盈的水眸,看向夜傅铭,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 另外一边的萧燕见此变故,忘记了叫骂,苏泽恺的神情,却无比激动起来。 他用吃人似的眼神盯着依旧在地上跪着的降香,手指着他,仿若受了刺激的困兽,“你个贱人,你利用我,你居然利用我,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事已至此,苏泽恺知道,自己这次必然是讨不得好了,既拉不了苏梁浅给自己挡灾垫背,就指着苏倾楣了,却没想到,苏梁浅将这个也算计进去。 降香确实有几分姿色,但她一个丫鬟,苏泽恺如何能看得上?他的打算是中举后提升身价,娶一个世家嫡女为妻,在此之前,他如何会让自己的名声被一个丫鬟所累? 他找上降香,就是单纯的利用他,只要打倒了苏梁浅,他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她踹掉,甚至灭口,而从现在的结果来看,分明是降香帮着苏梁浅利用了他。 他沾沾自喜,其实是掉进了苏梁浅精心设计的圈套陷阱。 苏泽恺自诩聪明,本就怒急攻心的他,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耻辱,他这会是真正起了杀心的,浑身的黑气,一身的煞气。 “你个黑心的小贱人,这样害我的楣儿恺儿,不会有好下场的,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把你卖到最低贱的花楼去,一辈子被泥腿子践踏!” 萧燕手指着降香,话却是对苏梁浅说的。 两人各种想要冲上前去,苏泽恺想杀了降香,萧燕则想狠狠的撕扯她出气,但奈何看住他们的人太多,他们根本就突破不了重围,靠近降香半分。 苏倾楣靠在夜傅铭的手臂上,依偎在他怀中,根本就不敢抬眼看他。 这样的苏泽恺和萧燕,让她大感丢人,尤其是萧燕,正经有涵养的夫人,谁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萧燕就像个粗鄙的泼妇。 降香跪在地上,木然的像个雕塑。 在苏泽恺萧燕接连不断尖锐刺耳的叫骂威胁声中,她看了苏梁浅一眼,苏梁浅面对着苏倾楣,并没有往她这边看。 “我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我连触碰你都觉得恶心,怎么可能和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卑贱女人发生关系?” 降香咬了咬唇,背对着苏泽恺萧燕的她,转身面对着他们,她没看萧燕,而是一脸悲伤的看向苏泽恺,他那厌恶嫌弃的冰冷眼神,让她忍不住想到飙风寨那群夺了她清白的男人。 “我与大少爷发生关系后,以戏水鸳鸯的帕子为赠,作为我们的定情之物,大少爷答应奴婢,不管发生何事,都会随身带着。” 五皇子很快让随行的人搜身,苏泽恺就将东西放在胸口,剧烈挣扎,但双拳难敌四腿,很快被人拿了出来。 苏泽恺百口莫辩,为了能有门好婚事,多年经营的洁身自好被毁。 “我从未有过利用少爷之心,只是尽下人的本分,不想背叛伤害主子。少爷说六姨娘有了身孕,若是诞下男儿,自己在府里的地位会不保,但那次,小姐只为自保,并没有害你之心。” 苏克明之前还不明白,苏泽恺为什么会对他不满到用巫蛊之术,降香的一番话,让他恍然大悟,完全给苏泽恺判了刑定罪。 降香继续道:“奴婢清白已失,生是少爷的人,死是少爷的鬼,既然少爷想让我死,我也无颜再面对小姐” 降香惨笑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朝最近的柱子撞去。 “降香!” 茯苓大叫一声,秋灵反应更快,距离降香也近,快步上前,想要拽住她的手,但没捉牢,降香一头撞在院中的柱子上,登时头部流血,向后倒下。 咒骂的苏泽恺萧燕二人组,完全傻眼。 秋灵将她扶住,茯苓跑了上去,看着倒在秋灵怀里的降香,心疼的眼泪直掉,“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啊!” 苏梁浅看着额头喷血的降香,连她都大感意外,她上前,想要给降香诊治,季无羡抢先一步,边从怀里取出个紫色的丹药,送到降香嘴巴里面,“倒是个性烈的!” 苏梁浅着急吩咐道:“快去找大夫!” 院内的人,一阵的手忙脚乱,将降香送到了屋子里面。 “你们又不是大夫,去也没用,找两个丫鬟照顾着!” 王承辉走上前,看着几个跟在降香身后要进屋的人,叫住,“好一出热闹,事情还没完呢,继续继续!” 王承辉依旧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走到苏梁浅身侧,看着对面的苏倾楣,问道:“苏二小姐,你还没回答呢,这荷包,是你的吗?” 苏倾楣见事情没像她期盼的那样结束,王承辉又加入进来,气的想把王承辉的头打爆。 她接过苏梁浅数次往她递了递的荷包,翻看了遍,其实刚刚大家忙降香的事,她就觉得不敢置信,因为这荷包,和她绣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苏倾楣的脸上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惊愕,承认道:“是我的没错。” ------题外话------ PS:推荐好友逍遥游游的神探悍妻之老婆大人上上签 御姐探长VS病娇法医。 天空降下一道雷,“咔嚓”一声, 竟将威名赫赫的黑道大姐头直接劈进了刑警队长苏青的体内。 身份转换,黑白异位。于是大家开眼了: 花样百出的断案手段,层出不穷的审案风格,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简直就是警界的明日之花,只是这朵花只想采株警草尝尝鲜儿。 第一百一十二章:苏泽恺身份揭秘,父子动手反目 “是我的没错。” 针线和字迹一样,都能模仿。 但一个花样,针数成千上万,难保不会出错,这比模仿笔迹,不知难上多少倍。 且不提降香之前说了苏梁浅不喜欢女红,她就是擅长,但前后才回来京城两月,两人的接触来往次数也并不多,苏倾楣并不觉得苏梁浅有能完全模仿她的行针风格绣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荷包的本事。 她觉得不可能,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 现在的苏梁浅自然不行,但上辈子的她却可以。 多年来在云州,她是按照太子妃的标准要求自己的,琴棋书画,她都会,自然也包括女红,不过桂嬷嬷说了,这些事情,太子宫中,会有专门的人来负责,所以很是一般,也不怎么动手。 她精的,多是上辈子学的。 飙风寨被劫持回来的她,羞于出门,整日困在床榻房间,总要找些事情来做,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用做刺绣来打发时间的。 苏倾楣时常来找她,除了告诉她一些外面的事情,透露一些想要她知道的讯息,在女红上,两人也有所交流。 两人时不时边聊边做针线刺绣,在这方面,苏梁浅对苏倾楣,可谓是了若指掌。 后来,她嫁给夜傅铭,自卑内向的她,不擅用言语表达爱意,便做一些这样力所能及的事情。 她成了七王妃后,夜傅铭穿的衣服,鞋子,玉带,荷包,他全身上下所用,都是她一针一线做出来的。 苏梁浅想到上辈子自己做针线活的那种满足甜蜜的心情,都会浑身冰凉,恨的想要给自己两个耳光。 全然是养了个白眼狼。 后来,她和沈大哥上了战场,便改针拿刀,也有所建树。 她上辈子,是名声尽毁,诸事不顺,才会被夜傅铭欺骗,为他所用。 拜他所赐,她现在可谓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名声身份也非那时所能比,夜傅铭如何能够高攀的上? 最重要的是,心思通透,眼睛不瞎,夜傅铭这样的渣男,她又如何还会看得上! 苏倾楣不是没想过否认,因为她亲手做针线刺绣,尤其是荷包并不多,她不觉得,自己会绣这样有违少女矜持的花样,但她又担心,苏梁浅拿出实际的证据证明,这荷包就是她的,她在撒谎,到时更说不清楚,索性就大大方方的承认。 苏倾楣的答复,倒也在苏梁浅的预料之中,不免觉得好笑。 苏倾楣做了那么多事情,不敢承认,对这种自己没做过的莫须有罪名,却反而应了下来。 “这不是萧大人心上人所赠吗?” 苏梁浅扭头看向萧有望,眉头微挑,“萧公子的心上人,原来是我大妹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真是可惜了。” 苏梁浅啧啧了两声,那样子,惋惜极了。 她觉得夜傅铭头上的绿帽子还是不够绿,还是得再添点颜色。 萧有望看着苏梁浅惋惜至极的模样,似笑非笑,满是讥诮,竟是说不出辩白的话来,再想到那日,她在马场所言,心中忽有些后悔和苏泽恺用这样的手段针对她。 将多年经营的马场折进去了不说,还将苏倾楣也牵扯了进来,萧有望都能想象得到萧镇海的怒气,脸上略显的僵硬的笑,也维持不住。 “萧公子既对大妹妹有意,当初在萧府发生那样的事情,怎么也不站出来,让两家亲上加亲,任由自己的心上人被夺,实在是” 苏梁浅没将薄情寡义这四个字说出来,但在场的,像五皇子这样不带脑子的傻白甜,都给萧有望打上了这样的标签,至于其他人,又有谁看不出,这其中,是有蹊跷的? 谁都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反转,看着平静淡然的苏梁浅,只觉得有种发自内心的折服的惊叹,尤其是五皇子,看她的眼神,都是发光的,就好像是在看自己崇拜不已的偶像。 夜傅铭看着苏梁浅,眸光转深,仿佛是狂卷着的漩涡。 苏克明看着自己本来寄托了厚望的苏梁浅,却大感上火起来。 苏倾楣和七皇子好好的,苏梁浅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说这样的事,这不是见不得妹妹好,在这里添乱吗? 一个两个,除了给他添堵,就没个让他舒心的。 之前事情没临落到苏倾楣头上,苏倾楣还勉强能忍,这会心中的怒火却烧的厉害,名声对女子本就重要,更不要说她现在已经是皇家媳了,这事对她的打击不轻。 苏倾楣看着苏梁浅脸上的浅笑,真想将她的嘴巴缝起来。 “这荷包是我的不假,但多年来,我和表哥清清白白,我也没有赠送过荷包,更不知道,这荷包,他是从何而来的,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我表哥的心上人,应该另有其人,或许,姐姐比我更清楚!” 苏倾楣直指这是苏梁浅捣的鬼。 苏泽恺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她看向夜傅铭,他依旧是那副不悲不喜的样子,也看不出生气,仿佛没有情绪,苏倾楣心中稍定,又不免失望。 夜傅铭能如此冷静平静,定然是心里对她没有男女间那种喜欢的感情,那他对她的怜惜照顾,就只是因为她是七皇子妃。 苏倾楣再想到上次萧家发生的事情,情绪实在冷静不下来。 “大妹妹觉得这件事是我做的?我指使人偷拿了你的荷包?那大妹妹回去后,可要好好盘查盘查身边的下人,然后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收拣好。毕竟,我一个刚从云州回来没多久的人,只要想要,就可以轻易拿到你亲手刺的荷包,只是这荷包里面,为何不是苏,也不是倾楣二字,而是可以指向我的浅字?这个字的位置,可不是能在后面加上去的,还有,这个浅字,不是刺上去的,若是后期加上去的,那其他地方,应该会花,但是并没有呢,大妹妹能解释下吗?” 苏倾楣咬着的嘴唇动了动,这件事情,苏泽恺是瞒着她做的,她从头至尾都不知情,又如何解释? 苏倾楣紧咬着嘴唇,愤愤的看向苏泽恺,里面满是失望委屈。 而苏泽恺,暂时已经停止了叫骂,赤红的眼睛,里面是暴躁,还有迷惘,茫然无神。 “既然妹妹不知如何解释,那就算了。” 苏倾楣张嘴,想要反驳,但解释无说辞,张口的话,太过尖锐犀利。 苏克明看着和苏倾楣站在一起的夜傅铭,简直不敢看他的脸,苏梁浅这么多靠山在,他自然不能堂而皇之的指责他,说起来,这所有的事情,都怪苏泽恺。 苏克明看着和苏泽恺站在一起的萧燕,将她也算了进去。 这次的事情,和她脱不了干系。 苏梁浅也往苏泽恺的方向瞄了眼,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发狂发躁被激怒随时都会爆发的兽,不要说悔意,根本就是一副要吃人杀人的样子,抬头看了眼天色,听到苏泽恺大声道:“怎么回事,你苏梁浅不清楚吗?你一早就知道我和你身边的丫鬟有来往,命人从妹妹那里,偷来了荷包,然后借降香的手,送到我手上,我大表哥中意的根本就不是楣儿妹妹,而是你,蛇蝎心肠的苏梁浅!你们怎么不去死!” 萧有望皱着眉,暗骂苏泽恺蠢蛋。 苏梁浅笑容明媚,作为已经公认的太子妃,主动勾引,和被觊觎,完全是两种不一样的罪名,对她如此,对萧有望,更是如此。 苏克明对苏泽恺是失望透顶,更是怒不可遏,疾步走到他跟前,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暴怒着怒斥道:“你还有脸说,都是你惹的祸!” 苏梁浅正准备施压,让苏克明给降香做主了,还没开口,苏克明就控制不住了。 在场的,苏克明没几个能得罪的,他要发泄满心的怒火,自然是找造成这一切的苏泽恺。 “是我教子无方,我打死你,我今天非把你这不肖子打死了不可!” 苏克明打了苏泽恺一巴掌后,很快又扬手,朝他一边脸袭去,“我就是这样教你的吗?整日里不务正业,钻研这些旁门左道,我打死你!” 苏泽恺毕竟是男子,和苏如锦那样身轻柔弱的女子不同,而且苏泽恺是有些功夫底气,苏克明倾尽全力的两巴掌,只让他跄踉了几步,并没有让他倒在地上,但鼻子和嘴角,却有血流了出来。 苏克明来势汹汹,动作极快,萧燕就听到啪啪的两声,看着苏泽恺趔趄了几步,鼻子和嘴角渗血,而苏克明,俨然就是只暴怒的老虎。 萧燕又是心疼又是心惊,整个人都是懵的,傻傻的站在原地,忘记了反应。 这么多年,苏克明大大小小,发了不知多少次的火,萧燕从未见他这个样子。 苏克明连打了两巴掌,心里是稍稍舒服些了,但还是觉得没发泄够。 苏泽恺连受他两巴掌,打的感觉头都是歪的,耳朵嗡嗡的响着,其他什么都听不见,仿佛聋了一般,眼睛也是,视物模糊不清。 他缓缓抬头,看着苏克明那张暴怒的脸,仿佛要将他吞进肚子的恶气,手举的高高的,分明是还要继续动手。 体内狂躁的血液沸腾,所谓理智,所谓克制,对苏克明还有其他人的畏惧忌惮,被彻底淹没,那样从心底而出的激愤,根本就不能克制。 苏泽恺所有的清明不在,身体燃烧着的火,仿佛要爆炸了一般,有种完全不受控制的暴戾狂躁。 苏克明扬着的手,再次重重的落下,但是这回,没等落到苏泽恺脸上,便被扣住。 苏泽恺牢牢的握住苏克明的手,那样大的力气,疼的苏克明铁青暴怒的脸,几乎变形。 他瞪着苏克明,长久隐忍压抑着的不满,在这一刻,以任何人也难以抵挡的态势,喷发了出来,那双带火的眼睛,燃着的是熊熊仇恨的火焰。 苏倾楣见状,心里开始慌了起来。 对比身份高过自己的人,苏克明就是趋炎附势的虫,极尽讨好,但对家人,尤其是子女后辈,哪怕是身份高过他,他也喜欢强势掌控,要求绝对的服从,不容许忤逆,典型的窝里横。 苏泽恺作为他的儿子,在有这么多身份尊贵的外面面前,如此反抗,在苏克明看来,这就是落他的脸,挑战他的威严,更不要说苏泽恺那眼神,让苏克明是火冒三丈,怒火更胜之前。 “你这是在做什么?苏泽恺,你是要造反吗?” 苏克明更大声的斥责道。 萧燕终于反应过来,几步上前,她看着苏泽恺红肿的脸,还有脸上的血迹,心里也恨死苏克明了,恨不得和自己干上一架。 但苏泽恺彻底失了理智,她没有。 苏泽恺是苏克明的儿子,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更不要说现在苏泽恺还犯了错,但断然没有儿子对父亲动手的道理的。 “恺儿,听母亲的话,松开你父亲,向他道歉。” 她的儿子啊,苏克明好狠毒的心啊。 萧燕这会,也是恨透了苏克明。 苏倾楣在那边也是急的不行。 本来,苏克明已经打了苏泽恺两个耳光,只要苏泽恺不还手,让他出了气,然后再好好认个错,事情会变的简单许多,对苏泽恺个人的处境来说,也是最好的。 苏克明和萧燕一样,对苏泽恺都是寄予了厚望的,同时也觉得有所亏欠和愧疚,不然的话,也不会宁愿顶着外面的闲言碎语,这样栽培苏泽恺,当然,这也和苏泽恺是苏府这一辈,唯一的男丁有关。 苏克明这般,只是在气头上,等气消了,若是苏泽恺伤的重些,他还会觉得愧疚,这件事,便可以轻松揭过去。 苏泽恺一贯是擅长隐忍的,他也是个聪明的人,苏倾楣以为他会知道怎么做,没想到,他做出的,竟然是最愚蠢的选择。 对苏泽恺,苏倾楣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尤其这次,他擅作主张行动,赔上了她的名声,但苏倾楣还是不希望苏泽恺在这时候出事。 他出了事,萧燕也必然不堪打击,那她在苏府,就和之前的苏梁浅一样,孤独无靠了。 萧燕也不知是心疼还是急的,不停的掉眼泪,然后一个劲的劝苏泽恺。 “苏妹妹这继母好奇怪。” 五皇子对自己的兄长,小声的嘀咕了句。 四皇子看了他一眼,五皇子继续道:“对苏妹妹机关算尽,恨不得害死他,对这养子,比亲儿子还亲,女人果然还是爱儿子多一些。” 季无羡斜了五皇子一眼,无语。 这和儿子女儿无关,和是不是亲生的有关。 就算什么都不知情,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萧燕和苏泽恺关系不一般。 那就是亲生的啊。 至于苏梁浅,萧燕她想的不是这也是她女儿,她若好了,对她也有好处,她已经有女儿苏倾楣了,她不容许苏家任何一个女儿,盖过苏倾楣,压住她的风光。 四皇子见季无羡一副看白痴似的眼神看五皇子,含着威压的眼神朝季无羡投去,带着警告。 季无羡忙敛住自己对五皇子的鄙夷。 命好啊,会投胎就是了不起。 有四皇子这样的护弟狂魔,听说贵妃宠这儿子,也是无法无天。 慈母多败儿啊。 不过比起萧燕来说,季无羡的关注力,更多的还是在苏克明身上。 这真是谁惹他不爽就打谁啊,完全没有半点骨肉血缘亲情可言,季无羡再想到苏克明在他还其他人面前谄媚的嘴脸。 这样没血性的人,怎么生出苏妹妹这样的女儿来的,简直就是遗传突变。 季无羡往五皇子的方向凑了凑,似是问自己,又像是在告诉五皇子,“你说下次苏妹妹要犯个什么事,苏大人会不会也对她动手啊,这下手,也太狠了啊。” 季无羡说着,不由摸了摸脸,他听那声音,再看苏如锦和苏泽恺那样子,就觉得疼。 “他敢!” 五皇子的声音扬了扬,他之前是好奇萧燕对苏梁浅的态度,这会听季无羡这样说,对苏克明也讨厌的很。 他也经常犯事,就算惹父皇生气了,他也不会这样动手打自己,在外人面前,更是会护着他的体面,这苏克明,也太冰冷绝情了些。 “苏妹妹太可怜了。”摊上这样的父亲。 他小声的嘀咕了句,看着苏梁浅的眼神,满是同情。 四皇子看着自己同情心马上就要泛滥的弟弟,在心中叹了口气。 杞人忧天。 这样聪慧的女人,又有一张能颠倒是非的利嘴,她才不会让自己被打。 苏梁浅看着恼怒至极,完全没有形象可言的苏克明,让其他人见识见识苏克明的嘴脸,这也是她的目的之一。 毕竟,她早晚都会有和他绝断关系的一天。 苏若乔垂着脑袋,她实在觉得面上无光,三姨娘也是皱着眉头的,忧心的看着自己两个含苞待放般的女儿,苏克明这个样子传出去,应该没人会愿意和这样的人做亲家。 另外一边,不管萧燕怎么劝说,苏泽恺仿佛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完全无动于衷。 苏泽恺下手完全没留情,力气大的很,苏克明不住挣扎,手痛的很,几次让苏泽恺松手,他都不松,反而盯着他的眼神,憎恨更盛。 苏克明心中的火,燃烧的更旺,继续大骂苏泽恺,而且越来越难听,和他清雅的官形象,完全不相符。 苏梁浅就那样站着,冷眼旁观。 阳光下,她那清澈透亮的眼眸,本该柔和的俏脸,竟有种说不出的冷硬。 “吃我的,住我的,非但不感恩,还反过头来咬我一口,你这喂不熟的白眼狼,我养条狗,都比你忠心,这些年,我真是白养你了!” 苏克明说这话时,扬起自己另外一只没被苏泽恺束住的手,就要去打他,萧燕大叫了声老爷,这一次,苏克明依旧没能得偿所愿,手还是被苏泽恺捉住了。 他将苏克明的两只手交叉放着,发红的眼睛,脸上是邪恶的佞笑,他将苏克明往自己跟前一拉,手臂往下用力按,苏克明听到自己的骨头嘎嘎响,仿佛都要断了一般,他大叫了一声,被苏泽恺向后用力推到在地上。 萧燕完全惊呆了,绝望,就像疯长的藤蔓,扼住她的喉咙,缠住她的心,不能呼吸。 如果说苏克明之前打苏泽恺,苏泽恺扣住他的手,还能找借口,那苏泽恺对苏克明动手,那就是妥妥的不孝,而且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 且不说外面的人怎么议论,苏克明这里就会对苏泽恺失望至极,他还怎么在苏府立足啊。 萧燕看了看被推到在地上的苏克明,又看了看仿佛魔怔了一般的苏泽恺,站在中间的她,不知道是先去向苏克明请罪,给苏泽恺说好话,还是尽快让苏泽恺清醒,主动向苏克明赔罪要紧。 苏倾楣惊呼了声,从苏梁浅的身边经过,小跑着冲到了苏克明身边,让苏克明除了苏泽恺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关切焦灼的脸。 “父亲,您没事吧?”眼睛红红,仿佛担心的要哭出来。 “苏泽恺,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能这样对父亲!” 六姨娘见状大喜,想要添油加醋,她已经往苏克明的方向走了,但还是比苏倾楣慢了几步。 她看苏倾楣那样,撇了撇嘴。 苏泽恺站在苏克明的身前,阴沉的脸,布满了仇恨的眸,满是快感,根本就没有苏倾楣想要的悔悟之色。 他看着苏克明还有苏倾楣,忽而狂笑出声,仿佛真的疯了一般,那萧燕吓得够呛。 “恺儿,我的恺儿啊!” 萧燕大叫,眼泪掉的更凶。 “我是疯了,我早疯了!我怎么对父亲的,那你们是怎么对我的?” 那些压抑了多年的怨恨,在胸腔积聚,然后喷发。 苏倾楣预感不好,想说些什么制止苏泽恺失控的疯狂,张口,就被苏泽恺抢了先。 “我身上流的是苏家的血,是你苏克明的种,结果呢,我这个嫡长子,却是别人口中的养子!” 五皇子嘴巴微张,一副惊呆了的样子,被震的不轻。 相比于他来说,和他同来的人,则要平静许多,完全没有被炸的感觉。 苏泽恺的事,作为别人谈论苏府的话柄,其实早就是个公开的秘密,而萧燕刚对苏泽恺的态度,在那些听了流言的人看来,其实就是一种证实。 苏倾楣死死的盯着苏泽恺,那不敢置信的眼神,是想要将苏泽恺劈晕过去的冷。 他是疯了吗?她觉得苏泽恺肯定是疯了。 苏倾楣看向手向后撑着,还没坐起来的苏克明,他也盯着苏泽恺,瞳孔骤然张缩,目光是说不出的冷森,甚至有寒烈的杀意。 有许多事,哪怕是所有人都知道,但只能心照不宣,是不能戳破的。 苏克明和苏泽恺的父子关系,便是如此。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苏泽恺是苏克明的儿子,但当初,苏泽恺将他领回来,养在已经扶正的萧燕名下,成了嫡子,但苏泽恺对外公开的,就是养子,那就只能是养子。 他此时将这个秘密戳穿,那就是将苏克明小心维护的遮羞布给揭了。 苏克明是背对着苏梁浅的,苏梁浅看不到他的脸,但能感觉到,他的背部,都在剧烈起伏,撑着地的手,握成了很紧的拳头,仿佛是忍无可忍。 她嘴角莞尔,看了看苏泽恺,动了动自己放在衣袖里面的手,这样的局面和结果,还真是一点没让她失望。 夜傅铭往前走了两步,站至苏梁浅的身侧,苏梁浅侧过头看他。 夜傅铭盯着苏梁浅,眼眸幽深,仿佛她所做的一切,他都知道。 苏梁浅勾起了唇角,脸上微微笑,没有畏惧心虚,而是一种冰冷的讥讽。 夜傅铭的黑眸闪了闪,眸色更深。 正准备看苏泽恺和苏克明大干一架的季无羡,眼角瞄到苏梁浅这边。 因为苏梁浅的几次反应,季无羡现在对夜傅铭,戒备心也重的很,忙走到这边,硬生生在夜傅铭和苏梁浅并不怎么宽敞的中间,挤出一个位置,拉开他们的距离。 季无羡就站在五皇子身边,他这一动,粗线条的五皇子也发现了,忍不住气恼的道了声:“有病!” 苏梁浅是太子妃,是太子的媳妇儿,可不是季家的。 五皇子觉得自己不能忍,又硬生生在季无羡和苏梁浅逼仄的中间位置,挤了进去。 四皇子看了眼成排的几个人,目光落在夜傅铭的身上,也不知在思量什么,眼中有一抹深意。 苏克明觉得自己也疯了,被苏泽恺逼疯的,苏泽恺,苏泽恺他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将这件事说出来?皇上会怎么看他,天下人又会如何议论他! 苏倾楣站了起来,看着苏泽恺大声维护苏克明道:“大哥,你就算对父亲不满,也不能拿这样的事情,诋毁他的清名!” 众人:“”苏克明还有什么清名可言。 苏克明忍着浑身的痛,蹭的站了起来,手指着苏泽恺,“今天我就要清理门户,将你这不孝子打死!” 苏克明誓死不承认这事,话落,握着的拳,疯一般的朝苏泽恺袭去。 萧燕吓了一跳,唯恐苏克明伤到苏泽恺,冲了上去,苏克明这一拳,直接打在了萧燕身上,萧燕口吐血,狼狈不堪的倒地,苏泽恺推苏克明伸出肩膀的手,苏克明再次摔在地上,手心磨破了皮。 “吃你的住你的?哪家的嫡长子,不是吃住在自家的?这都是你应该做的!精心栽培?你栽培我,是为了我吗?是为了你自己,就好像你对几个妹妹,你花费心思在他们身上,从来就不是为了她们好,而是为了助你自己仕途顺遂,帮你步步高升,飞黄腾达!” 萧燕被打趴在地上,耳朵发鸣,眼冒金星,现在这种局面,她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挽救了! “你们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议论我的吗?我这些年又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明明父母都还在,但却被人说成是野种。对外,我对那些人要小心奉承巴结,对内,在府里,哪怕是对下人,我都不敢随意发泄自己的不满,更不要说对你和祖母了,我更是小心巴结,就怕自己做错了,惹的你们不满。” “我都这样了,我已经超标准的要求自己了,你还不满足,还想再要个儿子,你知道六姨娘怀孕后,我这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是你对不起我!当初你既然将我领回来了,为什么不承认我的身份?你剥夺了我嫡长子该有的权利自信,你就是自私自利,你考虑的从来就只有你自己!” 苏泽恺毫不留情的指责。 萧燕心疼坏了,但苏克明和萧燕不同,苏泽恺的这番话,非但没有让他觉得愧疚,反而因为丢人更加的气愤。 苏克明看着苏泽恺的眼神冰冷,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你根本就不是我儿子,你只是我的养子,我为什么那么盼着想要个儿子,就是因为我担心自己无后,从现在开始,你给我滚出苏府!” 萧燕晃了神,嚎啕大哭,看着苏克明,开口证实苏泽恺的话和他的身份。 “老爷,你不承认,我做不到你那样绝情,这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们的孩子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苏克明打击连连,苏如锦腿被咬断 “老爷,这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你的第一个孩子啊!” 萧燕被苏克明那一拳打的是鼻青脸肿,只觉得喉咙腥甜,是悲痛至极的茫然凄楚。 苏泽恺擅作主张,处事不当,将苏倾楣拖下水,萧燕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苏克明为此教训他,萧燕心疼的恨不得和他干架,但她想着只要苏克明出了气,苏泽恺好好道个歉,若事后再有苏倾楣的帮衬,她们从中挑拨几句,苏克明还是会偏向她们,怨怪苏梁浅,苏泽恺的事便也就揭过去的。 但现在,苏泽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苏克明动手,这就是对苏克明威严的挑衅,完全出乎了萧燕的预料之外,同时也让事情在她能力范围内,完全没有了可旋转的余地。 不要说事后解释,她就是现在说明,将自己折损进去,别人也只会觉得她是替苏泽恺狡辩,苏泽恺大不孝之名仍在,根本就无济于事,还会对苏倾楣造成非常不利的影响,白白便宜了苏梁浅。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能只管苏泽恺,弃苏倾楣于不顾啊。 她若因为自己失了和七皇子的这门婚事,将来再嫁人就难了,这辈子也完了。 更何况,现实的局面是,就算她牺牲了苏倾楣,也保不了苏泽恺,更甚于,彻底将苏克明得罪了的苏泽恺,只得将前程希望,寄托在苏倾楣身上了。 想到苏梁浅,萧燕恨的牙齿嘎吱作响,她好毒的手段,好狠的心啊。 之前,萧燕见放在苏梁浅院子的东西,出现在苏泽恺那里,本该百口莫辩的苏梁浅,彻底置身事外,远慧也不听指挥,虽万念俱灰,但她也想出了应对之策。 等事情结束后,她就向苏克明坦白事实的真相和原委,告诉他那巫蛊娃娃,是她所制,然后让人放在苏梁浅的院子,苏泽恺一无所知。 苏克明怎么厌弃她都可以,只求不要放弃苏泽恺。 但现在,这样的希望也落了空。 六姨娘怀着身孕,大夫都说是个男儿,苏泽恺此番,萧燕真的担心,苏克明会和他断绝关系,将他赶出苏府。 科举在即,苏泽恺发生这样的丑事,又到了成婚的年纪,若再被赶出苏府,那这辈子,就彻底就毁了。 那样的结果,单想想,萧燕就觉得心碎裂成了几瓣,看不到希望,痛的不能呼吸。 她不能接受啊。 今日在场的人众多,这些事情,必然是会传出去的,苏泽恺原本勾勒着的人生蓝图,已经变了,他的人生,其实已经毁了,只是这样残忍的事实,萧燕不愿承认罢了。 萧燕在脱口说出事实真相的那一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苏泽恺若只是苏克明的养子,苏克明要赶走他,轻而易举,但若外面的人知道他们的真实关系,便会知道苏泽恺这些年受的委屈,多少能理解体谅他所为,苏克明畏惧人言,说不定还会将苏泽恺留在府中。 只要留在府中不被赶出去,就有翻身的机会和希望。 而且在萧燕看来,苏克明确实对不起苏泽恺,苏泽恺遭了那么多罪,做什么都不过分。 当然,这仅仅是她的看法,完全不能代表苏克明。 “母亲!” 苏倾楣咬着的内唇,微微用力,柔嫩的唇瓣,一下出了血。 咸涩的血腥味,很快在口腔漾开,她看着如死狗一般,趴在地上,满是哀求看向苏克明的萧燕,只觉得被她当众扇了两个耳光。 她刚站出来替苏克明说话,否认了苏泽恺所言,萧燕即刻站出来,承认苏泽恺的身份,这不是打她脸是什么? 苏倾楣并不知道萧燕所想,这时候,她也不会为她考虑那么多,她只觉得,萧燕只在乎苏泽恺,完全不顾及她的处境。 心中暗恨。 她重重叫了句,眼神直直的盯着她,有隐忍,也有警告,她有些担心,萧燕为苏泽恺,该说不该说的,能说不能说的,全部不经大脑出口。 本来萧家发生的那件事,已经够让她难堪了,若萧燕再声名狼藉,她将来纵然是成了皇子妃,也是别人口中的谈资笑话。 五姨娘,尤其是六姨娘的心情,自不必说。 她觉得自己已经可以预见到萧燕的结局,还有自己的未来,人都有些飘了起来了。 苏梁浅看着六姨娘那样,在心中微微叹息。 内宅的女人,依附男人,整日勾心斗角,觉得只要得宠,腰杆就硬,她却不想,若苏克明不好了,她纵然是再得宠,想要的荣华富贵,也是于事无补。 与其说女人的底气是夫君给的,倒不如说是娘家给的。 只要萧家不倒,甚至是蒸蒸日上,或者说苏倾楣得了夜傅铭的宠,六姨娘就是再生几个儿子,也不可能盖过萧燕去。 要说这一出好戏,看的最是津津有味的,当属二姨娘了。 她听苏泽恺呵斥苏克明的那番话,看他对他动手,只觉得痛快至极。 她估计很快就会和苏家没有关联了,苏克明对她又绝情,她哪会管苏家好不好,苏克明过的好不好? 她巴不得闹的再凶一些,然后将今日的事情闹的人尽皆知,最好皇帝也知道,把苏克明革职了。 还有萧燕,她被她欺了这么多年,压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她如此狼狈绝望的样子,实在是太痛快了。 二姨娘大感惋惜,应该早点就将苏梁浅接回来的,不然萧燕如何能猖狂这么多年。 她不好了,苏如锦也是,她恨不得苏府每个人都倒霉,尤其是萧燕那一家人和苏梁浅。 苏涵月苏若乔都有些被吓到了,苏如锦看着一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说一不二的苏克明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大笑出声。 她没有说话,只是笑,大声的笑,说不清道不明的愉快。 她畏惧苏克明,被他瞪一眼,都会害怕老实,这其中未尝不是长久对苏克明的敬畏讨好,想要得到他的认同。 苏泽恺说的对,苏克明的认同,不是看你做的好不好,而是你能给他带来多少价值。 苏泽恺和苏克明的这一出,让苏如锦觉得无比精彩。 苏克明今天丢了这么大的人,估计都气死了,难道还奢望他放过自己不成?她就算不被她打死,余生也是煎熬。 如此,她又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苏如锦笑完,觉得自己如醍醐灌顶一般,通透了起来。 苏倾楣得宠又怎么样,不过都是被利用罢了,苏如锦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嫉妒她了。 苏倾楣听到苏如锦的笑声,往苏克明的方向看了眼,他和萧燕一样,都趴在地上,眉头打结,也不知是因为身上的痛,还是心理的不快,瞪着萧燕,面色铁青。 那眼神,是极尽的暴戾。 苏克明看着温雅,在外人面前,更是好脾气,实际却是个暴力分子,在家中,谁触碰了他的利益,让他不快,他就会动手。 苏克明觉得自己浑身都痛,握拳被苏泽恺推开的那只手,胳膊都抬不起来,稍稍动下就很痛,好像是脱臼了。 若非如此,他真想爬起来,打萧燕还有苏如锦他们一顿。 这些个吃里扒外的贱人! “他算个什么东西,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我的孩子?我没有这样忘恩负义的儿子!我一个孩子叫苏梁浅,是我和沈清所生!” 苏克明面色阴冷,就是不肯承认苏泽恺和萧燕的话。 苏泽恺在苏克明这番话后,也大笑起来。 他今天的种种反常,都和苏如锦一样,仿佛也中了邪。 “你不承认便罢!我身上流的是你的血,忘恩负义?我这不是和你学的吗?但我可远不及你!你靠着沈家起来,结果呢?背着正妻在外面胡来,你要想纳妾,可以直说啊,既想要立牌坊谋夺沈家的好处,又不愿意管束自己,还听信道士的话,让亲生女儿在外祖家长大,你还觉得沈家不好,对你的帮扶不够,我要是他们,直接让你在朝堂上混不下去,收拾铺盖滚出京城!” “这些年,你怕被连累,直接和沈家断了来往,对苏梁浅更是不闻不问,现在见人家风光了,又想沾光。像你这种有便宜就想像苍蝇似的凑上去,对方一旦遇难,就恨不得落井下石,没有一点气节的墙头草,谁会愿意结交重要?你这样的厚颜无耻,几个人能学得来,还想升官,简直白日做梦!” 苏泽恺仿佛故意和苏克明作对似的,直戳他禁止别人提起的老底。 不要说其他人,自诩对苏泽恺还算了解的苏倾楣,都已经傻了。 这不是他会做的事,更不是他能说的话。 私下不能说,现在有这么多外人在,更是一个字都不能提,他不可能不知道。 但现在,苏泽恺全说了,仿佛破罐子破摔,彻底放弃了自己。 事情发展至此,苏倾楣已经理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反正肯定不是好受的。 苏克明落面,和她丢人没什么两样。 苏倾楣看向苏梁浅,五皇子季无羡夜傅铭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前的,和她站成一排,虽不是围着她,却似众星拱月般。 她就那样站着,目视着苏泽恺苏克明的方向,平静的仿佛完全不相干只是看戏的局外人,没有难堪,没有担忧,没有表情的脸,透着冰冷的讥诮,仿佛不管苏克明苏家怎么样,她都不甚在意。 苏倾楣又嫉又恨,视线下意识的移向夜傅铭,他目不斜视,并没有看苏梁浅,依旧是一副温和慈悲的模样,落在此刻苏倾楣的眼里,却是说不出的薄情寡淡。 她有些担心,今日的事情后,她和夜傅铭的这门婚事,会不会没了。 “苏泽恺!” 苏克明趴在地上,手握成了很紧的拳头,盯着苏泽恺,额头的青筋暴出,睚眦欲裂。 “我要杀了你!” 苏克明气的整个人都在抖,那样子,看的六姨娘她们,畏惧不已,苏泽恺却浑然不在意。 萧燕气血上涌,苏泽恺说话时,她几次想制止,但呼吸困难,根本张不了口,她一口气不顺,噗的一声,血吐在地上,软软的趴在地上,撑着没晕过去。 “夫人都吐血了,大妹妹东张西望,是看什么呢?” 苏梁浅张口,看着夜傅铭的苏倾楣,速度收回视线,她脸涨得通红,奔向萧燕。 “姐姐,事情变成这样,你满意了吧?” 苏倾楣蹲在萧燕身侧,她这个样子,她也不知如何处理,看向苏梁浅,目光燃着仇恨。 这次的事情,不可能和苏梁浅无关。 苏倾楣怀疑,她早就知道她们设计她的事情,故意不动声色,将计就计,就为给他们致命一击。 她不甘心啊,他们所有人都元气大伤,反倒是苏梁浅,完好如初,甚至因此受益。 苏倾楣此言,五皇子第一个不乐意了,他手指着苏倾楣,维护苏梁浅,“这和苏妹妹有什么关系,你不要血口喷人!” 季无羡摸了摸下巴,看着五皇子道:“人和狗一样,被逼急了,多半是要咬人的。” 一旁的夜傅铭看了看苏倾楣,又看向季无羡,用温和的声音警告道:“季公子,注意言辞!” 五皇子这回却和季无羡统一战线,“季无羡又没有说错!” 王承辉也跟着帮腔道:“没错没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人。我要整谁不成功还被反整一顿,我也会千方百计的拉她下水,就算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王承辉这是直戳苏倾楣的内心啊。 萧燕苏泽恺他们,对苏梁浅做了什么,别人不知道,王承辉却是清楚的很。 若飙风寨一事,他们的计谋成功,苏梁浅将会被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过,王承辉至今都想不通,苏梁浅是如何逃脱的,下次有机会,他还真想请教一下。 萧燕苏泽恺他们现在看着是可怜,王承辉却一点也不同情。 且不论飙风寨的事情,这次估计也是萧燕苏倾楣主动想要设计苏梁浅在前,被她将计就计了,这都是自以为聪明,自作自受自找的,倒是苏泽恺训斥苏克明的那番话,还让他高看了几分。 在王承辉看来,苏克明实在渣的很,不是个好夫君,亦不是个好父亲。 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他所为,实在太让人寒心恶心了些。 苏如锦本来看苏克明萧燕那样子挺高兴的,还有苏倾楣,她倒霉,她也开怀,但见几个人都出声维护苏梁浅,苏梁浅还和那个萧有望不清不楚的,苏如锦心中对她的恨意怒气,再次被点燃了起来。 萧燕他们无用,酿成这种局面,是他们自作自受,但所有人里,就只有苏梁浅安然无恙风光无限,这真让苏如锦觉得扎心。 她戏耍了谢公子,玩弄了他的感情。 她已经对付不了她了,要萧燕苏倾楣也完蛋的话,苏梁浅今后真的就一帆顺遂了,苏如锦觉得自己不能忍受。 她再次将目光投在苏梁浅身上,沉沉笑意渗人。 苏泽恺只是看了萧燕一眼,那一眼,没有关心,甚至有一丝快慰,冷漠至极。 养子这个身份,让他不但恨苏克明,也对萧燕有极大的不满。 苏泽恺继续道:“你觉得我害了你侵犯了你的利益,不想认我这个儿子,你以为你这样在外面成虫,家里充龙得父亲,我面上就很有光吗?我就不丢人吗?” 苏泽恺拍了拍自己的一边脸,“你觉得只是沈家看不起你,错,你这样的软骨头,舅舅家的人,也没一个将你放在眼里的!你这样的父亲,我也觉得很丢人,但是没办法,谁让我不会投胎呢?碰上了一对将我生生逼成疯子的父母!” “你当初既然忌惮沈家,就不该和母亲有来往,更不该生下我,既然不能给我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活在这个世上,怀着我的时候,就该将我流了,或者,我一出生,就把我掐死!我也就不用窝窝囊囊的做你苏克明的儿子!” 苏泽恺一开始似只是单纯的发泄怒火,但越说到最后,他越觉得心酸气愤,也越同情自己,觉得自己可怜可悲,竟有眼泪流了出来。 流着泪的时候,他又仰头大笑,那是发泄过后的畅快,当然,是建立在意识不清,理智全无的情况下。 苏梁浅看着神色愤慨的苏泽恺,满身沉沉的怒气,现在发泄是爽了,但有他后悔的时候。 苏泽恺在这里斥责苏克明,其实他们,都是同一种人。 一心想往上爬。 苏泽恺的功利心,可能还要更重一些,因为他比苏克明,更急于证明自己,就像夜傅铭,但凡苏泽恺有一丝丝的理智,都不会将苏克明气的像现在这样半死。 “孽子,孽子!你以为我想生下你,我就应该把你掐死,把你们通通都掐死!” 苏克明差点被背过气去,磨着牙,如果眼神能杀人,苏泽恺和萧燕他们,估计都能被他的牙齿咬成肉泥,粉身碎骨了。 “父亲这是被戳中了心思,恼羞成怒了吗?” 仿佛被某种意念操控支配的苏如锦,站了出来,她一双眼睛沉沉的,有些阴森,又仿佛明亮无比。 二姨娘看戏正看的劲头上,没拦住苏如锦,大概是有苏泽恺这样的先例,她血液沸腾,也不准备拦着苏如锦。 反正结果都是一个惨,自然就不需要憋着自己了。 带一笔银子,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重新开始,未尝不是件好事。 二姨娘看着苏梁浅,心中暗下了某个决定。 她离开后,苏府也还是会很热闹的。 苏如锦头发散着,被苏克明打过的脸,肿的就像握成的拳头,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清秀,和苏泽恺站在一起。 两个人,两张脸,肿的都和猪头似的,眼睛就只有一条缝隙,脸上还有清晰的手指印记,昭示着苏克明的冷血暴力。 “锦妹妹,你就不要再刺激父亲了。” 苏倾楣看着苏如锦,叹息着,声音不大,却有种无可奈何的绝望。 苏如锦扭过头,朝着苏倾楣龇着牙,咧嘴笑了笑。 那双眼睛,本来就因为脸肿小了好几倍,这样一笑,更是连缝隙都看不到,更不要说苏如锦身上自带的黑气。 那样的脸,那样的笑,简直就是让人做噩梦的灾难。 苏如锦不自知,苏倾楣却着实有些被吓到了。 苏如锦看着苏倾楣害怕的样子,笑的更恶意了,她往苏倾楣的方向走了两步,身子前倾,缓缓蹲下,凑到她耳边道:“姐姐,我帮你,你可一定不要让我失望了,不然,我就算是死,也会化成厉鬼回来找你的。” 苏如锦将每个字都拖长,而且很清晰,她声音又冷,幽冷幽冷的,就好像是恶灵的诅咒。 苏倾楣浑身泛冷,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扭头看向苏如锦,苏如锦已经直起了身子,脸上还在笑,恶魔的笑,苏倾楣都觉得瘆得慌,但她沉寂冰冷的心,却活了起来。 苏如锦说,她会帮她。 苏倾楣这段时间,和苏如锦朝夕相处,她太清楚,在四周围所有人的添油加醋下,苏如锦对苏梁浅有多恨,纵是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的,还是个完全不在意她,心里根本没她的男人,苏倾楣心里是看不起苏如锦的,但她却是满意的。 正是因为如此,苏如锦才会完全被她所用。 苏倾楣再次扭头,调转方向,看着苏如锦,点了点头。 她遭受这样的重创,若是不能将苏梁浅拖下水,她如何能够甘心? 苏如锦重回到苏泽恺身侧的位置站着,经过萧燕的时候,直接踩在她的背上过,故意跳了跳,才刚吐了血浑身都被力气的萧燕,忍不住叫了声,咳嗽了起来,难受的肺仿佛都要咳出来。 苏倾楣看着苏如锦的背影,想了想,还是没张口呵斥。 苏如锦现在喜怒无常,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想她,苏倾楣怕惹得她不快,让她改变主意,只轻拍着萧燕的背。 她本来是想招人过来帮忙,将萧燕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的,但看到就在不远处的苏克明,又作罢了。 她若是如此,苏克明定然心生不快。 经过这么多事情,苏克明现在就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炸,她不想也不能让她再对自己不满了。 苏如锦脊背挺直,姿态傲然,仿佛是将身后事都交代好了般,一副淡然赴死的决然。 “兄长说错了吗?那父亲觉得,兄长刚刚说错什么了?” 苏如锦边张口边走向苏克明,在他跟前蹲下。 “自私自利是你,薄情寡义是你,你除了爱你自己,你心里还有谁?苏梁浅现在这么风光,你却将希望更多的寄托在楣儿妹妹身上,甚至针对她,不就是因为苏梁浅不听你的话,不受掌控吗?” 苏如锦手指着苏梁浅,“你看看,你都这个样子了,她还站在原地,无动于衷,她的心,比你的还冷还硬,想要掌控她,你这辈子都别想。你想踩在我们头上往上爬,她是直接踩在所有人,包括你这个父亲的头上往上走。还有我,我这个样子,也是继承了你,有你这样的父亲,我们家怎么可能和睦?” 苏克明抬起另外一只不痛的手,想再打苏如锦,被她无情甩开。 苏梁浅看出来了,苏如锦这是出最后一口恶气,挑拨离间来的,或许,还会想办法将她拉下水。 苏泽恺的指控,可以说是不孝,但苏如锦也如此,这样传出去,苏克明的声名,也别想好到哪里去。 “你还不知道,你的大女儿有多本事厉害吧,那我来告诉你。你的那个巫蛊娃娃,其实是我弄的,还有那块玉佩,我本来是将他装在盒子里,埋到苏梁浅院子的,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哥的院子?” 苏倾楣面上一喜,咬着唇,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苏如锦居然将所有的罪责都扛到了自己身上,并且祸引苏梁浅。 被苏如锦故意踩了几脚,快要晕死过去的萧燕,就好像被注入了鸡血,她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看苏如锦,都没那么讨厌,甚至喜欢起来。 苏倾楣心下快活,思绪又活络起来,这一活络,便觉得有些可惜,苏如锦要一早站出来说这些话,将苏泽恺身上的锅背了,苏泽恺不抽风,她也不至于损失这般惨重。 苏如锦面对苏梁浅,她那样子,看的颜值狗季无羡,直想转身吐一吐,五皇子也大感瞎眼睛。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你还真是本事,我们一点也没看出来!我和大哥院子里的东西,都是你埋的吧,祖母对你那么好,你居然下得去手,用这种方式去害她,苏梁浅,你好狠的心啊!” 苏梁浅看出来了,苏如锦不但想挑拨离间,还想拉她进泥潭。 “阿弥陀佛!” 远慧站出来,一脸慈悲。 苏如锦手指着远慧,“你个不伦不类的臭和尚,你给我闭嘴,说吧,你收了苏梁浅多少好处,居然违背当初对夫人的承诺,陪她演这场戏,她陪你睡了?” 季无羡秋灵影桐几个人听了她最后那句话,气的恨不得上去将她的嘴巴给撕烂了。 将离开苏府的希望寄托在苏梁浅身上的二姨娘傻了,她后悔没拽住苏如锦,她慌忙上前,拽住苏如锦,给了她一巴掌,“就为了个男人,你疯了吗?魔怔了是不是?他已经离开了,更不爱你,就算你污蔑大小姐,把她给毁了,他也不会回来,更不可能看上你!” 苏如锦甩开二姨娘的手,神情激动,“闭嘴,你给我闭嘴!” 苏倾楣皱着眉,萧燕对二姨娘也不满的很,这次生病,怎么没病死,这时候在这里捣乱! “谢公子是喜欢我的,他只是被苏梁浅给骗了!” 苏如锦吼道,看向苏梁浅。 她以为苏梁浅会慌会乱的,苏倾楣就六神无主了,但是没有,她还像之前那样站着,甚至拦住了要上去找她算账的五皇子和季无羡,面色淡然,那股子威仪,有种居高临下的蔑视,完全没有东窗事发的心虚。 “二妹妹说完了?看样子你和大妹妹的关系真的很好,刚刚你和她交代商议什么了?你说是你做的便是你做的吧,说是我做的,便是我做的吧,我也觉得自己本事不错,才刚回来苏府,便能悄无声息的将东西埋进你们的院子,还能认识远慧大师,让和夫人认识十多年的他反水。” 苏梁浅微微点头,远慧忍着抽嘴角的冲动。 可不是咋的,这确实是你的本事。 “我没做过的事,我不会承认,你要说是我做的,那就拿出证据来,我是什么时候,又如何做到,将东西埋到你们院子里的!这样轻易就能赔上自己,为人所用,愚蠢无脑的行为,难怪谢公子看都不愿多看你一眼!” 苏如锦看着苏梁浅蔑视的样,怒火狂烧,手指着她:“都是你,都怪你!” 她像头发狂的兽,带着一身的攻击,朝着苏梁浅冲了过去,一副和她拼命的样子。 和远慧带来的狗站在一起的晋獒见状,亮着锐利的白牙,跟在苏如锦的身后,冲着她扑了过去,锋利如刃的牙齿,咬住了苏如锦的右侧的大腿,直接变成了两截。 “锦儿!” 苏如锦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鲜血,很快将地面全部染红。 第一百一十四章:发落苏泽恺,夜傅铭被怀疑 场面太过血腥,所有人都有些被惊住,前来的几位皇子还有客人还要好些,苏府的女眷,除苏梁浅外,个个被吓得面色惨白,六姨娘更是当场就起了反应,狂吐不止,但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锦儿!锦儿锦儿!” 苏如锦被晋獒扑上去的那一瞬,二姨娘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是迟滞的,心跳也没了,浑身僵硬,仿佛被定住了一般,除了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什么都不会了。 她看着晋獒口中和苏如锦身体分离开的另外一截小腿,还滴着血,只觉得世界天旋地转,如置冰窖,嘴唇都在哆嗦,晕的步子打转,她不住的大叫着苏如锦的名字,带着浓烈的恐惧,尖叫着朝她跑去。 苏如锦倒在地上,因为剧烈的疼痛,还有对某个自己不愿接受的事实的恐惧,直接晕死了过去。 二姨娘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儿,那张脸,早没有了昔日的娇嫩,白如宣纸,尤其是在鲜血的映衬下,更加的触目惊心,就好像是从枝头凋谢的花儿,完全没了生气。 苏如锦闭着眼睛,但剧烈的疼痛还在,眼睫毛颤抖,轻轻的扇着,仿佛随时都会死去。 而先前还在为两人筹划退路的二姨娘,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死了。 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锦儿!锦儿,你醒醒,你不要吓娘啊!” 二姨娘将苏如锦抱在怀里,想要拍她的脸,但苏如锦的脸又肿又青又白,单看着就觉得阵阵刺痛,她根本就无从下手。 她一遍遍的叫着苏如锦的名字,眼泪流了出来,视线被模糊后,她才想到,这里还有其他人,她看向他们,哀切的恳求道:“你们谁来救救我的锦儿,求求你们,救救她,救救她啊!” 二姨娘声音尖利,满是凄怆绝望,那是一个母亲发自灵魂深处的呐喊哀求。 皇室多肮脏,苏如锦又是这幅德行,就连最简单单纯的五皇子,都不为所动。 越是身处高位,手握权柄的人,对人命,就越是轻贱。 人如草芥,从不夸张,苏梁浅深有体会。 因为权力之争,很多时候,都是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走的,官场如此,皇位更是如此,没有真正的心慈之人,皇室中的善良和同情心,是可以被磨没的,尤其还是北齐这样诸皇子夺嫡的朝代。 更何况,就算有,苏如锦这样死不知悔改的人,也激不起怜悯。 二姨娘见他们不为所动,看向苏克明,“老爷,老爷,求求您,找个大夫吧!” 她泣不成声,喘气声很重,却没有结巴,抱着苏如锦跪着,不住的向苏克明叩头,她叩的很重,额头很快被磕破,有血流了出来,她也没停。 苏克明看着身在血泊的两人,还有低声哀求的二姨娘,他的脸上,有惊惧,但没有半点父亲该有的心疼担忧,铁青的脸,甚至有围观群众般的幸灾乐祸,冷漠至极。 “这样的孽障,救起来何用!” 他冰冷的声音,绝情的让人心尖发颤。 饶是苏梁浅知道苏克明是什么德行,知道他的为人,也忍不住心寒。 就是苏如锦再怎么不好,他再怎么气苏如锦,那毕竟也是女儿,二姨娘又这般求他,也不该是这无动于衷的样子,冰冷不关心的口气。 这可是在身边养大到十几岁的女儿和小妾啊,就是养条畜生,也有感情了。 苏梁浅想,他上辈子舍弃自己的时候,一定没有半分的不舍。 苏梁浅看向苏克明的时候,苏倾楣也在看他,苏克明那冰冷的近乎残忍的神色,也落进了她的眼里,她心头一片讥讽的冰寒,她摊上的,到底是怎样的父母? 苏克明这残忍绝情的样子,对苏倾楣来说,比之前的任何事情都要让她觉得丢脸尴尬。 虽然她以前就觉得苏克明不聪明,但第一次,她觉得他这么的蠢。 自己的亲生女儿,就差没死在自己跟前了,他居然无动于衷说风凉话。 这种的无情,谁敢重用?若是得势还好,一旦失势,他必然是那种会去敌人的阵营,捅你一刀的人。 至少,在今日到场的人眼里,苏克明已经成了一枚废棋。 二姨娘心如刀绞,这就是她大半辈子围绕着的男人啊,她小心巴结讨好的男人啊,她觉得不值,为苏如锦,也为自己。 她搂着苏如锦,哭的越发悲伤绝望,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她的脸上,苏如锦除了睫毛微颤,其他的没有任何反应。 她一直在求救,求助的看向苏倾楣,苏倾楣直接扭过头去,避开她的目光。 苏如锦的血越流越多,琉浅苑充斥着的,都是浓郁刺鼻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失血过多的她身体开始冷却,头破血流,视线被鲜血模糊的二姨娘觉得自己都要疯了。 她后悔啊,真的后悔,如果苏如锦在和苏倾楣接触的时候,她态度更强硬些,就不会有这些悲剧了。 或者,被妖邪附体便附体吧,她不该抱着侥幸的心理,提出让远慧施法,更甚至,在事发后,她根本就不该管苏如锦的态度,强拽着她离开,那这所有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嫁给泥腿子怎么了,至少,苏如锦平安健康。 二姨娘搂着苏如锦,完全陷入了自我的自责中。 除了自责,她还怨恨萧燕苏倾楣母女,苏克明苏梁浅,尤其是苏克明。 不值,太不值了。 二姨娘搂着苏如锦痛哭的时候,晋獒叼着苏如锦半截小腿,绕到苏梁浅面前,他本来是想向苏梁浅邀功的,但苏梁浅表情冷漠,狗感敏锐的他,不敢上前,他转而顺着她的视线,走向苏克明。 晋獒身上的黑毛,有些被血浸染,尤其是嘴巴附近的那一撮,在阳光下,泛着红光,那血,仿佛都要滴出来,炯炯的眼神,因为刚刚那一出,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凶恶,他走动时,嘴巴里叼着的东西还在流血。 六姨娘吐完转身,回过头就看到这一幕,胃部翻江倒海,吐的更厉害了。 苏克明见一步步朝他走去的晋獒,脸色变的发白,脸上也因为恐惧冒汗,他之前身上虽疼,但勉强还能撑起来,但现在,腿软的根本不能动弹。 想呼救,转念想到方才晋獒扑向苏如锦的速度,又怕惊怒了他,直接惹来杀身之祸,将张开的嘴巴闭紧。 苏倾楣就站在苏克明身侧不远处,苏克明看狗是往他走的,苏倾楣也觉得晋獒是朝她逼近的。 方才,苏如锦就是想伤害苏梁浅,才会被这恶犬扑倒。 他纵不是苏梁浅的狗,也是站在她一侧的,苏倾楣看着他嘴巴叼着的东西,面色煞白,胃里不舒服极了,更觉得自己右腿抽抽的疼,仿佛麻痹了般。 她害怕极了,想走,但看着地上的萧燕和苏克明,只能克制住这样的冲动。 晋獒走的不快,一步步,慢悠悠的,对苏克明几个人来说,简直就是折磨考验。 晋獒走到了苏克明身前,眼睛看着的也是苏克明,萧燕和苏倾楣都松了口气。 苏倾楣倒是想扮演好女儿的角色,但这种状况下,不逃走就已经是极限,让她冲过去护住苏克明,将自己送入狗口,她是做不到的。 晋獒走到苏克明身前,两人的距离很近,那血,直接滴在了苏克明的头顶,还有脸上,本来只觉得血腥,但并没有恐惧的苏克明,这会也觉得恶心的想吐。 晋獒将东西扔下,苏克明被砸中,眼睛翻白,要不是一遍遍的提醒着自己,有这么多外人贵人在场,不能晕倒,他撑着最后一口气,估计就倒了。 晋獒扔下东西后,甩甩尾巴就跑了,苏克明看着眼前的东西,身体僵硬的又不能动,直接吐了出来。 众人或哭或吐,苏家的众人,除苏梁浅外,无一不被恐惧的情绪萦绕。 晋獒将东西扔下后,回到了季无羡的身边,也就是苏梁浅的身侧。 苏梁浅扫了他一眼,并没有多余的表情,消停了半日的苏泽恺,指着苏克明,大笑出声。 那笑声是欢快快活的,却无比的冰冷,尤其是配合着苏克明的呕吐,还有二姨娘歇斯底里的求助声。 萧燕看着他,眼底是怒其不争的恼火,就像是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但她又忍不住长长的庆幸的松了口气。 幸好,刚刚冲上去的是苏如锦,如果是苏泽恺,她简直不敢想。 今天这些人,与其说是来看远慧驱逐邪祟的,倒不如说,亲眼见证了苏家,有多冰冷,又是多么的畸形。 季无羡和五皇子看向苏梁浅,面露几分同情,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苏梁浅没有表情,就算心中一片冰寒,她也生不出多余的表情来。 京城内,像苏家或者说如苏克明这样的,绝不仅仅只是唯一。 当今皇帝,他坐上龙椅的手段就不光彩,而夜傅铭,为了设计害她,对新崛起的沈家,斩草除根,利用残杀的不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吗? 和他相比,苏克明这样让她发寒的冷血,便是小巫见大巫,算不得什么了。 她看着坐在一侧的苏老夫人,苏老夫人并没有叫,异常的平静。 就算只凭听力,也能够判断出发生了什么事,苏老夫人的平静,渗着就算大半辈子经历世事,依旧克制不住的悲凉,看着比得知自己眼睛瞎了不能说话后,还要苍老数岁。 “阿弥陀佛。” 见证了这一场劫难的远慧微闭着眼,双手合十。 “季无羡。” 苏梁浅平静的叫了声,季无羡走上前去,苏梁浅小声道:“给她止血吧,别把晋獒赔进去了。” 苏梁浅说着,从怀里取出一颗丹药,“一起给她吃了。” 对一个就算是死,也想着对付她,不让她好过的,苏梁浅没有丁点的同情。 但为了苏如锦,赔上小风风,这可不划算。 苏梁浅吩咐完,看向瞪大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向她的晋獒,神色反而温柔了许多。 他的小风风这么聪明这么乖,可不能被认为是凶物。 季无羡单看苏如锦那样都觉得恶心,他可做不到给她包扎,将苏梁浅给的药,还有自己随身备着的丹药,一起给了远慧。 远慧也不愿意啊,但天命的要求,不得不从。 而且,作为一个慈悲为怀的大师,这也是他该做的事情。 远慧将丹药给了二姨娘,让她送到苏如锦的嘴巴给她服下,刚好之前降香自尽请来的大夫到了,二姨娘拽着,说什么,非得让他先帮着苏如锦处理伤口。 “这样的人,死了就死了,你还浪费药救她干嘛,活下来了也是糟蹋粮食!你放心,若是父皇问起,我会解释的,季无羡,你这狗真不错,卖给我吧!” 五皇子的口气如常,就好像,他口中的人,不是人,而是只蚂蚁,踩死了便踩死了,他转而看向季无羡,重谈买狗一事。 苏如锦的命,轻贱的,远不如条狗。 夜傅铭微微叹息,“毕竟是一条人命!” 苏梁浅看着夜傅铭那副悲悯的样子,“我素闻七皇子是最心善的,就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条人命就在眼前,我刚刚一直以为,七皇子会出手相救的呢,就像上次对我大妹妹那样,不过现在看来,七皇子帮人救人,也是分对象的。” 苏梁浅声音不小,四皇子等人自然都能听得到。 夜枭然似是被提醒了般,看向夜傅铭的眼眸都深了深,王承辉也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而萧有望审视打量的目光,则落在了苏梁浅身上,刚好和苏梁浅向他扫去的眸光撞上了。 萧有望看着微微含笑的苏梁浅,就好像做贼时被逮了个正着,下意识的就将视线移开,等萧有望察觉到自己的这种心理觉得不对的时候,甚至内心生出了几分不安,再看苏梁浅,苏梁浅已经没看他。 仿佛刚刚的那一眼,只是她随便一扫,刚好落在了他身上。 夜傅铭看着苏如锦的方向,脸上是完美掩饰的懊恼,因帮不上忙的自责,还有遗憾,“我要是大夫就好了。” 傻白甜五皇子以为苏梁浅是对苏倾楣不满,所以对夜傅铭存了意见,附和着他的话道:“是啊,七弟又不是大夫,他身上也没药。季无羡,你随身怎么带着这些东西?” 季无羡见他居然又帮夜傅铭说话了,懒得搭理他。 刚刚,苏梁浅已经有了自己想要的收获,她也不愿和夜傅铭说下去,转而命令道:“把人抬回去,别再把我的院子,弄的更脏。” “大小姐。” 二姨娘一脸凄楚,看向苏梁浅,满是请求。 苏如锦的院子,距离琉浅苑不近,苏如锦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不适合移动,她想让苏如锦在苏梁浅的院子待几天,等醒了再转移地方。 她知道,苏梁浅心里定然是不情愿的,但这对苏梁浅来说,也并非全无好处,至少,苏梁浅可以博一个贤德宽宏的名声。 “对一个几次三番想置我死地的人宽宏大量,好让更多的人,放肆欺辱吗?这样的贤名,我不会要。让大夫先进去,给降香诊治,把三小姐抬回院子。”苏梁浅看着院子里的几个婆子吩咐道。 苏如锦这样子,自然是不能再走路的。 院子里剩下的丫鬟,早就吓得面无人色,也就只有几个粗使嬷嬷还算经事。 苏梁浅话落,她们随即进屋找了担架出来。 二姨娘哭着还想请求苏梁浅,苏梁浅随之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三小姐身边需要人,二姨娘应该是不放心别人的,大夫给降香看完后,我会即刻命人将他送去三小姐的院子,二姨娘就不要耽误时间了!” 苏梁浅左一口三小姐,右一口三小姐,完全是把苏如锦当成苏府的小姐,而不是自己的妹妹对待了,没有半点血缘亲情了。 苏梁浅那样子冷漠的很,但却无人觉得有半点不合理之处,一切仿佛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二姨娘心头的希望落了空,咬唇松开了手。 苏克明已经吐完了,胃都被掏空了,他根本就不敢抬头,想也知道,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必然十分嫌弃厌恶。 他紧闭着眼睛,大声道:“我手不舒服,先给我看!” 人是秋灵请来的,大夫下意识的看向苏梁浅,苏梁浅往降香的方向看了眼,秋灵会意,当没听到苏克明说的,拽着大夫进了降香的房间。 “你没听到父亲说不舒服吗?还有,不管怎么说,锦儿都是妹妹,她的命,难道还比不上你丫鬟的重要吗?” 苏倾楣站出来,她面色苍白,额头有晶莹的汗珠,声音轻柔,一贯端庄的她,此时却是说不出的柔弱,尤其是在苏梁浅面前,有种让人心怜的气质,却激不起在场男人的保护欲。 对这些人来说,他们见的最多的就是惺惺作态扮柔弱博宠的女人,除非是对这类的女人特别的情有独钟,不然 而今日到场的男人,都不好色,更在这方面没有特别的喜好。 反倒是苏梁浅,一身冷肃的气质,仿佛不论发生什么,都能临危不惧,独当一面,这才是想拼闯出一番事业的人,想要的正妻典范。 苏梁浅冷眼看着着急的苏倾楣,毫不掩饰的讥诮,“大妹妹什么时候这么在意姐妹亲情了?” 她说话间,院子里得了吩咐的嬷嬷,已经拿了担架出来了,几个人帮忙,将昏迷中依旧紧皱着眉头的苏如锦抬了上去。 她素色的衣服,全部都是血,就好像之前远慧做法时衣服变的颜色一样,她躺着的身下,也全部都是一片鲜红。 院子里,浓郁的血腥味,盖过了一切,包括苏克明吐在地上的脏污。 早知如此,她说什么都不会让这些人,来她的院子,脏了她的地。 苏梁浅在苏倾楣委屈又充满了控诉的哀怨眼神中,走到了已经被抬上担架准备动身的苏如锦身侧。 她现在血是止住了,红肿的脸,却是惊人的苍白,气息微弱。 就算醒了,人也废了。 苏梁浅整了整她凌乱的头发,替她拨到两边,淡淡道:“醒过来后,好好长长脑子,别再被利用了,还恨错了对象。” 二姨娘浑身一颤,扭头看向苏倾楣,苏倾楣恼恨的咬唇。 她就不明白了,苏梁浅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吗?这么多人面前,她的态度,怎么还这般猖狂,而且冷血,和苏克明一样的冷血。 苏梁浅走到苏克明身前,捡起被晋獒扔在他跟前被衣服包裹着的一截小腿,在所有人不冷静的表情中,送到了担架上,然后将手上的血,在担架一角没被染红的位置擦了擦。 季无羡看着苏梁浅那副就好像是提着一颗猪蹄的表情,也觉得胃开始不舒服起来,在他看来,这可比杀人恶心多了。 苏倾楣一众人觉得自己要晕了,恶心的要晕过去,苏克明更是胃部痉挛。 比苏梁浅做这件事更恐怖的是,她的表情。 甚至于四皇子夜傅铭都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这么淡定的,扪心自问,他们觉得自己都做不到。 比起苏如锦他们来说,这样的苏梁浅,更像个魔鬼。 “去吧。” 苏梁浅看着几个嬷嬷吩咐道,那几个嬷嬷脸色发白,整张老脸都在抖,显然也是被吓得不轻,忙不跌地就跑了。 二姨娘握住苏如锦的一只手,不住的和她说话,跟着几个嬷嬷一同离开。 苏梁浅目送他们离开,再次走到苏克明身边,将他扶了起来。 苏克明还想着刚刚苏梁浅从他这里将东西拾走时,低身时,看他那一眼的表情,似夺命的恶魔,冒着森森的寒气。 这样被苏梁浅扶着,苏克明只觉得浑身僵硬的就和石头似的,但却忍不住的颤栗,害怕的差点想要尿出来,双腿更是发软的厉害,靠着苏梁浅,都觉得站不住。 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天气尚未转暖,还有些寒凉,父亲在地上躺那么久,容易得病,您要倒下了,这个家,可怎么办?”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至少对偏疼她,然后又没看到她刚做了什么的苏老夫人来说,是没任何问题的,但苏克明却吓得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嫌他丢的脸不够?还这样来吓他,这是他女儿吗?苏克明心想着,等事情结束,这一个个的,他都要好好收拾。 苏梁浅扶着苏克明,走到了四皇子的身前,单膝跪在地上,挺直的脊背,有种说不出的铮然,仿若沙场的将士。 “我的丫鬟便也就算了,但兄长如此不服管教,对养育多年的父亲动手,还信口雌黄,恩将仇报,此风若长,将父不父,子不子,不成体统,还请四皇子做主!” 苏如锦不过就是个替死鬼,但那也是她自找的,始作俑者的萧燕苏倾楣,她怎么也得让她们脱层皮。 夜枭然看着苏梁浅,“你想如何?” 萧燕见苏梁浅针对苏泽恺,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老爷,您说说话啊,这可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啊!” 萧燕看着苏克明的哆嗦着的背影,尖叫着提醒道,声音抖的厉害,慌乱至极。 “六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还没生出来,能不能生出来,生出来是男孩还是女孩儿,也还是个未知数啊老爷!” 六姨娘抚着自己的肚子,恨恨的剜了萧燕一眼,她觉得萧燕这是在咒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萧燕现在这样子,六姨娘对她没了往昔的畏惧忌惮,大声道:“所有的大夫都说了,我肚子里的,肯定是个少爷!” “孩子没出生前,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数!” 六姨娘信誓旦旦,萧燕反驳,苏克明皱着眉,神色迟疑纠结,有些动摇起来。 若六姨娘的腹中,是个儿子的话还好,但万一要不是呢?这么多年,也就六姨娘有了身孕,苏克明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会再有儿子,若没有的话,苏泽恺要毁了,那他可能就绝后了,他好不容易拼下的荣华,也后继无人。 萧燕见苏克明没反应,边往他的方向爬,又咬牙切齿的看着苏梁浅道:“苏梁浅,恺儿可是你唯一的兄长,他要被处置了,将来你没娘家做靠山,是要吃亏的!” “有你们这样的家人,她才会被拖后腿吧!”五皇子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的,撇了撇嘴,走到四皇子身侧,义愤填膺,替苏梁浅说话,“四哥,你一定要好好惩罚这些人,苏妹妹,我给你做主,你是不是想把他杀了,以儆效尤!” 五皇子对那个位置没想法,做起事情来,顾忌要少许多。 萧燕一听,嚎的一声,撑着跪起来,给五皇子叩头,不住的求他手下留情。 “我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也没那么残忍。他毕竟是我兄长,和父亲祖母也有这么多年的感情,是七皇子的大舅哥,七皇子又是那么善良的人,而且,大妹妹将来还要他做靠山呢,四皇子只要小惩大诫就可以了。” 还不喜欢打打杀杀?不残忍?这话要别的女子说也就算了,从苏梁浅的口中听到,季无羡只想呵呵。 四皇子看着冠冕堂皇的苏梁浅,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如果只是想小惩大诫,她就不会拽着苏克明一起,跪在他面前说这事了。 至于被点名的苏倾楣,更觉得尴尬无比,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觉得苏梁浅就是故意的,她心中恼恨,看萧燕的眼神都是不善的。 一贯最是能忍能装的夜傅铭,脸上也有皲裂的痕迹,他看苏梁浅,总觉得她好像知道什么。 四皇子思量了片刻,看向夜傅铭,“七弟的意见呢?” 夜傅铭上前,“苏泽恺这次的举动,确实不能被效仿,而且县主已经求情,四皇兄拿主意,回去向父皇禀告便是,不过,还请皇兄能看在我的面上,手下留情。” 四皇子点点头,看着苏梁浅道:“你那丫鬟,还算感恩有点良知,也是个烈性的,我就不惩罚她了,至于始作俑者苏泽恺,不思感恩,陷害妹妹,是为不义,对父亲动手,是为不孝,不孝不义的人,将来必定也不忠,这样的人,若入朝为官,那就是朝廷之祸,百姓之灾,不过既然县主和七弟求情,那就罚他,终身不得科举入仕。待入宫,我会将今日的事,一五一十都禀告父皇,苏大人,苏夫人,苏二小姐,还有苏家公子,你们都好自为之。” 夜枭然说完,转身提前离去。 不得科举入仕,那今年的科举就是不能参加了,今后的也不能,那就是不能当官了。 不能当官,那这辈子不就毁了吗?而且,他若不当官,一个平民,怎么做楣儿的靠山,她在苏府,还有其他夫人面前,又如何抬起颜面? 萧燕想到这些,只觉得精神都崩溃了,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站了起来,追着夜枭然,拽住他在他的面前跪下,“恺儿他也不容易,他这些年,也很憋屈,他只是一时冲动,您不让他做官,他这辈子就毁了,四皇子,您就看在他年幼无知的份上,又是初犯,开恩啊,四皇子,求求您了!” 苏克明为苏泽恺入仕,前期做了不少铺垫准备,也投入了不少精力银子,现在不能入仕,那之前的努力,全部都白费了。 苏克明也舍不得,看向苏梁浅,想让她开口求情,苏梁浅一个冷眼扫过去,苏克明很快想起她方才捡苏如锦那东西的样子,已经吐空的肚子,又有东西上涌,苏克明将嘴巴紧闭,就算心疼,也没了开口的勇气。 “他不做官,只是自己这辈子毁了,他若做官,那就会有许多无辜的百姓,毁在他手上,他年纪不小,但无知是真,苏夫人是怎么教导孩子的!” 四皇子甩开萧燕,他最后一句话,萧燕听着无动于衷,却触碰到了苏克明敏锐的神经,苏克明见萧燕还要追四皇子,怒声将她喝住。 萧燕愣了会神,四皇子已经离开了。 六姨娘见苏泽恺不能当官的事已经成了定局,也不恶心了,心情舒畅的差点没笑出来,硬生生憋住了。 苏泽恺毁了,彻底毁了,她必定可以母凭子贵。 萧燕悲痛欲绝,一颗心仿佛被撕了般,四分五裂,她看向苏泽恺,苏泽恺和之前一样,仿佛魔怔了般,没有回神,这在萧燕眼里,便是悲伤到极致,萧燕甚至担心,他是不是傻了。 苏倾楣心头也沉甸甸的,虽然她之前就没盼望着苏泽恺做她的靠山,但 苏倾楣心里乱糟糟的,看着萧燕,又看向苏泽恺,敏锐的察觉出不对。 苏泽恺是什么人,他和苏克明一样,都一心想往上爬,盼着做大官证明自己,现在四皇子说他不能入仕,这样的结果,他应该比萧燕还觉得难以接受,他现在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根本就不正常。 萧燕哭天抢地,最后冲向苏梁浅,“怪你,都怪你,都是你这个贱人害的,恺儿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他!他再怎么样,也是你兄长啊!” “汪汪!” 萧燕还没走到苏梁浅身边,晋獒横在苏梁浅身前,冲着她大叫了两声,萧燕吓得,浑身血液凝固,连着后退几步,不敢再上前,就连之前的气焰也没了。 走的就只有四皇子,剩下的五皇子听到这话,冷着脸,凶凶道:“苏泽恺做错了什么?故意接近苏妹妹身边的丫鬟,陷害她和别人有私,还有你,一个个都没安好心,自己想害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有脸怪别人,你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有顾念什么兄妹之情吗?就许你们害人,还不许别人反击自保,你们哪来的脸?怎么?苏妹妹就该听之任之,掉进你们的坑里不成!” 相比于五皇子和季无羡等人的气愤无语,苏梁浅则要平静许多,她走到远慧身边,双手合十,“一场闹剧,终于结束,大师见笑了,还请尽快处理邪物,让我祖母身体恢复健康,也还苏府一个安宁!” 第一百一十五章:大获全胜,萧燕苏倾楣生隔阂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大师见笑了,还请大师尽快处理邪物,让我祖母身体恢复健康,也还苏府一个安宁!” 之前苏梁浅去槐村的寺庙找他,远慧就觉得她不简单,今日的事情,更绝了他的反抗之心。 智者近妖,说的便是眼前的女子。 他相信,以她的心智手段,必能做到她承诺的,给他更高更大的平台,而背叛与她为敌的结果,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阿弥陀佛。” 远慧悠长的道了声,眉眼低垂,一副虔诚臣服之态。 他走到正中间,随行的小沙弥跟着,将分别装着苏老夫人苏克明生辰八字的木盒子放在了地上,和远慧隔开两步远的距离。 远慧依旧是左手镇魂钵,右手镇魂铃,他五指扣住镇魂钵,将其金亮如镜的一侧对准木盒子,右手镇魂铃摇动,他口中念念有词,没一会,从苏如锦院子里搜出的木盒子,突然自燃,里面的草人,很快被烧成了灰烬,随之又是装着苏克明生辰八字的木盒,就连玉佩都在燃烧。 那火,燃的很旺,经久不灭,空气中,黑色的烟雾升腾。 张有喜看着那烟,用力的吸了吸鼻子,一股被血腥味掩盖的很淡很淡的异常气味,钻进他的鼻尖。 火势不大,但很快,严丝密缝的箱子,也成了灰烬,随风而散。 “好了,邪祟已除,苏老夫人的病,不出五日,就会好转。” 远慧收了镇魂铃,将镇魂钵在手上放好,气息微微的有些喘,慈善的眉目,仿佛有些疲累,那样子,像是刚和鬼邪打了一架。 五皇子看远慧施法新奇的很,觉得比那些只会念经讲大道理的和尚厉害多了,对他的话,并不怀疑。 他走上前去,看着远慧问道:“被邪祟附体的不是只有苏家三小姐吗?怎么苏泽恺也好像被控制住了一样?” 五皇子觉得,苏泽恺的样子,也很像中邪啊。 “心无邪念,一身清明,脏邪之物自然不会有可趁之机,若是” “我知道了,苏家三小姐和苏泽恺都起了坏心眼,但苏家三小姐运气比较差,也可能是阳气不足,所以就被脏东西缠上了,按你这意思,她就算没被脏东西缠上,也会犯下这样的事情,因为不是邪祟驱使他们犯错,而是他们有那个欲念,所以才会被邪祟驱使,是这个意思吧?” 五皇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打断远慧的佛法普及。 他对那些一点兴趣都没有。 远慧点了点头,“道是如此。” 五皇子见自己说对了,很开心。 “你个就会些招摇撞破之术的妖僧,胡言乱语,我儿分明就是被脏东西蛊惑了,所以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你快说,苏梁浅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死心塌地替她办事,恶意诋毁我儿!” 远慧如此说,等同于将唯一替苏泽恺开脱的借口也没了,萧燕怎会罢休? “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讨好苏梁浅了吗?你别忘了,十多年前,就是你说她和老爷的命数相克,才致她自幼不能在父母身边长大,最后还被送离了京城,她现在只是需要用到你,才会网开一面,你觉得她真的不计前嫌吗?你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快说,你和苏梁浅是怎么勾结的?” 萧燕盯着远慧,目光灼灼,如果远慧这时候反水 四皇子已经离开,估计是进宫向皇上禀告今日的事情去了,北齐以孝治国,苏泽恺当众对父亲动手,他的惩罚结果,估计已经不能逆改了,萧燕想动手教训苏梁浅一顿不得,一心还期盼着将她拽下泥潭。 “苏夫人,你怎么能这样诋毁我师父呢?要不是看在当年萧家的面子,你又一片诚意,我师父根本就不会来,我师父之前也说了,道佛一家,我师父融汇了道佛两家的法理,怎么能是骗呢?” 同远慧前来的小沙弥愤愤不平,将萧家扯了出来。 萧燕还想说什么,萧有望警告的眼神射了过来。 “小海,不得无礼。” 远慧不悲不喜,丝毫没有因为萧燕的话而介怀生气,仿佛超脱红尘,没有悲喜。 “阿弥陀佛,一切皆是天意,冥冥中自有定数,天命难违,贫僧只是顺应天命而为,苏夫人节哀!” 萧燕还想要骂,苏倾楣疾步走到她身前,挽住她的手制止,看着远慧道:“那我就等着五日后,大师施法的结果了,但愿真如大师所言,祖母能好起来。” 对这件事,远慧心里是没底的,但他想到苏梁浅说这件事时的笃定,又觉得相信了几分。 她不是口出狂言的人。 “听大妹妹这口气,好像并不怎么愿意祖母好起来?” 苏倾楣现在面对苏梁浅,也装不下去了,“不是不愿意,而是不相信,毕竟大师又不是大夫,姐姐相信?” “当然!” 苏梁浅的回答,间接了当,“若是不信的话,大师今日如何会在府上施法?不过,我原本也不是那么相信的,但从结果来看,远慧大师,还真是神通广大,而且,祖母的病,来的突然,没有征兆,必然是邪物作祟,现在脏物已除,定然是能好转的。” 苏倾楣恨的牙痒痒,远慧是他们请来的,付出惨痛代价的也是她们。 苏梁浅看向远慧,和他行了佛礼,“大师今日施法辛苦了,槐村距离苏府不近,还请大师在府上住上几日,等我祖母康复了再离开。” “姐姐的相信,也不过如此。” 苏梁浅懒得搭理苏倾楣。 她现在,也就只能用这种和她唱反调的方式作对发泄了,但是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 至少,苏梁浅完全不受影响。 萧有望皱眉看向苏倾楣。 苏克明想到苏泽恺,还心有余悸,而且邪祟才刚除,苏克明总想着是不是没除干净,心里没底。 苏克明对远慧是信服的,他还有些事情请教,譬如说如何化解此劫,忙接苏梁浅的话附和道:“还请大师住下。” 苏梁浅的意思,远慧不敢拒绝,道了声叨扰了,便算是应下了。 苏倾楣见远慧面色平静淡定,还挺自信的,皱起了眉头。 苏梁浅说的不错,她确实不想苏老夫人好起来。 “浅儿,这几日,就由你招待大师,切不能失了礼数。” 苏克明看了一圈,阖府上下,竟是无可用之人,他只有将这件事,交给苏梁浅。 苏克明招了秋灵来,给远慧安排的是和苏克明相邻的院子,苏克明大感苏梁浅处事让他满意。 五皇子看着小沙弥牵着的狗,拦住远慧,“大师,我和这狗很有缘分,你能不能把这狗卖给我?” 苏泽恺虽然没被邪祟附体,但在施法的时候,狗两次都叫了,五皇子觉得,远慧这狗,能识别人心好坏,是条神狗。 其实,虽是如此,他更喜欢的还是季无羡的狗,威风凛凛,战斗力能抵五六个大汉,还聪明,但五皇子觉得,经过今天的事情后,季无羡更不会把他卖给自己了,至于通过其他的渠道 自第一眼见过季无羡的这条狗后,他就念念不忘,他去各种狗市都看了,结果根本就没有,他倒是打听出来了这狗的来历,晋国高山上的品种,骁勇无比,晋国距离京城何止千里,这狗更难捉,所以这不是想要就要的。 为此,他还特意进宫求了他母妃,让她想个办法,把那狗抢过来。 但因为夜枭然,贵妃忌惮季家的势,自然不愿得罪,不但不帮忙,还把他训了一顿,警告他不许得罪季无羡。 一向受宠的五皇子憋屈坏了。 他是皇子,季无羡不过就是个小公爷,他的身份地位比他高多了,凭什么还要让着他? 不过,在不给四皇子添乱的这点上,五皇子还是很听话的,所以如果季无羡哪天心甘情愿把晋獒卖给他最好,现在既然不行,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五皇子,君子不夺人所爱,懂不懂?” 苏梁浅找远慧,季无羡是跟着的,也因此,哪怕远慧今日的表现,再怎么高深,季无羡还是认同萧燕的观点的,远慧会的就是坑蒙拐骗,只是比起其他人,技术纯熟,不应该说纯属,而是出神入化了。 既如此,那狗,想必也没有像五皇子想象的那种能辨别人心的神通。 要不然,他今天可不就只是冲苏泽恺一个人叫了。 “君子有成人之美,懂不懂?” “聪明的狗认主,这狗一直跟着大师,你带走,他不能再沐浴佛光,那就是一条普通庸俗的狗,估计也没什么用了,而且,大师是得道高僧,你和他提银钱,不是侮辱人家吗?还有,狗可比人有情义多了,跟了大师这么久,肯定有感情了!” 后面这话,季无羡完全就是讥讽苏克明。 远慧仿佛断绝了七情六欲般,倒是没什么反应,他身后,牵着狗的小沙弥,却是一脸舍不得。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所言极是,这狗跟随我多年,一直是小海照顾的,他们感情深厚,贫僧实在不忍。” 五皇子看了叫小海的小沙弥一眼,见他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摆了摆手,“算了算了。” “恺儿,你怎么了?” 远慧前脚刚出琉浅苑,自远慧施法烧毁巫蛊娃娃后,便一直恍恍惚惚摇摇晃晃似喝醉了酒般的苏泽恺,忽然向后栽倒在地上。 萧燕失声尖叫,推开苏倾楣,跑了上去,将他抱起的时候,手心一片黏糊糊的湿漉。 苏泽恺倒下去的时候,头刚好磕到了个小石头,后脑勺撞出了血来。 他睁眼看着悲痛欲绝的萧燕,比起之前,视线有了一丝丝的清明之色。 他看着刺眼的阳光,神色依旧是迷惘的,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好,秋灵请来的大夫,给降香看完出来,萧燕看着他着急道:“大夫,快来,快来看看我儿子,他怎么了?他怎么了啊!” 萧燕撕扯着嗓,说到最后,声音变的嘶哑。 大夫看向苏梁浅,还有地上的一大滩鲜血,有些发怔。 苏倾楣在这时候,却看着苏克明道:“父亲,您命人去给兄长找个大夫!” 萧燕看苏泽恺这样子,心脏都要吓跳出来了,哪里还等得住,她完全被对苏泽恺的担心迷了心智,沉着脸看向苏倾楣,指责质问道:“你哥哥都这样了,这里就有现成的大夫,你让你父亲去请,是何居心?要耽误出什么事,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丢了你的人,想把他害死!” 苏克明现在估计都恨死苏泽恺了,他请的大夫,萧燕还不放心。 虎毒不食子,这在苏克明身上并不适用。 苏倾楣看着萧燕一副她好像要害苏泽恺的表情,心头不免受伤,同时更加上火恼怒。 夜傅铭还在这里呢,苏克明便也就算了,萧燕也这样,这种仿佛她是不受待见重视的态度,让她今后在他面前,如何能抬得起头? “兄长是什么人,您这个做母亲的不清楚吗?您觉得他刚刚的表现正常吗?” 萧燕脑子现在就是一片浆糊,根本就不能明白苏倾楣话中的深意。 萧有望却回过味来,目光落在苏泽恺身上,随后又看向苏梁浅,她正站在苏老夫人身侧。 苏老夫人听到萧燕尖锐惊恐的尖叫,担心苏泽恺,一直在叫,情绪不怎么稳定,苏梁浅正在安慰她。 他走到苏泽恺面前,苏泽恺是睁开着眼睛的,但意识并不怎么清明,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如果没有切实的证据,他所有的反常,都会被认为是自己的邪念作祟。 萧有望随即吩咐人去请另外的大夫,随后又将苏梁浅请来的大夫伸手招了过来,“替他处理下后脑勺的伤。” “既然你们不相信我请来的大夫,又何必用他?” 苏梁浅看着一脸着急担心的苏老夫人,这样表露自己不同意态度的话,到底是没说出口。 苏老夫人对苏泽恺的心,在某种程度上,和萧燕是相似的。 那就是,不管苏泽恺做错了什么,她们哪怕再失望,心里都还是牵挂关心的。 苏梁浅这会倒是希望苏老夫人像苏克明那样,不顺心顺意就弃,但她也很清楚的知道,苏老夫人不是这样的人。 她不得不承认,苏倾楣这个妹妹,心细如发,是很厉害的。 活了两辈子的自己,能次次将她打败,未尝没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 但好运气,本身也是一种实力。 苏梁浅没说话的态度,在其他人看来,就是默认。 大夫依萧有望的意思上前,他见苏泽恺眼睛是睁开着的,可见清明,便知道不是什么大事。 他蹲下身,打开药箱,替苏泽恺将后脑勺的血止住,然后做了包扎,又告知了萧燕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被苏梁浅命人送去了苏如锦的院子。 很快,就有大夫跟着萧有望的人来了。 今日苏家请大师上门驱邪的时,在京城闹的是沸沸扬扬,医馆也算是人多之地,大夫自然也是知道的,刚刚从苏府门口经过时,还看到乌泱泱围着看热闹的人,没有散去。 他没走近琉浅苑,就闻到了一股血腥气,一进去,就看到地上大滩的血,还有季无羡身前扎眼的狗,他白亮锋利的牙齿,还有残留着的血迹,四周围的黑长毛,在阳光下,是鲜艳的黑红,吐着舌头,让人不由发毛。 除了狗,院子里站着好几个人,脸上都有伤。 还真有事,他好奇,却没有问,也不敢问,加快步子,被引着走到了晋獒有段距离的萧有望身前。 萧有望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那人会意,在苏泽恺的跟前蹲下,然后就是一番比之前不知道认真多少倍的检查。 苏倾楣见萧有望征求了自己的意见去请大夫,便知道,他是领会了自己的怀疑。 她看着大夫上下认真检查,甚至还扎破了苏泽恺的手指,一颗心因为某种强烈的期盼和希望,悬的很高。 苏梁浅依旧陪在苏老夫人身边,本来,折腾了大半日,她是想送苏老夫人回去,好好休息的,但苏老夫人说什么都不同意。 苏梁浅知道,她是挂心苏泽恺的情况。 苏倾楣站在一旁,紧张不已的她,不由将目光投向苏梁浅。 她站在苏老夫人身边,微低着身站着,和苏老夫人很小声的说着什么话。 她干净完好的脸上,带着柔柔的浅笑,阳光落在她身上,恰到好处的乖巧,那是和之前让人心生惧意的冰冷威慑,完全不同的,会让人觉得宁静温和的美好。 苏倾楣觉得,比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苏梁浅变好看了许多。 她心里酸酸的,向夜傅铭看去,见他看着的居然是苏梁浅,那股酸意,瞬时发酵,和之前就有的恨和火一起,几能燎原。 而伴随着这种嫉恨一起的,还有担忧。 苏倾楣的野心很大,她一直也觉得自己可以,能够配得上。 配得上自己的野心,也配得上任何人。 就算之前知道自己要嫁给最没野心的皇子,她依旧信心满满。 但现在,在一系列现实的沉重打击后,她甚至担心,自己是不是能如愿成为七皇子妃,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苏梁浅造成的。 是苏梁浅,令她的高傲骄傲受到了折辱。 她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总有一天,她会让她的那张脸上,露出惊慌恐惧的情绪,她要让她哭着请求自己,她要让她,向她下跪。 苏倾楣见萧有望请来的大夫,已经检查完毕,站了起来,越发的紧张。 大夫走向萧有望,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随后道:“这位公子只是后脑勺受伤了,但并没有大碍,休息几日就好了,切不可受刺激。” 如果不是知道内情的,只会觉得大夫摇头,是表示苏泽恺无大碍之意。 萧燕听大夫前面所言,还松了口气,一听不能受刺激,心又悬起来了。 今年,往后每年的科举考试,都不能参加了,怎么可能不受刺激?还有苏克明那边,萧燕都不知道,苏泽恺醒来后,自己怎么安慰他,愁眉难舒。 萧燕恨恨的剜了苏梁浅一眼,苏梁浅却看都没看她,萧燕气的剧烈咳嗽起来。 苏倾楣听了大夫的话,就像是被戳破了气的球,一次次盼望的希望都落了空,她整个人都是绵软无力的。 她不敢置信,也难以接受,走到大夫身边,“我兄长真的没事吗?虽然伤口处理及时,但流了不少血,大夫可看仔细了?” “我已经再三确认过了。” 萧有望有失望,却没有太大的意外,苏梁浅做事滴水不漏,如果真的是她做的,不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让他们发现。 萧有望又命人将他送走,被苏梁浅叫住。 “我父亲手受了伤,烦请大夫一并看看。” 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就没停过,苏克明又垂着自己的手没动,都忘了自己手受伤一事了。 在所有人里面,苏梁浅是第一个想起这件事的,苏克明还是满意的。 而且,还有不少人在呢,她这样关心的举动,多少能够说明他在她心目当中还是有地位的,那那些和她交好的人,多少能高看他些,苏克明对她的不满都少了些。 苏倾楣看着苏克明满意的神色,头隐隐疼的厉害。 苏克明的手,就是简单的脱臼,大夫很快接上,然后又叮嘱了一些其他的事项,需要注意的还挺多。 苏梁浅不由关切问道:“大夫,是很严重吗?” 被萧有望请来的大夫,并不知道苏克明手受伤的缘由,也怕苏克明的伤势不如自己预判的那样,好的那么快,解释道:“不算严重,但伤筋动骨一百天,好也没那么快!” 苏克明听了这话,对苏泽恺的怨怪更深。 苏梁浅道了谢,这才让萧有望的人,让大夫离开。 大夫来时还以为自己能提前洞察什么先机,满心兴奋,离去时,却是满腹的疑惑。 “祖母现在可以放心了吧。虽然大师说了,您五日后就可以康复,但也得您好好配合,我让人送您回去。” 苏老夫人点了点头,两只手朝四周摸了摸,苏梁浅将自己的手递过去,她握住苏梁浅的手,通红的两只眼睛看着她,含着请求。 苏梁浅什么也没应下,叫了连嬷嬷来,“我先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好,晚点就去看祖母。” 苏梁浅送走苏老夫人后,又对萧燕她们下了逐客令。 萧燕唯恐苏泽恺醒来,苏梁浅将她想要对他隐瞒的事情告诉他,刺激苏泽恺,加重他的病情,她也不想让苏泽恺留在琉浅苑。 苏梁浅的东西,她是不敢给苏泽恺用的,让留在这里的方嬷嬷着人找来担架。 被萧燕点名的方嬷嬷,如梦初醒般,就看到萧燕满是怨恨的脸,一副要收拾她的表情。 方嬷嬷知道,萧燕这是怪她没看琉浅苑梅花树下盒子里找出来的东西,就将他们叫了过来,但这也不是她造成的啊,而且她只是按照萧燕的命令和计划行事。 怀着这样忐忑不安的郁闷心情,方嬷嬷转身执行萧燕的命令去了。 苏泽恺被抬走,萧燕自然是要跟着一起的,其他苏府的女眷,相继离开,走出琉浅苑时,一个个轻拍着胸口,一副受惊过度,心有余悸的样子。 苏克明见五皇子他们还在呢,迟疑着不是很想走。 “父亲有什么话,晚点再说,先回去换身衣裳。” 苏梁浅这样一提醒,苏克明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有呕吐的脏污,难怪刚刚替他看诊的大夫,眼神怪怪的。 他再看五皇子季无羡他们,看向他的眼神似笑非笑,他的脸刷的一下又红又白,告辞都来不及,用宽大的衣袖挡住脸,逃也似的跑的飞快。 五皇子见他用手挡住脸,一副注意形象的样子,只觉得滑稽可笑之极,大笑出声。 季无羡和王承辉也觉得苏克明这种没脸皮的人这会却在意自己的形象,也跟着大笑出声。 苏泽恺出了琉浅苑,还能听到他们的笑声,充满了讥讽,在上空飞扬,懊恼的跺脚。 都怪那条狗,但那条狗是季无羡的。 季无羡和苏梁浅关系很好,那条狗好像和她也很亲密,苏克明顿时又将责任归咎到苏梁浅身上,之前因苏梁浅主动提出让大夫给他治疗手臂上的伤的好感,完全不能抵消现在对她的恼。 苏倾楣想到夜傅铭方才看苏梁浅的眼神,自然不会就这样走了。 她以前或许有很多的选择,无限的可能,但是在这一系列的事情后,她能捉住最好的就是夜傅铭。 她走向夜傅铭,伤心又委屈,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夜傅铭看向她的眼神柔和,然后走到了苏梁浅身侧,“得饶人处且饶人,县主戾气太重。” 他一副悲悯的样子,含着劝导之意。 苏梁浅抬眸,眼神如刃,锐利之极,冷光慑慑。 所有人都能对她说这句话,劝她善良,独独夜傅铭和苏倾楣他们,没那个资格。 “与七皇子何干?” 苏梁浅声音凉凉的,更是半点面子都不给。 “嫁你的人,是我的大妹妹,不是我,七皇子还是管好自己的女人,你头上的帽子颜色够深了,别到时候闹出轰动的事情来,七皇子心善负责,该为难了。” 五皇子不厚道,直接笑出了声。 笑完,怜悯的看向夜傅铭。 苏妹妹这话,好毒。 夜傅铭盯着苏梁浅的神色未变,只一双眼眸,深沉发黑,仿佛有漩涡席卷。 苏倾楣一张脸,又青又红又白,尖锐反驳道:“我与表哥清清白白,这件事,是怎么一回事,姐姐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明明是你害得我!” 苏梁浅就只是个县主,七皇子可是皇子,苏倾楣就不明白了,苏梁浅哪来的胆子,对七皇子说出这样无礼的话? 五皇子看着已经恼羞成怒的苏倾楣,还有面无表情却清风朗月般的夜傅铭,他有些纠结,他这个七弟,什么都好,娶苏倾楣这样的女人,实在太委屈他了,简直就是坑他。 五皇子还是很有兄弟情义的,他有些不忍心,但他同样舍不得坏了这门婚事,七皇弟要和苏倾楣成婚,那他就有人垫背了,不是最惨的了,这个对他的诱惑力,实在有些大。 算了,只是个侧妃,又不是正妃。 七皇弟要自己向父皇抗争不娶他是不管的,但他 五皇子决定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妹妹怎么一出点什么事,就推卸责任,你这可不是第一次了,难道次次都是别人害得不成?七皇子是个不错的男子,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大妹妹可要好好珍惜。” 苏倾楣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夜傅铭看着一脸讥诮的苏梁浅,似笑非笑,那话中的深意,想听不出来都难。 夜傅铭依旧是温和的样子,如泥人般,“希望县主的运气,能一直这么好下去,今日叨扰了,告辞!” 苏倾楣跟着夜傅铭的脚后离开,没一会,萧有望也告辞。 院子里,除了苏梁浅,很快就剩下围观凑热闹积极三人组,还有刑部大人张有喜。 ------题外话------ PS:今后的更新,小妖会提早,大概在早上十点钟左右,如有变动,会另外通知,蟹蟹小可爱们的支持づ ̄ 3 ̄づ 第一百一十六章:开设赌局,引进财源 “苏妹妹,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七皇弟啊?” 夜傅铭离开,五皇子看向苏梁浅问道。 “我怎么觉得你挺针对他的,他哪儿得罪你了?” 夜傅铭为人温和谦让,与人为善,以前更是没少给喜欢闯祸的五皇子顶锅扛罪,在一众的皇兄皇弟里面,五皇子还是挺喜欢他的,他不觉得以夜傅铭这种不争不抢的性子,会和别人结仇,还是苏梁浅这样过去十多年,都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而且,夜傅铭长的多好看,脾气又好,像苏梁浅这种情窦初开的年纪,应该都不会不喜欢他才对。 “是不是你觉得我太子皇兄风流成性,比不上他,你心里羡慕你妹妹,所以用这种方式发泄不满?” 五皇子没说,五皇妃就很喜欢他,尤其五皇子每每惹她生气不高兴的时候,夜傅铭完全就是她口中别人家的好男人。 苏梁浅看着疑惑又充满兴奋的五皇子,这是什么脑回路?他哪儿看不出她是因为羡慕嫉妒苏倾楣才针对夜傅铭的,她需要羡慕苏倾楣吗? 她分明就是不爽夜傅铭,单纯的想要针对他,不让他好过。 季无羡也无语的很,“太子再怎么风流成性,那也是太子,不是七皇子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吃斋念佛的假和尚能比的,苏二小姐嫁给他,还只是个侧妃,苏妹妹可是太子妃,苏二小姐将来见她是要跪拜礼的,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你忘了,苏二小姐能嫁给七皇子,还是苏妹妹帮的忙,她要中意七皇子,会牵线搭桥吗?” 什么太子七皇子,和他家公子都没得比。 苏妹妹是他未来的少主夫人,谁都别想抢。 季无羡嘴巴没遮拦,一时口快,说完又觉得不对,他这番话,不是暴露苏梁浅和苏倾楣姐妹不友善一事了吗?不过这样的事实,单蠢如五皇子都看出来了,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经季无羡这样一提醒,五皇子很快想起上次在萧家的事。 确实,要不是她主动提出,苏倾楣和七皇弟,根本没可能走到一起。 “我知道了,你不喜欢你妹妹,也不喜欢七皇子,所以将他们凑成一对一起对付,对不对?” 王承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着苏梁浅,做出总结。 季无羡膜拜的看着从来都是三句,句句不离女人的王承辉,这总结,也太精准到位了。 不过,他还真敢说。 五皇子一头雾水,他觉得自己更糊涂啊,“为什么啊?” 问完,他又郁闷起来。 王承辉这话,他可不敢说。 他想到,王承辉在自己父皇面前,向来是言行无忌,没有收敛,比他大胆猖狂多了,还有季无羡,他也得让着他,不能抢他的东西,瞬间觉得自己这皇子当的太憋屈窝囊了。 苏梁浅看着王承辉,垂着眼睑正色道:“王公子,东西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七皇子贵为皇子之尊,楣儿她又是我妹妹,我对付他们做什么?我那日在萧家提出这个建议,只是形势所逼,毕竟楣儿是我的妹妹,性子又刚烈,若七皇子不肯负责,她想不开怎么办?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七皇子是最善良的,自然舍不得如花的生命在眼前消逝。” 虽然事实是像王承辉说的那样没错,但她却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季无羡听着苏梁浅一本正经的在这里胡说八道。 王承辉直接竖起了大拇指,“你说的对,他是最善良的,所以放下男人的自尊心,当一只神龟。” 这种事情,都能忍,不是忍者绿龟是什么。 五皇子眨着浓翘的睫毛,他怎么觉得这一个个都在笑话七皇弟。 苏梁浅警告完王承辉,转而看向五皇子解释道:“人与人之间,是有缘分的,七皇子他刚好不和我眼缘,但我却觉得和五皇子特别的投缘,这种事情,说不清楚。” 五皇子听苏梁浅说自己和她投缘,十分高兴,低落的情绪,恢复了一贯的高涨,“还是你有眼光,七皇弟整日死气沉沉的,我也觉得我比他讨喜多了。” 苏梁浅微微颔首,心想,还真是好哄。 “那我呢?我是哪里得罪县主了,还是和七皇子一样,不和你眼缘?” 苏梁浅觉得王承辉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不喜欢他。 为什么?自己做过些什么心里没数吗?还问为什么?和苏泽恺一丘之貉。 真正的原因,苏梁浅自然是不能说的。 “王公子以玩弄女子为乐,轻贱她们,身为女子,我自然是不喜欢的。” 苏梁浅身子站直,说的特别正气。 王承辉一怔,非但不尴尬,反而大笑出声。 “说的好!” 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和王承辉厮混花楼酒坊的五皇子拍手大声附和。 季无羡看不惯五皇子那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样,“你以前还不是一样。” 五皇子正气凛然,大声道:“我已经痛改前非了!” 王承辉看着得意洋洋的五皇子,忽然想到什么,邪恶的笑出了声,五皇子看他这熟悉的样子,还没制止他不要在苏梁浅面前说少儿不宜的荤段子,但到底还是晚了一步,王承辉已经开口。 “你们说,七皇子整日吃斋念佛,和府里养的那群和尚没什么差别,这么多年,会不会那个根也断了想法?我听说,他可是守身如玉,连个通房都没有,还没碰过女人,这还是个正常男人吗?苏二小姐嫁给他,会不会一辈子守活寡啊,一辈子那么长,哪个女人守得了这样的寂寞?” 王承辉说这话时,是看向苏梁浅的,脸上扬着的笑,邪恶的很。 他是故意的。 今天发生这么多事情,苏梁浅始终是不卑不亢,从容淡定,一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样子,他就想看看,她脸上出现别的表情。 但王承辉失望了,苏梁浅脸上完全没出现他想象中会有的尴尬害羞,明亮的眼眸,浅浅的微笑,是已经洞悉了他意图的明净,倒是把王承辉看了个脸红。 五皇子和季无羡对视了一眼,一个觉得王承辉这是想把自己的嫂子带坏,一个觉得是带坏自己的少夫人,两人意见一致,都觉得王承辉不安开心,飞扑过去,将他按在地上,就开始揍。 王承辉哀嚎着求饶,很快鼻青脸肿。 苏梁浅上前,走到扭打着的几个人身前,看着呜呼的王承辉,脸上的笑意更浓,“我也听说了,王公子是京城内最怜香惜玉的,美人皱个眉,都会心疼不已,你既知我大妹妹的难处,准备怎么替她排忧解难?” 苏梁浅深浓的笑,透着玩味。 想让她不好意思闹红脸,简直开玩笑,她上辈子做男装打扮,在军营呆的几年,是白混的。 和那些个常年不见女人,荤段子信手拈来的士兵比起来,王承辉这个,简直不要太含蓄。 季无羡挥出的拳头,滞在半空,五皇子也傻了,他们好像不应该打王承辉,他这顿走,好像是白挨的。 王承辉被苏梁浅的眼神盯着,爆了个大红脸。 这到底是什么物种?这是女人吗?他没见过这样彪悍的,招架不住啊。 张有喜也摸了摸鼻子,这样不含蓄的,他也没见过啊。 苏梁浅勾唇看着几个人的表现,收住了笑中的深意,“七皇子是皇子,我们这样在背后编排他是不是不好?” 季无羡收回自己的手,五皇子也跟着他从王承辉身上起来,王承辉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新添的伤,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 苏梁浅收了笑,正色道:“今后还是不要议论了,若怪罪下来,我可承担不起。好了,今日的热闹,你们也看了,估计收获颇多,我这院子太脏,得安排打扫,我也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就不留你们了。” 苏梁浅对剩下的几个人,也下逐客令。 王承辉从地上站了起来,愤愤的看着五皇子和季无羡,季无羡也觉得不好意思。 他是因为担心王承辉会带坏苏梁浅,才揍他的,从王承辉反被调戏的结果来看,可见王承辉有多冤屈。 季无羡开始为自家公子的未来,产生了深深的忧心。 他家公子,在男女感情上,可纯情极了,要被虐了,好可怜。 “你不是很喜欢晋獒吗?下次我带他上街,带上你,让你也威风一把。” 王承辉甩开他的手,“谁稀罕,送给我还差不多。” “那你别想。”季无羡想也不想就拒绝。 “叫我叫我,下次上街叫我!我听说你这狗是别人送给季公爷的,谁送的啊,你问问季公爷,能不能让他再搞一条来?” “不行!”季无羡再次拒绝。 开玩笑,要再弄一条来,那他的小风风就不是独一无二的了,他自然也不是京城最受瞩目的了,季无羡可不乐意。 “好了,没听到苏妹妹让你们走吗?” “是漾偶闷都酒让我们都走。”被揍的王承辉,有些口齿不清。 “她的丫鬟吃了我的药,我得进去看看,留下来观察她的情况。” 王承辉五皇子谁都不甘愿,苏梁浅看着他们道:“那你们先走吧。” 五皇子王承辉撅着嘴,两人都是第一次被这么无情的驱赶。 “张大人,你留在这里干嘛?” 张有喜拱了拱手,看着五皇子解释道:“微臣是和季无羡共乘一辆马车来的,自然是要一起走的,这边的事情结束,我还得和他回刑部衙门。而且,县主和无羡两人年纪相当,我在这里,也能帮他们避嫌。” 五皇子王承辉离开,季无羡看着张有喜那张脸,只觉得讨嫌的很,“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在,要你一个糟老头子避什么嫌?” 他心里有很多话想和苏妹妹说呢,他不知道他话憋在心里,是会很难受的吗? “你不是要观察县主丫鬟的病情吗?还在这里干嘛?” 季无羡看了张有喜一眼,警告的意味十足。 “微臣在刑部衙门多年,县主今日这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看得我佩服不已。” 张有喜直直的盯着苏梁浅,经过岁月沉淀的目光,锐利的仿佛能剖析人心。 他口气肯定,分明就是认定了自己口中陈述的这个事实。 虽然张有喜并没有出现在谢云弈给她的册子名单里面,但季家人把季无羡交给他,知道内情的季无羡,今日又将他带上门,就说明,这个人是可信任的。 “张大人明察秋毫,我可什么都没做。” 苏梁浅也看向张有喜,干净清澈的眸光,透着说不出的正派。 “什么都没做,就让敌人溃不成军,县主本事。我不知道县主经历了什么,也被资格评价县主的行为,但身在北齐,为人处世,就该遵循北齐的纲理伦常,不应太过特立独行。做人不太过咄咄留一线,尤其是对自己的父母兄弟,不要赶尽杀绝。县主很聪慧,老公爷都赞不绝口,但世上的聪明之人何其多,做过的事,就有漏洞,不是每个人都会被你耍的团团转的,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苏梁浅知道,肯定是张有喜看出什么了,但她当着的面都没明说,就更不会宣扬出去了。 “张大人的教导,我记下了。” 苏梁浅认真应下,极是谦逊。 季无羡唯恐张有喜拿出平日办案的执着,对苏梁浅问一些不该问的,稍稍给降香做了检查,随即就赶了出去,站着的两人,却是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主要是张有喜在说,苏梁浅偶尔应几句,还挺和谐。 “我先回衙门了。” 张有喜看到匆忙赶出来的季无羡,眼眸划过一抹了然的深意,主动提出了离开。 季无羡看出张有喜在想什么,他这是以为他喜欢苏梁浅了。 那眼神,是充满同情的,季无羡气的想骂他。 算了,随他怎么想吧,只要别乱说就行。 “我刚好也有事找你。” 苏梁浅看着仅剩的季无羡,“你去降香的屋子里等我,我让人把院子里清扫下,这味道重的,恶心死了。” 季无羡看着苏梁浅嫌弃的样,不由想到她方才用手拿苏如锦的大腿,比起那个来说,这味道容易被接受多了。 苏梁浅说着,将院子里剩下的下人都召集了起来。 事情不断,她这才想起桂嬷嬷,一问才知道,桂嬷嬷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下挖出东西后,和方嬷嬷起了争执,晕过去了,现在房间。 苏梁浅了然,原来是这样,她就说,刚刚怎么一直没看到她人。 和方嬷嬷起了争执吗?苏梁浅勾了勾唇,笑容有些冷。 “你们把院子打扫干净。” 苏梁浅想了想,如果只是用水冲洗,肯定不能那么快散味,她又找来秋灵,让她从房里拿去味的药粉来,然后负责监工。 琉浅苑人手紧缺,降香的屋子,就只有茯苓在照顾。 苏梁浅要和季无羡谈事情,茯苓在自然不方便,让茯苓出去帮秋灵的忙,只有影桐守着。 “你找我什么事?” 季无羡一脸兴味,苏梁浅做的事,都挺有意思的,季无羡还是很感兴趣的。 “挣钱的买卖。” 季无羡一听,笑脸耷拉了下来,瞬间没兴趣。 季家的银子,他几辈子都挥霍不完,他对银子,实在没什么兴趣。 “这你应该找我父亲。” 苏梁浅当没看到他暗下来的笑容,继续道:“今天苏府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出去,必定是人尽皆知,季家不是有季家别人不知道幕后老板的赌坊,你呢,设个赌局,就赌我祖母五日后,眼睛能不能好起来。” 季无羡看着苏梁浅发光的眼睛,“你很缺银子?” 苏梁浅点头。 “我可以资助你。” 她是未来谢家的少主夫人,季家所有的一切,她自然都是可以用的。 “我不要,自己赚的才实在,而且,银子谁会嫌多,这银子,你不赚,别人也会赚,你也不想一直被季公爷说是败家子,只会花不会赚是不是?你要没兴趣的话,那我就找五皇子和王承辉他们了。” 季无羡听苏梁浅说要找五皇子和王承辉,立马就应了下来。 当然,他也想在自己老爹说自己败家子的时候,有证据反驳他。 “你说怎么赌?” “压我祖母会好的,一赔六。” 季无羡瞪大着眼睛,“你疯了?” 季无羡相信苏梁浅,她说苏老夫人五日后会康复,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 “你相信我,别人不信,还有远慧,他在京城,一点名气都没有,当然,单凭这两点开设赌局,还是会有风险,所以你按照我说的做,我保证,只赚不赔,财源滚滚。” 苏梁浅说着,将自己的计划和季无羡说了遍。 季无羡听的是目瞪口呆,“你不去经商开赌坊真是太可惜了。” 苏梁浅也觉得自己很有经商天赋,但是,她没兴趣。 “我们这算不算搜刮民脂民膏?” “我会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总比便宜那些黑心商人好。”这笔银子,还有母亲留下的嫁妆,她都是有大用的。 季无羡想想也是,商人哪有那么多良心,他父亲在银子面前,就不算是个有良知原则的人。 “我一定给你办好,等我赚了银子,我就拿银票砸死我家的土财主。” 季无羡信心满满,在他看来,他老爹季言祖,就是抠抠搜搜的土财主,那么多银子,自己舍不得花,还不让他花。 “你尽快安排的,总之,想尽办法,让人觉得,远慧就是个招摇撞骗的神棍!” 季无羡兴奋点头,闻言觉得不对,“你不是说要给他更大的平台的吗?他这万一让人赔了银子,那些人心里不得恨他?” “随那些人恨,那些人输的越惨,远慧的本事会越会得到认同。” 季无羡却不放心起来,“他就是个神棍,都是骗人的,这万一要被戳穿了,你” “那你觉得他骗人的招数如何?” 季无羡回想起他今天玩的那些花样,依旧有种大开眼界之感,不单单是他,估计在场的其他人也是如此,他差点都要被他蛊惑的相信,苏家真的有邪祟,苏如锦真的被附身。 “为什么血滴在镇魂钵中,桌上的镇魂铃会响?还有那个变色成形的烟,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还有那狗,他怎么控制他的?” 她哪里知道。 季无羡见苏梁浅不知道,却不肯死心,请求道:“你帮我问问他呗,然后也教教我呗。” “你学这些东西做什么?也准备靠这个去行骗?这是他生存倚赖的本领,若是教给你,或者揭开了秘,还怎么做神僧圣僧,而且,有些东西,一旦褪去了神秘的面纱,就索然无味了,别什么事都好奇,办好我交代给你的事。” 季无羡死心,忽然想到什么,胃开始不舒服起来。 “那个,苏如锦的腿,你不觉得恶恶心吗?” 他现在想起来提起,都觉得恶心坏了。 “你怎么拿她就和颗大白菜似的,你怎么做到的?不会是有什么我不知道残忍嗜好吧?还是你在云州经历了什么?” 季无羡说完,搓了搓自己鸡皮疙瘩都竖起来的两只胳膊。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在飙风寨和苏梁浅相遇,苏梁浅杀人杀的眼睛都红了的样子,配上当时那张长满了疙瘩的脸,像是个杀人狂。 苏梁浅看着毛毛的季无羡,面不改色,“不捡起来扔走,不是脏了我的院子,还是给晋獒啃掉?” 季无羡摇头,幸好他早上来的时候,给晋獒喂了很多的生牛肉,让他吃饱了,他要把苏如锦的腿啃了吞进肚子,季无羡觉得自己恶心犯的更厉害了。 他会有心理阴影的,再喜欢,他都不会把晋獒带在身边的,他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把他给卖了。 “季公子怕这个?你杀的人少了?” “你没觉得,我和疾风杀的人,他们都是完整的吗?而且刀剑砍伤和狗咬的不一样。”尤其是他家公子,杀人都不喜欢沾血。 他知道苏梁浅的这个嗜好吗?要知道的话,还会喜欢吗? 应该还是会喜欢的,要不是眼光独到,口味独特,怎么会看上苏梁浅? 苏梁浅看着季无羡一副几欲作呕的表情,忽然觉得,季无羡真挺幸运的,还有季家。 上过战场的人,见过真正血腥的场面,是不会畏惧这些的,沈家的男儿,就没有畏惧这些的。 那些人一定好奇惊诧,觉得她冷血变态,在做那件事的时候,可以面无表情吧。 上辈子在战场,她见了太多,她还负责过,给那些断了胳膊大腿的战士处理包扎伤口。 苏如锦当时就痛晕过去了,那些铮骨傲然的将士,却是清醒的忍着痛。 那次晋国用训练的晋獒伤人,比起今日只被咬断了腿的苏如锦,不知惨烈多少倍,到处都是和身体分开的四肢,甚至脑袋和身体分开,用血流成河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她和活着或只受了轻伤的将士一起收拾堆积如山的尸体,将他们的身体拼凑完整,然后安葬,还有活下来却缺胳膊少腿的,太多太多了,一个个红着脸,没有眼泪,却绝望颓然的眼神,让人心痛到麻木。 苏梁浅回想起那段时间,并肩的战友,一个个死去,心中不由产生了波动。 她的心,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她以为在战场上的经历,就已经是极致,她觉得自己已经能够经受住一切痛苦磨难了,原来不是。 苏梁浅晃神,回道:“大概是因为我一直是跟着我祖父他们长大的,我祖父和我说过不少战场的事,我二舅舅,就是在战场上,丢了一只胳膊,听的多了,也见过了。” 季无羡略感诧异,“你一个女娃,他还和你说这些事的啊。” 恍惚的苏梁浅回过神来,“这天下很乱,也很残酷,多了解一些,总没有坏处。” 季无羡看着苏梁浅怅惘的样子,想到她和荆国公深厚的感情,觉得是自己勾住了她的伤心事,有些懊恼自责。 “战争,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战场,则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地方。但最可怕的却是权势。权势,可以让那些享受了和平安宁的人,害死那些因为守护他们而经历那些最可怕事情的人。” 季无羡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虽然苏梁浅年纪比他还小,但她看待问题,却比她深多了,甚至超过公子。 季无羡想了想,弱弱的问了句,“你说的是荆国公府?你做这些,是为了沈家?” 苏梁浅没有回答季无羡。 屋子里很安静,可以清楚的听到秋灵指挥命令的声音,还有其他下人冲水打扫的声音,嘈杂喧闹。 “不过这样也好,这事要传出去,估计你愿意嫁,太子还不敢娶了呢,而且还能吓唬吓唬苏大人,你是没看到当时他那样,都要尿裤子了。” “七皇子和萧有望估计已经勾搭上了。” 苏梁浅转而说起了其他,这个消息,却让季无羡吃了一惊。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今天。” “你怎么知道的?”他怎么一点也没发现。 苏梁浅神色肯定,“你还记得,我说七皇子救人,也分对象,我当时故意加重了说话的声音,四皇子王承辉他们,看向的都是七皇子,就只有萧有望,看的是我。”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啊。” 苏梁浅继续解释,“当然可以,这几个人,都听出了我话中的意思。四皇子王承辉看向七皇子,是因为他们觉得七皇子可能和他们想的不一样,所以他们好奇的是七皇子,第一反应是看他,而萧有望,很有可能是已经知道了七皇子的为人,他看我的眼神带着打量审视,他好奇的是我怎么知道的,他想要知道,我只是随便说说的,还是和他一样,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苏梁浅信任季无羡,他也希望季无羡懂得越来越多,细细的分析给他听,倒是没有隐瞒。 虽然季无羡依旧觉得这还是不能说明问题,但他还是莫名觉得苏梁浅说的很有道理,被说服了。 这洞察力,感觉比公子还要高深的样子。 他认真回想了下苏梁浅今日说的话,此时忽然觉得,都不是随便说说的废话。 他偷瞄了苏梁浅一眼,听到她继续道:“七皇子对外树立的形象就是不理世事,但前几日我接手萧家的马场,他竟然在场。”还拉上五皇子,现在想来,是为了她和萧有望的事,做个见证,只是五皇子和她交好,并没有上钩。 “只是,既然萧有望已经和七皇子勾结了,七皇子大可以娶别的世家女子,继续壮大自己的势力,为什么娶苏倾楣?” 苏梁浅前面是对季无羡说的,后面则是喃喃自语,像是在问自己。 “因为萧镇海更器重萧凭望啊,我听很多人说,萧镇海是不怎么待见大儿子的,反正肯定没萧凭望那么看重。萧镇海算是个极具野心的人,他肯定也希望自己跟对人,借着东风而上,他女儿什么德行,你见识过的,就是个草本,根本指望不上,只得对苏倾楣寄予厚望。” “七皇子娶苏倾楣,对他拉拢萧家来说,是一步很好的棋,而且只是侧妃,但就算是侧妃,苏倾楣应该也只有帮他了,他还有正妃之位,依然可以拉拢自己想拉拢的家族,这就是一举双得了,所以你说的对,七皇子救人,真的是分对象的,相信今日过后,太子和四皇子对这不争不抢的七皇子,应该都会有所防备。还有你,公子不在,你稍稍收敛着些,别被人盯上了。” 季无羡一副为难的样子,苏梁浅觉得自己很无辜。 刚刚还说就算她嫁,太子也不敢娶呢,谁敢盯上她? 不过季无羡的这番解释,苏梁浅觉得完全能说得通。 “还有王承辉,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他这样子,可能也是伪装的?” 苏梁浅点头,因为受上辈子王承辉早早就惨死的消息的影响,她一直都觉得王承辉就像她表现的那样,是个草包,但是重生后,几次接触,尤其是今日,都让她觉得,事实可能并不是这样。 就因为王承辉这德性,皇后对这唯一的侄子,是极其不满的,觉得他没帮太子什么忙,现在想来,他应该是不想卷入太子夺嫡这滩浑水里面。 “我听我祖父提起过,王家好像并不怎么支持立太子为储,他觉得太子太过平庸,不堪大任,不过要不是王老夫人,太子早废了,反正这其中很复杂,我也不清楚。” 季无羡摆了摆手,他离开京城时间太久,这其中的关系又错综复杂,根本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苏梁浅点了点头,王老夫人和外祖母相交多年,她想着下次回沈家,问问沈老夫人。 “在夜傅铭的事情上,我现在倒是越来越认同你的观点,但你既然有心将他和苏倾楣凑成一对,还是悠着点,他万一退婚了呢,你还得逐个击破。还有,他隐忍这么多年,现在被你戳穿,想必不会放过你,你要小心他,还有萧家的手段,不过就算没这次的事情,萧镇海估计也不会放过你。” 他既然想要扶持苏倾楣,自然是不会让这般不配合的苏梁浅拦在她面前挡路的。 至于苏梁浅那套不合眼缘的说辞,骗骗五皇子还可以,季无羡却是不相信的。 她说话,都带有目的,不可能这样无缘无故的针对一个人。 季无羡好奇是真的好奇,兴趣越来越浓,不过他也知道,苏梁浅要能说会说,早告诉他了。 苏梁浅素净乖顺的脸,是寒睿的冷芒,“不做不错,我不怕他动手,就怕他什么都不做,只有他动了,我们才能捉出破绽,让他曝光,一旦他的野心曝光,都不用我们出手,有的是人收拾他。” “他是个能成大事的人,比你想象的能蛰伏多了,也聪明多了,他不会在这时候曝光自己的,还是因为这样并没有触碰到他利益的小事。” 苏梁浅对此,并不担心。 对夜傅铭这个人,她是很了解的,但那些他培育的势力,苏梁浅却并不是全部清楚,她想一点点都挖出来,然后一网打尽,那才有意思呢。 “至于苏倾楣,只要萧镇海在她身上寄托的希望不变,萧家不倒,就这样的小打小闹,也只是让她难堪而已,不会改变什么。” 季无羡一副受教的样子,他看着苏梁浅肯定的样子,仿佛对夜傅铭了若指掌,越发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和相处,能让他对那个男人,了解的这么深。 苏梁浅看着季无羡惊诧的模样,带着疑惑质疑,解释着给他分析道:“从七皇子这些年完美的没被人识破的伪装,就不难看出他的厉害。现在的朝堂,是太子和四皇子分庭抗礼,任何新出现的势力,如果没有绝对的实力,很快都会被他们联合绞杀,若是你,会让自己多年的隐忍经营成空吗?” 季无羡摇了摇头。 苏梁浅继续道:“所以,你就想,你最在意的是什么,你能为他做出什么样的牺牲,用这个去揣度七皇子,而不是用绝大多数人的态度去对待七皇子在苏倾楣上的问题。” 季无羡看着苏梁浅,他觉得今天苏梁浅教他的东西有点多,他不是完全明白,他得回去和他家老爷子商量学习消化下。 两人又聊了会,季无羡将目光落在降香身上,“你这丫鬟” 苏梁浅站了起来,看着头上缠着绷带,脸色依旧雪白的降香,“她已经用她的行动,证明了她的忠诚,她也很聪慧有魄力,我会向她践行我的承诺。” 至于那些恨和怨,飙风寨的事,就已经是她对她的惩罚。 “这些事情,我自有打算,你只管把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做好,到时候赚的银子,我们四六开,你六我四。” 季无羡张口想说把所有的银子都给苏梁浅,话还没出口,就被苏梁浅截住,“我知道你和季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但在商言商,不能我太占便宜了,我不接受五五开,其实我觉得三七或者二八开更合适,毕竟我只出了个主意,出钱出力的都是你,四六都是我占了很大的便宜了。” 季无羡离开,并没有去衙门,而是动身回了季家,和季家老爷子商量后,季老爷子对苏梁浅是赞不绝口,然后因为苏梁浅这个别人家的孩子,季无羡第一次被自家祖父骂的狗血喷头。 季无羡那个郁闷的,还得按着苏梁浅的意思,将事情吩咐了下去。 苏梁浅回了自己的房间,下人们还在打扫,大量的水汇聚如溪,是染了血的红。 有别院的下人进来,到秋灵跟前说了什么,秋灵和茯苓说了句话,进了屋,看着苏梁浅道:“小姐,二小姐乘坐萧家公子的马车,去萧府了。” 苏梁浅嗯了声,站在窗边,看着天空,晴空黑云,看似风平浪静,却是暗潮汹涌。 “那些带下去的下人,如何处置?” “等祖母过几日病情好转了,再一并处置了。” “大少爷那边” 苏梁浅笑了,“这事,不用我们,会有其他人告诉他。” 苏府的这出闹剧,不会就这样落幕,接下来的戏,对她来说,才更精彩。 第一百一十七章:事情传开,萧有望的反常 夜傅铭和苏倾楣走的慢,萧有望在他们走后没多久跟着就从琉浅苑离开了,追着而去,在离开苏府的途中遇到。 苏倾楣站在夜傅铭的身边,眼睑低垂,咬着内唇,也不知在诉说什么,委屈又难受,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倒是自然,看不出矫揉造作,是一般男人会怜爱的那种。 萧有望看了眼温情脉脉的夜傅铭,他显然不在一般男人的行列。 萧有望皱着眉,轻咳了两声,上前。 苏倾楣看向走过来的萧有望,嘴唇咬的更紧,想走又不甘愿,更加委屈的看向夜傅铭,眼中柔情荡漾如水,仿佛她的眼里就只有他,和萧有望一点关系都没有,无声的解释。 心中却暗恼。 她这表哥,从来都是最聪明有眼力劲的,怎么这时候凑上来? 苏倾楣再想到荷包的事,对他更加恼火,看着夜傅铭,眼睛斜他的时候,神色都是不快的。 “萧公子这是要回去了?” 萧有望点了点头,萧镇海现在京城,今天苏家发生的事情,肯定会很快传到他那里,他准备在这之前找他说清楚。 “苏二小姐刚刚不也说要去萧家?” 夜傅铭将目光投向苏倾楣问,温和的模样,温柔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 苏倾楣怔了下,不管是苏克明,还是萧燕,今天对她的态度,都让她觉得脸上倍感无光,她为了挽回几分颜面,刚和夜傅铭提起了萧镇海。 本来,苏克明在朝廷的大势,也远不能和萧镇海相提并论。 她是打算去的,萧镇海本来准备对付苏梁浅,一次次的落败,让她更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但她和萧有望才刚发生这样的事,苏倾楣觉得应该保持距离,她并没有和他一起去的打算,但听夜傅铭这口气 “你同我一起去。” 说这话的是萧有望,苏倾楣猛地扭头看他,脸上面对夜傅铭的温柔不在,整张脸都是沉的,那双眼睛,也是对萧有望的不满。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萧有望和夜傅铭对视了眼,夜傅铭一脸信任,“我和你兄长也算认识多年,我相信他的为人,也信你们的清白,你们是表兄妹,光明正大的来往,也可堵住悠悠之口。” 苏倾楣听夜傅铭这样说,也全然没有要和她退婚的想法,悬着的心微松。 萧有望和七皇子认识多年,想必对他有一定的了解,她刚好向他打听打听,借此机会了解一番,应了下来。 苏家前门,依旧围满了人,苏倾楣和夜傅铭萧有望同行到侧门,分别上了马车,各自离开。 “你和七皇子认识多年,和我说说他的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上马车后,苏倾楣和萧有望分别在马车的两侧坐着,苏倾楣张口就向萧有望打听夜傅铭的事。 她向后靠在车壁,看向萧有望,端着姿态,不像是打听,俨然就是高人一等的询问。 萧有望脸上依旧带笑,却不再温和亲切,而是沉沉的冷,有种说不出的邪佞,昭示着他并不怎么愉快的心情。 这要在从前,苏倾楣就收敛了,但她现在正恼萧有望呢,自感背后有萧镇海撑腰的她,也没有丝毫畏惧,直接不快质问道:“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和我摆脸色?我居然没听出来,七皇子只是客套,他怎么会和你这样的人结识相交?” 苏倾楣并没有发现,自己在说这几句话时,萧有望黑眸中深不见底的讥诮。 马车缓缓行驰。 萧有望也向后靠在车壁,他两条大长腿伸直,越过马车正中摆放着的小茶几,要不是马车足够的宽敞,那脚,都能碰到苏倾楣。 苏倾楣看他这不雅的坐姿,更加嫌弃恼火,“萧有望,你能不能好好坐了?别碰到我了!” 她声音有些尖锐,大有将自己今日的委屈不痛快发泄在萧有望身上的架势。 萧有望悠然自得,正色道:“这是我的马车,要不痛快,就给我下去。或者,声音再大一些,马上就要出府上街了,也好叫京城的百姓看看,那个有赛菩萨之称的苏二小姐,未来七皇子的侧妃,真正的德性。” 萧有望并没有丁点的怜香惜玉,但这一招,却很奏效。 苏倾楣却很快紧闭上了嘴巴,眼圈红红的,一副无比委屈恼火的样子。 “今日的事情,我一定会告诉舅舅的,你就等他收拾你吧。” 苏倾楣搬出萧镇海,威胁萧有望。 萧有望将脚收了回来放好,身子前倾,看着苏倾楣,“我以前一直都觉得你很聪明,能忍会装也有手段,但今日一见,你和乐安县主,实在相差甚远。” 苏倾楣最听不得有人说她不如苏梁浅。 如果是苏梁浅刚回来京城时,处处不如她的时候,那还要好些,她讥讽一笑,嗤之以鼻,但现在,这已经成了所有人眼中既定现实的事,就好像是一根扎在她心尖上的刺,谁提起,就能让她捉狂。 萧有望看着苏倾楣一副随时要发作的样子,也板起了脸,正经道:“我相信,如果有人对乐安县主说,她不如你,她绝对不会是你现在这样气急败坏的样子。” 萧有望盯着苏倾楣,说的肯定,“你现在认真仔细的回想一下,她今天像你一样失态了吗?” 萧有望见苏倾楣张口,似乎是要脚边,轻哼了声,“你觉得她成功将计就计,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所以她才会不慌不忙,那她是如何做到无声无息将计就计的,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她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像你们那样觉得敌人会倒霉的得意神情,苏如锦将事情全部揽在自己身上,指控她的罪行,这也是她能提前预知到的吗?她慌了吗?乱了吗?你就是不如她!” 苏倾楣瞪着萧有望,气的想撕烂他的嘴,眼泪掉了出来,“那你还不是被她设计了,赔上马场,还掉进了她的陷阱里面!你是不是觉得那荷包是苏梁浅的?你说那荷包是你心上人的,你喜欢她?” “那样的女人,没几个男人会不喜欢。” 苏倾楣本就嫉妒她和五皇子季无羡王承辉他们交好,还有让苏如锦要死要活的谢云弈,也喜欢她,她还是太子妃,现在听萧有望这样说,心里更酸。 “她有什么好的?冷血无情,心如蛇蝎,而且还恶心的没有一点女人样,只有心思变态的男人才能接受的了,她不过就是运气比我好点!” “运气?你是败在她手上一次吗?一次是运气,这么多次也是运气吗?不要说这不仅仅只是运气,就算是,运气,那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她有,你有吗?如果你不能改变这种想法,正视她的实力,趁早收起自己的野心,然后向我父亲说清楚,让他不要在你身上再寄托无谓的希望,萧家族中,有不少适龄又聪慧的女子,他可以慢慢挑选。” 苏倾楣听了这话,脸色都吓白了。 萧有望双手交叉,继续道:“她恶心?难道像你们这种在男人面前装柔弱扮可怜,用眼泪博取同情的手段就高明了?苏倾楣,你的目标是什么?你嫁的不是像苏家这样的门楣,你入的是皇室,嫁的是皇子,现在皇子们都在干嘛,谋夺皇位!” “什么冷血无情,心如蛇蝎,他们现在想要的绝对就是苏梁浅这种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有勇有谋,完全能独当一面的女子,作为自己的贤内助,而不是一遇上点事,就哭哭啼啼委屈不已还得让你费心安慰的女人,听明白了吗?” 苏倾楣看着面色冰冷的萧有望,只觉得他一字一句,都绝情无比。 她好像不明白,又好像听明白了,心中涌出强烈的危机不安感。 “七皇子在所有皇子中,没有任何的优势,你想让他参与进来,就努力给他创造条件,多向你姐姐学习,想要得到自己最想要的,就要足够沉得住气,忍常人所不能忍。” 苏府邀法师上门驱邪一事,萧镇海是知道的。 他知道这是萧燕针对苏梁浅的手段,也想要知道事情的结果,早早的就从军营回来了。 苏倾楣和萧有望离开的早,他们回到萧府时,事情还没有传开。 他们到萧府时,萧镇海正在练武场上,一柄银色长枪,在朗朗晴空下,挥划带电,气势如虹。 远远的,看到萧有望,见他身后跟着苏倾楣,浓眉竖了起来。 他几个旋身,将银色的长枪插回了摆放兵器的架子,很快有随身跟着他的将士,送了毛巾和水上来。 苏倾楣看着萧镇海那张呼呼威严的国字脸,有些后悔跟萧有望来了。 事情的前后经过,萧有望都是知道的,自有他一五一十的告诉萧镇海,萧镇海要不高兴,也只会向他发泄,她这不是自己送上门来遭殃吗?比起这个,她更怕萧镇海对她失望。 萧家本就是她最大的靠山,但苏克明苏家,她一直都拽在了手心,但苏梁浅回来后,苏家就成了不确定因素了,她现在最能倚赖的,就只有萧家了。 两人上前,向萧镇海行礼。 “事情怎么样了?” 萧镇海直接的很,开口就询问结果。 苏倾楣低垂着脑袋,看了萧有望一眼,萧有望拧了拧眉心,垂着的眼睑,敛着迟疑,垂着的手,不自觉的握成拳头,抬头将今日发生的事情,逻辑分明,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萧镇海。 “你说什么?” 萧镇海看向萧有望,声音洪亮,将自己刚擦了汗的毛巾,摔在萧有望的脸上。 萧镇海是武夫,正值壮年,力气又大,萧有望被这毛巾甩的都站不稳脚。 毛巾掉在地上,萧有望脸上被毛巾甩过的地方,有一道道红痕,眼部都肿了起来,更不要说脸上了。 萧有望动了动被打的发麻僵硬的脸,将事情的结果,重复了一遍,“是巫蛊之术,但东西并不是从乐安县主的院子里搜出来的,而是苏府三小姐和表弟,苏府的三小姐,因为攻击县主,被季公子带去的晋獒咬断了腿,昏迷不醒,苏泽恺也在昏迷中,不过并没有大碍,但是被四皇子剥夺了科举入仕的资格,四皇子已经进宫向皇上回禀此事去了,相信很快,皇上很快就会得知此事。” 萧镇海脸上的肌肉一抽的,将手中剩下的茶杯,朝着萧有望砸了过去,没砸中脸,砸在他身上,那力度,让他后退了两步,痛的闷哼出声。 苏倾楣气萧有望,想到她竟然喜欢苏梁浅贬低自己,被萧镇海这样对待,只觉得出了口恶气,痛快的很。 她想到萧有望和夜傅铭交好,打算求情,但见萧镇海那样子,又将话吞了进去。 话吞咽回去后,她忍不住想到苏梁浅,若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她,她会说什么?又会怎么做? “你和楣儿呢?为什么要将她牵扯进来!” 苏倾楣见萧镇海这时候最在意的还是她,心头暗喜,也松了口气,听得萧有望解释道:“表弟见我对县主有兴趣,他也想帮表妹做件事,所以诱了县主身边的丫鬟,弄巧成拙!” 萧镇海气的络腮胡都要飞起来了,恼的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他愤愤的骂了句,随后看向苏倾楣,“我不是和你说了,不要轻举妄动的吗?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苏倾楣不敢反驳。 萧有望擦了擦被打破的嘴角的血,“远慧登苏家做法一事,闹的沸沸扬扬,父亲会不知情?您没阻拦,不就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您当初是默认了的,您不满意,是因为事情的结果,没像您预期的那样发展。” 萧镇海眼睛瞪的圆圆的,怒视萧镇海,“你给我闭嘴!你还有脸说,你为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将萧家那一片的马场农庄都送给苏梁浅,你是要翻天了吗?还有那个远慧,你不是他的恩人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关于远慧,萧有望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苏梁浅是怎么将他策反的。 “您现在最看重的那块庄园,在交到我手上之前,就是块无人问津的贫瘠之地。他能有今天,是我辛苦多年,一手打造出来的,我最开始买下他的银子,用的也不是公中的银子,他是我的,我有权利将他送给任何人,而且,父亲说不给县主便能不给了吗?既然皇上已经有那么意思,到最后肯定都是要给的,还不如痛快些,也免得皇上不快,进而影响表妹和七皇子的婚事。” “萧家今非昔比,父亲也不是当年一不名的穷小子,该舍的要舍,眼光应该放长远些!” 萧镇海本来就在气头上,见萧有望居然敢对他说教,火气更大,尤其是看着萧有望隐忍乖张的样子,只觉得叛逆难驯服,再想到整日里不知悔改,要死要活要向苏梁浅寻仇的萧意珍 “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对我指手画脚了?就是你母亲将你们教坏了宠坏了,你既然不能像你弟弟那样和我一起建功立业,就该帮着你母亲,管好家中的事务,经营好府中的产业,这是你的本分!你是我儿子,你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你就不能多向你弟弟学学!” 萧有望看着一直将他拿来和萧凭望做对比的萧镇海,手握成拳,眼睛都是红的,里面暗沉沉的,涌动着不甘愤恨的情绪,“既然父亲觉得您的二儿子好,那就让他打理府中上下的事!” 萧有望红着脸说完,转身离开。 “以下犯上,目无尊长,把他给我拦住,打十军棍!” 萧镇海手指着萧有望,看着随行的副将,用将领发号施令般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萧有望被拦住了去路,他没有抵抗,很快被扣住按在板凳上行刑。 十军棍,打得他后背屁股血肉模糊,苏倾楣隔着段距离看着,都觉得后背发痛,但萧有望却仿佛不会痛似的,从头到尾,哼都没哼一声。 十军棍执行完后,执行的士兵想去扶他,手被他挥开。 萧有望忍着痛,自己站了起来,然后以乌龟般,极其缓慢的速度,离开。 苏倾楣看着萧镇海目送萧有望离去的背影,那张冷硬的脸,依旧有怒意,却又多了复杂的满意。 良久,萧镇海收回目光,看向苏倾楣,“楣儿,你真是越来越让我失望了。” 萧有望忍着疼,刚走出萧镇海的练武场,就看到迎面而来的萧凭望。 身姿挺拔,清隽的脸,带着几分笑意,如沐春风,仿佛是有什么好事,有种说不出的英气勃发。 萧有望停了下来,让自己挺直脊背,本就裂开的伤口,一下更加撕扯开了,痛的他不由倒抽了口冷气,发白的脸,不住有汗往外喷。 萧凭望察觉出萧有望的不对劲,跑步上前,“大哥,你怎么了?” 他面露关切,丝毫不假,萧有望看他的眼神,却冰冷无比,奋力将他的手甩开,“收起你的怜悯。” 因疼痛而虚浮的脚步不稳,跄踉着差点跌倒,萧凭望忙将他扶住,同时担心萧有望再有过激的反应,待他一站稳,便很识时务的主动松开了手,向后退了一步。 萧凭望很快发现萧有望的伤,皱了皱眉头,那句父亲又让人打你了这样会让萧有望生出误会同时不快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你今天不是去姑母家了吗?那个大师厉害吗?现在事情如何?” 萧凭望并不知道萧有望也参与了这次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这次事情的阴谋,他更不知道,顾忌萧有望心情才说的这话,却是在他的伤口撒盐。 萧有望看着一脸诚挚的萧凭望,觉得他就像个傻瓜,更可笑的是,在父亲眼里,他居然事事都不如这个人。 “好奇?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萧有望冷冷的说完这句话,招了个小厮过来,让他扶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萧有望前脚才回自己的院子,趴在床上,正处理伤口,就听到外面传来的萧夫人心疼的呼喊声。 “盖上!” 萧有望面色阴沉,冷声命令后,继续闭眼趴着。 门被推开,萧夫人从外面冲了进来。 “望儿!” 萧有望和萧凭望都有望,但萧夫人只有称呼萧有望才叫望儿,对自己的二儿子,则叫凭望。 萧夫人走到床边,想要看看萧有望的伤势,手都伸向被子了,萧有望轻咳了两声,她又缩了回来。 萧有望每次被打,脾气都会变的很暴躁,他不想她做的事情,萧夫人一般都不会做,怕触怒他,惹得他更加不高兴。 绝大多数,应该说几乎每次,他都不让萧夫人查看他的伤势。 萧夫人知道,萧有望是怕她看了心疼。 这般孝顺的儿子,为什么老爷就是看不到呢? 萧夫人抹了抹眼泪,抱怨道:“珍儿伤还没好全呢,又把你打的躺在床上,每次他一回来,你们兄妹两,就被他整的一身伤,珍儿不懂事,也确实犯了错,他要教训也就算了,为什么对你也这样?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这到底是父亲还是仇人啊?下次他再要对你动手,先把我打死算了,我两眼一闭,眼不见为净!” 萧夫人本来就气,再看到萧有望那张苍白的脸,心里更加窝火。 “我听说,楣儿也来了,你今天不是去你姑母家了吗?发生什么事了?” 萧夫人猜测,萧镇海打萧有望,应该和今日苏府发生的事情有关。 “他对这个侄女倒是看重,宝贝疙瘩似的捧着,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在所不惜。不过我看这苏倾楣,却是没良心的,这些年,你父亲不在京城,她母女多少事,都是你出面帮忙的,今天你父亲打你,她就在身旁,居然也不帮着求情,她那个刚回来没多久的姐姐是能耐厉害的,今后有得苦头吃!” 提起苏梁浅,萧夫人更是咬牙切齿。 萧夫人和萧镇海这么多年夫妻,萧镇海对苏倾楣按的是什么心思,她一清二楚。 她也盼着,苏倾楣出人头地,甚至是一飞冲天,这样对萧家来说,也有好处,尤其萧意珍。 她脾气不好,要想在婆家过的顺遂如意,更得有强大的靠山。 所以,苏倾楣在一些事情上,将萧意珍当傻瓜,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次,自己的放纵,几乎让她将自己的女儿毁了,甚至给萧家也带来了灾祸,萧夫人对她的想法,也发生了改变。 她不能也不会对苏倾楣怎么样,但她倒是盼着她能多吃些什么,最好和苏梁浅斗的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萧夫人在萧有望耳边抱怨了半天,都是一些萧有望听的耳朵都起茧的陈词滥调,和之前相比,萧有望今天的心情,格外不好,受不住她的念叨,有些烦躁道:“在苏府发生了什么,很快您就会知道了,我不舒服,想冷静休息一下!” 萧夫人闭了嘴,轻拍了拍萧有望的背,“那你好好休息。” 她稍顿,很快又道:“母亲刚刚只是恼你父亲,心里不舒服,才会和你抱怨这些,你父亲这些年为了这个家也不容易,他从一无所有,走到今天,更不容易,他对你是严厉了些,但心里是爱你的,因为想你成才才会教育你!” 萧有望眼也没睁,轻哼了声,冰冷讥诮至极,满是恨意道:“那怎么不见他打萧凭望!他心里根本没我这个儿子,他就是偏心,我倒是要看看,萧凭望会不会一辈子都能如他的期盼那样,事事都让他顺心满意!” 萧夫人听出萧有望满满的不平衡,在心中无力的叹了口气,低着身子,凑到他耳边道:“你好好养伤,你父亲最近在家呢,盯着萧家的人也多,你收敛着些,别犯浑惹事,过段时间,母亲给你说门好的亲事!” “我不要!” 萧夫人看着强烈拒绝的萧有望,怔了下,没有回应,转身和伺候的丫鬟小厮交代了几句,离开了房间。 萧夫人离开,萧有望趴着,脸色更加阴沉暴戾起来,让人将负责院子事宜的小管事刘木找了来。 刘木来的时候,萧有望的伤口刚包扎好,伺候的丫鬟,替他将被子盖好。 萧有望摆了摆手,屋子里很快就只剩下他和刘木两个人。 “大少爷,您找我。” 刘木面色恭敬,就连呼吸都透着小心,说不出的忌惮畏惧。 每每这时候的萧有望,是最难伺候的。 刚刚萧夫人在里面的时候,刘木就站在门口,萧夫人说的话,刘木多少也听了些。 他伺候萧有望也有几年了,还真是萧镇海不在家,萧有望就是正常的。 待下人虽然谈不上宽厚,但也不苛刻,算是好说话的,萧镇海回来,整个人就变的阴沉不正常,他更是提心吊胆。 “给我将上次在萧家马场附近那个农庄碰上的小姑娘带来。” 刘木一听,在心里哀嚎了声,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脸色渗白,额头的汗,几乎是以喷的方式流出来,恐惧又为难道:“大少爷,老爷还在家呢,您前段时间才” 他伸手擦了擦汗,“上次老爷设宴,来了那么多的人,幸好没人发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夫人刚刚离开的时候,再三交代叮嘱,让小一定看着您,若出了事,就要我的命。她正在给您物色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名门千金,您这段时日先忍忍,而且您身上还有伤呢。” 刘木是萧夫人在知道自己儿子做的混账事后,指派过来伺候萧有望的,是萧夫人的心腹,就算跟了新主子,对她自然也是忠心耿耿。 说是伺候,其实就是遮掩善后。 萧有望双手交叉放在枕头上,猛地回头,视线冰冷锐利,更有种沉沉的戾气,落在张口还要劝他的刘木身上,“你要不给我把人带来,我现在就弄死你,然后让你一家老小去陪你。” 刘木被吓得,不住道是,应了下来。 萧有望看着被吓得不轻的刘木,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温和了许多,甚至有种温柔的情意,刘木一副见鬼的样子,听到萧有望继续道:“不用紧张,我现在这样,也什么都做不了,只是让她来伺候我。” 刘木对这话,并不怎么相信,但不管他相不相信,萧有望这时候的命令和安排,都是不容违抗的。 当晚,苏府白日里发生的事情,以浇了火油般燃烧的速度,传遍京城。 酒馆,茶肆,花楼,大街小巷,无一不讨的不是这件事。 苏克明不同于在人前温雅的暴力,再次给七皇子戴了有颜色帽子的苏倾楣,被牵连的七皇子,坊间对这种桃色事件最是喜欢。 故事里,苏倾楣和萧有望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七皇子却横刀夺爱,也有不少说苏倾楣是被害的,各种版本都有。 更不要说苏梁浅,这个原本应该被设计的人,怎么反而独善其身,所有人都在猜测,她是怎么将计就计的,还有苏泽恺,苏如锦,萧燕,都成了炙手可热的话题人物。 除了苏梁浅,当事的人,都是笑柄谈资。 当然,不少人都和苏倾楣一样的观点,觉得苏梁浅心狠手辣,六亲不认,冷血无情。 当晚,苏老夫人能否在五日后康复的赌局在几大赌场开设,火爆空前,连着几天,都没有消退下去,日常的问候由你吃了吗?你最近还好吗?变成,你下了多少赌注?苏府门外,几乎每天都被围的水泄不通。 而如苏梁浅的预期,远慧,这个曾经在京城无人知道的法号,人尽皆知。 不单单是在百姓间,因为季无羡的安排,再加上五皇子这个大嘴巴,远慧的名号,在皇宫也传了开来,直抵圣听。 第一百一十八章:‘祸事’上门,垂死挣扎 苏克明是个人,本来请远慧这样的人上门驱邪,就是有辱读书人体面的事,再加上这事闹的这样大,苏家的体面,半点都没了,朝堂上,不少人都参奏了苏克明。 苏克明灰头土脸的,不敢出门,直接告了五日的病假,呆在家中的他整日里是惴惴不安,就怕哪天自己头上的乌纱帽没了。 苏泽恺后脑勺的伤并不严重,第二天傍晚就醒了,萧燕担心有人将苏泽恺不能参加今年科举的事告诉他,故意刺激他的病情,府里的事情也不管了,整日里寸步不离的守着,用的也都是自己的亲信。 苏克明那个气的,恨不得将苏泽恺掐死,自然是不会去看他的,至于萧燕,他现在也是前所未有的不待见。 苏府后院,落到了苏倾楣苏梁浅两个人手中。 一系列的事情后,下人对苏梁浅的忌惮,比苏倾楣还甚,铆足了劲想巴结她,有什么事,苏梁浅都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啊” 苏梁浅正在院子里用早膳,一道尖锐刺耳,悲痛无比的惨叫声,从苏府的某个方向传来,声音大的,在苏府的每个角落都能有回音,苏府附近的百姓,估计也能听得到。 那尖锐的惨叫,除了悲痛,更充满了仇恨,仿佛入魔,大白天的,也能够让人的心情发毛,甚至有府外的小孩,直接被那隐约的声音吓哭了。 秋灵站在苏梁浅门口,勘察了一番,掀开帘子进来,“应该是三小姐醒了。” 苏梁浅淡淡的应了声,勺了勺刚炖出来的上等金丝燕窝粥,送到嘴巴,平静无波。 苏梁浅用了早膳,坐在院子里看萧家马场近两年的账目,有人从外面急忙忙跑了进来,苏梁浅认出来,是门房的人。 那人见到就在院中坐着的苏梁浅,眼睛陡然一亮,冲上前去,被秋灵拦住。 降香昨日就醒了,但因为撞破了脑袋,头晕,再加上在飙风寨她被辱,非但没好好休息,还一直赶路,伤了元气,身体虚的很,一直在床上躺着。 茯苓对她既心疼又愧疚,整日照顾她。 这几日,苏梁浅身边基本都是影桐秋灵照顾着,说是影桐秋灵,基本都是秋灵全权安排,影桐,她就负责在苏梁浅的身后站着守着。 “我有事要禀告大小姐!” 苏梁浅将目光从账簿上移开,抬了起来,被秋灵拦住的人,朝着苏梁浅的方向跪下,“小的元二,是门房的人,有人在外面闹,说自己的家公,被远慧治死了,要远慧大师出去见他,若是不给个说法就不走,许多百姓都在围观呢。” 元二倒是机灵,报上了姓名和做什么的后,几句就将事情说清楚了。 不过他就算不说,苏梁浅也能够预见的到,这几日,围在苏府门口看热闹的人就没少过,再加上她处在话题的漩涡中心,出行都不方便。 苏梁浅给秋灵使了个眼色,秋灵会意,给了赏银,元二却没收,秋灵塞到他手上,“小姐从不亏待人,赏你的就收下,一个大男人,别扭扭捏捏的。” 元二尴尬,双手接住,谢了恩。 苏梁浅将账簿合上,看着元二道:“你领我去看看。” 苏梁浅勾了勾唇,跟在元二的身后。 苏梁浅知道苏府门口围着的人多,但没想到这么多,里三层外三层乌泱泱的。 本来人是没这么多的,但现在,有人上门寻事,事关远慧的本事,那就直接关乎赌注的结果,能来的自然都来了。 苏梁浅左右扫了眼,很快发现在大门左侧的一个担架子,上面躺着个五十岁出头的男子,闭着眼睛,动也不动,仿佛死过去了般。 他的两侧,跪着五六个人,两个看起来比苏克明还要老些的成年男子,一个妇人,应该是那两个成年男子其中之一的夫人,还有三个孩子,最大的男孩儿看着已经成年,最小的只有五六岁,趴在老人的身上,个个都在哭。 尤其是那个妇人,哭天喊地的,声音极大,一看就是个刻薄厉害的。 苏梁浅才一只脚迈出大门,前一刻还在地上痛哭着的妇人,眼泪都没擦,起身冲向苏梁浅,她本来是想冲向苏梁浅拽住她的,影桐自然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横在中间,她撞上影桐,向后退了两步。 “你就是这府上的主子?”她看着苏梁浅,问的很不客气。 妇人膘肥体胖,体格是苏梁浅的两倍大,一脸的凶恶,衬的苏梁浅越发气质温静,“府里的事,我能做得了几分主,你有何事?” 妇人愣了愣,苏梁浅的声音还算温和,也没让人驱赶,反而十分可亲。 奇怪的,面对这样的和善,妇人竟不敢放肆,就好像眼前站着的,是高不可攀不容侵犯的贵人。 而在苏梁浅的对比下,妇人之前的举动,简直粗俗不堪。 妇人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遍,随即又哭出声来,“是远慧,药死了我家公,我家家公虽然上了年纪,却是我家的顶梁柱啊,他现在倒下了,我们这一家老小可怎么活!” 她说的伤心又气愤,苏梁浅却觉得可笑,一家老小,个个都有手有脚,却要一个上了年纪的养着。 那妇人拍了拍大腿,看着围观的人群解释道:“我夫君体弱,小叔子是个跛脚,这个年纪也没能娶上亲。都是那个远慧,我家公本来只是咳嗽,吃了他给的药,直接咳血话都说不出来,昨天忽然就咽气了,什么得道的高僧,我呸,他那样子,哪像个出家人了,他就是个见银钱眼开的骗子,我要告他,拉他去见官,给我家公偿命!” 妇人的情绪激动。 那些对远慧的本事,本来就不怎么信任的人,听妇人信誓旦旦,说要去见官,都相信妇人的话。 苏梁浅看了眼地上的老人,给秋灵使了个眼色。 秋灵会意,上前检查了一番,凑到苏梁浅耳边道:“假死。” 那两个字很轻,就只有苏梁浅能够听到。 秋灵刚对苏梁浅说完,地上一个和苏梁浅年纪差不多大小,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女,看了苏梁浅一眼,那歆羡的眼神,带着妒忌。 平民家的姑娘,没几个不羡慕嫉妒世家名门千金的小姐,锦衣华裳,穿金戴银,山珍海味,有人伺候。 她站了起来,看着那些围观的人道:“我母亲说的对,那远慧就是个骗子,你们可千万别被他骗了,会害死人的!” 底下的人议论纷纷。 不过他们讨论的不是老者的死,而是远慧治个咳嗽,都把人害死的,那苏老夫人的病,定然是治不好的。 买了苏老夫人会好的人,是后悔不已,觉得银子打水漂了,不过大部分买的都是苏老夫人不会康复,开心的还是居多。 几乎所有人都决定,等看完热闹后,他们要加重筹码,买苏老夫人不会好。 母女两个大纲主角,同她们前来的人作陪,你一言我一语唱大戏,大有缠上苏梁浅讹一笔的架势。 苏梁浅见他们说的差不多了,接过话题,“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我祖母前段时间眼睛失明,也说不出话来,我父亲忧心不已,夫人这才请了远慧大师上门驱邪,他已经驱逐了邪祟,并且保证,我祖母的病情,会在五日后好转,这些想必大家都知道。他现就住在我府上没错,但在我祖母康复之前,我是不会让他离开的,现在已经过了两日,还有两日,你要拉他去见官,就再等两日。” “不行!” 妇人直接拒绝,“万一他逃跑了怎么办?我们找谁负责?我家公不就白死了!” 苏梁浅扫了眼底下围观的人群,“你觉得远慧能跑得了吗?” 虽然如果没有这出热闹,苏府门口不至于有这么多人,但也不会比这个少多少,就算是夜里,也有好事的在这里守着。 苏梁浅想着,今日的事情后,估计偏门侧门,也会被沦陷。 “如果远慧大师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只是坑蒙拐骗没有真本事,那必然是不能治好我祖母的,若是如此,不用夫人,我们也会将他送去官府,但你要想这时候带走远慧,耽误影响我祖母的病情,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不单单我不同意,在事情没结果前,其他人也不会同意。” 底下围观的人,纷纷附和道是。 “大家一直守在这里也不容易,给他们准备些热茶点心。” 苏梁浅淡淡吩咐了句,转身回府,其他人纷纷夸赞。 “不说这大小姐冷血无情,六亲不认的吗?我看挺好的。样子端正,声音也好听,待下人好,还体谅我们。” “什么好不好?她这是触犯到某些人的利益了。”一个看的比较透的人,压低声音很是小声道。 “要远慧就只是个会坑蒙拐骗的,那些脏东西,他是怎么找出来的?” 苏梁浅就在外面晃了一圈,意外收获了好名声,当然,苏府这一系列玄幻的事,引来了更多的质疑。 苏梁浅刚回府,迎面就碰上了苏克明。 苏克明这几日的日子不好过,提心吊胆的,晚上也睡不好,脸色青白,眼圈下有很重的乌青,人也消瘦了,看着憔悴的很,像是生病了似的。 他看到苏梁浅,不由想到,她也是造成自己的祸源之一,脸沉了沉。 “听说外面有人来闹事?” 苏克明不喜欢苏梁浅,心里也有些惧怕她,冰冷又僵硬。 苏梁浅朝着她服了服身,叫了声父亲,回道:“已经解决了。” “听说是远慧给人治病,药死了吗?” 苏克明想到自己把远慧奉为高僧,天天找他交心谈心,结果对方却是个神棍,还药死了人,眉头瞬间打结。 苏梁浅看苏克明那样,就知道他脑子里想些什么。 她这父亲,易爆易躁,耳根子还软,别人说什么就什么,完全没评判的能力。 “现在事情未明,大师还在我们家中住着呢,在祖母的事情有结果前,父亲还是不要人云亦云。” 苏梁浅的声音柔和,苏克明却觉得她这是在对自己说教,心里不痛快不爽,但,就是莫名的怂,不敢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的对她发脾气。 “你一个女孩子,少抛头露面的,也不嫌丢人!” 苏克明没在远慧的事情杠,转而教育起其他,说完,转身就走。 事情发生才几天,苏克明还没能克服对苏梁浅的恐惧,而且他现在还指着苏梁浅替他在五皇子等人面前美言,保住他户部侍郎的乌纱,也不敢得罪。 “老爷可真有意思。” 秋灵这话,讥讽嘲弄的意味十足。 苏梁浅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福寿园。 走到一半,就撞上了从福寿园出来找她的下人,因为有人上门找远慧一事,苏老夫人那边,出了点状况。 苏梁浅到福寿园时,由她安排近身伺候苏老夫人的连嬷嬷,被赶到了外面。 连嬷嬷看到苏梁浅,迎了上去,躬身请安,然后将事情和苏梁浅说了遍。 “二小姐说远慧法师开的药不能吃,会死人的,她带来了宫中的御医,让他另外开了药。二小姐留了徐嬷嬷在里面伺候,将老奴赶出来了。” 连嬷嬷还是惧怕苏梁浅,但距离飙风寨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苏梁浅待她还算和善,并没有要她的性命,解药也按时给,连嬷嬷对她,已经不像最初那么的恐惧,说话也不再结结巴巴。 比起恐惧,她现在更加敬畏苏梁浅,是心悦诚服给她办事的。 苏梁浅展露的本事还有为人处世,让她觉得,她是比萧燕更好的选择。 苏梁浅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掀帘进了屋。 屋子里,苏倾楣坐在床边,她身后站着个穿着宫廷太医制的御医服,旁边正是徐嬷嬷。 徐嬷嬷正在和苏老夫人讲苏府外有人上门找远慧偿命的事,绘声绘色,口气比神情夸张。 “那人和您差不多岁数,你是不知道,他死的有多惨,脸色铁青,鼻子和嘴巴四周都是血,眼睛都还是瞪大的,分明就是不瞑目,一家人在他的尸身旁,哭的都要晕过去了,这远慧就是个神棍,他给的那些东西,可千万不能吃,二小姐” 徐嬷嬷正准备再夸夸苏倾楣,苏梁浅掀开门帘已经进了房间。 她看了徐嬷嬷一眼,眼神锐利,徐嬷嬷被她盯着,不知怎的,就觉得气势矮了一截,心里更是发虚,不再说话。 “我刚刚就在府外见了那群上门要找远慧大师的人,怎么没瞧见徐嬷嬷?” 连嬷嬷道:“徐嬷嬷一直在屋子里,根本就没出去。” 苏梁浅轻笑了声,“徐嬷嬷知道的这么清楚,我还以为你出去瞧过了呢。” 徐嬷嬷当面被这样戳穿,极是难堪。 她是苏老夫人面前的红人,地位比连嬷嬷还高些,但自从苏老夫人出事后,福寿院的事,就由苏梁浅接手。 苏梁浅重用连嬷嬷,这也就算了,还将她调出了苏老夫人的屋子,其他的事情也不让她经手,完全架空了她的权利。 徐嬷嬷正恼苏梁浅呢,这会见她半点颜面也不给自己留,苏倾楣又在,当即反驳道:“那人说远慧药死了她的家公,这是事实,在府里都传遍了,他给的东西,怎么还能吃,大小姐是要害死老夫人吗?二小姐请来的可是御医,他带的丹药,刚好就有针对老夫人病情的,二夫人服用后,病情肯定就会有所好转!” 徐嬷嬷信誓旦旦,仿佛苏老夫人已经服下了丹药,并且有了效果。 苏倾楣也有些期盼,若是苏老夫人服下御医给的丹药好了,那便可以说是丹药的功效,御医是她请来的,自然是她的功劳,若是无用,也有远慧可以背锅。 “祖母。” 苏梁浅走到苏老夫人身边,她的眼睛是睁开的,浑浊的眼眸,有恐惧,也有期盼。 “这丹药您暂时还不能吃。”苏梁浅平静说道。 “苏梁浅,你按得什么心思,你不想祖母好起来是不是?” 苏倾楣声音尖锐,“那远慧就是个骗子,还是害死人的骗子,你要因为他的一句话,耽误祖母的治疗?” “大妹妹,那骗子,可是夫人,也就是你的生母,三请四请请来的得道高僧!” 苏倾楣被噎住,想到现在整日就守着苏泽恺什么都不做就连她也不见的萧燕,眉心皱了皱,“那是因为我母亲并不知道他治死过人的事,我母亲的出发点是好的,她是想治好祖母,若是因为她的疏忽,害了祖母,她是会内疚一辈子的。而且我舅舅请的这位御医,是专门看五官的,和上次沈老夫人的不同。” 这话,就是说苏梁浅的祖母随便敷衍,没有萧镇海尽心。 苏倾楣看着已经被她说服的苏老夫人,继续道:“祖母,这是御医几代的配方,专门针对眼睛和喉咙的,他就是因为这一手绝活,才会招进宫中成为御医的,只要您按他的意思服用,肯定能好的。” 苏老夫人诶诶叫了声,挥着手,握住了苏梁浅的意思,眼神含着期盼,显然是想尝试。 苏梁浅看着日渐消瘦的苏老夫人,声音更软,“我知道,祖母想早点能视物说话,我能明白祖母的心情,但是远慧大师保证了,您的眼疾和喉咙,五日内定会有所好转,现在已经过去了三日,就还有两日,如果两日后,您的病情并没有好转,再用御医开的药也不迟。而且您这几日,一直都在服用远慧大师送来的佛水,并没有任何不适,若是这时候服用御医开的药,发生冲突,对病情的康复产生了影响,岂非得不偿失?说不定还会同时砸了大师和御医的招牌!” 苏倾楣身后站着的御医闻言,眉心跳了跳,忙道:“县主所言极是,这也不差这两日。” 苏梁浅继续道:“远慧大师并不在京城,夫人都能知道他的名声,他上门驱邪那日,来了不少他曾经救助过的百姓,可见是有神通的,若真治死了人,别人早去找他麻烦,他也早被问罪了,哪还能到我们府上驱邪给祖母治病?” 连嬷嬷接过苏梁浅的话,有些气愤道:“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在老夫人您最关键的时刻,这群人找上门,谁知道是什么居心,说不定是有人不想老夫人好,存心搞破坏!” 苏老夫人本就不是个糊涂的人,只是长期在黑暗中,又不能说话,整个人都变的很浮躁,一心只想着自己早点好,再加上她又惜命,这一听说远慧还治死过人,整个人都乱了,哪还能思考?苏倾楣这时候给她找了个医术高明的御医,她自然是愿意配合接受的。 “姐姐,你什么意思?” 苏梁浅和连嬷嬷一搭一唱,将矛头直指向她,苏倾楣自然不乐意。 “连嬷嬷只说可能,又没有点名道姓,大妹妹这么生气做什么?” 苏梁浅抿着的嘴唇微勾,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苏倾楣将运气都用光了,她不得不说,苏倾楣的运气,实在有点背。 外面那伙人,应该是季无羡找来的,苏倾楣偏这时候找御医上门,等苏老夫人好了,远慧治死了人的流言不攻自破,众人第一反应,应该就会猜测这是不是苏倾楣搞的鬼。 关于苏老夫人病情是否能好转的赌局,赌注或多或少,几乎全京城的人都参与了,到时候必定会有一些人将怨气发泄到苏倾楣身上。 苏梁浅单想想,就觉得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苏倾楣看着苏梁浅脸上的浅笑,不知怎的,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既然祖母已经下了决定,那我就让御医过两日再来。” 苏梁浅看着起身准备离开的苏倾楣,“祖母过两日肯定就好了,不用御医来了。” 苏老夫人原先听苏倾楣那话,并不觉得有什么,苏梁浅一说,苏老夫人顿时觉得,苏倾楣那话是咒自己的,咒她好不起来。 苏老夫人当即沉下来脸,冲着苏倾楣的方向叫,苏梁浅看着苏倾楣道:“大妹妹这几日,就不必来了,省得祖母听了你的声音,都觉得闹心。祖母,是这个意思吧?” 苏老夫人是让苏倾楣不要再来,但也没苏梁浅说的这么直接过分,不过意思倒是差不多,苏老夫人点了点头。 苏倾楣心头难堪,脸上却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快,“祖母既然嫌我,那我便不来给您堵心了,祖母照顾好自己,不该吃的东西不要乱吃,别吃坏了。” 苏倾楣脸色诚恳,满是关心,俨然就是个关心祖母的孙女儿。 苏梁浅不由抬头看了她一眼,苏倾楣见苏梁浅看她,友好的笑笑。 苏梁浅勾了勾唇,几日不见,苏倾楣的功力有精进了不少。 她以为,她会像萧府出事后那样,找她质问一番然后算账的呢。 不过她现在做的这些,无异于垂死挣扎,掀不起什么风浪。 “大妹妹和二妹妹朝夕相处,感情更胜其他人,二妹妹也最听大妹妹的劝,她现在醒了,还得大妹妹多多开导她,让她重拾信心。” 苏倾楣和苏克明一样,因为苏如锦那半截小腿,日日都做噩梦,从噩梦惊醒,听苏梁浅提起,脸色不由白了白,不过并没有拒绝。 “附在她身上的邪祟已除,她毕竟是我妹妹,我也应该尽一份姐妹情。” 更沉得住气了。 说她不顾念姐妹情义? 苏梁浅觉得,附在苏如锦身上的邪祟就是苏倾楣,她虽然对苏如锦的了解不深,但也知道,如果不是苏倾楣的挑拨蛊惑,苏如锦应当是做不出为了对付她毒害苏老夫人这样的事情来的。 苏梁浅笑的玩味,那透亮的眼神,仿佛能直抵人心,苏倾楣被看的不由心虚,服了服身离开,与她同行的御医自然跟着一起。 他们这一走,本来就被苏梁浅制住,处在下风的徐嬷嬷,更加没底怂了起来。 苏梁浅坐在床上,就在苏老夫人的身侧,看向徐嬷嬷,徐嬷嬷低垂着脑袋,还是能感觉到苏梁浅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心里打鼓。 良久,苏梁浅看着因某种恐惧情绪身上发抖的徐嬷嬷,收回了目光,看向苏老夫人道:“祖母,等您好了,身边的人,也该换一换,清一清了。” 苏老夫人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很快明白了苏梁浅的意思,点了点头。 苏老夫人对苏梁浅的态度,确实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但她骨子里,依旧是自我为上的凉薄,对危害她生命健康的人,哪怕是徐嬷嬷这样伺候她大半辈子的老嬷嬷,她也不会留情。 徐嬷嬷猛地抬头,刚好看到苏老夫人冷厉薄情的眉眼,腿一软,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她现在就盼着事情能如苏倾楣所愿,苏老夫人两日后好不了,她的心底,甚至希望苏老夫人被远慧的药水害死,那样坚持让她继续服用的苏梁浅,哪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身上的罪名,声名狼藉。 苏梁浅一倒霉,这府里,自然是以萧燕苏倾楣为尊了,她也就不用害怕东窗事发了。 可惜啊,现在苏老夫人一应事务,尤其是入口的东西,她根本就碰触不到。 还有两日?怎么只有两日了?徐嬷嬷觉得两日的时间太长,倍感煎熬,但又希望,时间能过的慢一些,如果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两日后的事情,永远都不要发生。 苏梁浅在福寿院用了午膳,哄苏老夫人睡下后,交代了连嬷嬷一些事,这才离开。 刚回到琉浅苑,就看到在院门口候着的嬷嬷,是二姨娘的陪嫁丫鬟,她看到苏梁浅,跑上前去跪下,“大小姐!” 还不待她开口,桂嬷嬷从院子里面走了出来,对苏梁浅道:“她说三小姐要见您,老奴回绝了,说您不见,赶她也不走,小姐别搭理她,她要跪就跪着!” 桂嬷嬷虽然晕了,没能亲眼见证那日的热闹,但事后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之前苏如锦要毒害昏迷的苏梁浅,她就恨透了二姨娘母女,要不是顾忌苏梁浅的名声,她都准备让人将她打出去。 “大小姐,三小姐现在的情绪真的很不稳定,就和疯了似的,她一直嚷嚷着要见您,二姨娘也是没办法,您就见见她吧,她现在这个样子,伤不了您!” 秋灵看着地上哀求着的年轻嬷嬷,“她也不是现在疯的,之前脑子就有问题。”不然怎么敢不自量力的喜欢上她家公子,还千方百计的想害死她小姐。 “我现在没空。”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苏梁浅见她听不出自己委婉的拒绝,直接道:“她想见我,我不想见她,我对她,一直都没空。” 苏梁浅话落,从她的身边经过,又退了回来,“三小姐不是和二小姐关系好吗?她也最听她的话了,而且二小姐心地善良,也最好说话,你可以去找她,劝导劝导三小姐。” 苏梁浅说完,直接进了院子。 苏梁浅用了晚膳,看着外面黑下来的天,“收拾一下,我们去拜访远慧大师。” 第一百一十九章:质疑不断,五日期限到 远慧的院子,就在苏克明旁。 院子不大,但胜在环境清幽。 这里算是客院,是安排招待苏府的贵客的,远慧住进来前,这里倒是空置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但每天都有负责的下人打扫,十分干净。 远慧住进来后,表明自己是出家人不喜人伺候,苏梁浅依着他的意思,将院子里的下人都打发出去了,院子里除了远慧,就只有他随行的小沙弥小海,还有他从寺庙来那日同行的一条狗。 院子本就整洁,小海每日也会抽空打扫,远慧的一日三餐,也都是小海准备的,至于食物,则由苏梁浅身边信的过的下人送来。 院子的廊下,就只有少数几盏灯是点亮的,和其他院子灯火通明的盛景相比,有一些清贫冷清,不过这才像出家人的作风。 人想往上走,是为了心中的欲念,但人要想往上走,首先就要克制住这些诱惑,对要树立高僧形象的远慧来说,更得让人觉得,他抵制住了那些让人迷失的浮华。 “汪汪!” 苏梁浅走至院门前,这次跟着远慧而来的狗,从里面冲了出来,朝着苏梁浅的方向叫了两声。 小海跟着从里面追了出来,见是苏梁浅,愣了下,忙将狗拽住,然后恭敬的道了声阿弥陀佛,将拦住路的狗拖走。 “我师父正在打坐,我去叫他。” 影桐秋灵一前一后,手上都掌了灯,苏梁浅站着的这一片,比起其他地方,要显得亮堂一些,脚下的路,还是能看清的。 “要多久?” “一炷香的时间。” “小海,请施主进来!” 苏梁浅正准备说她可以等,远慧的声音,从屋子里面传了出来,沙沙的,有种难以言喻的沉淀的高深味道。 小海看着苏梁浅道:“师父让您进去。” 苏梁浅点头,小海在前面带路,引着苏梁浅到了远慧所在的屋子。 远慧正坐在房门正对着的靠近窗口的罗汉床上,他盘着腿,手上是一串佛珠,不停的转动,外面朦胧浅淡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那张有深长疤痕的脸,眉目柔和。 苏梁浅见他看向自己的时候,微微一怔,细微的常人难以发现的变化,被苏梁浅成功捕捉。 远慧原以为,登门的是苏克明,他这几日,每每都是这个时辰过来,然后坐一两个时辰离开。 远慧会忽悠人,两人详谈还算愉快,苏克明对他也是折服信服的,奈何耳根子太软的毛病改不了,外界一丁点的事情,都能让他改变态度。 远慧微怔,一方面是因为来的人不是苏克明,更多的还是因为,来的是苏梁浅。 远慧看着在门边站着的苏梁浅,一身素衣,容貌清秀,嘴唇微微的抿着,投在身后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远慧想到她的手段,心里忍不住就生出忌惮,在面对她的时候,也忍不住生出敬畏。 就好像,面前站着的,不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而是炼化成人的精怪。 远慧沉浮了大半辈子,也是阅人无数,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我父亲他今晚,去五姨娘那了,五姨娘的院子,离这里挺远的,他应该不会过来了。” 苏梁浅边走向远慧边道,说出的话,再次让他心惊。 远慧并不觉得自己有何不妥之处,但她却洞悉了他的想法。 门没关,影桐秋灵各自守在门口,远慧让小海牵着狗去门口守着。 “小姐找我有事?” 苏梁浅在远慧的身侧坐下,啧啧了两声,“我又不是妖怪,再说了,我纵是妖怪,大师一身本事,这么怕我做什么?而且,大师杀人如麻,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又有何惧?” 手无缚鸡之力,远慧真想呵呵。 对一个将自己最深的老底挖出,然后扼住喉咙威胁的人,再亲眼见着她翻云覆雨,远慧觉得,就算是杀神,也会觉得发毛。 远慧自诩人生的沉浮磨难,都经历过了,他也阅人无数,却没想到,自己折在了个女子手上,还是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女。 他到现在还不明白,那件过去的比她年龄还大的事情,她是怎么挖出来的。 越是想不明白,就越是觉得她深不可测,也越发的忌惮畏惧。 “你有把握,苏老夫人的病情,在两日后,能得到好转?” 苏梁浅朝着远慧的方向转了转,正面对着他:“大师不相信我?” 这已经是施法后的第三天了,远慧并没有得到任何苏老夫人好转的消息,但是却听说今日有人来苏家大闹,说他治死了人,远慧纵是相信苏梁浅,也开始不安没底起来。 这么多年下来,远慧见的病人也多,或多或少,也懂些医术。 他的东西,或许治不好人,但吃了,对身体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坏处,更不要说吃死人了,而他的名声,则是通过那些被他治好的人传出去的。 有些是刚好撞上,毕竟绝大多数的人,在来求他之前,就已经吃了许多药的,可能本来就要好的,而有一些,和他的开导有关,心情对病情病人很重要,甚至是息息相关,人心情一好,很多毛病,自然而然就好了。 远慧知道,这是有人在蓄意针对他。 要苏老夫人没好,他赔上的可不止是名声,可能真的连这条老命都会赔上,但苏老夫人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远慧一无所知。 他所做的一切,只是按照苏梁浅的命令行事,而这几日苏老夫人天天喝的佛水,实际也是苏梁浅弄的,是什么,他并不知道,她身边的丫鬟每日来,其实是迷惑其他人的障眼法而已。 苏梁浅治萧燕苏泽恺等人的手段,让远慧觉得,她如果要弄死自己,也是轻而易举,远慧一方面是担心苏老夫人的病情,另外,他更怕苏梁浅杀他灭口。 毕竟当年,他勾结了萧燕,一句命数相克,致她自小和父亲分开,不被待见,苏梁浅既然针对萧燕他们,难道对他就不记恨? “我不记恨大师。” 苏梁浅认真诚恳的模样,让人丝毫不怀疑她在说谎。 “我父亲这几日,应该和大师谈了不少事情,大师阅人无数,想必不难看出他的为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当年的事于当时的我来说是祸事,但现在看来,我未尝不是因祸得福,要不是大师,我一直在京城生活,现在不知是什么光景,我对现状还挺满意。” 远慧看着苏梁浅,双手合十,感叹道:“没想到姑娘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豁达的心胸!” “这次,我将这样重要的事情交到大师手上,可见我对您的信任。就算你之前帮着萧燕设计我,还治死了人,我的这份信任,还是没有改变,我觉得在这点上,大师应该向我学习。” 她握住他的把柄命脉,当然无所忌惮,远慧转念一想,他也有她的把柄,但是,算了吧,他根本不敢威胁。 苏梁浅直视远慧的眼睛,“我这人是记仇,但分对象和事情。我若记大师的仇,就不会主动找上大师,我既然找了你,你也按我的意思,替我将事情办好了,过往的事情,就一笔勾销,我从不亏待真心为我办事的人。我说了,我会给大师提供更大的平台,以大师的本事,应该站在帝王身边,成为万民敬仰的人。” 站在帝王身边?受万民敬仰?远慧不敢置信的看向苏梁浅,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当然,不是不想,而是苏梁浅说的那个高度,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虽然之前苏梁浅和她说过会提供更高更大的平台,但远慧所想的,就是和京圈的官家老爷打交道。 “但是施法那日,几位皇子还有世家公子,对大师的表现,可是叹为观止,现在不但民间的百姓在议论,大师的名号,也传到了皇宫,大师觉得自己现在还有别的路可走吗?既然选择帮我做事,那我就会护着你,不会让你被萧家还有其他曾经得罪的人害了,我还有许多事要大师帮忙呢,帮你就是帮我自己,大师觉得我会害自己吗?除了信任我,无条件按着我说的做,你没有别的选择。我相信大师的能力,大师更不应该质疑我的本事,至于其他的想法,都是庸人自扰,大师是得道的高僧,想必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远慧看着眉目清澈坦然的苏梁浅,竟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苏梁浅见他眉目舒展,便知道他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唇瓣微勾,“我今天来找大师,就是不想大师在未来两日心怀忐忑。还有,两日后,我祖母一旦康复,你离开苏府,也不要回原来的寺庙了,我给你另外安排了安全隐蔽的地方,你对外宣称,闭关三个月,安心修习佛法,造福民众。” “三个月?” 苏梁浅点头,“你很清楚,这次的事情有多轰动,到时候找你的人必定络绎不绝,你自己的本事你自己清楚,若出了纰漏,必将功亏一篑,你今后面对的人,将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拘泥于眼前的短利,是成不了大事了。 远慧思索了片刻,虔诚道:“还请小姐明示。” “越是上位者,越是不喜欢溜须拍马之辈,而高僧是不会做这样的事的,大师阅历丰富,应该明白,见什么说什么话,但在佛的眼中,众生平等,帝王和百姓没什么不同,我也是一样。佛法无边,但天机不可随意泄露,大师算的是关乎万千民众的大事,像苏府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您该理会的,那会辱了你的格调,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还有数月的时间,大师可以好好参详,等闭关出来后,我自然会兑现承诺。” 远慧觉得,苏梁浅比他更具备神棍的潜质,不做这一行,实在可惜了。 “还有,我父亲那边,他要再来找你,你记得告诉他,七皇子非池中之物。” 她可不想接受苏克明的示好,被他阴魂不散的缠上。 远慧目送苏梁浅离开,重新闭目打坐,脑子里一遍遍回荡着的,却是苏梁浅的话。 他沉下心来,细细理解体会。 苏梁浅回到琉浅苑时,夜已经深了。 桂嬷嬷还没睡下,看到苏梁浅回来,迎上前去,“季公子的人找您,是个姑娘,我让她在屋子等您。” 苏梁浅加快脚步进了屋,屋子里面,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保养得宜,容貌的话,季无羡的身边就没长的丑的,姿容温柔,一双眼睛却颇带威严,看着就是个能干的。 她见苏梁浅进来,恭敬的服了服身,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递给苏梁浅,“这是今日的账单。” 苏梁浅边接过,就听到她道:“远慧大师治死了人,受害者找上苏府,要拉他去报官的事情在下午就传开了,各大赌场的生意比第一日还好,压远慧大师能治好苏老夫人的赔率变成了一比十。” 自赌场按苏梁浅的意思开设赌局后,季无羡每日都会让苏梁浅报告事情的进展。 今晚来的这个女子名花姑,苏梁浅不赌,也不好赌,自然不认识,但在界内却极负盛名,但她早已退下,现在只负责幕后的经营,现在设了筹码的季家大的赌坊,由她统一负责管理。 她干这一行十多年,今日已经不是比第一天好,而是空前,花姑觉得,自己有生之前,都未必能再次经历这样的盛况。 苏梁浅找了个位置坐下,大致将花姑呈上来的账本扫了一遍,灯下,那张素净的脸,笑容婉约,是很美好的弧度。 花姑稍稍放心,却不安心,迟疑着,忍不住张口问苏梁浅道:“小姐,苏老夫人的病,真的能好吗?” 她今日之所以亲自前来,极是想问苏梁浅这个问题。 现在才过去三天,还有两天,这个赌局,上至权贵,下至平民百姓,几乎都参与了,那数额,已经不是可观,而是就连她都叹为观止的庞大。 如果苏老夫人好不了,赌坊连续十多年赚的,都未必够赔的。 花姑从来没这么怕输过。 又一个质疑的。 不过苏梁浅看着账簿上的数据,心情美好的她半点没受影响。 质疑的人越多,质疑的声音越大,她挣的就越多。 苏梁浅看着花姑,含笑回道:“告诉季无羡,让他想想,怎么处理这笔银子。” 忧心的花姑苏梁浅信心满满的样,虽然还是担心,但得了这样的保证,多少宽慰了些。 季无羡季家是她主子,她的主子信任苏梁浅,她信任主子,自然相信主子的选择。 秋灵一回院子,就跑的不见人影,桂嬷嬷将人送出了院子,回来后,问苏梁浅道:“小姐,季公子找您什么事啊?” 虽然季无羡也不错,但桂嬷嬷固执的认为,太子才是苏梁浅正经的未来。 “没什么,这次祖母的病,赌坊设了赌局,他下了很大的筹码,买祖母能好,现在担心呢,问我有把握吗?” 比起在云州的时候来说,桂嬷嬷觉得自家小姐本事厉害了不少,她也知道她会点医术,但苏老夫人的病,是很严重的。 御医都治不好,问小姐有什么用。 桂嬷嬷越发觉得季无羡胡闹,“我看老夫人真的是撞邪了,季公子问小姐有什么用,他应该去找远慧大师,不过季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季公子这是买了多少啊,居然都紧张了。” 苏梁浅笑笑,顺着桂嬷嬷的话道:“桂嬷嬷说的是,我也是这样和他的人说的,让他去找远慧大师。” “希望老夫人能好,不然小姐在府里的日子,又要难过了。” 桂嬷嬷忧心又充满期盼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桂嬷嬷离开没一会,消失的秋灵就回来了。 “小姐,你猜我刚干嘛去了?” 秋灵闲不住,刚肯定打探消息了,苏梁浅见她一回来就不见人影,便已经猜出她干嘛去了,她配合着故作神秘的秋灵,摇了摇头。 “下午的时候,二姨娘身边的人,不是来求小姐,您见苏如锦一面吗?小姐您没同意,让她去求二小姐,我刚打听这事去了,二小姐去见三小姐了,但是没说几句话,就被二姨娘赶出来了,说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肯定不是好话,要不然也不会被同意她们见面的二姨娘赶出来。” 苏如锦现在这样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倒是二姨娘,不过她要是够聪明的话,就该怨恨苏倾楣她们,而不是她。 “二姨娘的话,你让人盯着。” 眨眼到了第五天。 一大早,苏府的门前,就挤满了人,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也不为过。 一个个手上身上都带着赌坊开的票据,相互讨论着自己压了多少银子,然后畅想。 “我压了五两,这可是我娶媳妇的本钱,翻十倍,那就是五十两,我还能纳个妾。” “我就一两,要赢了,就置办几亩田地。” “我,一千两,翻十倍,我这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前几日抬着老汉的尸体来苏府门口闹事的一家,因为苏府觉得尸体放在门口晦气,再加上那些参与了赌局,尤其是下注很多的人,对这方面也忌讳的很,被赶走了,现在苏府门前,就只有那日闹事闹的最凶的妇人和她的女儿和跛脚的小叔子。 赌注数额太过庞大,一向视金钱如粪土的季无羡,也紧张不已,尤其是第三日后,他晚上都有点睡不好,脑子里一直想的就是,要苏老夫人没好,那他真的就成了季言祖口中的败家子,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要赢了的话,他这辈子,再怎么挥霍,那浪费的也是自己的银子,面对唯一能在他面前作威作福的爹,他腰杆子也硬,想想都觉得美好。 在这样的忧心与纠结中,精神紧绷一直处于兴奋状态季无羡几日都没睡好,精神状态萎靡。 他如坐针毡,决定直接到苏家等结果,而五皇子和王承辉在这件事上,与他也有同样的默契,三人几乎同时抵达了苏家,个个都是黑眼圈。 苏府外的人,多的超乎想象,王承辉准备的最充分,带了十几个护卫,当然,还是多亏了季无羡的晋獒,这才成功开出了一条道。 福寿园内,一大早就挤了不少人。 苏克明自然早早就到了,苏倾楣和他几乎是同时。 三姨娘一房,五姨娘,六姨娘,还有全部心思都扑在苏泽恺身上的萧燕。 苏泽恺没来,他本意是想来的,萧燕怕到时候会有人告诉他取消科举资格的事情,说什么都不同意,以苏克明现还在气头上为由,劝住了他。 苏泽恺只知道自己院子挖出巫蛊娃娃一事,之后对苏克明动手,还有说的那些话,他完全不记得了,就连这,萧燕也没敢让他知道。 事关自己,苏老夫人也很在意关心,她还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喝了远慧送来的佛水,很快就犯困,一觉睡到日晒三竿。 醒过来时,她的眼睛依旧看不见,喉咙也还是说不出话来,但是却一身轻松,仿佛一把老骨头都是松快的。 “母亲祖母,你能看见了吗?” 萧燕和苏倾楣上前,那样子,比苏克明还要紧张。 苏倾楣见苏老夫人虽然是朝自己的方向看过来,但浑浊的眼神依旧和以前一样,没有焦距。 苏倾楣心头一喜,更往前凑了凑,“祖母,您看看,我是楣儿呢,您能说话吗?” 苏老夫人没动,也没张口,她想听到苏梁浅的声音。 苏克明伸手在苏老夫人的面前晃了晃,见苏老夫人没有反应,脸色顿时变的铁青,萧燕忙道:“我以为他是有几分本事的,没想到就是个神棍,现在不但没将母亲治好,三小姐和恺儿也被他害了,尤其是恺儿!” 苏倾楣看着义愤填膺的萧燕,面上却是一副庆幸的神色,“人没事就已经是万幸了之前还有被毒死的呢。” 萧燕和苏倾楣,你一言我一语,竟将所有的责任,都归咎推卸到了苏梁浅身上。 “祖母,您不要担心,我即刻就让人去萧家找我舅舅,让他请上次的御医来,您的病情,不能再耽误了。” 苏倾楣的一只手搭在苏老夫人的肩上。 苏老夫人在昨晚入睡前,是抱着无限的憧憬和希望的,她满怀期盼,自己一觉醒来,就能看见,也能说话,现在落了空,她再想到远慧当初的自信,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心灰意冷。 身体上的轻快爽利,完全被病情没有任何好转的失望感掩埋。 无比憋屈的萧燕看苏老夫人这伤心难过的样子,心中稍稍平衡宽意了些。 苏老夫人病情结果未出之前,因为请远慧上门一事,他成了笑话。 苏老夫人好了便也就算了,远慧成了大师,他也能沾光,而且其他那些指责他的人,也会觉得他是一片孝心,现在,全泡汤了。 苏克明看着一脸沮丧的苏老夫人,听萧燕和苏倾楣一搭一唱,心绪完全被她们引导,对苏梁浅的种种不满,被点燃后熊熊燃烧。 就在苏梁浅沦为众矢之的的时候,远慧随身的小沙弥,牵着狗来了,站在门口。 “阿弥陀佛。” “汪!汪汪!” 萧燕正要上前指责远慧的时候,小海手上牵着的狗,对她大叫了两声。 萧燕向后退了两步,另外那些和狗有段距离的,也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自从苏如锦的事情后,苏府的每个人,几乎都对狗产生了某种程度上的阴影。 小海看了眼面色铁青的苏克明,又看向坐在床上垂头丧气的苏老夫人,“时辰尚早,我师父让诸位施主,不要心急。” “汪!汪汪!汪汪汪!” 小海话说完,他手上牵着的狗,又配合着叫了起身。 小海牵着狗,转身离去。 五姨娘看着静下来的几个人,走到苏克明身前,“老爷,现在巳时未到,就下结论,未免太早了。而且” 他稍顿,还是将话说出口,“当初请大师上门的可是夫人。” 萧燕恨恨的剜了五姨娘一眼,五姨娘一副畏怯的样子,在苏克明的怀里躲了躲,苏克明见状,将五姨娘护在怀里,警告意味十足的瞪了萧燕一眼。 萧燕气的,脑袋发昏,差点没吐出血来。 且说另外一边,季无羡王承辉五皇子几个人进府后,听下人说苏梁浅还在自己的院子,并没有去福寿院,调转方向,前往琉浅苑。 “看样子,苏老夫人那边没什么消息啊,你压了多少?” 途中,五皇子看着季无羡还有脸还没好全的王承辉,伸出了无根手指,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我压了五千两,买苏妹妹赢。” 王承辉也伸出了三根手指,“我三千两,也是买县主赢。” 他扭头,看着打算问季无羡的五皇子,勾了勾唇,脸上露出了欠扁的微笑,而接下来吐出的两个字,更让五皇子的拳头,蠢蠢欲动,“黄金。” 五皇子脸上得意的笑,一下就维持不住了,不服气道:“黄金?你这些年,女人就没断过,整日都在花楼,挥金如土的,你哪来那么多的银子!” 王承辉冲气愤的五皇子,笑的更加灿烂,“我又没娶妻,银子没人管,自然是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而且我们家的富裕程度,在北齐仅次于季家,三千两黄金,很奇怪吗?” 五皇子气的磨牙,他这五千两白银,是好求歹求求了五王妃许久的,他还偷偷典当了好几样东西,然后又进宫缠着惠妃,好不容易才凑出来的。 结果,王承辉这厮,一出手就是三千两黄金,五皇子心里太不平衡了。 “你呢?” 王承辉看着面色不善的季无羡,问道。 季无羡当然面色不善,要苏老夫人好了,这两个人,他就要赔不少,虽然他还是赚了,但想到赔的是这两人,他就不痛快。 “我还用压吗?有几家赌坊都是我家的。” 虽然苏梁浅说了,最好是那种别人不知道的季家产业,但季家肯定得参与,这样才不会让人怀疑。 王承辉和五皇子齐齐仇视季无羡。 五皇子几欲捶胸顿足,皇子有个屁用,没他们自在就算了,银子也没他们多。 他不要做皇子,他要和季无羡王承辉换个位置,他要家财万贯,挥金如土。 季无羡心里同样不满这两人,居然要这么多,要苏老夫人康复,得挣他好几万两的真金白银。 “希望苏妹妹能赢,叫我家那视银子如命的母老虎后悔。” 季无羡也在暗暗祈祷,苏老夫人能好啊。 王承辉想了想,斜了季无羡一眼,“我改变主意了,苏老夫人要好也别今天好,赔死你去!” “闭嘴!” 五皇子和季无羡再次一致认为,王承辉依旧是最欠揍的。 几人到琉浅苑时,苏梁浅正坐在院中。 天气日渐暖和,尤其早晨,阳光微风,十分舒服惬意。 她坐在梅花树下,正翻看账簿。 一身偏正的红,衣襟和裙摆,绣着盛放的牡丹,几个人看了,都觉得眼前一亮。 几个人一路打打闹闹的,还没进院,苏梁浅就听到他们吵吵嚷嚷的声响,目光从账簿移开,抬头看了眼往正中移的日头,将账簿合上,让人拿回了房间,站了起来。 她这一走动,整个人越发明艳亮眼,那张乖顺素淡的脸,竟有种艳若桃李的感觉。 季无羡指了指苏梁浅一身,有些惊叹的诧异,“难得见你” 苏梁浅的衣裳,多以颜色淡雅的素色为主,他还是第一次见她穿的这么扎眼,像朵盛绽的玫瑰。 季无羡第一次觉得,苏梁浅颜值挺高的。 苏梁浅微笑着解释道:“祖母若是眼睛复明,应该会想要看颜色艳丽些的东西,走吧,我们也过去看看。” 那般笃定自信,就好像是已经有人过来通报了苏老夫人已经复命能说话的消息,而她,所有的一切尘埃落定,她只是过去探望。 第一百二十章:波折不断,都好了,发财了! 苏梁浅到福寿园时,已近午时,一早就在那里守着的那些人也都还在。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进,苏老夫人却没一点康复的征兆,萧燕苏倾楣就好像心中有了某种底气似的,但同时也更加不安,她们巴望着,时间能过的快些,让这一日,早些过去。 萧燕苏倾楣如是想,候在苏府外的那些人,也是丝毫不逊色于她们的急迫迫切。 对很多赌徒来说,事关一夜暴富还是倾家荡产。 他们紧盯着苏府的大门,于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消息,就是苏老夫人没好,那就是好消息。 一天马上就过去一半了,只有半天了,还有半天。 因为苏老夫人的病情,萧燕苏倾楣内心虽然雀跃,但到底要顾忌她的心情,并没有说话,屋子里人虽然多,但静悄悄的。 萧燕看到苏梁浅,眼神迸射出完全控制不住的恨意,而因为苏老夫人的病情,还多了等她倒霉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之前有人上门说远慧治死了人,楣儿为了她祖母的身体病情考虑,特意从宫中请来的御医,你却不让治,现在好了吧,白白耽误了几天的时间,你故意的是不是?贻误母亲的治病良机!” 萧燕本要出口的话,比这个难听多了,看到苏梁浅身后的几人,控制住了。 正经的姑娘家,谁会和这么多男人在一起。 她酸酸的想着,不愿意承认自己内心的嫉妒。 苏梁浅懒得搭理声音尖锐如疯狗般的萧燕,走到床边。 苏老夫人耷拉着脑袋,心情和精神都相当的低迷。 “祖母,这一日,才过去一半呢,而且,远慧大师今天的佛水,还没送来,您着急,也不用急于这一时。” 苏梁浅安慰了几句,在屋子里扫了一圈,“远慧大师呢,怎么不见他人?他怎么说的?” 五姨娘上前道:“大师身边的小和尚来了,说时辰还早,让我们不要着急。” 苏梁浅皱着眉头道:“不着急,怎么可能不着急?大师当其他人和他一样,超脱红尘,不为生老病死困扰?” 苏倾楣看了眼生气的苏梁浅,她怎么觉得,苏梁浅是有意抬举远慧。 “祖母,我这就让人将大师请来。” 苏老夫人人恹恹的,点了点头,苏梁浅来之前,苏倾楣尤其是萧燕说的那番话,让她已经不敢再抱任何希望。 苏梁浅伸手招来秋灵,让她去请远慧。 福寿院距离客院不近,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秋灵才回来,身后跟着小海。 秋灵手上端着个绿色透明的碗,里面是灰颜色的水,也就是苏老夫人这几日一直服用的佛水。 小海往苏老夫人的方向走了几步,站在床边,看着苏老夫人道:“我师父说,老夫人之所以没在五日内好,是因为邪祟欲念太过强大,这是最后一碗,老夫人喝了,自可药到病除!” 小孩指了指秋灵手上的东西,秋灵也往前走了几步,萧燕心中不安,站出来大力阻拦。 “那个找上我们苏家的受害者,是不是就是被你师父这样忽悠害死的,他准备用这样的手段,害死我母亲吗!老爷,您快劝劝,这要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萧燕挽着苏克明的手,大声恳求道。 苏倾楣咬着唇,犹豫迟疑后道:“保险起见,我也觉得还是不要再喝了。” 小海在一片静寂中开口道:“我师父说能好,那就一定能好,他不可能治死人,谁知道他是谁请来诋毁我师父的!” 苏老夫人啊啊叫了两声,招了招手,苏梁浅问道:“祖母是要喝吗?” 苏老夫人点了点头。 她是惜命,最是惜命不假,但这段时间听得到看不到却什么都不能说的煎熬,她受够了。 苏老夫人决定冒险。 以前能看能说的时候,她不觉得有什么,但她现在太想看到了,更是憋了一肚子的话。 “母亲!” “祖母!” 萧燕和苏倾楣齐齐叫出了声。 苏倾楣见这一声吼,其他人都看向自己,放低声音,平和道:“我和母亲只是担心祖母。” 苏老夫人吃了佛水,便觉得头昏昏沉沉,眼皮开始打架,竟睡下了。 苏老夫人每每喝了佛水,都会有这样的反应,大家对此倒并没有在意担心。 苏克明萧燕等人,都是一早就守在这里,午饭都没吃。 苏梁浅见状,着人吩咐福寿院的厨房,准备吃食。 “我没胃口。” 苏倾楣看着躺在睡着的苏老夫人,担忧又关切。 她希望,她这一睡,今天都不要醒来,最好是永远都不要醒来,那苏梁浅,就成了百口莫辩的罪人。 萧燕睨了苏梁浅一眼,见她一身鲜艳,刻薄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打扮自己,还能吃得下,大小姐的心,可真大。” 苏梁浅站了起来,将苏老夫人的床帘放下,往外走了两步,压低声音反驳道:“我觉得祖母应该会喜欢我这样的打扮,我相信,她肯定能看到的。” 苏梁浅相当笃定,但这种笃定,和之前五皇子王承辉他们看到的又有所不同,若说之前那是自信,那现在便是寄托了满满期盼的盲目憧憬。 因为迫切的想要苏老夫人好,所以只认准并且接受这一种结果。 这才是至纯至孝。 “而且,我不吃,难道父亲也不吃吗?还有五皇子他们,让贵客饿肚子,可不是父亲和苏府的待客之道。” 苏克明也没什么胃口,他最近这几日,都提心吊胆的,哪还吃得下? 不过,他不吃可以,但五皇子他们是贵客,不能让他们饿肚子啊。 他心情郁卒,倒是没想到这些,不由赞赏的看了苏梁浅一眼。 要说处事,还是浅儿周全些。 苏克明这段时间每每想起远慧登门那日,自己的表现,就后悔不已。 苏如锦苏泽恺不孝,他打他们,苏克明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但他觉得,动不动动手,实在有辱读书人的斯,和他一贯温雅的形象不符,而且,显得他太冲动。 总而言之,苏克明觉得自己没表现好。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苏如锦苏泽恺造成的,还有始作俑者萧燕,要不是她将远慧请来,什么事都不会有。 “六姨娘,你现在怀着身孕,不能站太久,别在这里了。” 纵是六姨娘现在怀着身孕,这些人面前,她也没有站的资格。 “是。” 六姨娘服了服声道是。 她也是一早就来了,本以为苏克明会体谅她是双身子的人,让她坐下,但苏克明提都没提。 苏老夫人没好,他心情不好,萧燕又一直喋喋不休,六姨娘根本不敢提那样的要求,就连离开回去都不敢说,这么久,确实有些撑不住了。 “我知道二妹妹关心祖母,但你既不是大夫,又不是远慧大师,你在这里守着,也无济于事,还是不要在这里打扰祖母休息了。若祖母醒了,能看见了,你也不要急匆匆的往上凑,你知道的,祖母并不是很想看到你。” 苏倾楣难堪气恼,面上却是一副受教的样子,委屈的恰到好处,对苏老夫人的关切也不减,弱弱回道:“是。” 萧燕见苏梁浅训苏倾楣,就和训女儿似的,苏倾楣那委屈不敢反抗的样子,看的她恼火无比,“我还没死呢,苏梁浅,你什么意思?” 她声音尖锐,刺的苏克明皱眉,更觉得她唐突了他的贵客,同时还丢了他的脸,上前将他往边上一拽,冷声警告道:“别吵到母亲,都给我出去!” 苏梁浅对着气恼至极的萧燕咧嘴笑道:“长姐如母。” 萧燕气的想撕烂她的嘴,被苏倾楣制止住。 苏老夫人这一睡,就是两个时辰。 日头落山,夕阳西下。 苏府外,无数的人,翘首以盼。 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的焦灼忧虑,便少一分,兴奋和雀跃,则添一分。 这一天,马上就要过去了。 除了苏梁浅,所有人好像都不怎么淡定。 季无羡心急如焚,就和热锅的蚂蚁似的。 他本来也可以以看热闹的心态,云淡风轻的。 季无羡暗暗发誓,赌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豪赌,他下次再也不要碰了。 天色,逐渐暗沉。 远慧从客院到了福寿院。 萧燕现在看远慧,就像在看一个该死的叛徒,眼神恶毒的很。 要不是他的背叛,苏梁浅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风光站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他的恺儿不但不能谋取功名,还被认为是和被邪祟附体被区别的心思歹毒之人,作为母亲,萧燕如何能忍? 萧燕已经想好了,不管苏老夫人好没好,她一定要杀了远慧这神棍泄愤。 远慧前脚刚到,才和众人打了招呼,屋子里就有下人来报,苏老夫人转醒的消息。 天,已经黑了,但苏老夫人的屋子,并没有点灯,黑漆漆的。 苏老夫人一醒过来,见四周围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依旧什么也看不见,着急起来,躺在床上大叫。 萧燕苏倾楣走至门口,听到苏老夫人如如泣般的哭声,心里不由长松了口气。 肯定是没好着急伤心的。 苏倾楣将自己的这份喜悦快意,掩饰的很好,萧燕直接就是一副可不可滋的样子,苏克明看萧燕那样,偷偷看了五皇子几个人一眼,见他们压根就没注意到萧燕,松了口气,但眉头还是紧拧着的,仿佛打结了般。 他深感,萧燕这样肤浅刻薄,息怒完全形于色,而且不该有的情绪,也不知道收敛的女人,着实丢他的脸。 苏克明觉得,这样的萧燕,让他的品味,受到了眼中的质疑。 苏克明这会看萧燕,哪哪都不顺眼,他却不去想,和动不动就动手打人的他比起来,萧燕已经是含蓄克制了。 当然,这样的比较,在苏克明这里是不存在的,因为他就算认识到自己的某种不足,也不会觉得自己错了。 苏梁浅一行人进了屋,在他们之后,几个福寿院的婢女,手持点亮的福字灯笼而入,然后将屋子里的烛火,一下点亮。 黑漆漆的屋子,一下变的明亮许多。 萧燕苏倾楣两个人在心里认定,苏老夫人已经看不见了,见苏梁浅这一系列的举动,只觉得是多余死撑。 苏梁浅直奔苏老夫人的床榻,速度将两边的床帘挂上。 苏老夫人是面对着床顶躺着的,忽然觉得眼前有明明灭灭的泛黄的光,几乎没有思考,她用最快的速度侧过身,看向床外,眼前是个极其模糊的人影,是道红影,看不清脸,摇摇晃晃的。 苏老夫人的视线,跟着苏梁浅的身影移动。 相比于萧燕的乐观,苏倾楣要谨慎许多,见苏梁浅掀开床帘,往前走了两步,紧张的观察苏老夫人。 她能感觉到,苏老夫人的视线,一直在追随苏梁浅,时不时用力眨眼睛,抬眼皮,脑袋也往前倾,这是很努力的想要将一样东西看清的动作。 苏倾楣的心里,有了极其不好的预感。 “啊啊!” 苏老夫人边叫着边坐了起来,那张颓废苍老的脸上,是兴奋欢快至极的情绪,那双浑说黯然,没有神采的眼眸,也是发亮的。 苏倾楣的眼皮跳了跳,觉得已经胜券在握的萧燕见此,一脸恼恨。 “祖母!” 苏梁浅坐在床边,握住了苏老夫人的手。 她这会离得近,再加上没有反光,苏老夫人隐隐能看到她的脸,还有她身上绣着图案的红衣。 那喜庆靓丽的颜色,此时在苏老夫人眼里,就和苏梁浅一样讨人喜欢。 苏老夫人之前躺在床上,见大家进来了,便觉得眼前不是只有一片漆黑,能模模糊糊看到些光亮,这种就算是模糊不清,但依旧靓丽的颜色色彩,对处在黑暗中已经很长一段时间的苏老夫人来说,远超任何风景。 苏老夫人只觉得自己一颗已经沉到谷底的心,都活泛了。 之前,苏老夫人起身,啊啊的其实她是在叫苏梁浅的名字,她那时候感觉自己眼睛能看到些东西,以为也能说话了,是极其兴奋的,结果却还是不能。 但,这样的一抹亮彩,足以抵消苏老夫人所有的失望。 她现在既然能多多少少看得清些东西,那就表明,远慧的佛水是有用的,她再多喝几天,肯定也能说话。 因为这样的好转,沮丧的都已经绝望的苏老夫人,对所有的一切,生出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苏梁浅伸手在苏老夫人面前晃了晃,一脸惊喜,“祖母,您”您能看见了? 苏梁浅话都还没说完,伸出去才晃了两下的手,就被苏老夫人握住,她点了点头,苏梁浅眼睛红红,一副激动的都要哭了的样子。 “太好了!” “恭喜祖母。” 除了苏梁浅,苏若乔是第一个上前道贺的,一脸真诚柔婉。 苏老夫人看着她的方向,其实看不到脸,就是个模糊不清的人影,但她心情好,还是点了点头,开心激动的落泪。 苏涵月也跟着道贺,她看着苏涵月,被泪水洗过的脸,好像视物清晰了些。 萧燕沉着的脸微绷,如丧考妣,装都装不出高兴的样子。 苏倾楣面上倒是副高兴的样子,但恭喜的话,却实在说不出口,不过她一副激动开心的仿佛要落泪的模样,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太激动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恭喜苏老夫人!” 五皇子和王承辉对视了眼,两人眉开眼笑的,上前向苏老夫人道喜,倒是诚意十足。 “不是说今天就能康复的吗?为什么我母亲却不能张口说话?远慧,你这个老秃驴,信口雌黄!”萧燕在一片欢快激动的情绪中,阴沉着脸,向远慧发难。 远慧当初承诺的是,五日内,苏老夫人会康复,现在还不能说话,眼睛也是模糊不清,这自然是不算的。 或许远慧没达成自己承诺的,但对苏老夫人来说,这并不影响她的感激,还有远慧的恩人身份。 她本来就不喜欢萧燕,见萧燕在这时候发难,对她更不喜欢,皱着眉头,啊啊的叫着。 萧燕故意误解苏老夫人的意思,在其他人开口之前,继续对远慧发难:“我母亲动怒了,她说你是个骗子,她在质问你,自己为什么不能说话!” 萧燕的温情小意还没持续几天,就又恢复了之前的嚣张跋扈,苏克明本来就对她诸多不满,现在见她这幅作态,更觉得她上不得台面,再加上苏泽恺的事,第一次生出了换妻的想法。 苏倾楣看着萧燕这样,也大感丢脸。 这样的话,肯定是得有人说的,本来苏如锦要没出事,哪里需要萧燕出面? 三姨娘苏涵月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点也不配合,半句针对苏梁浅的话都不敢说,更不要说苏若乔了,都要成苏梁浅的走狗了。 苏倾楣偷偷往苏克明方向看了一眼,见他脸色铁青,一副对萧燕嫌弃至极的样子 这话不是不能说,但萧燕应该注意自己的口气和方式,而不是将自己气恼愤怒的情绪带入,让人一听,就觉得她是公报私仇,故意针对。 而且,祖母毕竟是她的母亲,大齐以孝治国,她这个样子,给外人的感觉就是,苏母好了,她兵不高兴。 苏倾楣走到萧燕身侧,拽了拽她的后肘,看着苏克明解释道:“父亲,母亲她也是关心祖母,想祖母康健痊愈,她就是太着急了,再加上大哥的事,哎” 苏倾楣垂着眼睑,提起苏泽恺,皱着眉头,忧虑的叹了口气。 苏老夫人想起苏泽恺,病情好转能看到东西的好心情都被冲淡了,也流露出了关心的情绪。 “夫人,你是户部侍郎的夫人,不是街上的妇人,有客人在呢,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你不怕丢脸,父亲,苏府,还有几个妹妹都是要脸面的。” “祖母刚刚不是质问远慧大师,而是因为你对远慧大师不敬而生气,祖母病了这么久,就连御医都束手无策,现在能够有所好转,都是远慧大师的功德,祖母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恩将仇报?” “那你是说我恩将仇报了!”萧燕愤愤的盯着苏梁浅,恨不得能借此机会,和她吵一架。 “不是你还能有谁!” 针对萧燕说这话的是苏克明,他看着萧燕,脸色铁青,冰寒的眸,满是警告,还有嫌弃,独独没有温情。 苏倾楣在萧燕像泼妇似的发作前,重重的拽了拽她。 她和苏克明一样,都要脸。 苏梁浅忽视掉苏老夫人脸上因苏泽恺而生出的担忧,含笑看着她温和道:“祖母安心,现在眼睛好了,再过几日,肯定也能说话的。” 季无羡看着宽慰苏老夫人的苏梁浅,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能看见了,但还不能说话,这到底算好还是不算好? 这次压苏老夫人好不了的人太多,那些人肯定会说,苏老夫人不能说话,就不算好,另外像五皇子王承辉这样压苏老夫人能好的,又会说,苏老夫人眼睛能看见了,自然算好了。 而且,赌局的说明是,苏老夫人在五日内,好不了,今天就是最后的期限,要苏老夫人明天能说话,那也不能算的啊。 众怒难犯。 这种情况,就得两边都赔。 就算降低赔率,都能让季家元气大伤。 不能过几天啊,要好就得今天好啊。 季无羡那个急的,他好想哭。 他莫名觉得苏梁浅比他还败家。 王承辉看着季无羡欲哭无泪的样子,捂着肚子,笑出了声,“季无羡,你要赔死了,哈哈,北齐的首富,很快就是我们王家的了!” 季无羡看着幸灾乐祸的王承辉,他一直都知道,王承辉挺欠揍的,但第一次觉得,是这样的欠揍,让人恨不得将他摁在地上,打死。 苏梁浅余光扫向远慧。 “阿弥陀佛。” 远慧施了礼,“取清水来,给苏老夫人清洗眼睛。” 苏梁浅点了点头,伺候苏老夫人的连嬷嬷,转身亲自去取了一盆温水来,苏梁浅帮着一起,给苏老夫人洗了眼睛,然后用毛巾擦拭。 “老夫人感觉如何?” 苏老夫人抬头,看着屋子里站着的每一个人。 她刚刚虽然也能看得见,但都是模糊不清的,只有个隐约的轮廓。 这样简单的清洗后,一下就变的清晰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在黑暗中呆的时间太长,再加上心情影响,苏老夫人觉得自己现在看东西,比自己眼睛瞎了之前还要清楚许多。 她神采奕奕,诶诶比划了半天,最后像是反应过来般,朝着远慧竖起了大拇指。 这样的夸赞方式,让众人明白,肯定是苏老夫人的眼睛,比之前的状况,好了许多。 “苏老夫人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说话?”季无羡忍不住问。 “阿弥陀佛,施主勿急。” 不急?怎么可能?他都要火烧屁股了! “给老夫人一杯温水,让她喝下。” 很快,就有人将温水送了上来。 苏老夫人现在对远慧,是全身心的信任,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温水,一口气喝了干净。 水刚入肚,苏老夫人就觉得胃开始翻涌,开始不舒服起来。 苏老夫人心情不好,这段时间吃的很少,这一大杯水下去后,她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很响,屋子里的人都能听得见。 连嬷嬷以为苏老夫人是要如厕,忙让人准备恭桶,她出去吩咐的时候,床上坐着的苏老夫人,开始打嗝,似是要吐。 “祖母可是要吐?” 苏老夫人点头,苏梁浅扶着她,苏老夫人往前一到,趴到了床边上。 五皇子王承辉几个人见状,转身离开了房间,包括最关心结果的季无羡,也溜得飞快,苏克明想了想,到底没跟出去。 五皇子等人刚走出门口,就听到里面呕的一声,王承辉抚着胸口,“幸好跑的快。” 苏老夫人趴在床边上,秋灵眼疾手快,将刚刚打来水给苏老夫人洗了眼睛的脸盘,对准苏老夫人的脑袋,苏老夫人很快吐了出来。 干净的脸盘,很快多了黑色的浑浊物,一块块的,就好像是中毒后的血块。 屋子里,难闻的恶臭飘散开。 苏克明本来是站在床边的,见状,嫌恶的皱眉,向后挪了几步。 苏倾楣倒是没动,但眉头却是拧着的。 那东西实在恶心,味道也是真的难闻,她胃都跟着不舒服起来,想吐。 苏梁浅还在原来的位置坐着,给苏老夫人拍背顺气。 苏倾楣看着未有半分嫌弃露出的苏梁浅 五姨娘本来是站在靠后的位置的,给苏老夫人拍背的苏梁浅,一个眼神扫射过去,五姨娘上前,和苏梁浅一起,给苏老夫人拍背。 五姨娘忍着不呼吸,看了眼眉眼不动的苏梁浅,没有半点嫌弃厌恶。 她对苏梁浅,已经不是敬佩了,而是膜拜。 苏梁浅见苏老夫人吐的差不多了,吩咐道:“拿水过来给祖母漱口!” 苏老夫人漱了口,擦了擦嘴,被扶着坐了起来。 她看着那些脏东西,只觉得这段时间堵在喉咙的那些脏污,都被自己吐了出来,整个人非但没觉得难受,反而一身轻松。 刚刚她虽然趴着在吐,但一直都有观察屋中众人的动向,对苏克明,不由更加失望。 “祖母现在可好些了?” 苏老夫人看着苏梁浅那张乖顺的脸,浅浅的微笑,浓浓的发自内心的关心,对她更是满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点了点头。 她扭头看向五姨娘 苏老夫人最近这段时间身体不适,五姨娘是除了苏梁浅外,来福寿园最勤,也照顾她最多的,刚刚她还主动走上前来,苏老夫人也很满意,看她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和颜悦色。 苏涵月不由瞪三姨娘,凭白错过了这样好的机会。 “将门窗打开,散散气味!” 这样的命令,也就只有苏梁浅现在能下,若是别人,苏老夫人定会觉得她这是在嫌弃自己,包括苏克明。 苏克明可不就嫌弃苏老夫人吗? 很快,屋子的门窗都被推开,夜风吹来,难闻的气味被散了出去,很快淡了许多。 苏老夫人吐的东西,被端了出去。 苏老夫人清了清嗓子,远慧看着她,沙哑的声音平静道:“老夫人现在可以尝试着说话了。” 苏老夫人在吐之前,就尝试着说话,但是依旧和以前一样。 这会喉咙松快,她也没多想,听了远慧的话,张口道:“大大师。” 因为刚吐了,苏老夫人的声带,有种被撕扯的感觉,声音艰涩,很轻,但出口的,不再是啊啊诶诶如鸟语般别人听不懂的语言。 众人齐齐怔住,就只有远慧,云淡风轻的,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预料中。 苏老夫人握住自己的喉咙,不敢置信,整个人也被前所未有的狂喜包围,看向苏梁浅,又叫她:“浅儿。” 同样是两个字,但要比之前顺畅许多。 苏梁浅不住点头,惊喜的握住苏老夫人的手,“祖母,您能说话了,您又能说话了!” 门帘被掀开,季无羡的脑袋探了进来,脸上是丝毫不逊色于苏老夫人的狂喜,他跑了进去,指了指自己,激动的问苏老夫人,“我,我是谁?” 苏老夫人看着似乎比自己还高兴的季无羡,有些糊涂,还是回道:“季小公爷。” “老子要发财了,这是老子的第一桶金啊!” 季无羡仰头大笑,情绪久久不能平复,看着苏梁浅的方向笑道:“我就知道远慧大师神通广大,苏老夫人一定能好,鞭炮都准备好了,我这就让人放鞭炮去,也好叫大家知道这个好消息!” ------题外话------ PS:哈哈,发财了,浅浅朝着小富婆的目标又迈进了一步 第一百二十一章:苏克明被扔臭鸡蛋,苏倾楣不幸再背锅 季无羡那个兴奋的,手舞足蹈的,真的就差没在原地舞一段了,和进屋的五皇子还有王承辉撞了个满怀。 季无羡乐不可滋,看着王承辉,“想比我有钱,做梦!” 他得意的哼了声,像只斗胜的公鸡。 五皇子一脸羡慕,伸手抹了抹自己流出来的口水,“这次季家真的赚翻了。” 他虽然也赚了,但和季家季无羡他们相比,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他不要做什么皇子了,他要做季家的干儿子,可以用金珠子砸人,还有晋獒这样威风的狗的那种。 五皇子觉得,和季无羡比起来,自己这皇子,做的太没意思了。 王承辉看着一脸嘚瑟样的季无羡 还就知道,刚刚紧张害怕的都要哭出来的人也不知道是谁? “事后马后炮,刚刚吓得都差点尿出来了吧?” 季无羡脸上的笑容滞了滞,“小爷心情好,不和你一般计较。” 王承辉翻了个白眼,有些惋惜。 苏老夫人怎么就能开口说话了呢,如果三千两黄金,可以买季无羡季家倒霉,他还是很愿意的。 更何况,如果苏老夫人不能说话,他不但一分金子都不用赔,季家季无羡还会更倒霉,实在是太可惜了。 王承辉看着被苏老夫人握住手,眉目恭顺的苏梁浅,脸上不怎么正经的笑深了深。 苏老夫人觉得五皇子王承辉等人的反应也很不对劲,问苏梁浅道:“怎么回事?” “自大师登门施法后,有人就祖母的病情,能不能在五日内彻底好转开设了赌局,绝大多数的人,都赌祖母不能好,其中不少都是在季家的赌坊下的赌注,祖母这一好,季家赚翻了。” 远慧看着言笑艳艳的苏梁浅,上次陪她去寺庙找自己的就是季无羡,可见两人私下交好,他觉得苏梁浅肯定参与了,说不定这就是她的主意。 苏老夫人自然不会同情那些不盼她好的人,“活该,赔死他们去!” 屋子里的其他人,则为自己错过这样好的赚银子的机会而后悔。 压一两,赔的就是十两啊。 萧燕单想想,都觉得心在滴血,她就应该把她的那些银子都赌上,这样,这死老太婆好了,她至少还能有一大笔银子的进项,心情不至于这么糟糕。 苏涵月更是愁苦,她将自己这么多年积攒的一半银子,压了苏老夫人好不了。 之前苏老夫人只是能说话,她还能撑着,现在的心情,简直低落极了,她又担心被苏老夫人发现挨数落,还得强颜欢笑。 不过那笑,简直比哭还难看,但苏老夫人的心思,根本没在她身上,也没多看她一眼,她也算是逃过一劫。 苏梁浅看了五皇子一眼,“五皇子,季公爷身份尴尬,您出去看着,别出什么乱子了。” 对那些赌输了的人来说,季无羡刚刚的样子,真的很容易激起群情愤怒,而且那些人还会觉得季无羡是不想赔他们银子故意骗人。 五皇子正嫉妒的季无羡冒泡的,才不想管他。 “季小公爷现在钱多心情好,你出去帮忙,他说不定会对您格外慷慨。” 五皇子不爽季无羡,但他爱银子啊,尤其是在王承辉季无羡的相衬下,意识到自己有多穷后。 五皇子爽快应下离开。 苏克明想到那乌泱泱的人,唯恐季无羡和五皇子在苏府出了什么意外,忙让苏管事调集府中的护卫前去保护两人的安全。 “父亲也去,若百姓还是不相信,就让他们自己推选出几个人出来,拜见祖母。” 苏克明眼睛一亮,觉得苏梁浅这个提议,真的是给了他巴结季无羡季家他们的好机会。 放鞭炮,自然是不能带晋獒的,不然惊了狗,伤了人,那就是乐极生悲。 季无羡命人打开苏府的大门。 他的身后,除了随行的两个小厮,还有五六个苏家的下人,手上举着长长的杆子,上面挂着已经散落开的鞭炮。 季无羡大刀阔步,一马当先,紧随他其后的两个小厮,倒是精神奕奕,但是苏府的下人,却是一脸的垂头丧气。 是的,他们买了苏老夫人不会好,而且是将自己的老婆本,都赌进去的那种。 老婆本都赔了,心情可能还会好吗? 此刻,已近亥时。 虽然时下天气已经转暖许多,但早晨,尤其是入夜后起风,还是挺冷的,但苏府门前,黑压压的人群,并没有散去,还有惧冷的身上裹着被子,也不肯离开,誓要第一时间知道消息。 不少人,早上天还没亮,就在苏府门前守着,见苏府的门打开,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到季无羡身后几个举着缠着鞭炮竹子的仆人,心头顿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为何放鞭炮?” 季无羡的随从笑着回道:“苏老夫人的眼睛好了,也能正常说话了,特来告诉你们这个好消息!” 对季无羡来说,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但对这个点依旧蹲守在苏府门口的那些人来说,却是惊天的噩耗。 本来就盘好的鞭炮,被放在地上,然后被点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什么,苏老夫人好了?”完全不敢相信也不愿意接受的口气。 “完蛋了,我的老婆本赔了,那可是我娶老婆的银子啊!” “我还是母亲的救命银啊,指着翻倍治病的!” “不可能!为什么出来的是季公子,要也应该是苏家的人告诉我们这个消息,我们不相信,季公子这是要吞我们的血汗钱,骗我们呢!” 鞭炮声响后,那些已经各种畅想构筑今后美好荣华生活的众人,才从梦中惊醒,反应过来。 人群中,一片哀嚎,将鞭炮的声响都盖过了。 少数几个看着那些呼天抢地,抱头痛哭的人,也不敢说自己押对了,怕沦为泄愤的对象。 而且,如苏梁浅所料,有人对季无羡提出了质疑。 第一个这样的声音后,几乎其他不愿服输的人,都是一样的想法。 他们见季无羡神采飞扬,眉梢眼角,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得意笑意,更像是被激怒的狮子似的,愤怒的看向他。 这鬼哭嚎叫,就连福寿院的人,都能听得到。 五皇子觉得季无羡实在是太欠揍了,他倒是希望有人揍他一顿,但想到那么多人,这万一要出个好歹,不由加快了脚步。 还是算了吧,他到时候别连赔银子的人都找不到。 季无羡拼命解释,但任由他说破了皮,喉咙都冒火了,那些人根本就不听,更不要说相信了,气的他是火冒三丈。 要不是五皇子及时赶到,都有脾气火爆的人要冲上去打季无羡了。 五皇子站在季无羡一边,帮他说话,碍于他的身份,虽然没人敢上前动手,但大家都觉得五皇子和他是一丘之貉,想要吞他们的银子。 五皇子那个气的,撸起袖子,他想打人。 苏克明在双方一触即发前赶到,身后跟着苏府召集的大半护卫,还有小厮,冲到五皇子季无羡的前面,一列排开,挡住那些激动的人群。 那些护卫,一个个人高马大的,手上拿着武器,而气恼的季无羡,让随从牵来的晋獒也到了。 晋獒冲着人群大叫了几声,那些人想到苏如锦的下场,倒是比之前冷静安分了些。 苏克明道:“承蒙各位的关心,家母的病,已经好转,诸位可以挑选几位信得过的代表,同我进府,见一见家母。” 苏克明此言一出,沸腾的人群,平息了不少。 相互对视一眼后,眼神都暗了暗。 如果说苏克明是配合着季无羡五皇子演戏,肯定不敢让他们选人进去查看实情,这苏老夫人,十有八九是真的康复了。 季家,季无羡,可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起的。 不然,赔的可不是银子,而是命。 几个带头闹事的,气势都弱了。 季无羡五皇子并不知道这是苏梁浅的提议,赞赏了看了苏克明一眼。 很快,近千百姓,就推举出了十个代表。 这几个,多是赌局还没开设,就在苏府门口凑热闹的,健谈好事,然后又下了重筹赌苏母好不了的。 苏克明让苏管事带他们进去,自己则走到五皇子和季无羡身边。 “苏克明,不错嘛。” 季无羡赞赏的夸了句,苏克明谦虚,一副不敢居功的样子,但没将刚刚一系列事情都是苏梁浅的主意一事说出来。 五皇子要进去,被季无羡制止,“还是等他们出来,不然又要说是我买通那些人,有的闹。” 五皇子觉得季无羡说的很有道理,跟在他一起守在这里。 季无羡趁着这时间,让苏克明将远慧是如何将苏老夫人彻底治好的过程说了遍,这样好的巴结机会,苏克明自然不会拒绝,将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遍。 苏克明口才不错,跌宕起伏,前几天还被他质疑成神棍的妖僧,这会完全就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圣僧。 季无羡偶尔也附和几句,夸大远慧的神通。 五皇子不住点头,他发自内心的觉得,远慧是大师。 不但神通广大,而且波澜不惊。 好一会,被推选出的人,在确定了苏老夫人的情况后,从苏府出来。 不消说话,那垂头沮丧,如丧考妣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老夫人真的好了,被远慧治好了。 现场,哀声震天。 “前两天说大师治死了的人那一家呢?” 尖锐的声音刺耳,带着某种崩溃的情绪,让那些沉浸在悲痛中的很快想起,前两天有人抬着尸体上苏府说是被远慧治死的那一家。 “怪他们,都怪他们,要不是他们,我根本就不会买!” “要买我也买苏老夫人能治好啊,我那日围观,就觉得远慧大师,佛光普照,不似凡人,定然是有本事的。” 是季家赢了他们的银子没错,但愿赌服输,就算不服,面对季家,他们也没有办法,自然只能寻找另外的宣泄口。 不过,几日前到苏府门前大闹的那一家,确实对很多人产生了影响。 不赌的,忍不住诱惑,下了筹码。 赌的,加大加重了筹码,甚至倾家荡产。 参与了这次赌注的,有男有女,但这么晚了,守在这里的,多是一群老爷们儿。 赌输了的他们,像个女人似的嚎叫痛哭,声音比女人还尖锐刺耳,然后毫不犹豫留情的将责任过错推卸给其他人。 而他们寻找的那一家人,今日前来的就只有死者的儿媳孙女,她们在听到苏老夫人好转的消息后,早就逃之夭夭了。 有人哭,有人闹,有人拍着大腿,像泼妇似的叫,季无羡没兴趣,拍了拍五皇子,和他一同进府。 苏克明正准备跟在他们身后进去,人群中有人愤慨的大叫道:“苏府二小姐人呢?那一家几口,说不定就是她找来的!” 季无羡进了苏府,隐隐听到了这句话,脸上的表情,要多高兴就有多高兴,整个人看着,更贱了。 苏克明不明所以,停了下来,这和楣儿有什么关系。 很快有想起来的人道:“那日苏府的二小姐前脚请了御医来,马上就有人说远慧治死了人,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苏克明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他们说的是什么事。 “这远慧大师,还是苏夫人请来的,苏大人,你说,这所有的一切,是不是你们设计的,你们是不是和季家的人联合好了,想要骗我们的银子!你们这群黑心的人啊,作用金山银山吃喝不愁了,还要骗我们的那点银子!” 一般人,在这时候,肯定不敢质疑远慧,但也有胆大又被愤怒冲昏了头的。 “没有的事!” 苏克明一身正气。 “什么活菩萨,吸血鬼还差不多!” “骗子,把我们的银子还回来!” 群情再次变的激愤,但这次,针对的不是季无羡,而是苏倾楣苏克明他们。 苏克明都气坏了。 伴随着一声声的怒骂,围观群众的情绪,非但没有平复下来,反而如火一般,被点燃。 站在一群护卫外,正要斥责这些人的苏克明,一张口,一个臭鸡蛋,精准无误的进了他的嘴巴。 之前苏老夫人吐黑色的血块,苏克明就觉得恶臭漫天,胃到现在都是不舒服的,此刻臭鸡蛋入喉,那腥臭的味道,想吐吐不出来,但又咽不下去,就和吞了吃了屎的苍蝇似的,苏克明恶心坏了。 还不待他决定怎么做,又一个生鸡蛋,直中他的脑门,之后就是烂菜叶,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满天飞,扔的苏克明浑身上下都是,还被个小石头伤了额角。 苏克明素来注重名声形象,还有自己的这张脸,在百姓的一片怒骂声中,他遮挡住自己的脸,被人护着回了府,人却要气炸了。 他也顾不得现在时间太晚,苏老夫人要休息,还有自己的形象,他心里也盘算着让五皇子季无羡认为他为他们承受了灾难,另外更重要的是,他要找苏倾楣算账。 苏克明一身脏污,也臭烘烘的。 夜里,灯光昏黄,几乎都辨认不出人来。 不过,那一身冰冷愤恨的怨气,倒是辨识度十足。 苏克明一生气,就爱动手。 府里,就一些婢女嬷嬷都知道这一点,以前不知道的,这次琉浅苑的事情传开,她们也都知道了,见苏克明这样,都躲的远远的。 苏克明怒气汹汹,直奔福寿院,远远的,就听到里面的欢笑声,想到自己这番境地,更觉得来气。 苏克明一进屋,苏梁浅就认出人来了。 谁让他这父亲,气质独特。 季无羡进来苏府前,听到外面那些人正揪着苏倾楣质问苏克明,看苏克明这样,一点也不奇怪。 但两个人,都没有动作。 季无羡是事不关己漠不关心,而苏梁浅,则是不想往枪口上撞。 最先有反应的是苏倾楣。 “父亲?” 她怔怔的,似是不敢置信,并不是很确定的叫了声。 苏克明用鼻孔哼了声。 苏倾楣上前,满是关切,“您怎么了?” 苏梁浅冷眼旁观,季无羡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过季无羡的笑,并没有引起苏倾楣的怀疑,因为一晚上的时间,他的笑就没停过,就和穷人撞上了天上掉银子这事,一直在傻乐。 不过这次,季家确实发财了,萧燕心里也羡慕,这样的好事,怎么没落到萧家的头上。 萧家也有赌坊,但萧镇海也算了解远慧的底气的,觉得他就是个神棍,而苏老夫人的病,虽然不是萧燕动的手,也和她有关,在所有人都压苏老夫人好不了的前提下,萧家没那么大的底气。 但季无羡这笑,和之前并不尽相同。 先前,是纯粹的愉悦,而现在,则是看好戏般的幸灾乐祸。 苏倾楣走到苏克明面前,拿出帕子,正要给苏克明擦脸,还没碰到,手就被他甩开。 苏克明对苏倾楣一直都很好,纵是用百依百顺来说,也不为过。 而且,苏倾楣此举完全是一片孝心,没有半分嫌弃,苏倾楣觉得苏克明会感动,哪想到他会这样对自己,猝不及防,向后摔在地上,不小心扭到了脚,她痛的轻呼了声,皱眉看着唇瓣,不解的看向苏克明。 苏克明那张被臭鸡蛋糊住的脸,还渗着血水,青筋都爆了出来,有些狰狞。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还有脸问!” 苏倾楣还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苏克明出去一趟,回来就找自己兴师问罪。 虽然苏倾楣是自己的亲孙女儿,但苏老夫人现在对她,真的没半点好感,见苏克明当着外人的面这样对她,也没有开口求情。 萧燕看不下去,上前直视苏克明,护住苏倾楣,“楣儿行事一向规矩妥当,她做错什么了,让老爷这样生气,当着外人的面,这样落她的脸,老爷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啊!” 苏倾楣现在的身份,不仅仅是苏克明的女儿,还是夜傅铭的侧妃。 且不说季无羡王承辉,五皇子还在呢,苏克明此举,分明是不将夜傅铭放在眼里,同时也落了苏倾楣的颜面。 “苏大人,你这动不动就打人的习惯,得改改!” 这次是苏倾楣,下次上手的,估计就是苏梁浅了。 他和苏梁浅本来就挺投缘的,现在因为苏梁浅的缘故,五千两变五万两,他赚了这么多的银子,而且回来的时候,季无羡还向他承诺,会在这次事后,给他准备一份大礼。 五皇子觉得,如果五皇子不肯将晋獒让给他,最好的礼物就是银子,主动要了一千两黄金,季无羡居然同意了,并且是偷偷的给,保证不会让五皇子妃知道,想到自己一下有那么多私房钱,五皇子高兴坏了,更感激苏梁浅。 苏克明面上难堪,这气发泄过后,他看着苏倾楣委屈无辜的样,生出了几分心疼,还有悔意,但他也不能让人觉得他是无缘无故的打苏倾楣,质问苏倾楣道:“前几日抬着尸体来苏府闹事的人,是不是你安排的!” 苏倾楣有些懵,某个念头,从她的脑海一闪而过,让她不由浑身一颤,她摇头,带着恐惧,“不是女儿!” 萧燕这几日,一心扑在苏泽恺身上,但苏克明说的这事,她也是听说了的,此时脑子并不怎么灵光的她,一时没想起苏克明这么生气和那件事有什么联系,但苏倾楣的脸色,让她觉得不妙。 苏克明继续道:“不是你是谁?那群人都说是因为你,才害的他们下了重酬,要让你赔银子,我就是因为你,才被那群人弄成这样!” 苏克明话落,苏管事一脸焦灼的跑了进来,“外面那群人说什么都不肯走,不停的砸东西,嚷嚷着一定要二小姐出去给个说法!” “不是楣儿做的,她已经说了,不是她做的!” 苏克明都被弄成这样了,这时候要她女儿出去,不是让她送死吗? 萧燕看着苏倾楣,再想到苏泽恺,抽筋剥皮似的疼。 外面的叫喊声,一阵高过一阵,此起彼伏,福寿院都能听到,苏克明眉心打结,面沉如铁。 “我出去,和他们解释清楚!” 苏倾楣咬唇,试着站了起来,一脸坚决,看向因她的这个决定,面色动容的苏克明,“我已经连累父亲了,不能再害了父亲,害了苏府!” 她一瘸一拐就要往外走,苏克明对苏倾楣,到底和对苏梁浅不同。 这事要发生在苏梁浅身上,苏克明早推她出去顶罪了,但见苏倾楣如此,心立马就软了,“解释?怎么解释?他们那些人输了银子,正在气头上,季小公爷和五皇子的身份都不顾忌了,你出去,是要送死吗?老老实实给我呆着!” 苏克明将目光投向苏梁浅,苏老夫人一把将苏梁浅护在身后,挡住苏克明的视线,“你还想让浅儿代替楣儿出去解释不成,胡闹!这次的事情,我还没和您们算账呢!我以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今后不会了,我还没死呢,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将家里弄的乌烟瘴气!你既然不怕丢脸,那我们现在就将事情都说清楚!” 苏老夫人动了怒。 苏梁浅从床上站了起来,“时辰已经很晚了,祖母又刚好,应该好好休息,这些事情,等过几日再说。” 苏老夫人哪里放心,苏梁浅继续道:“就像父亲说的,那群人只是输了银子心里不舒服,想找个人发泄,过几日就好了,我是不会出去的。” 她脑子有坑,才会在这时候出去。 “阿弥陀佛。” 远慧在这时候站了出来,“贫僧出去看看。” 苏克明现在完全把远慧当成了圣僧,哪里敢让他出去,劝阻道:“那些人不长眼的,恐会伤了大师。” “解铃换需系铃人,此事本就因泄露天机而起,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就应我来解决。” 苏克明看着远慧一副从容的样子,仿佛不是去面对一群丧失了理智的赌徒,而是向信徒讲授佛理,完全就是大师的风范,佩服不已。 他再想到自己信了外面那群人对远慧的诋毁,不由暗暗后悔。 苏克明被远慧点名随行,虽然他很愿意为远慧效劳,但他更害怕被那群人误伤,他刚刚差点就毁容了。 苏老夫人看着自家儿子那贪生怕死的样,心中气恼。 平日里挖空心思巴结那些人有什么用,也不管在什么人面前,关键时刻遇事就怂,难怪这么多年,还只是户部侍郎。 苏老夫人真觉得,他没从户部侍郎这个位置下来就已经是奇迹了。 苏克明跟着远慧一起离开,途中,他对远慧恢复了之前的热情,应该说,比之前最热情的时候,还要热情,然后一心想自己能有从龙之功飞黄腾达的他,甚至不受控制的问起了谁最有希望继承大统一事。 远慧看了眼天色,道了声阿弥陀佛。 “天机不可泄露,不过” 苏克明一听还有不过,忙将耳朵凑了上去。 “七皇子人中龙凤,前途无量。” 远慧按着苏梁浅的意思,将信息透露给苏克明,这也是他叫苏克明出来的目的和原因。 萧燕唯恐苏克明回来,拉苏倾楣一起出去,苏克明和远慧离开后,她拽着苏倾楣就走了,她现在和苏老夫人算是直接撕破脸了,也不在意这些了。 因为扭伤了脚,苏倾楣走路一瘸一拐的,她恍恍惚惚,整个人都是挫败了。 最近一而再再而三发生的事情,怎的如此不顺? “会不会是苏梁浅?” 现在甭管发生什么事,萧燕第一个怪罪到的就是苏梁浅头上。 苏倾楣的第一反应也是苏梁浅,但并没有任何可以直接指向她的证据。 不行,她要让舅舅帮忙,找出那几个人。 不管这事是谁做的,只要他们一口咬定,说是苏梁浅指使的 萧燕苏倾楣走后,其他人相继离开。 经历了一整日的大悲大喜,大起大落,苏老夫人确实疲累至极,躺下后,就睡着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不过就外面那群人现在的情绪,季无羡几个人也走不了,准备跟苏梁浅一起去她的院子坐坐。 “我可是有婚约的人,你们几个大男人半夜三更去我院子,不成体统。” “你是我嫂子。” 王承辉接五皇子的话道:“也是我的。” 然后两人齐齐看向季无羡,季无羡昂着下巴,“我和苏妹妹青梅竹马。” 而且什么嫂子不嫂子的,这是他的少主夫人。 “我陪你们在祖母这坐坐吧。” 有下人奉了茶,几个人还没说下话呢,外面的动静,就小了许多。 “没声了?” 季无羡诧异的竖起耳朵。 苏梁浅大概猜到,远慧说了什么,对这样的结果,倒也不算是很意外。 “时辰不早了,你们要不嫌弃,就在府里住下吧。” 苏梁浅这话是对季无羡说的。 她主要担心,季无羡回去的路上,会发生什么事。 “等明日天亮了,让季公爷来人来接你,最近最好就不要出门了。”简直就是一座行走的矿山,太招摇了。 “我就知道,苏妹妹是最关心我的。” 季无羡笑的那叫一个甜,那叫一个贱,算是应了苏梁浅。 五皇子和王承辉也住下。 苏梁浅着人,很快就收拾了几个房间出来。 第二天,整个京城都陷入了一片怪乱的低气压中,又因输太多的银子发疯的,想不开自杀的,而京城中的几大河和高楼,变成了自杀的高危区。 官府和季家,为防人想不开,每日各派数十人,无死角的巡逻,保证就算发生意外,也能第一时间抢救。 当然,有人忧愁,就有人欢喜。 第一百二十二章:收买人心,清理门户 远慧出去一趟回来,脸上身上都是臭鸡蛋烂菜叶,还有很多更恶心的不知名东西,隔着一段不算近的距离,都能闻到刺鼻恶心的臭味,苏克明被熏的,都不敢上前。 除此之外,远慧脸上的伤也比苏克明严重。 血,和着蛋液烂菜叶的汁水,一起滴在衣服上,看着触目惊心。 但和苏克明怒火冲天的气恼不同,远慧的神色,平和又坦然,仿佛这不是什么肮脏的东西,而是信徒的馈赠,这还不是最让苏克明敬佩的,最让苏克明钦佩的是他身上大大小小那么多的伤害,他居然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就好像钢筋铁骨,不会痛似的。 苏克明迟疑了半天,还是忍住了气味上前,“大师,您真的要闭关三个月?” 刚刚,远慧在外面那群人宣泄完了后,向众人宣布了这个消息。 现在谁要说远慧是坑蒙拐骗的神棍,苏克明都要啐他,要远慧是那种人,他肯定会留下来,在京城捞金,而不是在最如日中天的时候离开。 而且苏母的病,苏克明是清楚的,并没有作假,这足以说明远慧的神通。 苏克明希望远慧留下,给京城的达官显贵治病。 远慧是因他才出名了,说起来,他和被他治好的那些人,都该承了他一份情。 他觉得远慧留下来的话,对他的仕途和未来,是有帮助的。 苏克明一方面觉得远慧是圣僧,但他并没意识到,真正的圣僧,是不会替他做这样的俗事的。 远慧点了点头,然后向苏克明告辞。 苏克明哪里甘愿就这样放远慧走,再三挽留,但无济于事,苏克明死心,又请教了一些如何让他仕途走的更顺的问题,远慧打着佛语,苏克明听的不明不白,更觉得远慧高深。 远慧看着苏克明顶着一身脏污的谄媚样,实在很想爆粗口。 大腿就在跟前,却不知道如何抱住,还拳打脚踢,态度冰冷,就这眼力劲,还想升官发财,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苏梁浅安置好季无羡几个人后,前往苏府大门,她到的时候,远慧刚离开。 苏府的大门,是敞开着的,外面的人群,正在渐渐散去,不过还是有不肯走的,坐在地上痛哭。 苏府大门前,苏府的大门,甚至是牌匾,还有先前那群人呆着的地方,一片狼藉,苏府的护卫下人,跟着都遭了殃,但没离开,正捏着口鼻,在打扫卫生,神情颓丧的很。 输了银子还遭这罪,估计没人心情会好。 但银子都输光了,更得老实做事,要被东家解雇,那一家老小,都得喝西北风了。 “让那些受了伤的先回去休息,叫几个嬷嬷过来帮忙打扫。” 苏梁浅淡淡的吩咐了句,并没有回琉浅苑,而是去了客院找远慧。 远慧还在被苏克明缠着。 苏克明看到这时候出现在这里的苏梁浅,有些意外,“这么晚了,你不回去休息,来这里做什么?” 但凡苏克明心情稍微有点不好,对苏梁浅说话,都没好口气,更不要说远慧刚告诉他,苏倾楣未来的夫君夜傅铭,前途无量。 苏克明想到方才自己对苏倾楣的态度,就大感懊恼闹心,不过让他宽慰的是,比起苏梁浅来说,苏倾楣要好哄多了。 而且苏克明觉得自己对苏倾楣很好,她但凡有点良心,都不会记仇。 在他看来,苏倾楣显然是有良心的人。 远慧扫了苏克明一眼,人云亦云,豪无自己判断的能力,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我听说,远慧大师明天就要离开,他治好了祖母的病,我自然是要好好的亲自道谢的。” 远慧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见苏梁浅,简直就是对她的不敬和亵渎。 苏老夫人心疼苏梁浅,苏梁浅和苏老夫人感情也好,苏克明听她这样说,并没有丝毫怀疑。 “时间太晚,外面又乱,我让季公子几个人在府里住下了。” 苏克明瞪大了眼睛,“他们住下了吗?” 苏梁浅点头,“我将他们安排在了梨花苑。” “你怎么将他们安排在那里?” 梨花苑也是客院,但位置比较偏,很是清静,不容易被打扰,要不是顾虑到苏克明,苏梁浅当时就准备将远慧安排在那里。 苏梁浅觉得对季无羡几个人来说很适合,但对苏克明来说,却怠慢了。 “父亲早些回去洗漱歇下,也好明日一尽地主之谊。” 苏克明看向远慧,该问的他都问了,而且对担心自己乌纱帽不保的苏克明来说,讨好五皇子他们才是当务之急。 他交代了几句,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我已经着人准备好马车了,你收拾下,明日一早就离开,你既确定自己能脱身,我就不多此一举了。” 远慧是个聪明的人,狡兔三窟,苏梁浅猜测,他呆的寺庙,很有可能有密室通道之类的。 苏梁浅将远慧上下打量了一遍,“我不会让大师的苦白吃,三月后,或者其他合适的时机,我会命人将大师接回,那时才是你一飞冲天的机会。” 苏梁浅说完,行了个俗礼,作为感谢,转身离开。 多余的话,一句没有,却更叫远慧惊叹于她的魄力,还有她口中所言的信任。 “阿弥陀佛。” 远慧看着苏梁浅离去的背影,双手合十,他沙哑的声音,但逐渐变的寂静的夜里,有种说不出的虔诚臣服。 第二天一早,苏府的下人,还在清理昨晚那场灾难留下的混乱不堪的现场,季家就派人到了。 季公爷要去上早朝,来接人的季夫人,身后跟着数十个季府的府兵,身着金色盔甲,头戴盔帽,手握武器,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那银锐的光,说不出的威风,还有震慑。 北齐二品以上的大员,就能豢养府兵,但在数量上,有严格的限制。 职责上来说,和护卫,并无差别,但级别上,要高许多,开支更是要翻数倍,不是一般门第能承担的起的。 而季家的府兵,更是千挑万选,不论是装备,身手,都是佼佼者,用万里挑一来说也不为过,待遇就更不要说了,是令其他府兵完全羡慕的存在。 苏克明一早就醒了,特意吩咐厨房准备不知比平时丰盛多少倍的早膳,正准备给那几个人送去,就有下人通报说季夫人到了。 季夫人是女眷,按理,此事应该通报给萧燕,但最近一系列的事情后,哪怕萧燕在苏府多年威严积压,下人们也知道,她的好日子到头了。 现在风向,是倒向苏梁浅的。 而且,季夫人喜欢苏梁浅,不怎么待见萧燕苏倾楣,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季夫人也不是那种圆滑客套会让自己忍耐来虚礼的人,当然,她有那个实力。 府里的下人怕萧燕招待,把人得罪了,到时候问责,自己倒霉,而最优备选苏老夫人大病初愈,还在睡觉,所以这事直报到了苏克明这里。 苏克明一听季夫人来了,第一反应就是亲自接待。 季夫人不但夫家身份高,自己在夫家的身份更高。 季言祖惧内,闻名北齐,季夫人的一句话,比其他夫人在自己夫君面前说百句都管用,这样的人,苏克明当然想巴结,还是苏管事说不合适,他才反应过来。 “让二小姐去接待。” 苏管事并不知道远慧昨晚和苏克明说的话,所以在听到苏克明的这个决定时,愣了愣,但秉持着对苏克明的一片忠心,还是提出了意见,苏克明想了想,不快道:“还愣着干什么,让大小姐去接待啊!” 苏梁浅昨晚丑时才回的琉浅苑,沐浴后,近寅时才睡下,就睡了一个时辰。 苏管事去找她的时候,苏梁浅正对镜梳妆,在他之前,苏梁浅就已经知道了季夫人前来苏府的消息。 她装作不知,询问了苏老夫人的情况,听下人说苏老夫人还在睡觉,命人将季夫人请到了琉浅苑。 “这么早,季夫人应该还没用早膳,你去准备一下。”苏梁浅看着秋灵道。 季夫人入府后,本来就往苏梁浅的方向而来,苏管事离开没一会,季夫人就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府兵,抬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 “东西放下。” 季夫人命人将东西放在院中,就让他们走了。 秋灵刚好这时候回来,凑了上去,“这什么啊?” 季夫人故作神秘,“先弄进去。” 秋灵哦了声,将东西搬了起来,皱眉抱在怀里,还挺沉。 季夫人亲自将箱子打开,里面摆放整齐的是一锭锭的金银。 “难怪那么沉。”秋灵嘀咕了句,看着季夫人问道:“你拿这些东西来干嘛?” 季夫人看向苏梁浅,缓缓说出四个字,“收买人心。” 苏梁浅看着季夫人笑笑,听到她继续道:“虽说欲壑难填,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此,小姐这时候雪中送炭,总会有人感激。反正,季家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这个,都要放不下了。” 苏梁浅没有推辞,淡然收下。 “这对我来说,也是雪中送炭,谢谢季伯母。” 季家多的泛滥的,正是她需要的。 像季夫人说的那样,苏梁浅现在确实打算收买人心。 苏梁浅让秋灵拿整锭的银子兑换成一两一两的细银,还有一串一串的铜钱。 季夫人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看我,思虑不周思虑不周,不用麻烦秋灵,我着人再送来,老爷他正愁不知道怎么处理那些碎银铜钱呢。” 这次关于苏老夫人的赌注,可以说是全民参与,碎银铜钱自然不少,都已经成了让季言祖头疼的问题。 季夫人来找苏梁浅,一方面是送银子,急她所需,另外也是想问问她的意见,看看有没有什么处理的办法。 毕竟,季家就是钱再多烧的慌,也不能将那些碎银铜钱,随意发放,那是会酿成大祸的。 “我过几日上季家一趟。” 这次的赌局,牵涉的数额巨大,虽然她和季无羡说过,放在几家没挂在季家旗下的赌坊,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是将季家牵涉进来了。 季家本就因其财富被忌惮,福祸相依,这样,未必是件好事,但也不一定是件坏事,不过一些事情,肯定是要处理的。 “还有件事,麻烦季夫人的人,护送远慧大师回去。” 马车,苏梁浅早就安排好了,同时也召了一批苏府的护卫,但如果有跟随季夫人前来的这群府兵,就更好了。 季夫人二话不说应下,苏梁浅让秋灵前去安排。 很快,就有下人送来了早膳。 比起来接季无羡,季夫人更像是来看苏梁浅的,两人用着早膳,倒是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禁忌,边吃边聊,季夫人提都没提季无羡。 早膳还没用完,就有下人来报,说苏老夫人醒了,让所有人都去她的院子。 “这老太太是要清理门户了。”季夫人幸灾乐祸。 苏梁浅只是微笑,眉眼淡然,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冲着苏老夫人和苏梁浅的关系,季夫人这时候来苏府,肯定是得去探望苏老夫人的,而且这就是季夫人此番行程的目的之一。 没一会,又有老夫人那边的人来报,说老夫人听说远慧大师要走,急急忙忙送人去了。 原先季夫人苏梁浅要将远慧送回寺庙的安排,并没怎么上心,这会听人来报说苏老夫人相送,对远慧的好奇兴趣,反而被勾了出来,拉着苏梁浅要去看看。 苏老夫人刚好将远慧拦在了苏府的门前,千恩万谢,要不是远慧拦住,都要跪下来磕头了,还匆忙准备了百两纹银以示谢意,但被远慧拒绝。 昨晚回去清理后,远慧身上是干净了,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有坑坑洼洼的伤口,依旧触目惊心,他一脸慈悲之色,坚决拒绝了苏老夫人的感谢。 远慧昨晚只说自己要闭关三个月,但并没有说什么时候离开苏府,也因此,苏府没有那么多的人,但依旧还是有不少。 不为金银所惑,不为盛名所累,急流勇退,再看苏老夫人这完全不似作假的感激涕零的样子,众人也纷纷觉得,远慧是真正得道高僧,而不是坑蒙拐骗的神棍。 而苏老夫人亲自出现在门前,也证实了她已经痊愈的事实,绝了那些兴风作浪和反对之声抵赖之举。 季夫人紧赶慢赶,到底晚了一步,和苏梁浅到的时候,远慧刚好乘坐马车离开了。 苏老夫人目送远慧乘坐的马车离开,一直到消失不见,才转身回府,刚好碰上苏梁浅和季夫人。 “季夫人,浅儿。” 苏老夫人眼睛糊着感动感激的泪水,走近了才发现季夫人和苏梁浅。 论辈分,苏老夫人要比季夫人要一辈,但两人的身份地位,却是相差千壤之别,纵是辈分高,也不是拿乔的资本。 苏老夫人冲着季夫人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苏梁浅,苏梁浅往外走了几步搀扶住她。 “恭喜苏老夫人,经历大难,必有后福。” 季夫人说着道贺的话,一行人往福寿园的方向走,走到一半,分别有人凑到苏梁浅和季夫人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季夫人和苏梁浅相互对视了眼,两人异口同声,“随他们。” 如此默契,可见是同一件事。 两人说完,相视而笑。 苏克明不能接待季夫人讨好季家,带着亲自命下人精心准备的早膳,前去梨花苑。 昨儿一天,五皇子他们都没怎么吃,尤其是季无羡,经过一个晚上,苏克明觉得他们肯定个个都饥肠辘辘的,这时候自己送上美味的早餐,那就是雪中送炭,必然能让他们觉得自己会办事,产生好感。 哪成想,自己到梨花苑,屋里屋外一片狼藉,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季无羡和王承辉就和挺尸似的,躺在院里,差点没将苏克明吓死。 事实上,季无羡和五皇子王承辉他们,确实经历了一场恶战,原因,自然是苏梁浅的归属。 五皇子王承辉觉得苏梁浅是他们的嫂子,而季无羡则认定苏梁浅是他家少夫人,虽然此事不得声张,但对维护太子这种权益的人,他都很生气。 几个都不是好脾气的人,说着说着,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了。 开始是立场相同的王承辉五皇子联合打季无羡,季无羡虽然功夫比他们都好,但双拳难敌四腿,挨了不少揍,后来,季无羡搬出一千两黄金的杀手锏,五皇子妥协,然后就成了季无羡对王承辉的虐杀。 不过五皇子这人还是很够义气的,见王承辉实在被揍的太惨,帮着求了几句情,奈何王承辉的嘴太贱又管不住,最后几乎是被打晕过去的,季无羡累的也够呛,动都不想动,两人直接就睡在院子里了。 梨花苑本就清静,几人见有要干起来的架势,把院子里的下人都打发走,不让打扰,几人都是脾气火爆的爷,那些下人纵是听到里面有动静,也不敢打扰,所以就有了苏克明来看的这一幕。 当然,五皇子还是很善良的,也是出于对银子的爱,他给王承辉和季无羡都盖上了被子。 刚刚,下人向季夫人和苏梁浅禀告的就是这件事。 对几个一见面就掐的人,季夫人和苏梁浅都表示很淡定,家常便饭,就是皮外伤,闹不出什么大事。 季夫人跟着苏老夫人回院后,问候着聊了会天,然后送上礼品。 “我前两日和沈老夫人见了面,还聊起您了呢,沈老夫人念叨着您,很是挂念您的身体,她知道您好转的消息,肯定很高兴。” 季夫人一口一个您,一口一个您,苏老夫人十分妥帖受用。 “过两日让浅儿回去一趟,也好叫她放心。” 苏梁浅还没开口,便已经得偿所愿。 “亲家母近来身子可好?她最近应该很忙,两家这么近,浅儿也应该多和那边走动走动,尽尽孝心。” 既是和沈家走动,也是和季家多来往,这对苏梁浅来说,只有好处。 苏梁浅刚回来时,苏老夫人想的是利用她太子妃的身份,为苏家苏克明苏泽恺谋福利,甚至是给苏倾楣做踏脚石。 苏梁浅和沈家走近,苏老夫人都担心,苏梁浅创造的那点利益价值便宜了沈家,现在,她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为苏梁浅着想。 要不然换做从前,还与沈母多走动尽孝心,苏梁浅和季无羡五皇子等人交好,苏老夫人恨不得将她绑在家里,引那些人上门,和沈家断绝了关系才好。 “老夫人为浅丫头着想,难怪她在沈府待机日就惦记着您,唱着要回来。” 季夫人这话,说的苏老夫人心里就和吃了蜜似的甜。 她看了苏梁浅一眼,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季夫人知道苏老夫人要清理门户,对苏老夫人这样的劲头,她半点也不想打击,见聊的差不多了,起身告辞。 苏老夫人让苏梁浅去送。 苏梁浅刚在苏老夫人主动开口让她去沈家时,就已经斟酌好了时间。 “后日,我后日去祖母家,当天就去季家拜访。” “老爷子一直念叨着你呢,要知道你去,肯定很高兴。” 苏梁浅并没有将季夫人送出府,两人一起去了梨花苑。 苏梁浅睡得晚,季无羡几个人睡得比她还晚,苏梁浅到的时候,他们已经被苏克明弄醒了。 是的,不是自己醒的,而是被苏克明一惊一乍惊醒的。 几个都是爷,而且是脾气很大起床气更大的几个爷,苏克明非但没能如愿雪中送炭,讨好到人,反而被骂的狗血喷头。 苏梁浅和季夫人到的时候,还在院墙外,就听到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骂苏克明,在家人面前作威作福的苏克明,屁都不敢放一个。 一片怒斥声中,时不时伴随季无羡和王承辉的喷嚏声,比起王承辉来说,季无羡是吃得苦的,也确实吃了不少苦,所以虽然也被冻到不幸感冒了,但比王承辉的情况要好许多。 虽然知道苏克明的为人,但苏梁浅还是觉得,他这样,实在是怂,也很让家人丢脸。 季夫人看了眼身侧的苏梁浅,看不出生气,也没有幸灾乐祸,就好像季无羡几个人教训的是一个和她完全不相干的人。 季夫人却还是觉得不妥,推门,看着苏克明面前站着的几个人,王承辉裹着被子,刚好打了个喷嚏。 “苏大人毕竟是长辈,你们成何体统!” 在京城这个等级森严,以权势为尊的地方,双方家世相当的长辈才是长辈,再不济也是两家关系交好,不然,就是长再多辈都没用。 苏梁浅一进来,看的就是三双,应该是四对熊猫似的眼,苏克明的乌黑程度是最轻的,他是没睡好,而其他几人,则是相互打的。 季无羡,王承辉,五皇子,他们三个人脸上都是伤,五皇子还要好些,季无羡是鼻青脸肿,王承辉就更不要说了,那张帅气英俊的脸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都认不出本尊了。 虽然季夫人对几个人打架已经习以为常,但看着王承辉那张比猪肉还惨的脸,还是有些发虚。 这下手,是不是狠了些,还生病了,季夫人想到难缠的王夫人,觉得有些不好交代啊。 “谁,谁打的?这是怎么回事?” 季夫人手指着王承辉的脸,一副气愤心疼的要为他讨回公道的架势。 她本来是想让五皇子帮忙分担背锅的,王承辉这机灵鬼却根本没给她这机会,手指着季无羡,“是他,是他打得我,我脸上的伤都是他造成的,他把我直接打晕了,也不扛我回房间,害我阿切!” 苏梁浅看着王承辉一张一合的嘴,大感膜拜,都这样了,反应还这么快,告状还能告的这么溜,还有,嘴巴张那么大不疼吗? 她盯着王承辉那张颇带喜剧效果的脸,眸色深了深,自虐自毁形象伪装,这也是个狠角色,不愧是王老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 “我太累了,自己都是在外面睡得,五皇子,有你这样的吗?为什么不将我们扛进去,还是不是朋友了?” 季无羡将五皇子扯了进来,说完,打了个喷嚏。 五皇子看了看打喷嚏的季无羡,又看向更惨的王承辉,昨晚太暗,他没看清王承辉的脸,没想到这么惨,鼻子下面,居然有鼻涕,五皇子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善良的他,心里又不免生出愧疚。 所以面对季无羡的这番质问,他没辩解。 季夫人很满意,王承辉很郁闷。 “那你也不能将王公子帅气的脸打成这样,你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要王夫人知道,肯定心疼坏了。” 季夫人边说着,给王承辉擦流出来的鼻涕,那神情,简直温柔又心疼。 季无羡斜睨了最爱告状的王承辉,龇着牙道:“他叫苏妹妹嫂子,我说,苏妹妹现在还没嫁给太子呢,他这样说,会坏了苏妹妹的名声,对她不好,让他不要这样叫,他不听,一直就说苏妹妹是太子妃,一直嫂子嫂” “啊!” 季无羡的解释,被王承辉惨烈的嚎叫声打断。 季夫人给他擦鼻涕的帕子往下,落在他嘴角的位置,然后,就那么轻轻一按,五皇子看着,就觉得自己的嘴角抽抽的疼。 然后,季夫人还把给王承辉擦了鼻涕的帕子,擦他的嘴唇,用手指强送到他嘴巴里面 吃自己的鼻涕,好恶心。 由始至终,季夫人始终保持着的是最初温柔心疼的微笑,和颜悦色的。 “承辉啊,浅丫头还没嫁给太子呢,你可不能这样败坏她的名声,今后不许再叫嫂子,听到了没有?” 王承辉觉得,季夫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是扫向他这边的,带着满满的警告。 想到季夫人武力值的五皇子那个吓得,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巴,那眼神,就和受惊的小白兔似的。 在苏梁浅没嫁给皇兄之前,他也再不要叫她嫂子了。 傻白甜五皇子这样想着,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念头,季夫人对苏妹妹,可真是关心。 苏克明看着季夫人那彪悍劲,季夫人好像很不愿意浅儿成为太子妃,她就真的那么喜欢浅儿,非她做儿媳妇不可? 苏克明心思活络,纠结的很,到底是太子还是季公爷家呢?最后,他徒劳的发现,不管是谁,他都只有接受的份,根本就做不了主。 苏梁浅和苏克明送季夫人一行人离开。 苏克明送走了几个人,不由瞪了苏梁浅一眼,“都是你惹的祸,回头你和他们好好解释清楚,我是一片好心,担心他们饿着了,送早膳去的,不是故意要把他们吵醒的!” 苏克明是想解释的,但季无羡王承辉五皇子三张嘴,而且还都是会说的,再加上他在外人面前习惯性犯怂的性子,始终没找到合适的张口的机会。 都怪苏梁浅,要不是她提醒自己这事,他也不会自己送上门去。 “还有,巫蛊害人之术,我一无所知,我也是受害者,你得让那些人知道,你祖母身体刚好,不能再受刺激了。” 该利用苏梁浅的,苏克明从不手软,他这是拿着苏老夫人压她了。 “我知道了。” 苏梁浅没答应,也不拒绝,苏克明还想再问她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苏老夫人身边的连嬷嬷走了过来。 “大小姐,老爷,老夫人让你们去福寿院。” 苏老夫人那边,也得知了季夫人他们已经离开的消息,她半刻也等不住,决定清理门户。 苏梁浅看着张口欲言的苏克明,“我知道的意思就是,看父亲的表现。父亲既在意祖母的身体,等会可不要让女儿失望。” 第一百二十三章:后续 苏梁浅和苏克明再回到福寿院时,苏倾楣和五姨娘已经在了。 苏倾楣是倾荣院和福寿院比较近,五姨娘是一听季夫人离开了,就赶过来了,比苏倾楣还更早一些。 她最近为照顾苏老夫人来的勤,纵是此时殷勤,也不会有巴结之嫌。 苏梁浅到的时候,苏老夫人正拉着五姨娘说话,而身为嫡孙女的苏倾楣,则被故意冷落在一旁。 不过苏倾楣倒是沉得住气,面上没有流露出分毫不快,甚至连半点委屈之色都没有,就好像现在和苏老夫人聊着的不是五姨娘,而是萧燕。 苏克明进屋,见苏老夫人和五姨娘聊的甚欢,苏克明最近对五姨娘很是喜欢,五姨娘讨苏老夫人的欢喜,他更加满意,总比苏老夫人和萧燕之前相互看不顺眼,他夹在中间为难的强,但看到被无视在一侧站着的苏倾楣,当即冷脸皱眉。 “楣儿来多久了?你昨天不是扭伤脚了,怎么能站着?” 苏克明说着,走到苏倾楣跟前,亲自扶着她在一旁的椅子坐下,然后看着苏母不满道:“母亲,楣儿腿一直有伤呢,昨天又被我不小心推扭到了,你怎么能让她站着?” 苏母瞪大眼睛看向苏克明,不明白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处在有些发懵状态的苏倾楣,看着将自己推在椅子坐下,一脸小心心疼的苏克明,也是疑惑重重。 苏克明见苏倾楣看自己,面对着她,那样子更心疼了,甚至透着几分讨好,让苏倾楣都生出不安来,不由看向苏梁浅,似乎是想要在她的身上寻找答案。 苏梁浅压根就没看这边,走向苏老夫人,向她服了服身请安。 苏倾楣听到苏梁浅的声音,如梦初醒般,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动作明显的往苏老夫人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有些无措的推开苏克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诚惶诚恐道:“我还是站着吧。” 苏倾楣虽然是萧燕的女儿,但她可比萧燕聪明多了,自然不会苏克明一转变态度,对她好,她就拿乔,还是在苏老夫人这样的长辈面前。 苏老夫人最是了解自己儿子的德行,苏克明如此,必有缘故,而且苏倾楣毕竟是她的亲孙女儿,她就算现在不如之前喜欢,到底还有几分感情,斜了她一眼道:“你父亲让你坐下就坐下,这番作态,搞得好像是我老婆子欺负你似的。” 她轻哼了声,声音冷冷的,透着对苏倾楣的不待见。 “能在一旁伺候祖母,是孙女儿的荣幸,何来欺负一说?”苏倾楣低垂着脑袋,低眉顺眼的,倒是很惹人怜爱。 苏梁浅在心头啧啧了几声,萧燕哪怕只会苏倾楣的一半,都能将苏克明这样的货色,牢牢的拽在手心,苏倾楣苏泽恺的地位,也不至于如此。 “母亲,楣儿可是您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人您还不知道吗?”苏克明继续帮苏倾楣说好话。 苏老夫人没接这话,疑惑的看向苏梁浅,似是询问怎么回事,苏倾楣也在这时候看了过来。 苏梁浅也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对着苏老夫人轻摇了摇头。 虽然苏倾楣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见苏梁浅也不知情,倒是安心了不少。 还能是什么原因?自然是远慧对苏克明的一番话。 苏梁浅当然知道,自己一手安排的事,怎么会不知情? 她知道,但是她不能让别人知道她知道,尤其是苏倾楣她们。 没一会,三姨娘苏涵月苏若乔也到了。 苏涵月最近倒是老实许多,不敢在苏梁浅面前蹦跶了,三姨娘虽然是萧燕的人,萧燕也几次暗示指使,但被苏若乔拦着,并没有帮着针对苏梁浅。 她跟在萧燕身边多年,从一众的丫鬟中,被选中做了苏克明的通房,最后扶成姨娘,最紧要的不是忠心,而是擅长见风使舵。 苏倾楣看到她们进来,眼睛在苏涵月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三姨娘到后,六姨娘也来了,萧燕是最后一个到的。 苏泽恺的话,苏老夫人也担心他受刺激,对脑子会有影响,所以没让人去通知,萧燕也不敢让他来。 萧燕面色铁青,渗着几分白,眼圈下一片的乌青,虽然还是稍稍收拾了一番,但远没有以往的华贵雍容,连着几日没休息好,再加上一系列的打击,她的精神很差,整个人都透着泱泱的萎靡,保养得宜的肌肤就是上了妆依旧可见的粗糙,完全没了以往的神采,但依旧尖锐,森森的尖锐。 俨然一副黄脸婆的样子。 苏克明看在苏倾楣的份上,看了萧燕一眼,随即嫌恶的移开目光。 苏老夫人清嗓,正要开声的时候,二姨娘从外面走了进来。 苏如锦二姨娘,现在在苏府,完全就是被遗忘的存在,苏老夫人根本都没让人通知她,下人也没提醒。 二姨娘穿着以前的衣裳,衣裳倒并不破旧,还是年前裁制的新衣,挺新的,但穿在二姨娘身上,就和小孩穿大人的衣裳似的。 自姚家的事情后,二姨娘就病倒了,再加上苏如锦不听话,就瘦了一波,但上次大家看着,就是憔悴了些,也还好,但现在整个人,完全瘦脱相了,红肿的眼睛黯然无光,一点点的神采都没有,脸上的肌肤也是,嘴唇干巴巴的都要脱皮了,看着都有些吓人。 像是朵,还在枝头,就已经开败枯萎的花儿,蔫了吧唧的。 也不知是不是脚上无力,还是悲伤过度,她走路都不怎么稳,再加上她衣服的颜色一贯素净,衬的那张脸,越发苍白,就和幽灵似的。 谁也没想到,那个诗书自华的温柔女子,会变成这个样子。 有她这样一对比,萧燕顿时有个人样了。 而这样的萧燕和二姨娘,衬的苏老夫人身边的五姨娘,越发的光彩照人,苏克明看五姨娘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赞赏明亮。 苏克明看都懒得看二姨娘一眼,冷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一副二姨娘就不该来的口气。 二姨娘知道苏克明不想看到自己,她现在这个样子,自己都不敢照镜子,将头垂的很低,“妾身听说母亲的病情好转,过来看看。” 她的声音也很轻,沙沙的,应该是哭坏了。 苏克明听二姨娘称呼自己妾身,斜睨了她一眼,撇开眼后,用更加冷硬的声音道:“你还有脸说,你教的好女儿!你已经不是苏府的人了,我现在没给你一封休书,赶你出府,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 二姨娘是贵妾,不像三姨娘她们,若是要赶出府,是要休书的。 “好了!” 苏老夫人虽然气苏如锦,但她也知道了苏如锦的事情,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女,再生气,她那个样子,也不会再计较了。 而且二姨娘在她面前一贯温柔低顺,同为女人,苏老夫人想到她最近这段时日的经历,再看她现在这个样子,不免起了几分恻隐之心。再加上苏老夫人身体刚好,受远慧影响,对佛更是敬重,觉得自己应该多行善积福,才能得庇佑。 苏老夫人端出一家之长的威严,越看苏克明那冰冷绝情的样子,越觉得不满,“她的女儿,难道不是你的女儿吗?她有责任,你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你的孩子何止一个,教好的有几个,可见是你这个父亲没做好!” 苏老夫人直接数落苏克明。 苏克明被自己母亲落了脸,心头不快,昂着头刚好反驳,正好对上似笑非笑的苏梁浅,不知怎的,一下就怂了。 苏老夫人见苏克明没和她犟嘴反驳,心头微松,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有了底气。 “好了,别站着,都坐下。” 所有人依次坐下。 “我今天将你们都叫来,是有个决定要宣布。” 苏老夫人坐在正中,她最近瘦了许多,胖胖的脸都凹陷进去了,衣服也有些宽松,但精神很好,气势也很足。 “这个家,你今后不能再管。” 苏老夫人看着萧燕,手指着的也是她的方向。 “母亲,我不同意!”萧燕起身抗议,“我做错了什么,母亲要收走我的治家权!” 萧燕虽然之前几次差点都失了管家权,但现在苏家,依旧是她半管着的状态。 而且,以前虽然管家权被夺,对自己重新掌家一事,萧燕一直都是信心满满,但现在,苏老夫人苏克明齐齐不待见,甚至连苏泽恺都再加上虎视眈眈的苏梁浅,这要没了,可能就再回不来了,最重要的是,她统治近十年积累的威严威信,也被苏梁浅瓦解怠空。 如果她这时候管家权被夺,那和只拔了牙的老虎有什么区别,她也没脸面出去见人了,萧镇海那边,她肯定也会挨骂。 萧燕站了出来,带着浓重抱怨口气,质问苏老夫人。 “自母亲病后,我与我的娘家,皆是殚精竭虑,我父兄给您请御医,将您的病彻底治好的远慧大师也是我请来的,母亲凭什么不让我管家?” 苏克明听萧燕提起萧家,眼睛有些飘,不由看向苏倾楣。 苏倾楣在椅子上静静坐着,并没有什么反应。 “你少拿你娘家压我,就你做的那些事,要被外人知道了,不要说萧家只是侯,就是公爷皇家,也不好意思插手!” 苏老夫人的态度,比萧燕想象的还要强硬。 “凭什么?浅儿院子里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那是她们觉得大小姐的院子里,可能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萧燕将自己的责任撇的一干二净。 苏老夫人见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更觉得来气,苏梁浅上前劝了几句,苏老夫人接过她递的水,喝了几口,情绪平复了些,指着萧燕,大声道:“你这是还是把我当傻子啊,我不傻,过去那些年,我是为了家里和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方嬷嬷呢?你那么无辜,为什么去恺儿院子通知我们这件事的人是方嬷嬷,你是要我将浅儿院子里的那些丫鬟婆子将来,一一审讯吗?萧燕,我是看在两个孩子的面,你别给你脸不要脸,你看看,恺儿都被你教成什么样了!” 提起苏泽恺,苏老夫人气的呼吸都乱了。 萧燕一听苏老夫人提起苏泽恺,也顾不上替自己辩护解释了,想到自己现在还瞒着他的那些事情,担心的眼泪掉了出来,“老夫人,恺儿可是您唯一的孙子,您可不能不管他啊,这所有的事情,都是苏如锦做的,还有苏梁浅那小贱人!” 萧燕手指着苏梁浅,磨着牙,眼底是恨不得用自己的牙齿,将她撕裂成碎片的仇恨。 “苏如锦都交代了,那东西,原先是埋在苏梁浅的院子的,但是远慧上门当天,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恺儿的院子,恺儿是冤枉的啊,这是陷害,肯定是大小姐做的,她这是要置恺儿于死地啊!老夫人,您偏疼苏梁浅,但也不能不管恺儿啊!” 二姨娘看着萧燕,听她提起苏如锦,将责任推卸到她身上,黯然的眼眸,凝出了仇恨,放在膝上的手,不由拽紧了衣服。 苏梁浅面对萧燕,明眸平静,“夫人的意思是,远慧大师错了?” 远慧大师刚治好了苏老夫人,而且还没收她的银子,对受了大半个月折磨的苏老夫人来说,她不容许人质疑远慧,萧燕虽然现在脑子不怎么清醒,但这一点却是知道的,反问苏梁浅,“我说的是你,关远慧大师何事?” “远慧大师施法,除了三小姐,就只有大哥有反常,如果说我和大哥一样,做了什么,或者是有什么邪念,就算镇魂铃镇魂钵对我无效,那狗应该会对我叫,但是都没有,如果不是远慧大师出了错,那自然就是我什么都没做!” “你还要强词夺理到什么时候?”苏梁浅的这番话,让苏老夫人完全站在她这边,斥问萧燕。 苏梁浅看着胸口拒绝起伏的萧燕,“远慧大师是您请来的,他就算要向着谁,那也应该是您才对!还有,虽然大哥只是养子,但是这些年,父亲对他视如己出,精心栽培,吃穿用行,他哪一样比嫡子差了,还有祖母,更是对他寄予了厚望,他不知感恩就算了,对父亲生出那样大的怨恨,还对父亲动手,如此不仁不孝,这些怪谁?也怪我吗?是我蛊惑了他?” 确实怪她,是她对他用了药。 “你到现在还在帮他找借口,你以为你这是在帮他,你这是在害他,你让他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没错,是你让他变成这样天理难容的人!” 苏梁浅这话,对萧燕来说,简直就是诛心之论。 萧燕从未如此想过,苏梁浅的话,让她仿若被雷劈了似的,整个人摇摇欲坠。 苏老夫人本来就不愿意太怪罪苏泽恺,苏梁浅的话,更让她仿佛找到了支撑,她看着萧燕,给她定罪道:“浅儿说的不错,都是你的错,就不说这次,上次你毒害六姨娘腹中的孩子,戕害庶子,对嫡母不孝,我没让明儿休了你,就是念着你将远慧请来的情,仁至义尽了。你同意也好,反对也罢,都没有用,这个家,只要有我在,你是绝对不能再管了,明儿,你怎么说,你要还让萧燕管家的话,那就收拾东西,送我回老家!” 苏克明现在还指着苏老夫人能帮着她在苏梁浅面前说话呢,哪里能让她回去老家,而且萧燕最近一系列做的事情,也让他大为不满。 刚刚苏梁浅说的话,不但苏老夫人听进去了,苏克明也听进去了。 苏克明看着一脸凄楚望过来的萧燕,只觉得胃口倒尽,不过他多少顾忌苏倾楣和萧家,温和着声道:“母亲身体刚好,你就别惹她生气了,恺儿那边,也需要你去照顾。” “还有方嬷嬷,我们苏府不需要这种喜欢挑事的下人!” 萧燕失神,后退了两步,苏倾楣上前,将她扶着到原来的位置坐下。 萧燕张着嘴,神情怅惘。 她虽然气方嬷嬷,但她身边就只有这么一位老嬷嬷。 因为苏泽恺的事,萧燕还没心思处置她,方嬷嬷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最近侍奉的很是周到,萧燕打算罚她,但并不准备将她打发走。 她觉得自己,已经成了没牙的老虎,被苏梁浅拔掉了牙齿。 她看向苏倾楣,忽然想到什么,浑身一震,更加忧心,眼泪掉了出来,“再过段时间,就是朝春宴了,我和你哥哥这样,你” 萧燕对苏克明算是寒心了,她也不知道苏克明对苏倾楣态度的转变,这句话,更多的是因为她对苏倾楣担忧的自言自语,当然,也有对苏克明的期盼。 经萧燕这样一提醒,苏克明很快想起朝春宴一事,他自然不能让苏倾楣没脸,思忖了片刻,询问苏母道:“母亲既不让萧燕管家,那准备交给谁?浅儿刚接手萧家的马场,事务众多,恐怕分身乏术。” 苏克明一副为苏梁浅考虑的口吻,萧燕本来就气的要命,苏克明这时候提起萧家马场,那就是在她伤口撒盐,萧燕觉得自己呼吸更加不顺畅了,苏倾楣也不由抿紧了唇。 “父亲的意思是?” 如苏克明所言,苏梁浅确实分身乏术,不单单是萧家马场的事,眼下还有季家那边,那么多的银子,后续还有许多事情要商量着处置。 “不如都交给楣儿如何?” 苏克明这建议,直接惊的萧燕瞪圆了眼,简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其他人也是诧异的很。 苏老夫人自然是不乐意的,但对一反常态的苏克明,又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斟酌了片刻后道:“马上就是朝春宴了,她不也得时间好好准备的吗?她管好自己之前的那部分就可以了,另外的,让五姨娘协助帮忙。” 苏老夫人话一出,三姨娘几个人还有六姨娘,都不由看向五姨娘。 六姨娘还好些,毕竟她最近和五姨娘交好,而且怀着身孕,不容马虎,管家的这些事情,她没接触过也不懂,若是这时候接手,必然十分吃力,若对腹中的孩儿造成影响,那就是得不偿失。 三姨娘看着五姨娘的眼神,直接就带了火,嫉妒的苏涵月更是毫不客气直接道:“五姨娘只是个姨娘,姨娘管理后宅,这传出去,岂不被人笑话?” “如果是三姨娘,你说的就不是这样的话了,既然姨娘的身份太低,那就将五姨娘抬为贵妾。” 苏老夫人的决定,让苏涵月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 五姨娘站了起来,走到苏老夫人面前跟前服了服身,推拒道:“贱妾出身低微,多年无所出,老爷没休了我,就已经是对妾身天大的恩德,而且贱妾根本没接触过这些事情,恐会辜负老夫人的期盼。” 苏老夫人对着五姨娘,声音温和许多:“谁都不是天生就会的,有些事可以学,你身上有些东西,却是人学不会的。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你慢慢学,你虽然无所出,但是我生病的这段时间,每天都过来照顾开导我,单凭这一片孝心,就有这个资格。明儿,你的意见呢?” 这要是以前,苏克明或许会反对,但最近,他对五姨娘很满意,点了点头道:“依母亲的意思,府里的事,就让五姨娘跟着一起,但外面的应酬,还是得楣儿她们。” 这个们,指的自然是萧燕。 苏老夫人不乐意,想要说什么,被苏梁浅制止,苏老夫人想想,也就没再说。 此事,落定。 苏涵月不由愤愤的瞪了三姨娘,三姨娘也憋屈,心理不平衡,不是她不来照顾苏老夫人,而是苏老夫人不适期间,她想进来福寿院都难。 她忽然想到,五姨娘算是苏梁浅的人,最近还真是和萧燕一起的人遭殃,和苏梁浅的则沾光。 邪门的很! 苏老夫人看向苏梁浅,“听说你院子里的那些人还没处置?像这种不知道谁是主子吃里扒外的下人,留着做什么?都发卖了!” 苏梁浅躬身道是,随后解释道:“之前祖母身体不适,我哪有那个心思?而且我也担心,万一要因为孙女儿的过错,影响了祖母身体恢复,岂不成了罪人?” “也就你,事事为我着想顾忌。” 苏老夫人轻拍着苏梁浅的背,问二姨娘,“她的伤势好些了吗?” 苏老夫人虽然不打算记苏如锦的仇,但心里到底是介怀的,她也不是什么心慈的人,亲自去探望或者是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这是不可能的,但还是关心了句。 二姨娘有些走神,一直到得了封赏的五姨娘也看过来,对她道:“二姨娘,母亲问你话呢,三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一提起苏如锦,还是对她的关心,二姨娘的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一脸悲痛道:“毁了毁了,这辈子都毁了。” 苏老夫人想到曾经那个温鲜活的苏如锦,也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听说情绪很不稳定,等伤势好了,就去庄子养着吧。” 二姨娘没接这话,无声落泪。 在苏如锦腿没被咬前,她就有离开的打算,那时候苏如锦死活不同意,现在还是一样。 二姨娘在苏如锦情绪还算稍稍稳定的时候提了几次,说带她走,离开这个冰冷残酷的地方,只要一提,苏如锦就发疯,二姨娘现在说都不敢再说。 苏老夫人看她这样,又不由叹了口气。 苏梁浅从她的怀里起身,扬着笑脸道:“祖母身体能好,这是天大的喜事,值得好好的庆贺,但如今苏府在风口浪尖,正值多事之秋,不宜大肆操办,祖母也要好好休息,最近这段时间,府里的下人也辛苦了,不如给他们封个红包,如何?” 苏梁浅一副发自内心高兴的样子,气的萧燕,瞪圆的眼珠子不停的转。 苏老夫人则为苏梁浅的这份心思,发自内心的开心,“我生病期间,就只有你,坚定认为祖母会好。” 苏老夫人不禁落泪,“就算要赏,也不该你出银子。” 苏梁浅摇头,一派讨人喜欢的天真,“孙女高兴乐意。我这次也买了赌彩,五十两呢,现在翻了十倍,就是五百两,季夫人早上来的时候,我和她说了,让她把银子就支取给我,现在已经送来了,还是散好的碎银,祖母看到大家的笑脸,也能高兴。” 而萧燕他们,估计会很扎心。 苏倾楣看着苏梁浅似发自内心的笑容,五百两银子,说给就给,还真是出手阔绰,这就是和季家交好的好处。 苏涵月嫉妒坏了,心里也很郁闷,苏梁浅买了怎么不告诉她,要告诉她的话,她就和她买一样的了。 苏克明想到五百两银子,却有些肉疼,“那可是五百两银子。”拿来孝敬他多好。 苏老夫人瞪了苏克明一眼,拉着苏梁浅的手,“那我就将早上给远慧大师的一百两银子,一并添给你,凑个六六大顺。” 苏克明看着往日堪比铁公鸡的苏母,她对他都没这么大方,他觉得苏梁浅真的是给苏母灌了迷魂汤。 苏老夫人又叮嘱了许多事,这才让众人离开,只留下苏克明一人。 “说吧,你又在做什么妖?” 苏克明觉得,自苏梁浅在苏老夫人面前受宠得脸后,他这个亲生儿子的地位,越来越低了。 反正以前,苏老夫人定然是不会这样和他说话的,更不会在有第三者在的时候落他的脸。 苏老夫人看着面色不愉的苏克明,“我和你说多少遍了,一碗水端平,你是怎么做的?” “你对浅儿和楣儿端平了吗?你不也没端平吗?” 苏老夫人想说那能一样吗?苏梁浅不单单是她的孙女儿,还是她的救命恩人,而且处事那么贴合她的心意,纵是有那么一些私心或者做的不好的地方,她也依旧无法不满。 她还没说,就见苏克明一副鬼祟的样子,四下张望,确认没人,凑到她跟前,小声道:“昨晚,我不是跟远慧大师一起出去平息众怒了吗?路上,我就问他,将来谁有机会继承大统,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的吗?” 苏老夫人听他提的这事,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虽然她是身居后宅的妇道人家,但也知道,皇家,尤其是皇位的事情,是不能随便提起的。 她看向苏克明,对此是有些好奇的。 苏克明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他说,七皇子,前途无量。” 苏老夫人坐直身子,有些不敢相信。 她对诸位皇子倒不是很了解,但知道,七皇子是苏倾楣将来要嫁的人。 她心道了声难怪,难怪苏克明对苏倾楣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甚至明明对萧燕诸多不满,还是要在外人面前,护着她的体面。 她以为是因为萧家,现在才明白,这是护苏倾楣的体面。 “我知道您偏疼浅儿,但你要真爱她,为她着想,就劝着她,让她别把楣儿得罪的狠了,对七皇子也客气些。还有,您对楣儿也好些,别让她记你的仇,还有萧燕,您再讨厌她,她也是楣儿的生母,惩罚惩罚出口气差不多就得了。” 苏老夫人看向苏克明,“真的是远慧和你说的?” 苏克明做发誓状,苏老夫人想到他的反常,再想自己这儿子还不至于为了维护女儿媳妇,和自己撒这样的谎,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苏克明知道苏老夫人肯定能听得进去,继续道:“还有” 他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苏老夫人瞥了他一眼,催促道:“说。” 苏克明面带几分尴尬,还是开了口,“浅儿那边,她不是和五皇子季无羡他们都交好吗?您和她说说,让她找机会,帮我美言美言几句,保住我户部侍郎的位置,现在家里,也就只有您的话,她能听得进去了。” 苏老夫人翻白眼,“你也是在京城做了这么多年官的人,明儿啊,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人可以趋利,但不能没有气节,你是怎么做的?” 苏克明见苏老夫人没说帮忙,反而教训自己,一下就急了,跪在她的脚边道:“母亲,家里就我的官做的最大,族里所有人都羡慕你,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有今日的啊。” 哪里不容易了?刚中了举人,就阴差阳错成了如日中天时沈家的女婿,一步登天,这么多年,倒是背靠大树,但一动不动。 以前是沈清,现在是苏梁浅,苏老夫人觉得苏克明的命还真好,但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这儿子不争气,还忘恩负义。 “母亲,我也是受害者啊,而且,锦儿恺儿又变成这个样子,我现在都成了京中的笑话了,我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要变成平民,会被人整死的。” 苏克明嚎着请求,就差没哭出来了。 苏老夫人看着他这没出息的样,既上火又无奈,生出了几分疲惫,“我考虑一下。” 跪在地上的苏克明,抬头看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叹了口气,“对浅儿好些,用几分真心,这孩子,是重感情的。” 苏克明道是,苏老夫人摆了摆手,“你走吧,我一个人静静。” “儿子告退!” 苏克明看苏老夫人这样子,不敢也没有纠缠,起身离开。 苏克明这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苏老夫人一个人。 她静静的看着苏克明消失的方向,满目的惆怅和担忧,还有无奈,一个人叹气,她正闹心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有些嘈杂的喧闹声。 很快,连嬷嬷从外面进来,为难着道:“老夫人,徐嬷嬷说要见您,她说有话要对您说,说什么都不肯走。” 皱着眉的苏老夫人,眸色一下变的冷戾起来,“做错了事受惩罚,还有脸闹了,让她进来,我看看她要说什么!” 第一百二十四章:借刀杀人 徐嬷嬷哭闹着进来,直接匍匐跪在苏老夫人脚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着诉说这么多年和苏老夫人一起经历的风风雨雨还有走来的旧情。 “我就是一时被鬼迷了心窍,才会犯下这样的糊涂事,老夫人您也知道,老奴的儿子走的早,就留下这么一个孙子,是我们家的独苗,他欠了赌债,命在旦夕,不然就是别人拿刀架着我,我我也实在是没办法,您看在我陪您几十年的份上,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徐嬷嬷和连嬷嬷都是苏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连嬷嬷是后来来京城,苏克明给她的,徐嬷嬷则是从苏家老家青州跟着苏老夫人来的,所以比起连嬷嬷来说,苏老夫人和徐嬷嬷感情更深厚,徐嬷嬷也更得脸些。 苏老夫人正糟心着呢,听了徐嬷嬷的话,似是才反应过来,尖锐的声音扬了扬,“你刚说什么?” 苏老夫人之所以打发徐嬷嬷去庄子,是因为徐嬷嬷在她失明和不能说话期间,照顾极不尽心,数度曲解她的意思,明知道她不喜欢萧燕苏倾楣,还帮她们说话,且屡屡针对苏梁浅,在她面前说苏梁浅的坏话,企图挑拨她们祖孙的感情。 苏梁浅由此向她提议,让徐嬷嬷去庄子呆一段时间。 苏老夫人也大感徐嬷嬷做的确实有欠妥当,但她并没想那么多,她觉得是徐嬷嬷见她病了,怕得罪萧燕她们被针对,所以站在她们一边。 这次大病后,苏老夫人对一些事倒是比之前包容许多,尤其是一些寄托了她精神情感的人。 她让徐嬷嬷去庄子是想她自己能够反省,小惩大诫,过段时间就会让她回来的,苏家老爷走的又早,对苏老夫人来说,徐嬷嬷是陪伴她最久的人。 大半身子都入黄土的人了,对像徐嬷嬷这样大半辈子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人,她心里也舍不得。 在此之前,苏老夫人并未想过,徐嬷嬷会背叛她,但徐嬷嬷刚刚的这番话,让苏老夫人觉得事情好像并不是那么简单。 徐嬷嬷情绪激动,并没有听出苏老夫人口气的异常。 而且,苏老夫人内心的想法,她并不知道,她以为自己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老夫人,我从未有害您的心思啊。” 徐嬷嬷伏在地上,她觉得苏老夫人肯定是知道了什么,要不然的话,不会打发她离开。 苏老夫人这会完全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惊怒着站了起来,指着徐嬷嬷:“你做了什么?” 苏老夫人的声音和手指都在抖,徐嬷嬷觉得不对劲,抬头,就看到苏老夫人那张冷沉的脸,似是带着不相信的情绪,徐嬷嬷心咯噔一下,不管苏老夫人先前是知道的还是不知道,她现在就只有招认的份。 “是是三三小姐,她让我在老夫人的吃吃食上动动了手脚。” “吃食?” 徐嬷嬷根本就不敢看苏老夫人,又将头埋低,“就是那个鸡丝粥,单吃的话,那并不是鸡肉,单吃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但配合着二姨娘送来的熏香,才会产生作用。” 这个,苏如锦倒是从未说过,徐嬷嬷是从她的安排推测出来的。 “二姨娘?” 苏如锦做的事情,二姨娘一直是反对的,苏老夫人觉得她应该不会参与其中。 “三小姐吩咐你做的,那和二小姐有没有关系?” 实在是最近苏如锦和苏倾楣走的太近,苏老夫人想不怀疑都难。 徐嬷嬷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为表忠心,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二小姐并没有直接参与其中,但应该是有关系的,那让老夫人睡得很好的宁神香,不是二姨娘的,而是二小姐的,是三小姐借二姨娘的名义送的。” “那东西,她哪来的?” “老老奴也不不知道啊,许是萧家给给的。” 苏倾楣做事向来是滴水不漏的,徐嬷嬷能知道这次的事情,和她有关,还是因为二姨娘送来的香,因为疏忽渗了水,她去找苏如锦拿药,意外偷听到的。 “好,好,我这个孙女,还真是厉害的很。” 手扶着桌的苏老夫人,连道了几声好,表情却越发的冷沉,说不尽的冰冷失望,心头也在发沉。 这哪里是苏如锦要她死,分明是苏倾楣想借苏如锦的手,杀她。 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要现在七皇子登上了那个位置,苏倾楣用这样的心思手段去对付别人,苏老夫人会觉得那是她的本事,但用在自己身上,要她的命,她却不能容忍。 苏老夫人冷硬的脸,浸染了几分悲伤,咬牙道:“这一个个的,都觉得我碍着她们,想我死呢。” 最心疼的孙子,因为诅咒父亲,对父亲出言不逊甚至动手除了科举资格,另外的两个孙女,要她的命,苏老夫人想到这些,几乎要背过气去。 这哪里还是家?这算什么家! 整日里相互算计残杀,这又算是什么亲人! 本来就糟心的苏老夫人,知道这一系列的事情后,更觉得糟心,还有徐嬷嬷的背叛,都让她觉得堵心的厉害。 “还有什么?” 这会,徐嬷嬷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听苏老夫人这口气,更觉得畏惧,心里七上八下的,“没没有了。” 要知道苏老夫人什么都不知道,她就老实离开去庄子上了,而不是愚蠢的只得将一切和盘托出。 “你跟我大半辈子,我对你未曾有半分亏待,你居然敢背叛我害我。” 苏老夫人的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沉沉的声音发颤。 失望,气愤,又受伤。 “我不过是让你去庄子反思,你还有脸闹,看样子是我这处置太轻了。” 徐嬷嬷听苏老夫人这话,心都是发颤的,哭出了声,辩解道:“老夫人,老奴是没办法啊,奴婢的孙子等着奴婢去救啊,奴婢就这么一个孙子,是我们家的独苗啊。” 苏老夫人看着徐嬷嬷,眼睛里是道不尽的冰冷失望,“要下次别人再利用你孙子胁迫你要我的命,你是不是就要我的命了?” 徐嬷嬷愣了下,大声道:“奴婢不敢。” 她诚惶诚恐,意思到什么,补充着道:“奴婢不会的!” 苏老夫人对她本来就失了信任,她那瞬间的迟疑,更让她的心发沉,“不会?我看你是太会了!” 徐嬷嬷已经彻底慌了,不住道自己是为了唯一的孙子,是逼不得已。 这事要换做苏老夫人,苏克明和徐嬷嬷只能二选一,都不用危及性命,就算是为了苏克明的前途,苏老夫人就算会迟疑,但最后的结果,也必然是舍弃徐嬷嬷。 但,苏老夫人可以这样做,甚至因为自己的主子身份,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但徐嬷嬷害她,那是绝对不行的。 想到自己这段时间仿佛在地狱般水深火热的煎熬,苏老夫人更觉得徐嬷嬷罪大恶极,简直不能原谅,将这样的人继续留在这边,是绝对不可能的。 “老夫人洪福齐天,神明都会庇佑,但奴婢的孙子不一样,他就只有奴婢这个没用的祖母啊!” 苏老夫人懒得听她废话,看向身边的连嬷嬷道:“给她另外安排个农庄。” 这个农庄,定然是条件比之前艰苦的。 苏老夫人吩咐完连嬷嬷,看向徐嬷嬷,口气冰冷,没有一丝一毫商量的余地,“你余生,就带着你孙子,在农庄赎罪!” 苏老夫人刻意咬重余生,赎罪四个字,徐嬷嬷这才反应过来,苏老夫人之前让她离开只是暂时的。 她要不闹,过不了多久,就能回来,而且农庄的条件应该也不差,她就算去了,也是不用做那些粗重的活了,现在全毁了。 就一个小小的错误决定,徐嬷嬷悔不当初,她想闹,继续求情,抬头,看着苏老夫人那阴沉骇人的脸色 伺候苏老夫人这么多年,她很清楚自己的主子是什么样的为人,她留她一条性命,让她去农庄,就已经是看在几十年的情分了。 这件事情,要落在别的下人身上,哪怕是连嬷嬷,估计都是死路一条。 徐嬷嬷不敢再继续求情,道了声是。 她之前之所以大闹,是觉得自己那样做,可以留下来,她怎么忘了,她的主子是多惜命贪活的人。 抱着那样不该有的希望,她之前连行李都没收拾,但现在,她却不敢再迟疑,撑着发软的身体,艰难起身。 她怕自己哪怕是不闹,就跪在这里,都会让苏老夫人更加来气,到时候什么东西都不能带走,未来的日子更不好过。 还有跟着她从青州前来被自己惯的游手好闲好吃爱赌尚未娶亲的孙子。 她就不该闹的啊,不该啊。 徐嬷嬷失魂落魄,往外走了几步,被苏老夫人叫住,徐嬷嬷满怀希望的回头,看到苏老夫人依旧不改冷沉的面色,警告道:“你刚和我说的这些话,不许再告诉其他人,尤其是关于二小姐的。” 苏老夫人看着怔怔的徐嬷嬷,眼底希冀的光亮,又变的黯然,质问:“听明白了吗?” 徐嬷嬷反应过来,恭敬应是,继续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连嬷嬷得了苏老夫人的吩咐,先一步去安排了。 她心头大感庆幸,幸好自己一早跟了苏梁浅,不然现在灰溜溜去庄子的就是自己了。 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一个主子,若身边还有两个嬷嬷,十有八九是不对付的,萧燕身边的方嬷嬷杜嬷嬷之前是,连嬷嬷和徐嬷嬷也是。 当初苏老夫人初来京城,苏克明担心她失了规矩丢人。 他之所以让连嬷嬷去她的身边伺候,是因为连嬷嬷一直都在京城,知道很多京城人家的规矩,是负责教导提点苏老夫人。 连嬷嬷觉得自己是京城人高人一等,而且是苏克明指派,就好像是拿着尚方宝剑,自然看不起从青州老家来的徐嬷嬷。 而徐嬷嬷呢,仗着自己是苏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也是怕连嬷嬷抢了她的地位,对连嬷嬷很是针对。 苏老夫人和徐嬷嬷感情深厚,再加上连嬷嬷前来做的就不是讨喜的事,她自是向着徐嬷嬷的,这些年,连嬷嬷没少受气,现在见徐嬷嬷倒霉,她心里高兴的很。 今后苏老夫人身边,就她一人独大了,看还有谁敢给她难听的话听。 她算是熬出头了。 跟对主子,真的可以改变人生啊。 连嬷嬷走后,被苏老夫人警告了一番的徐嬷嬷也离开了,屋子里就只剩下苏老夫人一个人。 连嬷嬷效率很高,没一会就办完事情回来了,苏老夫人坐在原来的位置没动,皱着眉头,脸色也沉着,长吁短叹的,一看就是有什么心事。 连嬷嬷斟酌了片刻,上前道:“老夫人,已经依照您的意思安排好了,只等徐嬷嬷收拾好东西,就会有人送她过去。” 苏老夫人嗯了声,到底顾念着几十年陪伴的旧情,没说出检查行李这样的话。 其实也怪徐嬷嬷倒霉,苏老夫人身体好转心情是好的,但因为苏克明留下来说的那番话,心情正烦乱,她也算撞在枪口上了。 “徐嬷嬷知道的事情太多,她这人,说话又没分寸。” 苏老夫人看向连嬷嬷,点到为止,但连嬷嬷是何等聪明的人,哪里听不出苏老夫人这话中的深意,当即道:“老奴明白,不会让她开口乱说话的,奴婢也会将刚刚听到的,烂在肚子里。” 苏老夫人点了点头,对连嬷嬷的识趣,很是满意。 苏老夫人自己作为主子都不识字,徐嬷嬷自然更是大字不识,就算知道什么,也写不出来,庄子上,也都是目不识丁的。 苏老夫人在从徐嬷嬷的嘴巴听到她说的有关苏倾楣的事情,就已经做了这样的决定。 既然七皇子前途无量,她自然是希望苏倾楣能嫁给他的,为苏家增光,苏泽恺也不至于一辈子碌碌无为。 现在苏倾楣已有诸多不好的事情,七皇子娶她,也不是心甘情愿,苏老夫人担心苏倾楣怂恿联合庶妹的事情传出去,名声尽毁,这门婚事也毁了。 为苏家着想的她,自然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 当然,深谙不能说话之苦,也打算向善的苏老夫人也有过迟疑,但思虑再三,她还是觉得,只是让徐嬷嬷不能说话,已经是最轻最好的结果了。 连嬷嬷正准备再下去办事的时候,听到苏老夫人又长长的叹了口气,憋屈的,惋惜的,还有恼火的。 怎么会是楣儿呢?而且还赶巧让她在这时候知道了这些事情,苏老夫人想惩戒她也不能,甚至今后讨厌都不能那么明显,心里是憋屈又上火。 连嬷嬷又转过身来,小声问苏老夫人道:“老夫人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 连嬷嬷一副要为苏老夫人分忧的架势,继续道:“您现在才刚好,应该放好心情,调养好身子才是。” 苏老夫人并不知道连嬷嬷和苏梁浅私下的来往,她觉得,萧燕那些人,之所以选上徐嬷嬷,肯定是先找了连嬷嬷,但她没妥协,在她生病期间,相比地位第一的徐嬷嬷来说,连嬷嬷的照顾要尽心也得苏老夫人的心许多,现在打发徐嬷嬷离开,被认为忠心不二的连嬷嬷,瞬间就成了苏老夫人的第一心腹。 而且,苏老夫人这人,心里就憋不住事,脸上也藏不住情绪,就是爱絮叨的,见连嬷嬷这样关心,哪里还能憋不住,当即没好气道:“放好心情?一个两个孙女忤逆不道,要我的命,我怎么放好心情!” 连嬷嬷很快将苏梁浅搬了出来,“不是还有大小姐吗?” 苏老夫人听到苏梁浅,脸色倒是好看了几分,但眉目还是沉沉的,还是叹道:“浅儿是好,当初楣儿和七皇子的婚事,还是她撮合的!”苏老夫人没将自己叹息着想要说的另外一句也说出口,她是好,但同样也有自己的心思。 但苏老夫人实在喜欢苏梁浅,再加上苏克明萧燕他们一个个的冰冷针对,她实在对苏梁浅生不出不满的情绪来。 苏老夫人想着,要不是这门婚事,她都想将苏倾楣叫来,狠狠的训斥一顿。 她越想,越觉得苏倾楣忘恩负义,要不是浅儿,她哪来这么好的婚事,她不感恩就算了,还处处陷害针对。 “等送走了徐嬷嬷,你从我的库房,选几样好东西,给浅儿送去。” 不做点什么,苏老夫人实在心里过不去。 本来,为了苏克明,为了苏家,也是为了自己在老家一直都备受的羡慕尊崇,苏老夫人都打算豁出自己这张老脸了,但现在,她哪里张的了那个口? 苏老夫人郁闷烦躁的想着,苏克明爱找谁找谁,自己想办法,就算户部侍郎这位置丢了也就丢了,她不管了。 苏老夫人下定决心,依旧长吁短叹。 这个家,所有的人,都各怀心思,都已经这样了,纷争依旧不会止。 第一次,苏老夫人对这个人人向往,自己之前也无比向往的地方,生出了厌倦,想要离开的心思。 徐嬷嬷跟了苏老夫人这么多年,又是她面前最得脸的嬷嬷,虽然孙子不争气,但还是攒下了不少东西,她这一收拾,就是一个多时辰。 徐嬷嬷不放心别人,当然,徐嬷嬷在这时候被苏老夫人赶走,再加上她平时为人也不算好,也没人自找没趣帮忙。 徐嬷嬷收拾完,出了一身的汗,正又累又渴的时候,有另外一个嬷嬷,给她送了碗茶来,徐嬷嬷和前来的嬷嬷平日关系还不错,也没多想,接过直接喝了。 她大包小箱的搬出门,苏老夫人没对徐嬷嬷干净杀绝,连嬷嬷自然也不会为了出一口气,就公报私收,将事情做的太难看,让苏老夫人因此对自己生出不快,或者是对徐嬷嬷动了恻隐之心,得不偿失。 连嬷嬷找了几个小厮,帮着徐嬷嬷将东西都抬了出去。 徐嬷嬷知道自己是回不来了,可以拿走的东西,一根针都没留下,原先安排的马车,除了她,还有几个送她离开的下人,根本就装不下她的东西,连嬷嬷又另外安排了辆板车,然后亲自送徐嬷嬷出了福寿园。 二姨娘今天之所以会来,是因为苏如锦在得知苏老夫人的身体被远慧治愈后,不能接受自己所做的一切,最后付诸流水,成为无用功,自己却成为废人的事实,情绪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还要疯狂尖锐。 二姨娘憎恨苏梁浅,也仇恨萧燕她们,知道苏老夫人今天清理门户,也想看看萧燕她们的下场,苏克明出乎众人预料的维护,让事情完全不如二姨娘所愿。 二姨娘看出苏克明对苏倾楣不同于寻常的维护,她也知道,现在很多人将自己赌钱输了的责任怪在了苏倾楣身上,让苏克明遭了不少罪,苏克明气的,第一次对她动了手。 虽然远慧出面,让事件平息了不少,但苏府的门前,还是有人时不时就扔东西,根本就弄不干净,打扫的事,只得让府里的下人一起帮忙,为此,不少人,尤其是门房还有昨天倒霉受伤的人,都对苏倾楣也产生了不小的意见。 苏克明今天的态度,显然不正常。 二姨娘不明缘由,她也没那个心思本事去细究。 她去找苏倾楣,想让她在苏克明面前,帮苏如锦说说好话,让苏克明去见见苏如锦,被拒绝了。 二姨娘又提出,让苏倾楣去见见苏如锦,帮着她劝劝苏如锦离开苏府,苏倾楣也拒绝了,她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萧燕就来了,将苏泽恺的气,撒在她头上,狠狠的将她羞辱了一番,对苏如锦,也是极尽刻薄之言,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害的。 二姨娘气不过,双方动了手,虽然萧燕也瘦了,武力值比较值钱,也下降了许多,但二姨娘依旧不是对手。 二姨娘脸上带伤回去,苏如锦根本就看不到,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只质问她为什么没人来看她,二姨娘说苏老夫人让她离开,苏如锦闻言,又开始发疯,疯后平静,说要走可以,但一定要见苏梁浅苏倾楣一面。 苏倾楣可以不见,但苏梁浅一定要见。 二姨娘守着苏如锦,但让身边的人,去请了苏梁浅几回,苏梁浅始终无动于衷,二姨娘在请求苏倾楣帮忙前,也试图找苏梁浅,但还没接近苏梁浅说上话,就被苏梁浅身边的丫鬟拦住。 苏梁浅只字未留,转身离开,态度坚决。 二姨娘心中有筹码,她是有底的,但这是她最后的王牌,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任何其他办法的时刻,或者她觉得可以发挥最大效用的时候,她不想拿出来。 所以,在苏如锦提出这样的要求后,二姨娘没带着筹码去找苏梁浅,而是抱着希望去了苏老夫人的院子。 她想恳求苏老夫人最后一丝怜悯,让她向苏梁浅开口,让苏梁浅去见苏如锦。 二姨娘刚到福寿院的院子,还没进去,就看到徐嬷嬷大包小包从自己的屋子出来。 那么多的东西,仿佛屋子都搬空了。 连嬷嬷找了几个人帮忙,将她的东西拿了出去。 苏老夫人最开始的打算是对徐嬷嬷小惩大诫,所以徐嬷嬷要离开的事情,并没有声张,二姨娘事先并不知情,但看徐嬷嬷的神情,还有她这阵势,二姨娘已经猜出了大概。 苏老夫人没来苏府之前,二姨娘就进府了,这些年,也经常过来伺候,陪苏老夫人说话,所以她很清楚苏老夫人对徐嬷嬷的感情,还有徐嬷嬷对苏老夫人的意义。 如果不是徐嬷嬷做了什么让苏老夫人不能容忍的事情,苏老夫人是不会打发她从自己身边离开的,还是这种长久离开,永不复用的阵势。 二姨娘很快改变了主意。 她找了个从福寿院出来的丫鬟,用一只金耳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因为徐嬷嬷的东西很多,连嬷嬷得另外安排一辆马车,趁着这时间,二姨娘也让人给自己找一辆马车,然后回了趟自己的院子,拿了几样值钱的首饰,还有几张银票。 为了掩人耳目,她是从外面调来了马车,车夫有多年的赶车经验,并且极其顺利的在徐嬷嬷出发前完成了所有的事情。 二姨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做成这些事,除了在苏府多年,了解府里的情况,更多的,自然是得益于银钱。 二姨娘跟着徐嬷嬷的马车,离开了苏府,穿过繁华热闹的街道,在人烟稀少的道路上,她让车把式加快速度,拦住了徐嬷嬷乘坐的马车。 二姨娘从马车跳下,脸上是被萧燕挠的,还没处理的伤,她跑向徐嬷嬷的马车。 徐嬷嬷马车的车帘,从里面被掀开,里面送徐嬷嬷离开的几个人,认出了二姨娘,有些意外。 “我想和徐嬷嬷说会话,求各位嬷嬷行个方便。” 二姨娘边说,边褪下了自己手上的金手镯。 “只需要一盏茶的功夫,这个给几位嬷嬷买茶喝。” 二姨娘褪下手镯,往马车方向走的时候,看到最开始掀开帘子的嬷嬷,看向了车子里的其他人,显然是在和其他人商量,征求他们的意见。 二姨娘撩开车帘,将金镯子,塞到了其中一位嬷嬷的手上,“这件事,我不说,几位嬷嬷不说,老夫人根本就不会知道。” 送府里的人前往庄子,这并不是什么好差事,做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嬷嬷,工钱低,没银子,就二姨娘的那个金镯子,几个人一分,还是比她们一年的工钱还多。 “那二姨娘速度快点,不要耽误我们回去复命。” 在这样大的诱惑面前,那些人几乎没有迟疑,下了马车,将坐在最里侧的徐嬷嬷请了出来。 二姨娘现在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徐嬷嬷自然不会指望她能帮忙自己回去,下马车后,态度就和以前一样,傲慢的很,没有半分殷勤。 二姨娘最近见多了这样刻薄,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的轻视嘴脸,并不生气。 其他几个嬷嬷虽然走了,但怕意外发生,一直都观察着这边。 二姨娘的时间并不多,她也不拐弯抹角,看向落难的徐嬷嬷,直接问道:“徐嬷嬷因为什么事被老夫人赶走?” 徐嬷嬷离开房间前,苏老夫人特意叮嘱,让她不该说的不要乱说,如果来的是能改变她命运的苏梁浅,她或许还会老实交代,换一个重新回去的机会,但二姨娘,她自然是无可奉告。 二姨娘知道徐嬷嬷的德行,在背对着那几个嬷嬷的方向,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玉镯。 徐嬷嬷的眼睛,不由扫了过去。 那玉镯色泽圆润,在阳光下,还能看到通透流动的玉色,徐嬷嬷跟着老夫人在京城多年,也见过不少东西,自然能辨别好坏,这玉镯,一看就价值不菲,能值不少银子。 徐嬷嬷的眼睛亮了亮。 二姨娘重复着问了遍,“徐嬷嬷因为什么事被老夫人赶走?” 徐嬷嬷想了想,觉得就算自己不说,二姨娘应该也能够猜得到一些,而且她现在这个样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就算告诉她也无妨,老实回道:“因为我在老夫人的膳食里面下了药,这是三小姐的意思。” 徐嬷嬷半真半假,却忘了,苏如锦是二姨娘一手带大的,二姨娘更不是好糊弄的人。 ------题外话------ PS:谢谢小可爱们送的月票. 第一百二十五章:二姨娘的行动 不过,二姨娘虽然多少猜到了一些,但亲耳听到这样的结果,从徐嬷嬷口中说出,依旧有些震撼,对老夫人会赶走徐嬷嬷一事,也就不奇怪了。 这惩罚,实在算不得重,尤其徐嬷嬷大包小包,苏老夫人简直是格外开恩了的。 徐嬷嬷说的很有根据,二姨娘却笑了,“徐嬷嬷当我是入苏府不久的新人,什么都不了解,蠢傻好糊弄?” 徐嬷嬷看着二姨娘,见她把玩着上等的玉镯,唯恐她失手摔坏了,心都是悬着的,“老奴怎么会?” 二姨娘冷笑,“锦儿是我一手带大的,她的本事,我很清楚。以前纵是她外家还在,嬷嬷都不将我们母女放在眼里,托大拿乔,她怎么可能驱使的动嬷嬷?” 二姨娘一脸的不相信。 “自然是银子,三小姐将她这些年所有的积蓄都给我了,还送了老奴几样好东西!” 徐嬷嬷不假思索的回道,声音有些大,一副极力要说服二姨娘的架势。 “三小姐嫉恨大小姐抢走了自己的心上人,在府里,老夫人又护着她,她为此连老夫人也记恨上了,她想让大小姐在府里失去庇佑,所以几次找老奴,老奴一开始也没同意,但老奴的孙子,欠了一屁股赌债,被债主追上门,老奴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老夫人那时候刚好身体不好,每天心情都很糟糕,老奴自然不敢因为这事寻求她的帮忙,就答应了三小姐。” 徐嬷嬷半真半假,有理有据,挑不出半点纰漏。 二姨娘动摇,心里却不甘心,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这种情况下,她脑子转的很快。 “徐嬷嬷会为了孙子背叛主子,却不会为了银子,如果锦儿将她所有的积蓄和值钱的东西给了你,你眼皮子怎还这般浅?还有,徐嬷嬷这么多东西,可值不少银子,这些年,你在老夫人身边做事,每月的月俸,只是你收入的九牛一毛,你还不至于为了你孙子的赌债,冒这样的风险!” 二姨娘反驳,越说就越是肯定,她做势将手中的玉镯收了起来,“看样子,徐嬷嬷是没什么诚意,还是你要我找那些人,将你的行李一一打开检查?” “因为三小姐的事,我已经成这样了,二姨娘何必再赶尽杀绝!” 徐嬷嬷脸色变了变,这些东西,是她的全部家当,而送她去庄子的那几个妇人,明显就是见银子眼开的,若是发现银子或者其他值钱的东西抢走,她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要没这些东西傍身,今后在庄子的日子,不知会如何艰难,还有她不争气的孙子,这辈子估计也会打光棍了,孙子绝孙,没有后代,这是徐嬷嬷绝对不能接受的结果,但她也不敢违抗苏老夫人的叮嘱命令。 二姨娘看出徐嬷嬷的纠结,叹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没有报仇报复的能力,估计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和嬷嬷一样,离开苏府,被送到哪个庄子,我知道想知道真相,就算要恨,也别恨错了人。” 徐嬷嬷嗫嚅着嘴唇,二姨娘再次取出手镯,还有张百两的银票。 徐嬷嬷看到面额这么大的银票,眼睛比以往任何时候看到好东西都要明亮,她咽了咽口水,眼珠子转了转道:“是三小姐,她让人绑架了我孙子威胁我,如果我不按她的意思,对老夫人下毒的话,就让我孙子成了废人,让我们家断子绝孙!” 徐嬷嬷话说到最后,还有些怨愤气恨。 要不是三小姐屡屡威胁,她也不会对老夫人下毒,她要不对老夫人下手的话,现在还好好的呆在苏府,做着自己风光的管事嬷嬷,她的孙子,有老夫人做主,肯定也能找一门很不错的婚事。 徐嬷嬷越想越气,越觉得苏如锦是活该受罪,罪有应得。 徐嬷嬷话说完,伸手就要去拿二姨娘手上的玉镯银票,被二姨娘避开,徐嬷嬷正要斥责二姨娘不守信用,二姨娘抢先开口,“我的锦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姚家的人又都走了,她上哪儿找人帮忙绑走你孙子,还有就连御医都束手无策的毒药,锦儿根本就搞不到,徐嬷嬷,你还是没说实话!” 徐嬷嬷只是对事实的真相,稍作改动,她觉得是天衣无缝的,没想到二姨娘还是能挑出漏洞来。 都已经说了这么多了,再让到嘴的鸭子飞了,徐嬷嬷想想都不甘心,而且二姨娘那副你不说实话,就要让她无路可走的态度,她也无从选择,咬了咬牙道:“自然是有人帮忙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动作极块,从二姨娘的手中抽出了银票。 “谁?” 二姨娘直视徐嬷嬷,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二姨娘何必让我说出口?三小姐和谁走的最勤?” 徐嬷嬷又从二姨娘的手中夺过了玉镯,放到了怀里,二姨娘又从怀里掏了个缀着流苏金珠的金项圈出来,徐嬷嬷看的眼睛都直了。 二姨娘直视徐嬷嬷,“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把你知道的告诉我,然后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这个东西也归你!” 徐嬷嬷迟疑着,内心是天人交战,纠结的她脸色都白了,额头也有汗冒了出来,她四下看了眼,往二姨娘的方向凑了凑,小声道:“老夫人再三叮嘱过,让我不要乱说,你一定不要让老夫人知道。” 二姨娘点头,黯然的眼眸,划过亮光,沉寂的心都在沸腾。 “是二二啊!” 徐嬷嬷二了半天,正等着她交代事情前因后果的二姨娘,随后就听到一声凄惨的尖叫,弓着背的她站直着身子,朝凑在她耳边的徐嬷嬷看去 原本好端端的徐嬷嬷,脸色赤青,嘴唇则是骇人的乌青色,一只手捂着喉咙,她嘴巴张的很大,似乎是要说话,但是并没有声音,一副痛苦至极的样子。 另外几个嬷嬷听到徐嬷嬷的尖叫声,速度跑了过来。 因为某种痛苦,徐嬷嬷已经跪着趴在了地上,她的嘴巴还是张张合合的,但却没有声音,二姨娘蹲在地上,直视着她,急迫的问道:“二什么?是不是二小姐做了什么?” 徐嬷嬷瞪大着眼睛,嘴巴张的更大,但是只有很轻很轻不成字的声音,仿佛哑了一般,她表情痛苦,在地上打滚。 二姨娘见徐嬷嬷这里问不出什么,转而看向跑过来的几个嬷嬷,冷声问道:“是不是你们对徐嬷嬷做了什么?” 她们面面相觑,个个都说没有。 二姨娘看着地上痛苦至极的徐嬷嬷,她说是锦儿害她沦落到这步田地,在二姨娘看来,何尝不是徐嬷嬷害了苏如锦?二姨娘并不同情徐嬷嬷,但是她想要知道,老夫人让她守口如瓶的事情是什么。 老夫人? 二姨娘想到徐嬷嬷在不能开口说话前对她说的那番话,她说,老夫人再三叮嘱交代,不能对别人提起的那件事,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没什么比死人更能保守秘密的,但是苏老夫人念及几十年的主仆情,不想杀了徐嬷嬷,所以对徐嬷嬷下毒,让她不能说话。 是苏倾楣?二姨娘觉得,以苏老夫人现在对萧燕苏倾楣的态度,她不至于会为了帮苏倾楣遮掩什么,对徐嬷嬷下这样的狠手,如果是苏梁浅还差不多,但刚刚徐嬷嬷说了个二,二姨娘觉得应该是苏倾楣,但她要知道确切的答案。 徐嬷嬷在地上痛哭的打滚,其他几个送她去庄子的嬷嬷,就站成一排,冷眼旁观,那完全不意外的样子,让二姨娘明白,应该是有什么人给她们透了口风,她越发肯定,这事是苏老夫人做的。 徐嬷嬷捂着脖子,伸长着舌头,在地上打滚,她眼睛是睁开的,一直睁的很大,她看着那几个站着的嬷嬷,面无表情的模样,麻木又冷血,想到自己离开苏老夫人房间时,苏老夫人的叮嘱交代,还有收拾完东西后,相熟的嬷嬷,送来的那一碗热水。 徐嬷嬷又不是傻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水,她喝的水,有问题,这是老夫人的主意。 徐嬷嬷内心苦痛,她也不知道苏老夫人这样做的原因,不由对苏老夫人产生了强烈的怨恨,而持续的疼痛,让她的恨,不断的升级。 徐嬷嬷痛的一身的汗,身上黏糊糊的衣服,也沾上了灰,发丝凌乱,狼狈至极。 过了良久,这种痛苦才有所舒缓,她依旧倒在地上,模糊的视线,看着刺眼的阳光,气喘吁吁,虚弱的很。 这期间,二姨娘一直没走,和其他几个嬷嬷站着,等徐嬷嬷缓过去。 既然老夫人让徐嬷嬷不能说话,那就表明,不会要她的命,不然的就是多此一举了。 二姨娘看着大汗淋漓的徐嬷嬷,紧皱着的眉头舒缓,然后舒了口气,几步上前,蹲在地上,凑到她耳边问道:“能听得到吗?” 徐嬷嬷侧眸,看向二姨娘,点头。 紧张的二姨娘,脸上有了一丝笑意,然后更小声的问道:“是不是二小姐?” 徐嬷嬷再次试图张嘴,结果却让她失望,喉部依旧在灼烧,而且仿佛闭合了一般,这种从未有过的不适感,让徐嬷嬷生出了报复苏老夫人的想法,恨不得将苏老夫人让她保密的那些事弄的人尽皆知,但她已经不能说话了,又不会写,所以也只是有心无力。 她听二姨娘问她,再无所顾忌,点了点头。 “真正害苏老夫人的人是二小姐,我的锦儿,她只是替罪羔羊对不对?”二姨娘眼睛里面噙着泪花,情绪有些激动,声音微颤。 徐嬷嬷再次颔首。 二姨娘很想知道具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从徐嬷嬷的口中得到答案了。 二姨娘起身,将原先承诺给徐嬷嬷的金项圈,扔在她身上,她看着其他几个嬷嬷贪婪的想要占为己有的眼神,勾唇笑了笑,离开。 之前,这几个嬷嬷没动手,是因为徐嬷嬷毕竟在苏老夫人身边伺候多年,她们怕她一旦有机会回去会告状,但现在徐嬷嬷成了个哑巴,肯定是不可能了。 不但她给的这金项圈,徐嬷嬷得不到,她之前给她的玉镯银票,还有她藏在身上的其他东西,估计也会被搜刮的一干二净。 这个样子的徐嬷嬷,到了庄子上,也是不可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受苏倾楣的指使,却让她的锦儿背锅,成了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也没了期盼,她怎么会让她有好日子过。 二姨娘不再管徐嬷嬷的死活,上了自己来时的马车,之前对苏老夫人的那点感激荡然无存。 她明明知道,她的锦儿是被冤枉的,苏倾楣才是罪魁祸首,但是却为了包庇苏倾楣,将徐嬷嬷毒成哑巴,让她的锦儿,得一辈子给苏倾楣背黑锅。 苏如锦最近和苏倾楣走的这样近,一系列的事情后,都不消问,二姨娘早已猜到和萧燕苏倾楣母女脱不了干系,但猜测是一回事,而这种猜测得到肯定变成事实,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路上,二姨娘的情绪,都平复不下来,她的眼中,凝着的是恨不得让苏倾楣给苏如锦陪葬的仇恨火焰。 她一定会让她们付出代价的。 二姨娘回府后,直奔倾荣院。 二姨娘一回府,苏梁浅那边,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小姐,二姨娘回来了,往倾荣院那个方向去了。” 连嬷嬷是苏梁浅的人,早上徐嬷嬷对苏老夫人说的那些话,连嬷嬷转身就借着给苏梁浅送赏的机会,一一都告诉了她。 徐嬷嬷的事情,是苏梁浅提议的,苏梁浅料到她会反抗,却没想到,她还会有这样的发现。 对苏老夫人毒哑徐嬷嬷一事,苏梁浅倒是不意外,想来是昨日苏克明留下,将远慧大师告诉他的话和苏老夫人说的。 苏老夫人为了护住苏倾楣的名声,自然不会给徐嬷嬷开口将这件事说出去的机会。 另外一件就是,徐嬷嬷离开,竟然刚好被二姨娘撞上了。 从福寿院回来后,苏梁浅将六百两银子全部发给了苏府的下人,按等级给,对每个人来说,苏梁浅的这个红包,都是足够让他们欢喜的分量。 现在,苏府上下,到处都是苏梁浅的眼线。 二姨娘用数倍重金做的那些事,瞒得过别人,却逃不过苏梁浅的法眼。 “听下人说,二姨娘挺生气的样子,小姐,您说,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什么了?”秋灵极是兴奋,很是期盼着狗咬狗的戏码上演。 苏梁浅抿着的唇微勾,“知不知道,热闹都会有。” 这次的事情,但凡不是傻瓜,或者稍微了解苏倾楣为人的,都不会看不出来,这其中是和她有牵扯的。 苏梁浅也不知道是该笑苏如锦一厢情愿对谢云弈中毒太深,还是苏倾楣蛊惑人心的手段太过厉害,居然让苏如锦明知被利用,还主动站出来给她背锅。 苏梁浅想了想,两者应该都有,苏倾楣蛊惑人心的手段,她可是亲自领教过的,再就是,苏如锦对她的嫉恨太深。 之前姚家尚在,二姨娘几乎就将所有的期盼寄托在苏如锦身上,姚家出事后,苏如锦更就是二姨娘的支撑,苏倾楣为了一己私欲,将其毁了,二姨娘必然恨透了她。 二姨娘入府的时间,并不比萧燕的短,她又是贵妾,在府中经营多年,她若是不管不顾的要和萧燕拼命,也够萧燕焦头烂额的。 所以,这热闹,肯定是有的看的。 倾荣院内,萧燕也在,她正心烦着呢。 从苏老夫人的院子离开后,萧燕就去看了苏泽恺,他现在伤势已经好了许多。 萧燕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一直这样关着他,不让他见其他人,但她始终没有将那样残酷的真相告诉苏泽恺的打算,日夜都让自己的人严防死守。 苏克明现在对苏泽恺极其不满,但对苏倾楣的态度,却比以往还要热情甚至是谄媚。 萧燕来找苏倾楣,是想让她帮忙在苏克明面前美言,还有在七皇子面前说说话,看看能不能给苏泽恺另外再谋个出路。 萧燕所求,不管哪一件,都让苏倾楣为难不喜。 两人正僵持的时候,萧燕听说二姨娘来了,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还没完没了的是吧?都说了不去不去,让她滚,不滚就给我轰走!” 苏倾楣至今做梦,还会梦到浑身是血的苏如锦,尤其上次见过她之后,更是连着几天,整宿都做噩梦,她也不想见苏如锦,见萧燕不客气的轰人,也没反对。 “苏倾楣,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是你害了我的锦儿,你这个凶手!” 前去赶人的人还没回来,里面坐着的苏倾楣和萧燕就听到了二姨娘在外面骂人的声音,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吃惊。 耍泼这种事,萧燕倒是没少做,但二姨娘却不曾如此,她一直都是温和秀雅的解花语,显然是被逼急了。 “她是疯了吗?” 萧燕咬牙切齿,苏倾楣垂着眸,则在思量苏如锦在床上都躺了这么几天了,二姨娘为什么选择这时候将矛头对准自己。 “你父亲这时候对你好些,她就看不惯了吗?来找你的麻烦!我出去治治她!” “母亲是准备在我的院子,和二姨娘大吵一架吗?她不是不经事的苏如锦,没那么好糊弄,而且您看不出来,她已经豁出去了吗?” 外面,二姨娘还在骂,苏倾楣制止住冲动的萧燕,让人将二姨娘请了进来。 “二小姐终于肯见我了。” 二姨娘被请进来后,冰冷的眸光,落在萧燕苏倾楣身上。 苏倾楣摆了摆手,屋子里的下人,全部退了下去。 本来就心烦气躁的萧燕看到她更是讨厌,没好气质问道:“你在外面瞎嚷嚷什么?苏如锦现在这个样子,你不舒服难受,应该找苏梁浅,是她抢了苏如锦喜欢的男人,一步步把你女儿逼疯的,还有她的腿,也是被和苏梁浅交好的季小公爷的狗咬断的,是她害了你女儿,关楣儿什么事,我们也是受害者,你是疯了吗?在这乱咬人!” 二姨娘看向苏倾楣,用仿佛已经知道事实真相的口气陈述道:“老夫人根本就不是中邪,她是中了毒,就是你下的手,我的锦儿,不过就是被怂恿的替死鬼!” 苏倾楣眸色深了深,面上却没有动声色,“我不知道二姨娘在说什么。” “你还在装,我什么都知道了,你让人绑架了徐嬷嬷的孙子,利用她孙子威胁徐嬷嬷,让她替你办事,另外一边,你又怂恿锦儿,估计锦儿到现在还觉得她祖母的病,是她一手造成的!” 苏倾楣脸色微变。 二姨娘转而看向萧燕,“受害者?除了我那被你们利用的女儿,你们谁是无辜的?那个远慧,就是你请来的,你想针对苏梁浅!” “萧燕,你怎么这么蠢,自己三邀四请的人被策反都不知道,我的锦儿自作自受,大少爷更是,你现在很忐忑吧,他在老爷眼里,就是个孽子废物,他已经不可能有任何出息了,只等六姨娘肚子里的儿子生下来,他在老夫人和老爷的眼里,就都没有价值了。” 早上,萧燕是如何指责苏如锦,在二姨娘的伤口撒盐,二姨娘现在全部回敬给她。 萧燕气的哆嗦。 “我的锦儿腿少了半截,成了废人,我现在又这个样子,她最多只能找个泥腿子过一辈子,不然只能做一辈子的老姑娘,你以为大少爷又好到哪里去?他现在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不能有功名,很快就要被养育他多年的亲生养父舍弃,哪个好人家的姑娘,会猪脑子,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能娶到商户女,就已经不错了,不过我觉得,像六姨娘这样的乡间民女才合适。” 虽说士农工商,大家都看不起商户,但现在的王家,还有在北齐屹立数百年不倒的季家,都是商人起家,商人的地位,尤其是富商,是有一定影响力,比起排在前面的农民,更受待见。 而且,因为六姨娘要才没才,要貌没貌,身份更是没有,却很受苏克明的宠爱,现在又怀了身孕,简直就是让萧燕恶心的存在。 二姨娘说苏泽恺将来找个这样的,简直就是拿着锋利的盾子,扎萧燕的心,萧燕都要气炸了。 “看我不撕烂你这张嘴!” 萧燕气的都要晕过去了,说不出话来,她气势汹汹的上前,一副要将二姨娘的嘴巴撕烂的架势。 “好了!” 苏倾楣声音重了重,再次制止萧燕。 苏倾楣嘴唇抿的很紧,庆幸自己之前及时拦住了萧燕。 苏老夫人对她本来就不满,要二姨娘说的这些话传到她耳里,就算有苏克明护着,她也举步维艰。 苏倾楣看着愤然的二姨娘,她的眉色间,是她在苏如锦身上看了太多的熟悉的疯狂。 苏倾楣拧眉,很快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二姨娘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听说的这些,但我确实没做。三妹妹确实被陷害了,但并不是我,而是大姐姐,她院子里盒子装着的东西,就是大姐姐放的!” 二姨娘看着冷静的苏倾楣,“但如果不是你们把远慧叫来,就算锦儿的院子里真的有什么东西,也找不出来,更激不起这样大的风浪,如果不是你” 二姨娘手指着苏倾楣,手在抖,身体也在抖,“如果不是你撺掇着锦儿,她对大小姐的仇恨,怎么会那么深?甚至胆大包天屡屡对她下杀手!你想要对付她,那就自己光明正大的和她斗,想耍什么手段就耍什么手段,为什么要用我的锦儿做棋子,让她沦为你的刀,你的替死鬼?她可是你妹妹,你怎么一点姐妹情也不顾,你的心怎么这么狠这么黑!” “就是你将锦儿牵扯到了这些事情里面,惹得大小姐烦了,大小姐才会对付我的锦儿,所以归根究底,你们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苏倾楣一脸不赞同,正色道:“三妹妹之所以对大姐姐有那么深的仇恨,是因为谢公子,如果不是大姐姐和谢公子认识,谢公子来家中看她,三妹妹又怎么有机会对他一见倾心?如果不是对谢公子一厢情愿的固执,三妹妹现在还是以前的那个三妹妹,所以” 苏倾楣稍顿,用更重的声音道:“是大姐姐给了我可趁之机,她才是罪魁祸首!她更是那个直接导致三妹妹只能躺在床上的人,要说不顾姐妹亲情,她比我更甚,我至少还去看过三妹妹一回,而她呢,可是毫不留情的就回绝了,她不但不顾念姐妹情,她还不顾苏家的任何人,她才是真正的冷血无情!” 苏倾楣看着二姨娘,认真的神色,极具蛊惑性。 二姨娘愣了半天,忽然笑了,“二小姐还真是一针见血,你这么能言善辩,怎么次次有什么事,你一面对大小姐,就说不出话来呢?” 苏倾楣听二姨娘拿她和苏梁浅做对比,还说她不如苏梁浅,脸色僵了僵。 苏倾楣确实一针见血,二姨娘这样气势汹汹的来找苏倾楣,其实就是将她列为了害苏如锦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苏如锦出事后,今日前,她更多的也是怪萧燕苏倾楣母女,但对苏梁浅,二姨娘同样有自己不能释怀的,那就是刚刚苏倾楣说的这两点。 一是从她院子挖出的那个巫蛊娃娃,另外就是谢云弈。 说到底,导致苏如锦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根源,是苏梁浅带来的,所以她手上的那样东西,她但凡可以不拿出来,她都不想给苏梁浅。 管她和萧燕苏倾楣她们斗的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双方伤亡惨重,那正好是她最想要的结果,她完全没帮着苏梁浅打击萧燕她们的想法。 “念在姐妹一场,我可以再去看看三妹妹,帮着二姨娘开导开导她,还有父亲那边,我也会说服他去看妹妹一次,不过苏府对三妹妹来说,是个伤心之地,二姨娘要想她好的快些,还是尽快离开。” 二姨娘看着苏倾楣一副施恩的样子,出乎苏倾楣的预料,二姨娘讥诮着拒绝了,“不用了,我来找二小姐,就是想让您知道,不管锦儿变成这样,是谁的过错,我刚和你说的事情,不是只凭自己臆想信口雌黄,你要再对锦儿起什么坏心思,我就将那些证据公布出来,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苏倾楣才是真正想要毒害祖母心思歹毒的恶人。” 二姨娘威胁完,转身决然离开,根本就不给苏倾楣辩解让她改变主意的机会。 “楣儿,她不会手上真的有什么对你不利的把柄吧?” 如果二姨娘手上真的有她所说的把柄,再传出去,苏倾楣自身都难保,还怎么帮苏泽恺,那两人就都毁了。 萧燕简直不敢去想,气怒被担忧取代。 苏倾楣盯着离去的二姨娘,冷眸划过杀意,皱着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苏倾楣找了人,让其盯着二姨娘,很快就传来了她最不想接受的噩耗。 二姨娘离开倾荣院后,直接去琉浅苑找苏梁浅了。 更让苏倾楣都有些乱了分寸的是,对二姨娘苏如锦,一直都持置之不顾态度晾着她们的苏梁浅,见了二姨娘。 第一百二十六章:嫁妆清单 二姨娘先前放狠话离开,萧燕原以为,那就是最糟糕的,没想到现实这么快就又给她上了一课。 她现在遭遇的,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二姨娘这时候去找苏梁浅做什么?她是不是准备用那些东西和苏梁浅谈判?要那些东西落到苏梁浅手上” 将自己的全部希望,甚至是苏泽恺未来都压在苏倾楣身上的萧燕,一下就慌了,她看着苏倾楣猜度,声音都是发颤的。 要苏倾楣也完了,他们就全完了。 苏倾楣拧着眉,神色凝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搭理萧燕。 萧燕忐忑不安,越发六神无主。 “早知道,我就不该让她和苏如锦活到现在。” 萧燕慌乱到极致,咬牙切齿的,口气森森。 “先不要吵!” 苏倾楣手拍在桌子上,冰冷的眼眸,朝萧燕射了过去,警告意味十足。 “不让她们活到现在?二姨娘和苏如锦,你现在谁也杀不了,还有苏梁浅,你就是再后悔,时间也不可能退回去,给你动手杀她的机会,这样假设性的话,你不要再说,每次出事就说,能改变什么?” 苏倾楣现在也烦躁的很,萧燕一点忙也帮不上就算了,还说这样的话,在苏倾楣听来,就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要早知道的话,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让苏梁浅死在云州,而不是回来处处和她作对,而且是被她骑在头上的作对。 萧燕一时心头更加憋屈难受,五味杂陈,最近诸事不顺,谁都不将她放在眼里,事事处处作对,气的她想杀人。 苏倾楣沉下心来,手扶着脑袋,微闭着眼,将这段时间自己做的事情,来回往复认真想了几遍,她确定,自己应该不会留下任何把柄才是。 萧燕在一旁,偷偷观察她的神色,见她眉头微松了些,建议道:“我们也去琉浅苑,将二姨娘要对苏梁浅的话拦下来,等二姨娘离开,我们再找下手的机会。” 萧燕稍顿,继续道:“你祖母早上不是提出让她带苏如锦离开吗?你父亲现在对她们母女更不待见,你在他面前提提,只要她们离开了苏家,一切就都好办了。” 萧燕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提议可行。 苏倾楣睁开眼睛,“要万一二姨娘只是凭着猜测,来炸我们呢?她手上根本就没什么证据,我们现在这时候过去,那就是坐实她的猜测了。她恨我们,对苏梁浅也是一样,苏如锦现在这个样子,她巴不得我们和苏梁浅斗的你死我活,怎么会帮着苏梁浅把我们斗死?” 虽然苏倾楣的分析很有道理,但萧燕还是不能安心。 “那万一她就帮着苏梁浅呢?虽然在苏如锦的事情,苏梁浅和我们都有责任,但二姨娘就后我一步进苏府,身份也不低,她一直不甘心屈居于我之下,这些年,我们明争暗斗,我将她压的死死的,积了不少仇怨,比起苏梁浅来说,她肯定更不想我好。” 萧燕怎么想,都觉得不能安心。 苏倾楣看了神色依旧慌乱的萧燕一眼,招了李嬷嬷进来,“你去查看一下,二姨娘离开福寿院后,到倾荣院前,做了什么,和谁见了面,还有,琉浅苑,算了,你就去探听一下,二姨娘做了什么。” 苏倾楣本想让李嬷嬷想办法,盯一下琉浅苑,转念想到,她和萧燕安插在琉浅苑的人,在上次巫蛊事件中,已经被苏梁浅连根拔起了,现在那些人,在下午的时候,被全部发卖出去了。 与此同时,是苏梁浅借着苏老夫人的名义,下发的红包。 苏府上下,每个人都有,包括笙辉苑和倾荣院的下人。 苏梁浅这一招恩威并施,既树立了自己的威信,同时也赢得了人心,现在府里众人提起她,都是一片敬畏赞誉。 不要说之前那些墙头草般喜欢观望的下人,就连对萧燕苏倾楣还算忠心的那一批下人,他们也开始动摇。 除非萧燕苏倾楣主动问起,不然,主动献殷勤的都没几个。 一个是刚拿了苏梁浅的好处,有道是拿人手短,不好意思,另外就是惧怕苏梁浅,不想和她作对。 这要是以前,苏府的风吹草动,哪里能瞒得过萧燕苏倾楣,二姨娘的动向,她们早就知道了,但现在,苏梁浅都知道那么久了,两人还被蒙在鼓里。 不过,萧燕苏倾楣到底在苏府多年,没多久,李嬷嬷就探听到消息回来了。 “二姨娘在徐嬷嬷离开后,安排了马车,偷偷出了府。” 苏倾楣恍然,已经大概猜出了缘由。 二姨娘突然将矛头对准她,应该是徐嬷嬷和她说了什么,但徐嬷嬷是怎么知道的。 苏倾楣很快想到有一次,徐嬷嬷去找苏如锦要宁神香,当时自己也在,苏如锦朝她问了句,宁神香呢。 虽然当时苏倾楣机警,回了句什么,但徐嬷嬷还是发现了端倪,应该就是那次,但这并不算什么证据。 那苏老夫人呢? 徐嬷嬷被苏老夫人送去了庄子,苏倾楣是知道的,她并没有多想,毕竟苏老夫人生病期间,徐嬷嬷的处事,苏老夫人肯定是不满意的,会惩罚并不奇怪,而且就算被苏老夫人察觉出什么,她觉得徐嬷嬷肯定也不会将她招供出来。 徐嬷嬷告诉了二姨娘,和苏老夫人说了吗? 虽然那不算什么明确的证据,但要徐嬷嬷在走前告诉苏老夫人的话,苏老夫人肯定会相信。 说没说呢? 苏倾楣觉得,徐嬷嬷不会那么傻,毕竟被中邪的苏如锦诅咒比起来,对苏老夫人投毒的罪名明显更大。 而且,以苏老夫人现在对她的态度,她要知道她这次瞎了这么久,又不能说话,是被她设计害的,早就叫她去问话了。 “你去打听一下,徐嬷嬷被送到了哪个庄子,做的隐蔽些。” 苏倾楣吩咐时,端庄秀美的容貌,划过一丝狠厉。 李嬷嬷很快明白了自家小主子的意思,徐嬷嬷她,是不能留了。 “苏如锦她也知道你的事情,不能留了。” 萧燕在苏倾楣后道,她打算送苏如锦和二姨娘一起上西天。 苏倾楣不由看向满是怨愤的萧燕,在这点上,她倒是和她不谋而合。 徐嬷嬷知道的事,苏如锦也知道,而且知道的比徐嬷嬷多,比徐嬷嬷深。 徐嬷嬷能对二姨娘说出这些事,难保苏如锦不会有天也改口,只有死人,才能够永久的保守住秘密。 如果可以不用自己脏了手,苏倾楣乐得自己感情,而不是惹一身臊,就算那个人是萧燕,也不会例外。 不过萧燕现在心浮气躁,她做事,苏倾楣还不怎么放心,具体怎么做,还得她来想法子。 萧燕不会出卖她,就算刀架在她脖子上,这一点,苏倾楣很肯定,所以对萧燕,她虽然偶尔会怒其不争,但用起来,却是十分放心安心。 “母亲。”苏倾楣盯着萧燕,忽然叫她。 萧燕嗯了声,认真的看向苏倾楣,就见她一脸信任倚赖的看向自己,萧燕的心一下就软了下来,伸手摸她的头发,沙哑的声音,也变的温和柔和,“怎么了?” 苏倾楣摇头,随后有些可怜道:“觉得现在可以依靠的人越来越少了,希望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您都可以无条件的爱护我。” 萧燕看着苏倾楣眼底的期盼,想到远慧来的那日,自己因为苏泽恺,在七皇子跟前,对她的呵斥,还有这段时间自己对她的忽视,心里有些愧疚。 还有,一遇上事,就分寸大乱,冷静不下来,不再像从前那样,什么都能帮着苏倾楣,不需要她出面,萧燕大肝惭愧,觉得自己不是个称职甚至是失败的母亲。 “当然。” 萧燕应的肯定,“可怜天下父母心,你父亲我不知道,但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母亲都会以你和兄长为先,为了你们,母亲可以拼命,也可以连命都不要,我知道我最近因为恺儿对你有所忽视,那是因为恺儿现在情况比较特殊,在我心里,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对你们的关心都是一样的,母亲希望你们兄妹能够相互扶持。” 萧燕一番肺腑之言,但因为最后一句话,苏倾楣却觉得,她是想自己帮扶苏泽恺。 另外一边,琉浅苑: 天已经黑了,琉浅苑廊下的照明灯都点亮了,在夜风中前后左右摇摆。 苏梁浅坐在靠窗的小榻上,正中的小茶几上放着两盏灯,她盘腿坐着,正在翻看季夫人早上送来账簿。 她准备去季家前,把这些都看完了去。 秋灵在一旁守着,看着苏梁浅明亮生辉的眼眸,还有脸上始终没淡下去的浅笑,迷之疑惑。 看个账簿,有这么高兴吗?从老夫人处回来后,小姐交代了几件事后,就一直这样坐着,都没休息,不累吗?秋灵觉得要换成自己,早趴桌上睡着了。 小姐对银子的喜欢程度,有个超乎想象啊,刚好,她家公子,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数都数不清。 门帘被掀开,有下人躬身走了进来。 下午,苏梁浅着桂嬷嬷,将之前站出来指证她的那些下人全部打发了出去,随后,将影桐秋灵提了一等,而那些打发出去的丫鬟嬷嬷,比较重要的位置,则由原先的下人替上,很快,从牙婆子那里买的人,又会顶替她们的位置。 几日前,苏梁浅就让桂嬷嬷找相熟的牙婆子,明日牙婆子就会带她们挑选过的丫鬟登门,而现在,人少了大半的琉浅苑,安静的有些冷清。 “小姐,二姨娘在院外,她要见您。” 苏梁浅的目光,从那一串串的数字离开,抬头,眨了眨酸胀的眼睛,用手按了按同样有些沉的脑袋,将账簿合上,递给秋灵,“把棋盘端来。” 秋灵觉得,苏梁浅的爱好,还真是和谢云弈相投,喜欢一个人下棋,而且,喜静的有些过分。 苏梁浅吩咐完秋灵,转而对进来的下人道:“请二姨娘进来吧。” 秋灵意外,苏梁浅这么轻易的就让二姨娘进来了。 “小姐,您坐一下午了,脖子不酸啊?” 秋灵将账簿放好,依着苏梁浅的意思,端来了棋盘,放在她面前。 苏梁浅笑笑,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确实有点。” 她从小榻下来,稍微动了动,很快就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其实,苏梁浅并不觉得脖子酸痛,她上辈子一整天发呆的时日太长。 二姨娘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苏梁浅坐在靠窗的木榻上,正中将两边隔开的小岸几上,是个玉质的棋盘,上面并没有放棋子,光滑的一整块,对喜欢下棋或者喜欢收藏的人来说,绝对就是难得的稀罕物。 棋盘对侧的两角,是琉璃质的期钵。 桌上的两侧,火烛罩着,临着的窗户,并没有密丝合紧,开了两指的缝隙,有风吹了进来,被保护的烛火一点也不受影响,随风摇摇晃晃的伤眼。 苏梁浅的身后,那个阖府上下都有名的丫鬟秋灵站着,躬着背,给她按摩脖子双肩,苏梁浅冰冷潋滟的眸闭着,一副享受的样子,眉宇舒展,还有些肉肉的小脸,乖顺柔婉,当真没有半点攻击性。 还有沉默寡言,抱剑站着,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影桐。 但画面,异常的和谐。 “大小姐。” 二姨娘上前,规规矩矩的,向她请安。 苏梁浅睁开眼睛,看了二姨娘一眼,嗯了一声,随后对着身后秋灵的方向摆了摆手,秋灵会意,停了下来。 二姨娘起身,苏梁浅也没问她来做什么,对跳下小床的秋灵道:“给二姨娘搬条凳子。” 秋灵搬了条凳子过来,二姨娘坐下,看着苏梁浅,同时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也始终没开口说明来意。 “给二姨娘沏茶。” 苏梁浅俨然就是一副正常的待客之道,并无冷落轻视,却叫二姨娘心里五味杂陈。 这段时间,她遭受的冷待太多,就连府里最低贱的下人,都没将她放在眼里。 秋灵沏了茶上来,二姨娘接过,再向苏梁浅看去时,她已经将装着黑白棋的琉璃碗盖打开了,一手黑子,一手白棋,开始下的很快,后来略微思考,似乎是在恢复棋局,很快,棋盘上,就都是黑白的棋子了。 那棋子,也是玉质的,颗颗打磨的都很光滑,和棋盘相称,都是难得的珍品。 二姨娘是个才女,琴棋书画,她最擅书画,也因此,由她教导的苏如锦,书画比名师培育的苏倾楣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棋的话,二姨娘也略懂皮毛。 棋盘的局面,黑棋占了上风,白棋远不能及,苏梁浅是自己和自己下的,二姨娘也不知道她的角色是白棋还是黑棋。 苏梁浅左手托腮,右手空无一物,目光落于棋面,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 二姨娘看着气质沉静的苏梁浅,暖橘色的灯,洒在她略略沉思的脸上,让她有种说不出的干净聪慧,二姨娘不由低头看了眼自己,一日仆仆,她裙子的下摆,染了不少赃物,她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干干的,有些些的刺手,也不知道是脸还是手太干。 二姨娘忽然就觉得自卑,再想到苏如锦 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苏梁浅还在怒放,她的锦儿,却和要凋谢了没什么两样。 作为母亲,她怎么可能平衡? “大小姐就不好奇,我来找您做什么?” 二姨娘的初衷,就是来琉浅苑坐坐,主要是震慑苏倾楣,然后让她们提心吊胆。 在来之前,二姨娘还担心苏梁浅不会见她,没想到苏梁浅直接就让她进来的,同样出乎她预料之外的还有现在的局面。 以苏梁浅现在的本事,二姨娘不相信,她会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苏梁浅却不闻不问,仿佛一点也不好奇她去找苏倾楣做什么,又对她来找自己的目的,一点也不感兴趣。 苏梁浅拿了一枚白棋放下,居然成了平局,只一子,二姨娘大感震诧,看向苏梁浅。 她没想到,苏梁浅还是下棋的高手。 苏梁浅放下棋子后,抬头,扫向二姨娘,“二姨娘若是想告诉我,自然就说了,若是不想说,我好奇,你就会告诉我了?” 二姨娘被苏梁浅明亮的眼眸盯的不自在,移开目光。 自然不会。 她若是不想说,苏梁浅越是好奇,她越是不会告诉她。 她想苏倾楣提心吊胆,同样的,也不希望苏梁浅好过。 显然,苏梁浅是知道这一点的。 “大小姐还真沉得住气。” 不是沉得住气,只是不想做让针对自己的敌人如愿的事情。 苏梁浅抿着的唇微勾,提醒道:“二姨娘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和三小姐的处境吧。” 苏梁浅的声音平静,不带温情,继续道:“你早上尾随徐嬷嬷的马车出府,一回来,就去找二小姐,个中缘由并不难猜,无非就是觉得自己确认了在祖母的事情上,三小姐是为二小姐背黑锅一事,但是你并没有证据。你来找我,并未打算告诉我说什么,就是想让夫人二小姐提心吊胆,日子不好过,然后让她们觉得,你把你掌握的东西,都给我了,和我斗的更凶。” 二姨娘双手交缠,瞪大着眼,苏梁浅勾着的唇,弧度未减,“我和苏倾楣她们,天生就是敌人,你不用添油加醋,我们早晚也会斗的你死我活。” 二姨娘明白过来,与其说苏梁浅沉得住气,倒不如说,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你以为老夫人真把你当心肝宝贝吗?在她眼里,她最看重的还是苏家和自己的利益,你对她再好,就是把命都搭进去了也没用!” 提起苏老夫人,二姨娘口气愤然。 “她为了不让外人知道,她之所以得病,其实是被二小姐下了毒的真相,将陪伴在她身边几十年的徐嬷嬷送走,还毒哑了她!同样都是孙女,同样的事,凭什么我的锦儿要付出这样大的代价,换成苏倾楣,就什么事都没有,还有老爷,你看看你的父亲,他的眼里就只有苏倾楣,根本就没你这个女儿,你就是再本事,他还是更看重苏倾楣!” 二姨娘盯着苏梁浅,眼睛带火,强烈挑拨。 “作为苏家的老夫人,为家族利益着想,有什么不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自己着想,又有什么错?二姨娘这样愤世嫉俗,不过是因为遭难的是三小姐,而你是三小姐的母亲,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这世上的事,从来就没有公平可言!” 和口气强烈的二姨娘不同,苏梁浅相当平静。 二姨娘看着苏梁浅恼火的样子,心中对苏梁浅的气,也一下被激了出来,“大小姐现在能说这些风凉话,还不是因为那些倒霉的事情,没落到你头上?我的锦儿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难道你不要负责任的吗?不管怎么说,你和锦儿都是姐妹,为什么你要对她那么残忍,她院子里那个有老夫人生辰八字的巫蛊娃娃,是你做的吗?既然你和二小姐不死不休,为什么不放在她的院子里,要这样对我的锦儿!” 二姨娘将手中的茶水,往旁边一搁,站了起来,将自己对苏梁浅的满腔怨念爆发了出来。 “要不是因为你,我的锦儿和那个谢公子,根本就不会认识,她要不认识谢公子,到现在肯定还是好好的,你难道就没有丁点的愧疚吗?” 二姨娘怒声指责苏梁浅,呼吸都是急的。 苏梁浅听二姨娘提起谢云弈,同时想到,谢云弈已经离开许久了,却迟迟没消息,心里不禁生出了几分担心。 苏梁浅皱眉,脸上的笑淡去,“愧疚?我为什么要愧疚?二姨娘不觉得自己这话更可笑吗?一个惦记别人家东西的小偷,去偷东西的时候,因被发现挨打,还能怪主人家打她不成?” 秋灵咧嘴笑。 小姐说公子是她家的呢,公子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二姨娘想的却和秋灵不一样,冷声问道:“这有什么关系?” “苏如锦惦记不该惦记的,结果落得这样的下场,还能怪罪到别人头上不成!二姨娘纵是想为她脱罪,也找个好点的借口,要说是我的错,二姨娘更应该反省,自己没将女儿教好!就苏如锦做的那些事,我就是要了她的命,那也不过分!” 苏梁浅眉目坦然,二姨娘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苏如锦对苏梁浅过分,二姨娘是知道的,也是意识到的,所以之前她才会着急担心。 相比于有些被宠坏的苏如锦来说,二姨娘的三观,想对要端正许多,所以比起苏梁浅来说,她更恨苏倾楣和萧燕她们。 因为,苏梁浅对苏如锦的狠,是情有可原,而萧燕苏倾楣对苏如锦的利用,却是蓄意不能原谅的。 “谢公子不来苏府,三小姐在萧家也会和他碰上,有些事,还是避免不了。我让二姨娘进来,是因为在让苏倾楣不好过的事情上,我们的态度一致。” 再就是,目前来说,二姨娘对她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她也做过母亲,能够也愿意体谅二姨娘为人母的心情,所以成人之美。 “苏倾楣那边,应该已经着人去调查徐嬷嬷的事情了,如果徐嬷嬷有所谓证据的话,肯定会去找她,如果没找,那就说明,并没有实质的证据,苏倾楣没如你所愿来琉浅苑拦你,就说明,她对自己做的事情,很有信心,她觉得,你手上,同样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二姨娘不免失望。 “徐嬷嬷能将她知道的告诉你,难保有一天,三小姐也改变主意,反咬她一口,所以二姨娘还是顾好自己和三小姐吧。” 苏梁浅云淡风轻,却让二姨娘变了色。 二姨娘是有豁出一切的想法,但好死不如赖活着,她不想死,也不想让苏如锦再出什么事。 在从徐嬷嬷口中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她是打算去福寿院找苏老夫人理论的,转念想到徐嬷嬷的下场,很快就歇了那心思。 在苏老夫人眼里,她不一定比得上徐嬷嬷,她对徐嬷嬷都能痛下毒手,更何况是现在的自己,到时候,苏老夫人非但不会帮她主持公道,说不定还连累苏如锦和她一起遭殃。 二姨娘当时实在气愤,现在想来,自己贸贸然的去找苏倾楣,实在有些冲动。 在苏老夫人的事情上,苏如锦的态度,才是最大的证据。 苏倾楣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苏梁浅至少还护短,有自己的原则,而苏倾楣,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却是可以不择手段的。 什么都可以利用,什么都可以牺牲。 二姨娘本来就烦,思及这些,一颗心更是乱糟糟的,她站在原地,权衡思忖了好一会,那样子,纠结到不行。 苏梁浅也不再说什么,继续自己和自己下棋。 二姨娘纠结的时候,就愣愣的看着苏梁浅下棋。 比起之前来说,苏梁浅现在的速度,要慢许多,但她每下一步棋,就可以改变棋盘的局面,深思熟虑,布局周祥,更透着凌厉。 二姨娘看着苏梁浅那张寡淡的脸,想到她回府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忽然觉得,她就是那个棋艺精湛心思缜密的执棋人,步步为营,不管敌人做了什么,都可以反败为胜。 苏如锦远不能及,苏倾楣也照样比不上。 二姨娘的暗眸,燃着希望,落在沉着淡定的苏梁浅身上,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其实,这件事,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就算更过分的是苏梁浅,她能选择的依旧只有她。 “我想和大小姐做个交易。” 二姨娘沉沉的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 苏梁浅仿佛在听,又仿佛专注于棋局,没有接话。 二姨娘继续道:“你见锦儿一面,帮我好好的劝劝她,让她答应和我一起离开苏府。” 二姨娘开出自己的第一个条件,对她而言,也是最重要的。 苏梁浅缓缓抬眸,指出难度系数,“她都恨死我了,怎么会听得进我的话?而且,这事只有靠她自己想通。” 二姨娘摇头,向苏梁浅的方向走了两步,有些急切道:“我相信大小姐,大小姐能说会道的,你想想办法,帮我好好和她说,她肯定能听得进去的,只要大小姐尽力。如果还是不行,那就是我和她的命,我绑也将她绑走,大小姐给我们一笔能够安置我们母女后半辈子的银两,送我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还有大少爷那边,我相信如果大小姐想,肯定能将发生的那些事情,传到他耳里。” 二姨娘想要报仇,但她很清楚自己的能力。 而且比起报仇来说,和苏如锦两个人活下去,对她来说,更加重要。 苏梁浅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笑道:“二姨娘的要求还真不少,不是不行,但” 苏梁浅顿了顿,直视二姨娘紧张的眼眸,“要看二姨娘手上的筹码值不值得。” 二姨娘又往苏梁浅的方向继续走了两步,站在她的身前道:“嫁妆清单,先夫人嫁到苏府时,沈家陪嫁的嫁妆清单!” 第一百二十七章:同意交易,物归原主 “嫁妆清单,先夫人嫁到苏府时,沈家陪嫁的嫁妆清单!” 苏梁浅的反应,要比二姨娘想象的要小很多,二姨娘继续道:“当年已经过世的夫人嫁给老爷时,十里红妆,还有无数的良田旺铺,那嫁妆,比皇室公主还要丰厚,十多年过去了,依旧无人能及。自先夫人过世,小姐不在,这些东西,便落到了萧燕的手上。” “这些年,萧燕用他们做人情,同时维持自己的体面风光,那些农庄旺铺,不知给她带去了多少收入。二小姐大少爷,他们的体面,都是靠这些东西支撑起来的,要不然的话,老爷每个月的俸禄就那么多,她哪来那么多的银子给二小姐请那么多的名师,苏府众人的挥霍,甚至是萧家,所有的一切,都得益于先夫人丰厚的嫁妆。这些东西,是萧燕凭空得来的,她花起来,一点也不心疼!” 二姨娘说的这些话的时候,口气不自觉的染上了浓浓的嫉恨的酸意。 她以为苏梁浅不知道,事实上,她说的那些,苏梁浅都知道。 苏梁浅心里,并不像她面上表现的那般平静。 仅仅只是占据她母亲的嫁妆,她还不会如此,最可恨的是,这群人,用着她母亲留下的嫁妆,心安理得的害她,害沈家。 这样忘恩负义的人,她怎么能够原谅?她不能,也做不到! 她是要将他们加注在她和沈家所有的一切还给他们,相比于他们做的,这次对苏泽恺他们,也只得算是小打小闹。 “那东西,你哪来的?” 上辈子,她可是到死,都没听说二姨娘手上有这东西。 “其嬷嬷给的。” 其嬷嬷和桂嬷嬷一样,都是沈家的老人,当初跟着沈清一起陪嫁到苏家,忠心耿耿。 相比于忠厚甚至有些古板的桂嬷嬷来说,其嬷嬷更加精明,也有手段。 “先夫人还在世的时候,萧燕就开始打这嫁妆的主意,先夫人死后,她为了长久的将这些东西占为己有,对先夫人身边的人严刑拷打,追问这嫁妆清单的下落,其中其嬷嬷最惨。其嬷嬷临死前,将东西交给了我安插在先夫人院子的一个手上,我才得到的。这件事情,我连锦儿都没告诉。” 这也让二姨娘觉得庆幸,庆幸自己没将这件事告诉苏如锦。 要被苏如锦知道了,她前段时间和苏倾楣走的那么近,以苏倾楣哄骗人的手段,估计萧燕她们也都知道了。 二姨娘最初看到这份厚厚的清单时,简直被惊呆了,对沈清有羡慕,又觉得她可怜。 羡慕她娘家对她的看重疼爱,又可怜她,娘家一片苦心,到最后,却为她的仇人,做了嫁衣,白白便宜了萧燕,最后还可能成为对付自己亲人的利刃。 她和萧燕想要将东西占为己有的心思是一样的,为自己,也为自己的娘家,为苏如锦,她当时甚至想用手上的东西交出去,和萧燕分一杯羹。 冷静过后,她还是没有那样做。 对主母这个位置,二姨娘也有想法,但比起温吞的姚家来说,萧家的发展势头极猛,再加上萧燕肚子争气有苏泽恺,也更得苏克明的心,沈清过世后,便都将苏府的事务交给她打理了,再加上萧燕容不得人的脾气手段,二姨娘深知形势比人强的道理,直接绝了那心思,得了个贵妾之位。 二姨娘见苏梁浅还没有反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二姨娘并不知道,苏梁浅早有将那些东西拿回来的打算,不禁有些着急,继续向苏梁浅说明,她手上这样东西的重要性。 “沈家通敌叛国的消息传来后,荆国公府发生了一场较大的火灾,受灾最严重的,就是荆国公的书房,还有他和沈老夫人的院子,另外一份荆国公府留存的嫁妆清单,早就被烧成灰烬了。” 二姨娘说到这里,也不知想到什么,稍顿了顿,脸色也跟着变了。 因为这场大火,就发生在荆国公府传来通敌叛国的消息没多久,烧的又都是涉及荆国公府可能藏有军事机密的几个地方,所以大家都在传,这火,是荆国公府的人自己放的,为的就是烧毁通敌的证据。 可二姨娘却觉得,很有可能是另外的原因,譬如说另外的那份嫁妆清单。 而且,二姨娘觉得,沈清出事的时间也很巧合,在沈家情况最糟糕根本就自顾不暇的时候。 二姨娘有些失神的退回到原来的位置,看向苏梁浅。 她依旧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神情是没变化,但看着,却比之前冷许多。 二姨娘忽然想到苏如锦上次从萧家回来,她说萧意珍在说沈琦善是叛臣之后时,苏梁浅态度强硬的回怼,还有刚刚苏倾楣说的。 苏梁浅根本就不在意苏克明,不在意苏府,二姨娘忽而豁然开朗,笑出了声。 也对,苏梁浅从生出来,就没在苏府呆几天,她在云州的时候,也是沈家的人在管在伺候,她自然是对沈家的人感情更深了,对苏府的人,有什么感情。 如果真的是这样,二姨娘觉得,这真的是件值得庆贺的事。 因为,她恨透了无情寡意的苏克明,还有苏老夫人,她恨苏府的每一个人,她只是没那个本事,如果有,她简直想要摧毁。 她没有,但是苏梁浅有。 她若是和苏倾楣继续斗下去,苏克明又一直站在苏倾楣那一边的,苏克明苏府未必就没有自取灭亡的那一天。 这样的想法,让二姨娘雀跃。 她忽然发自内心的想要帮苏梁浅了,为自己葬送在苏克明手上那完全不值得的一生。 要说二姨娘最恨的那个人,不是压了她大半辈子的萧燕,也不是害苏如锦变成这样的苏梁浅苏倾楣,而是让她觉得自己被欺骗浪费一生因爱生恨的苏克明。 她和萧燕或许有立场不同,但是和苏克明并无利益冲突,在出事后,他竟连一句关心的话,都吝于施舍。 同是因爱生恨,二姨娘恨的是罪魁祸首苏克明,而苏梁浅,只是不幸沦为苏如锦爱而不得的宣泄对象罢了。 “若是已故的夫人泉下有知,肯定是希望将那些东西交到小姐手上的,那些东西,本来就应该是小姐的,小姐就不想拿回来吗?” “想啊,我当然想。” 苏梁浅伸手随意的捉了把棋盘上的棋子,棋局被打乱。 她平视着就坐在对面的二姨娘,灯光映衬着的那张脸,肌肤细腻,倒映着火光的眼眸,更是亮的出奇。 “二姨娘说的事,除了苏泽恺的事,我都可以答应。” “为什么不可以?苏泽恺是萧燕的儿子,是她心尖上的肉,对付他,萧燕就会分寸大乱,这对你来说,并无坏处!” 二姨娘皱眉,比起给一笔安置的银两,她更希望苏梁浅帮她完成苏泽恺的事。 “而且,这对大小姐现在来说,就只是举手之劳!” 要说去看苏如锦,劝她同意和自己离开这事有难度,二姨娘可以理解,但苏梁浅拒绝苏泽恺的事,二姨娘看不明白。 “你要做,我不会反对,你可以找其他人帮忙,譬如说怀孕的六姨娘,我相信她应该很愿意,还有刚掌家的五姨娘,但是我不会参与。此事,和难易无关!” “大小姐未免也太没诚意了吧!” 苏梁浅将漏在自己手中的黑棋扔进琉璃钵,看着因失望疑惑而不解的二姨娘道:“那个单子,在二姨娘手上,并无任何用处,你更不可能将她交给萧燕。萧燕多疑,你若给了她,她只会觉得你将这东西放身上多年,是防备着她对她不忠,然后也会想,你身上,会不会还有什么她其他的把柄,非但不能投诚,还会让她起更大的杀心,不管我是不是能帮你完成你提出的所有条件,你要还想保住自己和苏如锦的命,就只有将那份单子交给我。” “东西能发挥作用才有价值,那张单子,你捏在手上,就是一叠废纸,你要被苏倾楣她们害死了,更没什么用,你死也不会瞑目。” 尖锐的二姨娘有些无力,苏梁浅完全一针见血。 “我以为,大小姐会很想要的。” 人无银钱,万事难办。 如果将那些东西拿回来的话,对萧燕苏倾楣甚至是萧家,都是个沉重的打击,而对苏梁浅来说,那则会变成很大的助力,也会增加她的身价,可谓是如虎添翼。 苏梁浅直言不讳,“我是很想要啊,所以我连劝苏如锦这么难的事情都没有拒绝,你不给我的话,我也照样有办法让萧燕将那些东西吞出来,当然,能给最好,事半功倍。我这人,还是比较善良顾及别人心情的,像如果你不给我,我就立马让人把苏如锦弄死,这样的话,我就不会说。” 二姨娘死死的盯着含笑看向她的苏梁浅,紧咬着嘴唇,善良?顾及别人的心情?这分明是大喇喇明晃晃的威胁,和说如果你不给我,我就直接要了苏如锦的命,有什么差别。 二姨娘气的,呼吸都急了几分,苏梁浅摊开的掌心,手指勾了勾,眼眸明亮,笑容绚烂的刺眼,“二姨娘准备什么时候将东西给我?” 在二姨娘今天来找她前,苏梁浅根本就不知道,二姨娘手上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嫁妆清单分两份,沈家留存的已经被那次的大火烧了,至于沈清手上的那一份,沈清死后,她身边最忠心的几个人,被萧燕用各种借口送离了苏府,然后方便她杀人灭口,现在估计早就尸骨无存了。 且不说找这些人,就是一件费时不易的事情,就算找到了,也未必能打探到嫁妆清单的下落。 所以,苏梁浅想好了,一旦时机到了,她就去找沈老夫人,还有帮忙操办了沈清婚事的沈家大夫人,大概捏造出一份来。 当然,捏造不是随便捏造,出现在嫁妆清单上的东西,必须追究起来,是有迹可循的,这同样是一件耗时费力的事,只是比起打探沈清身边的老人这件事来说,不会出现徒劳无功的结果罢了。 现在有捷径可走,苏梁浅自然不会费事让自己走弯路。 “大小姐这样做,和明抢有什么区别?” 虽然二姨娘已经认命,但苏梁浅为了讨价还价,将她逼至绝路的态度,二姨娘一下接受不了。 苏梁浅脸上绚烂的笑,分毫未减,微挑了挑眉,正色道:“若我母亲泉下有知,肯定是希望将这个东西,交到我手上的。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东西,我不过是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罢了,要说也是物归原处,怎么能是抢呢?” 二姨娘被苏梁浅用之前自己说服她的话,堵的是哑口无言。 “二姨娘觉得自己还有别的选择吗?” 二姨娘忽然明白,从她张口将嫁妆清单的事情告诉苏梁浅,并且用它作为筹码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大小姐不愿意直接参与到针对大少爷的事情里面,是因为老夫人?” 苏梁浅没有回答,“五姨娘六姨娘那里,二姨娘如果需要,我可以帮忙千针引线。” 如此,和自己亲自动手,有什么差别? 二姨娘到底是没将自己对苏梁浅这样的质问说出口。 她看着态度坚决的苏梁浅,她之所以找上苏梁浅,不就是因为她觉得她和萧燕苏倾楣她们是有差别的,她有自己的原则底线,如此,不更说明,自己没有看错吗? 苏梁浅从云州回来,统共也就两个多月,二姨娘前后和她接触更没几次,但她就是觉得,苏梁浅并不是萧燕那种言而无信,随时都会背信弃义的那种人。 她和苏梁浅,是有很深的过节,除了苏倾楣之前说的那些那些,还有姚家。 姚家衰败,是谢云弈所为。 在二姨娘看来,谢云弈的事,多多少少都和苏梁浅有联系。 她发自内心的,也不想苏梁浅好过,但她想自己和苏如锦好好活着,能倚赖的偏偏就只有苏梁浅。 “大小姐什么时候送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什么时候将东西给你。” 苏梁浅伸出食指摇了摇,表示自己不同意的态度,随后道:“我什么时候去见苏如锦,你什么时候将东西给我。我会将安置你和苏如锦的银两准备好,一起给你,同时告诉你离开的时间。” 苏梁浅略微沉思了片刻,担心夜长梦多,将时间定了下来,“三日后,我去见苏如锦。” 二姨娘想了下,若有苏梁浅帮忙,她和五姨娘六姨娘联手,三天的时间,她应该是能穿过萧燕重重的保护,让苏泽恺知道真相的。 她心中明白,这个时间,既是苏梁浅给自己的,也是给她定下的。 “好。” 苏梁浅点了点头,“二姨娘既然主动上门提出交易,那就相信我,毕竟你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我呢,也从不辜负信任我的人。” 二姨娘离开后,苏梁浅看着影桐吩咐道:“你尾随二姨娘,看看她将东西放哪里了,知道东西放哪儿就可以了,不用取回来。” 影桐得了令,如风一般尾随在二姨娘的身后而去,消失在黑夜中。 苏梁浅转而秋灵道:“你找信得过的人盯着,别给人向二姨娘苏如锦下手的机会。” 秋灵努了努嘴,“小姐不是让影桐尾随二姨娘了吗?她肯定能知道二姨娘将东西放哪儿了,小姐得了自己想要的,管她们的死活做什么?” 苏如锦觊觎公子,还屡次害苏梁浅,连带的,秋灵对二姨娘也极度不喜欢。 而且,她觉得苏梁浅说的很有道理啊,那嫁妆清单,本来就是她的,就该物归原主。 秋灵看苏如锦不顺眼许久了,要不是顾忌苏梁浅不喜欢,她都要亲自动手宰了她了,没完没了的招人烦,萧燕苏倾楣要她们的命,那是她们罪有应得,死了一了百了,秋灵求之不得。 苏梁浅看着噘嘴,并不是很情愿的秋灵,轻捏了捏她的脸,“苏如锦二姨娘现在这个样子,就已经是为她们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还这么记仇算账做什么?” 苏如锦针对她的仇,她早清算了,一码归一码。 “二姨娘帮我保管这些东西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不是她,这东西,说不定早被萧燕搜出来毁了,而且,做人嘛,要言而有信,我都答应她了。” 当年萧燕,肯定没少找这东西。 苏梁浅回想起来,只觉得其嬷嬷还真是深谋远虑。 比起伪造一份清单或者是其他办法,二姨娘提出的那几件事,简直轻松太多,所以苏梁浅还是很愿意帮忙的。 答应了的,她轻易的,就不会反悔。 “好吧。” 秋灵点点头,算是应下苏梁浅吩咐的事情了,她想起另外一件事,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问苏梁浅,“小姐您那么在意老夫人,要将来老夫人请求您放过大少爷,您会同意吗?” 要就这样放过苏泽恺,秋灵觉得实在太便宜他了。 “我不会放过他,但也不能让祖母知道,或者叫其他不该发现的人发现,我对他下手了,尤其是最近。” 苏梁浅轻叹了口气,“她和外祖母一样,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你有没有觉得,她这次病虽然好了,但感觉比之前,还是老了许多?” 秋灵下意识的想要点点头,可看着带了几分愁绪的苏梁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其实,如果不是苏梁浅为了将计就计,打击萧燕苏倾楣她们,苏老夫人是不用病这么久的。 苏梁浅每每看着苏老夫人如霜的两鬓,还有凹陷进去的脸颊,就算精神奕奕,依旧比之前苍老了数岁的样子,心头是愧疚的,尤其苏老夫人现在事事处处都发自内心的为她考虑着想,以她为先,这对苏梁浅来说,反而有种莫名的负担感。 苏梁浅微蹙着眉,轻叹了口气,“这次的事情,让她对苏克明苏泽恺都失了望,我不能在这时候雪上加霜,叫她更难受了,真心难负。” 苏梁浅忽然觉得,命运这东西,真是荒诞的可笑。 上辈子,她对谁都付出真心,结果却是真心被利用被践踏。 这辈子,她吝于付出,更多的是用得失去衡量一切,反而得到尊重和喜欢。 苏梁浅认真的想了下,真心不能随便付出,不然就和没有棱角的善良一样,是要被轻贱的。 秋灵赞同的点点头,凑到苏梁浅面前,讨巧道:“我家公子对小姐就是真心,比纯金的金子还纯,小姐可不能辜负了。” 秋灵眨巴着眼,关于在苏梁浅面前,替谢云弈说好话这事,她几乎是无孔不入。 苏梁浅笑笑,那浅浅的笑,是秋灵尚且看不懂的悲伤,染着无奈。 苏梁浅将桌上的黑白棋,分别归置到琉璃钵内,然后趴在桌上,看向外面,“能不辜负便尽量不辜负的。” 但有些事,不能避免,有些人,她终究是要负的。 不是这个,便是那个。 “落叶归根,小姐有考虑过将苏老夫人送回青州老家吧?反正现在就算苏老夫人没在苏府,也没人敢欺负小姐。” 苏梁浅看着一脸认真的秋灵,“我会找机会和祖母说的,你去忙吧。” 她现在在苏府,早已过了要看别人脸色生活的时候,并不需要苏老夫人的庇护。 但,苏老夫人在,肯定是有好处的,至少,苏克明若是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她能帮自己。 不过秋灵这个提议,苏梁浅最近这段时间,不止一次的考虑过。 萧燕还好,苏克明苏泽恺,一个是苏老夫人的儿子,一个是她的孙子,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不可能不管,还有苏府,她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衰败灭亡。 她们的立场,早已相悖。 她留在这里,看到的只会是她和萧燕苏倾楣还有她最最在意的儿子孙子的厮杀,苏梁浅单想想,都觉得这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她并不愿意伤害苏老夫人,伤害她对自己的真心,虽然这份真心,是她算计来的。 她会在所有的事情爆发前,想办法,送苏老夫人离开。 苏梁浅睡前,影桐回来了,直奔苏梁浅卧室,微笑朝着躺在床上的苏梁浅点了点头。 如苏梁浅所料,二姨娘回去后,就将自己保存了近十年的嫁妆清单翻找了出来,影桐一路尾随她而去,自然发现了她藏东西的地方。 苏梁浅勾着唇瓣躺下,她觉得自己晚上能睡个好觉了。 另外一边,二姨娘见嫁妆清单还在,松了口气,她重新将东西放好,虽然时辰已经很晚,她却兴奋的有点睡不着,转而去找苏如锦。 苏如锦也没睡,整个人处于一种癫狂的状态,躺在床上,发丝凌乱,看着都有些恐怖。 二姨娘看着这样的苏如锦,心如刀绞,将苏梁浅会来的事情告诉了苏如锦。 “你说什么?” 苏如锦这几天每天都大喊大叫,喉咙哑的不像话。 她盯着二姨娘,并不怎么相信,随后眼睛瞪的更大,“你没骗我?她之前态度恶劣,我们派去的人都不见,怎么突然答应见我了?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 苏如锦的口气,由一开始的困惑变成了质问。 “你是不是帮着苏梁浅对付苏倾楣她们了?” 二姨娘看苏如锦这样子,既心疼心酸,又气恼,她自然是不可能将自己和苏梁浅的交易告诉苏如锦的,同样大声道:“我做了什么?我跪下来求她了,求她体谅我做母亲的心情,来见你一面,只是单纯的见一面,然后让你将想要对她的话说了,到时候我们就离开这个吃人的家!” 二姨娘声音很大,因为情绪激动,脸涨的通红,额头有青筋都爆了出来。 “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的好姐姐苏倾楣来看过你几次,就是她为了一己私利蛊惑你,将你害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你到底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你是要气死我吗?” 二姨娘捂着胸口,被气的不轻。 “那她也比苏梁浅好,真正将我害成这个样子的是苏梁浅,我是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的,要走你走,我不走,在没看她倒霉之前,我是不会走的,我死都不会走的!” 苏如锦听二姨娘再提要将她带走,情绪再次变的激动,歇斯底里起来。 二姨娘一整天没吃东西,本来头有些发昏,再看苏如锦这个样子,说的这些话,更觉得自己都要被气晕过去。 她们母女都沦落成这个样子了,能让谁不好过。 二姨娘懒得和苏如锦争辩,她现在这个样子,她说那些话,她也未必能听进去,转身离开。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等苏梁浅见过苏如锦,她就依着苏梁浅的安排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管苏如锦同意与否。 隔天,桂嬷嬷打过招呼的几个牙婆子都带了人上门。 此事,苏梁浅全权交给了桂嬷嬷,并不插手。 她看了大半日的账簿,然后准备去沈家的东西。 很快就到了苏梁浅和季夫人约定好的时间,苏梁浅也已经提早给沈老夫人送了信,早早就出了门。 街上,两边的店铺都开了,摊也摆出来了,吆喝声不断,人来人往的,依旧热闹。 但比起以前,摊前人挤人,尤其是早吃小吃摊,忙的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生意似要冷清许多。 已经将季家送去的账簿看完的苏梁浅知道,这次的赌注,不但对下了重酬的富贵人家产生了影响,对普通百姓也是如此。 马车从一家赌坊经过。 赌坊外,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都影响马车过往了,但在马车内,却看不到,被人群围在中间的发生了什么。 秋灵好热闹,跳下马车,没一会,羞红着脸,却一脸兴奋的回来了。 “是个赌输了的,输不起,脱光了衣服,在赌坊的门前闹,说那是他的老婆本,上还有生病的父母,现在连饭都吃不起了,让将他的筹码赌本还给他,这怎么可能?” 要开了一个这样的头,其后会是更加无穷无尽的麻烦。 确实不可能。 “和祖母这次的事情有关?” 秋灵点头,“最近跳楼跳河装疯真傻的,十有八九都是因为老夫人病好了赌输的。小姐你别管,也千万别有什么心理负担,赌博的话,就有输赢,输不起,就不该参与进来。当初可没人将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逼他们把银子交出来参与赌注,是他们贪心,赢了哈哈笑,输了呱呱叫,赌场又不是慈善场,现在在这里装可怜有什么用!” 秋灵自然是护着季家的。 她对赌没兴趣,对这些拿全部身家去博的人,更不同情。 “不是我,也会是别人。”她早没有那么多泛滥的同情心。 苏梁浅面无表情,声音冷漠,用手指掀开车窗,看着后退渐渐远离的人群。 从她给季无羡提出这样的建议敛财,她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所以当初她才会让季无羡用不是挂在季家名下的赌坊。 这银子,肯定是有人赚的,与其给别人,不如让她来。 虽然她一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局面,但这次的事情,已经将季家牵扯进来了,这样的事情多了,肯定不好。 针对季家,想害他们的人,不会比当年沈家的少。 这个问题,得想办法解决。 第一百二十八章:福祸相依,蛊惑季家 苏梁浅到沈家后,在沈老夫人的院子,陪她喝茶说话,一起的还有沈府的几位夫人小姐。 苏梁浅这次过来,明显感觉到沈府众人的状态,和之前有所不同。 沈老夫人和沈家大夫人还好,尤以二夫人五夫人她们甚,就好像困顿的人,遇上了从天而降的横财,春风得意,扬眉吐气,仿佛要飘起来般。 苏梁浅屁股还没坐热,季府就派了人来,以季家老公爷想苏梁浅陪她下棋为由,要将苏梁浅请过去。 前来的是季府的老管家,同时还备了厚礼,可谓是给足了沈家和苏梁浅的面子。 沈老夫人心如明镜,下棋只是个由头,实则是有别的事情。 “能得老公爷指导,这是浅儿的福气。” 沈老夫人看着季家的老管家,笑道,转而看向苏梁浅叮嘱道:“去吧,老公爷是长辈,别让他等你。” 苏梁浅起身,沈家的五夫人,即刻拉着沈琦善站了出来,不顾她的挣扎,看着苏老夫人道:“母亲,善儿的棋艺拙劣,也请老公爷一并指导指导吧,同时也和表小姐学习学习。” 五夫人一直都有将沈琦善嫁到季家的想法,这段时间,她和娘家人来往频繁,她娘家人在得知她的这个想法后,自然是极力支持,将沈琦善大肆夸赞了一番,各种怂恿,仿佛两人是天定的姻缘,天造地设的一对,五夫人的一颗心,更是蠢蠢欲动。 尤其最近,季家又大发了一笔,五夫人这念头,更加强烈了,有这样好的机会,自然是厚着脸皮,极力争取。 而且,沈家现在恢复圣恩,五夫人觉得,两家是门当户对。 “既有自知之明,那就不要有非分之想。” 沈老夫人的脸沉了沉,看向一脸谄笑的五夫人。 苏梁浅看向已经暗含了警告的沈老夫人,想来,自己这五舅妈,近来估计没少做让沈老夫人不高兴的事。 沈老夫人口气重,言辞也不客气,五夫人脸上的笑淡了下来,不高兴的嘟囔道:“母亲,不管怎么说,善儿是您的孙女,您也不能太厚此薄彼了。” 沈琦善自己挣脱开五夫人的手,冷着脸道:“我觉得祖母说的很有道理,就我那上不得台面的棋艺,去了也是败老公爷的兴。” 五夫人气的不轻,看苏梁浅都不顺眼起来。 苏梁浅当没看到,朝着众人服了服身,跟着季家的老管家离开。 两家相邻,并不需要马车。 苏梁浅到的时候,除季公爷季言祖外的其他人都在。 “我父亲说上了早朝就回来,现在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苏梁浅听季无羡这话明白,今日的事情,季言祖要一并参与商议。 季老公爷已经从位置上退下来了,季无羡尚且还在历练当中,对处理这些事情并不熟练,季家现在真正掌家拿主意的其实是季言祖。 事关季家,这么重要的事情,也确实得他在一起商量拿主意。 “先陪我老头子下盘棋。” 季祥化话落,很快就有人搬来了棋盘。 “我们边下棋边等人。” 几个人是在花园的一处凉亭,季祥化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苏梁浅在他的对面坐下。 季无羡撇了撇嘴,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苏妹妹,你怎么会和我祖父下棋?” 季祥化气呼呼,“和我下棋怎么了?” 季无羡无情戳穿,“悔棋啊。棋技一般,棋品更是差劲。” 苏梁浅笑,她以前经常坐在老荆国公的身上看他和季祥化下棋,自然是知道他的这些毛病的。 虽然暴力,但一向打儿子护孙子的季祥化,忍不住在还没开局就砸他招牌的季无羡脑袋给了一下。 虽然棋技棋品都不怎么样,但这并不影响对季老公爷对下棋的喜欢,还有对提出这种质疑的人的愤怒。 季无羡揉了揉自己被拍的有些生疼的脑袋,慑于季老公爷的威力,不敢再说话。 苏梁浅在季祥化手指的位置坐下,“我让老公爷三子,悔三子的机会。” 季祥化坦然收下。 季祥化这些年的棋艺,并无任何进步,不过在他看来,苏梁浅下的也是乱七八糟,两个人就是半斤八两。 因为,苏梁浅在让了季祥化三子后,棋盘上,苏梁浅手执的黑棋,被逼到了绝境,也就是对苏梁浅来说,她面临的几乎是必死的困局。 “我还以为你棋艺很高超的呢,棋逢对手,棋逢对手啊!” 什么棋逢对手,分明是两个菜鸟选手。 但凡稍微有点水准的,打败季家老爷子都是分分钟,哪里能下这么久。 别的人好棋是独孤求败,他家老爷子却不同,只为一胜,因为技术实在太烂,而他的棋品,更没人在和他下了一次之后,不愿意下第二次。 下棋不语真君子,但季无羡觉得,自己就这样看着,真的都要憋死了。 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能被他家老爷子逼到绝境的人。 季无羡搞不懂,秋灵和他说过,苏梁浅喜欢自己和自己下棋,他当时还想,那公子下棋有伴了,哪想到,一个自己能和自己下棋的人,水准就这样。 若非对象是苏梁浅,他实在很想说,这是在装什么风雅呢。 轮到苏梁浅,苏梁浅缓缓落下手中的黑棋,季无羡终于忍不住,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在棋盘上另指了个位置,示意苏梁浅下那里。 向来只有别人让自己的季老公爷也大方道:“你让我悔三子,我也让你悔三子。”这样他赢了苏梁浅,也不能算胜之不武。 苏梁浅抿着唇,阳光下,漂亮干净的脸,似有点点的笑意,坚定直接拒绝,“不用,我就下这里。” “想好了?你这可是死棋。”季老公爷还想再给苏梁浅几回。 苏梁浅点头,“落子无悔,还请季爷爷在我没缴械投降前,继续和我下下去。” 看着苏梁浅一脸正色的说落子无悔四个字,双眸明澈,季老公爷觉得自己的脸,有点臊得慌。 所以,他很爽快的答应了苏梁浅提出的这个要求。 “轮到季爷爷了。” 季祥化落下白子。 两人你来我往,一盏茶的时间后,棋面悄然转变。 原先占据绝对优势的白子,在无声无息间,早被黑子蚕食,最后只留下一些无力挽回局面的残兵败将,之前都已经要赢了的季祥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季爷爷想好了,落在这里,不后悔了吗?” 季祥化擦了擦汗,义正凛然,点头。 苏梁浅落下黑子,季祥化一看这局面,马上就反悔了,“不算不算,这个不算。” 季无羡看着胡子都要飞起来的季祥化,幸灾乐祸,“祖父,除了苏妹妹事先承诺让你的三子,她又让了你三子,人已经让了你六子了,让的越多,输的还越惨。”说出去真是丢死人了。 一旁不会下棋,只是凑热闹的季夫人也忍不住道:“父亲,虽然浅丫头才十四岁,但你输给她,不丢人。”她反正觉得,她家未来的少夫人,什么都是顶顶厉害的,输给她很正常。 季无羡点头,“这个不算那个不算,不能接受自己失败才丢人。” 苏梁浅看着气哼哼的季祥化,将棋子分拣好,“季爷爷第一次和我下,还不了解我的思路,反正季公爷还没回来,我们再下一局。” 他祖父不了解苏梁浅的思路套路,苏梁浅还不是一样,所以归根究底,还是棋术水准不够。 不过,季无羡怕被揍,这种虽然实事求是但实则是打击季家老公爷的话,他是不敢说的。 不过,苏梁浅的棋技,和她处事的手段一样,都让季无羡大吃一惊。 要说棋逢对手,那是公子和苏妹妹,至于他祖父,和他棋逢对手,简直是对人棋技的侮辱啊。 苏梁浅这样的提议,季祥化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两人又下了一局。 这一次,季祥化全力以赴,季无羡甚至还帮忙提点了几次,但最后的结果,依旧是完败。 季祥化却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将责任推卸给季无羡,季无羡还被臭骂了一顿。 “好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季祥化骂完,转而夸赞苏梁浅。 苏梁浅笑,“如果不这么下,下不了这么久。” 如果对手是像谢云弈那样心思缜密的高手,那她就是自掘坟墓。 所以苏梁浅是看人下棋。 季祥化觉得自己被打击了,先是生气,随后大笑道:“所以下棋还是得找你,不然一下就玩完了,多没意思,言祖呢?不是说尽快赶回来的吗?怎么这个时辰还没到?” 对自己的棋技棋艺棋品,季祥化当然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他根本不敢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能成为他的对手的。 但他又喜欢下棋,而了解他是什么德行的季家人,没一个愿意和他下,季祥化实在是手痒啊。 他现在是气到了不想和苏梁浅下了,但过了这个劲,他又找不到人,苏梁浅还会是他很好的备用选择,因为和别人下不到这么久啊,而且也不能体会就要赢的那种美好心情。 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了,平时这个点,季祥化正常都能到家了。 苏梁浅脸上的笑深了深,有些沉沉的,缓缓开口道:“应该是有事耽搁了。” 季祥化看着苏梁浅深敛的眉眼,心里也有了数,对季夫人道:“不等言祖了,我们先吃。” 一直到一众人用完了午膳,季夫人准备带苏梁浅回院闲聊的时候,季言祖才姗姗来迟。 季夫人一见他风尘仆仆的赶回来,身上还穿着官服,迎了上去,关切的问道:“还没用午膳吧?” 季言祖看着桌上还多了不少的剩菜,在季夫人前道:“不用再另外准备了,我随便吃几口。” 季言祖走到桌前,见季祥化冷眼瞪着他,疑惑,他又做错什么了? 季祥化想到什么,对等他的苏梁浅歉疚解释道:“有点突发情况。” 季祥化瞪着他的眼神,还是不快活的很。 季言祖当然不知道,一旁的季无羡告诉他道:“祖父早上和苏妹妹下棋,连输两局,而且是惨败,父亲要早点回来,祖父应该只需要输一把。” 季言祖恍然大悟,然后见怪不怪了。 他的父亲,下棋技术差,却不能接受输。 季夫人接过下人送上来的碗筷,放到季言祖面前,又是盛汤又是盛饭,然后对季祥化道:“爹,您这眼神,会影响我夫君食欲的。” 季夫人强势护夫,苏梁浅看着怨念,却依旧还是收回那种不满眼神的季祥化,还有傻乐叫着夫人的季言祖,想来类似的事在季府是常态,莫名觉得自己被塞了一嘴的狗粮。 季言祖吃饭倒是没那么讲究,三下五除二,风卷残云,将桌上剩下的菜,吃的差不多干净后,才放下筷子,然后倒在椅子的靠背上,心满意足的抚着自己又圆了一圈的大肚子,满足的打了个嗝。 季祥化又不由瞪了季言祖一眼,季无羡则略带嫌弃的看着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形象可言的父亲,“爹,苏妹妹还在呢,您能注意点形象影响不?” 季无羡话落,季夫人同样提醒季言祖注意形象的一掌落在他身上,季言祖立马坐直了身子,季夫人不悦的看了季无羡一眼,斥责道:“怎么和你父亲说话的?你父亲这是将苏丫头当成自己人了!” 伴随着季夫人最后一个字,季言祖又打了个嗝。 “整天就知道吃吃吃,饿死鬼投胎一样,看看你的肚子,你是怀孕要生了吗?” 季言祖是有肚子,但充其量,就五六个月,完全没季祥化说的那么夸张。 季言祖憨憨的,一点也不生气,“剩这么多,不吃完多浪费,我还没说您铺张浪费,教的羡儿和败家子一样挥霍无度,而且我媳妇又不嫌弃我!” “对,我不嫌弃!” 季夫人说完,倒了杯水,亲自送到季言祖嘴边。 苏梁浅看着季家的几个人斗嘴,只觉得这画面莫名的和谐美好,就像外面传的那样。 季公爷吝啬节俭,季夫人很爱夫君,季老公爷嫌弃儿子,但忌惮儿媳,一物降一物。 能嫁进像季家这样平等和睦的人家,对任何女子来说,都是莫大的幸运。 所有的人吃饱,跟着到了主院季言祖的书房。 季言祖一进屋就向苏梁浅解释道:“早朝结束后,皇上将我召到了御书房,我以为他找我说几句话就结束的,所以就没让下人提前回来通报。” 季无羡在季言祖的话后抗议道:“父亲,您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要这次的事情成了,您不能再骂我是败家子。我败家了吗?我哪儿败家了,我就是败家,现在败的也是我自己赚的银子!” 在儿子这里,季祥化就是孙子的拥护者,“对,挥霍点怎么了,羡儿这样,算什么挥霍无度,而且,我们季家也不是挥霍不起,总比你这样吝啬小气被人诟病的好!” 在季祥化看来,季言祖不是节俭,而是吝啬,当然,季言祖确是如此。 在这点上,季祥化季无羡和季言祖,观念完全不同。 苏梁浅扶了扶额,将主题纠正,看着季言祖问道:“皇上找你,是因为这次赌局的事?” 说起正事,几个人依次找位置坐下。 季夫人亲自送了茶水进来。 季言祖点头,皱眉道:“虽然以前也有不少的赌局,但这次牵涉的数额人口实在太大,再加上是在京城,又已经闹出好几条人命了,京城的秩序,也确实因此受到了影响,皇上说,这是官敛民财。” 季无羡不屑的轻哼了声,“官敛民财,是各国普遍都有的现象,尤其是北齐。现在北齐收入高的铺面营生,哪家背后不是朝廷大官在幕后支撑?官员的背后,或许还有想要谋夺那个位置的皇子!这次虽然是季家最早设赌局的,其他不是我们家的赌坊也有不少,我们只是占了个先机,借着季家的名头,赚的比较多而已,我们同时也是冒了风险的,要苏老夫人没好,我们季家倾家荡产,他会帮我们赔偿吗?而且没有季家,也会有别人,这些银钱没进季家,也是丰了别人的腰包,这些事情依旧会发生,他会怎么处理?他凭什么只盯着我们不放?” “他当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肯定也觉得苏老夫人不会好,想趁此机会,让我们元气大伤,事情没如愿,看我们赚了,就各种心里不平衡不舒服,没事找事,意图借机打压!” 这次,季家之所以会牵扯进来,就是因为那些虽大,但不是明确挂在季家名下的赌坊,开设了这样的赌局后,别家争相效仿,季家相信苏梁浅,想发这次的横财,所以相继在季家名下的季家赌坊开设了这样的赌局。 说是赌,但对绝大多数压了赌注筹码的人来说,他们倾家荡产,抱着的是赢的心态,而随之他们会考虑的问题就是,如果赢了,对方能不能兑奖,而季家是有了名的富,所以那些人将筹码,绝大多数压在了季家的赌坊。 诚如季无羡所言,那个人,肯定是希望苏老夫人好不了季家赔偿的,但现实的结果是,苏老夫人好了。 本来,富可敌国的季家,就已经够让人忌惮,现在这一出后,更是让某些人心里不舒服。 季公爷看着愤世嫉俗如愤青般的季无羡,冷着脸斥责道:“你懂什么,给我闭嘴!” 季无羡哼哼唧唧的,“不爽还不让我说了!” “没脑子的东西,不会说话就别说!” 季言祖看向苏梁浅,苏梁浅垂眸凝思,看向季言祖问道:“皇上还说什么了?” “最近针对季家的奏本有点多,都是关于这次赌注的,说我作为百官之首,带头赌博,是不良之风,让我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问题,往大了说,这次确实影响到了民生。” 季家是北齐的开国功臣,在北齐数百年,虽然不拉帮结派,但根基深厚,不要说皇子,就连庆帝心里都忌惮几分,自然是不会说太重的话。 至于奏本,只要不傻,大概都能猜到庆帝在这件事上的态度。 苏梁浅点点头,听到季言祖继续道:“市场上,是得有一定的银钱流通的。若银子都到了一处,百姓没银子,就不敢买东西,若没有他们买东西,店铺的生意冷淡,更多的人没事做,赚不到银子养家,这群人聚集在一起,是会造成动乱的,若真出了什么事,季家首当其冲。” 季言祖看问题到底比季无羡深,一番头头是道的分析,之前叫嚣的季无羡倒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没了话。 “福祸相依,这无从避免。依您的意思,现在的关键,是如何将这些银子重新花出去。” 季无羡补充道:“花出去我没意见,我就是捐了赠了,也不愿给那些冠冕堂皇觊觎的伪君子。” 苏梁浅感觉到,季无羡对皇室应该说是对皇上的意见很大,且并没有其他人对皇室的敬畏尊重,季家的其他人也是如此。 “季公爷分析的有理,我也赞同季无羡的,当初我们开设这个赌局,是承担了很大的风险的,没道理赢了,就将成果拱手相让的道理,就算是要让,那也必须是我们的利益最大化。” 苏梁浅的这番话,同时顾及到了季言祖和季无羡的意见,算是说到了季祥化的心坎里去了。 季祥化看着神色淡然,成竹在胸的苏梁浅问道:“浅丫头,你有办法了?”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苏梁浅见几个人还不是很明白的样子,解释道:“我的那部分银两,你们帮我全部换成粮食,常用的药材,还有衣物,帐篷,就是普通百姓实用性比较高的东西。” 季无羡看向苏梁浅,“苏妹妹,你是不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大概能分多少银子?你知道,你那些银子,能买多少你说的那些东西吗?” 季祥化季言祖也不明白,苏梁浅一个女孩子,要那么多那些东西干嘛。 苏梁浅想了想,“不是季公爷说的吗?市场上是需要定量的银钱的,自然是将银钱重新投放到市场流通。” “我知道啊,但为什么是粮食,药材,衣物,还有帐篷,不是胭脂水粉,金银玉器,你是要去打仗吗?” 苏梁浅要的那些东西,可不就是打仗必备。 苏梁浅自然不可能告诉他们真正的缘由,找了个搪塞的借口,“胭脂水粉,金银玉器,能当饭吃吗?我就不和云水间抢生意了。居安思危,可能是受我外祖父影响,我就喜欢这些实用价值高的东西,对了,再给我买几匹好马,我到时候放在马场,给贵客用!” 季祥化觉得苏梁浅没说实话,但他莫名觉得苏梁浅说的很有道理。 季家的粮食,药材,衣物储备粮食很够的,他看着季祥化道:“我们也再多买一百顶帐篷。” 苏梁浅也定了数量,“我要一千顶。” 一千顶?季祥化等人没料到苏梁浅竟然要这么多。 季言祖没有说不行,而是看向苏梁浅继续道:“你说的这些东西,如果大量购买的话,很容易引来怀疑,恐怕有些难度。” 尤其季家现在本来就在风口浪叫,若是再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很容易落得和沈家一样的下场。 “所以我找季公爷你啊,京城的不行,那就找外地的商人。” 苏梁浅看着季言祖,一副信任的样子。 被自己未来的少主子夫人这样看着,季言祖只觉得血液燃烧,信心大增,干劲十足。 “不但购买,还有安置的地方,到时候也得麻烦季公爷,如果京城的目标太大,那就放在城外囤起来,前提是,如果需要,必须有运进来的渠道。” 苏梁浅略微沉思了片刻,“我的那部分银子,不要全买了,留五分之一下来,作为季公爷的酬劳。” 五分之一? 爱财如命的季言祖心里早有了一本账簿,他是知道苏梁浅大概能分多少的,很快对五分之一后的数额,就有了计较,看向苏梁浅,一双眼睛都笑眯了起来,“这怎么好意思?” 这怎么好意思?这样子,这口气,分明就是在说成交,合作愉快。 季祥化都还没训人呢,就站在季言祖身边的季夫人,已经揪住了他的耳朵,拧了拧,“季言祖,你刚说什么!” 掉钱眼里的季言祖这才意识到了错误,忙看着苏梁浅改口道:“苏丫头这样就太见外了,以我们的关系,相互帮助是应该的,谈银钱就太伤感情了,都是应该的,我应该的!” 季言祖说完,看向季夫人,讨好笑道:“夫人,我这样说,对不对?” 季夫人满意的嗯了声,松开拧季言祖耳朵的手。 苏梁浅好笑的看着这一幕,却没有接受,拒绝道:“在商言商,就出个主意,三七分,我已经是占很大的便宜了。要不是打了季家的招牌,我也不能挣这些银子,而且,纵是季公爷出面,购买我刚刚说的那些东西,也要承担一定的风险,还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这么大的忙,我不能让你们白帮,若是你们连这点银子都不肯收下的话,那我就只能让别人做这件事情了。” “找别人帮忙,万一出了什么事的话怎么办?就依贤侄女你所言,五分之一,我一定替你将事情办的妥妥的,包在我身上。” 季言祖拍着胸脯保证。 拿钱办事,他最喜欢办这样的事。 季祥化季夫人季无羡几个人看着急迫的唯恐苏梁浅反悔的季言祖,在银钱上面,季言祖真的要六亲不认没救了。 “至于季家的这部分,我有个建议,季家可以再开几个作坊,像需要的帐篷或者其他东西,直接就自己生产制作,保质保量,工人的话,就找那些因这次赌注而真正陷入绝境或者家中又困难的人,给他们最基本的生活保障,同时,做一些真正有利于民生的事,譬如说开设私塾,医馆,为一些读不起书,看不起病的人,提供帮助。”同时也是招揽人才。 季言祖眼睛亮了亮,“此计可行,明日我便将此事告诉皇上。” “季公爷准备怎么和皇上说?出银子的是季家,办事的也是季家,季家季公爷又不是没有做这件事的能力,何必让皇室的人插上一脚?到时候再派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来指手画脚,岂不束手束脚?为什么得民心的不能是实实在在付出金钱精力劳力的你们,而非得是皇室皇族的人?” 所有人都没想到,苏梁浅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反应过来的季无羡差点没给苏梁浅拍掌,“现在外面的人,都觉得我们是吸血鬼,这样的好事,百姓估计都会觉得我们是迫于压力,到时候功劳都成了那些人的,一旦出了什么差池,承担责任的还不是我们,这和白送银子有什么差别,送银子还不会出错!” 苏梁浅看着沉思同时也似被说动的季祥化和季言祖,继续道:“他若看你不顺眼,觉得你碍了他,你纵是再如何忠心耿耿,谨小慎微都是错,没有错,他都会给你制造出错来,既如此,为什么还要夹着尾巴做人?痛痛快快的,壮大自己的实力,让他们忌惮,忌惮到就算你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也不敢拔拔不出,岂不更好!” ------题外话------ PS:九月最后一天,告诉小可爱们一个好消息,明天十一,放一个星期的长假,小仙女们准备干吗啊?我想打麻将,悲剧的是,我还得码字┭┮﹏┭┮ 小仙女们,小长假玩的开心! 第一百二十九章:居安思危,看好东西 苏梁浅所言,再次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季无羡表情兴奋,盯着苏梁浅,星星眼,不自觉的朝她竖起了大拇指,表明自己和她是同一阵营的立场。 苏梁浅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唏嘘道:“不过是我外祖家的事情有感,沈家还要怎么忠心?我外祖父还要怎么谨慎?”就连儿媳妇,都不敢给儿子挑好的。 季家何尝不是一样,多年来,子息单薄至此。 “我外祖父就是太忠心又谨慎,一点反抗的意识和想法都没有,又盲目信任,所以沈家才会落的那样的下场。” 苏梁浅也是看人下菜碟。 季家虽在北齐屹立数百年,但忠的并不是君,所以这话他们听了,不会觉得她大逆不道,她也敢说这样的话,同时也是对季家的提醒。 季祥化听苏梁浅提起已经过世的荆国公,神色暗了暗。 季言祖眯着眼,似乎是在权衡苏梁浅这条路径的可行性,听她继续道:“粮食药材,衣物帐篷,若是在暗处收有难处,大可以光明正大的,他能拿捏的无非就是臣服时的忠诚,你若真有反的心思,强势起来,他一时半会不能奈何,反而会服软,狗不能喂的太饱,对那些人表现的天忠心畏惧,只会让他们更放心肆无忌惮的对付。” 苏梁浅讨厌的,并不仅仅是夜傅铭,她对庆帝,同样不喜,他的所作所为,配不上沈家的赤胆忠诚。 想事的季言祖轻咳了两声,看着淡然的苏梁浅,她神色平静的,就好像刚刚讨论是买什么胭脂水粉。 “你真的是刚从云州回来吗?” 这番见地胆量,就是沈老夫人都未必有,季言祖有种苏梁浅好像一直都在和皇室的人打交道的感觉,他有些好奇,这些东西,是谁教苏梁浅的。 这不是一个即将嫁入皇室要成为太子妃的人,该有的想法。 季夫人则觉得苏梁浅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很有道理,而且看苏梁浅,对皇室的人意见很大的样子,她对她会和太子退婚一事,倒是放心了起来,一掌拍在季言祖身上,“浅丫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季夫人手劲大,季言祖刚好就在咳嗽,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的更加厉害,肉肉的脸涨得通红,季夫人忙给他拍背顺气。 季言祖咳嗽了好一会,咳嗽停了,脸还是紫红的,为难着道:“季家出钱出力,我也想揽全部的功劳,改善一下名声,但我是公爷,本就位高权重,一举一动备受关注,若是皇上那里说都不说一声,是不是不太好?到时候遇到的阻力和破坏,可能会更多。” 季言祖说这话,显然已经觉得这样不好了。 “季公爷觉得不妥,那就说啊。我只说要让百姓和其他人觉得,这是季家人自己的意思,纵是别人念好,那也是念的季公爷季家的好,我没说不让告诉皇上啊,我之前问季公爷的也是你打算怎么说?” 皇室对季家的忌惮,目前并没有实际行动的打压,这时候将事情做绝,撕破脸皮,显然是不理智的。 她在之前说那些,更多的是为了让季家的人,对她接下来的提议,顺理成章的,完全接受,也是借机向她信任的季家人,表明自己对皇室皇族的态度,让他们心里有所准备。 同时,这也是她对季家底线的试探。 季言祖就听到苏梁浅一句一个说啊的,完全被绕晕了,只在赚银子方面极具天赋的他,一副不是很灵光的样子,弱弱的问苏梁浅道:“贤侄女觉得我该怎么说?” 季言祖的屁股挨了一下,季言祖扭头,目光锁定在季祥化身上,很是憋屈,“您踢我干嘛?” “又孬又蠢,看不下去了!” 季祥化对季言祖的打击,那叫一个快。 季言祖不服气,站了起来,看着季祥化反驳道:“您厉害您聪明,您说啊,您去说试试,不然,教我说也成!” 季祥化举起了握拳的手,震慑于他的暴力,季言祖即刻老实,却还是郁闷的小声嘀咕道:“我又孬又蠢,还不是随了您。” 苏梁浅忍着笑,季家和谐是和谐,家庭氛围更是简单轻松,只是承受力不强的,估计很难适应。 “在皇上等其他人提出来前,先发制人,就明天早朝的时候,当着武百官的面,将这一系列举措提出来。” 季言祖眼睛亮了亮,早朝的时候,武百官都在,这事必然是会传出去的,这时候就算皇帝想要贪功,首功依旧是他的,若是歌功颂德,歌颂的自然是占首功的人。 “你就说,这是季无羡的意思,这主意,也是他想出来的,他在外多年,想为百姓做点事,求皇上给他一个历练的机会。” 季祥化的眼睛,也倏然发亮。 季言祖直接拍手,直接附和道:“好好好,这个好!” 将来季家,定然是要交到季无羡的手上的,在季言祖看来,季无羡有很多的不足,这着实是个很好的历练机会,而且,能给刚回来的季无羡,带来一个好的名声,季无羡的好名声,那就是未来季家的。 再就是,季言祖视财如命,这种造福百姓,却要空了他腰包的生意,别人认为他根本就不会做,所以定然会有很多人提出质疑,但如果是季无羡,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苏梁浅看着满意至极的季言祖,眼中盛了笑意,赞道:“我觉得外界对季公爷的评价,有失偏颇,公爷不是吝啬,只是对花钱有计划方向,不该花的不多花一分,您节俭,是省自己的,您心中记挂的是民生百姓,您是真正有大爱胸襟的人。” 要季言祖真是那种嗜财如命的人,那她提出的意见,他根本就不会接纳,还有季无羡 “季无羡,你真幸运,有这样将你放在自己前面的父亲。” 苏梁浅的口气,透着歆羡。 季言祖显然很少被夸,一下脸都红了起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没有没有,我心里也是舍不得的,但没办法,总不能为了这些银子,把季家赔进去。” 季家本就已经富可敌国,这样一笔被盯上的飞来横财,绝对不是什么福气。 季无羡看着憨憨的仿佛害羞的季言祖,对比苏梁浅那种人渣父亲来说,他确实不要太幸运了。 季祥化见儿子被夸赞了,自己连输了两局,还被认为棋品不好,心里酸的不行,重重的用鼻孔哼了声,苏梁浅看季祥化那样,就和吃醋的小孩似的,笑道:“季爷爷教子有方。” 季言祖也意识到什么,附和着苏梁浅的话对季祥化道:“对对对,是父亲教导有方。” 季祥化又是一声重哼,却是一副骄傲得意的模样,显然是被哄好了。 还真是好哄。 “这些事,我从来都没做过,能行吗?” 对这些所谓的正业,季无羡还真不怎么擅长。 “有老公爷和公爷在,你怕什么?”苏梁浅道。 “看看你那出息,白比浅丫头长几岁,不管行不行,都给我老子先上!你将来可是要接过季家的重担呢,就你现在这样,什么都不会,季家早晚都败你手上!” 季言祖难得硬气一回,训斥季无羡。 季无羡努嘴,“我没说不做,我不做能行吗?不白便宜了其他人,但我事先申明啊,我呢,是平生第一次,要出了什么错,你们指出来可以,但不能骂我,把我逼急了,别怪我撂挑子!” 事还没做,季无羡就先讲条件了,气的季言祖直想揍他。 “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边做边学,我相信你肯定可以,而且能做好!” 苏梁浅看着讨价还价的季无羡,澄澈的眸,是满满的信任和鼓励。 季无羡知道苏梁浅信任他,但听她这样直白的表达却是第一次,心里感觉也怪怪的,难得没自信心爆棚的吹牛,实事求是的谦虚道:“以前是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这次是我自己扛,自己想办法,这哪能一样?” “这么重要的事情,就算是你的主意,你以为皇上会就让你一个人?” 苏梁浅看向开口提正事的季祥化,含笑接他的话道:“有季家出钱出力,还能借此和季家来往攀上关系,这应该是很多人会挤破头的美差,我这里有两个人可以推荐给你们。” “谁?”季言祖问。 “五皇子和王家世子王承辉。” 季祥化和季言祖反应过来,不由深看了苏梁浅一眼,季无羡虽然也不怎么待见那两个人,但也没反对。 他也觉得,皇上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这件事的全部功劳都让季家独占的,到时候肯定得派人来,与其是朝堂上那些古板不知变通还不能动的老顽固,还不如五皇子和王承辉,至少看不顺眼还能揍,发泄怒气。 这两个人,一个是太子表弟,另外一个则是夺位热门四皇子的亲弟弟,两边都卖了好,两边都不得罪,朝堂上,多是这两派的势力,如此,反对之声和从中作梗的自然也少。 皇上本来就有心历练五皇子,也想王承辉做点正事,这也算正中他下怀,当然,因为这两个人,都是极负盛名的纨绔,若真有什么成就,也盖不去季家和季无羡的光环,虽然这不是庆帝想要看到的,但权衡后,他应该还是会同意的。 再就是,季无羡觉得王承辉那么擅长伪装,这种为了某个目的可以不要名声不要脸面也不怕揍的人,应该是有几分本事的。 季无羡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因为自己最看不起的王承辉,觉得心里有底。 真是悲剧的认知和意识。 “季无羡,就我刚刚说的,你去做个调查,到时候写个奏折,让季公爷给你传上去。” 季无羡现已在刑部任职,再加上他是未来永晋公府唯一的继承人,他其实完全可以上早朝,但季无羡懒,不想每天早起,一天都没去。 季无羡欲哭无泪,“怎么写?我最讨厌写这个东西了!” 问了怎么写,也说了最讨厌,但没说不写,那就是会写。 几人又对季无羡进行了一番指导,将细节稍稍敲定了下,事情差不多就这样定了下来。 苏梁浅和季无羡先离开,屋子里就只剩下季祥化季言祖和季夫人三人。 季夫人对政事不怎么了解,也不感兴趣,不过她倒是知道,苏梁浅刚几个人给季无羡敲定了一件大事,未来季无羡有事做了,而且应该会挺忙的。 季夫人近来给季无羡相一门婚事的心思再次活络,是打算带他四处相看的,现在又只得告吹。 这样下去,她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啊。 “苏家这丫头,可真了不得。” 季言祖看着苏梁浅离去的背影,由衷感慨了句。 虽然季家忠的不是夜姓皇族,也不是北齐的江山,但毕竟祖辈都在朝为官,季言祖更是陪伴圣驾多年。 天子一怒,眨眼取人阖族性命,他见的太多,尤其是沈家的兴荣衰败,季言祖对皇权还是敬畏的。 伴君如伴虎,在朝为官的人,日日朝拜臣服,战战兢兢,多年下来,那一直伴随着的忌惮畏惧,也早融入了血液,成自然了。 苏梁浅那样的想法,季言祖有都不敢有,更不要说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还要做触犯圣怒的事。 当然,因为季家并非忠君的人,倒是苏梁浅,反而可能成为他未来的女主子,所以季言祖完全不会因为苏梁浅对皇权的轻视,而心生气恼,或者觉得她异类。 而且,这样的小丫头,不但懂朝局政事,还会揣测上位者的心思。 在苏梁浅没说之前,季言祖觉得自己云里雾里,看不清方向,但只和她见了一面,聊了几句,季言祖大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他不擅揣测圣心,但和当今圣上相伴多年,他有一定的了解,所以他很清楚的知道,事情会按照苏梁浅预想的方向发展。 季祥化将自己早上和苏梁浅对棋的经过,告诉了季言祖。 季言祖当时只觉得赢了季祥化不足为奇,并没有多想,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棋品见人品,更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智手段。苏家这丫头,心思缜密,要手段有手段,更难得的是不惧死,一个敢拿自己的命去博的人,想不成功都难,若是个男子,沈家复兴有望。” 季祥化感慨了句,颇有些惋惜,随即怅惘又欣慰道:“沈老头全下若是有知,可以含笑九泉了,只是,怕又要担心了。” 每次季祥化提起已经故去的老荆国公,季言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季祥化和季无羡之所以统一战线,而季言祖自成一派,要说是消费习惯,更多的还是,对皇帝皇室的态度上。 因为幼时的遭遇经历,季无羡对皇室就没好感过,对季祥化来说,那件事是一方面,而沈家的覆灭,荆国公府众人的死,更是成了让他不能释怀的死结。 他忍不住又长长的叹了口气,“羡儿没那个福分啊。” 季夫人蹭的站起来,看着季祥化,冷着脸提醒道:“父亲,您这想法很危险。” 季祥化意识到什么,大声道:“想想都不行啊,羡儿可是我孙子,将来继承季家,季家好了,那也是公子好!” 季祥化开始声音还挺大,理直气壮的,但在儿子儿媳双重不满的神色中,蔫了下来,“我就是觉得公子厉害,天大的事,也能应对自如,对他来说,有浅丫头这样的贤内助,只是锦上添花,但对羡儿的意义却不一样,你看看他,那没出息的劲,我不是担心,想给他找个靠谱的人帮忙嘛。” 季祥化解释了半天,越说自己越觉得自己刚刚那想法大逆不道,“算了,想也没用,这也不是我们能做得主的,就他那德行,浅丫头肯定也看不上。” 苏梁浅的态度,分明是将季无羡当朋友兄长,而季无羡,对苏梁浅,是既把她当妹妹朋友,有将她当主子,防别的男人防的就和狼似的。 两个人对彼此,都没那心思。 “不是我们好了,公子才好,而是公子好了,我们才能无所畏惧,屹立不倒,一旦公子出什么事,谢家乱了,季家还有其他各国依仗公子的,必然也会出事。” “公子是谢家百年难得一见的俊才,时逢乱世,他和谢家更需要浅丫头这样能心智谋略能独当一面的贤内助,而且,公子性情清冷,难得碰上喜欢心动的,谁都不能抢,浅儿必须是少夫人。羡儿对公子素来尊崇,以公子命令是从,若知道父亲有这样的想法,甚至说这样的话,会不高兴的!” 季祥化看着一板一眼仿若说教的季夫人,他的儿媳,什么时候能讲出这么有道理的话了。 “你现在老实告诉我,你囤那么多那些东西有什么用?” 季无羡和苏梁浅接触这么久,太清楚她不管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目的的性子,而且是十分明确的那种,居安思危?这种说辞骗骗季祥化季言祖他们还行,季无羡却是不相信的。 “就是居安思危。” 苏梁浅直视季无羡狐疑的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回的认真。 “你不觉得,囤那些东西,比胭脂水粉,金银玉器更让人有安全感多了吗?” 季无羡有些松动,但那样子,分明还是不相信的。 苏梁浅继续道:“这六分的天下,战事从来就没断过,只是京城远离战场,所以感觉不到罢了,京城的百姓,感触也不深,但每年,都不知道会有多少将士死于战场,又有多少人,因战争而妻离子散。季无羡,这个短期内,不会停止,只会继续扩散,以前北齐有沈家震慑,现在呢?这么多年,蠢蠢欲动的人,正在一步步的试探,谁也不知道,这战争,会不会有蔓延到京城的一天?” 三皇子和沈大哥现在不就为此牵制在边境吗? 上辈子,要不是沈大哥冒险潜入敌营取了西晋将领的首级,三皇子他们不知何时能班师回朝。 在外祖父他们出事后,是沈大哥和她为了北齐的江山在战场殚精竭虑,当然,也不能完全否认萧家的贡献。 “季家之所以有公爷这个爵位,是因为当年从银钱上助了北齐的开国皇帝,可见不管是和平还是战乱年代,金钱都很重要,这些年,战事不断,皇室铺张不减,国库绝对不会充盈,你要是皇帝,你会怎么做?他现在估计到处物色对象呢。” 季无羡被苏梁浅说的心机不已,冷汗都出来了,他擦了擦,用有些虚的声音道:“你分析的很对,我也得让我父亲他们多囤点才行,关键时刻直接就能派上用场。” 季无羡抚着胸口,随即看向苏梁浅,“不是,我说苏妹妹,你哪来这么多想法的?” 现在京城一片祥宁安平,他压根就没想到那里去。 不过苏梁浅说的这个问题,他知道是存在的,因为谢云弈离开,就是因为南燕的皇室,有人起了这样的心思。 而且,谢云弈也曾和他说过,这天下,随时会有大的战乱这样的话。 这要以前,谢云弈估计会听之任之,因为他的观念就是,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谢家至今,已经经历了几个朝代的更迭,但如果天下这时候乱起来的话,苏梁浅的心愿,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了。 “这有什么不好?” 她上辈子,就是想的太少,什么都看不清。 季无羡想了想,“也对,没什么不好的,那你继续多想的。” “谢云弈呢?他有消息了吗?” 季无羡听苏梁浅主动问起谢云弈,有些诧异,也有些乐,笑道:“你都没他的消息,我怎么会有,公子若是要递消息回来,肯定第一个给你。” 苏梁浅闻言,没再多问,季无羡见状,补充了句,“应该快了吧,他一安定下来,肯定会给你报信的。” 苏梁浅点点头。 季无羡看着苏梁浅一副淡然不起波澜的样子,几步走到苏梁浅的前面,面对着她道:“我带你去个地方,看样好东西。” 季无羡故作神秘,对苏梁浅身后的秋灵影桐道:“你们不用跟着了。” 秋灵不乐意,苏梁浅倒是不担心季无羡会对她动什么坏主意,重复着他的话,让秋灵影桐留下,只自己跟着季无羡。 “你上次让我打探的那个叫琳儿的姑娘,我让人打听了,她走失的两天前,萧有望去了马场。” “是萧有望带走了她?” 季无羡摇头,“不知道,我只查到萧有望在她出事的前两天去了马场,但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是他将人带走的,我对那里不熟,而且那姑娘,就只是个佃农的孩子,这事又不能光明正大的去查问,就算是张大人来,也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季无羡并不乐观。 苏梁浅开始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季无羡的答复,于她而言,并无太大意外。 “找不到就算了,你现在的心思,还是放在办私塾医馆的事情上,这才是最紧要的,办好了,对你将来成为公爷,掌管永晋公府,百利而无一害,你多招几个医术精湛些的大夫。” 季无羡想到那姑娘和苏梁浅身形相似,哪里能放下心来,“我让别人继续查。萧有望的事你听说了吗?那日苏倾楣和他一起回萧家后,他被他父亲狠狠的揍了一顿,我尝试着想办法去探听他院子的消息,他院子的下人不多,但也有六七个,你猜怎么着,我真没见过所有下人嘴巴都那么牢的,完全不为金银所动,也不知道萧有望用了什么法子。” 苏梁浅听着,总觉得哪里不正常。 “萧有望肯定有什么秘密。” 苏梁浅心头有种很强烈的这样的念头。 她担心季无羡轻举妄动,没将这话讲出来,而是道:“萧有望本就是个有手段的人,不然的话,你也不会一眼就相中他经营的马场,老公爷和公爷,对他也是赞赏有加。” 季无羡点头,评论道:“他的能力倒是毋庸置疑,不然七皇子也不会选择他,让他知道自己的真面目,我总觉得萧有望这人,身上冷冷沉沉又阴阴森森的,很多人都说他性子暴戾又反复无常,我也觉得他比王承辉还讨厌,不行,我一定得找到你说的那个叫琳儿的姑娘来,确认她和萧有望是不是有关系。” 季无羡思忖了半天,依旧觉得没什么是比苏梁浅的安危更重要的事情。 “对了,你将远慧藏哪儿去了?你到底准备用他干嘛啊!” 苏梁浅斜睨了季无羡一眼,“问题怎么这么多?他就离开三个月,等他回来,你直接问他不就好了,你带我看什么?” 被苏梁浅训了一顿的季无羡本来是不高兴的,但听她最后一句话,表情很快又变的兴奋起来,神秘道:“你喜欢的好东西。” 季无羡带着苏梁浅穿过往复曲折的回廊,将她带到了谢云弈之前住在季家的木屋。 苏梁浅记得,自己上次过来的时候,尚且是寒冬,这里就绿意盎然,现在天气转暖,更是繁花似锦,各类品种的花儿开的正好,有种说不尽的勃勃生机,昭示着春意。 “公子走后这里就没住人了。” 苏梁浅四处环顾了一圈,谢云弈已经离开一个多月了,空置了一个多月的木屋,打扫的很干净,就连边角,都不染尘埃。 季无羡带着苏梁浅,到了温泉房。 温泉房内,左右各两个温泉,一个是正方形,另一个则是圆环形,中间隔开,温泉池水是满的,地下不停的有温水涌出,咕噜咕噜的冒着泡,蒸腾着氤氲的热气。 季无羡看着苏梁浅,龇着牙笑问道:“好不好奇,我带你来这里做什么?” 苏梁浅故意问道:“看温泉?” 苏梁浅的不配合,让季无羡的笑脸沉了下来,“当然不是,和我家公子一样,半点情趣都没有,真不知道你们这两个人在一起会有什么意思。” 苏梁浅很想提醒季无羡,情趣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季无羡邪恶的笑笑,“我这是为了让你睹物思人。” 苏梁浅抿着唇,点点头,季无羡见她一副寡淡的样子,没有半点的羞怯,心中气闷又狐疑。 站在他面前的是个女人吗?她真的喜欢他家公子吗?他真的一点么感觉出来。 “你等一下。” 两个温泉池,中间隔开的位置,隔着三块大理石。 季无羡说着,走到正中间那块大理石靠左上角的位置,在上面连续跳了六七下,原先温泉池底下咕噜咕噜冒水出来的地方,打开了一个口子,紧接着,那个地方不再冒水,反而将温泉池内的水,吸了进去。 因为口子不小,很快,两个温泉池内的水,都仿佛被抽干了。 苏梁浅看向季无羡,终于流露出了感兴趣的情绪,让季无羡颇有成就感。 “看着。” 季无羡说着,跳进了温泉池,然后将手伸进之前开了口子的位置,左几下右几下,似随意但又很有规律的扭动了几圈,温泉池的一侧,大理石瓷砖,从朝两边缓缓打开。 苏梁浅略带惊奇的看着这一幕,见季无羡回头看她,会意,也跟着跳了下去,继续跟在他的身后。 ------题外话------ PS:推荐大耳朵尾巴新:异能女王之系统他又醋了 云西,一朵人人唾弃的黑莲花,更是会毁灭世界的异能女王。 黑化前,白衣少年倏然降落。 “异能不是这样用”他说,“天赋超异能天生就担着救世的责任。” 她不屑,“所以我是救世主?” “空间清洁工。” ... 云西愤而掀桌,“毛线的清洁工!你想都不要想!” “也可以做达斯曼。” “大司马?”她有点期待,“听着挺帅,又是干什么的?” “dustman英语版清洁工。” 云西:... 周围被忽视的恶人们:... 恶人一拥而上,把我们当空气?简直活腻了! 云西不屑挥手施展异能。 一双翅膀瞬间张开,挡住攻击和她的异能。 霎时天地倒悬,恶意飞散! 我说过,异能不能这么用。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世界欠你的爱意,我给你。 第一百三十章:金山银矿,都是她的? 温泉池只有像季无羡这样的成年男子的半人高,季无羡得驮着背,苏梁浅也要弯腰才能进去。 漆黑的空间,仿佛入夜了般,四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好像是水在流动的声响。 只见季无羡走到一侧,在墙上扣扣了几声,身后被打开的大理石门上,一瞬间的伸手不见五指后,密闭的空间,仿佛有光透过细小的墙洞射了进来,有了光亮。 季无羡又往前走了两步,两侧有什么东西被点燃,光线骤然明亮,就好像阳光明媚的朗朗晴空,但那光,却和阳光不同,雪白的光亮,异常的柔和。 苏梁浅抬头,这才发现自己身前,就是几个台阶,过了台阶,前面一下就变的开阔,完全不用弓着背行走。 她抬手堪堪够到的位置,架着块如镜般明亮的银块,上面放着比她拳头还大的夜明珠。 一排过去,每隔开约三丈的位置,就有一个,两边交错对称,有四五十个,每个都差不多大小。 饶是见多识广的苏梁浅,也有些被眼睛的景象镇住。 苏梁浅肯定,现今的皇室的国库拿不出这么多色泽,大小,亮度都上等的夜明珠。 用这么多单颗就价值连城的夜明珠照亮,季家果然是财大气粗。 苏梁浅上了台阶,四周围太过安静,行走时,都能听到很细小的回音,两人直接走到尽头,绕过,前方无路,是一堵很高的石门,石门中间是一个圆环,季无羡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绕了几次,石门才被打开。 苏梁浅之前就猜测,这就是个机关,季无羡的举动,更是证实了这一点。 这个地方,布局精巧,巧夺天工。 入目的金光,让苏梁浅不适的眯起了眼睛。 她缓缓睁开眼睛,不由往前走了两步,她正对着的,是一座堆叠的快到顶的金山,都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沉甸甸的金块,是任何人看了,眼睛都会为之一亮的数量。 金山的两侧的墙壁,也是用金块堆砌而成的,多的让人咋舌,眼花缭乱。 金墙下,随意摆放着的一件件珠宝,有玉有翡,点翠簪子,红宝石蓝宝石,半人高的珊瑚树,玉观音,有些乱,但散发着的上等色泽,轻易的就能迷乱人的眼,尤其是女人。 苏梁浅也是女子,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她虽不怎么爱打扮,但对这些东西,自然不可能完全不喜欢不心动。 她想扑过去,倒在这些东西里面。 季无羡见苏梁浅惊叹的神色,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秋灵曾和季无羡吐槽过苏梁浅的爱好,譬如说看账簿能看一整天,说她提起这次赚的银子,脸上不自觉的就会带笑。 喜欢银钱的人,哪怕再沉得住气,看到这些也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苏梁浅也不例外。 苏梁浅已经听不到季无羡说了什么了,抬脚下了台阶,然后走了进去。 里面,比苏梁浅想象的还要大。 苏梁浅觉得,这要放在乱世,绝对就是那些野心勃勃,想要闯出一番事业的枭雄趋之若鹜的宝藏。 苏梁浅也有种心颤的想要占为己有的冲动。 除了之前看到的金山珠宝,另外一侧,还放了好几十个很大的箱子,叠着放在一起,季无羡将几个放在地上,同时上面没有东西压着的箱子打开,里面是一锭锭的金子和银子。 “这次多亏了你的主意,我才能在我父亲他们面前扬眉吐气,而且还大赚了一笔,这几十箱金银,是赔了后,我们纯赚的,分到你手上的就有五六箱,你是不是也是第一次赚这么多银子?” 苏梁浅看过账簿,大概的数额,她自然是知道的,但本子上的一个数字,远不及亲眼看到这些真金白银来的震撼。 苏梁浅走到一个箱子旁,拿了锭金子出来掂了掂,嘴角不自觉上扬,几乎咧到了耳根,随后笑出了声,那双映着金灿灿的锭子的眼眸,那份愉悦和喜欢,几乎要倾泻出来。 她伸手抚摸那些东西,就好像,那是她的宝贝。 季无羡看着苏梁浅痴迷的样,和他爱财如命的父亲,简直如出一辙,仿佛掉钱眼里似的。 季无羡笑不出来,他未来的少夫人,不会是个财迷吧。 “苏妹妹,你是掉钱眼里了吗?” 苏梁浅还是没搭理季无羡,噗嗤笑出了声,季无羡扶额。 还真是。 苏梁浅将那些金子银子拿在掌心,看了放下,放下了又拿起来,简直爱不释手,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对银钱,是这么的喜欢。 掉钱眼里了,这有什么不好。 她上辈子,居然自己省吃俭用,将聘金家当,花在夜傅铭那个渣男身上,她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疯了。 如果不是疯魔,怎么会干这样的蠢事? “你知道这些银子,能买多少你说的那些东西吗?可以将这整个地方都囤满。” 好一会,苏梁浅才从这种激动的情绪中,稍稍平复下来,她轻咬着唇道:“我也觉得买多了点,我都想留一部分放着,拿回苏家,找个地方藏起来,时不时拿出来看下,心情都好啊。” 苏梁浅直言不讳,毫不掩饰自己对金银这种俗物的喜欢。 季无羡一副不能理解的样子,这种坐拥金山银矿,敢挥霍无度的人,苏梁浅是不指望他会理解自己的。 苏梁浅转身,看到一个收纳武器的架子,上面放着几把剑,其中几把精巧的匕首,吸引了她的目光。 苏梁浅取了把其中一把没有任何宝石镶嵌,也没有雕镂着花里胡哨图纹的匕首。 匕首很小,只比她的手略大些,而且分量出人预料的轻。 苏梁浅将匕首抽出,雪芒银亮,单看着,就锋利无比。 “眼光还不错,这柄匕首,是由乌玄打造,削铁如泥,杀人也不见血,喜欢就带走,可以用来防身。” 乌玄,那可是很贵重的,无功不受禄,不过苏梁浅还是挺喜欢的,尤其是匕首的轻巧,她觉得用来防身,确实再合适不过。 苏梁浅没说话,走到之前的箱子,取了个金锭,将匕首往下一切,还没怎么用力,一锭金子就被切成两块,轻松的就像切一颗白菜,切刀口平整。 “难怪皇上忌惮季家,几位想篡位的皇子,都极力想拉拢你们,若有你们相扶,背后源源不断的金银供应,何愁大事不成?这个,你们家花了多长时间?” 苏梁浅手指了指偌大的宝藏,眼睛再次被晃花。 季无羡想了想,“前后好像三四年,反正五年不到,其实这个就是工程量看着大些,因为要连接几家进项最高的赌坊药铺珠宝店,但并不难,主要就是设计还有机关,我们请了专门的机关大师,公子当时也参与进来了。你问这个干嘛?” “那建造的师傅和机关大师呢,还在吗?” 季无羡明白过来,“你不会也是想建吧?” 苏梁浅白了季无羡一眼,带着浓烈的羡慕嫉妒恨的情绪,“不行?” 她也要盖个这样的小金库,放许多这样的东西,塞的满满当当的,心也满满的,然后躺在里面睡觉。 苏梁浅觉得,自己要有这么个似宝藏的金库,单想想都觉得好开心。 “不是不行,是完全没必要,这就是公子的东西,公子的不就是你的吗?而且盖起来真的挺麻烦的,尤其是选址,等你想好了地方,可以自己和公子说,让他帮忙,反正我是不懂。” 这金山银矿,是她的? 苏梁浅可不认为谢云弈的就是她的。 “这不是季家的府库吗?” 季无羡找了个箱子坐在上面,“难道你看不出来,我们在公子面前,就和家臣一样?季家是有钱,我父亲这些年更是挣了不少银子,但绝大多数的,只是经我家的手,所以我们季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有钱。我父亲底下负责管理的人,都是谢家培养,他们效忠的是谢家。” 这种关系,苏梁浅一早就看出来了,她很想问问季无羡,谢云弈到底是干嘛的。 苏梁浅一副了然的模样,点点头道:“也就是说,如果谢家舍弃你们,季家内部会乱,如果季家背叛谢家,谢家必然也会受到很大的打击,是这样吧?” “你觉得我会背叛公子吗?虽然这些东西不是季家的,不过几百年下来,季家也不是空壳子,应该还好,和这里差不多吧,可能少点,反正也挺可观的。” 苏梁浅听季无羡一副不甚在意的口吻,想揍他。 “所以有些时候,我真不知道我父亲怎么想的,库房都放不下了,我花点还说还败家,不过这里堆积的并不是全部,而且除了北齐,南燕西晋等国,都有谢家的产业。” 苏梁浅终于明白,季无羡那么败家的底气,从何而来。 家里的库房都放不下了,苏梁浅觉得这真的是赤果果的让人嫉恨的另类炫富,她忽然想到,自己到西晋时,隐隐见过的通行玉佩,想必那些,应该就是谢家的产业。 “那些地方,谢云弈给我的玉佩,是不是能用?” 季无羡想了想,实事求是的助攻道:“当然,公子给你的那块玉佩,是谢家的传家玉佩,是给谢家少主夫人的,自然是能用的,你今后若是出门办什么棘手的事,都可以将那块玉佩戴上,谢家的很多人应该都认识,看到玉佩,就会知道你的身份,若是遇上危险,他们会主动帮忙。” 苏梁浅忽然觉得,自己手上原本轻飘飘的匕首沉甸甸的。 虽然不管这里是季家的还是谢云弈的,她拿走了手上的东西,欠的都是情,不过相对来说,她还是更愿意欠季家。 但欠季家,和欠谢云弈,好像也没多大区别。 “你带我来这个地方,不怕我把你和谢云弈给卖了!” 季无羡晃着自己的两条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别看我们很轻松的就进来了,那是因为我带你进来了,你要一个人带别人来试试,不死也残。而且你卖我们干嘛啊,你卖我们,不就是把自己也卖了吗?” “我就是听秋灵说你喜欢这些金白之物,所以带你来瞧瞧,公子将比这更重要的东西都交给你了,这样的身外之物,他自然是不在意的。” “现在你知道我家公子有多厉害优秀了吧,就太子那种货色,给他提鞋的资格都没有,你要喜欢,等会我教你怎么进来,你心情不好,就来我家,自己随时来看,或者,我让人修一条栈道到沈家你住的院子,反正这么近,应该不会很麻烦。你只管放心进来,这个地方,我父亲他们都不知道呢。” 苏梁浅看着季无羡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笑道:“没想到你还挺能守得住秘密的。” “这是我和公子的秘密,我自然不能让别人知道,不过你不是别人,你是公子喜欢的人,也是敢轻视皇权反抗皇权的人,是谢家未来的少夫人。” 她怎么觉得,季无羡对谢云弈的感情,是在季祥化季言祖之上的。 不过,谢家未来的少夫人,对这个身份,苏梁浅还真的不知道如何回应。 “这天下,肯定是要乱的,只有大乱之后,六国统一,或者出现能够震慑住其他国的强国,才能有真正的太平。” 苏梁浅意外,季无羡居然有这样的见地。 季无羡见苏梁浅看他,解释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乃天道,这是公子说的,他希望就算是要乱,也能以让百姓流亡最小的代价,北齐那些只知道弄权猜忌不顾百姓死活的人,连和他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苏梁浅想到上辈子百姓流离失所,战士尸体不全血流成河的画面,心里忽然有些发颤,她抬起有些重的脚,走到季无羡的身侧,在他的身边,倚靠在装着金银珠宝的木箱上。 她此生,是为报仇而来的,再就是让沈家的尘冤昭雪,她不会伤害无辜的人,但百姓是否会颠沛,过的如何,从不在她考虑的范畴里面。 但,如果天下真的大乱,所有人的心思必然会在战事战局上,沈家的冤案如何昭雪?但她的内心,竟然邪恶的期盼,天下大乱,最好让夜家的江山覆灭,也好让那些害了外祖父他们的人后悔。 苏梁浅从季家离开,回到沈府,直奔云霄院。 在去云霄院的路上,被沈府的五夫人拦住。 “表小姐刚从季府回来,这个时辰,季老公爷没留你用晚膳?” 沈五夫人脸上带笑,但口气着实酸的厉害,就连影桐都听出来了。 苏梁浅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出来,脸上也扬着笑,回道:“留了,季夫人和季公爷他们都留了,但我想陪外祖母一起吃饭。” 沈五夫人脸上的笑僵了僵。 苏梁浅看了眼天色,并不愿意和沈五夫人废话,“五舅妈特意在这等我,有事?” 在她回来的第一时间拦住,十有八九是在这等了许久了。 “就是你表姐的事。” 苏梁浅知道是沈琦善的事,还是不由的皱眉,忍住不快问道:“表姐怎么了?” 苏梁浅说完,给秋灵使了个眼色,秋灵会意,先去了云霄院。 沈五夫人先是叹了口气,想要拉住苏梁浅的手,苏梁浅不着痕迹的避开,指了指前面的凉亭,“去那里说吧。” 沈五夫人诶了声,开口道:“还能是什么事,你表姐还能有什么事!沈家人丁单薄,浅儿,你就这么一个表姐,你表姐也就你这么一个表妹,你们姐妹两,可得相互帮扶。” 说话间,就已经到了凉亭,沈五夫人继续道:“我听说现在萧家的马场已经是你的了,和五皇子王家世子季家小公爷关系都交好,他们认识的人多,你表姐年纪不小了,等不起了,有合适的,该成婚了,别人像她这么大,孩子都几个了。” 苏梁浅听沈五夫人说这些老掉牙的话,都觉得头疼。 既着急偏又挑剔。 “表姐什么态度?”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还会害她不成?她想嫁要嫁,不想嫁也得嫁,那容的到她自己做主!” 沈五夫人一副强势的态度,随后似是想到什么,迟疑纠结片刻后,凑到苏梁浅耳边,无奈道:“我也是没办法,你知道的,善儿她肯定就不听我的,她最近也很不对劲。” 苏梁浅听沈五夫人说沈琦善不对劲,终于认真端详了她一眼,沈五夫人无奈道:“经常出门,也不知道是见什么人,每次回来,满面春风,像是去见了意中人,我问她,她也不说是谁,问她身边的丫鬟,她丫鬟就说善儿一出门,就会找借口将她撇下,鬼鬼祟祟的,我就怕她是被人骗了啊。” 怕被骗,同时也担心,对方家境不好。 苏梁浅也不由生出了担心,将此事应了下来,“我找机会问问表姐。” 沈五夫人还想再说什么,苏梁浅抢先一步开口道:“我先去陪外祖母,晚点再去见表姐。” 苏梁浅话落,不待沈五夫人张口,转身离开,并没有发现,沈五夫人盯着她的背影,不满的神色。 苏梁浅微皱着眉,到云霄院时,天已经暗黑下来了。 苏梁浅在被沈五夫人拦住时,让秋灵过来通知了,沈老夫人坐在摆了碗筷的桌上,正等着苏梁浅吃饭,一起的还有沈家的大夫人。 “她拦你说什么了?” 沈老夫人拧眉沉脸,不快的口气,是对沈五夫人的极度不满。 “不管她今后再找你做什么,你直接别搭理她。” 苏梁浅在沈老夫人的身侧坐下,问道:“五舅妈做什么了?” 如果只是沈琦善的事,沈老夫人不会如此不快。 一向不怎么议论嚼舌根的沈大夫人回道:“她娘家兄长有个儿子今年科举考试,求到我们这里,让我们帮他走关系,务求一定要高中。” 苏梁浅接过福寿院下人递过来的湿帕净手,见沈大夫人皱着眉忧心着继续道:“这样的恩宠,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沈老夫人从鼻孔哼了声,“这些年,沈府是怎么过来的,她们的那些娘家人,是怎么做的,全部都忘了,一个个的,完全不将我的叮嘱告诫当回事!” 沈老夫人显然也是气急担心的。 苏梁浅眉宇舒展,面上含笑,不见忧虑。 “祖母舅妈何必忧虑生气?” 苏梁浅气定神闲,“不关我们的事,现在不要管,将来出了事,也袖手旁观坐看杀鸡儆猴便是。” 沈老夫人没发表意见,沈大夫人的眼睛倒是亮了亮,看着苏梁浅,那死寂的眼眸,流露出因某种希冀期盼而喜欢的眼神。 “五舅妈刚找我,是因为表姐的事。” 苏梁浅话都还没说完,沈老夫人就带气的接过话道:“找你做什么?你用心帮她做了,她也不觉得好,善儿是我的孙女儿,我难道还会害她不成,她眼界高,那也得先看看自身的条件。” 沈老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显然是担心沈琦善步沈睦茵的后尘,过的不好。 苏梁浅对苏母这话,倒极是赞同。 她也和沈琦善接触了一段时日,她性格柔弱,撑不起大家族主母的身份。 而且,她年纪毕竟摆在那里,沈卓白尚未从战场回来,沈家满门女流,没有能撑得起家族的中流砥柱,所以像五皇子王承辉等人那样身份的,基本不会考虑沈琦善。 当然,苏梁浅也觉得沈琦善不合适。 “五舅妈她也是担心表姐,怕她犯傻,被外面的人骗了。” 沈老夫人抬眸向苏梁浅望去,显然是刚从苏梁浅的口中知道这件事。 沈家刚复圣宠,至少在外人眼里是如此,最近不管是沈老夫人,还是沈家大夫人,都比较忙。 如果事情真的像沈家五夫人担心的那样,苏梁浅并不认为那个男人是良配。 沈琦善已经不是可以耽误的年纪,他若喜欢沈琦善,就该大大方方的上门提亲,给沈琦善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而不是这样偷偷摸摸的。 在苏梁浅看来,她就是别有所图。 苏梁浅担心沈琦善,她更不想,沈家的名声,因此受影响。 苏梁浅将这件事告诉沈老夫人她们,一是希望她们对沈琦善多点关注关爱,相比于被偏袒的自己来说,苏梁浅也觉得沈琦善确实有点被忽视。 再就是,女人碰上感情,容易没有意识理智,苏梁浅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没呆在沈府,她没有那么多时间一直守着沈琦善。 “我等会去找表姐聊聊,祖母也多关心关心她。” 沈老夫人点了点头,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沈大夫人开口道:“你家的事我都听说了,你祖母现在没什么事了吧?” 苏梁浅嗯了声,“身体是治好了,但看着老了许多,如果她愿意的话,我打算将她送回青州的老家,远离这里的是是非非,在那里颐养天年。” 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都是明白人,随即领会,她在苏家的斗争,还不会停止。 “京城就是个是非之地,这样也好,虽然你府上的六姨娘也怀了身孕,都说是男孩儿,但就算生下来了,也影响不了苏家的老夫人对苏泽恺太多的感情,她没为难你吧?” 苏梁浅摇头,“没有,这次还是她主动让我回来的。” “那她对你就是真心的了,过去的事,就让她过去吧,你也不要做的太绝,尤其是对苏泽恺还有你父亲,尤其是你父亲,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你父亲,那对你不好,而且,白发人送黑发人” 沈老夫人说不下去,长长的叹了口气,“他也没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要确定没威胁了,留他一条命吧。” “他如果不作死的话。” 沈老夫人看苏梁浅,总觉得既欣慰又担心。 苏梁浅的心太冷,手段更是又硬又狠,她都不知道她这些东西,是哪学来的。 “这次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萧燕的心思实在是太歹毒了,幸好她没有得逞。” 苏梁浅笑,笑容纯真透着自信,“外祖母放心,你外孙女没那么容易被人设计。” 沈老夫人笑,握住她的手轻拍了拍。 几个人开始用膳。 “那个远慧,是你的人?他要闭关三个月?” 苏梁浅告诉沈老夫人沈大夫人她要为沈家昭雪,得到她们的支持,但具体的计划行动,她却并不准备让她们知道。 苏梁浅正色,“他是夫人请去施法的。” 沈大夫人深深的凝视了苏梁浅一眼,没有追问,“你说你会帮沈家那些人沉冤昭雪,是真的吗?” 沈大夫人隐隐在苏梁浅身上,看到了那样的能力,她更担心,苏梁浅是不是真的会为之付出一切。 “那些人,同样是我的至亲,大舅妈你是什么心情,我也是一样,您觉得我是开玩笑说说还是认真的?” 沈大夫人看着苏梁浅,眼底的光,却更加的炽热,甚至有些灼目,“如果能为夫君儿子平反,让他们九泉之下得以安宁,就算要我的这条命,我也在所不惜。” 她随即敛起这样的感情,神色冷了下来,警告道:“但如果你只是打着这样的幌子利用沈家,别怪我不客气。” 沈老夫人警告的看了沈大夫人一眼,“好了,还让不让我好好吃饭了?” 几个人开始用膳。 “外祖母,王老夫人对太子,是什么态度?” 苏梁浅的问题,让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都有些始料未及。 苏梁浅解释道:“按理说,王家是太子的外家,想要再前进一步,理应是支持的,太子在这个位置这么多年,王老夫人出力不少,但要说支持,我觉得也不太像,王家和太子的同辈,并没有皇后太子任何助力,倒是添了不少话柄。” 沈大夫人听苏梁浅提起王承辉,略带着嫌弃轻视的口气道:“王老夫人一世英明,全毁在自己这孙子身上了。” 苏梁浅看沈大夫人这样子,便知道,她也被王承辉骗过去了,笑道:“王老夫人带出的人,怎么可能是个游手好闲,呆在女人丛中的纨绔?” 沈老夫人笑,看着苏梁浅的眼神,更加欣慰,“王老夫人,最擅揣测圣心,她做的每个决定,对太子好也好,对皇后不好也罢,那必然是皇上愿意看到的,你若是不明白皇上的心思,那就跟着她走,总不会出错。” 皇上愿意看到的,那就是对整个王家最有利的。 “不但如此,王老夫人还是个体恤百姓的人,她说过,太子资质平庸,难当天下大任,和平盛世如此,乱世,更是如此,而皇后和王家的其他人,更负不起辅佐之能,太子这位置,不会长久。” 苏梁浅点头,赞许道:“身为太子的外祖母,她能跳出利益诱惑,看透这些,王老夫人确实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以前听王老夫人的事迹,觉得她是个传奇,这会听沈老夫人说起这些,苏梁浅更加觉得王老夫人不是一般女子。 沈老夫人唏嘘附和,怅惘又遗憾,“是啊,我若有她的眼界手段,沈家当年,也不会经历那样的劫难,你外祖父若听了她的劝,也” 沈老夫人没继续往下说,但苏梁浅却隐隐从她的话中得出了一个讯息,那就是,当年,王老夫人预感到沈府的危机。 她这样的预感,是从何而来的。 苏梁浅忽然觉得,王老夫人,可以成为她调查沈家当年事情真相的一个突破口。 第一百三十一章:徐嬷嬷死,又出状况 苏梁浅从云霄院离开时,已经是戌时,天色暗沉,雾气渐起,映衬着走廊的灯,万物朦胧。 苏梁浅并没有玉兰苑,按照原先答应了沈五夫人的,去云衫院找沈琦善。 云杉院内,四寂无声,静悄悄的仿佛大家都歇下了。 一路畅通无阻。 守在沈琦善门口的,是她的大丫鬟之一落儿。 落儿显然没想到苏梁浅会在这时候来,先是愣了愣,随后迎了上去,朝着苏梁浅服了服身,见她看向沈琦善的屋子,垂着的眼神躲闪,在苏梁浅开口前解释道:“表小姐来的真是不巧,小姐身子不适,刚歇下了。” 苏梁浅看了落儿一眼,那眼神,轻如鸿羽,不带重量,落儿不敢对视,脑袋垂的更低。 “若是病了,我更得进去瞧瞧,关心关心了。” 苏梁浅绕过落儿,就要进去,落儿心虚,吓了一跳,就要去拦苏梁浅,被秋灵缠住。 苏梁浅进屋后,直奔大床,撩开垂落的帘帐,床上的被子是铺开的,里面拱起,像是睡了个人。 落儿心急火燎冲了进来,见苏梁浅站在床边,并没有掀开被子,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阻止道:“小姐她” 不待她说完,苏梁浅低下身子,抬手,一把将被子掀开,那个拱着的被子,里面是交叠的枕头,落儿一下没了话。 苏梁浅转身,直视落儿,“你家小姐去哪里了?” 落儿脸色雪白,咬着的嘴唇都在发抖,没有说话。 “要我着人将老夫人和五夫人请来吗?” 落儿吓得跪在地上,“奴奴婢也不知道啊。” 苏梁浅眉心是微拧着的,找了个位置坐下,“我可以不将事情捅到老夫人和五夫人那里,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落儿点头,吓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你家小姐出去见什么人?她这样多久了?最近有什么异常?” 苏梁浅抿着唇,脸微微的绷着,极具威慑力。 落儿还在掉眼泪,似是在思索苏梁浅的话,片刻后回道:“奴婢也不知道小姐出去见见的是什么人,她这这样已经有段时间了,我和采儿都劝劝过,她” 落儿拧着眉,一副也不知道怎么说的表情,跪着走到了苏梁浅面前,请求道:“表小姐,您最有办法了,小姐也听的进去您的话,您可得好好劝劝她,别让她被骗骗了。” 苏梁浅看了眼落儿滴在她手上的眼泪,再见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让她站了起来,“她怎么瞒着众人没被发现,出去回来的?” 落儿迟疑着没回,秋灵上前拍了拍她的手道:“你这样隐瞒,不是帮你家小姐,而是害了她。” 落儿嗫嚅着道:“西生院那个方向,有个可以钻人出去的狗洞。” “你家小姐一般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快了。” 苏梁浅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在这里等她,你出去继续守着。” 落儿道了是,转身离开,低垂着脑袋,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苏梁浅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终于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动静,没一会,沈琦善从外面走了进来。 许是因为钻狗洞进来的,她头发有些些的乱,身上的衣裳也是,皱皱巴巴的,却是面若霞飞,眼睛发亮,满面春风,想也知道她刚去见的是什么人。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今生,苏梁浅还是第一次见沈琦善如此神采飞扬,整个人都在发光,散发着缱绻的甜蜜。 沈琦善看到在小桌上坐着的苏梁浅,脸上的笑,一下凝住,扭头责备的瞪了落儿一眼。 落儿从进屋后,就一直低垂着脑袋,见沈琦善朝她看去,歪着头,不敢看她。 她不但没告诉沈琦善苏梁浅在屋子里等她的事,还说了很多不该说不能说的话。 “是我不让落儿说的,表姐不要怪她。” 沈琦善虽然比苏梁浅年长几岁,是她的表姐,但对苏梁浅,却如待长辈般,又敬又畏又佩服,尤其是这会觉得自己做错事心虚的时,更有些犯怂。 “你们都下去吧。” 苏梁浅的目光落在随同沈琦善一起出去的采儿身上,缓缓开口道。 “这么晚了,表妹你怎么会来?” “我明天就要回去,难得来外祖家一趟,自然是要找表姐说说话的,表姐这么晚回来,又这么个样子,见谁了?” 苏梁浅并没有将沈五夫人和她说的话,告诉沈琦善。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让表姐这样内向知礼的人,钻狗洞出去,偷偷摸摸也要见一面?” 苏梁浅脸上无笑,口气也是那种极正经的,完全不是姐妹间轻松的调笑。 沈琦善听到狗洞二字,脸色都变了,心中明白,在自己回来之前,苏梁浅已经从落儿口中,将她知道的,都问出来了。 “是个男人?” 苏梁浅虽是在问,口气却是肯定的。 沈琦善沉默无言,默认。 苏梁浅眉心都是微拧着的,“表姐这个年纪,完全可以婚配,他若是真对你有心,不敢他有什么顾忌顾虑,都该找个媒人,光明正大的上沈家提亲,给你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而不是让你夜里这样偷偷摸摸的和他出去私会,这种毫无责任感的男人,你” “他不是你说的那种没责任感的男人!” 沈琦善大声替自己的心上人辩解,这份维护,更让苏梁浅生气。 “不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一旦被发现,你的名声就全毁了,还有沈府的颜面!他要疼惜尊重你,就不会让你和你的家族,冒这样的风险!” “这是我的意思!” 沈琦善一脸认真,继续道:“他说过让人来家中提亲,是我不同意拒绝了,我们各自都有自己的苦衷。” “苦衷?表姐,你还记得我在季家醉酒那日回来,你在路上是怎么劝我的吗?你虽然没有婚约,但也是未出阁的女子,还是沈府的女儿,若是被撞破,结果绝对不只是被人说闲话那么简单?你知道你和沈府需要承受和面对的是什么吗?” 苏梁浅一字一句,也有些着急。 “不要说他家里会不会同意,就算同意,我们家也不会同意的!” 沈琦善的口气,相当笃定。 “为什么会不” 苏梁浅想要反问沈琦善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现在阖家上下都挂念她的婚事,若是有人上门提亲,还是她喜欢,和她两情相悦的人,纵使家世差一些,也不会有很大的阻力,但沈琦善却是全然没什么希望的肯定口气。 所以,不仅仅是家世那么简单。 电光火石间,苏梁浅忽然想到上次去萧家时,沈琦善的异常,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很是不好的预感,她看着沈琦善那张同样有些发白的脸,并不是很确定的问道:“是萧家的人?” 沈琦善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苏梁浅,那疑惑着她是怎么猜出来的样子,让苏梁浅明白,自己猜对了。 “谁?” 苏梁浅下意识的接着问道,沈琦善嗫嚅着的嘴唇哆嗦,却说不出话来。 苏梁浅在排除了萧有望后,问道:“萧家二公子萧凭望?” 沈琦善手撑着桌,在苏梁浅身侧坐下,喃喃问道:“你怎么知道?” 猜中了,苏梁浅心里却沉甸甸的,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冰冷的眸,凝着黑云。 沈琦善心里越发绝望起来,脸上眼眸的亮彩,消失无踪。 “他年少有为,听说皇室的公主都有对他有意的,他父母根本就不会同意,就算他说服他父母退让了,祖母呢?她是你死对头的侄子,不单单是苏家的夫人,还有整个萧家,你们始终在敌对的关系上,祖母那么疼你,事事以你为先,她根本就不会考虑,不会考虑我的感受!” “萧家二少爷也不是糊涂的人,你们既然彼此都知道不可能,不快刀斩乱麻,还偷偷见面,拖拖沓沓的做什么?” 没有预想中的安慰鼓励,苏梁浅的口气,比沈琦善想象的还要冷,让她这段时间积压的对苏梁浅的不满,一下爆发了出来。 “为什么?你知道吗?当年荆国公府出事,是他陪我度过那段最难熬的时光,他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这些年,我迟迟未嫁,就是因为他。我也没想到他是萧家的人,还是萧侯爷最看重的儿子,我不是没有挣扎过,但我是人啊,有血有肉,我做不到你那么冷静无情,也做不到你那么洒脱!” 沈琦善看着苏梁浅,话语间透着浓浓的怨气。 “我是公爷的孙女,他是侯爷的儿子,但现在,荆国公府今非昔比,我和他也算是门当户对的,凭望他不但家世好,自己也有本事,人品也好,我母亲她一心盼着我比大姐嫁得好,她肯定是不会反对的,但我母亲同意有什么用,家里真正做主的一直都是祖母!” “虽然祖母由着我母亲折腾,但祖母要反对的事,我母亲根本就无计可施,都是因为你,你一个女子,不好好的相夫教子,对付这个对付那个,你是要和全天下的人为敌吗?” “沈琦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苏梁浅忍着给沈琦善一巴掌的冲动,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眉目,尤其是气势,都是冷的,她看着沈琦善,满是对她这种不可理喻想法的失望。 “你没去过萧家吗?上次去萧家发生的事,你这么快就都忘了吗?祖母她是不会同意的,但在你眼里,她不同意,就只是因为我吗?你自己什么性子,你不清楚吗?萧夫人,萧意珍,哪个是你能应对的了的?你指望萧凭望保护你,他怎么保护你,那两个人,是他的母亲妹妹,妻子能换,血肉至亲是取代不了的,他因为你长期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你觉得这样的感情,能维持持续多久?” 沈琦善咬着嘴唇不说话,虽有担心,却依旧是一副倔强不知悔悟的模样。 “好好好,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萧凭望对你始终如初,但他常年不在家中,鞭长莫及,纵是想护你也护不住,你要嫁到萧家,日子只会比大姐还要艰难!” 沈琦善没有说话,看着苏梁浅,眼圈很快变的红红的,有眼泪流了出来。 苏梁浅见她这个样子,觉得好像看到了上辈子的自己。 她忽然想到自己来沈家告诉沈老夫人要嫁给夜傅铭,沈老夫人当时就像她现在对沈琦善这样苦口婆心,一瞬间好像明白了她的心情。 但也仅仅只是体会而已,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她对沈琦善的关心忧心,远不及沈老夫人对她的。 “表姐,长痛不如短痛。婚姻大事,尤其是对女子,他的家庭,比他嫁的那个人还要重要些。” 萧凭望和夜傅铭不同,他的个人能力人品,苏梁浅没什么可质疑的,但他是萧家的人,沈琦善要嫁给他,那绝对就是不幸的开端。 坐着的沈琦善,抬着水汪汪的泪眼,看向苏梁浅,“我不是表妹,我也没有你的野心和本事,我就想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嫁了,生儿育女,过完这一生。你想让祖父他们沉冤昭雪,你想做的这件事,和我嫁给凭望并不矛盾,而且我若是嫁给他,你还能多个人帮忙。” “浅儿,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你放下和你府上的夫人还有嫡妹的恩怨好不好?为什么你一定要和她们作对呢,只要你们握手言和,一切问题就都能够迎刃而解了,还有祖母那里,祖母最心疼你,你说一句话,比别人说十句百句都管用,你替我说说好话,也帮凭望说几句好话,如果祖母肯出面,萧家那边,肯定不会不给她这个面子的!” “让外祖母替你出面,只为你能顺利嫁到沈家?” 苏梁浅看着近乎哀求的沈琦善,她已经不是想打沈琦善了,而是想给自己两巴掌。 不经历不知道,一经历吓一跳,原来,上辈子的自己,这么欠抽。 现在的沈琦善,就和上辈子的自己一样,执迷不悟了都。 上辈子,她害的荆国公府的人那么惨,这辈子,她绝对不会让沈府因为沈琦善再重蹈这样的覆辙。 苏梁浅听着沈琦善哭哭啼啼的声音,不禁有些暴躁起来。 “你死心吧,我是不会同意的,你为了个男人,可以豁出脸面,但外祖父苏府还要脸呢。” 沈琦善面容也染上了怒意,“家族颜面?就因为这,我这些年背负了多少?我连出门都不敢!以前祖父叔叔他们在世时,全家人将你捧在掌心,享受最多疼爱的是你这个姓苏的外姓人,可出了事,背负骂名被人耻笑的却是我?我就不能为自己考虑吗?” “身在这种家庭,享受了别人未曾有过的荣耀,就要付出代价,婚姻大事,没几个女子是可以自己做主的!你以为自己考虑,但这次的事情不行!” “为什么不同意?你凭什么不同意?为什么到现在,还是要事事处处以你为重?我以前就因为你被忽视,为什么现在,还得因为你个人的私欲,连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都不能?我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求过祖母什么,我是她孙女,她就不能为我哪怕是一次低头吗?” 苏梁浅看着固执己见的沈琦善,觉得她现在根本就不能沟通,俨然就和上辈子要嫁给夜傅铭的自己一样,魔怔了。 苏梁浅的神色,变的极冷,“我和祖母没想过你为府里做什么贡献,我们也盼着你一世安然,荆国公府这些年熬过来不容易,以前不容易,现在依旧如此,我们不指望你为府里做什么贡献,只希望你看在自己姓沈,身上流着沈家的血的份上,不要做让荆国公府抹黑的事。” 苏梁浅的声音,冷漠成冰,更有种说不出的无奈。 “我和萧燕的事,你不清楚,我能告诉你的是,我和她,最后的结果,就只有你死我活,不是她死,就是我死,而我一旦心慈手软,或者像你说的,天真的认为可以冰释前嫌,那死的就是我,我把你当成亲人,在意你的死活,也盼着你能过的好,不想你沦为牺牲品,所以才会坚决反对,你若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还是要嫁给萧凭望” 苏梁浅微垂着眸,望着窗外漆黑如墨的夜,“那就先想好,万一哪天,萧家府沈府为敌,你到底站在哪边,还有就是,做好和沈府断绝关系的准备!” 苏梁浅声音冷漠,不带半点温情。 说完,从沈琦善的身边经过,她抬手,想要拍拍她的肩,但最后还是将手收了回来,直接离开。 还没出屋,身后就传来沈琦善压制不住的恸哭声。 苏梁浅转身,就看到沈琦善趴在桌上,两边肩膀一耸一耸的,哭的很伤心。 苏梁浅收回目光离开。 外面,影桐秋灵,还有沈琦善身边伺候的落儿采儿都守着。 “你们是你家小姐的丫鬟,也是沈府的,表姐她被冲昏了头,你们也被冲昏头了吗?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做了对沈府不好,你们一点数都没有的吗?身为贴身丫鬟,忠心不是事事都听吩咐,而是觉得她错了,要挺身谏言!” 落儿采儿站着,毕恭毕敬。 苏梁浅也知道沈琦善的性子,看着怯怯弱弱的,当然,事实上,也很内向,但她其实很有自己的主意,不会轻易接受安排,血液里是有反骨的,不然的话,沈五夫人也不会有话也不敢对她说,母女两老是拌嘴吵架。 苏梁浅也就说了几句,屋子里,沈琦善还在哭,委屈又伤心,甚至透着绝望。 “你们进去伺候吧。” 落儿采儿躬身道是,进了屋。 苏梁浅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屋子里的哭声还是没停,她能感觉得到,沈琦善的悲伤挣扎。 苏梁浅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对沈琦善话重了些,本来对陷在感情里面的女人来说,不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已经够伤心的了,她还和她说那些做什么。 “我们走吧。” 苏梁浅看了眼沈琦善屋子所在的房间,离开了云杉院。 秋灵跟在苏梁浅身后,明显感觉到,自己小姐的心情,不怎么美丽。 出了院,苏梁浅看着忧心忡忡看向她不知如何安慰的秋灵,扯了扯嘴角,“我没事,你去将西生院那边那个狗洞堵上。” 在沈琦善还没死心,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前,现在就只能关着她,不让她出去和萧凭望见面。 回到玉兰苑,已近亥时。 夜深人静,苏梁浅想到自己上辈子一意孤行嫁给夜傅铭,随后拖累整个沈府的人,心中烦躁,根本就没有任何睡意。 对沈府,就算是五夫人之流,她也有愧疚之心,更不要说沈琦善,她心里希望她能够觅得如意郎君,但那个人,绝对不会和萧家有任何的关系。 苏梁浅想到晚上的事,又觉得自己太过忽视了沈琦善的感受,她应该更加明白她的体会才是,那番言论,实在有些残忍。 下午沈五夫人和她说时,她还不以为意,甚至想着,沈琦善告诉她那个人的身份,她去调查一番,如果人品过的去,对沈琦善也是一番真心的话,就成全她,也好了却沈老夫人和五夫人的一桩心事,却没料想到,事情竟然是最坏最棘手的那种局面。 苏梁浅口干舌燥,喉咙冒火,连灌了两杯冷水后,扶额坐着。 影桐跟了苏梁浅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烦乱的样子,眉间的褶皱就没抚平过。 “小姐可是为表小姐的事情担心?” 影桐见不得苏梁浅这个样子,难得主动开口问道。 “小姐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做好该做的,至于其他,表小姐又不是小孩子了,她比小姐还大,又有主意,若是一意孤行,小姐也做不了她的主。” 苏梁浅嗯了声,在回来的路上,她想过千百种解决这件事的办法。 她甚至想,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沈琦善物色一个合适的结婚人选,然后将她嫁出去,断了她和萧凭望的可能,但很快就被否决了。 那是沈琦善的人生,她凭什么替她决定?若是她将来过的好还好,而是不好,那样沉重的怨恨和负担,不是她能承担得起的。 “而且,情况真像小姐想的那么糟糕吗?” 苏梁浅睁开眼睛,看着身侧,一脸关切望着她的影桐,大大的眼睛转了转,长长的眼睫颤动,也不禁问自己,情况有她想的那么糟糕吗? 并没有! 萧凭望不是夜傅铭,沈琦善也不是她,且不说两人现在是意识到不可能的,还只是相会,有改变逆转的可能,就算真的在一起,沈府也未必会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许是上辈子被利用的太深,沈家的下场又太惨,再加上这次的情况,她有些始料未及,让她有些草木皆兵了。 涉及沈府的人,她不受控制的就乱了手脚情绪,这实在并不是什么好事。 苏梁浅想开,心情平静平复了许多。 第二天一早,苏梁浅还在用早膳的时候,沈琦善就来找她了。 她苍白的脸蛋浮肿,眼睛更是红肿的厉害,里面布满了红血丝,眼睛下面一圈,也都是乌青的颜色,嘴唇破了的皮,一块一块红红的,有淡淡的血印,一看就是一夜都没睡好。 “表妹。” 声音很轻,略带几分嘶哑。 苏梁浅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看着沈琦善,指了指自己身侧的位置,“表姐这么早,还什么都没吃吧,秋灵,拿副碗筷过来。” 沈琦善没有推辞,在苏梁浅的身侧坐下。 “沈家出事后,家里又发生了大火,没人顾及的上我,将我一个人送到了南山庙,我知道她们是为了我好,但家里发生那样的事,我也备受打击很难过,那时候我真觉得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了,我们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他为了躲避严厉的父亲,离家出走,掉进了人的陷阱里面,是我救了他,给他包扎处理伤口,我们在一起朝夕相处了十来天,一直到他被家中寻回。” 沈琦善说到这里,微顿了顿,眼泪似断线的风筝,完全不受控制,无声缓缓滑落,牙齿轻落在唇瓣,微微的颤动。 “或许你会觉得我傻,才十来天而已,但他是在我最需要温暖的时候给予我温暖的人,他说过娶我,我也说过嫁他,虽然有差不多十年的世界未见,但萧家那次,我们一眼就认出了彼此。” 苏梁浅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不知道如何劝。 “你说的对,是我沉迷对他的感情,明知不可能,还要贪恋那份温暖,忘记自己的身份责任,你是要为祖父他们鸣冤昭雪的人,我做你反对的事,那就是给你添乱,我我今后” 沈琦善看着苏梁浅,泪眼模糊,话说到这里,泣不成声,难以继续。 苏梁浅拿出帕子,替她擦泪,沈琦善接过,又痛哭了一场,然后擦掉眼泪,看着苏梁浅认真道:“你说的那些,我都承受不住,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会按你们的意思,另外找个人嫁了,不会再和他见面。” 沈琦善说完,又痛哭了一场,随后离开。 苏梁浅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松了口气,心里却甸甸的,发沉发酸。 她真的谁也比不上。 苏梁浅完全没了胃口,让人将东西撤下。 她坐了没一会,出去的秋灵领着茯苓走了进来。 降香的伤,已经过去小十日,她额头的伤口,已经愈合结痂。 这段时间,一直都是茯苓贴身照顾着她,苏梁浅这次来沈,没带降香来,同时留了茯苓,继续在降香身边陪她。 “出什么事了?” 苏府距离沈家算不得近,茯苓这时候来,必然是一早就从苏府动身出发。 今天,是她和二姨娘约好了和苏如锦见面的日子,她最迟下午就要回去的,茯苓这时候过来,肯定是有什么事。 “徐嬷嬷她死了。” 徐嬷嬷的死,苏梁浅倒是不奇怪意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苏倾楣的动作,还真是快。 “说是怎么死的?” 苏梁浅很清楚,这是苏倾楣动的手,但是消息传出去,她定然是会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自杀。说是在路上,被几个护送的嬷嬷,抢走了身上的财物,到庄子上后,所有值钱的东西,也被搜刮干净,洗劫一空,想不开自杀死了。” 倒是合情合理。 “祖母知道了吗?” 茯苓摇了摇头,“这个要问连嬷嬷。” 苏梁浅点头,“我收拾一下就回去,你即刻动身,告诉连嬷嬷,让她不要将这个消息告诉祖母。” 至于萧燕苏倾楣那边,这事是她们动的手,她们到底有几分心虚,应该不会主动将事情捅到苏老夫人那里。 所以这事,还是能暂时守得住的。 茯苓走后,苏梁浅去福寿院向沈老夫人辞行,未免她担心,到底是没将沈琦善和萧凭望的事情告诉她,只让她派个人,多看着点沈琦善,同时多多关心她。 苏梁浅回到苏府,刚下马车,茯苓风一般的就朝她冲了过去。 她脸色煞白,眼睛也红红的,心急火燎的,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样子,拽着还没站稳的苏梁浅就往琉浅苑的方向跑,用哽咽着的声道:“小姐快点,不然降香要被大少爷打死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苏泽恺,你就是个废物! “小姐快点,不然降香要被大少爷打死了!” 茯苓那个急的,又担心,都要哭出来了。 茯苓从沈府回来后,依着苏梁浅的意思,就去找连嬷嬷。 连嬷嬷刚好伺候苏老夫人,她在外面等了好一会,连嬷嬷才出来。 徐嬷嬷曾是跟随了苏老夫人数十年的贴身嬷嬷,她出了事,自然是要告诉苏老夫人知道的,但下人前来禀告这事的时候,苏老夫人还在睡觉,所以这事就到了连嬷嬷这里。 连嬷嬷吃不准苏梁浅的意思,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苏老夫人,她打算问过苏梁浅的意见后再说。 茯苓从福寿院回去的路上,刚好看到苏泽恺拿着鞭子杀气腾腾的往琉浅苑的方向跑,茯苓意识到不妙,本想去找苏老夫人帮忙,转念想到苏泽恺是苏老夫人的亲孙子,他这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就算不怨苏梁浅,对降香肯定是极度不满的,不过是看在小姐的面才没罚。 苏泽恺找降香出气,找苏老夫人,她估计也是睁一只眼闭只一眼,至于其他人,唯一能制得住他的苏克明上早朝了,苏克明就是在家中,以他对苏梁浅的不满,估计也不会管这事。 茯苓兜兜转转想了一圈,将希望寄托在说很快就会回去的苏梁浅身上,到门口蹲着守人了。 苏梁浅听了茯苓这话,心中了然,苏泽恺定然是知道自己不能参加科举考试的事了。 她不在府中,会功夫的影桐,力气大的秋灵也都没在,琉浅苑根本就没能制得住苏泽恺的人,尤其还是盛怒之下的苏泽恺。 苏梁浅皱眉,这是她考虑不周。 苏梁浅甩开茯苓的手,跑在她的前面回院。 还没进琉浅苑,就听到里面慌乱的惨叫声,苏梁浅纵身,上了墙。 琉浅苑的地上,都是受伤的下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呻吟哀嚎,身上或多或少,或轻或重,都有鞭伤。 有丫鬟,也有嬷嬷。 桂嬷嬷也在,身上受了伤,她的身边,躺着个丫鬟,身上的衣裳都被鞭子抽裂开了,背上都是血。 苏泽恺的脚边,是一根被扔的鞭子,长长的鞭子,上面都是血迹,在阳光下红的发黑。 他的身前,降香躺着,头发乱糟糟的,像是被人从休息的房间拽着出来的,脸上巴掌印交叠,嘴角都是血迹,没一块好的,都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了,身上也是,都是被鞭子抽过的痕迹,一条条的,都是血痕,触目惊心。 苏梁浅可以想见,在自己回来之前,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苏泽恺完虐的恶战。 “你个贱人,居然敢害我,我苏泽恺,这辈子,居然毁在了一个身份低贱的丫鬟手上,你和你的主子一样下贱,我要杀了你们!” 苏泽恺破口大骂,眼睛瞪的很大,看着降香,充满了蔑视,面色赤红,要多甘心就有多不甘心。 他四下看了眼,很快发现被因自己想亲手打降香而被扔在一旁的鞭子,捡了起来,“我要抽死你,我要抽死你们这群下贱的人!” 降香气息羸弱,她不甘心,但遍体的伤痕,让她痛的眼睛都睁不开,更不要说起身反抗了。 她眯着眼,看着眼前这个和疯子没什么差别,满是杀意恨意的男人,心里一片悲凉,与此同时,更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说什么喜欢爱啊的,不过就是为了让她沦为他利用工具的谎言。 她才是瞎了眼,居然会认为他是个温柔的男子,对他动了心。 “你不是喜欢用这张脸勾人吗?我看你今后怎么勾!” 降香看着朝自己脸上袭来的鞭子,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已经痛的麻木的她,却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疼痛,耳边响起的是苏泽恺似吃痛的声音。 苏梁浅从院墙上飞身而下,落地后,没有任何的停留,朝着苏泽恺的方向跑了两步,然后一个旋转,抬起的腿,精准的踹在注意力都在惩罚降香的苏泽恺手上,直接踢落了他手中扬起的鞭子。 苏泽恺只觉得自己的手咔嚓一声响,吃痛时,下意识的松开了握住的鞭子,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张熟悉的脸,她飞身而上,如蝶般灵活,一纵而起,稳稳的接住了从他手中脱落的鞭子。 是苏梁浅! “苏梁浅,你可算回来了!” 苏泽恺咬牙切齿,眼中的恨意,在一瞬间,燃烧的更加旺盛,仿佛能将人吞并淹没。 他手成拳,直接朝着落地的苏梁浅的脸劈去,苏梁浅身子后仰,以苏泽恺完全预料之外的灵活避开了。 苏梁浅身子后仰的同时,向后退了两步,她身子凌空翻转,一跃而起,凌空抬起的脚,踢向了苏泽恺袭来的拳。 苏泽恺只觉得直接被踢的那只手,整个手臂都被震麻了,下意识松开后的拳头都握不紧。 苏梁浅稳稳的落在地面,右手拿着鞭子,她拿着鞭子的柄手,鞭身垂落在地。 苏梁浅看着恨不得手上有一柄剑,将她杀了吃肉的苏泽恺,护短的她,眸色冰寒。 “你会功夫?” 苏泽恺另外一只手握住自己被震麻的那只手,不停的揉按,但是并没有任何用处,还是妈妈的。 “你们在做什么?” 萧燕听下人禀告说苏泽恺拿着鞭子气势汹汹的往琉浅苑而来,就猜到他是做什么,同时也知道,苏泽恺必然是得知了自己想要对他隐瞒的真相。 苏梁浅还有她身边两个最厉害的丫鬟都去了荆国公府,并不在府里,现在琉浅苑都是一群乌合之众,苏泽恺要发泄出气,萧燕自然不会拦着,但以防万一,怕苏泽恺吃亏,萧燕还是尾随来了。 苏泽恺用鞭子抽打琉浅苑的下人时,萧燕就在外面看着,苏泽恺没吃亏,她自然冷眼旁观,乐见其成。 看着琉浅苑鸡飞狗跳,伺候苏梁浅的这些阻止苏泽恺的下人慌乱逃窜尖叫,萧燕心里暗爽,尤其苏泽恺教训桂嬷嬷和降香,简直不要太痛快。 萧燕她恨不得自己手上也有鞭子,或者拿点别的什么东西,帮着苏泽恺一起,将这些害了他们的人,打成肉泥。 苏泽恺打别人可以,但别人动苏泽恺一根汗毛,那都是不行的。 眼见苏梁浅凌空出现,萧燕本来还想着苏泽恺反正已经疯到这份上了,将苏梁浅也教训一顿,就像对待降香那样,让她遍体鳞伤,最好将脸也毁了,变成人见人厌的丑八怪。 在萧燕看来,苏泽恺已经不能科考了,对他来说,最差不过如此,若是能毁了苏梁浅,拉着她垫背,自然是最好的。 没想到,天不遂人愿,苏梁浅居然会功夫,而且还很不错,苏泽恺根本就不是对手,连续两个轮回都吃了亏。 萧燕这哪里还能干看着,当即就站了出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想要制止苏梁浅。 苏梁浅挥着鞭子,对着地面抽了抽,地上划出一道长痕。 那一鞭,并非打在苏泽恺的身上,萧燕却觉得,抽在了自己的心上,萧燕一下紧张了起来,手指着苏梁浅,警告着提醒道:“恺儿头上的伤还没好,受不得的刺激,更受不得伤,你不要乱来!” 苏梁浅笑,乖张又冷漠,轻慢的目光,带着无尽的轻视,落在了苏泽恺身上,“不成,武不就,苏泽恺,你就是个废物!” 苏泽恺本来就因为不能参加科举考试,大受刺激,整个人都快被仇恨的怒火点燃了,听到苏梁浅的话,更是整个人仿佛都要炸裂一般,指着苏梁浅嘶吼问道:“你说什么!” 萧燕见他这样子,担心坏了,想要上前,影桐刚好在这时候赶到。 影桐没想到苏梁浅的速度这么快,她的心态就和之前萧燕一样,苏梁浅没吃亏不会吃亏,她就不管。 她拦住萧燕,不让她上前,听到苏梁浅继续刺激苏泽恺道:“我说错了吗?你现在不能科举入仕,不过就算可以,就你这种水平,也是考不上的,若是中了,那真是百姓之祸,所以我这算也是为自己行善积德了。本来试不行,还能参军,但就你这弱鸡样,连我都打不过,肯定是闯不出什么名堂的,还没立功估计小命就没了,谁来给夫人养老送终?你就老实在家里呆着,让夫人养着吧,安心做一个垃圾废物。” 苏泽恺气的,涨红着的脸鼓鼓的,他盯着苏梁浅,龇牙欲裂,瞪大着眼睛,眼珠子仿佛都要从眼眶凸出来,“我变成这样,是因为谁?还不是因为你!都是你,都是你害得,苏梁浅,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苏泽恺情绪激动,以至于头上阵阵的剧痛都没察觉被忽视了。 他像是头发狂的野兽,冲向苏梁浅,仿佛是要将她撕成碎片然后吃了。 萧燕看着苏泽恺这个样子,心都是提着的,想上前,但被影桐拦着,根本就无计可施。 “苏梁浅,你有什么冲我来,要恺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的命!” 萧燕沉着脸,整个人也是沉沉的骇人戾气,逼视苏梁浅,面色凶狠的威胁警告。 苏梁浅抿唇,往萧燕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心急如焚,勾了勾唇,满是蔑视,萧燕心头更加不安,另外一边,苏梁浅已经扬着长鞭,直直朝苏泽恺抽了过去。 灵活不好控制的长鞭,在苏梁浅手上,就好像有生命似的,完全听她的号令,精准的抽在了苏泽恺的脸上。 “啊!” 浑身的血液都被愤怒点燃,整个人完全被怒气吞并的苏泽恺,他尖锐疼痛的惨叫声,几乎传遍苏府的每个角落。 苏泽恺跄踉着向后退了几步,头晕的厉害,几乎都站不稳。 他只觉得自己的脸,像是被刀割了,因为整张脸都在痛,火辣辣的,好像是被撒了盐巴的伤口在燃烧,苏泽恺也不知道,自己被抽的到底是哪里。 他抬手去摸自己的脸,只手指稍稍碰触,便刺刺的,不敢再碰,但是手上却没有血。 这样重的一鞭子,痛的苏泽恺眼睛都不敢睁开,他身上一下就渗出了许多汗,后背的衣服都湿了,和之前他打人的不同,这次是因为不堪承受的痛,那冷汗,几乎是喷出来的,他后背的衣服,一下贴在了身上。 一旁的萧燕看着苏梁浅一鞭子对着苏泽恺脸部的方向抽过去,担心苏泽恺毁容,或者直接伤了眼睛就看不见了,更甚者被抽死,紧张的心都要从身体里面蹦出来,害怕的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一直听到苏泽恺的惨叫声,萧燕才睁开眼睛,就见他右边眉骨的位置斜着到左边的嘴角,长长的一道鞭痕,虽然没有流血,但那深红的一道伤痕,更加触目惊心,看的萧燕心都是发颤的。 眼睛是没毁,但这样深的伤口,不知道这张脸会不会被毁了。 苏泽恺若只是简单的不能参加科举考试还好,但他这次的事情,闹的是人尽皆知,彻底沦为了别人的笑柄谈资,想议一门好的婚事,就已经难如登天,若这张脸再毁了,就更没条件好的姑娘愿意嫁给他了。 对苏泽恺的这张脸,萧燕比任何时候都还要看重,爱子心切的她情愿那一鞭是打在自己身上。 她真想手上有把刀,将苏梁浅大卸八块,那也难消她心头的怒气。 “恺儿!” 她急切的大叫了声,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过去,被影桐这人墙,直接撞在了地上。 “苏梁浅,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被撞到坐在地上的萧燕,大声咒骂苏梁浅。 影桐神色冷了冷,抽出了剑,宝剑银芒,那明亮刺目的光亮,让萧燕不由缩了缩脖子。 “恺儿,你怎么样了?你有没有事?”萧燕转而关心苏泽恺。 苏泽恺脑袋晕晕乎乎的,好一会,才稍稍从疼痛中恢复了些意识。 他抬头,脸稍稍一动,就痛的厉害,他对着苏梁浅,也做不出太大的凶恶的表情来,只那双眼睛,如毒蛇一般,缠绕着人的脖子,不停的释放毒液,然后亮出想要将人毙命的毒牙。 “那么喜欢抽人,今天我就让你享受个够!” 不待苏泽恺反应过来,苏梁浅扬起手中的鞭子,再次朝他抽去。 这次,苏梁浅对准的不是苏泽恺的脸,一鞭子,打在了他身上,只听到啪的一声,本来头晕耳鸣站在就不是很稳朝苏梁浅逼近的苏泽恺,一下就栽倒在了地上。 他身上被抽的地方,衣服都破开了,然后是一道既深且长的红色印记,横亘大半个背部。 苏泽恺又是一声惨叫,随后呼吸都变的急促起来。 他从小到大,虽遭了不少嘲讽屈辱,但从来没一个人,这样对他动手。 苏泽恺恨极,但因为实在太痛了,不单单是身体,还有脑袋,仿佛炸裂了般的疼,根本就站不起来。 他痛苦的趴在了地上,手背都渗出了汗来,更不要说脸了,整个都湿了。 “一个大男人,对手无寸铁的丫鬟下手出气算什么本事?你算什么男人?算什么男人!” 没有太久的停顿,苏泽恺都还没缓过来,苏梁浅又是一鞭,抽在了他背部另外的位置。 萧燕看着眼前这一幕,整个人是傻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脸都是狰狞的,完全忘记了对影桐震慑的畏惧,再次对苏梁浅破口大骂,“不得好死,苏梁浅你不得好死!” “像你心肠这样恶毒的人,我现在收拾不了你,老天都会收拾你的,你就是个蛇蝎,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萧燕骂萧燕的,苏梁浅继续抽打苏泽恺,“还有脸找我算账,怎么?没配合着被你算计,这也是错了?我活该被你们设计陷害是不是?冤有头债有主,有事找我,但不能动我的人!” 又是一鞭,伴随着鞭声的是苏梁浅的质问,“听明白了吗?” 苏泽恺趴在地上,仰着头,痛的叫都叫不出来了。 “苏梁浅,你别打了,老夫人身体刚好,要恺儿出了什么事,她承受不住,还有老爷,他不会放过你的!” 萧燕的心,都要碎了,见咒骂没用,同时搬出苏老夫人和苏克明来压苏梁浅,但这一招,依旧没什么作用。 苏梁浅无动于衷,连抽数鞭,苏泽恺背部的衣服都破开了。 萧燕看着就连吃痛的呻吟声都越来越小的苏泽恺,仿佛随时都会晕死过去,心都碎了,她慌乱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苏梁浅的方向跪下,不住的摆手,哭着请求道:“别打了,求求你,大小姐,别再打了,恺儿他现在还是病人啊,受不得刺激啊!” 萧燕嘶吼着,眼泪流了出来,她见苏梁浅果真停手了,但鞭子还在手上,长长的,就好像会咬人的毒蛇。 萧燕觉得是请求有用,不住给苏梁浅叩头,“大小姐,我错了,是我们错了,您有事冲我来,不要这样折磨我的恺儿,他已经被你害的很惨了!” 萧燕虽口口声声认错,但依旧觉得苏泽恺是被苏梁浅害得,而且咬牙切齿,可见这哀求,只是她见不得苏梁浅继续鞭打苏泽恺的权宜之计。 “他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你真要将他逼死吗?你要打打我,把我打死算了!” 萧燕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狼狈不堪,苏梁浅扭头朝她看去,冰冷的面色,轻慢又讥诮,扬起手中的长鞭,朝萧燕的方向打去。 萧燕完全没想到苏梁浅胆敢对她动手,她可是长辈,她的继母。 萧燕吓得一跳,心都是紧的,对这种始料未及的可能疼痛的恐惧,让她忘记了避开,紧抿着嘴唇,用力闭上眼睛的那一刹,她想到,如果这一鞭子,抽到她身上的话,要传出去,苏梁浅的名声也别想好了。 这对楣儿来说,无疑是件好事,楣儿好,那就是恺儿好。 萧燕对苏梁浅的恨,已经到了伤敌一万,自损八千也在所不惜的地步,如果赔上自己,可以毁了苏梁浅,她愿意。 鞭子,带着强劲的风,从萧燕的耳边擦过,就好像冬日凛冽的风,刮的人连刺痛。 在极度的紧张忐忑中,萧燕预想中的疼痛没到,只听到身后砰的一身巨响,她睁开了眼睛,向后望去。 她身后朱红的柱子,有了一道长长的痕迹,上面的木头,被打下来好长的一块,鞭子的柄手掉落,刚好砸在柱子下摆放着的兰花盘上,花盘从中间碎裂开,里面的泥滑了出来。 若是那一鞭子,打在她的脸上 萧燕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着,遗憾又庆幸,缓缓扭头看向苏梁浅。 苏梁浅勾着嘴角,拍了拍手,以一种火上浇油的口吻道歉,“不好意思,打的太久,手有点痛,脱手了,夫人没伤到就好。” 那口气,当真天真无辜。 “苏梁浅,你故意的是不是?” 虚惊一场的萧燕,觉得自己简直要被逼疯了,情绪崩溃。 苏梁浅没答,却是一副我就是故意,你又能奈我和的表情。 萧燕跄踉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手指着苏梁浅,“疯子,苏梁浅,你就是个疯子,我和你拼了!” 要这一鞭子,抽在萧燕身上,事情传出去,大家都指责苏梁浅,便也就算了,现实的结果却是,这鞭子只是擦着她,从她的身前经过。 萧燕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除了没承受鞭子的痛,萧燕其他的罪都遭了,尤其是情绪上的,她刚刚紧张害怕的差点晕过去,苏梁浅一句不小心 她这罪完全就是白遭了。 萧燕觉得苏梁浅就是故意戏耍她,当然,事实也是如此,不堪屈辱的萧燕痛哭着,像头发了疯的野兽,头朝着苏梁浅,向她撞去,再次被影桐从中间拦住。 萧燕摔在地上,哭的更伤心了,还委屈的很,很快的,她又站起来,向苏梁浅冲去,一副不达目的就不肯罢休的架势,但脑袋顶的依旧是影桐。 身为女子,和苏梁浅差不多大的影桐,就和座山似的,萧燕撞在她身上,头都晕了,她动也不动,眉也没皱一下。 萧燕连续数次,但每次都无功而返,她累的气喘吁吁,更气的透不过来气,头晕的连方向都分不清,但依旧连苏梁浅的衣角都没碰到。 苏梁浅就站在原地,轻轻的揉捏着自己因握住长鞭的柄手而产生的勒痕,面无表情。 萧燕终于认清了自己不可能伤到苏梁浅的事实,她坐在地上,哭声不止,不但脑袋疼,浑身也都酸痛的厉害。 她头晕脑胀的,好一会,终于想到了什么,锁定苏泽恺的方向,摇晃着向他爬过去。 苏泽恺躺在地上,许是疼的太过厉害,他浑身都在抽搐,除了正中间那道鞭痕是红色的,脸色唇色,皆是苍白,尤其是在那道红的仿佛要喷血的鞭痕,更是衬的他脸色煞白。 萧燕爬到苏泽恺身前,连叫他好几声,苏泽恺应都没应,萧燕吓坏了,抱着他,嚎啕大哭,仿佛世界都崩塌了般的悲伤。 苏梁浅几步走到他们母子身前,苏泽恺趴在地上,见她靠近,涣散的眼眸焦距渐凝,黑深的眼眸,是能毁天灭地的仇恨不甘。 苏梁浅笑,轻蔑至极,“不甘心也得甘心,苏泽恺,你现在拿什么和我斗!” 苏泽恺眼睛发白,抽搐的更加厉害,萧燕就那样抱着他,心急如焚,看着苏梁浅嘶吼道:“不要再刺激他了,不要在刺激我的恺儿了!” 命令又带着哀求。 苏梁浅目光落在披头散发的萧燕身上,眼角同时瞟到门口站着的几个姨娘小姐,除了苏倾楣,其他的都到了。 “夫人,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你的孩子是孩子你心疼,别人的孩子,母亲就不心疼了?比起被你们母女害成那样的三小姐来说,大少爷这样,算得了什么?而且怎么能是我害了大少爷呢?是他陷害我在先,被鬼迷了心窍,在几位皇子面前,对父亲动手在后,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这样的罪名我可不背!” 她的两个孩子,就是被苏倾楣和萧家的其他人联手害死的。 比起他们来说,她现在做的又算得了什么。 苏梁浅想到这些,只觉得呼吸一窒,胸口扯出莫名的疼痛来,那张日渐漂亮的脸蛋,在阳光下,有种说不出的冷漠,而她说出的话,对萧燕来说,更是比任何酷刑还要残忍。 “要真说谁害了谁,大少爷这个样子,也不是因为我,而是被夫人害得。你一清清白白的姑娘,不好好寻思着嫁人,却自甘下贱,给人做外室。” “你明知大少爷生下来,会是什么命运,但为了权势,为了固宠,还是将他生了下来。你既然不能对他的命运负责,当初就不该将他生下来,你连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都给不了他,最初还不如不将他带回来,要不是大少爷,夫人怎么坐上苏府主母的位置?” “他不是不可以有堂堂正正的身份,是你们为了一己私欲,剥夺了他这样的权利,归根究底,将他带来这个世界的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苏梁浅盯着萧燕,一字一句,一字比一字严厉,声音很重。 萧燕不住摇头,眼泪滴落在苏泽恺的脸上。 一直以来,苏泽恺就是这样想的,所以他的内心,对苏克明萧燕都充满了仇恨,尤其是自己被嗤笑受到不公对待的时候。 对萧燕,他还能隔三隔四发火,再加上萧燕事事以他为先,他对萧燕的不满还能发泄出来,但对强势不能置喙的苏克明,他却得小心翼翼,将所有的不满都藏起来,所以苏梁浅便只是略动手脚,他就爆发了。 苏泽恺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对苏克明动手一事,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不会做那样的事,但又觉得并不是完全不可能,因为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一直都是他想做的。 他实在压抑的太久了。 如果不是被取消了科举资格,苏泽恺甚至会暗爽,但现实的结果,却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 苏凉浅这番话,无疑是对苏泽恺一直以来态度的认同,而这种认同,更让苏泽恺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接受的都是不公平的待遇,内心对萧燕苏克明的不满无限激发放大。 苏泽恺看着狼狈不堪泪流不止的萧燕,眼底是冰冷的厌恶和嫌弃,还有在面对苏梁浅时也完全不减的仇恨,深深刺痛了萧燕的眼,简直诛她的心。 苏梁浅没有说,苏克明萧燕当时或许出于各方面的考虑,没给苏泽恺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但这些年,他享受的完全是嫡子的待遇,不管是谁,对他都是有恩的。 生育之恩,养育之恩。 苏克明和萧燕都是自私之人,尤其是苏克明。 在这点上,完全承袭了的苏泽恺,多年来看到的,就只有因这两人没给他苏家嫡子这个身份,带给他不愉快的种种,他不会去想,他现在所拥有享受的,其实也是他们给的。 他理直气壮能够接受的,就只有苏家血脉这个身份带给他的便利和好处。 苏泽恺此举,苏梁浅同样不屑。 不过仇恨自己的父母,这本就是种极大的不幸。 苏梁浅轻嗤了声,目光落在苏泽恺身上,“所以苏泽恺,你不但是个废物,还是个无依无靠的废物!” 苏泽恺闻言,猛地扭头,因为动作太大,再加上情绪激动,一瞬间极致的头晕目眩后,晕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萧燕受伤,苏倾楣又作妖 萧燕急的大叫。 随她一同前来的方嬷嬷终于不能再隐形低调,跑上前来。 虽然苏老夫人的意思是将方嬷嬷打发出去,但萧燕正值用人之际,而且她觉得自己现在和苏老夫人已经撕破脸了,阳奉阴违都显得多余,将方嬷嬷狠狠的责罚警告了一番后,还是留在了身边。 方嬷嬷自是感激涕零,她很清楚,如果自己被送出去的话,就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 她跟在萧燕身边这么多年,知道她太多事了,萧燕本身也不是那种会顾念旧情网开一面手下留情的人。 方嬷嬷看着浑身都是伤不停抽搐的苏泽恺,哪里敢碰,也是束手无策。 之前苏梁浅尚未回来,苏泽恺也发泄的差不多的时候,方嬷嬷就让萧燕进来劝苏泽恺见好就收,萧燕根本就不听她的,方嬷嬷现在的处境,也不敢深劝多说。 方嬷嬷知道,要苏梁浅回来,苏泽恺肯定得吃亏,但她没想到,苏梁浅竟然会下这么重的手,将萧燕都逼的下跪求饶了。 苏梁浅的魄力和手段,都让她大感发憷。 相比于苏梁浅来说,萧燕很容易就被某种情绪冲昏了头脑,她爱苏泽恺不假,但她既然爱苏泽恺,明知道他不能受刺激,就不该为了一时痛快让他在这时候和苏梁浅面对面起冲突。 她何尝不是在借苏泽恺的手,趁此机会,发泄对苏梁浅的不满。 而且,苏梁浅说的对,冤有头债有主,用下人出气算什么本事。 方嬷嬷自然是和萧燕统一战线的,但见苏梁浅三番两次出面护身边的人,不管对方的身份,她心里还是忍不住触动,对侍奉她的人生出羡慕。 能被主子护短,是莫大的福气,方嬷嬷自然是觉得自己没这样的福气的。 不单单是伺候萧燕的人,在这点上,苏倾楣也远不能及苏梁浅。 她们都是那种出了事,随时都可以将身边的人,推出去顶罪的那种人。 “老奴这就让人抬担架来,去请大夫!” 萧燕已经急的六神无主了,苏泽恺现在这样子,显然是不能挪动的,方嬷嬷也有自知之明,没有向苏梁浅开这个口。 降香浑身都痛,但并没晕死过去,苏梁浅抽打苏泽恺,降香模模糊糊是看到的,她心里有报复的痛快畅快,可听苏泽恺晕死过去了,心却还是忍不住咯噔一下,生出了不忍。 她有些艰难的爬到了苏梁浅的脚边,拽住她的裙摆,抬头,用那张满是巴掌印的脸看向苏梁浅,乞求道:“小姐,求您,饶了他。” 降香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苏泽恺。 事发这么多天,降香早已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了苏泽恺的状况。 苏泽恺被打,她痛快的同时,心里其实也是担忧的,但苏泽恺今天来琉浅苑,针对的并不仅仅是她,打的也不只是她,琉浅苑原来的新来的下人都被他用鞭子伤了,包括桂嬷嬷。 她今后是要在琉浅苑跟着苏梁浅的,苏梁浅给她们出头,她若是在那时候出去求情,苏梁浅要同意,那就是寒了其他下人的心,若是不同意,那就是她自打嘴巴。 苏梁浅看着降香的脸,还有身上的伤,从飙风寨的事情后,她身上的倒霉事就没停过,完全就是多灾多难。 萧燕这时候听降香帮苏泽恺求情,只觉得暴躁恶心,大骂道:“都已经这样了,还放过什么,我儿子变成这样,就是你害得,是你们害得,你们这些黑心肠的,不得好死!” 茯苓刚好这时候回来,一眼就看到匍匐在苏梁浅脚边拽着她裙摆,抬着头满是恳求希冀看向她的降香,旧伤未愈,新伤更加严重,就是个血人,茯苓又是心疼又是着急,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苏梁浅看着站在门边上的茯苓,淡淡吩咐道:“秋灵,你去请大夫,影桐,你帮着茯苓一起,把降香抬回房间。” 苏梁浅回来,正在教训苏泽恺的时候,那些躲起来的下人,就从各个地方出来了,还有伤的不怎么重的,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苏梁浅吩咐后,那些人将地上伤的比较重的下人搀扶了起来,各自有序送回了房间。 “快快快,将这丫头也送回房间,处理伤口。” 桂嬷嬷手指了指因为护她而受伤的新来的丫鬟,有些着急道。 一时间,琉浅苑的下人进进出出,忙碌起来。 方嬷嬷很快找来了担架,身后跟着几个小厮,一行人进了琉浅苑,将已经气晕过去的苏泽恺抬了上去,萧燕在一旁,不住道让他们小心着些。 她手扶着担着苏泽恺的架子,面色冷沉,看着苏梁浅的眼神,就好像是看到物的毒蛇,哭着道:“恺儿最好没什么事,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苏梁浅,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苏梁浅闻言,直接就笑了,挑着的眉梢,是极尽的挑衅,“不放过我,怎么个不放过法?我是不是不得善终,现在谁也不知道,但你们一家三口却都是泥菩萨过江,还是顾好自己吧,光动嘴皮子骂人威胁人,那一套市井泼妇的作风谁都会,你也做点有实际意义的!” 萧燕气怒的情绪,再次被挑动,方嬷嬷见状,忙拽住她道:“夫人,少爷要紧。” 萧燕看了苏泽恺一眼,忙道:“走走走,快将少爷抬回院子。” 她随后又看向方嬷嬷,急切问道:“请大夫了吗?” 方嬷嬷在心里叹了口气,萧燕若有刚跟苏克明时一半的能忍,谦厚恭顺,现在也不至于腹背受敌,四面楚歌。 “已经去请了。” “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都给我滚开!” 萧燕走到门边,看着那几个凑热闹的人,更是火冒三丈,脸色臭的不行。 萧燕一身落魄,三姨娘却还是不敢和她顶撞的,老实退到一旁,苏涵月也怂的很,躲在三姨娘身后。 “夫人在大小姐那里受了气,是要拿我们这些人做出气筒吗?” 六姨娘讥笑了声,那张并不怎么好看却年轻的脸,是极尽的幸灾乐祸,还有完全没将萧燕放在眼里的轻视。 母凭子贵,同理,子损母也必会被轻贱,在六姨娘看来,苏泽恺现在就像苏梁浅说的那样,与废物无异了,苏克明现在也厌弃萧燕的厉害,苏老夫人更是,若她成功生下儿子,那今后完全不用再看她的脸色了。 想到不久前,萧燕还猖狂的逼她打掉孩子,六姨娘就恨的不行。 萧燕这样的下场,她看着心情简直不要太好。 报应,这就是报应! 这报应来的可真快,来的可真准真好! 六姨娘看着躺在担架上的苏泽恺,恨不得他永远都不能睁开眼睛。 “哈哈,精彩,精彩,这出戏实在是太精彩了!” 二姨娘看着因六姨娘三言两语气的眼歪的萧燕,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脸的意犹未尽。 如果说六姨娘还有所收敛,二姨娘俨然就是肆无忌惮。 她笑的痛快畅快,愉悦酣畅至极,边大笑边鼓掌,那张急剧瘦下来的脸,只剩下皮肉,这样大笑,一扯一扯的,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撑着,有些悚人。 “我等都是尾随夫人而来的,这热闹,夫人能凑,我们怎么就凑不得了?” 二姨娘拦在萧燕的身前,一副和她对着干的架势。 这些人里,萧燕是紧随苏泽恺其后到的,而其他人,则是在萧燕身后来的,二姨娘是在听说苏梁浅回来的消息后赶过来的。 “我真是太太太开心了,这一趟,还真是没白来,萧燕,你和你女儿将我的锦儿害成那样,这就是报应,你的报应,你做的坏事太多,大少爷这是给你挡祸了,我祝大少爷永远都别醒过来,你白发人直接送黑发人!” 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的二姨娘盯着萧燕,她眼睛瞪的很大,盛着的愉悦笑意,满是萧燕最畏惧的恶毒诅咒。 而此时的二姨娘,还真和那些有诅咒之能的巫师有几分相似。 萧燕单听着,都觉得心在发颤,那种可能性,单想想,她就觉得浑身发抖,她气的浑身哆嗦,抬手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给了二姨娘一巴掌。 萧燕那一巴掌,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瘦的和纸片人没什么差别的二姨娘,直接被她打翻在地上,嘴角流血。 二姨娘在被打倒在地上后,利落的擦掉嘴角的血迹,很快爬了起来,飞身扑向萧燕,竟直接将萧燕扑倒在地上,两人扭打在一起。 六姨娘吓了一跳,唯恐伤到腹中的孩子,心悸的捏紧手中的帕子,找了个安全不会被波及的地方躲了起来,看二姨娘和萧燕打架。 这两个以往仗着身份,不将她放在眼里的人,她都不喜欢,现在狗咬狗,她乐见其成。 方嬷嬷同时也担心两人打架,会波及担架上的苏泽恺,将几个小厮将他抬到前面,随后去拉架,刚上去,脸上就被二姨娘狠狠的挥打了一拳,痛的方嬷嬷眼泪水都流了出来。 方嬷嬷看着三房的几个人道:“三姨娘,过来帮忙!” 方嬷嬷着急,焦灼的口气,用的是半命令的口气。 她是萧燕身边的红人,而以前的苏府后院,是萧燕的天下,方嬷嬷就连二姨娘都放在眼里,更不要说是从萧燕房里出去的三姨娘。 她对三姨娘说话一直都是如此,长久的习惯,此时也没觉得不妥。 三姨娘有些迟疑,她身后躲着的苏涵月上前几步,三姨娘也跟着要上前,两人都被苏若乔拦住。 “方嬷嬷,你和谁说话呢?” 苏若乔眯着眼问方嬷嬷。 “我姨娘再怎么不济,也算府里的半个主子,你一个戴罪的下人,算什么东西?”方嬷嬷是苏老夫人点名要赶出去的人,在府里自然是戴罪之身。 这要以前,方嬷嬷肯定会狠狠的发作一番,但她是个能认清时局的,被在苏府似隐形人般的苏若乔这样质问,一点脾气也没有,忍着痛继续拉架。 “芳情,你是死的吗?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来帮忙,啊!” 方嬷嬷能忍,萧燕却不能,直呼三姨娘以前在还是她的丫鬟时的名字,因为注意力分散,脸上被二姨娘打了一下。 三姨娘看着萧燕那样,心里还是犯怂,但不待她上去,就被苏若乔拖走了。 苏涵月见同来的三姨娘苏若乔都走了,再看萧燕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迟疑了片刻后,跟在了三姨娘的身后。 她怕萧燕,同样畏惧和萧燕作对的苏梁浅。 苏涵月觉得自己还是谁都不帮的好。 萧燕见自己以往就和对待狗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现在见她落难被欺负也冷眼旁观,心中气怒,又被压在她身上的二姨娘连打了几下,再次有种全世界的人都和她作对的愤恨感,心中暗暗发誓,绝对要让这些人好看。 二姨娘的力气本就不敌萧燕,再加上暴瘦,两人的力量更是悬殊,萧燕又有方嬷嬷帮忙,很快二姨娘就被萧燕反制住,压在地上打。 方嬷嬷看着眼睛猩红发狠的萧燕,唯恐她不加节制闹出人命来,上前劝阻,“夫人,大少爷要紧,大夫应该快到了!” 二姨娘被萧燕打的是鼻青脸肿,嘴角流血,发髻散乱,头发被扯下了一大把,她脸上是那种发狠的表情,还有笑,就算被打,但因为心中的郁气得到发泄的愉悦。 相比于二姨娘来说,萧燕也没好多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头发也是散乱着的,被二姨娘拽下来好大一把。 刚二姨娘扑过来的时候,她头着地,虽然没出血,但起了个大包,疼的有些厉害。 在听到方嬷嬷的劝阻后,二姨娘继续口出不逊,萧燕没忍住,连续用力在她嘴巴撕打了几下,二姨娘嘴皮被扯破,嘴巴好大一口血,吐在了起身的萧燕脸上。 萧燕又想要坐上去继续打,被方嬷嬷拉住,萧燕起身,离开的时候,又在二姨娘身上狠狠的补了两脚,二姨娘被打的,骨头都咯咯的响,又吐了口血。 躲在角落位置的六姨娘见状,眼底划过更深的轻视。 这些受过教养的官家小姐打架,和她这样的农女,也没什么区别嘛。 六姨娘想到以往萧燕的高高在上,还有二姨娘的知书端庄,那些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她需要仰望的东西,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方嬷嬷紧跟在萧燕身后,回头看了二姨娘一眼,和气急败坏的萧燕不同,二姨娘还在笑,眼睛明亮,仿佛大仇得报。 萧燕边往苏泽恺的方向走,边还是骂骂咧咧的,骂这个骂那个,要找她们算账,尤其是三姨娘那几个,方嬷嬷揉着自己被打了几下的脸,没有说话。 自从苏梁浅回来后,萧燕在她手上屡屡吃败仗,脾气是越来越急躁了。 在她眼里,除了苏泽恺苏倾楣外的其他人都不算人,她也不将她们当人看,三姨娘今日的反应,方嬷嬷觉得完全在情理之中。 一个人一旦落魄,所有人都落井下石,与之为敌,那真的就是做人的问题。 如果不是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 方嬷嬷收起自己危险的想法,低垂着脑袋,老实的跟在萧燕身后。 只是静静围观的五姨娘在萧燕走后,走到了二姨娘身边,给她擦掉嘴角的血,搀扶了起来。 二姨娘没想到,五姨娘竟然会过来扶她,她深深看了五姨娘一眼,五姨娘的脸上,并无太多的情绪,平静道:“我送二姨娘回去。” 二姨娘借着五姨娘做支撑,从地上站了起来,骨头作响。 她并没有回院,而是往里走到琉浅苑门口。 苏梁浅对二姨娘和萧燕动手,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兴趣,那时候就回屋了。 二姨娘找了个下人,让她通传,很快影桐从里面出来,看着一身伤的二姨娘道:“小姐说了,允诺你的事,她自然会做到。” 二姨娘这才离开,由五姨娘搀扶着回自己的院子。 苏泽恺回到院子的时候,请来的大夫已经在那等着了,苏倾楣也在。 苏倾楣看到浑身是伤的苏泽恺,还有萧燕那个样子,吃了一惊,几步上前,“怎么回事?” 萧燕现在满心都在苏泽恺身上,没心思回她,跟着大夫进了房间。 苏泽恺怒冲冲的去琉浅苑,苏倾楣是知道的,不用去打探,她也能猜到,萧燕肯定也在,她本来是要过去的,听说苏梁浅回来了,存了私心的她还是没去。 她知道苏泽恺和萧燕在苏梁浅的手上讨不得好,但没想到,两个人会这个样子回来。 萧燕不回,苏倾楣转而看向萧燕身后紧随着的方嬷嬷。 方嬷嬷也不隐瞒,将事情的一五一十都告诉了苏倾楣。 “大少爷打了人后,老奴就让夫人劝着大少爷尽快离开,夫人不听,大小姐回来后,用大少爷抽人的鞭子打大少爷,还说大少爷是不成武不就的废物,大少爷现在哪受得了这样的刺激,晕了过去,夫人离开的时候,和二姨娘在大小姐的院门口吵了一架,两人动了手,二姨娘伤的比夫人还重些。” 苏倾楣听着,是连连皱眉。 方嬷嬷看着面色不愉的苏倾楣,迟疑着道:“小姐,现在也就你说的话,夫人还能听得进去几分。现在大家都在风口浪尖,既然形势不妙,多一事就不如少一事,一切等这次的风波过去再说,何必要在这时候争一时的意气,也捞不着什么便宜,还惹老夫人和老爷他们不快,得不偿失。想想过去,比这更难的时候都有,但夫人这样,肯定是熬不过去的,现在连三姨娘她们,都不听夫人的话了。” 方嬷嬷一脸的无奈,口气更是无奈。 苏倾楣身后的李嬷嬷跟着叹息道:“别人不知道,方嬷嬷跟在夫人身边这么多年还不清楚?这些年,在对待老夫人老爷还有二姨娘等其他人态度的问题上,小姐说的还少吗?尤其是对待老夫人,小姐真的嘴皮子都磨破了,夫人当时应承的好好的,可没坚持几天,立马就被打回了原形,甚至变本加厉,反反复复的,小姐没少为这事和夫人闹不痛快。” 李嬷嬷叹了口气,也为有这样的猪队友怒其不争。 “夫人要听小姐的话,伺候好老爷,侍奉好老夫人,对其他人不那么苛刻,也不至于出这么点事就孤立无援,她不听,小姐怎么劝都没用。就说这次和二姨娘动手,她什么身份,二姨娘什么身份,她一个正房夫人,和落魄姨娘动手,传出去,那就是别人口中的笑话,她也太不为小姐考虑着想了。” 苏倾楣皱着的眉头,几乎打成了死结。 李嬷嬷说的,完全就是苏倾楣的心里话。 “夫人若有以前一半能忍,也” 方嬷嬷叹气连连。 苏倾楣扯了扯嘴角,不让自己的脸色那么难看,温和着声道:“兄长出了这样的事情,母亲肯定急坏了,难免沉不住气,等过段时间,我再好好和母亲说道说道,现在就只有辛苦方嬷嬷了,若遇上母亲心情好,就对她多提点地点。” 方嬷嬷点了点头,心情却不容悲观。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就没停过,萧燕哪里有心情好的时候,笙辉苑的下人,每日做事,都是提心吊胆的。 “我们进屋去吧,看看兄长的情况。” 几个人一起进屋,刚进去,就听到萧燕声音尖锐,不敢置信的问道:“大夫,您确定,我的恺儿真的没什么事?他前几日摔破了后脑勺,当时大夫看了,说不能再受半点刺激,但今天,你看看他身上这伤,我的恺儿都这样了,怎么可能没事?他被府里的大小姐打了,还狠狠的刺激了,兄妹一场,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怎么这么狠啊,她这是要置我儿子于死地啊!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萧燕说的好好的,突然开始痛哭抱怨起来,控诉苏梁浅的不是。 门口站着的几个人对视了一眼,苏倾楣脸上的温和,根本就维持不住。 外面关于苏府的流言纷飞,比起苏梁浅来说,萧燕苏泽恺等更是大家口中的恶人,这要是萧燕之前一直用着的何大夫也就算了,一个不怎么相熟的,她嘴上也半点不把门。 她说这样的话,别人不会觉得苏梁浅过分,反而会觉得萧燕果然如传言中的那样,对苏梁浅不好,找各种机会诋毁她,苏梁浅做什么,也都是情有可原的。 “恺儿,我的恺儿啊!” 萧燕趴在床边,搂着苏泽恺,嚎叫着哭出了声。 她头发披散,一副都是褶子,鼻青脸肿的,一身狼狈,此刻这样嚎哭,更是形象全无,简直比市井的妇人还不如。 苏倾楣看着大夫一脸尴尬的样子,只觉得,苏府的脸面,她的脸面,都要被萧燕丢尽了。 大夫重复着继续道:“令公子身上的鞭伤,都是皮外伤,我开些膏药,一天抹两次,好好休养一段时日就好了,就是可能会留疤,尤其是脸上这道。” 萧燕一听,转过身来,用那张猪头似的脸看向大夫,呼天抢地,“会留疤?大夫您一定想想办法,我儿子脸上可不能留疤啊,作孽啊,真是作孽啊,苏梁浅那个杀千刀的!” 大夫瞪大着眼睛,有些诧异的样子,显然是没想到,堂堂的官夫人,会说出杀千刀这样的话。 苏倾楣疾步上前,笑容温婉温和,“我母亲这几日担心坏了,情绪失控,让大夫见笑了,兄长无事就好,他身上的伤有没有什么要特别注意的?譬如说不能碰水,还有饮食之类的,既然无事的话,我兄长何时能醒过来?” 方嬷嬷和李嬷嬷站在苏倾楣的身后,刚好挡住萧燕。 “伤口的话最好不要碰水,保持干燥,饮食就是忌辛辣,我刚查看了苏公子后脑的伤,并没有积血这种情况,不过因为是在头部,确实不得受刺激,但也没夫人说的那么夸张!还有他身上这伤,也完全避开了身体的要害,死不了人的!” 这话,分明就是不相信萧燕之前所言了。 萧燕见自己被质疑,气恼,就要张口反驳,方嬷嬷低身,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萧燕不甘愿的闭上了嘴巴。 大夫又说了些注意的事项,还开了药方,苏倾楣给李嬷嬷递了个眼色,李嬷嬷会意,送大夫出门。 苏倾楣看着跪在地上,看着苏泽恺,不住落泪的萧燕,她现在这个样子,简直不堪入目。 苏倾楣想到她这个样子,被外人瞧见了,心里克制压抑着的火气,蹭蹭的往上冒。 “母亲您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苏倾楣满是失望。 方嬷嬷见苏倾楣要对萧燕说教,求之不得,虽然维持不了很久,但能维持多久就算多久,起身离开。 萧燕转过身,看着苏倾楣,苏倾楣皱着眉,她脸上的失望和厌弃之色,刺的她心更痛,萧燕再次痛哭起来,控诉道:“现在连你也嫌我了是不是?” “哭,哭有什么用?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好好好,你紧张兄长的情况,但是你能不能将自己一有点不如意,逢人就抱怨的毛病改改,你刚刚和大夫说那些话做什么?以前也是这样,和祖母父亲一有点矛盾,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都站在你这边,觉得你才是委屈的那个,结果呢?现在的处境,你满意了!和你说多少遍了,发脾气是要看人的,不是每个人的脾气都能发的,你要听我的话,父亲和祖母,你随便捉住一个,何至于这样的局面?” 苏倾楣越说声音越大,情绪也有些失控尖锐起来。 某种程度上,萧燕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的,她事后也后悔,尤其最近诸事不顺,她想苏老夫人和苏克明支撑她的时候,但萧燕是不会承认的,端着母亲的架势,嘴硬道:“这就是你对母亲说话的态度?” 苏倾楣简直无语。 她现在看萧燕的眼泪,不觉得心疼,反而是厌烦,她克制着自己这种厌烦烦躁的情绪,在萧燕身前蹲下,“我和七皇子还未成婚,母亲觉得,再这样继续下去,我还能成为侧妃吗?母亲不要脸面,我不要脸面,皇室不要脸面的吗?母亲就算不为自己和我着想,也为兄长考虑考虑,他早晚都要定亲的,母亲这个样子,谁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母亲的形象就是我和兄长的颜面,所以为了我们两,拜托母亲多注意自己的形象,想想清楚,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好一会,萧燕的哭声才渐止,苏倾楣给她整了整头发,“我让方嬷嬷进来,给母亲稍微处理下脸上的伤,然后你去福寿院见祖母。” 萧燕皱眉,下意识道:“见她做什么?” “让她过来,亲眼看看兄长的伤势。” 萧燕看不明白,苏倾楣却看的很清楚,苏泽恺在苏母心目当中的地位,是无人能够取代的,包括苏梁浅。 苏倾楣不相信,苏老夫人看到苏泽恺这样不心疼,对苏梁浅不会有意见。 “我去找父亲。” 苏倾楣站了起来,“父亲对大哥,也是有感情的,我尽量说服他,来看看兄长。” 萧燕的眼睛亮了亮,苏倾楣懒得看萧燕。 除了苏泽恺,还有苏如锦那边。 二姨娘现在显然是站到苏梁浅那边去了,现在又和萧燕势同水火,苏如锦是她一手带大的,她不得不防,必须尽快解决。 第一百三十四章:萧燕挑事,老夫人心软 萧燕按着苏倾楣说的,赶回笙辉苑,让下人帮忙处理脸上的伤口后,换了身衣裳,收拾了一番,前往福寿院见苏老夫人。 正是用午膳的时辰,早朝回来的苏克明,正陪苏老夫人用膳,两人听说萧燕来了,都不怎么待见。 苏老夫人直接将筷子重重的拍在桌上,沉着脸,冷哼了声,眼角眉梢都是对她的不喜不欢迎,“她来做什么?没什么事让她走!” 苏老夫人吩咐完,看向苏克明,控诉萧燕道:“我说让方嬷嬷走,她明目张胆的将人留在身边用着,我年纪是大了,管不了了!” 苏克明哄了苏老夫人几句,外面等了半天,都不见叫她进去的萧燕急了,跪在院中道:“母亲,儿媳知道错了,儿媳不敢奢求您的原谅,但是恺儿,恺儿是您看着长大的,求您救救他啊!” “您救救这可怜的孩子吧!” 现在,福寿院是连嬷嬷掌事,琉浅苑发生的事情,连嬷嬷半个多时辰前,就已经知道了,她并没有将苏梁浅刺激的苏泽恺晕过去一事告诉苏老夫人。 苏克明倒是一回来就从苏管事的口中得知这件事了,他对苏泽恺的气未消,再加上不想和苏梁浅起冲突,完全当不知道,他还准备陪苏老夫人用完午膳后,去找萧燕算账呢。 身为正房夫人,和小妾打架,她自己丢脸就算了,他和楣儿的脸面,也被她丢尽了,想到萧燕的这般做派,苏克明都想将她休了。 苏老夫人本来都准备开口让连嬷嬷赶她走了,听说是苏泽恺的事情,萧燕说的又严重,一副苏泽恺好像要死的样子,不禁担心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她问连嬷嬷,连嬷嬷还没问,苏老夫人就急的等不住了,也没胃口心思吃饭了,对连嬷嬷道:“你让她进来!” 连嬷嬷虽然有所迟疑,但还是依着苏老夫人的吩咐,道了声是,将人请了进来。 萧燕不知道苏克明也在,她是跑进来的,急急忙忙的,完全没有任何仪态形象可言。 看到坐在苏老夫人身侧的苏克明,她愣了愣,随即将头低下。 她先前回笙辉苑处理伤口的时候,照了镜子,知道自己这张脸,有多惨不忍睹,男人见了,更是倒尽胃口。 纵然苏克明算不上什么好色之辈,但他现在对自己本来就各种不满意,她这个样子,今后还怎么再重新得到他的心。 萧燕最不希望的就是苏克明看到她这个样子的。 苏克明一眼就看到和猪头脸没差别的萧燕,就像萧燕想的,倒胃口至极。 满是嫌弃厌恶的苏克明,第一反应就是,他怎么会让这样的女人成为自己的正妻。 一直都对沈清充满抵触的苏克明,忽然想起她的好来,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的她,绝对不会用这样狼狈的姿态模样,出现在人前丢脸。 如果苏倾楣有这样的嫡母,他也不用为苏倾楣是不是能嫁给七皇子成为侧妃而担心。 本来就打算找萧燕算账的苏克明,看到她这个样子,更觉得来气,手指着她,冰冷的斥责道:“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好好在自己屋子里呆着,出来招摇做什么?是嫌脸丢的还不够吗?楣儿她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母亲!” 萧燕跟了苏克明这么多年,太清楚这个男人是什么德行,但她总觉得也期盼希冀着,自己是不一样的。 几十年的夫妻,她为他生儿育女,经历人生的起起伏伏,同时因为萧家这些年的崛起,苏克明也得了不少好处,她满身是伤出现在他面前,却没有半句关心,反而是冷冰冰的质问嫌弃。 就算对苏克明的绝情,早已经寒了心,萧燕的心,还是忍不住沉了沉,眼眶不受控制红红的,竟忍不住想到沈清过世前说的话,整个人颤了颤。 她知道他冰冷绝情,却不知到了如此地步。 她很想大声质问苏克明,他的心呢?他有良心吗?想到苏倾楣苏泽恺,生生将这股冲动,克制住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一个连子女,甚至是唯一的儿子,都能狠得下心肠的人,她还指望什么? 苏老夫人看着气势汹汹的苏克明,一脸的冰冷,皱了皱眉,问萧燕道:“这怎么回事?” 萧燕哭着,几步冲到两人中间的位置跪下。 她这哭,是真哭。 为自己,也为苏泽恺。 “是二姨娘,她说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咒骂恺儿,我气不过,才会和她动手的!” 说萧燕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不就是在咒骂她嘛。 “什么?她竟然说这样的话!”苏老夫人声音尖锐。 萧燕想到自己方才在外面站了那半天,苏老夫人都无动于衷,她一提苏泽恺,连嬷嬷立马就跑出去将她请进来了,就知道苏倾楣的分析是对的,这会见自己一句话苏老夫人怒气腾腾的,更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母亲,老爷,我知道恺儿这次是混账,妾身也觉得他大错特错,这都是我教导无方,你们要怪就怪我,他还是个孩子啊!” 苏老夫人本来就不待见自己,现在中间又横着苏梁浅,一系列的事情后,她对苏倾楣都生出不满了,萧燕是不奢望她会对自己改观了。 至于苏克明,过往种种,还有他刚刚的斥责,都让萧燕对他无比的心寒,萧燕根本就不想在意顾及他对自己的态度了,将苏泽恺的责任,都包揽到了自己身上。 “他知道了,那天的事情,恺儿都知道了,妾身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那些居心叵测,想要置恺儿于死地的人啊!” “谁要害死他?是谁告诉他的?恺儿现在怎么样了?” 萧燕将情况说的很严重,但半天,都没说到重点,苏老夫人有些急了,苍白的脸,是不加掩饰的担忧。 对苏泽恺,苏老夫人确实也寒了心,毕竟苏泽恺真实的面目,和他一直以来表现的,还有她认为的样子,相差太大,苏老夫人一时间也接受不了,所以事发后,一次也没去看过他,但毕竟是自己心疼了这么多年唯一的孙子,他的情况,她一直都是有关注的。 她了解到苏泽恺已经醒了,能吃能喝,问题不大,才放下心来的。 当初苏泽恺受伤,大夫说了,不能受刺激,苏老夫人是知道的,萧燕将自己信得过的人,几乎都调取照顾伺候他,此举她是赞同的,她其实也派了人过去。 虽然纸包不住火,但能瞒一日算一日,一切等苏泽恺情况好些了再说。 苏泽恺在得知实情后,不堪打击,就去琉浅苑找苏梁浅算账了,苏梁浅没在,他扑空后,就对琉浅苑的下人动手,到现在,萧燕都不知道他是从谁的口中得知这些事的,那个人又是受谁的指使。 萧燕自然是将这祸水,往苏梁浅身上引的,她这样做的时候,还不忘替苏泽恺在苏老夫人苏克明面前洗罪名博好感。 “恺儿在得知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后,觉得自己根本就无颜见老爷,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母亲老爷也知道,这些年,他为今年的科举,付出了多少心力,他是志在必得,想要为家里争光的,那样的打击,他如何能承受的住啊?他当时都疯了,拿着鞭子,就去大小姐的院子,动手打了大小姐院子里的人!” 萧燕唯恐苏老夫人在这时候发话斥责自己,稍顿片刻后很快又道:“妾身想劝的啊,但当时他都崩溃了,哪里听的进去?要不是大小姐身边那丫鬟,他怎么会落得如斯地步!妾身也有私心,想着他发泄后,情况能有所好转。大小姐回来后,不由分说,就将恺儿打了一顿,还骂他是不成武不就无依无靠的废物,恺儿现在哪能受得了这样的刺激,当时就晕过去了!” 苏老夫人脸色刹时更加难看,声音都是颤抖的,“现在怎么样了?” 苏克明也流露出了紧张之色。 “他是躺着出琉浅苑的,大夫说脸可能被毁了,现在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后遗症!” 萧燕说完,嚎啕大哭,跪着走到苏老夫人面前,手扶在她的膝盖上,“母亲,我知道您现在不想见我,我本来是不想前来打扰的,但恺儿我就这个一个儿子啊,他这辈子已经被毁了,我就想他安安稳稳的,这大小姐这是要我的命啊!” “浅儿不是那种没分寸的人,肯定是恺儿太过分了!” 萧燕没想到苏老夫人还会维护苏梁浅,心中暗骂,苏克明也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一副难以承受的样子,“你说什么?恺儿的脸被毁了!” 萧燕见苏克明也有了反应,心头微松,“母亲,老爷,你们去看看恺儿吧,看了你们就知道,我是不是夸张,有没有说谎了!我的恺儿啊,现在我的话,他根本就听不进去了,他还这么年轻,就算不能当官,这辈子也还是要过,不能就这样毁了啊,他最在意的就是母亲和老爷,你们帮我劝劝他吧,不然他这一关,怎么过啊!” 萧燕扯着近乎嘶哑的嗓子,泣不成声。 如果苏老夫人和苏克明就此都不管苏泽恺,六姨娘再生下个儿子,萧燕单想,就觉得无助彷徨至极。 不行,六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不能生下来。 苏老夫人和苏克明对视了一眼,苏老夫人是坐不住了,更吃不下了,叫了连嬷嬷进来,赶往苏泽恺的院子。 连嬷嬷之前领萧燕进来,便着人去通知萧燕前来福寿院告状一事,苏老夫人关心苏泽恺,苏克明都着急了起来,她自然是不能阻拦的。 另外一边,本欲去找苏克明的苏倾楣知道他也在福寿院的消息,并且跟着苏老夫人一起去看苏泽恺了,抢先一步到了苏泽恺的院子。 苏老夫人几人到的时候,苏泽恺依旧处于昏迷之中,苏倾楣正坐在床边照顾他,一副愁眉不展的关切模样,时不时拿帕子抹泪。 苏克明见状,不由满意了几分。 不愧是他最疼爱看重的女儿,重情重义,德行果然是最好的。 苏倾楣似是沉浸在自己悲伤担忧的世界,苏老夫人等人都走到床边了,她才反应过来,擦了擦眼角的泪,向几人请安。 “祖母,父亲,母亲。” 从始至终,苏老夫人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径直落在苏泽恺的身上。 她上了年纪,视力大不如从前,一直走到床边,苏倾楣向她请安的时候,她才看清苏泽恺的脸。 长长的一道鞭痕,几乎横亘了大半张脸,没有出血,但那种充血仿佛要喷出的感觉,更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苏老夫人几乎都站不稳,苏倾楣眼疾手快,上前扶住她在床边坐下。 在她后面的萧燕,也走上前去,哭着道:“母亲,您看看恺儿这样,我的心真的都要碎了,不管怎么说,都是兄妹,大小姐她好狠的心肠啊,她怎么下去手!” 萧燕继续控诉苏梁浅,随后上前,将苏泽恺身上盖着的被子掀开。 苏泽恺就穿了条亵裤趴着,背上,都是红印,伤口很深,有些可见骨,方才的大夫之所以鄙夷,就是因为他觉得苏泽恺这伤口,像是专业行刑的人所为,不像是苏梁浅那样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能做到的。 “他之前穿的那套衣裳,已经被大小姐抽破了,这身上,也没一块好肉了,根本就不能躺着睡,他身前还有两鞭,这不是想要将恺儿置于死地是什么!您看看恺儿,他就是昏过去了,还是痛苦的很啊。” 苏泽恺唇色是苍白的,眉头紧皱,极度痛苦的样子。 苏老夫人伸手想摸苏泽恺,都不知道怎么下手,眼泪吧嗒吧嗒的流了出来。 萧燕唯恐苏老夫人不相信这是苏梁浅所为,跪在她脚边,“恺儿身上的伤,全是大小姐所为,我所言,要有一个字的夸张,那就天打雷劈!母亲,您救救恺儿,老爷,不管怎么说,恺儿都是您儿子啊,您救救他吧,现在就只有你们能救他了!” “孽女,孽女啊,把她给我叫来!” 苏克明刚回府,就知道琉浅苑发生的事情,他知道,苏梁浅向苏泽恺动了手,但他以为,苏梁浅就是个女娃,年纪又小,长得娇娇弱弱的,就算用鞭子打人,估计也没什么要紧,所以萧燕去找苏老夫人告状,他还觉得她夸张不实,估计污蔑苏梁浅,没想到竟是这般厉害严重。 苏泽恺是混账,苏克明现在被他打的地方还疼,更因此沦为了笑柄,他自己气的,都恨不得将苏泽恺结果了去,但想归想,真做起来还是舍不得的,要不然,他早在苏泽恺醒后的第一时间,就去找他算账了。 说到底,自己精心培养着长大,大半辈子的厚望都寄托在他身上,这种感情,哪怕是再冷漠的人,也不是说扔就扔的,更不要说对象还是他不怎么待见的人。 苏克明当即就恼火起来,一副要找苏梁浅算账的架势。 萧燕现在也在气头上呢,恨不得苏克明将苏梁浅叫来,用苏梁浅对待苏泽恺的方式,狠狠的教育苏梁浅一顿,以泄她心头之恨。 “好了,还嫌事情不够乱是不是!” 苏老夫人抬头,看向苏克明,面露责备。 苏克明往苏老夫人的方向走了几步,不满道:“要不是母亲惯着纵容,她怎么敢这样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苏老夫人横了苏克明一眼,含着不满,苏倾楣见状,站出来道:“姐姐确确实实是打了大哥,那也是大哥用她院子里的下人泄愤在前。” 苏克明从鼻孔,重重的哼了声,“不过就是些低贱的下人,如何能与恺儿相提并论?我看她眼里分明就是没我这个父亲!而且,府里那么多的人,恺儿为什么独独找她院子里的人,还不是她手底下的人不安分,要我说,那种想攀高枝的丫鬟,才更应该赶出府去!” 苏克明现在站在苏泽恺一边,对苏梁浅不忿,更是极尽诋毁她。 苏老夫人看了眼还在喋喋不休的苏克明,站了起来,“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再多找几个大夫来,给恺儿好好看看,不管他犯了什么错,再怎么说,他都是你儿子,你既然还把他当儿子,有空多过来劝导劝导,比找这个那个算账的强多了!” 苏克明看着绷着脸的苏老夫人,为自己无辜遭殃深感郁闷,“恺儿这样又不是我造成的,母亲发我的脾气做什么!” “不然呢?将浅儿叫来,你狠狠的发落他一顿!她现在是有品阶的人了,愿意让你处置,你才能处置,而且这次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恺儿挑事在先,浅儿将来可是要做太子妃的人,自然是要驭下服众的,她院子里,大半都是新来的丫鬟,恺儿对她的人动手,她若是听之任之,那些人怎么会对她效忠!” 萧燕和苏倾楣没想到,苏老夫人都亲眼所见苏泽恺这样子了,还出言维护,替苏梁浅说话。 苏倾楣嫉妒眼红,萧燕更是恨得,口腔含血,想要喷苏老夫人一身。 苏克明没有反驳,心里却不以为然,远慧大师可是说了,前途无量的那个人,是七皇子。 苏克明和朝堂的很多大臣一样,都不看好太子,远慧的话,更让他坚定了太子早晚被废的信念。 但此事在尘埃落定之前,他自然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而且,她这两日都在沈府,恺儿的事情,定然不是她告诉的!” “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为了避嫌才去沈府的?”萧燕想也不想,直接反驳。 “季家老公爷,想找她下棋,是我让她去的,以她的本事,真要针对恺儿,想让他知道那些事情的话,恺儿不会现在才知道!” 苏老夫人言辞间,满是对苏梁浅的维护。 她没告诉几个人,她不找苏梁浅前来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苏梁浅吃软不吃硬,现在在苏府,也就只有她舔着老脸说的话,她还能听几分,要她也让她失望的话,她无所顾忌,那她真的无所顾忌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最近也不要外出了,就在院子里,好好的守着恺儿,顺便养伤!” 苏老夫人说完,怜爱的目光,再次落在苏泽恺身上,满是忧心心疼。 “我前几日看了三妹妹,她现在的状况也很不好!”苏倾楣不由叹了口气。 “她是活该!” 萧燕现在对二姨娘的恨空前,巴不得苏如锦死了,二姨娘痛不欲生才好。 苏倾楣看了眼恨恨的萧燕,忍住皱眉的冲动。 “大哥是父亲的儿子,三妹妹也是父亲的女儿,祖母不是说让她离开苏府吗?她和我说,很想见见父亲,父亲您得空的话,就” 苏老夫人也记恨二姨娘咒骂萧燕,说出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的话,但苏如锦毕竟是她的亲孙女,虽然谈不上喜欢,但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羁绊的。 她思及从前,不由叹了口气,“父女一场,这是缘分,去看看吧,好好劝劝,让她安生的和她母亲离开!” 苏老夫人又坐了好一会,佝偻着背,由连嬷嬷搀着离开。 “我这还不如瞎了聋了,眼不见,听不到,心不烦。” 苏老夫人一副忧愁的样子,完全没有大病初愈后的精神气。 “大小姐院子里的事,早先有人告诉到了老奴这里,大少爷不但将之前和他有来往的那个丫鬟打了,院子里那些无辜的下人,甚至是桂嬷嬷也没放过,大小姐气不过才动手的,老夫人才刚好没几天呢,老奴不想您糟心,就没和您说。” 连嬷嬷跪在地上请罪,苏老夫人叹了口气,将她扶了起来,“你也是为了我。” “谁家里还没个事,老夫人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苏老夫人看向连嬷嬷问道:“别人家也会有这么多的事情吗?” 连嬷嬷道:“道是如此,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这样的宽慰,并没有让苏老夫人心情好转。 而连嬷嬷所言,也确实没几分出自真心。 京城里,大门户里头,不乏勾心斗角,但像苏家这样,非要你死我活,完全没有半点人情的,连嬷嬷觉得,五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但到了苏老夫人这个年纪,自然是盼着儿孙都好的,哪有不操心的。 “京城繁华杂事也多。” 苏老夫人想回去的想法,比之前又深了些,但她这时候,有时无论如何都不放心安心的。 “罢了,去看看三丫头吧。” 苏老夫人离开,萧燕苏倾楣,一个明着指责,一个暗里挑拨,在苏克明面前说尽苏梁浅的坏话。 苏克明现在对苏梁浅,简直比她刚回来时,还要讨厌。 想到刚回来时,苏梁浅的乖顺柔善,苏克明只觉得是她的伪装,虚伪的很。 对她,他那时候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再想到现在,苏克明真是窝火又憋屈。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但在夫家能不能过好,还是得靠娘家,我若是姐姐,定会好好帮衬帮衬父亲,助您仕途风顺,还有其他姐妹,也好将来相互扶持,她这样处处针对,完全不顾父亲的颜面,姐妹的情谊,不也是落了自己的脸吗?” 苏倾楣低眉顺耳,一副替苏梁浅着想的架势,听得苏克明更是火冒三丈,“我生这样的女儿有何用?忙帮不上,只会气人!” 苏克明咒骂了苏梁浅半天,走到苏倾楣身前,轻拍了拍她的肩,语重心长,“楣儿,家里的这些姐妹,也就你最明事理,我呢,最疼爱最看重的也是你,苏家的复兴,也就指望你了。女人呐,嫁什么样的男人很重要,七皇子是很不错的选择,你好好把握住了,将来说不定恺儿,不用入仕,也能当大官!” 苏克明看着苏倾楣的眼神明亮,仿佛寄托了全部的希望。 萧燕这时候舔着脸皮道:“老爷既觉得楣儿这番话有理,有空就和大小姐说道说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说不听,那就趁着她心情好的时候,心平气和的说,还有老夫人那里,大小姐不是听她的话吗?您劝着也让她和大小姐提提,这不是为了一个人,而是为了老爷,为了整个苏府。” 苏克明没应萧燕这话,看向苏倾楣。 苏倾楣依旧是一副恭顺的样子,眉目间却满是鼓励,“身为父亲的女儿,我们的命都是父亲给的,父亲让我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苏倾楣觉得萧燕这话说的太对太及时了,要苏克明这样做了的话,苏梁浅若听从,她自然是可以受益的,如果不听,矛盾加剧,父女反目成仇,对她同样没有坏处。 苏倾楣的话,让苏克明整个人都为之一振。 一直以来,苏克明作为苏府的一家之主,他的权威是不容任何人忤逆的,理所当然到他都没有去深想缘由,苏倾楣的一番话,让苏克明醍醐灌顶,再想起苏梁浅时,相比于不久前的忌惮,苏克明再次变的理直气壮起来,腰杆都直了。 她是他的女儿,她的命都是他给的,她听他的话,天经地义。 同时,想到寄托了自己厚望的女儿,如此懂事,苏克明大感妥帖,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被熨帖过,舒坦极了,让他对自己的未来,都更充满了信心。 夜傅铭前途无量,他要不惜一切代价,让苏倾楣能够嫁给夜傅铭,那样的话,他的前途也就无量了。 苏梁浅要现在乖乖听他的话还好,她要继续目中无人,他将来绝对让她好受,叫她知道他作为父亲的威严。 “父亲能抽空看看三妹妹吗?她就这样一个小小的心愿,我实在不忍三妹妹失望!” 萧燕不由看向苏倾楣。 对了解苏倾楣的萧燕来说,她这样一而再再二三的提起让苏克明去见苏如锦,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 苏克明看向一脸期盼的苏倾楣,苏倾楣重情重义,他自然不能让她觉得,他是无情无义的人,应了下来。 苏老夫人到的时候,苏如锦刚大闹了一场结束。 二姨娘被五姨娘搀扶着回到自己的院子后,稍稍处理了下伤口,她伤的比萧燕还要严重,那伤口,自然是遮掩不住的,她同时让下人准备苏如锦的午膳。 苏如锦看二姨娘一脸的伤,没有半句关心,从二姨娘的口中得知发生什么事后,将苏梁浅狠狠的咒骂了一番,本来苏梁浅若因此责罚,对她来说是件好事,但她又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说着说着,又开始发脾气,将二姨娘喂她吃的东西,全部打翻在地上。 苏老夫人到的时候,二姨娘正自己蹲在地上收拾东西。 她眼睛红红的,露在外的手,瘦的真的只剩下皮包骨头,还有短短的一截手臂,上面是和萧燕掐架的伤痕,看着比她的手还要难看恐怖些。 没有眼泪,动作机械,那种仿佛习以为常的漠然,让旁人看的不由心酸,稍心软的人,很难不起恻隐之心。 如果将府里的几个女人比作花儿,在苏老夫人眼里,二姨娘曾经是开的最绚烂的,纵是长的最美艳的五姨娘也远不能及。 可现在,却是最早开败枯萎的。 另外一边,苏如锦正扯着已经嘶哑的嗓子,大声咒骂苏梁浅,言辞之难听,简直让苏老夫人听不下去。 “你不是说苏梁浅那个贱人今天会来看我的吗?人呢?她人呢?你是不是又在骗我?你去将她给我找来,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第一百三十五章:亲自动手 “你不是说苏梁浅那个贱人今天会来看我的吗?人呢?她人呢?你是不是又在骗我?你去将她给我找来,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对苏如锦,苏老夫人可没对苏泽恺的那份包容,见她半点不知反省,还怨怪苏梁浅,一副不自量力还要找她算账不让她好过的架势,更是火冒三丈,面对着苏如锦所在的大床方向,怒斥道:“死不知悔改的孽障,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苏老夫人进来,并没有让人通报,二姨娘和苏如锦有在争吵中,沉浸在各自情绪的她们,一直到苏老夫人张口说话,才察觉到屋子里多出了人。 二姨娘抬头,神色一如之前的麻木漠然,略带了几分诧异,这一分神,她的手不小心割到了地上的碎片,手被割破,二姨娘轻呼了声,很快有血滴了出来,落在青白色的瓷碗上,晕染开来。 她似是才反应过来,从地上站了起来。 起身的瞬间,二姨娘晕眩的晃了几步,然后站稳,片刻后才缓过来,对这样的情况,她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她正要向苏老夫人请安,才稍稍消停停了片刻的苏如锦,咒骂声响起。 “你个老东西,要不是因为你偏心偏袒苏梁浅,我会变成这样吗?她有什么好的,不就一张嘴巴会说,这么多年在你身边谨小慎微伺候着的是我和我姨娘,你要对我好点,我至于变成这样吗?你就是个恶毒的死老太婆!” 苏如锦都这样了,哪还管什么孝道礼仪,在被苏老夫人说了两句后,咒骂的对象,很快由苏梁浅变成了苏老夫人。 在她看来,苏老夫人和苏梁浅一样,都是让她变成现在这样的罪魁祸首之一。 两个人,她都憎恨。 “你还有脸说我,好死不死的,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不知好歹的祖母,你给我去死!” 苏如锦扯着嗓子,情绪更加激动,咳嗽了起来。 苏老夫人往苏如锦方向靠近的脚步顿住,最怜惜自己性命的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别人咒她去死,还是害过她的苏如锦。 苏老夫人一张老脸,气鼓鼓的,涨得通红,又有些无力的悲伤,“孽障啊孽障,真是孽障,你教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她的视线,从苏如锦转移,落到了二姨娘身上。 二姨娘对苏母,原先是有几分感激的,毕竟姚家出事后,相比于苏克明的绝情来说,苏老夫人对她,要显得有人情味许多,但在从徐嬷嬷口中得知她对苏倾楣的包庇后,这份感激,已经被磨没,取而代之的是怨气。 但对萧燕苏倾楣她们的恨太深太沉,让她对别人的怨恨,都有些无力。 二姨娘没有解释,也没有帮苏如锦说话,低垂着脑袋,像是个被线扯着的伤痕累累的玩偶,苏老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看她这样子,训斥她发泄怒气的话,也说不出口。 连嬷嬷上前,看着二姨娘解释道:“老夫人今天来,是打算看看三小姐,好好劝劝她的,让她静心离开,今后在外面,能过的开心些,二姨娘也能省心消停些,老夫人是一片苦心啊。” 床上的苏如锦闻言,完全不领情的冷哼了声,“你以为你这样做,就可以消除你对我犯下的过错吗?我告诉你,我是不会走的,猫哭耗子假慈悲,谁需要你假惺惺,我还是会咒你,日夜咒你,不得好死的!” 苏如锦是什么难听拣什么说,苏老夫人气的胸口剧烈起伏,一句话都懒得和她说。 苏老夫人气的,手中的拐杖直跺,“这由不得你!” 二姨娘心里对苏老夫人虽然有怨气,同时也担心,苏如锦真的把她惹怒的话,再受什么惩罚,就算离开,未来的日子不好过,冲着苏如锦大叫道:“苏如锦,你给我闭嘴,闭嘴,听到了没有!” 二姨娘呵斥完苏如锦,看着苏老夫人解释道:“她自从醒来后,就这个样子了。” 苏老夫人由连嬷嬷搀着,没再上前,冷声道:“我看她是脏邪入体,无可救药了,她想死就死,你今后也由着她自生自灭算了,不要管了!” 苏老夫人也不想再看苏如锦了,转身气呼呼的走了。 苏如锦还没骂够发泄够呢,侧身见苏老夫人离开,很大声的冷笑,“你不是说要看我的吗?看啊,怎么不看了?心虚了不敢了,怕做噩梦是不是!你将我害成这样子,你把我这辈子都毁了,你算什么祖母,比起我,你就算死在噩梦中也不算什么!” 苏老夫人由着苏如锦叫骂,头也不回,走的更快。 二姨娘骂都懒得骂苏如锦了,慌忙追上苏老夫人,战战兢兢的跟在她身后。 苏老夫人看着她躬着身,比当初六姨娘进府时还要唯唯诺诺,六姨娘那时候虽然怯弱畏惧,眼底却有对未来的憧憬,而二姨娘,她那双温柔的眼眸,却黯然的没有任何光亮。 “她要还呆在这个家里,这怨气,永远都不可能消下去,你尽快带她离开,不要在这里耗着了。” 苏老夫人的口气虽然生硬,但却是为苏如锦好的,当然,在今日的事情后,她也不想和苏如锦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了。 二姨娘道是,“应该快了,这几天就离开。” 报仇无望,二姨娘也是想着尽快离开,所以才会找上苏梁浅。 苏府,就是个是非之地。 苏如锦要呆在这个地方,永远都不可能释怀想开,她也是一样。 虽然前路可能一眼就能看到头,但她不想在这个冷冰冰只剩斗争,就连呼吸的空气都是压抑的地方耗死。 苏老夫人点点头,“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用送我了,回去照顾她吧。” 苏老夫人叹息了声,并没有过问苏梁浅前来看苏如锦一事。 在她看来,这个家,苏梁浅是最有办法的,二姨娘必定是耗费了很大的心力才说服苏梁浅来看苏如锦的,她不会劝阻也不想阻拦,虽然她觉得苏如锦完全就像她说的那样,已经无可救药了,但她还是希望,苏梁浅能让苏如锦有所改变,要不然的话,就算离开,二姨娘也够受的。 说到底,比起自作自受的苏如锦来说,做了母亲明白为人母心情的苏老夫人,更加怜悯的是二姨娘,毕竟,她什么错也没有。 要不是看二姨娘那样子,就算苏如锦现在的境遇也很惨,苏老夫人也想狠狠的揍她一顿。 二姨娘还是坚持送苏老夫人到院门口才回去,态度恭敬。 苏老夫人连连叹气,眉头紧锁,整张脸都是绷着的,连嬷嬷也不知道怎么劝,这要是她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情,就算有山珍海味,她也食之无味,开心不起来。 “她们若是要走的话,不用再通知我了,回去后,给送些银两首饰来。” 连嬷嬷看着苏老夫人悲悯的脸,自她来京城后,她便跟在苏老夫人身边照顾,相比以前来说,她感觉苏老夫人自这次大病初愈后,心软了许多。 不过,二姨娘这样子,着实可怜,她看着也大感不忍。 摊上苏如锦这样的女儿,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三小姐以前也不这样的啊。 二姨娘回去后,苏如锦还在骂骂咧咧的,二姨娘越发觉得整个人疲累至极,她让苏如锦的贴身丫鬟绿珠将地上的碎片收拾打扫干净。 她没骂苏如锦,也没和她说话,这段时间以来,该说的能说的,她都说了,她已经不知道对她再说些什么了,想到曾经母女的亲密无间,二姨娘也只是微微红了眼眶,不会像最开始那样,泪流不止了。 她找了个位置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木然的端起水杯,将水一点点送进嘴里。 这样的日子,她真是多一天都不想再过。 二姨娘发着呆,没一会,有下人欣喜激动的进来,二姨娘以为是苏梁浅来了,站了起来,听到她道:“老爷和二小姐来看三小姐了。” 老爷?苏克明? 自从姚家出事后,二姨娘每天都盼着,苏克明能来看看她,就算不看她,哪怕是碰面的时候,说几句好听的都行,她心里也不至于这般凄苦,但是没有。 每次碰面,苏克明的冷眼刻薄都刷新了她对寡义绝情这四个字的认知。 这次苏如锦腿被咬断,他同样没有只字片语的关心,反而是极力否认这段关系,二姨娘对他的心,早就冷了,心灰意冷到,这时候听说他来了,竟没有半点的波澜。 没有兴奋,依旧提不起半点精神,颓丧的很。 二姨娘手扶着桌,思维敏锐大不如从前,但一直都维持着某种紧绷状态的她,很快觉得不对劲。 苏如锦从出事到现在,也就只有苏倾楣来过一次,怎么今天大家都和约好了似的?苏老夫人前脚才走,苏克明和苏倾楣后脚就来了,苏梁浅晚点也会过来。 二姨娘倒是没往苏梁浅的身上怀疑,毕竟,那是几天前就定好的,但她同样不认为,这会是巧合。 不是苏梁浅,那就是苏倾楣,二姨娘一下就打起了精神来。 “父亲和二姐姐?” 苏如锦大感诧异,不过已经有些嘶哑的嗓子,却是满满的兴奋。 她太希望有除二姨娘外的人,来和她说话了,听她发泄不满怨气。 二姨娘还没迎出去,刚走到门口,苏克明和苏倾楣就进屋了。 苏倾楣进来,看到二姨娘,微愣,随后朝她微微颔首,解释道:“祖母和父亲去探望大哥,我刚好也在,准备过来看看三妹妹,劝着父亲一起来了。” 苏倾楣这解释,倒是与她一贯的善解人意的柔善形象相符。 但看着苏倾楣长大,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二姨娘,可不相信,她会有这样的好心。 苏倾楣做事,不管什么事,都有自己的目的,且杀人不见血。 虽然是白天,屋子里的门窗,却是闭合着的,苏克明先前看萧燕,就觉得那张脸不堪入目,这会看到站在阴影处的二姨娘,人不人鬼不鬼的,不是气,简直被吓了一跳,而后则是让人刺眼扎心的嫌弃。 二姨娘那张脸,真的就只剩下皮肉了,因为是急剧消瘦的,肉松弛,她眼睛很大,以前看着给人一种温柔有神的感觉,现在木然的睁着,仿佛只是撑在那里的,再加上那布满的累累伤痕,就让人觉得很恐怖。 尤其,是带着某些不友善的情绪看向一个人的时候,真的会给人一种仿佛被鬼盯上的感觉,毛毛的,苏克明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想到自己曾经和这样的女人生儿育女,只觉得晦气的很。 许是苏克明一次次的伤害,二姨娘已经有了免疫力,并没有觉得有多受伤,甚至是出乎她自己预料的平静。 心如死灰,大抵如是。 “老爷,二小姐。” 二姨娘向两人请安,苏克明往后退了两步,“你该好好谢谢楣儿,要不是她,锦儿犯了这么大的错,我根本就不会看她。” 苏克明出口的话,就让二姨娘想发笑。 不过,在找上苏梁浅之前,她确实求着苏倾楣,让她来看看苏如锦,同时也盼着,她能说服苏克明,来劝劝苏如锦。 但现在,她早已没了那份心思了。 二姨娘面无表情,让开身子,里面传来苏如锦兴奋的声音,“二姐姐!” 苏倾楣从二姨娘的身边经过时,看了她一眼,二姨娘在面对苏克明时的漠然,让她有种极不好的预感。 苏如锦对苏克明,是有很深的怨气的,不过所有的这些,都抵不过她对苏梁浅的恨,所以对待之前前来处处维护苏梁浅的苏老夫人,她一直在咒骂,但是在面对苏克明时,她忍着心头的那股怨气郁气,叫了声,“父亲。” 嘶哑的声,乖顺中,带着不满。 苏倾楣走到床边,苏如锦的床帘是放下的,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对苏倾楣道:“二姐姐,你替我将床帘挽上去。” 苏倾楣道了声好,准备照做,二姨娘防备着她,抢先一步,按苏如锦的意思,将床帘挽起来挂好,露出了苏如锦那张同样消瘦的不成人形的脸来。 苏克明皱着眉头,冰冷的眼底,难掩嫌弃。 这个女儿,是彻底废了,白费了他这些年的银钱精力。 “你现在在府里,也养不好了,这两日就离开,和你母亲一起,我会安排!” 苏克明冰冷的口气,用的是命令式的口吻,是他一贯的强势。 就像苏克明说的,要不是苏倾楣张这个口,他心里有所顾忌,他根本就不会来看苏如锦。 看到苏如锦和二姨娘两个人都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苏克明没有半点的愧疚自责或者是心疼,他更担心,若是府里来了像七皇子这样的贵人,被她们吓到了,冲撞了他的贵人。 所以就算是想要在苏倾楣面前伪装,他也说不出半句好听的话来。 苏倾楣看了眼板着脸面色冰冷的苏克明,内心同样没有一丝温度。 二姨娘没接话,心里却嗤之以鼻,她就算在这两日离开,那也是由苏梁浅安排,不是苏克明。 苏如锦听苏克明和苏倾楣来了,就在克制着自己向之前对待苏老夫人那样歇斯底里的情绪,这会听苏克明说要将她送走,就像被点燃的鞭炮,很快就炸了。 “我不走!这是我家,我要一直一直呆在这里,哪里都不去!在没看到苏梁浅的下场前,我是不会离开的,谁也别想送我走,除非我死!” 苏如锦不想离开。 她要愿意走的话,当初就听二姨娘的话逃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回到她身体康健,四肢健全的时候,二姨娘让她走,她或许会考虑,但现在,她却是无论如何都不甘心的。 她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每日都承受极大的身体和心灵的煎熬,不是为了眼睁睁的看着,苏梁浅越过越好,越走越高的。 这段时间,二姨娘每日都和她提离开的事情,苏如锦就是这样,态度强烈的反对,甚至以死威胁,这样的话,她几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但是她忘了,苏克明不是二姨娘,二姨娘吃这一套,但苏克明却不吃,甚至反而因此被激怒。 “那你就去死吧!” 这样狠辣绝情的话,苏克明也是不假思索,斩钉截铁的让站在一侧的二姨娘浑身一颤。 “你要死就死,你现在活着也没什么用了,你以为你现在这样,和死有什么区别,还不如死了算了,也省得给我丢人!你要还有点羞耻心,认我是你父亲,心里有苏家,就该在事发后的第一时间自尽,我也不用因为你这个不孝女被人指指点点的议论!” 苏克明瞪大着眼,面色铁青,一字一句,满满的都是对苏如锦的责备,没有半点温情。 苏克明想到近来同僚的议论排挤嘲讽,就觉得窝火无比。 他这个样子,苏如锦傻眼,起了畏惧之心,同时也有些害怕。 在她看来,作为一家之主的苏克明,是能决定她命运去向的人。 苏克明的绝情,她是见识领教过的,但她以为那仅限于打,苏如锦没想到,这个她叫了这么多年父亲的人,竟然想她去死,那种真真切切的想。 苏如锦在傻眼的一瞬间,因为某种震惊的情绪,心底油然生出了和二姨娘一样的彻骨冰寒。 她不想离开苏府,同样的,更不想死。 她还有种莫大的受伤感,这就是她的父亲啊,她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何其不幸! 二姨娘看着苏如锦受伤的样子,心中猛地一抽,转而看向苏克明,“老爷来看锦儿,就是为了说这些话吗?她没自尽,您很失望,所以你今天来,是要将她逼死是不是!” 抱着理论心态的二姨娘,本想心平气和的说,张口后,因为曾经那些积压的情绪,变的激动起来。 她走向苏克明,手指着的却是苏如锦,“你看看锦儿,仔细看看她现在这样子,这可是你女儿,虎毒不食子,就因为我娘家倒了,我和她现在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你就要做的这么绝情吗?苏克明,你的心,比老虎还毒还狠,像你这种没有人性的人,根本就不配有子女!谁做了你的子女女人,那也真是上辈子扒了人家祖坟,这辈子遭报应!” 二姨娘转而看向苏倾楣,“二小姐,他为什么对你关爱有加,因为对他利用价值最高的大小姐,根本就不听他的话,不将他放在眼里,他根本就掌控不住,就算有利他也图不了,不过苏克明,你还真是蠢,居然抱着一条毒蛇当宝贝,你就不怕自己被咬死毒死吗?” 在二姨娘看来,苏倾楣简直比毒蛇还毒! 二姨娘没想过和苏克明说这些话,但张了这口,就完全控制不住了。 对苏克明这个男人,她有太多太多的失望和不满。 苏克明闻言,略带紧张的看了苏倾楣一眼,苏倾楣也看向他,眼底里是女儿对父亲的濡慕信任,苏克明的心却提了起来,扬手就给了二姨娘一巴掌。 “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对我说教了,你以为你这样挑拨离间,就能影响我和楣儿的关系了?” 被苏克明打倒在地上的二姨娘,捂着自己的脸,先是哭,后又笑,情绪反复失常。 “打女人,打家里的女人,苏克明,你也就这点本事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威风,很有一家之主的威仪,我呸,你也就是窝里横,在外人面前,你就是条没有气节节操的虫,像你这种人,谁会看得上,谁又会重用?还想往上爬,你这就是痴人说梦,这辈子你都别想,我姚任慧这辈子真是倒了大血霉了,才会给你这样没血性的孬种做妾,还不如嫁给泥腿子呢!” 二姨娘一股脑儿的,将自己想说不敢说的话全说了。 苏克明被气的就要冲上去,震诧的苏如锦回过神来,她看着怒气腾腾的苏克明,一把掀开了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还有裙摆 二姨娘之前告诉她,今天苏梁浅会来,苏如锦为了吓她,将腿上包扎着的纱布都解开了,她裙摆一掀开,就露出了那只被晋獒咬断的腿来,因为伤口太大,虽然天天都在床上躺着,但苏如锦这情绪显然对伤口愈合极是不利,一直到现在,伤口还没有全部结痂,很容易就流血。 苏如锦将纱布解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原本有些结痂的地方,也被扯破了,上面都是被血糊着的,还有白白的骨头,简直恶心极了,再配上苏如锦那张狰狞的脸,和魔鬼无异。 苏倾楣距离苏如锦最近,看到的瞬间,心微颤,差点没吐出来。 她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移开目光,最近萦绕着她的那些噩梦,一瞬间,全部浮现在眼前,她脸色都变的有些苍白起来。 苏克明也觉得浑身发麻,忘记找二姨娘算账了。 “你们看到了吧,我现在这样子,完全拜苏梁浅所赐,她现在敢支使那狗当众咬我,哪日父亲让她不快了,她也会让那狗咬你,父亲若不能尽早将她解决,今日我的下场,就是来日你的下场!” 苏如锦目光坚定,盯着苏克明,那样鲜血淋漓的伤口,那样的诅咒,让苏克明浑身发麻的更加厉害,尤其是自己的两条小腿,冰寒冰寒的,仿佛没了知觉。 苏倾楣看着苏克明哆嗦着嘴唇畏惧的样子,嘴角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苏克明这样的父亲,他的关爱,太过脸颊,苏倾楣在所有人之前,就不再相信。 苏如锦现在这个疯子,会不惜一切代价诋毁苏梁浅,让人对她产生芥蒂,这也是她愿意说服苏克明前来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过,苏克明近来对她的态度,着实反常的很,虽然这种反常,是她想要的,对她来说,并没有坏处,但还是让苏倾楣心里隐隐不安。 苏倾楣极力忽视掉自己内心的这种不安,她相信,此情此景,苏克明必定终生难忘,对本来就不待见苏梁浅的他来说,他心里也不敢生出奢望来。 二姨娘坐在地上,泪眼模糊间,看着神色比她还癫狂的苏如锦,又开始变的漠然。 苏倾楣克制住自己目的达成该有的喜色,面上完全是一副悲悯悲痛的样子,“三妹妹。” 她叫苏如锦,看向她的时候,还带了几分愧疚,伸手擦了擦眼泪,上前替苏如锦将衣服整理好,然后盖好被子,语重心长道:“父亲让你离开,也是为了你好,他是想你到新的地方转换心情,他最近也很辛苦,压力很大,心情难免有些不好,说那些话,就是气话,你若只是因为想到知道大姐姐的情况才不愿离开苏府,那大可不必,有什么事,我着人去通知你不就好了。” 苏克明目光落在苏倾楣已经替苏如锦遮盖好的小腿上,整个人还是有些怔怔的,身体僵硬,好一会,面色苍白的他才道:“你们姐妹聊,我先走了!” 苏克明交代了句,转身离开。 苏如锦看着苏克明略带了仓皇仿若逃离的背影,因为某种出乎预料却清醒的认知,冰寒的眸色,没有半点的温度,甚至是丁点的希冀期盼。 “怂货,孬种!姐姐,这样的父亲,你可不得不防,万一哪日你没了利用价值,他一定会像对我这样,毫不犹豫的一脚踹开,只怕他非但帮不了你多少,还会拖累你,让你丢人!” 苏克明一离开,苏如锦就开始挑拨。 苏倾楣自然不会像萧燕那样,心里就有什么就说什么,让别人揣测出自己的想法,温和的替苏克明说好话。 “再怎么不是,那也是自己的父亲,生我养我于我有恩,而且,父亲没你说的那么糟糕!” 二姨娘从地上站了起来,并不相信苏倾楣的这番说词。 苏如锦撇了撇嘴,“我只是提醒你。” 苏倾楣嗯了声,旋身在床头坐下,一只手握住苏如锦的手,关切道:“气大伤身,三妹妹一定照顾好自己,对自己好点。” 这样曾经让她倍加感动的关切,苏如锦此刻却不以为然。 她盯着苏倾楣的眼睛道:“我姨娘说,苏梁浅今天会来看我,二姐姐要真关心我,那就不要来这些虚的。将苏梁浅打倒,然后交到我手上,任由我处置,我们过往的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了!” 她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苏倾楣也是功不可没,苏如锦并不是没有怨恨,只是她更想对付苏梁浅,这一点,苏倾楣很清楚。 苏如锦说话时,苏倾楣另外一只没握住她的手,不着痕迹的探到了苏如锦的枕头下面,将自己藏在袖间的东西,放了进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针锋相对,逼疯苏如锦 确认东西放进去后,苏倾楣才将注意力放在苏如锦说的话上。 “大姐姐今天会来看你?” 二姨娘和苏梁浅谈妥后,回来将这事告诉了苏如锦,这几日,苏倾楣都没来看苏如锦,二姨娘对院子里的人和苏倾楣那边看的都比较紧,苏倾楣这是刚从苏如锦的口中,得知这件事。 她面露微诧,往二姨娘的方向看了一眼,状似随意问道:“大姐姐怎么突然同意来看你了?” 苏倾楣知道,二姨娘和二姨娘身边的人,求着去找了苏梁浅几次,想让她来看看苏如锦,苏梁浅一直都是强烈拒绝的态度,她不可能无缘无故突发善心,定然是二姨娘做了什么。 二姨娘和萧燕几乎是同时入府的,要手段有手段,心细如发,要说她手上捏着萧燕或者是其他人的把柄,让苏梁浅答应交易,苏倾楣是绝对相信的。 苏倾楣没准备让苏如锦活,同样也没打算放过和她为敌的二姨娘。 二姨娘目送苏克明离开,看着坐在床边的苏倾楣,警觉的站了起来。 苏如锦对苏倾楣倒是没有隐瞒,诚实道:“几日前,姨娘告诉我的。二姐姐放心,我这样憎恨苏梁浅,姨娘对她也是一样的,不会帮她对付你的。” 几日前?这两日,苏梁浅都呆在沈家,今早才回来。 苏倾楣很快想到,苏老夫人将徐嬷嬷打发着离开那日,二姨娘来她的倾荣院兴师问罪后,转身就去找苏梁浅,苏梁浅见了她,而且她呆在琉浅苑的时候还挺久,应该就是那次,两人达成了交易。 现在看苏如锦这个样子,二姨娘只是将事情的结果告诉了她,具体的缘由并没有说。 本来,苏如锦对她也有很大的怨气,这些事,苏倾楣自然是不会说的。 二姨娘也走到床边,在另一侧坐下,故意往苏倾楣的方向挤了挤,苏倾楣深深看了二姨娘一眼,乖觉的站了起来,看着苏如锦道:“二姨娘对你,还真是一片良苦用心,你不是一直都想见大姐姐,刚好趁这次机会,把想对她说的话说了,若是有什么误会,也能解开,安安心心的离开。” 苏倾楣又站着和苏如锦说了几句话,言语得当,没有半分针对苏梁浅之处,但苏如锦对苏梁浅的恨,却被燃烧的更旺。 苏如锦听苏倾楣说要离开,叫来自己的贴身丫鬟绿珠送她离开。 一路上,苏倾楣询问的都是苏如锦的情况,然后交代叮嘱绿珠要好好照顾劝导苏如锦,俨然就是关心妹妹的好姐姐。 “我听你家小姐说,大姐姐要来,她如愿以偿,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苏倾楣凉凉的说了句,随后凑近绿珠的耳畔道:“东西在枕头底下,尽早动手。” 琉浅苑内,受伤的仆人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很快秋灵请的几个大夫都到了。 降香伤的最重,被抬回房间后,没一会就失去了意识,茯苓寸步不离的守着。 桂嬷嬷伤的倒是不重,见有大夫来了,心急火燎的让人去看为保护她受了重伤的那个丫鬟去了,剩下为数不多几个没被波及的,则收拾被苏泽恺弄的一片狼藉的院子。 这边下人还在忙,连嬷嬷差来给苏梁浅报信的人就到了,说萧燕找苏老夫人告状,苏老夫人看苏泽恺去了。 随后,苏老夫人去看望苏如锦,很快就被气走,还有苏克明和苏倾楣一起去看苏如锦的事情,全部都传到了苏梁浅的耳里。 “看三小姐的人,全聚在一天了。” 秋灵请了大夫后,回到苏梁浅的身边守着,“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在秋灵看来,苏府的任何巧合,都是伴随着阴谋的。 “小姐还去看三小姐吗?” 苏梁浅嗯了声,“一早就说好的,自然是要去的,院子里那些受伤的下人情况怎么样了?” “大夫已经瞧过了,降香这次在床上没十天半个月的,是下不来了。” 提起降香,秋灵也不有同情,因为她受伤倒霉的频率实在有点高。 “那个新来的丫鬟呢?她叫什么?做什么的?” 秋灵很快知道,苏梁浅口中的那个丫鬟是谁,默契道:“叫秋葵,就是个末等的洒水丫鬟,她是除了降香外伤的最重的,听说苏泽恺本来是要打桂嬷嬷,当时是她冲上去护住了,身上那几鞭,苏泽恺都是发了狠的,大夫说,很有可能会留疤,桂嬷嬷也受了伤,说什么都不肯回房,在那守着呢,一直掉眼泪。” “等她伤好了,直接提二等丫鬟,其他受伤没受伤的,你酌情给点补偿。” 秋灵点头道是,提议道:“我和影桐姐姐都是经常要陪小姐出去的,我们招几个会功夫的丫鬟嬷嬷吧,若再发生今日这样的事情,也不至于吃这么大的亏,小姐若放心我,这件事就交给我。” 苏梁浅看着拍着胸脯的秋灵,“我对你自然是放心的,我刚好也有这个意思,你去办,我还能省心。” 苏梁浅一副求之不得的口吻,秋灵笑嘻嘻的将事情应承下来,“也就小姐出手了,不然我非得让影桐姐姐,将苏泽恺揍成猪头,就是老夫人那边” 苏梁浅没接这话,而是道:“收拾一下,去见苏如锦。” 苏梁浅这边将事情安排好,稍稍整理,带着秋灵去见苏如锦,刚好撞上绿珠送苏倾楣出来。 苏倾楣站在苏如锦的院门口,看着往这边方向走来的苏梁浅,她真的来了。 苏倾楣勾了勾唇,这对她来说,真是个好消息。 苏梁浅看着朝她走来的苏倾楣,目光落在绿珠身上。 绿珠先是愣了下,随后低垂下脑袋,略带了几分慌乱,向苏梁浅请安,转身进去通知二姨娘和苏如锦了。 “大姐姐。” 苏倾楣走到苏梁浅身边,朝她服了服身,与苏梁浅同来的秋灵很有个性,打量着苏倾楣,却没向她请安。 苏倾楣倒是不介意,敛着眉,一副忧愁的样子,担忧着开口道:“锦儿妹妹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以她对您的仇恨,大姐您要做好准备。” 苏梁浅轻笑,“鬼迷了心窍嘛,连自己要恨谁都不知道。徐嬷嬷的事,大妹妹还真是雷厉风行。” 苏倾楣脸上的关切微僵,随后一副诧异的样子,“徐嬷嬷怎么了?” 苏梁浅看着苏倾楣仿若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明澈的眼眸,仿佛洞察一切,勾着的弧度,似笑非笑,从苏倾楣身边经过。 苏倾楣转身看着苏梁浅离去的背影,阳光下,整个人却阴沉沉的。 苏梁浅刚进院,就听到苏如锦扯着嗓子的咒骂声,秋灵忍不住皱眉抱怨,苏梁浅却是一派淡然,就好像,这是和她完全无关的吆喝叫卖声。 二姨娘听说苏梁浅来了,从房间里面小跑着出来,除了早上和萧燕动手已经上了药的伤,还有苏克明下午来新添的,脸上没有一处看着是好的,只稍稍整理的头发,也乱了,红红的眼睛也湿漉漉的,看着一身的狼狈。 “父亲打的?” 苏梁浅看着二姨娘脸上新添的五指印记,问。 二姨娘没想到苏梁浅第一句关心的是她的伤势,心里不禁有些动容,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轻轻碰触,就痛的她拧眉,二姨娘却是不以为然,反而笑道:“他打我,我也认了,我终于把我想说的都说了,痛快!” 要不是和苏梁浅谈好条件,心里有所倚靠,就是苏克明今日做的再过分,二姨娘选择的也是忍气吞声。 虽然被打了,但出了压抑在心口的恶气,二姨娘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松快了许多,而且就一巴掌而已,她觉得很值。 “老夫人和老爷都来了,他们的意思都是让我和锦儿尽早离开,我” 二姨娘说着,将苏梁浅拉到了一旁,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册子。 册子很厚,但因为二姨娘现在实在瘦了太多,放在胸口,竟是谁也没有察觉。 二姨娘将册子递到苏梁浅跟前,苏梁浅还没伸手去接,二姨娘又将东西收了回来,她看着苏梁浅,认真道:“不管锦儿和你见面后,是不是会愿意离开,我都准备带她走,就这两日,我等不住了,希望大小姐信守承诺。” 苏梁浅将她手上的东西抽了过来,打开粗略看了遍,递给了随行的秋灵,“我都安排好了,只要你想离开,提前一天告诉我即可,你明天要走都可以,我准备将你送到云州,我回来前,院子没卖,之前伺候我的下人也还在,我外祖母和那里的知州也还相熟,我会书信一封,你若是遇上事,还能照顾帮衬一二,你要觉得不妥,想去哪里,就让车夫送你去哪里。” 二姨娘觉得苏梁浅这安排挺好,毕竟她和苏如锦孤儿寡母的,真到了人生地不熟发的地方,没人的话,很容易被欺负,但她又担心,毕竟那里是苏梁浅生活过的地方,她怕苏如锦会有阴影。 “还有这个” 苏梁浅勾了勾手指,她身后站着的秋灵,取了一叠银票,送到二姨娘手上,“这些,是给你和三小姐安身的银票,你如果不想去云州,而是其他的地方,可以让随行的人,帮你们置宅,足够你们安稳此生了。” 二姨娘倒是没有客气,接过银票,银票的面额不等,最大的是一千两的,还有五百两的两张,一百两和五十两的也有几张,二姨娘看着,能有三千两。 数完后的二姨娘抬头,看向苏梁浅,有些意外,同时也有些感动。 她是开口,让苏梁浅给她准备了一笔银子,但她并没有说数额。 沈清留下来的嫁妆很丰厚,但苏梁浅现在还没要回来,她觉得她一个姑娘家,身上应该是没那么多银子的,她想的数额就是两百两左右,没想到却有三千两。 苏梁浅比她想象的有钱,不过最让她意外的还是,苏梁浅的大方,她竟然愿意给她这么一大笔银子,二姨娘拿着,手都是发颤的,激动又高兴。 姚家出事后,她变卖了一部分自己的嫁妆,苏如锦出事后,她将自己的庄子铺面全部以非常低的价钱转卖折现了,还有一些首饰,再加上苏梁浅给的这些,就算她和苏如锦不去云州,下半辈子什么都不做,也能够过的比较舒适,并不会比之前在苏府差多少,还自在。 苏梁浅确实完全保障了她的基本生活。 “我东西还没收拾,明天的话太快了,不过就这两日。” 这笔银子,让二姨娘对未来的生活有了憧憬,那张黯然的脸,都有了亮光。 “等我见了三小姐,看她的情况再定吧。” 二姨娘不住道好,将苏梁浅给的银子放到怀里,看着苏梁浅道:“刚刚老夫人也来过了,锦儿她现在对谁都没好话,这是最后一次,我们很快就要走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和她一般计较。” 虽然苏梁浅一直都表现的很沉得住气,但二姨娘还是担心,苏如锦把苏梁浅惹急了,到时候什么都不管。 虽然身上有了银子,让她安心了不少,但二姨娘深知,没苏梁浅的话,任由苏克明安排,她和苏如锦十有八九难逃苏倾楣的毒手。 苏梁浅看着二姨娘谨小慎微的样子,“二姨娘放心,我答应了的事情,就会信守承诺,等会我做什么,二姨娘也不要插手。” 二姨娘看着苏梁浅微冷的脸,有些担心,但还是应了下来。 “人呢?苏梁浅,你个贱人,胆小鬼,不是说要见我吗?你跑哪儿去了?是死了吗?” 从绿珠的口中,得知苏梁浅来了的消息后,苏如锦此起彼伏的咒骂声就被没停过。 苏梁浅走到门口,她的嗓子明明都已经叫的干裂了,还是不停。 苏梁浅叫住要掀开帘子的二姨娘,“等她骂不动了再进去。” 二姨娘迟疑了片刻,收回了手。 苏梁浅在门边又站了好一会,一直到苏如锦的咒骂她的话声,断断续续的听不怎么见了,这才进屋。 苏如锦的床帘,一直都是放下的,刚刚苏倾楣苏克明来了才拉开了,不过因为门窗是闭合着的,屋子里还是暗暗的。 苏梁浅一进去,就听到苏如锦的气喘声,可见刚刚对苏梁浅的怒骂,她是用尽全身力气的。 苏梁浅看了眼站在床边的绿珠,二姨娘很快会意道:“绿珠,你下去吧。” 苏如锦刚刚太大声了,累的脑子都是发昏发沉的,听到二姨娘的说话声,意识到什么,很快翻身,看到苏梁浅,混沌的眼眸在瞬间聚焦,那里面盛满了言语难以形容的恶毒和黑暗,就那样落在苏梁浅身上。 “骂够了吗?” 苏梁浅缓缓向她走去,一步步,是高高在上的傲然,苏如锦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她俯视的芸芸众生,有种被蔑视的激怒。 “我刚刚虽然没进来,但你骂的我都听到了,如果没骂够的话,你可以继续。” 苏如锦最恨的就是苏梁浅这幅没有情绪波动的样子,不过刚刚骂了那么久,她现在是口干舌燥,都没让绿珠倒水,二姨娘就将她打发出去了。 苏如锦喉咙生疼,反正苏梁浅已经听到了,她不想再骂,也骂不动了,主要是自己骂了那么久,苏梁浅一点反应也没有,她这样的态度,反而是让苏如锦特别上火堵心,不愿再做无用功。 苏如锦愤愤的瞪着苏梁浅,那眼神,像是淬了剧毒的毒蛇。 她看着已经走至床边的苏梁浅,猛地坐了起来,因为动作太猛,头晕的撞在床板上,苏如锦痛的流眼泪水,直觉得诸事不顺,所有的一切,都和她作对。 只要有苏梁浅在,她的一切,都糟糕至极。 二姨娘想上前查看,被秋灵拦住。 她想到苏梁浅的叮嘱,不安,不过苏梁浅并没有让她离开,她又觉得稍稍放心了些。 苏如锦头晕乎了片刻,有所好转后,一只脚踢开了被子,与此同时,另外一只手掀开了裙摆,露出了那条被晋獒咬断的腿。 二姨娘在意识到她要做什么的时候,想要阻拦,但苏如锦的动作极块,一气呵成,连给她张口的机会都没有。 二姨娘看着她腿上的伤,伤口似乎是裂开了,白骨血红,弄的床上都是血,心就像被刺了似的,再看她那张消瘦泛黄,完全没有任何光泽,根本就不像十几岁少女的脸,眼泪忍不住就流了出来。 苏如锦的目光,落在苏梁浅身上,注意力也在她身上,此刻二姨娘如何,根本就不在她关心的范畴。 她失望了。 苏梁浅表情未变,完全的无动于衷,就好像那不是鲜血淋漓的伤口,而是一头刚宰的猪,那是被砍断的猪蹄。 不,表情比那还要淡定。 不要说苏梁浅了,她身后拦住二姨娘的秋灵,也没有表露出畏惧恶心,只是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苏梁浅将苏如锦踢开的被子拿到一脚,在她的腿边坐下,用手指对着她的伤口戳了戳,只是随意的那么一戳,苏如锦顿时痛的龇牙咧嘴,叫出了如杀猪般的声响。 一旁的二姨娘咬着嘴唇,头皮发麻。 “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苏梁浅将手上染上的血,在苏如锦另外干净的衣裳上擦了擦。 苏如锦痛的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在冒汗,好一会才缓过来,看向苏梁浅,比起之前,因为虚弱,没什么威慑力。 “苏梁浅,你这个变态,就是你害得我!” 苏如锦看着苏梁浅脸上的笑,真觉得她变态。 这样的伤口,寻常的人看了不是会觉得恶心的吗?虽然苏倾楣一直在伪装,但苏如锦知道,她是很恶心的,更不要说苏克明了,苏如锦觉得他回去估计都会做噩梦,这就是苏如锦想要达到的效果。 “我害得你?我怎么害你了?好,就算是我害得,苏如锦,我都已经是那样恶毒心肠的人了,你给我看这个,你觉得我会同情吗?还是害怕?我只会觉得你是罪有应得,而幸灾乐祸,至于旁的人,想来和我也是差不多的,你这种自暴自弃的做法,也就你姨娘会觉得伤心难过。” 上辈子,她没少面对着这样的伤口吃东西。 苏如锦听苏梁浅提起二姨娘,不由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苏梁浅在她的耳边道:“好好看看,认真看看。” 苏如锦就好像魔怔似,没有移开目光。 二姨娘已经完全不是印象中的那个样子了,不住的掉眼泪,在看向她的时候,既心疼又无奈,透着说不出的心酸。 她温柔美丽善解人意的姨娘,怎么成这样了? “看清楚了吗?二姨娘这个样子,你还认的出来吗?是不是觉得不敢相信,她瘦了这么多,老的这样快,完全不是以前的模样,这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这个不孝女!” 二姨娘看着直直的盯着她的苏如锦,手捂住脸,痛哭出声。 苏如锦扭头看向苏梁浅,张口,苏梁浅在她之前,冷冷的打断,“是不是又想说,这是我造成的!苏如锦,你自己开口问问二姨娘,到底是谁让她变成这样的!” 苏如锦的目光再次落在二姨娘身上,但那样的话,却怎么都问不出口。 苏梁浅手指着二姨娘,继续道:“苏如锦,你再好好想想,二姨娘是怎么一点点将你拉扯成人,这些年,她是怎么精心栽培培养你的?这个人,才是一心一意为你着想,为了你可以不顾一切的人,你是怎么做的?你居然质疑她对你的这份关爱,误解她种种为你着想的劝导,去相信一个居心叵测的人,所以苏如锦,是谁害了你,谁都害不了谁,除了自己自以为是一意孤行的愚蠢!” 二姨娘没想到,苏梁浅会和苏如锦说这些。 她一字一句,完全戳中了二姨娘的心,这阖府,真正体谅理解她这个做母亲的心的,让她有所安慰的,竟然是刚从云州回来的十四岁女娃。 “从你出事到现在,你以为痛苦难受的只有你?你错了,你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比你还要痛苦难受!她身上的伤,你知道是怎么造成的吗?她关心你,你关心过她吗?哪怕只是一句的安慰吗?” 二姨娘哭的越发悲痛,除了伤心,还有委屈,没人体谅只能一直含泪放在心上的委屈,只有在面对某种关心时,才能发泄出来。 苏如锦本来就混混沌沌的,意识思绪很容易就被牵动,她看着苏梁浅,怒吼道:“比我还痛苦难受,你知道我承受的是什么吗?我毁了,我这辈子都被你苏梁浅毁了!我现在这个样子,自己都自顾不暇,我有什么资格去关心别人,我根本就不能高嫁,她还有什么可指望的!” 二姨娘冲到苏如锦面前,跪在床边上,含泪看着她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锦儿,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的女儿,只要你活着,不管什么样,我们母女两在一起,母亲都是知足的!” 这样的话,这几日,二姨娘不知和苏如锦说了多少遍,但苏如锦就没一次是听进去的,二姨娘已经不抱希望了,甚至懒得再说,但现在,她却还是忍不住抱着那微弱的希冀,希望苏如锦能听得进去。 “锦儿,我们离开,离开这个冷冰冰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重新开始,好不好?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母亲会一直照顾你陪着你的,也不会让你吃苦的,好不好?” 苏如锦一听还是离开,下意识的将二姨娘推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怒视着她道:“我知道了,你们商量好的,一搭一唱,就是想要我答应你离开是不是?不,我不走,我说了,我不走,要走你走!” 她看向苏梁浅,带着恶意的挑衅,大声道:“你想让我走是不是?那我偏就不走!” 二姨娘被苏如锦一把推倒在地上,哭声不止,满是绝望。 苏梁浅起身,扬手给了苏如锦一巴掌,苏梁浅力度不小,苏如锦直接被打趴在床上。 苏梁浅走至门口,她是准备将门帘撩开,一直在门外偷听的绿珠看到突然出现的苏梁浅,整个愣住,在苏梁浅的注视下,仿佛做贼心虚般的逃跑。 苏梁浅并没有叫住她,而是将帘子挂上,随后由秋灵帮忙,将屋子里的窗户,也全部都打开。 此刻,正值夕阳西下,明亮的暖橘色光芒,一下照亮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而在昏暗甚至黑暗的环境中生活了一段时间的苏如锦,却不适极了,眯着眼大声呵斥苏梁浅道:“拉上,都给我拉上!” 苏梁浅自然是不会听她的话的,看着捉狂的苏如锦,“只有阴沟里的老鼠,才会让自己一直活在黑暗里。” 长期生活在不见阳光的黑暗中,就算是正常的人,也会变的阴暗暴躁,更何况是苏如锦这种情况。 苏梁浅挑衅着说完这句话,四下环顾了一圈,目光落在了苏如锦已经搁置了许久的梳妆台上。 苏如锦很快意识到苏梁浅要做什么,全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在抗拒,脸色煞白,“苏梁浅,你是疯了吗?你给我滚,给我滚!” 苏如锦看着已经取了铜镜的苏梁浅,整个人都在哆嗦,“我让你滚,听到了没有!” 苏梁浅已经转过身来,看向苏如锦,没有表情的脸,是不容她抗拒的冰冷强势。 苏如锦往床内的方向缩,在她看来,此刻的苏梁浅,就好像是张开血盘大口要将她吞掉的魔鬼。 “苏梁浅,你都已经将我害成这个样子了,你还想要怎么样?是不是一定要将我逼疯逼死你才甘心!” 苏如锦看着苏梁浅手中泛光的铜镜,浑身都充满了恐惧。 “谢公子是瞎眼了吗?他怎么会看上你这种心肠歹毒的女人!你不要过来,听到了没有,不要靠近我!” 都这时候了,苏如锦还不忘谢云弈,惦记着他。 苏梁浅知道,苏如锦现在这种状况,必然是会排斥照镜子的,但她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 她知道怕就好。 二姨娘看苏如锦这样子,不忍心,却没有阻拦。 苏梁浅走到床边,冷凝的脸,透着说不出残忍,“你不是很厉害的吗?动不动就死,你连死都不怕了,还怕照镜子吗?” 跟在苏梁浅身后的秋灵,极其配合的将床上的苏如锦扶了起来,苏如锦奋力挣扎,但就算是如此,依旧不敌大力王秋灵,很快就被扶着坐了起来。 秋灵一只手制住苏如锦,另外一只手扣住她的下巴,不让她乱动,苏梁浅在苏如锦闭上眼睛前,将镜子送了过去。 苏如锦看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不由瞪大了眼睛,忘记了闭眼。 镜子里,少女的脸泛黄,完全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通透白皙,下巴尖的能戳手,眼睛猩红,那里面的恶毒疯狂,让她整个人看着都有些狰狞,因为一直躺在床上,没有梳洗,蓬松的头发,就和鸡窝一样,乱糟糟的,衣服也皱巴巴的,要说是乞丐,也不会有人怀疑。 她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 苏如锦不住的用力晃脑,失声尖叫,挥着双手想要将苏梁浅手中的镜子打破。 这不是她! ------题外话------ PS:据说,评论功能恢复了,小可爱们可以留言了哦 第一百三十七章:苏如锦之死 苏梁浅往后退了两步,利落的避开苏如锦想要打掉镜子的手,就那样站着,冷眼看苏如锦痛哭,一脸漠然。 等苏如锦这次发泄的差不多的时候,苏梁浅再次上前,坐在苏如锦的身侧,她伸长着手,举高的镜子,让苏如锦的脸同时和她出现在镜子里。 苏如锦不想再看的,却控制不住。 她看着镜子里的苏梁浅和自己,她比她还小些,该是同样年轻娇嫩的脸,苏梁浅是精心养在深闺的小姐,而她 苏如锦想不到形容的词,只觉得自己和苏梁浅是天壤之别,她望尘莫及,也追赶不上,她以前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至少在容貌上没有。 苏梁浅将镜子塞到茫然不知所措的苏如锦手上,站了起来,“苏如锦,你还认得出自己吗?这就是你想要的?你想一辈子,用这个样子活着?” 苏梁浅一声声质问,对苏如锦来说,简直诛心。 这不是她想要的,这不是她叫苏梁浅前来的目的。 “给你。” 苏梁浅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匕首,冷冷的扔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苏如锦面前。 匕首分量不轻,扔在苏如锦身上的时候,疼的将她惊醒。 没有任何的犹豫迟疑,她一把将苏梁浅给她的镜子砸掉,镜子的镜面朝下,摔在地上,因为被扔的力度太大,弹了起来,碎片散了一地。 苏如锦看着触手可及的匕首,眼底有挣扎,还有畏惧的迟疑。 二姨娘已经抬头,一脸紧张,随后看向苏梁浅。 半晌,苏如锦也抬头看向苏梁浅,一张脸同样是掩饰不住的怒容,苏梁浅冷笑了声,“你不是要死吗?怕痛?我带了药,砒霜断肠草鹤顶红,你之前想在我昏迷时毒死的药,我身上都有,你要不要?不过我听说,服用这些毒药,比用匕首还痛苦,死相同样不好看。不过长痛不如短痛,要死就死,也省得二姨娘牵肠挂肚,日日担心,你没死,她都要被你磨死了。” 苏如锦捡起苏梁浅扔到她跟前的匕首,砸向苏梁浅,但因为匕首重,再加上苏如锦的力气不大,匕首在苏梁浅一步的距离落地。 “苏如锦,你看看你多废物,我站在原地,让你打,你都打不到!” 苏如锦本来就上火,一而再再而三的吃瘪后,火气更大,冲着苏梁浅大声道:“你想我死,我偏不让你如意,我要活着,活着看你是如何倒霉,苏梁浅,你的下场,会比我的还凄惨!” 二姨娘听苏如锦这话,还在流泪,笑出了声。 她现在所期盼的,就是苏如锦能够活着。 “爱死不死,既然要活着,那就像个人那样的活着,活出个人样来,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看着真的痛快极了,要走不走随你便,你就好好的在苏府呆着,我心情不好,就来看看你这鬼样子,还能舒服些!” 在苏梁浅来之前,苏如锦觉得自己对她有说不完的话,能将她骂的体无完肤,她要让苏梁浅回去后,没有安宁,一辈子都活在自己的阴影下,所以她每天都盼着苏梁浅能来,苏梁浅越是不来,她的这种心情就越是急切。 但和以往的每次一样,她非但没能得偿所愿,还被堵的哑口无言,整的半死。 苏如锦觉得自己的胸口,有恶气在燃烧,憋屈的她捉狂。 要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根本就不会千方百计的想要见苏梁浅,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苏梁浅。 见她干嘛?看她活的有多好多滋润,而自己过的有多悲惨糟糕吗? 她还是憎恨苏梁浅,恨不得她去死,但也被整的心里怕怕的。 她简直就是个魔鬼,不,比魔鬼还恐怖,是个恶魔。 “怕了?不想死了?那今后就别将这样的话挂在嘴边上,你威胁谁呢?” 苏梁浅说着,往苏如锦的方向,走了两步,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对苏梁浅这样的教训,苏如锦心里不服气极了,“你以为你说这些,就可以将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了吗?是你,是你苏梁浅将我害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的,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教!” 苏梁浅扬手,对着苏如锦另外一边脸,就又是一巴掌。 相比于之前那一巴掌来说,这一耳光,相对要轻一些,苏如锦没被打趴在床上,但脸上还是痛的发麻,也有种耳鸣的感觉。 “你凭什么打我!” 苏如锦捂着自己被打的脸,先前那巴掌,还是麻麻的疼,她气愤至极,想要站起来和苏梁浅打一架,被秋灵按住。 苏如锦现在腿脚不方便,自然挣脱不开,半天后,只能认命的老实坐着,气的胸口剧烈起伏。 回答苏如锦的,又是一巴掌。 苏如锦气的狂叫,整个人仿佛都要发疯了一般。 苏梁浅避开她胡乱挥舞着的手,给出的回答,更让苏如锦气的要吐血,“想打就打了,我打你,还要理由吗?你要再说你现在这样子,是我造成的,我还打你,说一次我打一次。苏如锦,我想要杀你,都是易如反掌,只是我不屑杀个废物罢了,而且杀了多可惜,哪有这样好玩!” “滚,苏梁浅,你给我滚!” 苏如锦歇斯底里,屈辱无比,除了让苏梁浅滚,她已经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苏梁浅不按常理出牌的变态,也让她不敢放肆。 在最初醒过来的时候,苏如锦想过死,但现在,她已经没有那样的想法了,甚至是畏死。 苏如锦很清醒的认识到,苏梁浅能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同时也能让她死。 苏梁浅收起挑衅的冷笑,正色道:“我这几巴掌,是替二姨娘打的,她怕刺激你,舍不得打你,我敢!我没资格对你说教,你又有什么资格在你姨娘面前要死要活的,苏如锦,你的命是你姨娘给的,你现在就是她的命,她不想你死,你就给我活着!谢云弈为你做了什么,你姨娘为你做了什么?就为了个男人,弃生育养育自己十几年的母亲不顾,你的人生,就只是个男人吗?你自以为是的爱情,你是不是有病?你的良心呢?” “你不是和我姨娘不对付的吗?我姨娘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替她说话!” 因为太大声,苏如锦扯到伤口,倒抽了口冷气。 她唯恐苏梁浅再打她,身子后仰,双手捧住自己的脸,不给苏梁浅再打她的机会。 苏梁浅冷嗤了声,回答的却不是苏如锦这个问题。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特悲惨,这世间,就没有比你更惨的人了?你不过就是将自己作的断了条腿,这天下,双腿残疾的人多了去了,他们很多人孤苦伶仃,还得为生计发愁,你现在过的,是很多人想要的。” 话虽如此,苏如锦依旧觉得,自己才是最惨的。 “想要我这样的生活?他们是疯了吗?就因为你,我连想的资格都没有了,我想都不敢想,不能想了!” 苏如锦悲痛的哭出了声,虽然她话没说全,不过苏梁浅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说的是谢云弈。 以前的那个苏如锦,敢想会想,为了得到可以不惜一切,但现在,她想都不敢想了。 苏梁浅看她这样子,就只有对自己的怨怪,却没有对谢云弈的。 在提起谢云弈时,她的眼睛,还是会有星星点点的光亮,却又带着极致的黯然遗憾。 苏梁浅看着,不觉得苏如锦可怜,只觉得她可笑。 “你就继续自暴自弃,然后作的,将二姨娘作死,没人再管你,你或许就可以如愿成为最惨的那个人了,这对我,对你二姐姐,甚至是你的父亲,都不会有任何的影响,因为你的死活,过的好还是不好,对我们来说,没任何的影响。” 苏如锦直视着苏梁浅的眼睛,似被她蛊惑般,完全不受控的想到她说的那种结果和生活,浑身一颤。 “早知道你是这个样子,我就应该早点来看你,在府里好好呆着,我若得空,会时不时抽空来看你的,反正府里,也不差多你这一张嘴,没事还能逗个乐!” 苏如锦看着苏梁浅,瞪大着眼睛,脸红脖子粗的,“苏梁浅,你给我去死,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苏梁浅轻嗤,仿佛是在讥笑苏如锦的无知,“真蠢,如果诅咒咒骂有用的话,我现在能这样站在你面前吗?” 苏梁浅说着,从袖子里面取出个卷轴,扔给苏如锦,“给你的礼物,是好东西,撕了你会后悔的。” 苏梁浅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如锦觉得苏梁浅变态,心生忌惮,但见她就这样走了,又不甘心起来,又开始张口大骂,苏梁浅走到房门口的时候,扭过头来。 夕阳下,苏梁浅一身暖金色的光芒,整张脸,还有那双明眸,都在发亮,有种高不可攀的美丽。 她脸上带笑,面色从容,那丝毫没受影响的样子,是对苏如锦发疯般的嘶叫着的最好回击。 一直坐在地上的二姨娘见苏梁浅要走,缓过神来,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边叫了绿珠进来,追着苏梁浅去送她。 “大小姐,今天的事情,谢谢您。” 二姨娘依旧是一身的狼狈,抬头看向苏梁浅,满是感激。 苏梁浅勾着唇,面色淡然,“谢我打苏如锦?二姨娘不觉得我是多管闲事就好!” 二姨娘摇头,“大小姐说的很有道理,您是个有善心的好人。” 二姨娘看着苏梁浅的眼神,带着温度,盯着她很是认真的说道。 虽然苏梁浅的话,是说的狠了一些,但二姨娘觉得,苏梁浅小小年纪,能站在她的角度,以一个母亲的立场,对苏如锦说那些话,足以说明,她是一个暖心的人。 苏如锦现在这种状况,确实需要一个像苏梁浅这样刺激她的人。 但是这种刺激,和苏克明又是不一样的,仿佛是为了苏如锦好,至少在二姨娘看来,是没有恶意的。 现在,求也求了,骂也骂了,打也打了,真的算是所有的办法都用尽了,如果苏如锦还是不能清醒,二姨娘觉得,自己也可以死心了。 苏梁浅只是笑,仿佛对这样的夸赞,无动于衷。 二姨娘看着苏梁浅,纠结着迟疑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苏梁浅挑眉问道:“关于谢云弈的?不能,你让苏如锦死心吧,更何况,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哪里。” 二姨娘愣了下,有些意外的样子,显然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说,苏梁浅就猜到了。 她怔怔的看着苏梁浅,心头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在提起谢云弈时,温软的声音,有霸道的占有欲。 苏梁浅强硬的态度,让二姨娘没敢再说什么。 “我先回去了,你好好找人盯着三小姐,什么时候要走,定了提前一日告诉我。” 二姨娘目送着苏梁浅离开,到底是挂念苏如锦的,转身跑步进了屋。 床上,苏如锦坐着,手上是苏梁浅离开前扔给她的卷轴,打开,她静静的注视着卷轴,不住的掉眼泪,神色迷惘,竟带着一丝笑意。 二姨娘不禁好奇,小心的凑了上去。 苏如锦看的极是专注,并没有被她惊动到。 二姨娘看到画的那一瞬间,一下也泪流满面。 卷轴上画着的,是苏府的几位小姐,惟妙惟肖,二姨娘一眼就将人认了出来。 身着橘黄色缠枝绣蝴蝶图案的斜襟小袄的,是苏涵月,手上捧着个黑色的木盒子,一脸高高在上的娇蛮之态,她的身后,站着眉眼低垂的苏若乔,一副内敛怯弱的模样。 苏涵月的身侧,则是苏如锦和苏倾楣,苏倾楣娇艳端庄,在她身侧的苏如锦,一身的书卷气,秀雅清丽,脸上的笑,恰到好处,看着像是很有教养的嫡女,一点也不会逊色于苏倾楣。 这几个人的对面,则是苏梁浅。 她温静的笑着,双眸明亮,小脸还有些婴儿肥,像只无害的小白兔。 二姨娘根据这画面,很快就联想到苏梁浅刚回来那日。 那个时候,她的锦儿多好啊,站在苏倾楣身边,也可以平分秋色,哪像现在这样?真的连苏涵月都可以将她踩在脚下了。 二姨娘回想起过去,脸上有了笑,但很快的,眼泪却掉的更急。 过去,再也回不去了。 二姨娘这样想着的时候,身边的苏如锦,忽然放声大哭,她狠着心,似乎是想要将东西撕碎,二姨娘正要劝阻,苏如锦忽然将东西放到怀里抱着,哭的更加伤心起来。 二姨娘看着,心里也更不是滋味,哭出了声。 她往后坐在床边上,抱着苏如锦,母女两哭成一团。 “回不去了,姨娘,我再也回不去了!” 苏如锦声音颤抖,言语间,是深沉的化不开的懊恼,还有对过去的怀恋。 她不是没想过过去,只是她未曾想到,自己的过去,曾经这样美好。 苏如锦说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想着的却是刚刚镜子里照着的自己,比起一直以来可以毁灭所有的怨恨,她更加遗憾后悔。 二姨娘心更是揪的难受,搂的苏如锦更紧,轻拍着她僵硬却颤抖着的背,咬唇不让自己的哭声溢出来,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锦儿,人这一辈子,总会经历各种各样的磨难,这就是你人生的坎,是姨娘不好,姨娘没看住你,姨娘没守好你,我们谁都不怨,也不要再恨了,今后有姨娘陪着你,你也陪着姨娘,我们母女两相依为命的,你放心,姨娘会好好照顾你,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 二姨娘的脸贴着苏如锦,母女两,自产生分歧后,是第一次这样亲昵的抱在一起,二姨娘安心又满足。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姨娘唯一的女儿,是姨娘的宝,你就是我的命啊,你要出什么事,姨娘也活不下去了!” 苏如锦没再说话,就靠在二姨娘的怀里,泣不成声。 连嬷嬷来的时候,就看到不对付一段时间的二姨娘和苏如锦两人抱在一起,二姨娘轻拍着苏如锦,苏如锦靠在她怀里,眼睛是微闭着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过去了。 地上,一片狼藉。 绿珠最先发现连嬷嬷,用眼神示意二姨娘,二姨娘扭头,也看到了连嬷嬷,指了指苏如锦,含着恳求。 连嬷嬷点头,表示自己明白,然后领着前来的小丫鬟,走到一旁的角落。 好一会,二姨娘觉得差不多了,才扶着苏如锦躺下,替她重新将被子盖好,然后放轻脚步,走向连嬷嬷,绿珠也跟着。 转身的两人,谁也没发现,床上,背对着她们躺着的苏如锦,睁开了眼睛,然后继续默默的掉眼泪,紧咬着嘴唇,没让自己发出声来。 “二姨娘。” 连嬷嬷也刻意压低了声音,从随行的丫鬟手中,拿过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递到二姨娘手上,“这是老夫人的一点心意。” 二姨娘接过打开,里面是几张银票,几样不错的首饰还有些现银。 “老夫人说了,将来三小姐成婚,她应该是看不到了,爷孙一场,那几样首饰,是给她添妆的,剩下的,二姨娘看着处理,外面的日子再艰难,也比在府里耗死的强。” 二姨娘含泪点头,许是苏如锦情况的好转,她现在看一些东西,也宽厚了许多,苏老夫人此举,完全消散了她对她的怨恨。 她低垂着眼睑,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嬷嬷替我谢谢婆母。” 二姨娘拿着东西,送连嬷嬷出去。 “是大小姐来过了吗?三小姐现在情况可好些了?” 连嬷嬷虽上了年纪,眼睛却尖,看出二姨娘的情绪状态,和早上她与苏老夫人来的时候,大不相同。 二姨娘老实回道:“嗯,大小姐刚走,我也不知道锦儿现在情况怎么样,但愿她能想开自己好起来。” 虽然不容乐观,连嬷嬷却听出二姨娘话语间流露出的以往没有的希望。 连嬷嬷心道,大小姐果然与众不同,一出手,必有反响。 送走连嬷嬷后,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 二姨娘让绿珠将廊下的灯笼都点起来,还有房间里面的蜡烛也点上。 二姨娘进屋,将苏梁浅先前给她的银票,也放到了苏老夫人送来的箱子里面。 二姨娘看着塞的满满当当的箱子,还有床上躺着的苏如锦一眼,空荡荡的心,竟有种满满的感觉。 她将箱子放在苏如锦的脚边,她想着,等苏如锦醒过来的时候,给她看看这些东西,她轻车熟路,又从苏如锦的方向,翻找到药箱,坐在床边,给苏如锦的脸上药。 苏梁浅下手不轻,连着几巴掌,苏如锦脸都是肿的,二姨娘看着心疼,却不知道怎么去怨怪苏梁浅。 因为苏如锦是背对着床外的,二姨娘只得一手撑床,另外一只手上药,她不敢压到苏如锦,小心翼翼的动作,很是辛苦。 睡着的苏如锦,眉头微皱,一直有眼泪流出来。 一开始,二姨娘觉得苏如锦是太伤心了,所以在睡梦中,也在落泪,不得安宁。 但是很快,二姨娘就觉得不对劲,因为苏如锦的眼泪越掉越凶,甚至有很小的啜泣声,从她紧咬着的齿缝间溢了出来,二姨娘这才知道,苏如锦是在装睡。 “锦儿。” 她试探着轻轻的叫了声,也忍不住落泪,而一直都在压抑克制着的苏如锦,则蜷缩成一团,再次痛哭出声。 二姨娘也管不住自己的眼泪,不再说话,一下下轻拍着苏如锦的背。 苏如锦睁开眼睛,转身面对着二姨娘,抬手抚上她的脸,那双含满了泪花的眼眸,里面是二姨娘极度陌生的愧疚和心疼的情绪。 “母亲。” 苏如锦张口,声音轻轻的,却叫二姨娘的眼泪流的更快,“脸上的伤,疼不疼?” 苏如锦的手也瘦了,还有些干干的,不再像之前那样温软了,但二姨娘却觉得自己那颗已经冰寒的心都要被她烫热了,她重重的诶了一声,哭的比苏如锦还要更大声。 这哭声,不再只是悲伤,而是充满了欣慰。 她握住苏如锦的手,想回答,但是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是摇头,眼泪洒在苏如锦脸上。 苏如锦见她这样子,心里头越发愧疚自责。 “母亲,您瘦了。” 她也瘦了,她们都瘦了。 苏如锦撑着坐了起来,看着二姨娘那张脸,嗫嚅着嘴唇,“对不起,对不起,母亲,对不起。” 苏如锦不住的道歉,不住的说对不起。 这段时间以来,她完全被仇恨迷失了双眼,而之前,则是自以为是的爱情,受苏倾楣挑拨,完全不听二姨娘的话。 苏如锦现在依旧是怨恨的,但比之前进步的是,她能看到二姨娘的付出和好,还有她的艰辛苦涩。 她觉得对不起二姨娘,同时也对不起自己,害了自己。 苏如锦在怨恨其他人的同时,学会了自我反省。 “母亲,我就只有您了,您别离开我,一个人,我怕。” 在苏梁浅说出那种可能性的时候,她其实是怕的,怕二姨娘狠心不管她。 二姨娘听苏如锦颤抖着嘶哑的声,说的这些话,心都要化了。 她哭的比苏如锦还要厉害,仿佛要背过气去了一般,半天,她才从这种情绪的狂潮中抽离出来。 等哭完的时候,二姨娘还是一哽一哽的,她站了起来,将之前放在苏如锦床尾的箱子拿了起来打开。 “你看看,这些是大小姐和老夫人给的,除了这些,母亲那还有不少,我们可以自己置办宅子,请几个下人,到时候家里所有的一切,都你说了算,我们再也不用忌惮害怕谁,更不需要看谁的脸色,锦儿,你听娘的,我们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好不好?” 二姨娘唯恐苏如锦又像之前那样发脾气,继续软着声说道:“就当是为了姨娘,这个地方,谁都能轻贱我们,谁都能要我们的命,姨娘实在是太压抑了,我已经受够了,而且他们都想我们走,尤其是你父亲,你就算想留下,也是由不得我们做主的,就算是死,姨娘也不想死在这里,更不想你被这个冷冰冰的地方,给彻底毁了,而且就算留下来又能怎么样,我们又有什么能力找那些人报仇?姨娘不想你再沦为别人的棋子工具啊!” 二姨娘看着苏如锦,眼神期盼紧张,口气更是说不出的急切。 她发自内心的,厌倦这个地方,想要避开这里的人和事。 “其实大小姐没你” 二姨娘本想替苏梁浅说话,想了想,还是没有继续,“苏府的事,不会就这样休止的,你要想看大小姐是什么结局,那我们就找个距离京城比较近的地方,姨娘花银子找人盯着苏府,有什么风吹草动,你还是能够知道的。” 二姨娘握住苏如锦的手,紧紧的,牢牢的,声音坚定如誓言,“我的锦儿,你就是姨娘的命啊,姨娘怎么不管自己的命?姨娘会陪着你,一直一直的陪着你,不会扔下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姨娘是怕啊,姨娘怕守不住你啊!” 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眼泪的二姨娘,忍不住又哭出了声。 苏如锦用力的抿着唇,闭上眼睛,失了光泽的睫毛,因为某种纠结的情绪,剧烈颤抖,半晌,缓缓睁开。 她看着二姨娘,点点头,随后道:“姨娘,我答应你!” 苏如锦的内心,依旧放不下苏府的是是非非。 她深切的期盼着,苏梁浅和苏倾楣能斗的你死我活,都不要有好下场。 但她,要活着,尽量好好的活着,不让那些想看她笑话的人如愿,也是为了二姨娘。 就像二姨娘说的,就算她留在苏府,也做不了什么,既然是坐山观虎斗,哪里不都一样,她也不想看人脸色过日子。 苏如锦其实并不傻,就算之前被苏倾楣利用,她也不是因为被欺骗,而是受蛊惑,更加憎恨苏梁浅,自己甘心情愿才成为苏倾楣的利器的。 她也不是没怨过二姨娘,觉得她太过委曲求全,且没将她放在第一位,但在这么多事情后,冷静来看,二姨娘当初对她的劝诫,都是对的。 如果自己曾经哪怕是有一次听她的劝告,现在都不会是这样的下场和结局。 后悔吗?后悔!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苏如锦替二姨娘将脸上的眼泪擦干,看到她道:“母亲这段时间一直守着我,为我的事情担忧操心,现在好好回去睡一觉。” 二姨娘看着像以前一样贴心的苏如锦,这一刻,她觉得吃的一切苦头,都是值得的,她心里更感激苏梁浅,用这种方法,让苏如锦变的像个正常人,这正是她所期盼的。 “姨娘不累。” 苏如锦摇了摇头,“我现在这样,还要母亲照顾呢,您更得照顾好自己。” 二姨娘见苏如锦坚持,妥协,叮嘱了苏如锦一番,将绿珠叫了进来,随后抱着箱子回自己的院子了。 既然苏如锦也愿意离开了,二姨娘更没有后顾之忧,她准备回去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明天白天再收拾苏如锦的,随时准备动身。 而这一走的决定,几乎将她逼疯。 第二天早上,苏梁浅用完早膳,正准备出门,去萧有望交给她的马场看看,有人急忙忙的冲了进来,一副天仿佛都要塌陷下来的样子,在苏梁浅跟前跪下,正是二姨娘的贴身嬷嬷。 “大小姐,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她自尽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杀人的凶手 苏梁浅还没进苏如锦的院子,隔着墙,忽然就听到二姨娘悲痛的嚎叫声,这声后,很快又没了动静,苏梁浅不由加快脚步,等到了苏如锦的房门外时,重新听到了二姨娘的恸哭声。 苏梁浅进屋,就看到二姨娘坐在床的内侧,怀里抱住苏如锦,眼泪不止,溢出的哭声,比起昨日的无奈心酸,此刻只有悲痛到极致的绝望。 那双流泪的眼睛,晦暗无光,仿佛世界都是坍塌的。 在那一瞬间,苏梁浅有种天旋地转的发怔,那种她曾经经历过的和二姨娘一样的痛,也掠上了她的心头,让她浑身跟着冰寒。 “小姐?” 随行的秋灵见苏梁浅不对劲,不由叫了声,苏梁浅回过神来,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抬步往二姨娘的方向走去。 屋子里,也就二姨娘和苏如锦的几个丫鬟,苏老夫人和苏克明,都还没收到消息,就只有才掌家的五姨娘,她因为刚好在这附近处理事情,听到这边的动静,比苏梁浅早几步到的。 她站在床边,见苏梁浅过来,服了服身请安,苏梁浅没看她。 床上,二姨娘抱在怀里的苏如锦,脸上新添了一些红红的手印,苏梁浅猜测,应该是二姨娘不能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想要将她叫醒打的,她闭着眼睛,抿着嘴唇,脸色苍白,手无力的垂着,就连眼睫毛轻微的颤动都没有。 二姨娘落泪的时候,时不时撕扯着嗓子大叫苏如锦的名字,神色悲痛,情绪更是崩溃。 也不知是二姨娘的哭声太具感染力,还是忆起了曾经的失子之痛,苏梁浅竟也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苏梁浅就站在床边,看着二姨娘抱着苏如锦,一边哭一边说话,半晌才醒过来似的。 她在床边坐下,正准备亲自检查,手刚碰到苏如锦,就被啪的挥开,二姨娘似乎是才意识到她的存在,瞪大着眼睛看向苏梁浅,里面是深浓的仇恨。 “你走开,你给我滚,不要碰我的锦儿!” 她的样子,绝望又透着凶狠。 “我的锦儿她只是睡着了,等睡了这一觉,她就会醒的,然后和我一起离开。” 二姨娘说这话时,声音很轻,一副怕吵到苏如锦的样子,她一下下,轻抚着她的背,似乎是在哄她。 绿珠跪在地上,痛哭着道:“姨娘,小姐她已经死了。” 二姨娘森锐的眼神,朝着绿珠射去,歇斯底里道:“你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 二姨娘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很尖锐,她放下苏如锦,边下床的时候,甩手就给了绿珠一巴掌,“让你咒我的女儿!” 二姨娘这会和疯子没什么两样,那一巴掌,打的绿珠甩过头去,“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她说这话时,发了狠似的,就去扯绿珠的嘴巴,修长的指甲,还有不小的力度,让绿珠痛的不住尖叫,嘴皮和脸,都被抠出血来。 绿珠求饶,但二姨娘根本无动于衷,绿珠那样子,看着可怜极了,五姨娘不忍,上前拉住二姨娘。 二姨娘一个激灵,隔着挡住她的五姨娘,手指着地上跪着的绿珠,大声责骂道:“我不是让你好好守着我的锦儿的吗?她为什么会服毒自尽?你到底是怎么伺候她的!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儿,我要你给我的锦儿偿命!” 五姨娘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见二姨娘还要冲上去对绿珠动手,没再阻拦。 五姨娘将绿珠狠狠的修理了一顿,她已经哭了许久了,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打的累了,坐在地上痛哭,后悔又自责,“我就不该走,我不该回去休息的,我要一直守在这里的话,我的锦儿,我的锦儿就不会出事了!” 二姨娘说着,狠狠的给了自己几个耳光,力度之大,让她本来就没消肿的脸很快浮肿,嘴角也流血了。 苏梁浅看着她这个样子,实在不知道什么安慰。 因为经历过这种生无可恋生不如死的悲痛,所以她明白,这个时候,任何的言语,都过于苍白,更不要说,苏如锦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和慰藉。 苏梁浅拿了帕子上前,被秋灵挡住,摇了摇头。 苏梁浅示意秋灵让开,走到二姨娘的跟前蹲下,伸手替她擦眼泪,手都还没碰到二姨娘,二姨娘睁开森冷的眼睛,猛地将苏梁浅推开,然后指着苏梁浅道:“不用你假惺惺!” 她口气冰冷,眉梢眼角都充满了对苏梁浅的憎恨。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的话,我的锦儿根本就不会认识那个什么谢公子,她也不会因此入魔,她的腿也不会被咬,要没有你的话,她根本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有姚家,你在云州呆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回来?你不回来的话,就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苏梁浅被二姨娘推到在地上坐着,看着被悲痛憎恨扭曲的二姨娘,眸色沉静。 二姨娘会有这样的想法,甚至说出口,苏梁浅一点也不奇怪。 “你为什么要对我的锦儿说那样的话,还对她动手,她毕竟是你妹妹啊,都这个样子了,你还不肯放过她,你的心怎么那么狠那么硬啊!” 此时的二姨娘,完全忘记了昨天对苏梁浅的感激。 她觉得苏梁浅是她的仇人,害死苏如锦的仇人。 “我和你拼了算了,我要你偿命!” 二姨娘边哭边说,朝着苏梁浅扑了过去,被影桐直接用手挡住,二姨娘向后倒在地上,秋灵护在已经站起来的苏梁浅身前,看着二姨娘的目光,并没有同情。 一开始,她看着二姨娘那样子,是有同情的,但这份同情,被二姨娘对苏梁浅无妄的指责一下就消磨没了。 本来,秋灵一直就觉得,苏如锦是自作孽,活该。 “二姨娘,你昨天可不是这样说的,对我家小姐,也不是这样的态度,什么叫我家小姐害死了三小姐,你这是污蔑诋毁,更何况,这是我小姐的家,她回家,有什么不对?还是老夫人老爷他们主动接我小姐回来的,还有,我家小姐从来就没来看三小姐的打算,是你求着我家小姐来的!” 秋灵毫不客气的回怼。 二姨娘本就心如刀割,秋灵的话,更是让她生不如死,她尖叫了声,抱住自己的脑袋,一副不能接受事实的样子,又给了自己两个耳光,比之前的还要狠还要用力。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我就不该顺着她,都被我惯成这样了,我居然还纵着,我不该为了让她如愿,千方百计的请求大小姐过来,她都被打了,都被逼成那个样子了,我居然还无动于衷,我是怎么做母亲的,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我不是啊!” 二姨娘说着,又开始自虐式扇打。 苏梁浅看着恨不得自杀谢罪的二姨娘,扫了眼同样趴在地上痛哭着的绿珠,“你们先都下去!” 苏梁浅这话,是看着秋灵说的,秋灵老实离开。 秋灵知道,苏梁浅是有功夫,就二姨娘现在这状况,秋灵倒不担心苏梁浅会吃亏,但她怕苏梁浅心软。 秋灵看了影桐一眼,两人对视,苏梁浅补充道:“你看着绿珠。” 地上蜷缩着的绿珠,听自己被点名,不由偷瞄苏梁浅,刚好和她冰冷如刃仿佛洞悉所有的目光相对,绿珠想到昨日种种,浑身僵硬发寒,抖的更加厉害,浑身无力,起都起不来,是被秋灵提出去的。 屋子里的其他人退了出去,二姨娘还在打自己,脸上早已是血肉模糊,她却觉得不会痛似的。 苏梁浅上前,扣住她要打自己的手,冷声道:“够了,你这个样子,苏如锦就能活过来了吗?” 二姨娘看都没看苏梁浅一眼,只奋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是没成功,二姨娘漠然道:“你答应我的做到了,我也把东西给你了,我们两清了。你滚,滚啊,我的锦儿,肯定不想看到你,她一碰上你就倒霉!” 苏梁浅蹲下,直视着也自暴自弃的二姨娘,心里也是细软绵长的疼。 这种疼,让她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找苏倾楣夜傅铭报仇。 “你觉得苏如锦是自尽?你相信你的女儿会自尽?” 苏梁浅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苏如锦会自杀。 她要有那份勇气,早死了,也挨不到昨天的见面。 而昨天的见面,苏如锦的种种表现,更让苏梁浅肯定,她没死的想法,甚至是惧怕死亡,要不然的话,以她对她的恨,用她的匕首自尽,那是最能让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死法。 二姨娘怔怔的看着苏梁浅,听到她继续道:“我昨天得到消息,徐嬷嬷死了,我知道姨娘你现在难受自责,但你就是将自己打死了也没用,你一死,就更没人在意苏如锦是怎么死的了。” 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甚至有和苏如锦一起去的想法的二姨娘,从苏梁浅的话中,捕捉到了一个讯息,那就是,苏如锦的死,并不简单。 “徐嬷嬷死了?” 她喃喃重复着苏梁浅的话,问苏梁浅,“她怎么死的?” “你觉得呢?谁会那么迫不及待的要她的命?” 处在极度悲痛中,哭的混混沌沌的二姨娘,头痛欲裂,根本就不能思考,但脑海里直觉就蹦出了个名字。 苏梁浅看着二姨娘,一字一句认真道:“苏如锦根本就不是自杀,你要不像你的女儿枉死,自己也至死都恨错了人,就给我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昨天发生的事情,哭哭闹闹,解决不了问题!” 二姨娘看着神色严肃,口气正经的苏梁浅,眼泪止住,一双眼睛就和核桃似的,又红又肿,而脸上的其他地方,那已经不是脸了。 苏梁浅见二姨娘似已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站了起来,走到床边,她伸手摸了摸苏如锦的脉搏,探了探气息,确定她确实已经死了,没的救了,不过身体并没有僵硬,还有余温,可见是刚死没多久。 二姨娘还是坐在地上,但转了个方向,面朝着苏如锦所在的大床方向,她见苏梁浅对苏如锦各种检查,心中再次闪过诧异。 她便也就算了,那是她女儿,苏梁浅怎么一点都不怕的? 苏梁浅取出自己随身带着的金针包,取了根细长的银针出来,二姨娘吓了一跳,站了起来,但因为整个人太多虚弱,刚站起来,就扑着摔地上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的声音,嘶哑到,都要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了。 她看着苏梁浅,满是戒备。 苏梁浅回头看了眼摔倒在地上的二姨娘,冷静道:“看看三小姐是不是中毒。” 二姨娘虽然不忍,但还是默认了苏梁浅的做法。 她的女儿,已经够哭的了,她不能让她再死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苏梁浅话落,将银针插在了苏如锦的喉管,很快,银白的亮色,被紫黑色取代,“是中毒。” 苏梁浅又开始检查苏如锦身上其他地方,并没有新的伤口,看着确实和自杀无异。 二姨娘爬着到了床边,看着苏梁浅,有些殷切的问道:“有什么发现?知道是谁杀了她吗?” 苏梁浅看了影桐一眼,对她道:“你让秋灵打盆水进来。” 影桐受命出去,很快端了水进来,苏梁浅看着二姨娘道:“你擦洗一下,清醒清醒。” 二姨娘现在是苏梁浅说什么就做什么,直接鞠水洗脸,水是冷的,并不刺激,但手触碰到脸的时候,却是刺刺的痛。 二姨娘洗了把脸,用头毛擦了擦,头还是痛的,但那种混沌感,要好许多,她接过苏梁浅递过来的水,一口气直接喝了。 二姨娘坐在靠床的地上,苏梁浅则在床榻上坐着,二姨娘看她沉静内敛的模样,带着冷意,却没有丝毫畏惧,心里头对她的恨,减了大半。 “苏如锦是中毒死的,首先一点,毒药哪来的?” 二姨娘被苏梁浅问的一怔,随即有些机械的重复道:“是,毒药,她毒药是哪来的?她的院子,尤其是房间,我仔仔细细都清理打扫过的,不可能有毒药的。” 远慧登门驱邪,苏如锦被咬断了腿后,二姨娘就是怕苏如锦想不开,将屋子里锋利的东西都收起来了,更不要说毒药了。 “她这个样子,走动的话,不可能不惊动其他人,如果是服毒,只有可能是这附近,她触手可及的位置。” 苏梁浅手指了指苏如锦睡着的床。 “不可能!” 二姨娘极其肯定的否认。 苏如锦睡着的这张床,床垫被单枕头,除了床太重挪不动,其他的东西,她都让人换过了,她自己还检查了好几遍。 “苏如锦腿被咬断,那都是十来天前的事情了,这么长的时间,什么都有可能会发生,昨天苏倾楣来过了?” 二姨娘顺着苏梁浅的话思考,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她走到床头,将枕在枕头的苏如锦挪开,将枕头掀开,但让她失望的是,什么都没有。 二姨娘颤抖着声解释道:“昨天苏倾楣在床上坐了好一会。” 她气馁的坐在地上,回忆着苏梁浅没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你走后,老夫人遣连嬷嬷来了,给我送了银子和首饰,我给锦儿上药,锦儿,我的锦儿,问我脸上的伤伤疼不疼,还和我说对对不起。” 说到这里,二姨娘很快说不下去了。 她话是说不下去了,意识却在思考,而这样的思考,让她认同了苏梁浅的观点。 苏如锦并不是自尽的,既然不是自尽的,那她的死,就和苏梁浅无关。 想到苏如锦那样的改变,本来,她们马上就会有不一样的生活了,二姨娘心如刀绞,忍不住又痛哭了一场。 她的锦儿没了,她的人生,也没了指望,二姨娘心情颓丧的,觉得自己做什么,都失去了意义。 但她不能因此就一蹶不振。 这一次,二姨娘哭了许久,一如之前的悲痛绝望。 苏梁浅耐心倒是极好,就那样静坐着,一直到二姨娘自己缓过来。 缓过来的二姨娘,用手擦了擦眼泪,她看向苏梁浅,挺直着脊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说不出的坚毅坚定,因为某种支撑着的信念,变的格外明亮起来。 “锦儿她都已经同意和我离开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二姨娘眼中的经营闪了闪。 苏梁浅嗯了声,转身背对着二姨娘,趴在床上,似是在仔仔细细的眼睛什么东西,二姨娘好奇,凑了上去。 苏如锦的枕头下面,有很小金色颗粒,因为和被单的颜色相近,所以不这样趴着认真仔细看的话,根本就不能发现。 “这是什么?” 苏梁浅黏了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味道太淡,根本就闻不出什么,她将那些散落的,一点点的全部粘在一起,送到了鼻尖,用力的吸了吸,皱着眉头道:“像是断肠草碾成的粉末。” 因为量少,再加上已经被碾成了粉末,辨认起来,难度要高许多,苏梁浅并不是完全肯定,她不由看了苏如锦一眼,她的脸 她昨天下手确实太重了,再加上二姨娘因不能承受事实的雪上加霜,实在很难辨别不出什么,但断肠草之毒,毒性极强,而且不是那种让人无声无息的死亡,过程会很痛苦。 从大床的凌乱程度来看,苏如锦死前应该是经过一番挣扎的,以至于受伤的腿,还有血渗出来。 “你刚刚说,昨晚是绿珠照顾的苏如锦?” 二姨娘点头,解释道:“锦儿觉得我这段时间太累了,一定让我好好回去睡一觉,她说我养好身体,才能照顾她,一直陪着她,我其实知道自己回去后也睡不着,但我太想离开这个地方了,想着先收拾点东西,没想到如果我一直守在这里” 二姨娘说起这些,心头涌出一阵阵的后悔,“大小姐您离开前,还再三叮嘱我,要好好守着她的,我怎么就离开了呢?” “你也是人,自然也是要休息的,不可能一直守在她身边,既然有人要她死,这就无从避免,所以二姨娘也不要太过自责了。” 二姨娘点了点头,眼中闪过恨意。 “让秋灵把绿珠带进来。” 秋灵依着苏梁浅的意思,将绿珠带进来后,苏梁浅对着秋灵招了招手,秋灵凑了上去,苏梁浅在秋灵的耳边吩咐了几句,秋灵看了绿珠一眼,那一眼,让绿珠觉得浑身都在发毛,但很快的,秋灵就离开了。 苏梁浅看着低垂着脑袋的绿珠,冰寒的面色,有种说不出的慑然,问道:“说吧,你是怎么将你家小姐害死的?” 苏梁浅的口气,平静又冰冷,这种平静冰冷,掺杂着说不出的笃定,仿佛就是在审问已经定了罪的犯人。 二姨娘闻言,浑身一震,目光从苏梁浅的身上,向绿珠转移。 绿珠也是浑身一颤,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她的脑袋垂的很低,根本就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但从她的反应能够看出,她此刻极度害怕。 弑主的罪名滔天,这并不奇怪。 二姨娘将信将疑,又将目光重新移落到苏梁浅身上。 绿珠的牙关都在打颤,双手交缠在一起,短暂极致的心虚慌乱后,她终于抬头,看向苏梁浅,“大小姐怕被人非议,也不能将这样的罪名嫁祸在奴婢身上吗?奴婢命贱,就活该背锅吗?” 绿珠自然不肯承担,还向苏梁浅泼脏水,“我家小姐分明就是被你害死的!” 她大声指控,继续道:“我家小姐最恨的就是你,她那么想见你,就是想骂你一顿,让你看她现在这样的样子,畏惧愧疚,她活着,就是为了看你倒霉,不让你好过,大小姐铁石心肠,不但没让她如愿,还狠狠的打击她,各种嘲讽奚落,还对她动手,姨娘当时您也在场,您都听到的,小姐她不堪受辱,同时一直支撑着她的希望落空,才会想不开的啊!” 绿珠话说到最后,看向二姨娘,扯着嗓子叫道。 “大小姐哪怕顾念半点的姐妹亲情,我家小姐也不会一错再错,她是被你逼上绝路的!大小姐是不是怕落人口舌,所以想要将奴婢一并除了,然后就是二姨娘对不对,大小姐,你好歹毒的心肠!” 绿珠振振有词,声声有力,那神色,更是正义,俨然就是为死去的主子讨回公道的忠义下人。 绿珠说了半天,见二姨娘无动于衷,苏梁浅也没有半分被激怒,似笑非笑,满是胜券在握的笃定,本就心虚的她不由急了起来,跪着走到二姨娘的跟前道:“姨娘,奴婢没照看好小姐,才让小姐做这样的傻事,奴婢知道,奴婢有罪,奴婢罪该万死,您可以惩罚奴婢,但不能让奴婢背负上这样的罪名啊!奴婢和小姐多年的主仆情谊,受姨娘小姐照拂,这样忘恩负义的事情,奴婢定然是不会做的!大小姐巧言擅辨,伶牙俐齿,但小姐被她害了是事实,姨娘您不要被蒙蔽了啊!” 绿珠握住二姨娘的手,一副极力想要劝服二姨娘的架势。 二姨娘没有说话,也没有甩开绿珠的手,就看着苏梁浅,也不知道是相信了绿珠的话还是没相信。 绿珠自然是当二姨娘相信了,看向苏梁浅,愤怒又不平,“大小姐已经是太子妃了,身份尊贵,身边交好的男子,出众优秀,做姐姐的,不应该让着妹妹的吗?更何况,大小姐和谢公子又没有可能,明明得不到,为什么也不肯成全,霸着谢公子?如果你把小姐当妹妹看,哪怕是顾及半点姐妹之情,给她点机会,我家小姐都不至于会走极端!” “你不帮忙也就算了,还怂恿着谢公子和季家小公爷对姚家下手,让我家小姐觉得是自己的原因,才造成姚家出事的,还挑拨老夫人,让老夫人对我家小姐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受尽委屈,这天底下,再没有比你更恶毒的姐姐和女人了,你就是自私自利,见不得别人好,对我家小姐如此,对二小姐也是!” 绿珠在提起苏倾楣的时候,极度的愤怒,为她打抱不平。 苏梁浅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坐姿标准又透着随意,身体微微朝着控诉的绿珠,微凉的目光,有种数不出的震慑力。 “之前在三小姐面前,你也是这样说的?” 苏梁浅的口气,也带着微微的凉意。 二姨娘就好像走神的人醒过来,甩开绿珠的手,同时将她踢开。 绿珠先是慌乱,随后挺直着脊背,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我哪儿说错了吗?” 二姨娘看绿珠这样子,便知道,绿珠没少在苏如锦面前,挑拨离间,说这样的话。 这次,不待苏梁浅开口,二姨娘便道:“当然错了,身为下人,用不当言论蛊惑主子,导致她犯下滔天大错,不是错是什么?因你是锦儿身边最得力的丫鬟,我格外看重,我原以为你是稳重的,没想到却是养虎为患,锦儿和我闹翻后,我屡次找你,我是怎么和你说的!” 二姨娘的声音不自觉的重了重,“难怪,我的锦儿就像走火入魔似的被蛊惑,完全不听我的话,原来是因为你。” 二姨娘自己是过来人,她很清楚,像绿珠这样的心腹丫鬟说话的分量,尤其是在人急躁的时候,她们的话,很多时候能起决定性作用,丝毫不会逊色于枕边风。 本来,苏倾楣就是个手段高明的,再有绿珠帮衬,两人一搭一唱。 二姨娘看着绿珠的眼神森寒,恨不得动手将她杀了。 比起苏倾楣对苏如锦的蛊惑利用,吃里扒外的绿珠,在她看来,更加可恶。 “姨娘。” 绿珠傻眼,她没想到,二姨娘居然是站在苏梁浅一边的。 二姨娘没搭理她,她准备交给苏梁浅处置,相比于自己来说,她觉得苏梁浅更能从她的嘴巴里面套出话来。 “苏倾楣给了你什么好处?” 绿珠听苏梁浅这时候提起苏倾楣,义愤填膺,冷着脸嗤笑道:“大小姐不承认自己犯下的过错就算了,还要嫁祸给无辜的二小姐吗?二小姐可不像你心狠手辣,冷血绝情!” 苏梁浅听绿珠句句维护苏倾楣,手指在膝上敲了敲,坐直了身子,用笃定的口气问道:“还是你就是苏倾楣的人?” 绿珠不说话,愤恨的看向苏梁浅。 “你喂三小姐吃下的毒药,是昨天苏倾楣过来,放在枕头底下的吧?” 绿珠坐在地上,她有些庆幸,自己现在是坐着的,因为如果她现在是站着的话,必然会因为腿软,瘫坐在地上,就算此刻坐在地上,她的两条腿,还是抖的很厉害。 “不说?” 苏梁浅冷冷的两个字幽幽的,让绿珠心都在发颤,她咬着嘴唇,不让自己松口屈服,“大小姐让我说什么?我没做的事情,如何说?说什么!” 苏梁浅半点也不着急,淡淡笑道:“我看是我的手段硬,还是你的嘴硬。” “大小姐是想要屈打成招吗?任凭大小姐使什么手段,没做过的事情,我是不会承认的,更不会冤枉好人!” 苏梁浅看着气势凌然的绿珠,不再说话。 绿珠看她端坐着,自信从容,想到她以往的那些手段,心头极度不安起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刑罚逼供,破釜沉舟 屋子里,陷入了让人惴惴不安的沉默。 好一会,秋灵才从外面回来,她似乎跑了许久,气喘吁吁的,手上提着个全封闭的金勾小笼子。 她走到苏梁浅面前,将笼子打开,眼角往地上的绿珠扫了一眼,兴高采烈道:“我运气不错,出去刚好赶上有人在卖,说是昨天才捉到的。” 其实哪有那样的巧合,绿珠是去谢云弈之前住在这里的院子找人帮忙的,对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她而言,这比漫无目的的碰运气去找,简直不要快太多,而且方便极了,她只要动动嘴就可以。 秋灵说话的时候,被网网住的小蛇,从她打开小门位置,窜了出来,直接飞到了绿珠跟前。 绿珠看着浑身青绿色的小蛇,上面是黑色的斑点,小小细细的,吐着信子,看样子就让人觉得凶狠。 绿珠脸色煞白,不由抬头看向苏梁浅,苏梁浅嘴角微微勾着,一副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的表情,绿珠大惊失色,瘫软在地上。 秋灵继续道:“那人说了,这蛇算不上剧毒之蛇,被咬后,不会马上死,但是会长好多的蛇斑,等身上脸上都长满的时候,才会毒发,我多给了他银子,他还给我赠送了不少东西。” 脸上长蛇斑,那不就是怪物了吗? 秋灵说着,将笼子里面其他用网兜装着的东西都倒了出来,有蜈蚣,有蝎子,还有毒蛤蟆。 绿珠早已面无人色。 二姨娘不由看了苏梁浅一眼,这么短的时间,她的丫鬟哪弄来的这些东西? 二姨娘心中正好奇的时候,就见苏梁浅再次直视绿珠,目光犀利如刃,极具压迫性,“现在,说还是不说?” 绿珠浑身发颤,眼泪掉个不停,紧咬着嘴唇,还是有恐惧的哭声,溢了出来,但依旧没说。 苏梁浅见她不珍惜自己给的机会,给秋灵使了个眼色,秋灵会意,将单独装着蛇的网兜打开,捉着蛇的七寸,将它捉了出来,然后走到绿珠的身后,打开她的后领,将蛇扔了进去。 绿珠只觉得后背一阵发软的冰凉,惊的虚软的她尖叫着跳了起来,很快又被秋灵摁着坐下。 绿珠感觉到蛇贴着她的肌肤,隔着衣服在窜动,似乎准备随时咬她一口,然后让她变成蛇人,最后死掉。 绿珠想要伸手去捉出来,极度的恐惧下,她连手都抬不起来,哭着求饶,甚至让苏梁浅直接杀了她。 绿珠惶恐急躁的尖叫,让二姨娘心里毛毛的,当然,她也仅仅只是觉得这样的刑罚恐怖,她好奇苏梁浅是想出这种比杀人还恐怖的刑罚的。 对害死自己女儿的绿珠,她一点也不同情,甚至觉得她是罪有应得。 二姨娘看了眼苏梁浅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坐的也是四平八稳,就好像面前上演着的是杂耍。 那样的冷漠,那样的绝情。 蛇不停的往下爬,已经到了绿珠的下面,仿佛是要找个洞钻进去,绿珠吓得再次叫出声来,直接尿了出来,急切的大叫着道:“我说我说,我都交代了!” 嘴硬的绿珠受不住这样的折磨,缴械投降。 苏梁浅却没让秋灵将东西捉出来,而是冷冷的看着绿珠,笑道:“我听人说,人的七孔是互通的,将蜈蚣从一只耳朵放进去,它会从另外一只耳朵爬出来,也可能是眼睛和鼻子,或者直接从嘴巴出来,我刚准备让秋灵试试呢,我还以为你的嘴有多硬,说吧。” 对这种吃里扒外,还是向着苏倾楣的下人,苏梁浅是半点也不心慈手软。 绿珠看着苏梁浅轻描淡写的说着那样残酷的刑罚,云淡风轻,只觉得她比食人的恶魔还要恐怖。 绿珠哭声不止,整个身体都在剧烈的颤抖,她现在一心只想让苏梁浅早点将这蛇捉出来,急切的开口道:“是二小姐,这,啊这毒药是二小姐给给的啊呜她知道大小姐要来,让我在大小姐来了之后,就就动手,然后栽栽赃给给你!” 绿珠刚交代完这些,说不下去可,一张脸又红又白,似刺激又似痛苦,趴在地上,向苏梁浅求饶求助。 “秋灵。” 苏梁浅叫了句,秋灵会意,掀开绿珠已经被尿浸湿了的裙子,将大半个头都钻进去的蛇扯了出来,嫌弃的看了绿珠一眼。 这蛇是毒蛇没错,但它的毒牙,在到秋灵手上前,已经按着苏梁浅的意思给拔了,所以这蛇就是看着吓人,其实根本就不能咬人,至于身上脸上长蛇斑,那完全就是秋灵为了吓唬绿珠编的。 秋灵提着蛇,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在面对绿珠的方向站着。 绿珠如烂泥一般瘫在地上,青红交加的脸,都是吓得冷汗,和泪水和在一起,嘴唇也是苍白,有的也是嘴皮被咬破的不正常的红。 她低低的啜泣着,脸上除了悲痛,还有懊悔,浑身还在发颤,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虚弱的连动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苏梁浅身侧坐着的二姨娘,也没好多少,看不出本来模样的脸雪白。 虽然她之前就已经相信了苏梁浅的推测,但真的从绿珠口中得知真相,她还是抑制不住的气愤悲伤,然后更加自责。 是她识人不清,才酿成这样的祸端的啊。 “是什么毒药?” 绿珠听着苏梁浅冰冷的质问,闭上眼睛,认命着继续道:“奴婢只是依二小姐的意思去做,并不知道是什么毒药。” 二姨娘气的牙关在发颤,上下牙齿相碰,发出的是那种让人心悸的咬牙切齿的声响。 “苏倾楣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绿珠不敢看二姨娘,喃喃道:“二小姐,她对我有恩。” 这话,简直让二姨娘崩溃。 “有恩?我对你没恩吗?锦儿亏待你了吗?我们那么信任你!” 二姨娘对苏如锦的教导一直就是善待自己重用的丫鬟,不要也不能随便发脾气,这一点,苏如锦一直都做的很好,二姨娘自认为自己和苏如锦,都是没有亏待对不起绿珠的地方的。 她本来渐渐平复的情绪,再次变的激动,而且有愈演愈烈之态势。 这样的理由,她不能接受。 “二姨娘。” 苏梁浅看着情绪激动的二姨娘,叫唤了声,二姨娘强忍着,没再发作,就用那双让人觉得恐怖的眼睛,盯着绿珠。 “既然是毒药,你家小姐喝下后没反应的吗?具体的过程,说清楚。” 绿珠偷瞄了二姨娘一眼,收回目光的时候,刚好撞上秋灵的视线,秋灵龇着牙,绿珠吓得,又是浑身一抖,趴在地上,闭着眼睛,边回忆边道:“姨娘离开后,小姐也歇下了,夜半被噩梦惊醒要喝水,奴婢就将毒药下在了水里,给小姐喝了,小姐喝下后,很痛苦要叫人,奴婢就用被子将她闷住,小姐她” 绿珠说到这里,两只手比身体抖的还厉害,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她从未想过杀人,还是自己的主子。 二姨娘听到这里,咬唇死死的盯着绿珠,她原本以为已经干涸的眼睛,再次有眼泪流了出来。 她两只手牢牢的紧紧的摁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才克制住自己上去再爆打绿珠一顿的冲动。 一个要死的人,再打,似乎也就那样,没有任何意义了。 二姨娘越哭越伤心,松开握住把手的一只手,用力的捂着自己生疼的胸口,痛的不能呼吸。 她的锦儿,她的锦儿原来死的这样惨。 那个时候,她一定很绝望无助,而且痛苦。 “奴婢也是为了小姐好,小姐现在这个样子,活着也是一种痛苦,奴婢这是在帮她解脱!” 绿珠仰着头,理直气壮的,显然,她就是这样想的。 “这话,是苏倾楣对你说的?” 苏梁浅冷声问完这话后,垂着的门帘被掀开,苏老夫人拄着拐杖,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好你个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贱婢!” 绿珠听到苏老夫人的声音,一惊,听到她继续道:“什么时候,主子的生死,轮到丫鬟说了算了,这种下人,就该游街沉塘!” 苏老夫人也是得知苏如锦身死的消息过来的,她和其他人一样,都以为苏如锦是自杀,没想到却是她杀,还是被贴身的侍婢杀了。 二姨娘看到苏老夫人,也是一愣,她见苏老夫人一副要为苏如锦做主的架势,哭的越发大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跑着到她的跟前跪下,“老夫人,您一定要为锦儿做主啊,不要让她枉死冤死啊,锦儿她,她是被二小姐害死的啊!” 苏老夫人到的时候,刚好听到绿珠那番杀了苏如锦是为她好帮她解脱的言论,至于之前,绿珠的交代,她并不知晓,所以在听到二姨娘说苏如锦的死和苏倾楣有关的事情,她也是一懵。 “二丫头?” 二姨娘点头如蒜,“是二小姐,她昨天来看锦儿的时候,在她枕头底下放了毒药,她一早就和绿珠串通好的,两人里应外合,只等大小姐来看过锦儿后,就害死她,嫁祸给锦儿!” 二姨娘控诉着苏倾楣,字字泣血。 苏老夫人没想到还有这一出,看向绿珠,听着二姨娘继续道:“锦儿是您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人,您是最清楚的,她对您下毒,那就是被二小姐和绿珠这贱丫头挑唆蛊惑的,真正看不惯老夫人维护大小姐,想害死您的,是二小姐啊!” 苏老夫人依旧有些云里雾里,苏梁浅走到她身边,扶着她坐下,然后将刚刚绿珠交代的,一一告诉了苏老夫人。 二姨娘还没求着苏老夫人给苏如锦做主,地上一直趴着的绿珠撑着跪下,手指着苏梁浅,看向苏老夫人道:“不是,不是这样的,是大小姐,是大小姐胁迫奴婢,她将毒蛇放在奴婢身上,要是奴婢不按她的意思去说去做的话,她就会让那毒蛇将奴婢咬死,那些蜈蚣蝎子,都是大小姐找来的,就是为了逼迫奴婢!” 绿珠指了指秋灵手上的蛇还有地上的一堆的毒物,“是大小姐想要害二小姐,但这样昧着良心的事,奴婢不能做啊,我家小姐最恨的就是大小姐了,奴婢承蒙她的恩情,不能让她死不瞑目啊!” 绿珠再次反口,将事情的责任,再次推卸到苏梁浅身上。 二姨娘再也忍不住,扬手就给了绿珠一巴掌,歇斯底里的命令道:“将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二姨娘这一巴掌力度不小,绿珠被打的,鼻子都流血了。 “是大小姐想要陷害二”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二姨娘疯狂的叫道,再次去撕绿珠的嘴,绿珠努力去躲,边躲边道:“二姨娘再让奴婢说几遍,奴婢都还是这样的回答,二姨娘现在被大小姐说动蛊惑,是要小姐死不瞑目吗?” 绿珠非但不改说辞,反过头来质问二姨娘。 苏梁浅看了眼仿若视死如归的绿珠,倒是有几分意外,这丫鬟,竟如此维护苏倾楣,对她那般忠心,也难怪苏倾楣用的这么大胆放心,出事都这么久了,人还没来。 二姨娘却不能忍受接受,不住的打绿珠,边动手边让她将苏老夫人没到时说的话,再重复一遍,绿珠的态度,同样坚决,始终咬死苏梁浅不肯放。 “好了!” 苏老夫人开口,制止二姨娘。 二姨娘打的也累了,没起身,向后坐在地上,掉泪。 苏老夫人得知这个消息过来,原是想安慰安慰二姨娘的,但看二姨娘现在这个样子,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张口。 她叹了口气,看到秋灵手上提着的绿蛇,打了个激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忙让秋灵都收拾起来,秋灵哦了声,将东西重新放回到笼子。 “将这丫头拖出去杖毙。” 苏老夫人说游街沉塘,那只是夸张。 苏家风波不停,本来就在风口浪叫,议论不断,有道是家口不可外扬,苏老夫人自然不可能真的将绿珠沉塘,就算要处死,那也是静悄悄,无声无息的。 “不行!” 只顾着哭的二姨娘听苏老夫人说要将绿珠处死,忙出声制止,“她现在还不能处死!” “这种毒害主子的贱婢,难道你还准备留着她?你留着她做什么!难道你不想为锦儿报仇?” 二姨娘看着态度颇为强硬的苏老夫人,心中对她积压的怨气却涌了出来,“老夫人您这样做,是心疼锦儿想为她报仇,还是担心她乱说?” 二姨娘目光犀利,苏老夫人被她盯着,说不出话来。 两者都有,但后者居多。 不管苏如锦的死,是因为苏梁浅还是苏倾楣,牵扯到谁,都不是苏老夫人愿意看到的。 “您是怕因此影响二小姐吧?她现在名声本来就不怎么好了,要再落个戕害庶妹的名声,您真正想要护着的是她吧!” 苏老夫人迟疑了片刻后,很快又义正言辞道:“绿珠都说了,和楣儿无关,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 “绿珠还说了,是大小姐让她这样做的,既然和二小姐无关,那就是大小姐指使的?” 苏老夫人正了正神色,“姚氏,我顾念你丧女之痛,你不要无理取闹!” 二姨娘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笑出了声,大笑的时候,眼泪也飙了出来,她擦掉眼泪,大有豁出一切的架势,站了起来,挡在绿珠身前,指着她道:“她是杀害锦儿的凶手,是能指证幕后真凶的唯一证人,老夫人您现在还不能将她处置了!” 二姨娘态度坚决,流着泪继续道:“若事情就这样平息,您准备如何交代我锦儿的死?自杀还是被丫鬟杀死?若是自杀,外面的人定会觉得我的锦儿是作恶多端罪有应得,若是被绿珠所杀,她们也会觉得,是我的锦儿虐待苛责下人。” “她都已经死了,就算她曾犯了错,不招您待见,念在她是您的孙女,多年承欢的份上,求您顾全点她的名声,让她走的安生干净些,这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最后能为她做的一点事了。” 二姨娘说到最后,声音染上了凄楚的请求。 她很清楚,自己根本就杠不过苏老夫人。 二姨娘见苏老夫人态度有所松软,继续道:“徐嬷嬷的事,老夫人知道吗?” 苏老夫人听二姨娘这时候提起徐嬷嬷,心头疑惑又不快,“她不是已经被我打发到庄子上去了吗?” 二姨娘见苏老夫人果然不知道,笑出了声,连嬷嬷眼皮跳了跳,对二姨娘接下来说的话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不由看向苏梁浅,见她一副沉静的样子,并没有慌乱,也没有要阻拦,安下心来。 “她是被老夫人您打发到庄子上去了,但她昨天就死了。” “什么?” 苏老夫人瞪大眼睛,一副不敢相信又难以接受的样子,看向她身后站着的连嬷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嬷嬷是从青州跟她到京城的老嬷嬷,她死了,不可能没人来向她通报一声,尤其她还是刚被她打发离开不久。 连嬷嬷跪在她跟前,诚惶诚恐认罪道:“下人前来通报这件事的时候,老夫人您还在休息,老夫人您才刚好,而且因为这次生病,您的身体,比以前差了许多,府里的事情又多,所以老奴,老奴擅作主张,隐瞒下了这件事,求老夫人责罚。” 连嬷嬷话说完,头抵在地上请罪。 苏老夫人没想到徐嬷嬷真的死了,从二姨娘口中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她还以为,她还以为是假的。 几十年的主仆关系,尤其是来京城后,苏老夫人因为和萧燕的关系,经常生气,多数的时间,都是徐嬷嬷劝着,帮她排解。 在身边陪了几十年的人,前几天还在自己面前又哭又闹的,说没就没了,苏老夫人都觉得不真实,心里也空落落的,说不出的唏嘘。 苏老夫人的神色,难掩悲痛,还有莫名的疲倦,但并没有责怪连嬷嬷,而是问道:“怎么死的?” 连嬷嬷恭敬回道:“说是自杀。她从苏府随身带去的那些值钱的东西,在路上,被几个嬷嬷搜刮一尽,到了庄上后,行李又被庄子上的几个仆妇抢了,她不堪打击,许是觉得以后的生活无望,所以自尽了,是老奴的错,老奴没选好地方。” 连嬷嬷说最后一句话时,抬头看向苏老夫人,一脸沉痛的自责。 最开始的庄子,是苏老夫人精心挑选的,但因为后来的事,苏老夫人对徐嬷嬷寒了心,她的本意就是狠狠惩罚,但并不是让徐嬷嬷死,要不然,也不是毒哑她了。 苏老夫人沉默良久,连着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看着胆颤的连嬷嬷,用有些僵硬的声音命令道:“将那几个送她去庄子上,还有庄子上对她动了手的嬷嬷,全部杖毙了。” 杖毙?连嬷嬷没想到,是这样重的刑罚,这也可见苏老夫人和徐嬷嬷的感情。 二姨娘这时候开口冷笑道:“自尽?我看是杀人灭口吧!老夫人纵是将那些嬷嬷都杖毙了,不过也是徒添冤魂,并不是也没有真正的替徐嬷嬷报仇。” 她冰冷的口气,笃定又充斥着不屑,继续道:“老夫人打发徐嬷嬷离开那日,我本想求着老夫人在大小姐面前说说好话,让大小姐见锦儿一面,我回头找您的时候,刚好看到徐嬷嬷收拾行李离开,我当时觉得不对劲,雇车跟了上去,徐嬷嬷将被您毒哑的原因,都告诉我了,老夫人早就知道,您的病,更多的是二小姐搞的鬼吧,我的锦儿,虽然有错,但说到底,不过是二小姐为了达成自己目的的棋子替罪羊。” 二姨娘不满,但比起之前的愤恨来说,释然了许多,那是一种看淡生死,无所畏惧的豁然。 “我回府后,愤怒之下,一时冲动,去倾荣院找苏倾楣,苏倾楣并不知道徐嬷嬷已经被毒哑了。而且,徐嬷嬷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她什么人,您不清楚吗?她还有个顽劣的孙子呢,她孙子尚未娶亲,她心里还有牵挂,就是再悲伤想不开,也不会选择这样的绝路。” “两个人同时自尽,哪有这样的巧合?二小姐这是怕害您的事情败露,先下手为强了,一下两条人命,锦儿还是她的亲妹妹呢,这心真是比蛇蝎还要毒!” 二姨娘口气笃定,而且这推理,也算有理有据,苏老夫人也不由动摇。 “不是,事情并不像二姨娘说的那样,姨娘,您肯定是误会二小姐了,二小姐她最是菩萨心肠,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绿珠伶牙俐齿,一气呵成。 二姨娘冷锐的眼神,仿若淬了毒的利箭,朝绿珠射去,“你对锦儿,要有对二小姐一半的忠心,也下不去这样的狠手。” 苏老夫人原先还有些迟疑,见绿珠句句指责苏梁浅,却见不得别人说苏倾楣不好,更加相信二姨娘所言。 “不过也对,她连自己的亲祖母稍不顺意,都能忤逆不孝痛下毒手,更何况是隔了肚皮的庶妹,不过就算是同一个肚皮出来的,也不见得她就会有多深的感情,大少爷出事到现在,夫人倒是一直在床边守着,唯恐出事,她看了几回?她现在是羽翼未丰,需要苏家需要老爷,谁知道老爷将来若是没有利用价值,会不会也被她?” 二姨娘看着苏老夫人越来越难看的脸,含了半句,没说出来。 二姨娘说这话的时候,还真挺期盼能有那一天的。 “难道老夫人还指望这样忘恩绝情的人,光耀门楣不成?” 本来,苏老夫人就因为苏泽恺的忧心,现在出了苏如锦和徐嬷嬷的事,还将苏倾楣也牵扯了进来,偏毒死绿珠的那个丫鬟,又咬着苏梁浅不放,苏老夫人只觉得一团乱麻,情绪低落至极,整个人都是萎靡的。 而且,二姨娘的话,真的是字字诛心,偏苏老夫人都听进去了,她甚至觉得,那样的事情,苏倾楣并不是干不出来。 苏老夫人向后靠在椅子上,只觉得头痛胸闷,哪哪都不舒服。 她心里这时候更多的是顾虑苏泽恺,苏泽恺现在不能科考,她原本是指望着,苏倾楣将来要有了出息,能拉扯帮扶自己兄长一把的。 苏梁浅感觉得到,因为苏泽恺的事,苏老夫人有些怪她,并没有凑的很近,给连嬷嬷使了个眼色,连嬷嬷站了起来,给苏老夫人顺气,不住的小声劝道:“老夫人,越是这种时候,您更得保重身体啊。” 好一会,苏老夫人才从那种忧虑悲痛中稍缓过来,她身子稍稍坐直,看着二姨娘道:“不管了,我老了,也管不了了,你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吧。” 苏老夫人摆了摆手,眉梢眼角还有说话的口气,都是说不出的倦怠。 她让连嬷嬷扶着她站了起来,缓缓走至床边,看了苏如锦一眼。 苏如锦这段时间也清瘦了许多,脸也有些稍稍凹陷进去了,下巴尖尖的,两边脸颊都有伤,狼狈至极。 苏老夫人想到,自己刚到京城的时候,她都还没到自己的腰,她看着她一点点长大,想到过去的时光,再看她现在,饶是对她已经失望透顶的苏老夫人,也忍不住落泪。 这是她的孙女儿,亲孙女儿,这么多年,也是有感情的啊。 苏老夫人这一落泪,很快就哭出了声,眼泪汹涌,佝偻着背,二姨娘看她这样子,心里对她的怨恨,莫名消减了许多。 苏梁浅上前劝慰了几句,让连嬷嬷扶着苏老夫人离开。 苏老夫人握住苏梁浅的手,眼睛含泪,似乎是要说什么,欲言又止,到最后,也没张口。 二姨娘走到苏梁浅的身侧站着,目送着苏老夫人离去的背影,“她刚刚应该是想和你说苏泽恺的事,我希望你不要答应,我甚至盼着你把他给杀了,然后六姨娘再生个女儿,这样,苏克明就断子绝孙了。” 二姨娘的神情,并没有太大的起伏,丝毫不掩对苏克明的恨意,还有对萧燕的。 如果苏泽恺死了,萧燕必然和她一样痛不欲生,这对苏倾楣来说,也是个打击,毕竟,家中没有兄弟,在外人看来,就是没有靠山,是会被轻贱的。 苏梁浅没接这话,转而问道:“你准备怎么做?祖母不管,你准备找父亲?绿珠对苏倾楣忠心耿耿,父亲现在也正看重她,你这样做,没有任何用处,说不定还会让他对你动杀念。” 苏梁浅在提起苏克明时的漠然,让二姨娘不由深看了她一眼,脸上有了笑,黯然的眼眸,是破釜沉舟的坚决,“就算是这样,该说的我也还是要说,刚好也让老夫人和几位小姐瞧瞧,他到底有多狠心绝情,不过我暂时还不能死,小姐留一个你的丫鬟给我吧,作为报答,我会在所有的事情结束后,告诉小姐一个秘密。” 第一百四十章:极品父亲,栽赃嫁祸 苏如锦的事后,苏管事一直守在门口,一起的还有秋灵和二姨娘身边的嬷嬷,苏克明回府,刚下马车,见门口又围着不少人,似乎是在凑什么热闹,还有议论的。 苏管事上前,告知了苏如锦的消息。 苏家正值风口浪尖,苏克明老是被同僚打趣,每次回来,心情都不会好,再加上昨晚没睡好,脸色更是差。 乍听到这个消息,苏克明并没有为人父该有的悲伤,只觉得晦气,甚至暗暗为能堵住悠悠之口为松了口气。 “人死了,就安排殓葬,找我做什么?” 因为苏如锦的那一番吓唬,苏克明一整夜都在做噩梦,再想到苏如锦那张完全失了颜色的脸,和二姨娘的丧气,完全没去见她的打算。 在苏克明看来,自己让苏如锦这样的不孝女死后还在苏家,不至于做孤魂野鬼,就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 苏管事听着苏克明冷漠的口气,就好像死的是阿猫阿狗,心中不由泛起冷意。 养了这么多年的阿猫阿狗,也该有感情了。 秋灵上前,“二姨娘要见老爷,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您说,一定要见的那种,这也是苏老夫人的意思。” 苏克明心头不快,一旁的苏管事帮衬着劝了许久,苏克明才同意下来。 苏如锦不喜欢光亮,但二姨娘又不想她像躲在沟沟里的老鼠一样,不见天日,所以只在屋子的北侧,开了两扇窗,但窗帘有一部分是拉上的,所以虽然阳光正好,但屋子里的光线,并不明亮,甚至有些昏暗,再加上前段时间门窗一直闭合着,便有些潮湿,这在苏克明看来,便觉得森森的。 房间里,除了已死的苏如锦,就只有二姨娘坐在床边。 她边幅未修,头发凌乱,脸上都是红肿的伤,再加上一身素衣,看着就像惨死的女鬼,苏克明站在门口,心里就毛毛的,没有上前。 秋灵跟在他的身后,看他那样,只觉得怂。 “老爷不去看看三小姐吗?” 二姨娘注视着床上躺着的苏如锦,一直到秋灵出声,才意识到苏克明来了。 她扭头,看向苏克明,苏克明看着她那张倒人胃口的脸,更像女鬼了,二姨娘对着苏克明笑笑,重复秋灵的话问道:“老爷不看看锦儿吗?” 苏克明看着二姨娘那张因笑而变的更加森然的脸,恨不得自己暂时性失明,他心中郁气,绷着脸,没好气道:“你叫我来,到底什么事?” 二姨娘坚持道:“老爷看看锦儿先。” 苏克明往前走了几步,在大床还有好几步远的位置停下,看着床上的苏如锦,她脸上的青紫红肿,就好像是腐烂的皮肉,闭着眼眸,苏克明却不由想到她昨日歇斯底里的样子,只觉得泛着森森的冷气,心中骇然,只觉得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做噩梦了。 “老爷还能想起来,锦儿以前的模样吗?” 苏克明对家人耐心极差,二姨娘几句话,就让她烦了,“姚氏,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再扯东扯西,不说重点,我就走了!” 二姨娘站了起来,“我想告诉老爷,锦儿不是自杀,而是被二小姐害死的!” 二姨娘直视苏克明的眼睛,说出的话,却让苏克明皱眉,他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架势,“你是说楣儿?你是疯了吗?胡乱攀咬人也要有个度,楣儿她温柔善良,要不是楣儿,我昨日都不会来,她几次让我对锦儿多关心,从锦儿出事后,她的几个姐妹,就属她最关心锦儿了,她怎么可能会害她,这样忘恩负义的话,你也说的出口!” 苏克明义正言辞,同时有对二姨娘很深的愤怒,训斥她。 “你凭什么说楣儿害得锦儿,锦儿是在浅儿来了后才死的吧,要说谁害死了她,那也是浅儿不是楣儿!” 就在门边上站着,随时预防突发情况的秋灵听了这话,气的想冲上去对苏克明一顿暴揍。 她知道苏克明偏心,但管怎么说,小姐也是他亲闺女啊,哪有这样诋毁自己的女儿的,还是这样重的罪名。 这样脱口而出的话,也让苏克明一怔,他恍然意识到什么,在面对二姨娘时冰冷的脸,忽然就有了热切的笑,“是不是浅儿?我听说浅儿对锦儿又打又骂的,锦儿肯定是因为这些想不开自杀的,是不是?” 二姨娘觉得,她们所有人都低估了苏克明。 不是对苏倾楣的偏心,而是他的权欲,对权势的追求。 二姨娘并不觉得苏克明有多爱苏倾楣,不过是在他看来,苏倾楣是他的几个女儿,最有出息里又最好掌控的。 他这般针对苏梁浅,是因为苏梁浅虽最有本事,却不听他的话,不能为他所用,甚至成了苏倾楣的绊脚石,想要帮她移除。 他爱的,其实是他自己,凉薄的叫人心惊。 秋灵气的,牙齿和拳头都在咯咯作响。 真的,真的好想揍他一顿。 二姨娘黯然的眸,冰冷未减,冷声道:“我说的不是大小姐,锦儿的死,和大小姐无关,因为大小姐的一番训斥刺激,锦儿她已经想开了,答应陪我离开了,她是被二小姐害死的,老爷这次听清了吗?” 苏克明脸上的笑凝住,陡然冰冷下来的脸,比之前还臭,“不可能!” “我有证据!伺候锦儿的贴身丫鬟亲口承认的,二小姐昨日来看锦儿的时候,将毒药放在了锦儿的枕头底下,然后让她给锦儿服下。” 苏克明说什么都不相信,继续将这脏水往苏梁浅的身上泼,“谁知道她是不是被人收买了,故意污蔑楣儿的,昨天浅儿不是也来过了吗?而且时间比锦儿还久,肯定是她将东西藏在锦儿的枕头底下的,然后那丫鬟给锦儿服下,事情败露后,栽赃给楣儿的!” 苏克明口气坚定,直直的盯着二姨娘,一副对此坚定不移的架势,仿佛这就是他认定的事实,并且极力的说服二姨娘也相信他。 “锦儿和楣儿交好,两人没有任何的仇怨,倒是和浅儿,她几次三番想要置浅儿于死地,浅儿可不是楣儿,她是个睚眦必报的,她会做这样的事情,一点也不奇怪!” 秋灵看着苏克明,眼睛喷火,不教训他一顿,难消她心头之火啊。 屡屡被苏克明刷新了三观的二姨娘,似乎是已经习以为常了,反而很快就淡定冷静了下来,她眼含讥讽,“连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老爷真是枉为父亲,大小姐是睚眦必报,但她恩怨分明,反而是二小姐” 她稍顿,冷笑,“为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这点和老爷还真是如出一辙。这次的事情,就是二小姐做的,她为了杀锦儿灭口,老爷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老夫人的事情,锦儿就只是她的替罪羔羊,她担心事情败露,这事,老夫人最清楚,你不相信我,那就去找老夫人问清楚。” 二姨娘这话信息含量太大,苏克明好一会才反应消化过来,他见二姨娘信誓旦旦的,仿佛证据在握,反而有些被她说服。 二姨娘冷笑着继续道:“二小姐纯良孝顺,那不过是她的伪装,她要不这样做,老爷怎么会做她的后盾,听她怂恿为她所用呢?老夫人偏重大小姐,对她不利,她就利用锦儿对老夫人下手,她对你这样自私自利的父亲,会有几分情?” 苏克明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最后看着二姨娘质问道:“那个丫鬟现在哪里?” 二姨娘察觉出他眸中的杀意,心中丁点的希望幻想瞬时破灭,她大笑着挑衅道:“老爷觉得我会告诉你?” 苏克明敛起自己在看向二姨娘时的杀意,温和道:“你不说是她毒害了锦儿吗?这种丫鬟还留着做什么?还有,你说她指证这所有的一切,是楣儿指使的,这么大的事情,我总不能听信你的一面之词,怎么也得见到人亲耳听听她怎么说。” 二姨娘讥讽道:“我看老爷是向着二小姐,想和苏倾楣一样,杀人灭口吧。人,我暂时已经将她送去隐蔽的地方去了,我要为我锦儿的死,讨一个公道!” 苏克明并不知个中原委,看着疯狂又坚定的二姨娘,心中急躁,上前几步,掐住了二姨娘的脖子,“那个丫鬟,现在人在哪里?” 二姨娘仰着头,一副不肯屈服的样子,苏克明不停的加重手中的力道,秋灵眼见得了机会,大步冲了上去,纵身撞向苏克明的后背。 秋灵小,力气却大,这冲击力不小,苏克明吃痛,松开手,二姨娘是面对着秋灵的方向站着的,再加上事先就和苏梁浅沟通好了,她向苏梁浅借这丫鬟,就是为了预防苏克明下毒手自己不测,所以一看到秋灵冲过来,就做好了准备。 苏克明松手后,二姨娘慌忙避开,因为身体惯性,苏克明直接往前冲,撞倒在床上,手碰到了苏如锦的手,而他更近距离的看到了苏如锦那张脸。 苏克明觉得痛,但还来不及感受,这种痛,就被更深的恐惧取代。 “三小姐尸骨未寒,老爷不想着查明真相,让她瞑目就算了,还想包庇真凶,杀二姨娘灭口,你就不怕,三小姐来找你!” 苏克明吓得叫出了声,摔痛的身体,就好像撞了弹簧似的,跳了起来,连着向后退了几步,那避之不及的样子,就好像苏如锦是瘟疫。 二姨娘捂着被掐的生疼的脖子,心中又是一痛。 这次,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苏如锦。 这个男人,是他叫了十多年父亲的人啊,她替她不值。 还有苏克明的其他女儿,她这种处境,竟对她们也有了怜悯。 苏克明这个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至少,是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思量的。 “反正锦儿现在已经死了,我也生无可恋,我活着,就是为了给她报仇,老爷当我这些年是死的吗?一旦我出了什么事,就会有另外的人带着那个丫鬟去衙门,而且不止一个,你杀我啊,把我杀了啊!” 二姨娘说着,不住的往苏克明的方向逼近,苏克明听她这样说,顿时迟疑起来。 二姨娘现在觉得苏克明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思量,对苏克明来说,二姨娘也是一样,在他眼里,二姨娘现在就是疯子,以前他用的那套,根本就不能震慑住她。 苏克明被二姨娘逼的步步后退,二姨娘牵起苏克明的一只手,对着自己的脖子,闭着眼睛,一副不惧死亡,视死如归的样子,“来,为了你的宝贝楣儿,现在就把我杀了!” 苏克明畏惧的同时,心里也有很深的戾气和火气,被逼到无路可退的他,甩开二姨娘的手,冷着脸,眼神更是冰冷,咬牙切齿警告道:“你和楣儿过不去,那就是和我过不去,你想毁了楣儿,那就是要毁了我的前程,锦儿的尸体还在这里呢,你那样做试试,我让她死都吃尽苦楚,不得安宁!” 二姨娘心颤,她甚至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睫毛剧烈颤动。 苏克明一把将她推到在地上,“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话落,转身一瘸一拐的离开。 从秋灵的身边经过时,眼底的警告未减,刚刚就是因为她,他膝盖撞到床榻上,现在疼死了。 “不要以为有你家小姐撑腰就可以肆意妄为,她在本事,也是我女儿,我是她老子!” 秋灵目视着仿佛要吃人的苏克明,半点也不畏惧,眼睛向上翻了个白眼,把苏克明气的够呛,恶狠狠的放狠话道:“你,你给我等着!” 二姨娘失神,腿更是不受控制的发软,膝盖一弯,屁股朝地,坐在地上,她翻身,爬到了床边,握住苏如锦消瘦的小手,心中阵阵的刺痛。 过了这么久,苏如锦原本还温软的小手,这会已经冰冷僵硬。 二姨娘握住,小心的细细揉搓,仿佛是帮她取暖。 她认真的端详着她的脸,只有心疼怜爱,更多的是深浓的化不开的自责,抬起一只手,替她整理头发,潸然泪下,忽然就趴在苏如锦的手背上,哭出了声,“锦儿,对不起,姨娘对不起你。” 二姨娘不住的道歉,好一会,喃喃着道:“不该啊不该,姨娘不该,就算要谈事,也不该让他到这里来的。” 二姨娘陷入了无限的自责。 她太明白,被自己最看重的人,弄到心如死灰的滋味了。 她的锦儿,曾经是那样敬重爱戴她的父亲,苏克明刚说的那些话,还有对待她的态度,锦儿该有多伤心啊。 二姨娘单想想,都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要碎了。 秋灵在一旁看着,饶是铁石心肠,也不由觉得,二姨娘这个样子可怜。 苏克明的绝情混账,还真是无人能及,她家小姐真是太倒霉了。 二姨娘哭了许久才停下来,她擦掉眼泪,像以前那样,轻抚着苏如锦的脸,自言自语道:“锦儿,你不要伤心,也别怕,姨娘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秋灵见二姨娘崩溃的情绪稍缓,走上前去,“姨娘现在准备怎么做?现在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三小姐的尸身,不能停放太久了。” 二姨娘嗯了声。 她其实找苏克明过来,也没想过他会同意,她想让他看看苏如锦最后一面,再就是挑拨他和苏倾楣的关系,就算苏克明现在不相信,她也要在她的心上,种一根怀疑的刺。 “苏克明他现在暂时不会敢动我,你回去吧,将今日的事情,好好和你家小姐说说,告诉她。” 秋灵诶了声,就算二姨娘不说,她也准备这么做。 苏克明刚离开苏如锦的院子,迎面就碰上往这边方向而来的苏倾楣。 二姨娘说的话,言犹在耳,苏克明这时候看到苏倾楣,要说心里没有一丁点的芥蒂,那是假的,他总觉得心里怪怪的,一时间生不出以往那样的亲厚来。 苏倾楣往这边走,小碎步很快,脸色也难看的紧,担忧又悲伤,看到苏克明,一愣,随即急切的问道:“父亲,我听说三妹妹她真的已经” 她仿佛是极其不愿意说那个字,完整的话还没说出口,眼泪率先流了出来,悲切紧张,越到最后,声音哽咽的越是厉害。 “表姐身子好转,我昨日去舅舅家看她了,刚得到消息,父亲,这是真的吗?” 她解释了一番,抬眸,眼含热泪,眼底的关切和紧张,真真切切,在苏克明看来,半点也不似作假。 苏克明点了点头,也努力在苏倾楣面前做出为人父该有的悲伤样子。 苏倾楣一副完全不能接受的样子,哭出了声,“怎么会这样?昨天,昨天我和父亲来看她的时候,三妹妹还好好的,我听说是自杀,她不会这样想不开的!” 苏倾楣拧眉,咬住嘴唇,脸上的悲痛和气愤,完全恰到好处,而且口气也很笃定。 “父亲是刚看过三妹妹吗?听说昨天大姐姐来的时候,和三妹妹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动了手,还拿出匕首,让三妹妹去死,三妹妹这是被逼死的啊,三妹妹现在对她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啊,她一定要半点亲情都不顾,赶尽杀绝吗!就算没在一起长大,但身上都流着父亲的血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苏倾楣的声音重了重,她这时候失了端庄对苏梁浅的指控,反而显现她和苏如锦的感情要好,丝毫不会让人觉得恶毒。 至少,苏克明就没这种感觉,反而觉得苏倾楣是真性情,发自内心的为苏如锦悲伤,对她的怀疑消除了不少。 紧随苏倾楣其后的李嬷嬷叹气道:“她今天能用这种方式逼三小姐去死,焉知将来不会对小姐还有其他小姐动手,我看她是连老爷都没放在眼里!” 苏克明眉峰一挑,整个人仿佛要炸的样子,大喝道:“她敢!” 李嬷嬷垂手,低垂下脑袋,苏倾楣则是一副受惊恐惧的样子,苏克明想到苏梁浅种种所为,心里有个念头,苏梁浅还真没不敢的。 她眼里没他,心里更没苏家。 苏克明这样想着,对苏梁浅越发的厌弃。 别人家的女儿,都是以父亲为重,家族利益为先,他怎么会有这样奇葩的女儿! 苏克明只觉得苏梁浅哪哪都不是,样样不好,却丝毫没有对自己的反思。 苏倾楣擦了擦泪,“大姐姐确实目中无人了些,女儿现在能依仗的就只有父亲了。” 苏克明大为受用,拍了拍苏倾楣的肩,“你是我的爱女,我最看重的女儿,我不护着你护着谁?” 这,完全是苏克明心中所想。 苏倾楣一副受宠若惊的惊喜激动样子,劝慰了苏克明几句,让他也不要生气,随后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二姨娘现在怎么样了?三妹妹就这样走了,姚家的人,又全部都不在京城,她一定很伤心,也不知道能不能熬的过去,几个姐妹,三妹妹生前与我最好,我要去好好安慰她!” 苏克明拦在苏倾楣面前,气恼的冷哼了声,“她现在是被鬼迷了心窍,你一片好心,她根本就不会领情!” 苏克明担心苏倾楣进去后,二姨娘又像昨天那样乱说,挑拨苏倾楣和他的感情。 苏倾楣擦了擦着急担心的眼泪,含泪的眸,疑惑的看向苏克明,“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刚刚就是从里面出来的,二姨娘告诉我说,是你昨日来的时候,将毒药放在锦儿的枕头底下,串通锦儿身边的丫鬟药死了她。她现在认定是你害死了锦儿,整个人根本就不可理喻,你要这时候进去的话,没准她又会发生什么疯!” 苏克明在提起二姨娘时,眉梢眼角,甚至是口气,都充满了嫌弃,他越说越觉得自己不能够放苏倾楣进去,万一被二姨娘伤到了脸或者是哪里,影响她和七皇子的婚事,那就完了。 听完苏克明这番话的苏倾楣,脚步顿住,脸色忽然变的煞白,她躲闪的眼神,充斥着慌乱,一旁知道内情的李嬷嬷扶住苏倾楣,在她的手臂上轻掐了掐,苏倾楣很快反应过来,迎着苏克明的视线,一脸受伤挫败,“怎么会?” 她的声音微恍,拖的很长,手指着自己道:“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苏克明已经被苏倾楣的反应说服,认定苏如锦的死,和她完全无关,这会看苏倾楣这样子,完全没往她这是心虚了的方向想,只觉得她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伤害。 苏倾楣很快又问道:“那个指证我的丫鬟呢?我要和她对质!” 苏克明气呼呼道:“被二姨娘藏起来了,那个贱人,还说,要是我把她给杀了的话,就会有人带着那个丫鬟去衙门,将这件事情闹的人尽皆知。” 人尽皆知! 苏倾楣想到那些已经散步出去的流言,听着苏克明的话,整个人是透心的凉。 李嬷嬷扶住苏倾楣,看着苏克明,大声替她抱不平,“栽赃,老爷,这完全就是栽赃啊!小姐是您看着长大的,也是您一手教导的,她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她最是善良柔弱,又重情重义,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而且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完全没有理由的啊!” 李嬷嬷言辞恳切,刻意咬重一手教导几个字。 苏家的几个女儿,苏倾楣最是聪慧,每每带她出去,都能赢得一片赞誉,苏克明最是愿意教她,可谓是言传身教。 碍于目前的形势,二姨娘说的那些,苏克明不敢相信是一方面,另外更多的是,他自己下意识的就不愿接受。 “回来的路上,老奴听很多人都在议论三小姐的死,大家都猜测和大小姐有关,那么多人,难道还会错了不成?大小姐的手段,老爷您还不清楚吗?老夫人被她蛊惑的,就连最心疼的大少爷都不怎么管了,完全站在大小姐一边,买通蛊惑一个丫鬟,对大小姐来说,简直就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的事,老爷,二小姐冤枉啊!” 李嬷嬷大声替苏倾楣喊冤,话落,跪在地上。 苏克明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嬷嬷,想到苏泽恺的事后,苏老夫人对苏梁浅一句责备没有,就连那个害了苏泽恺的丫鬟,她也没罚,反而在他面前,还帮着苏梁浅说话,对视孙如命的她来说,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苏克明将李嬷嬷的话听了进去,打消去找苏老夫人问明情况缘由的打算。 苏克明心里的这种想法,李嬷嬷自然是不知道的,她继续替苏倾楣道:“大小姐自己不将老爷放在眼里,不帮衬着苏家就算了,二小姐可是一心向着老爷,为苏家着想的,她一心就想着光耀门楣,报答老爷的恩情,同时也是希望将来成婚后,能有所倚靠,和老爷相互帮扶,大小姐这哪里是要针对二小姐,她这是在对付老爷,不想苏家好呢!” 李嬷嬷这罪名不可谓不大,苏倾楣看了眼一板一眼的李嬷嬷,眼底的慌乱消散,有了星点的亮光。 苏倾楣站在苏克明面前,低垂着脑袋,继续道:“父亲,昨天我是和您一起去看的妹妹,你走后没多久我就离开了,我是为什么去看的三妹妹,您是最清楚的,我事先根本就不知道大姐姐要去看三妹妹的事,我是疯了吗,随身带着毒药,然后当着父亲的面投毒?” 苏倾楣说话间,委屈的落泪。 秋灵刚好这时候从院子里面出来,刚踏出门,就看到这一幕,边走过去边问道:“这又是整的哪一出啊?” 她走近后,凑到苏倾楣身边,抬着头盯着她委屈的脸,啧啧了两声,“这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不想活了,给二小姐气受啊!” 苏克明到现在膝盖还疼呢,再看秋灵一副和苏梁浅一样目中无人的样子,字字仿佛都有深意,意有所指,更信服了苏倾楣和李嬷嬷的那番说辞,火大无比。 秋灵见苏克明气呼呼的,似乎是要打人的样子,手指着他提醒道:“老爷,我力气很大的,把控不好力度,容易伤人。而且您一个大男人,贵为老爷,和我一个小丫鬟较劲,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 秋灵伶牙俐齿,苏克明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秋灵满意的看着他生气的样子,扬长而去,留在苏克明在原地,气的跺脚。 苏倾楣眼睛明亮,不住安慰,安慰时自是少不了挑拨,苏克明那个气的,头都是昏的,苏倾楣又提起苏如锦的死,一副自己完全是被冤枉的口气,委屈又担心。 “父亲,怎么办啊?姐姐这是要我身败名裂啊,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反了,这一个个都反了!” 苏倾楣气愤又伤心,苏克明火冒三丈,当即信誓旦旦的安慰着苏倾楣道:“我这就找她算账去,绝对不会让她乱来的!” 苏克明一走,苏倾楣脸上的委屈伤心之色不见,眼泪也在一下止住,绷着微冷的脸,看着李嬷嬷道:“查清楚,绿珠现在在哪里。” 第一百四十一章:话挑明,父女反目 苏梁浅没在琉浅苑,而是在苏如锦处到琉浅苑途经的一个小花园。 天气渐暖,正是春意盎然的时候,院子里百花盛绽,争奇斗艳。 春风轻吹,便是沁人心脾的花香四溢。 苏梁浅就在架桥旁的湖心亭,倚栏站着,手里端着鱼粮,一点点往下撒,四周围的鱼儿闻食香聚集,碧绿色的湖面,一群红鲤探出脑袋,还有为抢食跳起来的。 秋灵到的时候,气呼呼的,和苏梁浅还没说几句话,就看到苏克明也往这边的方向来了,秋灵努嘴不快道:“肯定是兴师问罪的!” 苏梁浅往苏克明的方向瞥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当没看到。 苏梁浅如此,秋灵影桐自然更不会叫苏克明了。 秋灵想着苏克明气呼呼的去琉浅苑,扑了个空,气恼郁闷的心情,稍稍好转。 苏克明都过拱桥了,就要往琉浅苑的方向去了,侧身的时候,瞟到身后处的凉亭有几个人,他第一眼看着觉得像苏梁浅和她的几个丫鬟,往近看了看,果然是她们几个,不由更怒,折返着往回走。 “又回来了,肯定是发现小姐在这里了,真是讨厌,小姐,不管他说什么,您可别搭理他。” 秋灵气闷,她还没将苏克明的话告诉苏梁浅呢。 秋灵以前就不喜欢苏克明,觉得他偏心,现在,简直讨厌的牙痒痒。 这种人,不要说不像个男人,简直就不能称之为人,渣到了极点。 苏梁浅听到苏克明下了台阶,走向这边的脚步声,还有因气愤的情绪不匀的喘息声,将碗碟里的鱼食全部倒了进去,阳光下,她修长的手指葱白,好看极了。 她看着鱼儿张开嘴巴聚集在一起,挤来挤去的,仿佛在打架。 苏梁浅转身,将纹着双鱼戏珠图案的青花瓷碟递给了身后站着的秋灵,见她还是气鼓鼓的,微笑着劝道:“他来找我算账,我也不会让自己吃亏,生气的还不是他。” 秋灵抬眸看向苏梁浅,见她一如之前的悠然模样,灵动的眼眸转动,亮了,脸上也有了笑。 随便苏克明想怎么算账,小姐不吃亏就行。 很快苏克明就到了,苏梁浅上前,还未请安,苏克明就急不可耐的质问道:“你刚刚为什么不喊住我!” 他差点就去琉浅苑,扑了个空。 苏梁浅屈了屈膝,站了起来,看向气怒的苏克明,回道:“父亲专程找我的?我见父亲行色匆匆,还以为是有什么急事,不敢耽误!” 苏克明挑不出刺,但还是不甘心骂骂咧咧道:“你不是最厉害的吗?你会不知道?锦儿的死,你为什么要栽到楣儿的头上?” 苏克明直奔主题,苏梁浅还没回呢,秋灵走到苏梁浅身边,接着自己刚刚想说没说的话道:“老爷已经知道三小姐的死讯了,刚刚就是从三小姐的院子出来,二姨娘说有丫鬟指证,三小姐是二小姐串通她身边的丫鬟药死的,老爷怎么都不肯信,说和三小姐有仇的是小姐您,小姐您睚眦必报,要也是小姐您害死逼死的,各种蛊惑说服二姨娘,让她认为,三小姐是小姐害死的!” “哦?” 苏梁浅挑眉,脸上并没有受伤,心里更是如止水般的平静,这本就是她了解的苏克明,她一点也不意外,但内心的平静,还是忍不住带了几分寒凉。 “父亲是这样认为的?” 苏克明当时说这话时,并未觉得有哪里不对,但秋灵的义愤填膺,还有苏梁浅这样的反应,却让他莫名觉得发虚,仿佛这是件不对的事。 苏克明眼神略有躲闪,腰背却挺的更直,冷着脸,理直气壮的质问道:“难道不是这样吗?你在云州这么多年,家里始终风平浪静,你一回来,苏府的风波就没停过,阖府是鸡犬不宁,你看看这个家,被你毁成什么样了?我的这张老脸,都因你被丢尽了!” 被她毁了?还真是符合苏克明推锅的行事风格。 “昨天楣儿是和我一起去看的锦儿,你们说她将毒药放在了锦儿的枕头底下,那不就是说我也参与了毒害锦儿的计划?” “这也不是没可能嘛。” 一旁的秋灵嘀咕着回道,苏克明拿眼狠狠瞪她,秋灵斜斜的看了他一眼,一副分析的口气,继续道:“按老爷的意思,我家小姐和三小姐过去有纠葛,所以有杀她的动机,老爷不一直也觉得三小姐丢人现眼,害你被人指点议论,恨不得她早点去死,不要说二小姐是偷偷放的,就算她光明正大,你亲眼看到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哦,对了,二小姐那么善良的人,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她肯定不会杀二小姐,那就是老爷您的意思喽,毕竟她那么孝顺,为了老爷,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苏克明盯着秋灵,喷火的眼睛,都是直的,他手指着她,用近乎吼的声音,质问苏梁浅,“苏梁浅,这就是你调教的丫鬟,对一府的老爷,口出狂言,污蔑中伤,她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了!把她给我送走,即刻就给我送走!” 苏克明想说杖毙的,影桐抱剑往前走了几步,他不自觉的改了口。 本来他现在在外面就是话柄笑柄,再有联合嫡女毒害庶女这样的恶名传出去,那真的就毁了,而且这次的事情,确实与他无关。 兜兜转转,完全无辜的自己,成了罪魁祸首,还是这种不利的事情,苏克明单想想就觉得窝火。 苏梁浅看着苏克明几乎要跳脚的样,为难着拒绝道:“这恐怕不行。” “难道我现在连处理个府里的丫鬟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苏梁浅抿唇解释道:“秋灵和影桐,虽是我的丫鬟,却和府里的其他丫鬟不同,她们没签卖身契,不算是苏府的丫鬟。再者,秋灵机灵,祖母,外祖母她们,尤其是季家的季夫人和老公爷,都很喜欢她,不管是说我还是父亲不喜欢她,将她打发走,好像都不甚妥当。” 这种背锅的事情,苏克明自然是希望苏梁浅来的,但苏梁浅的口吻,显然没这样的打算,看她对秋灵的喜欢中意,也没准备给她按个罪名打发出去。 苏梁浅看着苏克明几乎要飞起来的胡子,眼睛似陡然一亮,建议道:“不如就将她送给季夫人,如何?” 苏克明不想看到秋灵,也不想被她气,季夫人喜欢,还能做个顺水人情,苏克明觉得可行,扭头看向秋灵,见她对自己一副仇视的态度,当即就改变了主意。 “算了,我不和她一个无父无母的野丫头计较,你带回去好好调教便是。” 这要送到季府季夫人处,她天天在季夫人面前说自己的坏话,对他更是大大的不利。 苏克明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最近早朝的时候,他总觉得庆帝看他的眼神,并不怎么平和友善。 “我问你,那个指证楣儿的丫鬟,现在哪里?” 苏克明还没给苏梁浅回答的机会,很快继续道:“你不要说你不知道,你的丫鬟,和二姨娘在一起,刚刚还保护她,你肯定是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就去了锦儿的院子,对楣儿的指证,也是你审问出来的是不是?” 苏克明话说到最后,不像是疑惑,而是肯定的质问。 秋灵眨了眨眼,颇感意外的样子,显然没想到在她眼里昏聩至极的苏克明能做出这样有理有据并且贴合事实真相的推理。 苏梁浅嘴角含笑,给人的感觉,却反而比之前还冷了几分。 她的这个父亲,并不是那么蠢的嘛,只是,他相信的,都是自己愿意接受,且于他有好处的。 苏克明冰冷的神色笃定,他很清楚,苏如锦对二姨娘的意义,苏如锦一死,二姨娘天都塌了,哪里还有心思去追查事实的真相,只是令苏克明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二姨娘居然和苏梁浅成了一伙,要知道,苏如锦变成这个样子,就是苏梁浅一手造成的。 “现在外面传遍了,都说锦儿是被你害死的,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蛊惑的二姨娘,居然让她不计前嫌向着你针对楣儿,还有那个丫鬟,你又给了她什么好处,让让她这般不要命冤枉主子!” 苏克明义正言辞,俨然就是一副认定了所有的一切,都是苏梁浅操纵指使的架势。 苏梁浅脸上的冷笑未减,“三小姐出事才多久,父亲也才刚知道,外面怎么就传遍了呢?既然是我针对的二妹妹,那外面的流言就不是针对我,而是说二妹妹害死了三妹妹了,而且,父亲是最有脑子能明辨是非的人,秋灵还觉得是二妹妹受父亲的指使,毒害了三小姐呢,那些人无凭无据的猜想,怎么能信?” 苏梁浅口吻清淡,轻描淡写,将苏克明和苏倾楣两人牵扯了进来。 苏克明听了这话,也只觉得这是苏梁浅故意安排,他不由想到李嬷嬷之前在苏如锦的院外那一番言论,这会完全认同了她的观点,“什么叫秋灵觉得,我看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她们就是受你影响,才会有这种想法,这根本就是你挑唆灌输的,你想针对的,果然不仅仅是楣儿啊,你这是要害我,害苏家啊,你还是不是我苏克明的女儿!” 苏梁浅听苏克明这番话,便猜到,苏克明在来找她之前,没少被挑拨。 苏梁浅真的很想告诉苏克明,如果可以选择,她还真的一点也不想要苏克明这样的父亲,而且他猜的一点也不错,她想要针对的,从来就不仅仅是苏倾楣,还有他。 苏克明看着苏梁浅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只觉得她刚回来时,还有在苏老夫人面前的乖顺,都是伪装,苏克明那个气的,喷火的眼眸已经含上了杀意,他不耐烦道:“你少在这里狡辩,你那一套,骗骗像老夫人和二姨娘那样的妇道人家还行,在我这里没用,你快说,那个丫鬟,到底在哪里!” 面对苏克明恐吓式的怒吼,苏梁浅一派的淡然,秋灵见苏梁浅并未受影响,放下心来,站在苏梁浅的身后,气愤道:“若是小姐不说,老爷是打算将她掐死吗?” 秋灵驳完苏克明,看着苏梁浅解释道:“刚刚老爷问二姨娘,二姨娘不答,老爷气的要掐死她,二姨娘还是不说,老爷为了二小姐,说如果二姨娘让人带那丫鬟去衙门,就要让三小姐死后也不得安宁!” 苏梁浅眼皮微动,看向苏克明。 她知道苏克明这人冰冷混账,利益至上,他所作所为,并没有在他的预料之外,但真的被证实了,苏梁浅看似无动于衷,但心里并非完全没有触动,一颗心都是冷冰冰的。 苏梁浅告诉自己,她毕竟自小就不在他身边长大,从她出生,因为远慧的预言,她就不被待见。 而且她回来后,和季无羡王承辉等人结交后,没给苏克明带来任何好处,反而屡屡唱反调,不像苏倾楣,说的都是他想听的爱听的,而且她心里对苏克明也不友善,做事也未曾站在苏家的角度,在她心里,他也是敌人。 他们之间,只有血缘关系,但并没有亲情可言。 再加上她让远慧告诉苏克明,夜傅铭前途无量,苏克明不管是因为感情还是利益,站在苏倾楣那边向着她,都无可厚非,只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拉她进泥潭给苏倾楣摘清罪名,苏梁浅的心,还是忍不住发寒。 而秋灵刚说的这件事,更让苏梁浅经历了两世磨难的灵魂,都忍不住发颤。 和她不一样,苏如锦是自幼都在他身边长大的女儿啊,还有二姨娘,也是跟了她几十年的老人啊。 她以为,苏如锦犯了错,苏克明对她不闻不问,或者说恨不得没这个女儿,想要将她送走,就已经是极限了,而这种极限,被以她完全想不到的程度刷新了。 虎毒不食子,一个人的心,到底得有多冷多狠,才能用自己亲生女儿的尸身去威胁跟了自己几十年的女人,女孩的生母。 苏梁浅简直不敢去想,二姨娘得有多痛多难受。 苏梁浅看着面目冷沉的苏克明,只觉得眼前这个人的影像和上辈子那个狠狠伤害利用伤害她的人重叠,他的冰冷绝情,半点也不会逊色于夜傅铭。 两个人,同样的畜生不如。 苏梁浅冷硬的心,对苏克明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憎恨,恶心的憎恨,一起动了的还有杀念。 苏梁浅是没打算让苏克明好过,但却是第一次动这样的杀念。 秋灵影桐都是极敏锐的人,苏梁浅的这种变化,她们很快就察觉到了。 苏克明也觉得苏梁浅不对劲,而这种不对劲,是让他心里也生出恐惧畏惧的,苏克明自是不会服软的,为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他上前一步,挺直胸膛,昂着头道:“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他的声音,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大,义正言辞道:“你别忘了,你姓什么,你的命都是我给的,你所有的一切,也都是我的功劳,你是我女儿,女儿就该听老子的话!” 苏克明说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仿佛这完全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命?她的命,早就被她的爱女害没了,而这其中,未尝没有苏克明的功劳。 苏克明生她将她带来人世的恩情,她早就还完还清了,她现在可不欠她的。 “父亲这般宠着大妹妹,是因为宠她爱她还是将前途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苏梁浅直视苏克明,苏克明微怔,没回。 苏梁浅脸上是讥诮的冷笑,从他身边经过在靠湖建的木椅坐下。 其实不需要苏克明回答,苏梁浅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之前因为苏老夫人的赌局,大家都觉得是苏倾楣害的他们输了银子,聚在苏府门口,苏克明对她还动了怒,他对苏倾楣的宠爱,从来就不是无条件的。 他真正爱的,就只有自己,还有权势。 苏梁浅脸上的讥诮,刺了苏克明的眼,“楣儿听话又懂事,一心为我为家里着想,这样的女儿谁不疼爱,哪像你,我真,我真恨不得” 苏克明气的咬牙,忍着没将话说出口,苏梁浅手撑着凭栏,支着脑袋,笑着替苏克明将话说出来,“恨不得我一出生就将我掐死是吧,父亲,我外祖父他们那时候还在呢,借您十个胆,您也不敢啊!” “苏梁浅!” 苏梁浅的话,刺激的苏克明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沸腾,他大步往苏梁浅的方向走了两步,手还没扬起来,被横在中间的影桐,用剑挡了回去。 “反了,你是要反了吗?” 苏梁浅冷冷的看着苏克明就好像只被踩着尾巴的猫似叫嚣的样,心里更看不起他。 这个男人,明明是靠着她母亲,靠着沈家,才有今日的,却不肯承认,还极力的想要抹杀,吃软饭,忘恩负义,薄情寡义,这些和夜傅铭完全就是如出一辙,但他没夜傅铭能忍,当然,因为身份,所处环境,眼界的不同,他也没能掀起夜傅铭那样的风浪。 苏梁浅想了想,也觉得不对,苏克明不是不能忍,他就是在外面太能忍了,完全没原则没底线,各种受气,所以在家人面前,不管合不合适,都各种想要一家之主的权威。 自尊心太强的人,往往是因为自卑。 “父亲最好现在也不要这样冲动,毕竟我不单单是您的女儿,还是皇上钦封的县主,准太子妃,外祖家,现在勉强也算重获圣恩了,您要让我出个什么事,自己铁定也是要赔进去的,为了自己心爱的二女儿,折损自己,这对您来说,好像不值吧。” 苏梁浅歪着脑袋看苏克明,继续道:“丫鬟呢,我不知道,就算知道,您觉得我这样的不孝女,会告诉您吗?” 苏梁浅一口一个您,在苏克明听来,却讽刺至极。 苏梁浅睁大的眼睛明亮,她本来就没打算和苏克明走多近,面子上能过得去,就已经是给彼此的周全。 她之前就是担心苏倾楣出了事,再加上她风头正盛,被苏克明缠上,所以特意叮嘱让远慧找苏克明说那一番话,现在就此闹翻,苏梁浅半点也不后悔。 她之前愿意给那样的周全,还是有几分看在苏老夫人的面子,没想到苏克明倒是得寸进尺,苏倾楣更觉得苏克明是父亲,事事挑唆着他出面,意图压自己,虽然她并没有让最后的结果,如苏倾楣所愿,但苏梁浅还是挺恶心的,就像这次。 既如此,那她就将话挑明,就算不能一劳永逸,想来苏克明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仗着父亲的身份,给她滋事。 “我出生没几天,就被送到了外祖家,之后又在云州呆了将近十年,父亲对我,可从来都是不闻不问,还有,这次不是我自己要回来,而是您为了利用我和太子的婚事,为自己谋取好处,接我回来的!” 苏梁浅的眼眸,明净澄澈,同时又透着犀利,直接将话挑明。 “您再逼我,您要再逼我的话,我就找季无羡五皇子,让他们直接把那丫鬟带到皇上面前,告御状。” 苏克明已经不是要发脾气了,他简直想将府里的护卫找过来,制住苏梁浅身边这两个丫鬟,然后亲自动手,教训苏梁浅一顿。 苏梁浅的话,却让苏克明就好像被雷劈似的,苏克明打了个激灵,“你” 敢字还没出口,一直斜斜坐着的苏梁浅,忽然坐直了身子,含笑道:“父亲可以试试,看看我敢不敢?” 苏梁浅的声音不重,一字字却似敲在苏克明的心坎上,完完全全就是打中了他的七寸,苏克明的一颗心忐忑的狂跳起来。 因苏梁浅的这番威胁,苏克明的神色,声音都软了下来,“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苏梁浅的样子,他看着一点也不像开玩笑,她是真的敢。 “父亲说这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不爽大妹妹和夫人已经很久了,开心最重要嘛。” 苏梁浅的声音浅浅淡淡的,一副任性的样子。 苏克明一颗心乱的,心中再怎么牙痒痒,也没了脾气。 不是没了脾气,而是不敢有脾气。 苏梁浅站了起来,再次走到苏克明身边,脸上的笑深了深,“这个家,本来就是父不父,子不子的,父亲没对我尽到过父亲该有的责任,凭什么让我这个做女儿的要有孝心?” “你,你” 苏克明觉得苏梁浅这番言论,简直就是大逆不道,气的嘴唇都在哆嗦。 “你这是什么理论,就不怕被唾沫星子淹死!” 苏梁浅听苏克明这番话,就知道他被气的理智全无了,不然的话,注意言辞爱惜形象的他,说不出唾沫星子这样粗俗的话。 “父亲都不怕,我怕什么?二姨娘为什么会站在我这边?我用什么蛊惑了她?这你得问问苏倾楣她做了什么!” 苏梁浅直视苏克明,“我是父亲的女儿,身上流着和父亲一样,可以六亲不认的血,喜欢的也是听话懂事不给我找麻烦的人,在外人面前,我会给你留颜面,但是您最好不要认为我是您女儿,就试图掌控我,让我对您言听计从,那样我会生气的,我一生气的话,后果就会很严重,譬如说管不住这张嘴,在五皇子等人面前,说您的坏话,还有大妹妹的是非。” 苏克明盯着苏梁浅,眼睛瞪的极大,气的脑袋都在发昏。 苏梁浅服了服身,“女儿就不打扰父亲了,告退。” 礼数,果然如她所言,周到极了,苏克明却气的,透不过气。 苏梁浅往外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看着面色铁青的苏克明,“我,父亲是指望不上了,您一直也不想指望,您回去后,可一定要将我这番话带给大妹妹,让她别动让您找我麻烦替她出头的馊主意,这一套,在我这里行不通,还很有可能会弄巧成拙,我冲动起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苏梁浅说完,转身离开,跟随着她一同离开的秋灵回头,对着气的眼睛都冒金星的苏克明,做了个鬼脸,苏克明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没晕过去。 他两条腿抖的厉害,站都站不稳,扶着柱子坐下,看着苏梁浅离去的背影,那双眼睛,已经不是喷火了,而是带火的利箭。 他抚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幸了,竟然会有这样的女儿。 苏克明转而想到,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扩大,对苏倾楣再产生不利的影响,但现在二姨娘和苏梁浅,都油盐不进,他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 苏克明愤愤的想着,等将来苏倾楣嫁给七皇子,七皇子踏破万难,登上那个位置,他一定要好好教训苏梁浅这个不孝女。 苏梁浅径直离开,走了好一段路,还能听到身后苏克明呼哧呼哧骂骂咧咧的声响,苏梁浅没有回头,面上也是冷冰冰的,问秋灵道:“二姨娘怎么样了?” 秋灵想到二姨娘那样,心里微酸,“一直哭呢,觉得自己不该在三小姐面前和老爷谈事情,一直在自责,眼泪就没停。” 苏梁浅皱了皱眉,也大感莫可奈何。 很多伤痛,都是言语抚平不了的。 “二姨娘说将绿珠送出去了?” 从苏克明的话中,苏梁浅不难猜出大概。 秋灵点头,“说送到了一个很隐蔽的地方,老爷要将她掐死的话,会有其他的人带她去衙门击鼓鸣冤,但绿珠就在府里,老爷现在气头上没去查所以不知道,但这事根本瞒不住多久,绿珠在三小姐的院子,实在不安全。” 秋灵说的这些,苏梁浅自然也是考虑到了的。 而且,绿珠对苏倾楣很是忠心,想让她当众咬出苏倾楣,根本就不现实,这一点,二姨娘应该也很清楚。 而且,苏梁浅短时间,还真的不想苏倾楣和夜傅铭的婚事,生出什么变故来。 夜傅铭,苏倾楣,萧家,都是她要对付的,让他们成为一条船上的人,是相对简单甚至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苏梁浅抿着嘴唇,思考了片刻,斟酌了片刻,“你将放在湖心亭发生的事情,挑拣着告诉二姨娘,你就在三小姐的院子里伺候,暂时不用回来我身边,苏倾楣她们肯定会很快就打探到绿珠的下落,你看好绿珠,别让她现在就死了,还有,告诉二姨娘,我去找老夫人了,你让她将人带到福寿院去。” 苏梁浅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亲自去找二姨娘。” 第一百四十二章:设计,布局 苏梁浅和秋灵一行人,还没到苏如锦的院子,就撞上了二姨娘的心腹嬷嬷。 “小姐这是去见姨娘吗?” 苏梁浅点头,听到她面上流露出些许的喜色,继续道:“姨娘命奴婢老找您,说要见您。” 苏梁浅到苏如锦的院子时,静悄悄的,那是种让人心情发涩的安静。 苏如锦的屋子,依旧只开了两扇门帘拉起来的小窗,光线略有些昏暗,二姨娘坐在外屋桌旁的椅子上,望着窗外的方向,出神发呆。 她头发凌乱,脸上的泪痕还没干。 二姨娘身边的嬷嬷,朝着苏梁浅点了点头,随后走上前去,凑到二姨娘跟前小声道:“姨娘,大小姐来了。” 二姨娘转过身来,眼睛红肿,再加上脸上未好的伤,已不是狼狈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她含泪看向苏梁浅,眼睛相比于以前的黯然,反而显得明亮,但是这种明亮,却没有光泽,更没有活力,散发着说不出的沉沉死气。 就这样一眼,苏梁浅觉得自己仿佛预见了二姨娘的心境结局。 二姨娘就那样坐着,只是微微的颔首,并没有起身向苏梁浅请安。 秋灵看了苏梁浅一眼,上前道:“老爷从院子离开的时候,碰到了回来的二小姐,刚找大小姐算账去了。” 苏克明和苏倾楣的事,就发生在苏如锦的院外,他们说了那么久,二姨娘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些什么,但知道是有这回事,但她并不知道,苏克明去找苏梁浅了。 不过想想,这好像也不奇怪,没什么可意外的。 二姨娘看了眼近身的嬷嬷,“你出去吧。” 她一离开,二姨娘便看着苏梁浅问道:“他找你说什么了?” 秋灵撇了撇嘴,“还能说什么,不就是对姨娘您的那一套。” 秋灵话落,将在凉亭的事情,基本告诉了二姨娘。 “锦儿的事情,传出去了?” 苏梁浅嗯了声,走到二姨娘身侧坐下,二姨娘面上闪过憎恨,“肯定是苏倾楣干的。” 二姨娘心里生出几分对苏梁浅的愧疚,还有担忧,正色道:“我会替小姐澄清,不会让小姐给罪魁祸首背负这样的罪名!” “这种捕风捉影,没有证据的事情,我不会放在心上,这更不会影响我们的合作。” 二姨娘看着苏梁浅淡然的模样,不明白她为什么还可以做到这般冷静。 “老爷毕竟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大小姐就这样和老爷闹翻,真的没事吗?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苏梁浅眉梢微挑,“我不和他闹翻,他也不会向着我,为我考虑着想半分,还不如将话挑明,也省得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他找麻烦,也能绝了苏倾楣的不良居心,至于名声” 苏梁浅似真的不甚在意,“民间的百姓,最是健忘,人云亦云。我活着,是为自己,有自己的意义和目的,我是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而不是他们口中的。” 二姨娘看向苏梁浅,脸上有了歆羡的神色。 以前,她也会羡慕,羡慕萧燕有苏倾楣那样的女儿,但苏梁浅的这番话,让她觉得,苏倾楣那样的人生,目的性太强,实在累的很。 越是和苏梁浅接触,她就越是喜欢欣赏苏梁浅。 年纪轻轻,就有仿佛看透世事的豁达通透。 是的,通透,二姨娘觉得,苏梁浅活的很明白。 二姨娘有些遗憾,如果苏梁浅一回来,她就主动和她走近,让锦儿也多和她走动走动,学习学习,她的锦儿,应该就不会被苏倾楣蛊惑了。 二姨娘似乎也有些明白,为什么苏梁浅在苏克明苏倾楣等人都极其在意的贵人面前,可以从容淡定的让人任性。 “我找小姐过来,是为绿珠的事。老爷和二小姐,现在肯定到处探找绿珠的下落,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我的人,威逼利诱,各种方法都用尽了,绿珠还是不愿意站出来指证苏倾楣,虽然我们手上有证人证据,但是根本就扳倒不了苏倾楣,二小姐有什么办法?” 苏梁浅一只手放在桌上,轻轻的敲了敲桌面,“如果姨娘想要的方式是一命抵一命,我也没有办法。” 二姨娘明亮的眼眸暗了暗,不过很快恢复如初,这样的结果,完全就在她的预料中。 不要说绿珠咬死了不肯供出苏倾楣,就算她供认不讳,苏倾楣依旧有各种狡辩的说辞,并不能将她置于死地,只是心里的那股恨,让她忍不住就抱了这样不切合实际的幻想。 “我没想过,锦儿的事情,就能够要她的命,我知道,这不可能。我想问大小姐,您和二小姐夫人是不是有仇,这仇,是不死不休,还是能够化解的?” 二姨娘身子前倾,盯着苏梁浅,眼睛里面的光亮炽热,极是期盼。 苏梁浅也往前斜了斜,反问二姨娘,“二姨娘觉得呢?不管是我,还是苏倾楣,要么是她看着我死,要么是我看着她落魄,生不如死,不然的话,我们的战争,永远都不可能休止,也不可能化解,天生的宿敌,说的大概就是我们。” 二姨娘盯着苏梁浅的眼眸,里面的火,燃烧的愈加旺盛,明亮异常,脸上也有了笑。 这种笑,开始只有一点,随后荡漾开来,最后,二姨娘直接笑出了声,欢愉满意,心情舒畅至极。 这个答案,太让她高兴了,二姨娘听着,只觉得自己没有遗憾和放不下的了。 二姨娘停止了大笑,深浓愉悦的笑意还在,她看着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给苏梁浅。 “我希望也相信,最后的胜利,必定是属于大小姐的。” 苏梁浅在二姨娘的目光下,端起桌上二姨娘刚倒的茶。 “小姐。” 秋灵不放心,试着要拦,苏梁浅和二姨娘碰了碰,将茶水放到嘴边喝了一口,清冷的眉眼间,有种说不出的颜色,淡笑着笃定道:“我也这样觉得。” 二姨娘将刚倒的茶水,全部喝完了,“大小姐有自己的思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不用现在一命抵一命,我和锦儿都能等,只要最后的结果,能如大小姐所言,大小姐想让我怎么做?” 苏梁浅将茶杯放下,“将绿珠转交给祖母。” “交给老夫人?” 二姨娘闻言,有些迟疑,“老夫人虽然偏疼大小姐,但在她心里,老爷和苏家还在首位,老爷一心向着二小姐,锦儿已经死了,老夫人她内心也不会愿意,再赔上一个二小姐。” 二姨娘甚至担心,自己前脚将人交给苏老夫人,转身她就让人将绿珠处死。 “如果让祖母觉得,我们只是想要知道事实的真相,并不会真的将这件事闹大,找大妹妹报仇,你处理三小姐的后事,让祖母代为看管绿珠几日,想来祖母应该是不会拒绝的。而且,徐嬷嬷不同于一般的下人,祖母正伤心,心中应该也有怨气,想必不会给父亲面子,苏倾楣若真的心虚,不会坐以待毙。” 苏梁浅说的肯定,二姨娘点了点头,随后冷笑道:“她向来喜欢借刀杀人,就算是要动手,也不会自己出面。” 苏梁浅却不甚在意,没有半分的失望,含笑问道:“不自己出面,姨娘觉得她会找谁帮她做这件事呢?” 二姨娘的脑海,很快浮现出了人选,脸上跟着有了笑,“那就依小姐安排,老夫人那边” “我自会说服祖母。” 苏梁浅将事情应承下来,看着一脸期盼,甚至跃跃欲试的二姨娘,“二姨娘有想过今后吗?你有什么打算?” 二姨娘怔了下,没回,但那双红肿的眼眸,流露出的坚定亮光,分明是已经有了决定主意。 有想过今后,但那是没有今后的今后。 “姚大人姚夫人他们都还在,你有想过和他们团聚吗?” “我这个样子,又是这样的处境,就是去他们身边,也是给他们丢人,他们不会开心。” 因为丢人,所以不会开心。 这种明明该是最亲密却让人觉得冰冷的关系,真是多的让人心惊。 二姨娘扯着嘴角,那张狼狈的脸,一片苦涩凄寒。 “而且我这个样子,也无颜面对他们,是我没将女儿教好,让他们沦落至此,他们锦衣玉食多年,想必现在的日子,定然很不好过。锦儿现在已经死了,她对大小姐的冒犯,还请大小姐不要再放在心上,若是将来” 二姨娘本想让苏梁浅放过姚家,想想还是没开那样的口。 “我父亲兄长有错,但我侄儿还有侄孙儿却是无辜的。” 二姨娘唯恐让苏梁浅为难,点到为止,没再继续说下去。 “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二姨娘嘶哑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平静,那张脸,那双眼睛,明明是有光亮的,却让人觉得她是生无可恋。 “我与二姨娘是交易,二姨娘的任何请求,都可以提出来,我力所能及,又合理的,自当会满足。” 关于姚家的事,二姨娘都没有张口,苏梁浅相信,她此时提出的请求,想来是不会太过过分的。 二姨娘闻言,看苏梁浅的目光,竟是无比的和善,仿佛苏梁浅没有做任何伤害苏如锦的事,她们是关系不错的亲人。 二姨娘是长辈,苏梁浅是晚辈。 “苏府这个地方,我呆够了,我生不想再做苏府的人,死亦不想做苏家的鬼,主要是锦儿,我想让她和我一起。” 她现在在苏家,早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对这个自己呆了几十年的地方,二姨娘只有厌倦,没有任何留恋牵挂。 她想,这样冷冰冰没有人情味的地方,任何人都不会想要再呆吧。 她想离开这个地方的心情,和以前一样的急迫。 若是以前,她张口提出让苏克明休了她,苏克明必是欢欣鼓舞,不会有任何的犹豫,但现在,自己提出任何细小的请求,他怕是都不会同意,尤其,她还要带走他胁迫自己的苏如锦。 “好。” 苏梁浅没有太久的迟疑,略微思索了片刻后,直接将事情应了下来。 而这样的思索,也并非是出于犹豫,而是她思量着,如何帮二姨娘得偿所愿。 接下来,苏梁浅又和二姨娘商量了下事情的具体计划,二姨娘听后,泱泱的人,精神似乎好了许多。 “我先去祖母那里。” 二姨娘看着起身的苏梁浅,认真提醒道:“大小姐,老爷最是记仇绝情的人,不管她将来如何,您都不要心软。你心软,就是养虎为患,给他反咬你一口的机会。” 苏梁浅点头,苏克明是什么样的人,她比二姨娘还要清楚。 苏梁浅离开,留下了秋灵给二姨娘。 二姨娘目送着苏梁浅的背影,送她出了院子,心头却是百感交集,万千唏嘘,还有对苏梁浅的心疼怜惜。 若是没有足够的伤害寒了心,谁会对自己的父亲,如此绝情。 她忽然觉得,苏府人人都是可怜之人。 她可怜,锦儿可怜,其他的姨娘小姐,甚至是最得苏克明宠爱的苏倾楣,作威作福多年的萧燕,谁又不可怜?至于造成这一切的苏克明,他又何尝不是一样? 这个家,苏克明的做派,让所有人都变的不幸。 二姨娘脸上浮出苦笑,她竟然还有心思同情其他人,她有什么资格? 她只是后悔,自己没早点想开看开,如若不然,现在必定也是另外一番结果。 “老爷没去找老夫人?” 良久,二姨娘收回目光,看向秋灵。 秋灵摇头,“二小姐装可怜蛊惑人的手段一流,老爷最是吃这一套,直接气冲冲的就找我家小姐算账去了,后面有没有找老夫人,我也不知道。” 秋灵见二姨娘和苏梁浅说话,都自称我,不再是贱妾,明白伴随着苏如锦的死,她心里已经不再将自己当成苏府的人了,秋灵也没称自己奴婢。 二姨娘点头,“你晚点守着绿珠,别在去老夫人那之前,出什么变故。” 秋灵也是这样想的。 秋灵这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二姨娘和苏如锦。 有个死人的屋子,空荡荡的,再加上光线昏暗,有风吹来,窗幔床幔飘起,二姨娘又是瘦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样子,有种让人心里发毛的阴沉。 二姨娘再次走到床边,伸手抚着苏如锦已经彻底变的冰冷僵硬的脸蛋儿,“锦儿,姨娘很快就能带你离开,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了,你走慢点,不要怕,姨娘马上就去陪你了。” 良久,二姨娘缓缓站了起来,“你素来干净爱美,肯定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姨娘给你好好打扮打扮。” 二姨娘话落,让人打了热水进来,自己也从苏如锦的衣柜里面,拿了件崭新干净颜色靓丽的衣裳素来。 苏梁浅到福寿园的时候,刚好撞上苏克明从院子离开。 苏克明沉郁着脸,面色难看,还有些气怒,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苏梁浅太了解苏克明了,看他这样子,就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 苏克明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苏梁浅,看到她,本来就黑沉的脸色,更是黑的透亮,“你来这做什么?” 苏克明不快的口气透着质问,俨然就是将碰壁的不满,都怪罪到苏梁浅身上了,一副苏梁浅就不该来的口吻。 苏克明真的是气坏了,他来,是想求着苏老夫人开口,让苏梁浅不要插手苏如锦这次的事情,但一开口,就被苏老夫人狠狠的指责训斥了一顿,更让他恼火的是,苏老夫人到最后都没答应他帮着在苏梁浅面前说情。 以往,苏老夫人都是以他为重,以苏府为重的,现在却鬼迷了心窍似的偏心苏梁浅,屡屡碰壁挫败的苏克明只觉得自己诸事不顺。 这时候撞上苏梁浅,他不给苏梁浅脸色看才奇怪了,如果不是之前凉亭闹的那一出,再加上苏梁浅身后一直跟着的和鬼煞似的影桐,苏克明都要对苏梁浅动手了。 苏梁浅服了服身,随后说出的话,却更让苏克明上火担心,“父亲来做什么?我和父亲所求,应该是同一件事。父亲从来是最讲究孝道最孝顺的,祖母的话,可千万不能违逆了。” 苏克明气的冷哼,“徐嬷嬷的死,是不是你捣的鬼,然后嫁祸给楣儿的?” 提起徐嬷嬷,苏克明反而有几分对苏如锦也没有的感情。 苏克明是在苏老夫人身边长大的,那自然也是徐嬷嬷照顾着长大的。 “父亲觉得是便是吧,反正我再怎么解释,您也不会相信。” 苏梁浅懒得解释,也不愿和苏克明在这里纠缠,“我先进去了,父亲就不要跟着了,免得她见了你生气。” 苏梁浅话落,径直从苏克明身边经过。 苏克明气的胸口剧烈起伏,转身跺脚,手指着苏梁浅,往前走了几步,影桐也跟着转过身来,往苏克明的方向上前两步,同时抽出了剑鞘里面的剑。 宝剑锋利的银芒,刺的苏克明眼疼,还有影桐脸上冰冷的杀意,让他瞬间怂了胆。 影桐继续跟在苏梁浅身后,苏克明看着影桐的背影,醒过神来的他为自己被一个丫鬟震慑住了大感恼火,小跑着追上前去,苏梁浅已经进屋了。 苏梁浅一进去,就看到苏老夫人坐在软榻上,面色也没好看多少,连嬷嬷边给她顺气边低声劝导,但对苏老夫人的作用甚小,苏老夫人还在数落苏克明的不是。 想来,母子两,刚闹的极不愉快。 “祖母。” 苏梁浅轻轻叫了声,苏老夫人抬头看见苏梁浅,脸色也没和缓多少,但很快就停止了对苏克明的怒骂,也不让连嬷嬷再说。 苏梁浅上前,也没提起刚刚自己进来的时候,撞上苏克明的事情,直接说明了来意。 苏老夫人看着苏梁浅,叹了口气,轻声着无奈道:“浅儿,我是你的祖母,同时也是楣儿她们的,更是你父亲的母亲,作为家里的长辈,我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最近,苏家的事就没停过,一直都在风口浪尖,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你父亲哎,我现在也管不住他了,我谁都管不了,家丑不可外扬啊,说起来,你大妹妹的婚事,当初还是你极力促成的,凡事留有余地,不要闹的太难看了。” 苏老夫人虽然和苏克明吵了,也言辞拒绝训斥了他,但面对着苏梁浅,还是帮他说话了。 苏梁浅点头,“祖母的话我也赞同,我刚找过二姨娘,二姨娘念着和父亲多年的情分,答应不将此事闹大,但不能让三妹妹白死了,必须得给她一个说法,现在父亲和大妹妹他们四处找绿珠,绿珠在三小姐的院子,一点也不安全,二姨娘想将绿珠暂时放在祖母的院子几天,等她办完三小姐丧事,再处置了。” 苏梁浅见苏老夫人没再拒绝,继续道:“而且如果徐嬷嬷和三小姐的死,真的和大妹妹有关的话,父亲又这般偏袒,大妹妹必然会更加无法无天,也需得有人借着这次的事情提点,让她适可而止,有所收敛。” 苏老夫人想了想,觉得二姨娘的要求,完全合情合理,而且只要不将事情闹大,苏老夫人还是愿意帮忙的,而且苏老夫人现在对苏倾楣也是不满到了极点,想要小惩大诫,应了下来。 “还有,二姨娘希望祖母帮忙,让父亲休了她,并且带三小姐一起离开苏府。” 此事,苏老夫人也很快同意。 “可以,你让她将绿珠送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萧燕落套,要被休弃 当天,天黑没多久,才入夜,二姨娘就将绿珠的脑袋用东西套住,送到了苏老夫人处。 此事虽进行的隐蔽,但时刻关注二姨娘动向的几个人,还是很快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倾荣院内,灯火通明。 苏倾楣所在的房间,就只有她和李嬷嬷二人。 “老奴门房到处都打听了,绿珠根本就没被二姨娘送出府,一直都还在府里呆着,二姨娘趁着夜色,将人送到老夫人那了,老奴怕出错,还找了和绿珠相熟的丫鬟,那丫头说,那就是绿珠,老奴也觉得是绿珠,若是其他人,二姨娘做什么将她的脑袋套住,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只是,老夫人怎么也掺和进这事了?” 李嬷嬷将自己查探到的事情结果,一五一十告诉苏倾楣,提起苏老夫人时,却皱着眉,显然是对她也参与进这起针对苏倾楣事件的不满。 苏倾楣的脸色也不好看,带着对苏老夫人的恨意,“苏梁浅从二姨娘的院子离开后,不是去福寿院了吗,自然是她的功劳!她针对我,想让我难堪不好过,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是想借着苏如锦的事利用二姨娘扳倒我呢,早知道那死老太婆如此多事,当初就不该让苏如锦只是将她毒哑毒瞎了,应该直接药死了就是,一了百了。” 李嬷嬷听苏倾楣此言,左右环顾了圈,用手遮挡住了苏倾楣的嘴,示意她慎言,苏倾楣将她的手拿开,“我也就是在嬷嬷面前抱怨下,不会在外人面前说的,就是母亲面前,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李嬷嬷听后还是道:“我知道小姐心中愤懑,只是这样的话,心中想想便也就算了,不该从小姐口中说出来。” 苏倾楣看着李嬷嬷正经的模样,点点头。 “父亲和我们见面后,就去找大姐姐了,不过从结果来看,大姐姐现在根本就不听他的,祖母现在也不像从前那样,完全站在父亲那边了,指着父亲去牵制大姐姐,估计根本就没什么用,我反而羡慕大姐姐,不用和父亲虚与委蛇。” 苏倾楣提起苏克明时,皱着眉,眼眸也没任何的温情,简直就是厌弃。 “老爷再怎么样,也是苏府的一家之主,和他搞好关系,对小姐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尤其夫人现在这种情况,老夫人对您又不喜,有老爷护着,总是好的,再有就是一些事情,他也能帮忙出面。而且,他毕竟是父亲,小姐的情况和大小姐不同,若是和老爷关系不好,必定会为人所诟病,等小姐将来如愿,不再需要老爷和苏家时,再划清界限也不迟。” 李嬷嬷没有像之前那样,觉得苏倾楣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只让她忍耐,等待时机,可见,她对苏克明,也是极其不满的。 “现在的话,还是要和老爷搞好关系,虽然三小姐死了,大小姐又不能为他所能掌控,但还有四小姐五小姐,小姐可不一样,您就只有他一个父亲。” 李嬷嬷含蓄提醒,苏克明的绝情。 如果说苏倾楣之前还觉得,苏克明对她,是有几分父亲对女儿的真心宠爱的,上次在福寿院苏克明那一推,则让她认清了一个事实,在苏克明眼里,根本就没什么所谓的血缘亲情,他的眼里,就只有利益。 什么宠爱不宠爱的,一旦她对他的利益产生影响,苏克明直接就各种不满,更不要说两者发生冲突,苏克明定然会毫不犹豫的舍弃她。 她和李嬷嬷都很清楚,苏克明这段时日对她好,就是在她身上,看到了价值。 苏克明让二姨娘寒了心,让苏如锦恐惧,同时也让见证这一切的苏倾楣,绝了女儿对父亲该有的最后一丝温情。 苏倾楣现在对苏克明,没有半分尊重,只有因逼不得已讨好的厌弃。 苏倾楣讨厌苏克明,同时因此更加憎恶苏梁浅,因为这所有的改变,都是苏梁浅回来后造成的。 “说来奇怪,大小姐既然针对二小姐,为什么又助您嫁给七皇子?虽然七皇子身份没太子高,但也是皇子,而且洁身自好,长相人品,都远胜太子,皇上虽不是壮年,但应该也还有几年,朝堂上废太子的呼声一片,说不定小姐还没嫁给太子,太子就被废了,她既想压着小姐,完全没必要如此。” 李嬷嬷是萧镇海指派给苏倾楣的人,他和苏倾楣谈及朝堂上的政事,并不会避开李嬷嬷,所以李嬷嬷虽是下人,知道的比许多夫人还多些。 李嬷嬷每每想起此事,是百思不得其解。 苏倾楣冷哼了声,反问李嬷嬷,“你看她真想我嫁给七皇子吗?不过是那日在舅舅家人多,她想装好人,让人觉得她是贤姐,她事后事事处处设计,想要毁了我的名声,不就是为了破坏我与七皇子的这门婚事?” 不久前,苏倾楣还觉得,夜傅铭非她所想,但在经过这么多的事情后,夜傅铭在她心里,俨然已经成了她的最优选择。 李嬷嬷这样的困惑,苏倾楣也有过,这是她琢磨许久得出了答案。 “不管大小姐做什么,总归是不安好心,现在讨论这些无用,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绿珠的事情。” 李嬷嬷将话题回正。 “下午的时候,父亲已经去找过祖母了,听人说,祖母非但没帮忙,还训斥了父亲一顿,两人吵了一架,他也在到处寻找绿珠的下落,现在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根本不用我们去通知,就看他怎么做了。” 李嬷嬷忧心着道:“老爷素来最重孝道名声,如果老夫人态度坚持,他估计也没什么办法。” “祖母她再怎么不喜欢我,我也是她孙女儿,她再怎么偏疼大姐姐,心里也还是看重父亲和苏府的,她愿意配合,定然是二姨娘那边,已经做了某些妥协,还有绿珠,她对我的忠心,我还是相信的,之前虽然有所迟疑,但如果她真的背叛了我,二姨娘大可以将她打扮成丫鬟,不用套着脑袋,那样我们反而未必能发现,这很有可能是大姐姐和二姨娘联合针对我的圈套,但就算明知是圈套,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李嬷嬷赞同的点点头,附和道:“小姐说的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但既然大小姐想要针对您,她和二姨娘在老夫人面前的服软,很有可能只是为了让老夫人帮忙,随时都有可能反悔。因为我们故意散播消息,现在大小姐逼死三小姐一事都传遍了,大小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要大小姐真的说服了绿珠,并且找五皇子将人带到皇宫面圣,那真的就麻烦了。” 苏克明从凉亭离开后,并没有直接去找苏老夫人,而是先找的苏倾楣,将苏梁浅威胁他的话,转而都告诉了苏倾楣。 不过,对苏梁浅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的态度,苏克明并未多言。 苏克明特意来找苏倾楣,主要就是为了让苏倾楣知道,他为了她的事,和苏梁浅父女关系都要闹翻了,让苏倾楣了解,他对她的宠爱和为她做出的牺牲,同时也是表明,他已经尽力了。 但苏倾楣是何等聪慧之人,从苏克明的骂骂咧咧,就已经窥探出了苏梁浅对他的态度。 只要绿珠还活着,李嬷嬷口中的可能,就有可能会发生,而这,是苏倾楣绝对不允许的。 “所以绿珠必须得死。” 苏倾楣口气坚定,口吻却极轻极淡,随意冷漠的,仿佛她口中所言,不是条人命,而是没有任何感情的阿猫阿狗。 苏倾楣从一直坐着的椅子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空,零星点缀着的星子,一闪一闪的,转过身来,“母亲她一直照顾大哥,还不知道这件事吧,找人告诉她,让她找父亲商量帮忙,和他们二人之力” 苏倾楣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李嬷嬷已经完全明白。 苏倾楣脸上没有笑,看着恭敬的李嬷嬷,“嬷嬷,我和父亲,还真的是父女,一样的冷血,一样的残忍。” 一夜的风平浪静。 第二天一早,有些日子没登门的季无羡来了。 “你家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外面传遍了,说苏如锦是被你逼死害死的。” 季无羡看到苏梁浅,见她神色精神无恙,直奔主题。 这事从昨天早上,就开始传了。 因为苏老夫人生病一事,那些赢了银子输了银子的,对苏府的关注度,都远胜其他,苏家一有点风吹草动,很快就会传的人尽皆知,到昨晚,这事几乎都沸腾了,季无羡不相信苏梁浅不知道。 不过相比于其他人来说,对这样于自己名声不利的流言,苏梁浅要显得从容淡然许多。 不仅仅是从容淡然那样简单,只要对她有好处,她根本就不在乎别人怎么传。 “要换其他人是苏如锦,估计也早没勇气活下去了,她自己寻死,怎么也能怪罪到你头上,就因为你死前和人见了一面,真是有够扯的,是不是那对母女搞的鬼!” 季无羡一顿吐槽,他口中的那对母女,指的自然是萧燕苏倾楣。 “我是在她死前和她见了一面,但她确实不是因为我才死的,也不是自杀,而是被毒死的,苏倾楣和她的贴身丫鬟联手毒死的。” 季无羡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嘴巴张着,半天没合上。 苏梁浅挑眉看了他一眼,一副他没见过世面的嫌弃样,“你来就是为这事,你不忙啊?” 按理来说,季无羡最近应该超级忙才对。 苏梁浅不问还好,一问,季无羡顿时就哭丧着一张脸,“忙啊,你说说你出的什么主意,我都忙死了要,要不忙的话,我昨天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不就来找你了吗?老爷子和我母亲他们也都听到了风声,担心你,我母亲天没亮就命人将我叫起来了,她自己起不来,我等会就得走,你没什么事吧?” 苏梁浅看着关切的季无羡,摊了摊手,“你看我像有事吗?” 季无羡摇头,“我也这样说,像你这样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这对你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我说你肯定能应付,他们不听不信啊,还觉得我不关心你,快和我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季无羡将话题扭转到自己最关心的八卦上。 苏梁浅不想解释,但看着季无羡巴巴的样,还是将大致的情况告诉了他,但有关苏克明的极品,还有她和二姨娘的计划,苏梁浅并没有提。 倒不是她不相信季无羡,而是她懒得在这上面费唇舌。 苏梁浅有些怀念在二姨娘身边的秋灵。 季无羡听着苏梁浅有条理,但完全简明扼要,不带感情的描述,他也很想秋灵。 “现在那丫鬟呢?你准备怎么处理?” “已经在处理了,过几日,应该就会有结果了,你忙你的事情要紧,就府里的这些人,还不至于让我吃亏,你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苏梁浅觉得,季无羡的事情,比她的这个重要多了。 “就那样吧,皇上已经同意将这事交给我了,同时指派五皇子和王承辉协助,一切都还刚开始,但我都要累死了。” 季无羡又抱怨了一通。 万事开头难,步入正轨就好了,苏梁浅正要安慰季无羡几句,季无羡一脸兴味,抢先道:“快和我说说,你准备怎么回敬那对母女?” 很显然,季无羡对苏梁浅的事情更感兴趣。 苏梁浅扶了扶额,没办法,告诉了季无羡自己大致的计划。 “你家真是够热闹的,每天都有大戏上演啊。” 季无羡啧啧了几声,眼底好热闹的旁观者才有的歆羡,让苏梁浅简直无语,但她内心,却生出了对季无羡家更大的羡慕。 “季无羡,将来能嫁给你的女子,真是幸运。” 苏梁浅感慨着,看向季无羡,漂亮的眼眸,是比他还要深的歆羡。 苏梁浅想,应该没人会喜欢这样的生活,耍心机去争去抢去斗,都是逼不得已,就像后宫的那些女人,又有谁是幸运不可怜的。 季无羡完全当苏梁浅这话是夸赞,颇为自满道:“那是当然,所以得是美人,才能有这样的福气!” 季无羡嘻嘻的笑着,看了眼苏梁浅身后面无表情的影桐,对苏梁浅道:“这种事,你心里知道就行了,不要说出来,尤其是当着我家公子的面,他会吃醋的。” 不仅仅是吃醋,甚至会将完全无辜的他,也列为有威胁的情敌之一。 苏梁浅失笑,“你想什么呢,我口中的这种幸运,不是因为你,而是针对季家。京城比你优秀出众靠谱的男儿很多,但像季家这样不纳妾,关系简单的门第却没有,能做你季无羡的妻子,算不得多幸运,但能成为季小公爷的夫人,没有争宠,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一辈子相对的简单轻松,至少在家里是如此,那真的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季无羡这回倒是很上道,忙道:“我公子他也不纳妾,所以你要嫁给他的话,完全不用担心这个争宠的问题,再就是,他家关系也挺简单的,反正你肯定是能应对自如的,你有我家公子的消息吗?” 苏梁浅摇头。 “没有应该也快了,公子安定下来,不管多忙,肯定会第一时间让你知道的。” 季无羡说忙,并不是作假,和苏梁浅又聊了会,确认他没事,灌了一大口茶就离开了。 影桐看着季无羡离开,有些惋惜。 她好想将苏克明蛊惑二姨娘,让她觉得苏梁浅是杀人凶手,还有他不分青红皂白,找苏梁浅算账让她背黑锅一事告诉季无羡,但真的不知道从何说起啊,完全不会表达。 要是秋灵在就好了。 白日里,相安无事。 一天很快过去。 入夜,苏梁浅这边,就得到了消息,萧燕趁着夜色,带了个婢女,去了福寿园。 萧燕在苏府多年,对福寿园各个角落,了若指掌,她很快找到绿珠被关的地方。 柴房的门是锁着的,但有一边窗户,是微敞开着的。 萧燕将窗户向外拉开,爬了进去,而她随行的丫鬟,则在窗口的位置,给她放哨。 “绿珠。”二姨娘猫着步子,轻轻的叫了声。 绿珠头上的罩子已经拿开了,听到声音的她,缓缓抬头,昏暗的光线下,可见她一脸的伤,她被二姨娘奋力捶打的身上,也是如此。 许是因为冷,她双手抱着双臂,痛苦的蜷缩在一角,也不知是冷的还是身上的伤口在这样潮湿的环境下更痛,瑟瑟发抖。 她看着走近的萧燕,眼睛亮了亮,撑着站了起来,“夫人。” 她脸上都是乌青,还有没处理的血痕,嘴唇干裂,喉咙也是哑哑的,然后哭出了声道:“大小姐将毒蛇放在奴婢身上,还说要往我的耳朵里塞蜈蚣,奴婢被吓吓傻了,才告诉大小姐和二姨娘实情的,但当着老夫人的面,奴婢奴婢并没有承认,只说是大小姐的威胁。” 绿珠的声音哽咽,她现在想到蛇在她身上爬的滋味,都觉得浑身冰冷,忍不住并拢双腿,浑身颤抖,恐惧的想哭。 萧燕不知道还有这一出,听绿珠的描述,头皮都发麻起来,她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惩罚,“什么实情?二小姐和三小姐交好,三小姐最听的就是楣儿这个姐姐的话,楣儿心地善良,怎么可能毒害她?和三小姐有仇的是大小姐,也是大小姐将三小姐逼死的,大小姐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想要将毒害庶妹的罪名,推到我的楣儿头上!” 萧燕义正言辞,仿佛这就是事实的真相。 “这恶毒的小贱人,她为了害我的楣儿,简直就是无所不用其极。” 绿珠抽噎着,很快又道:“二小姐对奴婢有恩,要不是二小姐,奴婢的父母兄弟早死了,奴婢绝对不会害二小姐的。” 绿珠哭着,口气坚定,信誓旦旦,又有对苏如锦的愧疚。 萧燕恶毒的冰冷眼神,并没有因为绿珠这样的誓言就敛了杀意。 “大小姐的手段层出不穷,你确定自己能扛得住?你能被逼交代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大小姐当着老爷的面说了,要让五皇子带你去面圣,亲自去指证楣儿,她这分明是想让楣儿身败名裂,置她于死地,你活着也是受罪,还让楣儿提心吊胆的。” 萧燕说这些话时,眼中的杀意更深,绿珠瘫在地上,停止了哭泣。 她不想死,她还想出府和家人团聚呢,但现在听萧燕说的这番话,她知道这是不可能了。 其实,从她选择帮苏倾楣毒死苏如锦,然后苏梁浅又牵扯其中,真相曝光,她就已经没有退路,死路一条了。 绿珠到现在都不明白,明明是天衣无缝的计划,苏梁浅怎么发现的呢? “你已经害死三小姐了,难道你想因为自己,再害得二小姐?那你就算活着,你的父母兄弟,也不会原谅搭理你。” 萧燕说话间,就已经走到了绿珠身前。 昏暗的光线下,她高于一般女子的身影,投在墙上,有种说不出的逼迫,绿珠抬着头,仰着下巴看她,脸上都是泪痕,嘴唇哆嗦着。 萧燕一只手捏住住绿珠的下巴,另外一只手取出早就事先准备好的毒药,往绿珠的嘴巴送。 “你不是对三小姐有愧,我这就送你去向她赔罪!” 绿珠的眼睛,因震惊惊恐的情绪瞪大,嘴唇在第一时间,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抿紧的,但还是被灌进去了些,她剧烈抗拒,手打在萧燕的身上,她自己却痛的眼泪水都流了出来,发出呜呜的声响。 萧燕的力气很大,很快将绿珠的嘴巴再次被抠开,正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开锁的声音,很快,门就被推开,以苏老夫人为首的一群人,冲了进来,手上提着灯,昏暗潮湿的柴房,一下变的明仄起来。 “萧燕,你在做什么?” 苏老夫人大喝,颇是恼火,有人跑上前去,想要将图谋不轨的萧燕拉开。 萧燕心慌的走神,绿珠找准机会,猛地一把将她推开,萧燕往后推了几步,直接坐在了地上。 萧燕扭头,就见苏老夫人站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二姨娘苏梁浅,还有刚掌家不久的五姨娘。 萧燕看着大口大口喘气,同时哭出了声的绿珠,刚刚喂进去的剂量太少,并没能让她马上毙命。 二姨娘从苏老夫人的身后站了出来,走到绿珠面前,“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拼了命想要护着的人,甚至为了她害死我的锦儿,结果呢,她却想杀了你灭口,你还要替她遮掩吗?” 二姨娘看着痛哭绝望的绿珠,眼睛里面闪烁着明明灭灭的期盼光亮。 绿珠就那样坐着,还在哭,没有说话。 萧燕不安的皱眉,却并不承认二姨娘所言,很快反驳道:“什么杀人灭口,分明是你们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要栽赃嫁祸给我的楣儿。” 萧燕的目光,在屋子里的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苏梁浅身上,冷锐又充满了仇恨,“我算是看出来了,这都是你们计划好的,就是想引我往陷阱里跳,你们才是何居心!” 苏梁浅站了出来,款款走到她面前,“若不是做贼心虚,怎么明知道是陷阱,还要往里跳?” 苏梁浅这样的说辞,萧燕自然是不接受的,“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心狠手辣,半点姐妹亲情都不顾,一心要让楣儿身败名裂,置她于死地,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苏梁浅淡淡笑道:“夫人,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而应该问你自己。” 为什么弃她的真心如敝屣,费尽周折,千方百计的想让她身败名裂,置她于万劫不复之地? 这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她不过是有样学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萧燕被苏梁浅仿佛洞悉所有的眼神看的心虚,也说不过她,看向苏老夫人,一脸痛心疾首,“母亲,浅儿是您孙女,楣儿就不是了吗?浅儿救了您的命,楣儿还是在您身边长大的呢,她是什么样的人,您不清楚吗?她所做的一切,才是真正的为了这个家,您一定要这样厚此薄彼吗?” 萧燕说这些话时,是扯着嗓子的,情绪颇是激动,满是对苏老夫人的不满和指责。 苏老夫人面色冷然,完全无动于衷。 “为这个家?我看她满心满眼考虑的,就只有她自己,小小年纪,就如此的心狠手辣,将来还得了,苏府所有人,都要命丧她手!” 另外一边,二姨娘正极力劝说绿珠当众坦白事实的真相,绿珠只是哭,悲痛懊悔,绝望异常,看着很是可怜。 但在场的,却没几个同情的。 毒杀主子,这不但在主子看来,是罪无可恕的,在一直被洗脑的下人眼里,也是如此。 “奴婢对不起三小姐,对不起三小姐。” 她边哭时,一遍遍的重复着这句话,但二姨娘让她说出事实真相,她又不说话了,气的二姨娘忍不住开口骂人。 苏梁浅朝绿珠的方向走去,绿珠看她过来,只觉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恐惧叫嚣,血液仿佛都要凝固了一般。 萧燕见二姨娘说了大半天,绿珠始终没有说话,她不怕二姨娘,但对之前胁迫绿珠说出一次事实真相的苏梁浅,却大为忌惮。 “绿珠,楣儿对你有恩,你要是恩将仇报,你家人会有报应的!” 萧燕这是明晃晃的拿绿珠的家人威胁。 愣愣的看着苏梁浅的绿珠脸色更白,将目光猛地移向萧燕,她也不知道是之前被打了还是刚刚萧燕灌进去的毒药起了作用,喉咙开始烧了起来,五脏六腑,也有种说不出的灼烧感。 虽是些微的,但那一下下,如针扎在身上的痛感,根本就不能忽视。 苏梁浅看着绿珠拧眉痛苦的样子,心里了然。 “萧燕,闭嘴,你给我闭嘴!” 虽然二姨娘知道,自己想要就此扳倒苏倾楣太难,苏梁浅那边也没同意,但就算是不切合实际的幻想,她也忍不住抱住这样的希望。 她想去见苏如锦的时候,就告诉她,锦儿,姨娘给你报仇了。 萧燕却不肯闭嘴,继续道:“绿珠,就算三小姐是被大小姐逼死的,那也是你照顾不周,不管什么原因,你都是要死的!” 苏梁浅站在绿珠身前,挡住萧燕看她的视线,同时也挡住她看萧燕的,平静道:“苏倾楣杀了徐嬷嬷,又让你杀了苏如锦灭口,你觉得她会放过你吗?” 绿珠呆呆的,心中恍然明白过来,从苏倾楣让她做这件事开始,不管什么样的结果,她都是要死的。 绿珠眼珠子转动,那张和苏梁浅年轻相仿的她,眼神却是灰暗没有亮光的,半晌,嚎啕大哭。 哭声很大,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还要懊悔。 她觉得自己身上越来越难受,思及家人,灰暗的眼眸,闪过决然。 她突然起身,冲向萧燕,二姨娘要去拦,被苏梁浅伸手挡住,苏梁浅对着她摇了摇头。 绿珠冲到萧燕面前,一把夺过她手中漂亮精致的小瓷瓶,“夫人,我如二小姐所愿,你让她也一定善待我的家人!” 绿珠话落,仰头,将毒药全部喝进了肚子。 大量的毒药,药效奇快,将毒药喝完的绿珠,脸色一下就由之前的乌青,变成了黑紫色,嘴角也有血流了出来,她倒在地上,面对着二姨娘的方向,手中的空瓶应声落地。 “姨娘,我错了。” 她的声音很轻,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大家还是都能听得见。 “我到地底下,向三小姐赔罪。” 绿珠说完,咳嗽了两声,一大口鲜血,吐在地上,她的身体狠狠的抽搐了几下,眉头打结,鼻子和嘴角都在不停的涌血出来,那样子,是极痛苦的,但是没一会,她就闭上了眼睛,死了过去。 比起干净利落的一刀毙命,毒药的过程,显然更加痛苦。 萧燕见绿珠闭眼,爬了过去,在她的身上拍了拍,又探了她鼻翼的气息,见她断气了,松了口气。 “萧氏,你满意了?” 苏老夫人见面带微笑,似松了口气的萧燕,往前走了两步。 威胁已除,萧燕自然是满意的。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母亲也是做了母亲的人,应当明白我的心思才对,我所做的一切,不单单是为了儿女,也是为了苏家,不像您最心疼看重的孙女儿,她心里对老爷苏府的死活,根本就不管不顾,她眼里根本就没这个家!” 苏老夫人不听萧燕的这些话,沉声问道:“你错了没有?” 萧燕挺直着脊背,“母亲不喜欢我,更不明白我的一番苦心,我做什么,您才会都觉得是错!” “你还在狡辩!” 她最近看苏府的人,总觉得他们冷冰冰的,没有感情,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此,她是没办法,现在萧燕也是这般模样,做错了事不认错,拿人命当草芥。 苏老夫人觉得有这样的父母,怎么可能教出真正温情懂事的女儿? 男主外女主内,儿女没教好,那自然是主母的过错。 苏老夫人再想到苏泽恺现在这般模样,更觉得萧燕错的离谱。 “你大半夜鬼鬼祟祟的,来我的院子,给关押在这里的婢女下毒,这还不是错?我院子里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手了?我看你就是不长记性,你也长不了记性了,我苏家真是作孽,娶了你这样的女人,我的孙子孙女儿都被你教废了,我要休了你,我要让明儿休了你!” 苏老夫人手指着萧燕,气的整个人都是喘的。 萧燕本来心情还不错的,听了苏老夫人的话,再见她一副认真不似开玩笑的模样,心当即就沉了下去,“我为老爷生儿育女,为苏家传宗接代,辛苦操持这个家,我犯了七出哪一条,母亲您凭什么休了我,您不能休了我!” 萧燕情绪更加激动的抗议,被休下堂的弃妇,回了娘家,就连下人都会看不起,而且一辈子都会被指指点点,子女也会被人议论轻视。 萧燕不能接受。 两人对峙,正这个时候,苏克明从外面走了进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二姨娘得偿所愿 他看着躺倒在地上的绿珠,她面色还是黑紫的,嘴角鼻子都是血,身前的位置,一大滩的血迹,夜里湿冷的空气,都弥漫着血腥味。 她就那样躺着,不要说手指,就连睫毛都不动一下,完全没了生气,仿佛是已经死了。 苏克明跟着松了口气,面上不受控制的流露出了点点喜色,那样子仿佛在说死得好。 苏老夫人瞧着,更觉得这个家乱七八糟,乌烟瘴气,气不打一处来。 萧燕却仿佛看到救星似的,站了起来,走到苏克明面前,掐着声委屈的叫了声,“老爷。” 萧燕在来之前,是去找过苏克明的,对于杀死绿珠这件事,苏克明是默认,甚至是支持的,苏克明要还指着楣儿,就不会将她给休了。 萧燕并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有多狼狈不堪,而且她声音嘶哑,纵是再怎么故作娇柔,也半点不能激起人的怜香惜玉之心,还有她一直以来的做派,苏克明只觉得矫揉造作,反感的很。 “绿珠一个丫鬟,害死主子,这种下人,就该杀了以儆效尤,我并没有杀她,是她自己抢了我手上的毒药喝了,她是觉得对三小姐有愧,又怕大小姐逼迫她害楣儿,所以才自尽的,母亲她为此要休了我,老爷,您要给我做主啊!” 萧燕的话,让苏克明确定了绿珠的死,后患已除,苏倾楣安全了,苏克明悬着的心,真正放了下来。 苏老夫人见刚杀了人的萧燕非但不认错,甚至连半点惧怕都没有,还在那里告状,一时更加气恼,“明儿,你来了正好!” 苏老夫人挺直着佝偻的背,仿佛一身的正气,看向萧燕,“你刚刚不是质问我,你犯了七出的哪一条,当着明儿的面,我现在就和你好好说道说道,掰扯清楚。” 苏老夫人看了连嬷嬷一眼,吩咐了句,连嬷嬷很快让人搬了条椅子,放在苏老夫人的身后,苏老夫人坐下,手心扶着拐杖。 拄杖是苏老夫人一早就有的,但她之前并不怎么用,直至这次大病,她身体大不如从前,出门的时候,总会带着用。 “其一,目中无人,搬弄制造是非。其二,善妒。就因为你心思狭窄,差点害得六姨娘腹中的孩儿没了,还妄想嫁祸给浅儿,你还有脸问浅儿为什么会针对你,你和楣儿怎么就不想想,自己是怎么针对她的?这都是你们先造下的孽。” 对此,苏梁浅完全赞同。 若非萧燕苏倾楣太过分,将她害得太惨,不单单是她,还有沈大哥,她的孩儿,她又怎么会非要置她们于不能翻身之地?她不能让自己和亲人,再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你是生儿育女了,但你是女人,你嫁给明儿,给我们苏家传宗接代,那就是你的本分,哪家能容忍不会下蛋的公鸡做主母?你看看,恺儿楣儿现在成什么样了,他们就是被你教坏了!” 苏老夫人一条条的,有理有据,将责任推卸到萧燕身上。 “其四,不孝顺公婆,不能讨婆母的欢喜,我说的这些,可有一条是冤枉你的?萧氏,这么多年,我已经忍你许久了,不单单是我,还有府里的其他人,谁对你没意见,我本想你能有所收敛,没想到你一次次的,变本加厉。” 苏老夫人话落,看向苏克明,“我不能容许,我们苏家,有这样的人存在!” 苏老夫人的口吻坚决,一副不肯退让的架势。 苏克明偷瞄了苏梁浅一眼,见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心咯噔一下,再看苏老夫人一副你看着办的架势,不禁为难起来。 对萧燕,他现在肯定不会有什么宠爱了,但感情还是有几分的,她还是苏倾楣的生母,她要被休了,那对楣儿,肯定是有影响的,而且,这次的事情,苏克明和萧燕同一立场,他并不觉得萧燕有错。 如果萧燕不能将这丫鬟处置了,还得他亲自动手。 要说休,目前来说,苏克明是半点那样的想法都没有,也不会休,但苏梁浅本来就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如果他当众再忤逆苏老夫人,将来真有个什么事,一定要苏梁浅出面的,今日的事,就是苏梁浅堵自己最好的借口。 在苏倾楣的事情真正明朗之前,苏克明并不打算将苏梁浅得罪透了。 苏克明绷着脸,走到苏老夫人面前,随意的指了指已经死过去的绿珠,“母亲,不过是个丫鬟而已。” 苏克明说这话时,和苏老夫人不住的使眼色,心里则在腹诽,怎么回事?楣儿的事情,他之前都告诉苏老夫人了,萧燕是楣儿的生母,不看僧面看佛面,不要说萧燕这事不是什么大错,就是犯了大错,为了苏府和他的将来,都是不能休的啊。 苏老夫人见苏克明那样子,哪能不知道他的小九九,当没看到。 苏克明继续道:“这丫鬟弑主,是死有余辜,要不是二姨娘之前将人藏起来,我都要将她处死的,母亲何必为这样的事大动肝火?家丑不可外扬,您不看我的面子,那恺儿和楣儿呢?家和万事兴,家和万事兴啊母亲!” 苏克明的口气,算不得强硬,二姨娘听着,却只觉得可笑。 也说不上是哪里可笑,但就是觉得特别可笑,而她,也冷冷的笑出了声,伴随着这样的冷笑,还有对命运捉弄的恶心。 她竟然,嫁给了这样的男人,给这样的男人生儿育女,生活几十年。 见一次,想一次,后悔一次,恶心一次。 苏梁浅抬脚,缓缓走至苏老夫人的身后,看向想要平息此事的苏克明,“父亲,祖母刚刚列的一桩桩一件件,您没听到吗?和这个丫鬟没太大的关系,祖母并不是因为这个丫鬟要让休了夫人,而是她犯下的其他过错!” 苏克明和萧燕最怕最讨厌的就是苏梁浅横插一脚,苏克明之前本来还好声好气的,态度并不算强硬,一听苏梁浅开口,绷着的脸,当即就沉了下来,怒喝道:“你给我闭嘴!” 萧燕也大声道:“你想让老爷休了我是不是?” 苏梁浅嘴角微勾,笑着反问,“夫人你觉得呢?” 萧燕气的眼睛翻白,走到苏克明身后,手指着苏梁浅,大声道:“你就是想我被休,那样楣儿和恺儿都会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尤其是恺儿,更是低别人一等,你想将楣儿狠狠的踩在脚下,那样就没人能挟制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更不将老爷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苏梁浅哂笑,她和二姨娘都很清楚,不管苏老夫人的态度有多强硬,府里真正能拿主意的还是苏克明,苏克明要不想休了萧燕,萧燕就不会被休。 而很显然,就这次萧燕做的事情,苏克明根本就不可能休了她。 “母亲,苏家正是多事之秋,儿子在朝堂上已经举步维艰,沦为同僚的笑柄了,若是这时候再休妻,更是会被人议论。不过您说的对,燕儿确实做错了,您要惩罚她,小惩大诫,我不会拦着,但不能让我休了她,我也不会休了她。” 苏克明挺直着背,表明自己的态度,一下强势了起来,他随后看向萧燕,大喝了一声道:“向母亲赔罪认错!” 萧燕并不怎么甘心,但苏克明这个态度,她若是犟着,不顺着苏克明给苏老夫人台阶下,那倒霉的只可能是她自己,她真有可能会被休。 想到自己的两个孩子,萧燕还是朝着苏老夫人跪了下去,低垂着脑袋,开始认错,边细数自己的过错边落泪,态度倒是诚恳的很。 二姨娘看她这样子,被仇恨填满的心,有了快意。 苏克明见萧燕这样子,自然是不住的替她说情。 苏老夫人先前气势汹汹的说要休了萧燕,是真的气恼的有几分要休了她的意思,休了萧燕,再娶个贤良的真正过日子的,那样苏府才能真正的家和万事兴。 而且,对苏倾楣,在一系列的事情后,就算知道她嫁的那个人,前途无限,苏老夫人对她,也没了像苏克明那样的期盼,她反而更加担心,苏倾楣会给苏克明乃至整个苏家,带来祸端。 当然,说休了萧燕,这其中,苏老夫人本就有几分冲动和气恼在里面,也有吓吓她的意思。 对苏倾楣,她是看开了许多,但苏克明似将所有的宝都压在了她身上,大有孤注一掷的感觉。 而且,苏克明就和苏梁浅没回来前的自己一样,完完全全的被苏倾楣蛊惑着,认为她是个好的。 苏克明不会同意她的这个决定,这一点,苏老夫人心如明镜。 不过,苏克明做出这样的退让,让她能警告萧燕苏倾楣,苏老夫人还是满意的。 苏老夫人自然是盼着苏克明好,苏府好的,但近来发生的事,实在让她不安的很。 苏老夫人皱着眉头,一副完全不是甘心情愿妥协的样子,将重量压在手中的拄杖上,“这是你的夫人,也是你和她过日子,既然你不想休她,看在两个孩子和你求情的份上,我就保全她的颜面,同意你不休她,让她能继续呆在苏府,但为了避免她今后再兴风作浪,她身边的人必须都给我换了,在我没有松口前,她就只能呆在倾荣院,或者照顾恺儿,不能再见二丫头!” 苏老夫人直接说出自己的条件。 低着脑袋的萧燕闻言,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不同意,猛地抬头看向苏老夫人,“母亲!” 这一声母亲,带着浓烈的不满,和不赞同的情绪。 她是没被休,可以继续留在苏府了,但身边的人要都换了,那不就等同于被监视吗?而且,还不让她见掌家的苏倾楣,久而久之,她就会变成两耳不知外面发生什么事的聋子,这样还有什么意思? 这些年,萧家掌家跋扈惯了,对权势这东西,她也越发的喜欢,就算到了现在这样的境地,她满心都还想着,自己能将中馈夺回来。 本来,因为苏梁浅一而再再而三的设计陷害,她的权利就被基本架空了,但多年的余威还在,但如果像苏老夫人所言,不用一个月,她多年的经营,就都会毁了。 萧燕见苏老夫人冷着脸,并不搭理自己,转而看向苏克明。 苏梁浅在苏克明前开口问他道:“父亲是觉得这惩罚重了?” 苏梁浅继续道:“因为夫人之前屡屡犯错,她的管家权早没了,祖母已经同意不让您休她,让她继续呆在府里,而且还让她照顾大哥,不算软禁,至于换走她身边的那些人,也是预防类似于今日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不让夫人兴风作浪再犯错。” “那不让见楣儿呢?她可是我女儿!老夫人,您偏袒大小姐,大小姐又喜欢针对楣儿,若楣儿受了委屈,连个倾诉的地方都没有!” 萧燕怨怪着,看向苏梁浅,不满的指责道:“都说长姐如母,为什么你对妹妹那么恶毒!” 苏梁浅嗤笑着道:“我是长姐,但毕竟隔了肚子,这就好比亲生母亲和继母,能一样吗?人前看着没什么差别的,十有八九啊,都是装的,这一点,夫人不是最清楚?” 萧燕只觉得苏梁浅歪理一堆,偏老夫人都将话挑明了,萧燕一下还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觉得头疼。 “夫人还是好好想想,为什么你好好的照顾大哥的时候,会突然得知三小姐的事,这件事,大妹妹自己和她身边的人不能出面吗?不管什么事,大妹妹总能让自己干干净净!” 二姨娘很快明白过来,站出来,附和着苏梁浅的话继续道:“先是不满老夫人对大小姐好,挑拨离间,利用我的锦儿对老夫人下毒手,紧接着,挟恩让绿珠害死我的锦儿,现在,又怂恿蛊惑着夫人,毒死绿珠。二小姐这一次次借刀杀人,还真是干净利索,手没沾血,就要了包括徐嬷嬷在内的三条人命。” 二姨娘说着,看了眼地上的绿珠,“是我没教好锦儿,把她惯坏了,让她连虚情和真心傻傻分不清楚,可惜绿珠,忠心耿耿,到死都没供出二小姐,二小姐却急不可耐的想要置她于死地,一腔忠心错付喂了狗。对庶妹,忠仆,如此绝情,说杀就杀,这些人便也就算了,夫人可是她母亲,该利用时毫不手软,二小姐才多大,十四岁都没到吧,这份果决和绝情的魄力,还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二姨娘说这话时,缓缓看向苏克明,“就是不知道,有朝一日,夫人和老爷,若是知道了她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会不会也被她灭口?” 二姨娘的眼眸,不自觉的染上了期盼。 她还真是发自内心的期盼有那一天。 苏倾楣做的这些事情,苏老夫人都是知道的,但听二姨娘一桩桩一件件的说出来,还是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还只是最近发生的,过去她不知道的这些年,还有多少心狠手辣的肮脏事,她是不知道的。 苏老夫人觉得恐怖,心里都是毛毛的,就像二姨娘说的,苏倾楣才多大,不足十四岁啊,对外人也就算了,她对萧燕 比起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苏克明来说,萧燕对苏倾楣的付出,全心全意,没有任何私心,就好像二姨娘为苏如锦,三姨娘为了自己的一双女儿。 以苏倾楣的聪慧,不会不知道这是祸事,她明明知道这是祸事,还是将萧燕往火坑里推,这才是最可怕的。 苏倾楣对萧燕尚且如此,若是将来真出了什么事,她对苏克明,必然只会更加绝情。 萧燕看着一副静等着好看戏的二姨娘,心里头也乱乱的。 苏克明或许不知道苏倾楣的为人,萧燕却是了解自己女儿的野心的,二姨娘的话,对她并非没有影响,相反,她心里是翻江倒海,心里头涌出的寒意,让她的四肢百骸,都是带着麻意的冰冷僵硬。 萧燕控制住自己从心底而生出的寒意,同时收住自己有些已经不受控制的纷飞思绪,不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你女儿死了,你就不想我和我女儿好是不是?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苏如锦的死外面的人都知道了,你当我在府里是死的,什么都不知道?作为母亲,我怎么可能容忍有人这样害我女儿!” 萧燕并没有太久的犹豫,很快站在苏倾楣一边替她说话,时不时往苏克明的方向看一眼,面带忧色,显然是担心苏克明被苏梁浅和二姨娘联手蛊惑挑拨,不过让她松了口气的是,苏克明并不为所动。 “这次的事,和楣儿一点关系都没有,她甚至都不知道我要来,我的楣儿,是最孝顺不过的!” 萧燕说这话时,声音很大,口气也颇为坚定,不知是为了说服其他人,还是劝服自己。 二姨娘讥笑,“自己的女儿嘛,我看你能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萧燕没再和她争,而是巴巴的看向苏克明。 苏克明对苏倾楣善良孝顺的品格深信不疑,瞪了搬弄是非的二姨娘一眼,根本就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他随后看向面色冷凝的苏老夫人,眼睛不期然的看到她身后站着的苏梁浅,“要说,浅儿也没比楣儿大多少,也不足十四岁,她的手段和胆量,比之楣儿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连亲生父亲都不放在眼里!二姨娘被她耍的手段哄骗了就算了,母亲向来是最通透的,怎么也犯起了这样的糊涂,锦儿的死,和楣儿无关!” 苏老夫人听了苏克明后半段话,一口老血上涌,差点没被他气死。 她看向苏克明,那个气的,都想将他的脑子撬开来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稻草。 苏老夫人气恼的同时,也不由朝苏梁浅的方向看了眼,她微抿着嘴唇,面无表情,对苏克明这样的质疑,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苏老夫人不由想到自己的十四岁,还有青州老家时年龄相仿的姑娘,只觉得苏倾楣和苏梁浅,都似妖孽。 “我让你读书,精心栽培,是为了让你识人明是非,你这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 苏老夫人觉得苏克明无可救药,同样的,苏克明也觉得苏老夫人被苏梁浅蛊惑的不可理喻。 “母亲,萧氏是犯了错,但您这惩罚,实在太重了些,她毕竟是我的夫人,楣儿他们的母亲。” 苏老夫人重哼了声,“方嬷嬷还有她贴身伺候的几个丫鬟,我都可以给她留着,但这一系列的事情,必须让萧家的人知道,你让萧镇海过来一趟,他要没空,就让他夫人过来。” 苏克明听自己的大舅哥过来,一下更犯难头疼了,萧燕一听,更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干了似的。 让她兄长过来,她这脸,不是丢到娘家了嘛,今后她还怎么在兄嫂面前抬起头来?她还有什么颜面再回萧家? 本来,萧燕听苏老夫人同意将她贴身的嬷嬷丫鬟留下,她心头还松了口气,那些人,尤其是方嬷嬷,知道她不少事情,若是要落到别人手上,那她就只有先杀人灭口了,那她在苏府,真的就和无手无脚的人,没什么差别了。 哪想到,苏老夫人还有这一出。 苏老夫人此举,让萧燕觉得,自己下次若在犯错,真的会被她扫地出门。 萧燕各种借口求饶。 苏老夫人并不在意萧燕的意见,她也实在不想看苏克明那怂样,“这事你是应也好,不应也罢,我都是要做的,我想这样做,已经很久了,你要不愿意将人请来,我亲自去萧府,你放心,我自会把握好分寸。” 苏克明能放心才奇怪了。 而且,这是能把握好分寸的事吗?这事本身就是失分寸容易得罪人的。 “至于楣儿,没有我的允许,还是不能见面,恺儿现在这个样子,才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照顾好他就够了。” 苏老夫人命令式的口吻,俨然就是苏克明的意见也不顾了。 “还有一件事” 苏老夫人看向苏克明,“你给二姨娘一封休书,让她带锦儿一起离开。” “不行!” 苏克明听了这话,当即反对,“要放她离开的话,她要在外面乱说,诋毁楣儿和我还有苏府的声誉怎么办?” 二姨娘是苏如锦的生母,要她带着苏如锦的尸身到处乱说的话,对苏倾楣势必会产生更大的不利影响,这完全不会逊色于绿珠的威胁。 苏克明之前对二姨娘也动了杀念,现在听苏老夫人说要给二姨娘一封休书,放她离开,这种想法更加强烈了。 如果一定要离开,她只能和苏如锦一样,躺着走。 苏克明不提苏倾楣还好,他这一提,一提苏老夫人更加来气,她站了起来,看着苏坑,用不容置喙的口气道:“要么给萧燕休书,要么给二姨娘,你选一个,不然,就送我回青州老家,我的儿子都不听我的话了,我还在这里做什么?天天看这些糟心事,烦心吗?” 连嬷嬷之前向苏梁浅透露过,苏老夫人有回去老家的打算,不过这还是苏梁浅第一次听苏老夫人主动提出来,虽然是威胁,但苏梁浅却听出她话语间的认真,她是真的有回去的想法的,眼睛不由亮了亮。 有回去的想法就好。 苏老夫人说的哪一样,苏克明都不愿意。 苏克明正思量着如何让苏老夫人打消所有的这些想法,苏老夫人已经招到连嬷嬷到跟前,搀着她的手,气呼呼道:“我这就回院收拾东西。” 苏克明忙上前挡住她,“母亲,这样大的事,您就不能容我想想?你以前不会这样对我的!” 苏老夫人现在的态度,让苏克明大感烦躁。 “我以前也不知道,我的儿子是这样子的。” 苏克明最近的表现,让苏老夫人是大失所望。 “浅儿楣儿她们都大了,许的又都是好人家,您就不想亲眼看她们穿上嫁衣?还有恺儿,您不是一直都说要看他娶妻生子的吗?还有还有,六姨娘肚子里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您马上又有孙子了,您就算回去,也等她生了再走!” 苏克明极力劝说,二姨娘看着气的面色涨红的苏老夫人,上前走到苏克明面前,保证道:“老爷放心,我不会说二小姐还有您的一个不字,若违背誓言,我和锦儿死后都不得安生,我只是不想在这个地方呆着了,我厌倦了,我就想找个干净安生的地方,陪着锦儿。” 二姨娘忍着自己对苏克明的不屑,这么久来,第一次如此这般心平气和的和苏克明说话。 “老爷不顾念着我们多年的情分,但和锦儿父女一场,而且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入了苏府的祠堂,也是晦气,但我们要死在苏府,老爷若是将我们抛尸荒野,别人势必会觉得老爷无情。老爷若实在不放心,可以让人盯着我们,锦儿已经死了,我想让她早点入土为安。” 苏老夫人看着泪已如雨下,缓缓跪下的二姨娘,想到苏如锦已经死了三日了,苏府夜里点着的依旧是红色的灯笼,没有挂白帆,帮她料理后事的也就只有二姨娘,苏克明这个亲生父亲,根本就不闻不问。 苏梁浅静静站在一旁,不发一言,她很清楚,这件事,若是自己开口,苏克明要么就是趁机对她提各种条件,要么就是觉得她必有所图,坚决不同意。 她为什么找苏老夫人帮忙,也是因为此。 苏克明对她戒心极重,防她就和防贼似的,不,比防贼还严。 饶是如此,苏克明还是不由看向了苏梁浅,苏梁浅对着迟疑纠结的苏克明勾了勾唇,带着几分冰冷的轻蔑,走向跪在地上的二姨娘,手扶在她身上,目光却还是在苏克明身上,笑道:“二姨娘,你不是最怨恨父亲的吗?还有三小姐,她对父亲估计也很失望,如此,你们更不能离开,死后呢,就做苏府的鬼,天天在府里呆着,晚上要没事就去陪陪父亲,父亲做什么,你们就想办法,让他什么事都不成,哦,还有大妹妹,她害得三妹妹这么惨,你们可一定得着她报仇。” 苏梁浅说这话时,苏克明忍不住就想到苏如锦那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还有血粼粼的腿,打了个激灵,但他又不想让人觉得他是因为苏梁浅的话犯怂,看着苏老夫人道:“好,我休了二姨娘,还请母亲不要回去,这个家,没您不行啊。” 苏克明话落,苏老夫人忙让人拿来事先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苏克明还是有几分采的,很快就将休书写好,不单单把二姨娘给休了,还言明,和苏如锦也没有任何关系。 二姨娘看着,不觉心寒,一颗心,反而暖暖的,从未有过的舒畅,整个人,也是这段时日来从未有过的轻松。 “你已经不是苏府的人了,尽早给我离开!” 苏克明交代完这句话,转身离开。 绿珠是死了,但晚上的事,却着实让她气不顺,尤其苏老夫人要去找萧镇海,更让他倍感头疼。 二姨娘看着苏克明的背影道是,随后向苏老夫人道了谢,长长的舒了口气,感激的看向苏梁浅,笑出了声,笑的时候,眼泪却流的更快,打湿了刚写好的休书。 她终于得偿所愿,可以离开这个地方解脱了! ------题外话------ PS:推荐日向花开的,重生空间之田园福妻。 农村女叶菀投河轻生,再睁眼,身体里却是换了一个人。 奶奶偏心,二叔一家爱占便宜,小叔吸血虫蚂蟥一般,再加上爹娘愚孝,弟弟轻微自闭,叶菀一穿来就面对这么一个烂摊子。 还好她有空间在手,又会一手好厨艺,默默做生意闷声发大财,先赚钱要紧。 眼看着日子好起来了,极品亲戚一个个眼红,想要来分一杯羹,叶菀却是不干了。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想要钱的,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身旁男人却温润含笑,“何须动怒,你要怎么对付他们,说一声就成,动粗的事情,我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交换的秘密,二姨娘之死 二姨娘早就有离开的想法和打算,在和苏梁浅第二次达成协议后,她就相信,苏梁浅能让她如愿,该办的事都办了。 她这次离开苏府,除了苏如锦,也没什么要带的,第二天一早,向苏老夫人请安告辞,又和五姨娘见了一面,直接动身。 苏梁浅依着苏老夫人的意思,从大门送她们离开。 苏府的门前,照例有不少人,见苏梁浅二姨娘一行人出来,身后还有几个下人抬着棺木。 关于苏梁浅逼死害死苏如锦的流言,还在发酵,众人见话题漩涡的两个人同时出来,不管是专门蹲守在这里凑热闹的,还是有事经过的,都在苏府门口停了下来。 二姨娘今日,将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 改后的衣裳,用的是上等的料子,八九成新,淡紫的颜色,衣服对襟和裙子都绣着盛开的牡丹花,这是自二姨娘消瘦后,穿着上最合身得体的一次。 她脸上也化了妆,但还是难以遮挡住刚产生没多久的红紫伤痕和淤青,还有红肿的眼睛,妆容不能掩饰的干巴巴的肌肤,但衣服的颜色很衬肤色,她的精神很好,脸上带笑,神采奕奕的,不像是痛失唯一的爱女,更像是遇上了什么喜事,让围观的人,是百思不得其解。 抬着苏如锦棺木的人,原先是在二姨娘的身后,二姨娘让开,示意他们先过,苏如锦的棺木,被抬着出了苏府。 苏如锦死的突然,再加上她年纪尚小,是没有棺木的,她的这幅棺木,原是别府为自己生重病的孩儿冲喜,材质,样式,做工,都是上等的,二姨娘买了数倍的银子,买回来的。 二姨娘站在苏府大门正正中的位置,春日里清晨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让她落在其他人眼里的伤口,更加清晰,清晰到触目惊心。 一个府里,能对贵妾下手的,无非就是那几个人,一点也不难猜。 二姨娘面对着朝阳的方向,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气,嘴角的弧度上翘。 她以前出府的时候,也没觉得,苏府外的空气,这样的让人舒畅,二姨娘觉得自己是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 众人看着二姨娘一脸享受的表情,都觉得她是魔怔了。 良久,二姨娘小心翼翼的从怀里取出苏克明昨天写给她的休书打开,然后当着围观百姓的面,将苏克明写的休书内容,大声读了出来。 她的声音还是嘶哑的,并不是那么的清晰,但她读每个字都很认真大声,抑扬顿挫,充满了感情。 她甫一拿出东西张口,说出休书二字,其他的人,唯恐自己听不清内容,错过了什么,都禁了声,所以虽然二姨娘的声音是嘶哑的,但其他人尤其是占据了地理优势门口前排,都能听清她说了什么。 二姨娘说完,扬起手中的休书,大声道:“从今日开始,我姚任慧和苏家老爷苏克明,没有任何关系,还有我的女儿苏如锦,和苏克明也没任何关系,我们生不是苏家的人,死亦不做苏家的鬼!” 她没有说苏克明一个不字,但众人从她说这句话时轻松仿若解脱般的神情,还有脸上的伤,都能感觉到她对苏克明,似被伤到了极致毫无留恋的心寒,再结合之前已经传出去的几件事,众人也都觉得苏克明是绝情之人。 当然,也有人好奇,苏克明将姨娘休了也就算了,怎么连女儿都不要。 还有,觉得二姨娘此举不守妇德,惊世骇俗,对其他女人来说,是极其不好的典范。 门房的人,面面相觑,迟疑着要不要上前阻拦,被苏梁浅的眼神震慑住。 他们没办法,只得进去通报。 苏克明是休了二姨娘,也放话让她尽早离开,但他觉得二姨娘长久离开苏府,肯定得收拾不少东西,最早也不能这么快,所以正常上早朝去了,现在并不在府上。 他要在府里的话,不可能让二姨娘从大门离开,而且还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不过,二姨娘此举,苏老夫人自然是得到消息的,没制止,那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 萧燕现在处于半软禁状态,府里由苏倾楣和五姨娘暂管着,五姨娘新官上任,又是个姨娘,苏倾楣年纪也尚小,所以这事第一时间传到了苏老夫人那里。 苏老夫人昨晚一宿都没怎么睡好,二姨娘天蒙蒙亮来请安时,被连嬷嬷叫醒了,下人前去通禀的时候,五姨娘也在,正给苏老夫人揉捏膝盖。 苏老夫人微闭着眼睛,眼圈下有明显的乌青,脸色也不好看,似乎是很疲倦烦心的样子,听了下人的话,睁开眼睛,摆了摆手道:“只要不太出格,随她吧。” 下人道是,离开,苏老夫人忍不住长长的叹息了声。 “母亲仁慈,二姨娘她,也是可怜之人。” 五姨娘在提起二姨娘时,带着明显的同情。 苏老夫人不由看了五姨娘一眼,想帮苏克明说几句话,但想到他所为,五姨娘又通透,不是什么蠢人,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说什么仁慈,她是觉得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锦儿这一走,二姨娘离开苏府,今后可怎么过啊?” 苏老夫人是做过母亲的人,虽然苏克明混账,但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苏老夫人就觉得心痛心慌到不行,更不要说经历了这样悲痛的二姨娘,她还不止苏克明一个儿子。 苏老夫人育有两子一女,另外一子一女在青州,因为青州距离京城路途遥远,再加上他们之前几次来,和这里格格不入不说,萧燕也给脸色看,当然,苏克明的态度,也不是很热情,苏老夫人作为家中长辈,看的心里不痛快,索性就不让他们来了。 五姨娘没接这话。 苏老夫人继续道:“你还年轻,明儿现在又宠你,你也要个孩子。女人哪,若是不生个孩子,根本就不能真正的体验人生的酸甜苦辣,就不能算是完整的女人,母凭子贵,你若是有个孩子,在府里的地位,就稳了。” 苏老夫人苦口婆心,五姨娘面带几分羞怯,点了点头,为难道:“是妾身的肚子不争气。” 五姨娘面上是一副自己想要,但是身体肚子不争气的无奈样子,眼中的渴求感伤也恰到好处,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她从进府,就没想过给苏克明生孩子。 以前不想,在经历了这一系列事情,知道苏克明是个多糟糕的人后,五姨娘更没了给他生孩子的想法。 为了一个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女人,给孩子找一个那样几辈子作孽才会有的父亲,卷进苏府的漩涡,五姨娘觉得,那简直就是对孩子最大的不负责。 苏老夫人闻言,跟着忧愁犯难起来,“找个好点的大夫,好好调养,肯定会有的。” 另外一边,苏府的门前: 二姨娘先是交代说清了自己和苏克明苏府的关系,随后将苏克明摁了手印的休书重新叠好,放到怀里,转身走到苏梁浅面前。 “要不是大小姐,民妇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害死锦儿的真凶是谁,那锦儿真的死都不能瞑目了,大小姐,你是好人,是民妇的恩人,大恩大德,民妇无以为报,唯有下辈子定结草衔环,为您当牛做马!” 二姨娘说完,当着所有人的面,朝着苏梁浅,跪了下去,而她的这番话,更在之前已经认定苏梁浅是逼死害死苏如锦凶手的人群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样的澄清,如果是从苏府其他人的口中说出,在场的都会觉得,这是苏梁浅使手段逼的,毕竟在外人看来,苏梁浅一个从小地方回京城的小孤女,短短两个多月,三个月不到的时间,斗败了继母嫡妹,在家中站稳了脚跟,还被皇上钦封了县主,定然是有本事手段的。 但二姨娘,她可是苏如锦的生母,而且就这么一个女儿,杀女之仇,不共戴天,要人真是苏梁浅害死的,二姨娘不帮着害苏梁浅找她拼命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帮她澄清?所以事实的真相,很有可能根本就不像之前传的那样。 这种想法,尤以围观的人群里面,那些做了母亲的人为甚。 二姨娘手伏地,叩了三个头。 她做的认真,头抵地时,还能听到响声,给人的感觉就是,她是带着满腔的感激,做这件事的。 “希望大小姐今后在府里事事顺利,一切顺遂,不用再受冤枉欺压。” 二姨娘叩了头,抬头看向苏梁浅,极是真诚的说道。 一字一句,都带着深意。 苏梁浅抿着嘴唇,逆光站着的她,没有表情,给人一种非常肃穆的感觉,她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二姨娘所言,而是道:“承二姨娘吉言,这也是我所愿。” 苏梁浅说着,亲自将二姨娘扶了起来,“我再送送你。” 她只称呼你,没像以前那样,再叫她二姨娘,这让二姨娘心里十分妥帖。 两人牵着手,一起下了苏府大门的台阶,二姨娘走到苏如锦的棺木旁,伸手在上面轻拍了拍,眼神一下越发的温柔起来,“锦儿,母亲带你离开,离开这里。” 她说这话时,不但神色温柔,脸上也带了笑,声音轻快,就好像长久被关在笼子里,然后突然重获自由的鸟儿。 二姨娘吩咐几个抬棺木的人起身,然后对出事后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鞭炮,在地上摊开,然后点燃。 鞭炮炸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围观的人,不由的退后,目光却还落在二姨娘一行人身上,怎么都觉得怪异。 按照北齐的规矩,寿终正寝的老人出殡的时候,会放鞭炮,表明是喜丧,但像苏如锦这样十几岁就死的,那和夭折没什么两样,是从来没有放鞭炮的。 而且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是唯一的女儿,伤心还来不及,怎么会有心情放鞭炮。 今日种种,都让人觉得玄乎。 二姨娘等人一走,人群再次炸开了锅。 “这,怎么回事?我怎么一点也看不懂?” 这绝对不是一个人的想法,而是绝大多数人的心声。 “不是大小姐将人逼死的,那是谁?会是谁?” “你说会是谁?苏府统共就那么几个人,我可是听说,这已故的三小姐和二小姐交好,但这二姨娘防二小姐却和防贼似的,你说说,这是什么原因?姜还是老的辣。” “谁知道呢?这苏府的大小姐本事着呢,二姨娘现在女儿死了,想今后过的好,向她屈服,并不奇怪。” 说这话的是个男人,很快有带孩子的女人反驳道:“不可能!苏府又不是只有大小姐,还有二小姐呢,要人真是大小姐害死的,二姨娘要屈服,也是和二小姐屈服,而不是大小姐!做母亲的,不可能和自己的杀女仇人握手言和,尤其二姨娘还就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那些人的议论,已经离去的二姨娘和苏梁浅,自然是听不到的,不过这些,却是一字不漏的传到苏倾楣的耳朵里。 倾荣院内,苏倾楣坐在外室用膳的小桌旁,沉着脸,一身不快。 “父亲是怎么回事,他不知道二姨娘现在和苏梁浅是一头的人,将人休了后,怎么能这样放她离开,她说那样的话,外面的人,怎么想我?就因为这是祖母的意思,以前怎么也不见他这般孝顺,现在祖母和我还有母亲光明正大的各种唱反调,他倒成了真正的孝子!” 苏倾楣实在控制不住心底里燃烧的火,忍不住抱怨。 她刚坐下,但根本就坐不住,很快就又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整个人都透着急躁。 李嬷嬷站在一旁,神色同样有些凝重。 现在这种情况,他们实在轻松不起来。 “这又不是什么光彩喜庆的事,怎么能让人从正门离开?早朝早朝,今天上什么早朝?” 苏倾楣拧着眉头,只觉得一切都不顺心,不合心意,闹心的厉害。 李嬷嬷等她发泄完,这才上前,劝道:“现如今,大小姐风头正盛,反而是我们,一次次较量,一次次吃亏,落了下风,夫人大权旁落,我们辛苦多年的经营,也几乎被拔的干净,现在人都要丢到舅老爷家去了,继续这样斗下去,对小姐未必有什么好处,不如暂时偃旗息鼓,我们休养生息,刚好也会朝春节做准备,等将来找准机会,在做反击,务求一击即中,给她重创。” 苏倾楣来回走了几圈,在原先的位置坐下,眼底燃烧着的,却是不甘心的火焰,李嬷嬷上前,继续宽慰她道:“大小姐现在风头无两,对我们来说未必全是坏事,树大招风,过犹不及,看她不顺眼的,可不仅仅只有小姐,小姐置身事外,就等着看好戏吧。” 李嬷嬷的话,让苏倾楣眼底的星火,消下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升腾起的希望和期盼。 “为今之计,就只有如此了。” 二姨娘一行人,队伍颇为浩荡,因为苏如锦的事情,早在京城传来,沿途引来了不少路人的围观。 出了南城门的东北角,有二姨娘事先就安排好的板车马车厚着,二姨娘让人停了下来,然后给几个抬苏如锦棺木的人,一人一个红包。 苏克明人是去上早朝了,但为了杜绝二姨娘说不该说的,而他又无从得知,昨晚从福寿院离开,他就吩咐苏管事,安排两个护卫,一直跟随二姨娘。 二姨娘离开苏府的时候,苏管事安排了这两人,和二姨娘随行。 二姨娘打发掉这些人后,走到苏梁浅身边,看着的却是苏管事指派的两个护卫,小声问道:“小姐有办法将他们打发走吗?” 二姨娘秀美微挑,二姨娘继续道:“既然已经断了关系,我就想断的干净些,我不想让苏家的那些人,知道我和锦儿在什么地方,将来再有牵扯。” 苏梁浅抿唇,只略微思量了片刻,点了点头,走向了那两个护卫。 人是苏管事安排的,并不是苏克明亲自指派的,苏管事心里对二姨娘也有同情,事先吩咐过,不要太过为难她,所以苏梁浅并没有费很大的唇舌,就将人说服了。 苏梁浅扭头,看着看向一直看在这边的二姨娘,对着她点了点头,走近二姨娘时道:“我和他们说了,他们就在那个茶寮等我们。” 苏梁浅手指了指不远处略有些简陋的茶寮。 二姨娘道了声好,吩咐随身的嬷嬷,给前来的两个护卫,一人一个更沉的荷包。 苏如锦的棺木,被放到了宽大的板车绑好了,二姨娘和苏梁浅上了马车。 马车又走了近一个时辰,最后到了一处靠山临江的地方。 正值春日,山上绿树葱葱,枝繁叶茂,远远的,还能看到掩映着的其他颜色,仿佛要冒头,有种说不出的生机。 河水的旁边,是个小山坡,上面已经长出了绿草,还有各色的小黄花,此处风景宜人,还算不错。 “这块地,是我父亲以前买下的,他本来是打算自己百年后,葬在这里的,当时就是为了怕被查出受贿,他进行的很隐秘,后来姚家出事,被他以很低的价格卖给了别人,前几日,又被我高价买了回来,我想着,若是他百年后想起,应该会回来看看,到时候就能碰面了。” 苏梁浅看的出来,二姨娘是很想姚大人和姚夫人的。 这种对她而言,都是奢侈的思念,让苏梁浅倍感羡慕。 “你准备将苏如锦葬在这里?” 二姨娘沉静回道:“不葬,我打算将她火化。” “火化?” 苏梁浅看向二姨娘,流露出震惊的情绪。 正常人正常死亡,根本就不会选择这种方式,因为烧毁尸身,被认为是一件很不吉利的事情,只有那些得了会传染的重病,还有瘟疫离开的人,会用这种方式处理尸体。 “她这辈子,这样短暂,一直被困在苏府那个牢笼,我也是一样,她一直都很想出去走走,我也很想,而且,若是埋在地里,我怕她被心思恶毒的人挖出来。” 苏梁浅想到上辈子苏倾楣处死自己和沈卓白的手段,挖尸鞭尸这种事情,确实是她能做出来的。 “而且,这样的话,我们母女能更好的在一起了。” 二姨娘说话间,苏如锦的棺木,已经被卸了下来,然后被抬到了靠河边山坡和后面山上正中的一块比较平坦的草地上。 因为是在自己身后的方向,所以苏梁浅刚下马车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现在跟随二姨娘,才发现,有几个人,正架着柴火,下面是易燃的干燥的稻草,已经搭起来了。 苏如锦的尸身,被从棺木抬了出来,然后放在了木架上。 二姨娘将苏如锦收拾的很干净,她今天,也是焕然一新。 苏如锦被放在上面后,二姨娘踩在一块木头上,给苏如锦整理头发和衣裳,她下来时,脸上带笑,神色轻松平静,又给了那些帮忙的人,一些赏银,让他们离开。 那些人道谢,看着二姨娘的眼神却怪怪的,仿佛是在看个很恶毒的人。 二姨娘打发完这些人后,走到了一直跟着她的嬷嬷身前,苏梁浅和她们隔了段距离,听不怎么清她们说话,就看到二姨娘说了没几句,那嬷嬷又是摇头又是哭,然后跪在地上。 看这情景,苏梁浅大概猜到那边发生了什么。 想来是二姨娘让她嬷嬷也离开,但那嬷嬷对二姨娘忠心,想要一只跟随着二姨娘继续伺候她,所以没同意。 二姨娘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又说了许久的话,强塞给他几张银票,然后不住的在那嬷嬷回头时,挥手,似催促她离开。 两人脸上都有泪。 二姨娘目送着她走,重回到苏梁浅身边,轻叹道:“对像这种贴身的下人,我看重忠心比什么都重要,绿珠有忠心,可惜啊”忠诚的那个人,不是她女儿。 “我还有件事,想要拜托小姐,我们同来时乘坐的马车,我放了个包袱,就在我之前坐的位置的脚底下,烦请小姐回去后,找个信得过的人,把里面的东西,给我流放的父母送去,我做女儿的对不起他们,更对不起姚家,若非我教女无方,不自量力,他们还在京城过着锦衣玉食的安逸生活,而不是到那荒僻的地方做苦工,那些东西,应该能让他们过的好些。” 二姨娘神色平静,声音平静,眼泪却没止住,那双大眼,因为红肿,看着比以往小了许多。 她看向苏梁浅,大抵是觉得这样做并不是很好,略有些慌乱着急的擦掉了眼泪,扯着嘴角,笑的比哭还难看,极有些不好意思道:“最近这段时间来,一直都在麻烦小姐,若真有下辈子,我一定结草衔环,报答小姐的恩情。” 苏梁浅听她口口声声下辈子,眼中是期盼又坚决的光,缓缓道:“不过是各取所需的交易,你并不欠我什么,若真有下辈子,找个值得的男人,为自己好好活着吧。” 二姨娘点了点头,眼角都是泪花,她往前走上苏如锦,苏梁浅在她的身后跟着,秋灵和影桐二人,如影子般,跟在苏梁浅的身后。 二姨娘走到苏如锦的木堆旁,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是温柔的眷恋,还有安心,她喃喃着,同时是能让苏梁浅听到的声音道:“大小姐说的极是,下辈子,我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找个值得的男人,若锦儿还是我的女儿,我一定更用心的教导她为人处世,一辈子值得。” 二姨娘说着,伸手取了就插在一旁燃烧着的火把,屈身放到了木堆底下干草聚集的地方,干草很快烧了起来,同时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星火四溅,很快,那些木头,也渐渐烧了起来。 “我说过,会告诉小姐一个秘密,是关于已故夫人的,虽然我并没有证据,但她的死,和现在的夫人有关,先夫人,被害死时,怀着身孕。” 苏梁浅扭头看向二姨娘,二姨娘落在火堆苏如锦上的目光,也移向苏梁浅,“给先夫人看病的大夫,早被现在的夫人收买了,这是我那个时候花了一百两买来的消息,那大夫医术不错,他说,那是个男孩。” 苏梁浅最见不得就是对腹中还有尚且年幼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下手,不由紧咬住了嘴唇,眼中流露出冰冷慑人的寒光。 “先夫人怀着身孕的人,死的时候,比我还瘦,她死的太惨,估计至今都不能瞑目,大小姐一定要替她报仇雪恨,具体如何,大小姐要想知道,可以找现夫人身边的方嬷嬷。” 火越烧越大,火光热量直冲,声音也越来越响。 苏梁浅和二姨娘原先站着的位置,也仿佛跟着烧了起来。 二姨娘话落,看着苏梁浅的神色,见她沉静的眉目坚定,放下心来。 二姨娘拽着略有些出神的苏梁浅,连着往后退了几步,避开那灼人的热,“大小姐!” 最后一个姐字刚落下,二姨娘然松开苏梁浅的手,朝着苏如锦方向,熊熊燃烧着的大火,冲了进去。 她一进去,四周围的火,就跟着烧到了她身后,二姨娘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秋灵和影桐看着苏梁浅,苏梁浅则看向二姨娘的方向,眼睛里面都是火光,平静漠然却又夹带着怅惘的伤感道:“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她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但既然心如死灰,又没什么可留恋的,还痛苦的活着做什么。 人间,很多时候,都不值得。 另外一边,二姨娘身上,都起了火,她完全成了个火人,她痛声叫着,却没有跑出来,而是爬到了苏如锦躺着的位置,将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她抱在了怀里,紧紧的,牢牢的,看着苏梁浅的方向,边惨叫着边道:“大小姐,您什么时候真正给我和锦儿报仇了,一定要来这里,告诉我们一声!” 她说完,手更紧的搂住苏如锦,痛苦的脸都是扭曲的。 “锦儿,娘的锦儿,不要怕,母亲来陪你了,母亲一直一直都陪着你!” 二姨娘说着,大笑了起来,没一会,因为极度的痛苦,她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再加上火势太大,根本就听不到她再说什么了。 饶是最冷情的影桐,看着都不由动容,却不能理解。 好半天,火势才渐渐小了,最后青色的草地上,只剩下黑色的灰烬。 “找个东西,将他们的骨灰装起来,再找个地方埋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不配为人,枉为父亲 “找个东西,将他们的骨灰装起来,再找个地方埋了。” 苏梁浅刚吩咐完,就见原先二姨娘身边已经离开的嬷嬷,哭着跑了回来,她跑的又急又快,叫声也是些撕心裂肺的,中途摔在地上几次,很快又爬了起来,直奔已经渐渐熄灭的篝火旁,跪在地上。 “姨娘!” 她哭着走上前去,看着地上跪着的和二姨娘年纪相仿的下人,目光落在星星燃烧着的火上,眼前浮现的,却还是二姨娘抱着苏如锦,因被烈火烧着痛苦的模样,一脸解脱的笑。 苏梁浅面无表情,看不出悲喜,更没有该有的恐惧惧怕,落在不知情的旁人眼里,便是说不出的无情漠然。 “不要再叫她姨娘了,她已经不是任何人的姨娘了。” 那年轻的嬷嬷不停的抽噎,脸上的悲痛,半点也不似作假。 她本来是要离开的,但没走多久回头,见这边火光冲的很高,心里头不安,又跑了回来,看到的就是二姨娘在火里抱着苏如锦,她当时都傻眼了,想要冲出去将她救出来,跑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她跟了二姨娘多年,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早已是千仓百孔,尤其苏如锦一死,她更是生无所恋,没什么求生欲了。 而且,她当时几乎被烧成了火球,不说人救出来,能不能活下来,就是能,那也是痛苦煎熬。 “这样走了,没什么不好,你既回来了,就跟着一起送她最后一程吧。” 若不是一心寻死,又怎么能忍受这烈火焚烧之苦? 拜苏倾楣所赐,她也曾经受过这样的煎熬,知道那有多痛,还有眼睁睁看着火烧在身上,静等着死亡的恐惧。 萧燕害死她的母亲,还有她母亲腹中的弟弟。 上辈子,苏倾楣也将快要临盘的她,烧断手脚烧死在大火中,这样的仇,她如何能不报? 秋灵随身自然没有带可以装骨灰的东西,她找回到了马车,翻找出了二姨娘口中的那个包袱,里面有几样精美同时价值不菲的首饰,是用上等的梨花木盒装着的,秋灵将首饰倒了出来,用帕子擦了擦盒子,拿了过来。 而影桐,则在找最适合挖坑下葬的地方。 这里,依山靠水,风景自然是不错的,但是对死人来说,水却不是好东西,容易腐烂尸身,不过对二姨娘和苏如锦来说,自然不存在这种顾虑,但河边的话,肯定还是不好的。 影桐在后山半山腰的位置,枝繁叶茂的地方,找了个自认为最合适的地方,动手挖坑。 她没带挖坑的工具,除了手,就是用自己不离身的剑帮忙。 虽然大火已熄,但小火未停,上面黑色的灰烬,依旧带着灼手的红。 秋灵隔着帕子,取了把已经黑了的灰,小心的包好,装进了盒子里面。 苏梁浅见她取了两把,叫住道:“好了,可以了。” 秋灵将盒子盖上,一直抽噎着的下人,主动接过了秋灵手上的盒子抱着,一行人抱着,去找影桐。 装着骨灰的盒子,不像棺木,小小的,并不是很大,所以也不需要挖很大的坑,几个人到的时候,影桐差不多已经搞好了。 四四方方的坑,四周平整的就好像是被刀削似的,而且这小坑的周围,杂乱丛生的草,也被收拾了一番。 嬷嬷双手,小心翼翼的将盛着二姨娘和苏如锦骨灰的盒子,放到了坑里面,然后帮着影桐一起,重新盖上土。 边做这事的时候,她眼泪始终没停,边还说些让二姨娘和苏如锦下辈子投好胎之类的话。 几个人很快将东西掩埋好,还蹲在地上的影桐,看着苏梁浅问道:“小姐,要立个牌吗?” 苏梁浅嗯了声,“不用写名字,就放在这里,当个标记吧。” 虽然时人都说,牌位不写名字,会成为孤魂野鬼的,但二姨娘这时候脱离苏家,又用那种方式离开,估计也不会在意这些。 那年轻的嬷嬷也不住道是,“今后我来看主子的话,也能找到地方。” 影桐依着苏梁浅的吩咐,很快将事情办好,然后去河边,将手和剑洗干净。 这会,火基本都灭了,有风吹来,灰随风动,有些飘落到了水里,有些则随风,到了更远的地方,没有尽头。 “大小姐对主子有恩,那就是对奴婢有恩,现如今主子走了,奴婢替她报答您的恩情,主子在死前给了奴婢一笔银子,奴婢准备在这附近找个地方落脚,大小姐今后若是有用得上奴婢的地方,只管派人捎个话,奴婢赴汤蹈火,鞠躬尽瘁。” 苏梁浅见她倒是一脸真诚,却没有接受,“你主子应该将卖身契给你了吧?苏府那个漩涡,你好不容易出来了,就不要将自己再卷进去了,为了任何人都没必要,今后好好活着吧,有空来看看你家主子。” 苏梁浅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秋灵影桐跟在她身后,一起上了马车。 在来的路上,二姨娘问过苏梁浅,知道影桐就会赶马车,将车夫都叫走了。 苏梁浅和秋灵坐在马车内,影桐赶车,几个人往回城的方向赶。 “姚氏说的包袱,你看到了吗?” 秋灵点头。 “你找个人,给姚家的那些人送去,想办法,让他们摘去平民的身份,像平民百姓那样活着。” 秋灵想到二姨娘,都忍不住动恻隐之心,对苏梁浅这样自找麻烦的相助,没有提出任何意义。 影桐的马车,赶的极好,明明是差不多的路,比来时的马车夫要平稳许多。 苏梁浅向后,头靠在马车的车壁上,微闭上了眼睛,心中想的却是,当初沈清过世时,腹中怀有身孕,此事沈清本人知道吗?苏克明知道吗? 且不说沈清本人是否知道,就说苏克明,他就算什么都知道,沈家当时发生那样大的变故,他急于划清关系和界限,以他的自私绝情,就算明知是一尸两命,估计也不会心慈手软,更也改变不了什么。 若这事,被祖母知道的话,她一定会很伤心难过。 秋灵看着苏梁浅,见眉心微拧,神色似有几分忧虑,问道:“这都过了晌午了,小姐都还没用午膳呢,可饿了?” 苏梁浅摇头,她现在着实没什么胃口。 秋灵继续道:“小姐也累了,好好休息会,回去还得向老夫人复命呢。” 苏梁浅淡淡的嗯了声,面色平静,心里却还是有些难过。 为二姨娘,为自己已经故去的母亲,更是为了自己上辈子的两个孩子。 因为做过母亲,所以明白做母亲的心情,对二姨娘的事情,更是不可能不动容,没有感触。 一路无话。 苏梁浅再回到南城门时,太阳已经西斜。 马车直接在茶寮的位置停下,那两个护卫都在。 因为是影桐赶车,他们一眼就认了出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苏梁浅撩开车帘道:“我们找个地方再说。” 那两名护卫点点头,跟在马车身后,影桐放慢了赶车的速度,在一处几乎无人经过的地方再次停下。 苏梁浅从马车下去,身后跟着的影桐,手上是两份打包的点心,苏梁浅看着他们开口道:“你们一直守在那里没离开,还没吃饭吧。” 茶寮基本只提供茶水,就算会有点心,那也是极简陋难入口的,而且根本不能填饱肚子。 两名护卫对视了一眼,皆拒绝道:“属下不饿。” 秋灵也不管他们饿不饿,直接将东西塞到他们手上,“小姐赏的就收着,饿就现在吃,不饿就回去吃,放心吧,没毒。” 影桐不说这话还好,一开口,那两名护卫似是才想到什么,变了脸色,就仿佛这里面有毒,秋灵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姚氏已经死了。” 苏梁浅看着迟疑纠结的两人,平静道。 “死了?” 那两人,异口同声,都不怎么相信。 苏梁浅点头,“她将三小姐火化了,然后跳进火里,抱着三小姐一块死了。” 那两人本来就不怎么相信,听了这话,更觉得匪夷所思,越发的不相信了,眉头都拧了起来,为难这道:“大小姐,您的这番说词,我们回去没法交差啊。” 秋灵来了气,“我家小姐实话实说,将实情告诉你们,你们怎么就不能交差了?” 苏梁浅倒是体谅那两人的难处,拦住秋灵,“姚氏确实已经死了,而且用的就是我刚说的这种方式,确实让人觉得难以置信,我也很惊诧,她很决绝。不论是她最近这段时间在苏府的表现,还有今早离开苏府时的那一番行为,都和常人不同,你们就这样回复父亲,我也会如实告诉老夫人。” 那两人心里还是慌慌的怕怕的,有些后悔之前听了苏梁浅的话,没有跟上去。 “那要老爷问起,人是在哪里被烧死的呢?” 苏梁浅遵从二姨娘的意思,就算是骨灰,她也不打算让苏克明他们知道。 “你们随便捏造个地方,放心,若是有什么事,我会担着的,不会让你们有事。” 那两人还是闷闷的,显然对苏梁浅这种回答是不满意的,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有应下来。 五个人在城门关闭前入了城,两个大男人,都担心秋灵给的点心有毒,但最后,还是都吃了,因为如果他们这时候死了,那不就是给夫人还有二小姐他们栽赃针对她的机会吗?两个人都觉得,苏梁浅不会这样做。 这样一番分析,两人大感安心,便开始商量,应付苏克明的事。 车窗的事,自然是要统一口径,才能在应对的时候,更加从容,不会一下就露出马脚。 苏梁浅回到府里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她才下马车,就被苏克明的人,请到了他的书房,一起的还有那两个护卫。 苏克明的书房,并不仅仅只有她,苏倾楣也在。 因为二姨娘这一闹,关于苏如锦的死,外面的风向转变,矛头对准了萧燕苏倾楣,甚至直指苏倾楣。 苏克明早朝回来的路上,就听人议论起了早上的事,还提起了苏倾楣,但鉴于不是什么好事,还对苏倾楣的名声,产生的是不利的影响,苏克明自然是不满不快的,更不要说,他自己极看重的名声,也受波及了。 他一回到苏府,就找人问清了早上发生的事情,气的是火冒三丈。 他心里是后悔不已,要早知道,二姨娘走的这么快这么急,还在临走前,给他闹这么一出,他今日说什么都不会去上朝,而是盯着二姨娘离开。 苏克明越想越觉得懊恼,大有种一失足成千古恨之感。 苏克明本来是想去找苏老夫人的,发泄下心中的不痛快,在去福寿院的路上,被苏倾楣拦住了。 苏倾楣虽是被李嬷嬷劝下来了,说要休养生息,但到底是咽不下这口气,不过苏倾楣的挑唆,向来是帮对方说话,不动声色的,落在苏克明眼里,更是深明大义,只让人觉得她是善良懂事。 苏倾楣知道,苏克明现在治不了苏梁浅,但能给她添添堵,都能让她心里痛快。 苏梁浅到的时候,苏克明还是气呼呼的气未消,苏倾楣正在安慰她。 苏克明看到苏梁浅,手扶着两边的扶手,蹭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指着苏梁浅,“你,你还敢回来!” 对苏克明这般不知所谓不自量力的做派,苏梁浅习以为常,但还是不免头疼。 一次次的,只要出点事,她绝对就是充当其冲,没完没了了。 苏克明怒气高涨,苏梁浅面无表情。 苏克明最气她这无动于衷的样子,半点也不将他放在眼里,苏克明直奔主题,问道:“二姨娘现在人呢?” 苏梁浅抬起眼皮,扫了苏克明一眼,正色道:“父亲已经将她休了,她已经不是你的姨娘,和你和苏家都没任何关系了,虽说是习惯,但您这称谓,还是得好好改改,不然,姚氏泉下有知,会不瞑目。” 苏梁浅没一个贬低苏克明的字眼,但苏克明却觉得自己被贬的一不值。 秋灵影桐对苏克明这种不长记性找虐习以为常,可那两个护卫,却看的目瞪口呆。 “姚氏已经死了?” 苏克明从苏梁浅的话中得出讯息,疑虑着问,同时也改了称呼。 “怎么死的?死哪儿了?” 苏梁浅冰冷的神色慵懒,“祖母还在等着我去回话呢,父亲还是问别人吧。” 苏梁浅说这话时,瞟了眼身后两个已经处于目瞪口呆状态的护卫。 苏克明没想到,苏梁浅在其他下人面前,也半点面子都不给他留,一张老脸燥的慌,只觉得自己什么颜面脸面都没了。 苏梁浅倒是干脆利落,话说完,转身就离开,苏克明往前追了几步,“苏梁浅,你个不孝女,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苏克明气恼至极,声音很大,院子里的人,都要能听见了。 苏梁浅退了回来,苏克明和苏倾楣面上皆是一喜,尤其是苏克明,她觉得苏梁浅,还是顾及名声的。 既然在意这个,那对她来说,很多事都好办多了。 但苏梁浅接下来说的话,直接让两人得意的笑容,凝在了脸上,大失所望。 “父亲要说什么?” 苏梁浅面对着苏克明,气势咄咄。 苏克明只觉得苏梁浅是故意和她唱反调,秋灵和影桐两人,却明显能感觉到,自家的主子,心情不是很好。 在回来的路上,秋灵就察觉出来了,本来苏梁浅就不是很待见苏克明,他这是将自己往刀口上送了。 “您想说早上的事情是吧?因为实情对您和大妹妹造成了不利的影响,您心中不忿,又不知道找谁发泄,刚好我和这事又有一点关系,又在现场,所以您就想找我出气是吧?但休了姚氏的是您,休书也是您写的,赶着她恨不得她马上就走人的也是您,我只是依祖母的意思,送她离开,出了这样的事,与我有什么相干?” 苏克明擅长以权压人,但他的那一套,也就在惧怕他吃这一套的人身上有用,真要吵起来,苏克明并不擅长吵架,所以一旦出现发生这种情况,他才会选择直接动手,而在他觉得身份比他高的外人面前,就是怂。 苏梁浅说这话时,倒是一气呵成,苏克明气都不顺了,只质问道:“你就在身边,为什么不阻拦?” 苏梁浅挑眉,直接嗤笑了声,“别人为栽赃嫁祸到我身上的莫须有罪名澄清,我,为什么要拦着?”就算脑子有病的也做不出来这事,更何况她很正常。 “大姐姐,你怎么和父亲说话的?你什么态度!” 苏梁浅面色不改,更没有半分认错的打算和意思,“你觉得我该怎么说话?又该是什么态度?像大妹妹一样言听计从?父亲事事为你着想,你又正愁找不到对付我的法子,你当然乐意了,巴不得父亲说什么,我就怎么做,但我凭什么让你乐意?我依着下人的意思,前来见父亲,就已经是尽女儿的本分了!” 苏倾楣盯着苏倾楣,一字一句,眸色也冷。 “父亲,您要把我当女儿,我自然敬着您是父亲,但如果你只是将我当成棋子,不把我当人看,而是成全别人随时都能利用牺牲的踏脚石,那我可不能依您,我大好的人生,未来前途无限,我还要好好活着呢。” 苏梁浅刻意咬重好好二字,说这话时,她冷锐的目光,缓缓移向了苏克明,直视他那双火光跳跃的眼睛,满是不肯妥协的倔强强势。 “哦,还有,二姨娘已经死了,确确实实死了,以一种您都想不到的方式。她为什么会死,除了姚家和三小姐的事,父亲在其中也出力不少,若是您在她需要的时候,给予她些微的关心,哪怕只是只言片语,她都不至于心死如灰,觉得世间不值得,一点活着的牵绊都没有,她是被你,一步步间接逼死的。” “对一个跟了您几十年,为您生儿育女的女人,您不觉得自己太过绝情了吗?她出事后,半句安慰没有,听到她死去的消息,没有半点悲痛,甚至还担心,她没死,我是不是在撒谎,您,真让人觉得心寒。” 苏梁浅越看苏克明,越觉得他像夜傅铭,渣到让你怀疑人生,对他的愤怒不满,也越发的不能隐藏控制。 苏梁浅毫不留情的指责,让苏克明怔住。 苏倾楣手轻捂着嘴,她知道苏梁浅目中无人,却不曾想,她竟敢当着苏克明的面,直言不讳的说这些话。 她心底里,不受控制的涌动出了羡慕嫉妒的情绪,而这种羡慕嫉妒,让她再次想起小时候的阴影。 苏克明看着苏梁浅的背影,半晌回过神来,指责道:“苏梁浅,你给我站住,到底谁才是老子?你是我女儿,什么时候轮到女儿对父亲指手画脚的!还好好活着,要不是我,你根本就不能来到这个世上,你的命都是我的,我让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哪怕把命赔给我!” 苏克明大声叫嚣,振振有词,但这一次,苏梁浅始终没回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院子。 苏梁浅走的很快,步子又大又急,秋灵小跑着才跟上,跟在她的身侧安慰道:“老爷是什么样的人,小姐不早就知道了吗?何必再因为他生气?” 秋灵加快小碎步,凑到苏梁浅身侧小声道:“您要实在看不过,我就和影桐姐姐偷偷揍他一顿,再不行,就让季无羡给他使绊子,您想怎么出气都行,当心别气坏了身子。” 秋灵想揍苏克明的想法,几天前就有了,但因为苏克明后来在苏梁浅面前吃了亏,秋灵就将这事搁浅了。 苏梁浅深吸了口气,又往前走了几步,平复情绪后,停了下来,“我已经没事了。” 苏梁浅也不是针对苏克明,而是见他这样子,实在忍不住想到夜傅铭。 在夜傅铭面前,他现在自然是不能这般放肆的,但在苏克明这里,虽然觉得不甚妥当,但也不是完全不可以,所以也就纵着自己一次了。 “我们去福寿院。” 秋灵闻言劝道:“小姐,天色已晚,您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呢,我们还是回去,您吃点东西,洗漱后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再去向老夫人请安。” 苏梁浅拒绝,“我在马车上休息了,不累,去祖母那吃点东西也是一样的。” 其实苏梁浅依旧没什么胃口。 想到上辈子,她的两个孩儿,她的心,绞痛的厉害,刺刺的,难受极了。 而且,她和苏克明这么一闹,估计二姨娘的死讯,很快也会传开,具体怎么回事,苏老夫人应该也是想知道的。 福寿院内,灯火明亮。 连嬷嬷从屋子里面出来,刚好看到苏梁浅走进院子,将手上的东西递给身后的下人,迎着苏梁浅上去,“大小姐来了,老夫人刚刚还念叨着您呢。” 苏梁浅点头,秋灵半点也不客气道:“连嬷嬷,有吃的东西吗?一天了,小姐都没吃什么东西呢。” 不要说福寿院,吃的东西,一直都有备着,就是没有,秋灵开了这样的口,那也得马上准备啊。 连嬷嬷忙道:“有有有,有的,大小姐想吃点什么?” 苏梁浅正想要说随便,秋灵已经抢在她前开了口,点了几个苏梁浅爱吃的,“要没有的,先上点别的,给小姐填填肚子。” 连嬷嬷点头,往苏梁浅的方向凑了凑,小声道:“小姐一回府,老爷就将您叫去书房的事情,老夫人知道了。” 苏梁浅是刚从苏克明那里过来的,苏老夫人只知道苏梁浅一下马车,就被人请到了苏克明的书房,苏老夫人预感到两人会闹不愉快,但苏梁浅具体和苏克明发生了什么,两人还起争端的事,苏老夫人尚且还没得到消息。 饶是如此,苏老夫人还是为此还发了顿脾气,一个人在这里骂了苏克明半天。 苏梁浅进屋的时候,苏老夫人的脸,还是有些臭臭的。 “祖母。” 苏梁浅轻叫了声,苏老夫人看到她,脸色稍稍舒缓了些。 五姨娘在福寿院陪了一整天了,本来陪苏老夫人用了晚膳,是打算回去的,就从福寿院下人的口中得知了苏梁浅被苏克明叫去一事,也就缓着留了下来。 五姨娘就坐在苏老夫人身侧,看到苏梁浅进来,起身向她请安。 苏梁浅刚坐下,就有下人端着茶水送了上来,很快,饭菜就上了桌,有两个正是秋灵刚点的,另外几个则是苏老夫人爱吃的。 苏梁浅看了眼,对忙活着的连嬷嬷道:“这些就够了,再多太浪费了。” 苏梁浅自认为自己不算是节俭的人,但是对粮食,却舍不得浪费,看到倒掉的食物,比掉了银子还心疼。 苏老夫人见状问道:“浅儿还没吃啊。” 苏梁浅点头。 苏老夫人见她眉心微微的沉着,脸上是难掩的凝重之色,关切的问道:“你父亲又说你了?” 她叹息了口气,“你饿了,先去吃点东西再说。” 苏梁浅手放在膝盖上,缓缓的站了起来,诚实道:“我和父亲,大吵了一家,他现在估计气坏了。” 她刚和苏克明的事,闹的那样大,估计她从福寿院前脚回去,苏老夫人后脚跟,就能得到消息,还不如坦白从宽。 上次在湖心亭,她和苏克明的争执,除了她的贴身丫鬟,并没有其他的下人在场,苏克明是个极其好脸要面,在意自己一家之主威严的人,就算是苏老夫人,苏克明肯定都不会告诉。 苏老夫人现在的心思,苏梁浅摸的透透的,她再怎么对苏克明失望,还是会以他会重,苏梁浅得让他们知道,她不是逆来顺受的人。 她觉得不合理的事,非但不会同意,而且还会反抗。 苏老夫人听了这话,皱巴巴的脸,眉心拧成了川字,“你怎么还和你父亲吵上了?你父亲就是那脾气,几十岁的人,这辈子估计是改不了了,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你父亲,你和他关系闹僵,这事要传出去,对你,你的名声来说,都不是好事。” 苏梁浅看着一脸忧虑,极力想要劝服她的苏老夫人,缓缓站了起来,脸色凝重道:“祖母,二姨娘死了。” “什么?” 苏老夫人轻呼了声,显然有些惊诧,但震惊过后,她又觉得,这样的结果,是在情理之中的。 对女人来说,二姨娘那种情况,还有什么盼头呢,活着也是行尸走肉,生不如死。 “她因为怕苏家的人再找她和三小姐的麻烦,不被打扰,选择了火化,她是在三小姐火化的时候,自己主动冲进火堆里面的,然后忍着痛,生生烧死的。” 苏梁浅看着惊诧的苏老夫人,看着她在听到自己说的这番话后,脸色一点点变的愈发苍白难看,继续道:“如果作为夫君的父亲,给她哪怕是一丁点的温暖,她都不会让自己走的这般决绝,祖母,父亲真绝情,这天底下,再找不到几个,比他还要绝情的人了,我母亲当年,是不是也和今日的二姨娘,一般绝望?” 苏梁浅的声音,有少许几不可查的轻颤,却又是平静的,但这种平静下藏着的,藏着的却是汹涌的感情。 那是她,作为女儿,对父亲的无尽失望。 第一百四十七章:来信 苏老夫人听苏梁浅提起沈清,神色越发的凝重起来,甚至都是虚的。 “浅儿啊。” 她叹息着,叫了声苏梁浅的名字,但触及苏梁浅那双冰冷的眼眸,又一下词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母亲过世的时候,祖母尚且还在青州没来京城,不管她的事如何,和祖母定然是没关系的,我没有怪您的意思,只是看二姨娘这样,不由想到她,心中忍不住替她难受罢了。若当年沈家没有那样的变故,她定然不会死,就像二姨娘,如果姚家还在,她也不至于万念俱灰,落的这般下场。” 当年沈家刚出事,沈清就生病了,没几个月,就过世了。 苏老夫人是在沈清死后,萧燕被扶正才来京城的,当年的事情如何,她虽没在现场,但这么多年,她也不至于是一无所知。 苏老夫人听苏梁浅说的这些话,再看她此刻冰冷的脸,再想到她往日的乖顺暖心,心当真就像被刀割了似的,又痛又乱。 苏梁浅这话,虽然半个字也没有提及苏克明,但是桩桩件件,都是指控他的绝情,还有对苏克明这个父亲的不满。 苏梁浅和苏倾楣不一样,她不是那种会为了顾及名声和人言,而让自己曲意逢迎,委曲求全的人。 苏老夫人站了起来,走到苏梁浅身前,“你母亲的事,你父亲确实对不起她,这些年,他心里也是愧疚的,他之所以迟迟没将你接回来,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还有沈家那边,他也是觉得没脸登门。” 苏梁浅看着几乎没有太久的迟疑,就帮着苏克明讲好话的苏老夫人,心头说不上失望,也没有难过,只盯着她,挑着略带了讥诮的唇,“是吗?” 简单的二字反问,显然是不相信苏老夫人对苏克明这番维护的说辞 苏老夫人避开苏梁浅的目光,想要点头,听到苏梁浅又继续问了声,“真的是这样吗?” 苏老夫人的头,点不下来了,就算厚着脸皮,也做不到再帮苏克明说话。 实在是这儿子,太混账啊。 苏克明在心里暗骂苏克明,甚至气的都不想再管他了。 一旁的五姨娘见气氛实在是冷凝尴尬,走到了苏老夫人和苏梁浅的身前,看着苏梁浅打破气氛:“大小姐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吧,不是饿了吗?过去吃点东西。” 苏梁浅敛起身上的冷,看着仿佛一身疲惫的苏老夫人,声音态度,一下温和了许多,道:“我去吃点东西,祖母要不要再吃点?” 苏老夫人摇头。 她一颗心,都要被担忧盈满了,哪里还有胃口。 五姨娘见苏梁浅走到桌旁用餐,找了个借口,向苏老夫人和苏梁浅请辞离开。 这两人谈话的内容,她实在不适合留着听。 五姨娘离开后,苏老夫人在原地杵了好一会,苏梁浅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苏老夫人再次缓缓走向她,关切又担忧的问道:“不是饿一天了吗?怎么才吃几口就不吃了?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想吃什么,我吩咐连嬷嬷,让小厨房再做。” 苏老夫人恢复了一贯让人温暖的慈爱,一双因上了年纪耷拉着的眼睛,却是红红的。 苏梁浅拒绝,脸上也尽量扯出以往面对苏老夫人乖顺的笑,“饿过头了,就不怎么吃得下了,而且,这个时辰,吃太饱也不好。” 秋灵替苏梁浅道:“才不是呢,小姐她是心情不好,估计也被吓到了,二姨娘当时,就是挣脱她的手,冲进火里的,她一心求死,谁都拦不住。” 秋灵这么一提,苏老夫人很快想到二姨娘,乍看到那样活生生的一个人烧死在自己面前,愣是谁都会有些吃不消,更不要说苏梁浅才这么半大点的孩子,她都没亲眼看到,单这样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呢。 苏老夫人怜惜的看向苏梁浅,轻握住她的手,自责着安慰道:“也怪祖母,思虑不周,她没想到她会这般的决绝,让你受了惊吓,别怕,害她的人不是你,你一直都在帮她,这对她来说,也是解脱。” 苏梁浅略带着几分恍然的点点头,替二姨娘解释道:“她是怕黄泉路上,三小姐一个人孤单害怕,所以才去陪她保护她的,她在大火里,一直紧紧的抱着三小姐,祖母,我母亲当年送我离开,定然不是不要我了,觉得我是负累,她是担心我留在这里,会遭遇不测,才坚决送我离开的。” 苏梁浅说的肯定,苏老夫人一听她提起沈清,就忍不住心慌,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让她不要说。 “祖母,父亲他,绝情的让人心寒。” 微红着眼圈的苏老夫人,在听到这句话时,几乎要落泪,她一把将面色冰冷的苏梁浅搂在怀里,心肝心肝儿的叫着,眼泪流了出来,心疼极了。 “你父亲,是个混账,是祖母没将他教好。” 苏克明是苏家往上几辈混的最好最有出息的,苏梁浅尚未回来前,苏老夫人看苏克明,哪哪都是好的,不容许别人说一个不字,就连自己另外的儿子女儿,都不让说,若真有什么极不合她心意的,苏老夫人也都觉得,苏克明定有自己的苦衷。 但现在,苏老夫人觉得自己这儿子,是真绝情,也是真的让人寒心失望。 苏梁浅任由苏老夫人抱着,没将她推开,但安慰的话,同时也说不出口,苏克明的事情上,她做不到退让。 这样沉默着的苏梁浅,让苏老夫人的一颗心,沉甸甸的。 好一会儿,苏老夫人才停止了落泪,她抬手擦了擦眼睛,“二姨娘三丫头,都已经走了,这次的事,就这样尘埃落定,你父亲那边,我一定好好好好的说说他,让他今后不要再去找你的麻烦。” 苏老夫人轻轻的推开苏梁浅,手抚着她的脸,“浅儿,祖母知道,你父亲对不起你,先前可能也对不起你母亲,你回来时,祖母对你也不好。祖母会努力护着你补偿你的,但他毕竟也是我儿子,祖母就只求你一件事,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你别要他的性命,实在不行,就让他和我一起回青州老家。” 苏老夫人直直的盯着苏梁浅,目光里,含着祈求。 苏梁浅还没回答,苏老夫人就哭出了声,“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的父亲啊。” 苏梁浅今年虽只有十四岁,但她却是做过母亲的人,完全能明白为人母的心情,就算孩子犯了天大的错,哪怕是十恶不赦,不要说觉得他好,但心里肯定是希望他能好好的,至少在自己有生之前,好好的活着,而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这样的请求,绝对就是最低的要求了,苏老夫人算是站在她的角度,很为她着想,努力不让她为难了。 苏梁浅没有太久的迟疑,伸手帮忙苏老夫人一起擦眼泪,“祖母说什么呢,就像您说的,他再怎么样也是我父亲,在您眼里,我是那种会做出弑父这种事情来的人吗?但是,有些事,您确实得好好劝劝父亲,不该掺和的事情,不要掺和,不然非但对自己没好处,还会给自己和整个家族都带来祸端。” 苏老夫人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实则是她觉得,苏克明近来是越来越作死,她担心啊。 苏老夫人郑重点头,心却依旧还是悬着的,苏克明现在根本就不听她的话,她纵是将嘴皮子磨破了,也没什么用。 但现实虽然如此,苏老夫人却不会就这样放弃希望的。 两人又说了些别的事情,将沉重的话题转移,但似乎再怎么努力,气氛也回不到以往最和谐融洽的时候,仿佛中间,总有什么东西,横亘在那里。 “你这几日有空吗?” 苏梁浅想了想,笑道:“若是祖母要我陪,我自然是有空的。” “我打算这两日去萧加一趟,想你陪我一起。” 苏老夫人话落,继续道:“我一个乡下来的老婆子,不懂京中的规矩,萧夫人又是个精明厉害的,祖母老了,反应也慢,怕应付不了,思来想去,还是得你陪着我一起。” 苏梁浅将此事应了下来。 两人又商量了会去萧府的事情,苏梁浅这才离开。 苏梁浅一离开,苏老夫人就将连嬷嬷叫到了自己的面前,她板着的脸,神色极是凝重,问道:“你是这府里的老人,我来之前你就在了,浅儿母亲的事,你可知道?” 苏老夫人今日听苏梁浅屡屡提起沈清,总觉得不安的很,虽说苏梁浅看二姨娘如此,联想到沈清,也算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但苏老夫人还是心神不宁。 连嬷嬷没想到苏老夫人问这事,迟疑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好好想想,浅儿的母亲,真的是病死的吗?还是有蹊跷的?” 苏老夫人在问这话的时候,心里隐隐已经有了答案。 她在苏府多年,尤其最近事多,更觉得没那么多连在一起的蹊跷。 连嬷嬷一副认真回想的样子,刚刚苏老夫人和苏梁浅说话的时候,她并不是一直都呆在屋子里服侍的,两人的对话,她断断续续就听了几句,其中就有关于沈清的。 连嬷嬷思忖着苏梁浅说这话时的口气,盘算着回道:“我也没在先夫人的身边伺候过,具体如何,老奴也不清楚啊。老奴只记得,沈家出事后,先夫人就病倒了,没几个月,就过世了,之后的事,老夫人您就都知道了,先夫人病逝后,当时的萧姨娘,扶成了夫人。” 苏老夫人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因为那个答案,并不是她想要的,她心里忍不住存着微弱的希望,可听了连嬷嬷这番话,她心里那微弱的希望,更就好像风中的火烛,仿佛随时都要熄灭了般。 苏老夫人又问道:“你是在明儿身边伺候的,沈氏病倒后,明儿的态度如何?就和最近对二姨娘一样吗?” 连嬷嬷是既拧眉又咬唇,比之前更为难了,“老夫人您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苏老夫人的声音重了重,“自然是真话。” 连嬷嬷嗫嚅着唇,似乎是在思量措辞,半晌开口道:“老爷很怕自己会被牵连。” 连嬷嬷尽量委婉,但苏老夫人又不是傻子,二姨娘的例子就摆在眼前,这是她看到的,苏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二姨娘呢?二姨娘和先夫人的关系如何?先夫人生病卧床的时候,她去探望过她吗?” 连嬷嬷想了想,苦着脸道:“这个,老奴也不知道啊,不过当时先夫人那种境况,她就算去看,估计也就探望一两回,全了情分,并不会忤逆老爷。” 关于这一点,苏老夫人也能猜得到。 当时二姨娘的母亲,早已被扶正,她那时也称得上嫡女的,沈清一倒下,她是有资格和萧燕竞争的。 她为什么会被接来京城,就是因为两人争夺苏府夫人这个位置,萧燕为了讨好苏克明,将她从青州接了出来。 她一来,还是姨娘的萧燕就给她送了不少的好东西,她当时也帮着她说了不少好话的,哪想到,萧燕得偿所愿,很快就翻脸不认人,露出了狐狸尾巴,处处和她较劲作对,完全不将她这个做婆婆的放在眼里,倒是二姨娘,伺候的还算小心。 连嬷嬷话落,看向苏老夫人,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整个人有些走神,脸色也苍白,连嬷嬷没敢出声,半晌,苏老夫人才清醒过来,看向连嬷嬷,用一种介于猜测和笃定的中间口气问道:“你说,是不是二姨娘突然和浅儿说了什么?” 连嬷嬷怔住,在她看来,这个问题,比之前几个,都更难回答。 苏老夫人似也没想从她的口中听到什么答案,说出自己的猜测后,很快就开始列举这种猜测的种种佐证,“锦儿出事后,二姨娘身边的丫鬟,去求了几次,想让浅儿去见她一面,但浅儿的态度,一直都是无动于衷,好好的,她怎么又去见她了呢?还帮着二姨娘办这么多事,这其中,肯定有原因。” 苏老夫人说完这话后,内心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连嬷嬷没接这话,心里的想法,却是和苏老夫人一样。 比起苏老夫人,她更清楚苏梁浅的为人,她不是那种心慈手软,会无缘无故去帮助别人的好人。 “小姐。” 苏梁浅一出福寿院,就看到从角落方向,已经离开好一会的五姨娘走了出来,她走至苏梁浅,恭敬的向她服了服身。 这个季节,虽不似冬日里那般的冷,但夜里不似白日,湿冷的风吹在脸上,也冷的很。 苏梁浅微点了点头,心中了然,五姨娘是在这里专门等自己的。 苏梁浅并没有停留太久,五姨娘见她转身回去,紧身跟在了她身后。 “老夫人让妾身,和老爷生个孩子。” 苏梁浅听了这话,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嗯了声,缓缓道:“她这也是为你考虑着想。” 苏老夫人现在看重喜欢五姨娘,苏克明对她也远胜从前,而且苏老夫人现在是发自内心的想要让苏克明休了萧燕,苏老夫人的内心,应该是想扶五姨娘为正妻的。 偏五姨娘这么多年,一直无所出,子凭母贵,母亦如此,若五姨娘肚子争气,能生下个儿子,这是大有希望,但如果始终一子半女都没有,那纵是苏老夫人和苏克明再喜欢,和这个位置,也只能擦肩而过。 五姨娘轻嗤了声,“当年二姨娘也曾深得老爷宠爱,风光无限,这世间的事,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我生下孩子后,是母凭子贵,还是我和我的孩子,一起步二姨娘三小姐的后尘。而且,如果孩子可以选择,应该都不会想要老爷的那样的父亲。” 五姨娘这话,苏梁浅每个字都赞同。 不过她们虽是同盟,关于生不生孩子这事,这样重大的决定,苏梁浅觉得,这也是五姨娘自己的选择。 不过从五姨娘在提起苏克明时那不屑轻视的口气,苏梁浅明白,这个孩子,五姨娘暂时并没有生的打算。 比起二姨娘来说,在感情上,五姨娘要聪明许多,也要幸运许多,这大概和她进府的目的有关,从一开始,她就没将自己的情感寄托在苏克明身上。 “小姐想我生吗?” 苏梁浅没答,听到五姨娘很快道:“小姐已经十四了,再过几年,肯定是要嫁的,女人成婚,若是有娘家兄弟做靠山,在婆家,总能更有几分底气,尤其小姐嫁的还不是寻常百姓家,我至今,还没为小姐做过一件拿得出手的事呢。” 苏梁浅闻言皱眉,停了下来,“对五姨娘来说,孩子是什么?工具吗?还是礼物玩具?如果你不是也没有发自内心的想要一个孩子,也没想好怎么对他负责,而是为了我,为了巩固我们的关系,完全没那个必要。” 苏梁浅的口气,正经严肃的让五姨娘都有些发懵。 五姨娘其实并不明白,苏梁浅一个半大的孩子,怎么好像做过母亲的人似的,对孩子的事,格外的认真执着。 “就像你刚说的,孩子不能选择,但你既然选择了将完全无辜的他带来这个世界,就要对他负责,他要出了什么事,痛不欲生的那个人一定是你,而且五姨娘怎么能保证,你要生的话,一定是男孩儿?我最好的靠山,就是我自己,就算需要靠山,他也不会是苏家的人。” 她的靠山,是沈家,是马上就要回来的沈卓白,还有谢云弈,要五姨娘真生了个孩子,就算是男孩儿,其结果也不是他是她的靠山,而是她扶持他,做他的后盾。 五姨娘怔怔的看向苏梁浅,半晌点头道:“妾身明白了,是妾身的错,还望小姐不要怪罪。” 苏梁浅嗯了声,五姨娘继续道:“老夫人终究是老爷的母亲,心里是有苏家的,小姐她立场不同,会闹翻吗?若是小姐和老夫人生出矛盾,妾身到时候还像从前一样侍奉老夫人吗?” 当初苏梁浅救苏老夫人那一出,参与其中的五姨娘很清楚,那是苏梁浅的算计,之后苏梁浅对苏老夫人的种种,在她看来,都是为了利益,并没有几分真心。 苏梁浅往前走了几步,行至阴影处,再次停了下来,看着五姨娘,用和之前一样正经严肃的口气道:“不管我和祖母生出什么样的矛盾,你心里又是怎么想的,明面上,尤其是在祖母面前,你要让她觉得,你是站在她那一边,无条件向着她的。她心情不好,你要安慰,你不但要像之前那样侍奉,还要更加上心,不要让她觉得,苏府上下,没一个人真正在意顾虑她的感受,还有,如果她实在难受,提出要回青州,你不要劝着让她留下。” 苏梁浅叮嘱完,深深看了五姨娘一眼,“时间不早了,五姨娘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就回去吧,今后若是没什么事,我们也少见面。” 五姨娘没再张口,苏梁浅转身离开。 五姨娘看着苏梁浅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越发觉得她异于同龄人,高深莫测,难以猜透。 苏梁浅回到琉浅苑时,时间已经很晚了。 院子一排的屋檐下,点着灯,月光如河,光线倒不至于漆黑太过昏暗。 院子里,静悄悄的。 苏梁浅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秋灵陪着她进屋后,转身就吩咐下人准备热水,要伺候苏梁浅沐浴更衣休息。 苏梁浅看着秋灵忙进忙去,等她再进来的时候,对她和影桐道:“你们跟着陪我奔波一整日了,也早点洗漱休息吧。” 秋灵本想说自己不累,但看苏梁浅那样子,还是将留下来这样的话吞进了肚子,道了声是,转身离开。 下人们有序的将一桶桶水提进来后,倒进了苏梁浅沐浴的大木桶里,苏梁浅将所有的下人都屏退,独自一人,趁着沐浴的时辰,理清思绪,整理情绪。 一夜都是噩梦。 夜傅铭,苏倾楣,沈卓白,还有她两个惨死的孩儿,似梦非梦,恍然如现实的情境,再怎么告诉自己,那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她这辈子不会再重蹈覆辙了,还是不受控制的害怕。 睡梦中,脖子就好像被人扼住,掐的她几乎窒息,模模糊糊的,警醒的她似听到了扑通的声响,想醒却醒不过来。 睁开眼睛,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 苏梁浅一身冷汗,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但是那份恐惧,却在心尖残留,经久不散,让她的心都是揪着的,整个人都被不安的情绪萦绕。 苏梁浅口干舌燥。 秋灵影桐都没在,苏梁浅撑着虚软的身子,起身走到桌旁。 只放着茶几茶具的小方桌上,倒水的时候,才发现桌上突然多了一精致的信笺,没有署名,也没有说给谁。 苏梁浅喝了水,水有些凉,灌进肚子里面,也是冰冰冷冷的,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苏梁浅将信笺拆开,里面是一根根管状的花木成簇,还有几个分支,根茎直立,基生叶和茎下叶部有柄,呈狭窄的披针形,上面的蓝色花冠已经干了,但还是能看出原来的好看的蓝色,还有平滑的暗褐色小坚果,富有光泽,除此之外,还有一把的红豆。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还有这花这草的提示,苏梁浅顿时就想到了送这东西的主人,略有些苍白的脸,不由浮出了笑,寒凉入骨的心,也渐渐生出了暖意来。 还有一个人,如此惦念她。 且,他每次出现的时间,都如此的恰到好处。 第一百四十八章:前往萧家 秋灵进来伺候苏梁浅时,就看到苏梁浅坐在靠窗的榻上,手里是一簇长着蓝色小花的草,她右手撑着下巴的位置,放着一方白色的帕子,帕子摊开,四四方方平平整整,上面是一粒粒的红豆。 “小姐这么早就醒了?” 秋灵上前,见看向窗外的苏梁浅,嘴角是微微带笑的,身上也没有昨天的暴戾,仿佛是从悲痛推搡的情绪中缓过来了,心情还挺好的样子,秋灵不禁松了口气。 只是她看了看苏梁浅手里的草,还有帕子上的红豆,实在狐疑,她挠了挠脑袋,“小姐,这是什么?” 苏梁浅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扭头看向秋灵。 秋灵见她看向自己,似是想到什么,眼睛亮了亮,“小姐是想吃红豆粥了是不是?” 苏梁浅:“” 苏梁浅想到谢云弈,俏脸微红,她不知道如何解释,而且因为秋灵也不知道,苏梁浅竟为谢云弈这样的安排,觉得甜蜜,仿佛这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所以她也没打算解释。 就是秋灵这脑路 苏梁浅失笑,点头道:“对,是想吃红豆粥了。” 秋灵昨晚见苏梁浅那个样子,担心的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好,现在总算是放下心来了,她看着苏梁浅,笑道:“我这就给小姐亲自准备去。” 一整天,风平浪静。 傍晚的时候,连嬷嬷依着苏老夫人的吩咐,告知苏梁浅,后日去萧家的事情。 随即,苏管事也来了。 苏梁浅对苏克明没好感,但苏管事多次暗中给她方便,苏梁浅心里还是领这份情的,没将他拒之门外。 “老爷今日早朝一回来,官服都没换下,就被老夫人叫到了福寿园,两人说了好久的话,最后老夫人将他狠狠的呵斥了一顿,都摔东西了。” 秋灵见苏梁浅心情好转,不想她再为这些事情糟心,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忍着没将事情告诉她,但现在见苏克明身边的人寻来,还是觉得有必要告诉苏梁浅。 苏梁浅闻言,挑眉看了秋灵一眼,嗯了声,表示自己知道的。 没有多余的话,没有多余的反应,更没有多余的感情。 苏老夫人和苏克明立场并无不同,都是为了苏家,苏克明为了自己,苏老夫人所为其实也是为他考虑,但两人想要达成目的手段,或者说借助的对象,却完全不同,而他们分别想要借助的对象,更是如仇人般势同水火,完全对立的,所以事实上,从短期来说,苏克明和苏老夫人的利益出发点,是完全相悖的,不能调和的。 不管苏老夫人怎么劝,都不可能说服苏克明,反而是劝的越多,关系越糟糕。 苏梁浅这样想着的时候,苏管事已经进来了。 “大小姐。” 他躬着身,态度倒是毕恭毕敬。 苏梁浅点点头,还算温和和善。 苏管事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出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大小姐后日是要与苏老夫人一同去苏府?老爷不想您去,他让您劝着老夫人也打消主意。” 苏克明上朝回府,苏管事基本就在他的跟前伺候,昨晚苏梁浅就是在苏克明书房外,狠狠的将他指责了一番,府里头现在都传遍了,苏管事作为府里下人的第一把手,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苏克明大感丢人,下朝后,哪儿都没去,就呆在院子里,气急败坏,生苏梁浅的闷气,被老夫人叫去福寿院用晚饭时,被通知了这件事。 苏克明心里畏惧萧镇海,极力反对,但不管好说歹说,都不能令苏老夫人改变主意,母子两又狠狠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苏克明见苏老夫人那里自己说服不了,就又伤疤未好还疼着,就来打苏梁浅的主意,但他怕再被苏梁浅气,没有不自量力的选择自己前来。 苏管事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看向苏梁浅的眼神,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苏管事之所以暗中屡屡给苏梁浅提点,就是看不下去苏克明所为。 “本来呢,这是长辈间的事,我不该掺和,但祖母再三要求,父亲违逆她,我总不能让她再不快,不然和赶她回青州,有什么不同?我已经答应祖母了,答应了的事情,就不能再反悔,更何况,祖母所为,是为了苏家和父亲好,父亲应该体谅祖母才是。” 苏梁浅振振有词,没有半点改变主意的打算。 “父亲如此息事宁人,知道的,会觉得他是宽厚仁慈念旧情,不知道的,还觉得他是怕萧家呢,但不管是何原因,都会让夫人和萧家,觉得他脾气软好拿捏,继而对他完全不尊重,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苏管事看着苏管事完全漫不经心的样子,听出来,她在说反话。 在提起苏克明时,她明显没有女儿对父亲该有的尊敬和濡慕,而是带着几分冰冷的轻视。 苏管事听着,只觉得苏梁浅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很有道理。 “就我们苏府和萧家的关系,祖母带我前去拜访,是极正常的事,你让父亲放心,我不会大肆宣传的,苏管事替我转告他,让他安心在家,静等好消息吧。” 苏管事在得了苏克明的吩咐,没来之前,就知道这事不可能,而且他也觉得要想萧燕真正有所收敛,就得有人出头,他是赞同苏老夫人的这种做法的,所以只说了苏克明的意思,另外多一句的劝,他都没有。 苏克明在外,要有在家里一半的强势,都不至于被其他人尤其是萧家,如此瞧不起。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若是因为善还好,但要是因为犯怂,那就是既被人欺负,也被人瞧不起。 苏管事道是,转身回去复命。 回去的路上,盘算着怎么将苏梁浅的话,转换成苏克明能听得进去和接受的方式。 然后,他心里也暗暗奇怪,苏克明这种没原则底线遇事遇人轻易就犯怂的性子,怎么能生出苏梁浅这样,见谁都泰然淡然的女儿。 以往就寝,苏梁浅身边总会留人伺候,自影桐秋灵被提了一等,尤其是降香开启多灾多难的受伤倒霉之旅后,基本就是影桐和秋灵两人轮流,有些时候是两人一起,但晚上,和昨晚一样,苏梁浅态度坚决的让两人回房休息。 苏梁浅态度强势起来,秋灵和影桐自然都是拗不过的,再加上苏梁浅昨晚虽然是一个人,但今天一整天,状态什么的都还不错,秋灵和影桐都妥协了。 她们回屋后,已经躺在床上好一会,让人觉得是睡着的苏梁浅,又从床上爬了起来,她随意的披了件衣裳,从枕头底下取出信笺,放到了放着茶具的茶桌上,正正中,最显眼的位置。 她看了眼窗棱的方向,窗户是开着的,她又扫了眼其他地方,确保和昨晚的一样,然后重新上了床。 床帘是放下的,她躺在床上,却没有睡,而是趴着,隔着窗帘,看向茶桌的方向。 这样的事,实在有些枯燥,略有些漆黑的房间,苏梁浅的视线,盯着一个方向,这本来就是她睡觉的时辰,再加上大床柔弱又舒适,苏梁浅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昏昏欲睡,但苏梁浅始终保持着一份惊醒,没睡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琉浅苑的院子,彻底安静了下来,苏梁浅躺在床上,透过敞开的窗棱,都能听到风吹的声音,万籁俱静。 撑过了睡觉的点,苏梁浅整个人反而清醒精神了起来,只是一直维持一个动作,她的手臂都是发麻的,身上其他地方也有些僵硬,苏梁浅躺下,动了动脖子四肢,想着后日,不,应该是明日去萧家的事。 其实她之所以答应的这般干脆利落,一是在萧意珍的事情后,再给萧家点教训,另外的话,她想看看能不能撞上萧凭望,他和沈琦善的事,她始终记挂在心上。 沈琦善那边,她暂时是说服她和萧凭望不来往了,但同为女人,她还是受过爱情蛊惑,曾经还被完全冲昏了头过,她很清楚,很多时候,女人的死心,只要男人求几次,就会动摇改变,是做不得数的。 更不要说沈琦善,让她死心的并不是萧凭望,而是双方的家族,她对沈琦善说的那些话,沈琦善心里不可能一点数都没有。 她知道,但依旧控制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和萧凭望私下来往。 她还是爱着萧凭望的,萧凭望对她而言也依旧特殊不同,若是萧凭望再三要求,他们很有可能,死灰复燃。 这是苏梁浅不能允许的,也是她极其不想看到的,所以苏梁浅打算再从萧凭望入手。 只要萧凭望不再纠缠,这段感情,是可以就此结束的,这对他们二人,还有双方家族来说,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尤其是对沈琦善。 当然,苏梁浅找萧凭望,也是因为上辈子和萧凭望接触过,知道他为人还算正派,若对象是萧有望,她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苏梁浅正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敏锐的她,听到了昨晚自己在睡梦中,似隐隐听到的扑棱声,机敏警锐如苏梁浅,很快翻了个身,像之前那样,横躺着,隔着窗帘,看向外面。 她眼神如电,第一眼,扫向窗棱,是一只乌黑的鸽子,还挺壮实的那种。 漆黑的夜里,借着屋子里有些昏暗的光线,还有窗外照射进来的朦胧月光,视力极好的苏梁浅看清,鸽子通体的黑色,没有意思杂毛,他趴在临窗的小茶几上,一双眼睛似乎是在转动,有灵性极了。 她的眼睛也是黑的,黑羽黑眼,几乎和黑夜融合成一体,要不是扑翅的时候有声音,几乎不怎么能察觉到他的存在,他扑翅的声音也轻,要不是苏梁浅警醒,一般人睡着,根本就听不出来。 苏梁浅上辈子在战场时,就是用飞鸽和夜傅铭传信,所以就算隔着距离,她也一眼就看出,这不是一只普通的鸽子,而是经过训练的信鸽。 苏梁浅正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再次扑通起双翅,飞了起来,直奔她放了信的茶桌,叼在嘴巴,飞身离开。 一系列动作,快速又利落,仿佛在此之前,训练过千万次。 苏梁浅眼见他飞走,手臂撑床,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鞋子都没穿,就光着脚,走的很快,但是踩在地上的声音,却极其的轻。 苏梁浅追着到了窗边,黑色的信鸽,在飞出院前,在围着的墙上,趴了好一会,随后再次飞走。 无声无息,仿佛从来就不曾来过。 苏梁浅再回到茶桌旁,要不是自己再三确认过的东西不见了,还真像是一场梦。 苏梁浅在心中暗叹,难怪警醒如影桐,昨晚半点都没察觉。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也不相信,自己早上一睁眼看到的那些东西,是一只鸽子带来的。 这个时节,有飞鸟什么的,实在太过正常,这种声音,并不会引起人的怀疑和注意。 出其不意,这倒像是谢云弈的手笔。 折腾了一晚上,苏梁浅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 水并不很冷,入口却是凉凉的,苏梁浅喝下去,整个人就有些后悔了,这下更清醒更睡不着觉了,不过想想,没喝这水,好像也照样睡不着。 苏梁浅释然。 果不其然,上了床后,她满脑子想着的都是谢云弈,飙风寨初相遇相识,还有之后他对自己种种相助,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身上的蛊毒,有没有发作? 苏梁浅这样想着谢云弈,那颗寒凉的心,都变的温暖起来,有了温度,同时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盈满了似的,这样的微甜,让她甜蜜入梦。 破天荒的,苏梁浅日晒三竿才醒。 她睁开眼睛,外面已然是阳光明媚,那样的阳光,看的人一颗心,也是温暖的,苏梁浅大感整个人状态极佳。 她扯着嘴角,甜蜜的笑,带了几分无奈。 果然,在感情面前,女人最经不住诱惑,这都还没开始呢,就已经仿佛有点沦陷下去了。 苏梁浅眯着眼眼眸,坐了起来,那双漂亮的眼睛,因为某种她觉得不该有的情绪灵动明亮异常,但始终保持着一份清醒决然。 “秋灵!” 苏梁浅唤秋灵,将她叫了进来,秋灵早醒了,一直就在门外候着,听到苏梁浅叫她的名字,一下就冲了进来,她撩开床帘,外面的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棱,倾泻到了房间的每个角落。 “小姐睡觉时,怎么窗户也不关上?夜里风大,要着凉了可怎么好?” 苏梁浅笑,“没那么娇贵。” 秋灵伺候苏梁浅更衣,不赞同道:“小姐是最矜贵的,小姐早上想吃什么?” 苏梁浅倒是没什么特别想吃的早点,道了声:“随便。” 但午膳的话,他倒是有几样特别想吃的,说了几道菜,秋灵满口应下,脸上的笑,灿烂又明媚。 秋灵伺候苏梁浅洗漱,看着她面上始终维持着的浅笑,“小姐心情很好?” 苏梁浅自然是不可能告诉秋灵她心情大好的真正缘由的,只道:“明日要陪祖母去萧府,心情自然是不错的。” 秋灵不做怀疑,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更明烂了几分,“奴婢也是,小姐上次都没带奴婢去,这次可一定要将我带上。” 苏梁浅轻点了点她拧着的秀鼻,道了声好。 隔天要去萧府,苏梁浅自然是不能睡懒觉的,第二天一早就醒了,由秋灵伺候着洗漱更衣,好生打扮了一番,她都还没用膳呢,福寿院的人,就过来请了。 “老夫人在马车上备了小姐爱吃的糕点,还有其他的一些吃食,小姐可以在马车用膳。” 苏梁浅领着秋灵影桐到门口时,看到门口一前一后停了两辆马车,去福寿院请她的嬷嬷解释道:“是夫人和二小姐,夫人前去,是老夫人的意思,二小姐是自己要去的,老夫人已经到了,就在前面的那辆马车,正等着大小姐呢。” 苏梁浅点了点头,上了前面那辆马车,果见苏老夫人已经坐在马车等自己了,一身富贵打扮。 第一百四十九章:家丑外扬,细数罪行 苏老夫人此去,是拜了帖子,提前知会了的。 虽然现在萧家在朝堂的地位,非苏家所能比,但两家毕竟是姻亲,而且苏老夫人年长一辈,萧家礼数周到,马车一停下,就有年长的嬷嬷迎了出来,是萧夫人身边的老嬷嬷,态度算得上恭敬二字。 萧镇海在外练兵,要半个月后才回来,而萧燕的事,也属于后宅妇人的事,就算萧镇海在家,这事估计也是萧夫人负责,苏老夫人找的也是萧夫人。 苏梁浅最先下的马车,然后搀扶苏老夫人下来。 虽然上次萧府办庆功宴丢了很大的脸,闹的也很大,之后皇帝还将萧家的马场赏赐给了苏梁浅,但这并没有过多的影响萧家猛劲的势头,每日来萧家拜访的人,依旧络绎不绝,但因为萧镇海不在家,府里就只有萧夫人,门前要冷清许多。 苏老夫人刚下马车,萧燕和苏倾楣,就从后面走上来了。 萧燕虽然精心打扮过,但依旧难掩憔悴,苏倾楣走到苏老夫人面前,朝她服了服身。 苏老夫人冷冷的扫了萧燕一眼,看向面带温顺微笑的苏倾楣,用另外一只没被苏梁浅搀扶住的手招了招,苏倾楣会意,一副感动的样子,模样更加乖巧,走到了苏老夫人的另一侧。 “你和嬷嬷一起,在前面引路。” 苏老夫人说这句话时,板着的脸,并没有带笑,有种长者的严肃,但落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便会觉得苏老夫人是这样的人,而且北齐重孝道,端婆婆架子司空见惯,并不会让人觉得苏老夫人这是对萧燕不满。 萧燕和萧夫人身边的嬷嬷,走在前面,苏老夫人则由苏梁浅和苏倾楣一起搀扶着,她们二人一左一右,一个端庄,一个清冷,年轻的容貌姣好,气质上佳,旁人看着,只觉得苏老夫人好福气。 一行人,被迎到了会客的正厅,萧夫人正坐在正正中的位置,一只手随意的放着,另外一只手则扶在椅子的扶手上,她看到苏老夫人进来,起身就迎了上去。 “亲家母。” 她点了点头,走到苏梁浅的那侧,从她的手上,搀住了苏老夫人,和苏倾楣一起,将苏老夫人扶着在正中左侧坐下。 苏梁浅自觉又配合,仿佛看不出萧夫人此举带着挤兑针对的深意,跟在她们的身后。 上次萧意珍整她不成,最后不单单将自己,将整个萧家的颜面都丢尽了,成了京城夫人,给自家儿子孙子选媳妇的黑名单第一名,而且还被萧镇海狠狠的抽了一顿,萧夫人又你爱女儿,对她没意见才怪了。 苏老夫人坐下后,苏倾楣松开她的手,向后退到了苏梁浅的位置,向萧夫人请安。 “萧夫人舅母。” 苏梁浅称呼萧燕夫人不叫母亲,对萧夫人他们,就更不会扯什么亲戚关系了。 萧夫人已经在苏老夫人的身侧坐下,听到苏梁浅叫她萧夫人,皱了皱眉,强忍住直接训斥的冲动,面带微笑,实则却是不满道:“你这孩子,舅母不叫,叫萧夫人,是想让人觉得我苛责你了吗?” 最后一句话,分明就是含着威压的质问。 苏梁浅见萧夫人不让她起身,自己就直起了身来,对这种明显表露出对她不满想要借机刁难她的,苏梁浅没兴趣傻傻配合。 “表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萧夫人见她还有脸提起萧意珍,心头恼火,可看着她眨巴着带着挑衅的眼眸,顿时明白过来。 苏梁浅这是拿萧意珍的事情间接提醒她她们的恩怨。 “我听说,上次的事,萧大人勃然大怒,我们都还没离开,她就将表妹拉到祠堂,用家法狠狠的处置了一番,萧大人是武将,下手最容易没轻重,表妹现在能下床了吗?” 苏梁浅的话,让萧夫人忍不住回想到萧意珍当时奄奄一息的样,心头更是恨苏梁浅恨的牙痒痒。 萧夫人憎恨苏梁浅,萧意珍更是恨不得将她的脸抽花,大卸八块,生吞活剥。 萧意珍稍稍好些,能下床了,萧镇海还在家,就是去早朝了,就嚷嚷着要找苏梁浅报仇,被萧镇海叫到面前,严厉的警告了一番,这几天萧镇海有事出门了,萧夫人已经镇不住克制了许久的萧意珍了。 仇肯定是要报的,但不能急于一时。 萧夫人知道,自己的女儿根本就不是苏梁浅的对手,怕萧意珍再像上次那样吃亏,今天苏梁浅来苏府的事情,萧夫人是瞒着萧意珍的。 再就是,这次苏老夫人来萧家,是兴师问罪的,苏老夫人偏心苏梁浅,若是和苏梁浅闹翻,两家关系会恼的更加僵硬。 虽然苏老夫人来时只说拜访,并没有说明其目的,但萧夫人对苏家的事,并非一无所知,而且李嬷嬷在事发后,已经让人递了消息过来,所以萧夫人对苏老夫人此行的目的,心里是有数的。 萧夫人看不上苏家,也看不上苏克明,对萧燕这小姑子,也谈不上喜欢,至于苏倾楣,她以前也是看重的,但这次萧意珍的事情,让她对她产生了很大的意见,她并不认为苏倾楣将来登上高位,会照顾她的几个儿女,倒是很可能会为了往上爬,踩在她儿女的头上。 鉴于萧镇海的态度,她只得将这种不满放在了心上,但站在母亲的角度,却也是告诫了一番的。 苏倾楣自然是希望萧意珍来闹事,然后狠狠的教训苏梁浅一顿,但她同样有和萧夫人一样的顾虑。 虽说不管做什么,苏老夫人都不可能从苏梁浅的阵营,转移到她这边,但目前来说,苏老夫人在人前,她会给她几分脸面,苏倾楣不想这点体面也没了。 而且,这毕竟是在萧家,虽然因为萧镇海的重视,她在萧家,也培植了几个自己的人,但若是透过她传递给萧意珍,萧夫人很有可能会查出来,苏倾楣不想也不能在这时候将自己的舅妈给得罪了。 苏倾楣很清楚,若苏梁浅说了事很快就离开,萧意珍或许会赶不上,但稍稍呆久一些,萧意珍自己就会得到消息。 作为萧家最小的小姐,萧夫人的心尖宠,萧家想要巴结她,投其所好的下人实在太多。 萧夫人想到近来发生的事情,还有萧镇海临离开前再三的叮嘱,在心里沉沉的深吸了好几口气,僵硬的脸,扯出了笑,“已经好多了。” 皮笑肉不笑。 萧夫人有些明白,为什么擅长舞袖的苏倾楣,会屡屡在苏梁浅的手上吃瘪。 她说话做事,似根本就不惧怕对方的身份,也不畏惧流言礼数,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 苏梁浅闻言,似松了口气般,点了点头。 萧夫人不再拿苏梁浅当十四岁的小丫头轻视,绝了惩戒苏梁浅的念头,指了位置,让她和苏梁浅坐下。 很快,就有下人送了茶水点心上来。 萧夫人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萧燕,这不仔细看不知道,一认真看起来,萧夫人有些吓了一跳。 萧燕的打扮和苏老夫人一样,倒是富贵,但却完全没了以往的圆润富态。 她这瘦,也算是急剧消瘦下来的,她,苏泽恺,苏倾楣的事情就没断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尤其是苏泽恺,她是操碎了心,整颗心都扑他上面了,哪里还有心思装扮自己。 她以往的衣裳,套在身上,衣裳倒是崭新的,但并不怎么合身,有些不伦不类的。 她脸上倒是上了妆,但还是难掩苍白,那种憔悴的苍白,眼圈下乌青厚重,有种说不出的疲态,还有脸上尚未痊愈的淤伤。 萧燕和每一个爱美的女人一样,都是极注重保养的,她以前也算是保养得宜的,并不能看出是两个要成亲的孩子的母亲,但现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像是老了十岁。 不单单的是脸上的苍老,更多的还是精神上的,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摧残,完全看不出以往的精明跋扈,浑身上下充斥着的都是愤怒的暴躁和颓丧的不安。 嫁出去的女儿,在婆家出了事,被婆婆找到了娘家,这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极其难堪不能忍受的侮辱。 萧夫人想到萧燕之前对自己的态度,心头微快,但作为母亲和女人,又还是生出了同情。 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萧夫人嫁了萧镇海这么多年,也学了几分他的护短。 萧镇海也正是知道这一点,外出多年,也还是放心将这个家交给萧夫人。 要说萧夫人,除了将留在府里的一双儿女惯坏了,萧镇海别的对她并没什么挑剔的。 萧夫人将手放在膝盖上,惊讶着怜惜关切道:“小姑子这是怎么了,这才多久的时间,怎么成这样子了?” 她话落,转而就看向苏老夫人,温和的眸色锐利了几分,“亲家母,这是怎么回事?” 萧夫人先发制人。 苏老夫人刚来京城的时候,倒是出了几次门,但每每都会丢人闹出笑话,几次下来,苏老夫人自己就不愿出门了,好面子的苏克明是求之不得,所以苏老夫人虽然来京城多年,繁华是见了不少,但却没见过什么场面,依旧是乡下人的心态,容易胆怯。 萧夫人这一沉下脸,口气重了几分,摆出侯门太太的威严,苏老夫人心里就怂了。 要说苏克明这一点,也是像到了苏老夫人,不过也不是苏老夫人,而是从小地方的人来京城的通病。 不过苏老夫人和苏克明也不尽相同,苏老夫人有自知之明,所以才会叫苏梁浅一起,给自己壮胆。 无精打采的萧燕,见萧夫人一副替她出头的架势,脊背直了直。 苏老夫人在听了萧夫人的话后,几乎是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了苏梁浅。 苏梁浅抿着的嘴唇微勾,对着她轻点了点头,那淡淡的弧度,满是鼓励。 苏老夫人在做出来萧家的这个决定后,没有马上过来,就是利用这几天的时间,给自己做心里建树,就是让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的时候,不要妥协犯怂,白跑一趟,还让萧燕她们更加猖狂。 “夫人不知道吗?我还以为萧氏或者是楣儿提前告诉你了呢。” 苏老夫人克服内心的恐惧开口。 都说万事开头难,苏老夫人说完这句话后,感觉整个人都松了不少。 “既然她们没告诉你,那我现在让人和你说也是一样的。” 苏老夫人言罢,给随行的连嬷嬷递了个眼色。 要论口才和叙事的逻辑,苏老夫人是觉得,苏梁浅更好,但这事,她却并不合适。 不管苏梁浅承认不承认,在其他人眼里,萧燕都是她的嫡母,这样的事要传出去,苏梁浅是会被人诟病的。 本来,苏倾楣听苏老夫人这样说,是期盼着她往苏梁浅的方向看一眼的,见连嬷嬷站了出来,眼眸都暗了暗,心中更恨苏老夫人。 她为苏梁浅,还真是考虑周详。 连嬷嬷倒是没有追溯,而是将萧燕这次犯下的罪行,细说了一番。 比起苏老夫人来说,连嬷嬷算是见过更多世面的,而且苏梁浅在,她底气很足,将实现和苏老夫人演练过的说辞,当着萧夫人的面,重复了一遍。 萧夫人听了,并不以为然,“不过是个丫鬟而已,还是个不忠害死主子的丫鬟,这要换做是我,早处死了,我家小姑子作为苏府的正房夫人,也是清理门户,并没有什么不妥,老夫人您吃斋念佛多年,心太慈了。” 心慈那是好听委婉的说法,其实就是在说苏老夫人不管事不知事还多管闲事。 苏老夫人自开口说第一句话,就下定决定要将事情都弄明白了,听萧夫人这云淡风轻的口吻,弄的好像她的不是,心里头更恼了起来,也不让连嬷嬷替自己发言了,直接自己开口,和萧夫人争论。 “就是个丫鬟,还是个不忠心毒死主子的,死了就死了,不死也会被处死,夫人说的不错,老婆子我也不是不明辨是非的人,但你说这话,分明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本来家丑不可外扬,但我们两家既结为姻亲,那就是一家人,所以也不存在外扬不外扬的问题,我今天来,就是打算一家人坐在一起,将事情说清楚,有问题解决问题。” 萧夫人听苏老夫人说话,有些吃了一惊。 萧夫人和苏老夫人接触不多,她了解到的关于苏老夫人的讯息,绝大多数都是从萧燕的口中知道的。 这些年,萧燕每每回来,都会抱怨一些苏老夫人的事,她的口中,苏老夫人俨然就是个不明事理,还喜欢鸡蛋里面挑骨头的刻薄老太太,她还经常将苏老夫人的糗事拿出来说笑话她。 自己这小姑子的脾性,萧夫人心里自然是有数的,她很清楚,事情必然并不是完全像萧燕说的那样,她其实就是苏老夫人婆婆的身份,压她一头。 对萧燕说的那些,萧夫人更多的是当笑话听,但一次次听了多了,萧夫人对苏老夫人的看法,多少就受了萧燕潜移默化的影响,再加上最近苏老夫人独宠苏梁浅,连苏倾楣甚至是苏泽恺都不放在心上了,萧夫人对苏梁浅有意见,便也认同苏老夫人是老糊涂。 但听苏老夫人一番话下来,萧夫人便知道,苏老夫人的为人,并不像萧燕说的那样,她不傻,相反还挺精明的,萧燕是自以为是,将人贬低看轻了。 难怪萧燕失势后,苏老夫人半句好话没给她说,还落井下石,甚至连苏倾楣都不待见。 北齐重孝,哪个儿媳妇不是在婆婆面前恭恭敬敬的,当然,也有家世好的,婆婆不敢怎么样的,但像萧燕这样肆无忌惮的却没几个,憋屈了这么多年的老太太估计早就等这一天了。 萧夫人觉得,这其中,萧燕居功至伟,估计萧燕挤兑苏老夫人的那些事,还有背后说的那些坏话,老太太心里都明镜似的。 萧夫人这样想着,不由往萧燕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目光带着审视,萧燕心虚,对视一眼后,很快扭过头去,萧夫人看她这样,心里哪儿还有不明白的? “我去三丫头的院子时,刚好听到三丫头身边的下人说下毒一事,是二丫头让人做的,姚氏怕那丫鬟遭遇不测,死无对证,将人送到了福寿园,隔天晚上,萧氏偷偷摸摸的潜进了我的院子,将那丫鬟给我毒死了,给我逮了个正着。” ------题外话------ PS:这两天鼻炎又发作了,夜里根本睡不着觉,白天状态极差,再加上女儿双休没上学,更的有点少,亲们见谅,明天会恢复之前的更新量,我会尽量多更 第一百五十章:争执不休,再见萧意珍 苏倾楣在得知苏老夫人会来萧府后,着李嬷嬷安排人,过来和萧夫人知会了一声,但她只说是萧燕的事,并没有将自己牵扯进来,她见苏老夫人还算顾及她的颜面,以为她会给自己留体面的,不曾想,她居然将这种已经没有根据,也不能追根究底却会对她的名声造成极其不利影响的事情当着萧夫人的面说出来。 苏倾楣咬着唇,下意识的看向萧夫人,见她面露惊诧,而萧燕更是意外,脸色都变了,直接看向苏老夫人,“母亲!” 她这一声母亲,带着强烈的不满情绪,“说我的事就说我的事,将楣儿牵扯进来做什么?还是这种死无对证,无中生有的事!” 萧燕刻意咬重无中生有四个字。 她这边指责完苏老夫人,跟着就向萧夫人解释道:“嫂子,事情根本就不像我婆母说的那样,那丫鬟之所以会指证楣儿,是因为大小姐对她用刑,将毒蛇放在她身上。不但如此,大小姐的丫鬟,还捉了蝎子蜈蚣,说她不交代的话,就让她被咬死毒死,她这哪里是审讯,分明就是威胁那丫鬟,陷害楣儿呢。” 萧夫人再次被萧燕的震住,目光落在苏梁浅身上,既震惊,又有些被震慑住。 萧夫人跟着萧镇海多年,看着他跟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见识不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刑罚,还是出自一个不满十四岁的少女之手。 萧夫人本身又是不喜欢甚至有几分害怕那种冷冷软软的爬行动物,单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浑身的鸡皮疙瘩倒竖了起来。 而被她看着的苏梁浅,则维持着先前的坐姿,嘴角含笑,面色淡然,那双眼睛,眼波流转,也看向她,云淡风轻的一眼,却魔魅的很,让萧夫人觉得心里都慌慌的。 萧夫人移开目光,平复着心情,只觉得苏梁浅邪性。 另外一边,爱女心切的萧燕,继续控诉苏老夫人,“您怎么不说,大小姐的手段太残忍?本来因为二姨娘离开苏府那一闹,现在京城上下的人,不少人都觉得是楣儿害了三小姐,您现在说这些话,是想要帮着大小姐一起,坐实加在我楣儿身上这莫须有的罪名吗?您是非得要她和七皇子的婚事作废,一辈子嫁不出去才甘心是不是?” 萧燕的神色,言辞,还有口气,皆是咄咄又犀利,本来理直气壮的苏老夫人,一下反而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母亲您明明知道,二姨娘那时候已经完全被大小姐蛊惑,她若是出府,肯定会有对楣儿不利的言论,但您还放任她从正门出去。还有,什么叫我毒死了那丫鬟,是那丫鬟自己抢了我手中的毒药自尽的,我为什么去找她?还不是因为母亲你被大小姐灌了迷魂汤,合着伙的想要逼害我的楣儿!” “当着老爷的面,大小姐都说出要让五皇子帮忙,将那丫鬟带去面圣告御状这样话来了,她这是要直接将我的楣儿冤枉逼死,作为母亲,我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老爷今天为什么不和您来,就是因为他都看不下去了,但您毕竟是他母亲,又动不动拿回去青州一事威胁他,他才放任不管,由着您来我娘家!” 萧燕的嘴皮子也是厉害的,她的一番话,让所有的过错,都成了苏老夫人的,而她这个过错方,更是理直气壮,至于苏倾楣,更彻底成了受害者。 苏老夫人见萧燕还和之前一样,非但不认错,还颠倒是非黑白,将脏水泼她身上指责她,气的呼吸都急了几分,连嬷嬷忙给她顺气,萧燕继续道:“同样都是孙女儿,母亲您的心,都不知道偏成什么样了?楣儿伺候您这么多年,叫了您这么多年的祖母,该有多寒心失望!” 萧燕义正言辞,而另外一直静静坐着,咬唇做委屈状的苏倾楣,在萧燕的这番话后,更是红了眼圈,一副委屈伤心到不行的样子。 萧夫人看向苏老夫人,附和着萧燕的话问苏老夫人,“亲家母,是这样吗?” 萧夫人虽然不怎么待见萧燕,但同为母亲,她却是能明白她的这份心的。 苏老夫人望着看向她含着不满不快的萧夫人,心头更气。 她今日来,是兴师问罪的,现在是在问罪,但由原本的她对萧燕,变成了萧燕针对她。 苏老夫人心里是窝火死了。 萧燕见形势急转,有利于自己,萧夫人又帮她出头,心里微松,面上却是一副委屈难受的表情,眼泪更是说来就来。 “不但如此,母亲她大发雷霆,还要让老爷休了我呢。” 萧夫人的神色更冷了几分,“为这事就要休了你,这是当我们萧家不存在吗?还是觉得老爷不在家,我们萧家就无人了!” 萧燕扯着嗓子,哭的更伤心,“嫂子,您可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我真后悔,我真后悔那晚没坚持让” “祖母!” 苏老夫人原本打算说后悔没在事发的那晚,坚持让苏克明休了萧燕,被苏梁浅制止。 “姚氏和三小姐已经走了,但是非公道,具体事情到底如何,在座的,大家心中都有数。” 苏梁浅神色幽幽,目光淡淡,落在苏倾楣身上,“唯一的证人绿珠也死了,只希望大妹妹能如她临终前所愿,照顾好的家人,不要让她死不瞑目,不然,三条冤魂同时索命” 苏梁浅的声音很轻很柔,但这样好听的声音,说出的话,却让人觉得这青天白日,也变的有几分森冷起来。 不管是绿珠,还是另外能指证苏倾楣的苏如锦,还有徐嬷嬷,都已经被杀了灭口,就像萧燕所言,这根本就是死无对证的事。 不单单是苏倾楣毒杀苏如锦的事情死无对证,苏倾楣利用苏如锦还有徐嬷嬷加害苏老夫人的事情亦是如此,所以苏倾楣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装无辜,苏老夫人也只能吃下这哑巴亏。 既吃了这哑巴亏,苏老夫人对苏倾楣,又焉能像之前那样?再加上徐嬷嬷等人的死,苏老夫人怎么可能不找机会,将这气发出来? 但将苏倾楣牵扯了进来,说的却是已经完全没了凭据的事,这就是给萧燕钻空子,而且萧家和萧燕苏克明一样,都重视苏倾楣。 这份重视,是因为苏倾楣身上的利用价值,比萧燕还甚,所以她们会比袒护萧燕还更袒护苏倾楣。 更何况,立场不同,相信的自然也不同,很多时候,事实到底如何,根本就不重要。 苏老夫人这第一步,就是错了。 不过她是答应了苏老夫人一起来,但她说什么,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她却是不能干涉那么多的,更不要说提前提点商量好。 “祖母,大妹妹多无辜啊,还是说夫人的事吧,她这么委屈,我看着都觉得是您欺负人了!” 苏梁浅这说的,自然是反话。 “我欺负人?” 苏老夫人的声音尖锐了几分。 “好好好,我的二孙女本事,做事干净,这次的事情我就不提,萧氏,你觉得我让明儿休了你你委屈了?不管你有什么缘由,大半夜去婆母的院子毒杀人,我还不能有脾气了?这次你是看丫鬟会对楣儿不利下了杀手,你说我偏心,明儿都看不下去了,你更看不下去了,是不是哪天,你也要将我给杀了!” 毒害婆母,这样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萧燕哭都忘了。 萧夫人倒是反应快,一副震惊的样子,“亲家对我小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她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夫君的母亲走的早,她一直就想有母亲能够尽孝,所以当初才将您从青州接来,为的就是能让您享清福,这些年,你们是有些小矛盾小摩擦,但上下嘴皮还有磕到碰到的时候,更何况是朝夕相处,性情完全不同的人,但小姑对您真的是一片孝心,孝顺还来不及,念着的也都是您的好,您不要被人挑唆了。” 萧夫人将萧燕当年为了争夺夫人之位,将苏老夫人接来作为筹码一事说成了孝心。 “尽孝?孝心?” 苏老夫人不屑的冷哼了声,“她当年为什么将我从青州接来,这些年,她又是怎么对我的,她心里清楚的很。还念我的好,她真当我傻,她在外面是怎么说我的,我虽谈不上知道的清清楚楚,但也都有数,这场面客套话,就别说了。” 苏老夫人并没有给萧夫人面子。 “远的事我就不说,这次的事,我也不提,我就说说最近发生的几件有确凿证据的事。第一件,利用府中小妾有孕,害她流产,然后又意图嫁祸给刚回来的浅丫头。第二天,就是那条毒蛇,若非浅丫头帮我挡了那一下,我早就去西天见阎罗王了,这一个个,都盼着我去死呢,我是命大,今天才能坐在这里,还有这次请远慧大师上门的事,这一桩桩一件件,也是我冤枉你的吗?” 萧燕想要狡辩,还没张口,苏老夫人又是一声冷哼,“要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对你的诬陷,你都是有理的,明儿是站在你那边的,你萧燕何至于落得现在这样的现场?担着正房夫人的名,却无权管理后院!” 萧夫人知道,自苏梁浅回来后,萧燕苏倾楣的日子,大不如从前,近来的一些应酬,她几乎没碰到萧燕的面,不过萧夫人并没有多想,因为苏府闹剧不断,苏泽恺又出了这样的事,萧燕好脸好面,不想被人议论沦为笑柄,避开这些场合,也是在情理之中,但她没想到,萧燕连治家权都没有了。 若是不能统辖下人,管理后院,那还算什么正房夫人,算什么女主子,这样的正房夫人,担着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个小妾呢。 其实萧燕的管家权,在她害六姨娘腹中的孩儿时,就被苏克明夺了,但后来,萧燕重得苏克明的宠爱欢心,再加上是正月,苏克明虽然没有明着宣布,但还是将中馈还给了萧燕,苏老夫人看在苏泽恺和苏倾楣的面,虽是不满,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反对。 这样反反复复几次,萧燕始终抱着,这中馈迟早会回到她手上的想法,不是对和苏克明的感情,还心怀希望,而是觉得,萧家或者是苏倾楣,一旦发生了什么好事,她她重新掌家,也是水到渠成,萧燕就是在等这样的机会。 而且,当家主母不能管家,管家权旁落到姨娘手上,这是件极其极其丢人的事情,萧燕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她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被娘家人知道。 她和萧夫人虽然面上还不错,但依旧有所龃龉,她不想被萧夫人看了笑话。 至于萧夫人,这毕竟是苏家的家事,若萧燕和苏倾楣都没打算让她知道的话,她自然也无从得知,尤其最近不管是萧意珍,还是萧有望,甚至是一向最让她省心的萧凭望,萧镇海也让她多关心,萧夫人实在是没那么多的精力,费心再去关注苏家的事。 想到萧有望院子里的那个丫鬟,萧夫人不由多看了苏梁浅一眼。 “我夫君对小姑子的教导向来严苛,她定然是做不出来老夫人您说的那些事情的。” 萧夫人这话,听在苏老夫人的耳里,那就是萧燕在闺中是守规矩知礼数的,之所以会做出这些事情,那也是苏家造成的,或者说是苏家逼的。 兜兜转转,不管什么事,都还是成了苏家的过错,苏老夫人心头窝着的怒火,更视蹭蹭上涨,出口的话,也就没过脑子。 “他若是严苛,会教出自奔为妾,甘为外室的妹妹吗?” 苏老夫人这话落下,屋子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萧燕先是怔了怔,整个人是又羞又恼,是那种极致的羞恼,恨不得钻个地洞钻进去。 当年若非情况所迫,她怎么会做出这样自甘下贱的事,对已经成了正房夫人的萧燕来说,这是她最不愿意提及的黑历史。 但现在,不但有人拿这事说了,还是她婆婆当着她娘家嫂子的面提出来的,萧燕气的都哭了。 苏梁浅微挑了挑眉,也有些意外,苏老夫人会说这件事,简直就是彪悍。 干得漂亮! 在这件事情上,萧燕就是自甘下贱,她的母亲才是受害者。 对男人来说,有女人自奔为妾,甘为外室,这就是件光荣值得炫耀的事,但对女子和女方来说,这却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笑话一辈子。 哪怕萧燕现在风光了,但依旧有人可以用这件事踩她,这同时也是萧家的耻辱。 萧夫人的脸面,当场就挂不住了,说不出话来。 有些事情,掰扯清楚是很难的,因为有些话根本就不能说,就像苏老夫人刚说的这件事,一般人,根本就不会去提。 但苏老夫人偏偏就去提了。 苏老夫人在来之前,是没准备说这件事的,毕竟做这件极其不光彩事情的人,现在已经成了她的儿媳妇,还是她嫡长孙和嫡孙女儿的母亲,但萧燕和萧夫人的态度,让她实在生气又不甘心,一定要扳回一城。 苏老夫人冲动下,也就说了,说完,看着啜泣的萧燕,还有同样难堪的苏倾楣,心下也觉得自己这话,确实重了几分。 萧夫人理了理情绪,再面对苏老夫人时,完全没了最开始的温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小姑嫁到你们苏家多年,生儿育女,儿女都已成人,个中辛劳,苏老夫人也是做了母亲的人,想必清楚。不管怎么说,苏大人现在还没休她呢,在孙女还有其他外人面前,这样编排自己儿媳妇不是的婆婆,我也是头回见,难怪楣儿她这般伤心委屈。” 编排儿媳妇的婆婆不少,媳妇背后抱怨婆婆的也屡见不鲜,但都有分寸。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又不能说,大家心里都有杆秤,并不会逾越了去。 苏老夫人心下也觉得自己过分了,所以萧夫人口气如此严厉甚至是不敬,她也没有生气。 “小姑嫁到你们苏家多年,一心为苏家着想,妹夫遇事,她比他还着急,我们萧家也是尽力帮扶,不看僧面看佛面,苏老夫人这样说,是要将两家多年的情分也生分了?” 萧夫人态度也变的咄咄起来。 这次来萧家,是苏老夫人自己的意思,也是她坚持,苏克明并不同意。 他对萧家,还是有很深很大的指望期盼的,萧镇海现在也确实隆恩圣宠加身,若她将两家关系彻底搞僵,苏克明那里,肯定是交代不了的。 苏老夫人并不想母子两的关系更糟糕,心里是忌惮着的,萧夫人对这一点,也是心如明镜。 苏老夫人虽是长辈,苏克明也还算孝顺,但这种孝顺,是建立在利益没有强烈冲撞的前提下的。 苏家,真正的一家之主是苏克明,要苏克明没打算休了萧燕,苏老夫人再怎么想,那也是没用的。 苏老夫人绷着脸,“我今天来萧家,就是想让你们知道萧氏所为,我一个上了年纪的乡下老婆子,她根本就没看在眼里,我是不能让她有所收敛了,所以就只有找你们了,毕竟她虽然已经是苏家的人,但到底是从萧家出去的,真要出了什么事,对萧家的声誉也会有影响,尤其是对萧家尚未出嫁的女儿。” 苏老夫人说话的口气是软了些,但对事情的态度上,却没有退让。 萧夫人皱眉,原本,性情跋扈的萧意珍已经声名狼藉了,这要萧燕真的被休,那对她,无异于是雪上加霜,萧家的名声也不好听。 苏老夫人继续道:“我刚做的那几件事,统统都不日,单就她对我的态度,就已经犯了七出之条,对婆婆不敬,这就是萧夫人口中萧大人严苛的家教?她继续这个样子,我就可以让明儿把人给休了!” “哪来的死老太婆,在我家耀武扬威!” 苏老夫人话堪堪落下,就有人从外面冲了进来,手上拿着鞭子,带起的风,都是带着戾气的,身旁跟着几个丫鬟嬷嬷,似乎是想拦住她,但没一个敢上前用手的,正是萧意珍。 她走到堂中,手指着苏老夫人,言语极其不敬。 苏梁浅身子向后靠着,坐姿优雅,抿了抿唇,扫了眼对面和她正坐着的苏倾楣,她眼睛微亮,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架势。 苏老夫人自是见过萧意珍的,也知道她脾气有多不好多没家教,但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还是气的够呛,咳嗽了起来,老脸涨得更红。 “你想要休了谁?我姑姑吗?你们苏家是个什么东西,我们萧家的人,是你们说休就休,想休就休的吗?” 萧意珍和苏倾楣,萧燕自然是向着苏倾楣的,但自从萧意珍脚受伤跛脚后,对苏倾楣没了威胁,萧燕就像个姑姑,对这侄女疼爱了起来。 当然,同时也是为了和萧夫人搞好关系,萧镇海不在家,萧夫人对萧意珍简直溺爱,很听女儿的话。 萧燕时不时的就从沈清的嫁妆里面,挑拣一些女孩子会喜欢的贵重首饰送给萧意珍,说的也都是好听的话,不会像萧夫人那样对她说教,搬出萧镇海压她,萧意珍对这姑姑,是很喜欢的。 至于过年来,一直在原地踏步的苏家,她却是看不上眼,而时常目睹在萧镇海甚至是自己两个兄长面前点头哈腰的苏克明,她心里更是轻蔑的。 萧燕和萧夫人在说起苏老夫人的不是时,从不刻意避讳萧意珍,萧燕甚至屡屡在萧意珍面前搬弄是非,教她将来嫁人后怎么做,萧意珍不像萧夫人,有评判对错的标准,她觉得苏老夫人完全就是十恶不赦的人。 再加上她轻视苏克明,同样更看不起像苏老夫人这样的农村老太太,尤其最近,苏倾楣言辞间流露出的苏老夫人偏袒苏梁浅的信息,更让她觉得苏老夫人不是什么好人,简直就是个糊涂鬼。 萧夫人看着冲进来的女儿,只觉得头疼,眉心拧的更厉害了。 “谁让你来这里的!” 她沉着脸,看着完全没有规矩的萧意珍呵斥,眼角瞟向苏倾楣,苏倾楣并没有往她的方向看。 萧意珍撇了撇嘴,完全不惧怕萧夫人。 “大人的事情,你个小孩子掺和什么,还没长记性不是,我看你父亲打的还不够,是想让他回来再揍你一顿吗?莽莽撞撞的,一点体统都没有,向苏老夫人请安!” 萧夫人搬出萧镇海,且用的是完全命令的口吻。 苏老夫人气怒,“我可不敢当!” 没将苏老夫人放在眼里的萧意珍轻蔑的冷哼了声,“苏家什么身份,我们萧家现在又是什么身份,你有自知之明,知道当不起就好!” 萧意珍异于常人的脑路,让苏老夫人气的翻白眼。 萧意珍一进来,萧燕就停止了哭泣,萧意珍气苏老夫人,苏老夫人上气不接下气的,萧燕看的心情痛快,心里却又忍不住担心。 萧意珍嘴巴没个把门,气着苏老夫人就算了,萧燕更担心的是,她的那番言论,传回到苏家,将苏克明也气到了。 苏克明是不敢找萧意珍的麻烦的,回头又将责任记在她头上。 萧燕站了起来,起身走向萧意珍劝她,苏倾楣也一起。 萧燕的顾虑,苏倾楣自然也有,她想要看的热闹,并不是萧意珍挤兑苏老夫人,将她气的半死,然后将苏克明也得罪了,而是她去找苏梁浅的麻烦。 萧燕苏倾楣好言劝萧意珍,萧意珍却还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尤其看到萧燕那副模样,更是心疼的骂苏老夫人。 萧燕脸上都还是泪水,眼睛也依旧是红红的,苏倾楣看了她一眼,眼角往苏梁浅的方向使了个眼色,萧燕会意过来,看向萧夫人道:“嫂子,既是大人间的事,就让孩子们离开吧。” “你又是安的什么心?” 萧意珍是什么德行,她和苏梁浅结下那么大的仇,这要两个人在一起,这又是在萧家,苏梁浅哪有不吃亏的? 苏老夫人觉得,萧燕这是给萧意珍创造针对苏梁浅的机会呢。 苏老夫人看着萧意珍手上拿着的鞭子,更觉得萧燕其心可诛,看她的眼神都是愤愤的。 苏老夫人自然是不能让苏梁浅吃这样的亏的,当即站了起来,“我已经表明立场了,该说的话,我也说清楚了,时辰不早了,浅儿,我们回去!” 苏老夫人呵斥萧燕的时候,萧意珍正用带着恶意的得意眼神,看向苏梁浅,那双眼睛,因为某些泛滥的情绪,炽亮无比。 “你当我们萧家是什么,菜市场吗?想来就来,想训就训,说走就走!” 萧意珍的口气极其猖狂,完全就是用鼻孔看苏老夫人。 苏梁浅失笑,“住在皇宫的公主,都没萧大小姐这般口气。” 萧夫人也觉得萧意珍这口气这话都极是不妥,尤其被苏梁浅指出来,更觉得尴尬,用眼神狠狠的警告了萧意珍一番,同时看向苏倾楣和萧燕,让她们看住萧意珍不要再乱讲话,而她则赔笑看向苏老夫人。 萧夫人并不认为,苏梁浅的仇那么好报,但萧意珍这个样子,若是不帮她将人留下来,她不知道会怎样耍泼,萧夫人单想想就觉得头疼。 “珍儿这丫头,被我惯坏了,老夫人大人大量,不要和她一个小孩子斤斤计较。您难得过来一趟,这又马上就到用午膳的时辰了,就算要走,也用了膳再走,不然被人瞧见了,都会知道我们两家是发生了什么不痛快。” 有不痛快是事实,但真要传出去,苏克明必然会大发雷霆。 苏老夫人心虚,反而有所忌惮。 苏老夫人看向苏梁浅,而一旁的萧夫人也站了起来,走到苏老夫人身侧,笑道:“您刚刚不是让我好好管束管束小姑子吗?刚好留下来一起再商讨下,有具体的约束,才能落实到实处。” 苏老夫人觉得萧夫人这话,很有道理。 萧燕心下虽不情愿,但还是附和萧夫人的话。 苏梁浅缓缓站了起来,对着担忧的苏老夫人莞尔一笑,“萧夫人说的有道理,祖母既然来了,那自然不能白跑一趟,将事情都解决了才是正经,萧夫人一番盛情,祖母不要辜负了才是,我也许久未见表妹了,也想和她聊聊呢。” 萧夫人看着淡然幽静的苏梁浅,没有半分的畏惧不安,还有她身后抱剑的影桐,想到正月里闹的那一出,自己反而不安起来。 萧燕苏倾楣屡屡被挫败,她的珍儿,又怎么可能会是她的对手? 她隐隐有些后悔将苏梁浅留了下来。 “珍儿,苏大小姐是客,你不要太放肆了,不然的话,等你父亲回来,我一定告诉他,让他好好罚你。” 萧夫人搬出萧镇海,再次威胁了一番,随后看向苏倾楣,眼含警告和叮嘱。 ------题外话------ PS:抱歉抱歉,今天有点晚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萧意珍找事,谢云弈再被挑衅 苏梁浅见萧夫人每每就是搬出萧镇海警告压制萧意珍,觉得可笑。 萧镇海和苏克明不一样,他常年都不在家中,等萧镇海回来了,除非是闹得人尽皆知的事情,不然的话,萧夫人都会极力替女儿遮掩,这不是在助长萧意珍的脾性是什么,萧意珍会怕她才怪。 苏老夫人看着勾唇浅笑的苏梁浅,想到她就算是面对苏克明也不肯吃亏的性子,放下心来,她倒是没叮嘱苏梁浅什么,只吩咐影桐秋灵照顾好她。 苏梁浅朝着苏老夫人服了服身,“话已至此,都是一家人,祖母想说什么说什么便是,不要憋着。” 苏老夫人闻言,又在心里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树,挺直着腰背,点了点头。 她态度尚且强势,那些人都似意识不到错误,她若是再退让,她们岂非更加得寸进尺? 苏梁浅萧意珍等人离开,跟着萧意珍前来的丫鬟嬷嬷自然也跟着一起,萧夫人看着苏梁浅萧意珍离去的背影,总觉得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她对苏倾楣并不放心,招来自己身边的嬷嬷,吩咐她亲自去盯着人。 “既然事情都摆在明面上了,那我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不管以前如何,我小姑子在你们苏家,那是正房夫人,既是正房夫人,那后院的所有事情,就该是由她来管的,不然事情传出去,外人会说苏家不遵规矩,也会觉得我们萧家的人无用,这名声,你们不在乎,我们萧家,却是丢不起这样的人的!” 苏梁浅这一走,萧夫人竟觉得松了口气,有底气了起来,她也才意识到,苏梁浅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单就坐在那里,就给她造成了这样的影响。 萧夫人面对着苏老夫人,开门见山,先发制人,态度是远胜之前的强势。 萧燕听萧氏这话,似是要给她拿回治家权,心头狂喜。 苏老夫人,她是了解的,要论手段气势,都远不是萧夫人的对手。 现没苏梁浅在这里捣乱,萧燕觉得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苏老夫人也坐直着身子,一只手放在椅子上,并没有如萧燕所想的那样退让,而是沉着脸正色道:“你们萧家丢不起这样的脸面,我们苏府就可以了?最近苏家的事情,在外传的沸沸扬扬,我们没将萧氏休了,保全脸面,就已经是顾及萧家了!难不成,就因为萧家现在封了侯,萧大人成了侯爷,萧氏在我们家,就可以戕害庶子嫡女,不敬婆婆,肆意妄为,我老婆子孤陋寡闻,烦请萧夫人说说,这是哪儿的规矩!” 苏老夫人声音大,气势上虽然不是很足,但是说的话,却有理有据,仿佛之前准备了许久,让人很难辩驳。 “萧夫人自己有两个儿子,若他们娶了妻,儿媳妇在家如此作妖,你也会忍能忍?就因为我们忍了,现在外面将我们苏府说成什么样了!” 萧夫人闻言,不由皱眉看了萧燕一眼,整张脸几乎都有了褶子。 萧燕这样的品行,给她儿子做妾,她都不会要,更不要说她对婆婆的不敬。 苏老夫人的声音越说越大,情绪也越发激动,可见对萧燕不满,态度更是出乎两人预料之外的强势。 “先前萧小姐来,我就差不多将话说清楚了,我留下来,是和萧夫人一起商讨如何让萧氏改正的,而不是她犯错不改,我慑于萧家的权势,就将治家权交还给她,那样的话,她今后做事岂不更没忌惮?我们苏家也是要脸面,除非我死,不然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萧夫人瞪了萧燕一眼,“一个巴掌拍不响,小姑她并非一开始就如此。老夫人您不看萧家的颜面,那就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恺儿这年纪,马上就要娶亲了,他现在不能科举,失了前程,谁会上门提亲?这事还得小姑出门应酬操持,还有楣儿” 苏老夫人不接话,类似于这样的话,她近来听的太多,麻木的几乎没有动容。 苏泽恺的事,她并不是没有考虑过,但这并不足以让她退让,而且苏老夫人很清楚,苏泽恺现在成婚,除非是有奇迹发生,不然的话,根本就不可能会有好的婚事。 至于苏倾楣,苏老夫人现在压根就不愿意管她的事情了。 苏老夫人和萧夫人说话的口气都不怎么好,两人又相互说了半天,但谁都说服不了对方,反而心里都生出了很大的火。 萧夫人说的是口干舌燥,端起跟前的茶水,喝了一大口,对心里越烧越旺的火,半点用都没有,她将茶杯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动作很重,那啪的一声响,让人明显感觉到,她心情不好。 萧夫人再次看向面色同样不善的苏老夫人,“人已经嫁到你们苏府去了,你们想如何就如何,要实在看不惯,休了就休了,老夫人你让苏大人写一封休书来,到时候恺儿楣儿一起过来,反正我们萧家又不是养不起!” 因为萧燕这一番话,苏老夫人在次和她吵了起来。 另外一边,苏梁浅萧意珍几个人已经出了正厅。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萧意珍并没有刁难苏梁浅。 她走在前面引路,苏倾楣紧随,苏梁浅则在她们后面几步的距离跟着,秋灵凑到苏梁浅耳边,小声道:“小姐,不正常。” 苏梁浅笑着嗯了声,以萧意珍完全沉不住气的性子,她也觉得,她这样的表现极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过,管她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头脑简单的萧意珍,苏梁浅还不放在心上,倒是苏老夫人那边 秋灵看向抿着嘴唇的苏梁浅,向后了一眼,“小姐就这样走了,老夫人吃亏了怎么办?” 秋灵眼尖会看人,她在苏府的时间也有数月了,自然知道苏老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并不会是萧夫人的对手。 “本来就不可能占到什么便宜。” 苏梁浅继续走着自己的路,在心里回了句。 且不说苏老夫人的段数,和萧夫人,就不在一个级别上,这件事情,虽然是苏老夫人占理,但谁让她的儿子苏克明怂。 苏克明压根就没有和萧家将关系闹僵,休了萧燕这样的想法,甚至连念头都没有,这件事,苏老夫人根本做不得数,不是她能说的算的。 单凭这一点,萧夫人就不会败,但不管苏老夫人那边的结果如何,她如果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让萧家帮忙约束萧燕,那也算不虚此行。 毕竟,萧夫人就算赢了,但萧燕让她受了气,她事后肯定也会算账的。 另外一点,苏老夫人此行,会让她和苏克明的关系,更加糟糕。 苏梁浅有心让苏老夫人回去青州,这可以促成她的计划,再就是她听说,萧镇海这次练兵,并没有带上萧凭望,所以她才跟着来的。 不然,她明知道萧意珍是什么德行,又怎么会自找麻烦? 萧意珍领着苏梁浅,到了茶花园。 这个时节,别的地方的山茶花都谢了,就算还在开着的,开的也不会很好,物以稀为贵,萧家这依旧盛放的山茶花,便成了难得的景致。 像这样好景致的地方,自然是有歇脚的地方的。 山花园旁边,就是个三层的小楼,萧意珍在小楼旁的小茶亭才停下,然后吩咐身边的人,准备茶水,不像是找苏梁浅算账的,倒像是正常的千金小姐待客。 苏梁浅不明缘由,但苏倾楣心里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先是皱了皱眉,随后这皱着的眉头,又很快舒展开了,甚至藏着更深的期盼。 苏梁浅扫了苏倾楣一眼,眉眼不动,难道她觉得萧意珍找麻烦,她会吃亏? 苏梁浅大感苏倾楣也是不长记性的人,这应该和她太想看自己倒霉了有关系。 萧意珍招呼着苏梁浅坐下,苏梁浅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敌人没惹我,我也不招惹她的原则,在萧意珍指定的位置坐下,看着面前的一大片山茶园。 萧意珍坐在苏梁浅的身侧,给她介绍起来。 很快就有下人送了茶水上来,见萧意珍那样子,心里一团的疑惑,这一分神,不小心就出了错,有个拿着点心的丫鬟,不小心摔在了地上,点心摔了一地。 萧意珍扭头,脸上和善的笑,一下变的狰狞起来,沉着脸便呵斥道:“笨手笨脚的东西,我要和你何用?你要手脚何用!” 那意思,分明是要将她的手给砍断了去。 那丫鬟慌忙跪在地上,吓得痛哭,浑身都在颤抖,恐惧极了。 苏梁浅坐着,手指在桌面轻敲了敲,只冷眼看着,并没有开口求情,坐在萧意珍令一侧的苏倾楣忙道:“你平日里都不这样的,今日大姐姐还在呢,你和个丫鬟计较什么,收拾一下,让人在上一盘不就好了。” 得了萧夫人命令前来的嬷嬷,听苏倾楣此言,松了口气,对苏倾楣也有了赞许。 萧意珍冷冷的瞪了眼地上吓得面无人色的丫鬟一眼,声音更是透着暴戾的残忍,“还不快滚!” 那丫鬟抬头,往苏倾楣的方向看了一眼,都不用细看,便知道,那里面必然盛满了感激。 苏梁浅扯了扯嘴角,往苏倾楣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些年,她估计没少用这样的手段,在萧家笼络人,培养一批自己的心腹。 萧府下人办事的效率极高,这估计也和萧意珍脾气差没耐性有关系,地上的东西很快就收拾干净,而另外的点心,也送上了桌。 “刚刚在大厅,幸好我发的脾气,不然表姐你还得跟着在大厅里听着那么无趣的事,这里多好啊,没有长辈,不用拘谨,想说什么说什么,景色也好。” 萧意珍想到方才在大厅,自己看向苏梁浅时仿佛吃人的眼神,还有对苏老夫人的不敬,给自己找借口,只是这借口,实在蹩脚,但这样蹩脚的借口,还是她想了一路才想到的。 是的,出了会客的大厅后,萧意珍没找苏梁浅麻烦,也没找她说话,就是在想怎么找个理由,将刚刚的事情圆回来。 清风徐来,不远处的山茶花,在风中起舞,同时也送来了阵阵花香,这个时节,还能看到各色的蝴蝶。 春风和煦,阳光正好,只是萧意珍那一声表姐,实在别扭的很。 苏梁浅扫了萧意珍一眼,点头嗯了声,情绪很淡,甚至透着几分疏冷。 “表姐你是不相信吗?” 苏梁浅没接话。 她身后站着的秋灵,目色却是鄙夷,看着萧意珍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傻瓜白痴。 这样的说辞,只有傻瓜才会相信。 萧意珍自己傻,难道她认为她家小姐,会和她一样傻不成? 秋灵在心里腹诽。 萧意珍放在桌上的一只手握成了拳,脸色阴沉,但她并不气馁,脸色只阴沉了片刻,很快又带上了笑,态度殷勤。 萧意珍本想着自己这样,苏梁浅会主动问自己什么事,但半天了,就只有她独角戏似的献殷勤,苏梁浅理所应当的享受着这种伺候,就好像她是她的丫鬟似的,却始终不问自己什么事。 萧意珍最是不喜欢的就是苏梁浅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这种不喜,同时带着很重的嫉妒,她嫉妒她那种浑然似天成的高高在上。 她看着品茶的苏梁浅,脸上虽然是笑着的,但眸色却阴沉,心中暗暗咒骂。 苏梁浅沉得住气,但萧意珍不行,她很快就没了耐性,脸上堆着的笑,却更浓了几分,问苏梁浅道:“表姐,我听说,你和上次来我府上做客的谢公子是朋友,在云州的时候就认识了,他现在不在京城,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萧意珍出口的这个问题,让除了苏倾楣外的其他人,都略微吃了一惊。 苏梁浅盯着萧意珍,萧意珍眨巴着眼,眼睛里面仿佛有星星,脸上则是一副少女提起心上人时的羞怯。 是的,羞怯,虽然这样的词,用在萧意珍这样的人身上有些突兀,她那样的神情,在苏梁浅看来,也一点也不可爱,但这确实就是少女动情时的模样。 萧意珍这样的表现反常,苏梁浅就知道肯定有事,但她不知道,竟然和谢云弈有关,而且还是打探谢云弈的下落。 上次萧家设宴,谢云弈是和季无羡还有季夫人他们一起来了,当时她集合众人之力,将苏倾楣和夜傅铭凑了对,萧意珍狼狈不堪的模样,说要嫁给谢云弈,季夫人还为此,动了好大的肝火,将萧意珍几乎贬的一不值。 这是萧意珍和谢云弈的初遇,苏梁浅肯定,那也是唯一的一次。 苏梁浅觉得,当时那种情况,但凡有点羞耻心的少女,都不会再敢肖想,更何况,这事都过去快要两个月了,苏梁浅没想到,萧意珍居然还记得。 苏梁浅看着巴巴期盼着的萧意珍,不由想到小小年纪,就因为谢云弈痴狂,最后一步步将自己逼死,也害了姚家和二姨娘的苏如锦。 她知道谢云弈的魅力,毕竟长成那样的男人,气质还好,谁会不喜欢呢?但怎么一个个的看上了就好像着了迷似的恋恋不忘! 说什么红颜祸水,像谢云弈这样的男色,好像更能蛊惑女人的心,他要长得丑,什么事都没有。 一见钟情,钟的果然是颜啊。 秋灵听了萧意珍的话后,和影桐对视了一眼,冷漠疏淡的影桐,眼底流露出了明显的嫌恶情绪,还有气恼,然后齐齐看向苏梁浅。 因为苏梁浅是背对着她们的,所以并不怎么能看到她的神色,影桐还要内敛些,但秋灵俨然就是一副被恶心到的样子。 萧意珍和苏倾楣的注意力,都在苏梁浅身上,并没有注意到秋灵身上。 之前苏如锦执着于谢云弈,秋灵心里就厌烦她的紧,这种厌烦,因为对象由苏如锦换成萧意珍,也跟着翻倍。 虽然苏如锦也不怎么样,在秋灵眼里,连给她家公子提鞋的资格都没有,但除了在谢云弈的事情上,苏如锦还算个正常人,有点小才学,长得也算周正,也有那么点气质,性情至少不暴戾变态吧。 而萧意珍呢,侯府嫡女这个身份,在别人眼里高不可攀,秋灵却并不看在眼里,她的性情就更不要说了,秋灵从刚刚犯错的丫鬟那恐惧的样子就看出,萧意珍平日里没少苛待下人,随身带着鞭子,没女孩子的样,还是个跛脚,最基本的礼数规矩也不懂,没有半点教养,尤其要命的是,还蠢,蠢不自知的那种。 总之,在秋灵眼里,萧意珍就是大写的行走着的一无是处。 哦,不,看男人的眼光很好。 秋灵忘了,当初苏如锦觊觎谢云弈时,她和现在的想法,几乎如出一辙。 她那时候以为,苏如锦就已经很糟糕差劲了,没想到还有更不如她的萧意珍。 秋灵真的很想问萧意珍,你的脸呢?女孩子的羞耻心呢? 还有,她问公子的下落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去找他不成? 萧意珍确实有这样的想法,萧镇海不在家,她就是自由的,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萧夫人根本就管不住她。 作为永定侯府唯一的嫡女,萧意珍的自我感觉特别良好,尤其对方还是空有长相,却没有家世背景的男人。 苏梁浅忍住心里的不满,还有扶额的冲动,要谢云弈就在她身边,他真想好好的问问他,怎么招惹的尽是对她带刺给她找麻烦的烂桃花? “自从上次见面,我心里就一直记挂着他,听说他离开京城,还难过了许久,他是因为你才离开京城的吗?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提起谢云弈,萧意珍的口气,竟难得真诚了许久,就好像是对别人诉诸衷肠的少女,没了对苏梁浅之前的敌意。 苏梁浅听萧意珍说这些话,不自觉的就想到已经过世的苏如锦,想到她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想到苏倾楣挑唆她们,就如利用握在手中的剑利用她们对付她。 苏梁浅这般想着,不由看了眼在萧意珍身侧,其实也就在自己身侧坐着的苏倾楣,她虽然极力掩饰,让自己神色保持如常,苏梁浅还是能够感觉到,她那双眼睛迸射出的雀跃。 苏梁浅莫名觉得,在对付自己的事情上,苏倾楣运气挺好的,总能碰上看她不顺眼的人,苏梁浅认真反思了下,她怎么就那么招人恨呢? 苏梁浅想了想,非常认真慎重的得出了结论,这并不是她的过错。 舍得舍得,她得了谢云弈帮忙,可谓事事半功倍,有这样的麻烦,好像,也说得过去。 “不知道。” 苏梁浅强烈忽视掉内心的酸意和不满,看着萧意珍憧憬的脸,冷冷的回道。 除了酸意和不满,她还觉得羡慕,羡慕这种喜欢谁,直接就大胆说出来的勇气,这让她觉得美好。 苏梁浅简单的三个字,让萧意珍扬着的笑容,一下就僵在了脸上,她带着星辰的眼眸,一下变的冷戾暴躁起来,阴沉沉的,“不知道?” 她重复着苏梁浅的话,表情却阴恻恻的,但她很快就敛住,看向苏梁浅,显然是不相信这样的结果,继续问道:“你真的不知道?” 那神态口气,就好像苏梁浅是知道,故意不告诉她,而她,因为抱着那最后一丝希望,忍着没有发作自己的脾气。 “嗯。” 苏梁浅点头嗯了声,“男女有别,我是最知规矩守礼数的人,自然不知道。”知道她也不说。 “大姐姐的意思是表姐她不知规矩守礼数了?” 苏倾楣按住萧意珍的手,身体往苏梁浅的方向倾斜。 苏梁浅无视苏倾楣的挑衅,单手托腮,“这是你说的,不是我。” 苏倾楣仿佛没有脾气,她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继续帮萧意珍道:“姐姐,您和谢公子是旧相识了,你现在已经是太子妃了,和他又没有可能,为什么不能大方一点?谢公子是季家小公爷的救命恩人,他这次离开,你和季家依旧有来往,而且来往频繁,您怎么可能一点也不知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愿意成人之美?” 苏梁浅将跟前的茶杯,用手背推开,疏冷又带着几分嫌弃,一双眼睛,盯着的却是苏倾楣,让被她看着的苏倾楣觉得,苏梁浅想要推走推开的不是茶杯,而是她,她嫌弃的也不是茶杯,而是她苏倾楣。 苏倾楣有些被苏梁浅这样的眼神刺到,不自觉的就直起了身子,重新和苏梁浅拉开了距离。 等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又不由懊恼皱眉,不过随即,苏倾楣又释然,苏梁浅不愿与她接近,她还不想呢。 “大妹妹这话,我听着耳熟的很,哦,我想起来了,之前三小姐因为谢公子的事情,与我较劲作对,你当时在一旁,也是这样劝我的,现在换了个对象,你怎么还是一样的说辞?要三小姐还在,谢公子又只有一个,一个是妹妹,一个是姐姐,我想想,我最善解人意的大妹妹会帮谁呢?你准备帮她们二人怎么分谢公子?” 苏倾楣还没回呢,萧意珍就已经甩开了她按住制止住自己的手,恶狠狠的瞪着苏梁浅,不满道:“什么怎么分?这还用问吗?不要说苏如锦已经死了,她就算活着,一个身份低贱的庶女,凭什么和我争?你要识相的话,就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实告诉我谢公子的下落,过去我和你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不然的话,我让你好看!” 萧意珍见软的不行,直接来硬的,握着皮鞭的手,已经蠢蠢欲动。 苏梁浅冷冷低笑,“萧大小姐要得偿所愿,就不找我报仇了?” 苏梁浅看着萧意珍,那口气根本就是不相信。 “当然!” 萧意珍答的很快,但被苏梁浅明亮的眼神盯着,却不自觉的移开了的目光。 当然不是! 苏梁浅害得她那么惨,暂且不说名声,和别人的议论,单就身上被鞭打的伤,虽然现在身上的伤口是不疼了,但还是有伤痕,而且她还在谢公子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 萧意珍每每想起上次那件事,就觉得屈辱恼火,不找苏梁浅算账,不打她一顿,狠狠的羞辱她一番,萧意珍觉得自己咽不下这口气。 萧意珍的打算是,等她问出了谢云弈的下落,她在发作,发落苏梁浅,现在如意算盘没成功,新仇旧恨,萧意珍自然更加恼火。 “谢公子是季家小公爷的救命恩人,他真正交好的也是季家小公爷,他来京城,住的也是季家,你们要问的话,也应该问季家小公爷,问我又有什么用!” 萧家是侯,季家是公,萧意珍再无脑,也知道季家是不能得罪的,更何况,季无羡并不是好相与的人,对她更是没好脸色。 这种明知不能得罪还自取其辱的事,萧意珍还是不会做的。 苏梁浅当然知道这一点,正因为知道,她才会这般说。 她和谢云弈确实交好,但他的下落,她不想说,也不能说。 现在外人眼里,她的身份,算是未来的太子妃,和任何一个男人交往过密,传出去,对她来说,都会有不好的影响。 苏倾楣想让她说的,不是谢云弈的行踪,而是她苏梁浅不守妇德的证据。 萧意珍蹭的站了起来,握着鞭子的那只手,指向苏梁浅,沉着脸,用阴戾的声音道:“我看你就是故意不想告诉我,苏梁浅,你耍我是不是?” 苏梁浅很想回答是的,狠狠的气一气萧意珍,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生出了这样的趣味念头,都是谢云弈的祸。 “你要这样认为我也没办法。” 苏梁浅抬头看向萧意珍,身子后仰,微挑着眉,这一系列动作,在萧意珍看来,根本就是挑衅。 得了萧夫人吩咐前来的嬷嬷见状,看了苏倾楣一眼,苏倾楣缓缓起身,被后退的萧意珍手肘撞开,嬷嬷上前扶住苏倾楣,自己走到萧意珍身边,萧意珍半点面子也不给,警告意味十足的瞪了她一眼,还不待她说话,就已经将她推开,手中的鞭子扬起,正对着苏梁浅的脑门,就抽了过去。 苏梁浅就那样坐着,看着萧意珍的鞭子打下来,她身后侧,苏倾楣泛着微光的眼神,紧张无比,苏梁浅勾着唇,嘴角也泛起了冷笑,双手环胸,就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萧意珍挥出的鞭子已经到了苏梁浅的头顶,就在要落下的时候,苏梁浅身后侧站着的影桐,动作更快。 她手中拿着的剑横出,晃了一圈,动作之快,众人之看到模糊的晃影,用闪电之速来形容都不为过。 影桐没有出鞘的剑打在了鞭尾,往上一挑,萧意珍只觉得自己拿着鞭子的那只手被震了一下,整只胳膊都是发麻的,根本就不能再控制住手中的鞭子。 鞭子回抽,被影桐挑过的鞭尾,直接打在了萧意珍自己的脸上。 第一百五十二章:秋灵动手,再见萧有望 “啊!” 萧意珍痛的惨叫,原本就被震的发麻的手,更是脱了力似的松了,鞭尾正中她的脑门后,向后要掉在地上的鞭子,整个重量,都落在了她身上。 萧意珍的鞭子,都是有钉子的,而且分量不轻,刚好砸在她的头顶,萧意珍有种自己的脑袋,被仿佛不知道什么东西刺了的感觉,又是一声惨叫,她原本准备摸脸的手,落到了脑袋上,再拿下来时,掌心有了血。 萧意珍看着掌心不多的血迹,脸上是麻麻的刺刺的痛,头更是晕乎乎的,眼睛和之前一样,再次有了星星,只是这星星却不同。 先前是少女陷入恋慕的心,而这会,则是痛花的。 “小姐!” “表姐!” 亭子里,萧夫人遣来的嬷嬷,还有萧意珍身边伺候的嬷嬷丫鬟,以及苏倾楣,在反应过来后,都以最快的速度,关切的涌了上去。 而苏梁浅,则依旧老神在在的坐着,身后秋灵,还有刚护住她的影桐,一左一右站着,像是她的两个护法。 苏倾楣在所有人前最先开口道:“姐姐,你的丫鬟怎么打人?” 苏梁浅双手环胸,这样的动作,由女子做来,是极不端庄的,可苏梁浅给人的感觉,却是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的上位者,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威压。 她笑了声,轻轻的,低低的,“什么叫我的丫鬟打人,我只看到,她忠心护主。” 秋灵跟着附和道:“是萧大小姐动手在先,她这是自作自受!怎么,就许你们打人,我家小姐还得配合着坐在这里让你们打不成!” 秋灵牙尖嘴利,声音也更大,清亮的嗓,让人觉得气势很足。 她随后也是一声嗤笑,带着轻蔑,“我家小姐已经很配合你们坐在这里不动了,是你们没那个本事,自己技不如人,还要怪别人,羞不羞?” 秋灵点了点自己的脸,做了个羞羞的动作,眼睛明亮。 虽然接触的时间很短,但她看萧意珍真的很不顺眼,她是个不嫌事大的人,不怕她不动手,就怕她老实。 她老老实实的,她们哪来的机会动手? 萧意珍被苏倾楣还有自己的奶妈搀着,她到现在都是晕的,又痛又晕的那种,那种猝不及防被打了一下的不适感,还让她想吐,但又吐不出来,总之就是难受极了。 “二小姐,刚刚萧小姐动手打我家小姐,你一个字都没有,还一脸兴奋的,恨不得我家小姐的脸都被毁了,萧家小姐一受了伤,你就指责我家小姐,你这针对,也太明显了吧?” 苏倾楣心里气的,她觉得就没有比秋灵更可恶让人讨厌的丫鬟了,完全不像个下人。 苏倾楣气是气,脸涨得通红,但这事,她却是绝对不能承认的,不待她反驳,萧意珍胖乎乎的奶娘就已经发话了,“谁说是我家小姐对你家小姐动手了?谁看到了?” 她扬着声,问这话的时候,扫了眼亭子里的人,显然是准备要颠倒是非黑白了。 萧意珍闭着眼,晕了半天,终于稍稍缓过来了些,这一缓过来,她觉得脸上的伤更痛了,头上也是,身上明明没有受伤也难受。 她抬头恶狠狠的盯着苏梁浅,那小眼神,可谓是火光冲天,仿佛随时都能冲上去,找苏梁浅拼命。 她脑子还在转,刚好听到自家乳母的话,用阴森冷沉,仿佛要吃人的声音道:“苏梁浅,我热情款待,就差没端茶倒水了,你故意拿难听的话刺我,还让丫鬟对我动手,将我弄成这个样子,你简直太过分了!” 秋灵闻言,小脸气呼呼的,担忧的看向苏梁浅。 对这样的栽赃诬陷,苏梁浅没有半分畏惧担忧,反而噗嗤笑出了声。 她看着花脸的萧意珍,萧意珍额头偏中间的位置,有一道长长的还挺深的红印子,可不就花脸似的,此刻的她,神色狰狞,像是一只失控的母老虎,还是不怎么好看的那种。 不过萧意珍还算幸运,扫到她脸的鞭子尾部,并没有钉子,再加上她及时松开了手,所以那张脸,并没有被毁。 痛肯定是痛的,但伤的,并不算很严重,至少脸是这样。 不过就时下北齐人的审美,她那张脸,毁了没毁,差别都不是很大。 “好啊,那你就出去告诉别人,说我来你家做客,你萧意珍以礼相待,但我苏梁浅不识好歹,不但给你脸色看,还纵容丫鬟对你动手,用的还是鞭子,你觉得会有人相信吗?” 苏梁浅这话,是含笑说的,一双眼睛明亮。 萧意珍上次用的鞭子,已经被她给毁了,萧镇海肯定是明令禁止她再碰这东西的,萧镇海在家,萧意珍估计也不敢碰,但他一离开,萧意珍就随身带着这东西,可见萧夫人对她的纵容。 有这样的母亲,还有苏倾楣这个搅屎棍在,萧意珍不被养歪才怪。 苏倾楣皱了皱眉,萧夫人身边的丫鬟,脸色也不好看。 这要换做几个月前,萧府的众人统一口径,估计还会有人相信,但上次萧家设宴闹的那一出,萧意珍的事闹的那般大,现在京城上下,还有谁不知道她是什么德行的,这事要传出去,不管萧家的人怎么说,最后,绝对都会是萧意珍的错,苏梁浅反而会变成让人同情的受害者。 当然,事实上也是她招惹苏梁浅在前,只是,这苏梁浅,哪里是会让自己吃亏的主? 嬷嬷郁闷,上次的事情,都没发生多久呢,别人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她家小姐倒好,伤疤都没好,记性就没了。 萧意珍听了这话,再看苏梁浅那样子,只觉得她不但幸灾乐祸,自己还被轻视了,萧意珍龇着牙,冷冷的笑着,那眼神,像极了生活在暗处的毒蛇,“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按住她,苏梁浅,我今天要不打的你求饶,我萧姓倒过来写!” 萧意珍拿定了主意,既然不管她怎么做,外面的人,都会觉得是她的错,那她就更不能放过苏梁浅了,本来,自大如萧意珍,她也不在乎外面那群贱民的看法。 她想着,苏梁浅身边的丫鬟再厉害,也就只有三个人,萧意珍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让苏梁浅好看。 萧意珍下命令的功夫,心里已经有了千百种折磨苏梁浅的手段。 苏梁浅垂着眼睑,“我好怕怕哦。” 她说怕,脸上也露出了害怕的神色,但这样的怕,却是挑衅的意味居多。 萧意珍却没那眼力劲,见苏梁浅如此,得意的哼了声,“知道怕了?晚了,向我改变主意可以,跪下来,然后和我说十遍对不起!” 秋灵没忍住,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看萧意珍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隔壁的二傻子。 她难道看不出来,她家小姐其实一点也不怕吗?还有,让她家小姐跪下来和她对不起,秋灵觉得,萧意珍有问题的不是脚,而是脑子。 她脑子不是不灵光,而是根本就有问题。 秋灵心里这样想着,眼睛里面却泛光,这些个人,尤其是那些嬷嬷,看着五大三粗厉害的很,都不用影桐动手,她就能解决。 就这种货色,居然敢不自量力的觊觎公子,和她小姐抢男人,不打难消心头之恨。 苏梁浅觉得自己简直就是鸡同鸭讲,好心提醒道:“萧意珍,我可是皇上封的县主,是有品级的,你让下人对我动手,是不将皇上也放在眼里了吗?” 萧意珍听苏梁浅这话,更觉得她是心里害怕了,拿皇上压她,笑的越发得意,“拿皇上压我?你当你是谁?皇上日理万机,可没空管你欺负没被欺负的事,而且是你先得罪的我!” 萧意珍这话,若是严重些,是可以治个不敬皇上的罪名的。 萧夫人身边的嬷嬷,听的是心惊胆战,苏倾楣的眼皮也跳动的厉害,萧夫人身边的嬷嬷快一步,走到萧意珍身前,和上一次一样,不待开口,就被萧意珍一把用力推开。 萧意珍回头,看着被自己推倒在地上的嬷嬷,不耐烦道:“你烦不烦,我的事情,轮不着你管!” “嬷嬷她也是为你好,表姐,你不要太冲动了!” 苏倾楣劝了句,随后走到嬷嬷身边,关切的问了几句后,将嬷嬷扶了起来。 那嬷嬷看向苏倾楣,眼角扫向跋扈的萧意珍,满是遗憾惋惜。 她家小姐,若是有表小姐的一半,她们都不知道能省多少心。 萧意珍哼哼了几声,昂着头,面对苏梁浅,下巴倨傲的抬起,“你要害怕的话,就跪下来,向我认错,我就既往不咎!” 被苏倾楣搀扶起的嬷嬷已经转身,估计是见这么的形势不对劲,不受控制,要去找萧夫人。 “你做梦!” 苏梁浅冷冷的吐出三个字,洞悉了苏梁浅态度的秋灵,手指着萧意珍,一脸不屑道:“动手就动手,哪来那么多废话?看我不将你打趴在地上,让你冲我喊奶奶!” 萧意珍本就气苏梁浅,见苏梁浅的丫鬟,也这样不将她放在眼里,更是不能咽下这口气,大声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你们都是死的吗!” 那些个丫鬟嬷嬷相互对视了一眼,迟疑着并没有马上上前。 “要不想死,就都给我上,伤苏梁浅那贱人一下,赏五两银子!” 也不知是害怕萧意珍事后处罚,真要了她们的命,还是银子的魅力太大,亭子里的人,开始朝着苏梁浅蜂拥而上。 苏梁浅看着那嬷嬷消失的方向,给秋灵使了个眼色,秋灵一副明白的样子,灵活的避开上前的人群,朝着目标而去。 苏梁浅看着嬷嬷加丫鬟一起的七八个人往她的跟前冲,端起刚刚被推开的杯盏,向后坐在自己刚刚坐了的位置上,边喝茶边看打群架,更确切的说,是看一群人想打她的人被影桐一个人完虐。 是的,完虐。 不管是五大三粗的婆子,还是身量娇小的丫鬟,影桐一下就是一个,对小丫鬟,影桐还会手下留个情,而那些眼神凶狠的婆子,她直接就上脚了,尤其是刚刚想嫁祸苏梁浅的萧意珍乳母,影桐一脚,直接将她肥硕的身体,踢飞到了朱红柱子上。 她撞倒在柱子上,然后又摔倒在地上,喷了口老血,因为重量,整个亭子都震了震。 影桐还没出剑呢,不是没出剑,她一只手一直抱剑,用一只手,两条腿,动作快很准,利落又潇洒,身形更是敏捷,快如闪电,很快就将人打趴在了地上,不要说打苏梁浅了,连她的衣角都没摸到,她的衣角都是整整齐齐的。 秋灵和提小鸡仔似的,单手拎着要前往通风报信的嬷嬷,往回跑的飞快,见人都被影桐收拾的差不多了,着急到:“影桐姐姐,你给我留一个!” 秋灵话落,随手将手里的嬷嬷一扔,真的是很随手,就像扔不要的抹布似的,原先骂骂咧咧的嬷嬷以狗啃屎的姿势,摔在了地上,吃了一嘴的土。 她尖叫了声,没了骂声。 “我来了!” 萧意珍愣在原地,她原先的打算是,那些人围攻苏梁浅,她觉得苏梁浅那两个丫鬟再厉害,但双拳难敌四腿,肯定会有不能防备的时候,到时候只要苏梁浅被攻击,或者说被一个人制住,她就上去将苏梁浅摁在地上打,但现实和她想的,完全就不一样。 萧意珍看着自己的人,被一个个打趴在了地上,捂着这里那里呻吟哀嚎,因为时间太过短促,她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萧意珍盯着影桐,目瞪口呆时,听到身后有人叫着朝自己跑来的脚步声,正是苏梁浅身边那个最可恶的丫鬟。 等萧意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要避开的时候,已经被扑着摔倒在地上。 秋灵跑的极快,惯性也大,萧意珍摔地上时,还拖着往前挪了挪,那一瞬,萧意珍有种自己是驮着一座山趴在地上蠕动的感觉,五脏六腑,更觉得仿佛都被压的挪位变形了。 萧意珍整张脸都是皱着的,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和她的乳娘一样,有血咳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这血,是被压出来的。 那么小的丫鬟,哪来这么大的力气?萧意珍的脑海,有这样的念头闪过,但被压的大脑都缺氧的她,已经不能思考了。 她觉得自己简直要被压死了。 苏倾楣就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发生,紧张的捂着嘴,脸色也白了白。 她看向影桐,轻松解决完这些人的她,已经再次回到苏梁浅身后的位置站着,完全是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苏倾楣惊讶的同时,又羡又妒。 她一直都知道,影桐的身手不错,但没想到,这般的利落。 萧意珍身边伺候的这些丫鬟嬷嬷,有一半,是有些功夫的,但是影桐轻轻松松,片刻间,就将她们都解决了,全程还只用了一只手。 苏倾楣自己是不会功夫,但她跟在萧镇海身边多年,会看的啊,她觉得,就算将这些婆子丫鬟,换成萧府的护卫,她们也依旧不会让苏梁浅吃亏。 难怪,苏梁浅会那般笃定,她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苏倾楣也越发肯定,苏梁浅这两个丫鬟,是沈家专门为她准备的,要不然的话,怎么会如此放肆? 苏梁浅缓缓站了起来,制止住秋灵要打萧意珍的动作,让秋灵起身。 秋灵下手没个轻重的,这真要把人打坏了,会很棘手,苏梁浅只准备教训人,当场出出气,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秋灵那一压,苏梁浅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疼。 秋灵放下自己已经握紧挥到半空中的拳头,嘀咕着道便宜你了,不甘心的站了起来。 她是站起来了,但萧意珍因为伤的太重,却根本起不来,她现在痛的连拳头都轻握不起来,不过依旧存在的意识,还在不停的咒骂苏梁浅,然后想要报仇一雪前耻的念头更强烈了。 “秋灵,你怎么回事?走路也不小心些,看将萧小姐压的!” 自己被一个丫鬟压得半死,苏梁浅却轻描淡写,说是走路不小心,萧意珍根本就不能接受这番说词,气的半死,再次咳嗽起来,不过这次倒是没咳血,但五脏六腑仿佛都要咳出来了,比咳血还难受。 而她之前咳出的血,嘴角还有血迹。 苏梁浅蹲下,拍着萧意珍的背,动作看似很轻,似乎是在给她顺气,但萧意珍却觉得,自己要被苏梁浅打死了。 “咳咳!” 她想说话,让苏梁浅停手,一张口,就变成了更加剧烈的咳嗽。 上次被苏梁浅设计,她是丢人,失了名声,但不至于开口说话都难,萧意珍只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狼狈,而这一切,都是苏梁浅造成的,更过分的是,她现在居然还那么用力的拍她打她,这和在她的伤口撒盐有什么不同。 萧意珍这一气,咳嗽了的更厉害了,她死了自己开口骂苏梁浅的心思,眼睛上翻,那眼恨恨的瞪苏梁浅。 苏梁浅打的差不多了,扣住了萧意珍的下巴。 她扣的用力,再加上萧意珍还在咳嗽,整张脸都变形了,如果眼神,可以说话,那萧意珍现在一定是在咒骂苏梁浅,恶毒至极的那种。 “想杀了我?” 萧意珍那恶狠狠的眼神,流露出的是不甘还有恶狠狠的杀意。 “萧意珍,你还记得自己说要嫁给谢公子时,季夫人说的话吗?这段时间,你是没照镜子吗?” 萧意珍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手扶着地,头往苏梁浅的身上撞,嘴巴咿咿呀呀的发出声音,脸上也依旧是凶狠的表情。 显然,她听出了苏梁浅话中的深意,且,她对苏梁浅认为她配不上谢云弈的这个观点,非常不满。 “你这个样子,就像条发疯的恶犬!” 苏梁浅说这话时,几乎凑到了萧意珍的耳边,听到的也就只有她,和距离苏梁浅最近的秋灵,脸上的冷笑,轻蔑又充满讥诮,让萧意珍觉得,自己就是条可怜又遭人嫌弃的恶狗。 “不是说要让我跪地求饶的吗?还真是一无既往的没用!” 萧意珍抗拒的更厉害了,除了咿咿呀呀的声音,咳嗽还是没停,苏梁浅重重的甩开她的下巴,有些嫌弃的样子,缓缓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明亮清澈的眼眸,有种说不出的凌然。 萧意珍伤痕累累的身体不能承受情绪上的气怒,一张脸青白红交加,她猛地剧烈咳嗽了好几声,一口血吐出口,直接晕了过去。 “小姐!” “表姐!” 那些伤的不怎么重的,还有苏倾楣见状,都吓了一跳,急忙冲了过去。 现在萧家是萧夫人当家,萧意珍是萧夫人的心尖宠,萧意珍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们也别想活了。 苏倾楣也是发自内心的急切,脸色青白,咬唇死死的盯着苏梁浅,“大姐姐,就算你是皇上钦封的县主,也不能这样过分,完全不将别人的性命自尊放在心上!” 秋灵没有迟疑,毫不犹豫站出来维护苏梁浅道:“人是我走的太快,不小心撞到的,和我家小姐没关系,你别有什么事,就往我家小姐身上赖!” 苏梁浅微微的笑着,看着蹲在地上面露着急之色的苏倾楣,讥诮的意味,更浓了几分,“大妹妹,我就佩服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能在我身上安个罪名的能力,这么久了,没一次成功还不死心坚持的毅力。” 苏梁浅的话,对苏倾楣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苏倾楣也想不通了,苏梁浅小小年纪,怎么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能够临危不乱,不管情况多危急对她多不利,她不慌不忙,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似的,还有那份从容淡然,仿佛曾经经历了重重的磨难,不会再有情绪波动了一般,同时几乎所有女人都看重的名声什么的,就没有苏梁浅在意的。 苏倾楣觉得自己琢磨不透,这更让她不知道如何去攻击。 苏梁浅看着那些个吓得已经不知如何是好的下人,冷冷的提醒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扶你家小姐回去,找个大夫瞧瞧!” 作为丫鬟同时也闯了大祸的秋灵,一点没觉得怕,跟着苏梁浅的话道:“一个个和号丧似的,人没事都要被你们弄出事来了!” 那些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的人,听了秋灵的话,心里又是一通气,不过她们也没心思发作了,几个人忍着自己身上的痛,将萧意珍抬了起来,还有被吩咐去找大夫的。 蹲在地上的苏倾楣也跟着起身,她身旁就是萧夫人身边的嬷嬷,苏倾楣看着她道:“嬷嬷,表姐这里有我,你去通知舅母。” 那嬷嬷被秋灵扔的,也是一身的痛,心里简直恨透了,听了苏倾楣的话,点了点头,心想着自己一定要好好告苏梁浅一状。 原本拥挤热闹的亭子,因为这些人的离开,一下安静了许多。 秋灵目送着她们离开,拍了拍身上,一副终于将这些讨厌鬼送走的轻松样子,长舒了口气道:“终于走了,耳根都清静了,小姐你说是不是?” 苏梁浅点头,正准备开口让秋灵想办法打听一下萧凭望是不是在家,若是在家的话,就将他引到这里来。 “就那种货色,居然觊觎我家公子,要不是” 苏梁浅皱着眉,竖耳,似乎是在很认真的倾听分辨着些什么,对秋灵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而影桐,则望向了隔壁木楼的方向。 秋灵闭了嘴,顺着两人的方向看向亭子旁的木楼,没一会,就有脚步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里面有人?” 秋灵觉得不可思议,看向影桐。 若是有人,那应该就是在她们来之前,就在里面的,影桐的感官,是最敏锐的,她居然没发现。 苏梁浅倒是不觉得奇怪,她也没发现。 影桐怕萧意珍和萧意珍身边的人会伤害到她,注意力应该都在她们上面,并没有顾及其他,若是那人没有释放出想要对他们不利的情绪,她们也都没想到隔壁会有人,这种略有些嘈杂的环境下,是很难有所察觉的。 秋灵刚问完,就有说话声传了出来,“在我们萧家的地盘,打我们萧家的人,苏梁浅,你未免也太不将我们萧家的人放在眼里了吧?” 话落,萧有望出现在几人的视线。 他依旧是一身华衣,有种说不出的风流倜傥,还有邪肆恣意。 苏梁浅的目光淡淡,落在他的那张脸上,萧意珍如果长这样,萧夫人也不至于为她的婚姻大事,如此伤身。 毕竟,美色当前,能让很多人,忘记她的错。 “一次算计陷害不成,还不自量力的要报仇,得寸进尺的让我下跪道歉,目中无人的到底是谁?” 见惯了美色的苏梁浅,对这种迷惑,无动于衷。 “你既那么在意,怎么刚刚不站出来护住自己的宝贝妹妹?” 秋灵将萧有望上下打量了一眼,拦在了苏梁浅的身前,警惕看他。 苏梁浅抿着嘴唇,似笑非笑,似讥非讥。 萧有望倒是没受苏梁浅这样的神色影响,继续往里走了几步,自顾找了个位置坐下,“她既不服家里人的管教,那就只能让别人管了,小孩子不懂事,又不自知,多吃点教训和苦头,没什么不好。” 萧有望轻描淡写,苏梁浅却不以为然。 据她所知,萧意珍不怕萧夫人,对自己这长兄,心里却畏惧的很,和萧镇海差不多,只是,萧有望不怎么管她就是。 苏梁浅和萧有望的接触不多,不过她知道,这是个比萧凭望更聪明更有手段同时也更有心机的男人,苏梁浅不相信她看不透苏倾楣的那些把戏,但这个人,却任由自己的亲妹妹,被耍的团团转。 所以,他还是个冷情的人。 苏梁浅得出这样的结论。 当然,仅仅是结论,而这样的结论,并不会让她觉得萧有望就特别不好之类的,毕竟,她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重活一世,苏梁浅最深的感触之一就是,不要对别人的处事态度,妄加评论,因为谁也不知道,她的经历。 “你不去看看?万一出什么事” 萧有望不以为意,“苏小姐都不害怕,我担心什么,苏小姐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肯定是闹不出人命来的。” 萧有望口气笃定,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问苏梁浅道:“苏小姐接手马场后,一切可还顺利?” 苏梁浅听萧有望说起马场的事,在他指着的位置坐下。 “托萧大公子的福,一切都有条不紊。” 苏梁浅面带的微笑,倒还算真诚。 萧有望的管理,并不存在问题,至少在她看来是很成功的,只要按着他之前的做,萧家不从中作梗的话,就不会出什么事。 当然,就算管理,苏梁浅觉得自己也能应对,背后有靠山的苏梁浅,底气很足。 萧有望见苏梁浅对马场这个话题并不排斥,便和她继续深聊,相谈还算愉快。 苏梁浅看的出来,萧有望在那里投注了很大的心血,同时,也倾注了很多感情。 “看样子,我是夺了萧公子所好,不过就算如此,我也不会还回去的。” 萧有望盯着正经的苏梁浅,半晌,忽然大笑出声。 萧有望笑声止住,看到自己院里的管事,匆匆忙忙的,面带几分急色。 第一百五十三章:目的达成,意外收获 萧有望笑声止住,看到自己院里的管事,匆匆忙忙的,面带几分急色,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管事听到萧有望的笑声,循声看到了他。 萧有望那张邪肆好看却总绷着让人觉得散发着沉沉冷意的脸,挂着深浓的笑意,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看着萧有望长大的管事觉得,他的眼睛,他的脸,好像都在发光,从未有过的明亮。 还有他刚刚的笑声,也是从未有过的愉悦快活。 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很少见到自己的小主子,有心情这么好的时候了。 管事看了眼坐在他正对面的女子,本来就皱着的眉,眉心拧的更厉害了,满是忧愁,在心里长叹了口气,加快脚步走向萧有望。 苏梁浅在萧有望往她身后方向看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脚步声,终止了和萧有望的话题。 她看着前来的管事打扮的走到萧有望身侧,俯身凑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萧有望英挺的眉微挑,落在苏梁浅身上的目光,深了几分。 这一眼,苏梁浅也形容不出来,但她看出了几分隐忧和克制的焦虑。 是件让他颇为在意的事情。 “萧公子若有事,就去忙吧。” 虽然萧有望也曾参与设计过她,不过相比于其他人来说,看在马场的份上,苏梁浅对他还是相对宽厚仁慈的,毕竟夺了人所爱嘛,总得有所补偿。 萧有望站了起来,在起身的那一瞬间,他还是焦虑着急的,也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起身后,他再看向苏梁浅时,那样的情绪,忽然就消失了,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抚平了,一下又变的沉静,而先前的隐忧,也变成了期盼,有一种不论什么结果,都能接受的释然。 这样的转变,苏梁浅看着,心里都不由生出了几分好奇来。 当然,这样的好奇,仅限于心里,并不会宣之于口的那种。 “我倒是没什么事,不过苏小姐就不一定了。” 苏梁浅脸上含着的,依旧是浅浅的笑,没有半分紧张不安的样子,“这就不劳萧公子关心了。” 她敢做的事,必然就能够承受其气候。 萧有望离开,前来的管事,在经过苏梁浅身边的时候,打量着盯着她的脸出神,苏梁浅侧过头去看他,偷窥的管事被逮了个正着,瞳孔骤然放大的他,先是愣了愣,随后躬了躬身,似乎是在向苏梁浅行礼,随即快步跟上萧有望的脚步。 背影仓皇,似落荒逃走的一般。 “人什么时候不见的?” 萧有望没有回头,问身后紧随着的管事。 “少爷前脚离开没多久,她就说要出来找您,我没让,刚好有事走开一会,她借口肚子不舒服就不见了,院子里,我都找过了,很有可能是偷溜出来了。之前她不听命令出院,老奴就建议少爷严惩,偏她现在是越发胆大了,今日苏小姐也在,若是被撞见” 管事呼吸有些急,这样说话时,让他的口气也着急起来,仿佛这是件十万火急的事。 萧有望面上却没有半分急色,看着有些刺眼的太阳,眼底是比之前还要深的期盼跳跃着,“撞见便撞见了,知道了也就知道了。” 管事听了这话,脚步顿住,抬头,看着萧有望的背影,抬手擦了擦汗,心里是比帮萧有望做那样的事情时,还要深的担忧紧张。 “府里她不熟,不在院子里,那应该就在这片茶花园附近。” 这一点,管事心里也有数,所以差不多确定人没在院子后,就往这边方向来了,没想到银铃儿,倒是看到萧有望和苏梁浅相谈甚欢。 他暗自庆幸,自己顾虑到府里有客人,没带人过来搜找。 管事再次跟上萧有望,咽了咽口水,迟疑片刻后劝道:“少爷,她可是太子妃,而且和我们府里的人都不对付,夫人更不喜欢她,刚刚过来的要是夫人,她若是见了,肯定会大发雷霆的。” 管事内心希望,萧有望能找个女人安定下来,这也是萧夫人心中所盼,萧夫人最近一直在给萧有望物色对象,但那个姑娘,肯定不会是苏梁浅。 “她有什么好担心?就算她不是太子妃,母亲低声下气的求着,她也不会看上我,嫁给我。” 管事看着萧有望,总觉得他这样看透的自知之明,是带着落寞失望的。 另外一边,萧有望离开后,已经看他不顺眼很久的秋灵走到苏梁浅身前,“小姐觉得萧家大公子怎么样?” 那试探性的话,带着敌对。 苏梁浅身子后仰,头也向后,看秋灵戒备又警惕,身子低了低,继续道:“我看小姐对他的态度还不错,和对萧家的其他人完全不同。” 苏梁浅失笑,“吃人嘴软啊,他再好,肯定是不及你家公子的。” 虽说那马场是皇帝赏赐给她的,但和萧有望手上抢过来的并无不同,而且萧家其他人或许只是将他作为经营人脉的工具,萧有望却是付出大量感情精力的。 她虽然谈不上愧疚,但只要萧有望不要做太过分的事,态度和善,苏梁浅还是可以做到的。 当然,这种和善,仅限于客套,并不掺杂夹带感情,若有利益冲突,她更不会心慈手软的那种。 秋灵听苏梁浅这样说,皱巴巴的小脸有了笑,“那是,他长得虽然不难看出,但没我家公子好看,也没我家公子有钱,本事嘛,也差很多,哪哪都是比不上公子的。” 秋灵借着这机会,又将谢云弈一顿夸。 苏梁浅捏了捏她的鼻子,“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爱操心,小心变成小老太婆。” 秋灵还是笑,一双眼睛明亮。 只要小姐和她家公子好好的,变成小老太婆她也是乐意的。 苏梁浅原先的打算是让秋灵去将萧凭望找来,不过和萧有望聊了这么久,这时候再去找萧凭望,说不定没聊,萧夫人的人就来,她若是看到自己和她宝贝儿子在一起,必定大闹,苏梁浅可不想惹这无妄之灾。 苏梁浅担心有人借着萧凭望和沈琦善的事生事,存着小心,所以只有作罢。 秋灵见苏梁浅看着山茶花园的方向,问苏梁浅道:“小姐YAO 去参观参观吗?” 秋灵话落,苏梁浅已经起身。 茶花园很大,单进去的门,就有几处,景致也极好,但苏梁浅想要欣赏的却不是美景,她想到的是上次自己和沈琦善还有周诗语一起过来的时候,自己无意捡到的耳环,还有当时萧夫人的态度。 苏梁浅是个极度敏锐的人,每每想起这件事,她都会觉得很不对劲,仿佛这茶花园,似乎隐藏了什么秘密。 秋灵走在苏梁浅的前面,将门推开。 时值晌午,茶花园,还有茶花园附近,都十分安静,就好像,这里就只有苏梁浅几个人,没有其他。 刚一踏进茶花园,有清风吹来,茶花并不怎么浓郁的香气四溢。 苏梁浅用眼睛将茶花园扫了一遍,在记忆里搜找自己上次捡到红色耳环的地方,往前走了几步,丛丛的茶花园内,忽然有个人影窜了出来,朝着苏梁浅相反的方向拔腿就跑。 苏梁浅看着她的背影,不待吩咐,她身后的影桐,已经疾步追了过去。 影桐的速度极快,就好像施展的轻功,虽隔开了距离,但很快就追上了人,不顾她的意愿,拽着到了同时往一个方向走的苏梁浅面前。 “小姐,她的身形,和你,和影桐姐姐,都差不多呢。” 秋灵随口说了句,并没有别的意思。 苏梁浅看着面前的女子,衣着虽谈不上华贵,但也够得上乘,不像是丫鬟,低垂着脑袋,刚起身逃跑时,她头发被剐蹭了一下,有些乱,遮挡住半边的脸,双手交缠在一起,有种不安的无措慌乱,像只受到了惊吓的小兔子。 关于她的身份,苏梁浅心里有个声音,她缓缓开口,“抬起头来。” 清冷的声音,并不算严厉,但就是让人不敢违逆。 银铃儿羞怯怯的抬起头来,露出容貌的那一瞬,让除了苏梁浅外的几个人,都狠狠吃了一惊。 银铃儿盯着苏梁浅,浑身都是一怔,嘴巴微张,她先是捂住嘴巴,随后手缓缓向上,摸自己的脸,眨巴着清澈的眼,始终是一副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样子,而在最初的震惊惊讶后,她的脸色,渐渐有些发白。 秋灵也是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因为这个女子,长得和苏梁浅着实挺像的,尤其是第一眼,乍看过去的时候,秋灵都吓了一跳。 但这种像,仅仅只是容貌,只要多看几眼,便很快就能察觉出两人的不同。 就算是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气质不同,给人的感觉都是不一样,更不要说只是容貌的几分神似,气质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秋灵往苏梁浅的身边挪了两步,用带着几分惊叹的口气道:“小姐,她和你长得好像。” 她说这话的时候,苏梁浅对面站着的银铃儿,又是猛地一震,脸色较之前,更白了几分,她紧咬着嘴唇,眼圈都红了,一副仿佛因为某个自己不愿意接受的事实而备受打击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 苏梁浅继续问道,声音还算平静。 银铃儿嘴唇咬的更紧,嗫嚅着不说话,眼睛都是泪花,身体似摇摇欲坠。 影桐已经想到了什么,漠然的脸,眉头皱了皱。 “我家小姐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秋灵见她不回,重复着又问了一遍。 秋灵问完,脑子一贯转的很快的她觉得不对劲了。 眼前的女子,不但身形和小姐相似,年纪也相仿,这也就算了,容貌也相像,秋灵跟着苏梁浅经历了这么多,可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巧合,再加上苏梁浅和萧家的这种敌对关系,秋灵一下变的警惕起来。 “你到底是谁?什么时候来萧家的?他们让你做什么?” 秋灵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态度也一改之前的随意温和,变的咄咄起来。 银铃儿怯弱的瑟缩了一下,摇着头喃喃道:“不是的,不会的,不是这样的,公子不会这样对我的。” 她似不堪打击,一直在眼睛里面打转的泪水,滴落了出来,让那张受伤的脸,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可怜,柔弱的惹人怜爱。 秋灵看着那张含泪的脸,似发现什么新奇的东西,没有了脾气。 不知道她家小姐伤心垂泪,会是什么模样。 这样好奇的念头,自脑海冒出后,很快被秋灵打住,想什么呢,她怎么能不盼着小姐好呢。 苏梁浅扣住她的肩膀,想让她和自己对视,但银铃儿的情绪太过激动,根本就不看她,苏梁浅也是徒劳无功。 “你是不是叫玲儿?你知道你母亲在找你吗?” 苏梁浅话都还没说完,银铃儿大叫了声,一把将苏梁浅推开,她戾气力气很大,苏梁浅并无防备,向后退了几步,差点跌在茶花丛中。 苏梁浅借着秋灵,很快站稳,银铃儿却已经跑了,她边跑边哭,脑子里想的全是自己刚刚躲在茶花园丛中听到的萧有望的笑,哭的越发伤心悲痛。 “不用追了。” 影桐要追上去,被苏梁浅叫住。 “小姐。” 秋灵看向苏梁浅,事情没搞清楚,她并不放心。 “我心里有数,行了,我们先出去。” 秋灵没有再做声,心里却将萧家,还有萧家的人,列为了第一危险的名单里面。 苏梁浅垂着眸,脸色微沉,若有所思。 她刚刚说公子,萧家就只有两位公子,萧大公子萧有望和萧家二公子萧凭望,这个女子是萧家马场的人,又是在萧有望去后的几天消失的,再加上对萧凭望的了解,苏梁浅已经猜到,她口中的公子是谁了。 只是,萧有望带她回来做什么?而且看她的样子,似乎还对萧有望动了情。 几个人刚走出茶花园,迎面就有人走了过来。 苏梁浅走在最前面想着事,最先发现的是影桐,她叫了声小姐,苏梁浅醒过神来,抬头,也看到了迎面走来的人。 一身锦衣,一身凛然的正气磊落,正是苏梁浅此番来萧家,最想见的萧凭望。 他步履匆匆,少年的脸阳刚,目光落在苏梁浅身上时,晕染了几分不快,但这种情绪,很快被收起。 他走向苏梁浅,苏梁浅亦向他走去。 苏梁浅身后跟着秋灵影桐,而萧凭望,就只有一个人。 “我母亲让我过来请你。” 刚刚隔着段距离,再加上苏梁浅心中想着事,并没有察觉到萧凭望的不快,但这样面对面,虽然萧凭望那种不满不快的情绪表露的并不是很明显,甚至还是和善儒雅的模样,苏梁浅还是敏锐的发现了。 苏梁浅摆了摆手,对秋灵影桐道:“我和二公子要单独说会话,你们别让人过来打搅了。” 秋灵影桐也都是一等一敏锐的人,她们也察觉出了萧凭望身上散发出的对苏梁浅的不满,萧凭望不同于其他人,他是武将,而且是上过战场的那种,两人都不怎么放心。 苏梁浅重复着道:“你们就在附近等,别让现在人等靠太近了。” 秋灵影桐明白,苏梁浅这是有话要和萧凭望说。 这是在萧家,苏梁浅行事,自然倍加小心。 “你想和我说什么?” 秋灵影桐转身,萧凭望看着苏梁浅,开门见山,口气有些僵硬。 “萧二公子这是对我不满?” 苏梁浅不说还好,她这一提,萧凭望对她的不满,就有些收不住了,“你和我们萧家,到底有什么仇怨,非得这样针对?你是不是非要闹出人命来,才肯罢休!将两家关系搞僵,甚至势同水火,这于你来说,有什么好处?苏大小姐,做人处事留一线,你不要太过分了!” 萧凭望说话,声音洪亮,一字一句,都极有力量,眼神更是坚毅透彻,这是个浑身充满了正气的阳刚少年,简直不像是萧家的人。 单就从人和人品来说,苏梁浅对萧凭望是极满意的,但他姓萧,立场利益的完全对立,可以抵消他身上的所有优点。 面对萧凭望这样的一番指责,苏梁浅并没有生气,她白皙的脸,还又散漫的笑,“萧二公子,你似乎搞错了,不是我针对萧家,而是你的几个妹妹,处心积虑的想要陷害我,让我身败名裂,自保反击,这也错了?比起她们那些阴暗龌龊的手段来说,你不觉得,我已经很光明磊落吗?” 萧凭望是个军人,且算是儒将,口角上的功夫,自然是不能和苏梁浅相提并论的,再加上他三观又正,也觉得是萧意珍苏倾楣的不是,苏梁浅一番话下来,他很快就失了声。 “不过都是些小事,这样你争我斗的,对谁都没好处,就不能化干戈为玉帛吗?” 女人的心思,本就比男人细腻,也更容易小心眼,常年在军旅呆着的军人,更是不拘小节,萧凭望实在想不明白,这些人仿佛要斗的你死我活的原因。 “不能!”苏梁浅的拒绝,干脆果决,没有半点迟疑,而且异常的坚决,萧凭望眼中燃着的那点光,直接就黯了下来。 苏梁浅继续往萧凭望的方向走近了两步,直视着他渐渐变的黯然的眼眸,平静的眼神,犀利且尖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萧凭望似被蛊惑了般,也看向苏梁浅,听到她用冰冷的声音残忍道:“没可能的事!” 萧凭望愣愣的有些意外,“善儿都和你说了?” 苏梁浅没有否认,而这个时候的沉默,就是一种默认。 “怎么就不可能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们男未婚,女未嫁,两家门当户对,只要你愿意退让一步,不像之前那样咄咄逼人,我们两家完全可以结秦晋之好,我和善儿是两情相悦,你就不能为自己姐姐的终生幸福做一点点的妥协吗?” “呵” 苏梁浅凉凉的笑了声,“也是,我一个从乡下回来的丫鬟,就该乖顺一些,像你们期盼的那样听话,那样,萧燕和苏倾楣也不会视我为眼中钉,想要除之后快,也就不会挑唆萧意珍陷害我!退让一步,然后甘心成为苏倾楣前进路上的踏脚石?” 苏梁浅看着萧凭望惊诧的模样,“你们萧家如此器重苏倾楣,不要告诉我,你萧二公子,什么都不知道,你算什么东西,你们的幸福,哪一点值得我苏梁浅这样牺牲!不要说两家现在的关系,已经势同水火,就算我和你们,什么都没发生,你的父母,也不会让你娶我表姐,当然,我和我外祖母她们,也不同意,将我柔弱的表姐,嫁到你们家来!” 苏梁浅想让萧凭望对沈琦善也死心,不再纠缠于她,说话自然是直白粗暴,不留半点情面。 萧凭望脸白了白,越发绝望起来,苏梁浅看的出来,他是真的挺伤心的。 “不同意?为什么不同意?为什么你们都不同意呢?” 苏梁浅看他这样子,再听他这话,心中猜到了几分,了然道:“看样子,你已经告诉了你的家人,但是他们也不同意。” 萧凭望确实说了,他将这件事告诉了萧镇海,但被萧镇海一口回绝了,非但如此,萧镇海还大发雷霆,严厉呵止,让他死了这条心。 “你到底和善儿说了什么,让她现在连我的面都不见了!” 比起萧镇海,说会和他一起坚持的沈琦善态度的转变,才是最让他颓废沮丧的。 沮丧过后,萧凭望巴巴的看向苏梁浅,面带希冀请求,“苏大小姐,善儿一直都说,你是最聪明有手段的,办法也多,沈老夫人也最看重你,听你的话,我真的很爱善儿,她要嫁给我,我一定会好好对她的!” 话说到最后,萧凭望信誓旦旦,就差没举手发誓了。 萧凭望并不知道,苏梁浅最不相信最不吃的就是誓言这一套。 “嫁给你?嫁到萧家?让视我为眼中钉的萧夫人还有萧意珍做她的婆婆和小姑子?萧夫人和你妹妹是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吗?我表姐的性子,你是一点都不了解吗?” 萧凭望有片刻的纠结迟疑,但还是道:“我会保护她的!” 苏梁浅轻哼了声,“保护她?怎么保护?你常年和萧大人都在外面,你还能将她带到战场不成?” 萧凭望抿着的嘴唇紧了紧,他自然知道,这是不可行的。 苏梁浅又似想到什么,忽而冷冷的笑了,“好,那我问你,要萧夫人找借口罚我表姐,她和我表姐发生了冲突,你会怎么做?你告诉我,你会怎么做?态度坚决的护我表姐,和萧夫人闹翻吗?” 苏梁浅口吻强势。 萧凭望抿着嘴唇,似乎是在很认真的思考着这个问题,认真回道:“善儿不会同意我这样做的,我要这样做的话,她在萧家的立场和处境,都更加艰难。” 苏梁浅嗤笑出声,“你看,这就是你口中的保护,既然不能反对萧夫人,那就只能委屈我表姐喽,让她委曲求全,忍气吞声,这就是你口中对她的好?她嫁给你,将自己交给你,不是为了忍受别人对她鸡蛋里面挑骨头。” 苏梁浅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笑话似的,讥诮冷笑,萧凭望面色难堪,神色也变的纠结起来。 “不要说绝大多数的情况,你只能留我表姐一个人在家,就算你一直在家又如何?她们一个是你母亲,一个是你妹妹,这种血缘关系才是真正割不断的,男女之间的感情,包括夫妻,却可以。每个人就只有一个母亲,但男人,却可以有很多女人,而且你一直夹在她们中间,于你和表姐的感情,也是损耗和伤害。” 萧凭望手握成拳,低垂着脑袋,莫名更加沮丧了。 她并不怎么认同苏梁浅的这种观点,但和之前她说的每句话一样,依旧无从辩驳,因为她说的,句句都很有道理。 “你知道我和我祖母今天来萧家是做什么的吗?” 萧凭望情绪低落,看着苏梁浅,摇了摇头。 “我祖母对你姑母很不满意,在家的时候,让我父亲休了她,但是我父亲不同意,所以祖母找上门告状警告来了。” 萧凭望流露出震惊的情绪。 “当然,我表姐和你姑母不同,我祖母是被你姑母逼的忍无可忍才如此的,我和你说这件事,就是想要告诉你,所谓的嫁人,不是嫁给一个男人,而是嫁给一个家族,婆媳不和,是极其严峻的一个问题,如果一开始就被婆婆不喜欢,更是举步维艰,步步艰难,你母亲不是那么容易讨好的一个人,我不想也不能沈家的人低声下气的。” 萧夫人还没嫁到萧家前,萧凭望的祖母,就已经过世了,萧凭望确实不能体会苏梁浅口中的婆媳矛盾。 “而且,你比任何人都在意萧夫人不是吗?如果到最后,只能选择一个的话,我表姐定然会成为被舍弃的那个人。” 萧凭望想说不是,他同时也很在意沈琦善的,但苏梁浅的眼神和口气都太多笃定,笃定到,让萧凭望觉得,自己真的会那样做。 而萧凭望这样的沉默迟疑,更坚定了苏梁浅的决心。 “我和苏倾楣,敌对的关系,不会改变,而你们萧家,精心栽培苏倾楣这么多年,更不可能在这时候放弃她,所以我们敌对的关系也不会变,我表姐若嫁到你们家,她该帮谁呢?萧凭望,你也是一样,身为萧家的男人,你同样有自己肩负的使命和责任,还有父母的期盼,若真有那一天,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萧凭望没有说话,到这会,他已经不是不能反驳了,而是不想反驳了。 苏梁浅不但说的很有道理,而且看的也很通透。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心想和沈琦善在一起,因为想,他觉得是可以的,却不曾也不愿去深想,这其中的不可能。 苏梁浅的话,让萧凭望觉得,自己娶沈琦善,不是给她幸福,还是在害她,同时也是在害自己。 苏梁浅见萧凭望似有松动,继续道:“所以萧有望,你都能想得到,我表姐嫁给你,注定不会幸福,你们现在这样执着,甚至觉得非对方不可,是因为还没经历我说的这些,还有最让人蠢蠢欲动的求而不得,但其实有什么非谁不可的,这么多年,你们没有对方,不一直过的好好的,如果不是这次萧家意外撞见,你们的人生,依旧会遵照家里长辈的安排,结婚生子,不过早晚。” 萧凭望看着苏梁浅,她神色淡漠,幽暗的口气冰冷,出口的话,一字一句,仿佛棒槌,敲在他的心尖上,一下下的抽痛。 “这世间,最最不缺的就是两情相悦但最后却不能在一起的痴男怨女,他们不也活的好好的,真正的爱,未必就是占有,而是成全,你放弃我表姐,不是不爱,而是大爱,你要真爱我表姐,就不该让她进萧府,受你母亲和你妹妹的折磨,日日煎熬,而是放手。当然,你甘心情愿最好,若是不甘心,那也是痴心妄想,因为在这件事情上,我的态度就是反对到底!” 萧凭望看着一脸坚定的苏梁浅,拳头松开了握紧,握紧了松开,一个大男人,纠结痛苦的嘴唇都咬破了,半晌,郑重点头道:“我明白了,也知道该怎么做,我母亲还等着呢。” 第一百五十四章:起争斗,勿论死活 萧凭望的反应,苏梁浅还算满意,而这样的满意,让她有些为沈琦善感到惋惜遗憾。 可惜了,萧凭望或许是良配,但萧家却不是。 如此,在意母亲和家族的萧凭望,也就不可能成为良人。 苏梁浅这边话说完,守在不远处的影桐和秋灵,又重回苏梁浅的身后,然后跟着萧凭望前去萧意珍的院子。 萧凭望也是听说苏梁浅来萧家,他前来,抱着的是请求苏梁浅说服沈老夫人,让她想办法促成他和沈琦善的这门姻缘,还有化解她和萧意珍苏倾楣间矛盾的目的。 从下人的口中得知,苏梁浅被萧意珍带到了茶花园这边,他当时就预感不妙,加快脚步速度,还没到茶花园呢,在半路上,就看到萧意珍身边几个下人,一副恐惧又痛苦的样子,正抬着萧意珍往她自己院子的方向走。 萧意珍已经昏迷,脸色青红白交加,两侧的嘴角还有下巴都是血迹,额头则是鞭痕,状态看着极差,将萧凭望吓了一跳。 他一问才知道,苏梁浅身边的丫鬟,对她动手了,萧意珍本来就受了伤,苏梁浅还拿话激她,将萧意珍气的几次咳血,然后昏迷了。 萧凭望心里虽然惦念着找苏梁浅帮忙的事,但作为兄长的他到底是关心妹妹情况的,所以跟着一群人到了萧意珍的院子。 萧意珍刚被放到床上没多久,萧夫人就来了,她和大夫几乎就是前后脚到的,看到萧意珍那样子,是又担心又心疼,也更加气恼,又哭又叫的,要将苏梁浅找来算账。 萧凭望刚好有事要找苏梁浅,就接过了这通知的工作,却是白跑一趟。 也不算白跑,这一趟,他的心,又死了更加彻底了几分,隐隐被苏梁浅说服的他,也生出了和沈琦善一样,放弃的念头。 萧凭望走在前面,不过也就一两步的距离,看着像是和苏梁浅并列的。 他侧过身,就可以看到苏梁浅的脸。 她目视前方,脊背挺直,神色从容淡然,行走间,裙摆纹丝不动,仪态极好,看着比苏倾楣还要端庄,更有种说不出的贵气。 萧凭望少年有成,和萧镇海进过宫,也参加过皇室的宫廷宴,他觉得苏梁浅有种宫廷里贵人都没有的威仪。 而这种凛然的威仪,他只在太后的身上见到过,就连皇后都没有。 萧凭望被自己脑子里冒出的这样的念头吓了一跳,刚好这个时候,一直目视着前方的苏梁浅,她的目光扫了过来,萧凭望收回目光,同时也收起了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想法。 苏梁浅还没进萧意珍的院子,距离院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隔着院墙,就听到里面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似还有板子噼噼啪啪打在人身上的声响。 “我先进去看看。” 萧凭望看了苏梁浅一眼,皱眉交代了句,似是不满,随后大步如风一般,跨着进了院子。 苏梁浅一如之前,不急不躁,不紧不慢的走着。 她到门口的时候,打板子的刑罚还在继续,几个丫鬟嬷嬷被压在窄小的凳子上,屁股那一块,已经有血印了出来,而刚刚的嚎叫声还在继续,声音比起之前反而小了。 这里距离茶花园有段距离,萧凭望找她来回,她还和萧凭望说了那么久的话,而这些人,在这时候被打,苏梁浅猜测,应该是萧夫人见她迟迟没来,实在气不过,所以先拿这些人开刀降火了。 不过是打板子而不是乱棍打死,可见萧意珍并无性命之忧。 除此之外,萧意珍的院内,还站了数十个穿着将士服配刀的士兵,一个个身形高大,面无表情,身上那种肃冷的杀气,像是上过战场的。 苏梁浅只淡淡扫了眼,随后勾着嘴角进了院。 “妹妹胡闹,那些下人为护着妹妹,已经受伤了,母亲是要将她们都打死吗?而且大夫不说了,妹妹只是气急攻心,脸上的鞭伤过段时间也不会留疤,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苏梁浅将走至门口时,刚好听到萧凭望因萧夫人惩罚那些下人,对她的质问。 萧凭望孝顺是真,但他的为人处世还有观念,和萧家人相悖,也是真。 要她是萧夫人,嗯 她估计也会更偏疼在身边的萧有望一些。 “保护主子不利,这样的下人,留着用什么用?还有,你这是什么态度,什么叫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珍儿是你妹妹,我看你一点都不看重她,也不在意她的死活,作为兄长,没半点兄长的样子,让你去叫个人,人呢?这大半天,人在哪里?你是不是让她走了!” 萧夫人越说越气,苏梁浅在她对萧凭望做出更难听的指责前,挑开珠帘进了屋。 萧凭望比苏梁浅早些些的时间,他已经从大夫的口中了解到,萧意珍的情况并不是很严重,可见苏梁浅下手,是注意分寸了的。 当然,分寸,苏梁浅是有的,萧意珍体质和运气,也都很不错。 萧凭望是想和萧夫人好好说的,但萧夫人在气头上,又心疼坏了,哪里能听得进去萧凭望的话,母子两没说几句,就又吵了起来。 “萧夫人是在等我?” 苏梁浅进了萧意珍的房间,就看到里面乌泱泱,一屋子的人。 萧夫人就坐在床边,手上拿着帕子,脸上还有泪痕,红红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担忧,同时充斥着的还有对萧意珍的心疼,以及萧凭望这个儿子的极度不满,但在苏梁浅进入房间的那一瞬间,她锋利的刀口,很快调转了方向。 “苏梁浅!” 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那凶狠暴躁的眼神,就好像被刺激的兽,仿佛是要将苏梁浅撕成碎片。 苏梁浅缓缓走向萧夫人,边走时往床上的萧意珍看了一眼,边道:“表妹还没醒呢,大夫怎么说?哦,我刚听到了,好像是说没什么事,但既然没什么事,怎么还不醒过来呢?萧夫人,表妹现在这时候正是脆弱的时,您应该平心静气才对,二公子不说了吗?那些下人是无辜的,您这要将她们打死,那她们就是冤死,据说,冤死的人,阴魂不散,会找人索命的,万一她们要找上表妹怎么办?” 苏梁浅啧啧了两声,好心提醒的样子,看着倒是关心的,萧夫人却气的,觉得自己坐都要坐不稳了,牙齿打颤,看着苏梁浅的眼神,也慌乱无主了起来。 她觉得苏梁浅说这话是在咒萧意珍,但作为母亲,还是不免担心会有这种情况的发生。 她紧咬着自己哆嗦的嘴唇,想要让外面那群人停手,但当着苏梁浅的面,她又极其不甘心自己低这样的头。 萧凭望看萧夫人这样子,转身跑了出去,让院子里的那些人停手。 萧凭望就站在萧意珍的房门外呵止的,他阳刚的声音洪亮,传到了萧夫人的耳里,让她松了口气。 又过了好一会,萧凭望才从外面进来,看着萧夫人道:“有人晕死过去了,但都还有气,母亲让大夫给她们瞧瞧吧。” 萧夫人摆摆手,没有反对,萧凭望将还在屋子里呆着的大夫请了出去,不由深看了苏梁浅一眼。 她可真有办法。 屋子里,除了萧夫人,和萧夫人在大厅聊事情的苏老夫人,萧燕也都在这里,萧有望也在。 这些人里面,除了在床榻边坐着的萧夫人,苏老夫人也是坐着的,还有萧有望,其他人,像苏倾楣,甚至是萧燕,都是站着的。 萧有望坐姿随意,而且位置也在角落,那样子,像是来凑热闹的。 苏老夫人看着苏梁浅,目光满是关切,她的脸色并不好看,是绷着的,苏梁浅不知道,在自己来之前,萧夫人有没有将怒火迁移到她头上,毕竟,要不是苏老夫人,她也不会来。 苏梁浅想的不错,萧夫人来的时候,看到萧意珍那样子,郁气难当,发了好大一通的火气,她是当着苏老夫人的面,明里暗里说了一通,狠狠的下了她的脸后,才下令杖打那些下人的。 苏老夫人和苏克明一样,都是极重视辈分和长辈的威严的,萧夫人指桑骂槐数落她的时候,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现在能有好脸色才怪了。 萧夫人很快从被苏梁浅的恐吓中,慢慢的恢复过来,站了起来。 萧燕见状,抢在萧夫人前,数落起苏梁浅的恶行,“大小姐,你屡次三番在萧家对珍儿下手,你也太目中无人,没将萧家放在眼里了!” 苏老夫人见萧燕这时候冒头,眉心打结,指着她道:“萧氏,你给我闭嘴!浅儿她可不是胡来的人,这件事,肯定另有隐情!” “隐情?什么隐情?”萧夫人听了这话不乐意了,“我珍儿这个样子躺在床上,能有什么隐情?就是你苏家教导无方,所以她才如此目中无人!” 萧夫人手指着苏梁浅的手都是发抖的,她盯着苏梁浅,看她完好无缺,仪态万千,心里的那团火,越聚越旺,萧夫人再想到自己的女儿,只觉得自己是忍无可忍,疾步走到苏梁浅面前,扬手就要打她。 她扬手的时候,苏梁浅就盯着她看,站在床尾的苏倾楣,嘴角翘了翘,若这一巴掌,能落在苏梁浅脸上最好,若是不能,萧夫人必定会更气。 萧夫人扬手的片刻,苏梁浅也抬起的手,在她的手堪堪到落在自己脸上的时候,两根手指,就扣住了她的手心,萧夫人使力,憋得脸都红了,苏梁浅也暗暗加了力。 “看样子,表妹这动不动就喜欢打人的毛病,是和萧夫人学的,表妹不懂事,萧夫人也不懂吗?什么人能打,什么人是不能打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动的这个道理,我不让萧意珍对我动手,萧夫人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打我?” 秋灵见苏梁浅有些吃力的样子,怕她吃亏,将萧夫人推开。 萧夫人后退了两步,只觉得自己有种要被逼疯的感觉。 她活了近四十年,这样失控的时候不多,但只要碰上苏梁浅,很容易就会有这种气的仿佛要疯了的情绪。 “谁说萧意珍这样躺在床上而我完好就是我的错了,就拿上次的事情说” 萧夫人听她提起上次,整个人越发捉狂,“你不要和我提上次!” 萧夫人声音尖锐。 这段时间来,只要想起正月里萧家发生的那件事,萧夫人那个气的,只觉得自己气都要气饱了,不,简直要气死了,她自问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几次都恨不得冲到苏家去,亲自动手抽苏梁浅一顿。 尤其,苏梁浅此刻提起,那就是在她还血粼粼的伤口撒盐。 “苏梁浅,你欺人太甚,太不把我们萧家放在眼里了,来人呐!” 萧夫人话音刚落,苏梁浅刚刚在外面看到的,穿士兵铠甲手拿刀的士兵就冲了进来,很快,本来人就已经不少的房间,一下越发逼仄起来。 “萧夫人,这不过是小孩间的玩闹,出了事,也应该由她们自己解决,你这是做什么?” 苏老夫人从坐着的椅子站起来制止萧夫人。 苏老夫人怕苏梁浅吃亏,那个急的,苏梁浅看着将自己还有秋灵影桐围在中间的人,面无惧色,甚至笑出了声。 此刻她这笑,在萧夫人眼里,就是无尽的挑衅,而萧燕却觉得她疯了。 当然,苏梁浅只是觉得好笑可笑。 没将萧家放在眼里,这是她来萧家,听的最多的一句话,那些人在对这句话时,对她的斥问,就好像这和欺君一样,是不可饶恕的事情。 她想笑,就笑了,漫不经心。 “没将萧家放在眼里?那夫人告诉我,怎么做,才算是将萧家放在眼里?行跪拜之礼,像敬先祖那样供着!” 萧夫人觉得,苏梁浅最后一句话,简直就是诅咒。 只有死人,才会要供着。 “萧家是天潢贵胄吗?同样都是侯爷,王家的人,都没你们这么高的姿态,还有季家,口气这么大,也不怕闪了自己的舌头!” 苏梁浅还有些稚嫩的声音微重,却让萧夫人的心头微颤,她没忘记,前段时间自己的夫君,还有萧家,是因为什么被罚。 “把她给我捉住!” 萧夫人看着进来的士兵,大声命令道,随后看向苏梁浅,“看我不将你这张厉害但讨人嫌的嘴巴撕烂,为我的珍儿报仇!” “母亲!”萧凭望看着萧夫人仿佛已经疯了的模样,大叫了声,“您这是在做什么?你们谁都不许给我动手!” 萧凭望站了出来,边走向萧夫人的死后,边看向那些士兵命令道。 萧家的护院士兵,是萧镇海从军营挑选的,萧凭望这些年来,一直跟着萧镇海在军营呆着,在这些人面前,自然也是有一定威望的。 他这一开口,那些人很快停住了上前对付苏梁浅的动作。 “萧凭望,你到底是不是我儿子!” 萧夫人看着萧凭望,到底是顾虑着自己儿子的颜面,忍着没将没落到苏梁浅脸上的那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而是用力一下,拍到了他身上。 苏梁浅看着萧夫人,轻哼了声,目色冰冷,“萧意珍胡来,还能用年少无知,被家中父母惯坏了这样的说辞,萧夫人是成年人,还是萧家的女主人,这样的借口可行不通,萧夫人似乎是忘了,拜你们萧家人所赐,我现在可是皇上钦封的县主,你只管对我动手试试,看看将这件事闹大,吃亏的,是你,还是我?” 苏梁浅往前走了两步,有咄咄的气势,目光更是逼人。 萧夫人只觉得,苏梁浅只要张口,就有能将她气吐血的本事。 苏倾楣急迫的希望看苏梁浅倒霉,但这是不能太过损害萧家利益和发展这样的前提下,想到萧意珍上次出言不逊的后果,苏倾楣站不住了,跟着就上前劝萧夫人。 她不能让萧家再像上次那样吃亏,更受不了苏梁浅在此基础上的受益。 萧夫人是气的没理智了糊涂了,但人还是清醒的,她心里也看重萧家,一下就怂了几分。 其实萧夫人这么生气,并不单单是这次的事情,而是新仇旧恨,更多的还是上次,好好的一个庆功宴,她的脸面,萧家的脸面,萧意珍的名声,全部都毁了,尤其是萧意珍。 萧夫人心疼女儿,同时也觉得对她有愧,再加上她自身的条件本来就不是很好,萧夫人一直就很为她的终身大事担心,而苏梁浅,直接绝了她的担心,因为那一闹,萧意珍根本就不可能再嫁什么好人家了。 稍稍往夸张了说,苏梁浅直接将萧意珍的这辈子都给毁了,她再看到萧意珍刚刚那个样子,还有站在自己面前,意气风发的苏梁浅,萧夫人真的吃了苏梁浅的心思都有。 “好好好,我不对你动手,把她这两个丫鬟,给我捆起来!” 萧夫人手指着紧随苏梁浅身后的影桐秋灵两个丫鬟。 “我,你不能碰,我的人,你也不许动!” 苏梁浅直视萧夫人。 两个人,一个平静冷然,一个怒火滔天,但苏梁浅在气势上,反而更胜一筹。 “小姐,萧夫人毕竟是长辈,你总得让她出出气,影桐姐姐跟在小姐身边这么久,您也给她个机会,动动筋骨练练手。” 影桐听了秋灵的话,眼睛亮了亮,站出来道:“人是我伤的,要捆就捆我,只要你们有那个本事!” 萧燕看着影桐单薄的样,再看那十几个高大的士兵,只觉得影桐自不量力,装的她想笑。 苏梁浅回头,就看到影桐那张一贯没有表情的脸上,眼睛微亮,有些跃跃,“一个人?” 影桐一副唯恐苏梁浅反悔的架势,很快接话道:“如果不行,我会找秋灵帮忙的。” 苏梁浅点了点头,很是纵容,“屋子里太挤了,东西也多,不方便,要打出去打,秋灵你留下,将刚刚在亭子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萧夫人。” 萧夫人听了这话,失声冷笑,她和萧燕一样,都觉得苏梁浅和她的两个丫鬟,是大放厥词呢。 不过比起萧燕来说,萧夫人到底要警惕些,尤其是有苏梁浅,她的目光在影桐还有自己的府卫身上巡视了一圈,心底的担忧,很快放下。 双拳难敌四腿,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且单薄瘦弱,萧夫人不相信,影桐能有那样的本事。 “勿论死活,你们一定要将人给我捆了!” 苏梁浅漂亮的眼眸眯了眯,面对着萧夫人,迸射出冰冷的寒光。 “影桐,听到了吗?” 秋灵在苏梁浅之后补充了一句,“影桐姐姐,勿论死活,绝对不能输,给小姐丢脸了!” 萧凭望将两边势同水火,谁都不能退让,急的一张脸都是红的,他看向还静坐着的萧有望,大声叫他道:“大哥,你过来劝劝啊!” 他的话,萧夫人听不进去,但萧有望的话,她却是听的。 萧有望耸肩,“难得有这样的热闹,急什么?” 萧凭望被萧有望一副围观者不嫌事大的姿态气的半死,看着苏梁浅,眼神含着请求,苏梁浅直接不看他。 影桐已经率先走了出去,那些府卫看了萧夫人一眼,萧夫人微点了点头,其他人也跟着出去。 苏梁浅最开始进屋子的时候,觉得里面挤,可这会,屋子里,一下少了十来个人,仿佛就空了下来。 苏老夫人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刚刚被那些带刀的凶神恶煞的士兵吓到了,等她们离开,才搀着连嬷嬷的手,哆嗦着脚,走到苏梁浅身边,小声道:“浅儿,你不要乱来!” 苏老夫人并不想和萧家的关系彻底搞僵,心里是有所忌惮的。 现在这样的局面,她忍不住头疼。 苏梁浅拍了拍苏老夫人已经放在她胳膊上的手,将她扶着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而秋灵,已经说起了刚刚在茶花园的小亭子发生的事情。 从头到尾,一五一十,比萧夫人身边的嬷嬷详实,当然,前半段,也非常客观。 秋灵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外面有断断续续的打斗声传了进来。 “可不止这些!” 萧夫人身边告状的嬷嬷道。 她手指着秋灵,眼睛看着的却是萧夫人,气恼着继续告状道:“就是她,就是这个丫鬟,她力气大的很,将老奴就和破抹布似的扔地上,打狗看主人,她根本就没将夫人放在眼里,还有” “用鞭子抽到小姐脑门的是外面那个丫鬟,但将小姐撞在地上,压出了血来的是这个丫鬟,还有还有,表小姐,不是,是苏家的大小姐,为了维护她这丫鬟,将她这种故意的行为,说是走太快不小心撞到的,还提起季夫人上次在宴会上说的话,说小姐没照镜子自不量力,还说她是一条恶犬。” 刚刚嬷嬷只告诉了萧夫人萧意珍受伤的事,萧夫人就急了,她都还没来得及将这些事情说出来。 情绪才稍稍平复的萧夫人,火压又蹭蹭的往上冒,仿佛随时都要突破极限。 “我说错了吗?” 话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错,但对萧夫人来说,却是不能接受的,而苏梁浅这幅自己没错执迷不悟的态度,更叫萧夫人已经临界的怒火,喷了出来。 苏梁浅站在苏老夫人的身边,看着眼睛里面有眼球翻滚的萧夫人,笑道:“萧夫人现在能够体会我祖母刚刚的心情了吗?在夫人的事情上,你们的态度,就是如此的。” 苏老夫人听了苏梁浅的话,一震,仰着脖子扭头看苏梁浅。 她正看着萧燕,神色认真,苏老夫人如丝麻打结般纠结的心,瞬间觉得没有那么乱了,取而代之的是被抚平的温暖。 苏梁浅这个时候,还记得替她出气,苏老夫人觉得太暖心了,满满的感动。 萧夫人的护短,尤其是苏梁浅走后,萧夫人故意说让苏克明休了萧燕的话,苏老夫人憋屈的,到现在气都还没顺。 如果不是担心苏梁浅,不考虑其他,萧意珍出了这样的事,看萧夫人伤心气怒,苏老夫人心里还是很痛快的。 她觉得这就是报应,比起同情,因为对象是才刚骂了她死老太婆的萧意珍,苏老夫人没有半点同情,只有幸灾乐祸。 苏老夫人不担心了,她也不劝苏梁浅了,挺直着腰杆,往苏梁浅的方向靠,一副坚定的站在她这一边的态度。 萧夫人上火的厉害,她也不瞪苏梁浅了,因为知道根本就没用。 萧夫人脸沉如墨,看向萧燕,那冰冷的目光,满是责怪怨恨。 要不是萧燕在苏府一而再再而三的惹事,惹得苏老夫人极度不满找上门来,今天也不会有这事。 萧燕平时倒是趾高气昂的,但现在萧镇海没在家,萧家的事情,都是萧夫人拿主意,她出了这样的事,落了萧家的颜面,还让萧夫人受了气,现在萧意珍又受了伤,萧燕完全没有底气。 她移开目光后,垂下了脑袋,根本就不敢和萧夫人对视。 外面的打闹声越发的激烈,苏梁浅倒是气定神闲,萧夫人本来也觉得是胜券在握,十拿九稳的,但听着外面兵械相撞的声响,还有男人发出的哎呦吃痛声,心里也开始没底起来。 苏梁浅看着目光时不时往外面瞟的萧夫人,目光穿过她,落在床上受了伤的萧意珍身上,眼尾则扫向苏倾楣。 她的眼神轻飘飘的,但带着冷意看着人的时候,就像是分量很重的冰刃,不容人忽视。 察觉到她目光的苏倾楣不由看向苏梁浅,苏梁浅勾着唇,莞尔一笑,苏倾楣忽然就生出很不好的预感。 “人长得丑不是错,但丑还蠢,不自量力,那活该就被人当成靶子,就算被射死了也是活该!” 听了这话的萧夫人,将那怨恨的眼神,从萧燕转移到了苏倾楣身上。 苏倾楣还维持着站立,并没有看萧夫人,目光坦然,全然没有半点心虚。 “表妹身为闺中的女子,处心积虑的追问一个男人的下落,这事要传出去,名声更是要毁了,如果那个男人还对她不屑一顾,那真的是要将萧家的颜面都丢尽了,这些事,作为母亲,萧夫人都不教自己女儿的吗?这要传出去,别人会觉得,萧家的女人,连最基本的自尊自爱都不懂,也没有羞耻心的,表妹自己不在意,别连累我啊,这不是强我所难吗?” 萧夫人刚只顾着担心萧意珍,还有找苏梁浅算账,这件事其中的弯弯绕绕,根本就没有去深想。 苏梁浅也看向苏倾楣,微歪着脑袋,“表妹她是从哪里得知,谢公子已经离开,而且还笃定的觉得,我会知道她的下落?” 苏倾楣不接这话,萧燕却沉不住气,手指着苏梁浅,“大小姐,你这话什么意思,又想往我楣儿的身上泼脏水是不是?” 苏梁浅只抬着眼皮,淡淡扫了萧燕一眼,随后看着萧夫人,继续挑拨道:“萧夫人知道,我二妹妹是怎么死的吗?她是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才被杀了灭口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我祖母,对一直最看重的孙女儿,如此生气失望?” 第一百五十五章:警告 “萧夫人知道,我二妹妹是怎么死的吗?她是因为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才被杀了灭口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我祖母,对一直最看重的孙女儿,如此生气失望?” 萧夫人的目光,再次落在苏倾楣身上,这一次,她并没有因为苏倾楣没有看她,很快就将目光移开,而是一直盯着她。 那眼神的情绪感太过强烈,根本就不容人忽视,苏倾楣垂着的手,不受控的握成了拳,眼皮也跳动起来,睫毛颤动。 她的心,生出了慌乱,苏梁浅却似乎却觉得自己之前委婉的提醒还不够,直截道:“对自己的祖母亲妹妹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表姐。我来呢,就是想让萧夫人,好好去打听姚氏和我苏府三小姐的事,不要让自己和自己的女儿,重蹈她们的覆辙。” 萧燕一颗心本就七上八下的,没有底气,听了苏梁浅的这番话,更是六神无主,都慌了起来要,她手指着苏梁浅,手指都在抖,尖锐的声音,带着的颤意,昭示着她的慌乱,“没有证据的事,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苏倾楣听着萧燕的声音,看了她一眼,她觉得萧燕这破绽百出的样子,说还不如不说。 萧燕显然没意识到这一点,走至萧夫人的身边,看着萧夫人道:“嫂子,她这就是在挑拨离间,你别信她的话。” 萧夫人看了眼怒目圆视的萧燕,脸色阴沉,同样阴沉的眸色,可见强压着的血雨腥风,萧夫人哼了声,没有接话,萧燕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看着萧夫人这样子,没继续往下说,而是用更恼火憎恨的神色看苏梁浅,还有懊悔。 她后悔啊,悔的每根肠子都是揪在一起的,她当年就不该让苏梁浅去云州,而是直接将她弄死,一了百了,她就不该存着利用的心。 一失足,千古恨,萧燕近来一次次,算是切身体会了这种心情。 苏梁浅看着萧燕咬牙切齿凶神恶煞的样子,勾了勾唇,这个样子,是只有无能者才会有的表现,当场就出了气的,或者说事后有信心把握能出气的,是不会让自己成这样的。 苏梁浅转身看向苏老夫人,“祖母,已经过了吃饭的时辰了。” 苏老夫人撑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比起苏梁浅来大厅前,她现在的心情简直不要好太多,至于苏倾楣 就算将来前途无限的皇子,现在是和她有婚约的那个,苏老夫人对苏倾楣也不抱希望了,她反而希望,在苏倾楣没犯下更大的祸事前,萧家人放弃对苏倾楣的支持,让她安分下来。 “萧家的门槛太高,这饭,我怕吃了不消化。” 苏老夫人说着就要走,苏梁浅在她的耳边说了句话,走在了前面,而一直到她出门,外面始终没传来影桐的求救。 萧夫人见苏梁浅离开,狠狠的剜了苏倾楣一眼,萧凭望怕她在外人面前不给苏倾楣留面子,按住萧夫人劝道:“好了,母亲,父亲没在家,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苏梁浅走到房门口,都要出去的时候,听到这句话,转身看了萧凭望一眼。 她嘴角微勾,眼神透亮,那剔透的样子,仿佛在说,你看,我就知道是这样,萧凭望被她这样看着,一下更加无力。 他觉得,这一眼,若将来有一日,他在沈琦善的事情后悔,都会无地自容,也容不得他后悔。 萧夫人没察觉出自己儿子的心思,追着苏梁浅,到了院子。 真的是为了方便较量动手,动手较量前,院子里有些挡的石桌是凳都被挪到了一角。 苏梁浅出来的时候,双方还在打斗,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围攻追着影桐,影桐周旋在这些人的中间,身姿轻灵,每每在那些人动手要捉到自己的时候,敏捷避开。 与其说这些人奉命捉影桐,更像是影桐逗这些人玩。 影桐剑没出鞘,那些人虽然听从萧夫人的命令,但也顾虑萧凭望,所以也没有拔刀,刚刚苏梁浅萧夫人她们在屋子里听到的男人吃痛还有重物摔在地上的声响,就是影桐将他们踹在了地上。 不过,不同于一般的护卫,这些都是军人,那点痛,不足以让他们趴在地上,他们很快就站了起来。 萧夫人见这大半天了,十几个人一个小姑娘都没捉住,再看他们刀都没出鞘,便觉得他们是敷衍,满心的气无处发泄的她,也顾不上仪态了,怒斥道:“我怎么吩咐你们的,生死勿论!萧家不养不将主子命令放在心上的酒囊饭蛋,要不能把人给我捉住,你们也别在萧家呆了!” 苏梁浅刚刚的提醒,除了让她对苏倾楣生出更大的戒备心,丝毫不能改变,她对苏梁浅的态度,还有她想要惩戒她出气的决心。 她越是在意那两个丫鬟,那杀了她们,或者说让其伤了,她势必会伤心,而且这么厉害的丫鬟,若是不能用了,对苏梁浅来说,也是很大的损失,而且,上次萧意珍造成的事端,多多少少和影桐有点关系。 萧镇海常年不在家,他精心挑选的这些人,除了身手出挑,对他更是忠心不二,定然是不会愿意离开的,听了萧夫人这话,再不像之前那样手下留了几份情,有的已经拔刀。 苏梁浅见影桐应对从容,反倒是那些围攻她的人,被戏耍的有些气吁的模样,她是见过疾风身手的,谢云弈说,影桐只比他差点,精锐的将士,战斗力如何,苏梁浅心里也很有数,所以她对影桐,还是有信心的。 “影桐姐姐,小姐饿了,急着回去吃饭,速战速决,不要和他们玩了!” 秋灵冲着影桐的方向,大声道,话落,她声音小了小,又补充了句,“算了,我帮你吧,让小姐早点回去,我也不想在这里呆。” 萧夫人听着近旁,秋灵的自言自语,鄙夷的白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个脑子有病的人。 秋灵回头,用手掰着眼睛,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跑着朝人群冲过去,横着撞在了两个人的身上,小小的她,居然将两个高大的汉子,撞倒在地上,痛的闷哼,而且爬不起来。 站在萧夫人身后的嬷嬷指着被秋灵压着的两个府卫,颇有些气愤激动的对萧夫人道:“刚刚,刚刚她就是这样,将小姐撞到压住,小姐当场就吐血了。” 亲眼看着将两个壮汉士兵撞倒压翻在地上的萧夫人,想到自己女儿承受的痛,气的眼睛翻白。 “杀了,把她给我杀了!” 萧夫人的口气发了狠。 萧燕和苏倾楣也都从房间里面出来了,母女两一起站在一侧。 苏倾楣眉眼是难敛的阴沉,而萧燕,则是忧心忡忡。 影桐也拔出了剑,正午的阳光下,宝剑折射出银亮的光芒,让人不由不适的眯起眼眸,萧凭望的眼睛,亮了亮,不自觉的往前走了两步。 影桐一个纵身而起,双腿曲着,右手拿着的宝剑一挥,几柄扬着对准她的刀,被削成了两截,陆续掉在鹅卵石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几个府卫看着自己被砍断的武器,愣愣的盯着被削的平面,愣愣的不敢相信,似乎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萧凭望看着影桐手中挥舞着的剑,眼中的光芒,更是炽热。 那几个府卫的反应都很快,短暂的呆滞后,很快就准备恢复战斗,但影桐的动作更快,斜着的身体,以他们的脸为面,一只脚踩了上去,另外一只脚用力,将他们踹飞了。 这一次,那些人摔在地上后,再不能像之前那样,很快就站起来,而被秋灵压住的那两人更是,有个一直在那咳,呛的脸通红。 影桐一下解决了三个,其他尚未受伤的人,只有忌惮,并没有畏惧,继续朝她攻击,影桐面色无澜,地上的秋灵,给了被自己压在地上的人两拳,确定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再有战斗力,起身帮忙。 秋灵是硬碰硬,年纪小,个子小的她,在和那些大块头拼力气时,直将那些人震的后退,而影桐,一看就是身手不俗,两人合力,只见那群府卫,陆续倒下。 影桐手中的剑直指最后一个还没倒下的人,剑尖对着他的眉心,男人倒是条汉子,眼睛都没躲闪一下,不过更蠢的是,身体也忘记躲开。 这是沙场将士的通病,害怕死亡,但极度的死亡恐惧下,想到的却不是逃跑,而是让自己直面死亡,就像现在。 苏梁浅觉得这有些傻,毕竟有什么比活着重要呢,但对将士来说,军令如山,战场上,不是说退就退的。 若他们遵从活着至上的原则,那谁来保家卫国? 许是上辈子一直和这样自己此刻看来有些傻的人在一起,而沈家,也都是这样傻的人,苏梁浅对这样的人,总觉得有种特殊的感情。 “见点血就可以了,别闹出人命来。” 影桐的剑尖距离府卫的额心越来越近,在刺上去见血的那一瞬间,她握剑的手猛收,旋转三百六十度翻身,落在地面。 剑尖的血,滴落在地,刚刚的那个府卫,感受着额头的血渗出往下流,伸手去摸,一把的血,他瞪大着眼睛,被血趟着的脸,都能看出苍白,腿一软,向后坐在了地上。 影桐收了剑,宝剑银亮如初,没有半点血迹,萧凭望疾步上前,盯着她手中的剑,眼睛明亮。 影桐往前走了两步,无视意图明显的萧凭望,走向苏梁浅,在快到走到苏梁浅身前时,将剑插回剑鞘,身体忽然向前倒去,她已经入鞘的剑出,朝着就站在苏梁浅身侧的萧夫人而去。 萧夫人和其他人一样,都还没能从震惊中缓过来,谁都没想到,苏梁浅身边的两个加起来就二十多的小姑娘,将十几个士兵,全部打趴在了地上。 除了震惊,萧夫人还有震怒担忧,气那些人无用,同时也担心,这事传出去,萧家颜面尽失,成了笑柄。 萧镇海在离开前,再三叮嘱,暂时不要和苏梁浅起冲突,对于夫君的交代,萧夫人一向都是遵从执行的,他回来后,要知道这事 萧夫人心里畏惧萧镇海,单想到萧镇海的态度反应,她心里就觉得慌乱害怕。 萧夫人并非沉不住气的人,只是事关自己的爱女,作为母亲,实在根本不能保持冷静理智。 处在这种情绪中的萧夫人,见影桐举着剑鞘朝自己撞来,更是狠狠的吃了一惊,萧夫人是小将之女,也是有些手脚功夫的,她并没有叫出声,脸色却是苍白,身子后仰向后避开。 萧凭望回头,就看到朝着萧夫人袭去的影桐,从她的身边经过,剑鞘擦着萧夫人的脸而过,心都悬了起来,萧夫人的身体更是仿佛僵硬,都不能动了。 影桐在萧夫人后,向前冲的身体仿佛才稳住,她将剑重新抱到了怀里。 萧夫人的脸上并无血迹,仿佛没有受伤,萧凭望第一反应就是冲到萧夫人的身边,萧燕和苏倾楣对视了一眼,两人也跑向萧夫人。 萧夫人维持着受惊的姿势,受惊的表情,仿佛雕像般,鬓角有发,缓缓落地,萧夫人的腿又僵硬又软,眼珠子瞪的大大的,仿佛不会转。 萧燕咽了咽口水,随后看向已经走回到苏梁浅身边的影桐,依旧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漠然模样,似乎是,并不是怎么尽兴。 “疯了!你们是疯了吗?” 站在房门口,就近看到这一幕的苏老夫人,也被吓傻了。 要不是连嬷嬷扶着,她都要一屁股坐地上了。 她并没有指责萧燕,因为她觉得,影桐此举也太过分了,这要萧夫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苏老夫人简直不敢去想,她一个丫鬟,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 简直就是胆大包天,萧燕用疯了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萧凭望也没心情去找影桐看剑了,看着苏梁浅,那眼神,仿佛是让苏梁浅给他一个交代。 影桐往前走了两步,顶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道歉,“抱歉,路太滑。” 影桐这样的解释,让刚回过神来的萧夫人,气的脸都是变形的,苏梁浅见她似乎是要继续发难,走到了影桐的身侧,“萧夫人吃了这样大的亏,是准备将萧家的府卫都召开,替你报仇雪耻吗?” 萧夫人确实有这样的打算,苏梁浅的话,让她打了个激灵,直接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这就已经够丢人的了! 萧凭望扶着萧夫人,感觉她浑身都在发抖,心疼的同时也生出了怒意,板着脸看向苏梁浅道:“苏小姐,我母亲毕竟是长辈,你也不要太过分,将事情做的太难看了。” 苏梁浅嗤笑,并不以为然,讥诮笑道:“不是你们想要以多欺少在前吗?还想杀了我丫鬟?怎么,吃亏了不乐意了?我可是手下留情了。” 萧夫人要的是苏梁浅丫鬟的命,苏梁浅在最后关头,只让影桐见了血,这不就是手下留情吗? 萧凭望想到刚刚的事,脸涨得通红,想替萧夫人讨回公道,却说不出话来。 “真是不好意思,让萧夫人断了几根发。” 苏梁浅那样,一点也不像道歉,苏梁浅很快收了不诚意的笑,正色道:“萧夫人,我才刚说的话,你是没听清楚,还是没记住?那我就再重申一遍,不是什么人,你都能动的。我,你不能动,我的人,你也不能碰,萧意珍也是如此。” 苏梁浅说这话时,一步步朝着萧夫人逼近,“管好自己,管束好萧意珍,这次,我就只是小惩大诫,若你们还不自量力,找我的麻烦,那可不就是见点血那样简单了,我这丫鬟就是个疯子,她的剑更不认人,下次,说不定就直接” 苏梁浅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萧夫人一颤,一只手抬起摸了摸自己被影桐的剑贴着擦过的鬓角,那里没出血,但萧夫人却觉得刺刺的痛,这痛,让她的心都突突的,而她另外一只手,则抚住了自己脖颈的位置。 “苏梁浅,你是县主,我也是朝廷命官的夫人,还有珍儿” 苏梁浅轻笑了声,神色轻蔑,并未搭理萧夫人,走至同样处在发呆状态的苏老夫人面前,面带微笑,一下变的柔和乖顺起来,“祖母,我们回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见血 苏老夫人整个人都还是呆滞的,木然的任由苏梁浅搀扶着,一直到出了萧家的大门,上了马车,都还是心有余悸,脸色苍白。 马车缓缓启动,中间颠了几次,苏老夫人才稍稍回过神来,看向苏梁浅。 和来时一样,苏梁浅就坐在她对面,正中间是个很小的茶几,上面放着的是她给苏梁浅准备的,但苏梁浅几乎没动的早膳。 她看重喜欢苏梁浅,准备的东西,样式自然丰盛丰富,拿来做午膳,也半点都不寒碜。 苏梁浅一手拿筷,一手端着小碟,手指白嫩如玉,十分好看。 秋灵跪在地上,将一块翠绿的糕点,送到苏梁浅的小碟子上,苏梁浅夹着缓缓送进嘴巴,她嘴巴张的很小,细细咀嚼,动作很小,苏老夫人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好看极了。 容貌算不得最出众的苏梁浅,看着竟像画里的人似的,更有种高不可攀的贵气。 苏老夫人这样想着,很快又有另外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事情都这样了,苏梁浅怎么还吃的下。 苏梁浅见苏老夫人看她,微微的笑着,也看她。 有风吹来,轻卷起了就在苏梁浅身后的车帘,午后照进来的阳光,有一些洒在她的脸上,让她那张陷在阳光中带笑的脸,就和此刻的阳光一样,温暖,灿烂,又和煦。 苏老夫人想起刚刚的事情,却觉得自己有些不能直视苏梁浅。 不单单是苏梁浅,还有她身边的两个丫鬟,苏老夫人也觉得自己不能将她们当成普通寻常的丫鬟来对待了。 “早上没吃多少,现在都有些饿了,祖母饿吗?” 苏老夫人半点胃口也没有,摇头。 “浅儿,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苏老夫人整颗心都是悬着的,她就不明白了,苏梁浅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居然纵着下人对萧夫人动手,还说那样的狠话。 那可是侯府的侯爷府人啊。 苏老夫人觉得,苏倾楣行事虽然不怎么磊落,但做事至少有迹可循,而苏梁浅,每每都是出人意表,让人大吃一惊。 “担心什么?”苏梁浅问,简单的四个字,昭示着她完全轻松的状态。 “就是你将萧家的小姐弄成那样,萧夫人肯定气坏了。” 苏老夫人心里知道,自己的这个孙女儿,并不简单,但她没想到,她胆子竟然这样大,简直就是目中无人,无所忌惮。 苏老夫人看着眼前含着浅笑的苏梁浅,还和以前一般乖巧的模样,但苏老夫人心里却做不到再将她当成一般的孩子对待。 其实更早之前,苏老夫人就知道,她并不仅仅是个十四岁的孩子那么简单,但今天出这一趟门,这想法,一下就深刻了。 苏梁浅对苏克明的态度,苏老夫人之前也觉得有几分不敬,现在看来,那真的是已经看在他是她父亲的几分薄面了。 苏梁浅依旧是一副半点也不在意担心的样子,“她气坏了就气坏了,这事传不出去,传出去了,被议论和丢脸的,也是萧意珍和萧家。” 苏老夫人想了想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心里便明白过来。 萧意珍是什么脾性货色,大家都心知肚明,若是有人和她发生冲突矛盾,不管谁的错,外人也都会觉得是萧意珍的错,最后遭殃的是她,大家也都会觉得她是活该,罪有应得,更不要说对象是和她结仇的苏梁浅。 萧夫人若是在意女儿的名声,定然不会让这事传出去。 至于后面动手一事,萧家是武将,萧家的府卫,是萧大人精挑细选的,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结果,十几个人,败给了苏梁浅身边的两个小丫鬟,这事要传出去,外人也会觉得是萧家以多欺少,欺人太甚,而且还会觉得萧家是徒有其名,生出轻视。 苏梁浅咄咄逼人,但她在动手前,就是考虑过后果,并非完全冲动而为的。 她做事向来周全。 苏老夫人看着苏梁浅,是不敢置信的欣慰,还有许多根本就说不清楚的其他情绪,而内心一直存在的惊惧,到现在还没平复下来。 她做不到苏梁浅那样的淡然从容,而且苏梁浅今日这样的做法,她也并不怎么赞同。 苏老夫人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浅儿啊。” 这口气,她也直接叹了出来。 “虽然这些事情,传不怎么出去,但是萧家和我们家,毕竟是姻亲,萧夫人是不对,但按礼来说,你也应该叫她一声舅母,萧大人更被封了侯爷,萧家正是风光受重用的时候,你一个女孩子家,不能太肆无忌惮了。” “那祖母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苏梁浅将手中的碟筷缓缓放下,面对苏老夫人时,脸上的笑浅了几分,神色却更加认真。 苏老夫人想说的话,因苏梁浅这样的直视,有几分迟疑,但秉持着尽量和萧家维持友好关系的原则,还是道:“萧意珍这个样子,萧夫人看到了,定然是心疼的,再加上上次的事情,她想要惩戒你出气,也是可以理解的,你稍稍低个头,事情都不至于闹成这样子。” “低头?” 苏梁浅将手中的碟筷,递给秋灵,靠着车壁的脊背微直,“祖母听说过得寸进尺吗?萧夫人是什么人,在萧意珍的事情上,她有多恨我,我今日若是态度稍软,让她觉得我能欺可欺,我非得被揭了层皮才能出萧家的门,不单单是我,还有随我前来的两个丫鬟,萧夫人更是会毫不留情的要了她们的命,若真是如此,祖母,苏家,还有我自己的颜面,都会被丢尽了。” 苏梁浅声音轻柔好听,但说话时的口吻,却让人觉得强势。 “而且,我不是没给过她们机会,萧夫人想捆杀我的丫鬟,我给过机会了,是她们技不如人,既是自己技不如人,又怎么能怪别人?” 苏梁浅说的理直气壮,苏老夫人心里想着的是,这样对萧夫人心上的伤口来说火上浇油的机会,给还不如不给,但她嘴上却无从辩驳。 “这次,包括上次,都是萧意珍想要陷害我挑衅我,她是自作自受,我不认为自己有错,既然没错,我为什么还要道歉?我不道歉!” 苏梁浅口吻坚决,也打消了苏老夫人想劝她事后赔罪的念头。 苏梁浅的话,苏老夫人是觉得很有道理的,但她的这种态度,苏老夫人不能不生出担忧。 “浅儿啊。” 苏老夫人又叫了声,“不管你和你父亲的感情如何,你都姓苏,在外人眼里,你就是代表了苏家,你作为苏家的嫡长女,做事总不能太任性了。这世间的事,低头和对错与否,没有直接的关系。” 苏老夫人这话,更多的是站在了苏家的立场。 “祖母。” 苏梁浅重重叫了声,眸色清澈,比之前还要认真,言语却是出乎苏老夫人预料外的放肆。 “萧家人,早就已经选择了苏倾楣,而我和苏倾楣,注定就是敌对的关系,所以就算我像父亲一样,在他们面前认怂装孙子,也改变不了我们敌对的关系,除非我像他们期盼的那样,心甘情愿沦为苏倾楣的棋子,做她的踏脚石,这样的痴心妄想,您觉得可能吗?既然不管我是什么样的态度,他们都会对付我,对这样的人,我为什么要委曲求全?我自然是想做什么做什么,自己开心最重要!” 其实除了这个,还有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萧凭望。 他亲眼见到她和他母亲是如何的势不两立,对自己和沈琦善的事情,也会有更加清醒的认识,尤其是在这种因她的说服而动摇的时候。 她就是要坚定他自己和沈琦善两人绝无在一起的可能的这种想法。 要不然的话,她不会在明知道萧家要针对她,甚至会对她下手的前提下,提前暴露影桐秋灵的实力,只因沈家的安宁,比什么都重要。 这是她上辈子欠了沈琦善的,也是她欠了沈家的。 对苏梁浅来说,沈琦善嫁给萧凭望,简直就是灾难。 是沈琦善的灾难,也是沈家的,对沈老夫人来说也是。 虽然外祖母最是疼爱关心她,但沈琦善是她的孙女儿,这些年来,一直在她膝下,沈家的子嗣本就单薄,她怎么可能不在意?若是她过的不好,甚至是被苛待针对,又怎么会不担心? “对萧家人是如此,其他人也是一样,比起所谓的血缘关系,我觉得真切的关心,才是最实在的,祖母,您觉得呢?” 苏老夫人听出来了苏梁浅的意有所指,她说的是苏克明。 在苏梁浅和苏倾楣这两个人的中间,苏克明对苏梁浅的态度,和萧家几乎是如出一辙,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苏梁浅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苏克明逼迫她,是没有用的,苏老夫人觉得,苏梁浅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苏老夫人不知怎的,心情莫名就烦躁起来,整个人也变的恹恹的。 “你既已经拿定了主意,还问我做什么?只是你自己把握好分寸,什么人可以放肆,什么人不能得罪,不是什么人,你都能肆无忌惮的,就像七皇子。七皇子不是萧家的人,他是皇子,身份尊贵,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你不要因为自己这受不得气的脾性,害了自己。” 因为自己不但不怎么尊重苏克明,苏家的利益,也并不怎么放在眼里,苏梁浅看的出来,苏老夫人是生气了,不过她这时候还能提醒她七皇子的事情,不管是因为她,还是出于苏家的考虑,苏梁浅心里还是有几分感动的。 苏梁浅只道了声是,并没有解释太多。 接下来,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因为这并不是很愉快的聊天,马车里的气氛,变的有些凝重。 而苏梁浅苏老夫人走后的萧家,局面更是势同水火。 萧夫人大怒,冷着脸,将那些府卫,狠狠的呵斥了一番。 “我还以为你们有多大的本事,一群大男人,连个未及笄的女子都打不过,还弄的自己如此狼狈,我的脸面,萧家的颜面,都被你们丢尽了!” 萧夫人声音尖锐,“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养你们多年,好吃好喝的供着,关键时刻,没半点用处,萧家真是白养了你们了,你们也辜负了老爷和我的信任,我们要你们有何用!” 萧夫人那个气的,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说的那群倒在地上的人,越发的无地自容。 萧凭望看着那群受了伤,却忍着痛,哼都不哼一声的府卫,因为萧夫人的这番话,低垂着脑袋,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皱着眉,替他们抱不平。 “和他们无关,他们已经尽力了,是苏小姐身边的两个丫鬟太厉害了,他们心里已经很难过自责了,母亲你就不要再苛责他们了!” 萧凭望常年练武,他看的出来,苏梁浅这两个丫鬟,才是真正的精挑细选,并且经过专门的苛刻的训练,天赋和后天的努力,都缺一不可,这种人,以一当十,又岂是只接受常规训练的士兵能比的? 萧凭望自己就是军人,他尊重军人,更看重维护他们的这份尊严,萧夫人的这番指责,在他看来,根本就是苛责。 “而且,来者皆是客,母亲今日的态度,实在不是待客之道,您为一家主母,父亲不在家,更应该以大局为重,而不是冲动行事。” 萧夫人本来就气的要死,再听萧凭望的指责,还是当着下人外人的面对她的质问,更气的都要晕过去了,怒目看他:“萧凭望,你还是不是我儿子!” 她觉得自己真是造了八辈子的孽,才会生出这样事事处处都和她作对唱反调的儿子。 萧夫人心里这样愤愤的想着,却并没有将这样的话说出口。 因为心里的那个决定,萧凭望心里本来就和刀扎了似的难受,听着萧夫人这样的质问,一个铁血般的大男人,竟是红了眼圈,“我是您儿子,但我不能因为是您儿子,就不分是非对错,我这是对事不对人,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妹妹任性不长记性就算了,母亲您要和她一样吗?这样的结果,还不是自己吃亏!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和平共处不好吗?一定要弄的这样势同水火,你死我活的!我们要往上走,是不是一定非要踩在她的头顶上?如果不是,得罪像她这样聪慧又有手段本事的女子,对我们,对萧家来说,有什么好处!” 萧夫人不想搭理萧凭望,但她又实在生气,对自己的亲儿子,哪怕再气,她也是舍不得罚的太重的,继续吩咐道:“将这些无用的东西,拖下去,每人杖责五十!” 萧夫人手指着地上那群已经受了伤的府卫。 “不行!” 萧凭望又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 “他们没有任何错,母亲自己尚且不敌苏家大小姐,在她那里受了气,也不应该发泄在他们身上!他们是父亲从军营挑选的府兵,并不是府里母亲可以随意打杀的下人,您这是在侮辱他们!” 萧凭望涨红着一张脸,正气凛然。 “说到底,这都是珍妹的错,是母亲将她惯坏了,我觉得苏大小姐说的对,母亲应该好好检讨检讨,过分的宠溺,不是心疼,而是在害她,您继续如此,早晚有一天,会害死她的!” 萧凭望对苏梁浅有气,但苏梁浅说的话,有理有据,他心里向着萧夫人她们,却还是被苏梁浅说服了,所以这样的结果,萧凭望对萧夫人也存了气。 如果不是萧意珍一开始设计栽赃陷害苏梁浅,也就不会有这之后的许多事。 虽然萧意珍对他的态度,一直谈不上亲近友好,但萧凭望还是将她当妹妹的,他并不是不在意妹妹,就是因为在意,又很清楚的知道萧意珍的德行,所以才更加为她的未来担心。 在他看来,萧夫人的这种宠爱方式,绝非长久之计。 萧凭望虽然以前也会说萧夫人几句,但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如此严厉,落萧夫人的脸,而涉及萧意珍的言论,更像是威胁恐吓,夫人在盛怒之下,萧凭望这样的火上浇油,气的她浑身都在哆嗦,扬手就又在他的背上,狠狠的打了几下,眼睛也是红红的。 也不知是伤心,还是给气的。 萧凭望也不躲,任由萧夫人打,哼都不哼一下。 萧有望和萧凭望两兄弟一样,都是极倔的人。 萧有望被萧镇海打,也是从不求饶。 萧夫人和萧凭望争执对峙的时候,萧有望就站在一旁,从里面出来到现在,他一直就倚靠在房门口角落的位置站着,面色凉薄,就好像这是一场闹剧。 他盯着英挺刚硬的萧凭望,嘴角微抿,似乎是在笑,但脸上却没有笑意,冰冰冷冷的,又似乎有些羡慕。 一直到萧夫人打停下了,萧凭望才直起身,转身面对看向萧夫人,他一见萧夫人红了眼圈,心就软了下来,也懊悔自己话说的太重,再开口时,口气也软了。 “我和母亲说这些,是为了珍妹好,也是为了母亲和萧家好,并非不敬母亲,也不是有意要气您,母亲也知道我的性子,还请您不要和我一般计较,生我的气。我准备明日一早,去找父亲,我回去收拾行李,母亲保重。” 萧凭望说到要离开时,躬着身,手交叠,向萧夫人请辞。 他起身时,往苏倾楣的方向看了一眼,凌厉的眼神,满含警告。 苏倾楣心知眼前这一劫不好过,心里慌慌乱乱的,被萧凭望这样盯着,心更是猛烈一颤,而站在苏倾楣身侧的萧燕,看着萧夫人冷沉的脸,也是心虚的厉害,怕的紧。 萧夫人虽然更偏疼萧有望和萧意珍些,但对萧凭望这个儿子,心里也是看重中意的,她看着萧凭望离去的背影,想到他这么大了,本来好不容易这次母子两可以多呆一段时间。 萧凭望争气,年少有为,很多有女儿的夫人都向她打听,萧夫人原本是有趁此机会给萧凭望物色对象的打算的,挑个她中意,萧凭望自己也相对喜欢的。 萧凭望这一走,计划全泡汤了。 萧夫人张口想让他留下,犹豫纠结间,萧凭望已经走到了那群受伤的人中间,“想与我同去的,就站起来。” 萧凭望眉目是其他人看不懂的沉痛,他话落,地上那些人,疼着痛,撑着站了起来,从他们吃力痛苦的样子看的出来,他们伤的确实不轻。 萧凭望此言,直接让萧夫人将那份犹豫迟疑打消了。 她看着萧凭望离去的背影,还有其他人相互搀扶着的尾随,怒火更盛,萧有望也在这时候提出了离开。 萧夫人道了声好,眼睛里仿佛卷着火球的眼神,猛地朝萧燕和苏倾楣射去,愤愤道:“你们给我进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不服管教,生出龃龉 “你们给我进来!” 简单的六个字,火药味十足。 萧燕吓得直接一哆嗦,和苏倾楣对视了一眼。 苏倾楣克制住自己内心的这种慌乱,上前主动握住了萧燕的手,安慰性的按了按她的手,朝着她点了点头,让她不要慌。 “不会有事的。” 她小声道,这话也不知是对萧燕说的,还是安慰自己。 萧燕觉得自己真倒霉,苏梁浅惹萧夫人生气也就算了,一向孝顺,从来没有这样落萧夫人脸的萧凭望,也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萧夫人现在肯定气坏了,一贯目中无她的萧燕,也不敢有半点放肆,她对着苏倾楣点了点头,反握住了她的手,温和却坚定着声道:“你不要怕,你舅舅一贯最疼你,母亲也会护着你的。” 两人跟着,一起进了萧意珍院子会客的偏厅。 萧夫人在正中的主位坐下,一只手放在桌上,另外一只手摸着自己被断的鬓发,黑沉着脸,有暖阳照射进来,有一些洒在她的身上,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阳光下的火球。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苏梁浅的那个丫鬟,断她的头发,不但是在羞辱恐吓她,也是威胁她。 她看着亦步亦趋,恨不得和乌龟比慢似的母女两,忍不住大声问道:“你们两磨磨唧唧的做什么!” 萧夫人声音尖锐,仿佛催促,恨不得找人将她们先拖下去打五十大板再说。 萧燕不敢再怠慢,正常走到萧夫人面前,萧夫人拿起桌上的茶杯,朝着萧燕和苏倾楣两人正中间,狠狠的砸在了她们脚边的位置。 “小心!” 瓷片碎了一地,萧燕尖叫着提醒了句,唯恐伤了苏倾楣,挡着将她护在身后,溅起的锋利碎片,打在她的手背上,割伤了她的手,很快有血流了出来,萧燕痛的轻呼,这样的痛,让她对萧夫人的恐惧,莫名的少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对她的不满。 “嫂子!” 萧燕重重叫了声,萧夫人沉着的脸,分毫未变,用只比萧燕更加不满的口气质问道:“这么大声做什么?你还有脸大声,今日我的脸面,你兄长的脸面,还有萧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我活这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婆婆领着儿媳妇去儿媳妇的娘家,找嫂子说要将她休了的事情!” “我为你哥操持家事教导孩子还不够,还要因为你,在你那个婆婆没有教养的乡下妇人面前,低声下气的,我们萧家是什么门第,苏家又算是什么东西!还有苏梁浅身边那两个下人,她回来数月了,你们都是死的吗?她几斤几两你们不知道就算了,她身边的丫鬟,你们也一点数都没有的吗!” 萧夫人声音很大,更是严厉,言语间满是对苏老夫人还有苏家的不屑不满,而萧燕竟没有半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萧燕本人,是极其向着娘家的,她并不是惧怕萧夫人,之所以这样犯怂,更多的还是觉得自己这次的事情,让娘家丢了颜面,她心虚惭愧。 至于苏梁浅那两个丫鬟,萧燕知道那两个丫鬟不简单,但又没试探过她们的身手,哪里知道她们这般的厉害。 萧夫人心烦气躁的,一肚子火,当着苏倾楣和萧燕的面,也顾及不了形象的问题了,骂骂咧咧半天。 萧燕见她将依旧充斥着浓浓火药味的眼神投向苏倾楣,想到苏梁浅的话,替苏倾楣再次解释道:“嫂子,难道你真的相信苏梁浅那小贱人说的话了不成?她就是在故意挑拨离间,楣儿她不是那种人!” 萧夫人不接这话,阴沉的眼神,带着浓烈的压迫感。 苏倾楣微垂着眸,双方垂放着,她虽然做不到像苏梁浅那样,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云淡风轻,但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面,已经差不多调整好了心态。 她缓缓抬头,委屈的神色还算镇定,也看向萧夫人,缓缓上前两步,向萧夫人服了服身:“舅母。” 萧燕见苏倾楣这时候礼数还如此周到,不知怎的,心疼的越发厉害。 “嫂子,到底要我说几遍,之前当着婆母她们的面,我不是都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的,是我从老爷的口中得知,大小姐想让五皇子带着那个叫绿珠的丫鬟,在皇上面前,冤枉楣儿打压她,我才对她下手的,这事老爷也是默认支持的,我想,如果大哥也在的话,他定然也是不会反对的!” 萧燕搬出萧镇海,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话落,一直觉得自己犯错给萧家丢人的萧燕,莫名就有了几分底气。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楣儿,大哥他那么心疼楣儿,肯定不会因为这件事迁怒于我。还有,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我自己的决定,楣儿完全不知情,和她也没有半点关系,同为母亲,我觉得嫂子应该能理解我!” 萧燕越说,口气反而强硬起来。 萧夫人眉色拧的更紧,对她来说,萧镇海对苏倾楣这个外甥女还有女儿苏倾楣态度上的差别,就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至于苏如锦,她那个样子,活着还不如死了,我楣儿没有做任何害她的事情,如果说她真的被谁逼死害死,那也是苏梁浅,不是我的楣儿!” 萧夫人冷冷扫了苏倾楣一眼,更冷的哼了声,不屑道:“你这样护着你女儿,就是不知道,你这个女儿,领不领情,懂不懂得感恩。” 苏倾楣听萧夫人这话,还有她说话的口气,便知道她是将苏梁浅的话听进去了。 “舅母是因为表姐的事情怪我?” 苏倾楣很清楚,萧夫人根本就不在意苏如锦还有那个丫鬟的死,苏梁浅选择这件事,其实是因为她和苏如锦的姐妹关系,至亲姐妹关系都可以枉顾的人,更何况是表的。 萧夫人气,是她觉得,萧意珍这个样子,除了苏梁浅的原因,还有她挑唆的成分在里面,她觉得她将萧意珍当枪使了。 “是,我是与表姐说了些与大姐姐的事情,因为心情愤懑气不过,又不知道和谁提,我与表姐关系素来都很要好,但那不过是姐妹间的闲聊,也仅限于闲聊,我也没想到表姐会那样为我出气,我知道这样不好,也阻拦过,当然,因为存着的私心,并没有很坚持彻底,但不管是这次还是上次,我从来就没害表姐的心思!” 苏倾楣咬着唇,柔弱的声音,透着几分铿锵来。 “表姐现在这样子,我也很难过,但是大姐姐那么厉害,我又有什么办法?舅妈也看到了,我大姐姐有多猖狂!” 苏倾楣一副莫可奈何的样子,一番话下来,倒是将萧夫人的怒火,再次转移到了苏梁浅的身上。 “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 萧夫人绷着的脸,完全没有以往的和善。 “舅妈觉得,我是什么人?我也算是舅妈看着长大的,舅妈觉得我是什么人!舅妈觉得舅舅偏心,哪有父亲不疼女儿的?表姐这个样子,舅舅纵然是望女成凤,但是又有什么办法?舅舅一直和我说,将来我若是好了,一定要好好照顾表姐,做过的事情,我认,但我没做过的事情,您也要我承认吗?” 苏倾楣神色诚挚,微红的眼睛,里面有泪,萧夫人看她这样子,尤其是听到萧镇海对她的叮嘱,心头微动。 但,就像苏倾楣说的,她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苏倾楣为人圆滑细心,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萧夫人虽然替女儿嫉妒萧镇海对她的态度,但对她还是和善满意的,只是这两次的事情 萧夫人很清楚,苏倾楣并不像她表现的那样善良,她是萧镇海精心打造的,又怎么可能没有手段心机? 苏梁浅的话,她确实信了,就算苏梁浅不说,她也觉得,这和苏倾楣并不是完全没有关系。 萧燕也似反应过来,接过苏倾楣的话道:“嫂子,现在这种情况,苏梁浅就是我们不共戴天的仇人,我们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她说话做事,从来都有自己的目的,她身边能有那样厉害的两个丫鬟,可见不简单,她那样挑拨,就是想离间我们的关系,这样的话,就可以逐一击破了,您可不能上了她的当!” 萧燕一副好像看透了的口气。 萧夫人想说,那就是针对你,并不是对她,不过她转念想到,苏梁浅已经针对萧家了,虽说萧家的族里,并不是没有是适龄的女子,但萧镇海最中意的就是苏倾楣,他不可能因为不想和苏梁浅为敌,就舍弃苏倾楣。 萧镇海父母走的早,对萧燕这唯一的妹妹,萧镇海是在意的。 而且,苏梁浅将萧意珍害成这个样子,还抢走了她望儿经营多年的马场,目中无人,若是不给她点教训,萧夫人也咽不下这口气。 “你明知她不简单,说话做事,就不能放聪明些!” 萧燕气苏倾楣,但偏苏倾楣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她根本发作不得,而且对苏倾楣的态度如何,并不是她决定的。 今天她落了这样大的脸,还有萧意珍受伤的种种,归根究底,都是因为萧燕犯了错,将人引来了,萧夫人再次将矛头对准了萧燕。 “你到底是怎么做事的?你以前的精明劲呢?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才回来多久,就将你逼成这样子?不是让你好好对她的吗?” 说起这个,萧燕也觉得憋屈的很,“她回来的时候,她是打算好好对她的压,但是她对我和楣儿还有恺儿,我们所有人,都有很大的敌意,包括老爷,她根本就不吃这一套,而且事事都防备的紧,嫂子你也是见识过她的手段,多厉害啊,胆子也大,简直就是肆无忌惮!恺儿这辈子都毁她手里了,我我还怎么对她好,我现在看她,都恨不得将她给撕碎撕烂了!” 话说到最后,萧燕简直极是忍不住的咬牙切齿。 “嫂子,您是不知道” 接下来,萧燕便将自己一次次是如何陷害苏梁浅的事情,都告诉了萧夫人,包括最开始让飙风寨的劫匪,将她劫走一事。 萧夫人听了萧燕说的这些,脸色的怒色渐褪,表情变的凝重起来。 萧燕说的这些事情,苏倾楣都是知道的,但此刻,由萧燕一口气说来,她听着,却觉得不对劲,萧燕直接将她的这种猜测出了口,“是不是觉得很邪乎?我越想她越觉得邪乎,本来,我是想借着毁她的事讨好皇后的,结果还赔上了杜嬷嬷,而且将王公子和王家也得罪了,我每次不管做什么事情,她都好像提前预知到似的。” “这些事情,夫君他知道吗?” 萧燕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知道这样仔细。” “你没脑子吗?既然知道她不好对付,有事没事去招她惹她做什么!最近这段时间,你们都给我安生些!” 萧夫人训斥完萧燕,神色更加凝重,她细想了下,萧燕的这些计策,其实就算不是天衣无缝,但都是可行的,一次被识破可以说是巧合,但怎么可能次次被识破? 萧燕做的这些事情,苏倾楣不可能完全不知情,苏倾楣年纪小,心却极细,做事也小心,萧夫人内心生出忧虑,心情难以平静,“排查你身边的人,看看是不是有奸细。” 萧夫人现在看萧燕那样都觉得来气,“我以前是怎么和你说的,你既然已经嫁到了苏家,嫁给了苏克明,成了她苏家的儿媳妇,那就要谨守妇德,孝顺婆婆,你再看不起你婆母,你婆母再不是,那她也是你婆婆,没有不是的婆婆,就只有不是的儿媳!” 萧夫人将话题归正。 “当初她在青州呆的好好的,是你主动将她接来的,这些年,你到处和人说她的是非笑话她和她较劲,你觉得那些人羡慕你觉得你厉害,她们都在笑话你,觉得你不孝顺,背地里都在议论你,你觉得你这样厉害的婆婆,会有人愿意将女儿嫁到你家?” 萧燕听萧夫人提起儿媳妇这个话题,眉心打结。 她在萧夫人面前伏低做小,一方面是觉得自己没理没底气,另外的话,是希望萧夫人能帮她物色苏泽恺的妻子人选。 比起她的身份来说,已经是侯爷夫人的萧夫人,自然更有脸面,而且她已经给萧有望物色了一段时间,手里有不少人选。 对萧燕来说,萧夫人能看上给萧有望做媳妇的,对她来说,肯定是一千一万个满意的。 “你要像其他的儿媳妇一样,哪怕只做到她们一半,苏梁浅再怎么本事,也不至于回来数月,就让你家老夫人彻底倒戈,对你落井下石,还找上我们家,让我们家颜面尽失!如果她和苏克明的态度一致,始终站在你和楣儿这边,出了什么事,苏家所有人都挤兑她的话,她有理也会变成没理!” 萧燕也早就悔不当初,没有反驳,而是顺着萧夫人的话道:“楣儿一直都和我这样说,我没听她的话,是我的错,现在说这些,也来不及了。” 萧夫人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冷锐的眼眸划过精明,“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你家大小姐这个态度,完全违背了整个苏家的利益,苏老夫人再怎么喜欢她,心里也会生出不满意。你要不想被休,也是为了两个孩子好,这次回去后,就给我好好侍奉她,就算她给你脸色看,你也给我受着,心里有不满,也不许再说她半个不字,听到了没有?” 苏倾楣看着端坐着的萧夫人,眉心微舒了舒。 萧燕应了下来,往萧夫人的方向上前走了两步,扯着让人一看就觉得有些谄媚的笑脸,“嫂子,恺儿的年纪不小了,他现在不能科举,您认识的人多,能不能一起帮我相看相看?您不是给望儿看着的吗?您考虑后不要的就行。” 萧夫人冷冷的睨了萧燕一眼,一副了然的样子,脸却绷了绷。 苏倾楣觉得萧燕这时候提着个实在不合时宜,但还是替萧燕道:“因为不能参加科举考试的事情,兄长近来的情绪低迷,母亲十分担心,所以才厚着脸皮向舅母开这个口的。” 萧夫人心里不屑,苏家近来的是非就没停过,俨然就是京城百姓的笑话,萧燕自以为是,在外和其他夫人应酬,一张嘴巴没个把门,再加上苏泽恺现在前途尽毁,谁会愿意将女儿嫁给他?也就是那些门户低不得宠的,这样的人,她怎么可能考虑给她的望儿?而她考虑过的,根本就不会看上苏泽恺。 萧燕的这个请求,在萧夫人看来,简直就是得寸进尺,不知所谓。 萧夫人看着萧燕殷切巴巴的样子,没有拒绝,只道:“我知道了。” 萧燕只当是萧夫人答应了,面上一喜。 萧夫人心里更加不屑,“我有话要和楣儿说!” 这要是以前,这种情况,萧燕定然会担心萧夫人为难苏倾楣,是不会答应的,不过她刚应下苏泽恺的事情,萧燕不愿得罪,应了声好,拍了拍苏倾楣的肩,微笑着道:“陪你舅母好好说会话。” 苏倾楣乖顺的点头,脸上没有流露出半分的不满,一如之前那样,在萧夫人面前,静静的站着。 “楣儿。” 萧夫人的脸,只微微的绷着,脸上没有笑,看不出往昔的和善亲近来,“知道我单独留你,是为什么事吗?” 苏倾楣态度恭敬,并不装蠢,“是为表姐的事?” 她虽是在问,但口气却没有疑惑。 萧夫人点了点头,“我就珍儿一个女儿,她不如你貌美,更是被我惯的性子莽撞,而且因为她脚的问题,我对她更是愧疚担心,我对她没那么高的期盼,她和你也不一样,她没那么大的野心,我不容许有人将她拿来当枪使,你是个聪慧的孩子,我上次已经提醒过你一次了,这是第二次,我不想再还有下一次。” 苏倾楣脸上的神色看不出变化,恭敬的保证道:“我今后不会在表姐面前提起我家大姐姐的事。” 萧夫人闻言,面色才和缓一些。 “这次我母亲的事情,确实让舅母受委屈了,我替她向舅母道歉,但我母亲和舅母一样,都是极其顾娘家的人,这些年,她管着苏家,但除了对我和兄长兄妹二人,哪怕是父亲,都远不及对萧家慷慨。” 萧夫人才好转的脸色绿了绿。 萧家这些年能走的这么顺,和萧燕在银钱上的帮助确实脱不了关系,不单单是萧家,她娘家也沾了光,而这些,全部都是已经过世的沈清的嫁妆,应该归属的是现在的苏梁浅。 苏倾楣说这话,显然是对她生出了不满。 萧夫人想到什么,抬头看向苏倾楣,苏倾楣抿着唇含笑,萧夫人明白过来,苏倾楣这是提醒她,绝了和苏梁浅任何化干戈为玉帛的可能性。 萧夫人心领神会,并没有发作,只道:“珍儿最近这段时间要好好休息,你舅舅没回来前,你就不用过来了。” 苏倾楣后退两步道是,“朝春宴在即,我最近就不打扰了。” 苏倾楣说完,转身离开,情绪好不容易渐渐平稳下来的萧夫人,再次被气的咬牙切齿。 苏克明不过是从三品,像苏倾楣,是没资格参加朝春宴的,但皇后金口玉言,她和苏梁浅今年都能去,倒是萧意珍 萧家自然是够资格的,但萧意珍前段时间惹出那样大的风波,成了笑话,萧夫人也担心自己女儿的脾性,会闯出不能收拾的弥天大祸来,再加上萧意珍除了喜欢用鞭子打了,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萧夫人已经没了之前那种让她去参加的想法。 萧夫人看着苏倾楣离去的背影,虽然既心疼萧意珍,又气她没脑子不争气。 苏倾楣刚迈出了门槛,就看到在院子里等着的萧燕。 萧燕也看到了苏倾楣,跑上前去,问苏倾楣,“楣儿,你舅母和你说什么了?” 苏倾楣并没有遮掩隐瞒,直接道:“她说表姐这段时间不舒服,在舅舅回来前,让我在家不要再过来了,我刚好要准备朝春宴表演的节目,答应了。” 萧燕因萧夫人答应在苏泽恺一事上帮忙的轻松笑容沉去,苏倾楣又继续道:“母亲觉得舅母的那一句我知道了,是答应帮忙,还是在敷衍你?” 萧燕似是才回过味来,看向苏倾楣,有些气恼的样子,转身似有回去找萧夫人算账的意思,被苏倾楣拽住,苏倾楣的脸,比从里面出来还要冷,“您进去找舅母说什么,将我刚刚说的话告诉她?然后质问她,在兄长的事情上,她说的我知道了,是帮忙的意思还是敷衍的说辞?” 萧燕被问住,苏倾楣的话透着不满,“吃了这么多的亏,您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沉住气!还有,您今后在其他人面前,能不能不要将自己的姿态放的这么低,让人看着那么卑微?舅母今天是受气了,但这些年,您为她和萧家做的,还抵不上这一次吗?先夫人的那些用掉的那些嫁妆,有大半都给了萧家,还有些被她拿去给她娘家了,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有想过这些吗?” 苏倾楣这一番话,让想到刚刚自己在屋子里被萧夫人呵斥却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回的怂样,心里顿时憋屈,很是后悔没反驳。 “刚刚进去前,你怎么不说?” 苏倾楣看了她一眼,只觉得鸡同鸭讲,对牛弹琴,气的转身就走。 她走的快,萧燕叫她她也不停,萧燕也追不上。 “表妹好大的气性。” 萧夫人都下逐客令赶人了,苏倾楣自然是不可能继续留着讨人嫌弃,她是往萧府大门的方向走的,在经过前院,她上了拱桥,就看到在拱桥另一侧,面对着碧湖,双手搭在栏杆上,随意倚靠着的萧有望。 萧有望看到走近的苏倾楣,站起了身,走到了她的身前,苏倾楣停下脚步,并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看着似笑非笑,似是讥笑的萧有望。 第一百五十八章:苏克明怒,经济制裁 “大表哥。” 整个萧家,萧有望是除了萧镇海外,最让苏倾楣忌惮的存在。 比年纪轻轻就已经立下不少战功,被萧镇海看重,也被所有人认为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限的萧凭望还要甚。 和萧家的其他人一样,萧有望知道她的野心,同时,他还比谁都清楚她的为人,她需要帮忙的事情,都是找萧有望帮忙。 她和萧有望之间这种秘密的关系,凌驾于和萧家其他人的阵营,利益更加的紧密。 她知道,萧有望是有几分本事手段的,苏倾楣心里对他也是有几分倚赖的。 “表妹这个样子,被人瞧见了可不好。” 苏倾楣以最快的速度,收起自己的怒气,尽可能的不让自己的情绪外泄,但眼神中依旧有怒火,还有戒备警惕。 萧有望和苏梁浅一样,都是不怎么按常理出牌的人,两人相比的话,苏梁浅更加让人难以琢磨,对她的威胁也更大。 “大表哥特意来这里堵我,不会就是为了指正我这个事情吧?” “难道这个事情还不值得吗?刚刚表妹那样子,真是丑极了,像极了珍妹,一般男人见了都会倒胃口,更不要说是阅尽群芳美色的皇子,而且,这种模样,只有无能的失败者才会有。” 虽然苏倾楣知道,萧有望这提醒,并无恶意,但听他将萧意珍拿来和自己相提并论,苏倾楣还是忍不住皱眉,眉眼间闪过几分嫌恶。 萧意珍除了会投胎,其他的简直一无是处,尤其是容貌德行,苏倾楣觉得,这是对她的一种侮辱,当然,这也是她最羡慕的。 而无能的失败者这样的形容,更像是一枚钉子,扎在苏倾楣身上,让她鲜血淋漓。 如果她是萧家的女儿,父母兄长都能干,她又何至于如此艰难? 苏倾楣想到从前,若是意气风发,生气的人都被自己处置了,情绪又怎么会失控,气成这样。 “你这个样子,若是被其他人瞧见了,你伪善的真面目,一下就会被人洞悉察觉,尤其是宫廷里的那些贵人,她们的眼睛厉害着呢,在这点上,多向你大姐姐学习学习,这段时间,你也不要学习什么才艺了,对着镜子,好好学习学习如何管理自己的面无表情,别一眼就被人看出,你是什么样的人。” 萧有望又搬出苏梁浅,苏倾楣忍着没表露出不满,但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抽。 “还记得上次远慧大师去你家,你来萧家,我在马车上是怎么和你说的吗?你的目标是什么?只是将她踩在脚下吗?如果只是这样,我们两个的合作,到此终止!” 苏倾楣听萧有望这样说,心慌了慌,却忍住没乱,“终止合作?那大表哥你准备拿什么证明自己?和我大姐姐合作吗?将她送上那个位置?你愿意我大姐姐还不乐意呢,舅舅更是!” 苏倾楣刺激完萧有望,很快又用委婉的方式安抚道:“吃了这么多亏,我不是傻子,就算你不说,我也不打算再招惹她了。” 萧有望冷冷的笑了声,“你以为京城除了你苏家姐妹就没别人了?纵观京城,多的是望门名女,有野心的也大有人在,我萧凭望甘为其所用,有几个会拒绝?不过既然你已经有了这种觉悟,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苏倾楣紧咬着嘴唇,但到底也怕萧有望这样好的助力,真的会离自己而去,面对萧有望这样居高临下似施舍般的口吻,将要爆炸的气,憋回了肚子。 而她也越发赞同萧有望说的,所谓的气恼造成的狰狞表情,就只有无能的失败者才会有的。 “你就不担心,等将来我真的如你所愿,报今日的仇?” 别人不清楚,萧有望却不会不知道,她是个小心眼且记仇的人。 萧有望听苏倾楣这样说,含着轻视的眼眸反而亮了亮,笑道:“那正是我所期盼的,希望能有那一天,苏倾楣,放狠话谁都可以,但让人觉得只是虚张声势,丢的可是自己的脸,在这点上,你更应该和苏梁浅好好学学。” “还有一点我要提醒你的,你既然想给自己塑立善良端庄的高贵形象,就不要让自己的人设塌了,你做什么事,我都不反对,但别露出拙劣可笑的马脚,不然的话,若是被揪住小尾巴揭穿了,那真的比珍妹的跋扈,还让人轻贱,你苦心经营多年的形象,更是会毁于一旦,你可以好好想想那场面,这次你妹妹的事,就是个教训。” 说到这里,苏倾楣就觉得生气,为了给自己一个善良的名声,多年来,她和贱民接触,结果,苏梁浅回来没多久,就将她最爱惜的羽毛染了黑。 好的名声,经营不易,毁掉却轻而易举。 这一点,苏倾楣深有体会。 “我听说大表哥的院子里,新来了个丫鬟,长得和我大姐姐颇有几分神似,大表姐你不会是真的喜欢我大姐姐吧?” 萧有望往后退了两步,然后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站着,毫不掩饰自己对苏梁浅的赞赏,“她是我见过的最聪明胆大的女人,没人会不喜欢,你若是有那个胆,下次可以问问七皇子,像苏梁浅这样的女人,是不是让他也很有征服欲,她处变不惊的聪慧和厉害的手段,是不是也是她对七皇子妃的要求?” 苏倾楣看着眼底泛光的萧有望,隐隐觉得萧有望似有些不对,但具体的,她也说不上来。 “苏倾楣,如果只是屡战屡败,就收起你的那份嫉妒心,不要再丢人现眼。眼界高些,这偌大的京城,不是只有你苏家,你的对手,可不是只有你大姐姐,你大姐姐,更是不只有你一个对手,既然手段不高,也没什么本事,那就学着如何沉住气,坐山观虎斗,等确定自己可以一击即胜的时候再出手。” 萧有望的说教让人不喜,但苏倾楣觉得他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她看着萧有望,那张英俊的脸,是一如既往的邪佞,让人不受控的就生出几分惧意,和一身阳刚正气的萧有望,简直就是截然相反的两类人。 “她是太子的女人,未来的太子妃,不是你能肖想的女人,你就不怕,自己的这点龌龊心思,被她知道了?” 萧有望的眉,挑的越发邪肆,不以为然道:“知道便知道了,我难得这样中意一个人,就该让她知道,不然,暗暗的喜欢,有什么意思,至于太子的位置,谁也不知道他还能坐多久,将来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准呢?” 苏倾楣听着萧有望这样不知所谓的话,再看他有几分痴迷,仿佛是陷进去的神态,觉得他就像个疯子。 她忽然想到萧有望拱手相让的马场,虽说最开始,萧有望同意相让,是有自己的目的计划,但是都这么久了,马场并没有任何的风波,这就说明,萧有望没有采取任何要将它夺回来的措施。 “萧家的马场,你就准备这样拱手相让?” 萧有望耸了耸肩,“不然呢?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 这是圣旨,是皇上的意思,哪里是他们说想要回来就要回来的,苏梁浅更不是那种他们说要她就还的女子,不过萧有望这态度,就算可以,他也没要回来的打算。 那个马场,是萧有望经营起来的没错,但当初的银子,是她母亲给的。 本来就不舒服的苏倾楣这样想着,心里更加吃味起来。 她是不喜欢萧有望,萧有望的名声也不算太好,但从女子的角度来说,萧有望还算是出众的,还有之前的谢云弈,苏梁浅现在交好的五皇子,季无羡,王承辉,哪个不是数一数二的,尤其是家世,更是排的上号。 苏倾楣还听说,季家这次发了大财,要为百姓做点实事,太子和四皇子那边,分别就是王承辉和五皇子,这三个人,恰恰都和苏梁浅关系不错。 苏倾楣这样想着,心里更是酸的不行,而这种情绪,让她好不容易调控好的情绪,差点又没失控起来。 “大姐姐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在情爱面前理智的很,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苏倾楣自己心情不痛快,也不想萧有望好过,连幻想的机会都不准备给他,毫不留情的泼冷水,萧有望却半点也不在意,站直着身子,说出的话,让苏倾楣更气,“这种女人,才更讨男人的喜欢,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情,既然明知道她厉害还喜欢揪你小辫子,那就管好顾好自己,还有,不要再打你表姐还有我母亲的主意,要不然的话,今后别想我再帮你。” 萧有望盯着苏倾楣,说起萧意珍和萧夫人时,那阴沉发冷的眼眸,直直的逼视苏倾楣,让看的人心里毛毛的。 片刻后,萧有望收回自己的目光,转身离开。 苏倾楣见萧有望就这样走了,完全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心里更堵的更厉害,她快步追了上去,萧有望没停,她就跟在他的身后跑着道:“你既然中意我大姐姐,自然觉得她哪哪都好,我比不上她,但她再好,你也只能想想看看。萧有望,不要说我,你还是管好自己吧,不该有的心思不要有,不然就是害人害己!” 苏倾楣说这话,有气不过萧有望的成分在里面,但也有提醒。 目前这种情况,她还需要萧有望,她不想萧有望出事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将来的事,谁能说的准呢?我早晚会将她再踩在脚下!” 苏倾楣说了半天,萧有望完全没顾及她,走的很快,苏倾楣边说边走,到最后说话都有些喘了,但和萧有望的距离,反而越拉越远,苏倾楣追的都累了。 萧有望在和她隔开的一段距离停下,转过身,看着苏倾楣,勾着嘴角笑道:“情人眼里出西施,表妹说的极是,希望你的本事手段,能让七皇子也这样待你。” 苏倾楣听这话,只觉得赤裸裸的挑衅,萧有望再次转身离去,这一次,没有再回头。 苏倾楣心情比之前还要糟糕,在原地生闷气,没一会,萧燕追了上来。 “楣儿!” 萧燕见苏倾楣站着,以为是她在等自己,惊喜的叫了声。 苏倾楣眼睑微垂,等萧燕走到她身边的时候,神色已经如常,她侧身,看了萧燕一眼,缓缓道:“母亲,我们回去吧。” 声音也变的温和。 萧燕点头,惭愧又愧疚,向苏倾楣保证,今后她的劝告,她一定听,不会再给她添乱。 苏倾楣和萧燕刚到萧家的门口,刚好看到萧凭望出门。 受萧镇海的影响,萧夫人的三个子女,萧燕最喜欢萧凭望。 “凭望!” 她叫了声,萧凭望已经出了府,并没有听到。 苏倾楣看着萧凭望离去的背影,见他没有骑马,而且是只身一人,没带随从,给身后的李嬷嬷使了个眼色。 “母亲,我们上马车吧。” 萧燕见萧凭望已经走远,也没再叫,扭头看向苏倾楣,点了点头,母女两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萧燕见车里车外都不见李嬷嬷,问苏倾楣,“李嬷嬷呢?” 苏倾楣也没说的那么明白,只道:“我有事吩咐她做去了。” 苏倾楣素日是极有注意的,萧燕并不怎么过多的过问她的事情,闻言也只是哦了声,点了点头。 “这些事情,本不该将你卷进来的,都是母亲的错,你受委屈了,等你舅舅回来就好了。” 马车内,良久无声,萧燕受不了这样的沉静,主动开口安慰苏倾楣。 苏倾楣将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向外面的目光,移回到了车内。 萧燕看着她那张在阳光下,姣好的面容,心头既欣慰又更不是滋味起来。 苏倾楣看向心疼又纠结的萧燕,目光和缓了几分,“母亲也不想的,我有件事,想和母亲说。” “你说。”萧燕回的急切。 苏倾楣一贴心,萧燕就觉得暖到不行,尤其是这个时候,只觉得纵然是苏倾楣想要天上的星辰,她都会想办法摘下来交到她手上。 萧燕这样想着,又觉得自己无能,还天上的星星,自从苏梁浅回来,苏倾楣就一直在吃亏。 当然,她更是深受其害,萧燕自然不会怪苏倾楣,只觉得是自己这做母亲的无用,牵累女儿。 “除非舅舅舅妈他们开口,不然的话,母亲不要什么东西都往舅舅家搬,如果是帮着舅舅他们平步青云也就算了,但不少,都便宜了外人。” 苏倾楣口中的外人,指的自然是萧夫人的娘家。 萧燕是过过苦日子的,对银钱看的也是极重的,她这样大方,一是因为她心里向着娘家,一心盼着娘家好,另外的话,沈清的嫁妆,数额实在太庞大可观,再加上这样一笔横财,萧燕没有费太大的气力就得到了,就和天降的横财似的,所以心里有底气,舍得花也敢花。 但她就是再大方,便宜了不相干的外人,刚好她和萧夫人又有不痛快,萧燕心里还是膈应的。 她郑重的点点头,说出的话,带着很大的气性,“一群烂泥扶不上的东西,她就是将萧家搬空了都没用。” 萧夫人的娘家,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名门望族,不然的话,当初也不可能嫁给萧镇海。 她和萧镇海是一步步走到今日的,算是患难夫妻,萧镇海也算有情有义,发达后,并没有抛弃糟糠之妻,不过除了萧夫人私下帮衬,他并没有帮扶萧夫人的娘家太多,萧夫人的娘家,至今连苏家都比不上。 “楣儿,你提醒的对,娘亲现在手上,是有不少财富,但你兄长这样子,我还想给他说门好的亲事呢,肯定需要很多银钱,还有你,你将来是要嫁到皇室的,更不能寒碜了,娘就你一个女儿,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一定会让你风光大嫁,被所有人羡慕的。” 这些,从何而来?自然是沈清死后遗留下的那笔嫁妆。 萧燕说这话时,心里是有很大的底气的,她这些年,是花了不少,但沈清的嫁妆里面,有一些像店面农庄这样的固定资产,尤其是旺铺,每年都在产生收益,足以让她和苏泽恺还有苏倾楣母子三人,纵然是挥霍无度,也能吃喝不愁。 苏倾楣脸上有了羞怯的笑,她看着萧燕继续道:“母亲知道这些就好,我们这种情况,需要花银子的地方多的是,现在有的时候,要想到以后可能没有的时候,母亲能不能将手头剩下的东西,整理出一份清单来?” 萧燕有稍稍片刻的迟疑,她也没问苏倾楣做什么用,将这件事应了下来。 怒气过后,她看着苏倾楣,语重心长,“楣儿啊,今天的事,你舅母对你是过分了,但她也受了气,而且你表姐这个样子,她心里难受,也在情理之中,人都有私心,你不能记仇了,尤其不能记萧家的仇。” 萧燕担心苏倾楣因此和萧家生出隔阂,不放心的提醒叮嘱。 “舅舅对我那么好,我怎么会?母亲,您放心吧,如果我将来有出息,一定会好好报答您和舅舅的,还有大哥,我肯定也会帮衬他的。” 这样的保证,让萧燕乐开了花儿,“反正我最近也没什么事,等我回去后,就给你清点。” “谢谢母亲!” 苏倾楣脸上有了笑,这样甜甜的微笑,在脸上不过数秒,她忽然就想到越来越厉害的苏梁浅,笑容一下变的僵硬凝重起来。 苏倾楣和萧燕回到苏府时,日头已经西斜,苏倾楣回了自己的院子,萧燕回了笙辉苑后,又去找苏克明。 苏克明正在福寿院,苏老夫人回来稍稍休息后,将刚好去找她的苏克明,叫到了福寿园。 而跟着萧凭望的李嬷嬷,一直到苏倾楣沐浴更衣后躺在床上,天完全黑透了,而且时辰很晚才回来。 苏倾楣靠在床上,但一直没睡,抬头看着走进来,身上沾染了黑夜水汽的李嬷嬷。 “而公子去了荆国公府。” “荆国公府?” 苏倾楣重复着李嬷嬷的话,身体微直,“他去那里做什么?” 李嬷嬷轻摇了摇头,“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二公子他就在荆国公府左侧门的树下徘徊,一直就没进去,而且有府里的人进出,还会避开躲起来,似乎是并不想让他们知道,二公子功夫好,警惕性又高,老奴也不敢凑的太近,守了一会,见他一直没进去,就回来复命了。” 苏倾楣听着李嬷嬷的话,垂着眸,陷入了沉思。 萧家崛起时,沈家没落,萧家和沈家并无往来,萧凭望这些年更是一直和萧镇海在外,并不在京城,在沈家,应该没什么认识的人,苏倾楣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萧凭望在沈府门前徘徊的原因和目的。 不单单是沈府的人,应该还有萧家,萧凭望独身步行出门,分明就是不怎么想引起萧家人的关注,她当时就是觉得反常,所以才会让李嬷嬷跟上去。 “会不会和大小姐有关?” 回来的路上,李嬷嬷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和现在的苏倾楣一样,百思不得其解。 和沈家有关的人,她印象最深的就是苏梁浅。 苏倾楣沉思了片刻,大概是和苏梁浅的纠葛太深,苏倾楣的第一反应也是苏梁浅,但她很快就否决了。 “大姐姐从萧府离开后,和祖母直接回来了,二表哥如果是想要找她的话,应该来苏府。” “那是因为什么?” 李嬷嬷喃喃自语,像是问苏倾楣,又像是在问自己,一头的雾水。 苏倾楣又寻思琢磨了半天,无果后,也就放弃了,但这件事,她却觉得不简单,遂对李嬷嬷道:“二表哥明日就去找舅舅了,等他回来后,若是出门,找人跟着。” 苏梁浅和苏克明关系不好,对沈家却是在意的,又事关萧有望,苏倾楣自然不可能不重视。 李嬷嬷得了吩咐,诶了一声,苏倾楣躺下,沉沉的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忽然想到白日里在萧家时,萧有望对她说的那些有关七皇子的话,忽然就清醒了过来,从床上翻身坐好。 她就那样坐着,望着外面漆黑的夜,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看到昏暗的光线下,她黯然的眼眸,染上了光,她抿着的嘴角,也有了极浅极淡的笑,仿若憧憬。 多事的一天,于苏梁浅而言,还算平静。 苏梁浅回苏府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切如常。 第二天一早,五姨娘来了。 苏梁浅现在是足不出户,苏府的风吹草动,也逃不过她的耳目。 虽然昨晚萧燕找了苏克明,而且找他的时辰,已经有些晚了,但苏克明并没有和她一起,而是去找五姨娘。 苏府的几个姨娘,三姨娘从来就不得宠,六姨娘怀着身孕,就剩下个五姨娘,当然,苏克明最近也最宠五姨娘,苏老夫人也极其看重,苏克明大半的时候,都是在五姨娘处宿下的。 “大小姐。” 五姨娘朝着苏梁浅服了服身。 苏梁浅点了点头,五姨娘坐下,开门见山,“大小姐和老夫人是不是闹别扭了?” 苏梁浅否认,“没有。” 她随后让人给五姨娘斟了茶,缓缓着道:“立场不同,利益相悖,这一天,早晚会来。” 她的口气极其的淡,那是一种仿佛经历世事,通透豁达的淡然。 没有失望,亦没有埋怨,仿佛这只是她等待许久的一个结果。 五姨娘每每面对苏梁浅,实在不能将她当成个十四岁的孩子看待。 “我听说,大小姐的丫鬟打了萧家的大小姐,还对萧夫人动了手,老爷昨日动了好大的肝火呢。” 苏梁浅只淡淡的嗯了声,“没闹到我面前就好。” 苏克明倒是想闹,他已经觉得,既然对苏梁浅软的不行,那就直接来硬的,但听说萧家的十几个府卫,都不是苏梁浅身边丫鬟的对手,再加上苏老夫人的再三叮嘱,他也就放弃了。 不想自找没趣。 五姨娘看苏梁浅这样子,忽然就不知道怎么说了,她犹豫迟疑着道:“老爷有话让我转达小姐,她说” 苏梁浅抬眼看五姨娘,一副让她不要顾忌的样子,五姨娘稍顿了片刻,继续道:“老爷说,既然小姐眼里没他这个父亲,不听他的话,也不将自己当成苏家的人,那也不能花家里的银子。” 第一百五十九章:软饭硬吃,小心噎死 “老爷说,既然小姐眼里没他这个父亲,不听他的话,也不将自己当成苏家的人,那也不能花家里的银子。” 苏梁浅闻言,挑着的睫毛微颤,抿着的嘴唇紧了紧,五姨娘并不怎么在意苏梁浅的情绪波动,继续着道:“老爷的意思是,小姐衣食住行等日常开支,还有琉浅苑下人的俸银,都得小姐自己来,早上的时候,我向老夫人请安的时候,提起了此事,老夫人虽然责怪了老爷,但并没有反对这件事。” 这段时间来,苏老夫人对苏梁浅的偏疼是有目共睹,所以她竟然没有反对苏克明的这个决定,让五姨娘觉得,苏梁浅肯定是和苏老夫人有矛盾了。 不过苏梁浅这一说,五姨娘想到自己得知的昨天在萧家发生的事情,也就明白了。 不管是苏克明还是苏老夫人,都没想要和萧家的关系搞僵,苏梁浅放肆的不在意,他们必然会有所不满。 五姨娘又想到自己上次去福寿院伺候苏老夫人时撞上苏梁浅,当时苏梁浅和苏老夫人就已经意见不和了,今日这样的局势,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比起苏梁浅来说,苏克明和苏家的荣耀自然是更加重要的,苏老夫人此举,估计也是想让苏梁浅稍稍退让妥协。 很多真心关心,在利益面前,都会显得不堪一击。 苏梁浅咬了咬自己抿住的嘴唇,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垂着的眼睑,遮挡住了她眼底的所有情绪,她的神色,却始终没有半分的变动,半晌回道:“我知道了。” 很平静的四个字,她又问身后站着的秋灵,“父亲回来了吗?” 秋灵愣了下,回:“应该快了,我让人去守着,老爷一回来,就通知小姐。” 秋灵转身吩咐事情去了,五姨娘问苏梁浅,“小姐是准备去找老爷?” “当然。” 五姨娘看苏梁浅这个样子,半点也不像是找他妥协的态度。 苏克明想用经济制裁她,苏梁浅自然是不会因此就服软的,有些话,她必须找他说清楚。 “小姐。”五姨娘面露几分愧色,有些为没帮上苏梁浅而羞愧,“我劝过了,但是” “我明白。他们既然有心逼我,你劝也没用,你做好自己的事情,不必愧疚,我更不会因此怪你。” 苏梁浅的手放在桌上,眸色划过一丝冰冷,是不符合年龄的决然。 “马上就是朝春宴了,老爷早上还吩咐人上门裁衣,小姐” 五姨娘没有继续往下说,苏梁浅一下明白她的提醒。 苏克明这时候对她实行经济制裁,定然是觉得她没那么多银子,也管不好院子里的下人。 她如果妥协,他就能在这时候拿捏住她,如果她不妥协,对苏克明来说,他能节省一大笔银子的开支,他自然不会吃什么亏,而且马上就是朝春宴了,他估计就盼着她一团乱,到时候沦为苏倾楣的陪衬呢。 “我自有打算,还有别的事情吗?如果没有的话,你可以走了。” 五姨娘现在算是后院掌控了实权的人,自然事多,苏梁浅不想在自己和苏老夫人还有苏克明都生出龃龉的时候,牵累她,下逐客令。 五姨娘道是,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小姐有需要妾身帮忙的地方,只管说一声。” “不需要。” 苏梁浅直接拒绝,“最近这段时间,不管谁说我的坏话,你就听着,不要为我说话。” 五姨娘离开,吩咐完事情已经回来的秋灵,走到苏梁浅的身前,气愤的冷哼了声,“不就是银子的事吗?小姐,您不用担心,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还有衣裳,我一定让小姐惊艳全场。” 秋灵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 苏梁浅冷然的脸,看着秋灵俏皮夸张的模样,有了浅笑,“还惊艳全场,你知道那日去的是什么人吗?” 女人的嫉妒心啊 如果不是背后有强大的背景做支撑,惊艳全场,就意味着得罪全场,苏梁浅也不打算吸引谁,更没兴趣,成为众矢之的。 她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脸色虽冷,但并不是心情不好的样子,“我没有生气,他们将事情彻底做绝了才好。” 她只是一次次的,被自己叫父亲的那个人,刷新了底线。 他既冷血,就别怪她绝情。 这也就是桂嬷嬷不在,不然的话,她要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会忍不住骂人。 而另外一边,萧燕和苏倾楣,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萧燕自然是得意洋洋,苏倾楣只是淡淡哂笑,“母亲觉得大姐姐会被这样的手段难倒?我听说,祖母好像没有反对,等母亲忙完了,我们一起经常去祖母身边伺候。” 苏倾楣是觉得,苏克明这样的手段,是不足以让苏梁浅妥协的,但苏倾楣心里还是忍不住抱着期盼,当然,就算希望落空,苏倾楣心里也还是高兴的,能给苏梁浅添添堵也好。 苏克明前脚刚回来,苏梁浅就得了消息,苏梁浅起身去找他。 苏梁浅到的时候,苏克明刚换下朝服,正在进食,听下人说苏梁浅来了,绷着脸,一下就没了食欲,他随即想到什么,以为苏梁浅是向他服软的,摸着下巴,脸上又有了得意的笑。 苏克明对苏梁浅种种不满,故意想要冷落她摆谱,对苏管事道:“告诉她,我在进食,让她在外面等着,等我吃完了再说。” 苏管事看着洋洋得意分明就是故意刁难苏梁浅的苏克明,心里想劝,但没开口,转身通知苏梁浅这件事情去了。 秋灵自然气愤,想要硬闯,被苏梁浅拦住。 苏克明故意晾着苏梁浅,东西都吃完了,也没让苏梁浅进来,索性这个时节,不冷不热的,边晒着太阳边吹着风,倒也不算煎熬。 “这都半个多时辰了,他知道自己吃东西,就没想过小姐,这都要过午膳的点了,就不能一起吃吗?而且这么大的太阳,小姐都要被晒黑了。” 秋灵忍不住再次抱怨,眼睛里的小火苗,满是对苏克明的怨念。 苏梁浅淡笑,苏克明有意为难,自然不会考虑这么多,如果他巴不得她晒的黑乎乎的,变成丑八怪,没人能看得上。 担心她饿肚子一起吃,苏克明对她,若有这份心,他们父女的关系,何至于如此? 而且,和苏克明一起吃饭?苏梁浅觉得自己情愿在这里吹风等着。 “小姐,等了这么久,您已经够给老爷面子了,我开路,我们直接进去。” 秋灵想说的是,如果可以不见,就不见得了,她真的神烦看到苏克明,不过看苏梁浅这态度,好像是要见的。 而且,这都等了半个多时辰了,若是这时候回去,那就是无功而返,等了这么久就是白等了,这么久的太阳,也白晒了。 苏梁浅抬手擦了擦鼻尖的汗,招了个门口站着的下人过来,“你进去转告父亲,就说我身体不适,他若是不想见我,那我就回去了。” 苏梁浅是坐着的,她的那个位置,有太阳,也有微风,太阳暖和,微风和煦,她一点也不累,她也不饿,就是有点热,还有些渴。 她还觉得挺舒服的,这要是大晒的夏天,或者是西北风刮的人脸生疼的冬天,苏梁浅早走了,而不是在这里试探苏克明的无耻程度。 秋灵听苏梁浅说身体不适,跑到她身前,面露关切,苏梁浅被晒的脸颊,白里透红,对着秋灵笑笑,“骗他的。” 苏克明在院子里,一直都有关注苏梁浅的动向,知道她一直都在外面等着,并没有离开,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正准备拿捏苏梁浅的他听了下人的通报,心头一下生出了不快,“这就是低头认错的态度?她要走就走,今后别来求我!” 苏管事看不下去,他也不像苏克明那样盲目乐观,帮着苏梁浅求情,苏克明顺着台阶而下,才开口让人将苏梁浅叫进来,门外就已经响起了苏梁浅的声音。 “父亲。” 苏克明已经认定,苏梁浅就是来服软的,听到她的声音,咳嗽了两声,绷着脸,姿态就摆了出来。 “谁让你进来的?不是说不舒服要回去了吗?你进来做什么?我都还没同意,你不知道我现在根本就不想见到你吗?” 苏克明说一大堆。 苏梁浅已经进了屋,“父亲不想见我,我要见你啊。” 那口气,仿佛是在说,你想不想见我不重要,我想见你就可以了。 她想见就要见,和苏克明的态度无关。 “我在外面已经等的够久了,渴了。” 等了这么久,够给他面子了。 苏梁浅摆了摆手,示意不相干的下人下去。 苏克明看着苏梁浅这样的动作,再看苏梁浅身后紧随的秋灵影桐两个丫鬟,傲然的他,一下添了几分紧张,“你这是做什么?” 屋子里呆着的下人,目光在苏梁浅和苏克明身上游移了片刻,最后老实退到了外面。 秋灵影桐退到了房门外,影桐在一侧守着,秋灵似乎是忙别的事情去了,而原先在房门外呆着的下人,则走的更远,苏管事也退了出去。 苏梁浅向着苏克明服了服身,起身的时候,秋灵又进来了,手上端着水,“小姐,您不是渴了吗?” 她将水递给苏梁浅,苏梁浅确实渴了,一口气喝了大半。 苏克明看苏梁浅就像在自己的院子似的,便觉得苏梁浅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不由更气,恼怒着问道:“苏梁浅,你的规矩呢?” “乡下长大的孩子,没有父母管教,哪懂什么规矩?” 苏梁浅说的那个理直气壮,没有半点羞愧自卑。 苏管事看苏梁浅这番作态,更加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苏梁浅来,绝对不像苏克明想的那样,是来低头认错的,他觉得,她更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苏管事正这样想的时候,就看到苏梁浅已经将茶碗递给了秋灵,看着苏克明继续问道:“早上五姨娘来找过我了,今后府里不再管我的衣食住行,我院子下人的所有开支,公中也不再负责,是这样吗?这是父亲的意思?” 苏克明丝毫没觉得自己这样的决定有任何的不妥,将五姨娘劝他时,重复了遍道:“是我的意思,你不服管教,眼里根本就没我这个父亲,更不将阖府上下的利益放在眼里,我养你这样的女儿做什么,我没将你赶出府,让你流落街头,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苏梁浅冷哼了声,她这一声冷哼,让苏克明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会错意了,她来,并不是认错的。 “流落街头?这座府邸,虽然姓苏,但当初要不是我母亲,父亲觉得自己有资格拥有吗?公中的银子?父亲每年的俸银,应该支撑不起,苏家这么大的开支吧。” 苏克明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再次被践踏了,而且是狠狠的践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梁浅盯着苏克明,往他的方向,前进了两步,“我母亲的嫁妆呢?” 苏克明同时也看向苏梁浅的眼睛骤然瞪大,瞳孔剧烈的张缩着,每根眼睫毛都在颤,眼底惶然的情绪,昭然若揭。 苏克明在心虚,苏梁浅一眼就看出来了。 在门外一直躬着身的苏管事,听了苏梁浅的话,也是吓了一跳,不由直起身看她。 秋灵影桐不知道有这一出,看苏克明的神色,越发的鄙夷。 苏克明虽然是个不大不小的三品官,但没有任何功绩,不像萧家,经常立功,上面时不时会有赏赐,他的几个姨娘,出身也不是很好,像苏克明这样的碌碌无为,他的俸银,不是不能支撑起苏家,但完全支撑不了苏家这样的风光挥霍。 而苏家,为什么能有这样的风光,这背后的原因,苏管事自然是知道的,苏克明心里,更是一清二楚。 关于沈清的嫁妆,这么多年过去,在苏克明看来,和他的无异,而且苏梁浅回来几个月了,突然被提起,苏克明整个人就好像被炸了一下。 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这一反应过来,便是因极度心虚而生出的震怒,“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克明声音很大,那神色也是震怒的,瞪大着倒映着苏梁浅那张脸的眼眸,里面仿佛有两个越滚越大的火球,那样子,就好像苏梁浅不是在问话,而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 对爱财的苏克明来说,苏梁浅要将那么一笔他有用的巨资拿回去,可不就是大逆不道? “我母亲就我一个女儿,她的嫁妆,自然应该由我来继承,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东西,可以自己管理,你们代管了这么多年,也该还给我了。” 苏梁浅一板一眼,她每说一个字,苏克明的心都要颤一下。 “什么嫁妆?你才多大,能管得了吗?管的来吗?还给你做什么?你母亲嫁给我了,你是我的女儿,你们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 苏克明的声音一如之前的大,而且也是暴怒,但比起之前的理直气壮来说,少了那么些些的底气。 沈清的嫁妆,一直都是由萧燕管理,当然,苏克明自己也是爱财的人,时不时的就会过问一下,这些年,他为了往上爬,官场上交际应酬,用了不少,如果苏梁浅要,他肯定是还不了的,而苏克明,更没有归还的想法。 他还想往上爬,还要继续交际应酬,他太多地方,需要用到那些银子。 而且,苏克明现在对苏梁浅,是厌弃,连她院子里下人的俸银都不想给了,更不要说沈清那样大笔的财产了,给苏倾楣还差不多,还给苏梁浅,哪怕只是一部分,他都觉得不可能。 还给她干嘛?还给她和自己作对嘛? 苏克明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这种强烈到极致的不愿意,让他听苏梁浅哪怕提起这件事,血液都仿佛在燃烧,叫嚣着浓烈的抵触的情绪。 对于苏克明这种无耻至极的回答,苏梁浅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她那张娇嫩的脸,不怒反笑,直言不讳的问道:“听父亲这意思,是想要将我母亲的嫁妆,占为己有!” 虽然不少女人嫁人后,碰上夫家状况不好的,也会将自己的嫁妆,拿出来贴补家用,但女人主动拿出来,和男人开口要,完全是两回事。 用女人的嫁妆,是一件极为丢人的事,苏克明这态度,显然是不要脸了。 “什么叫你母亲的嫁妆?她都走了那么多年了,那些东西,就是苏家,就是我苏克明的,你说是你的,好,你姓什么,你姓苏,你是我苏克明的女儿,你的命都是我给的,你的东西,我有权处置!” 苏克明不说那是沈清的嫁妆,而是偷换了个概念,说是苏梁浅的东西。 男人花女人的嫁妆,丢脸至极,但是帮女儿打理,却是个非常正当的理由。 一般情况下,女人过世后,嫁妆都是由子女继承的,从来就没有像苏克明这样的言论,当然,像苏克明这样想法的或许并不是他一个,但敢这样说出口的,除了他,估计找不出第二个人。 苏克明越说越离谱,越说越挑战人三观的无耻。 秋灵气的,磨牙霍霍,都想上去揍苏克明一顿,一直跟随着他的苏管事,都觉得无地自容。 这样的主子,着实让人羞愧。 苏梁浅漂亮的眼眸,眼波流转,“父亲这是要软饭硬吃了!” 软饭硬吃四个字,贴切的不能再贴切,苏克明却像被踩着了尾巴的猫儿似的,几乎要跳起来,瞪大的眼睛欲裂,“你说什么?” 那凶恶的眼神,仿佛是要将苏梁浅掐死。 苏梁浅腰背挺直,半点也不退让,“父亲都已经听清楚了,还要我再说一遍吗?既然父亲觉得那么理直气壮,理所应当,那我们就将这件事闹出去闹大,作为男子,霸着夫人庞大的嫁妆不肯归还给女儿,女儿院子下人的俸银不肯发,放任她自生自灭,我们让大家评评理,如何?” “你敢!” 苏克明的声音大的,扯着的嗓子,那声音,仿佛是要从中间裂开,扬起手,要打苏梁浅,看到冲上来的影桐秋灵,又很快放下。 苏克明浑身就像着了火似的,出口的话,呼出的气息,都是灼烫的,仿佛要将人烧着,苏梁浅后退了两步,脸上的浅笑,闲适从容,又透着讥诮的冷意,却没有半分畏惧,很显然,苏克明这吓人的样子,并不能威慑到她。 “我有没有那个胆,父亲会不清楚吗?试试就知道了。” 苏梁浅说完,转身就走,苏克明心虚,一下就慌了起来,他想要拽住苏梁浅,没成功,疾步跟在她身后,“你给我站住!” 苏梁浅不搭理她,苏克明追着苏梁浅出了门,“我让你站住听到了吗?你年纪轻轻,会打理那些东西吗?暂时先交给我保管,等你成婚的时候,我自然会将那些东西还给你!” 苏克明真担心苏梁浅会那样做,而且苏梁浅并不是他的其他女儿,她身边有两个那样厉害的丫鬟,他根本就限制不了她的自由。 她还认识五皇子,和季无羡王承辉他们交好,只要她找他们其中一个人帮忙,她就能进宫,而且,沈家也重获圣恩,这所有的一切,都让苏克明忌惮。 他最近坏事连连,向来注重名声的苏克明,不想被人指点,恶名昭彰。 几乎不需要思量,苏克明一见苏梁浅离开,心就慌了,几乎不需要思量,直接就选择了他先前最期盼的妥协服软。 不过不是苏梁浅向他,而是他对苏梁浅。 苏梁浅停了下来,听到苏克明继续道:“五姨娘什么时候找得你,你将她招来,我什么时候说过,再也不管你这样的话了,你是我的女儿,我不管你管谁?” 苏梁浅转过身,面对着苏克明,听他胡扯。 她面带着微笑,那笑,当真讥诮极了。 还需要找五姨娘吗?这话,她刚刚就亲耳从他的口中听到了这样的话。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苏梁浅懒得和苏克明纠缠,也不戳穿这件事。 她有些明白,苏克明当年为什么会和萧燕搞在一起了,根本就是一路货色。 “父亲真的会还给我?” 苏克明不住点头,苏梁浅轻笑,“希望那个时候,父亲能拿得出来!” 苏梁浅的笑,落在苏克明眼里,极是刺眼。 “叫您一声父亲,作为女儿,给您几句劝告,不要老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胃口太大,容易噎着!” 苏梁浅扔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苏克明看着她居然的背影,想到她临离开前,说的那句话,心里头总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 秋灵面对着似失了分寸的苏克明,仰着头,从鼻孔里冷哼了声,横了他一眼,那样子,鄙夷极了,转身跟在苏梁浅身后。 苏管事依旧在门边的位置站着,看着苏克明那个样子,心里也忍不住生出鄙夷,虽然是主子,但这样的主子,他对他的事情,实在是着急上心不起来。 苏克明的这种做法,实在是太无耻了。 苏克明看苏梁浅头也不回的离开,急的在原地跺了几次脚,又气又怒,一张脸鼓鼓的,涨得通红,不住的斥责苏梁浅忘恩负义没良心。 那样子,哪像读书做官的大人,和市井的妇人无异。 苏管事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跟苏克明这么多年,这期间,他并不是没有机会,只是目光短浅,根本就捉不住,至于萧燕,也是如此。 到最后白搭进去银子还有其他不少名贵物品,苏管事想,那些得了苏克明好处的大人,估计都将他当成冤大头。 若是沈清还在世,苏克明偶尔愿意听听她的话,今日,绝不止于此。 可惜啊,苏管事摇了摇头,苏克明不但目光短浅,更是个心思狭窄的人。 “你,去将夫人叫来!” 苏管事看着依旧气呼呼的苏克明,道了声是,依照他的命令去找萧燕。 当年沈清的全部嫁妆,是萧燕全部接手的,苏克明需要银子,或者要贿赂谁,就告诉她一声,萧燕都会替他安排。 苏管事不知道苏克明心里清楚不清楚,他反正是觉得,苏克明用的,还不如萧燕贴补娘家的。 萧燕现在自然是不敢拿苏克明的乔的,很快跟着苏管事到了苏克明的院子,从他的口中得知了苏梁浅索要嫁妆一事。 得知这个消息的萧燕,脸色发白,惊惧之下,浑身都是发抖的。 目前这种情况,这是她最担心的事。 ------题外话------ PS:嫁妆的事,提上议程 第一百六十章:漏洞百出,静等时机 良久,萧燕都沉浸在极度惊惶的情绪中,眼神流泻出的也尽是慌乱的情绪,嘴唇哆嗦着,那惶恐的样子,就好像天都要塌陷下来似的。 对嗜财的萧燕来说,将那占为己有多年的泼天财富,还给苏梁浅,可不就是天塌陷下来似的,和要了她的命,没什么区别。 萧燕从来没想过将那些东西归还给苏梁浅,如果苏梁浅回来的时候,她就知道她是这样的德行,处处和她作对,苏泽恺先前送的那些她都不会给,每每被苏梁浅得罪的时候,她都会因为这个决定更加气恼,恨不得将那些东西要回来。 “反正你最近没什么事,去清点一下,重列一份单子给我。” 从萧家回来,刚好苏倾楣也有这样的要求,萧燕已经着手清点了。 但苏倾楣是苏倾楣,苏克明是苏克明,萧燕答应了苏倾楣,同样的要求,苏克明的她却不想答应。 以前她大权在握,和苏克明好的时候,她就防着他,现在两人这个样子,萧燕更不想让他知道,她手里握着的那点东西。 是的,在萧燕看来,沈清那些她管理打理了多年的嫁妆,就是她的了。 再就是,沈清过世后她的嫁妆,苏克明是过目了的,这些年,除了苏克明用的,她更多的是拿给娘家了,这事她是偷偷瞒着的,这数目太大,苏克明又是个精明的,肯定能有所察觉,他要知道的话,必然会勃然大怒,萧燕不想再挨揍。 苏克明这时候提出这个要求的意图,更让萧燕担心。 “老爷是打算还给小姐?” 苏克明绷着脸,从鼻孔重重的冷哼了声。 他没说话,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萧燕哪能看得懂他这是什么意思?以为他是被苏梁浅威胁住了,一颗心更是高高的悬起。 “家里的开支大,处处都需要银两,老爷这些年为了打通关系,也用了不少。” 苏克明这会耐心极差,冷冷的打断萧燕的话,“家里的开支我心里都有数,她那些铺面的租金都用不完,还有其他进项,根本就花不完,你不用在我面前哭穷。” 苏克明话落,见萧燕眼神躲闪,似是心虚,当即就生出了警惕,看着萧燕冷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萧燕打了个激灵,反应过来,哪敢在这时候告诉苏克明实情,忙摇头否认道:“我能有什么事瞒着老爷?” 苏克明显然不相信萧燕,盯着她看,萧燕不敢直视苏克明,直接低垂下了脑袋,苏克明带了几分威胁的口吻,强势道:“最好没有,你按我说的,将东西清点盘查,我要亲自检查。” 苏克明这话,让萧燕的心,又不由的沉了沉。 她张着嘴巴,就想说,以往苏克明只是过问,这次怎么还要亲自检查,但这样会惹得苏克明更加怀疑的话,萧燕很快就吞回了肚子。 萧燕惶恐不安,不过这还不是最让她害怕的。 “老爷这是打算将东西归还给大小姐?” 萧燕又问了遍,她期盼的看向苏克明,随后道:“大小姐刚来找老爷,是不是因为老爷今后不在给她银子花一事?她怎么也不想想,老爷为什么会这样做?别府的小姐,哪个不是以家族为重?妾身在京城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大小姐这样目无尊长,肆意妄为的,老爷这样做,只是希望她有所收敛,免得将来得罪了不该得罪的贵人,将来惹祸上身,她怎么就不能明白老爷的一番苦心呢?” 萧燕又是将苏梁浅一顿数落,提起苏梁浅,她都是气恼的。 她口中的话,苏克明深明大义,俨然就成了为子女考虑的父亲,错的就只有苏梁浅。 苏克明闻言,呼吸急了几分,呼哧呼哧的,被萧燕的三言两语挑唆的对苏梁浅更气。 萧燕见状,往苏克明的方向上前两步,斟酌着小心道:“老爷,我们府里现在这种情况,若是将东西都还给大小姐,您交际应酬用什么?还有楣儿,我们的楣儿,这么优秀,因为那件事,做侧妃就已经够委屈的了,若是再寒碜,岂不被人笑话?若是将来嫁到七皇子的府上,抠抠搜搜的,那丢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老爷您和苏府的脸面啊!” 除了楣儿,苏泽恺娶妻,没银子更是不行。 但苏克明现在,对苏泽恺还有怨,搬出他来,根本就没什么用,不但没用,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对苏倾楣,他却在意的很。 萧燕看的出来,苏克明是将自己未来的希望,寄托在苏倾楣身上了。 “而且,您看大小姐,她哪里将您当成父亲看待了?有哪个做女儿的,一有丁点的不顺心,就对父亲出言不逊的?她现在就已经如此狂妄了,若是再有那么多财物,那岂不是要上天?她肯定更会骑到老爷头上,完全不将您放在眼里的!老爷需要,她也不会将东西拿出来的,老爷岂非处处都要被她限制了啊!老爷,她和一心为您的楣儿可不同!” 屋子里,就只有苏克明和萧燕,苏管事还在门口原先的位置站着。 苏克明和萧燕的情绪,都有些激动,尤其是萧燕,说话的声音,不但没刻意放小,还比平时更大更尖锐了些,苏管事自然都听到了。 他嗤之以鼻。 就像苏梁浅说的,父不父,子不子,这两个人,只想着苏梁浅所为,不像女儿,却不想想,作为父母,他们做的有多过分,不要说疼爱,还想霸占着属于苏梁浅的财产。 如果他们一早就将属于他们的东西还了,井水不犯河水,苏管事觉得,双方的局面,绝对不会是这样。 都说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他们这真的是,吃人家的,用人家的,拿人家的,还算计人家,这嘴脸,旁观者都觉得难堪受不了,更不要说是被他们针对的那个人了。 苏管事听苏克明让萧燕清点,似有归还之意,心里觉得苏克明对苏梁浅,终于做了件人干的事,可接下来苏克明所言,再次让苏管事大跌眼镜。 “谁说我要将东西归还她了?她现在这么小,正是最容易受骗的时候,万一被骗的话,岂不是便宜了别人!而且,她说要,一闹就给,我的颜面往哪放?” 苏克明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鼻孔的热气仿佛成风。 紧张兮兮的萧燕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如果还给苏梁浅,她真的会气死。 她脸上笑开了花儿,附和着苏克明的话道:“老爷说的极是,一闹就给,势必会更加助长大小姐的嚣张气焰,大小姐不会感激,说不定还会觉得老爷无用,生出轻视。” “大小姐她就是这个样子了,不管老爷做说什么,对她好也好,不好也罢,她都不会和老爷亲,更没有苏家,花在她身上的银子,那就是助纣为虐,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萧燕一脸愤慨,她这话,完全是说到苏克明的心坎上了,苏克明都想和萧燕一起骂苏梁浅。 他也是这样想的,多花一分银子在苏梁浅身上,都觉得浪费,所以才会让五姨娘传达那话,没想到却激的苏梁浅问起嫁妆的事。 苏克明对苏梁浅,心里头是更气了,但也更怕了。 “老爷不但不应该归还嫁妆,还应该实施之前对大小姐的制裁,这样,大小姐才能也会知道老爷您的厉害,您也才能在大小姐跟前,树立起父亲的威信威严!” 萧燕盯着苏克明,口气很重,极具蛊惑力。 其实,这事根本就不用萧燕蛊惑,苏克明自己比谁都想,但苏梁浅的威胁,他实在不能不忌惮。 苏克明抿着嘴唇,眉头也是锁着的,低垂着脑袋,整个人又怒又不安。 门外的苏管事,抬头偷摸看了眼里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老爷是不是担心大小姐将事情闹大?” 萧燕跟了苏克明这么多年,不是白跟了,话说到这份上,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苏克明并没有要归还东西给苏梁浅的打算,并且和她想的一样,站着的也是和她的同一阵营,这事情就要好处理许多了。 萧燕心头得意,这份得意,在她面上也掩饰不住。 苏克明看萧燕这样,便知道她是心里头有了主意,看她的眼神,不由有了期盼,并且露出了苏泽恺出事来最最和善的笑,“你有主意?” 萧燕腰杆都挺直了,拉着苏克明的手,让他在书桌前的椅子坐下,随后在他的身侧坐下,笑道:“先夫人过世多年,她的嫁妆,早就和我们苏府的财产混在一起了,谁也不知道,哪些是先夫人的嫁妆,哪些又是老爷您的东西,大小姐不是想要回嫁妆吗?老爷您先让她拿出嫁妆清单来!” 萧燕笑的自信自得。 霸着东西不还,不合情理,但要求拿出嫁妆清单,合情合理,若是拿不出,她大可以以整理为借口,只是多久时间,还不是她了算的。 而且,苏克明不想将东西归还给苏梁浅,又没有计策,如果她能帮上忙的话 萧燕对苏克明的心,是凉的差不多了,她倒是没有再得宠这样的念头,但苏克明的态度,对她和苏泽恺在苏府的处境,却是有直接影响的,她贴补萧家一事,也能功过相抵。 萧燕的如意算盘,打的是噼里啪啦的响。 “嫁妆清单?” 萧燕点点头,“嫁妆清单,一般是有两份,先夫人的那份,当年她过世的时候,大小姐根本就不在苏府,她身边亲近的人,我也看的死死牢牢的,不可能出的去,而沈府留存的那份,当年那场大火,早就烧没了。” “你确定?”萧燕的样子,是很笃定的,苏克明心里还是没底,甚是不安。 “老爷若是不信,那妾身就只有将剩下的所有东西都整理出来,还给大小姐了。” 苏克明又是一声重哼,“那些东西,是我要留给楣儿将来办大事的!” 远慧的话,对苏克明影响极大,他认定将来北齐的江山是要落到夜傅铭的手上的,再加上苏梁浅这个样子,苏克明将自己的国丈梦,全部倾注在了和夜傅铭有关的苏倾楣身上。 苏梁浅和苏倾楣又极其的不对付,将这笔巨资给苏梁浅,于苏梁浅而言,是如虎添翼,但对苏倾楣来说,苏克明很清楚苏家的家底,还有银子的重要性,苏倾楣有朝一日嫁给七皇子,没有这些东西,绝对就是事倍功半。 苏梁浅不是要回嫁妆,而是直接扼住他的喉咙,要他的半条命,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人下意识选择的,都是自己更愿意接受的,苏克明现在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萧燕听苏克明如此重视苏倾楣,脸上的笑,深了深。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苏梁浅手上真的有什么东西,除非她将事情捅破天,彻底闹大,如果那样的话,苏梁浅势必也会背上爱财不孝的恶名。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萧燕是绝对不会将东西还回去了。 除了苏倾楣,她还指着这些东西,能给苏泽恺求来一门好婚事呢。 夫妻两又合计商量了一番,苏克明这才将苏管事叫了进来,吩咐他道:“你告诉大小姐,他母亲的嫁妆,和苏府的家产,这么多年,已经混了分不清了,她要将东西拿回去,先将嫁妆清单拿出来校对。” 苏管事看着苏克明得意的样,心里对他越发的轻视,他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道了声是,因为不想和他多说话,劝都懒得劝。 当然,就苏克明似被鬼迷的心窍,劝也没用,尤其萧燕还在场。 苏克明看着苏管事离去的背影,想到了什么,又将他叫住,贪婪的眼眸,满是精明的算计,补充道:“还有,从今往后,她和她院子里的人,公中一分银子都不会给,她不是厉害本事吗?自己养活自己!” 苏管事听了这话,心都是寒凉的,再看苏克明那副气势凛然的样子,还有萧燕掩饰不住笑意的嘴脸,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这一刻,苏管事不觉得苏梁浅对苏克明的态度,有任何不对,所有的一切,都是苏克明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出了门的苏管事,表情纠结,他没有苏克明的不要脸,就算只是转达,他都觉得那样的话,难以出口,苏管事招来了人,都准备让别人去了,张了张口,还是摆手让他下去,自己亲自跑这一趟。 苏管事到琉浅苑的时候,苏梁浅刚好睡了一觉起来。 她是在临近用午膳的点去找苏克明的,从苏克明那里回来后,她吃了点东西后,便睡下了,一切和平时一样,完全没受影响。 只是,因为从苏克明那里回来的时间有些晚,用膳和醒来的时间也有些晚了。 苏梁浅听下人说苏管事来了,浅笑微冷,流露出的是那种不带半点温情的不屑,让人将苏管事请了进来。 因为刚刚才睡醒,苏梁浅的精神看着泱泱的,并不是很好,落在苏管事眼里,便觉得她是黯然神伤,对她越发同情怜悯了几分,而苏克明让他传递的话,他更觉得不知道如何启齿才好。 苏梁浅看苏管事杵在原地,一副纠结的不知道说什么怎么说的样子,轻笑着道:“父亲让苏管事前来所为何事,苏管事直说无妨,你奉命行事,不必纠结。” 苏管事看着含笑的苏梁浅,低垂下脑袋道:“老爷说,这么多年,夫人的嫁妆,已经和苏家混在一起了,小姐若是想要拿回去,需得拿出嫁妆清单,一件件挑。” 苏梁浅闻言倒是没有意外,她回到自己院子,用午膳的时候,得到消息的秋灵就告诉她,苏克明将萧燕叫到了她的院子,她这一听说苏管事来了,就知道,肯定没好事。 苏梁浅看苏管事说完,还低垂着脑袋,而且低垂着的脑袋,都能看到他的眉头还拧着,再问:“还有呢?” 苏管事抬头,又很快垂下,继续道:“小姐和小姐院里的人,公中一分银子也不会给,小姐今后需得自己养活自己。” 苏管事话说完,抬头看苏梁浅的手指。 苏梁浅在窗台的小榻坐着,苏管事发现,苏梁浅似乎特别喜欢在那坐着,他几次过来有事找她,她都是在那坐着。 她的右手,随意扶在上面,手指在上面敲击,速度极快,发出咚咚的略带了几分急促的声响,让苏管事不由想到了别人描述的和战场上的号角一样的声音,一颗心都是悬着的。 苏梁浅很快就停了手,声音也戛然而止,她看着提心吊胆,还带了几分紧张关切看向她的苏管事,失声而笑,她这一笑,原先微沉着的脸,也有了笑意,是那种明媚灿烂的笑,没有半分阴郁的沉沉。 “这么快又改变主意了?还真是朝令夕改,反反复复,没有一点原则!” 低垂着脑袋的苏管事只觉得脸上臊得慌,没替苏克明辩解。 就苏克明这样的,能有威信才怪。 苏管事跟了苏克明这么多年,知道他是有不少的小毛病,但没那么糟糕,但苏梁浅这一回来,苏克明原形毕露,苏管事这才知道,自己跟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知道了。苏管事回去告诉父亲,让他将来不要后悔。” 苏梁浅口气平淡,不像是威胁,仿佛只是在很平静的陈述着一个事实。 苏管事想到这位大小姐的手段,隐隐生出将来有一天苏克明会为自己今天的决定后悔不已,萧燕会倒大霉的预感。 苏梁浅停住敲击的手,扶住自己的额,随意的揉捏了几下,微仰着头,歪着脑袋看苏管事,笑意更深,道:“苏管事回去告诉父亲,他这理由实在有欠妥当,若只是单纯的保管,没有占为己有的心思,东西是不会混在一起的,你让他编个更合理的借口。” 苏管事看着苏梁浅的眼神一震,她脸上的笑未减,浓浓的,很是灿烂,漂亮的眼眸,在临近傍晚的阳光下,也仿佛是在发光,模样乖顺,仿佛只是很善意的提醒。 苏管事却觉得,无比可笑。 不是苏梁浅,而是苏克明,可笑无比。 苏管事一走,秋灵就忍不住了,狂吐槽苏克明。 回来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苏梁浅对苏克明那种心怀希望的情绪都生不出来了,听秋灵在那里骂苏克明,内心一片平静,仿佛那个人,不是她的父亲,而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小姐,二姨娘不是将那东西给您了吗?您拿出来,我们将东西要回来。” 秋灵骂了半天,给自己狠狠的灌了口水,凑到苏梁浅面前,扶膝看着她,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一副只要苏梁浅点个头,她撸起袖子就能开干的架势。 苏梁浅抬手轻捏了捏她挺翘的鼻,“这时候将那东西拿出来,那些属于我的东西,就拿不回来了。” 秋灵眨着的大眼,满是疑惑。 苏梁浅解释道:“你以为他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不再管我和我院子里下人的死活了,他就是想,他都做的这样绝情了,我若是有什么能将我母亲嫁妆拿回来的东西,肯定会拿回来,他到时候肯定会想尽办法消灭证据,毁尸灭迹。” 苏梁浅以他替代苏克明,根本就不愿称呼父亲。 他当其他人都和他一样,一激就理智全无,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自己做什么都不知道了?还真是自以为是! 秋灵没想到苏克明还设了这样的坑,磨着牙,“真是太无耻了,小姐,你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你就不生气吗?” “你看我对他的态度,像是女儿吗?不要将他当成父亲不就好了,生什么气!” 生气?那种情绪,只有对自己还心存希冀的人才会有。 她对苏克明,本就不敢心存那样的期盼,而他这段时间的种种表现,更是绝了她的那种奢望。 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又有什么气可生的! “难道小姐准备将就这样算了吗?” 秋灵撅着嘴,那小表情不乐意极了。 秋灵并非爱财的人,对她而言,那些东西还不如吃的,但如果是便宜了苏克明苏倾楣他们,秋灵觉得还不如毁了呢。 “自然不是,便宜了谁也不能便宜了他们!放心吧,我已经有主意了,就等时机成熟。” 以苏克明和萧燕的厚颜无耻,如果不是被逼到那个一定要拿出来的份上,哪怕只是有丁点周旋的余地,或者说是可以拖延,她都很难让母亲留给她的那些东西物归原处。 要么,她就什么都不做,一旦出手,她定然就要快很准的夺回所有的一切,让他们没丁点耍赖喘息的机会。 那个时机,很快就到了。 “这事你暂时不要让桂嬷嬷知道。” 因为苏泽恺闹的那一出,除了降香外,保护桂嬷嬷的那个叫秋葵的丫鬟,是伤的最重的,到现在还没好,苏梁浅体谅桂嬷嬷的心情,就没让桂嬷嬷伺候,桂嬷嬷最近一直在照顾秋葵。 沈清嫁妆的事,桂嬷嬷是知道的,她要知道这许多事,肯定会很生气。 苏梁浅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不准备再节外生枝。 秋灵闻言,咬着嘴唇,似是为难,“这事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开。”她这里能瞒着,另外的地方,却是瞒不住的。 苏梁浅手托着下巴,看着院子里的下人,已经有几个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了。 现在琉浅苑的下人,大半都是新的,桂嬷嬷又要照顾秋葵,茯苓也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照顾降香,她的身边,秋灵便离不开,这新来的丫鬟,都没怎么教导。 苏梁浅没有回头,缓缓开口道:“你去将院子里的下人都召集起来,我有话要说。” ------题外话------ PS:又过了一个月,11月,大家好,小仙女们在这个月,剁手的时候悠着点,谨防吃土 第一百六十一章:杀心起,早该死了 秋灵依着苏梁浅的吩咐,很快将院子里的下人,都召集了起来,就在琉浅苑的庭院集合,然后搬了条凳子,放在院子里的正正中,供苏梁浅坐着,旁边还有张小桌子,桌子上,有个托盘,因为用红色的布蒙盖着,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除了降香,其他人都到了。” 秋灵看着从屋子里面走出来的苏梁浅,上前道。 琉浅苑的下人,丫鬟婆子,包括院外的藏书阁,总共有差不多三十个下人,分三排站着,桂嬷嬷茯苓也来了。 桂嬷嬷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她近来虽然不怎么管事,但作为苏梁浅面前,第一得脸的老嬷嬷,原先的老人都知道她是较为严厉的,一些事自然不敢当着她的面议论,新来的见原先的老人老实了,自然也是规规矩矩。 苏梁浅落座,站在人群中的桂嬷嬷和茯苓走到她面前。 “小姐。” 两人请安,桂嬷嬷问道:“小姐,是出什么事了吗?” 院子里,已经有下人听到了风声,反倒是桂嬷嬷和茯苓,一无所知。 苏梁浅微笑,并没有解释,只道:“嬷嬷马上就知道了。” 桂嬷嬷点点头,没有再问,和秋灵影桐还有茯苓她们,一起在苏梁浅的身后站着。 “我让秋灵将你们召集起来,是有几件事要宣布。” 苏梁浅背靠着椅子坐着,身姿端正,年纪小小的她,那张尚且稚嫩的脸,有种说不出的威严,让人不敢轻视。 “从今日起,我琉浅苑,独立于苏府存在。” 关于苏克明要对苏梁浅实行经济封锁一事,琉浅苑是有下人得到了风声,但并没有传开,而那些议论的人,都觉得此事不可思议,多是持怀疑甚至是不信的态度。 苏梁浅话落,院子里的婆子丫鬟,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稍微知道些情况的,一脸的不敢置信,而像桂嬷嬷和茯苓这样一无所知的,更是懵逼,完全不知道苏梁浅在说些什么。 “小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桂嬷嬷走到苏梁浅面前,脱口问道。 秋灵看向桂嬷嬷,“桂嬷嬷您不要着急,小姐很快就会解释的。” “是老奴失态了。” 桂嬷嬷服了服身,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站好,而其他人也停止了议论,将目光投向苏梁浅。 苏梁浅手扶着椅子的扶手,身子微微后靠,“你们当中有人,想必已经听到了风声,琉浅苑日常所有的开支,我的吃穿用度,包括你们的俸银,公中都不会再出一分银子。” 桂嬷嬷震住,震惊的看向苏梁浅,这样的事情,她是闻所未闻。 桂嬷嬷忍了又忍,才没在这许多人面前问苏梁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看向面色淡然的苏梁浅,觉得自己没尽到本职的工作,后悔又自责。 下人们面面相觑,各种情绪出现在她们脸上,除了好奇,更多的是担忧和惶恐,还有茫然,安静的院子,因渐起的议论声,变的有些嘈杂。 苏梁浅静坐着,手指在椅子的扶手,轻轻的敲着,一直到议论声渐渐小了下来,她身子微微后仰,给秋灵使了个眼色。 秋灵会意,将桌上盖在托盘上的红布拿开,里面是一锭锭的银子和一串串的铜钱。 现场的都是下人,尤其是那些刚买来琉浅苑不久的下人,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银子,一下眼睛都直了,吞咽着口水。 “你们是我的人,伺候的也是我,公中不给你们发俸银,我给你们发,该你们的银子,我一个铜板都不会少,并且,在原来的基础上,我还会给你们每个人每个月再多百分之十,要做的好,年终的时候,我还会有赏赐。” 这次苏老夫人病好了,苏梁浅给苏府上下所有人都封了红包,这事,琉浅苑原来的新来的,都是知情的,也是得了好处的。 苏梁浅出手大方,那是出了名的。 而且苏梁浅还和堪比财神爷的季无羡交好,琉浅苑的下人,时不时的也能得些好处,其他院的下人,都羡慕琉浅苑的人,也挤破了头想往里挤。 但苏梁浅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比院子里绝大多数的下人还要小,公中断了粮,她们人人自危,都担心自己的未来,没想到因祸得福,不但能拿到俸银,还能加。 “你们的卖身契也在我手上,所以,从今往后,你们不再是苏府的丫鬟,而是我苏梁浅的人,我就是你们唯一的主子,不管是原来就在琉浅苑的,还是最近新来的,我对你们就一个要求,恪尽职守。” 苏梁浅身子微微前倾,伸出一根手指,“恪尽职守,除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更重要的是,忠诚忠心。马上就到了发月银的时间了,我提前将这个月的俸禄发给你们。” 下人们一听发银钱,眉开眼笑。 对卖身的下人来说,她们只是想要能拿到自己的俸银,好养家糊口,多多益善,至于是谁给的,一点也不重要,她们看着苏梁浅,一扫之前的颓丧忧虑,变成了惊喜喜悦。 苏梁浅看着秋灵将俸银发了下去,苏梁浅看着那一个个怀揣着月银,乐开了花,笑着恨不得跳起来的众人,“我从不亏待忠心耿耿一心一意跟着我的人,我好,你们自然也跟着好,有难处可以找我,我会酌情解决,在我面前做事,不机灵不会来事不打紧,但如果我给了你们更高的俸银,你们还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有二心的话,我决不轻饶,我的手段,你们知道的!” 苏梁浅话说到最后,微挑着的眉扫了眼底下雀跃的下人,口气重了许多,那样的威严,让人不敢触犯。 该警告的警告了,该交代的交代了,苏梁浅并无废话。 秋灵在琉浅苑后,普及了些规矩,桂嬷嬷也跟着训诫了几句,天都暗下来了,人群才渐渐散去。 桂嬷嬷安排了人扶秋葵离开,跟着苏梁浅进了她的房间,一脸的急色,沉沉的眉目,染着火气。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公中为什么不给我们院划拨银子了?这些事情,为什么要小姐来处理?” 桂嬷嬷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越说越着急。 她虽然这些年跟着苏梁浅在云州,但这大半辈子,绝大多数的时间,她都呆在京城,府里不管尚未出阁的小姐,放任着自生自灭,这种事,就是对不受宠的庶女都是没有的,桂嬷嬷真的是破天荒头一次听说。 “这是谁下的决定?老爷?” 最后一个爷字,桂嬷嬷的声音拖的很长,就是那种猜测出了人选,但却说服不了自己相信的口吻。 但目前这种情况,除了苏克明,桂嬷嬷还真的想不出第二个人选。 苏梁浅点了点头。 桂嬷嬷张开着嘴巴,似乎是想要破口大骂,最后重重的深吸了口气,“为什么?老爷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怎么能将事情做的这么绝情过分?” 这种在桂嬷嬷看来,有史以来头一份的事情,她担心传出去,会对苏梁浅的声誉有影响。 “还能是为什么?” 秋灵极其愤怒的嘟囔了句,将萧府的事情大致和桂嬷嬷解释了一遍。 桂嬷嬷本来就气,听了秋灵的话,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更是全被怒火遮掩,“就许她们对付小姐,小姐还不能反击了不成?小姐和太子的这门婚事,皇上都已经默许承认了,您可是太子妃,她们这样做,就是以下犯上,老爷不找他们算账就算了,居然还罚小姐,他是疯了吗?” 秋灵听桂嬷嬷说苏梁浅是太子妃,翻了个白眼。 “霸占着夫人那么大笔的嫁妆不想给就算了,居然还如此针对小姐,先夫人要在天有灵,就该让他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桂嬷嬷气的,气息都不匀了,也顾不得话好听不好听了,在房间里走了半圈,“不行,不行,这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一定要回去告诉老夫人,让她做主!” 秋灵按住急躁的桂嬷嬷,苏梁浅看着气的分寸都没了的桂嬷嬷,喝了口茶,正色道:“外祖母留存的那份嫁妆清单已经烧了,你去找她也没用,最近她糟心的事情也不少,嬷嬷你别去烦她了。” 桂嬷嬷虽然有些急脾气,却不是那种完全沉不住气的人,听了苏梁浅的话,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躬身认错,“是老奴冲动了。” 苏梁浅点点头,并无责怪的意思,“现在院子里的一切,都要我们自己负责,刚刚开始,肯定会有很多事情,我看秋葵的伤也好了许多了,嬷嬷辛苦些,将院子里的事情打理好就可以了,至于嫁妆的事,我会自己再想办法。” 苏梁浅口吻清淡,言语间流露出的却是不容违逆冒犯的强势。 苏管事回去的时候,萧燕都还在苏克明的院子,并没有离开。 两个人聊着天,气氛竟然还不错,仿佛苏梁浅回来苏府后,并没有发生这许多事,两人的关系,并没有搞僵。 苏管事见状,也不知道是该佩服苏克明,还是萧燕。 苏管事进屋,这回,他倒是没有犹豫迟疑,直接将苏梁浅让他转达的话,告诉了苏克明。 “孽女,孽女,我怎么会生出这样的不肖女!” 苏克明气的,开口就是呵斥苏梁浅。 苏管事谨守下人的本分,低垂着脑袋站在一侧,不说话,然后在心里吐槽苏克明的双标。 父亲做的这般极品,还有脸怪女儿不孝。 有这样的父亲,孝顺,就意味着将自己往坑里甚至是思路上推,能孝顺才怪了。 作为旁观者,甚至是该偏向苏克明的旁观者,苏管事站苏梁浅。 相比于苏克明的气愤,萧燕脸上却放光,她看着苏管事问道:“就这些?没别的吗?” “有。”苏管事诚实道。 “说!” 苏克明手指着苏管事,大喝了声。 “大小姐提议,让老爷您换个借口,她说,既然老爷没打先夫人嫁妆的主意,只是为了保管,是不会和府里的东西混在一起的,这要传出去,老爷会被捉住小辫子的。” 苏克明听着,只觉得苏梁浅这不是建议,而是嘲讽,仿佛就是在指证斥责他,就是贪婪的想要侵占沈清的嫁妆,气的脸色铁青。 萧燕略微一思索,却觉得苏梁浅这建议,非常的有道理,得想个新的搪塞的理由,但她确实就是想将那些东西占为己有,一时间,也找不到好的借口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苏克明还在跺脚。 萧燕脸上却是带笑的,自以为是劝苏克明道:“老爷,小姐没拿出东西,就说明她手上什么都没有,她只是气不过,拿这话吓您呢,她拿不回嫁妆,还得负责自己和自己院子里下人的支出,比您还生气呢,您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生气了呢?” 萧燕这一提醒,苏克明很快想起自己让苏管事跑这一趟的目的,一下就释然。 “你说的对,我怎么还生气呢?我看她还能猖狂到什么时候!” 苏管事看苏克明那副以苏梁浅生气不快为乐的样子,大感无语,他亲眼瞧见了苏梁浅说这话时的口吻模样,觉得事情绝不会像萧燕想象的那样美好,但他却没有提醒。 萧燕从苏克明的院子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日头西斜,夕阳西下。 她并没有回去,而是去找苏倾楣,将苏克明告诉她的事情,说与了苏倾楣听。 沉稳如苏倾楣,她的反应,比萧燕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好不了多少,整个人许久都是傻眼了,脸色唇色都是发白的,把萧燕都吓了一跳。 “你不用担心,你父亲压根就不同意,他连那样的念头都没有,他说了,那些东西,是要留给你用的!” 萧燕握住苏倾楣的手,苏倾楣的手冰冷又僵硬,萧燕轻拍了几下,然后又说了许多宽慰她的话,让苏倾楣放心。 萧燕一直在安慰,苏倾楣听是在听,一颗心,却始终乱乱的不安,掌心都冒出汗来。 那些东西,自然是该给她用的。 苏倾楣之所以让萧燕整理出那些东西,就是想要知道有哪些东西,又有多少,方便她使用,而对于用处,苏倾楣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苏家是什么境况,苏倾楣很清楚,她的那些拿得出手的头面首饰,绝大多数都出自沈清的嫁妆,而一些自己喜欢的新款,价值不菲的,有些是拿沈清嫁妆的头面改的,而买的,银子也是得益于沈清的嫁妆,还有衣服的布料。 沈清的嫁妆里面,不但有绝版的书画书籍,还有女子喜欢,同时能为她增色的一寸千金的布料,苏倾楣这次准备在朝春宴上穿来表演的,就是沈清陪嫁的嫁妆的布料,现在正在制作。 还有她嫁给夜傅铭的话,也需要那些东西给她撑场面还有打点,不单单是府里的,更多的还是巴结贵人。 她心里,已经将那些东西,视为自己的了。 如果苏梁浅将那些东西都拿回去的话 对将苏梁浅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苏倾楣来说,那绝对就是让她难受的要窒息的重创,单想想,她都觉得人都要气炸了,腿都是发软的。 她扶着萧燕,找了个位置坐下,手收回后,放在膝上,都是发抖的,萧燕看着都担心坏了。 李嬷嬷给倒了杯热茶,递给苏倾楣,苏倾楣接过的时候,手还在抖,里面的茶水洒了出来,她一个不察,水杯直接打在了地上,摔碎了。 “楣儿,你怎么了?” 萧燕急坏了,“我不是和你说了吗?你父亲他没同意,他的态度就和我的一样,而且,苏梁浅她手上也没嫁妆清单,想要将那些东西拿回去,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些东西,就是你的,都是你的,是我给你和恺儿的,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好为朝春宴做准备,一定要在这次大放光彩,让所有人都为你着迷,将苏梁浅狠狠踩在脚下!” 苏倾楣沉着眸,脸色凝重,萧燕看自己都这样劝了,作用不大,都有些后悔将这件事告诉苏倾楣了。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这事,就算自己不说,苏倾楣肯定也是会知道的。 萧燕还在劝,苏倾楣似忽然回过神来,皱眉打断她的话,“母亲怎么确认她手上一定没有嫁妆清单?” 相比于萧燕和苏克明的盲目乐观,苏倾楣显然要谨慎许多。 萧燕吸了口气张口,苏倾楣很快又道:“就因为父亲在逼迫她的时候,她没有将东西拿出来?但她不也让苏管事转达了让父亲不要后悔这样的话吗?母亲和父亲觉得这只是威胁,恐吓你和父亲的?大姐姐让母亲觉得她是那种口出狂言的人?看样子这么多次,父亲和母亲,都还没能吸取经验教训,我们家这大小姐,可比一般人能沉得住气太多,就算她手上有嫁妆清单,她也不会让我们看出来!” 苏倾楣一句句,直接堵的萧燕无言以对。 她不由想到上次请远慧法师上门设计苏梁浅,最后却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还有上次在萧家,萧意珍陷害她,最后名声尽毁的却是她,还累的苏倾楣也出了丑,这一桩桩一件件浮上心头,萧燕顿时没了先前的乐观。 “这件事,岂是母亲和父亲说不可能就不可能的?大姐姐是那种会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回来这么久,什么时候顺从过我们的意思!” 萧燕越发的气馁颓败。 是啊,苏梁浅一次次的只会和他们较劲作对,什么时候顺从过他们的意思?萧燕想起这些,都觉得有心理阴影了。 正这个时候,外面有丫鬟进来,将琉浅苑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几个人,言语间,难掩歆羡。 本来想借此看苏梁浅笑话的萧燕更是郁闷,情绪更加低落,握着拳头愤愤道:“这个贱人!” 苏倾楣虽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接受了。 她本来就没指望,苏克明这样的手段,就让苏梁浅倒下,只是没想到,她这么短的时间,就有了反击的动作。 萧燕看着微拧着眉头的苏倾楣,心中好奇,“她哪来这么多的银子?” 萧燕掌过家,她深知这其中的不易,尤其是花销,每日花银子如流水。 因为有沈清的嫁妆,萧燕是相当富足的,但她依旧觉得,每个月给府里下人发的俸银,是很大的一笔开支,她是能罚就罚,能省就省。 苏梁浅她不但给每个人发俸银,还加了,还有上次苏老夫人大病初愈,她出手就是几百两银子,这让萧燕觉得,苏梁浅有她不知道的巨额财富,要不然的话,哪有底气这样花。 萧燕在盯着苏倾楣,问她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睛里有好奇,还有贪婪,那是想要知道苏梁浅现在坐拥什么,然后也占为己有的打算。 “我哪里知道?” 苏倾楣觉得苏梁浅就是个谜,深不可测,心里也烦乱的很。 “她既然已经这么有钱了,又不愁银子,为什么还要和我们抢?” 萧燕想到苏梁浅不短银子,现在却千方百计的要抢回沈清的嫁妆,心里更气。 “楣儿,现在怎么办?”萧燕喉咙都是发紧的。 苏倾楣咬着嘴唇,极力的想要揣测苏梁浅的心思,想要猜她会怎么做然后阻拦破解,但根本就想不出。 “她既然知道嫁妆的存在,而且已经动了这样的念头,说不定已经有了主意,母亲,我们不得不防!” 苏倾楣凝重的神色,郑重至极。 萧燕有些木讷的点点头,问苏倾楣道:“你准备怎么做?” 苏倾楣阴沉沉的眼神,一下染上了狠厉,她稍稍别过头去,道:“她早该死了,母亲让她多活了这么多年。” 苏倾楣眉目决然,眉眼间是沉沉的戾气,但是口吻却很平静,也没有畏惧,就好像,她要的不是人命,而是在杀一只鸡,一条鱼,看的萧燕心里都生出了寒意。 徐嬷嬷,苏如锦,别人不知道,但那就是苏倾楣做的,萧燕心知肚明。 虽然苏梁浅该死,萧燕也想她死,但苏倾楣这个样子,就好像,杀人上了瘾,让人不寒而栗。 第一百六十二章:投毒失败,苏泽恺出事 那日的事情后,大家相安无事,苏府竟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而这种平静下,实则藏着的却是随时都能迸射的暗潮汹涌,俨然就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小姐。” 秋灵将苏梁浅的早膳,端着放到桌上,随后提了个笼子过来。 笼子不大,里面是一只小白兔,他趴着蜷缩在一角,脑袋是耷拉着的,两只耳朵更是垂着,让人觉得精神萎靡不振,白白的毛,没有光泽,就好像人生病似的。 苏梁浅将每样吃食都放在鼻尖闻了闻,随后端起莲子羹,递给秋灵。 秋灵接过,用小勺子,往小白兔的嘴巴里面喂了几口,小白兔原本泱泱睁开眼睛的眼睛直接披着闭上,呼吸都变的羸弱起来,仿佛随时都要死过去一般。 “可以了。” 苏梁浅看着还剩了小半碗的莲子羹,问秋灵道:“夫人和二小姐现在都在福寿院吗?” 秋灵将碗勺放在桌上,“这段时间,她们每日都会向老夫人请安,这个时辰,都是在福寿院的,我派去跟着她们的人之前回来,她们早上也去了,不但她们,三姨娘她们应该也都在。” 自从萧家回来后,苏老夫人对苏梁浅的态度要冷淡许多,倒是萧燕和苏倾楣,每日都会去请安侍奉,苏梁浅去了几次觉得没意思,便也就不去了。 她从来都不是个会自讨没趣的人。 “人呢?” 秋灵见苏梁浅微沉着脸,问:“小姐要见她?” “不用。我去趟福寿院,东西带上,人也直接带过去。” 秋灵道了声好,将影桐招呼了过来。 影桐一只手她提装着兔子的笼子,另外一只手端着盛了莲子羹的碗,秋灵则负责去捉人。 苏梁浅还没出房间,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尖叫啼哭声,她出了屋子,秋灵的手上捉着个中年妇女,正鬼哭狼嚎叫着苏梁浅,一副无辜的样子,大喊冤枉,将其他人也吸引了过来。 “冤枉?” 苏梁浅重复着这两个字,勾着嘴角,颇是玩味。 “我从不冤枉人。” 影桐上前几步,将自己右手端着的莲子羹,送到了妇人面前,她瞪大着眼睛,哭都忘了,也没说话,看着苏梁浅,惊惧惶恐的模样。 阳光下,苏梁浅那张似笑的脸,似乎更加冰冷了。 “小姐。” 桂嬷嬷小跑着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秋葵。 新来的这一批人里面,因为秋葵的救命之恩,再加上她年纪和苏梁浅差不多,又沉稳懂事,乖巧的很,桂嬷嬷对她很是看重,就和自己的孩子似的。 当然,她这样的重用,也有运气在里面。 苏梁浅的四个一等丫鬟,因为降香的伤,茯苓要照顾,很多事没人做,她自然而然的就得了重用,也得了不少人的羡慕嫉妒。 苏梁浅微笑看着桂嬷嬷,敛了几分乖张,“没什么事,嬷嬷不必担心。” 苏梁浅话落,那反应过来的妇人也不再喊冤枉了,痛哭着求饶,各种说自己的无奈。 桂嬷嬷认得那妇人,是厨房做事的,是这次新招进来的厨娘,厨艺很不错。 以往,苏梁浅的吃食,基本都是由秋灵负责,并不怎么会经其他人的手,但最近秋灵要近身伺候苏梁浅,很多其他人也能做的事情,她都分了出去。 苏梁浅说没事,桂嬷嬷看这样子,却不怎么相信。 这场面,桂嬷嬷以前没少见,心里已经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桂嬷嬷还想再问些什么,苏梁浅已经下了台阶,往外走去。 桂嬷嬷见有影桐秋灵跟着,心放了放,让人群散去,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苏梁浅没让人堵那妇人的嘴,一路上,她都在向苏梁浅求饶,哭喊着,却并没有供出是谁主使的,引来了不少人的瞩目围观,苏梁浅走在前面,无动于衷。 对妇人的哭喊求饶无动于衷,对下人的围观议论,也无动于衷,仿佛完全置身事外般。 一直到了福寿园外,苏梁浅才停了下来,她转过身,看着被秋灵提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眼睛红红,脸色苍白,哭的声音都嘶哑的妇人。 那妇人见苏梁浅终于停下来看她了,眼睛亮了亮,“小姐,我错了,我是有苦衷的,我是被人胁迫的。” “嬷嬷。” 苏梁浅面色平静,让人觉得没有表情。 这样的平静,不像十四岁的少女,在面对这种事情会有的。 “还记得我给你们发俸银那天说过的话?你没在下毒前,向其他人打听我的手段吗?做了就是错的事,任何的理由,都是借口。我给你这么多的俸银,可不是为了这样的背叛,尤其还是这种前脚提醒警告,后脚就犯错的背叛。” 那妇人被堵的一下没了话,等稍稍醒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秋灵拎着,跟在苏梁浅的身后,进了苏老夫人的屋子。 “祖母。” 苏梁浅盈盈朝着苏老夫人服了服身,脸上的笑,也恰到好处。 苏老夫人很快发现苏梁浅身后的秋灵,她手上提着的妇人,还哭着在叫,苏梁浅一副良顺的样子,苏老夫人皱了皱眉,觉得自己头痛的毛病要犯了。 这是她年轻时月子里落下的病,这些年在京城,她养的不错,倒是没怎么犯,但最近忧虑的事多,她经常觉得自己的脑袋就像被针扎了似的疼。 苏克明和苏梁浅的事情闹的那样大,在苏府都闹开,传到外面了,苏老夫人自然不可能不知情,她心里也觉得苏克明事不是那样办的,应该说是极其过分,但一次次的,她也歇了训他的想法。 对苏梁浅的做法,她也有些微词,明明低个头道个歉就可以解决的问题,结果父女两却和陌生人似的,不,这哪里是陌生人,这就是前世的冤家,这辈子的仇人,势同水火。 不过在苏梁浅的面前,她一次也没有提及这个事。 纵然对苏梁浅的做法颇有微词,但苏老夫人心里是体谅谅解她的。 她想到苏梁浅的好,不是没想过给她点资助,但也只是有那样的冲动,稍一犹豫迟疑,那样的心思也就歇了。。 苏梁浅站着的是苏克明苏府的对立面,她帮她,她就是和儿子还有家族利益对立。 苏老夫人现在就是谁也不管,谁也不帮,将自己隐形化,只是没想到,之前一直都说不要打扰她清静的苏梁浅,将事情闹到了她面前。 秋灵将人带到,直接往地上一扔,那妇人哎呦了一声,在地上躺了一会,缓过来后,便在苏老夫人面前跪好。 就像秋灵事先调查过的,苏府的女人都在。 除了萧燕苏倾楣,三姨娘一家三口,五姨娘和六姨娘也在。 六姨娘现在已经五个多月了,本就是显怀的月份,再加上天气渐暖,穿的不多不厚,清瘦的她,已经可以看到微凸的肚子,气色也很不错,黑黑的皮肤,竟变了白皙透亮起来。 这个孩子,很养她。 萧燕看到被秋灵扔在地上的人,先是一惊,下意识的就往苏倾楣的方向看了一眼。 苏倾楣还和先前那样端坐着,并没有看她,脸上流露出的是全然不同于萧燕的慌乱,而是和像三姨娘等完全不知情的人一样的疑惑好奇。 萧燕慌乱的心,莫名大定,看着苏倾楣的神色,多了赞许,有种苏倾楣最近进步很大的欣慰感。 “这是怎么回事?” 秋灵指了指地上的人,替苏梁浅开口解释道:“这是小姐院子新招的丫鬟,负责做饭的。” 秋灵这边话刚说完,还要继续呢,萧燕手指着影桐手上的小兔子,突然发难,“这是什么?你将一只快要死的兔子带到母亲面前,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咒她吗?” 萧燕的声音很大,一副恼火的样子。 比起前段时间来说,萧燕的气色好了些。 她近来每日都向苏老夫人请安,一天两次,雷打不动,伏低做小。 苏老夫人对她不待见,但也没赶人,苏克明那边,因为她在沈清嫁妆一事上,出谋划策,对她也和颜悦色许多,所以萧燕的日子并不难过,但依旧没恢复掌家权,不及以前的风光,因苏泽恺一事掉下去的肉,也一直没长回来,依旧是有几分憔悴的。 她这疾言厉色的模样,显得那张脸,更加刻薄。 苏梁浅含笑看她,心里想的是,还和以前一样,往她身上安装罪名的本事一流。 苏老夫人本来就觉得头痛的毛病要犯了,再听到萧燕这尖锐刺耳的声音,更觉得耳朵嗡嗡嗡的,脑袋难受,横了她一眼,“你先给我闭嘴!” 萧燕近来没少被苏老夫人落脸,已经习惯,完全没了以往苏老夫人说她一句,她会回敬十句的跋扈。 只是,当着苏梁浅的面,萧燕心头的不快,难以掩饰。 “这只小兔子本来是好好的,因为吃了我的吃食,就变成这样了,我每天还只喂一顿,而且就只有一点点,但就算是这样,她还是成了这个样子,估计明后天,就会死了,可能那个时候都熬不到。” 苏梁浅云淡风轻,苏老夫人闻言却是浑身一震,其她本就好奇的人,更是吃了一惊。 几乎是下意识的,苏老夫人往苏倾楣和萧燕的方向瞟了一眼。 苏倾楣并无任何心虚之色,倒是萧燕,似有慌张,苏老夫人的脸,当即就沉了下来。 因为苏梁浅完全不顾及苏家和苏克明的态度,苏老夫人是对她有所不满,她最近一直就是在生她的闷气,但对苏梁浅曾经的那份喜欢,还有感激,依旧是存在的,她自然是不能容忍,别人迫害苏梁浅,意图要她的性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老夫人沉着脸,斥问。 萧燕自然不会站出来承认,苏梁浅也没做这种萧燕只有吃错药才会做的事的打算,她扫了苏倾楣一眼,见她面上的神色,和完全不知情的三姨娘等人无异,就只有放在膝上的手,拧着帕子。 她在心里啧啧了两声,暗叹着,有比以前进步了。 苏梁浅让影桐将笼子放下,然后接过了她从琉浅苑端着过来的莲子羹,影桐手空下后,又从怀里取了个纸包出来打开,里面是各式的点心,颜色和样式,让人看着,颇有食欲,只是有几样看着放的时间似乎有些久,有些坏了。 苏梁浅弯腰蹲在地上,先是给那只死气沉沉的兔子喂了早上已经凉掉的莲子羹,又捻碎了其他点心,每样都送到兔子的嘴巴,让她尝了些。 兔子吃东西本就要慢些,再加上她现在得了病更是。 不明白苏梁浅此举何意的众人,就好奇的盯着她,心也是提着的,一时间,本来还说话声不断的屋子,一下安静了下来。 兔子的精神很差,吃东西都是闭眼,众人正看着她嚼东西的时候,她突然停止了动作,然后先是嘴巴,随后是鼻子,有血流了出来,将她纯白色,没有光泽的毛发染红。 安静的屋子,是倒抽气的声响,苏老夫人直接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一直在她身旁站着的连嬷嬷忙上前搀扶住她。 而那个被秋灵逮来的妇人,更是面无人色,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苏梁浅直起身,站了起来,秋灵主动上前,接过她手上的东西,然后一一放到了苏老夫人刚坐着的椅子旁的小桌子上。 苏梁浅也往苏老夫人的方向走了两步,“祖母可以找大夫来验验,这些吃食里面,都放了些什么东西。” 苏老夫人无话,浑浊的眼眸,却变的凌厉,染着火光。 这样的目光,落在苏梁浅身上后,变成了关切,“你没事吧?” 她的声音,略微有几分发颤。 苏梁浅摊手,摇了摇头,“祖母不必担心,这是慢性毒药,毒性并不是很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这兔子的命,但若使用在人身上的话,估计还得十天半个月的,而且还得加大剂量才行。” 这药的缺点,就是见效慢,不能马上要人的命,优点就是无色无味,若非是精通药理的人,根本就不能察觉。 苏梁浅的话后,屋子里陷入了更让人不安的平静,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五姨娘起身,正准备张口的时候,笼子里一直静静趴着的小白兔,忽然扑腾了几下,就好像人在抽搐,好一会,一直披着的眼睛,彻底闭上。 苏梁浅回头看了眼,刚好见他闭上了眼睛,有更多的血,从他的鼻子嘴角流了出来,将四周围的白毛,都染了色。 屋子里的众人,谁也不是真正悲天悯人的人,死一只兔子,并不是件会让她们害怕的事情,只是这一系列的过程,却看的她们有种毛骨悚然感。 那只兔子,死的应该很痛苦。 如果是人的话,那种长久的挣扎,想必会更加煎熬。 六姨娘一只手轻捂着嘴,另外一只手覆住自己的肚子,脸色煞白,显然是有些被吓到了。 已经站起来的五姨娘看着苏梁浅的方向,双手合十,喃喃念道:“菩萨保佑,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幸好没事。” 苏倾楣也似才回过神来,长长的舒了口气,也是一副庆幸的样子,“大姐姐没事,真的太好了!” 她轻呼着,那口气听着,似乎是惊喜。 苏梁浅挑眉看她,勾着唇,眼底却冰冷,似笑非笑,“是啊,我运气一向不错,对那些想害我的人来说,就着实有点背了。” 苏倾楣扯着嘴角,萧燕双手交缠,握在一起。 三姨娘一家老实坐着,屏气凝神,呼吸都不敢大声,唯恐自己卷入其中。 萧燕心虚,嘴上却不肯饶人,冲着苏梁浅道:“大小姐应该反思一下,府里那么多人,怎么其他人都没事,就三天两头有人针对你。” 苏梁浅轻笑,“怎么没事?六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当初不就差点没了?还有祖母,她也差点被毒蛇咬,前段时间还大病了一场,最近刚好些,还有二姨娘和三小姐,她们命都没了,我们这府里的事情,什么时候停过?这所有的事情,好像也都与夫人有关呢,夫人应该好好反思才是,怎么什么事,都和你有关系?” 萧燕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更嫉恨苏梁浅口中说的好运气。 苏老夫人哪听不出苏梁浅的意有所指,一张老脸,黑沉沉的,因为纠结,拧的就和麻花似的。 地上对苏梁浅下毒的妇人,就好像被重重击打了一下,突然醒过神来,朝着萧燕的方向,哭着嚎叫道:“夫人救命啊!” 萧燕心打了个突,若非扶着椅子坐着,腿软的都得坐地上。 苏倾楣猛地扭头,一副因某个事实而备受打击的模样,重重的叫了声,“母亲!” 苏倾楣眼睛瞪的极大,心慌的萧燕却醒过神来,这次的事情,虽然是她做的,但和对苏梁浅投毒的人,她和她没有任何直接的联系。 萧燕反应过来,愤愤的指着地上跪着的妇人,“你是谁?我和你根本就不认识,也没有仇怨,你为什么要这样栽赃陷害我?谁让你这样做的?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说到后面的时候,她的眼睛往苏梁浅的方向瞟,那意思很明显。 但萧燕却觉得这样还不够直接,直视苏梁浅,质问她道:“大小姐,这应该是你院子里的下人吧?现在琉浅苑是独立于苏府的存在,你院子里的下人,连老爷都不放在眼里,就只听你的话,她这是什么意思?” 萧燕疾言厉色,那恼火的样子,就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给人的感觉,仿佛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苏梁浅刻意栽赃,蓄意陷害。 她的声音也是尖锐的,带着微微的颤抖,像是吩咐,又仿佛是在心虚。 相比于她的激动,面对着这样指控的苏梁浅,则要平静淡然许多,她侧身面对着萧燕,微笑着提醒道:“夫人,不是声音大就有理,您这个样子,像极了心虚。” 萧燕抖的更厉害了,有心虚,但更多的还是愤怒。 “我院子里的下人,不会无缘无故对我下毒,必然是有人指使,在她做这件事情前,她必然接触了什么人,这件事,想要追查,一点也不难。” 苏梁浅的目光,缓缓从萧燕移到苏老夫人的身上。 苏老夫人僵硬的脸抖了抖,没有出声下命令,而地上的妇人,却似想到什么,大声道:“那毒毒药,是别人给我的,她站在我面前,我能认出来!” 萧燕的气势,顿时大减。 “闭嘴!” 苏老夫人忽然出声,怒喝了声。 “将这个戕害主子的贱婢,拖出去杖” 苏梁浅在她最后一个毙字出来前打算,“祖母!” 她叫了声,声音盖过苏老夫人的。 苏老夫人看了苏梁浅一眼,随后就别开了目光,苏梁浅却依旧盯着她,身姿笔直,“孙女儿身体不适,就先行告退了。” 苏梁浅话落,服了服身退了出去。 “小姐,大小姐,您别走啊!” 地上的夫人见状,脸色愈加难看,调转了方向,跪着往苏梁浅的方向爬,被秋灵挡住。 “有什么话,你留着和老夫人说吧!” 秋灵一副凶凶的表情,眸光往众人的身上转了一圈,跟着苏梁浅离开。 秋灵出了门,哼哼了几声,一脸不乐意,“她们那些人肯定没想到小姐精通医理,再怎么无色无味的东西,您也能辨别的出来,小姐,她们可是要您的命啊,这件事,就这样算了?您怎么不审下去?” 秋灵极度愤慨。 苏梁浅倒是不怎么生气,微笑着安慰气呼呼的秋灵道:“买凶下毒杀人,她们越是如此,就说明她们越是在意我母亲的嫁妆,害怕我再要。我将那些东西拿回来,什么仇怨都报了,而且,你想,她们计划失败,还被我这样戳穿了,现在是什么心情?” 秋灵顺着苏梁浅的话去想,果然没那么生气了,脸上甚至有了淡淡的笑。 苏梁浅继续道:“还有,刚刚祖母,是想要将那个妇人杖毙。” 苏梁浅一贯淡然的口气,在说这句话时,有些许的怅惘。 秋灵看着苏梁浅清冷的眉眼,脸上才有的笑,沉了下去,笑不出来了。 小姐她看起来有些伤心失望。 不过只是一瞬,苏梁浅就恢复了从容淡然。 追本溯源,这件事要追查下去的话,谁做的,肯定是能查到的,只是现在苏府最大的两个人,苏老夫人和苏克明,都没想要追究下去的打算,非但不会追究,还包庇,她总不能将这事捅到外面去,闹的人尽皆知。 这次的事情,和上次邀请远慧来家里施法不同,那是有旁观者的,而且身份不低,他们就是最好的证人,遮掩不过去的,但这次没有。 就算真的查到萧燕头上,双方各执一词,很难定论,最后的结果,无非就是不了了之,简直就是浪费精力,赔本的买卖。 苏梁浅将人领到苏老夫人面前,无非就是为了那点子孙情分罢了。 她要让苏老夫人知道,苏府这一个个人是怎么对她的,然后她自然而然的也就会明白,她所做的一切,没有一件,是够得上过分二字的。 她现在就盼着苏老夫人被这些事情弄的烦了,早点离开苏府。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给苏倾楣和萧燕她们添点堵。 目的都达成了,苏梁浅心情愉悦,又怎么会生气? “小姐,老夫人变了。” 苏梁浅停了下来,看着郁闷的秋灵。 秋灵自然不可能因为苏老夫人的态度郁闷,她是替苏梁浅郁闷。 苏梁浅轻刮了刮她的鼻子,“人总是会变的,这世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就是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化。” “小姐不怪她吗?” 苏梁浅摇了摇头,浑然没有半点的介怀,“立场不同,顾虑不同,做的决定自然不同,没有对错,又有什么可怪的。” 她不怪苏老夫人,她也希望,苏老夫人不要责怪她。 苏梁浅一行人刚回到琉浅苑,就看到有个小厮打扮的,在门口探着,有些鬼鬼祟祟的,很是着急的模样,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苏梁浅眼尖,一眼就认出是门房的人。 那人也看到苏梁浅,面上一喜,朝着她小跑了过去。 “小姐,大少爷那边有状况!” 第一百六十四章:计谋生,朝春宴开始 “小姐,大少爷那边有状况!” 许是因为着急,他说话的声音,都是微微喘着的。 大少爷?苏泽恺! “什么事?” 苏梁浅问,不紧不慢,倒是没有表现的很急切。 苏梁浅想起来,自己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到苏泽恺了。 好像从上次狠狠的抽了他一顿后,就没见面了。 苏梁浅对他的事,不关心也不怎么关注,还真不知道他最近干嘛了。 来人怔了怔,他先前光顾着将事情告诉苏梁浅,苏梁浅这一问,他才惊觉自己都没想好怎么说。 苏梁浅看他拧眉的样子,抚慰着道:“慢慢说。” 那人思忖了片刻,很快用相对精简的话概括道:“大少爷赌钱,被赌坊的人追债上门了。” “赌钱?” 苏梁浅重复着他的话问,见他点头,略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她记得,苏泽恺不赌钱的啊。 苏泽恺这人,虽然和苏克明一样,心思狭隘,自尊心强的近乎自卑,人品各种堪忧,但个人管理还是不错的,自制力算强的,没有什么不良嗜好。 虽然喝花酒,但不好女色,赌钱更是几乎不碰的,所以在外人眼里,俨然就是洁身自好的翩翩公子,和王承辉那样的纨绔,截然不同。 所以现在,苏梁浅听说他被赌坊的人要债上门,都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她也是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上辈子。 上辈子,苏泽恺顺风顺水,意气风发,为了光明的前途,自然有所克制,不让自己走歪路。 毕竟对他这种功利心强的人来说,有阳光大道,谁愿意走崎岖小道? 但现在,他连科举的资格都没有,被人指点笑话,苏老夫人和苏克明都对他失望透顶,他连盼头都没有了,完全截然不同的两种命运,这样的改变,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你说清楚些。” 那人认真回想了下,“大少爷最近频频出门,小的记得他前几日回来时,还意气风发的,给我们门房轮值的打赏了,过了两天再回来,就臭着个脸,就好像别人欠了他银子似的。他昨晚都没回,早上的时候,他随从带了人回来,那随从让他在门口等着,别叫人发现了,那人不怎么愿意,小的根据他们的话判断,他们应该是上门问夫人取银子的。” 苏梁浅根据他的话判断了下,这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可不就是染上赌瘾的节奏吗? 只是,苏泽恺如果只是取银子,让小厮回来不就好了,为什么还带个赌坊的人? 苏梁浅思忖了片刻,很快得出了结论,苏泽恺赌博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玩的应该还挺大的,不止一次问萧燕要银子了,萧燕先前就警告过他了,他怕萧燕不给,所以就让赌坊的人上门一起逼萧燕。 “那人现在在哪里?” “小的来找小姐的时候,让别的人帮我盯着了,如果他们还没见到夫人要到银子,应该就没走。” 虽然苏老夫人没准备声张此事,但对萧燕的警告训斥肯定会有,萧燕现在十有八九还被留在福寿院呢。 苏梁浅想了想道:“他们来了几个人?” “两个。” “你带个人来见我,就说我有事要问,人带去北边的偏门那里。” 苏梁浅吩咐完,给秋灵使了个眼色,秋灵会意,从自己的荷包里面,拿出了一锭银子,放到了来人的手上,“你做的不错,按小姐的意思执行,小心着点。” 这消息甚好,她听了,心情甚好。 苏梁浅走到琉浅苑门口,没进去,又折身去了北边的偏门。 她到了没一会,门房的小厮,就带着个人来了,跟在他身后。 一身黑灰色的布衣,个子不高,看着甚至有些矮矮的,属于放在人群中,一下就被淹没的那种,不过那双眼睛,倒是精明有光。 “大小姐。” 他走到苏梁浅面前,恭敬请安。 苏梁浅打发掉不相干的人,“哪个赌坊的?” 那人报上的并不是赌坊的名字,而是道:“季家名下的。” 季家,那就是季无羡家的。 苏梁浅和季无羡私交甚笃,和季家也来往甚密,大家都知道,所以他对苏梁浅的态度,才会这般恭敬。 苏梁浅看他不卑不亢,还有股说不出的精明劲儿,不像是最底下要债的人,不过对他的身份,苏梁浅并没有过多好奇,直接道:“你将我兄长的情况和我说下。” “苏家公子是六日前才去赌坊的,出手阔绰,下的赌注也大,越玩越大,累积输了有六千两,昨晚一晚上,就输了有三千两,借了我们两千两,苏家夫人拿过几次银子,已经产生了不满,苏公子怕苏夫人给银子不爽快,让我们赌坊的人上门,要我们告诉苏夫人,如果她不给银子,就剁了他的手。” 苏梁浅听苏泽恺说的这计策,心中了然了几分。 苏泽恺这是赌昏头了。 还真是,不能沾赌,沾上了,就没脸没皮没底线了,这要平时,苏泽恺哪里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开口要的,不止两千两吧?” “一万两。” 苏梁浅知道,苏泽恺想要继续赌,肯定不会就要借赌坊的银子,但他没想到,苏泽恺的胃口就这么大。 张口就是一万两。 一万两,够在京城很不错的地段置办不错的宅子了,若是没什么意外情况,只吃吃喝喝的话,寻常人可以请几个下人,一辈子都吃香的喝辣的。 不过这也说明,萧燕给苏泽恺的感觉就是家底殷实,他肯定是知道萧燕能拿得出这笔银子,才敢开这样的口。 也对,她母亲的嫁妆里面,单就铺面收租,一年的收益差不多就有这么数,更不要说其他。 萧燕这些年,可没少用她母亲的嫁妆生钱。 “你们那里借银子,是要利息的吧?” 这银子,自然是不可能白借的,绝大多数的赌坊,利滚利,利息高的吓人,短短几天,都可能比本金都高。 “赌坊不是慈善,现在小主子要搞事情,更需要银子。” 苏梁浅听他这话,微笑着道:“你放心,我这人只喜欢给人送财,不喜欢断人财路。我兄长近来失意的很,能在你们那找到乐子,让自己心情好起来,我这做妹妹的,自然是高兴的,怎么会阻拦?我是想告诉你,把人好吃好喝当成财神爷的伺候着,他要银子就给,保留字迹证据就可以了,一定要让他高兴了,还有就是,输输赢赢的,这生意,才能长久。” 那人一副会意的样子,向苏梁浅抱拳。 苏梁浅勾了勾唇,转身,才进去,便对秋灵道:“将这事告诉季无羡,告诉他,我要五五分。” 嫁妆,她是能要回来,但这利息,却是不好算的。 这嫁妆丰厚,这些年的利息,更是令人咋舌的可观,若是就那样便宜了萧燕苏倾楣母女,苏梁浅自然是不乐意的,她正愁如何连本带利的一起,苏泽恺这就送上来了。 苏梁浅心情更好了,秋灵也是乐滋滋的。 他对付她,不顾念兄妹情谊。 她对他,自然也不会心慈手软,手下留情。 同情?同情苏泽恺?她是脑子坏了,才会有那样的情绪。 “你去看看,夫人从福寿院出来了没有。” 苏梁浅话落,秋灵正准备走,苏梁浅转而道:“还是算了,你让通知我消息的人,将这件事,也偷偷告诉二小姐,还有连嬷嬷那边,让她给祖母也透点底。” 萧燕为了苏泽恺,同时帮他在苏老夫人和苏克明面前遮掩,肯定是会拿这笔银子的,但苏倾楣为了自己,这么一大笔银子,她肯定是不会让萧燕拿出来的,就算最后妥协,心里定然也是不情愿不乐意的。 至于苏老夫人,苏泽恺毕竟是她最疼爱的孙子,东窗突然事发,怕是不能接受,自然还是得慢慢渗透,苏梁浅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苏老夫人一个提前适应的缓冲期。 苏梁浅这样想着,于苏老夫人对她态度冷淡一事,越发的释然。 她不会因为她就停止对付苏泽恺他们,又怎么能要求,苏老夫人完全站在她这一边呢? 苏老夫人现在骂萧燕,从来就不会考虑所谓的措辞,对萧燕的不满,还有对苏梁浅的愧疚交杂,可以说她是什么难听说什么,萧燕离开的时候,是灰头土脸,满脸的郁气。 刚出福寿院,她就看到苏泽恺身边的随从,一脸着急焦灼的模样,萧燕顿时就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她几步走向随从,那随从也跑向萧燕,萧燕脸沉的更厉害了,问道:“大少爷呢?” 随从搓了搓手,那样子分明就是因紧张而产生的迟疑。 萧燕在给过苏泽恺两次银子后,再三叮嘱苏泽恺不能再赌,同时也告诫他的随从,要盯着苏泽恺,不能再让他去赌坊。 “不是让你盯着的吗?” 随从心里委屈,脸上却不敢表露出不满来。 以前苏泽恺在人前,都是温尔雅的,这次的事情后,却仿佛自暴自弃似的,整个人都变的暴戾起来,谁让他不顺心,他直接就动手的那种,谁敢拦?谁又能拦得住? “又赌去了?” 随从点了点头,“少爷将身上的银子都输光了,还问赌坊借了,赌坊的人已经上门了。少爷不让我跟着,具体的小的也不清楚,夫人去问他们吧。” “他们人现在在哪里?你将他们带到偏门。” 萧燕心里着急,只觉得没一件事情是顺心的,烦乱的很,同时也气,气苏泽恺不争气不上进。 她更怕苏老夫人和苏克明他们会知道,对苏泽恺更加失望,到时候就完蛋了,根本就不敢将人叫来府里。 萧燕从苏老夫人处出来,心情就已经低迷了,和赌坊的人见了面后,更觉得自己半条命都要没了。 她郁郁寡欢,回了笙辉苑,整个人就好像没了魂似的,不过脚下的步子却极快,仿若生风。 她回去,还没开始翻箱取东西呢,就看到在她屋子里等着的苏倾楣,那张端庄的脸,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萧燕并没有多想,以为她是因为设计苏梁浅不成,反而被她在苏老夫人面前将了一军的事生气。 苏泽恺染上赌博恶习的事,苏老夫人和苏克明他们不知道,苏倾楣却是知道的,她还因为萧燕给苏泽恺银子的事,两人吵了一架。 萧燕不想节外生枝,她同时也不想苏倾楣和苏老夫人还有苏克明一样,对苏泽恺更加失望,甚至觉得他无药可救,也不打算让她知道苏泽恺这次的事。 萧燕心里挂念苏泽恺的事,怕他在赌坊吃了亏,只想早点拿银子赎人,这边就想让苏倾楣快点离开。 “楣儿你怎么来了?你祖母就是说了我一顿,她只留了我没留你,就说明她没将这次的事怀疑到你头上,她已经将那个厨娘处死了,不会将事情闹大,这事就这样结束了,虽然有些可惜,但这次不成还有下次,你也别多想了,马上就是朝春宴了,好好准备这个才是要紧,你早点回去,母亲想一个人待会。” 这要是以往,被苏老夫人单独留下来训话的萧燕,肯定会将苏老夫人说的话,重复着告诉她,然后骂骂咧咧的抱怨半天,然后连着将苏梁浅也骂一顿。 萧燕这样的反常,更让苏倾楣肯定自己刚刚得到的消息的确实性。 “母亲这么着急赶我走,是真为了我好,还是想拿银子给大哥填赌债?” 苏倾楣直视萧燕,目光犀利,不再柔和。 这段时间,萧燕除了伺候苏老夫人,就是清点沈清的嫁妆。 苏倾楣对此事颇为关心,几乎每天都会询问进程,还会看单子上的东西,母女两也会趁此机会闲聊一会,关系似乎更胜从前。 苏倾楣就是因为和萧燕聊天的时候,看到苏泽恺身边的随从,鬼鬼祟祟的,多留了个心眼,才知道苏泽恺赌博的事。 萧燕听了苏梁浅的话,吃了一惊,脱口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这话,无疑就是证实了这件事。 苏倾楣拧着眉头,“这次又是多少?” 那口气,是极其不快不耐的。 对苏倾楣来说,萧燕的银子,那也算是她的,苏泽恺用这种方式祸祸,她的内心,自然是极度的不满。 那样大的数额,萧燕哪敢告诉苏倾楣实话,嗫嚅这道:“三三千两。” 苏倾楣看她眼神躲闪,直接戳穿,“不止这个数吧。” 萧燕没说话,苏倾楣也没纠结这个问题,“上次母亲就和我说,那是最后一次,这才两天,两千两银子一下就没了,还欠了三千两,这样下去,就算我们家有金山银矿,也支撑不住!” 萧燕本来就乱糟糟的,听了苏倾楣的话,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我有什么办法?那些人说了,我不给银子的话,就将你兄长的手给剁了,难道你忍心让你兄长成为残疾!” 萧燕气苏泽恺,但劝也劝了,说也说了,骂也骂了,打他,她又舍不得,而且苏泽恺现在这个样子,她唯恐他受刺激,哪里舍得动手? 她是气愤,更多的是无力的沮丧。 “那就让他们剁了,剁了就老实了,反正他现在和残废没什么区别,还不如残废!” 苏倾楣现在真的嫌死恨死苏泽恺了,这样的话,都到嘴边了,但还是被她的理智,生生的压了下去。 她很清楚,这样她发自内心的气话,不但不能改变萧燕对苏泽恺的态度,还会让萧燕对她产生不满,从而对苏泽恺,更加千依百顺,无条件付出,甚至倾尽所有,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结果。 父亲,母亲,兄长,一个个帮不上忙就算了,还全都拖累她,尽整些让她糟心的事,苏倾楣的心情也糟糕透了。 她抬头看着萧燕,眸色冰寒,“那您说,您准备这样惯他到什么时候?一要银子就给,您准备这样纵着他到什么时候?一直到先夫人的那些嫁妆,被他输光吗?大姐姐那边虎视眈眈,现在正千方百计的想要将这些东西拿回去呢,不说她能不能拿回去吧,父亲那边,他是要过目的,您到时候准备怎么糊弄过去?” 萧燕被彻底问住。 对苏倾楣来说,如果这些东西,不能掌控在她手上的话,与其交给萧燕,让她这样被苏泽恺败掉,还不如给苏克明呢。 苏克明虽然不会像萧燕那样,现在随便给她花,但她要,他肯定会给,而且苏克明并不会随便乱送,他存放在那里,早晚都是她的。 “你祖母和你父亲虽然没对你兄长完全放弃,但对他也大不如从前,若是被他们知道,定然会更加失望,尤其是你父亲,他可能真的会不管恺儿的死活的。而且,我打算给你找个嫂子,若是这事传出去,想定门好的婚事,就更难了,楣儿,你说,母亲该怎么做?母亲还能怎么做?” 萧燕眼泪掉的更快,哭出了声,无奈至极。 苏倾楣就那样看着萧燕,眼眸冰冷,没有一丝温情,甚至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厌烦。 萧燕哭了半天,见苏倾楣无动于衷的坐着,心里更是乱糟糟的,她走到苏倾楣身侧,盛着泪水的通红的脸,盛着希冀,看向苏倾楣,“楣儿,我和你兄长都指望你了,你知道恺儿的,他以前从来不碰这些东西的,他是最近遇上了事,心情压抑,过不去这个坎,才会用这种方式发泄的,过段时间,肯定就好了。” 萧燕说最后一句话时,口气重了重,也不知道是想要说服苏倾楣,还是劝自己。 “楣儿,恺儿现在根本就不听我的话,你是他唯一的亲妹妹,他对你的话还能听得进去几分,你替我好好劝劝他。” “好。” 苏倾楣掀着眼皮,实在不愿意继续看萧燕这样子,爽快的将事情应了下来,萧燕停止了眼泪,脸上流露出了惊喜之色。 苏倾楣很快继续道:“母亲心疼兄长,想让他放松发泄下,我不反对,但总得有底线,我们现在这种情况,财物更得算计着用到刀刃上,而不是一味去填补兄长这个无底洞。母亲身上的现银,我不管,但先夫人那些登记给我看到的东西,一样也不能再动,不然的话,父亲那边怪罪下来,我也帮不了母亲。” 萧燕想到自己这些年存下银子,点了点头,“你说的我都知道,我有分寸的,我保证,这真的就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这样继续纵容你兄长的,等这次他回来后,我一定好好说说他,他要是不听,我就将他关在家里,在他想清楚前,我哪里都不让他去。” 苏倾楣嗯了声,但那神态,分明是对萧燕这样信誓旦旦的话,并不怎么相信。 “楣儿,你认识的人里面,有合适的适婚人选吗?” 苏倾楣攀交的,都是身份比她更高的,苏泽恺现在这种情况,她开这个口,那就是得罪人。 苏倾楣看着萧燕,神色更冷了几分,“母亲还是先管着兄长,别让他在赌里面,越陷越深,闹出事情来。” 苏倾楣和萧燕具体聊了些什么,苏梁浅自然不得而知,不过苏倾楣从萧燕处离开后,一路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这话,却是传到她耳朵里的。 苏梁浅对过程不怎么感兴趣,这结果,如她所愿,她就满意。 这次的风波结束,苏府恢复了平静,而在这样的平静中,苏梁浅和苏倾楣,同时收到了宫中朝春宴的请柬,时间就定在五日后。 ------题外话------ PS:明天的更新时间,定在晚上十点后,会有爆更,两万打底 第一百六十五章:入宫,遇见新仇人(一更) 每年的朝春宴,都在三四月份,但具体哪天,却是没定的。 这在北齐,算是件盛事,每年钦天监会挑选出几个临近的吉日,然后再观察天象,选个天气最好的那天,下雨自然是不能够的。 受邀参加朝春宴的世家小姐,会在朝春宴前,收到请柬。 请柬按身份高低,是分批次的,苏梁浅和苏倾楣在第三批,也就是最后一批。 苏倾楣便也就算了,毕竟以苏克明的身份,她能参加,就已经是皇后的恩典,苏梁浅却不同,她现在是公认的内定太子妃,而且是皇上钦封的县主,是有品级的,皇后此举,和打压无异。 婆婆拿捏未进门的儿媳,给她下马威,这并不鲜见,但外人却会猜测皇后对苏梁浅不满,对这门婚事不满,进而轻看苏梁浅,苏梁浅自然是不介意的,本来她就没想过做太子妃,只觉得皇后心思狭隘,实在不怎么聪明高明,不然的话,怎么会和圣心唱反调。 请柬下发后,一般过几天,就是正式筹办朝春宴的日期。 苏梁浅和苏倾楣收到请柬的时候,距离朝春宴,就只有五日。 按照惯例,请柬是宫中的宫女送来的,当然,这宫女,也有品级高低。 被划进第一批的贵女,基本都是女官。 因为每年的朝春宴,都是那几天,不管是第一批的贵女,还是最后一批的小姐,绝大多数盼着自己大出风头的都会早早的就做准备,宫女除了来送请柬,还会将各家小姐要表演的节目报上去,需要用到什么,皇后那边,也会着人提前准备。 对被划分到第二批或者是第三批的小姐来说,自然不敢要求太多,表演所需的东西,也相对简单,这中间空出的时间,基本就是为像第一批皇室子女还有勋贵,尤其是那些还得了圣心受宠的做准备,当然,还会有人自己带东西,这只是极少数。 若没有强大的背景做靠山,自然是不敢和一国之后,提这样的要求的。 以前,是受邀的诸位千金,自己主动上前表演,由皇后还有几个妃子评出高低。 这个点评,除了才艺本身,背后还有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就算有意见分歧,夺魁的基本都出在受邀第一批的贵女里面。 今年的朝春宴,皇后以皇室还有诸位大臣家中适婚男子多为由,改变了规则,点评的不再是妃子,而是皇室的诸位皇子还有受邀参加的世家公子。 据苏梁浅得到的消息,这主意,是王承辉向皇后再三提议要求的。 苏梁浅为什么会知道,那自然是季无羡告诉她的,而季无羡会知道,是因为这就是他和五皇子王承辉聚在一起,三人在讨论朝春宴时,说起以往的规则无趣,研究出的。 皇室的皇子,身份自不用说,而不同于参加朝春宴的千金,受邀的公子,身份的考究更加严格,除了皇室宗亲,就只有公爷,还有像萧家这样受重用的侯爷。 对那些参加朝春宴的世家千金来说,这就是她们和她们家中长辈一心想让她们嫁的对象,这种赢,更能满足作为女子的虚荣心。 而且,由那些人点评,虽然会有对背后家族的考虑,但更多的,就是以才貌取胜了,这对被那些划入第二批第三批抱着凑热闹心态的小姐来说,是很好的机会,更是天大的好消息。 得知这种规则改变的苏倾楣心情大好,对苏倾楣信心满满的萧燕和苏克明,更是见谁都掩饰克制不住笑容。 “小姐,五夫人着人捎了信,表小姐这次也会去,她让您帮忙照看着些。” 沈琦善会参加,苏梁浅并不意外。 她本人对这样的场合应该不怎么喜欢,但在改了规则的这种前提下,她的五舅妈不可能让沈琦善错过这样好的机会。 本来,沈五夫人是准备当面和苏梁浅说这件事的,但最近苏梁浅一直没回去,眼见朝春宴在即,沈五夫人沉不住气了,找了个人将话递到了桂嬷嬷这里。 桂嬷嬷提起沈琦善,苏梁浅很快想到自己无意间得到的消息,萧凭望昨日回来了,他只身一人,萧镇海还要再过段时间,苏梁浅猜测,很有可能萧凭望也在受邀的行列,萧镇海不愿他错过这样好的机会。 两人好不容易各自都愿意分开,苏梁浅还真不想他们在这时候见面,她想过阻拦,但又觉得,两人在人前,连个招呼都不敢打,还要假装不认识,能让他们更清醒的意识到不能在一起的事实。 “你回去告诉五舅母,就说我会的。” 苏梁浅没回去沈家,就是因为最近沈家也乌烟瘴气,可偏这些事情,她并不怎么方便过多的插手。 其实苏梁浅是觉得,这种场合,若是没有要大出风头的心思,就只是抱着单纯凑热闹的心思,并不会有什么事,不过一心盼着女儿嫁个好人家的五夫人,肯定是希望沈琦善露脸的,不过沈琦善那性子,五夫人硬逼,也没什么太大的作用,还会适得其反。 口口声声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着想,但苏梁浅却觉得,在沈琦善的事情上,五夫人藏着自己的不少私心。 而另外一边,苏倾楣也得知了萧凭望回来的消息。 萧家现在是侯爷,本就在受邀之列,萧镇海手握重兵,这个侯爷,名副其实,萧凭望更是年轻有为,不单单是萧凭望,萧有望也被邀请了,萧意珍也会一起去。 苏倾楣心里并不怎么愿意萧意珍前去,萧意珍现在这名声,去了估计也没几个人愿意搭理她,萧意珍到时候肯定会缠着她,而她自然是不能像其他人那样撇下她的,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着实丢人。 其实,这次萧凭望除了被萧镇海叫回来参加朝春宴,还带回了一个消息,那就是不让萧意珍去,萧镇海此举,正是考虑到了苏倾楣的处境,但他没在家,萧夫人哪里镇得住萧意珍,经得住她闹,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 “二公子是下午到家的,和夫人问安后,换了衣裳,孤身出门,和上次就一样,去了沈家,在荆国公府偏门站了许久。” 苏倾楣闻言,拧着眉头思索,李嬷嬷看着她,也跟着想这其中的缘由,但实在想不出萧凭望如此反常举动的原因,而闻到了其中不寻常的苏倾楣,更是慎重郑重,“告诉盯着的人,小心跟着,不要被发现了。” 她一定要知道,萧凭望这么迫不及待的跑沈家去做什么。 “小姐要去趟舅老爷家吗?” 苏家和沈家,不近但也不远,苏倾楣对他们,向来礼数周到周全,以往像萧凭望这种外出回来的情况,她肯定是会过去一趟。 苏倾楣面上无笑,直接拒绝,“舅舅又没回来,我去自讨没趣做什么?” 李嬷嬷点点头,很快又说起另外的事,“老奴早上出门的时候,刚好撞到少爷从外面回来,一身邋遢,好像是被老夫人叫去了,老奴看他那样子,若是出事,恐会牵连到小姐啊。” 李嬷嬷最后那句话,算是说到苏倾楣的心坎里去了。 苏倾楣不怕苏泽恺出事,她怕的是,苏泽恺出事,会牵连到她。 她心里是一直惦记苏泽恺的事情,但因为朝春宴的事情,苏倾楣实在太忙,每次问萧燕,她也是遮遮掩掩,不消去调查追问,萧燕那样子,就是最好的答案。 苏泽恺还在赌,而且可能还越陷越深了,萧燕根本就没像她承诺的那样管住他。 苏老夫人因着苏梁浅的提醒,倒是知道了些,至于苏克明,他现在满心都是苏倾楣,所有的心思都在她身上,怀着身孕的六姨娘他都不闻不问了,更不要说是让他大失所望的苏泽恺。 “暂时随他,等朝春宴结束后再说。” 苏倾楣和其他人情况有所不同,她是有婚事在身的,但这并不妨碍她想要大出风头的信念,她要挽回上次名声受损给她带来的伤害,她要让七皇子知道,她上次是被陷害,真实的她,有多优秀。 如果将来夜傅铭娶正妃,很有可能就在这批女子里面,她想要压她一头。 朝春宴日期既定,谈论的谈论,采办的采办,因为苏老夫人病情的赌注,仿佛沉寂的京城,一下热闹了起来,苏府也是,尤其是苏倾楣的院子。 虽然在朝春宴的日子定下来前,苏倾楣该准备的都准备了,但时间临近,仿佛还是有办不完的事,每日都有人进出,苏克明一天跑几次,简直比赶考的考生还紧张。 对现在的苏克明来说,苏倾楣寄托了他的全部希望,可不就是当初和进京赶考似的。 相比于备受关注的倾荣院来说,苏梁浅的琉浅苑,简直不要太安静冷清了,苏克明一次也没来,就连让人带话都没有,倒是苏老夫人送了些东西来。 桂嬷嬷秋灵愤愤不平,苏梁浅乐在其中。 苏克明这时候要来找她,十有八九说的都是添堵的事和话,他不来,苏梁浅真的是求之不得。 三姨娘那边苦于自己的两个女儿错失了这样好的机会,又妒又羡,不过她就算有所不满,也是不敢表露发泄出来的,不管是萧燕,还是现在的苏梁浅,都是她能她敢得罪的。 眨眼就到了朝春宴那天。 当天,阳光明媚,天气极好。 苏梁浅一身极其素雅的淡青色罗裙,年轻透亮的肌肤白净,泛着令人羡慕的红润光泽,唇不点而朱,昭示着她最近还不错的状态,淡描峨眉,不施粉黛,就有种说不出的颜色。 她乌发微垂,只在发髻间,斜插了三根簪子,一根玉簪,两根金银簪,将盘着的发固定住,发簪的款式也极其的简单素雅,少女的脸,带着浅浅的笑,比起娇俏,更有种说不出的沉稳气质,让人觉得沉静。 苏梁浅出门行至马车时,刚好看到苏倾楣从门口处缓缓走了出来。 她一身玫红,是那种极淡的红,惹眼却不扎眼,泛着紫调,所以虽是红,但半点也不会让人觉得艳丽,梳着时下最流行的灵环髻,大半的头发都盘了起来,衣服也是微微贴身的,那远胜同龄人的窈窕身姿,更是说不出的妖娆迷人。 苏梁浅将苏倾楣上下扫了一眼,从男人的心态来说,苏倾楣身上的肉,还真是会挑地方长。 苏倾楣今日明显是经过一番精心打扮的,妆容精致至极,容色明艳,又有种说不出的端庄,身上佩戴的首饰,也无一不是精挑细选的上等珍品,让她的端庄,又有种难掩的富贵,就像是不慎落在人间的富贵花。 她这一身,萧燕和苏克明都不可能拿得出来,东西从哪来的,不言而喻。 苏梁浅勾着唇瓣,似笑含讥,冰冷的眼眸,有几分雀跃。 苏倾楣一出来,也看到了苏梁浅。 苏梁浅这一身打扮,如果扔进参加朝春宴的那些世家小姐里面,绝对就是不会被注意的。 第一眼,苏倾楣觉得自己压了她一筹,心头大感得意。 只是,被苏梁浅那样含笑盯着,苏倾楣心头的得意,就好像被浇了冷水似的,非但没有燃烧,反而生出了不安来。 她有种并不是很好的预感。 “这什么打扮?真是寒碜,简直丢了我们苏家的脸面。” 萧燕就跟在苏倾楣的身后,看到苏梁浅那一身,脱口就道,那讥讽的声音,有和苏倾楣一样的得意,还有怨愤。 萧燕和苏克明一样,都盼着苏梁浅手忙脚乱的会低头,没想到苏梁浅却将琉浅苑打理的井井有条,朝春宴的事情,也是有条不紊。 苏梁浅的本事,还有她身上仿佛取之不尽的银钱,都让萧燕眼红忌惮。 因为苏泽恺的事,苏倾楣对萧燕心里始终是不满的,看她仰着头说话的样子,仿佛从鼻孔呼气,嘴脸刻薄。 苏倾楣皱了皱眉,苏克明和苏梁浅的事情,府里的悠悠众口堵不住,外面也传遍了,要不是朝春宴的事情,估计又会人尽皆知。 外人不知具体内情,这事对苏克明和苏梁浅来说算是两败俱伤,苏倾楣是乐见其成,但沈清嫁妆一事若是传出去,局势必然会朝着对苏梁浅有利的方向逆转,这却不是苏倾楣愿意看到的。 苏梁浅惯会用手段,苏倾楣对她的戒备警惕是越来越高,看她这身打扮,那种不好的预感更深了。 “人多,母亲少说几句。” 苏倾楣看着萧燕,略带了几分警告,随后走向苏梁浅的马车,朝着她服了服身,“姐姐。” 苏梁浅挑了挑眉,玩味更重。 “姐姐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困难,怎么不和父亲说?父亲他就是嘴硬心软,对你如何,你心里清楚,他也是为了你好,你要这样和他斗气到什么时候?” 苏梁浅穿的寒碜,丢的可不仅仅是自己的脸,同时也会让人觉得,苏克明苛待了她,当然,事实也是如此,只是这样的事实,苏倾楣不想让外人知道。 苏府今日有两位小姐要参加朝春宴,门口自然也挤了不少看热闹的,既然是为了看她们的,那自然所有的目光,此刻都聚集在了站在一起的苏梁浅和苏倾楣身上。 苏倾楣声音不算小,说的话,句句似为苏梁浅着想,但模棱两可的话,对之前两边各大五十大板的局势,无疑是有利于苏克明的,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苏梁浅的过错。 再加上,时人的观念就是,老子再不对也是老子,要不是之前的几次事情,让苏克明名声大臭,像这种他对苏梁浅不管不顾,苏梁浅不低头反而大闹,绝大多数的人都会认为是苏梁浅不孝。 苏梁浅镇定如初,没有半分慌乱心虚,脸上的笑深了深,回道:“他对我如何,我当然清楚,你也心知肚明。” 苏梁浅不再多言,扶着秋灵的手,上了马车,秋灵也跟在一起。 本来,像苏府这种,一家有两个小姐一同参加宴会的情况,都会同乘一辆马车,苏克明苏倾楣他们没主动提及,苏梁浅更没兴趣虚与委蛇,上演这种姐妹情深的戏码给别人看,自己提前备好的马车。 参加朝春宴的小姐,带的丫鬟也是有讲究的。 划分到一等的,可以带两个随身丫鬟和一个嬷嬷,二等的,则是两个丫鬟,也可以是一个贴身丫鬟和嬷嬷,而像苏梁浅这种情况,只能带一个人。 皇宫里面,戒备森严,自然是不存在什么危险,倒是人多事杂,需要秋灵这样的机灵劲,而且秋灵长的也讨喜,很多情况能应对自如,苏梁浅出门,最喜欢将她带在身边。 秋灵上马车后,马车很快启动。 苏梁浅的马车,外面看起来平平无奇,但里面的布置,却极为的精致舒适。 秋灵一上马车,就撇了撇嘴,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愤懑道:“还真是喜欢在人前搬弄是非,颠倒是非。” 秋灵俨然就是一副有些被气坏的样子。 “刚刚要不是人多,我真想和她吵一架。” 秋灵哼哼了几声,她岂止是想骂她,要不是顾忌苏梁浅的名声,她都想动手打她一顿。 苏梁浅倒是习以为常,也是她经历的实在太多,苏倾楣这段数,实在不值得她生气。 上辈子她做皇后的时候,听那些女人讲话,无一不是绵里藏针,话里带话,大概这是绝大多数守着后院这片方寸之地的女人的悲哀,喜欢各种明争暗斗。 苏梁浅想,如果上辈子,自己不是去战场,见识过更加广阔的天地,大概也会沦为那样的人。 “东西都带了吗?” 秋灵闻言,脸上的气愤不再,笑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苏倾楣眼见着马车从自己身边经过,向后退了两步,她目送着马车离开,咬着嘴唇,一副委屈受伤的表情,仿佛眼泪随时都能掉出来,真是我见犹怜。 苏倾楣多年经营也不是白费的,她名声一贯是还不错的,围观的人见她这样子,纷纷指责苏梁浅不留情面,冷血无情,行事过分。 萧燕走上前去,安慰苏倾楣道:“好了,又不是第一次了,你不要为此坏了心情,影响宴上的发挥。” 萧燕此言,就好像苏梁浅此举,是故意想要坏了苏倾楣的心情,影响她在朝春宴上的发挥,而那句又不是第一次了,给人的感觉就是,苏梁浅行事一直都如此无端。 苏倾楣点了点头,由萧燕送着上了马车,她的随身丫鬟抱琴,也跟着一起。 皇宫有东南西北四个城门,京中都是大官,三品以上的大官比比皆是,他们的嫡女一起,人并不少,各自都要乘坐马车,每年这个时候,守门维持秩序的门将,都会加倍。 站在城楼上,一眼望过去,都是乌泱泱的马车,且精致奢华。 贵女们各自都担心秩序混乱,耽误了朝春宴的时辰,同时也不想因为插个队闹出什么事坏了名声,各自都很配合,所以虽然马车很多,但秩序井然,就是因为都是马车,速度极慢。 马车从哪个门入内,各府的小姐在收到请柬的时候,也会得到通知,苏梁浅和苏倾楣都在南城门。 苏梁浅出发更早,苏倾楣的车夫,路上的时候赶上了,两人中间,就隔开了几辆马车,也就是前后脚下的马车。 入了城门,便是皇宫。 城门往里,是一片很大的空地,各家的小姐下马车,马车就是停在这里,会有皇后或者是贵妃身边的宫女嬷嬷前来引她们去赏花的御花园。 朝春宴主办的是皇后,但这样的盛事,需要的人实在太多,皇后身边的人手,根本就不够,惠贵妃还有其他几个妃子身边的人,都会被抽调来用。 苏梁浅到的时候,已经有别府的小姐,站在引路的嬷嬷面前排队了。 上辈子的自己,一年后就嫁给了夜傅铭,夜傅铭左右逢源,和太子关系最好,视皇后的态度更如生母。 苏梁浅嫁给他后,经常进宫请安,尤其是太子出事后,皇后不堪打击病倒在床上,她更是频繁进宫,帮着夜傅铭尽孝。 那些嘲讽,还有讥笑的眼神,许是因为印象太多深刻,苏梁浅至今都能清晰回忆起来,心里也仍有触动,然后觉得不可思议,那样的忍耐,她是怎么做到的? 果真是蠢不可及! 拜这段经历所赐,宫中的许多老人,苏梁浅都认识,而她面前的这位嬷嬷,是慧贵妃身边的人,跟了慧贵妃几十年了,别人都叫她常喜嬷嬷。 苏梁浅看她的时候,常喜嬷嬷的眼神,也朝她射了过来。 苏梁浅勾着唇,淡定自若,朝着她微点了点头,秋灵快她一步,递上了请柬,给常喜嬷嬷身侧的宫女,那宫女看了眼,点了点头,随后给了身侧的太监,那太监便大声报出苏梁浅的身份和名字,“户部侍郎嫡长女,苏梁浅。” 那太监的声音,又尖又细,且十分响亮。 苏梁浅近来是京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风头极盛,她太子妃的身份,不但让许多百姓讨论她的事情,也备受其他闺中小姐的瞩目。 太监声落,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苏梁浅身上,包括常喜嬷嬷,那原本只是如看其她小姐般随意打量的一眼,充满了审视,一下变的犀利许多。 宫中的老嬷嬷,经常处置犯事的小宫女,神色古板,眼神冷沉,极具威慑力,之前不少小姐被她盯着,都觉得呼吸不稳,脸色都白了。 苏梁浅恍若未觉,步子半分也没乱没变,在所有人瞩目的视线中,走到了常喜嬷嬷身侧,服了服身,“嬷嬷好。” 她动作标准规范,脸上的笑也是,仿佛经过丈量的一般,完全恰到好处。 苏倾楣到的时候,刚好就看到苏梁浅在所有人瞩目的神色中,走向常喜嬷嬷。 她那身打扮,在一众人面前,明明该是寒酸的,但这些人里面,苏倾楣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就好像自带光芒,那种仪态贵气,轻易就将别人压了过去,让那一干精心打扮的人,沦为她的陪衬。 苏倾楣心里泛着酸,下了马车。 常喜嬷嬷看着就屈身在自己身侧的苏梁浅,压迫性十足的眼神不变,苏梁浅已经起身,面对着她,嘴角含笑,面色坦然,这样的不卑不亢,反叫常喜嬷嬷流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苏梁浅见常喜嬷嬷不说话,转身走到了人群队伍的最后,常喜嬷嬷看着她挺直的背,还有些没能从惊诧的神色中缓过来,随后,常喜嬷嬷将苏梁浅这样的从容归结为,她见识短浅,将自己当成了一般的宫女嬷嬷,并不知晓她的身份,以及她背后的主子。 不过苏梁浅的仪态,着实不像那些没受过教导完全没见过世面的女子。 常喜嬷嬷之所以在得知苏梁浅的身份后,就多了几分关注,一方面是因为她太子妃的身份,再就是五皇子。 慧贵妃宠着小儿子,五皇子时不时就会进宫,最近几次五皇子进宫,话题就离不开苏梁浅,甚至说出她要不是太子妃,就让她嫁给四皇子,给自己做皇嫂这样的话。 慧贵妃就是知道苏梁浅是从南门进宫,特意让她负责这里,也是想让她借机观察。 常喜嬷嬷的这种想法,苏梁浅自然是不得而知的,不过她有一点,想的很对,那就是一个人的表现,确实和她的见识经历有关。 在男人扎堆的军营战场,她做过将军。 而在女人扎堆的后宫,她做过皇后。 这样的经历,让苏梁浅的骨子里就有股傲然,这样的傲然,让她不管面对谁,面临什么事,都可以淡定从容。 就常喜嬷嬷这样的角色,镇镇那些小姑娘还行,对苏梁浅?苏梁浅没拿出气势威慑她就不错了。 苏梁浅刚在人群的最后站住,苏倾楣就走了过来,她学着苏梁浅的样子,走到常喜嬷嬷面前福身请安,然后太监宣读她的身份。 苏梁浅和苏倾楣不和,在贵女圈子里面也是传开的,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们的身上游移逡巡。 苏梁浅的衣裳,也是崭新刚做的,她这样的打扮,单个来看的话,便只是简单素雅了些,并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但站在一群花枝招展,颜色鲜艳的少女面前,便太过素净了,尤其有苏倾楣做对比,更是寒碜穷酸,实在很难让人想象,这是一家子出来的人,而且都是嫡女。 且不说苏梁浅才是真正的嫡长女,她身上,还是有品级的,如此,实在很难让人不联想猜测。 苏倾楣的仪态规矩,也是重金请人教导过的,苏倾楣学的也认真仔细,就她这样身份的小姐来说,也算是翘楚,但常喜嬷嬷瞧着,总觉得比苏梁浅差点什么。 苏倾楣也归了队,她站在另外一排最后的位置,就在苏梁浅的旁边。 教导苏倾楣仪态规矩的老嬷嬷,是萧镇海托关系亲自找的,不但仪态规矩教导的好,懂得也多,她曾再三告诫苏倾楣的就是,在宫里的贵人面前,最忌自作聪明。 苏倾楣心里是很想那老嬷嬷能一直跟着她的,但她坚持回去老家,和她的相处,让苏倾楣觉得宫里的嬷嬷也不容小觑。 苏倾楣看了苏梁浅一眼,这回,她倒是没有说什么话挑事,而是敛着眉,以一种最美的姿态,娴静的站着。 紧随苏倾楣后,又来了别府的几个小姐,凑够了二十个人后,又偏年长的宫女,将她们领到今天筹办朝春宴的御花园。 苏梁浅到的比较晚,站的位置也偏后,她这一批,有不少是第一次进宫,像她和苏倾楣都是,那些摆脱了紧张情绪的少女,虽不说话,却难掩好奇,左顾右盼,当然,也有紧张的屏气凝神,呼吸都不敢。 沿途,时不时就会遇上行色匆忙的宫女太监,还有在打扫卫生的,那些张望的小姐,很快就会收回目光,低垂下脑袋。 当然,苏梁浅这波二十多个人里面,也有身份尊贵,时不时就会来宫中的,摆着副倨傲的姿态,看其他人就好像是入城的乡巴佬,带着嫌弃,还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苏梁浅跟在这样的一群人后面,看着那群少女脸上掩饰着紧张故作老成的神态,懵懂的憧憬,竟觉得美好。 她和她们一般大,甚至比她们还小些,但是这样的情绪,她却不会再有了。 苏梁浅的目光,落在两边高高筑起的城墙上,在苏梁浅看来,那仿佛并不仅仅是城墙,而是一座精心打造的铁笼,笼子里养着一群被人歆羡的金丝鸟。 外人羡慕鸟儿黄金宝石打造的笼子,但就只有在笼子里面的金丝鸟自己知道,这个地方,有多么的冰冷残酷,又是多么的孤寂,身不由己,也就只有她们,会有奋不顾身想要飞出去的冲动。 而上辈子,被这个地方,被这个地方出生的人禁锢一生的苏梁浅,只觉得站在这里,都莫名压抑。 这辈子,她绝对不会再让自己进这个笼子。 苏倾楣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没见过世面,并不敢东张西望的,但眼睛却还是忍不住乱瞟,她见苏梁浅和其他少女那样看着四周,心中还暗暗笑她,但是仔细看她,却觉得苏梁浅那神态眼神,和其他人并不尽相同。 那不像是好奇,更像是回忆追思,带着唏嘘,仿佛对这个地方,熟悉无比。 苏倾楣自然是窥探不出苏梁浅的内心的,只猜测她可能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有所感,毕竟自小在荆国公府长大的苏梁浅,以前只要宫中有宴,便会跟着沈老夫人和荆国公来宫中。 今非昔比,苏倾楣想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有酸酸的嫉妒,也有得意。 苏梁浅所在的队伍,一行人到御花园时,园中已经到了许多人。 御花园中,各式名贵的花种盛开,很多都是出现在传说中的品种,形态各异,姿态却极尽婀娜,空气中都是花的芬香,那味道,或浓或淡,如美酒般熏人。 成堆的名花中,分散着休息的凉亭,还有修剪的十分好看的树木,而这些的中间,是个很大的池子,池子名太清池,池水碧绿,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 池子的上方,是个和池子一般大的榭宇,中间是个高台,两边则似如走廊般的长道,现在上面已经摆了垫子还有小长桌,桌上放着果酒,是供今日前来的勋贵公子坐着观赏的。 历来皇位之争,除了圣心走向,在朝堂上的势力实力,也极其的重要,而今日来的世家公子,可以说掌控了半分之八十的朝局,对这些人,后宫的女人,自然是极尽拉拢。 受邀的小姐,多是没有婚配的,像苏梁浅和苏倾楣这种情况的,只是极少数。 许是在战场上呆了几年,苏梁浅的性子,与许多寻常女子不同,对这些名华贵草比人还打理伺候的东西,苏梁浅兴趣着实不大,嗅觉敏锐的她甚至觉得,这交杂着的花香,味道重了些。 还有就是,比起那些娇艳的花儿来说,还是美人更好看。 不过,不管是这些花儿,还是这样年轻漂亮的美人,苏梁浅都见了太多,她看着架在太清池上的榭宇,眼前甚至都能浮现出自己凤冠华服,那些人朝自己跪拜的场面。 御花园中,皇后,后宫的妃嫔,还有各家的公子贵妇都没到,就只有伺候的宫女,比起刚下马车时,气氛要轻松许多,三五成群,和自己素日交好的朋友聊天。 比起公子来说,受邀的贵妇,那当真当得起贵字,除了皇室直系和受重用的宗亲,也就只有像季夫人和王家夫人这样的才有资格,就算是萧夫人都没有,除了欣赏,她们自然还负责给自己的儿子把关。 因为上次萧家的庆功宴,有不少人都认识苏梁浅,见她进来,相互提醒身边的好友,朝她看去,然后继续小声议论,那偷瞟的眼神,除了打量,还带着不屑鄙夷,有些人更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不管是皇后的态度,还是苏梁浅这样的打扮,对那些小姐来说,都可以成为话题。 苏梁浅极是泰然。 “表妹!” 苏倾楣跟在苏梁浅的身后刚到,萧意珍就看到她了,跑了过来。 苏倾楣和苏梁浅虽然没有站在一起,但也没有分开很远,萧意珍走向苏倾楣,从苏梁浅身边经过的时候,停了下来,脸上的笑收住,沉沉的,眼神更是憎恨的狠毒,瞪了苏梁浅一眼。 众人自是知道萧意珍和苏梁浅的恩怨的,都看向这边,有些好凑热闹的,甚至抬着脚步往这边走了。 苏梁浅微歪着脑袋,挑眉看向萧意珍,那眼神,仿佛是在问她做什么,这样的无辜,更让萧意珍本来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阴沉狰狞。 苏倾楣忍着心里的不快上前,扯了扯萧意珍的手,凑到她耳边,“表姐,这是在皇宫,这么多人看着呢。” 萧意珍在来之前,萧夫人再三叮嘱,在来的路上,萧有望萧凭望也连番警告,一定不能闹事,萧意珍虽然没脑子,但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能放肆的地方。 而且,连着两次在苏梁浅的手上吃了那么大的亏,萧意珍也知道,苏梁浅不是她可以随便招惹欺负的人,一个不慎,自己还会颜面丢尽,她没想惹事,就是经过苏梁浅身边的时候就气不过。 苏倾楣这样一拉,萧意珍没有反抗,就和她走了。 “表妹,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本来,刚刚因为萧意珍那一出,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边,萧意珍这大嗓门就和吼似的,苏倾楣见那些人失笑,只觉得大家都是在笑话萧意珍,这让她也大感丢脸,直接就松开了萧意珍的手。 “表妹怎么一个人?玉芳和兰念呢?” 萧意珍在闺中交好的朋友,苏倾楣也知道,据她所知,这两个人也在受邀之列,苏倾楣心里想甩了萧意珍。 “我没看到她们,我在床上躺了这么久,也不见她们来看我,还手帕交呢?这种朋友,我要来做什么?我已经决定和她们绝交了!” 萧意珍义愤填膺,这样的义愤填膺,又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理直气壮,而且声音一如之前的大,不少人都听见了,掩嘴在笑。 她当别人喜欢和她做朋友?她们为什么不去,就是不想被萧意珍所累,名声也受影响。 萧意珍此举,就只有她自己认为这是惩罚,别人是求之不得。 苏倾楣越发觉得尴尬丢人,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已经隐隐后悔萧意珍躺在床上时屡次的探望。 她是想借她的手教训苏梁浅,没想到跋扈如萧意珍,却如此无用。 苏倾楣正这样想着的时候,萧意珍上前,挽住了苏倾楣的手,“临来前,母亲交代了,让我跟着你,不要惹事。” 听了这话的苏倾楣,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心下觉得萧夫人厚颜无耻,那里才给了她脸色看,这里又让她帮忙照看着萧意珍。 有萧意珍跟在身边,她怎么去找她昔日相交的人,上前也会被避开,徒惹笑话,本来,以她身上多出的七皇子侧妃这个身份,今日是可以新结交不少人的。 苏倾楣抿着的嘴唇动了动,眼睛往其他人扫了扫,对萧意珍道:“你说话小点声,别等会唐突了贵人,给舅舅他们惹祸!” 萧意珍听苏倾楣搬出萧镇海,脖子缩了缩,萧镇海是坚决反对她今日来的,这事,苏倾楣不知道,萧意珍心里却是清楚的。 萧意珍心里犯了怂,面上却是不肯示弱的,冷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口气也不好,“你就不能在这时候提我父亲吗?就会拿他来压我,扫兴!” 苏倾楣真想翻白眼,抱琴看出苏倾楣的不快,也觉得这场面于她来说着实尴尬,上前道:“小姐,表小姐,你们累了吧,找个地方坐着说话吧?” 秋灵跟在苏梁浅身侧,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咧着嘴笑,小声对苏梁浅道:“二小姐肯定气坏了,痛快!” 苏梁浅看着秋灵一副出了恶气的模样,也勾起了嘴角,随后将目光投向眼前的一汪碧波,忽然想起某人曾对她说的要将这太清池填平的话,勾着的嘴角,不自觉的就染上了冷意,清澈的眼眸,也变成了冰冷的讥诮。 “苏妹妹!” 苏梁浅正入神的时候,听到有人似乎是在叫自己,声音还挺熟悉,转身就见周诗语跑了过来,还牵着沈琦善。 她们跑的还挺快,眨眼就到了苏梁浅跟前。 “我刚在那边看到你妹妹,就猜测,你应该也到了。” 从另外一边跑过来的周诗语微笑着解释道。 相比于她的兴奋,有些怯生的沈琦善,反而给人一种沉静的感觉。 自沈家出事后,多年来,沈琦善几乎就呆在沈家不出门,久而久之,对这样的场合,就有一种下意识的抵触。 “浅儿表妹。” 她看着苏梁浅叫了声,脑子里想着的却是自己刚刚跑过来时,苏梁浅背对着自己,面对碧水时,阳光下,那一身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周诗语已经松开了沈琦善的手,转而上前挽住苏梁浅的胳膊,“苏妹妹,我许久未见你了,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本来是打算去你家找你的,但我母亲不让,你最近怎么样?” 周诗语的担忧,透着小心。 苏梁浅歪着脑袋看她,笑,“你看我像过的不好的吗?” 周诗语松开苏梁浅的手,认真打量了她片刻,摇了摇头。 “你没事就好,我们找个地方聊聊,我有许多话想对你说,有许多事想问你呢。” 周诗语言行亲昵,和苏梁浅反而更像表姐妹,一旁的沈琦善看着,生出歆羡。 她也很喜欢苏梁浅,心理上对她也颇为倚赖,却做不来这样的亲近,她对任何人都做不到。 苏梁浅点头,没有拒绝,周诗语便探着脖子找人少些的地方,半晌指了个方向,苏梁浅看向沈琦善,邀她一起,几个人没走几步,便有一群人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领头的是个和苏梁浅差不多大的少女,一身绛红色的长裙,十分惹眼,站在人群的正中,有种众星拱月的瞩目,她微昂着头,那张娇俏好看的脸,有种说不出的傲然,仿佛是与生俱来,已经融入了骨血的高人一等,透着比萧意珍还任性恣意的跋扈。 周诗语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存在,脸上扬着笑,自顾和苏梁浅说这话,倒是沈琦善,似受惊般,往苏梁浅的方向挪了两步,小声提醒道:“是安阳郡主。” 那刻意压低的声音,透着的颤抖,似乎是在恐惧。 安阳郡主,叶安阳,慧公主的幺女,也是她唯一的女儿。 慧公主是当今太后的女儿,也是先帝的嫡长女,当今太后生她时大出血,险些难产,虽然后来救下来了,但身体却伤了,不能再育。 庆帝自幼丧母,算是由太后抚养长大的,和慧公主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但却有自幼长大的情分,非其他人所能比,而且慧公主还有从龙之功,在庆帝面前说话极有分量,就连皇后都要避让三分。 慧公主育有两子一女,安阳郡主是幺女,且算是老来得女,是当今太后唯一的外孙女,皇上对她也倍加宠爱,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尊贵胜于公主,这也养成了安阳郡主和萧意珍一样,目中无人,无法无天的性子。 当然,两者也有不同。 萧意珍的无法无天,更像是井底之蛙,而叶安阳,却是真正有那个底气的。 而这个被宠坏的郡主,因为以前沈府的风光,让她在沈家和她同辈的女孩儿面前,不能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就和沈琦善还有她有仇似的,处处刁难,尤其是她。 苏梁浅也是上辈子后来才知道,叶安阳之所以和她不对付,是因为幼时有一次她和她外祖父进宫,刚好碰上她逮着一群人玩飞镖射人的游戏。 就是一群宫女太监,跪在地上,头上顶着苹果,叶安阳就站在三丈外的位置,对准苹果射飞镖,她飞镖没射中苹果,射到了一个年轻小宫女的脸上,都流血了,且就在眼睛周围的位置,差点将人的眼睛都弄瞎了,那宫女吓得大哭求饶,那时候才三岁多的苏梁浅正义感爆棚,站出来阻止。 叶安阳玩的兴起,并不愿意收手,两人打了起来,最后这事就闹大了。 她外祖父自然是向着她的,且叶安阳此举着实残忍,她外祖父也是个正义感爆棚的人,当着皇上的面,大斥叶安阳此举不妥当,皇上当场让叶安阳和她道歉。 叶安阳一开始自然是不同意的,哭着大闹,皇上和后来赶到的长公主轮流劝,且皇上态度强硬,叶安阳才低头的。 两人的仇,两家的仇,就此结下。 那么小发生的事,她在云州又那么多年,苏梁浅其实都忘了,她之所以现在记得,是叶安阳在她嫁给夜傅铭后告诉她的。 那时候,只要她进宫,叶安阳必会折辱嘲笑,她为了夜傅铭,一次次忍让,叶安阳见她隐忍谁都不告诉,越发的肆无忌惮,在一年冬月,让人将她骗到这太清池,将她推入水中。 苏梁浅到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这太清池的水,冷的她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由打了个寒颤。 叶安阳并不敢闹出人命,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死过去的时候,让人将她救了上来,她事后问她为什么,她便将幼时的仇怨说了出来。 这事,夜傅铭自然知道了,他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向她保证,不会让她白白牺牲,将来大业得成,要让叶安阳付出代价,而且要填了太清池。 现在想来,那不过是他不想得罪长公主而已,而她当时竟然觉得感动,外祖母和沈大哥,谁也没说。 虽然上辈子叶安阳和长公主府的加长都不好,但填了太清池?那凉凉的水,只有她一个人体会了,多可惜。 对苏梁浅来说,叶安阳可以算是除了夜傅铭苏倾楣等将她害成那样的罪魁祸首外,她最恨的人,简直就是她上辈子在京城那几年的阴影。 她对她的打击伤害,已经不是少女间的恶作剧,那份恶劣恶毒,是苏梁浅不能够原谅的。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而苏梁浅,几乎可以肯定,叶安阳就是冲着她来的。 ------题外话------ PS:稍后还有一更,另推荐小妖另外一本同类型完结重生重生之医品嫡女 一句话简介:这是个受尽屈辱磨难的少女死后意外重生,为了改变命运保护家人不受到伤害,学医从武名扬天下的复仇之旅,然后收获了美好爱情的故事。 她是相府嫡女,更是定国公府视若珍宝的外孙女,身份尊贵。 前世,她倾尽一切助他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登上皇位,他却与家中养姐勾结。废她皇后之位,害她外公一家,五岁大的儿子丧命于野犬之口! 冷宫中,她绝世容颜尽毁,养姐头戴凤冠巧笑嫣然,“我根本就不是父亲的故人之女,我就是他的女儿,相府的长女,苏心漓,是你占据了原本属于我的位置,我现在不过是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而已。” 再睁眼,苏心漓回到了十三岁。 这辈子,她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吃的她的给她吐出来,欠了她的给她还回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苏倾楣出风头,苏梁浅被挑衅(二更) 苏梁浅停下脚步,握住了沈琦善的手,侧身对她笑笑。 从沈琦善这态度,她同时还能肯定另外一件事,叶安阳不但折磨了她,还对沈琦善也下手了。 “你就是苏梁浅?从云州回来的那个乡巴佬!” 她刻意咬重乡巴佬三个字,引得她身后的一群人哄然大笑。 周诗语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看向苏梁浅,目光落在安阳郡主身上,脸上的笑僵了僵,神色变的担忧。 叶安阳抬着下巴,神色越发的倨傲,紧随她身后的,很快就有想巴结她的人跟着附和道:“穿的这么寒碜,是来要饭的吗?” “姐妹们身上带银子了吗?不然施舍点给她吧!” 随后,便是更加放肆的大笑。 苏梁浅和各府的小姐接触最多的时候,已经是皇后了。 贵为皇后,那些人在她面前,自然是循规蹈矩,小心翼翼的不敢有半点逾越,但苏梁浅一直都知道,这些被精心调教的小姐,有些是多么的现实恶劣,比那些村妇还甚。 像这样的场合,叶安阳本就是备受关注瞩目的人,她身后跟着的人又多,这么大的阵仗,想不吸引人都难。 苏倾楣很快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萧意珍动作更快,已经拖着她往这边走了。 这是苏倾楣第一次参加这种级别的宴会,安阳郡主的名号,她是听说过的,但人却没见过,边走过来的时候,听到那群人议论,才知道叶安阳的身份,心头就好像被温热的水烫过似的,大感妥帖,很快就涌出了希冀和期盼来。 “你们话怎么说的这么难听?” 周诗语气红了脸,指责她们,她还要再说什么,被苏梁浅拦住。 周家现在是受重用了,皇帝倒是不会因为长公主他们的三言两语就改变对周家的态度,但就叶安阳那小心眼,肯定会找周诗语的麻烦。 “嘴巴这么臭,是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漱口吗?那就不要闭嘴不要说话,别熏到了人!” 苏梁浅上前两步,面对着叶安阳的方向,说话也没客气。 上辈子,她忍了叶安阳那么久,忍的都是常人所不能忍的,她从见到叶安阳的那一刹,就没想过再忍气吞声。 叶安阳本来听那些人奚落嘲讽苏梁浅,听的挺高兴的,见有人竟然不要命的给苏梁浅说话就已经不爽的,再听苏梁浅没有表露出半分的惧怕慌张,还出言顶嘴,就和小时候一样,更加不爽,脸都沉了下来。 那些人见叶安阳不快,争先恐后,齐齐上阵,针对苏梁浅。 “我一个乡巴佬不懂规矩就算了,你们这些经由家中长辈精心调教的名门淑女,确定要降低身价,和我计较吗?” 苏梁浅这话落下,倒是堵住了不少人的嘴。 “好一副伶牙俐齿,果真是没爹娘教的!” 叶安阳见那些人不说话了,自己站了出来。 苏梁浅笑,“是,比不得郡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话说的好听。” 苏梁浅微歪着脑袋,刻意咬重话说的好听几个字。 叶安阳虽和萧意珍一样跋扈,但可比她有脑子多了,哪里会听不出苏梁浅这话的嘲讽,是在说她没教养。 苏梁浅在她发难前,走到她身前,“郡主是准备无缘无故的和我打一架,闹到皇上面前?” 苏梁浅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其他人听的是云里雾里,记仇的叶安阳一下就明白了过来,脸都涨红了。 她并不将苏家放在眼里,沈家今非昔比,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无缘无故对苏梁浅动手,那也是不能够的。 毕竟,苏梁浅除了是苏家的嫡长女,还是皇上承认的太子妃,钦封的县主,打她就是打皇室的脸。 苏梁浅看叶安阳这个样子,收了笑正色道:“既然不能动手,你们这么多人合伙上,也说不过我,那我就不在这里气公主了。” 苏梁浅服了服身,一只手牵着沈琦善,另外一只手捉着周诗语,身后跟着几个丫鬟,朝着原定的目的地而去。 沈琦善吓得一身冷汗,脸色煞白,手心都是湿漉漉的,一直到凉亭坐下,都还是心有余悸,一副没缓过来的样子。 “表妹,你怎么?” 她话没说完,言语和神色带着责备,一副苏梁浅不该那样行事的态度。 “你知道她是谁吗?那可是安阳郡主!” 苏梁浅点头,“我知道啊,我刚不是叫她郡主了吗?” 沈琦善却觉得苏梁浅对安阳郡主的身份还有脾性不是很了解,有些着急的开口道:“她不是一般的郡主,她是慧长公主” 苏梁浅打断她的话,“不管她是谁,枉顾我自尊的欺辱,我都不能忍受。” 周诗语在苏梁浅的身侧坐下,点头附和着她道:“苏妹妹说的有道理,这种人,你越是退让,她就越是得寸进尺,刚刚苏妹妹要表露出胆怯的话,她肯定会给她难堪的,那么多人,将来是会被耻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苏梁浅看着沈琦善依旧害怕的样子,无奈却生不出责备,“表姐是沈府的人,我是外祖父身边长大的,她欺辱我们,就是给荆国公府难堪。” 这是苏梁浅最不能容忍的。 沈琦善看着眸光坚毅的苏梁浅,她说的她都知道,但是遇上事,她就忍不住害怕,根本就控制不住。 苏梁浅那边刚走,萧意珍拽着苏倾楣,就到了安阳郡主的面前。 苏倾楣正想着事情,始料未及,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叶安阳已经盯着她看了,萧意珍笨拙的行了礼,介绍道:“我是永定侯的嫡女,萧意珍,这是我表妹,也是苏梁浅的妹妹,苏梁浅那样和郡主说话,实在是太无礼了,郡主一定要好好的给她点颜色瞧瞧,不然的话,她一定会更加猖狂,目中无人的!” 叶安阳没见过萧意珍,但苏梁浅和萧意珍的那点事,她却是知道的。 她看着跛脚的萧意珍,皱了皱眉,“想借我的手,帮你出气?” 苏倾楣暗骂萧意珍蠢货,上前道:“我表姐不是那个意思,她就是太气愤了,我姐姐仗着自己的身份,现在谁都不放在眼里,父亲的话都不听,我们只盼着有个人替我们主持公道。” 主持公道四个字,叶安阳听着,颇是受用。 “你姐姐当真如你说的,那般目中无人?” 这边厢,大家正说着话,一群宫女太监整齐有序的小跑着出来,分散在御花园中各个位置的人,纷纷往太清池的方向靠近。 “太后娘娘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贵妃娘娘到!” 苏梁浅刚到太清池旁没多久,就听有太监提着嗓子喊道。 苏梁浅看着最先出现一身藏蓝色华服的女人,和王老夫人还有沈老夫人的年纪相当,面带浅浅的微笑,让人觉得慈爱,满身威仪,正是孝贤太后。 作为历经三代君主的孝贤太后,和一手让王家走到今日的王老夫人一样,都是极其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 搀扶着站在孝贤太后身侧的,并不是慧长公主,而是沈家的大儿媳妇,苏梁浅的大舅妈,沈安氏。 孝贤太后就只有慧长公主一个女儿,但她们母女两的关系,却有些紧张,这些,外人自然无从得知。 苏梁浅的大舅妈,以前在京城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自从沈家出事,夫君儿子死后,她便淡出了视野,也因此,在场许多年轻的小姐都不认识她。 苏梁浅站的位置比较后面,都能看到那些人压低着脑袋和声音在议论猜测沈安氏的身份。 苏梁浅看着她们小心的悄声议论,觉得好笑,她们觉得自己这样,太后她们根本就不会注意到?站在那个位置,可以看到面对着的方向一切的小动作。 她坐过,所以很清楚的知道。 太后还没落座,皇后贵妃等人依次入场,还有几位公主,按身份落座,和皇后一同进来的是她所出的昭檬公主,比苏梁浅大两岁。 除了皇后贵妃公主还有其他妃子,还有宫中正当宠的妃嫔,其中有几个,也是熟面孔。 苏梁浅的目光,缓缓落在一身着湖水绿衣裳的女子身上,她是皇上近来的新宠,目前只是个嫔,惜嫔,一年后晋升为妃,在一众精挑细选的后宫莺莺燕燕中,十分出挑,不单单是高挑的身材和容貌,还有那冷若冰霜,仿佛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惜嫔,确实可惜,升为妃后,很快就落得不得善终的下场,不过也不可惜,要不是她,太子又怎么会被废黜? 苏梁浅看着她们年轻漂亮的面庞,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暗叹,男人不管什么时候,都喜欢年轻的。 她往夜傅铭的方向看了一眼,勾着的唇,讥诮至极。 跟在妃嫔身后的,是皇室宗亲贵妇,最后才是以太子为首的皇子还有其他各家公子。 这是苏梁浅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太子夜向禹。 上辈子,在云州的时候,她经常会想,太子长什么样子,然后去憧憬。 夜向禹一身暗紫色的蟒袍,绣着祥云图案,腰间系着价值不菲的玉带。 夜向禹长得不丑,甚至可以说是英俊帅气,但因为常年纵欲,给人的感觉总是泱泱的,精神萎靡,而且因为身为太子,没做一件达成了皇上期盼的正事,经常被骂,并没有太子骨子里该有的自信从容,反而事事畏怯,这种畏怯,也融入了他的骨血。 在一众气度不凡的世家公子面前,那双略带了几分轻佻和欲念的眼神正打量着场中的少女,时不时露出看中物时感兴趣时的笑,在苏梁浅看来,简直下流,完全被他身侧站着的四皇子压了去。 尤其,在见识过谢云弈那样的人间绝色中,撇去夜向禹的身份,苏梁浅对他着实看不上眼。 当然,就算考虑他的身份,他对他,也依旧看不上眼。 她甚至想,就他这样子,难怪就算是太子,一心想要当皇后的苏倾楣,也没将他列为自己考虑的对象。 要说皇室的这些皇子,长得最好看的,应该就是夜傅铭了。 苏梁浅这样想着的时候,面带浅笑,一身温雅的夜傅铭直接就撞进了她的眼底,苏梁浅皱着眉,嫌恶的移开目光。 一头披着人皮的恶狼,人品连渣太子都比不了。 看过夜傅铭以后,苏梁浅再看夜向禹,都觉得太子那张不讨喜的脸都变的可爱起来了。 从不同方向走过来的苏梁浅和苏倾楣,这次站着的位置中间虽然隔开了不少,但站着的是同一方向。 夜傅铭站在几个兄长的后面,放眼望去时,一眼就发现了人群中站着的苏梁浅,他脸上是见谁都带着的笑,就好像是贴上去牢不可摧的面具,却见苏梁浅嫌恶皱眉,移开了目光。 而另外一边,和萧意珍站在一起的苏倾楣则认为夜傅铭是在看她,嘴角微勾,露出了极其淑雅的笑,美眸动人,刚好太子就看到这一幕,砸了砸嘴巴,仿佛看到了物般,兴趣颇浓。 萧意珍在太子等人身后看到了萧有望和萧凭望,对今日前来参加朝春宴的小姐来说,能在这里看到自己的兄弟,是一件极具殊荣的事。 萧意珍拽着苏倾楣的手,脸上扬着笑,兴奋道:“是大哥和二哥!” 苏倾楣点头,见萧意珍抬起手,似乎是要往那方向挥手,忙更她摁住。 紧随在诸位皇子身后的,是季无羡王承辉他们,苏梁浅还看到了郑明成。 少年依旧板着个脸,让人觉得冰冰冷冷的,却不知那张好看的脸,配上这酷酷的表情,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让少女心动的味道。 郑家就只是个伯爷,而且并不受重用,郑明成的身份,自然是不足以出现在这里的。 苏梁浅在扎堆的女眷中搜了一圈,人群的前面,正有人招手,正是安阳郡主。 郑明成能来,则是因为他的恋慕者,叶安阳。 叶安阳看不上沈家的人,处处和沈家的人较劲作对,但她却喜欢身上流了沈家四分之一骨血的郑明成。 上辈子,叶安阳倒是如愿以偿,嫁给了郑明成。 至于郑明成喜不喜欢,苏梁浅猜测,应该是不喜欢的,不然的话,叶安阳不至于嫁给他几年都无所出,而且最后随着长公主府的覆灭,很快就死了。 郑明成站在队伍靠后的位置,他终于发现了也在人群靠后的苏梁浅,那张堪用冷若冰霜四个字形容的脸,嘴角勾了勾,很浅很克制的笑,但就好像是破冰的暖阳,让他整个人都有了热度。 郑明成对这样的场合,从来就没什么兴趣,他来,一是家里人的强烈要求,更重要的是,他从母亲沈睦茵的口中得知,苏梁浅也会来。 郑明成近来听了有关苏梁浅的许多事,但已经许久没见她了。 叶安阳转身,顺着郑明成的视线,很快锁定了刚好看着郑明成方向微笑的苏梁浅。 她也不管郑明成要叫苏梁浅一声小姨,占有欲极其强烈的她,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嫉恨,还有对苏梁浅加倍的憎恨。 季无羡等人也都发现了苏梁浅,季无羡还有所收敛,五皇子和王承辉直接向她的方向招手。 在外人眼里,王承辉的好色,和太子就是一个德行,不,应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众人根本就没往苏梁浅的方向想,只觉得他那秋波,是对所有女人放的。 欢快雀跃的五皇子,在五皇子妃因误会而满是警告的眼神中,讪讪收住了脸上的笑,将手垂了下来,回头,见王承辉还骚包似的在那摆手,完全无拘无束,更加羡慕。 他一定要想办法,给王承辉找个比她家婆娘还凶的母老虎。 苏梁浅的目光越过季无羡王承辉等人,最后锁定在了萧凭望身上,萧凭望一身锦衣,身姿笔直,器宇轩昂,此刻他的目光,也是停留在了苏梁浅的方向,但苏梁浅知道,他看的并不是自己。 苏梁浅侧过身去,就见沈琦善咬着的嘴唇泛白,双拳紧握,由采儿扶着,浑身都在发抖。 苏梁浅往她的方向挪了挪,缓缓将她的拳头掰开,然后握住。 沈琦善这样子,实在太失态了,要不是场中这么多人,她素日又不受瞩目,早就被人发现异常了。 沈琦善僵硬的扭过头来,往苏梁浅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又移回了目光,更紧的咬着唇瓣,那带着贪恋情绪的眼睛,眼圈一下就红了。 苏梁浅望过去,萧凭望身侧的萧有望凑到他耳边,似乎是说了句什么,萧凭望不着痕迹的移开了目光,萧有望看了过来,那带着玩味的邪肆目光,让苏梁浅的心都紧了几分。 苏梁浅看着沈琦善伤心失望的仿佛要哭出来的沈琦善,在心里叹了口气。 “你刚看的是谁?” 萧有望问萧凭望。 萧凭望负手而立,心却一抽,回道:“没谁。” 萧有望勾着唇,往皇后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道:“昭檬公主她在看你。” 前来的宗亲贵妇,还有诸位皇子和公子,在宫女太监的指引下,按着事先安排好的位置席地落座。 季无羡和王承辉的位置就是挨在一起的,五皇子最近和他们凑一起习惯了,他大感和自己的几个兄弟在一起,一点意思都没有,偷偷溜着到了他们那里,最后两张分开的桌子拼在了一起,他硬生生挤了进去。 “哀家今日,就是来凑个热闹,你们以前是怎么办的,现在还怎么样,就当没我这老婆子,不必拘束!” 太后话落,自己还笑了几声,尽显慈爱,随后皇后又说了几句,然后皇后身边的女官,宣读今年的比赛规则,从始至终,都没惠妃什么事。 皇后就是皇后,贵妃就是贵妃,皇后再不受宠也是皇后,在这样人多的场合,只要不是太过昏聩的昏君,贵妃再怎么受宠风光,在皇后面前,依旧是妾,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苏梁浅觉得自己更能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得宠的妃子,拼了命的要坐上皇后的位置,这和小妾铆足了劲,想要当正妻是一个道理。 诸位小姐表演的节目,是几天前就报上来的,表演的顺序,并不是抽签,而是皇后身边的女官编排的,然后由皇后过目拍板。 参加朝春宴的小姐,人数众多,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报节目。 想要露脸的很多,但这种现场的表现,稍有不慎,非但不能出彩,还可能会让自己乃至家族颜面扫地,成为笑柄,除非是极有胆量且对自己的才艺信心满满的,所以报的人并不会很多,甚至每年就只有极小的一部分。 每年上报了才艺的小姐,都是经过精心准备的,不但才艺精湛,还时不时会有出人意表的新意,让看的人倍感惊喜。 苏梁浅知道的苏倾楣,为了今年的朝春宴,就下了很大的功夫。 她的准备,不是从去王家皇后应允她参加今年的朝春宴开始,而是她在明确自己的目标后,已经持续了多年,只是最近,更加的钻研用心。 第一个上台表演的是内阁大学士娄尚的孙女娄嫣然,她的父亲,是礼部的尚书,一母同胞的兄长,则是最年轻的侍郎,家中的其他族人,也有在其他六部任职,外祖一家,则在军部,在朝中影响颇大。 上辈子,她嫁给七皇子,嫁给太子的就是这娄嫣然,这也就意味着,她是皇后心里认为最适合满意的太子妃人选。 娄嫣然并不是什么绝世的大美人,但以标准的世家千金标准培养的她,知书达理,温婉端庄,且也算深明大义,自有一股娴静的气质。 上辈子,苏梁浅和娄嫣然接触过几次,和苏倾楣的伪装不一样,她的善良,温婉,端庄,都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她是皇宫中,为数不多没有嘲笑过她的人,但这样的性子,却是管不住好色昏庸的太子的。 最后,不但牵累了家族,自己也落得吞金自尽的下场,而那时候,她已经怀有身孕。 她的家族,并不冤枉,毕竟把她嫁给太子,就是为了自己能更进一步。 苏梁浅回想起娄嫣然曾和她说的那些话,还有说话时染着轻愁的神态,她还曾羡慕她呢,觉得她逃过一劫,却不知道,她的劫难更深更重。 太子是让她伤心失望,但至少,没有用温柔做伪装利用她的感情。 娄嫣然弹奏的是古筝名曲曲中意,初闻不识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娄嫣然琴技毋庸置疑,配上上等的古琴,指腹间流泻出的琴音十分动听,是那种纯净的好听,至少是挑不出任何的错处的。 这首曲子,苏梁浅曾在娄嫣然成了太子妃后弹奏过,如泣如诉,比起现在来说,感情更为饱满。 娄嫣然说过,她最擅长的古筝,并不是自己最喜欢的,她最初喜欢的是琵琶,但家中的长辈觉得,弹奏琵琶并不如古筝高雅,衬她的身份,她虽没有放弃,却从不再人前弹奏,但偏太子喜欢的,却是弹奏琵琶的女子。 苏梁浅看着在高台端坐着的娄嫣然,她四周的轻纱飞扬,让她如画中的仙子般,有种说不出的唯美。 苏梁浅觉得技艺这东西,真的是玄妙的矛盾。 没有阅历的,极难弹奏出曲子原本的感情,但能演绎的,多又是不幸的,比起从棋品看人品,苏梁浅觉得琴声中掺杂着的感情,才是真正能看出一个人的经历。 现在的娄嫣然,因为没有经历那些痛苦,她的琴音,就很纯粹,听不出感伤。 娄嫣然后,其后的几个小姐,表演的多是乐器,当然,也有少数个别的书画书法。 相比于舞蹈书画来说,琴出错的概率更低,而且就算错了,过了便也就过了,不至于太过的尴尬。 苏倾楣的节目,安排在比较居中的位置,轮到她的时候,正是晌午,阳光正盛,虽有微风,但这个时候晒着,还是有些焦人。 当然,焦灼的就只有参加朝春宴的小姐,像太后皇后等人,在亭子里面,而且在池子的中心,两边都有竹子卷帘,并不怎么会晒到太阳,他们还是坐着的,有吃有喝,就是享受着看表演。 报到苏倾楣时,正中表演的平台,有不小的动静,先是几个宫女将放着笔墨纸砚还有各种颜色的颜料搬了上去,紧接着,几个太监将几幅屏风抬了上去。 屏风中间是镂空的设计,有四四方方的,也有棱形,还有三角形,正反两面,都是白色的宣纸,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相比于之前来说,这阵仗算是大的了,众人纷纷猜测苏倾楣是要做什么。 苏倾楣上前,向着太后皇后等人的方向请安。 “户部侍郎之女苏倾楣,向太后,皇后,各位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倾楣缓缓跪下,声音好听,礼数也很规矩周到,虽然声音略微带了几分轻颤,但一个从三品的女儿,这已经是极好的了,完全不逊色于之前那些一二品大官的女儿。 至少,若是不掺杂个人的情感,苏梁浅就觉得苏倾楣做的很好,算得上沉稳,比那些已经见过世面的小姐,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最近出了不少事,但多年来苏倾楣在外的生命,一直都是不错的,再加上品貌端庄,身材窈窕,苏梁浅觉得有不少男子的眼睛都仿佛一亮了。 苏倾楣起身后,又服了服身,“臣女献丑了!” 苏倾楣这才走上表演的舞台,她站在正中,先是绕着几扇屏风转了一圈。 这动作不难,但苏倾楣体态婀娜,含笑的眉目,有种说不出的娇情,这很容易让人觉得是勾人的媚俗,但苏倾楣的眉目间,很好的保留了一份少女的天真,反而让人生出讨喜的娇憨。 她几个旋身,走到了放着笔墨纸砚的长桌旁,缓缓弯腰,左右手拿起了架子上的毛笔。 苏梁浅看着苏倾楣如水蛇般的腰,她想,苏倾楣这动作,在今日前,必定练过千万回,所以才会让人觉得有这样的美感。 不但弯腰的动作,取笔的时候也是。 苏倾楣拿了毛笔后,染了色,随后放在青花瓷的小水盘里面浸了浸,又是几个旋身到了屏风旁。 她旋转时,裙摆划出了极其优美的弧度,更让人不由瞪大眼睛的是,苏倾楣原本衣服的颜色,似乎变了,从最开始淡到了极点的绛红色,变成了带紫调的红,在阳光下,颜色仿佛生出了渐变的层次。 苏倾楣站至屏风前,左右手并用,在两扇屏风作画,如此几个反复,四扇屏风出现了大概的轮廓。 梅兰竹菊,栩栩如生。 她向后退,手中的长袖轻甩,里面竟出现在了长长的水袖,这时候,她身上的衣裳,已经变成了显见的红,那颜色,是泛着微光的,就好像是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苏倾楣后退了几步,水中的水袖甩向屏风,正中的字画旋转。 正这个时候,好听的玉笛声响起,众人循声望去,一直静坐着的夜傅铭,口吹随身携带的玉笛,已经起身。 苏倾楣也朝夜傅铭的方向看去,脸上那羞怯的笑,就好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看到自己的心上人。 夜傅铭也看向她,翩翩如浊世的公子,脸上也带着笑意,眼中仿佛就只有苏倾楣。 两人看着彼此,双眸含情,俨然就是郎才女貌,登对至极,羡煞旁人,浑然没发觉,有一道冰冷的视线,染上了火。 苏倾楣甩着袖子弯腰,跳跃,旋转,每一个动作,优美至极,尤其是配上那雀跃欢喜的眼神,让旁观着的人,都能感受到她的喜悦甜蜜。 苏梁浅抿住嘴唇,却觉得心里头好像有什么东西翻涌着,大感恶心。 苏倾楣最擅长的便是跳舞,她舞的极美,每一次跳跃,她的衣裳,就是一种颜色,跳跃时的她,像极了一只翩然起舞的蝴蝶。 她的舞美妩媚,而那衣裳,更为她增添了色彩,让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她身上,难以转移。 慧长公主和沈安氏分别坐在孝贤太后的两侧,几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苏倾楣的身上。 长公主没有说话,沈安氏看了太后一眼,见太后眼皮都没掀一下,一双眼睛仿若古井无波,她轻轻的叫了声,“母后。” 太后回过身来看她,沈安氏垂着眼睑,小声的说了句,“这是清妹妹出嫁时,我送给她做添妆的。” 太后没有说话,握住了她的手,轻拍了拍,然后握住。 另外一边,被苏倾楣的水袖甩的旋转的屏风停止了转动,翩然若蝶的苏倾楣,也稳稳落地。 在落地的那一刹,她层层的裙摆,如蝴蝶的羽翼般,缓缓垂下,身上的衣裳,变成了颜色极正的正红色,就好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火,衬的苏倾楣那张因表演而微红的脸颊越发的明艳动人,有种让人惊艳的美,刺激着人的眼球,让人沉浸其中,难以忘怀。 落地后的苏倾楣,缓缓的深吸了口气,然后又吐了口气,心里松了口气。 场下众人的反应,让她明白,效果如她想象的一般好。 她又往夜傅铭的方向看了眼,不,是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苏倾楣对自己这次超过预期的表演,有种一洗前耻的自得,十分满意,她内心雀跃,却没有表露出来,明艳的脸,只挂着浅笑,没有半分骄傲得意,让人觉得很沉得住气。 她缓缓走至舞台边,朝着太后等人的方向,再次服了服身,“臣女献丑。” 苏倾楣的表现如何,在场的有目共睹,她下的功夫和做的准备,可以说是今日到场的小姐里面之最,这话,着实谦虚的有些骄傲了。 在苏倾楣后,先前几个将屏风抬到台上的太监,跟着将作了画的屏风,挪到了面朝太后等人的方向。 梅兰竹菊,立意高雅,红梅白兰绿珠黄菊,配色简单却鲜明。 苏倾楣的书画,算不得精,和之前两位作画的小姐单比画作,苏倾楣其实是落了下乘的,但苏倾楣是舞着画的,且画的时候,中间的卷轴在动,这又添加了难度。 每年都有作画的小姐,但像苏倾楣这样用这种方式表达的,却是第一个。 朝春宴从第一届到现在,已近十年,在场的又有什么字画是没见过的,表演过程中的新意,才是让她们享受的,苏倾楣今日显然是做到了。 站在一起的贵女,已经有在窃窃私语议论的,那口吻,带着浓浓的酸意。 苏梁浅身侧的周诗语有些沉浸其中,扯了扯苏梁浅的衣服道:“她身上的衣裳好漂亮,而且舞的也极好。” 周诗语倒是没有酸,发自内心的赞叹。 苏梁浅赞同的点点头,“确实不错,而且,运气也很好。” 苏倾楣这样的表演,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达成的,若以往只供后宫的女人欣赏,女人的嫉妒心强,苏倾楣的身份又不高,未必就没人说些酸醋的话,但今年是年轻的男子投票,结果又是不同。 皇后看向言行款款的苏倾楣,微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太后,太后依旧是慈爱的模样,那双凤眸中的情绪,却没人能看得懂,缓缓道:“不错,画的好,舞的更好,很有意思,老七,你得了个佳人。” 提起夜傅铭时,太后往他的方向看了眼,更是慈爱。 夜傅铭一身竹色长裳,还是站着的,闻言,双手交叠,往太后的方向鞠了一躬,“孙子有一求情。” “说!” 夜傅铭继续道:“能不能请皇祖母,将苏二小姐作的话,送给孙子?” 太后和皇后等人闻言,皆掩唇而笑,太后一副孺子可教的满意样子,调侃道:“我家老七,可算动心了,皇祖母这心,算是放下了,来人啊,将这四幅画,送到七皇子的府邸去!” 皇后手放在胸口,也跟着道:“儿媳也是,这老七整日和一群和尚在一起,本宫也是提心吊胆啊,如此郎才女貌,两情相悦,皇上若是知道,定也觉得这婚是赐对了!” 苏倾楣低垂着脑袋,脸颊耳朵都是通红的,羞涩到了极致,那模样,更叫不少人看的移不开眼。 “谢皇祖母,谢母后!” 这才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落座。 从苏倾楣开始表演,太子的目光,就一直直勾勾的落在她身上,俨然就是看到物的狼,发光发亮的。 他眼角的余光,瞥到夜傅铭回来,满是艳羡的啧啧了两声,“七弟真是艳福不浅。” 夜傅铭坐下,小声嘟囔了句,父皇真是偏心,随后声音重了重,道:“给七弟的就是这样身材窈窕勾魂的绝色大美人,给我的就是个不知礼数的粗俗鄙陋的乡下土包子。” 皇后上次去王家见苏梁浅,逼不得已做出退让,回来气不过,和太子抱怨了几句。 太子听说苏梁浅这么多年一直都呆在云州那个小地方,就觉得不喜欢,再加上皇后抱怨,让他觉得苏梁浅和他喜欢的那种烈艳小意的女人完全不同,心里就更加抵触了。 不过太子这话,着实有些轻佻,再加上他似对苏倾楣感兴趣的模样,苏倾楣又是七皇子的侧妃,觊觎自己兄弟的女人,这实在是下流。 夜傅铭脸上倒是没流露出不快,只对太子道:“这么多人,皇兄这样的话,不要再提。” 四皇子看着太子那样,直接皱着眉头,“太子妃与七弟的侧妃,是姐妹,我和七弟与她有过数面之缘,不管哪方面,她都不会比七弟的侧妃逊色。” 太子也听说了苏梁浅的不少事情,撇了撇嘴,“你要喜欢,本宫和父皇说,给你啊。” 四皇子越听这话越混账不像话,但想到那个聪慧逼人的女孩儿,却忍不住心念一动,随后道:“我不抢兄弟的东西。” 太子视四皇子为自己继承皇位最大的仇敌,听了这话,从鼻孔里面,不屑的冷哼了声,还带着怒意,“你抢的少了?虚伪!” “皇祖母母后她们都在呢,两位兄长一人少说一句。” 夜傅铭搬出太后皇后,站出来打圆场,风波这才停止。 “表妹,你刚刚的表现太棒了,简直就是艳压群芳!” 苏倾楣已经走下了舞台,一直到台下,萧意珍竖起大拇指,兴奋的挽着她在那夸,苏倾楣都还没能从夜傅铭带给的甜蜜中缓过来,她看向夜傅铭,越发觉得他丰神俊朗,只觉得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是歆羡的。 今日她与七皇子的事情必定会传开,就算到时候他娶了正妃,苏倾楣自信,自己依旧不会被压制。 苏倾楣这样想着,心里忍不住生出惋惜,如果没有萧家那一出,她是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当然,七皇子也不错,但如果是七皇子,她是可以做正妃的。 都是苏梁浅害得。 苏倾楣心里这样愤愤的想着,手里做着的事情却是拽了拽萧意珍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乱说,谦虚道:“是各位姐姐让着我,然后我的运气也比较好。” 当然,在苏倾楣的心里,她确实是表现最出色的,但这样的话,只能放在心里,却是不能说出口的。 这些人,不是她现在应该得罪的。 有太监报出了别的小姐表演的节目,因为有苏倾楣这样的珠玉在前,后面中规中矩的表演,就好像来凑数似的,让人觉得乏味。 叶安阳既邀特意邀请了郑明成来,自然也是有才艺要展示,她的安排在比较后面,属于压轴的。 苏倾楣的表现,自然是极好的,这要是以往,叶安阳定会觉得她抢了自己的风头,心生不快,但因为苏梁浅 叶安阳一直在等苏梁浅的表演,然后借苏倾楣奚落她一番,但是半天,都快要结束了,都还没有苏梁浅,等着看她笑话的叶安阳自然是按捺不住了。 她看着苏梁浅的方向,挑衅着开口道:“苏家二小姐今日的表现最是出彩,苏大小姐作为姐姐,听闻手段层出不穷,相信才艺方面也定然不遑多让,不知道能不能让我等开开眼界?” ------题外话------ PS:两更,两万多字,关系有点乱,感觉自己都凌乱了,已经累瘫,今天的更新完毕,明天尽量在12点前更新,关于嫁妆,很快了哈,还有,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一百六十七章:以退为进,扮猪吃叶安阳 “苏家二小姐今日的表现最是出彩,苏大小姐作为姐姐,听闻手段层出不穷,相信才艺方面也定然不遑多让,不知道能不能让我等开开眼界?” 叶安阳话落,那些挡在她和苏梁浅中间的人,纷纷让开,原本是站在人后,位置也很不显眼的苏梁浅,一下变的瞩目起来。 苏梁浅虽然回来没多久,但因为上次萧家的事,实在有些轰动,更让人印象深刻,今日前来的也有不少人一眼就认出了她来。 京城说大大,但其实也不大,哪家有个什么事,很快都会传出去,而苏梁浅又是和皇室的人,扯上了关系的身份,所以皇宫里的不少人,也都知道她的事情。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那些还没将事情和人对上号的,一下就对上了,而有些参加了萧家晚宴那日的人,已经给那些没去的身边好友科普,说的是绘声绘色,直让那些先前已经听说了此事的人愈发后悔自己没在事发的那日去萧家。 像这样的场合,苏倾楣素来是不希望自己被苏梁浅抢了风头的,但现在,苏梁浅全场瞩目,她心里却一点也不生气吃醋。 她正愁不知如何让苏梁浅出丑呢,叶安阳主动挑衅,她自然乐见其成。 慧长公主看了太后和太后身侧坐着的沈安氏,眉头皱了皱,不仅仅是因为叶安阳挑衅苏梁浅,还有叶安阳在提起苏倾楣时的那一句,最最出彩,将其他表演的小姐都得罪了。 “苏妹妹。” 周诗语就站在苏梁浅身边,见这么多人都看过来,有些紧张。 她看着苏梁浅,面露担忧关切,声音都略带了几分轻颤。 苏梁浅对她笑笑,往太后等人的方向走了两步,在队伍的最前面,盈盈服了服身,脸上的笑也是恰到好处,“臣女苏梁浅,见过太后,皇后,诸位娘娘,娘娘们万福金安。” 苏梁浅从别人让开的窄小通道经过,她不紧不慢,不急不缓,仪态从容,行礼的动作,也极其规范,是那种不但挑不出错处,同时还十分自然,半点也不刻意做作的从容。 她的声音软软的,大大的杏眼有神,也让人觉得软萌乖巧,那些没亲眼见识过苏梁浅手段,只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她的事情的人,都大感诧异。 她们很难将以前这个乖顺的女孩儿,和别人口中手段行事凌厉的少女联系在一起,皇后却是亲身经历过的,皱了皱眉。 太子虽然知道,和自己定了娃娃亲的太子妃今日也来了,但他心里却没想过娶她,他想的是,如果庆帝一定要让他娶,他就娶回来,当个摆件。 夜向禹曾在皇后抱怨苏梁浅时,问过她的长相,皇后只说了难以入眼四个字,所以太子连在人群中找苏梁浅看她一眼这样的想法都没有。 这会见她走出来,目光才落至她的身上。 苏梁浅长得白白净净,自然是不丑的,她此刻低垂着眼睑,看着还挺乖的,但身上的衣裳,让她在一干精心打扮的贵女中,实在有些黯然,尤其现在夜向禹满心想的还是苏倾楣那杨柳小蛮腰,再加上依旧存在的抵触心理,觉得带这样的人出去丢脸,太子看苏梁浅便觉得是清汤寡水,激不起半点波澜。 不,简直就是寒碜的给他丢份! 太后的目光,落在苏梁浅身上良久,就和长辈看自己家中的孩子似的,越发的慈爱,“多年未见,当年的小丫头,长成大姑娘了。” 她说话间,将苏梁浅从头到尾打量了眼,锐利的凤眼眼尾却扫向了苏倾楣,眉心微拧,掩着不满。 太后同样慈爱的口气,带着追忆,更有种说不出的亲昵,让那些因受皇后态度的影响人,不由在心里重新判断苏梁浅。 叶安阳听了这话,再看太后怜爱的神情,不由想到小的时候,太后对苏梁浅种种的好,还总要她让着她,就好像苏梁浅才是她的亲外孙女,而对她这唯一的亲外孙女,反而一直都比较冷淡,叶安阳心中的妒火,烧的更旺。 “苏梁浅,本郡主问你话呢,你可有什么才艺?不要告诉我,你一个要做太子妃的人,什么都不会,那真的是笑掉大牙了!” 叶安阳走至苏梁浅的身侧,这一番肆无忌惮的质问,是目中无人的猖狂。 太后没有张口,往慧长公主的方向看了眼,慧长公主别过头去,当没看到,没有出声制止。 太子妃?才艺? 对于做太子妃这件事来说,比起所谓的才艺,会投胎,才是最最紧要的。 不过苏梁浅心里这样想,自然是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喇喇的将这无脑话说出来,无谓的得罪一批人。 皇后不是个大气量的人,到现在都还未苏梁浅威胁她一事堵心,她心里已经有了更加合适的太子妃人选,一心想要尽早解除太子和苏梁浅的婚事,对苏梁浅当众出丑一事,她是乐见其成,非但没有劝阻,反而推波助澜道:“这次的才艺展示,浅儿你怎么不报?” 皇后这话,更让叶安阳心中认定苏梁浅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人。 “琴棋书画,女红舞技,臣女都不擅长。”苏梁浅扯了扯嘴角,坦然的仿佛这完全不是件什么丢人的事。 “你就说你会什么吧?” 叶安阳抢在皇后面前,问苏梁浅,一副鄙夷的口吻。 苏梁浅抿着唇,微歪着脑袋,似乎是在很认真的思考。 所有人看着苏梁浅认真思考的模样,心都是提着的,在等她的答案。 半晌,苏梁浅认真又慎重道:“我幼时跟着外祖父,学了些功夫。” 叶安阳听了这话,眼睛亮了亮,“我也是跟着我母亲,学了些功夫,我们切磋一番,如何?” 苏梁浅没有拒绝,而是问叶安阳道:“郡主想怎么切磋?” “你说,她这又是在憋着什么坏主意呢?安阳郡主得罪她了?” 另外一边,男子三人组,已经跃跃欲试,一副我已经做好了看戏的准备。 开口说话的是王承辉,他看苏梁浅和叶安阳,两人好像十分不对付,从叶安阳一开口,苏梁浅那轻扯的嘴角,王承辉就有一种叶安阳会掉进她坑里的感觉。 因为是三个人两张桌子,几个人又大个,凑在一起,便略微有些拥挤,几个脑袋几乎是凑在一起的。 季无羡托着下巴,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苏梁浅身上的优点,一本正经道:“她可能真的什么都不会。” 王承辉往季无羡的方向扫了一眼,一副根本就不相信的样子,“乱说,你家老爷子不经常找她下棋?” 季无羡理直气壮的掩饰自己的谎言,“我家老爷子的技术,你最近不是见识过了吗?” 王承辉以前和季家最多的来往就是和季无羡打架,但最近几人因为季家赚的银子太多为民办事的项目凑在一起,王承辉和五皇子都去了季家几次,也见识了季老公爷的棋技,真的是要够烂,才能势均力敌。 “哪里是苏妹妹挑衅叶安阳,根本就是安阳郡主故意找她的茬,皇室这么多人,我最看不惯的就是叶安阳了,不就是个郡主,排面搞的比公主还大,目中无人,嚣张的很,长公主姑姑也不管管,将来有机会,我早晚收拾她。” 五皇子想教训叶安阳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叶安阳是长公主的爱女,长公主是能在皇帝面前说的上话的人,他是四皇子的亲弟弟,他若是对叶安阳有半分的针对,会让长公主觉得这是慧贵妃和四皇子的态度,从而倒向太子。 所以,想是一回事,再怎么想,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并不能付出实践。 王承辉拍了拍五皇子的肩,“不用早晚,估计很快就有人收拾她了。” 王承辉对苏梁浅好像很有自信,话落,看向季无羡,问道:“你说,她最擅长什么?” 五皇子却有些担心,看向两人,“叶安阳的功夫,是长公主姑姑亲自指导的,还请了很多名师,苏妹妹别吃亏了。” 季无羡翻白眼,“我怎么知道?” 要说苏梁浅最擅长的,绝对就是算计人,还有杀人,反正安阳主动招惹,若是比试切磋,季无羡一点也不担心苏梁浅会吃亏。 她这分明是以退为进,扮猪吃叶安阳。 季无羡这样想着的时候,不由朝自己的老母亲看了一眼,她那样子,也是一点也不担心,季无羡认真想了下,他母亲应该没见过苏梁浅动手吧,这大概就是他父亲和祖父常说的,对主子的盲目相信。 叶安阳见苏梁浅似应下的态度,脸上都带了笑,继续建议道:“若是在平地上比划,就太没意思了,今天这样的场合,就该有点新意,你已故的母亲,当年在梅花桩上一曲惊鸿,闻名天下,我想你必然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不如我们就在梅花桩上比试?” 苏梁浅想了想,点头,再次应了下来,“可以。” “胡闹!” 太后呵斥,“太危险了,不行!” 苏梁浅都已经同意了,叶安阳哪里会在这时候退让,看着太后,“外祖母,我们会点到为止的!” 太后依旧没有同意,“你们各自在梅花桩上表演,不许比试!” 太后态度坚决,她越是如此,叶安阳的逆反心理就越重,但叶安阳也知道,太后作为在场的身份最尊贵的人,她若是不同意的话,她再坚持也是白搭。 叶安阳眼睛咕噜噜的转动,心里有了另外的主意。 “听外祖母的!” 她将事情应了下来,“那我还表演剑舞,苏大小姐,你呢?你要不要也拿着剑在上面比划比划?你拿过剑吗?会舞剑吗?若是不会的话,就还是不要了,免得伤了自己!” 苏梁浅和叶安阳接触了那么多次,深知其劣根性,她眼珠子一转,她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而且这话,无一不是在说她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我不会舞剑,但我很会模仿,郡主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苏梁浅一脸真诚。 叶安阳拿了剑,她不拿剑的话,不太吃亏了嘛。 叶安阳这次上报的节目就是剑舞,且是在梅花桩上表演剑舞,所以梅花桩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 不同于一个个打在地上的桩子,叶安阳这梅花桩是连在一起的,底部用一块很大的板子固定住。 叶安阳是属于那极少数参加这种宴会有特权的人,她的梅花桩,并不是在上报节目的时候,皇宫准备的,而是自己一早就备好的。 叶安阳和长公主谁也不知道,在朝春宴上,会有这一出,这梅花桩,原本是公主府为叶安阳专门准备的,不像钉在地上的庄子,有些会松动,这桩子,很是牢固,而且很大,就比表演的台子小些,也因此很重。 它不是由太监抬上去的,而是由十几个身高壮硕的士兵,抬着到了台上,放在地上的时候,就算已经极是小心,还是发出了很大的声响,整个水榭仿佛都震了一下,这种强烈的震感,坐着的太后等人都感觉到了。 因为是供安阳郡主表演的,这木桩不但牢固实用,同时还兼具了美感。 每一根桩子都上了漆,上面有雕镂出来的花纹,有些则是画的,并不是所有的柱子都一样高,而是高低错落有致的那种。 放在地上的那一瞬间,引起地面震动的同时,还有上等木料独有的香气飘散了出来,比花香更高雅醉人,是紫檀木。 皇后手扶着椅子,往长公主的方向看了一眼,“长公主这木桩子,费了不少功夫吧。” 皇后面上带笑,仿佛只是随口一说,太后的脸上反而没了笑。 费了不少功夫,那是委婉的说辞,其实就是在说长公主劳民伤财,奢靡浪费,而太后一向主张节俭,她本人也是深居简出。 长公主这般作风,太后自然是不喜的。 长公主双手扶着椅子两边的扶手,向后,背抵在椅子的靠背上,似未觉得有任何不妥,“我的女儿,用的自然得是最好的。” 皇后脸上的笑僵了僵,看向太后,太后并没有看她,一个字也没有,皇后脸上流露出不快的情绪,嫂子和小姑子,对付的太少。 已经有公主府的下人给安阳郡主送了剑,宝剑在渐渐西斜的日头下,折射出蹭亮的光,银亮如雪,看着就很锋利。 叶安阳拿在手上挥了挥,故意往苏梁浅的方向一刺,苏梁浅正从另外一个士兵那里接过剑,叶安阳对准的正是她的胳膊,距离极近,让看的人,心都提了起来,有些旁观的少女,都轻呼出声。 苏梁浅就那样站着,不躲不闪,盯着逼近的叶安阳,只微微眯了眯眼,眉都没皱一下,一直到叶安阳的剑在距离她咫尺的位置停下,苏梁浅一只手拿着自己的剑,稍稍侧身,上前两步,将叶安阳的剑柄挡开,“郡主,刀剑无眼,小心伤了自己。” 叶安阳本来是想吓吓苏梁浅的,她觉得苏梁浅肯定会吓得连连后退,狼狈的摔在地上,没想到苏梁浅的脸上却无半分惧怕之色,这完全出乎她预料之外的结果,让叶安阳心里头更加不爽。 苏梁浅拿着剑,转身看向太后等人,“太后娘娘,我能和安阳郡主换把剑吗?我觉得她的更好看!” 叶安阳的剑,虽然是为剑舞做准备的,但却是上等的宝剑,锋利的很,自然不是宫中侍卫佩戴的剑能比的,若是两者相碰,苏梁浅觉得自己手上的剑,会被叶安阳的砍成两段,这要到时候真动起手来,对她来说,可是大大的不利。 吃亏的事,苏梁浅可不乐意干。 苏梁浅口气娇憨,仿佛只是单纯的喜欢叶安阳的剑,并不会让人生疑,太后看了沈安氏一眼,就要应下,长公主道:“母后,也给阳儿和苏大小姐一样的剑吧。” 太后没有反对,让人给叶安阳换了剑,又警告告诫了她一番。 苏梁浅看着太后等人又道:“虽然公主为郡主准备的这个木桩很大,但我和郡主在上面,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苏梁浅皱着眉头,一副忧心苦恼的样子,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叶安阳有些急切的打断,“苏梁浅,你是要临阵做缩头乌龟吗?” 皇后皱眉,太子对苏梁浅更是嫌弃讨厌的不行。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梁浅摇头,略带着几分的慌乱,和她以往给了解她几分的人感觉全然不同。 “能和郡主同台,是我的福气,我又怎么敢拒绝?但刀剑无眼,我怕自己不小心或者一个不慎没站稳,会伤到郡主,所以希望太后娘娘公主能给臣女一个安心,若是我不小心” 叶安阳笑出了声,藐视的将苏梁浅上下打量了一眼,“只要你有那个本事,你若真有那个本事,我绝不怪罪你!” 长公主看向苏梁浅,目光带了审视和警惕,若是苏梁浅回来后,没发生这许多事,长公主必定会觉得她这是在胆怯不安,但想到这个少女这段时间造成的轰动,她心里反而生出不安,担心起叶安阳了。 苏梁浅咬着嘴唇摇头,坚持道:“太后和长公主说了才算。” 长公主眯着眼,此刻坚持的苏梁浅,给人一种固执的感觉,实诚的仿佛死心眼。 苏梁浅发育的比较晚,个子不高,更是有些瘦瘦的,给人的感觉是娇小玲珑,而叶安阳和苏倾楣一样,都是发育比较好的,从曲线上来说,叶安阳比苏倾楣差点,但她个头比苏倾楣还高。 苏梁浅和叶安阳站在一起,矮了个小半个头,她那个样子,实在不具备什么威胁。 “母亲!” 叶安阳转身,面对着长公主,撒娇着重重叫了声,长公主道:“本宫的女儿,你若是有本事伤了,恕你无罪!” 长公主说完,往太后的方向侧了侧,斜着身道:“母后若是不放心,就让人在旁边站着,发现不妥,及时制止便是。” 太后横了长公主一眼,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长公主的态度。 苏梁浅和叶安阳同时上了台,叶安阳单手拿剑,另外一只手撑着木制的台阶,一个纵身,就跳上了木桩,稳稳的落在其中一个木桩上,动作漂亮,且干净利落。 人群中,有人给叶安阳喝彩,有男有女,长公主眉目舒朗,有骄傲之色。 叶安阳站在上面,看着站在台上,却在木桩下的苏梁浅,下巴微抬,仿佛是在俯视,满是挑衅。 苏梁浅仰着头看她,“郡主,您过去点,别挡着位置,不然我上不去。” 舞台和叶安阳站着的木桩,中间隔开了腿长的高度,放了几个台阶,叶安阳刚好就堵在了台阶正对着的位置。 苏梁浅说这话的时候,手往右边,也就是靠水一侧的方向划了划,原先替叶安阳喝彩的那群人和其他人哄然大笑,给苏梁浅喝倒彩。 “苏妹妹她行不行啊?” 五皇子替苏梁浅捏了把汗,心都提了起来,“不行,我得随时做好准备冲过去,算了,季无羡,还是你来,话说她那个身手极好的丫鬟呢,今天怎么没跟着来?” 五皇子撸着袖子,一副要冲上去帮苏梁浅的架势,被季无羡按住。 王承辉顶着不正经的笑脸,正看向郑明成,见郑明成那张万年没有表情的冰山脸一副紧张道不行的模样,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苏梁浅那边,根本就没往他的方向看,笑的更不正经了。 五皇子说的话,王承辉是听到的,刚收回视线,就见季无羡将五皇子摁住,王承辉就用那老不正经的笑,看着季无羡,手指着他道:“你说,关于苏家大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季无羡毫不留情的将他指着自己的手打掉,“你觉得她会让自己吃亏?” 关于苏梁浅,还什么事瞒着,他瞒着的事太多了,说都说不完。 对苏梁浅,了解的越深,对她做事,担心就会越少,尤其是打架方面,他觉得叶安阳简直找死。 季无羡手劲不小,王承辉手都被打痛了,他哎呦了声,洞悉着季无羡眼底的兴奋之色,“肯定有事。” 季无羡懒得搭理他,王承辉也不再纠缠,另外一只手按住五皇子的肩膀,“看季无羡这样,你就把心放回肚子吧,我们先想想,等会安阳郡主要吃了亏,怎么让苏梁浅不受罚。” 这回,季无羡赞同的点了点头,刚好看到了萧有望那边。 金铃儿的事,苏梁浅没和季无羡提,但秋灵私下告诉了他,季无羡本来就看萧有望不顺眼,现在更是反感戒备。 季无羡的视线,藏着的情绪太过强烈,敏感如萧有望,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见季无羡龇着牙,端起面前的酒杯,勾着嘴角,对着他举了举。 “你和萧有望什么时候结仇了?” 季无羡将王承辉凑近的脑袋推开,“看他不顺眼。” 王承辉看他那样子,听他这口气,明显不是无缘无故看不顺眼那么简单,不过他也没问,手指着隔着一众皇子,在最前端坐着的太子,“你看看,我表兄的脸,黑的就和被烧的锅底似的,他现在肯定觉得很丢脸。” 王承辉幸灾乐祸的,声音还不小,倍感丢人的太子,本就四处扫射,见王承辉手指着他,气的更厉害了,瞪他的眼神,警告意味十足。 季无羡轻嗤了声,但没回。 还黑脸,就他那个德行,他以为人很愿意当太子妃。 叶安阳看着苏梁浅,下意识的就往她挥手的一侧方向移,等意识到自己居然按她的意思做了的时候,心中又生出了恼意,想到她刚说的话,更是不屑的嗤之以鼻,“苏梁浅,你到底行不行?” 苏梁浅已经提着裙摆,踩着台阶走上木桩了,见叶安阳如此,半点也不肯退让,“我现在转身,郡主没意见?” 好不容易太后也松了口,走到这一步,叶安阳自然是不肯到此结束的,苏梁浅咧着嘴笑,“我一个乡下长大的乡巴佬,最是怕事不经激,郡主要不想我现在调头走人,就不要刺激我!” 叶安阳看着苏梁浅无辜的样子,仿佛她再刺激她真的会那么做,紧抿住了嘴唇,心里的火却烧的更厉害了,用眼瞪苏梁浅。 苏梁浅在走到和梅花桩持平的台阶时,跳上了梅花桩,两只脚在上面跳了跳。 长公主这精心给叶安阳打造的梅花桩,就只有成人的拳头粗,若是单脚站着,没有一定的基础,长久的平衡并不容易做到,不过苏梁浅相信,叶安阳既然选择这个做表演节目,那定然是可以的,当然,这对苏梁浅来说,也并不难。 长公主不但花费了巨资给安阳郡主准备了订制的木桩,叶安阳独舞时,还有人在下面击鼓,所有人的表演,这是安阳郡主的独一份,向众人昭示着她的荣宠。 叶安阳看着台下已经就位的击鼓师,将剑放下,然后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站好。 她点了点头,击鼓声起。 苏梁浅看着在木桩下站着的击鼓师,讥诮更深,剑舞舞的是气势,剑挥动时发出的浑厚有规律的声音,就是最好的气势,再结合优美的舞姿,这是苏梁浅对剑舞的理解。 这鼓声,足以将其他所有的声音掩盖。 当然,也有端庄,悠然的表演,主要给人以美的享受,同时让人怡然平静,但叶安阳这样子,显然不是那块料子。 苏梁浅心里觉得叶安阳不伦不类,不过舞这东西,千人千类。 叶安阳先是跳了一段序舞。 叶安阳在同龄人里面,个子是偏高的,和萧意珍的壮不同,她抽条的十分好看,她舞姿轻盈,身段也极是优美,她眼含秋波,极是动人,苏梁浅朝着她频频张望的方向望去,看到了郑明成。 太阳西斜,清澈的碧水折射出微光,苏梁浅和他隔开的距离也有些远,并不能看到郑明成的神色,但从叶安阳气恼的神色,苏梁浅想,郑明成应该是无动于衷的。 若只是无动于衷还好,毕竟他一直如此,叶安阳已经习惯,但他现在却是一副任谁都能看出紧张担心的模样,为了谁?叶安阳想到郑明成那一眼,对苏梁浅的恨意更深。 叶安阳缓缓弯腰,右手拾起地上的剑,身如灵蛇,再次缓缓站起,然后挥剑起舞。 她挥着剑,前后弯腰飞速转动着身体,红色的裙摆蹁跹,灵活如燕,如履平地,但因为不是在平地,而是在高低交错的木桩上,不但增添了美感,还有难度,让人欣赏的同时,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有想要叶安阳完美展现的为她紧张,也有期盼着跋扈嚣张的叶安阳出丑的,让这个节目,比之之前,有了莫名的刺激感。 苏梁浅看着已经跟着起舞的叶安阳,站在原地思绪纷飞,这落在别人眼里,便是苏梁浅不会,场下不少人,指着苏梁浅,议论轻笑,笑她说大话,也有催促着她模仿的,叶安阳鄙夷挑衅的眼神,也看了过来,轻笑了声开口道:“你还不开始。” “表妹,你看看,你看看她那个怂样,居然还说大话,她怎么还有脸站在那里,要我都得打个地洞钻进去!哈哈” 萧意珍扯着苏倾楣的手,幸灾乐祸,话说到最后,大笑出声。 苏倾楣听着耳边那些关于苏梁浅的议论,只觉得这段时间堵在胸口的郁气都疏散了开来,要多痛快便有多痛快,今天于她而言,真是个极好的日子,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 虽然苏倾楣极想和萧意珍那样,开心大笑,然后添油加醋,肆意的嘲讽苏梁浅,但她自然是不可能那样做的。 她面上流露出的也不是笑意,而是紧张和担忧,小声道:“姐姐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场面,可能是太紧张了。” 萧意珍嗤之以鼻,“你不也是第一次,怎么不像她那样,她就是嘴皮子厉害。” 萧意珍话刚落,台上的苏梁浅,已经侧过身,学着萧意珍挥剑。 她神色认真,看的认真,模仿的也很认真,并不怎么熟练的动作,在那些想看她笑话的人眼里,更是滑稽,当然,也有人觉得倍感可爱。 叶安阳见苏梁浅已经模仿上了,勾唇轻视一笑,脚尖轻踩,弯腰几个旋身,一步步加大了难度,苏梁浅跟着,每样都做的很好,哪怕叶安阳用上了自己最难的动作,苏梁浅也是应对自如,一番下来,底下那些唏嘘声都没了,甚至有人看出了不对劲。 叶安阳觉得自己被戏耍了,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像是个笑话,气的眼睛都红了。 正这个时候,有花瓣,纷纷落落而下。 这是叶安阳和慧长公主原定计划好的,在表演高潮快结束的时候,让人撒下花瓣,在花瓣雨中结束,叶安阳试过,站在花瓣雨中的人,会有说不出的美感。 可叶安阳这会看到那些五颜六色飘扬着带着香气的花瓣,还有在那些花瓣中,苏梁浅那张仰着的白净无辜的脸,纯澈的眼神,只觉得想要毁掉。 叶安阳之前见苏梁浅就站在梅花桩上,笨拙的像个笑话,碍于太后,本来是不准备怎么样的,可苏梁浅,完全将她的计划大乱了,她这般,已经不是丢脸了,而是盖过了她的风头。 本来,按着她和长公主的计划,她是要大放异彩了,现在这些,都被苏梁浅破坏了。 她做这么多,可不是为了给苏梁浅做嫁衣的。 叶安阳气苏梁浅,对她满心怨怪,也不去想,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挑衅,咎由自取。 叶安阳举着剑,眼神怨毒,直接就朝着在花瓣雨中发呆的苏梁浅刺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叶安阳落水 略带了橘色的阳光下,银剑白芒,几乎就在叶安阳向苏梁浅刺去的那一瞬间,微仰着头的苏梁浅,机警的收回了目光。 她速度极快,收回目光的那一刹那,猛地扭过,视线朝着叶安阳射去。 脸上的无辜,眼神的澄澈,在这一刻,通通消失不见,只剩下凌厉,冰冷寒凉的凌厉,就好像是经过打磨,尖厉的冰锥,带着实质的力量。 叶安阳滞了滞,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眼神更加恶毒,对着苏梁浅一侧的脸颊,就要刺去。 叶安阳这样的袭击来的突然,且气势汹汹,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苏梁浅必会受伤的时候,苏梁浅的反应更快,她后仰着身子,连着向后退了两步,这退后,本该是慌乱无措的,但在高低错落的梅花桩上,第一次站在上面的苏梁浅却没有踩空。 但现在这种情况,并没有几个人注意到这样的反常。 苏梁浅的剑,一直都拿在手上,并没有放下,她后退时,缓缓直起了身子,右手拿着的剑扬起竖举,叶安阳的剑,刚好就刺中了她举着的剑。 这一反转,让所有紧张的人都大吃一惊,包括叶安阳,场下的长公主也是坐直了身子,瞪大着眼睛,似是不敢置信。 叶安阳这一下,要的并非苏梁浅的性命,而是毁了她的脸,所以叶安阳并不是劈,而是刺,苏梁浅若是横着举剑挡住脑袋,这算不得什么,毕竟剑长,但她是竖举,是用剑的宽度,这是需要极其精准的判断的。 但在这种情况下,苏梁浅却做到了。 思及苏梁浅之前所为,长公主很难将这认为是巧合。 王承辉和五皇子的嘴巴,直接因为震惊变成了O,两人对视了一眼,兴奋极了。 叶安阳见自己受阻,越发的不甘心,两只手一起用力,因为憋出了浑身的力气,脸都是通红的,却不能再进分毫。 苏梁浅单手举剑,嘴唇是抿着的,但比起叶安阳来说,其不知道有多从容。 宫中侍卫的剑,不是疾风那样的软剑,是硬剑,受力过强会断,却不会弯,叶安阳的实力,显然没到让剑断的地步。 花瓣纷飞,隔着距离,那些观赏的人是看不到苏梁浅脸上的神态的,但叶安阳可以。 苏梁浅抿唇的从容,是带着笑的,眉眼流转间,生出的都是让人不能忍的轻视,可以让不生气的人气炸,更不要说叶安阳在此之前,就已经是点燃的火球了。 叶安阳并没有意识到,她并不是苏梁浅的对手,她只恨不得倾尽一切,让苏梁浅难堪,甚至要她的命。 叶安阳见不能往前刺,手握住剑,纵身跳了起来,朝着苏梁浅的脑袋,就砍了下去,这一次,她要的是苏梁浅的命,但在半空中的时候就被苏梁浅挡住。 场下的击鼓声,在叶安阳袭击苏梁浅的时候,就已经停了,叶安阳这一劈,比之前那一刺用力还要猛,被苏梁浅挡住的时候,两剑撞击,发出哐当的巨响,同时在半空中撞出了火花。 如此,叶安阳还不死心,继续向苏梁浅攻击,但始终没能伤她分毫,叶安阳被刺激坏了,就像头发狂的兽。 “苏梁浅,你竟敢如此对我,我杀了你!” 叶安阳绕着苏梁浅,胡乱向她砍,苏梁浅不慌不忙,应对自如。 场下稍会点功夫,眼力劲好的,渐渐看出了点苏梁浅的厉害。 苏梁浅见叶安阳重回到了自己的右侧,背对着太清池,唇角勾了勾,“叶安阳,该我模仿了。” 她轻挑了挑眉,整个人透着股冷,是那种让人坏坏沉沉的,让人心里发毛的冷。 叶安阳现在已经没什么理智可言,听了苏梁浅的话,再见她这模样,下意识的向后退。 叶安阳在和今日同比例的梅花桩上,不知练了多久,流了多少汗水,就算是慌乱,也没有让自己踩空。 苏梁浅学着叶安阳,在她后退的时候,右手拿着剑,朝她的脸颊,步步紧逼刺去,叶安阳可没有苏梁浅那般的从容,瞪大着的眼睛,倒映着拿剑的苏梁浅,满是惶恐,那张蛮横的脸,也因为恐惧也变的煞白。 苏梁浅想到叶安阳上辈子对自己做的那些事,见她这样子,只觉得痛快。 被叶安阳欺负羞辱了那么久,她痛不欲生的那么久,甚至差点丧命在她手上,她想做这事,已经很久了。 夜傅铭欺骗了她没替她完成的,她自己来。 “苏梁浅!” 这是叶安阳的声音,惊慌失措,带着颤抖,似乎是在提醒。 “给我住手!” 长公主看不下去了,手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手指着苏梁浅,用不容置喙的口气大声命令。 之前叶安阳对苏梁浅动手,苏梁浅几次三番去挡,让叶安阳处于劣势丢了脸,长公主心里就已经不满了,她没有叫停,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叶安阳能扳回局面,毕竟苏梁浅只是挡,叶安阳并不会吃亏。 她压根就没想到,苏梁浅居然敢对叶安阳动手。 “某些人,真的是,做事难看。” 季夫人自己是个练家子,她见苏梁浅挡的那几下,就知道肯定吃不了亏,不过叶安阳刚刚那几下,一副要置苏梁浅于死地的态度,还是让季夫人窝火憋气的很,苏梁浅反击,才真真是合她意的。 长公主听了季夫人的话,往她的方向横了一眼,季夫人哼了声,毫不客气的对长公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谁怕谁啊? 凭什么她说停就停? 苏梁浅仿佛没听到长公主的话似的,完全不为所动。 她在逼近安阳郡主的时候,挥动着手中的剑,她的速度极快,仿若闪电,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的亮芒,撞击出星火,让人仿佛能看到声音。 叶安阳看着就近在咫尺的苏梁浅,她不但可以看到声音,她是清清楚楚的听到,还有苏梁浅那冰冷轻蔑的眼神,带着杀意,仿佛她不是她不能冒犯的郡主,而是蝼蚁,她可以践踏的蝼蚁。 而她,也不是苏梁浅,不仅仅是苏梁浅,仿佛有千军万马。 叶安阳心里有慌,有惧,也有怒。 有风吹来,半空中卷起了花瓣舞,那精心挑选的花瓣,有的被分成了两瓣甚至是几瓣,纷纷扬扬,这本该是唯美的,此刻却似乎变的肃杀。 苏梁浅收了剑,再次指向叶安阳,这次,是正对着她的额心,隔着片桃色的花瓣,因为极近,场下的人甚至觉得苏梁浅的剑,已经划到了叶安阳。 那一瞬间,叶安阳吓得闭上了瞪大的眼,呼吸仿佛都停滞了一般。 苏梁浅收了剑,贴在剑尖的桃色花瓣变成了两瓣,众人也终于看到叶安阳的脸,白如雪,却干干净净,并没有血。 苏梁浅并没有刺到她。 不是没有刺到,而是她选择不刺。 苏梁浅收了剑后,又对着叶安阳劈了下去。 叶安阳闭着眼睛半晌,并没有察觉到疼痛,又睁开了眼睛,刚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苏梁浅手中的剑朝她的脑袋劈了下去,叶安阳又是一惊,那一瞬间,心仿佛都要从她的身体跳跃出来。 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手上有剑,也没有像苏梁浅那样用自己手中的剑去挡,而是又连着向后退了几步。 苏梁浅在她后退的时候,往前逼近,剑在叶安阳的发顶,并没有往下劈去,她再次收了剑,然后像叶安阳之前那样,胡乱攻击了一番,叶安阳被她逼的,精神都要崩溃了,人也跟着已到了木桩的边缘,距离太清池也只有几步之遥。 表演的舞台,临水的几侧,都做了防护栏,只比桩子稍高,站在木桩上的,并不能有防护的作用。 长公主已经完全不能淡定了,既生气又担心,恼火的很,急的都跺脚了,“母后!” 太后凤眼轻扫,仪态从容,“堂堂公主,像什么样子。” 沈安氏悬着的心倒是放下了,看着台上,缓缓开口道:“浅儿不似郡主,她是个有分寸的,不然的话,郡主早死了好几回了,所以,公主就将心放回肚子吧。” 长公主更气,“母亲,阳儿才您的亲外孙女!” 太后双手交叠放在膝盖坐着,不为所动。 另外一边,叶安阳已经被苏梁浅逼的完全无招架之力,苏梁浅一个纵身,双腿曲起,跃至半空,手中的剑,在半空中旋转,划出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还要亮的电光,向叶安阳挥去,那剑带出的气势如宏。 而她整个人的气势,也完全变了。 季无羡看着这样的苏梁浅,仿佛看到了飙风寨那个女杀神。 遇神杀神,遇魔杀魔,藐视一切。 叶安阳继续后退,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后就是太清池,她已经在木桩和看台的边缘,退无可退,她纵身后退时,直接就跳出了看台,到了太清池上方。 “郡主,小心!” 苏梁浅拿着剑往前追了几步,大叫着提醒了句,叶安阳意识到不对劲,低头一看,自己竟在太清池的上方。 “啊!” 她苍白着脸,大叫了声,尖锐的声音,颤抖的尾音还在,她扑通着就掉进了水里。 苏梁浅站在最外侧的一个桩子上,刚蹲下,就见叶安阳在水里扑通着喊救命。 她似乎并不会水,张口呼救的时候,还被呛到了,咳嗽了起来。 “郡主,你没事吧?水凉不凉?” 她对太清池印象最深的就是,那水,真凉啊。 凉的刺骨,冰凉的让她想起来的时候,都觉得手脚刺刺的痛。 不过这个季节,被太阳晒了一天的水,应该没那么的冷吧。 真是可惜,不能让她尝尝上辈子,她尝过的滋味。 许是眼前的事实,对人的冲击太大,长公主有那么一瞬间,整个人都是懵的,倒是太后反应更快,在她之前就开口对最近的侍卫道:“来人,将郡主救上来!” 苏梁浅见那些侍卫脱掉身上的盔甲就要跳下去,忙道:“太后,男女授受不亲,这么多人,不能坏了郡主的名声!” 苏梁浅一副着急担心的样子,脸上还有恰到好处的愧疚。 “嗤!” 王承辉一个没忍住,和五皇子一起笑出了声。 两人的笑声不小,长公主的视线射了过来,皇后和惠妃在其后,也都看向了这边。 一个警告王承辉,一个警告五皇子。 五皇子讪讪的收了笑,郁闷。 王承辉完全不受管,咧着嘴,季无羡更是没顾忌的,冲着几个人做鬼脸,那表情,幸灾乐祸的,“苏大小姐说的对,不能坏了郡主的名声啊,女孩子没了名声就嫁不出去了!” 长公主气的,简直想捂住季无羡的嘴。 季无羡看着自家老母亲偷偷竖起的大拇指,才不怕呢,继续火上浇油,“难道公主打算将郡主许配给一个侍卫?苏小姐也是为了郡主好!” 长公主没了脾气,张口制止住那群随时都准备要跳水的侍卫,手指着苏梁浅,“你,下去救人!” 苏梁浅还是蹲着的,没动,一副为难的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公主,我不会水啊!这水多冷啊,无缘无故的”谁无缘无故的往下跳! 她就是要报上辈子之仇,故意将叶安阳逼进水里的。 上辈子,那大冷的天,她是快死了才被叶安阳的人捞出来,她会水,她当然会,但是脑子没抽啊,她脑子抽了也不会跳下去救一个刚要杀她的人。 苏梁浅没将自己含在嘴里的那半句话说出来,不过谁还听不懂。 那些个和苏梁浅有过接触,了解她行事作风的,对苏梁浅的这般作态,皆是忍俊不禁,就连四皇子萧有望他们,也忍不住端起面前的酒水送到唇边掩笑。 “无知,野蛮,恶毒!” 太子看苏梁浅第一眼就不喜欢,顶着太子妃名号的苏梁浅还对叶安阳下这样的毒手,这对太子来说,就是得罪了长公主,再加上上次皇后抱怨,太子越发觉得苏梁浅目中无人,肆无忌惮,不懂规矩,没有尊卑。 延伸的一点就是,这样的苏梁浅,还这么的厉害,太子怕自己惹得她,她对自己下手,落得和五皇子一样的下场,处处被管束,不能再碰除了她外的其他女人。 夜傅铭看了眼满是嫌恶的太子,目光落在那个声音颤抖,仿佛是在恐惧的少女身上。 因为她是蹲着的,再加上低垂着脑袋,并不能看到她的脸,但夜傅铭的脑海浮现出的却是她灵动泛着光的双眸。 她就是故意的,说不定叶安阳的主动挑衅和比试,都只是掉进了她精心设计的坑里面而已。 那张低垂下的脑袋掩饰着的脸,必然不会是害怕为难。 夜傅铭想着那张清汤寡水的脸,若是可以换的话,她还真想和太子换一个。 苏倾楣此刻的注意力并不在夜傅铭身上,她更不知道夜傅铭心中所想,她咬了咬唇,心里头因为强烈的遗憾而惋惜。 苏倾楣虽然自己没有习武,但她受萧镇海教导,受他的熏陶,比起那些什么都不懂的人来说,自然能看出其中的门道。 苏梁浅她会功夫,而且还很不错。 差一点,几次都差一点。 安阳郡主差一点就毁了她的脸,她差一点就死在了安阳郡主的剑下。 她若是死了,哪怕是不死,只是脸被毁了,她这辈子也毁的差不多了,就不能拦在她的身前了。 苏倾楣嫉妒苏梁浅一次次的好运,同时暗骂安阳郡主无用废物,不过看着突然变的混乱的现场,神色并不黯然。 苏梁浅这样对安阳郡主,长公主和安阳郡主必然都不会放过她的,她们两个身份尊贵,又都不是善茬,苏梁浅别想有安生的好日子过。 苏倾楣觉得萧有望说的很对,这是京城,豪门云集,不是只有苏府,更不是只有她和苏梁浅。 苏梁浅不好对付,那就让别人来,而她,只要坐山观虎斗,坐等收渔人之利就可以了。 “郡主,你现在怎么样了?您再等等,一定要坚持住,公主马上就派人来就您了!” 苏梁浅明媚的眼眸含笑,若是可以,她真想跳下去,将叶安阳浸在水里,不给她潜出水面的机会。 叶安阳还在呼救,惶恐慌张至极。 她的眼神里面,充满了求生欲,她不想死。 她不想死,她便想了吗? 叶安阳浮出水面的时候,可以看到苏梁浅那低垂着的脑袋的神情,口口声声说着安慰她的话,但那神色,却冰冷的不带一丝情感,只有讥诮和嘲讽,没有丁点的担心,还有着急。 她不怕,她竟然不怕! 狼狈至极的叶安阳,心中愤懑至极,慌乱的眼神,同时有熊熊燃烧着的仇恨的火焰。 叶安阳这样想着,很快又沉到了水里。 叶安阳是在经过和苏梁浅的一番恶战后才落水的,本就已经耗费了很大的气力,落水后,恐惧的连着扑通了几下,就已经精疲力尽,呼救的声音都比之前小了。 湖水完全不受控制的跑进她的胸腔,她不觉得冷,但缺氧的感觉让叶安阳觉得自己胸口仿佛都要炸了。 很快,长公主安排搭救叶安阳的嬷嬷宫女就跑上来了,一个个跑的极快,动静很大。 苏梁浅看着沉到水里,半天都没再潜上来的叶安阳,提醒道:“郡主,你抱着柱子,抱着柱子就沉不下去了,郡主,你人呢?” 叶安阳沉在水里的时候,苏梁浅说的话,她都能听到,气的她张嘴想骂人,结果就是,骂人不成,又喝了好多水被呛的更厉害了。 叶安阳倒是想按着苏梁浅说的,抱住柱子,但是她身上,已经没力气了,而这种想要做却不能做的无力,更让她绝望上火。 她为什么不早点提醒? 这样愤愤想着的叶安阳听到了有人跳水的声音,心头一松。 苏梁浅见已经有人跳下去,似是才想到什么,“郡主,太清池的水,应该不很深吧,您试着看看,站起来会不会淹到脖子!” 叶安阳认定,苏梁浅一定是故意的。 她现在说这些,就是气她,然后间接的告诉其他人,她遇事有多无用。 她一定不会放过苏梁浅的,她一定要让她好看。 伴随着苏梁浅这样的话,陆续有人跳了下去,然后按着她说的,站起来,水只到腰部,叶安阳个高,根本就不可能到她的脖子。 长公主站在榭宇上,听着苏梁浅的话,她脑袋都是发沉的,苏梁浅每说一句,她的脑袋就更沉一分。 她怎么都觉得苏梁浅是故意的,故意的火上浇油。 几个嬷嬷和宫女合力,托着叶安阳,很快游到了岸边,将她拖到了岸上。 “衣裳,准备衣裳,郡主的衣裳都湿透了,不能叫人瞧见了!” 这若是平时,长公主肯定是能注意到这些细节的,但现在被苏梁浅气的,完全没想到这些。 长公主和安阳郡主为人都有些跋扈,若是没有这一层身份,根本就不会有人愿意和她来往,而且苏梁浅闹的这一出,实在逆转太多,让人出人意表,很多人都沉浸在其中,有些没反应过来。 宫里做事的都是周全小心的,苏梁浅话落,就有人拿了毛毯过来,将叶安阳团团包裹住。 叶安阳虽然在被营救后,一直没开口说话,但她的意识是清醒的,对苏梁浅的恨,又多了几分。 苏梁浅自然是无所谓的。 叶安阳可不是那种,她这次什么都不做,她就会善待她,不,是和她井水不犯河水的那种,既然这样,她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长公主冲到被救上来的叶安阳面前,叶安阳听到她的声音,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长公主松了口气。 叶安阳剧烈的咳嗽了几声,这种被水呛后的咳嗽,叶安阳只觉得难受极了,眼睛里聚起了火,长公主握住女儿的手,轻拍了拍,信誓旦旦的保证道:“你先换身衣裳,让御医看看,母亲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太清池的小谢,就有休息的房间,叶安阳被抬着到了那里。 叶安阳被人营救着上岸的时候,苏梁浅就站了起来,走到了木桩的正中,在她被抬走的时候,看着太后和皇后的方向问道:“太后,皇后娘娘,刚刚郡主前面那一段舞蹈,我还没模仿呢。” 那神态口气,仿佛是在询问,自己是不是需要模仿完。 众人听了苏梁浅的话,目光更是无一例外的落在了她身上,比之前还要不可思,就像是在看个傻子。 安阳郡主被她逼的落水,长公主明显动怒了,这个时候,她担心的不应该是自己的处境吗?还有心情跳舞?她记得住吗? “苏梁浅,你可知罪!” 长公主目送叶安阳,还没转身呢,听到苏梁浅的这话,只觉得不单单是作为郡主的叶安阳,她长公主的威信也被蔑视挑衅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太后看了眼气势汹汹往苏梁浅方向冲的长公主,站了起来,朝她的方向招了招手,“慧,你过来!” 长公主的脚步顿住,朝太后看去。 太后的声音和招手的动作,都让人觉得是慈爱的长辈,但长公主知道并不是。 长公主心里不舒服不甘心极了,但自小在太后身边长大受她教导的她,却是不敢像自己的女儿叶安阳那样,阳奉阴违的。 她垂眸,收起不甘,恭敬的道了声是,往太后的方向走。 太后复又坐下,看着苏梁浅的方向,声音温和的听不出半点责怪,“你还记得吗?若是记得的话就再舞一遍,不记得的话也没关系,尽兴发挥。” 苏梁浅点头,然后补充着叮嘱道:“你小心着些,刀剑无眼,别伤着了自己。” 众人不解,尤其是往日与太后有过接触的贵女,更觉得一头雾水,太后对苏梁浅这态度,也太好了些。 好的,不合乎常理。 苏梁浅道了是,和叶安阳一样,将剑平放在梅花桩上,跳了段和叶安阳一样的序舞,然后拾起剑。 苏梁浅身形娇小,没有叶安阳的高挑,但这种玲珑的身材,在舞动时,更加的灵活灵动。 她的动作,和叶安阳出入不大,可以说是一样的,但要更慢一些,带着悠然,眉目沉静,甚至是肃穆,给人以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端庄,让人浮躁的心,都变的平静宁和。 她缓缓弯下腰,缓缓的拾起了地上的剑,几乎在她拿剑起身的那一刻,她的眼神,节奏,还有气质,骤然改变。 前后弯腰,横腿,头颈或俯或仰,手中的剑,劈刺,点撩,崩截,绞扫,舞与剑结合,各种招式。 舞剑时,苏梁浅目光直视着剑锋,那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坚毅,尤其是凌空飞起时,她手中的剑旋转,就好像善舞之人的水袖,运用自如,舞出的招式,更是美的惊人,和空气相撞,也发出铿锵的声响,虽断断续续的,但比那击鼓声,还让人振奋。 人与剑仿佛融成了一体,生成了剑气,将已经掉落的花瓣,卷了起来。 苏梁浅飞跃而起,手中的剑,将那些花瓣,分开了几瓣。 苏梁浅坚毅的目光始终凌厉,就好像,那不是花瓣,那不只是花瓣,而是战场上想要她性命的敌军,而苏梁浅像极了沙场上的将,纵是一人,也能横扫千军,无所畏惧,无人能敌。 同样的招式,长公主看过叶安阳的表现,她当时是满意的,甚至相信她是能博得头彩的,但也仅仅是满意,她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深感震撼。 是的,震撼。 那不是十四岁少女会有的眼神,那更不是十四岁少女该有的气质。 长公主看着这样的苏梁浅,只觉得她身上自带光芒,将本就是她手下败将的叶安阳,更是彻底秒成了渣渣,成了笑话。 长公主震撼过后,内心是更加的恼火,她目光投向太后。 太后手扶着凤椅,她直直的看着苏梁浅,那眼神有些恍惚和追思。 沈安氏也是,她看着那样的苏梁浅,仿佛是在透过她,看另外自己思念已久的人,眼圈都红了,眼睛里面水汪汪的,蓄着的都是泪。 “母后!” 长公主手握成拳,紧咬着唇叫了声。 太后没有回头,只用不容置喙的声音道:“有事等会再说,坐下,先看完苏小姐的表演。” 同样被苏梁浅吸引了目光的皇后,先是看了眼太后,又看向坐下,双手握成拳放在膝上的长公主,得宜的妆容,有了一丝笑意。 她再回过身去,落在苏梁浅身上的目光,多了衡量,似乎是在算计着些什么。 苏梁浅舞完了叶安阳所有的动作,她那时候是站在偏正中的位置,往前走了几步,在距离最边上还有好几个桩子时,纵身,一跃,跳了下去,像是展翅的雄鹰。 因为距离的有些远,很多人都觉得苏梁浅是不会成功,甚至有人盼着,苏梁浅会被绊住,狼狈摔下去。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苏梁浅落在了地面,稳稳的,甚至脚都没动一下。 剑,依旧在她的右手,她手一划,朝着地方向下,她手腕转动,没有表情的脸清冷,整个人就好像她手中的剑一般,带着寒气,泛着寒光。 众人看苏梁浅这样子,只觉得威风帅气的不可思议,甚至有女子羞红了脸,完全想不起,她先前上梅花桩时,狼狈的姿态。 第一百六十九章:各方心思,男子投票 太清池周,一片安静。 苏梁浅以右手扫剑的姿势,向前走了几步,双手拿剑向前抱拳,面对着太后等人,“臣女献丑了!” 这还献丑? 苏倾楣看着一个个比看完她之前表演还惊叹的神色,那是因觉得不可能生出的惊叹,只觉得自己的脸似被打的啪啪响,火辣辣的疼。 苏梁浅再次将她的计划彻底大乱,还打碎了她的美梦。 为什么是苏梁浅?为什么又是苏梁浅?为什么偏偏是苏梁浅? 苏倾楣只觉得苏梁浅事事处处都和她较劲作对,横在她所在道路的中间,生生的将她前进的路死死的堵住,且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长公主手指着苏梁浅,一脸的怒意,正要发作,太后目不斜视,却在她之前大喝了声:“好!” 她说着,率先鼓掌。 太后鼓掌时,这才让长公主的方向看了一眼。 两人的距离极近,太后那一眼,夹带着的警告和气势,让长公主心里就算在再不痛快,也不敢在这时候违逆太后的意思。 不管什么场合,她忤逆太后,针对她有心维护的人,难堪的就只有自己,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脸已经丢的够大了的,长公主不想再丢一次。 长公主这样想着,心里又不禁气叶安阳不争气,输的这么难看。 这一声好,让苏倾楣的心理落差极大,脸色难以掩饰的变的难看了几分,她之前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太后这一声好后,其他人先后跟着称赞附和。 苏倾楣看着太后,心下觉得太后反常。 长公主和安阳郡主,一个是太后的亲生女儿,一个是太后嫡亲的且是唯一的外孙女,苏梁浅这样对安阳郡主,落长公主的脸,太后不应该对苏梁浅为她们出头的吗?看她的样子,分明连责备苏梁浅的意思都没有,更不要说降罪了。 苏倾楣看着起身,很快又后退重新回到位置坐着的长公主,这样好的机会,事情就这样揭过去,苏倾楣实在不甘心。 “苏梁浅怎么这么厉害?” 萧意珍惊呆了眼,似才反应过来,表情还是惊叹的,晃了晃拽着的苏倾楣的手,继续道:“郡主这次丢脸丢大了。” 提起叶安阳时,萧意珍颇是幸灾乐祸。 比起叶安阳来说,萧意珍自然是更讨厌苏梁浅的,刚刚叶安阳对苏梁浅动手的时候,她就盼着叶安阳能好好教训苏梁浅一顿,杀了都可以,但是叶安阳倒霉,她也高兴。 叶安阳那比她还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样子,萧意珍看着,真的不爽极了。 “她真的只是小时候学过吗?她怎么什么都会啊,还那么厉害?要我能像她一样就好了,父亲肯定就满意了。” 萧意珍眼含歆羡向往,苏倾楣极力想要舒展的忍不住拧着抽动。 若萧意珍像苏梁浅那样,哪里还会有她什么事。 不过萧意珍的话,却让苏倾楣的心里对苏梁浅生出更大的妒意和戒备。 萧意珍从来都是个嘴上不饶人不服软的人,尤其是对让她恨的牙痒痒的苏梁浅,但现在,她居然发出要成为像苏梁浅一样的人那样的感叹。 她觉得苏梁浅厉害,什么都会,其他人是不是也如她想的一样,觉得她比不上苏梁浅? 苏倾楣不由想到萧凭望对她说的那些话,大感刺激。 像苏梁浅这种,不管面对谁,都可以不卑不亢,淡定从容,遇事又不会慌乱让自己吃亏,不畏惧流言,且似没什么能难得住她的女子,应该没谁不想成为这样的人吧。 她近来无事便天天对着镜子,不就是想要像她那样,遇事沉着冷静,不慌不乱的,不让人看出异样来? 说什么目中无人,她不也想像她一样,在面对苏克明那样的人时,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无所顾忌? 若是可以恣意的活着,谁愿意拘着自己? 意识到自己对苏梁浅也生出这样的羡慕的苏倾楣,心里更加恼火起来,不由往夜傅铭的方向看了一眼。 夜傅铭的目光,并不在她的这个方向,应该说,夜傅铭身侧的那几位皇子,还有他后面一些望族公子,注视着的,几乎都是苏梁浅那个方向。 苏倾楣看不清他们脸上的神色,但她知道,那不会是讨厌。 绝对不会是讨厌。 苏倾楣只觉得自己的胸口有口郁气,那郁气是带着火的,越烧越旺,若是不做点什么,就不能平息。 苏倾楣招来了抱琴,在她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苏梁浅身上,并没有几个人看她。 苏倾楣看着抱琴离开,心中那燃烧机了许久不灭的郁火才消散了些。 “你让抱琴去做什么?”萧意珍回身,就看到抱琴离开,问苏倾楣。 苏倾楣解释道:“她说她肚子不舒服,忍不住了。” 萧意珍脸沉了沉,“这种下人,下次别带出来了,丢人。” 苏倾楣点头,小声警告她道:“你别乱说话。” 萧意珍不想听到从苏倾楣的口中听到萧镇海的名字,忙不迭地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就和你说句,不会乱说的。” 苏梁浅下了台子,拿着剑,将剑柄的方向,对着站在走上舞台的台阶一侧的侍卫,扔了过去,那侍卫只抬手,那剑就落在了手上。 苏梁浅走下台阶,还是那身打扮,之前站在一群莺莺燕燕中,在所有人看来寒碜的装扮。 她身姿笔直,目视着前方,走路时,裙摆竟是贴在身上,纹丝不动,这样的仪态,让她仿佛有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贵气,但又不仅仅是贵气,还有震慑人的威仪。 这种贵气和威仪,像极了后宫高高在上的皇后太后,似乎又不尽相同,苏梁浅的身上,有股子仿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杀伐,沉沉的凛冽,让人不寒而栗的同时,又生出敬畏。 饶是太后,看着这样的苏梁浅,都大感诧异,好一会才醒过神来。 她收住内心有些复杂的情绪,看着走向前来参加朝春宴的女眷小姐区的苏梁浅,开口道:“浅儿,到哀家这来。” 苏梁浅扭头,就见太后看着她,而听到太后的声音,缓过神来的沈安氏,也对着她微微颔首,然后点了点头。 苏梁浅道了声好,然后在所有人同样瞩目的神色中,走向太后。 她刚走到太后等人面前,一梳着妇人髻的女子冲到了她面前,衣着并不华丽,长得却很讨喜,大大的眼睛,小小的脸,看着就比苏梁浅大几岁,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上辈子见过。 陌生,是因为太久没见过了。 正是五皇子口中的母老虎,五王妃。 “你就是苏梁浅?我经常听我家老五说你的事,你怎么什么都会?好厉害啊,比我几个兄长,不,比我父亲还要厉害,我夫君连你的一半都比不上,太帅了!” 五王妃孟君上下打量着苏梁浅,一脸迷妹的崇拜,惊叹的竖起了大拇指。 五皇子就是个藏不住话的话痨,没少在五王妃面前提起苏梁浅的事,五王妃都吃醋了,他还说,五王妃嫉妒的都气坏了。 刚刚她见苏梁浅那怂样,还嗤之以鼻,同时也暗暗得意,心想着五皇子下次再提起苏梁浅的时候,自己可有话怼他了,没想到形势在这陡然间逆转。 五王妃出身武将家,自己也喜欢舞刀弄枪,她最不喜欢的就是那种说话绉绉,然后看着还特别矫揉造作的女人,当然,她还特别不喜欢跋扈的叶安阳。 所以,不管是刚刚苏梁浅对叶安阳的惩罚,还有在木桩上舞的那一手,都对极了孟君的胃口。 她再想起之前五皇子和她说的那些称赞苏梁浅的话,只觉得每个字都很有道理。 “老五媳妇,不许胡闹!” 贵妃看着神色越发难看的长公主,开口呵斥五王妃。 当然,最让慧贵妃不满的是,孟君当众那句,我夫君连你的一半都比不上,大大诋毁了慧贵妃看着哪哪都好的小儿子。 惠妃呵斥完,视线很快从孟君转移到苏梁浅身上,那目光淡淡的,和寻常看一个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但苏梁浅知道,那是带着审视的。 比起皇后来说,这慧贵妃的手段,不要高级太多。 当然,对五皇子来说,她绝对是个疼爱儿子的称职好母亲。 五王妃不知道自己婆婆生气的点,五皇子却是知道的,他起身甩开左右两侧的王承辉和季无羡,走上前来,“母后,君没说错,我确实连苏妹妹的一半都比不上啊。” 五皇子半点也不觉得丢人,还一副我很有自知之明的骄傲嘚瑟样,然后偷偷给苏梁浅使了个眼色,也竖起了大拇指。 他和五王妃难得有意见一致的时候,彼此还对视了一眼,惠妃看他这不争气的样,心里给气的。 “五皇子谦虚了。” “我这人,什么都会,就是不会谦虚,苏妹妹,我就想知道,有你不会的吗?” 五皇子这话,和夸苏梁浅无所不能没什么两样,绝对就是最高的称赞。 “当然。” 苏梁浅嘴角微翘,“我不会的有很多。” 她不会心慈手软,让自己重蹈上辈子的覆辙,也不会放过那些利用她感情却背叛伤害她的人。 五皇子冲到慧贵妃的身侧,像个孩子似的靠在她怀里,苏梁浅看到身侧的孟君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母后,苏妹妹的事,我之前不就和你说过吗?你没发现吗?现在真正谦虚的是她。” 慧贵妃担心自己的儿子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制止住五皇子,看向太后,无奈的自责道:“老五这孩子被我惯坏了,言行无状,母后不要怪罪。” 太后在一众的儿孙面前都是十分慈爱的,五皇子靠在慧贵妃怀里,看着太后的方向,仰着下巴,“母后多虑,皇祖母才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怪我呢,你最喜欢我这样了,是吧,皇祖母?” 太后被五皇子逗笑,“你这泼猴!” 随后又看向慧贵妃,“老五说的对,我就喜欢他这份纯真。” 皇后见五皇子这般后,太后越过自己,和慧贵妃说话,言笑晏晏的,就好像慧贵妃才是皇后,还让外人觉得她在太后面前不如她讨喜,心中也极是不痛快,看向自己身侧的女儿,脸上是怒其不争的恼火。 这样一圈后,她目光再次落在了苏梁浅身上,对她的怨恨,又多出了几分。 皇后看向苏梁浅的时候,太后结束了慧贵妃的谈话,问皇后道:“皇后,其他小姐可还有节目?” 被点名的皇后一怔,很快不动声色的将目光从苏梁浅的身上移开,恭敬的面对着太后道:“没有了,郡主的表演,是安排在压轴出场的。” 长公主听到压轴二字,有种今天诸事不顺,所有人都在和她作对的感觉,脸绿了绿。 将叶安阳的节目安排在最后,这是长公主的意思。 叶安阳表演所需的木桩太沉,若是后面还有人,挪走清理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虽说今日到场的,长公主谁也不怕,但让所有人等,所有人都对她生出不满来,这却不是长公主愿意承受,或者说能承受得了了。 结果,压轴是压轴了,但却是丢脸的压轴,历年的朝春宴,再没有比今日叶安阳更丢脸的了,她完全就是苏梁浅出彩的垫脚石。 一番精心准备,到头来,全为他人做了嫁衣,还是个自己极度讨厌的人,这种心情,让许久没尝过这种滋味的长公主,着实捉狂,简直气疯了要。 “那就让诸位公子投票吧,决出前三甲,也好早点开宴。” 受邀参加朝春宴的千金,都是没用午膳的,才艺展示后,皇后会在附近的清泉宫设宴,宴会结束,再由宫人送她们到城门,诸位小姐乘坐自家马车回府,这是历年来的惯例。 皇后道了声好,很快有太监宣布投票的规则。 前来参加宴会的世家公子还有几位皇子,每人可得三支箭,分别投给自己心目当中的前三名,箭数最多的则是魁首,以此类推。 太监宣布完规则后,很快有数十个太监背着箭篓上前来,每个箭篓的背后,会写表演者的名字,用来区分。 表演的舞台上,长公主给安阳郡主专门准备的木头桩,被先前抬上去的数十侍卫合力抬了下去,长公主看着那些人吃力的样子,心中的火又旺了许多。 在木头桩子被抬下去后,那些参与了才艺展示的名门千金,一一站到了台上。 今日前来的男子,太子的身份,最为尊贵,投票,从他开始。 太子起身,接过太监递给他的箭,走向箭篓的时候,往那一众妆容精致的少女身上看了一眼,邪肆的目光落在了苏倾楣身上,然后勾了勾唇,伸出舌头舔了舔。 太子的目光,是极其具有侵略性的。 苏倾楣心里想赢,赢过唯一一个不用站在这里,而是和太后等人站在一起的苏梁浅,内心紧张的她,看着的就是手拿几支箭的太子,所以就算隔着这样远的距离,她依旧能感受到太子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太子此举,是和他身份完全不相当的下流,被这样的眼神盯着,还有他舔嘴的动作,都让苏倾楣觉得恶心极了,她知道太子昏庸好色,但竟不知,是这样的一个人。 但想到那个人尊贵的身份,她和苏梁浅表演后,他中意的是自己而不是苏梁浅,太子此举,让对自己容貌自信的苏倾楣,更觉得自己远胜苏梁浅,虚荣心又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和苏倾楣一样,其他府里的小姐,内心也紧张的很。 有些有自知之明的,已经知道自己可能会输,但就算是输,票数也别差太大,显得太难看了。 太子绕着背箭篓的太子,走了一圈,他走时,手摩挲着下巴,让那些期盼结果等待着的人的心,越发的紧张煎熬。 苏梁浅看太子那样,只觉得欠扁。 北齐的江山,若是交到这样的人身上,都不用别人攻打,内部就会大乱。 苏梁浅静站在太后一侧,坐在凤椅上的太后,往苏梁浅的方向挪了挪位置,“浅丫头,这一天的,累了吧,坐下。” 她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示意苏梁浅坐下。 苏梁浅看着真诚发出邀请的太后,她幼时经常随家人入宫,见太后的次数并不少,但因为太小,记忆实在是模糊,只隐约记得那是个很温和的老太太,不过苏梁浅知道,太后的手段,并不像她表现的那般温和,但她对她,却是极好的,是真的好,应该算是她上辈子在宫中少有的暖色了吧。 苏梁浅越想越觉得自己傻,她觉得自己脑子真的有坑,上辈子被叶安阳欺负成那样,不反抗就算了,居然也不告状,她若是告诉太后的话,太后应该是会出面制止的吧,至少,叶安阳是绝对不会也不敢那么放肆的。 “谢谢太后娘娘。” 苏梁浅服了服身,笑容甜,嘴巴也甜,那样子,像极了她刚从云州回来的时候,俨然就是只讨喜至极的小白兔。 “我真的有点累了呢,腿也酸脚也酸,肚子也饿了。” 苏梁浅话落,在沈安氏另一侧,也就是太后刚拍了的位置坐下,她这一举动,顿时吸引了一众的目光,注意力本在太子身上的苏倾楣,那个嫉妒的,眼睛都被烧红了。 太后也没想到,苏梁浅竟然半点也没推脱,直接就坐了下来,也愣了愣,随后就笑。 一旁的沈安氏解释道:“这孩子,在云州那地方无人管束,野的没边了,太后不要见怪。” 太后抚着苏梁浅的脑袋,“哀家就喜欢这种直来直往的孩子,你不是饿了吗?想吃点什么?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红糖粑粑,每次吃的满嘴满手满脸都是,今日哀家知道你要来,还让人准备了呢。” 苏梁浅也没想到,太后竟然还记得她喜欢吃什么,并且因为她要来而特别着人准备了。 她心中触动,面上却不显分毫,凑到太后耳边,小声拒绝,“这么多人呢,我若吃的满嘴满满手满嘴都是的话,别人会笑话我的,人前我还是要维持形象的,就寻常的点心就可以了。” 众人也不知道苏梁浅和太后说了什么,就听到太后笑了,十分愉快的模样。 显然,苏梁浅哄的她很高兴。 近侧的皇后,稍侧过身,就见太后和苏梁浅的脑袋,几乎凑到了一起,皇后扫了苏梁浅一眼,目光不由深了深。 对苏梁浅,皇后自然是不喜欢的。 苏梁浅刚回来京城时,她不喜欢,苏梁浅回来京城后搞出的这许多事,她就更不喜欢了。 王老夫人说她厉害有手段,皇后自然不希望自己未来的儿媳妇是蠢女人,但作为太子妃,太聪明厉害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尤其这个人不但聪明厉害,还不将她放在眼里。 皇后想要的,可不是一个能拿捏住太子,还不听她话甚至对付她的儿媳。 从苏梁浅拿出那些东西威胁她的那一刻起,皇后就将苏梁浅从太子妃的人选里面,彻底的剔除了,现在这种情况,她完全就是被形势所逼。 皇后今天顺着叶安阳的话,让苏梁浅表演,就是想要她出糗,然后可以和皇上提给太子另选太子妃一事,苏梁浅凭一己之力,对局势的扭转,让在亲眼见识了她手段后的皇后明白,苏梁浅比她想象的还要聪慧厉害,也更难掌控。 这样的一个人,手上还有她的把柄,若是做了她的儿媳妇,皇后单想想,就觉得日子艰难。 对想要和苏梁浅划清界限,断绝那种婆媳关系,哪怕只是可能性的皇后来说,太后对苏梁浅的这种亲近,实在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不过既然暂时解除不了太子和苏梁浅的这门婚事,现在苏梁浅在外人的心目中,是太子妃的身份,太后喜欢苏梁浅,对太子来说,也是有好处的,但如果一年期到,苏梁浅贪图太子妃之位,言而无信的话,这门婚事,就更不是她能做主的了。 想着这些事的皇后,心中的不快担忧胜过其他,并没有注意到,她身侧坐着的自己最忌惮的女人,也看向了太后还有和太后坐在一起的苏梁浅。 惠妃看着目光全然落在苏梁浅身上的太后,两人还在很小声的说着话,太后眉宇舒展,看苏梁浅的神色,分明是喜欢极了。 以前沈家盛极一时,跟随沈老夫人她们入宫最多的不是姓沈的儿孙,而是苏梁浅,太后对苏梁浅极好,远胜叶安阳还有皇室其他子孙,惠妃那时候觉得是沈家的缘故,现在看来,太后本人对苏梁浅就有不一样的感情。 之前惠妃听五皇子说起苏梁浅的事,都觉得他言过其实,现在看来,并没有,苏梁浅的手段,确实了得。 若是她的枭然能得这样的女子为妻,必然如虎添翼,皇位可期。 但若她嫁给太子的话,想到这种可能性,惠妃皱了皱眉。 就算她不能成为四王妃,她也不能让这样聪敏的女子成为太子妃,尤其,她的老五还这么喜欢她。 皇后和惠妃这里是各怀心思,长公主那里,直接就气坏了,胸口剧烈起伏。 苏倾楣听着太后的笑声,垂着的两只手紧紧交缠,脑袋仿佛都要炸了。 苏梁浅她还真是会讨老人家的欢心,家里的祖母被她哄的团团转,她的外祖家,外祖母不疼自己的孙子孙女,最爱的也是她。 苏倾楣咬着唇,心里大感不平衡不公平。 苏梁浅的表现,本是和她不相伯仲的,投票又不是匿名,太后这样对苏梁浅,其他人岂不是都会将票投给苏梁浅,这和帮苏梁浅作弊有什么两样? 本来,苏梁浅得罪了叶安阳和长公主,苏倾楣觉得自己是胜券在握的,她心里实在不能平衡。 苏倾楣的妒火燃烧,实在不能释怀,正在这时候,太子投出了自己的第一支箭。 太子在投出这支箭前,又往苏倾楣的方向看了一眼,苏倾楣的心思在太后和苏梁浅身上,一直到太监报出,苏家二小姐,苏倾楣得一箭,苏倾楣才意识到,她得了全场的第一支箭。 大半的目光,从太后苏梁浅还有太子那里,转移到了苏倾楣的身上。 这样的瞩目,苏倾楣实在生不出欢喜的感觉,脸上下意识扯出的笑,在意识到事情后,又僵硬的收回。 她是七皇子既定的侧妃,而她的长姐,是内定的太子妃,姐夫和小姨子,大叔子和弟妹,不管是哪种关系,这传出去,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不,简直是丢人。 苏倾楣的羞耻心,让她先前得到满足的虚荣心,荡然无存,在心中大骂太子无耻。 他无耻便也就算了,还害得她这般难堪。 她难堪,作为太子未婚妻的苏梁浅,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苏倾楣这样劝着自己,心里才稍稍舒服了些。 苏倾楣这边大感屈辱,另外一边,皇后和太后也是皱了皱眉。 皇后盯着太子的背影,想要他回个头,奈何太子正在打赏美人,根本就无心其他。 惠妃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掩饰笑意。 后宫这边,皇后派系的人,自然个个郁闷,一副无语的样子,甚至想要向贵妃倒戈,而惠贵妃那边的人,自然是春风得意,等着看好戏。 皇后见状,脸都要绿了,根本就不敢往太后的方向看。 若苏梁浅中了叶安阳的套,出了糗也就算了,但她表现,是有目共睹的出彩,今日之事皇上必然也会知道,太子投给其他人就算了,偏还将第一支箭给了苏倾楣,那可是皇上亲自指给老七的人。 皇后单想到庆帝的震怒,就觉得头疼,还有太后,太子是瞎子吗?没看到太后对苏梁浅青睐有加吗?他这下的哪里是苏梁浅的脸,而是太后的。 皇后倒是想让身边的嬷嬷上去提醒太子,但是这么多双眼睛,她作为朝春宴的主办人,自然是不能如此明目张胆的无视规则作弊的。 太子在投出第一支箭后,很快投出了另外两支,一个是娄嫣然,而另外一个,也是长得极其貌美的。 太子将三支箭投完,转身拍了拍手,看向七皇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七皇弟不介意吧?” 皇后闻言,心里那个懊悔的,自己没在意识到情况不妙的第一时间就让人净高太子。 苏梁浅闻言,看了眼颇为自得的太子,在心里暗道了声草包。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是这么用的。 就这种人,苏梁浅实在想不明白,庆帝当初为什么要立他做太子,而且犯了那么多次事,至今还没废。 除了那些认定立嫡立长的老顽固还有唯利益是图谋求更大富贵的人,谁会愿意为这样的人效命? 怕庆帝倒是怕的要命,在他面前,就和怂包似的,呼吸都不敢大声,偏老是做些明知道他会龙颜不悦甚至是龙威震怒的事,苏梁浅觉得太子和萧意珍真是一路货色。 知道怕,还一次次的犯蠢,不会悔改。 皇后呼吸都急了几分,恨不得上前将太子的嘴巴捂住。 夜傅铭没有说话,低垂着脑袋,手在桌上轻握成拳,那委屈隐忍的样子,显然不是不介怀的。 若太后没在,不知他会不会是这样的表情。 其他人看着,或许同情夜傅铭,苏梁浅却只觉得这个人真虚伪,再就是幸灾乐祸。 被自己的亲兄弟戴了这样大一顶人尽皆知的绿帽子,伪装成这幅样子的夜傅铭肯定气疯了。 活该! 太后板着慈爱的脸,对夜向禹道:“后面还有人在等着呢,太子下去吧。” 太子见太后发话,再看就坐在太后身边的苏梁浅,很快就想到了庆帝,还有他生气指责自己的模样,脸上的得意,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恐惧。 他求助的看向皇后,皇后看他这怂样,就知道太子是意识到问题存在了,她心中气的很,懒得搭理。 苏梁浅在太后收回目光后,微笑着道:“一切都挺好的。” 太后看着她脸上灿烂的笑,还有朴素的装扮,再想到苏倾楣,看着苏梁浅的眼神,有隐隐的水光轻晃。 她又盯着苏梁浅看了半晌,见她并没有因为太子的事不快,稍松了口气。 “那在云州呢?这些年,你一个人在云州,肯定吃了不少苦。” 若是一切都顺风顺水,就该是像被保护的很好的五皇子那样,什么都会,而不是像他说的那样,什么都会。 苏梁浅微歪着脑袋,似乎是在思考,给人一种天真无邪的感觉,“云州那个地方挺好的,有桂嬷嬷,沈大哥他去参军前,也会时不时去看我,一切也都挺好的,太后想听吗?您要感兴趣的话,我下次有机会说给您听。” 一直隐忍克制的长公主闻言,终于忍不住,冷哼了声,“小小年纪,心思倒挺重。” 苏梁浅没搭理长公主,太后也像没听到似的,笑道:“好啊,你既回来了,今后有空,就多进宫陪陪哀家。” 长公主看着苏梁浅的背,觉得自己简直要吐血。 太子后,几个皇子相继投出了手中的箭。 旁观的许多人看不懂,了解其中弯弯绕绕的苏梁浅却明白的很,四皇子和四皇子派的人多是将票投给亲近他们大臣的女儿,而太子亲太子派,则将票投给亲近太子派大臣的女儿,和以前皇后贵妃等人并无太大不同。 夜傅铭第一支箭投给了苏倾楣,另外的两只,分别给了苏梁浅和娄嫣然。 虽然夜傅铭最先将票投给了苏倾楣,但因为他也给了苏梁浅一票,苏倾楣心里生不出半分开心。 一番下来,苏梁浅和苏倾楣的票数暂时领先。 很快,就轮到了公爷宗亲。 叫到季无羡的名字时,季无羡从地上站了起来,接过三支箭,还没投呢,就有哭喊声从一侧传了过来。 “外祖母,皇后娘娘,母亲,你们可要给我做主啊!” 正是被人拖着从水里救出来的叶安阳,她换了身衣裳,正从女眷更衣休息的方向,跑了过来,边跑边哭喊,声音略微嘶哑,委屈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听到声音的苏倾楣,拧着的眉微松了松,嘴角微勾,有了笑。 第一百七十章:叶安阳兴师问罪,季无羡太子杠上 叶安阳跑的速度还挺快,半点不像刚刚要在水里溺死的人。 叶安阳刚刚是溺水了没错,但溺水和受了刀剑伤不一样,一旦上岸得救了,很快就能恢复,且宫里的人营救及时,叶安阳救上岸的时候都没晕,她身体底子又是好的,回去换了身衣裳,喝了热汤,也就缓过来了。 不过,人还是难受的,尤其是胸口的位置,稍用力呼吸就疼,头也是,昏重的很。 她本来是准备静等着太后长公主给她出头的好消息的,没想到却有人告诉她,太后没惩治苏梁浅,还对她赞赏有加,这事就要这么揭过去了,叶安阳哪里能乐意,穿好了衣裳,稍稍整理了一番,火急火燎的就赶过来了。 叶安阳很快跑到太后等人面前,她原先还是不怎么相信的,见苏梁浅坐在太后身侧,两人有说有笑,就好像,她才是她的亲外孙女,这完全在她预料掌控外的场面,让她有些懵,还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 她很快确定自己看花眼的就是事实,想到太后一贯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一下怒不可遏,脸都变形了,上前拽着苏梁浅,将她从太后的身侧用力的扯了起来。 她以为苏梁浅会死赖着不肯起来的,力气很大,哪想到,苏梁浅十分配合的就站起来了,她因为太过用力,向后跄踉了几步,重心不稳,摔在了地上。 而苏梁浅,就在太后凤椅的踏脚木站着,眉目微敛,居高临下。 长公主见状,忙起身,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将叶安阳扶了起来,“阳儿,你才刚落水,要好好休息,怎么跑出去吹风了?” 长公主倒是发自内心的关切,叶安阳此刻却不愿领这样的情,“我要不来,这事是不是就这么算了?” 叶安阳质问,长公主想说不是,她自然不会就这样算了,对付苏梁浅,有的是法子,太后维护她,那她就不当着太后的面的,但当着太后的面,这样的话能想,却是不能说的。 长公主一脸为难的样子落在叶安阳眼里,就是承认了这个事实。 “外祖母!” 叶安阳看向太后,重重的叫了声。 她咬着嘴唇,眼泪在眼圈里面打转,那样子委屈坏了。 “我才是您的亲外孙女,我受了这样大的委屈,我差点就被淹死了,您怎么能无动于衷?还帮着个外人?她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坐在您身边?” 在她的记忆里,这样的待遇,她都没有过。 叶安阳说这话时,也不管这是什么场合,手指着太后,长公主将她的手拿下,太后脸色微沉,“什么时候,让什么人坐在哀家身侧,容到他人置喙了?” 叶安阳说那话,摆的是和太后的关系,想以自己外孙女的身份撒娇甚至是耍泼,但太后不吃这一套,用的是长幼尊卑。 长公主将叶安阳指着太后的手打掉,叶安阳看太后这样子,心里也怕怕的,惺惺的收回手,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太后这样子,让她觉得,自己应该就此作罢,但看苏梁浅那样子,又实在不甘心的很,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着嚷嚷道:“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和惊吓,阳儿不管,外祖母和母亲要给我做主!” 太后看向像个耍赖的小孩似的叶安阳,半点也不觉得可爱,“堂堂郡主,坐在地上耍赖,你的规矩都学哪里去了?” 太后说罢,看向长公主,“念在她年幼,我再给她一次机会,让人扶她起来,送回驸马府。” 叶安阳不服气,“我不去,我哪里都不去,外祖母就知道说我,那苏梁浅呢?她对我动手,差点置我于死地,外祖母您怎么不怪她?” “好了,没听到你外祖母的话,给我起来,自己回去!” 长公主劝叶安阳的声音重了重,染上了警告。 “母亲也不帮我向着个外人?” 叶安阳见长公主也不帮她主持公道,又气又急,说话更是口无遮拦。 苏梁浅暗骂叶安阳蠢货,给台阶下也不要。 苏梁浅微皱着眉,转身面对着太后道:“太后,我看郡主这样子,好像真的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不如将话说清楚,也省得她事后找臣女的麻烦。” 长公主听苏梁浅直接将秋后算账这样的话说出口,也忍不住在心里骂叶安阳蠢,想要制止,太后已经点头了。 季无羡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一只手拿箭,用箭头一下下的打在自己另外一只手上,一副意态悠闲的等着看热闹的架势。 若论口舌功夫,他更不担心苏梁浅会吃亏。 叶安阳自取其辱,他自然不会拦着,长公主怪罪,他母亲在这里呢,而且太后还维护着。 苏倾楣才稍稍舒展的秀眉,又忍不住拧了起来。 就叶安阳那个蠢货,就算加上长公主,也未必是苏梁浅的对手,更何况太后心里向着的还是苏梁浅。 苏倾楣越想这些,越觉得恼火窝火,苏梁浅的运气,怎么就那么好呢? 每一次,对她而言,都是那么好的机会,苏梁浅却总是可以化险为夷。 其实,很多事,谁对谁错,并不是那么的重要,本来,今天叶安阳这样针对苏梁浅,苏梁浅又害得安阳郡主落水,苏梁浅是一定会倒大霉的,就算要了她的命都无不可,可偏,太后不按常理出牌。 苏梁浅得了太后的同意,这才转身看向叶安阳。 叶安阳还坐在地上,一幅幅气鼓鼓的样子,苏梁浅缓缓开口道:“郡主口口声声说我要置你于死地,郡主这话我怎么听不懂?” 苏梁浅的话,句句都有坑,这话,其实是很明显的,但叶安阳听不懂啊。 “你对我又刺又砍又劈的,还不是要杀我,置我于死地?你根本就练过功夫,你就是故意的,一步步激怒我引诱我掉进你的圈套里面,然后将我逼到木桩的边缘,害我掉进水里,我落水后,你蹲在一旁,不救我就算了,还幸灾乐祸的,看我笑话,不停的刺激我,要不是宫里的人营救及时,我都要在水里被淹死了,你就是想我死!” 叶安阳坐在地上半天,而苏梁浅是站着的,苏梁浅本来气势就更强些,叶安阳已经站了起来。 她和长公主站在一起,手指着苏梁浅,振振有词,更加义愤填膺,句句都是对苏梁浅的指责质问。 对于叶安阳这样的指控,苏梁浅没有半分慌乱,不紧不慢的开口解释,一一回应道:“我幼时在京城的那几年,一直都在我外祖家,我一早就说了,我外祖父教过我,再加上受舅舅还有兄长他们的影响,我自己也很喜欢习武,所以这些年在云州也不曾落下,我不会剑舞,但我很会模仿,我这人,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的那点本事,难登大雅之堂,要不是公主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逼,我是不会上场的!” 叶安阳往苏梁浅的方向走了两步,咄咄问道:“你的意思是我没有自知之明?” 苏梁浅耸肩,“我可没这么说。” 其实她想说,你既然知道,放在心里就可以了,何必要说出来。 “郡主说我激你?是,我刚来御花园,就激的郡主来找我的麻烦,笑话我是乡巴佬,然后激的郡主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非要我与你同台,我记得郡主答应过太后,只是同台舞剑,又是我激的郡主,对我动手,是不是?我记得自己和郡主说过,我不会剑舞,但我很会模仿,模仿自然就是,郡主做什么,我跟着做什么。” 苏梁浅说最后一句话时,眨巴着明亮清澈的大眼,似解释,却刺激的安阳郡主更深。 叶安阳被苏梁浅堵的说不出话来,而苏梁浅的话,更让她肯定,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苏梁浅设计好的,挖好了坑,等着她往下跳。 “至于逼,我不过是做郡主对我做的事情,郡主对我做那些事情的事情,我是怎么做的,我认为,在长公主身边长大,见多识广受名师指点的郡主,应该不会逊色于我,不,是应该比我做的更好才对,难道不是这样吗?” 苏梁浅秀眉轻挑,长公主盯着苏梁浅的眼睛瞪大,颇具威严,“苏小姐这话的意思是,我没将郡主教好?” 苏梁浅低垂着脑袋,服了服身,“臣女不敢。” 苏梁浅话落,恨快又站了起来,“我不知道公主是怎样教导郡主的,我外祖父和几个舅舅还有兄长,他们一直告诉我的就是,面对敌人,就只有迎难而上,绝对不能后退,做缩头乌龟。” 苏梁浅眉微挑,“我以为,像郡主这般有皇家气魄的人,一定会不躲不闪,而不是惊慌失措,步步后退,郡主身份尊贵,应该没少来御花园这太清池吧,难道不知道,后面是水?怎么会让自己掉下去呢?郡主手下留情没要我的命,我怎么可能会置郡主于死地?只是,事情发生的实在太突然了,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没能来得及拽住郡主,还请公主郡主见谅。” 绝大多数的人在面对危险的时候,避让躲开,是下意识的反应,能控住身体下意识的本能的,都得是经过专门训练,或者频繁历经不能退让的生死场合。 她能做到不躲不闪,和沈家人的教导没有任何关系,那些一心爱她疼她呵护她的人,只会在有危险的时候,将她护在身后,又怎么会让她这般冒险? 上辈子在战场,她历经了太多生死的历练,更是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对她来说,冷静应对,找出破除之策,才是本能。 一直在京中,被人保护着宠着长大的叶安阳,自然是做不到的。 要说苏梁浅对叶安阳的针对,绝对不是因为这件事,她是因为上辈子的旧仇才拿这件事针对她。 当然,如果叶安阳不主动招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她也不会有机会,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这么大的脸。 她早已不是上辈子她可以随便揉捏的软柿子了,尤其是面对像叶安阳这样的仇人。 苏梁浅服了服身,她这番说词,对叶安阳来说,哪里是道歉,根本就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 长公主也是气的不轻,苏梁浅这是将众人心中想的却不敢说出口的话都说出来了,直白不加掩饰,简直就是将叶安阳的脸面扔在地上践踏,同时还将她一并骂进去了。 “你这是在说我教导无方吗?” 因为生气,长公主的脸,都是涨红的,呼吸急促,手指着苏梁浅,仿佛要晕过去了一般。 她生下来,便是天之娇女,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气。 苏梁浅在说那些不敬的话时,长公主一直就用慑人的眼神看着苏梁浅,释放着自己作为长公主的威压气势,但苏梁浅根本就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完全没将她放在眼里。 长公主觉得自己真的要气晕过去了。 苏梁浅还没回,气急的叶安阳已经甩开了长公主的手,双手用力的要推苏梁浅,苏梁浅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更是眼疾手快,分别扣住了叶安阳的两只手,“安阳郡主,太后面前,岂容你放肆!” 叶安阳见自己没推到苏梁浅,反而手被扣住,而且苏梁浅的手劲极大,痛的叶安阳皱着眉头,脸都白了。 落水的叶安阳本来就头痛上火,被苏梁浅这一激,更是脑袋一片浆糊,将长公主先前再三叮嘱的事全部抛之脑后,边挣扎边大声呵斥道:“你当还是从前,荆国公他们都还在呢?你现在算个什么东西?沈家算是个什么东西?还教导你遇事不要后退,他们就是一群畏死叛国的孬种,你身上流着的,也是叛臣的血!” 叶安阳声音越来越大,“我堂堂郡主,身份尊贵,而你,不过是身上流着叛臣之血的贱种,我怎么对你都可以,我要你的命,就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就你?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叶安阳情绪激动,越来越大的声音简直尖锐,她边说边更用力的挣扎,神色狰狞,而她身后的长公主,捂着嘴巴,一副受惊的模样,脸色更白,根本就不敢看太后的神色。 苏梁浅眼睛微瞪,双眸冰寒,扣着叶安阳的手,似乎只是那么轻轻一转,叶安阳嗷嗷叫了声,苏梁浅见自家的大舅妈沉着脸,已经起身,松开叶安阳的一只手,叶安阳被松开一只手后,不是去纠结自己的另外一只手,而是扬起那只手,要对苏梁浅动手。 她高高扬起的手,还没碰到苏梁浅的脸,再次被扣住。 叶安阳循着视线望去,就连沈家大夫人沉着脸,眼睛里面却是燃烧的火焰,她正要让她们都松手,沈家大夫人一耳光,狠狠的就甩在了她脸上。 苏梁浅松了手,沈家大夫人这一巴掌太过用力,本来站的就不怎么稳的叶安阳更是彻底失去了平衡,被沈家大夫人扣着一只手转圈圈,沈家大夫人手一松,她再次狼狈的摔在地上。 叶安阳脸上麻麻辣辣的疼,两只耳朵嗡嗡的叫着,头沉似铁,身上其他地方都是。 自沈家出事后,叶安阳可谓是顺风顺水,哪里能受住这样的气,还有在人前的屈辱,像只被激怒的小狼羔似的,大叫了声,然后发了疯般的朝沈家大夫人冲了过去。 “慧!” 太后一拍桌子,脸色是入座后,从未有过的冷沉难看,那冰冷的威仪,让她身侧的皇后等人心中都惊住了冷汗。 被点名的长公主,第一时间从后面拽住了叶安阳的手,将她往后一甩,然后横在了她和苏梁浅还有沈家大夫人太后等人的中间,挡住了太后等人看叶安阳的视线。 她看着地上的叶安阳,脸色依旧是苍白的,神色严厉,目光流泻出的却是母亲对女儿满满的心疼。 “闹够了没有?还嫌丢人丢的不够是不是?” “母亲!” 叶安阳不敢置信的看向长公主,眼泪吧嗒吧嗒的掉的更凶。 明明落水的是她,挨打的也是她,这也就算了,为什么被呵斥的也是她? 安阳郡主只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和她作对,仿佛被世界遗弃了一般。 长公主看着叶安阳那样速度肿起来的脸,更心疼了,眯着眼,走到她面前蹲下,对叶安阳小声道:“我是怎么告诫你的?我对你的叮嘱,你都忘了是不是?” 另外一边,太后再次开口,“刚刚你邀请沈家大小姐与你一同表演,是怎么向我保证的?” 叶安阳仿佛没听到似的,抽着鼻子,还在掉眼泪。 长公主咬了咬唇,眼底是深浓的不甘,屈膝朝着太后的方向跪下,“母后息怒,是儿臣的错,儿臣没将阳儿教好!” “你当然有错!” 众人看太后袒护苏梁浅和沈家大夫人,却半点面子没给自己的亲生女儿长公主留,都是懵的,这种出人意表的状况,他们表示看不懂啊。 “哀家不但是你的母亲,阳儿的外祖母,还是太后,若非念着阳儿是哀家的外孙女,她当众对哀家阳奉阴违,哀家早让人将她拿下治罪。知错不改,还变本加厉,自以为是,口无遮拦,如此作为,决不能姑息,即日起,褫夺封号,在公主闭门思过!” 长公主一愣,叶安阳也傻眼了,两人仰着头,目光落在太后身上。 长公主反应更快,咬着的嘴唇都破皮了,含泪道了声是。 叶安阳却不服气,伸长着脖子,还要说什么,被长公主捂住了嘴巴,狠了狠心威胁警告道:“再不闭嘴,就别认我这个母亲!” 叶安阳滞了片刻,呆呆的看着长公主,就只有瞪大着的一双眼睛不住的掉眼泪,惶然又气愤,长公主看着心都碎了。 再看苏梁浅,她还站在原先的位置,就贴着太后凤椅的边上,眉目沉静,端庄高贵,那张没有表情,又似带着淡淡笑意的脸,衬的叶安阳,更加狼狈不堪。 那双眼,那张脸,真冷。 长公主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被锋利的刀尖划过,鲜血淋漓,刺刺的痛,她扫了眼乌泱泱的人,强忍着,才没让自己和叶安阳一样,掉泪,甚至哭出声来。 叶安阳的嘴巴已经闭上,长公主确定她不会再乱说话,松开手,伸手替她擦泪,安阳郡主却不领情,甩开她的手,长公主没有怪罪,继续替她擦眼泪。 “我让人送你回去休息。” 叶安阳拒绝,“不要,我要在这里!” 叶安阳也不知道自己还留下来做什么,但苏梁浅还在这里,她就是不想走。 “留在这里可以,不许再乱讲话!” 长公主警告了一番,让人将叶安阳扶了起来,然后整了整自己的发饰,连着深吸了几口气调整情绪,回到位置,让叶安阳和她坐在一起。 沈大夫人还盯着叶安阳,那眼神冰冷阴沉,像疯了的狼,如毒蛇一般,沉浸在悲伤情绪的叶安阳察觉到这种注视,下意识的往长公主的身上瑟缩。 长公主搂着女儿,手不小心碰到她被沈大夫人打了的脸,叶安阳痛的轻呼,长公主看着自己女儿脸上的五指印记,刺痛的心抽了抽,眼圈都红了,也恶狠狠的瞪向沈安氏。 “明珠,坐下!” 明珠,是沈安氏在闺中时的名字。 安明珠,被捧在掌心上的明珠,这是个让人嫉妒的名字。 “下次,还让我再听到这样的话,我就将你的嘴巴,给撕烂了。” 沈安氏咬牙切齿的,那样子,像是疯了一般。 她手指着叶安阳,警告了一番,往后退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坐下。 太后恢复了先前的温和,看向苏梁浅,“浅儿,你也坐下。” 苏梁浅往叶安阳的方向看了眼,见她和长公主,都瞪大着眼睛,用恨到极致的眼神看她。 她们这样子,显然这次的事,不会就这样在这里结束。 恨就恨吧,恨不恨,只要有机会,她们都不可能让自己有好日子过,那就看看,到底是谁让谁没好日子过。 不过,这就恨了,比起上辈子她对自己做的,苏梁浅觉得自己,手段温和,所以,还真是舒坦的日子过的久,完全不经激。 不过,慢慢的多几次,也就习惯了。 苏梁浅勾了勾唇,向后,坦然的坐下。 这样近的距离,苏梁浅看到,长公主怀里的叶安阳,瞳孔猛地震了一下。 “好了,投票继续。” 太后整了整自己的衣裳,缓缓开口,皇后被刚刚那一出闹的有些走神,被身边的人提醒才反应过来,将太后的指令吩咐了下去。 而在这事后,场上的人 有太监又报了季无羡的名字。 季无羡手拿着三支箭,用箭拍着手心,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他长得好看,脸上那漫不经心的嬉笑,落在别人眼里,也都是迷人的,更不要说其后的身世身家,对很多女子和家族来说,季家是比皇室更好的选择,尤其是那些疼爱女儿的夫人们。 也季无羡也学着太子的样子,在背着箭篓的太监身后走了一圈,最后在苏梁浅所在的箭篓后停下。 季无羡和苏梁浅在云州就认识,两人私交甚笃,这在京城来说,算不得什么秘密,且苏梁浅今日,表现确实出众出彩,季无羡将这第一支箭给苏梁浅,虽让不少女子失望失落,但也在情理之中。 第一支箭投出后,季无羡向后退了几步,拿起剩下两支箭中的一支箭举了起来,投了出去,正中苏梁浅的箭篓。 第三支箭,还是投给了苏梁浅。 三支箭头投完后,季无羡拍了拍手,一副还挺满意的样子,皇后皱了皱眉,还没说话,长公主就抢先开口道:“小公爷,你这于理不合。” 季无羡侧身看她,负手而立,挑着精致的眉,笑着重复长公主的话,“于理不合?那不合了?” 长公主冷着脸道:“既是要决出前三甲,自然是要投给三个人的。” 季无羡摊了摊手,很快反驳,问其他人,“是决出前三甲,但规则上没说,一定要投给三个人,不能只给一个人啊。” 长公主看着季无羡那副和她抬杠的样子,也有叶安阳那种所有事不顺,所有人和她不和的郁气感,她胸口起伏,气都还没顺呢,“我觉着谁的表现最出彩,就投给谁喽,给我的箭,不是我想投给谁就投给谁的吗?” 五皇子真想站出来附和季无羡,要不是惠妃再三叮嘱,他也准备将自己的三支箭投给苏梁浅的。 “谁不知道你和苏梁浅关系非比寻常,你这是帮她舞弊!” 叶安阳自然还没完全死心的,她正愁不知道怎么在苏梁浅身上安罪名了。 身为太子妃,水性杨花,朝秦暮楚,这自然是最为人唾弃的。 不过先前几位皇子投票,多是和自己的利益立场有关,叶安阳在这时候提出舞弊一说,在季无羡看来,简直可笑。 太子现在看苏梁浅,哪哪都不顺眼,满心都想将这门婚事退了,再加上苏梁浅作为她名义的太子妃,将长公主她们得罪的这么狠,太子觉着,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才能让长公主她们不投入四皇子她们的阵营,叶安阳的话后,他蹭的站了起来,手指着季无羡,气恼道:“季无羡,你和苏,苏,苏家的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太子本来是想直呼苏梁浅的姓名的,但他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她叫什么名字。 太子因和苏梁浅的婚事,看苏梁浅不顺眼,季无羡因为这门婚事,更加看太子不顺眼,本来就不顺眼,再见太子这无能昏聩好色的样,虽然知道苏梁浅是要退婚的,但现在的这种关联,都让他觉得不爽。 季无羡对着太子,直接就摆了张臭脸,“朋友!” “如果只是普通朋友,你怎么会将三支箭都投给她?” “就因为是朋友,又行的端坐得正不怕被人知道,所以我才敢将三支箭都投给她啊?我倒是好奇,太子和苏家二小姐是什么关系?怎么将第一支箭投给她了呢?太子知道苏二小姐和七皇子是什么关系?你知道这门婚事是谁指的吗?” 季无羡幼时,是个混世小魔王,堪比现在的王承辉,但这么多年不在京城,虽然回来还和以前一样混,但很多人都不知道啊。 “季无羡,是本宫问你在先,你居然敢质问本宫,你放肆!” 太子手指着季无羡呵斥。 “太子!” 这样人多的场合,就没有一次,太子是不给她掉链子的,皇后觉得自己的肝儿都是颤的。 季家最近刚积累了一笔非常可观的财富,又是医馆又是私塾的,别说骂名了,还得了好名声,皇上也正是准备重用的时候。 比起长公主这样的女流来说,季家对夺嫡大业的助力,明显更大。 皇后最近不止一次和太子说过,要好好拉拢季家,没想到 皇后看了偷笑的惠妃,只感的自己的脑袋,都要疼的炸开了。 季无羡轻笑了声,还觉得不够,“哦,还有一件事,窈窕淑女是君子好逑,但是吧,我虽然读书少也知道,有些窈窕淑女,是想都不能想的,更不能强求的!” ------题外话------ PS:嫁妆的事快了,就是这次,有奖问答,亲们觉得阿浅会通过怎样的办法将东西拿回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你身上这衣裳,是用什么料子做的? “哦,还有一件事,窈窕淑女是君子好逑,但是吧,我虽然读书少也知道,有些窈窕淑女,是想都不能想的,更不能强求的!” 季无羡这话,是既解释了自己和苏梁浅间的关系清清白白,又讥讽了太子,就差没说太子好色的没有三纲五常,自己的弟妹也不放过。 季无羡说这话,并没有刻意放低声音,在场的人基本都可以听到。 苏倾楣看着那些再次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咬着嘴唇,低垂着眼睑,内心生出的屈辱感,让她几乎将嘴皮都要咬破了。 该死的季无羡,每次都帮着苏梁浅,还有季家的其他人,总有一天,她要让季家的所有人都好看。 之前呵斥太子的皇后听了这话不乐意了,凤威十足,逼死季无羡,“小公爷!” “臭小子,我就走了个神,你怎么就闯祸了?说,你又闯什么祸了!” 季夫人在皇后呵斥后的第一时间冲了上来,手在季无羡的背后连着拍了下。 季无羡以前小的时候就经常和王承辉干架,这刚回来没多久,两人就已经交了好几次手了,每次王承辉都是他的手下败将,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王夫人心疼儿子,看不下去,为此上了好几次季家的门。 王家和季家的关系,在外人看来,实在算不得好。 王承辉和季无羡这两大魔王,要说就是冤家。 皇后当然知道,同时也见识过,季夫人的护短。 苏梁浅抿着嘴唇在那看热闹,她自然是不相信,季夫人走神能走走这么久,这不过就是托词,她问季无羡闯了什么祸,其实就是觉得她儿子没做错在那包庇呢。 季无羡护未来的少夫人,季夫人可不觉得自己儿子没错咋的? 皇后在气头上,倒是没领悟到这一点,只隐着气,沉着脸警告提醒道:“这不是在外面,小公爷谨言慎行。” 季夫人没再追问什么事,而是道是,然后反问季无羡道:“听到皇后娘娘说的了没有,谨言慎行!” 季夫人这方训斥完季无羡,又面对着皇后娘娘道:“娘娘,我家羡儿呢这些年一直都在外面,所以呢,对京城还有皇宫的规矩都不是很懂,我们季家吧又是几代单传,我家老爷子,就这么一个孙子,心疼的紧,惯的厉害,谁说一句,他都不乐意,说了他就骂我们,所以他要有什么做错的说错的,还请皇后娘娘多担待着呢,别和他一个小孩子计较,我家老爷子年纪大了,经不住刺激啊。” 季夫人这话,就和说错了就错了,他惹你不乐意,你也得给我受着没什么区别。 皇后听了,真的是有吐血的冲动。 当然,这话,估计全京城,也就季夫人敢说。 除了季家的实力,和季夫人的性子也有关系,季夫人本身就是个很敢说的人。 当然,她在季家可以说是说一不二的地位,更是让其他夫人羡慕的眼红,再加上季家的一夫一妻制,京城的夫人,是铆足了劲的想要将自己的爱女嫁进去。 “季家是北齐的功臣,季家唯一的血脉,我们皇室自然会善待的,而且季小公爷也没做错什么,哀家许久未见季老公爷了,老公爷近来可好?” “一切都好,就是羡儿最近太忙,公爹总念叨,以前不在京城便就算了,现在回来了,成天也见不到人。” 太后和季夫人寒暄了几句,季夫人拖拽着季无羡要走,季无羡挣扎着道:“母亲,我还有话没对郡主说呢,你不让我说,我会憋出病来的,我要病了,皇上交给我的重任,我就不能完成了,还有祖父,他肯定也会着急担心坏了。” 季无羡解释了一大堆,季夫人一听他有话要对叶安阳说,就没准备拘着,只是季无羡后面说的这老长一串,让她能有很好的借口松开,但还是装模作样的警告道:“不许乱说知道吗?不然回去,我然你父亲抽你。” 被季夫人松开了手的季无羡走到了长公主和叶安阳身前,安阳郡主看着对她鞠了一躬的季无羡,一头雾水,长公主心里头却生出了极其不好的预感。 “若非郡主,我们今日也不能看到如此精彩的表演,郡主牺牲一人,成全了大家,实乃大义,在下佩服佩服。” 叶安阳坐直了身子,简直想将口中混着血水的口水,吐到季无羡脸上。 长公主的脚蠢蠢欲动,眼前的这要不是季无羡,而是其他人,她真的,她真的一脚踹过去。 要说叶安阳今日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那就是非得和苏梁浅同台,结果自己出了大洋相,像个小丑似的,成为了苏梁浅的陪衬,面子里面全部都丢尽了。 不,岂止是今天,这简直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决定。 这已经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而是搬起大石头,把自己的脚砸烂了,腿都要断了折了的那种。 季无羡这话,那就是在叶安阳鲜血淋漓的伤口撒盐巴。 季夫人在旁等了会,见季夫人这话后就没说辞了,上前拽着他的胳膊,“你是将皇后的话当耳旁风了是不是?给我回去好好坐着!” 皇后看季无羡这无端的样子,忍不住想到自己那同样德行的侄子,又担心王承辉给自己整出事来,她这心,实在经受不住任何刺激了,特着身边的嬷嬷去叮嘱了一番,嬷嬷回来了,她还是不放心,又让嬷嬷去找王夫人,让王夫人亲自去说。 轮到王承辉的时候,王承辉正在王夫人面前,听她训话。 “记住我和你说的,不许胡来。” 王承辉点头,接过太监递过来的三支箭,走到了背着箭篓的太监身后。 第一支箭,他给了苏梁浅,这又是一阵轰动,皇后和王夫人的眉头都打结了要,脸更是黑沉沉的。 第二支箭,他投给了娄嫣然,皇后的脸色稍缓。 第三支箭,他投给了叶安阳。 这次的才艺展示,叶安阳是有节目的,所以自然是有她的箭篓的,而且,因为她身份的缘故,还不止王承辉投给她的这一支。 本来,若今日苏梁浅不来,叶安阳没有蓄意挑衅,正常发展的话,叶安阳是很有可能成为魁首的。 皇后见王承辉将第三支箭投给叶安阳的时候,往她和长公主的方向看了眼,见两人似乎还挺满意的样子,拿着帕子的手,抚着胸口,似乎是稍松了口气。 “辉儿投出的这三支箭,可有缘由?” 皇后这样问,更多的是给王承辉机会,给众人一个将箭投给苏梁浅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让那些人想歪了。 毕竟,苏梁浅若是名义上的太子妃,王承辉按理,也该叫她一声嫂子。 再就是,对叶安阳和长公主趁机说些好听的话,拉拢人心,让她们投入太子的阵营。 王承辉闻言,转身面对着皇后。 他一身锦衣,嘴角上扬,眉梢轻挑,有种说不出的风流邪肆。 太子长得像皇后,也因此,王承辉和他,容貌上也有几分相似,两人给人的感觉,更都是一样的风流,但王承辉却不会给人那种猥琐下流的感觉。 “苏大小姐和太子表兄是有婚约的,我这第一箭,是替太子表兄补上的,至于第二箭,那自然是我觉得娄小姐才情出众,长得好漂亮,琴音也甚得我心。” 王承辉冠冕堂皇的在那信口胡诌,娄嫣然却羞红了脸。 风流嘴甜,家世一流,长得还好看,这样的男子,纵是好色,那也是风流,女人总是不会嫌的。 “那第三箭呢?” 皇后见王承辉之前的回答,还算令人满意,微笑着继续追问。 “我觉得季小公爷之前的做法不对。” 一贯还算顺风顺水的长公主,今日却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替她和叶安阳说话,几乎没有任何迟疑,问王承辉道:“哪里不对?” 王承辉和季无羡不对付,两人几乎一见面就打架的事情,这在皇室,几乎就是个公开的秘密。 长公主正是对季无羡一肚子气的时候呢,有人愿意站出来替她出头,她自然是要推波助澜的。 她盯着王承辉,那跃跃欲试的眼神,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谢法不对啊!” 王承辉一个利落潇洒的旋身,转身面对长公主和叶安阳,“季无羡既然要谢郡主,这个时候,自然是应该给郡主投一票,多谢郡主的奉献精神,这一票,我觉得,您值得拥有。我刚刚在底下斟酌了许久,觉得如果不给您的话,我心理一定会过意不去,我就是在那想,都觉得,看美人都提不起劲来,所以我觉得无论如何,我都应该给她这一票。” 长公主瞪大着眼,看着王承辉那张少有的正经的脸,一板一眼的振振有词,气的脸都绿了,说不出话来。 叶安阳中场休息没多久的眼泪,再次飙了出来。 皇后抬手,未免自己就要晕过去,就要掐人中,后悔死自己的多此一问,懊悔的想要给自己的嘴巴两巴掌了都。 她闭着眼睛,呼吸急促,一副自己不能透过气要晕过去的样子。 “哈哈!” “哈哈!” 已经回到原来位置坐好的季无羡,拍着桌子在那大笑,五皇子也捧着腹,其他人也是忍俊不禁,憋着笑。 “老五。” 惠妃往五皇子的方向斜睨了一眼,轻柔好听的声音,带着警告,五皇子捂住自己因为大笑而张开的嘴巴,但还是时不时发出笑声。 忍的好辛苦。 “王承辉!” 叶安阳躲在长公主的怀里哭,那委屈的模样,从未有过的可怜,崩溃坏了。 长公主轻拍着她的背,扭头看着王承辉。 “不是公主让我说的吗?” 皇后靠在凤椅上,脑子嗡嗡嗡的晕的厉害极了。 太子将季家得罪了,王承辉更是将长公主得罪了透,皇后那心,拔凉拔凉的,只觉得天仿佛都要塌下来了,说话的力气都要没了。 最开始,她就不该听王承辉的话,答应他由男子投票的馊主意,不然的话,哪有这些事。 如今这处境,皇后心里简直怨透了王承辉。 “对对对,王承辉,你说的对,纠正的对,我谢法确实不对!” 王夫人看着笑容依旧邪肆的王承辉,半点没意识到错误,吓得腿都软了,她抬手擦了擦苍白脸上渗出的汗,跑着走到了太后等人面前,拽着王承辉要让他跪下,王承辉不跪。 王夫人也是个溺爱孩子的,她是舍不得像季夫人那样打王承辉的,自己跪下,向太后皇后还有长公主等人请罪。 王承辉对这么多年来,王夫人始终没能长进的免疫力表示无语。 他就是个纨绔,彻头彻尾的纨绔,皇帝都怼,比太子还混,就说这几句话,算得了什么。 “姑姑,祖母的身子骨,比季老公爷差多了,虽然我不是什么几代单传,但您知道的,祖母最疼我了,这上了年纪的人,可经不住刺激。” 王承辉借着季夫人先前的那番说辞,直接就搬出来用。 本来打定主意要给王承辉一顿好果子吃的长公主,听了这话,决心减半。 王老夫人在皇帝心目当中的地位,在她看来,不是她能撼动的。 太后给身边的嬷嬷递了个眼色,嬷嬷上前,将王夫人扶了起来。 太后看着仿佛受了巨大惊吓的王夫人,和颜悦色的,“不过是小孩子间的玩闹,你不要太紧张了,不过承辉这样子可不行,你不是最怜香惜玉的人嘛,怎么能对一个女孩子说这样话,向安阳道歉!” 太后说最后一句话时,加重了口气。 王夫人唯恐自己的儿子又作妖,一个劲的向他使眼色,王承辉又是无语,他很有眼力劲的好吗?太后这口气,他哪里敢违逆她的意思? 叶安阳毕竟是太后的亲外孙女,太后看她这样子,分明就是心疼了,她给自己递这样的梯子下来,王承辉自然不可能不顺着往下走。 王承辉道了声是,恭恭敬敬的走到了叶安阳面前,叶安阳还在哭。 “郡主!” 王承辉似乎是怕叶安阳听不见,声音还挺大。 “我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抱歉。” 王承辉说完,还鞠了个躬,有模有样的,但那道歉的口气,实在没有半分诚意。 长公主看向王承辉,眼睛瞟向的却是王承辉斜对面的太后,稍松了口气,就听到太后道:“好了,安阳,承辉他已经向你道歉了,他就是这样的性子,你也不要与他计较了,不要再哭了。” 太后的口气,是带了几分安慰疼爱和怜惜的,长公主长吐了口气,悬着的心暂放,也跟着安慰叶安阳。 不管是先前的季无羡,还是现在的王承辉,长公主确实都有怨,但她和叶安阳都没准备找这两人算账,而是将这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到了苏梁浅的头上。 当然,就长公主和叶安阳的实力,她们也就只能找现在比较软的柿子苏梁浅捏了,而季无羡和王承辉,不管是谁,她们想对付,也是有心无力啊。 “承辉也老大不小了,可以找个好姑娘,帮他收收心了。” 王夫人自然也是有这样的打算的,她这次来就是相看的,不过她现在紧张又害怕,也没多言,只道了声是。 王承辉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如我这般英俊帅气的男子,若是成婚,不知有多少女子,会芳心碎了一地,太后,您忍心啊。” 太后笑,王夫人的一颗心却还是悬着的,她看着王承辉这无端的样子,扯了扯他的衣服,皇后也听不下去,“我下次回去就和母亲说,让她尽快筹办你的婚事。” 王承辉咧着嘴角笑:“姑姑,我最近帮正事呢。” 经他这么一提醒,皇后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侄子最近和季无羡还有五皇子三个人,正在办皇上交代的事情,似乎进展的还不错,皇上对三个人都大加赞赏。 这么多年来,王承辉好不容易办了件让皇帝赞赏的正事,皇后一直盼着自己的侄子能立业,也就歇了那样的心思。 太后笑道:“成婚是一辈子的大事,是要慎重的,可以先让你母亲相看着,等事情忙完了,就可以直接筹办了,你祖母最疼你,对你也是寄予了厚望的,你可不能让她失望。” 太后见王夫人一副紧张的样子,也没再多说些什么,摆手让他们离开。 王夫人带着王承辉退下。 好半天,王夫人都是脸上苍白,心有余悸。 和季夫人相反,王夫人性子偏柔弱,是个有些胆小的女人,尤其是在王承辉的事情上。 王夫人本就忌惮季无羡,她唯恐王承辉和他在一起,两人再生出什么事端来,也不敢放儿子回去了,就让他在自己身边坐着,然后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回去告诉我,娄家的姑娘怎么样?” “再说吧,我最近办正事呢,好不容易父亲都不催我了。” 投票的先后是根据身份排的,京城胆敢如此放肆的,就只有一个季无羡,还有一个王承辉,之后可没人再敢像他们那样,在长公主和安阳郡主身上火上浇油,头上拔毛,除郑明成弃权,其他人都是正常投票。 因为有季无羡和王承辉闹的那一出,那些准备将票投给安阳郡主的人,也都改投了她人。 因为没人再生事,一切风平浪静,进展顺利,投票很快结束。 为了顾及诸位小姐的心情和颜面,投票只会公布前三甲的票数,由皇后身边的太监公布。 “第一名,魁首,户部侍郎苏克明长女,苏梁浅,三十二票!” 当太监报出户部侍郎苏克明的前缀时,苏倾楣神色紧绷,一口气提着,仿佛要透不过气来,紧张激动又满怀希望,苏梁浅三个字出来,她整个人就像被戳破了球,无力颓丧的差点坐在地上。 “第二名,户部侍郎苏克明次女,苏倾楣,二十七票!” 对名门闺秀云集的朝春宴来说,这对苏倾楣而言,其实算是个极好的名次。 苏倾楣表演前,畅想过自己一鸣惊人,能够夺得魁首,风光无限,但她有自知之明,她知道,就自己的身份,这根本就不可能。 她能够接受这个名次,但她不能接受,排在她前面,死死压住她的那个人是苏梁浅。 苏倾楣心中愤恨难当,往苏梁浅的方向看了眼,见她和太后坐在一起,正吃着东西,那般理所当然的姿态,就好像是皇室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 苏倾楣不禁想,当年沈家未出事前风光无限时,苏梁浅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的,所以她现在,这样的从容。 敏锐如苏梁浅,察觉到苏倾楣的目光,抬眼朝她看去,嘴角微扬,唇瓣勾起了好看的弧度,那淡然的笑,似带着高高在上的俯视。 苏梁浅将手中的吃食递给了一旁的嬷嬷,不需要任何的言语,她就能猜到苏倾楣在想什么,还有她心中的不甘。 如果不是太后今天这样帮她撑腰,就她对安阳郡主和长公主的得罪,这种非匿名投票的形式,根本就没几个人敢将箭投给她。 当然,就安阳郡主这样的表现,她若是得了魁首,那真的是贻笑大方。 其实,苏梁浅和苏倾楣分别能得第一第二名,实力自然是有的,其中运气也占了很大的成分。 朝堂上,太子四皇子分庭抗礼,泾渭分明,太子和四皇子一派的人,都不太可能将箭投给敌对阵营的女儿。 这些年,苏克明碌碌无为,苏梁浅回来后,更可谓是漏洞百出,言行举止为人不齿,所以目前并没有人拉拢,而和他有姻亲关系的新秀萧家,目前还未站阵营,作为表现出众的中间派,两边反而都愿意投票,这也是苏梁浅和苏倾楣能胜出的很大的一个因素。 苏倾楣见苏梁浅也看向她,愤愤着将目光移开,她藏在袖间握拳的手,那修长的指甲,将她白嫩的手心都要划破了。 如果季无羡按照正常常规的程序走,只给苏梁浅一票,七皇子萧有望萧凭望都不将票投给苏梁浅的话,苏梁浅就会少五票,她们的票数就可以持平。 今日的事情若传出去,两人的票数一样,外人定会觉得她是凭实力取胜,而苏梁浅,则是因为沾了太后的光,论起来,她就还胜了苏梁浅一筹。 这样的念头,自脑海冒出后,苏倾楣心中的火烧的更旺,越想就越觉得不甘心。 苏倾楣不甘心,就坐在苏梁浅身侧的叶安阳和长公主,看着苏梁浅惬意得意的样,更是恨不得将她的笑脸揭下来,狠狠的扔在地上踩。 长公主怕叶安阳冲动,一直都抱着她,将她死死的摁在怀里,叶安阳气的身体僵硬,浑身都在发抖。 “第三名,内阁大学士娄尚孙女娄嫣然,二十二票。” 今日,明眼人都能看出,苏梁浅和苏倾楣的表现最为出众,对自己能得第三名,娄嫣然还是很高兴激动的,笑着朝太后皇后等人的方向服了服身。 很快,就有皇后身边的女官前来,将还在舞台上的苏倾楣和娄嫣然领到了太后等人那去,而其他的小姐,则各自回到台下自己原来的位置,脸上虽还有带着笑的,但情绪都不怎么高。 短短时间,苏倾楣根本就收不住内心翻涌着的不甘和妒恨,她跟在女官的身后,低垂着脑袋,不停的吸气吐气,调整情绪。 萧有望的告诫,她一直都记在心上,她不能让人瞧出端倪来,尤其是在太后面前。 女官引苏倾楣娄嫣然到太后皇后面前的身后,苏梁浅已经从太后的身侧站起来了,她看着端庄秀雅的苏倾楣,心中感叹她的进步。 苏倾楣娄嫣然站好后,苏梁浅走到了两人的中间位置,三人齐齐向太后皇后等人请安。 太后笑着问了她们些问题,她面上带笑,面容和蔼,声音也温柔慈爱的很,就像家中的长辈,并不会让人生出紧张。 一问一答间,气氛极是融洽。 一圈下来,太后将目光落在了苏倾楣的身上,确切的说,是落在了她身着的衣裳上,“你这衣裳,是什么料子做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嫁妆之争 “你这衣裳,是什么料子做的?” 太后问这话的时候,手还指了指苏倾楣平摊在地上,弧度极好看的裙摆。 远处的天边,是暖橘色的晚霞,就好像是熊熊燃烧着的火,夕阳下,那裙摆呈紫色,却又不是一般的紫色,而是那种明金的紫色,仿佛上面铺了层金粉,熠熠发亮,美的让人炫目。 娄嫣然顺着太后手指的方向望去,看的都移不开眼。 苏倾楣却无心欣赏,因为心虚,她的心都是提着的,喉咙在瞬间,变的越发干涩发紧,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不由抬头看了太后一眼,太后还是如刚才一般,和蔼亲切,仿佛只是好奇,但知情的苏倾楣,实在不能将这当成太后纯粹的好奇。 她想到,最近这段时间,苏梁浅频繁在打那笔嫁妆的主意,想要拿回去,刚刚她还和太后在一起坐了那么久,两人有说有笑的,仿佛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会不会是苏梁浅已经将沈清嫁妆的事告诉太后了,并且让太后帮忙将东西抢回去? 苏倾楣觉得自己不能平静,但她不能让别人看出来。 她收回落在太后身上的目光,将脑袋垂的更低了些,一双眼眸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快速转动,似乎是在盘算着些什么。 苏梁浅听太后主动问起苏倾楣身上的衣裳,也是微微吃了一惊,随后很快调整自己原先既定的计划。 “太后问你话,你没听到吗?” 沈安氏见苏倾楣不回,催促着问道。 苏倾楣心里头不好的预感加重,抿着嘴唇,连换了好几口气,确定自己不会一张口,就被人看出心虚,才回道:“臣女也不知道。” “不知道?”沈安氏笑着反问。 苏倾楣继续回道:“这是臣女的母亲,听说臣女要参加朝春宴,为臣女准备的。” 沈安氏冷笑,“你母亲为你准备的?你一点都不知道?” 苏倾楣抬头,一副疑惑恍然的神情。 苏梁浅扭头看了苏倾楣一眼,心里是和沈安氏一样的冷笑。 她那样子,还真是无辜,事实呢? 苏梁浅很清楚,她不可能不知道,说不定这就是她自己挑选的。 沈安氏脸上的冷笑不减,“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由我来告诉你,你身上这衣裳的料子,叫百色缎,是南疆多年前向北齐进贡的。用的是百种蚕虫的蚕丝织造,织造的程序也极其的复杂繁琐,蚕丝颜色各有不同,织成衣裳后,会因天气气温以及环境的不同变出各种颜色,极其的好看,因其颜色多变,所以叫百色缎。” 沈安氏说的这些,苏倾楣确实不知,但这用百色缎制成的罗裙,是从哪里来的,她却心知肚明,她就是觉得极其好看,独一无二的难得,所以才会想要穿在身上,意图艳压群芳。 “因一些品种的蚕虫极其珍贵,吐出的蚕丝也极少,所以这料子极其珍贵罕见。当年南疆总共有三匹,皇上将其全部孝敬给了太后,太后觉得自己穿着不合适,分别赏给了我和长公主还有清妹妹,清妹妹出嫁的时候,我将其作为添妆,放到了她的嫁妆里面。你说,你这衣裳的料子,是从哪儿得来的?” 沈安氏这番话后,苏倾楣再不能维持冷静,伏在地上的手,两只胳膊,都是微微发抖的。 苏梁浅知道,自己母亲的嫁妆,都是极好的东西,却不知道,苏倾楣今日做成衣裳穿在身上的缎子,还有这样的来头,竟然牵扯到太后。 想必苏倾楣方才表演的时候,太后就已经认出来了,现在有大舅妈推波助澜,苏梁浅只觉得是天助她也,想到苏倾楣那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心情,苏梁浅的心情不能更美丽。 对,就是幸灾乐祸! “用清妹妹的嫁妆,将自己的女儿打扮的光鲜亮丽,却这样苛待浅儿,一群不要脸的东西!” 苏倾楣咬着的嘴唇发颤,只觉得自己身上这方才还让人倍感艳羡让她备受瞩目的衣裳,比不穿还让她不安难堪。 “可不止这些呢还!” 苏倾楣这时候听到季无羡的声音,不好的预感加重,撑着的两只手,几乎不能负荷她身体的重量。 季无羡站了出来,走到太后身前,“现在苏家苏大人他们根本就不管苏妹妹了,苏妹妹日常的吃穿用度,她院子里下人俸银,以及其他所有的支出,全部都是苏妹妹自己掏腰包,要不是苏妹妹被逼到绝境,让丫鬟到当铺当东西,刚好被我撞见,我都不相信,外面那些传言是真的。” 苏梁浅听季无羡在那胡编乱造,大写的服气。 她本来是准备不惜代价不顾虑名声,在世人面前和苏克明彻底撕破脸皮,强势的拿回嫁妆的,毕竟几次的事情下来,大家都觉得她彪悍强势不好惹,没想到却有这些神助攻,让她不但能如愿拿回嫁妆,还能以受害者的身份,保全名声。 虽然她不觉得那名声有什么用,彪悍点也没什么不好啊,不过人言可畏啊,而且外祖母她们在意啊。 苏梁浅这样一想,觉得自己的运气,还真的是很不错。 苏梁浅跪着,往太后的方向挪了两步,将头伏在她的脚边,“求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做主!” 苏梁浅将皇后一并牵了进来。 她现在和太子,还是未婚夫妻的关系,皇后以前和她母亲关系那般要好,不可能不知道她母亲的嫁妆有多丰厚,皇后肯定是希望,这笔财富,到最后也能为她所用的,至少,能给她带来益处。 苏梁浅今天来参加朝春宴,并不知道太后会来,更不知道会有这一出,她原定的计划是利用皇后,到时候再有季夫人季无羡他们帮忙,帮自己拿回嫁妆。 苏倾楣撑在地上的手,手指蜷曲,她真的有将季无羡的嘴巴缝起来舌头拔掉的冲动。 季无羡的话后,苏倾楣是打算替苏克明说话的,但因为某些顾虑,又有些迟疑,这一迟疑,就被苏梁浅抢了先。 到了这个时候,乱到极致的苏倾楣,反而冷静了下来。 这事,是躲不过去了,对她而言,最好的选择,就是将自己置身事外。 苏倾楣沉默不语,和善好说话的太后这会却不准备轻易让她躲过,问她道:“季家小公爷说的可是事实?” 苏倾楣的嘴皮已经咬出血来,孤立无援下,她着急的几乎要哭出声来。 “这事外面都传遍了,在场的许多人应该都有听说过。” 太后扫了眼底下的人群,王承辉想要站出来,被王夫人死死的拽住,不让掺和,五皇子也被惠妃看住,但还是很快有人站出来附和季无羡。 叶安阳也听说了此事,她当时心里简直痛快极了,她见这么多人帮着季无羡向着苏梁浅,心里刺刺的,简直不痛快极了。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苏大人这样做,定然是有缘由的,不然的话,苏府几个小姐,他怎么就对苏梁浅如此?肯定是苏梁浅目无尊长,做的太过分了!” 靠在长公主怀里的叶安阳抬头,燃着妒火的眼眸盯着地上的苏梁浅,声援苏倾楣。 长公主横了叶安阳一眼,警告的意味十足。 她虽然很想针对挤兑苏梁浅,但这并不是时机。 叶安阳别过头去,不看长公主。 她本就是个心眼比针眼还小的人,想要报复苏梁浅许久,结果,报仇不成反丢尽了颜面,沦为笑柄。 叶安阳现在对苏梁浅恨的咬牙切齿,只要是可以针对她的事情,她哪里还会管时机对不对? 苏倾楣见有人帮她说了想说却不能说不敢说的话,微松了口气。 “萧家的两位公子和小姐都在场,具体的缘由,他们最清楚了。” 说话的是苏梁浅随身的丫鬟秋灵。 叶安阳自然是认识的,这会却故作不知,手指着她,厉声呵斥问道:“你是谁?一个贱女,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苏梁浅实在很想对叶安阳说,你既然想当做不认识,问你是谁就可以了,后面的话实在不用加,暴露了不说,而且很失身份。 长公主也是皱了皱眉。 叶安阳却觉得还不够,“将这个贱婢,拖下去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让她知道,宫中的规矩,主子说话,奴才是不能插嘴的。” 秋灵看着叶安阳那张阴狠的脸,并不畏惧,“郡主,太后皇后她们都在呢,就算要处罚我这个贱女,也不该由您来发落。” 秋灵反击完,在苏梁浅的身后,朝着太后的方向跪下,“奴婢是苏家大小姐的婢女,奴婢一时口快,还请太后皇后责罚。” 秋灵话落,头贴在地上,向太后皇后请罪。 “你护主心切,何错之有?你说这个中的缘由,萧家的公子小姐最为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倾楣见太后一副追究到底的姿态,将萧家也牵扯了进来,心中越发的忐忑不安。 萧意珍没怎么经过事,见大家看着自己,僵在原地,都不知道怎么动了。 萧有望和萧凭望对视了一眼,萧凭望的脸上有明显的担忧,萧有望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萧有望最先站了起来,双手贴着躬身面对太后,“两家的家事,实在” 他一副为难的样子,苏梁浅在他后,伏着身子接话道:“臣女只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臣女已经不小了,自己的东西,可以自己保管,求太后,皇后娘娘做主。” 苏倾楣被咬破的嘴皮,火辣辣的疼。 苏梁浅这话说的委屈,俨然就是副受害弱者的形象,仿佛是在告诉其他人,她之所以被苏克明这样惩罚,是因为沈清的嫁妆。 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苏倾楣心跳如雷,那种极其不好的预感,让她两只眼睛的眼皮不住的乱跳,今日穿这身衣裳,几乎成了她此生最后悔的决定之一。 早知道那缎子,有这样的来头,打死苏倾楣也不会让萧燕给她做成衣裳,穿在身上招摇。 苏倾楣很想说,苏克明只是暂时保管,等苏梁浅需要的时候,他自然会如数归还的,但这样一说出来,非但不能对苏克明产生什么有利的影响,反而会成为苏梁浅方反击的把柄,很快被啪啪打脸。 苏倾楣暗恨,她就知道苏梁浅穿成这样不安好心。 “你才多大啊,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敛财,对方是你的父亲,他还会要你的那点东西不成?苏梁浅,你真是爱财又不孝!” 叶安阳完全无视长公主的警告,继续帮着苏倾楣。 低垂着脑袋的苏梁浅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她运气好,苏倾楣的运气也着实不差啊,不管什么时候,在哪里,她总能遇上如萧燕那般帮她,各种往她身上安插罪名的神助攻。 她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吗?她知道她母亲的嫁妆有多少吗? 苏梁浅懒得搭理回应叶安阳,看着太后,没有表情的脸,澄澈的眼眸,坚毅认真,“臣女只是想拿回母亲留给我的,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苏倾楣沉沉的吸了口气,勉强控制住了自己面部的表情,还有紊乱的思绪,也直起了身子,诧异的看向苏梁浅,“父亲并没有说不给姐姐您啊,他只是暂管,自姐姐回来后,父亲就一直在清点,但因为太过繁忙,再加上先母的嫁妆太过丰厚,又没有嫁妆清单,所以才搁浅了,姐姐就不能再等等吗?” “不可以!” 苏梁浅看着眼睛都红了,似气愤又着急的苏倾楣,直接回了她三个字。 沈安氏又是一声讥诮的冷哼,“清点?要清点什么?他如果只是保管,没动那些东西,浅儿一回来,他就可以交接了,还要什么嫁妆清单,还让里面的东西出现在你身上!不单单是百色缎,你头上手上佩戴的,都是浅儿母亲嫁妆的东西吧!” 沈安氏话说的直白,半点颜面也没给苏倾楣留,直将她说的脸上火辣辣的。 “再等等?这样的话,你也说的出口,你自然是希望再等等了,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被人提起,那样的话,那些东西,就可以被你们霸着了。” 苏倾楣嗫嚅着嘴唇,“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苏倾楣说这话的时候,委屈的看向太后,太后神色微绷,根本就不看她。 “你要没那个意思,你身上的东西怎么解释?” 沈安氏的口气又重了几分。 “沈大夫人息怒。” 苏倾楣回头,看着出现在她身后的夜傅铭,红红的黯然的眼眸,泪光和乍现的亮光交集。 “七皇子。” 她弱弱的叫了声,眼睛里面的泪光闪烁,还有那被咬破了皮的嘴唇,让她那张楚楚的脸上,说不出的可怜动人,仿佛随时都要哭出声来。 “沈大夫人,这关苏二小姐什么事,你也不要太过分了!” 太子见美人的眼泪将落未落,悬在眼睫上,就好像是一根羽毛,撩着他的心痒痒的蠢蠢欲动,怜香惜玉的太子那个心疼的呦,一下将内心对皇帝等人的惧怕抛到了九霄云外,行动完全不受控制的就站了出来,替苏倾楣说话。 皇后才稍稍和缓了些的情绪,一下剧烈起伏,她手指着和夜傅铭一样站在苏倾楣身后的太子,气的呼吸都是不稳的,“你,给我回去!” 皇后气的,简直想要将屡屡坏事的太子嘴巴缝起来。 太子一下被美色冲昏了头,皇帝都不管了,哪里是会害怕皇后的,见苏倾楣深情款款的看向夜傅铭,神色娇柔,美的更让人心动了,心里生出了几分酸意,继续道:“沈大夫人,苏二小姐不是已经说了吗?她身上的衣裳是她母亲为她做的,她并不知情,想必佩戴的配饰也是如此,你又何必咄咄逼人?而且,你有什么证据说她身上的东西,都来自于苏梁浅母亲的嫁妆?” 苏倾楣见太子句句为她求情,心下虽然难堪,但想到苏梁浅的处境,心里头一下又平衡舒坦了许多,眼角往太子的方向瞟了瞟。 如果对象是苏梁浅,就算是两败俱伤,她也在所不惜。 那一眼,看的太子是心花怒放,魂都要飞了。 上辈子的娄嫣然低垂着脑袋,抿着嘴唇,面色难看。 娄尚是个以太子为正统的老顽固,娄嫣然最近听家人提起过,有让她嫁给太子之意,娄嫣然并没有表露出反对,此刻心里却反感至极,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不知情?苏二小姐素来聪慧,苏克明是什么身份,苏家是什么境况,她在苏家多年,会一无所知吗?” 沈安氏也不肯退让。 “还请沈大夫人看在我的份上,不要再继续追究此事。” 夜傅铭搬出自己,替苏倾楣求情,比太子那自以为是的口吻,要是要好许多,但在苏梁浅听来,却是一样的。 不,比太子恶心多了。 那张本就好看的脸,配上深情,让底下不少的女子心动,太子不由瞪了他一眼。 慌乱到极致,又冷静下来的苏倾楣见有人替她说话求情,一下就有了底气,思路也越发的清晰,她收回落在夜傅铭身上感激的神色,再次看向苏梁浅,神色楚楚,一副让人偷情的弱者形象解释道:“此事,我听父亲提起过,说是先夫人的嫁妆,太过丰厚,苏家的府库太小,开始东西还是分开的,但后来放着放着,就不小心混在一起了,父亲实在不是有意为之。” 苏梁浅跪着的位置,就在娄嫣然和苏倾楣两人的中间,夜傅铭站在苏倾楣的身后,自然也就是苏梁浅的身后。 本来,这样近的距离,和夜傅铭一跪一站,苏梁浅就挺恶心的,见太子也过来凑热闹,更是雪上加霜,而夜傅铭和苏倾楣几人的一搭一唱,更让苏梁浅觉得自己的嘴里就好像被塞了擦了脚的抹布似的,恶心到了不行。 苏梁浅扭头看向夜傅铭,“七皇子让我大舅母看在您的身上不要再追究此事,您说的此事,是我大妹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父亲和夫人强迫用了我母亲嫁妆里的东西,还是关于我母亲的嫁妆,都不要追究?” 苏梁浅这强迫二字,可谓是深意十足。 夜傅铭见苏梁浅盯着他,听着她说的话,呼吸一窒。 他和苏梁浅也算接触过几回,两人这样近的距离,却是第一次。 她勾着嘴角,似笑非笑,满是冰冷的讥诮,甚至是他看不懂的仇恨,夜傅铭竟觉得心像是被揪住似的一疼。 夜傅铭抿着嘴唇,每次苏梁浅问的话,都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可以,他自然是希望,苏梁浅不要追问沈清嫁妆的事,一直就让苏克明他们管着,成为苏倾楣的嫁妆。 他原先同意和苏倾楣在一起,就有这样的盘算。 夜傅铭盯着这样的苏梁浅,只觉得那眼睛明亮的,仿佛能洞悉他心底里所有的阴暗。 在遇到苏梁浅前,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夜傅铭有些晃神,苏梁浅讥诮更深,“这个问题,对七皇子来说,很难回答?” 那口气,就好像夜傅铭也觊觎她母亲的嫁妆似的。 “姐姐,你不要太过分了。”苏倾楣护着夜傅铭。 叶安阳手指着苏梁浅,跟着道:“苏梁浅,你当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财迷?七皇子可不是那样的人。” 苏梁浅的目光依旧落在夜傅铭身上,看都没看苏倾楣和叶安阳一眼。 他是不是这样的人,她比她们清楚多了。 “七皇子如此护着大妹妹,想必是对我大妹妹感情颇深,如此,我心里就放心了,希望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七皇子都能如今日,与大妹妹不离不弃。” 苏梁浅的话,就像是诅咒,让夜傅铭和苏倾楣都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苏梁浅收回落在夜傅铭身上的目光,看向太后,“太后,臣女年岁不小,自己的东西,可以自己打理,就不劳别人费心了,而且父亲本就劳累,臣女也实在不忍心他再为我的东西操劳,臣女这里有一样东西,可助其速度解决烦恼。” ------题外话------ PS:小可爱们剁手了吗┭┮﹏┭┮ 第一百七十三章:太后做主,拿回嫁妆 “太后,臣女年岁不小,自己的东西,可以自己打理,就不劳别人费心了,而且父亲本就劳累,臣女也实在不忍心他再为我的东西操劳,臣女这里有一样东西,可以助其解决烦恼。” 苏梁浅声音诚恳,让人觉得极是诚恳,但在场的众人,却总觉得其陈述的口气,满是对苏克明等人的嘲讽。 苏倾楣盯着苏梁浅的眼眸眨了眨,眼睛里面的波光剧烈晃了晃,心头也开始狂跳了起来,生出了极其不祥的预感。 苏梁浅话落,转身,秋灵已经面带着笑意,从怀里面取出了一本鎏金的颇有些厚度的册子,她伸手摸了摸封面,冲着和苏梁浅一同回头的苏倾楣,咧嘴笑了笑。 燃烧着的暖橘色夕阳下,那嫁妆清单四个烫金的字,刺的苏倾楣,喉咙仿佛被人扼住了般,那种缺氧的感觉,让她喉咙都是发紧的。 苏梁浅接过,拿着东西,在苏倾楣面前经过,然后毕恭毕敬的递到太后手上。 “这是我母亲当年的嫁妆清单,请太后过目。” “怎么会?” 苏倾楣看着苏梁浅递给太子的东西,不堪打击,一失神,这样的话,就脱口而出。 她的声音很轻,但就跪在她身侧的苏梁浅,还有面前的太后安明珠,以及苏倾楣身后站着的夜傅铭夜向禹等却是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太后已经接过了苏梁浅手上的东西,在苏倾楣这样的话脱口而出后,和苏梁浅的目光一起,落在苏倾楣身上,苏倾楣很快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脸色越发的难看,青白交加。 除了恐惧,苏倾楣更加的意外。 这些年来,在沈清嫁妆的事情上,苏倾楣一直被灌输的就是,沈清的嫁妆清单不可能会有,虽然她之前在苏梁浅提起的时候,有过怀疑担心,但这样的观念,依旧是根深蒂固的。 苏梁浅在这样的场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拿出她认为不可能出现的东西,即将发生她最不愿意发生的事,苏倾楣的震惊惊惧,无以复加。 “怎么会?” 沈安氏冷笑了声,身子往前倾了倾,讥诮越发的浓,“母亲的嫁妆清单,出现在女儿手上,这不是很正常吗?怎么不知情的苏二小姐好像很意外很不愿意接受的样子?” 苏倾楣浑身发软,无力的,仿佛连张口说话都不能。 在众人瞩目的神色中,太后缓缓将嫁妆清单打开,长长厚厚的纸,里面密密麻麻的都写了东西,根本就不能完全展开。 安阳郡主坐的离太后的距离很近,她最先看到苏梁浅随身的丫鬟拿出嫁妆清单那一本厚厚的册子时,还以为里面的纸会很厚,但见太后打开,那纸却是薄如蝉翼,在夕阳下,几乎透明,里面密密麻麻的都写了东西,从第一页到最后一夜,好像并没有空白。 那得是多少东西啊?而且从苏倾楣身上的东西来看,里面的应该都是极其珍贵的好东西。 安阳郡主内心生出惊叹,嫉妒的眼睛都发红。 长公主也没好到哪里去,当年沈清嫁人时那前无古人至今无来者的十里红妆的场面,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经历过当年那场婚事的人,哪怕只是围观,听到叶安阳的话,估计都会觉得她无知。 皇后注视着太后手中的东西,商贾之家的她,那双凤眸,虽极力掩饰,但还是能看出贪婪算计。 苏倾楣目视着太后,心情是任谁都能看出的紧张。 她觉得,苏梁浅给太后的嫁妆清单是假的,她很想将这样的话说出口,但她知道,自己不能。 太后随意看了眼里面的内容,递给了一旁的沈安氏,“当年那场婚事,是你一手操劳的,清儿的嫁妆清单,也是你拟的,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当年,沈清说要嫁给苏克明,苏老夫人极力反对,后来因这事还不舒服在床上躺了几天,这门婚事的一应事务,几乎都是当时做长嫂的安明珠操办的,包括嫁妆清单。 虽然时间久远,但一些东西,安明珠还是记得的。 因为沈清嫁妆的事,最近这几年,沈府也闹出了不少风波。 安明珠双手接过太后递给她的东西,一页页打开,比起太后来说,她看的极是认真,那目光竟是说不出的怀恋,眼圈也一点点变红,她猛地将嫁妆清单合上,点了点头,声音哽咽,“是,这就是清妹的嫁妆清单,当年还是我写的呢,那个时候,夫君和谦儿都还在。” 太后听沈安氏提起已经过世的夫君和孩子,握住了她的手。 长公主见此,本来就沉的眼底冷了冷,瞪了沈安氏一眼。 “若是公爹,父亲和谦儿还在的话,肯定不会让浅儿受这样的委屈。” 苏梁浅看向太后,腰背挺直,“求太后做主。” “好孩子。” 太后点点头,“这是你的东西,理应由你自己来管,等朝春宴结束,就让你舅母拿嫁妆清单,去苏府替你将东西要回来,若有人违抗命令,那就是不尊哀家的懿旨。” 苏倾楣听着太后的话,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雷击中,炸的她整个人都是傻的,耳朵里面都是嗡嗡嗡的声响,她一直强撑着的力气,也在一瞬间从身体抽离,瘫坐在了地上,那脸色,就和白雪似的,没有一点血色。 完了,完蛋了! 太子见她这样子,心疼的皱起了眉头,“身为长姐,有你这样逼妹妹的吗?” 苏梁浅心情大好,扭着脖子,看向太子,他正看向苏倾楣,一副心疼到不行的样子,“臣女知道太子怜香惜玉,这并没有错,但还是得分清对象,不然的话,若是坏了我大妹妹的名声,太子纵是自责后悔,也来不及,还伤了兄弟间的感情。” 苏梁浅一副提醒的口气,温和且诚挚,她上辈子和太子接触的也并不很多,就只有几次,不过太子那些光辉的事迹,外人知道的,外人不知道的,她都从夜傅铭的口中得知了,她那时候还屡屡为夜傅铭不平,同时也相信他争夺皇位是为了北齐百姓好的话。 夜傅铭渣这是毋庸置疑的,太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睡的那些女人,有为了他身份想要荣华富贵心甘情愿的,也有不愿意但被他强迫的,说怜香惜玉是好听的,他分明就是色欲熏心。 他帮苏倾楣说话,就是不安好心,嫁给他的女人,真是到了八辈子的霉。 苏梁浅这样想着的时候,眼角瞟向了娄嫣然,见她低垂着脑袋,咬着嘴唇,似乎是在下某个决定。 当然,苏梁浅将这样的事实挑明,也没什么好心,她就是故意让太子,夜傅铭,还有苏倾楣三个人难堪,再就是,让太子更加讨厌她。 太子本就看苏梁浅不顺眼,这会更恼她伤了他心仪的美人心,他自然不会接受苏梁浅这样的提醒,冷着脸呵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你也敢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本宫的事情,容不到你置喙。” 太子冷哼了声,指了指苏倾楣身上的衣裳,目光柔和了许多,“这衣裳,穿在你妹妹身上是相得益彰,你一个乡巴佬穿着,也成不了凤凰!” 苏梁浅看着恼怒的夜向禹,眨了眨眼,觉得这就是个奇葩,难怪上辈子自己不知道怎么死的就算了,还把王家和娄家都害的那么惨。 太后冷着脸,用眼神警告太子,但太子根本就不为所动,太后一把夺过沈安氏手上的嫁妆清单,直接对这太子的脸砸了过去,皇后惶恐,起身跪在地上。 太后砸了人,心情好了许多,被皇后拽着跪在地上的太子,却意识到了问题存在,不敢再说话,呼吸都不敢大声。 “忠言逆耳,但太子该听的还是要听,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别人家的家事就不要管了。好了,大家都饿了,去太清宫开宴。” 太后在下了太子的脸后,见好就收,并没有一直揪着不放。 她随后看向苏梁浅,示意她起身,“你过来扶哀家。” 苏梁浅道了声是,缓缓站了起来,她并没有直接走向太后,而是走到太子的身前,蹲下将嫁妆清单捡了起来,然后递给沈安氏,这才将自己的一只手递给太后。 “太后,臣女有个小小的请求。” 太后看她美目流转,温和笑道:“你说。” “母亲的嫁妆丰厚,又和父亲的私产混在一起多年,想必需要时间整理,请太后给父亲宽限几日,也能节省大舅母不少时间。” 若是明儿个沈安氏就带嫁妆清单去苏家要东西,苏克明有许多东西,定然是拿不出来的,这事传出去,对苏家苏克明的名声定然不利,但若事情搞成那样,苏克明他们必定直接就耍赖。 他毕竟是她的父亲,若是耍赖,她还能揍他一顿或者要他的命不成?这事就只能这么揭过去了,那可不是苏梁浅想要的结果。 她想要的,是她母亲嫁妆里面的东西完完整整,一件都不少。 太后一眼就洞悉了苏梁浅心中所想,道了声好,随后对沈安氏道:“明珠,你让人将嫁妆清单誊写一份,交给苏大人,过五日再上门。” “太后,我最近刚好没什么事,不如让我也来凑个热闹。” 季夫人愿意帮忙,苏梁浅自然是求之不得,沈安氏也是一样的想法,在季夫人后便道:“清妹的嫁妆丰厚,珠宝书画鉴定,还有算账的师傅,到时候必定需要许多人,季夫人愿意帮忙,那是最好的。” 当事的几个人都没意见,向着苏梁浅的太后,自然不会反对。 这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苏梁浅看着在地上坐着,一副如临大敌仿佛天都塌陷下来般的苏倾楣,挑眉看向夜傅铭。 夜傅铭看着地上坐着的苏倾楣,脸上的担忧关切,恰到好处,又有些欲言又止。 他这个样子,任谁看来,都觉得是深情的。 “妹妹这是被吓坏了吧?” 苏梁浅也是一脸关切的说道,抬眸看向将目光同时移向她的七皇子,“七皇子,我妹妹看着好像真的被吓得不轻,你可得好好安慰安慰她。” 苏梁浅话落,扶着太后,从苏倾楣的身侧经过离开,太后始终没开口说让地上的皇后起身,皇后知道,太后是动怒了。 太清池的晚宴,是需要皇后主持的,皇后自己站了起来,瞪了眼不成器的太子,“你就等着你父皇骂你吧!” 皇后愤愤的说了句,往娄嫣然的方向看了眼,娄嫣然将皇后看她,随即就移开了目光。 皇后察觉出她态度的转变,心哇凉哇凉的,不由看向惠贵妃,见她也看着自己,那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嘲笑,对太子越发的恼火。 她跟上太后,对太子恼着恼着就怨上了苏梁浅。 往年苏梁浅没回来,一切都好好的,她一回来,一切就都乱套了。 不但太子出了错,她估计也沦为了后宫那些女人的笑柄。 苏梁浅就是她的克星。 皇后想要退婚,但一想到沈清那些丰厚的嫁妆,她顿时又变的迟疑起来。 这婚,肯定还是得退,但苏梁浅这样落她的脸,皇后觉得自己怎么都得拿点报酬。 皇后担心太子留在这里,还会惹出事端,起身的时候,拽着太子,一并跟上了太后,其他的人在皇后身后,也有序离开。 “能自己起来吗?” 惜嫔走在一众妃嫔的身后,往后看了眼,正看到在一众人离开的时候缓缓蹲下的夜傅铭,他微歪着脑袋,和苏倾楣面对面的,两人的距离极近,看的惜嫔那张冷若冰霜仿佛没有表情的脸,竟有了嫉恨。 听到声音的苏倾楣,木然的抬头,她动作缓慢,还有泪流出,那样子不但惹人怜爱,而且美感十足。 “七皇子。” 她咬着嘴唇,很紧很紧,叫了声夜傅铭后,嘴唇微松,眼泪流的更快,有哭声溢了出来,颤抖的厉害,委屈又害怕。 夜傅铭看着苏倾楣吧嗒往下掉的眼泪,不知怎的,眼前浮现出的却是苏梁浅那张含笑讥诮似笑非笑的脸,眼中关切的情绪虽还在,但却没有什么温度,甚至有些冷冷的。 “太后她们还在等着呢,你若是要去,就不要让她们等久了,若是不适不想去,我让人送你回去。” 夜傅铭的话并无任何不对,苏倾楣也不能从他的话中洞悉出他情绪的异常,但苏倾楣就是觉得不对。 她不觉得这是安慰,她刚刚那个样子,想要听到的,可不是这样的话。 苏倾楣看着距离自己就只有咫尺的夜傅铭,一下就收住了眼泪,她抬手擦了擦脸上还有眼角的泪痕,“我没事。” 夜傅铭嗯了声,站了起来,苏倾楣总觉得他这样子,是有几分冷淡的,心里更加委屈难受,她很快想到太子,觉得夜傅铭是因为这个事情生气了。 苏倾楣站了起来,有些着急的解释道:“我和太子,今日是第一次见面,我” “我知道,皇兄他就是这个样子的,我不会放在心上,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夜傅铭走在距离苏倾楣只有两步远的前面,似真的不介怀,还帮着太子说话。 “我今日,是不是让七皇子丢脸了?” 苏倾楣跟在夜傅铭的身后,小声问道。 夜傅铭转过身来,摇头,“这是你父母的事,你并不知情。” 夜傅铭的脸色,在渐渐暗沉下来的夜色下,郑重的像是在提醒着些什么。 苏倾楣和夜傅铭到太清宫的时候,不少人都已经落座了。 夜风吹人醒,不堪打击的苏倾楣和夜傅铭一路过来,人已经冷静了许多。 归还嫁妆一事,有太后做主,她现在是不能改变什么了,接下来的宫宴,她必不能丢脸,让人看了她的笑话。 苏倾楣打定主意,要像个没事人似的,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到和太后等人坐在一起的苏梁浅。 太清宫中,燃着的宫灯明亮,她白净的脸上带笑,和太后等人有说有笑的,仿佛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苏倾楣不禁晃了晃神。 “我先过去,你自己找位置坐下。” 夜傅铭指了指自己所在位置的方向,叮嘱苏倾楣。 苏倾楣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神色羞怯,点点头。 夜傅铭刚走,已经坐下的萧意珍便朝着苏倾楣的方向招了招手,满殿的女子,做她这样动作的就只有一个,苏倾楣很快就看到了萧意珍,朝她走去。 因为是在灯下,再加上走动,她身上的衣裳光华流转,颜色越发的好看吸引人,苏倾楣明显能感觉到,场中有不少人的目光,是在她身上的,只是现在,苏倾楣却实在高兴不起来。 “你坐这里。” 萧意珍指了指自己的身侧,苏倾楣拒绝,“这不是我的位置。” “我知道,我博长侯孙女的位置,你来之前,我和她说,让她和你换个位置,她同意了。” 萧意珍一脸的急色,拽着苏倾楣,让她坐下,然后贴到她的身侧小声问道:“那些东西,真的要还给苏梁浅吗?姑姑她” 萧意珍想说,萧燕这些年已经用了不少了,有些根本就不可能还上,被苏倾楣捂住了嘴巴。 苏倾楣瞪着萧意珍,眼神极其的严厉,小声警告道:“不要乱说。” 萧意珍有些被苏倾楣这样子骇到,点了点头,苏倾楣松开她的嘴巴,萧意珍心里有话没说完,哪里憋得住,凑到苏倾楣的耳边,用更小声的声音道:“那之前姑母送我的那些东西” 这才是萧意珍最关心的,之前萧燕送她的那些东西,她最最喜欢的那几样,据说都是沈清的嫁妆,萧意珍不想拿出来还回去。 苏倾楣见她还说,继续拿眼瞪她。 苏倾楣这样子看着有几分像萧镇海,萧意珍看着心里竟觉得怕怕的,讪讪的闭了嘴,苏倾楣这才道:“一切等回去再说。” 苏倾楣皱眉,有些郁闷萧镇海这时候没在京城。 萧意珍见嫁妆的事情不能提,便不再说,但和苏倾楣在一起,她嘴巴向来是停不下来的,“表妹,你没看到,刚刚你跳舞的时候,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我过来的时候,许多人都在议论,说太子和七皇子都为了你争风吃醋呢。” 苏倾楣不用问,也能想得到,那些人对她的议论,绝对没什么好话。 “她们就是在嫉妒,心里肯定羡慕坏了。” 萧意珍说这话的时候,颇为自得,更又说不出的歆羡。 对苏倾楣,她一直都是羡慕的,羡慕她的才貌,羡慕她受人欢迎,尤其是萧镇海对她的好。 “谢谢表姐。” 苏倾楣扯着嘴角道谢,笑容僵硬。 若她没指婚给夜傅铭,苏梁浅也不是内定的太子妃,太子和夜傅铭为她争风吃醋,她或许也会沾沾自喜,但现在这种情况,她实在高兴不起来。 萧意珍见自己说的这些,苏倾楣情绪都不高,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也看到了苏梁浅,脸一下变的阴沉,眼睛里面迸射出的也是嫉恨的火焰,“她的运气真好。” 提起苏梁浅,萧意珍就是一肚子火,向苏倾楣小声说了她许多坏话发泄。 前来的诸位小姐和公子,同坐在太清宫中的大殿,但男女是分开坐的。 人差不多都落座后,皇后身边的嬷嬷宣布开席。 “今年朝春宴的头三甲,母后可有赏赐?” 开口的,是在事情上,几乎隐形的慧贵妃。 “我看母后和苏大小姐投缘的紧,她又是头筹,不若就由母后亲自来赏,如何?” 在朝春宴上,表现出色的前三甲,除了能得一个才名,还会有赏赐。 往年太后没参加,身份最高的就是皇后,头筹的赏赐之物,一般都是皇后定的,第二名绝大多数都是慧贵妃,第三名,往往是由皇后指定,要么是宫中受皇帝敬重的老人,要么就是罪当宠的新人。 赏赐的东西,多是发簪,手镯之类的首饰。 后宫的女人,多爱较劲,所以这首饰,都是大有来路,而且价值不菲,也有许一个承诺的。 皇后看向慧贵妃,眼神中带着蔑视,仿佛是在说她耍讨巧的一套把戏。 苏梁浅看着就差没翻白眼的皇后,心中冷笑,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后宫中,皇后不讨皇上的欢心,朝堂上,太子亦是如此,难怪那么多人都投向四皇子的阵营,王老夫人让自己最疼爱的孙子装成纨绔。 太后没有说话,而是取下了头上展翅的凤凰金簪,递给了苏梁浅。 “这枚金簪,是先皇送给哀家的定情之物,跟了哀家数十年,现在哀家把他送给你,你拿着这支金簪,就可以在宫中畅通无阻。” 今日的事情后,太后将先皇相送的御赐金簪赏给苏梁浅一事,必然会传出去,苏梁浅持金簪入宫,自然无人会拦敢拦。 叶安阳眼红的,用筷子泄愤似的戳着碗里的食物,长公主心里也不舒服的很,看向太后那边,都没有阻拦叶安阳的失态。 苏梁浅并没有推诿,跪在太后所在的位置前,双手接过。 太后并没有将东西放在她摊开的手心,而是插在了她盘着的发髻上,她这番举动,让那些本就各种动心思的人,对苏梁浅,更有了衡量,心思更加活跃,看着她的目光,都是带了深色的。 太后给苏梁浅将东西插好后,还端详了一番,目光带着赞赏,“真好看。” “谢太后赏赐夸赞,太后娘娘福寿绵延,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满意的笑笑,将苏梁浅拉了起来,重新让她在自己的身侧坐下。 苏倾楣看着言笑晏晏的苏梁浅,忍不住想到荆国公等沈家的男儿还在,苏梁浅偶尔回去,说起她在荆国公府还有皇宫的事情,以前那样的场面,她需要联想,而现在,她亲眼见到了。 苏倾楣含泪的眼眸都是红的,只觉得太清宫中的空气都是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来气,要不是马上就要轮到她,苏倾楣都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苏梁浅落座后,皇后将第二名的苏倾楣和第三名的娄嫣然也都叫了出来。 皇后怨怪苏梁浅,但太子为了苏倾楣当众让人觉得失德,皇后对她的印象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看着从位置上起身,然后缓缓走到大殿正中的苏倾楣,她身上的衣裳,颜色一层层的,随着她的走动还会晃动,如水波纹一样,美到了极点,作为女人的皇后,半晌才将自己的目光,从她的衣裳转移到她的脸上。 苏倾楣长得并不妖媚,可以算是端庄的,灯光下,皇后看她的脸,却觉得就像狐狸精似的,讨厌的紧。 苏倾楣和娄嫣然两人走到正中跪下。 苏倾楣作为第二名,自然是由皇后来赏。 皇后脸上带笑,眼神透着的却是冰冷的厌恶,对身边随行的女官道:“就将前几日皇上赏给本宫的云锦,赐给苏二小姐吧。” 苏倾楣抿着的嘴唇抖了抖,脸色也跟着白了白,身子微微一颤,她甚至听到有人在低笑,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堪,这种难堪,让她想哭。 “苏二小姐是对本宫的赏赐不满?” 皇后色厉内荏,想要借机发作。 苏倾楣回过神来,忙俯首谢恩,“谢娘娘赏赐。” 苏倾楣头贴地,那双几乎也贴着地面的眼眸,黑沉沉的,满是怨恨,对苏梁浅的怨,对太后皇后,对在场所有笑话她让她难堪的人,而这种怨,让她那颗想要出人头地坐上高位的心,更加蠢蠢欲动的坚决。 这些个笑话过她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赏赐娄嫣然的是惠妃,是一支上等的血玉簪子,两人谢了恩,各自回到原来的位置。 “你怎么了?” 萧意珍倒是不能从苏倾楣的脸上看出什么,只是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她的手冰凉的,把她都吓了一跳。 苏倾楣恍然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事,我有点不舒服,想一个人出去透透风。” 萧意珍也没有多问多想,只道:“那让抱琴跟着,你早点回来。” 苏倾楣点头,离开。 她知道,就自己今天这样的处境,有不少人一直都关注着她,她要离开的话,肯定是会有人看到,这并不好,但这个地方,苏倾楣真的是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苏梁浅的风光无限,她的落魄难堪,苏倾楣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 苏倾楣一起身,苏梁浅就看到了,不过也仅仅只是看了眼,并没有反应。 苏梁浅在收回目光的时候,在底下扫了圈,脸色突变,刚刚还在位置上的沈琦善,突然不见了。 今天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太多,苏梁浅自然不能关注着沈琦善,但她偶尔视线扫过去,见她都看向萧凭望那边,那样子看着就很不对劲,只是多年来,她一直都呆在沈府,和隐形人并无差别,这种场合,大家更不会注意到她。 苏梁浅见沈琦善不在,心中莫名就不安的很,沈安氏看出她的异常,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苏梁浅借故起身,去找秋灵,吩咐道:“你去看看,萧家二公子,有没有在位置上,如果没有,你去太清宫附近找找表小姐,把她带回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意外发现,苏倾楣再生计(二更) 秋灵依着苏梁浅的吩咐,到男宾席那边,找了几遍,都没看到萧凭望,不但萧凭望没在,太子好像也没在。 秋灵预感不好,出门就去找人。 天,已经彻底黑了。 太清宫中,廊下还有挂在树上的琉璃宫灯点着,光线明亮,来往的宫女太监不断,形色匆匆,做事却有条不紊。 相比于其他宫殿来说,太清宫并不是很大,秋灵绕着,很快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任何人。 沈琦善,萧凭望,苏倾楣,还有太子,一个人影都没看着。 秋灵又找了几个进出的宫女太监询问,他们都说没在殿内看到人。 太清宫中人来人往的,若沈琦善是为了和萧凭望见面,肯定不会是在殿内,如果是在太清宫中,这么多人,他们必然也不敢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当作偶然撞到,就算被人看到了,也出不了什么事。 秋灵看了眼太清宫的正殿,宴会还在进行,秋灵想到沈琦善那个不省心的,郁闷的皱了皱眉,跑出去找人。 太清宫正殿,苏梁浅依旧和太后等人坐在一起,见秋灵大半天没回,就知道事情不好了。 沈安氏见苏梁浅抿着嘴唇,虽然她表现的没什么异常,但看着就是心神不宁的样子,沈安氏看着她,用眼神询问发生什么事,苏梁浅摇头。 萧凭望克制,沈琦善也不是冲动任性的人,苏梁浅只希望这是巧合,当然,就算是蓄意的默契,也不要在这个地方生出事情来,不然的话,苏梁浅单想想就觉得头疼。 苏倾楣从太清宫的正殿离开后,本来就准备在太清宫内走一圈的,但见往来都是行走的宫女太监,还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欢快的奏乐,只觉得胸口依旧堵的发慌,不知不觉的就出了殿,一直到听不见任何太清宫中的声音,她才停下,那种心悸的仿佛要爆炸的感觉,才稍稍舒缓一些。 每年的朝春宴之所以设在太清宫,就是因为太清宫和御花园的距离相当合适。 御花园中,百花绽放,繁花似锦,比起白日里来说,要安静许多,没有太清宫的喧闹,也不如那边灯光璀璨明亮,甚至是有些冷清。 夜风吹来,花在风中飘舞,花香浓郁。 苏倾楣深吸了口气,神色本来是舒缓放松了些的,又忽然想到苏梁浅,想到苏梁浅在花瓣雨中舞剑,惊艳动人,脸色一下又冷沉难看起来。 之前叶安阳挑衅苏梁浅,苏倾楣见有身份如此高的人针对苏梁浅,心里是很高兴的,也静等着看好戏,可现在,她却觉得叶安阳蠢极了。 要不是她不自量力,苏梁浅哪能出这样的风头,还顺势拿回了沈清的嫁妆。 苏倾楣想到这些,那心情,完全没比在太清宫看到苏梁浅好多少,糟糕透顶。 苏倾楣见四下无人,伸手想要扯掉面前的花儿泄愤,手都伸到一半了,还是缩了回来。 这不是她能够肆意妄为的地方。 御花园中,花草树木应有尽有,凉亭小谢,假山流水,在朦胧的月光下,更有种白日里没有的神秘美感。 苏倾楣想着自己找个地方坐坐,经过一处假山时,忽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极是耳熟。 “前段时间,我去我父亲那里了,一直在那呆着,这两日才回来,你近来过的如何?” 听到这声音的苏倾楣浑身一震,她很快辨认出来,是萧凭望。 他不在太清宫中参加宴会,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苏倾楣抱着这样的疑惑,蹑手蹑脚往前走了两步,还没到他们所在的假山后,找个隐蔽的位置藏好,就听到了另外的声音。 是女人的声音,不过对苏倾楣来说并不是很熟悉,苏倾楣根本就不能辨别出身份。 苏倾楣知道萧凭望警觉,也不敢心急,一下就跑过去,反而更加小心,动作极轻极慢。 “还能如何?我这般年纪,不成婚,在家中都成罪人了,连带的我家都成了笑话,我母亲天天给我物色人选,就盼着我早点嫁出去,反正今生,注定是不能嫁给心中所爱了,别的人是谁,也都无所谓。” 沈琦善的声音弱弱的轻颤,带着厌倦,还有深深的无奈。 苏倾楣没有从声音分辨出人,但这样的话,让她的脑海,浮现出了人选,而那个人,让她低落的心情,再次变的紧张兴奋起来。 “萧大人让你特意赶回来,也是因为你的婚事吧,我看昭檬公主,她今日一直都在看你,她是喜欢你吧,恭喜萧公子。” 沈琦善越说,鼻音越重,仿佛要哭出来了一般。 这话中的酸醋味实在太重,苏倾楣完全能感觉得到。 苏倾楣终于到了假山后面,沈琦善说的这些话,让她大大吃了一惊。 昭檬公主?皇后的女儿,太子同胞的妹妹?她喜欢萧凭望?一直在看他? 苏倾楣一整天都在风口浪尖,她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哪有时间去注意别人?苏倾楣根本就没那个心思,一个个沉重的打击,让她到现在都还没能从那一个个噩耗中恢复过来。 而且,就算是要关注,她看的也是太后皇后苏梁浅那些人,尤其是苏梁浅。 对苏梁浅的怨恨,让她根本就无暇其他。 但沈琦善就不一样了,几乎在看到萧凭望的那一瞬,她的目光就不受控制的落在他身上,仿佛被黏住了一般。 萧凭望看她,她高兴。 萧凭望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她都会有心痛的感觉,什么人看萧凭望,她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心上人面前,尤其是这种爱而不得的心上人,女人的心思,会变的异常敏感,昭檬公主对萧凭望有意,这一点,沈琦善几乎可以肯定。 几乎没有思量,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苏倾楣莫名觉得高兴。 若是萧凭望娶了昭檬公主,那就是驸马爷,萧家就是皇亲国戚了。 而且,听说当今皇上虽然子嗣众多,所有女儿里面,昭檬公主是最受宠的,萧镇海又得圣宠,萧家的地位,必定可以更上一层楼,这对她来说,自然是有极大的好处。 这于她而言,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萧凭望看着沈琦善痛苦皱眉的模样,也拧着眉头,“我与昭檬公主就只有短短数面之缘,话都没说几句,公主金枝玉叶,岂是我这样的莽夫能匹配的上的?你不要乱说,坏了公主的名声!” 萧凭望是三观极正的人,他说这话,一是觉得沈琦善此言,若是被外人听到,很容易误解他和昭檬公主的关系,对昭檬公主不好,另外,他单纯的觉得他和昭檬公主根本就不像沈琦善说的那样,这是他的一种解释方式。 萧凭望是有安慰沈琦善的意思在里面,但在沈琦善听来,却是他因为自己这番说辞不满,维护昭檬公主。 当然,站在沈琦善的立场,同为女人的苏倾楣,也觉得萧凭望这是在火上浇油。 不过他不是沈琦善,且知道萧凭望正直不会拐弯的性子,经常将萧夫人都气的半死,所以她能明白萧凭望的意思。 沈琦善怔怔的看向萧凭望,一下更加受伤,眼泪就流了出来,萧凭望见她落泪,无措,急在原地跺脚挠头,“你明知道,我心中属意的是你。” 沈琦善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想到他那么优秀,公主会喜欢,却并不会属于自己,而将来,自己要和一个自己不喜欢而且完全陌生的男人在一起,悲从中来。 “凭望,我我不想,不想嫁嫁给自己不不喜欢的陌生人,不不想和你成为陌生人,我我不想,自己一一辈子就就这样过了。” 沈琦善越说越伤心,哭出了声。 萧凭望这次突然去军营练兵,是临时起意,他去,就是为了控制住自己不去找沈琦善,断了两人的关系联系,自然是没有通知沈琦善的。 沈琦善听从苏梁浅的话,她也知道,自己和萧凭望不应该再见面,但萧凭望真的一段时间不来找她,她就和掉了魂似的,每日都心如刀割。 这种心情和滋味,在萧凭望说自己去萧镇海的军营才好一些。 萧凭望看着沈琦善这样子,铮铮男儿的铁石心肠也不由柔弱下来,他上前两步,脸上是满满的心疼,恋慕,还有纠结挣扎,他的手,几次要落在沈琦善的身上,但还是握紧拳头,缩了回来,垂着紧握。 苏倾楣能听到沈琦善的哭声,但没了说话声,她心中好奇发生了什么,小心的探出身子,还没往萧凭望的方向看,就见直直朝她这边来的方向,有一道极其娇小的身影,四下环顾,往这边走来。 苏倾楣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往后躲了起来,见她急急的跑了过来,才认出是随苏梁浅一同前来的秋灵,忙更小心的藏好。 秋灵绕着找了好大一圈,都准备放弃了,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 其实,眼尖的她,最先看到的是萧凭望,确切的说,是萧凭望的背影。 萧凭望身形高大,他就站在沈琦善的身前,几乎将她挡住,让人很难从这个方向发现沈琦善。 “我何尝不是一样?但你若是和我在一起,这辈子注定会过的相当艰难,我不能害你,更不想你因为我而不幸。” 秋灵听到萧凭望的话就知道,沈琦善就和他在一起,前后左右看了眼,并没发现人,微松了口气,疾步跑上前去。 萧凭望同样沉浸在自己悲痛的情绪中,警觉并不如从前,但秋灵并没有刻意收住自己的呼吸和脚步,萧凭望很快发现有人,那随时都有可能会破功,将沈琦善搂入怀中的冲动,在一瞬间被冲淡冲散。 他猛地转身,就看到秋灵朝自己这边的方向小跑着过来。 萧凭望是认识秋灵的,他看着秋灵,不由的就想到了苏梁浅,心沉了沉。 沈琦善也发现了秋灵,整个人有片刻的呆滞,眼泪都还在流,等秋灵都走到面前了才反应过来。 她低垂着脑袋,伸手快速将眼泪擦掉,一颗心,简直沉到了谷底。 秋灵并不喜欢整日里都是情情爱爱伤春悲秋,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女子,沈琦善这三点几乎全占,所以秋灵是并不怎么喜欢沈琦善的。 尤其她之前明明都答应了不和萧凭望往来的,这一见面,两个人又搅和在一起,让苏梁浅担心,秋灵就更加不喜欢了。 她家小姐,就不会如此。 “表小姐,小姐到处找您呢。” 秋灵知道苏梁浅对沈家众人的心思,并没有将自己的这种不喜表露出来。 她走向沈琦善,朝她服了服身,“晚宴马上就要结束了,若是离开的时候,大夫人还是看不到表小姐,会担心的。” 言外之意就是让沈琦善速度和她离开。 沈琦善擦掉眼泪,还在抽噎着,她的目光从秋灵移向萧凭望,满是眷恋不舍,萧凭望还看着秋灵,脸上的愧疚之色让秋灵对他没那么讨厌。 “是我的不是,让沈大夫人她们担心了。” 萧凭望躬身致歉,秋灵见沈琦善的目光还仿佛黏在萧凭望身上似的,拽了拽她的手,沈琦善又擦了擦眼泪,听到秋灵对萧凭望道:“萧公子既然知道和我家表小姐没有任何的结果,今日这样的事情,都该避免。女子在感情的事情上,总是优柔寡断,容易拖拖拉拉,我相信萧公子,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秋灵说的话,和说话的口吻,像极了苏梁浅。 萧凭望没有解释,也没有辩解,道了声是,“我出来这么久,我兄长应该也在找我,我也得回去了,告辞,沈小姐也别让沈大夫人找。” 萧凭望话落,头也不回转身离开,仿佛没有半分不舍,看的沈琦善紧咬着嘴唇,又差点落泪。 秋灵见沈琦善目送萧凭望的背影离开,一直到萧凭望的身影消失在黑夜,才对沈琦善道:“表小姐,人都不见了,您也该回去了,您这个样子,大夫人瞧见了,会怀疑的。” 沈琦善嗯了声,情绪相当失落,跟着就往太清宫的方向走,走了几步,问秋灵道:“表妹是不是和他说了什么?” 一直到沈琦善和秋灵也都走远了,苏倾楣才从假山后面出来,她看着两人要消失在黑夜中的背影,又往另外萧凭望之前离开的方向看了眼 原来,他数次去沈家,避而不入,是因为沈琦善。 苏倾楣太过了解自己的这个表兄,和其他擅用甜言蜜语哄骗女子的男子不同,他的喜欢就是喜欢,他竟然会喜欢沈琦善? 他和沈琦善? 不要说有对萧凭望有意的昭檬公主,就算没有公主,这门婚事,舅舅舅母确实不会同意。 沈家早不是以前的沈家,沈琦善,一个大龄嫁不出去的姑娘,又怎么配得上年轻有为前途无限的萧凭望? 只是,苏倾楣不解的是,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一直以来,萧凭望都跟着萧镇海在历练,根本就不可能有和京中女子接触的机会,更不要说沈琦善自沈府出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 如果不是晚上刚好撞破了他们的事情,苏倾楣真的做梦都不会往这方面想。 苏梁浅她也知道了?而且极力反对? 苏倾楣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勾着嘴角,脸上露出了自苏梁浅大出风头后,发自内心的笑。 苏梁浅她最在意的就是荆国公府的人。 这样的意外发现,让苏倾楣狂躁到极致的心,得到了真正的舒缓。 她转身回去,还没到太清宫,在半路上,竟碰上了调戏宫女的太子。 ------题外话------ PS:剁手后,就要好好码字,今天的二更送上 第一百七十五章:朝春宴后,各方反应 是个看起来没什么级别的小宫女,极其年轻,容貌娇媚,就好像刚刚绽放的花儿,嫩的能掐出水来。 她就靠在太子怀中,朦胧的灯光下,可见双颊驼红,眉目含情,勾人的很,那样子,分明是甘心情愿的。 “这样娇媚好看的一张脸,怎么能只做个宫女?这样好看的一双手,怎么能做那些粗活?你这样子,比东宫的那些宫女都讨喜,本宫瞧着你,喜欢极了,不如你去东宫伺候本太子如何?” 皇后为了约束太子,将东宫的宫女,都换成了自己信任的心腹,最开始都是上了年纪且不好看的,太子完全下不去手的那种。 太子见不能吃窝边草,就去外面,屡屡被皇后撞破。 皇后无法,只得挑选几个貌美的在太子身边伺候,因着太子喜新厌旧的性子,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换掉被他厌弃的那个。 皇宫之中,漂亮的宫女比比皆是,能让皇后挑中的,除了貌美,自然还得品行端庄。 端庄的女子,在房事上自然就放不开,平日里也不怎么讨喜,太子换侍女的速度堪比换衣服,而且因为都是一个调调,太子越换越快,也越来越觉得乏味,稍遇着点不一样的,就觉得胜却东宫的那些女子无数颜色。 太子说着话,还不忘上下其手,那口气,也轻佻的很,像是没见过女人似的,猥琐又下流。 苏倾楣怔怔的看着就坐在凉亭入口台阶,搂着宫女,随时都要亲过去的太子 之前,萧凭望和沈琦善只是偷偷见面说话,都知道找个隐蔽的地方。 他就不怕被发现吗? 堂堂太子,居然和卑贱的宫女厮混在一起,苏倾楣只觉得这个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荒唐,一下就红了脸。 苏倾楣很快反应过来,她心里厌恶太子这个人,也不想和他纠缠,生出更大的误会,坏了自己的名声,正准备在太子发现前偷偷离开,却被已经被太子搂着脖子的宫女发现,惊呼了声。 太子大感扫兴,他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太监宫女,正要呵斥,见是苏倾楣,眼中的怒气全部散去,一下变的炽亮,对坐在自己身上的宫女,也一下失了兴趣,拍了拍她的屁股。 宫女反应过来,同时会意,忙不迭地的从太子身上起来,神色都变的慌乱。 她私下敢勾搭太子,并不表示,她敢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这些年,因为太子死去的宫女,一双手根本就数不过来。 宫女只是想在被人发现前,从太子身上,得到些好处。 从太子身上起来后,不待太子吩咐,她将头垂的很低,服了服身,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苏倾楣听到宫女的惊呼声,也是吓了一跳,她看着落荒而逃的宫女,见四周只有自己和太子,不安的拧眉。 她若是和太子在这里见面被撞破,为了保全太子的名声和皇家的颜面,最后倒霉的一定是她,她有些后悔,自己没带抱琴一同前来,更加郁闷,自己怎么选择了这条路。 太子自然是不知道苏倾楣心中所想的,当然,就算知道,也不影响他想做的事情。 太子起身,苏倾楣向后退了两步,给太子请安。 她的脸上,因撞破太子好事的红潮尚未褪去,看的太子更是心猿意马。 “苏小姐不在太清殿,怎一个人在此?可是心情不好?快与本宫说说,本殿下,最是喜欢替人排忧解难,尤其是苏小姐这样的美人。” 饶是太子身份尊贵,可苏倾楣心底里已经对他生出了厌恶,尤其,他刚刚还和个不入流的宫女做那样的事情。 这样的调戏,让苏倾楣觉得太子将她当成了和那宫女一样的货色,更觉得恶心,她心中也越发认同萧镇海说的,太子难成大器。 这种人能成为太子,那都是老天瞎了眼。 苏倾楣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是不显,太子在她想事的时候,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苏小姐那一舞,真是让人惊艳,我到现在还念念不忘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本太子能有那个荣幸,能再一睹苏小姐的风采。” 太子从不吝惜贬低自己去抬高自己心仪的女子,口气越发轻佻,言辞也是越来越过分,苏倾楣见他逼近,心中的不安更深,都有些怕怕的,藏在袖中的手都握成了拳头。 她垂着眼睑,深吸一口气,本来是想舒缓自己紧张的情绪,好让自己能够从太子的魔爪中安然脱身,可微微闭着眼睛时,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苏梁浅的讥诮,还有皇后当众赐她缎子的羞辱。 苏倾楣袖中的拳头握的更紧,那突然升起的屈辱还有报复的强烈冲动,一下压过了她心头的惧意。 “能被太子喜欢,是臣女的福气,不过要说舞,臣女姐姐今日的剑舞,才是真正的让人惊艳,太后皇后还有其他人,都赞不绝口呢,臣女看着都钦佩的很,太子难道不喜欢?” 太子听苏倾楣提起苏梁浅,眉眼间闪过一丝厌弃,“女子就该有女子的样,一个女子,舞刀弄枪的,还杀气腾腾,谁会喜欢?她刚刚还针对你,你居然钦佩她,如此善良大方,才是如此的典范,本宫的太子妃,怎么就不是你呢?若本宫的太子妃是你,本宫一定遣散东宫的那些莺莺燕燕,也不再看其他宫女一眼,就独宠你一人。” 太子说的信誓旦旦,苏倾楣压根就不相信。 “太子此话当真?” 苏倾楣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又有些娇怯,“还从未有人对臣女说这样的话呢。” 太子明亮的眼睛,一下更是烟火盛绽似的璀璨,又往苏倾楣的方向两步,想要趁机握住苏倾楣的手表衷肠。 苏倾楣看出太子喜欢动手动脚,在他再往自己方向继续逼近的时候,手向后退了两步,美眸流转含情,直视着太子。 她面上也是和东宫的那些侍寝的宫女一样的正色,但太子看着,却喜欢极了,他站在原地,向苏倾楣保证道:“你既不喜欢,本宫绝不勉强。” 他见苏倾楣并没有态度强烈的拒绝,也就生出了慢慢征服的趣意。 苏倾楣嗯了声,那淡然又似透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的太子一颗心是蠢蠢欲动的燃烧,听到他注视着的苏倾楣道:“太子说喜欢臣女,比起口头说的,臣女觉得实际的行动,更具说服力。” “你想我怎么做?” 太子问的急切,“是要本宫将心掏出来给你看吗?” “若太子死了,又如何用实际行动向臣女证明呢?” 苏倾楣见太子急切的做出要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的动作,心里对他更加轻视。 “太子是北齐的储君,皇上在诸多皇子里面,立您做太子,必定是看中了您的智慧,若是臣女开口,那多无趣,臣女相信,就算臣女什么都不说,太子也一定能猜出臣女的心思,让臣女看到太子对我的诚意。” 苏倾楣这番恭维的话,听的太子是无比妥帖,浑身舒畅,对苏倾楣,也是越发的喜欢。 而苏倾楣说的这种方式,确实让太子大感有趣。 苏倾楣看着太子那副完全就是被她哄的妥帖的样子,心里嗤之以鼻,脸上却是一副信任期待的样子,她服了服身,“宫宴应该快结束了,臣女该回去了,告退。” 苏倾楣话落,转身就走,小碎步很快,根本就不给太子反悔拦她的机会。 苏倾楣走出了好一段距离,见身后并没有脚步声追上来,拍着还在狂跳的胸口,舒了口气。 刚刚,那宫女离开,苏倾楣担心太子冒犯她,都怕死了,幸好 太子比她想象的好哄太多,也蠢很多。 不过,他毕竟是太子,这个人哪怕再怎么蠢,他的身份,很多时候还是很管用的。 太子注视着苏倾楣离去的身影,仿佛偷香窃玉成功,手放在鼻尖,深吸了一口,一副陶醉的样子。 苏倾楣心虚,她担心自己前脚回去,太子后脚跟就到了,会惹的人怀疑议论,一路都跑的很快。 一直到苏倾楣的背影都消失了,太子还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然后才跟在她的身后回去。 再次恢复了寂静的御花园,在太子走后,从暗处走出了两道颀长的声音。 “可惜了,我这表妹,偏偏碰上了苏梁浅那样的妖孽做姐姐。” 开口说话的是萧有望,他身边站着的则是七皇子夜傅铭。 萧有望啧啧了两声,颇感惋惜的模样,夜傅铭抿着嘴唇,一副没有表情的表情。 “苏梁浅那样的女子,整个北齐,也就只有一个。” 夜傅铭张口,像是夸赞,却听不出赞美的情绪,但第一次从夜傅铭口中这样高评价的去评论一个女子的萧有望,能感受的到,夜傅铭的欣赏。 萧有望更觉得惋惜,若与夜傅铭有婚约的是苏梁浅,苏梁浅倾尽所有相助夜傅铭,那真是如虎添翼。 不过惋惜的同时,他又觉得庆幸。 苏梁浅是个很厉害有手段的女子不假,也当得起心狠手辣四个字,但萧有望却觉得,她和夜傅铭和他还有苏倾楣都是不一样的。 “是极聪慧,也有野心,希望她的聪慧和手段,能配得上她的野心,至少,不要像这次这样拖我的后腿。” 夜傅铭的口气是温和的,说出的话却冰冷没有感情。 夜傅铭说这句话的时候,想到因苏倾楣的愚蠢,而要交还给苏梁浅的那笔嫁妆,心中对苏倾楣,生出了几分不耐。 “我会按着七皇子的标准,好好栽培。” 萧有望将事情应下后,转身,不解的看向身后的夜傅铭,“你说,太子这好色,是遗传了谁,皇上和皇后,都不是这样的人啊。” 苏倾楣回到太清宫的时候,朝春宴已经接近尾声,她坐下没一会,便结束了。 她看着备受瞩目,在今日出尽了风头的苏梁浅,眼角的余光,搜找沈琦善的身影。 苏梁浅机敏,她怕苏梁浅发现她已经知道沈琦善和萧凭望的事情,并不敢看的太过放肆,只是在扫向人群的时候,不着痕迹的往沈琦善的方向看几眼,同时也暗暗观察起了昭檬公主。 苏倾楣没见过庆帝,不过听说是个长相极其英俊的男子,后宫的女人,尤其是生育了孩子的妃嫔,没一个是丑的,皇室的皇子公主,就没丑的,昭檬公主继承了庆帝和皇后身上的优点,在一众的公主里面,长得也是出众的。 她容貌端庄,静静的坐在皇后的身侧,不言不语,有种说不出的娴静优雅,透着公主的贵气。 至于沈琦善,容貌不及公主不说,浑身更是透着一股小家子气,尤其是在不经意间流露的怯弱,简直登不上台面,若萧凭望娶了这样的女子为正妻,这辈子都得毁了。 苏倾楣越看就越是不明白,萧凭望看上了沈琦善哪一点。 不要说对萧凭望寄予了厚望的萧镇海萧夫人不会同意,同样希望借着萧凭望的高升往上走的苏倾楣,心里也是排斥的很。 苏倾楣心里这样暗暗盘算着,见苏梁浅朝她的方向看来,苏倾楣心咯噔一下,忙收回落在沈琦善方向的目光,然后低垂着脑袋喝茶,边喝茶的时候,她还在思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单独面对苏梁浅,会是什么态度和心情。 宴会结束,太后皇后等人先离开,剩下的公子小姐,则在太清殿外集合,像早上那样,组成一队,由皇宫的嬷嬷送到马车停放的位置,再乘坐马车离宫回府。 太后临离开前,拉着苏梁浅的手再三叮嘱,让她得空了,一定要到皇宫来看她,苏梁浅自然满口应下。 就算太后没有盛情邀请她入宫,她也会想办法进宫一趟,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办。 因为人是一队队错开时间离开的,太后皇后等人离开后,其他没离开的诸位小姐,便和自己素日的好友,在殿中说话,一时间,太清宫闹哄哄的,比之前宴会还在举行的时候都要热闹。 “苏妹妹!” 苏梁浅在送走太后等人后,第一时间走向了沈琦善,沈安氏也跟着她一起,苏梁浅还没和沈琦善说话呢,周诗语就兴奋的跑了过来,脸上都是笑,“苏妹妹,还没和你道喜呢,恭喜你,拔得头筹,你真是太厉害了。” 说最后一句话时,周诗语朝着苏梁浅竖起了大拇指,发自内心的为她高兴。 苏梁浅笑,就见周诗语又担心起来,往苏梁浅的身前凑了凑,然后小声道:“你要小心,安阳郡主她们应该不会就此作罢的。” 苏梁浅顺着周诗语眼角的方向瞟去,见叶安阳正往她这边看,咬着嘴唇,红着眼,红着的眼睛都是仇恨。 她见苏梁浅看她,更是瞪圆了眼睛,磨着的牙,像是一头恶狼,要将苏梁浅撕碎。 苏梁浅勾了勾嘴角,笑,在叶安阳看来,仿佛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一下更加恼火起来。 苏梁浅无视她吃人似的样子,收回目光,并不在意。 “我会小心的,你也是一样。” 她当然知道,也不指望,安阳郡主会就此罢手。 管她怎么针对,苏梁浅的原则就是,不让自己吃亏。 苏梁浅倒是不怎么担心自己会吃亏,她就是怕叶安阳若是在自己身上屡屡没得手,反而受气的话,会针对她身边的人,像周诗语。 周诗语点点头,看着苏梁浅的眼神,发自内心的欢喜喜欢,半晌才将目光移向沈琦善。 她来的时候,和沈琦善是同一队,她本来是想说和沈琦善一同离开的,扭头,就见沈琦善红着脸,一副哭过的样子,而且还很伤心,关切问道:“沈姐姐,你怎么哭了?” 沈琦善心情低落,不怎么想说话,摇了摇头。 苏梁浅本来是准备和沈琦善说几句话的,但现在周诗语和沈大夫人都在,显然是不方便的,她深深的看了沈琦善一眼,秋灵替沈琦善解释道:“小姐拔得了头筹,表小姐这是太高兴了。” 周诗语深深往沈琦善的方向看了眼,那神色,也不知道是相信还是不相信,但没有再问了。 沈大夫人也往沈琦善的方向看了眼,那目光,比起看苏梁浅的时候,少了几分温情,也更加的犀利,像是在审视,“再怎么高兴,这么多人呢,也该克制自己的情绪。” 苏梁浅听出来了,沈安氏根本就是不相信秋灵的解释。 “你抽空去沈家一趟。” 沈大夫人本想在太后等人走后,单独和苏梁浅说几句话的,但苏梁浅着急过来沈琦善这边。 “这几日恐怕不方便。”苏梁浅拒绝。 “等你回去,苏克明知道嫁妆的事,还会放过你?这几日你就回沈府住。” 苏梁浅当然知道,苏克明不会给她好日子过,但她若连着几日都住在沈家,便会让人觉得,是沈家教唆她这么做的。 她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更不愿意回去沈家。 苏梁浅情愿自己吃苦遭罪,也是不愿意牵累沈家的。 “不放过我?他也不能如何,我这几日还有事,等拿回了嫁妆再回去,舅妈让人誊写一份嫁妆清单,尽早给苏府送去,然后和季夫人商量下拿回嫁妆的事宜。” 沈大夫人见苏梁浅已经拿定了主意,也没再说什么,正这个时候,季夫人走了过来,她刚好听到苏梁浅的话,又是信誓旦旦的保证。 很快就轮到沈琦善一队,外面有嬷嬷叫她的名字,苏梁浅看沈琦善这样子,皱了皱眉,对她道:“我过几天再去看表姐。” 周诗语察觉出不对劲,挽住了沈琦善的手,对苏梁浅道:“沈姐姐有我呢,苏妹妹就放心吧。” 苏梁浅点点头,周诗语已经挽着沈琦善的手出去了。 沈大夫人看着沈琦善的背影,直视苏梁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苏梁浅摇头,笑道:“我能有什么事瞒着舅母?时辰不早了,舅母也早些回去,外祖母要知道我将母亲的嫁妆拿回来了,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季夫人见沈大夫人还盯着苏梁浅,上前道:“沈夫人,我们一块的,路上还能说说话。” 沈琦善和周诗语离开没多久,很快就有人叫苏梁浅的名字。 “我先回去了。” 苏梁浅服了服身,走到殿外,前面已经有人排了队。 和来的时候一样,苏梁浅可以说是整队最瞩目的,但因为太后对她的态度,无一人敢对她生出轻视。 苏梁浅站定后,苏倾楣很快也到了。 那些人看到苏倾楣,眼神不自觉的就往她身上扫了扫,各种情绪的都有,苏倾楣身姿笔直,一副什么都看不到的傲然神色。 众人见和苏倾楣站在一起的苏梁浅,忍不住就想到了太子,看苏梁浅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同情玩味。 一个个小心的很,并不敢明目张胆的。 苏梁浅看她们那神色,便能猜到她们在想什么,倒是一点也不介怀。 在见识过太子的蠢和渣之后,对即将成为太子妃的人,她都忍不住生出同情,就像她看娄嫣然。 反正,她是不会嫁给太子的。 因为有嬷嬷走在前面,长队的侧边,还有随行的宫女,路上,并不见人说话,十分的安静。 回去的时候,走的是另外一条路,苏梁浅看着在漆黑的夜空下高高筑起的城墙,那样的高,若是进来了的话,应该就很难出去了吧。 常喜嬷嬷将人送到目的地后,由宫女负责,将一家家的小姐,送上马车。 “我能和姐姐同乘一辆马车吗?” 苏倾楣走到苏梁浅的马车前,抬头看她。 一只脚踏上马车,已经到了马车门口的苏梁浅回头,看向苏倾楣,澄澈的眼眸,在宫灯的映射下,越发的明亮,“大妹妹确定,要和我同乘一辆马车?” 她嘴角微勾,“从宫中到苏府,路途不近,你若是气坏了,我可不负责,也负不了那个责任。” 她笑的漫不经心,讥诮的意味也更浓。 苏倾楣想到苏梁浅那张讨人厌的利嘴,就已经有些迟疑,秋灵又凑了上来,落在她眼底,苏倾楣一下就改变了主意。 萧凭望,沈琦善和公主的事,她还要好好消化利用,再就是,她需要好好想想,回去后,怎么应对苏克明的暴怒,单想想,苏倾楣就觉得心神不宁。 “我与姐姐玩笑呢。” 苏倾楣话落,苏梁浅径直就钻进了马车。 苏倾楣扭头,见许多人都看向这边,脸上尚有惋惜之色,想来是本来是想凑她和苏梁浅的热闹,结果却大失所望。 苏倾楣也上了马车,并且让车夫紧随苏梁浅。 “看着二小姐那张脸,我都觉得讨厌,还往上凑,她到底哪来的脸?” 马车缓缓启动,平稳的出了城门。 秋灵坐在苏梁浅的对面,提起苏倾楣,还是气呼呼的。 “小姐怎么不让她上来?就该让她上来!” 秋灵心中不忿,觉得应该让苏倾楣上马车,然后好好损她一顿,最好将她气的半死。 “不是看到她就讨厌吗?这里距离苏府可不近,你确定要一直对着她,让自己不自在?” 秋灵认真想了下,摇了摇头。 当然,苏梁浅也不想,所以在苏倾楣提出那样的请求时,拿话激她。 她知道,苏倾楣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她到现在,应该还没练就将悲欢喜怒都藏于心的本事,该找的,还是会找。 只是苏梁浅不明白,她明明知道吵不过自己,还可能会将自己气的半死,又何必自讨没趣。 “她和萧凭望见面了?” 苏梁浅没说出姓名,秋灵还是很快就知道她说的是谁,点了点头。 “见了,我到的时候,两人说着话呢还,萧公子倒是挺上道的,倒是表小姐,痛不欲生,要死要活的,一个劲的掉眼泪,要不是萧公子先走,她都不乐意和我回去,还问我小姐是不是和萧公子说了些什么。” 秋灵一副无语的样子,都想叫苏梁浅别管沈琦善了,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都说表小姐胆子小,我看她胆大的很,竟然敢在皇宫这种地方私会,幸好没被人撞破。” 苏梁浅闻言,也拧起了眉头,没有说话。 若是被撞破的话,萧凭望是男子还好些,但对作为女子的沈琦善,真的沈家的脸都会被她丢尽,这也是当初苏梁浅那么生气的原因。 对沈琦善和萧凭望在一起之事,苏梁浅是觉得没有可能的。 沈琦善这个年纪,她是挺想她定门婚事,早点绝了对萧凭望的心,但又怕,她定了婚事后再生事,到时候牵涉更大,听了秋灵的话,她更盼着萧凭望早点成婚,一切等沈琦善死心再说。 秋灵见苏梁浅眉心微锁,她极少见苏梁浅犯愁的样子,对沈琦善越发不喜。 这也就是秋灵到的晚,没听到沈琦善和萧凭望的所有对话,不然的话,得吐槽死。 “你去的时候,除了表姐和萧家二公子,附近有没有其他人?” “我当时四下扫了眼,并没有看到人。” 但秋灵并不是百分百的肯定,因为她当时见沈琦善当真和萧凭望在一起,挺生气的,情绪的激动,会造成对周围感知的降低,而且,在这方面的灵敏度,她一直都不及影桐。 “小姐是担心被二小姐发现?” 秋灵见苏梁浅不说话,忙道:“御花园那么大,哪有这样的巧合?若是二小姐发现了,肯定会露出端倪的,而且就算二小姐发现了,但既然事情没曝光,只要今后管住两人不见面,就不会有事的。” 苏梁浅听着秋灵的安慰,点点头。 如今,她只能将事情往好的方面想。 朝春宴后,各宫的人,有所盘算,也没闲着。 太子在回东宫的路上,被皇后拦住,叫到了宫里。 “朝春宴前,本宫是怎么就交代你的?本宫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一定收敛,好好表现,不要出错,你居然当着你皇祖母的面犯浑,你的脑子是被狗吃了吗?还有,你这眼睛是看不到吗?你没看到你皇祖母对苏梁浅赞赏有加,十分喜欢吗?” 皇后看着就跪在自己跟前的太子,脸色难看,她戴着护甲的手,戳了戳太子的头,又戳她的眼睛,心里还是淤堵的很,不能解气。 北齐有规定,后宫不得干政。 但先帝驾崩,庆帝刚继位时,朝堂局势混乱,太后曾把持了一段时间的朝政,虽然后来还了权,这些年也不理政事,但不管是在朝堂,还是后宫,都是极有话语权的,且手段了得,若有她帮扶,太子的皇位路,可以顺遂许多。 难得,苏梁浅入了她的眼,让她喜欢,这样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太子不知道好好把握就算了,还惹得太后不快生气,皇后真的有种将太子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一堆稻草。 “母亲不也不喜欢苏梁浅,那种如母夜叉般的女子,长得还丑,我是绝对不可能娶这样的女子做本宫的太子妃的!” 太子回的理直气壮,更将本来就上火的皇后气的半死,想狠狠的扇太子一顿。 她抚着胸口,心中忍不住想,若她的儿子是其他皇子中的任何一个,哪怕是最喜欢惹事的五皇子,她都不至于这么累。 五皇子哪怕再喜欢惹事,但他至少听话啊,而且也知道什么事情该做,设么事情不能做,不会这样当众,丢她的脸。 “我是不喜欢她,但谁让你娶她了,你就这么沉不住气?母后是怎么告诫你的?我让你忍,让你好好的忍,如果她对你登上皇位有利,你就算娶她又如何?等将来你登上皇位,不想看她,大不了就找个由头,将她打入冷宫,而且真有那样的一天,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母后不会再管你!” 皇后边说这些话的时候,越觉得太子是不可理喻的朽木,而太子接下来的话,更让皇后气的想给他一巴掌。 “苏倾楣也可以吗?” 太子一脸欣切,一副渴求的样子,皇后扶着额,向后退了两步,“她现在是老七的侧妃,又不得太后欢喜,还爱招摇,若非如此,她根本就不会掉进苏梁浅的套里,被她拿回沈清的嫁妆!你最好不要有这样的心思,安生的给我娶苏梁浅,你知道她母亲的嫁妆有多丰厚吗?她会是你很大的助力!” 太子拧着眉头,“我看苏倾楣哪哪都比苏梁浅强,母亲不是说,等我将来登上皇位,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吗?儿臣现在就要苏倾楣!” 皇后觉得自己说那么多,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不过,这么几年,她也是知道太子的性子的,看到漂亮中意的女人,不管其身份,就是皇帝的女人,都会千方百计的想要搞到手,根本就不是能沟通说通的。 皇后向后退了几步,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揉着额,沉沉的深吸了几口气,调整好情绪后道:“现在是不可能的,除非你想失去太子之位,但如果你不是太子的话,没登上皇位的机会,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她,如果你现在好好表现,让你父皇满意,将来等你成为了皇帝,你要还对她感兴趣的话,让她成为你的女人,也不是不行。” “真的?” 太子一脸兴奋,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皇后身边,他伸手想替皇后揉脑袋,被皇后打掉手,“母后答应你的事,何时食言过?只有你像你父皇那样,你才能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就让什么样的女人留在身边,不喜欢谁就可以让她滚蛋,母后绝不管你。” 皇后见暂时绝不了太子的心思,用另外一种方式安抚。 太子满心欢喜,满口应了下来,随后又巴巴的看着皇后道:“母后,我宫中的那几个侍女,无趣极了,能不能将她们换了?” “换掉?” 皇后眉心都是打结的,“她们在你身边不过才半个月!” 太子撅着嘴,“母后给我挑的那些宫女,好看是好看,但性子千遍一律,实在无趣的紧,母后,一个口味的菜吃久了,肯定是会腻的,而且腻的会越来越快!” 太子振振有词,相当的理直气壮,那样子,分明是觉得没有丝毫不妥。 皇后觉得实在忍无可忍,正要呵斥,外面有宫女走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是常年在庆帝身边伺候的太监总管最近新收的徒弟。 太子一见他,脸色大变,腿都变的有些发软起来。 “皇后,皇上要见太子,太子,请吧。” 小太监声音细细的,不过那样子还是很恭敬的。 皇后正准备和太子商讨如何应对庆帝,没想到庆帝的动作这样快,她都没来得及叮嘱,也是惶恐忧心的很。 “母后。” 太子看向皇后,苦着脸,仿佛都要哭出来了。 皇后站了起来,“我随太子一同前去向皇上请安。” 小太监阻拦,“皇上特意交代,皇后为朝春宴的事,操劳了一整日,今日就早点休息。” 皇后自然是不敢违逆庆帝的意思的,起身又坐下,看向小太监道:“公公稍等,本宫与太子说几句话。” 小太监没有拒绝,退到了外面,太子这会终于是知道怕了,后悔自己白日里的冲动了,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皇后看到他这样子,忍不住又说了几句,然后又叮嘱着让他好好认错,不要顶嘴,且一定不要提苏倾楣的事。 皇后这边,是兵荒马乱。 惠妃那边,是四皇子送她回宫的。 五皇子见自己四哥送母后,也要跟着一起,惠妃让他和五王妃先回去了。 朝堂上的争斗,尔虞我诈,可以不让五皇子牵涉其中的,惠妃都不会让他参与知道。 惠妃回宫后,摆手让伺候的人退下,就只留了四皇子,母子两说知心话。 “皇儿觉得苏家大小姐如何?” 和自己的儿子,惠妃倒是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 她看着身形高大的夜枭然,器宇轩昂的,一身贵气,想到太子,只觉得满心的欢喜骄傲。 “儿臣与她接触过几次,是个极其聪慧且手段了得的女子,皇弟虽然不怎么靠谱,但能让他给出无所不能这样的评价的,想必确实不简单。” 四皇子言辞间透着对苏梁浅的欣赏。 惠妃赞同着点头,“若是没有脑子容易相信人的,早就被苏夫人还有那个二小姐哄的团团转了,又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就在京城站住脚跟,挣到今日这样的光景?我看那二小姐,也不是简单的角色,可见啊,这苏家大小姐,是技高一筹。” 惠妃的口气淡淡的,也有对苏梁浅的赞赏欣赏。 “这么多年,我还从未见过,像她这样大胆又聪慧的女子,不但手段了得,现在还得了太后的欢心,听说沈家最宠的也是这个外孙女女,皇上估计有弥补沈家之意,对苏家这大小姐,必然不会差的,还有季夫人她们,若我的然儿得了这样的女子,那就是如虎添翼。” 四皇子为难的皱眉,“她可是太子妃。” 惠妃见四皇子没有完全拒绝,轻笑了声:“太子妃?你看皇后和太子的态度,她既然聪慧,又没有那样大的野心的话,就不会让自己嫁给太子,太子也配不上她。” “当年皇上定下这门婚事,是说许给苏家大小姐太子妃之位,她现在还未成婚,自然谁是太子,她就嫁给谁,名声这东西,是最虚的,只要你手握权柄,站在高位,对的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没人敢妄加议论。” “而且,你五皇弟也很喜欢她,我相信若是皇上见了她,肯定也会喜欢的,这样的儿媳妇,皇后不想要不敢要,我要!只要她能助我儿,你现在最需要的,也正是这样的贤内助,若太子真失了这门婚事,皇后将来肯定会后悔的。” 惠妃微勾着嘴角,“今日的事情,想必已经传到你父皇那里去了,太子估计现在正在你父皇那里挨训呢。这样昏聩的人,若哪一日他当上皇帝,北齐的江山,必然会败在他手上,北齐的百姓,也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然儿,你现在做的,是造福北齐江山和万民的事,越是这个时候,你越是不能出错,一定要好表现。” 四皇子狐疑着问惠妃道:“皇祖母为什么那么喜欢苏家小姐?” “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就是很喜欢,甚至超过了宫中的公主,你若是能娶苏梁浅为妃,那就等同于得到了太后的支持。” “太后对沈家的事,似乎相当敏感。” 惠妃听四皇子提起沈家,皱着眉头,郑重警告道:“这样的话,你不要再提,不管是在太后面前,还是你父皇面前,提了对你没好处,这也不是你该管的事。” 四皇子看着惠妃郑重凝重的表情,认真的点了点头。 皇后贵妃的宫中不安宁,太后的慈安宫,也同样不平静。 长公主并没有在宴会散场的时候离去,而是领着不是那么情愿的叶安阳到太后的宫中,但是以往畅通无阻的她,今晚却被拦在了外面。 “安嬷嬷。” 长公主面对着看着自己和安明珠一起长大的老嬷嬷,面含请求。 “太后折腾了一日,累了,已经准备睡下了,长公主纵是有急事,也等明日再来。”安嬷嬷拒绝。 “今日安阳枉言,惹得母后不快,我是带她来向母后请罪的。” 安嬷嬷微叹了口气,“公主既知道此言会惹得太后不快,今后就好好管束郡主,不要再让她犯这样的错误。” 安嬷嬷说完,也不管长公主是什么态度,躬身向后进了慈安宫,留着的慧公主一脸郁卒纠结,安阳郡主更是郁闷至极,拽着长公主离开了。 “人走了吗?” 是太后的声音,她倚在窗边,看着窗外深浓的黑夜,不知道在想什么。 “刚刚有宫人来报,说郡主拽着长公主离开了,郡主她年幼不懂事,口无遮拦的,她也不知道当年的事,太后何必同她计较,伤了您和长公主的感情?” 太后缓缓侧过身来,“哀家与她的母子情分,早葬送在她手上了。” 安嬷嬷叹气。 “浅儿这丫头的性子,和她母亲不像,和小时候也不一样,像是变了个人。” 太后缓缓走到桌旁坐下,“哀家一看见她,就想起若是他们都还在的话,有人护着她,什么都不用她自己,她肯定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不过这样也好,不会被欺负,可惜啊,当年他们要有一点私心自我,估计到今日,沈家还是那个沈家,是哀家欠了他们的,哀家得替他们护着浅儿。” ------题外话------ PS:昨天二更了,所以今天的更新有点晚,明天尽量在早上十二点前更新 第一百七十六章:三人内讧,苏克明又动手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后宫具体发生的事情,苏梁浅自是不得而知,不过她心里清楚,今日后,各方对她的态度,较之之前,必然会有所不同。 苏府距离皇宫不近,苏梁浅回到家中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苏府所在的街道,静悄悄的,都能听到马车的车轱辘碾在地上发出的声响,一下下的,很是清晰。 苏府大门口挂着的红灯明亮,苏梁浅马车刚停下,就有下人回府告知苏克明萧燕,苏梁浅和苏倾楣回来一事。 历年来的朝春宴,这是苏府的小姐,第一次参加,而且是破例参加,对苏倾楣寄予了厚望的苏克明和萧燕,在她没回来前,自然是睡不着的。 苏梁浅微低着身子,刚下马车,就见有门房的人,跑进了府,秋灵也看到了,撇了撇嘴,苏梁浅则勾起了嘴角。 今夜,府里会有许多人睡不着了。 府里沉寂了这么些日子,也该热闹起来了。 苏梁浅没走两步,苏倾楣跟着就到了,马车堪堪停住,她就下了马车,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姐姐!” 苏倾楣见苏梁浅已经上了台阶,走到了门口,叫了声,加快步子追了上去。 苏梁浅停了下来,转身就看到苏倾楣稍提着裙摆,身上的衣裳,因她的情绪还有环境的变化,又变了颜色,仿佛换了身衣裳似的。 苏梁浅微挑了挑眉,她素日给人的感觉,就是高人一等的贵人,现在隔了台阶站在高处,更让苏倾楣觉得自己被俯视,低人一等,脚步更快。 就这样,苏梁浅也懒得等她,转身抬脚进了苏府。 苏倾楣本来因为萧凭望和沈琦善的事,心情多少舒缓了些,但因为在城门口,苏梁浅那带着挑衅的拒绝,还有她现在对自己的无视,火气又开始燃烧,蹭蹭蹭的往上冒。 苏梁浅这种完全没将她放在眼里的态度,仿佛她这辈子,都会被她死死的压着,苏倾楣不能接受。 苏倾楣脚步更急,在苏梁浅进苏府后没多久,将人追上。 “姐姐没听到我叫你吗?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倾楣看出来了,就算她低声下气的,苏梁浅也只会觉得她是虚情假意是伪装,并不会改变对她的态度。 苏梁浅早已看穿了她的真实面目,苏倾楣也懒得装。 苏倾楣见苏梁浅不为所动,直接拦在了苏梁浅的身前,苏梁浅被迫停了下来。 “妹妹的声音那么大,我又不是聋子,哪里有听不到的道理?我刚刚不是就停下来了吗?你又不说什么事,这一大早起来,妹妹折腾到现在,不累啊?” 苏倾楣总觉得苏梁浅是充满讥诮的,嘲笑她折腾了一整日,一无所获,还沦为笑柄谈资。 “你故意的,对不对?故意打扮成这寒碜的样子,早上出门的时候,你就认出我这衣裳来了,你一早就计划好的,是不是?” 苏梁浅直接嗤笑出声,“苏倾楣,你觉得自己这样,和盗窃者质问被盗窃的人,你明知道我是偷的你的东西,别人也知道这是你的东西,为什么不阻拦我,有什么不同?比起质问我,你更应该好好问问自己,明知道是偷来的东西,哪来那么大的脸,为了出风头,招摇过市!” “你” 苏倾楣气的,脸涨得通红。 她明明不是不善言辞的人,但每次碰上苏梁浅,都能被逼的说不出话来。 秋灵看着说不出话来的苏倾楣,附和着苏梁浅的话道:“是,奴婢听说,刚偷东西的小偷,忐忑的都不会敢出门,就算是惯犯,也会心虚,将东西当了卖了,再不济,也是藏在家中,偷偷欣赏的,就怕被人发现,这样不要脸的小偷,奴婢也是第一次见。” 苏倾楣愤愤的瞪向秋灵,本来,苏梁浅就已经够牙尖嘴利让人讨厌了,苏梁浅身边的丫鬟,也一个比一个讨厌。 “什么叫你的东西?” 苏倾楣有些尖锐的质问。 话落,苏倾楣心里也烦躁的紧。 同样的事情,若是面对其他人,她必然不会这样失控。 这样的话,苏倾楣未经理智思考,几乎是脱口而出。 在她看来,沈清的那些东西,根本就已经不是苏梁浅的了。 “不是我的?保管着保管着,保管成你们了是吧?你既然这样理直气壮,今日当着太后等人的面,你怎么不说这样的话?说都已经这么多年了,那些东西,早成你们的了,我没资格拿回去!” “父亲不会同意的!” 苏梁浅轻呵了声,“太后的懿旨,他不同意,有用?” 焦灼的苏倾楣,瞬间变的颓丧,苏梁浅脸上冰冷的讥诮未减,“苏倾楣,你现在一定很心痛气恼吧,夫人整理了这么久,你关心了这么久的东西,最后,没一样是你的!” 闻言的苏倾楣,看向苏梁浅的眼睛瞪大,仿佛是震惊苏梁浅是从何得知的。 苏倾楣让萧燕办这件事,萧燕并不打算让苏克明知道,一直都是很小心甚至是秘密的进行,苏克明都不知道,但苏梁浅却得知了。 苏梁浅说的不错,苏倾楣确实心痛,简直是心痛至极。 她以前只知道沈清的嫁妆丰厚,仿佛取之不尽,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这次看萧燕整理出来的单子,都是些她听都没听说的稀罕玩意,简直惊诧,就在她对沈清的这笔嫁妆有憧憬安排的时候,苏梁浅强势拿回,苏倾楣何止心痛,她还极度的不敢恼火。 “苏梁浅,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你一定要这样过分吗?” 面对苏倾楣不要脸的逼问,苏梁浅脸上的浅笑,半分未减,意态悠闲,“故意的怎样?不是故意的又如何?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妹妹你,要不是妹妹你这番惊艳亮相,给我提供机会,我又怎么能如此顺利呢?你有这个时间心思在这里质问我,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向父亲交代吧?” “哦,还有,被你母亲用掉的那些嫁妆,我舅妈明天就会将嫁妆清单送来,你们有五天的时间,将那些东西要回来,或者赎回来,不然的话,太后若是怪罪,恐怕会牵连到无辜的你。” 苏倾楣单想到苏梁浅提醒的那些事,就觉得心惶惶的,“苏梁浅,姐妹一场,你一定要将事情做绝吗?” 苏倾楣咬着嘴唇,眼中满是纠结,她想低头,软着声请求苏梁浅,出口的话,还是不受控制的变成了恼火的质问。 “我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怎么在妹妹这里,就成了将事情做绝了?妹妹放心,我不会将事情做绝的,这百色缎制成衣裳穿在妹妹身上极美,可谓是相得益彰,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我就不要妹妹赔了,毕竟这样的东西,你也赔不出,就送给妹妹了,也给妹妹留个纪念。” 苏梁浅看着气的红了眼,仿佛都要哭出来的苏倾楣,用手背将她推开,然后从她先前站着拦住她的位置,经过离开。 “苏梁浅!” 苏倾楣气不过,转身,看着苏梁浅的背影大叫,她觉得苏梁浅说的每句话每个字对她来说都是极大的侮辱。 苏梁浅缓缓停下,扭头,“妹妹一定要谨记今日的教训,虚荣心人人都有,但不要为了一时的风光想要出风头,做出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事。” 追悔莫及,这完全就是苏倾楣此刻的心情。 苏梁浅回头收回目光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刚好瞟到苏克明和萧燕往这边的方向走来,步子又大又急,很是期盼的模样。 “父亲和夫人来了,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说事了。” 苏梁浅这话说的讥诮,随后对身侧的秋灵吩咐道:“秋灵,你留下来,若是二小姐不便对父亲和夫人启齿的话,就由你来说,别让他们一点准备都没有,明日舅母的嫁妆清单送来了,他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苏倾楣听苏梁浅再次提起嫁妆清单,恍然初醒,“苏梁浅,嫁妆清单,你是哪来的?” 在回来的路上,苏倾楣一个人在马车,反复斟酌,已经有了应对苏克明的说辞,但是她很清楚,这次的这个事情,她的说辞再完美,都不可能将自己彻底摘清,同时也必然会引起苏克明的震怒,尤其,和苏梁浅这一吵,她将之前已经想好的话都忘了。 正因为此,苏倾楣简直不知道如何向苏克明交代,她听说苏克明萧燕来了,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特意往苏梁浅的方向走近了两步,还压低了问她话的声音。 苏梁浅转过身,“二姨娘给的。” 苏倾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二姨娘给的?” 尖锐的声音,略微带着颤抖。 苏梁浅看着并不愿意接受的苏倾楣,点头,继续火上浇油,“想不到吧?你将苏如锦害成那个样子,作为母亲,她怎么可能不做点什么呢?苏倾楣,要是你做人善良些,说不定就不会有这些事了,你说,这是不是你害自己妹妹的报应?” 苏梁浅不愿意和苏克明纠缠,给秋灵使了个眼色,径直离开。 苏梁浅的琉浅苑和苏克明萧燕过来的方向并不在同一侧,苏梁浅看到了苏克明萧燕,萧燕苏克明也看到她了,他们关心的就只有苏倾楣的情况,并不知道今日在朝春宴发生了什么事的他们,见苏梁浅离开,没一个将她叫住。 苏倾楣看着朝她方向走过来的苏克明萧燕,心里犯难乱的很。 萧燕在苏克明前,发现了苏倾楣的异常,脸上的笑容隐去,心头浮出极其不好的预感。 苏倾楣踟蹰在原地,秋灵已经走到了苏克明和萧燕的身前,向他们请安。 “恭喜老爷夫人,这次朝春宴上,大小姐和二小姐都拿了名次。” 秋灵一双眼睛明亮,脸上也是讨人喜欢的讨巧笑容。 苏克明和萧燕闻言,彼此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有了笑。 苏克明大感面上有光,大感自己有了吹嘘的资本,骄傲的笑出了声。 “不愧是我苏克明教导出的女儿。” 萧燕问道:“什么名次?谁拿了魁首?” 秋灵漂亮的眼眸忽闪,“自然是我家小姐拿了魁首,二小姐第二名,名副其实。” 苏克明和萧燕脸上的笑,变的僵硬,萧燕很快就沉下了脸,尤其是秋灵的那句名副其实,就好像苏倾楣就应该被苏梁浅压着似的,让她心里头不快的很。 萧燕以为苏倾楣的不对劲是因为拿了第二名,并没有多想,对苏梁浅的不满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苏克明脸上很快也没了笑,哼哼了两声,不满道:“作为长姐,半点也不知道谦让妹妹,就她爱出风头。” 虽然第一名和第二名,中间只差了一个名词,但是每年出尽风头,被人议论记住的都是第一名,而第二名,往往很快就会被遗忘。 本来,苏倾楣能得第二名,对苏克明来说,都已经是意外之喜,但因为得第一名是苏梁浅而不是其他,苏克明的心情,就变的很复杂,极其的不痛快。 如果不是苏梁浅,摘得魁首的就是楣儿了。 秋灵不消问,看苏克明那不爽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提醒道:“就算没有大小姐,二小姐也当不了第一,她注定是老二。” 苏克明瞪圆着眼,萧燕因这话更加的不快,秋灵却不是个会害怕不经吓的主,“这事一时半会的解释不清楚,反正吧,没有小姐,肯定也不会是二小姐的。” 要叶安阳不作死去挑衅苏梁浅,出了那么大的丑,以她的身份和精心准备,这魁首应该会是她的。 “还有件事,老爷和夫人将小姐母亲的嫁妆整理一下,过几日全部交还给小姐。” 苏克明闻言,脸都绿了,萧燕更是尖声问道:“你说什么?” 苏克明被萧燕尖锐的声音震的回过神来,用近乎吼的声音呵斥道:“什么交还,那些东西,和苏梁浅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想要可以,拿出嫁妆清单来!” 苏倾楣听到嫁妆清单四个字,浑身一震,打了个哆嗦。 秋灵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嫁妆清单啊,明日的话,沈家的舅夫人会送过来,这是太后的懿旨。有没有关系,不是老爷说了算的,您最好还是清点一下,五日后是要按嫁妆清单清点的,若少了一样的东西,那就是违抗太后的懿旨,惹得太后不快,对老爷来说可没什么好处。” 秋灵口气轻快,双眸明眸,那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幸灾乐祸,而她的话,对苏克明和萧燕来说,就好像是平地的惊雷,将两人炸的外焦里爆的。 “太后的懿旨,那个孽女又做了什么?” 苏克明仿佛气急,声音不但大,比萧燕还要尖锐。 萧燕心慌慌的,脸色都变了,走到苏倾楣身边,着急问道:“楣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声音颤抖的厉害,神色惶恐的,仿佛天已经塌陷下来了,随时都能将她压扁。 秋灵看苏克明气急败坏的,没有半分害怕,无辜的耸了耸肩,“小姐没做什么啊,小姐素来是最孝顺的,她能做什么?本来,太后的口谕是明天就让沈家舅妈上门来核对的,小姐担心太过匆忙,老爷不能有所准备,还请求太后多宽限了几日呢。” 秋灵话落,似想到什么,惊叫了声,“还有季夫人,她也会来,老爷也知道,先夫人嫁妆丰厚,估计清点都要费些时日,季夫人主动请缨,说她能提供人,像算账的先生,还有真迹赝品的鉴定,这” “放屁!” 苏克明打断秋灵的话,他那个气的,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了,直接爆粗口。 “苏梁浅到底做了什么?这个孽女,我真该在她出生的时候,就将她掐死了,这个孽女,这个孽女” 苏克明涨红着的脸狰狞异常,气的不住的跺脚骂苏梁浅。 “我,我找她去!” 苏克明垂着的手握成了很紧的拳头,他有些后悔,刚刚没在看到苏梁浅的第一时间就将她叫住,转身要去找苏梁浅。 秋灵眼疾手快,反应灵敏,挡在了他的身前。 苏克明满腔怒气,正不知道怎么发泄呢,尤其是对苏梁浅身边的人,他见秋灵挡在他身前,伸手就去推,他用了很大的力气,那手甩在人身上的时候,发出啪的一声,看着都让人觉得疼。 秋灵却好像没感知似的,哼都没哼一声,神色也没变,直视苏克明,干净透亮,一眼就能看到底的眼眸,燃着熊熊的怒火。 这要平时,苏克明肯定就怂了,但现在他在气头上,一颗心都焦死了,根本就顾不上害怕,他更大力的推秋灵,秋灵纹丝不动,反而将苏克明震的往后退了几步。 苏克明甩了甩被震的发麻的手,手指着秋灵,张口还没说话,就被秋灵抢了先,“小姐累了一日,已经累了,老爷就不要去打扰了,还有,将小姐一生出来就掐死,这样的话,老爷之前就说过,那也要你敢啊,那时候沈家风光,老爷你跪舔都来不及,你敢对小姐下手吗?你敢吗?你要对小姐下了手,也不能活到现在!” 被苏梁浅气就算了,现在还被苏梁浅身边的丫鬟气,苏克明气的,哼哼的鼻孔,都要冒烟了,“反了反了!” 苏克明的声音听着,整个人仿佛都要炸了一般。 “我们小姐,最是讨长辈欢喜,太后可是很喜欢小姐呢,亲自给小姐插上了先皇送给她的定情凤簪,还让小姐经常进宫陪她聊天呢,老爷也不想太后问小姐朝春宴回去后有没有好好休息这样的问题时,小姐说您因为先夫人的嫁妆大发雷霆,在她睡下的时候,找她狠狠的大吵了一架,导致她没睡好这样的话吧。” 秋灵本就牙尖嘴利,跟了苏梁浅这段时间,更是得到她怼人的真传,更不要说,她还那么讨厌苏克明,对火上浇油气他一事,可谓是信手拈来。 另外一边,萧燕问了苏倾楣半天,苏倾楣一个字也没说,萧燕就知道情况不妙,她见苏克明这火冒三丈的样子,心里就更慌了,上前帮着他指着秋灵,“你是个什么身份?居然敢和老爷这样说话!” 秋灵也不客气,直接将萧燕指着她的手打掉,“我当然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下人嘛,但我呢,每月拿的是小姐给的俸银,是小姐的下人,你们可不算我主子!” 秋灵本来是打算说完事情就走的,但看苏克明和萧燕这样生气,心里高兴,反而不急着回院了。 “二小姐这衣裳,是先夫人嫁妆里面的东西吧,这可是太后亲自赏给先夫人的稀罕玩意儿,太后一眼就认出来了,明知道自己是个偷,还敢这般招摇,活该!” 秋灵得意的做了个鬼脸,见苏克明恼怒的目光,缓缓移向了萧燕,“今日二小姐可是大出风头,老爷和夫人有什么疑惑就去问她吧,如果不着急,就等明天的,今年朝春宴这般热闹,可谓是精彩纷呈,肯定会传的人尽皆知的。” 秋灵说完,转身就走,还没走两步,就听到苏克明的怒斥声,“你这个贱人!” 伴随着这怒斥,还有清脆的巴掌声。 秋灵回头,就见苏克明扬手给了萧燕一巴掌,还抬脚踹她。 他是使了大力的,萧燕狠狠的摔在地上,捂着被踹的肚子,痛的哎呦哎呦的叫,半天爬不起来,那张才好没几天的脸,又添了新伤,脸上的手指印,在朦胧略有些昏暗的光下,十分清晰明显,嘴角有血流了出来,盘着的发髻也散开了。 萧燕那狼狈的样子,看着着实有几分可怜,秋灵却一点也不同情,心道了声活该,当然,她也不意外,苏克明就是个一遇上点不顺心就打人的暴力分子。 苏克明满心的火气,见萧燕这样子,半点也没心软,往前两步,还想要补两脚,被萧燕大力的抱住了抬起的腿。 “松开,你给我松开!” 苏克明大声命令呵斥,萧燕哪敢松开,哭着摇头。 苏克明抬起另外一条腿,对着萧燕贴在她小腿一侧的脸,就要踹过去,被从外面回来的苏泽恺看到。 “父亲,您做什么!” 苏克明边跑进来边惊声问道。 因为朝春宴一事,苏克明近来的心思都在苏倾楣身上,根本就没关注其他,并不知道苏泽恺赌博一事,只是知道苏泽恺经常不着家,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忙些什么。 苏克明听到苏泽恺的声音,动作滞了滞,见苏泽恺下巴胡子拉碴的,身上的衣裳也都是褶皱,完全没有仪表可言,简直给他丢人,根本就不像做什么正事,一下更加气恼,继续就要往萧燕的身上踹去,苏泽恺加快步子,将苏克明的脚要落在萧燕的脸上时,将他推开。 苏克明猝不及防,他的一条腿还被萧燕抱着呢,身体严重不平衡,屁股重重着地,向后倒去,都能听到骨头咯咯的声响。 苏克明张大嘴巴,惨叫声,大半个苏府都能听得到。 他倒下去的时候,被萧燕抱住的那条腿脚尖向上,踢到了萧燕的下巴,萧燕也是痛的尖叫,两人的惨叫声交杂。 苏克明本来就在气头上,苏泽恺这一推,无异于在暴怒的老虎身上拔须。 “逆子,你这个逆子!” 苏克明手指着苏泽恺,想要起来打苏泽恺,但手撑着地,根本就站不起来,就只能用那双仿佛吃人似的眼睛盯着苏泽恺,一副要将他撕碎吞入腹中的仇恨。 诚如苏克明所想,苏泽恺这段时间在外干的确实不是正事,他日日都在赌博,而且是一日比一日的大。 他这次回来,是因为连滚带利,他欠赌坊的银两太多,已经到了将他都吓住的地步。 当然,赌坊那边,他们借还是肯借的,但数额太大,再加上利息惊人,苏泽恺准备从萧燕这里拿银子先还了,因为他实在是有些怕了。 苏泽恺要问萧燕拿银子,见苏克明对她动手,第一反应就是护住她,他推苏克明,完全就是情急下冲动,和上次对苏克明动手一样,都不是故意的,见苏克明倒地就后悔了,再看他这样子,心里更是毛毛的。 被踢中下巴的萧燕直接吐了口血,苏泽恺不敢看苏克明,走到萧燕身侧,将她扶了起来,“母亲,您没事吧?” 萧燕摇了摇头,嘴巴一圈殷红的血迹,衬的她脸色更加苍白,简直就是惨白,头发也是乱乱的,看着简直狼狈至极。 “母亲,这又是出什么事了?” 以前,家中有什么风吹草动,苏泽恺都会知道,但他现在沉迷赌博,根本就不管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对苏克明突然暴怒的原因,完全一无所知。 萧燕虚弱的靠在苏泽恺怀里,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苏泽恺神色惶然焦灼,还消瘦了一圈,眼睛都是乌青的,看着像是熬了几天的夜,颓丧的很,那样子,萧燕看的心疼,再先到苏泽恺的经历,一下越发的怜惜。 她怕苏克明将所有的愤怒迁移到苏泽恺身上,到时候又将苏泽恺打的半死,看着苏克明开口道:“我知道老爷生气,妾身现在也生气心慌的很,但事已至此,生气也无济于事,还是先让楣儿将事情说清楚,把事情理清来,我们也能有应对之策。” 苏倾楣看着这乱到不行的局面,咬了咬唇,看着四周围观的下人,冷着脸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将老爷夫人扶回院子!” 苏克明现在对苏倾楣也没好脸色好心情,“扶回院子?你觉得我现在还能睡得着吗?你和我一起,还有你,我们将账好好算清楚!” 苏克明那口气恶狠狠的,让刚刚担忧苏泽恺的萧燕,又忍不住担心起自己和苏倾楣来。 苏克明倒地那一下,屁股摔的痛极了,由下人搀扶着,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很是费劲。 萧燕由苏泽恺搀扶着,跟在苏克明的身后,身旁就是苏倾楣。 “你今日不是去参加朝春宴吗?是表现不好吗?这到底怎么回事?” 被苏克明暴揍了一顿的萧燕,人是比较虚,但腿并没有问题,能自己走路,就是比较慢。 苏泽恺心头也是不安的很,松开萧燕的手,走到苏倾楣身侧,压低声音,很是小声的问道。 苏倾楣心情不好,看苏泽恺更是不顺眼,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用同样冰冷的声音道:“管好你自己吧,别再拖累我和母亲。” 苏泽恺自讨了没趣,听了苏倾楣这话,忍不住就想到自己欠的那笔赌债,心虚的脸色都变了,见苏倾楣盯着他看,哼了声,“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他说完,再次走到了萧燕的一侧,但这次是到了另一侧,中间隔开萧燕,和苏倾楣保持距离。 萧燕看着昔日最让自己骄傲的一对儿女,如今落魄狼狈的样子,而且也不复往日的和睦。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苏梁浅回来后才改变的,萧燕那个恨的,杀了她和她同归于尽的想法都有。 萧燕虚弱,走的比一瘸一拐的苏克明还慢些,搀扶着她的苏泽恺在勤鸿院门口就停下了,为难的看着萧燕道:“母亲,我就不进去了。” 萧燕想到苏克明刚刚看向苏泽恺时那仿佛要将他吃掉的样子,点了点头,她随后想到什么,问苏泽恺,“你这次回来做什么?” 苏泽恺想提银子的事,但看萧燕这样子,实在不好张口。 他这段时间吃住都在赌坊,若是赢了出手极其大方,和赌坊的人可以说是打成了一片,苏泽恺觉得他们并不是很难说话的样子,他们现在也没催赌债,苏泽恺想着,自己回去后,和他们好好商量商量,不要再算利息了,就现在的赌债,宽限几日,他到时候一并还了。 苏泽恺想到那么多的银子,生出了害怕收手的想法,也怕萧燕现在接受不了,拿出太大的动静,被苏克明知道,到时候自己真的就是死路一条了,摇了摇头。 萧燕自然是不相信苏泽恺什么事都没有,看他这样子,忍不住想到从前,简直想要落泪,她叹了口气,凑近苏泽恺小声道:“恺儿,母亲知道你受挫心情不好,需要发泄,但这么久,也该够了,你再出事,母亲没那么多银子给你还赌债添窟窿了,你懂事一些,不要再赌了。” 萧燕的声音是无奈的请求,苏泽恺本来就阴郁的心情,因消炎的这番话,更加的萎靡低落。 “出什么事了?” 萧燕摇头,将手上的一个玉镯褪下来给苏泽恺,“一时半会的说不清楚,你不想进去就别进去,免得惹你父亲生气。” 萧燕交代了几句,转身就进了勤鸿院,她担心苏克明要等久的话,脾气会更大更暴躁,自己也会更倒霉。 萧燕郁闷又害怕,烦躁不安,想着萧镇海要是在家的话就好了,有他在护着自己,苏克明多少会有所忌惮,至少挨打是不用的。 想到苏克明,萧燕觉得自己浑身都痛,腿都是发软的。 苏泽恺看着萧燕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上她给自己的玉镯,有些迟疑,但想到苏克明那样,还是没勇气进去,转身离开了。 苏倾楣也没有进屋,而是在苏克明的房门口等萧燕,她见萧燕过来了,往回跑了几步,扶住她。 “楣儿。” 萧燕看着苏倾楣,面露关切,想要安慰她几句,但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苏倾楣现在的心情是极度的不好,对她也不若从前的耐烦,“母亲还是想想等会怎么向父亲交差吧。” 苏倾楣这话,还有这话的口气,更让萧燕觉得情况严重,心里害怕起来,却还是对苏倾楣道:“等会你父亲若是生气对你动手,你就躲在母亲身后,再不济,母亲会护着你的。” 苏倾楣看了萧燕一眼,面对萧燕这样的关切,她的眼睛依旧是冰冰冷冷的,甚至还掺杂着怨怪的情绪。 勤鸿院内,廊下点着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有种说不出的冷寂。 苏倾楣扶着萧燕进了苏克明的房间。 苏克明坐在桌旁的椅子上,屋子里极是安静,安静的都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仿佛是点着的火,烧的人越发心慌慌的。 “父亲。” “老爷。” 萧燕是迟疑的,见苏倾楣开了口,跟在她身后叫了声。 苏克明放在桌上的手,握成了很紧的拳头,竖着放在上面,看着像是在克制情绪和打人的冲动。 萧燕怕挨打,呼吸都不敢大声。 “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克明的手,放在桌上锤了锤,瞪大着眼睛,问苏倾楣。 那样子,可谓是虎虎生威。 刚刚苏克明和萧燕在争闹的时候,苏倾楣已经将自己紊乱的思绪理清了,将在朝春宴上发生的事情,相对详实的告诉了苏克明。 苏倾楣也知道,今日朝春宴上的事情闹的大,明天的话,肯定会传出去,胡编乱造,这样的蠢事,她自然是不会做的,但避重就轻,挑拣对自己有利的,不着痕迹的将苏克明的怒火往苏梁浅的身上引,苏倾楣是信手拈来。 苏倾楣将大体的事情说完后,往前走了两步,在苏克明的身前跪下,“都是女儿的错,女儿不该为了一时风光,想要出风头,就用先夫人嫁妆里面的料子做衣裳,还被太后和沈家大夫人认出来,太后对姐姐确实是格外的偏爱,姐姐那样得罪郡主,她都还护着。” 苏倾楣在马车的时候,认真将事情理了一遍,她觉得自己今天最大可以说是唯一的错误,那就是穿了不该穿的衣裳,给太后和沈家大夫人发难的机会,但这并不能说是什么错,因为这是苏克明默许甚至是支持的。 苏倾楣慌,与其说是因为苏克明的责罚,更多的是心痛,心痛那笔丰厚的却和她擦肩而过的嫁妆,还有就是苏梁浅得太后高看的嫉妒。 苏倾楣直着身子跪着,将事情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认错的态度极好。 苏克明本来就是指着苏倾楣的,苏倾楣这个样子,苏克明一时三刻的反而不知道拿她如何了,尤其苏倾楣犯错的那衣裳,当时他还是极其满意的。 他盼着苏倾楣出风头的心思,一点也不比她自己的少,当时还赞不绝口来着。 “那个孽女还将郡主长公主也得罪了?” 苏克明的声音,忍不住变的尖锐,颤抖依旧,带着几分害怕惶然。 “是。” 苏倾楣低垂着眉眼点头,“郡主和姐姐同台,姐姐更厉害些,直接将郡主逼着掉进了太清池,还屡屡戏弄郡主,郡主和长公主都气坏了,扬言要让姐姐好看,要不是有太后护着,姐姐恐怕凶多吉少,但郡主和长公主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 萧燕见苏克明气苏梁浅,继续火上浇油道:“大小姐有太后护着,郡主和长公主不能奈何她,但我们没有啊,大小姐和老爷还有我们又都不是一条心,她肯定是不会在太后面前帮老爷您说话的,这万一长公主和郡主找老爷的麻烦,在背后给您使绊子的话” 苏倾楣和萧燕一搭一唱,说的苏克明心肝儿都是发颤的。 苏倾楣说的这些话,一字一句,都是经过斟酌的。 她太清楚,苏克明有多想往上走,而这个她叫着父亲多年的人,又有多怂。 苏府的这些小姐,他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她苏倾楣,尤其是在这种得罪了权贵的情况下,惧怕惹祸上身的他,更需要有利用价值的她。 既然有所求,就算她犯了天大的错误,他也不会对她如何,至少,不敢像对萧燕那样,拳打脚踢。 苏倾楣不想挨打,一是打在身上很痛,另外就是,心理上的屈辱。 在拿捏苏克明这件事情上,苏倾楣可谓是信手拈来,一招先发制人,将苏克明弄的是服服帖帖,至少,苏倾楣自己身上的危机是解除了。 “孽障,孽障啊,我苏克明上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竟然让我生一个这样的女儿!” 苏克明捉狂,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萧燕看着像是疯了的困兽般的苏克明,心里并没有因为他现在的怒火是针对苏梁浅的而有所放松,依旧是极度的忐忑不安,因为不管苏克明有多气苏梁浅,他这气,肯定是不能在她身上发泄出来的。 “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苏克明问地上跪着的苏倾楣,苏倾楣抿唇拧眉,一副替苏克明想办法的样子,苏克明反应却更快,“你刚说,太子和七皇子为了你争风吃醋,尤其是太子,苏梁浅针对你的时候,他还不顾太后皇后的态度维护你,长公主虽然是公主,但太子毕竟是太子,身份更高,长公主肯定得卖他的面子,你能不能说动太子出面,让他帮忙说情?” “这” 苏倾楣面露为难之色,心中对苏克明更加厌烦。 苏克明在朝为官多年,不可能不知道太子是什么德行,让她请求太子说情,岂不是叫她羊入虎口? 苏克明见苏倾楣为难的样子,很快沉下了脸来,提心吊胆的萧燕一下更加紧张起来,就怕苏克明对苏倾楣也动手,忙道:“老爷,楣儿她是皇上赐给七皇子的侧妃,太子我听说太子极是好色,他肯定是贪图楣儿的美色,若是让楣儿找他帮忙的话” 和苏克明不一样,萧燕在听说苏倾楣舞后太子的态度,心里并不是那么高兴的。 在外人眼里,苏梁浅才是太子妃,若苏倾楣没有婚事便也就算了,太子看中她,想要攀龙附凤的人估计还会歆羡,但苏倾楣是有婚事的,而且还是七皇子,太子的弟弟,这对苏倾楣来说,就完全不是好事了,而且也能看出太子的人品有多糟糕。 萧燕是盼着自己的女儿高嫁,以前她就有李代桃僵,让苏倾楣顶替苏梁浅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的想法,但比起高嫁,经历了这许多事的萧燕更希望女儿能过的幸福,显然,混账的太子,绝对不会是好的选择,反而会让苏倾楣赔上一生。 “你懂什么?现在七皇子就是个闲散王爷,长公主未必会买他的账,难道你想我因此丢了官位吗?” 萧燕见苏克明半点也不为苏倾楣考虑着想,忍不住抬着脖子反驳道:“这是大小姐造成的,老爷要也应该去找大小姐,怎么能这样作践我的楣儿?” 萧燕说这话时,气愤,委屈,又难受,忍不住抹眼泪。 苏克明刚刚和苏倾楣在这里理朝春宴发生的事情,听说长公主会针对自己,心里害怕,没顾得上找萧燕算账。 萧燕这一张口反驳,苏克明很快就将所有的仇啊怨的都想起来了,他用力一拍桌子,桌子抖的,屋子仿佛都在颤,苏克明拍的手生疼,起身的时候,屁股抽到,他哎呦了声,脸都扭曲了,这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更加气恼。 他手指着萧燕,“作践?那可是太子!你以前不就想将楣儿嫁给他吗?现在有这样好的机会,你反而不愿意了?而且我说什么了吗?我就是让她在太子面前帮我说几句话,作为父亲,我生她养她,什么好的都给了她,这个要求过分了吗?” “而且,什么叫作践,我若没个一官半职,楣儿就是平民的女儿,你觉得这样的身份,能够胜任的了七皇子的侧妃吗?就算有幸嫁给七皇子,无依无靠的,也会被人看不起,这才是作践!” 萧燕看苏克明这样子,心里更加怕怕的,紧抿着嘴唇,向后退了两步。 “要不是你将那缎子制成衣裳,让楣儿穿去参加朝春宴,什么事情都不会有,现在好了,还有,你当初是怎么和我保证的,说沈府的嫁妆清单早就被烧毁了,为什么还会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你给我说,给我解释清楚的!” 苏克明越说声音越大,到最后几乎是扯出来的,因为太过激动,直接咳嗽了出来。 “楣儿今日的那一身打扮,不是经过你同意,你不也很满意的吗?太子都为她着迷了,还有其他公子肯定也是被她的风姿倾倒,所以才会将那一票投给她,现在出了事,怎么就怪我一个人?要不是大小姐,楣儿就是冠觉群芳,这都是大小姐的错,你有本事,去找大小姐的麻烦啊,在这里冲我和楣儿发火,算什么本事!” 萧燕也是气坏急坏了,心里也恼的很,这话,完全就没经过大脑,说完,她自己就后悔了,捂着嘴巴,瞪大着眼睛,惊恐的看向苏克明。 “萧燕,我,我打死你!” 苏克明是极其大男子主义的,本来在苏梁浅面前,没有做父亲的威严,苏梁浅不臣服她,就让他够恼火的了,萧燕在这时候说这些,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火上浇油,苏克明哪里忍得住,在苏家的女眷面前,他更不是忍的人。 他说着,扬手朝萧燕冲过去,就要打她。 “住手!” 苏梁浅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题外话------ PS:上次关于如何拿回嫁妆的有奖竞答,小说币已经发了,因为最近太忙,昨天才兑现,抱歉,小小心意,谢谢大家的支持, ̄3ε ̄ 第一百七十七章:苏克明被气,装晕拖延 苏克明听到苏梁浅的声音,浑身一僵,往外看去,就见苏梁浅从光线昏暗的院中,急急的跑了进来,身后跟着刚刚将他气的半死的秋灵。 苏克明的动作,有片刻的停滞,但很快将手扬的更高 苏梁浅现在得了太后的青眼,明儿一早,沈家的人会送嫁妆清单过来,他现在自然是不能打苏梁浅的。 苏克明真是想多了,就算他现在觉得苏梁浅能打,要对她动手,苏梁浅也根本不可能让他得逞。 苏克明气苏梁浅,他想着苏梁浅是女儿,都不听他这个老子的话,他作为老子,凭什么听她的话? 苏克明本着这种较劲的心态,等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要当着苏梁浅的面,狠狠的教训萧燕一顿,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她能命令的。 苏梁浅看苏克明那样,就知道他动的什么歪心思,疾步上前,秋灵见苏梁浅加快脚步,也跟着迈着大步加速前进,在苏克明的手甩到萧燕的脸上前,拉着萧燕的手一拽。 苏克明扑了个空,因为太过的大力,再加上刚摔了一跤尾椎那里生疼,往前跄踉了两步,差点自己摔在地上。 苏克明勉强稳住身形,转身,看着已经站至门口的苏梁浅,“苏梁浅,你现在连老子打谁都要管了吗?” 苏倾楣在听到苏梁浅的声音后,也转过了身子,见她一步步走过来,没有苏克明的任何吩咐,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在她看来,跪着的姿态不如站着的,甚至意味着俯首臣称,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在苏梁浅面前,低她一等。 她看着在门边站定的苏梁浅,咬着嘴唇,一下就气红了眼。 “姐姐不是说要早点休息不过来了吗?” 苏梁浅抬脚进了房间,随她一同前来的,除了秋灵,还有影桐,她扫了虎视眈眈的苏克明一眼,紧随苏梁浅的身后。 “折腾了一天,本来是打算早点歇下的,但父亲和夫人的动静实在太大,我担心出什么事,实在放心不下,还是决定过来瞧瞧。这些年,我母亲的嫁妆,好像一直都是夫人在打理,太后宽限的时日有限,要夫人这时候出什么事,岂不耽误事,违逆了太后的懿旨就不好了,父亲和妹妹说呢?” 这要萧燕被苏克明打的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她找谁要嫁妆去?嫁妆若是少了,苏克明往萧燕身上一推,她找谁算账去? 路上的时候,苏梁浅因为沈琦善的事情忧心,差点酿成了重大的疏忽。 “从明日开始,父亲估计每天都会很忙,这几日就不要去早朝了,相信皇上一定会体谅父亲的。” 苏梁浅深知苏克明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的坏习惯,她来,就是想要从他的手下护住萧燕,苏梁浅来的,可以说是相当及时。 “秋灵,将夫人带回笙辉苑。” 苏梁浅向后看了秋灵一眼,秋灵点头,苏克明一瘸一拐的,就要上去拦人,走了几步,疼的他冒汗才想起来,抬头命人道:“来人,将她们给我拦住!” 苏克明命令声刚落,就有勤鸿院的护卫从四方跑了出来,拦住了秋灵的去路。 “苏梁浅,你有本事,不将父亲放在眼里,但我的事情,我和夫人的事情,还容不到你插手置喙,在这个家,我还是一家之主,我想教育就教育谁,想打谁就打谁。” 苏克明早就被气昏头了,在苏梁浅来之前,他只是觉得萧燕欠揍,什么事都办不成办不好,还拖他后腿,想狠狠的教训她一顿,苏梁浅的话倒是提醒了他,若是萧燕受了伤,意识不清,那嫁妆,就可以不用还了,就算是要还,那也可以缓一缓。 “父亲作为这个家的一家之主,您想教育谁打谁,我自然是无权插手置喙的,我并不是拦着不让您打夫人,我是怕夫人受伤,耽误了事,若是违抗了太后的懿旨,到时候父亲也不好交差,女儿也是为了您好。” 苏梁浅口气温和,一副为了苏克明着想的口吻,把苏克明气的和哮喘似的,说不出话来。 “看父亲这样子,似乎是气难平,秋灵,将夫人送到父亲跟前去,听凭父亲发落的。” 苏克明看着苏梁浅的眼睛瞪大,那警惕戒备的样子,仿佛是在质问苏梁浅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该提醒的我都已经提醒了,劝也劝了,父亲要打就打,就是如果到时候太后问起来,我又是不会撒谎的,父亲,如果我告诉太后,您明知道打夫人会影响懿旨,但还是坚持为之,太后会不会因此降罪?” 苏梁浅一副苦恼的样子,极是无辜。 苏克明靠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手指着苏梁浅,半晌才道:“苏梁浅,你你是要将我气死是不是?” 苏梁浅抿着嘴唇,表明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那父亲是打还是不打?如果不打的话,那我就让秋灵把夫人送回去了。” 打,还怎么打? 现在打,那就是故意违抗太后的懿旨,就这样的罪名,苏克明哪里还敢动手?他只气,自己为什么拖拖拉拉的,不早点动手? 萧燕看着苏克明,既盼着他打自己,但苏克明每每下手都太狠,萧燕又怕,心里也纠结的很,没挨打也和挨打似的,脸色苍白,直冒冷汗。 “我知道父亲气夫人,父亲也不要太生气了,这个家还需要你呢,可不能气坏了身子,您暂时先忍忍,等将嫁妆清理出来,物归原主,父亲想怎么打夫人,我都不会拦着呢,太后也不会因此怪罪。” 苏梁浅话落,给秋灵使了个眼色,秋灵会意,带着萧燕离开。 苏梁浅跟在秋灵的身后也要走,苏克明现在看到苏梁浅都觉得自己快要被气死了,并没有拦着,苏倾楣故意在苏克明的伤口撒盐巴,叫住苏梁浅道:“姐姐这样就走了?” 苏梁浅回过身来,“还有什么事吗?” 她的目光在苏倾楣和苏克明身上游移了一圈,哦了声,提醒道:“父亲,妹妹,你们的院子,你们的身上,哪些东西应该交出来,心里都有数吧?不要舍不得,毕竟,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命和前程更加重要,还有,那些被你们当做礼物还有其他用途送出去的,记得都拿回来,一件都不能少。” 苏梁浅想了想,确定自己该说的都说了,本来就在崩溃边缘的苏克明,整个人又好像被逼的发疯似的,冲向苏梁浅,影桐上前要将他拦住,被苏梁浅制止。 苏克明直接冲到苏梁浅跟前,比她高一个个头的他,瞪大的眼睛如铃,龇牙欲裂,两边的脸气鼓鼓的,涨得通红,就好像充了气似的,额头的青筋爆出,那样子,比以往任何一次看起来都恐怖。 “什么物归原主,那就是我的东西,都是我的东西,你的命都是我的,你所有的东西也都是给的,我愿意给你才是你的,我不愿意给你,那就不是你的,你争你抢也没用!还一件都不能少?我是一样都不会给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你,现在,不,明天一早就给我进宫,向太后说清楚,就说你不要了!” 苏克明那样子,已经不是洪水猛兽了,就像是被恶鬼附身似的,声音又要大,几乎是咆哮的,门口站着的苏管事被镇的不敢进来,苏倾楣用手捂住自己被挡的嘴,都有些被吓到了。 苏梁浅还在原地站着,微仰着头,看着完全失控的苏克明,也不知道是半点也不害怕,还是被吓傻了,微抿着唇,面上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 和苏倾楣他们一样,苏梁浅也从未见过苏克明这个样子。 上辈子,因为缺失父爱又极其渴求,只要苏克明说几句好听的话,哪怕是再难的请求,她也是言听计从,他事业顺畅,顺风顺水的,春风得意还来不及,爱惜形象的他,又怎么会露出这样狰狞的一面? 这个她叫着父亲的男人,他所有的情绪失控,她都是这辈子才见识到的。 她当然知道,他有多冷血绝情,但是这辈子的经历,一次次刷新了她的底线和认知。 苏梁浅直视着苏克明,没有表情的脸,藏着的是对生育了她的这个男人的滔天讥诮。 她抬手擦了擦苏克明因情绪太过激动喷溅在她脸上的口水,漫不经心的无情,在苏克明看来,却透着无尽的嫌弃,“父亲,您这个样子,吓到妹妹了。她要被吓坏了,您今后还有什么指望啊?” 苏克明扫了苏倾楣一眼,苏倾楣因苏梁浅的话,刚好放下因受惊过度还捂住嘴巴的手,苏克明看她脸色苍白,还真有些担心吓到她了,敛了骇人的是神色,看着苏梁浅继续质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害得安阳郡主落水,还戏弄她,口出狂言,将她和长公主都得罪透了是不是?苏梁浅,你回来,是寻仇的吗?你这个讨债鬼,你是我女儿,你一定要这样害我吗?是不是把我害死了才甘心!” 讨债鬼?苏梁浅觉得苏克明的这个形容,还真是贴切。 她回来,就是讨债的,这些人欠她太多,若是不将那一笔笔债讨回来,她死都不能瞑目。 “父亲大可不必为这个担心,现在大家都知道,我与父亲不对付,关系不好。如果父亲还不放心,就让人大肆宣传,说我不盼着您好,处处和你作对,针对你,那就是帮我得偿所愿,长公主又怎么会做这样的蠢事?说不定她不但不会对付您背后给您使绊子,还会好好的提拔您呢。” 苏梁浅这话说的嘲讽十足,可听的苏克明却眼睛一亮,苏梁浅见状,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苏克明之前不想被她气,是打算放她走的,但现在气成这样,反而想留她下来训斥一顿,大声叫住苏梁浅,苏梁浅当没听到,继续走自己的。 苏克明扶着墙和门往前追,见追不上,就边追边骂她,“你是怎么做姐姐的?有你这样做姐姐的吗?就不能让着点妹妹吗?就知道自己出风头!你说你得这个魁首干嘛,就没一个人高兴的!” 苏克明追到了门外,然后由苏管事扶着,继续往前还走了几步,到了院中,苏梁浅已经走到了院门口,见喘着气呵斥人的苏克明停了下来,转过身,往苏克明的方向走了两步,停了下来。 “我高兴啊!” 她勾着唇,院门两边灯笼映射的灯光照在她身上,因为夜里有风,灯笼在风里晃,落在苏梁浅身上脸上的光,也会晃动,在这样明明灭灭的光线中,苏梁浅那张素净的微勾着唇的小脸,更显得冰冷,更有种让人难以亲近的高贵。 苏克明看着这样的苏梁浅,也跟着停了下来。 “我就要我自己高兴,父亲高兴不高兴与我何干?大妹妹” 苏梁浅这边刺激完苏克明,扭头看向也追到了房门口的苏梁浅,“若明年的朝春宴你还能参加,可就没有这次这样好看的衣裳为你添姿加彩了,你得更努力才行,不然的话,我若得魁首,你连前三甲都入不了,岂不是更气?我也会很遗憾的,因为我最喜欢的,就是刚好压妹妹一头的感觉,若是你太弱,那多没意思,你说是吧?哈哈” 苏梁浅说完,看着苏倾楣那张比吞了吃屎的苍蝇还难看的脸,大笑出声,扬身离开。 苏倾楣手扶着门框,气的浑身僵硬发抖,眼眶都是红的,眼泪随时都要喷出来。 这会,苏倾楣是真的气,完全不掺杂在苏克明面前伪装的成分。 苏管事看着苏梁浅转身离去的背影,她刚刚的笑声,除了愉快,还有仇恨,比起愉快,仇恨还更深。 虽然苏梁浅回来后,夫人和二小姐屡屡针对,但几次和苏梁浅的接触,让苏管事觉得,她并不至于就因为那些事,就要让她们痛苦不堪,还如此针对。 苏管事总觉得,还有其他的事情。 苏克明目送苏梁浅离开,一直到她出了勤鸿院,还能听到她的笑声,肆意猖狂。 “孽障,孽障啊!” 苏克明张大着嘴巴,胸口起伏的更加剧烈,身体僵硬的往后退了两步,栽倒了过去。 “老爷!” “父亲!” 苏管事扶住苏克明。 苏倾楣惊叫着跑过去,从门口到苏克明身边那么近的距离,她心中就已经有了许多思量算计。 她在苏克明的身边蹲下,蓄在眼睛里面的泪水,瞬时就流了出来,着急着叫道:“父亲,父亲您怎么样了?” 她连着叫了好几声,都不见苏克明有反应,更大声的道:“快,快找大夫!父亲被大姐姐气晕了!” 苏管事开始听苏倾楣说的话,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她最后一句话一出,他忍不住就看向身侧的少女,然后皱了皱眉。 苏倾楣似并没有察觉,继续命令道:“快,通知祖母,父亲被大姐姐气晕过去了!” 苏倾楣又重复了一遍,她的声音很大,大到安静的勤鸿院都能听到回声,不但院内的人能听到,院外的人,也可以。 苏梁浅刚离开,都没走远,和勤鸿院才就隔开了一堵院墙,夜里安静,苏倾楣的声音又大,她自然是听到了。 “小姐!” 影桐听说苏克明晕过去了,有些担心,她倒不是担心苏克明会出什么事,在她看来,苏克明死了,那也是活该,一了百了的,她眉都不带皱一下的,她主要是担心苏克明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会影响苏梁浅的名声。 苏梁浅停了下来,面对着院墙的方向,微抬着头,看向里面。 这里的光线,要比勤鸿院昏暗许多,苏梁浅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有种说不出的冷意,还掺杂着其他的情绪,但独独没有女儿对父亲该有的关心和温情。 两边的距离真的很近,站在这里,都能听到里面的下人跑来跑去的脚步声,甚至连着急的呼吸,都能隐隐听到,影桐侧身的时候,还看到有勤鸿院的下人跑出来,估计是去请大夫,还有通知苏老夫人这件事的。 影桐看着他们脸上的着急之色,心里的担忧更深了几分。 “我这父亲,最是贪恋人间的权势富贵,他心里头的希望寄托还在,不会让自己这么容易出事的。” 苏梁浅的声音喃喃的,依旧是听不出情绪的那种,往上扯着的嘴角,讥诮更浓了几分,给人一种仿佛洞察所有的感觉。 祸害遗千年啊,其实影桐也觉得,苏克明出不了什么事。 但事关苏梁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小姐要进去看看吗?” 影桐往苏梁浅的方向走近了两步,小声问道。 苏梁浅才侧过身来,捂住微张打着哈欠的嘴巴,“不了,这么晚了,我都累死了,你跟着去请大夫的人,弄个我们的人进去,还有,你着人去趟沈府,将府里的情况告诉舅妈,让她明日和季夫人一同过来。” 苏克明这人,最是惜命,他的身体好着呢,苏梁浅得防着他装病在那里拖事。 就苏克明那德行,苏梁浅觉得,这完全有可能。 自从六姨娘的事情后,苏府若是有谁不舒服,都不会只请一个大夫,都是三个以上。 苏梁浅想到这个,未动的嘴角,讥诮更深。 家底厚有银子才敢这样挥霍,今后,可是不能了。 苏梁浅不想和苏老夫人碰面,交代完影桐事情,径直一个人回琉浅苑的。 勤鸿院内,下人们慌了神,可以说是兵荒马乱。 苏克明被人抬着到了床上,没一会,就有大夫陆续赶到了。 苏老夫人是在大夫到了之后才到的。 今天苏梁浅苏倾楣都参加朝春宴,她也是紧张担心的,本来是打算等她们回来,问过情况再睡的,但人上了年纪,实在熬不住,撑着撑着就睡过去了,最后被连嬷嬷劝着歇下了。 苏老夫人大感,自这场病后,自己的身体精力大不如从前。 苏克明的人去福寿院找她的时候,苏老夫人是睡着的,连嬷嬷是听说苏克明出了事没办法才去叫醒苏老夫人的。 苏老夫人的睡眠本来就不是很好,听说苏克明出了事,还是被苏梁浅气晕了,整个人一下就醒了,睡意全无,稍稍收拾了一下就过来了。 她路上询问下人出了什么事,那人也说不清楚,苏老夫人一下更加担心,心烦气躁的,只觉得每一件事是称心顺利的。 “大夫,我儿子怎么样了?” 从知道苏克明被苏梁浅气晕后,苏老夫人拧着的眉,就一直是紧蹙的没有松开,她一进去,看了眼床上躺着的苏克明,见他双眸紧闭,脸色也不大好看,心更是提了起来,着急问大夫道。 “气急攻心,休息几日就好了,我开几贴调养的药,但是” 苏老夫人的心还没放下呢,听到但是二字,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声音都是发紧的,“但是什么?” “苏大人这种情况,一定要保证心情愉悦,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苏老夫人连声道好,几个大夫又交代了其他的一些事情,苏老夫人一一应下。 如苏梁浅所料,勤鸿院的小厮,这次请了四个大夫,其中三个在交代事情的时候,有一个身穿灰色长衫的中年大夫,一直就站在床边,那目光如炬一般,盯着苏克明,观察他的神色。 不过屋子里的众人,关注的都是苏克明的情况,一个大夫这样稍稍有些异常的举动,都没怎么放在心上,还是苏管事最细心,问那大夫道:“大夫,可是有什么不对?” 那大夫摇了摇头,侧身看向苏老夫人道:“老夫人不必担心,苏大人问题不大。” 大夫走后,苏老夫人又将苏克明院子里的下人都打发了出去,就留下了苏倾楣和苏管事,还有伺候自己的连嬷嬷。 苏老夫人在床边坐下,拄着拐杖,被从在睡梦中叫醒的她,略显疲惫,沉着脸,问苏倾楣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父亲怎么会昏倒的?浅丫头好端端的,怎么会气你父亲!” 苏倾楣听到苏老夫人第二句话的时候,本想说就是被苏梁浅气晕的,再听苏老夫人最后一句话,便觉得她这是有意袒护苏梁浅。 她气父亲还少吗? 苏老夫人和沈老夫人偏爱苏梁浅也就算了,就连太后也 苏老夫人话落,苏倾楣并没有很快回答,苏老夫人似是想到什么,继续问道:“是不是今天朝春宴上发生什么事了?” 苏倾楣垂着眼睑,点了点头。 “我和姐姐都拿了不错的成绩,姐姐是魁首,我是第二名。” 苏老夫人闻言更是不解,“这不是好事吗?浅丫头不是没报节目吗?” “她还是表演了,而且害得长公主的女儿安阳郡主掉进了太清池,但不知怎的她得了太后的青眼,这个中的缘由太过复杂,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楚。” “父亲担心公主找她不成会在背后给他使绊子,就教训了姐姐几句,再就是嫁妆的事,姐姐今日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了嫁妆清单,让太后给她做主,拿回先夫人的所有嫁妆,她觉得先夫人所有的东西都是留给她的,也该是她的,和父亲起了争执,姐姐故意刺激父亲,说要拿回所有的东西,一件都不能少,还说了许多讥讽我的话,父亲气不过,就昏倒了。” 苏倾楣说的这两件事,苏老夫人听着,也是胆战心惊。 长公主的事且不提,沈清的嫁妆,她并不知道沈清的嫁妆到底有多少,具体又有些什么东西,但苏老夫人知道是极其丰厚的,这些年一直由萧燕保管,而且已经用了许多了。 苏梁浅要拿回去,无可厚非,其实说起来,沈清就这么一个女儿,她的东西,按道理,确实就该是留给苏梁浅的。 但苏老夫人心里到底是更偏袒儿子的,再加上苏梁浅并不顾虑苏府的利益,还有就是出于自己的各种私心,而且,这笔嫁妆就算归还,也不可能完好无损,还会让苏克明为人诟病,所以苏老夫人并不想苏梁浅要回这笔嫁妆。 没想到,苏梁浅手上竟然有嫁妆清单,而且还当着太后的面拿了出来。 苏老夫人一脸忧愁,看向在屋子里面站着的苏管事,问他道:“苏管事,事情是像二小姐说的那样吗?” 苏管事觉得,苏倾楣说的没错,但事实又好像不尽然像她说的那样,想到苏克明对苏梁浅苏倾楣的态度差别,苏管事点了点头,“大小姐赶到的时候,老爷刚好动手打夫人,被大小姐拦下了,两人因为朝春宴上发生的事情,就吵起来了。” 三观还算正的苏管事并不觉得苏梁浅做错了。 虽然苏老夫人不喜欢萧燕,但听说苏克明又对萧燕动手,还是忍不住皱眉。 同为女子,苏克明对自己女人的这种态度,苏老夫人实在不能恭维。 “当时二小姐在场吗?” 苏管事往苏倾楣的方向看了一眼,点头。 苏倾楣忙解释道:“当时父亲很生气,我见他情绪激动,怕他出事,跪在地上请罪安慰,正要去拦的身后,大姐姐忽然出现,及时制止了,她担心父亲若是对母亲动手,母亲身体不适,会耽误归还嫁妆的事。” 苏老夫人并没有因为苏倾楣这样的解释,脸色好看多少,“不用辩解,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在这个家,你比谁都心狠,包括你父亲。” “祖母!” 苏倾楣重重的叫了声,似抗议又带着委屈。 苏老夫人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纠缠,继续问苏倾楣道:“太后是什么态度?还有,她嫁妆清单哪来的?你母亲和父亲信誓旦旦,不说都没了吗?” 提起太后的态度和嫁妆清单,苏倾楣更是忍不住紧咬住了嘴唇,“太后下了懿旨,让沈大夫人来处理这件事,季夫人协助帮忙,明日,沈府就会派人送抄录的嫁妆清单过来,五日后,要求归还所有东西。至于嫁妆清单,姐姐说,是二姨娘给她的,二姨娘是哪来的,孙女就不知道了。” 苏老夫人闻言,头晕了晕,身体向后栽去,被连嬷嬷及时扶住。 苏倾楣一副着急到不行的样子,刚刚哭过的眼睛红红的,仿佛随时都能在掉泪,“祖母,这些年,苏府的情况,您是了解的,先夫人的那笔嫁妆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全部拿得出来。” 苏倾楣边说,边在苏老夫人面前跪下,“阖府上下,现在姐姐也就勉强能听得进您的话,您能不能和姐姐商量商量,再缓个几天,等父亲好了,将剩下的东西都整理出来,到时候一并归还,至于那些父亲已经送了人,用掉了的,不要说五日,就算是五十日,我们也拿不出来啊!难道要让父亲要回来吗?那些多是父亲的同僚和上峰,张了这个口,父亲和我们苏家的前程,就都毁了啊!” 不单单是苏克明送的,萧燕还往萧家搬了不少,当然,她和苏泽恺也用了。 苏倾楣言辞恳切,边说边有眼泪掉了出来。 苏老夫人沉默不语,看着她的眼神渐渐和缓了几分。 苏倾楣说的,在苏老夫人看来,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想到向苏梁浅开这个口,苏老夫人就觉得为难,而且她也不确定,苏梁浅会不会卖她这个面子。 苏老夫人心里着实没有底气,但想了半天,又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苏老夫人脸上的郁气极重,点了点头,“我和她说说吧,你说说你,你说说你,你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针对浅儿,还将锦儿也利用进去,如果不是你,二姨娘” 苏老夫人没有继续往下说,不过从她的话中,苏倾楣敏锐的得出了一个讯息,那就是,苏老夫人她也不想,苏梁浅拿回嫁妆。 苏倾楣吸了吸鼻子,擦掉眼泪,“祖母辛苦了,现在父亲病倒,您一定得保重身体,不然我们家,就要倒了。” 苏老夫人嗯了声,四下环顾了圈,“浅儿呢?你让人通知她这件事了吗?” 苏倾楣回道:“父亲被姐姐气倒的时候,姐姐就在院墙外,都没走远,院子里那样大的动静,姐姐不可能听不到,有跑进跑出的下人还说在门口看到她呢,她不可能不知道。” 苏老夫人长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门口一下涌出了许多人。 “老爷!” “父亲!” 三姨娘,三姨娘的两个女儿苏涵月苏若乔,五姨娘,六姨娘,像是提前约好了似的,全部赶在一起都到了。 五姨娘还要稳重持重些,三姨娘,六姨娘,还有苏涵月,为表自己的关心,从院门口就开始喊,这个停了那个声,此起彼伏的,能将深睡的人都给吵醒。 苏老夫人的位置,就偏床头,刚好可以挡住看苏克明的所有视线,谁都没有发现,床上昏睡着的苏克明,眉头皱了皱,微动的眼皮紧了些。 一群人陆续进了房间,苏老夫人看着陆续进屋然后走到自己跟前的一众人,“你们过来做什么?” 三姨娘抹了把泪,“妾身听说老爷被大小姐气昏了,心中放心不下,过来看看,大小姐他又做了什么,居然将老爷气成这个样子?” 三姨娘自己有两个女儿,像今天朝春宴这样的大日子,苏梁浅和苏倾楣又都参加了,她自然是睡不着的。 三姨娘对这件事极其关注,花银子买通了门房的人,她现在已经得知了苏梁浅和苏倾楣分别取得了魁首和第二名的好成绩。 三姨娘从下人口中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苏涵月刚好也在,母女两气愤,已经在那愤愤不平半天,两人都觉得苏涵月如果参加的话,怎么也是能得个第三名的,这对将来高嫁是极有用的。 苏涵月不忿,还为此抱怨三姨娘不争气。 母女两正郁卒的时候,得知了苏克明被苏梁浅气晕倒的消息,叫上了苏若乔,当即就过来了,她们和五姨娘还有六姨娘,都是在半道上碰到的,随后就一起过来了。 三姨娘她也知道,苏梁浅现在正当风头,得罪她就是自己倒霉,她心里对她也是忌惮的,但刚刚在苏涵月那受了气,她心里也不舒服,说话不自觉的就带了几分酸意。 三姨娘这一哭,前来的,除了五姨娘外的其他几个人也跟着抹泪,看的苏老夫人更加心烦意乱。 “哭哭哭,人都没死了,你们就开始哭丧了吗?人没事都要被你们哭出事来,你们是大夫吗?一个个的,过来有什么用,尤其是你,大着个肚子,不好好休息,过来干嘛?天这么黑,万一你路上摔一跤,肚子里的孩子出什么事,你负责的起吗?” 苏老夫人气不顺,又没睡好,头胀痛的厉害,再听着啼哭声,更加烦躁不耐烦起来。 该来的不来! 本来就已经红了眼圈的六姨娘见苏老夫人呵斥,眼泪直接吧嗒吧嗒的掉了出来。 五姨娘走到苏老夫人面前,轻拍着她的背,温和的劝道:“老爷吉人天相,定然是不会有事的,母亲关心老爷,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然老爷若是醒过来,看到母亲消瘦甚至是生病,肯定是会自责的。三姐姐和六妹妹还有妾身,都是关心老爷,还请母亲不要生我们的气。” 苏老夫人看着六姨娘,再听她说话,怎么都觉得她懂事。 “晚上你留在这里照顾明儿。” 苏倾楣看着温柔点头的五姨娘,开口道:“祖母,五姨娘近来掌家,日日都有许多事,想必劳累,父亲这个样子,明日沈家若是来人,还得五姨娘帮衬着,今晚就由孙女来照顾父亲吧。” 苏老夫人并没有马上同意,五姨娘道:“二小姐也折腾一整天了,应该好好休息。” 苏倾楣紧抿着嘴唇摇头,一副愧疚的样子,态度坚决道,“父亲变成这个样子,也有我的责任和过错,我纵是回去,也是睡不着的。” 苏老夫人有片刻的思量,应了下来,“好,那你就留下来吧。” 她随后又看向五姨娘道:“你早点休息,明日家里还要客人呢。” 五姨娘没再反对。 “祖母,我想和姐姐留下来一起照顾父亲。” “我也要!” 苏涵月见苏若乔说要留下来,也跟着道。 苏梁浅将苏克明气昏倒,留下来彻夜照顾他的女儿,自然是能得个好名声的,尤其苏梁浅最近名声大噪,她的事情,民间都会传很久,这好名声传的也会越远越久。 苏老夫人见苏若乔张口,本来是准备应下来的,但见苏涵月也说要一起,直接就道:“都给我回去,你父亲这里有苏管事,还有下人,留一个人就够了!” 若是让苏若乔留下来,苏涵月必定会纠缠,三姨娘还会跟着一起,苏老夫人头痛的很,不想纠缠,直接让两个都不要留。 “祖母,大姐姐呢?父亲都被大姐姐气成这个样子了,怎么也不见她来?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父亲啊,她也太目中无人吧,这是大不孝!” 苏涵月和三姨娘一样,心里都酸的很,就算自不量力,还是忍不住挤兑。 苏老夫人斜了她一眼,苏涵月缩了缩脖子,还想再说什么,被苏若乔制住。 苏老夫人起身,最先离开,其他后来的人,全部陆续跟着一起,很快,苏克明的屋子,就只剩下昏迷的苏克明,还有苏倾楣苏管事。 “苏管事也退下吧。” 苏倾楣看了眼床上躺着的苏克明,扭头看向苏管事,眉眼微冷。 刚刚苏管事言辞间流露出的态度,分明是向着苏梁浅的。 “我就在门口守着,老爷若是有什么状况,或者二小姐有什么需要,直接叫一声。” 苏管事话落,躬身退了出去,靠苏倾楣看不到的门边位置站着。 屋子里,就只剩下苏倾楣和苏克明两人。 苏倾楣搬了条凳子,在床边坐着,她盯着苏克明看了半晌,见他眉眼都没有动,心中燃着的希望沉了沉,不过很快又变的明亮。 刚开始,苏倾楣也觉得苏克明是昏迷了,但到后面,她生出了苏克明可能是假装的猜想。 这样的猜想冒出来后,就和燎原的草,很快一发不可收拾。 因为苏倾楣内心就是这样希冀的,苏克明出事,归还嫁妆的事才有机会继续往下拖。 苏克明如果是伪装的话,她就让他继续伪装,如果是真的,那更好,不用伪装了,苏倾楣担心苏克明随时都会醒过来,所以决定在这守着。 苏倾楣让苏老夫人劝苏梁浅,抱着的可不是将剩下的全部归还的目的,她是想趁着这段可以拖延的时间,想办法将萧燕之前清理的那些东西,全部占为己有。 想到这些,苏倾楣心里头也是后悔的很,她不应该现在才过问这笔嫁妆,更早些的时候,在苏梁浅前,她就应该将所有的东西,弄到自己手上,如果是那样的话,苏梁浅要,萧燕和苏克明拿不出来,那也是他们的责任。 苏倾楣想着这些,心中怒意难平,那张好看的脸,都变的狰狞起来,意识也越来越清醒,累了一整日,也没有半分的倦意。 苏倾楣想着这些事情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热闹了一整个晚上的勤鸿院不知不觉间变的十分安静,她看着的并不是苏克明的方向,就连苏克明睁开眼睛,她也没有发觉。 “楣儿。” 苏克明叫她,她也没反应,苏克明连着叫了几遍,她才回头,就见一直闭着眼睛的苏克明睁开了眼睛,张口正叫她的名字。 第一百七十八章:苏克明上有装晕,苏梁浅下有对策 苏倾楣惊惶间,收起脸上不该出现的情绪和让人觉得阴狠的表情,那满含惊喜的眼眸,在灯光下,隐隐可见激动欣喜的泪光闪烁。 “父亲!” 她同样惊喜的叫了声,因为防备着门口站着的苏管事,不想让他知道,刻意压低了声音。 苏克明看着眼中含着热泪的苏倾楣,满是关切,让他觉得自己刚刚意识模糊间看到的面色冰冷的近乎狰狞的面孔,仿佛是幻觉。 “你刚刚在想什么?叫你半天也不应!” 苏倾楣听苏克明的一言一行可谓是了若指掌,听他这般问就知道,他刚刚肯定是看到了自己的失态,顺着他的话就解释道:“我在想,不管怎么说,您也是父亲,社生了她将她带来这个世界的人,姐姐她怎么可以这么过分?为什么可以这么过分?父亲,我真是越想越气不过!” 苏倾楣情绪颇为激动,少有的义愤填膺,不过她这样的打抱不平,倒是让苏克明相当受用。 “她要有半点良知的话,今天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哪有心?她根本就没心!” 这里面的动静,惊动就在外面守着的苏管事。 “小姐,是老爷醒了吗?” 刚刚一直隐身的苏管事转了个身,就站在了门口,苏倾楣正准备找个借口将他打发走呢,正想着的时候,苏克明开口道:“让他进来。” 苏克明声音也是刻意放低了的,苏倾楣倒是可以听清,但门外站着的苏管事,却没能怎么听到,就感觉到有熟悉的说话声。 苏倾楣担心遮遮掩掩的,更会让苏管事倒戈向苏梁浅,将苏管事叫了进来。 “我肚子饿了,你让人准备些吃的东西,就说是你想吃,不要叫人发现了。” 因为挂心苏倾楣的情况,白日的时候,苏克明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这会肚子饿的难受。 他这会醒来,一是有事要交代,另外也是被饿醒的。 苏管事道了声是,“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现在什么时辰了?”苏克明问。 “寅时,再过一个时辰左右,天就亮了。” 苏克明还是躺着的,点了点头,重复着又叮嘱道:“去吧,不要叫人发现了。” 苏倾楣见苏管事离开,目光还是落在苏克明身上,对苏管事道:“苏管事,作为下人,忠心第一条,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 苏管事脚步微顿,躬着的身子僵住,道了声是,缓慢的退了出去。 “你怀疑苏管事有什么问题?” 苏管事是苏克明的人,在苏府多年,因办事能力不错,还算得苏克明的信任,在没有确切的证据的情况下,苏倾楣自然不会凭自己的主管臆测,就在他身上安罪名,摇头道:“不是,只是听父亲的话,保险起见,告诫他一番。” 苏克明并无觉得不妥,点了点头,让苏倾楣扶着他坐起来,苏倾楣关切问道:“父亲,您现在怎么样了?好点了没有?” 苏克明对苏倾楣倒是没有隐瞒,直接道:“没事,我是故意装晕的,本来是想吓吓苏梁浅的,没想到这个不孝女,没有孝心就算了,居然连我的死活都不管了,我看她根本就是巴不得我死了才好,我真是上辈子做了孽,竟然生了个这样的女儿,幸好父亲还有你!” 苏克明想出装晕这主意,还是因为苏梁浅阻止他对萧燕动手,说萧燕身体不适会对她拿回嫁妆一事有影响,苏克明灵机一动,他想,若自己昏倒了,苏梁浅受到的舆论压力必然更大。 而且,萧燕比他还不想将那些东西交出去,他这一昏迷,她必然会找各种借口拖延此事,到时候这事回旋的余地也更大。 苏克明简单三言两语,苏倾楣完全洞悉了他的心思,心都放下了不少,面上却还是一副关心急切的样子,“父亲下次可不要这样了,真是吓死女儿了,还有祖母,祖母她也很关心您。” 苏克明见苏倾楣居然帮着不待见她的苏老夫人说话,再想到苏梁浅,苏老夫人那么疼爱苏梁浅,她现在为了自己也忤逆苏老夫人的意思。 有苏梁浅的这种对比,苏倾楣在苏克明心里的形象,一下更加高大甚至是伟岸起来。 “父亲既然是装晕,怎么大家都走了,您也不醒过来,您知道女儿有多担心吗?我气的都想去大姐姐的院子里找她算账了!” 苏克明正色解释道:“我假装昏迷一事,你谁也不要说,包括你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母亲。” 苏克明现在烦透恨透了萧燕,在提起她的时候,还刻意加上了前缀,不友善的口气,透着嫌恶。 苏克明这话,并不算正面回应苏倾楣。 他之所以到现在才醒,是因为他睡着了。 苏克明昏迷后,听苏倾楣说要找大夫,怕被人看出端倪,一直就想让自己睡过去,但他越是想入睡,就越是难以入睡,大夫给他看病的时候,他没睡着,苏老夫人来和苏倾楣说话的时候,他也没睡着。 后来三姨娘她们来了,叽里呱啦的,苏克明觉得无比聒噪,但烦着烦着竟然睡了过去。 苏倾楣主动提出留下来照顾她的时候,苏克明意识都还是清醒的,但那时候脑子混沌的厉害,苏克明想着,自己就先睡一下,等醒过来,头脑清醒的和苏倾楣商量对策。 苏克明觉得这个原因有些丢脸,所以没告诉苏倾楣。 苏克明这样的态度,和苏倾楣一拍即合,苏倾楣也省了拐弯抹角劝他的唇舌。 苏倾楣郑重的点了点头,“女儿听父亲的。” 苏倾楣现在也觉得萧燕办事不靠谱的很,就算苏克明不特别交代,她也不打算告诉她。 “刚刚你和你祖母的对话,我都听到了,你居然让你祖母做说客,要将沈清剩下的嫁妆全部归还给苏梁浅?” 苏克明冷哼了声,那不屑的态度,分明是极其的不赞同。 “要是还回去了,我用什么?你用什么?这个家用什么?那个不孝女,为了那点东西,都想将我逼死了,她巴不得我气死了才好,这样她就可以肆无忌惮的作践你了,休想!” 苏克明最后两个字,说的极其的重,咬牙切齿的,透着对苏梁浅无比的憎恨。 “还全部给她,我说了,我一样东西都不会给她的!” 苏克明义正言辞,态度极其的坚决,苏倾楣心头微松。 她心里高兴的很,面上却还是一副为难迟疑的样子,“父亲这样好吗?你也知道姐姐的脾气,她不是那么容易退让的人!” 苏克明冷哼了声,“她要是不怕背上气死父亲的罪名,那就像之前那样咄咄逼人的!” 苏倾楣皱着眉头,“我刚刚都已经那样和祖母说了,我知道父亲气姐姐,但姐姐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大可不必为了我” 苏克明见苏倾楣认为自己做的这些全部都是为了她,更觉得苏倾楣感恩,将来也是会孝顺他的。 “等过了明日,我寻个机会醒过来,到时候就说身体不适,向圣上请假,楣儿,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长公主和安阳郡主那边,你今日和她们说上话了吗?她们对你的印象如何?” 苏倾楣听着苏克明那句,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只觉得可笑。 苏克明哪里是为了她,他分明就是为了他自己,他自己就不想还嫁妆。 苏克明和苏倾楣都爱财,相比来说,苏倾楣爱财,是为了野心,而苏克明就是贪财。 “安阳郡主见姐姐处处针对我,还帮我说话了,也与我说了几句话,还邀我下次去公主府玩。” 苏倾楣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苏克明被苏梁浅气昏倒的事情,明日会伴随着朝春宴苏梁浅夺魁一事发酵,人尽皆知,就像苏梁浅说的,长公主必然会知道,苏克明和苏梁浅不和。 苏克明再怎么样,在世人眼里,都是苏梁浅的父亲,他压制苏梁浅,那是天经地义的,长公主她们若是要报复苏梁浅,苏克明就是一枚极好的棋子,既然是好的棋子,长公主又不是傻子,又怎么会毁掉呢? 苏倾楣无中生有,胡编乱造,就是知道长公主她们不会针对苏克明,而她将这样的事情应承下来,什么都不需要做,就可以顺手推手,更得苏克明的认同,同时提升自己在他心目当中的分量。 苏克明闻言,眉眼舒展,大喜,“真的吗?” 苏倾楣点头。 “看样子安阳郡主有结交你的意思,真的是太好了,这样说,她们不会针对为父了?” 苏倾楣再次点头。 苏克明心头的一块大石着地,甚是开怀,“你又得了太子的青眼,她们对你必定会更加的客气礼遇,长公主不同于其他公主,她有和当今皇上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而且还是当今太后唯一的亲生女儿,身份是所有公主里面最尊贵的,楣儿,这样好的机会,你一定要把握住,至于财帛方面,你放心,为父会保你无后顾之忧。” 古往今来,结交权贵,自然都是要财物,尤其是投其所好的稀罕珠宝字画,苏克明自然是没有的,他就算是有,那个级别,也难以入长公主她们的眼,倒是沈清的嫁妆,多的是这样的东西。 苏倾楣看着因畅想而兴奋激动异常的苏克明,心中是无尽的轻视。 他想的真美,不过苏克明此刻所想,也是苏倾楣心中所愿,只是经历过今日的事情后,苏倾楣对苏克明口中描述的长公主的这种地位,打了折扣。 “还有太子,太子就是太子,身份尊贵,他现在不是很喜欢你吗?我听说,太子最听女人的话了,你可以好好利用,一定不能得罪了,知道吗?” 虽然远慧预言,将来前途无限的是七皇子夜傅铭,但目前可以看得到的形势来说,七皇子只是个名不见惊传且不得宠的皇子,身份地位还有在朝中的权势,远不如太子。 苏克明觉着,自己要遇上什么事的话,或者是想往上走,自然是太子的作用更大,不管太子想要怎么样,违背他的意思得罪他,肯定是极其不理智的。 在太子的态度上,苏倾楣和苏克明态度一致,能利用利用,坚决不得罪。 但这样的话,从苏克明的口中说出来 太子夜向禹行事荒诞,苏克明必然知道,他让她顺从太子的意思,和让她委身于他这样的话,没什么差别。 苏克明刚刚还说着一切都是为了她的话,他既然为了她,就不会让她做出这种有违伦常,甚至一旦东窗事发,就会名声尽毁遭人唾弃的事情,他分明是为了自己能往上走,恨不得将她卖了。 如果太子是和夜傅铭一样品行端正,长得又英俊贵气的男子,苏倾楣还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太子身份还尊贵,但在今天亲眼见识过太子的德行后,苏倾楣心里对夜向禹一点好感都没有,甚至是排斥,苏克明这种让她卖身换取荣华富贵的话,苏倾楣听着简直反感又恶心。 苏倾楣抿着嘴唇,垂着的眼睑,很好的将眼底的不快掩饰住,乖顺的点了点头。 “但你现在是七皇子妃,七皇子人中龙凤,人好看,品行又好,将来必定会善待你,父亲还是希望你能嫁给这样的男子的,但七皇子现在朝中没有任何的地位,如果你能拿下太子,在太子面前替七皇子美言,将来七皇子将来也会感激于你。楣儿,你信父亲,没几个男人是不爱权势的,父亲精心栽培你这么多年,我相信我的楣儿是个聪慧的孩子,知道该怎么把握住这各种的分寸。” 苏克明这就是在让苏倾楣周旋在几个男人中间,左右逢源,说难听点,就是要苏倾楣三心二意水性杨花换取好处。 苏克明说的,苏倾楣有些认同,却不是所有,她相信没几个人能抵制得住权利的诱惑,她也确实有利用太子帮七皇子的打算,但绝对不会是现在,她现在都还没嫁给七皇子,这门婚事,还可能存在极大的变数,一门有变数的婚事,她怎么可能倾尽全力? 至于感激 苏倾楣不相信,一个男人会因女人帮她忍受戴绿帽子的耻辱,甚至感激,如果有这种情况发生,这只能说明一点,这个男人对她只有利用,没有感情,或者说在他心目当中权利重于一切。 若是她个人一直有利用价值还好,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势必就会被踹,下场比谁都惨,这种蠢事,苏倾楣自然不干。 她不会为任何一个人牺牲自己,苏克明如此,夜傅铭也是如此。 苏梁浅要知道苏倾楣这样的想法,一定会拍手,发自内心的钦佩称赞。 她上辈子要有这样的觉悟,哪里会落的那样的下场。 “父亲,我已经许给七皇子了,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苏克明直接反驳道:“有什么不好的?你看看你姐姐,她不也许给太子了,还不是照样周旋在几个男人中间?别的不说,季家公爷,王家世子,还有五皇子,太子和七皇子是兄弟,五皇子和七皇子不也是吗?你看看,你姐姐一出了什么事,这几个人都帮着她,帮她省了多少事!” “楣儿,今天你姐姐那嚣张的样子,你也看到了,要是有一天,你真被她死死的踩在脚下,我是她父亲还好些,你和你母亲,真的就是暗无天日,没好日子过了。” 苏倾楣迟疑了好半天,嗯了声,苏克明满意的笑笑,拍了拍苏倾楣的肩,“这才是父亲的好女儿,父亲和苏家,将来就指望你了。” 苏倾楣看着苏克明一副郑重委托的样子,也跟着极郑重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现在教她左勾右搭,若她按他说的做,哪天东窗事发,她名誉尽毁,没了利用价值,他可会护着自己半分? 苏倾楣这样想的时候,看着苏克明的眼眸深了深。 不会,她知道,肯定不会。 “其实,刚刚女儿向祖母提出那样的建议,也是情非得已,父亲昏倒,女儿想着还了就还了,姐姐拿回了东西,也就不闹了,当息事宁人,但女儿觉得父亲说的对,姐姐对我们这样的态度,若是拿回先夫人的那些嫁妆,很有可能会用来对付我们,我和父亲这辈子说不定真的就只能被她踩在脚下欺负了,所以既然父亲不想还,那就不要还了。” 苏倾楣现在心心念念最最在意的就是那些还剩下的嫁妆,她就担心苏克明现在态度坚决,等一出了什么事又怂了,再次强调那些东西的重要性,以及还给苏梁浅的危害。 “当然不还,那些东西,是我留给你做嫁妆的,就算只是侧妃,父亲也一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到七皇子府,要压过七皇子将来娶正妃的风头,不不不,我相信我的女儿,若是嫁给七皇子,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虏获他的心,成为正妃的。” 苏克明被苏倾楣哄的相当妥帖,将那些东西给苏倾楣做嫁妆这样的话,苏克明不假思索就出口了。 远慧大师说,将来七皇子前途无量,楣儿若是能成为正妃,那将来就是皇后,那他就是国丈,单想想,苏克明都觉得自己被苏梁浅气出的那一身郁气火气消散,整个人仿佛都要飘起来了一般。 “我假装昏迷的事,你谁也不说,明天不管沈家谁来,我就在床上躺着,我看她们怎么张口,张口了又怎么将东西要回去!” 苏克明作为苏家的一家之主,他的小厨房,自然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是有人的,且都有苏克明惯常爱吃的东西在灶上热着,苏管事依照着苏克明的叮嘱,吩咐了声,很快就有人依照他的意思,将东西弄好了。 苏管事看的出来,苏克明并不愿意别人知道他已经醒过来的消息,所以并没有让别的人经手,刚到门口,就听到苏克明和苏倾楣两人在那里说着话。 苏克明和苏倾楣的说话声虽然较之平日都稍稍压低了些,但这个时辰,四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没有一点嘈杂的声响,轻轻的说话声,也能听得到。 苏管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在第一时间进去,他端着东西,站在了苏倾楣在时,自己最开始站着的位置,也就是苏克明和苏倾楣都看不到的门角上。 两人后半段的对话,随着夜里的风声,一起被送进了他的耳朵,被他听了去。 苏管事听着苏克明让苏倾楣在太子和七皇子中间左右逢源,谁也不要得罪,那个惊的,只觉得自己的认知和三观,再次被苏克明粉碎然后重新刷新。 他原以为,苏克明对苏倾楣是有几分发自内心疼爱的,他对苏梁浅的苛待,除了苏梁浅不听他的话,和他唱反调,也有她压制住了苏倾楣的成分在里面。 第一次,苏管事那样清醒的意识到,苏克明他不爱任何人,包括苏倾楣。 他对苏倾楣的关心,并不是爱,而是因为苏倾楣身上的利用价值,可以帮他达成步步高升的所愿,他爱的,就只有他自己。 如果爱女儿,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关心,都不可能让她周旋在几个男人中间,出卖自己?在苏管事看来,苏克明这和让苏倾楣卖没什么区别。 他根本就没想过,一旦东窗事发,苏倾楣需要承受的是什么。 苏管事肯定,苏克明定然没想过。 苏管事真的被苏克明的话震傻了,身为父亲,明知道女儿有婚约,他是怎样振振有词说出这样厚颜无耻的话来了?他是父亲吗?这简直就是人渣。 不,说他是人渣,苏管事都觉得是侮辱了人渣。 想到自己伺候的是这样的一个人,苏管事自己心里头都不舒服起来。 不过对苏倾楣,苏管事还真同情不起来,这要换成大小姐,估计都和老爷吵起来,她这样逆来顺受,必然不是赞同顺从苏克明的话,而是对他有所祈求。 说到底,就是想利用苏克明。 父女两,一路货色,苏倾楣的段数,还未必及的上苏倾楣。 这样无耻的人,苏管事觉得,苏梁浅还真是一点没针对错。 苏管事调整了下情绪,端着东西进了房间。 苏克明和苏倾楣已经说的差不多了,看到苏管事进来,终止了话题。 刚刚和苏倾楣说着话,苏克明没感觉到饿,这会看到苏管事端着东西进来,苏克明只觉得饥饿感一下涌了上来,看着不紧不慢的苏管事,略带了几分不满的问道:“怎么这么久才来?” 苏管事将手上端着的东西,放到了桌上,转身回苏克明道:“我想,二小姐应该也饿了,就让人准备了些她吃的东西,老爷和二小姐一起用些吧。” 苏克明见苏管事想到苏倾楣,嗯着点了点头,收起了对他的不满。 苏管事将东西端着到了床边,苏倾楣坚持要喂苏克明,苏管事看苏倾楣,只觉得她还真是会来这些虚的一套。 作为属下,苏管事本来还想劝苏克明几句的,但见苏倾楣在,不方便说,也就没说,转身退了出去,一直到两人用完了,苏管事又进来收拾,将东西拿出去。 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 苏管事看了眼再次躺下的苏克明,他总觉得,以大小姐的聪慧,就算苏克明这样装,大小姐也照样有办法治得了他,毕竟,老爷和大小姐斗,哪次是赢了的? 苏管事这样想着,心里竟然隐隐期盼了起来。 影桐在跟着勤鸿院的人出去请大夫的时候,又让人去了趟沈家。 沈大夫人回府后,即刻就找人抄了一份嫁妆清单。 在苏克明出事的当晚,她就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然后又让人通知季夫人,两人约好,第二天一早就乘坐马车到了苏府。 朝春宴的事情,已经传开,苏家第一年参加的两个小姐,分别得了魁首和第二名,而且,苏克明被苏梁浅气晕的事情也传出来了,苏府门口,挤着不少看热闹的人。 沈大夫人和季夫人下了马车,很快就有苏府的下人前来迎接。 苏老夫人很快就得知了沈大夫人和季夫人前来的消息,让人将她们请去福寿院,沈大夫人拒绝了,和季夫人一起直接去了苏梁浅所在的琉浅苑,她们到的时候,苏梁浅正坐在窗边,自己和自己对弈,意态悠闲的,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完全就是个没事人似的。 “你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下棋?苏克明现在怎么样了?” 沈大夫人皱着的眉头不展。 苏梁浅将手中执起的白棋放下,这才抬头,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沈大夫人和季夫人,脸上的笑容绽放。 “舅妈,季夫人。” 她从榻上站了起来,走到两人的身边,“这么早就过来,你们还没用早膳吧?刚好,我让人多备了早膳,我也没吃,一起吧。” 沈大夫人哪有心情和胃口吃东西,倒是季夫人,和苏梁浅一样,都是一副轻松的姿态,点头道:“好啊。” 以前沈清还在闺中时,经常进宫,和沈大夫人关系极好,情同姐妹,沈清嫁给苏克明没几年,沈家一出事,她就过世了,沈大夫人对苏克明这种忘恩负义无情无义没有半点担当血性的男子,不是没好感,而是嫌死了。 沈清过世后,因为苏克明的态度,沈清和沈老夫人她们不是没动过将沈清的嫁妆拿回去的念头,但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再加上娘家的人索要故去的女儿的嫁妆,并没有这样的先例,而且嫁妆清单也没了,苏克明他们必然会抵赖,沈家思来想去,并不想闹出这样的想法,这件事情也就搁浅了。 沈家又不是傻子,苏梁浅不在京城,沈清的那笔嫁妆由谁来打理,她们自然心中都有数。 这些年,沈家虽低调如隐形般存在,但京城的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萧燕他们处事又不算低调,他们用沈清嫁妆的事,其实沈家都有数,他们不是不想将东西要回来,只是碍于形势,一直不得将东西要回来。 沈大夫人为此,心里是气的,现在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将这些东西要回来,沈大夫人心中是极痛快的。 她也知道,苏克明不可能将全部的东西都还出来,但想到能让他脱层皮,她心情就觉得舒畅,没想到东西还没要回来,就出了这事。 “苏克明真的被你气昏倒了吗?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季夫人在来的路上还有点担心会便宜了苏克明,但一来见苏梁浅这个样子,一下就有了底,这会完全放下心来。 “我看浅丫头是有主意了,沈大夫人,你就放心吧。” 苏梁浅含笑点点头,“舅妈,您就放心吧,我便宜了谁,也不可能便宜了那几个人,我已经有了应对的计策,我们先用早膳,等用完了早膳,秋灵请来的人差不多也到了,我们一起去看父亲,舅妈只等着看好戏。” 苏梁浅澄澈的眼眸,滴溜溜的转,狡黠灵动,鬼灵精怪的透着坏。 她保证,让苏克明后悔装晕。 ------题外话------ PS:关于更新的时间,小妖想说抱歉,婆婆昨天回去了,女儿今天没上学,只有在她午休的时候抽出时间码字,抱歉抱歉,等她下星期上学,我会尽量调整恢复更新时间,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一百七十九章:装晕?给你扎针! 苏梁浅和沈家大夫人还有季夫人用完早膳,又聊了会天,秋灵才回来,身后跟了三个人,统一着宫廷御医服,背着药箱,正是宫中的御医。 “高御医?” 太医院御医并不少,沈大夫人又多年不和皇宫的人来往,对宫中的御医并不熟悉,不过走在最前面的那人,却是她熟悉的面孔。 高御医,名高平,人称高一针。 高平能得这个外号,并不是因为其医术有多精湛,用针如神,高平的医术,就和他的名字一样,平平无奇很一般,他能在人才济济的太医院入职,并且以平平的医术站的比别的太医稳,更多的是因为其会投胎。 真正厉害的是他的父亲,太医院的太医令高鹏,一手针灸无敌,那是真正的高一针,可惜天妒英才,医者不能自医,高鹏自己得病死了。 他过世的时候,高平也就是个十多岁的毛头小子,虽然跟着父亲学医多年,但医术实在平平,再加上高鹏走的又急又早,在高平算是真正接触到医学的时候没能亲自指导,高平未能得其真传,不要说一半了,就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高鹏在世时,曾救过太后的命,太后念其恩情,在高鹏死后,让他唯一的儿子高平也在太医院任职,且高平的婚事,也是太后指的。 高平是太医院所有的御医里面是唯一可以想见可以经过通传就可以见到太后的,且皇上对他虽不重用,但只要有好事,都不会漏了他,所以高平在太医院,也算是没人敢得罪的存在。 一次,太医院一只被用来做试验的兔子突然没气了,好像死了似的,刚好就在那里的高平心血来潮,在兔子身上扎了两针,兔子突然活蹦乱跳,太医院的御医为了恭维他,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叫他高一针。 高平对这个称呼相当受用,其他人也就跟着这样叫了,叫着叫着就叫开了,现在很多人都叫高平高一针,而不是叫他的名字或者是高御医。 这称谓,最开始是溜须拍马,也因此,这称呼是带着嘲讽的。 不过,沈大夫人之所以认识高平,是因为以前高鹏在世的时候,没半个月给太后例行诊脉问安,基本都会带上高平。 上辈子,苏梁浅成为皇后时,太医院中已无高平这个人,不过他的结局,是死还只是从太医院离职,苏梁浅就不得而知了。 高平看到久违的熟人,也很高兴,看向沈大夫人,“沈大夫人,你也在啊,许多年没见,您还和以前一样,我听说你最近时不时进宫,还想着能和你碰面呢,没想到在苏府见上了。” 沈大夫人尚未嫁人时,是个性格爽朗,不拘小节的女子,和高平的关系,勾搭上朋友,两人算是旧识。 沈家出事后,高平还让自己的夫人上门安慰去了,这些年,也算还有走动,但高平身为男子,荆国公府又都是女眷,自然是极其不便的,沈大夫人自沈家出事后,几乎不入宫,两人近十年没见了,可不就是许多年了吗? 苏梁浅看着高平脸上的笑容,纯粹的兴奋激动,不管是已经故去的高鹏,还是现在的太后,都将他保护的极好,因为那样的笑容,心思太过复杂的人是没有的。 “你们来苏府做什么?” 苏梁浅在高平前解释道:“父亲不是气病了吗?昨天夜里,找了几个态度,个个都说问题不大,但到现在都还没醒的迹象,我怀疑是他们技术不到家,所以舔着脸,让秋灵进宫找太后,让他安排几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为父亲诊治,几位御医辛苦了,给几位大人看茶!” 苏梁浅给领几位御医前来的秋灵使了个眼色,秋灵会意,将另外两位大夫送了出去,只留下高御医一人。 “大夫人,您这些年?太后她经常会提起您,也很想您,您现在愿意入宫吧,太后她老人家应该会很高兴的。” 沈大夫人嗯了声,苏梁浅打断高平意图想要的叙旧,“高御医,我有事想请您帮忙。” 高平认真的看向苏梁浅,“您就是今年朝春宴的魁首苏大小姐吧,现在外面大家都在传您呢。” 苏梁浅笑,“说我什么?飞扬跋扈,视财如命,为了钱财将父亲都气倒?” 沈大夫人听苏梁浅说的这些,皱眉,看着高平道:“这是我侄女,浅儿,您说有事要找高平帮忙,是什么事?” 苏梁浅神秘一笑,凑近高平,在他耳边的位置,说了几句话,沈大夫人疑惑不解,季夫人瞪大的眼睛都是好奇,等苏梁浅都说完了,她才想起来,自己想听,可以凑近的啊。 高平愣了愣,那样子,像是没转过弯来,沈大夫人和季夫人异口同声问道:“你们刚说什么?” 苏梁浅看着愣愣的脱口就要将话说出来的高平,“高御医只管按着我说的做,还有就是,我让高御医做的事,希望你能保密。” 高平这人,医术可能不怎么样,当然,她要的也不是单纯医术好的,太后既然让高平来,就说明在太后眼里,高平还算是可以信得过的人。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苏梁浅相信太后,对太后指派的人,她也不会有太多怀疑。 高平反应过来,道了声是,“太后让我一切听苏小姐的,您请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苏梁浅点了点头,茯苓走了进来通报,“小姐,老夫人的人来了,请沈大夫人和季夫人一起过去呢,让您也跟着一起。” 降香现在伤势已经差不多了,日常的活动问题不大,只是不能做什么重活,并不需要人在身边伺候,茯苓也就重新回到苏梁浅身边伺候。 如果苏老夫人这时候有所求,苏梁浅并不难猜出是什么事,不管苏老夫人是不是有那个意思,苏梁浅并不准备给她希望。 “你告诉祖母,就说我求着太后,给父亲请了几名宫中的御医,等看完了父亲再向她请安。” 茯苓道是,将苏梁浅的话,转达给了苏老夫人那边过来递信的人。 现在,福寿院的主子,是苏老夫人没变,但下人却是以连嬷嬷为首,连嬷嬷忌惮敬畏苏梁浅,照过来报信的人,都十分恭敬规矩,并不会因为自己是苏老夫人身边的人,苏老夫人近来和苏梁浅不如以前和睦,就不将她放在眼里。 “舅母,季夫人,我们一起去看看父亲吧。” 苏梁浅勾着唇,微微的笑着,做了个请的动作。 高平看着苏梁浅天真无邪的笑,总觉得那笑,看似纯真,却是坏坏的,像是憋了什么坏劲。 苏梁浅和沈大夫人季夫人还有几个御医一行人到福寿园的时候,苏老夫人还没到,因为昨晚苏老夫人的呵斥,几个姨娘和小姐虽然想在勤鸿院露脸,但一大早的并不敢来,就只有三姨娘和苏涵月 三姨娘和苏涵月一直都在关注苏梁浅那边的动向,早上季夫人和沈大夫人过来的时候,她们以为她们会很快就到苏克明这边,就在这里蹲守着了,等了许久都准备回去了,听下人说,苏梁浅的大丫鬟秋灵请了好几个似御医的大夫。 苏梁浅这时候请御医来做什么?自然是给苏克明看病的,两人瞬间就绝了回去的心思。 宫中的御医,那是给宫里的贵人看病的,也可能是和宫里的贵人说上话的,三姨娘盼着女儿能有个好名声,苏涵月自己更想。 三姨娘很快吩咐身边的下人,将这个消息带给苏若乔,让她马上赶过来,同时自己和苏涵月往勤鸿院去。 苏梁浅到的时候,苏若乔还没到。 除了后来的三姨娘苏涵月,还有的就是从昨晚一直守在这里的苏倾楣。 苏倾楣在和苏克明一起用了些吃的东西后,靠在床头小憩了会,但只有一个时辰不到,其实近来这段时间,因为朝春宴,报了节目的苏倾楣紧张又激动,一直都没睡好,再加上昨晚基本一宿没睡,神色看着便有些憔悴。 因为昨晚苏克明说的那些话,她的心倒是稍稍放下了些,但看着苏梁浅气势汹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御医,这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疲倦的眉眼,是难掩的紧张之色,不过那一身在阳光下幻彩的衣裳,倒是为她添了几分资彩。 “父亲情况怎么样了?” 苏倾楣咬着嘴唇,看了眼苏梁浅身后的一众人,一副替她着想的模样,迟疑为难着没张口。 “还能怎么样?你自己不是有眼睛吗?你不要再假惺惺的了,你要是哪怕有丁点关心父亲,昨晚就不会将他气倒,还看都不看一眼,我看你气色不错,睡得挺香啊,我因为牵挂父亲的情况,一晚上都合不上眼,大姐姐,你是怎么做女儿的?处处违逆父亲的意思,怎么会有你这样做女儿的!” 苏涵月一早在勤鸿院等着,就是为了博一个孝顺的美名,她早上没吃什么,等了那么久,对苏梁浅也生出了怨气,再就是多年来,一直唯苏倾楣马首是瞻,虽然对苏梁浅有些惧怕忌惮,但看苏倾楣这样子,挤兑苏梁浅的话,几乎就是脱口而出。 苏涵月义正言辞,义愤填膺,俨然就是个大孝女作态。 三姨娘听的心里发虚,几次扯她的衣裳,都没用。 苏倾楣听着苏涵月对苏梁浅的斥责,嘴角勾了勾。 本来,苏涵月这时候过来,分走她想要的光环,苏倾楣心里还有些不怎么乐意的,不过她说的这番话,让苏倾楣心里一下平衡了起来。 苏梁浅看着苏涵月凛然的样子,沈大夫人皱眉道:“浅儿若是不关心她父亲的情况,怎么会费劲去请宫中的御医?关心不是用嘴巴说的,不要说你一晚上没睡,就是担心的几个晚上没睡,把身体熬坏了,对你父亲来说,也没有任何作用。” “你” 苏涵月被噎住,瞪大着眼睛,却不知道说什么,被三姨娘用力的拽了一把。 本来,就苏梁浅一个人的火力,她们加起来就难以招架,现在苏梁浅有了靠山,反倒是她们寡不敌众,哪里可能是苏梁浅的对手? “我们不敌大姐姐会讨人喜欢,一请就是几个御医,但论孝心,我们却是不输的。” 还孝心?对别人,苏倾楣不知道,对苏克明,苏梁浅根本就没心。 苏梁浅闻言,没有半分生气,还抿着唇,似赞同了的点了点头,“要说讨人喜欢,我哪及的上大妹妹你?不过我运气确实比较好,祖母辈的长辈,好像都特别喜欢我,也是,她们那个年纪,经历的多,一双火眼金星,看人最准了。” 苏倾楣皱着眉,正犹豫着准备开口质问苏梁浅这话是什么意思,苏梁浅继续道:“大妹妹确实孝心感人,要不然的话,父亲也不会那么心疼看重你,我母亲的嫁妆,不肯花在我身上一分,我院子里的下人,还要我自己养着,倒是将妹妹打扮的和花儿一样,他这样爱惜名声的人,这是在牺牲自己爱惜妹妹啊,也难怪大妹妹如此孝顺了。我这也是没办法,家中谁有个身体不适,都是请三四个大夫的,父亲是一家之主,更不能低于这个标准,我也就只能舔着脸求太后了。” 人前,苏倾楣注重自己的形象,说话自然不敢像苏梁浅这样直白,自然也不是苏梁浅的对手。 若是疑难杂症,大夫束手无策,多请几个自然无可厚非,但有个身体不适,就请几个大夫,这就是银子多烧得慌了,在场的御医,虽不是在朝廷为官,也都有个一官半职的,对苏克明拿的俸银,就算不是一清二楚,心里也都有数。 就那点银子,自然是支撑不起这样的挥霍的。 现在沈清的嫁妆一事又在风口浪尖,几乎不要任何提醒,在场所有人就往那方面想了,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这些人只是在心里想,沈大夫人直接冷哼了声,将话挑明,“他们轻而易举的得了清妹妹那样丰厚的嫁妆,自然不将银子当成银子,肆意挥霍,不过别人的就是别人的,迟早都是要还的。” 苏梁浅赞许的点了点头,随后道:“我看大妹妹衣裳都还没换,定然是在这里守了一宿没合眼吧,你这么有孝心,难怪父亲那么疼你了。” 手心手背还不一样厚呢,世人总是偏心的,要苏克明是用自己的俸银或者是其他渠道的收入给苏倾楣,这都无可厚非,但用苏梁浅母亲的嫁妆贴补苏倾楣,这显然是说不过去的。 苏梁浅说话,夹枪带棍的,不但挤兑了苏倾楣,同时也指责了苏克明。 苏倾楣身上的衣裳没换,那就是将证据直接穿在了身上,面对这样的说辞,都不好反驳。 苏梁浅在和苏倾楣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有注意苏克明,见他靠床的外侧,从被子里面漏出的手指动了动,微挑了挑眉,这就装不下去了?技术还真差。 “二小姐有孝心这是毋庸置疑的,不过女孩子爱俏,她这是太喜欢身上的衣裳了,这样珍贵稀罕的料子穿在身上,换谁谁不喜欢,心里乐滋滋的?姐妹一场,大小姐你也不要太过苛责了。” 开口的是季夫人,苏倾楣被说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咬着嘴唇道:“我身上的衣裳和头面,都是母亲为我准备的,姐姐的事,我也很愧疚,所以昨日父亲昏迷后,我就让祖母找姐姐,将先夫人还没动的嫁妆都还给姐姐,你们一定要这样咄咄逼人吗?” 苏倾楣红着的眼睛,蓄满了泪水,一副伤心又难过的模样,而她这样顶撞季夫人,更让人觉得她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情绪失控。 苏梁浅不为所动,“还没动的嫁妆?大妹妹这意思,那些动的了,就全部都算了?你还真是打的好一副如意算盘!侵吞别人的东西,没有全部霸占,还成了人要感激的大义?我要的不是剩下的,而是全部!” 苏梁浅满是讥诮,“好了,父亲要紧,若是父亲醒来,看到大妹妹这个样子,不定怎么心疼斥责我呢?几位御医,麻烦你们了。” 当着苏克明和外人的面,苏梁浅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她懒得看苏倾楣那样子,转身看向几位御医,做了个请的动作。 御医轮流诊治的时候,苏老夫人到了,一起的还有五姨娘。 苏老夫人先是和沈大夫人和季夫人打了招呼,苏老夫人先前对苏梁浅态度不错,苏梁浅去沈家,她担心她手头紧还给备礼,沈大夫人顾念着这份情,并没有将心中对苏家苏克明的不满,迁怒到苏老夫人身边,态度还算和善。 苏老夫人最最关心的还是儿子的情况,和沈大夫人季夫人打了招呼后,就问御医,“大夫,我儿子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这都一整个晚上了,药也吃了,他什么时候才醒过来啊?” 苏老夫人那个着急的,在她看来,被气晕这个事情可大可小,正常应该醒过来了才对,苏克明现在却没半点反应,苏老夫人的心都是悬着的。 前来的三个御医,高平的医术虽然最差,但在太医院的地位最高,且他们到苏府后,苏梁浅还单独将高平留了下来。 另外两个御医对视了一眼,将目光投向高平。 高平看过苏老夫人道:“这是气急攻心,吃药的见效慢,用针才有奇效。” 苏梁浅看着一本正经的高平,扫了床上的苏克明一眼,对依旧有些担心的苏老夫人道:“祖母,这几位御医,都是太后指派的,医术精湛,不是外面一般的大夫能比的,这位是高御医,外号高一针,就是不管什么病,哪怕是一般人都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他都能解决,这种突然晕厥,对他来说,更是小菜一碟,不在话下。” 苏梁浅这番话,让高平相当受用,而苏老夫人眼中燃气的亮光,更让高平雄心万丈。 高平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道:“一针不行就两针,两针不行就三针,老夫人放心,我今天定然是可以让苏大人苏醒的。” 苏老夫人的嘴角抽了抽。 苏克明见床上的苏克明,脸色都以肉眼看到的速度变了几分,也不知道是单纯的害怕扎针,还是知道高一针这个人,知道他医术就不怎么样担心他把自己治坏。 苏梁浅嘴角微微上扬,透着让人难以捉摸的笑意。 苏倾楣心咯噔一下,喉咙紧的,说不出话来。 高平的效率很高,很快就从自己的医药箱里面,拿出了个小包裹打开,里面是一排长短一致的银针。 银针蹭亮,在阳光下折射出白晃晃的光,看的人心里都怕怕的。 半吊子的高平,自然是没有这样精细的医具的,这是他从已故的父亲那里继承来的,也算是帮着高鹏救了不少人。 那光,反射到了苏克明身上,苏克明闭着的眼睛都紧了紧,那样子看着除了紧张,还有恼火。 苏梁浅好笑的想着,他心里肯定在咒骂自己。 几乎是下意识的,苏倾楣到床边拦住,急忙道:“不,不能扎。” 苏倾楣发紧的声音微颤,本就心虚的她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很快也意识到了不妥,慌慌张张的解释道:“我,我父亲最怕疼了。” 苏倾楣话落,看向苏老夫人,“祖母,父亲只是晕倒,很快就能醒过来的。” 沈大夫人看了看苏梁浅,又看向紧张的苏倾楣,猜出了些什么,看向苏克明的眼神越发厌弃。 不过,苏克明被苏倾楣挡住,她并不能看到他的脸。 “苏二小姐,我们相信苏大人肯定会醒过来,但是我和沈夫人都是有太后懿旨在身的人,苏大人现在不醒,我们怎么执行太后的命令?这几个御医,都是奉太后的懿旨前来的,你这样挡着,是要公然违抗太后的意思?而且,若是因为你耽误了苏大人的病情,若是传出去,岂非辱了你孝女之名,而且这样的罪名,你承担的起吗?” 季夫人和沈大夫人倒是心有灵犀,说的都是她想说的。 苏倾楣不知道说什么反驳,但就是不肯让开。 苏老夫人不笨,后知后觉的,隐隐察觉出了什么。 一旁的苏管事看着这一幕,只想发笑。 他觉得苏梁浅真的就是老天派来治苏克明的,知道内情的他面对苏倾楣带了求助的眼神,也不说话。 苏克明,那是活该,至于苏倾楣,她那样子倒是楚楚可怜,不过知道她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的苏管事,半点也同情不起来。 “父亲昨晚就昏迷了,至今未醒,父亲是怕疼,这银针扎在身上,肯定也会很疼,但有病就要治,且忌讳疾忌医。” 苏克明这辈子,也算是顺风顺水,作为家中的长子,在青州老家只读书,中举后,很快成为沈家的乘龙快婿,他最大的挫折,就是这些年升迁的慢,但一直都没吃过什么苦。 苏梁浅当然知道他怕疼,她就是知道他怕疼才会有这一招,要他是铁血铮铮的男子,这针扎在身上没反应,她也不会用这样的计策。 看出端倪的苏老夫人正准备帮苏倾楣说几句话,苏梁浅却没给她这样的机会,很快当机立断命令道:“秋灵,将二小姐拉开,影桐,你和秋灵一起,按住老爷,别让他乱动!” 秋灵道了声是,上前几步,就和提小鸡仔似的,将床边拦着护住苏克明的苏倾楣拉开,要不是有外人在场,她都想像之前几次对待别人那样,将苏倾楣直接扔地上。 苏梁浅看着几次张口的苏倾楣,直接将她的话堵住,“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父亲好。” 她这句话,直接将苏老夫人想要劝阻的话,也噎回了肚子。 苏老夫人看着面色淡然从容的苏梁浅,总觉得她是已经知道些什么的。 苏倾楣却还是不甘心,指责苏梁浅道:“你哪里是为了父亲,你就是为了能拿回嫁妆,你为了那些东西,都不管父亲的死活了!” 苏梁浅扭头看向叫嚣的苏倾楣,“妹妹,这可是太后的懿旨。” 苏梁浅走到床边,看着面色苍白,额头都快冒汗的苏克明,往后看向苏倾楣,“妹妹,你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这可不是欺骗我,而是欺骗太后,这可是死罪,父亲和苏家的前途,也就毁了。” 苏梁浅轻描淡写,床上的苏克明,紧张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诚如苏梁浅所想,他就是在咒骂她。 因为紧张害怕,苏克明的身体,不受控制的紧绷,手也握成了很紧的拳头,从苏梁浅说要扎针,他就在纠结犹豫,要不要这时候醒过来算了,苏梁浅那句,欺骗太后,可是死罪,直接绝了他这样的念头。 他要这时候醒过来,那几个御医肯定会觉得他实在装晕,这等同于欺瞒太后,这几个人可都是太后的人,这样的罪名,他如何承担的起? 很快,将苏倾楣丢到一旁的秋灵回来,两个人合力将苏克明按住,苏克明害怕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嘴唇都在抖,任谁都能发现异常。 高平走到床边,看着苏克明那样,暗叹苏梁浅聪明,还莫名想笑。 他在床边坐下,银针就放在膝上,苏克明紧闭着的眼睛,不自觉的露出一段缝隙,就看到高平手上拿着两根很细很长的针,然后扎进他的穴位。 苏梁浅看着高平拿针的兴奋样,一双眼睛都在放光,还透着怀恋,他并不是个蠢人,未必就不知道高一针这个称谓藏着的讥讽,他应该是很想继承父亲的衣钵的,奈何资质平庸,没学到家。 “啊!” 苏克明轻叫了声,脸上直接有汗喷了出来,嘴唇的颜色都变了,他身体的反应很大,想挣扎,但是被影桐和秋灵按住,几乎不得动弹,苏克明觉得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 他想到苏梁浅死罪二字,忍了又忍,才没让自己在第一时间睁开眼睛。 “有反应了,高御医果然医术精湛,不负高一针之名。” 苏梁浅一脸惊喜,朝着高平竖起了大拇指。 苏倾楣站在一旁,也是脸色煞白。 那么长的针,单看着都觉得疼。 苏老夫人拧着眉,心疼的紧,却也没有出声。 苏梁浅做事从来都有分寸,她只是想要苏克明吃点苦头,并不会要他的命,但她的心还是紧了紧,觉得苏梁浅过分了。 “过奖过奖。” 高平谦虚了两句,随后又连扎了两针,苏克明终于忍不住,大叫了声,睁开了眼睛。 苏倾楣一直关注着苏克明的举动,她本来打算,高平要再扎两针,苏克明还没醒的话,就想办法停止这一切,但苏克明,根本就没熬住。 苏倾楣看着醒过来的苏克明,就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无精打采,眼神黯然。 ------题外话------ PS:明天女儿上学,尽量十二点前更新,最晚不会超过两点,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一百八十章:商量?做梦! 那双眼睛,红红的,里面充满了痛苦,还有恼怒,甚至是仇恨。 要说高平之前还有所怀疑,毕竟苏克明所为实在是有些挑战人的认知底线,可看到他这样的眼神,高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高平当没看到,学着苏梁浅惊喜的口气向众人宣告道:“醒了。” 另外两个前来的御医,跟着夸赞高平用针如神,其实怎么回事,心里都有数了,看苏克明的眼神,都是带了几分鄙夷的。 他们有些明白,为什么苏梁浅这样不孝了。 苏克明人是醒了,眼神也凶恶的很,但整个人却虚的厉害,垂着放在床边上的手一直在抖,看着人都是哆嗦的,可见是痛的不轻。 他没看苏梁浅,他怕自己看她,会控制不住情绪,在这么多人面前,当场失控。 明明没有晕,却凭白被扎了这么多针,但他只能哑巴吃黄连,吱都不能吱一声,苏克明心里那个苦啊,恼啊,悔啊。 他将所有的罪责,都归咎到了苏梁浅身上,恨得是咬牙切齿,不停的咒骂苏梁浅。 “父亲,您醒了,真是太好了!” 苏涵月和苏梁浅异口同声,苏梁浅就站在床边,听到声音第一时间扭头的苏克明,看到的就是苏梁浅的脸。 她那双清澈的眼眸明亮,里面仿佛有晶光闪烁,脸上的惊喜带着笑,在苏克明看来,根本就是在嘲笑他自作自受。 苏克明脸上尚未敛住的情绪,一下更加凶恶,将稍后走上前来的苏涵月都吓的瑟缩了一下。 苏梁浅则瞪大着无辜的眼,一副更加担心的样子,关切的问道:“父亲,你的脸是怎么了?还有,这眼睛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直在跳?高御医,我父亲他怎么一副抽” 苏梁浅皱着眉,仿佛是在苦恼,苏涵月有些懵懵的,下意识的接住苏梁浅尚未说完的话道:“真的和抽风一样?我听说,很多人情绪一下过于激动,就会中风,父亲,您不会抽风了吧?” 苏克明不但嘴角抽抽,那张看起来僵硬的脸,也在抽抽,还有眼睛也是,一直往上翻,时不时抽一下,手也在抖,那样子,可不就和中风了似的。 苏克明本来就气恼的要死,听了苏梁浅和苏涵月的话,更是眼珠子翻白,反应更大了,仿佛随时都能再次晕过去。 “儿啊,你没事吧?” 苏老夫人真真是吓了一跳,跄踉着跑到了床边,苏倾楣反应过来,也几步跑上前去,给苏克明顺气,安慰苏克明。 高平看着忧虑至极的苏老夫人,还有眼角斜向苏梁浅,控制不住表情的苏克明,“无事,待我扎上一针。” 苏克明又是一个哆嗦,强收回自己在苏梁浅身上的视线,闭上眼睛,不停的做着呼气吐气的动作调整。 苏倾楣看着苏克明明显失态的模样,面上关切安慰,心里却是暗怪苏克明和萧燕一样没用,关键时刻掉链子,一点力都使不上。 苏克明怕扎针,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表情也渐渐恢复如常。 “御医就是御医,这医术,果然不是民间的大夫能比的。” 苏梁浅再次朝着高平竖起了大拇指。 “老爷,您先喝口水。” 苏管事倒了水,送到苏克明面前。 苏倾楣接过,喂给苏克明喝了。 “明儿,现在怎么样了?” 苏克明脸色依旧是铁青的,冷冷的回道:“气不死。” 季夫人笑道:“苏大人这话,我怎么就听不懂了?谁气你了?要说浅丫头,你生病,她好心央着太后请了几个御医给你看病,这样的孝心,我作为旁观者看着都觉得感动,难道是二小姐做什么了?” 苏倾楣见季夫人帮着苏梁浅,颠倒是非黑白,明目张胆的挤兑自己,对季家更恨。 沈大夫人俨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苏克明哪里是被苏梁浅气晕的,他这是想要装晕避事,她不再拖沓,直接取出昨晚她一回去就让人抄录的嫁妆清单,扔到床上躺着的苏克明身上,“这是嫁妆清单,你将上面的东西准备好,四日后,我会和季夫人带人来清点!” 苏梁浅看着气急的苏克明,问道:“父亲要不要起来?” 苏克明都还没拒绝呢,就被秋灵影桐两个丫鬟架着坐起来了,秋灵拿起沈大夫人扔到苏克明身上的嫁妆清单,塞到苏克明手上。 “父亲,你先过目一下。” 苏克明看都不看一眼,直接甩手,将东西扔到了地上,刚好就在沈大夫人的脚边,“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苏克明这话,火星气十足。 沈大夫人将东西捡了起来,极是强势的重新塞到苏克明手上,“苏大人这态度是什么意思?公然违抗太后的懿旨,不肯配合是吧?苏克明,你可知这是什么罪?你要不想死的话,让你看就看!” 沈大夫人声音很大,威严更足,半点面子也没给苏克明。 苏克明心里已经妥协了,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不肯丢脸,秋灵识趣,替苏克明将东西翻开,“请老爷过目。” 苏克明颤抖着手接过,翻开浏览。 当年,沈清死后,他曾让人整理她的东西,对里面的东西,心里并不是完全没数的,他记性又极好,尤其里面有几样东西,他极其的喜欢,印象更是深刻,所以稍看了片刻,他就知道,手里摘抄的原份,应该并不是假的,不过这一点,苏克明是不会承认的。 沈大夫人却容不得他不承认,继续道:“当年清妹的嫁妆,几乎是我一手抄办的,我手里的原件,不但有荆国公府的印章,还有太后的封印,苏大人要是不相信的话,四日后,我自会给你过目,你要还不相信,我就带你进宫去见太后,以辨真伪,就按着这份清单,将东西都找出来,一样都不能少!” 沈大夫人的口气强势,苏老夫人张着嘴,都不知道怎么说。 苏克明紧捏着手里的清单,脸都是变形的,苏梁浅站在他的身侧,转身看向高平道:“我父亲的状况并不是很稳定,高御医医术精湛,这几日就麻烦您了。” 苏克明想晕又怕扎针,都不敢晕,瞪大着眼,脸色青白。 当着这许多外人的面,他倒是没脸理直气壮的说出苏梁浅是他女儿,她的命都是他给的,她的东西也都是他的这样不要脸的话来。 苏老夫人心疼儿子,怕他真气出好歹来,温和的下逐客令,“明儿刚醒,需要静养着。” 沈大夫人现在却不愿意给她面子了,“我和季夫人来,只为帮着浅儿要回属于她的东西,至于苏大人,他要怎么静养着都随便,他若实在还不舒服,我会想办法,让他一直静养着,季夫人,我们走,四日后再来!” 沈大夫人半点也不拖沓,交代完要交代的事,开口就要离开。 她往外走了几步,似是想到什么,看向苏老夫人,“如果老夫人还念着浅儿的半点情,就不要让她为难。” 沈大夫人话落,转身加快离开。 苏克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脑子里想的却是她那句让他一直静养着的话,只觉得带着满满的威胁,听的他满心气恼,又胆战心惊。 沈大夫人离开,季夫人紧随其后,苏梁浅开口道:“我去送送。” 苏克明哪里会让苏梁浅就这样溜了,用命令的口气道:“你给我回来!” 走到门口的苏梁浅转过身来,扫了屋子里的众人一眼,脸上扬着乖顺的笑,天真无邪的很,“父亲是有话要交代?我送送舅妈和季夫人她们就回来!” 沈大夫人和季夫人就在门口停着,苏克明那吼声,她们自然是听到了,见苏梁浅从门口出来,走上前去,沈大夫人冷着脸道:“不用管他。” 苏梁浅脸上的笑靥不变,只与之前面对苏克明不同,那笑,眼底有暖暖的温度。 “他既想在外人面前逞父亲的威风,我自然不会落他的脸,反正,最后生气恼火的,只是他自己。” 于她而言,那个被她叫着父亲的人,连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都被不如。 沈大夫人听她口气平静,有种说不出的悲凉,微红了眼圈,“你母亲,若你母亲不生在沈家,当年何至于嫁给这样的人?她要不嫁她,或许就不会走的那么早了,你也不会” 沈大夫人和沈清关系极好,提起她事,表情怅惘,微红的眼圈,仿佛要落泪。 “哪来那么多如果,我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舅母不必为我挂心忧虑,父亲还在屋子里等着我呢,御医也在,我就送你们到院门口。” 沈大夫人点了点头,季夫人看着苏梁浅一副淡然的神色,也觉得心疼。 这种关键时刻,公子就应该陪在浅丫头身边才对。 沈大夫人和季夫人都觉得苏梁浅是故作坚强,但事实上,在苏克明的事情上,苏梁浅的心,早就成了百炼钢。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会觉得可悲,而现在,心硬的连那种感觉都没了。 苏梁浅送人到院门口后,很快折身回去,几个御医都还在,正在收拾医药箱,看到苏梁浅进来,都迎了上去。 “今日辛苦诸位了。” 苏梁浅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向秋灵,秋灵会意,取出事先准备好的三个沉甸甸的荷包。 太后为护苏梁浅呵斥安阳郡主甚至连长公主的面子都不给一事,现在在宫里都传遍了。 本来,皇上就已经承认了苏梁浅太子妃的位置,现在苏梁浅又得了太后的认同,这几个人想要趁机巴结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要她的银子?不住的相互推诿。 “几位若是不嫌少就收下吧,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下次进宫见太后,该说的话,我会在太后面前说的。” 秋灵手上的荷包,看着就很有分量,苏梁浅这话说的含蓄,其实就是在间接告诉他们,她会在太后面前替他们美颜。 秋灵将银子分别塞到他们手上,那几个人一掂,果然不轻,看苏梁浅的眼神更满意了,大感她会做人。 几个人道谢收下。 苏克明见状,心里却不舒坦极了,他觉得苏梁浅这是在明目张胆的收买这些太医。 苏倾楣心里比苏克明还担忧,她本来就对苏梁浅青睐有加,这些太医,又是遵她的命令前来苏府的,若是回去复命,说话本身就会更偏袒苏梁浅一些。 苏梁浅还给他们这么多银子,苏倾楣简直不敢去想,他们会怎么说,她怕自己被牵扯进去,太后对自己更不喜欢。 苏涵月和三姨娘看的眼睛都直了,心里泛着酸。 那么多的银子,是她们娘两几个月的分例呢。 苏梁浅生母的嫁妆都在苏克明萧燕手上把持着呢,苏梁浅养着一大院子的人,听说每个人的月银,比以前公中给的还高,还有上次苏老夫人身体大好,她给府里每个人都发红包,她哪来那么多的银子? 苏倾楣扯了扯气急的苏克明,苏克明鼻子喉咙都在冒烟,苏老夫人看向苏管事道:“苏管事,你亲自去送送几个御医。” 苏管事道是,看向苏克明,苏克明点点头,还暗暗给他递眼神。 苏管事明白,苏克明这意思,是让他也给银子呢。 苏管事一副自己已经接收到讯息的态度,心里却觉得苏克明和苏倾楣都急糊涂了,这些人,是太后指派来的,说到底,就是苏梁浅的人,他们收了苏梁浅的红包,又怎么会再要苏克明的银子?就算拿了,也不会帮他说话办事,自毁前程。 苏管事将几个御医送走后,苏克明将三姨娘和苏涵月等几个不相干的人都打发了。 苏涵月见苏梁浅苏倾楣都在,不甘心就这样离开,是被三姨娘拽走了。 苏梁浅是被苏克明叫着留下的,苏克明将不相干的人叫走了,她就站在床边,也不说话,苏克明本来就气,看她这样子,气的直拍床板,刚刚看起来还很虚弱的他,弄的屋子都在震动。 “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苏梁浅装无辜,“女儿不知道父亲什么意思!” “父亲!” 苏克明想说,你明知道我是装晕的,还请御医来给我扎针,被苏倾楣叫住制止。 苏倾楣咬了咬唇,走到苏梁浅身侧,还没说话,就有眼泪掉了出来,苏梁浅无动于衷,“哭,解决不了问题,有事说事,没事我走了,我有事。” “姐姐,您又不是没有银子,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逼父亲呢?你就不能退让一步,好好商量吗?” 苏梁浅冷呵了声,打心底里生出了恶心,“我又不是没有银子?我有银子就该便宜你们了?就你们这种拿了我的银子还用我的银子针对害我的人,而且,谁会嫌银子多啊?” 苏梁浅态度坚决,话更是绝情,“苏倾楣,你少在这里给我安这样的罪名,我什么人,什么态度,接触这么久了,你心里还是一点数都没有吗?你以为你打着为父着想的旗号,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就会改变主意?你也不笨,相反,还是个挺聪明的人,怎么会有这样天真的想法?” 苏梁浅一声轻蔑的冷哼,“逼父亲?这段时间,你让夫人整理我母亲的嫁妆,重理一份清单交给你,你看着剩下的那些东西,比父亲还舍不得吧?我就是将那些东西都沉海里了,也不会给你们留一分,商量?你就不要再痴人说梦了!” 苏梁浅的口气,俨然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她最后说的话,却叫苏老夫人和苏克明都吃了一惊。 苏老夫人大感苏倾楣拿她当枪使,不快瞪了她一眼,她见苏梁浅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分明就是知道沈清的嫁妆已经被动的事实,深吸了口气上前对她道:“浅儿,你也知道,你父亲出身不好,根基不厚,像他这种情况,在京城立足不易,他遇到了些情况,逼不得已才动用你母亲的嫁妆的,现在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可能拿回来,看在父女一场的份上,还有你祖母的面子,你能不能退一步,你母亲的嫁妆还,肯定还你,就是嫁妆清单上,已经没有的东西,能不能就算了?” 苏老夫人看着苏梁浅,满是请求。 在苏梁浅看来,苏老夫人说的这些,根本就不是理由,而是为苏克明的厚颜无耻找借口。 她都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就被苏克明抢了先,“还剩下的?她是我的女儿,她的命都是我的,她用她点东西怎么了?就当是报答我的养育之恩了,我一样都不会还的!” 苏梁浅轻嗤,那样子不屑极了,“父亲既然这样理直气壮,刚刚我舅妈和季夫人她们都在的时候,这样的话,你怎么不敢说?” 苏梁浅话落,看向拍着大腿嚎叫的祖母,“要父亲他像个父亲,哪怕只有一丁点做的像个父亲,我都可以退让,但是现实的情况是,不可以!我母亲的嫁妆,一样都不能少,若是寻不回来的,折成银子赔!” 苏梁浅神色冷厉,话落,转身离开。 转身,还没出门,就听到苏老夫人更大声的痛哭,苏梁浅脚步微顿,并没有停下,径直离开。 “小姐,您刚刚说的那些话,真的是” 秋灵跟在苏梁浅的身侧,扬着笑脸竖着大拇指,“刚刚老夫人张口,我还担心您会心软呢。” 对苏老夫人,她可能还会心软,但心软的结果,是苏克明和苏倾楣,苏梁浅断然是干不出这样的蠢事的。 “你找个人给连嬷嬷递信,让她来我这里一趟。” “你,你,你” 苏老夫人见苏梁浅就这样走了,分明就是下了狠心,手指着苏克明,她是想上前,亲自动手打苏克明一顿的,但看着苏克明紧蹙的眉,铁青泛白的脸,担心他真的会受刺激昏迷,还是绝了那心思。 她你了半天,指着苏克明的手用力的拍在了自己身上,“明儿,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苏老夫人之前舔着脸开口,心里还是抱着希望的,苏克明直接将她的希望粉碎了。 苏老夫人想着,要苏梁浅上次提起她母亲嫁妆时,苏克明归还其中一部分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小部分,事情都不至于会是今天这样不可挽回的局面。 她不再只是单纯的嚎叫,老泪纵横,六神无主。 苏倾楣上前想要扶住她,被苏老夫人狠狠的甩开了手,苏老夫人手指着苏倾楣,眼睛里面透着少有的狠意,“都是你,都怪你,比起浅儿,你才是真正的黑心,你父亲这样为你,你对他就只有利用,你父亲,还有这个家,早晚都要毁到你手上!” 苏倾楣那张脸,满是被冤枉的委屈柔弱之色,不住摇头,眼泪更是关不住似的,就没停过。 苏老夫人现在心里讨厌极了苏倾楣,比苏克明对苏梁浅好不了多少,只是比起苏克明来说,她做不到那么极品绝情。 “你让你母亲整理浅儿生母的嫁妆清单了,你根本就没想将那些东西还给浅儿,是不是?你让我去做说客,是有什么目的?找时间将东西转移,是不是?” 苏老夫人只是那么随口一说,但她越说越觉得可能,越觉得是那么一回事,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好了,母亲!” 苏克明这会也意识到,苏倾楣可能并不是那么单纯,但现在这种情况,他还能倚靠的就只有苏倾楣的,苏克明自然不会将她也得罪了,让她像苏梁浅那样对付自己。 “好,好好!” 苏老夫人狠狠的擦了擦眼泪,连道了几声好,看向苏克明,狠狠道:“反正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听,你有本事,你有本事就等沈大夫人她们来了,一件也别给的!” 苏克明看着苏老夫人一副快要气晕厥过去的样子,脸红脖子粗的,半点也不退让,“那个孽障,会听你的话吗?你管也没用!我就是不还,一样都不还,我看她能对我怎么样!这天底下,就没有女儿这样管父亲要财物的事和道理,我生了她,我还没问她将命赔给我呢!” 苏老夫人听苏克明的这番论调,气的浑身僵硬,向后退了几步,被连嬷嬷急急扶住。 “老夫人,息怒息怒啊,老奴扶您回去。” 连嬷嬷拍着几乎已经不能呼吸的苏老夫人的背,等她稍稍恢复了呼吸,又叫了几个人进来,将苏老夫人扶走了。 苏老夫人这一大把年纪的,前段时间又刚大病了一场,底子不好,她和苏克明意见不合,继续待下去,再要吵起来的话,真的很可能得中风。 苏老夫人走到门口,腿脚就没了力气,连嬷嬷找人拿了担架,是被人抬着回福寿院的。 连嬷嬷看着半躺在担架上,微闭着眼睛,脸色煞白,胸口却剧烈起伏的苏老夫人,暗道了声造孽。 对比起一心为他盘算着想的苏老夫人来说,苏克明对苏梁浅,简直就是苛刻,苏克明口口声声指责苏梁浅不孝,他自己对苏老夫人这样就是孝顺了?论起来,他实在没有指责质问苏梁浅的资格。 作为旁观者,她都替苏梁浅寒心。 就剩下苏克明和苏倾楣的屋子,一下变的静悄悄的,安静的就只有苏克明虚弱却粗重的喘息声,苏倾楣心跳的也很快,咬着嘴唇,不安害怕极了。 她犹豫迟疑了片刻,在苏克明发难前,先发制人。 “父亲。” 苏倾楣转身,往苏克明的方向走了两步,在床边跪下。 连贯的动作利落,一气呵成。 “女儿是让母亲整理先夫人的嫁妆,但并不像祖母说的那样,是为了占为己有,而是因为上次去萧家,舅母因为表姐的事呵斥警告了楣儿一顿,因为她觉得表姐和姐姐的不和是我挑起的,还让我在舅舅回来前,不准再登门。” “我想到母亲这些年贴补舅舅家,舅舅家能有今天,也是有我们家和父亲的功劳的,还有舅母,拿我们的东西补贴她的娘家,我心中不忿,才让母亲将那些东西整理出来,今后不要再轻易送人!” 萧燕补贴萧家,苏克明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苏家和萧家算是姻亲,萧意珍那德行,不堪重用,萧镇海个人也非常重视苏倾楣,对于同样将希望寄托在苏倾楣身上的苏克明来说,萧家作为苏倾楣的助力之一,发展好些,权利稳固,对他对苏倾楣都是有好处的,所以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还有一点就是,这些东西,让他在面对萧家人的时候,更有底气。 虽然这样的底气,让他依旧很怂,但如果没有这些,苏克明会更怂。 一些时候,萧镇海和萧有望讥笑他,苏克明心里也是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如果没有他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萧家这些年的发展是没有这样快的,苏克明心里有些时候也会有看不起萧家那样的想法。 所以,对有娘家做靠山的萧燕,他动起手来,肆无忌惮的。 苏倾楣见苏克明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低垂着脑袋,似愧疚的模样,继续道:“在这件事上,女儿确也有自己的私心,女儿今年已经十四,和七皇子定了亲,若是没有差池,将来嫁给他,总需要银钱傍身。将来皇位,定然就是那几个皇子,这些年,女儿看父亲为前途发愁,兄长现在这个样子,女儿看着既不忍心又气恼,女儿想着,将来若是自己有能力,可以用这些东西疏通关系,给父亲和兄长谋一个锦绣前程。” 苏倾楣一直低垂着脑袋,良久,苏克明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苏倾楣抬头,就见苏克明一副心疼的样子,缓缓开口道:“你的孝心,父亲岂会不明白?我看着你长大,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父亲不会因别人的三言两语就对你产生怀疑的,难为你还惦记着你那个不成器的兄长!那些东西,本来就是父亲给你留的,父亲花费这样的苦心,就是希望你将来能风风光光的嫁到七皇子府,到七皇子府后,能一切顺遂。” 苏倾楣眼睛微微瞪大,苏克明这样的温和,大大的出乎了苏倾楣的预料之外。 “父亲。” 苏倾楣看着苏克明叫了声,鼻音很重,一副大受感动的样子,眼泪流的更快。 “女儿错了,女儿不该对您有所隐瞒,您还是将那些东西还回去吧!” 兜兜转转,苏倾楣还是将话题扭转到了沈清的嫁妆上。 苏克明冷哼了声,“她这样对我,还是不可能还的,她有本事就抢!” 苏克明态度坚决依旧,没有退让。 “你守了我一宿,也累了,回去收拾一下休息吧,一切有父亲给你撑腰。” 苏倾楣又假装做样的劝了许久,见苏克明依旧是不还的态度,心头微松,起身离开。 苏克明看着苏倾楣的背影离开,脸上的温和之色沉去,眼睛里面,也没有之前对她的心疼。 铁青的脸,满是阴沉。 第一百八十一章:时间到,要嫁妆! 苏梁浅刚回到琉浅苑没多久,就得知了苏老夫人被苏克明气的抬回福寿院的消息。 “老夫人都一大把年纪了,前段时间还生了病,老爷口口声声孝顺,将老夫人气成这样,真不知道他哪来的脸,对小姐要求这要求那,还质问您,真是可笑!” 秋灵来苏府的时日虽然不长,但人嘴甜会来事,再加上小,又长了张无害的脸,出手更是阔绰,苏梁浅风头又正盛,府里各个院想要巴结的人是前赴后继,短短时间,就和苏府上下的下人都打成了一片,消息灵通的很。 秋灵说了苏老夫人的事情后,啧啧了两声,没忍住又吐槽了苏克明几句。 苏梁浅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脸色倒是平静,基于苏克明的人品的了解,她没有半分意外的对秋灵道:“给找两个大夫过去,让连嬷嬷抽空过来一趟。” 苏梁浅将今日离开勤鸿院的命令,重复了一遍。 下午的时候,连嬷嬷趁着苏老夫人午休,按着苏梁浅的命令,前来琉浅苑。 “祖母的情况如何?” 苏梁浅张口就是询问苏老夫人的情况,连嬷嬷拧着眉,面露难色,那样子给人的感觉就是苏老夫人的情形不大好,连嬷嬷为难着不知如何开口,苏梁浅声色温和,继续道:“你如实说就是。” 连嬷嬷叹了口气,“前段时间那场病,老夫人整日焦虑,她本来就上了年纪,有些伤了根基,前些日子府里无事,风平浪静还好些,这一有点风吹草动,老夫人就睡不好,这上了年纪的人,睡不好,身体哪有好的?这样再耗下去,不是个事啊。” 这些话,连嬷嬷本来是不想说的,但她看苏老夫人病恹恹的样子也是可怜,再加上连嬷嬷觉得,苏梁浅对苏老夫人并不是只有单纯的利用,多少还是有几分真心的,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将她叫过来了解情况,要苏老夫人真出什么事,自己落个照顾不周的罪名,到时候倒霉。 连嬷嬷怕苏梁浅。 苏梁浅点头,她自己是个医者,自然知道关于苏老夫人病情的描述,连嬷嬷并没有夸张。 “她若是找你聊天,你劝她回青州。” 连嬷嬷闻言,神色更加为难,虽然极力掩饰,但敏感如苏梁浅,还是能察觉出一丝丝的不情愿。 “你不想回去?” 苏梁浅用的是肯定式的询问。 连嬷嬷嗫嚅了下嘴唇,否认,“不是,老奴没有。” 她这个样子,苏梁浅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和徐嬷嬷不一样,连嬷嬷算是在京城大的,她的家人也都在京城,青州对她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而且不若京城繁华,连嬷嬷若是不想去,苏梁浅完全能够理解。 “我从不亏待勉强忠心于我的人,我身边就只有一个桂嬷嬷,她离开京城多年,我刚好需要一个像连嬷嬷这样多年来一直扎根京城,了解京城情况的嬷嬷,若祖母回去,你不愿意跟着,就到我身边做事,若是不想,我给你一笔银子,你回去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也可。” 连嬷嬷一听,瞪大着眼睛,惊喜的看向苏梁浅,脱口问道:“小姐当真?” 苏梁浅认真点头。 “老奴一定会好好劝老夫人,倾尽全力完成小姐交代的任务,不辜负您的信任栽培。” 其实,苏老夫人病愈后,每每苏府出个什么事,她大感力不从心,有心无力,就会在和连嬷嬷说话的时候,提起回青州老家的事。 几次下来,连嬷嬷能感觉的到,苏老夫人并不只是说说或者是逃避,她是真的想回去了。 都说落叶归根,对上了年纪的人来说更是,尤其是再遇上点什么事,会更怀念故土,而且苏老夫人另外的儿子还有女儿亲人都在青州。 正因为此,她才敢在苏梁浅面前,说这样的话。 连嬷嬷自然是不想跟着苏老夫人回去青州的,离开家人不说,还没有任何前途可言,她是个很有上进心的人,比起拿笔银子含饴弄孙,她更愿意跟着苏梁浅,她相信,苏梁浅的成就绝不仅于此,自己跟着她,也会有更大的未来,到时候家人自然而然的能跟着沾光。 是跟着苏老夫人回去,还是拿笔银子含饴弄孙,亦或是跟着苏梁浅,连嬷嬷并没有明说,但从她的话,苏梁浅已经判断出了她的选择。 是个聪明的人,她喜欢聪明且愿意将忠心交付给她的。 “老夫人随时都有可能会醒,老奴先回去了。” 躬身的连嬷嬷,跪在地上,向苏梁浅行礼,然后缓缓转身离去。 苏管事送走几个御医回去,苏克明原本人多热闹的房间,就只剩下他一人。 苏克明背靠着床头半躺着,眼睛不知道看向何处,神色阴沉,如临大敌,皱眉不展,还有几分虚弱。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此刻的心情,极其不快。 苏管事进屋好一会了,见苏克明始终没半点反应,走到床边,躬着身,叫了几声老爷,苏克明才反应过来,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那样入神。 “太医们怎么说?” 怎么说?苏管事根本就没张那个口。 前来的御医有三个,苏克明这时候行贿,势必是会传到太后耳朵里面的,到时候对苏克明更加不利,而且这事要传出去,肯定会有苏克明是用沈清的嫁妆行贿这样的言论。 虽然事实就是如此,但苏管事念及主仆情谊,自然是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苏管事心里有这样的衡量计较,不过当着苏克明的面却还是道:“他们只说会如实禀告太后,其余的,一句也没说。” 苏克明一拳,刚好打在了床板,痛的他直皱眉,眼泪水都流了出来。 苏克明大感从苏梁浅回来后,一切都不顺遂,又开启了大骂苏梁浅的模式,苏管事听的在旁直皱眉,却也不制止。 他很清楚,制止的结果,只会让苏克明骂的更凶,甚至觉得他对他不忠心,迁怒于他。 苏克明骂了半天,言辞难听,哪像个读书人,简直比泼妇还彪。 苏管事看着苏克明,记忆中的苏克明并不是这个样子的,要不然的话,他当初也不会跟他。 “老夫人现在怎么样了?找大夫看过了吗?大夫怎么说?” 苏管事本来都觉得苏克明无可救药了,听他关心起苏老夫人的情况,不由看了他一眼。 苏老夫人是被人从勤鸿院抬回去的,动静不小,苏管事回来的路上,听下人议论,得知了此事。 他见苏克明这时候还关心苏老夫人,那颓废沮丧的样子,落在他眼里,俨然就成了担心。 苏管事自然不愿意将自家主子想的太过糟糕,瞬间觉得尚且还有孝心的苏克明,并不是无药可救。 “老夫人只是一时情绪激动,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老爷若是不放心,我找个人过去问问?” 苏克明点点头,苏管事叫了个人过来,很快安排上了。 苏克明关心苏老夫人不假,但这种关心并不纯粹,应该说,比起儿子对母亲的担心,更让苏克明担心的是,若苏老夫人这时候因他而气出了什么事,他必然会被冠上不孝的罪名。 这是他原先准备安爱苏梁浅身上的罪名,却是他非常害怕承担的。 最近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太多,苏克明自知自己已经有许多污点,他担心任何一件事,都可能成为导火索,让庆帝对他发怒。 不过这些,苏管事自然不得而知。 苏管事将事情安排完后,很快又进了屋。 “老爷饿不饿?可要吃些什么东西?” 苏克明是寅时用了些东西,现在都快要过用午膳的点了,正常情况下,人确实应该饿了,但苏克明哪有心情吃东西? “我气都被那个不孝女气饱了,那还有心情吃东西?” 苏管事稍稍迟疑了片刻,想到苏克明对苏老夫人的关心,上前两步,“老爷,有几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苏克明看了苏管事一眼,口气并不和善,“你说!” “是关于大小姐的,我说了,老爷您别生气。我知道,二小姐自小就在您身边长大,相比于大小姐来说,您更偏疼她些,但心疼不是这么个心疼法,您要用您自己的东西给大小姐,那无可厚非,但不该用先夫人的东西。” 一直以来,苏克明对苏梁浅和苏倾楣态度的差别,苏管事纯粹的认为是偏心,可在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后,尤其是昨晚他和苏倾楣父女两的对话,让苏管事明白,苏克明对苏倾楣的疼爱,目的并不单纯。 正因为这种疼爱,是掺杂了利益关系的,所以苏克明所为,才会一直挑战人的底线,完全没有原则可言。 “大小姐和二小姐姐妹本就不和,您用大小姐的东西给二小姐铺路,大小姐又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她自然会反抗。不管大小姐二小姐各自有什么私心,她们都是您的女儿,都说望子成龙,望女成龙,您是她们的父亲,不管谁好,对您来说,都不会有坏处。” 苏管事的口气,是带着劝导的。 苏克明想要的,是完全能为他掌控的女儿,但不管是苏梁浅亦或是苏倾楣,她们都不是,苏克明更没那个本事。 苏克明觉得苏倾楣听话,那只是苏倾楣表现出来的。 “没坏处?你那个看看孽女,翅膀都没硬呢,仗着背后有人,就和我叫板了,这要将来翅膀硬了,我若没顺到她的心意,她指不定会怎么害我,真的会要了我的命!” 苏克明对苏梁浅的意见显然极大,本来还虚弱的人,一提起她,顿时就像找了火似的。 “大小姐不是那样的人。” 苏管事替苏梁浅说话。 “老爷,扪心自问,您自己觉得对大小姐的态度如何?您是生了她没错,但没将她养在跟前,她在荆国公府长大,去云州后,身边伺候的也是那边的人,她对您的感情,不然不及其他小姐,她回来的这段时间,您若是好好待她,哪怕拿出半分真心,都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局面。” “您要让大小姐觉得您不会害她,她何必盯着大不孝的罪名,处处与您作对,我看大小姐就是个厉害的,现在又得了太后的欢心,将来前途无量。大小姐是什么人,您还看不出来吗?她铁了心要做的事,我们府里没人能拦得住,先夫人的那些东西,本该是她的,您服个软说几句好话,将剩下的都还给她算了,您要现在和她修补关系,还来得及。” 苏管事说这些,完全就是好心善意,但他越说,苏克明看他的眼神就越不对劲,苏管事本来还想给些意见的,被苏克明盯的,下意识的就闭了嘴,将话题收住。 “只是送几个御医,你怎么这么久?” 苏克明忽然问了句。 几个御医走的都不快,从勤鸿院到苏府的门口,再送几个御医上马车,苏管事用的时间,并不算久,苏管事回来的时候,刚好听到有几个下人在议论苏老夫人从勤鸿院被抬回福寿院的事,他停下来问了问,也费了不少时间。 苏管事看向苏克明,一下脑筋还没转过弯来,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你在回来的路上,碰上那个孽女了?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在我面前,替她说话?” 苏管事脑袋嗡了一下,虽然知道身份并不适宜,但还是不自觉的流露出了那种被羞辱的恼火神情。 “我并未碰上大小姐,以大小姐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她也不屑做这样的事,我迟回了些,是因为府里有下人议论老夫人险些被气晕抬回福寿院一事,我说这些是觉得,老爷和小姐这样僵着,并没有好处,尤其是在先夫人嫁妆的这件事上。” 苏管事微躬着身子,姿态倒是极低,但那口气,分明是透着不快,还有对苏克明的不满的。 苏管事和苏克明一样,都是读书人,两人同一年考试,在来京城的路上结识,因为同姓,两人大感有缘。 那年,苏克明中了举人,苏管事没中,苏管事本来是想等几年再考的,苏克明刚中举就攀上了沈家,他在京中又无根基,找不到人帮忙,就让苏管事跟着他。 苏克明没有气性血性,苏管事却还是有做人的最基本的良知和底线的,并且在坚持着,没有变节。 “小姐要回这些东西,年龄是早了些,但现在谁都知道二小姐用先夫人的嫁妆,大小姐却只能自力更生,大家都是站在她那边的,且今日的事情后,可能还会有老爷为赖着不还嫁妆,故意装晕,意图给大小姐冠上不孝恶名这样的事情传出,不孝是大罪,但老爷此举” 苏管事并不觉得那些知道前因后果的人,会站在苏克明那边。 非但不会站在苏克明那边,说不定还会因他侵占夫人嫁妆一事唾弃他,苏管事就是如此。 “我既跟着老爷,拿着您的俸银,就不会做吃里扒外的事,我字字句句,都是为了老爷着想,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局面,还不还根本就不是老爷您说了算的了,现在太后做主您不还,难道要等着惊动皇上吗?” 皇上二字,让苏克明整个人猛地一颤,他坐靠着,半天人都在抖,那样子把苏管事都有些吓到了,好半晌,苏克明用同样发抖的声音道:“你去,去夫人那里,将先夫人剩下的嫁妆整理出的清单拿来给我。” 苏管事正想说,他这样去要,萧燕也不会给啊,苏克明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补充道:“她要不给,你就去二小姐那拿,二小姐说没有,你让她去她母亲那儿拿,总而言之,一定要把东西拿来。” 苏管事见苏克明开窍了,松了口气。 作为下人,虽然主子不怎么样,但也不会盼着他出事。 苏管事道是。 他在苏府多年,深知萧燕的为人德行,十有八九是不肯将东西交出来的。 苏管事为节省时间,兵分两路,他找了个自己信得过的人,去了笙辉苑,然后自己去找苏倾楣。 听说了苏管事来意的苏倾楣脸色大变,还想要在苏克明面前装孝女的她,结果自然是妥协,跟着苏管事一起去笙辉苑找萧燕。 应承下来的同时,苏倾楣心里一下就生出了巨大的烦躁,她厌弃自己,为什么不能像苏梁浅那样,随心对待苏克明,明明苏克明根本就没什么用。 不出苏管事所料,萧燕并不肯将东西交出来。 苏管事送苏倾楣到笙辉苑,并没有跟着她一起进去,两盏茶的时间后,苏倾楣拿着东西,从萧燕的房间出来。 其实,这份清单,也有两份,除了萧燕这里,苏倾楣自己就有,只是这件事,她当然是不能让苏克明知道的。 苏倾楣将东西交给苏管事,密爱你对着苏管事,她面上实在不能维持一贯端庄的微笑,沉着的脸,含着不满,“大姐姐给了苏管事什么好处,让您这样向着她?” 苏倾楣认定,苏克明管她要剩下的嫁妆单目,是苏管事的主意。 当然,苏管事也不冤枉,这确实是他多嘴。 苏管事接过东西,态度依旧是毕恭毕敬的,“和大小姐无关,我是为老爷着想。” 苏倾楣目送苏管事离开的背影,手握成拳,心中气的要命。 萧燕躲躲藏藏辛辛苦苦这么久,结果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而她,也白高兴的这么久。 苏倾楣那个悔的,早知道,她就不该让萧燕整理这些东西,要没有那单子,就算苏克明动了将东西还给苏梁浅的念头,她和萧燕也能私自在留下些值钱的东西。 反正,已经用了那么多了,再多一些,也没什么区别。 苏克明一直没休息,在等苏管事回来。 苏管事将苏倾楣从萧燕那儿拿来的清单直接给了苏克明,苏克明略扫了几眼,越看脸色越难看,最后气的将东西狠狠的砸在地上。 “萧燕这个贱人,贱人,枉我那么信任她!” 苏克明气恼极了,大骂萧燕,手指着门口的方向,看着苏管事用似情绪崩溃般歇斯底里的声音道:“去,把那个贱人给我叫来!” 苏克明咬牙切齿的,那样子看着,那凶恶的样子看着,仿佛能将萧燕吞了。 苏管事看他这样子便知道,在沈清的嫁妆上,这些年,萧燕用的,远超苏克明的想象预期,应该说,超过了他的承受能力。 这一点,想必大小姐也是知情的。 这份清单,是萧燕给苏倾楣做的,萧燕这人,虽然极其的自私刻薄,但对一双儿女却是没的说,所以造假的可能性很小,就算有,估计出入也不会很大。 “夫人的院子,有大小姐的人在守着。” 苏管事如实道,气的苏克明,都爆了出来,仿佛要从那层皮迸裂出来,那样子看着吓人极了。 好一会,苏克明才让自己的情绪稍稍平稳了些,但脸色依旧难看无比,他指着被自己扔在地上的两份嫁妆清单,用近乎吼的大声对苏管事道:“比对,你给我比对,我要看看少了多少东西!” 苏老夫人这一觉,睡得有些久,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是傍晚了。 本来,睡了这么久,人精神应该是极好的,但苏老夫人依旧觉得哪哪都不舒服,尤其是脑袋痛的厉害,脸色也不好看,这种身体的不适,让她的眉头,一直都是皱着的。 连嬷嬷扶着她起身,很快又有别的下人伺候她更衣,苏老夫人叹息着道:“人老了,不中用了。” 连嬷嬷一脸关切,“老夫人,您这个样子下去,不是办法啊。” 苏老夫人惜命,再加上身体又不舒服,听连嬷嬷这样说,面色越发凝重,“我又有什么办法?府里的事情不断,就没一个是让我安生的,我就该回青州去,眼不见为净,但这种局面,我哪放心啊。” 苏老夫人话落,叹了口气。 连嬷嬷听苏老夫人又说起回去的事情,也跟着叹了口气,“我知道老夫人的忧虑,但您继续留下来,也无济于事,还会伤了和大小姐的情分,不如趁着还有情分在,回去前,和大小姐好好说说。” 苏老夫人抬头看向连嬷嬷,神色是迟疑的,眼中也有不舍。 她怀念青州不假,也想在青州的亲人,但在京城这么多年,她也习惯了。 落叶归根不假,但人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也会不愿挪窝,懒得动了。 苏泽恺现在这种情况,还有快生的六姨娘,苏老夫人对这个地方,心里还是有牵挂的,不过她想了下,就像连嬷嬷说的,这个地方,她留下来,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什么也改变不了。 苏老夫人又是一声长叹道:“是该回去了,等这次的事情结束,我和明儿商量一下,知会青州那边一声,六姨娘的孩子出世,我看一眼,就走。” 苏老夫人说的是六姨娘的孩子出生后再走,而苏梁浅的意思是,让苏老夫人尽快回去,这样的结果,她定然是不满意的。 连嬷嬷心里有些着急,但在苏老夫人回去还是不回去这件事上,她只能劝,决定权却是在苏老夫人自己身上。 当天,苏克明让苏管事找苏倾楣,从萧燕那里要回剩下的嫁妆清单的事,就传到了苏梁浅的耳里。 “小姐,您说老爷会将东西还给您吗?” 秋灵托着腮,还挺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茯苓降香几个丫鬟也在,降香自这一系列的事情后,变的沉默许多,不像以前那样爱打扮自己了,整个人变的沉稳了起来。 茯苓接在秋灵后,气愤道:“先夫人的嫁妆,那是留给小姐的,老爷说用就用,还给二小姐她们用,实在是太过分了。” 苏梁浅听她们几个在那喋喋不休半天,倒是气定神闲,仿佛一点也不关心在意这些问题。 “不管他们什么意思,东西都得还回来。” 少了那么多东西,苏克明根本凑不齐,很可能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耍赖不给。 苏梁浅倒不担心东西拿不回来,她比较担心,那些已经被送的,很难再找回来,苏克明也补偿不了。 现在萧燕那里,是有她拦着,不过她这顿打,铁青是逃不了的。 “秋灵,你去告诉季无羡,让他随时等我通知,准备收网网鱼。” 苏管事熬了一整个晚上的通宵,终于将萧燕那本清单上遗漏的东西,比对统计了出来。 苏管事这是第一次看到沈清的嫁妆清单,其丰厚程度,在对比的过程中,将他都吓到了,当然,萧燕用的也不少。 除了头面首饰,古玩字画,萧燕甚至将沈清的铺面农庄都卖了,其实苏管事心里清楚,说是卖了,就是转个手,占为己有。 苏克明看着苏管事整理出的册子,气的从床上跳了下来,鞋子都没穿,边冲边大喊着要找萧燕算账,被苏管事拦住。 “老爷,现在不是找夫人算账的时候,而是怎么解决。” 这么大的窟窿,若是传出去,肯定会被说死。 “这个贱人,居然瞒着我用了这么多,用的比我还多!” “我要打死她,我一定要将那个贱人给打死!” 苏克明为了往上爬,倒是用了些沈清的东西,但他并不是大方的人,甚至在财物上,有些时候抠抠搜搜的节俭,想到自己舍不得花,萧燕却这样挥霍,苏克明气的,直想冲到萧燕跟前。 狠狠的打一顿这都是轻的了,苏克明恨不得将萧燕打死。 “解决?怎么解决?这么多的东西?我用什么去填?填不了,外面的人还是会觉得我苏克明吃软饭,用夫人的嫁妆,不还了,一样也不还了,我看她们能怎么办!” 苏克明那个气的,就像发疯的人似的直跺脚,如此还觉得不够,将屋子里的东西都砸了,那些碗碟碎片刺中他光着的脚,他都浑然未决。 苏克明这个样子,苏管事哪敢劝,他也不知道怎么劝。 苏克明的实力,他知道,不要说他不想赔,他就是有心赔,也是有心无力。 苏管事躲到一旁,觉得摊上萧燕那样的女人的苏克明也挺可怜,不过他转念想到,当时苏克明明明有沈清,非要出去和萧燕乱搞,现在这样,也是活该。 眨眼,就到了沈大夫人和季夫人上门要嫁妆的那天。 这样大的事情,在京城早就传开了,苏府的门口,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看热闹的人,围的是水泄不通。 除了奉懿旨的沈大夫人和季夫人,还有季夫人安排好的算账的先生,以及辨别书画古玩真伪的大师,随行的小厮等,苏梁浅的二舅妈和五舅妈也都来了。 爱凑热闹的三人组,自然是不肯错过这样的热闹,也不管自己手上有什么事,也都跟着来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有百来人之多,队伍简直壮观。 第一百八十二章:不还?那我就抢! 沈季两家随行的随从前面开道,一众人费了些劲才进了苏府。 苏管事和秋灵,候在门口,将一行人请到了苏府会客的大厅。 苏府并不小,应该说,相比于同级官员赏赐的府邸来说,苏克明的这座府邸还是很大的,当初庆帝是照着正二品的级别让人物色然后打赏的,会客的院子更是,宽敞明亮,又透着精致。 可这样宽敞的院子,要装下随沈大夫人和季夫人前来的人,却有些困难,两人在到正院入口的时候,让小厮候在了外面,只带了算账师父等人进去,但也有大几十号人,他们站在院中。 已近四月,京城的天气极好,阳光明媚,微风和煦,温度也恰到好处,不冷不热的,最是适合算账要账。 沈家的二夫人五夫人跟着沈家的大夫人还有季夫人,一同进了大厅,一起的还有王承辉,季无羡和五皇子。 苏克明和苏老夫人坐在正中的主座,苏府除了苏泽恺外的几个小姐姨娘都到了,就连大着肚子的六姨娘都到了,萧燕自然不会缺场。 萧燕的神色蜡黄憔悴,整个人都透着股畏怯,显然对今日的事,她是十分害怕的,相比于几天前来说,都瘦了一圈,身上完全没了苏梁浅刚回来时高人一等的戾气和傲然。 苏倾楣看着二世祖似的五皇子王承辉季无羡他们,心情更加烦躁不快。 这几个,全都是向着苏梁浅的。 苏倾楣看着他们,不由想到太子夜向禹和七皇子夜傅铭,一个口口声声中意,一个是她未来的夫君,她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没一个来给她撑腰的。 苏倾楣这真是冤枉色胆包天的太子了,太子倒是记挂她想来,但有心无力啊。 朝春宴当晚,他被庆帝叫去,狠狠的训斥了一番后,被罚闭门思过一个月,皇后怕他再犯错惹皇帝不快,日夜让人看守。 至于夜傅铭,夜傅铭是个有野心的聪明人,有野心的聪明人,自然不会公然违抗太后的懿旨,尤其苏梁浅从来不给他这个皇子身份半点面子,他来了,改变不了什么,还会自取其辱,颜面扫地,他自然不会将自己搅进这样的浑水里面。 苏克明见沈家大夫人等人进来,和苏老夫人等都站了起来,苏克明还让人搀扶住自己。 “苏大人,我看你这有气无力的,不会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 苏克明不但有气无力,而且面色铁青,精神大大的不好,就和生病的人似的。 谁碰上他这样糟心的事,估计都不会好,但季无羡这样的话,还是让苏克明心里很不爽,但因为对象是季无羡,所以苏克明就算不爽,也是在心里不爽,不会有什么表现。 苏克明人难受是真的,但一副需要人搀扶着才能站稳的虚弱模样,却是装的。 季无羡看不惯,自然要损他几句。 沈大夫人走至苏克明的身边,冷着脸,无情道:“我今天来,不是看苏大人演戏的,清妹的嫁妆呢?” 苏克明咳嗽了两声,“我这几日身体确实不适,能不能再宽限几天,等我身体好了再说?” 苏倾楣听苏克明这话的态度,依旧是不交东西,脸色还算好看。 季夫人笑,“苏大人不用担心,高御医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 说曹操曹操就到,季夫人话落,背着医药箱的高平就跑了进来,“我来了我来了!” 高平气喘吁吁,相比于沈府季府和苏府相隔的距离来说,他更远些,更倒霉的是,他出门的时候,马车还坏了,紧赶慢赶,总算还及时。 苏克明现在看到高平,就觉得身上针扎似的疼,浑身打了个颤,眼皮都不自觉的跳了起来,脸色又白了几分。 “苏大人病倒了,苏府的其他人呢,也都生病了吗?苏大人有心,吩咐一声,自然有人去执行,我看苏大人根本就不想还。” 开口的是沈五夫人。 当年,沈清成婚,她看着下人将一担担的箱子往外抬,嫉妒的眼睛发红。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事后向夫君抱怨公婆偏心,肥水流外人田,还被训斥了一顿,她每次回娘家,娘家人总议论说这些事,说沈家人偏心,而且还傻。 后来沈家出了事,真的如她所言,那些东西,全都便宜了外人,她这些年单想想都觉得憋屈的慌,气的睡不着觉。 那是多少东西啊,全都落到了苏克明那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手上,她一样都没捞着,现在可好了,苏梁浅这次要回来,她多少能得点好处。 “连嬷嬷。” 苏老夫人见双方对峙,狠狠的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叫了声连嬷嬷。 连嬷嬷躬身离开,没一会就回来了,身后跟着几个小厮丫鬟,手上抬着箱子。 箱子有四台,前面的两个是大箱子,三四个小厮抬着,小心翼翼的,后面两个箱子更小些,由几个看起来力气还挺大的嬷嬷抬着,经过院子,进了厅然后放下。 “这些东西,是我从青州到京城后,明儿和他夫人陆陆续续孝敬的,恺儿楣儿也给了不少,你们看看,哪些是浅丫头母亲的嫁妆,都挑出来吧,剩下的,就当是我这个做祖母的,替她父亲弥补给她的。” 苏老夫人说这话时,红着的眼睛含泪,带着哀求和希冀,看向苏梁浅。 苏梁浅在她目光投过来的一瞬移开,对同样看向她的沈大夫人她们,微点了点头。 “将箱子打开,清点!” 沈大夫人的声音洪亮,点字刚落,就有近二十个人小跑着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七八个人,清一色穿的都是浅灰色的布衫,年纪普遍不大,一只手托着一本厚厚的册子,另外一只手拿着笔。 他们身后跟着的,则是沈季两家的随行小厮。 沈大夫人看了眼地上的几口箱子,对进来的人道:“各留一半的人。” 就苏老夫人让人抬进来的这几口箱子,显然不需要这么多的人。 箱子已经被打开,那些将箱子抬进来的人,依次退下。 苏老夫人让人拿来的这些东西,有精致昂贵的摆件,绸缎布匹,甚至是茶具补品药材,更多的还是金器。 那七八个身着灰色布衫的,他们手上拿着的厚厚册子是誊写的嫁妆清单。 这些个人,个个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记性极好,几乎是过目不忘,这几日,他们几乎将沈清嫁妆清单里面的东西都背下了,什么东西在哪一页哪一行都记了下来。 他们以超乎众人想象的速度,将苏老夫人送来的这些东西里面属于沈清的嫁妆,都挑拣了出来。 萧燕并不喜欢苏老夫人,甚至因为她是从青州那小地方来的心生轻视,她觉得苏老夫人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苏老夫人本身也是个俗人,就喜欢金器,这对萧燕来说好糊弄的很。 除了苏老夫人刚来京城时,萧燕为了讨好她让她在苏克明面前美言,从沈清的嫁妆里面挑选了不少东西,后面送的都有些敷衍,所以将家当都搬出来的苏老夫人,并没有很多是沈清的嫁妆。 多是摆件,也是大件。 不过,就萧燕敷衍她送的那些东西,多是用沈清的嫁妆所得给她买的。 而且,苏老夫人惜命,苏克明苏泽恺送了不少的补品药材,不少都是沈清的嫁妆里面的,那些,都已经进了苏老夫人的肚子。 所以,苏梁浅纵然要收,也是理直气壮,并无不可。 沈府的下人,依着沈大夫人的命令,将属于沈清的东西,全部装到了两个大箱子里面。 “孙女就在此多谢祖母了。” 苏梁浅上前,朝着苏老夫人服了服身,随后吩咐道:“将东西都抬到我的院子。” 苏老夫人此举,苏克明并不反对,他希冀着苏梁浅能念及和苏老夫人的情分,看在她的面上,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到最后如他所愿,苏梁浅这样的表现,明显是让他极其不满的。 他以为苏梁浅会因为这些是给苏老夫人的东西而拒绝,但是没有,非但没有,她竟然还将她其他东西也收了,给苏克明的感觉就是,沈清的嫁妆里面,他拿不出来的东西,苏梁浅真的会让他用别的东西去抵。 苏克明想到那个窟窿,如果真是那样,他就会倾家荡产。 而且,苏梁浅收这东西,完全就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架势,没有半点的松软和感恩。 这几天一直都处于压抑克制状态的苏克明,一下就控制不住了,“苏梁浅,你还有没有良心,你祖母是怎么对你的?她为了你,连我这个儿子都不要了,你居然连她的东西都要,拿回你母亲嫁妆的还不够,不属于你的东西也要拿?小小年纪,谁教你这样贪得无厌了!” 季无羡啧啧了几声,“苏大人,你不是病入膏肓了吗?这也不像啊。” 苏梁浅越过所有人走到苏克明面前,“不属于我的东西?要没有我母亲的嫁妆,哪来的这些东西?我的东西,要送也应该是我来送,凭什么让不相干的人做顺手人情?祖母这些,只是九牛一毛,其他的呢?父亲,您今日,是给还是不给?” 苏梁浅抬着下巴,直接自己和苏克明杠上了。 沈大夫人走到她的身后,拽了拽她。 这种可能会担上不孝罪名的事,沈大夫人并不准备让苏梁浅出面,这也是沈老夫人在她来前再三叮嘱的。 苏梁浅没动,就苏克明这样的,他强势,你就要比他更强势,他不要脸,你得比他更不在意名声。 沈大夫人顾忌多多,苏克明要真耍赖,她显然未必会是对手。 苏梁浅比苏克明还不不在乎那些虚名,从她重生踏上京城那一刻,她早就将这些东西看淡了。 活的,还真是舒坦痛快极了,比上辈子不知道恣意多少。 名声是虚的,她在乎,才能众口铄金,她不在乎,那就是个屁,她母亲留下的嫁妆却不一样,那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苏克明看着苏梁浅扬着的脸,真想一巴掌扇过去,他忍了忍,又做出一副虚弱的姿态,声音小了小,“我现在身子不适,你是要将我逼死吗?不管怎么说,我生了你,是你的父亲,让你为我做点事就这么难吗?” 苏克明委婉的表达自己生了苏梁浅,苏梁浅应该回报,甚至有隐隐用沈清的嫁妆来回馈的意思。 “这次是用我生母给我留下的东西报答您的生育之恩,下次呢?听父亲这意思,是不准备还了是吧?” 都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情了,还委婉,苏梁浅直接帮他将话给挑明了。 苏梁浅太了解苏克明了,他这种人,你让他一寸,他半点不会感恩,还会得寸进尺。 苏老夫人看苏梁浅那样,听她说话的口气,那是胆战心惊,她锤了锤苏克明,呵斥道:“明儿!” 苏老夫人呵斥完苏克明,转而又用那双猩红的眼睛看向苏梁浅,“浅儿,就不能缓缓吗?就当祖母求您!” 苏梁浅抿着嘴唇,表情未变,“祖母应该知道您儿子是什么样的人。” 拖了一次,就会一直拖。 苏倾楣走上前来,扶住苏克明,看向苏梁浅,带了几分呵斥,“父亲什么时候说不还了?他只是想要缓缓,祖母都这样求你了,姐姐是要她向你下跪吗?父女一场的情分,姐姐连父亲这样小的请求都不能答应吗?” “不可以!” 苏梁浅直接拒绝。 她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苏克明的无耻,还有她母亲这笔丰厚嫁妆的诱惑,“我已经请求太后,多给了五天时间,现在看来,我这宽限是错了,既然父亲如此,那我就只能用下下策了。” “浅儿,你们是父女,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不要这个样子。” 苏老夫人看着沉着脸,眸色坚毅的苏梁浅,一副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的样子,都要哭出来了。 “你想怎么样?逼死我吗?逼死我你就满意了,你苏梁浅就天下闻名了!” 沈大夫人看苏克明龇牙欲裂的样子,都担心他出什么事,损坏苏梁浅的名声,心里毛毛的。 “苏克明,你别太过分了,不然我在父皇面前,参你一本!” 五皇子看不下去,手指着苏克明,大声道。 “女儿若是想要逼死父亲,怎么会请御医给您看病呢?女儿可是盼着您长命百岁呢,所以今日还特意请了高御医上门。女儿不想怎么样,女儿只想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苏梁浅的声音又轻又淡,甚至听着柔柔的,却让人的心尖都在发颤。 那声音里,夹杂着的是一种怎样悲凉痛恨的情绪,许是因为到了极致,又仿佛如止水一般,没有情绪。 “五皇子,季无羡,王承辉,今日你们都来了,这热闹就不要白凑了。五皇子,你带人去我父亲的院子,将里面是我母亲嫁妆里面的东西,给我拿来,清点后,送到琉浅苑,王承辉,你去我大哥的院子,季无羡,你多带些人,去苏府的府库,将里面的东西,都给我搬来,至于夫人和几个姨娘小姐的” 在场众人,听了苏梁浅下达的命令,都吓傻眼了。 沈大夫人咬着嘴唇,想劝,但又觉得,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就苏克明这态度,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将东西拿回来。 季夫人先是发怔,随后看向苏梁浅的眼神,简直能用膜拜来形容。 这魄力,不愧是公子相中的少夫人。 而苏府众人,震惊过后,更多的则是慌乱,尤其是苏克明萧燕苏倾楣他们。 自太后下了懿旨允苏梁浅拿回嫁妆后,萧燕就被苏梁浅的人监视了,她的许多东西根本就不能转移。 苏倾楣心里也清楚,她精致奢华的倾荣院,里面的东西,基本都是从沈清的嫁妆里面挑选的,要被搬走了,那就空了,她今后在之前的圈子里,也没了炫耀的资本。 而且,看苏梁浅这态度,如果和沈清的嫁妆不相符的,估计到最后也会被她搜刮一空,到时候用来填补窟窿,那她什么都没有了啊。 她怎么这么大胆?不,这已经不是大胆了,苏倾楣觉得,苏梁浅简直就是疯了。 而她这种不惜一切代价,就算是赔上自己的名声,也要拿回嫁妆的决然态度,粉碎了苏倾楣心里所有的希冀期盼,让她的心,不停的下沉下沉,然后坠落谷底。 苏克明完全没想到,他也不能接受,苏梁浅这样的命令。 当着这样多人的面,她这是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 苏克明觉得,自己的脸面,简直被苏梁浅扯下来扔在地上踩了,倍感屈辱的他内心更加恼火。 “反了反了,苏梁浅,你这是造反吗?你是要造反是不是?你这是抢!你是强盗吗?你说,你是不是一早就打那些东西的主意了,不许动府库的东西,我院子里的东西,你也不许让人动!” 苏克明气急败坏命令道:“你要敢那样做,我就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我要告诉全天下的人,让他们知道,你苏梁浅忤逆不孝!” 苏梁浅低笑了声,又冰又冷,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扯着讥诮的嘴角,“强盗?强抢别人东西的才叫强盗,什么时候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成强盗所为了?不过,父亲是长辈,您说是抢就是抢吧,我今日就要将属于我的东西抢回来!” “父亲见我这样踩着大妹妹,心里不痛快,想在皇上面前参我一本许久了吧?我若不做点什么,将事情坐实,父亲没有证据,岂不可惜?” 大概是知道苏克明的为人,五皇子几个人看苏梁浅那样子,非但不觉得不孝讨厌,反而觉得帅呆了酷毙了,让人冒膜拜的小星星。 苏梁浅回头,看着那几个对她冒小星星的人,“今日的事情,你们是看在和我相交一场的份上帮忙,他日我自会感谢,不过若将来需要承受骂名,或者有什么罪责,我会一力承担。” 季无羡那个心血澎湃的,简直想跪下来抱住苏梁浅的大腿表衷肠,五皇子也差不多,满心想的是,这要是我嫂子就好了,他要让他四哥娶她为妃,他想要这样的亲嫂子。 相比于他们来说,王承辉相对还算克制,但那专注的落在苏梁浅身上的眼神,也是放光的,闪闪的亮。 苏梁浅此举如此惊世骇俗,苏倾楣原以为她是会遭唾弃和指责的,但看沈大夫人那边,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她,而季无羡他们那一脸崇拜而非嫌弃的表情,更让她气恼嫉妒的想要哭。 她觉得这些个,都是和苏梁浅一样的神经病,不是正常人。 和绝大多数世俗的人比起来,五皇子季无羡还有王承辉,他们确实就很不一样,而且他们对苏梁浅,本来就是带着主观感情的,在这件事上,他们最初就是站在苏梁浅这一边的。 当然,他们几个,也都是不肯吃亏的性子。 自己的东西要回来,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要苏克明耍赖,苏梁浅表现的束手无策,他们才会憋屈呢。 苏梁浅这样做,他们只觉得大快人心,恨不得拍手叫好,而苏梁浅表现出的男子都没有的手段,他们没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看到过的胆量魄力,更让他们折服。 而且,苏梁浅虽然让他们帮忙,却还想着不要拖累他们,这种只有信任的男人间的义气,他们哪里还能生出半分恶感? 他们在苏梁浅身上看到的,不单单是胆量魄力,义气,还有担当,这些品质,在同一个人身上,是很容易让人生出臣服感的,更何况,因为上辈子的经历,苏梁浅本就是个很有将帅领袖风的人。 这些,对对苏梁浅存着很大意见的苏倾楣而言,自然是看不到的。 她羡慕的同时,再回想起苏克明前几日对她说的那些话,竟觉得很有道理,如果她身边也有几个这样拥护她的权贵 “苏妹妹,你说这话就太见外了。” 季无羡往苏梁浅的方向走了两步道。 五皇子跟在季无羡的身后,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保证道:“苏妹妹,等回去后,我就如实将情况告诉父皇,苏大人违抗皇祖母的懿旨意图耍赖在先,你是被他逼得才会如此的,他要上折子的话,我也会替你在父皇面前美言的!” 苏克明手扶着额头,向后跄踉了几步,气的差点没将老血喷出来,手指着苏梁浅道:“你,你本事了。” 苏克明觉得,五皇子几个人,就是苏梁浅找来,帮着她一起气自己的。 苏倾楣扶着苏克明,她自己气的也是头晕脑胀,站都站不稳了,看向季无羡几个人道:“我知道你们几个义气,但我父亲真出了什么事,对你们还有你们的家族来说,都没什么好处!” 季无羡翻了个白眼,指着秋灵道:“走,给爷带路!” 还对他对家族没好处?对他来说,能帮上苏梁浅的忙,对他还有季家来说,就是最大的好处。 季无羡觉得,自己今日真是来对了,没白来,回去不会因为摸鱼被训了。 “多带些人!” 季夫人看着自家儿子的背影,火上浇油,吩咐了句,用行动告诉季家家族的态度。 五皇子听苏倾楣说起家族二字,本来还是有些迟疑的,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他主要是担心自己这事没做好对夜枭然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但见季无羡那义薄云天的样子,就连季夫人都表态了,盼着苏梁浅给他做嫂子的他自然是不甘落后的,也带了一拨人去苏克明的院子。 “我是去苏泽恺的院子没错吧?” 王承辉托着腮,依旧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他正清点人的时候,苏梁浅和沈大夫人同来的另外两个舅妈站了出来,主动请缨道:“浅儿,有没有什么需要舅妈做的?” 她们一副愿意效劳的样子,脸上却没有沈大夫人在看向苏梁浅时那样的忧虑。 对有女儿的她们来说,因为沈老夫人和已故沈老爷子还有苏梁浅几个舅舅对她的态度,她们对苏梁浅,一直都是存着很大的敌意和不满的,尤其是女儿只比苏梁浅大几岁的沈家五夫人。 苏梁浅幼时住在沈家,和沈家二老同吃同住,她就看不惯,气的晚上都睡不着,在沈老夫人面前说话都是酸酸的刻薄,好不容易苏梁浅走了,她原以为自己女儿的好日子到了,沈家跟着就出了事。 苏梁浅回来后,沈老夫人一如既往的偏心她,这次沈琦善和苏梁浅一同进宫参加朝春宴,苏梁浅大出风头,还得了太后的喜欢青睐,沈琦善依旧是默默无闻的。 苏梁浅身上的光彩,将沈琦善衬的是黯然失色。 沈五夫人对苏梁浅态度好,一是沈琦善不听她这个母亲的话,却能听得进去苏梁浅的,而且,她对季家很中意,想苏梁浅从中撮合,但沈五夫人觉得苏梁浅根本就没尽心尽力,她甚至觉得苏梁浅根本就不想沈琦善好,甚至怕沈琦善将来过的比她好,她甚至觉得,沈琦善至今没能有门好的婚事,都是苏梁浅的错。 总之,一系列的事情下来,沈家五夫人对苏梁浅是存着很大的意见的。 她才不会管她的名声如何呢,她巴不得苏梁浅的名声臭了才好,那样的话,别人就能看到她的善儿了,苏老夫人对善儿也会更用心。 再有一点就是,就像她娘家人说的,这样泼天的财富,她若是能从中分得九牛一毛,也是好的啊,那也是不少的银子。 相比于沈家五夫人来说,沈家二夫人倒是没那么多坏心眼,她虽然眼红苏梁浅,但对救了自己女儿的她还是感激的,她来,纯粹就是为了得点好处,多给自己的外孙留点东西。 沈五夫人的心思,就差没写在脸上了,那般的明显,苏梁浅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熟视无睹,故作不知,只道:“那就麻烦两位舅妈,你们去我几位姨娘和庶妹那儿看看。” 沈二夫人和沈五夫人一听是姨娘和庶妹,脸上的笑,顿时就沉了沉,尤其是沈五夫人,直接就僵住了。 沈清的那些嫁妆,基本是萧燕在管,姨娘和庶女会有什么好东西。 苏梁浅自是不会理会她们这样的心思的,看向沈大夫人和季夫人,“大舅妈,季夫人,你们去夫人的院子。” 苏梁浅这话落下,沈二夫人和沈五夫人的不快,直接表露在了脸上。 沈大夫人看出她们的不满,“你们跟着来是做什么的?你们只是帮忙,搜出来的东西,都还是浅儿的,和你们无关。” 她们那态度,就好像搜出来的东西是她们似的,少了还不乐意,沈大夫人本就不喜欢自己的这两个妯娌,这会见她们对苏梁浅的东西起了这样明显的觊觎之心,直接将话挑明。 沈五夫人张着嘴要说什么,被二夫人拽住。 不说沈家,是沈大夫人说了算拿主意,现在沈家恢复了荣宠,沈大夫人也和宫里重新有了走动,沈大夫人的身份,根本就不是她们能比,她也不是她们能得罪的,二夫人还是敬重大夫人的。 “我们这就带人过去。” 苏涵月一听要搜她的院子,当场就不干了,指着苏梁浅哭着道:“大姐姐,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和我姨娘院子里的那些东西,都是你们山珍海味,我们省吃俭用攒下的,你这是要将我们也逼死吗?” 苏涵月是个特别为将来考虑的人,她这些年在苏家,除了府里给每个小姐都做的,她几乎没给自己做过新衣裳,吃的也不算好,就是为了将来出嫁的时候,能多点嫁妆,在婆家有底气些。 苏梁浅转身,往苏涵月等人的方向扫了一眼,三姨娘吓了一跳,当即就将女儿护在身后,用压抑着情绪眼泪的声音道:“三三小姐,您别” 五姨娘还算淡定,大着肚子的六姨娘一只手抚着肚子,另外一只手也在擦眼泪,脸色也不好看。 许是因为自己死的时候,刚好怀着身孕,而她也做过母亲,苏梁浅对孕妇和小孩,心总是会柔软些,尤其是这种确定了没什么攻击力的。 而且,这些人上辈子作为萧燕的棋子和要对付的人,都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我呢,也不是那么不讲情面的人,你们随我两个舅妈一起回院子,将属于我母亲嫁妆单子上的东西交出来,至于其他的,那就算了。” 其实,如果可以选择,她们一样也不想交出来,但那是不可能的,相比于被搜刮干净来说,苏梁浅这样的法外开恩,对她们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众人不再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苏梁浅看着停止了哭泣的苏涵月,补充道:“苏涵月和三姨娘的除外!” 苏涵月一听,这样的好事没有自己,一下更不乐意了,质问苏梁浅,“为什么?” “我这个人,爱憎恩怨分明。” 为什么?自然是因为苏涵月上辈子没少针对她,这辈子,她是被自己制服了,怂的不敢。 苏克明气的胸腔剧烈起伏,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着最早离开的季无羡已经到了院门口,清点着人,就要去府库了,大声道:“来人,将他们拦住!” “我看谁敢拦!谁要是敢拦,我事后一一去禀告太后!” 沈大夫人跟着怒喝了声发声,沈家的府卫和下人听了,一下就怂了。 四天的时间,沈大夫人和季夫人准备的相当准备,人手也很足,众人陆续离开,整个大厅都空荡了下来。 萧燕见沈大夫人季夫人要去搜她的院子,拦在她们的身前,季夫人轻笑了声,有些轻蔑,“苏夫人当自己是萧侯爷呢,萧侯爷也未必拦得住我呢?苏夫人不放心,就一起吧。” 萧燕被人架着,跟在了沈大夫人和季夫人的身后。 苏梁浅看着面无人色的苏倾楣,脸上却是惶恐,一副仿佛在经历天塌地陷的事故的样子,勾了勾唇,邀请道:“倾荣院,就由我亲自去,大妹妹,可要与我一起?” 第一百八十三章:搜刮倾荣院 “倾荣院,就由我亲自去,大妹妹,可要与我一起?” 低垂着脑袋的苏倾楣瑟缩了一下,抬头看向苏梁浅,那怯弱的样子,就好像受到惊吓的小鸟。 苏梁浅那张渐渐变尖的脸上,眉目清冷的近乎冰冷,透着股说不出的绝情。 苏倾楣嘴唇咬的更紧,嘴皮一圈都是破破的,转而看向苏克明,有不能压制住的呜咽声,从她的喉间溢出来。 悲伤,无助至极。 苏梁浅麻木的神情,没有悲悯,轻笑着道:“妹妹这么害怕,莫不是将我当成了会吃人的洪水猛兽?” 在苏倾楣看来,苏梁浅确实没比洪水猛兽好多少。 “这才刚开始呢,妹妹就受不了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苏克明见苏梁浅的靠山都走的差不多了,也没了顾忌,正要破口大骂,苏梁浅却懒得听,往苏倾楣的方向走了两步,抢在他前道:“妹妹,你还不死心呢?你每次对父亲用这招,盼着他给你出头,他倒是给你出头了,可结果呢?有用吗?这招数,你得用在真正能对付我的人身上,不然,我一次次看着,觉得你简直蠢透了!” 这话,分明就是在说苏克明这个父亲对她没用。 苏克明深吸了口气张大嘴巴,苏梁浅猛地回头,含笑看向他,“父亲,您还是省点力气,您说说,您每次找我麻烦,哪次占着便宜了,明知道自己会气的半死,何必还要自讨没趣?您觉得,在您面前,我需要靠山吗?我自己就是自己最大的靠山!您想要树立您父亲的威严,到别人面前去耍。” 苏克明瞪大的眼睛如铜铃,仿佛要凸出来般,再加上额头爆出的青筋,站都站不稳,浑身给人的感觉僵硬,半桶水的高平在一旁看着,忐忑不安,他真担心,苏克明真被气的中风。 他看着都怕,苏大小姐怎么就不怕呢?还拿话激他,高平觉得自己完全不能理解。 高平自然不能理解,因为他不知道,上辈子的苏克明对苏梁浅做了什么,作为父亲,他到底有多残忍,苏梁浅恨毒了他。 这种恨,仅次于夜傅铭。 苏老夫人搀扶着苏克明,哇的哭出了声,看向苏梁浅,“浅儿,祖母求您,我求求您了,我给您跪下了,你不要再刺激你父亲了!” “那就让他,不要再来烦我!” 苏梁浅看着在阳光下头发斑白,脸上满是褶皱,脸上苍白的苏老夫人,惶恐惊惧,仿佛天都要塌陷下来了一般,狠着声道。 她很快移开目光,落在嘴唇都在哆嗦着的苏倾楣身上,李嬷嬷就站在她的身侧,防止她站不稳而摔倒。 “妹妹既然不想去,那就算了,回来苏府这么久,我还从未去过妹妹的院子呢,本来还想借着今日这样的机会,让妹妹带我参观参观,介绍介绍的呢,真是可惜了。” 苏梁浅啧啧了两声,一副颇感惋惜的态度。 “我去,我陪姐姐去!” 苏倾楣见苏梁浅转身要走,站了出来,跟在她的身后,那动作,还有步子,就和苏克明一样的僵硬,可见也是被气的不轻。 苏梁浅哦了声,还在原地等了苏倾楣片刻,两人一起离开。 “苏管事,快快,扶老爷坐下,御医,您看看,我儿子怎么样了?” 苏梁浅苏倾楣这一走,宽敞的大厅,几乎都空了。 苏老夫人看着苏克明不受控制抽抽的样子,真的就和抽风的症状是一样的,哭着招来了苏管事,扶着他坐下,然后让留守在这里的高平给苏克明看诊。 高平虽然只有半吊子也知道,苏克明那就是被气的,他看也没用,谁看都没用,只让苏老夫人劝劝苏克明,让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儿啊!” 苏老夫人握住苏克明的手坐在他的身侧,“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而且本来就不属于你,我们以前在青州没这些,不也过的好好的,你想开些!” 苏老夫人边说边哭,憔悴消瘦的脸,脸色也极其苍白,又是这样的一大把年纪,看着怪让人觉得可怜的。 苏管事看苏老夫人那样,不忍,也担心苏克明,跟着苏老夫人一起劝。 随同苏梁浅前去倾荣院的,是琉浅苑的下人。 苏梁浅和苏倾楣走在前面,苏倾楣由李嬷嬷搀扶着,稍稍在后面一些,整个人看着有些木讷的感觉。 李嬷嬷心里也是慌慌的,极其的不舒服,但相比苏倾楣这样子,还算沉得住气,她本想安慰苏倾楣几句,但苏梁浅在,她也不好说什么。 真悲伤气恼至极,安慰的作用,实在是微乎其微。 “赶尽杀绝,姐姐这样不给自己留后路,就不怕自己将来无路可走?” 两人沉默了近一路,在快要到倾荣院的时候,苏倾楣终究没能沉住自己心中熊熊燃烧着的火气,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她说话时候,直视苏梁浅的后脑勺,那眼神,充满了仇恨,僵硬的口气,夹杂着恶毒的怨气,甚至是诅咒。 无路可走,那正是她期盼苏梁浅的结局和下场。 她想象着那一日,苏梁浅没了满身的骄傲,跪在地上求她,单想想,苏倾楣就觉得心里痛快至极,目光大炽。 苏梁浅脚步微顿,听到苏倾楣继续问道:“姐姐当真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苏倾楣这话,是带着疑惑的,还有不相信。 她不相信,会有哪个女子不在意自己的名声,还是苏梁浅这样要嫁入皇室却未出阁的女子。 苏梁浅已经停了下来,刚好苏倾楣走到她并排的身侧,苏梁浅转过身,“我若那么在意名声,处处想着退路后路,哪来的今日?你很想我在意的吧,那样的话,我就可以被你拿捏的死死的父亲,管的死死的,管我愿意不愿意,都只得做你的踏脚石,还有我母亲的嫁妆,也只能为你铺路,我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名声算个什么东西。” 事虽如此,但人言可畏,若非经历了那些事情,苏梁浅并不认为自己可以做到这样的淡然。 苏梁浅往苏倾楣的方向凑了凑,微挑着的眉,说不出的挑衅,“你想要,我偏不。” 苏倾楣气的眼睛猩红,垂着的手握成了很紧的拳头,“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苏倾楣不明白,她是针对苏梁浅,但她从来没自己亲自出面,尤其是苏梁浅刚回来的时候,她是准备好好和她相交的,为什么苏梁浅却好像看透所有似的,处处和她作对? 苏梁浅嗯了声,直着身子,“说不上哪里,但我看你哪哪都不顺眼,大概我们上辈子,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苏梁浅只要想到自己死前的一幕幕,想到苏倾楣就算已经有处死她的决心,还将她的手脚砍断,让她做鬼也只能被欺负,还有沈大哥,他人都死了,他们都还不肯放过,就恨不得事事处处都给苏倾楣使绊子,和她作对。 至于苏克明,于她而言,他本来就算不上父亲,还站在苏倾楣那一边对付她,那自然也是她的敌人。 既然是敌人,那还管什么关系?不心慈手软就对了。 “苏倾楣,你说说你,你多蠢啊,你既然想霸着我母亲的嫁妆,就该将事情考虑周全才对,让父亲装什么晕啊病的,就该直接让他晕了病了,我做什么都是枉然,哪有这许多事?” 苏倾楣盯着苏梁浅,和她明亮的目光相对。 “以你的口才,还有父亲的心思,他应该是很愿意牺牲的,要那样的话,外面现在传的就不是父亲为了嫁祸我赖我母亲的嫁妆故意装病,而是我苏梁浅就是个不孝女。所以说,是你苏倾楣,给了我钻空子的机会,妹妹参加朝春宴备受打击想不到这些就算了,李嬷嬷素来老道,考虑事情是最周全的,怎么也没能想到呢?” 苏梁浅忽然调转矛头,让李嬷嬷脸色大变,看向苏倾楣,苏倾楣死死的盯着苏梁浅,并没有看她。 李嬷嬷克制着,才没让自己在苏梁浅还有琉浅苑一众的下人面前,跪在苏倾楣身前。 “而且,父亲要真病倒了,我就是竹篮打水两头空,这亏,我吃不吃都得吃下,今日又如何能用这种方式将东西拿回来?那你大有机会可以霸着我母亲的嫁妆,你说是不是?” 苏倾楣猛地一怔,眉眼间闪过懊恼,那表情仿佛是在自责自己怎么没想到。 而这样的认知,让苏倾楣心头燃烧着的火,更加旺盛,那纠结痛苦的表情,看的苏梁浅心里头越发痛快。 她就是故意在苏倾楣的伤口上撒盐,要没这效果,她还不说呢。 李嬷嬷也是郁闷窝火的很,暗怪自己居然没想到,不过相比苏倾楣来说,她毕竟不是当事人,情绪上还是要好一些,扯了扯苏倾楣的手。 苏倾楣反应过来,收起脸上的懊恼痛苦,义正斥责苏梁浅,“你当我是你,六亲不认,冷血无情,那可是我父亲!” 苏梁浅依旧是勾着唇的,嗤笑了声,那神色,无比的讥诮,“苏倾楣,你是什么人,你自己知道,我也很清楚,那样的事情,你不是做不出来,你,只是没想到。你心里也很不喜欢父亲吧?但你在意名声,哦,你还想利用他,对不对?想要的还挺多。想开些,你现在再后悔,也是无济于事,走吧,我要去取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了,哈哈!” 苏梁浅边说边转回过身去,大笑着,走到了苏倾楣的前面,朝倾荣院而去。 苏梁浅笑,秋灵也笑,就连脸上一贯没什么表情的影桐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苏梁浅的四个贴身一等丫鬟,除了降香都来了。 降香自从这次和苏泽恺的事情后,不但性子沉默内敛了许多,也不爱凑热闹了,苏梁浅对身边的人向来体谅,倒是没有勉强。 降香没来,刚提拔上来的秋葵来了,她跟在茯苓的身后侧,看着已经笑着走向倾荣院的苏梁浅,又深深看了眼涨红着脸,面色却苍白的苏倾楣,跟上了队伍。 “小姐,事已至此,气也没用,您小心着些身体。” 李嬷嬷本来还想劝苏倾楣保持仪态,等会不管苏梁浅要拿什么东西,都不要和她争抢,不要与她发生争端,一切随苏梁浅的便好了。 因为,作为旁观者,她看的很清楚,苏倾楣就算是拦,也不会有任何的作用,毕竟,苏梁浅连不孝这样一顶大帽子都不怕,在拿回嫁妆的这件事上,她根本已经是不惜一切无所畏惧了,苏倾楣这个样子,只会让人觉得是不想归还东西。 李嬷嬷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眼皮子浅,她就不该和萧燕还有苏倾楣那样抱着不该有的希望,而是在朝春宴后的第一时间劝着苏倾楣,主动将东西归还,那样还能落一个美名。 那对苏倾楣来说,才是利益最大化。 现在,东西没了,名声也没有,还被苏梁浅这样嘲笑,简直就是鸡飞蛋打。 劝告的话,李嬷嬷还没说,苏倾楣一个带着责备怨怪的狠厉眼神扫了过来,仿佛是在责怪,李嬷嬷为什么没想到苏梁浅说的那些。 李嬷嬷看着苏倾楣一副被气的急眼的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那样的话,也就吞回了肚子。 不管是她还是小姐,遇事都不如大小姐冷静理智。 李嬷嬷的内心,生出了强烈的苏倾楣不如苏梁浅的念头,第一次,她觉得,苏倾楣若是不改,必然会败在苏倾楣的手上,哪怕是改,也未必是对手。 苏倾楣瞪着李嬷嬷,她眼底的失望,倒映在她的眼里。 苏倾楣在原地站了好一会,都快要看不到苏梁浅的背影了,才咬着唇红着眼追了上去。 苏倾楣院子里的下人都在,看到苏梁浅领着琉浅苑的人一拥而来,有人已经猜出了缘由,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苏梁浅倒是不为难这些下人,并没有让人一进去就乱翻,而是在院门口等到了苏倾楣来,含笑着征询她的意见:“这东西呢,是妹妹自己交出来呢?还是我自己找?” 苏倾楣眼睛充血,隐隐的痛,脑袋更是,“我这院子,是父亲母亲置办的,我也不知道用的是先夫人的嫁妆,更不知道,哪些东西是她的。” 苏倾楣维持起自己无辜的形象来,她看了眼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命令道:“让大小姐的人进去。” 苏梁浅看着短短时间就有了改变的苏倾楣,嘴角勾了勾,目光在她身侧的李嬷嬷身上停留了片刻。 要苏克明也能这样识时务就好了,她能节省不少无谓的时间还有争端。 “你们拿东西的时候注意着些,要摔了打了我可不负责赔,还有,不要将我的院子弄乱了!” 苏倾楣吩咐完自己的人,转而看向琉浅苑的下人告诫。 苏梁浅对这样的添堵方式倒是一点也不介意,面上的笑始终未减,一副好心情的样子。 秋灵重复着苏倾楣的意思,对身后的下人道:“听到二小姐的话了没有?都给我仔细着些,二小姐院子里的东西可都是矜贵的玩意儿,你们摔了打了,一辈子卖给小姐都赔不起!” 矜贵的玩意儿,以前苏倾楣听这样的话,会觉得虚荣心满足,但类似的话,从此刻秋灵的口中说出来,苏倾楣只觉得充满了嘲讽讥诮。 这些矜贵的东西,绝大多数都是沈清的嫁妆,这和笑话她是小偷没什么差别,会不会京城的其他人也这样想? 这样的念头,从苏倾楣的脑海闪过,让她心情更加烦躁。 苏梁浅看向训话的秋灵,“我是这样苛待下人的主子吗?” 苏梁浅这话,倒是听不出太多的责怪,随后看向苏倾楣,“大妹妹放心,我母亲的嫁妆那么多,摔一件两件的可不打紧,而且我听说,那些珍贵的瓷器,摔打的声音,清脆又好听,我就在这里,能听个响声也不错。” 只要不是给苏倾楣和萧燕她们,她摔了都愿意。 摔了她还能听个响,给这些人,那就是给喂不熟还会反咬自己一口的白眼狼。 苏倾楣看了苏梁浅一眼,进了倾荣院,在院子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手扶着额头。 她被苏梁浅气的,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舒服的。 苏倾楣所在的位置,是从院子去房间要经过的地方,她微闭着眼睛,可以听到跑着的脚步声,带了几分急促,在她看来,还有些兴奋,简直让她扎心。 就是扎心,苏倾楣现在就有一种有人拿着刀子,不停往她胸口上捅的感觉。 脚步声过后,便是从她房间里面传来的砰砰乓乓的声音,还有吆喝着对比嫁妆清单的声音,一样样东西,都是她素日极其喜欢的。 苏倾楣只觉得,那刀扎在心口的位置更深更狠了,仿佛整个刀柄,都没入了她的身体里面。 一下下的,苏倾楣觉得自己简直要被逼疯。 之前苏倾楣追着苏梁浅回来,李嬷嬷还担心,苏倾楣会和苏梁浅杠上,毕竟那些都是苏倾楣极其在意的东西,苏倾楣最最喜欢的几样首饰,就是沈清的嫁妆里面挑的。 所幸,苏倾楣虽然气,但关键时刻还是保持了冷静,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李嬷嬷还是欣慰的。 她看苏倾楣苍白着脸,眉头打结,放在桌上的手,拳头握紧了松开,松开了握紧,她站在身后,都能看到,她手心都破皮了,有血以很慢的速度渗漏了出来,那副生人勿进的神色,让苏倾楣那些伺候她的人,都不敢靠近。 李嬷嬷看的格外心疼,心里对苏梁浅的怨怪,也加深到了极致。 “小姐。” 她轻轻的叫了声,声音温柔充满了关爱,苏倾楣的脚边蹲下,抬头看她。 苏倾楣缓缓睁开眼睛,曾经的高傲,此刻仿佛蒙上了尘埃,变的黯然,里面还布满了红血色。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您和大小姐统共才多大,位置处境起起伏伏的变换了几次,过了这个坎就好了,您先忍忍,等舅老爷回来,而且,不是还有长公主她们吗?” 说这样的话,李嬷嬷的声音自然是极小的,说到长公主,她站了起来,更凑的苏倾楣近些,“以安阳郡主的脾气,不会就这样算的,还有许多其他的小姐,务必及反,大小姐这样猖狂,肯定会有许多人看她不惯,我们就坐山观虎斗,坐等收渔人之利的。” 苏倾楣听着这些话,心情并没有因此好转多少。 李嬷嬷说的这些,她心里何尝不知道?但安慰的价值和意义实在太小。 不过,有聊胜于无,苏倾楣灰败的眼眸转了转,到底有了些光亮,将置于石桌的手拿下,放在了膝上。 是啊,看不惯苏梁浅的,何止是她,又岂止是安阳郡主! “这次是老奴的失误,考虑不周,才给了大小姐钻空子的机会,还让小姐受气,遭这样的罪,小姐心里若是不痛快要责怪老奴,老奴都能接受。” 李嬷嬷极是诚恳,说着就要跪下,被苏倾楣制止。 “姐姐她们都在呢,嬷嬷这是做什么?刚刚是我的错,我自己都没想到的事,又怎么能怪嬷嬷?” 先前,苏倾楣是恼火的气不过,才会那样怨恨怪罪的李嬷嬷。 当然,她现在心里还是有责怪的,但李嬷嬷这样将所有的过错都包揽在自己身上的态度,她却是不能再苛责什么的。 多年来,她用李嬷嬷已经顺手,两人有了默契,她对李嬷嬷的忠心也是少有的放心,苏倾楣心里对她还是有所倚赖的,自然不会让这件已经让她倒了霉的事情,还离间了她和李嬷嬷多年的主仆情分,这岂非正中苏梁浅的下怀? 要怪就怪苏梁浅,她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苏倾楣想到苏梁浅一而再再而三的设计自己,还在事后火上浇油,更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恨到不行,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报复的念头更深。 李嬷嬷见苏倾楣这样,忍不住又在心里叹了口气,迟疑了片刻,还是劝道:“小姐,您和大小姐虽有利益冲突,但还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您之前不也想偃旗息鼓,等着做收渔人之利的吗?现在既然局势对她有利,那我们就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做对您的目标最要紧的事。”而不是集中火力去发泄自己的私人恩怨。 后面这句话,都快要到嘴边了,被李嬷嬷含着吞回了肚子。 苏倾楣对苏梁浅的心思,李嬷嬷知道,所以之前苏倾楣用尽心思和手段想要让苏梁浅倒霉,踩在她头上,李嬷嬷是支持的,甚至还帮着出谋划策,但现实的情况是,苏梁浅一次次的化险为夷,而且还反败为胜。 她以一种让人惊觉的速度彻底扭转了初回京城时对她不利的局面,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得归功于萧燕和苏倾楣的针对设计,如果她们一次次的没有主动侵犯,苏梁浅很难找到那样好的机会反击。 比起这一系列的事件本身,李嬷嬷更看到了苏梁浅的手段和能力。 她很清楚,如果苏倾楣再这样继续和她斗下去,不会是两败俱伤,倒霉的也不会是苏梁浅,就只有苏倾楣。 李嬷嬷知道苏倾楣对苏梁浅与生俱来的嫉恨和针对,也能理解,但到底不能感同身受,尤其苏倾楣频频因为对苏梁浅的针对自食恶果,在她看来,这就是应该被舍弃的情绪,就算舍弃不了,也该控制住。 古往今来成大事者,都不会是以自己的主观喜恶去决定是不是对付一个人,尤其在自己头破血流,明知不是对手的情况下,还坚持一意孤行,这不是勇猛,而是找死。 类似的话,李嬷嬷曾在苏倾楣心平气和时说过,苏倾楣当时答应的好好的,但一面对苏梁浅,或者说遇上了事,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因为她的时不时抱怨,连带的李嬷嬷在面对评判苏梁浅时,也会跟着生出憎恨类的情绪,李嬷嬷这会却觉得,就苏倾楣要成的事,是不应该像怨妇那样,就针对一个人的抱怨。 在这点上,她和萧燕对苏老夫人的态度,简直如出一辙,但她一直认为萧燕,是没什么前途可言的。 李嬷嬷心里这样想着,几次想要张口,可看着苏倾楣那双充血的眼睛,还是抿紧了嘴唇。 就苏倾楣这种一触即爆的情况,说教的结果就只有两种。 一是惹得苏倾楣情绪失控,二就是她还能忍,事后说不定也会对她生怨,两人生出龃龉。 李嬷嬷说的话,苏倾楣听到了,但她并没有认真听,她脑子里想的是,前几日朝春宴,自己撞破的萧凭望和沈琦善的事 苏梁浅心里没苏府,也没将苏克明放在眼里,她最在意的是荆国公府 苏倾楣这样想着,嘴角有了极其诡异的笑。 李嬷嬷正担心的时候,就看到苏倾楣这样的笑,那双阴沉的眼睛,里面盛满了算计,带着得意和畅然。 不消问,李嬷嬷很快就能猜到,苏倾楣此刻想的事情,必然和苏梁浅有关。 她根本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 “小姐?” 李嬷嬷走到苏倾楣身前,苏倾楣从一系列针对苏梁浅,让她情绪失控的幻想中,缓过神来,她恍然意识到什么,收起那样的坏笑,整个人又变的端庄起来,“嬷嬷放心,我心中有数的,今后不会再做之前那样的蠢事了。” 苏倾楣这个样子,李嬷嬷一点也不放心,但什么也不能说。 秋灵在两人结束谈话的时候从里面出来,问苏倾楣道:“二小姐,我家小姐问您,能不能用下您院子里的箱子?我们小姐大方,不会白用的。” 苏倾楣幻想的正当兴味,被突然打断,还有些意犹未尽,而秋灵的话,更像是一桶冷水,将她从美好的虚幻世界拉回了残酷的现实,苏倾楣不由皱了皱眉,“姐妹一场,姐姐说这些话,就太见外了。” 秋灵深看了苏倾楣一眼,随后毫不客气的赞同着点头道:“也对,这么多年,二小姐用着的,几乎都是我家小姐的东西,若真追究起来,也是二小姐补偿我家小姐,而且箱子什么的,二小姐估计今后也用不上了,那二小姐找个知道东西位置的人进来。” 秋灵的嘴巴毒的,苏倾楣想着,等哪天苏梁浅倒霉了,自己一定要将她的嘴巴给撕烂了。 秋灵得了苏倾楣的应允进了屋,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更大了,苏倾楣并没有让自己的丫鬟进去,鬼使神差的,她站了起来,声音因气恼略有几分重:“我进去,我亲自给她们找,给她们拿!” 苏倾楣的这个决定,在李嬷嬷看来,实在很不理智,简直就是自找罪受,李嬷嬷想劝,苏倾楣已经进去了。 李嬷嬷无法,只得跟着一起。 第一百八十四章:苏倾楣行凶 倾荣院,单听这个院的院名,便能窥探出苏克明和萧燕在苏倾楣身上给予的美好愿望。 倾荣院在萧燕的笙辉苑还有苏克明的勤鸿院中间,距离苏老夫人的福寿院也不远,而且很大,景致也极美,在苏府,是数一数二的好。 本来,像这样好的别院,要也是给嫡子嫡女住的,但沈清没有儿子,唯一的女儿,一出生就被断定不祥,在娘家长大,沈清倒是不计较的人,当苏克明提出将这个院子给苏倾楣住的时候,她一口就应了下来。 苏梁浅想,沈清这样没有迟疑的应承,未尝没有对苏克明如止水般的绝望在里面,或许还有懊悔吧。 如果当初听了外祖母的话,不匆忙嫁给苏克明,或许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 她原意是不想拖累娘家,最后却还是拖累了。 从云州回来的数月,苏倾楣倒是不止一次的邀请苏梁浅来她的院子,苏梁浅都拒绝了。 就这辈子来说,今天是她第一次来,但上辈子,她却是来过倾荣院几次的。 苏梁浅在一众人里面,最先进了苏倾楣的房间。 苏倾楣的院子,闺房,耳房,都比苏梁浅住的琉浅苑大,房间向阳,宽敞又明亮。 屋子里,点着熏香,淡雅好闻的清香,深吸口气,仿佛能缓解紧绷的神经,宁神的作用极佳,价值不菲。 屋子里,成套的都是梨花木,梨花木雕镂着的大床,梳妆台,衣柜,屏风,小榻,就连用膳的小圆桌,还有坐着的小圆凳都是,上面用花色图纹极其好看的锦缎包裹着,还有小碎花,雍容贵气,又透着少女喜欢的精致。 房间靠墙,有好几个隔断,上面摆放着各种成色极好的玉器古玩等装饰品,墙上的画,一看就是名家出手,桌上倒茶水的器皿也是一套的,瓷色花样颜色都极好。 窗台上,还有品种名贵的兰花。 此刻,兰花绽放。 清风吹来,屋子里,除了宁神香,还有梨花木和兰花的清香,味道倒都是极其好闻的,但几种夹杂在一起,对不喜欢这些东西的苏梁浅来说,却有些重了些。 内室,大床的帘帐,是粉紫色的,和被子枕头配套,里面还有层薄纱,此刻卷起,被金钩挂着。 苏梁浅走到苏倾楣的梳妆台,梳妆台很大,应该是根据苏倾楣的习惯和需求特别设计的,层次分明。 苏梁浅将其中的一扇柜门打开,耳环,手镯,发簪,头花,挂坠,有金有玉,还有各式的宝石,品种繁多不说,且每个品种的花样也很多,还有一整套的。 除了这些,还有满满当当的胭脂水粉,很多都是最新出的。 这是个可以让任何女人都趋之若鹜的梳妆台,而用着这个梳妆台的苏倾楣,可以说是用金银堆砌出来的。 苏梁浅背靠着梳妆台,随意的倚靠在上面,扫视了屋子一眼。 苏倾楣是个很精致的女子,审美也很好,屋子里的布置,温馨中透着高雅,也极其的雅致。 一切,和上辈子一样。 许是自己的经历太过离奇,苏梁浅时常会有种恍然若梦的不真实感,但自回京后,经历的一切,又都在告诉她,那些并不仅仅是梦,而是真实的。 一不小心,稍稍心软,就会重蹈覆辙。 苏梁浅用手指勾了勾几样首饰,忽然想到上辈子自己来找苏倾楣时,她兴致勃勃的向她介绍这些东西,那神色,分明是带着炫耀的。 用她的东西向她炫耀,苏梁浅实在不能明白苏倾楣的那种心态,大概,在她眼里,这些,已经成了她的东西了吧,偏她那时候傻,只满心羡慕她有萧燕,还有苏克明对她的好。 阳光下,苏梁浅嘴角勾起的浅笑,说不出的讥诮。 今后,她不会再给她炫耀的机会和资本。 苏梁浅打开放在梳妆台另一侧的一个匣子,她本以为里面会是空的,想着让人将梳妆台上的那些首饰装进去,不曾想,一打开,匣子里面也是分层的,里面满满的,也都是乱中有序摆放着的首饰。 这么多贵重的首饰,就是王侯将相家的小姐都没有。 女儿家爱俏,苏克明对苏倾楣,是下了血本的,萧燕对自己寄予了厚望的女儿,更是舍得。 苏梁浅看着秋灵来回走动指挥,茯苓秋葵帮忙,每有下人搬下一样东西,就会有鉴定的师傅根据东西做出判别,然后拿着嫁妆清单的人,根据他的说辞,评判可能是单子上的什么东西,报出来后,勾画。 秋灵的脸上,是笑容满脸,琉浅苑的其他下人,个个也是干劲十足。 苏梁浅对下人,出手从来都很阔绰,她有了这些宝贝,想必会更加大方,琉浅苑的下人都觉得有一笔赏银在等着自己,而且再不用担心,苏梁浅哪天可能发不出她们的月银了。 很快,架子上的东西,就都被搬了下来。 苏梁浅看着秋灵吩咐道:“你去找二小姐,问她借几口大箱子。” 苏梁浅吩咐了声,又叫来茯苓,让她回琉浅苑,将事先备好的大箱子抬过来装东西。 秋灵龇着牙咧嘴在那笑说好,随后指着下人叮嘱道:“你们都给我仔细着些,别将小姐的东西漏在这里了,还有,我们是明人,别将二小姐的房间弄的太乱了。” 秋灵出去没一会,就回来了,她前脚进屋,苏倾楣后脚跟就到了。 苏倾楣谈不上有洁癖,但绝对是极其爱干净的。 她一进来,就看到琉浅苑那些在她看来卑贱又讨人嫌弃的下人,在她的屋子里面走来走去,还有的竟然走到内室,跪在她的床上翻找东西,没找到东西后,又将被子重新叠整齐,枕头也放好,一切恢复原样。 如果不是她进来,她或许都不会发现。 看到这一幕的苏倾楣瞪大着眼睛站在原地,头皮发麻,浑身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整个人都是捉狂的。 太,太恶心了。 她的床,居然被琉浅苑最低贱的下人爬上去过。 苏倾楣不是有将被单换掉的冲动,她是想要换被子,甚至是自己睡了那么多年的床,都给处理换掉。 苏倾楣在外面酝酿了半天,努力维持的端庄的笑,在一瞬间彻底僵化,她见在她床上搜刮东西的丫鬟离开后,竟然直奔她的衣柜打开,更是炸毛了,不能容忍。 “你们在做什么?!” 她手指着那两个丫鬟,重复着质问道:“你们在做什么?你们刚刚为什么爬到我的床上?你们还准备做什么?翻我的衣柜吗?” 苏倾楣情绪激动,声音尖锐,一身排斥。 她快步进了房间,直冲自己的大床,将刚刚被丫鬟碰过的被子枕头,一把扯着扔到了地上,然后似发泄般的用脚在上面踩,对李嬷嬷道:“扔了,将这些东西都给我扔了!” 屋子里的不少人都莫名其妙,看苏倾楣的眼神,就好像看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同时是充满震惊的。 这不像是她们认识的那个大小姐。 后脚进来的李嬷嬷,一进来就见苏倾楣在那大发雷霆,那样子,就和个疯子似的。 苏倾楣见李嬷嬷进来了,身后还有几个自己的丫鬟,手指着站在她衣柜前的两个丫鬟,声音尖锐的命令道:“将她们给我拦住,拦住,不许让她们再碰我的衣柜,衣服!” 苏倾楣说着,自己也大步走向了衣柜,拦在了两个丫鬟的身前。 苏梁浅现在将府里的东西都搜刮干净了,未来的一段时间,她肯定不能像之前那样,想做新衣裳就制衣裳,但如果她还喜欢的衣裳,被这些人碰过,苏倾楣单想想,就觉得不能容忍。 苏倾楣拦住她们的时候,目光同时向别处扫去,搜找苏梁浅,最后在靠窗的梳妆台上,看到了正在把玩她那些首饰的苏梁浅,身上燃烧着的血液,一下变的凝固起来,很快,又冲的更高。 李嬷嬷看着一进来,就忍不住脸色大变,随时都有可能动干戈的苏倾楣,皱起了眉头。 她就是了解苏倾楣的性子,才会觉得她进来的这个决定和举动,是极其的不理智的。 在同龄人里面,苏倾楣或许算是会忍的,但到底少不经事,而且过去这些年,走的太过顺遂,到底是没有练就像苏梁浅那样,不管什么事,都泰然处之应对的能力。 苏梁浅身子微直,含笑问道:“妹妹是进来告诉我箱子在哪里的吗?” 苏倾楣正欲发作,被李嬷嬷拽了一下。 李嬷嬷看着本来好好的房间,被苏梁浅这样一搞,乱七八糟的,也糟心的很,但她不像苏倾楣,还是能沉得住气的,僵硬着声,恭敬回道:“是。” 李嬷嬷说着,叫了抱琴进屋,领苏梁浅的人前去抬箱子。 苏倾楣的东西多,但空箱子并不多,也就只有三四台,而且不同于一般的木箱子,外面雕镂着图案,上了色,也别致的很,就算是空的,也有一定的重量。 箱子被抬了进来,那些已经画了勾的东西,被下人小心翼翼的放到了箱子里面。 苏倾楣刚找苏梁浅的时候,扫了一眼自己的房间,但并没怎么注意,这才惊觉,曾经那些摆放着东西的物柜,现在上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苏倾楣自满了十岁后,便有意识的结交,她的闺房,几乎是她自己一手重新布置的,选的都是沈清嫁妆里面的好东西。 她抬头看着物柜,脑子里都还能想起来,哪个格子哪个格子放了什么东西,但现在,全部都没有了。 也不知是气恼还是伤感,苏倾楣的视线,一下变的模糊起来。 她垂着的手,握成了更紧的拳头,冲着苏梁浅的方向喊道:“你做什么?你领着你这群卑贱的下人,到底要做什么?不许碰我的床,不许动我的衣柜,不许不许,不许碰我的东西!” 苏倾楣声音很大,歇斯底里的,因为太过情绪化,声音尖锐的,说完都咳嗽了起来,太过情绪化的她,甚至忘记了,自己之前就说过这样的话。 屋子里的众人,有些被苏倾楣吓得,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纷纷看向她。 那带着探究的眼神,略有几分意外,倾荣院苏倾楣近身的几个丫鬟,也是一样,但两者意外的,却又是不同的。 苏梁浅往苏倾楣的方向走了两步,两人中间还有一段距离,“卑贱的下人?这可不是我被传的可活菩萨似的善良端庄的妹妹,会说的话。” 苏梁浅轻蔑的嗤笑了声,带了几分愉悦。 苏倾楣善良,没有架子的好名声是在外的,她又极是端庄,琉浅苑的下人,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而倾荣院的下人,更多的是意外,一贯爱惜自己形象的苏倾楣,居然在人前失控,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笑什么?” 苏倾楣继续质问,她只觉得,自己只要看到苏梁浅那张脸,就做不到冷静。 “笑你啊,妹妹难道不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子很可笑吗?你的问题也是。我来做什么,你不清楚吗?你现在知道,你院子里,哪些是我母亲的嫁妆了吧?不是你的东西,这屋子里,几乎没有你的东西,我的这些东西被你用了这么久,我都没嫌弃,妹妹这么大的反应,是做什么?搬台箱子过来,将这些东西都装进去!” 苏梁浅指了指梳妆台,随后又看到那些瓶瓶罐罐,“这些不要。” 她对胭脂水粉,本来就没什么兴趣,更不要说,是被苏倾楣用过的了。 秋灵道了声,扯了扯身侧看着苏倾楣的样子发呆,似乎是在想什么的秋葵,秋葵反应过来,想要帮忙她一起抬箱子,秋灵轻松的将有些笨重的箱子抱了起来,让秋葵跟在她的身后。 秋灵随手捉了一大把的东西,放到了箱子里面,秋葵在一旁也跟着,其他停下来的人见状,也继续之前的事情。 原先,苏倾楣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着秋灵秋葵两人,你一把我一把,你一下我一下的,将她最喜欢的首饰,装进了箱子,只觉得那颗前仓百孔的心,又有新的洞在流血。 女子,尤其是年轻爱美的女子,没有谁可以受得了,这简直堪比切肤之痛。 不,这根本就不是切肤之痛能比的。 苏倾楣抬脚,几步跑上前,将猝不及防的秋葵推开。 秋葵手上捧着的苏倾楣珍爱的珠宝洒落,掉在了地上,琉浅苑其他下人的目光移过来,看着那些自己从来没见过漂亮的首饰珠宝,在阳光下熠熠发亮。 进来的下人,基本都是女子,只觉得自己就算是被闪瞎眼,也舍不得移开。 苏倾楣又伸手去推秋灵,但秋灵岿然不动,她转过身去,对着也转过身来,和她面对着面的苏梁浅大声嘶吼道:“这里的许多东西,是我自己买的,是我的,你不能带走!我说不能带走,你听到了没有啊!” “你的?父亲盼妹妹成才,这些年请了不少名师,父亲的根基如何,你这个从小在他身边长大又聪慧的女儿,心里应该清楚的很,你用来买这些东西的银子,都是我母亲的,不过我也不是那样不讲道理的人,你们过来,看看哪些首饰,是我母亲嫁妆里面的东西,剩下不是的,用另外的箱子装!” “若我母亲嫁妆里面的东西完整无缺,我自然呢,也会将属于妹妹的这些心思的东西物归原主,但要缺了什么,你们当然应该赔偿!” 苏倾楣听到这话,简直想哭。 萧燕前段时间,一直在整理沈清剩下的嫁妆,她太清楚,如果苏梁浅索要赔偿,她屋子里的东西,必然没一件会再属于自己。 苏梁浅这哪里是在要回嫁妆,她简直就是在喝她的血,要她的命啊。 苏梁浅话落,又继续道:“这么多的东西,怕是正厅的院子都装不下,确定已经是我母亲嫁妆里面的东西,先搬回琉浅苑,放在藏书阁,还有,二小姐柜子里面的东西就不要再动了!” 苏梁浅吩咐完,见苏倾楣竟然回身趴到梳妆台上,将那些东西护在怀里,脸上的笑又深了几分。 苏倾楣这般在意,她要回来才有成就感,不然,她费了这样大的心思,甚至要被扣上不孝的罪名,苏倾楣不痛不痒的,她岂不是白忙活了。 苏梁浅看着完全失态的苏倾楣,往她的方向又走了两步,“我答应过大妹妹的,不会问你要回百色缎制成的衣裳,我百色缎都舍得了,其他的衣裳,我自然更不会和你计较了,这也算我这个做姐姐的一点心意。” 苏倾楣咬着唇,往苏梁浅的方向看了眼,冲她道:“苏梁浅,你少假惺惺,恶心,你简直恶心!” 那东西,苏梁浅是没要回去,但对她来说,也完全失了意义,她不能穿,也不会穿,而且因为朝春宴的事,百色缎的事情也传开了,她也不能当银子。 相比于苏倾楣的气恼,苏梁浅对这样的怒骂,没有任何的反应,就好像苏倾楣骂的并不是她。 “大妹妹,不属于你的东西,你这样抱着也没用!” 苏梁浅似好心的提醒了句,每个字,每句话,都仿佛是有针对性的在苏倾楣鲜血淋漓的伤口撒盐。 “既然大妹妹不领情,那,你们将衣柜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藏什么我的东西?” 苏梁浅扭头,看着之前被苏倾楣说成是卑贱的两个丫鬟道。 那两个丫鬟,就在衣柜边上,听了苏梁浅的话,先是愣了愣,随后两人齐齐将衣柜打开。 苏倾楣看她们打开衣柜,手碰上她的衣服,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凝固了燃烧,燃烧了又凝固,如此来回往复几次的血液,一下冲到了头顶。 苏倾楣仿佛魔怔发疯了般,抱着首饰的她,在桌上摸了摸,拿起一个金簪,猛地起身,将尖厉的一端,对着嘲笑奚落她的苏梁浅的脸,刺了过去。 “苏梁浅,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她的眼神,是凶恶的,口气更是,有种用言语难以形容的狠意,一副要毁了苏梁浅,将她置于死地的架势。 她握着金簪的手,很是用力握住了拳头,那样子,一看就是用了很大力气的。 苏梁浅几乎就站在苏倾楣的身侧,两人距离极近,苏倾楣几乎一起身,手往前推,手上的金簪,就能够着苏梁浅。 对苏倾楣这突然的举动,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同时脸上还有惊诧。 虽然苏倾楣先前的情绪失控,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想到,那样端庄自持的一个人,居然会像个疯子似的用簪子害人,那口气,还有说的话,活脱脱的就是个怨妇。 “小姐,小心!” 苏梁浅也略感意外,一次次进步这么大的苏倾楣,竟然什么都不顾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她行凶。 这就是不能容忍的底线了吗? 苏倾楣的动作快,苏梁浅的反应更快,她头向一侧扭去,身体也正准备往边上挪去躲开,同时给苏倾楣补上一脚的时候,忽然被人从后面推了一下,刚好就是她倒去的方向。 因为惯性,苏梁浅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几乎整个朝那边栽去,要不是她有功夫底子,反应又极度的敏捷,脑袋几乎要撞到在地上。 苏梁浅的手,扶住梳妆台,因为有些大力,梳妆台都有轻微的晃动,她堪堪稳住身体,就看到同样因为前倾惯性的苏倾楣,向前摔在了地上,她手中的金簪,刚好刺到了先前被她推倒在地上的秋葵的胳膊上。 金簪锋利,苏倾楣的力气更加不小,秋葵碧色的衣裳,很快有血晕染了出来,一大片都被染红。 苏倾楣的手,还没从金簪拿开,手心手背也都是血,还有衣裳也是,她震惊的看着痛的惊呼面色一瞬间苍白的秋葵,似是有几分清醒了,少了之前的癫狂,她自己也是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脸色苍白,嘴唇哆嗦,像是在后怕不安。 她刚当着众人的面,对苏梁浅做这样的事,完全就是被她给逼的失去了理智,不能思考了,只想杀了她,一心想杀了她泄恨的那种,是冲动为之的。 要刺中苏梁浅便也就算了,但现在受伤的,只是她身边的虾兵蟹将,苏倾楣满心懊悔,简直是手足无措,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小姐,您没事吧?” 秋灵最先跑到苏梁浅身侧,询问她的情况。 一直到秋灵跑到苏梁浅身前开口,李嬷嬷才如梦初醒,跑到苏倾楣身前,查看她的情况。 苏倾楣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她紧咬着嘴唇,仿佛都要哭出声来了一般,李嬷嬷按了按她的手,很是用力,想要用这种方式安抚,同时召回苏倾楣的理智。 苏倾楣坐在地上,哭声都要溢出来了,抬头看到苏梁浅,她完好无缺,仪态淡然从容,目光正扫向她身侧的秋葵,那明澈的眼神,很深很沉,就像是席卷着的漩涡,仿佛能将人卷进去。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是这个样子,仿佛不会慌乱。 “去看看秋葵怎么样了。” 秋灵转而走到秋葵的身侧,关心问道:“秋葵,你怎么样?” 秋葵半躺在地上,身上的其他地方也被手上的伤给染红了,她睁开着眼睛,以一种痛苦的方式眯着,额头喷汗,脸色苍白,嘴唇和脸同色,仿佛极是痛苦,对着秋灵摇了摇头。 秋灵看向苏梁浅,道:“小姐,我先给她的伤口止血。” 秋灵话落,将秋葵胳膊的衣裳扯掉,随后又将苏倾楣插在她胳膊上的金簪拔了出来,她随身就带了药,撒了些药粉在秋葵的伤口包扎,很快就止住了血。 一系列的动作,如流云流水,干脆又利落,给人的感觉,就是特别熟练的。 秋葵的意识一直都是清醒的,痛的嗷嗷的叫,脸色已经不是用苍白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苏梁浅看了眼已经被秋灵处理好伤口的秋葵,挑了个和秋葵关系还不错的一个丫鬟道:“你去找个担架来,送秋葵回去,好好照顾。” 苏梁浅话落,又找了两个力气挺大的嬷嬷,让她们将秋葵抬回去,然后找大夫再给她看看。 苏倾楣就那样,半靠在李嬷嬷的怀里,看着苏梁浅一如之前的冷静自持,有条不紊的安排所有的事情。 “姐姐,你如愿拿回东西就算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逼我?你将父亲逼成那样还不够?还要将我也逼疯吗?” 上次是苏梁浅身边最得力的桂嬷嬷,这次直接护苏梁浅受伤,秋葵享受的待遇自然极高,被几个人小心翼翼的抬到了担架上。 屋子里的人,因秋葵受伤,手上的事暂时都停了下来,秋葵这一走,一瞬间反而安静了下来,就只有秋葵刚刚呆着的地方那点点的一滩血迹,提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莫大的窒息感,再次朝苏倾楣袭来,伴随着这种感觉,她的意识却变的清醒,苏倾楣几乎不需要思考,就将责任推到了苏梁浅的身上。 她不能承受,苏家二小姐因为不甘不满苏家大小姐拿回母亲的嫁妆,气的行凶这样的流言,先发制人。 “父亲被我逼成那样子?我不是很明白,妹妹说的,父亲被我逼成什么样子了?装晕吗?所以妹妹现在是准备装疯?这个,可不好装,很容易露出马脚的。” 苏梁浅往苏倾楣的方向走了两步,啧啧了两声,缓缓蹲下,“现在妹妹准备怎么做?将衣柜里面被我丫鬟碰过的那些衣裳,像对待之前的被子枕头那样,扔在地上踩然后扔掉吗?” 苏梁浅的话,让屋子里的人不少人又是一惊,先前苏倾楣那么大的反应,她们都以为是气急发泄,不曾想,是嫌弃。 “我听说以前妹妹不管参加什么宴会,都是新衣裳新头面,不会重复,那是你们霸占我母亲的嫁妆才能这样挥霍,今后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哦,未必,父亲对你可是寄托了厚望的,再没银子也不会穷你,新衣裳应该是会有的,但我想,做的还不如你之前的那些呢,我好心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不动你的衣柜衣裳,你怎么就不领情呢?” 这些,苏梁浅哪里是听别人说的,是上辈子苏倾楣在炫耀自己的衣柜时告诉她的,穿过一次的衣裳,若是喜欢,她在家里穿穿还行,却是不会穿出去的,她好几次还好心的要将自己穿过的衣服给她穿。 苏梁浅想到她当时热情盛情的样 苏梁浅说这话时,伸手扣住了苏倾楣的下巴,她面上闲适,力气却很大,苏倾楣脸都被她弄变形了,痛的惊呼,“苏梁浅,你做什么?” 她边说边用手去拍苏梁浅的手,却没成功,李嬷嬷着急,看向苏梁浅,略带了几分哀求叫苏梁浅,“大小姐。” “这就受不了了?我呢,就是想提醒妹妹,妹妹这样年轻,往后这样的事还多的很呢,可得提升自己的承受力才行,哦,还有,那些铺张奢侈的坏毛病,可得改改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洗劫一空 秋灵勾了勾唇,一副了解的样子。 苏倾楣咬着嘴唇,看着步步紧逼的秋灵,在李嬷嬷的怀里瑟缩的更厉害了,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神色更是戒备。 “二小姐身上就几样东西,对大小姐现在来说,就是九牛一毛,大小姐,您若真念着姐妹的情谊,就放过二小姐吧,您这样,真的会把她逼疯的。” 李嬷嬷将苏倾楣紧紧的护在怀里,向苏倾楣求情。 秋灵已经走至苏倾楣身前,居高临下的,啧啧两声道:“李嬷嬷这话可就不对了,不能因为我家小姐东西多,你们就能耍赖啊,之前你们霸占着我家夫人东西的时候,老爷不管我家小姐和小姐院子里的下人,也不见你们搭把手,是不是?” 秋灵是字刚落,人已经蹲下,抬起苏倾楣的手,苏倾楣抗拒,护着自己手上的东西,李嬷嬷也帮着想要推开秋灵,奈何秋灵人虽然小,但两个人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这是我的!是我自己用银子买的!” 苏倾楣挣扎,动作十分剧烈,手打在了李嬷嬷脸上,因为太过用力,紧抱着她的李嬷嬷,被她推到在了地上。 “我家小姐刚不是说了吗?东西是不是二小姐的,不是您说了算的,只要凑齐了我家先夫人的东西,爱谁谁的。” 当秋灵带血的手,碰上苏倾楣胳膊的那一瞬间,苏倾楣再次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每个细胞,因为嫌恶恶心,炸毛了起来,发了疯似的尖叫。 那样子,简直和疯子无异。 秋灵直接将苏倾楣推到,从她的腕上,取下了一只玉镯,玉镯的成色极好,在阳光下玉色流动,通透的很,有种说不出的灵性。 除了玉镯,还有一串玛瑙石。 玛瑙石的暗色红的极正,这种颜色,极显肤白,戴在腕上,自然好看。 苏梁浅看着东西极是眼熟,和萧意珍之前嫁祸她的那串珠子很像,她从秋灵的手上接过,放在鼻子闻了闻,并没有香味。 苏梁浅直接自己将东西收了起来。 被苏倾楣打了一巴掌的李嬷嬷很快爬了起来,挡在秋灵的身前,将已经痛哭出声的苏倾楣护住,对苏倾楣道:“二小姐,你自己将东西取下来。” 李嬷嬷说完,转身面对着苏梁浅,在她的面前跪下哀求道:“大小姐,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您就给二小姐留些体面吧,不要太绝了!” 苏梁浅的目光越过李嬷嬷,落在躺在地上的苏倾楣身上,她正嚎啕大哭,那哭声里,充满了绝望和悲伤。 她还能悲伤绝望,而她上辈子被她逼的,连哭都哭不出来。 李嬷嬷转过身去,还没劝,前一刻还在地上哭着的苏倾楣,忽然撑着坐了起来,她停止了哭泣,但眼泪却没停,脸上的妆都花了,头发也乱糟糟的,身上的衣裳,这一块那一块都是血迹,被秋灵强褪下玉镯玛瑙手串的那只手,上面还有手指印,那狼狈的样子,像是被狂风席卷过的残花。 苏梁浅看向李嬷嬷,她对苏倾楣倒是忠心,但上辈子,苏倾楣进宫后,她就没再见过李嬷嬷。 “不要碰我,我自己来!” 苏倾楣的声音哽咽,带着颤抖,还有用言语难以形容的恨意。 她说着,伸手取下了发上的珠花金簪,还有另外一只手的黄金手环,还有耳坠。 她取耳坠时,是直接硬拽,因为太多用力,耳朵直接流血了,她将所有的东西取下来后,直接砸向了秋灵,“给你,都给你们!” 她的声音,再次变的歇斯底里,那盯着苏梁浅的眼神,是与她不死不休的仇恨。 那眼神,让有阳光洒落的屋子,都变的阴森起来,被她那样盯着的苏梁浅,却没有向其他人那样,露出惧色。 秋灵将东西一一捡了起来,边捡还对苏倾楣道:“幸好这些是金的,若是玉的,就被二小姐摔坏了,这可都是我家小姐的东西,二小姐您小心着些。” 秋灵将东西捡好,放到了梳妆台上,随后去净手,然后全部装到了一个箱子里面。 “妹妹这质朴无华的样子,比满身珠翠更惹人怜爱,很符合你应有的气质。” 不要说苏倾楣就只是个庶女,就是嫡女,若单凭苏克明,就算苏克明就只有她一个女儿,只供着她一个人,她也过不上以前那样的生活。 苏克明用她母亲的嫁妆栽培苏倾楣,苏倾楣作为直接的受益人,处心积虑的对付她,对付沈家。 上辈子,母亲若是泉下有知,怕也死不瞑目吧。 比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欺骗利用,苏梁浅还是觉得这样直面的恨来的比较恨。 恨,却又无可奈何。 苏倾楣坐在地上,神情呆滞,整个人都是阴森森的,仿佛没有听见苏梁浅火上浇油的奚落嘲讽。 李嬷嬷上前抱她,被她推开了。 苏倾楣就那样木然的坐着,看着自己被打开的衣柜,里面的衣裳,被拿了出来,有抱到了床上,也有放到桌子上,还有直接扔在地上的,那些人的脏手,在她一堆衣服里面不停的翻找,然后,那两个人,并未将她的东西再放回衣柜。 那些,曾经原本属于她的东西,被苏梁浅的人,一一装进了箱子然后抬走。 苏倾楣就看着琉浅苑那些她讨厌的下人在她的眼前来回走动,人影交叠,她的视线开始变的模糊,仿佛连对外界的感知,都失去了一般。 明媚的阳光西斜,屋子里的光线,渐渐变的昏暗,也一点点安静下来。 苏梁浅看着几个下人合力,将最后一台箱子抬走,站在靠窗的位置,又扫了眼苏倾楣的房间,最后将目光落在呆滞的苏倾楣身上,拍了拍手,满意的勾起了嘴角。 不错,这就是她要的效果。 “秋灵,你回去看着些,让影桐跟着我。” 苏倾楣这里,大半都是沈清嫁妆里面的东西,被送到琉浅苑的箱子,就有四台大箱,两台小箱,比苏老夫人之前交出去的还多,这么多东西,肯定也是得有人看着负责的。 秋灵其实是想去正厅那边看热闹的,不过苏梁浅交代的事情,她自然不会推拒马虎,道了声好,随后道:“我回去和桂嬷嬷说下,然后就去找小姐。” 苏梁浅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太阳倒是还在,不过已经是夕阳了,这也就意味着,她在苏倾楣的院子,用了差不多一下午的时间。 她没用午膳,估计大舅妈那边也差不多。 “你回去,让厨房准备吃的,小厨房不够用,多给些银子,用府里的大厨房,准备大家的膳食。大厅那边,估计放不下所有的东西,等清点结束,我就让人送到藏书阁,你就留在那边,让桂嬷嬷降香她们一起帮你的忙。” 秋灵听苏梁浅这样的安排,知道她是信任自己,想着还是正事要紧,也就没了去那边看热闹的心思,点了点头。 秋灵走的时候,琉浅苑的下人,已经离开的差不多了。 秋灵赶着回去执行苏梁浅的命令,并没有带什么东西,苏梁浅在秋灵走后,看了眼还坐在地上的苏倾楣,目光冷然,没有半分怜悯同情,转身离开。 对敌人心软,哪怕是一丝一毫一瞬间,那都是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之地的愚蠢行为。 李嬷嬷亲眼看着苏梁浅和她的人带走了倾荣院苏倾楣房间里面的所有东西,那样的毅然决然,无情冰冷到了极点,尤其是离去时的那一眼,苏倾楣都被她逼成这个样子了,作为姐姐,她竟然半点怜悯都没有,简直铁石心肠。 李嬷嬷是站在苏倾楣那一边的,她不会去想,若败的是苏梁浅,苏倾楣爱惜名声,喜欢装模作样,说的做的自然不会像苏梁浅这样直接,就算是关心,那也是话里带话,藏着毒,和刀子一样,和落井下石没什么区别。 李嬷嬷目送着一个个人都离开了,苏倾楣还是呆呆的坐在地上,没有任何的反应,她甚至好像不知道苏梁浅已经走了,有些被吓坏了,冲到她的身前。 “小姐,小姐,小姐。” 李嬷嬷叫了好几声,苏倾楣一直都没反应,她一直叫,也跟着心疼的落泪,好半天,苏倾楣眼珠子转了转,有了反应,含着水雾的眼眸,呆滞的看向李嬷嬷。 李嬷嬷稍松了口气,惊喜的叫了声,“小姐!” 苏倾楣的目光看了李嬷嬷一眼后,很快移开,看向别处。 苏梁浅还有琉浅苑那些讨人厌的下人,都不见了。 她精心装饰的闺房,曾经收到过无数赞誉,被人羡慕眼红嫉妒的闺房,就好像被劫匪洗劫过,空荡荡乱糟糟的,只剩下一片狼藉。 苏倾楣手撑着地,李嬷嬷很快洞悉她的意图问道:“小姐是要站起来吗?” 她边说,手就已经过去,想要扶苏倾楣起身,苏倾楣没接受,自己跄踉着站了起来,然后绕着屋子,逛了一圈。 不知道她是身上无力,还是受到的打击太大太深,整个人就像喝醉酒似的,摇摇晃晃,仿佛站不稳。 她每走一步,每转移一个地方,那阴森的脸,就会更加难看几分。 李嬷嬷唯恐她摔着,小心的跟在身后。 她嗫嚅着嘴唇,几次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安慰苏倾楣,但苏倾楣这个样子,让她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感觉说什么,都苍白多余,没什么用处,但苏倾楣这个样子,李嬷嬷实在忍不住。 “小姐,目前的状况,只是暂时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舅老爷回来,他会为小姐做主的,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小姐,我知道您心里难过,您想哭就哭吧,哭了以后就好了。” “小姐” 李嬷嬷声音柔柔的,边安慰着,自己眼泪掉的更凶更快。 李嬷嬷说的话,苏倾楣都听到了,但这样残酷的现实,让她无从释怀。 等舅舅回来了又怎么样?这是太后的懿旨,苏梁浅用的又是拿回她母亲嫁妆的名义,义正言辞,理直气壮,萧镇海如何给她做主? 他非但不会给她做主,说不定还会呵斥她。 这些年,苏家能这般挥霍,靠的都是沈清的那笔嫁妆,现在苏梁浅将那些东西要回去,不但她的情况窘迫,苏克明萧燕更是,这种情况,根本就不会是暂时的。 苏倾楣想到自己屡屡丢的脸,出门也只得穿以前穿过的旧衣裳,更不会有华贵的首饰,还会被人议论嘲笑,屈辱感,从脚底直逼大脑,她觉得自己简直没有颜面出门了,还有,她和七皇子的婚事 现在,苏府都被苏克明榨干了,他拿什么给她陪嫁,且不说她能不能嫁到皇家,就算成为天家儿媳,也会被嘲笑,她这个样子,怎么做夜傅铭的贤内助?若是不能帮上他,她一个侧妃,又如何问鼎?尤其,她的声名,因为苏梁浅,大不如从前。 苏倾楣单想到这些,就觉得内心颓丧至极,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和希望,都要被抽干了。 苏梁浅,都是苏梁浅,一切都是因为苏梁浅。 她打乱了她的计划,甚至敲碎了她的美梦,让她对自己原本信誓旦旦的美好未来,便的迷惘,她摧毁了她所有的一切。 苏倾楣暗恨恨的想着,刚好走到床边,她扑上去,拿起一件衣裳,泄愤似的,伸手就撕,撕完后,扔在地上,狠狠的踩。 “苏梁浅,苏梁浅,你这个贱人,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我要杀了你,你总有一天会栽我手上的,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苏倾楣边用衣服发泄,边还咒骂苏梁浅。 李嬷嬷想到,苏倾楣今后还得穿这些衣裳,想劝,片刻的迟疑后,还是作罢。 苏倾楣现在这样子,确实需要发泄,像刚刚那样憋着,容易憋出事来。 苏倾楣撕的累了,跄踉了一步,晃着到了梳妆台那边。 她打开梳妆台的柜门抽屉,那些她喜欢的首饰,一样也没有,苏倾楣气的,将上面的那些胭脂也扫翻在地上,本来就有些乱脏的地面,因为各色的脂粉,看着更乱更脏了。 苏倾楣腿一软,曲着跪在了地上,李嬷嬷上前,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似的,将苏倾楣搂在怀里。 苏倾楣一开始也是抗拒的,但她身上的力气因为刚刚那一顿折腾,耗费的差不多了,李嬷嬷怕她伤着自己,抱的紧,没能推开。 “小姐,会好起来的,肯定会好起来的。大小姐刚回府的时候,不也什么都没有,你看,就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老奴相信小姐,您肯定也能做到。” 李嬷嬷以苏梁浅为例,安慰苏倾楣。 “小姐,您好好的,今后肯定有机会的。” 李嬷嬷边安慰苏倾楣,边轻拍着她的背,“小姐,您要难受的话,就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吧,哭出来就好了。” 李嬷嬷以为苏倾楣会像刚刚那样哭出来,但她没有,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苏倾楣靠在李嬷嬷的肩上,她刚好面对着镜子,可以看到镜子里面的自己,发上无一配饰,脸色铁青,渗着一种让人惊心的白,那双眼睛,也不再是她自己熟悉的端庄,里面暗潮汹涌,没有半分冷静可言,充斥着的,仿佛是洪水滔天的恨意,红的仿佛入魔魔怔了一般,蓄着随时都能喷发的泪水,却再没有一滴眼泪掉出来。 哭?哭有什么用?哭能解决问题吗?她不会再哭,也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做无谓的挣扎。 苏倾楣现在想来,只觉得就像苏梁浅说的那样,蠢得慌。 “我不会就这样倒下的,我也不会就这样算了的,我一定要让苏梁浅付出代价!” 苏倾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信誓旦旦,那坚定的决心,仿佛不许一切代价。 那双因仇恨而被点燃的眼眸,明亮异常,那闪烁着微光,仿佛是已经有了主意。 她喃喃自语,满心都是对苏梁浅的仇恨,丝毫没察觉到,搂着她,同时被她抱住的李嬷嬷,几乎被她勒的窒息。 苏梁浅走出苏倾楣的院子,抬头眺望着西斜的日头,浑身轻松舒畅。 这种感觉,她上辈子来倾荣院这么久,可一次都没有。 苏梁浅有种当坏人上瘾的感觉,对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她完全没改的打算。 苏梁浅在倾荣院苏倾楣的门口驻足了好一会,倾荣院的下人都在,站在院中,低垂着脑袋,又时不时的抬头偷偷瞟苏梁浅,似乎是在畏惧。 “好好照顾二小姐,别让她出事了。” 苏梁浅在经过她们的时候,留下这句话,径直离开。 影桐手中抱剑,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有那抽着的仿佛不知道怎么笑的嘴角,昭示着她的好心情,跟在苏梁浅的身后。 苏梁浅身上没带东西,自然走的快些,那些抬箱子的人,怕磕了碰了,摔了里面的东西,分外小心翼翼,走的慢,苏梁浅沿途碰到不少走在她前面的人,从各个方向而来,往正厅的方向走。 “你们这群丧心病狂的!” 苏梁浅脚步微顿,跟在她身后的影桐道:“是夫人的声音。” 苏梁浅勾着的唇瓣,笑意更深。 萧燕的声音,她怎么会听不出来? “小姐要不要去笙辉苑看看?” “现在没那个必要,今后有的是机会。” 笙辉苑萧燕的情况,比苏倾楣那边好不了多少。 萧燕见沈大夫人和季夫人带去的那些人将东西一样样的装进箱子搬走,每样都心疼,每样都舍不得,她不管不顾的上去拦,但那么多人,她拦得住这个,拦不住那个。 萧燕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哭着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神色慌乱,仿佛崩溃了般,简直和疯子无异。 不过,沈大夫人对萧燕,虽然和苏梁浅对苏倾楣一样,都恨极了,但还是顾虑着名声,再加上萧燕只是拦着他们不让动东西,并没有激怒她们,沈大夫人的心,也不如苏梁浅那般的硬,看的到的摆件,还有各种金银首饰是让人拿走搬空了,但并没有去翻萧燕的衣柜和床。 苏梁浅刚刚听到的那歇斯底里的甚至有些嘶哑的喊声,是因为季夫人命人将她已经装进箱子里面的萧燕的首饰,全部都抬走了,萧燕整个人压在箱子上面,试图阻拦,被人拽下来了,萧燕不堪打击,趴在地上,哭着控诉撕喊。 沈大夫人看着地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泣不成声,没半点形象的萧燕,连市井的妇人都比不上,已经从最初的震惊缓了过来。 在沈大夫人知道有萧燕这号人物到现在,在苏梁浅回来前,萧燕和苏倾楣都可以说是顺风顺水,萧燕在外风光体面,在府里更是作威作福,无人更挑衅其威严,沈大夫人只觉得萧燕这人刻薄,在今天没真正亲眼见识过,压根就不知道,她有这样让人跌破眼镜的一面。 沈大夫人轻哼了声,满是鄙夷,不屑道:“有我清妹那样好的女子为妻,真不知道苏克明看上你什么,瞎了眼的东西。” 沈大夫人以前不明白,现在看到萧燕这德性,就更加不解了。 “真是外面的屎没吃过,都是香的。” 沈大夫人想到已经过世的沈清,再想到这些人对苏梁浅的态度,就忍不住气愤,说话都是少有的苛刻。 沈大夫人作为忠烈之后,在太后身边长大,虽不是公主,却丝毫不逊色于公主,她本身也是个阳光自信的人,当然不会理解像苏克明那样自卑的人,在自尊心的驱使下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萧燕的院子,东西比苏倾楣的还多,苏梁浅回到正院的时候,沈大夫人和季夫人她们都还没回来。 苏涵月苏若乔等人东西倒是不多,但因为人多,几个院子又有些距离,沈家的二夫人和五夫人也还没回,回来的就只有在一众人最后离开的王承辉,他搜查的是苏泽恺的院子。 虽然回来的就只有王承辉,但是五皇子季无羡还有沈家大夫人那边,都有人抬了箱子回来。 本来,因为众人离开而再次变的空荡宽敞的院子,都是箱子,箱子叠着箱子,已经有二三十台,比之前还要逼仄,但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正有沈大夫人他们的人在负责清点,声音不断。 王承辉看到苏梁浅,挑眉笑了笑,苏梁浅礼貌回笑,笑容谈不上甜美,但也不会冰冰冷冷的,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不友好的感觉。 苏克明则在椅子上坐着,闭着眼睛,脸色铁青,呼吸有些时候很急,有些时候又似乎很虚弱,显然是不能调整控制自己的情绪。 苏老夫人就坐在他的身侧,一只手还握住苏克明的,眉目满是担忧,眼睛红红的,都有些肿,见苏梁浅回来,又开始掉泪,祈求的意味更深。 本来,所有人相继离开,苏老夫人和苏管事两人轮流劝,苏克明的情绪已经渐渐平稳,他中午还吃了点东西,可见一台台箱子,相继往这边抬,王承辉先回来后,便让人开始清点,苏克明听着那一样样东西,血压再次飙升,情绪又不受控制了,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苏梁浅目光在苏老夫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和她目光相对后,平静移开。 大厅所有的一切都还没变,苏克明闭着眼睛,还不知道苏梁浅回来了。 苏老夫人内心颓丧,看着苏克明,忧虑让她眼泪掉的更大,她松开握着苏克明的手,看了苏管事一眼,苏管事会意,苏老夫人站了起来,走向苏梁浅。 “浅儿,你父亲的壮观不乐观啊,祖母求您,祖母求求您了,你这样是将他往死路上逼啊。” 苏老夫人说着,就要在苏梁浅的面前跪下,被影桐眼疾手快的制止。 苏克明见苏老夫人松开他的手,半天才后知后觉的觉得不对劲,睁开眼睛,就见离开大半天的苏梁浅回来了,苏老夫人朝着她的方向,就要跪下。 苏克明本来虚的,仿佛随时都要晕过去了,一看到苏梁浅,身子都坐直了,眼睛里面的火焰燃烧,整个人就好像被充了气似的。 他四下扫了眼,见回来的就只有苏梁浅,并不见苏倾楣。 ------题外话------ PS最近一个人带女儿,每天的更新都是抽时间写的,留言恢复未能及时,小可爱们见谅. 第一百八十六章:北齐女首富 苏克明手扶着椅子的扶手,就要起身去找苏梁浅。 苏管事看他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分明是要去找苏梁浅兴师问罪,头都大了。 一次次的,没奈何苏梁浅怎么样,反倒将自己气的半死,他在苏家其他小姐身上长久的那一套,在大小姐身上根本就没用,这都几个月了,他怎么就不长记性没学老实呢? 苏管事心里这样郁闷的想着,觉得自己都服了,将苏克明按住。 他心想着,要苏克明真气出好歹来,苏梁浅虽说脱不了干系,有一定的责任,但那也是苏克明自找的。 归根究底,真的是他没有自知之明,自作自受。 “老爷,王公子在呢,他又向着小姐,有什么话,等这次的风波结束,您和小姐慢慢说,好好的说。” 苏管事这边搬出王承辉,刚好,王承辉也似有默契般的,看向了苏克明这边。 他勾着嘴角,一副吊儿郎当的风流样,仿佛随时都准备挑事,无所畏惧,苏克明深吸了口气,一下被震慑住,老实坐回位置,心里却是满满的不甘心。 等哪天,他的楣儿嫁给了夜傅铭,当上了皇后贵妃,他成了国丈,他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些人,绝对绝对不让他们好过。 绝对的,要让他们后悔。 “你去问问那个孽女,楣儿呢?她将楣儿怎么样了?怎么就只有她一个人回来了?” 另外一边,影桐制止苏老夫人下跪后,苏梁浅很快将她扶了起来,正色郑重道:“古往今来,从来就没有祖母给孙女下跪的道理,祖母这样,真是折煞浅儿了,而且传出去,别人更会认定我是忤逆不孝,六亲不认的人。” 苏老夫人本来还想坚持的,她想着,只要苏梁浅能答应她所求,不要说跪下,就是磕头端茶倒水都可以,但听了苏梁浅的话,那样的念头,还有那些已经到嘴边的恳求的话,通通都咽了回去。 苏梁浅只会向那些真心为她好,替她着想的人服软,你越是叫她为难,她就越是铁石心肠,这一点,苏老夫人心知肚明。 在苏老夫人身后跟着的连嬷嬷上前,搀住了苏老夫人,偷偷瞄了苏梁浅一眼,温声劝了苏老夫人几句。 “祖母求我?祖母求我什么?您想让我怎么做呢?” 苏老夫人本来就六神无主,苏梁浅这一问,她更是乱糟糟的,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我,我就是想” 连嬷嬷扯了扯苏老夫人,对着她摇了摇头,完全没了主心骨的苏老夫人,迟疑纠结着,没再继续。 苏老夫人心里是有说辞的,她迟疑纠结,并不是因为连嬷嬷刚拽她的那一下,而是因为她知道,她若是说了,苏梁浅答应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两人剩下不多的祖孙情分,更是会被消耗殆尽,所以,她犹豫了。 想说,但又知道不能说,所以不知如何开口。 “想我放过父亲?” 苏梁浅替苏老夫人将剩下的话补全,苏老夫人点点头,往苏梁浅小步走了两步,“你父亲有个好歹,对谁都不好啊。” “那祖母的意思是让我将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原封不动的给他们退还回去?” 苏老夫人想是想的,但她知道不可能。 开口前,就知道不可能。 苏梁浅说的这话,还有说这话的口气,更让她明白这一点。 “我要做的事情,和父亲的利益,就是背道而驰的,这件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局面,祖母有考虑过我退让的结果吗?那就是违抗懿旨!” 苏老夫人心里乱的,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那种煎熬,让她明明没有生病,却比生病不知道要难受多少倍。 “我知道祖母心疼儿子,但父亲的为人,您应该也清楚,得寸进尺,贪得无厌,若是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然后无数次,所以退让” “不” 苏老夫人急急的,正想说不会,苏梁浅直接无视她这样的声音,很快道:“退让是不可能退让的,我只是要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天经地义,我是不会妥协的。祖母要不放心父亲,就多多劝说他,让他想开些,像现在,他既然觉得难以承受,就不该留在这个地方遭罪,简直就是自讨苦吃!不过祖母放心,父亲没您想象的那般脆弱,他还有大妹妹呢,大妹妹身后还有萧家,他们都不会这么容易倒下的!” 多年来,苏克明就将希望寄托在苏倾楣身上,远慧的预言后,更是如此。 他还指着苏倾楣嫁给夜傅铭,夜傅铭登上那个位置,他成为国丈,扬眉吐气飞黄腾达,好在他们面前炫耀呢,对苏克明来说,这些东西,就是帮助他实现那个目标的铺路石。 他反应这么大,一是铺路石很重要,另外就是,他个人还非常的好面子爱财。 苏梁浅当初让远慧和苏克明说那些,一方面是想稳固住苏倾楣和夜傅铭的关系,同时不让苏克明转而缠上赖上自己,另外也是为了今日。 毕竟,这些东西对苏克明那样的重要,若她直接抢来,又不给他别的精神寄托,是很容易出事的。 人活着,总得有盼头。 像苏克明这种唯利是图,一心想升官往上走的人,这个实在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早晚有那样一天,她会亲手击溃他所有的期盼,让他真正的万念俱灰,就算到了那一日,苏梁浅也并不太担心苏克明会想不开。 因为,她很明白,她的父亲,和他自己的母亲一样,都是极其惜命的人。 惜命的人,就算只能苟活着,也舍不得死。 苏管事依着苏克明的吩咐,过来找苏梁浅询问苏倾楣的情况。 “你让父亲放心,我只要东西,并不害人,大妹妹心志坚定,不会有事的。” 苏倾楣上辈子虽然利用她,走的也算顺风顺水,但因为一开始错误的婚事,也有几番波折,一个擅长隐忍,且目的性很强的人,是没那么容易被击倒的。 苏管事并不多事,只问苏克明交代问的,问完了转身就回去复命。 “是祖母的错,祖母让你为难了,你当祖母什么都没说,该怎么做,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苏老夫人内心的希望,直接被苏梁浅掐灭,叹息着向苏梁浅说道,随后被连嬷嬷扶着,失魂落魄的回到原来的位置坐着,然后劝着苏克明回去。 其实,王承辉苏梁浅他们都还没回来前,苏老夫人和苏管事就都劝着苏克明不要呆在这里,就像苏梁浅说的,留在这里,除了自找没趣,自讨苦吃,根本无济于事,但苏克明不听,就算是四找罪受也要在这里呆着,脾气硬的很。 苏老夫人和苏管事自然不敢像苏梁浅那样刺激苏克明,也就作罢由着。 苏管事和苏老夫人刚走,王承辉走向苏梁浅,他挑着风流的眉眼,看向她,连声啧啧道:“苏大小姐,恭喜了,你现在应该是我们北齐最富有的千金了,不知会有多少人羡慕,拜倒在苏大小姐石榴裙下的人,想必也会越来越多,我表哥真有福气。” 王承辉一副不大正经的样子,但最后那一句话,却有发自内心的歆羡。 “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还是为我母亲留下的丰厚财富倾倒?我,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的东西,更不是那么好得的,至于福气这东西,是分人的,人不对,有些福气,也会不能消受,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死缠烂打,还请王大世子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像这次这样,多多帮衬。” 王承辉看着眉眼含笑,却依旧让人觉得舒淡的苏梁浅,总觉得她这是话里有话。 他转而看了眼被放的满满的,几乎要塞不下的院子,箱子地上,都是极其贵重的玩意儿,陆续不间断的还是有下人抬着箱子进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终止结束。 王承辉不由想到,自己每每回娘家就会抱怨的姑母,说祖母对她,连沈老夫人对女儿的一半都没有,两人成婚时的嫁妆,一直都是她对比的点。 王承辉很清楚,自己姑母的为人。 她现在虽然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统领后宫,但目光依旧极其短浅,和在闺中的时候,一样的爱财贪财,苏梁浅这次要回嫁妆的事情闹的这样大,这嫁妆的数目,十有八九会传出去,至少,逃不过皇后的耳目,苏梁浅又得了太后的欢心,对这门一直反对的亲事,她说不定会改变主意。 站在王家的立场来说,王承辉自然是希望,苏梁浅的聪慧还有她其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为王家所用,不过,想到自己表兄那德行,王承辉又忍不住为苏梁浅惋惜,这种极度的惋惜,甚至让他有种心酸心痛的感觉。 再就是,苏梁浅这性子,太子根本就不是其对手,皇后也是,若是太子登上皇位,北齐这江山,不一定就是谁的天下了,而且,皇后的日子,未必会比现在好过。 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没到那一天,根本就无从得知。 不过听苏梁浅这意思,她分明没嫁给太子的意思。 王承辉心思流转间,像是没听懂苏梁浅话中的深意,笑着应道:“这是自然,苏大小姐发达了,也别忘了我们王家才是。” 王承辉说了句,随后指着吆喝着登记东西的人,谈起了正事,“我回来,刚好没什么事,让他们先分类了,苏大小姐不要嫌我多事。” 五皇子季无羡王承辉三人,是见到东西就拿,并没有区分是不是沈清嫁妆里面的。 苏梁浅微笑着摇头,面带几分赞许,显然是赞同王承辉的这种做法的。 “那边的五台箱子,里面都是先夫人的东西,其他的,还在核实,要尽快找个地方放置这些东西,不然的话,这里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会很难清点。” 苏梁浅点头,真诚的道了谢,随后吩咐人将那些已经清点好的抬到琉浅苑的藏书阁。 “院子差不多满了,东西暂时别往里面抬了,放在院门口的两侧,每清两箱,抬两箱东西进来。” 苏梁浅略微思索了片刻,一一吩咐下去。 五皇子,沈大夫人季夫人他们回来的时候,天都已经暗了。 有下人进来点灯的时候,被苏克明骂了回去,所以这些人回来的时候,正院黑漆漆的,原先做事的人,怕弄坏了东西,也将事情搁浅了下来。 “舅母,季夫人,今日你们也累了一天了,我让下人准备了吃的,这里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你们明日再来。” 沈大夫人直接拒绝,“什么明日再来,夜长梦多,什么时候事情忙完了,我什么时候再回去,交给你?我们要留你一个人在这里,苏克明指不定又怎么找茬,让人将吃食送到这里来,连夜轮班倒!” 苏梁浅并不怕苏克明找茬,不过她也觉得夜长梦多,她是打算让季夫人沈大夫人她们回去,她一个人在这里盯着。 “影桐,让人回琉浅苑,让秋灵将吃的东西送来,还有,你去盯着,让人点灯!” ------题外话------ PS:抱歉抱歉,实在抱歉,第一次更新的这么晚还这么少,女儿有点咳嗽,带她去医院拿了点药,明天会尽量多更,会尽量在四点前完成 第一百八十七章:清算结束,该怎么还? 北齐三十年,冬,皇宫。 寒风烈烈,夜凉如水。 “皇后?就她也配!当初要不是沈卓白刚好在边境立了奇功,父皇有心重用,朕怎么可能娶一个和强盗头子成过婚的女人?” “这些年因为她,朕遭受了多少耻笑白眼,每每面对着她那张脸,朕就觉得恶心想吐,难道她还想让我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不成!” “朕的皇后,须得谦良恭顺,贤良淑德,如媚儿你一般善解人意,而不是杀人如麻满身罪孽的毒妇!” 苏梁浅站在门口,她的视力已经很差了,尤其到了夜里,更是模糊,她看不清两人的脸。 思及近一年来发生的事情,苏梁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她怎么也没料到,那个如空谷青松风华淡然的翩翩公子,会说出这样恶毒的话来,还是针对她。 苏梁浅只觉得胸腔的血气上涌,口腔有了咸涩的腥味,被她强咽了回去。 她抬起一只手,抚上隆起的肚子,另外一只手覆上自己满是纵横交错刀疤的脸,当年夜傅铭被人追杀,她为护他和他换了衣裳,不想坠崖后昏迷,醒来后,脸便毁了,她为他披身上战场,换来的却是他的一句杀人如麻满身罪孽。 苏梁浅忍了又忍,克制住踹门进去质问一番的冲动,缓缓推门而入。 “谁?” 警觉的夜傅铭最先反应过来。 夜傅铭看着从门口暗处缓缓走出来的苏梁浅,闪过一丝厌弃,他很快移开目光,冷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姐姐。” 苏梁浅忽视苏倾楣的声音,仿佛屋子里没有她这号人,面色平静,咬唇朝着夜傅铭的方向跪下,“再过几日,您便可以如愿登基为帝,妾身恳请皇上放过沈家,不要赶尽杀绝。” 声音粗哑难听,夜里听着有一些渗人,分明是坏了。 夜傅铭起身,又找了件夜傅铭的外衣,替他披上,夜傅铭温柔的捏了捏她的脸,跳下床,在看向苏梁浅时,瞬时变成无情的冷色,“是不要对沈卓白赶尽杀绝吧!” “觊觎圣上的女人,这是死罪,姐姐不是最爱皇上的吗,怎能替一个对你有心思的男人求情?” 苏梁浅浑身一颤,看着夜傅铭的眸子一紧,变的锐利起来,“你对他早起了杀心,你是故意将他引回来的!” “你和沈卓白杀孽深重,其他诸国对朕也有很大的意见,只有你们死了,朕才能联合他们,灭了南燕,一统天下!” “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因朝廷腐朽,原本附属北齐的小国崛起,天下六分,征战不断,世人都以为夜傅铭能征善战,却不知背后全是苏梁浅为他筹谋,沈卓白替他冲锋,一一武,几年内,未有败战,现只有南燕能与之抗衡,形成双分天下之势。 国与国之间的联盟,从来都是利益联结,并不可靠,一旦她和沈卓白身死,势必会寒了将士的心,北齐江山岌岌可危。 苏梁浅扶膝站了起来,走近夜傅铭,脸色是绝望后的麻木悲凉,“你若执意如此,幽云十八州的边境布防图,北齐的将士兵力分布,还有这些年你搜集的拿捏朝中大臣的秘密,很快就会被送到南燕太子手上。” 夜傅铭一惊,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看她的眼神恨不能将她撕碎,“贱人,你还敢说和沈卓白没有私情!” 苏梁浅擦掉嘴角的血,头晕目眩,隐约听到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近,苏倾楣看了夜傅铭一眼,有些着急,夜傅铭转身取了一颗丹丸走到苏梁浅身前,扣住她的下巴,直接喂了进去,苏梁浅药丸刚吞下,就听到有条件慌张道:“皇皇上,不好了,沈沈将军杀” “嘴巴堵了,给朕带下去!” 苏梁浅被几个太监拖到了床后,也不知是被夜傅铭打的还是药物的作用,只觉得四肢无力,胳膊都抬不起来,也有些昏沉,但意识却是清醒的,她倚靠在墙上,没一会,沈卓白就到了,他满身血迹,银白的盔甲也染了色,一身凛然的正气,在夜傅铭身前几步站定,身姿挺拔,让人瞩目。 “沈卓白,你是要造反吗!” “这不正是皇上的目的吗?利用大皇子失踪之事引我回来,冠上造反的罪名,斩草除根!大皇子现在何处?” 苏梁浅一怔,就像被人狠狠刺了一针,陡然清醒。 夜傅铭看了眼苏梁浅所在的方向,大笑出声,“那个小孽畜,他早死了,尸首也已经进了狼肚,骨头都不剩,这些年你们眉来眼去,当朕是瞎子,那朕便让她变成真正的瞎子!” 夜傅铭讥诮的冷哼了声,“至于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你觉得朕会在意他的死活吗?她就是朕的耻辱,朕根本就不会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就算生下来了,也是个死胎!” 是夜傅铭,竟是他杀死了钰儿,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苏梁浅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无力垂着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她整个人却是恍惚的,仿佛丢了魂似的,被这样的真相霹的回不过神来。 “大齐的江山落在你手上,是百姓的灾难,我真想一刀杀了你!” “我今日既闯进这雍华殿,就没想过全身而退,我随便你处置,但是梁浅,她心里只有你,你放她走!” “你这是在教朕如何做事吗?沈卓白,你放肆!” 夜傅铭冰冷的脸,怒意骇人,杀意腾腾,他身后站着的苏倾楣在他发作前扯了扯他的衣袖,“沈大人如何证明你与姐姐是清白的,我们又看不到你的心!” 苏倾楣说这话时,眼角瞥向沈卓白腰间的佩剑,随后灼灼的落在他的胸口。 苏倾楣的话,让明白她意图的苏梁浅一下回过神来,她下意识的扭头,看着同样会意的沈卓白决然的抽出腰间的宝剑,一瞬间血色全无。 她咬唇,尝试着摇头撞墙,发出呜呜的声响,她所有的动作在听到刀剑插入身体发出的嗤嗤声时戛然停止。 四溅的鲜血,激起一片血雾,在她肚子里呆了近八个月的小生命,正从她身体离开。 “我的心” 苏梁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长期模糊的世界一片清明,他看到沈卓白用刀生生剜出自己的心,走到了夜傅铭苏倾楣跟前,他手上的心脏还在跳动,血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滴,“你必须得放她走,不然的话,这些年,你如何从一个不受宠的宫女所出的皇子登上皇位的所作所为,将会天下皆知!” 夜傅铭不由想到苏梁浅的威胁,又惊又怒,苏倾楣被沈卓白那样子吓得尖叫连连,那张漂亮的脸,又惊恐,也有嫉恨。 “啊!” 苏梁浅只感觉股腥甜从喉底喷涌而出,身上也有了力气,她边冲向沈卓白边扯掉了嘴巴堵着的东西,鲜血如柱,抱住了被夜傅铭推开要倒在地上的沈卓白。 “兄长,兄长。”苏梁浅捂住沈卓白喷涌着鲜血的胸口,沈卓白震惊过后,眼底划过让她知道这些真相的歉疚,他艰难抬手,覆上苏梁浅的脸,“对不起。” 沈卓白的手垂下,眼睛却还因为对苏梁浅的担心无法闭上,苏梁浅一滴眼泪也没有,木然的将沈卓白放下,拿起他手中的剑,朝着夜傅铭和苏倾楣就劈了过去。 夜傅铭反应也快,捉过身边的一个太监就挡在身前,太监直接被劈成了两半,虚弱的苏梁浅则被赶来的侍卫围住擒下。 夜傅铭冷冷的看着被侍卫制住的苏梁浅,眸色冰寒,“既然你和沈卓白如此深情,朕便成全你们,让你们共赴黄泉,沈家上下,也会给你们陪葬!倾楣,交给你处理,朕不想再看见她了。” 夜傅铭说完,甩袖离开,苏倾楣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苏梁浅,大笑了起来,“念在姐妹一场,我也让你死的明白。当年你从云州回来被劫持一事,全是我母亲安排,我们怎么可能让你嫁给太子,骑在我们头上?七皇子崭露头角,你那张越长越祸水的脸,让我寝食难安,那时你不省人事,这一刀刀是我亲手划上去的,为的就是今日,还有你的眼睛。你和沈卓白的那些流言,也是我散播出去的,我还真是要感谢姐姐你呢,若非有你,我怎能成为皇后?” 苏梁浅闻言,像是发狂的狮子,竟是甩开了那些扣着她的人,但因为太过用力,她的一只手生生被扯断,她扑向苏倾楣,苏倾楣慌乱下拾起地上的沈卓白的剑,闭眼刺中了苏梁浅的胸口。 苏梁浅倒在地上,吐血不止,“你们这些禽兽,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要化作恶鬼,让你们永世不得安宁!” 苏梁浅脸色煞白,但是一双眼睛却流红色的血泪,那样子,真的就和厉鬼一般,吓人的很,苏倾楣心悸的后退几步,和苏梁浅保持距离,随后轻蔑一笑,冰冷的声音绝情的让人颤栗,“化作厉鬼是吧,我让你灰飞烟灭,连鬼都做不成!把她的另外一只手还有双脚都给我砍了,舌头拔了,烧成灰烬!苏梁浅,就算是做鬼,你也只能是最没用被人欺负的那个!至于他” 苏倾楣看了眼地上还在流血的沈卓白,“将他的尸体悬于城门,晒成干再喂狗!” ------题外话------ 求收藏留言,对有任何意见的,可以底下留言,鉴于评价太少,搞个活动吧,第99条评论,奖励500潇湘币,不得刷评,个人重复留言,只算一条 第一百八十八章:可以收网了 “父亲,这八万两纹银,您准备怎么还?” 苏梁浅温淡平静,理所当然的不像是问自己的父亲,倒像个要债的债主。 连着六天五夜,苏克明自然不可能在这里一直熬着,他也熬不住,第二天傍晚就回去了,他这几日身体当真是抱恙,状态不佳,抱病上了一天的早朝,结果被所有人追问府上的事,苏克明干脆就不出门了,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呆着。 苏梁浅和沈大夫人还有季夫人她们轮班倒,一个白天,一个晚上。 沈大夫人和季夫人在来之前,就做好了在这耽误几天的准备,换洗的衣裳一早就备下了,连着几日,轮到她们休息的时候,都宿在了琉浅苑的客房。 苏梁浅是不怕熬夜的,于上辈子的她而言,熬夜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但沈大夫人和季夫人她们却觉得熬夜伤身伤神,以熬夜不利于她身体发育为由,硬是让苏梁浅白天守在这里,晚上她们轮着。 苏梁浅拗不过她们,在大厅搭了小床,夜里再点上炭火,沈大夫人和季夫人晚上要累了,就会躺着睡会,疲劳的时候,外面虽然吵,倒也能睡得着,并不会被吵到。 几个人情绪都颇高,就是熬了几个晚上的季夫人她们也不觉得累。 中间这几日,苏府每日来看热闹的都有不少,但苏克明萧燕苏倾楣还有苏老夫人他们,都没有过来,他们是在事情差不多收尾,得到通知过来的。 除了这些人,季无羡他们估摸着时间也来了,还有苏梁浅另外两个舅妈,分外的热闹。 沈清嫁妆里面整理出来的那些东西,全部装进了箱子,抬着到了琉浅苑的藏书阁。 本来空荡荡的藏书阁,三层楼都要被箱子塞满了,苏府的所有人可以说是大开了眼界。 不在沈清的嫁妆清单里面,苏克明和萧燕的等人的那些东西,则都还在正厅放着,也是装进箱子里面的,只等苏梁浅知会一声,也会被安排抬到藏书阁暂时放置。 短短几日的时间,苏克明消瘦憔悴了许多,也不知是病的还是气的,脸色铁青的厉害,气色很难看,相比于他来说,苏府的其他人,像萧燕苏倾楣,还有几个姨娘庶女,都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担忧又迷惘,好不到哪去,眼睛下面都是乌青,可见没一个休息好的。 苏梁浅和苏府众人的关系恶劣,苏克明才是苏府的一家之主,他现在被苏梁浅搜刮干净,她们今后的日子,必然也不会好过,苏涵月因为忧心自己未来的婚事,眼睛都哭肿了。 现在姓苏的,估计也就只有苏梁浅的心情是好的。 苏克明就站在苏梁浅不远处,听的她的话,横眉怒目,“你什么意思你?这些东西,你也准备拿走?那你让我今后用什么?还有你祖母,你是要让我们喝西北风吗?还八万两纹银,你说八万两就八万两,你这数据从哪来的?还?我用命还给你好不好?反正被女儿逼到这个份上,我也没脸活着见人了!咳咳” 苏克明的口气极冲,越说声音越大,到最后涨红着脸,咳嗽了起来。 他的话后,红着眼睛的苏涵月,又开始掉眼泪,一副仿佛天都要塌陷下来的崩溃样子。 苏梁浅将手上的簿子合上,啪的放在桌上,侧过身去,面对暴怒叫嚣着的苏克明,“父亲这会知道质问我了,之前您放任我自生自灭,可有想过,我会喝西北风?女儿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父亲若觉得不合理,或者说不相信我舅母和季夫人的人,可以再找别人。” 苏梁浅一字一句,温柔的声,有种说不出的铿锵,不会退让的有力。 苏克明往苏梁浅的方向又走了两步,额头的青筋暴出,手指着苏梁浅道:“你喝西北风了吗?我看你银子多的很,也本事的很,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没事找事,逼我那样做,然后好理直气壮的找我的麻烦!” 苏克明振振有词,那口气,仿佛是无辜的受害者。 “找别人?你将我的血都要吸干净了,我拿什么东西去找别人?” 苏克明觉得,苏梁浅说的那话,就是蓄意在他的伤口撒盐。 苏克明为人精明,在钱财上,对萧燕也不是放任自流,他心里一直都是有个小本本的。 先前,他就已经通过苏倾楣从萧燕那里拿来了嫁妆清单上的东西,也比对少了哪些东西,就缺的那些东西来说,八万两纹银未必能打的住,但这些年,沈清陪嫁来的门面店铺还有田庄等等,一直都是盈利的,就这些的收支,苏府上下的吃喝用度,完全就绰绰有余。 所以,苏克明觉得,那些人在估算东西的时候,偏向了苏梁浅,毕竟他们是沈大夫人和季夫人的人,但要他再请过人核算,又是不可能的。 沈大夫人和季夫人找来的这些都是能人,就这都耗费了这么久的时间,他若是另外找人,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的,这一个人的工钱,就得不少,就算换做从前,苏克明都觉得这是冤枉钱,更何况是现在,这简直就是在他鲜血淋漓的伤口剜肉啊。 苏克明觉得,那些人就是料准了这一点,所以肆无忌惮的这样坑他。 “苏大人这是说我眼皮子浅?苏大人这不管什么事,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而是将问题归咎给其他人的毛病得改改,就你的那点家当,全部加起来我也不放在眼里,更不至于为了那点银子,砸了我们季家的招牌。” 这次来的这些人,多是季家的人,颇有名气,富可敌国的季夫人说这话,完全没有任何毛病。 沈大夫人又是一声轻哼,“清妹的嫁妆,都是有价无市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值钱,岂是你的那些金银俗物能比的,八万两,已经很便宜你了。” 苏梁浅拿起自己放在桌上最新统计的清单起身,塞到了苏克明怀里,“这是最新统计的清单,我给父亲也留一份的,您要觉得不妥,随便找认识懂行的问,您能信得过的。” “我这个人,不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多一分我都不会要,为什么这笔账,和父亲心里的账目对不上,我也觉得奇怪呢,我母亲的嫁妆,除了这些死物,还有不少每年都是能产生收益的,一年就有大几万两,加一起的话,远不止父亲还欠我的数,我觉得父亲不该质问我,您应该问夫人,所有的东西,不一直都是她保管的吗?” 苏梁浅将火烧到萧燕身上。 萧燕本就紧张心虚至极,一下被苏梁浅点名,整个人咯噔一下,猛地一颤,脸色更白了几分,片刻反应过来苏梁浅说了什么的她下意识的看向苏克明,见苏克明盯着她的眼神发狠,就好像一头要发狂的兽,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摇头道:“老爷,我我没有” 萧燕做了个吞咽口水的动作,向后退了两步,下意识的就摇头否认,眉眼惶恐,怎么看都透着心虚。 她心里那个怕的啊,若不是苏梁浅在苏克明面前护着她,她估计早被苏克明打的不能下地了。 虽然苏梁浅也不安好心,但至少让她暂时性的逃过一劫,不过这几日,萧燕的日子实在是难过,简直就是煎熬。 心痛是一方面,另外就是提心吊胆的惧怕。 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现在这事结束,苏克明损失如此惨重,又压抑了这些日子,火气想必更大,萧燕单想想,觉得皮都是紧绷的。 萧燕这会倒是觉得,既然这顿打无从避免,还不如早点,她也不用承受这样的精神折磨。 萧燕怕苏克明,这种恐惧,让她甚至想不起自己以前在他面前的嚣张态度,更没有任何底气。 苏克明看萧燕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手指着她,啐了一口,恶狠狠说了句,“你这个贱人!” 苏克明的眼神阴狠的紧,萧燕被吓得瑟缩了脖子,咬住了嘴唇,都不敢发出声来,那样子,看的在场的女人,内心都不由的生出几分触动。 “父亲绝情,女儿却不是绝情绝义的人,您毕竟生了我,念着父女一场的情分,还有您与母亲的夫妻情分,这些年,母亲嫁妆的收益,我就不和您算了,这八万两银子,确实不是个小数目,就算逼死您,您也拿不出来,我一心盼着父亲长命百岁,自然不会做这种忤逆不孝的事,这也一笔勾销了。” 苏梁浅的目光,在院子里的十几台箱子扫过,苏克明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听到她继续道:“我既退让了两步,相信父亲也不会无动于衷,还得寸进尺,这些东西,全部抬到我的琉浅苑去,从今往后,我和父亲就两清了。” 苏梁浅话落,很快就有下人进来,走到一台台的箱子前,苏克明见苏梁浅这些东西也要抢走,整个人一下就炸了起来,尤其她得了这样大的便宜,口头上也没服软,仿佛她还吃亏了的样子,更让苏克明恼火的紧。 苏老夫人在苏克明有所动作前,给苏管事使了个眼色,两人合力将他制住,不让他继续往苏梁浅的方向走,但两个人,控制住了他的身体,却管不住他的嘴巴,苏克明对苏梁浅的怒骂斥责就没停。 当然,他做的这些,半点改变不了那些人将东西抬走的节奏。 苏老夫人看着和疯子似的苏克明,眼泪直掉,里面是深浓的怒其不争。 在苏梁浅未从云州回来,这一系列的事情没发生前,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儿子,是个如此无能愚笨的人。 萧燕见那一台台箱子往外抬,急的在原地直跺脚,嘴皮都咬破了,短短几日,消瘦了好几圈的苏倾楣也红了眼眶,紧握着的拳头,满是克制的隐忍。 眼见自己和苏倾楣装着首饰的小箱子被抬走,萧燕终于控制不住,拔腿哭着冲了出去,紧紧的抱住箱子不肯放。 “这是我的,这些东西都是我的,你们不能将他们抢走!” 萧燕扯着哭的已经有些嘶哑的嗓子,歇斯底里的叫喊,若非亲眼所见,谁会相信,这是昔日里风光高傲的苏夫人。 苏梁浅就站在原地看着,略还有些稚嫩的眉眼,是和她这个年龄全然不符的漠然,有种仿佛经历世事看透了一切让人唏嘘的绝情。 众人见苏梁浅如此,上前将萧燕拉开,萧燕抱的紧,但到底抵不住那么多人,还是被拉走了,被人控制住双手的她,用模糊的泪眼扫了眼,冲到了苏梁浅跟前,直接跪下,“大小姐,您已经有那么多东西了,您这辈子都花不完了,您何必和我们争呢?您是楣儿的姐姐啊,念在姐妹一场的情分,您就高抬贵手,手下留情吧!” 萧燕哭的厉害,说话吐字却还是非常清晰。 苏梁浅的眉眼,没有半分松动之色,冷然的叫本来还想着能占她便宜的沈家二夫人和五夫人心惊,不自觉的就生出了几分退却。 和同龄人比起来,苏梁浅不但手段听起来厉害,这样冷硬的心智,更让她们觉得不好说动。 苏梁浅的目光越过瞎眼落在了几乎将全部的自制力都用在了克制自己情绪的苏倾楣身上,“作为长姐,我自然不会亏待妹妹的,妹妹今后若是要出门,或者是有什么其他需要,可以着人来告诉姐姐一声,能借的东西,我自然是会借的。” 苏倾楣的眼睛更红,整个人都在抖。 苏梁浅勾唇,微弯着身看向萧燕,温和的提醒道:“夫人还是起来吧,哪有夫人向继女下跪的?为的还是我母亲的嫁妆,这事要传出去,外面的人会觉得夫人您没有骨气,为金银折腰。大妹妹现在还是七皇子的侧妃呢,您不在乎爱惜自己的颜面,但不能不考虑她,是不是?您这样向我低头,大妹妹可受不了。” 萧燕往后看了一眼,泪眼模糊的她,根本看不清苏倾楣的脸。 苏倾楣见她看自己,却还是不起身,手握成了很紧的拳头,质问萧燕道:“母亲要这样跪着到什么时候?” 萧燕手扶着膝,站了起来,因为一下动作太急,又咚的跪在了地上,她又速度起身,奔向了被苏老夫人和苏管事控制住的苏克明,那一瞬间,对金银那些俗物的在意,一下超出了她对苏克明的恐惧,她抱住苏克明的大腿,哭着嚎道:“老爷,不能啊,不能让大小姐将这些东西搬走啊!” 苏克明满腔的怒气,都要炸了,正不知如何发泄呢,萧燕这时候往上冲,完全就是往枪口上撞。 苏克明看着她,那眼神,就好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满是沉沉的骇人的戾气,他抬起一只脚,对着说话的萧燕,往她张着的嘴巴踹去,萧燕被踹的,大半张脸,都有了鞋印,鼻子嘴巴有血流了出来。 这一脚后,苏克明觉得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仿佛都破除了,他甩开苏管事和苏老夫人的手,冲向萧燕,对着她的心窝子就又是一脚,萧燕咳嗽了几声,直接有血吐了出来,脸色煞白,那狼狈的模样,实在很容易让人动恻隐之心。 “住手!” 苏梁浅呵止了声,很快有人将苏克明控制住,苏老夫人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萧燕,转而看向苏克明,他一副吃人的样子,简直和禽兽没什么区别。 “冤孽,冤孽啊!” 她坐在地上,痛哭。 那么多人,哭的哭,闹的闹,而苏梁浅,置身事外,平静的仿佛在看闹剧。 十几台箱子,很快都被抬出了院子,苏梁浅看向身侧的人吩咐道:“给夫人找个大夫。” 苏梁浅话落,跟着那些抬箱子的人一起,出了院子,季无羡等人随即跟上。 苏梁浅在出了院子后,放慢了脚步,王承辉笑问道:“苏大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五皇子挠了挠头,看着苏梁浅的背影,又看向王承辉,一头雾水的样子,苏梁浅虽然没和苏克明追究到底,但她做的,也不算好心吧。 苏梁浅勾了勾唇,目光扫了王承辉一眼,还真是有一双利眼。 季无羡走至苏梁浅的身侧,苏梁浅侧过身,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可以收网了。” ------题外话------ PS:中午的时候,女儿学校的老师打来电话说她咳嗽的厉害,一整天都折腾她的事情,等她睡着了才得空码字,因为最近一个人带她,她又不舒服,所以更新时间和更新数量都不是很稳定,但绝对不会断更的,希望亲们见谅,小妖尽量调整 第一百八十九章:苏泽恺事发,收利息了 苏梁浅在门外等了会,沈大夫人她们才陆续从正厅里面出来。 她们出来后,仅剩下苏家人的正厅,哭声,叫声,怒骂声不断,依旧十分热闹,苏梁浅微勾着的嘴角冰冷,嘲讽又讥诮,就好像是完全置身事外的观众。 “这几日,大舅妈和季夫人都辛苦了,我已经让人备了饭菜,用过无膳再走?” 时值正午,刚好是用饭的点,苏梁浅看着沈大夫人季夫人她们提出了邀请。 这几日,要说最辛苦的,自然就是沈大夫人和安明珠和季夫人曲逍芙,连着几个晚上的通宵,虽然两人白天晚上都有休息,状态精神都还不错,但还是有憔悴之色。 沈五夫人见苏梁浅看都没看自己一眼,“浅儿,你也真是的,怎么就让大嫂一个人这么辛苦,我在家也没什么事,怎么不找我帮忙?” 略带着责怪的口气,酸的很。 “让你回去,是我的意思,我和季夫人,是奉太后的懿旨办事,你留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不将沈家牵涉进来,不单单是苏梁浅的意思,也是沈大夫人的,若是沈五夫人留在这里,沈家的干系,必然就摘不清了。 沈五夫人只觉得这是件好事,想占着点便宜,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自然是考虑不到的。 “浅儿盛情难却,大嫂也饿了吧,浅儿回来这许久,我还没去她的院子看过呢,今日刚好借着这机会去看看。” 开口说话的是沈家的二夫人,去参观琉浅苑是假,她更想看看,苏梁浅到底有多少东西。 这几日,她和五夫人在沈家,一直合计着这事呢。 沈大夫人没理会她们,直接看向季夫人,征求她的意见,季夫人应了下来,一行人往琉浅苑的方向走。 沈二夫人和沈家五夫人打听到苏梁浅所有的东西并没有放在琉浅苑,而是搬着到了琉浅苑外的藏书阁,她们刚到琉浅苑门口,就看到藏书阁外,也放了不少箱子,眼睛里面一下充斥了渴望,伸长着脖子舔着嘴唇的模样,心俨然已经飞过去了。 “苏妹妹,你所有的东西都放这里了吗?我能不能去看看?” 相比于沈二夫人和五夫人带着贪婪的渴望,问这话的五皇子,更多的是纯粹的好奇。 他这几日和王承辉季无羡他们也都没过来,他曾听人提起过苏梁浅母亲当年的大婚,嫁妆如何如何的丰厚,他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东西。 季无羡在五皇子的背上拍了下,鄙夷道:“没见过世面。” 五皇子也不生气,哼了声道:“你以为国库和你家一样啊,随时都能参观啊,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东西呢,感觉比我府库里的东西还多还值钱。” 国库,是夜家的,四舍五入,那也算是五皇子的,但国库和一般家庭的府库却不同,皇子是不能随便入内的,参观都不行。 当然,一般的大家族,府库也有专门的人管理,不是说只要是家中的人,就可以轻易进去的,不过,就只有一个独苗苗的季家除外,自己老爹的东西藏在哪里,季无羡一早就被告知了,从小就看着那些东西,季无羡早就生出免疫,他对这些俗物,兴趣真的不大。 王家虽不如季家,不过王承辉也差不多,天生不缺,反而天潢贵胄的五皇子,经常被管束。 “什么叫感觉,就是比你的府库东西多还值钱,而且人苏妹妹可以自由支配这些东西,你可以吗?” 五皇子妃爱财出了名,在银钱上,管五皇子很紧,五皇子还经常要贵妃接济,他的穷,也是出了名的。 苏梁浅倒不觉得五皇子没见过世面,反而觉得他磊落率真,一个敢明目张胆说自己穷的皇子,这本身就是一种底气和自信。 “箱子没有打开,按类别摆放,五皇子若是感兴趣,可以自行打开,要有特别喜欢的,可以告诉我,我送给你。” 沈二夫人和沈五夫人听了,彼此对视了一眼,眼睛大亮。 看着苏梁浅的五皇子微怔了下,不住的摇头摆手拒绝道:“不用不用,我就看看。” 沈二夫人和沈五夫人看着摇头摆手的五皇子,才刚亮的眼睛又暗了暗,气的咬住了嘴唇,这要五皇子要了东西,她们作为舅妈,怎么也能顺手牵羊,占点便宜。 季夫人将她们的嘴脸看在眼里,重了重声音道:“那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你好不容易要回来了,就该自己妥善保管着,不要说送了,别人要都不能给,人心不足蛇吞象,一旦给了,某些人就会想要的更多,二夫人,五夫人,你们说是不是?” 季夫人虽然没直接点名道姓,但话说的这样直接明白,沈二夫人和沈五夫人又不是傻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涨红着脸,尴尬着没接话。 沈大夫人和季夫人看了这么多天,对这些东西,自然没什么兴趣,季无羡和王承辉也跟着五皇子一道,沈二夫人和沈五夫人一队,他们五人进了藏书阁。 藏书阁的一楼,已经全部摆满了箱子,二楼和三楼也有,有绸缎布匹,字画古玩,还有金银首饰,沈二夫人和沈五夫人对其他东西不怎么感兴趣,直奔金银首饰,两人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将箱子打开。 两人合力打开一个箱子后,发了好一会呆,然后将剩下的箱子全部都打开了。 时值正午,这几日天公作美,明媚的阳光,透过木屋的窗户,还有木与木之间极小的缝隙,洒落了进来,那一箱箱做工极佳,又金灿灿亮闪闪的东西,照的越发炫目,让人瞪直了眼,简直迷失了心智。 二夫人和五夫人各自站在一个大箱前,手忍不住去触碰这些东西,挑选,拿起,佩戴,然后放下,又挑另一样佩戴,所有的都喜欢,每一样都爱不释手,简直都不知道如何挑选。 所有的,都想拥有。 两人挑挑拣拣了半天,撞在了一起,这一撞,才从那样迷乱的情绪中,稍稍清醒了些,之前所有的喜欢,全部化成了深浓的嫉恨。 沈五夫人愤愤的将手上拽紧的珠钗扔进箱子里面,“我的善儿,她所有的首饰加起来,连这里的一半,不,十分之一,百分之一都没有,她才姓沈,母亲真是偏心偏的都糊涂了!” 沈五夫人的眼睛里面,装着的还是箱子里面的那些珠翠,咬牙切齿的控诉沈老夫人的偏心不公,怨恨至极。 “苏梁浅那么点大的孩子,要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她会管吗?她能管的了吗?真是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 沈五夫人越说越觉得生气,在房间里踱步,气的忍不住跺脚。 沈二夫人也是红了眼,有羡慕,也有嫉妒,还有怅惘,“不知道将来这些东西,又会便宜了谁!” 两人背后嘀咕了半天,很快又挑拣箱子里的东西,往自己身上戴。 “二嫂,您看好看吗?” 沈五夫人指了指头上的珠钗,同时举起手,亮出玉镯,问沈二夫人。 沈二夫人从其中一个满是首饰的箱子抬起了头来,她看向沈五夫人,还没说话呢,一道恣意透着痞坏的声音传来,“东西倒是好看的,夫人不觉得身上太重了吗?” 和早上见到的时候相比,沈五夫人头上多了五六根金簪,且都是些款式繁琐看着分量很足的,她竖起的那只手,胳膊上有两个玉镯,成色倒都不差,但有一个,看着就是极好的上品,还有脖子,挂着个很大的金牌,若是再穿上嫁衣,俨然就是展示财富的暴发富成婚。 沈二夫人和沈五夫人顺着声音望去,看到了往这边方向走来的王承辉。 王承辉贪慕美色,整日泡在女人堆里不务正业,在北齐是出了名的无用,若不是那层身份,估计根本没人看得起他。 两位夫人先是愣了下,沈二夫人心虚,将手上拿着的首饰重新放回箱子,拉着袖子,想要挡住戴在手上的东西。 沈五夫人受惊后,很快恢复了淡然泰然,她没有表露出半分的羞愧,仿佛她身上佩戴的,都是自己的东西。 “王公子怎么会来?” “我吗?” 王承辉手指着自己,“爱屋及乌,我喜欢女人,女人嘛,又都喜欢珠宝首饰,我自然得过来看看,五夫人戴上了是摘不下来了吗?要不要我帮忙?” 沈五夫人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那嫌恶的样子,分明就是觉得王承辉多管闲事。 沈五夫人和京中的许多夫人都觉得,将女儿嫁给王承辉,等同于让她守活寡,虽然王承辉家世身份都很高,皇帝虽然不重用他却很喜欢他,但为自己女儿婚事发愁的沈五夫人,完全没将王承辉作为自己未来女婿考虑的人选,对他远不如季无羡那般客气。 “这是浅儿的东西,我作为她的舅妈,难道戴戴也不成?”沈五夫人生气道。 依旧是笑呵呵的王承辉露出了几分为难之色,“苏大小姐一片孝心,您这样的要求,她肯定是不会拒绝的,就算您舔着脸说要戴走,她估计也不会反对,但现在恐怕不行啊。这里的东西,都是入了账,登记在册的,您和二夫人要这样不声不响的将东西戴走了,将来清点少了,岂不是冤枉了好人?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成为被怀疑的对象,这岂不是污了我的一世英明?” 沈五夫人听王承辉说一世英名,只觉得可笑,她真的很想质问王承辉,他哪来的英明?不过碍于王承辉的身份,这样的不满,她只能放在心上。 “二夫人,郑明成最近干嘛呢?是在准备科举考试吗?不知道皇上今天会任命谁做考官?我看看什么时候抽个空,求皇上姑父,给我个差事。五夫人,听说您最近一直在给沈小姐物色对象,这当口,您可别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传出去,影响沈小姐的名声,她名声受损,这婚事,不得受影响吗?” 沈五夫人确实有占便宜的想法,簪子这类的东西,肯定是不方便戴的,她原是打算将手上的玉镯,神不知鬼不觉的顺走,然后等下次苏梁浅去沈家,找机会问她要点东西,她连借口都想好了。 沈琦善随时都可能会嫁人,她作为母亲,自然得备着点嫁妆。 自前几日知道苏梁浅有这么多东西后,她就动了歪脑筋,至于她手头的那些东西,沈五夫人想着不时之需,能不动就不能,并不愿意拿出来。 沈二夫人听王承辉提起郑明成,一下就怂了,她没儿子,就一个女儿,虽然是外孙,但到底是她最亲近的男丁,沈二夫人几乎是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当即将从箱子里面拿的所有东西都取了下来,重新放回到箱子。 她都完事了,见沈五夫人还无动于衷,上前,拽了拽她,然后将她头上的簪子,还有脖子上佩戴的大金牌都取了下来,身上一轻的沈五夫人那个心痛的呦,仿佛在滴血,她不甘心的取下自己手腕上的玉镯,正要用力往里扔,被二夫人抢了去。 沈二夫人边抢边道:“别摔坏了。” 然后轻手轻脚的放回箱子,又将自己和沈五夫人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东西了,拽着沈五夫人就往外走。 这两人前脚才走,季无羡和五皇子后脚跟就到了。 季无羡走到王承辉身前,朝他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啧啧道:“摊上这样的舅妈,苏妹妹也真是倒霉,那贪婪的嘴脸,看着都让人觉得讨厌,她还想将女儿嫁给我呢。” 本来对季无羡的赞赏还颇为受用的王承辉一下面露惋惜,凑近季无羡道:“那我刚刚不是将你未来的丈母娘得罪了?” 季无羡气的,用力将王承辉凑近的脑袋推开,“滚滚滚,滚一边去!” 他对沈琦善一点感觉都没有,沈五夫人这样的,他更是退避三舍。 王承辉后退了几步,“这真是虎口夺食,转身就被狼给惦记上了,还真是坎坷。” 五皇子惊叹着,艰难的将目光从那些箱子移开,咽了咽口水,“幸好王妃今天没跟着来。” 季无羡和王承辉看着吞咽口水的五皇子一眼,还说王妃呢,那样子,就差没一头扎进这些东西里面了。 “你们就放心吧,苏妹妹能从苏大人手上将这些东西抢回来,别人再惦记没用,她厉害着呢。” 五皇子对苏梁浅很是有信心。 季无羡和王承辉没接这话,但那样子,分明不是苟同的态度。 “你们这什么表情?难道我说错了吗?” 对付像苏克明还有沈五夫人这样的人,就是比谁都谁的脸皮厚,谁比谁不要脸,苏梁浅在苏克明面前豁的出去,但在沈家人面前,却有诸多的忌惮。 这碰上厚颜无耻的人,忌惮一多,就很容易吃亏。 这一点,季无羡和王承辉显然想到了,五皇子并没有。 不过,两人对苏梁浅倒是不怎么担心,她最多让自己被占点小便宜,绝不会让自己吃大亏。 几个人将箱子盖好,王承辉故意轻撞了季无羡一下,“你和苏妹妹又在密谋什么?” 季无羡怔怔的看了王承辉一眼,移回目光道:“没什么啊。” 王承辉却不相信,扑向季无羡,搂住了他的脖子,“刚刚从正厅出来,你们分明就在说事。” 季无羡见王承辉确实已经有所察觉,知道一味否认没用,心中暗叹这人还真是明察秋毫,只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五皇子见两人一搭一唱的,搞的他们像是同一阵营,自己就和个局外人似的,不满,“你们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季无羡,苏妹妹和你说什么了?她让你帮忙,怎么不找我?” 五皇子那不解又疑惑的样子,简直像极了不知世故的傻白甜。 季无羡和王承辉瞥了他一眼,异口同声,“大人的事,小孩别问。” 五皇子恼,“什么大人?什么小孩?我是大人,你们才是小孩,我都成婚呢,你们呢?婚事都没有!” “我们说的,是小孩的事,你一个成了婚的大男人,说了你也不懂。” 几个人到琉浅苑的时候,沈大夫人和季夫人已经在用饭了,沈二夫人和沈五夫人也在。 沈二夫人看到王承辉,瑟缩了一下,有几分心虚之色,沈五夫人也流露出异样,不过比起心虚来说,她更多的是气愤恼火。 苏梁浅将一切收在眼底,不动声色。 刚刚沈二夫人和沈五夫人她们回来,苏梁浅就觉得在藏书阁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而王承辉等人的出现,沈二夫人和沈五夫人的态度,更让她证实了这一点。 “添碗筷,再搬三把椅子过来。” 苏梁浅是准备了五皇子还有季无羡王承辉三人的饭菜的,他们没来,她就没让人摆碗筷。 季无羡等人坐下,王承辉道:“今天这样高兴的日子,怎么能没酒?” 季无羡一想到苏梁浅喝多的德行,还有谢云弈临走时交代,忙制止:“长辈在呢,喝什么酒?不成体统!” 季夫人跟着就附和季无羡的话,王承辉的计划泡汤。 “那就以茶代酒,我敬诸位一杯,这次的事情,多谢你们的帮忙,我苏梁浅感激不尽,尤其是大舅妈和季夫人,你们真是辛苦了。” 苏梁浅起身道谢,将杯中的茶水饮尽。 沈五夫人见苏梁浅这会提起的也还是沈大夫人和季夫人,并没有自己的份,而且其他人护她的东西就和什么似的,根本就不让沾,心里那种唯恐自己白忙活一场的心,更加急迫。 “浅儿啊,我刚和你二舅妈看了下,那么多的东西,总不能一直放在藏书阁,这也就天气好,若是下雨,外面根本就不能放,那小木屋说不定还会漏水,而且苏府人多手杂,还都贪心,放那里不是长久之计,就琉浅苑这方寸之地,估计也放不下,你有什么打算?” 沈五夫人就差没说自己愿意分忧了,她的意图,实在明显,屋子里就没人是看不出来的。 “这事,恐怕还得麻烦季夫人和季公子,我听说,季家有专门替人保管财物的产业,这些东西,我准备暂时存放在那里。” 苏梁浅的这个决定,让沈五夫人的心猛地一沉。 这东西,要去了季家,她还有什么盼头? 她也不管季夫人和季无羡就在这里,脱口就道:“那可是得收银子的,这么多东西,得多少银子啊?何苦浪费这冤枉钱?” 沈大夫人斜睨了沈五夫人一眼,很快道:“我觉得浅儿这主意很好。” 沈大夫人稍顿,很快继续道:“最近你要回嫁妆一事,在京城已经传开,闹的是沸沸扬扬,必定会招致人的惦记,对你一个小姑娘来说,并不安全,花点银子,由季家保管,这很妥帖。” 苏梁浅笑,眼睛眯成一条缝隙,扫了眼季夫人和季无羡,“季夫人,季无羡,你们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可不能再说什么免费保管的话了,你们也看到了,我现在可不缺银子。” 眼见这件事情就要这样拍板,沈五夫人心里不痛快极了,阴阳怪气的说了句,“这么多东西,浅儿,你心可真大。” 苏梁浅当听不懂她话中的深意,继续道:“季家从商多年,讲的就是诚信,而且他们也不缺我这点东西,交给他们,我很放心。” 季无羡端起茶杯,朝着苏梁浅的方向举了举,苏梁浅会意,又给自己倒了茶,和季无羡碰了碰,季无羡笑道:“这么大一笔生意,我父亲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苏妹妹你可是我们的大主顾,你放心,我给你的价,绝对是最合理的。五夫人也不用担心,我们季家要脸要面的,不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们肯定是不会要的,苏妹妹想看,随时都可以去检查,我们保证,不会动一分一毫。” “而且这东西,都是有账簿数目的,我们贪不了,五皇子和王公子也做个见证,这事就这么定了。” 这顿饭,沈二夫人和沈五夫人吃的是味同嚼蜡,吃完两人也不多呆,悻悻的就走了,沈五夫人上马车后,几乎是一路骂回沈府的,沈二夫人心不在焉的,情绪低落,没有附和,也没有阻止。 “我先进宫向太后复命,你若是得空,也进宫向太后请安。” 苏梁浅送沈大夫人到院门口,点头,“等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我就进宫向太后谢恩。” 沈大夫人点头往外走了几步,回头又叮嘱苏梁浅道:“这几日,你暂时不要回沈府。” 苏梁浅知道,她是担心沈二夫人,尤其是沈五夫人找她的麻烦,别的都还好说,苏梁浅心里一直都在牵挂沈琦善的事,不回去一趟,她不放心,当然,她知道,自己就算回去了,和沈琦善见了面,估计也没什么用。 感情的事,真的就只有自己心死想开。 “舅母不用担心我。” 季夫人跟着沈大夫人的后脚离开,季无羡等人跟着离开,很快,院子里就只剩下苏梁浅。 “这几日,院子里的人都辛苦了,尤其是随同季夫人前来的那些人,季夫人那边,你送三千两银子过去,至于院子里的下人,你看着办。” 苏梁浅坐在床头,吩咐秋灵道。 和其他人一样,秋灵也熬了几个晚上的通宵,不过相比其他人,精神却依旧抖擞,脸上扬着笑,眼睛更是明亮的,精力很好的样子。 秋灵道是,很快又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告知苏梁浅。 “老爷又对夫人动手了,这次下手很狠,夫人伤势挺严重的,还有老爷,听说他回到院子,直接就气晕了,不知道是不是又是装的,之前几天都没晕,二小姐也说身子不适,刚有好几个人到琉浅苑,问小姐还要不要人呢,现在府里上下,除了我们院的人,都人心惶惶的。” 苏梁浅倒不觉得苏克明这次是装的,之前没晕,是因为他心里还抱着希望,觉得他院子里原先的那些东西,她可能会还回去,哪想到她竟然全部拿走,一样都不剩,他现在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再看那空荡荡的屋子,可不得刺激的晕过去。 至于府里上下人心惶惶,这也算在苏梁浅的预测之中,府里的下人都是有家有口的,很多都是要养家糊口的,苏克明作为一家之主,一下子被搜刮的干净,那些人自然会担心他发不出月银白干,不过他们的卖身契都还拽在苏克明的手上,想走都不能。 “祖母呢?” 苏梁浅主动询问起苏老夫人的情况。 秋灵在心里叹了口气道:“老夫人从正厅回去福寿院后,便睡下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苏府都闹翻天了要,苏老夫人作为苏克明的生母,对他这个儿子还是寄予了厚望的,心情可想而知。 “你挑些滋补的药材,炖好了给她送去。” “小姐” 秋灵弱弱的叫了句,似有些为难。 “我做好我自己应该做的,我既已达成目的,她领情最好,不领情去吧,再拿些银子给连嬷嬷,让她将福寿院的事情安排好。” 苏梁浅安排完所有的事情,好好的睡了一觉,她刚醒来,就有季家的人上门,说是奉了季言祖的命令,专门负责办理她的财产托管对接的,并且给出了好几个方案,效率高的惊人,态度好的,让人觉得自己不选择他,都不好意思。 苏梁浅有些明白,季家为什么能将产业做的这样大了。 当晚,苏梁浅领着自己的几个贴身丫鬟,将放在藏书阁的一些自己需要留下来的东西收拾了下,第三天早上,季家就派了人来,将这些东西全部运走。 苏梁浅知道,季家人这样高效率的安排,一方面是让苏克明等人彻底绝了要回的心思,再就是像沈五夫人这样起了贪心的,免去她的一些麻烦,更多的是,出于苏梁浅安全方面的考虑。 有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样丰厚的财富,除了提升苏梁浅的身价,其实也给她带来了一些潜在的危险。 苏梁浅也乐的季家这样的安排。 苏梁浅门都没出,直接就搞定了一切。 当然,这样愉快的合作,自然是基于苏梁浅对季家的信任,要换成别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就因为这,外面关于苏梁浅和季无羡关系匪浅的传闻,一下更是沸沸扬扬。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这件事情会这样终止的时候,躺在床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服自在,连着几天依旧觉得头痛欲裂的萧燕,听到方嬷嬷从外面急忙慌的喊叫声:“不好了,夫人,夫人,不好了!” 萧燕皱着眉,心里却不以为然,在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她看来,就算发生什么,也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糕的处境了,可下一秒,方嬷嬷的话,却将她打入更深的地狱。 “少爷” 浑身无力的萧燕一听是苏泽恺的事,蹭的坐了起来,嘶哑的声音,满是紧张,问方嬷嬷道:“恺儿怎么了?” “赌坊的人,上门催债了!” 第一百九十章:吞纸条毁证据,求助苏梁浅 苏泽恺已经几日没回来了,萧燕的心情低落到了极致,这样的处境,她实在没有心思去想去管他的事情。 再则,苏克明在气头上,萧燕怕苏泽恺触了苏克明的霉头,像自己这样被狠揍一顿,也就没让人去寻他。 当然,萧燕也气,苏家这次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苏泽恺就算没在家里,也不可能不知道,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他竟然也不回家来看看她,还有萧家的态度,她也觉得寒心,想着等萧镇海回来,一定要好好告状。 “催债?” 萧燕嘶哑的声音尖锐,只觉得泰山压顶,她本来就已经塌陷的天,更是黑云密布的,看不到丁点的亮光。 方嬷嬷看萧燕这样子,神色也难看至极,今非昔比,萧燕现在哪来那么多的银子,给苏泽恺还赌债? “人呢?”萧燕又问。 “就在苏府门口闹呢。” 萧燕向后,背撞在床头,恍惚了好一会,喃喃道:“那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恺儿赌博的事了?” 豪门贵公子,赌博的大有人在,也有不少败家的沉溺其中,但这并非光彩的事,大户人家,都是遮遮掩掩的,知道的人都极少,闹大了传开,是极其丢人的,毕竟赌博是恶习,好赌的人也被认为是品行不端,正经人家都不会将自己的女儿许给这样的人。 方嬷嬷点头,想到那个数额,几次张口,都没勇气告诉萧燕。 “这个不孝子,我都让他不要赌不要赌,他怎么就不听我的话?我还想给他找个好人家的嫡女,现在这种情况,我还怎么替他议亲?” 方嬷嬷看着气的手握成拳,不停锤着床的萧燕,心想着,就算没赌博这事,苏泽恺这辈子也不可能娶好人家的嫡女。 作为官家子,不能考功名,这本就是能伴随一辈子的污点,而且还是四皇子请皇上下的命令,将姑娘嫁给他,那不是公然和四皇子叫板作对吗? 不过那时候,萧燕毕竟手上拽着沈清丰厚的嫁妆,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再加上和萧家的关系,谋划谋划,说不定还能又机会,但现在,苏泽恺一无前程,萧燕二无银钱,谁脑子抽了,会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一无是处的人?白搭一个女儿,半点好处捞不着,还可能惹的一身腥。 如果萧燕是因为苏泽恺的婚事动怒,方嬷嬷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不管苏泽恺是不是有赌博的陋习,人都不会将自己的女儿许给他,现在最要紧的,是赌债的问题。 萧燕从惊怒中稍缓过来,手指着门口的方向,急急对方嬷嬷道:“快,快去,将那些人给我赶请进来。” 萧燕本来是想让方嬷嬷将人给赶走的,话都到嘴边了,还是改变了主意。 那些赌坊要债的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若是贸然赶人,不但人赶不走,说不定还会闹出更大的风波,弄出更大的笑话来。 方嬷嬷道是,转身都还没走到门口,又被叫住,“你找个人,去老爷那边探听探听,看他知不知道,还有老夫人那边。” 萧燕话落,想了下,确定自己没什么要补充的,摆了摆手,方嬷嬷这才下去。 萧燕目送着方嬷嬷离开,呆呆的坐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就像是深秋的落叶,颓败又萧条。 萧燕只觉得悲从中来,整个人都是沮丧的,这样暖的天,她竟觉得比往年的寒冬腊月都还要让她觉得冷,哭出了声。 天底下那么多的男人,沈清到底是怎样的眼瞎,居然选择这样的男人下嫁,连带她的命运,也如此悲剧。 她也郁闷,沈清那样个不争不抢的无用之人,怎么生出苏梁浅这样厉害的女儿,更加懊恼,自己没有先下手为强,让苏梁浅活到现在,养虎为患。 方嬷嬷刚出了房门,就听到屋子里面传来的萧燕的哭声,在萧燕的手底下做了这么多年的事情,萧燕多年的刻薄压迫,还有视她人性命如草芥的恶毒,让她就算是现在这样,方嬷嬷也同情不起来。 不过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容人选择。 方嬷嬷看着死气沉沉的笙辉苑,下人们如丧考妣,没有半点笑容,发了会呆,很快招来了萧燕的几个亲信,将她吩咐的事情,安排了下去。 萧燕这些年在苏府累积的威压早就被苏梁浅打散,现在除了她培植的那些人,笙辉苑底下的下人,根本就不听命令,就算去执行,也是态度敷衍。 方嬷嬷想起以前的风光,心里不无感触,而在萧燕已经跌落谷底的时候,苏泽恺这时候的噩耗,更让她的心里生出了很大的警铃。 所谓的苦难,或许这才是刚刚开始。 方嬷嬷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下变的更加煞白难看,腿都在打抖,她转身进了屋,走到床边,看着还在哭的萧燕,哆嗦着问道:“夫人,您说,大小姐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她能拿到先夫人的嫁妆清单,会不会也知道了先夫人的” 方嬷嬷还要继续往下说的时候,陷入呆滞状态的萧燕,一个眼神朝她瞪去,方嬷嬷本就腿软,向后坐在了地上,她很快又爬了起来,跪着走到了床边,手扶着床,神色就和见鬼似的慌乱,“当初先夫人死的时候还有身身孕,夫人,您说大小姐会不会都知道了?要不然的话,她怎么会这样针对您?这样针对二小姐?就连大少爷都不肯放过,还有老爷,她回来,会不会就是寻仇的?” 方嬷嬷越说就越乱,整个人都是哆嗦着的。 本就方寸大乱的萧燕,被她说的,更是心慌意乱的,越发烦躁起来,“你给我闭嘴,嫁妆清单是二姨娘给她的,就算二姨娘和她说了什么,那也是死无对证,她当年才多大,而且又不在京城,你少在这里自己吓自己,收拾一下,给我起来!” 话虽如此,但萧燕那哆嗦着的嗓音,实在不能让方嬷嬷安心。 方嬷嬷流着泪,在地上坐了好一会,一直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她才慌忙擦掉眼泪,起身,然后躬着背,将脑袋垂的很低,站在床边。 “夫人,老爷已经知道大少爷的事了,发了好大一通火,说大少爷就只是他的养子,他将他养大,就已经尽到父亲的责任和义务了,还说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今后大少爷的事情,都与他无关,和苏府无关!” 萧燕管家这么多年,也是有好处的,苏克明那边,就有她的不少人脉,这种情况,都不必费银子,她就能探听到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虽然萧燕心里早就明白苏克明是个多么薄情寡义的男人,尤其这一次次的亲身经历,从失望到绝望透顶,但听到这些话,她还是忍不住生出了伤怀。 对她也就算了,恺儿可是他唯一的儿子。 萧燕冷冷的哼了声,“六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能不能生下来呢,就算生下来了,谁能保证一定是个儿子。他以为六姨娘能给他生个儿子,就他这种缺德无品的男人,这辈子能有后就不错了,还想要两个儿子,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他等着,给我等着,他既然做的这样绝情,等哪天两腿一伸,我让他连个戴孝送终的都没有!” 萧燕的口气发狠,说出的话,也是难听的很。 这要以前,院子里的下人要听了这话,或许还会担心萧燕出什么阴招,为苏克明捏把汗,但现在,她们也只是听听而已。 就萧燕现在,和被拔了牙齿的老虎有什么区别,表面看着再凶,也没什么威慑力,她现在连被拔了牙齿的老虎都比不上,就是一纸老虎,她们甚至担心,萧燕再做什么蠢事,自己倒霉就算了,还连累她们。 收拾好情绪的方嬷嬷上前,劝了萧燕几句,很快又有去福寿院的下人回来。 “老夫人已经得知了此事,将那几个要债的请去福寿院了,我探听这件事的时候,被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发现了,老夫人命奴婢回来告诉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萧燕恨恨的剜了说话的丫鬟一眼,“没用的东西,这样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她边斥责的时候,掀开被子,从床上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猛,一下起来的时候,腿抽了一下,一只膝盖跪在了地上,方嬷嬷和其他几个丫鬟慌忙将她扶起来,但觉得诸事不顺的萧燕,心头还是不快极了,也忐忑不安的很,一直在那骂骂咧咧。 萧燕稍稍收拾了下,慌忙赶到了福寿院。 福寿院现在比笙辉苑也好不了多少,来往那么多的下人,脸上没有一点喜气,让人觉得死气沉沉的。 没人拦着萧燕,萧燕领着人,直接进了屋。 苏梁浅成功拿回所有嫁妆那日,萧燕被苏克明狠狠的修理了一番,这几日一直都躺在床上休养,这还是近来第一次来福寿园。 进屋后,萧燕忍不住四下扫了眼,见到处和她被搜刮的笙辉苑一样,空荡荡的,心忍不住沉了沉。 苏老夫人坐在一贯坐着的榻上,手撑着旁边微闭着眼睛坐着,似乎是在强撑着,整个人绵软的很,眼窝深陷,精神很差,甚至有了病态,看的出来,她近来也没休息好,状态极差。 她的左右两侧,共坐了三个男子,衣着装束都差不多,给人的感觉也差不多,精明间透着不近人情的狠劲。 “母亲。” 萧燕向苏老夫人请安,苏老夫人没动,站在她身后侧的连嬷嬷凑到她耳边说了句夫人来了,苏老夫人才睁开眼睛。 她浑浊的眼眸,在落在萧燕身上的那一刻,就变的锐利起来,这锐利,夹杂着恼怒,这恼怒,又透着无可奈何,但在看到萧燕那样子后,那眼神,又松软了下来。 同为女人,苏老夫人看着萧燕消瘦憔悴的样子,再想到她的处境,就算是恨,也有些恨不起来。 苏老夫人坐直着身子的同时,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因苏泽恺的事在外人面前骂萧燕的冲动,但出口的话,还是不自觉的带上了有些绝望的火气,“我叫你过来是因为什么事,想必你自己心里也有数,慈母多败儿,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你问,你自己问,你儿子做了什么?” 苏老夫人手指着萧燕身侧的几个人,让她自己去问。 萧燕本来心里就不安的很,听苏老夫人这口气,更生出了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正这个时候,坐在她左侧为首的一个男子已经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大堆的字据,“这是令公子在我们赌坊借的赌债。” 萧燕看着那厚厚的一叠,头都是晕眩的,向后退了几步,方嬷嬷反应快,扶着她在一侧的椅子坐下,然后接过男子递过来的字据,送到萧燕手上。 萧燕快速浏览了一遍,她所流露出的,已经不是慌乱了,而是彷徨的绝望,那男子直接道:“总共是十六万八千两,萧夫人看看怎么还。” “十六万八千两?” 萧燕重复着这个数字,整个人都是失神的。 这样的数额,在苏梁浅没将沈清的嫁妆要回去前,对她来说,就是笔巨资,更不要说现在,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天数字。 萧燕拿着字据的手都是抖的,抖的很厉害,字据都掉在了地上,木然的看向了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见她看向自己,火星味更重,那怒气一下就压过了对萧燕的同情,“你看我?你看我做什么?你看我有什么用?恺儿受挫,做什么不好,他迷恋上赌博,你不管就算了,还替他在明儿和我面前遮掩,好了,现在好了,酿成大祸了,出大事了!你看我,你看我也没用,我这屋子,你也看到了,什么都没有了!” 苏老夫人越说越气,情绪也越发激动,连嬷嬷见状,忙上前安慰。 萧燕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跄踉着走到气不顺的苏母面前跪下,“母亲,我是恺儿的母亲,您也是恺儿的祖母,他是您的孙子啊,您救救他,您一定要救救他啊,母亲,你想想办法啊?” 苏老夫人看着一脸希冀看向她的萧燕,电光火石间,明白了她的想法,瞬时也有了和苏克明一样,将萧燕一脚踹开的念头。 苏老夫人控制住了这样的念头,直接将萧燕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你是不是觉得,浅儿没搜查我的屋子,我这里还藏着许多值钱的好东西没给她呢?没有,没有,我所有的东西都给她了,你是要让你的人搜查一遍吗?” 苏老夫人没有猜错,萧燕就是觉得,以苏老夫人的为人,不可能半点退路都不给自己留,她觉得她肯定还藏了宝贝了,想着让她拿出来给苏泽恺还赌债。 “你还有脸让我想办法?但凡你之前不要将事情做的这样绝,我福寿院都不至于是像现在这样的光景,出了事,我也不可能一点忙都帮不上,这都是你造的孽,这是你自己造的孽啊!” “我没办法,我现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儿子是你生的,也是你将他教成惯成这样的,你现在问我想办法!这些年,你将我看的这么紧,我一个从乡下来的碍眼的死老太婆,能想出什么法子来!管不了了,我现在是什么都管不了了!” 苏老夫人的话,让跪在地上的萧燕,内心越发的绝望。 苏老夫人的决然,让萧燕觉得,她好像真的将所有的东西都给了苏梁浅,就算有所保留,她这样的态度,也似乎并没有拿出来的打算。 萧燕看着自己手上厚厚的一叠字据,她刚刚在被告知苏泽恺欠下的赌债前,将这些借条浏览了一遍,也在心里默数了下,似乎是并没有这么多的,萧燕又翻看了一遍,她脑子里面一团浆糊,根本就不能在心里做账。 萧燕那个急的,原先坐在右手侧另外的男子站了起来,走到萧燕面前,居高临下,重复着问道:“夫人准备怎么还?” 怎么还?萧燕的脑海不停的回荡着这三个字,六神无主,心乱如麻,脑子一片空白,她看着手上拿着的字据借条,动作快于意识,将那一叠的纸条全部都撕了,她连着撕了好几下,然后又将已经成了碎片的纸条,全部塞进了嘴巴,像吃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似的,嚼的很快。 她这一系列的动作,又快又突然,将屋子里的众人,都惊住了。 苏老夫人看着萧燕那狼吞虎咽的样,因为纸条有些硬,她吞咽的有些艰难,一下哽住了,她咳嗽了几声,嘴巴里面那些沾上了唾沫的纸条变成了纸团,被咳了出来,萧燕速度捡了起来,然后又塞进了嘴巴,一双眼睛通红。 让人恶心的同时,又认不出生出恻隐之心,尤其苏府那些见过萧燕风光一面的下人,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萧燕和狗吃屎一样吃纸。 苏老夫人都看呆了,随后跟着就红了眼圈,出于某种心态,她没有让人拉住制止萧燕,只对人吩咐道:“水,给夫人倒水!” 萧燕借着水,将嘴里含着的纸条,全部吞进了肚子,她呕了几声,然后躺在地上,一只手揉着肚子,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将好不容易吞进去的纸团吐出来。 最后一个坐在椅子上的男子也站了起来,三个人围着萧燕站着,面无表情,那双给人精明的感觉的眼睛,也没有同情。 赌徒是不要脸的,作为赌坊要债的事,什么场面没见过,类似于萧燕这样的举动,别人看着或许震撼,但对他们来说,只要一两年下来,估计就习以为常麻木了。 “令公子的借据,一式三份,我们赌坊还有两份,夫人要都吃了吗?” 萧燕是第一次吃纸条,除了生理上的不适,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屈辱,来人的话,一下击垮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萧燕溃不成军,胃里扭曲的更加厉害,她慌忙转过身,一下将刚吃的纸条全部吐了出来,和着水一起,恶心至极。 萧燕吐了许久,整个人都软了,边吐边哭。 苏老夫人心里也是担心苏泽恺的,她也着急,跟着掉眼泪,然后让人将萧燕扶到椅子坐着。 萧燕浑身虚软,一点力气都没有,瘫坐在椅子上,脖子那一块,还有吐出来的脏东西,身上也有很重的味道,屋子里也是,开着窗,都还是有让人不适的气味飘散开来。 “我们家的事,想必你们也听说了,还?我拿什么还?我的命吗?你们要就拿去!” “那逆子,我一早就不让他赌了,我都说了,让他不要赌了,不听我的话,他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出了事就该自己承担,让他自己承担,我不管了,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管了!” 萧燕心里俨然气急了苏泽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仿佛是不打算管他的死活。 “令公子不但欠了赌债,还打伤了我们赌坊的人,这事没那么容易了,既然夫人不准备拿银子来赎他,那我们就照着我们赌坊的规矩来了!” 上一刻还气势汹汹说不管苏泽恺的萧燕听了这话,背对着椅子的靠背,紧张的看着几人问道:“规矩?什么规矩?天子脚下,他父亲可是朝廷命官,还有他舅舅,你们想怎么样?” 萧燕仿佛是在警告他们不能怎么样。 “我管他的老子和舅舅是谁,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白纸黑字,说的是清清楚楚,如果他不能还债的话,那就以身抵债,苏夫人刚刚没看吗?” 说话的是一个高个的大块男,脸上还有大疤,看着还挺能唬人的,另外一个看着瘦瘦高高的男子继续道:“既然苏夫人你们不愿意替他还债,那我们自然得让苏公子替我们将这银子赚回来的,苏公子被苏夫人精心娇养着,细皮嫩肉的,京城里,有很多有银子的爷,就喜欢这种的,尤其苏公子还是官家公子,那些除了银子,就是银子,满身铜臭味的商人最喜欢了,苏公子还年轻,转手几次,我们这银子,也就回来了。” 连嬷嬷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好了,朝苏老夫人看去,果见她喘着气,一副都要不能呼吸的样子了,脸色煞白,瞳孔一张一缩的,还有震惊,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手段,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 萧燕那样子,比苏老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副似被人扼住了喉咙,手指着说话的那人,嘴唇哆嗦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但那表情,却是极其惊恐不能接受的。 “我,我去找老爷。” 萧燕见苏老夫人帮不上忙,下意识的还是去找苏克明,还没完全缓过来的苏老夫人将她拦住,“你去找他有什么用?找打吗?” 苏泽恺的事,苏克明十有八九是知道了。 苏克明对苏泽恺本来就失望透顶,他既然说不管,那就不会管了,而且这事,他也确实管不了。 十六万两纹银啊,就算是换做以前,他都未必舍得拿出来,更何况是现在,他已经拿不出来了。 苏老夫人知道萧燕的心思,她打的还是苏梁浅的主意,苏老夫人虽然也急,但还没昏头,不说苏克明愿不愿意为了苏克明的事找苏梁浅,就算找了,苏梁浅也不会同意,除了让父女两的关系更加恶劣糟糕,根本就是无济于事,苏老夫人还担心苏克明气出个好歹来,这并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且,苏克明现在就在气头上,萧燕现在用这事却烦他,那就是找打,萧燕要还在床上躺几日,那苏泽恺的事,真就没人处理了。 再则,不管怎么说,萧燕的背后还要萧家,萧镇海还是袒护妹妹的,这也就是他没在,若萧燕真被打出个好歹来,萧镇海绝对不会放过苏克明苏家。 当然,同为女人,苏老夫人也不想萧燕再挨揍,尤其刚刚她那样为苏泽恺,苏老夫人更不忍心。 “那,那怎么办啊?” 萧燕想到自己精心培育的儿子,被猥琐的老男人,她就急的不行,更乱的厉害。 苏老夫人的心思转了转,道:“找,找你娘家的人帮忙!” 这群人,找上苏家的人,态度还如此嚣张,就知道是不将苏克明还有苏家放在眼里的,苏老夫人想到近来发生的事情,还有外面对苏克明的那些传言,换她她对苏克明,也不会有什么敬意。 都说民不与官斗,苏老夫人想着,萧家不管怎么说都是侯爷,只要他们出面,那些人肯定会卖面子给他的。 “就算萧侯爷出面也没用,我们的背后是季家。” 季家?不将萧侯爷放在眼里的季家,纵观京城,一下就可以猜出是谁。 “废话不多说,我给你们三日的时间,拿十八万两纹银赎人,要不然的话,苏泽恺今后就不是苏公子,而是我们即将会拍卖的玩物了。” 三个人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萧燕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起身追了出去,问道:“不是十六万八吗?怎么又变成十八万两了?” 那三个人出了门,谁也没回她。 萧燕坐在房门口哭,苏老夫人也是傻傻的,她和萧燕一样,也很想问那些人,不是十六万八吗?怎么就变成十八万了? “你们这群杀千刀的,抢银子吗?抢银子都没你们这么狠!” 萧燕见人走远都出院了,指着他们的背影,在那大声喊,喊完以后又哭,声音哑的厉害。 痛哭着萧燕,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又在苏老夫人的面前跪下,短短时间,以肉眼可见消瘦和苍老的脸,满是泪痕,“母亲,大小姐和季夫人季公子关系交好,他们不卖我兄长的面子,但只要大小姐开口,季夫人他们肯定会给面子的,这事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母亲,六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生,男孩女孩还不一定呢,恺儿可是您看着长大的亲孙子啊,他只是不堪打击,一时想不开误入歧途,母亲,您一定要救救他啊,现在就只有您能救他了啊!” 苏老夫人听萧燕这话,只觉得她这是在咒六姨娘肚子里的是个女儿,心里气恼,却也没在这时候因为这样的小事对她发难。 连嬷嬷看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萧燕,见苏老夫人似有松动之色,站出来道:“夫人,您也知道,老夫人和大小姐的关系,今非昔比。” 苏老夫人想到什么,一下清醒了过来,“那是你的儿子,也是被你惯坏的,要求你自己去求!你好好认错,为你的所作所为忏悔,请求她的原谅!” 萧燕内心悲凉至极,慌的脸色都是白的,她又央求了苏老夫人许久,但苏老夫人始终不松手,萧燕无奈,急的也不能按捺住,起身匆忙往琉浅苑的方向赶。 一边哭,一边跑,身上还有呕吐的脏污,头发也微乱,哪里半分夫人的体面,府里的许多人都没认出人来。 苏梁浅坐在窗边,自己和自己对弈,外面传来的哭喊声,打破了琉浅苑临近正午的宁静,很快,就有下人进来通报,“小姐,夫人在外面,哭着喊着要见您。” 第一百九十一章:要回送萧家的东西 苏梁浅现在苏府,是消息最灵通的,苏泽恺的事情,又是她间接策划的,她自然是早就知道了。 苏梁浅都还没回是见还是不见,萧燕的哭喊声,已经到了院中。 苏梁浅坐在院中,可以看到她发狂似的推开那些拦住她的人,拼了命的往她所在的房间冲,口中还喊着要见她的话,一副不见她就不肯罢休的态势。 苏梁浅原是打算晾晾萧燕的,并不准备现在就见她的,她就是要让萧燕像热锅上的蚂蚁那样,备受煎熬,不过现在看来,萧燕是等不住了。 她若是不见,耳根也不的清静。 苏梁浅手肘撑窗,托着腮,对外面的人道:“让夫人进来!” 萧燕早已经是泪眼模糊,一心想着快点见到苏梁浅的她,应付着那些拦她的人,并没注意到苏梁浅在哪里,一直到苏梁浅开口,循声望去,才发现她就坐在窗边。 萧燕眨了眨眼睛,擦掉眼泪,隐隐看清了苏梁浅的脸,阳光下,泛着光似的白,眉眼含着的笑,并不是极其的灿烂,却能让人感觉到,她的春风得意。 有种让人惊艳的美! 苏梁浅话落,四周围围着萧燕的人,很快散开,效率极高。 萧燕边往苏梁浅的方向走,边看着干净有序的琉浅苑。 因苏梁浅从云州回来后,处处和她作对,萧燕气她,本来想要做好的表面功夫也不愿意,统共也就来过两回。 这院子,和记忆里的好像一样,又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不同了。 应该是不同了,曾经那些她安排的熟悉面孔,全部都被换了,变成了她不熟悉,更不能掌控的人。 萧燕不由想到苏梁浅刚从云州回来的时候,那时候自己作为苏夫人,前呼后拥,风光无限,而现在 单想想,怀恋的萧燕,都觉得心痛的不行,视线又一下就模糊了。 萧燕的步子很快,眨眼就进了屋,她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没让自己深想下去。 方嬷嬷跟在萧燕的身后,自早上的那个念头冒出头,见到苏梁浅,她莫名觉得怵得慌,根本就不敢正视她。 苏梁浅的眼神,从萧燕身后的方嬷嬷带了眼,方嬷嬷即刻低垂下了脑袋,这种快速的动作,带着莫名的慌乱忐忑,苏梁浅不禁想到已故二姨娘说的,她母亲的死,要想调查,可以从方嬷嬷下手。 苏梁浅抿着唇,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目光,就好像那只是不经意带过的一瞥,不带任何的审视探究。 “大小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要怪就怪我,恺儿是无辜的,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您的兄长啊,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救救他吧!” 萧燕进屋后,直接朝着苏梁浅奔去,不需要任何的酝酿,没有任何的思索,她直接就在苏梁浅面前跪下了,就好像刚刚在苏老夫人面前一样自然,跟在她身后的方嬷嬷,也跟着跪下。 苏梁浅看着痛哭流涕的萧燕,福寿院的事,她暂时还没听说,不过从萧燕脖子上湿湿的碎纸屑,她多少已经猜出了些。 抛却其他不说,萧燕算得上是个好母亲,她所做的一切,算是只为子女筹谋,反正,比自私自利,只顾着自己的苏克明好。 从某种程面上来说,苏梁浅还挺羡慕苏倾楣的,虽然她也有一心为她的人,但这种母爱,时不能被替代的,不过,可惜的是,身在其中的苏倾楣,对此根本就不屑一顾,这一点,估计萧燕都不知道。 苏梁浅也不装什么都不知道,直接开门见山道:“兄长的事,我也听说了,古往今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赌坊又不是做慈善的,兄长自己沉迷赌博,输了银子,自然就该还债,夫人有空在这里求我,还不如想办法筹措银子将他赎出来。” 无辜?不管是萧燕还是苏倾楣,亦或是苏泽恺,他们没谁是无辜的。 苏梁浅口气温凉,说的仿佛是和自己无关的事。 当然,事实上也和她无关。 苏梁浅这种漠然的准备袖手旁观的态度,让萧燕心慌的恼火,她扯着嘶哑的嗓子大声道:“大小姐,不管怎么说,恺儿都是您的兄长啊,您难道要见死不救吗?他若是被人折辱,您不也跟着丢人嘛?您和季家人关系再好,那您也是姓苏,您怎么能向着个外人?” “他们就只给了三天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我上哪儿弄这么多银子去?今天十六万八千两,三日后无缘无故的就变成了十八万两,这哪里是要债的,这就是抢钱,这一个个,简直是吃人不吐骨肉的黑心鬼!上辈子没见过银子的!” 苏梁浅转身,将盘着的腿,放在地上,手指在棋盘上轻敲。 她每敲一下,萧燕的睫毛,都会不受控制的重颤一下,她巴巴的盯着苏梁浅,显然是紧张极了。 “小姐,您本来就不缺银子,现在又要回了夫人的嫁妆,而且您回来后,还得了那么多的赏赐,您是县主,还有我娘家的马场,您随便当些东西这点银子,对您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 “不,不是,您和季小公爷关系交好,季夫人又对您那么好,您只要出面,给恺儿说几句话,这件事就解决了,这对我们来说难如登天的事,对您来说,就是轻而易举,您大人大量,发发善心,您的大恩大德,我和恺儿一定铭记于心,我今后一定将您当成亲生女儿对待的!” 将她当成亲生女儿对待?苏梁浅听萧燕之前说的话就觉得挺嘲讽的,她最后一句话,更让她忍俊不禁。 “我和季家的关系是不错,我若是开口,我相信,他们也会给我这个面子,大事化小,但我凭什么帮你?为了你将我当成亲生女儿对待?” 苏梁浅轻嗤了声,讥讽的意味极浓,“然后作为女儿要孝顺母亲,对母亲言听计从?女儿的东西也是母亲的,是不是?萧燕,你怎么还不明白,我若是愿意认你做母亲,就不会从一回来,就叫你夫人,这事,我压根就不想帮忙!” 苏梁浅也不说什么无能为力,半点推托之词都没有,干脆果决直截了当的让萧燕发怔。 “利子钱不就是这样,利滚利,这些年,夫人应该没少赚这样的银子,不会陌生才是,人赌坊,靠的就是这个挣的银子,你赚这样的银子就使得,到了别人,怎么就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鬼了?这赌坊既是季家开的,你这不就是在骂季公爷他们黑心鬼吗?这要让他们知道了,大哥的处境,只怕更加堪忧。” 萧燕死死的瞪着苏梁浅,咬着嘴唇,原先的哀求慢慢褪去,渐渐染上了恨意,她觉得苏梁浅纯粹就是火上浇油戏弄她。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帮忙?” “帮忙?为了苏泽恺花十八万两纹银?夫人是傻的吗?你怎么不想想,我要愿意的话,何苦费这么大的劲,将那些东西要回来?我既要回来了,自然就不可能再给你们花一分的,我更不会为了一个这样想害我的人,就欠季家一个大人情。” 萧燕心里想骂人的紧,但她顾虑着苏泽恺,这会却是不会不敢的,只撕扯着嗓子道:“要害你的人是我,和恺儿无关,所有的事情,他都不知情,大小姐,求求您,求求您念在兄妹一场的份上,救救他帮帮他吧!” “不知情?” 苏梁浅回味着萧燕的话,重复了句,手扶着小榻,站了起来,然后在痛哭流涕的萧燕面前蹲下,“飙风寨的事,我这兄长,可是领着王家公子,亲力亲为!” 萧燕看着突然凑近的苏梁浅,震惊至极,瞳孔骤然张缩的厉害。 萧燕身后的方嬷嬷闻言,也忍不住抬头,苏梁浅那张清秀至极的脸撞进她的眼底,她的笑容浅浅,却有种说不出的森然魔魅,看的方嬷嬷心里直打冷颤。 极度的震惊过后,慌乱恐惧的情绪,爬上了萧燕的心头,稍缓过来的她,不假思索的问道:“是王公子告诉你的?” 苏梁浅抿唇,摇头。 萧燕稍顿了片刻,很快又道:“王公子告诉季公子和五皇子他们,然后他们告诉你的?” 王承辉最近天天和季无羡还有五皇子在一起,萧燕觉得他嘴上就是个没把门的,除了是王承辉说的,萧燕想不出别的缘由。 事情的真相,她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就算苏梁浅亲口告诉她,她估计也不会相信。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燕心慌慌的,跳的厉害,急迫问道。 苏梁浅挑着眉,故意卖起了关系,“你猜?” 她往后退了两步,重新在小榻坐下,手随意的扶在上面,微微俯首,看着在她脚边跪着,已经乱了心神的萧燕,那在方嬷嬷看来的魔魅冷笑更深了几分。 萧燕反应过来,慌忙脚边道:“什么飙风寨的事情?飙风寨,听着像是个土匪窝,你兄长怎么会去那里?大小姐,您可不要听人乱说,您可就恺儿一个兄长,他要是出了事,别人会认为您没娘家没靠山而生出轻视的!” 苏梁浅又是一声冷嗤,嘲弄至极,“不是听着像土匪窝,事实就是。你让兄长领着王承辉,不就是想看一出我嫁给一个比自己父亲还大的土匪的好戏,可惜啊,天不遂人愿!” 苏梁浅啧啧了两声,一副替萧燕惋惜的样子。 萧燕瞪大着眼睛,已经不是震惊了,而是直接傻眼了,整个人都在抖。 她呆呆的盯着苏梁浅,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那本来就已经黯然的眼神,更如沉寂的死水一般,激不起半点希望的波澜。 萧燕看着苏梁浅的那张脸,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想哭都哭不出来。 方嬷嬷也抬着头,看向苏梁浅,那眼神,仿佛见鬼似的。 “你们说说,要大哥领着王公子,刚好撞破我和飙风寨的强盗头子成婚,结果会是如何?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若是不寻死,都说不过去,人要没死成,这辈子也毁了,哪里有脸提嫁给太子做太子妃的事?” “夫人这样做,可是帮皇后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皇后定然会对夫人另眼相看,再就是父亲那边,他更会将我视为弃子,我呢,一个乡下长大的野丫头,哪里能承受的住这样的事,就算没死,必然也是郁郁寡欢,要夫人这时候对我嘘寒问暖,我还不得对你们感激涕零,恨不得给你们当牛做马,言听计从?我个人嘛,是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但我背后还有沈家,沈家在北齐屹立数百年之久,在军部的力量根深蒂固,就算出了事,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外祖母最心疼我,我这个人,总有派的上用场的时候,夫人,您说是不是这样?” 萧燕看着明眸清澈却冰冷的苏梁浅,震惊过往,叫出了声,她用手捂住嘴巴,看着苏梁浅的眼神,眼波晃动。 苏梁浅说的,和她当初计划的目的,一字不差。 但是,她怎么会知道的?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那样的疑惑,在萧燕的脑海盘旋,要不是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她真的就要问出口了。 极度慌乱之下,一直牵挂着苏泽恺的萧燕,始终有那么一根弦绷着。 现在,苏泽恺在季家人手上,他的性命就在苏梁浅的手上攥着,这些事情,她绝对绝对不能承认。 绝对不能! “大小姐,您说什么呢?我一句也听不懂?我根本就没听说过什么飙风寨,我怎么可能害您?恺儿他也没理由那样做啊!这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她说什么?她在说上辈子在她身上真实发生的事情。 苏梁浅脸上的冷笑未减分毫,那双明亮的眼眸,在直视一个人的时候,仿佛是带着洞悉人心的力量的,能看穿看透人的内心。 “没理由那样做?他引诱我院子里的丫鬟,意图毁我名声,这可是证据确凿的,可见他害我之心。” 苏梁浅看着张口的萧燕,“夫人不必在替他狡辩,狡辩也没有用,他的亲生父亲都不将他当成儿子看待,你也别抱希望,让我视他为兄长,我父亲都不在意了,还会在意苏泽恺这样的兄长吗?靠你们?养虎为患,靠你们害我吗?不过” 萧燕来求苏梁浅,那就是被逼到了绝境,属于病急乱投医,她本来就是抱着微不可见的希望,现在,这丁点的希望,彻底幻灭了。 她已经不是担心苏梁浅见死不救,而是怕她落井下石,趁机要了苏泽恺的命,苏梁浅那不过二字,让她抬头看着她的眼神,里面又燃气了微光。 “你第一次这么诚心求我,苏泽恺和我也算有血缘上的关系,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夫人手上有多少东西,那些东西值多少银子,您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您要将这些都掏出来的话,那真的就一无所有,山穷水尽了,你今后的日子,兄长的婚事,还有大妹妹的将来,估计都堪忧,我这倒是有个主意” 萧燕听苏梁浅说这话,巴巴的看她。 以苏克明现在对她的态度,肯定不会再管她的死活了,还有苏泽恺,她若是一穷二白的,他这种情况,很有可能连个媳妇都娶不上,自己将来的日子,也很会难熬,还有楣儿,萧燕想着,她毕竟是要嫁到七皇子府的,不能太过寒碜。 她的那些东西,是有大用处了,要都还了苏泽恺的赌债,苏倾楣还好些,她和苏泽恺的日子,真的就不能过了。 “夫人不还有萧家吗?这些年,夫人可搬了不少东西去萧家,你去都要回来给我,我就给你出这银子。” 满心希望的萧燕在听了苏梁浅的主意后,一颗心,哇凉哇凉的,坠到了谷底。 “这不是让我和娘家关系弄僵吗?你这哪里是给我出主意,你分明是想让我众叛亲离!” 她现在在苏家,已经难以立足了,萧家就是她的退路。 这要是萧镇海在京城还好说,但他不在,萧夫人是什么性子,萧燕是知道的,她若是将这些东西都要回来的话,那她肯定不容她了,还有萧意珍,不得恨死她,要萧镇海不在家中,她连萧家的门,恐怕都进不了。 萧燕斥责指控完苏梁浅,脑海中灵光一现,像是想到什么,手指着苏梁浅,更大声的问道:“是不是你?这次的事情,是不是你设计的?东西要回了还不够,还设下这样恶毒的圈套,你是要将我们娘几个逼死是不是?” 事情是她设计的没错,但成王败寇,因果循回,苏梁浅觉得自己一点错没有。 “我设计的?我设计什么?兄长赌博,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沉迷赌博,没能一早抽身,是被你给惯的,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好心提醒一句,现在摆在夫人面前的,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将手头的银子和手上的东西都卖了,今后过还不如狗一般的生活,要么就去找萧家要回东西,是要银子还是要萧家这个靠山,夫人自己看着办。哦,还有一条路,夫人就当没兄长那个儿子,我听说,兄长还将赌坊的人打成重伤,这事,有银子也难办喽。” 苏梁浅态度口气坚决,临了还雪上加霜恐吓萧燕。 “大小姐” 苏梁浅看着还要继续说些什么的萧燕,“言尽于此,时间不多,夫人自己看着办。” 苏梁浅看着萧燕说完,对身边的人吩咐道:“送夫人她们离开。” 那口气,哪里是送,分明是说萧燕要不识相的话,直接将她赶出去。 方嬷嬷起身,将萧燕扶着站了起来。 萧燕希冀哀求的看向苏梁浅,苏梁浅盘腿坐在小榻上,目光重新落在棋局上,根本就不看萧燕。 “小姐觉得夫人会怎么选择?” 苏梁浅单手托着腮,眼角瞟到萧燕由方嬷嬷搀扶着,跌跌撞撞的出了琉浅苑,整个人完全是无精打采,魂不守舍。 “她是个好母亲,不会丢下苏泽恺不管的。” 萧燕出了琉浅苑后,靠着院墙,狠狠的哭了一场。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我的恺儿啊!这是要我的命啊!” 方嬷嬷就站在她的身侧,脑海里盘旋着的,都还是苏梁浅那魔魅的笑,她清澈透亮,仿佛能看透看穿一切的眼神,还有说的话,就好像对萧燕所做的一切都了若指掌。 方嬷嬷再想到她从云州回来后发生的一桩桩事,还有她看着自己时,仿佛盯上了她的眼神,更觉得心悸的厉害,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萧燕都哭完了,她还没反应过来。 “方嬷嬷,我叫你呢,你是聋了吗?” 萧燕连叫了方嬷嬷好几声,方嬷嬷都没应,她满腔的不安恐惧还有愤恨,说话的口气自然不会好。 方嬷嬷打了个颤,醒过神来,看向萧燕,眼底的不安恐惧,完全不会逊色于萧燕。 “夫人,飙风寨的事,大小姐怎么会知道的?”还知道的那样清楚? 方嬷嬷声音颤抖,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事情不对劲,苏梁浅这个人,更是玄乎的让人觉得不对劲。 “肯定是王承辉告诉她的。” 方嬷嬷皱着眉,迟疑了片刻:“但是大小姐说不是。” “不是他还会有谁?那个嘴没把门的,皇后当初怎么让他和恺儿去飙风寨?” 萧燕担心苏泽恺,将皇后都怨上了。 萧燕坚信是王承辉说的,但方嬷嬷却觉得没那么简单,心里隐隐不安,背靠着墙哭了半天的萧燕站了起来,迈动脚步走的很快,方嬷嬷吃不准她的心思问道:“夫人这是去哪里?” “萧家。” 刚刚萧燕靠在墙上痛哭的时候,同时也在考虑苏梁浅的提议。 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比起萧家,自然是攥在手中的银子更加可靠,所以萧燕思来想去,决定去萧家,将她之前赠给萧家的那些东西拿回来给苏梁浅,救出苏泽恺。 萧燕的这个决定,方嬷嬷并不意外,却心惊肉跳的更厉害了。 萧燕是被苏泽恺的事冲昏头了,再加上爱惜银子,但方嬷嬷还有几分理智,就萧燕现在这样的处境,和萧家关系闹僵,彻底断了退路,显然是极其不明智的决定。 “夫人,三思啊。” 方嬷嬷的声音颤抖的更加厉害,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还是先去求求老夫人那边吧,老奴看,老夫人心里还是在意大少爷的,让她出面,大小姐说不定会给几分薄面的。”方嬷嬷劝道。 “她在乎恺儿,你刚刚是没听到她怎么说的话吗?她要在乎恺儿的话,会说出那样的话吗?她几个儿子,孙子也不止恺儿一个,她和苏克明那薄情寡义的东西一样,都盼着六姨娘肚子里生个儿子呢,他们放弃恺儿了,但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这辈子就这样毁了啊!” 萧燕边说,心里也更加着急,走的更快,半点不像受伤生病的人。 “夫人,二小姐” 方嬷嬷紧张的直咽口水,“二小姐主意多,您和她商量商量,没准她能有更多的主意呢。” 萧燕依旧没有采纳,“和楣儿商量?她和恺儿平日里还好,一遇上事就不对付,楣儿她和她父亲一样,都自私凉薄至极,给我出主意?她难道会不知道她兄长已经出事了吗?现在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分明就是无动于衷,她只会怨恺儿不争气,然后拦着我,不让我管恺儿的事!这事再拖下去,我就是拿了东西,恺儿也凶多吉少!” 苏梁浅刚说的那些事,萧燕心里忌惮的很,她担心啊,怕苏梁浅趁着这时候对苏泽恺下手。 “你去,给我准备马车!” 萧燕吩咐完,想到什么,又改变了主意,命令道:“你哪里都不要去,就在我身边跟着,不准向楣儿报信!” 方嬷嬷欲哭无泪,只得道是,在萧燕身后跟着。 萧燕先是回了趟笙辉苑,吩咐下人去准备马车,她并没有换衣裳,而是从箱子里面拿了本册子。 她有记账的习惯,这些年,给萧家送的东西,她都是记录在案的。 方嬷嬷本想趁着萧燕拿东西,找院子里萧燕的那几个亲信,给苏倾楣报信,但萧燕看的很紧,她根本就没机会。 一直到上马车的时候,方嬷嬷借机找了门房的人,给了他些好处,让他去找苏倾楣通风报信,就匆匆交代了几句,就被萧燕叫上了马车,一同赶往萧府。 第一百九十二章:萧燕萧夫人干架撕破脸 情况紧急,方嬷嬷是随便找的人,并非萧燕和苏倾楣的亲信,苏府的下人,现在个个都铆足了劲想要巴结苏梁浅,这消息,在传到苏倾楣那里前,先到了苏梁浅的耳边。 “这事,可要告诉二小姐?” 得了方嬷嬷好处的人,征求苏梁浅的意见。 “拿人钱财,就得替人办事。” 苏梁浅悠淡的说了句,表明态度,随后给秋灵使了个眼色,秋灵会意,给了他些碎银,那人推脱了一番,秋灵强塞,他收下离开。 “苏府上下,真是什么人都想投靠小姐。” 苏梁浅笑的淡然,倒是理解。 苏府这种情况,人人自危,这时候急着想要找下家,并不稀奇,苏梁浅也不觉得有什么。 大概是上辈子遇上的都是极品,经历的也多,苏梁浅对人对事,有这个年纪少有的包容。 “不知道二小姐知道这些事,会是什么反应?萧家要热闹了。” 倾荣院内,一切,倒井然有序,却不免和笙辉苑一样,死气沉沉的,尤其空空荡荡的,看着就更是冷冷清清,没有一丝暖意。 早上几个要赌债的人,在苏府门前,闹出那样大的动静,苏倾楣自然是已经收到了消息。 如萧燕所想,苏倾楣只气苏泽恺不争气,在这时候还要添乱,给她丢人,让她雪上加霜,这样的兄长,有还不如没有,并没有出手的想法,当然,她也有心无力。 自苏梁浅的嫁妆被要回后,苏倾楣这几日过的也极其不好,白天吃不下饭,夜里睡不着觉,呆在房间,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都会莫名发火,整个人泱泱的,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床上躺着,消瘦憔悴了许多。 “你说什么?” 苏倾楣听了下人的话,猛地掀开放下的帘帐,看着门房前来通风报信的人,声音尖锐,脸色更是大变。 “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随侧的李嬷嬷也有些被这消息镇住,一直到苏倾楣再次开口,才反应过来,她第一件事,就是走到床边,将苏倾楣用手大力掀开的帘子,重新放下。 苏倾楣躺在床上,就穿了里衣,这个时节,里衣不像冬日那么厚,薄薄的,虽然不透,但衣衫不整的,还是不成体统。 苏倾楣情绪太过激动,应该说是被惊吓到了,把这事给忘了,见李嬷嬷的动作,才反应过来,一下眉头拧的更紧。 “夫人去萧府了,说是要拿回从先夫人嫁妆里面,送给萧家的东西,给大少爷还赌债。” 那人按着苏倾楣的意思,将话重复了一遍。 最近苏倾楣喜怒无常,李嬷嬷担心她在一个外人面前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发作,到时候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不利,对在床内的苏倾楣道:“小姐稍等,容老奴将事情问清楚来。” 李嬷嬷就站在床边,隔着帘帐,她都能听到床里面苏倾楣渐渐加重的呼吸。 李嬷嬷话落,见苏倾楣没有应答,自己将人带了出去,问他道:“这事是谁告诉你的?夫人她们离开多久了?” 李嬷嬷效率很高,很快将能了解到的情况都问了清楚,等她再回到房间的时候,苏倾楣已经从床上起来了,正由身边的几个下人伺候更衣。 那张消瘦的脸,涨得微红,一双眼睛也是,水水的,虽然眼泪还没掉出来,但那样子看着,分明是极致的绝望和悲伤,仿佛随时都能痛哭出来。 李嬷嬷看着,不由想到曾经那个骄傲端庄,矜贵高雅的苏倾楣,心疼的同时,又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怎么样了?” “是方嬷嬷给了他好处,让他来通风报信的,就是想小姐能拦住夫人,不过按他说的时辰,夫人现在应该都快到萧家了。” 穿衣裳穿到一半的苏倾楣闻言,向后退了几步,坐在了床上,“找萧家要回那些东西?苏府丢人还不够,还要将萧家也拖下水,本来舅母对我们意见就很大了,她这是想要和萧家断绝来往吗?现在这种情况,她是没长脑子的吗?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怎么就不考虑我的处境?我今后还过不过了?” 苏倾楣越说越觉得生气,心里更加的不安,咬着嘴唇,眼睛红的更厉害,“她眼里就只有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根本就不管我这个女儿的死活,这样的母亲,这样的兄长,有还不如没有!” “小姐,现在不是说这些气话的时候。” 李嬷嬷很清楚,苏倾楣说的并非气话,但有第三个外人在场,她自然要提她遮掩。 李嬷嬷走到苏倾楣的身侧蹲下,“夫人肯定想不出这样的主意,那人还说了,夫人是去了大小姐的院子后,才下这样的决定的,这肯定是大小姐从中搞鬼。” 苏倾楣眼睛猩红,甩开李嬷嬷的手,站了起来,咬牙切齿道:“苏梁浅,又是苏梁浅,我就知道是苏梁浅,她都将我逼成这样子了,还不肯收手,她是要将我逼死才甘心吗?她是傻的吗?苏梁浅可能是为了她好吗?她是什么居心,她会不知道吗?她是要帮着苏梁浅一起,将我逼上绝路是不是?她们想让我死,我偏不让她如愿,我就算要死,也要拖着苏梁浅一起!” 苏倾楣的眼神阴沉,里面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苏梁浅拽着一起的决心。 李嬷嬷站了起来,“小姐现在这里生气抱怨也没用,小姐既然恨大小姐,想要报仇,现在更应该振作才是,像现在这样自怨自艾,萎靡不振,没有任何的作用和意义。您该像大小姐没回京城那时候那样,让自己随时都保持冷静端庄,做好应对大小姐各种阴谋的准备。” 李嬷嬷借着这机会,又开始对苏倾楣说教上课。 “夫人是什么人,小姐比谁都清楚,如果是从前的小姐,大少爷发生这样的事,您肯定不会对夫人放任自流,如果您第一时间就去找她,那我们现在的处境,也不至于,如此的被动。” 这话,倾荣院上下,估计也就李嬷嬷敢对苏倾楣说。 苏倾楣满是仇恨怨恨不安不满的眼神,被掩埋的斗志的火焰被点燃,李嬷嬷看着,已经不复最初的欣慰。 苏倾楣和萧燕一样,都不是听不进去话的人,她们听的进去,但很快就会恢复如初,维持不了多久。 “嬷嬷,你去安排马车还有其他的事宜,抱琴,给我梳洗更衣。” 苏倾楣将夺眶的眼泪,全部倒了回去,吩咐李嬷嬷等人。 她的样子,看着还算镇定,但那颤抖至极的声音,分明就是恐惧害怕不安到了极点。 苏倾楣只盼着,自己这时候赶过去,一切都还来得及。 李嬷嬷看着牙齿颤栗着的苏倾楣,期盼着她能尽快从这一系列的打击中,尽快彻底的恢复过来,再就是,暂避苏梁浅的锋芒,偃旗息鼓,休养生息,而不是一直不知死活的和她较劲。 萧燕到萧府时,直奔萧夫人的院落。 “我要见嫂子,她人呢?” 萧燕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嬷嬷,开门见山,直截了当。 她是下了马车后,一路跑进来的,有些气喘吁吁的。 “姑奶奶过来的真是不赶巧,夫人下午刚好有个茶会,刚出去了。” 萧燕盯着说话的嬷嬷看了半晌,忽然道:“刚出去了?这还真是巧?我怎么没碰到?春桃嬷嬷,你是不是在敷衍我?嫂子她不想见我,让你在这骗我是不是?” 萧燕嘶哑的声音重了重,名春桃的老嬷嬷依旧坚持说辞道:“夫人真的出去了,而且为了大少爷他们的婚事,她这几日的话都挺忙的,姑奶奶要有事的话,过几日再来。” 萧燕听春桃嬷嬷提起婚事,只觉得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像是被撒了盐,一下疼的更厉害了。 “大侄子的婚事,也不急在这几日,但是我的恺儿却等不住,她去哪个夫人的茶会了?地点在那里?我找她去!” 苏泽恺的事,就是悬在萧燕头顶的一柄剑,萧燕心急火燎的,片刻都不能等待。 来的路上,萧燕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要回那些东西,救出苏泽恺,现在听春桃嬷嬷说起萧有望的婚事,她更坚定了自己这样的想法。 并非萧燕不盼着萧有望好,而是这样的落差,她接受不了。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外姓的女人,享受侯爷夫人的荣耀,她为萧家付出了那么多,甚至牺牲了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和苏克明纠缠在一起,结果却是为一个这样忘恩负义的外人做嫁衣,现在连自己唯一的儿子都保不住了。 萧燕心理不平衡极了,整个人陷入了一种不惜一切代价要将东西拿回来的魔怔状态。 “姑奶奶,您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萧燕听了这话,更气的发狂,“我让你为难?你们置我的儿子于不顾还说我让你为难?说,她人在哪里?她是不是就在院里,根本就没出去?恺儿的事,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她想要袖手旁观,见死不救,故意找这样的借口躲着我呢!” 伴随着这样的猜测,萧燕也不给萧夫人面子了,一把将挡住她路的春桃嬷嬷推开,她这会的力气倒是极大,春桃嬷嬷猝不及防,被她推倒在了地上,哎呦了声。 萧燕看都不看她一眼,边冲进了院子边大喊道:“刘园意,你是不是就在院子?你就在院子对不对?你给我滚出来!” 萧燕直呼萧夫人的大名,说出的话更是不客气,不像是姑嫂,倒像是寻仇。 方嬷嬷看了眼被萧燕推倒在地上的春桃嬷嬷,又看了眼仿佛背影都燃着火,气势汹汹的萧燕,迟疑了片刻,还是跟着萧燕进去,跟在她的身侧边劝边拦道:“夫人,舅夫人可能真的有事出去了,您这样大叫也无济于事,还会被人看笑话,都是一家人,有事好商量,有话好好说,您担心大少爷,也想想小姐啊!” 方嬷嬷苦口婆心,但收效甚微。 并非萧燕偏心不顾虑苏倾楣,其实对萧燕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虽然不一样厚,但她是一样在意的,但现在,苏泽恺的事情在她看来是刻不容缓,不容耽误的,她暂时根本就顾不上苏倾楣了。 “我把她当一家人,她把我当一家人吗?躲得过初一,躲不开十五,我今天是非见到她不可的!” 萧燕是想要拿回东西,但并不准备因此就和萧家将关系彻底搞僵,断了来往,她来的路上,还想着见面好好说,但春桃嬷嬷的阻拦还有她因此生出的猜测,让她根本就不能冷静。 她心凉的厉害,那种极度的不平衡,让她本来就在临界的情绪,更加捉狂。 萧燕嘶哑的声音很大,她几乎是扯着嗓子在那叫,内心的焦灼和急迫,让她根本就没心思去注意这种声带撕扯带来的痛楚。 “在那鬼叫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 萧燕是边叫喊着,边在那找人,萧夫人所在的主屋,房门从里面被打开。 萧燕看着站在房门口,出现在自己视线的萧夫人,她冷着的脸,满是责备,那眼神,就好像她才是犯错的那个。 那一瞬间,萧燕龇牙欲裂,心头的怨恨大盛,更觉得自己听从苏梁浅的主意没错,完全没半点心理负担。 “你果然在家里!” 萧燕疾步上前,简直想给萧夫人两巴掌。 “谁许你在萧府放肆的?” 萧夫人疾言厉色,没有半点心虚,显然不觉得自己错了。 她本来就不喜欢萧燕,这两次的事情后,对她更是厌恶到了极点,看她的眼神都是冰冷的嫌弃。 “萧府?你也说是萧府,我姓萧,这是我家,你个外姓人,凭什么指责我!” 方嬷嬷听萧燕说的话,急的恨不得上去捂住她的嘴巴,但已经来不及了,事态发展到这样的地步,难听的话都已经说了,再捂住嘴巴也没用。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萧燕赤红的眼睛,满是不甘心,“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没有我这泼出去的水,你刘园意能有今日这样的好日子过?要没有我萧燕掏心掏肺的付出,你刘园意能有侯爷夫人这样的荣宠?你这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放肆?我放肆,还不是被你给逼的吗?我在苏府水深火热,你一句话都没有,好,我忍了,但恺儿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上门,你居然故意躲着我,恺儿可是你的亲外甥,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兄长不在家,你就是这样对我的?你就是这样替我兄长照顾我们娘三的!” 萧燕字字的质问,仿佛泣血,她气的发狂,将萧夫人种在院子里的一些花花草草都扯了,然后扔在地上,狠狠的踩。 萧夫人看着和疯子般没什么差别的萧燕,和上次来萧府的时候比起来,萧燕又瘦了许多,衣服穿在身上不甚合体,以前丰腴的脸,两边脸颊的肉都没了,颧骨突出,瞪大着眼睛时,看着都有些渗人,发丝凌乱,整个人是狼狈不堪,像是变了个人,哪里还有以前半点风光的影子? 萧燕这些年,一直风光,在苏府,并未吃什么亏,萧镇海也未曾额外去叮嘱着些什么,也因此,苏克明可能并不怎么清楚萧燕这个妹妹在他心中的分量。 苏克明不知道,萧夫人却是清楚的。 萧家父母过世的早,很长一段时间,萧镇海和萧燕兄妹两都是相依为命,萧镇海心里是很在意萧燕这个妹妹的,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萧家族里那么多的姑娘,他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苏倾楣,而且是手把手的亲自教导,每次出门前,也都会叮嘱,要她照顾好萧燕他们,尤其这次苏梁浅回来,他再三交代,一定不能让萧燕闯出什么活还吃亏,对她却没一句关心,也极少的嘘寒问暖。 这种区别对待,一直都让萧夫人心里极其不痛快,再加上萧燕又并不怎么将她放在眼里,长久下来,这种不痛快一次次累积,变成了很深的怨恨,而这种怨恨导致的结果就是,萧镇海在苏府时和没在苏府时,萧夫人对萧燕她们态度天壤之别。 此刻,看着这样的萧燕,再听她的控诉,萧夫人心里,是有几分心虚的。 萧镇海回来,要看到萧燕这个样子,知道她的事情,必然会对她大发雷霆。 萧夫人心里心虚不错,但看着萧燕如此张狂的样子,却还是端着的,面上没有流露出分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管你,我还要怎么管你?上次的事情才发生多久,就因为你,你家老太太那样下我的脸,还有苏梁浅,萧家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你自己不争气,怪我有什么用?至于外甥的事情,恺儿他怎么了?” 苏泽恺的事,萧夫人是知情的,就因为知道,再加上沈清的嫁妆被要回的事,萧夫人第一时间就通知了身边的下人,如果萧燕上门找她,就说她不在。 谁让苏泽恺要死不死的去的是季家的赌坊,季家不是萧家得罪得起的。 让萧夫人意想不到的是,萧燕居然如此义无反顾的放肆。 萧夫人心虚的同时,更因为萧燕这目中无人的态度,恼火异常。 “恺儿怎么了?你会不知道?你少在这装!” 萧燕已经走到了萧夫人的身前,隔着几个台阶的距离,抬头看她。 “恺儿被赌局的人设计,欠了赌银,被赌坊的人扣了,我现在这情况,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你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我就能拿出来了?” 萧夫人是小门户出来的,对银子看的也很紧很重,萧燕话都还没说完,就打断反驳她了,一副她也无能为力的架势。 萧燕也不是第一次认识萧夫人了,听她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拿不出来?这些年,不论我兄长立下军功的赏赐,那不是我的东西我不想,就我送给你还有珍儿的那些东西,你们换给我,我用他们抵债!” 萧夫人一听萧燕打的这主意,脸都绿了,“那是你送给我们的东西,送出去的东西,哪里有要回去的?” 这些年,萧燕可往萧家送了不少东西,若是都拿回去的话,萧家也得空许多,而且萧夫人自己也往娘家拿了些,萧燕要,她不可能都拿得出来。 “我只是要回我的东西,怎么就不行了?刘园意,今天你是愿意也好,不甘愿也罢,都得将东西给我交出来,不然的话,我和你没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连着几次被萧燕指着鼻子直呼其名,萧夫人恼的厉害,“这是萧家,我是萧夫人,你兄长不在,就是我当家,不容你在这放肆!是我不帮忙吗?你自己教的好儿子!还被设计?他就是自甘堕落,京城那么多家赌坊,他不知死活,自己选了季家的,就算你兄长在,这件事,他也无能为力,你要还胡闹的话,就给我滚!” 听了这话的萧燕,就好像被点着尾巴的公鸡,“你知道,你果然知道,你好狠的心,明知道恺儿的处境,还不管他的死活,我兄长怎么会娶你这样的女人,快将我的东西还我,所有的都还给我,我有” 萧燕正准备说她有详细的记录,一样都不能少,就被萧夫人打断,“不给!” 萧夫人回的那叫一个干脆果决。 她要舍得拿出来的话,前几日沈大夫人和季夫人她们在沈家执行太后的懿旨,她就将东西送去了,那时候她不给,现在萧燕上门要,她更不会拿出来。 “刘园意,我和你拼了!” 萧燕说着,大步跨上了台阶,将已经走到台阶边上的萧夫人扑倒在了地上。 她压在萧夫人的身上,掐住她的脖子,“刘园意,你给还是不给!” 萧夫人看萧燕不顺眼,萧燕也是一样,不过是慑于萧镇海,再加上心里向着娘家的她也希望萧家好,所以这种不满,只是在口头上针对萧夫人几句,而萧夫人今日所为,却是将她彻底惹毛了。 萧燕下手还挺狠,像是疯了似的,萧夫人被她掐的,张大着嘴巴,脸色铁青的越发难看,仿佛一下呼吸都有些困难,四周围一众的下人,又惊又吓,都傻眼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上前就去拉架。 这些都是萧府的下人,萧燕虽然姓萧,但日常是萧夫人掌家,现在又是这种情况,那些人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就去拉萧燕。 萧燕再怎么发狂,也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很快被拽开,被她掐的不轻的萧夫人在地上喘气咳嗽,稍缓过来,坐在地上见萧燕被人拽着,撑着地起身,上前就给了萧燕两巴掌。 “萧燕,你实在太放肆了!” 萧夫人是武将之女,手劲比一般的女子要大许多,萧燕被打的嘴角流血,萧夫人身边的嬷嬷唯恐闹出更大的事来,上前劝萧夫人。 萧夫人打了萧燕两巴掌,气消了许多,萧燕失了理智,萧夫人还是有的,阴沉着脸看了萧燕一眼后,命令道:“今后,没我的命令,不许她和她的一对儿女再踏足萧家一步,现在,把她给我扔出萧家!” 萧燕吐掉嘴巴里面的血,想要赖在地上,但被几个人架着,根本就无从耍赖,被人强拖了出去。 “刘园意,你等着,等我哥回来,我一定在他面前好好的告你一状,我一定让他休了你!” “放手,你们都给我放手,你们这样对我,等我哥回来,我让他将你们都处死!” “刘园意,我不会就这样算的,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让你后悔!” 萧夫人整了整自己的仪容,冷眼看着萧燕被拖了出去,“疯子,简直就是疯婆子!” 萧夫人狠狠的咒骂萧燕,她身侧的下人见状,一个个微垂着脑袋,噤若寒蝉。 不管萧燕怎么反抗挣扎,还是被人拖着出了萧府,扔在了门口。 萧府的门随之被关上,任凭萧燕怎么敲都不开,萧燕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叫着控诉了半天,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后来她喉咙都说不出话来了,还是没人给她开口。 萧燕看了眼蹲在自己身侧一直劝她的方嬷嬷,眼珠子转了转,“你,你去季家,请季夫人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季夫人来了 “你,你去季家,请季夫人来!” “请,请季夫人来干嘛?” 方嬷嬷因为萧燕,也是心急火燎的,她一时半会想不出来,萧燕这时候找季夫人前来的意图,但将季夫人这样一个外人牵扯进来,方嬷嬷直觉得的不妥,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说话都是结巴的。 萧燕看方嬷嬷皱着眉,一脸戒备警惕的样,就差没开口劝她,说这样不好了,心头怒意翻腾。 “让你叫就叫,哪来那么多事?” 萧燕的口气极其不快,因方嬷嬷这态度,看她的眼神染上了几分不信任,警告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是我的嬷嬷,不是楣儿的,你要拖拖拉拉,阳奉阴违的,让我恺儿出了什么事,我要你的命!” 萧燕那喑哑的声音,配上杀意,有种说不出的阴狠,“还不快滚!” 方嬷嬷见萧燕如此,心里也气,她劝,是为了萧燕好,她半点也不领情,还拿她的性命威胁,方嬷嬷也不想管了,咬牙道是,上了前来萧府的马车,前往季家。 萧燕见方嬷嬷乘坐马车离开,从地上站了起来,又不死心的去敲门,但依旧没人开,萧燕拍了几下大腿,面对着越来越多围观的人,一脸委屈,像个泼妇似的大声道:“诸位乡亲,你们给评评理,我府里的大小姐,要回她母亲的嫁妆,将我还有我老爷我的一双儿女值钱的东西全部都搜刮走了。这些年,那些东西,大半都被我送到萧家,我一心为娘家,我这是什么嫂子啊,明知我家大小姐的手段,一样东西都不送回去,这也就算了,我儿子出了事,亟需银子,我现在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被逼无奈回来求她,她忘恩负义见死不救啊她!” “就因为不想将东西交出来,将我赶了出来,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我这脸,就是被她打的!她好狠的心啊,我哥这还在呢,就这样对我!还不让我娘三登门,她这是要将我们都逼死啊!” 萧燕声音嘶哑的,就算扯着嗓子,在这样人来人往的街道,也几乎听不清她说什么,萧燕下了萧家的门,将自己受伤的脸给围观的人看,有好奇好事的还会问自己,萧燕几乎是有问必答。 萧燕心里怨恨深重,逢人就说,嘴巴不停,也不觉得渴。 苏倾楣赶到的时候,就见萧府门前人山人海,她的马车根本就过不去,她站在马车的车头看了眼,就见萧燕站在一群百姓中间,不管男的女的,将脸往上凑,时不时的说几句话,那嘴脸,苏倾楣都形容不来。 苏倾楣的手握成拳,还是发抖,整个人的情绪,都是崩溃的,想哭哭不出来的感觉。 李嬷嬷在心里叹了口气,小声道:“老奴先去探听探听情况。” 因为萧燕的声音嘶哑,隔着这样的距离,根本就听不到她在说些什么。 李嬷嬷话落,进了人群,在人堆里绕了一圈的萧燕再次回到萧府门前,坐在地上,拍着大腿,继续控诉萧夫人的无情。 围观的群众,看热闹八卦的是不亦乐乎,都在相互谈论,李嬷嬷都不需要问,很快就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情况。 预料中的,预料外的,现实的情况,比她们所能承受的极限似乎还要糟糕许多。 李嬷嬷前脚离开,苏倾楣后脚就进了马车,萧燕那样子,苏倾楣多看一眼都觉得崩溃,而且她也担心害怕有人将她认出来。 苏倾楣看着李嬷嬷比离开时还要凝重紧绷的神色,欲言又止,心中的不安加深,许是已经无以复加,到了极致,苏倾楣竟有种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的淡然,“说吧,她到底做了什么?” 李嬷嬷迟疑了片刻,也不斟酌什么用词了,直接道:“夫人和舅夫人已经见面了,两人应该是大吵了一架,舅夫人对夫人动了手,将她赶出了萧家,夫人不甘心,就在门前大闹,大骂舅夫人,要求拿回之前送来萧家的东西,说是要救大少爷。” 李嬷嬷话不多说,点到为止,苏倾楣的呼吸,却还是急了几分。 萧燕这态度,等同于告诉其他人,苏泽恺就是她的亲生儿子,虽然这已经是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萧燕此举,这对苏克明和她本人来说,都是耻辱,萧燕现在满心都是苏泽恺,肯定不会考虑到这些,就算心知肚明,她估计也在所不惜,不会在意,但苏倾楣在意啊,萧燕这是让她又多了被人议论的笑柄谈资。 另则,萧燕对萧夫人的控诉,等同于是说在萧夫人这侯爷夫人目光短浅,爱财如命,绝情刻薄,虽然萧夫人确实是这样的人,但谁不是要脸好面的,想必很长一段时间,萧夫人和萧家,都会和苏家一样,被人笑话。 萧夫人之前就对萧燕动了手,可见两人关系已经僵了,萧燕又在门前这样大闹,这就半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饶是苏倾楣打算破罐子破摔,还是忍不住心乱如麻,当真是欲哭无泪。 “舅夫人最近一直在为两位表少爷的婚事奔走呢。” 如此,萧燕这时候做的这些,就更加不能被原谅,不单单是萧夫人,估计萧镇海还有萧有望萧凭望心里也会有意见。 苏倾楣咬住嘴唇,越发后悔自己没在得知苏泽恺事件的第一时间就去找萧燕,她真想将萧燕的嘴巴缝起来。 李嬷嬷看着也是少有的泱泱,没什么精神,她现在完全赞同苏倾楣说的,萧燕这样平日里帮不上什么帮忙,关键时刻却会严重拖后腿的母亲,真的是有还不如没有。 “我们从侧门进府。” 苏倾楣眉心打结,眼神流露出的是已经有主意的坚毅。 另外一边,萧家,萧夫人所在院子的屋子,地上都是碎片,满屋子的下人,垂首站着,大气都不敢出。 “疯子,真是疯子,她是疯了吗?还是忘记自己姓什么了?居然在萧府门前大闹!我就不应该打她的脸,我应该把她的嘴巴都给缝起来!” 萧燕就在萧府门前大闹,她的一举一动,自然很快就有人会向萧夫人通报,悉数传到了萧夫人的耳中,萧夫人是大发雷霆,要不是身边的人拦着,都要冲出去,就在萧家的门前,和萧燕打一场了。 “姑奶奶这是急坏了,完全没理智,不顾后果了,夫人还是先让人进来,面对面的解决!” 春桃嬷嬷小声劝道。 萧夫人这会也气昏头了,冷着声道:“她闹,让她闹的,她再怎么闹,我也不给她开门,看她能怎么样?” “她不知道我最近在给她的两个侄子物色儿媳吗?这样下我的脸,她不管我儿子的未来,我凭什么管她儿子的死活,还全给?我一样都不会给的,就让她给她的儿子收尸,看她到时候还怎么闹!” 春桃嬷嬷听萧夫人这话,知道她也是气急了,唯恐她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上前劝道:“夫人,您想想老爷!” 萧夫人内心也是惧怕萧镇海的,但萧镇海不在家,有道是山高皇帝远,萧夫人平时还有所忌惮,但现在却不管了,这一点,萧意珍可以说是十成十的随她。 萧夫人没再说那些难听的话,重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命令道:“不许开门,谁都不许开门,我看她能闹到几时,等苏泽恺真出了什么事,有她后悔的!” 萧夫人坐回原来的位置没多久,又有下人跑了进来,萧夫人以为又是萧燕的事,不以为然,听到下人道:“夫人,表小姐来了!” 苏倾楣下了马车,几乎是一路跑着,直奔萧夫人处。 下人的话刚落,苏倾楣就出现在了院门口,身后跟着李嬷嬷,还有她随身的丫鬟抱琴,很快就出现在了萧夫人面前。 “舅母。” 苏倾楣走至萧夫人的面前,服了服身,声音微喘,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跑的太久。 萧夫人正在气头上,再加上她因为萧镇海对苏倾楣,比自己的几个孩子都还要看重,心里也一直都很不舒服,自然没好脸色。 “舅母?我可不敢当?你来做什么?要东西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送出去那么久的东西,还有要回去的!” 萧夫人极度不满的口气,带着嘲讽和不屑。 她坚决不同意将东西还给萧燕,除了舍不得,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没脸像萧燕那样,回娘家将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 苏倾楣听出萧夫人的冷嘲热讽,她见萧夫人迟迟不叫她起来,还有要将对萧燕的不满发泄在她身上的架势,自己站了起来,有些急切的劝道:“舅母,现在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先将门打开,让人将我母亲接进来!” 萧夫人刚刚才下达坚决不开门的命令,自然不会因苏倾楣的三言两语就改变决定,让人放萧燕进来。 她见苏倾楣一副比她还着急上火的态度,心里反而平衡舒坦了了许多。 “你说打开就打开,你以为你是谁?我是不是说过,你舅舅没回来前,让你不要进萧家的门?你是不是和你母亲一样,将我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 “急了?觉得丢人了?你母亲都不觉得丢人,你觉得丢人了?也是,你可是七皇子未来的侧妃,有这样的母亲,将来嫁到皇室,也会被人笑话,还如何抬得起头?你母亲不是喜欢闹吗?让她闹的,她以为她闹我就会妥协了?” “楣儿,你母亲平日里说如何如何对你心疼,你看,关键时刻,她根本就不管你!你也不用担心将来嫁到皇室会被人笑话,你母亲再闹,不但救不了你兄长,你的这门好亲事,也要被她给毁了!” 萧夫人挑拨离间,还不忘在苏倾楣的伤口撒盐。 苏倾楣现在对萧燕,就算萧夫人不挑拨离间,她心里也已经是怨恨到了极致,不过苏倾楣还要树立自己孝顺的形象,自然不会表露的太过明显。 而且,她是对萧燕不满不假,但现在这关头,却在这说风凉话的萧夫人,她也喜欢不到哪里去。 “不是我违逆舅妈的意思,而是现在的情况紧急,舅妈想看我和我母亲丢脸,那也得顾虑着自己和萧家的颜面,舅母自己也是做母亲的人,母亲为了孩子,谁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在闹出更大的事情前,先让我母亲进来。” “更大的事情?就你母亲,还能闹出什么更大的事情来!” 她想象不出来,萧燕除了像个泼妇似的在萧家门前闹,还能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来,她要有办法,就不会在那胡闹了,在萧夫人看来,那就已经是极致了。 苏倾楣见萧夫人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仿佛这已经就是最糟糕的局面了,苏倾楣心里越发着急,“我母亲来萧家要回东西,这主意是我大姐姐给她出的,舅妈不担心我母亲闹出什么事来,那我大姐姐呢?她为了要回先夫人的嫁妆,和我父亲都撕破脸皮了,她觉得她可能让你霸着那些东西吗?我大哥并非好赌之人,为什么这次在季家赌坊欠了那么多的赌债,这件事,从头到尾说不定都是个陷阱。” 萧夫人听苏倾楣搬出苏梁浅来,心里生出了几分忌惮。 “舅母不在意我和我母亲还有我们的颜面,那舅舅呢?舅舅之所以将这个家一直交给舅母打理,是因为舅母持家有道,多年来,并未出什么纰漏,若是舅舅回来,知道今天的事情,必然会大发雷霆,再加上我上次大姐姐来萧家,表姐闹的那一出,舅母觉得自己能讨好?舅母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就不担心舅舅找个人来,分你的权!” 萧夫人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站了起来,横眉怒目,手指着苏倾楣,“凭你也威胁我?我还就不吃这一套,你现在就给我滚,将你的母亲带回苏府,不然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萧夫人心中本就有气,见苏倾楣对她不若以往那般恭敬,还威胁上了,才稍稍舒缓的心,火气一下烧的更旺。 “舅母,我没那个意思!” 苏倾楣确实没那个意思,她就是实事求是的给萧夫人分析,想让她改变主意,尽快开门放萧燕进来,省得继续丢人现眼,但因为心里太过着急,心里对萧夫人也有几分怨气,说话的口气,不自觉的就冲了些。 萧夫人却不愿听她解释,摆了摆手,很快就有屋子里呆着的下人,将苏倾楣赶了出去。 被赶出院子的苏倾楣又气又急直跺脚,李嬷嬷也叹息,小声道:“老奴以前觉得舅夫人是个聪明的,比夫人更顾全大局,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苏倾楣懊恼的很,声音都是发颤的,恼火道:“她哪里是蠢笨,她就是太过精明小气了,视财如命,舍不得那些东西,这些年,我舅舅和二表哥得的赏赐还少吗?小门户出来的,就是目光短浅!” 李嬷嬷听苏倾楣嫌恶的口气,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何止萧夫人,萧燕乃至苏倾楣,不都是如此,若她们目光放长远些,主动将先夫人的嫁妆还回去,何至于会有这些事。 现在,真的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小姐,现在怎么办?” “去找大表哥,让他来劝舅母。” 现在这种情况,除了找萧有望,苏倾楣还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她有些后悔,自己没在进府的第一时间就让人去找萧有望。 “夫人那边呢?” “随她,要不然呢,我出面劝她进来吗?我丢不起这样的人!” 苏倾楣单想到那些低贱的百姓嘲弄似的眼神,心里就烧得慌,说话的口气,就和着火似的,冲的很。 李嬷嬷道了声好,她本来是准备亲自去找萧有望的,但放苏倾楣一个人在这里,她不放心,还是让抱琴去做这件事。 萧有望没来,门房那边,有人急忙忙的冲了进来,苏倾楣想拦住他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没能拦住,跟在他的身后,一起进了萧夫人的院子,听到从房间里面传来的着急忙慌的声音,“夫人,季家公爷夫人来了,还有沈家的大夫人一起,领着姑奶奶,说要见您,说是要给姑奶奶主持公道!” ------题外话------ PS:明天四点半前更新,尽量多更 第一百九十四章:萧燕的小本本 “夫人,季家公爷夫人来了,还有沈家的大夫人一起!” 报信的下人,虽然着急,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说的话,却还是十分清晰,一字一句全部传进了跟着他进来的苏倾楣耳里。 向前进的苏倾楣听到这话,脚步顿住,向后跄踉了两步。 季夫人和沈家的大夫人,这两个人,都是这次奉太后的懿旨帮苏梁浅要回嫁妆的,她们这时候出现在这里,不管是什么原因,绝对不会是巧合。 苏倾楣认真回想了下,向后看向扶住她的李嬷嬷,心头已经浮出了最坏的那种结果,“嬷嬷,你可有看到母亲身边的方嬷嬷?” 李嬷嬷跟随苏倾楣这么多年,苏倾楣的一句话,她便明白过来,艰难的摇了摇头。 “季夫人,沈大夫人,她们来做什么?” 萧夫人的声音,透着几分捉狂的尖锐,苏倾楣很快站直,收拾好再次变的紊乱的情绪,疾步走了进去。 “小的也不知道,她们就在门外呢,领着姑奶奶,说要见您!” 多少猜出了些缘由的萧夫人看着进屋的苏倾楣,随手拿起自己手边的茶杯,朝着苏倾楣就扔了过去。 苏倾楣吓了一跳,慌忙避开,茶杯从她的面前飞过,她又惊又俱,本来就已经恼火的她,心头的怒火被彻底激荡开,“我之前就和舅母说过,我母亲为了我兄长,没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舅母气恼,想要发泄怒气,也不应该找我出气,这万一将我的脸毁了,舅舅那边,舅母就彻底交代不了了!” 本来,苏倾楣和萧夫人就已经有了间隙,现在闹成这样的局面,关系已经修复不了了,就算是要修复,也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的,苏倾楣很清楚,自己已经没了那样的实力,她也不再忍气吞声。 萧夫人气的,浑身都在哆嗦,“疯了,你们都疯了是吗?” 苏倾楣苍白的脸,眸色冰冷,“季夫人沈大夫人她们都在外面等着呢,她们可不是我和母亲,身份尊贵,怠慢不得,舅母还是先将人请进来再说吧,舅母你可要做好思想准备,沉住气,别将自己气疯了!” 沈家沉寂多年,现在复宠,很多人还是不怎么习惯,再加上沈家一如之前的隐形低调,一些妇道人家并不怎么看重,但沈大夫人自幼在太后身边长大,太后对她一直宠爱有加,形同公主。 萧夫人气的想上前撕苏倾楣的嘴,被春桃嬷嬷还有另外的丫鬟拦住,萧夫人手指着苏倾楣,努力平息怒气,“你给我等着,你和你母亲都给我等着!” 萧夫人闭上眼睛,又沉沉的深吸了几口气,然后缓缓吐气,如此来回往复半天,才睁开眼睛,对门房进来报信的道:“开门。” 萧夫人话落,转而看向苏倾楣,“你,去迎她们进来!” 苏倾楣冷冷的看了萧夫人一眼,并没有拒绝她的这个提议,跟在了门房的人身后。 “你们速度将屋子收拾干净,换上另外的茶具,替我梳发更衣!” 萧夫人之前被萧燕按压在地上,鬓发是乱的,身上的衣裳,也染了灰尘,刚刚没外人,自然无所谓,但这个样子,却是不能见客的。 萧夫人这边,手忙脚乱,兵荒马乱,另外一边,苏倾楣和李嬷嬷跟着门房的人,去门口迎人。 苏倾楣并没有跟门房的人出去,而是在萧家的门内等人,萧燕是跟在季夫人和沈大夫人的身后进来的,看到苏倾楣,眼神躲闪,莫名有几分心虚。 苏倾楣看了萧燕一眼,那一眼,含着无尽的责备,还是失望透顶的指控。 苏倾楣看着萧燕那毫无形象的怂样,心中又是一阵的屈辱,很快就移开目光,向季夫人和沈大夫人请安。 “萧夫人呢?”季夫人主动开口询问。 “我舅母在院子里等两位夫人呢。” 问答间,苏倾楣的举止还算得宜,沈大夫人看了她一眼,眸中有抹深色。 苏倾楣在前面带路,沈大夫人和季夫人紧随其后,萧燕在一群人的后面,她拉住方嬷嬷,用喑哑的已经有些粗噶甚至好像有些发不出声来的嗓子问她道:“怎么沈大夫人来了?” 方嬷嬷如实简单解释道:“季夫人通知的。” 方嬷嬷运气不错,去季府的时候,季夫人就在家中。 季夫人是苏梁浅派系的人,萧燕让方嬷嬷找她来萧家,自然不是萧燕让她来就来,方嬷嬷担心完不成任务,苏泽恺万一真出了什么事,萧燕拿她开刀,将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季夫人。 季夫人一听是帮萧燕要回沈清的嫁妆,就说嫁妆的事,是她和沈大夫人一起负责的,让人准备马车的同时,着身边的下人去隔壁邀沈大夫人。 这件事,沈大夫人自然不会推拒,欣然同意同行。 “楣儿呢?她怎么会来?是不是你让人告诉她的?” 方嬷嬷迟疑着,还是没承认,“老奴怎么敢?” 方嬷嬷否认完,随后解释道:“大少爷出了事,小姐最是了解夫人的脾气,稍稍打听就知道了。” 萧燕看了走在最前面的苏倾楣,狼狈的眉眼,闪过愧色,但很快又变的坚定。 比起苏倾楣来说,现在救苏泽恺,才是最要紧的。 萧燕的喉咙本就哑了,刚刚又大声说了那么多话,现在小声说话,都有种仿佛伤口撕裂般的疼,没再多问。 萧夫人刚收拾好,就有院中的下人通报,说季夫人和沈大夫人就到了,萧夫人带着人到院门口迎接。 “季夫人,沈大夫人,真是稀客。” 萧夫人脸上堆着笑,只是想要表露出的热情看不怎么出来,倒是僵硬的很。 萧燕站在一群人的最后,因为对苏倾楣的愧疚,一路心情都很低落的她,这会看到萧夫人脸上那挤出来的笑,就好像自己在她脸上回了两巴掌似的,痛快许多。 萧夫人做了个请的动作,将几个人迎进了院,季夫人在萧夫人的房门口停下,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笑容亲切,看不出架子,“喝茶就不必了,苏夫人,你让人找我前来,说是为了浅丫头母亲的嫁妆,这事,太后交给了我和沈大夫人一并负责,我是协助,所以我将沈姐姐一起叫来了,嫁妆的事,不已经告一段落了吗?你让人将我叫来萧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清楚。” 季夫人一本正经,明知故问。 被点名的萧燕,下意识的往苏倾楣的方向看了一眼,苏倾楣也正看向她,眼神里面流露出的警告更甚,还有几分急迫的哀求。 萧夫人虽然先前猜到可能是萧燕让人去找的季夫人,但亲耳听说了,还是气的很,她也没想到季夫人这样的直截了当,就算事先有所准备,怔怔的,有些一些没反应过来,不过这样的走神,只是片刻。 “是是是,嫁妆的事,已经结束了,误会,都是误会。” 萧夫人脸上的笑,更僵硬了几分,她面朝着季夫人,那满含警告的眼神,却一直扫向萧燕。 萧燕听到萧夫人的话,目光才从苏倾楣身上抽回,就见萧夫人那警告威胁意味十足的神色。 萧燕抬手摸了摸脸,她对萧夫人还在气头上呢,正是一心想要报复的时候,怎么会畏惧在意甚至受制于她的威胁? “误会?” 季夫人重复着,眼神略带了几分锐利,扫向了萧燕,“苏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是耍我玩吗?” 那质问的口气,严厉又透着不满,一下将萧燕那仅剩不多的迟疑彻底打散。 耍季夫人,苏泽恺现就在季家人的手上呢,萧燕哪里敢? “什么误会?没有误会!” 萧燕站了出来,走到萧夫人面前,“嫂子,你刚刚不是很厉害的吗?既然我好好和你说,你不肯将东西还给我,也不管我恺儿的死活,还对我动手,让人将我赶出去,那我只能找别人帮忙了!” 萧夫人看着萧燕坚定又带了几分得意的神色,还理直气壮的,气的脸都绿了,“萧燕,你在胡说什么?什么你的东西?” 萧夫人见萧燕这边是铁了心思了,看向苏倾楣,苏倾楣当没看见,不是她不想上前劝,而是她知道,这种情况,自己就是磨破了嘴皮,也无济于事,萧燕为了苏泽恺,根本就不会听她的。 虽然极力克制,但苏倾楣还是时不时会往萧燕的方向瞟一眼,眼神带着难以克制的愤恨,还有头顶的绝望。 萧夫人见苏倾楣不搭理她,又扯着僵硬的笑脸,看向季夫人她们,“你们说说,这送出去的东西,哪里有要回去的道理的,而且时间都这么久了。” “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就不能要回来了?我当初拿那些东西来萧家的时候,可没说那就是给你们的,既然不是给的,自然就能要回来!” 沈大夫人在萧燕后开口道:“别的东西我不管,但如果是我清妹嫁妆里面的东西,不管是苏夫人送的,还是她之前允诺给的,萧夫人最好都给我交出来,那是我清妹的东西,苏夫人她没那个资格送你!” 现在一门心思想着要将东西要回来的萧燕,和沈大夫人她们才是同一阵营,听了沈大夫人话,忙道:“沈大夫人一语中的,那些东西,不是我的,我自然没有权利送给任何人。” 苏倾楣站在一旁,咬着嘴唇,看着萧燕竟然为此得意的嘴脸,嘴皮都咬破了,想要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这这” 萧夫人被堵的无话。 萧镇海和白手起家没什么差别,萧家根本就没什么底蕴,萧燕最开始跟着苏克明,就是个外室,她也没嫁妆,她这些年,送到萧府的那些东西,基本都是沈清的嫁妆,这一点,萧夫人心知肚明。 “萧夫人这是舍不得交出来?” 季夫人相当直接。 沈大夫人轻哼了声,带着之前对苏家人一样的轻蔑,“萧夫人现在不管怎么说也是侯爷夫人,这些年萧大人也得了不少赏,萧夫人的眼皮子可不能像之前那样浅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该要的最好不要贪,若是萧夫人不肯配合,那我只能将此事禀告太后,让她做主了,但到时落了萧大人和两位公子的脸面” 这些年,萧镇海水涨船高,发展势头极好,很多官位比他高的人都会给几分薄面,萧夫人在圈子里也极又面子,这会被沈大夫人又是警告又是威胁的,萧夫人心头不痛快的,恨不得再给萧燕两巴掌。 她几次这样被下脸,都是因为萧燕。 “自然不是舍不得,沈夫人也说了,这些年我家老爷立了不少功劳,承蒙圣恩,得了不少赏赐,我也没想过苏夫人送来的东西,还有要回去的,这两样东西混在一起,实在不知道哪些是苏夫人送的,这样,我先让人将自己还记得的东西整理出来,苏夫人,你也好好想想,不要有漏的。” 萧夫人话说到最后,点萧燕名的时候,简直咬牙切齿。 “混在一起了?这还真的是个极好的借口,萧家之前是什么境况,苏夫人自己又是个什么情况,萧夫人心里会没数?她送你的东西是谁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季夫人扯了扯沈大夫人,“好了,沈姐姐,萧夫人是从苦日子过过来的,不比你,什么好东西都见过,不放在眼里,苏夫人,时间不等人,你动作快点!” 萧燕听沈大夫人和季夫人一搭一唱的损萧夫人,气的萧夫人眼睛都抽抽了,心里头是久违的畅快,自苏梁浅回来后,萧燕已经许久没这般痛快了。 萧燕抿着嘴唇,有些迟疑,她有些纠结,要不要将那账簿小本本拿出来。 苏梁浅那边,只让她从萧家要回她母亲的嫁妆,萧燕想着,可不可以少要几回,能敷衍着向苏梁浅交差就行。 虽然她现在对萧燕的意见极其的大,但比起将那些东西给处处和她还有苏倾楣作对的苏梁浅,她情愿便宜萧夫人,但苏梁浅太过精明,苏泽恺那边,又就只有三天的时间 “苏夫人,你好好想清楚!” 萧燕正无比纠结的时候,听到萧夫人阴恻恻的声音,抬头,萧夫人那铁青的脸,也是阴恻恻的,那怨恨仇恨的眼神,仿佛要在她的脸上剜出几个洞来,萧燕一狠心,动作已经快于理智做出了反应,她一把掏出怀里的小本本,“不用想了,这些年,我送来萧家的东西,我都有记录,都在上面!” 萧夫人看着萧燕手上拿出来的小本本,整个人都是傻眼的,苏倾楣也似发懵了般,两个人都没想到,萧燕手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东西,尤其是萧夫人,她是知道萧燕的,沉不住气,她要有这个的话,刚刚两人发生争斗的时候,她就拿出来了。 “这不可能。” 过度的惊吓下,萧夫人根本就不能承受接受这样的事实。 萧燕看着萧夫人那样子,并没有丝毫的悔意,反而更加的畅快,“我说了,嫂子,你不要逼我,不然你会后悔的!很惊讶?我刚刚没拿出来,我还不知道你,比我家老爷还贪财,我之前就将这东西拿出来,你早让人抢了毁了,没想到吧,我还有这一手!” 苏倾楣看着萧燕得意的样,还去激萧夫人,气的要晕过去。 李嬷嬷也觉得无语,不管怎么说,萧夫人都是萧家的女主人,萧燕和她才是一家人,就算现在有矛盾,但长久的利益和立场一致。 苏克明现在这样子,苏家小姐这身份,根本就没什么分量,苏倾楣将来更多倚赖的肯定是萧家,萧镇海此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萧燕将萧夫人得罪的这样透,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不,简直就是愚蠢透顶。 气急之下,萧夫人完全忘记在场的沈大夫人和季夫人,伸手就要去抢萧燕手上的东西,被季夫人抢了先。 萧夫人满心满眼都是那小本本,见有人从萧燕的手上夺走了,也没注意是谁拿的,调转方向,伸手就要去夺,被季夫人轻易躲开,季夫人看着仿佛魔怔了般的萧夫人,脸上挂着笑,问道:“萧夫人这是要从我手上抢东西?” 苏倾楣上前拽住萧夫人,萧夫人如梦初醒,看着就站在她身侧的苏倾楣,一把将她推开,苏倾楣被推倒在地上。 “楣儿!” 萧燕担忧的叫了声,往前走了两步,就要去扶,倒在地上的苏倾楣抬头,那眼神甚至是带着嫌恶的眼神,让萧燕一瞬间遍体生寒,止住了脚步。 “楣儿。” 她轻轻的叫了声,眼睛红红的,噙着泪水,仿佛有千言万语和说不尽的苦衷,苏倾楣无动于衷,被李嬷嬷扶了起来。 “苏二小姐这是怨恨苏夫人?” 沈大夫人走到萧燕的身侧,看着的却是苏倾楣,“我听说,二小姐不同于浅儿,对父母是最最孝顺的,怎么用那种眼神看向苏夫人?苏公子出了事,苏夫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二小姐作为孝女,不说和苏夫人站在同一立场,但应该明白体谅她所为才是,苏二小姐此举,实在有负孝女之名。” 萧燕想要替苏倾楣解释,脑子里一直浮现着的却是苏倾楣看她的那一眼,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沈大夫人是能在太后面前说的上话的人,苏倾楣听她这样说,心里也急的很,低垂着脑袋,眼圈都是红的,心里对萧燕的怨更深,随后用很是伤心的口气小声道:“舅舅对我有教导之恩,多年来,舅母对我也是关爱有加,现舅舅不在,母亲和她闹成这样,我左右为难,心里确实生出了怨恨,我回去后,自会反省,还请沈大夫人谅解。” 沈大夫人看着苏倾楣的神色又深了几分,和季夫人对视了一眼,季夫人挑了挑眉,那样子仿佛在说,看吧,我就说她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季夫人已经将萧燕给的小册子看了一眼,随后递给了沈大夫人。 萧燕眼圈也红红的,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心里对萧夫人的怨恨更深,要不是她贪财不肯妥协救恺儿,她何至于去请季夫人,将事情闹成这样的局面。 “这些都只是我送的,萧夫人收的,只多不少。” “萧燕,你这个疯子,你疯了吗?” 萧夫人也不管沈大夫人和季夫人她们在了,逼的情绪失控爆粗口。 “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乱写的?就因为你儿子现在出了事,你就要将所有人都拖下水是不是?你这样做,就能救出你那个自甘堕落的儿子了?” “好了!” 沈大夫人将有些厚度的册子重重合上,“是不是乱写,只要拿之前嫁妆清单遗漏的物品比对一下就知道了,我看东西不少,萧夫人是做不到配合了,季夫人,这事还得再麻烦你和你之前的那些人!” 季夫人点头,吩咐了几句,随身的下人很快离开,回去找帮忙的人去了。 沈大夫人当着众人的面,将合上的册子放到了自己的怀里。 这册子,就一份,在东西没要回来前,沈大夫人自然是要好好保管的。 沈大夫人冷着脸,但能看出来,精神不错。 季夫人看着萧夫人面如死灰的样子,以劝慰之名,火上浇油,“萧夫人,你说说你,萧大人本事,让你一起步步高升,做上了侯爷夫人,你这气度也得跟着提升,这样的小家子气,啧啧” 季夫人啧啧了两声,“你让那些夫人怎么舍得将自己千宠万爱的宝贝女儿嫁到你家给你做儿媳妇?” 京中的圈子就这么大,季夫人前不久才刚给季无羡物色对象,萧夫人最近给萧有望萧凭望物色,两人的门第虽然有点差距,但萧夫人想高攀,季夫人却是不怎么在乎门第的,在选择上,自然是有所重合,季夫人人缘又还是不错的,这事,季夫人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本来气的都在喘的萧夫人听了季夫人的话,只觉得自己的伤口,仿佛被撕扯开了般,还在鲜血淋漓,又被撒了眼,站都站不稳。 苏倾楣由李嬷嬷搀着,时不时往门口的方向看一眼,心急如焚。 萧有望这么久没回来,十有八九是人就不在府中。 “我的人,一时半会的也到不了,刚好我也有些渴了,我看萧夫人似乎也有些腿软站不稳,萧夫人,一起进去坐坐,让我和沈姐姐在院子里这样干站着,实在不是待客之道啊。” 季夫人口气轻快,脸上也堆满了笑容。 当然,这笑,和萧夫人之前脸上的笑不同,是发自内心的,十分愉快的笑。 苏梁浅视萧家为敌,那萧家自然也是她的敌人,看敌人落魄倒霉,肆无忌惮的损上几句,这对谁来说,都是件极其痛快的事,而且萧意珍觊觎谢云弈的事,季夫人到现在都还看不惯呢,今天萧燕找她帮忙的这事,季夫人是乐意至极。 萧夫人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哭丧着脸,对季夫人做了个请的动作,季夫人也不客气,叫上沈大夫人,两人一起进了屋,送茶水的事,还是萧夫人的嬷嬷吩咐的。 季夫人也不客气,自顾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抬头扫了眼,看着四周围的陈设,着看向在正中主人座坐着的萧夫人,无精打采,失魂落魄,神情沮丧,就好像霜打的茄子,微笑道:“萧夫人和苏夫人好好看看,这屋子里,有没有什么是浅丫头母亲嫁妆里面的东西?” 萧夫人无力,心头却是满腔的恨意,剜向萧燕。 她已经不是想在萧燕的脸上再打两个耳光了,她简直想把她掐死,如果可以做主,她想一辈子都不要再和萧燕她们有所来往。 萧夫人心想着,等这次的事情结束,如果苏克明登门,她一定要让苏克明好好的教训折辱萧燕,她要让萧燕一直没好日子过。 屋子里,坐着的人挺多,但十分安静,就只有季夫人偶尔会和沈大夫人说几句话,其余的人,皆是沉默不语,至于萧府的下人,就是走路都刻意放轻放慢脚步,小心翼翼的,呼吸都不敢大声。 季家下人的效率,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还要高,半个时辰没到,就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人,沈大夫人拿出萧燕给的小本本,让抄录了几份,这才将东西递给萧夫人,“萧夫人过目。” 萧夫人接过东西,又忍不住往萧燕的方向剜了一眼。 经过这半个时辰的冷静,理智渐渐恢复的萧燕,已经有些后悔,同时又有些后怕,但萧夫人时不时投递过来的,恨不得将她杀死的眼神,还有苏泽恺的处境,都不容她后悔,而且那小本本都已经交出来了,季夫人也都叫人来了,后悔也没用。 虽然在心里这样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萧燕的内心却还是十分的惶恐,怕怕的,不能安定。 “萧小姐和两位公子可在?萧夫人最好将他们叫来,然后依着上面的清单,让他们主动将东西交出,不然的话,我就只能让人去搜了。” “他们今日都出去了。” 萧夫人的声音,还是有些发颤,但比起之前,多少要好一些。 本来,萧意珍那脾气和德行,根本就没人愿意和她来往了,但最近萧夫人给萧有望萧凭望张罗婚事,不少女子想要嫁入萧家,又主动和萧意珍走近。 萧意珍在家被冷落了一段时间,有人邀她,而且还是被追捧的那种,萧意珍自是乐意,最近早出晚归,时常不在家。 至于萧有望和萧凭望,他们在家的时间一直都很少。 “应该快回来了,等他们回来,我就让他们过来,你们先查看我的院子吧。” 萧夫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同时盘旋出万千种报复萧燕的法子,同时还有苏倾楣苏泽恺他们,她心里是恨的要命。 “你比苏克明他们,倒是识时务。” 萧夫人看了沈大夫人一眼,整个人都是有气无力的。 但凡还有一丁点希望和别的选择,萧夫人都不想识时务,但现实是没有,再闹的话,也只会被看笑话,她被看笑话就算了,萧家的颜面跟着就丢了,萧家没了脸面,她想找个好儿媳妇的概率就小了。 “夫人最好也帮忙,这样也能节省不少时间。” 这都已经够糟心的了,还帮忙,那简直就是拿刀子捅自己的心窝子,萧夫人闭着眼睛道:“我有些不适,你们按着苏夫人给了册子找就可以了。” 季夫人一声令下,很快有人冲了进来,将屋子里柜架上陈列的一些东西搬了下来,还有搜首饰的,原本还安静的房间,乱糟糟的嘈杂。 萧夫人被这声音吵的是心烦意乱,偶尔忍不住睁开眼睛,见居然有人动她的首饰,就要起身,被一直盯着她的嬷嬷拦住,她只得坐回原来的位置,继续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整个人几乎要爆炸了都。 萧意珍刚回府,见自家门口人山人海的,就觉得不对劲,她大门根本就进不去,是从侧门入的,刚下马车,就被人请到了萧夫人的院子。 第一百九十五章:萧意珍作死,萧家出血 “出什么事了?门口怎么那么多人,进都进不来?” 话说到最后,萧意珍皱着眉,有几分不满的抱怨。 前来接人的是萧夫人身边贴身的丫鬟,在萧意珍来前,就斟酌好了说辞,回道:“表少爷出事了,姑太太让夫人将这些年她送的那些东西还回去,夫人不同意,姑太太就对夫人动手,夫人气不过,将她赶了出去,姑太太在门前大闹,那些围观的百姓,就是被她吸引过来的,不但如此,姑太太还请了季夫人和沈家大夫人,要她们给主持公道,送给小姐的东西也要”也要一并交出来。 丫鬟的话还没说完,走在她前面的萧意珍突然疾步跑了起来,直奔萧夫人的院子。 萧意珍回来的就不早,到萧夫人的院落时,已经是夕阳西下,镀了一层暖橘色金色光芒的院子,横七竖八的已经摆了不少物件,不停的还有陌生的下人进进出出,将萧夫人屋子里的东西往外面搬,萧意珍一下更怒了,边跑上前边就质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软趴趴的萧夫人听到声音,一下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季夫人先是往外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了已经准备起身的萧夫人身上,“萧夫人快些出去拦着,别让萧小姐闯出什么祸,现在那些东西,可不是萧家的,她要碎了,是要赔的。” 季夫人一手还端着茶,那口气,慢悠悠的,萧夫人连告退都顾不上,搀着身侧嬷嬷的手,走了出去。 “住手,我让你们住手,听到没有!” 萧夫人刚走到门口,见萧意珍手上拿着小鞭子,指着季夫人的那些人,正让他们住手。 那张四四方方的脸,满是气恼,小眼睛也是,看着凶神恶煞的,一副随时都能冲上去和他们动手的架势。 “珍儿!” 萧夫人叫了声,带着警告的意味。 不过萧夫人的警告,对萧意珍来说,一直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母亲!” 萧意珍不满的叫了声,跑向萧夫人,站在房门中间,拦住那些要进屋的人,同时挡着里面搬东西的人,不让他们出去。 “你当我们萧家是什么地方,菜市场吗?东西说搬就搬,我父亲是侯爷,这是侯府,谁也不许乱动,不然我手上的鞭子可不饶人!” 萧意珍一副娇蛮的样子,口气更是说不出的蛮横。 萧夫人本来是盼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先回来的,最好是萧有望在萧意珍前回来,她管不住萧意珍,萧意珍却有些怕萧有望,没想到萧意珍却是第一个回来的,再听萧意珍也不管是不是有外人在,又是一副天下间萧家最大,唯她独尊的口气,萧夫人更觉得头大。 “回你的院子,将你姑姑还有你表妹送你的东西找到拿来!” 萧夫人皱着眉,口气又重了几分,萧意珍原先以为萧燕要的只是给萧夫人的东西,她尚且都接受不了,这会听说萧燕送她的也要交出去,一下就炸了,直接甩开萧夫人放在自己身上的手,眉梢眼角都写着抗拒,大声拒绝道:“不要!我不要!凭什么!” 萧意珍转身,无视掉屋子里的季夫人和沈大夫人,目光落在萧燕身上,“姑姑,那些东西,是你送给我们的,哪有将送出去的东西要回去的道理?” 萧燕见萧意珍这样,心里也不好受。 面对同样的质问,萧燕对萧意珍并没有像萧夫人那样的理直气壮,皱着眉,为难着道:“姑母有自己的苦衷,你表哥出事了,他” “他出事了?他出事了关我们什么事?” 耐心不怎么好的萧意珍毫不留情的打断了萧燕的话,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冷情的让萧燕对她的那些愧疚,烟消云散。 萧燕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是,不关你的事,他和你,和你们萧家没任何关系,既如此,那我拿回那些东西,又有什么不对?” 萧意珍不乐意了,“那是你送我们的,你既然送给我们了,那就是我们萧家的东西了,凭什么你遇上点事就开口要回去?这些年,你,还有苏家那边,也从我们家得了不少好处,要不是靠着我们萧家,苏家能有那么得脸吗?这些东西,是能算得清楚的吗?你不思感恩图报就算了,居然还对我母亲动手,闹的我们没脸,萧家算是白养你了!” 萧意珍说的这话,比萧夫人还狠,而且还理直气壮义愤填膺的,仿佛萧燕真的做了什么罪不容诛的事。 萧夫人倒是畅快,萧燕却被气的不轻,“应该是我这么多年对你的疼爱白费了才是,你,你和你母亲一样,简直就是白眼狼,而且是喂不熟的那种!” 萧意珍是个连萧夫人都不放在眼里的人,萧燕这样说她,她自然不会忍气吞声,萧夫人倒是了解自己的女儿,先一步制住了她。 萧燕见萧意珍一副气恼委屈的样,一声冷笑,“白养我?你问问你母亲,她嫁给你父亲的时候,萧家还什么都不是呢,她为萧家做了什么?萧家能有今日,是我和你父亲筹谋拼来的,你父亲最是知道我的苦,他要在家的话,见你们这样欺负我和楣儿,听你如此说我,必定会拿鞭子抽你,要说感恩图报,真正忘恩负义的是你和你母亲才是!” 苏倾楣从萧燕的话中听出几分不寻常,似乎是和萧镇海间有什么秘密,苏倾楣担心她一时失控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起身拽住了她。 被激怒的萧燕如梦初醒,往沈大夫人的方向看了眼,见沈大夫人也正看向她,眸色含着探究,心里打了个突,脸色白了几分,慌忙移开目光,随后低垂着脑袋,不再说话。 季夫人看向萧燕的目光,含了几分深思,很快将注意力投注到了萧意珍身上。 萧意珍本来就不好看,在一众的闺秀中,基本就是陪衬衬托的那种,尤其这会气急败坏耍无赖的嘴脸就更难看了。 长得难看,品质还不好,季夫人想到这样一个人,仗着自己侯爷之女的身份觊觎谢云弈,就觉得来气,毫不客气的火上浇油道:“萧意珍,上次朝春宴,你也参加了,我和沈家夫人奉的是太后的懿旨拿回浅丫头母亲的嫁妆,现在还缺了许多,苏夫人说,大半都在萧府,你愿意不愿意,都得交出来,你若是不配合,那我就只能让人搜你的院子,你要敢拦着,那就是违抗太后的懿旨!” 季夫人脸上无笑,少有的一本正经,语速很快,透着胁迫。 萧意珍不愿意,她一千一万个不乐意,但见季夫人搬出太后,她又不敢太过放肆,哇的哭出了声,对萧夫人道:“母亲,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他们动我院子里的东西,不许动,谁都不许动!母亲,你让他们通通都不许动的,缺什么,大不了萧家同价赔给他们!” 季夫人见萧意珍哭的那叫一个伤心,一副仿佛天塌陷下来的样子,心里明镜似的,肯定是萧燕送的东西里面,有她特别喜欢舍不得的,季夫人再看萧夫人一脸心疼为难的模样,下一瞬就能妥协,脸上有了笑。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们要没什么反应,东西要回来了,她都觉得没意思。 季夫人的心情一下变的极好,在萧夫人看向她的时候,雪上加霜,“同价赔?那可是浅丫头亡母留给她的东西,是无价的,你们赔得起吗?再说了,浅丫头现在也不缺你们的那点银子,不过照着单子,要短了缺了什么,你们拿不出来,这赔偿,肯定是少不了的!” 萧夫人听了这话,心咯噔一下,整个人都不好了,也没了劝慰萧意珍的心思,更不愿顺着她赔偿了。 这些年,萧燕送来的那些东西,她也拿了不少回娘家,要照着单子,肯定是会有短的缺的,萧夫人是萧家现在混的最好了,她要脸好面,哪里好意思像萧燕那样厚着脸皮回去要,但一想到赔偿 萧夫人苦着脸,那颗心,已经不是滴血了,而且在淌血,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看着拽着她的手还在痛哭的萧意珍,直接用命令的口气道:“不许再哭,回你的院子,把该拿的东西拿出来!” “不要,我不要!” 萧意珍再次狠狠的甩开萧夫人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萧夫人跄踉了几步,差点没摔倒。 “我说不要就不要,凭什么?那些东西都是我的,谁要是拿走,我就死给她看!” 萧意珍先是在门槛的位置坐着,随后躺下,像个孩子似的,大声哭着耍无赖。 萧意珍这样子,萧夫人院子里的下人看着并无意外,可见这不是第一次。 “萧意珍,你成何体统,你给我起来!” 萧夫人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见季夫人和沈大夫人都看向萧意珍和自己,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丢脸极了。 “不,我不起来,母亲要让她们将我的东西拿走的话,我就一直躺在地上不起来!” 萧意珍无所畏惧,边说还在地上打几个滚,因为就在门边上,撞到了门槛,痛的她龇牙咧嘴,一下哭的更伤心了。 萧夫人心抽了一下,脸上流露出了明显心疼的情绪,要不是有外人在场,萧夫人估计早就几步上前安慰了。 季夫人和沈大夫人对视了一眼,虽然之前对萧意珍的极品,她们已经见识到了,但这会还是有些被刷新了三观,她们从来没想过,精心教导出的千金小姐,竟还会有像萧意珍这样像市井男子的泼皮无赖。 季夫人因为自己没有女儿,一直喜欢女孩儿,对姑娘家家的一直比较包容,不过对萧意珍这样的,她实在生不出半分怜惜,因为萧意珍对谢云弈的觊觎,萧意珍表现的越是糟糕,她就越是讨厌。 萧夫人束手无策,季夫人嫌恶的扫了地上的萧意珍一眼,笑着轻嗤了声,“早知道有这样的热闹,我就不该只邀请沈家姐姐,应该将我那些交好的姐妹,一并叫来观赏才是,萧小姐既然不愿意配合,那我就只能自己找了,萧夫人,你找个萧府的下人,给我的人领路吧,拖拖拉拉的,再怎么耽误时间,也改变不了结果。” 萧夫人本来还想和季夫人沈大夫人商量,看看能不能缓缓,等她将萧意珍劝好了,听了季夫人的话,头都要炸了。 萧意珍年纪也不小了,已经可以谈婚论嫁了,但因为上次庆宴的事,她将京城大半的夫人小姐都得罪了,而且还坏了名声,和萧镇海随便给她找个家境过得去的老实人嫁了不同,望女成凤的萧夫人,心里是盼着她能高嫁的,不说高嫁,至少门当户对。 萧夫人为两个儿子的婚事费尽心思,也是希望自己能有高门儿媳妇,给萧意珍再镀层金,却不曾想萧燕竟然给她弄出这样的乱子,要再萧意珍一言不合就倒地耍赖的事情在传出去 看季夫人这架势,这事,她肯定不会帮忙瞒着。 萧夫人越想越觉得怕,后背除了层薄汗,心里对萧燕更是恨到了极致。 “你喜欢躺着,那你就躺着,一直给我躺在地上的!” 萧夫人愤愤的看着地上完全不想事的萧意珍,怒其不争。 萧意珍对萧夫人咬牙切齿的口气无动于衷,闭着眼睛,手脚张开,气的萧夫人简直想夺过她的鞭子抽她几鞭。 “来人,将小姐给我拽起来!” 萧夫人气的头晕,大喝了声,很快冲过来几个人,将萧意珍围了起来,这都还没碰上人呢,地上一直躺着的萧意珍睁开了眼睛,手上拿着的鞭子甩开,朝着身前的人就抽了过去,刚好抽在一个小丫鬟的身上,那丫鬟痛呼了声,朝门外的方向栽去。 萧意珍心情不好就喜欢抽人,用这种方式发泄,她这会心情极度不好,听到别人的痛呼声,还残留着泪水的脸上,有了快感。 季夫人的眼睛眯了眯,往萧意珍的方向走了两步。 萧意珍很快又是一鞭,被走近她的季夫人接住,萧意珍见有人竟拽住了她的鞭子,就要骂人,循着方向看去,见是季夫人,脸上恼火的情绪都还没收住,季夫人笑了笑,“萧小姐,你挡到路了。” 话落,看向季夫人的萧夫人正要开口让萧意珍松手,季夫人拿着鞭子另外一头的手往自己的方向稍稍用力,然后一甩,萧意珍从地上被带了起来,季夫人又和扔垃圾似的,将自己捉着的另外一头的鞭子那么一扔,萧意珍整个人被甩到了院中,刚好撞在门廊的一根柱子上。 只听到砰的一声,然后又是咚的一声,撞在柱子上的她,又摔在了地上,噗的吐了口血。 “珍儿!” 萧夫人一脸惊恐担忧,疾步冲向萧意珍。 萧意珍手上还握着鞭子没松开,刚撞在柱子上又摔在地上,痛的她一张脸都挤在一起,嘴角的血,衬的她渗汗的脸,越发的苍白。 “珍儿,你怎么样了?” “痛。” 萧意珍痛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萧夫人见自己宝贝的女儿这个样子,心疼的眉头打结,扭头看向季夫人,眼中的不满,夹杂着痛恨,“季夫人,你别太过分了!” 萧夫人忙让人找大夫,站了起来,面对着季夫人,质问:“珍儿确有不对的地方,但她就是个孩子,你身为长辈,怎么能对她下那么重的毒手?你是要摔死她吗?” 季夫人依旧是面上带笑,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不紧不慢道:“那你就说吧,告诉外面的人,或者向太后皇上告状,就说我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动手了,谁都知道,公爷夫人对外人,尤其是小姑娘家家的,脾气温和,向来亲切,要不是萧小姐做的太过分,我好端端的怎么会对她动手?至于是怎么个过分法,容我回去,好好让我家老爷还有我儿子给我好好想想!” 萧夫人见季夫人那副贼喊捉贼还理所当然的口气,气的差点没突出血来,但却只能往肚子里吞。 谁让全京城上下的人都认定萧意珍娇蛮无理没有任何家教可言,要说是季夫人无缘无故发难,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 萧夫人瞪了季夫人许久,最后又将那吃人似的眼神射向了站在房门口上的萧燕。 萧燕见萧夫人这样看她,郁闷又无辜,她可什么都没做。 苏倾楣沉着的脸如冰。 萧夫人心疼女儿,但季夫人位高权重,她不能奈何她,自然就只有将责任归咎到好欺负她能拿捏的萧燕身上了。 萧夫人命人找大夫,又让人帮忙,将萧意珍扶了起来,萧意珍还惦记着自己的那些东西呢,委屈巴巴的对萧夫人道:“母亲,不许让人动我的东西!” 萧夫人心知不可能,但萧意珍这个样子,她哪里忍心告诉她真相,点了点头,季夫人直接粉碎了她的谎言,“萧小姐,动不动,还不还,不是你说了算的,你母亲说的也不说!” 萧意珍情绪一下激动,张嘴要说些什么,张口就咳嗽起来,萧夫人直接冲季夫人大喊道:“季夫人,你是公爷夫人,身份尊贵,但一定要这样欺负人吗?你当我们萧家是什么,你未免太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了!” 萧夫人紧抿着嘴唇,怒瞪着眼,歇斯底里的声音有狂怒,仿佛是被逼到了绝境般。 “母亲!” 萧凭望已经从接他的下人口中得知了今天在萧府发生的事,也是急忙忙的赶过来的,刚到院门口,就见萧夫人怀里抱着萧意珍,就和头护犊子的母狮子似的,瞪着季夫人,那咬牙切齿的口气,仿佛和季夫人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萧夫人听到声音,扭头见是萧凭望,眼睛一亮,“凭望,你回来的正好!” 苏倾楣看到萧凭望,也是眼睛一亮,抬脚踏出了房门,走至萧凭望身侧,行了礼,“表哥这是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苏倾楣很快起身,问这话的时候,掩饰着眼底里的打量,看向萧凭望。 萧凭望先是怔了片刻,那片刻的怔然,落在苏倾楣的眼底里,是有几分心虚的,苏倾楣很快猜到他的去向。 萧夫人对苏倾楣的不满正是空前膨胀达到极致的时候,她见萧凭望没很快回,冷着脸剜了苏倾楣一眼,“你表哥去哪里,和你有什么关系?你问这么多干嘛!该管的不管,不该你管的偏又多事!” 苏倾楣心情不错,就是被萧夫人这样斥责,她的脸色也不复方才的阴沉。 “凭望!” 萧夫人又叫了声,红着眼圈,委屈的都要哭了。 萧凭望见母亲这个样子自然心疼,他扫了眼四周,见沈大夫人也在,再见嘴角流血的萧意珍,还有萧夫人一副就好像见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般的仇恨模样,心中又是狠狠一抽,流露出了痛色。 苏倾楣见他这样子,越发证实了自己内心的猜测,他对沈琦善并没有彻底死心,从那日沈琦善的表现来看,她对萧凭望更是不能忘怀。 “我先将妹妹抱回房间休息!” 闻言的萧意珍,拽紧了萧夫人,那样子显然是在抗拒。 不同于其他娇惯的小姐,萧意珍没少挨打,基本萧镇海每回来一次,她就会挨次揍,倒是比一般的千金小姐糙许多,也耐造许多,那样又撞又摔的都吐血了,还没虚的不能动。 萧凭望本来见萧意珍这样,还有几分心疼的,但见她这样子,这份心疼实在很难维持。 “今日的事,我已经听下人说了,表弟现在出了事,父亲又不在,我们更不能袖手旁观,既然这是姑母的要求,母亲就将东西还回去吧,珍儿也是,那些东西本来就不是我们的,还回去也是应该的,我之前就和你们说过,将那些东西整理出来还给苏家大小姐。” 从朝春宴回来,萧凭望就和萧夫人提议过,被萧夫人一口拒绝,还挨了顿骂。 萧凭望一直跟在萧镇海身边,受他的影响大些,对萧燕的态度,自然也和萧意珍萧夫人有所不同。 他一生正气,说话有力,有萧意珍之前的态度做对比,听了这话的萧燕,眼圈都红了。 “二哥,你还是不是我哥哥,我都这样了,你不关心我就算了,居然还说这样的话!” 萧意珍的声音虽然没以往的大,不过话说的连贯,也不至于太过虚弱,萧凭望从小没少受伤,他觉得萧意珍这样根本没什么事。 “我不同意,送给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他们凭什么要回去!” 萧凭望冷着脸,用更大的声音道:“你不同意就不同意,有些事,不是你不同意就能改变的,你不同意能有用吗?” 萧凭望的口气严厉,像极了萧镇海,萧意珍又是身上痛,又是委屈,心里想到自己的那些东西,又痛,又开始掉泪。 萧夫人见状,心疼女儿,又开始数落萧凭望,心中也郁闷,自己怎么生个这样脑子转不过来弯的儿子。 萧凭望由着萧夫人说他,转身走到季夫人和沈大夫人面前,抱拳行了礼。 “你倒和其他萧家人不同。” 季夫人和沈大夫人对萧凭望印象还不错,看他的神色,比其他人都要温和。 萧凭望如此,萧燕反而后悔自责起来,走到萧凭望面前,开始道歉。 “凭望,你别怪姑母,你表弟出了事,你父亲不在,你姑父我想和你母亲好好商量的,你母亲她根本就不管你表弟的死活,姑母也是没办法。” 萧凭望半点也不介意,反而安慰掉泪的萧燕,随后对季夫人和沈大夫人道:“我妹妹被娇惯坏了,若有失礼之处,还请两位夫人见谅,你们先着人去我的院子搜查吧,若有缺的,便用我院子里的东西拿来抵,那些都是圣上赏赐之物,虽比苏大小姐差些,但聊胜于无。” “什么叫我被娇惯坏了,我什么都没做,是季夫人,季夫人将我甩飞了,你没看我都吐血了吗?咳咳!” 萧意珍见萧凭望居然还请求沈大夫人和季夫人的原谅,气的声音都大了,咳嗽了起来,萧夫人也气的不轻,暗骂萧凭望胳膊肘往外拐。 季夫人脸上倒是没有半点心虚,在她看来,就萧意珍这种货色,胆敢觊觎谢云弈,这就是不容饶恕的。 萧凭望说完,招了随身的下人过来,“你们领两位夫人的人去我的院子。” 萧凭望吩咐完,又问季夫人和沈大夫人道:“两位夫人还没用晚膳吧?” 季夫人勾了勾手,很快有人搬了凳子,到她的屁股后头,季夫人坐下,点头,“何止我和沈姐姐没吃,大家都没吃呢,要萧家能准备最好了,若是不能,那我就只得吩咐季家的下人送来了。” “沈夫人和季夫人来萧家是为执行太后的懿旨,饭菜自然该我们准备。” 萧凭望刻意咬重太后的懿旨,被萧意珍受伤一事冲昏头的萧夫人如梦初醒,就见萧凭望已经招了自己随身的春桃嬷嬷,吩咐道:“你吩咐厨房,让他们给沈夫人季夫人准备晚膳,还有协助她们奉旨办事的人,也都要有,姑姑和表妹也一起吧。” “母亲!” 来她家拿东西,还得准备膳食,萧意珍哪里甘心愿意,拽了拽萧夫人,萧夫人虽然也有些咽不下这口气,但也没拦着。 她不单单是萧意珍的母亲,还是萧家的主母。 “烦请二公子指个人领我们去萧家小姐的院子。” “我” “你给我闭嘴!” 萧意珍张口,萧凭望一个冷眼过去,刚硬的声音,是不容违逆的强势。 萧意珍平日是不怕萧凭望的,这会却憷的紧,就好像看到萧镇海似的,乖乖就闭上了嘴。 萧凭望依着季夫人的意思指了个人,季夫人的人随后跟着他前往萧意珍的院子,萧意珍急的又是掉眼泪又是跺脚,巴巴的看着萧夫人,萧夫人也狠了心,不管萧意珍的意愿,让她到自己院子的房间休息,随后将府库的钥匙给了萧凭望,让他带着萧燕还有萧府的下人,将里面是沈清嫁妆里面的东西挑拣出来。 这些年萧燕搬来萧家的东西着实不少,从丑时开始,陆续有其他院的箱子抬进来,一直到差不多天亮才停,萧夫人的院子,几乎被堆满了。 萧意珍躺在萧夫人院子里的床上,因为担心自己院子的情况,一晚上没睡,爱财如命的萧夫人,看着一台台的箱子,心疼心痛的也是一晚上都没有合眼。 对置身其中的苏倾楣和萧燕来说,这同样是个不眠夜,季夫人和沈夫人倒是已经习惯了几个晚上,夜里还眯了会,相比其他人来说,精神奕奕的。 天亮,照着萧燕给的单子,季夫人的人开始宣读品鉴,一样样东西归类,萧夫人坐在门前,闭着眼睛,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就好像得了重病的人似的。 所有人里面,最淡然的大概就是萧凭望的,他负首站着,就好像那些被装进箱子搬走的东西,不是他的,和他也没有任何的关系。 萧凭望怕萧意珍生事,找了几个自己的人,看守着萧意珍。 萧意珍听着那一声声吆喝宣报,单听名字就觉得价值不菲,像花瓶珊瑚树这样的摆件,萧意珍听听觉得还能过得去,可听到首饰,顿时就觉得过不去了,几次差点突破萧凭望的人冲出去,屋子里,她的叫骂声,传到人的耳朵里,都要盖过外面宣报嫁妆单品的人的声响了。 萧意珍现在不但怨恨直接造成这一切的萧燕,还有苏梁浅,就连苏倾楣也恨上了,还有惹事的苏泽恺,以及管不住苏梁浅的苏克明,总之,苏家的人,在她看来,就没一个好的。 萧凭望剑眉紧蹙,若非顾忌萧夫人的心情,他都想让人将萧意珍的嘴巴用东西给堵起来。 因为萧燕的这个小本,勾划记录的人,并没有像上次那样熟记,在这方面的效率上,要差一些,但因为有之前的经验,轻车熟路,很多事情都要熟悉许多,所以整体还是要比上次快一些的。 当天傍晚,天色将黑的时候,所有的东西,全部清点完毕,总共有十三台箱子,但东西的件数,却一点也不少,因为萧燕防着苏克明,并不敢太过的明目张胆,所以东西的体积并没有太大。 苏倾楣看着那一台台装的满满的箱子,再想到萧夫人和萧意珍的态度,实在觉得不值,为萧燕不值,也为自己不值,心头不忿的很。 “苏夫人登记在册的,共有两百五十六件,从萧府搜找出来的共有一百九十八件,另外五十八件,根据前来的大师的鉴定,估价约十万两!” “十万两!” “五十八件?刘园意,你居然将我拿来的那么多东西拿回娘家,还有多少是我和我兄长不知道的?你就是个贼,萧家的贼!” 萧夫人惊得扶着椅子站起来,很快又因为腿软坐下,她的声音尖锐,几乎能将树上的鸟儿惊飞,眼睛翻白,仿佛随时都能晕过去。 萧燕听说这个数字,猛地扭头看向萧夫人,见她半死不活的样子,半点也不同情,气愤控诉。 她这样的控诉,在其他人看来,简直无语又好笑。 她说萧夫人是萧家的贼,她更是苏家的贼,而且比萧夫人更不要脸。 “母亲!” 萧凭望见她这样子,急忙冲上去,眼神含着焦灼,正这个时候,被困在里面的萧意珍,突破了重重的阻扰,也冲了出来,她第一时间关心的并不是萧夫人的情况,而是手指着站在季夫人面前的人,怒目而视,“十万两?你们说十万两就十万两?你们怎么不去抢!” 萧意珍昨晚虽然没睡,但躺了一天,又吃了药,恢复的极好。 “你们干脆直接去抢好了!还十万两,我告诉你们,一两都没有!” 第一百九十六章:一地鸡毛,萧意珍苏倾楣‘自相残杀’ “你们干脆直接去抢好了!还十万两,我告诉你们,一两都没有!” 萧凭望看着对季夫人沈大夫人等人放肆叫嚣的萧意珍,就和疯狗似的,哪里有半点世家小姐该有的风姿仪态,恨不得自己用手堵住她的嘴。 “谁让你出来的?” 萧凭望质问的口气很重。 萧有望萧凭望他们还过过几年苦日子呢,但萧意珍自一出生,就可以说是锦衣玉食,但在爱财这件事上,萧意珍却完全得了萧夫人的真传。 她看着几乎放满了院子的那一台台箱子,任是萧凭望怒喝威慑,心里的愤恨不舍远超畏惧,伸长着脖子道:“我说错了吗?不过就是几十件东西,凭什么要十万两?这不是抢是什么?她们这是敲竹杠!我们萧家的人那么傻那么好欺负的吗?季家帮人保管东西都要收取保管费,为什么不是苏梁浅给我们保管费?刚好就拿那五十八件东西来抵,一笔勾销!” 萧意珍声音比之前还大,义愤填膺,理直气壮说出的话,让季夫人忍俊不禁,其他人对她的这番言论,也是目瞪口呆。 萧凭望无语,看了眼萧夫人,刚好撞见萧夫人睁开一只眼睛观察众人,查看情况,眉头锁着。 萧凭望虽然没一直呆在京城,不在萧夫人身边长大,但对自己的母亲,还是有所了解的,一眼就看出她还抱着侥幸的心态。 萧夫人哪里是侥幸,她也是憋了一肚子火呢,萧意珍说的,就是她心里的话,她完全赞同,而且觉得萧意珍每个字都很有道理,就是碍于身份,她不能说就是。 萧意珍如此谬论,她居然也不管,也不怕传出去,到时候大家对萧意珍的印象更差。 季夫人笑罢,看向沈大夫人,“沈姐姐,我竟然觉得萧小姐说的很有道理,但我吧,又觉得不是这样的,我一定要将这件事说与我的那些好姐妹听听,让她们来评判评判。” 萧夫人不淡定了。 萧凭望不再指望萧夫人出面,招了几个会功夫的年长丫鬟过来,让她们制住萧意珍。 萧意珍实在受不了被人困在屋子里面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做不了的煎熬,凶狠的指着那些丫鬟,“你们谁敢碰我?” “将小姐给我制住,嘴巴堵住,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 萧夫人睁开两只眼睛,气怒的看向萧凭望,“这是你妹妹,你这是在做什么?” 萧夫人那眼神,仿佛就是在指控萧凭望胳膊肘往外拐。 萧夫人手扶着椅子站了起来,“两位夫人见笑了,勿怪,珍儿她是气糊涂了才会说这样的话,你们听听就好,不要放在心上!” 萧夫人赔着笑说完,不住的给萧凭望使眼色。 萧凭望看了萧夫人一眼,不搭理,转而拱了拱手,向沈大夫人和季夫人赔罪,“就十万两,稍后我命人将我院子里的物件整理出来,到时送到沈家,你们命人估算,若是不够,我们再赔银子。” 来萧府,沈大夫人就好像陪衬似的,并不怎么说话,季夫人赞许的看向萧凭望,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看在你的份上,这事就这样定了,我就走了,也省得你们萧家还得给我们这么多人做晚膳,看你母亲心疼的,脸都变形了,好好劝劝她,都是侯爷夫人了,别太小家子气了。” 季夫人苦口婆心,听的萧夫人简直想将自己含血的口水喷她一脸。 这嘴脸,得了便宜还卖乖,实在是太气人了!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公爷夫人?萧夫人想着,她要不是公爷夫人的话,她一定让人将她的舌头割了还打一顿。 季夫人的人招呼了声,陆续有人低身抬箱子。 “不许动!” 萧意珍看着那一台台的箱子,想着自己心爱的首饰都在里面,那个急的,刚好这会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她痛心疾首的尖叫了声,疾步就冲向了院子,她的速度倒是极快,很快越过了众人,到了距离院门口极近的位置,然后人趴在其中一台箱子上面,哭着嚎道:“不可以!不行!这些东西都是我的,是我的,你们不能拿走,说什么都不能还给苏梁浅那个贱人!” 萧意珍提起苏梁浅三个字,简直是恨不得将她杀了然后饮血的恨意,季夫人听到贱人二字,脸上亲和的笑,一下就冷了下来,沈大夫人也是拧起了眉头。 萧凭望敏锐,很快察觉出季夫人的不快,萧凭望对苏梁浅还是很有好感的,应该说,他对这个比他还小几岁的女孩儿,内心有着敬畏,就和对萧镇海一样。 萧凭望正要命人将萧意珍拉开捉住,季夫人先开口了,“我看萧小姐这样子,看是看不住了,只有将她绑起来。” 季夫人话落,直接就命自己的人,将萧意珍绑住。 “珍儿,我的珍儿啊!” 萧夫人想要制止,被萧凭望拦住。 在萧凭望看来,这事本就是萧家理亏,季夫人身份尊贵,也得罪不起,这是一方面,另外,他也想有人能管束教训萧意珍。 他心里觉得,萧意珍虽然吃了大亏,但就那一次,所以才不长记性,多吃几次亏,自然就老实了。 听从季夫人命令动手的下人,都是会功夫的,而且季府的下人不同于萧府的,自然不会因为害怕她的惩罚而手下留情,萧意珍使出全身的力气奋力挣扎,依旧无济于事,将她绑在了走廊她之前撞飞的柱子上,气的萧意珍又开始飙泪,破口大骂。 “萧小姐院子里搜出的东西在哪个箱子,给她打开看看!” 前来的都是记性极好的,很快就锁定了箱子,然后依照季夫人的意思打开。 萧意珍虽然长的丑,但这并不妨碍她爱美啊,萧燕苏倾楣投其所好,送她的多是首饰,萧燕也是。 金银玉器,宝石玛瑙,各种材质,各种款式,在朦胧的夜色下,依旧散发着让人爱不释手的痴迷光泽。 季夫人命人拿出来,一一在萧意珍面前展示,然后又放回箱子,萧意珍被激的,就像头发狂的野兽,眼睛红的吓人,骂人的声音,因为过大,都有些哑了,同时还伴随着嚎啕的哭声。 萧夫人又是求情又是威胁,季夫人无动于衷,萧夫人看不下去,差点和季夫人的人动手,被萧凭望呵止,萧夫人那个心疼的呦,自己就站在萧意珍旁边,跟着她一起哭,同时还不忘安慰萧意珍。 “珍儿,你别哭,别难过,我们萧家好东西有的是,母亲给你买,买一样的,你别哭啊,你这个样子,母亲的心都要碎了。” 萧凭望也觉得季夫人此举残忍了些,作为兄长,看萧意珍这个样子,他也心疼,更不要说还有萧夫人,但他同样清楚一点,对不该不能得罪的人,不能被她记仇,背地里的绊子,最是阴狠恶毒,也最恐怖。 萧凭望看着出口成脏,俨然没有半点形象的萧意珍,他倒是希望萧意珍的嘴巴被堵住,他总觉得,季夫人是故意没将萧意珍的嘴巴堵住。 过了半晌,萧意珍也不骂人了,低垂着脑袋,就在那哭,委屈伤心的,当真就好像天塌地陷,情绪已经有些崩溃,萧凭望这才上前替她向季夫人求情。 季夫人也见好就收,停止了对萧意珍戏弄似的惩罚,让人将箱子合上抬走。 萧意珍本来是低垂着脑袋在哭,脑子晕乎乎的她沉浸在自己悲伤都要逆流成河的世界,并没有听到萧夫人的命令,但箱子合上的声音,她却听到了。 萧意珍猛地抬头,眼中含着的泪水,让她视线模糊,但她还是看到那台装着她心爱的首饰的箱子,被几个人盖上后,然后抬了出去。 那一瞬间,萧意珍临近崩溃的情绪,一下彻底崩溃。 “不!” 她狂吼了声,那一声,简直撕心裂肺。 那双被泪水漫住的眼睛,里面流泻出的不舍的情绪,强烈到了极致,还有浓烈的化不开的悲痛,仿佛被抬走的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首饰,而是她最最重要不能割舍的宝贝。 对萧意珍来说,那确实就是她不能割舍的宝贝,尤其想到这些东西,还是要给苏梁浅的,萧意珍更不能接受。 萧意珍的声音都还有回音呢,那几个人已经抬着盖上的箱子往外走了,萧意珍看着他们离开萧夫人的院子,然后消失在模糊的视野,眼睛里面所有的情绪,仿佛都被淹没,身子前倾的她头后仰,竟是一下晕了过去。 “珍儿!” 萧夫人慌乱的叫了声,声音发颤的厉害,她抱住萧意珍晃了几下,还是萧凭望命人将萧意珍的绳子解开。 萧凭望亲自上前,将昏迷的萧意珍接住,平放在地上,用力在她的人中掐了掐,萧意珍轻咳了两声,略有几分虚弱,缓缓睁开眼睛。 她一睁开眼睛,下意识的就要往院门口的方向看,萧凭望挪了挪,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不让她看到将箱子往外抬的队伍。 “我将她抱回母亲的房间休息。” 萧凭望说着,弯腰将萧意珍抱了起来,往萧夫人房间的方向走,萧夫人心疼银子,更关心女儿,跟在萧凭望的身后一起进了屋。 苏倾楣站在萧燕的身侧,看着几个人心急火燎的进了房间,并没有跟着,她眉间一直没松开的褶子,拧的更紧,萧燕的双手也是紧紧的交缠在一起,难看的脸色,明显流露出不安。 今日的事情传出去,不但萧有望萧凭望的婚事会受到影响,萧夫人也会成为被人议论的笑柄,更不要说萧意珍,估计名声更臭更没人敢要了。 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局面,两家的关系,真的已经不能挽回了。 苏倾楣的手握成拳,垂着眼睑,长长的深吸了口气,接下来,恐怕还会有场暴风雨。 季夫人前来萧府的人多,箱子并不多,几人合力抬一担箱子,等萧凭望从萧夫人的房间出来的时候,院子里的箱子,都已经被搬空,地上已经没有箱子,就只有抬着箱子往外走的人。 季夫人看着从屋子里面走出来的萧凭望,面上的笑,倒是一如在其他人面前的亲切,“萧家小子,那我就先走了。” “晚辈送送两位夫人。” 萧凭望走至季夫人和沈大夫人的身后,做了个请的动作,送至院门口的时候,沈大夫人停了下来,“还有不少事等着你处理呢,就送到这里吧。” 季夫人似笑非笑,朝里看了眼,“这样叫下去,两人喉咙都得哑,你好好劝劝,不要说喉咙哭哑了,就是哭死过去了也没用。” 站在院门口,都能听到萧意珍和萧夫人鬼哭狼嚎的声音。 侧面对着沈大夫人和季夫人往里看了眼,迟疑了片刻,随后道:“那晚辈就送二位夫人至此,舍妹无礼,下次晚辈再登门替她请罪。十万两的赔偿,我会在这两日就让人将东西送到沈府。” 萧凭望躬身抱了抱拳,找了另外的人,送沈大夫人和季夫人离开,随后面带急色,匆忙进了院,可见他内心也是很挂念里面的情况。 “萧镇海人不怎么样,教出的儿子倒是不错,年轻有为还明事理,有大局观,品行也好,比他夫人教出来的两个孩子不知道好多少倍,就是可惜了。” 季夫人惋惜的叹了口气,“他姓萧,他要不姓萧,我都想给他保媒了。” 萧燕和萧夫人再怎么闹,萧燕也姓萧,是萧镇海的妹妹,萧家真正做主的也是萧镇海,并不是萧夫人说了算,萧镇海看重自己的侄女,所以注定是苏梁浅的敌人,季夫人自然不会给苏梁浅树立劲敌。 而且,嫁给萧凭望可能会幸福,但是嫁到萧家,日子却未必好过。 沈大夫人没有应答,沉静的脸,却有种难言的悲伤,“当年我的谦儿,就和萧家这小子一般大,也这样懂事。” 季夫人听沈大夫人提起已经过世的沈谦,脸上所有的笑褪去,想要安慰,都不知道说什么。 丧子之痛,不是言语可以抚平的。 而且,那场灾难,她不但失去了儿子,还有夫君。 沈大夫人和沈家的长子,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两人感情甚笃。 那是她人生中最最重要的两个人。 萧燕看着跑步进来的萧凭望,在他进房间前拽住了他的手。 “凭望。” 萧燕的声音也是颤抖的,听起来没什么底气,甚至还有些心虚害怕慌乱。 “我明白姑姑的难处,时辰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和表妹回去。” 天色已沉,夜幕降临,就算走廊四处的灯笼点着,光线依旧昏暗。 就像沈大夫人说的,现在还一摊子事呢,萧凭望暂时也顾不上萧燕。 萧燕摇了摇头,苏倾楣上前道:“我们若这时候回去,舅母和表妹还不得到苏家找我们算账。” 这正是萧燕忌惮的。 本来,她现在在苏家已经没有任何地位可言了,要刘园意和萧意珍杀去苏家,说要和她断绝关系之类的话,那苏克明对她,就更肆无忌惮了,她的日子,也会更加艰难。 萧凭望思忖了片刻,“那姑姑和表妹就先留下。” 萧燕拽着萧凭望的手紧了紧,“凭望,等会你可得护着你姑母,还有你表妹。” 萧凭望点了点头,萧燕还要说什么,被苏倾楣提醒打断,“母亲,表哥还有事呢。” 萧燕不情愿的松了手,“你先去忙。” 萧意珍躺在床上,萧夫人坐在床边,两人还在那哭,还在那骂,萧凭望英挺的眉皱的更紧。 萧夫人在萧凭望迟疑着开口前,先一步发现了他,“都走了?” 她脸上都是泪,声音僵硬。 萧凭望嗯了声。 萧夫人对萧凭望的表现极其不满,萧凭望对萧夫人此次所为,心里同样存着很大的意见,之所以忍着没很快发难,就是见两人哭的太过伤心悲痛,没忍心。 萧意珍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睛都哭肿了,脸也是红红的,看着萧凭望问道:“那我的那些东西呢?是不是也被抢走了?” 三观很正的萧凭望很快纠正道:“什么你的?什么抢走了?那些东西,就不是你的,这也不是抢,这叫物归原主!” 萧意珍听了这话,心就像是被剜空了似的,那种整个人仿佛要爆炸不能呼吸的感觉,再次浮了上来,萧夫人见她呼吸和脸色不对劲,忙安慰劝哄,然后指责萧凭望,“萧凭望,你姓什么?珍儿是你妹妹,你是要和外人合伙,将你妹妹还有你母亲气死是不是?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来,胳膊肘尽往外拐!我告诉你,你自己要用你自己院子里的东西赔偿,你自己赔的,要少了,也别找我,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出这银子的,一两,一个铜子儿我都不会出!” 萧夫人呼吸也急的很,她指责萧凭望看到屋子的时候,见房间的架子上,不少格子都空了,和萧意珍一样,也仿佛要爆炸了一般,逮着萧凭望,将肚子里的火气发泄在他身上。 萧夫人身后站着的嬷嬷看向萧凭望的眼神,都是带着怜惜心疼的。 在稍稍有点眼力劲,还有几分理智的旁观者看来,萧凭望今日这样的处理方式,显然才是对的,至少,大方向挑不出任何的错处。 这也就是他回来的还算及时,不然的话,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事情来,萧家又不知道闹怎样的笑话,丢多大的脸,当然,现在的这种情形,这脸,也丢定了。 “萧燕呢?还有苏倾楣,那对吃里扒外的母女呢?她们也回去了吗?还是就在这里?” 因为呼吸急促,让萧夫人的口气听起来很重,咬牙切齿的,眼神也凶狠的很,仿佛要吃人似的。 已经从床上坐起来的萧意珍像是被提醒了般,站了起来,边站起来边往外冲,“我找她们算账去!” “珍儿!” 萧夫人慌忙叫了声,像之前那样,跟在萧意珍的身后。 萧夫人和萧意珍两人都以为萧燕和苏倾楣离开了,但她们觉得,就算是走,她们应该也还没走远。 两人一肚子的窝囊气,还有堪比从身上割肉下来的痛,都亟需发泄。 季夫人和沈大夫人她们不敢不能,比起萧家那些无辜的下人来说,萧燕和苏倾楣自然就是最好的对象。 就在房门外站着的萧燕和苏倾楣,能听到里面的动静,萧夫人和萧意珍从房间出去的时候,刚好看到萧燕往外逃,萧意珍眼睛里面一下迸射的火光,几乎能将这昏暗的夜,都给点燃照亮了。 “萧燕,你给我站住!” 萧意珍直呼萧燕的名字,完全没有上下尊卑可言。 往日,萧意珍和萧燕的关系是不错的,萧意珍也是很喜欢萧燕这个姑姑的,有些时候萧夫人骂她,萧意珍都会找萧燕告状,但这会已经气急的萧意珍,完全想不起半点萧燕对她的好,更顾及不到,这个人是她的姑姑,如果手上有鞭子,萧意珍都想抽萧燕一顿,狠狠的,抽一顿。 “是你,都怪你!” 萧意珍边追萧燕,边还指责,萧夫人跟在萧意珍的身后,也骂人,骂的很难听。 萧凭望虽然对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并不是完全不了解,但见她们这泼妇般彪悍的样子,还是吃了一惊,最让萧凭望无语的是,萧意珍这幅德行,萧夫人竟然不是先管束她,而是跟着她一同指责萧燕。 萧凭望心头朝春宴后那生出的想要争取的声音,因为今日的事情,还有萧夫人萧意珍的表现,一点点慢慢变小,临近熄灭。 嫁给她的女子,若不是真正的高门,脾气强势,定是会被欺负的。 “萧意珍,你够了,你给我闭嘴!” 萧意珍这个样子,萧凭望还真的有些担心她会对萧燕动手,加快了步伐。 萧意珍跑的虽快,但萧凭望身高腿长,还是在院子里逮住了她,萧夫人见他捉住萧意珍,手劲还挺大,当即用手去拍打萧凭望扣住萧意珍的手,“你这是做什么?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萧夫人也是下了狠手的,萧凭望被打的手背,一下就红了。 “母亲是觉得妹妹的名声还不够糟糕吗?想要她再多一个对长辈动手的恶名!” 萧凭望的声音挺大,且火星味也重的很,再加上他说的事也是萧夫人很在意的,萧夫人一下就愣住了。 萧凭望将萧意珍捉回了屋子,将她强按在椅子上,“你给我坐好!” 被按在椅子上的萧意珍,眼泪一下喷涌而出,“不要,我不要坐好!” 她流着泪,声音带着哭腔,边就站了起来,又被萧凭望按了下去,这一次,萧凭望按她坐下后,并没有马上松手,“我让你坐好,你没听到吗?” 萧凭望这口气,还有那气势,像极了萧镇海,震的萧夫人一下都没敢上前去训他。 萧意珍边哭着边用脚去踹萧凭望,萧凭望也没松手,反而越来越用力,萧意珍被弄的很不舒服,哭的也是上气不接下气,“松手,你弄痛我了,我自己会坐好!” 几乎是下意识的,萧夫人几步上前,用力将萧凭望推开,然后抱住了萧意珍,将她搂在怀里,母女两又是一起哭。 “你要这样”惯她到什么时候。 萧凭望脱口就要质问萧夫人,想到萧夫人和她身边的嬷嬷之前向他说了,扫了四周一眼,见都是人,将这样落萧夫人面子的话,咽回了肚子。 萧意珍就哭了一会,眼角的余光瞄到门边上站着的萧燕,一下就停止了哭泣,她手指着萧燕的方向,两边的肩膀一耸一耸的,“是你,都怪你,要不是你,我的东西怎么会被那些人抢走?送那些东西装好人做人情讨要好处,现在联合着外人抢要回去,你还要不要脸了?你既然不能做主的东西,干嘛打肿脸充胖子,拿来送我们!” 萧意珍歇斯底里的,声音很大,每个字都很重,用词更是半点也不客气。 “看我又被打又被绑,你满意了,你很开心是不是?你还是不是我姑姑,你还有没有将我当成侄女!这些年,你从我们家也得了不少好处,你将那些东西也都给我还回来!” 萧意珍另外一只手握成很紧的拳头,放在膝盖上,声音大的,情绪激动的,整个人都在抖。 搂着萧意珍的萧夫人也转过身去,面对着萧燕和苏倾楣,眼中是深浓的化不开的恨意,那声音说出的话,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充满了恨意,“萧燕,你是疯了吗?你没长脑子的吗?你明知道季夫人是站在苏梁浅那边的,和我们,和萧家不对付,你居然还找她帮忙!我的脸,萧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影响你两个侄儿的婚事?你真该死,你简直罪该万死!有你这样的母亲,苏泽恺他就是活该!” 何止是萧有望萧凭望,最让萧夫人头疼的还是萧意珍。 今日萧意珍所为所言要传出去,谁还敢娶她?想到这些,萧夫人何止想咒萧燕去死,她简直想自己亲自动手,将她弄死。 萧燕往前走了两步,张口正要说话,萧意珍已经将矛头对准了素日和她关系极好的苏倾楣,“还有你,苏倾楣,你也是个蠢蛋!” 萧意珍站了起来,朝着苏倾楣的方向走近,“要不是你贪慕虚荣,非要在朝春宴上出风头,穿那个什么百色缎制成的衣裳,苏梁浅哪来那么好的机会将东西要回去?我还以为你有多聪明呢,真不知道我父亲看重你什么,你在穿那衣裳前,都不去查一下出处的吗?活该你输给苏梁浅,你就是不如她,你什么都不如她,你这辈子注定都会被她踩在脚下!” 不怎么聪明的萧意珍,难得机智了一回,张口就击打中了苏倾楣的七寸,苏倾楣就好像被烧着了尾巴的猫儿似的,在萧意珍话说完的时候,脸都是变形的,眼睛一下红的比哭了许久的萧意珍还厉害。 萧意珍边指责数落苏倾楣的时候,边向她走近,萧意珍气苏倾楣,但也没那么气的,但越说越气,话说到最后,她甚至觉得苏倾楣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如果不是苏倾楣创造那样的机会,太后不下懿旨,苏梁浅根本要不回那些东西,要那些东西苏梁浅没要回去,苏泽恺就算出了事,萧燕也有办法应对,不会找上萧家,不但不会找上萧家,可能还会往萧家继续送东西。 苏梁浅的那份嫁妆清单,现在外面都有卖的,那么多的东西,她这几日出去和那些小姐见面,她们都会谈论此事,个个都羡慕坏了,想到自己曾经心爱的那些东西,也会落到她的手中 萧意珍说到最后情绪激动处,额头的青筋暴出,她再见苏倾楣一脸凶恶的盯着她,更觉得来气,手直接就扬了起来。 “你给我闭嘴!” 同一时间,苏倾楣也承受不住萧意珍说的那些话,对她抬起了手,两人几乎同时,狠狠的朝着对方的脸扇去。 ------题外话------ PS:推荐潇湘美娜新:重生空间之最强农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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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夫人像早上萧燕对她那样,掐住了她的脖子,萧燕反应也是快,在萧夫人伸手掐住她脖子的时候,抬起的手,一下就精准无误的拽住了萧夫人的头发,她用力一拽,萧夫人痛的尖叫,气痛之下,脸绿的更厉害了。 她下意识的低头,松开掐住萧燕脖子的手,左右开弓,在萧燕已经有巴掌印的脸上,又是连续几个耳光,打的萧燕嘴角都流血了。 萧燕也松了拽住萧夫人头发的手,脖子没被掐住,能呼吸的她,忍着痛,挥动着双手,握成很紧的拳头,打在萧夫人的脸上和身上。 双方的下手都极重,不像是姑嫂,倒像是仇人,萧凭望在旁边怎么喊叫制止都没用。 “将夫人和姑太太分开!” 萧凭望见萧燕和萧夫人打的是难舍难分,对四周围站着的显然已经有些傻眼的下人命令道,脸色少有的冷,眸色沉沉。 他从未想过,这样的戏码,竟会在萧家上演,而且动手的两人,还是他的亲人。 萧夫人和萧燕心里都有很大的气,打的是如火如荼,几个上前拉架的人都遭殃挂了彩,萧凭望也上去帮忙,合几人之力,还是费了半天的劲,才将两人拉开。 几个下人拽住她们的手,都将她们往后拖,让两人拉开一些距离,两人手被控制住了,脚却没停,不停的还想要对方的身上的踹。 距离近的时候,两人在对方的身上踹了几脚,拉着她们的下人,也难免遭殃,闹哄哄的场面,乱糟糟的还。 “贱人,今后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再踏足萧府半步,你就在苏府自生自灭吧,你这样害我们,我一定会让苏克明好好招呼你的!” 萧夫人怒视着萧燕,一如之前的咬牙切齿,没有半分玩笑。 萧燕被打的,现在有些怵苏克明,萧夫人的话,让她心里有些发毛,但此刻的激愤,还有对萧夫人萧意珍恼火的不甘,压过了其他一些的情绪。 “能不能进萧家的门,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了算了,你不认我这个小姑子,我兄长认我,这个家,他说了才算!你要有本事,趁兄长在家,动我和楣儿一根手指头试试!等我大哥回来,我一定要告诉他,你利用侯爷夫人的身份向苏克明施压,让他对我施暴,我一定要让他休了你这个恶毒的母夜叉!” 萧夫人听了萧燕的话,很快意识到自己因为情绪激动,说了不该说的,落了萧燕话柄,后悔的恨不得咬舌头。 她要不说这话,偷偷向苏克明施压,有萧燕的好日子过,但现在情急之下说了,非但不能借苏克明的手惩治萧燕,还得告诫苏克明,让他不要做的太过分。 “你凭什么不让我进萧家的门?你有什么资格?你为萧家做了什么,你知道我为萧家付出牺牲了什么,我下半辈子全都搭进去了!萧家没我萧燕,不会有今天,我兄长和我说了,这个家,我想回就回,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你刘园意算个什么东西,你不过就是坐享其成,你等着,你给我等着,看我大哥回来不修理你!” 萧夫人听萧燕搬出萧镇海来压她,完全不将她萧夫人的身份放在眼里,但那确实是萧镇海说过的话。 萧镇海倒是没当她的面说过,但是私底下,她在萧镇海面前抱怨过萧燕,萧镇海每次都是帮着萧燕说话,并且还说过萧家就是萧燕的家。 愤怒的萧夫人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怂,但躲在萧夫人身后,面对着她的苏倾楣却敏锐的察觉了出来,她看着身前的萧燕,若有所思。 萧燕的话,给了她一个讯息,萧镇海能有今日,是因为萧燕帮他做了什么。 苏倾楣见萧夫人气喘吁吁的,却没很快反驳萧燕的话,同时捕捉到了另外一个对她有用的讯息,那就是萧镇海很在意萧燕这个妹妹,比她想象的可能还要在意许多。 苏倾楣沉下心来,莫名有了些底气。 心里已经有些发虚的萧夫人想到这些年萧镇海不在家中,自己拉扯带大几个孩子,还要料理家中的事务,操持一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好,我等着的,我等着,你让我夫君休了我,只要他没休了我,我就是萧家的女主人,他要不在家,这个家就我说了算,我要还能说了算,你就别想进萧家的门!” 萧凭望站在两人靠中间的位置,见两人争执不下,谁也不肯让谁,没完没了了,简直头疼,他见萧夫人说完,萧燕又要反驳了,走到萧燕面前,叫了声,“姑母。” 伸长着脖子,已经张开嘴巴准备喷人的萧燕收住了声,看向萧凭望,萧凭望见萧燕还听的进去自己的声音,又看了萧夫人一眼,“都是一家人,一人退一步,你们别吵了!” 萧凭望劝导的声音,很是无奈郁闷。 “谁和她是一家人!” 萧燕是心里气不过才不让萧夫人,但并不是那么愿意和萧家将关系弄成这样,她现在已经得偿所愿,是盼着一人退一步化干戈为玉帛的,说这话的是萧夫人。 她说的毫不犹豫,那神态,还带了几分对萧燕的不屑。 “母亲!” 萧凭望冲着萧夫人大叫了声,这一声叫唤,除了不满,还有几分警告的意味在里面。 萧燕最近一直遭受冷眼轻视,见萧凭望这样护着她,感动的眼睛里面一下蓄满了泪水,哽咽着道:“还是凭望好,要你父亲在,肯定也不会让姑母遭受这样的欺辱的!” 萧燕一张口,眼睛里面蓄着的眼泪就往外掉。 她心里委屈难受是一方面,另外的话,萧镇海不在家中,她现在正是需要萧凭望怜惜的时候。 “滚!你们给我滚!这是我家,我算了说!滚出我家!将她们用扫帚给我赶出去!” 被苏倾楣打了一巴掌的萧意珍,像是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指着门口的方向,冲着萧燕和苏倾楣的方向大声喊道。 萧意珍嘶吼完,捂着脸,气势汹汹的往苏倾楣的方向冲,眼睛里面都是火光,“苏倾楣,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被惯坏的萧意珍向来目中无人,她唯一能接受的打,只来自萧镇海,比她身份高她不能奈何的就算,像苏倾楣,她却是接受不了的。 她和苏倾楣的关系不错,这要是往日,也不至于这样暴走,但她的那些宝贝因为苏倾楣落入了苏梁浅的手中,她刚刚又被季夫人那样惩罚,萧意珍本来就和团燃烧的火似的,苏倾楣这时候惹她,本来就不擅长控制脾气的萧意珍哪里能就这样算了。 “萧意珍,你给我站住!” 萧凭望命令萧意珍站住,萧意珍气红眼了,根本就不听他的话,一步一步,步步都跨的很大,气势比之前的萧夫人还足。 “拦住小姐!” 院子里的婆子丫鬟迟疑的目光在萧凭望萧意珍还有萧夫人身上逡巡,没一个敢上前的,萧凭望就只有自己上,拦在萧意珍的身前,扣住了她的胳膊,“萧意珍,如果你再胡来的话,我就亲手将你绑起来,母亲在这里都没用!” 听了这话的萧夫人,胸口起伏的更厉害了,手指着萧凭望,手抖嘴巴哆嗦,半晌,指着萧凭望的手垂下,捂住了胸口,似是被气的胸口疼。 萧意珍瞪大着有些小的眼睛,全身也在发抖,盯着萧凭望,指着苏倾楣,“她打我,她打我,你没看到吗?我才是你的亲妹妹!” “你对她也动手了,没看到她也被你打出血来了吗?都给我消停的,你们是要父亲为了这些琐碎的家事,这时候违抗圣旨回来吗?” 萧凭望几乎也是吼出来的,声音很大,仿佛咆哮一般。 萧凭望虽是武将,却是儒将,脾气算是温和的,还是第一次这样沉着脸发火,一下将其他几个人都震慑住了,萧意珍直接被吼的发懵,吓得哭出声来。 萧凭望也不安慰,叫了几个人过来,拉住萧意珍,和萧燕她们保持距离。 “凭望。” 萧燕走向萧凭望,声音有一些弱弱的,“这次的事,是姑母的错,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姑母心里也不想的,姑母也是没办法。” 萧燕说着,眼泪又往外掉,苏倾楣看着神色柔软了些的萧凭望,站在原地,没有上前。 “你表弟出事了,我现在亟需这些东西,我来找你母亲商量,她故意躲着不见我啊,被我识破了,她非但不帮忙,还咒你表弟,对我动手,让人将我赶出去,你看看我这脸,昨儿下午就被她打了,姑母就你表弟一个儿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啊,姑母不是没脑子的人,如果不是你母亲将事情做绝,我怎么会去找季夫人?姑母实在是被逼的没法子了啊,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唯一的儿子被卖完成别人的玩物是不是?这对萧家的影响也不好啊!” 萧燕越说,眼泪掉的就越凶,到最后说话的声,都是带着浓重的哭腔的。 苏倾楣适才上前,向萧凭望解释道:“大哥沉迷赌博,欠了许多赌债,今早季家赌坊的人上门,威胁母亲。大姐姐和季家的关系交好,母亲求到了大姐姐那里,来萧家要回这些东西,应该是大姐姐的主意。” 苏倾楣的声音低低的,用事实告诉萧凭望,萧燕真的是被逼到了没法子才会找上萧家的。 “苏梁浅的主意?苏梁浅的主意你都听,你不是蠢不是没脑子是什么?” 萧夫人拧着眉,快步走到萧意珍身边,拽了拽她,让她不要说话。 “若是舅母念着一家人的情分,和母亲好好说,而不是直接将她赶出去,母亲又怎么会找季夫人?我得知消息赶来萧家,求着舅母让舅母开门,若舅母听我的,赶在季夫人前开门,让我和母亲好好说,大家一起商量,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苏倾楣心里纵然对萧燕有千万般的不满,但现在,也只有和她同一阵营立场。 萧镇海不在家,萧夫人和萧意珍现在是半点指望不上了,她们唯一能争取的,也就只有萧凭望。 萧凭望往后看了萧夫人一眼,英挺的眉拧着,心里对自己今日出门一事越发后悔,就算出门,他也应该早些回来才是,不然的话,形势也不会这样糟糕。 萧凭望暗自责怪自己,但落在萧夫人眼里,却是萧凭望在埋怨她。 萧夫人的火一直没消呢,刚刚是气的胸口发闷的泛疼,才一直没说话,这会见萧凭望居然被挑唆的怪她,哪里还能控制的住。 “你们母女一搭一唱,现在知道后悔装可怜了?我做的过分?是谁一来萧家就大闹?我打你?是你对我动手在先,我差点被你掐死,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我过分?你那是商量求人的态度吗?什么叫被逼无奈,你既然不能拿主意还得要回去的东西,你送给我们干嘛?好看吗?” 萧意珍瞬时就接萧夫人的话道:“这些年,苏倾楣,还有你,从我父亲那里也得了不少东西,既然你将送我们的那些东西拿回去了,我父亲给你们的东西,你也拿回来,一笔勾销,从此就和我们萧家一刀两断!反正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心里眼里根本就没有萧家!” 萧夫人多少有所顾忌,但是萧意珍没有,她说的话,比萧夫人还有刻薄绝情,当然,对萧燕而言,这杀伤力也更大。 “要拿回那些东西,等你父亲回来,你和你父亲说,让他来问我和楣儿要,他要说不认我这个妹妹,我和楣儿绝对不会再回来!” 萧镇海送的那些东西,这次都被拿去填补抵扣嫁妆里面的空缺了,哪里还能还的回来? 萧燕说的硬气,分明就是笃定萧镇海不会这样做,将萧夫人和萧意珍都气的不轻。 “我心里没有萧家?我心里没有萧家?这样的话,你也说的出口?我要心里没有萧家的话,会什么东西都往萧家搬?我要心里没有萧家,刚刚季夫人她们搬走的那些东西是什么?那还不是全部!你们以为我愿意啊?愿意将那些东西要回去,我当初送你们东西的时候,那是诚心实意要送的,就没想过会有这一天,我心里比谁都盼着萧家好!” “诚心实意要送?谁诚心实意要送的东西,还会用本子记下来?你不是为了要回去是什么?” 萧燕将目光锁定在反驳她的萧夫人身上,“我若不是诚心实意送,之前苏梁浅用我和楣儿还有恺儿的那些东西填补漏洞的时候,我就会找上萧家!” “你还好意思说我,另外那五十八样东西呢?去哪里了?是不是被你搬回娘家了?除了这些,还有我兄长的赏赐,你才是萧家的贼,要不是我兄长这些年赏赐不断,这个家都要被你搬空了吧?你才是萧家的贼!” 萧燕盯着萧夫人,那口气,有种说不出的痛心,为那些东西。 “苏梁浅是要求我拿回这些年送给萧家的东西,但她并不知道有这个小本的存在,我本来是打算有商有量,只要回一部分应付的,珍儿,如果那样的话,你最喜欢的那些首饰,还是可以留下的,你怪我怪楣儿,其实你最应该怪的是你母亲,是你母亲见死不救,还想一毛不拔,将我逼到了那份上,我不是没替你着想,你是被你母亲给坑了,不是我,要怪就怪你母亲,不过你实在太让姑母寒心了,东西被要回去,也是活该!” 萧意珍向来是个没什么脑子的人,萧燕的这番话后,她竟觉得很有道理,扭头就看向萧夫人,黑沉沉的眼睛,满是怨怪,萧夫人气的瞪向萧燕,“你又在这里挑拨离间,你滚,你给我滚!” 萧夫人其实是想骂萧意珍一顿的,但想到她这两天遭的罪,又见她脸上还带伤,就没忍心,将怨气怒气瞄向了萧燕。 “不用舅母说,今后若是舅舅不在家,我们母女若是没有要紧的事情,绝对不会随便登门。表姐,舅舅不在家,这个家都是舅母在管,你可得替舅舅好好看着,不要东西都搬到了刘家。” 苏倾楣话落,萧意珍瞪向萧夫人的脸,气的都有几分狰狞。 萧夫人出身低微,但因为是她管家,时不时会有刘家的人上门,其中不乏打秋风的极品,萧意珍对刘家的人是很看不起的。 刘家也在京城,和萧府虽然隔了距离,但乘坐马车的话,一天来回也足够,但萧意珍长这么大,跟随萧夫人回刘家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因为萧夫人给娘家送东西的这事,萧意珍闹过,所以萧夫人往刘家送东西,比萧燕还偷偷摸摸。 萧意珍以前和苏倾楣的关系最好,什么都和她说,这些事,苏倾楣自然也是知道的。 刚刚萧意珍将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到了萧燕和苏倾楣身上,满腔都是对她们的怨怪,并没有想到这些事,现在萧燕苏倾楣这样一提醒,那也是不得了。 苏倾楣冰冷的眼眸闪烁着满意的星光,向萧夫人告辞,“时辰不早了,我和母亲就先回去了。” 她服了服身,随后拽了拽萧燕,往萧凭望的身上使了个眼色,萧燕会意,拉住了萧凭望,“凭望,你送送姑母吧。” 萧凭望萧夫人那边看了眼,见萧意珍都那样瞪她了,萧夫人也不出声斥责教训,眉心拧的更厉害,见萧燕叫他,回头,目光落在了萧燕身后的苏倾楣身上,含了几分警告,苏倾楣抿着嘴唇,垂着眼睑,不说话。 萧燕见萧凭望没很快答应,以为他是不乐意,又补充道:“就送到门口。” 萧凭望道了声好,临走前还吩咐下人,让她们看着萧意珍,别让她胡来。 萧凭望知道萧燕应该是有话要和她说,几个人走到院门口,自觉停下。 “现在这种情况,我就不留姑母在这里过夜了。” 萧燕点了点头,抬头看向萧凭望的眼神,有些愧疚,“凭望,姑母对不起你,在你母亲给你物色成婚对象的时候,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你不要怪姑母,姑母真的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萧燕流着泪叹了口气,“今日,你要在家就好了。” 萧凭望听萧燕这样说,心里更加后悔自己今天外出一事,他虽然心里也有些责怪萧燕,却也体谅他的难处,再见她头发凌乱,两边脸肿的老高,也不忍心苛责。 苏倾楣趁机机会又问道:“表哥昨天去哪里了?” 萧凭望依旧没回,也没看苏倾楣,对萧燕道:“我知道姑母的难处,你们今日先回去,表弟那里,我会想办法,还有姑父那边,等忙完了府里的事情,我抽空去一趟苏府。” 萧凭望这话,算是给萧燕吃了颗定心丸。 几个人还说着话的时候,院子里就传来了萧意珍的叫声,连着两天大喊大叫,她的声音也有些哑了,萧凭望无心呆在这里,苏倾楣体贴道:“我和母亲先回去了,表哥进去处理事情吧。” 她的声音柔柔的,消瘦后的尖尖下巴,还有脸上的伤,让她看着有种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萧凭望嗯了声,看都没看苏倾楣一眼,快步跑向了萧夫人的院子。 萧凭望这一走,苏倾楣脸上的温和柔软,在一瞬间消失殆尽,在看向萧燕的时候,整个沉了下来,眼神更是冰冷。 在萧燕看来,她做的这件事,最对不起的就是苏倾楣,她本就心虚,被苏倾楣这样盯着,一颗心更是发慌。 “楣楣儿。” 她嗫嚅着嘴唇,叫了声,苏倾楣已经转身,快步离开。 深浓的夜色中,那背影,都是带着怒气的。 李嬷嬷看向萧燕,一脸惆怅的叹了口气道:“夫人这次,是伤了小姐的心了。” 李嬷嬷在萧燕的伤口撒了把盐巴,转身快速跟上了苏倾楣。 萧燕咬着唇,跺了跺脚,想了想,还是追了上去。 “楣儿,你听母亲解释!” 因为萧燕和苏倾楣临走前的那几句话,萧夫人的院子,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萧夫人依旧没得安生。 “这些年,你趁着父亲不在,搬了多少东西去补贴那群吸血鬼?萧燕说的没错,你才是萧家的贼,你去,将那些东西都拿回来!” 萧意珍面对着萧夫人,用的是完全命令的口气,那张在朦胧的灯下,因为怒气而变的狰狞的脸,没有半点女儿对母亲该有的敬意。 “什么吸血鬼,珍儿,那是你外祖家,而且我也没拿多少东西回去!” 相比于萧意珍恶劣的口气,萧夫人的,简直和善,而且是带着无奈的解释的。 “五十八件,这还是从萧燕送来的东西里面挑的,其他的还有多少?还没多少东西?你想要拿多少东西回去?将整个萧家都搬过去吗?就那些人,你就算将整个萧家拿去资助他们也没用!你将东西都给我要回来,我要你将那些东西都给我要回来,我要去找苏梁浅,我要找她,将我的那些东西都买回来!” “我和你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都怪你,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我的东西就不会被抢走了!” 萧意珍的口气,怒意满满,同时还委屈,说完,哇的一声痛哭坐在了地上,又开始耍无赖。 “你不将东西要回来,我就一直不吃饭,饿死算了,反正所有人都不喜欢我,还欺负我!” 萧夫人看到萧意珍这样子,是既生气无奈又心疼,她稍稍迟疑了片刻,见坐在地上的萧意珍直接躺下,脸色苍白,嘴角的血迹还没干,还是没狠下心来,一如之前的每一次服软。 她上前两步,蹲下身来,还没开口,躺着双手双脚乱动耍赖的萧意珍,啪的一巴掌直接打在了她的脸上。 萧凭望听着两人的对话到院门口,刚好就看到萧意珍一巴掌打在了萧夫人的脸上,萧夫人捂着本来就被萧燕弄的伤痕累累的脸愣住,萧意珍也有些傻眼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秘密,合作 萧意珍在片刻的错愕后,并不是向萧夫人道歉,而是带着责备的口气大声冲她道:“你将脸凑过来干嘛!” 萧夫人没反应,萧凭望却觉得自己实在是忍无可忍,火冒三丈。 “萧意珍,你到底有完没完,闹够了没有!” 萧凭望步伐很大,几步就到了萧意珍身边,“你要饿死自己是吧,好好,我成全你,来人,将小姐带回自己的院子,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给她送吃的!” 萧意珍扯着嗓子,哭的更大声,被打的发懵的萧夫人一下站了起来,将萧凭望扯开,先训起了他来,“你这是在做什么?珍儿她也不是故意的,你吓到她了!” 萧凭望知道萧夫人惯着萧意珍,萧夫人宠萧意珍,在京城都是出名的,但他没想到,居然到了这样的地步。 萧凭望黑着脸,没理会萧夫人,而是看向萧夫人院子里那些迟疑着的下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凛人的气势,“我的话,你们没听到吗?要我说第二遍?将小姐送回她自己的院子,不许给她吃的,夫人这里怪罪,我来担着!” 萧凭望浑身上下散发着的都是不容违逆的气势,仿佛不遵从他的命令就会军法处置,像极了萧镇海。 几个嬷嬷丫鬟对视了一眼,将再次被他震的暂时没反应的萧意珍扶了起来,还没走出院子,萧意珍就醒过神来了,哭闹着挣扎。 萧夫人又是让那群人住手,又是呵斥萧凭望,但因为萧凭望那样子要比萧夫人吓人许多,那些人心里虽然畏惧萧夫人,还是不受控制的遵从了萧凭望的命令。 萧夫人看着自己院子里的下人将萧意珍拖拽住了院子,萧意珍人都不见了,还是能听到她从院外传来的哭声,萧夫人心里就像和刀割似的,骂萧凭望骂得更凶了。 “你现在大了,本事了,翅膀硬了,连自己母亲都不放在眼里了,你到底姓什么?是谁的儿子?” 萧凭望并没有很快反驳萧夫人,摆了摆手,示意院子里的下人都退下,一直到院子里的下人都离开了,萧夫人都还在数落萧凭望的罪行。 “母亲要这样惯着妹妹到什么时候!” 萧凭望的声音很大,完全盖过了萧夫人的声音,有责怪质问,萧夫人停了下来。 萧凭望忍了这么久,这会就只有他和萧夫人,他也不担心落萧夫人的脸了,“你看看珍儿,她现在像个什么样子,成何体统,纵观京城的闺秀,就没她这样是非不分,无理取闹的,简直不可理喻!” 萧夫人疼爱女儿,自然受不了别人这样评价萧意珍,尤其这个人还是她的兄长。 “她是你妹妹,你唯一的亲妹妹,有你这样做兄长的吗?不帮着自己的妹妹,反而向着外人!” 萧有望和萧凭望,萧夫人更疼爱自己的大儿子萧有望,但目前的情况,萧凭望年少有为,可见的前途,是比萧有望好的,萧夫人是一心盼望着他将来给萧意珍做靠山的。 “就因为她是我妹妹,我才和母亲说这些话,她要不是我妹妹,我看都不看她一眼,母亲您觉得自己这样是爱她?其实你这是在害她!你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上下,尊卑,是非,对错,完全不辨,目中无人,她年纪已经不小了,你能护她一时,还能护她一世不成?” 萧夫人以前还做萧意珍嫁给王公贵族的美梦,现在是不想了,尤其是今日的事情后,她也知道没那个可能了。 萧夫人已经做好了让萧意珍下嫁的准备,听了萧凭望的话,不以为然道:“她是侯府千金,你若是争气,她有靠山,怎么护不住?” 对萧夫人的这种态度和逻辑,萧凭望简直无语,“这是京城,京城最不缺的就是豪门权贵,一不小心得罪的人,稍微使点手段,就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在母亲看来,侯府千金了不起,但在许多其他人眼里,侯府千金算什么东西?季家是什么门第,沈大夫人又是什么身份,就是公主,在她们面前都不敢像她那样猖狂说大话,什么人面前可以说什么话,什么人面前不能放肆,她连最基本的生存之道都不会,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你知道什么?是季夫人做的太过分了!她将珍儿甩着撞到了柱子上,珍儿摔倒在地上,当时就吐血了,季夫人仗着自己的身份,完全不将别人的人命放在眼里!季家有什么了不起的,当年沈家还更风光了,别等出事了,我一定让她好看!” 萧凭望提起萧意珍,想到这一次次发生的事,就实在忍不住心里的火,但最让她上火的还是萧夫人这种依旧不知悔改的态度,不,最要命的是,萧夫人根本不觉得自己错了。 萧凭望见她竟然还盼着季家倒霉报复,并且还当着他的面将这样的念头说出口,顿时觉得萧夫人和萧意珍一样不可救药。 “正月父亲的庆功宴她那一闹,妹妹的名声已经彻底毁了,她给人留下的印象就是刁蛮,粗鄙,无理,愚蠢,不知所谓,这些已经在她身上打了标签,只要起了争端,不管是什么事,她是对是错,是挑事的还是受害者,只要传出去,别人议论起来,也只会是她的错,就像今日,季夫人再怎么折辱于她,这事传出去,别人也只会觉得肯定是妹妹做的太过分了,季夫人忍无可忍才会如此!” 萧夫人单想到今日的事情传出去对萧意珍的影响,就觉得头疼头大的不行,但她心里很清楚,季夫人根本就不会替她遮掩隐瞒,她只会大肆宣传,就算她求季夫人不要说出去,但那么多人,人多嘴杂,根本就瞒不住,而且,她根本就不想也不愿去求季夫人。 最近一心为两个儿子婚事奔走的萧夫人,这会揪心苦恼的却是萧意珍的未来。 “在母亲眼里,妹妹千万般好,但女子最重要的才貌品行,她有一样能拿得出手的吗?母亲你扪心自问,你会给我和兄长挑选这样的女子成婚吗?就她这没脑子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脾性,哪个男子会喜欢?她是侯府千金不假,但她得罪了季夫人的事,也是众所周知的,稍微有点身份的人家,谁会要这种随时可能会给自己家族带来灾难的媳妇?” 除了这些,萧意珍还是个跛脚,虽然萧凭望觉得,这是萧意珍所有毛病里面最不值得一提的,但身为母亲,谁会愿意给自己儿子找个残疾?而且作为男人,都是要脸好面的,谁会愿意找一个长得丑脾气还臭名声也不好的残疾? 只是关于她的脚,萧凭望却是不会在萧夫人面前提起的。 “她高嫁是不可能的了,但就算是低嫁,若无才无德无貌无脑还目中无人,在婆家吃了亏,母亲还能替她做主不成?母亲说我胳膊肘往外拐,今日要不是我回来,真闹出什么事来,父亲都会因此被拖累!” “万事都不能离个理字,她若还是这个样子,就是将来嫁给寻常百姓人家,母亲倒贴,在她婆家人面前低声下气的,她也不可能过的好!” 萧凭望盯着萧夫人,口气很重,一脸认真。 “你不要在这危言耸听,情况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萧夫人脸色煞白,眼神躲闪,那样子,分明是被萧凭望的话说的有几分怕了,口头上却不肯服软。 萧凭望见自己分析了这么多,萧夫人却还是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今后改正,心头更是忍不住生出无力的暴躁。 “我危言耸听?上次庆功宴,就因为她,父亲为此得罪了不少人?朝堂上,风云诡谲,瞬息万变,伴君如伴虎,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父亲能从一个小将到今日的侯爷,就有可能从这个位置上摔下去,数百年的沈家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我们根基不深的萧家,母亲若是想回到从前,那就继续惯着妹妹的!” 萧夫人直直的盯着萧凭望,脑子里回荡着的一直就是回到从前那四个字,眼神流转间,晃动着恐惧的波光。 她一点也不想回到过去。 “母亲还想为我和兄长物色高门嫡女,像萧意珍这样的小姑子,还有母亲这样不分是非黑白一味偏袒女儿的婆母,谁会愿意嫁到我们家?” 因为萧夫人的态度,萧凭望心里有诸多的不满,但见萧夫人惶然恐惧的样子,还是点到为止,没再多说。 “该说的我都说了,母亲自己好好想想,好自为之,姑母那边,父亲的态度,母亲知道,还请母亲不要再追究,时辰不早了,儿子告退,母亲也早些休息!” 萧凭望说完,转身离开。 萧夫人什么都还好,但就像季夫人说的,目光短浅了些,且涉及到萧意珍的事,就失了分寸。 萧夫人看着萧凭望决然离去的背影,一直到他消失在院中,目光都还有些呆滞。 她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空了许多格子的房间,让一切看起来越发空荡荡的。 她想着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只觉得糟心无比,再想到自己不能找萧燕苏倾楣她们算账,反而萧镇海回来,还会找她的麻烦,还有萧意珍的境况,雪上加霜的糟糕,萧夫人心下凄楚,坐在地上,哭出了声。 萧夫人院子里的下人依着萧凭望的意思退下,但在萧夫人身边伺候的心腹嬷嬷和丫鬟并没有走远,就在院门口呆着,萧夫人和萧凭望的争吵,她们听了不少,见萧凭望离开,很快就进了院。 “夫人。” 春桃嬷嬷和另外一个嬷嬷在最前面,跑到萧燕的身侧半蹲下,想劝几句,又不知道从何劝起。 春桃嬷嬷愁着脸,迟疑纠结了半晌,缓缓开口道:“老奴觉得,二少爷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夫人不但是小姐的母亲,还是萧家的主母,而且一味的惯着小姐纵容她,并非好事,为了小姐的将来,夫人更该约束着小姐,给她立规矩才是。”不然,将来母女两,有哭的时候呢。 春桃嬷嬷苦口婆心。 另外一边,离去的萧燕和苏倾楣在停放马车的侧门,碰上了萧有望。 从萧夫人的院子离开后,苏倾楣走的很快,萧夫人几乎一路都在追着她解释,但苏倾楣始终冷着脸,没有搭理,母女两并无交流。 最先发现萧有望的是苏倾楣,她停下脚步,萧夫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萧有望,借着四周围的光,很快辨认出了人。 “望儿!” 萧燕看着萧有望挺拔的身姿叫了声,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似是想到什么,面露愧色,又停了下来,萧有望在萧燕停下的时候,朝她和苏倾楣走去,在萧燕的面前站定。 萧有望扫了萧燕一眼,黑夜中,他那双沉沉的眼眸,更辨不出感情。 萧燕看着他,扯了扯受伤的嘴角,问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这两日去哪里了?” “我昨日就已经回来了,不喜欢凑热闹,就一直没去母亲的院子。” 萧有望一副事不关己置身事外的清淡口吻,在这样带着风的黑,更有种说不出的凉薄,萧燕扯着的嘴角僵了僵,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表哥。” 苏倾楣上前叫了声,脸色发沉,眉头紧锁。 “表妹,成大事的人,是不会一有点不开心,就表露在脸上的,这点,我和你说过很多次。” 苏倾楣抬头看他,随后给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会意,将萧燕带走。 “表哥专门候在这里,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苏倾楣盯着萧有望,开门见山,克制着没有将内心的急躁表露出来,但萧有望是何等眼尖的人,他并没有点破,只轻笑了声,那种低低的冷笑,给人的感觉极其不屑。 “我一直都觉得表妹是能经得住事的聪明人,但从这几次的事情看来,是我错了,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告诫你了,我希望是最后一次,不,这就会是最后一次。你最近的表现,实在太让人失望了,你并非不了解你母亲,今次的事,只要你够聪明冷静,本是可以避免的。” 苏倾楣无话,确实,如果她在得知苏泽恺事情的第一时间就去找萧燕,事情绝对不会发展到这样的境地。 “如果你还是目光短浅的将苏梁浅视为对手,一心和她较劲犯蠢,不管你是不是愿意,我们的合作关系都会终止,不单单是我,我父亲应该也会另外选人,若是如此,你觉得你还能嫁给七皇子吗?没男人喜欢愚蠢还喜欢惹事搬石头砸自己脚的女人,这个女人没有强有力的背景靠山,还会拖后腿,你好自为之,不要拖累了萧家。” 萧有望的口气,带着浓烈的警告。 苏倾楣心里又是气恼又是委屈,想哭的要命。 萧有望倒是干脆利落,说完转身就走,苏倾楣追了几步问道:“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萧有望回头,“不知道怎么做,就多问问李嬷嬷,多向你姐姐学习。” 苏倾楣现在最讨厌听到的就是萧有望和她说,多向你姐姐学习,给她的感觉就是,她处处不如苏梁浅。 苏倾楣忍着心头的这口恶气怨气,向萧有望的方向走了两步,“大表哥说我,你不是也一样,一直想打击二表哥?” 萧有望又是一声冷笑,回头,“是啊,但我会像你一样蠢,搞的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吗?还被欺负成这样!” 苏倾楣气闷,脸都是青的,“大表哥不是不愿意成婚,我知道一个秘密,如果利用得当,你我都可以得偿所愿,不知道大表哥有没有兴趣参与?” “你和你表哥说什么了这么久?” 萧燕和苏倾楣同坐一辆马车,萧燕后上的马车,她见苏倾楣冷着脸不高兴,迟疑了下,还是没勇气坐在她的身侧。 马车内,两人各坐一侧,苏倾楣一直没开口,萧燕受不了这样的沉默,也受不住苏倾楣对她这样的冷淡,凑上前去问道。 “楣儿,母亲真的知道错了,是母亲对不起你,并非母亲不为你考虑,而是你兄长的情况危急,你父亲你祖母谁都不管,我又能怎么办呢?我若是袖手旁观,你兄长就会像商品一样被卖掉成为别人的玩物,若真如此,你将来嫁到皇室,别人也会笑话你的。” 苏倾楣冷冷的目光,落在萧燕身上,“这么说,你还是为我着想了?” 萧燕见苏倾楣终于和她开口说话,虽然带着嘲讽,眼睛也亮了亮。 “还嫁到皇室?我以前是什么情况,现在又是什么境况?若是照此继续下去,谁知道我和七皇子的这门婚事,还能不能成?可笑我自己,居然想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上人,真是心比天高,不知所谓,我现在连七皇子侧妃这个位置,都担心不保,我不指望母亲和兄长帮我多少,至少别这样给我拖后腿,你还嫌我不够烦的吗?” 萧燕听苏倾楣说的这些,不由想到自己第一次从苏倾楣口中听说她的野心,那时候她信誓旦旦表示自己一定会帮她得偿所愿,但现在,她自己就是泥菩萨过江,那样的话,她一个字也不敢说。 那个时候,她觉得优秀如苏倾楣,那也不是没可能,但现在,就像苏倾楣说的,心比天高,在她看来,那俨然就是触不可及的奢求。 萧燕单回想到那个时候美好的心情,就觉得怀恋,而那,也仅仅只是怀恋了。 “那个时候真好啊,要不是皇后提出要给太子退婚,我们也不会接她回来,她要一直在云州,一切都还可以像从前那样,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萧燕的口气怅惘,有责怪皇后之意。 苏倾楣也曾有过这样的念头,但她心里同时又清楚的认识到,就算没有皇后,事情也不会如她们所愿。 她们不接苏梁浅回来,苏梁浅也会自己想办法回来,依旧什么都改变不了。 “我也不想和你舅母搞成这样,但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楣儿,你放心,母亲紧谁都不会紧你,我不会让你的日子太难过的,母亲手上还有笔银子,谁也不知道,不多,就几万两,回去母亲就拿一半给你。” 萧燕受不了苏倾楣这样的冷淡,极力的想要挽回母女两的关系。 苏倾楣直视萧燕,萧燕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眼神躲闪,“真的就只有几万两了,给你一半,剩下的,我留着有用的,你还有你父亲,他却是不会管我了。” 苏倾楣看萧燕的脸色稍稍舒缓了些,问道:“母亲可是帮舅舅做了什么事?” 萧燕眼神躲闪,“你问这些做什么?” 苏倾楣没有再问,但见萧燕这样子,心中便明白,萧燕肯定是帮萧镇海做了什么事情。 另外一边,萧凭望和苏倾楣分开后,这才去了萧夫人的院子,在去的路上,刚好碰到了从萧夫人那里出来的萧凭望。 萧凭望怒气未消,脸色难看,看到萧有望,加快了步子,“兄长这两日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来?” 萧有望也不撒谎,直接道:“昨日就回来了,就在自己院子里呆着。” 萧凭望一下更加气恼,质问道:“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就在自己的院子里,你怎么呆得住?” 萧有望一副无所谓的让人欠扁的样子,“不是有你吗?我过来凑什么热闹,那么多人,叽叽喳喳的,我不喜欢。” 萧凭望觉得萧有望还真是得了萧夫人的真传,这态度,气得让人无语,而且凉薄。 萧凭望和萧有望一个在父亲身边长大,一个在母亲身边长大,一个羡慕母亲疼,一个嫉妒父亲看重,两人的关系算不上好,甚至有些疏淡,萧凭望深吸了口气,“母亲听你的话,她现在心情不好,你去劝劝她,还有,让她今后不要再那样惯着珍儿了,这不是为她好。” 萧凭望尽量让自己好声好气的。 他气萧夫人不假,但到底是自己的母亲,当时实在是在气头上,发泄了怒气,从她的院子出来,萧凭望听到萧夫人的哭声,顿时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太重了,暗暗生出了悔意。 若是没在这里碰上萧有望,萧凭望都打算去找他了。 萧有望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从萧凭望的身边经过,前往萧夫人的院子。 萧有望到萧夫人的院子时,萧夫人还在哭,边哭边向身边的嬷嬷控诉自己这些年的不易,委屈又伤心。 萧有望还没入院,就听到萧夫人的抱怨哭诉,皱了眉。 萧夫人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最先发现萧有望的,是她身边的大丫鬟。 “大少爷来了!” 萧夫人眼泪都没擦,朝院门口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了个模糊的人影,正是萧有望,她擦了擦眼泪,让人将还在地上坐着的她扶了起来,和其他人一样问道:“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来?” 那委屈的口气,依旧还有几分抱怨。 “昨天就回来了,在院子里呆着。” 萧凭望不了解萧有望的凉薄,萧夫人却知道,但心里还是难受。 “你既然回来了,怎么也不过来?你是不知道母亲这边发生了什么吗?你不知道那群人有多过分,你” “母亲!” 萧有望打断萧夫人的话,“我过来,不是听你抱怨的,我一早就劝过你,让你将家里姑母送的东西收拾一下,给送过去,你若是听我的,家里不至于被搬成这样,不够的还得赔偿银子,母亲还能得一个贤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萧家的颜面丢尽,父亲回来,定会追究责任!” 萧夫人见萧有望半句安慰的话没有,开口就是责问,一颗心拔凉,差点又掉眼泪。 她本来就够后悔的了,萧有望这时候再这样一提,她想到这中间的差距,更是后悔的一颗心都揪起来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萧夫人并没有像之前对萧凭望那样指责教训萧有望,颓丧的坐在椅子上,手扶着椅子的扶手,沮丧懊恼的很。 “我是现在说吗?我之前就提醒过,苏梁浅不会就这样罢休,让你吸取苏家的前车之鉴。这样的话,在那期间,我应该不止提过一次,可是你根本就不听我的,现在这样的后果,也只能您自己承担承受。” 萧有望的冰冷,让人心惊。 “现在结果如何?” 这这话,萧有望是看向萧夫人身侧的春桃嬷嬷问的。 春桃嬷嬷如实回道:“姑太太这些年送夫人的东西,都用本子记下来了,除了找到抬走的,还有五十八件,折合成十万两纹银,二少爷说了,用他院子里的东西抵扣,不够的他再另外想办法。” 在这件事上,春桃嬷嬷想劝萧夫人,这些东西,不该萧凭望来负责解决,不过,这显然不是时机。 “剩下的,我会和萧凭望想办法,母亲就不要操心了,萧意珍呢?” 春桃嬷嬷偷看了萧夫人一眼,继续回道:“被二少爷让人拖回院子了,而且,而且还说要让她饿着。” 萧有望也没问是因为什么事,只对萧夫人道:“既然萧凭望他愿意管萧意珍,母亲您就不要插手了。” 一直低垂着脑袋沮丧坐着的萧夫人闻言,猛地抬起头来,反对道:“这怎么行?万一他真将珍儿饿坏了怎么办?望儿,你怎么和凭望一样那么绝情,珍儿可是你妹妹,你唯一的亲妹妹,你们应该心疼她才对。” 萧夫人想到两个儿子对萧意珍的态度,心里更为萧意珍的未来担忧揪心了。 “这次,母亲因为没听我的话吃了这样大的亏,今后有什么事,多采纳我的意见,饿死萧意珍这事,我干的出来,萧凭望做不出来,母亲就不要操心了,时辰不早了,母亲早些休息,最近就不要为我的婚事奔走了。” 萧夫人听了萧凭望最后一句话,站了起来,“不为你的婚事奔走?你之前不是已经答应成婚了吗?怎么又反悔了?你是不是?” 萧夫人看了眼屋子里的众人,没将话说下去,斟酌着道:“她,你想都不要想,我就是死也不会让这样的人进门的,望儿,你听母亲的,不要犯傻,母亲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萧夫人气的直跺脚,萧凭望这才轻嗤着开口,“不是我不要想,而是我想不到,不是母亲死也不会让她进门,而是她也不会进你的门,母亲真是多虑了,我不让母亲为我的婚事奔走,是因为萧凭望,我听说,昭檬公主心悦于他。” 萧有望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凑近萧夫人,在她的耳边道。 萧夫人被这个消息震的整个人都是发懵的,扭头看向萧有望,萧有望挑了挑眉,表明自己不是开玩笑。 萧夫人都还是发懵的时候,他就转身离开。 “你说的是真的?” 萧夫人看着萧有望的背影,声音因激动而变的颤抖,神色兴奋。 萧有望没有回头,回应萧夫人的,就只有他决然离去的背影。 第一百九十九章: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萧燕苏倾楣回到苏府的时候,夜已经深了,除了巡逻的护卫,各院的下人都睡下了,偌大的苏府,静悄悄的,安静沉闷的都有些吓人。 “楣儿,时辰不早了,你昨夜也没睡,肯定累了,尽早回去休息,等你兄长回来,母亲就让人将银子给你送去,你该吃吃,该花花,添置些新的首饰,还和以前一样,不要亏待了自己。” “和以前一样?可能还和以前一样吗?” 苏倾楣其实想问萧燕,为什么是等苏泽恺回来后,才将银子给她送去,而不是现在?是不是就算苏泽恺再怎么不争气,再怎么废物,在萧燕心里,一直都是最重要的? 苏倾楣很想质问萧燕,那样的话都到嘴边了,她强忍着才没问出口。 萧燕怔了下,面上流露出几分愧疚之色,“楣儿。” 她抿着唇,“是母亲无用,对不起你,能力范围内,母亲会给你最好的,你忍忍,等你舅舅回来,一切就又都会好起来了。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苏倾楣见萧燕走的并不是笙辉苑的方向,“母亲这是要去哪里?琉浅苑吗?这个时辰,大姐姐早睡下了。” 萧燕并不否认,“我去看看,若是她睡下了不见就算了。” 萧燕心里牵挂苏泽恺的事,不见苏梁浅一面,她心里总觉得很不踏实,回去也睡不着。 苏倾楣微默了片刻,也没劝着阻拦,只道:“母亲还是想想,父亲那边怎么交代吧。” 那提醒的声音,冰冷。 苏克明现在这种情况,更是盼着萧家做靠山,萧燕将他这条认为最好的退路给切断了,苏克明肯定是火冒三丈,不会善了的。 萧燕张着嘴,本来还想苏倾楣帮她想想办法,或者在苏克明面前替她说几句好话,苏倾楣说完这话转身就走了,根本就没给她这机会,萧燕看着苏倾楣的背影收了声。 琉浅苑内,也是静悄悄的,门口当值的两个婆子,坐在一起,小声的说着话。 如苏倾楣所言,苏梁浅确实睡下了,萧燕见苏梁浅的这个请求,她们通传都没通传,直接就拒绝了。 “小姐已经睡下了,秋灵姑娘交代了,小姐若是睡下,天大的事情,也不能打扰,夫人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明儿一早再来。” 苏梁浅的睡眠质量一直都不是很好,时不时会被噩梦惊醒,她自己倒是不贪睡,随时都能起来,但秋灵却心疼主子,给几个轮流守门的婆子都说了,若是苏梁浅睡下后,有人来找,不用通报,直接拒绝,就是苏克明也一样。 婆子的态度谈不上好,但也算不得恶劣,却还是让萧燕心酸。 以前,府里的下人,就这样看门的婆子,哪敢用这种口气对她这样说话?谁不是她想见就见,说见就见。 萧燕心里生气,一直跟随着她的方嬷嬷轻轻的拽了拽她,萧燕回头看了眼方嬷嬷,她显然是担心她和琉浅苑的下人起冲突,萧燕面上没有表情,在心里叹气,她哪里敢? 她为了苏泽恺,都按着苏梁浅的意思和萧家撕破脸了,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闹的苏梁浅不快?而且今非昔比,她现在的处境,就是得罪下人,也没好日子过,更不要说是琉浅苑的人。 “夫人,连着两天,您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下,明儿一早再过来。” 累的何止萧燕,方嬷嬷也是累的要命,萧燕不放心苏泽恺的事,还能撑着,方嬷嬷却是有些撑不住了,但作为下人,根本没得选择,她劝萧燕回去,其实也是想自己能回去休息一下稍稍喘口气。 萧燕迟疑着思索了片刻道:“我就在这里,等大小姐回来。” 方嬷嬷听着,想要劝,张口就打了个哈欠,方嬷嬷慌张的看向萧燕,连忙就要请罪,萧燕并没有怪罪她,而是四下看了眼,指了指藏书阁的方向,对方嬷嬷道:“我们去那里面坐着等她。” 方嬷嬷忙道是。 萧燕临走前,又对两人守门的婆子道:“等大小姐一醒过来,你们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她,然后告诉我。” 苏泽恺的事,萧燕到萧家大闹要债的事,现在苏府上下的人都知道了,两个婆子看了眼焦灼又狼狈的萧燕,同情的点了点头。 藏书阁没什么风,倒还算暖和,方嬷嬷上了年纪,又连着这么久没休息,刚坐下就开始打瞌睡,很快就传来了呼声。 萧燕惦记着苏泽恺的事,焦心的很,同时也担心苏梁浅耍无赖,说话不作数,心绪翻涌,急的眼睛都合不上。 夜里,十分安静,安静到,就只有方嬷嬷的呼声,萧燕听的更加心烦,但并没有将方嬷嬷叫醒,这一点,连她自己都觉得诧异。 萧燕就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深黑的夜色,那样的浓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太阳驱散。 一个人这样坐着,忍不住就会胡思乱想,她想到苏泽恺,想到萧燕,想到苏克明,只觉得悲从中来,更觉得自己可怜,而一心盼着天快点亮早点见到苏梁浅的她第一次觉得,夜竟那样的漫长。 第二天,苏梁浅照常醒来,昨夜轮值的依旧是秋灵。 苏梁浅睡下后,秋灵不让人去打扰,苏梁浅近来做噩梦的次数减少,秋灵夜里睡得也还好,基本都是她一直守着。 她喜欢守着苏梁浅,除非苏梁浅睡得极差,她也睡不好,然后苏梁浅再三要求换人,她才会回自己房间休息。 苏梁浅作息有点,一段时间下来,下人们也掌握了。 秋灵每日比苏梁浅约莫早醒半个时辰,在苏梁浅醒过来前,秋灵已经从守夜的婆子口中得知了萧燕昨夜前来见苏梁浅的事。 “夫人在院外,着急要见小姐。” 秋灵边伺候苏梁浅更衣边道。 “这么早就过来了?” 苏梁浅换好衣裳,漱了口,问道。 萧燕前去萧家要债,并且在萧家门前大闹,在京城闹的是沸沸扬扬,昨儿个季夫人要回东西后,就着人来将事情告诉她了。 因为是旁人带的话,只说了事情的结果,具体的过程,也只是捡着说的。 萧夫人的拒绝抗拒,还有萧意珍的反应,都在苏梁浅的预料之中,萧意珍自不用说,有头无脑,性情霸道,至于萧夫人,她若是愿意将东西交出来的话,之前舅母季夫人她们在苏府清点东西的时候,她就命人将东西送来了,想必她现在也是后悔不迭。 不过,苏梁浅没想到的是,萧燕居然找季夫人帮忙,而且这些年从她手上送给萧家的东西,都记了下来,这对她来说,真是意外的惊喜。 “她压根就没回去,应该是从萧家回来后就直奔琉浅苑来见小姐了,当时小姐在休息,我之前下了命令,小姐睡下后,天王老子来也不准打扰,守门当值的婆子没给她通传,夫人就在旁边的藏书阁呆了一晚上,天刚亮,就站在院门口,催促那两个婆子进来通传,小姐要见她吗?还是晾一晾?” 苏梁浅微默了片刻道:“让她进来吧。” 秋灵道了声是,转身下去让萧燕进来。 天稍稍有点鱼肚白的时候,萧燕在藏书阁就坐不住了,她见那两个婆子还在原地坐着并没有去通知,直奔院门口去催促,方嬷嬷没法,自然得跟着一起,不得再睡,整个人都是泱泱的,强打着精神也是哈欠连天。 天亮了后,萧燕站在琉浅苑门口,又是担心这个又是忧虑那个,更觉得时间难熬。 秋灵出去的时候,就见萧燕站在琉浅苑敞开的门前,双手交缠在一起,咬着嘴唇,因为着急,那张伤痕累累的脸远远的都能瞧出苍白,佝偻着背,发丝凌乱,像是个老妪。 萧燕一直关注琉浅苑的动向,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秋灵,无神的眼睛亮了亮,听到秋灵说她可以进去了,脸上都有了光彩,几乎是跑着冲进了琉浅苑,从秋灵身边经过的时候,还特意停了下来,叫了句秋灵姑娘,那态度恭敬谦逊的,将秋灵都意外的怔住了。 苏梁浅已经洗漱完了,这是她用早膳的时辰,下人们将精致可口的膳食端到她房间的小圆桌上,屋子里飘散出的都是食物的香气,茯苓降香在一旁伺候着。 萧燕只看了一眼,目光很快落在了苏梁浅身上。 苏泽恺一日没回来,她这就也就放不下,看什么都没胃口,倒是她身后跟着的方嬷嬷,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前两日在萧家,萧凭望倒是让人也给她和萧燕等人准备了饭菜,但方嬷嬷胆战心惊的,哪里吃的下,昨晚回来到现在,更是连水都没喝一口,单闻到食物的香气,方嬷嬷都觉得自己的肚子在叫。 “大小姐。” 萧燕叫了声,虽然没像之前那样跪下,但态度和口气,却是恭敬无比,姿态很低。 “我已经按您的意思,去萧家要东西了,现都在沈大夫人那里,剩下被我嫂子送去她娘家的,我侄子说了,会按照季夫人的人给出的数目赔偿,她们很快就会将全部的东西都给您了,萧家因为我这一闹,不但归还了东西,还颜面尽失,还有珍儿,她这次也遭了很大的罪,这样的结果,您满意了吧?您现在可以帮着我将恺儿救出来了吧!” 萧燕开门见山,有种迫不及待的急迫,还有哀求。 苏梁浅就在小圆桌上坐着,看着就隔着张桌子,站在她对面的萧燕,那已经不是用狼狈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盘着的发髻散乱的,有些凌乱的披在肩头,明亮的光线下,那头发,完全没了以往的光泽,仿佛开衩了般,看着有些干巴巴的。 她身上原先合体的衣裳也大了许多,空荡荡皱巴巴的,沾染了灰尘,至于那张脸,就更不要说了,两边的脸颊,都是巴掌留下的手指印,肿的比没消瘦下来前还要大,嘴角还有鼻子下面,都有干了的血迹,根本就看不出本来的样貌,就算没在现场,单从这张脸,苏梁浅也能够感知的到,战况的激烈。 萧燕盯着苏梁浅,急切的眼眸,满是希冀和期盼,那模样,有种说不出的可怜。 苏梁浅想,萧燕在来之前,肯定没照镜子,并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有多丢人,当然,也很容易让人生出同情的恻隐之心。 萧燕现在实在没有半点耐心,见苏梁浅盯着自己,半晌没回答,一下就急了,用仿佛要哭出来的声音道:“小姐,您可是答应过我的,不会是反悔了吧?” 萧燕在说到反悔二字时,瞪大的眼睛,流露出仿佛根本就承受不住那样的结果的惶然之色,整个人都是发颤的。 苏梁浅放下刚拿起来的筷子,“夫人这么着急做什么?” 萧燕不待苏梁浅话说完,眼泪就掉出来了,大声道:“我能不着急吗?我现在和娘家闹成这个样子,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后路了,小姐若是不能遵守承诺救出恺儿,恺儿要出了什么事,我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也不会放过小姐的!” 萧燕的目光,因这种猜测,在看向苏梁浅时,不自觉的流露出狠劲。 “不放过小姐,你能怎么样?你这样的贱命,就是豁出去了,也别想伤着小姐分毫!就你现在,无依无靠,自身都难保了,还威胁我家小姐!” 秋灵见萧燕威胁苏梁浅,冷笑了声,站了出来。 萧燕听了这话,想要反驳,转念想到今时今日自己的处境,半点底气也没有。 苏梁浅刚从云州回来时,她占据绝对的优势地位,还被苏梁浅整的一败涂地,现在这种境地,又拿什么和她去斗? 萧燕这样想着,心灰意冷,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就哭出了声。 “反正我不管,我已经按着小姐的意思做了,大小姐您不能过河拆桥,不然的话,我就死在琉浅苑,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大小姐你的!” 萧燕说着,就哭着嚎叫出声。 这个时辰,琉浅苑的下人都聚在院中忙,萧燕的哭声大,一下就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已经有人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 方嬷嬷见萧燕这个样子,想劝,但还是没有上前,见四下有人已经指点议论,丢人又尴尬,将脑袋垂的很低。 “人我都不怕,我还怕鬼!” 苏梁浅手轻拍桌子,她刚放在上面的筷子,打飞掉在了地上,她站了起来,面色冰冷,声音也冰冷。 “夫人这是在威胁我?” 萧燕一下就停止了哭声,抬头见苏梁浅似动了怒的模样,瞬时就怂了,嗫嚅着嘴唇紧张解释,“不,不是,我不敢,我没那个意意思,我现在哪里敢威威胁小姐?” 萧燕改耍赖式的坐为跪,声泪俱下,“大小姐,我错了,刚刚是我一时心急说错话了,我就恺儿这么一个儿子,他就是我的命根啊,大小姐,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心里不满,冲着我来,别伤害恺儿啊!” 苏梁浅见她老实服软妥协下来,冰冷的神色这才松软了几分,“谁说我要反悔了?” 萧燕因苏梁浅这句话,眼睛和脸,都倏然变的明亮。 “我答应了的事情,自然就会做到,什么时候萧家将剩下的银两补齐还清了,我就和季家商议,将他赎出来。” 苏梁浅见萧燕急着似乎要打断她,扫了她一眼道:“在此期间,我会和季家的人说,不会让那些人对大哥下手,但是夫人你” 苏梁浅稍顿,眼神凌厉锋利,“求人就该有求人的自觉和姿态,威胁的那一套,在我这里从来就不管用!” 萧燕见苏梁浅并没有戏弄她,也没有反悔,心中的大石放下,这样不客气的拿话给她听,她也不在乎,不住的道是,半点也不介意。 方嬷嬷上前将萧燕扶了起来,萧燕起身后,含泪的目光依旧在苏梁浅身上,迟疑了片刻,“大小姐,夫人剩下的嫁妆,大半我都要回了,那我和楣儿还有恺儿用来抵债的那些东西,是不是能还给我们?” 萧燕试探性的口气,带着几分商量的祈求,苏梁浅微歪着头,看着往自己方向凑近了两步的萧燕,眼睫上都还挂着泪痕呢,反问她:“夫人觉得呢?” 萧燕既这样问,自然是觉得应该的,可以的,也应该的。 “我和恺儿的就算了,就把楣儿的东西还一部分给她就好,这样外面的人就不会说大小姐苛待妹妹了,这对大小姐的名声也好,反正大小姐现在也不缺现在东西,就当买个美名。” 苏梁浅收起脸上的讥笑,面无表情,“夫人还真是替我着想,不过,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呢,向来是不在意什么虚名的,要将那些东西便宜苏倾楣,我还不如丢了沉海。” 她都将苏克明得罪成那样了,结结实实的被扣上了不孝的骂名,怎么可能还会在意苛责妹妹这样的名声? “夫人这样为苏倾楣,你的女儿她呢,感激吗?还是埋怨夫人偏心大哥不顾虑她这个做女儿的呢?” 萧燕沮丧。 “至于还一部分?我母亲那样丰厚的嫁妆,这些年产生的收益,何止十万,我还没问夫人要呢?” 萧燕收起脸上讪讪的笑,暗暗后悔自己痴心妄想,不该提起此事,“大小姐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大小姐说话算话,在季家人面前保住恺儿,我就不打扰大小姐用早膳了。” 萧燕话落,像个丫鬟似的躬身退出了苏梁浅的房间。 茯苓目送萧燕离开,低身将地上的筷子捡了起来,走至苏梁浅道:“没想到夫人会有这样的一天,看着真可怜。” 茯苓想到自己初入苏府的时候,那时候,萧燕前呼后拥,说话都是抬着下巴的,颐指气使,再见她现在这样,心善心软的她不禁生出几分同情。 “她?可怜?我看得寸进尺还差不多!” 秋灵不以为意,面上更是没有半点同情,“苏泽恺的事,小姐没松口,她惦记苏泽恺的安危,小姐一松口,她马上就惦记起自己被小姐要回的那些东西了,她现在是被小姐逼到这份上了,不得不妥协低头,若是哪天,风水再次轮流,她肯定又会和以前一样,这种人,半点也不值得同情!” 一旁一直静默着的降香目送着萧燕的背影离开,在秋灵话后叹息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萧燕一路从琉浅苑回笙辉苑,若非身后跟着方嬷嬷,府里的下人都认不出她来,萧燕经过后,那些人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有幸灾乐祸的嘲讽讥笑,也有心软之人的同情。 萧燕皱着眉头,满心忧虑着的是如何向苏克明交差解释,想到苏克明,皮都是紧的。 萧燕忧心忡忡回了笙辉苑,院子里静悄悄的,下人并不在,方嬷嬷觉得很不对劲,但连着几天没休息好的她脑子混沌,也说不上来,跟着萧燕进了屋,就见苏克明从里面冲了出来。 萧燕心不在焉没发现,方嬷嬷张口,都还没来得及提醒萧燕,苏克明一巴掌已经打在了萧燕的脸上,力度之大,直接将抬脚进屋的萧燕扇飞了出去,从入门的台阶滚了下去,摔在了地上。 第二百章:沈家的事,你还记得吗? “无知蠢妇!” 苏克明歇斯底里的怒吼,因为太过大声,几乎破音。 他手指着地上的萧燕,额头的青筋爆出,“今天我就打死你,用你的尸体向萧家赔罪!” 苏克明话落,手重重挥着放下,大步流星,气势汹汹走向萧燕。 苏克明这一巴掌,力度是前所未有的大,萧燕连着两日没闭眼,本就精神恍惚,被打的是眼冒金星,耳朵都在嗡嗡的响,摔倒在地上,浑身上下无力的痛,让她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苏克明的声音很重,她能听到他的指责,气急败坏的,萧燕是趴着摔在地上的,下巴枕在一只胳膊上,可以看到苏克明朝她走近,那让人发憷的样子,好像真的要杀人。 萧燕不想死,她心里还顾虑牵挂着苏泽恺的事呢,心尖发颤,想挪想躲,但根本就使不上力。 苏克明几步就走到了萧燕身前,抬腿对着她的背,就是一脚,萧燕被踢翻,四脚朝天,那种头晕耳鸣的晕眩感更深,空空的胃更是翻江倒海,咳嗽了几声,有很小的血珠溅在了地上。 方嬷嬷也被苏克明那样子吓得不轻,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看了眼萧燕那样子,出气多,进气少的,吓人的紧,眼见苏克明半点也不留情心软,又是一脚,一副要置萧燕于死地的架势,方嬷嬷咬了咬唇,扑了上去,抱住了苏克明的腿,“老爷手下留情啊!” 萧燕闭着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已经做好了就算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的打算了,她现在其实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半晌,身上没剧烈的疼痛感,倒是听到了方嬷嬷求情的声音。 萧燕缓了口气,睁开眼睛,就见自己的身侧,方嬷嬷跪在地上,两只手用力的抱住了苏克明要踢她的腿。 “老爷,夫人可是侯爷唯一的妹妹啊,他们多年相依为命,感情深厚,若夫人出个好歹,侯爷他” 方嬷嬷扯着嗓子,急迫的声音,才盖过了苏克明急促的呼吸,为防苏克明对她和萧燕下手,她说的又急又快,但却没敢把话说全,不过苏克明完全可以领会,要萧燕出了什么好歹,苏克明自己也是要倒大霉的。 苏克明就是个窝里横,一面对上外人就怂,尤其是萧镇海。 一听萧镇海的名头,气怒至极完全没理智可言的他一下就怂了许多,能听得进去话了,迟疑了起来。 萧燕去萧家大闹的当天,苏克明就得到了消息,他第一反应就是去萧家,将萧燕带回,但人还没到萧府呢,就得知了季夫人和沈大夫人也前去萧府的消息。 对萧燕,苏克明敢拳打脚踢,他觉得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萧燕不得违抗,她要是不听话,他就打的她听话,但对季夫人和沈大夫人,他是连那心都不敢有,苏克明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去那找麻烦,半路就又折回来了。 苏克明回府后,就嘱咐下人,一旦萧燕回来,第一时间就通知他。 昨晚,苏克明得到了消息,说萧燕已经回府了,他立马就来笙辉苑等人,哪想到,萧燕去了苏梁浅的琉浅苑,一整夜都没回。 这也就是琉浅苑,这要是府里其他任何一处,哪怕是苏老夫人的福寿院,苏克明都杀过去算账了。 从得知萧燕到萧家闹事到现在,苏克明那个心情忐忑烦躁的,几乎就没闭眼,连着煎熬了两天。 苏克明对苏家的女子,从来都是耐心极差,应该说根本就没什么耐性,压抑克制了这么久的情绪,哪里还有不暴走的? 说杀了萧燕,苏克明完全不是开玩笑,这一次次的事情下来,他是真有杀萧燕的心思。 方嬷嬷的话,让他生出了几分忌惮,他看了眼地上痛苦的整张脸都在打结的萧燕,“感情深厚?我怎么没看出来?就因为她的无知短见,萧家的颜面,都被她丢尽了,萧镇海要回来,没找她算账就不错了,还护着她,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萧燕近来本就虚弱许多,再加上这两天几乎没吃,对疼痛的忍耐度就更低,萧燕觉得,浑身上下,就没一处是舒服的,骨头都是痛的,痛的她想死过去,但她除了太痛不能动,其他的还是可以的。 意识清醒,嘴巴也能说话。 “苏克明,你懂什么!” 方嬷嬷深知萧燕的脾性,担心她又说什么不该说的,马上抢过她的话道:“不管怎么说,侯爷就夫人这么一个亲妹妹,他要是对夫人没感情,会对小姐那么好吗?她对小姐少爷好,不都是看在夫人的面儿吗?” 方嬷嬷苦口婆心,倒是有所作用,苏克明将抬起的脚收了回来。 萧燕皱着眉头,瞥了方嬷嬷一眼,命令着道:“方嬷嬷,你别抢我的话!” 方嬷嬷见苏克明将脚收回去,刚松了口气,这心还在嗓子眼没放下呢,萧燕又在那执着的作死,欲哭无泪,那表情简直比哭还难看。 “蠢妇,蠢的到底是谁?刘园意那个臭夫人,忌惮着我哥,都不敢对我怎么样?杀我?你杀我试试的,我告诉你,我哥回来,第一个就取你的性命,给我陪葬,你这样动辄打我,还想踩着萧家往上爬,升官发财,痴人说梦!” “打我?苏克明,你有什么资格打我?你又凭什么怪我?要不是你对恺儿的事不闻不问,根本就不管他的死活,我被逼的没法子,我会去萧家吗?你以为我愿意和自己的娘家闹成这个样子吗?是你无情无义,你简直就是这天底下最绝情负心的男子!虎毒不食子,恺儿他也是你唯一的儿子,你怎么这么狠的心?你的心到底是怎么做的?我真想挖出来看一看,是不是黑的?黑心?不,那简直抬举你了,你根本就没心!” “你是不是认定六姨娘肚子里的这个是儿子,觉得她会给你生个大胖小子,我告诉你,你简直做梦!像你这种忘恩负义的男人,有恺儿就已经烧高香了,还想再生一个儿子,六姨娘就是生女儿的命,她就算生个儿子,也别想养活,没了恺儿,你就等着自己断了香火吧!” 这一次次的挨苏克明的打,萧燕心里是发憷犯怂的,但她心里怂,嘴上却不肯服软。 其实萧燕张口,本来就是想小小的发泄一下,没想说这么多的,但心里的怨气实在太深太重,这一开了小小的口子,就有些收不住了。 “等我哥哥回来,我一定要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听,让他给我做主!” 萧燕气恨至极,一副等萧镇海回来,要找苏克明算账的架势。 苏克明被她的话激怒,胸膛剧烈起伏,心仿佛都要跳出来,“萧燕,你这个贱人,你居然敢咒我,你咒我,我让你咒我!” 苏克明再次咬牙切齿,抬起收回的脚,朝着还要叫嚣的萧燕踹去,正对着她的脸,萧燕被踹的,抬着的头后仰,一声惨叫。 “还威胁我,你以为搬出萧镇海就有用了吗?你吓唬谁呢?还让他给你做主,你以为我会相信,会怕吗?六姨娘这次生的,肯定是个儿子!” 苏克明压不住心底的火,边骂边打,不过他心里多少还是忌惮的,收了些力气,伤的也不是要害,而是肩膀腿之类的,并没有下死手。 苏克明见萧燕这样子,也担心萧燕会出什么事,就稍稍的发泄了一下,很快就收了手,因萧燕的那番话,苏克明心底里的怒气实在难消,转而将矛头对准了方嬷嬷,“你个没用的老仆妇,你为什么不拦着?” 方嬷嬷见苏克明凶神恶煞的兴师问罪,眉头突突跳了几下,着急着解释,一张口,苏克明一脚迎面而来,直击她的胸口,方嬷嬷哎呦惨叫了声,身子向后栽去,苏克明还没收手,又上去补了几脚,整个笙辉苑都是方嬷嬷鬼哭狼叫的惨叫声,夹杂着痛苦的求饶声。 一贯不怎么管下人死活的萧燕忍着痛叫道:“苏克明,你别欺人太甚!” 苏克明心里有忌惮,并不想闹出人命来,听了萧燕的话,及时就收住了脚,居高临下看着萧燕,阴沉着的脸狰狞,“你想怎么样?” “苏克明,沈家的事,你还记得吗?” 第二百零一章:赌局的规矩,留一样东西 “苏克明,沈清的事,你还记得吗?” 苏克明怔住,狰狞的脸,僵硬。 “你说大小姐要知道她母亲的事,会怎么做?” 萧燕看着苏克明呆滞的脸,因脸部肿的太过厉害,就连睁开都费劲的眼睛,流泻出报复成功的快感。 苏克明盯着萧燕的眼睛,仿佛要瞪凸出来了,指着萧燕的手因为气怒抖的厉害,那样子看着都觉得吓人,萧燕见他的手蠢蠢欲动般的要打人,很快又道:“你要不能将我打死,最好就对我放尊重些,不然的话,就是同归于尽,我也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 苏克明的手,甩出去又收回,收回的又甩出去,最后还是重重放下。 他顾忌着萧镇海,自然不可能将萧燕打死。 “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做的,与我无关!” 苏克明打了个激灵,恍然才反应过来似的,张口就是否认狡辩,但那样子,还有说话的口气,却是有几分慌乱的,萧燕更觉得痛快,冷笑着道:“都是我做的?与你无关?你觉得大小姐会相信?沈家会相信?” “萧燕,你你好样的,我,我警告你,你要敢乱说,我就将你和苏泽恺扫地出门,今后都不会再管你们的死活,哼!” 苏克明重重的哼了声,又甩了甩手,转身离开。 仰着的萧燕见他离开,长松了口气。 苏克明顾忌着萧镇海,对萧燕手下留了情,对方嬷嬷却没有,本来好好的方嬷嬷现在的状况,比萧燕好不了多少,痛的根本就动不了,躺在地上,发出哎呦咿呦的痛苦呻吟。 “人呢?人在哪里?你们这些小贱蹄子,都是死的吗?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萧燕扯着嗓子,在那气愤的叫,嘴上依旧不肯饶人,言辞刻薄。 很快,那些被苏克明打发着离开的下人,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将萧燕扶了起来,饶是她们的动作小心,萧燕还是痛的龇牙咧嘴,不停的冒冷汗,嘴上更是骂骂咧咧的没停。 萧燕被搀扶着走了两步,她走的极慢,突然停了下来,她身侧的下人,正要询问萧燕怎么了,萧燕一口血喷了出来,很快人也晕了过去,将同样被人搀扶着跟在她身后的方嬷嬷等人吓了一大跳。 “夫人!” 方嬷嬷看着晕倒的萧燕,加快步子往前走了两步,忙吩咐道:“快,快去找大夫!” 方嬷嬷口气焦灼,声音发颤的厉害,很快就有人跑出去找大夫,随后方嬷嬷又对另外的人道:“你,你去萧家,找二公子,将夫人的情况告诉他!” 笙辉苑这边,因萧燕的晕倒,再次兵荒马乱,乱成一团。 另外一边,琉浅苑,萧燕刚走没多久,苏梁浅便吩咐秋灵去找季无羡。秋灵领命离开没多久,福寿院那边来了人,将苏梁浅请了去。 福寿院内,来往的下人不断,板着的脸,没有半点消息,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苏梁浅直接进了屋,苏老夫人坐在罗汉床上,眉头微锁,精神不振,脸色气色都极度难看,也不知她是在想事情,还是精神状态极差,一直到她身后站着的连嬷嬷提醒,才发现苏梁浅进来。 苏老夫人看到苏梁浅,脸上扯出了笑,那笑容倒是慈爱的,只是好像是挤出来似的,勉强的很。 “浅丫头来了。” 苏梁浅向苏老夫人请了安,在一侧的位置坐下。 “我听说,萧燕去找你了,你也见她了,浅儿,萧燕现在已经如你所愿,和萧家闹翻了,而且你也得偿所愿,可以让人将恺儿放了吧?” 苏老夫人巴巴的看着苏梁浅,满是希冀,甚至有几分急迫的哀求和似有若无的责备怨怪。 那口吻,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苏梁浅设计似的。 “属于自己的东西,我却要用计谋才能拿回,祖母觉得过分的是谁?我回来快小半年了,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又是如何走到今日的,祖母都看到了,应该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祖母接触这么久,也不会是一无所知,大哥的事,他沉迷赌博,是他自己的选择,与我无关!” 苏梁浅身姿笔直,“祖母若只是为了说这件事,找人通传就可以。” 苏老夫人话是说的含蓄,苏梁浅却不愿意遮遮掩掩的,直接将话挑明。 苏老夫人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尤其是见苏梁浅眉眼端正,一脸的正派,没有半点心虚,更觉得是自己冤枉了她,心怀愧疚。 她是用了手段,但带苏泽恺赌博,并且让他沉迷其中的,却不是她做的。 “不单单是恺儿的事,祖母好几天没见你了,想看看你,所以才让人将你请过来的,最近发生了这许多事,我们爷孙两的感情都生分了。” 苏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不由想到她和苏梁浅关系最好的时候,苏梁浅那小嘴甜的,就和抹了蜜似的,苏老夫人还能记得她说的那些话,还有她说那些话时,乖顺的神情,这才过去没多久,眼前坐着的这个人,却是冷冰冰的。 苏老夫人轻叹了口气,继续道:“祖母想和你说说话,同时呢,也想告诉你一声,我打算回青州老家,带你兄长一起,等他从赌坊回来就收拾动身。” 连嬷嬷听了这话,微微一惊,脸上有了喜色。 苏老夫人说这话时,盯着苏梁浅的眼神更深,带着审视打量,苏梁浅神色未变,“祖母对兄长这疼,倒是真真的,我已经答应了夫人,会帮着处理这件事,秋灵她已经去找季无羡了。” 苏老夫人之前确实就有回去青州的心思,但因为苏府的情况,还有想看六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也只是和连嬷嬷提起,始终没下定决心,现在这时候提起,无非是希望苏梁浅在这事上更尽心些,所以苏梁浅才会说苏老夫人对苏泽恺的的疼爱是真。 “那就好。” 苏老夫人舒了口气,脸色倒是好看了些。 “浅儿,你不要误会,祖母这时候做这个决定,一方面是为了恺儿,另外也是因为你,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想看你们斗了。” 苏梁浅没接这话,屋子里陷入了一种沉默的干净,气氛都是有些凝重的。 苏老夫人看着苏梁浅,犹豫迟疑了好一会,正准备张口和苏梁浅说些体己话,让她在自己走后多少顾念些旧情,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就有下人匆忙跑了进来,“老夫人,大小姐,不好了,老爷又对夫人动手了!” 苏老夫人闻言,才稍稍舒展的眉头又紧蹙了起来,脸色大变,“孽子,这个孽子,我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孽子来!” 苏克明对萧燕动手的缘由,不消问,苏老夫人就能够猜得到。 苏梁浅眉眼不动,倒是没有半分的意外。 就苏克明这急躁了脾气,萧燕和萧家闹成这样,他憋了这两天,不对她动手才怪。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苏老夫人扶着连嬷嬷的手站了起来,边问边往外走,倒是有几分真心的关切。 和苏克明一样,苏老夫人自然也不希望萧燕和萧家闹成这样的境地,但比起这种关系,她又和萧燕一样,更加在意苏泽恺,两人的立场又是一致的,所以,她并不觉得萧燕有错,不但觉得她没错,反而心生了几分怜悯,这会听到苏克明对她动手,自然气恼的是自己儿子。 “奴婢也不清楚,老夫人您去看了就知道了。” 苏老夫人都走到门口了,想到了什么,向后看了眼还在自己位置静静坐着不为所动的苏梁浅,眉头蹙的更紧,“浅儿,你和我一起去!” 苏老夫人担心自己制不住苏克明,还是决定带上苏梁浅一起,哪怕水火不容的父女两一见面就是针锋相对。 苏梁浅跟着苏老夫人到笙辉苑的时候,苏克明已经离开了,萧燕被人抬到了房间,院子里,阳光下,她吐的血还未打扫,嫣红的一片,触目惊心,苏老夫人看到的时候,脸色不由白了白。 屋子里,门窗是开着的,暖阳照射,但因为空荡荡的,总感觉没有该有的温度,冷冰冰的,看着比福寿院还有清冷。 苏梁浅从云州回来这么久,倾荣院是没怎么去,但因为要向萧燕请安,笙辉苑倒是来了几回,不过萧家的事情后,她就没怎么过来了。 萧家的事情前,又有萧燕利用了六姨娘腹中的胎儿陷害她一事,再加上苏梁浅给人的感觉不简单不好惹,倒是没什么人妄议。 苏老夫人一进屋,就松开了连嬷嬷的手,疾步走向了萧燕躺着的大床。 萧燕早上见苏梁浅的时候,那样子,就狼狈的让人容易生出恻隐之心,而现在,她的情况,比早上还严重许多,那张脸,几乎看不出一块好肉,要么青,要么紫,整个都是肿的,嘴角两侧鼻子下面都是血。 嘴角的血,还是并没有全干的红,一眼就能看出是苏克明给添的新伤。 她身上并没有盖被子,沾了灰尘黑乎乎的手背,也是乌黑青紫的颜色,仿佛积血,给人的感觉就是一身的伤,因为消瘦了许多,手上的肉都没了,就剩下骨头,看着越发可怜。 秋灵有事出去,今日跟着苏梁浅出门的,除了影桐,还有茯苓。 茯苓早上看到萧燕那样子,就心软了,这会见萧燕死气沉沉的躺在床上,伤情比早上还严重,连连抽气。 “怎么会这样?” 苏老夫人第一眼见到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脱口问道。 半晌,看向屋内随侍的下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老夫人的眼神忽然变的凌厉起来,指责道:“你们是怎么伺候你家夫人的?怎么让她受这样重的伤?都不知道拦着老爷的吗?” 苏梁浅觉得,苏老夫人这样的指责,实在是无稽之谈。 苏克明是什么人她会不清楚吗?他发起疯来,岂是这些下人拦得住的?谁拦谁倒霉,尤其苏克明在气头上,下手没个轻重,谁愿意触这眉头。 萧燕身边目睹整场事情经过的丫鬟紫烟站了出来,跪在地上道:“老爷一来就发了好大的火,他说了,谁不听话,就将我们卖到那种地方去。他将我们全部打发着走了,方嬷嬷拦着劝了几句,伤的比夫人还重,在床上躺着呢。老爷走的时候,夫人还能说话的,我们将夫人扶了起来,夫人走了两步,忽然就吐血了!” 苏老夫人目光落在床上的萧燕身上,听着下人的话,气的直跺脚,“我,我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来啊,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苏梁浅看着苏老夫人生气的数落呵斥苏克明,无动于衷。 她也觉得,苏老夫人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来,确实是家门不幸。 大夫很快就来了,给萧燕诊脉查看了情况后,连连摇头,看的苏老夫人担心的直掉眼泪。 “大夫,我家夫人情况到底如何?” 苏梁浅低调透明,问话的是连嬷嬷。 “伤的很重,这是脾胃出血,再加上气血两虚,倒是没有性命之忧,但若是不得好好调养,哎” 大夫叹了口气,看着萧燕的眼神颇有几分同情,“我先开几服药,你们给她服下。” 很快,大夫就写好了药方,苏老夫人命人照着药方拿药,煎给萧燕喝。 “大夫,这种情况,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大夫再次摇了摇头,“这个也说不准。” 苏梁浅看着乱了分寸的苏老夫人,上前劝道:“这几日,夫人应该都没合眼,想必和太累了也有关系,既然大夫说了会醒,肯定就不会有问题的。” 苏老夫人神色哀伤,点了点头,“她若是现在能听到恺儿的声音,肯定会让自己更快醒过来,她要醒过来的时候能见到恺儿,这病,也就好了大半了。” 苏老夫人盯着苏梁浅,满是殷殷的期盼。 苏梁浅有些后悔自己没老实当个隐形人,她实在很想告诉苏老夫人,就她和萧燕敌对的关系,萧燕会不会醒,是不是会好,她根本就不关心,她没动手脚,加速她的死亡就不错了。 不过现在 她母亲的死,她还没有查明,萧燕确实还不能死。 “我既然已经答应了祖母和夫人,就会说到做到,季家有季家的规矩,赌坊有赌坊的规定,祖母现在着急也没用。” 苏梁浅口气悠淡,但给人的感觉,却十分坚定,苏老夫人心急如焚,但也只有将那些话咽下。 “大妹妹呢?你们找人通知她了吗?” 苏梁浅很快用苏倾楣转移话题,“大哥不在,若是有大妹妹在身边,想必对夫人的病情也是有好处的。” 紫鹃低垂着脑袋,不答。 苏老夫人冷着脸道:“问你话呢?” “通通知了,估计没那没那么快。” “我看是没那个心吧,自私自利到极点,和她父亲一个德行!” 苏倾楣对萧燕的怨,绝对不会比苏克明的少,这一点,苏老夫人心知肚明。 苏老夫人没忍住,又说了苏倾楣几句,这才吩咐起笙辉苑的下人,“现在你们夫人受了伤,你们一定要更加尽心照顾,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有不周到的地方,我老婆子,第一个对她不客气!还有,去通知二小姐那边,让她过来给她母亲侍疾!” 苏老夫人并没有久呆,将事情吩咐完就离开了,一直到出了笙辉苑,她的气息都还是急的,极是气恼的样子。 “老爷呢?他现在在哪里?” 苏老夫人一副要找苏克明兴师问罪的态度和架势,连嬷嬷见状,想劝,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劝起,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苏梁浅,苏梁浅看都没看她一眼,显然是不准备插手这件事。 萧燕是为了救自己的儿子,换言之,是为了救苏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子才会伤成这个样子的,她伤的越重,苏老夫人就越是心疼愧疚,对苏克明的怨气,也会更深更重。 苏老夫人对苏克明的不满,又何止这次的事? 连嬷嬷见苏梁浅无动于衷,就只有自己上前道:“老夫人,气大伤身,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您找老爷算账也没用,老爷最近的心情不好” 苏梁浅见苏老夫人将目光投向她,欲言又止的,那意思分明是让她陪着一起去,苏梁浅不愿意,在她开这样的口前就道:“祖母,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苏老夫人在她这里松了口说要回去,苏梁浅有些担心她在临走前对自己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并不愿意太过亲近,她不想为难自己,让自己为难。 另则,就像连嬷嬷说的,苏克明的心情肯定不会好,这次的事,是她给萧燕出的主意,苏克明没找她的事,就已经不错了,苏梁浅可不想自己送上门去,没事找事,在这样无谓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苏老夫人话都到嘴边了,见状,只有收回去,蔫蔫的道了声好。 苏梁浅见苏老夫人这样子,心底里到底是不忍心,解释道:“祖母也知道我和父亲的关系,我们若是见面,肯定会吵起来,父亲近来身体估计也有些抱恙,气大伤身,我就不去气他了,若祖母过去,只为了训斥他几句,也没那个必要。” 苏梁浅话落,服了服身。 苏老夫人目送苏梁浅的背影离开,长长的叹了口气,身上的力气就好像被抽走了似的,连嬷嬷及时将她扶住,劝道:“老夫人,大小姐说的在理,老爷最近诸事不顺,心情肯定也不好,您这个时候为了夫人的事情兴师问罪,两人只会吵起来,实在没那个必要。” 苏梁浅的目光依旧落在苏梁浅的身上,又是一声长叹,“我是个没儿孙福的,算了,反正说也不会听,你扶我回去。” 回去的路上,茯苓跟在苏梁浅身后,一直到琉浅苑,情绪都有些低,看着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小姐。” 苏梁浅回了院坐下,降香送了茶水点心上来,见状,问茯苓道:“你怎么了?” 茯苓站在苏梁浅身侧,眼中是泛滥的同情,“老爷又打夫人,我刚刚和小姐一起去看夫人,她躺在床上,浑身上下都是伤,大少爷不在,二小姐也没在身边,我觉得她好可怜,还有老夫人,她也瘦了许多,她” 茯苓是有感而发,话没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将目光投向苏梁浅,有些着急的想要解释道:“小姐,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夫人挺惨的,还有老夫人,老爷怎么会这个样子?” 苏梁浅喝了口茶,将手上的茶杯放下,转而看向茯苓,面色温和,没有半点责怪,“我知道,茯苓心软又心善,我没怪你,你同情可以,把握好分寸,别做出格的事情就可以。” 苏梁浅宽善,茯苓却被她的话吓得跪在地上,说话都结巴了,“小小姐,奴婢” 苏梁浅微笑着将她扶了起来,“这么紧张害怕做什么,我没怪你,我说了不怪就不怪!” 苏梁浅不怪,是真的一点都不怪,不说这两辈子茯苓对她的真心忠心,茯苓没经历过她的痛苦,她甚至不知道飙风寨的事,并不是意外,而是萧燕设计的,她看到的,就只有萧燕一次次对她的陷害,最后自己自食恶果,单凭这些,时至今日,萧燕这个样子,一切确实没必要再深究。 茯苓看着苏梁浅,从地上缓缓起身,“小姐,奴婢说这话,并不是觉得您手段太过残忍,小姐所做的一切,都是有苦衷原由的,夫人她是咎由自取,我就是觉得,夫人挺可悲的,老爷和大少爷就不说了,但她对二小姐那么好,二小姐” 苏倾楣? 苏梁浅重新在自己的位置坐好,扯了扯嘴角,勾勒出的弧度极为讥诮。 苏倾楣现在肯定恨死萧燕了,如果可以,她估计都想自己上手揍萧燕一顿。 不过要说这一点,萧燕确实可悲。 她对苏克明,或有私心,但也有真心付出为他筹谋的时候,苏倾楣就更不要说了。 萧燕这人,纵有千万般的不好,但作为母亲,她对苏泽恺和苏倾楣一心付出甘愿牺牲的心,却是无从挑剔的。 秋灵这一趟出去挺久,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刚好是苏梁浅午后休憩醒来的时辰,苏梁浅睁开眼睛,就见她站在床边,坐了起来,“回来了?” 秋灵上前伺候,边道:“我回来的时候,在门口撞上了萧家的二少爷,他领着大夫前来,应该是看夫人的。” 秋灵消息灵通,刚回来,就得知了苏克明对萧燕动手一事。 虽然她也从其他下人的口中得知了萧燕的惨状,不过不同于茯苓,秋灵并不同情。 她本来就是个冷心冷性的人,同情怜悯之心少的可怜,对萧燕那种处心积虑要害苏梁浅的,就更是不会有。 “他也看到我了,还问我做什么去了?” “嗯?” 秋灵看着歪着脑袋看她的苏梁浅,继续道:“奴婢没鸟他。” 虽然萧凭望和沈琦善的事,萧凭望的表现不错,但因为他让苏梁浅担心忧虑了,秋灵就不喜欢。 “萧凭望这人还是不错的。” 如果不是有情有义的人,是不会在这个时间,领人来苏家看萧燕的。 苏梁浅赞同的点了点头,萧凭望是不错,若论萧凭望个人,是沈琦善没有福气。 “季无羡最近忙的很,他见到他了,还有负责赌坊的人,大小姐的话我带到了,但是那个管事的说,大少爷当初欠赌债的时候不愿还,还闹事打伤了赌局的人,赌局有赌局的规矩。” 苏梁浅已经穿好了衣裳,从床上起来了,听了秋灵的话问她道:“赌局的规矩是什么?” 秋灵眉眼不动,平静回道:“大少爷的这种情况,说是要留下一样东西。” 秋灵话落,盯着苏梁浅,见她没应答,“我是觉得他活该,不过一切还是听凭小姐的意思。” 飙风寨的事,季无羡也是知道的,非但知道,而且还亲眼看到苏泽恺也参与了,这估计不是赌局的人的主意,而是季无羡的。 苏梁浅转身面对着秋灵,依旧是那派云淡风轻的从容淡然,“那就让他留一样东西,小惩大诫。” 第二百零二章:惹不起,就给我躲着 萧凭望是收到方嬷嬷让人传给他的消息赶来的,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和萧有望在筹集那十万两银子。 萧凭望本来是准备先找个大夫,晚点等他处理好了赔偿的事再过来,但告知他消息的这个人将萧燕的情况说的极是严重,萧凭望不放心,将东西和事情都交给了萧有望,决定先过来看看。 萧凭望原以为告知他消息的那人,言辞夸张,可见到床上还在昏迷的萧燕,听说方嬷嬷也被打的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才知道情况比他想象的糟糕,克制着脾气才没即刻去找苏克明算账。 他让大夫给萧燕诊治,找了下人前来,一一询问萧燕的情况,还有在苏府的处境,萧燕的侍女盼着萧凭望给萧燕做主,萧燕的日子能好过些,自然是实话实说,萧凭望越听越觉得生气。 他还在问话的时候,苏克明就来了。 苏克明得知萧凭望带大夫上门给萧燕诊治,吃了一惊也吓了一跳,萧凭望虽然是老二,但多年一直跟着萧镇海,他的态度,不说是萧家的态度,肯定是萧镇海的态度。 而且,萧凭望不仅背靠萧家,自己也是年少英才,且一表人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在苏克明看来,这是他得罪不起甚至是要巴结的对象。 苏克明心虚,又怂又怕,但还是过来了。 萧凭望站在床边,刚好就是侧对着门口的位置,他敏锐的很,苏克明一出现,他就看到他了,脸上对萧燕的关切担心变成了愤怒,苏克明小腿肚都是打哆嗦的,在门口站了片刻才抬脚进来,脸上堆着谄笑:“贤侄过来了。” 回萧凭望话的下人见苏克明来了,慌忙垂着脑袋,退到了萧凭望的身后。 萧凭望脸色阴沉,不怒自威,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苏克明脸上僵硬的笑都要维持不住。 “我不过来能行吗?我要再不过来,你都要将我姑母打死了,苏克明” 萧凭望手指着床上依旧昏迷的萧燕,面上的怒气更甚,“你和我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将我姑姑打成这样?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萧家的人看不起苏克明,但是萧凭望向来是知礼有分寸的,就算不喜欢轻视苏克明,也一直都是叫苏克明姑父,这还是第一次态度如此不敬,直呼其名。 苏克明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表情僵硬,“我,我,萧燕她将萧家拖下水,现如今萧家因她胡为沦为笑柄,你和有望的婚事也因此受影响,还有侄女,我是气不过,觉得她做事欠考虑,一时情绪激动没控制住,我事后也很后悔!” 苏克明弱弱解释。 “这么听来,你还是为了我们打抱不平了?你什么心思,我心里清楚!后悔?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对我姑姑动手了,据我所知,你平日里对她也不尊重,动辄打骂,怎么?你是觉得我们萧家的人好欺负?还是觉得我姑姑背后无人?” 萧凭望对苏克明不算是了解,但也接触过几次,多少知道他的为人,他为什么会对萧燕动手,萧凭望心知肚明,就因为心如明镜,所以才更加气愤。 这天底下竟有这样狠心的父亲,自己不管儿子就算了,竟然还有脸为此对夫人动手。 苏克明忙说不敢,心里大感懊悔,他以为发生这样的事,萧燕必然成为萧家的众矢之的,萧家的人不会管萧燕的死活,才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萧燕动手的。 萧凭望往苏克明的方向走近了两步,“苏克明,我警告你,不管我姑姑和萧家的关系如何,她都姓萧,是我父亲唯一的妹妹,你打她,不仅仅是在打她,而是打的我们先萧家,之前你对姑姑动手,我们没出面,是因为姑姑替你遮掩,拦着我们,要还有下一次,我们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萧凭望指着苏克明,神色认真,口气也有些狠狠的。 男人对女人动粗,虽然算不得特别丢人的事,但也绝对不光彩,苏克明都是能瞒就瞒,这些事情,萧夫人倒是知道,但她对萧燕有意见,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萧凭望却是不关心这些事的。 上次苏老夫人登门后,萧夫人更气萧燕,不让萧燕和苏倾楣上门,萧凭望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萧燕了,对她的情况,就更加不了解。 而且,萧凭望觉得以苏克明的怂,他是决计不敢对萧燕下这样的手的,没想到他竟然敢,而且还下这样的狠手。 再就是,萧燕毕竟已经嫁出去了,萧凭望作为没成家的小辈,如果不是情况特别糟糕严重,他也不好出面出手。 当着外人和下人的面,苏克明被萧凭望这样指责落脸,不住道是,然后保证今后再也不敢,半点脾气都没有,看的屋子里伺候萧燕的下人是目瞪口呆,心里同时也松了口气,看苏克明这态度,她们的苦日子熬出头了。 不过苏克明这样子,着实太败好感,让人轻视。 “脾胃出血,气血两虚,要好好休息,同时要注意营养。” 这意思,就好像萧燕的昏倒,有一部分是因为营养不良。 萧燕刚昏倒没多久,就请了大夫上门,苏克明得知萧燕吐血昏倒的消息,也是吓了一跳,他倒不是担心萧燕,而是害怕萧燕真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萧家的人上门找他算账,他还特意找了给萧燕看病的大夫问了情况。 同样的说辞,苏克明之前是松了口气,现在听着,心却都悬了起来。 萧凭望手指着苏克明,神色更加恼火,“苏克明,你真是真是好样的。” 萧凭望气怒的时候,像极了萧镇海,苏克明大气都不敢出,半天才道:“这次的事情,是我情绪失控,等燕儿醒来,我一定好好和她解释道歉,贤侄啊,我最近这日子也不好过啊,苏府的事,你也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应该也清楚,我” 萧凭望摆了摆手,表明自己并不愿意听苏克明解释,“好了,希望你说到做到,不要再苛待我姑姑,不然的话,等我父亲回来,他更不会放过你。” 萧凭望厉声警告了一番,看苏克明那怂样,实在想象不出他出手打人的样子,正因为此,他心里才更加生气,不过苏克明认错态度极好,萧凭望就算生气,也只有点到为止。 “贤侄,夫人和表小姐现在如何?她们是不是在生燕儿的气?等燕儿好了,我一定带她登门致歉!” 萧凭望对苏克明的印象差到极致,看他的那副嘴脸,都觉得可恶,“不必了,管好你自己,管好苏府,至于其他,不是你该关心的事,表妹呢?” 萧凭望见自己来了这么久,也不见苏倾楣的人,询问起她来。 苏克明光顾着和萧燕较劲了,一直到萧凭望提起,才想起苏倾楣来,他也不知道苏倾楣在干嘛,对身后的下人道:“去看看二小姐在干嘛,将她请来!” 萧凭望当没听到这话,继续问道:“表妹来过了吗?” 下人没回,低垂着脑袋,摇了摇头。 苏克明忙解释道:“她可能是身子不适。” 萧凭望又看了眼床上的萧燕,目光落在苏克明身上,“不麻烦苏大人了,我自己过去!” 萧凭望话落,已经往外走,苏克明跟在他的身后道:“我和你一起过去。” 苏克明对苏倾楣还是比较放心的,他想着自己要一起的话,可以找着机会,让苏倾楣帮忙在萧凭望面前美言几句。 萧凭望回头,看着跟在他屁股后头的苏克明,那双眼睛犀利的仿佛能洞悉他的心,拒绝道:“不必了!” 简单的三个字,威严的气势十足,苏克明当即就将迈出的脚收回,看着萧凭望找了个领路的下人离开,身后跟着和他前来的大夫。 萧凭望这一离开,苏克明长长的舒了口气,腰背很快都挺直了,他走到床边,看了眼床上躺着的萧燕,“好好照顾好夫人。” 一副不容违抗的气势,和先前在萧凭望面前判若两人,却让人半点也敬畏不起来。 苏克明眼神冰冷,看着床上的萧燕,并无半点温情,他嫌恶皱眉,很快转身,对屋子里的其他人道:“要夫人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通通给她陪葬!” 他冷哼了声,随后将目光落在自己刚在门口时,是和萧凭望说什么的紫烟身上,“你刚刚和萧凭望说了什么?” 紫烟脑袋垂的很低,吓得跪在了地上,回道:“表少爷关心夫人的情况,奴婢,奴婢” 苏克明又是哼哼了两声,“别忘了,你是谁家的丫鬟,要让知道你们吃里扒外,说我的坏话,我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苏克明又警告威胁了一番,转身离开。 她一走,很快有人将紫烟扶了起来,有性子泼辣的直接在地上淬了一口,“什么人啊这是?” “他现在也就只能威胁我们,找我们出气了!” “难怪大小姐不待见他!” 几个下人聚在一起小声议论起来,言语间,极是不屑,没有半分下人对主人,尤其是一家之主该有的敬意。 萧凭望气苏倾楣,萧燕都这个样子了,她不说去侍奉照顾,就连看都没去看一眼,是携着怒气的,一路走去仿佛带风。 萧凭望一直都呆在萧镇海身边,呆在京城的时间都不长,他来苏府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对苏府的情况自然不了解,所以需要下人引路。 笙辉苑距离倾荣院不远,一炷香的时间,也就到了。 倾荣院院内,没有下山的太阳还算明媚,下人们在各处坐着,有一些懒散。 “小姐呢?表少爷刚看过夫人,听说她身体不适,带了大夫过来。” 已经站了起来的下人走到门前,有人回道:“小姐在屋子里呢,昨晚从萧府回来后,就病了。” 萧凭望走至门口的时候,听到外面声音的李嬷嬷刚好从屋子里面走出来,看到萧凭望,故作惊喜道:“表少爷来了!” 她往萧凭望的方向走了两步,萧凭望看着李嬷嬷,脸依旧是板着的,问道:“表妹呢?姑姑被姑父打成那个样子了,她怎么不劝着?也不去看看。” 萧凭望觉着,苏倾楣就是生病不舒服,应该也不会很严重,这口气,是有责怪的,而且,萧凭望怀疑,苏倾楣根本就是没病装病。 李嬷嬷皱着眉头,一脸的愁色的解释道:“小姐发烧了。” 李嬷嬷叹了口气,“昨夜回来,睡下没多久,就发高烧了。” 李嬷嬷边说,边让萧凭望进了屋,“少爷既带了大夫来更好,现在府里的情况拮据,老奴要去请大夫,小姐也不让,我和院子里的几个丫鬟轮流伺候了一夜,现在高烧是退了,但小姐的状况还是不怎么好。” 李嬷嬷继续道:“老爷和夫人的事,夫人的情况,告诉小姐也没用,我担心小姐着急上火,病情加重,来了几波人,都拉着没让打扰小姐。” 李嬷嬷跟在萧凭望的身后,叹息着继续道:“小姐就担心老爷冲动,本来是打算一回来就去找老爷为夫人求情说好话的,但回到府里的时候,时间实在是太晚了,老奴就劝着让她第二天一早再去,哪想到说病就病了。” 李嬷嬷话说完,刚好到了房间。 和笙辉苑一样,苏倾楣的屋子,空荡的让人意外,冷冷清清的。 李嬷嬷见萧凭望四下看了眼,很快道:“屋子里的东西,都被大小姐搬走了。” 萧凭望心里对苏倾楣生出几分惋惜,却不赞同李嬷嬷的话,“她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也是她应得的,如果不是你们贪心,意图将她的东西占为己有,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李嬷嬷闻言,越发的惆怅,“话虽如此,但小姐毕竟是她妹妹,虽然有过针对,但大小姐哪回也没吃亏,这一次次的,大小姐做的实在过分!” 床上,苏倾楣的小脸,白里透红,那红,像是被火烧过,嘴唇也干干的,那模样,确实像是高烧过后的,下巴尖尖的,看着比以往更加的我见犹怜。 萧凭望看着这样的苏倾楣,心头的那点怨气,烟消云散。 “大小姐回来后,小姐就没一件事情是顺利的,这桩桩件件的,她哪里受得了?尤其是这次夫人为了大少爷和萧家闹成这个样子,小姐受舅老爷的看重,视他就如自己的父亲一般,她心中愁闷,难以纾解,所以才会” 萧凭望没接这话。 苏倾楣的情况并不是很严重,大夫看后,开了药方,让注意休息,萧凭望叮嘱了几句,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床上的苏倾楣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表哥。” 她声音喑哑,也透着虚弱,撑着要坐起来,李嬷嬷忙上前帮忙。 “表哥怎么来了?” 萧凭望想了想,还是没将萧燕的情况告诉苏倾楣。 “不是姑母让我尽快上门一趟的吗?这次的事情,姑姑也是逼不得已,而且我母亲也有责任,父亲他会体谅的,你照顾好自己,不要想太多了。” 萧凭望的态度温和,目光也极为慈善,苏倾楣咬着嘴唇哭出了声,“表哥你看看,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你看看我这院子,现在苏府上下所有的下人都忌惮她,根本就不将我和母亲放在眼里,我姐姐她这是要将我和母亲往绝路上逼啊,我今后都没脸出去见人了!” 苏倾楣控诉着,口气是满满的怨恨。 萧凭望只拧着眉头,神色倒是未变了,“没脸见人,那就在府里好好呆着,学着修身养性让自己变的聪明些。你还有和七皇子的婚事,只要萧家不倒,这门婚事就会在,虽然我父亲对你寄予厚望,但我从来不觉得,萧家的未来和希望,会在一个女人身上,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这事我会和父亲说的。” “表哥!” 苏倾楣闻言急了,还带了几分朦胧之色的眼眸,可以看到一如之前的野心,萧凭望继续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哥,我有几句忠告,你的未来,已经系在了七皇子身上,守好自己的东西就可以了,有野心欲望不是坏事,但凡事不要太过强求,尤其是不切合实际的目标,既然你和姑姑屡屡在你姐姐的手上吃亏,那就说明你们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萧凭望说这话,完全是为了苏倾楣好,但苏倾楣却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大表哥处处轻贱我,觉得我不如大姐姐就算了,怎么二表哥也如此袒护她?莫非二表哥也喜欢她?还是喜欢上了和她有关的人?” “苏倾楣,你乱说什么!你还讲不讲一点道理?” 萧凭望皱眉,斥责苏倾楣,话落,他又想到什么,盯着苏倾楣问道:“你刚说,大哥喜欢苏大小姐?” “二表哥竟然不知道?我就是想告诉二表哥,萧家现在当家的是舅舅,他说的话才作数!二表哥可以不顾虑我袒护外人,但不能不顾萧家的大局,大表哥也是一样,苏梁浅还有和苏梁浅有关的人再好,你们也改变不了敌对的关系,舅舅向着我,那二表哥和我就还在同一阵营,希望二表哥能多为我着想。” 萧凭望眉头拧的更紧,整个锁了起来,“你不用拿父亲压我,我心里有数,不用你提醒我,你不要觉得我袒护偏帮外人,凡事离不开个理字,我就事不就人。既然你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还有,学聪明些,惹不起,那就避着躲着,不要主动招惹,自讨苦吃!” 萧凭望甩袖离开,李嬷嬷送他出院,回来的时候,见苏倾楣头靠着床头,扫着空荡荡的屋子,神情呆滞难看,李嬷嬷也将屋子扫了一眼,心想着等萧燕的银子来了,定要在屋子里添置些东西,不然一直这个样子,苏倾楣就会一直阴晴不定,精神状态就别想好。 “小姐又不是不知道二少爷的脾性,从小脑筋就不会转弯,看不惯的事,就是萧夫人,他说话也不会客气,小姐别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苏倾楣恍然醒来,扭头看向李嬷嬷,“是不是母亲出什么事了?” 萧凭望带大夫来苏府,李嬷嬷是知道的,苏倾楣生病,那也是真的,她昨晚回来后,确实就发烧了,但情况的话,没李嬷嬷说的那么糟糕严重。 李嬷嬷心疼苏倾楣,知道她现在对萧燕有很大的怨气,并不会愿意去照顾,再加上她生病,就将几波人都送走了,因为苏克明对苏倾楣的态度,再加上苏倾楣七皇子侧妃的身份,那些人倒是不敢强闯。 苏倾楣没请大夫,并非舍不得银子,而是不想让苏梁浅知道这个消息,因此笑话她,她不但没请大夫,还刻意让身边的下人隐瞒了。 苏倾楣了解苏克明,萧燕的事,他肯定不会善了,再加上萧凭望来的这么快,她便猜到,应该是萧燕出事了。 李嬷嬷点点头,走近苏倾楣,扶着她躺下,“老爷又打夫人了,挺严重的据说,有人给二公子送了信,二公子就过来了,已经和老爷见了面了,老爷今后一段时间,应该不会轻易对夫人动手了。” 苏倾楣轻嗤了声,满是嘲讽,看了眼门口的方向,“我这二表哥倒是一身正派,真不知道他看上沈琦善那个女人什么?若是哪日萧家的清誉和沈琦善,就只能选择其一,不知道他会怎么做?” 苏倾楣扯着嘴角,那笑冷冷的,有几分精明的算计在里面,还有快慰,看的李嬷嬷心又提了起来。 萧凭望从倾荣院离开后,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琉浅苑。 “小姐,萧家二公子在外面,说要见您。” 苏梁浅并没有太久的迟疑,“请他进来。” 时值傍晚,夕阳西下,整个琉浅苑都铺上了一层暖金色的亮光,屋子里的柜架上,摆放着的都是上等的珍品,墙上挂着的字画,也是价值连城的绝品,还有颜色的搭配,到了萧燕和苏倾楣的院子后,萧凭望看苏梁浅这布置的恰到好处的屋子,简直就是满满当当的,纵是太阳落山的傍晚,也比那边阳光明媚的白日看着要温暖许多。 萧凭望进屋坐下后,很快有下人奉上茶水。 苏梁浅将屋子里的下人都打发了,就留了秋灵,影桐在门外守着。 萧凭望看着苏梁浅,目光带着踌躇迟疑,苏梁浅倒是不急,坐在他对面慢悠悠的喝着茶,萧凭望放在膝上的手握成了拳,开口道:“我刚去看过姑母和表妹,苏大小姐这里简直就是人间天堂,我姑姑这次受伤很重,表妹她也发高烧生病了!” “苏倾楣生病了?” 苏梁浅眉梢轻挑,苏倾楣生病的事,李嬷嬷帮着瞒的紧,很多人都觉得苏倾楣是故意装病,再加上秋灵有事出去了,苏梁浅并不知情。 对萧燕和苏倾楣的事,苏梁浅其实算不得关心,她很少会刻意去打听,都是秋灵主动和她说的多。 萧凭望见苏梁浅不相信,忙道:“我带大夫亲自去看了,是病了,若非病了,姑姑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她肯定是会去照顾的,不管她们之前有什么做的对不起苏大小姐您的地方,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她们已经自食恶果,得到了惩罚,希望一切到此为止,你不要将事情做绝。” 苏梁浅听了这话,不以为然的轻嗤了声,“你相信?苏倾楣是什么人我比谁都清楚,尤其最近认识更深。” 刚回来京城的时候,苏梁浅只觉得苏倾楣心狠手辣,擅长蛰伏,而最近这一次次的事情,让她知道,苏倾楣是个只在意自己的人。 “她对我什么态度,萧凭望,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我对她也是一样,放了她对她宽容,那就是对自己残忍,你觉得我是这种人?你知道她对我做了什么吗?还有你的姑姑,你还不知道我从云州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吧?你的姑姑,勾结云州地界的山匪,让他劫持我,与我成婚,又让苏泽恺带着王承辉,想要捉个正着,那个土匪,不但人长得丑,年纪比我父亲还大呢。” 第二百零二章:断了条腿 苏梁浅音调不变,话说到最后,还笑出了声,但那声,却凉薄至极,又有着说不出的嘲弄讥诮。 萧凭望瞪大着眼睛看向苏梁浅,不敢置信,不知是不能接受,还是根本就不相信苏梁浅所言。 “苏梁浅,这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传出去的话,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萧凭望直直的盯着苏梁浅,神色严肃又正经。 “所以呀,这更不可能是开玩笑的事,你若是不信,就去问问你的姑姑,她当然是不会承认的,但是你逼问几次,自然就能察觉出端倪来,试想一下,如果你姑姑的计谋成功了,我将面临什么,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处境和结果?哦,我忘说了,替你姑姑执行这件事的人,刚好就是我的好兄长,苏泽恺。” 萧凭望审视的目光落在苏梁浅身上,他的心,一点点被说服,这并非苏梁浅的玩笑。 如果萧燕成功,苏梁浅会如何,这一点也不难猜,但萧燕没成功,苏梁浅也化险为夷了,不但如此,还将萧燕和苏倾楣苏泽恺逼到这样的境地,但萧凭望不是萧燕苏倾楣她们,这样的话,他是说不出口的。 “她们落到今日这样的田地,可不是我害的,是她们存了害我之心,就这样的人,谁来和我说情也没用,更何况,我和萧公子也不算很熟。” 萧凭望失落的脸上生出几分尴尬,“杜嬷嬷是你杀的?” 苏梁浅并未回答,随意的把玩着跟前的杯子,微歪着脑袋,似漫不经心的模样,“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为了和你探讨事情的具体经过,我就是想告诉你,你和我表姐,绝无任何可能!不单单是我这边,你的阻力,比我们家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以前你听了我的劝都退却了,这次的事情后,你觉得你和我表姐还有可能吗?你娶她?娶她去你家被萧夫人和萧意珍折辱吗?你家人可不是善茬,你不要心存幻想和侥幸,更不要给我表姐不该有的希望!” “你就不担心,我将刚刚你告诉我的那件事说出去?” 苏梁浅又是笑,“你是谁?你姓萧,我现在又和萧家结了仇怨,我已经不是当初初回京城的苏梁浅了,我不承认,你说出去,你觉得对我能有多大的影响?倒是萧燕,更会被认为心思歹毒,还有你,也会被认为是搬弄是非的人,你又不是傻子,权衡利弊,你比我更清楚应该怎么选择,你最近是不是偷偷去沈家了?” 苏梁浅话锋一转,将话题重新引到了自己想要说的事情上。 萧凭望一脸意外,他没想到自己都那样小心了,竟是被一直在苏府的苏梁浅发现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非。你虽然没和我表姐见面,但我都能知道,我表姐未必就不知道,她本来在这件事情上,意志就不坚定,萧公子年轻有为,京中不知有多少女子想要嫁给你,但我表姐不一样,你这个样子,她如何成就自己的姻缘?你之前允诺过我的,我相信萧公子是言而有信之人!” 萧凭望倒是没有狡辩,愧疚的神色掺杂着痛苦,“这些话,你为什么不和善儿说?” “你知道,主动放弃心中所爱的那一方有多难,尤其是对那些被困在深宅以为男人就是天的女子,你既然爱我表姐,忍心她受这样的折磨?当然,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苏梁浅心中一直牵挂荆国公府,如果可以,她不想和沈家的任何人交恶,尤其是沈家的血脉。 萧凭望放在桌上的手五指张开,又握成了拳,脸上是痛苦之色,半晌盯着苏梁浅道:“是我的错,朝春宴上,我见她落泪痛哭,回去后一直放心不下,没控制住自己,你说的对,都对,我们之前就没可能,现在” 萧凭望神色惆怅,“我纵是娶了她,她也不会有好日子过,过段时间,我就离开京城,我向你保证,不会再去沈府,也不会再见她,希望你也能对楣表妹和我姑姑手下留情,还有我表弟,你放他一条生路。” 苏梁浅点点头,“只要萧公子说到做到,要萧燕苏倾楣她们做的,就是我知道的这些事情,没有更过分的,也不再招惹我,可以,至于苏泽恺,我既然答应了萧燕她们,就会说到做到,我也希望,像今天这样的话,萧凭望,你永远不要再给我提的机会。” 虽然苏梁浅附加的条件挺多,但萧凭望紧蹙着的眉头还是微松了松,“你这次从萧家我妹妹院子搜走的东西,能卖几样给我吗?” 萧凭望微顿,不待苏梁浅回答,他很快又道:“她戴过的东西,想必你也不会看得上。” 苏梁浅深深看了萧凭望一眼,啧啧惋惜道:“萧凭望,真是可惜了。” 如果萧凭望就只是萧凭望,苏梁浅是很放心将沈琦善交给他的。 “可以,不单单是萧意珍的东西,萧夫人特别喜欢的,只要价钱合适,我也都是可以割爱的。” 本来,那些东西,她就没准备自己佩戴。 萧凭望道了谢,便不知道再说什么了,转身离开。 秋灵目送萧凭望的背影离开,半晌收回目光看着苏梁浅道:“表小姐眼光还算不错,萧凭望这人要气度有气度,也重情重义,还挺暖心会疼人的。” 苏梁浅将杯中的茶水饮尽,然后放在桌上,“对谁都重情,那就是无情,他这般暖心,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愿意舍弃他的家人的!” 秋灵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凑近苏梁浅,眨巴着大眼睛道:“我看萧家这二公子还挺上道的,可能真的就是没控制住才会去找表小姐,这段时间呢,我找个人潜伏在萧家,他要出去,我就让人提醒一下,这样他应该就不会找表小姐了。” 苏梁浅看着秋灵凑近的脑袋,眼睛也跟着眨了眨,弹了弹秋灵的脑袋,笑着赞同道:“好主意。” 萧凭望动作倒是挺快的,第三天中午,苏梁浅就收到了沈大夫人那边的来信,说萧凭望萧有望两人将十万两银子的差额补齐了。 苏梁浅在允诺了萧凭望后,就让秋灵找人知会了季夫人她们,价钱合适,萧夫人和萧意珍的东西,可以酌情让他们赎回。 除了十万两的赔偿,萧凭望他们又多给了三万两银子,买了一些萧夫人和萧意珍的首饰回去。 萧燕在苏梁浅见了萧凭望后的第二天傍晚就醒了,苏梁浅得知这消息没多久,萧燕也收到了萧凭望让人给她递的信。 萧燕人是醒过来了,但因为最近这段时间忧思过度,身体大不如从前,这伤的又重,根本就起不来,但她实在等不住,得知消息后的第一时间就让身边的丫鬟过来琉浅苑催问苏梁浅。 “我家夫人问小姐,大少爷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的人,已经和赌局那边打招呼了,你们找人过去接就可以了。” 苏梁浅一早就交代了赌坊那边的人,什么时候萧凭望他们将银子补齐了,他们收到消息,就可以放人,这事季无羡是盯着的,想必赌局那边,应该已经收到了风声。 萧燕院子里的下人前脚刚离开,连嬷嬷就来了,她都没开口,苏梁浅就已经猜出了是什么事,直接道:“苏泽恺的事是吧?你让祖母安心在家等着就可以了。” 连嬷嬷道是。 “还有,若有什么事,劝着她想开点。” 躬身的连嬷嬷闻言抬头,看向苏梁浅,眼底的波光晃动。 苏梁浅面无表情,只有冷色,一个字都没有,连嬷嬷心里七上八下的,半晌也只有一个是字。 苏老夫人那边已经松口要回去,在连嬷嬷心里,比起苏老夫人来说,苏梁浅更是她的主子,而且在知道苏梁浅是什么人后,对苏梁浅的意思,她更是不敢说半个不字的。 “秋灵,我们收拾一下出门!” 苏梁浅眼睛亮了亮,问苏梁浅道:“去哪里?沈府?” 苏梁浅略微思索了片刻,“就去谢云弈之前落脚的院子,可以请季夫人一起。” 苏梁浅想到沈五夫人她们的嘴脸,尤其是沈琦善多愁善感的样子,就提不起回沈家的兴趣,而且嫁妆的事刚了,但流言不断,依旧在风口浪尖,苏梁浅不想将沈家也牵扯进来,就算只是流言蜚语,也不愿意。 那些不好的事情,不该出现沈家的影子。 萧燕的人,从苏梁浅这里得了信后,很快回去告知了萧燕,萧燕心情大好,都能坐起来,即刻就安排人去接苏泽恺。 傍晚的时候,苏泽恺被人从季家的赌坊接了回来,说是接,并不准确,他是被人抬着回来的。 “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萧燕的声音,因为某种惊恐意外到极致的情绪而发颤,发颤的厉害,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整个人仿佛都在哆嗦。 “大少爷,大少爷他的一条腿被打断了。” “不不会的。” 萧燕整个人都是失神的,仿佛丢了魂似的,根本就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我不我不相信!苏梁浅答应过我的,她明明答应过我的!” 经过这么几天的休息,萧燕的脸,依旧肿的厉害,脸色,因为大片的乌青没有散去,根本就看不出,但还是能够看出泛白,喉咙还是嘶哑的,但比之前好了许多,说话能听得清了。 “大少爷呢?他人呢?他现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萧燕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从床上站了起来,衣服都还没穿,就要去见苏泽恺,刚急急的走了两步,额头就冒出了冷汗,那张看不出颜色的脸,是显见的苍白,跟着就跄踉了下。 “夫人小心,奴婢先伺候夫人更衣!” 萧燕甩开她的手,“还更什么衣,随便给我拿件衣裳披上,担架,将担架拿来,抬我过去,我要去见我的恺儿,我要马上见到我的恺儿!” 萧燕喃喃自语,那表情,简直比哭还难看,声音也是,都带上哭腔了。 萧燕是片刻都等不住了,但她现在这种状况,要自己跑过去的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苏泽恺。 自萧凭望来过后,笙辉苑的下人,倒不敢像之前那样怠慢,很快就有人抬着担架进来了,萧燕身上随便裹了件衣裳,就让人将她扶着上去,找了几个力气大的抬她。 与此同时,福寿院苏老夫人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苏老夫人从连嬷嬷口中得知萧燕已经派人去接苏泽恺了,也就没另外找人,想到很快就可以见到苏泽恺,苏老夫人心中的大石头放下,心情不错。 苏老夫人急于见苏泽恺,命自己院子的丫鬟在门口守着,只要苏泽恺一回来,就回来禀报,但她没想到,自己迎接的,会是这样的惊天噩耗。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和萧燕一样,整个人都是懵的,不敢相信,难以接受。 苏老夫人原先是坐着的,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站起,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期盼甚至有些热切的笑,在一瞬间凝固僵化,弯着的背,在一瞬间躬的更加厉害。 “大少爷的腿被赌坊的人打断了,他是被夫人的人抬着回来的。” 连嬷嬷还在原先的位置站着,瞳孔张大,她这会算是明白苏梁浅那话是什么意思了。 这事是苏梁浅一早就知道的?还是就是她下的命令安排的? 连嬷嬷的脑海,第一时间冒出的就是这样的疑惑,她见苏老夫人一副不堪打击,站在原地仿佛要晕过去的样子,急忙上前,“老夫人。” 苏老夫人转过身,看着连嬷嬷,脸色冰冷,眸色阴沉,“浅儿她是怎么和你说的?” 连嬷嬷踟蹰着,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好狠的心,好毒的手段,不管怎么说,恺儿都是她的兄长,就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但她并未受到半点伤害,反而是恺儿自食恶果,恺儿已经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了,前程尽毁,如此她还不肯知足,她怎么能下的去这样的狠手?太狠了,实在太恶毒了!” 苏老夫人站在原地,气的直跺脚,怒斥苏梁浅,言语间满是对苏梁浅的气怒。 “我都那样求她了,她怎么能那样做?她怎么可以!” 连嬷嬷站在苏老夫人身侧,想劝几句,但苏老夫人情绪实在激动,眼睛都是通红的,她根本就找不到机会。 连嬷嬷跟在苏老夫人身边也是多年,自然知道她对苏泽恺的喜欢和看重,这不是回来短短数月的苏梁浅就能够比的了的。 苏老夫人气的说不出话来,话落,就往外走,气恼至极的她身体僵硬,连嬷嬷看着都担心她晕过去,追上去问道:“老夫人,您这是去哪儿?” “去找苏梁浅,我要问问她,我要好好的问问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苏老夫人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额头的青筋也是爆出,连嬷嬷见她是要去找苏梁浅兴师问罪,将将她拦住,“老夫人!” 她重重的叫了声,站在了苏老夫人前面,然后对其他人吩咐道:“你们先下去。” 苏老夫人近来对连嬷嬷很是信赖倚重,见她拦在自己身前,将下人打发离开,知道是有话对自己说,并没有发她的脾气,只怒气深浓的问道:“你想说什么?你说,她是不是太过分了?简直就是冷血无情,绝情绝义!就她这种对自己的兄弟也将事情做绝的手段,将来岂会有好下场!” 苏老夫人这话,简直就是诅咒了。 “老夫人心疼大少爷,大少爷发生这样的事,老奴尚且痛心的很,更不要说老夫人了,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在都还不清楚呢,老夫人这样” “我这样,我怎样了?” 连嬷嬷话都还没说完,就被苏老夫人打断,苏老夫人很快又道:“对对,我去看看恺儿,我先去看看,说不定恺儿的腿根本就没断,腿断了也还能接起来的嘛。” 苏老夫人心存侥幸,但见过苏梁浅的连嬷嬷,心里却没有半分幻想,她再次拦住苏老夫人,问道:“如果大少爷的腿真的断了,老夫人准备怎么找大小姐算账?” 连嬷嬷的话,将苏老夫人问住。 她整个人完全被苏泽恺腿断了的消息冲昏了头,一心想找苏梁浅算账,却没去想,这账该怎么算?甚至,这账,能不能算? 连嬷嬷见苏老夫人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继续道:“阖府上下,也就只剩下老夫人您,在大小姐那里,还有几分情面了,大少爷的腿已经伤了,老夫人就是找小姐算账,也没什么用,您这样气势汹汹的质问,还会让大小姐心生失望,连那最后的情分都没有了。” 苏老夫人现在气头上,连嬷嬷实在不敢将苏梁浅出府的消息告诉她。 “情分?” 渐渐冷静下来的苏老夫人重复着这两个字,看向连嬷嬷问道:“她明知我心疼恺儿,看重恺儿,她要对我还有情分,有半点顾虑我的感受,又怎么会将恺儿害成这个样子?我都已经提出将他带回青州了,她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他?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孙女儿?都是我,当初我就不该给她撑腰!” “情分?她和她父亲一样,只能接受顺从,不能有半点对她忤逆,只有对她有利用价值的人,她才会有笑脸,她现在在苏府已经可以一手遮天了,怎么还会将我放在眼里?” 现在,苏老夫人心里怨怪苏梁浅,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苏梁浅的过错,是苏梁浅一步步的将苏泽恺逼到今日的田地,她看苏梁浅,哪哪都不好。 “大小姐不是这样的人,老夫人何必说这样的气话?” 苏老夫人说苏梁浅绝情绝义,冷血无情,这点,连嬷嬷也是赞同的,但这么久的时间接触下来,她觉得苏梁浅就是绝情,也是有原则底线的,而且她那样的处境,若不是有自己的手段魄力,早就被苏府的那些豺狼给吞了。 这个地方,孤立无援的小白兔可活不下去,所以,连嬷嬷也并不觉得苏梁浅有什么错。 “事情既然已经这样,老夫人去找大小姐也无济于事,这么久了,老夫人还不明白吗?我们这大小姐是吃软不吃硬的人,要将她惹急了,对大少爷更加不利。” 苏老夫人刚刚说要去找苏梁浅算账是真,连嬷嬷的一番话还有阻拦,多少让她冷静下来。 苏梁浅吃软不吃硬,苏老夫人觉得,将苏泽恺杀了这样的事,苏梁浅不是做不出来。 苏老夫人怔怔的站在原地,失了好一会的神,仿佛认命般的看向连嬷嬷道:“我去看看恺儿。” 苏老夫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头暗暗下了个决定,她一定要带苏泽恺尽早回青州。 苏老夫人走出了屋,步子倒是不慢,整个人却泱泱的,根本提不起精神,走出了房门,她找到刚刚向她通报苏泽恺情况的丫鬟问道:“请大夫了吗?” 那丫鬟哪里知道这事,怔了下回道:“夫人,夫人应该请了。” “去请大夫,给我找京城接骨最好的大夫!多请几个,都给我请来!” 苏老夫人声音很大,有些焦灼的命令道。 苏老夫人才到苏泽恺院子的院门口,就听到从里面传来的歇斯底里的哭喊声,悲痛至极,正是萧燕的,还有苏泽恺的痛叫声。 苏老夫人悬着的心,不由往下坠了坠。 屋子里,萧燕正趴在床边,除了她,还有不少府里的其他人,几个姨娘和小姐都到了,苏倾楣就站在萧燕的身后,神情也是悲伤的。 和其他人相比,苏老夫人的院子,距离苏泽恺的院子,并不是最近的,但比起其他人,上了年纪,情绪悲伤的她,走的就没那么快了。 五姨娘看到苏老夫人,上前服了服身,要扶住她,苏老夫人看都没看她一眼,错身和她走开了,直奔苏泽恺所在的大床。 在看到苏泽恺的那一瞬间,苏老夫人通红的眼睛,一下泪汪汪的。 沉迷赌博的赌徒赌起来没日没夜的,一段时间下来,精神就和长期沉迷美色的人没什么差别,萎靡的很。 而且,苏泽恺不仅没日没夜的赌了这么久的时间,因为赌债,还和赌坊的人动了手被扣押了,这几日,他更是惶惶不可终日,消瘦了许多,脸上的颧骨都凸了出来,胡子拉茬的,蜡黄憔悴的脸,到处都是乌青的伤,不修边幅,落魄到了极点。 他身上没有盖被子,皱巴巴的衣服,倒是没有血迹,但是其中一条腿,可见明显的僵硬,仿佛是动不了。 许是因为被打断的腿极疼,他紧蹙着眉头,瞪大着的眼睛,里面都是猩红的血丝,黑沉沉的,就好像一眼看不到底的深渊,装满了仇恨,脸色狰狞,看着痛苦至极,哪里还有以往的半点风采? 他的手握成了很紧的拳头,放在床边上,嘴巴张合间,咒骂着苏梁浅,每一个字,都是咬牙切齿的仇恨。 苏泽恺最近一直被关,根本就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在萧燕没来之前,苏泽恺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赌博的地方是季家的赌坊,并且萧燕为了他和苏梁浅达成协议,和萧家闹翻了。 不过有一点,他却是心知肚明的,赌坊的人肯定是有靠山的,不然的话,不会也不敢对他这样嚣张张狂。 “是苏梁浅,肯定是苏梁浅那个小贱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和季无羡下套,这都是她的陷阱,是她将我害成这个样子的,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在远慧的事情后,他一直认为不能科考对自己而言,是最残忍的,他没想到,那才是刚刚开始。 腿被打断,想着自己成为残废,苏泽恺整个人的情绪都是崩溃的,他觉得自己现在真真正正的成了废人,废物一个。 在苏老夫人来之前,苏泽恺已经闹了一波了,因为情绪激动,扯到了伤口,才将将作罢,这会痛感作罢,他看到苏老夫人,他的情绪再次失控,他试着要起身,还没坐起来,就痛的嗷嗷叫,看的萧燕又是撕心裂肺的痛哭,苏老夫人的眼泪也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她曾经这个意气风发同时也寄托了她全部希望的少年,心口都是疼的。 她的心痛啊! 萧燕按住苏泽恺,哭着劝道:“别乱动,恺儿,你别乱动啊,大夫马上就来了,没事的,你肯定会没事的,呜呜” 萧燕劝着苏泽恺,嘶哑的声音很大,透着坚韧,是对苏泽恺说的,也是在安慰自己。 “是啊,恺儿,你别激动,不会有事的,祖母已经让人去找大夫了,找京城接骨最好的大夫。” 苏老夫人边哭着,也在萧燕的身侧蹲下。 苏倾楣就那样在萧燕的身后站着,她看着苏老夫人跪下,还有床上就和发狂的疯子似的苏泽恺,神色是哀凄的,但是那双看着苏泽恺的眼眸,却是冰冷的没有半点悲伤。 没有悲伤怜悯,有的只是轻视,还有怒其不争的嫌恶。 总而言之,这不是做妹妹的,看到自己的亲哥哥落得如此境地会有的反应,但这确实就是苏倾楣的心境。 她怨恨苏梁浅,对苏泽恺也是如此。 在她看来,如果不是苏泽恺自己不争气,迷上赌博,根本就不会给苏梁浅利用萧燕去针对萧家的机会,而且,一直以来,她和苏泽恺的关系都算不上好。 她一点也不同情苏泽恺,反而觉得是他咎由自取活该。 苏老夫人和萧燕两人轮番劝苏泽恺,眼泪就没停,但对情绪极端的苏泽恺来说,根本就没有用,苏倾楣见他那发狠的样子,口口声声要找苏梁浅报仇,忍不住开口道:“报仇?你用什么报仇?就你这个样子,用什么和人家斗,你还是省省吧!” 苏倾楣说的字字在理,苏老夫人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眼神向苏倾楣扫去,“你给我闭嘴!” 萧燕也冲苏倾楣大声吼道:“你不要再说话刺激恺儿了!” 这要是以往,碰上这样好的机会,苏倾楣肯定是不遗余力的在苏老夫人面前泼苏梁浅的脏水,挑拨离间,但现在,这样的事,苏倾楣已经不屑去做了。 苏老夫人的身份没变,但在苏家,她已经没什么话语权了,而且她对苏梁浅,也没有作用了,这种费力却没有好处的事,简直多余。 不过苏老夫人毕竟是长辈,长辈自然就要敬着,苏倾楣乖乖的闭了嘴。 很快就有大夫陆续提着医药箱来了,原先就站了不少人的屋子,一下变的拥挤起来。 苏老夫人被连嬷嬷扶着,让开了位置,萧燕则还在床尾站着。 苏老夫人起身,扫了眼屋子,见苏克明并不在,问道:“老爷他人呢?” 没人回答。 苏老夫人寒心至极,心情本来就不好的她,目光落在了六姨娘身上,“你大着个肚子,不好好的在院子里呆着,来这做什么?给我滚!” 六姨娘的那点心思,苏老夫人哪里会不知道,但这个时候,她却是容不得的,狠狠的训斥了她一番,六姨娘都被说哭了,苏老夫人才让五姨娘送她回去。 连续几个大夫看过后,皆是叹气摇头,萧燕跪下,“大夫,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儿子,银子不是问题,只要能救他,多少银子,我都给,我倾家荡产,我也给你们啊!” 第二百零四章:母女再起纷争 第二百零四章 “大夫,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儿子,银子不是问题,只要能救他,多少银子,我都给,我,我就是倾家荡产,我也给你们凑啊!” 脸上维持着哀凄之色的苏倾楣听了这话,落在萧燕身上的目光深了深,眼神更加冰冷起来,抿着的嘴唇,皱着的眉头,无一不是不满。 倾家荡产?那她怎么办? 她明明答应过,她身上剩下的银子,会给她一半的,难怪她会说要等到苏泽恺回来,分明就是一切都以苏泽恺为先。 如果苏泽恺需要,她就得往后靠。 苏倾楣心下坠坠,忍着满腔的不满,看着几个大夫,没有开口。 “骨头都断裂了,就是华佗在世,也是无计可施啊,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几个大夫看着地上痛哭着的萧燕,并没有太多的动容。 行医久了,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渐渐的也就麻木了。 萧燕不死心,哭着跪着给他们叩头,不停的央求着,苏倾楣见她那样子,只觉得自己的脸面都被她丢尽了,恨不得将她拽起来。 床上的苏泽恺在片刻发怔后,心中仅存的幻想也破灭了,又开始发狂。 “恺儿,恺儿啊,娘的儿啊!” 萧燕慌乱的起身,跪着到了床边,抱着苏泽恺,比之前哭的好伤心。 “你头部受了伤,不能这么激动,不可以啊!庸医,这都是一群庸医,母亲再给你找大夫,给你找更好的大夫,最好的大夫!” “是是是,祖母找的大夫,很快就到了,我让人找的专门接骨的,不会有事的,恺儿,祖母不会让你有事的,你肯定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苏老夫人也走到床头,边擦着眼泪,边安慰苏泽恺,苏泽恺情绪狂躁,眼睛里面的光亮越发的黯然,如被水浇灭的死灰一般。 “你们就是找再多的大夫,也是一样的结果,纯粹就是浪费银子!” 有看不下去的大夫带着几分不满,却还是善意的提醒道。 萧燕却听不得这样的话,冲着他大声道:“你个庸医,你不行别人就不可以了吗?我儿子的腿肯定能治好的!” 这一波的大夫离开后,很快,苏老夫人让人请的大夫也陆续到了,和之前那群人的诊断结果一样,苏泽恺的这条腿是彻底废了。 苏倾楣听着充斥在耳边的痛哭哭喊声,看着她们眼中的光亮,跟着一点点慢慢的暗淡下去,一点也不奇怪。 不说苏泽恺的事,是不是苏梁浅主使,她肯定是知情的,她既然已经做了的事情,又怎么会有回旋的余地呢。 床上躺着的苏泽恺,不住的拿手捶打着被废的那条腿,龇牙欲裂的表情痛苦至极,“残废?我不要成为残废,我不要!” “本来我就是京城的笑话了,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们还不如将我杀了!” “杀了我吧,反正我这样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杀了我,我不要活了!” 苏老夫人停止了哭泣,看着痛苦至极,求死心切的苏泽恺,满是热泪的老眸,因为某个决定,而变的坚定。 “你不想在京城呆,那就别在京城呆,我的乖孙啊,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 萧燕满心都是苏泽恺,都没怎么注意听苏老夫人说了什么,倒是苏倾楣,在听了她的话后,看了她一眼。 在来之前,萧燕还心存幻想,但那时情绪就在崩溃的边缘,这会是直接就崩溃了,“儿啊,你说这样的话,你这是要母亲的命啊,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母亲还怎么活!” 萧燕趴在床边,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不停的捶打着,张大着嘴巴,一副都要不能呼吸的样子,人浑浑噩噩的就和丢了魂似的,半晌,她忽然站了起来,“苏梁浅,苏梁浅!” 她叫着苏梁浅的名字,眼神凶恶,咬牙切齿。 “她为什么要这样耍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恺儿?我和她拼了,我要和她同归于尽!” 萧燕说着,就冲出了苏泽恺的屋子,速度之快,完全不像受了重伤站都站不起来的人。 萧燕就这样冲了出去,其他人是始料不及,尤其是萧燕身边的那几个人,她们压根没想到,伤成这样的萧燕,还能有这样的速度。 苏老夫人反应过来,对着萧燕院子里的丫鬟呵斥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追!” “对,苏梁浅,都是苏梁浅将我害成这个样子的,我,我就是死,也要拉她垫背!” 床上的苏泽恺见萧燕气势汹汹的离开,他也想要找苏梁浅算账,试图起身的他用力,直接从床上滚到了地下。 “恺儿!” 苏老夫人慌乱的叫了声,满是关切,苏泽恺这个样子,她也顾不得其他了,急忙上前,吩咐了几个人,将苏泽恺重新抬着到了床上,苦口婆心的劝着,但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成效。 苏倾楣实在见不得苏泽恺那样子,但苏老夫人在这里,她又不能想说什么说什么,遂道:“祖母,我不放心母亲的情况,我去看看!” 苏老夫人看了苏倾楣一眼,眼神漠然,但到底是不放心萧燕的情况,点了点头。 对苏梁浅极度的愤怒和憎恨,让萧燕几乎忘记了身上的伤和疼痛。 她的神色实在太过吓人,笙辉苑的下人就没一个敢拦的,只在她的身后跟着。 萧燕还没到琉浅苑,就开始大叫,“出来,苏梁浅,你个贱人,你给我滚出来!” 萧燕的声音是有些嘶哑的,就算是极其大声,也并不洪亮。 萧燕都还没到门口,就被守门的几个婆子拦住了,“我家小姐出去了,不在府里。” “出去了?” 萧燕并不相信,推开身前挡住自己的两个嬷嬷,就要进去,“去哪里了?她以为这样躲着就有用了吗?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让她出来!” 萧燕边说,边奋不顾身的要往里面冲。 “苏梁浅,你个小贱蹄子,你给我出来,我让你出来,你听到了没有?” 自上次苏泽恺拿鞭子抽了琉浅苑的下人后,苏梁浅就找了几个会功夫的,守门的婆子多是练过的,萧燕就是拼尽全力,也没能往前进几步。 “老奴说了,小姐不在,就算小姐在,她若是不见夫人,夫人也不能进去琉浅苑,你要想见小姐,就在外面等着,等小姐回来!” 其中一个婆子的话落后,另外一个人转身进了院,将院门从里面关上了。 被人挡住的萧燕眼睁睁看着琉浅苑的院门被关上,自己被拒在外面,发了疯一般的推开了身前的嬷嬷。 那嬷嬷听到院门被合上的声音,见萧燕伸手推自己,直接就躲开了,萧燕扑了个空,摔倒在了门口,她这一摔,身上被无视的痛加剧,她根本就爬不起来。 “夫人!” 几个丫鬟急急上前,萧燕甩开她的手,愤恨的看着躲开的嬷嬷,眼神阴狠恶毒,口气更是,“你个狗奴才,连你也敢耍我!” 萧燕真想扑上去将她的嘴脸撕烂了,狠狠的教训她一顿,但她身上太疼了,根本就起不来,“你,你们上去,给我捉住她,狠狠的教训一顿!” “我可是会功夫的,就夫人身边的这几个丫鬟,恐怕不是对手。” 这嬷嬷,是苏梁浅院子里的人,苏梁浅是出了名的护短,就是丫鬟被权贵欺负也会出头,不要说这嬷嬷有功夫,她们不是对手,就是她没武功,怕苏梁浅算账的她们也不敢动她啊,比起现在的萧燕来说,苏梁浅可恐怖多了。 萧燕气急直尖叫,艰难的爬着到了门口,不停的拍门,木门被她拍的砰砰响。 “开门,给我开门,苏梁浅,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给我开门,不然的话,我将门敲烂掉去!你将我和我的恺儿害成这样,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苏梁浅,你心肠如此恶毒,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不得好死啊你!你这种人,就算是死了,死后也要下十八层地狱!” 萧燕哭着喊着,但任凭她怎么咒骂苏梁浅,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也没人给她开门,旁边的婆子也没出声制止。 苏梁浅出去前,就料到了这样的局面,已经有所交代,不管萧燕怎么闹,都由着她。 苏倾楣赶到琉浅苑的时候,就见萧燕像条死狗似的趴在地上,不住的敲门,哭着咒骂苏梁浅,旁边的几个下人,就好像看笑话似的。 苏倾楣对萧燕本就心存怨气,尤其这次因为苏泽恺的事,现在看到萧燕这个样子,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她全部丢尽了,心中那燃烧的火,就好像被浇了汽油似的,都要喷出来了。 苏倾楣一下冲了上去,试着将萧燕拽起来,她的动作有些粗鲁,痛的萧燕是嗷嗷的叫,但依旧没能将近来消瘦了许多的萧燕拖起来。 “母亲,您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苏倾楣冲着萧燕叫了声,有很重的怨气。 “您先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 也不知是身上太痛,还是太过伤心,萧燕就是哭,眼泪就没停过,话一下都说不出来,看的苏倾楣越发的烦躁。 “地上凉,我先扶您起来。” 苏倾楣说这话的时候,往随同萧燕前来的几个丫鬟身上扫了一眼,“你们是怎么伺候我母亲的?不知道她身上还有伤在身吗?怎么能让她躺在地上!” 几个丫鬟也是郁闷至极,上前帮忙,萧燕甩开她们的手,大声道:“不,我不走,我要见苏梁浅,她要不见我的话,我就一直呆在这里,我不吃不喝,我不能拖着她死,我也绝不让她好过!” 萧燕满心都是找苏梁浅报复的怨念。 “奴婢说过了,小姐已经出去了,并不在院子里,夫人做这些,也是徒劳!” 苏倾楣受不了萧燕这样子,面对着萧燕,大着声对她道:“母亲,您没听到吗?大姐姐她不在府里,她出去了,您这样闹有什么用?什么用都没有!” 萧燕大叫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她就在府里,她肯定在府里,她就是故意避着我,她根本就不敢见我!” “楣儿,她怎么,她怎么可以这样?我已经按着她的意思去做了,我和萧家彻底闹翻了,她明明答应过我的,她要杀要剐,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就好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付恺儿啊?我的恺儿,恺儿他这辈子,完完全全都被她给毁了!” 萧燕控诉着,有种说不出的哀怨在里面。 “大姐姐是什么人,母亲还不清楚吗?您当初就不该按她的意思去做,现在事情已经变成这个样子,您在这里后悔又有什么用?” 一贯温柔端庄的苏倾楣,嗓音完全不逊色于萧燕。 萧燕的心情实在是太难受了,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苦,冒着苦水,她和苏倾楣说这些,是想她能安慰安慰自己的,结果却是雪上加霜,她整个人的重量挂在搀扶着她的两个丫鬟身上,仰头看着天嚎叫道:“我的命,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苏倾楣看萧燕这耍泼的样子,尴尬又气恼,眼睛也都是红的。 要说命苦,她才是真正的命苦,摊上这样的父母兄长。 “母亲要这个样子到什么时候?不说大姐姐是出去了,就是她在府邸里,故意躲着您不见,您又能怎么样了?她不见您,您这个样子,就有用了吗?先回去再说,兄长还在等您呢!” 萧燕将苏倾楣的手也甩开,“回去?回去就有用了吗?回去恺儿的腿就会好了吗?不,我不回去!我就要在这里,她要不见我,我就一直在这里,她若是在外面,回来要从这里经过,她要是躲我,我倒是要看看,她能不能躲在里面一辈子,我非要见到她不可!” 萧燕的态度极其坚决,眼睛里面怒火燃烧。 “你见到她又能怎么样?找她算账?你能对她怎么样?” 萧燕看着苏倾楣,眼神黯了黯,但依然坚持,“那我也要见她,我要问问她,她的心怎么那么黑,她怎么那么狠?” 萧燕油盐不进,苏倾楣只觉得自己对她说这么多,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她死了劝的心思,对她身侧的几个下人吩咐道:“母亲身体不适,久站不住,扶她去那里。” 苏倾楣搜找了一圈,手指向了藏书阁,萧燕没有拒绝。 发疯发狂过后的萧燕,身上疼的更厉害了,就好像被车轮子碾压过似的,针扎似的疼,就几步的路,走了半天,到后面,几乎是被架着到了藏书阁。 苏倾楣看着似乌龟行走的萧燕,转而看向守在外面的琉浅苑嬷嬷,神色倒是温和了许多,不过给人的感觉,自有小姐的架子。 “刚刚的情形,嬷嬷也瞧见了,我母亲是要非要见到大姐姐不可的,若是姐姐就在府中,烦请嬷嬷进去通报一声,若姐姐不在府中,如果你们知道她在哪里,也请递个信,让她早些回来,我母亲的情况” 苏倾楣担忧的皱眉,虽然她刚刚对萧燕的口气和态度都算不上好,但也让人觉得情有可原,说不出不妥之处。 苏倾楣交代完,这才转身,追上了萧燕,一起进了藏书阁。 这个时节,已经有些热了,白日里阳光明媚,晒着都有些热,藏书阁内,虽有阳光照射,但还算阴凉,坐着还是十分舒适的,但是对此刻的萧燕和苏倾楣来说,哪里都如坐针毡,尤其是萧燕,身上疼痛难忍是一方面,心上的急躁气愤慌乱,更是加剧了她身上的痛感。 萧燕从坐下后,就一直哎呦咿呦的呻吟,时不时就往苏倾楣的身上瞟一眼,眼中含着的期待,越来越深。 苏倾楣当没看到,看着守在萧燕身后侧的两个丫鬟吩咐道:“你去打探一下,苏梁浅是不是真的出门了,还有你,去门口守着,若是看到大小姐,立刻进来告诉我和母亲。” 萧燕对苏倾楣这样的安排,自然没有任何异议,她身边的丫鬟,一贯也是听苏倾楣的话的,道了声是,就退了出去。 屋子里,很快就只剩下萧燕苏倾楣母女,以及一直跟随着苏倾楣的李嬷嬷。 苏倾楣看了李嬷嬷一眼,没有任何的交代,李嬷嬷点了点头,随之在藏书阁绕了一圈,似乎是在探找什么,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确定藏书阁没人的李嬷嬷回来,对着苏倾楣微摇了摇头。 动作的幅度很小,萧燕从头到尾,都没察觉两人的互动,依旧手撑着脑袋,呻吟声没停。 “母亲一定要这样吗?您到底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苏倾楣面对着萧燕,脸色完全沉了下来,眉梢眼角都是对萧燕的不满,那口气更是。 萧燕难受的很,眼睛都是半闭着的,难受的仿佛要死去的样子。 苏倾楣的态度,冷的叫她心寒。 听到苏倾楣说话声的萧燕睁开了眼睛,就见苏倾楣看着她,不要说心疼怜惜了,简直就是不耐气恼。 “这样?我怎么样了?” 萧燕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坐好,脸色都是发白的。 “你这是什么反应表情?你觉得我是装的,在这里无痛呻吟,你看不出来吗?我到底有多难受?我躺在床上的这几日,你来看过我吗?你是我女儿,我都这个样子了,你半句关心都没有,对你兄长你也是,你还是我女儿吗?还是你和你父亲一样,都那么的冷血无情?” 苏倾楣的神色,并未因萧燕的这番话而有半分的动容,水水的眼睛,依旧是冰冰冷冷的。 “母亲想让我怎么做?您想让我怎么关心?这么多年,我说的话,您听过吗?有做到吗?苏梁浅是什么人,她什么心思,您不知道吗?您明知道是个坑,还要往下跳,旁人拦都拦不住,这样的后果,您早该考虑到的,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您自己咎由自取,这就是您无脑冲动需要付出的代价!你现在怪我,有用吗?有什么用!” 苏倾楣的口吻,已经不是怨恨,而是藏着仇恨在里面。 萧燕张口,还没说话呢,苏倾楣继续道:“从小到大都是,您的眼里就只有大哥,您亏欠大哥,您就差没将心掏出来给他了,您亏欠他什么了?您和萧家闹成这个样子,有考虑过我的处境和感受吗?您身上剩下的银子,您要想给我,为什么要等到大哥回来后再说,您明明答应过给我一半的,但之前在那些大夫面前,您是怎么说的,您哭着跪着说,只要能治大哥,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您倾家荡产了,我怎么办?是不是只有大哥没需要了,您才会考虑到我?” 苏倾楣的神色漠然,比起伤心,更多的还是咄咄的逼问,在萧燕看来,甚至有些尖锐。 萧燕本来就哇凉的心,在一瞬间,简直跌落谷底。 “苏倾楣,你到底在说什么?” 萧燕盯着苏倾楣,明明不冷,她却是浑身发寒,苏倾楣的这种态度,让她不能接受。 “恺儿是你的哥哥,你唯一的哥哥,他都这个样子了,我这种情况,你,你居然想着的还是银子,你满脑子想着的竟然还是银子,银子就那么重要吗?你的良心良知呢?你的血是冷的吗?你果然和你父亲一样!” 第二百零五章:撮合萧凭望昭檬公主 “母亲的声音最好大一点,再大一点,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两个在吵架,让他们都知道,我又是个多么冷血又看重钱财的人!” 苏倾楣瞪大着眼睛,说话的声音却是刻意压低了的,有种警告在里面。 萧燕看着她,紧抿着嘴唇,一下没了话。 “我身上流着父亲的血,我不像他像谁?冷血?没错,我就是冷血!苏泽恺的事,我和你说过几次了,我说了,不让他赌,是你,是你说他不能科考,心情不好,让他发泄,你还怪苏梁浅,要我说,你要怪就该怪自己,就是您太惯着他,一步步将他推向深渊的,你现在还怪我,但凡你听我的,不那么冲动那么蠢,我们都不会落到今日这样的田地,但是您不听我的啊!” 苏倾楣盯着萧燕,眼中深浓的化不开的仇恨,叫萧燕看着,心惊又害怕,一下更想哭了。 “银子有那么重要吗?呵” 苏倾楣轻呵了声,“这一点,母亲不是很清楚吗?如果你不是看重银子,大可以用自己身上的银子去救大哥,会和舅母她们闹成这样吗?银子当然重要,尤其我现在这种情况,我若小家子气,别人更会觉得我穷酸!” “母亲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是什么样的人,您不清楚吗?要说这辈子被毁了的,何止大哥,我,我这辈子,因为你们,也已经被毁了!你痛苦?你觉得我很快活?我一样的生不如死!为什么不去看你?因为我也病了,我不舒服,哪哪都不舒服,难受的日日都睡不着,我也觉得活着没意思,想死了算了!” 苏倾楣赤红着眼睛,声音尖锐,越说情绪就越是崩溃,眼睛里面蓄着的全是泪水。 她盯着萧燕,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很重,像是擂鼓似的,敲在了萧燕的心上。 萧燕本就伤心欲绝,见她也这样要死要活的,而且不像玩笑,心中更是刺痛的厉害,对她的那些怨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因慌乱而生出的担心。 “楣儿。” 她叫了声,眼泪一下流的更凶。 “你怎么也说这样的话,你这是拿着刀子在捅你母亲的心啊!你和恺儿不同,你这辈子怎么就毁了呢,你还有和七皇子的婚事,你是七皇子的侧妃,七皇子身份尊贵,又一表人才,人也好,你嫁给他,好日子还在后头啊!相比恺儿,你父亲对你也好,你舅舅他也会帮你的,现在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太子身份是比七皇子尊贵,但他未来怎么样,谁也说不准,他要坐不稳那个位置,将来肯定不会有好下场的,苏梁浅也不会有好下场的,你有的是机会雪耻报仇。” 萧燕唯恐苏倾楣真的想不开,苦口婆心的劝道:“你可不能想不开啊,我和恺儿就指望你了!” 苏倾楣听了这话,心下恼火的都要气炸了。 “有好处就是苏泽恺的,需要人依靠的时候就是我了,你凭什么?我为什么?嫁给七皇子,就能有好日子过了吗?” “有你这样的母亲,有苏泽恺那样的兄长,还有那样的父亲,我就是嫁给七皇子,也会被人嘲讽耻笑,我还不能反驳,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母亲觉得那是好日子?更何况,我还没嫁给七皇子,这门婚事能不能成,谁也不知道!要我被毁了婚,母亲觉得谁敢娶我,谁会娶我?而且,就算我嫁给七皇子,也不过就是个侧妃,他将来还会娶正妃,我算个什么,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我明明没做错什么,就因为投错了胎,这辈子就要被你们给毁了!” 本来,萧燕心里是极其怨怪苏倾楣的,但听了她的这番话,再见她这个样子,心里所有的情绪,被涌上来的愧疚取代。 “我不指望你帮我多少,但是至少,不要拖后腿,不要让我丢脸难堪,这个要求过分了吗?你就是偏心,你心里就只有苏泽恺,你根本就不管我的死活!我在意看重银子?兄长这个样子,有没有银子都那样了,我却不一样,我有银子,还能有机会过的好一些,没有银子,真的就要被人轻贱至死了,就连丫鬟都能骑到我头上!” 萧燕心里慌的,脸色都是苍白的,几次张嘴要解释,但都被苏倾楣抢了话,萧燕手放在胸口,呜呜咽咽的哭出了声。 苏倾楣气怒的控诉了半天,终于停了,萧燕终于有机会说话,“给你,母亲答应了你的,就会给你,母亲再多给你一些,楣儿,你不要这个样子!” 萧燕悲痛难忍,哭的更大声,但在放声的那一刻,她马上就紧咬住了嘴唇,同时用拿着帕子的手,捂住了嘴巴,不让别人听到自己的哭声。 李嬷嬷看着,心生了几分不忍,目光又移向苏倾楣,却见她依旧是一副冰冷怨恨的模样,眼中有的也只是算计,在心里叹了口气。 萧燕哭,苏倾楣半个安慰的字都没有,她那冷冷的神情,在萧燕看来,只觉得她是被自己伤透了绝望,越发的愧疚起来。 “楣儿啊。” 好半晌,萧燕才止住了哭声,“不是母亲偏心,母亲没有偏心,我只有一个儿子,女儿也只有你一个,手心手背都是肉,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母亲对你和你兄长的心思都是一样的,你有你父亲,你舅舅对你也给予了厚望,你还有靠山,恺儿却不一样,他现在就只有母亲了,他现在的处境,比你艰难多了,如果现在更有需要的是你,母亲也会优先为你倾其所有的!” 萧燕想要站起来,但身上太难受了,有些艰难,她也就继续坐着了。 她仰着头,红肿的脸,还有脖子上,都是泪水,眼睛已经肿的仿佛睁不开了一般,鼻涕都流了出来。 苏倾楣依旧是站着的,将头撇开,不看她。 “手心手背都是肉,但这肉,却不一样厚,母亲真要一碗水端平,就不会为了兄长,和舅妈闹成这个样子,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来追究,也没有任何的意义,我只希望,母亲以后在做事情的时候,多少顾虑我的感受和颜面,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再动不动就下跪骂人,你不要脸面,我要的,您也不想我为此被人笑话吧。” 萧燕心中思绪万千,复杂的很,她看着苏倾楣,泪没停,也妥协了,但对她的心却是冷的,越来越冷,越来越失望。 她几次张口,都想问问苏倾楣,她让她为她考虑,那她这个做女儿的,能不能站在她的立场,为她考虑分毫?她都这个样子了,她不心疼她这个做母亲的,还处处指责挑剔,有考虑过她做母亲的人的心情吗? 还有苏泽恺,苏梁浅也就算了,毕竟她和苏泽恺并不是同一个母亲所出,又没有一起长大,没有感情也是正常的,他们还是敌对的关系,但是苏倾楣不一样啊,她是苏泽恺的亲妹妹啊,两个人又是一起长大的,她要顾虑血缘亲情,就会主动提出,倾其所有为苏泽恺治病,但她担心的,却是自己的利益受损。 苏府上下,就连苏老夫人都不能奈何苏克明怎么样,但苏倾楣的话,他却是能听得进去的,如果她从萧府回来后,去找苏克明,帮她说几句好话,她也不至于被打的这么惨。 萧燕看着苏倾楣长大,自然知道自己女儿是什么样的人,她是第一次如此深刻的觉得,苏倾楣是这样的冷心绝情,她顾虑考虑的就只有自己。 她的颜面,胜于一切,这一点,真的和苏克明如出一辙。 萧燕身上越痛,心里就越是难受。 这么多年,她是发自内心的对苏倾楣啊,也是一心为她筹谋,没有半点私心,换来的却是这样的不体谅。 萧燕被伤的透透的,觉得自己太难了,真真是太难了。 但那样可能会刺激苏倾楣的话,她终究没说出口,她舍不得啊,苏倾楣不顾虑她的感受,她却做不到,在这种情况下,给她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而且,纵是苏倾楣不说,萧燕对苏倾楣,也是存着愧疚之心的,她刚刚说将全部的银子用来救苏泽恺,也是太过担心苏泽恺的情况心急,但苏倾楣看到的,就只有银子。 这样没良心的人,还如何能指望的上?这个女儿,真的是白养了啊。 萧燕心中悲痛难以自控,更觉得自己可怜,眼泪就没停过,苏倾楣还是站着,就那样,冷眼旁观,就好像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好好好,我的好女儿啊。” 萧燕先服了软,苏倾楣却还是这幅冷冰冰的态度,萧燕心中到底是咽不下这样的怨气,连道了几声好,情绪激动的扯的脸上身上的伤口都疼。 “这就是我养的好女儿啊。” 苏倾楣扶在桌上的手,握成了很紧的拳头,紧抿着嘴唇,依旧是一句话都没有。 萧燕稍稍直了直身子,“等我见了苏梁浅,就将银子亲自给你送去,还是你去我的院子拿?” 苏倾楣终于开口,“我自己去拿。” 苏倾楣了解萧燕,她深知,狡兔三窟,萧燕肯定还留了后手的,她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她身上这笔银子的存在。 萧燕见自己之前难受的死去活来,苏倾楣一句话没有,自己哭的那么难受,她也一个字的安慰都没有,现在提起银子 萧燕捂着胸口,只觉得那个位置,就和捅了个大窟窿似的。 萧燕努力克制了半天,才忍住没让自己再哭,她再次看向苏倾楣,“楣儿啊,母亲现在的处境,你也知道,这是母亲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你好自为之。” 苏倾楣得偿所愿,嗯了声,心里想的却是,她要尽快将那些银子拿到手,不然的话,最后还不知道会落到谁的手上。 另外一边,苏梁浅在谢云弈买的小院,正和从季府赶来的季夫人喝茶,季夫人正和她说起去萧家那日发生的事情。 “你是不知道,萧意珍到底有多欠,不过她倒是糙扛揍得很,我命人将她的那些东西抬走,她的样子,啧啧,萧夫人也是厉害了,居然能将女儿教的这样一无是处,脾气还不好,我真的是大开眼界。” 季夫人和沈大夫人上门要嫁妆的具体经过,尤其萧夫人和萧意珍的反应,更是被人津津乐道,到处都传遍了,萧意珍彻底沦为了反面的教材,就是平民百姓,也有娶妻不娶萧意珍这样的说法。 “萧燕这人,心肠黑是黑,却是个为了子女可以不顾一切的好母亲,苏泽恺现在这个样子,她肯定没完没了的,不会善罢甘休,要我说,你就不要回去算了,在这待几日,等她们冷静冷静再说。” “就是再呆个几天,她也照样会找我的麻烦,我出来呢,她就是个很小的因素,主要还是因为我祖母。” 季夫人见苏梁浅并不是很想将话题继续下去的样子,也就没有再问,转而提起了其他的事情。 “你又不缺银子,干嘛同意萧家那两小子,将东西赎回去?要我说,就是放在那里烂了,扔了,也比给她们的好,她们越是喜欢,你就越是不该给。” 苏梁浅轻笑,一本正经,“比起留着那些没用的东西,我还是觉得银子更重要。” 季夫人也笑,“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直爽率真,你要银子告诉我啊,季家的银子,我还是能做主的!” 季夫人倒是一片好心,转念想到苏梁浅根本就不是那种会随便接受别人钱财的人,“你五舅母最近一直在给你表姐物色对象,问过我几次呢,让我给介绍,沈家小姐倒是好的,但你这个舅母却” 季夫人微微皱眉,并不是很喜欢,“她盼着沈家小姐成婚,能从你母亲的嫁妆里面分点好东西呢,我真是看”看不惯她那样的嘴脸。 这样的话,都到了舌尖了,还是被季夫人吞了回去。 沈五夫人再怎么不是,那也是沈家的人,说她的是非,等同于挑拨苏梁浅和沈家的关系,季夫人想想还是作罢了。 “季夫人不用担心我会生气,我对五舅母,也很是不喜欢,而且她想她的,怎么做,最后的选择权还在我,这和我对我父亲的态度是一个道理。” 季夫人闻言,笑出了声,甚是开怀的那种,“那就好,我还担心,毕竟她是沈家的人,听你这样说,我放心多了,其实要我说,你表姐那样的性子,找什么权贵,就该找个老实感恩会疼人的,女子过的好不好,最重要的不是男方的门第,而是人品,人品不好,门第再高,也是徒劳,门第越高,吃的苦遭的罪就越大。” 沈家现在虽然重得恩宠,但同为公爷,和季家又有所不同,敏感的很。 苏梁浅笑笑,“要是我舅妈也能这样想就好了,我最近并未关注沈家的事情,现在我表姐婚事如何了。” 季夫人啧啧摇头,“你舅妈看上的,未必能看得上你家表姐,上门求娶你表姐的,不是你舅妈不看好,就是你表姐不喜欢,难。” 季夫人想了想,没将前两日沈五夫人拿着几个人选,上门让她帮忙相看的事情告诉苏梁浅。 单子上绝大多数的人,季夫人都认识,其中几位公子的母亲,与她的私交还不错,帮忙相看,其实就是委婉的说法,其实就是想让她说媒。 季夫人并不怎么看好沈琦善,她的条件也确实不怎么好,当然,对沈五夫人她更加不喜欢,不过看在苏梁浅的份上,要让她保媒,也不是不行,但单子上的那些人,在她看来,都不怎么合适。 季夫人是觉得,照这个节奏下去,沈琦善非得砸在沈家了。 不过,这样的话,季夫人也只在心里想想,说是不会说的。 对季夫人说的,苏梁浅并不意外,“我有件事,想请夫人帮忙。” “什么事?” 季夫人一脸热切,一副十分愿意效劳的架势。 “我想你帮忙,撮合昭檬公主和萧凭望。” 苏梁浅上辈子和昭檬公主接触过几次,她从小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雍容娴熟,和皇后还有太子都不同。 她性子不强势,但也不会绵软,也不是那种会无中生有无端挑事的人,萧凭望这个人,是没什么太多挑剔的,他娶了昭檬公主,不管喜不喜欢,肯定都会对她负责,就昭檬公主的身份,他也不敢乱来辜负。 至于萧夫人萧意珍她们,昭檬公主是嫡公主,身份尊贵,就是太子倒了,皇后应该也不至于被废,而且昭檬公主算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又深得皇上的喜欢,再怎么样,萧夫人也不敢在她面前耍婆婆威风,那就是落天家的脸。 最重要的是,昭檬公主喜欢萧凭望,苏梁浅觉得,自己这样也不算乱点鸳鸯谱。 季夫人瞪大着眼睛,怔了怔,虽然没问出口,但那表情,仿佛就是在问苏梁浅,让她这样做的缘由。 苏梁浅信任季夫人,将真相告诉她道:“萧凭望和我表姐,私下有来往,我不希望他们在一起,夫人,您明白了吧?” 季夫人眼睛瞪的更大了,显然是没想到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人,居然 苏梁浅话说的委婉,季夫人又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苏梁浅的意思,她点了点头,随即盯着苏梁浅的眼睛,一下更加璀璨,“这件事,沈大夫人她们知道吗?” 苏梁浅摇了摇头。 季夫人一下就乐了,拍着胸脯向苏梁浅保证道:“萧凭望人还是不错的,我保证撮成这门婚事。” 苏梁浅也没在外待多久,夕阳西下就动身回去了,这里距离苏府极近,走路到琉浅苑天都还没完全黑。 “苏梁浅,你还有脸回来!” 苏梁浅刚到院门口,还没进院呢,就被一道尖锐嘶哑的声音叫住。 苏梁浅回过身去,就见萧燕从藏书阁的方向冲了出来,步子很大,速度也极快,苏梁浅挑了挑眉,她身上的伤可不是假的,这样不会痛吗? 萧燕刚出门口,苏梁浅就看到她身后跟着的苏倾楣。 时辰不早,天虽然没有全暗,但琉浅苑四周,灯都已经点起来了,苏梁浅的视力极好,可以看到萧燕脸上的泪痕,还有苏倾楣闷闷不快的神色。 “你还敢回来!” 萧燕直冲苏梁浅,都还没到她身前,就被抱剑的影桐横着拦住。 “这是我的院子,我的家,我怎么就不能回来了?我为什么不敢回来?” 苏梁浅挑着眉看向杀气腾腾的萧燕,她屡次意图突破影桐的阻拦,但都没成功,萧燕简直气疯了,手指着苏梁浅,“苏梁浅,你个杀千刀的,你还有脸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将我的恺儿害成那样?你言而无信,你,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你让我和我娘家闹成那样,你有什么事不能冲我来,你怎么能将我的恺儿害成那样?你给我过来,你躲在一个丫鬟的身后,算什么本事,你给我出来,我要和你拼了!” ------题外话------ PS:推荐美味小农女福星儿,美食萌宝,忠犬男主,男女主身心干净 第二百零六章:萧燕寒心 苏梁浅看着歇斯底里的萧燕,轻嗤了声,秋灵叉着腰站在影桐的身侧,同样将苏梁浅护在身后,“我们做丫鬟的,就该忠心护主,碰上不自量力还丧心病狂的疯子,自然是冲在前头的,哪里有让主子以身涉险的?再说,就你?还和我小姐拼命,我一个手指头,都能” 秋灵狠着脸,伸出手指,做了个碾压的动作,仿佛在说,我碾死你,就和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萧燕气的呼吸更急了几分,苏倾楣也是眉头打结,虽然她自己现在心里对萧燕也是轻贱嫌恶厌烦,但当面看到别人这样看不起萧燕,心里还是会因为倍感屈辱而上火。 萧燕是她的母亲,看不起她,那就是看不起她苏倾楣,尤其对象还是个身份卑贱的小丫鬟。 秋灵这样的态度,让苏倾楣忍不住想到以往的风光,整个人更加狂躁起来。 苏梁浅拍了拍还要继续刺激萧燕的秋灵,自己往前走了两步,“言而无信?” 苏梁浅正脸看向萧燕,“我说了,我会就苏泽恺赌债的事,和季家赌坊交涉,我针对就只是赌债,我从始至终说的也都是让他回到家中,我哪里言而无信了?要怪就怪你的儿子在赌坊动手,赌局有赌局的规矩,这我是无能为力的,也不在我管的范围。” 萧燕手指着苏梁浅,气的眼睛都是翻白的,“你,你耍我?无能为力?这就是你一句话的事情,你怎么就无能为力了?苏梁浅,你拿了我那么多东西,就这样对我,你心这么黑,死后肯定会下地狱的!” 萧燕铁青着脸,扯着声音,极尽恶毒的诅咒。 “我还这么年轻,未来的日子还长呢,管什么身后事?要下地狱,也是你先下地狱,你确定要让我一起?有我的日子,夫人你可是会很难熬的,而且,我这样的人,阎罗王收都不敢收,还敢让我下地狱?” 刚和影桐较量了一番,身上的力气被耗尽正在喘气的萧燕听了这话,又开始发狂,拼了命的往苏梁浅方向冲,这回影桐倒是没拦,萧燕飞扑了过去,想在萧府对萧夫人那样,压住苏梁浅,狠狠的教训她一顿。 她想着,自己要将她的脸撕烂,要将她的头发全部扯掉,为苏泽恺报仇,为自己雪恨。 苏梁浅冷眼看着目露凶光的萧燕,稍稍闪身避开,萧燕飞扑了个空。 苏梁浅站的位置距离门口还挺近,萧燕直接摔在了已经敞开的门上,肚子撞在门槛,只觉得翻江倒海,五脏六肺全部挤在了一起要被压出来了似的,那一瞬间,萧燕脸色苍白,就连话都说不出来,痛的直想死过去。 “母亲!” 一直就站在一旁的苏倾楣大叫了声,跑了过去,她蹲下身,想要将萧燕扶起来,只一动,萧燕痛的是龇牙咧嘴,“不要碰我。” 她虚弱的声音急迫,额头喷汗,痛苦至极。 “苏梁浅,你将我兄长害成那样还不够,现在还要将我母亲害死吗?” 苏梁浅看着气恼的苏倾楣,“什么叫我害了苏泽恺,是我让他赌的吗?是我让他和赌局的人动手的吗?这样的罪名我可不背,至于夫人,我又不是傻子,要换成妹妹你,别人一副要吃人似的样子向你扑过去,你会傻站着站在原地?我这是身体的本能反应,要怪就怪夫人的害我之心,你们不要自己自作自受吃了亏,就将脏水往我身上泼!” 地上的萧燕,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痛的,嗷嗷的叫。 “妹妹是什么人,我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装成如此气愤的样子?你刚在旁边站那么久干嘛了,现在发难,在你眼里,往我身上安罪名,比亲生母亲还重要吧?至于苏泽恺,呵呵,你对一心为你的母亲尚且如此薄情,又怎么会心疼怜惜他呢?” 苏倾楣眼睛发红,“大姐姐,你不要乱说!” 秋灵啧啧了两声,站在苏梁浅身后,添油加醋道:“被小姐说中了,心虚了。” 苏梁浅往萧燕的方向走了两步,随后进了院,站在她的身前,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赌坊的规矩是,闹事的要留下一样东西,要不是我,他被废的就不是那条腿了,而是第三条腿了。” 萧燕痛的眼冒金星,耳朵都在嗡嗡作响,各种不良的不适反应,片刻才反应过来,苏梁浅说的是什么意思,竟是抬起了头。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虽然点着灯,但光线却是昏暗的,苏梁浅就置身在这样朦朦胧胧的光线中,整个人如魔魅一般,萧燕觉得,自己痛的已经没什么感觉的心,都开始发起颤来,神色惊恐。 “看样子夫人是明白了?如果你还再找我的麻烦,或者继续纵着苏泽恺惹事,下次他被废的,就是我说的那条腿了。” 萧燕就那样抬头,微仰着脖子,除了疼痛,还有遍体的寒意。 “这么说,我们还应该感激大姐姐了?” 苏倾楣一开始没明白过来,看萧燕的反应,才渐渐的回过味来,气恼的脸,红的更加厉害。 她就不明白了,苏梁浅一个女子,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且平静淡然的就好像在说今天的菜不错,她就一点也不害臊的吗? “感激倒不必了,毕竟不管怎么说,父亲目前就只有兄长一颗独苗,我也是看在祖母的份上,但是只此一次,下次我可不收拾这样的烂摊子,哦,还有,我必须得申明一点,你还赌债的那些东西,本就是我的。” 苏梁浅话落,转身进了屋,苏倾楣气,却忍着没像以前那样冲动,冲上去兴师问罪,然后自取其辱。 “母亲看到了吧?这就是大姐姐的厉害之处,得了便宜还卖乖。” 苏倾楣最近一直都在克制着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会暴走的情绪,但相比于其他人来说,她在萧燕面前,还是有所放松放纵的,忍不住就在她面前小声抱怨了句,脸在朦胧的光线下,因为既想佯装,又控制不住,都有些狰狞骇人。 苏倾楣见苏梁浅刚刚说那样难听的话,萧燕都没有维护自己为她辩解,心里就已经不快了,现在她说苏梁浅,她也不回应自己,态度漠然的很,心里的那种不满,更是蹭蹭的上涨。 在和萧燕的关系中,苏倾楣是习惯性的索取,且从不会觉得自己有错,萧燕这样的反应,苏倾楣显然是受不了的,口气恶劣的问道:“母亲在想什么呢?” 萧燕艰难的侧过身,看向苏倾楣,她所有的不满不快,她尽收眼底。 萧燕现在正是对苏倾楣最寒心的时候,对苏梁浅刚刚说的话,她心里是极其赞同的,再加上身上还疼,说话费劲,也就没替苏倾楣辩解,这会看苏倾楣一副恼火责怪的样子,一颗寒凉的心,更仿佛结冰了似的。 那冰块,有尖尖的锥子,锋利的很,在她的心上,扎了一个个的洞。 已经走至门口的苏梁浅,后退了回来,她并没有转身,只是回头,看着一趴一蹲的萧燕和苏倾楣,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苏倾楣身上,“大大妹妹素来是最有孝心的,夫人都这个样子了,你呢,就先别急着发牢骚了,先将她送回去找个大夫看看才是最要紧的。” 苏梁浅神色温和,善意的提醒,气的苏倾楣一下将自己的嘴皮都咬破了,却还是忍着道:“姐姐教训的是。” 苏倾楣一张口,话都还没说完呢,苏梁浅就已经转过了身去,这次径直进了屋,这种完全目中无人不尊重人的态度,将苏倾楣更是气的半死,心都要炸裂了。 “母亲,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能起来吗?” 比起刚摔的时候,萧燕倒是缓了口劲,稍稍好受了那么一丢丢,但依旧是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 身上的伤如此,心里的痛更是。 许是对苏倾楣存着意见,萧燕在听到苏倾楣这样关切的话时,甚至觉得荒唐可笑,而且她总觉得,苏倾楣这话的口气冷冰冰的僵硬。 她这个样子,能是什么感觉?她这个样子,又怎么起来? 最让她觉得可悲的是,就这样的话,苏倾楣还是因为苏梁浅的提醒,逼不得已才说的,不是因为自己对她的关心。 萧燕越想越觉得难受,再加上苏泽恺,心中的痛,一下盖过了身上的。 她咬住嘴唇,强忍着所有的不满,摇了摇头,“走不了。” 她连动都觉得身上像是被撕裂了似的,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根根的针,插遍了全身,就是这样趴着,都疼的冒汗,更不要说走了。 “那怎么办?” 这话,苏倾楣几乎脱口而出,旁观的李嬷嬷瞧出萧燕对苏倾楣的不满,上前道:“夜里地上湿冷,夫人身体本就虚弱,这样继续趴着,恐会着凉,小姐,老奴随您一同进去问问大小姐,借个担架,将夫人抬回去。” 苏倾楣一听说向苏梁浅借东西,本是极其不愿意的,但见李嬷嬷向她使眼色,她再想到萧燕还没给她的那些银子,很快敛起了所有的不满,对萧燕道:“母亲您等等,我马上就回来。” 苏倾楣起身的时候,招来萧燕的两个丫鬟,让她们看好萧燕。 李嬷嬷跟在苏倾楣的身侧,贴的很近,苏倾楣也放慢脚步,李嬷嬷很是小声道:“小姐,大少爷出了事,夫人现在又处在低谷,就是对您,心情也极是敏感,很容易就受挑拨的。” 李嬷嬷极是委婉。 萧燕对苏倾楣,一贯都是包容的,但再怎么包容,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本来,因为苏倾楣在苏泽恺一事的态度上,萧燕就已经生出了不满,苏倾楣对她,也没有一句暖心的话,就是李嬷嬷看着都觉得心寒,更不要说是当事人萧燕了。 李嬷嬷是觉得,苏倾楣对萧燕付出的一切,都太过理所当然了,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没有半点耐心。 苏倾楣听李嬷嬷这样说,心里更加烦躁,不耐烦的说了句“知道了”,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苏倾楣放下身段和脸,问琉浅苑的人借东西。 苏梁浅和苏倾楣还有萧燕不和,是众所周知的事,尤其刚刚才闹过,借东西给她们,肯定是要征求询问苏梁浅的意见的,苏倾楣见状,都想要说不用了,但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苏梁浅竟然直接同意了,没有拒绝。 萧燕被几个人抬着上了担架,简单的一个动作,由她做来,却是撕心裂肺的疼。 萧燕上了担架后,秋灵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我与你们一起去吧,别到时候我家小姐一片好心,还惹了一身臊。” 苏倾楣听出了秋灵话中的深意,“你这是什么意思?” 秋灵是个嘴皮子利索的,很快道:“二小姐用这种质问的口气与我说话,是心虚了?” 苏倾楣闭了嘴,她下定决心,今后遇上苏梁浅和秋灵这两人,她纵是再生气,能不说话就绝不说话。 “谁让你和夫人为了对付我家小姐无所不用其极,我家小姐心思磊落善良,但我不能不防啊。” 磊落善良?苏梁浅?苏倾楣听人用这四个字形容苏梁浅,都觉得可笑。 “而且说好了是借的,我得把东西拿回来啊,不然你们又霸着不还了怎么办?有前车之鉴,我也是不得不防啊。” 苏倾楣被秋灵气的半死,要不是萧燕已经对她心生不满,她担心生出变故,都想不用苏梁浅的东西了。 “好了,让他们抬我去你兄长的院子。” 萧燕闭着眼睛,躺在担架上,充斥着疲累厌倦。 “大哥现在这种状况,母亲去了也没用,还是回院子休息,我找个大夫给您看看身上的伤。” 这要之前,苏倾楣说这样的话,萧燕还会大感暖心安慰,但现在,她却觉得苏倾楣是急着要那笔银子。 当然,她的感觉没有错,事实上,苏倾楣所说所做,也确实和她允诺的那笔银子有关。 “不看我不能安心!” 萧燕的声音重了重,态度强硬。 苏倾楣能明显感受到她的不快,她也不想和萧燕将关系闹的更僵,尤其是当着这么多琉浅苑下人的面,她软着声道了好,“那先去大哥的院子,我是担心母亲到时候情绪太过激动,身上疼的更厉害,对身体也不好。” 萧燕没有说话,她的两个下人,加李嬷嬷和苏倾楣帮忙,将架子抬了起来。 苏倾楣和李嬷嬷在后头,也就是萧燕头部的位置,萧燕睁开眼睛,就看到苏倾楣咬着嘴唇,费力的模样,她虽对苏倾楣凉了心,疼爱却没变,几次下来,心也就软了。 夜里的风大,萧燕穿的还是白日的衣裳,刚摔在地上时,还沾染上了湿气,夜风吹在身上,是极冷的,那种寒凉,让她身上的毛孔都竖了起来,但沉浸在悲伤低迷情绪的萧燕,却感知不到。 她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有眼泪流了出来,开口道:“还是回笙辉苑吧。” 苏倾楣看了李嬷嬷一眼,面上一喜,李嬷嬷心口也是一松,再看向萧燕,那无奈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怜悯同情。 虽然之前萧燕为了苏泽恺和萧家闹翻,李嬷嬷也觉得她不该,也替苏倾楣生气,但萧燕的处境,还有她现在的这个样子,实在让她忍不住生出同情。 从琉浅苑到笙辉苑,距离不近,苏倾楣累的是腰酸背痛。 路上,她几次见到苏府途经的下人,都有开口让她们帮忙的冲动,生生忍下了。 苏倾楣觉得,自己这样做,萧燕会感动,却不知道,她此举,更是暴露了自己的司马昭之心,萧燕又岂会不知?她这是吃力不讨好。 萧燕回到笙辉苑后,被一众的下人抬着上了床,秋灵也没逗留,一个人一手背着担架回去了。 苏倾楣又累又渴,喝了一大杯水回来,萧燕已经让所有的下人都退下了,李嬷嬷也被她打发着离开,屋子里,就只剩下苏倾楣和萧燕两个人。 “不知大姐姐是不是良心发现,这次倒是好心,不知道又有什么阴谋。” 苏倾楣说的是苏梁浅爽快借东西一事。 她转身走到萧燕身侧,为了不让自己的目的表露的太过明显,她说起了苏梁浅的事。 ------题外话------ PS:最近这几天被双十二弄的有些伤了元气,明天开始,恢复每天8000更新,下个星期结束前,恢复早上十点更新 第二百零七章:不要将萧家扯进来 萧燕身上痛的厉害,靠着根本就坐不住,她是躺在床上的,脸朝外,面对着苏倾楣。 “东西是我们要借的,她同意了,又马上拿回去了,这事已经就这么结束了,能是什么阴谋?” 萧燕的声音很轻,喉咙喑哑,因为身上的痛苦,她一直都是皱着眉头苦着脸的,说出的话,直接让苏倾楣吃了一惊。 要知道,萧燕一直视苏梁浅为死敌,张口闭口的都是贱人,说这话的时候,还咬牙切齿的,简直恨她恨的要命,不要说苏梁浅有没有居心,她就是什么都没做,萧燕都能在她身上安出各种罪名来,但现在 “母亲这是帮着大姐姐说话?” 苏倾楣不敢置信,声音都是尖锐的,“因为兄长,母亲对我都厌弃到这种程度了?居然站在大姐姐那边?您别忘记,兄长不能科举,还有这次腿被打断,都是因为苏梁浅,是大姐姐,让他成了没有前程的废人,也是她,让您和萧家的关系,闹成今日这样的田地,您怎么能帮她说话?” 萧燕眉头拧的更厉害,“你一口一个废人,你别忘了,恺儿是你兄长!” 萧燕的声音重了重,口气也有些严厉。 苏倾楣见萧燕非但没站在她这边同仇敌忾的,还指责她,心下更加不满,“恺儿恺儿,你眼里就只有大哥,你现在为了他,连我这个女儿都不认了是吧?” 萧燕对一双子女,都是极其娇惯的,在苏梁浅没回来的这近十年的时间里面,苏倾楣也一直十分争气给萧燕长脸,在今天之前,萧燕对她一直都是千依百顺,没有一句重话。 更多的时间,是萧燕做错了什么,苏倾楣似母亲般的责备。 萧燕受挫心情不好,苏倾楣更是窝火糟心,整个人就和要炸了似的,萧燕这样的态度,哪里是她能受得了的?再加上刚好赶上苏泽恺出了事,苏倾楣更觉得萧燕是偏心。 萧燕一直对苏倾楣好是不假,但一碗水,难免有端不平的时候,萧燕偏袒苏倾楣的时候,苏倾楣是看不到的,但她要偏心苏泽恺,她就会记下来,苏倾楣对此本身一直都是有很大意见的。 “这样的话,你也说的出口?你是要我现在将心掏出来给你看吗?” 萧燕想到,自己在藏书阁,都已经苦口婆心的说了那么久了,苏倾楣还是这样的态度,分明就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心里头更是说不清的滋味,苦的她想哭,但是却哭不出来。 苏倾楣没想到萧燕的态度还挺强硬,自己先软了下来,“母亲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不是不心疼大哥,就是心疼,我才气,说什么赌坊的规矩,什么规矩,就她和季家的关系,她若是有心,大哥一定是可以毫发无伤的回来的。” “说不定那些人想废的就是” 萧燕没说下去,她简直不敢去想,如果苏泽恺被废的是第三条腿,成了和太监一样的人,苏泽恺会变成什么样子? 萧燕想到自己前几次找苏梁浅时,她说的飙风寨的事情,本来她们就是对立的关系,苏泽恺只废了一条腿 萧燕越想越觉得,苏泽恺只断了一条腿,真的是苏梁浅已经看了苏老夫人面的结果了,她心里头无比的自责后悔,当初让苏泽恺参与那次的事情,如果他没被卷入,这次说不定就只是吃些苦头,不会遭这样的罪。 苏倾楣无语,“这样的话,母亲也信?” 萧燕很快道:“怎么不信?季家向着苏梁浅,会对你兄长下那样的毒手帮她出气,作为惩罚我们的手段,很正常,赌坊的人又没人性,他们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再说了,苏梁浅就未经人事,如果不是有人和她提起,她怎么会知道这些?你兄长就只断了条腿,你都觉得他给你拖后腿丢人,他要真成了那样的人,那你更会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苏倾楣嗤笑,更加无语,“母亲这是感激苏梁浅?还想让我也感激她是不是?” 萧燕看了苏倾楣一眼,改侧躺为平躺,闭上了眼睛,有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苏倾楣见她这样子,又气又闷,几次张口还是闭上,然后在床榻边坐下守着。 萧燕就维持着平躺的姿势,一直闭着眼睛,要不是眼泪没停,就好像睡过去了似的。 苏倾楣觉得自己应该安慰,但对萧燕的眼泪无动于衷的她,心里更多的还是生气,她憋不下心中的那口气,尤其是在萧燕面前忍气吞声,所以母女两,谁都没有开口,屋子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诡异的寂静。 这样让人尴尬的沉默,一直到有人领着大夫前来,才消失。 自沈清的嫁妆被要回后,苏家其他人用银子,再不敢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除了今日苏泽恺,情况严重,一下请了许多大夫,其他的,身体不适,都是只请一个大夫的。 大夫是上次来给萧燕看过的大夫,看到萧燕这个样子,啧啧摇头,“你这也” “我给你开药,外用内服的一起,夫人如果继续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这次就是好,将来恐也会留下病根。” 他叹了口气,叮嘱道:“药要按时喝,涂抹的药也是,可以很好的缓解身上的疼痛。” 萧燕现在确实痛的难受,这种疼痛,让她整个人的情绪低迷,心情也极度的不好,听大夫说可以缓解痛处,睁开眼睛道了谢。 大夫根据情况,重新开了药方,又拿了外敷的药给苏倾楣,这才离开。 苏倾楣为了缓解和萧燕的关系,忍着心里的气还有不情愿,给她涂抹身上的伤。 萧燕的衣裳打开,苏倾楣才知道,萧燕伤的到底有多重,浑身上下,遍体的青紫,一大块一大块的,触目惊心,单看着就让人觉得疼。 苏倾楣看着萧燕痛苦的模样,终于有些动容,对苏克明的恶感更深。 不过,这对苏克明来说,却是背锅了。 苏克明是没少打萧燕,但萧燕这次身上的伤,大半是萧夫人和自己造成的。 苏倾楣的动作小心,还算温柔,那大夫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凉凉的药膏上身后,痛感果然有所舒缓,在经历了之前的剧痛后,这样的程度,对萧燕来说,就是可以承受的,她拧着的眉头都松了些。 上了药后,她没有躺下,而是让苏倾楣扶着她靠在床头坐着。 “楣儿。” 萧燕倒是没流泪了,眼睛却是红红的,眼睛里面也都是眼泪水,那口气却是温和了许多,没有棱角,充斥着关爱,苏倾楣一听就知道,萧燕是心软了。 “有些话,母亲知道,若是说了,你会不高兴,也未必能听的进去,但我作为你的母亲,该说的还是要说,我要是不说,又有谁会说呢?” 苏倾楣放晴的心情,在听了萧燕这番话后,再次变的阴沉,她有预感,萧燕说的,绝对不会是她想听的。 “母亲想说什么?” “你不要再和大小姐斗了,你是斗不过她的。” 苏倾楣之前就有不好的预感,但她以为萧燕要说的是苏泽恺的事,没想到竟然和苏梁浅有关。 苏梁浅就是扎在苏倾楣心上拔不出来的一根刺,说她不如苏梁浅,是她最最不能容忍的事,尤其这样的话再从萧燕口中说出,苏倾楣更是像要被点燃似的,一瞬间都炸了。 “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现在在你眼里,我也不如大姐姐了?我斗不过她?现在这样的情况,您不鼓励我就算了,还说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您是因兄长一事记恨我所以火上浇油报复我是不是?” 萧燕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是担心你,你兄长已经这个样子了,我不想你再出事。” 苏倾楣根本就听不进去萧燕的话,“为了我好?不和她斗?这还只是刚开始呢,未来的路还长着呢,你凭什么说我斗不过她?不和她斗,难道一辈子像现在这样被她踩在脚下,看她的脸色,仰她的鼻息吗?” “怎么就看她的脸色,仰她的鼻息了?你是嫁给七皇子,你如果不喜欢她,今后就少和她碰面,避免接触,你完全可以做到和她井水不犯河水的!你看她多厉害,从云州回来没多久,就将我们一个个整的一败涂地,你现在是我和恺儿这三个人里面最好的,母亲是不想你重蹈我和恺儿的覆辙!” 萧燕的口气一直都是温和的,带着苦口婆心的劝导,她伸手,要握住苏倾楣的手,苏倾楣将她的手避开,蹭的站了起来,“重蹈你和大哥的覆辙,在母亲眼里,女儿就那么没用?现在在你眼里,我就是不如苏梁浅了是不是?” 苏倾楣情绪激动,仿佛是在斥问。 “我可以被任何人踩着,任何人我都可以忍受允许,但苏梁浅不行,要我认命,一辈子低她一头,我情愿死了算了,现在这样的情况,只是暂时的!” 萧燕见苏倾楣如此固执,心里也着急担心的很,软的不行,她说的话和口气,都硬了几分,“和她斗?你拿什么和她斗?她刚从云州回来时,什么都不是呢,母亲那时候还能帮你,还有你祖母他们,也都是站在你这边的,现在呢?结果呢?望女成凤,母亲自然是希望你能一世尊崇,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但现实的结果呢?母亲现在就盼着你平平安安的,一世安稳,大小姐不是好惹的人,她现在背后还有靠山,反倒是你,一个人孤军奋战,母亲是不想你吃亏!” “与其那样碌碌无为,一辈子被自己最讨厌的人踩着,我还不如死了痛快,一了百了,只要我还没死,只要我还没将苏梁浅死死的踩在脚下,我和她的斗争就没完,也不可能完,谁说我没靠山了?母亲不帮我,灭我的威风,我还有父亲和舅舅呢,他们会支持我,给我做主的!还有长公主她们,朝春宴上,苏梁浅那样落她们的脸,你以为她们会善罢甘休?” 萧燕听苏倾楣说起萧家,当即紧张了起来,情绪都跟着激动了起来,“你不许将你舅舅他们牵扯进来,萧家,你舅舅,他们好不容易才有今天,不能毁在你手上!” 苏倾楣听萧燕这样说,俨然就是一副她一定会败的架势和口气,气的简直捉狂,“你凭什么认定,我一定会输?以前是我太轻敌了,才会一次次中了苏梁浅的招,今后不会了!苏梁浅能凭一己之力改变局势,我怎么就不可以?我肯定也可以的!什么叫萧家毁在我手上,我可什么都没做,倒是你,你要真那么在乎舅舅在乎萧家的,这次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和舅舅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而且苏梁浅屡屡作践萧家,你觉得舅舅会善罢甘休?他肯定会帮我的!” 萧燕见苏倾楣一意孤行,猛地坐直了身子,那样算不上剧烈的动作,痛的她一下龇牙咧嘴,“苏梁浅背后有太后,有季家,还有沈家,和这些人比起来,你舅舅,长公主他们又算什么?你大姐姐比你想的厉害多了,你舅舅他们已经在她的手上吃几次亏了,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不要为了一己之力,将所有人都拖下水!” 萧燕身子前倾,口气急迫,苏倾楣气的不轻,她见萧燕态度也坚决的很,也不再争辩,只用说什么都不会改变态度的坚定口气道:“不管母亲怎么说,我都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萧燕看苏倾楣,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气急和无力,脱口道:“等你舅舅回来,我会告诉他,不要掺和你和大小姐的事!” 萧燕的呼吸很急,仿佛带着喘,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萧燕死死的瞪着她,眼神含着恨,跺脚,“母亲你” “你先出去。” 萧燕又说了句,让苏倾楣离开。 苏倾楣特意跑这一趟,是为了拿到萧燕允诺给她的银子,见萧燕这会竟然气到让她离开,心里又开始懊悔起来。 比起和萧燕这样无谓的没有任何意义的争辩,可以到手的银子才是最实在的。 苏倾楣忍着气低头道:“我还在这里陪母亲吧。” 那口气,那模样,都是不情不愿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银子我会给你的,你在外面等着。”萧燕将话挑明。 苏倾楣倒是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但又觉得实在多余,只问道:“母亲这是不相信我?” 若是相信她,大可以在她面前,将银子拿出来给她。 “该给你的我会给你,但属于你兄长的,我也得给他留着,他现在这种情况,就是娶个寻常人家的女子,也得银子。” 这样没正面回答的话,在苏倾楣看来,极是默认,“没想到,母亲会有这样对我的一天,那我去外面等着,母亲好了叫我。” “你出去,将门关上。” 苏倾楣的脸,沉的更加厉害,道了声是,转身离开。 萧燕听她说钱一句话,心本来是有所动摇的,但想到她的意图,又狠了心。 苏倾楣离开后,萧燕手扶着床头,艰难的站了起来,她站在床边,掀开被子还有底下垫着的床垫,平整的床板,靠床头的位置,有一个金色的圆环。 萧燕往自己胸前的方向,稍稍用力一拉,床板从圆环的位置,向两边开,里面中间一半的位置是空的,放着个箱子。 萧燕将箱子打开,上面是一叠厚厚的银票,还有一些地契,萧燕全部取了出来,然后抽了一部分放在床上,又将最上面那层从两边拉开,露出了中间层的首饰。 那首饰样样精美,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也散发着让人喜欢的光泽,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上品,萧燕拿了几样出来,又将装着首饰的隔层往下拉开,露出了最底下最大的最深的那一层,一锭锭的金银,那光泽,晃的人眼花心乱。 萧燕伸手拿了一锭金子一锭银子,还要继续,又缩回了手。 就她现在的处境来说,这些东西,太打眼了,若是给苏倾楣,苏倾楣也不方便携带,萧燕想想,将东西重新拉好,从最上面那层,又拿了两张银票,和一张地契,她重新看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将所有的东西,全部都重新收拾好。 沈清的嫁妆,除了死物,还有能生银子的活物,像店铺田庄什么的,这些年,赚了不少银子,萧燕将赚的银子,又拿出来放利子钱,也赚了不少。 一直以来,将沈清的嫁妆占为己有的萧燕从来没想过将东西再还回去,她也米想过,苏梁浅竟然有那个本事可以拿回去,她留这一手,并不是为了防苏梁浅,而是苏克明。 苏克明爱财贪财,虽然将东西给她保管,但在他眼里,那些东西根本就是他的,看的很紧,经常会盘问,萧燕除了偷偷摸摸的给萧家拿东西,同时为了预防将来发生什么事,给自己留了这样一条退路,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这位置隐蔽,她藏的牢,上次沈大夫人季夫人她们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搜了,也没发现。 萧燕现在想起上次她们来搜查院子,都觉得心情紧张,喉咙干涩。 以前轻而易举的事,萧燕这次做,却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耗费了巨大的精力,等她撑着,好不容易将一切复原了,整个人就好像虚脱了似的,精疲力尽。 她坐在床头,看着门口倒映着的影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上的笑容苦涩。 萧燕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了,又拖着沉重的身体,在屋子里面绕了一圈,这才重回到床上,像之前那样坐着,她闭着眼睛,缓了许久,人舒服些了,才叫苏倾楣进来。 苏倾楣被萧燕赶出去后,将门合上,她并没有走远,就在门边站着,而其他的下人,则在院中。 夜里的笙辉苑,冷清又安静,苏倾楣站在门边上,因为怕被萧燕说,她也不敢回身,就竖起耳朵,能听到里面的动静,也能听到萧燕走动的声音,但并不能判断出其他。 苏倾楣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被萧燕当贼似的防着,心中也是一片冰凉。 听到萧燕叫她的声音,苏倾楣当即推门就走了进去,走到床边,“母亲叫我?” 苏倾楣扫了一圈,萧燕将东西都藏在被子下面了,她什么都看不到。 萧燕看着苏倾楣心急的模样,有些麻木道:“你将门关起来。” 苏倾楣转身又将房门关了起来。 萧燕靠在床头,抬头看着苏倾楣,“楣儿,同样的事情,要发生在大小姐身上,她肯定不会是你这个样子,她不会让她不想寒心的人心寒。” 苏倾楣又说起苏梁浅的事,还拿她来和自己作对比,说自己不如她,舒展的眉头都拧了起来,她吸了口气,“那是因为你是我母亲,若是在母亲面前,我都不能做自己,那我还去哪里找透口气的地方?” 萧燕笑笑,“希望你只是在我面前才会如此放纵自己的小性子,在外人面前,可以像从前那样,事事妥帖,让人挑不出毛病,尤其是将来入了七皇子府,不要被人诟病,不过就算是母亲,也是会寒心的,你今天在外人面前,对我的态度,就很不应该,所以才会被大小姐挑出错处。” “母亲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您说的是,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站在我这边的,现在母亲的话都不能信了,我还能相信谁呢?母亲是不是想将所有的银子都给兄长,但又因为答应了我,所以用这种方式逼我?银子你愿意给就给,不愿意给就算了。” 萧燕心中又是一刺,放在被子里面拿着银票的手拽紧,将被子掀开,露出了里面的银票和契书,还有一些首饰。 苏倾楣并非没见过世面的人,但在看到首饰的那瞬间,眼睛完全不受控的亮了下,脸上也有了笑。 萧燕见苏倾楣这样子,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个被她娇养着,如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女儿,现在竟是这般见钱眼开之态。 先前取出来的一锭金子和银子,萧燕没准备给苏倾楣,放在了枕头底下,她先拿了已经打开的首饰盒,“你的那些首饰,都被搜走了,这几样都是极好的珍品,你戴着他们也能出门了。” 苏倾楣坐在床边,满心欢喜,从萧燕的手上接过东西,目光在那些东西流连,“谢谢母亲!” 萧燕看着苏倾楣这样开怀的笑容,心里有淡淡的高兴,但这份高兴,却又是惆怅的,她压制住了惆怅,脸上也扯出了笑,“你喜欢就好。” “我好喜欢,母亲,您还有吗?” 苏倾楣脱口问完这话,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忙道:“母亲,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很喜欢,这样好看的首饰,就是有银子也未必能买得到,您知道的,我现在是一件像样的都没了,您可以少给我点银子。” 苏倾楣越是解释,萧燕的心里就越是难过,回道:“最好的,母亲已经给你了,还有这些。” 萧燕说着,那一摞银票给了苏倾楣,“这里面,有两万两银票,还有一间铺面,铺面的位置是极好的,一年能有千两银子的进项,还有一块地和一个庄子,你父亲那边,他亏待了谁,应该也不会克扣你的,等你舅舅回来,他应该也会给你送东西,你的日子,就是比不上从前,也不会难过的。” 苏倾楣将装着首饰的小木盒子放下,接过,看了一遍,脸上还是带笑的,但那笑,却不若之前的灿烂。 她觉得萧燕的一半,绝对不会只这么点。 苏倾楣猜的也没错,萧燕原先是打算给苏倾楣拿一半的,甚至多给,但她想到,苏倾楣这些年大手大脚惯了,也不会打理这些东西,若是都给了她,她花完了,将来成婚,什么都没有,就太丢人了,她决定还是只给一小部分苏倾楣,另外的给她保管起来,等她有需要的时候再给。 苏倾楣自是不知道萧燕的这种想法的,只觉得萧燕是想将那些东西都留给苏泽恺。 “楣儿,母亲能帮的,能给你的,都给你了,母亲就只有这样的能力,今后,一切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萧燕见苏倾楣将银票放到首饰盒子里面,提醒道:“你将银票放在身上,首饰也戴在身上,能衣服藏起来的藏起来,不能藏起来的,还放在身上,你带不走,就将李嬷嬷叫进来,让她帮忙。” 这要是被苏克明知道了,又是一顿打,萧夫人他们意见也会更大,这既不是萧燕愿意的,苏倾楣也不想。 苏倾楣点头,起身出去将李嬷嬷单独叫了进来,李嬷嬷看着床边放着的那些东西,看了看萧燕,又看向苏倾楣。 “嬷嬷,你给我带点东西回去,别叫人发现了。” 李嬷嬷配合着,由着苏倾楣将东西放在她身上,苏倾楣自己身上也藏了一部分。 “时辰不早了,母亲早些休息,我明日若是无事,就过来给您上药。” 苏倾楣心里虽然觉得少了不平衡,不过这些解了她燃眉之急的东西,多少给了她底气和信心,苏倾楣心里更盼着能从萧燕身上得更多。 “不用了,我睡一觉,要是舒服些了,就去你大哥那里。” 苏倾楣本来就不怎么愿意来,也就没再继续纠缠下去,她要走的时候,萧燕将她叫住。 “楣儿。” 苏倾楣还站在床边,回头,背靠着床头的萧燕坐直了身子,垫在她背上的枕头滑落,苏倾楣看到,萧燕靠着的枕头下面,露出的金子的一角,苏倾楣微怔,就听到萧燕道:“母亲今日和你说的话,你好好考虑考虑,楣儿,争斗太累,健健康康,平平稳稳的过一辈子,没什么不好。” 萧燕说完,意识到苏倾楣看的方向似乎是有什么不对,她想到什么,重新靠后坐着,苏倾楣收回目光,态度不改,“母亲看着我长大,应该知道我,被苏梁浅踩着活着,与我而言,生不如死,不过您放心,我肯定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冲动了。” 苏倾楣服了服身,“时辰不早了,母亲好好休息,母亲,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一定会让您看看,我是怎样将苏梁浅打败的。” 苏倾楣信誓旦旦,转身离开,还能听到萧燕叹气的声音。 刚出了院子,苏倾楣就问李嬷嬷道:“李嬷嬷,刚刚你看到母亲枕头下面的东西吗?” 方才在屋子里,李嬷嬷一直就站在苏倾楣的身侧。 李嬷嬷听苏倾楣这样问,摇了摇头,“怎么了?” 苏倾楣以前就倚赖李嬷嬷,现在和萧燕关系搞成这样,李嬷嬷的地位,一下更加重要起来,苏倾楣也没隐瞒,小声道:“刚母亲起身的时候,我看到她枕头下面,露出了一角金色的东西,像是金元宝,我不相信母亲这么多年,身上就这么些东西,说什么一碗水端平,她心里分明还是偏心大哥。” 李嬷嬷本想劝苏倾楣几句,萧燕这样做,也没什么错,但张了口,还是将这样的话吞回了肚子。 苏倾楣心里想的却是,自己一定要想办法,将萧燕身上剩下的东西拿来,让自己的未来,能有更大的保障。 第二百零八章:说服苏克明 “浅丫头真的是这样说的?” 另外一边,苏老夫人在苏泽恺处呆了一整个下午,一直到天都黑了,才被连嬷嬷劝着回去。 她在苏泽恺那里,又哭又劝,回去的时候,喉咙都是嘶哑的,整个人泱泱的,就像生了场大病,没有半点精气神。 她刚回去福寿院,就有下人将今天傍晚苏梁浅回来后,在琉浅苑门口和萧燕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苏老夫人问这句话的时候,起身的她,又因为腿软向后瘫坐在椅子上,声音发颤的都有些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老夫人问你话呢,你将事情再重复一遍。” 回禀这件事的丫鬟红着脸继续将事情又说了遍,“小姐说了,赌坊的人最开始想打断的并不是大少爷的腿,而是大小姐看在老夫人的面上,求了情,但那些人说,赌坊的规矩不能废,不能开这个头,这才就只打断了大少爷的一条腿的,夫人因为找大小姐的麻烦,伤势又重了些,二小姐对夫人的态度,很是冷淡,让人心寒呢。” 本来就泱泱的苏老夫人,听了这话,精神还更差了一些,连嬷嬷趁机上前道:“老夫人,大小姐一个姑娘家家,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肯定是季家之前就传达了这意思,大少爷之前对她做了那样的事,夫人更是处处针对,这已经算是以德报怨了,老奴就说,大小姐心里还是念着和老夫人的情分的。” 苏老夫人现在整个人都是乱的,本来上了年纪就不是那么灵光的脑子,现在更是不得转,连嬷嬷和丫鬟都这样说,她自然也就信了。 “幸好大小姐说了好话,大少爷这废了条腿就已经,这要是哎,小姐肯定是担心老夫人的身体,担心您会承受不住。” 苏老夫人心有余悸,她简直不敢去想,如果苏泽恺被废的是那个地方,自己又会是什么心情?她心里所有的愤懑都消失了,只觉得庆幸。 苏老夫人点点头,看着凑近的连嬷嬷,赞许道:“幸好我今日去找浅儿算账的时候,你拦住我了,不然,我又要伤她的心了。” 苏老夫人也知道,若是苏梁浅愿意,她大可以保苏泽恺安然无恙完整无缺,但就萧燕和苏泽恺的所作所为,她没由着自己的性子,火上加油雪上加霜就不错了,苏老夫人心里并非完全没有怨恨,但比起苏泽恺成为那样的人,断一条腿,也就释怀容易接受多了。 “倒是二小姐,夫人虽有过错,对她和大少爷却是掏心掏肺的,她这样” 连嬷嬷叹了口气,苏老夫人冷哼了声,“随她父亲。”能是什么好东西。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后面一句话,苏老夫人只在心里想,并没有说出口。 “大小姐还说了” “说什么了?”苏老夫人有些急切的问道。 “大小姐说了,这次是断一条腿,但如果大少爷和夫人还不自量力的话,就就按赌坊的人说的那样对付大少爷。” 丫鬟结结巴巴的,脸红的更加厉害,苏老夫人却被震的,稍稍舒缓的脸色煞白,她在原来的位置坐着,整个人充斥着的都是担忧的情绪,好半晌,抬头就看向了连嬷嬷问她道:“老爷呢?他今天去哪里了?还没回来?” 苏克明的行踪,苏老夫人都不知道,连嬷嬷哪里会清楚。 “老奴让人去看看。” 苏老夫人点点头,“你让人去看看的,如果他已经回来了,让他即刻过来我这里一趟。” 苏老夫人心里挺着急的,但她现在实在累的厉害,不然都自己亲自去勤鸿院找人了。 连嬷嬷道是,很快安排人办事去了,很快有探听到事情结果的人回来,告诉连嬷嬷,连嬷嬷继而告诉苏老夫人。 “老爷已经回来了,正在用晚膳,晚点就过来。” 苏老夫人一听苏克明居然用晚膳,呼吸都变的气急起来,“他还有心情吃饭?他知道恺儿的事情了吗?看过恺儿了吗?” 连嬷嬷放低声音,叹息着道:“大少爷的事情,府里都传遍了。” 意思很明显,苏克明是知道的,但他漠不关心。 事实上,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苏克明作为一家之主,也确确实实不可能一无所知,苏克明刚回府,就被堵在门口的苏管事告知了这件事。 苏克明今天是去萧家了,他这两日出门都是去萧家了,为的就是给萧夫人她们道歉,修复关系,萧夫人之前几天没见他,今天见了。 苏克明上门自取其辱,他又软怂,萧夫人也没留情面,将他狠狠的骂了一顿,羞辱了一番,苏克明是满肚子火呢,他从萧家回来,听说苏泽恺腿被打断的消息,只愤恨的道了声活该,一点波动都没有。 在他看来,要没有苏泽恺,就是苏梁浅有那个坏心,萧燕也是不会上当,和萧家的关系搞成这样,再加上之前的种种事情,苏克明对自己这个疼了十多年看重了十多年的儿子,没有一点怜悯。 苏克明在萧家呆了一天,水都没喝一杯,虽说一肚子火,气都气饱了,但还是饿的,直接就填肚子了,当然,他也不想看到苏泽恺。 “父亲?恺儿可是叫了他十多年的父亲啊,这算是什么父亲?他就是个没心肝的混账东西!”苏老夫人气的都想说让他噎死算了。 苏老夫人骂了半天,连嬷嬷见她情绪都激动起来了,忙上前劝,半天苏老夫人的情绪才渐渐平息下来。 “等会老爷就过来了,我知道老夫人心中有气,老爷的性子,您也知道,您这样,也解决不了问题,有什么话,和老爷好好说。” 苏老夫人捶着胸口叹息着道:“只能这样了,我怎么生养出这样的儿子?是我教子无方啊,让他变成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苏老夫人被连嬷嬷重新扶着坐好,她看向窗外已经漆黑的天,心中的某个决定,越来越坚定。 苏老夫人心情悲伤悲痛,没有半点胃口,就在自己坐着的位置呆坐着,等了约莫有一炷香的功夫,苏克明才来。 苏老夫人很是努力的克制住自己对苏克明的不满怒气,但一看到他,想到苏泽恺,脸不自觉的就沉了下来。 苏克明在萧夫人那受了一天的气,就已经够窝火的了,见自己一进来,苏老夫人就绷着脸,就和别人欠了她银子似的,给他脸色看,心情更加不爽,脸色一下也变的很难看。 “母亲,您让我过来,有什么事?” 说话的口气,也是冷冰冰的僵硬,并没有儿子对母亲该有的敬意,苏老夫人不由想到苏倾楣,更觉得父女两是一丘之貉,都不是好东西。 “我今日在外面累了一天,母亲若是有事,就快点说。” 苏克明近来频频和苏老夫人吵架,两人的关系恶化,苏克明说话丝毫没顾忌苏老夫人的心情,一副不情不愿很不耐烦的态度。 “你这是什么口气?我真是白养你了!” 这样的话,都到苏老夫人的嗓子眼了,被她理智的咽了回去。 “恺儿的事,你知道了吗?” 苏克明听苏老夫人提起苏泽恺,更是一肚子火,沉着的脸,一下黑的就和被烧的锅底似的,“那个逆子,小小年纪不学好,沉迷赌博,还在季家的赌坊和人动手,这是他活该,要季家赌坊的人没将他的腿打断了,我都会把他的腿打断了,混账的东西,白费了我这些年对他的栽培,幸好季家的人没因此迁怒于我!” 苏克明气势汹汹的,气怒的很,最后一句话,更是气的苏老夫人都想给他一巴掌。 “你要在恺儿出事后,尽到父亲的责任,多给他点关心,他又怎么会沉迷赌博?” 苏克明完全不赞同的反驳道:“他不能科举,是我害的吗?他都对我动手了,这种该五雷轰顶的不孝子,我还要关心他?我没将他打死逐出苏家,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苏老夫人看着振振有词的苏克明,只觉得不可理喻至极,手指着他,气的呼吸又更重了几分,苏克明无动于衷,连嬷嬷见势不对,急忙上前劝了几句。 “你还没去见过恺儿吧?” 苏克明冷哼了声,“看他做什么?他现在有什么好看的?要不是因为他,我们家和萧府的关系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让我被个妇人指着鼻子骂,受尽了气,丢尽了颜面,我没掐死他就不错了,这个儿子我算是白培养了,今后我就当没这个儿子!” “你今日是去萧府了?” 苏老夫人的声音变的尖锐,“你去萧家做什么?” 苏老夫人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就是个没半点血性的怂包,就他这样送上门给人家出气羞辱的,才是真真的活该。 苏老夫人气的,闭着眼睛,一下说不出话来,被连嬷嬷重新扶着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 “老夫人,老爷这也是为了苏家,有什么话好好说,好好商量的。” 连嬷嬷半是劝半是提醒道。 她心里也觉得苏克明是自找罪受,不过她一个婆子,当着他的面,这样的话,是一个字都不能说的。 苏老夫人闭着眼睛,干巴巴的手握成拳放在膝盖上,良久气才顺匀了些,她睁开眼睛,看向苏克明,“我叫你来,是有事情要告诉你。” 她长长的嘘了口气,“我打算回青州老家。” 在说出这样的决定时,苏老夫人异常的平静,而这样的平静,给人的感觉就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不会轻易更改。 苏克明先是怔了下,随后就有些慌了,“回青州?母亲是在这里呆的不习惯吗?怎么突然决定回去了?” “不回去?那你告诉我,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现在苏家,最争气得脸的就是苏梁浅,偏苏梁浅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苏家的其他人,要么和她有过节,要么身份不够,也就苏老夫人,能说得上几句话,虽然苏梁浅现在也不怎么听她的话,但多少会有所顾忌。 苏老夫人这一说要走,苏梁浅在苏府,没了半分钳制,苏克明心里这样的倚赖也没有了,就好像没了主心骨似的,人都慌了起来。 再还有一点,苏克明现在混的不好,和苏老夫人的关系也是前所未有的糟糕,苏克明心虚,他担心苏老夫人这一回去,青州的人会诟病,丢了他的脸面。 “六姨娘马上就要生了,您就不想再看看您的小孙子?而且,儿子糊涂,需要您的提点,萧燕又这个样子,府里也需要您帮着坐镇打理,不然五姨娘哪能管得住?” 苏老夫人哼了声,带着无尽的失望,“你不用找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和理由,我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你拦我留我,是怕我走后,府里若出什么事,再无人能在浅儿面前说得上话吧,你觉得我在她就会听吗?你看我现在就在府里,她听吗?” “什么小孙子不小孙子,我儿子和我最看重的孙子都这样了,我不想再多牵挂,多个人伤我心,你糊涂不糊涂我是知道的,但我一个无权无势的老太婆,不能让你升官发财,完全给你带不了任何实质性的好处,我能提点你什么?我在这里,除了说那些你不爱听的话让你生气不喜欢,根本就没有其他。” 苏老夫人一板一眼的,单听着口气,就能感觉到,她对苏克明强烈的不满。 “而且,现在浅儿将她母亲的东西都要回去了,就你的那点俸银,根本就不够用,我在这里,也是给你增添负担。我看着你们一个个你争我斗,伤的伤,病的病,实在是厌倦了,我眼不见为净,明儿,你要还有丁点的孝心,不想我那么早死,就让我回去的。” 苏克明听苏老夫人提起开支,有些迟疑,苏老夫人作为家中的长辈,又上了年纪,吃穿用度自然要最好的,福寿院伺候的下人也多,她若是回去,不说将下人卖了,就是打发了,也能节省一笔不小的开支,对他来说,能宽裕许多。 苏老夫人见苏克明有所动摇,继续道:“我现在对你,已经失望透顶,就是在这里,你或者府里发生什么事,我也不会出面的。” 苏老夫人看着苏克明,态度强势,口气强硬,苏克明看她不由瞪大了眼睛,气恼着道:“母亲,你” 苏老夫人盯着苏克明,神色不变,态度坚定,苏克明一脸的不耐烦,“母亲想回去就回去,但府里现在的状况,您也知道,恐怕给不了您什么好东西,您要这时候回青州,必不能像之前在府里那样可以享尽清福。” 苏老夫人见苏克明这态度是答应了,松了口气,“我知道,你已经照顾我这么多年了,现在该轮到你的兄长们了。你放心,你母亲也是要脸好面的人,你最近在京城发生的事情,我是不会告诉族里的人的,若是其他人要来,我也会阻拦。” 苏克明沉着的脸微舒,苏老夫人见他这样子,心里更是失望透顶,她掩饰住内心的寒凉,继续道:“还有件事,恺儿现在这个样子,他在家中,和我一样,都是负累,帮不上什么忙,还会加重你的负担。反正他现在也不能参加科举了,腿又断了,就是留在京城,也不会有什么前程,你看他也来气,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并不光彩,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楣儿的兄长,若是继续留在京城,恐会让楣儿也被人议论诟病,成为笑柄,我准备带他一起离开,他要走了,那些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渐渐的大家也就忘了,对楣儿产生的不利影响也会小很多。” 苏克明一听苏老夫人提起苏泽恺,眉头又开始打结,再听苏老夫人搬出苏倾楣,头头是道的分析,也越发坚定了自己不能让苏泽恺继续留在府里的决定。 他所有的希望都在苏倾楣身上了,他不能容许会给苏倾楣带来污点的存在。 “我这里倒是没有任何问题,就是萧燕那边” 萧家还是给萧家撑腰的,苏泽恺是萧燕的宝贝疙瘩,让他去青州,苏克明这事不敢一个人下决定,不然萧燕肯定在背后给他使绊子。 苏老夫人思虑了片刻,回道:“我会和她说的,她会同意的。” 苏克明继续道:“那若是青州有人问起恺儿的腿,又为什么和您回青州,母亲怎么回答?” 苏老夫人沉默着思索了片刻,“我会告诉他们,恺儿是为了救我,不小心摔断了腿,因为打击太大,不想呆在京城,所以随我一同回了青州。” 苏克明想了下,对苏老夫人的这个理由,倒是挑不出毛病,点了点头,“那一切就依母亲的,母亲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苏克明盯着苏老夫人,有催促之意,不像是随口一问,苏老夫人因为苏克明答应她要求的那点轻松快意,全部化成了对他冰冷的失望。 “京城和青州,路途遥远,就是要走,那也得等恺儿的情况好些。” 苏克明却很着急,“大夫不都说了吗?他这腿,已经断了,不可能接上了,就是休养一段时间也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早些离开京城,换个环境,没准他心情还能好些。” 苏克明这话糙理不糙,但苏老夫人想到他说这话的目的和初衷,就控制不住的来气。 “楣儿是你女儿,恺儿还是你儿子呢,六姨娘肚子里的还没生出来呢,你就这么肯定一定是个儿子,那要还是个没带把的,明儿,恺儿可能就是你唯一的香火!” 苏老夫人本就重男轻女,苏泽恺现在又这个样子,苏老夫人内心和苏克明一样,都无比期盼六姨娘肚子里的是个儿子,但苏克明这态度,实在让苏老夫人控制不住。 “母亲这说的是什么话?” 苏克明的口气很重,“念瑜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个儿子,给她看过的所有大夫都这样说,而且她以前喜欢吃辣的,自从怀了孩子后,就喜欢吃酸了,这不是儿子是什么?现在就连母亲也要咒我了吗?” 苏老夫人懒得和苏克明争,负气道:“你放心,我和恺儿会尽快离开的!你只让我问萧燕同意不同意,怎么不问问恺儿!” 苏克明重哼了声,一副满满的父亲权威姿态,“容不得他不同意,他做出这样败坏门风的事,我就是绑,也要将他绑走!” 苏老夫人虽然气,但她将苏克明叫来,是打算和他好好说的。 她本来还打算,叮嘱苏克明一些事情的,提醒他不要对苏倾楣抱那么大的希望,不要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也不要再为了她和苏梁浅起争端闹矛头,还有对萧燕好点,不要再对她动手等等之类的,但苏克明这样的态度,让苏老夫人气的寒心的,实在不想和他再说话,她疲累的摆了摆手,苏克明会意,道:“时辰不早了,母亲早些休息,回头我就命人收拾母亲和恺儿要离开的东西。” 苏克明说完,也不逗留,转身就走,气的苏老夫人胸口都疼。 “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我教出来的好儿子,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苏老夫人一只手捂着胸口,另外一只手指着苏克明离去的门口方向,皱着眉头呵斥,连嬷嬷看着苏克明还没完全消失的背影,边给苏老夫人顺气边安慰她。 “老爷说的话,是直白伤人心了些,初衷也但也有道理,大少爷现在这种情况,尽早换个环境,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且大少爷都这个年纪了,在老夫人老家,这个年纪,孩子都能跑了,老夫人早些回去也好,多了解了解情况,相看相看的,也好给大少爷挑门不错的亲事。” 连嬷嬷跟在苏老夫人这么多年,自然没少听她提起青州的一些风俗,青州不若京城,京城的男儿要建功立业,尤其是官家公子,要科举中第,提高身价筹码,成婚都比较晚,几年前,苏老夫人就因为这个和萧燕闹过矛盾。 连嬷嬷这话,安慰效果甚好,苏老夫人听了,胸口都不痛了,睁开的眼睛亮了亮,因为找到了新的寄托,斗志满满,脸上都有了神采。 一直以来,苏老夫人的几个儿女,她最最重视的就是苏克明这一脉,苏克明现在是彻底伤了她的心了,她对苏泽恺也是失望的,但她心疼苏泽恺,苏克明对苏泽恺这种不闻不问甚至厌弃的态度,让她对苏泽恺有更多的愧疚和怜悯,想要将苏克明的那份也补上。 她看着连嬷嬷,连嬷嬷点了点头,继续道:“青州距离京城遥远,大少爷的事,没人知道,他在那里可以重新开始,以大少爷的条件,还是可以找到很好的姑娘的。” 苏老夫人一心盼着苏泽恺成家立业,苏泽恺出事后,苏老夫人曾不止一次埋怨数落萧燕不听她的话,早日给苏泽恺成婚,连嬷嬷的这一番话,让她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青州了。 “走,我们现在去笙辉苑。” 就萧燕目前的身体状况,让她从笙辉苑来福寿院,是很不现实的。 苏老夫人扶着连嬷嬷的手起来,就要去找萧燕,征求说服她同意,被连嬷嬷拦住,“这都什么时辰了,老夫人累了一日,早些休息的,明日再去找夫人也不迟。” 苏老夫人急迫的很,根本就不想等,“我现在一点也不累,恺儿现在这样的情况,萧燕肯定也睡不着。” “那也明日的,夜里黑,若是老夫人路上出什么事,谁来管大少爷的事,要急也不急这一会。” 连嬷嬷盼着苏老夫人回去,她心里也急,但她也确确实实担心路上湿滑,苏老夫人在这当口出什么事。 “老夫人若实在心焦,我就让人给夫人递个信,告诉她这件事,让她心理有所准备,夫人和大少爷感情深厚,这么大的事情,她肯定是需要时间考虑的,老夫人也有时间好好想想,怎么和夫人说的。” 苏老夫人想了下,点头,“好,那你先着人去告诉夫人我的这个决定。” 第二百零九章:规劝萧燕 苏老夫人被连嬷嬷劝下后,很快由院子里的下人伺候着洗漱睡觉。 她躺在床上,想着苏泽恺的事,想着苏泽恺离开京城,远离京城的是非,在青州娶妻生子,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和生活,越想越兴奋,也越发的憧憬,一直到后半夜很晚才睡去,第二天太阳光一照进来,她就醒了。 苏老夫人睁开眼睛,脑子里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萧燕,说服她同意苏泽恺与她一起回青州老家的事,当即就张口叫了人进来,伺候她洗漱,早膳也就简单随便用了几口,便动身去了笙辉苑。 苏老夫人昨晚还休息了两个时辰,再加上心情好,对未来有了憧憬,精神气色比起昨日都要好许多,她看到萧燕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萧燕自从苏老夫人那儿的人知道她的打算后,一夜辗转难眠,忧思更重,那样子,比那些得了病在床上躺了几年的人还要形容枯槁,眼睛黯然无神,看到出现在她床边站着的苏老夫人,好久都才反应过来。 “母亲,咳咳” 萧燕想要坐起来,一动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好久才止住 苏老夫人制止她道:“你都这样了,就躺着吧。” 苏老夫人的声音很轻,看她的眼神,透着怜悯,那口气,也有同情在里面,夹杂着自责和愧疚。 “你们都下去吧。” 苏老夫人命人给她搬了条凳子过来,坐下后,屏退了下人。 “你现在身上怎么样了?脸色和气色怎么都这么差?要不要找大夫再看看?” 苏老夫人这样关切的话落,和萧燕两人都吃了一惊。 做了几十年婆媳,从来都不对付的两人,谁都没有想到,会有被对方这样真心关心的一天。 苏老夫人这样对萧燕,一方面是因为萧燕这次是为苏泽恺的事受伤,虽然她是母亲,心甘情愿,也理所应当,但她心里还是有些心疼的,另外就是苏克明,这就和对苏泽恺是一样的心境,苏克明对她太过分了,她看不下去,有想要补偿的意味在里面。 这短短几月的时间,萧燕历经不少,倒是识人好了,见苏老夫人这样关心她,还是领情的,“昨日的大夫就挺好,用了他的药,我身上已经好许多了,就是” 苏老夫人知道她想说什么,她这个样子,肯定和苏泽恺的事有关。 “可是恺儿的事情?” 萧燕点点头,“母亲知道,我就恺儿这样一个儿子,他小的时候,就没在我身边长大,稍大一些,绝大多数的时间也是在外面,你若是带他回青州,我今后见他一面就更难了,而且青州地小偏僻,难有前途,我现在虽然情况是不大好,但他呆在京城,陪在我身边,总是更好一些的,等我身上的伤好了,我准备就给他找门婚事。” 苏老夫人皱眉,不赞同道:“婚事?他现在这个样子,苏家又大不如从前,有哪个好人家会愿意将女儿嫁给他?你和萧家又在这时候闹的满城风雨,连个给他保媒的人都没有。还前途?恺儿不能科举,腿断了,赌博的恶习是人尽皆知,他还有什么前途可言?难道指望楣儿呢?你这个女儿生性凉薄,和她父亲一样,不要说她现在帮不上半点忙,就是将来飞黄腾达了,你觉得对恺儿这样的兄长,她会帮扶吗?她只会觉得丢脸,避之不及!” 若是以往,哪怕是在一天前,苏老夫人这样评价苏倾楣,萧燕都会为她说几句,但现在,她却无力辩驳,因为她心里,完全认同苏老夫人这样的观点和评价。 她那样为苏倾楣,她依旧不满抱怨,那般薄情。 萧燕自得知苏老夫人要带苏泽恺回青州的消息后,整个人都是不安的,她人浑浑噩噩的,满心都是舍不得不愿意,就算心里隐隐觉得,苏泽恺和苏老夫人去青州,也并非全无好处,却又无从思考。 “这件事,我和明儿说过了,他也同意了。” “老夫人!” 萧燕轻呼了声,眼泪就流了出来,“我知道你舍不得?你舍不得强将恺儿留在京城又能怎么样呢?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而且恺儿在京城发生这么多不愉快的事,继续呆在这里,他的意志只会越来越消沉,根本振作不了,你愿意整天看他在你面前要死要活的?这样痛苦的过一辈子?” 萧燕眼泪流的更快,哽的厉害,“母亲能保证,他和您去青州,就会好起来?” “至少能有希望。他在京城,京城都是高门子弟,还有以前和他结交的,若是碰上了,那些人定会耻笑他,你让他怎么过的了这坎?难道他还能一辈子呆在府邸里不成,明儿的态度,你也是知道的,简直视他为拖累。” 这两个字,实在太过沉重,苏老夫人本不想说,但想着自己现在的目的,就是劝着萧燕放手,迟疑着还是说了。 “青州地方是小,也没有京城的繁华,那里的人,都是平头百姓,他们也不知道恺儿的事,苏家在当地是有几分声望的,恺儿若是去了,怎么就不能重新开始?浅儿昨日傍晚说的话,你就忘了吗?你觉得以恺儿的心性,会就此善罢甘休吗?难道你真的想?那你真的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 “离开京城,同时也能远离京城的是是非非,在事情没发生前,谁也不知道最糟糕的情况是什么,但他如果跟着我去了青州,只会越来越好。” “他这个样子去青州,母亲保证不会有人说闲话?” 苏老夫人板着脸,口气变的严肃,“这我已经想好了,若是有人问起,我就说,恺儿是为了救我,才断了腿,我身上的那点东西,放在京城,是不算什么,但在青州,给恺儿安家娶个媳妇儿还是没问题的。我对恺儿如何,你是知道的,不管他什么样子,都是我最看重最心疼的孙子,他现在这个样子,我更心疼会护着几分。京城和青州路途是不近,但你和恺儿都年轻,也不是不能回,再就是楣儿,他这一走,对楣儿的指点议论也会少许多,这等同于保全了两个孩子!” 萧燕没有说话,也说不出话来,紧抿着嘴唇,有哭声溢了出来,苏老夫人看她这样子,心里也生出部分不忍,“你既然一心为他们两个好,就当舍得,本来,他们兄妹的关系就不怎么好,他若留下来,楣儿对你对他都会更加怨恨。” 萧燕哭出了声,若不是坐的近,声音嘶哑的几乎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孽啊,这都是我造的孽啊,我没将两个孩子教好!” 萧燕又哭又闹,在那抱怨,苏老夫人该说的都说了,也就在一旁看着。 这要是以往,她才不管萧燕是不是同意,只是现在,她觉得萧燕也着实可怜,拥有的太少。 半天,萧燕才停止了哭泣。 “这事,恺儿知道吗?” 她哽咽的声音,就如裂帛一般。 “我才刚征求了明儿的意见,他让我问过你同意,至于恺儿那边,我会想办法的。” 萧燕的眼泪没停,“他接连几次受伤,一直都没能好好休养,就是要走,也应该等伤好了再走。” 苏老夫人不赞同道:“昨天大夫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他这腿伤是好不了了,就是再在府里呆个三五年的,也改变不了这样的结果,他现在这情况,实在不适合在苏府呆了,我的意思是尽快走,越快越好!” 苏老夫人回答完,后知后觉的发现萧燕是态度松动了,心头一喜。 舍不得是必然的,但只要冷静分析,都能明白,苏泽恺留在京城,并不是好的选择。 “这件事,母亲容我想想。” 萧燕心乱如麻,这种犹豫纠结的心乱,让她越发痛苦。 苏老夫人叹息着道:“就是再快,也是要过几日的,你尽快做决定,然后告诉我。虽然京城和青州路途遥远,但乘坐马车,也就六七日的时间,你若是想恺儿了,随时都可以去看他,我是欢迎的,等过几年,恺儿的那些事情被人淡忘了,或者说有了合适的时机,恺儿也是可以回来的,而且他若是在青州成婚,我肯定是会告诉你,让你过去主持大局的。” 苏泽恺的腿是好不了了,但他这样的情况,一时半会的肯定是不能动身的,必然是要过几日的,但苏老夫人心急的,恨不得萧燕现在就随了她的愿才好,明明该点到为止了,但还是忍不住要再说几句,表明自己不容动摇的态度。 “这件事,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反正已经下定决心了,明儿也没有任何的意见,他让我征求你的意见,是看在萧家的面子,但这件事,就算是萧家的人知道了,他们也不会替你出面阻拦,我亲自前来劝你,则是顾虑你为人母的心情。” 萧燕更紧的咬住嘴唇,也不知是舍不得苏泽恺伤感,还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却半点做不得主而悲伤,那低低的哭声一下变成了嚎啕的大哭。 苏老夫人张口想劝,转念又担心,自己那样放软的姿态,会让萧燕觉得,她是会心软的,又闭了嘴,将踏出去的脚步缩了回来,“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父母之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这事,你最好自己能想开。” 苏老夫人说完,转身离开。 门口,方嬷嬷和萧燕的几个贴身丫鬟都在,几个丫鬟在外面一些,连嬷嬷和方嬷嬷站的则比较近。 方嬷嬷这次和萧燕一样,都受了挺重的伤,她虽然比萧燕大,也随着萧燕,经历了一次次的打击,但她毕竟不是萧燕,身体底子还在,而且作为下人,从来就是比主子糙的,在床上躺了几天,倒是好了大半,重活是做不了的,但一些端茶倒水伺候人的小事,还是能做的。 方嬷嬷就站在门口,苏老夫人和萧燕说话,倒是没有刻意去放低声音,两人的对话,她倒是听了五五六六。 萧燕之前小声哭的时候,她就听到了,更不要说这样的嚎啕大哭,紫烟几个丫鬟都被惊动了,但碍于苏老夫人在里面,谁都没进去。 苏老夫人出门,看了躬身守在一侧的方嬷嬷道:“你好好劝劝她。” 想来刚刚苏老夫人没有刻意将方嬷嬷打发,就是这个意图。 方嬷嬷在这件事上,倒是站苏老夫人的,诚心答了声是。 “夫人生病后,可有谁来探望过?” 苏老夫人压低声音问了句。 “昨日是二小姐送夫人回来的,至于府里的其他姨娘小姐,就只有五姨娘和五小姐来过。”方嬷嬷躬身回道。 “三姨娘和四小姐都没来?” 方嬷嬷点头,又道了声是,“未曾。” 苏老夫人没再说什么,离开,走出笙辉苑时停了下来,转身打量了眼,“这府里的人,都太薄情了。” 苏老夫人一走,方嬷嬷便进了屋,彼时,萧燕的哭声还没停。 “夫人现在切忌大喜大悲,不要再伤了自己的身体。” 方嬷嬷走到床边,看着痛哭的萧燕,小声劝道,但这样的安慰,收效甚微。 方嬷嬷见萧燕眼泪不停,心知自己这时候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索性闭了嘴,一直等萧燕哭完了,她才道:“刚刚老夫人和夫人说的话,我在外面,都听到了。” 方嬷嬷倒是没有拐弯抹角,直接的很,“老奴觉得,老夫人说的很有道理,也是为了大少爷好的,老奴知道,夫人定是舍不得大少爷的,但大少爷现在这个样子,呆在京城,呆在府里,于他而言,也是折磨,而且老夫人也说了,不是就将他留在青州,他想回来,还是可以让他回来的。” 方嬷嬷见萧燕哭声是停了,眼泪却停了,在心里微叹了口气。 人不顺遂时,会很容易叹气。 “府里现正值多事之秋,夫人既心疼大少爷,有什么比大少爷的安稳更重要的呢?大少爷现在这种状况,只有在新的地方,才能成婚生子,重新开始。” 就像苏老夫人说的,就苏泽恺现在这样的情况,愿意将女儿嫁到苏家,嫁给苏泽恺的,定然是萧燕极其不屑会反对的。 “老夫人是真的疼大少爷,夫人是可以将大少爷托付给她的。” 萧燕就抿着嘴唇,一直就一个字都没有,她有些艰难的转过身去,背对着方嬷嬷,方嬷嬷见她这样子,也不好不敢在劝,就在一旁守着。 方嬷嬷是萧燕的贴身嬷嬷,萧燕对苏泽恺如何,方嬷嬷完全看在眼里,那就是虽然从她身上掉下但她依旧不愿割舍的肉,萧燕或许最后会妥协,但肯定没那么快就想明白的。 “你去看看恺儿,他现在怎么样了?将他的情况回来告诉我。” 另外一边,苏老夫人从笙辉苑离开后,并没有回福寿院,而是去了琉浅苑。 苏老夫人作为家中最大的长辈,惯常都是小辈去福寿院向她请安,她若是有事,也是着人去通报一声,让府里的人去福寿院找她,苏老夫人在苏府多年,几乎没去过几位小姐还有姨娘的院子。 她站在笙辉苑门口,这个时辰,笙辉苑的下人正在打扫卫生。 其实这样的事情,各个院子的下人每日都会做,但站在琉浅苑门口的苏老夫人看着,却又觉得不同,就是不同的,她院子里的人都死气沉沉的,就只有琉浅苑,似乎有以往苏府那种蓬勃的劲。 琉浅苑的下人很快发现了苏老夫人,将她请了进去,又有另外的丫鬟去通禀苏梁浅。 苏老夫人到琉浅苑中的时候,苏梁浅就已经从屋内出来,迎了上去。 第二百一十章:请求苏梁浅帮忙 “祖母怎么来了?” 苏梁浅站在正对着院门的廊下,脸上是浅浅的笑,没有以前的乖顺热切,但也不会让人觉得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恰到好处的温情。 苏梁浅站了片刻,随即走到苏老夫人面前,在连嬷嬷的另外一侧,搀住了她的手。 “浅儿不欢迎?” 苏老夫人脸上带笑,笑容很盛,极是慈爱,就好像她喜欢上苏梁浅这个孙女后,一切不快的事情发生前,让看着的苏梁浅,都有一瞬间的恍惚。 苏梁浅是个极上道配合的人,随即笑意也浓了几分,“怎么会?祖母能来,浅儿高兴极了,只是有些意外。” 除了她为救苏老夫人被毒蛇咬伤昏迷的那段时间,苏老夫人频繁来琉浅苑看她,其他时间,都是下人传达她的意思,或是直接告知事情,或是让她去福寿院。 两人说话间,就进了苏梁浅的闺房。 苏老夫人虽不是第一次来苏梁浅的屋子,但以往心系苏梁浅,这还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起她的房间来,和记忆里的样子,好像并无太大不同。 那时,苏梁浅根基不深,尚且需要她护着,而现在,短短数月,苏府已然变天。 “怎么不添换些新的物件?” 要说现在苏梁浅是京中待字闺中的女子第二富有的,怕是没人敢说自己第一,苏老夫人以为,这院子,会和以往大不相同的,毕竟,苏倾楣就是如此。 倾荣院是照着苏倾楣自己的喜好布置的,但就算如此,年年她还是会添换许多东西,更不要说琉浅苑最初还是萧燕上下打点的,苏梁浅的喜好,又怎会和萧燕相同? 不过问完这话的转瞬,苏老夫人很快释然,苏梁浅本就和其他女子不同。 “夫人布置的挺好,而且一番心意,就不辜负了吧,我也习惯了,懒得动。” 对上辈子上过战场,北境大学飘扬的寒冬,都露天宿过的苏梁浅来说,她对吃喝住行,实在算不得讲究,当然,她也不是那种会亏待自己自讨苦吃的人,但就琉浅苑这条件来说,她也实在不想折腾。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当然,就是闲着,她也不想搞,因为她发自内心的觉得没必要。 苏老夫人循着屋里屋外都扫视了一圈,阳光正好,屋外院内的下人还和之前那样忙碌着,她们脸上挂着笑,有种轻松愉快的氛围。 “东西是没变,看着却不一样了。” 苏梁浅素来是宽容护短的,她现在好了,想来院子里的人,也都是有好处的。 苏老夫人说这话时颇感唏嘘,很快就有下人送了茶水点心上来,苏老夫人看着桌子上自己爱吃的点心,看了眉眼温淡的苏梁浅一眼,心想着,她素来有心。 “已经几天没见你,想看看你,所以过来了。” 苏老夫人刚在笙辉苑说了不少的话,水都没喝一口,口干舌燥的,她喝了口茶,似聊家常般道:“我刚从笙辉苑那边过来,关于回青州一事,我昨晚和你父亲提过了,他已经同意了,恺儿的事,他也没有意见,我准备带你兄长,尽快离开京城,重新开始,这几日若是有空,就去福寿院看看祖母,等我离开京城,我们爷孙两要见一面就难了。” 苏老夫人的口气平和,脸上的热切,虽然比不上两人感情最好的时候,但也真实。 苏梁浅看着她期盼的眼神,再见她两鬓发白,就算知道她心有所求,还是忍不住有几分心软了下来,歪着脑袋,像以前那样看着苏老夫人道:“若是祖母不嫌,我每日都去福寿院陪您,如何?” 苏老夫人笑容满满,道好。 两人说着话,琉浅苑有笑声传了出去,就好像,两人间,从未发生过任何的不愉快。 苏老夫人是在琉浅苑用了午膳才回去的,秋灵目送着她佝偻的背影离开消失,转头看向苏梁浅,似笑非笑,“老夫人这是要回去想开转性了?” 苏梁浅看了她一眼,秋灵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容灿烂。 “你亲自去安排祖母离开的事情,多准备些银两,现银太招摇了,容易被人惦记,用银票,燕窝人参这样老人家吃的好的药材,让他们多带点回去,找个大夫,路上照顾他们。” 苏梁浅想着,银票这东西,虽然安全,防得住苏克明,但太低调了,若苏老夫人只是带了银票回去,青州苏府的那些族人根本就不会知道,再加上苏泽恺现在这种情况,难免他们不会猜疑。 苏老夫人离开这么多年了,若是让他们知道境况生出轻视之心,苏老夫人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金银财帛,也多备些吧,你找人,跟在祖母的身后押去,让她风风光光的,落叶归根,荣归故里。” 秋灵撇了撇嘴,并不是很情愿道:“那不是便宜了苏泽恺?” 苏老夫人以前就很心疼苏泽恺,苏泽恺连续发生这样的大事,她没想着撇清关系,而是带他一起回去青州老家,就可见一斑,虽说苏老夫人的孙子不是苏泽恺一个,但那些东西,到最后十有八九都会落在苏泽恺手上。 虽然苏泽恺已经落的如此下场,但因着他对苏梁浅做的那些事情,秋灵对他的讨厌和恨半点不减,她是便宜了谁也不想便宜苏泽恺。 “我和他的账,已经算清了,他现在已经不欠我了,若是今后都不会再有接触,看在祖母的份上,便宜便便宜了吧,他用的药也一并备些吧,希望他能想开,在青州重新开始,好好生活,也不枉费祖母对他的一番疼爱和筹谋。” 阳光下,苏梁浅的眼眸,一片澄澈坦然,磊落光明,没有半点怨恨。 “小姐!”话虽如此,秋灵却不甘心。 苏梁浅面上含笑,却是一副在意的样子,“念在她曾经对我的那几分真心,去吧。” 苏梁浅似对秋灵说,又好像是在对自己说。 “小姐真是天底下最心软最心善的人。” 秋灵无奈的说了句,转身安排事情去了。 苏老夫人今日前来,倒是没说什么时候回去青州,但听她的口气,但她的态度,应该都是挺急切的,未免到时候手忙脚乱,这种事情,自然是早早的安排的好。 苏梁浅坐在远处,看着秋灵跑出了院,失笑。 最心软心善,这样对她的评价,估计也就秋灵会堂而皇之理直气壮的宣之于口。 苏老夫人从琉浅苑离开后,本来是准备回去休息的,她昨晚没怎么睡,早上也醒得早,这会用了膳,阳光洒在身上,心情也不是那么沉重的时候,困意就上来了。 苏老夫人连打了几个哈欠,但她还是不放心苏泽恺,想去看看他的情况,同时探探口风,又调头去了苏泽恺的院子。 苏老夫人都还没进院呢,隔着院墙,就听到苏泽恺如断爪的困兽般绝望的鬼哭狼嚎声,“杀了我,杀了我算了,我不要再活着了,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们既然要将我送走,为什么要将我救回来?我这样活着,不如让那些人给我个痛快算了!” “苏梁浅,我不会放过你的,我就是做鬼,也会化成厉害,不会让你安宁!” 苏老夫人本来轻松了不少的好心情,在听到这些话后,烟消云散,又变的沉重起来,眼圈都是红的,“造孽啊造孽,这逆子,到现在还不思反省,将所有的过错怪罪到别人身上!” 经过昨晚和现在,苏老夫人对苏梁浅的态度和心境都有所不同,苏泽恺这会这样骂苏梁浅,她觉得是很不该的。 连嬷嬷也是皱着眉头,看苏老夫人的神色悲伤又气愤,本想劝着让她不要进去的,苏老夫人已经松开她的手,率先走了进去。 刚从琉浅苑那边过来,苏老夫人进了院子,看着偶尔来往的下人,脸上带着仓皇之色,莫名觉得冷清。 明明苏泽恺大喊大叫,震的整个院子里里外外都是他的声音,来往也有下人,阳光也是正好,但苏老夫人觉得就是冷清,那种死寂的让人心里都毛毛的冷清。 苏老夫人进了院,才发现萧燕身边的方嬷嬷也在,她忽然就想到了苏泽恺刚刚那句,你们既然要将我送走,为什么要将我救回来?心中猜出应该是方嬷嬷和苏泽恺说了些什么。 方嬷嬷站在苏泽恺房门口外的台阶下,脸色沉沉的,神色是绷着的,因为是背对着院门口的,苏老夫人都快走到她身边的,方嬷嬷才在一个不经意的回头,发现苏老夫人的存在。 方嬷嬷吓了一跳,惊惶着向后退了两步,她受惊的样子,将苏老夫人都微微吓了一跳,方嬷嬷跪在地上,忙向苏老夫人请罪,“老奴,给老夫人请安,奴才不知道老夫人进来。” 她的声音,都是有几分颤抖哆嗦的,连嬷嬷这时候也从外面进来。 苏老夫人很快定了下来,她现在对萧燕改观,自然也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为难她身边的下人。 她看了眼苏泽恺敞开的房门,还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他怒吼着骂人的声音,从昨日到现在,就没怎么停过,声音和萧燕一样,也变的嘶哑。 “你和恺儿说了怎么了?” 苏老夫人让连嬷嬷起身,问她道。 方嬷嬷小声如实道:“老夫人不是说要将大少爷带回青州吗?夫人她虽然没应下,心里却是有所动摇的,她牵挂大少爷这边的情况,但又不能自己过来,所以命老奴前来看看,老奴刚刚就探了探大少爷的口风,大少爷就又是雷霆震怒。” 具体的情况,连嬷嬷没说,但从苏泽恺刚刚的怒骂,苏老夫人听的出来,他内心应该对离开苏府这件事相当抵触。 京城富庶,这个地方是有很多飞黄腾达的机会,但于苏泽恺来说,却没有任何意义,苏老夫人想不明白,苏泽恺对这个地方,还有什么可留恋不舍的。 “他说什么了?”苏老夫人继续问道。 苏老夫人进来的时候,方嬷嬷已经在门口了,他们之前说了什么,她并不知晓。 方嬷嬷有些迟疑,连嬷嬷在一旁催促道:“老夫人让你说,你就说。” “大少爷说,老爷嫌弃他不管他放任他自生自灭也就算了,现在就连夫人也厌弃他不要他了,既如此,做什么还要费那么大的周折将他救回来?说夫人是因为他断了腿,也觉得他无用,连他这个儿子都不要了!” 苏泽恺在回府前,一直被季家赌坊的人关着,消息闭塞,根本就不知道萧燕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若是以往,他是能猜的出来的,但他现在生不如死,意志消沉,根本就丧失了理智和思考的能力,一有点什么事,就会往最糟糕的方向想。 方嬷嬷在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就想到了还在床上躺着比苏泽恺好不了多少的萧燕,忍不住叹了口气。 萧燕以前是厉害,但她倾尽一切栽培养大的儿女,却让她可怜又可悲。 苏泽恺这个样子,她回去都不知道怎么向萧燕说。 苏老夫人也是皱紧了眉头,看着方嬷嬷道:“这些话,你别告诉你夫人知道。” 苏老夫人听着里面歇斯底里同时也是悲痛至极的怒吼,神色又坚定了几分,“不管她和恺儿什么态度,我的主意,肯定是不会变了。” 萧燕对她的提议,是有所动心,但她心底里,终究是舍不得苏泽恺的,要知道苏泽恺说的这些话,就她的脾性,肯定会阻拦她带苏泽恺回青州。 苏老夫人吩咐完,见方嬷嬷不回答,加重的声音,又是严厉的几分,“听到我说的了没有?你也是看着恺儿长大的,应当知道,我这样做,是为了她好。” 方嬷嬷看着苏老夫人,点头道是。 苏老夫人尚算满意的嗯了声,“回去照顾好你家夫人,不该说的不要乱说。” 方嬷嬷服了服身,离开。 苏老夫人在门口踟蹰了一会,还是进了屋。 苏泽恺在发怒,苏老夫人和方嬷嬷在门口的说话声很小,他并不知道苏老夫人来了。 苏老夫人还没进屋,就看到被扔在地上的枕头,乱七八糟的,苏泽恺躺着的床,也是乱糟糟的,没了枕头,被子也掉落在地上。 苏泽恺躺在床上,头发凌乱,脸色铁青泛白,一双龇牙欲裂的眼睛,里面都是红血丝,嘴唇却是苍白的,不但苍白,而且还很干,有一道道如裂纹般的东西。 “恺儿。” 苏老夫人见他这个样子心疼坏了,也更加坚定了要带他离开的决心,苏老夫人走到床边,苏泽恺猛地扭头,那双眼睛瞪的更大,看着都有些吓人。 “祖母也不要我了吗?” 苏泽恺的声音,干裂的厉害,红红的眼睛,还有了水雾,让他的狼狈,又多了几分让人怜惜心疼的脆弱。 刚刚方嬷嬷只是试探性的问苏泽恺要不要离开京城,离开苏府,别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苏泽恺就动了很大的气,方嬷嬷担心将他刺激坏了,完全不敢再多言,当然她也没那个机会,因为很快就被苏泽恺扔东西赶了出去。 虽然方嬷嬷之前并没有任何交代,但苏老夫人听苏泽恺这话,多少就猜出了些端倪,心软的更厉害了,“胡说什么?祖母怎么会不要你?你又不是不知道,祖母最心疼的就是你了,你父亲这个样子,祖母去哪里都带着你!你也别怪你母亲,她不是不来看你,她身上也受了极重的伤,昨天都是强撑着来看你的,我们怕你担心,都没告诉你。” 苏泽恺就那样看着苏老夫人,没有接话,也不知道是相信了没有,良久问道:“母亲怎么会受伤的?是父亲打的吗?” 除了苏克明,苏泽恺不想其他。 苏泽恺猜的很对,但这样的应答,苏老夫人实在说不出口,好半天,只艰难的点了点头。 “你父亲也有你父亲的难处,恺儿,祖母想带你一起离开,怎么样?离开苏府,离开京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到一个没人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地方,重新开始,你还可以像从前一样。” 苏老夫人苦口婆心,说着,眼睛也红了,有眼泪流了出来。 苏泽恺倒是没再闹,只很冷很冷的冷哼了声,“我这个样子?重新开始?就是到一个没人知道我身上发生什么事的地方,我这样一个残废,还怎么可能像从前那样?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祖母就是要诓骗我,也找个好点的理由!” 苏泽恺的口气,同样很冷很冷,猩红的眼睛,也露出了凶恶的冷光,“反正我已经这个样子了,他们越是想让我走,我越是不走,我要留下来,看那些人是怎么倒霉的,我要看看,苏梁浅的运气,会不会一直都这么好?我不相信,一个人的运气,可以一直都这样好,我要看着她落魄,在她倒霉的时候,狠狠的踩在一脚,报我今日之仇,是她将我害成这样的,我一定要报仇!” 苏泽恺咬牙切齿,整个人又开始发狂,并且将所有的责任,归咎到苏梁浅的身上,但除了苏梁浅,苏老夫人还听出了,他对苏克明的恨意,他这是和苏克明较劲,不想他好过呢。 “报仇?你拿什么报仇?浅儿的本事,你还不清楚吗?你要这个样子,能不能有命看到那一天都不知道,她只会越来越好,你听祖母一句劝,将这些都放下!” “放下,我还怎么放下?又凭什么让我放下!” 苏泽恺的情绪又变的激动,听不进去任何话,两人的对话,根本进行不下去,苏老夫人转身离开的时候,苏泽恺放声大叫,“祖母,我要见苏梁浅,我要见苏梁浅一面,我都被她害成这个样子了,她是不是心虚,所以不敢来见我!” 苏老夫人出了院子,哭的更伤心厉害了,连嬷嬷怎么都劝不住。 “他这个样子” 苏老夫人一脸忧愁,她倒是怕苏泽恺不和她说,他要不走,她大不了用绑的,她最担心的就是苏泽恺这要死要活,钻进死胡同出不来。 他要不能想开,就这个样子,就是去了青州,估计也重新开始不了,还会搅的那边的人,都过不好。 苏老夫人第一反应就是找苏梁浅帮忙,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开不了那个口,回了福寿院。 一连几天,苏梁浅都像两人关系最好的时候那样,每日去福寿院向苏老夫人请安,陪她用膳然后说话,两人的关系融洽,福寿院再次有了笑声。 苏老夫人被苏梁浅哄着的时候,倒是开心,但她一走,她就忍不住想到苏泽恺的事,愁上心头。 苏克明那边,见苏老夫人提了要走的事情后,就一直没有后续的动作,心里按捺不住,已经开始催促,苏老夫人终于控制不住,在苏梁浅照常向她请安的一天,忍不住试探性的央求道:“浅儿,能见见恺儿吗?你能见见恺儿,替我劝劝他吗?” 第二百一十一章:冰释前嫌 “浅儿,能见见恺儿吗?你能见见恺儿,替我劝劝他吗?” 苏老夫人看着苏梁浅,巴巴的眼神满是期盼,还有纠结为难,“就一次,他受教也好,不听也罢,你就和他见一面,我东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过两日,我就准备带他上路,就一面,看在你们兄妹一场的份上,就当是送别。京城到青州说远不远,但也有十日左右的路程,他这个样子,路上怎么熬得住?我又何必费那个心,将他带去青州啊。” 苏老夫人这几日倒是没亲自去看苏泽恺,但每日都会让其他人替她去看看,汇报情况,萧燕心里应该是已经同意了,这几日,一直都在苏泽恺处。 苏泽恺的事情,现在已经成了苏老夫人的心病,将她原先那些重新开始的美好憧憬都冲没了,她这几日是寝食难安。 苏老夫人看着苏梁浅,见她无动于衷,也不应答,红红的眼睛,又忍不住掉泪,“祖母知道,这事不该找你,但不找你,祖母真的不知道找谁啊?你素来都是最有办法的,你就帮帮祖母吧!” 苏老夫人越说越觉得悲痛伤心,哭出了声来。 苏梁浅看着她躬身痛哭的模样,道了声好,应了下来,“等从福寿院离开,我就去看他。” 苏老夫人闻言,很快就停止了眼泪,抬头看苏梁浅,苏梁浅脸上挂着笑,明眸平静,没有怨恨,亦没有对苏老夫人的责怪,苏老夫人的内心更加愧疚起来。 苏老夫人知道,这个时辰,萧燕一般是在苏泽恺处的,她担心苏梁浅过去,萧燕和她会起冲突,吩咐连嬷嬷提前过去,让萧燕离开,如果不走,也不能乱说话。 “我刚就想说了,这老太太可真会算计,让小姐过去,说什么培养感情,估计就在这等着呢,小姐干嘛同意,大少爷今后的死活,与您有什么关系?他越惨越好,都是自己作的,您做的已经够多了!” 秋灵在苏梁浅面前是有什么说什么,憋不住话的,刚出福寿院,就开始抱怨。 苏梁浅看着秋灵义愤填膺的样,笑道:“这世上不是只有简单的是非对错,祖母她也不容易,她马上就要走了,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看她的面上,而且就是见一面,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 要苏泽恺心结不解,苏老夫人这样带他回去,她估计在青州,也会被闹的鸡犬不宁,没有好日子过。 苏梁浅到底顾念着自己刚回京城不久,她对自己的屡屡维护,是省了她不少麻烦的,尤其让在沈家的外祖母放心许多,苏梁浅内心是感激的。 这种对她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苏梁浅也不介意做。 而且,看苏老夫人刚刚张口的态度,她是迟疑为难的,而且也实在是被逼无奈,忍到现在才说的。 苏梁浅到苏泽恺的院子时,萧燕也在。 她身上伤挺重的,身体状况也不好,每日都是被人抬过来的,在苏泽恺的床榻旁,放了张躺椅,躺椅上铺着厚厚的锦缎,阳光下,看着就觉得热,但也软软的,受伤的话,躺在上面,能舒服许多。 萧燕的伤势,苏梁浅是知道的,就作为母亲这个角色,她对儿子的关爱来说,还是挺让人感动的。 萧燕已经从连嬷嬷处知道了苏梁浅要过来的消息,看到她,也不奇怪,苏泽恺却陡然瞪大了眼睛,倒映着苏梁浅的猩红眼眸,迸射出仇恨的火焰。 苏梁浅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几乎回想不起来,他上辈子意气风发的样子。 是了,和上辈子完全不一样了。 “苏梁浅!” 她咬牙切齿,声音嘶哑的,粗嘎难听。 苏梁浅走到床边,萧燕由方嬷嬷扶着,艰难的站了起来。 萧燕的伤,大夫千叮咛万嘱咐,要躺在床上静养着,她每日来苏泽恺处,苏泽恺情绪一直暴躁,萧燕是日日都睡不着,身上每日依旧痛的厉害,根本就不见好,瘦的更厉害了,再加上无心打扮,那样子瞧着,就和乡间日日劳作的四五十岁妇女没有不同。 “你再叫,这喉咙也要废了,又瘸又哑,不错。” 苏泽恺张口就要骂人,但声带就和撕扯似的生疼,他到底是怕自己像苏梁浅说的那样,不但瘸,喉咙也哑了,不敢再扯着嗓子骂人。 “你少吓唬我!” 萧燕不放心苏梁浅,但这几天,她已经说破嘴皮子了,苏泽恺根本就听不进去,要死要活的,颓废的很,萧燕也只得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苏梁浅给秋灵递了个眼神,秋灵会意,搬了条凳子过来,苏梁浅坐下。 苏泽恺几经挣扎,终于在苏梁浅坐下的时候站了起来,“你,你还有脸来,都是你将我害成这个样子的?苏梁浅,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苏梁浅似随意的拍了拍膝,挑眉看苏泽恺,意态悠闲,笑着轻哼了声,“诅咒?只有失败的无能者才会说这样的话,就像你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你觉得有用?而且,能换点新鲜的词吗?就这些陈词滥调,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苏泽恺气的,脸变形的更厉害,脑子也是一团浆糊,整个人就气呼呼的,说不出反驳的话出来。 “我来呢,是祖母的意思,我是不想来的,不过看你这样子,又觉得每日都来看看你,也挺有趣的。祖母刚和我说,要将你带去青州,我现在都有些舍不得了呢。” 苏泽恺从萧燕这几日的态度,隐约猜出,自己是要离开苏府,却没想到,是苏老夫人要将他带去青州。 苏泽恺没去过青州,下意识的抵触,但听苏梁浅的口气,还有一副以嘲讽他为乐的架势,心中又生出了动摇。 他虽然姓苏,也在苏府多年,但因为自己尴尬的身份,他对这个地方,实际并没有太大的归属感,现在苏克明又是这样的态度,他留在这里,纯粹就是想要亲眼看着他们倒霉。 “怎么?你也舍不得?是舍不得父亲,还是舍不得你曾经的那些好友?苏泽恺,你不要用那种怨怪的眼神看我,一副好像我愧对你的样子,你要没害我之心,会变成这样吗?我对你可没半分愧意,反正我已经按祖母的意思来看过你了,也说过话了,要走要留,你自己随便,不走的话,就在这里,被人当成笑话嘲讽议论,蹉跎一生吧!” 苏泽恺死死的盯着苏梁浅,他还没说话呢,萧燕又在那掉眼泪了,她选择妥协,答应苏老夫人,就是不想苏泽恺一辈子就这样自怨自艾的过了。 他不开心,她看着也是痛苦万分。 对当初当着苏泽恺的面,将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归咎到苏梁浅身上之事,萧燕现在是后悔死了。 季家苏泽恺得罪不起,报复不了,苏梁浅她就可以了。 苏梁浅也没有说很多的话,站了起来,看了秋灵一眼。 秋灵向前两步,“什么叫我家小姐将你害成这个样子的,你们害我小姐怎么不说?而且,你变成这样子,能怪我家小姐吗?那是你自作自受,也就我家小姐心软” 秋灵想着苏梁浅,又是准备银子,又是准备药材的,各种安排,将来这些东西,都会便宜苏泽恺这样的王八蛋,就觉得来气不值。 她手指着苏泽恺的鼻子,“不就是不能科举吗?这世上,不识字的人多了去了?谁像你?要我说,夫人就不该救你,一切都是你自己作的,这关我家小姐什么事,谁让你对赌坊的人动手的?怪我家小姐没尽心,要换位试试,你们没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还怪我家小姐没尽心救你?你谁啊?就凭你害我小姐的那些事?遇上点事就要死要活的,苏泽恺,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我看赌坊的人是废错腿了!” 苏泽恺恼火异常,一下没明白秋灵的意思,萧燕的脸色,却一下更加难看起来,她见秋灵越说越过分难听,哭着制止道:“好了,够了!” “我还没够呢!” 秋灵再次看向苏泽恺,“这世上比你惨的人多了去了,你还可以娶妻生子,衣食无忧,多少人连饭都吃不上一口,一个大男人,整天这样要死要活,大喊大叫的,不是窝囊废是什么?你这样做,有用吗?有什么用?真是让人看不起!” “秋灵!” 秋灵还要继续,被苏梁浅叫住制止。 她看着靠在床头喘气的苏泽恺,面无表情,“苏泽恺,我要是你,一定不会让讨厌的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那些越是想看我笑话的人,我就越是不让他们得逞,既然活着,我就要好好活着!” 苏梁浅话落,看了眼趴在地上,抱住苏泽恺腿痛哭的萧燕,“不让亲者痛,仇者快!” 苏梁浅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地上的萧燕,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身体颤了一下,苏梁浅也不多留恋,转身就走,秋灵紧随其后。 她刚走出门口,就听到萧燕嚎啕的大哭声,还有苏泽恺压抑克制的啜泣。 “小姐,这样能有用吗?” 秋灵觉得,就苏泽恺那样子看着,说这样几句话,应当是没什么用的。 “祖母和夫人顾虑着他的心情状况,肯定是不会说重话的,安慰的软话,她们都说遍了,现在硬话我们也说了,他能不能听得进去,会不会做出改变,就不是我们考虑的事了。” 秋灵点头,赞同着道:“也是,小姐答应老夫人的就只是来看大少爷一面,其实,我觉得大少爷真的是自己想不开,以前夫人总说他广结好友,你看他出事在床上都躺了这么几天了,一个上门看他的都没有,可见都是些狐朋狗友,而且,苏府有什么好的,要我,才不留恋呢,早走了!” 苏梁浅抿唇浅笑,“人各有志。” 苏泽恺和苏克明一样,功利心都极重。 对那些不识字的人来说,他们压根就没想过参加科举,也没有任何期盼,但苏泽恺却不一样,他是一心想要借这条路往上走的,落差自然大,现在这样的反应,也不足为奇,至少在苏梁浅看来,怎么样都不算过激吧。 只要苏泽恺放下想开,苏梁浅觉得,他在青州,过的不会差的。 不过,放下想开四字,说着简单,做起来却很难,所以,真正能放下想开的人,在哪里估计都过不差。 “要大少爷不识好歹,将来还找你麻烦怎么办?”秋灵对苏泽恺,存着很深的敌意。 “他自寻死路,我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恺儿,你同你祖母去吧!” 萧燕在苏泽恺离开后,靠在她的膝盖上,抬起泪眼汪汪的眸,看着他。 “京城距离青州也不很远,你先过去将伤养好了,想回来,若是你祖母不同意,你就另外找人给母亲递信,母亲派人去接你,你父亲现在这个样子,你舅舅又不在京城,母亲实在不忍心看你在这里吃苦啊,恺儿,娘的儿啊!” 苏泽恺看着满是泪水的萧燕,嘴唇抿的很紧,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掉在了她脸上,萧燕心头苦涩,神色越发痛苦。 萧燕握住苏泽恺的手,紧紧的,“母亲身上还有银子,到时候分你一些,足够你在青州生活,若是不够,你就让人告诉母亲,你祖母和我说好了,要你去青州,若是有人问你的腿,她会说你是因为保护她而受伤的,恺儿,不是母亲狠心,而是你父亲太绝情,母亲是觉得,你去青州,能生活的更好,母亲不想你在这里吃苦遭罪啊,而且,你斗不过苏梁浅,你斗不过她的啊,母亲不想再看你受到伤害了!” 苏泽恺依旧没有说话,喉咙发紧的他,咽了咽口水,又是一阵的痛,而他听着萧燕的声音,和他一样。 苏泽恺看着萧燕一脸祈求的模样,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母亲怕你出事啊!” 萧燕皱着眉头,痛苦的眉眼,一片担忧之色。 萧燕现在看苏梁浅,就越发觉得她厉害,一次次的失败,而且似被操纵般的惨败,让她心里对苏梁浅对有些发憷,但苏倾楣又和着了魔似的,非要和苏梁浅作对,萧燕再想到苏梁浅亲口告诉她的飙风寨的事情,她实在担心苏梁浅再对苏泽恺下手,到时候她真的后悔都来不及了,也无济于事。 青州距离京城遥远,苏梁浅的手不至于会伸到那里去,而且有苏老夫人在,总能护苏泽恺几分。 苏梁浅不知道萧燕和苏泽恺说了什么,她见苏泽恺后的第三天,苏泽恺松口同意离开京城。 苏老夫人那边,已经是万事俱备,苏泽恺一点头,她回乡的心更切,当即风风火火的操办起来,将时间定在了两日后。 “恺儿,这些东西,你带在身上。” 苏泽恺院子的东西,多是沈清的嫁妆之物,也被搬的差不多了。 他近来消瘦许多,以前的衣裳,穿在身上,都已经不合身了。 萧燕想给自己儿子最好,也是为了给他造势,根本就没准备让他带以前的旧衣裳,打算让他去青州重新做,她担心青州的布料不好,他还让人去京城的绸缎庄,买了许多极好的缎子带着。 这一日过来的时候,萧燕藏了个小木盒子过来。 她将屋子里所有的下人都屏退了,就留了自己和苏泽恺,将东西拿了出来,塞到了他手上。 苏泽恺看萧燕 苏泽恺答应去青州,是因为他在京城,在苏府,压抑烦躁的很,根本就待不下去,但又舍不得死,才做出的妥协。 他每日还是会时不时的抽风发脾气,那双眼睛流露出的也是灰暗沮丧的情绪,就好像是一个常年生活在绝境的人,没有生机,萧燕每每看着,心都抽疼。 盒子不大,苏泽恺放在被上,然后打开,入眼是一叠银票,上面用两块男子配于腰间的玉佩压着,苏泽恺一眼就看出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这些东西,可以让你在青州过的很好。” 萧燕见苏泽恺看她,笑笑,乌青还没散去的脸,有对苏泽恺的愧疚。 苏泽恺将银票拿了出来,萧燕以为他是在清点,道:“一共是两万两,就青州那个地方,你要省着点花,一辈子都够用了。恺儿,母亲现在的境况,你也知道,赌不是好东西,这就是无底洞,听母亲的话,去了那边,千万不要再赌了,碰都不能碰,听到了没有?” 苏泽恺听萧燕报了数目,也就没再数,看着萧燕,点了点头,“不会再赌了。” 其实,在他腿没被打断,最后一次回家的时候,他让萧燕帮忙他还清赌债,就想戒了,但因为苏梁浅要回嫁妆的事,苏克明又对萧燕动手,还要打他,他心情又变的极度不好,再回去赌坊的时候,就没忍住,一赌起来,就浑浑噩噩的,想收手都来不及了。 他怪苏梁浅,那般怨恨她,是因为他觉得这事就和她脱不了关系,如果不是她刚好在那个时候要回嫁妆,他就不会回去在赌,而且萧燕身上要还有沈清的嫁妆,肯定是能帮他还赌债的。 在苏泽恺看来,他变成这个样子,苏梁浅是难逃罪责的,她根本就是罪魁祸首。 萧燕眼睛里面噙着泪花,苏泽恺的话,并没有让她放下心来,但现在,她也没有别的法子。 苏泽恺从一叠的银票里面,取了小半出来,放到了盒子里面,将另外的银票,递还到了萧燕面前,“我去云州,有祖母照顾着,她会替我安排,不用那么多银子,倒是你,在京城,处处都需要银子,这些东西,你拿回去,以备不时之需!” 萧燕看着面前的银票,眼泪吧嗒吧嗒滴落在了上面,冰寒的心,就好像是有暖流经过滋润着,连带的,身上都有了暖意。 她忽然就觉得,苏泽恺虽然可能没什么锦绣前程,但他能惦记着自己,这辈子也就值得了。 萧燕握住苏泽恺的手,没接,“你有这样的心就好了,母亲很高兴,这些东西,你都收下,至于母亲,你不用担心,我还有,而且,你舅舅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倒是你,一个人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身上没有银子怎么行?” 苏泽恺想了想,又抽了几张银票出来,“那就一人一半吧,青州那个地方,我又不应酬结交,一万两完全够用了。” 萧燕见苏泽恺态度极是坚持,也就没再推脱,将银票收下了,“那母亲就收下了。” 萧燕说着,将东西塞到了怀里。 “父亲要是再打母亲的话” 萧燕见苏泽恺关心自己,怕他担心,忙道:“不会了,你二表哥上门警告过他,他现在不会也不敢对我怎么样的。恺儿,你就是去青州暂避风头,等将来江山易主,我会让你舅舅给你谋个好前程的,这都是暂时的。” 这样的话,从苏泽恺失了科举资格,萧燕就和他说,苏泽恺以前听着,心里还抱着希望,现在却没有波澜。 他一个名声尽毁的残废,能做什么事? “我走后,母亲就好好照顾自己,不要留下病根了。” 萧燕哭着,不住点头。 母子两又说了会话,萧燕离开,留了方嬷嬷在这里,指挥着下人收拾东西,而她则去了福寿园。 因为马上就要走了,苏老夫人的东西早就收拾的差不多了,屋子的角落位置,放着几台箱子。 “母亲。” 萧燕被人从担架扶了下来,在苏老夫人软榻的一侧坐下。 “恺儿就要和母亲回去青州了,我想和母亲单独说会话。” 苏老夫人摆手,让所有人都退下,萧燕从怀里取出苏泽恺还给她的一部分银子,又拿了个木盒子。 萧燕现在瘦的就只剩下皮包骨头,以前的衣裳穿在身上,可以放不少东西。 “这是?” 苏老夫人将木盒子打开,再看桌上放着的银票翻了翻,疑惑的看向萧燕,同时还有几分震惊。 “这是我为恺儿准备的,他此去青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需要花银子的地方肯定不少,他年纪也不小了,若是有合适的姑娘,母亲就让他成婚吧,这些首饰,是我为未来的儿媳妇准备的。” 盒子里面,是一整套头面,和苏倾楣的比起来,稍稍逊色些,但在青州那个地方,不管是款式分量还是价值,都是可以让人眼前一亮的好东西。 苏老夫人听了萧燕的话,更加意外,“你同意?” 苏老夫人话没说完整,萧燕却明白的,她对苏泽恺的未来一半,要求相当严苛,过去一直挑挑拣拣的,若是以往,她肯定是不会同意苏老夫人在青州给苏泽恺成婚的。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只要恺儿好好的,我什么都无所谓了,而且他都这个年纪了,再不成婚,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既然没有锦绣前程,至少这辈子可以安安稳稳的。” 苏老夫人赞许的点了点头,萧燕继续道:“这些东西,母亲别叫老爷知道了。” 萧燕说这话时,满是请求,灰暗的眼神,还有些恐惧。 若被苏克明知道这些东西,他就是不对她动手,她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苏老夫人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明儿的,你以前对我千防万防的,现在放心将这么多东西交到我老婆子手上?” 苏老夫人震惊,一方面是没想到萧燕居然还有这么多的东西,更多的还是,萧燕竟然将这些东西交到她手上。 “你就不担心,我将这些东西,交到我另外的儿子孙子手上?” 萧燕抬了抬眼睫,“我恺儿都交给你了,还会在意这些东西?我相信母亲,您对恺儿爱护的心,和我是一样的,他独身跟着您去青州,您对他肯定是最照顾的,他就拜托你了,不过你若是给他相中了姑娘,恺儿也同意的话,你们定了日子,一定要告诉我,他成婚,我作为母亲,肯定是要去参加的。” 苏老夫人听萧燕这话,分明就是将苏泽恺全权托付给他,并没有让他回来的打算了。 “你这是让他一直呆在青州了?” “京城太危险了,母亲一定要保护好他,不要让大小姐再伤害他了。” 苏梁浅现在正是风头无两的时候,萧燕想到她和苏梁浅的那些恩怨,就觉得让苏泽恺离这里越远越好。 苏老夫人现在对苏梁浅却是满意至极,听萧燕这样说苏梁浅,很快替她解释道:“其实,你们都误解了浅儿,要我说,这苏府上下,最有人情味最重情的就是她了,要不是她去见了恺儿一面,恺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松口同意和我离开。要我说,她一点错都没有,她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她做错了什么?每次都是你们主动惹事,是你们做的太过分,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今后你们怎么斗都好,我眼不见为净!” 萧燕接不上话。 苏老夫人扫了眼桌上的银票,“首饰我收下了,银票你就拿回去吧,这么多年,我也存下了不少银子,安置妥当恺儿,给他娶个妻子,没有任何问题,就当是我替明儿做的吧,你和明儿是夫妻,你不要太怨恨他了。” 萧燕现在对苏克明,是心如死灰,听苏老夫人这样说,只是点了点头,情绪上,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萧燕没收,而是往苏老夫人的方向又推了推,“这些东西,母亲就收下吧,恺儿长这么大,都没吃过什么苦,他现在这个样子去青州,我心里楣儿,我先前已经给她的,这本来就是我给恺儿准备的,我刚从恺儿那边过来,这些是他说要留给我的,但他在青州没有根基,花银子,更是不能小气,不然会被人看不起的。” 之前提起苏克明,萧燕无动于衷,这会说起苏泽恺和苏倾楣,萧燕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萧燕是打算一碗水端平的,苏倾楣两万两银票,还有店面农庄和首饰,苏泽恺在青州,店铺田庄什么的,她肯定是给不了了。 她打算给苏泽恺的是两万两银子,一套完整的头面,然后,苏老夫人这边,再给个三五千两的银子,她还买了许多东西,但苏泽恺就收了一半的银子,萧燕就将剩下的一万两,送到了苏老夫人这边。 苏老夫人闻言,没再推拒,郑重如誓言般道:“好,东西我就收下了,若是恺儿成婚,我会告诉你儿媳妇,这首饰,是她婆婆准备的,至于这些银子,就当恺儿存在我这里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也不会给其他人,我去青州后,会另外置办宅子,全部的,都会以恺儿的名义,以免将来有财产之争。” 萧燕道谢。 苏老夫人看她那样子,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惊觉萧燕的手腕竟是比她还瘦一些,“也好,挺好的,我们婆媳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现在我回去的时候,能化干戈为玉帛,就像你请我来时一样的,很好,很好。燕儿,你是个好母亲,我知道,你心疼楣儿,但别太过了,不然就是害了她,也是害了苏府,她现在已经坏了,里外都坏了。” 萧燕没有反驳,含泪点头。 第二百一十二章:临别托付 萧燕走后,苏老夫人想到她那样子,心中怎么都不是滋味。 她将萧燕给的东西,亲自收拾放在了已经收拾好的行李里面,又让人去请苏克明。 苏克明就在家中,他现在虽然还是户部侍郎,但手中的职权,基本被架空,除了早朝的时候,凑个人头,根本就没什么事,出门听的就是闲言碎语,现在苏家这种处境,也没人愿意和他来往结交。 苏老夫人动身的时间,就定在后日一早,自和苏克明说了自己准备回去青州的决定后,苏老夫人就没再见过苏克明,也没再找他训斥他。 这气一消,苏克明想到母亲要离开,心中还是有些舍不得的,想到过往的事情,心里多少也有几分愧疚,听说苏老夫人要见他,跟着前去请他的下人,就到了福寿院,在途中,知道了萧燕去找苏老夫人的事情。 “夫人找老夫人做什么?” “奴才不知。” 苏克明看了眼回话的下人,没再追问。 “母亲。” 苏老夫人看着进来的苏克明,点了点头,让他坐下。 “我马上就要走了,趁着走前,交代你一些事情。我知道你看重楣儿,将前程都寄托在她身上了,但是要有个度,她让你做的事,你要再三思虑,不要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要有脑子,还有浅儿,就是一碗水端不平,也不要再给她脸色看招惹她了。” 苏克明现在是听到苏梁浅的名字,都觉得上火,没好气道:“她现在本事,我哪敢招惹她?她不给我脸色看就不错了。” 苏老夫人看着苏克明怨气十足的样,知道自己就是再说也没什么用,在心中叹了口气,“还有萧燕,她毕竟是你正妻,为你生儿育女,管家多年,你对她好些,不要太苛责了,更不要随便动手。” 苏克明意外,“母亲什么时候和她关系这么好了?” 苏老夫人瞪了苏克明一眼,“还不是你太混账,我看不下去了!” 这样的话,都到嘴边了,被她吞了回去。 亲眼目睹苏克明对萧燕所为的人,大概没几个人不觉得萧燕可怜,生出同情。 都已经要走了,苏老夫人也不想和苏克明关系继续恶化。 “我看她瘦的都不成人形的,有些不忍心,你这样的身份,打女人,尤其还是正妻,传出去也不好听,对你影响不好。而且她还是楣儿的生母,她的脸就是楣儿的脸,你念着楣儿的面,也不该对她动手。” 而且,哪个有本事的男人,会动辄就对自己的夫人打骂动手的,就只有那些没本事的男人,才会如此。 苏克明听苏老夫人提起苏倾楣,想想也觉得是,萧燕现在这个样子,丢的不止他的脸,还有楣儿的脸,楣儿将来是要做人上人的贵人的,她的脸,可不能丢。 “母亲放心吧,不说楣儿,就是看在萧家的面,我也不会再对她动手了。” 比起苏倾楣来说,萧家显然是更让苏克明忌惮的存在,但苏老夫人听到这样的话,却并没有安心放心多少。 苏克明现在说是这样说,真要遇上什么事了,萧燕再撞上去,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动起手来,哪里还想到那些顾忌。 不过,这些,她就是在苏克明身边,也改变不了什么,说再多也没用。 苏老夫人微闭着眼,叹了口气,若是走了,自是可以眼不见心不烦,但苏家目前的处境现在,她也未必完全放心的下,不过,放不放得下,她也是要带苏泽恺走的。 京城富庶繁华,但比起青州来说,危险也更多,苏老夫人是在做了最坏的打算的前提下,带苏泽恺走的,她得给苏克明留个根。 “母亲,刚刚萧燕来找您做什么?” 苏克明看着苏老夫人,那眼神和口气,都带着探究审视,完全不像是随口一问。 苏老夫人现在本来就防备着苏克明,尤其萧燕今天又带了东西来,看苏克明这样子,她更加警觉,“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克明很快回道:“我就想知道,她和您说了什么,让您一下改观这么多。” “能是什么,不都是恺儿的事,我听她叮嘱的心疼,她虽然没将恺儿楣儿教养好,但为人母爱他们的心,却是毋庸置疑的,这次为了恺儿,我的孙子,和自己娘家都闹成这样了,回来还被你兴师问罪,打了一顿,我们爱恺儿的心都是一样的,我现在都要走了,单冲这一点,过往的那些,就可以消了。” 这一次次的事情,苏克明都让她寒心,但他最让苏老夫人失望的,还是对苏泽恺的不闻不问,甚至将他视为耻辱包袱,想要丢弃的态度。 “母亲的东西,都交还给那个孽女了,你这次带着恺儿回青州,她就没点表示?” 苏克明这话,说的是相当直接,半点也不隐晦,苏老夫人心一跳,而苏克明那咬牙切齿的孽女二字,也是让她不喜皱眉。 对自己的子女尚且如此,这样的心,到底得有多硬。 苏老夫人觉得,就是有一天,苏克明被苏倾楣拖下水害了,那也是他自己利欲熏心,一手导致,怪不得别人。 而且,他现在对苏倾楣,比起关心,分明就是利用居多。 苏老夫人再次叹了口气,怅惘的很,“她院里的东西,搜的比我还干净,能有什么表示?她就是想有所表示,也是有心无力。” 苏克明听苏老夫人这样说,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失望,不过他也没有多加怀疑,毕竟,他才是苏老夫人的亲儿子,就是苏老夫人对他再失望,也不可能为了萧燕骗他。 不过,苏克明也知道,萧燕防他就和什么似的,她肯定知道苏老夫人会向着他,估计不会将银子给她,就是给,应该也会等到出发。 “母亲这样说,就是小瞧萧燕了,这些年,沈清的嫁妆,一直都是她在打理,她又是惯会留一手的人,为了防着这一天,身上肯定是还有银子的,我们现在搞成这个样子,她必然是不会拿出来给我的,她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一双儿女,恺儿这样去青州,她担心他过的不好,不会不拿银子出来。” 苏克明分析的头头是道,却不知,他越说,苏老夫人就越觉得心寒失望,她不赞同道:“她要有银子的话,之前恺儿被赌坊的人扣着,她不就拿出来了,何至于和萧家闹成这样?” 苏克明似思索了片刻,回道:“有银子,但可能没那么多,她向来看银子比什么都重,就是有那么多,估计也不想拿出来,我真是后悔,我就是被猪油蒙了心,居然被她迷惑,让她做我的夫人,还打理沈清的嫁妆,我就应该将一切都攥在手上!” 苏老夫人看苏克明越说越气愤,义愤填膺的,心里却是嗤之以鼻,要说看重银子,萧燕比不上苏克明。 苏老夫人最近对着苏克明,都没什么好脸色,她这会微沉着脸,苏克明也不觉得有异,继续道:“若是她拿了给母亲,母亲一定要告诉我,若是没有,那应该就是给恺儿了,母亲从恺儿那探探口风,她给你们的银子,我是不会要的,但是苏家现在的境况,实在有些拮据,若是她身上有银子,我得想办法让她拿出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府里。” 这样的话,若是以往苏老夫人听了,她肯定是站在苏克明这边的,觉得萧燕把着东西不放,但现在,她看着苏克明理所当然算计那些东西,没有半点对萧燕的情分,实在不是有担当的男人所为。 苏老夫人掩着内心的所有不满,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如果她有,我会告诉你的。其实,恺儿这一走,楣儿就是萧燕的全部希望,这和你是一样的,你看她和娘家都闹成这样子了,纵然是有银子,她还会舍得给别人花不成?花在楣儿身上,不就是花在苏家头上吗?你不要再因为这件事和她过不去,再伤了夫妻的和气,到时候和萧家,就真的彻底翻了。” 苏克明盯着苏老夫人,觉得这话还挺有道理的,半晌,点了点头。 “明儿啊。” 苏老夫人叹息着叫了声,脸上的情绪极是复杂,“母亲知道,你有今日不容易,母亲也盼着你好,盼着你步步高升,得偿所愿,但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你已经比青州绝大多数的人都要厉害了,不要一步错,不回头,然后步步错。” 自己的亲儿子,苏老夫人到底是没忍住,又开始说教,苏克明如常的脸,皱眉,也开始变的难看,两人没再说几句,气氛再次变的凝固,苏克明自是不愿勉强自己的,起身就要离开。 “母亲的话,我都记住了,儿子已经不小了,不是孩童了,心中都有数,母亲回去青州后,代我向兄长还有姐姐问好,好好养着身体,就不要顾虑我的事情了。” 苏克明这话,分明是透着几分不痛快的。 苏老夫人苦着脸,在心头是叹气再叹气,苏克明继续道:“本来,母亲回去,做儿子的肯定是应该准备东西的,但现在府里的情况” 苏克明长叹了口气,“还请母亲体谅儿子的难处,周全我在青州族中的颜面,若是能从萧燕处得到银子,儿子肯定会让人给你送去的。” 苏老夫人看着苏克明,却见他盯着自己,眼中倒是期盼,并无愧疚,只觉得自己这教导出的是什么儿子,竟是如此的不可救药。 苏克明说自己了解萧燕,认定萧燕不可能山穷水尽,苏老夫人对苏克明这儿子,又何尝不是一样?他和萧燕一样,都是惯会给自己留后路退路的。 他银子肯定是有的,只是那个数量,他一分也不愿花在她这个老太婆身上。 这也就算了,就像苏克明说的,她是他母亲,他是她儿子,她肯定是会体谅他的,但这样理所当然的说出口,并且什么都不付出,还要她在青州给他撑住颜面,苏老夫人心头却是不舒服。 她若两手空空,怎么周全他的颜面?他对萧燕身上那些东西的惦记,对她的威胁利用,苏老夫人都不可谓不心寒。 她好说歹说,不都是为了他好吗? 苏克明一走,苏老夫人的脸,就彻底沉了下来,难看的紧,对苏府这个地方,更是没有留恋。 当天下午,苏老夫人又将苏府的姨娘小姐都叫到了福寿园,半叮嘱半敲打了一番,最后单独留了五姨娘和苏若乔,将两人分开说话。 “肚子可有动静?” 苏老夫人满是期盼的看向五姨娘,五姨娘摇了摇头,苏老夫人眼中的光亮,骤然暗淡,她很快道:“也是,这么短的时间,哪里是说有就有的,是我太心急了。我这一走,府里的后院,就交到你手上了,你不但要打理好后院,更得照顾好明儿,尤其是他犯糊涂的时候,你要觉得不妥当的,一定要好好劝着,男人嘛,母亲的话不听,枕边人的话,还是会听几分的。” 五姨娘一一道是,乖顺的很,苏老夫人却是忧虑的很,并不放心。 “六姨娘的孩子,你多照看着些,等生了,若是个儿子,就派人给我递个信,若是个女儿,就不用了,这样我也就知道,自己得的是孙子还是孙女了。你为人沉稳,办事周到,明儿对你是极满意的,我也是,若是六姨娘的孩子落地,你肚子依旧没有消息的话,你若是想,我会和明儿说,让他将那个孩子,过继到你名下,不然的话,苏家被毁的孩子,可能又会多一个。” 苏老夫人说这话,对六姨娘显然也是不满意的很。 五姨娘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道:“谢母亲替我着想,等到了那时候再说吧。” 苏老夫人点了点头,她不知五姨娘心中所想,只觉得她应该是想自己怀的,也就没有多问。 “还是件事,若是将来苏府出了大事,你有所感知,一定要着人提前知会我。” 苏老夫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紧紧的握住了五姨娘的手,那嘱托的口气,郑重至极。 五姨娘迎着她的目光,迟疑了片刻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苏老夫人又交代了五姨娘一些事,这才让她离开,换苏若乔进来。 “若乔今年十三了吧,锦儿没了,浅儿和楣儿都定了亲,很快就该轮上你了,府里现在这样的情况,有没有担心?” 苏老夫人的口气,是少有的关切慈爱。 苏府有五个女儿,之前苏梁浅没回,苏老夫人的心思更多的是在苏倾楣和苏如锦身上,苏梁浅回来后,她最看重的苏如锦变成了苏梁浅,总之,一直以来,苏若乔都是不怎么得青眼的。 对苏倾楣,苏老夫人是失望透顶了,至于苏梁浅,说是她的孙女,但苏老夫人很清楚,苏梁浅的事情,她半点也插手不上,如此,一贯低调沉默还算乖顺的苏若乔,就在苏老夫人的心中脱颖而出了。 苏若乔听苏老夫人这样问,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怀疑,她是不是要将她一并带回青州的想法,不过这样的念头冒出后,很快被否决。 苏若乔坐在苏老夫人的身侧,略带着迷惘的样子,似是不知道怎么回。 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极是嫁人,要说丁点担心都没有,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最近这段时间,三姨娘和苏涵月都急疯了要。 不过,比起那两人来说,苏若乔倒是要淡然许多,毕竟,就是急疯了也没用,而且她和苏梁浅并无恩怨,她心里多少都是有点底的。 “你大姐姐是个厉害的,你今后多和她亲近亲近。” 苏若乔瞪大着眼睛看向苏老夫人,听到她继续道:“府里的这些小姐,你是唯一一个没得罪你大姐姐的,她是个重情义又恩怨分明的,你若能机会,和她一起出入,对你将来嫁人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苏若乔心中也是这般想的,点点头。 “若乔啊,女子嫁人,娘家是极其重要的,若是娘家无人,纵是夫君疼爱,也难保不会被看轻轻视,你和浅儿虽都是苏家的女儿,但又不一样,你是苏府长大的,你父亲对你,虽说不上称职,但也不曾亏待,你是个聪慧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祖母就是不说,你应该也懂。” 苏若乔这会才明白苏老夫人的意图,心中微微发冷,还是应了下来。 苏老夫人脸上慈爱的笑意更甚,“我会和浅儿说,让她多拉拔拉拔你的。” 苏若乔低垂着眼睑,眼眸亮了亮,“谢谢祖母。” 苏老夫人看着苏若乔乖顺的样,忍不住想到曾经那个对她言听计从处处讨好的苏梁浅,心中的担忧,又忍不住染上了层阴霾。 苏若乔出去的时候,三姨娘和苏涵月都还在福寿院院外没走,苏涵月看到苏若乔,疾步就冲了上去,绷着脸,甚是不快的问道:“祖母和你说什么了?她是不是给了你什么好东西?” 苏涵月说着,就要动手去搜苏若乔身上,被苏若乔将手打开,“你这是做什么?” 苏若乔板着脸,不高兴的问道。 苏梁浅要回嫁妆,除了苏府几个正经主子,就只有之前帮着萧燕苏倾楣针对对付她的三姨娘苏涵月院子搜的比较干净,苏涵月爱重钱财,多年的积蓄一扫而空,现在苏府又这个境况,想到自己的未来,苏涵月是夜不能眠。 她倒是想要重头开始,重新再积累一笔财富,但现在,府里到处缩减开支,她就是维持以前的生活都艰难了,哪里还能省下银子。 “府里现在众人的情况,你是不知吗?祖母交了那么多东西出去,她现在又要带大哥回去青州,哪还有东西给我?就是有,那也是祖母给我的,你凭什么抢?” 苏涵月看着略有些气愤的苏若乔,哭着道:“那就是有了,为什么不能给我?我们是姐妹,就是不能全部给我,也应该给我一半!” 三姨娘站在一旁,见两姐妹似要吵起来,她唯恐惊动了院子里的人,忙上前拽住苏涵月,“好了,别惊动了你祖母。” 说着,她又瞟了苏若乔一眼,道:“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苏涵月心知三姨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昂着脖子,冲着苏若乔哼了声,苏若乔懒得看她,转身回去。 在她看来,苏老夫人承诺她的事,可比财帛贵重多了。 又是一天,苏老夫人和苏泽恺的东西,全部收拾完毕。 因为是第二天一早就动身出发的,东西前一天晚上就开始装车了。 苏老夫人和苏泽恺皆是离开后不打算回来的,虽然没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收拾起来也不少,装了两辆马车。 出发的前一天,连嬷嬷到了苏梁浅处。 “你东西也收拾好了吗?” 依照最初的约定,苏老夫人离开京城后,连嬷嬷就跟着苏梁浅。 苏梁浅倒是和苏老夫人协商好了,将连嬷嬷要过来了,但徐嬷嬷不在,苏老夫人身边没个伶俐利落人,她又拖着苏泽恺,苏梁浅不放心,提议让连嬷嬷再跑这一趟,只要事情办好了就回。 连嬷嬷心知,这是苏梁浅额外的请求,若是她没去,苏梁浅未必会怪罪,但要是办好了,苏梁浅心里肯定记挂着她的这份情,对她今后在苏梁浅身边做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且连嬷嬷和苏老夫人毕竟主仆多年,也有情分在,没思量太久,就将事情应下来了。 “都已经收拾好了。” 苏梁浅嗯了声,随后道:“你到青州后,我已经安排了熟悉当地情况的人找你,你有事可以找他们帮忙,我还给祖母准备了点东西,等你找到地方安置下来后,我会着人送到新的住处,那是我的一片心意,祖母若是推拒,你劝着让她收下,这是我能给她的,其他不能给的,你让她也不要怪我。” 连嬷嬷见苏梁浅将苏老夫人的事情安置的如此妥当,心中更是欢喜,觉得自己此行的几个月,对将来而言,绝不会白白耽误。 尤其,苏梁浅为人如此重情,她没有选错路跟错主子。 因为要给苏老夫人他们送行,苏梁浅起的比平时稍早一些。 苏泽恺不喜见人,所以众人并没有在正门上门,而是在西边的侧门。 苏梁浅刚到,远远的就听到萧燕的哭声,肝肠寸断了都。 刚进了拱门,就看到萧燕抱着苏泽恺在那哭,紧紧的,脸上都是泪痕,满目的不舍。 苏府上下,除了苏倾楣,所有人都到了。 苏老夫人站在马车旁,旁边站着的苏克明,相比于萧燕来说,母亲和儿子同时离开的苏克明,简直不要太冷静,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无一不透着冷漠。 苏梁浅看到苏克明的第一眼,心里的反应是,他这个样子,送还不如不送,他要上早朝去,苏老夫人没看到他这张脸,心里估计还没那么难受。 苏老夫人应该就是在等苏梁浅,看到她来了,眼睛都亮了亮,仿似舒了口气,显然,对苏梁浅会来送她这件事,她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苏梁浅看了眼在偏门四周站着的其他人,口气并不热络,“就送到这吧,没什么相干的,就给我回去!” 苏老夫人见大家还是不动,开始点名,将几个姨娘都打发走了,并且让三姨娘将苏涵月也带走,却留了苏若乔,苏涵月不甘心,但她素来惧怕苏老夫人,现在更是不敢惹人,权衡后,还是和三姨娘走了。 苏老夫人随后对苏克明道:“你也去忙你的吧。” 苏克明看到苏梁浅,本来就不是很好看的脸,一下就绷沉了起来,眼睛红的,俨然就是一副看到仇人的模样,他冲着苏梁浅哼了声,都已经往前离开两步了,看到萧燕,又退回到了苏老夫人身边,“儿子还是等母亲上了马车再走。” 苏克明看萧燕,再退回的这一系列动作,全部落在了苏老夫人眼底里,将他心里的那些小心思摸的透透的,“你想要知道的事,母亲不会瞒你。” 苏克明看向苏老夫人,见她看向苏梁浅,苏克明心念一动,僵硬的脸,嘴角抽了抽,似乎是在压抑克制着笑意,恭恭敬敬的和苏老夫人道是,然后离开。 苏梁浅看苏克明那样子,就猜到他心里的小九九,他肯定是觉得,苏老夫人这是准备在她面前,给他说好话呢。 当然,这样的事,苏老夫人没少做,但有没有用,他心里一点数都没有的吗?说了就有用?居然做这种白日梦。 不过,就苏克明那德行,也不奇怪。 对他有好处的事情,哪怕是无用功,他也是不会嫌多,愿意配合的。 苏克明说走就走,从苏泽恺身边经过的时候,看都没看他一眼。 苏梁浅不知道,在自己进来前,苏克明有没有和苏泽恺交流,但她猜测,大概率事件是没有。 他就那么笃定苏泽恺这辈子永远都不会有翻身的机会?当然,事实上,只要有她在,应该是没有的,但苏克明做的,还真是不留余地的绝情。 这样的父亲 本来是被萧燕搂着的苏泽恺将她推开,看着苏克明离去,眼中有一种凝着的一种名为期盼的情绪,慢慢消散,一直到苏克明彻底消失,那光亮,也跟着彻底消失。 那种心情和情绪,苏梁浅太过的熟悉。 看着这样的苏泽恺,生出的同情寥寥,只是觉得,和苏克明这样的人牵扯上关系,又对他有所期待的人,真是可怜。 何止是可怜,简直就是人生不幸。 萧燕又不瞎,苏泽恺这样的目光,她自是发现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思忖了半天,张口要安慰的时候,苏泽恺打开了她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冷硬道:“我走了。” 他单脚落地,另外一条腿包扎勾着,跳着转身的时候,幽冷的满是仇恨的目光,从苏梁浅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苏梁浅,你等着瞧,你将我害成这样,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你不会有好日子过的,你一定会倒霉的!” 走向苏老夫人的苏梁浅停了下来,勾唇笑道:“就是我倒霉,也过的比你好,别到时候还是我看你的笑话。” 苏泽恺被苏梁浅那讥讽的模样噎的不知如何反驳,萧燕不想两人发生冲突,因为她很清楚,要有冲撞,肯定是她儿子吃亏,叫了人来,帮着苏泽恺上了马车。 萧燕站在马车边上,左右张望,苏梁浅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在等苏倾楣。 苏倾楣微挑了挑眉,心中也有些诧异,苏倾楣对苏泽恺是没什么兄妹情,但她和苏克明一样,都是极其注重名声的人,按理,她今天不会不来送才对。 肯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苏梁浅这样想着,走至苏老夫人的身侧。 “在等苏倾楣?” 苏泽恺已经坐上了马车,在车头的位置,看着张望着的萧燕,问声冰冷又讥诮。 萧燕心虚,慌忙收回视线,都不知道怎么和苏泽恺解释,心里头暗怪苏倾楣。 “这里面,都是祖母爱吃的糕点,是秋灵亲手做的,祖母在路上饿了的时候可以吃。” 苏梁浅站在苏老夫人面前,从身后的秋灵手上接过精美的食盒,苏老夫人身后的连嬷嬷上前接过。 “浅儿有心了。” 苏老夫人唏嘘感慨,连嬷嬷在心里跟着附议,确实有心。 “若乔,你过来。” 苏老夫人对着留下的苏若乔招了招手,让她站在自己的身侧。 “浅儿,我知你和楣儿不和,涵月性情又莽撞,之前对你也多有得罪,若乔却是个乖巧的,她也不小了,你若是方便,祖母希望你念在姐妹一场的份上,能对她稍加提携。” 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苏若乔和她都没什么恩怨,而且苏若乔是个知趣的,两人算有私交,苏梁浅知道,苏老夫人这样的托付,并不仅仅是为了苏若乔,还有苏家和苏克明的算计在里面,苏梁浅也还是应下了没有拒绝。 “若乔是我的妹妹,长姐如母,纵是祖母不说,我也会这样做的。” 苏老夫人见苏梁浅这般爽快的应下了,脸上乐开了花,苏若乔脸上也有了笑靥,向苏老夫人和苏梁浅道谢。 萧燕就站在近侧,苏梁浅苏老夫人等言,她自然是听得到的,心中嫉慕,不过她也清楚,若是苏若乔换成苏倾楣,此法也不可行,不是可不行,那苏老夫人,简直是自找没趣,自取其辱。 苏老夫人和苏梁浅继续说话,已经上了马车的苏泽恺听到外面的说笑声,不能忍受,掀开帘子,露出那张阴沉的脸来,“祖母,可以走了吗?” 他不耐烦的口气,尽是催促之意。 苏老夫人倒是不生气,她反而担心苏泽恺不快,改变主意,或者路上折腾,随即道:“我就上马车。” 苏老夫人由苏梁浅搀扶着,上了马车,她坐上马车,挑开苏梁浅所在位置一侧的车帘,看向苏梁浅。 苏梁浅走上前去,晨曦的阳光下,笑容清浅,问道:“祖母可是还有话对孙女儿说?” 苏老夫人思忖迟疑了片刻,道:“浅儿,我知你父亲混账,但他毕竟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父亲,给了你性命,祖母求你一事,不管将来发生何事,你都能留他性命,你若是不想见他,就让人将他绑来青州,不让他再踏足京城半步。” 苏老夫人说到情绪激动处,将脑袋探出了马车的车窗,凑近苏梁浅,巴巴的眼睛,都是红的。 苏梁浅抬头看着苏老夫人,抿着嘴唇,半晌没应。 苏老夫人看她这样子,心头绝望,闭上眼睛,有眼泪流了出来,“罢了罢了,我也不勉强你,我走了,你保重。” “谢祖母。” 简单的三个字,恍若霹雳,苏老夫人闭着的眼睛,满是沉痛,她重重的叹了口气,脸上心头,是无尽的无奈,放下了车帘。 苏梁浅往侧边退了两步,走在前面的苏老夫人的马车,缓缓启动,紧随其后的则是苏泽恺的,原本就不安静的偏门,再次响起了萧燕的恸哭声。 “恺儿,恺儿,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在那边好好的!” 萧燕边哭着,边忍着身上的伤痛,追赶萧燕的马车。 苏泽恺猛地撩开车帘,一双眼睛也是红红的,手扶在车窗上,隐忍又克制道:“母亲,您珍重!” 马车刚行出偏门,前方似有人阻拦,被迫停了下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宫里来人 苏梁浅往前走了两步,秋灵已经抢在她的前面,正欲一探是什么事,一直追赶着苏泽恺马车的萧燕停了下来,发出一声意外的尖叫,“凭望,你怎么来了?” 苏梁浅一听是萧凭望,也颇感意外,继续往前,就见苏老夫人的马车前,立着一修长挺拔的身姿,身着墨黑色的长衫,眉目端庄,一身的英气正气,磊落光明,不是萧凭望又是谁? 上过战场,或者说整日在军营呆着的,十有八九都爱深色,耐脏,同时,有血也看不出来。 萧凭望躬身,拱了拱手,苏老夫人和苏泽恺都已经掀开了车帘。 “凭望听说老夫人和表弟要离开京城去青州,特代表萧家来送,京城此去青州路途遥远,山高水长,这是我们萧家的一点心意。” 萧凭望话落,身后跟随着的小厮,小跑着上前,将一个包袱,递给了从苏老夫人马车下去的连嬷嬷。 苏老夫人并没有下马车,只看着萧凭望,眉眼满意,又有几分因萧家而迁怒的责怪,却还是微微点头道:“你有心了。” 是你,而不是你们,其实在场的都清楚,萧镇海不在家,萧燕和萧夫人闹成这样,她怎么可能还会准备东西送苏老夫人他们,这其实是萧凭望自己的意思,全的是萧家和苏家两家的颜面。 苏老夫人和萧凭望就寒暄了几句,很快道:“你去看看恺儿。” 提起苏泽恺,苏老夫人看萧凭望的神色,都善意温和了些。 作为苏泽恺的亲生父亲,苏克明倒是来了,但不要说最基本的叮嘱关切了,就是看都没看他一眼,还有苏倾楣,还是苏泽恺的亲妹妹,也是一起长大的,送都不来送。 虽然苏家和萧家生出了间隙,但萧凭望的这份心,苏老夫人心里却是接受且感激的。 她想着,这对现在的苏泽恺来说,也是弥足珍贵的温情。 萧燕一直站在苏泽恺马车处,见萧凭望走过来,朝他走去,“凭望。” 她啜泣着,声音哽咽,萧凭望轻拍了拍她的肩安慰,“姑母,一切不好的,都会过去的。” 萧燕点了点头,看着从她身边经过,走向苏泽恺的萧凭望,因受关怀而滋生出的委屈上涌,一下哭的更加悲痛伤心,她边哭边擦着眼泪,跟在萧凭望的身后,走向苏泽恺的马车。 苏泽恺所在马车的车帘,已经挂了上去,苏泽恺看着向他走近的萧凭望,大刀阔步的,行走间,有种说不出的意气风发,一颗心,充斥着嫉恨,又酸酸的,那种酸楚,让他就算是强克制着,还是红了眼圈。 萧凭望几步就走到了苏泽恺面前,他就站在马车边,和苏泽恺面对面的,“从你受伤,我就想去看看你,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去了青州,京城的这些,就是过去了,这里也没什么可值得留恋的,那些不愉快的过往,你就当没发生过,到那边后,好好听苏老夫人的话,不要再赌博了,也不要再与那些不知上进的人结交,重新开始,至于姑母这里,我会照顾的,你不用担心。” 萧凭望的口气,少有的温和,也十分的中肯,自苏泽恺记事以来,他的这个二表哥,还从来没这般和他说过话。 对苏泽恺这种一心想往爬的人来说,萧凭望这种少年英才,自然是他羡慕嫉妒的对象,甚至是仰慕,不过萧凭望常年不在京城,并不是擅长言谈之人,而且性情秉直,他对苏泽恺以往的做派,并不是很喜欢,所以两人并不亲近,苏泽恺也一直觉得他是靠萧镇海才有今日。 最让苏泽恺不喜的,还是萧凭望身上那种磊落的君子气质,每每看着,只让人觉得望尘莫及,更加心生自卑。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也因此,萧燕的一对儿女,和萧凭望,都不怎么处得来,倒是和萧有望更亲近些。 苏泽恺认真想了下,这好像是萧凭望一口气对他说话最多的一次,他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苏泽恺听着这样的话,再看萧凭望那不似掺假的关切,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二表哥是来笑话我的吗?京城之大,却没有我的立足之地,这辈子,我就只能蜗居青州那个小地方,没有出头之日。” “笑话你?你有什么可笑话的?京城繁华富庶,歌舞升平,可这天下,并不太平,断腿断脚的人比比皆是,比你想象的多,你只是断了条腿,有人伺候,衣食无忧,比太多的人幸运。京城未必好,青州也未必不好,你在青州过的如何,是可以自行选择决定的。” 萧凭望有感而发,相当诚恳。 苏泽恺盯着他看了半晌,愤恨道:“表哥你仕途风顺,前途光明,又怎么会明白我的心情和处境?我这里有句话提醒二表哥,提防大表哥。” 萧凭望面露疑惑之色,正要问苏泽恺这话是什么意思,苏泽恺已经命人放下了帘子。 苏梁浅站在一旁,看了眼萧凭望,目光落在被放下后垂动的帘上,面上也有震惊之色。 上辈子,萧凭望是在萧家如日中天,自己前途一片光明时,突然暴毙身亡,外面说是旧疾复发,但据苏梁浅的了解,萧凭望虽然受了不少的伤,但绝不至于那么严重,苏泽恺这话,肯定不是无缘无故说的,难道萧凭望上辈子的死和萧有望有关? 苏梁浅记得,萧凭望死后,萧家人并没有追究,如果真是萧有望做的,也就能说得通了。 萧燕则是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扯着嗓子训斥苏泽恺,“恺儿,你胡说什么?” 苏泽恺没有回应,萧凭望看了眼面露慌张之色的萧燕,如果不是她这样的反应,他都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幻听。 苏梁浅目送着马车离开,秋灵凑到她身前道:“小姐,我跟上去送送。” 秋灵和苏梁浅一样,都不相信,苏倾楣会不出现。 苏梁浅点点头,道:“去吧。” 萧燕不舍苏泽恺,明明身上痛的要命,还是执着的跟在他的马车后,哭着喊着,想来是这样的分别之痛,让她都有些后悔自己最初的决定了。 马车离开,偏门这边的小院,空荡了许多。 萧凭望扭头,看了苏梁浅一眼,朝着她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苏梁浅微勾了勾唇,微笑回应,短暂的眼神交流后,萧凭望离开。 苏梁浅看着萧凭望离去的背影,越发觉得惋惜,萧凭望人品端正,品行高洁,还如此细腻,铮铮男儿又会疼人,单从个人条件客观来评价,沈琦善未必配得上他,是沈琦善无福。 萧凭望前脚离开,苏克明去而复返,他四处环顾了一圈,见只剩下苏梁浅,绷着脸有些着急的问道:“萧凭望呢?” 苏克明之所以回来,是因为从下人口中得知萧凭望来了。 苏梁浅看着苏克明,只觉得那张刻薄的脸,满是功利,苏梁浅勾着唇道:“已经走了。” “走了?” 苏克明声音尖锐,面露懊恼,苏梁浅啧啧了两声,笑意更深,“父亲既想要孝子之名,就该像夫人那样,哭着追到大门,让所有人都看到,祖母都还没走呢,您就急着离开,没想到萧凭望会来吧,后悔了吧?他前脚刚走,您应该能追的伤。” 苏梁浅看了眼偏门的方向,苏克明愤愤的剜了她一眼,疾步追了上去,苏梁浅继续火上浇油提醒道:“父亲没亲自送祖母大哥离开,却因为萧凭望去而复返,您觉得这事要传出去,萧凭望会如何想?外人会怎么想?” 苏克明都到门口了,闻言,脚步顿住,回过头来,“苏梁浅!” 苏梁浅莞尔,笑容越发的灿烂,“我只是提醒父亲,若是追上萧凭望,定要好好解释,不要让他误会了。” 苏梁浅看着气的脸红脖子粗的苏克明,“父亲可要我帮衬?” “不用!” 苏克明咬牙切齿,放在门上的手,那手劲看着大的,似乎要在上面抠出个洞来。 苏克明连着去了萧家几日没讨好,萧凭望上门,他哪里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让苏梁浅帮忙?她不给他添乱就不错了,她要愿意帮忙,他何至于看萧家的脸色? 苏克明越想越气愤,追萧凭望去了。 马车出了偏门,就是一条巷子,出了巷子,就是大马路,往青州去的方向,是要从苏府的大门前经过的。 巷子并不很宽,刚好够一辆马车经过,马车走的不快,苏府甚至有些慢,萧燕由方嬷嬷搀着,堪堪能追得上,秋灵更是游刃有余。 “老夫人,大少爷,等等!” 马车在从苏府大门前经过的时候,一道尖锐急促的叫唤声,从苏府传了出来,这声音,对萧燕等人来说,均不陌生,正是一直伺候苏倾楣最得她倚赖看重的李嬷嬷。 众人循声望去,先是看到李嬷嬷,在她身后,苏倾楣很快出现,由丫鬟搀扶着,苏倾楣的身后,还有两个丫鬟,抬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 马车在李嬷嬷第一声叫唤后没停,苏倾楣大叫了声,“祖母,兄长!”前面苏老夫人的马车,才缓缓停下。 苏倾楣很快出了府,她今日穿的是一身淡粉色的罗裙,那粉的颜色,极淡极淡,接近白色,腰间配着玉带勾勒的腰身,盈盈不足一握,那张消瘦了不少的脸,下巴尖尖,明眸楚楚,当真是可怜的惹人怜爱极了。 秋灵见她这样子,露出了了然又嫌恶的神情。 李嬷嬷见马车停下了,调转方向,走到苏倾楣的另外一侧,搀扶着她一起,下了苏府的台阶,到了马车前。 苏倾楣走的不快,似被人拖着的一般,仿佛生病了似的。 “幸好赶上了。” 苏倾楣站在马车前,长长的吐了口气。 “孙女儿知道祖母心疼孙女儿,但祖母回去青州,孙女身子就是再不适,哪怕是爬不起来,也该相送。孙女儿从下人处得知祖母已经动身了,怕赶不上,直接就来此处了。” 苏倾楣解释了半天,却不知,自己此举,更是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 马车是停下了,但是苏老夫人所在的马车,就连车帘都没掀开。 “老夫人。”连嬷嬷轻叫了声。 马车内,苏老夫人坐着,听着苏倾楣不同于以往的柔弱声音,仿佛风一吹就能倒的虚弱,皱着的眉,透着几分不耐,“这又是要作什么幺蛾子!” 她到底是顾虑苏家和苏倾楣的颜面,刻意压低了声音。 苏倾楣是什么人,苏老夫人心知肚明,她这时候选择这个地方出现,苏老夫人哪里会不知道她的居心和算盘,这是拿她做筏子呢。 苏倾楣见没人出声,心中尴尬又恼火,继续道:“这是孙女儿给祖母还有兄长备下的,是孙女儿的一点心意,孙女儿现在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还请祖母兄长不要嫌弃。” 苏倾楣说着,她身后站着的两个人,直接将箱子抬上了苏老夫人的马车。 苏倾楣让人搀扶着,到了苏老夫人的马车前,然后跪下,“楣儿感谢祖母这些年来的悉心教导。” 苏倾楣说着,头贴地,叩了三个响头,有眼泪流了出来。 苏老夫人在听到第一个响头声的时候,就掀开了侧边的车帘,见苏倾楣在马车前,连着叩头,红着的眼,泪汪汪的,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不知是怎样的孝心。 苏老夫人眉头拧的更厉害,脸上也是气恼的表情。 “小姐,您身体不适,不能太过伤心了。” 李嬷嬷站在苏倾楣的身侧,神色关心,小声劝道。 苏倾楣一下哭的更伤心了,肩膀一抽一抽的,哽咽着道:“祖母这么多年,在府里一直好好的,现在说走就走,祖母,您为什么要走啊?楣儿舍不得您啊!” 秋灵看着来往不停往这边聚集的人群,娇俏的小脸,是显见的不快。 苏倾楣这话,字字句句,分明都是对苏梁浅的针对。 “说的是啊,苏老夫人来京城有七八年了,没听说过要走啊,怎么说走就走了?” “你们说是因为什么?苏府这么些年,一直风平浪静的,自那大小姐从云州回来后,风波就没停过。” “听说这次大小姐要回嫁妆,将府里几个主子的东西都搜刮干净了,这二小姐,果真是有孝心的。” 秋灵正这样想着,就听到那些人顺着苏倾楣的话,将责任归咎到苏梁浅身上的针对,气的就要冲上去,被萧燕拦住。 “老夫人就是不想看到府里的人你争我斗才离开的,若是你家小姐在这里,肯定不会希望她走也走的不安心,我上去说,我上去说她。” 萧燕拦在秋灵身前,着急说道。 萧燕也不管秋灵是不是同意,转身跑到了苏倾楣身侧,凑到她耳边道:“你这又是在做什么?给我起来,秋灵在这里呢。” 萧燕急切的提醒道,苏倾楣闻言,顺着她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秋灵,她挑着眉,那样子,透着显见的警告和威胁,苏倾楣的脸白了白。 她为什么选在这里,选在这个时候,就是担心和苏梁浅和苏梁浅那方的人发生争辩,到时候自己又不讨好。 “你的孝心大家都看到了,给我起来!” 不要说苏老夫人不满,萧燕也是不满的。 苏倾楣有盘算不是不可以,但不能算计到苏泽恺头上,尤其是现在的苏泽恺。 围观那些人的议论,苏倾楣也听到了,言论倒向刚有利于她,苏倾楣实在不愿就此罢手,萧燕继续道:“老太太还拜托了大小姐事呢,事情做的太难看,老太太出声就不好了。” 萧燕又是气,又是担心,急切的很。 “楣儿能力有限,未能陪祖母前去青州,一番心意,祖母归乡后,置宅购地,再请几人照顾,这就是楣儿的心意。” 另外一边,苏倾楣命人抬着的箱子被送到了苏老夫人乘坐的马车。 箱子不大,但也不小,看着是能装不少东西的,而且单就箱子,也精致的很,价值不菲。 “打开。” 苏老夫人看着连嬷嬷挪到自己面前的箱子,命令道。 连嬷嬷依言,将箱子打开。 大大的箱子,基本就是空的,只在底部放了几锭银子,大概是两百两,还有两双鞋子。 连嬷嬷看着,看向苏老夫人。 连嬷嬷并不知道萧燕给了苏倾楣银子的事情,若是以往,苏倾楣这样的出手,自然是小气的不能入眼,但现在,连嬷嬷不知道她真实的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评判。 而且,就是青州的消费,远不如京城,单就这两百两银子,置办宅子都不能,还买地请人,苏倾楣这话也敢说。 连嬷嬷不知道,苏老夫人心里却是有数的。 她的这个孙女儿,比她母亲父亲还精,苏克明和萧燕都留了一手,苏老夫人自是不相信,苏倾楣山穷水尽。 而且,萧燕前两日来找她,给了她一万两银子,说是苏泽恺只要了一半,她也给了苏倾楣的,单就那两万两银子来说,苏倾楣这都够小气的了,更何况,苏倾楣肯定不止就那两万两。 “她是料准了我不敢戳穿她,在人前装大方呢。” 苏老夫人更气,呼吸都是急的。 萧燕并不知道苏倾楣拿了多少东西出来,但知女莫若母,苏倾楣肯定是不会多给的,她也不戳穿苏倾楣这样的小聪明,只再三催促她起来。 苏倾楣听四周都是夸赞她孝顺的议论,见目的达到,站了起来。 “楣儿,你过来。” 坐在马车内的苏老夫人终于开口,她的口气,外人是听不出异常,苏倾楣却能察觉出不快,她心中不安,走向苏老夫人。 “祖母。” 她走到马车车窗的一侧,轻轻的叫了声,温温柔柔的。 苏老夫人掀开车帘,看着苏倾楣低眉顺耳的模样,脸色严厉,眸色冰寒,“真是我的好孙女,临走了还不忘算计利用我一把。” 苏老夫人压低着的声音,透着显见的不快。 苏倾楣抬头,可怜又无辜,苏老夫人冷哼了声,“须知聪明反被聪明误,你适可而止,好自为之,去看看恺儿吧。” 苏老夫人说着,重重放下了帘子。 苏倾楣见她没有戳穿自己,松了口气,走向苏泽恺。 苏泽恺在苏倾楣未走到前,就已经掀开了车帘,他看着苏倾楣,目光也是冷的。 他以前虽和苏倾楣有所不睦,不像其他亲兄妹那样关系那般亲密,但苏泽恺对苏倾楣,也是有几分真情在的,自他出事后,苏倾楣冰冷甚至避之不及的态度,将他对她仅剩的几分感情,彻底磨没了。 “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给苏梁浅吗?因为你只会在这样的小事上,耍这样的小聪明。” 苏泽恺倒是知道苏倾楣的软肋,一张口,就让她变了脸色。 和先前的苏老夫人一样,苏泽恺说这话的声音极轻,除了苏倾楣,那些围观的外人,自然是听不到的。 苏倾楣很快收起自己不自然的表情,当苏泽恺什么都没说,一脸不舍难过道:“兄长去青州后,定要好好养伤,我在这里,等您回来。” “目前,你是斗不过苏梁浅的,斗不过,就避其锋芒,不要自找死路,学着沉住气。还有,我不在,照顾好母亲,对她好些。” 苏泽恺看苏倾楣不知悔改,也不再多废话,说完就放下了帘子。 “好了!” 前面,苏老夫人上马车的车帘被撩开,苏老夫人探出身子去,看着四周围那些议论纷纷的人,“我大孙女儿苏梁浅素来孝顺,我这条命,都是她救的,我离开,与她无关!还有我的二孙女,她是个极有孝心的孩子,我很满意!” 站在苏泽恺马车旁的苏倾楣,听苏老夫人出面替苏梁浅解释,只觉得像是被人打了两巴掌,脸上火辣辣的,虽然苏老夫人也帮她说话了,但因为她的这番解释,四周围的议论由开始的倒向她变成不利她。 苏倾楣咬着嘴唇,看着苏老夫人离去的马车,布满了水汽的眼眸,含着恨意,袖子下的手,也握成了拳头。 秋灵却乐了,走到苏倾楣身边,“二小姐,现在,满意了吧?” 秋灵脸上的笑,在苏倾楣看来,无一不是挑衅,而她的话,更是不客气,“你一次次的,在我家小姐手下就没赢过一次,怎么就不长记性呢?活该!” 秋灵见苏倾楣咬着嘴唇,脸色越发难看,笑出了身,转身入院。 苏老夫人和苏泽恺的马车在出了巷子后,就加快了速度,大路平畅,他们的车子,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 李嬷嬷站在苏倾楣身侧,看着苏倾楣那张难看的脸色,在她看来,虽然苏老夫人临走时说了那句话,情况比想象的,还是算不得糟糕,往苏梁浅身上的脏水是没泼成,但是苏倾楣的孝心,却是表露了。 李嬷嬷扯了扯苏倾楣的袖子,苏倾楣缓吸了口气,就见萧凭望朝自己的方向走来,他的身后,还有苏克明。 苏倾楣很快收起那些不该出现在脸上的表情,朝着他们走去。 “父亲,表哥。” 萧凭望看着脸上还残留着泪痕,眼睛也红红的苏倾楣,脸色比之前苏老夫人的还要严肃,口气严厉道:“既然不舒服,就该好好养着,跑这里是做什么?” 萧镇海寄托在苏倾楣身上的希望,苏倾楣的野心,这些,萧凭望都是知道的。 以前,就苏倾楣的种种表现,萧凭望并无觉得不妥,但这一次次的,他对苏倾楣实在是大失所望,在他看来,她的能力和手段,是远不能匹配自己的野心的。 “你这样的小聪明,也就能暂时蒙蔽那些百姓还有蠢人,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就是你的目的?做事有目的可以,但手段别太拙劣了,不然,就是贻笑大方!” 萧凭望说完这些话,转身就走,苏克明追不上,就只有退回来。 萧燕目送着苏泽恺的马车离去,一直到消失不见,久久的,还是舍不得收回视线,等她收回目光的时候,就见萧凭望甩袖从苏倾楣的对面,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你给你祖母拿什么了?你哪来的银子,给她置宅购地?” 萧燕本来是想去追萧凭望的,听了苏克明的话,心猛地一跳,魂都有些被吓出窍了,怔在了原地。 苏倾楣刚闹这一出,是想着避开苏梁浅,但她知道,到最后肯定是会传到苏克明耳朵里的,她早就想好了说辞,“是李嬷嬷的。” 紧张的都有些透不过气的萧燕闻言,悬着的心,放了不少。 “姐姐先前要回嫁妆,祖母将东西都交出去了,女儿担心,她回青州后,日子不好过,兄长看腿也要银子,而且,若是被人看出她银子吃紧,到时候也会丢了父亲的颜面,过去那些年,我赏了不少东西给李嬷嬷,还有舅舅他们,我央着李嬷嬷,将东西先都借给我了。” 苏倾楣说这话时,委屈又难受的擦了擦眼泪。 苏克明心里是并不怎么相信的,但他也挑不出端倪,而且,单就苏倾楣的这份心,他就觉得十分妥当,大受感动。 苏倾楣的这番说词,在萧燕看来,无可挑剔,若换做以前,她定是觉得自己女儿厉害会说话会哄人,但现在,她也说不出那心情和滋味来。 “小姐,您是不知道二小姐那惺惺作态的样,真是有够不要脸的,我当时都想冲出去戳穿她了,要不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 秋灵一回琉浅苑,就将刚刚在苏府大门口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苏梁浅,提起苏倾楣,她是义愤填膺,苏梁浅则是一笑哂之,“你做的是对的。” 秋灵嘻嘻的笑笑,“幸好最后,老夫人主动开口澄清了,那老太太还算有良知,没有白费小姐对她的一番真心付出。” 苏梁浅脸上依旧是清淡的浅笑,心如明镜,苏老夫人开口,一方面是看不下去,另外何尝没有思量私心在里面?她还有事求着她呢,她希望在她心里,一直能顾虑着那点情分。 “小姐,二小姐的东西,不都是被填补夫人嫁妆的漏洞了吗?她哪来那么多的银子给老夫人她们?” 苏梁浅喝了口茶,看着疑惑的秋灵解释道:“不要说她现在手头拮据,她就是宽裕,对这样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也不会大方的,要真像她说的,里面有那么多东西,那箱子是不是盖上送到祖母的马车,而是会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秋灵恍然大悟,随即对苏倾楣的嫌恶更深。 两人还说着话的时候,桂嬷嬷急忙忙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小姐,太后宫里来人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入宫 安嬷嬷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嬷嬷,就是皇后都要给几分薄面,她亲自来苏府传达太后的口谕,同时还带来了太后的赏赐,这对苏府和苏梁浅来说,都是无尚的荣光。 太后召苏梁浅入宫陪驾的事情,很快在苏府传开。 下午苏梁浅午间休憩起来,苏克明那边,就亲自着了苏管事来,请她过去。 “苏管事等多久了?” 秋灵边替苏梁浅在整理衣裳边道:“有近半个时辰了,我和她说了,小姐在午休,他就没让奴婢通报,说小姐什么时候醒过来了,什么时候通知他一声。我将人请进来了,也准备了茶水。” 苏梁浅对苏府众人的态度,秋灵门清儿。 虽然苏管事是伺候苏克明的,但秋灵对他也不讨厌,自然不会让人在烈日下站着。 苏梁浅嗯了声,心中已然知道了他的来意,秋灵也猜出了几分,“老爷为了二小姐,还真是” 苏梁浅没接这话,只道:“带我去见苏管事。” 苏管事被秋灵安排到了偏厅,见苏梁浅和秋灵前来,忙站了起来,苏梁浅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问苏管事道:“秋灵都和我说了,父亲找我是有什么事?” 苏克明的意图,苏管事门清,他心里也是嗤之以鼻,却没表露出来,只道:“老爷是在见了二小姐后,命奴才前来的,应该和太后宣小姐进宫的事情有关。” 苏梁浅哦了声,“烦请苏管事告诉父亲,不行,不可。” 苏梁浅见都没见苏克明,直接回绝,这样的态度,苏管事回去定然是不好交差的。 苏管事的目光,在她脸上落了片刻,只点头道了声好,没有勉强。 “小姐见都不见,老爷不会善罢甘休吧?” 秋灵觉得,以苏克明的厚脸皮,肯定不会就这样作罢的。 不出秋灵所料,傍晚接近用晚膳的时候,苏克明亲自来了。 虽然苏梁浅不想见苏克明,但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身份摆在那里,这都到院门口呢,苏梁浅自然不能拒之门外。 “浅儿。” 苏克明脸上堆着笑,看向苏梁浅,那叫一个热切,简直就是谄媚。 秋灵虽然知道苏克明会来,但没想到会是这副嘴脸,她以为苏克明会是气势汹汹兴师问罪的呢,吃了一惊。 而这样的意外,更让她打心底里的看不起苏克明,果真是利益面前,软骨头,没一点节操。 苏梁浅没一点意外,面色淡然的仿佛苏克明什么样子,都在情理之中。 “父亲来是为了我进宫陪太后的事?你想让我带上苏倾楣一起?” 苏梁浅不愿与苏克明虚与委蛇,开门见山,问的直截了当。 苏克明选在这个时辰过来,很有可能需要一起用晚膳,到时借机软磨硬泡,苏梁浅却不愿意。 苏克明没想到苏梁浅这么直接,怔了下,他本来的打算是过来和苏梁浅一同用晚膳,表达下父亲的关爱,若苏梁浅稍有松软,便借机提出此事。 他想着苏梁浅吃软不吃硬,自己好好说,肯定是有回旋的余地的。 脸上的笑更谄媚了几分,是啊那两个字,都没出口,苏梁浅继续道:“我已经和苏管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是他没向父亲转达吗?” 苏梁浅脸上就连浅笑都没有,给人的感觉,难以接近,不能商量,苏克明那加深了的笑,僵了僵,淡了不少。 他张着口,意识到什么,往苏梁浅身后看了眼,那意思很明显,他想让苏梁浅身侧的下人退下,苏梁浅读懂了,却没反应。 “他和我说了,怎么就不行不可了?你和楣儿是姐妹,你还是姐姐,长姐如母,太后召你入宫,你随便找个借口,都能带她和你一起,这于你而言,不会有任何的影响,还会让人觉得你大方不计前嫌,重视姐妹情,这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 苏克明巴巴的看着苏梁浅,一副完全是为了她考虑的架势,继续苦口婆心道:“浅儿啊,我知道你对父亲失望,但父亲有父亲的难处,你就不能体谅体谅为父吗?这对你来说,轻而易举,又不是什么难事,不管怎么说,你身上都留着我的血,你不愿帮衬我,另外找个人,我这要求不过分吧?你不看我的面子,看在你祖母的份上,楣儿她聪慧知礼,不会给你惹事的。” 苏梁浅看着苏克明殷切的样,没应,对秋灵吩咐道:“你将二小姐一并请来。” “你叫楣儿来做什么?” 苏克明脱口问了句,很快想到什么,流露出了喜色。 秋灵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是以为苏梁浅有所松动,真是有够会做梦的。 秋灵是个牙尖嘴利的,且从来不给苏克明留面,她这一走,苏克明心都松了不少,缠在苏梁浅身边,各种关爱,若非再世为人,苏梁浅深知他的嘴脸,她觉得自己都要再次受骗了。 苏克明各种关爱,声情并茂,还配上了眼泪,在他口中,过往种种的伤害,俨然都成了对苏梁浅好,苏梁浅始终一言不发,苏克明并没有发现,苏梁浅那双明澈的眼眸,就好像是一面能照到人心底深处,让那些藏污纳垢之处也无所遁形,里面满是因为洞察了世事的冷然,还夹带着不受控制的鄙夷。 一直到苏倾楣来,苏克明才停止了演戏。 苏倾楣已经换了身衣裳,不再是早上那一身近乎看不出颜色的淡粉,而是淡紫色的罗裙,勾着金边,她画了些淡妆,看着比早上的气色是好了些,但她早上才一副刚生过大病的样子,现在自然不可能一下就好了,所以就是化了妆,但还是有些泱泱的,给人一种气色精神不是很好的感觉,不过这份弱柳扶风的楚楚,更容易惹男人怜爱了。 苏梁浅想到色鬼太子,还真有几分成全的冲动。 不过可惜啊,她想要撮合的,并非苏倾楣和太子啊。 “姐姐。” 苏倾楣一进来,就向苏梁浅请安,态度恭敬,举止端庄,苏克明看苏倾楣这样子,眉眼皆是赞许,满意极了。 苏梁浅手扶着椅子两边的扶手,手在上面轻敲了敲,“很好,人都到齐了,知道我为什么让秋灵将你请来吗?” 苏倾楣摇头,“妹妹不知。” 很有自知之明,将自己摆的很低的姿态。 苏梁浅轻嗤着低笑了声,回道:“因为同样的话,不想说两遍。” 苏倾楣没来之前,苏克明一个人唱了那么久的独角戏,将自己都感动了,苏梁浅没应答,但他觉得,苏梁浅肯定不会无动于衷,他认定苏梁浅不会没有半点动容,并没有很快理会明白苏梁浅的意思,但是苏倾楣却一下理会了。 如果苏梁浅答应了苏克明带她一同入宫的请求,她得偿所愿,自然不会再找她,但苏梁浅如果拒绝,为了入宫,她会再来找苏梁浅,只有这种情况,同样的话,苏梁浅才有可能说两遍。 苏倾楣不是苏克明,她虽然是苏梁浅的妹妹,但这种关系,并不能成为依仗,而且她很有自知之明,她很清楚,自己和苏梁浅的关系。 苏倾楣料想到苏梁浅会拒绝,但她太想要这次入宫的机会了。 苏家虽然不是高门,但最近发生的事情,苏府苏克明已经成了所有人眼里的笑话,她虽然在朝春宴得了第二名,但那第二名,得还不如不得。 最近这一系列的事情,让她苦心经营多年的美好名声,有了瑕疵,而这样的瑕疵,严重打击了苏倾楣的自信心和野心,她现在亟待一个机会,一个能够改变自身窘境的机会,而这次,就是难得的机会,不但可以抹除污点,还能提高身价。 认清了现状的苏倾楣依旧做着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的美梦,但于她而言,目前的当务之急,是保住和七皇子的这门婚事。 那种极其强烈的渴盼,让她愿意暂时对苏梁浅放下身段。 但对苏梁浅,苏倾楣又是极其不愿意低头的,所以她先去找了苏克明。 对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苏倾楣身上,对苏梁浅只有防备厌弃的苏克明来说,因苏梁而得到的殊荣,有还不如没有,他随即的反应就是,要苏倾楣也能跟着苏梁浅一起进宫就好了。 这样的念头自冒出后,急速膨胀,但苏克明觉得,苏梁浅肯定是不会答应的,他不愿意自讨没趣,正纠结的时候,苏倾楣来了,一番话后,就帮他做出了选择。 做出选择后的两人,决定改变过往的策略,以柔克刚。 “我知道妹妹想陪我入宫,父亲也想我带妹妹入宫” 苏克明盯着苏梁浅,不住的点头,脸上带笑,满是期盼。 苏梁浅眼角在他殷殷期盼的脸上扫了扫,下面的话,直接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但是我不能同意。” 苏倾楣有所准备,但脸色还是苍白了几分,更不要说苏克明了,表情直接就变了,完全不受控的变的阴沉,“刚刚不是说好了吗?你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说好了?什么时候说好了?只是你说,我可没应!” 苏克明当即就要发飙,被苏倾楣拽住,苏梁浅站了起来,“太后是让我入宫,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大妹妹,你明知太后不喜欢你,带一个太后不喜欢的人去她面前晃?” 苏梁浅直白的话,让苏倾楣大感难堪,“你怎知太后不喜欢我?” 苏倾楣对自己很有信心,她觉得自己要能在太后身边伺候几天,她肯定会改变对她的印象,喜欢上她的,若能得太后喜欢,她今后的路,无疑会顺畅许多。 “喜不喜欢,你自己心里没数吗?现在京城估计都传遍了,知道太后召我入宫一事,我要刚进宫,就因为你被赶出来,到时候丢的可不只是我自己的脸,妹妹你的脸也会被丢尽,丢脸还是轻的,你是想,我因你获罪,失了太后的青睐吧?苏倾楣,你还真是,无时不刻都在用你的那点小聪明算计我啊,你们以为改变策略,我就会上当受骗?” 苏克明气的脸色涨青,苏倾楣却是一副被冤枉的委屈模样,“姐姐,我没有!” 苏梁浅冷眼看着苏倾楣,轻笑着道:“你抱病为祖母兄长送行,现在大家都在传颂你的孝行,既然病了,就好好养病,我明日就入宫,难道你还想将病气过给太后不成?要太后宽宏大量,没将你我赶出来,但因为你生了病,你有几个脑袋?你自己被砍头就算了,到时候还会拖累父亲苏府!” 苏梁浅说的义正言辞,分析的更是头头是道,苏倾楣转而看向苏克明,苏克明显然是被苏梁浅的话说动了,面露迟疑,苏倾楣重重的叫了声“父亲”,声音悲戚,苏克明抿着唇,一脸威严的看向苏梁浅道:“太后又没让你即刻动身,你就不能再缓几天?” 苏倾楣接着苏克明的话,热切的看向苏梁浅,急切的声音,染着几分哭腔,“姐姐,你就再等几日吧,只是带我入宫,我保证不会给您添乱的,我一定会铭记您的恩情的,好好报答您的!” “报答?” 苏梁浅从苏倾楣口中听到这两个字就觉得好笑。 “你独特的报答方式,我可消受不起,而且为了等你让太后等我?” 苏梁浅轻嗤了声,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觉得可能吗?” 苏倾楣不甘心,尝试着想要说服苏梁浅,苏梁浅摆了摆手,听都不愿意听,“苏倾楣,扪心自问,要今天太后召的是你进宫,我提这样的要求,你会怎么做?” 苏倾楣滞住,苏克明直接道:“楣儿重情,她肯定会带你一起的!” 苏倾楣很快附和着苏克明说是。 “是吗?” 苏梁浅似笑非笑,那眼神,并不犀利,却让人不敢对视。 “那是我误会妹妹呢,这样说来,我和妹妹不是同一种人,妹妹宽宏大量,舍己为人,我不是啊!我这人,记仇的很,恩怨分明,也不轻易相信人,再就是,虽然我绝大多数的情况,是吃软不吃硬,但有那么一部分人,我是软硬不吃,不管他们做什么,怎么做,我都无动于衷,你们就是说破了嘴,结果也是一样,不带!” 很显然,苏倾楣和苏克明,都在这范围里面。 “苏梁浅!” “姐姐!” 苏克明苏倾楣异口同声。 苏梁浅又是一声轻嗤,“父亲和妹妹还真是有默契,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你们再怎么说,我也不会改变主意,你们要还继续纠缠不休,把我惹急了,我就在太后面前说你们的坏话,哦,对了,我要在宫中呆几天的话,应该还能碰上皇上。” “苏梁浅,你这个孽女!” 苏克明到底控制不住,手指着她又开始在那动怒。 “只要今后父亲和妹妹,不要自讨没趣,在贵人面前,不该说的话,我是不会说的,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不管我说的刻意与否,都很难不让人生出想法。” 苏克明又气又怕,不过最后还是恐惧战胜了怒意,他重重的放下了自己的手,“好好好,我苏克明生了个好女儿,我算是明白了,你是指望不上了,但你别忘了,你再本事,也是我苏克明的女儿,今天就当我没来过!” 苏克明看着苏梁浅,眼睛里面盛着的都是怒火,话落,在不废话,转身就走。 “父亲!” 苏倾楣看着苏克明离去的背影,着急的叫了声,苏克明回头,看她的眼神,也充满了怨怪。 如果不是苏倾楣,他未必会来,他显然是将责任归咎到了苏倾楣身上了,他见苏倾楣还愣在原地,唯恐她说什么不该说的,将苏梁浅激怒,到时候苏梁浅在皇上和太后面前说些什么,苏倾楣和七皇子的婚事也会作废,冲着她催促道:“你还愣着做什么?” 苏倾楣咬着嘴唇,那张比平日里苍白许多的脸,衬的她眼圈越发的红,里面充斥着浓烈的不甘心。 苏倾楣扭过头去,还是没走,苏克明也存着侥幸,没有再说什么,径直离开。 “姐姐当真这么绝情?” 苏倾楣收回目光,看向苏梁浅,同时也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她身上。 “未来的路那么长,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一帆顺遂,我愿为姐姐驱使,姐姐应该也需要人帮衬吧?你我相互扶持,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就像你最开始希望我那样吗?眼见着我不能成为你的棋子,现在还将你踩在头上,想用这种方式,踩着我往上爬?早上还在众人面前诋毁我的人,现在就来向我求和,苏倾楣,你就死心吧,也别想利用父亲再压我,对你有利的事情,就算对我也有利,我都不会做!惺惺作态,示弱,在我这里,都没用,秋灵,送二小姐!” 苏倾楣还想再说些什么,秋灵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做了个请的动作。 苏倾楣盯着苏梁浅,没说话,但也不走,秋灵单手就将她提了起来,苏倾楣尖叫着惊呼了声,苏梁浅冷眼看着,并未让秋灵将苏倾楣放下,淡笑着冷道:“我记得,当初你和七皇子的婚事,还是我一手促成的。苏倾楣,我以前既能促成这门婚事,现在,更能毁了,说起来,七皇子一表人才,娶你,实在是毁了!” 苏梁浅满意的看着苏倾楣的恐惧。 这门婚事,她好不容易促成的,现在哪里会毁了,她可是要让他们两个天长地久的,不过吓吓苏倾楣,震慑震慑她还是可以的。 苏倾楣极力克制着情绪,拍了几下秋灵的手,用僵硬的声音道:“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苏倾楣跌跌撞撞的走出琉浅苑,琉浅苑内,那些来往走动仆人脸上的笑,刺的她眼睛生疼,心中更恨。 “楣儿!” 苏倾楣走出琉浅苑,恍恍惚惚的听到有人叫自己,李嬷嬷也是一脸愁色,拽了拽她,苏倾楣停了下来,就见萧燕朝她走来。 苏倾楣看到萧燕,下意识的就想到她身上还藏着的银子,并不想摆脸色,但冤枉得空,还被苏梁浅奚落威胁了一番,苏倾楣也实在没有好脸色。 “你找你父亲,又让她找大小姐,是为了太后召她入宫的事?” 苏倾楣没有应答,萧燕继续道:“楣儿啊,你怎么还不明白死心,大小姐精明厉害着呢,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你别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做无用功了,你今后就别和她来往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等着你舅舅回来,嫁给七皇子,其他的,母亲会想办法,就是没了那些嫁妆,母亲也不会让你日子难过的!” 萧燕苦口婆心,甚至透着哀求,满目担忧,“你兄长已经被她逼走了,母亲不想你再出事了啊!” 作为母亲,萧燕说这些话,完完全全就是为了苏倾楣好,但苏倾楣现正在气头上呢,萧燕说的这些话,在她听来,就是火上浇油,苏倾楣也不刻意掩饰了,脸整个沉了下来,“母亲就这么看不起我?既然看不起我,做什么还要将宝压在我身上?” 这回,萧燕没有因为苏倾楣的态度而退缩,继续道:“母亲就是不想你抱着不该有的希望,你既觉得大小姐不会答应的事情,就别送上门让她作践!” 萧燕说这话时,看向苏倾楣,气愤又心疼,苏倾楣眼圈红的更加厉害,扭过头去,快步回了倾荣院,萧燕叹了口气,跟在她的身后。 琉浅苑发生的这一出,自然没逃出苏梁浅的耳目,苏梁浅听着秋灵从下人那听来的回报,扯了扯嘴角,没想到他们三个,萧燕是最早醒悟的。 “老爷暂且不论,我看二小姐是比夫人聪明的人,怎么夫人明白的道理,她却不知道呢?她真当小姐傻的不成?以前也就算了,吃了这么多次亏,还不长记性,小姐,你说,她这里是不是有问题?” 秋灵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觉得,苏克明和苏倾楣都有问题。 苏梁浅看着秋灵一本正经的样,扯着嘴角轻笑了声,“不是脑子有问题,而是欲望在作祟。其实他们在来之前都知道,我不会答应,但万一我答应了,给他们带来的好处太大,诱惑太大,所以他们愿意舔着脸,自讨没趣,我就是今日将话说绝,将事情做绝,他日碰上类似的事情,他们还是会控制不住上门。” 秋灵看着似对她解释的苏梁浅,似懂非懂,苏梁浅继续道:“因为他们控制不住,自己纵然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往上爬往上走的欲望。” 她也是一样,只是事情不一样。 她无所谓权势,她在意的是沈家,若是哪天沈家出事,她在意的人出事,哪怕只是微乎其微的希望,她也不会放弃,就像上辈子,她明明已经洞悉了夜傅铭是什么人,但为了沈大哥,沈家,还是自取其辱去央求他。 苏克明是傍晚临近用晚膳的时间来的,苏倾楣离开的时候,都已经快要过用晚膳的时辰了,秋灵向苏梁浅说起萧燕堵截苏倾楣的时候,苏梁浅就是在用晚膳。 苏梁浅刚用了晚膳,桂嬷嬷就进来了,说有自称是沈府的人,要见苏梁浅,苏梁浅听说是沈家的人,也没多想,放人进来。 苏梁浅看着跟在茯苓身后的丫鬟,皱起了眉头。 来人是沈家五夫人身边的丫鬟,是个二等丫鬟,苏梁浅见过两面,她记性好,见过了就会有印象。 苏梁浅见她毕恭毕敬的跟在茯苓身后,眉心微拧了拧,很细小的动作,且极其的短暂,她随着茯苓到苏梁浅跟前,见了礼,很快说明了来意。 “五夫人听说表小姐要入宫陪伴太后,想表小姐带小姐一起。” 对尚未成婚的女子来说,可以在太后的身边随侍,这是一件极其荣耀的事情,对一门心思盼着沈琦善高嫁的沈五夫人来说,她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 自上次见到沈清那丰厚的嫁妆后,沈五夫人便一直盼着,苏梁浅能对沈家对她有所表示,结果什么都没有,沈五夫人心里十分恼火,再加上她娘家那些人挑拨,沈五夫人更觉得沈老夫人亏欠了她,苏梁浅欠了沈琦善,提出此番要求,只觉得是理所应当。 “夫人将小姐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小姐何时进宫,提前一日派人去沈府传个信,到时候寻个地方会和即可。” 那丫鬟的态度看着恭敬,口气却是理直气壮的,仿佛苏梁浅就该答应。 “这是表姐的意思还是五舅母的意思?” “夫人的意思就是小姐的意思,夫人说了,姐妹间就该相互提携!” 这近十年来,太后深居简出,她身边的人也是,这还是这么多年,太后第一次召大臣之女进宫,消息传的极快,沈五夫人中午的时候就得到消息了,她按捺着,没有动作,是觉得苏梁浅应该主动邀请沈琦善一起,结果等了几个时辰都没等到。 沈五夫人本来也是没什么耐心的人,她担心苏梁浅明儿个就进宫,到时候就错过机会了,忙叫了人过来和苏梁浅说这件事。 苏梁浅本就了解沈五夫人的为人,再见这丫鬟的口气,哪里还有不知道的? “你当皇宫是什么地方?太后的安坤宫又是什么地方?这是舅母的意思,还是你这个做丫鬟的,谄媚逢迎?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那丫鬟被苏梁浅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吓了一跳,看她都是懵的,听到苏梁浅继续道:“桂嬷嬷,你带人回沈府一趟,将这个丫鬟,押到外祖母面前,让外祖母好好的审一审,看这到底是谁的意思?若真是舅母的意思,她既然都已经将表姐的东西收拾好了,那就让表姐明日辰时三刻在东城门等着!” 那丫鬟一听苏梁浅要将她押送到沈老夫人面前,终于反应过来,忙哭着求饶,一个劲的解释说是沈五夫人的意思。 “若是五舅母的意思,这样重要的事情,她怎么会让你一个二等丫鬟前来,桂嬷嬷!” 桂嬷嬷也有些发懵,道了声是,让人将丫鬟绑了起来,那丫鬟还想解释,嘴巴已经被堵住,被人压着送回了沈家。 “小姐?” 秋灵一直跟着苏梁浅,和沈五夫人也多有接触,她觉得这样的事情,完全是沈五夫人能做的出来的。 苏梁浅很快平息了怒气,眉头却皱着,染着轻愁。 “小姐是为了敲打五夫人?” 苏梁浅喝了口茶,眉目有些冷,“多少双眼睛都还盯着沈府呢,祖母她们如履薄冰,处处小心,她倒好,外祖母就是太过放纵了,也该敲打敲打了。” 苏梁浅想着,等自己空闲下来,一定先将沈府那些乌烟瘴气的事情解决了才行,尤其是五舅舅那一房的事,不然后患无穷。 秋灵赞同的点了点头,“小姐说的对,做的对,那五夫人一看就是个贪得无厌的,要是如她所愿,还不知今后会怎么得寸进尺呢,竟然派个二等丫鬟来传达此事,她是太看得起自己,还是太看不起小姐?她以为她谁呢?” “东西收拾好了吗?明儿一早进宫。” 苏梁浅倒是不甚在意自己这五舅母对她的态度,若是别的时候,让她多多提携沈琦善也不是不可以,就像之前,她去季家,沈五夫人安排沈琦善跟着她一起,她虽觉得不妥,也没拒绝,毕竟她姓沈,是曾经疼爱自己如己出的五舅舅唯一的孩子。 但这次她进宫,她是有自己的目的,就是太后没宣旨让她进宫,她也会以谢恩为借口,进宫见她,并且想办法在宫中留几日。 她有正是要办,其中有一件,一定得避开沈琦善,应该说,每件事,都不适合沈琦善参与知道。 第二百一十五章:各方盘算,被惦记上 桂嬷嬷当晚领着沈五夫人的丫鬟回去后,赶在了第二天早上苏梁浅动身前回来了,一起的还有沈家的大夫人安明珠。 “母亲从桂嬷嬷口中得知你今日入宫,连夜审问了这件事,她见母亲动怒,没敢承认,那丫鬟已经被发卖出去了,你五舅母也被罚半年的俸银,善儿她不会与你同去,浅儿,你尚未出阁,那毕竟是沈家,你不该将事情闹大,这于你的名声不好。” 沈大夫人站在坐在铜镜前的苏梁浅身后,接过她手上的梳篦,替苏梁浅梳发。 她看着苏梁浅倒映在镜中的容颜,眉目温和慈善,仿佛那是自己的孩子一般。 “大舅母,给我梳个母亲在闺中时喜欢的发式吧。” 沈大夫人怔了下,道了声好,没有拒绝。 苏梁浅看着沈大夫人温柔的为她绾发,脸上是浅浅的乖顺的笑,“大舅母觉得名声有什么用?外祖父他们,就是太过在乎那些虚无的东西,才落得那般下场。我虽不姓沈,但沈家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要你们不觉得是我事多。” 沈大夫人的手很巧,很快给苏梁浅绾好了发,又在苏梁浅的鬓上,插着支玉簪,苏梁浅转过身,仰头看着沈大夫人,“沈家对几位舅母从未有过恶待,当年出事,是她们自己选择留下了,既留下了,就该守本分,还有府里的规矩,若是做不到,不如离开,也免得牵累沈家。” 苏梁浅说着站了起来,她口气温淡,却有种让人畏惧的杀伐,并不像是随口说说的,她目视着沈大夫人,继续道:“我有件事,想请舅妈帮忙。” “你说。” 沈大夫人没有犹豫,也不问是什么事,直接让苏梁浅开口。 “听说我还有个比我小两岁的表弟,他和知暖姑姑呆在冷宫,日子应该不好过,若是能得太后庇护” 沈大夫人完全没想到苏梁浅提起的竟然是沈知暖和十二皇子的事情,迟疑了片刻问道:“你想我怎么做?” 苏梁浅也没多说,只道:“舅妈在太后面前,是能说得上话的。” 沈大夫人望着苏梁浅含着笑意的眼眸,那里面清澈又明亮,还有种说不出的坚定情绪,这样的苏梁浅,莫名让沈大夫人的心咯噔了一下,“你想做什么?” 有个让她不可思议的念头自脑海快速闪过,速度之快,让她都来不及理清捕捉。 苏梁浅握住沈大夫人的手,笑笑,“我不是和舅母说过了吗?我不相信外公他们会投敌叛国。” 她要查明真相,为沈家那些含冤丧命的人讨回一个公道。 在回来京城的半年后,她即将真正踏上这条路,她终于踏上了这条路。 过去在苏家的这些,只是小打小闹,今后,她将迎来真正的血雨腥风。 今后的路,她会更加小心,但就算摔的粉身碎骨,只要沈家安好,她亦不悔。 沈大夫人看着苏梁浅坚韧的眉眼,以前,这也是她所想,在苏梁浅第一次和她说这件事的时候,她想的是不惜一切代价配合,但现在,她更多的,却是担心。 “舅母和我说说太后的生活习惯和作息吧。” 苏梁浅本来是准备辰时赶到东城门的,但她也没和谁约定,而且现在时辰尚早,也就不急于一时,未免进宫对太后的喜恶了解会引起怀疑,苏梁浅决定费点时间,和沈大夫人再聊会天。 沈大夫人将自己所知的太后的事情一一告诉了苏梁浅,重要的事情,还会格外认真的叮嘱。 其实,沈大夫人说的这些,苏梁浅都知道。 上辈子,太后对她也是很好的,她作为七皇妃,经常向太后请安,太后也时常留她伺候。 自卑的人,往往更加细心,观察入微,更不要说她为了夜傅铭,对讨好太后格外的上心。 苏梁浅听的很认真,偶尔还会问几个问题,这一聊,就是小半个时辰。 “你不用刻意去记这些,也不用紧张,就是你什么都不做,太后也会很喜欢你的。” 沈大夫人以为苏梁浅是紧张,安慰了几句。 苏梁浅点头,随后舒了口气,表情都松了下来,笑道:“听舅母这样说,我放心多了。” 苏梁浅没有问缘由,因为她知道。 太后那一辈,和沈家的关系极好,当年沈家的事,太后是心存愧疚的,再就是,沈清年少时,曾救过太后的命,太后对她是很喜欢的,现如今,沈清过世,沈家昔日的那些人,多也不在,太后对她好,是有弥补的因素在里面的,这或许也是上辈子夜傅铭娶她的原因之一。 上辈子,她声名败坏,太后对她都处处维护,她要不是犯什么天大的错,太后肯定是会向着她的。 沈大夫人担心苏梁浅入宫的时间,再说了几句就走了。 她这一走,桂嬷嬷很快凑到她身前去道:“那丫鬟,肯定是受五夫人的命令前来的,小姐知道她是怎么说的吗?她和府里的夫人一样,都打着那笔嫁妆的主意呢,想分一杯羹,小姐您这次没孝敬,她就说您没良心,说您就知道自己出风头,也不帮衬着表小姐,不管别人的死活,理直气壮的,小姐您是不知道她话说的有难听,我都学不来!” 其实桂嬷嬷不是学不来,她是沈家出来的人,也知道苏梁浅对沈家的心思态度,所以只说了大概,并没有将那些真正难听的告诉她。 其实就是桂嬷嬷不和她说这些,她也能够猜得到。 上辈子,她见了太多的人,她这五舅母也并非内敛擅伪装的人,接触了几次,就能够知道她的为人,既了解她的为人,也就不难猜出她的为人处世了。 “小姐这次就只带秋灵和影桐两个丫鬟吗?” 桂嬷嬷转而说起了其他的事情,一脸为难的模样,欲言又止的。 苏梁浅抿着的嘴唇微绷,嗯了声,“小姐,秋葵” “嬷嬷,我连茯苓和降香都没带,我知道嬷嬷喜欢她,想要提携她,但要分场合和事情,嬷嬷应当不是糊涂之人才对,怎么会和我提这样的事情?” 苏梁浅微歪着脑袋,逼视着桂嬷嬷,有几分质问在里面。 桂嬷嬷忙解释道:“是老奴糊涂了,和秋葵无关,是老奴看秋葵行事稳妥,想着让她多见见世面。” 苏梁浅严厉之色未减,“我知道嬷嬷是感恩之人,她救了嬷嬷,嬷嬷心生感激,我也已经提了她做二等丫鬟了,将来也会给她许个好人家,我不在,这院里的事,就是嬷嬷拿主意,一等丫鬟就是一等丫鬟,二等丫鬟就是二等丫鬟,这身份等级不能越了去,嬷嬷也应公私分明。” 苏梁浅念旧情,更念着上辈子的情分,待桂嬷嬷如长辈一般,还是第一次说这样的重话敲打。 桂嬷嬷看了苏梁浅一眼,见她敛着眉眼,心中竟是生出几分惬意,道了声是,恭恭敬敬的道了声是。 秋灵看着桂嬷嬷离去的背影,“小姐?” “你去,让人盯着点那个叫秋葵的。” 秋灵觉得秋葵并无不妥,而且桂嬷嬷也说了,这是她自作主张,不过苏梁浅吩咐,她还是照做。 秋灵效率极高,一盏茶的功夫没到就回来了,苏梁浅已经全部收拾妥当,秋灵一回来,几人开始动身。 “长公主和郡主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秋灵没有说话,就拍了拍胸脯,苏梁浅看着她自信满满的模样,勾了勾唇。 谢云弈离开前,给她留下的那本册子,里面就有她安插在长公主府的眼线,其中有一个,刚好还是在安阳郡主身边伺候的。 因为有太后赏赐的簪子,再加上太后那边,也有事先交代,苏梁浅一路是畅通无阻,进了宫门。 皇宫很大,很多人就是在里面生活一辈子,也还是会迷路,但苏梁浅却很熟悉,不是她在这座宫殿,生活了多长的时间,而是在战场多年的她,有个习惯,到了一个新地方,会先摸透地形。 和上辈子,她成为皇后的时候比起来,现在是有所不同的,但差距并不大,苏梁浅闭着眼睛,脑子里还能勾勒出大概的地图来。 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不管从哪个城门,她都能找到太后的宫殿。 她终于,再次主动踏上了这个地方。 苏梁浅打算是,进了城门后,问太监宫女给自己引路,她自己去找太后,刚下马车,就见相熟的嬷嬷在外面候着了,正是惠贵妃身边的春桃嬷嬷。 “苏小姐,好巧啊,您可是进宫见太后的?” 苏梁浅看着笑容满面的春桃嬷嬷,也勾了勾唇,她不傻,也不认为会有这样的巧合。 苏梁浅点头,道是,然后上前两步,向春桃嬷嬷服了服身。 这若是以往,春桃嬷嬷受也就受了,但今时不同往日,苏梁浅现在同时得了太后和季夫人的青眼,又有大量的钱财傍身,春桃嬷嬷见她行礼,亲自就将她扶了起来,愧说不敢当。 “苏小姐不识路吧?奴婢给您引路。” 慧贵妃中意苏梁浅,有让她嫁给四皇子夜枭然之意,春桃嬷嬷作为慧贵妃的心腹嬷嬷,自然知道,态度不可谓不恭敬。 苏梁浅察觉出异常,放在心上,没有推拒春桃嬷嬷的好意,也没问春桃嬷嬷为什么会在这里,因为她很清楚,她回答的原因,只是个借口。 “那就麻烦嬷嬷了。” 春桃嬷嬷在前面引路,偶尔回头转身,和苏梁浅说上几句话。 “太后可知道苏大小姐进宫?” 苏梁浅回:“我准备给太后娘娘一个惊喜,没告诉她呢还。” 春桃嬷嬷闻言,回头看了苏梁浅一眼,目光深了深。 苏梁浅是太后召进宫的,她就是没提前让人知会太后这件事,一旦她入了城门,太后很快就会知道她入宫一事,等她到慈安宫,太后早就知道这事了,但她这番不同于其他人按部就班的做派,必然会让太后心情欢喜,对苏梁浅也会更加亲近。 春桃嬷嬷心中这般思量,更觉得苏梁浅看人下碟,手段厉害,就是久居深宫的人也不能及。 苏梁浅到慈安宫的时候,差不多已经过了用午膳的时辰了。 春桃嬷嬷将她引到慈安宫的门口,介绍了苏梁浅的身份,表明了来意,很快就有宫女将她迎了进去,同时还有去向太后回报这件事的。 苏梁浅入宫,还没看到太后人,就听到了她的声音,紧接着,她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正殿的门口。 “浅丫头来了!” 太后在正殿门口站了会,目视着苏梁浅,神色似有几分恍惚。 苏梁浅也朝着她的方向跑去,在到太后的面前时,停了下来,屈膝就要跪在地上,被太后给拦住了,苏梁浅也就没下跪,屈膝服了服身,“臣女给太后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看到苏梁浅,心情不错,甚至有些激动。 “怎么进宫也不提前告诉哀家,哀家也好安排啊!” 太后牵起苏梁浅的一只手,眉梢眼角,是看向宫廷里那些皇子公主都少有的慈爱。 “我想给太后一个惊喜啊,我想着要突然出现在太后面前,太后看到我,肯定会很欢喜。” 春桃嬷嬷看向苏梁浅,同样的话,刚刚苏梁浅在路上,就同她说过。 苏梁浅先前说起,口气极淡,但现在,她那张还有些肉的脸上,满是娇俏的笑,眼睛里面都是星星,不要说太后了,春桃嬷嬷觉着,自己看着,都觉得欢喜的紧。 “若是太后娘娘安排,肯定要几天后,才能见到太后。我想太后了,想早点进宫陪您,我想着太后娘娘应该也是一样的,所以才会让安嬷嬷去苏府召我进宫,是不是?” 秋灵看着苏梁浅那张讨巧的脸,心里简直膜拜,她家小姐还真是百变,无所不能。 春桃嬷嬷看着太后满意的不能再满意,喜欢的不能再喜欢的样子,暗叹,苏梁浅比她想象的还会讨人喜欢,就这张嘴,宫里的那些皇子公主,哪有能比得上的? “安嬷嬷,你瞧瞧,这鬼灵精!” 太后看了眼身后的安嬷嬷,那口气亲昵至极。 “你若真想哀家,怎么还要安嬷嬷传哀家的懿旨你才入宫?” “我刚准备进宫谢恩呢,太后就让安嬷嬷传我入宫了,太后,您说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啊?” 太后被哄的,脸上笑出了几道褶子。 春桃嬷嬷暗自为苏梁浅的手段心惊,苏梁浅似是想到什么,对太后道:“我能这么快就见到太后,多亏了这位春桃嬷嬷呢,要不是她给我引路,我要是一路问过来,估计天都要黑了。” 苏梁浅半点没将自己当成臣下,亲昵的态度和口气,就好像面对的是极喜欢自己,自己也极喜欢的长辈。 苏梁浅知道,太后喜欢她这样,不单单是因为她喜欢她,应该说,上位者久了,都希望自己能得到这样真诚的对待,只要你不触碰底线,他们会给予最大限度的宽容。 春桃嬷嬷虽然心有所思,但一直都保持了几分警醒,见自己被点名,忙站了出来,毕恭毕敬的向太后行了礼,随后解释道:“五王妃今日入宫,娘娘命奴婢去接她,没想到碰上了苏大小姐。” 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的春桃嬷嬷,脸上虽还残留了几分笑意,却已然恢复了太后的威严,“你回去,让贵妃带着五王妃前来慈安宫请安。” 春桃嬷嬷面露喜色,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贵妃娘娘那里还等着奴婢伺候呢,奴婢告退。” 春桃嬷嬷极有眼力劲的选择离开。 在后宫,被太后点名请安,代表的是太后的一种喜欢,庆帝孝顺,必然也会高看几分,尤其这几年太后深居简出,极难讨好,这也就是为什么后宫的那些女人铆足了劲巴结太后的原因。 春桃嬷嬷一走,太后牵着苏梁浅的手,就往里走,“还没用午膳吧?哀家今日没什么胃口,也还没吃呢,哀家打听了,你有午休的习惯,等用了膳,房间也就收拾出来了,到时候你去休息。” 苏梁浅跟在太后身后,她知道,太后是个极其自律规律的人,三餐都是按点的,不可能会因为没胃口就改变,这是知道她入宫的消息,特意等她一起的。 两人刚上桌,就有鱼贯而入的宫女将菜送了上来,长长的桌子,满满一桌子都是菜,自己想吃的爱吃的,完全够不着的那种。 苏梁浅不亏待自己,但对吃并不看重,太后见她反应平平,问道:“没有想吃的?” 苏梁浅摇头,“太多了,看着都很好吃的样子。太后,我刚刚那样,是不是太失礼了,很没有规矩?” 苏梁浅问后面的话时,神色颇为惆怅苦恼,还有些懊恼,“我一直呆在云州,恣意随行惯了,不知道京城和皇宫的规矩,要是有不妥的,太后一定要告诉我。” “谁敢说你没规矩?哀家就喜欢你那样。哀家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每种口味都让人准备了几样,你喜欢什么就告诉哀家。” 苏梁浅一扫脸上的阴霾,笑着重重的点了点头,“太后不嫌浅儿没规矩就好。” 苏梁浅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哦,还有长公主和安阳郡主的事,太后,我上次是有冲动的成分在里面,但是我不后悔,我外祖父外祖母他们从小就教我,不让我惹事,但也不能怕事,若是退让了,别人就会觉得我好欺负,就会一直欺负我了!外祖父他们不在了,我更得护着自己,不能让别人觉得我软弱可欺,不然的话,外祖母她肯定会担心我的!” 沈家的人,自然是没这样的觉悟的,这是苏梁浅自己总结出的经验。 太后看着苏梁浅一脸认真的模样,心口微微泛疼,“哀家不怪你,哀家没怪你,你这孩子,今后要有人欺负你了,哀家给你做主,可好?” 苏梁浅一脸的喜色,笑的眼睛弯弯的,“太后说好的,不能反悔!” 苏梁浅笑都还在脸上呢,不知想到什么,随即摇了摇头,“算了,长公主和郡主一个是您女儿,一个是您的外孙女,太后还是不要为难了!” 太后见苏梁浅为她打算,又心疼的厉害,本来传她进宫意图的那些说教,一个字也难以出口。 “不说这些了,你肯定饿了,快吃吧,吃完了睡一觉,晚些再陪哀家说话。” 苏梁浅上辈子和太后就是打过交道的,对她的喜恶很是了解,她又是极聪慧会讨人喜欢的,哄的太后那叫一个高兴。 慈安宫内,许多人都听到了太后的笑声,吃惊过后,一个个的,对苏梁浅开始重新审视思量起来,同时,各宫安插在慈安宫的眼线,也一一将这消息汇报了出去。 “太后,昭檬公主呢?她没在慈安宫吗?” 昭檬公主作为嫡女,有一半的时间,是在慈安宫。 “皇后近来身子不适,她回去侍疾了。” “皇后生病了?那我是不是应该去看看?” 太后很快回绝道:“不必了,不是什么大病,你怎么突然问起昭儿?” 苏梁浅面露羞涩,“昭檬公主是太子的亲妹妹,我” 苏梁浅没将话说全,但这话也够明白的,太后再看她一脸害羞的模样,哪里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太后见苏梁浅一脸羞涩,垂着的眼睑,似还有些憧憬,脸上并无喜色,半晌才道:“皇后的病,想必也好的差不多了,哀家就让昭檬来慈安宫陪你,你也有个伴。” 苏梁浅抬头,随即制止,“太后不可!” 她面色着急,迎着太后探究的眼神,很快解释道:“太子身份尊贵,人中龙凤,我能高攀,完全是祖辈的荫庇,皇后娘娘对我皇后娘娘应该也是希望昭檬公主在身边,所以才会让她回去侍疾,若是我一入宫,太后就将她召来陪我,纵是我和公主相处好了,皇后那边不满” 太后闻言点了点头,“那你说怎么做?” 苏梁浅继续道:“只能辛苦昭檬公主了。” 要昭檬公主一直跟着她,她做许多事也不方便。 太后点了点头。 苏梁浅得偿所愿,这边又和太后都用了午膳了,很快就有宫人进来,带苏梁浅去收拾好的房间。 苏梁浅一路跟在宫婢的身后,打量着慈安宫。 太后是个念旧的人,东西很少会变,所以慈安宫,和上辈子她记忆里的模样,几乎没什么不同。 宫人看出太后对苏梁浅的喜欢,苏梁浅的住处,距离太后的正殿极近,没几步就到了,她嘱咐了相关的事宜,也不敢打扰苏梁浅休息,很快告退。 她一出去,秋灵很快将门关上,影桐见她一副鬼祟的样子,四下张望了眼,最后在一处靠窗的位置站好。 “小姐,您为什么要讨好昭檬公主啊?您不是说了会和太子退婚的吗?您这样,我家公子怎么办啊?” 秋灵着急,连着发问,压低的声音,越说越着急,话到最后,仿佛都要急哭了。 影桐闻言,也一改之前的随意,站直了身子,看向苏梁浅。 苏梁浅嗤笑出声。 “小姐,您怎么还笑啊?” 秋灵见苏梁浅笑,直接眼圈都红了。 “谁说我是要讨好昭檬公主了?” 苏梁浅走到床边坐下,秋灵就像她的尾巴似的跟着,“您刚刚” 刚刚苏梁浅不就是讨好未来小姑子的意思吗? 苏梁浅弹了弹她的脑袋,秋灵蓄在眼睛里面的泪水直接飙了出来,苏梁浅看她委屈巴巴的样子,仿佛随时都能哭出来,无奈,也不卖关子戏弄她了,无奈解释道:“我那是为了撮合她和萧凭望。” 秋灵眨了眨眼睛,很快想起沈琦善的事。 这要平时,以秋灵的机灵劲,肯定是能想到的,但涉及谢云弈,一想到苏梁浅要和太子在一起,抛弃谢云弈,秋灵心神乱的,哪里还能思考? “是这样吗?” 苏梁浅认真点头,“不然你以为吗?” 秋灵的表情一下没那么纠结了。 “我还以为小姐想嫁给太子呢,小姐,就太子那种好色的人渣,明知自己和您有婚约,也知道二小姐和七皇子的婚事,还公然打二小姐的主意,占她的便宜,他根本就配不上您,您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秋灵想到苏梁浅称赞太子的那些话,心里还是不怎么安定,凑到她跟前,小声又气愤的说太子的坏话。 “我知道,所以我压根就没想成为太子妃啊,我那话是说给太后听的,在没成功退婚之前,不能让人觉得我想退婚,这样的话,将来由我提出退婚一事,才能将所有的责任都让太子承担,不会吃亏。” 秋灵一听,原来苏梁浅是这个思量,脸上绽了笑,眼睛都亮了。 “小姐不早说,吓我一跳。” 秋灵抚着自己的胸口,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苏梁浅失笑。 “现在放心了?” 秋灵傻笑着,重重点头。 “这是皇宫,慈安宫,隔墙有耳,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行事说话小心些。” 秋灵再次点头,信誓旦旦的保证。 “小姐累了吧,奴婢伺候您休息的。” 苏梁浅点头,由秋灵伺候躺下。 苏梁浅睡下,今日她入慈安宫后发生的事情,也传遍了各宫,慧贵妃那边有春桃嬷嬷,是最早得知这个消息的。 慧贵妃听着春桃嬷嬷将苏梁浅的种种一五一十的告诉她,神色颇有几分严肃,“若真如你所言,她当真聪慧,如此女子,就是为我的枭然,量身准备的,然儿若能得她为妃,必然能得了太后和季家的支持,让五王妃进来,明儿一早,我带她去慈安宫请安。” 皇后在太后传昭檬公主过去的命令下达前,就知道了慈安宫中的事,同时也知道苏梁浅是由春桃嬷嬷带入慈安宫的。 “那个贱人,惯会用这些手段的,苏梁浅她是不知道本宫和贵妃的关系吗?居然让她捞那么大的便宜,可恶!” 皇后还在生气的时候,太后那边就来人了,找昭檬公主过去用晚膳。 太后的懿旨,皇后自然是不敢违抗的,尤其刚又被慧贵妃抢先一步,她很快放人,等人走后,又开始在背后斥责苏梁浅,觉得是她捣的鬼。 “本宫身子不适,也不知道前来请安,就她对本宫的态度,以为讨好昭儿就有用了吗?痴人说梦!” 一旁的宫人忙劝道:“苏大小姐正得太后的恩宠,而且和季家也交好,公主正当婚配的年纪,和她走近些,也不无坏处。” 这话,分明就是打起了季无羡的主意了。 皇后没再骂人,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后,沉思了片刻道:“季家有什么?满身的铜臭,现在太子最需要的,是军方力量的支持,在这点上,季家远不能及萧家。” 苏梁浅入宫一事,不但在后宫投下了小小的波澜,几位在宫中安插了眼线的皇子,也陆续得知了这个消息。 太子心有所图,跃跃欲试。 七皇子府,夜傅铭和萧有望坐在一起,他看着坐在对面的萧有望,那张让人觉得悲悯慈悲的脸,是惋惜之色,“若我的侧妃,是她就好了,有望,你就没有办法,让她成为你或者我的人?” 他刻意咬重我的人三字,那双无欲无求没有波澜的眼眸,涂染着的是难掩的占有欲。 第二百一十六章:太子的盘算 苏梁浅上辈子也在后宫呆了多年,自是知道,自己入慈安宫一事,必会引起各方的关注,她对此,完全做好了准备,并不放在心上。 苏梁浅就睡了半个时辰,一觉醒来,阳光已经不若自己睡时的明媚灿烂,但天还是亮的,时辰尚早,她收拾了一番。 门口,有慈安宫的宫女守着,见她出门,迎了上去,“太后娘娘命奴婢领小姐在慈安宫逛逛,小姐若有想去的地方,只管告诉奴婢一声。” 因着太后的态度,慈安宫上下,对苏梁浅,皆是毕恭毕敬。 苏梁浅微点点头,道了谢。 慈安宫作为太后居所,自然不小,这一圈逛下来,天都黑了,也到了用晚膳的时辰,领着她的宫女又将她带到了用午膳的地方,太后已经在那等着了,她的身侧,站着一宫装的少女,浅笑雍容,容貌端庄,看着比苏梁浅稍稍大些,正是昭檬公主。 苏梁浅向两人请了安,昭檬公主走到苏梁浅面前,叫了声,“苏妹妹。” 声音好听,似亲近,但并不能听出其他的情绪,和草包的太子,截然不同。 太后提点教导出的孩子,自然不是皇后能比的。 和后宫其他女子比起来,皇后的样貌并不出众,不过庆帝年轻时是个美男子,从长相上来说,昭檬公主和太子都继承了皇后和庆帝的优点,但是性格 苏梁浅心想着,要太子有昭檬公主的一半,不说一半了,就是像个正常人,言行举止不那么荒诞,皇后也不至于为他愁成那样,更不要说王家和娄家,最后因他落得那般凄惨。 几个人坐下,昭檬公主举止端庄,并非活泼之人,尤其是在太后还有第一次见面的苏梁浅面前,极是慎言。 苏梁浅与太后说话时,她就静静听着,并不插话多话,很有公主该有的仪态。 “昭儿,你苏妹妹会在宫中呆一段时间,你们年龄相当,你有空过来陪陪她,带她四处走走,两人还能说说话,也当交个朋友。” 太后看向昭檬,神色也是温柔慈和的,昭檬道是,“母后现在也好的差不多了,等会孙女儿让人过去说一声,苏妹妹在皇宫的这段时间,我还和以前一样,宿在慈安宫。” 昭檬公主在说这句话,做这个决定安排的时候,神色平和,至少,苏梁浅没从她的言辞中,察觉出嫉妒和不满。 “不用,你母亲本就对浅丫头不满,你若是如此,她的不满定会加重,你白日在慈安宫,用了晚膳后再回去。” 昭檬公主微微怔了下,很快道是,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晚饭过后,太后让苏梁浅送昭檬公主,自行离开。 苏梁浅送昭檬公主到门口,一路,多数时间,都是苏梁浅在说话,一直到慈安宫宫门口,昭檬公主停下,“苏小姐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我明儿再来陪你,你想去什么地方。” 苏梁浅浅笑回道:“宫中我也不熟,一切听公主安排。” “好。”昭檬公主应下。 苏梁浅目送她离开,昭檬公主忽然回过头来,看着苏梁浅道:“我长这么大,极少见皇祖母如此开怀过,苏妹妹若是无事,就在宫中多陪陪她。” 苏梁浅看着同样盯着自己的昭檬公主,她从她的眼睛里面,看到的是真诚。 她对太后,是有几分真心的关怀在里面的。 昭檬公主离开,苏梁浅回到自己的寝居。 太后见苏梁浅就带了两个丫鬟,秋灵年幼,影桐看着就是不会伺候人的,本想要给她拨几个宫女的,被苏梁浅拒绝了,她一干屋内的事情,还是由秋灵伺候,当然,这样也方便说话。 “小姐,您不是说撮合公主和萧公子的吗?您刚刚提都没提啊?” 秋灵伺候苏梁浅宽衣,小声说道。 “你看公主为人如何?她对我存着戒心,你没看她话都不怎么和我说吗?我要贸然提起萧凭望,她肯定觉得我别有居心,只怕会适得其反。” 秋灵想了想,觉得是,但还是道:“我看公主就是慎言的人,未必就是对小姐心存戒备。” 苏梁浅努着嘴,不赞同的轻摇了摇头,“是人就会有戒心,但人的性格,却是看面对的人而异,她对我慎言,是因为对我不放心不信任,也与我并不亲近。” 秋灵又认真想了下,赞同的点点头,“小姐说的是,我就觉得,公子在你面前和对其他人,完全不一样呢。” 苏梁浅对秋灵再次动不动都能扯到谢云弈表示无语。 “奴婢觉得公主和萧公子挺般配的呢,只是小姐在宫中也不会呆很久,这么短时间,怎么取信于公主啊?” 秋灵皱着眉头,惆怅头疼了起来。 “是挺般配的。” 苏梁浅赞同的点了点头。 “想办法,先降低公主的戒心。” 她并非多话的人,但今天在昭檬公主面前,嘴巴却几乎没停。 言多必失,对长在皇宫的这些人看来,多话的人,往往心机不深,只要你在不经意间说出一些他们认为隐瞒的事,或者对他们的疑惑直言不讳,多少是能够拉近距离的。 “她对萧凭望的事感兴趣,就看谁能沉得住气了。” 另外,昭檬公主在回毓鎏宫的路上,碰上了堵住她的太子夜向禹。 “皇兄,这么晚了,你怎会在此处?” 昭檬公主看到夜向禹,眉头不自觉的拧了拧,向后退了两步。 如果说,之前她在面对苏梁浅的时候,是很难让人察觉出的疏远,那现在,则是显见的戒备。 太子看了眼昭檬公主身后跟着的几个宫婢,她们姿容一般,太子只是扫了一眼,并无留恋,随后目光落在昭檬公主身上,“本宫有话,要单独和妹妹说。” 昭檬公主看了眼身后的几个宫婢,对她们道:“你们去前面等我。” 昭檬公主下了命令后,在夜色中,四下环顾了一圈,最后找了个方便说话的地方,问太子道:“什么事?” 她的口气并不热络,甚至有些疏冷,一听就是和太子的兄妹关系不怎么好。 “苏梁浅不是进宫陪皇祖母了吗,皇祖母特去母后那让你过去陪她,你告诉她,让她寻个借口,将她妹妹也接到皇宫来!” 太子自朝春宴犯事后,被看的很严,皇后的人便也就算了,还有庆帝的人。 太子怕庆帝,并不敢出宫去找苏倾楣,他也不敢在皇帝的底下耍花招,但若是苏梁浅进宫,然后将她妹妹一起带到慈安宫,他到时候就能借向太后请安之名见到苏倾楣了。 自上次在太清宫外见了苏倾楣一面后,太子就念念不忘,对别的女人,都没什么兴趣了。 “谁给你出的这样的主意?” 昭檬公主的声音重了重,满是不赞同的怒气。 “自然是本宫自己。” 昭檬公主盯着太子,夜向禹任由她打量,非但没觉得半点不妥,反而沾沾自喜的。 昨天,安嬷嬷到苏府传达太后的懿旨没多久,太子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心中大喜,随即就有了这主意,但他没想到苏梁浅这么快就进宫,还没来得及安排,就得知了她已经到了慈安宫的消息,就她一个人,太子还为此不高兴呢,越想苏梁浅越觉得她不识趣,讨厌的很。 昭檬公主皱着眉,看太子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昭檬公主走近太子,“皇兄若能将这份心思用在正事上,母后何至于为你的事情发愁?” 太子最不喜欢的就是听这样的大道理,脸沉了下来,昭檬公主却没因此退让,继续压低着声音不满道:“苏家大小姐什么身份?二小姐又是什么身份?皇兄您的未婚妻是苏大小姐,二小姐是七皇兄的侧妃,您让我求着苏大小姐,让她妹妹进宫,就为成全皇兄您的一己私欲?您让二小姐进宫做什么?这种有违人伦的事,你趁早死心,还是皇兄觉得父皇这次罚的还不够重?这个太子,您是不想做了吗?” “本宫自有分寸,你照做就可以了!” 太子不耐烦,看着昭檬公主的脸色阴沉,用命令的口气道。 “那二小姐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空有皮囊,依我看,她的颜色还不及苏大小姐呢,皇兄收收心,就不要再拈花惹草了,安心娶了她,她聪慧,皇祖母也喜欢,这对你没坏处。” 太子哪里听得进去,“就那样目中无人的母老虎,要不是有婚约在,本宫看都不会看她一眼,娶本宫自然会娶的,这些你别管,你照本宫的意思去做,将来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昭檬公主见自己说这么多,太子根本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反而对自己的态度越发强势不满,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皇兄要找自己去找,要说自己去说,反正我是不会淌这趟浑水的!” 昭檬公主话落,转身就走。 太子见状,更急,往前追了几步叫她:“昭檬,你给本宫站住!” 昭檬回头,太子继续呵斥,“你眼里还有本宫这个兄长吗?本宫将来不会放过你的!好好好,我退让一步,不用你去说,你想办法,将她从慈安宫带出来,到时候我自己和她说,就是出了事,我也不会让你担责任!” “不行!反正这事我不参与,但也请皇兄放心,我不会将这事告诉别人,今晚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昭檬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太子叫都叫不住,气的在原地直跺脚,在蒙蒙的夜色中恼火道:“你不帮我,我不会自己想办法?” 昭檬公主回到毓鎏宫中,皇后还没睡下,她本以为,太后将昭檬公主叫去,会让她今晚住在慈安宫的,没想到她竟然回来了。 皇后也正有事情要问昭檬公主,看她回来,一下就来了精神。 “昭儿回来了?你皇祖母还有那个新进宫的苏梁浅和你说什么了?” 皇后在提起苏梁浅时,那口气,带着不屑和恼火,任谁都能瞧出皇后对她的不满。 “就是吃了顿饭,太后担心苏妹妹在皇宫无聊,让儿臣有空去陪陪她,但是母后这边,身体又还不适,所以夜里儿臣还是回来伺候!” 皇后听了昭檬公主这话,眉头皱的更紧,“就为了苏梁浅,让你每日来回跑?到底谁才是她的亲孙女儿,真不知道太后是怎么想的,一个个的,胳膊肘全往外拐!” 皇后更是气怒,看着昭檬公主的神色,却心疼的紧。 “慈安宫距离毓鎏宫又不远,儿臣每日就当消食,而且既能让皇祖母高兴,又能伺候母后,儿臣很高兴,儿臣看苏妹妹并无不妥之处,母后对她是不是有什么成见?皇祖母对苏妹妹很满意。” 何止是满意,简直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从太后让她和苏梁浅做朋友二字可见一斑。 朋友,既是太后的期盼,也是她的提点,她不能在她面前,端公主的架子。 昭檬公主不由想到沈家依旧鼎盛的时候,那时候的苏梁浅,真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连她这个公主,都不能及。 “听你的口气,对她的印象不错?” “皇兄若能得她为妻,母后定能省心不少,母后怎么还不高兴呢?” 昭檬公主对苏梁浅无感,甚至因为个人的私人因素,有些不喜,但她觉得,就太子那德行,实在是需要个手段厉害的管着,尤其是晚上找她那事,昭檬公主更觉得苏梁浅是非常合适的太子妃人选。 “你是不知道她” 皇后的口气,着实有几分气恼,但到底是没将苏梁浅得罪她的那些事说出赖,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有些烦躁道:“算了,不说她了。” 昭檬公主看着提起苏梁浅,浑身都叫嚣着对她的排斥的皇后,认真提醒道:“儿臣知道母后不喜欢她,但她得祖母还有外祖母二人的喜欢,必有其过人之处,母后就是不喜,为大局考虑,也切勿表露出来,还这般明显。” 皇后倒未因昭檬公主这样不敬的话生出不满,嗯了声,“本宫知道,只是在你面前发发牢骚。” 皇后的神态口气,皆带了几分郁闷,随后牵起昭檬公主的手,两人坐下。 “昭儿啊。” 昭檬公主看皇后这样,心知她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了。 “母后有什么话要对儿臣说?” “昭儿,你也不小了,母后和你这般大的时候,都已经嫁给你父皇了,母后问你,你心中可有属意的人?” 昭檬公主看着皇后,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道一身深衣,满身凛然正气的男子,脸微微红了红,有几分小女儿的羞涩之态。 皇后见昭檬公主如此,只以为她是害羞,并没有多想,继续道:“你是母后的掌上明珠,你父皇唯一的嫡女,又是太子的妹妹,要嫁自然是要嫁最好的,这段时间,母后将京中条件符合的男子都甄选了一遍,心中有两个人选,一个是永晋公府的小公爷季无羡,另外一个就是萧家的二公子萧凭望。” 皇后先前直言季家不如萧家,这说的都是气话。 季家百年望族,世代簪缨,虽然在军部没有直接的影响,但定然是有人的,而且富可敌国,财可通天,根基深厚。 萧家这几年发展是很快,但就只有十数年,根基不深,远不能和季家相提并论,这点,皇后心知肚明。 她说那样的气话,是因为季家和苏梁浅走的近,而且季夫人还为苏梁浅顶撞于她,她心中不快,口头打压几句罢了。 “季家就不用说了,自北齐立国以来至今,而且世代单传,你若是嫁给小公爷,将来就是公爷夫人,且是唯一的公爷夫人,不用遭夫君纳妾的罪,这话母后也就当你的面说,你是不知道和别的女子分占夫君的苦,母后这么些年,孤单寂寞的啊,当然,萧家这二公子也是不错的,一表人才,年少有为,而且人品俱佳,相比于季夫人,就萧夫人那出身,你若嫁去,母后倒是不用担心你会有婆媳之争。” 昭檬公主听着皇后的分析,她其实心里很清楚,这不仅仅是皇后在给她挑选夫婿驸马,也是她给太子增加筹码。 不管是季家还是萧家,在太子和四皇子的较量中,他们目前都是中立,皇后想要争取他们的支持。 不过,皇后挑选的这两个人,都是不错的,可见也是用了心的。 而且,昭檬公主早就知道自己这样的命运,做好了联姻的准备,更不要说,这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她喜欢的。 昭檬公主的内心,是窃喜且欢快的,但她克制住了自己的这种喜欢,仿佛谁也不偏袒,谁都无所谓的问皇后道:“母后更中意哪个?” 皇后皱着眉,神情纠结,她就是不知道怎么选,才会询问昭檬公主的意思。 “两个都挺好的。” 皇后又认真的想了想,“相比萧家来说,季家门第更高,自然与你更配,母后希望你能找个一心一意待你,这辈子只视你为珍宝的男子,你也不用吃母后这样的苦,遭母后这样的罪,萧家最近事不少。” 昭檬公主听皇后这意思,分明是更偏向季家一些了。 皇后说完这些话,脸上的纠结,并没有放松舒缓多少,她随即忧愁着长叹了口气,“但季家也有季家的不好,那季夫人极看重苏梁浅,苏梁浅又喜与母后作对,若她将来嫁给你皇兄,你又嫁到季家,母后为了你,就只能忍气吞声了,从私心上来说,母后是不愿你嫁到季家的。” 在这件事上,皇后当着昭檬公主的面,倒是没有任何的隐瞒。 “再就是,季家一直都是季夫人说了算的,母后担心你嫁去,会被她挑剔,受她的委屈。” 皇后想到自己以往受的婆婆气,更不想昭檬公主重蹈覆辙,一下又偏向了萧凭望。 “单就个人来说,母后也更喜欢萧凭望。” 双方都有优缺点,若是优点能综合到一人身上,那简直就是完美。 皇后本来就纠结,这一番分析后,就更是纠结了,更下不了决定了。 “这两个人都可以,昭儿你觉得哪个好就哪个。” 既然两个都差不多,不相上下,皇后就又将决定权交给了昭檬公主。 昭檬公主轻笑,是那种小女儿般的笑,“我虽是公主,但这两个人,也不是我要谁就能如愿的,萧家女儿不知道,但季家,数百年来,季家是从不参与这些争斗的,就是母后愿意将女儿嫁给他,季家他们也未必愿意。” 皇后眼睛微睁,“不愿意?她凭什么不愿意?” 在她看来,自己女儿千万般的好,身份更是尊贵,不管是季无羡还是萧凭望,那都是下嫁,都应该感激涕零的接受这门婚事,然后辅佐太子,昭檬公主刚说的这个问题,她想都没想过。 “天下的女子何其多,季家想要什么样的没有,若是为了娶妻,就违背原则,将家族卷进皇族争斗,这对他们来说,未必是划算的买卖。” 昭檬公主虽然和太子不是在一起长大,但也清楚自家兄长的德行,在她看来,太子现在虽然是太子,但就他那德行,皇位十有八九是落不到他头上的,现在娶了她,就等同于是和将来成为皇帝的那个人作对。 昭檬公主一直都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如果可以选择,她情愿自己不是太子的亲妹妹。 “若是由你父皇赐婚,他们还敢抗旨不成?” 昭檬公主不疾不徐,“万一他们真的抗旨了呢?季家并非没有抗旨的先例,而且这样大的事情,出于对季家的尊重,父皇肯定会和季家的人先商议,要他们不同意,父皇还能将我强塞给他们不成?到时候,母后父皇的颜面往哪放?女儿又怎么做人?” 皇后一下被昭檬公主问住,陷入了沉思,半晌又看着昭檬公主开口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嫁到萧家?” 昭檬公主控制住内心的羞涩,平静看着皇后道:“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对母后兄长好,女儿无所谓嫁给谁,而且儿臣相信母后,您给儿臣选的,定然是最好的。” 皇后看着昭檬公主,从她不复纠结的表情来看,她心里头已经有了主意,皇后轻拍了拍昭檬公主的手,“母后知道了,你明日还要去陪苏梁浅,早些休息去吧。” 昭檬公主抿着的嘴唇勾了勾,站了起来,向皇后告退。 昭檬公主只说了季家可能不同意,但她没告诉皇后,季家的人秉性好,就是有朝一日,太子被废,北齐的江山易主,大抵也是不会改变对她的态度的,但萧家却不一样。 皇后存了私心,其实,她也是一样。 皇后说出来了,但她没有。 许是因为上辈子的缘故,对皇宫这个地方,苏梁浅的内心,有不受控制的抵触,许久未做噩梦的她,再次做噩梦了。 梦里,夜傅铭,苏倾楣,叶安阳,太后,还有她的孩儿,所有的人影在她的面前交叠晃动,在这种浑浑噩噩中,苏梁浅被惊醒,接下来,便是无眠。 苏梁浅睁眼看着外面浓黑的天渐渐变成了蒙蒙的亮,渐渐的有了些许的睡意,慢慢睡去,因为融入骨血的那份警觉,一个时辰没到,就又醒了。 因为其后的一个时辰,苏梁浅并未再做噩梦,苏梁浅上辈子几天几夜不睡觉都有,现在这身体虽然不行,但夜里睡不太好,并不会太影响她的状态。 第二天,苏梁浅向太后请安的时候,并不能瞧出什么,不过一直在苏梁浅身边伺候的秋灵,却是能看的出来的,但这不是在苏府,苏梁浅又是执拗的人,她就是心疼,也没什么用。 “昨夜睡得可好?” 太后醒的也早,而且苏梁浅知道,太后的睡眠质量,一直都不怎么好。 “挺好的。” 太后又关怀了几句,正准备用早膳,便有宫人来报,说慧贵妃和五王妃来了。 “让她们进来。” 很快,慧贵妃和五王妃便由宫人迎了进来,两人向太后行礼,极是恭敬,也不多废话。 “这么早,还没用膳吧?一起坐下吧。” 太后吩咐,很快就有人搬来了椅子,拿来了碗筷,慧贵妃和五王妃谢恩后坐下。 苏梁浅看五王妃,她似是有些紧张的,跟在慧贵妃身后,慧贵妃做什么,她跟着做什么,她说什么,她也跟着,唯恐自己出错,也未敢抬头看太后,当是有些畏惧太后的。 苏梁浅看太后,她脸最不至于绷着,甚至是慈爱的,但莫名的有种不容触碰的威严感,和昨晚完全不同,苏梁浅心中也有了思量。 昭檬公主在太后心中,应当也是有一定分量的。 苏梁浅却仿佛看不出这些,还和之前那样与太后说话,太后并没有因此不快,因为怕她冷场还接话,气氛一下变的融洽许多,孟君都没那么紧张了,偶尔也会接上几句。 慧贵妃自是食不言寝不语,执行严格,只在太后笑的时候,会不经意的往苏梁浅的方向瞥一两眼,亲眼见识的她大感,春桃嬷嬷回报给她说的,没有半分夸张。 慧贵妃心里有了这般衡量,想要苏梁浅嫁给夜枭然做四皇子妃的决定更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苏梁浅嫁给夜向禹。 一顿饭,在还算愉快但又算不得轻松的气氛过去,这边几个人刚用了早膳,另外,就有宫人来报,说昭檬公主已经到了。 慧贵妃刚来慈安宫没多久,皇后那边就得到了消息,她少不得是要在背后骂慧贵妃几句的,说到情绪激动,将苏梁浅也一并骂了进去,昭檬公主劝了几句,本是让她一起来慈安宫向太后请安的 本来,身为宫妃,尤其是皇后,应该是要每日向太后问安的,但太后喜清静,又不喜应付这些人,索性就免了这些人的晨昏定省,就每月的初一十五两天,让他们慈安宫向太后请安。 皇后处处和慧贵妃较劲,本来都要答应了,但想到自己现在身体不适,苏梁浅都进宫两日了,作为她未来的儿媳,应该是她先来向自己请安,断然没有自己去看她的道理,就算是去看太后,那说起来也是矮了一截,被她下马威了,心中不忿,又拒绝了。 对皇后这些小心眼的思量计较,昭檬公主一直都不喜欢,但也没有办法。 不管是太子还是皇后,都比不上四皇子和慧贵妃的胸襟。 昭檬公主没有勉强,陪皇后用早膳的时候,再次试探了下自己的婚事,皇后经过一晚上的权衡,已经将昭檬公主联姻的对象暂定了萧凭望。 “苏梁浅和季家交好,和萧家却是敌对的关系。” 皇后说这话,本事想要提醒昭檬公主和苏梁浅保持距离,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心烦意乱的,也没细想明白,摆了摆手,让昭檬公主走了。 昭檬公主得偿所愿,心中欢喜,却没有表露出来,不动声色去了慈安宫。 太后心情好,看到昭檬公主,脸上都是笑,“昭儿来了,浅丫头第一次进宫,你领她到处走走,还有你嫂子一起。” 第二百一十七章:公主配合,太子作死 昭檬公主想到昨晚太子找她的事,再想到太子平日里的行事作风还有脾性,本来是打算暂时就在慈安宫呆着的,另外那边让皇后将人看好了,并不准备外出,但太后开了金口,昭檬公主自也不会违逆。 “苏妹妹可要去御花园走走?” 几个人出了正殿,昭檬公主停下来,征求苏梁浅的意见。 孟君则是抚着胸口,长长的舒了口气,一副解放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随后附和着昭檬公主的话道:“这个季节的御花园应该挺美的,可以。” 孟君虽不得贵妃喜欢,但毕竟是五皇子的正妃,四皇子又没娶,偶尔会进宫呆一段时间,不过去年这个时候,她还没嫁给五皇子,也不知道这个季节的御花园长什么样,她更多的是不想在慈安宫和长辈呆在一块。 苏梁浅点头,表示自己没有任何意见,几个人往外走,出了慈安宫,孟君就挽住了苏梁浅的手,她看着苏梁浅,眼睛泛着的光,是崇拜之色,“我家王爷经常提起妹妹呢,苏妹妹,你练了多久啊?还有,怎么才能有你那样的模仿能力啊?你那般厉害,岂不是琴棋书画,样样都会?上次朝春宴你真的太帅了,真的,比我父兄他们还帅,我当时看你手中持剑站在台上,简直想跪下来,跟在你身后往前冲!” 孟君看着苏梁浅的眼睛明亮,挂在脸上的笑容,看着也有几分谄媚,但苏梁浅看着,却觉得她这人简单纯真的很,如若不然,也说不出这些话来。 苏梁浅笑,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经历的又多,会的技能自然也多些。 她在云州那些年,是以太子妃的标准要求自己的,琴棋书画自然都是学的,后来为了夜傅铭,又披巾上战场,屡次死里逃生,功夫还有机敏都是那个时候练出来的,至于权谋手段,她本就不是蠢人,又深知那些人的秉性,对付起来,自然信手拈来,水到渠成。 不过,苏梁浅更喜欢像五王妃这般快语纯真之人。 孟君絮絮叨叨的一大堆,“你要是个男子,我都想嫁给你了!” 苏梁浅轻笑出声,“那可不行,五皇子会找我拼命的!” 孟君下意识驳道:“他求之不得,才不会!” “怎么不会?五皇子对王妃可是一片深情,要不然的话,他贵为皇子之尊,怎么甘愿被你这样管束着,他定然是很喜欢王妃,离不开王妃才会如此!” 五王妃一直都觉得,五皇子是心不甘情愿被她管着的,当然,类似于苏梁浅这样的话,也有人说过,不过五王妃觉得五皇子就是欠收拾,那些人是被五皇子收买,想让她对他好点放纵些才会如此的。 这会苏梁浅一本正经的对她说这样的话,五王妃却莫名觉得羞涩,除了羞涩,内心还有甜蜜,脸颊都红了,她反思了下,顿觉得自己对五皇子是太严苛了些,低垂着脑袋的她心想着回去后,要对自己的夫君好些。 苏梁浅看着孟君害羞又甜蜜的模样,笑了笑,五皇子对五王妃的感情,苏梁浅并不清楚,不过她觉得应该没有那么深厚,这更多的应该是五皇子的赤子之心,还有就是一个男子要对自己女人负责的责任心。 孟君是幸运之人。 “是啊,五皇兄对皇嫂真的很好。” 昭檬公主说了句,眼中含着几分歆羡,孟君有些傻傻的笑笑,对昭檬公主道:“以公主之尊还有你的品行样貌,将来肯定会觅得如意郎君的。” 孟君话落,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妥,昭檬公主没说什么,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苏梁浅。 一行人说话间,很快来到了御花园。 时值初夏,这个季节的御花园,百花盛开似锦,清风吹来,便是花香阵阵,点衬着繁花的绿叶,也是生机盎然,那绿的仿佛要滴出水来般的颜色,说不出的生气,还有每隔一段不规则距离种着的大树,更是成片的阴凉,在这原本有些炎热的时辰,送来了阵阵的凉意,比许多地方,还是要舒适些的。 苏梁浅和昭檬公主还好,孟君却是极怕热的,身上已经开始冒汗,额头鼻尖都沁出了汗珠。 “我们前面找个地方坐下吧。” 昭檬公主顺着苏梁浅手指的方向望去,是一座在湖心的凉亭,建在一片荷花池上,此刻,荷花虽未盛开,却已经冒尖,那尖尖的颜色,是极其好看的嫩粉色,映衬着大片的荷叶,比那些盛开的花儿,还要美。 这个位置,距离慈安宫说近不近,但也不远,差不多在慈安宫和皇宫寝宫的中间位置,昭檬公主觉得并不是很好,但孟君已经小跑过去了。 几个人坐下,就有随行的太监宫女将带着的茶水点心,一一放到了石桌上。 “公主真是细心。” 苏梁浅看着昭檬公主,孟君跟着就道:“和公主出来,只要带个人,什么都不用考虑,真好。” 孟君就和公主说了句话,随后就将目光移到了苏梁浅身上,“朝春宴后,长公主和郡主她们没找你的麻烦吧?” 苏梁浅摇头。 孟君点点头,“她们以前没找你麻烦,现在你有太后撑腰,她们肯定更不敢怎么样了,你要回嫁妆的事,我听我家王爷说了,我听他提起当日的事,没凑到这热闹,不不,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不能帮上苏妹妹的忙,我觉得很遗憾。下次若还有这样的事,苏妹妹可一定要叫上我才行,不过萧夫人和萧家小姐她们也真够可以的,也活该被人议论笑话,真是” “咳咳!” 孟君还要继续,她身侧的嬷嬷,咳嗽了两声,孟君也意识到不对,懊恼的皱眉。 她出身武将家庭,从小就是和一群男人打交道,口无遮拦惯了,如果只是五皇子,她自然是不在意萧家的,但于对那个位置有野心的四皇子来说,自然是能不交恶就不交恶。 帮不上忙,但不能拖其后腿,不过话已经出口了,收已经收不回来了,孟君郁闷的恨不得给自己嘴巴两下,她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回去后,惠妃肯定又要训斥她了。 苏梁浅没想到,孟君居然会提起萧家的事,给她开这个头。 几乎是在她提起这件事的第一时间,苏梁浅的眼尾就扫向了昭檬公主,见昭檬公主的眉心挑了挑,很轻微的动作,甚至会让人觉得偶然,但苏梁浅知道不是。 昭檬公主对这个话题,应该说萧家的事情感兴趣。 孟君并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异常,懊悔了片刻,很快又继续道:“萧家的那个马场,我听说经营的不错,苏妹妹,我听说你还会骑马?那骑射呢?什么时候我们切磋一下?” 萧有望将马场经营的很好,人都是原来的人,他并没有带走,一切和之前一样井然有序,又有五皇子和季无羡他们撑腰,苏梁浅基本不用费什么心。 “会一点点皮毛,但是不精通,切磋是可以的,到时候还请王妃手下留情!” 孟君没想到苏梁浅真的会骑射,而且她觉得苏梁浅说会点皮毛肯定是谦虚,叹道:“苏妹妹,你还真的像我家王爷那样什么都会呢,不过现在肯定不行,太热了,要过几个月,那附近还有林子,到时候还能打呢。萧家真的没找你麻烦?我听我父兄还有很多人说过,萧家很在意那个马场的。” 苏梁浅看了昭檬公主一眼,开心的恨不得给孟君竖起个大拇指,顺着她的话道:“没有呢,两位萧公子都是极好的人,尤其是萧家二公子。” 一直静静喝茶听两人说话的昭檬公主终于开口,问苏梁浅道:“这是父皇的圣旨,萧家忠君奉旨,怎会有不满?我听苏妹妹这话,似乎和萧家的两位公子很熟?” 苏梁浅浅笑回道:“谈不上熟吧,但我们两家,毕竟是姻亲,多少都有些接触,尤其这次我要回我母亲的嫁妆,和萧家二公子有过几次来往。” 昭檬公主放下手中的茶杯,正要问苏梁浅,萧凭望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一宫女,从外面跑了进来,凑近昭檬公主的耳边,轻说了什么。 她的声音极轻,苏梁浅就是坐的近,但也并不能听清她说了什么,而且因为她嘴唇贴的昭檬公主很近,也看不到她说了什么,但有两个字,苏梁浅读出来了,那就是太子。 是太子找昭檬公主。 孟君也不知道那宫女和昭檬公主说了什么,就见昭檬公主皱起了眉头,显然,那人对她说的,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公主有事的话先去忙,我在这里陪苏妹妹,而且有宫人跟着呢,丢不了。” 孟君喜欢苏梁浅,想和她单独说话,昭檬公主在这里,她还不方便呢。 昭檬公主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常,她思忖了片刻,看了眼孟君和苏梁浅道:“我去去就回。” 孟君代苏梁浅道:“不用着急。” 苏梁浅看着昭檬公主起身离开,心中却有些惋惜,就差那么一点,要是晚一点,她就可以借着孟君起的话头将要对昭檬公主说的说出来了。 苏梁浅吸了口气,暗自告诉自己事情已经有了很好的开头,让自己不要着急。 “小姐?” 秋灵在昭檬公主走后叫了声,苏梁浅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让自己或者影桐跟着公主去看看是什么事情呢。 “没什么事就在这里伺候着吧。” 不管是秋灵还是影桐,对宫中的环境都不熟悉,而且这青天白日的,又有人来往,苏梁浅心中已经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为这样的事情冒险,在苏梁浅看来,并不合算。 昭檬公主这一走,孟君倒是很高兴,让下人离开,同时将位置往苏梁浅身边挪了挪。 “五王妃不喜欢进宫?” 苏梁浅只是那么随口一问,不过以她对五王妃不多的了解还有惠妃对她的态度,苏梁浅这话虽是问,那口气已然是肯定的了。 孟君对苏梁浅就很有好感,因着五皇子的关系,对她也很是信任没什么戒备心,她又是个多话且藏不住话的人,“是啊,母妃不怎么喜欢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又往苏梁浅的方向凑了凑,“她一直都不怎么喜欢的,说看到我就觉得头疼,这次突然召我入宫,还让我陪她几天,还带我去拜见太后,我” 孟君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我最怕进宫了,每次都胆战心惊的,就怕自己说错话做错事被母妃不喜,反正我每次见父皇还有皇祖母他们,都挺不自在的,我连开口都不敢,但我又是个多话喜欢说话的人。” 苏梁浅轻笑,“他们都是五皇子的亲人,又不是洪水猛兽,你这么怕做什么?贵妃什么时候让你入宫的啊?” 孟君回道:“一早啊,就昨儿一早,我都还在睡梦中呢,就被人叫醒了,让我收拾收拾入宫。” 苏梁浅心中了然,定是慧贵妃在得知她入宫的消息后,通知五王妃入宫的,看这样子,苏府应该是有她的眼线,不过她进宫一事,虽不是大张旗鼓,但也没有偷偷摸摸,只要稍稍关注,就会知道。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我家王爷也说我呢,说我在她面前威风,在别人面前就是条”虫。 孟君在那个字要出口的时候,捂住了嘴巴,苏梁浅却猜到了,但睁大眼睛,一副疑惑的样子,没有点破。 “一切有五皇子呢,贵妃宠五皇子,对你难免要求高了些,你不要害怕,将她当成普通的婆母就可以了,寻常人家的婆母,比她更刁难儿媳的都有呢。” 苏梁浅觉得,慧贵妃虽然对孟君苛责,但苏梁浅觉得,这种程度,还是能够理解接受的。 孟君重重点头,“我知道的,我父亲都说呢,对王爷管的太凶太狠了,更不要说母妃了,她肯定看我不惯的,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在你家没少受委屈吧?” 另外一边,昭檬公主和太子争的是面红耳赤,尤其是太子,整个人都是暴躁的,“你要是不帮忙的话,本宫就直接过去,她同意不同意都得给本宫同意。” 昭檬公主急的脸都是红的,“你是疯了吗?五皇嫂还在那里呢,五皇嫂是谁的人你不知道吗?你是想将自己肖想苏家二小姐的事情弄的人尽皆知是不是?你要真搞的所有人都知道了,父皇那里责备,你若是失了太子之位,更别想抱得美人归!” “本宫已经管不了那许多了,你要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就替本宫将老五的那个母老虎王妃引走,她们两个如此投缘,肯定是一路货色,她当本宫是老五那个窝囊废不成?本宫说完就走,若是东窗事发,本宫就说想和未来的太子妃说几句话,这不是父皇他们所愿吗?就是被人知道了,对你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五皇子算什么窝囊废,她这个太子皇兄,才是真正的惹事精。 昭檬公主咬着嘴唇,死死的看着太子,眼睛都是红的,无奈同意。 太子自昨夜被昭檬公主拒绝后,就一直留意苏梁浅在慈安宫那边的动向。 他们谈话就在苏梁浅和孟君所在的荷花池附近,他和昭檬公主也没有说很久的话,昭檬公主回去的时候,苏梁浅和孟君聊的正欢的。 昭檬公主虽然极力掩饰情绪,但眼睛还是红红的,脸色也不好看。 孟君虽然粗枝大叶,但也是细腻之人,她一下就看出昭檬公主的不对劲,结束了和苏梁浅的谈话,站了起来,关切的看着昭檬公主问道:“公主,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昭檬公主手按住肚子,咬住嘴唇,一下脸更苍白了许多。 她瞟了苏梁浅一眼,苏梁浅也站了起来,神色关切的看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昭檬公主摇了摇头,“我突然有些不适。” “那让人送公主回去。” 昭檬公主看着孟君道:“五皇嫂,我有些难受,你能不能陪着我?苏妹妹,我母后的宫殿就在这附近,我到后,五皇嫂很快回来找你。” 孟君并没有很快应下来,而是看向苏梁浅,苏梁浅脸上的关切未减,着急道:“五王妃,公主的身体要紧,您先送她回去,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在这里等你,不妨事的。” 昭檬公主都这样了,孟君自然不能拒绝,扶着昭檬公主离开。 她这一离开,很快亭子里就只剩下苏梁浅还有她带来的两个丫鬟。 “小姐,不对劲。” 苏梁浅一早就看出来了,昭檬公主聪慧,但这借口和段数却太低,分明是想支开孟君,而且还让她一个人在这等着。 她看了眼外面,那倒还有两个太后指派给她的宫女,但等太子来了,她们再去通知,明显就有些来不及了。 昭檬公主既然答应帮太子做这件事,应该就想好了被发现后推脱的借口,苏梁浅招了秋灵到自己跟前,小声在她耳边道:“你去,想办法通知慧贵妃,让她将太后引来,越多人越好,但不要让人发现是我的意思,动作快点!” 秋灵虽然好奇,但苏梁浅让她动作越快越好,秋灵也不敢怠慢,多余的话一个字没说,执行苏梁浅的命令去了。 夜向禹过来这边的时候,凉亭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他往里看了眼,不包括守在外面的人,亭子里面,就只有苏梁浅,还有她的一个丫鬟,那丫鬟抱着剑,面无表情的,那张好看的脸,莫名的有几分凶煞,看着就很不好惹的样子。 两人一坐一站。 苏梁浅坐着的并不是原来的位置,而是靠荷花池边的木椅上,有风吹来,小榭四周的纱帘随风飘扬,苏梁浅穿的是一身淡蓝色的纱裙,她的裙摆也微微的扬起,还有她垂着的发,随意的贴在脸上,那乌黑的墨发,衬的她越发的肤如凝脂,露出来的那双眼睛乌黑明澈。 她的身后,是一大片含苞待放,将绽未绽的荷花池,阳光正好,风景也极好,而抿着嘴唇,面色微有几分冷意的她,更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可远观不可亵玩之感,太子看的竟有几分入了迷,一直到他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提醒,太子才醒过神来。 他打了个哆嗦,为刚刚的痴迷感到恼火,他再看苏梁浅,苏梁浅刚好将到唇边的发拿开,因为某些主观因素,太子只觉得自己瞎了眼,这种恶毒强势的女子,怎么及的上他的楣儿? 时间有限,太子也不再耽误,往凉亭走去。 苏梁浅本就机警,而且她料到太子会来,一直都注意着呢,刚太子站在外面,她就看到了,只是假装欣赏风景无视。 她勾了勾唇,这个草包太子,上辈子可没少羞辱她,而且她所有的不幸,也算是因皇后还有和他的婚事而起,要说对付他,苏梁浅没半点罪恶感。 他早点不当太子,王家和娄家,还能幸免于难,他的下场,应当也不至于那般凄凉,苏梁浅这样一想,越发觉得自己是在行善事,一身轻松。 “太子。” 夜向禹是从两个宫女侧边的方向过来的,刚刚太子站在外面的时候,她们并没有看到,这会见夜向禹要进凉亭,下意识就觉得不妥,服了服身后,就要拦人,夜向禹看穿她们的意图,“大胆,竟然敢拦本宫!” 要夜向禹是个守礼知礼的正常人,不那么好色的话,她们自然是不会拦的,但太子不是啊,而且上次朝春宴,他为了苏倾楣折辱苏梁浅一事,宫里许多人都知道,虽然先前也有人为此轻视苏梁浅,但苏梁浅讨好人的手段,太后日渐的喜爱,让她们不敢生出半点怠慢。 这要出什么事,她们哪里担得起那个责任? “本宫就是瞧瞧自己未来的太子妃,要再拦着,休怪本宫不客气!” 夜向禹动起怒来,配上他的身份,还是有几分那么回事的。 夜向禹见她们迟疑,挥开她们挡住自己的手,已经进去了,两个宫婢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已经跑着通知太后这件事去了,夜向禹也没让人拦着。 夜向禹声音动静这么大,苏梁浅想坐着也不行了,她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刚好夜向禹走了进来,苏梁浅朝他服了服身,“太子殿下。” 影桐跟在苏梁浅的身后,一同请安。 夜向禹看了眼面前的苏梁浅,不由想到了苏倾楣,不自觉的就流露出了几分嫌恶。 苏梁浅敏锐,低垂着脑袋,也察觉出了他的情绪,扯着的嘴角,有向上翘起的弧度。 苏梁浅是不在意太子怎么看自己的,也不等他说平身,自己就站了起来,太子本来就对她有气,这会见她如此,更觉得她目中无人,“不知规矩!” 他冷哼了声,这话是带着浓重的轻蔑斥责意味的。 苏梁浅没有丝毫羞愧难堪之色,“民女自幼被送离京城,在云州长大,确实不知京中的规矩。” 太子见苏梁浅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更是厌烦,“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粗鄙!” 苏梁浅没接这话,脸上流露出的却是委屈又恼火的神色,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不满,太子又要动怒,他身边的小太监再次扯了扯他,太子很快想到,自己这次前来,是对苏梁浅有所求,他想到上次苏梁浅得罪长公主和安阳郡主的事,想着自己暂时还是不能将她逼急了。 太子满心记挂的都是苏倾楣的事,却不知,那太监提醒的根本就不是此事,那太监见太子根本就没领会到,轻咳了两声,“太子。” 他恭敬的叫了声,明明是男子,却比女子的声音还要娇柔,指了指小榭外,另外一个仅剩下的宫女。 太子这才反应过来,走到小谢的入口,看着那宫婢道:“本宫与未来的太子妃说几句话,你先退下!” 他接下来和苏梁浅说的事,是绝对不能让太后知道的。 太子的口气,完全是不容反抗的傲慢命令,苏梁浅看他这样子就觉得欠扁又讨厌。 那宫女内心不想走,但又惧怕太子,将目光投向苏梁浅,苏梁浅看太子进凉亭后这一系列的动作,心中已经大概猜到他与自己要说的是什么事了,正和她意,就太子这弱鸡,不要说有影桐在,就是她一个人,她也不担心自己会吃亏,对那着急慌乱的宫女点了点头。 那宫女是咬着唇离开的,她在距离小谢更远的位置站了会,随后拔腿往慈安宫的方向跑去。 苏梁浅知道太子有事,她也不问,就那样站着。 太子本来是想等苏梁浅主动开口的,最好是服个软什么的,他顺势提出要求,见苏梁浅半点也不配合,更觉得她不知趣,心里对她又讨厌了几分。 “你一个人入宫?” 太子担心被孟君发现,是在她和昭檬公主离开了好一会才过来的,苏梁浅估摸着时间,如果慧贵妃的动作够快的话,太后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针对太子要问的事,还有他对提出的要求,苏梁浅心里已经有了应对的态度主意。 “是。” 苏梁浅站在太子面前回了句。 苏梁浅回这个是字倒是恭敬,但太子看她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的样子,根本就无法让他将话题水到渠成的继续下去,心中的火烧的旺了起来。 “你一个人在宫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苏梁浅截断他的话道:“不是有公主吗?而且还有五王妃,我进宫是陪太后解闷的,不是找人陪我说话的。” 苏梁浅一板一眼的,那客观陈述事实的态度,就好像是在说大道理训斥人,太子最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嘴脸,气的呼吸都急了几分。 他看出苏梁浅的故意,他本就不是个耐心好的,很快沉沉道:“本宫就不和你拐弯抹角了,姐妹之间,要相互帮衬,共同进退,你已经要回嫁妆了,为什么不带你妹妹一同入宫?” 太子直奔主题。 “妹妹?我下面有三个妹妹,太子说的是哪个?哦,我知道了,太子殿下您说的是我的大妹妹苏倾楣吧!只是我要回嫁妆和我带她入宫有什么关系?那些东西,本就是我的,我要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难道还要心生愧疚补偿不成?不过,我入宫前,她确实求了我,央我带她一同入宫,但太后就让我入宫了,没让我带妹妹啊,慈安宫岂是闲杂人等说进就进了?而且太后娘娘并不喜欢我这妹妹,我若带她进宫,岂非碍太后的眼?” 太子一听苏倾楣还求了苏梁浅,第一反应就是苏倾楣定然也是想见他的,更是火冒三丈,“谁说太后不喜欢她了?” “若太后喜欢她,自然会让我带她一同进来,太后既然没提,我自然是不能擅作主张的,不然不是违逆太后的意思让她不喜吗?” 太子看了眼盯着他看的苏梁浅,理直气壮,据理力争,心中更是讨厌,“本宫说太后没有讨厌就没有讨厌,你作为长姐,只顾着自己,简直就是心思狭隘!” 苏梁浅依旧没有退让,站直着身子,眼睛向外扫的时候,远远的瞧见了有一群人急急的朝这边的方向走过来。 苏梁浅抬头直视着太子,声音重了几分,激昂道:“太子殿下想让我带妹妹进宫,是为我还是太子殿下的私心?太子难道不知道我与她不和吗?而且,太子殿下不要忘了,皇上给您定下的太子妃是我,不是我的大妹妹,她现在是七皇子的侧妃,太子殿下作为皇储,又是长兄,更应以身作则,而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意图犯下有违人伦的大错,让皇室沦为天下众人的笑柄!” 如果说方才苏梁浅只是看着像说大道理,那现在就是直接表露了,她正经的神色威严,比皇后还要甚,有些像太子畏惧的太后,让太子心里都有些发憷。 不过苏梁浅并非太后,太子在短暂的惧怕后,逆反心起,“就你也敢对本宫说教!” “我说这些,完全是为了太子好!” 太子手指着苏梁浅,两人的距离近,他的手指,几乎都要戳到苏梁浅的鼻子,苏梁浅并不畏惧,依旧和之前那样,身姿笔直的站着,目光清澈坚定,若非心中惦记苏倾楣的事,他都想要给苏梁浅一巴掌。 “你现在还不是太子妃呢,娶不娶你,本宫说了算,本宫要的是大度贤德的太子妃,而不是你这种善妒不能容人的,你要还想做太子妃的话,等会回去,就和皇祖母说,将苏倾楣一并接来宫中,不然的话,这太子妃,你就别想了,就是本宫被迫娶了你,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想想清楚!” 苏梁浅很快回道:“太子您想要娥皇女英,享齐人之福不是不行,但苏倾楣不行,她已经是七皇子的侧妃了,我是不会将她接到皇宫的,太子若今日来找我说的是这件事,那您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太子作为储君,心中该装着的是北齐的百姓和江山,并非兄弟之妻,更不应整日沉迷女色,荒废正业,这才是社稷之福!还有,殿下说话行事,也需注意场合!” “本宫就要苏倾楣,你若是不能让本宫如愿,这太子妃就别想当了!这天下早晚都似本宫的,更何况是一个女人!本宫的事,轮不到一个乡下来的乡巴佬说教!” 太子盯着苏梁浅,眼睛猩红,声音也很大,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 “给哀家住手!” 扬手已经落下的太子,听到这声音,腿都是发软的,想收回手,但已经来不及了。 苏梁浅可没兴趣挨这盛怒之下的一巴掌,机敏的后退,她身后一直静站着的影桐,将苏梁浅拽的更后,同时自己上前站在了苏梁原先的位置,她没有躲闪,太子那一巴掌,直接就打在了她的脸上。 第二百一十八章:太后动怒,众人请罪 太子和苏梁浅的情绪都挺激动的,隔着一段距离,太后就听到了两人的争吵,她本来是想听听两人说些什么,顺便借机观察苏梁浅的德行,也就没有急着出声,见太子竟然气急,要对苏梁浅动手,再也忍不住,当即呵斥了一声,但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太后急急的跑进小榭里面,太子高高举起的手已经落下,打在了影桐的身上,影桐连着后退了几步,向后坐在了地上,脸以看得到的速度浮肿,嘴角和鼻子,很快都有血流了出来。 可见力度之大。 “影桐!” 苏梁浅苍白着脸,瞪大着眼,惊叫了声,冲到影桐身边,拿出帕子给她擦血,但还没擦完,又有血流出来了。 太后看着这样的影桐,再看完好的苏梁浅,依旧触目惊心。 慧贵妃跟在太后身后,和太后的气愤不同,她的心情激动兴奋的难以平静。 她怎么也没想到,春桃嬷嬷意外得知的一个消息,竟然给了她这样大的意外惊喜,慧贵妃简直想为太子的作死拍手叫好,她几乎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压抑克制自己的这种狂喜的情绪了。 她不能让太后看出她这种幸灾乐祸的高兴来。 慧贵妃看着地上的苏梁浅和半躺在地上流血的丫鬟,真想添油加醋的说几句,但很快就打消了自己这样冲动的念头,太后面前,不是耍小聪明的时候和地方了。 太子既已犯下这样的过错,根本就不用她添油加醋,而且言多必失,多说多错。 这种烂泥扶上墙的东西,就算是太子,又凭什么和她的枭然争? 太后看影桐伤的那么重,是心有余悸,慧贵妃却是惋惜的很,要是这一巴掌,打在苏梁浅脸上,那真是事半功倍。 慧贵妃收起这些想法,对身后的宫女道:“去叫个太医来。” 她吩咐完,见太后没有反对,心知自己是做对了。 “太子!” 太后重重的叫了声,自太子听到太后的呵止声后,心就在打颤,腿也一直发抖,太后这一声叫唤,直接让反应过来的他吓得一个哆嗦跪在了地上。 “皇皇祖母。” 太子的声音也是哆嗦的,舌头就和打卷似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太后见他这个样子,眉头更是拧了拧,一贯情绪不外露的她,擅察言观色之人都能从她的脸上瞧出不喜来。 一直跟随着太子的太监,早就跪下了,在他的身后,匍匐在地上,整个身体抖如筛糠。 刚刚太子和苏梁浅吵的太凶,他就担心太子动手,心思一直在这两个人上面,并没有注意到其他,他怎么也没想到,太后一行人竟然这么快就到了,太后那一声呵斥,不但让太子晃了神,他也慌了,没及时制止住那一巴掌。 他犯下这样的弥天大祸,就是太后饶他一命,太子和皇后也不会放过他的。 他暗自觉得倒霉,自己伺候的怎么会是这样的主子,这要是皇子就算了,风流就风流些,偏是太子。 太后的神色极是严厉,显然是动了怒了,“亏你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知道哀家是你皇祖母!” 太后一贯从容的声音微尖,太子心肝儿都是颤的,低着头,双手伏地跪着,给自己找借口道:“孙子,孙子想着皇祖母定是喜欢她才会召她入宫,原只是打算和她好好说几句话培养感情,是,是她!” 太子猛地抬头,似急中生智般,手指着苏梁浅。 他慌乱的眼神急切,就好像是不会洑水的人落水,拼命的想要捉住一根浮木求生。 苏梁浅看着瞬间怂的仿佛要哭出来的太子,想到影桐的伤,心中一片冷硬,她真想冲出去,跪到太后的面前,让太后给影桐做主,给她做主,不过护短的她,到底是克制住了这样的冲动。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做还不如不做,这一点,慧贵妃就很聪明。 “是她言辞顶撞,句句激怒于我,皇祖母这个时候怎么会来这里?这就是她的阴谋,你说,你是不是和宫里的谁,联合起来要对付本宫!” 太子说完这句话后,太后的眼尾不由扫向了身后的慧贵妃,慧贵妃不言,太后又看向苏梁浅。 苏梁浅完全无视掉太子的警告,和慧贵妃因为这番话后,一瞬间的慌乱,也不替自己狡辩,咬着嘴唇,就看着太后,红红的眼睛清澈,里面是昭然的气愤,没有半点心虚。 如果这时候,她顺着太子的话,咬慧贵妃一口,作为和太子夺嫡热选四皇子的生母,慧贵妃的罪名会更大,甚至会影响四皇子,她作为内定的太子妃,这不是不可能。 慧贵妃自是担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担心着急。 不过,她压根就没想成为太子妃,更不想帮着太子。 比起慧贵妃和四皇子来说,皇后和太子,简直不要讨厌太多。 苏梁浅见太后似是有意偏袒太子,她既设了这个局,自是不会让这件事就这样轻轻揭过去,之前就算了,现在太子为了脱罪攀咬她,往她身上泼脏水,她忍无可忍,站出来是水到渠成。 苏梁浅站了起来,走到太后面前,她先是仰着头,用那双红红的泪汪汪的眼睛看向太后,她看出了太后的权衡迟疑,随后低垂下了脑袋,匍匐在地上,“浅儿不想因自己让太子铸成大错,求太后让浅儿出宫。” 苏梁浅言辞慷慨,甘为大局,委屈求全。 太子不知道太后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们的争执对话,她又听了多少,苏梁浅心里却是有数的。 她想让太后听到的,太后应该七七八八都听到了,他们争吵所为何事,太后心知肚明,太后对太子本就有气,太子不认错,还将责任归咎到她身上,她有错吗?没有! 虽然这是她设下的局没错,但太后不知道啊,所以她一点错都没有。 太后但凡对她有那么几分怜爱之心,都不会就这样了却这件事。 “刚刚你与浅儿的争吵,哀家都听到了,事已至此,太子你居然还意图糊弄哀家为自己脱罪,你当哀家是傻的不成?来人啊,将太子送到皇帝那里,将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皇帝,让皇帝来处置!” 太子惧怕太后,但他最怕的还是庆帝,因为苏倾楣的事,皇帝上次已经狠狠的将他训斥了一顿,气的用奏折扔他,这才过去没多久,要让庆帝知道他不思悔改还变本加厉,太子单想想就觉得屁股疼。 打板子还是小事,太子甚至担心,自己的太子之位会被废黜。 太子心一慌,起身就抱住了太后的大腿痛哭,“皇祖母恕罪,孙儿知错了,孙儿再也不敢了,求求您,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父皇,不要让父皇知道啊!” 太后怒其不争,“你还知道怕!” 苏梁浅看着太子那没出息的窝囊样,简直想狠狠的讥笑一番,这事,被慧贵妃撞破,皇帝可能会知道吗?而且,作为储君,他这个样子,只会让太后更加不喜。 太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请求太后开恩,太后无动于衷,“太子是自己去皇帝那里,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请罪,还是要哀家命人将你绑去?” 若是自己去皇帝那里认罪,皇帝说不定还会将这事掩饰过去,但要被太后的人绑着送去的话,那必然会传的人尽皆知,皇帝想轻罚都不能。 虽然两个,太子都不想选择,但权衡利弊后,两项权重取其轻,太子还是决定自己去请罪。 就在太子已经做出决定的时候,皇后赶到。 孟君送昭檬公主到毓鎏宫后,和皇后打了个照面,请了安就回来了。 她一走,昭檬公主就将太子找苏梁浅的事,言简意赅的告诉了皇后,皇后想到自己在苏梁浅手上吃了亏,唯恐太子出什么事,心急火燎的就赶过来了。 情况紧急,她暂时也顾不得仪态了,一路都是快走小跑,很快就追上了孟君,在快到凉亭这边的时候,远远的瞧见太后和慧贵妃的声音,心道了声不好,加快步伐抢在孟君的前面就冲进来了。 太子看到疾驰而来的皇后,就好像看到救星,眼睛亮了亮,急切的叫了声,“母后!” 昭檬公主在和皇后提起太子找苏梁浅的事情时,将这个中的缘由也说了,皇后看到太子脸上还残留着的泪痕,还有影桐脸上的伤,心咯噔一下,就知道情况不妙。 “母后,太子可是又犯什么错了?” 皇后故作镇定,看着太后问道。 皇后问这话的时候,往苏梁浅的方向,剜了一眼。 刚在地上跪着的苏梁浅已经被太后扶起来了,就站在太后身侧,皇后心中恼火,尤其慧贵妃也在这里,皇后更是满心怒火,她无处发泄,又忍不住,那一眼,几乎根本就不受她的理智意识控制。 太后没有点明,往苏梁浅的一侧挪了挪位置,皇后见状,意识到刚刚自己所为,是被太后发现了,心中懊悔的同时,对苏梁浅也更加不满,觉得她就是个扫把星! 苏梁浅往太后的方向瑟缩了一下,几乎就贴在了她的身上,她躲在太后的身后,就探出个脑袋,往皇后的方向,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 皇后看着,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大叫了声,“苏梁浅!” 太后拧着的眉头在瞬间打结,脸整个都沉了下来,“在哀家面前对哀家请进宫的人大呼小叫,你当哀家是死的吗?” 皇后那一声呵斥后,就已经后悔了,听了太后的训斥,吓得跪在了地上,“儿臣不敢,是” 皇后这次是吸取经验教训了,低着头,抿着嘴,没将刚刚苏梁浅对她做鬼脸的事情说出来。 她很清楚,说出来了,太后也不会相信,还会觉得她是因为对苏梁浅意见过大,搬弄是非,生生吃下这哑巴亏。 “太子正是因为有你这样的母后才会如此,你想知道发生什么,自己去问他,你既然来了,就与他同去皇帝那里请罪!” 皇后这才知道太后的惩罚,脸色苍白,整个人都是乱的,抬头就要向太后求情,她看太后的时候,眼睛也瞟向了苏梁浅,带着警告威胁性质的求助,苏梁浅收回探出的脑袋,根本就不看她,气的皇后咬碎了一口的白牙,恨不得将苏梁浅撕碎了。 “今日的事情,谁也不许乱说,要哀家知道谁嚼舌根乱传” 太后没有将话说全,但个中警告,让人不寒而栗。 太后叮嘱完,握住苏梁浅的手,转身回慈安宫。 出了凉亭,太后看着慧贵妃道:“你先回去,孙媳妇儿留下。” 慧贵妃对太后的决定,没有任何置喙,道了声是,在原地,恭送太后离开。 太后刚走,慧贵妃的脸上,就绽放出了笑容,意气风发的,春桃嬷嬷却觉得事情没闹大,一脸惋惜。 慧贵妃转身,就见春桃嬷嬷惋惜的模样,她知春桃嬷嬷心中所想,脸上的笑意却不减,太后不让人嚼舌根,为的是皇室的颜面,并非维护太子。 她喜欢看重苏梁浅,太子今日这番举动,在让太后对太子更加不满的同时,必定也会同时审视这段婚事,皇上也是。 一旦太子和苏梁浅的婚事告吹,她就可以想办法让她的枭然顺其自然的顶替,这于枭然的大业而言,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皇后不喜欢苏梁浅,慧贵妃却很希望自己的儿子有这样的贤内助。 而且,是否废立太子,不是宫里那些议论的小太监小宫女决定的,她最想他们知道的那几个人知道就可以了,皇帝还年轻,太子越来越浑,等他对太子攒够了失望,自然会废黜太子另立。 慧贵妃看着春桃嬷嬷,小声命令道:“你去查查,看看给你报信的那个小宫女,是谁的人。” “奴婢看那小宫女面生的很,恐怕不好查。” 春桃嬷嬷走至慧贵妃身侧,恭敬说道。 “那也给我查!” 慧贵妃神色坚定,看着凑近的春桃嬷嬷道:“这苏家大小姐,应当不愿意嫁给太子。” 慧贵妃声音很轻,这意思也极隐晦,春桃嬷嬷却听懂了,慧贵妃怀疑,那是苏梁浅的人,只是,这怎么可能呢?苏梁浅才回来京城多久?她怎么有那个能力,就在皇宫安插自己的人? 慧贵妃这边,是春风得意,意气风发,尚且还在凉亭的皇后,却是六月寒雪般,太后刚走,没了解事情经过的她,就对跟随太子的太监,大发了一顿脾气,等情绪稍稍平复后,冷着脸,严肃的对太子道:“现在你将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本宫!” 太子想到等会还要面对皇帝,头皮都是发麻的,脑子里都是团浆糊,哪里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你必须告诉本宫,不然的话,皇上面前,母后也帮不了你!” 皇后的神色凝重,给人的感觉,就是事态严重,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苏梁浅那个贱人!” 太子咒骂了声,气的连着跺脚,然后将自己还记得的事,告诉了皇后,却是趋利避害的,饶是如此,皇后的神色依旧变的更加难看了。 “你仔细想想,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太子哪里愿意去想,直接不爽的回道:“没了,明明是她没有容人之量,皇祖母却大惊小怪,到底谁才是她的亲孙子!” 皇后见太子这时候只是怕皇上问罪,却依旧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对他也气的很,“什么叫没有容人之量,我看她说的一点不错,苏倾楣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你若是在你父皇面前说这样的混账话,谁都保不住你的太子之位!” 皇后这边威胁警告了太子一番,随后又问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你来补充,太子还说了什么?” 那小太监抵在地上的头,又低了低。 “你不要有任何忌讳,将事情交代清楚,本宫定不会亏待你和你的家人!” 皇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温和。 那太监迟疑了片刻,眼中是沉沉的死气,随后就着太子之前交代的,又将事情重复了一遍,他倒是没有避讳,将自己记得的太子和苏梁浅说的对话全部都告诉了皇后,包括太子一些大逆不道的言辞。 “胡言乱语,本宫何时说了那样的话?” 太子听的心虚,怒斥地上的太监,皇后心急如焚,一颗心就好像在火上烤,冷着脸对太子道:“你给本宫闭嘴!” 她随后又看向地上的小太监,“你是说苏梁浅没有任何不妥?” 那小太监点了点头。 苏梁浅说的那些话,大义凛然,或许皇后看着有些大不敬,但在太后和皇上眼里,非但没错,还要褒奖,他们但凡说苏梁浅一个字不好,那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皇后听着太监的复述,怀疑苏梁浅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太后等人要过来。 “太后等人是什么时候到的?” 皇后皱着眉沉思了片刻,看着地上跪着的小太监,继续问道。 “奴奴才也不不知道。” 皇后又气又急,坐都坐不住,在凉亭里面团团转,太子被转的头晕,小心问道:“母后可想好等会在父皇面前怎么说了?” 皇后恶狠狠的剜了太子一眼,“朝春宴后,本宫是怎么和你说的,你是猪脑子吗?” 皇后到底没忍住,狠狠的斥责了太子一番,太子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心虚的不敢反驳。 皇后见太子那样子,对他的心软了下来,愤然道:“苏梁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吃里扒外!” 本来,她要顺着太子的话,攀咬慧贵妃,不但太子可以免于责难,还能拖慧贵妃和四皇子下水,这样好的机会啊,皇后那个气的,都想要将苏梁浅叫到面前,将她撕了。 另外一边,苏梁浅跟着太后,直接回了慈安宫。 “浅儿给太后添乱了。” 苏梁浅跪在已经坐在凤榻的太后面前,将脑袋跪的很低,“太后,浅儿收拾收拾东西,下午就回府。” 苏梁浅抬头看着太后,含泪的眼眸澄澈,眸光坚决。 安嬷嬷上前扶苏梁浅,苏梁浅执拗的不肯起来,太后起身,亲自将她扶了起来,“哀家知道你是个护短的,你这是怪哀家,没为你的丫鬟讨回公道?” 太后慈爱的声音很软,听的站在一旁一头雾水的孟君更是发懵。 她至今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苏梁浅不住摇头,认真又真诚,“我没有,浅儿真的是不想给太后添乱,也不想再生事端!” 太后听到事端二字,眉心又拧起,那双严厉的凤眸,划过冰冷之色,藏着嫌恶,也不知是想起了谁。 一旁的安嬷嬷忙道:“怎么会是添乱,苏小姐不知道,您来的这两天,太后有多高兴,奴婢瞧着太后脸上的笑,都觉得欢喜,而且您的丫鬟现在还受了伤,这个样子出宫,必定会招致闲言碎语,对您不好。” 安嬷嬷话说到最后,俨然就是一副为苏梁浅考虑的样子。 太后赞同的点了点头,“安嬷嬷说的很有道理,就是要走,也再过几日的,你安心在宫中住下,你是哀家请来的客人,哀家倒是要看看,谁敢再不知死活,找你的麻烦!” 苏梁浅进宫是有事,现在事情一半都没完成,她自然不可能这时候离开。 今次的事情,是存着端倪的,她很清楚,在太后查明所谓的真相前,她也是不会让她离开的。 太后既然都说这样的话,苏梁浅也不再坚持,顺着太后的话乖巧应是。 “刚刚吓到了吧,你去看看的丫鬟怎么样了。” 苏梁浅看了眼还站在一侧的孟君,知道太后是有话要问她,苏梁浅又道了声是,低眉顺眼,模样乖巧,躬身退下。 苏梁浅一离开,太后脸上挂着的慈爱便沉了沉,屋子里不相干的太监宫女也被她打发着退下,孟君见她就只留了自己,紧张的整个人都是绷着的。 太后看出她的害怕,声音轻柔了些,慈爱道:“老五媳妇,哀家就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不必如此紧张。” 被点名的孟君站了出来,道了声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哀家不是让你和公主陪着浅丫头的吗?你和昭檬去哪里了?” 孟君咽了咽口水,努力不让自己结巴,回道:“昭檬公公主她,她” 孟君她了半天,也没能继续。 尚在的安嬷嬷走到她身侧,拍了拍她的肩膀,半蹲着和蔼道:“王妃不急,想清楚了,慢慢说,太后就只是想了解事情的经过,并无怪罪你之意。” 孟君眨巴着眼看了安嬷嬷一眼,安嬷嬷见她看自己,笑的更慈爱了。 孟君直觉得是出事了,她虽然胆小,但之所以如此害怕,主要还是担心自己给五皇子惹祸,她想了想,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苏梁浅也没有受伤,事态不至于那般严重,自我安慰了一番,紧张的心情缓了缓。 “妾身,还有公主苏妹妹原是打算去御花园逛逛的,因天气太热,便找了一处地方落脚休息,我们正聊天的时候,有个宫女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和公主说了几句话,公主就出去了,哦,妾身记得,那宫女说完后,公主当时的脸色有些难看。” “可知道那宫女说了什么?” 孟君看着太后摇了摇头,“那宫女是凑到公主耳边说的话,声音又轻,我和苏妹妹都没听到,我,妾身当时以为是有什么急事了,加之与苏妹妹投缘,想单独和她说话,就让公主先去忙,不用管我和苏妹妹。公主离开了一会,回来的时候,脸色更难看了,说肚子不舒服,我,不是,妾身就让宫女送她回去休息,再找个御医,但是公主说她怕,非要我陪着,还,还让苏妹妹在那里等我回来,苏妹妹担心公主出事,让我送公主回皇后的宫殿,说会在那里等我。” 孟君一会我,一会妾身,声音有些发颤。 “我送公主回毓鎏宫后,刚好皇后娘娘也在,妾身担心苏妹妹一个人,向皇后娘娘请了安就回去了,半路上,就见皇后心急火燎的赶来,接接下来的事情,皇祖母就知知道了。” 孟君说完,抬头偷偷看了太后一眼,见她没说完,补充道:“妾身知道的就这些了。” 太后点了点头,“哀家知道了,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害怕,今日的事,你不准对外人说起,听到了吗?” 孟君看着抬头,不住点头。 “好了,你下去吧。” 太后摆了摆手,孟君见状,如蒙大赦,从地上站了起来,逃也似的离开。 “这五王妃,胆子也太小了些,难怪慧贵妃不喜。” 安嬷嬷看着孟君离开的背影,叹息道。 “她是和老五过一辈子,又不是惠妃,能管得住老五就行,你去将昭檬找来,哀家有事要问她。” 太后刚吩咐下去,外面就有宫人跑了进来,说昭檬公主求见。 “传她进来!” 昭檬公主刚入殿,就在太后面前跪下,正是苏梁浅之前跪着的位置,“孙女儿向皇祖母请罪。” 昭檬公主头抵地,太后却没有像之前对待苏梁浅那样,将她扶了起来,而是问道:“那你说说,自己做错了什么?” 昭檬公主抬起头来,看着太后,脸上有惶恐,却无太多的慌乱。 她在答应太子帮她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同时也想好了应对之策。 “刚刚在御花园发生的事,孙女儿都听说了。” 昭檬公主称病离开后,哪里能放心,一直都让人盯着苏梁浅那边的情况,听说太后和慧贵妃都去了,就知道情况不妙,在得知太后已经回宫的第一时间,就来慈安宫请罪了。 “你消息倒是灵通,动作也快。” 太后意味深长,饶是一直在她身边长大,经她教导的昭檬公主,也难辨其情绪,越是如此,昭檬公主越是明白,太后怕是动气了。 昭檬公主努力克制住内心的不安,继续解释道:“孙女明知此事不妥,但还是听信了太子皇兄的片面之词,称病将五皇嫂骗走,留苏妹妹一个人在那里,只是皇兄到底做了何事,让皇祖母如此生气?” 昭檬公主故作不知请罪的时候,太后一直就盯着她,见她话说完,直视着她,声音微扬了扬,问道:“你不知道?” 昭檬公主瞪大着眼睛看向太后,“皇兄和我说,上次朝春宴,他对苏妹妹有些唐突不敬,想向她赔罪。昭檬想着,苏妹妹将来是要做我皇嫂的,趁此机会将话说清,不要有什么误会才好,就答应了,但回去后,昭檬越想此事越觉得不安,担心出什么事,就将事情告诉了母后,让她赶过去,若是无事自然是好,有事的话,也能阻止皇兄,都是昭檬的错。” 昭檬公主头抵地,诚惶诚恐。 “你可知太子和浅儿说的是什么?” 昭檬公主抬头,看向太后。 “他威胁浅儿,让她将苏家二小姐接进宫。” “什么!” 昭檬公主看着太后的瞳孔骤然张缩,惊呼了声,咬着嘴唇,不敢相信。 “苏家二小姐,那不是七皇兄的侧妃?自朝春宴的事情后,母后耳提面命,让皇兄死心,我也劝过几次,皇兄在我们面前都是答应了我们的,他怎么?” 昭檬公主又惊又气,神色羞愧,语速也有些急,“皇兄再三保证,只是和苏妹妹说几句话,皇祖母喜欢苏妹妹,孙女儿也觉得和她投缘,便想着,是孙女的错,求皇祖母责罚!” 昭檬说完,手撑地,头再次叩在地上,声音之重,都能听到声响。 太后手拍案桌站了起来,“哀家让你照顾好浅儿,你明知太子行事,也觉得不妥,为什么还要帮他?你就是这样照顾哀家的贵客的?” 太后的声词严厉,透着极尽的不满。 将头埋的很低几乎贴着地面的昭檬公主,抿着嘴唇,眉头紧蹙,她知道太后喜欢苏梁浅,却不知道,竟如此维护。 昭檬公主心中越发不安,她现在想要知道的是,太后说的有关太子的这件事,是她自己亲耳听到的,还是苏梁浅告的状。 若是前者,母后估计更加头疼,若是后者,那苏梁浅在太后心目当中的地位,她还需得重新掂量。 “昭儿惶恐,是昭儿的错,昭儿以为” 太后冷声打断她的话,“不管你是出于什么考虑,你自是都有错的!谁说浅儿一定是太子妃了?你不要太过武断,坏了她的名声!她就是太子妃,谁说她一定嫁的是你兄长?你母后挑三拣四的埋怨,依哀家看,现在的太子,根本就配不上她!” 昭檬公主心中一震,跪着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虽然她也觉得太子这样的德行,是不可能登上那个位置的,虽有皇后奔走,但皇后的能力和手段,实在一般,极其有限,有些时候还是减分项。 就像现在。 太后又说了些震慑的话,良久,昭檬公主抬头,她白皙的额头,直接就有了青紫的淤痕,看着太后道:“皇祖母的话,孙女儿都记住了,此事错在我,苏妹妹在哪里?我要亲自向她赔罪!” 太后看着昭檬公主头上的淤青,到底是自己带着大的,心头不自觉的就起了几分怜惜,太后没再说些什么,只严厉道:“浅丫头还要在宫中呆几日,不能没人陪,你好好与浅丫头说清楚,她若是原谅,哀家就不罚你了。” 太后目送着昭檬公主起身离开,对一直静静站在身侧的安嬷嬷道:“浅儿身边不是有两个丫鬟,你去打探一下,那个小小的但是很激灵的丫鬟,出事的时候在哪里。” 第二百一十九章:叶安阳进宫 一直到离开太后的视线,昭檬公主才长吐了口气,但不安的心,还是悬着的,并没有放下。 昭檬公主不傻,再加上她对太后又有所了解,她心里清楚,太后刚刚的话,并不单单只是说给她听的,更多的是,是想通过她的口告诉皇后,这是她对皇后的提点,甚至是警告。 皇后对苏梁浅不满,而太后,因为皇后的这种不满生出了更大的不满。 昭檬公主猜测,肯定是今天她让皇后去制止这件事的时候,皇后没能制止成功,还和苏梁浅有所冲突,让太后发现了她的这种明显的不满。 昭檬公主有些后悔,早知道,她就不让皇后过去,将她卷入这次的事情了,但显然,后悔也来不及了。 昭檬公主在原地站了片刻,很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情绪,朝苏梁浅的住处走去,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取得苏梁浅的谅解。 昭檬公主作为庆帝唯一的嫡女,又在太后身边长大,可以说是最最尊贵受宠的公主,她聪慧,也高傲,配得上天之娇女,但现在,却要讨好一个从三品官员的女儿,请求她的谅解,并且刚刚,她还因为她被太后斥责了,昭檬公主的内心,也是极其不快的。 不过,想到苏梁浅的聪慧和手段,还有王家的态度,昭檬公主很快将这口气咽了回去。 比起将个人喜好和恩怨摆在很前面位置的皇后和太子,昭檬公主,更加的能屈能伸。 苏梁浅从太后处离开后,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到了影桐的住处。 秋灵已经回来了,就站在床边,她的身侧,还有刚到没多久的太医。 “无甚大碍,休息几日就好了。” 苏梁浅是太后请来的客人,而现在,她随身的丫鬟受了伤,太后都给传了太医,可见喜欢重视,宫中的太医,最擅看人下碟,自是不敢有所怠慢了。 “我这有外敷的药,每日早中晚涂抹三次,两三日就好,苏小姐放心,不会留疤。” 苏梁浅点了点头,秋灵上前,递了个沉甸甸的荷包,太医怎么都不肯收不敢收,留了药,提着箱子,慌忙就离开了。 他这一走,苏梁浅很快就走到影桐的床边坐下,她伸手去碰影桐脸上的伤,影桐看着她心疼又愧疚的样子,身子坐的更直,“小姐,一点小伤,我没事。” 影桐收起方才在太医面前痛苦的模样,说话的时候,扯到了伤口,眉都不动一下的。 “下次不许再犯傻了。” 苏梁浅很清楚影桐的身手,就太子那样的废材,秋灵若是不想被他伤到,他都别想碰一个手指头,更何况是影桐。 影桐就是故意的,她这是想让太后看到,对太子更加愤怒,苏梁浅甚至觉得,影桐或许可能还用了手段,让自己的伤势更严重些。 苏梁浅缩回手,秋灵拿了太医留下的药走过来,苏梁浅让她将东西给自己,要给影桐上药,影桐不同意,但拗不过苏梁浅,妥协了。 秋灵看到影桐脸上的伤,倒是没什么反应,因为她很清楚,这对影桐来说,真的就只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小伤,当然,对她来说,亦是如此。 “影桐姐姐怎么会受伤?太子是不是想要对小姐动手?” 太子要动手打苏梁浅,这是最让秋灵不能接受的。 “好色就算了,居然还和老爷一样暴戾,分明是有暴力倾向,他是眼瞎吗?我们小姐这样漂亮,他居然也下得去手!” 苏梁浅觉得,秋灵下一句,很有可能就是谢云弈。 果不其然,苏梁浅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就听到她道:“我们公子,小姐的手指头都舍不得碰一下,唯恐小姐受伤,就这种人,给我家公子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秋灵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在慈安宫说这种话显然极是不妥,苏梁浅也奇怪,自己没在秋灵可能提起谢云弈的第一时间制止。 “好了,隔墙有耳!” 苏梁浅看了秋灵一眼,示意她适可而止,不要再说。 秋灵闭了嘴,她看着影桐脸上的伤,一开始还是极其气愤的,随后想到苏梁浅本来就有和太子退婚的打算,现在太子竟然对她动了手,苏梁浅心里对他肯定更没想法了,瞬间又觉得影桐这伤值了。 “事有蹊跷,太后可能还会查你。” 苏梁浅看着就坐在自己身侧的秋灵道。 秋灵娇小的身子往她的方向靠了靠,眨巴着眼,小声道:“小姐放心,我用的是公子的人,就算太后查,也查不到小姐身上。对了,我刚借口上厕所的时候,有人告诉我,郡主进宫了。” 苏梁浅点点头,叶安阳进宫,却没来向太后请安,可见鬼祟。 苏梁浅清澈的眼眸,划过心疼,随后又变的坚决。 苏梁浅动作小心,给影桐上好了药,她将盒子盖上,放到了影桐的床头边,“刚刚太医的叮嘱听到了吗?记得要按时涂抹。” 苏梁浅这边刚叮嘱完,回完太后话的孟君就来了,孟君看着就坐在床边的苏梁浅,直奔她而去。 她的脸色苍白,眼神略带了几分惶恐不安,像是刚受了惊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我就走了那么一小会,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太子?太子找你麻烦了是不是?苏妹妹,你没事吧?” 太子好色,朝中的官员都无所不知,更不要说是皇室的人了。 孟君对苏梁浅的担心,溢于言表,话说到最后,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似要检查,苏梁浅挣开她的手,微笑摇头,“我没事。” “是不是太子要对你动手?你丫鬟是因为你才受的伤?太子既然好色,就该怜香惜玉才是,怎么还动手打人呢?苏妹妹,这种动辄动手打女人的男人可不能嫁,不然一辈子就毁了!” 孟君说的这些,秋灵和影桐还是很乐意听的,但对她下面说的话,就不是那么喜欢了。 “四皇兄就不会这样,母妃和母后也不同,她喜欢你,对你很满意,几次在我面前夸赞你呢。” 秋灵一听四皇子,脑海里很快浮现出一抹高大贵气的身影,确实样样都甩太子几条街,秋灵一下机敏了起来,还不待她开口呢,苏梁浅就已经先张嘴了,“我现在不想说这些。” 苏梁浅认真的神色透着厌倦,孟君见她的样子似是不喜,很快道:“我,我就是随口说说的,我也很喜欢你,你” 孟君如此着急解释,其实反而心虚,事实上,她就是心虚,慧贵妃中意苏梁浅,在今天带她来慈安宫请安前,让她在和苏梁浅交好的同时,试探其心意。 这刚好也和孟君所想,在孟君看来,持重的夜枭然比自家夫君不知道好多少倍,比太子和苏梁浅也更加般配。 “我知道。” 苏梁浅笑的温和,没有半点生气,孟君心里更加愧疚了几分。 “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梁浅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什么事,你别问了,知道了太多反而不好。” 孟君木讷的点点头,再不敢在苏梁浅面前提夜枭然的事。 两人离开,到了太后给苏梁浅安排的屋子,秋灵则在屋子里陪影桐。 “影桐姐姐,这个仇,我早晚给你报了。” 秋灵是觉得,这伤对影桐来说就是小伤,但越看,她还是越觉得气恼。 太子那个瞎了眼的,竟然敢对她家小姐下这样的毒手。 “不用生事,太子已经倒霉了。” 秋灵咬着牙,随后又笑了,“影桐姐姐,你这伤也是值得的,小姐最讨厌的就是随便动手的人,像老爷,还是父亲呢,了解都不喜欢,更不要说太子了,她肯定会尽快退了和太子的婚事,到时候就能光明正大的和公子在一起了。” 影桐嗯了声,扯着的嘴角,有了笑。 她也是这样想的。 两人说笑了会,就有人来找秋灵,秋灵一下就收住了脸上的笑,机敏道:“肯定是太后来试探我了,我去了啊。” 另外一边,苏梁浅和孟君离开,两人还没说几句话呢,昭檬公主就来了,苏梁浅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会到,第一眼就发现了她额头的伤,心中了然。 “苏妹妹,我是来向你赔罪的。” 昭檬公主站在门外,并没有直接进屋,她看着屋子里和孟君坐在一起的苏梁浅,眉眼含着愧疚,一副诚心认错的样子。 孟君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不傻,公主将她骗走给太子创造机会,这是很明显的,只要有脑子,都能想得到。 孟君和苏梁浅一样,都是爱憎分明的,她喜欢苏梁浅,不喜欢太子,昭檬公主帮着太子对付苏梁浅,还将她也拖下了水,孟君心里自然不喜,不过昭檬毕竟是公主,还是嫡公主,孟君也不敢表露的太过明显。 她就绷着脸,看向苏梁浅,见苏梁浅脸上已经有了笑,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对昭檬公主道:“公主有事进来说,在外面站着做什么。” 昭檬公主这才抬脚进屋。 “还有五皇嫂,我先前是假装不舒服,你” 孟君是个心善心软且怜香惜玉之人,她是有些生昭檬公主的气,但也没那么生气,见昭檬公主愁着脸,纡尊降贵向她道歉,就是有脾气也没有了。 “算了算了。” 孟君觉得,昭檬公主也不是傻瓜,肯定是不愿意自己让太后不高兴的,她想到她在听到小宫女话时的脸色,料想她肯定不是心甘情愿的,要么就是被太子威胁,要么就是被太子骗了。 “谢皇嫂不与我计较。” 昭檬公主一脸感激,这边他们二人刚达成和解,昭檬公主正想着如何让孟君离开,单独和苏梁浅将事情解释清楚,得到她的原谅向太后交差,就有太监来了,说是皇上召孟君去御书房。 “皇上召我去御书房?” 孟君惊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都是发颤的。 “皇皇上,不是,我是说父皇召我去御书房做什么?” 五皇子怕庆帝,也时不时在孟君面前提起庆帝的严厉,而且作为有众生杀伐大权的帝王,本就有震慑人的威严,虽然孟君和庆帝接触的几次,庆帝都挺温和的,很好说话的样子,但孟君还是怕自己这个掌控了至尊皇权的公爹。 尤其,她才刚被太后审问,孟君心里就更怕了。 孟君心里郁闷坏了,慧贵妃召她进宫干嘛,不进宫什么事都不会有。 她和皇宫这个地方就是不对盘,她再也不要入宫了。 苏梁浅乍听到说庆帝召孟君前去,也是吃了一惊,他这个时候召她前去,无非就是她和太子的事,但这与孟君有什么关系? 苏梁浅看着脸色变的更加苍白的孟君,心思转的很快,肯定是皇后和太子那边为了将慧贵妃也牵扯进来,往孟君的身上扣了什么罪名。 苏梁浅看着明显慌乱的孟君,再想到五皇子口中的五王妃,多少也猜出了孟君的脾性,她看似大胆,其实也胆小,极怕惹是非。 也是,有五皇子那样的夫君,自然是谨小慎微,不想惹事,好好过一辈子的。 苏梁浅想到的,了解事情始末和自己母后兄长脾性的昭檬公主也猜出了几分,脸上的僵笑都维持不住。 “十公主也在,那就一起过去吧。” 传旨公公的这句话,更是证实了昭檬公主的猜测。 苏梁浅料定事情和她有关,但皇帝既说了只让孟君和昭檬公主前去,没点她的名,也就没开口,只对孟君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实话实说,我与公主都能证明你的清白。” 她大概已经猜到了皇后和太子做了什么,但那是没有证据的。 昭檬公主闻言,眉心微跳,看了苏梁浅一眼。 苏梁浅这话分明是警告她不要为了帮太子皇后脱罪捏造虚假事实,不然的话,会将自己也卷进泥潭。 想到自己那不省心的母后和兄长,昭檬公主心生烦躁。 烦躁间,昭檬公主依旧不忘打量审视苏梁浅 她是压根就不想嫁给太子才如此针对,还是想等着皇后太子走上绝境求她再出手?只是,苏梁浅那双明澈的眼眸,除了担忧,根本就看不出其他端倪。 孟君也大概猜出了缘由,拿出之前在太后面前的那一套自我安慰了一番,忍着心里的忐忑,对苏梁浅点了点头,和昭檬公主一同随小太监离开。 这边,孟君和昭檬公主才离开苏梁浅的屋子,太后那边就得到了消息。 太后又在屋子里坐了会,出去亲自打探消息的安嬷嬷回去了,见太后手支着头,愁眉皱着,躬身上前,叫了声,“太后。” 太后抬头,看向安嬷嬷,问道:“如何?” “那个叫秋灵的丫鬟,在公主和五王妃离开后,也走了,说是肚子不舒服,奴婢查证了,确有此事,有两个当时在御花园的宫女,见她捂着肚子,火急火燎的问茅厕。” “没问题?” 太后喃喃着,声音很轻,像是问安嬷嬷,又像是告诉自己。 安嬷嬷嗯了声,点了点头,却见太后的眉头还是锁着,继续道:“加上上次朝春宴,苏小姐这也就是第二次进宫,今天是第二天,她昨天又没出门,昨日还是春桃嬷嬷送她进宫的呢。” 安嬷嬷意识到什么,震了震,“太后的意思是?” 安嬷嬷觉得不可能,随即否认了这个想法,“太后多虑了,苏小姐可是内定的太子妃,且她回京才不足半年,而且,她才多大,怎么可能有那么深的心机?慈安宫距御花园虽不远,但没熟悉的人带着,肯定是会迷路的。” 太后思忖了片刻,随即也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是哀家多思了。” 话虽如此,但太后依旧觉得此事不简单,虽然苏梁浅在她面前,总是很乖顺天真的样子,但太后却不能将她当成普通的十四岁姑娘对待。 她很聪慧,而这种聪慧,是深沉的,深沉到,她都看不清。 这是太后的直觉,多年来,这种直觉,几乎没有出错。 “这次的事情,是巧合了些,奴才听说,太后将公主和五王妃都叫到御书房了。” 太后嗯了声,略有几分忧愁的眉眼,含着讥诮,“你还不知道中宫那位,出了事,势必是要扯着另一个人一起的,太子这次的罪责是逃不了的,哀家严令事情不许外传,只要皇上那边遮掩一旦牵涉到储位之争,这件事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在耍这些小聪明上,从来都厉害的很。” 安嬷嬷看着说话的太后,愣了愣,有些意外。 太后虽对皇后一直都不满,却不会说这样重的话,可见皇后这次对苏梁浅的态度,是将太后惹恼了。 不过,皇后行事确实没有中宫典范,典型的能力手段配不上野心,太子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与她疏于管教的纵容,是有很大关系的。 “说不定真是五王妃一早洞察出异常,在送公主回毓鎏宫的路上,让人给慧贵妃通风报信,将我们引去的呢。” 太后轻笑了声,“她要有那个计谋本事,何至于每次入宫,都被惠妃挑剔训斥,行了,既然哀家已经将这事交给了皇帝,就让他去烦吧,浅丫头呢,她现在哪里?” 安嬷嬷道:“这个时辰,应当是在午休,不过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 “你去看看,若是她还没休息或者睡不着,让她来哀家这边,陪哀家说说话。” 安嬷嬷离开,没一会,就又回来了,失笑着回太后道:“是在休息,听伺候她的宫女说,午膳是用过的,这心,真大,太后真是多虑了。” 太后跟着就笑了声,随后脸又沉了下来。 这种雷打不动的如常,未必就是心大,也可能是深沉。 泰山崩于前,依旧面不改色的深沉,太后想到自己召苏梁浅入宫前了解的那些事,她并不觉得,没有这种可能。 苏梁浅躺在床上,她是睡下了,但并没有睡着。 她倒是不担心御书房那边会发生什么,也不好奇,就是皇帝和太后一样,为了维护皇室的颜面,隐而不发,早晚也会有爆发的那一天。 苏梁浅上辈子和庆帝接触不多,但她不相信,一个好不容易得到江山的人,会将皇位交给像太子那样明显会将祖宗打下的基业毁于一旦的人。 皇帝立夜傅铭这样的人做太子,在他屡屡犯错后迟迟没废,定然有其顾虑,应该是出于朝堂局势的平衡,但太子势必是要为自己犯下的过错付出代价的,这是早晚的事。 王老夫人最擅揣测当今天子的心意,她必然是察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故意将王承辉养废。 苏梁浅比较期待的是昭檬公主回来后发生的事情,她进宫的第一个目的,估计很快就会实现,而第二个,也在进行当中,一切有条不紊,苏梁浅心情甚好。 苏梁浅就在这样的好心情中,进入了梦乡,一点也不担心皇后可能会找她算账的事情。 苏梁浅今日倒是有些贪睡,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 “昭檬公主已经回来了,在外面等着小姐呢。” 苏梁浅刚一睁开眼睛,秋灵就凑到她跟前道。 “等多久了?” 苏梁浅一骨碌坐了起来,秋灵拿来衣裳,伺候她更衣,边回道:“也就一炷香的时间,我说叫醒小姐,她没让呢。” 说后面这句话时,秋灵声音轻了轻,却有些不以为然的讥讽,带着敌意。 对于设计了苏梁浅的人,不管其初衷是什么,在秋灵看来,都是不值得原谅的。 苏梁浅加快动作收拾,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问秋灵道:“冷宫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既然叶安阳是偷摸进来出气的,这个时辰,应该是已经离开了。 秋灵见苏梁浅没问外面站着的昭檬公主,第一时间关心的反而是冷宫的情况,就知道她心里肯定是在意着的,犹豫着没敢说。 她这一犹豫,苏梁浅就知道,情况肯定不怎么好,秋灵怕她担心,忙道:“就是挨了顿打,小姐若是心疼,我让人送药去?” 苏梁浅直接冷声拒绝,“送药去,这打不就白挨了,按计划进行就是,她不敢闹出人命的。” 苏梁浅话说的坚定,一双泛着冷光的眼眸更是坚毅,她的目的,可不是处罚叶安阳。 这边两人简单说了几句,苏梁浅就命人将昭檬公主请了进来。 “妹妹醒了?” 昭檬公主进来,暖橘色的夕阳,照在她那张雍容端庄的脸上,她脸上带着浅笑,只有关切,看不出生气,声音也是温温柔柔亲亲切切的,只有那双眼睛 “可是哪里不舒服?” 这哪里是关心她不舒服,分明是在间接质问她,为什么让她一个人在外面等那么久?是不是假装睡觉,故意怠慢! 不管怎么说,昭檬公主都是公主,轻视她就是轻视天家威严,也就是对太后皇上不满。 苏梁浅看着友好的昭檬公主,心想着,苏倾楣那忍耐力,连昭檬公主都比不上,若萧凭望上辈子真的是被人害死的,有这样的妻子,这辈子应该会幸免于难吧。 苏梁浅心里这样想着,心里残留着的对萧凭望的那点愧疚,也烟消云散。 “不是。” 秋灵机敏,很快接着苏梁浅的话就道:“我家小姐受不得惊吓,经常梦魇,所以若是在府里,小姐要睡得好,就是有人找,奴婢也是不通传的,公主深明大义,奴婢代小姐谢过公主了。”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鬟,难怪苏梁浅会带着她入宫了。 秋灵这话,就是在告诉昭檬公主,她说不需要通传,她也就没通传,责任在她,苏梁浅根本就不知道她来,并非存心怠慢,一点错都没有。 而且,苏梁浅受了惊吓,与她是脱不了干系的。 秋灵一个小丫鬟,这样与公主说话,简直就是大不敬,但她忠心护主,若是传到太后那里,以太后现在对苏梁浅的喜欢,加上愧疚,估计非但不会责怪,还会褒赏,且她还会落得斤斤计较的恶名。 更何况,她来找苏梁浅,可不是兴师问罪的,而是奉太后的命令,前来认错的。 第二百二十章:敞开心扉,苏梁浅如愿 “妹妹可是被太子皇兄吓到了?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妹妹你也不会受到惊吓,就是妹妹你罚我站在外面,也是我该受的。” 苏梁浅抿唇摇了摇头,示意昭檬公主坐下,“是她不懂宫里的规矩,怠慢公主了,该罚的是她才对。” 昭檬公主在苏梁浅手指的位置坐下,见苏梁浅半句原谅她的话都没说,继续解释道:“中午的时候,皇祖母将事情都告诉我了,我,我没想到皇兄会他和我说前次在朝春宴,他觉得自己出言不逊,让你丢脸了不该,现皇祖母又喜欢你,想与你道歉,化干戈为玉帛。” “苏妹妹,不管母后和皇兄对你的态度如何,我心里是喜欢你的,也盼着有个人治治皇兄的脾气,让他行事规矩些,像个太子,也让母后少些烦恼,没曾想,他竟然胆大包天,让你带二小姐入宫。” 昭檬公主说起这些话时,又气又怒,情绪激动,脸都是红的,眼睛也是。 苏梁浅相信,这是昭檬公主最真实的心情,但她事先是不是知道夜向禹的意图,就只有她和太子知道,或许还有皇后。 “这些事,不管我事先知与不知,我都不该帮着让皇兄与你独处,生出这样的事,这都是我的错,还请苏妹妹责罚。” 昭檬公主丝毫不逃避身上的责任。 苏梁浅看着神色诚挚的昭檬公主,事情发生到现在,她半点没乱了分寸,她在答应帮太子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计策。 若她是男儿身被立为太子,皇后应该会省心许多,王家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态度,只是如果那样的话,皇帝却未必会将她立为太子了。 “那我想想,该怎么罚公主呢?” 苏梁浅用手指点了点唇,她似是在认真思索,昭檬公主却吃了一惊,红红的眼圈,生出期盼来。 苏梁浅就在她这样的期盼中,眼睛大亮着笑道:“我想到了,就罚公主姐姐给我倒杯茶吧,我们以茶代酒,干一杯,然后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可好?” 昭檬公主一怔,这算什么惩罚? 是,只是倒杯茶,对许多人来说,根本就不算惩罚,但对心高气傲的昭檬公主来说,这就是。 昭檬公主原想着,自己态度如此诚恳,苏梁浅是个聪明人,定然是不好计较的,她若真的罚了自己,传到太后和皇帝的耳中,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不识大体,昭檬公主还为此窃喜。 不过她随即又觉得不对,苏梁浅是个聪明人,她想到的她不会想不到,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她正觉得不对劲的时候,苏梁浅就放招了。 昭檬公主看着苏梁浅,见她微歪着脑袋,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看不出半点刁难,仿佛是为了不让她为难而想出的办法。 她想让苏梁浅顺着她给的台阶下,苏梁浅却将台阶拆了,递了自己的梯子,昭檬公主却觉得苏梁浅是故意的,自己低估了她。 苏梁浅没说话,依旧含笑看着昭檬公主,她就是故意的,要昭檬公主真心道歉,不耍小聪明,苏梁浅反而会如她所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事情就这样过去,可她偏不,她以为她这样,她就没办法了? 她这人什么都吃,就是不肯吃亏! 当然,苏梁浅此举,也有试探之意。 昭檬公主没有太久的迟疑,很快做出了选择,“苏妹妹这话可当真?” 昭檬公主说着,起身就要给苏梁浅倒茶,苏梁浅给秋灵使了个眼色,秋灵会意,从昭檬公主手中抢过茶壶,苏梁浅抬头,笑看着昭檬公主,琉璃般的眼眸,仿佛装着夜空的银河,璀璨明亮。 “我与公主姐姐开玩笑呢,倒茶这种事就让我的丫鬟来吧,公主只要与我一起喝茶就可以了。” 昭檬公主愣愣的看着苏梁浅的功夫,秋灵已经将茶倒好了,苏梁浅端起其中的一杯茶,递给昭檬公主,“公主,喝了这杯茶,今日的事就别再提了,当然,我也希望,同样的事情,不会有下一次。” 昭檬公主有些木然的从苏梁浅手中接过茶,她恍然意识到,苏梁浅根本就没将自己当成公主,更确切的说,她从未觉得,自己是低她一等的。 她盛着银河的眼眸,那般的明亮,就好像是一面透亮的镜子,所有的一切,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皆可无所遁形。 昭檬公主忽然就觉得,自己刚刚的那些小心思,都没逃过苏梁浅。 昭檬公主喜欢聪明又不谄媚的人,高傲的她,在吃了这样的亏后,反而没了先前对苏梁浅的那些不满,喜欢上了。 她心想着,自己回去后,除了要将太后的意思传达给她的母后,同时还要劝着她,极力撮合太子与苏梁浅的婚事。 “谢妹妹宽宏大量。” 昭檬公主浅笑着,将苏梁浅递给她的茶水喝了,随后自己主动起身,拿了茶壶,给苏梁浅倒水,“我替我母后还有皇兄向苏妹妹道歉。” 苏梁浅将昭檬公主刚斟了一次的茶放在桌上,含笑道:“他们不喜欢我,并非是什么错,公主何须道歉?” 昭檬公主的动作滞住,苏梁浅这话说的是冠冕堂皇,实际根本就不想原谅皇后和太子。 当然,昭檬公主并没有猜错。 “妹妹的性子好,又聪慧,母后和皇兄只是和你接触不多,不知道你的好,多接触几次,他们定然会喜欢上你的。” 苏梁浅脸上是一如之前的浅笑,并不接这话。 她可不要他们的喜欢。 两人达成和解,就好像是某个误会解除了,关系都亲密了许多。 昭檬公主想着与苏梁浅的关系融洽些,苏梁浅也是如此,两人很快聊了起来。 “苏妹妹和家人的关系并不很好,可是从小不在京城长大,家中长辈偏心?” 这个问题,显然是牵扯到个人隐私了,苏梁浅看了昭檬公主一眼,昭檬公主也意识到自己问的有些出格,很快道:“妹妹若是不想回答,可以不” “没什么不好说的。” 苏梁浅截断昭檬公主的话,脸上并无不快,她心里想着的是,自己距离拿下昭檬公主这个目的,似乎近了些。 “我与我父亲还有妹妹继母的那些事,想必公主也早有耳闻,大家都知道的事,没什么不可说的。他们是家中长辈,我理应孝顺不假,但既是长辈,就该有长辈的样子,是人都有原则底线,谁都不能逾越,总不能就因为他们是长辈,是亲人,我就该予求予取,随意处之?我行事,只求问心无愧,对发生的那些事,我不后悔!” 苏梁浅眉目坦荡,昭檬公主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萧家呢?就因为萧家是苏夫人的娘家,你就有意针对迁怒?” 苏梁浅故作不知昭檬公主的心思,轻笑道:“公主姐姐怎么这般气愤?” 昭檬公主意识到不妥,随即皱眉,苏梁浅却没追究,继续道:“明明是萧意珍设计我在前,她只是自食恶果。” 昭檬公主接着苏梁浅的话道:“我也听说了,萧夫人极其宠爱这个女儿,完全惯坏了,另外两位公子也是如此吗?” 终于听到了她想要的问题,苏梁浅面色都是舒缓的,摇了摇头,“萧家的两位公子应当都是不错的,我被封县主后,陛下赏赐的马场,原先是由萧家大公子打理的,是京中许多权贵喜欢的去处,现交到我手上,一切也依旧是井然有序,可见其能力,二公子就更不用说了,年轻有为,是北齐年轻一代里面少有的英才,长相也颇为出众。” 苏梁浅说这些话,完全就是实事求是,但是这样的毫不避讳,在不苏梁浅目的的昭檬公主听来,就是信任与亲近。 昭檬公主听的正在兴头上呢,苏梁浅突然停了,昭檬公主几乎没有犹豫,脱口问道:“还有呢?” 关于昭檬公主喜欢萧凭望一事,苏梁浅是从沈琦善口中得知的,从这短短几次与昭檬公主接触的来看,苏梁浅可以肯定,沈琦善没错。 “还有?” 苏梁浅略微思索了片刻,对面的昭檬公主点头道:“你不是说你与两位公子,尤其是萧家二公子有所接触,依你的观察,他们的人品如何?” 苏梁浅先是愣了片刻,随后眨巴着眼,意味深长的看着昭檬公主笑出了声,“公主可是看上萧二公子了?” 苏梁浅的口气,带了几分调笑,昭檬公主闻言,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中了似的,先是怔住,随机整张脸爆红,就连耳根都是,羞恼道:“你胡说什么?” 苏梁浅笑的更加大声,一副我懂但是不会乱说的样子。 “那公主可要捉点紧了,萧家两位公子都到了婚配的年纪,我听说最近萧夫人近段时间一直都在忙着给他们物色对象的事,还有不少媒婆上门说亲呢。虽然萧大公子是长兄,但没有官爵俸禄,倒是二公子,已经屡次立功,又更受侯爷喜爱,前途无限,很多人都说将来侯爷的位置会传给他,更多的人都是奔着他去的,而且,萧二公子的人品,也是极好的。” 昭檬公主一副心动的样子,问苏梁浅道:“怎么说?” “我大哥的事,公主听说了吗?” 昭檬公主点头,“略有耳闻。” 略有耳闻,就是差不多知道了。 “夫人为了拿银子将他从赌坊赎出来,去萧家大闹了一场,和萧夫人闹的很难看,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伤,我父亲唯恐坏了和萧家的关系,大发雷霆,还是萧二公子及时解的围。萧夫人将我母亲的不少嫁妆都拿回了她娘家,她又不愿意拿银子赔偿,是萧家二公子将自己这些年得来的赏赐拿了出来,还上门向我请罪,替萧夫人和萧家小姐道歉,我祖母和兄长回去,也是他代表萧家相送的,从这些就可以看出,这个人宽宏大量,心思豁达,长得也很周正,一身正气!” 苏梁浅客观评价,昭檬公主看她的神色,却不自觉的染上了敌意,“没想到妹妹还会看相呢。” 苏梁浅嗤的笑了声,“公主姐姐这话忒酸了!” 昭檬公主被戳穿了心思,脸上才稍稍褪去的红潮,一下烧的更厉害,“你句句夸赞” “我又不傻,萧夫人和萧意珍对我都那么大的意见,我与他,没有成为敌人就不错了,而且我又不傻,我很清楚自己的立场和身份。我还以为公主姐姐想听呢,算了,那我就不说了。” 昭檬公主见苏梁浅生出几分不快,心下也觉得自己小心眼,有些愧疚,忙上前讨好,“好了,好妹妹,我错了还不成吗?你继续说,我保证不说刚刚那样的话了。” 昭檬公主一只手搭在苏梁浅的肩上,另外一只手举起做发誓状,一脸小女儿般的娇羞。 昭檬公主那样端庄自持的一个人,她应当也是很喜欢萧凭望的,比她想象的程度要深许多。 苏梁浅不由生出些许的罪恶感,如果这桩婚事成,她一定要想办法让萧凭望断了其他念头,一心一意对公主好。 “我与萧二公子就短暂接触过几次,太深的我就不知道了,他个人应该是很孝顺的,萧夫人和萧家小姐很喜欢我母亲嫁妆里面的几样首饰,他事后给赎回去了几样,作为男子,他应当是孝顺重情且心思细腻的,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是萧夫人和萧家小姐,如果是门第低,或者是不中她们意的儿媳,想必会被挑剔。” 她这辈子是没和萧凭望怎么接触,但是上辈子,两人却曾并肩作战,苏梁浅是觉得萧凭望这人没什么可挑剔的,至于她说的那些问题,对沈琦善来说是问题,对昭檬公主来说却不是。 以昭檬公主的身份,若是嫁给萧凭望,那便是下嫁,她恨不得供养起来巴结,哪里会得罪挑剔? “你不是不喜欢萧家?” 苏梁浅托腮,点头,“我是不喜欢萧家,但我也不喜欢诋毁人,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两人聊的极是投机,一直到太后身边的人请她们前去用膳,两人才停止,外面,天色已经暗沉,琉璃宫灯高悬。 秋灵看着手牵着手出门的苏梁浅和昭檬公主,心里更加佩服膜拜苏梁浅,果然,人都有千面性,只是,她没想到,苏梁浅竟然这么快就如愿拿下了昭檬公主。 太后已经在用膳的地方等着了,看到苏梁浅和昭檬公主手牵着手,面带着笑容进来,先是一怔,脸上随即也有了笑,慈爱的,又极其满意。 “饿了没有?” 几个人依次坐下,苏梁浅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和太后说话,昭檬公主却没有像昨晚那样,只是静静看着,一言不发,偶尔会接几句,气氛比起之前,更加和谐融洽,太后的笑声,就没停过。 三人用完晚膳后,昭檬公主并没有像昨晚那样,直接回去,而是陪着太后苏梁浅又接着聊了会。 太后虽然不知道她们下午发生了什么,不过见昭檬公主和苏梁浅相处融洽,她十分高兴满意,对太子和皇后的不满都少了几分。 照例是苏梁浅送昭檬公主离开,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昭檬公主因对苏梁浅的亲近,话都说了许多。 “苏妹妹的妹妹是什么样的人?我说的是七皇兄的侧妃。” 苏梁浅轻笑,“上次朝春宴,公主不是看到了吗?容貌妍丽,舞艺超群,且她不单单舞跳的好,琴棋书画也都是无一不精,她和萧家一直走的都极近,也安分知礼,她现在这种处境,不该做的事,她是不会冒险做的。” 昭檬公主也听说了不少苏倾楣的事,她问苏梁浅,是想知道她的人品,也想要知道,她私下是不是和太子有来往,不然太子怎么会鬼迷了心窍似的。 她问的隐晦,是准备层层深入的,没想到苏梁浅却直接就洞悉了她的意图,这样的回答,直接叫她意外。 “苏妹妹对萧家不满,是因为苏夫人和你的这个妹妹?” 两人已经走到门口,苏梁浅并没有承认,“我没有对任何人不满,只要他们不做或者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我与他们作对做什么呢?我不喜欢树敌。” 苏梁浅一本正经,昭檬公主却敏锐的察觉出,她与萧家的关系,并非那么简单。 “皇后向公主提选驸马的事情了?都有哪些人选啊?可否说出来,让我羡慕一下?” 苏梁浅这话,有几分打趣,昭檬公主不想说,气恼的跺脚,苏梁浅笑,没有继续追问。 昭檬公主没说,但她的反应,已经告诉她了。 不管皇后心中最最中意的是谁,昭檬公主定然都能说服她,让自己得偿所愿,而且,既然皇后已经有那个意思,昭檬公主又愿意的话,相信要事成的话,不会太过麻烦。 两人走到慈安宫门口,昭檬公主停了下来,侧身面对着苏梁浅看她问道:“你不好奇,下午在御书房发生了什么?” 昭檬公主在打开心扉和苏梁浅聊天的时候,就一直在等她主动问自己,但苏梁浅却始终没有提及,到这会,反而是昭檬公主按捺不住。 苏梁浅笑,那模样是天真的,“好奇啊,但我还知道一个道理,不该好奇的不要好奇,更不要多问。” 苏梁浅目送着昭檬公主离开,转身,秋灵那张娇俏的小脸放大。 秋灵凑到苏梁浅面前,笑着小声的问她道:“公主,你要好奇的话,我可以帮您打听。” 苏梁浅拒绝,“不需要。” 当时的事,庆帝必然屏退了不相干的太监,若是打听,极容易有被发现的风险,虽然秋灵说了,应该就是可以办到的,但苏梁浅不愿意拿谢云弈的人冒险,与其那样,还不如她直接问孟君。 苏梁浅和秋灵说笑打闹,刚到殿中,就被太后的人请了去。 苏梁浅知道,太后在查明了所有的真相后,必然会找她谈一次,苏梁浅早做好了准备。 太后已经回了寝宫。 寝宫内,点着的灯是温柔的橘黄色,太后坐在凤榻上,暖色调的光亮,让她那张威严的脸,有种说不出的慈爱平和。 苏梁浅上前请安,太后招了招手,示意她在自己的身侧坐下,苏梁浅也不推诿,上前坐下,太后牵住了她的手,寒暄了几句,苏梁浅说东说西,就是不提早上在御花园发生的事。 “浅丫头觉得太子如何?” 太后的声音和神色,依旧是慈爱的,却已经是一脸正色,让人不由收了嬉闹的心,苏梁浅收起脸上的笑,微歪着脑袋看向太后。 她没回答,就是那样看着太后,带着疑惑,仿佛是在问,太后怎么会问她这样的问题。 “这里就你我二人,你但说无妨。” 除了太后和苏梁浅,偌大的宫殿,就只还有安嬷嬷,太后信任太后,如自己一般。 “太子是皇上的嫡长子,他的太子之位,也是皇上定的,皇上定有其道理,岂是臣女能置喙的?” 苏梁浅知道,太后问的是太子的为人,不过,太子的为人,还用说吗?当然是荒唐糟糕到极点,这样的实话,现在自然是说不得的,苏梁浅索性就故意曲解太后的意思。 太后盯着苏梁浅看了半晌,苏梁浅就由着她打量,一副不知何事的无辜样,良久,太后长叹了口气,“太子这两次的行事,你也瞧见了,你还愿意嫁给太子吗?” 苏梁浅眼睛睁的更大,心里说着不愿意,面上却不显露。 “这门婚事,是皇上和母亲定下的,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我是很想辅佐督促太子有所改变的,不过我看太子对我极其的不满意,他身份尊贵,我若像今日这样与他硬碰硬,要没有太后庇护,我” 苏梁浅低垂着眼睑,就像个诉说着心事的少女,口气相当诚挚。 “我也不是没人要,不是非要嫁给他,如果太子不能改变对我的看法,那我就只能” 苏梁浅脑袋垂的更低,口气有些落寞,“我不想重蹈我母亲的覆辙,她这辈子太苦了。” 审视看着苏梁浅的太后听她提起沈清,一下变的分外怜惜,她将苏梁浅搂在怀里,有些冲动道:“太子小的时候,也是知书懂礼,并不是这个样子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你,你若是不想嫁给太子,哀家可以做主替你向皇上说情。” 苏梁浅微挑了挑眉,太后这话,向她透露了一个讯息,庆帝目前没有改变这门婚事的打算。 苏梁浅轻轻将太后推开,坐直了身子,面对着她道:“若太子知错能改,此事就暂且作罢,如果他还是对我无意,我定然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退了这门婚事。” 太后的兴致并不很高,与苏梁浅说了几句,就让安嬷嬷送她离开了。 “奴才就说,就是为了和太子的这门婚事,县主也不会和他对着干的,这次的事情,应当就是个巧合。县主如此识大体,处处为的是太子考虑,也顾大局,真不知道太子是怎么想的,依奴婢看,那二小姐连她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让太子爷如此的念念不忘。” 安嬷嬷回来的时候,太后还在院里的位置坐着,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梁浅进宫的这两日,太后开怀是开怀了不少,但忧思好像也更多了些。 “太子是什么德行,嬷嬷还不清楚吗?就他的色心,还需要人家用什么狐媚手段?哀家看那苏倾楣不是不懂规矩的,朝春宴的事情后,皇帝皇后就加强了对太子的监督,太子没那个胆,若真有那种情况发生,皇帝不可能没有察觉,就是太子色胆包天,哀家真是后悔,当初就不该让皇后教导太子!” 安嬷嬷也算是看着太子大的,自然知道他对女子的态度,贪恋美色,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得到了很快就腻,喜新厌旧到极点。 太后的神色,满是懊恼,安嬷嬷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那太子和苏小姐的这门婚事” 安嬷嬷看着太后,小声又小心的问道,太后重重的叹了口气,从凤榻上站了起来,“那是皇上的意思,岂是我说决定就能决定的?圣上还年轻,最不喜欢的就是朝堂结党营私,争权夺势,浅丫头越是聪慧有手段,这门婚事,就越是难退,不过,说不定浅丫头真有那个本事,将太子扳正。” 太子行事混账糊涂,太后心知肚明,想管也无可奈何,屡次失望一点点积攒,到现在已经是失望透顶,不再心存希望,但苏梁浅让她看到了希望,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太后自然是盼望着他能走上正途,但若是如此,于苏梁浅来说,却是布满了艰难荆棘且危险重重。 太后不忍心,所以虽然心疼苏梁浅,苏梁浅拒绝她到皇帝面前说这件事,她反而松了口气。 “皇上对太子的惩罚也太轻了些,苏小姐若是知道” 皇上对当事的几个人都交代了,此事不许外传,且就罚了太子禁闭,这种惩罚,对太子来说,简直就是挠痒痒。 “浅丫头这性子,我也担心啊。” 秋灵就侯在太后的寝宫门口,看到苏梁浅出来,迎了上去,回到房间的时候,影桐也在。 “太后和小姐说什么呢?” 秋灵问的笑声。 她知道,苏梁浅行事,向来有自己的计划,说了会和太子退婚就会退,但她迫切的想要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苏梁浅挑眉看了她一眼,秋灵继续问道:“和太子有关?” 苏梁浅对秋灵影桐可谓是推心置腹,并未隐瞒,点头很是小声道:“和婚事有关,时机还没到。” 她要表现出视和太子的这门婚事如累赘,太后定然会生出疑窦,而且太后说是帮她解除婚事,却在此之前帮着太子说一大堆好话,可见她心里其实并不想,而且庆帝也打算将她嫁给太子,她这时候提出来,非但不能解除婚约,反而有可能打草惊蛇。 “我自有打算,你放心,不会对你家公子食言的。” 秋灵本来还忧心忡忡的,听了苏梁浅的保证,一下就笑了,眼睛都变的明亮起来。 苏梁浅看着秋灵,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至今还没有任何有关太子的消息传来,看样子,庆帝对他的惩罚,比想象的还要轻,这也说明,庆帝不想废黜太子,想利用他牵住稳定朝堂局势的心,比想象的要坚定坚决。 第二百二十一章:不知悔改的皇后和太子 皇后从御书房离开后,直接就回了毓鎏宫。 皇上对太子的责罚虽然不重,但却将皇后和太子狠狠的责骂了一番,天子之怒,让心虚的两人是胆战心惊,离开御书房的时候,走路的腿都是发软打颤的,若没人扶着,根本就站不住。 不过,皇后和太子都是忘性大的人,两人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很快将先前在御书房的恐惧,忘的七七八八。 皇后想到慧贵妃大失所望,心头更是痛快舒畅,只觉得老天都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更觉得太子是天之所向。 昭檬公主再看到皇后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意气和昂扬斗志。 昭檬公主和皇后太子在御书房外就分开了,当时皇后和太子面无人色,浑身发软发抖,她还以为自己看到的会是唉声叹气愁云惨淡的皇后,乍见皇后恢复了士气,还有些发懵。 “母后?” 昭檬公主有些愣愣的盯着皇后,问道:“可是有什么喜事?” 昭檬公主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事,能让皇后如此高兴。 皇后牵过女儿的手坐下,她并无隐瞒,笑道:“孙语晗那个贱人,她以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可以成功害到我和太子了吗?皇上重嫡长子,你兄长才是正统,不管她用什么手段,你父皇明察秋毫,她永远都别想得逞,痴心妄想如此,本宫将来有她好看的!” 昭檬公主看着为此得意洋洋的皇后,实在想不出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她根本就不能理解皇后的思维,不过事关慧贵妃,很多时候,很多事情,皇后都会变的不可理喻。 昭檬公主面对皇后的脸沉了下来,“母后觉得自己这是赢了?” 皇后不明白昭檬公主为什么不高兴,回道:“慧贵妃大失所望,难道不是她输了吗?” 皇后和慧贵妃较量多年,她对慧贵妃的敌对,丝毫不逊色于苏倾楣对苏梁浅的。 “大失所望的何止母妃,还有父皇和皇祖母。父皇这次没大张旗鼓的处置皇兄,是因为皇兄的行事太过荒诞,一旦惩处了,难保事情不会传出去,到时候,父皇就是不废黜了皇兄的太子之位,那些坚持立嫡立长方为正统拥护皇兄的力量,也会倒向四皇兄那边,兄长的太子之位,更是形同虚设。父皇顾全的是大局,但他心里肯定是生气的,他隐而不发,心中只会更加气恼,下次皇后母后哪怕是犯丁点的错,父皇都会借机发作,母后能保证自己不犯错?能保证皇兄不犯浑?您怎么还有心情高兴?您是将父皇的警告抛到九霄云外了是不是?” 昭檬公主说到最后,也有怒其不争的气恼之意。 太子比不上四皇兄,同样的,皇后的心机手段,比起慧贵妃,也是相差甚远。 昭檬公主的口气神色都颇为严厉,皇后想到先前在御书房庆帝的雷霆之怒,好心情一扫而空。 “父皇对皇兄已经很包容了,但若是皇兄将这种包容当成纵容,不加收敛,肆意妄为,早晚都会触及父皇底线的一日,到时候的结果,只会比废黜太子的结果还要严重!” 皇后被昭檬公主说的,心不停的下坠,手脚都是冰寒的,扯着嘴角勉强道:“哪有你说的那般严重?” 昭檬公主神色不改,“父皇又不止皇兄一个儿子,他的儿子很多,且个个都比皇兄靠谱优秀,母后和皇兄若是如此有信心,何至于这般胆战心惊?母后这个时候,就该好生提点皇兄,让他不要与你一般沾沾自喜,父皇并非他不可!皇兄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若他只是被废黜了太子之位,保留皇子的身份呆在京城,你觉得被新封的太子和太子势力会安心吗?自古有哪个被废的太子能活的好好的?母后应当知道,儿臣绝非危言耸听!” 皇后听昭檬公主这样贬低太子,心里不快,但心情极度沮丧的她,却没心思反驳。 昭檬公主无视皇后苍白的脸,继续道:“这次的事情,我虽然找到了合理的借口,将自己置身事外了,但不可能每次都如此幸运,而且皇祖母已经对我生出了不满,不管我出于什么考虑,我明知皇兄的脾性,让他与苏妹妹单独一起,我都是有错的,这是皇祖母的原话!” “她竟偏心至此!” 皇后呢喃着道,声音尖锐。 “皇祖母觉得我这是坏了苏妹妹的名声,谁说浅儿一定是太子妃了,她就是太子妃,谁说她嫁的就一定是皇兄?这是皇祖母的原话,她直言母后挑三拣四,皇兄配不上苏妹妹,依我看,苏妹妹也未必愿意嫁给皇兄!” 皇后的手都在发抖,一颗心如至冰窖,“你皇祖母真这样说?” “儿臣还会骗母后不成?” 皇后心情慌乱,却依旧嘴硬不肯低头,“你皇兄是太子,他要好好的,不再犯错,将来是要继承你父皇的位置的,苏梁浅算什么东西?她以为她还是荆国公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呢,不过就是个从三品官的女儿,单就你皇兄尊贵的身份,她能嫁给你皇兄,就是祖上积德,她还不愿意?她怎么可能不愿意!依本宫看,她现在就是仗着太后宠着,故意拿乔呢,盼着本宫倒霉,求她出头,到时候她就能在本宫面前托大拿乔了!” 昭檬公主见皇后又像个无知妇人般絮絮叨叨,再想到苏梁浅,只觉得皇后愚昧短见,无知极了。 昭檬公主本来是打算和皇后说说苏梁浅的好的,但见皇后这个样子,心知她是听不进去的,无语的她也不愿费那个唇舌。 “就算如此,母后又能耐她如何?母后和皇兄都不讨皇祖母喜欢,但皇祖母就是喜欢她,还有外祖母表哥,不但如此,还有母亲费心巴结却始终不为所动的季家,季夫人视她为女儿般疼爱,她还和季小公爷交好,她不是妄自托大,她就有那个资本和实力,母后当真觉得她非皇兄不嫁不成?她嫁给皇兄,才是风险最高的那条路。” 皇后想到苏梁浅为了这门婚事威胁她,心下觉得她肯定是想要成为太子妃的,转念又想到她说会退了这门婚事,一下又没底起来。 “出了这样的事,母后也别摆什么婆母的架子了,纵是不想见她,该赏的赏,父皇和皇祖母都在等着看母后的态度呢,依儿臣看,苏妹妹很好,若能得她扶持,是皇兄和母后之幸,母后既想如皇祖母一般,就要有所忍受!” 话虽如此,但昭檬公主对夜向禹继承皇位一事实在不乐观。 虽然夜向禹成为皇帝,自己的母后成为太后,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昭檬公主心里却并不是那么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太了解夜向禹和皇后的性子,若北齐落到这两个人手上,那就是江山百姓之祸,若恰逢盛世太平还好,但不是,北齐敌人环伺。 昭檬公主倒不是心怀天下万民,而是她担心北齐数百年的基业毁在夜向禹和皇后的手上,她不想成为亡国奴公主。 昭檬公主想苏梁浅成为她的皇嫂,并不是因为她想夜向禹登上那个位置,更多的,是她希望若是有朝一日庆帝对太子皇后的失望积攒够了爆发,苏梁浅能保住他们。 “你才因为苏梁浅被你父皇皇祖母责骂,你不是讨厌她的吗?怎么还替她说话?她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昭儿,你不是想要嫁到萧家,若想要成为萧家妇,就要和她保持距离!” 昭檬公主蹭的站了起来,直视皇后,“纵是我嫁到萧家,我堂堂公主之尊,难道和谁来往,还要看他们的脸色不成?母后好好想想我的话,皇兄那边也要好好教导,切不要有侥幸的念头。” 该叮嘱的都叮嘱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昭檬公主不愿再与皇后继续说下去,挣开她捉着自己的手,“时辰不早了,儿臣也累了,母后也早点休息,儿臣告退。” 皇后见昭檬公主就这样走的,气的跺脚,一把打掉了桌子上的茶水,咬牙切齿道:“都怪苏倾楣那个狐狸精,魅惑我儿!” 这与苏倾楣有什么关系?不能怪苏梁浅,就将责任归咎到苏倾楣身上!这分明都是太子的错! 昭檬公主顿住了脚步,想到皇后到现在还将责任推卸给别人,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回头找皇后再次理论一番的冲动。 第二天,苏梁浅刚用了早膳没多久,正陪着太后说话,皇后那边的赏赐就到了。 说是赏赐,其实就是赔罪,这一点,外人或许不知,苏梁浅和太后却是心知肚明。 “皇后是母亲在闺中时的好友,浅儿这次进宫,按礼数,理应去拜见,浅儿进宫已经几天了,还没向皇后问安,皇后娘娘没有怪罪,还着人送来了赏赐,浅儿更应该去谢恩。” 苏梁浅起身,走到太后面前,盈盈的服了服身。 太后嗯了声,“等昭儿来了,陪你一起,她应该在路上了。” “还是让公主姐姐陪太后说话吧,皇后又不是洪水猛兽,浅儿一个人就可以了。” 太后赞许的点了点头,“也好,哀家让人领你前去。” 太后说着,召了个近身的女官,命她带苏梁浅去毓鎏宫。 苏梁浅去毓鎏宫的时候,昭檬公主都快到慈安宫了,两人选择的路径不同,错开了。 苏梁浅到毓鎏宫的时候,皇后去东宫找太子了,并不在。 “那我下次再来。” 苏梁浅朝着留守在宫中的大宫女服了服身,准备离开。 “苏小姐第一次来毓鎏宫吧,奴婢带您四下走走,皇后马上就回来的。” 苏梁浅扯了扯嘴角,嘴角莞尔,第一次来毓鎏宫?上辈子,太子走后,皇后生病,夜傅铭为了得到皇后的支持,她几乎每日都尽心伺候在床榻边,自己来过多少次都忘了。 后来,她成了皇后,在这座宫殿,一直住到自己死,只是后来,这座曾经象征着后宫权利,让无数女人趋之若鹜的中宫,形容冷宫。 皇后那么多地方,再没有比毓鎏宫让她熟悉的了。 “好!” 苏梁浅应下,她跟在宫女的身后,绕着毓鎏宫走了一圈,也不见皇后回来。 毓鎏宫的宫人,准备了午膳,苏梁浅也没客气,用的坦然,用完午膳后又过了半个时辰,苏梁浅打着瞌睡的时候,皇后回来的,一起的还有太子夜向禹。 “苏小姐,皇后回来了,让您去正殿见她。” 苏梁浅到了正殿,看到太子,才知道原来太子也在。 皇后看到苏梁浅进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笑对苏梁浅道:“昨儿个的事情,是太子的错,本宫已经训斥过他了,太子也已经知道错了,要怪就怪你那个狐媚妹妹,明明都已经许了人家了,还不安分,蛊惑太子,本宫决不轻饶!” 皇后义愤填膺,还是和昨晚一样,明明是太子的错,却将事情的全部责任推卸给别人。 苏梁浅和苏倾楣不对付,那是众人皆知,皇后说这话,是有讨好苏梁浅之意的。 苏梁浅勾了勾唇,本来苏倾楣现在就觉得自己够倒霉的了,这人在家中坐,锅都能从天上来,她要知道,不定气成什么样呢。 皇后说这话是气愤的很,太子却是皱着眉,显然,皇后这样诋毁他心中的白月光,他是不欢喜的,但迫于某些压力,没有发作。 “苏家是有规矩的,我妹妹素来知礼,这与她有什么干系?怀璧其罪!” 皇后没想到苏梁浅压根就没顺着她的台阶往下下,反而帮着苏倾楣说话,下她的脸,只觉得她是与自己作对唱反调,神色难看。 太子却觉得苏梁浅是惺惺作态,再见皇后气恼的样子,当即往苏梁浅的方向走了两步,秋灵机敏的挡在前面,苏梁浅看着生气的太子,“太子是要将我另外一个丫鬟也打了?” 苏梁浅的口气悠淡,直接让才被庆帝狠狠训斥了一番的太子怂了胆。 这才过了一天,他再明知故犯,父皇绝对没可能轻饶了他。 太子心里是怂了,却不肯认怂,抬着下巴,“果然是从乡下回来的,半点规矩也不懂,你纵是嫁给我,成了太子妃,后宫女子不得干政,本太子的事,也不是你想管就管,更不是你想训就训的,就你这样的,如何能担的起太子妃之职?作为太子妃,第一就该有容人之心,不能善妒,你连一个女子最基本的要求都做不到,还在这里假装大方,你要真那么大方,怎么不将你妹妹一起带进宫中!” 皇后是坐着的,见太子又说起苏倾楣的事,吓得脸色苍白,呵斥道:“太子!” 她前去东宫,千叮咛万嘱咐的就是要太子不要再提苏倾楣的事情,但很显然,太子长了脑子,但根本就不长记性。 不过,太子刚刚说那些话,完全是被气愤所致,有些昏头了,皇后这一呵斥,他很快反应过来,闭上了嘴,但还是看着苏梁浅,眉眼皆是不满和怒意。 很显然,如果不是有太后和皇帝压制,太子是定然不会让苏梁浅有好日子过的。 苏梁浅脸上的浅笑未变,轻松自然没有半分畏惧,落在太子和皇后眼中,也是说不尽的挑衅。 “昨日之事,皇上对太子,就没半点惩罚?” 就是没实质性的,闭门思过,那是最起码的。 苏梁浅这话一出,皇后和太子脸色又是一变。 自然是有的,一个月紧闭呢,未得诏不许去御书房,皇后带太子来,是想太子和苏梁浅好好道个歉,得到她的原谅,那就是皇上追究,皇后也能有说辞,她哪想到太子没低头道歉就算了,还旧事重提,要不是苏梁浅在场,要顾全太子的颜面,皇后气的都想给他几拳。 她说的口干舌燥,喉咙都冒烟了,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看样子是有的,你们说,我若是从毓鎏宫回去,闷闷不乐的” 皇后听的眉心跳动,太子却郁闷憋屈至极,手指着苏梁浅质问道:“你这是在威胁本宫吗?你一个妇人,好大的” 胆子二字未出口,皇后就抢先了,她冷冷看向太子,冷声道:“太子,你给本宫闭嘴,现在给本宫回去,好好的闭门反省!” 皇后命令完,又看向苏梁浅,面带微笑,用几次接触下来从未有过的慈爱口气道:“本宫带太子过来,是向你道歉的,太子行事冲动,今后还需你在身边,多多提点呢。” 苏梁浅看着低头服软的皇后,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她躺在病榻上,也不忘对自己的羞辱难堪。 上辈子,太子出事后,皇后和夜傅铭沆瀣一气,却又不甘心,她不敢也不能折辱夜傅铭,将气撒在她身上,没少对她说难听的话,虽然说起来,她上辈子也是受害者,但她经历的所有悲痛苦难,都与她无关,倒是她,被她害得那么惨。 苏梁浅面对着皇后,实在是给不了什么好脸色,而且她也没想过嫁给太子,所以也不需要隐忍克制。 “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太子既不喜欢我,我也不是死乞白赖的人,我一直都记得,我与皇后的一年之约,所以皇后不必心急,臣女谢过皇后赏赐,那些就当是您替太子给我丫鬟谢罪的赔礼吧。我在毓鎏宫已经呆了很长时间了,太后还在等着我呢,臣女告退!” 苏梁浅语速很快,一气呵成,皇后见她这样就要走,慌的急了,忙上前拉住她,“本宫刚回来,你怎么就走了?留下来陪本宫用了晚膳再回去,你若不喜欢太子,本宫这就让他回去!” 太子看不下去,站在两人中间,“母后,您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她也配您这样纡尊降贵!苏梁浅,你” “闭嘴!” 皇后对太子,又是一声呵斥,皇后呵斥完太子,随即看向苏梁浅,“本宫对你极是中意。” 苏梁浅轻笑道:“若我真成了东宫太子妃,母后您的日子,可就更难过了。” 苏梁浅趁此机会,挣脱开皇后的手,转身离开。 她离去时,步伐很大,头也不回,潇洒恣意极了,太子看着,却气的两只脚都在跺,手指着苏梁浅的背影,“母后,您瞧瞧,您瞧瞧,这就是您让儿子娶的女子,三从四德,她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因为昭檬公主昨晚那一番话,皇后的心情本来就不好,这会被苏梁浅这样一激,更是糟糕透顶,太子这一张口,直接就撞在她枪口上了。 “你还有脸说话,本宫是怎么和你说的,早知道你这般不长记性本宫今日就不该带你过来,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要不过来,本宫与她好好说会话,什么事都没有,你是猪脑子吗?” 皇后的声音尖锐,连着用力戳了几下太子的脑袋。 “为什么昭儿不是太子,你要有你妹妹的一半,本宫都不至于为你的事情,如此发愁!” 太子听了这话不乐意了,“要怪母后也该怪自己,是您自己的肚子不争气,怎么怪到我头上了?而且,苏梁浅那个态度,您受得了?她就是嫁给我,成了太子妃,您也是她母后,她怎能对您如此不敬?这都还没嫁呢,就已经如此猖狂了,本宫若不消消她的气焰,她今后更不会将我们二人放在眼里!” 皇后听太子是孝顺她,被哄的心情稍好了些,一下对苏梁浅的怒意就深了,“她确实不知好歹,但现在她有用,对太子您的大业有大用处,她就是嘴硬,心里肯定是希望能嫁给太子的,太子您好好哄哄她,女孩子都是要哄的,你想办法让她开心,喜欢上您,让她一心一意的辅佐您,等将来您的大业成了,怎么处置她,还不是我们母女说了算,还有苏倾楣,母后也会帮你也想办法的,但是现在,你必须给我忍着,沉住气!” 太子半信半疑,“决定皇位的人是父皇,父皇要喜欢她,她进宫呆在慈安宫几日,父皇早见她了,父皇根本就不喜欢她!” 皇后见太子固执不听劝,也恼了,“你懂什么?让你做就做,哪那么多话!” 一直到出了毓鎏宫,苏梁浅的脚步才慢下来,秋灵低头跟在她身后,一会发愁,一会笑的,为了苏梁浅和太子的这门婚事,都魔怔了要。 她在这件事上,最是沉不住气,看着走在前面的苏梁浅,没忍住,上前问道:“小姐,皇后好像改变主意了。” 苏梁浅和皇后闹成这样,分明是没想要做什么劳什子的太子妃,她高兴,但看皇后低声下气的样子,分明是很想苏梁浅做这个太子妃了。 “她想娶,我就要嫁啊,这小脑瓜,每天想些什么东西,下次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肯定是不会嫁给太子的。” 最后一句话,苏梁浅是凑到秋灵耳边说的,她说完,看着秋灵,耐心极好。 “早知道太子也会来,小姐就该早点回去。” 苏梁浅勾唇笑笑,不置可否,她与皇后并没有什么话可说的,她来毓鎏宫,就是完成任务,她不想下次再来一趟,所以才等那么久。 见就见了,别人谁知道她是谢恩还是气人。 苏梁浅一路慢慢悠悠的走回去,到慈安宫的时候,天都暗了,她倒是没有表露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看在昭檬公主的面上,她也不会让太后再对皇后太子再生出不满。 从昭檬公主的口中,苏梁浅得知,她今日去毓鎏宫时,庆帝来了慈安宫向太后请安。 时间真是凑巧,刚好避开了她,但苏梁浅却不觉得,这是巧合,她不动声色。 几人说了会话,便是用晚膳的时间,饭桌上,一如之前的和谐融洽。 皇后的赏赐下来后,各宫的妃嫔也纷纷效仿,太子经常会当着太后的面,送各种的小玩意儿,昭檬公主经常帮着他说些好话。 连着几日,苏梁浅得的赏赐,都有两大箱了,倒是收获颇丰,她与昭檬公主相聊甚欢,像极了交好多年的朋友。 “小姐,郡主又去冷宫了。” 苏梁浅午休早早醒来,正对着镜子梳妆,听了秋灵的话,拿着梳篦的手微顿,很快放下梳篦站了起来,“伺候我更衣,公主在哪里?带我去找她!” 说曹操,曹操就到。 苏梁浅更衣时,秋灵就将门打开了,门开没多久,昭檬公主就来了。 两人闲聊了几句,苏梁浅面露为难之色,昭檬公主顺着就问道:“妹妹怎么了?” 苏梁浅犹豫着张口道:“我想见见我姑姑,姐姐能不能帮忙?” 第二百二十二章:冷宫变故 苏梁浅犹豫着张口道:“我想见见我姑姑,姐姐能不能帮忙?” 沈老夫人育有五子一女,还有一个养女,苏梁浅的姑姑,就是已经被打入冷宫的贤妃沈知暖,昭檬公主自幼就在宫中,这些自然是知道的。 苏梁浅话落,咬着嘴唇,神色比昭檬公主还要纠结,“我隐隐记得,我这个姑姑待我极好,我进宫的时候,经常抱我,拿好吃的东西给我吃,长得温柔,说话的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 苏梁浅的神色,似乎是在回忆,昭檬公主跟着一起,也想起了早已经模糊的贤妃身影。 “我外祖母那么多的儿女,现在就只有她了,虽然我外祖母没提,但她心中定然是牵挂着的,我知道这事让公主姐姐为难,我就是去看看,就偷偷看一眼,看她过的好不好,只要不是太过糟糕,下次见我外祖母,也好叫她放心,我们小心一些,应当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苏梁浅口气诚挚,看着昭檬公主的眼神,已经是请求。 “要实在不行的话,公主姐姐就拨个信得过的认路的宫女给我,我自己去就好,万一要被发现了,我肯定不会拖累姐姐。姐姐,我进宫已经数日了,我不能一直呆在宫中,随时都有可能出宫,下次进宫,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昭檬公主心里确实是迟疑的,因为当今圣上,对沈家的事,相当忌讳,但这是苏梁浅第一次这样求她,这样的请求,其实也是苏梁浅对她的一种信任。 她对苏梁浅,也还有所求,而且她这么多年,难得有这样聊得来的朋友,其实说起来,苏梁浅这个要求,虽然让她为难,但并不算过分。 “公主姐姐。” 苏梁浅看着昭檬公主因纠结而握拳的手,表情随之变的沮丧,很快又变的坚决,“姐姐若是不帮忙,我就只有自己想办法了。” 昭檬公主思忖了片刻,“我先去安排一下,你在这里等我。” 苏梁浅沮丧的脸,顿时被笑靥取代,“谢谢公主姐姐,这份情,我会记着的,您慢慢安排的,只要在出宫前,让我去看一眼就成。” 昭檬公主看着苏梁浅明媚的笑靥,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她,她既聪明,就不会犯这样的糊涂,不过这也说明,她的重情。 昭檬公主脸上扯着的笑,有几分不忍,都在冷宫了,还有什么好不好的? 昭檬公主转身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苏梁浅今日醒的早,“不用很久,你准备一下,可能等会就走。” 苏梁浅重重点头,脸上是大大的笑容,一直到昭檬公主离开,才渐渐淡去。 “小姐,我觉得公主这人挺好的,和皇后还有太子都不一样,比” 秋灵想说比沈琦善好,转念一想,沈琦善才是苏梁浅的亲表姐,苏梁浅又挺在意的,还是忍住了贬低的话。 不过她真觉得,沈琦善小家子气,样样比不上公主。 苏梁浅收回目光,看着收住了话的秋灵,“她确实胜我表姐。” 何止是胜,客观来说,简直就是碾压。 “小姐,这时候过去,郡主恐怕都走了。” 苏梁浅不甚担心,“走了,想查一点也不难,不过最好还是当面撞破,想办法让那边拖着到我们过去。” 苏梁浅原本的计划是自己单枪匹马的,将受伤的十二皇子带到太后面前,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太后定然会有所怀疑和不满,通过这几天的观察,苏梁浅直觉,若是昭檬公主亲眼看到,应该不会坐视不管,至少,作为目击者,她是不会拖她后腿的,所以苏梁浅将昭檬公主也算进去了。 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可安排的。 昭檬公主不知道去冷宫的路,但只要她想去,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昭檬公主先是安排身边的宫女找个熟悉冷宫方向道路的人,随后亲自去找太后,告诉了苏梁浅要去冷宫见贤妃的事。 “苏妹妹说,她不忍沈老夫人心中一直牵挂,且贤妃过去待她很好,她也想去看看,就是看看。” 昭檬公主这会提起贤妃,不由奇怪,皇帝既然那么厌弃贤妃,都将她打入冷宫了,却没有褫夺她的封号。 皇上当年登基后,她被封贤妃,现在的慧贵妃,那时不过是个贵人。 昭檬公主能想到的就是,皇上极宠贤妃,因为她每次去毓鎏宫,经常都能听到皇后骂贤妃狐媚,借着她养女的身份贬低她。 如果沈家没出事,贤妃定然是可以一路荣华,宠冠后宫的。 昭檬公主跪在地上,抬头偷偷的看了太后一眼,太后面无表情,并不能看出情绪,她继续道:“苏妹妹说,这是她进宫的目的之一,若是孙女儿不帮忙,她就自己想办法,总是要见一面的,孙女担心她会生出事来,已已经答应了。” 昭檬公主说着话,又将脑袋垂下,“还请皇祖母责罚。” 气氛,片刻都是凝滞的,太后沉默了片刻后,缓缓道:“你们能如此交好,哀家很高兴,不过就是去冷宫看看,不算什么大事,她想去,就去吧,你答应了她一起,就跟着一起,若是觉得不方便,不去也行,哀家让人跟着你们。” 昭檬公主松了口气,纠在一起的手,都松了开来。 太后比她想象的还要纵容苏梁浅,让她羡慕的都生出几分酸意来,这大概也与贤妃有几分关系,太后不喜皇后,对贤妃却是很喜欢的。 有太后首肯,事情进展的自然更加顺利,苏梁浅那边也早就准备妥当了。 “妹妹这是?” 昭檬公主看着秋灵手中的食盒。 “我不是还有个表弟吗,他在冷宫,肯定吃不到什么好东西,我刚让秋灵去厨房拿了点热食,还有我从宫外带进来的一些我姑姑曾经在闺中喜欢的点心,这些是跌打损伤的膏药,以备万一,再就是些银子和首饰,他们在冷宫,能有这些东西打点,日子也能好过些,公主姐姐你放心,我放下东西就走。” 昭檬公主看着苏梁浅将秋灵手中的食盒打开,一层层打开,然后介绍,顿时明白,苏梁浅这是蓄谋已久。 她心里不知怎的,莫名触动,莫名就想到萧凭望在萧燕落难的时候还上苏家为其撑腰。 “苏妹妹和萧二公子一样,都是重情之人。” 秋灵将东西重新整好,苏梁浅笑意盈盈的看向昭檬公主,“萧二公子是以德报怨,我可不能和他相提并论。” 昭檬公主见她这样,便知道她是在打趣自己,羞的脸通红,正要说苏梁浅几句,有宫女进来了,苏梁浅随即恢复正色,给昭檬公主也使了个眼色,昭檬公主会意,很快收敛。 她喜欢萧凭望一事,就只有苏梁浅知道,就连皇后她都没说,当然,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秘密,两人小女生的关系,进展才会如此迅速。 “无事,都过去了,见一面说几句话还是可以的,走吧。”反正背后有太后撑腰。 皇宫很大,慈安宫和冷宫,更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距离甚远,步行的话,要近一个时辰,苏梁浅一行人步子不慢,但也没节省多少时间,到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 冷宫的话,也有几处宫殿,关着不同的人。 沈知暖的情况,苏梁浅上辈子就了解过了,她所在的冷宫,就只有她和十二皇子两个主子,她在这里,也就日子清贫艰难些,但也不至于太过遭罪。 但那种程度的清贫艰难,就是遭罪。 苏梁浅刚到冷宫那一片的范围,刚好和准备离开的叶安阳一行人撞上。 叶安阳手上拿着鞭子,仿佛是刚刚发生了什么让她开心的事,脸上带笑,极其痛快酣畅。 叶安阳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撞上苏梁浅,还有昭檬公主一起,先是愣了愣,随后因为心虚,脸色有些难看,往后退了两步。 远远的,苏梁浅就看到了叶安阳那一群人,勾了勾嘴角,没有做声。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昭檬公主带苏梁浅来冷宫的这个决定,是经过太后同意的,在碰上叶安阳的时候,有瞬间的害怕,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有了底气。 叶安阳一贯喜欢较劲,过去这些年,没少和昭檬公主在太后面前争宠斗气,叶安阳那性子,除了慑于她身份和权势的,没人会喜欢,昭檬公主也不例外。 不喜欢都是客气的,她简直就是讨厌。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昭檬公主端着长公主的身份,身姿笔直,质问叶安阳。 叶安阳眼神躲闪,说不出话来,手上拿着的鞭子,往身后放了放。 “嗅嗅。” 跟在苏梁浅身后的秋灵,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小姐,有血腥味!” 秋灵鼻子又动了动,往前几步,走到了叶安阳的身后,然后垫着脚看着苏梁浅,有些大声道:“小姐,郡主的鞭子,有血!” 昭檬公主的眉头拧起,声音又重了重,质问的意味更深,“你刚又做了什么?” 叶安阳本就心虚的厉害,心扑通扑通的,根本就不敢看昭檬公主,她压根也没想过苏梁浅她们就是来看贤妃他们的,犟着嘴道:“教训了个不长眼的畜生,这事公主也要管?你什么时候和苏梁浅走的这么近了?这小贱人,心眼多着呢,姐妹一场,我提醒你一句,公主小心着些,别被人卖了还帮着人数银子呢!” 叶安阳看到苏梁浅都觉得生气,尤其听人说苏梁浅在慈安宫如何如何得太后的宠,气的夜里根本就睡不着觉,整个人疯了都要。 她看着苏梁浅那张气色姣好的脸,恨不得用手中的鞭子,抽在她身上,这事情是不能做的,但嘴巴要不说几句,她咽不下胸口熊熊燃烧的恶气。 “这个地方,有谁那么不长眼,敢对郡主不敬?” 苏梁浅逼视着叶安阳,暖橘色的夕阳下,那眼神,冰冷又锐利,看的叶安阳呼吸滞了滞。 “关你什么事?时辰不早了,我要出宫了,懒得和你们说!” 叶安阳扔下这句话,径直从苏梁浅和昭檬公主身边经过,速度极快,逃也似的离开。 一直到离开苏梁浅她们的视线,叶安阳还是觉得不能呼吸,但并不怎么激灵的脑子,比起之前,却是转起来了,她很快觉得不对劲,昭檬公主和苏梁浅去冷宫做什么? 她心里有个非常不好的念头,这样的念头闪过后,让她更加恐慌起来,她用颤抖着的声音,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快,快,出宫,我要见母亲。” 昭檬公主扭头,看着叶安阳离去的背影,眉头还是锁着的,蹙着的眉头,带着几分疑惑,“她这么心虚做什么?” 苏梁浅掩下自己看到她手上鞭子血迹的冰凉,面带欢快喜悦的微笑,挽住了昭檬公主的手,“管她呢,快去找我姑母吧,然后早点回去,别让太后担心了。” 昭檬公主深深看了苏梁浅一眼,掩下内心的疑窦,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沈知暖所在的宫殿,在冷宫靠里,属于在冷宫里面也比较偏僻的。 夕阳西下,天地皆披上了好看的淡金色,这样朦胧的色调,让所有的东西,看着都多了一重暖意,却好像并不包括冷宫这个地方。 和其他宫殿比起来,这个地方,清冷的可怕,明明也不小,但来往,却看不到几个宫女太监,许是因为常年没有修葺,看着总有些破旧,那余晖洒在斑驳的宫墙壁上,透着的是说不尽的萧条,还有颓败。 那种光亮,明明是光亮,却让人心生悲凉,看不到希望。 太阳落山,本就比白日里会稍冷一些,傍晚的风吹来,这样的季节,似也带上了冷意。 不过只是一个时辰步行的距离,一个是天上人间,另外一个,却是寂冷的可怕。 昭檬公主一直都知道有冷宫这个地方,那是帝王惩罚犯错的妃嫔的住处,所以对宫中的女人来说,这是个不祥之地,昭檬公主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来。 她以前偶然也听到别人提起过这个地方,但亲眼看到,远比别人口中的描述,更具冲击力。 这里,只有数和草,没有花,颜色是沉郁的单一,这个季节,那树木不但高大,且枝叶茂密,就在向阳的位置,被这样高大的树木挡着,应当是很难见到阳光的。 “前面就是贤妃住的地方。” 躬身走在前面的女官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宫殿,殿门口还是敞开着的,外面坐着两太监,好像是在玩纸牌,年纪不小,但也不大。 比起其他宫殿的小太监来说,少了小心,但却没半点精神气,就好像是常年丧失了希望的人,得过且过,没有斗志,而且那长相看着就有种说不出的刻薄。 因为玩的起劲,都没发现苏梁浅一行人。 打入冷宫的人,和伺候的奴才比起来,纵然还是主子的身份,得到的待遇,却不是主子的待遇。 这里的奴才,很多都是靠克扣主子的东西,主子要想过的好些,反而要巴结这些奴才,久而久之,冷宫的那些奴才,反而觉得自己是主子,主不主,仆不仆,总有种说不出的刻薄劲。 苏梁浅加快脚步,几乎是跑上去的,脸上是迫不及待,昭檬公主跟在她的身后,另外一边,那两太监终于听到动静,抬起头来,脸上还有被打扰的几分火气,但在看到苏梁浅后,脸上随即就成了谄媚的笑。 他们并不认识苏梁浅,但苏梁浅的气度打扮,显然不是冷宫的人,更像是外面的贵人。 宫里头,外面的主子,都不是他们这在冷宫做事的小太监能得罪的起的。 “贤妃娘娘可是住在这里?” 苏梁浅问,口气同样急迫,澄澈的目光流转,带了几分冷意,让傍晚起了夜的冷宫,更添了几分凉意。 那两太监扔掉手上的纸牌,往里看了眼,面上流露出的是心虚惶恐之色,昭檬公主见状,莫名就想到了之前碰上的叶安阳。 “贤妃娘娘呢?” 昭檬公主在苏梁浅后问了句,那两太监不知苏梁浅和昭檬公主的来意,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敢回答,昏暗的光线下,脸上的心虚恐慌之色,极是明显。 “公主问你们话呢!” 太后指派来的女官,冷着声斥问,那两太监一听是公主,膝盖一软,直接就跪下了。 正这个时候,里面有低低的痛苦呻吟声传了出来,苏梁浅眉头一皱,越过他们,上了台阶,已经跑了进去。 走至殿门口时,苏梁浅猛地回过头来,看着就跟在她身后的影桐命令道:“将那两人给我看住了!” 苏梁浅到冷宫时,太阳刚好下山,那时候天还是挺亮的,这会,远处天空燃烧着的那些红霞,已经变成了灰黑色。 天色,也渐渐变的暗沉下来。 冷宫不比其他地方,甚至连没住人的御花园都比不上,入夜后,是不挂灯笼的,这时候天还将暗未黑,不至于黑的不见五指,但那光亮,对昭檬公主等人来说,却也是有些不适的,但这对上辈子瞎了眼在完全的黑暗中生活了一段时间的苏梁浅来说,习以为常。 苏梁浅的鼻子,也敏锐的很,刚踏过门槛,就闻到了空气中随风飘散着的血腥味,那无力同时压抑克制着的吃痛呻吟,也更加清晰,她随便一扫,很快就发现了地上躺着的人。 沈知暖被抽打的,痛的浑身都要麻木了,她费力的想要支撑起身子,却没成功,她只能忍痛,爬着挪动,两步的距离,她却用了半天,才到刚刚为了不让自己挨鞭子将她推开的儿子身边。 “靖儿,你怎么样了?” 她的声音,焦灼着急,是因为担心到极点而生出的哭腔。 靖儿,夜思靖,靖同荆,意为思念已经亡故的荆国公府众人。 其实,她的这个表弟,最初并不叫这个名字。 当年荆国公府出事,皇上的处置态度,虽坐实了荆国公府投敌叛国一事,但并没有处置荆国公府的女眷,也没有想要对育有幼子的贤妃问罪。 贤妃却是个性情刚硬至极的,她不相信自己的父兄会做那些事情,屡屡要求庆帝重审此案,将此事彻查清楚,还荆国公府一个公道,皇帝没有同意,贤妃自作主张,给当时就只有四岁的十二皇子改名字叫夜思靖。 夜思靖是贤妃一手带大的,母子感情深厚,他和荆国公府的人接触也多,自然是站贤妃一边,在贤妃一次对庆帝提出这样的请求时,还是个奶娃娃的十二皇子也站了出来,跟着贤妃一起,请求庆帝一定还他外祖家一个公道,并且说自己叫夜思靖,身上有一半是荆国公府的血,庆帝一怒之下,将两人都打入了冷宫,至今已经八年。 夜思靖躺在地上,估计是根本就说不出话来了,没有出声,就只有粗重又透着虚弱的呼吸声。 苏梁浅心中酸涩难忍,几步就冲了上去,凑近了才发现,贤妃和夜思靖身上的衣服都已经破了,带血的伤,将衣服原本的颜色,全部染成了红色。 不单单是身上,夜思靖脸上也有纵横交错的鞭伤,有些是今日的,而有些,像是之前的,饶是如此,还能看出,那张脸,瘦的厉害,但那双眼睛,却极是明亮。 最近这段时间,叶安阳隔三差五就来,贤妃已经怕了,乍看到突然出现的苏梁浅,第一反应就是警惕戒备。 “姑姑,是我,浅儿啊,您忘了吗?您小时候还抱过我的,我是来看您的。” 苏梁浅一口气将话说完,声音有些哽咽,气愤问道:“你们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谁将你们伤成这个样子的?” 昭檬公主等人也进来了,同行的宫女有了解冷宫这边情况的,早有所准备,拿出火折子,将手上的引路宫灯点亮,黑漆漆的院子,一下明亮了许多,夜思靖和贤妃脸上和身上的伤,也一下撞进了所有人的眼底,让人倒抽了口凉气。 苏梁浅看着,咬着嘴唇,直接就有眼泪流了出来。 “秋灵,秋灵你过来帮忙!” 苏梁浅有些着急的叫道。 “浅儿?” 沈知暖呆呆的看着苏梁浅那张脸,半天才反应过来,她似是不敢相信,喃喃的叫了声,柔弱的声音,是难掩的虚弱。 “是我,姑姑!姑姑,地上凉,您不能走了吧?您忍忍的,我让丫鬟抱您进去!” 苏梁浅看着沈知暖解释,眼泪掉的更加厉害。 听到苏梁浅叫的秋灵很快冲到了她面前,将手中的食盒随手给了其中一个宫女,蹲下身 沈知暖虽然被夜思靖及时推开了,但背上也挨了几鞭,秋灵抱她起来的时候,碰到她的伤口,痛的她脸都是变形。 众人就看到那小小个的秋灵,竟将沈知暖抱了起来,都吃了一惊。 有宫女跟在苏梁浅身后,替秋灵照路。 秋灵将沈知暖抱进屋后,很快又出来了,不待苏梁浅吩咐,她就要抱夜思靖起来,但夜思靖浑身上下都是伤,没一块完好的,秋灵半蹲着,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将人抱起来。 “小姐。” 她实在为难,回头看着苏梁浅。 “表弟,你忍忍的。” 冷宫的湿气重,尤其入夜,就这种伤,一直躺在地上,湿气入体,很容易留下伤病。 夜思靖整个人的意识,是出于半清醒半模糊的状态,能感知到外面的声音和动静,只是无力做出回应。 苏梁浅给秋灵使了个眼色,秋灵会意,闭着眼睛,将夜思靖抱了起来,虚弱的发不出声的夜思靖,直接哼的声,痛的闭上了眼睛,仿佛晕了过去。 夜,更黑了,宫女提灯照着,他们先前躺着的位置,还能看到血痕,空气中,血腥味好像更浓郁了些。 苏梁浅站了起来,看着秋灵抱夜思靖进屋,昭檬公主则看着苏梁浅,苏梁浅嘴唇尤其是眼睛都是红红的,拳头紧握成拳,好像是在克制着些什么。 这样的情况,完全在昭檬公主的预料之外。 “公主姐姐,现在怎么办?我姑姑和表弟伤的这样重,这里能请御医吗?您有信得过的相熟御医吗?多少银子都成!” 苏梁浅泣不成声,她大概猜到,昭檬公主这次来冷宫,应该是请示过太后的,不然的话,以她的谨慎,方才见到叶安阳,不会有那样的底气。 “他们这个样子,我怎么回去和我外祖母说啊?” “你,你先进去看看贤妃的情况,我这边给你想办法。” 昭檬公主不是没有相熟又信得过的御医,但贤妃是庆帝亲自发话打入冷宫的,她是不敢冒这样的险的。 苏梁浅也确实挂心贤妃那边的情况,咬了咬唇,转身快步进去了。 昭檬公主将事情前后联想了一遍,她大概能猜到,这次的事情,和叶安阳是脱不了干系的,苏梁浅这一进去,她很快对身边太后安排的女官吩咐道:“你去,将这边的情况大致告诉太后,请太后拿主意。” 冷宫的环境和条件,比苏梁浅想象的还要恶劣糟糕,明明最近天气都挺好,又暖和,但这个地方,就是有股难闻的潮气味,黏湿湿的,让人很不舒服。 贤妃所在的屋子,留了盏引路的灯,灯并不很亮,只勉强能看路,整个屋子都陷在半黑暗的状态,而那勉强能看清的墙壁,白色的墙,有一大部分的墙浆都掉下来了,窗棂也是,就算是闭合上了,也依旧灌风。 床是极其简陋的木床,床帘浆洗的都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还有一个个的小洞洞,床上的被子也是,薄薄的,一个个补丁,这个季节,夜里还能勉强,但若是冬天,真不知道怎么过。 苏梁浅只觉得沉重,沉重的让她觉得脚都有些难以抬动。 如果当年,贤妃为了荆国公府,不是那么的倔,现在依旧是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哪里用遭受这样的苦,这样的罪,一受就是近十年。 苏梁浅走到床边,贤妃听到脚步声,睁开了眼睛,看着在床边亭亭的少女,声音有些粗哑,“浅儿都长这么大了,完全变样了。” 苏梁浅也看着贤妃,她也变了,八年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但贤妃却苍老消瘦的仿佛变了个人,完全不复记忆里温柔美丽的模样。 “靖儿怎么样了?” 苏梁浅坐下,握住了贤妃的手,趴在她的身上,也跟着像个小孩似的哭,气愤的指控道:“这到底是谁做的?谁将你和表弟伤成这样?” 苏梁浅哭的伤心,好一会,随后凑到贤妃的耳边道:“姑姑,等会太后可能会来,捉住机会,想办法离开冷宫。” 第二百二十三章:机会来了 “姑姑,等会太后可能会来,捉住机会,想办法离开冷宫。” 许是因为刚哭过没多久,苏梁浅说这句话时,声音还是哽咽着的,但沈知暖,却从中感知到了她似策划已久的坚定。 沈知暖瞪大着眼睛,乌漆漆的光线下,除了离她极近的苏梁浅,没人能发现,她眼中的审视打量和惊诧。 她看着苏梁浅,苏梁浅红红的眼睛明亮,就好像雨后洗净的天空,没有半分玩笑之色,身上也是与她年龄不相符的冷静认真,让人信服。 贤妃随后闭上眼睛。 昭檬公主和太后的人就在外面,苏梁浅也不敢说太多,只匆匆交代了一句,见贤妃这样子,心知她是听到了,也就没再说什么。 她已经想办法提供了机会,能不能牢牢捉住,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争取最好的结果,这却不是她能决定的。 苏梁浅看着沈知暖一身的伤,忍着没给她处理上药。 良久,沈知暖睁开了眼睛,她张着口,苏梁浅更紧的握住了她的手,“有什么话,等姑姑好了再说。” 昭檬公主站在外面,夜里风吹的她有些冷,她进了屋,但屋子里透风,也凉飕飕冷冰冰的。 昭檬公主这是第一次深刻认识到,宫中犯错的主子,活的连外面的平头百姓都不如,明明事情没降临到她身上,但昭檬公主想到自己不成器的兄长和母亲,却觉得手脚发凉,心里也是发寒的。 “不管怎么说,您都曾是皇上的妃子,表弟更是皇子,安阳郡主她怎么能对你们下这么狠的手?” 贤妃微微一怔,她和夜思靖确实都是叶安阳所伤,只是苏梁浅怎么会知道? “我一定会给您讨回公道的,这是昭檬公主,这次就是她帮忙,我才能来看您的。” 贤妃看向昭檬公主,扯出了一丝微笑,“十公主都这么大了。” 昭檬公主上前,微微向贤妃服了服身,苏梁浅看着贤妃道:“姑姑,我给您带了一些您爱吃的点心,我喂您吃一点。” 贤妃头向内拒绝,“我没胃口,靖儿呢?你带我去看看他!” 贤妃说着就要起来,被苏梁浅急急按住,苏梁浅哭着急道:“姑姑身上有伤,还是不要乱动,公主已经去请太医了,表弟不会有事的。” 昭檬公主看着不住掉眼泪的苏梁浅,想到方才夜思靖的样子,心里并不乐观。 “公主姐姐还没用晚膳,饿了吧,食盒里面有热的熟食,您先吃吧。” 苏梁浅看着泱泱的,皱着眉,满是忧思沮丧。 不要说昭檬公主现在也没什么胃口,就是有胃口,现在这种情况,她也不可能一个人吃东西,摇了摇头拒绝。 这样的沉默,维持了近一个时辰,一直到太后来了,才被打破。 昭檬公主料想到,太后不可能坐视不管,但没想到,这么晚了,她竟然会亲自前来冷宫,而且从时间上来看,她应该是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直接就赶过来了。 太后不管事已经许久了,可见重视。 昭檬公主意外的看着行色匆匆的太后,起身请安,太后也顾不得她了,径直走到了床边。 太后前后跟了七八个提着引路灯笼的宫女,她这一进来,屋子里都变的明亮许多,屋子里的环境状态,也更加清晰的进入众人的视线。 贤妃身上的伤被被子遮掩住,但对曾经熟悉的人来说,那张不复从前的脸,乍看到的时候,依旧会有强烈的视觉冲击。 苏梁浅见太后到跟前,并没有直接请安,而是掀开了贤妃身上盖着的被子,她身上盖着的伤,和那张本来就给人视觉冲击的脸一起,让太后的瞳孔骤然张缩,猛地震了震。 其实太后在来之前,就从宫女口中得知了贤妃和夜思靖身上的伤,因为说的极是严重,太后才亲自过来的,但想象中和亲眼看到,还是有所差距。 “十二呢?” 太后看着贤妃,心中更牵挂的却是宫女口中伤的更严重,几乎奄奄一息的十二皇子,声音都带了几分微颤。 “在隔壁房间。” 昭檬公主上前,做了个请的动作,太后随即就跟在她身后,前往夜思靖所在的房间。 “姑姑,我去看看。” 苏梁浅说完,在贤妃的手背上轻拍了拍,随即跟了上去。 当太后看到夜思靖的时候,身子不由向后两步趔趄,被安嬷嬷扶住。 她又上前,低着身子,连着凑到夜思靖耳边,叫了好几声,夜思靖始终没有反应,太后担心的直流眼泪。 “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 那严厉着急的声音,有质问,有急迫,也有心疼。 太后从随行的宫女口中得知了贤妃和十二皇子的伤后,在赶来冷宫的同时,也让人去太医院悄悄请太医了。 太医院距离慈安宫就不近,和冷宫中间更是相隔甚远,哪里有那么快到的,太后看到十二皇子这样,心急的只想太医即刻出现在她面前。 安嬷嬷在旁边劝慰着,脸上也流露出心疼之色。 贤妃以前经常侍奉在太后身边,和其他的皇子比起来,十二皇子在她的身边也多些,四岁前,一直都是太后和安嬷嬷看着长大的,自是心疼些。 “昭檬,你是怎么回事?贤妃和十二都伤的这样重了,你第一时间就该去请御医!” 昭檬公主心下觉得冤枉,太后这个样子,她也不敢犟嘴反驳,咚的跪在地上请罪,“是我的错,是昭檬思虑不周!” 安嬷嬷边安慰太后,边替昭檬公主说好话,“此事与公主无关,太医马上就到,十二皇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伺候十二皇子和贤妃的那几个宫人呢?将他们叫进来,哀家要审问清楚!” 太后一声令下,身边的宫人都还没来得及去执行呢,苏梁浅从外面冲了进来,扑腾一下就跪在了太后的脚边,哭着道:“是浅儿,都是浅儿的错,他们都是因为浅儿才伤成这样的!” 苏梁浅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太后和安嬷嬷却是一头雾水,昭檬公主解释道:“是安阳郡主!” 苏梁浅摇头,捉着太后的裙摆,哭的更加大声,“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上次朝春宴我得罪了郡主,郡主也不会找姑姑和表弟出气!得罪她的人是我,她有什么事情不能冲我来吗?姑姑和表弟在冷宫遭罪已经很可怜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啊!” 苏梁浅越说声音越大,悲伤自责极了,还有气愤。 太后还是不明白,见苏梁浅情绪激动,看行昭檬公主道:“昭儿,你说!” “孙女和苏妹妹在来冷宫的路上,碰上了安阳郡主,她当时很高兴的样子,手上拿着鞭子,鞭子上还有血,妹妹,我知道你伤心,但也不能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苏梁浅抬头看着太后,继续道:“就是我,我刚问过姑姑了,她之前在冷宫日子只是过的艰难了些,是在最近,郡主才来找他们麻烦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郡主想找我麻烦,但我得太后宠爱,她不敢下手,她见我不好欺负,就将气撒在无辜的姑姑和表弟身上!” 苏梁浅有理有据。 这样的结果,显然完全在太后的预料之外,太后面露诧异,随后则是震怒。 安嬷嬷也是怔怔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们因我伤成这个样子,我怎么和外祖母说啊?太后,姑姑就是被打入冷宫,但封号还在,还有表弟,他可是皇子啊,太后,这事您一定要做主啊!” 太后的手紧握成拳,眉心也是拧着的,眼角瞟向床后躺着的夜思靖,在心中思量这件事最好的解决之策。 “我怎么忘了,安阳郡主是太后唯一的外孙女,这件事我就不麻烦太后,叫您为难了,我自己解决!” 苏梁浅说着,就已经站了起来,转身就往外冲,太后看她冲动的样子,大喝道:“你给哀家站住!” 苏梁浅没停,太后又让宫女将她拦住,昭檬公主也加入了拦她的行列,好几个人,将苏梁浅重新拖回都了太后面前。 “谁说哀家不管了?哀家有说不管吗?” 太后看苏梁浅,她脸上都是泪痕,一脸冰冷凶狠的模样,太后气她,更多的又是怜惜愧疚。 “她是哀家的外孙女儿,十二还是哀家的亲孙子呢,你不是最沉得住气的吗?” 苏梁浅哇的像个孩子似的哭出了声,边哭边道:“外公舅舅大哥还有我母亲都走了,我就一个姑姑,也就一个表弟了。” “他们要出了什么事,外祖母一把年纪,怎么受得住啊?他们要因为我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还怎么活啊!” 站在太后身侧扶着她的安嬷嬷听了这话,转过头去,直接就哭出了声。 太后往苏梁浅的方向走了两步,用帕子给她擦眼泪,还没擦几下,太后自己的眼泪就簌簌往下落了,她也不给苏梁浅擦泪了,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 昭檬公主长这么大,都没见太后掉眼泪,更不要说这般失态了,有些发愣,她也有些被苏梁浅的情绪感染,心口涩涩的,眼睛也酸酸的,想哭。 好半晌,太后才停止了流泪,将苏梁浅轻轻推开,对安嬷嬷道:“你去,将这件事告诉皇帝,就说是哀家的意思,让他过来这边一趟。” 太后这边吩咐完,转而又冷着脸对另外一个宫人道,“你去公主府,让她带着叶安阳,给哀家即刻进宫!” 声音严厉,透着杀伐的戾气,显然是动怒了。 贤妃在冷宫,都快十年了,这十年来,庆帝不闻不问,贤妃现在这个样子,显然不是讨男人喜欢的模样,万一已经被庆帝厌弃,生出这样的事,皇帝不能怪罪太后,苏梁浅等人也都是事出有因 昭檬公主担心自己被牵累,心中忐忑。 苏梁浅靠在太后的怀里,勾了勾唇。 对已经活过一辈子的苏梁浅来说,知道后续许多事的她完全没昭檬公主的这些顾虑。 上辈子,贤妃死后,冷宫曾经伺候她知道她种种难堪的宫人全部被赐死陪葬,贤妃被封孝贤贵妃,风光厚葬入了皇陵,十二皇子恢复身份,有了皇子该有的恩宠权利,只是他命薄,离开冷宫没一年就生病走了。 时至今日,回想起一些人的事,一些人的死,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 不过,从这样的结果,足以看出一点,当今皇帝对她的姑姑,要么有情,要么有愧,不管是哪一种,看到表弟和她这个样子,应当都不会无动于衷。 苏梁浅在策划这件事的时候,也没料到,太后会让安嬷嬷亲自去请皇帝来冷宫,这对她来说,实在是意外的惊喜。 死后的忏悔,除了让皇帝本人心中舒坦些,对她还有贤妃十二皇子母子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伺候的人呢?” 苏梁浅抽答答道:“我已经让影桐将他们看住了,我和公主姐姐来的时候,他们还在打纸牌呢。” 太后嗯了声,“暂时先不用审了,等皇帝来了再说。” 这话,像是对苏梁浅解释。 苏梁浅不住点头,扭头看向床上躺着的半天依旧没声息的夜思靖,“太后,表弟他不会有事吧?这么重的伤害,他一定很疼!” 苏梁浅咬着嘴唇,一副看着很疼的模样。 “太后,太医院离这是不是很远?他们什么时候才到?” 太后本来就心急又心疼,被苏梁浅说的更甚。 “将太医院当值的太医都给哀家请来!” 这个时辰,除非是有重大事情,不然太医院的太医,多半都不在,就只有几个当值的。 太后原本是不打算惊动皇上的,所以只准备让人悄悄请个太医,但现在皇帝都请了,自然没那个遮遮掩掩的必要了。 “你去路上看看,催他们快些!” 太后一一吩咐安排。 贤妃和夜思靖所在的房间就在隔壁,苏梁浅这边动静这么大,贤妃躺在床上,都能听得到。 她心情激动,但思及苏梁浅,又不由忐忑。 “太后,我身边的丫鬟会处理伤口,但是这里连碗热茶都没有。” 热茶都没有,热水就更不会有了。 “这么多年,姑姑他们是怎么过来的啊?这时候还好,冬天可怎么过?” 这时候没有热水,冬天十有八九也是没有的,太后被苏梁浅的话勾的也不由去想这些年贤妃和夜思靖的生活,心里更是泛疼。 “让人准备热水!” 要处理伤口,肯定是要将血迹擦掉的,自然是要用到水的。 冷清了许久的冷宫,开始变的忙碌起来。 “太后,表弟的样子不对!” 苏梁浅就守在夜思靖的床边,她自己就是医者,心中清楚,夜思靖这种情况,是极容易发烧的,一直就在观察。 苏梁浅伸手探了探,看着太后的脸,急的仿佛都要哭了般,“发发烧了,好烫。” 太后也伸手去摸,触手的滚烫,让她皱着眉头,收回了手。 就在太后等的极其不耐烦的时候,太医终于到了。 太后和苏梁浅忙让开位置,太医看到的第一眼,眼皮跳了跳,先是诊脉,然后开始检查夜思靖身上的伤。 “太医可能看出他身上是被何物所伤?” 苏梁浅问这句话的时候,很快有配合的宫女,提着灯上前,太医又是一番研究,随后道:“应是长鞭。” 不需要任何审问,就已经足够证实叶安阳的罪名。 太后的脸,又沉了几分,仿佛随时都能爆发。 “情况怎么样?”太后着急问了句。 “伤的极重,已经发高烧,要及时处理。” 前来的太医,还挺年轻的,贤妃的事又过去这么多年,他并不知情,开始还挺镇定的,但见太后如此紧张在意,心里反而开始不安起来。 “有没有生命危险?” “臣尽量。” 生命危险是没有生命危险的,但现在发烧,太医心里并不是百分百有把握,自然是将情况说的严重些更好。 太后脸上,一瞬间没了血色。 “这是十二皇子,你若是将人治好了,有赏,若是治不好” 太医随即改口道:“臣一定倾其所能,先退烧,然后处理伤口。” 太医说着,从自己的医药箱中拿出一副退烧的药,苏梁浅上前接过,递给了秋灵,“太后,秋灵动作利索,这件事让她来。” 秋灵陪着苏梁浅在慈安宫呆的这些日子,机灵又能干,也很讨人欢喜,是个极伶俐的,太后点点头没反对。 苏梁浅将东西递给秋灵,同时暗暗朝她使了个眼色,“动作快点。” 秋灵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苏梁浅做好了会有这种情况的准备,让秋灵身上备着退烧的药丸。 太医让人准备热水,“臣要剪开十二皇子身上的衣裳,方便处理上药,还请女眷避开。” 苏梁浅拽着太后的手,表明自己留下来的态度,“这里有哀家,你和昭儿出去,你和十二虽然是表姐弟,但都不小了,不成体统。” 苏梁浅不情愿的点头,唯有离开。 苏梁浅刚走到门口,听到太医说了句臣开始了,没一会,就听到太后让他住手的命令。 苏梁浅心中了然,太后这是做了皇帝会亲自前来的准备,想让皇帝亲眼看看。 昭檬公主扭头,就见苏梁浅站在廊下,抬头眺望着夜空,那神色落在她眼里,满是担忧惆怅,还有不安。 昭檬公主走至苏梁浅身侧,扯了扯她的衣裳,苏梁浅回头看她,挤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昭檬公主看着她红红的眼圈,心疼道:“你这样子,还不如不笑呢,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要不要去看看贤妃?” 苏梁浅点头,看着昭檬公主的神色,满是愧疚,“公主的恩德” “我们不是朋友吗?别说这样的话,今后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我也不会客气的,去看看贤妃吧。” 苏梁浅听着昭檬公主软声的安慰,那眼神中看她时的愧疚,深了几分。 有昭檬公主在,苏梁浅和贤妃也不能说什么,两人也没什么心情,根本就没说什么。 等待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太后让人去找庆帝,在苏梁浅的预料之外,而现在,苏梁浅更盼着庆帝能来,如果那样的话,那她的计划,差不多就成功了。 冷宫的夜,是让人心惊的安静。 也不知等了多久,外面的天,全黑了,灌进来的夜风似乎更大更冷了些,仿佛已经是深夜了一般。 屋子里的几个人,也不再说话了,就那样坐着,全无睡意。 外面忽然有了一阵急促嘈杂的脚步声,端坐着的昭檬公主看了苏梁浅一眼,站了起来,看向外面,那是比之前太后来时还要明亮的光,昭檬公主的眼睛都跟着亮了亮。 “父皇来了!” 庆帝亲自来了,除了慑于太后的意思,他心中定然对贤妃和十二皇子也是有那么一丝在意,如此,她就不算多事。 不但无事,说不定庆帝心里还会记她一功。 昭檬公主的声音,有些兴奋,看着苏梁浅,很快跑了出去请安。 苏梁浅依旧在原来的位置坐着,她的目光已经从外面移开,落到了贤妃身上。 她依旧在床上躺着,因为背上有伤,始终维持的是面对着苏梁浅方向侧躺着的姿势,眼睛微闭着,如果不是那剧烈颤抖着的睫毛,几乎看不出她的动容,那表情,是如死灰一般的,仿佛是绝望。 苏梁浅心想着,她对那个人,应当是已经是失望透顶了要。 也是,事关自己的家人,本来就是心凉的,失望着失望着,心也就凉了。 “姑姑不为自己考虑,也为表弟多想想。” 苏梁浅起身,给贤妃掖好被子,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姑姑和他呆了那么多年,应当知道怎么做。” 苏梁浅说完这句话,起身,沈知暖也睁开了眼睛,看向苏梁浅,苏梁浅勾起了嘴角,转身离开。 上辈子,苏梁浅是和庆帝接触过几回,庆帝和夜傅铭一样,都隐藏的极深难以捉摸,比起自己,苏梁浅觉得,沈知暖对他的了解,应当是更深一些的。 苏梁浅刚出门,就听到庆帝在那大发雷霆,她随手将沈知暖所在的房门关上,转身,就见刚刚向庆帝请安的昭檬公主从另外的房间出来,想来是太医已经给夜思靖处理伤口了,她不方便呆着。 苏梁浅走上前几步,握住了昭檬公主的手,两人的手,都是冷冰冰的,掌心湿漉漉的,是冰冰凉凉的汗。 “可是皇上动怒了?” 苏梁浅问的极是小声,昭檬公主抿着唇点头,“父皇极是生气,太医吓得跪在地上都不敢起来了。” “公主姐姐放心,如果皇上是因为十二皇子受伤动怒,定是不会怪罪你的。” 昭檬公主拽着苏梁浅,往外走了几步,“这是揣测圣意,你自己心中知道就行,不要说出来。” 昭檬公主告诫,却是没有半分对苏梁浅的责怪之意。 苏梁浅重重点头,“谢公主姐姐提点。” 两人这边没说几句话,后面太后命人去请的一拨太医到了,有三四个,其中有个还是女医者,苏梁浅领着她到了贤妃的房间,随后又命人打了盘热水进来,亲自帮着气处理伤口。 与清冷的沈清不同,沈知暖自幼是跟着父亲还有几个哥哥习武的,所以她虽然只是沈府的养女,与兄长和父亲的关系却极好,又重情,所以才会沦落冷宫,但现在,浑身上下,瘦的不见一点肉,手更是粗糙极了,掌心都是厚厚的茧子。 夜思靖伤的重,皇帝若对他有半分心疼,看到他那样子,都会动恻隐之心,所以太后才会冒险,等到皇帝来了亲眼瞧过后才给处理伤口。 贤妃的伤比起夜思靖来说,虽然要轻许多,但一个女子,身上那许多伤痕,曾经又身份尊贵,不免让人唏嘘。 苏梁浅给贤妃涂抹了药膏,然后从箱子里面,挑了半天,才选了件没有缝补却看不出原先颜色的里衣给贤妃换上。 “可要梳发?” 苏梁浅给贤妃换了衣裳后又问。 庆帝既然来了,极有可能与沈知暖见面,沈知暖的身份还有与庆帝的关系和夜思靖不同,自然不能不重视容貌,人都是视觉动物,尤其是男子,和夜思靖那样蓬头垢面的显然不妥。 贤妃坐起身来,“随意打理,看着不要太乱就行了。” 贤妃说完,看向了女医,“我还有个伺候的丫鬟,她前两日伤的,比我还重,能替她看否?” 女医看向苏梁浅,又看向昭檬公主,昭檬公主道:“这样忠心护主的丫鬟,自然是要救治的。” 苏梁浅问贤妃道:“人在哪里?” “就在另外一侧。” 贤妃身上还有伤,这种情况,就是坐起来都是有些费劲的,更不要说带路了,苏梁浅看着女医道:“我让人领你去。” 苏梁浅叫了秋灵进来。 贤妃所在的冷宫,就几间屋子,要找一点都不难。 “前两日,郡主也来了?” 苏梁浅和昭檬公主坐的极近,苏梁浅替贤妃将发理顺,常年劳累,又缺失营养的头发,干燥枯黄,没有光泽可言,一如贤妃的脸,干瘪的很,就好像没有水分的花儿,蔫蔫的。 冷宫催人老,和记忆中的模样比起来,贤妃老的何止十岁。 “嗯,她护着我和靖儿,那次伤的最重,这两日都不能下床。” 昭檬公主看着落泪的贤妃,心里又变的和之前一样,胆战心惊。 “皇祖母和父皇都来了,他们肯定会给你们做主的。” 另外夜思靖那边,后来的两个太医和最开始到的太医一起,帮着夜思靖处理身上的伤。 夜思靖先前吃了太医开的退烧药,其中有苏梁浅特别配制的,效果极好,夜思靖身上的烧,已经渐渐退下了,虽然还有烧,但没那么烫了。 朦朦胧胧的光线下,夜思靖的身上,脸上都是累累的伤痕,有几道伤痕很深,可见白骨。 少年的身体孱弱,那只剩下皮包骨头的瘦弱,看的让人惊心。 他身上出了许多的汗,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衣裳被剪子剪开,但扯下来的时候,还是会碰到伤口,有些黏的深的牢固的,再怎么小心翼翼,都还是会扯出皮肉来,夜思靖处在昏睡状态,还是会痛的闷哼,身上一抖,就和抽筋似的,吓人的很。 太后原先是在床边守着的,看了会,看不下去了,哭着背过身去,庆帝的神色,也是难看至极,屋子里的气氛凝重,几个太医吓得滴汗,大气都不敢出。 怎么那么倒霉,偏今晚当值! 几个太医一起,花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才将夜思靖身上的伤给处理好了,明明屋子里灌风,凉飕飕的,他们后背的衣裳却都湿透了。 “皇上太后庇佑,殿下身上的烧已经退了,伤口也处理好了,暂不会有生命之忧!” 几个太医齐齐的跪在地上,小命得以保住,他们长舒了口气。 庆帝也跟着松了口气,很快脸上露出了山雨欲来的暴怒,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百二十四章:长公主安阳郡主请罪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庆帝只从安嬷嬷的口中得知贤妃和夜思靖伤的极重,尤其是夜思靖,言辞间流露出的意思就是他再不过来,可能最后一面也来不及看到,但怎么伤的,被谁伤的,却是一无所知。 那几个跪在地上的太医见天子震怒,诚惶诚恐,头抵在地上跪着,浑身都在哆嗦。 他们哪里知道啊?他们也想知道啊! 不,他们不想知道。 太后手扶着额,在一旁坐着,听到庆帝的质问声,缓缓抬起了眼眸,神色疲倦,她摆了摆手,对几个太医还有屋子里同样惶恐的宫女道:“你们都下去!” 那几个人仿若得了特赦,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母后知道是怎么回事?” 庆帝走到太后身侧,他身上的怒意深敛,能看出不快,但不像方才那般的明显。 “怎么回事不重要,皇帝要想知道,随时都可以,如何处置以下犯上的人,也是皇帝的一句话,现在哀家问你,十二你准备怎么处理?你还要他在冷宫待到什么时候?” 太后和皇帝,一坐一站。 太后双手放在膝盖上,看着庆帝。 “这是贤妃坚持,也是十二所求,当年母后也是同意了的!” 两人都是喜怒不形于色之人,神色不辨情绪,但屋子里的气氛却沉沉的。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十二所求?当年他才多大,四岁的孩子,懂什么事!这是哀家的孙子,你看看,他那身子,这哪里像个皇子?别的皇子都是金啊玉的养着,他连寻常百姓人家的孩子不如,虎毒不食子啊皇帝!哀家打算将他放在身边教养着,要皇帝不愿意,那就让他出宫,找人伺候着,总之,哀家说什么都不会让他继续呆在冷宫这个地方吃苦遭罪的了!” 庆帝因着太后的话,往夜思靖的方向又看了眼,目光流露出几分沉痛,软了下来,“容朕考虑考虑,请母后放心,朕也不会让他继续在冷宫呆着了。” 太后得了满意的结果,淡淡的嗯了声。 “是安阳所为。” 太后看着庆帝,说这五个字的时候,脸上的疲倦之色,越深了几分。 “安阳?” 庆帝皱着眉,似乎是不敢相信,重复着问了遍。 太后点了点头,“皇上只要将十二接出冷宫,其余的,哀家不插手过问。” 庆帝抿着威严的唇,安阳郡主是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太后这哪里是不管,分明是要将这烫手的山芋扔给他。 “出事后,哀家便命人去通知慧,带安阳进宫,应该在路上了,皇帝若不急,就等她们来了一并审问吧。” 庆帝没有反对,眉心拧成的结,始终没有松开。 在看到夜思靖的第一眼,庆帝以为是冷宫的小太监以下犯上所为,气怒的恨不得将他们大卸八块,现在气还是气的,只是对象是叶安阳,要杀起来太麻烦,不是他说杀就杀的。 庆帝有些头疼。 “母后一直都关心贤妃和十二的情况?” 庆帝找了条凳子,在太后身侧坐下。 “若是如此,哀家怎会任由安阳胡闹?” 庆帝依旧看着太后,太后稍迟疑了片刻,解释道:“是浅丫头。” 太后稍顿了片刻,继续道:“浅丫头说沈老夫人挂念贤妃的情况,想来冷宫看看,她最开始求的是昭儿,昭儿找到了哀家这里,哀家想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安排了,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靖儿是皇子,他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哀家思忖着,怎么也该知会皇帝一声。” 太后说最后一句话时,莫名无奈,又极是无力。 言辞间,冰冷生疏的不似母子。 “苏家那丫头?她怎么去哪里,哪里就生出事来?” 太后挑眉看向庆帝,庆帝的话听着似对苏梁浅不满,当然事实也是,但神色却如常,太后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昭儿一直与她在一起,皇帝若是生疑,可以先叫她进来问问。” 庆帝没有反对,随即着人传了昭檬公主前来。 昭檬公主和苏梁浅就在隔壁的屋子,之前的女医已经给贤妃的丫鬟看后回来了,然后又离开了,因为担心贤妃再有状况,并没有回去,而是在门外守着。 昭檬公主和苏梁浅刚开始还说了几句话,很快就终止了话题,屋子里,没有一点声音,昭檬公主坐着,虽然夜里有凉风吹着,但就那样静静坐着,她还是生出了几分困倦,有些昏昏欲睡。 庆帝的人过来找的时候,昭檬公主已经在打瞌睡,这本就不深的睡意,在听说庆帝召她去隔壁房间的消息后,一下就没了。 昭檬公主起身,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苏梁浅,苏梁浅对她笑笑,昭檬公主跟着前来叫她的太监到了隔壁房间。 昭檬公主这一走,床上一直闭着眼睛,仿佛睡过去的贤妃,睁开了眼,看着苏梁浅的眼神,布满了担忧。 “皇上怀疑你了?”她的声音极轻,与其说是问,不如说是阐述事实。 “怀疑就怀疑吧,没证据,就只能怀疑。” 苏梁浅却是气定神闲,至少那张脸,看不出害怕,贤妃的心却提了起来,“他是皇上。” 身为九五之尊,手握生杀大权,要人命,根本就不需要证据。 “皇上也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 要是皇帝想要杀谁,一句话就可以,上辈子,夜傅铭也不必费那么大的周折。 “儿臣向父皇皇祖母请安。” 太后看出她掩饰的紧张,“你父皇有事问你。” 庆帝在太后其后看着昭檬公主道:“你如实回答。” 庆帝问的,和之前太后想要知道的,相差并不大,昭檬公主沉得住气,一五一十的回答,再一次坐实了叶安阳的罪名。 “你生性高傲,极少与人相交,做事又谨慎,她进宫不过短短几日,你就与她这般好了,竟帮她这样的忙?” 昭檬公主想到萧凭望的事,多少是有些心虚的,太后帮着昭檬公主道:“这是哀家的意思,让她们两个好好来往。” 昭檬公主见有太后帮衬,很快做好心理建树,“苏妹妹将来很有可能和儿臣是一家人,儿臣很喜欢她的性子,且她来冷宫,是为一片孝心,她再三向儿臣保证,只是偷偷看一眼,并不会给儿臣添麻烦,儿臣才” “她让你陪她前来,可有什么异常?” 昭檬公主体会了下,才明白庆帝的意思,她似在细细思索,片刻后回道:“没有。她是让儿臣带她前来,但并没有指定今日,我们是在路上碰到了安阳郡主,并不是直接撞破她对十二皇弟和贤妃动手,刚刚贤妃说了,过去这些年,安阳郡主都没有来找她的麻烦,是最近才开始的,这并非第一次,前两日,她的一个丫鬟为护主,被打的遍体鳞伤,到现在还不能下床。” 昭檬公主边思索边分析。 庆帝看着昭檬公主,也陷入了沉思,昭檬公主用有些弱弱的声音继续道:“苏妹妹说了,安阳郡主是因为上次朝春宴一事报复,这几日,苏妹妹得皇祖母喜欢,还得了母后的赏赐,想必是郡主怀恨在心,实在气不过所以才找贤妃和十二皇弟的。” 昭檬公主见自己称呼十二皇子皇弟,庆帝没有反驳,心知他很有可能恢复十二皇子这个身份该有的荣宠。 “昭儿,苏梁浅与你并无任何关系,安阳才是你的表妹。” 低身跪着的昭檬公主抬头,看着坐在她身前的庆帝,他也正看着她,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仿佛是在提醒什么,脸上的神色,在略有些昏暗的光线,有种让人心悸胆颤的莫测。 昭檬公主很快低头,回道:“儿臣明白。” “明白就好,起身吧。” 昭檬公主自觉揣测出了圣意,也不敢再多言。 昭檬公主起身后,庆帝没发话,她也不敢回去,站在太后的身后。 今晚,对许多人来说,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长公主在接到要求带安阳郡主一同入宫的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叶安阳又闯祸了。 长公主命人将叶安阳带到自己面前,再三询问,叶安阳咬死不说,她就是不说,但自己的女儿,长公主哪里不了解,她动了怒,“你不想说是吧,那就不要说,到时候别说母亲不保你,你皇祖母下了懿旨,让我带你入宫,你现在即刻随我进宫!” 安阳郡主原先还控制住情绪装哑巴,一听太后让进宫,随即起身往自己的院子逃,被长公主的人逮了回来,哭着喊着说不进宫。 另外一边,长公主派去审问安阳郡主身边下人的得到了审问结果,将事情告诉了她,长公主一瞬间脸都是绿的。 “谁让你这样做的?谁许你这样做的?” 长公主声音严厉,瞪大着眼睛,整个人都在抖。 安阳郡主心虚惶恐,却不怕长公主,大声道:“我做什么了?苏梁浅现在得外祖母的宠爱,我动不得,难道找被关在冷宫的人出出气也不成吗?母亲可知道,朝春宴到现在,我受了多少屈辱,自苏梁浅进宫后,我气的夜里根本就睡不着?我可是你女儿,我丢脸也就是你丢脸,你不帮女儿报仇就算了,还来指责斥问我” 安阳郡主说到最后,呜呜咽咽的哭出了声,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委屈的很。 “您到底是不是外祖母的女儿啊?我是不是她外孙女啊?哪里有人偏心偏成这样的!” 本来,安阳郡主之前委屈巴巴的控诉,长公主心都软了几分了,乍听到她后面的话,一下又变的冷硬。 “你给我闭嘴,到现在还不知悔改,你这样的话,要当着你外祖母的面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两个人,就是身处冷宫,也是当今圣上的贤妃,另外一个,是当今圣上的儿子,是皇子,岂是你说打就能打的?你打的不是他们,而是天家和皇帝的颜面,你心情不好,府里的人不能出气吗?你要打他们,也不是不行,但你没那个本事,竟然被人撞破了,闹到了太后面前,现在事情曝光,太后动怒,你即刻随我进宫请罪!” 长公主见安阳郡主张大着嘴巴,浑身上下都写着抗拒,手指着她道:“这是太后的懿旨,你不从也得从,你要么乖乖和我进宫,要么,我让人绑着你入宫请罪,你自己选一样!” 安阳郡主憋着嘴,被人带上了马车。 “现在,你将事情的前后始末都与我说一遍,半点也不要隐瞒,我尽量替你遮掩,进宫后,不许放肆,好好认罪!” 漆黑的夜,有了蒙蒙的亮。 夜思靖躺在床上,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庆帝看着外面渐渐有了亮色的天,站了起来,“朕去看看贤妃,然后早朝。” 庆帝是个勤勉的皇帝,除非有重大的原因,轻易不会免朝。 “这边留人伺候,母后凤体要紧。” 庆帝走到太后身侧,关切的说了句,随后对昭檬郡主道:“你皇祖母守了一整个晚上了,等天亮了,你带她回去休息。” 昭檬公主道是。 对贤妃和十二皇子,她并无感情,自然体会不了太后和苏梁浅的那种心情。 守了一整个晚上,太后忧心的难以闭眼,昭檬公主站了大半个时辰,也有些累了,她心中是盼着早些回的。 庆帝临离开前,走到床边看了看夜思靖。 太后握着昭檬公主的手,让她坐下,“你若是困了,就闭会眼。” 绝大多数的时间,太后都是慈爱的。 昭檬公主坐下,微笑着对太后摇了摇头,“孙女不累。” 太后摸了摸昭檬公主,转过身,面对着夜思靖的方向,目视着他,那慈爱的眼神,又多了几分酸涩的心疼。 庆帝离开夜思靖的房间后,直奔贤妃的住处。 夜里有风,房门是关着的。 庆帝身后的太监上前敲了敲门。 苏梁浅扭过头去,屋子里点着两盏小灯,那光线虽暗,但还是有光亮,可以看到外面投射在门窗上被拉长的影子。 几声敲门声后,庆帝上前,“贤妃,朕来瞧瞧你。” 苏梁浅转身看向贤妃,贤妃手撑着床,就要起来,苏梁浅起身上前帮忙。 “别让他进来。” 贤妃凑到苏梁浅的耳边,说的小声。 她起身的时候,屁股往后挪了挪,那个位置,因为有床档挡着,外面看里面,就连影子都看不着。 贤妃艰难抬手,整理头发和衣裳,边检查边用眼神询问苏梁浅,一直到苏梁浅点头才停下。 “皇上别进来!” 贤妃听到推门声,急急开口制止。 苏梁浅转身就见门开了个缝,庆帝就要推门进来,大步上前,用身体将微敞开的门,重新合上,然后靠在上面,将门栓栓上,挡住庆帝进屋。 “好大的胆子!” 庆帝还没发怒,他身后的太监,尖着声斥责。 “皇上恕罪,这是我姑姑的意思!” 苏梁浅这略有些简单的解释,仿佛是不将庆帝放在眼里,让庆帝大为恼火。 贤妃急急的从床上起身,因动作太急,摔在了地上,扯到身上的伤口,倒抽了口凉气。 庆帝站在外面,只要不是贤妃的位置太过隐蔽,是能够看到她倒在墙上的影子的,看不清脸,但人的轮廓,还有一举一动,都可尽收眼底,还有贤妃吃痛的抽冷气的声音,也能听到。 贤妃手扶着地,站了起来。 贤妃貌美,常年和沈家的一群武将在一起,身上自有股飒爽的英气,是后宫的莺莺燕燕没有的,她不胖,但绝对不是弱柳扶风的美人,是那种恰到好处的丰腴。 多年的冷宫生活,让人消瘦。 苏梁浅当时给贤妃找衣裳的时候,只想着不要缝缝补补的,穿着舒适些,挑的这件里衣,是绸缎制的,直筒贴身,勾勒着贤妃消瘦的身姿,尤其是那腰肢,当真是不盈一握,她长发披肩,下巴尖尖,倒映在墙上,就是孱弱的病美人。 女子这样的羸弱,最是让男人怜惜疼爱。 作为一国之君,这样柔弱惹人怜爱的女子,庆帝自是不少见,但贤妃不一样,强烈的对比下,陡然生出的愧疚和怜爱,也不是其他女子能比的。 “这确实是贱妾的主意,求皇上不要怪罪浅儿。” 贤妃一步步走的极慢,这因身上的伤放慢的脚步,就好像是在起舞。 贤妃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门口跪下,她抬起手,双手伏地,行礼时,手上的宽袖下滑,露出一截皓腕,上了药的手腕,可见鞭痕。 “贱妾这个样子,无颜面君,只求皇上念在曾经的情分,善待我儿,妾身希望皇上偶尔思及臣妾,都是贱妾以前美好时的模样,皇上要见贱妾,贱妾却不愿再惹陛下厌弃,若您执意如此,贱妾就只有一死!” 贤妃的声音,比起之前,是柔弱的,而这种柔弱,又有如她一贯的坚定倔强。 庆帝在门口驻足了片刻,看着她两只手那一道道的长痕,就是没亲眼所见,也只伤的不轻,抿着唇,眸色深沉。 庆帝想问贤妃,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但有这么多外人在,他自然是问不出口的。 “你何必如此?” 简单的五个字,道尽帝王无奈。 “朕对你,怎会厌弃?你既不愿,朕不勉强,至于十二,他亦是朕的孩儿,此次后,朕会妥善安排,不会再让他遭此等罪。” 庆帝话说,收回手,转身离开。 苏梁浅看着庆帝的背影离开,很快将贤妃扶了起来,“姑姑,您没事吧?身上的伤要不要再处理?” 贤妃摇了摇头,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差,仿佛厌倦至极。 苏梁浅曾经经历过对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心如死灰,她多少能明白贤妃的心情,贤妃什么反应,在她看来,都是能够理解的。 庆帝不过是嘴上说的好听,夜傅铭在这方面还真是继承了他父亲的十成十,苏梁浅心中不屑。 苏梁浅扶着贤妃重回到床边坐下,又小心的让她躺好,“相见不如怀念,姑姑果真聪慧。” 贤妃虽不是以色侍人,但若真让庆帝看到她这个样子,愧疚有几分?厌弃又有几分?若是愧疚,那贤妃这个样子,就是提醒他,他自己曾犯下的错,这不是帝王会喜欢的。 贤妃看着苏梁浅,小声道:“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苏梁浅也不解释,只微笑问贤妃道:“姑姑不要小看我了。” 贤妃看苏梁浅,眉眼间的忧虑更深,认真的告诫提醒道:“皇上是一国之君,你在他面前,切记不可以下犯上,要有所避讳!” 苏梁浅点头,“姑姑放心,我有分寸的,恭喜姑姑,表弟出冷宫指日可待,不过就这样便宜了安阳郡主” 苏梁浅提起安阳郡主,眼中闪过一抹冰冷的冷意。 虽然这所有的事情是她一手设计,但这不妨碍她在看到贤妃和夜思靖身上的伤口时,抽安阳郡主一顿的冲动。 庆帝刚刚并没有提惩治凶手给贤妃报仇一事,苏梁浅不难窥探出其态度,但她却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能让叶安阳连跳两次坑,就能给她挖第三次。 庆帝刚离开没多久,天渐渐露出了亮色。 另外一边,有宫女去找太后,“启禀太后,长公主携安阳郡主到慈安宫请罪了。” 夜思靖一直都没醒,就那样躺着,小小的脸,两道鞭痕,刚好交错,其中有一处刚好挨近右边的眼角,太后每次看,都觉得心中抽疼。 因为夜思靖自出事后就是昏迷着的,没醒过来,也没睁开眼睛,就连太医也不能判断其眼睛有没有受损。 从出事到现在,一整个晚上,太后一直都是忐忑不安的,而这种忐忑不安,让她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因为这种那种的担忧,对叶安阳更恼火气怒。 “让她们给哀家等着!” 苏梁浅听到太后气怒的呵斥,跑了过来,站在门口的时候,听到太后道:“告诉皇帝,哀家想要将十二一起带回慈安宫,让他早朝结束后,直接去慈安宫!” 晨曦的阳光下,太后终于看清了夜思靖住的地方。 破破的掉漆的墙壁,破旧的木床,浆洗的破洞的帘帐,完全不能挡风的门窗,夏不能挡蚊,冬不能避风。 房间的凳子也是旧旧的,还有上钉的痕迹,像是修过的,唯一一张像样的书桌,上面都是沙子,沙子上还能看到字,一边放了两根木棍,另外一侧则是破的不能再破的书,显然,身在冷宫,贤妃也没有放弃对十二皇子学习的督促。 这个地方,太后一分一秒都舍不得自己的孙子继续住下去。 太后下达这个命令的时候,刚好看到苏梁浅站在门口,对她道:“贤妃也一同回去!” 苏梁浅上前两步,“此事还是太后自己去问姑姑。” 太后这边叮嘱人去找东西将十二皇子抬回去,随后看着苏梁浅道:“随哀家去看看你姑姑。” 太后到贤妃的屋子时,贤妃已经起身了,太后几步上前,略带着责备道:“你身上有伤,怎么起来了?” 太后一只手捉着贤妃的手,另外一只手去摸贤妃的脸,贤妃的手粗糙的磨人,脸也是,干巴巴的摸着不舒服,贤妃红了眼,却没有落泪,“太后,我不回去,我身上的伤不重,在冷宫也能养着,十二就拜托给您了。” 太后心疼,“这地方,住都不能住,如何能养伤?十二一直跟着你,突然到了陌生的地方,身边还没熟悉的人,如何能够习惯?你一直和十二一起,没看到他,怎能习惯?” 贤妃依旧没有同意,“春禾先前为了护靖儿和我,身上受了伤,她这些年,一直都跟在我和靖儿,太后将她带回去,等伤养好了,留她伺候十二。我若是回去,定然会与皇上碰面,相见不如怀念,我这个样子,皇上看到了,若是生出厌弃,对十二反而不好,若是不见,念着过往的旧情,他说不定还会对十二宽容几分,至于十二” 贤妃轻轻叹息,眼中满是不舍,“我已经耽误了他八年,难道还要耽误他一生不成?他是个懂事的孩子,会明白我的。” 太后有些被贤妃说服,但看她这样子,心下依旧不忍,还是没有点头,“你是为了十二,还是自己不想见他?” 苏梁浅看着抿住嘴唇,神色落寞的贤妃,心知两者都有。 “皇上并没有明确示下,太后若是将姑姑还有表弟一起带回,并不妥当,不如就依姑姑的意思,让她继续住着,到时候让人将这里收拾一番,东西都换了,再找几个人前来伺候,姑姑也不是说一辈子就在这里呆着了,等时机合适,太后再向皇上说情。” 在苏梁浅看来,住哪里,是最不重要的问题,以前那么艰难,沈知暖都熬过来了,现在十二皇子回去,她身后又有皇帝和太后的恩宠,就高踩低的宫人,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当然,这也只是缓冲之计。 就算冷宫修葺的和毓鎏宫一样,那也是冷宫,她肯定是要接沈知暖出冷宫的,但不是现在。 苏梁浅这一番安排,太后和贤妃都觉得十分妥当,应了下来。 贤妃握住苏梁浅的手,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眨眼,浅儿都成了亭亭的大姑娘了,生的美,又如此聪慧懂事,你外祖,几个舅舅还有你母亲泉下有知,定然十分欣慰。” 苏梁浅听她提起这些人,脸上的笑,瞬间凝滞,太后也是,嘴角僵硬。 “那就依浅丫头的意思,贤妃,你好好在这里养着,有空哀家就让浅儿过来陪陪你,正是为了十二,你更应该离开这个地方。” 太后交代了几句,已经有宫人抬着软锦的宽大担架前来,将十二皇子抬了上去,苏梁浅表示下次自己会再来看贤妃,跟着太后一起离开了。 太后离开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太后一行人有十余人,太后走在最前面,后面几个太监还抬着人,队伍堪称浩荡,很快,太后从冷宫抬了个浑身是伤的少年回去,就在皇宫传开。 不知情的人,纷纷猜测少年的身份,知情的,深谙皇宫生存之道,却不敢乱说。 苏梁浅和太后刚到慈安宫,长公主远远的就迎了过来,双手匍匐跪在地上,“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扫了她一眼,没道平身,长公主还不待提叶安阳,太后就已经径直从她的身边经过。 长公主看着太后从她身边经过,心沉了沉,起身追了上去,这才发现太后身后被人抬在担架上的人,头都是痛的。 刚进宫,就见叶安阳跪在慈安宫的正殿门口。 太后没来之前,叶安阳就在那跪着了,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叶安阳的膝盖,已经不是疼了,是疼的麻木快要没有知觉了,不单单是膝盖,身上其他地方也是,酸痛的厉害,她几次想起来,都被长公主按住。 叶安阳看到太后终于回来了,心中一喜,就要起身上前,但她双腿又痛又麻,根本就不受控制,还没站起来呢,就又跪下,直接摔倒在了太后面前,手皮都磕破了,摔出血来。 比起害怕,叶安阳心中更加委屈,哇的就哭出了声,长公主很快上前,叶安阳想到长公主的告诫,没看太后,很快跪好,哭着道:“外祖母,安阳知错了,向外祖母请罪,外祖母若是不肯原谅,安阳就只有长跪不起!” 第二百二十五章:长公主的计谋 太后慈爱,对晚辈,更是宽厚。 叶安阳性情跋扈,这些年没少犯事,太后本就不管事,更不爱管她的事,除了上次朝春宴训斥了几句,极少苛责,若是以往,她抽抽搭搭的,如此狼狈痛哭,还弄了伤,太后早让她回去了,但现在 太后见着叶安阳,脑子里浮现出的就是夜思靖身上的伤,冷沉的脸,更是阴霾重重。 叶安阳在说完这句话后,被磕破的掌心往上摊开,等了半天,也不见太后有回应,但太后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就好像有重量的羽箭似的,叶安阳被盯的浑身发毛发寒,不由抬头,偷偷看了太后一眼,见她一身威仪,脸色发沉,才刚收住的眼泪,当即就被吓了出来。 长公主偷看了眼太后,目光落在自己不成器的女儿身上,这哪里是认错,这是胁迫太后呢? 苏梁浅看着已经被吓得低垂下脑袋的叶安阳,这样的话,她脱口就出,想来平日里犯事没少用这招对付长公主。 这对爱她如命的长公主有用,对太后,她难道不知道,她伤的是太后的亲孙子吗? 而且,居然想利用那点小破伤 苏梁浅见叶安阳作死,心放了放,最好她在皇帝面前也如此放肆。 “母后,这一路,我都在训斥她呢,安儿她已经知道错了,是我教女无方” 太后扭头,冷眼扫向长公主,“你教女无方,自然有错,此事哀家已经交给了皇帝处理了!” 长公主入宫后,直奔慈安宫,然后就一直呆在这里等太后回来,暂时还不知道昨晚庆帝去了冷宫一事,听太后说将这件事交给了庆帝,脸色更是变幻,眼中是惊惶惶恐的情绪。 “母后!” “一切等皇帝来了再说,她既然爱跪就跪着吧!” 太后扔下这话,不再看长公主,对苏梁浅道:“浅儿,你去安置好十二。” 苏梁浅服了服身,提前回来的安嬷嬷已经收拾出了夜思靖的院子。 慈安宫中的每个地方,每天都是会有人打扫的,只要换被铺床,随时都能住人,并不需要怎么收拾。 太后回了自己的寝殿。 叶安阳听太后提起苏梁浅的名字,口气是对她都没有的亲密温和,心中更气,太后一走,她就抬起头来,红肿的凶恶眼神,直落在苏梁浅身上。 苏梁浅也看着她,没有表情的脸,是轻蔑讥诮的冷漠。 长公主的心,因不安狂跳,她和叶安阳一样,心中恨极了苏梁浅,但见她转身离去,还是咬牙追了上去,“苏小姐,我们能不能谈谈?” 苏梁浅缓缓抬头,脸上是淡的完全看不出来的浅笑,讥诮更深,“长公主要和我谈什么?在太后面前替你求情?还是想让我承担下全部或者是部分的责任?” 长公主心思被戳破,面上难堪,叶安阳心里头的心虚不安比长公主还要甚,急于推卸责任的她手指着苏梁浅就道:“苏梁浅,你太嚣张了,这本就是你的错,是你陷害的我!” 苏梁浅目光冷然,温声提醒的声音透着几分残忍,“郡主,这是慈安宫,你这样大声,太后她听得到!” 叶安阳心虚的看了眼太后寝宫的方向,不甘愿的闭上了嘴。 苏梁浅目光再次落在长公主身上,“郡主这次伤的不仅仅是我的姑姑和表弟,还是皇上的妃子和儿子,我没那个能力,就算是有,长公主,你也给不起筹码。” 苏梁浅说最后几句话时,凑近长公主,声音轻了轻,她不再和长公主她们纠缠,转而带夜思靖去安置。 “母亲,现在怎么办?” 叶安阳哭着问长公主,她只要想到太后看她的眼神,就觉得手脚冰凉。 皇宫不受宠的皇子,叶安阳素来是不放在眼里的,但最多就是奚落几句,这样动手的还是第一次,太后将十二皇子接回来了,这是不是说,她和皇上都承认了十二皇子的身份? 长公主心中也气,气苏梁浅,也气叶安阳,看叶安阳那样,除了心疼,也有些烦躁,“你问我我问谁?你惹事生非的时候,都不考虑后果的吗?” 叶安阳听长公主一副似乎要放弃她的口气,不安的她哭的更伤心,半晌,也不知想到什么,才停止了眼泪,看着长公主的眼睛发亮,道:“母亲,舅舅最心疼我了,他最多就骂我几句,肯定不会重罚我的!” 叶安阳脸由阴转晴,甚至有沾沾自喜之色,长公主闻言,脸色反而越发的难看,神色和声音,都十分尖锐,“你懂什么!” 她和太后,关系再怎么糟糕,那也是母女,有母女的感情情分,但维系她和庆帝关系,她长公主荣宠的,却不是姐弟的情分,庆帝更不是讲情面的人,她于庆帝的那些情,这些年,早就被叶安阳败的差不多了。 长公主看着叶安阳,视线也变的模糊,那张脸,仿佛和另外一张脸发生了重叠。 “母亲,我身上好痛,哪哪都痛,我想要起来,我想睡觉。” 叶安阳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苦,跪的站都站不住。 昨晚太后的人到长公主府传旨,她和长公主是连夜进宫,但在马车上,长公主一直都在对她说教和叮嘱事情,叶安阳心中也害怕,一直都没闭眼。 叶安阳觉得庆帝一贯是宠她的,过去这些年,她没少惹祸,但庆帝次次都非常纵容,不像太后,每次都那么严厉,就好像她犯的是天大的错误。 叶安阳不知长公主心中所想所忧,她心中的警钟已经解除,靠在长公主身上撒娇,就是不能找个地方睡觉,也不要跪着。 “给我跪好,等会见了皇上,好好认错,一个字也不许乱说!” 长公主瞪了叶安阳一眼,将她靠在自己膝上的脑袋踢开,手握成拳,恨不得自己也给她两巴掌。 第一次,长公主后悔,将叶安阳惯的如此模样。 苏梁浅安置好夜思靖,就去找太后,少不得是要和长公主还有叶安阳撞上的。 长公主和叶安阳,依旧是一站一跪,但叶安阳扭来扭去的,一会还捶膝盖,那模样,分明不若之前的紧张恐惧。 苏梁浅猜测,是不是长公主已经想出了什么帮她脱罪的计谋她才会如此,但与叶安阳的轻松不同,长公主的神色,比之前还要焦灼凝重,显然不是想到好主意会有的神情。 苏梁浅想到上辈子夜傅铭与她说的,皇上对安阳郡主极是宠爱,这种宠爱,甚至超过公主,心中隐约猜出了几分缘由。 叶安阳跪着,不但扭来扭去,还东张西望的,很快发现了已经走到这边廊下的苏梁浅,她很快跪直了身子,抬着下巴,一副不甘示弱的模样。 苏梁浅看着,像极了个傻缺。 蠢也有蠢的好处,出了天大的事,也能很快自以为是的自我安慰一番,被恐慌恐惧折磨的时间,相比来说,不会那般漫长。 长公主心思恍惚,见叶安阳不对,顺着她的方向望去,这才发现苏梁浅。 苏梁浅已经转身进屋,长公主再看叶安阳一副被斗败的公鸡模样,恨不得给她一掌。 太后的房间,昭檬公主还在,并没有走,端庄的眉眼,可见明显的疲倦。 太后人是回来了,但牵挂夜思靖的情况,昭檬公主怎么劝,也不能让她放心睡下,她见苏梁浅回来,问道:“十二情况怎么样了?人醒了没有?” 苏梁浅服了服身,上前握住了太后的手,“公主姐姐辛苦了,您先休息,太后这里我来伺候。” 昭檬公主确实觉得累,但昨儿个晚上,要论辛苦,苏梁浅于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苏梁浅说这话是为了她好,昭檬公主也想躺床上休息,但并没有离开的打算,一方面是不妥,另外就是这个时辰,皇帝随时都可能结束早朝,到时候他来慈安宫审问此事要她在场,她根本也睡不了。 而且,昭檬公主心想着,在这件事真正尘埃落定前,她估计就是困,也睡不着。 太后见昭檬公主还站在原地,并没有离开,对她道:“你去休息吧,这里有浅儿伺候就可以了。” 昭檬公主这才离开。 昭檬公主这一走,太后又询问起夜思靖的状况来。 “表弟还没醒,和之前一样昏睡着,我来之前探了下,烧都退了,太医不说了吗?他现在虚弱,昏睡几日都是有的,但是并没有大碍,太后就不要挂心了。您凤体要紧,表弟若是醒了,知道您因为担心他病倒了,心中定然愧疚,也会为人诟病,他住在慈安宫,怕也不自在。” 太后一脸疲倦,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极。” 苏梁浅笑,随即叫了人进来给太后洗漱,送上吃的东西。 昭檬公主离开了,但被长公主拦住说话,没能走,没说几句,就见有宫女进去伺候洗漱,还有端着吃食的,微吃了一惊,她刚劝了太后那么久,她都无动于衷,苏梁浅就短短几句话 太后擦洗了一番,换了身衣裳,躺在床上,苏梁浅被她要求坐在床边。 “浅儿,这次的事,与你有没有关系?” 太后屏退了所有的人,就只留下苏梁浅,小声问她道。 苏梁浅神色怅惘,“自然是与我有关的,要不是我,姑姑和表弟,平静的日子就是过的艰难些,至少是不用遭这样的罪,吃这样的苦的,不过表弟得以离开那个地方,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太后盯着苏梁浅,那柔和慈爱的模样,带着审视探究,还有怜爱无奈,她抬手,苏梁浅身子低了低,将脑袋伸到太后面前,“浅儿和母亲一样勇敢,等皇帝来了,你叫醒我。” 太后边说就边闭上了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 趴在太后的苏梁浅直起身,看着已经睡过去的太后,她的眉心是微蹙着的,苏梁浅看着她的睡颜,总觉得她心里应该也是知道什么的。 知道就知道吧,只要不点破,就当她什么都不知道。 太后还没醒,早朝完后的庆帝就来了。 他一进来,最先看到的自然就是跪着的叶安阳和站着的长公主。 “皇帝舅舅!” 叶安阳听到有人向皇帝请安的声音,猛地回头,看到庆帝,就好像看到救星似的,眼睛明亮,脸上都有了笑,甚是激动的模样。 她起身,因为有之前的经验,这次是慢慢起来的,跌跌撞撞,走曲线到了庆帝面前,“皇帝舅舅,安阳连着跪了几个时辰,浑身都痛死了,膝盖都破皮了。” 叶安阳哪哪都是皱着的,抬头看着庆帝,小表情比之前看到太后还要委屈,眼泪说掉就掉,仿佛自己才是受害者。 庆帝看了叶安阳一眼,没有说话,抿着的嘴唇,一身威严。 庆帝在叶安阳面前,倒一直都是温和的,一副脾气好好相与的模样,这会一副深沉莫测的模样,叶安阳吓得眼泪都不敢流了。 她之前因心存侥幸的好心情,烟消云散。 安嬷嬷也休息了,伺候太后一个稍年轻的宫女,见庆帝来了,急急的请安,苏梁浅跟着一起。 苏梁浅向庆帝请了安,“太后睡下了。” 苏梁浅是低垂着脑袋的,从昨晚到现在,她几次和庆帝的短暂碰面,都是低垂着脑袋的没抬头,给人的感觉就是态度极为恭敬。 “所有人都去偏殿。” 庆帝命令了句,自己率先前往偏殿,苏梁浅跟着。 “母亲。” 叶安阳本来觉得庆帝不会怪她的,但现在庆帝的态度,分明是怪她了,叶安阳心里没底起来,这份心虚,让她比之前还要不安。 长公主扶起安阳郡主,“十二皇子被你打成什么样子了,你不知道吗?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长公主刚是从昭檬公主口中得知,皇帝昨晚也去了冷宫。 十二皇子先前被人抬回来,身上的伤虽然盖住了,但长公主从他脸上那两道已经被处理的伤痕,多少就能猜出端倪来。 和十二皇子身上的伤比起来,叶安阳磕破的那点皮,还有因跪太久造成的不舒服,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而且,十二皇子身上的伤是叶安阳一手造成,但叶安阳,长公主都想骂她自作自受,就这样的可怜的受害者态度,哪里像是认罪? 安阳郡主满心忐忑,和长公主一起去了偏殿。 宽敞明亮的偏殿,就只有庆帝是坐着的,身后是个唇红齿白的中年太监,和庆帝看着年岁差不多,从昨晚一直跟随,正是太监总管胡公公。 在庆帝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时,胡公公就跟着了,是庆帝的心腹,上辈子的最后,却被夜傅铭收买。 长公主和安阳郡主到后,很快就有人将冷宫伺候贤妃和夜思靖的那两个太监押送了进来。 这两个人,是知道贤妃和十二皇子的身份的,只是多年来,后宫中无人过问他们,他们自然也摆起了主子的谱,一进来看到庆帝,直接就吓破胆了,跪在地上。 “皇皇上饶命。” 两人出口的话,都是一样的,就连结巴都一样。 他们匍匐在地上,抬头,许是因为太过害怕,眼泪说来就来,抬头的时候,其中一个发现了叶安阳,不待皇帝发话,想着给自己减轻罪名的他手指着叶安阳,什么都招了。 “是郡郡主,皇上英明,明察秋毫,所有的一切,都是郡主做的。” 他吞咽着口水,努力让自己能一气呵成,“小的就是个奴才,郡主身份尊贵,奴奴才不敢不从啊,不然的话,郡主就会将我等打死啊,殿下和娘娘身上的伤,都是郡主打的,和奴才一点干系都没有啊!” 另外一个人似如梦初醒般,接话道:“是,小的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对娘娘和皇子动手啊,都是郡主所为!郡主不但打人,还侮辱人,不止一次!” 两个贪生怕死之人,几乎没有犹豫,就将全部的脏水,往叶安阳身上推。 叶安阳那个气的,要眼睛会杀人,那两太监估计都被她当着庆帝的面杀了,要不是长公主拉着拽着,屡屡警告,之前庆帝对她的态度又不如从前,叶安阳早就冲出去了。 她被长公主拉着,在原地站着,气的浑身都在哆嗦。 昭檬公主来的时候,刚好就听到这两太监在指控安阳郡主,她在门口站了一会,见他们说完了,才进屋向皇上行礼。 她算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慈安宫有她专门的屋子,昭檬公主收拾了番,吃了些东西,趴在桌上就睡着了,听说庆帝来了,赶忙就过来了。 两个太监对安阳郡主的指控稍停了片刻,很快又继续,多是重复的说辞,他们害怕至极,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一直都在重复着同样的话。 庆帝就在最上方的位置端坐着,没有言语,浑身散发着让人震慑的威严。 他只扫了叶安阳几眼,更多的时候,目光是落在了苏梁浅身上。 昭檬公主就和苏梁浅在一起,自然不能避免的被庆帝那样的目光波及,心惊胆战的,腿都在发软。 她脑袋低垂,想偷偷看苏梁浅的反应都不敢。 苏梁浅素来敏锐,昭檬公主都察觉到庆帝如针箭般的视线,更不要说苏梁浅了。 苏梁浅面上维持着惶恐,内心却是一片淡定。 那两个人,同样的话,又在重复,许是庆帝的威压太重,他们根本就不敢让自己停下来,仿佛嘴巴一停下来,他们就会被拉去砍头。 苏梁浅看着两人痛哭流涕的模样,平静的内心,没有半点同情,眼神冰冷,就好像是在看两个死人。 是的,就是死人,虽然罪魁祸首是叶安阳,但叶安阳不会死,死的会是他们,纵使他们有千万般的借口。 天子之怒,总是要见血的。 长公主和安阳郡主站在一起,几次偷偷去观察庆帝的神色,就在那两个太监第五次停下然后又要继续的时候,长公主拽着叶安阳,越过那两人,站了出来,跪在庆帝面前。 “是臣的错,是臣教女无方,才让安阳如此无法无天,将她娇惯纵容至此,臣惶恐,还请皇上责罚。” 长公主双手伏地,匍匐在地上,头抵在地上,声音也有些颤抖,确实惶恐至极。 安阳郡主是气那两个太监,恨不得将他们杀了,不过她身在皇室,心中清楚,这两个人,根本就不用她动手了。 安阳郡主本就惶恐不安,再听那两人连着几遍说他对贤妃和夜思靖动手一事,皇帝又不说话,高深莫测的模样,他们每说一遍,她内心的惶恐不安就深一份,最后就是气恼郁闷,自己也有一大堆的借口缘由,也总觉得理亏,不敢像以往那样说出来。 从公主府到宫中的路上,长公主就不停的告诫安阳郡主,少说话,安阳郡主想到自己先前在太后和庆帝两人面前就说了两句话,结果都遭罪了,索性就遵从了长公主的告诫,当起了哑巴,什么都不说。 长公主这一开口,那两个嘴巴就和放炮仗似的太监终于闭了口。 长公主维持着那样的跪姿,片刻后,抬头看向就只有几步远的庆帝。 外面都说,长公主和当今圣上的姐弟关系极好,苏梁浅看着长公主惶恐不安的模样,觉得这传言似有误。 不过,就连夜傅铭都说,长公主在庆帝面前,是说得上话的。 “臣与安阳自然是有错的,但这其中,却有蹊跷之处,还请皇上容臣陈情。” 长公主直视庆帝,苏梁浅感觉到,她的眼尾,往自己的方向瞟了瞟,苏梁浅心知,这是准备将她拖下水了。 “你说。” 庆帝终于开口,简单二字,让长公主的眼睛几不可见的微亮。 “贤妃与十二皇子在冷宫生活已有八年之久,安阳与他们并无接触,按理来说,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两人的存在。臣在得知安阳犯事后的第一时间,审问了伺候她的下人,才知家中出了内贼。” 长公主身子笔直,目视着庆帝,继续道:“此事还得从上次朝春宴说起,苏大小姐能能武,过目不忘,安阳不知死活挑衅吃了亏,丢了脸,因此记仇。恰逢母后这次又将苏大小姐召进皇宫陪驾,这是安阳都不曾有的殊荣,安阳心中嫉恨,伺候她的一个丫鬟告诉她,冷宫的贤妃和十二皇子与苏大小姐的关系,安阳年少无知一时冲动,才是臣的错,是臣没将她教好,她身边伺候的人也没把好关。” 比起明目张胆的侵犯天家威严,这种因嫉恨和年幼无知犯下的错,虽然也不值得什么原谅,但明显更轻一些,而且 “那丫鬟多大?郡主不知道的事,她从何得知?” 长公主看着问话的庆帝,虽然克制隐忍,但眼底的亮光,还是更明亮了些,她又往苏梁浅的方向看了眼,这一次,停顿的时间,比之前只是用眼尾轻扫,要更久一些,和苏梁浅直接对上了。 视线对上的那一刹,长公主也没有马上移开,她相信以苏梁浅的聪慧,定然可以猜到她的意图,但苏梁浅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脸上没有流露出半分的慌乱的情绪,反而微微勾起的唇角,将长公主怔了怔,心中更是发慌。 “臣将人都带来了。” 长公主起身离开,没一会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两个身上有伤被拖着进来的丫鬟,衣服大半都被血迹染红,扔到了庆帝的面前跪下。 “将你们先前在府里和我说的话,当着皇上的面,再重复一遍。” 长公主站在一侧,并没有跪下,而是面对着那两个丫鬟,冷着脸质问。 其中一个喊着冤枉,另外一个哭着懊悔道:“奴婢招,奴婢都招了,是苏家大小姐,苏大小姐给了奴婢五百两黄金,让奴婢利用郡主对她的不满,蛊惑郡主,对冷宫的人下手,奴婢,奴婢经受不住诱惑才” 第二百二十六章:局面反转,将功折罪 完整的话还没说完,那婢女就哭出了声,她这一哭,另外一个婢女还有两个太监,很快就一起跟着,屋子里很安静,就只有几个人害怕的呜咽哭声。 静静跪了许久的叶安阳抬头,手指着苏梁浅,怒声道:“苏梁浅,你这人怎么这么坏,想害我就算了,那两个人,可是你的姑姑和弟弟,你的心太恶毒了,你简直就是蛇蝎心肠!” 叶安阳指控着苏梁浅,面上却是因成功减轻转移罪名且将苏梁浅拖下水的得意神色,怎么都掩饰不住,看的长公主恨不得将她的头按下去。 “不是,你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上次朝春宴,你倒是出尽风头,丢脸的是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苏梁浅身上,相比于叶安阳的情绪激动,承担了各种罪名的苏梁浅,依旧淡定的很,这种对比,让长公主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什么目的? 昭檬公主想到庆帝先前找她问话,还有被带回慈安宫的十二皇子,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她又觉得,这一切,不像是苏梁浅设计的,不过要说巧合,那也未免太过蹊跷了些。 昭檬公主隐隐觉得是和苏梁浅有关的,但思来想去的,又觉得她干干净净的,没有干系。 昭檬公主思及庆帝的态度,心里有些为苏梁浅捏了把汗,但见她平静的模样,都觉得意外,难道她就不怕吗? 一直等到叶安阳叫嚷完,苏梁浅才缓缓站了起来,踏着小碎步跑到庆帝面前跪下,“皇上。” 声音镇定,不见该有的慌乱,庆帝看她的眼神,更深了几分,“你不怕?” 苏梁浅跪着,毕恭毕敬的,回道:“自是怕的,皇上天威在前,臣女心生敬畏,哪有不怕的?只是,我外祖父在世时,一直教导我,说没做过的事情,不能心虚害怕,若是慌了,没罪都有罪了。做贼心虚,这事我没做过,我心中坦荡,且臣女相信,皇上是圣明明君,定能还臣女一个清白公道!” 苏梁浅抬头,直视着庆帝,明亮的目光,满是信任。 “就你那个叛国投敌的外祖父?他就是北齐的罪人,你跟着他长大,难怪心思也如此恶毒!” 叶安阳咬牙切齿的,眉梢眼角都写着恶毒。 “闭嘴!” “闭嘴!” 异口同声的两道声音,在叶安阳话后响起。 一道是长公主,另外一个,则是醒来听说皇帝到了起身赶来的太后。 长公主本就皱起的眉,在听到另外一道熟悉又满是威严的声音时,心咯噔一下,猛地扭头望去,见是太后,眉头打结,脸都是绿了,握紧的拳头,咯咯作响。 她真的想自己给叶安阳两巴掌,或者直接将她的嘴巴缝起来。 叶安阳记得很清楚,上次朝春宴,自己就是说了沈家人的坏话,被太后狠狠的下了脸,回去后长公主耳提面命再三告诫,让她不准在太后面前提沈家的事情,乍听到太后的声音,见她面色难看的走进来,叶安阳吓了一跳,如临大敌。 她就是讨厌苏梁浅,见苏梁浅在意沈家,心中有气,再加上太后没在,激动之下才会说那样的话,哪想到自己运气这么背? 叶安阳觉得自己真实太倒霉了。 “皇上是在审问浅儿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太后由安嬷嬷搀扶着,走到了皇帝身侧的另外一个位置坐下。 “皇祖母,我是冤枉的,我是被人蛊惑,掉进奸人的陷阱里面了。” 叶安阳心头畏惧,张口就给自己推卸责任。 “冤枉?是有人刀架在你脖子上,让你对贤妃和十二皇子动手的吗?” 叶安阳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母后,这次的事,安阳自然是有错的,她推卸不了责任,但背后操纵这事的人,其心更是可诛!” 长公主说着,看向之前指认苏梁浅的丫鬟,那趴在地上的丫鬟很快将之前当着庆帝的面对苏梁浅的指控,又重复了一遍,匍匐爬着到了苏梁浅面前,“苏大小姐,你当时可说了,这事没有任何风险的,奴婢将金子还给您,您救救奴婢啊!” 很快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太后,脸色一瞬间更加冷沉难看,看向长公主的眼神,冰冷的没有半分母子温情。 太后张嘴,想要替苏梁浅求情,碰触到她那双明澈淡然的眼睛,将话吞了回去。 “苏梁浅,你有何话要说?” 先前端坐着的庆帝,身子前倾,问苏梁浅。 苏梁浅点头,眼睛不躲不闪,“臣女想问这婢女几个问题,求皇上应允。” “你起身。” 皇上摆了摆手,示意苏梁浅起身问。 苏梁浅谢了恩,甩开那婢女一直紧握着自己的手,缓缓起身。 “你说我给了你五百金,让你怂恿安阳郡主对贤妃和十二皇子下手,这金子,是我亲自给你的?” 那丫鬟迟疑了片刻,点头道是。 长公主看着苏梁浅,她知道苏梁浅非一般女子能比,但她这样的冷静理智,实在超过了她的想象,不,根本就是完全脱离了掌控。 她原本以为,当着庆帝的面,被扣上这样大的罪名,苏梁浅一定会慌乱的不能自持,就像叶安阳一样,完全乱了手脚,不知所措。 就是比叶安阳好,但应该还是会恐惧害怕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才是,但是没有。 长公主看着这般冷静镇定的苏梁浅,心里乱糟糟的,没有一点底。 “好,那我问你,我是什么时候和你见的面?当时身边跟的又是谁?那五百金,我是怎么给你的?” 苏梁浅就站在那婢女身侧,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口气温和,半点也不咄咄,那丫鬟茫然的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长公主本来就没底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叶安阳催促道:“你快说啊!” “你给我闭嘴!” 长公主烦乱的很,冲着叶安阳大声呵斥了句。 苏梁浅看着那仿佛要再次哭出来的丫鬟,声音一如之前的温和,“不着急,你慢慢想。” 那丫鬟咬着嘴唇,眼神躲闪,急的都要哭了。 她就是出事后,长公主临时拉出来顶嘴的,但因为时间紧促,苏梁浅问的这些,长公主根本就没交代,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她心中又是委屈又是害怕,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就不知道说什么。 “我,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了半天,一下哭出了声。 “想不起来了是不是?” 那丫鬟哭着点头。 苏梁浅并不刁难,继续问道:“具体的时间你不记得,大概的总知道吧,还有是在哪里见的面,那我问个更简单的,我给你的那五百金,是银票还是金子?是金子吗?” 长公主正觉得不妙,那丫鬟顺着苏梁浅的话,不住点头就回道:“对对对,就是金子!你为了蛊惑我,直接给了我五百金,我当时还咬了!” 那丫鬟心知,自己是活不了了,只想着一定将苏梁浅拖下水,为自己家人争取最大的好处和利益,至于其他,她已经不能思考了。 长公主面如土色,苏梁浅脸上勾出了笑,轻嗤了声,“五百金,得用箱子装才成,这两个加一起的重量,你这小身板能拿得动吗?现在,你有足够多的时间可以去想,我们是什么时间在哪里见的面。” 苏梁浅言罢,转而躬身面对庆帝和太后道:“还请皇上太后明察。” 太后面色松了松,赞许的点了点头,接着苏梁浅的话道:“一个女子,带着一个箱子出门,定是十分引人瞩目的,若是确实发生,一问人便知,快说,你们是哪里见的面,哀家这就派人去查,你若是再撒谎,哀家决不轻饶!” 太后的口气很重,那婢女满心惶恐,趴在地上,结结巴巴的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苏梁浅提醒道:“皇上面前,若是撒谎,那就是欺君,是要被诛九族的。” 苏梁浅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吓得她浑身瘫软如泥,之前还结巴着的,现在纠结害怕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承认收贿怂恿叶安阳的罪名,等于是将自己送上了死路,这丫鬟明显不想死,她的妥协,自然是因为家人,这种事,苏梁浅见的太多。 说实话的话,长公主会要了她一家的命,不说实话,那就是欺君,她也是不敢的,这种情况,她哪里敢说话。 “皇上,母后,这丫头使诈!” 长公主也跪了下来,手指着苏梁浅指控,“这丫鬟自知犯了死罪,又是第一次面君,早就被吓得慌乱不能自控,苏梁浅分明是存心诱导!” “再怎么诱导,难道还能连自己收的是金子还是银票都忘了不成?长公主,您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为什么您府里的丫鬟无中生有,非咬着我不放?她们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被你用刑?朝春宴的事情,已经结束了,而且当天,您一直都在场,应当清楚,是郡主技不如人还要招惹我在先,别人碍于她的身份让着她忍着被她欺负,并不表示,我也要那样做!” 一直平静的苏梁浅在说最后一句话时,流露出了显见的怒意。 “皇上,太后,臣女还有几句话,不吐不快。” 面对太后和庆帝时,苏梁浅又躬着身,一副恭敬畏惧的姿态。 太后看了庆帝一眼,看着苏梁浅道:“你想说便说。” “求皇上太后先赦免臣女不敬之罪。” 太后再次将目光投向庆帝,这一次,没有开口,庆帝盯着苏梁浅,片刻后,威严的脸,有了浅笑,“这么大的胆子,还有不敢做的事?” 苏梁浅诚惶诚恐,跪在地上。 “起身吧,朕赦你无罪!” 苏梁浅谢了恩,站了起来,“长公主真觉得安阳郡主做错了吗?” 长公主心里也有些乱乱的,一下也不明白苏梁浅为何有此一问,但当着太后和庆帝的面,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是“是!” “长公主若是觉得安阳郡主错了,为什么只打伺候她的两个婢女逼供,却没有对她动手?是觉得她没错,还是因为这是自己的女儿,所以心疼?郡主这动辄打人,视别人的性命如敝屣的毛病,就是和长公主您学的!” 长公主长这么大,除了太后,还从未有人敢这样与她说话,就是太后,也会顾及她的颜面,将下人屏退,关起门来教育。 “苏梁浅,你什么的东西,居然敢这样对我母亲说话!” 长公主忍着,但本就对苏梁浅一肚子火的叶安阳却忍不住。 苏梁浅看着气恼的叶安阳,平静回道:“我自然是没那个资格的,也知道这是以下犯上,但又忍不住,所以才请求皇上,赦免我大不敬之罪!” 苏梁浅回的理直气壮,安阳郡主扭头,看了眼太后和庆帝,只觉得自己一拳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棉花是没什么反应,但因为那棉花不怎么厚,倒是磕的她自己手疼。 “长公主您押着安阳郡主进宫请罪,并不是因为你觉得安阳郡主错了,而是她做事不干净被发现了,您害怕的是皇上和太后的怪罪,惩戒安阳郡主,您这是在庇护她。” 苏梁浅盯着长公主的眼睛,用的是肯定的口气。 “安阳郡主是公主您的女儿,是皇亲国戚,在外面,就代表了皇室,她言行如此,丢的是皇室的颜面,欺负别人,长公主非但不给一个交代还帮着遮掩甚至打压,那寒的就是官民对皇室的心。” 长公主听着苏梁浅的这番话,烦躁的心,都在不安的狂跳。 苏梁浅的这张嘴,太厉害了。 苏梁浅看着长公主那张惨白的脸,跪着的身体,摇摇欲坠,显然是被苏梁浅的话镇住了。 太后和庆帝也是吃了一惊。 到底是母女,太后见长公主如此,眼中尖冰般的神色稍缓。 苏梁浅说的这些,太后其实心中也都有数,类似的话,她也和长公主说吧,但这般直白的,却没有,而这样的话,因为是在庆帝面前,产生的震慑力,更是惊人。 昭檬公主看着苏梁浅,那震惊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自己需要重新认识的熟人。 身为旁观者,因为或多或少和这件事有些关系,昭檬公主心中都有些忐忑,苏梁浅竟是这样的冷静,她是怎么做的?这怎么可能做的到呢? 昭檬公主觉得,上次朝春宴后,还有这段时间的相处,自己对她的评估还是低了。 这种震惊,让昭檬公主满心想的都是,苏梁浅真是厉害,也真是会说敢说,她更希望她能成为太子妃了。 苏梁浅说话后,两个婢女和太监的哭声就止住了,这会,苏梁浅没了声音,偌大的宫殿,更是鸦雀无声。 正午的阳光照射了进来,本就金碧辉煌的屋子更加明亮,但那凝滞的气氛,让一切都是冷冰冰的。 “谢皇上恩典,让臣女能一吐为快!除此之外,臣女还想为自己再辩护几句,臣女不足五岁就离开京城,一直都在云州长大,除了外祖家的兄长偶尔去看看臣女,臣女和京中的其他人并无联系,对京中的人更不了解,若非此次的事是亲生经历,臣女真的不敢相信,应当接受了良好教育的郡主,竟是如此心思狭隘的莽撞之人,我很想问问郡主,我和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让你对我在冷宫就已经备受煎熬的姑姑和十二皇子动手?长公主到底是怎样的纵容,将你惯的如此模样?” “臣女初回京城,处境艰难,家中的事情尚且难以顾瑕,长公主疼爱郡主,在郡主身边伺候的定然都是公主的心腹,岂是臣女说买通就能买通的?长公主说,安阳郡主是因为我进宫陪伴太后又得宠才生出嫉恨,但郡主在我进宫前,就开始找我姑姑的麻烦了,且,我受宠与安阳郡主动手有什么关系?因为嫉恨不满,就可以随便打人?长公主竟觉得这开脱的理由合情合理,而不是让郡主反思自己所为,臣女不能理解!” “事实的真相如何,太后皇上明察秋毫,这次的事情,与臣女无关,求皇上给臣女,还有臣女受伤的姑姑和弟弟一个公道!” 苏梁浅声音不大,仿佛是在娓娓说一件事,话到最后,情绪才有几分激昂。 她跪在地上,就在太后和庆帝的中间,双手向前,头抵地,匍匐在地上。 “是长公主,是长公主让奴婢” “闭嘴!” 这一系列的变故,发生的实在是太快,杀的长公主才真正是措手不及,精神都有几分恍惚,一直到她领来的丫鬟开口,她惊觉她要说什么,如梦初醒,扭头大声呵斥。 那张脸,脸色难看至极,眼神更是锐利的渗人。 本来想招供一切的婢女被震慑住,闭上了嘴巴,趴在地上,极力克制着,但还是哭出了声。 苏梁浅依旧维持着请求的高难度姿势,没有继续向长公主发难,咄咄逼人。 皇上和太后,谁都不是傻子,更何况,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他们心如明镜。 “皇上,是臣的错,臣教女无方,安阳是臣唯一的爱女,臣对她倾注了太多的心血,一切都是臣的罪过,求皇上太后责罚!” 比起苏梁浅,长公主的声音更大一些,声音颤抖,每个字也带上了颤音,话落,和苏梁浅那样,匍匐在地,虔诚请罪。 已经低着头的苏梁浅,眼睛转了转,她总觉得长公主这话,似乎是话里有话。 刚刚,叶安阳还想着,苏梁浅会被重罚,眨眼间,她将身上的罪责摘的是干干净净。 她没将苏梁浅拉下水垫背,反而将一直站在她这边维护着她的长公主拉下了泥潭深渊,就因为苏梁浅说的那几句话? 叶安阳根本就不能理清发生了什么,看着诚惶诚恐,说话抖的都不行的长公主,更是发懵的,心里的恐惧,超过之前任何时候的强烈。 “外祖母,皇帝舅舅,安阳知道错了,但安阳真的是被人蛊惑才犯下这样的过错,真的是有人要害我,她不但要害我,还针对我母亲,你们” “若非你心存邪念,谁能蛊惑?浅丫头说的对,你根本就没觉得自己错的,就是你母亲将你惯成这无法无天不知悔改的样子!” 太后打断叶安阳的话,言辞间,是对她极尽的不满。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庆帝再次看向苏梁浅问道,比起之前冷着脸的严厉,态度要亲切和善许多。 苏梁浅复又缓缓抬起头来,“长公主和郡主都说自己错了,定然是真的错了,但臣女想到姑姑和表弟身上的伤,实在气不过,尤其是安阳郡主,我与公主在冷宫碰上她的时候,她还出言不逊,说自己只教训了两个畜生,臣女只要想到这些,就觉得心中的气难平。” “我没有,你乱说!” 安阳郡主在冷宫碰上昭檬公主和苏梁浅,心虚又慌乱,她当时就是想给自己找借口搪塞,她连自己说了什么都忘了。 长公主匍匐跪着,眼泪顺着眼角,流在了地面上,贴着她的脸,冰冰凉凉的。 庆帝脸上的温和,在听到畜生二字时,直接就沉了沉,看向昭檬公主,昭檬公主被自己父皇这样的眼神吓到,上前跪在地上,她想说是,但思及庆帝之前想要包庇叶安阳的态度,只轻轻点了点头。 苏梁浅将两人这样的互动,看在眼里,继续道:“臣女自然是想狠狠的惩戒安阳郡主一番,为姑姑和表弟出口恶气,但长公主和郡主身份尊贵,且十二皇子现在虽然昏迷,但并无生命之忧,而且能从冷宫出来,这也算是因祸得福,臣女不敢僭越!” 怎么罚?苏梁浅当然是想用鞭子,抽叶安阳一顿,然后废了她的郡主身份,将她贬为庶人,但怎么可能? 虽然安阳郡主不姓夜,但身上却是有夜氏的血脉的。 罚的重不好,罚的轻了吧,她心里不舒服,这于苏梁浅而言,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还不如丢给庆帝,罚了重,她心里舒坦,罚的轻了,他对贤妃还有十二皇子以至于她都会有几分愧意,而且还能借此揣测庆帝对长公主的态度和心思。 “朕让你处置,你说便是!” 叶安阳吓得,浑身都在抖,跪都跪不住了,瘫坐在了地上,一副泪眼汪汪的可怜相看向庆帝,“皇帝舅舅。” 庆帝当她没存在,看都不看一眼。 太后又道:“既然皇帝让你说,你就说。” 苏梁浅回头,看着安阳郡主那张愤恨的脸,暗暗思忖着,脑子转的极快。 “皇外祖母!” 叶安阳又看向太后,装可怜,太后更没有反应。 “母亲!” 安阳郡主憋着嘴,眼泪掉的更凶,扯了扯就在她身前跪着的长公主,长公主没说话,但无情的甩开了她的手。 安阳郡主长这么大,不知闯了多少祸,这是第一次,长公主这般的冰冷绝情,仿佛要遗弃她不顾。 苏梁浅很快就有了主意,她抬头看着庆帝和太后,眼睛明亮,脸上还有可爱的小表情。 “姑姑和十二皇子已经受伤,就是再苛责郡主也无用,总不能再打她一顿,不如就让她戴罪立功,如何?”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戴罪立功法?” “之前一直伺候我姑姑的丫鬟春禾被郡主打伤了,根本就起不来床,和十二皇子一起被带来了慈安宫,那两个太监,定然是不能再用了,现在冷宫就只有我姑姑一人,她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如让郡主去伺候如何?等我姑姑好了,她再回来,这也算将功折罪,戴罪立功了。” “我不要!” 叶安阳情绪最激动,抢在所有人开口前抗拒回绝,长公主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去拽她都没能拉住。 叶安阳甩开她的手,哭的更大声,脸上写满了不情愿,“我不要去冷宫,那种不祥的脏地方鬼地方,谁要去!什么贤妃,就是叛臣之后,一个被废弃的妃子,我凭什么去伺候她,她有什么资格!” 第二百二十七章:苏梁浅献策,叶安阳被贬为庶人 叶安阳哭的大声,说话的声音更是大,像闹情绪抗议的孩子。 她说话时,喘着粗气,却是一气呵成,长公主没拦住,听完这话,身子更是摇摇欲坠,那张脸,就连嘴唇都是发白的哆嗦着,而座上坐着的太后和庆帝,一贯不显山露水的脸,是显见的不快,长公主单看着,就觉得一颗心在打鼓。 她反应过来,见叶安阳伸长着脖子,还要说些什么,跌跌撞撞上前,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她连番警告,叶安阳却根本不听她的,长公主是心惊肉跳,不敢再让叶安阳说话了。 “皇上,母后,苏小姐这主意甚好。” 长公主的声音,抖的很厉害,仿佛自己随时都要哭出来一般。 长公主就是再生气,也心疼女儿,她对苏梁浅,自然是讨厌憎恨,但就苏梁浅提出的这惩罚方式,虽有刻意刁难叶安阳之意,但于现在的局势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重惩。 自己尚且如此认为,更不要说庆帝和太后,叶安阳却如此,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不知好歹自寻死路。 如长公主所想,庆帝和太后都觉得苏梁浅这建议合情合理,提出这建议的苏梁浅,已是宽宏大量。 叶安阳奋力挣扎,两只手掰开了长公主的手,往后甩的时候,长公主直接被她推到在了地上,“好什么好?我堂堂郡主,凭什么去冷宫伺候一个弃妃!” 安阳郡主嘴巴得了自由,深吸了两口气,和之前一样,大声抗议。 她满目的愤怒,在提起贤妃时,轻视又鄙夷,而提起自己的郡主身份,一脸傲然,似是比公主还要尊贵几分。 她扭头看着长公主,委屈又伤心,“母亲,您还是不是我母亲?您怎么能让我去冷宫那个地方?还伺候人?我是下人嘛?我又不是下人!这要传出去,我今后还怎么出去见人啊!而且,谁知道苏梁浅到时候会使什么手段刁难对付我?” 苏梁浅看着犯蠢的安阳郡主,面上震惊惋惜,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 这个建议,是她刚刚经过深思熟虑的。 站在太后和皇帝的角度,会觉得她大度宽宏,但叶安阳好面子,又被长公主长久的宠坏了,她敢对贤妃和十二皇子动手,是因为她心底里看不起他们,伺候自己看不起的人,这对她来说,是折辱羞辱,她性子蠢笨冲动,自然不会乖乖接受。 而且,以叶安阳的小人之心,她必然会担心她背后再用手段针对她,她应该是不会乖乖就范的。 苏梁浅是在赌,她赌叶安阳会反抗,但她并无百分之百的把握。 毕竟,太后和皇上的重视,昭然若揭,以下犯上是重罪,只要稍稍有点脑子,权衡一番,都会顺从接受。 但从叶安阳开口的那一刻,苏梁浅就知道,自己赌对了,且,结果是出于预料的好。 冲动之下,叶安阳就是个眼力劲的,更没脑子可言。 “皇帝舅舅,您最疼安阳了,您肯定不会让我去那个地方的,是不是?” 长公主看着叶安阳怒声质问她,心里又怕又气,这两种情绪,都到了极致,她想说什么,但看叶安阳那完全不知悔改的样子,却不知从何说起,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叶安阳对她不再抱什么希望,转而跪着走到了庆帝面前,抱着他的大腿,可怜巴巴的求着。 “你既然不想去伺候贤妃,那就不要去了。” 叶安阳狂喜,眼睛发亮,她正要笑着说还是皇帝舅舅对我最好了,庆帝继续道:“传朕的旨意,夺了安阳郡主的郡主封号,贬为庶民,未得旨意,不得入宫!” 叶安阳以为庆帝宠她,不会追究她的责任,此事就这么过去了,乍听到庆帝的旨意,整个人都是呆住的,脸上维持着嘴巴微张要甜甜谢恩的笑意,只是那笑,却是僵硬的。 “皇”皇帝舅舅。 她想叫皇帝,触及的却是庆帝那双冰冷的眼眸,吓得抱着他大腿的手都缩回来了。 长公主停止了哭声,屋子里没人再开口,一瞬间连呼吸声都能听清。 很快,长公主就爬了起来,叶安阳一瞬间被巨大的悔意席卷,再次抱住了庆帝,“皇帝舅舅,我错了,安阳真的知错了,我去,我去冷宫,我去伺候贤妃,我一定好好伺候她,我不要,我不要被贬为庶民!” “皇帝舅舅,求求您了!” 一瞬间,屋子里面都是安阳郡主鬼哭狼嚎的叫声。 苏梁浅是皇帝钦封的县主,若她被贬为庶民,那就是低她一等,见了面,还要向她请安行礼,这简直比任何的酷刑还让叶安阳痛苦残忍,单想想,叶安阳就觉得浑身冰寒,不能接受。 庆帝无动于衷,安阳郡主又去求太后,“太后,外祖母,我错了,我不该嫉恨苏梁浅,不该将这口怨气出在贤妃和十二皇子的身上,我更不该说沈家的坏话,是我年幼无知,莽撞无礼,我已经知道错了,我愿意将功折罪,好好伺候贤妃,求求您,在皇帝舅舅面前替我说说好话,饶了我这一回吧!” 叶安阳声音极大,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那哭声悲伤绝望的,仿佛天都要塌陷下来了一般,看着倒是挺可怜的,太后脸上的冰冷微化,但依旧那样坐着,面色是漠然的,完全没有要帮着她求情的意思。 长公主跪在叶安阳的身侧,脸上都是泪痕,脸色刷白,凄惨的很,也看向庆帝和太后,“皇兄,母后!” “你还要纵容包庇你女儿到什么时候,哀家还没罚你呢!” 太后眼风扫过去,打断了长公主要说的话。 庆帝看着长公主,跟着就提醒道:“安阳就是被贬为庶民,依旧是皇姐你的女儿。” 长公主浑身一颤,咬着嘴唇,不敢再求情。 皇上心意已决,继续再纠缠下去,不但改变不了什么,还会将自己也折进去,到时候失了郡主封号的叶安阳,真的就没有任何的靠山了,只能任人践踏了。 想到叶安阳过往这些年来得罪的那些人,长公主偷觑了苏梁浅一眼,一颗心,坠到了谷底。 “还有,去冷宫思过一个月。” 叶安阳一听,自己不但被夺了郡主的封号,成为了庶民,还要再去冷宫思过一个月,心情是难以言喻的糟糕,已经不是悲伤悔恨了,而是绝望到悔青了肠子。 都是要去冷宫的,还不如伺候贤妃呢,这样也不会丢了自己的尊贵。 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没有任何用处。 叶安阳就好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整个人都是蔫了的,趴在地上,她还在哭,但已经没了之前那样的气力,并不大声,就呜呜咽咽的,眼泪不停,看着比之前还要可怜几分。 长公主见她这样子,心疼,但同时,更加的气她。 但凡她稍稍聪明些,都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 “这一个月,哀家会让宫中的教引嬷嬷去冷宫,好好教导教导她规矩,你不许再插手!” 苏梁浅明白,太后如此安排,是为了叶安阳好。 噩耗接踵而至 叶安阳闻言,却忍不住想到太后曾往公主府送的那几个教引嬷嬷,虽然最后都被她用手段赶跑了,但她也没少吃苦,而且那时候是在公主府,她没犯错,是郡主,是长公主的掌上明珠,那些人多少有些顾忌,这次却是在完全陌生的冷宫,长公主还不能插手,叶安阳单想想,都觉得恐怖,如丧考妣,绝望的连哭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她真的后悔死了要! 太后这口气,分明是警告,长公主不敢说不要,只静静的掉眼泪,不再说话。 “这几个奴才,全拖出去,杖毙了!” 庆帝指了指那两个太监,还有其中一个指认苏梁浅指使的叶安阳的婢女命令道。 几个停止了哭泣的人,因为庆帝的命令,再次痛哭求饶。 很快,就有人冲了进来,将他们的嘴巴堵住,拖了出去,没一会,殿外句传来了打板子的声音,那些人虽然被堵住了嘴巴,但还是能听到他们因为吃痛的闷哼声,还有板子打在人身上的声响。 叶安阳被吓坏了,脸色惨白就和死人一般,偶尔外面的动静大些,她就抽一下,就好像那板子是打在她身上。 渐渐的,外面没了声息,胡公公走了进来,告知几个人已经被打死的消息,躺在地上的叶安阳闻言,浑身都蜷缩成了一团。 “我送安阳去冷宫。” 比起太后和庆帝的冰冷绝情,叶安阳出人意表的蠢,更让长公主心惊肉跳。 叶安阳后悔,长公主亦是如此,懊悔的心肝脾肺纠在一起的疼。 现在叶安阳郡主之位已经没了,她担心叶安阳再在冷宫生出什么事端来,到时候就只能拿命去抵错了,想着趁机告诫一番,虽然她心里觉得,就是告诫,也没什么用,但不说的话,她心里更加不安。 叶安阳腿软的厉害,站都站不起来,更不要说走了,是被人搀扶着拖出了偏殿的。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长公主带叶安阳离开的速度快了些,她们出门的时候,先前被杖毙的三人,尸体还没收拾处理好。 他们躺在地上,宫中执行杖毙的人,打人都是有技巧的,他们身上倒是没什么血,但脸上却都是红色的血迹,嘴巴,鼻子耳朵下面,还有眼睛,他们的眼睛是瞪的很大,虽然已经断了气,但还是有血流出,仿佛是死不瞑目一般。 叶安阳看着他们,只觉得他们好像就是瞪着自己,要寻自己报仇似的,吓得双腿直哆嗦,就好像被人定住似的,不能动弹,一下坐在了地上。 很快,就有太监前来处置尸身,将其抬走,叶安阳看着地上的血迹,还有那几个人被血染红但依旧能看出苍白的脸,哇的吐了。 长公主看着狂吐不止的叶安阳,想到太后皇帝都在,她竟如此的无用失态,只觉得无地自容。 若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其他胆小内向的女子身上便也就算了,但叶安阳素来跋扈,视人命如蝼蚁,手上并不仅仅只沾了血,还有人命,有些还是被她亲手打死的,一些事情,长公主遮掩住了,但有一些闹开的,庆帝和太后,也都是知道的,现在叶安阳这个怂样,岂止是她自己被看轻,长公主觉得自己的脸面都要被丢尽了。 “将郡,安阳带去冷宫。” 长公主顺口就要说郡主,话出口了,很快改口。 叶安阳从昨晚到现在,滴水未站,根本就没什么可吐的,两个跟随长公主一同入宫的婢女道了声是,使了力将叶安阳扶了起来,然后架在身上,拖着往冷宫的方向去。 长公主头也不回,没脸回头。 长公主和叶安阳这一走,很快就有慈安宫的宫人,将叶安阳刚吐的污秽之物清理干净,而那三个被杖毙的下人,他们也被抬走,留下的血迹,也被清理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干净的,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昭儿,这里没你什么事了,退下。” 庆帝看着昭檬公主,目光慈爱。 有叶安阳在前作对比,庆帝只觉得自己的女儿省心又聪慧,只是一个苏梁浅,又让那样的骄傲,大打折扣。 昭檬公主偷偷看了眼屋子里剩下的三人,起身离开。 “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 庆帝起身,走到还在地上跪着的苏梁浅面前,绕着她走了一圈,最后停于她的面前,低着身,与她直视,气势逼人。 苏梁浅和受惊后将头埋进龟壳的乌龟似的,小脑袋垂的更低,诚惶诚恐。 “刚刚嘴巴不是挺厉害的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刚刚臣女是太气愤了,情绪失控,冲动冒犯了,求皇上恕罪。” 苏梁浅一改之前的冷静沉着,声音发颤。 她之前表现的太过淡定,这种淡定,对帝王来说,很有可能被解读成对他对皇权的轻视,这是会令他们不满的,更不容许。 她已经在夜傅铭那里吃过一次亏,并不准备在同样的事情上,再栽个大跟头。 “皇上英明公正,决断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庆帝的目光,在苏梁浅身上,停了良久。 “嘴巴倒是会说,但你不要以为,朕会相信,所有的事情,与你无关!” 庆帝退回到位置上,目光依旧定定的落在苏梁浅身上,苏梁浅迟疑了下,缓缓抬起头来,“事情确实不是臣女所为,但这结果,却是如了我愿,姑姑幼时对我极好,臣女希望她能过的好些,不希望害她的人好过。” “你这是怨朕?” 苏梁浅眼睛不躲不闪,看着庆帝,回的真诚,“皇上有皇上的立场和难处,臣女不敢,亦没有。” 庆帝年轻时,在夺嫡的这件事上,虽名不见经传,容貌却很出众,是所有皇子里面长得最好看的,和一心礼佛性情淡然的夜傅铭不同,他表现淡泊的方式是开朗的不羁洒脱,有点像现在的五皇子,不知让多少少女萌动春心。 据苏梁浅了解,庆帝还是很注重个人的保养的,但身为一国之君,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内忧外患,所以并没有显得很年轻,是四十岁出头男子该有的模样,但为君十数年,一身威严,眉梢眼角,一言一行,极具震慑力,还有只有经过岁月沉淀才会有的稳重成熟,且没有发福,对后宫的那些女子来说,也算有魅力。 经过夜傅铭后,苏梁浅看帝王,总觉得无情。 夜傅铭和庆帝有七分相像,尤其是那双眼睛,苏梁浅看着这张和自己最讨厌的人相似的脸,心里生不出半分好感,更不要说,沈家是在这个人的手上,走上了衰败。 苏梁浅经历的悲喜沉浮,比起庆帝和太后都有过而无不及,不该有的情绪,她可以掩饰隐藏的很好。 庆帝自为君后,就再没听人提起说皇帝有皇帝的难处,这样的话,出自一个十四岁稚女的口,他竟有些恍惚,也有被安慰的酸涩委屈,情绪一时间竟有几分复杂。 “你在云州那个地方,学的倒是不少!” 苏梁浅脊背挺直,“外祖母一直都有教导。早晚都是要回京的,若是什么都不会,回来处处闹笑话,岂非被人贻笑大方?” 庆帝点了点头,却看不出情绪,“你父亲对你不好?” 苏梁浅不卑不亢,“谁对臣女好,臣女便对谁好。” 她对苏克明这个态度,自然是因为他对她不好了。 庆帝闻言,却皱了皱眉,“北齐以孝治国,他纵是有不对,那也是你父亲,你很好,今后太子,你替朕多管束教导,作为太子妃,最基本的人伦道德不能废,不能被人留下话柄。” 庆帝这话,是带着警告的。 在他看来,许诺太子妃之位是给苏梁浅的糖,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但苏梁浅压根就不想做太子妃,所以这不是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而是给她两巴掌。 他既觉得她好,却将她许给太子,还让她咄咄管束教导,可见并无废黜太子之意。 也对,庆帝今年才四十出头,还年轻着呢,自然容不得自己的位置被觊觎,皇权受影响。 国不可一日无君,也不能长久没有太子,若是太子被废黜,到时四皇子必定会成为呼声最高的那个,本来夜枭然在朝堂就颇有威望,他若是被立太子,庆帝还没死或者退位,权势说不定就会被架空,就是不被架空,也定然是会受到影响的。 这样的想法,一开始只是出于苏梁浅的猜测,但顺着这样的想法去猜测庆帝所为,一切都变的合情合理,水到渠成,苏梁浅渐渐的也就肯定了自己这样的猜测。 当然,可能还有一个原因,太子行事荒诞,朝中要求废黜夜向禹另立夜枭然的呼声越来越高,庆帝也不想再管太子那些糟心事,想要将他这烫手的山芋甩出去。 她是傻了才会接! 苏梁浅心中不屑,却安安分分,恭恭敬敬的道了声是。 “太后喜欢你,你就在宫中多呆几日,刚好去冷宫看看贤妃,回去沈老夫人问起,你也能交代。” 苏梁浅脸上是感激的笑,欢欢喜喜的又道了声是。 庆帝离开。 庆帝这一走,殿内就只剩下苏梁浅和太后两个人的,太后忙让苏梁浅起身。 苏梁浅跪的时间并不很长,但这辈子没吃什么苦头的她,膝盖却有些疼,缓缓起身后,扶着太后的手,慢步走到了太后的身侧,然后在庆帝先前的位置坐下。 “刚刚有没有被吓到?” 苏梁浅摇头,明眸璀璨,笑道:“太后,我胆子很大很经吓的。” 苏梁浅口气轻松,面色凝重的太后,神色松了松。 “没有吓到就好,安阳那孩子,有你的一半就好了。” 太后叹息,一副忧愁的模样。 “她被她母亲惯坏了,就和太子一样,但本性不坏,这次的事,她已经得了惩处,你也不要再记挂在心上,与她一般计较。” 苏梁浅点头,笑容没变,“太后一片苦心,公主和郡主都不是笨的,她们会明白的。” 长公主能不能明白,她不知道,但以她对叶安阳的了解,她肯定是理解明白不了的,而且,就是长公主能明白,也未必能谅解的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太后并不是很愿意再说叶安阳的事,转而道:“刚刚你在皇帝面前表现的很好,就是放到哀家今日,也未必能及,你外祖父他们要是看到了,九泉之下,也是瞑目的。” 太后慈爱的拍了拍苏梁浅的手,继续道:“皇帝的话,你可听到了?这话哀家之前也想与你说,父亲就是父亲,他对你有生养之恩,就是有事做的不对不好,也不能公然和他作对,若实在气不过,有的是法子,没必要脏了自己的手,坏了自己的名声。” 苏梁浅一副受教的样子,点头。 “还有一事,哀家问你,前次朝春宴,若不是哀家出面,你准备怎么拿回那些嫁妆?” 太后看着苏梁浅,一只手摸她的脑袋,苏梁浅笑,一夜未睡,她的眼睛依旧明亮,仿佛盛着星星,不见疲惫。 “我母亲的嫁妆那般丰厚,皇后应该会很愿意帮忙的。” 苏梁浅回的坦诚,“太后,我看出来,您是真心为我考虑,所以呢,若是您想知道的,我也不会隐瞒,我对名声,并不是很看重在意,既想要名声,又想要达成目的得偿所愿,哪里有那么好的事?鱼与熊掌,更多的时候,是要有取舍的!” 太后看着苏梁浅的目光没有移开,她看着苏梁浅坦荡磊落的模样,直觉得,自己活的竟然没有一个小女孩通透。 但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生顿悟? “你一夜没闭眼,累了吧,好好回去睡一觉,贤妃那边,你若是在宫中,最近可以经常过去陪她说说话。” 太后失神,其实她更想问的是,苏梁浅做这许多,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苏梁浅谢了恩,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太后喃喃道:“不贪心是好事,但有些时候,就算只要鱼,或者只要兄长,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要量力而为。” 苏梁浅脚步顿了顿,转身朝着太后的方向服了服身离开。 刚走出没多久,就撞上了从另外一侧方向走来的昭檬公主,面露关切,“父皇和皇祖母没为难你吧?” 苏梁浅微笑摇头,“皇上太后都是宽和之人,我又没做错事,他们为难我做什么?” 昭檬公主听着苏梁浅带笑的回答,深感苏梁浅还真是滴水不漏。 昭檬公主挽住苏梁浅的手,“苏妹妹,你老实告诉你,这次叶安阳的事情,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 苏梁浅停下,就对上了昭檬公主溜圆的眼睛,正色道:“没有。” 昭檬公主怔了怔,流露出了几分失望之色,随即道:“叶安阳这些年没少做以下犯上的事情,大概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昭檬公主和叶安阳不对付,昭檬公主一直不喜欢她,现在叶安阳被废,昭檬公主乐见其成,心中也是高兴开怀的。 只是,她再看苏梁浅,总觉得她高深莫测的很,因萧凭望的事,生出了几分不安。 苏梁浅抿唇笑,赞许的点点头,打了个哈欠道:“公主姐姐也没睡吧?我困死了,脑子都成一团浆糊了,我去睡觉了,公主姐姐也睡一觉,有什么事,等睡醒了再说。” 苏梁浅话落,用力的抿住了嘴巴,朝着昭檬公主服了服身,不待昭檬公主开口,就已经转身离开。 昭檬公主看着苏梁浅离去的背影,想到她在皇帝面前的态度,对她这样的不敬,实在气不起来,至于苏梁浅说的脑子里面一团浆糊,昭檬公主不由就想到之前在殿中,苏梁浅清醒着呢。 许是在庆帝来之前小憩了会,昭檬公主这会反而没什么困意,她看了眼仅剩下太后的偏殿,想了想,去毓鎏宫找皇后去了。 苏梁浅这个皇嫂,她需得想办法留住。 苏梁浅确实是又累又困,回到房间,泡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又吃了些东西将肚子填饱,躺在床上,很快睡着。 苏梁浅睡觉的功夫,十二皇子被太后从冷宫带到慈安宫,安阳郡主被褫夺了郡主的封号,贬为庶女民的消息,很快在各个宫中传开。 这件事,昭檬公主是从头到尾参与了的,她回到毓鎏宫后,很快将事情告诉了皇后。 昭檬公主的口才好,描述的绘声绘色,皇后单听着就心惊肉跳的,吓得掌心都出汗了,有些虚的唏嘘道:“还真是生的一张厉嘴,简直就是胆大包天,不知所谓,她是疯了吗?皇上竟然没有惩罚她!” 皇后又惊又惧,同时也大感意外,“你皇兄要娶了这样的女子,哪里还有我与你的立足之地?你皇兄估计也要被她骑在头上!我们整日也要因为她的大胆提心吊胆!” 昭檬公主和皇后说这些,是想告诉她苏梁浅的厉害,好叫皇后放弃其他想法,一心让苏梁浅成为太子妃,没想到皇后担心的却是这个。 “她行事是大胆,敢说常人不敢说的话,且不管在谁面前都是不卑不亢的,但从未因此获罪,母后不觉得她心思缜密,心细如发,聪慧过人吗?她若嫁给皇兄,成了皇兄的人,定然也会为皇兄筹谋,若是如此,皇兄每次和四皇兄较量,也不会总落下风,女儿现在就认定她做我的皇嫂了!” 与此同时,慧贵妃那边,也得到了消息,她和皇后一样的震惊激动,但反应却不像皇后那样大。 “这次冷宫之事,绝非巧合,定然与她脱不了干系!” 慧贵妃直视着向她禀报这事的春桃嬷嬷,说的肯定。 春桃嬷嬷做思考状,神色却是迟疑着的,百思不得其解,“若真是她所为,怎么皇上重惩郡主,她却无恙?” 慧贵妃眼睛大亮,眸色更加坚定,“猜到与她有关,却没有确实的证据能够证明,这正是她的厉害高明之处,皇上肯定也怀疑了,但只罚了安阳郡主,没有罚她,更见其手段,这样的人,若成了皇后的儿媳妇,帮着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太子,那真真是个棘手的问题。你再去探探,我要知道具体的情况,皇上还有太后的态度。” 苏梁浅走后,太后就一个人在偏殿坐着,神思恍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到长公主从冷宫回来要见她,才有宫女进去。 “太后,长公主从冷宫回来了,要见您。” ------题外话------ PS:从明天开始,恢复早上十点钟更新 第二百二十八章:打郑明成的主意 太后醒过神来,惊觉外面,日头已经西斜,金色的斜阳,让屋子里看着,越发的气派辉煌。 她一个人这样坐着,不知不觉,已经几个时辰过去了。 太后看着进来禀告这事的宫女,疲惫的神色倦怠,开口道:“让她进来吧。” 宫女离开后,长公主很快进来。 “儿臣向母后请安。” 叶安阳到冷宫后,又和长公主闹了一通,长公主的脸上,有和太后一样的疲倦,而且更加难看。 “起来吧。” 长公主没起,她看着太后,本想等她主动询问叶安阳的情况,但是太后提都没提,一时间,她心中越发的悲痛气恼。 “儿臣有个请求。” 太后只嗯了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安阳这次是错了,我的处理方式也不对,我们都错了,但现在这样的结果,纵使我们有再大的错,也该抹平了。母后昨日去了冷宫,想必那里的环境,您也看到了,那根本就不是住人的地儿,安阳从小锦衣玉食,从没吃过任何苦头,突然让她去这样的地方,她肯定是不能适应的,她现在又没了郡主的身份和头衔,那些人惯会就高踩低,儿臣担心她会承受不住会想不开。” 长公主一脸痛心的模样,眼泪直流,“母后要让人教导安阳规矩,儿臣没有任何意见,但儿臣恳请母后,让人将安阳的住处收拾一番,再容儿臣找两个知心的人前去伺候。” 长公主巴巴的看着太后,满是恳求。 太后手扶着中间的小方几,看着长公主,那神色,有心疼,有气愤,也有无奈。 “怎么就不能住人了?贤妃和十二不就在那里住了将近十年吗?” 太后的口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这样的回答,直接被长公主视为了拒绝。 刚刚在冷宫,长公主在叶安阳冲她发完脾气后,也狠狠的对她发了火,但除了对叶安阳不满,太后,庆帝,苏梁浅,长公主心里都有很大的意见,尤其是自己叫着母后的太后。 叶安阳在发完脾气后,见长公主也动了火气,很快害怕起来,哭着说了些软话,长公主心很快就软了。 同为母亲,长公主觉得软硬不吃的太后简直铁石心肠。 “母后,我知道您气我和皇上,皇上贵为一国之君,您纵是对他有气,也只能放在心上,所以您将这火气发泄在了我身上,我认了。但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安阳是无辜的,她是您唯一的亲外孙女,她想要得到您的关爱关心,这有什么错吗?是人都是更疼爱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孩子的,不管安阳的父亲是谁,她的母亲都是我,您的亲生女儿,您一定要这样偏心吗?” 长公主越说声音越大,声音激动。 “一直到现在,你还觉得是我偏心,难道你与安阳都不知道反思的吗?哀家为什么不喜欢她?安阳为什么会被重罚,不就是因为她知错不改,执迷不悟!你觉得你们错了?哀家看,你一点没觉得自己错了!哀家喜欢的是乖巧善良的孩子,并非安阳那样仗着身份嚣张跋扈,遇到事情却无用无能且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 长公主手扶着一只膝盖,站了起来,“母亲您直接就说自己喜欢苏梁浅好了!不过乖巧善良?” 长公主轻嗤了声,“那就是头比您还精还老谋深算的狐狸,那张嘴巴还真是厉害,会哄人,还能颠倒是非黑白!您喜欢她,是因为她是沈清的女儿,还是那个人生前最疼爱她!” “慧!” 太后手拍着桌子站了起来,略有些急的呼吸,看出来是动气了,长公主自知自己失言,闭上了嘴。 “就只有一张嘴巴会说?你扪心自问,若是可以选择,你是想要浅丫头那样的女儿,还是像安阳那般不成器的?” 长公主心里向着女儿,但想到叶安阳方才在庆帝面前也不卑不亢应对自如的淡定模样,这样聪慧争气又省心甚至能帮大人忙的女儿,谁不想要? “浅丫头就是比安阳更讨喜,不但哀家喜欢她,季夫人还有许多夫人都喜欢!你刚提的这件事,你不要在这里问哀家,哀家的目的,就是让安阳去吃苦遭罪长记性的,让她学会收敛性子,你要不忍心,去向皇帝求这件事,他要同意的话,你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太后的态度强硬,口气更是没有商量余地的强势,长公主被堵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咬着嘴唇站着,憋屈难堪至极。 叶安阳这些年接二连三的犯事,皇帝那边只是没点破而已,事情已经这样了,长公主不想再因为这些粗枝末节的小事,将她和皇帝的情分直接消磨掉。 她不会去找皇帝的。 长公主刚和太后吵了一番,心里稍稍舒坦了些,她见太后神色难看,学着之前叶安阳对她,软着态度道:“母后!” 太后声音稍软了几分,“安阳现在年纪已经不小了,随时都能议亲,她不是小孩子了,你还要这样继续纵容她到什么时候?她要还这个样子,你觉得谁会愿意娶她?愿意娶的,你看得上吗?难道你想她和永定侯府的女儿一样,说起来人人色变,无人敢要吗?” 长公主听太后竟然将叶安阳和萧意珍并未一谈,不快道:“她怎么能和安阳相提并论?” 太后看长公主不屑气恼的样,“你别不痛快,你和萧夫人是一样的,她和萧意珍也是一路货色。你也别看不起人家,永定侯深受圣宠,萧二公子年少有为,皇上都赞赏有加,和皇家结亲,也就听着好听,实际上,根本就没什么好处,聪明人根本就不愿意趟进这浑水里面来,依哀家看,安阳未必及得上人家呢。你再继续惯着安阳,让她犯事,到时候人尽皆知,别人衡量起来,情愿娶萧意珍也不会要她!” 太后对叶安阳毫不留情面的贬低,听的长公主心里更是沉甸甸的不舒服,“母后您也知道安阳到了婚配的年纪,那为什么皇上褫夺了她的郡主身份,您不帮忙劝着?皇室的人,靠的都是皇上的恩宠,这次的事情,对她的影响和打击会有多大?皇家的人,性子差些又有什么关系,不得宠,甚至被皇上不喜,才是最糟糕的!” 太后手拍了拍桌,稍软的神色,再次变的气恼,“这是谁和你说的?谁会喜欢品行不端脾性不好的人,这样的人,又凭什么得到皇上的青睐?正是因为有你这样的母亲,安阳才会变成这样的德行,哀家怎会教养出你这样的女儿来!” “你还说你知错了?浅丫头与你说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德不配行,更不应在高位,就安阳这样的德行,不管将来嫁到朝中哪个官员家中,势必会寒了朝臣对皇室的心,皇上此举,当真是英明!” “冷宫的环境是差,但现在又不是天寒地冻的腊月,最多就是夜里有些蚊子,她虽被废了郡主的封号,但她的身份依旧公主的女儿,哀家的外孙女,皇上的侄女儿,那些伺候她的宫人难道还敢像之前对待贤妃和十二母子那样苛待她不成?她要是受教,今后收敛脾气,好好做人,哀家会考虑给她指们婚事,若还是和从前一样执迷不悟,今后你们母女的事,好坏哀家一律不会过问!” 身为一国太后,动起气来,也是有些吓人的,长公主低垂着脑袋掉泪,好一会,一直到太后急促的呼吸恢复了正常,她才擦掉眼泪,“母后说的,儿臣都记下了,儿臣也知道安阳的脾性不好,虽盼望她高嫁,但也有自知之明,郡马儿臣心中已有了人选。” 太后也不想再提起今天的事情,和长公主再做争执,顺着长公主转移了话题,“说来与哀家听听。” 长公主略微迟疑了片刻,道:“西昌伯府的嫡长孙,郑明成。” 太后手扶着桌,向后缓缓坐下,问:“可是沈家二房之女的儿子?” 长公主有片刻的意外,随后道:“正是。” 太后神色未变,只道:“哀家听皇上提起过那孩子,据说很会读书,也有学问,性子也秉直,是安阳中意的?他可中意安阳?” 对郑明成,长公主倒是满意的,但西昌伯府,在她看来却不入流,所以叶安阳虽然喜欢郑明成,但长公主一直是不肯同意的,不过反对的并不坚决,郑明成会读书,她是打算等这次秋闱结束,看郑明成的成绩,再做考虑。 若郑明成能拔得头筹,或者说是前几名,到时便可入朝为官,有不错的官职,她将女儿许配给她,再扶持他往上走,但现在,叶安阳出了这样的事,郑家的话,都是群软骨头,长公主并不放在眼里,但郑明成却又臭又硬,且对叶安阳无意。 经过今天的事,叶安阳大受打击,有些一蹶不振,长公主想着,若是有太后要将她赐给郑明成的喜事,必然可以冲淡悲伤,让她欢喜,而且,就是在冷宫吃苦,也能乖乖忍受配合。 若叶安阳现在还是郡主,郑明成就是不想娶,郑家的人,也不会由着她,但现在,叶安阳这郡主之位是被皇上亲自下令褫夺的,在外人眼里,就是她和安阳一同惹皇上不快的,要郑明成坚决不娶,郑家的其他人估计也不会勉强,所以长公主想着让太后成全。 “西昌伯府已经没落,又无实权,安阳愿意嫁给他们,那是郑家几世修来的福气。” 知女莫若母,长公主刚刚的反应,太后就已经猜出了几分。 “哀家是老了,但还不至于老眼昏花,郑家那孩子,是不是参加这次朝春宴了?他对安阳,分明没那个意思。” 长公主不以为然,“婚姻大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还不只是母后一句话的事?安阳是被我惯坏了,所以女儿想着,要给找个能制得住她的。” “就因为你想,你女儿要,哀家就要帮着你们毁了一个大好男子一生的姻缘不成?此事你无须再提,一切看安阳的表现再说。” 长公主都想着让女儿开心一下了,没想到太后连这样小的请求都不答应,心中的不满更甚,“如果女儿刚提的不是郑明成,而是其他伯府的公子,母后也会拒绝吗?” 太后正襟危坐,手放在膝上,看着长公主,“若安阳和昭檬一样,品行端正,贤德淑慧,善解人意,嫁到男方家去后,上不会惹公婆不喜,下不会让下人生怨,又能和夫君琴瑟和鸣,哀家什么都不会过问,大大方方的直接赐婚让你如愿,可偏安阳是这副德行,你既想让哀家赐婚,哀家自然要将事情都打探清楚,不然夫妻生怨惹出事,岂不是哀家的罪过?你纵是要怪,也应该怪自己,而不是怪罪到别人头上!” 长公主听太后对安阳的评价,心中又急又急又担心,却又无可奈何。 太后不喜欢叶安阳,甚至于对她 “哀家这次没罚你,是因为觉得安阳这样的结果,就已经是对你的惩罚,若是无事,你可以回去了,最近这一个月,不许去冷宫看安阳,也不许给她送东西!” 苏梁浅睡觉不喜光亮,秋灵将门窗都合上了,床帘也放下了。 苏梁浅这一觉睡的极好,醒来时,视线可见的光线是昏暗的,撩开床帘,靠床的位置,有些暗暗的,门窗附近的地面,是温柔的暖金色光亮。 苏梁浅睡得好,精神也极好,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秋灵影桐敏锐又激灵,很快就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苏梁浅在床边坐了会,估摸着再过半个时辰,应该就用晚膳了,问秋灵道:“太后呢?” “长公主从冷宫回来了,太后正和她说话呢。” 苏梁浅起身更衣,出门的时候,刚好看到长公主一脸郁气的从偏殿的方向走了出来,她看到苏梁浅,迟疑了片刻,朝她走去。 “这手段,这张嘴,苏梁浅,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长公主不是叶安阳,她是有自知之明的,她有些怵苏梁浅,觉得自己未必是她的对手,但今日因苏梁浅,她处处碰壁,是自己长这么大来,从未有过的头破血流,她又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恶气。 苏梁浅看着就算克制着面部还是因气愤而变的扭曲的长公主,服了服身,“长公主这是要回去了吗?臣女送您。” 长公主正要找苏梁浅发泄怒气呢,但她们现在站着的地方,距离太后此刻所在的偏殿很近,说话大声些,太后就能听到,苏梁浅说送她,长公主自然是求之不得。 一路无话,一直到快出慈安宫的时候,长公主才停了下来,她将所有人都打发离开,冷着的脸,是发狠的毒,她直直的盯着苏梁浅,对她道:“苏梁浅,你说这次的事情与你无关,你敢发誓吗?” 苏梁浅轻嗤了声,比起之前庆帝和太后在,更加的不敬不屑,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发毒誓?” 长公主像是发现了什么,手指着她更大声道:“你就是不敢!” 苏梁浅脸上,依旧是那种散漫的带了讥诮的笑,凑近长公主惋惜道:“长公主,其实你很聪明,全部都猜对了,就是找错了人。” 长公主看着苏梁浅,诧异的眼神,带着疑虑,似乎是在思索,随即仿佛是想明白了,一副豁然的模样,苏梁浅抿唇继续道:“安阳郡主所为,确实是我买通了公主府的人挑唆的,但不是那个被你拉来做替罪羊的丫鬟,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安阳郡主设计的圈套,目的是什么,长公主应该也猜到了,哦,不,不对了,现在不应该叫郡主了,她已经不是郡主了!” 长公主的脸色本来就难看,苏梁浅的话,让她一瞬间都龇牙起来,阴沉的眼睛,迸射出凶光,“你刚说什么?” 苏梁浅看着长公主仿若情绪崩溃的样,“长公主都已经听到了,何必还要我再说一遍,好了,臣女就送您到这里了,您仔细前面的路,一路好走,我要陪太后用晚膳了。” 苏梁浅才侧过身去,就被长公主拽住,“将你刚刚说的话再大声说一遍!” “公主,放手!” 长公主不放,阴沉着脸道:“不说是吧,现在就和我去见太后!” “长公主要想见太后可以,先放手!” 苏梁浅的目光,是丝毫不逊色于长公主的沉沉冰冷,长公主有些被她的气势镇住,却依旧不肯放,苏梁浅用了力,自己挣开,长公主是用了大力拽着苏梁浅的,乍被她甩开,连着向后跄踉了几步, 苏梁浅看着还没站稳的她,冷着声道:“我有脚,自己会走,公主请吧,我在你身后跟着。” 长公主看着苏梁浅镇定如初的模样,直觉就是这其中会不会有诈,她心中不安,反而迟疑起来。 她意识到自己的迟疑,便觉得这就是苏梁浅的计谋,她就是要糊弄住她不敢去太后跟前闹,但如果她怕她闹的话,为什么又要告诉她这些事情,长公主纠结许久,但想到,苏梁浅既不敢在自己的面前发毒誓,定然也不敢在太后面前发毒誓,若是这样的话,那就是她心虚,自己就能戳穿她了。 长公主打定主意,还是决定带苏梁浅去见太后,还没到偏殿呢,得到通知说长公主和苏梁浅在这边闹起来的太后,就已经赶过来了。 “浅儿,陪哀家去用晚膳。” 太后直接忽视甚至是无视长公主,慈爱的目光,落在苏梁浅身上,长公主更是气的要死。 “母后,这次的事情,全部都是苏梁浅一手设计的,她除了想要陷害安阳,还想要帮十二皇子和贤妃出冷宫,她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城府,可见其野心,母后,您给我点时间,五日,我就需要五日,您让我带安阳一起回府,我一定能找出那个真正挑唆蛊惑安阳生事的人,让事情的真相大白。” 长公主的口气急迫,看着太后,是殷殷的期盼。 “闭嘴,你还要这样胡搅蛮缠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胡搅蛮缠,母后觉得我是胡搅蛮缠?这些,都是刚刚她亲自与我说的!” 长公主手指着苏梁浅,面色比之前还要阴狠冷沉,眼睛在已经黑下来的天色下却发亮,“苏梁浅,你敢发誓吗?你敢不敢发誓,要这次的事情与你有关,你就不得好死!” 苏梁浅看了眼长公主,又看向太后,神色沉着,“公主想要替安阳郡主脱罪,也找个好点的借口!” 长公主根本就不听这些,重复着继续追问道:“你敢不敢发毒誓?” “我没有做过!” 长公主走近苏梁浅,“那你就发毒誓,要安阳的事情与你有关,你就不得好死,死后下地狱!” 太后抿着唇,神色越发的不愉。 苏梁浅走近太后,手做发誓状,神色肃穆,没有半点犹豫迟疑道:“我苏梁浅发誓,要我陷害了安阳郡主,不得” “好了!” 太后大声呵斥了句,看向慧长公主,“你还要这样闹到什么时候?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公主,不是市井的妇人,你小的时候,哀家也不是这样教你的!” 长公主没想到苏梁浅真的敢发毒誓,再看太后已经不是恼火而是厌弃的眼神,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又掉进她的陷阱里面了。 长公主看着停下来的苏梁浅,不甘心极了,“继续说啊,你为什么不说了?母后,你让她说的,她不敢的,她就是心虚!” “来人啊,送长公主出宫!” 太后见长公主不停,唤了人来,长公主看着很快出现在自己身侧的女官,就好像是被踩着了尾巴的猫儿,“母后要为了这个不相干的外人赶我?” 长公主怒意难平。 太后直视着她,神色冰冷,“这一个月,你不准入宫,好好在公主府反思!” 太后命令完,看向苏梁浅伸了伸自己的手,苏梁浅会意,上前扶住了太后,“不过就是发个誓,太后何必因我伤了和公主的和气,坏了母女的感情?” 长公主觉得自己从来没见过像苏梁浅这么年纪轻轻就将两面三刀玩弄的如此得心应手的,虚伪的简直让她气炸了,简直忍无可忍,她手指着苏梁浅大声道:“苏梁浅,你少在那惺惺作态,你就是故意的,你故意恶心我是不是?母后,我们都着了她的道了,她就是想要挑拨我们母女间的感情,你不要相信她!” “送她离开!” 回应长公主的,就只有太后的这冷冰冰的四字,坚定不容半分商量,那两个站在长公主身侧的女官,再不敢有半分的迟疑,做了个请的动作,见长公主不配合,两人一个一边,挽住了长公主的手,拖着她离开了。 苏梁浅扶着太后回了正殿,用膳的时候,太后明显心不在焉,没什么胃口,苏梁浅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对长公主和叶安阳,并不像她在她们面前表露的那般绝情。 血缘亲情,尤其是母亲对孩子,是最难割舍的。 太后没提白日里发生的事,也没说刚刚的事,苏梁浅也没说,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但餐桌上,不同于以往充满了欢笑声的凝重气氛,却昭示着一切。 “太后下午没休息吗?” 苏梁浅见太后脸色苍白,眼睛下面却是一圈的乌青,神色倦怠,整个人看着都泱泱的,一点精神都没有,不禁有些自责。 太后对她,比她自己的亲祖母苏老夫人还要好上几分。 太后缓缓抬起眼来看苏梁浅,苏梁浅继续问道:“要不要找个太医来瞧瞧?” 太后看着满脸关切之色的苏梁浅,还夹杂了几分难掩的愧疚,想到刚刚长公主只顾着和她吵,却半点也没顾虑到她的状况,看苏梁浅的神色变的越发慈爱温柔起来。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摸了摸苏梁浅的脑袋,“不用,就是没休息好,睡一觉就好了。” 苏梁浅点头,“那太后晚上早点休息。” 太后看着懂事的苏梁浅,眼底里满是赞许,“慧和安阳,要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你两个表姐现在过的如何?” 太后突然和苏梁浅提起沈家的人。 苏梁浅只当太后与她话家常,不疑有他,不过最近要有人提起沈琦善,苏梁浅总会莫名生出几分不安来,她掩下这样的不安,回道:“托太后的福,都还好。” 因为沈家出事,郑家多年来对沈睦茵极是苛刻,但现在沈家也算重得圣宠,郑明成争气,她在京城也是如鱼得水,再加上沈睦茵自己也想开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唯唯诺诺,一味的忍气吞声,那些就高踩低的人,自然不敢再怠慢,沈睦茵的日子,确实好过了许多。 至于沈琦善,她的不好,她实在不能说。 “你那个小表姐,婚事还没定下吗?” “舅妈相看着呢,应该快了,若是有好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太后。” 太后的脸上终于有了笑,点了点头,两人说了几句,太后自然而然的将话题引到了沈睦茵的两个孩子上。 “你大姐的两个孩子,现在应该也都大了,哀家听说,她的大儿子,学问极好,人品也好,可有婚配?前次朝春宴,哀家瞧见了,当真是一表人才,倒有几分你大舅舅年轻时候的模样。” 太后的话并没有任何问题,但苏梁浅机警,再加上叶安阳对郑明成一事,她心里是知道的,当即就拉起了警戒线,苏梁浅面上却半分也没有显露,笑道:“外甥像舅嘛,性子也是,有些冷冷的,听大表姐说,他是个极有主意的,不愿意做的事情,家里人是谁都做不了他的主的。至于婚事,应当是还没有的,大表姐说了,他年纪还小,先让他自己找,若是找不到,她如果可以做主,找个贤良淑德,尤其要孝顺懂事,家世什么的倒是其次,太后知道,自家中出事后,长姐虽育有一儿一女,但在郑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她不想年轻时受婆婆的气,将来还要遭儿媳的罪。” 苏梁浅说着,挑眉偷偷看了太后一眼,继续道:“我也见了明成几回,有过短暂的接触,确实是个好孩子,我看他不是个会怯场的,今年秋闱定然是能高中的。沈家现在有血亲关系的男丁,就只剩下表哥和他了,表哥在战场,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因而外祖母对他也分外看重。在这点上,我和表姐的意见一致,他若是要娶妻,家世其次,但一定得是善解人意识大体,能将后院打理的井井有条的贤内助。” 不管太后说这话,是有意试探还是随口一提,在苏梁浅看来,多长个心眼,没什么不好。 太后看着说话的苏梁浅,眼中也是常人读不懂的深色。 两人没再说几句,结束了交流。 太后本想再去看看夜思靖的,被苏梁浅拦住,“今晚太后就早些休息,我睡了一整个下午,精神充沛,表弟那里,我去看看就好。” 太后没再坚持,由已经回来的安嬷嬷伺候着去了寝殿。 “小姐,太后的心情看着很不好,心思看着很重。” 秋灵跟在苏梁浅的身后,小声说道。 太后不是苏克明那种眼里就只有自己的人,长公主和安阳郡主出了这样的事,她心情能好才怪了。 苏梁浅心里想的却是太后刚刚和自己闲聊时说的那些话,长公主从冷宫回来,肯定帮着叶安阳打郑明成的主意了。 “小姐刚刚为什么要故意激怒长公主啊?” 秋灵凑的苏梁浅更近,很是小声的问道。 “看她不顺眼,故意气气她。” 上辈子,叶安阳那样欺负她,和长公主是密不可分的,就像太后说的,要不是长公主将叶安阳惯成这样,她能被欺负成那样吗?而且和叶安阳一样,因为太后对她宽厚慈善,她没少端着长辈的身份对她说难听的话,下达刁难的命令。 苏梁浅就是想让她尝尝明明自己说的是事实却无人相信的滋味,想让她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 再就是,挑拨太后和她的关系,这与她之前在苏家的手段并无不同,目的就是让太后和之前的沈老夫人一样,寒心后,不管她做什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还有就是郑明成 叶安阳对郑明成有意,她现在这个样子,苏梁浅之前就担心长公主利用太后打郑明成的主意,果不其然。 她刚在太后面前已经表明立场了,如果太后还是为了叶安阳下旨,苏梁浅也打定主意,从中作梗。 她不能让自己前途大好的侄子,一辈子毁在叶安阳这样的女人手上。 苏梁浅前去看望夜思靖,还没进屋,就和屋子里面兴奋跑出来的宫女撞了个满怀,那宫女见是苏梁浅,忙跪下来请罪求饶。 苏梁浅看她高兴的模样,心跳了跳,问道:“可是十二皇子醒了?” “是,奴婢正准备告知太后这个好消息呢。” 苏梁浅将她拦下道:“你先问问太后身边的人,看看她歇下了没有,若是没有,你再告诉她十二皇子醒来的好消息,如果已经歇了,就明日在说。” 苏梁浅想着太后昨儿一夜未睡,今天也就睡了一个多时辰,两个时辰不到,想必十分疲惫,需要好好休息,若是睡着了被吵醒告知这个消息,定然会赶过来,来回折腾,估计又是很晚,实在没有必要。 宫女见苏梁浅没有怪罪,松了口气,道了声是,转而去找太后了。 苏梁浅又找了个自己看的还顺眼的小太监,让他去通知皇帝夜思靖醒来的事情,完后,才进房间。 温暖舒适的房间,点着熏香,香的味道淡雅好闻,具有宁神静气之效。 床上,夜思靖已经醒了,睁开着眼睛,因为身上的伤痛伤重多数集中在背部,他是趴着的,他还是刚醒,头向后扭着,正打量着这完全陌生的房间和环境,很快发现苏梁浅,打量着她。 “你醒了?” 苏梁浅面带微笑,摆了摆手,让屋子里伺候的一干人等都退下。 夜思靖昨日伤的是重,人一直都处在昏迷状态,但意识是清醒的,他记得苏梁浅的声音,叫他的母亲姑姑的女子,这是他的表姐? 苏梁浅在床边坐下,解释道:“这是慈安宫,是太后,也就是你皇祖母住的地方,你昨天受了很重的伤,她不忍心你在冷宫那个地方继续吃苦,将你带回来了,今后,你应该也会住在这里。安阳郡主,也就是用鞭子打你的那个人,她被褫夺了郡主的封号,并且接下来的一个月,都会呆在冷宫。” 苏梁浅言简意赅,几句话将这次的事情告诉了夜思靖。 夜思靖看着苏梁浅,有些茫然。 “母亲呢?她现在哪里?怎么样了?” 营养不怎么好的夜思靖说话的声音,带了几分稚气,没有皇室皇子的那种成熟劲,许是因为太长时间没开口说话,声音嘶哑。 “她身上的伤比你轻,现在应该没什么事了,她还在冷宫。” 夜思靖一听贤妃还在冷宫,手撑着就要起来,苏梁浅也不管他身上的伤,直接将他按在床上躺好,“夜思靖,你以为自己还和当年一样只有四岁吗?你还能再耗几个八年?就算你年轻,能再耗得起,下一个八年后,你真的就要一直都呆在那里了,难道你想这辈子都和姑姑都呆在那个地方,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八年的时间,变故太大,上辈子,八年后,北齐的江山,就已经易主了。 如果夜思靖不能在庆帝在位的时候,和贤妃从冷宫出来,一旦等和他没有兄弟情谊的皇子继位,就更没人会想起他们了。 夜思靖本来还在挣扎的,听到苏梁浅最后一句话,手无力的垂下,然后握成了拳。 他并不是怕苦怕累怕遭罪,只是就像苏梁浅说的,没有出头之日,没有希望,看不到希望的生活才是最难熬的。 苏梁浅看他这样子,欣慰的笑笑。 “太后本来是想姑姑同她一起回来的,姑姑拒绝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是为了你!我费尽周折,好不容易将你从那个地方弄出来,也不是为了让你重新回去的。” 夜思靖维持着扭头看苏梁浅的动作,呆滞的神色,似乎是不怎么敢相信。 “姑姑她现在虽然还在冷宫,但太后已经下旨,会让人将她住的地方修葺一番,还会派宫女过去伺候,她就是在冷宫,日子也不会难过,这是其一。第二,我已经让人去通知皇上你醒来的消息了,想必皇上应该会过来一趟,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去面对。” 夜思靖看着苏梁浅的眼睛眨了眨,更迷茫了。 苏梁浅就在床榻的边边坐下,直视着夜思靖,“这样的话,我只说一遍,你给我记住,姑姑现在是还没从冷宫出来,但她能不能从那个地方出来,出来后,过什么样的生活,这取决于你。你没有因为这些年吃的苦怨恨姑姑我很高兴,姑姑当年是因为什么入的冷宫,她的愿望是什么,你比谁都清楚,虽然你出来了,那个愿望也未必能实现,但你们要在冷宫,一切都是空谈。” 苏梁浅神色严肃,像极了个严厉的长辈。 苏梁浅多少也听说了自己这个姑姑的性子,如果夜思靖哪怕有一次说他要离开冷宫,估计她都会想办法。 苏梁浅估摸着,日子困顿难熬的时候,贤妃可能也问过夜思靖要不要回来的话,夜思靖在这方面和她一样,都是一根筋到底的人,再加上母子两一直都在一起,感情深厚,不愿意离开母亲,或许还有对一旦离开贤妃,一个人在陌生环境的恐惧。 上辈子,贤妃死后,夜思靖被庆帝从冷宫接了出来,夜思靖与贤妃相依为命多年,贤妃的死,他对庆帝是有很大怨恨的。 夜思靖病倒后,苏梁浅去看过他一回,那时候他比现在还瘦,双眸黯然无神,他说贤妃生平所愿,就是替荆国公府的人平反,他说他也不相信他的外公舅舅还有兄长会叛国投敌,他像当年他入冷宫前那样请求皇帝,但是他始终不为所动。 他们的争吵,不是因为贤妃的死,而是看似重情的皇上,就算在她死后,依旧不肯完成她的夙愿。 今日的事情,在苏梁浅回云州时,她就计划好了。 当然,她那时候并没有想到利用叶安阳,但在冷宫的贤妃和夜思靖,她一定要救出来,不让他们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她那么好的姑姑和表弟,不该死的那么悲惨。 夜思靖看着苏梁浅,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趁着养伤的这段时间,好好想想,未来的路,自己要怎么走,不要害怕,遇事更不要冲动,贤妃一直都在,还有我,我是你表姐,姑姑所想就是我所愿,相信我,我会帮你筹谋的。” 夜思靖乌黑的眼眸,倒映着苏梁浅干净又温柔的脸,那比他看起来大不了多少的女子,有一双坚定又明亮的黑眸,让人信服安心。 夜思靖红着眼圈,重重的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苏梁浅信任夜思靖,而初到陌生环境的夜思靖,对第一个给予她精神支撑的苏梁浅,更是倚赖。 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几次面的姐弟两,彼此的心中,都有种说不出的亲密。 苏梁浅看着少年清澈却坚毅的眼眸,笑笑,“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什么?” “等我好了,能去看看母亲吗?” 夜思靖转而问起的是别的事情,苏梁浅点头,笑道:“当然,作为父亲,都希望自己儿子重情孝顺,心思单纯,你注意好分寸就可以了,你好好表现,用真心待他,他肯定会喜欢你的。好了,你在这里躺着,我让人准备些吃的东西来。” 苏梁浅起身,看着夜思靖脸上看着都觉得疼的伤疤,嘱咐宫人做些软烂的食物。 因为有苏梁浅的这一番开导,夜思靖心理完全没有负担,他也确实是饿了,再加上慈安宫的食物比起冷宫来,是不知道多少倍的美味精致,夜思靖一口气吃了许多。 他刚吃完,就有宫人来报,说庆帝来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冷宫探望,请求出宫 庆帝进屋,最先看到的就是在床头位置摆放的小杌子上背对着门口方向坐着的苏梁浅,皱了皱眉。 虽然这次所有的事情都证实与苏梁浅无关,但越是如此,庆帝对苏梁浅的忌惮就越深,小小年纪,做事便如此的滴水不漏,夜思靖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他最不希望的就是苏梁浅。 庆帝在看到苏梁浅的瞬间,听到通报声的苏梁浅,刚好站了起来转身,上前朝庆帝服了服身,虽然庆帝很快就将眉头舒展开了,但苏梁浅还是敏锐的察觉出了他渐渐舒缓前的褶皱。 床上躺着的夜思靖也想要起来,但是没成功,庆帝几步上前,对他道:“你身上有伤,就不用行礼了。” 庆帝话落,夜思靖瘦弱的两只胳膊伸直,手成拳,跪着起身,刚好是对着庆帝的方向,许是因为太过用力,他苍白的脸憋的通红,额头甚至有汗,可见其艰难,当然,表情也有些痛苦。 “朕不是免了你的礼吗?” 夜思靖结结实实的叩头,向庆帝行了大礼,这才直起甚至道:“母亲说了,礼不能废,本来儿臣应该每年都向父皇行叩头之礼感谢养育之恩,这也是儿臣所盼,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儿臣想多给父皇叩几个头。” 少年的眼睛,是在皇室浸莹的人没有的干净明澈,带疤的脸,有种稚嫩的清瘦,他盯着庆帝时,有种说不出的真诚,没有半分欺骗敷衍,字字句句发自肺腑。 夜思靖说完,忍着身上的痛,又向庆帝叩了三个响头。 庆帝看夜思靖,神色比进来时,看着更加温和,仿佛是一块冷冰冰的石头,在火上烤了烤,再握在手心,就有了温热的温度。 庆帝坐下,关切了几句,夜思靖的回答,分外真诚,苏梁浅放下心来,寻了个事由,向庆帝请辞。 “朕听说长公主从冷宫回来,与你又起了冲突。” 慈安宫门口那样大的动静,苏梁浅没想过能避开庆帝的耳目,不过庆帝能知道,说明了一点,自己已然成了他重点关注的对象之一,这对她今后办事来说,算不得什么好消息,当然,这样的糟糕,也在她的预料和承受范围。 “可怜天下父母心,安阳郡主发生这样的事情,公主气我恼我,都是应该的。” “你倒是大方,退下吧。” 苏梁浅躬身离开。 苏梁浅并不知道庆帝和夜思靖聊了什么,第二天,庆帝着人送来了丰厚的赏赐,都是一些珍贵罕见的药材,落在其他人眼里,便是庆帝对在冷宫呆了多年的夜思靖身份的承认。 太后得知夜思靖醒来,心情大好,脸上的笑都快活了几分。 “看看这小胳膊小腿,是该好好补补,这段时间,好好养肉。” 相比于庆帝略显得有些平淡的表达方式,太后对夜思靖,像是个慈爱的祖母,喜欢直接溢于言表。 夜思靖的表现,比苏梁浅想象的还要好,虽然在冷宫多年,但并不认生,也没怯场,这从另外一个方面也证实了贤妃的用心,她应该是一直都做着夜思靖离开的打算和准备的。 当然,这大概也与夜思靖在去冷宫前生活的那几年有关系,不管是太后还是庆帝,都是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人。 “十二可喜欢读书识字?” 太后摸着夜思靖的脑袋,想到他所在房间的简陋桌子,桌上的沙还有木棍,以及破的不能再破的书本,心疼问道。 夜思靖睁大的眼睛明亮,写满了渴求,可见是个爱学好学的孩子。 他神色娇憨,乖巧的很,两道粗长的疤痕横亘了大半张脸,太后本来还有些心疼长公主和叶安阳的,但见夜思靖这模样,心底里又生出了气,觉得她们是咎由自取。 “那你快些将身体养好,到时候,祖母安排你入学,你要学的好,再给你找单独的夫子。” 天家的皇子,三岁就要去皇家的学堂,接受启蒙教育,满十岁后,除了去学堂,还会另外给安排专门的夫子教授,当然,毕竟是皇子的老师,事关重大,这夫子也是要经过考究的,不是说找就能找得到的。 “我听母亲说,这里有许多书。” 夜思靖满是向往,太后听了,既欣慰又心酸。 夜思靖如此好学,她欣慰,但想到他堂堂皇子,想读书看书却连书都没有,又心疼的泛酸。 “是,什么书都没有,到时候皇祖母会给你安排两个识字的宫女太监,你想要什么书,就让他们去找。” 宫中的宫女太监成千上万,但识字的却少之又少,这是能够算得上一种恩宠的。 夜思靖重重点头,咧着嘴笑,那样子,看的苏梁浅都觉得心疼。 夜思靖年轻,照顾的好,吃的好,康复的很快,没几天就能下床了,他这稍稍好转,就急着要去见贤妃。 苏梁浅进宫也有小十天了,太后见夜思靖对她还挺依赖的,心里是盼她能在宫中多呆一段时间的,苏梁浅自己想出宫,在夜思靖第三次提出要见贤妃这样的请求时,和太后说了这事,太后开明,让苏梁浅带夜思靖回去,两人如愿。 夜思靖一身新制的锦衣,量身的衣裳裁剪合身,腰间佩着玉带,那腰,比苏梁浅还要细上三分,衬的少年挺拔的身量,就和竹条似的,身姿挺拔,有了轩昂的贵气,和在冷宫时,判若两人,夜思靖自己都看呆了。 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苏梁浅还和上次一样,就带了秋灵影桐,秋灵手上提着食盒。 苏梁浅到冷宫时才知道,叶安阳思过的地方,就在贤妃旁边一处废弃的宫殿,苏梁浅经过的时候,叶安阳刚好在接受惩罚。 她面朝着殿门口的方向跪着,头顶着盛了水的碗,烈日的阳光下,浑身爆汗,抖的厉害,她碗里的水自然也是摇摇晃晃的,苏梁浅就那样停了下来,她这一停,一行人也就都跟着停了,很快都发现了叶安阳。 叶安阳视线已经模糊,好一会才发现苏梁浅,还有身后站着的一伙人,痛苦忍耐的表情,很快变成了仇恨的狰狞,因为脸部表情变化太大,她头顶用碗装着的水,摇晃的更加厉害,跟着就洒了出来,叶安阳脸上身上都是水。 叶安阳本来就憋气,见苏梁浅迟迟没走,她脸上眼中都是汗,其实根本就看不清苏梁浅脸上的表情,但总觉得就好像是看猴耍似的看她的笑话,忍无可忍,手举起来,跟着就将那碗摔到了地上。 “苏梁浅!” 她咬牙切齿,声音沙哑,一副要找苏梁浅算账拼命的架势,一只脚曲起,另外一条腿都还没起来,就有一道威严古板不带波澜的声音呵止道:“跪下!” 叶安阳半起身的身子抖了抖,但很快还是对苏梁浅的愤怒仇恨占据了上风,她站了起来,都还没走两步呢,因为跪的太久,在出门的时候,直接摔在了殿门口的门槛上,她刚摔,就有一穿着灰扑扑衣裳,一脸肃穆之色的嬷嬷上前,手上拿着藤条。 藤条长长细细的,单看着,就觉得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 苏梁浅走上前去,没搭理恨不得用眼神将她碎尸万段的叶安阳,朝着嬷嬷服了服身,“嬷嬷这规矩教的极好,郡主这么短的时间,就知道上下尊卑的规矩了。” 苏梁浅话落,眸光转移到了叶安阳身上,似是想起什么,不好意思道:“差点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郡主了,那我该怎么称呼呢?直接叫名字吧,只能这样了。这就对了,庶民见到县主和皇子,自然是要行大礼的,一个月的时间,才过去几天,叶安阳,好好学习。” 叶安阳就好像头被激怒的狮子,但碍于驯兽人就在身侧,又不敢轻举妄动。 一个月的时间,才过去几天,这样的提醒,对叶安阳来说,简直就是惊天的噩耗,她想到过去那几天的日子,就好像被拔了牙的老虎,不老实都不行,再想到还有二十多天,直接就哭了,伤心的很。 “我就算不是县主,也是公主的女儿,苏梁浅,你竟敢这样对我,你给我等着!” 叶安阳心里是打算老老实实的,行动上却不受控制,她手指着苏梁浅,哭着大声放狠话,话落,指着苏梁浅的手,就被拿着藤条的嬷嬷打了一下,叶安阳哎呦了一声,痛的差点没跳起来,扭头愤愤的看了嬷嬷一眼,随后捂住了被打的地方,不敢再开口。 苏梁浅看着她畏惧的模样,满意的笑笑,“我就不在这里妨碍嬷嬷了。” 苏梁浅服了服身,说完,隔空对着叶安阳的脑袋摸摸,“好好学习。” 叶安阳看着苏梁浅转身离去的背影,恣意又潇洒,再想到自己水深火热的日子,胸口就好像有火在烧,大叫道:“苏梁浅,你这个恶毒心肠的女人,你不会有好日子过的,你等着,你给我等,啊!” 叶安阳话还没说完,背上又被抽了一下,瞬间痛的不敢再骂。 苏梁浅走自己的路,并没有回头,倒是秋灵,见叶安阳挨了一鞭子,幸灾乐祸的,笑道:“让她喜欢抽人,现在也让她尝尝被抽打的滋味,要我说,那藤条还是太短太细了,就应该用鞭子。” 夜思靖回头看了眼鬼哭狼嚎的叶安阳,苍白的脸挂着泪,还有鼻涕,那样子凄惨极了,让他几乎想不起来,她前几日来冷宫抽打他和他母亲时耀武扬威的模样,还有说的那些恶毒的话。 “表姐讨厌她?” 如果不是讨厌她,也不会那样利用她了。 苏梁浅没回,秋灵小声嘀咕道:“她这种除了会仗着身份欺负人,其他的都一无是处的人,谁会喜欢?” 苏梁浅停了下来,看着面露怜悯的夜思靖,问他道:“你不讨厌她?” 夜思靖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摇头,“她将我和母亲,还有春姨都伤了,我自然是讨厌的,不过刚看她那样子,又觉得她有些可怜。” 苏梁浅摸了摸夜思靖的脑袋,“你宽宏大量,有同情心,不记仇,这很好,但不是什么人都值得你心软同情的,尤其是对这种犯错后却不知悔改的人。不过这次的事情,她确实已经受到了惩罚,那就既往不咎,今后她若是没找你的麻烦,你就井水不犯河水,不要刻意针对,但她要觉得你好欺负,掉过头来,还要针对你的话,你也不要客气,更不要再滥用自己的同情心。” 夜思靖看着苏梁浅,重复着问道:“你不喜欢她?” 苏梁浅点头,“自然是不喜欢的,我心眼很小,对伤害过自己的人,报复心很强,这并不是什么优点。但我和她的账,现在已经清了,她要今后不没事找事,我也不会找她的麻烦。” 叶安阳上辈子加在她身上的痛苦,她现在也算报复回来了,苏梁浅原本的计划就是,这次的事情结束后,恩怨一笔勾销。 只要今后长公主和叶安阳不再招惹她,她就和她桥归桥路归路。 苏梁浅到贤妃住处时,贤妃正在晒太阳,似乎是在做鞋垫。 冬日里,冷宫几乎是晒不到太阳的,就算是夏天,因为有大树遮挡,见到太阳的时间,也比别的地方要短许多,屋内的湿气很重,也因此,常年呆在这个地方的人,对阳光,有常人不及的感情。 贤妃伤的比夜思靖轻许多,虽然康复的速度慢些,但在床上躺了两三天,也能自己下地了,天气又好,贤妃在屋里根本就呆不住。 贤妃身着淡粉色的衣裙,衣裳看着是崭新的,且没有任何补丁,头发盘起,发间别着的是她一贯的木簪,身上其他地方,无一件首饰,是完全回归本身的淳朴。 这些年,贤妃不但老了,也瘦了,瘦了很多很多。 贤妃今年三十出头,对女子来说,这其实是很好的年纪,尤其是后宫中那些擅保养的女子,看着就和二十多岁的姑娘似的,虽没有十多岁女子的青嫩,却有股成熟妩媚让人心动的风韵,比刚成年的女子,更加动人,而贤妃那张操劳且没有保养的脸,看着却比她实际年龄大上许多,不过比苏梁浅第一次来冷宫时要好许多。 “母亲!” 夜思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和自己母亲分开过这么久,刚到门口,看到人眼圈就红了,撒着腿就跑过去。 贤妃并不知道苏梁浅今天会带夜思靖过来,乍听到夜思靖的声音,整个人都是恍惚的,顺着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放下手上的东西,刚站起来,夜思靖就冲到她跟前抱住了她。 贤妃笑,轻拍了几下他的背,“这么大的人了,还和个孩子似的,也不怕被笑话,快叫母亲瞧瞧。” 夜思靖依言抬起头来,他这几天吃喝的很好,脸色都红润了,仿佛是长了些肉,贤妃摸着他的脸,心情都好。 “姑姑。” 苏梁浅走到贤妃面前,服了服身,双眸打量着四周。 比起几日前,贤妃所在的冷宫,简直是大变样。 贤妃虽是跟着一群武将长大的,却是个爱干净的,一贯将里外打扫的很干净整齐,但前段时间,夜思靖和春禾都受了伤,她要照顾两人,根本就没时间做这些事情,苏梁浅她们来的时候,可以说是贤妃住在这里的这些年来,最脏最乱的时候。 当然,那时候也只是还算干净整齐,到处却是破破烂烂的,且触目的颜色,都是单调低沉的灰暗,但现在,破洞老旧的门窗,都换了新的,廊下也挂了彩色的灯笼,还有宫人在修葺东西,尤其是屋后,有咚咚的东西,似乎是在盖什么,发出的声响,倒是热闹的很。 “在盖厨房呢,到时候吃东西准备热水都方便。” 贤妃微笑着解释道,夜思靖从贤妃的怀里离开后,也打量着四周,脸上有了笑,眸中本有的坚定之色,更加坚决了些。 在这个地方还是破破烂烂的时候,他就住了八年,现在的环境和条件,对夜思靖来说,简直不要太好,但转念想到慈安宫,他还是想将贤妃接出去。 外面施工的声音吵吵嚷嚷的,说话都不怎么能听清,几个人进了屋。 贤妃之前居住的房间,更是大变了样,破的掉灰渣的墙已经粉饰了一新,屋子里面一干用的东西,全部都换成了新的,不但床单被子换了,床都换了,这条件,已经比许多百姓要好了。 夜思靖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都有些呆滞,苏梁浅则是习以为常的淡然。 宫中不缺人,也不缺东西,不管什么事,只要是上面的人的意思,从来都很有效率。 “现在放心了吧?” 苏梁浅看着面上惊叹之色未消的夜思靖,笑着问道。 夜思靖点头,他觉得就算贤妃在冷宫,他在外面,负罪感也没那么重了。 “姑姑还没用午膳吧?” 刚好是用午膳的时辰。 冷宫这边,都是被帝王厌弃的女人,这些人,比最低贱的下人还不如,他们的吃食,都是从外面带进来的,很多都是冷饭馊菜,就是好好的饭菜,从外面带进来,也凉掉了,毕竟,就这样的人,哪里值得用心将食物保温? “暂时还没送来,依着这进度,再过一两天,厨房应该就能盖好了。” “我让秋灵带了吃的。” 苏梁浅话落,秋灵已经将提了一路的食盒放在了膳桌上,打开盒盖,将里面的饭菜点心都端了出来,又摆好了碗筷。 几个人刚坐下,就听到隔了一堵院墙传来的尖叫声。 那声音还挺熟悉,正是叶安阳的,贤妃见怪不怪,看着分别坐在自己两侧的苏梁浅和夜思靖道:“最近这几日,经常这样。安阳郡主自小性情就刁蛮,无理的很,偏长公主惯着,听不得一句不好,定然是吃不消宫中嬷嬷的这一套的。” 贤妃说这话时,口气平静,就好像是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听不出怨恨。 贤妃现在虽然还在冷宫,但境遇情况却和以往不同,她躺床上的时候,就有想要巴结的人告诉她,皇上褫夺了安阳郡主的郡主封号,将她贬为了庶民,相比以前来说,她的消息,倒不至于是两眼一抹黑的闭塞。 “她经常这样叫吗?”秋灵问,声音兴奋。 贤妃回道:“最开始的两天,一天到晚都能听到她发脾气的声音,现在已经好许多了,宫中的老嬷嬷,对这种人,手段是最多的。” 管教叶安阳的嬷嬷是太后亲自挑选的,叶安阳是什么人,太后心知肚明,这指派来的嬷嬷,定然是针对叶安阳,能制的住她的。 “我去打听打听,看看都有些什么手段。” 秋灵一脸兴奋,转身打探事情去了。 夜思靖不住的给贤妃夹菜,让她多吃。 “在你皇祖母那里可还习惯?” 贤妃看着夜思靖,眼中载满了疼爱的柔情,还有牵挂。 “春姨已经好了,有她照顾我,又有表姐,我习惯的,母亲不必担心牵挂。皇祖母说了,再过几日,我就能去上学了,还给我找会读书识字的太监宫女伺候我,我想看什么书都有,她还说会给我找夫子呢。” 贤妃一直都知道,夜思靖喜欢读书看书,因为条件受限有限,这种压制着的求而不得,让他更加渴求,现在得偿所愿,自然是兴奋高兴的。 贤妃也高兴,都说望女成凤,望子成龙,她当然是希望她的儿子有出息的,而不是被拘在这就连阳光都想要避开的宫殿。 “那很好,你好好学,别辜负你皇祖母的一番栽培。” 夜思靖重重点头。 “那你父皇呢,你可与他见过面了?他和你说了什么?”贤妃又问起庆帝。 夜思靖回道:“我刚醒来的时候,父皇看过我一回,他问了我许多问题,对我应当是满意的,他说会恢复我皇子的身份。” 贤妃的神色更松了松,“你要好好听他的话,不该提的事不要提,不要让他不高兴的,还有,若是其他人向你打探太后和皇上的事情,你一个字也不能乱说,外面不是冷宫,说话做事,要格外的当心谨慎。” 贤妃还没来得及松了口气呢,说起这些,很快又忧虑了起来。 这些年,她之所以没想办法将夜思靖送出冷宫,也是担心他一个人在外面,不小心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命都给丢了。 冷宫的日子是不好,但再不好,命还是在的,这一犹豫迟疑,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虽然贤妃依旧觉得,现在不是出去的最好时机,但既然出去了,就是最好的选择。 贤妃这一叮嘱起来,就有些没完没了了,半天都没停。 夜思靖耐心倒是极好的,由着贤妃说,静静的认真听着,也不觉得烦。 苏梁浅也是做过母亲的人,她完全能够体会明白贤妃牵挂担忧的心,也没有打断,一直到贤妃说话开始重复,苏梁浅这才开口,“姑姑,饭菜都凉了。” 贤妃停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的太久了,且啰嗦了。 “对对对,我们先吃饭。” 饭都还没吃完,出去打探消息的秋灵就回来了,一脸的神采,比刚离开房间的时候还要高兴的样子。 “我刚都听说了,这嬷嬷确实是个厉害的,最开始她说要管教叶安阳,教她规矩礼仪,叶安阳还骂她了,很难听的那种,那嬷嬷就在旁边站着,眉都不挑一下,叶安阳骂的喉咙都冒烟了,说要喝水,那嬷嬷给她水的时候就说了,说是念在初犯,叶安阳喝了水又骂,再说要喝水的时候,那嬷嬷就以她明知故犯知错不改不给,叶安阳动手要打人,那嬷嬷是会功夫的,叶安阳根本就不是对手。” “当晚,叶安阳闹着说冷宫不能住人要回去又没成功,喉咙都哑了,后来是累的不行,才睡着的。刚睡没多久,就被人叫起来,叶安阳自然不肯,那嬷嬷用冰冷的水,把她的衣服被子全部淋湿了,叶安阳不能再睡,她那个气的也睡不着了,因为冷宫的太阳不是很好,后面的两个晚上,她都是盖着潮湿的被子睡觉的。绝食,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叶安阳将自己能想到的招数都用了,但那嬷嬷就是不为所动,饭菜到点给,时间到了就收走,叶安阳说要上吊,还给了绳子,叶安阳哪里舍得死,几次下来,她见自己哭闹根本没有任何作用,还会挨打遭罪,也就老实了。” “哦,还有,那嬷嬷现在在教叶安阳规矩呢,我们到的时候,她就是被罚跪,因为路没走好,嬷嬷指点她的时候,她回嘴了。” 秋灵一脸高兴,越说越兴奋,就好像叶安阳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苏梁浅想到上辈子叶安阳针对她的那些下三滥的招数,听秋灵说起这些,心里还是很痛快的,她半点也不同情,只想说活该。 “我还听说了,刚小姐离开的时候,那嬷嬷吩咐了,因为叶安阳不守规矩,完全没有半点悔意,未来的二十多天,不准任何人再和她说话,等她离开冷宫,就是不死不疯,估计也脱层皮了。” “不会出什么事吧?” 没人陪自己说话,短短一两天,这算不得什么刑罚,但如果是二十多天 这种刑罚,没有真正体会过的人,是很难明白理解这个中的苦的,尤其是叶安阳那种没吃过苦头,一叫就有人应和的。 贤妃有些担心,若叶安阳真的承受不住想不开或者是疯了,长公主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会对苏梁浅和夜思靖不利。 苏梁浅看着贤妃,微笑着解释安慰道:“人是太后指派来的,叶安阳再怎么不是,也是她外孙女,她心中有数的。她只是想在这一个月内扳正叶安阳的坏毛病,时间短促,自然是要下狠药的,不会有什么事。” 贤妃也觉得是,放心了不少。 “靖儿,你去看看,母亲后面盖的小厨房快好了没有。” 饭后,贤妃找了个借口,让夜思靖离开。 夜思靖知道贤妃是想与苏梁浅单独说会话,应声离开。 “靖儿他刚懂事没多久就与我在冷宫生活,对外面的事情还有情况,一无所知,这些年,他与我相依为命,我虽然尽量教导,但他到底没经历过外面的人和事,心思简单,性情单纯,虽然皇上已经承认了他的身份,也有太后庇护着,我这心,总还是不安的很。” 贤妃手指着自己心口的位置,巴巴的看着苏梁浅,满是期盼,忧思极重,又有不好意思的惭愧。 其实说起来,苏梁浅也就比夜思靖大两岁而已,而且两人也是同辈,贤妃觉得自己是不该求着苏梁浅的,但苏梁浅的行事手段,已经超过了这个年纪的孩子,除了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贤妃实在不知道该找谁。 她希望苏梁浅好好的,但也不想自己的儿子平平安安的不要出事。 “姑姑放心,我既然想办法让表弟出去了,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护他周全的。” 贤妃听了这话,心正要往下放放,苏梁浅继续道:“但我不可能一直呆在宫里,我进宫已有十日,今天带靖儿来冷宫看过你后,我随时都会向太后请辞出宫。” 苏梁浅说着,起身,拿起被秋灵放在一侧的食盒,放到了贤妃屋中新添置的梳妆台上,她将上面所有的隔层全部打开,只剩下最底下一层,里面是一盒盒精致的像胭脂似的瓷盒,四四方方的盒子,比一般的胭脂盒大,有十多个。 “这些是?” 贤妃上前,看着食盒最底层的东西,问苏梁浅。 “香膏,用麝香制的香膏,可以让女人粗糙的肌肤最快速度再生恢复滑嫩,这些是我命人特制的,分量比普通的多上一倍,见效也更快,你连续用一两个月就能看到明显的成效,当然,副作用也更大。寻常的香膏,至少要连续用一两年才会致不孕,但这个分量的,只需要一两个月,你今后就是怀孕,十有八九也是保不住的。” 这样的东西,贤妃自然是听说过的,后宫许多女人,为得皇上宠幸,葆住青春都会用,但历代的君主以及后宫的太后皇后等人担心皇帝会沉迷女色,都会禁止,后宫的女人想搞到,并不容易。 “你竟然带这样的东西进宫?你就不担心被发现吗?” 贤妃觉得,苏梁浅真是大胆,这也说明一点,苏梁浅从进宫前,就预料到了事情的发展,她为今日,做了万全的准备。 “怕什么?我是太后邀请入宫的,那些人难道还敢搜查我的贴身之物不成?就算搜到了,我就说自己用,有的是借口,太后最多就是将我呵斥一顿,让我今后不要再用了。” 苏梁浅说的是云淡风轻,脸上更是没有半点畏惧。 显然,就是最坏的结果,她也已然有了应对之策。 “用不用随你。” 贤妃将食盒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藏了起来,一一放好,这态度,分明就是会用了。 “这些东西,谁教你的?” 贤妃看苏梁浅的眼神,忧心忡忡的,她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但还是想不通,苏梁浅她年纪轻轻,怎么会的东西懂的东西这么多。 要说她在云州长大,会一些市井的东西,这说的过去,但是她回来这么短的时间,怎么会对京中这么多年来她没接触过的人,也这么了解? “现在朝中,是太子和四皇子在争,荆国公府今非昔比,靖儿这么多年,一直在冷宫呆着,背后没有任何势力,他刚得父皇承认身份,正是父皇最爱重的时候,还有皇祖母,若是这时候出什么事,不管是皇祖母还是父皇,都会彻查到底,他又没有任何威胁,那些人应该不会对他下手的,至少暂时不会。” 苏梁浅分析的头头是道,说的也极是笃定,但贤妃却没安下心来,不是对夜思靖,而是苏梁浅,她想知道,苏梁浅到底是怎样长大的,又经历了什么,养成了这样性子。 “浅儿,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贤妃想到曾经那些最最疼爱苏梁浅的人,心疼,心疼的厉害。 她想着,那些人要在的话,苏梁浅肯定是不会现在这个样子,她和思靖也不会。 苏梁浅看着心疼的不行的贤妃,嗤笑了声,然后替她擦掉快要流出来的眼泪,“姑姑这是做什么?我常听外祖母他们说,姑姑是最聪慧的,我这样,既能护住自己,还能护住身边的人,有什么不好的吗?姑姑怎么还掉眼泪了呢?” 苏梁浅这样一说,贤妃也觉得是,瞬间就没了眼泪。 虽然行军打仗,沈知暖比不上沈家的男儿,但她确实是聪慧的,是沈家最最聪慧也最有先见之明的。 但一个再怎么聪慧的人,常年为了生计,甚至是吃饱穿暖发愁,脑子也会变的迟钝,就好像是一把原本很锋利的刀,常年不用,也不打磨的话,就会变钝,甚至长出铁锈。 贤妃在苏梁浅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很快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现在的脑子,已经快要有些跟不上了。 贤妃心里没底,心情忽然有些发慌起来,苏梁浅握住她的手,牢牢的,贤妃反手也将她握紧。 “最糟糕难熬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姑姑怕什么?” 贤妃握住苏梁浅的手更紧,直视着苏梁浅那双淡然坚定的眼眸,心里渐渐的生出了勇气。 贤妃现在需要有人在后面撑着,给她鼓励,许久,贤妃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用有些发抖的声音再问苏梁浅道:“你想做什么?” 苏梁浅本来就清澈坚定的眼眸,一瞬间更加明亮,仿佛是有烟火迸射,璀璨无比,“我和表弟说过了,姑姑当年所愿,就是我现在所想。” 贤妃脸色苍白,苏梁浅明显感觉到,她握住自己的手一抖,温度骤降,变的冰冷,“这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贤妃的声音发颤,情绪有些激动。 苏梁浅松开贤妃的手,转身面对着她,“姑姑是改变主意了吗?” 贤妃咬着嘴唇,“这事太危险,皇上他不可能会同意!” 苏梁浅笑的淡然,“帝王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但也不是什么事,都是他说了算的,姑姑要改变主意,我不会责怪,还有表弟,他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应该过安然的日子,但我,注定会走上这条路,这是我应该的,至死方休,不怨不悔!”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更多的是沉默,而这种缄默的气氛,一直到夜思靖回来才结束。 “姑姑可有什么话要单独对靖儿说的?” 苏梁浅看着兴冲冲跑回来的夜思靖,他明亮的兴奋盛满了愉悦,可见对贤妃所在的冷宫的种种改变的满意。 贤妃从箱子里面,拿了几双分开绑着的鞋垫出来,分别给了夜思靖和苏梁浅。 “这分别是给你父皇和皇祖母的,这两双,是给母亲的,等你出宫,替我问母亲安,告诉她,不孝女儿一切都好,让她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贤妃将东西交到苏梁浅的手上,“以往父亲和几个兄长还有谦儿出征,都是我给他们纳的鞋底,他们不在了,但我还和以前一样。” 贤妃盯着苏梁浅,刻意咬重最后一句话。 苏梁浅抬眸看了她一眼,她也看向苏梁浅,勾唇微笑,不需要言语,所有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虽然贤妃没说和夜思靖单独说话,但苏梁浅还是给他们母子两留了时间,等他们说完了,这才离开回去。 时辰尚早,太阳还没下山,苏梁浅从叶安阳那经过的时候,刚好嬷嬷在教导她学走宫步,头上顶着本书,叶安阳应该是极不习惯的,走起来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要摔倒似的,而负责教导她的嬷嬷就站在她身侧,手上拿着藤条,说着主意事项。 苏梁浅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叶安阳都没发现她的存在。 “希望她能改掉身上的坏毛病,不要辜负了皇祖母的一番苦心。” 夜思靖也看到小心翼翼走路的叶安阳,收回目光,对苏梁浅道。 “但愿吧。” 苏梁浅收回目光,离开。 回到慈安宫时,已经有些过了用晚膳的时辰,不过太后在等苏梁浅和夜思靖回来,并没有吃,一起的还有昭檬公主。 苏梁浅和夜思靖回来后,四人才开始用膳,太后因着夜思靖,心情很好,昭檬公主也有意与夜思靖亲近,时不时关心几句,以关爱为主题,桌上的气氛极好。 太后担心夜思靖的身体,饭后就让他回去早点休息,然后留了苏梁浅,问了些贤妃的状况,苏梁浅如实回答。 “你今天去看到安阳了吧?” 太后话题一转,提起了叶安阳。 “看到了,郡主的脾气收敛了不少,我回来的时候,她正在嬷嬷的指引下走宫步呢,相信一个月后,定不会让太后失望的,假以时日,她和公主也都会明白太后的一番苦心的。” 苏梁浅声音平和,眉色全然没有半点对她的怨恨。 几个人又说了会话,苏梁浅站了起来,“太后,浅儿要出宫了。” 太后知道苏梁浅是要出宫的,但夜思靖的身体才稍稍好转,她以为她会多留些日子,没想到这么快就提出来。 太后微吃了一惊,昭檬公主也是,两人心里都有些舍不得。 “怎么这么快就走?可是宫里的人伺候的不得心?” 苏梁浅曲着身回:“太后宫中的姐姐们最是伶俐,个个都很好,哪里会伺候不得心?是臣女,臣女入宫已经快十日了,时间并不短了,有些想家了,而且,我已经许久没看望外祖母了,现在见到姑姑和表弟安好,我更想早点告诉她这个好消息,让她高兴高兴。” “苏妹妹找人知会沈老夫人一声不就行了?” 苏梁浅笑看着昭檬公主,态度坚持,“这样的好消息,我想亲口告诉外祖母,我已经许久未见她开怀的样子了。” 这些只是很小的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她已经在宫中耽误了不少时间了,她出宫有事要办,需要出宫,而且,庆帝应该也不想她继续再呆在皇宫。 第二百三十章:衣锦归家,赏赐不断 太后看出苏梁浅心意坚决,没再勉强,准许了她出宫一事。 “后日吧,最迟也明日下午,你进宫陪哀家,哀家很高兴,哀家也许久没这么高兴了,哀家要让你风风光光的回去。” 苏梁浅直起身,咧嘴笑了,“太后这是想让我衣锦还乡,扬眉吐气吗?” 太后看着苏梁浅俏皮的模样,跟着就笑出了声,“对,道是如此。” “一切听太后娘娘的安排。” “你也与皇上还有皇后都说一声的。” 苏梁浅恭敬道是,出宫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说完了事情后,苏梁浅和往常一样,送昭檬公主。 “苏妹妹,你就不能再留几天吗?” 昭檬公主牵着苏梁浅的一只手,看她的目光,很是不舍。 “我这次出宫,又不是不再进宫了,今后有的是机会,公主若实在无人诉说心事解闷,可以出宫找我,苏家若是不方便,我就去王家找您,说不定还能撞见心上人呢。” 皇上倚重信任王老夫人这个岳母,王老夫人也很心疼昭檬公主这个外孙女,昭檬公主每年都会在王府小住一段时间,若是昭檬公主说出宫住在王家,皇上是不会反对的。 虽然老是被苏梁浅打趣,昭檬公主还是忍不住害羞,羞恼着道:“苏妹妹,你又笑我。” 她红着脸,很快又问道:“真的可以吗?” 那模样,满是少女的娇羞,还有跃跃欲试的期盼。 苏梁浅笑出了声,昭檬公主的脸,红的更厉害了。 苏梁浅能感觉得到,最近在自己有意无意的引导下,昭檬公主虽然没和萧凭望见面,但对他的感情,却更深了些。 怀春的少女,自己的意中人,被各种夸赞,没有现实接触的各种不好,有的只是憧憬幻想的美好,很容易就越陷越深。 就像上辈子,她对夜傅铭,其实她爱的更多的是自己构筑出来的人物,不过萧凭望,他也确实很好,这要是个不值得托付的纨绔子弟,苏梁浅或许就收手了,当然,若真是那样的,昭檬公主也看不上。 “如果他还在京城。” 苏梁浅记得,前段时间萧凭望来找他的时候,说过要去萧镇海那里练兵,也不知道走了没有。 虽然她有让人留意,但她最近在宫中,虽然她要想知道的话,消息也不是不能传进来,但他是留还是走,苏梁浅都觉得不是那么的重要,只要不和沈琦善私下见面就行。 很显然,最近两人私下并没有见面。 苏梁浅看着昭檬公主怀春少女般的模样,满是憧憬,虽然一直都告诉自己说这是好事,但还是时不时的会忍不住生出心虚的犯罪感。 苏梁浅想着,等自己出宫,要萧凭望还在京城的话,自己一定要想办法见他一面,探探口风。 想到萧凭望,苏梁浅也生出了几分愧意,虽然昭檬公主配他是完全足够的,但涉及感情,还是这种影响一辈子的婚姻大事,苏梁浅还是觉得自己这样的干涉,并不是那么的地道。 “听说我皇兄经常搜罗东西送你,他想来是知道自己错了,用这种方式表达歉意的,妹妹可欢喜?” 朝春宴后,昭檬公主都对苏梁浅都不感冒,但现在,她一心盼望着苏梁浅成为她皇嫂,越快越好,以免生出变故。 当然,昭檬公主这样的打算,更多的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太子行事荒诞,皇后目光短浅,这两个人,在这个位置上,简直是无药可救,过去这些年,昭檬公主看着荣光,其实也是胆战心惊,而最近,她在苏梁浅的身上看到了希望。 苏梁浅性情和脾气都极为强硬强势,纵是皇后和太子的身份高于她,她也能治得住这两人,不让他们胡来,且她聪慧又有手段,能帮扶太子和皇后,若是这样的人能成为她的皇嫂,昭檬公主觉得自己夜里睡觉都能安稳些。 “我长这么大,还未曾见太子皇兄,对谁这般用心呢。” 昭檬公主不遗余力的替太子说好话。 在她看来,苏梁浅是夜向禹的未婚妻,是内定的太子妃,苏梁浅既然回来了,早晚都是要嫁给太子的,而且应该就快了。 既然要嫁,那当然还是对对方喜欢的些好,虽然昭檬公主觉得太子并没有什么可喜欢的,但单太子的身份,就让不知道多少女人趋之若鹜,昭檬公主并未想过,苏梁浅会退婚。 秋灵冲着兴致勃勃的昭檬公主,暗暗翻了个白眼。 她家小姐给她找了个人中俊才,心中都有些过意不去呢,就太子那德行,她也好意思撮合?给她家小姐提鞋都不够! 还用心?别有居心还差不多! 这世上,贪慕虚荣的女人居多,得太子青眼,自然没几个会拒绝,至于其他的,像苏倾楣,太子就是想明目张胆的送东西也不敢啊。 秋灵原本对昭檬公主的好印象,一下大打了折扣。 她家小姐想要什么好东西没有,就是天上的星星月亮,她家公子都会想办法。 “太子的心意,我心领了,他只是喜欢我妹妹并不喜欢我,这是他个人的喜好选择,我并没有生他气的意思,他有那个时间,不如好好想想,做好一个太子该做的。” 昭檬公主看着苏梁浅,她确实没有半点不快,她细细分析,觉得苏梁浅前面半句似有几分斗气的意思,但后来,却是为太子好的。 昭檬公主揣测不出苏梁浅的意思,但又不好再问。 “什么人嘛,小姐将萧二公子那样好的人介绍给她,她却盼着小姐嫁给太子那样的色胚人渣。” 昭檬公主前脚离开,转身回去,秋灵跟在苏梁浅的身后,就开始嘀咕抱怨。 苏梁浅回头看了眼气呼呼的秋灵,用眼神警告她不要再乱说话。 秋灵闭了嘴,那大大的眼睛,却依旧是浓浓的不满,苏梁浅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苏梁浅倒是没太大的感觉,相反,她还挺能理解昭檬公主的,并无半点秋灵那样的怨念。 太子和皇后,一个是她的同胞兄长,一个是她的母亲,昭檬公主心里偏向他们,这是人之常情,她不也一样吗?她和沈琦善还没什么感情呢,但还是为了她利用昭檬公主。 她从一开始接近昭檬公主都是带着目的的,最近这段时间的相处,她能看出来,昭檬公主对她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苏梁浅半点也不怨昭檬公主,只是立场不同,没什么可怪罪的。 “太后很快就会给十二皇子安排伺候的人,近身的,尽量安排我们的人。” 回屋后,苏梁浅都准备歇下了,继而想到什么,吩咐秋灵道。 苏梁浅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绣着精美图案的帘帐,心中开始思忖夜思靖夫子的人选。 苏梁浅思绪飘忽,很晚才睡着,第二天早上,她是被外面的喧闹声给吵醒的,睁开了眼睛。 “今天是十五,依照惯例,皇后慧贵妃还有其他各宫的妃嫔,要向太后请安,这么早,太后都还没起呢。” 苏梁浅看了眼外面,天倒是亮了,但太阳的影子还没见着,显然时辰还早,不过她倒是很快接受。 以前她做皇后的时候,经常自己还没起呢,就有妃嫔到了,天寒地冻的,就在外面站着,于她们而言,这是她们表忠心的手段,更不要说,对象是身份更高的太后,还能表表孝心,而且庆帝孝顺,时不时会来慈安宫向太后请安,对那些常年见不到庆帝,几乎被遗忘的女人来说,这是一次机会。 苏梁浅扯着的嘴角,挤出一抹苦涩的弧度,她们这样的讨好手段,除了自找罪受,还有慰藉自己,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小姐,你说她们什么时候起的啊,我刚出去看了,就她们那装扮,都要许久呢。” 苏梁浅扶着秋灵的手起身,“可能就没睡,行了,你别八卦了。” 苏梁浅洗漱更衣,后宫皇帝的这些女人向太后请安,自然没她什么事,苏梁浅并不打算凑这热闹,决定避开这些人再问太后安,她这边还在梳妆呢,太后那边就着了人过来,让她过去。 例行请安的地方定在了缘孝殿,苏梁浅是被太后牵着手出现的,她们到的时候,后宫有请按资格的嫔妃,已经按着身份品阶,依次在两边坐好了。 后宫佳丽三千,庆帝政务勤勉并不好色,但多年宠幸的女子要都来了,这缘孝殿,定然是坐不下的,能来请安的,都是嫔以上的级别,或者是有子嗣的。 对后宫的女子来说,为皇室添丁,是大功,尤其是生下皇子,更可母凭子贵,所以一般有皇嗣的,只要不是犯下发错,都是能有个嫔位的。 苏梁浅和太后同时出现的时候,屋子里的人都吃了一惊。 苏梁浅进宫,加上今日,都已经十天了,她深得太后喜欢,这事在宫中都传遍了,只是谁都没料到,今天这样的场合,太后竟然会将苏梁浅带在身边,且就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侧,这是任何一个公主都没有的待遇,是让人眼红嫉妒的荣宠。 所有人落在苏梁浅身上的眼神,都是审视打量又带着艳羡的酸意,她们都觉得苏梁浅好手段,将太后哄的服服帖帖的,哪里想到,苏梁浅压根就没打算来。 皇后一开始也不高兴,苏梁浅进宫才陪了太后几天,太后对苏梁浅的恩宠,竟然远胜昭檬公主,不过她现在已经接受苏梁浅会是太子妃的这一事实了,转念想到苏梁浅是她的人,这也是她的面子荣宠,又一下高兴了起来,昂着下巴,挑眉看着在她正对面坐着的慧贵妃,沾沾自喜的,颇有几分挑衅。 慧贵妃微微一笑,半点也不生气,全然不将皇后的挑衅放在眼里。 苏梁浅现在是挂了太子妃的名没错,但她最后到底是谁的人,谁也不知道,反正慧贵妃觉得,以苏梁浅的聪慧,定然是不会嫁给草包似的太子的。 皇后慧贵妃暗中较量,其他的女人,也各有思量。 苏梁浅坐在上面,所有人的反应,她尽收眼底。 所有人都到了,时辰也差不多,皇后带头起身,其他的妃嫔跟着跪在地上,向太后行礼,苏梁浅也站了起来,跪在太后身前。 “起吧。” 苏梁浅停了片刻,在其他人陆续起身后才缓缓站起来,在原来的位置坐下。 太后像往常那样和众妃说话,说一些最近的趣事,有会来事的逮着苏梁浅夸个不停,其他人跟着附和,将苏梁浅说的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太后很吃这一套,十分受用,苏梁浅见惯脸上始终是恰到好处的微笑,羞涩带了几分腼腆,饶是功底深厚,最后笑的脸都要僵了。 “其他人离开,皇后留下。” 以往请了安后,太后很快就会让人离开,今天留这些人的时间已经算是长的了,谁都看的出来,这托的是苏梁浅的福。 其他人道是,陆续起身离开,慧贵妃等人还没走出缘孝殿,就听到太后道:“浅儿下午出宫,哀家与你说一声。” 走至门口的慧贵妃闻言,回头,就见在太后身侧坐着的苏梁浅,再次起身,慢步走到皇后身边,举止端庄又得体,完全没她设计人时的完全不留余地的强势狠厉,比京中长大的世家小姐,更有种不谙世事的纯真,乖巧讨人喜欢的很。 这样的女子,简直就是为皇室夺嫡的皇子量身打造的贤内助。 慧贵妃视线移上移,落在了太后的身上,眉头蹙了蹙,抿了抿唇离开。 “昨儿个昭檬回去,已经与我说了,那丫头和我说这事的时候,还伤怀的掉眼泪呢。” 皇后转而看向苏梁浅,“昭檬她很喜欢你,很舍不得你,你要没什么事的话就在宫中多呆几日,提前适应适应,这里早晚都是你的家。” 皇后的目光还有说话的声音都温和慈爱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对苏梁浅有多喜欢满意呢。 喜欢是肯定不喜欢的,至于满意,皇宫之中,所谓的满意,很多时候,更多的是待价而沽。 出于利益和大局的考虑,皇后对她,现在暂时定然是满意的,她这是当着太后的面表明她承认接受她做她儿媳的态度呢。 “皇后娘娘一片盛情,浅儿心领了,今后时间还长的很,有的是机会。” 皇后娘娘心底里并不怎么喜欢苏梁浅,对挽留她一事,并不怎么热情,但当着太后的面,还是拉着苏梁浅的手,说了许多不舍的话,苏梁浅虚应着,到考试看不出半点不妥。 苏梁浅和皇后说完,由太后安排的宫人带着,去了御书房,皇帝刚好在议事,让她回去没见,苏梁浅便让胡公公转达了自己要离宫一事。 从御书房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太后命人摆了膳,苏梁浅用了午膳就离开。 饭桌上,除了太后苏梁浅,还有昭檬公主和十二皇子。 十二皇子得知苏梁浅要离开的消息,心情沮丧的很,闷闷不乐,苏梁浅像个长辈似的告诫十二皇子:“好好听太后的话。” 太后体恤怜悯十二皇子这些年吃的苦,对他比最讨自己喜欢的五皇子还要心疼怜惜几分,见他郁闷不快,笑道:“你要想浅丫头了,哀家再让她进宫,等过段时间,哀家还让你出宫,见见你外祖母他们。” 夜思靖闻言,那张脸顿时由阴转晴,看着太后的眼睛,也是闪闪发亮,“谢谢皇祖母!皇祖母,你真好,我一定好好听您和父皇的话,让你们高兴的!” 夜思靖声音又大又真诚,太后听的是咧嘴笑,“好好好,这一个个,这小嘴一个比一个会哄人。” 苏梁浅也笑。 用过午膳后,就有轿撵在宫门口候着呢,苏梁浅想走路都不成。 苏梁浅乘坐轿子到了东门,换乘马车离开。 她的身后,还有六辆套马的货色,前面四辆马车,装了三个箱子,最后面的两辆马车,分别装着两个很大的箱子。 这些东西,有一部分是太后在得知她出宫后,专门让人准备的,另外的就是和太子在凉亭闹出不愉快的事情后,皇后为了弥补致歉赏赐后,宫中的其他人跟着赏的,差不多是一半一半。 东西,由宫中的侍卫负责押送。比起数月前,她从云州回来,不知风光多少,苏梁浅都可以预见,自己这样回去后,必然又会成为风口浪尖的话题人物,当然,同时还会收获一大批的眼红嫉妒。 苏梁浅坐在马车内,沿途都能听到那些人艳羡的议论声。 回到苏府的时候,太阳刚好下山,天边的云霞燃烧,呈现出美丽耀眼的橘红色,整个苏府,都笼罩在了一片富丽堂皇的明亮之中。 太后在苏梁浅动身前,就告诉了苏克明,苏梁浅要回府一事。 苏克明宫中无人,苏梁浅在宫中的事,他是无从得知,但他每日早朝,朝中的其他有女儿在后宫为妃的官员或巴结或打趣,他或多或少从他们的口中知道苏梁浅在宫中的一些事。 而且他还从苏倾楣的口中得知,安阳郡主因为苏梁浅,被褫夺了郡主的封号,苏克明每日都担心,自己会被长公主找上门算账。 苏梁浅再好又有什么用,他半点好处也捞不着,还被她弄的提心吊胆的。 苏克明本来是不打算管苏梁浅的事的,就当她死了没这个女儿算了,哪想到太后特意派人来知会他说苏梁浅要回来,苏克明哪敢违抗太后的意思,当即就让人准备,全家来迎。 苏梁浅的马车停下后,后面的几辆车子,陆续停下。 苏府门口,苏克明,苏府的几个小姐姨娘都在,包括大腹便便的六姨娘。 苏克明站在最前面,最先注意到的是苏梁浅身后的十几台箱子,苏梁浅的马车车帘缓缓被掀开,苏克明转身就吩咐身边的人去放事先准备好的鞭炮。 苏梁浅刚从马车里面探出了个脑袋,就发现身前不远处地上铺着的炮竹,苏府的门口,除了萧燕的所有人都在,苏梁浅猜测,萧燕十有八九是病了。 苏梁浅还没下马车,震天的鞭炮声响起,秋灵影桐将苏梁浅护住。 本来,苏梁浅这一路回来,就有不少好事喜凑热闹的人跟在她的身后,苏克明这阵仗,苏府门前也围了不少人,这鞭炮声一响,围观的人就更多了,里三层外三层的。 苏梁浅看这架势,当真有几分像高中的人衣锦还乡的场面,想想她之前从云州回来,走的还是后门。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鞭炮声止,一阵青烟起,苏梁浅下了马车,苏克明迎了上去。 苏倾楣看着苏梁浅,苏梁浅并未刻意打扮,衣貌和以往在府里并无不同。 她面上带笑,那种浅浅的笑,淡定从容又充满了自信,那让她羡慕的赛雪肌肤,白里透红,气色极好,自带将别人踩在地上的优越感,这种意气风发的优越感,让她看着,仿佛仿佛在发光。 这种落在绝大多数人眼中的美好,苏倾楣却觉得面目可憎,可恶至极。 不消问,从苏梁浅这个样子,就能够猜到,她过的很好。 若是过的不好,怎会有这许多的赏赐之物? 苏倾楣疑惑,这种疑惑,又有极深的不甘,苏梁浅的运气怎么这么好?她害安阳郡主,太后非但没责怪她,竟然还这样赏她,若这些赏赐之物是她的 对手头拮据的苏倾楣来说,她太需要这些于苏梁浅而言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尤其是太后宠爱的声名。 相比于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人身上的苏倾楣,三姨娘苏涵月母女,还有六姨娘,更多的是关注后面的东西,她们看着那已经被解开了绳子,一台台往里抬的箱子,根本就移不开眼。 这些,都是宫中的太后还有其他娘娘们赏赐的东西啊,都是她们这辈子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啊。 她们再看苏梁浅,只觉得她一身贵气,得罪不得。 苏倾楣看着苏梁浅,有些发呆,一直到身边的人提醒,她才反应过来,跟在苏克明的身后,一起上前。 “浅儿回来了,在宫中,可有牵挂为父?” 苏克明站在苏梁浅的身前,本来,为显父女情深和睦,他是想伸手摸摸苏梁浅的脑袋的,手都伸出去了,转念想到苏梁浅的脾气,担心她避开。这都是客气的,万一要仗着太后宠爱,直接将他的手打开,他颜面丢的今后都不要做人了,还是作罢。 “姐姐小姐。” 后面苏府的小姐姨娘,纷纷向苏梁浅请安,苏梁浅这才向苏克明服了服身,“父亲近来可好?” 可好?自然是不好! 朝堂上,同僚打趣嘲笑,苏克明总觉得自己被排挤挤压。 府里,苏克明算是白手起家,并不像京中的一些其他官员,根基深厚,家底庞大,他的产业不多。 之前,因为有沈清的嫁妆撑着,也是觉得那些东西就是自己的,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些东西会被人拿回去,而且,户部的油水也不少,苏克明和苏府的其他人都养成了大手大脚的习惯,也没想着多置办些产业。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饶是苏老夫人带苏泽恺回去了青州,他也不管萧燕的死活,还是处处都短缺银子,他心里几次都打几个姨娘的主意了。 每每遇到这样窘迫的难处,苏克明都得在心里将苏梁浅骂上几遍,现在见那几大马车的东西,眼睛都是发光的。 要这些东西是他的,哪怕只是一半,都能解他的燃眉之急。 想到这些,苏克明更觉得来气,苏梁浅一个女孩子家家,要那么多东西是做什么,全部便宜了外人。 苏克明最近,每日是又愁又闷又气,诸事不顺,他夜里根本就睡不着,脸上就是带笑,也是脸色发青,印堂发黑,黑眼圈很重,眼睛里面都有红血丝了,瘦了许多,没什么精气神,甚至是憔悴。 苏克明以前是极其注重个人形象的,男子三十多岁本就是最好的时候,他保养的也极好,整个人是成熟稳重,温润儒雅,而现在,他虽然特意修饰收拾了一番,但苏梁浅看他,觉得比自己从云州回来的时候,老了几岁。 苏克明心想着,苏梁浅那样聪慧厉害的人,他好不好,她难道会看不出吗?苏克明只觉得苏梁浅是明知故问,嘲笑他呢,心中更气。 他怎么会生出这样净喜欢和他作对的不孝女来?要这些东西还有荣宠是楣儿的,他何至于如此?就是一半也好啊。 在苏克明看来,苏倾楣何止比苏梁浅讨喜聪慧百倍,要这次进宫,苏梁浅带苏倾楣一起,苏倾楣就是不能得到这么多的赏赐,一半也是有的,这也是光耀门楣了,可偏偏,苏梁浅半点姐妹情分也不顾念。 苏克明想到这些,心里更恼火了,但面上却还是要维持和颜悦色的模样,甚至是热情,只是苏克明并不是那么擅长压抑克制情绪的人,眼中的厌弃恨意流泻了出来,眼睛还好,嘴角抽抽的,仿佛都要中风了似的,扯着比哭还难看的僵硬笑容道:“好好好,就是牵挂你。” 苏克明现在拿苏梁浅当外人,外人面前,他自然是要维护自己的颜面的。 “我对父亲,也是一样呢。”苏梁浅似笑非笑。 苏倾楣看着明明对苏梁浅不满到极点,但在她面前却低头哈腰谄媚至极的苏克明,心中满是厌弃,她目光再次缓缓落在了苏梁浅身上,她脸上带笑,平静又淡然,看的苏倾楣放在衣袖下的拳头握紧。 因为出身不高,她在京城经营多年,和自己不喜欢甚至是讨厌的人打交道,就为了能有个好名声,博个锦绣前程,结果却距离那个位置越来越远,而从云州回来短短数月的苏梁浅,却站在距离她目标最近的位置。 第一次,苏倾楣第一次深刻的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有如云泥,那种想要和苏梁浅调换身份的渴求,从未有过的强烈。 苏梁浅看着苏倾楣眼中燃烧着的火焰,挑了挑眉,很快移开目光,这种完全没将她放在眼里的态度,更让苏倾楣气恼。 除了太后派来护送苏梁浅的侍卫,苏府的下人也被指挥着搬箱子,很快,六辆马车的十几台箱子都抬进了府。 “我们进去吧。” 苏克明慈爱的说了句,走在了前面,苏梁浅跟在后面,就站在他的身侧,身后苏府的其他人跟着,一同进了府,外面看热闹的人,却迟迟都没散去。 一进了门,没了围观的百姓,苏克明脸上的笑都淡了几分,那哀怨的样子,活脱脱好像别人欠了他银子,苏梁浅也不想和苏克明呆一块,找了个借口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不孝女,真是个不孝女,那么” 苏克明看着苏梁浅离去的背影,气的在原地跺脚。 那么多的赏赐,也不知道拿几样孝敬孝敬他,白养了这女儿,这样的话,都到嘴边了,苏克明忍着没说出口。 其他姨娘小姐,也是大失所望,和苏克明一样,她们都盼望着,能从苏梁浅的手中,流出一两样东西来。 苏克明穷的,都打之前给几个姨娘的东西的主意了,对她们自然远不如之前那么大方,岂止是不大方,每个月该她们的份例都少了,她们心里倒是怨,但苏克明最近火气大的很,又喜欢打人,她们就是不满,也不敢去触那霉运,大家都是节衣缩食,勒紧裤腰带。 苏梁浅回到琉浅苑,都还没收拾完,庆帝就着人送来了赏赐,东西还是胡公公亲自送来的。 “苏大人真是好福气,有这样聪慧伶俐的女儿,皇上都赞不绝口呢,你可要好好珍惜。” 皇上的话,在苏克明看来,句句都是有深意的,尤其是最后一句,苏克明听着,背后都冒冷汗了。 “是是是,浅儿可是我的掌上明珠。” 掌上明珠四个字,让在场的人,心中讥讽冷嗤,苏克明还真是敢说。 苏克明起身,擦着汗应承,想要让人给胡公公打赏,但皇上的这赏赐来的突然,他之前并无准备,而且胡公公这样的身份,给少了就是羞辱,还不如不给,但多了,苏克明真的是肉疼。 苏克明铁青着脸为难的时候,苏梁浅身后的秋灵,已经走到了胡公公面前,将一个荷包塞到胡公公手上,荷包并未变形,看着轻轻的,可见里面塞的不是银子,而是银票。 苏克明松了口气,随即又觉得难堪羞怒。 苏梁浅这次进宫已经得到庆帝的青眼了,这样的巴结机会,明明可以给他的,为什么还要霸着?而且从庆帝的态度来看,她肯定半句好话也没替他说,全顾着她自己了。 胡公公自然不肯收,秋灵激灵着道:“公公辛苦了,这是给公公还有其他小公公的茶水钱,公公就当是替其他小公公收下的,这也是我家小姐的一片心意,公公若是不收,我家小姐会过意不去的。” 胡公公看了苏梁浅一眼,苏梁浅微笑着点了点头,胡公公收下,随即看着秋灵夸赞道:“这主子聪慧,身边的丫鬟,果然也伶俐。” 苏梁浅是太后面前的红人,又入了皇上的眼,她要给的银子,胡公公自然不会推拒再三。 “楣儿,你一起送送胡公公。” 胡公公收了银子,和苏梁浅又说了几句话,苏克明见他离开,叫了句苏倾楣。 胡公公闻声,停下脚步转身。 苏克明见胡公公回头,一脸的喜色,将苏倾楣拽到自己的身前,和苏梁浅并排站着,自己则稍稍靠后,站在两人的中间。 因着朝春宴还有这次太子和苏梁浅争吵一事,胡公公对苏倾楣自然是有印象的很,而且印象深的很,刚刚他还特意多看了几眼,不过因为苏倾楣跪在苏克明身后,一直低垂着脑袋,并没怎么看清脸。 胡公公扭头,目光落在苏倾楣身上,她端庄站着,仪态倒是极好,要说那张脸,比苏梁浅好看多少,胡公公并不觉得,不过身段倒是极好,但胡公公跟着庆帝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美人,都见了太多,并没有生出惊艳感。 苏倾楣见胡公公盯着她打量,婉婉一笑,服了服身,苏克明就站在苏倾楣的身侧,胡公公自是将他所有的表情反应,都看在了眼里。 苏克明巴巴的盯着胡公公,眼中是急切的期盼,这种期盼,带了极其强烈的功利心,让他脸上带着的笑,谄媚的很。 胡公公不由将目光转移到苏梁浅身上,她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仿佛是习以为常,有种目下无尘让人不敢轻视的骄傲。 胡公公想到苏梁浅在庆帝和太后面前,都是不卑不亢的,自有自己不折的骄傲,虽然苏倾楣极力克制,想要学她一样的淡然沉静,也隐藏的很好,但胡公公眼睛多尖,还是能看出她的在意和紧张。 骨子里的东西,是很难学会的,终究是东施效颦。 苏倾楣虽然不错,但还是差苏梁浅一大截。 他实在想不明白,太子那么迷恋苏倾楣的缘由。 想来,是越得不到的,越是蠢蠢欲动,而且那个人是太子,他的喜好眼光,也就没什么说不通的了。 不过苏倾楣虽然差苏梁浅一截,也算得上出众沉得住气,胡公公心里就奇了怪了,就苏克明这样的人,怎么能生出两个这样的女儿来? 苏克明的偏心,显而易见,不过就这苏二小姐 皇后贵妃她们是看人下碟,但太后却不是,且因为太子的事,庆帝对苏倾楣,已经生出了不满,这门婚事能不能成还不知道呢,就算是成了,苏倾楣估计也得不了宠。 胡公公是怎么都想不明白,苏克明放着苏梁浅这样好的女儿不好好待着,反而一心向着另外一个女儿让她寒心的缘故。 由此可见,苏克明就是个蠢的,难怪十多年了,送了那么多东西,也只还是个户部侍郎。 庆帝后,皇后和慧贵妃也送来了赏赐,两人几乎不分前后,她们二人后,宫中其他有地位的妃子,也都送来了东西,将府里的那些人羡慕眼红的,尤其是苏克明和苏倾楣。 胡公公的赏银,苏克明给不出来不想给,后宫这么多的女人,他自然更拿不出来,都是秋灵提前准备好的。 苏克明看着秋灵一个个往外给的红包,还有那一样样送往琉浅苑的赏赐珍品,就和剜心似的肉疼。 “浅儿啊。” 苏克明巴巴的看着苏梁浅的那些东西,看向苏梁浅叫了句,意思很明显。 “父亲想说什么?” 苏梁浅故作不明白苏克明的意思,苏克明张着嘴,想直说,但这么多人在,好面子的他又开不了那个口。 苏倾楣和府里的几个姨娘看着苏克明,期盼的很,但半天,苏克明还是没鼓足勇气说出那样的话来。 “父亲想好了再与说我,女儿有事,先回去了。” 苏梁浅那个利落的,话落就走,苏克明见苏梁浅就这样走了,那个郁闷的,“造孽造孽啊。” 苏梁浅是出众,但于他没有半分好处,再出众,又有什么用。 苏倾楣看着一脸青郁之色的苏克明,翻了个白眼,刚刚明明有机会的却不说,死要面子活受罪。 苏克明跺脚离开,其他人也都悻悻散去。 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苏梁浅倒是得道了,但阖府上下,就没一人占到便宜的,就连姐妹都没有,众人觉得苏梁浅小气。 苏倾楣见苏克明离开,跟了上去,她眉心蹙着,皆是郁气。 “父亲。” 苏克明听到苏倾楣的声音,回头。 苏克明现在的脾气,是一点就燃,也就在苏梁浅和苏倾楣面前,才会稍稍收敛。 苏梁浅面前,是不敢放肆,而苏倾楣,他现在就指着她了,自然要装出一副慈父的模样,只是他现在的心情,装的实在痛苦艰难。 “父亲可是为府里的生计发愁?这个家,也就姐姐能救了。” 苏倾楣也是一副惆怅的模样,苏克明更是满心的火,熊熊燃烧,少不得又要骂苏梁浅几句泄愤,骂着骂着,他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亮了亮,“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苏克明吩咐了句,大步朝着琉浅苑的方向走去。 ------题外话------ PS:感冒,重感冒,更新有点迟,小可爱们见谅 第二百三十一章:掌家,敲打 苏梁浅前脚离开,苏克明后脚就跟上了,苏克明走的又快,他到琉浅苑的时候,苏梁浅也就刚喝了口茶,桂嬷嬷正领着秋葵和降香,清点收拾庆帝和各宫娘娘送来的赏赐,苏梁浅就坐在一边听着。 苏克明是苏梁浅的父亲,又是苏府的男主子,他要见苏梁浅,除了像秋灵影桐这样胆子大的,一般的下人自然拦不住,也不敢拦。 苏克明是直接问了苏梁浅在哪里,得知苏梁浅在房间,直奔的屋子,几个丫鬟婆子尾随在他身后,站在门口,不敢看苏梁浅。 “你们去忙吧。” 苏梁浅并无半点责怪,让她们离开。 苏克明还没进门,就看到宽敞的房间,被整齐摆放着的箱子挤的满满的,箱子是打开着的。 箱子里,有极其难得的房四宝,价值连城的书墨字画,还有珍贵罕见的名贵药材,更多的还是精美的首饰,看的苏克明眼睛都是发绿的,在门口站了半天,都不能移开眼。 秋灵见苏克明来了,下意识的看了苏梁浅一眼,苏梁浅神色并无波澜,秋灵却是一脸嫌弃厌恶,眉梢眼角,写着的都是不欢迎。 虽然气苏克明,能让秋灵心情痛快,但秋灵现在是看到苏克明,心情都会不好。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发现了苏克明,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好一会,苏克明才反应过来,进了屋,绕着箱子,走到了苏梁浅面前。 “浅儿,为父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 苏梁浅没看苏克明,只对其他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秋灵哼哼了两声,将不少装着东西的箱子盖上了,弄的屋子里面乒乒乓乓的,苏克明气怒,但苏梁浅护短,她的人,尤其还是像秋灵这样备受重视的,他现在是不敢说是什么的,只对苏梁浅道:“浅儿,为父知道你宽厚,但对下人,该管的还是要管,规矩不能废了。” 苏梁浅当没听到,“时辰不早了,父亲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苏克明走到半道上的时候,本来是想明天再来找苏梁浅的,但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对府里像苏倾楣之流,苏梁浅大可不必理会,但苏克明毕竟是她的父亲,尤其这次庆帝还特意提点了几句,苏克明执着且没自知之明,苏梁浅现在对他的态度就是,他有事要找自己,她见,让苏克明说,但怎么做,选择权还在她,只有让他死心了,不再因为同样的事情找她,才是真正的省事。 苏克明扫了眼屋子里的东西,舔着笑脸,“这么多的东西,你院子里能放得下吗?” 苏梁浅这才抬头,瞄了他一眼,“这就不劳父亲您费心了。” 苏梁浅口气淡淡的,苏克明自讨了没趣,神色讪讪的,在苏梁浅的身侧坐下,手曲着放在上面,开口道:“我来找你,是为和你商量府里的事。” 苏克明稍顿,见苏梁浅没接话,很快继续道:“以前府里的事情,都是楣儿的母亲在打理,她现在病了,根本就起不来床,当然就是她没生病,就她犯下的那些过错,也没资格插手过问,你祖母又回去了,五姨娘虽然能力不错,但她就只是个姨娘,又无所出,实在上不得台面,你是府里的嫡长女,为父准备将这个家交给你打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不会辜负为父的一番厚望。” 苏克明说最后几句话时,身子坐正,就好像是天大的恩宠,听的苏梁浅却想发笑。 “我没空,父亲另外找人吧。”苏梁浅半分迟疑都没有,直接拒绝。 苏克明看出苏梁浅的不情愿,脸上的笑僵住,“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能有什么事,怎么会没空?你要实在没时间的话,可以让五姨娘或者是楣儿搭把手。” 苏梁浅见苏克明一副她拒绝还不行的架势,冷嗤了声,“父亲什么心思,非要我挑明吗?” 苏梁浅直视着苏克明,眼睛明亮犀利的仿佛能看到人心底的污垢,让苏克明根本就不敢对视,可他说出的话却是理直气壮的,“我能有什么心思,女子掌家,这可是好事,我是为了你好,为了你的将来考虑。” 苏梁浅脸上的讥诮未减,“为了我好?家里的一应开支,下人的月银,看得到的看不到的,不说每月了,每日都不知道要花上多少,就父亲全部的俸银搭进来,怕是都不够吧?要短了的话,谁补?是我问父亲要呢?还是父亲让我看着办呢?” 苏梁浅问的直白,苏克明一张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没回。 苏梁浅冷嗤了声,“我这才刚回来,您就将主意打我头上来了!” “让你掌家就掌家,哪来这么多事?” 苏克明手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强势道:“我已经决定了,将这件事交给你。” 苏梁浅并不气恼,悠悠笑道:“也对,我若是掌家了,下人的月银,府里的一应开支,那就都是我负责了,要出了岔子,自然也是我的责任,短了的,我只有想办法垫,父亲手头紧,只消和我说一声,出门应酬,需要什么,就会有人安排好,还有姨娘和几个妹妹,你们又能像从前那样肆意挥霍,高枕无忧了,这样的美事,谁不想?父亲既从我这里得了好处,又不会落得贪用女儿东西的骂名,当真是两全其美,您想的可真美!” 苏梁浅将苏克明心中所想,完全说了出来,苏克明打着的可不正是这样的主意吗? 直接开口,让苏梁浅给银子或者是物件,苏克明不是做不出来,但是他担心,自己说了,苏梁浅不但不给,还将事情传出去,他脸就丢大了,而且一次两次还好,多次了也不行,不是长久之计,但如果让苏梁浅掌家就不一样了,他可以要的理直气壮,那一切,也是管家的苏梁浅应该做的。 苏克明来琉浅苑的路上,已经开始合计自己怎么将她手上的东西抠出来,以防将来万一。 在这方面,他脑子转的极快,短短时间,就有无数的妙计,岂会容许苏梁浅拒绝? “你同意不同意,这事都得你来,你那么多东西,几辈子都用不完了,花些在家里,怎么了?那对你来说,就是九牛一毛,你的命都是我给的!你看看别人家的女儿,哪个不将娘家放在心上,有什么好事好东西,也都顾着娘家,就你,只想着自己,简直不成体统!” 苏克明理直气壮的,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 “父亲终于说出心里话了,您拐弯抹角的,说到底,不就是想打我东西的主意,这个家,谁爱管谁管去,反正我不管,我不愿意做的事,父亲觉得自己能勉强的了?您要真这么理直气壮,就去皇上面前说的,让皇上下圣旨!” 苏梁浅的声音,不比苏克明的大,态度却是不容撼动的强硬。 她站了起来,“若父亲有那个本事,让皇上为我们家的家事下旨,女儿就让你占这个便宜,若是不行,那你也不要在我这里白费功夫!” 这种事,就是借苏克明十个胆,他也不敢到庆帝面前说啊。 苏梁浅直视着苏克明,“有其父必有其女,如父亲这般精明会算计的父亲,生出的女儿,又怎么会是傻的呢,父亲要怪,也不要怪我。”要怪就怪自己父亲没做好。 苏梁浅说完,扔下苏克明一个人,进了内室,很快秋灵等人进来。 秋灵看着气呼呼的苏克明,做了个请的动作,将他送走。 苏克明往苏梁浅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任何的回应,甩袖哼了声,不甘离开。 苏克明一走,苏梁浅就从里面出来,看着再次忙碌的众人,“收拾一下,明日我要去外祖家。” 苏梁浅到荆国公府时,府里的人,都在沈老夫人的屋子里聚着说话,除了她的几个舅母,还有沈五夫人娘家的嫂子。 自从皇上下旨恢复了沈家的荣宠后,沈五夫人的娘家,隔三差五的就会有人过来,走动频繁,殷切的很。 “这就是苏府的大小姐吧,这云州的山水,怎么就这么养人,这天仙似的样,看着就有福气,我都想将家中的女儿送去呆一段时间。” 开口说话的,正是沈五夫人的嫂子,秦安氏。 长得珠圆玉润的秦安氏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苏梁浅,脸上的笑,就和突然绽放的菊花似的堆了起来,边说着恭维人的漂亮话,伸手就要去牵苏梁浅,苏梁浅避开,她还不死心,想要上前继续套近乎,被秋灵挡住。 昨日苏梁浅从宫中回来,那么大的阵仗,京城里都传遍了,都知道苏梁浅得宠,不但太后娘娘喜欢,皇帝也看重,还有几位娘娘都爱重的很,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上杆子想要巴结呢。 秦安氏她今天来沈府,是整个秦家的意思。 苏梁浅她进宫已经一段时间了,她与沈府的关系亲厚,出了宫,很有可能会来看看,所以让秦安氏前来碰碰运气,今天要没见着人,明天她还会登门,一直到苏梁浅来沈家,她们说上话,搭上线为止。 秦安氏运气很好,第二天就得偿所愿。 苏梁浅径直从她身边经过,朝着沈老夫人服了服身,又向其他几个夫人请了安,这才牵着沈老夫人递过来的手,在她身边坐下,随后看着秦安氏问道:“这位是?” 秦安氏凑上前去,堆着满脸半分未减的笑,就开始攀关系,“我是你五舅母的嫂子,亲嫂子,你可以和善儿一样,叫我声舅母。” 苏梁浅看了眼秦安氏,明净的眼眸,看着无害的很,秦安氏却被她看的不自在,脸上的笑都有些僵硬起来,苏梁浅轻笑了声,淡淡道:“我对第一次见面的生人,叫不出口。” 秦安氏脸上的笑滞了滞,随即道:“没事,一回生二回熟嘛,我有个闺女,和小姐您差不多大,我和她说了贤侄女您的本事,她羡慕坏了,一直念叨着要和您玩呢,善儿内向,没什么朋友,你们三一起就有伴了。” 秦安氏是个会生的,有三子两女,最小的女儿,就比苏梁浅小几个月。 苏梁浅现正在风头上,在秦安氏眼里,苏梁浅定然就是太子妃无疑了,太子妃那将来就是皇后,是一国之母,自己女儿要攀上这高枝,捡个妃子当当也是好的,肚子再争气些,前途简直不可限量。 苏梁浅看着自顾自说着,目的直接写在脸上的秦安氏,这样厚的脸皮,也是少有,比之萧燕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安氏这番话后,屋子里完全没了之前的说笑声,沈老夫人皱着眉,已经沉下了脸来,沈五夫人挣开沈琦善拽着她的手,走到秦安氏的身侧,“都是一家人,相互帮衬是应该的,这又算什么事?嫂子,你可不知道,我这侄女有多厉害,季家的小公爷,王家的小世子,还有五皇子,都与她交好,现在又得了太后皇上的喜欢,侄子这次若中了举,想要当个什么官,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 秦安氏听的是喜笑颜开,看向苏梁浅时,那眼神更谄媚了,“一切就拜托外甥女了!” 秦安氏现在看苏梁浅,是哪哪都好,尤其是那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 这样好的姑娘,怎么就和太子有婚约了呢,她要不是太子妃,嫁到他们家多好,有这样的儿媳妇,她走到哪里,都能横着走。 秦安氏自顾做着自己的美梦,就是幻想,这心里头都那个甜的美的啊。 “老五媳妇,大白天的,你是喝酒了吗?胡乱说些什么!” 儿子走的早,沈老夫人体谅几个儿媳年纪轻轻就守寡不易,一直都十分宽厚,不要说有娘家人在场,就是有外人在场,她都不会说重话,落她们的面子,正因为此,沈五夫人才越来越过分,但她现在竟然打苏梁浅的主意,还说出这种有辱她名声且犯上的话来,沈老夫人忍无可忍。 “都是一家人,母亲这么生气做什么?” “一家人?大舅母,二舅母,三舅母,五舅母,在我离开京城在云州的这么多年,你们可见过这个让我叫她舅母的人?” 苏梁浅轻拍了拍沈老夫人的背,声音淡淡的,却染着寒意。 “出事的时候,躲的远远的,唯恐惹祸上身,这一有好处占,就都成亲戚了?谁和这样的人是一家人?” 秦安氏没想到苏梁浅将话说的这般直白,就好像在她脸上给了两巴掌,火辣辣的,让人无地自容。 沈五夫人更觉得难堪,手指着苏梁浅道:“外甥女,你什么意思?” 沈老夫人将苏梁浅护在身后,眼睛瞪大,“你这是指谁呢,指谁呢?我还没死呢!” 沈五夫人一直觉得沈老夫人偏心,最近,苏梁浅锋芒大炽,她几次请求沈老夫人在苏梁浅面前,让她多提点提点沈琦善,沈老夫人根本就不搭理她。 沈五夫人知道,沈老夫人和太后以前走的极近,两人关系很好,在她看来,苏梁浅这般受宠,多是沈老夫人的面子,可落到沈琦善这里,却什么都没有,沈五夫人对沈老夫人的不满,也是越积越深。 沈五夫人正要大闹,被沈琦善和别有所图的秦安氏一起拽住。 “你们爱和谁来往和谁来往,我不反对,但别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领到我面前来!” 沈老夫人继续道,直接表明自己对沈五夫人娘家人的不喜。 气氛,略有些凝滞。 苏梁浅重新扶着沈老夫人坐下,对秋灵吩咐道:“将我给外祖母她们准备的东西拿进来。” 沈五夫人一听有好东西,呼吸都渐渐平稳了下来,很快,候在门口的人,就将东西都抬了进来。 什么东西给谁,一早就安排好的,很快分到了众人的手上,除了秦安氏,所有人都有。 现京城上下,苏梁浅的富庶,是人尽皆知,她指缝漏点水,都够人吃喝一辈子了,秦安氏自然也想得点好处。 苏梁浅没提前准备没关系啊,她身上,随便都是好东西,说出去,更是体面啊。 秦安氏看着屋子里众位夫人手里跟前拿着的东西,单就那盒子,就价值不菲,秦安氏那个眼红羡慕的呦,她心里想要极了,但见大家都顾着手上的东西,没人再注意到她,开口讪笑道:“我今日来的忒不是时候。” 苏梁浅一眼就看出秦安氏的贪婪,笑道:“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按理呢,你长我一辈,是应该给我见面礼的,不过,那一声舅妈,我叫不出口,也就无功不受禄了,而且,你的东西,我也看不上!” 秦安氏饶是脸皮再怎么厚,脸上的笑,也兜不住。 沈五夫人兴致勃勃的,但见沈二夫人跟前的箱子是她的几倍那么大,心里顿时有些不平衡,正要质问苏梁浅缘故,见苏梁浅当着她的面,这样轻贱自己的娘家人,半点面子也不给,当场就炸了,直接将可以抱在怀里的木箱子朝着苏梁浅坐着的方向摔去。 箱子掉在地上被砸开,里面的东西也溅了出来,碎了一地。 是一整套的翡翠头面,耳环,玉坠,玉戒,还有玉镯,这一摔,除了一只耳环,其余的全碎了。 单从碎裂的碎片就能看出,流动的玉色晶莹,一看就是极好的。 苏梁浅送东西,不单单是价值昂贵,还是投其所好,沈五夫人看着地上的碎片,心都碎了,对苏梁浅的怒意更甚。 秦安氏也是,一副肉疼滴血的样子。 “苏梁浅,你也知道我嫂子长你一辈啊,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嫂子不过就是想让你和我侄女做个朋友,你就推三阻四的,你是看不起她呢,还是看不起我?你这是作践谁呢?我看你根本就没将我这个做舅妈的人放在眼里!” “我也就算了,善儿可是你唯一的表姐,我让你帮忙撮合她和季家小公爷,你不干!她和你一起参加朝春宴,你倒好,出尽风头,你表姐呢?什么都没有!还有这次进宫,你明明可以带着善儿一起的,她若是和你一样,得了太后她们的赏赐,将来在婆家,腰杆子也硬的起来,你呢?就是不同意!你就是自私,想到的就只有自己!” 沈五夫人手指着苏梁浅,字字指控,满是怨恨,她随后又指向一脸肃色的沈老夫人,继续控诉。 “这次外甥女进宫,是不是母亲您和太后提的?为什么是外甥女,不是善儿?母亲,善儿才是您的孙女,亲孙女,她姓苏,不是沈家的人,她算个什么东西?她就是个外人!” “善儿嫁得好过的好,沈家才有脸面,苏梁浅她好不好,和沈府有什么关系?哪有人像您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您就看在已经故去的老五的份上,也为善儿考虑考虑吧!您就是偏心!” 沈五夫人话落,看向其他人,冷哼了声,“外甥女那么多的东西,八辈子都用不完了,分点出来怎么了?当年小姑子出嫁,沈家多少的陪嫁,苏梁浅孝敬我们的这点东西算什么,这都是她应该的!” 沈五夫人最近对苏梁浅和沈老夫人累积了太多的不满,心里想说的话说完了,依旧是气怒难平。 “我母亲的陪嫁,那是沈家的祖辈积累下的,落到外祖父外祖母手上,他们爱给谁就给谁,与你有什么干系?难不成五舅妈觉得,你嫁到我们家来,沈家的东西,就是你的不成?我还是第一听说,小姑子的嫁妆,该是嫂子的!” 苏梁浅疾言厉色,那样子,看着比沈老夫人还要让人惧上三分。 “五舅妈说的没错,我现在手上的东西,就是八辈子也用不完,但这都是我的东西,与你又有什么相干?你于我又有什么恩情?我给你的,那是我的一片孝心,我若是不给你,又有谁能说我不好?我最讨厌听到的就是这一套应该理论,这玉碎了还能有个好听的响儿呢,送给不知好歹的,只会得寸进尺的,那我就是砸了扔了也不会再给!” “秋灵,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今后再来沈府,就不必再准备五夫人的东西了!” 沈五夫人呆住。 苏梁浅是有脾气手段,但在沈府,她一贯乖顺,让人觉得并不是那么难说话的,所以沈二夫人和沈五夫人才会想要占她的便宜,乍突然这般强势,所有人吃了一惊的同时,都觉得自己以前太小瞧了苏梁浅,不敢再因为她晚辈的身份,生出半分好糊弄的轻视来。 良久,沈五夫人才回过神来,恼羞成怒,“苏梁浅,这是沈府,还轮不到你一个姓苏的来指手画脚,你凭什么?” “凭我!” 沈老夫人再次站了起来,“我还没死呢,你说的对,我就是偏心,浅儿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善儿,扶你母亲回去!” 沈五夫人动怒的时候,沈琦善就站在一旁,看着苏梁浅,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到苏老夫人张口才反应过来,她哦了声,上前扶住沈五夫人,沈五夫人不想走,但看沈老夫人的脸色,心知她是真的动怒了,苏梁浅这个样子,也不好惹的很,转身离开。 她和沈琦善都走了,秦安氏一个外人,自然没脸再留下来,灰溜溜的跟在沈五夫人的身后离开。 “你们没什么事,也各自回去吧,这里有浅儿陪着我就可以了。” 沈老夫人目送着沈琦善她们离开,神色疲倦。 “影桐,你去盯着五舅母的嫂子,没我的命令前,不得让她离开沈府。” 影桐点头,嗖的一声离开。 “浅儿,你这,是不是多给了啊?” 沈二夫人内心忐忑,犹豫纠结了许久,指了指自己比其他夫人看起来大很多的箱子,问苏梁浅道。 沈二夫人和沈五夫人的想法是一样的,觉得苏梁浅的那些东西,该有一部分是她们的,这会沈五夫人在苏梁浅这里落了这么大个没脸,沈二夫人心虚的很。 苏梁浅是沈睦茵的救命恩人,对自己的外孙也好,相比于沈五夫人来说,沈二夫人对苏梁浅的不满,更多的是因为沈老夫人的偏心,她对苏梁浅并无怨气。 沈五夫人刚刚那番话,倒是提醒了沈二夫人。 郑明成马上就要科考了,沈二夫人对自己的外孙有信心,她觉得他肯定是能考上的,将来进入仕途,就郑家的人脉,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但苏梁浅就不一样了啊,她认识的都是豪门望族年轻一辈的翘楚,且又得了太后皇帝的喜欢,还是太子妃,将来那就是皇后,要因为金银钱财将她得罪了,影响了郑明成的前途,那就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这样一想,沈二夫人那颗因沈五夫人挑唆而蠢蠢欲动的心,完全平静了下来,满脑子就一个念头,她一定不能得罪苏梁浅。 苏梁浅看着沈二夫人站了起来,走到她身前,温和道:“没错,除了给二舅母的,我还给大表姐还有明成准备了礼物。” 苏梁浅边说着,便将箱子打开,将大箱子里面的一个最大的小箱子打开,是一整套的笔墨纸砚,“这是皇上这次赏给我的,不过我一个女子,又不参加科考,要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但这么好的东西,就烂在我手里,不是浪费吗?送给明成刚好,这也是我这个做小姨的一片心意。” 沈二夫人一听是皇上赏的,都惊呆了,再听苏梁浅说要送给郑明成,眼睛都红了,想到自己之前对苏梁浅做的事情,更加的愧疚,不停的在心里骂自己。 自沈家出事后,沈二夫人的娘家,几乎和她断绝了所有往来,这么些年,沈二夫人就是靠沈睦茵和郑明成支撑过来的,尤其是郑明成。 郑明成是男丁,又会读书,且虽然性子冷,但丝毫不像郑宜玲那样轻贱荆国公府,看不起她这个外祖母,品质是好的,沈二夫人一直惋惜自己没生个儿子,苏梁浅的二舅舅过世后,她几乎将大半的希望寄托在了郑明成身上。 在沈二夫人心目当中,郑明成的分量比她亲生的沈睦茵还要高几分,苏梁浅看重郑明成,给他这样好的东西,沈二夫人比自己得了还高兴。 至于娘家人,沈二夫人的态度是,她不会不闻不问,但要超过了她能力范围内的事,甚至是对她女儿和外孙不利的事,她是绝不会答应的,比起为那些见利忘义的人将苏梁浅得罪了,沈二夫人更希望苏梁浅将对自己的那些情义,用来帮郑明成上。 “这么贵重的东西” 沈二夫人红着眼圈,想收下,又觉得实在贵重,但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苏梁浅将东西合上,起身看着沈二夫人道:“正是因为贵重,所以才要送给与之相配的人啊,我看好明成,二舅母你的后福在后头呢。” 沈二夫人听的是心花怒放,都不知道是哭还是笑了。 之前,沈二夫人打苏梁浅那些东西的主意,沈睦茵就说过她,沈二夫人一心向着要给郑明成多留些东西,依旧是一意孤行,现在看苏梁浅这态度,她算是明白了,苏梁浅这人吃软不吃硬,你越是自以为是厚颜无耻的要,她就越是不会给,你安分守己的,她反而什么都不会少你。 苏克明还是她的亲生父亲呢,她东西说要回就要回,说不给就不给,她和沈五夫人又算个什么东西? 而且,睦音在婆家的生活,能有这样的改变,苏梁浅也是有功劳的。 沈二夫人这一想通,再看苏梁浅,完全没了之前那种不对付的劲,就好像看郑明成沈睦茵似的,哪哪都顺眼,招人疼的很。 “浅儿,以前是做舅妈的短见,你不要怪罪,今后不该想的,我再不会乱想了。”沈二夫人看着苏梁浅,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苏梁浅脸上的笑深了几分,“二舅妈,你若是有空,也和小舅妈说说的,荆国公府好,你们才好,你们关心在意的人才好,而不是顾着多年从未往来的娘家,再坏了荆国公府的名声,那就是顾此失彼,得不偿失。” 沈二夫人直视着苏梁浅明澈的眼眸,想到自己娘家那些人求的事,虽然她没应下,但还是有些发虚,她觉得这话,苏梁浅并不仅仅是想让她对沈五夫人说,也是她说给她听的。 荆国公府,明成还能指望,她的娘家,不要说没那个能力,就是有,还能指望的上不成? 沈二夫人心想着,回头娘家下次再来人,她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外甥女放心,这话我一定带到。” 苏梁浅含笑点了点头,另外一边,秋灵已经将刚刚沈五夫人摔在地上的东西收拾好了,苏梁浅对她道:“秋灵,你帮着二夫人将东西搬到她的院子。” 沈四夫人早走了,沈二夫人这一离开,屋子里就只剩下苏梁浅,沈老夫人还有沈大夫人。 沈大夫人依旧是坐着的,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外祖母,您等等,我给您从宫里捎了好东西出来。” 苏梁浅说着,打开了先前给沈老夫人的小箱子,里面静静躺着的,就只有两双鞋垫,苏梁浅拿了出来,才递到沈老夫人面前,沈老夫人只看着,还没接过,眼圈就红了。 半晌,她才颤抖着,伸手去接,她抚着上面的针脚纹路,颤抖着的手,都是哆嗦着的,然后,有眼泪,顺着她的眼角,吧嗒吧嗒的打在了她的手背,然后滑落到鞋垫上。 “你你姑姑” 沈老夫人哽咽的厉害,只三个字,连着几次吞咽,但还是没能将情绪压下去,说不出话来。 沈大夫人上前,拍了拍沈老夫人的背安抚,随后看着苏梁浅道:“宫里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皇上废黜了安阳郡主的封号,将十二皇子从冷宫接了出来,放到了慈安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事是你做的?皇上有没有怀疑?” 苏梁浅抬头看着一脸关切担忧的沈大夫人,握住了沈老夫人的手,沈老夫人也停止了流泪,看苏梁浅,“不是让你不要冲动,以身涉险吗?” 苏梁浅无奈的笑笑,站了起来,在她们的面前,转了一圈,“你们看看,我像有事吗?我都已经安然无恙站在你们面前了,你们还担心什么?我什么事都没有,皇上在我回家后,还让胡公公送来了赏赐呢,我什么事都没有!” 沈老夫人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呢,沉着脸教训苏梁浅道:“圣心难测,他今天能赏,明天就能罚,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好了,外祖母,您就别生气了,浅儿错了还不成吗?” 苏梁浅见沈老夫人担忧的仿佛心都慌了的模样,上前抱住她,小脑袋在她肩上蹭着撒娇,沈老夫人对她的那点生气,也气不起来了,却还是板着脸道:“你认错倒是快,次次都如此说,改了吗?” 沈老夫人轻轻将苏梁浅推开,眼底里满是心疼怜惜,还有愧疚。 她当然知道,苏梁浅做的这些,并非为了自己,都是出于沈家的考虑。 沈大夫人怜爱的看向苏梁浅,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和我们说说,冷宫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贤妃现在怎么样?还有十二皇子,你没受委屈吧?长公主有没有刁难你?我和母亲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本是准备进宫的,但是” 苏梁浅在沈老夫人的身侧坐下,抬头看向沈大夫人,“你们不进宫是对的。外祖母,大舅妈,事情确实和我有关,具体的过程并不重要,结果就是,安阳郡主被贬为了庶人,还有思靖,他从冷宫出来了,现在还算讨太后和皇上的欢喜,再过段时间,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是十二皇子,还有姑姑,她虽然还在冷宫,但她住的地方,已经修葺一新,我出宫前一日去看她,后院正在盖小厨房呢,也有人伺候,这鞋垫,就是姑姑托我给外祖母您的,你们不用惦记担心。” 这么大一个局,她一个人自然是不行的,她在操纵设计这件事的时候,用到了谢云弈的人,而这些,苏梁浅并不打算让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知道,至少,暂时没那个想法。 “她这些年,一定过的很辛苦,还有靖儿。” 沈老夫人提起沈知暖,心头都是泛疼的,握紧手中的鞋垫,“你说说她,怎么就那么犟呢?死去的人,哪有活着的人重要?还累的靖儿也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沈老夫人的话,苏梁浅有些赞同,但却不是完全同意,并不是所有死去的人,都没活着的人重要的。 “外祖母,吃苦并不是什么坏事,姑姑将靖儿养的很好,我出宫前,太后还说了,会让靖儿来拜见您呢,等您见了就知道了。” 沈大夫人也道:“是啊,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就当是磨练意志了。” 沈老夫人神色怅惘,“知暖这孩子,打小就是有主意的,心智也坚定,她教出来的孩子,自然是不差的,我就是心疼,心疼她,又心疼靖儿。我对她并无生育之恩,就养了她十多年,她这辈子的幸福,都搭在沈家手上了,以她的聪慧,若是被别人家抱养,定然是过的比现在好,因为沈家,因为我们,她最好的那几年,都耗在冷宫了。” 苏梁浅看沈老夫人这难过的样,若是她见到那晚的场面,不定怎么心疼愧疚? “外祖母这话可别当着姑姑的面说,在姑姑心里,她姓沈,就是沈家的女儿,她做这些,都是自己甘心情愿的,她要听了这样的话,只会觉得外祖母没拿她当成亲生女儿,沈家没拿她当一家人,那她真的就为自己不值当了。” “母亲,浅儿说的对极。” 沈老夫人点了点头,“是我糊涂了。” 沈老夫人说着,擦了擦眼泪,也很快调整控制好了情绪,“他们好就好。” 苏梁浅给沈老夫人倒了杯茶,脸上挂着很是能安慰人的笑容,“外祖母您就别皱着眉头发愁了,不管是姑姑他们,还是沈府,最艰难困顿的时间,都已经熬过去了,今后只会越来越好,您大可放宽心些。” “你这个样子,我如何能安心?” 沈老夫人倒是想,但一想到苏梁浅的目的,她一步步朝前,确实越来越逼近,沈老夫人因此也更加难安。 以前苏梁浅要整出什么事,她还能想办法帮忙兜着,现在 沈老夫人当然希望沈家能沉冤昭雪,但她更不想苏梁浅还有其他人再出事故啊。 “你姑姑可与你说了,她为何被打入冷宫一事?” 苏梁浅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沈老夫人见苏梁浅没有半点改变主意的想法,澄澈的眼眸,是哪怕只有一个人,也会奋力往前冲的孤勇。 “浅儿,你要做的事,比你想象的要艰难百倍,一着不慎,就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这就是条不归路,这些,你都考虑清楚了吗?外祖母盼着你平安顺遂,以你的聪慧伶俐还有荣宠,这辈子,大可以恣意放纵,可你选择的另外一条路就不一样了。” 沈大夫人看着苏梁浅的眼眸含着泪花,欲言又止。 “外祖母觉得浅儿是冲动的人吗?”她考虑清楚了,清楚的不能再清楚,这就是她存活的目的和意义。 苏梁浅能明白沈老夫人的忐忑,但她不怕,再过不久,沈大哥回来,沈家将会真正崛起。 苏梁浅目光坚定,两只手,一只手握住了沈老夫人的,另外一只手牵起沈大夫人,用行动表明自己的决心。 “罢了罢了,若真是因此丧了命,他日到了九泉之下,我见你外祖父和舅舅还有沈家军,面上也是有光的,就希望你外祖父不要责怪我,让你一个女娃卷进这所有的事情里面,外祖母问你,你姑姑现在是什么态度?” 当年沈知暖是因为请求庆帝彻查荆国公府一事被打入冷宫的,但这过去都已经八年了,八年的时间,能改变的太多。 “一如从前。姑姑聪慧,用不了很久,想必就会从冷宫那个地方搬出来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沈老夫人的反常 另外一边,沈五夫人被秦安氏和沈琦善一起拽着出了沈老夫人的院子,她气怒难平,甩开她们的手,一路都在数落苏梁浅,沈琦善和秦安氏劝了半天都没用。 回到院后,沈五夫人骂的已经是口干舌燥,进院就吩咐下人端水来,沈五夫人喝了水,又开始继续数落起苏梁浅的不是来。 方才在外面,她骂的还算冷静克制,这一回了院,她仿佛没了忌惮,不但声音更大,骂的也更加难听,连带的将沈老夫人也说了进去。 沈琦善看着在阳光下叉着腰,张着嘴巴,口水喷溅的沈五夫人,本来就被气红的眼圈,这会红的更加厉害,手紧握成了拳,“母亲您说够了没有?” 沈琦善一张脸涨得通红,气恼又羞愧,她声音很大,几乎是叫出来的,夹杂着对沈五夫人的不满。 沈五夫人停住,含泪看向沈琦善,一旁的秦安氏尴尬的很,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上前做和事老道:“善儿,你母亲就是争那也是为了你争,你怎么这样和她说话?快和你母亲道歉!” 沈琦善看了秦安氏一眼,眸光冰冷,不带感情,冷声道:“我没错!还有,不要端着这种长辈的姿态和我说话,你算哪门子的舅母?要不是你,我母亲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外祖家的人过去那么多年,一次也没来过我家,今后也不要再来我家了,我们家没人欢迎你!”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沈五夫人听了沈琦善这话,只觉得所有人都上杆子和她做对似的,更气,扬手就要打沈琦善,沈琦善没躲,倒是一直观察着事态的秦安氏,眼疾手快,拦住了沈五夫人。 沈五夫人试图推开秦安氏,“嫂子,你别拦我,今天我一定得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不孝女!” 秦安氏对沈琦善,没有半点感情,沈琦善的这个态度,秦安氏更是一万个不满,她巴不得沈五夫人教训沈琦善一顿,但当着她的面,却是不行的。 她心里清楚,自己这小姑子,心疼女儿,这会是在气头上,才会想要动手,真要打了,她又该后悔了,到时候若是将责任算在她头上,那对她来说,真的是天降横祸,得不偿失。 这点心眼,秦安氏是有的,要不然的话,秦家也不会让她前来。 “善儿还小呢,不懂事,我不会与她计较的。” 秦安氏不住的劝,沈琦善则站在原地,从头到尾,一直紧咬着嘴唇,红着眼圈,一句话没说。 秦安氏的嘴巴厉害的很,听的沈五夫人更觉得沈家人待她不好,连沈琦善这唯一的亲生女儿都指望不上,就只有娘家人待她是真心。 “沈琦善,你拍着胸脯,你问问你自己,你刚刚那说的是人话吗?你那说的是人话吗?别人看不起你娘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这个样子?我哪错了?我到底是哪做错了?我嫁给你父亲没几年,沈家就出了事,我年纪轻轻的守了寡,这些年,我胆战心惊,一个人辛辛苦苦,将你拉扯大,我容易吗我?我做的哪件事,不是一心盼望着你好?动不动对我大呼小叫,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沈五夫人手指着沈琦善,控诉的对象,由苏梁浅沈老夫人变成了沈琦善。 “我争我抢,我为了谁?我不都是为了你吗?你也不看看你外祖母心偏成什么样了,以前说浅儿小,可怜她有父亲和没父亲一样,现在呢?她父亲还在呢,你父亲的尸骨都化灰了,老太太还是这样偏心,你才是她的亲孙女儿啊,而且婚事迫在眉睫,她就不能等解决了你的终身大事再去心疼她的那个宝贝外孙女吗?我这要求过分吗?我要再做聋子哑巴,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沈五夫人不说还好,越说声音越大,也越发的生气。 沈琦善依旧没有说话,娇柔的眉眼,有种厌恶和疲倦。 自从苏梁浅从云州回来后,类似于这样的话,沈琦善已经听了不止一遍,不过那时候,沈五夫人也就偶尔吐槽似的抱怨几句,苏梁浅拿回嫁妆后,这抱怨直接升级,苏梁浅这次进宫,沈五夫人更是天天在她耳边念叨,沈琦善听都听的厌倦了。 秦安氏叹了口气,“善儿,我知道你不喜欢舅母,甚至讨厌外祖一家,但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苦衷和难处,这些年,你外祖父外祖母还有你舅舅无一不是在牵挂你们娘两的,可怜天下父母心,谁都会害你有私心,唯你母亲不会,你要体谅她的一片良苦用心。” 秦安氏做和事老时还不忘给自己说明解释一番。 “别的舅母就不说了,就这次进宫,苏梁浅怎么就不能带上你了?还不就是怕你分了太后的宠爱,抢了她的风头,你还年轻,又未成婚,更得为自己多加谋划考虑。” 沈五夫人很快抢过声去,“就是这个道理,你祖母还有苏梁浅,是指望不上了,我嫁到沈家这么多年,守了这么多年的寡,什么都没得到,现在想帮衬帮衬自己的娘家兄弟怎么了?善儿,今后你带着你表妹,苏梁浅去哪里,你就带着她,跟着去哪里!” 沈五夫人这话,简直说到了秦安氏的心坎上,她都想拍大腿鼓掌了。 沈琦善看着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沈五夫人,深深的无力无奈感爬上了心头,她忍着心头的苦楚难受,用一种疲倦的近乎漠然的声音看着沈五夫人道:“我连自己亲祖母的欢心都讨不到,更何况是太后!” 沈琦善终于开口,她颤抖的声音很大,一看就是之前压抑克制了情绪的。 “母亲,我和您说多少遍了,并不是祖母偏心,是我,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内向胆怯,见到生人手都会发抖,更不要说是太后她们了,我经历不了那样的大场面,话都说不出来,还怎么讨人喜欢?母亲,您让我问问自己,那我问问你,要我和浅儿同时都是你的女儿,你会喜欢谁?一个两个的可以说是瞎了眼,难道所有人的眼睛都瞎了不成?妹妹她就是有本事,会说话,招人喜欢!” 沈五夫人怒气不争,“苏梁浅可以,你为什么不可以,你说的这是什么没出息的混账话?我怎么会有你这样没用的女儿?” 对于沈五夫人在气头上,从来不会顾虑她自尊的指责,沈琦善已经习以为常。 “我也想要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可以?母亲为是什么不将我生的聪明出众些?” 沈五夫人见沈琦善居然将责任归咎到她身上,气的一口气险些上不来,“你现在这是怪我吗?” “现京城的贵夫人,谁不想要妹妹这样的女儿?母亲您敢说您没想过?我输给这样一个让所有人羡慕嫉妒的女子,我有什么可丢人的?有多少人羡慕,我是苏梁浅的姐姐呢?又有多少人,因为我的这个身份,想要巴结我呢?母亲,妹妹年纪是小,但你要把她当成好糊弄摆弄的小孩,那就大错特错了,您也别仗着自己舅妈的身份,就觉得能压她一等,要这一招有用,苏府会是现在的样子吗?” 沈五夫人咬牙切齿,“就她这样的忤逆不孝,真不知道那些人喜欢她什么。” 沈琦善没理会沈五夫人,继续道:“她这人,吃软不吃硬,今天这么一闹,你还要执迷不改,今后吃亏的只会是您自己!” 沈琦善话落,转而看向讪笑的秦安氏,“舅母,您什么心思,我清楚的很,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您和秦家的那些人想要往上爬,这很正常,不过人和人是有圈的,这就和鞋子一样,不合适的,就是把脚后跟磨破皮了,那也只是自己遭罪,我这人,别的太大的优点没有,但有一点,那就是有自知之明。” “沈琦善,你说,你再说,你再说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了!” 沈琦善看着放狠话的沈五夫人,抹掉眼泪,转身离开。 “沈琦善,善儿,站住,你给我站住!” 沈五夫人见沈琦善就这样走了,气急败坏的,手指着她的背影,呵斥着让她停下,沈琦善脚步都没顿一下,无动于衷,一直到她离开,秦安氏才拽着她的手,上前劝慰。 这没人安慰还好,这一有人安慰,沈五夫人更觉得自己委屈可怜,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在那哭,然后又将之前控诉苏梁浅和沈老夫人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痛骂沈琦善没良心。 秦安氏想到沈琦善最后说的话,就觉得牙痒痒,她那是什么意思,她的儿子,她的女儿,就只配呆在现在的圈子吗?她们怎么就不能跳出来了?秦安氏来沈家,做的可是未来皇帝丈母娘的美梦,沈琦善说那话,她心里能高兴乐意了才怪。 苏梁浅便也就算了,她可是皇上钦封的县主,现在又受太后的宠爱,还是太子妃,她有看不起的资本,秦安氏受也就受了,至于沈琦善,沈琦善就是没人要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秦安氏再看地上坐着痛哭的沈五夫人,她就想不明白了,这样的人,当初是怎么能嫁到沈家的? 沈五夫人哭诉的差不多了,秦安氏才调整好自己对沈琦善愤怒不满的情绪,将沈五夫人拉了起来道:“地上凉,姑小姐继续坐着,容易生病。” 沈五夫人本来已经停止的眼泪,在秦安氏这样的安慰后,又开始泛滥起来。 她握住她的手起身,感动道:“嫂子。” “你就善儿这么一个女儿,她年纪小不懂事,你与她较什么劲?” 两人进了屋,秦安氏握着沈五夫人的手,就开始挑衅,“要我说,你家那个表小姐,小小年纪的,一张嘴巴还真是厉害,善儿单纯,肯定是被她哄骗住了,日久见人心,她慢慢的就会明白的。” “这死丫头,是我把她给惯坏了,竟然这么不知好歹。” 沈五夫人说着,又开始掉泪。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母女间,哪有什么隔夜的仇,尤其,沈五夫人多年来,一直和沈琦善相依为命,刚刚她痛骂了一番,又有秦安氏安慰,沈五夫人已经不怪自己女儿了,而是将所有的过错,归咎到了苏梁浅身上。 “我做这么多,不都是为了她吗?” 秦安氏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听着沈五夫人诉说她这些年多么不同意的血泪史,她每来一次,沈五夫人差不多就要说上一回,秦安氏听的都腻了。 秦安氏忍着心里的厌烦应付着,然后又开始劝道:“善儿的话,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既然表小姐吃软不吃硬,你和她闹僵,不是得不偿失吗?就像这次,你不但东西没了,沈老夫人还因为你也生出了不满。” 秦安氏这次来,就是要和苏梁浅牵上线,结果,线没牵上,中间人这边还出了问题,这可不就是得不偿失吗? 秦安氏还做着自己女儿做妃子,儿子飞黄腾达的美梦呢,她哪里可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苏梁浅是精明,她手上的东西,她撬不出来,但是沈五夫人可以啊。 秦安氏现在想到那一整套完整的翡翠头面,心都还在滴血,沈五夫人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刚刚苏梁浅可说了,今后不会再给她送东西了,思及此,沈五夫人对苏梁浅更是恨得牙痒痒,她却不知道,秦安氏说这话,是另有目的的。 “刚刚你也看到了,我可是她舅妈!” 秦安氏很快道:“苏大人还是她父亲呢,她这人,就喜欢被人捧着,不喜欢有人违逆,你捧着不就完了吗?她高兴了,沈老夫人也就高兴了,你在府里的日子也能好过些。而且,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善儿多多考虑啊,你给善儿相看的那些人,哪能比得上表小姐帮忙介绍的人身份高?她喜欢你敬着你,你也才能帮你兄弟和侄子侄女说上话啊,等将来我们发达了,就不用再看她脸色了,而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将来是谁巴结谁,谁也不知道,只是暂时的忍耐。” 到了用午膳的时辰,苏梁浅陪沈老夫人在院子里用膳,一起的还有沈大夫人。 房间的桌上,就坐了三个人,就连沈老夫人,都没让下人伺候,仿佛只是寻常人家的祖孙三代一起吃饭。 “太子找你麻烦了?” 问苏梁浅这话的并非沈老夫人,而是沈大夫人。 苏梁浅不由看向沈大夫人,那略带了诧异的眼神,显然是疑惑,沈大夫人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太子的事情,动静倒是闹出不小,但或许是时间太过匆忙,也或许是对这个消息的信任度并不是百分百,慧贵妃这事办的并不怎么到位,没闹起来。 太后当时就发话,谁都不许乱说,后来移交庆帝处理,庆帝为了给太子遮掩,半点惩罚都没有,还处理了几个知情小宫女小太监。 慧贵妃不似皇后,目光短浅,这事,她定然是不会出去乱说的。 这件事情,据苏梁浅所知,不该知道的,确实是不会知道的。 沈老夫人显然对这事也不是很清楚,目光在苏梁浅和沈大夫人身上游移。 “我猜的。” 沈大夫人那张常年寡冷着的脸,在看到苏梁浅时,满是和善,“皇后是什么人,若不是出了什么事,她就是冲太后的面子,也不会无缘无故赏你,我还听说,太子经常给你寻各种的小玩意儿送去,本来不是那么肯定的,不过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苏梁浅笑出了声,看着沈大夫人竖起了大拇指,“大舅母,您可真厉害。” 沈大夫人是在慈安宫长大的,太后一手教导,她就是离宫了,后宫有她的眼线,苏梁浅也不奇怪。 “不是什么大事,就太子,对我的大妹妹念念不忘,想让我将她一并接到太后宫中,给他创造机会呢,我没同意,还大义凛然的教训了他一顿,刚好被慧贵妃和太后撞破了。” 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闻言,拧着眉头,皆是一脸肃色。 “苏倾楣,那可是你的妹妹,七皇子的侧妃,没想到太子行事竟然如此荒诞,北齐的江山若是交到这样的人手里,当真就要毁了,天要亡我北齐啊!” 沈老夫人想到自己夫君还有几个儿子护着的江山,就这样破败,心中忍不住生起悲痛。 “母亲,这不是我们需要忧虑的事儿。浅儿,这样的人,并非良配,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现在又你要尽快做打算,万不可让自己这辈子,毁在这样的人手上。” 苏梁浅点了点头,“当然,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太子对我的妹妹感兴趣,我当然不会横刀夺爱,外祖母,舅妈,你们就放心吧,我可不想为这样的人,一辈子殚精竭虑,战战兢兢,我早有打算,我今天来,是还有件事要问你们。” 要嫁给太子,她这辈子都得跟在他屁股后头给他擦屁股,苏梁浅对这种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太后对我,格外的好,除了母亲的缘故,可还有其他?” 苏梁浅问这个问题,纯粹的就是想要评判一下,将来若是出事,太后的底线会在哪里,但沈老夫人的反应,在她看来,却有些大了。 “外祖母,您怎么了?” 沈老夫人放下手上的筷子,神色明显不对劲,沈老夫人摆了摆手,“我没事。” 这声音,气若游丝,虚弱的很,明显不是没事的样子,苏梁浅虽然好奇,但多一个字,都没再追问,然后找了个另外愉悦的话题,将这件事掩盖过去。 “你让你的丫鬟守着你五舅母家的嫂子做什么?” 沈大夫人见沈老夫人兴致不怎么高,也就只有自己多配合了。 “五舅母的娘家就是个隐患,这问题,肯定是要解决的,还得趁着没发生大事前从源头切断祸根。” 沈老夫人叹了口气,沈大夫人也没了胃口,“这事说起来容易,但哪里那么好办的,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五舅母的娘家人,你五舅母自己不断,难道我们还能逼她不成?这些年,她不容易。” 苏梁浅丝毫没有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那样的困扰,直截道:“沈家的女人,外祖母,大舅妈,其他几个舅妈,还有两个表姐,谁是容易的了?你们现在纵着她容易了,那就是对沈家剩下其他人的不负责,对她娘家来说,更没好处。对付这种想占便宜,得了丁点好处的就会得寸进尺的厚颜无耻之人,我最有经验,外祖母大舅妈放心,我有分寸的。” 饭后,沈老夫人休息,沈大夫人和苏梁浅一起离开了云霄院。 “太后的事,牵扯到你外祖父那一代人的恩怨,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楚,这样的问题,你今后不要当着你外祖母的面问。” 苏梁浅见沈大夫人也没要说的意思,道了声知道。 沈大夫人看着苏梁浅懂事的模样,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太后娘娘她纵然身份尊贵,也有自己的难处。” 苏梁浅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盯着沈大夫人,认真回道:“我明白,每个人都有难处,不要说是太后,就连皇上,也不是事事都能顺心如意,为所欲为的。” 沈大夫人有些发怔,苏梁浅勾唇笑问道:“大舅妈是回去,还是与我一同去五舅妈那里坐坐?” “所幸我也无事,一起过去坐坐吧,我听说你这次进宫,与昭檬公主走的极近?” 沈大夫人现在看苏梁浅,就觉得她除了对那么少数几个人,其他人全是心眼,她在知道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就是,苏梁浅别有所图。 “对,我们现在是朋友,她喜欢萧凭望。” 说第二句话的时候,苏梁浅是挽着沈大夫人的手,凑到她耳边说的几乎,声音不轻不重,刚好就只有沈大夫人能听到。 沈大夫人的脚步,一下顿住,她看向苏梁浅,睁大的眼睛,明显流露出惊诧的情绪,苏梁浅迎着她的目光,点了点头,两人找了个稍稍隐蔽的地方,苏梁浅看着沈大夫人道:“表姐的婚事一拖再拖,除了小舅妈方面的原因,别的应该您也猜得到,她根本就是没死心不想嫁,故意找各种借口和小舅妈唱反调。萧凭望那边,我已经去说过了,他表示自己不会再见表姐,还准备离开京城,他一表人才,年少有为,又是男子,他能拖得住,表姐却耗不起,小舅妈更不会让表姐这样一直拖下去。” 沈大夫人赞同的点了点头,现在是沈五夫人盼着沈琦善借着沈家和苏梁浅的势,水涨船高,找到最合适的高嫁人选,所以才会由着,但就是再拖,也不会过今年,沈琦善要还那么死心眼,早晚出事。 沈大夫人思及此,眉心拧的更厉害了,“而且,男未婚女未嫁,就会存着变数。萧家虽然不怎么样,但萧凭望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将善儿交给这样的人,你外祖母定然也是放心的,只是可惜了,善儿这样的性子,注定两人是有缘无分。” 苏梁浅嗯着点头,“是,通过我和萧凭望的几次接触,还有我和昭檬公主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觉得他们两个挺般配的,公主也到了指婚的年纪,萧凭望也算是比较合适的人选。但公主的婚事,不是儿戏,尤其昭檬公主,又是自幼在太后身边长大的,我之前已经请求季夫人帮忙了,想必现在皇后那边,应该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所以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我想拜托大舅母从中帮忙。” “说什么拜托,这么多年,沈家就只有她一个孩子,她叫了我这么多年的婶娘,我为她做这点事,是应该的,她也是可怜,希望下半辈子,能找个真心待她好的,两个人生儿育女,平淡顺遂,度过此生。” 沈家出事前,苏梁浅就被送离了京城,沈家遭逢变故后,家中就只有沈琦善和沈卓白,沈卓白早些年离家参军,这个家就只有沈琦善一个小辈,沈老夫人她们怎么不疼,只是沈五夫人实在是作,而沈琦善的性子,也着实不是讨人喜欢的。 要沈琦善像苏梁浅这样,性格独立,聪慧又有手段,凡事能拿主意不吃亏,不用人担心,萧凭望的人品又是难得的,沈大夫人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完全没问过她的意思,半点也不犹豫就帮苏梁浅的忙。 沈大夫人和沈家的大公子是青梅竹马,两人两小无猜,婚后生活的几年恩爱如新婚,沈大夫人至今想起,依旧会觉得甜蜜,她心里自然也是盼望着沈琦善能嫁给所爱的,但沈大夫人心里也很清楚,这于沈琦善而言,是不可能的。 “你怎么知道昭檬公主喜欢萧凭望的,她和你说的?” 苏梁浅摇头,“不是。” 苏梁浅解释道:“上次朝春宴,太清宫中筹办宴会的时候,机缘巧合,表姐和萧凭望偷摸见了一面,被寻她的秋灵意外听到的。” 苏梁浅想了想,还是没敢将这之前,沈琦善屡屡夜会萧凭望的事情告诉沈大夫人,但就这一桩,沈大夫人的神色又凝重了几分,“这一点也不像她会做的事。” 这也能说明,她对萧凭望的感情深厚。 “但愿她能明白你的一片苦心,将来不要怪你。” 苏梁浅却是无所谓,“她要怪就让她怪好了。她要是个有本事的能护得住自己就算了,她这个样子,将来嫁到萧家,也是受气,让外祖母担心牵挂,她既姓沈,是沈家的小姐,那就要有所牺牲。” 两人商定完沈琦善的事,按照原定的计划去沈五夫人的院子。 “夫人,小小姐。” 苏梁浅看着向自己行礼的婆子点了点头,问道:“你家夫人呢?” “夫人正和她娘家的嫂子在用午膳呢。” “她还有心情用膳呢。” 沈大夫人的眉梢眼角都流露出不喜,她转念想到,是苏梁浅特意让影桐盯着她不让她走的。 沈大夫人的理解是,秦安氏一离开沈老夫人的院子,没脸在沈府呆了,就要离开,然后被影桐拦住,她觉得她应该惴惴不安。 若是如此,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在用午膳? 再厚颜无耻的人,苏梁浅也见过,她的猜想,更接近事实的真相,她对此很是淡然,问道:“吃多久了?” “一个多时辰了。” “我舅妈回来后,可发生了什么事?” 那嬷嬷想到沈五夫人骂苏梁浅和沈老夫人的那些话,顶着沈大夫人的目光,哪敢回答,将头压的很低,还是另外一个嬷嬷机灵,回道:“小姐送夫人回来后,吵了一架,还将夫人的娘家嫂子也骂了。” 当时沈五夫人和沈琦善她们就在院中,院子里的下人,上上下下,自然都是知道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还原了事情的始末。 “善儿还是明理的。” 沈大夫人喃喃了句,苏梁浅一只脚,已经跨进了院门,沈大夫人跟在她身后。 第二百三十三章:对付手段,就是恶魔 苏梁浅往里走几步,就听到沈五夫人的抱怨声,声音很大,她似乎还喝了酒,听声音是有些醉意的。 她的门口,守着的是她的两个心腹丫鬟,她们很快发现了苏梁浅和沈大夫人,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个丫鬟,转身就要报信去,被苏梁浅叫住,她顿住脚步,一直跟在苏梁浅身后的秋灵,就像撒开了腿的兔子似的,冲到了门口,不让任何一个人进去。 苏梁浅和沈大夫人两人走至门口,沈五夫人还在说,苏梁浅光明正大的听着,似也不着急进去。 沈五夫人抱怨的对象,已经由最初怨气最深的苏梁浅沈老夫人,变成了沈琦善,然后变成了无辜的沈大夫人。 “你就说我那个大嫂,她就是个扫把星,大克星,小的时候克父克母,把自己一家克死了,后来呢,将夫君儿子都克死了,要我说,公爹,几个哥哥,还有我的夫君,沈家这一家,就是被她克死的,她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臭脸,她有什么可骄傲啊?让我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我还没找她算账呢,以为叫太后一声母后,自己就成公主了?她一个姓安的,算哪门子的皇亲国戚!” 秦安氏拍着桌子应和,苏梁浅听她的声音,和沈五夫人不同,应当是没醉。 苏梁浅冷沉着脸皱眉,扭头看了沈大夫人一眼,见她脸色凄楚苍白,眼神中也流露出悲切,痛苦的仿佛被人用针扎了一般。 苏梁浅气愤,抬脚要进去,被沈大夫人拽住。 苏梁浅回头,沈大夫人扯着嘴角,本来是想要微笑表明自己没事,但那笑,怎么都挤不出来。 门前沈五夫人的两个丫鬟,看了看苏梁浅,又偷偷看了眼沈五夫人,只觉得明媚温暖的阳光下,浑身发寒,她们想要提醒,却又不然公然违抗苏梁浅和沈大夫人的命令,只不住的低垂着脑袋,像鹌鹑似的,一副等待酷刑的痛苦模样,在心里暗暗祈祷沈五夫人不要再继续说酒话浑话了。 但是,沈五夫人显然不会如她们所愿,她咒骂的对象,很快又变成了沈二夫人,沈四夫人,就连荆国公还在世时与她有过恩怨但已经仙逝多年的沈家三夫人也没放过,还有老夫人和沈大夫人身边得力的丫鬟,全部被她说了个遍。 “嫂子知道你心里苦,但这么多年,现在不是苦尽甘来了吗?难道你还想那样的苦,再来一遍?你得多为自己筹谋。姑小姐啊,娘家才是靠山!那沈大夫人,能在你们面前端起架子,在老夫人面前说的上话,不就是因为她是宫里头长大的吗?她宫里的靠山,现在还没倒吗?如果现在,你的侄女儿是哪个皇子的妃子,你兄长或者你的侄儿是掌握了实权的大官,不说你家老太太,那表小姐敢那样下你的脸?” 秦安氏句句蛊惑,苏梁浅听了这话,很快明白过来秦安氏此番过来的目的,她还真是敢做梦! 也对,做梦是每个人的权利。 “沈家好不容易又重新得了圣宠,恢复了些许昔日的荣耀,你要这时候和她们撕破脸闹翻了,这些年的苦不就白吃了吗?你甘心吗?这么多年你都忍过来了,现在苦尽甘来,怎么还忍不了了呢?你再忍耐个几年,等你娘家的兄弟侄儿都上位了,给你撑腰,让你在沈家当家,到时候什么都你说了算!” 在沈家当家?野心倒是挺大。 苏梁浅食指放在鼻翼下,掩住嘴角的讥诮,说这样的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竟让我嫁到这样的人家,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一个儿子都没有,要不是没处去,我根本就不愿在这个地方呆,我都要压抑死了!” 沈五夫人又开始哭喊起来,话语间,充满了浓浓的厌弃。 屋子里,暂时归于了平静,站在沈大夫人稍前面一些位置的苏梁浅,撩开帘子,走了进去,“既如此,那我给小舅妈安排一个去处,如何?” 沈大夫人紧随在苏梁浅身后,苏梁浅话音方落,她刚好停住脚步。 沈五夫人是喝多了,秦安氏虽也喝了几口,但人是清醒的,乍听到苏梁浅的声音,还以为是幻觉,顺着门口的方向望去,见真的是苏梁浅,身后跟着沈大夫人,苏梁浅的脸色还好,沈大夫人却有些吓人,秦安氏就和白日见鬼似的,整个人都是恐慌的。 她慌忙起身,慌乱间,将跟前的酒杯碗筷都碰到了,她伸手去接,非但没能接住东西,手打到桌子,那胖嘟嘟的手背,一下变红,秦安氏也顾不得疼,哆嗦着战战兢兢到了苏梁浅面前,咚的就跪下了。 沈五夫人喝多了酒,整个人有些浑浑噩噩的,苏梁浅的话,她是听到了,眼前也有苏梁浅晃动着的脸,但她的反应要慢上许多,一直到秦安氏跪下,她才反应过来。 这一反应过来,那酒,瞬时就醒了一半,眼前的视线都变的清晰了起来,心中的恼火怨恨被心虚还有慌乱取代。 她旋即想到苏梁浅的话,心中的心虚和慌乱,又渐渐的染上了火气,再看到自家嫂子跪在苏梁浅面前,苏梁浅也不让她起来,更觉得苏梁浅目中无人。 都说酒壮怂人胆,更何况,沈五夫人心中一直存着沈家亏欠她,苏梁浅亏欠了沈琦善这样的念头,一番心理建树后,很快理直气壮起来。 “苏梁浅,你刚说什么?你是想赶我出沈府?你凭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沈五夫人质问后,很快,她先前安排守在门口的两个丫鬟也跑了进来,朝着沈五夫人跪下,慌乱的秦安氏渐渐冷静下来。 她想着,沈五夫人就是担心自己的这些话被人听了去,所以让自己的两个心腹丫鬟在门口守着,苏梁浅应当是刚到,就听了沈五夫人最后几句话,就气冲冲的进来了,要不然的话,那两个丫鬟肯定会提醒的,她说的那些话,她肯定是没听到的。 这样一想,慌乱的几乎要窒息背过气去的秦安氏,不由松了松,她正要找借口替自己开脱,苏梁浅接下来的话,直接就打碎了她的美梦,“外祖母,大舅妈,二舅妈,四舅妈,大表姐,沈管家,燕姨,上上下下的,小舅妈都不喜欢,既然你在这里,压抑的都要窒息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换个地方不是更好吗?我这完全是为了小舅妈您长久的身体着想。” 苏梁浅的话,直接让跪直了身子准备说话的秦安氏瘫软在了地上,抬手擦冷汗的力气都没有。 听到了,她竟然都听到了,那她说的 秦安氏欲哭无泪,抬头想要看苏梁浅,刚好触上她的目光,她勾着唇,似笑非笑,那落在她身上的眼眸,明净透亮,却让秦安氏吓得头皮发麻,秦安氏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 秦安氏很是用力的咽了咽口水,结巴开口,“我,我还有事,告告辞!” 秦安氏还没走出门口,就被影桐拦了回来。 沈五夫人也没想到,自己说的那些话,竟然都被苏梁浅听了去,她瞪了自己两个丫鬟一眼,那两个丫鬟早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根本就没接收到她吃人似的眼神。 沈五夫人看着被影桐逼的退回的自家嫂子,想到今日屈辱,借着酒劲,动了要找回面子的念头。 “用不着,用不着你为我着想,你哪里是为我着想,你这是要气死我!” “我是说了那些话,我说了又怎么了?有这种想法的又不止我一个人,只是我说出来了而已,我哪句话说错了!要不是嫁到沈家,我怎么会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连个儿子都没有,将来老了死了,连个送终的都没有,我帮帮我娘家人怎么了?亲戚之间,不就是要相互帮扶的吗?你小舅舅对你的好,都喂狗了,我是你小舅妈,有这样在长辈的娘家人面前这样糟践人的吗?” 沈五夫人一副豁出去的架势,声音尖锐,句句都是凌厉的指控。 苏梁浅看了眼还在发抖的秦安氏,冷笑,“有这种想法的或许不止你一人,但当着外人面说的就只有你一人!” 苏梁浅冰冷的口气,显然是没将沈五夫人当成舅妈对待了。 “那是我嫂子,不是外人!” 苏梁浅轻哼了圣僧,“你将人家当娘家人,人家早当你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了水了,是踏脚石,有些话心里能想,但嘴上是一定不能说的!当初你和我小舅舅的婚事,是有人逼着你吗?那都是你自己甘心情愿的,也是你家上杆子的,你敢说你娘家没得好处?煎熬?这些年,外祖母她们是短你吃还是短你穿吗?你吃穿不愁,还都是最好的,又有人伺候,外祖母更因为你们早早守寡,格外宽厚,就秦家那种门第,就这些年你过的日子,就已经是享福了!” 对苏梁浅的这番话,秦安氏深表赞同,单就说吃的用的,她这小姑子比她的不知好上多少倍,还不用受婆婆的气,也不用忍受夫君的花心,日子简直不要太舒坦了。 “你说沈家欠你的,那你说,沈家欠你什么了?媳妇嫁进门后,家里就全权做主扶持娘家,这是哪家的规定?你给我说说!就算要继承,那也是大舅妈,轮不上你,更轮不上你娘家的人!” 苏梁浅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很有道理,但沈五夫人就是觉得自己吃了亏,沈家欠了自己的,看着同她理论的苏梁浅,眼底里满是仇恨。 秦安氏洞察到苏梁浅的怒意,吓得腿软,再次跪下。 苏梁浅冷冷的看着秦安氏,“相互帮扶?但凡沈家出事后的这些年,逢年过节,你娘家有一次来人,不,不说人到,礼到的,我或许都会考虑。” “我们是有有苦苦衷。” 苏梁浅又是一声冷笑,看向沈五夫人问道:“小舅妈相信了?” 沈五夫人挺直着脊背,“当然,我父兄他们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他们要替你考虑着想,就不会在明知道外祖母和表姐都不欢迎你的情况下,依旧频繁登门,让你为难,你于他们来说,不过就是棋子!” “那又怎么样?” 沈五夫人跄着脖子,“我姓秦,秦家好那就是我好,我父母给了我性命,将我养大,我自然应该报答,女儿家就该以娘家的利益为先,我不像你,忘恩负义,冷血无情!” 沈五夫人义正言辞,大义凛然,就像被洗脑似的,简直无药可救。 秦安氏没想到沈五夫人竟是这态度,忐忑的心都安定了下来,有了底气。 “怎么?就凭你,想要休了我,将我赶出府不成?我没犯错,你们休想!” 沈大夫人的眉心却拧了起来,沈五夫人的态度,让事情变的棘手,她有些束手无策,不过沈大夫人也是经历过场面的,她心里清楚,越是现在这种时候,自己越是不能表现出任何的退让。 “浅儿不行,那我呢?我不行,还有母亲呢?你顶撞婆母,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让婆母不喜,就是犯了七出之条!” “好你个安明珠,你这是仗着身份,过河拆桥是不是?你们要是敢,那我就一头撞死在荆国公府,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们是怎么欺负我的!” 秦安氏看着刚烈的沈五夫人,就像被吃了定心丸似的,安定了下来。 在秦安氏看来,荆国公府就是个胆小怕事的,鱼死网破,她不敢! 而且,真要发生了什么事,对他们秦家来说,也没什么损失,非但没损失,还会有大大的好处,她这小姑子死了最好,能给她女儿带来好名声,而且秦家要上门闹事,还怕荆国公府不给好处? 现在事情已经挑开了,沈家要不想内部闹事,就只有按着她小姑子说的去做,到时候她的女儿和儿子,还愁没有好前程吗? 秦安氏沾沾自喜,一颗心更是活泛起来。 的公爹和婆母,还真是教出了个好女儿。 “小舅妈若是想死,谁也不会拦着,但若是你想借着自己的死,给我们添堵,等把你送走,我马上就让秦家一家老小去见你!” 秦安氏看着面色冷沉的苏梁浅,忽然笑不出来了。 沈五夫人脸色铁青,冲着苏梁浅嚷道:“你什么意思?” 苏梁浅哂笑,淡淡的,透着漫不经心,而这样的轻蔑,莫名的让人升起股蚀骨的寒意来,说不出的残忍。 “小舅妈不是最孝顺吗?那就等到阴间,好好报答秦大人和秦夫人的养育生育之恩,这也算是我这个做外甥女对舅妈你的一点孝心!” “苏梁浅!” 沈五夫人咬牙切齿,就要朝苏梁浅冲过去,被秋灵拦住。 “不单单是秦大人秦夫人,还有秦家的其他人,我让你们在地府团圆!到时候,真的就只剩下表姐一个人孤零零的了,你说,谁还会娶她?” “你敢!” “我胆子有多大,小舅妈是不知道吗?你敢我就敢,没我不敢的事!我能让安阳郡主贬为庶人,就秦家那种门第,我想要毁了,那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哪里还用什么季小公爷,王小世子帮忙,现在买凶杀人那么方便,反正我银子多的用不完,一天杀一个!” 苏梁浅抿着的嘴唇微勾,给人的感觉,仿佛是在笑,她明眸清澈,浑身上下,都是认真,没有半点玩笑,秦安氏傻眼,刚刚的好心情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前任何时候还要深的恐惧。 沈五夫人喘着粗气,强忍着内心的慌乱不安和苏梁浅对视,但很快就败下了阵来,连着向后退了两步。 安阳郡主被贬为庶人之事,她自然是知道的,但她没想到,竟然和苏梁浅有关。 安阳郡主是什么身份,秦家根本就不能与之相提并论,苏梁浅不但有那个心,她也有那个能力。 苏梁浅见沈五夫人怂了,将目光移到跪都跪不稳的秦安氏身上。 秦安氏的底气来源于沈五夫人,沈五夫人都怂了,她自然更好对付。 “想让自己的女儿做妃子,儿子做高官,让我小舅妈管沈家是吧?” 秦安氏抬头,想说话,但被苏梁浅的气势压制,说不出半个字来。 她错了,她再也不敢了。 她现在觉得,沈琦善说的太对了,她们确实小瞧了苏梁浅。 “今后,不要再让我发现你来沈家。” 秦安氏点头如蒜,她哪里还敢来,沈家的人就算了,这苏家小姐,就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正常人,简直就是有神经病,就算借她八百个胆子,她也不来了! “将我的话一字不落的转告给秦家当家的人听,如果被我发现,你们家还有人来我外祖母家找我小舅妈煽风点火,添油加醋,或者打着沈家亲家的名头在外为非作歹,我直接就找人把你们全家都做了!” 秦安氏吓的直想哭,但又不敢哭,就一直点头。 “还有,今日在沈府的事情也是,若是被我发现,传到了不该传的到外面,我就让人把你儿子废了,女儿卖到最下贱的地方去!听清了吗?” 秦安氏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住的点头,她头都晕了,也不敢停,因为听苏梁浅提起了自己的女儿儿子,恐惧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流了出来,开口道:“我,我听清了。” 她声音鼻音很重,含糊不清。 “复述一遍。” 苏梁浅平静命令,秦安氏现在整个人都被对苏梁浅的恐惧支配,哪里还能想的起来说什么,她说不出来话,只道:“我今后肯定不会再来沈家了,我也不会让秦家其他人来的,更不会议论您的人和事!” 他们来沈家是为了占便宜,开玩笑,便宜没占到,全家小命全完,这种事情,谁会做。 “看来是没记住我的话。” “我,我” 秦安氏我我了半天,房间里,有水流动的声音传出,秋灵手指着秦安氏坐着的地方,带着兴奋的嘲笑道:“小姐,她吓尿了!” 沈五夫人顺着秋灵手指的方向,果见自己的嫂子尿了,只觉得臊的慌,怒气也更重,却不敢说话。 “秋灵,你和她回一趟秦家,将我的意思转达给秦家老爷。” 这要是以往,秋灵早就拎小鸡似的拎人呢,但秦安氏尿在身上,她嫌弃的慌,只冲着秦安氏道:“还不快滚!” 秦安氏跌跌撞撞的,起身都起了几次,最后离开的时候,不但下身尿湿了,脸上身上也都是尿。 “先给她换身衣裳,不然的话,外面的人看到,不定怎么说我们欺负人!” 沈大夫人看着好心提醒的苏梁浅,狐狸似的狡黠,脸上的凝重一扫而空,而是有了笑。 “苏梁浅,这样你高兴了吧?你不是人,你就是个恶魔!” 苏梁浅现在就是看在沈五夫人身份的份上,也做不到对她和善,笑容灿烂的嗯了声。 “沈秦氏顶撞婆母,忤逆不孝,罚紧闭一月,这件事情,我晚点我会告诉母亲,相信她也不会反对,这一个月,你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好好反思!” 沈大夫人见沈五夫人似乎还要和她争,直接打断她接下来的话,“要不然的话,就跪祠堂,你若还是不愿,那你就离开这个家,反正你也不愿呆!” 沈五夫人之前和秦安氏抱怨那么多,那就说气话,她在沈家的日子,并不难过,而且就像秦安氏说的,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没道理有好日子了还不过走了,更何况,刚刚苏梁浅这一搅和,她要离开沈家,真的就无家可归了。 沈大夫人和苏梁浅离开,沈五夫人想到这一整天下来受得起,看到地上秦安氏的尿,只觉得自己在婆家娘家都没了脸,气的砸了许多东西,痛哭了一场,之后就病了。 “大舅母,我就说吧,对付秦家这种厚颜无耻的无赖,我最有办法了吧?” 苏梁浅看着沈大夫人,脸上哪里还有半分面对沈五夫人和秦安氏的冰冷,温软乖巧的就像个邻家孩子,分外让人怜爱。 沈大夫人笑着点头,“母亲和我自问待她都不薄,没想到她竟这样想我们,幸好你来了,老五媳妇有些想法,实在危险!” 女子贴补娘家是正常的,毕竟在娘家呆了十多年,也要娘家撑腰,但有了孩子后,就会为孩子多考虑些,但沈秦氏却有就是牺牲婆家也要为娘家做贡献且不依不饶的,却是过了。 “有些人惯来如此,对付这种人,就不能惯着,不然就是得寸进尺,被她拿捏住,我知大舅母体恤她不易,但一切为了荆国公府的大局,该狠下心来,就要狠下心来,我去看看表姐。” 沈大夫人点点头,“和她将事情解释清楚,也免得她母亲再当她的面挑拨离间。” 沈大夫人心中暗暗叹息,沈琦善的性子,怎么就没随她父亲多些呢? 苏梁浅道了声好,随后握住了沈大夫人的手,“小舅妈出身微寒,她的话,您不要放在心上,她就是嫉妒。” 苏梁浅看着沈大夫人,沈五夫人字字都往沈大夫人的心窝上戳,沈大夫人心中定然是难受的。 沈大夫人另外一只手在苏梁浅握住她的手背上拍了拍,眼底的欣慰,有了晶莹。 “表小姐来了。” 沈琦善的丫鬟落儿站在门口,看到苏梁浅,服了服身,随后看了眼里面,小声道:“小姐回来就哭了,午膳都没用呢,一直在床上,她近来心情一直不好,唉声叹气的。” 苏梁浅点头进了屋,就看到沈琦善衣裳未脱,在床上趴着,安静的屋子,都是她低低的啜泣声,她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就连苏梁浅进屋了都没发现。 苏梁浅皱眉,这是哭了多久啊? “表姐。” 苏梁浅走到床边,轻叫了两声,沈琦善才听到,转过身来,还是抽抽搭搭的,两边的肩膀一耸一耸的,脸上都是泪痕,眼睛肿的都不像话了,嘴唇也是,咬破皮了,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有种说不出的哀怨黯然,就好像是娇柔的小白花,让人怜惜。 沈琦善看到苏梁浅,慌忙擦掉眼泪,坐直了身子,“浅儿,你怎么来了?” 苏梁浅看沈琦善这样,又是心疼,有些生气,更多的还是无可奈何,解释道:“我刚和大舅妈一起,去了小舅妈那里,你外祖母那边的人,今后应该都不会来了,小舅妈被关了一个月禁闭,这段时间,你若是得空,好好劝劝她,不该有的想法和念头,都收起来,不然的话,沈家容不下她,她过去那些年的苦头,就白吃了,这事是我的意思。” 苏梁浅的口气,平静又坦然。 沈琦善嗯了声,“是不是我母亲又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了?我之前就劝着她了,外祖那边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她都不听,这样也好。” 沈琦善知道苏梁浅都是为了荆国公府好,她作为荆国公府仅剩在家中的唯一小姐,什么事都做不了,出了问题还需要苏梁浅来解决,沈琦善是心存内疚的,在沈五夫人的事情上,沈琦善也是担忧的很,苏梁浅解决了,她乐见其成。 苏梁浅什么都好,要说唯一让她不满的,就只有 “你这次进宫,见到昭檬公主了吧,她人怎么样?” 沈琦善从床上站了起来,询问起了昭檬公主的事,那关切的神色,显然比对沈五夫人的事情更加上心感兴趣,苏梁浅心里上火的同时,也更加的担忧。 “见到了,人很好,端庄大方,聪慧得体,聪慧果断,且没有公主的娇气,就像你说的那样,她确实喜欢萧凭望。” 苏梁浅的话,让沈琦善的脸色惨白如纸,脸上勉强的笑也挂不住,“我很少见你对一个人的评价这么高,不过,你是不会说谎的,这样说来,她真的很好,他应该也会喜欢的。” 沈琦善的声音很轻,悲凄的很,说着眼睛就又红了,眼泪仿佛随时都要掉出来,苏梁浅都不知道如何安慰,迟疑着,很快也就没了安慰的心思,她狠了狠心道:“公主也到了指婚的年纪,你既然不能和他在一起,他早晚都是要娶亲的,本身年纪也到了,你自己做好准备。” 沈琦善一个字没说,就连嗯的应一声都没有,眼泪掉的更快了,一副仿佛天都要塌陷下来的样子。 苏梁浅拍了拍她的肩膀,沈琦善躲了躲,苏梁浅愣了愣,收回自己的手,说了句话,转身离开。 她都分析的那般清楚了,萧凭望也没再来见她,她以为沈琦善会渐渐死心,没想到却是对她生出怨心,苏梁浅觉得,自己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苏梁浅刚出门,就听到咚的一声,应当是沈琦善趴着倒在了床上,很快,就又是嚎啕的大哭声,苏梁浅拧了拧眉,既想进去安慰,又想进去将她骂醒,最后,她什么都没做,只对还守在门口的采儿道:“你进去照顾你家小姐。” 苏梁浅这会来荆国公府,呆了两日才回去,临行前,她让人去周府递了信,让周诗语经常过来陪陪沈琦善,然后带她出去多认识认识人。 她想着,沈琦善之所以执着于萧凭望,可能是因为性情太过内向,认识的人少,没什么朋友,再加上整日都在家中无事,就是想着萧凭望,越想越陷越深,得不到的又更加蠢蠢欲动,对她的意见和怨恨也越来越大。 多认识人,多出去见见世面,让自己忙起来,或许就不会只在耽于儿女情长。 苏梁浅回去苏府没几日,晴了好几个月的天,下起了雨。 “小姐,远慧大师回来,要见您。” 第二百三十四章:布局开始,远慧预言 “小姐,远慧大师回来了,要见您。” 苏梁浅就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淅淅沥沥下着的雨。 雨,已经接连下两天了,雨水倒不是很大,但从早上下到晚上,一直就没停过。 时值初夏,天气已经热了许多,就是下雨,也只是有些潮,不像春秋的雨,带着凉意,伴随着温度骤降,再加上过去几个月,就只下了两三场雨,且也就几天,这下个不停的雨,也丝毫不让人觉得讨厌。 “时间过的真快,竟然就已经三个月了,雨来了,他也该回来了。” 秋灵看着苏梁浅,苏梁浅的目光,依旧落在纷纷而下的雨水上,秋灵挠了挠脑袋,小姐说的话,她不是很懂。 雨来了,和远慧大师回来,有什么关系? 秋灵还在疑惑着的时候,苏梁浅已经转过了身来,看着秋灵问道:“他现在哪里?” “他找的季无羡,刚刚就是他让人送的信过来。” 秋灵回,随后又问苏梁浅道:“小姐,远慧大师回来,和下雨有什么关系?” 苏梁浅故作神秘,“你家小姐会观天象,算准了这两日会下雨,而且这雨一时半会的还停不了,算算远慧离开的时间,这一两日,也满三月了,你让季无羡安排一下,明天我就去见他。” 秋灵认真的点了点小脑袋,半点也不怀疑苏梁浅说的话,转身办事去了。 第二天,苏梁浅出门的时候,雨还没停,她打着伞上了马车,然后出门,去了季家,转而乔装出了城,去了北城外远慧落脚的一家客栈。 “小,不是,公子,这下雨天真的是太讨厌了,一出门,再怎么小心,鞋子衣服都湿透了。” 是的,苏梁浅到季家后,换了身男装,佯装成季无羡新结交的朋友,和季无羡一同上了门,秋灵则扮成了小厮。 秋灵在苏梁浅从苏府动身前就出了门,是影桐陪同苏梁浅一起从苏府乘坐马车离开的,到季府后,影桐又换成了秋灵,季无羡直言苏梁浅过于小心。 小心驶得万年船,小心从来就不是错。 苏梁浅听着秋灵的抱怨,无所谓的笑笑,这个时节的雨,就是淋在身上,也不会冷,就是湿了鞋袜,有些不是很舒适。 远慧住的这家客栈,位置挺偏的,人并不多,且刚好就是季家的产业。 远慧从云州的飙风寨一路回来,自然不能穿着袈裟,他虽然消失三个月,京城也因为后面接连不断生出的热闹,将他的事情冲淡,但还是有不少信徒,他长得又颇具特色,为免被人瞩目生出事端,也是乔装打扮过一番的。 他一身平民打扮,没有剃的头发披散着,将脸上一部分的伤疤挡住,他身侧,跟着的依旧是当初那个小沙弥,小海,至于他的那条灵狗,临走前,苏梁浅让季无羡找人专门训狗的人养着。 “远慧大师,好久不见。” 远慧一眼就认出了站在门口的苏梁浅,站了起来,虽然他也想将苏梁浅当成一般的女子,但于见过苏梁浅手段的远慧而言,这其实有些难度,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很难控制住。 苏梁浅进了屋,打量着远慧,远慧这时候已经克制住了对苏梁浅本能的敬畏紧张,身姿笔直,双手合十,悠淡的目光悲悯,恢复了高僧该有的姿态,就算身着平民的衣裳,也依旧有仙风道骨之意。 苏梁浅看着,满意的勾了勾唇。 “远慧大师这数月辛苦了。” 远慧自然不敢称辛苦。 季无羡和秋灵也跟着进了屋。 虽然远慧现在怎么看,都挺像那么回事的,季无羡对他的那些把戏也有些敬佩好奇,但在他看来,那就是江湖骗子的手段,季无羡对远慧,自是不能像别人那样,将他当成救星般膜拜。 “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和远慧大师说。” 季无羡刚在房间里站住脚跟,他觉得苏梁浅要和远慧密谋的这件事,肯定是大事,他当然是想要参与的,苏梁浅不让,这种好奇,更加强烈,他本来也是个喜好凑热闹的人,当即将自己划在了要出去的人之外,开口争取道:“愣着干嘛,让你们出去呢。” 苏梁浅没有回头,重复道:“季无羡,你也出去。” 季无羡还要挣扎,已经被秋灵拖了出去,小海老实的跟在身后,还不忘将门关上。 苏梁浅坐下,从袖口处掏了个纸封出来,放在桌上,推到了远慧面前,“这是未来两年,北齐和其他大国,会发生的几件大事。” 饶是远慧了解苏梁浅的神通,也没想到,苏梁浅给她的竟然会是这样的东西,远慧伸手要去接,手都是抖的,他不想让苏梁浅看出失态,将手缩了回来,只看着她,那眼神中的震惊,已经是难以置信。 “不相信我?” 远慧自己就是个高级神棍,他相信苏梁浅,但他不相信,真的有人可以预知未来。 不可以预知未来,但可以自己创造一些事情,远慧是这样理解的,但到底得是多大的神通,竟让这样的一个女娃将手伸到了别的国家。 “先将东西收下,看完后,若是记下了,就烧掉。” 远慧这样的反应,在苏梁浅的预料之中,他直接完全就接受了,她才觉得奇怪呢,不过苏梁浅知道,他很快就会相信自己了。 远慧控制住自己发抖的手,将苏梁浅放在桌上的纸封拿到了自己面前。 “我现在告诉你,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明天,你重回槐村的寺庙,这场雨,很快就会下大,而且会下许久,给北齐造成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大灾,这所有的一切,皆是因为英魂不安。远慧,只要你按着我说的做,我许诺给你的,你很快就会得到,你若真站在了那个位置,作为交易,你在宫中知道的任何有关荆国公府的事情,都要向我汇报。” 接下来,苏梁浅根据自己的记忆,将自己知道的上辈子这场灾难的所有情况都告诉了远慧。 远慧听完,整个人几乎石化。 “这件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苏梁浅并非多话之人,话说完,起身就走。 门一打开,就看到在走廊尽头的几个人,秋灵控制着要过来的季无羡,两人打闹间,秋灵的头发散落下来了,一旁站着的小海看着他们抱在一起闹,完全目瞪口呆。 在有男女大防的他看来,这简直 “好了好了,已经谈完了,出来了。” 季无羡发现苏梁浅,经他这么一提醒,秋灵也发现了苏梁浅,甜甜的笑了笑,就松开了季无羡,季无羡朝着苏梁浅冲了过去,站在苏梁浅的面前。 他先是看了苏梁浅一眼,苏梁浅神色如常,根本就看不出什么,季无羡很快放弃了在他身上探找出蛛丝马迹的念头,打量起远慧来。 远慧低垂着脑袋,凌乱的发也遮挡住了大半张脸,但另外能够看出的小半张脸,是肉眼可见的苍白,而且,他在发抖,那是在克制一种极其强烈的情绪。 刚刚,苏梁浅肯定和远慧说了特别劲爆的事情,季无羡目光灼灼,盯着苏梁浅,苏梁浅却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模样,用手指戳了戳季无羡,“事情说完了回去。” 季无羡有些木讷的让开路,他想进去问问远慧,但远慧的嘴,也不是那么好撬开的,另外一边,苏梁浅已经转身下楼,季无羡想了想,还是决定找苏梁浅八卦去。 “你刚和远慧说了什么?” 上马车后,季无羡凑在苏梁浅的身边,就开始追问,威逼利诱,卖萌装可怜,已经不下十遍。 苏梁浅伸手,正要将他凑的过分近的大脸推开,秋灵再次将季无羡拽开,“你再这样,等公子回来,我就和他说,你欺负小姐,还占她便宜。” 季无羡瞬间老实。 苏梁浅听秋灵提起谢云弈,有些恍惚,谢云弈是和远慧前后脚走的,现在远慧回来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 想到自己接下来要承受的一切,苏梁浅莫名想谢云弈早些回来,她不需要他做什么,只是单纯的想有人陪在身边。 老实不过片刻,季无羡又开始追问苏梁浅,不过这次,保持了距离。 苏梁浅挑眉看了他一眼,“要可以告诉你,刚刚在客栈,我就让你在里面呆着了,何必多此一举?不用着急,就这几天,你就会知道了。” 几天的时间,自然算不得长,但对八卦急切的季无羡来说,简直就是度日如年啊。 “你最近如何?” 苏梁浅实在忍不了季无羡的聒噪,转移了话题。 “还不就是那样,有银子有人,上头又支持,这几个月天公也作美,私塾,惠民医馆,还有收容处差不多都盖好了,幸好盖起来了,这马上进入雨季,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周边的难民涌入京城,不过我看,今年这雨小,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就是这下个不停,让人心烦。” 对了解情况的苏梁浅来说,听季无羡这样的乐观,更添了几分愁绪,神色凝重。 “我让你买的粮食,帐篷,药材,都够吗?还有,惠民医馆既然已经开了,你多招几个大夫,到时候若真有难民涌入,没有大夫不行。” “放心吧,你让我给办的事,哪次没办好?而且我不是说了吗,北齐相比于其他国家来说,幅员辽阔,每年都会有几个地方受灾会比较严重,他们应该早有所准备,不过京城附近的都还好,我父亲也有准备,他们会应对的,看你忧国忧民的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说的是天塌陷下来的大事呢,而且,就算天塌下来,自然会有朝廷那些人顶着,用不着你操心。” 季无羡是知道苏梁浅的性子的,惯常都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样,突然这个样子,他都忍不住生出忧虑来。 苏梁浅没有解释。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刚好认识夜傅铭,不过夜傅铭还没表露出对她的兴趣,她依旧整日缠绵病榻,自怨自艾着,她所知道的关于这场灾难,绝大多数都是从苏府众人的口中得知的,还有关心朝局还有苏克明的苏倾楣。 虽然没亲自去了解过,但她还是从多人的描述中,感知到了这场灾难的严重性,食人之事都有发生,各地百姓,乱成一团,其死伤人数,丝毫不逊色于任何异常大战。 毫不夸张的说,他让北齐的国力,退回到了三年前,本来就不充盈的国力,更是空虚,也加大了其他各国蚕食北齐的野心。 对那些无辜的百姓,苏梁浅是悲悯的,但这样的天灾,非她一人之力能改,更甚者,她一直都在等待着这场灾难的降临。 这辈子,她不会只是从别人的口中了解,她会参与其中。 季无羡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啧啧了两声,狐疑的看着苏梁浅道:“不对啊,你也不是那种有善心的啊,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秋灵不服气,反驳道:“谁说的,小姐最善良了,再没有比我家小姐更心善的人了,而且,小姐让你做就做,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季无羡翻了个白眼,为秋灵的盲目表示无语。 这个话题,因为苏梁浅没再继续参与,再次很快结束。 “苏妹妹,我再和你说件事,王承辉你知道吧,他最近被逼婚了。” 苏梁浅挑眉看了季无羡一眼,据她所知,花心纨绔公子王承辉,上辈子到死,也没娶妻,不过中间可能被逼婚了,她不知道。 “哪家的小姐?” 季无羡见苏梁浅终于开口问他,乐了,卖起了关子,“你不是最厉害的吗?你猜猜看。” 苏梁浅都还没回呢,季无羡就抢先说条件了,“要我告诉你也成,作为交换条件,你把你让远慧做的事告诉我,反正你也说了,就这几天,我就会知道的。” 季无羡盯着苏梁浅,一副你并不吃亏的样子,苏梁浅懒得搭理他,很快道:“那我不感兴趣。” 季无羡直接吃了闭门羹,他等了半天,也没见苏梁浅再问,马车里没了说话声,他心里反而憋的难受。 公子也就算了,怎么他找的女人,也这个德性? 季无羡郁闷,笑着继续道:“那你猜猜呗,猜不中我再告诉你,我要直接说的话,多没意思,反正你回来这么久,京中的小姐你差不多也认识了,这个你还见过的。” 苏梁浅嗯了声,手指在膝上敲了敲,似是在思忖,随后问季无羡道:“娄家?娄嫣然?” 这回,换季无羡呆住了,他在心头咒骂了几句,问苏梁浅道:“你怎么猜的?” 苏梁浅回京城这么久,也参加了不少次宴会,尤其是上次的朝春宴,也见过不少小姐。 苏梁浅笑出了声,也同季无羡卖关子,“秘密。” 秋灵笑的更加开怀,对苏梁浅道:“小姐,你就别告诉他,让他着急的。” 季无羡很快又开始了锲而不舍的追问,不过这回,苏梁浅倒是没有满他,解释道:“娄家老爷思想老旧,且在朝中的势力不小,他们一直都是支持太子的,但他们就是再怎么支持,就皇后他们应该也不放心,从这次朝春宴王承辉给她拿箭来看,她应该是中意她做太子妃。但是现在,沈家渐渐恢复了圣恩,虽然不能和以前相提并论,但百年公卿家族,累世簪缨,我母亲的嫁妆也回到了我手上,还有我个人的能力和人脉,再就是太后的宠爱,皇上的承认,综合所有,尤其是后面几点,让她改变了主意,决定还是让我做太子妃。” 季无羡点头,随后还是不对,道:“太子只有太子妃,还有侧妃啊。” 苏梁浅笑,“我听说这娄家小姐,乖顺懂事,蕙质兰心,但极有气节骨性,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而且,就朝春宴上,太子的荒唐表现,只要是脑子没问题的,估计都不会愿意嫁给他。太子不行,皇后自然就只有退而求其次,将主意打到自己的亲侄子头上了。” 苏梁浅的分析有理有据,季无羡做了个佩服的动作,秋灵简直就要膜拜了。 季无羡嘟囔道:“和你还有公子玩猜猜猜的游戏,简直无趣。” 苏梁浅笑,“那你下次直接告诉我不就得了,这事上,王承辉是什么态度?” 季无羡幸灾乐祸,“他啊,当然不乐意了,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他就是反抗也没用,五皇子很快就有伴了,今后他们就只有羡慕我的份了。” 苏梁浅看着季无羡那嘚瑟的样,好心提醒道:“你觉得要王承辉定下来了,你还会远吗?” 季无羡想到王承辉那张似抹了蜜般的嘴,每次上门都将他母亲哄的是眉开眼笑,他已经从比不过公子,到连王承辉那花心大少都不如了,就王承辉那个坏劲,他要被逼着和娄家的小姐在一起,估计也没他的好日子过。 “娄家的小姐才貌双全,品性温良,家世更是不俗,王承辉能娶到她,也算是福气,这是门极好的婚事,最近的好事还挺多的。” 放眼京中的小姐,苏梁浅觉得娄嫣然挺好的,配得上真正的王承辉。 “除了王承辉,还有?” 苏梁浅轻笑,眨了眨眼睛,“秘密。” 季无羡吐血。 苏梁浅已经探知到,因为萧夫人的缘故,萧凭望并未离开京城,这大概也是沈琦善那么难受甚至怨恨她的原因之一吧。 若是不在京城,不去找她就算了,偏就在京城,连面也见不着。 “远慧那边,你让人盯着保护好他,他要什么给什么,别出事了。” 所有的话题终结,苏梁浅看着几欲吐血的季无羡叮嘱道。 苏梁浅回去的时候,依旧是在季府周转,她重新换回了女装,吃了早晚饭才动身回苏府。 虽然季家和沈家就只有一墙之隔,不过苏梁浅这趟出来,是有隐秘的要事要办,她并没有回沈家。 远慧那边的动作,比苏梁浅想的还要快些,第三天早上,苏梁浅这边就听说了远慧出关的消息。 事情已经过去三月之久,不少人已经将远慧给淡忘了,但事情一提,很多人很快就想了起来,尤其是那些输了银子的,更是印象深刻,而苏府的下人,都不消人提,对这个名字,他们就没忘过,更有的人,是掐着指头算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这一出现,苏府就热闹起来了,议论不断,而消沉了许久的苏克明,更像被打了鸡血似的,有了精神。 远慧闭关出来,同时还带来了一个预言,因为这个预言,苏梁浅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很快见到了心急火燎十万火急上门的季无羡。 “季小公爷!” 苏梁浅听到有人惊呼,眨眼的功夫,季无羡就进了屋,他身上的衣裳大半都湿了,尤其是下面的衣摆,青色的素色衣裳,可见明显的水迹,头发也是,都还在滴水。 “走走走,我有事要和你家小姐说!” 季无羡一来,直接就代替苏梁浅下令,让所有人退下。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屋子里的众人,愣在原地,没走,就看向苏梁浅,苏梁浅看着脸上都是水珠的季无羡,吩咐道:“拿干毛巾给小公爷擦擦,煮碗生姜水来。” 下人们退了下去,很快有人送了毛巾上来,最近这几日一直下雨,降香感冒了,一直就备着生姜水,也没有用很久的时间。 自云州回来了,降香几经折腾,身子比以往差了许多。 季无羡看着苏梁浅院子里忙碌的下人,想说自己一个大老爷们没那么矜贵,根本不用这些,但已经有人递上毛巾了,他接过,没擦几下,又有人送来了姜茶,季无羡最讨厌喝这些东西,但他不想和苏梁浅多费唇舌浪费时间,一口气将姜茶全都喝了,姜茶见了底,他的眉头也打了结。 苏梁浅摆了摆手,让人退下。 季无羡脖子上还搭着毛巾,直接冲到了苏梁浅面前,呼吸都还是不稳的,可见急切,“苏梁浅,我问你,那个预言,是不是和你有关?” 季无羡虽然是在问,但那表情,分明就是已经认定,所有的一切,都与苏梁浅有关,确切的说,这都是苏梁浅的主意。 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英魂忠烈难安,即降天灾于北齐,这是不是你让他说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等同于在斥骂皇上?挑战皇上的权威,你是不要命了吗?” 之前苏梁浅做的那些,就是出了什么事,季家也能兜得住,包括这次进宫,她对叶安阳的设计,但这样挑衅帝王的权威,季无羡实在不知道苏梁浅是哪来的勇气。 所谓的英魂忠烈,别人不知道是谁,季无羡却心知肚明,她说的就是荆国公府的那些人,当年荆国公府的案子,是庆帝亲自盖棺定论的,她做这样的预言,等同于是指责庆帝,和他叫板,这和将自己的脑袋送上断头台有什么区别。 “当然知道,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就是我回京的目的。” 苏梁浅目光坚定,直视着季无羡。 “那也不必急于一时,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你一定要这样冲动吗?”季无羡着急,心到现在都还是提着的。 苏梁浅处事,他从不担心,但这次,他觉得她实在是太冲动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上次你家发生的事情,不少人都能猜出和你有关,皇上他不是傻子,他肯定也能猜得到,你这是以卵击石!” “你也说了,那是猜测,谁也没有证据,那就是我做的,远慧他不会供出我的,至少暂时不会,还有就是,季无羡,如果远慧的预言是真的呢?是,每年北齐各个地方这个时候,或多或少都会有水患,但要今年,不仅仅是往年那样的水患呢,不仅仅是水患,也不再是分散在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州县,而是京城附近,造成的后果,也是史无前例的严重,那又当如何?” 季无羡看着苏梁浅,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个疯子。 但如果苏梁浅所说是真,那远慧必然为所有人信服,甚至是皇帝,还有就是,远慧会成为那些因荆国公府之事而心虚之人最好的倾诉对象。 “你想做什么?” 季无羡的声音发抖,向后退了两步,坚定道:“苏梁浅,我告诉你,我季无羡,是有底线和良心的,有些事情我会帮你做,但有些事情不会,我相信,公子在这里也是一样。” 苏梁浅轻笑,“难道在你眼里,我不是?” 苏梁浅问的声音极轻,季无羡一颤,想到过往苏梁浅做的那些事情,她手段虽然强势不留余地,但从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更不会伤害无辜,更不要说她刚质问的这件事,不是一条两条的人命,而是成千上万,甚至更多。 “还有就是,我若是让你帮忙,你能做到吗?” 季无羡回过味来,远慧大师可是说,灾祸的根源是大雨不断,是天灾,天是不是下雨,可不是他能决定的,他就算是相帮,他也帮不了啊。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苏梁浅,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季无羡见苏梁浅并非是要做伤天害理的事,松了口气,但这气还没松下来呢,他旋即又忧心起来,他不能决定天是不是下雨,难道苏梁浅可以?这 明显不可能啊! “我也不能,但我有自己的渠道,我就是知道,这雨势不会停,北齐将来迎来建国来,最大的一次自然灾祸。” 苏梁浅说的笃定,季无羡是相信苏梁浅,但这件事太大也太玄乎,他实在是很难说服自己啊。 “你在我家存了那么多银子,让我父亲给你买帐篷,衣服,粮食,药物,就是为了这次?你就那么相信自己的渠道?你那么有把握,万一失败了呢?远慧这样造谣,煽动民心,传达天听,是要下大狱,到时候他要供出你来怎么办?你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吗?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甚至会牵连荆国公府!” 季无羡知道,苏梁浅根本就不在乎苏府那些人的性命,她在意的是沈家,她要做的这些事情也是。 “所以,就是为了我外祖母他们,我也不会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现在京城是小雨不停,但别的地方未必就是如此,你不用因为这样的事情焦心,很快你就会知道,我不是在害人,而是在救人!” 苏梁浅神色坚定,没有一丝一号开玩笑的意味,季无羡看她这样子,想到苏梁浅从无败战的成绩,都要相信了,但他又觉得不可思议。 “你回去吧,做好自己的事情,不用管我!” 季无羡心里那个急的,心就好像被野猫挠了似的,苏梁浅这态度,他就是管也没用,更何况,他哪里管得了苏梁浅啊。 季无羡都能够想到,接下来的这几天,在苏梁浅说的事情发生前,他是睡不着的了。 季无羡心知,自己继续呆在这里也没用,还不如回去想想,真要出了什么事,怎么保住苏梁浅实际。 季无羡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根本就无计可施,算了,他还是通知公子吧。 第二百三十五章:一波三折,灾难开始 季无羡来的当天下午,也是远慧出关后,他的预言传的最是沸沸扬扬的时候,连下了几天的雨,停了,且有太阳出来,照在朱红色的琉璃瓦上,被雨水冲刷了几天的瓦片干净不染灰尘,水珠透亮。 苏梁浅坐在窗边,看着雨珠往下滴落,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秋灵在她的身侧站着,那张一贯轻松带笑的脸,神色却是凝重的。 “小姐,雨停了,这天气,看着似乎是要放晴了。” 秋灵的口气郁闷的很。 苏梁浅转身,看着秋灵郁闷的小脸,“你不是一直讨厌下雨天,觉得出行不便,现在怎么还不高兴了?” 秋灵撅着小嘴,忧心更重,“小姐。” 以前是这样没错,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啊。 苏梁浅笑,转过身去,被雨水连着洗了几天的天空极美,尤其这会还有阳光,趁着夏日的绿衣,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情好。 关于上辈子这场天灾的记忆,苏梁浅本来就是通过别人的口,又过了那么多年,她的记忆早就模糊,中间雨是不是有过停歇,她哪里还记得住? 苏梁浅看着窗外的一切,有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仿佛她所经历的那些,就是一场梦,但如果那真的是一场梦,现实发生的一切也告诉她,梦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切的,苏梁浅这样安慰着自己,安抚着自己那颗也变得不确定的心来。 “多看看,这样难得的好天气,或许许久都不能看到了。” 第二天,天气大晴。 苏梁浅坐在窗边,看马场那边刚送来的上个月的账目,听到院子里的下人议论远慧的事。 “那个远慧大师不是说,北齐会雨水不断,酿成天灾的吗?你看看这天气,哪里像是会下雨的?” “他前次替老夫人看好了病,得了好处,就想着自己更有名,每年这时候,雨水最多,而且今年晴的实在太久了,我母亲在的庄子,地都干了,庄家都要干死了,这场雨,来的正好,他竟然说这是天灾,这是误打误撞想再碰运气,继续坑蒙拐骗,他真当自己是神僧圣僧啊,老天爷这是看不下去了,活该!” “我上次亲眼看到过他替老夫人治病,老夫人也确实是他治好的,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他要真是为了坑蒙拐骗,怎么会闭关三个月?那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花重金请他上门。” “谁知道呢?这种妖言惑众的,蛊惑人心的,就该下大狱。” “说什么呢你们?闲的没事干了是不是?” 几个讨论的正起劲,话题突然被打断。 “秋灵姐姐,我们,我们就只是在闲聊。” “都没事做了是吧?我看是小姐对你们太宽厚了,正事不做,在这闲聊!” 秋灵严厉的训斥了几句,一直到那几个人保证再也不敢然后各自散去才进来,弄的那群人莫名其妙,因为秋灵就是个喜欢说话打听消息,以前她们这些,还会凑过去和她们一起聊。 苏梁浅有些无奈的看向进屋的秋灵,“我没事,不过要被你弄的紧张了。” 苏梁浅知道,秋灵是担心她听到这些,心里更加忐忑难受,不过苏梁浅倒不至于那么脆弱,而且当初远慧是因为给苏老夫人治病才出名的,有不少人还亲眼见过,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闲聊八卦几句,实属正常。 当天下午,季无羡又来了,这次衣裳倒是没湿,但是脸色比昨天还难看,眼睛下面一圈的乌青,眼里更都是红血丝,他昨晚一宿眼睛都没闭上。 “远慧下大狱了!” 他皱着眉,神色极是凝重,“他所在的寺庙,现在也有士兵把守着,苏梁浅,你现在告诉我,这消息是谁给你的?” 远慧被捉的消息,在苏梁浅的预料之中,不过亲耳听到了,她的心还是沉了沉,但是很快就让自己定了下来,也没让自己表露出慌乱来。 季无羡看她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更急,又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远慧那边,你有没有留下把柄?刑部那边我之前待过,我熟,我会打点好,万一他咬出你来,你就绝口不承认!” 季无羡告诫着,显然是做了最坏的准备和打算了,苏梁浅见他这样子,心中一酸,暖暖的,笑出了声,“没到那个程度,至少这半月,他还是能应对过去的,不过是晴了两日,还有时间呢,而且,他这时候下大狱也不无好处。” 上次远慧给苏老夫人看好了病,不少人因此是倾家荡产,他要还在寺庙的话,恐会生出变故,去了监狱,至少安全方面,暂时是没问题的。 季无羡那个急的呦,都要哭了,“你还没死心呢?” 以苏梁浅的聪慧手段,她要死心了,现在想办法,他配合着,说不定还有的救,但看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季无羡更焦心了,他怎么摊上这样的女主子。 南燕距离北齐这么远,他昨日才寄了信出去,消息到公子手上就要十日左右,公子就是有翅膀,他也没那么快能飞回来啊。 季无羡前脚刚走,慈安宫就来了人,太后让苏梁浅即刻进宫,马车就在外面等着。 苏梁浅随便收拾了一番,跟着慈安宫接她的女官,一同进宫,还没出府,碰上苏倾楣苏涵月两个人。 苏涵月对苏梁浅,是既想从她身上得好处,又怵怕讨厌,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和苏倾楣对苏梁浅的态度不谋而合,反倒是她的亲妹妹苏若乔,两人说不到一块去,最近倒是和苏倾楣走的很近。 苏倾楣和苏涵月二人都是听说太后宫中有女官来接苏梁浅,特意堵在这里露脸的。 “姐姐。” 苏倾楣苏涵月二人服了服身,然后又朝着她身边站着的女官请安。 苏倾楣问道:“姐姐这么急忙忙的是要去哪里?” 苏梁浅走在最前面,看着她们,“你们不都知道了吗?太后在等着我呢,你们就不要在这里再耽误我的时间了。” 这次的天灾,对苏梁浅而言,是她计划里面特别重要的一环,远慧的事情演变成这样,她的心情也不怎么好,对刻意堵在这里的苏倾楣苏涵月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更不要说演什么姐妹和睦情深的戏码了。 苏梁浅扫了她们一眼,转身就走,其余的人跟上,看都没看苏倾楣和苏涵月一眼。 “你看看她,姐姐你看看她,她这是什么态度?真当自己了不起了,也不知道太后喜欢她什么!” 苏涵月手指着苏梁浅消失的方向,气的跺脚,苏倾楣握住她的手,“她现在当然了不起,我们比不上。” 比起苏涵月的气怒,苏轻蔑简直满眼黑沉的憎恨,苏涵月则在一旁嘀咕,抱怨咒骂了半天。 她们候在这里,就是因为知道了太后接苏梁浅进宫的消息,本来是想太后的人面前留个好印象的,没想到,苏梁浅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太后是以夜思靖想念为由宣苏梁浅进宫的,但苏梁浅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苏梁浅到慈安宫时,天都已经黑了,太后和夜思靖正等着她用晚膳。 夜思靖看到苏梁浅很高兴,坐在她身侧,晚饭的时候一直缠着她说话。 苏梁浅出宫都没几天呢,慈安宫并无变化,太后也还是和以前一样,倒是夜思靖,身上长了肉,气色也好很多,脸上的鞭痕,淡了许多。 他现在身上的伤,都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再过几日,就会去学堂。 晚膳过后,苏梁浅又到夜思靖那坐了会,姐弟两说了会话,刚出门,就被人请去了太后那里。 “这几日,外面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吗?” 太后开门见山,苏梁浅已经猜到她说的是什么,道:“最近外面传的最沸沸扬扬的就是远慧大师出关还有他预言的事,太后说的可是这个?” 太后看着苏梁浅,苏梁浅任由太后看着,也看着她,神色狐疑,笑道:“太后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太后并不能从苏梁浅的脸上看出端倪,“他的预言,你也知道?” 苏梁浅点头嗯了声,“当初我祖母的病,就是他在苏府给看好的,我看他在我们苏府露的那一手,是有几分本事的,还下了赌注,买了他赢,最后还赢了不少呢,我们府里最近天天议论的也都是他的事,自然是知道的。那时候,我母亲的嫁妆还没拿回来,母亲的嫁妆拿回来后,我还在想呢,要是早点拿回来就好了,我都压上去,就压一半,按照当时的赔率,我说不定能比季家还有钱。” 苏梁浅说话时带着笑意,是这个年龄的少女,该有的俏皮,太后被逗笑,心中的阴霾散了不少,“你这丫头,真是贪心。” 苏梁浅也不解释狡辩,“银子谁会嫌多呢?” 太后握住苏梁浅的一只手,往她凑了凑,“那你可知道,远慧被关进刑部大牢了。” 苏梁浅点头,“季无羡今天来苏府的事情,告诉我这事了,从远慧出关预言后,他就担心,因为远慧影射的话,会让人不自觉的就联想到荆国公府,再加上上次苏府的事情,出现种种逆转,怕这事会牵累到我。” 苏梁浅说话时,太后就一直盯着她看,那眼中的审视如刃般,“那哀家问你,这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苏梁浅挣开太后的手,站了起来,认真道:“这可是杀头的大罪,甚至可能诛九族,我怎么敢?不过因为我祖母,我和远慧也接触过,他不像是那种会散布谣言的人,太后,我一直都不相信我外祖父他们会叛国投敌,当年的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太后被苏梁浅问住,不再看苏梁浅,脸色也变了变,“这事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你就不要再问了。” 苏梁浅倒是乖顺,没有穷追不舍,看着变了脸色的太后继续道:“不过我觉得如果远慧这事影射的是我外祖父他们,那完全就是无稽之谈。我外祖父和舅舅他们心系北齐江山,尤其是对北齐的江山,都以让他们能安居乐业为己任,又怎么会降灾祸于北齐,毁了沈家祖宗用鲜血和性命打下的北齐基业?” 太后看着苏梁浅神色坚定的模样,没再说话,那怅惘的神色,带着迷茫和不确定。 好半晌,太后才有些迟滞的回过神来,“与你无关就好,那妖僧妖言惑众,简直罪该万死!” 苏梁浅笑道:“当然和我无关了,不过太后,我觉得远慧不像是那种信口胡诌的人,万一他的预言是真的呢?反正他现在已经下了大牢,不妨再过段时间再要他的命。” 太后点了点头,随后又告诫叮嘱道:“这事你不要插手过问。” 因着太后的挽留,苏梁浅准备在宫中呆了两日,第二天沈家大夫人安明珠进宫。 “浅儿,太后让你进宫做什么?” 沈大夫人见过太后,又拉着夜思靖说了会话,和苏梁浅一同离开。 刚进苏梁浅在慈安宫的房间,她就将所有人都屏退,拉着苏梁浅的手走到床边,着急问道。 沈大夫人见识过苏梁浅的手段和胆量,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沈大夫人就怀疑这事是不是和她有关系,就想去找她问问,但是又觉得自己突然去找她,担心会引起别人的主意不妥,就一直忍着,但听到太后突然召苏梁浅进宫,就按捺不住了。 “思靖啊,他说他想我了,让我进宫来陪陪。” 沈大夫人看着苏梁浅,那样子分明是不相信。 “那舅妈问你,远慧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这是不是你安排的?” 苏梁浅自然不承认。 沈大夫人虽然怀疑,但她和季无羡不一样,仅仅只是怀疑,苏梁浅不承认,且样子没有异常,这次的事又这样的大,沈大夫人觉得,苏梁浅觉得苏梁浅是不会这样冒险的。 “和你没关系最好,舅妈知道你想还原真相,替你外祖父还有舅舅大哥他们讨一个公道,但这事没那么简单,你千万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冲动做事,活人比死人重要,没什么比你平安重要。” 沈大夫人话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哽咽起来,苏梁浅重重点头。 “你下午和我一起出宫。” 苏梁浅也不想呆在宫中,半句拒绝的话没有,直接点头。 既然太后和沈大夫人都将事情怀疑到了她的头上,庆帝心里必定也是有所疑虑的,这一点,苏梁浅心知肚明。 事情依旧会按照上辈子的轨迹进行,苏梁浅心里头这样的念头极其强烈,但如果这场雨还不下的话,远慧那边,就是不死,可能也会吃不少的苦头,她现在心里也期盼着,这场雨能早点下。 事情很快如苏梁浅所愿,她出宫的第三天,天再降雨,不同于之前,这次的雨,又大又急,下了没两个时辰,天井都要满了,坑坑上,很多积水。 秋灵看着这瓢泼大雨,心虽然没彻底放下,但心情好了许多,苏梁浅也稍稍松了口气,她也不确定这雨会下多久,但这场雨,可以解还在刑部大佬的远慧燃眉之急。 当晚,雨一直没停,不但如此,电闪雷鸣的,还起了很大的风,呜呜的,一晚上都没停,第二天,苏梁浅早上起来,院子里靠墙院的梅花树,不少还算粗壮的枝干都被刮断了,琉浅苑的小厮,正冒雨在处理,而且因为温度骤然降了许多,天阴沉沉的,那些人在风雨中,是冷的瑟瑟发抖。 “小姐,我许久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了。” 秋灵看着,心情更好了,脸上都有了笑,说话的声音都是雀跃的。 “我出去看看情况。” 苏梁浅见外面下着大雨呢,听秋灵说要出去,就要拦住她,秋灵已经冲进了雨里,一个时辰后才回来,完全成了落汤鸡。 秋灵换了身衣裳,兴奋极了,对苏梁浅道:“小姐,我刚去打听了,昨晚不是刮了很大的风吗?西城百姓住着的贫民,她们的屋顶,都被风吹掀起来了,还有的,房子都塌了。” 苏梁浅看着秋灵兴奋至极的模样,有些无奈,她知道她这么兴奋的原因,这场雨水引起的灾害越大,她达成目的的概率,也就越大。 她都是为了自己。 “可有人伤亡?” 秋灵懵,“这我没打听到,我再出去看看!” 这回,苏梁浅制止及时,将秋灵拦住了。 大雨连着下了三天,中间雨停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时辰,且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雨大风也大,白天也是阴沉沉的,和晚上一样,百姓整日都呆在家中,根本就不出门,街上冷冷清清的,根本就找不到摊贩,不要说摊贩了,就是临街的店铺,也有没开门的。 苏梁浅在房间里坐着,因为雨大风急,靠窗的位置,会有雨借着风势吹进来。 之前下的那场小雨,对种地的百姓来说,是好的,但这场这样的雨,地里的庄稼,估计都要被淹了,何止庄稼,若是地势低一些的地方,估计连地和房子都要被淹了。 大雨下的第五天,季无羡上门,相比于前两次,季无羡这回,直接淋成了落汤鸡,不过脸色比上次来说,反而好了些,但眉头却是拧着的。 季无羡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就是用毛巾擦也没用,苏梁浅直接让秋灵问院子里和季无羡身形相近的小厮,给他借了身衣裳,小厮一听是季无羡要穿,拿出了自己最好的一身衣裳,但季无羡穿着,还是不伦不类的,被秋灵取笑了一番。 季无羡冒雨来找苏梁浅,是有要事的,没搭理秋灵的嘲弄。 “这场雨,还会下多久?” 季无羡问苏梁浅,神色少有的正经。 “我也不知道。” 季无羡喝了几口热茶,在苏梁浅的身侧坐下,“我之前并没有在京城,但我听我父亲说,这已经是近年来极少会有的风雨。皇上那边,地方的折子,目前还没那么快递上来,但季家的产业遍布北齐,已经陆续有消息传来,北齐国内,大半的地方都在下雨,被淹的州镇目前传到我这里的就有三个,真实的数量,只比这个更多,更不要说是村庄,我担心地方上的官员谎报情况,自己让人去统计的。” “京城这次受灾的情况也很严重,有半数的百姓都受到了影响,这风雨来的突然,一点征兆都没有,西城那边房子都被风吹倒了,那里的百姓已经无家可归,百姓上街,因风吹倒树而压死的,我知道的就有六个,街上现在几乎没人,单就我让人打听知道的,就已经死了二三十人了。” 季无羡说这些时,眉头紧皱,显然是很为此事头疼。 “皇上是什么态度?” “我父亲这几日有大半的时间都呆在宫中,昨日深夜才回来了,我听他说,皇上对此也很头疼,让顺天府尹的人,将那些受灾的百姓安置妥当,西城的百姓安置问题,还不是最让皇上头疼的,因为雨水太大,很多农田都被淹了,今年的收成,应当会很不好,现在各地的粮食,已经在涨价了,我父亲告诉我,皇上向他问起了远慧的事。” 苏梁浅闻言,眼睛不由亮了亮,“远慧现在如何了?” “他被关进去后,我本来是想让人关照的,但怕被人察觉,所以只找人给他递了信,他嘴巴咬的很死,坚持自己预言是顺应天命,你也知道,他挺会糊弄人的,倒是没吃什么苦,现在这种情形,那些人应当是不会对他用刑了。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今年受灾的情况,就要比以往严重了,不过距离他说的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灾,还相差甚远。” 季无羡现在是矛盾极了,从个人来说,他自然不希望这场雨再下下去,百姓吃苦遭罪,但因为苏梁浅,他又盼着这雨别那么快停。 “雨什么时候停,我真的不知道,不过据我渠道了解的情况,应该没那么快,京城有相关的应急措施,皇城内的情况,再怎么严重,暂时应该都还能控制,就是京城外,百姓的房子被风吹倒,农田被淹,必定会有很多人上京讨生活,这些人也都是需要安置的,要不然的话,会引起暴乱,再就是,如果一个地方死的人太多,吃的喝的都不干净,很容易引起瘟疫。” 季无羡被苏梁浅的话吓了一跳,“你是说会有瘟疫?” 这十数年来,北齐除了边境和其他国家会有碰撞战争,内局还算安稳,每年有天灾,都每次都安然度过了,季无羡是没经历过瘟疫,但他的父亲和祖父都经历过。 天吉八年,平洲发生过瘟疫,蔓延了几个地方,有四个村庄的人,全部都死了,死亡人数有八千人之多。 “不是没有可能。” 上辈子,是有瘟疫的,最后统计的死亡人数,就有三万人,后来,苏梁浅去翻阅了卷宗,才知道,这三万人,并不完全死于瘟疫,不说一半,但至少有万八千的人是因为怕瘟疫传染,和那些得了瘟疫的人关在一起,感染了瘟疫。 “这几天,应该就会有大的情况发生,你牢里那边让人盯着,不管远慧说了什么,都要让它传出去,还有,用你的途径,想办法提前采取些措施,你盖的那些房子,现在是空着的还是安置人了?” “有一部分安置了人,大半还是空着的,绝大多数都在京兆府临时安置的点,这种天气,母亲担心我出事,根本就不让我出门,王承辉和五皇子那边也被要求呆在家中。” 苏梁浅嗯了声,“自身的安全第一,边看情况的,我们的准备还是充分的,但是在我没给你传消息前,我让季公爷买的那些东西,暂时不要让人知道。” 季无羡听这话就知道,苏梁浅那些东西,是有自己的安排。 两人又说了会话,季无羡已经相信了苏梁浅所说,他预感,这次的灾情,绝对会很严重,想到接下来还会死伤更多的人,心情有些低沉。 苏梁浅倒是没经历过,但提前了解了情况,相比于上辈子的哀鸿遍野,她有信心可以降低伤亡,反而乐观,劝着季无羡,季无羡的心情,倒是被她说的被那么悲观难受了。 季无羡来时穿的衣裳,有下人拿出烘了,干后送了来,苏梁浅让秋灵带季无羡去客房换上,她出门送季无羡,见右手边廊角的位置,有个探出的脑袋缩了回去,苏梁浅往外走了两步,伸长着脖子,看到有道穿着琉浅苑丫鬟衣裳的身影,快速离开。 “看什么呢?” 季无羡换好衣裳,已经回来了,见苏梁浅伸长着脖子探向一个方向,也跟着王那个方向看,但什么都没有,遂看向她问道。 苏梁浅收回目光,收敛起内心的狐疑,摇了摇头,“没什么,快走吧,你偷溜出来,季夫人没看到你人,该担心了。” 季无羡看着苏梁浅,目光带着很深的审视,随后道:“苏妹妹,要这次的事情,真如你所言,那今后不管你说什么,就是你说白天的是月亮,夜里的是太阳,我都相信。” 苏梁浅嗤笑,看着季无羡小声道:“有事找人给我递信,最近别来了,这里说话并不是很方便。” 季无羡又看了苏梁浅一眼,他没有说话,而是将落在苏梁浅身上的目光,猛地移向了苏梁浅方才探找的方向,道了声好。 苏梁浅找了琉浅苑的下人,给季无羡撑伞,送他离开。 接下来的两天,依旧是缠绵的雨势,所幸风没那么大了,街上的人依旧很少,不过有摊贩重新开始摆摊。 对许多街上的摊贩来说,这摊子,支着的就是一家的生活,最近因为一直下雨,米菜粮油都贵了,那些人哪里敢一直在家歇着。 季无羡人倒是没来了,但每日会让人给苏梁浅送信,告知苏梁浅受灾的情况,这样的事情,就是被人截获了,苏梁浅和季无羡两边,有的也都是应对的说辞,倒是不担心被人发现。 京城这边,虽然西城那边的情况比较严重,但他们的房子,向来简单,只等雨等了,百姓间相互帮忙,不用很久,就大略可以恢复原貌,但京郊附近越来越多被淹了家园的百姓,涌入了京城。 “小姐,现在外面都在传,远慧大师在狱中预言,泗水百姓将会遭殃。” 苏梁浅在从秋灵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当天中午,季无羡送信的人就到了。 “小姐,信上说什么了?” 季无羡的人,一直都是傍晚才送信来,这个时候送,定然是出什么事了,秋灵无事,刚好又好奇,随口问了句。 “皇上那边,因流言外传震怒,刑部有几个官员都被惩了。” 最重要的是,庆帝让人专门去盯着泗水那里了,只要泗水出事,他不说第一时间知道,但是会比以往更早得知。 远慧预言的第三天,泗水发生洪崩,因为是在夜里,许多百姓被淹死在被雨水冲刷的泥石流中。 第二百三十六章:预言成真,一步步按计划进行 泗水在京城的北郊,依山傍水,距离京城,大概两百多公里,不近但也称不上很远。 泗水背靠雁山,物产丰富,百姓也算富庶,而这次,正是因为雁山的一支小山脉,被大雨不停的冲刷,泥土松动,产生滑动,大量的泥沙将泗水的几个村庄都淹了,其中,有一个叫鸣金的村庄,全部被淹,无一人幸免。 因为是在夜里,百姓都在睡梦中,死伤极为惨重。 除此之外,泗水还是北齐与西晋比较交边的地方,几十年前,北齐还与西晋因为争夺这个地方,发生了战役,那是苏梁浅的外祖父沈鹏辉,首次出战。 泗水的富,也有一部分得益于边境的贸易。 泗水的消息传开,北齐之前已经听说了远慧预言的百姓,皆震。 在百姓得知这个消息前,庆帝和朝廷中的不少官员,就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季家信息的传递,比朝廷还要快,苏梁浅和季无羡更早的就知道了这件事。 对苏梁浅,季无羡放下了心来,因为他知道,远慧脱离了危险,苏梁浅也安全了,不但安全了,事情也正朝她期许的方向发展。 季无羡一直都挺相信苏梁浅的,但这次这一系列的事情,他对苏梁浅,已经不是信服了,而是膜拜,这种膜拜,有着强烈的不可思议,苏梁浅于他,多了一丝玄幻的色彩。 季无羡想,就是谢云弈在这里,其惊讶程度,估计也不会比他好到多少。 季无羡在对苏梁浅放心的同时,也因越来越多无辜的百姓,可能遭难的这一事实而揪心。 庆帝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震怒,比震怒还甚的,是恐慌,那种恐惧和慌乱,让他站都站不住。 为避免人心涣散,生出事端,庆帝本来是让人封锁这个消息的,但因为之前就有远慧关于泗水的预言传开,民间的百姓,对泗水的关注也远胜其他,他非但没能封锁住消息,反而比预想中更快的传开。 远慧的预言再次成真,这次灾难,对许多人来说,都是有生之最,众人在讨论这件事的同时,远慧再次被提了出来,成了令人心生敬畏的圣僧,也更加心慌起来,因为远慧只言明了泗水的百姓会遭殃,但并没有说,所有的一切,这就是终止。 一时间,人人自危! 朝堂上,局势也是紧张,一触即发。 “泗水之事,众卿有何良策?” 早朝上,金銮大殿,庆帝高坐,神色紧绷,散发着的带着焦躁的威仪,让底下百官更加胆战心惊,忐忑不安,偷摸的扫描打量四周,不敢说话。 “朕问你们话呢?你们都是哑巴吗?” 庆帝的声音重了重,更让胆小的官员,腿都在打颤。 季言祖躬身站了出来,“皇上,泗水大面积被淹,泗水百姓无家可归,无粮可食,当务之急,是尽快派官员去赈灾。” “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 面对季言祖,庆帝的声音都温和了几分。 季言祖说的,庆帝当然知道,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派谁去,而是物资。 赈灾不是派人去就够了,更重要的是东西,这才是最让庆帝头疼的。 这几年,边境战乱不断,天灾也没停过,国库早已空虚,不可能拿出那么多东西来,但这样的话,庆帝自己又说不出来。 “儿臣请命!” 说话的是七皇子夜傅铭,他一挥衣摆,站了出来,走至大殿正中,在庆帝的面前跪下,“儿臣闻得泗水之事,泗水百姓遭逢劫难,儿臣却在京中锦衣玉食,心中委实难安,儿臣愿赴泗水,替父皇分忧!” 夜傅铭洪亮的声音悲痛,神色悲悯,他的样子有些憔悴,明显能看出是夜里没睡好,其他人想到七皇子悲天悯人的性子,便觉得他是因为泗水之事,寝食难安,心中赞许。 之前,远慧预言会有天灾的时候,天气放晴,苏克明还咒骂远慧,对他七皇子将来贵不可言的言论,也产生的怀疑,渐渐的嗤之以鼻,但随着大雨降临,到现在泗水出事,苏克明对远慧再次深信不疑,他再见夜傅铭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更觉得这才是为君者应有的风范。 这就是他的女婿啊,等楣儿成了他的侧妃,将来就是皇妃,说不定还是皇后,他的福气,在后头啊。 苏克明低垂着脑袋,在那沾沾自喜,要不是局势如此紧张,他真想大笑三声,他心中期盼着,庆帝答应,等七皇子立了功,他作为他的岳丈,地位就可以跟着水涨船高了。 庆帝并没有答应下来,而是将底下众人扫了一圈,周安站了出来,“臣举荐永晋公爷之子,季小公爷。” 庆帝心中忧虑,作为户部尚书的周安,心中十分清楚。 周安不说是苏梁浅的人,但苏梁浅对他一家都是有恩的,那次苏梁浅救他的时候,季无羡也在,苏梁浅和季家关系交好,朝中众人,无人不知,周安自然不想趟这水,但庆帝刚刚的眼神暗示太过明显。 这事,他不说,也会有人提出来,不如他顺应帝心。 “季爱卿觉得如何?” 庆帝没应夜傅铭,而是问季言祖,这意思,不言而喻,这话之后,有好几个人都站出来举荐季无羡。 季言祖拒绝,“此事事关重大,关于国本,小儿顽劣,且他与王家小世子还有五皇子在京中的事都尚未完成,实难堪大用!” 季言祖话后,同样有不少人站出来附议,双方各有理由,相持不下,事情到最后,不了了之。 早朝结束后,苏克明快步追上了夜傅铭。 “七皇子挂念百姓,是泗水百姓之福,皇上虽没有答应,但七皇子一片拳拳善心,大家都看在眼里,且这件事还没下定论,七皇子也不必太过灰心。” 夜傅铭看着苏克明,他躬着身,脸上的慈爱,透着骨子里的谄媚,像个长辈似的安慰着他。 “谢苏大人关心,此事事关重大,父皇定有思量,只盼着他能早日下决定,让泗水百姓早日从水深火热的困境中解脱。” 夜傅铭叹了口气,没有半分的不满不快,只脸上的悲悯更深。 苏克明看他如此心慈,心中更是一万个满意雀跃,等将来楣儿嫁了他,他对他这岳丈,必定也会十分包容。 两人聊了好一会,才各自分道扬镳,夜傅铭礼数相当周全,且平易近人,苏克明自然十分满意,离开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七皇子果真是喜欢苏倾楣的,对他如此礼遇。 夜傅铭目送着苏克明离去的背影,眼底里的深沉,掺着冰冷的嫌恶。 同样都是苏克明的女儿,怎么差距那么大?如此男人,怎么能生出苏梁浅那样的女儿来? 另外一边,早朝结束后,季言祖直接被胡公公请到了皇帝的御书房。 季无羡着人告诉苏梁浅的,多是各地还有京城水患灾情,朝堂上的事,并没有提及,不过苏梁浅也能够猜得到,朝堂上的局势,定然是紧张的。 “小姐,老爷回来了,心情不错的样子,往倾荣院去了。” 远慧的预言得了印证,苏克明这时候找苏倾楣,苏梁浅并不奇怪,只是他的好心情,在他看来,有些莫名,不过苏梁浅并不感兴趣。 “你去准备一下,下午去外祖母家。” 说是去沈家,其实苏梁浅要见的是季家的人。 秋灵道是,很快就去安排。 苏梁浅是先到的沈家,落脚后,雨竟是停了,苏梁浅和沈大夫人说了声,又去了季家。 从苏府到沈家的一路,沿途都在下雨,雨势并不很大,行人不多,可见三两的摊贩,倒是一直有穿盔甲的羽林军在街边巡逻,让局势更添了几分紧张。 虽然最近雨下的没之前那么吓人,季夫人还是担心儿子出事,将人拘在了府里,季无羡人在府中,但外面发生的事情,时刻都有人告诉他,季言祖也会和他说朝堂之事,他还得给苏梁浅传递消息,每日倒是没有闲着,在家也就能呆得住了。 季夫人已经有挺长时间没见到苏梁浅了,见她来季府,十分高兴,拉着说话不肯她走,苏梁浅打算晚上宿在沈家了,也就没有着急离开,陪着季夫人。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得知了苏梁浅前来季家这一消息的季无羡赶来。 “母亲,我有事要和苏妹妹单独说。” 季无羡神色正经,认真的很,让季夫人拒绝训斥他的话吞了回去,季夫人起身离开,同时将屋中伺候的人也带走了。 “除了泗水,还会有别的其他的地方吗?” 季无羡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泗水应该是最严重的,我刚来的路上,见街上有羽林军巡逻。” 季无羡嗯了声,在苏梁浅的身侧坐下,“现在涌入京城的难民数量,比西城的百姓加起来还多,现在东西南北各个入京的城门,都设了关卡,非京城百姓,已经不得入内,不过在此之前,京城已经聚集了不少难民,这些人,背井离乡,多是无处可住,无饭可吃,无银可花的,最近几天,京城发生的抢劫案,比往年一年加起来的还多,很多人都是故意为之,在大牢里面,至少有个落脚的地方,有口饭吃,张大人前几日早朝的时候,还提了这事,但目前,也没有很好的解决应对的法子。” 两人谈事的时候,季言祖回来了。 季言祖本来是准备找季无羡谈事的,听下人说苏梁浅来了,眼睛亮了亮。 苏梁浅虽然是他的后辈,但她的手段谋略,却是让季言祖折服的,尤其是他现在正是需要人商量的时候。 “浅丫头来了。” 季言祖一身风尘仆仆,脸上是显见的愁色。 季言祖确实愁闷,他只对赚银子感兴趣,朝堂的事,却不喜欢,只是身在其位,不得已去周旋,每每碰上事,他都大感糟心,这也就是为了老公爷老骂他没出息的原因。 季言祖想着,要苏梁浅给他想了办法的话,他就不用去找老公爷了,也就不用挨训了。 本来一直下雨,人的心情就很容易不好,再加上事多,季言祖的心情更糟,他实在不想再被骂的狗血喷头。 “皇上又留父亲了?” 季言祖不喜朝堂之事,所以和朝中的其他官员不同,他们下早朝后,还得去自己所在的部门议事,但季言祖多是直接回来,至于苏克明为什么也那么清闲,因为他现在虽是户部侍郎,但手上已无实权,和挂名并无差别。 多年来,他倒是没少钻研,但钻营的都是溜须拍马之事,贿赂其他官员,意图往上爬,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他有的也是书本上的理论知识,并无实干,每次在户部议事,根本就插不上话。 自雨患后,他倒是在户部连着呆了几天,早出晚归,装模作样了几天,但今日,和苏克明说上话了,他心中高兴,想着回去和苏倾楣说说这事。 季言祖嗯了声,声音闷闷的,苏梁浅见他拿茶杯,似乎是要给自己倒茶,主动给他倒上。 季言祖坐下喝了茶水,又吃了几口点心,填了填肚子,随后将早上早朝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早朝的时候,我已经拒绝了,但皇上还是不死心,朝后将我叫到御书房,恩威并施。” “皇上让我去?我才回来京城没多久,对处理这样的事情,没一点经验,他怎么会让我去?” 季无羡心里是想去泗水的,不过他更加疑惑,庆帝这样做的缘由。 “你说呢?” 季言祖看着季无羡,不快反问,季无羡一下还真想不出来,苏梁浅嗤笑了声,道:“泗水这次受灾的百姓,没有上万,也有大几千,灾情还在继续蔓延,人数只会越来越多,这么多人的安置问题,可不是说安置就安置的,安置那是要真金白银的,且泗水又恰好是北齐和西晋的交界,处理不好,极容易被敌国潜进的细作煽动,生出事端,国库空虚,那么多的银子,哪里是说拿出来就能拿出来的?而且有些时候,粮食衣物药材,就算是有银子,也未必能买得到。” 苏梁浅这样一说,季无羡很快明白过来,有些生气道:“原来打的是这主意,上一次打劫还没多久呢,这就又盯上我们了,还有完没完了?合计着,我们季家,数辈辛苦累积下的财富,成了他说要就要取之不尽的小金库了,这也太没将我们放在眼里了!” 苏梁浅看了眼气愤的季无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他要的就只是银子。” 在季无羡和季家人眼里,庆帝这样做,自是过分,但在庆帝看来,他估计半点愧意都没有,这事要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不情愿,也只有战战兢兢的接受。 季言祖是个直性子,比季无羡好不到哪里去,不爽道:“皇上为此事也愁怀了,近来精神不济的很,但他要直言也就算了,毕竟百姓无辜,偏这样拐着弯来,既想得我家的银子,又不想承情。” 季言祖爱银子,但心中也有民生,是个花银子有道的人,他不是舍不得拿银子出来,而是皇帝的这种做法,让他心中不舒坦。 苏梁浅脸上的笑意不减,“承了情是要还的,他自然不愿,但如果让季无羡去的话,事情要没办好,他定然会怪罪,季家为了他,自然就只有自己掏腰包,我猜想,一旦你们应下这事,皇上很有可能会指派哪个皇子随同,到时候,若是有功,头功自然是那个皇子的。” 季言祖也是这样猜想的,所以心里那个气的啊,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应下来。 “这套路用起来还没完没了了,他休想,我不去,说什么都不去,称病什么的,我有的是办法,他别想再占我便宜!” 季无羡气恼的很,像是在说气话,口气却坚决的很,可见对庆帝不满。 “皇上既然将主意打到了季家的头上,问题没解决前,你们是逃不了的了,你称病没用,还会让他不满。” 季无羡将目光投向苏梁浅,“那你有什么办法?” “应下来。” 苏梁浅看了季无羡一眼,将目光落在了季言祖身上,“明日早朝,季大人将事情应下来。” “应下来?” 季言祖看着苏梁浅,重复着她的话,苏梁浅点了点头,“明日季大人先将事情应下来,话说的冠冕堂皇一些,其他的,我来处理。” 季无羡眼睛亮了亮,声音愉悦,“你已经想到办法了?” “季家这次出血,不可避免,我先在这里卖个关子,季大人很快就知道了。” 季言祖虽然想要知道,但苏梁浅暂时没说的意思,他也没追问。 “还有七皇子那边,七皇子挂念泗水百姓,夜不能寐,他如此慈悲,想要解百姓之苦,季大人不妨帮衬一二。” 提起夜傅铭,苏梁浅的神色没有波澜,但是口气却冷了几分。 季言祖不知道苏梁浅对夜傅铭的态度,也就没注意到苏梁浅那几不可查的冷意,但是季无羡却听不出来了,心里还奇怪,她要是坑夜傅铭,又让他父亲也应下,不是也会坑到他。 季言祖道好,当着苏梁浅的面,又夸赞了夜傅铭几句,听的季无羡直翻白眼,季言祖又和苏梁浅说了下朝堂的局势,还有对百姓的忧虑。 “我之前寄存在季大人处,我母亲的嫁妆,季大人全部给我拿出来,再取一半的现银,还有我之前让季大人帮忙买的东西,相信很快也会派上用场。” 季言祖和季无羡听苏梁浅这意思,就知道她是要拿出来用来这次赈灾了,那笔嫁妆的数额有多庞大,季无羡是知道的,闻言吃了一惊,“你要都拿出来?” “都拿出来,只留一半的银子,但是之前买的米粮帐篷,暂时先不要动。” 季无羡张大着嘴巴,一副惊叹的样子,“苏梁浅。”她真是舍得,这份魄力,季无羡是自叹不如。 “冲在最前面的勇士,才会被人记住,我就要做这第一人,我要让所有人都承我情,将我当做恩人,这其中,或许会有忘恩负义的,但不乏心怀感恩的,那些心怀感恩的人,他们会一直念叨,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记住我的恩情。我母亲的嫁妆是死的,用对了地方,才能产生价值,现在,就是他们产生价值的时候了。” 苏梁浅看着季无羡一脸肉痛的样子,还挺郁闷,“这些东西,全是我母亲的陪嫁,全部都出自荆国公府,外祖父和舅舅他们生前,为保卫北齐,保护北齐的百姓,冲锋陷阵,他们死了,他们留下的东西,也都用在了百姓身上。” 季无羡想到外面英魂难安的流言,便明白了苏梁浅的用意,她这是给荆国公府众人平反做铺垫呢。 苏梁浅怅惘不过片刻,很快笑道:“而且,我能不能和太子退婚,也指着这次了。” 季无羡心里一直盼着苏梁浅退婚呢,刚刚苏梁浅在说出捐出所有嫁妆的时候,他还想阻拦的呢,因为苏梁浅在做这件事后,在百姓间,必然会有很高的呼声和威望,皇后现在本来就已经不愿退婚了,到时候估计更舍不得这门婚事,退起来会很棘手,现在听苏梁浅说会趁这次机会退了婚事,心头敞亮,顿时没再反对。 虽然苏梁浅没有言明,但季言祖和季祥化大概都猜到了苏梁浅的计划,苏梁浅拿出她母亲的全部嫁妆,足够解泗水百姓之困,到时候头功自然是苏梁浅的,聪慧的人,多是能猜出皇帝非让季无羡去的目的的,季家应了下来,就表明季家也有心出银子,所以就算庆帝派皇子去,这事落到皇家,也没多少功劳了。 苏梁浅又和季言祖商定了会事,季言祖离开,相比于来的时候,心情要好许多,找季祥化说事去了。 “你说说,你准备怎么退了这门婚事?” 季无羡现在对这个最感兴趣。 苏梁浅白了他一眼,“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季无羡无语,“你怎么又卖关子?” “说了才没意思,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刚刚季大人就一句都没问。” 季无羡翻了个白眼,“我父亲除了对银子,别的兴趣都不大。” 季无羡是知道苏梁浅的,说了不说就不会说,他安慰着自己,只要解除婚约就好了,知不知道的都无所谓,而且他之前因为担心苏梁浅出事,给公子递了信,虽然后来情况转变,他也让人告知谢云弈了,不过季无羡心里还挺盼着谢云弈回来的。 他要回来,刚好碰上苏梁浅彻底解除和皇家的关系,一定会很高兴。 “那七皇子呢?你怎么既让我去,又让他去?你这是帮他呢,还是有什么阴谋,会不会一起坑到我?” “我让你去,自然有我的用意,我猜啊,这就是我的猜测,皇上可能会让太子去。” 季无羡直直的盯着苏梁浅,“猜?” 季无羡不是不相信皇上会让太子去,而是苏梁浅的这个猜字,苏梁浅连雨灾这种事都能预测,更不要说这件事了。 在季无羡看来,季无羡口中的猜测,基本就是即将会发生的事实。 “皇上让太子去干嘛?见识一下泗水女人的风姿吗?” 苏梁浅嗤笑了声,季无羡还真是说对了。 上辈子,去泗水赈灾的,除了季无羡夜傅铭,还有太子夜向禹。 夜向禹哪里会赈什么灾,到了地方后,直接就被泗水的情况吓到了,绝大多数时间就是呆在泗水衙门,夜向禹是个没女人不行的,泗水的知府不敢怠慢,叫了当地一些富商的小姐上门。 如此,夜向禹还不知足,一次出门的时候,看中了一个女子,和其发生了关系,那女子竟怀了身孕,就在夜向禹回到京城,完全将其抛到九霄云外的时候,那女子进了京城,这件事怎么曝光出来的,苏梁浅不知道,但最后,是闹的人尽皆知,皇上迫于舆论的压力,因此废了一次太子。 苏梁浅现在想来,那女子,十有八九是夜傅铭安排的,不然,泗水距离京城又不近,她一个乡下女子,又怀着身孕,孤身一人,怎么可能安然到京城,并且还将事情闹大? 以夜傅铭的为人,他这次,不但坑了太子,估计还会将事情的责任推卸给四皇子夜枭然,让他们自相残杀,自己渔翁得利。 一直以来,苏梁浅也存着和季无羡一样的困惑,皇上怎么会让夜向禹去赈灾,他会什么,苏梁浅现在明白了,皇上让夜向禹去,是他觉得事情不难,想让臭名昭彰的太子能得民心,暂时堵住那些朝堂中要求废立太子的声音,同时也是为了不让任何人撼动他的地位。 “你想啊,要夜傅铭和太子一起,以太子的好色,夜傅铭会做什么?” 季无羡很上道,很快猜了出来,看着苏梁浅的眼睛,仿佛有星星,一闪一闪的,“你是想利用这个退婚?” 苏梁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到时候,夜傅铭说什么,你尽量和他唱反调的,还有,想办法挑唆他们二人的关系。” 季无羡一听是挑拨离间,信心满满,“你放心,这事交给我,绝对没问题。” 苏梁浅看着自信满满,神采飞扬的季无羡,“你要去了,万事小心些,泗水的灾难,或许才刚刚开始,没那么快平息,你先过去,说不定我过段时间就去找你了。” “还会发生什么事?” 上辈子,就在泗水的灾情,日趋稳定的时候,泗水周边的兰州又发生了一场,破坏性大上数十倍的天灾,造成更加严重的死伤和后果。 苏梁浅和季无羡一起,又说了好一会的话。 两人的谈话,是被季府的下人打断的。 “少爷,刑部大牢那边,有人要见您。” 季无羡和苏梁浅对视了一眼,季无羡很快让人进来。 “小公爷,远慧大师被人带走了。” 季无羡之前在刑部干了一段时间,刑部的尚书,又是季祥化的名声,刑部的人,季无羡都熟,他特意在大牢,安插了自己的眼线,时刻关注远慧的动向。 “被谁带走的?” 季无羡站了起来,问。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这是上面的意思,可能是放了也不一定。” 之前之所以逮捕远慧,是因为他妖言惑众,但现在事实证明,人家是真正的高僧,若再关着,不是和老天作对嘛。 “你退下吧。” 苏梁浅见是问不出有用的了,让他退下。 “如果是放了,就不会是被人带走了,应该是进宫了。” “进宫了?”季无羡一下没反应过来。 苏梁浅抿着的嘴角上翘,点了点头,“进宫见皇上。” 苏梁浅没有忘记,之前季无羡从季言祖那里得到的口风,说庆帝有见远慧的想法。 第二百三十七章:苏梁浅献计 如苏梁浅所料,远慧出大牢后,跟着人进了宫,见到了庆帝。 御书房内,庆帝端坐在上面的龙椅座上,隔着几个台阶,远慧就站在他的对面。 远慧是出了牢狱后,直接就被人带到了庆帝处,他在刑部大牢已经呆了一段时日了,刚开始还吃了不少苦头,后来才换了单独的牢房,也就换牢房前,稍稍拾掇了一下,后面的牢房,在刑部大牢里面,环境算是比较干净不错的,所以被带出牢狱的远慧虽然狼狈,但勉强也还是能够见人。 “贫僧见过皇上。” 远慧双手合十,垂着眼睑,向庆帝拱了拱身。 远慧身上的衣裳破旧,和干草似的头发披散着,脸上的疤露在外面,天气闷热,他就穿了一件单衫,露出了身上的伤。 他面对着庆帝,没有慌乱畏惧,浑身上下散发着的是慈悲的平和,让人很容易忽视他身上的狼狈和脏污。 远慧从未想过,自己有生之年,竟然真的能够见到皇上,他的心情是激动的,表现出的平和淡定,却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庆帝直视着远慧,如果远慧表露出一丝丝的畏惧害怕,他就会质问他妖言惑众,意欲为何,但是远慧没有。 庆帝年少时,并非信佛之人,但登上这个位置后,反而信佛敬佛,远慧超然于俗世的淡然从容,让庆帝觉得,他是真的大师。 摆在面前的事实,也容不得他不信。 如果说之前远慧说有天灾降临,还有可能是坑蒙拐骗蒙运气,那泗水之事,已经说明他的厉害,但饶是如此,庆帝心中对远慧,也并不是百分百完全的信任。 远慧任由庆帝打量,虽有不安,但还是稳住了,在这一系列的事情后,比起庆帝来说,远慧觉得,苏梁浅才是真正的神人,比庆帝还要深沉可怕。 远慧不敢露出端倪,坏了苏梁浅交代的事,也不能。 远慧心里清楚,自己要表露出丝毫的畏惧,就会招致杀身之祸。 “英魂忠烈难安,是何意思?大师可知,妖言惑众,其罪当诛?”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皇上近来可是夜不能寐?” 庆帝让远慧来,一方面是询问预言之事,另外的话,则是远慧预言一出,最近雨水造成的灾难不断,庆帝夜里也时常做噩梦,心慌心悸,难以入眠,乍听远慧如此问,吃了一惊。 “大师如何得知?” 庆帝见远慧竟然猜出他夜里睡不好,对他的信任,又多了几分,但骗人多年,远慧自然有几分本事,庆帝那样子,就是没睡好,实在不难猜。 “一切皆是因果循环,望皇上以北齐江山社稷为重,以百姓为重。” 远慧话不多,但字字都让庆帝觉得高深莫测。 庆帝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大师慈悲为怀,可有良策?” 苏梁浅从季府回去后,在沈家住了一晚上,告诉了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自己的决定。 “外祖母,大舅妈,我准备将母亲的嫁妆拿出来。” 随后,苏梁浅将自己的计划,大致告诉了两人,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听的是目瞪口呆,沈大夫人看着苏梁浅,若有所思,沈老夫人倒是很快接受,“那些东西,现在是你的,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外祖母没有任何意见。这样也好,既能帮助灾民,又能绝了那些人的贪念,一举数得。”最重要的是,这于苏梁浅而言有好处。 沈老夫人抬了抬手,将苏梁浅招到了面前,“浅儿长大了,既聪慧又如此懂事,你外祖父和几个舅舅若是知道了,定然高兴,我这几日,做梦梦到你外祖父了,他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远慧大师的事,真的与你无关?” 苏梁浅和沈大夫人一同离开云霄院,沈大夫人看着身侧站着的苏梁浅,拧着的眉心,都是对苏梁浅的担忧。 她总觉得,这事和苏梁浅有关系。 苏梁浅停下来,看着沈大夫人,眉眼皆是认真,认真的点了点头,“远慧大师的事,真的与我无关。” 苏梁浅眼睛都没眨一下,那样子看着,真诚的很。 苏梁浅看着沈大夫人眼中倒映着的自己,心中莞尔,上辈子从不撒谎的人,这辈子对着关心在乎自己的人,说起谎来,也能和说真话一样了。 沈大夫人又盯着苏梁浅看了半晌,吐了口气,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那就好。” 远慧那事,可是要命的。 苏梁浅看着沈大夫人紧张的样子,轻笑,“就算和我有关,那又怎么样?远慧说的并没有错啊,舅母这么紧张做什么?” 盯着苏梁浅的沈大夫人,一下比之前还要紧张起来。 苏梁浅脸上的笑意不减,挽住了她的手,歪着脑袋看她道:“我和舅母开玩笑呢,舅母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又不是神,哪里能预测的了这些事,我长这么大,多数的时间都在云州呆着,泗水在哪里,我都不知道呢。” 沈大夫人一想也是,彻底放下了心来。 “舅母,你说太后会帮我吗?” 沈大夫人看着面露忧色的苏梁浅,坚定道:“明日我陪你进宫。” 苏梁浅是第二天下午和沈大夫人一起进的宫。 雨,还在下,但和之前比起来,雨势小了很多,给人的感觉,似是有要停的节奏。 苏梁浅和沈大夫人下午动身,傍晚时分才到慈安宫。 太后见到苏梁浅和沈大夫人,自是十分高兴,忧愁的脸上,有了舒朗的笑。 苏梁浅直接和太后说明了来意,太后听了,大感意外,“真是个好孩子,你可想清楚了,那可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一旦你将这件事情说出去了,那些东西,你想不想拿出来,都得交出去了。” 苏梁浅郑重点头,豁达道:“我要那么多东西,也没什么用,不如给真正需要的人,也是发挥他的价值。” 太后看着苏梁浅,脸上的笑深了几分,那神色也越发的温柔慈爱起来,“你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胸襟,哀家甚是欣慰,现国库空虚,皇上正为此事发愁呢,若是知道你的心意和决定,定然会十分高兴的,哀家替皇上还有那些受难的百姓谢谢你。” 苏梁浅任由太后握住她的一只手,“浅儿这儿有个主意,可解皇上燃眉之急。” 太后听了苏梁浅的主意,看着她的眼神,赞许更深,“好好好。” 太后连道了三声好,赞许更深,她轻点了点苏梁浅的额头,脸上是满满的笑,“这小脑瓜子里,怎么有这么多的主意?” 沈大夫人坐在一侧,微笑。 “哀家这就让人知会皇上一声。” 太后扭头,看了眼身后侧的安嬷嬷一眼,笑着吩咐道:“你去跑一趟。” 安嬷嬷脸上也是笑,诶了一声。 太后留沈大夫人和苏梁浅在身侧,唠起了家常,问起了远慧的事。 “你祖母的病,真是远慧治好的?小五之前进宫,和哀家说起了苏家的事,那远慧,当真有那般神通?” “我祖母确实聋哑了一段时日,找了许多大夫都不见好,宫中的御医都去了也是束手无策,本来请远慧大师上门,我们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但最后确实是治好了,神通不神通我是不知道,想来是有几分本事的,不然的话,怎么能预测出百里外的天灾?” 苏梁浅就事论事,言语间,将自己置身事外。 太后是信佛的,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若真是如此,哀家倒要与他见见。” 苏梁浅没接这话题,而是道:“我听说,他昨天从刑部大牢出来了。” 苏梁浅见太后看着她,笑着解释道:“季无羡和我说的,远慧大师上我家为我祖母治病驱邪那日,他也在,对他的事,自然多关注了几分,远慧下大牢后,他一直就让人盯着,他之前在刑部呆了一段时间,和那里的人熟,我昨天去季家和季夫人说话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刑部的人和他说这事的时候,我刚好就在。” 苏梁浅说的合情合理,太后倒不疑有他,她稍迟疑了片刻,对苏梁浅道:“昨日皇上将他请进宫了,见了他一面,现也将他安置在了宫中。” 苏梁浅点点头,“皇上此举,大略也是为了北齐和北齐百姓,远慧大师既有预知未来的本事,就该留在宫中,为皇上效力,尤其是这次雨灾,若在他预测泗水之祸时,大家重视起来,死伤也不至于如此惨重,这于北齐江山和百姓来说,都是好事。” 太后嗯了声,盯着苏梁浅片刻,道:“皇上昨日在御书房和他见过面后,也不知和他谈了什么,夜里去了你姑姑那里。” 晚膳前,听说苏梁浅和沈大夫人一同入宫的昭檬公主前来找她,众人用膳的时候,安嬷嬷回来了,脸上的笑,比去找庆帝前还要深。 众人用了晚膳,太后将昭檬公主和夜思靖屏退,留了苏梁浅和沈大夫人,听安嬷嬷的结果。 “皇上龙颜大悦,说解决了水患,定要好好嘉奖苏小姐。” 苏梁浅面上表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心里却平静淡然的很。 这样的结果,她早料到。 “你刚和皇祖母她们说什么呢?” 苏梁浅从太后处离开,迎面就撞上了在外面候着的昭檬公主。 “没说什么。” 苏梁浅说着,做了个请的动作,和昭檬公主一起回到了她的房间。 “说的是水患的事,我给出了个主意,太后告诉皇上了,皇上听了很高兴,说会嘉奖我呢。” 昭檬公主闻言,眼睛亮了亮,凑近苏梁浅问道:“什么主意?” 苏梁浅自然不会现在就告诉她,只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昭檬公主倒是识趣,没再追问,而是一脸忧愁的说道:“最近北齐境内,到处都在下雨,多地有了涝灾,就连京城都不能幸免,父皇为此发愁,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到后宫了。可惜啊,我身为父皇的女儿,没有苏妹妹的聪慧,不能为他分忧,我皇兄也是,若是他能想出什么计策来,父皇定然会更加欣慰开怀。” 昭檬公主虽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在点拨苏梁浅,如果有什么好主意,能告诉太子,让太子在皇上面前得个好,在百姓面前,也挽回点名声。 苏梁浅听了没什么反应,毕竟昭檬公主心里认定了她和太子的婚事,觉得她和太子一体,想着两个人得好处比她一个人好。 一旁的秋灵,连翻了好几个白眼,看着昭檬公主的眼神,都带着冰冷的讨厌。 “太子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不再生祸,相信皇上都会大感欣慰的。” 昭檬公主看着面无表情的苏梁浅,失望的哦了声,坐在她的身侧,说起了另外的事,“妹妹出宫后,我本来是打算出宫去外祖母家小住一段时间的,没想到生出这许多事,父皇操劳,我也不敢因为自己的这些小事去烦他。” 昭檬公主的话,很快让苏梁浅想起自己允诺她的,安排她和萧凭望见面的事,她瞬间明白,昭檬公主这趟来,其实是为了萧凭望。 “萧二公子现还在京城,若得机会,我一定安排你们二人见面。” 苏梁浅出宫就让人打听了,知道萧凭望因为萧夫人的缘故,一直都还在京城,没有离开。 “我这就有个主意。” 昭檬公主眨巴着眼睛,凑近苏梁浅,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她。 苏梁浅不得不说,这是个很好的计划,昭檬公主结合天时地利,是煞费苦心。 苏梁浅看着一脸期盼的昭檬公主,“公主这主意倒是极好,只是恐有危险,皇上怕是不会同意,纵是皇上同意了,皇后那边,应该也不会应允。” 昭檬公主一脸自信,神采飞扬,“这个你不用操心,我肯定会说服他们的,但是另外的,你得帮我的忙。” 昭檬公主见苏梁浅没应,撒娇央道:“妹妹你总说他这好那好,妹妹的眼光,我自然是相信的,我看着他也确实是好的,但是婚姻是关乎女子一辈子的大事,对交付了我一生幸福的男子,我自然是要亲自考察一番,不能随便的,老天给了这样的机会,便是成全我,希望妹妹也能成全我。” 昭檬公主坚定的眼神发亮,那样明亮璀璨的光芒,饶是苏梁浅,也有些被触动,点了点头。 如果,沈琦善能有昭檬公主这样的性情,有自己的主意,懂得想办法解决问题,苏梁钱想,她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半点成全的可能性都没有。 第二天,还有正事,苏梁浅一早就起来了。 她刚起来没多久,就有得了太后命令的女官,前来给她梳洗,按着县主的品级,给她打扮。 按着苏梁浅原来的计划,是太后带她去金銮大殿,但临时,太后多带了一个夜思靖,还有自己主动要求同往的沈大夫人安明珠。 “靖儿,你等会就跟在你浅儿表姐的后面,不要害怕。” 太后摸了摸夜思靖的脑袋,语重心长,谆谆告诫,夜思靖重重点头,“皇祖母,您放心,我跟着你们,我不怕。” 太后走在最前面,身侧是沈大夫人,苏梁浅则是和夜思靖并排走着的。 苏梁浅到的时候,金銮殿上,本该有说话声的金銮殿,一片安静。 苏梁浅看着两侧战战兢兢的大臣,心中大概猜到了缘由,应当是庆帝让这些人为赈灾的银钱一事想办法,这些人,没有主意。 之前,庆帝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决口不提银钱物资的事,但现在,他心知问题可以解决,不用求于大殿中的百官,情形自然不一样了。 苏梁浅心里清楚,自己的办法,是谈不上多高明的,之所以没人提出来,一方面是因为没几个人愿意出血,更重要的是,这极容易得罪人,不是得罪一个人,而是一大批人,这代价太大。 大殿的气氛凝重,太后突然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们的身上。 站在大殿的皇族宗亲还有百官,有百余人之多,除了庆帝,还有季言祖季无羡,都是不明所以。 夜傅铭直视着苏梁浅,眼中有火光跳跃,站在很后面的苏克明,腿则在发软,极是不安。 苏梁浅这惹祸精,来金銮殿干嘛,可千万别惹出什么事来拖累他! 季无羡本来是不上早朝的,但昨日,季言祖应下了让他去泗水的事,这几日早朝讨论的都是灾情,他自然是应该参与的,尤其季无羡知道有热闹凑,就更不愿意错过了。 太后走到大殿正中,领着苏梁浅等人向庆帝跪安。 “太后这时候前来,所为何事?” 庆帝手撑着额,脸色难看,忧愁至极,心情很是糟糕的样子,就连声音都是沉重的。 苏梁浅伏地跪着,垂着眼睑,心想着庆帝还挺会演戏。 “皇上为何事,如此发愁?” 太后的声音,还有看着庆帝的眉眼,都是担忧。 “皇上定要保重龙体。” 夜傅铭站了出来,将刚刚大殿上争论的事情告诉了太后,他说这话时,目光却是看向苏梁浅,眼底有一种兴奋的期盼。 那眼神,让人极其的不适,苏梁浅不喜,季无羡也觉得甚是讨厌。 头抵地跪着的苏梁浅直起了身子,跪着往庆帝的方向走了两步,“臣女愿为皇上分忧!” 苏梁浅脊背挺直,直视着龙椅坐着的庆帝,有种说不出的铿锵。 “哦?” 庆帝也坐直了身子,看向苏梁浅,“你有何计?说来听听!” 苏梁浅从袖中取出自己一早就准备好的财物清单,毕恭毕敬的面对着庆帝,摊开自己的掌心,“这是臣女母亲的嫁妆,臣女愿全数拿出来,以解此次水患之困!” 得了庆帝示意的胡公公走下台阶,从苏梁浅的手上,接过东西,然后小心的奉到庆帝手上。 庆帝接过,扫了一眼,递给了胡公公,“给大家看看。” 胡公公接过,招来了两个小太监,将单子打开,单子很长,直接从金銮殿的一侧到另外一端的尽头,都没能完全展开,单子上的数目,还有上面罗列的单听名称就价值不菲的宝贝,让众人惊叹又眼红,再看向苏梁浅时,什么样的神色都有。 有审视打量的,有敬佩的,不乏爱财的,看苏梁浅,就像看个傻子似的,这是疯了吧,才会将东西都拿出来。 很显然,苏克明就是最后一种,他还觉得气愤。 虽然苏梁浅很不好对付,东西到了她手上,很难掉出来,但至少他还能有念想盼头,这要到了皇帝手上,那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了了。 太子从前面,一直看到后面,越看表情越难看,他的一颗心仿佛都在滴血。 一旦苏梁浅嫁给他,这些东西,就是他的了,这该死的蠢女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苏梁浅身上,苏梁浅挺直着脊背,半点也没受影响。 “这些东西,臣女要回来后,一直寄存在季家,昨日,臣女前往季家,让季公爷将东西全部取出,现已全部运到皇城门,皇上随时都可以让人接收!” 庆帝看着那长长的单子,再听苏梁浅将东西都运来了,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晦暗莫测。 虽然昨晚,他已经从安嬷嬷口中得知了这件事,但看着这长长的单子,还有单子上的那些东西,他心里对苏梁浅的忌惮更深。 庆帝自问,就是自己现在,就未必有这般的魄力和舍得,更不要说苏梁浅,不过才十四岁。 十四岁的少女,正是最爱美的时候,每天该讨论的应该是穿什么戴什么,将自己打扮的美美的,然后将自己找个好人家嫁了,嫁人的时候,还盼着嫁妆能多些,风风光光的,到了婆家,也有面子,庆帝的几个女儿便是如此。 苏梁浅做的,在某种层面上来说,超过了庆帝对这个年纪的女子该有的认知。 当然,苏梁浅这样闹的人尽皆知的造势,庆帝自然看的出来,她的私心。 人都有私心,庆帝并不怪罪。 “那么多的东西,你都要拿出来?你舍得?不后悔?”庆帝像个长辈似的问道。 “国家兴衰人人有责,臣女身为北齐人,理应为君分忧,臣女也不忍心见百姓吃苦,臣女希望,北齐强盛,北齐百姓,安居乐业,臣女当初拿回这些东西,就盼着物有所用,如今正是正道!臣女不悔,还请皇上成全,让受灾的百姓,让北齐所有的百姓,有屋可住,有饭可吃,有衣可穿,有学可上!” 金銮大殿正中,少女一身红色的宫妆,她的装扮隆重,大殿内,所有的声音消弭,就只有少女清脆坚定的声音,字字铿锵,大义凛然,一片拳拳的真诚。 庆帝动容,而那些因苏梁浅举动觉得她愚蠢的大臣,此刻心底里生出的则是弗叹不如的惭愧,还有对她的敬佩。 季言祖和季无羡看着苏梁浅,眼底里是热切的光,不愧是他们家公子看上的人啊。 这般凛然的话,庆帝有些熟悉,这份熟悉,让他有些恍惚。 十数年前,在他还是个皇子的时候,曾经就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那是他年少时最好的朋友。 庆帝又想到了远慧,他才准备按着他的意思去做,就有他们的后人,给他解决了这样的难题,莫非真的是因果循环?庆帝对远慧这个人,忽然更加相信起来。 好一会,庆帝才从自己飘忽的期许中缓过神来,他看着苏梁浅,她的一张小脸肃然,虽是跪着,但庆帝却觉得这个人的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威仪,浸淫着他说不上的味道。 此女子不可小觑,他先是有些惋惜,这是个女子。然后又觉得庆幸,这幸好是个女子,而且晚出生了十年,若是她早出生了十年,且就生在沈家,是沈家的男儿,想必沈家,依旧会如他还是皇子的时候般,屹立不倒。 若苏梁浅是男儿身,生在皇家,必然会有一番名留青史的大作为。 是个女子,很好。 庆帝思绪万千,一下十分矛盾,他再看苏梁浅,竟觉得自己不敢与她的目光对视。 “好好好,乐安县主大义,堪当所有人的典范,朕要赏你,乐安,你说,你要何赏赐?” 庆帝直接开出了空头支票,让苏梁浅自己选。 苏克明腿已经不软不抖了,闻言,咽了咽口水,紧张的看向苏梁浅,一双眼睛满是期盼,他这个样子,直接落在了庆帝眼里,庆帝皱眉。 “臣女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不敢领赏,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安置好那些百姓,臣女愿尽一份绵薄之力!” 苏梁浅不邀功,庆帝更加满意,看着其他大臣道:“你们还不如个女子!” 这要以往,被人这样说,百官心中都会有气性,但见识了苏梁浅所为,他们自己也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确实就是不如苏梁浅。 “你一个女子,去泗水多有不便,朕也不放心,但你有这份心,朕也不忍拂你的意,京城百姓以及京城城外百姓一事,朕可交由你来处理,户部尚书协从,另,你母亲的嫁妆,你自己也留一些,朕只为百姓要一半,如何?” “谢皇上隆恩!” 苏梁浅叩谢圣恩,很快抬起头来,继续道:“剩下的一半,臣女用来安置京城的百姓,臣女还有一个请求,希望皇上让十二皇子与我一起。” 皇上看了眼苏梁浅身后,一直静静跪着没有出声的夜思靖,摆了摆手道:“准了,余下的事,朝后再议!” 现在京城外,聚集的受灾百姓已经有上万,肯定是需要人维护安稳的,她顺势问皇上要萧凭望,皇上不会不答应。 苏梁浅勾了勾唇,心想着,昭檬公主也挺聪明。 不过最让苏梁浅开心的还是,皇上竟然让她主持京城和京城附近百姓的安置,这可是收复民心的好时机。 苏梁浅心里清楚,她就是给了银子,但在庆帝看来,她一个女子,定然是不懂赈灾之事的,估计就是让她挂个名头。 皇上此举,分明是有心要重赏她。 她给了银子,又做了实事,到时候若是要论功行赏,那就是首功,而且周安是她的人,又能带着十二皇子,苏梁浅只觉得事事尽如自己所想,比自己预期的还好。 “沈府也愿出一份力!” 沈大夫人开口,继续道:“臣妇捐白银三万两,粮食千石!” 沈大夫人开口后,季言祖很快站了出来,“微臣愿出黄金万两,同时调集各地的粮食药材衣服,到泗水以及其他水涝的地方,以解百姓之困。” 其他的官员对视了一眼,纷纷站出来,出银子的出银子,出粮食的出粮食,苏梁浅和季言祖这个底打的太高,其他人自然不能给的太少,都是能力范围内出的最多,短短时间,庆帝直接筹措出了个小国库。 庆帝一改脸上的忧愁,满脸的喜色,大笑道:“爱卿众志成城,相信北齐和北齐百姓,定能很快走出困局,恢复昔日安定繁华!” 众人跪下,高呼万岁。 有人欢喜有人愁! 第二百三十八章:抬举苏克明? 苏克明看着一脸开怀的庆帝,铁青的脸,皱巴皱巴成了一团,大受打击。 他本来就穷,刚刚为了表忠心做样子,也是不想落后被人看了笑话,他将一半的身家都捐出去了,单想到今后的日子,苏克明就觉得发愁! 苏克明咬着牙,瞪苏梁浅,他就知道,他和苏梁浅相克不对盘,苏梁浅出现,肯定没他的好事。 这个该死的孽女,那么多的东西,说给就给了,说都不和他说一下,给也就算了,这么大的功劳,一点他的份都没有! 苏克明越想越觉得生气,气的简直要吐血! 夜傅铭也看向苏梁浅,那双眼睛的期盼,少了几分,但眼底的光亮不减,不再是一贯悲悯的温润,而是如看到物的狼一般。 她做事,总是这般的出人意表。 清单被小心的收了起来,重新交回到了庆帝手上。 庆帝将东西递给了胡公公,让他收好。 “太子,老七。” 庆帝看着底下跪成一片的武百官,点名太子夜向禹和七皇子夜傅铭。 太子听庆帝叫他,心就是一咯噔,虚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看的庆帝脸上的笑,都淡了下来。 太子对庆帝,那就和老鼠听到猫叫没什么区别,只要被庆帝点名,太子就觉得没好事。 太子哆嗦着,战战兢兢的,和夜傅铭一同出列。 相比于他来说,夜傅铭则是一派的从容优雅,简直将太子秒成了渣渣,庆帝瞧着,脸上已经淡了的笑,直接沉了下来,太子偷摸着抬头,刚好看到了,吓得立马垂下了脑袋,安分站好,动都不敢动一下。 “泗水之事,由太子负责,老七,你协助,太子,你代朕去泗水一趟,安抚民心,百姓之事刻不容缓,你们明日就动身。” 太子哭丧着脸,心想着,果然没好事。 泗水是哪里?太子并无概念,但想着肯定是没京城舒适安逸的,他再想到泗水在睡梦中就被淹死的百姓,心里更是怕怕的,一千一万个不情愿,但武百官都在呢,太子再想到庆帝方才难看的眼神,想拒绝也不敢。 “儿臣谨遵圣旨!” 他最近因为苏梁浅,已经屡屡惹父皇不快了,若是再让父皇不高兴,他这太子之位估计就保不住了。 他还不想被废。 想到苏梁浅,太子心头又是一阵的恨,要不是她,父皇也不会让她去泗水,没了那么多财宝,他自己还破了才,现在又要去吃苦,太子心里郁闷坏了。 和他有婚约的怎么是这样讨人厌和丧门星似的蠢女人? 虽然太子的表现,令庆帝不甚满意,但困扰了庆帝这么久的问题解决,庆帝心头的阴霾散去,心情还是很好的,又说了几句激励的话,这才退朝。 苏克明在庆帝宣布退朝的第一时间,就向苏梁浅走去,此时,苏梁浅的身侧,已经围了不少人。 虽然朝中的大臣都知道,苏克明和苏梁浅的父女关系都不好,但人毕竟是苏梁浅的亲生父亲,身份摆在那里,见苏克明过来,都让开了路。 苏克明忍着内心的不满,面上是慈爱的笑,一脸的欣慰,“你真是为父的好女儿,没有辜负为父对你的期盼和教导,为父替你骄傲,也替那些吃苦受难的百姓谢谢你!” 苏梁浅从未想过,竟然有一天能听到苏克明当众这样夸自己。 这种感觉,还真是新奇。 也对,这样完全没什么好处的大出血,他气都气死了,要换成是私底下,早就将她骂的是狗血喷头了,也就只有在人前,他才会为维护自己的形象,说这样冠冕堂皇的话。 替百姓谢谢她?就苏克明这种人,哪里会管百姓的死活! 他现在应该更穷了,估计不但会克扣几个姨娘庶女的月例,就连自己和苏倾楣,也得紧着来。 苏梁浅一下心情更好了,看着苏克明,恭敬道:“是父亲教导有方。” 苏梁浅配合着,和苏克明上演父慈女孝的戏码,其他人纷纷恭维苏克明,还有请教他如何教女的,苏梁浅听出了一些人话中的讥诮,苏克明却没听出来。 他为官多年,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奉承恭维,飘飘然的,对苏梁浅的怨恨都没了。 “苏小姐能为百姓如此,铭佩服,铭在此替泗水还有受灾地区的百姓谢谢您。” 夜傅铭上前,朝着苏梁浅作揖,他的口气诚挚,脸上带着的笑意,也都是感激。 随同夜傅铭一起上前来的,还有太子夜向禹。 相比于夜傅铭来说,夜向禹的表情则有些臭,一脸不快的样子,看着苏梁浅的眼神,都是瞪的。 苏梁浅扫了夜向禹一眼,懒得看这烂泥扶不上墙的蠢材,挑眉看向夜傅铭,“七皇子替百姓谢我?” 苏梁浅似笑非笑,旁人不知她对夜傅铭的态度,只觉得她这话有些奇怪,但夜傅铭却知道,她是在讥诮自己,没那个资格。 “我是为皇上分忧,当不起七皇子的谢。” 苏梁浅服了服身,太子本来就对苏梁浅不满,闻言质问她道:“说话阴阳怪气的,你什么意思?” 太子没听明白,其他人却领会了,泗水的百姓,是皇上的子民,就算是要谢,那也应该是皇上,七皇子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又有什么资格代替他们去谢苏梁浅? 夜傅铭愣了下,似才反应过来,“是铭的错,总之,苏小姐大义,泗水和其他地方的百姓,都应谢你。” 夜傅铭将自己的姿态摆的极低,在场的其他人想到,七皇子向来悲悯,看到受伤的鸟儿都会为其治伤,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他定然是出于慈悲的善心,才与苏梁浅道谢的。 众人这样想,又觉得苏梁浅的态度,太不友好了。 苏克明被比自己大的官恭维着,心情本来是很好的,见苏梁浅这边有状况,又凑了过来,他看向苏梁浅,透着几分不满,质问道:“浅儿,你怎么和七皇子说话的?” 七皇子将来贵不可言,苏梁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别到时候怪罪到他头上。 “向七皇子道歉。” 苏梁浅瞄了苏克明一眼,觉得他还真是会蹬鼻子上脸,“七皇子大人大量,不会和我一个小女子计较吧?父亲,皇上还在等着我呢,我先走了,你留在这里,替我向七皇子好好解释解释,我就是心直口快,没有恶意,别叫他误会了我。” 苏梁浅说着,朝着所有人服了服身,转身离开。 夜枭然一直就在大殿中没走,他就在一侧静静站着,看着那个少女。 她的脸上是淡淡的笑靥,淡然从容,面对着朝中和她攀交的大臣,还有太子与七皇子,她好像从来都是这幅样子,沉稳老道的,像只修炼成精的老狐狸。 她不会因谁受宠若惊,也不会慌乱恐惧,仿佛对所有的一切,都无甚所谓,和京城他见过的其他所有的女子都不一样。 夜枭然注视着苏梁浅离去的背影,脑子里盘桓着的,却是她方才跪在地上身姿笔直说的那些话,她不像是苏家的人,倒像是沈家的,果然人跟着谁,就像谁。 这样的人,嫁给太子,单想想,夜枭然就觉得很惋惜。 苏克明见苏梁浅就这样走了,想叫住她,但又担心,自己开口了,苏梁浅头都不回,到时候更丢人,闭上了嘴。 他扭头,看着没有半分介怀的夜傅铭,又看向苏梁浅离去的背影,在原地迟疑了片刻,笑着和众人道告辞,就去追苏梁浅。 这样好的机会,他一定得让苏梁浅在庆帝面前,替他美言几句。 苏克明也不管苏梁浅是不是会同意,就已经开始做升官发财的美梦了。 季无羡就在一旁等着呢,见苏克明去追苏梁浅,瞅准时机上前,和季言祖一起,将人拦住。 苏梁浅刚出金銮殿,就看到夜思靖,他和沈大夫人就站在大殿外门口的一侧,估计是在等她。 夜思靖看到苏梁浅出来,笑着跑了上去。 “表姐,你刚刚真的是太厉害了,你都不怕的吗?我真的好为你骄傲!” 夜思靖四岁就去了冷宫,才出来不久,对男女之防不深,他距离苏梁浅很近,几乎靠在她身上。 他仰头看着苏梁浅,伤疤淡化的脸上,是飞扬的神采,眼睛也是,倒映着苏梁浅的脸,仿佛承载了星河,眼底里满是崇拜。 苏梁浅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也可以的。” 她牵着夜思靖的手往外走,“靖儿你是皇子,将来你能做的,会比表姐更多,也会比我做的更好。” 夜思靖觉得不可能,他觉得自己不可能比苏梁浅做的更多更好,但迎视着苏梁浅期盼的又满是信任的目光,夜思靖在片刻的迟疑后,还是点了点头,“我会努力的。” 下朝的时候,苏梁浅让季言祖拉到皇城门口的东西,已经到了金銮殿外,此刻大殿外,都是一车车的东西。 苏梁浅走后,金銮殿中的大臣,也陆续离开,刚出去,就看到殿外那一车车的东西,一眼望过去,都看不到头。 苏克明才稍稍治愈的东西,突然受到这样的视觉冲击,一瞬间又不好了,别人再怎么恭维,那裂开的心,都不能愈合。 另外一个就是太子,单子上的东西是单子上的东西,单子上的东西,看的他就心塞了,这会看到数百辆车子,近千个箱子,他都有去找苏梁浅,拉着她一起去皇帝那里,然后说反悔将东西要回来的冲动。 这么多的东西,他都可以将四皇子阵营的人都买通策反了。 夜傅铭站在太子身侧,看着一脸肉痛的太子,手握成了拳,若能将苏倾楣换成苏梁浅,他愿意以七皇子正妃的位置迎之。 若苏梁浅是他的正妃 夜傅铭回过身去,看着背后的金龙椅宝座,在因雨水而变的阴暗的光线下,依旧铮亮的晃人眼。 有那样一个女人为自己争为自己抢为自己谋划,通往那个位置的路,应该会轻松许多。 苏梁浅离开金銮殿后,被胡公公接到了御书房,非常顺利的让萧凭望,也参与到了这次的事情里面。 “你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出来。”庆帝一副苏梁浅提,就让他如愿的亲和态度。 苏梁浅恭敬回道:“暂时就这些,若是有需要,臣女会向皇上提的。” 庆帝笑道:“你倒是不客气。” 他这话说的,并无半分生气,“你父亲呢?出身太低,不好听。” 出身对一个女子来说,是很重要的,庆帝这话的意思,分明是有意要借苏梁浅抬举苏克明的意思,眼前就有一个很好的机会。 苏梁浅心里自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她让苏克明现在还在户部侍郎这个位置上呆着,就已经是看在父女的情谊了,当然,也是她回京后,一方面是回来后一直有事,没来得及彻底收拾他,另外就是,苏克明现在还有点用。 庆帝要直接就升了苏克明的官,苏梁浅就是有意见也不会说什么,但听庆帝一副他给苏克明升官,都是为了她好,要她承情的口气,苏梁浅就很不爽了。 本来让苏克明占便宜她就不乐意,现在不但要让苏克明占便宜,还得她欠人情还人情,之后她还要看苏克明仗着父亲的身份得意忘形的嘴脸,还有苏倾楣的嘚瑟,凭什么啊?她是脑子有坑了才会答应。 苏梁浅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没表露出来,“臣女自然希望家父位高权重,臣女跟着水涨船高,说出去也好听,但在朝为官,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我父亲他”这些事,他一件没做。 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庆帝之前还为此点拨她了,苏梁浅自然不可能将难听的话说明。 苏梁浅皱着眉,为难道:“若是要提拔父亲,自然要师出有名,臣女明白皇上的意思,但赈灾一事,关乎万千百姓,容不得一点失误,皇上让周大人协助臣女,按理,周大人要听臣女的,但周大人又是臣女父亲的上级,作为女儿,臣女若是不听父亲的,传出去就是不孝,产生争执更是,到时候若意见产生分歧,实在难办,定会耽误正事。皇上的一片良苦用心,臣女感激不尽,我们两个肯定不能在一起,倒是可以让父亲跟着太子一同前去泗水。” 上辈子,太子因为将别人肚子搞大一事,被废黜了,季无羡是季家的人,皇上就是有火气,也要收敛着些,夜傅铭是亲儿子,他也不可能打杀,到时候十有八九会将火气发到苏克明身上。 还升官,没罢免他就不错了。 “你倒是会揣测朕的心意,朕说一句,你就说这么多。” 庆帝这话,意味不明。 圣心难测,也不可测,揣测圣意,这是大忌,也是为君者忌讳的。 一旁的胡公公擦了擦汗,有些担心的看了苏梁浅一眼。 苏梁浅并没有像朝中的大臣那样,一副诚惶诚恐,唯恐大难临头的样,她看着庆帝,笑的自信又天真,“皇上不说臣女聪慧吗?皇上慧眼如珠,臣女怎敢在你面前藏着掖着耍那些小心眼?有一说一罢了!” 庆帝看着苏梁浅那机灵劲,就知道她是在拿这话哄自己高兴呢,偏她一脸真诚的样,这马屁拍的庆帝心里舒爽极了,庆帝也半点生不起气来,非但生不起气来,在看了苏梁浅半晌后,还开怀的笑出了声。 随着庆帝的笑,胡公公也不由深看了苏梁浅一眼。 果真是个聪慧激灵的,这张嘴,也是真的厉害,连他都佩服。 “你的顾虑不无道理。” 庆帝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就依你的主意,让你父亲去泗水。” 苏梁浅一脸感激,跪下谢恩,庆帝让她起来,一脸慈爱的嘱托道:“朕对你很满意,你这次帮了朕的大忙,朕给你记首功,定好好嘉奖你!还有十二,你带着他多学点。” 苏梁浅谢恩,回了慈安宫。 庆帝看苏梁浅离去的背影,有些痛惜,“你说,这么聪慧还机灵讨人喜欢的姑娘,赐给太子,是不是太委屈了?” 胡公公:“”自然是委屈的,简直太委屈了,但这话,他不敢说啊。 后宫虽不得干政,但后宫之中,对那个位置蠢蠢欲动的女人是大有人在,对朝堂之事,都倍加关注,早朝发生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她们的耳中。 慧贵妃对苏梁浅越发的赞赏有加,而皇后,第一反应则是生气。 “该死的苏梁浅,居然擅作主张,就将那些东西都拿了出来,我说什么来着,她就是不识好歹!” 宫人前来毓鎏宫告知皇后这件事的时候,昭檬公主就和皇后在一起,相比于皇后的气恼来说,心愿得偿的她心情要好许多。 苏梁浅主持京中百姓赈灾一事,她说服庆帝,会相对简单许多,昭檬公主觉得,苏梁浅达到的程度,比她计划的还要完美。 一时间,昭檬公主对苏梁浅越发的喜欢敬佩起来。 昭檬公主正心情美好的感激苏梁浅的时候,就听到了皇后快一步的怒骂,她的样子捉狂的很。 “母后!” 昭檬公主皱了皱眉,让殿中伺候的人退下。 “母后没听刚刚的宫人说吗,父皇龙颜大悦,要嘉奖苏妹妹,这些东西都是死的,若是得父皇欢心,还怕会没有好处吗?而且苏妹妹还得了天下的民心,这两样,是银子买都买不来的,在这点上,苏妹妹比您有远见多了!现在苏妹妹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隔墙有耳,您说话当心些,刚刚的话,要传到父皇耳中,他定然不喜!” 昭檬公主看着气恼的皇后提醒道,心中在赞许苏梁浅的同时,对皇后生出几分无语的怨念,相比于苏梁浅来说,皇后实在是目光短浅,小家子气。 “那也不用那么多啊,你是不知道她母亲的嫁妆有多少,当年荆国公府,可以说是举了半府的财力,而且,就算是要给,那也应该事先和我们商量下啊,她说给就给,有考虑过我们的意见吗?分明就是不尊重我,也没想过你皇兄!” 皇后说起这些,更觉得心头滴血,一副肉痛的样子。 东西给就算了,让太子给啊,好处名声都成苏梁浅的了,皇后对苏梁浅,怎可能没有不满? “还有,泗水那个地方多危险啊,你父皇怎么能让你皇兄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这万一要出个什么事,不行,我得找你父皇去。” 皇后手放在胸口,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说着就要去找庆帝,被昭檬公主拦住。 “皇兄是太子,他做太子的这么多年,讨父皇嫌的事情倒是做了不少,像样的事情,做过一件吗?父皇有心历练他,让他做太子该做的事,母后该觉得高兴,说明父皇对他还没完全放弃!您去找父皇,您去找父皇说什么?这是父皇早朝的时候当着武百官的面,刚下的命令,您是要让父皇出尔反尔吗?您是觉得父皇对您的讨厌还不够是不是?您去的,现在就去,您不如直接告诉皇上,就说皇兄不做太子了,慧贵妃那里估计就在等着这机会呢。” 昭檬公主气的不行。 “还有,那些东西,是苏妹妹母亲的嫁妆,现在交到苏妹妹手上,是苏妹妹的东西,她处置自己的东西,做什么还要和母亲商量?再就是她和皇兄的婚约,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呢,也没说她一定就是太子妃,母后不要太想当然了!” 昭檬公主看着振振有词的皇后,脸臊得慌,她觉得,皇后这话说的实在不要脸。 昭檬公主的话,虽然很有道理,但实在太过直白,皇后不乐意的,脸沉了下来,“你到底是谁一边的,怎么胳膊肘尽往外拐?苏梁浅到底给你喝什么迷魂汤了!” 昭檬公主没理会皇后这话,继续道:“母后您就放心吧,北齐每年都会有水灾,不会有事的,而且皇兄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吗?贪生怕死的,有危险跑的比谁都快,他就是去做做样子,这事父皇已经定下了,你们再怎么不乐意担心都没用,您还是去劝劝皇兄的,让他收收心,好好表现,还有就是,他这次是代表父皇去安抚民心的,不是去拈花惹草的,不该做的事情,千万别做。” 昭檬公主这样一说,自己也担心起来,她倒是不担心太子会出什么危险,而是担心太子做什么荒唐事,将皇帝还有皇家的颜面,丢到了泗水,到时候定然又是雷霆震怒,那去真的还不如不去。 “你怎么这样说你皇兄?” 经昭檬公主这样一提醒,皇后也担心起来,但她纵然是担心,也是不愿意有人这样说自己儿子的。 “这事你要好好叮嘱皇兄,外面不比皇宫,宫里出了事,父皇为了皇室的颜面,还会替他周全遮掩,外面就不一样了,这事母后估计和皇兄说了也没用,七皇兄不是也一起吗?动身前,您找七皇兄谈谈。” 说起夜傅铭,昭檬公主很快想起另外一件事,“您一定叮嘱皇兄,千万别提苏家二小姐的事。” 昭檬公主一脸正色,让皇后都不由跟着重视起来。 皇后去东宫的时候,夜傅铭刚好就在,正安慰着愁眉不展的太子。 太子看到皇后,就像看到救星似的迎了上去,“母后。” 皇后一看到太子这样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截断了他的话,“这是你父皇当着武百官的面下的圣旨,本宫去说,不但无济于事,还是自找没趣,你是太子,这是于你有利的事,你就别动什么歪脑筋了,收拾好东西,安心去吧。” 皇后想着自己接下来要叮嘱太子的事,看着夜傅铭道:“老七,你出去等本宫,本宫等会也有事要交代你。” 皇后用的是命令的口气,她比夜傅铭长一辈,如此说话,倒也说不上错,但这般随意的态度,能感觉到,她并不怎么重视夜傅铭。 皇后按着昭檬公主的交代,把该对太子的劝都说了,然后又好生勉励了一番。 “你想想,老四为什么在你父皇跟前得宠,还有那么多的大臣支持你,不就是因为他做了几件屁大点的事吗?你这次一定要好好表现,让大家知道,你也是有能力的,看他今后还怎么和你争?” 皇后的一番话,听的夜向禹热血沸腾,“母后说的对,老四能做的,儿子也能做,还会做的比他更好,儿子一定让父皇刮目相看,到时候幕后和在慧贵妃他们面前,也能长脸,若是如此,等儿臣回来,母后可有什么奖励?” 夜向禹信誓旦旦,信心满满,但没几句话,就又原形毕露。 皇后见儿子如此有志气,心中十分高兴,又夸了几句,问太子道:“皇儿要什么?” 夜向禹四下看了眼,冲皇后眨了眨眼睛,“母后您知道的。” 皇后心咯噔一下,夜向禹这个表情,十有八九都是暗示女人,她瞬间明白过来,正要呵斥胡闹,又担心太子和她闹起来,惊动了外面的夜傅铭,去泗水也不好好表现。 “母后,儿臣知道,她是老七的侧妃,但儿臣心头实在念的紧,母后就成全儿臣吧,还有那苏梁浅,那么多的东西啊,她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她她有将儿臣放在眼里吗?这么大的事,一声不吭的,说都不与儿臣说一下,东西没了,功劳也没了,儿臣实在生气!” 皇后刚刚因为这话,被昭檬公主说教了一顿,皇后虽然没反驳,但并没意识到错误的她心里是不服气的,这会见太子和她同一阵营,更觉得自己没错,两人同仇敌忾起来,说了苏梁浅许多坏话。 最后,太子重新将话题掰了回来,“母后,那苏倾楣” 皇后暗骂苏倾楣狐媚,却还是应道:“好,要你这次在外不闯祸,好好表现,回来得你父皇的夸赞,母后就帮你。” 皇后心想着先将夜向禹糊弄过去,要到时候被闹的没法,那就和夜傅铭商量,让他将苏倾楣先让给太子玩玩,等夜向禹登上皇位再做补偿。 这对夜傅铭来说,是不亏的买卖。 皇后这边安定好了太子,两人又说了许多抱怨苏梁浅的话,皇后心里稍稍舒坦了些,才去找夜傅铭。 “本宫知道,你是个安分的好孩子,本宫一直都很喜欢你,也就只有你,本宫才放心。你这次跟着太子,定要好好保护辅佐他,回来后,本宫自不会忘了你的好处,将来也不会,但要太子出个什么闪失,本宫也定然不会轻饶了你,听明白了吗?” 皇后直视着夜傅铭,恩威并施。 “儿臣明白,儿臣定会好好保护辅佐太子,不辜负母后的期盼!” 皇后满意的嗯了声,转身离开。 夜傅铭看着皇后离去的背影,脸上依旧是悲悯亲和的笑,但那双眼眸,确实冰冷的,夹杂着森寒的算计和讥诮。 第二百三十九章:不要脸的皇后 皇后去东宫找太子,昭檬公主也没闲着,去慈安宫找苏梁浅了。 昭檬公主到慈安宫的时候,苏梁浅刚从庆帝那里回来,正被太后留着说话呢。 太后脸上都是笑,让苏梁浅坐在身侧,一直在那夸她。 沈大夫人和夜思靖都在,个个心情都很好的样子。 当然,事情如此圆满,大家心情也确实都极好。 “朝中那么多的官员都没能解决的问题,浅儿一出马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简直就是女中诸葛。” 太后怎么看苏梁浅,怎么都觉得满意,怎么稀罕都不够。 “给皇祖母请安。” 昭檬公主走了进来,向太后请完安后,走到了苏梁浅的一侧,“早上早朝的事,我都听说了,苏妹妹,你真是厉害,我替父皇,还有那些受难遭罪的百姓谢谢您。” 苏梁浅起身,将昭檬公主扶了起来,同样的话,她对昭檬公主倒是没有之前对夜傅铭的挑剔,“公主姐姐这么大的礼,我可不敢当!” 太后笑道:“当的起,你当得起!” 几个人说笑了一番,气氛融洽,苏梁浅提出了离开的事情,太后虽舍不得,却也没留,拉住苏梁浅的手道:“哀家知道,那些百姓,正等着你去救呢,哀家就不留你了,等事情都解决了,哀家再让人接你进宫,你在宫中住上一段时间,好好陪陪哀家。” 苏梁浅恭恭敬敬道是,抬眸看向了夜思靖,太后明白苏梁浅的意思,很快道:“哀家会找信得过的人,带他出宫,到时候去找你。” 苏梁浅点了点头,太后抚着苏梁浅的手,补充道:“你人在哪里,哀家就让他去哪里找你见你。” 如果她在荆国公府,太后让人将他送去荆国公府的时候,他自然能见外祖母一面。 苏梁浅明白过来,起身,朝着太后服了服身。 沈家到了她这一辈,就几个小的,虽然沈老夫人没说,但对夜思靖,一直都是念着的。 沈大夫人自然是跟着苏梁浅一起出宫的,出了殿,苏梁浅看着沈大夫人道:“大舅母,你等一下,我和公主说几句话。” 苏梁浅说着,拉着昭檬公主到了一旁,昭檬公主兴奋道:“苏妹妹,你太厉害了,你这次帮我大忙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对了,你东西都拿出来,手头会不会紧?” 虽然苏梁浅并不是专门帮她,但昭檬公主还是想要投桃报李。 苏梁浅摇头,“我拿出来的,就只有我母亲的嫁妆,而且皇上还只要了一半,上次太后皇上皇后还有各宫娘娘他们给我的赏赐,我都还没动呢,公主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刚刚我和皇上说,让萧家二公子维持秩序,保护我的安全,皇上已经同意了。” 昭檬公主一双眼睛明亮,就差没开心惊呼。 “苏妹妹。” 苏梁浅看着她感激的模样,心头有些发虚,隐晦道:“我也有自己的私心,公主,我只能帮你到这了,能不能说服皇上皇后,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我之前说萧家二公子如何如何,那都不算,现在有这机会,你自己好好观察观察,嫁与不嫁,你自己说了算,好了,我大舅妈还在等我呢,我走了啊。” 昭檬公主重重的点了点头,她这会简直爱死苏梁浅了,道:“我送你。” 苏梁浅看着昭檬公主眼底的流光,没有拒绝,几人一起离开慈安宫,在半路上的时候,被皇后拦住。 “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看着低眉顺眼的苏梁浅,直接表明来意,“本宫有几句话要单独和苏小姐说。” “母后!” 昭檬公主见皇后拦苏梁浅,就有种不好的预感,重重的叫了声,走到皇后面前,挽住了她的手,试图让她不要找苏梁浅的麻烦。 皇后最开始是没准备找苏梁浅的,但在东宫,听得太子的抱怨,她越想越觉得窝火,憋了一肚子的话。 慈安宫她是不敢去的,想了想,还是决定半路拦人,要太后问起,只要不知道内容,她随便就可以找借口理由搪塞过去。 皇后瞪了昭檬公主一眼,略有几分严厉:“不许胡闹!” 苏梁浅看这阵势就知道,皇后找她没好事,但是态度很坚决,她是皇后,苏梁浅自然不得在宫中当众违逆她的意思,拂了她的面子。 “舅母,您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苏梁浅说完,跟在皇后身后,皇后随便找了个落脚的小亭子,屏退了所有的下人,苏梁浅开门见山,“皇后找我有何事?” 面前的这个人,有把柄在她手上,苏梁浅威胁都威胁过了,现在没有外人在,她自然不是那般的恭敬。 她对皇后没好感,皇后的人品,也让人产生不了好感这东西。 皇后觉得苏梁浅态度傲慢,无礼的很,以下犯上,心中更气,但还是忍着,但这一忍,脸上的笑,就僵硬的厉害了。 她深吸了口气,说了些冠冕堂皇夸赞苏梁浅的话,半天没进入主题,苏梁浅坐在她的身侧,看着皇后,笑道:“皇后有话不妨直说。” 如果皇后特意等在这里拦她,就只是为了说这些好听的话,那也不必避开她舅母和昭檬公主。 “浅儿啊,你是个聪明人,夫妻荣辱一体,夫贵妻荣,这个道理,你肯定懂的是不是?作为女子,旁的都是虚的,帮衬好夫君才是正紧,夫贵妻才能荣,像今天这样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本宫和太子商量一下,直接就擅作主张了?太子好,再更进一步,你才是真正的尊贵!” 苏梁浅听了这话,心里直觉得好笑可笑,但面上并无不敬,也没接皇后这话。 皇后会生气,在她的预料之中,毕竟太子才是他的亲儿子,苏梁浅不愿和她争。 皇后见她微垂着眼睑,以为她是在思量自己的话,继续道:“本宫听说,皇上将你母亲的嫁妆,退还了一半给你,你可知皇上是何意?你也老大不小了,随时都有可能成婚,女子出嫁,嫁妆丰厚,才会被夫家重视,当年你母亲十里红妆,不知被多少人艳羡,你关心百姓是好事,本宫也喜欢,但要适度为自己考虑筹谋。” 皇后语重心长,一副为苏梁浅考虑的架势,苏梁浅皱了皱眉,心头的不惜燃烧,生出了不耐,“可是你父亲施加压力了,要不要本宫暂替你保管?” “皇后要替我保管东西?” 苏梁浅不忍了,嗤笑了声,脸上的笑,直接沉了下来。 苏梁浅知道,皇后某种程度上,也挺不要脸的,不是什么好人,但毕竟是皇后,身份摆在那里,她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不要脸面的话来。 皇后端着架势,说的正在兴头上呢,见苏梁浅一脸讥诮,也跟着不快的皱起了眉头,“你这是什么态度?本宫什么身份,难道还会贪你的那些东西不成?本宫是担心你被你父亲施压,一片好心!” “是不是贪,会不会贪,皇后心知肚明,多谢皇后娘娘一片好心,但是我不用!” 苏梁浅直接拒绝,皇后的脸,也冷了下来,看着苏梁浅的眼神也是,阴阴冰冰的,苏梁浅并无半点畏惧,提醒道:“什么夫贵妻荣,皇后怕不是忘了,我与您的一年之约,我和太子有什么关系?我与太子,什么关系都没有!他好与不好,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帮衬?谁知道帮到最后,是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皇后听了苏梁浅的话,一开始是生气,随即想到什么,脸上的怒气散去,竟有了笑,“你担心的原来是这个,本宫不是说了吗,本宫对你很满意,你与太子的这门婚事,本宫允了,本宫会让太子娶你做太子妃!” 苏梁浅看着皇后自以为是的笑,“你同意?你同意我就一定会嫁了吗?我说了,这门婚事,一年内,我会退掉,是我想退,和皇后娘娘您的态度无关!” 苏梁浅口气强势,她直视着皇后,又是一声讥笑,“商量?那些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是我的东西,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为什么要和皇后商量?莫不是皇后觉得,就一门还没敲定落实的婚事,女子的物件,就成了婆婆的了不成?我父亲的手,伸的都没您长呢,那东西,在我父亲手上,我还拿回来了,若是到皇后手里,我还能拿得回来吗?” 苏梁浅这话,落在皇后耳里,分明就是嘲笑,她比苏克明还贪婪不要脸。 皇后脸上才刚扬起的笑,一下又沉了下来,那脸色,比之前还要难看。 “苏梁浅,你好大的胆子!” 苏梁浅脸上的笑不减,没有半分畏惧,“是我的胆子大,还是皇后娘娘您的脸大?” 苏梁浅的话,气的皇后脸都绿了,拍着石桌,站了起来,苏梁浅继续道:“皇后娘娘真要觉得自己有理,那就与我到皇上面前理论这事,就说皇后娘娘担心我因为父亲为难,要替我保管嫁妆,反正这距离御书房也不远,我们让皇上评评理的!” 皇后张着要骂苏梁浅的嘴,一下合上,只那铁青的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恼的,还是知道羞了,苏梁浅觉得后者的可能性不大。 “苏梁浅,你少拿皇上压我,你觉得皇上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信口雌黄吗?” 苏梁浅挑眉,意态悠闲,信心满满,“既然皇后娘娘如此信心满满,那我们现在就去找皇上!” 皇后被苏梁浅这样看着一问,顿时没底起来,苏梁浅帮皇上解决了最棘手的难题,皇上现在正是最喜欢她的时候,她说什么,他说不定都会相信,更不要说这是事实,苏梁浅的那一张嘴巴又厉害,单想想,皇后都觉得心虚。 “皇后娘娘,我母亲的嫁妆,皇后退回的那一半,是用来赈济京城和京城附近的百姓的,不是用来给我做嫁妆的,更不是用来给皇后娘娘保管的,皇后娘娘有这个找我麻烦的时间,不如多想想如何为皇上分忧,为太子善后。还有,我与太子的婚事,退还是不退,从一开始,决定权在我手上,不是皇后娘娘您说了算的。” 皇后脸涨得通红,肺都要气炸了,想训斥苏梁浅,给她点教训,转念苏梁浅手上捏着的自己的把柄,只生生将那口气咽下。 “想做太子妃,本宫儿媳的多了去了,你爱做不做,有的是人稀罕!” 苏梁浅并不理会皇后的嘴硬,更没兴趣和她争论下去,“那就让稀罕这位置,皇后又喜欢的人当,我大舅母还等着我呢,公主估计也担心着呢,臣女告退!” 想做太子妃的女子自然极多,但目前,她却是皇后从最不满意到最中意的人选。 苏梁浅服了服身,也不管皇后是和态度,转身离开,气的皇后在原地捉狂,一直到昭檬公主回来,皇后脸上的怒气,都没有退去,一直在那逼逼叨叨的骂苏梁浅不识好歹。 昭檬公主见她这样,也不敢问她和苏梁浅说了些什么,也不敢火上浇油,再说皇后的不是,当然,她也不想劝皇后。 在她看来,皇后就是活该。 明知苏梁浅的厉害,自己不是对手,非要去挑衅立规矩找麻烦,吃亏受气,那也是自找的。 不过,皇后到底气不过,她又是憋不住话的,借着骂人,除了苏梁浅当初拿东西威胁她不让退婚,还有苏梁浅这会又说要退婚的事,该说的都说了。 昭檬公主一听,更觉得皇后是活该的,她甚至觉得苏梁浅应该将事情做的再狠点,直接拉着皇后到皇上面前闹一通,这样,皇后定然不会再敢找她的麻烦。 皇后自是不知道昭檬公主心里坑娘至极的不厚道想法,还在那咒苏梁浅,赤红的眼睛,满是对苏梁浅的憎恨。 “这小贱蹄子,给我等着,等太子立功回来,本宫一定叫她好看!” 皇后心想着,苏梁浅不是不想和太子成婚吗?她偏就要撮成这门婚事,到时候她作为婆婆,有的是机会挫磨她。 昭檬公主也不知道皇后心里的想法,心想着,太子立功,苏梁浅便不是立功吗?真要论功行赏,苏梁浅可是头功,比太子大多了,不过她看皇后那气恼的样,这样的话,没敢说。 “皇后找你什么事?” 接苏梁浅出宫的马车,在皇城内等着,苏梁浅和沈大夫人,共乘一辆。 刚上马车,沈大夫人就问起了皇后找她的事。 “她找你麻烦了?” 苏梁浅想到自己离去时,皇后气急败坏却忍着不发作的模样,心中快意,眉眼间,有了一丝飞扬的笑意,“嗯,不过最后是她将自己气的半死。” 除了和太子的婚事,苏梁浅将两人发生的争执,告诉了沈大夫人,沈大夫人闻言吃了一惊,“管你的嫁妆?这话她也说的出口,果然是商人之女,愚昧短见,还不要脸!” 沈大夫人说完,又觉得自己一棒子打死了所有人。 “王老夫人若是知道,都得羞愧死。她目光如此短浅,太子又是好色昏庸的,哪里是四皇子他们的对手?这江山,要交到他们手上,早晚毁在他们手上。” 对此,苏梁浅完全赞同。 皇后的蠢,超过了她的认知,都说将眼光放长远一些,但她这眼光,算了,苏梁浅不想评价。 “你真应该拉她到皇上面前,好好的羞一羞她。” 苏梁浅笑,她都替皇后无地自容。 沈大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忧虑了起来,“夫贵妻荣,听她的话,应该是有意让你做太子妃了,太子这人,谁嫁给他,这辈子就都完蛋了,这门婚事,你最好尽快退了,不然的话,恐会生出变故。” 苏梁浅郑重点头,“等这次的事情结束,我就退了。我还有件事,这次赈灾,萧凭望也会一起,负责维持秩序,同时保护我的安全,这是我求皇上的,也是公主的意思,她过几日应该会出宫,与我一起赈济灾民,这事,表姐到时候十有八九会知道,舅母你看着她点,也叮嘱她身边的两个丫鬟,劝着点。” 苏梁浅本来是想让沈大夫人劝劝沈琦善的,但因为萧凭望的事,沈琦善已经对她生出了怨恨,这次还撮合的这么明显,要沈大夫人去劝,她肯定会将沈大夫人一并怨上。 沈大夫人听着苏梁浅有条不紊的安排这一件件事,面露心疼,“浅儿,辛苦你了。” 苏梁浅微笑,摇头。 沈大夫人也没再说什么,“你放心,善儿那边我会找人盯着她的,不让她出门。” 出了皇城门口,两人又同了一段路,才分道扬镳,各自回府。 苏梁浅回到苏府的时候,天还下着毛毛的细雨,苏府门口,里三层外三层挤了许多人,秋灵以为又是出什么事了,提前让马车停了下来,对苏梁浅道:“小姐,我先过去看看是什么事。” 秋灵得了苏梁浅的答应,下了马车,没一会打探到消息的她就一脸兴奋的回来了,对苏梁浅道:“小姐,他们说是来谢您的,赞您是活菩萨,赛观音呢。” 苏梁浅明白过来,应当是早朝的事传出去了。 活菩萨,赛观音,这些都是之前夸赞苏倾楣的说辞,不知道现在苏倾楣听了,会是何心情,估计会气怨死吧。 马车,才在苏府门前停下,就有一大帮人围了过来。 秋灵下了马车后,身上有些被雨水打湿,就没再上去,她站在马车一侧,看着那些推挤上来的人,大声道:“都别挤,别挤,别伤着我家小姐了!” 秋灵虽小,声音却大,又尖又大,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听到,但前面几排的人听到后,怕后面的人不断往前挤,会伤到苏梁浅,就冲后面的人叫,后面的人担心推搡真的会挤踩到苏梁浅,秩序很快就维持住了。 苏梁浅撩开车帘 刚刚秋灵去打听事情的时候,苏梁浅撩开了马车靠苏府一侧的车帘往外看了眼,因为是雨天,再加上是连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雨,雨气很大,有些影响视线,她只看到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苏府门口,这会近了才发现,这些人,绝大多数的,衣裳都有些破烂,虽然眼睛里面泛光,让精神看着还不错,但还是能看出憔悴消瘦,想来多是受灾的。 除却城外的,京城受灾的,最严重的的就是西城那边。 本来,之前季无羡和王承辉五皇子他们的民生计划,多是针对西城的贫困百姓的,苏梁浅心中隐隐有了主意。 苏梁浅并没有跳下马车,而是站在马车的车头,“连日大雨,造成涝灾,让你们遭罪了,皇上也时刻牵忧,他已经命我接手此事,我会尽快和户部尚书商量出对策,你们先回去,就这两日,大家再坚持两日,我一定会重新给你们一个家!” 苏梁浅说起家的时候,口气尤重,目光也极为坚毅,有种说不出的坚定情绪,让人动容。 迷蒙的雨下,少女站在精致的马车前,一身红色的衣裳,在风中轻扬,她没有撑伞,发上有些许的晶莹,一双眼睛明亮璀璨,莫名的让人信服。 相信,她给他们的,不仅仅会是安身之所,还会是个家,安稳的家。 她就那样站着,像是沙场的将,指点江山,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跟在她的身后。 苏梁浅又说了些热血鼓励的话,对秋灵吩咐道:“秋灵,去户部尚书家。” “小姐,你身上都湿了。” 秋灵看着苏梁浅身上已经有些湿了的衣裳道,苏梁浅不甚在意,看了眼秋灵,“上来!” 苏梁浅忧虑受灾百姓,过家门而不入的事,和早朝的事情一起,在京城中传开。 苏梁浅到周府的时候,已经过了未时。 周夫人听门房那边说苏梁浅来了,也不顾还下着雨,就迎了出来。 “苏小姐,您怎么来了?也不让人提前说下!” 周夫人脸上都是笑,热情极了,牵住苏梁浅的手,才发觉她的手冰冰凉凉的,皱了皱眉,关切道:“手怎么这么冰?” 周夫人细心,很快发现,苏梁浅身上的衣服,也有些湿湿的,“衣裳怎么是湿的?小云,你去,去小姐那里,给苏小姐拿身干净的新衣裳来。” 周夫人扭头就对身后的丫鬟吩咐道,她的口气急切,仿佛这是极其要紧的大事,刻不容缓。 叫小云的丫鬟愣了下,道了声是,转身就去找周诗语拿衣裳。 也不怪小云如此意外,苏梁浅回京后,和周夫人唯一的一次接触,就是在槐村的寺庙,虽然周夫人说让苏梁浅来周府找她,但这么久以来,苏梁浅是第一次登门。 而苏梁浅于周夫人一家的恩情,她自是不知情的。 周夫人是慈母,对孩子慈爱,对府里的下人也宽厚,和京城各家的小姐和夫人,倒是有些来往,但并不频繁,次数甚至是有些少的,就是那少数的往来,她的态度,也并不热络。 小云是第一次见周夫人对人如此热络,仿佛如自己的孩子一般。 “就是淋了些雨,这个天气,没事的。” “怎么没事?你现在还年轻不觉得,等将来到了我这岁数就知道了,女孩子,一定要好好爱惜自己,知道吗?” 苏梁浅笑,她和周夫人接触不多的次数,除了第一次,后面都是有很多人的,人前要避讳着些,她倒是不知道,周夫人是个爱念叨,苏梁浅听着这样的关怀,心里暖暖的。 “而且,你现在可是有皇命在身的人,可不能病倒了,你要是病了,谁给我家老爷出主意,他是个蠢笨的,没你不行。” 苏梁浅的事,都传开了,周安这次还要和她一起共事,现在府里都传遍了,说家里老爷要在一个女娃手下做事,不过大概是苏梁浅在朝堂上的一番举动还有言论,太过的震慑人心,府里的下人在提起这事的时候,非但不觉得丢人,还觉得面上有光,都说着苏梁浅的好话,周夫人也大感与有荣焉。 第二百四十章:太子要倒霉 周夫人边牵着苏梁浅的手边往自己的院子走,因为不想太多的熟稔,被人看出端倪,两人一路倒是没怎么说话。 秋灵,还有抱剑的影桐,跟在身后。 “这好像是苏家的小姐。” “哪个苏家?” “你说还有哪个苏家的小姐,自然就是这次拿出母亲全部嫁妆,说要赈济灾民的那位了。” “你认准了吗?别搞错了!” “我见过一次,也不确定。” 几个人吔了一声,倒彩,那人郁闷,很快继续道:“我是只见过一面,并不能认出来,但我知道,她就是苏家的那位高风亮节大仁大义的大小姐,你看到她和夫人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了没有,一个不足十岁,另外一个一脸冷酷抱剑的,这肯定就是苏小姐没错了,只是,夫人怎么和苏小姐这么熟,是之前就认识的吗?” “老爷马上就在她手底下做事了,她现在还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心肠又好,我们夫人就是个心善的,肯定喜欢了,她肯定是来找老爷议事的。” 苏梁浅回京已有半年多,说起她来,倒是人尽皆知,但她没事并不往外面走,所以很多人都只知道她的名,但并没有见过她人。 周府和苏府,距离又不近,苏梁浅第一次登门,周府的许多下人,都是不认识她的,见她一身锦缎,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小姐,周夫人与她还亲近,还在猜测她是哪家的千金呢。 因为有见过苏梁浅的人一番解释,众人将苏梁浅的身份还有她来苏府的目的,以及周夫人对她好的原因,都确定了下来。 进了屋后,很快就有得了周夫人命令的下人送来了姜茶。 这段时间,雨水就没停过,因为周安的缘故,周夫人的院子,姜茶一直都有备着。 苏梁浅是觉得,自己是没那么娇弱矜贵,但周夫人显然不会让她拒绝,苏梁浅接过,一口气全喝了,友好的笑笑,将碗递给给她松开姜茶的嬷嬷。 “周大人呢?” “估计还在衙门,他最近都是早出晚归,经常不回来过夜,他还不知道你来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我让府里的小厮去寻他回来。” 苏梁浅想着,自己至多在这里吃了晚饭就得回去,是不会在这里留夜的,既然来了,一些要事还是和周安商量清楚,不能白跑一趟了,点了点头。 苏梁浅和周夫人没说几句话,就听到熟悉的欢快声音传来。 “苏妹妹来了,母亲,我刚听下人议论,说是苏妹妹来了,可是她来了?” 周诗语说话间,人就到了屋中,一眼就看到周夫人身侧坐着的苏梁浅,脸上的笑,更深了几分,眼睛笑的,都只能看到一条缝了。 周诗语的身后,紧随着小云,手上用防水的纸塑包裹着一套衣裳,周夫人见周诗语拉着苏梁浅说话,笑道:“有话等会再说,先让你苏妹妹换身衣裳,她的衣裳还是湿的。” 周诗语哦了声,赶忙让小云进来,推着苏梁浅去换衣裳。 苏梁浅换好衣裳的时候,影桐和秋灵也换了衣裳回来了,影桐还好,衣裳没怎么湿,衣裳就是烘了一下,秋灵则是换了身衣裳。 周诗语比苏梁浅大,苏梁浅过去那些年在云州伤春悲秋的,发育得也不怎么好,周诗语的衣裳,穿在苏梁浅身上,直接大了两个号,衣服都拖地了,周夫人瞧着,忙道:“你先穿会,我让人将你的衣裳烘干了,你再换上。” 苏梁浅倒是无所谓。 周诗语见状,却觉得苏梁浅太瘦了,有些心疼,她正准备再拉着苏梁浅说话,就有周夫人身边的下人进来道:“夫人,东次间已经摆了饭菜,您和苏小姐可以过去用膳了。” 周诗语拉着苏梁浅的手,“苏妹妹,你还没吃饭呢。” 苏梁浅哪有时间吃,早朝散后,她就去御书房见皇帝了,见了皇帝就去见太后,见了太后就出宫了,出宫后,到家了又折到了周府。 “饭是没吃,但出宫的时候,太后让人备了许多点心,我在车上用了,一点也不饿。” 苏梁浅并不怎么饿,她也不是饿不住的人,不要说一顿,就是几天,几天她现在是熬不住,但一两顿饭不吃,还是没问题的,更不要说她还是吃了东西的。 苏梁浅无所谓,照顾她的秋灵却不是这么想的,正正经经的白米饭才是饭,糕点就是点心,怎么能填饱肚子,所以刚刚换衣裳的时候,告诉了周府了下人她家小姐还没用午膳呢,让他们给准备饭菜。 “幸好她丫鬟提了那么一嘴,这孩子,和我还这么客气。”周夫人看着苏梁浅,有些不满的抱怨道。 周诗语挽着苏梁浅的手,“那苏妹妹先吃饭的,我们边吃边说。” 周诗语的嘴巴没停,“苏妹妹,刚刚小云找我的时候,我还在和院子里的丫鬟说你的事情呢,我听小云说家里来了客人,她还说母亲对你态度很亲切,还叫你苏小姐,我就猜是你,你真是太太太” 周诗语想了半天,觉得就算是用了这么大的太,后面加上厉害,还是不足以形容苏梁浅,直接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难怪父亲母亲总夸你,让我向你学习,我就是再头上八辈子的胎儿,有些东西也学不来。” 周诗语说这话时,倒是一脸的真心,没有半分讥讽的意思,周夫人见自己的女儿这般抬高别人,贬低自己,也不觉得生气,而是道:“好的东西,能学多少是多少。” “遵命!” 周诗语一脸俏皮,冲着周夫人吐了吐舌头,苏梁浅看着两母女脸上的笑,心中生出了几分羡慕。 若是母亲还在世,她 苏梁浅想着,又觉得不可能,她不是周诗语,哪里又撒的来这样的娇,她的撒娇,都是分人,甚至带着算计。 因为荆国公府的衰败,还有苏克明那样的父亲,她永远不可能像周诗语这样。 “几次让你上门玩,你没一次来的,这回,还是托了我家老爷的福,不然的话,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上门。” 周夫人说这话时,颇有几分哀怨。 苏梁浅无奈,“并非浅儿不愿登门,实在是形势所逼,您也知道,我父亲那人,若是让她知道,我与夫人还有周姐姐关系交好,不定又生出什么计谋来,这回,我总算是有冠冕堂皇的借口上门了。” 周夫人倒是不拘着小节的,饭桌上,也说着话,用完周夫人才想起自己的儿子来,“少爷呢?” “在院里看书呢。” 周夫人本想着苏梁浅第一次登门,想让周坐云也出来的,随后想想,又觉着不合适,又听说周坐云在温书,也就没再说什么。 她回头看苏梁浅,见周诗语和她聊的正好,周诗语依在她身边,看着苏梁浅的眼睛,满满的都是崇拜的小星星,不像是年长苏梁浅的姐姐,倒像是妹妹。 不过,除却年龄个头身段这些外在直观的东西,其他为人处世,还有心智手段,苏梁浅都更像姐姐,哪里像是姐姐,周夫人想着,自己在苏梁浅面前,都是不如的。 周夫人以前看苏梁浅,就觉得哪哪都满意,现在看苏梁浅更是,就觉得哪哪都好,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来,语儿如此喜欢她,她若嫁到周家来,定然是上下和睦,这怎么就和太子定了亲呢?若太子是个好的就算了,她再想到太子那德行,顿时生出了种鲜花插在牛粪上的心痛感,还有担心心疼。 周夫人越想心里就越觉得痛心,仿佛都要滴血了似的,她正难受惋惜遗憾的时候,周安回来了。 周安听小厮说苏梁浅到周家了,夫人让自己回来,眼见天色不早,直接就骑马赶回来了,下马后,守门的小厮要给他打伞,她跑的飞快,根本就没理会,衣裳都湿透了。 进门,见苏梁浅和妻女都在,也不知聊着什么,几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气氛融洽美好,气喘吁吁的他脸上也有了笑。 外面的人,跟着叫老爷,跑了进来,周夫人她们很快发现了周安。 周安对几个人笑笑,“你们继续聊着,我先去换身衣裳,苏小姐,您在等等的!” 周安看着苏梁浅,那眼神,还有用词,都是对苏梁浅满满的敬意。 周安之前就敬着苏梁浅,但那份敬重,更多的是因为苏梁浅对他还有他一家的恩情,而这次的事情后,他对苏梁浅的敬重,发自内心,且不掺杂任何其他的感情,他就是单纯的敬着这个人,因为觉得她值得。 外面,关于苏梁浅的事,都已经传开了,所有人都在称赞苏梁浅,但听别人说的,和自己亲身经历的,那种震撼,是有很大差别的,因为自己的白身出生,还有幼时遭过的罪,吃过的苦,相比于那些京城勋贵,周安的震撼和触动,又更深。 周安唯恐苏梁浅多等,转身就去换衣裳,周夫人看了苏梁浅一眼,起身道:“我过去看看。” 周安的动作很是利落,很快就换了衣裳回来。 苏梁浅也已经换回了衣裳,看到周安回来,站了起来,周安看着她征求意见道:“我们去书房?” 苏梁浅点头,周诗语也要跟着,被周安拒绝,“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什么都不懂,跟着做什么?” 周安的思想,还是有些老旧传统的,她希望女儿能够成长,但又不想她掺和到这些悲痛甚至是带着肮脏的事情来,尤其他现在一切稳定,是有能力护住周诗语的。 周诗语站在苏梁浅的身后,不服气,“苏妹妹也是女孩子,她还比我小呢。” “你能和你她比吗?你要有她的一半,不,就是十分之一,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这拿来比的对象,要是别人,周诗语定然会不服气,不过苏梁浅,好吧,她自己都觉得要能有她的十分之一,做梦都会笑醒,不过心里这样想,周诗语面上却是不肯承认的,气嘟嘟的对周安道:“父亲,有您这样贬低自己女儿的吗?” “坐云呢?” 周夫人这时候上前回道:“在院子里温书。” 周大人命令道:“读书是为了解百姓之苦,他这样死读书有什么用?把他给我叫来!” 周夫人好笑,“当初让他好好念书的是您,现在又说他死读书了。” 周夫人话虽如此说,还是很快吩咐下人,将周坐云请了来。 周诗语见周安撇下她却找周坐云,不乐意了,“兄长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父亲,您偏心!” 周安见周诗语一副要闹起来的样子,瞥了她一眼,周夫人见状,忙上前安慰女儿,苏梁浅看着闷闷不乐的周诗语,“有些事,知道不如不知,伯父他是为了你好。” 虽说一切能靠自己是最好的,但如果可以选择,苏梁浅倒是愿意有人这样护着自己,不知人间疾苦的活着。 而且,周坐云作为男子,本就应该好好磋磨,多承担一些,这样将来才能做妹妹的靠山,他将来又是要入仕的,周大人自己是个极好的父母官,但周坐云却没吃什么苦,不知百姓苦,又如何能解他们疾苦? 周安看向气怒的女儿,又看向云淡风轻的苏梁浅,语儿挺好的,但苏梁浅这样的女儿后辈,谁不想要? “我们先去书房,夫人,等会你让坐云直接到书房找我。” 周夫人道好,苏梁浅跟在周大人的身后到了书房,周诗语看着两人的背影,依偎在周夫人的怀里,直委屈。 “母亲。” 周夫人安慰着女儿,目光却落在苏梁浅的身上,带了几分怜惜,“不是人人都是苏小姐,这确实不是女孩子该掺和的事,尤其你现在,年纪不小了,老实在家安分呆着,等这次水患过去,就相看人家。” 苏梁浅和周安到书房后,两人隔着书桌,面对面坐着,很快就有下人,端着茶水送上来。 周安看着苏梁浅,脑子里想着的依旧还是早朝发生的事,内心的情绪澎湃,说不出话来。 “周大人。” 苏梁浅手肘放在椅子的一侧,身上大半的重量也在上面,随意的姿态,却有种让人大气都不敢出的威严,被点名的周安道了声“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苏梁浅笑,“周大人这么紧张,我有那么吓人吗?” 周大人也扯了扯嘴角,并非苏梁浅吓人,但是他心中对她就有忌惮敬畏。 不过对这样的敬畏,苏梁浅倒是没有半分不自在,指了指周安身后的椅子,周安也不知怎的,躬着身就坐下了。 “我今日过来,是因为有些事还要与周大人商议,我叫你伯父好了,周伯父就当是闲话,不必如此紧张,弄的我压力也颇大。赈灾之事,我是第一次做,我现在风头太盛,又得罪了人,明里暗里的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等着我犯错,这又是关于民生民本的大事,不容出错,也不能犯错,不然遭罪的就是万千百姓,所以还请周大人一定倾尽全力。” “这是自然的,就算苏小姐你不说,我也会如此。” 周安在官场浸淫多年,如何不知,苏梁浅早上是大出了风头,但同时也招了许多人的恨,官员和百姓,多数时候,利益是相悖的。 “伯父你在户部多年,现在又深得圣宠,户部那边,倒是不敢有人作妖的,要有不安分的,伯父你又觉得此人为官还不错的,就先敲打敲打,这些都只是小事,我们现在还是谈谈赈灾的事。” 两人没说几句,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随后就是周坐云的声音,周安看了苏梁浅一眼,道了声进,门被从外面推开,周坐云从外面走了进来。 周坐云被叫过来的时候才知道苏梁浅就在府里,见她坐在周安的对面,恭恭敬敬的叫了声苏妹妹,然后又叫了声父亲,站在书桌的中间。 “大雨不断,受灾的百姓逐日增多,皇上派你苏妹妹主持此事,我协助,你跟着学习学习,读书没错,但整日只知道死读书,是成不了大事的。” 周坐云听周安这样说,便知道自己刚听说的早朝发生的事是真的,看着苏梁浅的目光越发的敬佩起来。 “京城的话,受灾最严重的就是西城,京城附近的几个地方,衢州,平廊,南戈等几个地方受灾情况最严重,尤其是南戈,因为聚集在城外的难民越来越多,几天前,就已经不让他们进城了,连绵大雨,他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更不要说吃饱穿暖了。” 周安先是惊喜意外,随后又觉得苏梁浅这样的了解,是在情理之中。 皇上让她主持,大概是想让她挂个名,能得首功,但这般聪慧实干的女子,又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 “是京兆府还有几个御史参了奏本,这也是没办法的,这次雨患,京城也受影响了,西城那边是最严重的,但东西南三边,许多百姓家也都进了水,有或多或少的影响,现在监牢那边,已经是人满为患,这也是没办法。” 周安一脸忧色,叹了口气,对京兆府等人等地的所为,倒还是理解的。 “那些因受灾想到京城乞讨生活的百姓,身上的盘缠定然是不多的,再这样没吃的没住的下去,就是个隐患,迟早生出事端,苏小姐,你这是救了他们的命啊。” 天子脚下,要那些百姓真闹起来,定然是会被镇压的。 “京城的米粮,是一天一个价,再这样下去,就是没受灾情影响的普通百姓,也会连米饭都吃不起,这是我已经和季家商量好了,他们会放一部分的屯粮,户部这边也是,要严厉打击囤积居奇发灾难财的,明天的话,不管天气怎么样,先去城外搭棚施粥,就像伯父说的,许多人身上的盘缠,已经用光了,没再吃的,就要出事了。” 苏梁浅神色正经,周安听她说话,不住赞同点头,而周坐云,则是云里雾里,仿佛发懵,她说的这是个啥,每个字他都懂,但他又不明白。 “北齐的百姓,都是有户籍登记的,户部那边是有存档的,我们不单单要保证那些百姓在京城城外的时间能吃饱穿暖不会生事出事,更重要的,还是灾后他们的家园重建,要重新将他们的房子盖好,让他们不用背井离乡,恢复之前的生活,同时还要想办法让他们防患这种灾祸,这样他们才会一直念着皇上的好,这件事,也是我们要亲力亲为的,现在,银钱不缺,那些难民很多都是好手好脚年轻力壮的,这些,都只是时间的问题。” 两人又聊了下灾民的情况。 随着交谈,周安看苏梁浅的眼神,越发的赞许。 周坐云有些听得懂,有些听不懂,看着苏梁浅的眼神,冒着星星,满是敬佩。 三人足足谈了近一个时辰,从天还是亮的时候,到模模糊糊的黑下来。 其实,多数的时间,都是苏梁浅和周安再说,周坐云就听着,有些目瞪口呆的样子。 “苏苏妹妹,你怎么懂的这么多?” 周坐云咽了咽口水,看着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心里因相差十万八千里的自叹不如而生出惭愧。 苏梁浅笑,“经历的多了,自然会的也就多了。” 苏梁浅看着周安,信誓旦旦,“皇上既然将这件事交给你我,我们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 她又看向周坐云,“周大人说的对,温习功课不在这一两日,做官的,若不在翰林院当职,会读书做学问就不是最重要的,最难得的,是像你父亲这样爱民为民的心。” 苏梁浅这话,该是长辈说的,但她和周坐云同辈年纪还更小,却一点也突兀,周坐云认真手脚,认真的点头,嗯了声。 周安看着周坐云被驯服的样子,生出了和周夫人一样的想法,这怎么就成太子妃了呢?这要不是定下了,就是季家,他也会去争一争,抢一抢。 这么好的姑娘,然后他又觉得苏克明傻缺,这样好的女儿,简直就是祖上积德,做梦都要笑醒,他居然不好好珍惜,还苛责虐待,简直有病。 “好了,你出去。” 灾情的事,说的差不多了,周安打发周坐云离开。 “姑娘你和太子的婚事” 周安四下看了眼,“太子现在是太子,将来那个位置,未必会落到他头上。” 周安说这话,是有些迟疑的,太子昏庸好色,他自然也是希望有个能辅佐且制得住他的,苏梁浅显然是个极好的人选,但一方面是太屈就苏梁浅,这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不然就太忘恩负义了。 “哦?” 苏梁浅挑眉,周安狠了狠心,直接将话点名,“皇上他是立了太子,但他心里却未必愿意将家交到太子手上。” 苏梁浅深深看了周安一眼,见他神色真挚,倒是真心,眼中的温度倒是带了几分暖,笑道:“要换做大人,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可能会交给最没用,不是,是一定会将家业败光的那个人吗?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没有选择,不愿意是自然的,但皇上正值壮年,要交给聪明厉害的,朝堂上,就会有两个皇帝,一山可不容二虎。” 周安看着苏梁浅云淡风轻的模样,整个人都是被镇住的。 她 她和皇上才接触了几次,这也太通透了,这是十四岁的姑娘吗?分明就是个妖孽。 “那你和太子,你要嫁给他,这辈子就完了。”注定一直给他擦屁股,担惊受怕。 “不还没到那一步吗?等太子从泗水回来再说吧,他也真是倒霉,居然被安排着和七皇子一起了,他这趟,功劳肯定是不会有了,泗水百姓,还有一劫呢,将一个有功之人,嫁给一个好色无用的人,这种事,我相信,就算是皇上,暗示肯定也做不出来了。” 周安盘索着苏梁浅的话,看着她的目光,更是震惊的流光。 苏梁浅分明是话中有话。 七皇子 第二百四十一章:挑事失败 苏梁浅再从苏府动身回去的时候,细细密密的雨终于停了,连日下雨,就算有人清扫,街道的路面,也还是有积水,再加上天色已晚,街道上几乎没什么行人,比起以往来说,冷清不少。 苏梁浅回到苏府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白日里门前围着的人,已经散去。 苏府里,灯火通明,竟还是热闹着的,苏梁浅略微一思索,便猜到了缘由。 苏梁浅累了一日,进门是准备回院休息的,她明儿一早就得起来有事,刚回府,就被勤鸿院那边的下人拦住,说苏克明请她。 秋灵一脸不快,苏梁浅扯了扯嘴角,苏克明还真不怕她累死。 苏梁浅往勤鸿院那边走,就听得下人议论,说苏克明要陪着太子和七皇子季小公爷去泗水,这样好的亲近权贵,与权贵共患难的关系,大家都觉得苏克明这次肯定要升官了,苏府上下,自感自己要鸡犬升天,都乐坏了。 勤鸿院内,比起外面,还要明亮热闹,苏梁浅刚踏进院,就听到砰砰乓乓的声响,苏倾楣正指挥着人收拾东西,从屋内倒映的影子来看,府里的姨娘和小姐都在。 “父亲用不惯外面的被褥,这天气又潮,要带三套才够换洗,那套靛蓝色绣平步祥云图案的被单床垫,是父亲最喜欢的,这个季节用也合适,一定要带上,还有枕头,要拿两套,日常的衣裳,吃的也得带一些,放在箱子里面,那里环境艰苦,不能让父亲饿着了。” 苏梁浅到门口,就见苏倾楣站在正中,指点江山的模样,正指挥着几个下人给苏克明收拾东西,灯光下,脸上都是红晕,就好像被天上的馅饼砸中似的,意气风发的。 苏克明则在椅子坐着,旁边,三姨娘她们说着奉承的话,苏克明是一脸的怡然自得,原本宽敞的房间,都是箱子,有些箱子是打开的,苏梁浅看着,就连痰盂都带的,看的她是一阵的无语。 苏克明是正对着门口坐着的,看到苏梁浅一行进来,没有反应,还是门口的小厮说,苏梁浅来了,苏克明才又将扭过去的头,转回到苏梁浅身上。 “大姐姐。” “小姐。” 苏若乔还有五姨娘六姨娘看到苏梁浅,上前请安。 苏克明得志,于苏府的人来说,他们自然高兴,但苏梁浅也没倒,只要苏梁浅没倒,就还是她更厉害一些。 苏克明是沾了苏梁浅的光,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 “你来了,不是早就回来了吗?” 苏梁浅抬脚进了房间,边回道:“去周大人家里商量事情去了。” 苏克明听她是直接去自己的顶头上市家但并不带自己,又有些恼了,“怎么不带上我?” 苏梁浅懒得搭理他,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苏梁浅出现后,苏倾楣就停止手头的事情了,她脸上的红光,变的阴郁起来,看着苏梁浅的眼神,也都是嫉恨。 所有的神情情绪,不受控制的狰狞。 “我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皇上让我和太子还有七皇子一起去的泗水。” 苏克明说这话时,挺直着脊背,那嘚瑟的样,就好像自己已经成为他们的股肱之臣,完全就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没错,就是小人得志。 苏克明本来还想质问苏梁浅的几句的,然后让她下次去哪里的时候,提前告知自己一声,转念一想,他都要和太子去泗水了,除了太子,还有七皇子和季小公爷,这几个人,哪个身份不比周安高?只要他这次把太子巴结好了,等将来太子做了皇上,他哪来愁没升官发财的机会?周安算个什么东西,他之前在户部没少给他下脸,这仇他早晚报回来。 不不不,错了,真正前途无量的他的二女婿,他两个都巴结好,现在太子当位,他就在太子那周旋,最终这江山,还是他女婿的,他是国丈。 苏梁浅嗯了声,不冷不热的,“我知道,早朝后,胡公公请我去御书房了,皇上早和我说了,所以你找我来,到底是为什么?” 苏梁浅对苏克明本来就没什么耐心,这会又累,自然更不愿意在这里和他折腾。 她本来想告诉苏克明,原本呢,皇上是让他呆在京城赈灾的,他这和太子七皇子等人亲近的好机会,都还是她给创造争取的呢,转念一想,一旦太子出事,苏克明少不得要背黑锅的,未免到时候他理直气壮的将责任推到她身上来,她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 背黑锅?苏梁浅想到夜傅铭的狡诈,还有苏克明那功利的样,这事上辈子是夜傅铭做的没错,这辈子就不一定了。 “姐姐,你怎么和父亲这样说话?” 苏倾楣站了出来,走到苏梁浅面前,借着机的教训她。 苏克明当即觉得是。 对对对,还有苏梁浅,他这回不但要成功得到太子和七皇子的欢心,还要挑拨季无羡和苏梁浅的关系,看她到时候没靠山了,还怎么猖狂。 苏梁浅漫不经心,半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我怎么说话了?皇上要不是念在我的面子,就父亲捐的那点银子,能得这样的好差事?那里得了我的好处,这里又在我面前拿乔托大,我那么好欺负的吗?我的便宜是那么好占吗?要父亲不想去,直接就告诉我,我这就连夜进宫告诉皇上!” 苏克明脸上的笑一下位置不住了,一拍桌子,黑着脸想骂苏梁浅孽女没良心,但看到她严厉的样子,仿佛他再说一句,她就真的会冲进宫中,让皇上收回成命似的。 不行,那怎么行?他好不容易才得了这样的好差事,小不忍则乱大谋。 之前苏克明在那装腔作势,屋子里除了几个三观崩塌的,都觉得他过分,现在苏梁浅这样一提,更觉得苏克明奇葩。 苏克明脸上又堆起了笑,苏倾楣咬着嘴皮都出血了,“大姐姐,你这样挤兑父亲,有什么好处?” 苏克明收起脸上的笑,恼怒的瞪了苏倾楣一眼,“你给我闭嘴!” 苏倾楣不甘心,但也怕苏梁浅真的进宫,夺了苏克明这样好的机会。 苏克明失了前程,对她没半点好处,苏倾楣心中不快也还是闭了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在去年将苏梁浅接回来,要是再晚一年,不用一年,就半年,她母亲的那些嫁妆,要在苏克明或者是萧燕手上的话,她说服他们拿出来,皇上的荣宠,百姓的拥护,所有所有的一切,就都是她的了。 苏倾楣只要想到这些,就觉得恨的不行,不自觉的对提议这件事的萧燕,也生出了恨意。 都是她的错,都怪她! 苏梁浅看着苏倾楣那样,就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她觉得苏倾楣现在简直有点心理畸形,风平浪静的时候还好,她一有点什么好事,她就恼的不行,情绪失控。 确实,苏倾楣一直在告诉自己,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云淡风轻的,不要让别人看出来她的失态失控,但就是做不到,尤其苏梁浅越来越风光,而她爱惜的羽毛,却染了污泥。 如果,一切按照她的计划进行,如果,苏梁浅如愿做她的踏脚石 之前她想要的那些,那就不会是痴心妄想。 只要想到这些,苏倾楣觉得自己心里就好像有团火在烧似的,简直能将她逼疯。 苏梁浅看着极力隐忍却能看出捉狂的苏倾楣,笑着戳破了她的幻想,“姐姐想什么呢?就是我没将嫁妆拿回来,还在父亲和夫人那里,这样的主意,你们,怎么想的出来?东西,你们又怎么舍得拿出来?” 苏梁浅这话,屋子里所有人表示赞同,包括三观坍塌的苏涵月三姨娘几个人。 苏克明见自己的颜面又被苏梁浅当众折了一回,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好了,下不为例,今后有什么事的话,不能再像今日这样的冲动,一定要和为父商量。” 苏梁浅斜睨了他一眼,“商量什么?那是我的东西!” 苏克明脸色铁青,但忌惮着苏梁浅,怕她真连夜到皇帝那里告状,就是有脾气也只能克制着,心想着等这次自己和太子他们打好了关系,回来一定要好好修理苏梁浅一顿。 “是你的东西,你看,我也没拦着啊,而且我也捐了银子,我是生气,不过也是为你着想,女孩子身上,多点东西没坏处,不过捐就捐了,我现在也没怪你,就是你看,为父” 苏克明瞄了眼屋子里的人,有些为难,苏梁浅已经读懂了他的意思,故作不知,苏克明暗恼,也只有硬着头皮继续道:“为父的情况,你也知道,这次是和太子还有七皇子他们一起去,身上没银子打点不行,还有楣儿,和你的几个妹妹,你在京城,带着点她们,都是姐妹。” 最重要的是苏倾楣。 七皇子这次去赈灾,要立了功,在皇上面前就露脸了,苏倾楣的这门婚事,会生出什么变故啊。 苏克明这话一说,屋子里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苏梁浅身上,满含期盼。 “我是和其他小姐出去玩吗?还出出门踏青?我那是办正事,带着她们做什么?至于银子,母亲的东西,我都拿出来了,没有!” 苏梁浅回绝的相当坚定。 “皇上不是只要了一半吗?而且,你身上有几十万两的银子,实在不行,你和季家给我借点,等回来了,我一定加倍还你!” 苏梁浅看着苏克明急迫的样,简直想翻白眼,下次苏克明再说要见她,她绝对不见,坚决不见。 “我都说拿出来了,还了还能拿回来不成?京城百姓救济不要钱的啊,既然父亲是准备加倍还的,那就自己去借,季家肯定不会不给,早朝父亲也在的,别的大官捐的比你多的大有人才,你已经沾光了,就不要太贪心了,还有,这些东西,你收起来干嘛的!” 苏梁浅话说的直白,更是没有商量的余地,苏克明担心到时候自己的好处都没有,没在纠缠。 苏梁浅看着苏梁浅的眼睛,波涛翻涌,她说不带就不带,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 苏倾楣见苏梁浅手指着屋子里面的箱子,正要回答,想要讨巧的苏涵月已经抢了先,“是二姐姐给父亲收拾的行李,泗水那个地方,现在环境肯定很不好,父亲在外,已经很辛苦了,不能再让父亲遭罪了!” 苏梁浅也不意外,只是实在无语的很,看着苏克明道:“皇上是让父亲赈灾,不是去享福游乐的,就您这些东西,得有几马车吧,要被百姓看到了,会怎么想?御史看到了,一准得弹劾您,说不定您没到泗水,和太子七皇子搞好关系,就被皇上召回来了,您要想升官,就让自己吃点苦,给百姓做点好事,而不是做这些会坏自己名声的破事!” 苏克明倒霉,苏梁浅一点也不在意,但她既看到了,不说的话不好,而且谁都知道,苏克明是因为她才得了这好差事,凭白坏了她的名声。 众人:“” 苏梁浅这话,莫名的有道理,苏克明也觉得是,瞪了苏倾楣一眼,不过在苏梁浅面前,他还是向着护着苏倾楣的,道:“你大妹妹一番心意。” 苏倾楣做抹泪的动作,接话道:“我也是关心父亲,不忍他在外吃苦。” “不吃苦又想升迁,这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而且,父亲在认识我母亲前,家境就一般,在青州那地方,又不是没吃过苦,吃不得苦,妹妹好心没错,但坏了父亲的官运就不好了,也不知你和夫人因好心坑了父亲几次,才让他这么多年,送了那么多东西,还在位置上没动。” 苏倾楣抬头,死死的瞪着苏梁浅,眼睛猩红。 这该死的贱人,居然当她的面,挑拨离间。 苏克明也不爽的很,苏梁浅这不是说他吃软饭吗?苏克明气是气,但很快被另外的事情分走了注意力。 苏梁浅对着苏倾楣咧嘴笑笑,苏倾楣期盼的看了苏克明一眼,苏克明一副思索的样子,没错,他正在努力回想,然后越想越觉得苏梁浅说的有道理。 苏倾楣低垂下了脑袋,委屈着弱弱道:“没有的事,不过姐姐教训的是。” 他们挑事息鼓,自然该轮着苏梁浅了,苏梁浅看着苏克明道:“父亲这一走,短时间内是回不来了,该安排的还是要安排。” 苏梁浅说这话时,看了眼大腹便便的六姨娘,六姨娘反应也快,很快反应过来,凑到苏克明面前,就开始掉眼泪道:“老爷。” 她牵起他的手,让他摸自己的肚子,看的三姨娘恨的直骂她贱人,“你这一走,谁还护着我们娘两啊?” 其实,六姨娘的事,苏梁浅就那么一提。 今时不同往日,以往,养子苏泽恺被寄予了厚望,现在苏泽恺成了废人名声尽毁到了青州,苏府总要有人继承,苏倾楣也要娘家,苏倾楣现在估计不但不会害六姨娘,还会想方设法的保住六姨娘的这个孩子,让她作为自己将来娘家的依靠。 “还有,五姨娘的身份尴尬,您这一走,府里没人镇着,府里的下人恐会作妖,我呢,有皇命在身,肯定是没时间管的。” 三姨娘眼睛大炽,跃跃欲试,苏涵月也是。 苏府现在破落,没什么可管的,但管家的名声,说出去都好听啊,而且现在苏梁浅正值风头,苏克明也得了这样好的机会,肯定有宴会什么的,要得了管家权,自然就可以带女儿出去见见世面了,找个好人家。 苏梁浅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落在苏倾楣身上,“这府里,就交给大妹妹和她一起打理,狡兔三窟,夫人那里,定然还是有银子的,现在府里上下,也就只有二妹妹能抠的出夫人手上的银子了。” 苏倾楣有和三姨娘一样的想法,但一听说银子,顿时就不乐意了。 萧燕手上确实是有银子,但那都是她的,苏倾楣都还没张口拒绝了,苏梁浅继续道:“家宅和睦安宁,皇上才会更加看重。” 苏克明本来还是有些迟疑的,但听她搬出庆帝,而且还说的很有道理,将事情应了下来,对苏倾楣道:“浅儿说的对,后院的事,就辛苦你了。” 苏梁浅见苏倾楣抿着唇,分明是不情愿的,但也没拒绝,笑道:“大妹妹可要好好的做,这不是在帮父亲,而是在帮你自己。” 苏倾楣忍着内心的抵触,对着苏克明服了服身道是。 苏克明好,苏家好,苏梁浅是占不了什么便宜的,真正沾光的是苏倾楣,这一点,苏倾楣心里清楚的很,所以才没有反对。 “还有,太子行事荒诞,父亲盯着些,不要一味的承迎,不然要是出了事,皇上震怒,你这趟就白忙活了,什么好处都捞不着。好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父亲也拾掇拾掇,要我说,带几身换洗的衣裳就行了,父亲也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呢。” 苏梁浅说完,服了服身离开。 “这一家子人,真是一个赛一个的不要脸。” 秋灵实在是太生气,刚出门就忍不住嘀咕抱怨。 “你不早就知道了吗?别气别气,为这些人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 苏梁浅含笑安慰着秋灵,秋灵气性大,但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苏梁浅这一安慰,秋灵很快就平息了怒气,认真道:“小姐说的对,气坏了身子,就不能照顾您了。” 苏梁浅回到琉浅苑后,洗漱了一番,躺在床上,许是真的累了,再加上事情都是按着好的方向发展,心情放松,苏梁浅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了过去,早起的时候,收拾了一番,出门的时候,刚好碰到府里的人送苏克明离开。 苏克明动身前,让勤鸿院的下人一一去通知了,就没告诉苏梁浅。 秋灵那边,自是接到通知了,但压根没将苏克明当成苏梁浅父亲的她,没将这事告诉她。 雨还在下,但是雨势小了许多,只是毛毛的细雨,这个季节,天又暖了,倒是无甚所谓。 苏梁浅站在苏府大门的廊下,门前停了辆马车,马车的后面,竟然还有辆车,后面有两台箱子,苏梁浅看的,一阵无语。 昨晚苏梁浅离开后,苏克明觉得她说的话很有道理,苏克明是准备将东西拿出来的,但整理的时候,却觉得这个也需要那个也用得着,压缩再压缩,还是有两大箱。 苏梁浅就站在廊下,看着苏克明和苏倾楣等人说话,叮嘱事情,见苏克明要上马车,才上前去,服了服身,做了个样子,送他上马车。 苏梁浅目送苏克明离开,自己也上了秋灵安排来的马车。 “姐姐这是要去哪里?” 苏倾楣见苏梁浅要出门,问道。 “这还用问吗?自然是出去办事,我家小姐可不像二小姐这么闲。” 秋灵对着苏倾楣,就没好脸色。 “我能和姐姐一起去吗?” 苏倾楣巴巴的看着苏梁浅,满是期盼。 对恨透了苏梁浅的她而言,她说这话,显然是下了极大的勇气和决心。 “你说呢?当然不行,我昨晚不是说过了吗?我不是去玩,你和五姨娘把家里管好,就是帮我的忙了。” 苏梁浅半点面子都没给苏倾楣,话说完,由秋灵扶着上了马车,秋灵回头,和苏倾楣做了个鬼脸,跟着上了马车,影桐跟上,一行人离开。 苏倾楣目送着苏梁浅的马车离开,目色阴沉。 苏梁浅这趟出门,是查看京城外难民的情况,和周安约好了的,另外萧凭望那边,周安也让人递了信去。 苏梁浅到的时候,周安和萧凭望都已经到了,周坐云也跟着周安到了,萧凭望穿着盔甲,更是一身凛然的正气,英挺不凡,少年又生的好看,当真是让人心动。 “苏大人。” 两人并没有称呼苏梁浅小姐,或者是姑娘,而是以大人称呼她。 萧凭望本就尊重苏梁浅这个人,昨日的事情后,更加敬重,再想到和沈琦善的时,愧疚和不如更深。 苏梁浅朝着两人服了服身,上了城楼。 城楼很高,站在上面,可以看到很远的距离。 城外的两侧,站着难民,中间是有仪仗的马车,周大人解释道:“那是太子他们。” 苏梁浅讥笑,“带的东西还真不少,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去游玩的呢。” 周安接不上这话,周坐云看了苏梁浅一眼,低垂下了脑袋。 这话,真是大胆。 苏梁浅想到这次苏克明会跟着太子一起倒霉,心中大快,到时候他一定要将夜傅铭也拖下水。 太子一行人渐走渐远,周安才道:“粥棚的话,已经支起来了。” 周安指了个方向,像这种临时的粥棚都是很简易的,有东西有人,一会的功夫就搞好了。 “这么多难民,人手怕是不够。”周安有些担忧。 “这么多难民,他们自己有手有脚的,怎么会不够?粥的话,我们只提供米和锅,他们可以自己熬,至于秩序,挑些年轻力壮的,让他们维护,萧凭望,你带人在旁边监督就可以。” 周大人眼睛亮了亮,这确实是个极好的方法,这样的话,人手的问题,完全就不用担心了。 “萧凭望,你不是说去找萧大人的吗?怎么没去?在我手下做事,萧夫人没闹幺蛾子吧?” 萧凭望不知道怎么回,低垂下了脑袋。 他没能去萧镇海那里,就是因为萧夫人,萧夫人说要给他定亲,不让他走,至于在苏梁浅手下做事,萧夫人少不得是要骂咧一番的,萧凭望还因此发了脾气,再加上这是皇上的意思,就是萧夫人反对,也无计可施。 “把你的人叫上来,我有事情让他们做。” 苏梁浅看着萧凭望吩咐,萧凭望下去了一趟,将皇上拨给他的人叫了上来。 “你们,冲着下面的那些难民喊” “今乐安县主奉命赈灾,凡受灾百姓,每日可领粥饭,直至返乡,每人皆有,切勿相互挤踏,生出事端,闹出人命” 第二百四十二章:公主来了 “今乐安县主奉命赈灾,凡受灾百姓,每日可领粥饭,直至返乡,每人皆有,切勿相互挤踏,生出事端,闹出人命” 苏梁浅让那些士兵站在城楼上,冲着受灾百姓的方向喊。 城楼高,城楼外一片又比较空旷,那些士兵的声音整齐洪亮,可以传到很远,足够传到那些百姓的耳中。 苏梁浅那些原先目送太子仪仗的人纷纷跳转方向,看向她这边,就知道他们是听到了。 “现在我们可以出去看看情况了,萧凭望,你让人将粮食运出去,煮粥的话,里面加点盐。” 苏梁浅率先转身,下了城楼,周安和萧凭望对视了一眼,周安脸上带笑,他觉得,和苏梁浅共事,实在是件很省心愉快的事,都不用动什么脑子。 周坐云看着苏梁浅的背影,有些发愣,他心里感叹的依旧是,明明比他还小,怎么懂这么多啊? 苏梁浅一行出了城门,城楼上按着苏梁浅的意思大喊着说话的士兵,这才停止重复,跟了下去。 昨日朝上发生的事,其实已经传出城了,但还是有许多百姓不知道,但现在都知道了,他们见苏梁浅出来,朝着他们的方向走去,不自觉的往她的方向慢走,眼中满是期盼。 苏梁浅的身后,除了周安他们,还有几辆装着粮食的车,上面用塑料蒙着,防止被雨淋湿。 细雨蒙蒙,天地间,也是雾霭蒙蒙的。 粥棚就支在了城门外不远处,苏梁浅让人将粮食运了过去。 刚刚站在城楼上,苏梁浅只看到外面,乌泱泱的都是人,这会出来了,更觉得看不到头,可见人多。 这其中,自是有年轻力壮的,但更多的还是老弱妇孺,还有孕妇,尤其是老人孩子,现在下着雨,他们也没个地方躲雨,身上的衣服湿湿的,苏梁浅看着他们消瘦的脸,黯然的眼神,总觉得特别可怜,分外不忍。 粥棚内的锅早就架起来了,火正烧着,萧凭望的人也快,粮食清洗了一遍,已经下锅,火烧的很旺,好几口大锅,一会就炊烟袅袅的,特属于食物的香气,在空气中飘散了开来。 因为苏梁浅先前的那一番话,那些百姓虽然着急想喝热粥,再加上有萧凭望的人还看着,倒是没挤,都在排队。 苏梁浅找了个位置坐下,对萧凭望道:“你去问问,找几个稍稍了解情况的,带他们过来见我。” 萧凭望道是,带了几个人离开,好一会才回来,身后跟了五六个人,五个男的,两个女的,三个年轻些,而剩下的两个,都须发发白了。 他们进来后,看着坐着的苏梁浅,都吃了一惊,不过却没有轻视,现在正指着人家赏口饭吃呢,不让自己饿死,就是看对方是个小女娃,又哪里敢轻视? 苏梁浅让人给那两个老的,搬了凳子坐下。 “我找你们过来,是了解情况的,我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 几个人恭恭敬敬道是。 “这里的难民,合计有多少人,主要是哪几个地方的,你们夜里住哪里” 这些人确实多多少少都了解情况的,尤其是那两个老的,苏梁浅根据他们的话,不但对现在的情况有所了解,就连他们所在地的灾情,心里多少也有了些数。 这里是东城门,距离受灾最严重的的地方,算是比较近的一个门,所以人也是最多的,大部分人都是拖家带口的,但并没有全部聚集在这里,但要加起来的话随随便便就是上万人,因为没有住的地方,很多人夜里都是淋雨的,再加上不少人的粮食已经吃完,又没有盘缠,已经有抢夺的事情发生了,也有因为生病发烧,死在路上的,正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的时候。 周坐云脸色难看,心情也凝重的很,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原来淋雨发烧,还会要人命的。 “现在我们来了,你们担心的那些事情,都不会再有。” 苏梁浅看了眼周安和萧凭望,对他们道:“你们和他们说下具体的安排,我出去看看。” 庆帝给萧凭望传旨的时候,说是维护秩序,但胡公公特意叮嘱交代,一定要保护好苏梁浅的安全,这才是最紧要的,这么多的人,萧凭望哪敢让苏梁浅一个人出去。 “有秋灵和影桐跟着我,而且他们是难民,都是良民,会对我做什么事?” 这些人都等着她救呢,而且,能起来的,都排队等粥喝了,能对她做什么事? 苏梁浅出了粥棚,那些排着队的人,都还议论着她呢,还有指着她的,见她出来,慌忙放下手,心虚慌乱的低垂下脑袋,苏梁浅对他们笑笑,那些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傻笑。 苏梁浅走了一圈,这里的这些人,虽然瘦弱虚弱,神色憔悴黯然,但极少有生病的,但这种连绵的雨天,肯定是很容易受凉生病的,可见那些人并没有出来。 也是,雨再小,也还是下着的,这个样子出来,吹风淋雨的,病情只会更严重。 苏梁浅再回去的时候,粥已经熟了,袅娜的烟雾,在风中飘散,送来了粥的香气,苏梁浅见那些人直咽口水。 “那些生病的呢?” 周安已经将苏梁浅昨日和她商议的事情交代完了,并且将功劳都归到了苏梁浅身上,苏梁浅回来,明显能感觉到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亮闪闪的,带光。 “这附近有个很大的山洞,我们村和邻村不舒服的人,都住在里面,也留了人在那里照顾。” 在这种大范围的灾难面前,小团体的人,自然更加团结。 苏梁浅本来想说去看看的,转念想到,自己现在一没药材,也没带大夫,还是作罢。 “明日,明日” 苏梁浅想说明日她让大夫过去给看看,但很快又改了口,“下午吧,晚点我回城后,会找大夫过来,到时候你们带他们去。” 那几个人一听苏梁浅还给他们找大夫,顿时跪在地上,感激涕零的叩谢。 苏梁浅看着在雨中排队的那些人,不少人已经领到粥了,刚上锅的粥滚烫,他们张大着嘴巴,一喝大口,有些人竟不觉得烫,还有的,烫的在那跳脚,但那一口粥,都舍不得吐掉,最后吞下去了,脸上都是笑,那种完全发自内心,心满意足的笑,还有的,明明喝干净了,还在那舔碗。 不过是短短时间,他们的眼睛和眼底,便不再是如死灰般看不到希望的黯然,仿佛是看到了希望,有了光亮,就只是一碗粥。 苏梁浅看着这些人,忍不住想到上辈子战乱时,那些背井离乡的百姓,心中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同情。 不管是战乱还是在这种天灾面前,这些普通的百姓,永远都是要受苦的。 很快,萧凭望那边也将事情交代下去了,那几个受命的中年男子,都很有干劲。 苏梁浅和萧凭望还有周安一起巡视了一圈,这才回城,萧凭望也跟着一起,但留了人在这里守着。 虽然事情已经吩咐下去了,但总还是要人盯着的。 他们现在只巡视了东城,还有西南北三个城门,和东城门一样,也都搭了粥棚施粥了,但肯定是要苏梁浅一行人露脸的,才能更好的抚慰民心。 “户部有帐篷的吧?” 为方便谈事,苏梁浅和周安几个人乘的是一辆马车。 周安听苏梁浅问,点头,“有的,但一般是行军打战用的。” “现在北齐虽有战争,但整日还是安稳的,并无战事,那些东西存放着也没什么用,先拿出来给这些灾民暂用,等灾情过去了,再收回来。” 周安是一心为民的好官,苏梁浅这样的提议,他自然是不会反对的,点了点头。 到了城中,苏梁浅让秋灵下了马车,去季家找大夫给那些人看病。 “季家的大夫,也是要坐诊的,这次灾民生病的数量颇大,能有那么多的大夫吗?” 东城那边既然派了大夫过去,西南北那边,肯定也是需要的。 不患寡而患不均,周安是担心因为大夫人手不足造成分配不均的问题,生出事端。 “刚下雨没多久,远慧大师的预言出来,我就让季无羡寻了大夫,现在刚好派上用场了,药材的话,我会想办法。” 周安,萧凭望,周坐云:“” 这样的高瞻远瞩,他们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接下来,苏梁浅又去了南北两城,从北城离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苏梁浅也就没有去西城,第二天早上,才又去了西城,从西城回来,和周安去了趟户部衙门,和户部的人将商量出的对策具体化。 苏梁浅的决策,执行的很到位,那些灾民自己都没想到,还会有大夫给他们看病抓药,又有住的地方,苏梁浅还找了人,给那些被吓到的人,做心理疏导,这种宽厚优待的政策,让那些惶惶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但因为这次水患严重,灾民人数的队伍,每天都在增加壮大。 情况稳定下来后,宫中将十二皇子送了出来。 原本依着苏梁浅和太后的商量,是准备在沈家接夜思靖的,但因为灾民太多,苏梁浅又是刚接手,就是他们安安分分的不乱,也还是有许多事情,苏梁浅每天是东西南北四城跑,根本就没时间,所以直接就将夜思靖送到了受灾现场,一起的还有昭檬公主。 他们出宫的那日,苏梁浅刚在南城那边。 自苏梁浅开始接管灾民的事情后,天公作美,虽然没有太阳,但雨是停了,没再下了,再加上苏梁浅言行得人心,很多人都说她是福星。 京城外的灾民人数众多,户部那边,还在统计,而京城内的百姓,苏梁浅出了银子,房子倒的重新盖了,破了漏的则补。 西城那边的百姓,多年来,都是茅草屋,只要一刮风下雨,就成灾区,年年下,年年如此,苏梁浅这次直接让砌泥加固,绝了后患。 “表姐!” “苏妹妹!” 十二皇子和昭檬公主的身后跟着护卫,看到苏梁浅,欢乐的朝她冲了过去。 本来,夜思靖该和周安还有萧凭望一起从第一天就跟着苏梁浅的,但太后担心出事,想着等情况稍稍稳定后,就晚了几天。 至于昭檬公主,太子等人走的当天,她就去找庆帝,让她跟着苏梁浅一起,昭檬作为公主,身份尊贵,庆帝自然不同意的,不过有苏梁浅在前,昭檬公主又是会说的,连着缠了几天,庆帝无法,也是心情大好,就同意了。 苏梁浅坐在粥棚,正翻阅户部这几天统计的灾民户籍,听到声音,就见夜思靖和昭檬公主跑了过来。 夜思靖直接冲到苏梁浅怀里,昭檬公主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这边,大感不妥,将夜思靖从苏梁浅的怀里拽走,“都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 昭檬公主拽着夜思靖,目光却落在苏梁浅身侧,一身戎装的萧凭望身上。 那么多的人,她第一眼看到的并非苏梁浅,而是萧凭望,一身银亮铠甲,在青天骤日下,泛着光,越发显得身姿挺拔,卓尔不凡,他眉目凛然,更有种说不出的正气,在人群中,也更加的瞩目,让人移不开眼。 昭檬公主就站在苏梁浅身侧,脸上是目光强制从萧凭望身上移开后,看向苏梁浅时的笑,热烈的,欢喜的,但一走近,目光又忍不住被萧凭望吸引了,她的眼底倒映着萧凭望的身影,苏梁浅想不发现都难。 昭檬公主,萧凭望自然是认识的,但也就接触过几次,他对昭檬公主的印象并不深刻,所以上次沈琦善说昭檬公主喜欢他,萧凭望觉得简直莫名其妙,无中生有。 其实,萧凭望本来是要离开京城的,但不知道萧夫人哪来的消息,也听说昭檬公主对他有意一事,非让他留在京城,这会被昭檬公主这样含笑盯着,萧凭望心里怪怪的,有些不自在起来。 苏梁浅看着眼神躲闪的萧凭望,嘴角上翘,轻咳了声笑问道:“公主怎么来了?” 昭檬公主反应过来,很快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过了,解释道:“我求了父皇,来帮你的忙,求了父皇好久,他才同意的呢。” “你们都认识了吗?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昭檬公主,现在是我的好朋友,还有,这个是十二皇子,我的表弟,昭檬公主,靖儿,这是萧家二公子,萧凭望。” 萧凭望向两人拱了拱身,“十二皇子,公主。” 昭檬公主再看向萧凭望,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还要英俊帅气,昭檬公主脸上泛了红,内心却一片甜蜜。 “萧凭望,我这里还有点事,你带十二皇子还有公主在附近转转,给他们介绍下情况。” 如果可以,苏梁浅更想给两人独处的机会,但那样的话,显然就太过明显了,苏梁浅担心萧凭望会有抵触,起反效果。 该安排下去的事,苏梁浅都已经安排了,因为灾民里面,还是有许多年轻力壮的劳动力的,不缺人手,只是大家刚上手,还没步入正轨,但各司其职,也没什么事了。 京城这边,这里本来就不是受灾的现场,只要银钱到位,解决好吃住的问题还有后续的安排,安定好民心,本来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倒是泗水那边,生病受伤的,估计是人多为患,本来情况就更加糟糕严重,再加上不会办事的太子 萧凭望带着人在附近绕了一圈,同时向人介绍昭檬公主和夜思靖的身份,昭昭檬公主倒是会来事的,借机慰问鼓励。 一圈下来,就到了用午膳的时辰。 因为灾民人数众多,自然不可能是大米饭,基本每天三餐供应的都是粥,有些时候放青菜,会加点盐,有些时候白米粥,苏梁浅会每个人给点咸菜,或者是面粉做的糊糊或者是大白馒头。 对这些灾民来说,能吃上一碗热乎的汤都是心满意足的,更不要说还有米,所以苏梁浅只要一出现,那些人就跪着恩人恩人的叩谢,因为苏梁浅承诺过会给他们返乡重建,都有说要给苏梁浅盖祠堂庙宇的,保佑她长命百岁,福寿延绵。 中午吃的是白粥,一般这种正餐,会加一个馒头。 “你们都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因为人多,苏梁浅让人搬了条桌子,秋灵已经打了粥过来,还有两碟咸菜,咸菜用很小的碟子盛着,再就是用大碗装着的白面馒头。 “中午就吃这个?” 昭檬公主坐在苏梁浅身侧,指了指桌上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东西。 米粥,馒头,咸菜,这些东西,昭檬公主都吃过,但宫中的食物,讲究色香味俱全,同样的东西,看着不长这样,而且不会有这样简单的组合,尤其是中午这顿正餐。 萧凭望看着昭檬公主,“灾民吃什么,苏大人就吃什么,这几日,苏大人一直就是这样吃的,有些时候夜里也住在这里,中午已经算好的了。” 在苏梁浅提出将户部战时的帐篷拿出来先给灾民度过难关后,周安请示了皇帝,得到皇帝的应允后,将户部一部分的帐篷拿了出来,另外,苏梁浅之前参与赌注赢的银子,让季言祖大量购进了帐篷,衣物,粮食,还有药材等物,那些东西,她本来是准备给泗水百姓用的,但现在的话,暂时还不需要,她就调了一部分帐篷出来,给城外的百姓用,多是老弱病孕,至于年轻的 现在夜里没下雨,天气也暖和,夜里穿厚些,外面也不是不能呆,所以算是勉强解决了最基本的住宿问题。 有些时候赶上忙,苏梁浅夜里就会宿在城外。 这也是苏梁浅让萧凭望佩服的地方,明明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却一点也不骄奢,能吃苦的程度,让人吃惊。 总之,短短几天的相处,萧凭望对苏梁浅,已经不单单是敬佩了,简直就是膜拜,要现在,萧夫人萧意珍她们谁要是说苏梁浅的坏话,萧凭望定是第一个站出来,训斥她们。 不单单是萧凭望,在其他灾民还有参与赈灾的大人眼里,都觉得苏梁浅这样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自小锦衣玉食长大的,这么能吃苦,让人敬佩,当然,也有人觉得她可能是在云州,过了苦日子。 但是,对苏梁浅而言,一日三餐有的吃,不用日晒雨淋,不用挨饿受冻的,还能帮自己实现计划,这简直不要太美好,这种苦,算什么苦?对很多人来说,是天堂般的日子,对她来说,也是如此。 萧凭望见昭檬公主红着脸,顿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是不是太重了,又软着声道:“公主和十二皇子,中午就在这里将就着用吧。” 对常年呆在冷宫被虐待的夜思靖来说,多年来,他都是冷饭热菜的,中午这顿,也算是人间美味了。 昭檬公主被萧凭望说得更加不好意思起来,脸都是发烫的,“苏妹妹能吃我也可以,我也没说不能吃,就是苏妹妹不比其他人,也不比你们这些糙汉子,她要天天吃这些没营养的东西,吃坏了身体,到时候谁来主持局面。” 昭檬公主有些委屈。 得,成她的锅了。 苏梁浅看了萧凭望一眼,心骂了声,直男。 他心里多多少少能感觉到,昭檬公主是喜欢他的,居然还说这样的话,真是伤人心的直男,这也说明,他心里对昭檬公主没那个意思,说不定还想要避着。 昭檬公主这样一说,萧凭望也觉得有道理,天天吃白粥馒头的,哪里有营养,短短几天,苏梁浅已经成了众人的主心骨,谁都可以倒下,包括他,但是苏梁浅不行。 “公主说的有理,明日开始,苏大人中晚餐加肉吧。” 萧凭望是觉得,要将昭檬公主的话,对其他人解释一下,那些百姓也是能理解的。 苏梁浅伸手压了压,示意几人坐下,“要在这里吃,那些人不馋的啊,这些人,绝大多数都好久没碰肉了,要是闻到肉味又吃不到,都得燥起来,不过公主姐姐说的也有道理,但我也不是一天到晚都呆在这里,想吃回去的时候再吃。” 苏梁浅话落,端着碗,喝了口粥,然后用还没用的筷子,给昭檬公主夹了个馒头,“天天山珍海味,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公主尝尝,就当体验下寻常百姓的生活。” 昭檬公主接过馒头,用手掰了一点,放进嘴巴,然后又喝了口白米粥,她的动作不紧不慢,斯斯的,再加上那张脸又生的美,看着就赏心悦目。 昭檬公主用膳的时候,期间时不时往萧凭望的方向偷瞄。 萧凭望是武将,他吃东西倒不像昭檬公主那样慢条斯理,大快朵颐的,吃馒头就和吃肉似的,但并不会让人觉得粗鲁难看,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爽利劲,让看的人也有胃口。 苏梁浅吃的也快,和萧凭望一样,一般女子这样吃饭,是很让人嫌的,但苏梁浅自有股说不出的优雅,甚至是贵气,仿佛她坐在的不是灾民成堆的粥棚,而是繁华的宫殿。 苏梁浅见昭檬公主的眼睛仿佛要胶在萧凭望身上似的,也不由多看了萧凭望几眼,不说人品,就这张脸,就很让人心动啊。 夜思靖见苏梁浅和昭檬公主看着萧凭望,也看他,萧凭望被几个人看着,不自在,又不知道做什么,低垂着脑袋吃东西。 一下午,在忙碌中度过。 “公主,你晚上去王家住吗?” 昭檬公主也不是那么挑剔的人,她也没想好晚上住哪里,她本来还打算晚上和苏梁浅一起住城外的帐篷的呢。 “你呢?” “我外祖母不放心我,大舅妈几次找人来递信,让我得空去一趟。” 昭檬公主明白,苏梁浅这是想带夜思靖去看看沈老夫人,点头道:“那我去我外祖母家的,明天你去哪里,提前让人告诉我,我过去找你的。” 两人说好,苏梁浅看着一侧的萧凭望,对他道:“这么晚了,你送公主回王府。” 苏梁浅见萧凭望想拒绝,抢先道:“我有秋灵和影桐护着,出不了事,公主的安危,是头等大事,这事就这么定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追求公主,凑个热闹 苏梁浅说完这话,带着夜思靖,上了马车,秋灵和影桐也跟着一起。 “表姐,公主姐姐她是不是喜欢萧大人啊?” 马车内,夜思靖坐在苏梁浅的身侧,微仰着脖子,看着她问道。 苏梁浅还没回,秋灵就笑出了声,“十二皇子都看出来了?” 这话,无疑就是对夜思靖疑惑的肯定回答,“我也觉得,在宫中的时候,公主端庄又自持,今天那个萧凭望都被她看的不好意思了,女子见到喜欢的人,不都很害羞矜持的吗?” “公主喜欢他,看到他欢喜,就多看几眼喽,萧凭望长得又好看,尤其这样的打扮,就更加吸引人,而且,公主此番出宫,就是为了观察萧凭望,要不看着他,怎么观察?” 苏梁浅曾经有过很喜欢一个人的经历,比起那些要死要活的,她并不觉得昭檬公主今天这样有什么丢人的,反而率真可爱。 而且,比起男子来说,女子本就更加感性一些,尤其是面对男女之间的感情,很难控制的住,苏梁浅觉得昭檬公主已经算把控的不错了。 秋灵听苏梁浅这样一说,也觉得有理,点了点头,附和道:“也对,公主既然有嫁给他的打算,自然是要多看多观察的。” 夜思靖则吃了一惊,“公主姐姐出来是为了萧公子?她不说是代替父皇还有皇家,抚慰民心的吗?” “她要不这么说,皇上会同意让她出来吗?而且,要说是为了一个男人,传出去,多丢人啊,对她的名声也不好啊。” 秋灵看着夜思靖一副被惊到的样子,在心里啧啧了两声,还是太年轻啊。 她这样老成的感叹着,却忘了,自己比夜思靖还小呢。 夜思靖哦了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苏梁浅看着明眸清澈的夜思靖,摸了摸他的脑袋,“这事你知道就好,不能说出去,知道吗?” 夜思靖看着苏梁浅,重重点头,“表姐这是在撮合他们?” 秋灵想到什么,泄气的长叹了声,“不过我看萧凭望对公主好像没什么意思啊,都是公主在那剃头担子一头热,真不知道他什么眼神,小姐,您说,您这样给他们创造机会,能成吗?” 虽说吧,公主比起她家小姐来说,是差远了,但是完全甩沈琦善十八条街,真不知道萧凭望喜欢沈琦善什么。 “他喜不喜欢有什么打紧,只要公主中意他,这次相看观察,觉得他人品没问题,到时候再说服皇上,他想不想娶,都得娶。” 他不想娶,萧镇海萧夫人可都盼着呢,而且皇上下旨,将公主下嫁给他,他还敢抗旨不成?萧凭望他也不会抗旨。 他有责任心,不是个任性的人,不然也不会断了和沈琦善的来往。 “你去,将昭檬公主出宫,还有萧凭望送她回王府的消息,透露给萧夫人。” 秋灵拍着胸脯,一副誓死完成任务的样,双眸闪闪。 另外一边,萧凭望和昭檬公主两人面对面站着,目送着苏梁浅的马车离开,昭檬公主心思何等敏锐,自是看出了萧凭望的不愿,心中有些难受,又有些郁卒,面上却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口道:“现在城中都有羽林军巡逻,父皇也派了人保护我,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萧凭望收回目光,向后退了一步,拱了拱手,“苏大人让我送您。” 昭檬公主本来是不生气的,但听他一副任凭苏梁浅差遣的口气,仿佛苏梁浅让他做什么他都做,生出了不快,“那他让你娶” 昭檬公主话都出口了,意识到什么,很快收住。 萧凭望抬头,看向昭檬公主,朦胧的光线下,他愣愣的样子,有些可爱。 昭檬公主抿紧嘴唇,脸比白天的时候还要红,看着看向她的萧凭望道:“没什么,你既然要送,就送吧。” 她转身朝马车走去,转身的时候,拍了拍胸口,舒了口气,心却砰砰跳的极快。 好险,刚刚差点就说了不该说的话,幸好及时收住了,不然,昭檬公主简直不敢去深想后果。 太丢人了! 萧凭望恭恭敬敬的道了声是,跟在了昭檬公主的身后,昭檬公主上了马车,男女有别,他们的年纪身份又都是极尴尬的,自然是不能同乘一辆马车的。 昭檬公主上马车后,撩开车帘,见萧凭望往前走到一匹马前,一个纵身,银白色的盔甲,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好看的弧度,眨眼,他就已经坐在了马上,动作如行云流水,又美又帅气。 马车,缓缓动身。 昭檬公主下巴倚在车窗上,就那样看着在前面骑着高头大马的萧凭望,他手持缰绳,挺直的脊背,仿佛不会弯曲,自有中说不出的英气,那是她见过的京城贵公子所没有的。 总之,在昭檬公主眼里,萧凭望就和其他人不一样。 这种不一样,让她总能在茫茫人海中,第一眼就发现他,看到他。 昭檬公主这样想着,心里又有些发堵,因为她能感觉到,萧凭望对她并不是很亲近,这种会和自己保持适当距离的疏冷,让昭檬公主失落的同时,又觉得他不为权势低头折腰,人品好,这要换成其他人,不定怎么巴结呢。 昭檬公主看多了那样的嘴脸,就是喜欢萧凭望这样的。 不过,好像太过冷淡了些。 昭檬公主和萧凭望等人都是在城门关闭前回城的,虽然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但时辰并不很晚。 连着几天大雨,现在风雨都停了,夜里的京城,虽然没有雨灾前的繁华,但渐渐恢复了热闹,入夜的时候,也还能听到摊贩的叫卖声。 昭檬公主并非第一次出宫,也不是第一次,像现在这样,坐在马车内逛夜市,但看着马车前不远处骑马的人,总觉得有一番以往没有的滋味。 今日昭檬公主出宫,王府那边,就已经得了消息,昭檬公主动身的时候,已有下人提前去通知,说她要在王府入宿一事,不过昭檬公主事先下了命令,不让惊动人。 长荣侯府门前,除了照常守夜的小厮,就只有王承辉斜斜的倚在门口。 萧凭望在昭檬公主的马车停下前勒住了前行的马儿,他纵身下马,动作就和之前上马一样,潇洒利落,有种吸引人的美。 昭檬公主见他吵自己马车的方向走来,慌忙放下了车帘,深吸了口气,外面就传来了萧凭望的声音。 “公主,到了。” 昭檬公主的贴身宫女绿意先下了马车,已经有王府的下人搬下了杌子,昭檬公主并没有下,而是又撩开了车帘,叫了句,“萧公子。” 萧凭望看着从马车车窗探出的脑袋叫自己的名字,微怔了下,上前,“公主。” “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凑近些。” 萧凭望迟疑了片刻,还是依言凑近了些。 “你可是有喜欢的人了?” 这个问题,刚刚上马车的时候,昭檬公主就想问萧凭望了,奈何他走的太快,她错过了时机,路上她也一直没得机会。 这样直白的问题,萧凭望一点准备都没有,他错愕抬头,看着昭檬公主,昭檬公主也正看着他,睁着大大的眼睛,似乎是在等他的回复。 一时间,萧凭望心乱如麻。 想到沈琦善,这种乱,又同时伴随着疼痛。 有,但是他不能说,也不能爱,更是娶不了的人。 昭檬公主看萧凭望这样,心下明白了几分,心中不受控的生出了几分难过,脸上的笑,都维持不住。 “原来是有喜欢的人了。” 她难过的轻叹了声,随后又问道:“可是苏妹妹?” 萧凭望一惊,再次抬头,刚好对上昭檬公主惆怅的眼眸,回道:“微臣怎敢肖想苏大人?微臣没有喜欢的人。” 萧凭望的解释,有些急切,那怎敢二字,在昭檬公主听来,更多的是无奈。 萧凭望见昭檬公主不相信,继续道:“苏大人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非微臣能般配,微臣有自知之明,对她也只有敬佩,公主不要误会了。” 最后几个字,萧凭望几乎是憋出来的,一张脸涨得通红。 他说的认真且真诚,昭檬公主不知怎的就信了,脸上有了笑,“那我信萧公子。” 昭檬公主的声音娇娇柔柔的,还有些羞怯,就在气氛要陷入尴尬的时候,在门口等了半天的王承辉没耐心了,几步走上前来,“我说公主表妹,你不下马车,和萧大人叽叽歪歪的说什么呢?” 王承辉声音刚落下,就掀开了帘子。 马车内,昭檬公主的下巴抵在马车的车窗上,站在王承辉的角度,还能看到他挺拔的身姿,昭檬公主那张一贯端着的脸微红,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我是不是打断你们的好事了?” 昭檬公主和萧凭望两人连齐齐爆红。 昭檬公主也不好意思再面对萧凭望,瞪了幸灾乐祸仿佛等着看好戏的王承辉一眼,下了马车。 “公主已经安全回府,微臣就先回去了。” 王承辉看着萧凭望大步离去的声音,摆了摆手,叫住他,“萧凭望,你那么辛苦送我表妹回来,喝杯茶再走嘛。” 萧凭望道谢婉拒,上了马车,骑马离开。 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融融的黑夜里,昭檬公主都还没抽回自己的目光。 王承辉贱兮兮的,将自己的脸,凑到昭檬公主面前,挡住她的视线,玩味笑道:“表妹,人已经走远了,看不到了,你还依依不舍的看什么呢?” 昭檬公主用力将王承辉的脸推开,脸一下又红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转身回府。 王承辉火速跟上,“公主表妹,你是喜欢萧凭望吗?” 昭檬公主想到明日再见萧凭望的尴尬,心里对王承辉恼火的紧,要不是他,事情也不会这样。 “不喜欢他,难道喜欢你这个一无是处的花花大公子?” 昭檬公主话说完,就后悔了。 王承辉虽然不务正业,但对她还是挺好的。 而且就她母后和太子皇兄那样的,要什么务正业的娘家,这不是添乱嘛。 王承辉风流好女色,在昭檬公主看来,从来都不是什么坏事,不过她觉得,太子那个样子,多半是遗传到了她母后那边的基因。 王承辉被人用一无是处这个词形容,也不气恼,依旧是笑嘻嘻的,脸上一副发现什么重大秘密的奸笑,“原来表妹你真的喜欢萧凭望啊。” 昭檬公主意识到自己冲动了,扭过头来,手指着王承辉警告道:“这件事,你不许告诉别人知道。” 王承辉捂住自己的嘴巴,信誓旦旦,但昭檬公主想到王承辉的风流和大嘴巴,怎么看怎么都不放心。 “你要是乱说,我一定不会原谅你的。” 王承辉点头,很快又松开了嘴巴问道:“你想嫁给他啊,那你有空去问问祖母的意见的,我不说,你自己去说。” 昭檬公主略微思索了片刻,也觉得是,外祖母最了解父皇的心意,如果她说可以,那概率就很大了,她要说不行,如果萧凭望没有喜欢的人,他人品又过关的话,她就努力说服外祖母。 王承辉看着昭檬公主红着脸,臻首思考的模样,笑道:“表妹这样子多可爱,女孩子嘛,太端着,可不讨人喜欢,你是想要知道萧凭望有没有喜欢的人不是,哥哥我给你打听清楚的,不过,你怎么突然就喜欢他了?是不是有谁暗中怂恿蛊惑?” 王承辉知道昭檬公主的性子,他细想了下,觉得这进展好像有些太快了,他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对这个性格正常的表妹,王承辉还是关心的,不想她掉进别人的圈套里面。 昭檬公主下意识的想到苏梁浅,但哪里会将她供出来,没搭理王承辉。 “行了,祖母知道你要来,一直没睡等你呢,我领你去向她老人家请安。” 且说萧凭望,他策马回到永定侯府后,就被萧夫人的人,请到了院中。 萧夫人看着一身银亮铠甲的萧凭望,可以说是一表人才,器宇轩昂。 最近,萧凭望跟着苏梁浅一同四处赈灾,这是于名声有利的事,说不定还会加官进爵,萧家本身的家世又不差,萧凭望本身条件更是不俗,每日都会有人上门,打探萧凭望的情况。 说是打探,其实就是有做儿女亲家的意思,只是萧凭望是男子,女方脸薄,用这种方法暗示而已,不过都被萧夫人找借口搪塞过去了。 她的儿子,可是要娶公主的人。 萧夫人看着大步走进来的萧凭望,脸上堆着笑,起身走了过去。 萧凭望进屋后,她又是吩咐下人准备吃的,又是准备喝的,还不忘关心几句,俨然就是个关切儿子的慈母。 萧凭望疑惑萧夫人所为,但心里还是受用的。 话没说几句,萧夫人就将话回归主题,“你今儿个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萧凭望知道母亲寄予的厚望,自然不敢将和昭檬公主有关的事告诉她。 “晚吗?儿子平时也是这个时辰回来的,而且有些时候,夜里还不得空回家。” 萧凭望的职责是保护苏梁浅,他的行程,都是根据苏梁浅定的。 苏梁浅若是要回苏府住,他就送她回苏府再回来,她若是和难民一起住在帐篷,他就在帐篷外守着她的安全。 萧凭望的回答,让萧夫人有些生气,萧夫人见萧凭望不老实,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道:“我听说,昭檬公主出宫了,还找了你,而且,晚上还是你送她回去王府的。” 自上次萧燕来萧家闹过后,萧家因为那些嫁妆的事,失了面子和里子,萧夫人自尊心强的很,不想被人笑话,再加上为了严防死守住萧凭望不让他离开京城,最近都没怎么出去应酬。 她现在一心就盼着萧凭望能娶昭檬公主翻身,到时候,别人羡慕眼红都来不及,还有谁敢笑话她? 再就是,小门户出身的萧夫人,也想尝尝做皇亲国戚的滋味,单想想,萧夫人就觉得心情美妙。 以前,饶是萧家被封侯,她也没想过自己儿子能娶公主,但自从知道昭檬公主对萧凭望有意后,萧夫人整日做着的都是有个公主儿媳的美梦。 本来,对萧凭望在苏梁浅手底下办事的这件事,萧夫人一直都相当抵触,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还觉得苏梁浅是做了件好事。 她心想着,等将来昭檬公主嫁到萧家,她一定要告诉苏梁浅,若非有她的撮合,萧家也不能娶个公主儿子,以苏梁浅对她对萧家的针对,定会懊悔的难以入眠。 想到苏梁浅的懊悔,萧夫人就觉得浑身的血液沸腾,心情畅快极了。 萧凭望看着一脸兴奋,满是期盼看向他的萧夫人,嘴里的肉,索然无味,脸上的感动也不在。 “母亲你派人跟踪我?” 萧凭望的声音冷了冷。 萧夫人见萧凭望沉着脸质问她,脸上也没了笑,“你怀疑我?我是你母亲,你这是什么口气?不要说我没派人跟踪你,我就是派人跟踪你,那也是关心你,不可以吗?” 萧夫人没派人跟踪萧凭望,但说的这话,给人的感觉就是,她做了这事。 事实上,萧夫人也是在萧凭望回来不久前得知这件事的,兴奋坐都坐不住。 她觉得梦不是梦,就要成真了。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她觉得自己理直气壮。 萧凭望看着满眼都放着亮的萧夫人,啪的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昭檬公主确实出宫了,一起的还有十二皇子,他们是奉命出来替皇上慰问灾民的,就和太子去泗水是一样的道理,至于送公主回去王府,那是苏大人的意思,我只是奉命行事,公主天之娇女,对我并没有那个想法,我与公主也是清清白白,母亲你就不要痴人说梦,异想天开了!” 萧凭望说的这些话,就没一个字是萧夫人爱听的。 “苏大人苏大人,她对我们萧家做的事,你都忘了是不是?要不是她,你妹妹的名声会变成今天这样吗?你母亲至于我替她的婚事发愁吗?还有这次,要不是她挑唆萧燕,我和萧家都不会丢这么大的脸,她是我们萧家的仇人!仇人,你知道吗?” 提起苏梁浅,萧夫人是一肚子的火气,那咬牙切齿的样,仿佛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她一个女子,不好好在闺中待着,整日里抛头露脸的,成何体统?如此有违三纲五常,简直就是丢人现眼!这种女人,就该被浸猪笼!” 萧凭望手拍桌子,站了起来,因为太过大力,桌上碗碟里面的饭菜都溅了出来,尤其是汤水,弄的桌上地面就是。 “母亲才是妇人愚见,在儿子看来,没有哪个女子,能比得上苏大人。” 萧夫人见萧凭望居然当着她的面拍桌子,正要动怒呵斥,听他说的这话,一下急了起来,又急又担心,她蹭的也站了起来,手指着萧凭望,“你就给我死心,就是全天下的女子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同意让她进我们萧家的门!” 萧夫人的口气,极是坚决,脸色铁青的,透着几分狰狞。 萧夫人死死的盯着萧凭望,脑子里想的却是萧有望,心中悲痛,“全天下的女子都死绝了吗,就只有她一个苏梁浅吗?一个两个都给我盯着她,我告诉你,不可能,你做梦都别想!” 萧夫人胸口剧烈起伏,指着萧凭望的手,抖的厉害,一看就是气的不行。 萧凭望见萧夫人这样子,有些心疼,但他实在不喜欢听别人说苏梁浅的坏话,这要是别人,他都动手了,并没有妥协退让,他也知道,萧夫人是误会了,不过他并没有想到萧凭望头上,还以为他说的是萧意珍看中的谢云弈。 “就是母亲想,苏大人也不可能进我们家的门,您真是多虑了,而且,像苏大人那般的女子,儿子也配不上,儿子有自知之明。” 苏梁浅不让沈琦善嫁进萧家,自己就更不会了。 “苏大人是儿子最敬佩的女子,儿子不乐意别人说她的坏话,还有,苏大人是皇上钦封的县主,母亲口中抛头露脸丢人现眼的事,是奉皇命做的,现在京城内外的百姓,对苏大人都感激涕零,母亲您说这样的话,不单单是贬苏大人,也是对皇上不敬,还会被那些得了苏大人恩惠的百姓唾弃!” “你” 萧夫人被萧凭望气的说不出话来。 “母亲,祸从口出!” 萧凭望好心规劝。 他本来想质问萧夫人凭什么看不起苏梁浅指责她,苏梁浅高风亮节,一心为民,根本就不是萧夫人还有萧意珍她们能比的,但看萧夫人气的呼哧呼哧的,还是没火上浇油。 萧夫人将下人都屏退了,屋子里,就只有他和萧凭望两个人。 她见自己气成这样了,萧凭望也没妥协,暗骂苏梁浅狐媚,也不知道给萧凭望灌了什么迷魂汤,萧夫人深吸了口气,坐下,脸色却还是铁青的,开口道:“好好好,我不说苏梁浅的坏话,但是昭檬公主那边,不管她对你有没有意,你得答应母亲,要好好把握机会。你父亲这番让你回来参加朝春宴,就是为了你的婚事,这不单单是我的意思,也是你父亲的意思,这也不仅仅是为了我,或者是你自己,而是萧家的未来,你父亲对你寄予了厚望,你不能让他失望,我儿一表人才,人中龙凤,相信公主一定会喜欢。” 另外,苏府,苏倾楣所在的倾荣院。 “你说昭檬公主出宫去找苏梁浅了?” 苏倾楣看着告知这个消息的丫鬟,片刻后,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 “我这个姐姐,还真是有本事,为了她那个不成气候的表姐,也是煞费苦心啊。” 苏倾楣说着这话,低低的笑出了声,思索了半晌,吩咐道:“你去打探一下,看看大小姐明天会在哪里,刚好我也去慰问慰问灾民,尽自己的一份心意,总不能,好名声,都让她一个人得了,还能,凑个热闹。” 苏倾楣说着,拿起桌上放着的茶杯,啪的一下,又重重的放在了桌上,神色阴沉,眼中满是恨意。 第二百四十四章:沈五夫人再被教训 荆国公府在京城的东边,苏梁浅白日的时候,在西城城外。 一个东,一个西,横跨半个皇城,苏梁浅回到沈府的时候,夜都已经很深了,苏梁浅下马车的时候,看到在门边等着的沈大夫人,都吃了一惊。 “大舅妈!” 苏梁浅和夜思靖先后下了马车,一直在门边站着的沈大夫人走上前去。 “这么晚呢,舅妈还没睡呢。” “知道你晚上可能会来,你外祖母也还没歇下呢。” 沈家这边,因为关心苏梁浅,一直都有让人盯着她的状况,且今日夜思靖出宫,慈安宫也让人传了消息过来,沈老夫人猜想苏梁浅可能会来,也想看看夜思靖,一直就没睡。 “舅妈看看。” 沈大夫人牵着苏梁浅到了跟前,上下打量,脸上都是心疼,“瘦了好多。” 苏梁浅笑,“哪有?是抽条了?是不是变好看了?” 沈大夫人被苏梁浅逗笑,但很快就收了笑,正色道:“女孩子家家,还是长点肉好看。” 夜思靖下马车后,站在沈府的门前,也就是苏梁浅身侧,抬头看着眼前的这座府邸。 夜思靖刚出生的时候,荆国公府依旧是繁荣繁华的,贤妃又得宠,别人都是母亲兄嫂等娘家人进宫拜见,贤妃却可以出宫回家。 夜思靖幼时,还跟着贤妃,来过荆国公府几次,也住过一段时间,他的记忆还在,只是那时候太小,再加上时间又过去太久,已经有些模糊。 雕镂着祥云虎纹的匾额,荆国公府四个大字,苍劲有力,这还是北齐开国皇帝题赐的,数百年过去,那匾额边上的黑金色,已经没了最初的铮亮,但依旧有种说不出的风骨,朱红色的大门也是,还有两边矗立着的石狮。 一切,好像还和记忆里的一样,但好像,又有所不同了。 因为,记忆里的荆国公府,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喧闹繁华的,从来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的冷清。 夜思靖的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对荆国公府,是存着感情的,不单单是因为幼时在这里有过一段融洽美好的时光,更多的还是因为贤妃。 这样冷清的荆国公府,母亲瞧着,定会伤感难受吧。 夜思靖就那样维持着仰头的动作姿势,有些走神,一直到苏梁浅叫他,才收回目光,看向苏梁浅,随后落在沈大夫人身上,“舅母!” 少年的嗓,脆生生的,在这样的安静的夜,竟有几分物是人非的怅惘。 沈大夫人点了点头,对夜思靖道:“你外祖母还没睡呢,我带你们向她请安。” 夜思靖点点头,“这么多年,母亲也一直念着外祖母呢。” 夜思靖话落,和苏梁浅一起,跟在了沈大夫人的身后。 云霄院门敞开,院内灯火通明,仿佛就是在等夜思靖和苏梁浅他们,苏梁浅尚还在院中,就看到在堂中罗汉床上,高坐着的沈老夫人,和夜思靖一起,加快了脚步。 沈老夫人身着靛青色绣福纹对襟锦缎上衣,银丝盘起,头上还戴了黄色的翡翠抹额,手上拄着龙头拐杖,十分的正式。 苏梁浅和夜思靖还没向沈老夫人问安呢,沈老夫人手撑着龙拐,从罗汉床上站了起来,先一步给夜思靖请跪下,“老妇给十二皇子请安。” 多年来,夜思靖一直都和贤妃在冷宫,这段时间住在慈安宫,虽然已经习惯了有人给他请安下跪,但沈老夫人突然行这么大的礼,还是让夜思靖有些无措,先是在原地愣了半晌,随后快步冲了上去,要将沈老夫人扶起来。 “外祖母,您这是做什么?若是母亲看到了,定会怪我的!” 夜思靖和沈老夫人也有小十年没见,但以往在沈府,他都是叫沈老夫人外祖母的,这些年在冷宫,贤妃也会时不时的和他提起荆国公府的人和事,所以这一声外祖母,夜思靖叫的很是顺口,半点也不扭捏。 沈老夫人本来还控制着情绪端着,听夜思靖提起贤妃,一下就红了眼圈,撑着夜思靖的手,站了起来,用哽咽着的声,颤抖着问道:“贤妃娘娘这些年可好?” 夜思靖认真想了下,“日子虽难,但我和母亲都很开心知足,而且托表姐的福,我现在也从冷宫出来,在皇祖母身边,皇祖母对我极好,还有母亲,她虽在冷宫,但吃穿住都有人伺候,一切都好,外祖母不用挂心。” 夜思靖扶着沈老夫人,重回原来的位置坐好,然后后退了几步,跪在地上,“夜思靖给外祖母问安,外祖母身体安康。” 夜思靖结结实实的叩了三个响头,苏梁浅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也说不出心头的滋味,只眼睛鼻子都是酸酸的,涨得厉害。 她在夜思靖的身侧跪下,也向沈老夫人行了个大礼,沈大夫人拿着帕子抹泪,而沈老夫人,早已是泪如雨下。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沈老夫人的声音哽咽的更厉害了,“快起来,都起来。” 夜思靖抬起头来,这才认真看起了沈老夫人,和记忆里相比,曾经的乌发变成了银丝,脸上的皱纹更多,额间的褶皱如川,那一贯舒朗的慈爱的眉目因长久皱着,仿佛已经不能抚平了。 沈老夫人老了许多,而这种超乎年限的急剧苍老,让夜思靖的心揪成一团,都不知道怎么向贤妃说才好,而那句,外祖母这些年呢,过的好吗,这样简单的问候,明明都到了嘴边,也变成了说不出口的话。 不好吧,一点也不好。 苏梁浅先起身,夜思靖也站了起来。 “到外祖母这来。” 沈老夫人早就模糊了泪眼,冲着夜思靖,招了招手,夜思靖乖顺的走到她的身侧坐下,沈老夫人一把将他搂在怀里,颤抖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那眼神,有些恍惚,仿佛是在借眼前的夜思靖,看另外一个人。 夜思靖任由沈老夫人端详,沈老夫人是个坚强之人,这会的眼泪,却仿佛是断了线的珠子,根本就控制不住,“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还有你母亲,沈家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母亲。” 夜思靖听了沈老夫人这话,心里更加难受,“外祖母如此自责,母亲知道了,心中定然更加愧疚。母亲本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若非有您和外祖父将她抚养成人,还有几个舅舅的疼爱,不知如何蹉跎,没有母亲,又何来的我?这样的恩德,就是要我们的性命,也是应当的。” “母亲相信外祖父他们,绝不会投敌叛国,我亦是如此,我相信外祖父舅舅和大哥他们,绝对不是那种人,我亦相信母亲,所以你们没有对不起我们,若说真有让我们吃苦的罪人,那也不是你们,而是设计陷害外祖父他们,让他们背上了骂名的人!” 贤妃沈知暖和安明珠一样,都是小小年纪,父母就双亡。 沈知暖是荆国公沈鹏辉手下一名干将的女儿,她母亲生她的时候,因大出血难产而死,那时候,正是边境战火不断的时候,沈知暖的父亲,常年都是跟着沈鹏辉在外,沈知暖基本都是在荆国公府长大的。 沈知暖三岁的时候,父亲也战死了,沈知暖就彻底在沈家住下了。 沈家上下,待沈知暖极好,沈知暖的亲生父亲也姓沈,大家完全都将她当成一家人,不管去哪里,只要有沈清,就会有沈知暖,从不会厚此薄彼,外面的人,也都当沈知暖是沈家的小姐一般。 夜思靖边说边给沈老夫人擦泪。 少年的声音清脆,却字字珠玑有力,眉眼坚定,满是信任。 沈大夫人本只是红了眼圈,闻得这番话后,直接掉泪。 苏梁浅看着夜思靖,一双眼睛亦是明亮。 夜思靖是贤妃一手带大的,贤妃心里向着沈家,始终相信沈家清白,夜思靖自然也是如此,这样的一片赤诚之心啊,苏梁浅心潮澎湃,只有种孤独的自己忽然有所依了,仿佛自己所做的一切,不再只是孤勇,一时间,血液沸腾,生出了无限的力量来。 “母亲,已经很晚了,您再不睡,明日又该头疼了,十二和浅儿明日都还是有事的,晚上就让十二歇在云霄院,有什么话,得空再说,可好?” 沈老夫人拉着夜思靖,问东问西,关怀备至,沈大夫人见都深夜了,担心沈母不睡,明儿又头痛,也想着苏梁浅和夜思靖在外一天都辛苦了,开口劝道。 “灾民的情况,现在大事小事都有人管着,也算稳定了,明日我和十二陪外祖母一起用早膳,晚点再出门,外祖母晚上就早点睡。” 苏梁浅看着沈老夫人通红的眼圈,哭了后,本就容易头痛,再不好好休息,就更容易不舒服。 沈老夫人上了年纪,苏梁浅也担心她哪里不舒服,最近就是不忙,她也是要到处走,不能一整天都呆在家中的,根本照顾不了。 夜思靖跟着劝,沈老夫人这才放人。 “你们先去休息,我伺候母亲躺下。” 沈大夫人看着苏梁浅和夜思靖说了句,扶着沈老夫人上床。 “表姐。” 夜思靖跟着苏梁浅一起出了门,口气闷闷的,神色也有些怅惘。 “靖儿,你知道外祖母为什么要先跪你吗?因为你是皇子,身份尊贵,当得起。十二,你刚刚对外祖母说的那番话,姐姐听了心中很是欣慰,如果你是个掌握了实权的皇子,或者在朝中有话语权,那就可以让外祖父他们沉冤昭雪了。” “表姐,我是不是很没用?” 夜思靖无力又自责。 以前在冷宫,每每贤妃与他说起荆国公府的事情时,他也会对权利那东西生出渴望来,要是他有权势,一言九鼎就好了,就可以重查当年的事情,还外祖父他们一个公道,若有那一天,母亲应当会很开心吧。 “不会,你已经很好了。权利可以争可以夺,但你这样的赤子之心,是什么东西都换不来的,希望有一天,十二可以站在很高的位置,不但可以查外祖父他们的事情,还能为百姓做事。” 沈大夫人从内室出来,刚好听到苏梁浅对夜思靖说的话,心咯噔一下,打断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苏梁浅回头,见沈大夫人出来,对夜思靖道:“你去休息吧,我也走了,早点睡,明儿还要出门呢。” 夜思靖点了点头,目送着苏梁浅和沈大夫人一同起来。 沈大夫人刚哭过,虽然没沈老夫人那么夸张,眼睛也是红红的。 临近子时,下人们也都各自睡下了,就只有几个护院的护卫守着,沈府里,静悄悄的。 “浅儿,你刚刚和十二说的那些话” 沈大夫人轻叹了口气,“十二还小,他又一直都在冷宫,你不应该与他说那些,他不适合有野心,这对你和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苏梁浅看着紧张忧虑的沈大夫人,脸上是微微的笑,没有半分悔意,“皇室的争斗,就和战场上的刀剑一样无情,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现在又从冷宫出来了,多知道一些事情,没什么坏处,有野心也不是坏事,而且,我也没说错啊。” 苏梁浅淡然的,仿佛这完全就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沈大夫人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但她觉得不是,她知道不是。 “我和我们家可以给他的。” 沈大夫人不知道沈卓白的事,但苏梁浅知道。 上辈子,她能将夜傅铭扶上那个位置,这辈子换一个人,苏梁浅觉得并非不可行,且,苏梁浅也不觉得有什么大逆不道的。 她上辈子见过的,参与过的,大逆不道的事情太多了。 “舅母不用担心,我不会拿自己,十二,还有荆国公府冒险的。” 沈大夫人见苏梁浅这样,分明就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几次张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叹着气无奈道:“你回去休息吧。” 苏梁浅看着沈大夫人依旧忧虑的模样,有些后悔不该在沈老夫人的门口和夜思靖说那些让她担心的话。 第二天,苏梁浅如常起床。 苏梁浅这几天是东西南北到处走,晚睡早起,每日折腾,她不觉得辛苦,但身体还是疲累的,每日是沾上枕头,很快就睡过去,也不像过去那样做噩梦,睡眠质量挺高,也因此,虽然睡觉的时间没以前长,但精神状态还是极好的。 她简单收拾了一番,就去云霄院。 沈老夫人睡得晚,醒的却早,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心情好,精神也不错。 苏梁浅到云霄院的时候,沈家的几个夫人都到了,沈琦善也在,还有夜思靖,包括要求闭门思过的沈五夫人。 其实,平日里,大家就是向沈老夫人请安,也是没这么早的,因为听说了夜思靖的消息,想要看看他,个个很早就都来了,大家坐在一起,正说着话。 沈五夫人最是热情,夜思靖坐在沈老夫人身侧,她也跟着往上凑,脸上似长辈般慈爱的笑,透着几分谄媚。 她见苏梁浅进来,从鼻孔里冷哼了声,脸上热情热切的笑,直接就淡了几分。 她如此,沈二夫人却很热情,沈五夫人看着迎着苏梁浅上去的沈二夫人,翻了个白眼。 “你们都还没用早膳吧?” 大家都是早早就过来了,就是吃了,也是随便填了下肚子,都是没正式用早膳的。 “浅儿也没有吧?人齐了,摆桌!” 沈老夫人心情好,脸上都是笑。 沈五夫人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口气很冲的对苏梁浅道:“你怎么回事,这么晚,让我们等就算了,还让十二皇子等,架子还真大!” 沈五夫人那么巴着夜思靖,一方面是因为他皇子的身份,另外就是她觉得,夜思靖在冷宫这么多年,皇帝多少都有些愧疚会会有所弥补,而且,夜思靖现在是住在慈安宫的,深得太后喜欢,能得他的欢心,对她对沈琦善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自上次苏梁浅将她的娘家大嫂吓走后,她娘家人都不登门了,沈五夫人找人去秦家送信,秦家人见都不见她,俨然就是要和她断绝关系和来往的态度,沈五夫人现在简直恨死苏梁浅了。 沈五夫人觉得苏梁浅这么放肆,就是仗着太后的宠爱,挑拨着夜思靖,大有撬墙角的意思。 沈二夫人在沈五夫人给苏梁浅安罪名后道:“不是表小姐晚了,是我们到的早了,我说五房的,你就不要在这里无中生有,挑拨离间了,不然,谁还敢放你出门?” 沈五夫人现在依旧是没得到赦免的戴罪之身。 沈五夫人龇着呀,瞪沈二夫人,沈二夫人才不怕她,狠狠瞪了回去。 苏梁浅脸上的神色,并未因为沈五夫人而生出半分不快,只要她这五舅母不和秦家人来往,让他们借着荆国公府的名号乱给他们撑腰,苏梁浅是无所谓她对自己的态度的。 “表姐!” 沈五夫人和沈二夫人在那对峙的时候,夜思靖站了起来,脸上扬着笑,欢快的跑到苏梁浅身边,这一声表姐,叫的也是甜甜的,看着就让人感觉得到对苏梁浅的喜欢。 刚刚沈大夫人介绍人的时候,夜思靖也叫沈琦善表姐的,淡淡的,甚至有些疏冷,明显没有对苏梁浅的欢喜亲近。 夜思靖是心思单纯,但并不是傻,哪里会看不出来沈五夫人的挑拨和针对? 他当然是站在苏梁浅这一边的。 沈老夫人看着站在一起的苏梁浅和夜思靖,满意的直乐呵,很快就有下人进来,说早膳摆好了,一行人换地方。 沈老夫人坐在主座,她的左右两侧,一边坐着夜思靖,另外一边坐着苏梁浅,沈五夫人本来就气苏梁浅,自然是忍不住要拿这个说事的。 “五舅母是吗?” 夜思靖看着沈五夫人的方向问道。 沈五夫人很快收敛住,毕恭毕敬的,夜思靖继续道:“我以前在冷宫的时候,经常听我母亲讲,家中的几个舅母,对外祖母都十分孝顺,从来都是外祖母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沈五夫人就是傻,也能听出来夜思靖是在替苏梁浅说话。 “这么多年,要不是表姐,我现在还在冷宫吃苦遭罪,比奴婢还不如的活着,表姐是我的恩人,我能有今日的体面,也都是因为她,还有母亲。好像外祖家,也是从表姐回来后,才有所改变好转的,外面都说表姐是福星呢,我母亲一直教导我,做人呢,可以不以德报怨,但一定不能恩将仇报,玩恩负义!” 沈五夫人被夜思靖说的臊得慌,且心虚,脸都红了,不住道是,心里却怪十二皇子一点教养都没有,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训长辈,但对十二皇子,她确实不敢不敬的。 沈琦善垂着眼睑,脸色有些微微的发白,“十二皇子说的对,我这个做表姐的,确实不如她,做事不如她,亦不如她讨喜。” 苏梁浅看着咬着唇瓣的沈琦善,她现在确实很不讨喜。 沈老夫人的目光,在桌上的众人扫了一圈,“好了,吃饭的时候少说话!” 因为这一小段不愉快的争执,还有沈老夫人下的命令,饭桌上,变的静默无声,吃到一半的时候,有下人急忙跑了进来道:“老老夫人,公公主来了!” 沈琦善拿着筷子的手握紧,在所有人之前抢先问道:“哪个公主?” “说是昭昭檬公主!” 第二百四十五章:灾区出事 “说是昭昭檬公主!” 沈琦善失神,一瞬间脸色苍白,紧捏着筷子的手一松,筷子掉在地上,沈琦善下意识的伸手去接,手没接住筷子,反而在起身的时候,因为动作太猛,手肘不小心碰到桌上自己跟前的碗碟,碗里面的粥,还有放在碟子的点心,跟着筷子一起,掉在了地上,碗碟碎了,里面的东西,也撒了一地。 沈五夫人和沈琦善坐在一起,身上被溅了粥,她皱着眉,脸色更加难看的问脸上忽然就没了血色的沈琦善,“你怎么回事?” 口气不快,带了几分质问,说着,用帕子擦拭掉衣服上的粥。 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失态的沈琦善身上,尤其是沈老夫人,目光犀利,带着审视,似乎是在探究着些什么。 其他人不明缘由,沈大夫人和苏梁浅却是知情的,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皱起了眉头。 昭檬公主出宫一事,苏梁浅原是打算瞒着沈琦善的,她没想到,昭檬公主竟然这么快就找上了门来。 沈大夫人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着面无人色的沈琦善,起身关切问道:“你人怎么样?没烫到吧?” 沈琦善回过神来,紧咬着嘴唇,下意识的看向苏梁浅的方向,仿佛要哭出来一般,但那眼神,却似有千言万语,好像有许多话要对苏梁浅说。 苏梁浅并没看她,而是吩咐下人道:“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 沈琦善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似的,更加难受,迎着沈大夫人关切的眼神,小声道:“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手滑了一下。” 很快有几个下人冲进来,将地上的东西收拾清理干净,同时给沈琦善换上干净的碗筷,沈琦善重新坐下,就在她身侧的沈五夫人凑了上去,小声道:“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就是个公主嘛,你表弟还是皇子呢,有什么好怕的,你胆子也太小了。” 沈五夫人不明缘由,以为沈琦善是胆怯。 沈琦善没有解释,因为沈五夫人的态度,内心更加的难受悲凉。 沈老夫人吩咐厨房再做几样点心,众人没再动筷,都在等昭檬公主,等有下人再次进来,说昭檬公主快到云霄院了,所有人陆续起身,到院门口迎人。 “老身给公主请安。” 为首的沈老夫人,只是拱了拱身,而她身后,除了沈大夫人还有夜思靖,都屈膝跪在地上行礼。 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都是有诰命在身的,至于夜思靖,他是皇子,自然是不需要对公主行大礼的。 “老太君,快快起来。” 昭檬公主扶着沈老夫人,然后又向沈老夫人服了服身,“昭檬想着许多年未向老夫人请安,刚好又要找苏妹妹,就来叨扰了,没打扰到太君吧?” 沈琦善看着昭檬公主,她一身纤合得体的对襟襦裙,上面是藕粉色的轻薄上装,两边扣着的对襟则是暗红色的,是那种极正的暗红,颜色瑰丽,下面是同色的裙子,绣着盛开的海棠花,腰肢纤细,步摇轻垂。 那脸,长得也好看,星眸红唇,那赛雪的肌肤,如上等的凝滞白玉一般,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明媚灿烂,声音也好听。 举止端庄,落落大方,端的是皇家仪态,一身贵气。 长得比她好看,也比她高挑,尤其是那股子自信,更是她没有的。 沈琦善看着,不知怎的,生出了自卑来。 沈琦善自怨自艾难受着的时候,那边,沈老夫人已经由昭檬公主,转身入院,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沈琦善还听到了沈老夫人愉快的笑声。 还和苏梁浅一样,很会哄人开心呢。 果然,样样都比她好,被这样的人喜欢,萧凭望又怎么还会喜欢她? 沈琦善想着这些,心如刀割,寸寸流血。 “傻愣着干嘛呢,大家都进去了。” 沈五夫人跟在沈老夫人的身后,往前走了好几步,见沈琦善还在原地杵着,又退了回去,用力的扯了扯她的衣裳。 沈五夫人终于发觉出女儿的不对劲,再次问道:“你怎么回事?失魂落魄的,和丢了魂似的?” 沈琦善否认,跟着跟在了几人身后。 众人回到屋子,围着圆桌,依次重新坐下。 这次,苏梁浅的位置,被昭檬公主占了。 沈五夫人最是见不得苏梁浅得宠,见她的位置被挤了,心中有些快意,脸上的笑,似都得意了几分。 “你外祖母近来可好?” 饭桌上,沈老夫人和昭檬公主说着话,两人寒暄着,倒是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昭檬公主言辞得体,应对自如。 沈琦善就看着她如苏梁浅一般明媚的笑靥,眼底的情绪翻涌着。 沈琦善时不时落在昭檬公主身上的目光,情绪太过的强烈,敏锐如昭檬公主,想无视都难,她扭头朝沈琦善看去 正偷看昭檬公主的沈琦善吓了一跳,就那样伸长着脖子,做着呼吸的动作,愣愣的忘记将视线移开,昭檬公主觉得沈琦善的反应有些奇怪,不过并没有多想,对沈琦善友好的笑笑。 “沈琦善沈小姐是吗?” 一直到被点名,沈琦善才反应过来,眼底翻涌着的情绪,一下被惊慌失措的慌乱填满。 桌底下,沈五夫人拍了沈琦善一下,随后面带笑容的看着昭檬公主,不好意思道:“善儿她性格内向,很是认生。” 昭檬公主奇怪的感觉更深,不过并没有表露出来,脸上友好的笑容未减,继续道:“苏妹妹在宫中的时候,经常和我提起表姐你呢。” 昭檬公主比苏梁浅年长,沈琦善又比昭檬公主大。 苏梁浅几次进宫,从未在昭檬公主面前提起沈琦善,昭檬公主这样说,只是说话的一种技巧,既表明自己和苏梁浅的亲厚,又说明苏梁浅对沈琦善这个表姐的喜欢,但沈琦善却不是这样想的。 沈琦善一下脸色全白,慌乱的眼眸,满是心虚,避开昭檬公主的视线后,低垂下了脑袋,同时将桌上的手,放到了膝盖上,握成了拳。 苏梁浅和昭檬公主提起她,她说了她什么? “表小姐和公主说什么了?” 问话的是沈五夫人,她主要是担心苏梁浅在昭檬公主面前说沈琦善的坏话。 如果苏梁浅在昭檬公主面前说了沈琦善的坏话,难保她不会在太后面前说。 该说话的不回,不该说话的一直在那问,沈大夫人的眉心都是蹙着的,看着昭檬公主道:“浅儿在宫中的那段时间,多亏有公主照顾。” 沈大夫人说这话,是为沈琦善的异常做遮掩,昭檬公主想到自己帮太子的事,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没有,是多亏了有苏妹妹和我作伴,我很喜欢苏妹妹呢,她身上亦有许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我这次出宫,就是向她学习的。” 沈五夫人听了这话,原先看着昭檬公主的热切眼神淡了淡。 沈琦善抬起头来,“向我表妹学习?” 昭檬公主笑着回道:“是啊,我和十二皇弟都是奉父皇的命令慰问灾民的,这不就是向妹妹学习吗?短短几天的时间,妹妹就让几个城区的难民,有饭吃有地方住不再闹事,比朝堂上那些只会说空话的大官厉害太多了。” “你是和我表妹一起?”沈琦善又问,“那不是?” “表姐!” 苏梁浅打断沈琦善接下来要说的话。 沈琦善看着苏梁浅,幽暗的眼神,变的哀怨。 萧凭望奉命保护苏梁浅的安全,同时维护灾区难民的秩序,沈琦善是知道的,她还知道,苏梁浅之前回去苏家,萧凭望会负责送她到家。 她是早上起来才知道昨晚苏梁浅带着夜思靖来荆国公府了,她以为萧凭望和以前一样负责护送,心中还难过了许久,打听后才知道,萧凭望没来,心里才稍稍舒服了些。 萧凭望没送苏梁浅,那是送谁了? 沈琦善想到那个答案,对苏梁浅的怨恨,更深了几分。 “祖母,我也想跟着表妹学习学习,刚好见见世面,还能练练胆子。” 沈老夫人一直都想沈琦善多出去走走,多见见世面,多认识几个人,改改那小家子性子,只是沈琦善整日宅在家中,并不喜欢出门,正要答应,沈大夫人反对道:“你母亲正给你四处相看人家呢,还是不要抛头露脸的好,尤其,那里都是灾民。” 沈五夫人想着沈琦善和昭檬公主还有十二皇子多接触接触,是不反对的,但一听沈大夫人这样说,当即附和道:“对对对,那都是难民,龙鱼混杂,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还是不要抛头露脸的好,老实在家中等嫁的。” 其实,抚慰难民,并不影响嫁人,反而可能博一个好名声,但沈五夫人却是思想陈旧的,她觉得,沈琦善和苏梁浅还有昭檬公主不一样,苏梁浅是已经定了太子,昭檬公主身份尊贵,想要什么样的男人随便挑选,所以才抛头露脸的。 她们可以,沈琦善却是不行的。 沈琦善还要争取,外面有人急忙忙冲了进来,是周坐云,他看着苏梁浅,气喘吁吁道:“我我父亲” 苏梁浅看着跑的脸通红的周坐云,站了起来道:“慢慢说,秋灵,给周公子倒杯茶。” 沈五夫人见周坐云长得一表人才,身上衣裳的料子也不错,问苏梁浅道:“浅儿,这是谁啊?” 苏梁浅本不想回答沈五夫人,还是道:“户部尚书周大人的儿子。” 沈五夫人一听是户部尚书,眼睛亮了亮。 要说户部尚书这个职位,在沈五夫人看来并不算特别大,但有实权啊,而且户部油水丰厚,户部尚书周安,又深得帝宠,再加上沈五夫人在沈琦善上连连碰壁,一下就打上了周坐云的主意。 她站了起来,走向走坐云。 周坐云确实口干舌燥,将水喝完后,擦了擦嘴,又深吸了口气,走向了苏梁浅,沈五夫人直接扑了个空,见他竟是去找苏梁浅,恼火,还要凑上去,听到周坐云边走边对苏梁浅道:“苏大人,我,我父亲让我来告诉你,你家妹妹去东城了。” 他咽了咽口水,“就是定给七皇子的那个,她带了米粮,还说要给大家吃肉包子,我父亲让你” 周坐云话没说完,苏梁浅的脸色变了变,问他道:“她发了吗?” 周坐云摇头,“我来的时候还没,她和我说,要等苏大人你去,要经过你的同意。” 苏梁浅放下手上的筷子,对沈老夫人等人道:“外祖母,舅妈,我有事,先走了,秋灵,马车,不是,直接备马!” 苏梁浅说话间,已经跑出了屋子,昭檬公主和十二皇子对视了一眼,也齐齐放下了筷子跟上,周坐云和众人告辞,也离开,沈琦善想追出去,被沈五夫人拽住。 沈五夫人本来是想逮住周坐云的,但周坐云跑的快,她晚了一步,气的跺脚,“不就是家中的妹妹想博个乐善好施的美名吗?居然这么急着去阻拦,小心眼,没容人之量,一点也不知道帮衬家人!” 沈大夫人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猜想可能是出什么事了,不放心,和沈老夫人说了声,匆匆的出了门。 第二百四十六章:苏倾楣再作死 周坐云跟在苏梁浅的身后,他本就是个弱的书生,从东城区急忙忙赶来,累的腿都软了,看着前面跑的飞快的苏梁浅,根本就跟不上。 周坐云也是一头雾水,苏家二小姐给大家吃肉包子,虽说是为名,但那些百姓能吃上包子,还是心心念念的大肉包,于那些百姓来说,这不挺好的吗?又不是什么坏事。 而且,苏二小姐也没发啊,苏梁浅要不同意,就让她不要发就是,怎么一副好像要出大事的样子,父亲也是,仿佛这是非常不好的事情。 周坐云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想了半天也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 他追了苏梁浅一段距离后,渐渐体力不支追不上了,他也就放慢速度不追了,昭檬公主也是,就只有夜思靖,一直和苏梁浅保持一段不远的距离跟着。 苏梁浅刚出沈府的大门,见门口停着马,马是周坐云骑的,苏梁浅现在也不管是谁的,一纵上了马身,一扬马鞭,打在马身上,朝东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今天的天气,依旧是灰蒙蒙阴沉沉的,虽然没下雨,但却有种压抑感。 东城门,粥棚外,熬着粥的铁锅前,队分两列,一列的队伍很短,手上的碗接了粥就走,另外一队,已经排了长队,他们的手上也拿着碗,个个伸长着脖子,翘首盼着,时不时做闭眼呼吸的动作,一脸亟盼和渴求,还有的用筷子敲碗,吆喝着催促,又有在那夸苏倾楣心地善良的。 苏倾楣就站在粥棚外,身后跟着李嬷嬷,还有自己的两个贴身婢女,她今日打扮的倒是素净,那张明艳的脸,带了几分憔悴,面对着那群灾民时,神色担忧悲悯还有几分关切,就好像是因为担心他们才消瘦了似的。 周安站在粥棚,看着那些已经渐渐不受控制的灾民,神色焦灼,搓了搓手,他再次走到苏倾楣的身后,用还算恭敬,但明显无奈的口气催促道:“苏二小姐,这些难民都等急了,您什么时候派发包子啊。” 按照以往的惯例,平日里这个时候,灾民基本都已经领了粥喝完了,苏倾楣是在刚派粥的时候到的,说给大家准备了肉包子,这也没什么,派粥的时候,一人发一个就可以了,但苏倾楣说,没想到灾民人这么多,包子的数量不够,要求重新排队,先到先得,那些本来排队领粥的灾民听了,又急忙忙的重新排队,因为担心自己领了粥,被人插队,位置占了,到时候没肉包子吃了,都站着不动。 这都半个多时辰过去了,粥没喝上,包子也没吃上,最要命的是,还得闻着那味,这不是故意馋人嘛。 苏倾楣回过身看向周安,“大人见谅,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人,包子的数量实在太少,我又让人再去定了,等送到了,再一起派发。” 苏倾楣面上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心里却是嗤之以鼻。 苏梁浅和周诗语交好,周大人肯定也向着苏梁浅,至于其他人 她和苏梁浅关系不好,在北齐并非秘密,苏梁浅现正在风头上,前途一片大好,他们更不会得罪她,苏倾楣的计划是等昭檬公主来了再派送。 昭檬公主喜欢萧凭望,她是萧凭望的表妹,她要行善的话,昭檬公主定然会在皇上面前说的。 据苏倾楣所知,昭檬公主和苏梁浅关系不差,但那又怎么样,她手上的秘密,足够让她们生出间隙。 “先将这里的包子发下去,再等下去,包子都凉了,而且大家饿了,闻着这肉味,容易出事。” 周安板着脸,口气已经失了之前的温和,有些严厉的模样,苏倾楣自然是不同意的,继续道:“不有我表哥的人,在这里守着的吗?能出什么事?要我说,姐姐就是太小气了,现米粮面粉的价钱得了压制,也不是贵重的东西,母亲给姐姐留了那么多银钱,还有朝中各位大人给的银子,就这些灾民,天天吃肉都可,怎么这一个个,就和没吃过肉似的?” 苏倾楣刚在灾民那里走了一圈,见个个视苏梁浅如恩人,评价极高,心中要多不舒服就有多不舒服。 她这话,挑刺的意味极重,往重了说,就差没给苏梁浅安一个贪墨的罪名了。 她的声音不小,许多人都听见了,已经有人就着她的话,开始议论起来了。 周安皱了皱眉,看着苏倾楣的神色都沉了几分,重重咳嗽了两声,将那些议论之人的注意力拉了过来,他很快道:“苏二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朝中官员和民间富商捐的银子,每一笔,都是有专人记录在案的,支出亦是如此,你这是说我贪墨了?” 苏倾楣没想到周安反应这么大,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周安一身凛然的正气,继续道:“苏大人母亲的嫁妆丰厚,她就是八辈子挥霍无度也用不完,她若是贪图财富,就不会拿出来,她不忍见百姓吃苦遭罪拿出来了,又怎么再贪他们的救命银钱?” “还有,北齐的粮油米面,之所以没涨的那么厉害,这都还是苏大人的功劳,米粮面粉是不算什么贵重东西,但苏大人和苏二小姐不同,苏二小姐大发善心,也只是在今天,给东城的百姓送点粮食,还有每人都不一定拿得到的肉包,苏大人要操持的却是他们在京城的每天生活,还有回乡后的重建安置,比起吃肉,这些才是更要紧的,银子自然也更应该花在这些刀刃上。” 苏梁浅不过是个女子,周安却一口一个苏大人,态度比面对苏克明不知道敬重多少倍,苏倾楣心中更是不痛快极了,不过她也知道,这些灾民得了苏梁浅的恩惠,她若是将针对苏梁浅的话说的太过直白,并无好处。 苏倾楣送粮派包,是为了给自己博个美名,周安的一番话,简直让她羞愧的无地自容,也后悔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给苏梁浅添恶名,还让她扬善,倒是自己 她没想到周安竟如此维护苏梁浅,暗恨。 “我也是一片好心,你看看那一个个人瘦的,又瘦又憔悴,想着他们能吃好点,等剩下的包子到了,我自会一起派发的。” 苏倾楣坚持,说什么都要等到昭檬公主一起。 还又瘦又憔悴,失了家,背井离乡的,哪个能有好气色?就是吃龙肉,都补不起来,而且,比起往年来说,今年因为有苏梁浅,灾民已经算是很幸福了,一些人估计就是家没毁,一日三餐,也未必能吃上这样浓的粥。 周安那个气的,又气又担心,脸色都是铁青的,眼看着苏倾楣迟迟不派送包子,有许多东城外得了消息的百姓都来了,也跟着排队,人越来越多,要不是怕取消出事,他都想让苏倾楣带着包子滚蛋。 “苏二小姐好自为之,要是出了事,可是要负责的!” 周安觉得苏倾楣简直不可理喻,不想再搭理,他也担心自己再和她一起,会吵起来,转身离开,同时交代负责维持秩序的人,一定要看顾好,别出事了。 能出什么事?苏倾楣觉得周安是微言耸听吧,不以为然。 苏倾楣不想被人诟病,样子做的很足,每隔一会,就会有人送几屉热包子来。 送来的包子热气腾腾的,那热气,散发着浓郁的肉香。 那香气,不要说是那些没吃早餐,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的人,就是吃了早饭的人,也忍不住想到来点。 寻常百姓家,一年也就逢年过节吃点肉,在没下雨前,那些灾民,多数就有一段时间没吃到肉星了,隔了那么长时间,心心念念盼着想吃的东西,就在眼前却吃不到,那些人的耐心本来就极差,更不要说还空等了一个多时辰,又饿,这阴沉沉的天气,也更让人容易急躁。 “这包子,还发不发了?” 人群中,有脾气火爆的大声质问。 “自然是发的,但你们人多,包子数量不够!” 这次回答的并非苏倾楣,而是她身侧站着的李嬷嬷。 苏倾楣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些低贱的平民,要不是为了博个好名声,在皇上面前露脸,稳稳的保住她七皇子侧妃的身份,为将来成为正妃做铺垫,她才不愿和这些下贱又脏兮兮的人在一起。 “不是有那么多吗?我们这什么都没吃,等了一个多时辰了,还要让我们等多久?你是不是耍我们呢?” 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想法,自有人做了这出头鸟后,其他人纷纷赞同,附和着质问。 这边,有人见情形不对,去通知周安,而走去其他地方的周安,也听到了这边的喧嚣,觉得情况不对,朝这边走来。 苏倾楣在这些人面前,早练就了一副面孔,心里不屑嗤之以鼻,面上却是恰到好处的歉疚,她正要解释,刚好又有人送了几屉肉包子来,排队在前面的人,闻着那香味,用力咽了咽口水后,再也控制不住,将苏倾楣一把推开,冲进了粥棚。 他家穷,已经数月没吃肉了,就是过年的时候,也未必能吃上这白面做的馒头,以前只从别人口中听过这味,单听描述就让人口水直流,这一次次的,白面肉包在自己面前晃啊晃的,谁能受得了这诱惑? 他已经不能再等了,等不住了! 他冲进粥棚后,因为动作太急,刚好撞上了苏府护送肉包前来的几个小厮,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肉包撒了一地,而冲在最前面的那人,已经捡起地上的包子在那吃了。 所有人,为了吃上这口肉包,都饿的眼冒金星,这会见包子洒在地上,还有人狼吞虎咽吃上了,哪里忍得住,一个个,前赴后继的往前冲,就连那些从灾民里面挑出来维持秩序的,也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抢了,就萧凭望留下的那些人,哪里拦得住? 现场,一下混乱了起来。 苏倾楣见场面真的如周安说的那般乱了,心一下就慌了。 “派包子开始,排队,你们排好队!” 她颤抖着声,让那些人排队,但现在,大家的心思都在吃包子上,只顾着往前冲,哪里还顾得上苏倾楣? 李嬷嬷和苏倾楣随身的丫鬟护着苏倾楣,但苏倾楣还是被人撞到在了地上,苏倾楣看着如流水般的人群,慌乱的她下意识的就是要站起来,都还没起身,就被人踩了一脚,然后又是一脚,苏倾楣觉得自己身上的骨架都要被踩散了,就在她觉得自己可能会被踩死的时候,轰隆一声,原先盖着的粥棚整个倒了。 粥棚是用木头撑着篷布,简单的很,后来雨停了,风也小,也就没加固,就是六角边用不是很粗的木头撑着,一旦一根断了倒了,其他的必定会受影响,引起粥棚坍塌。 东城的灾民人数本就是最多的,苏倾楣最开始选择这里,就是因为这里人最多,她觉得这对她传扬名声来说最好,除了原先的灾民,还有听闻有肉包子赶来的人,这么多人一股脑的全冲进粥棚,哪里还有不倒的。 不过粥棚倒了不是最要紧的,粥棚的篷布不重,支撑着的六根木头,也不是很粗,再加上是陆续倒的,就是被砸到了也没事,最严重的的是踩踏,还有粥棚旁边架着的铁锅。 锅下的火,一直没熄,粥是滚烫的,锅也是,还有火。 粥棚倒塌的那一瞬间,现场便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隔着城门,都传到京城内了。 苏梁浅骑着马,刚好在出城门的时候听到了,眉头一下皱的更紧,脚夹马肚,一下马儿跑的更快。 苏梁浅到的时候,惨叫声还没停,都是喊救命的。 周安也才刚刚聚集了人回到现场,听到马蹄声,回身,就见苏梁浅从马背上跳下来,然后疾步走到他面前。 周安无地自容,羞愧死了,不知道怎么和苏梁浅开口,苏梁浅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开口解释,沉着脸冷声道:“救人要紧!” 周安见她如此,再想到苏倾楣,更觉得她和苏梁浅相差十万八千里。 “扑火,先将里面的人救出来!” 苏梁浅看着还在蔓延的火势,哀嚎声就没停过,但具体的情况,因为篷布盖着,根本就看不到,但苏梁浅预感得到,情况比她想象的要糟糕许多。 苏梁浅边走边对周安吩咐道,转而又对还在外面哭喊着的灾民道:“你们去城中,将能请的大夫都请来!” 这些灾民,很多都是以家为单位的,里面冲进去的人,有不少是外面的人的家眷,且绝大多数都是身强体壮的年轻人,是家中的支柱,对一个家来说,他们是最不能出事的。 苏梁浅吩咐完,很快又指挥操作抢救,眉头紧锁。 很快,火被扑灭,人陆续被救了出来。 苏倾楣被多人连踩,身上痛的要命,她脸上也被踩了几脚,一边脸都肿了,肿的很高,头发凌乱,满身的脏污。 出事的时候,苏倾楣一直就站在粥棚外,她本来是不会被压在里面的,但先是一开始被前面的灾民往粥棚的方向推了一把,后来又被其他往粥棚里冲的灾民连推,倒下的位置,刚好就在粥棚边上,比较幸运的是,她一直护着自己的脸,没被火烫着,但手上却受了伤。 苏倾楣现在,就没一处是不痛的,尤其是右边的胳膊,这天热,她穿的不多,那滚烫的粥洒在手背上,一下就起了水泡。 苏倾楣难受的,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再听到那些哀嚎声,更是有种痛哭的冲动,不是身上的痛,而是委屈和害怕。 她觉得自己最近简直诸事不顺,本来是想要自己美名传扬,在皇上面前有个号印象,她现在,只一心盼着,这事不要传到皇帝那里去,想到惩罚,苏倾楣心都是发慌的,还有那些灾民的怒气,她也承受不住。 所以之前,苏倾楣明明可以自己爬出来,但她没敢。 “大姐姐。” 苏倾楣看到苏梁浅,弱弱的叫了声,泫然欲泣,她那狼狈的样子,也可怜的很。 苏梁浅现在真想给她两巴掌,但忍住了,她横了苏倾楣一眼,很快又投入到救人的事情里面,而那些围观担心亲人还在哭着的老人妇人看到苏倾楣,眼睛一下就红了,满是仇恨。 “就是她,就是她,要不是她说要派包子,至于出这样的事吗?说派包子,结果这都一个多时辰了,包子都凉了,也没谁吃上。” “她就是诚心的,耍我们玩呢,还说苏恩人的坏话,她就是个事儿精,罪魁祸首!” “苏大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妹妹,简直就是丢人!” “要是我儿子出什么事,我和她拼了!” 那些人手指着苏倾楣,议论纷纷,她们倒是想动手,但顾及苏倾楣的身份,怕惹祸上身,再加上家人的情况并不确定,也就忍着,但有胆大的,直接对苏倾楣吐口水了。 苏倾楣恶心死了,简直想将她们的嘴都撕烂了,却也知道,这时候自己再挑事,绝对就只有死路一条。 苏梁浅本来就不会挤兑她,现在更不会维护,李嬷嬷还有苏倾楣的两个婢女,也是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极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只是想让大家都能吃上肉包,我也不想事情变成这样的,我也受伤了啊。” 苏倾楣委屈巴拉的,说着,眼泪就往下掉。 她这样子,虽然狼狈可怜,但对那些担心家人的人来说,却生不出同情,再想到她之前所为,更觉得她是咎由自取,完全活该。 苏倾楣就那样站着,心里好想回去,但几次想找苏梁浅说这事,苏梁浅看都不看她一眼,她根本就找不到机会,就只能在原地傻站着,整个人失魂落魄的,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 对苏倾楣来说,这可不就是大难临头吗? 苏梁浅指挥,能帮忙的帮忙,很快被压在粥棚里面的人都被救了出来,大夫也到了,苏梁浅帮着他们一起,处理伤患,忙的脚跟都不着地。 多数都是烫伤,有被火灼烧的,也有被滚烫的粥烫到的,但现实的情况,比苏梁浅预料到的还要严重。 “大姐姐。” 苏倾楣实在受不了那些人的指指点点,她想逃离这个地方,然后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苏倾楣连计策都想好了,对外就说她是好心,但那些灾民没吃过包子,所以才发生了这样的事,到时候她在称病在家,本来她也受了伤。 苏倾楣见苏梁浅蹲在地上,处理伤者,终于找到机会上前。 “我不舒服,想回” 蹲在地上,给人清理胳膊上的烫伤的苏梁浅抬头,冰冷的眼眸犀利。 苏倾楣见她用刀给人刮手上的脓伤,苏梁浅手上都是脓血,她的旁边,还有个脸被毁容的,没忍住恶心,转身干呕。 “这事是你惹得,你惹出这样的事,就要承担责任!来人,给二小姐处理伤口,把她给我看好了!” 苏倾楣本来也是想让人给她处理伤口的,但来的都是男大夫,她觉得这事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不好听。 “男女授受不亲,姐姐不要名声不要脸,妹妹还要呢。” 苏梁浅实在想打苏倾楣的紧,要不是手上有事,她真的会给她两巴掌,然后狠狠的教训她一顿。 这些人,都是她害得,她竟然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 “我都伤成这样了,脸都要毁了” 苏梁浅不想再听苏倾楣废话,叫了人过来,将她弄走。 苏梁浅还忙着的时候,秋灵影桐率先赶到,还有萧凭望。 萧凭望一来,就见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都是人,身上薄薄的一层衣裳都被烧没了,有几个,烧伤极其严重,有几个人周围,围着许多人,正在嚎啕大哭,那哭声,撕心裂肺的。 萧凭望心一紧,这是闹出人命了。 苏倾楣看到萧凭望,就好像看到救星似的,眼睛亮了亮,“表哥!” 萧凭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看苏倾楣,就知道和她脱不了干系,灾民的秩序安全,是他的责任 苏倾楣朝着萧凭望跑去,“表哥,我也是一片好心,姐姐她” “给我闭嘴!” 萧凭望冷冷的扫了苏倾楣一眼,也加入了帮忙的阵营。 人多力量大,现场渐渐恢复了秩序,但悲伤的哭喊声,依旧此起彼伏的。 其实各个城区的灾民情况,本来都是稳定的,要不是苏倾楣闹这一出,是不会出事的。 周安自是不会包扎处理伤口的,苏梁浅处理伤患的时候,他就领着人查看情况,苏梁浅忙完手上的事,净了手,周安也刚好领着人走向苏梁浅。 荆国公府距离东城较近,昭檬公主和夜思靖还有周坐云三人是乘坐马车的,到的比较晚。 周坐云看着仿佛发生了一场巨大灾难的现场,有些发懵,他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这短短时间,发生了什么? 苏倾楣本来是想借此机会和昭檬公主交好的,但昭檬公主一下马车就走向了苏梁浅,她根本就没那个机会。 “出什么事了?” 昭檬公主问。 苏梁浅看着周安道:“你来说。” “是苏二小姐。” “拣重要的说。” 周安义愤填膺,显然是带了情绪,苏梁浅不想听长篇累牍的废话,补充了句。 “苏二小姐说要给灾民派发包子,结果迟迟不发” 周安想到这次事故的结果,眉心紧蹙,脸色阴沉,苏梁浅抿着嘴唇道:“说说情况怎么样了。” “当时冲进帐篷里面的,有三百一十六人,当场死了八个人,六个是被踩压死的,抬出来的时候,就断气了,剩下两个,其中一个,是打粥的士兵” 那么小的粥棚,一百个人都挤了,哪里容得下三百多人,再加上情绪慌乱的颓丧踩踏,踩踏死的人比烧伤的还多。 苏倾楣也正往这边走,听说死了八个人,腿一下就软了。 她倒不是心疼那八个人,而是那八个人的死,和她有关,可能还需要她负责。 周安见苏梁浅不说话,继续道:“十二个重伤,有几个估计熬不过明天,其他被踩被烧伤的,也有数十人。” 周安话落,低垂下了脑袋,这情况,是很严重的了。 这边的气氛凝重,有人老妇人拖着个几岁大的孩子冲了过来,直接在苏梁浅的面前跪下。 “求大人做主,求大人给民妇做主啊!” 第二百四十七章:进宫见皇上 “求大人做主,求大人给民妇做主啊!” 那老妇人和孩子在苏梁浅面前跪下后,其他抱着尸体痛哭的一些人,也跑上前来,在苏梁浅还有昭檬公主夜思靖等人面前跪下,有的还让人抬来了尸体,就放在苏梁浅等人面前。 这时候让苏梁浅做主的,不用问,也能猜到是什么事。 苏倾楣腿也不软了,疾步上前,“做什么主?我都说了,等包子都到了,我自然就会派送了,每个人都有,哪想到他们连那一下都等不住?我那是一片好心,这完全是他们自找的!” 苏倾楣先发之人,第一时间就是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反而把事故的责任都推卸给别人。 “我姐姐为了你们,殚精竭虑,人都消瘦了,要不是我姐姐,你们还不知道怎么样了,说不定全部都饿死了,我是她妹妹,想要帮她分忧,你们这是要恩将仇报不成?” 苏倾楣借机,将苏梁浅也拖下水。 她心想着,要将苏梁浅也拖下水的话,她自然会极力压制这事,就是出了事,也有她给自己垫背。 总之,她要不好过,苏梁浅更别想有好日子过。 而且,她也抱了侥幸的念头,她和苏梁浅姐妹关系交恶,京城许多人知道,但这些外地来的百姓,应该是不知的,她们既受了苏梁浅的恩,就该知恩图报,而不是忘恩负义。 她先将这些人搞定,至于其他人,她觉得这事苏梁浅也是要担责的,她不想将事情闹大,自然就要想办法。 想到苏梁浅不情愿却还是要为自己的事情擦屁股,苏倾楣的内心,划过变态的快感。 “你给我闭嘴!” 苏梁浅扬手就给了苏倾楣两巴掌,完全不给苏倾楣半点脸面。 她想打苏倾楣很久了,她这样的嘴脸,实在让她忍无可忍。 害死了这么多人,当着受害者家属的面,竟然还这样理直气壮,苏倾楣的意图,苏梁浅更是门儿清,一瞬间只觉得苏倾楣就算是死,也是死有余辜。 苏梁浅这两巴掌是用了力的,苏倾楣被打的,嘴角直接流血,整个人更是发懵,耳朵都在嗡嗡的响,然后听到苏梁浅用冰冷的声音残忍的否决她们的关系道:“我为他们做的事情,于他们的恩德,与你有什么关系?这何曾成了你肆无忌惮犯错的资本?” 最先跑过来的老妇人,拽着苏梁浅沾满了灰尘和血迹的衣裳哭着继续道:“恩人那,我三个儿子,就剩他一个了,他现在就这样走了,我和我孙子今后可怎么办啊?” 继老夫人之后,其他人也开始控诉,她们的口中,苏倾楣完全成了十恶不赦的人。 “我一片好心,想让他们吃上肉包也错了吗?是他们,一下都等不了,怎么能全怪到我头上!” 苏倾楣回过神来,依旧是之前的那番说辞。 “表哥,你帮我说话啊!” 苏倾楣哭着,再次向萧凭望求助,萧凭望没搭理苏倾楣,手抱拳,面对苏梁浅的方向,拱着身后退了几步,“此事我也有责任,是我办事不利。” 除了保护苏梁浅,四城的秩序和安稳,也在萧凭望的职责范围内,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萧凭望自是难逃其责。 萧凭望想到那些无辜死去,伤状严重的灾民,心里气的,自己都想教训苏倾楣一顿,还帮她说话? 萧凭望就不明白了,以前这表妹挺聪明的啊,现在怎么这般愚蠢? 苏倾楣再次将目光投向昭檬公主,“公主。” 昭檬公主看着萧凭望,也带了几分担忧的急色,听到苏倾楣叫她,沉着脸,瞄了她一眼,带着不喜。 昭檬公主会喜欢她才怪了。 本来,天气好转,再加上苏梁浅指挥得当,京城内外的灾民情况已经日趋稳定,只等户部那边,登记核实户籍,将银子派发到每个人手上,朝廷就会派人送他们回乡,重建家园。 一切,都进展的十分顺利,只等到时候论功行赏。 苏梁浅自然是首功,但萧凭望作为主要负责人之一,到时候肯定也会有封赏的,还能在庆帝面前露脸,得到赏识,这对她嫁给他一事来说,是有很大助力的,若是如愿以偿,萧凭望被赞年少有为,她也有面子。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苏梁浅是难逃其咎,但萧凭望作为负责安全秩序的人,责任更大。 以庆帝对苏梁浅的喜欢满意,就是要罚,也是萧凭望首当其冲,萧凭望又是苏倾楣的表哥,更是罪加一等。 苏倾楣是萧凭望的表妹不假,但以她的公主之尊,难道还要巴结她们不成?不要说苏倾楣只是表妹妹,就是萧凭望的亲妹妹萧意珍,她要敢放肆,昭檬公主也不会留情面。 昭檬公主现在都想和苏梁浅一样,直接给苏倾楣两巴掌。 “我也有错。” 周安也是一脸愧疚自责,他要是一直都站在这边不走开,也不会酿成这样的大祸。 他听着那些人痛哭的声音,将头垂的更低。 苏梁浅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再多言,她缓缓蹲下身,握住了那老妇人的手,“大娘,这是我们的疏忽,也是我没将妹妹教好,你的儿子,还有其他人,我们会好好安葬,你们,我们也会着重安置,不会让你们无依无靠的。” 苏梁浅的声,带着悲切和愧疚。 就像周安说的,要不是苏梁浅,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怎样吃苦呢,他们对苏梁浅,是心怀感激的,要说因为苏倾楣和她的关系存着的那点成见,也因为苏梁浅那两巴掌打没了,这会苏梁浅这样放低身段,给他们赔罪,他们哪里还有脾气? “和恩人无关,也是我儿,我儿他太太馋了。” 老妇人说完,扯着嗓子,又开始悲痛大哭。 苏倾楣整个人却浑身一震,表情大喜,眼睛也泛光,手指着那妇人激动道:“你看,我就说了,是那些人太馋了,就和没吃过肉似的,我一片好心,我没错,错的是他们!” 李嬷嬷听苏倾楣说这话,脸也阴了下来,慌忙拽住她。 四周围,围了不少人,有不少还是受伤伤患的家属,他们看着苏倾楣不知悔改的模样,气的都想上去给她一拳。 “事关人命,死了这么多人,此事,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苏梁浅口气坚决,拍了拍那老妇人的肩,对她身侧就只有五六岁大的小男童道:“你好好照顾安慰你祖母。” 小男孩瘦巴巴的,脸上也都是泪水,还挂着鼻涕。 苏梁浅又和其他人说了几句,起身走到苏倾楣面前,“你同我进宫。” 完全不容商量的命令口吻,她对苏倾楣说完,又转身看向周安和萧凭望,“你们也一起。” 苏倾楣正沉浸在自己脱罪的喜悦当中,听苏梁浅说要进宫,心咯噔一下,恐惧就好像决堤的水,翻涌着而来,将她彻底席卷,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哆嗦着问苏梁浅道:“进进宫干嘛?” 那样子,分明是怂了。 苏倾楣心底里已经有了答案,抗拒着道:“我不进宫,我不要进宫,我身上还要伤呢,我要去看大夫,我可是七皇子的侧妃,身上不能留疤!” 苏梁浅只觉得苏倾楣的脑回路有问题,让人难以理解,这个时候,关心的竟然还是身上会不会留疤,还将皇室的人也牵扯进来,她上辈子,怎么会败在这样一个人手上?简直不了思议。 苏梁浅懒得搭理苏倾楣,对萧凭望道:“她要不愿意,就让人将她押着进宫。” 苏倾楣转身就跑,但四周围都是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那些人怎么会放她跑?她又怎么可能跑的了? 萧凭望领了命令,让人将苏倾楣逮住。 “男女授受不亲,松开,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别拿你们的脏手碰我,给我松开!” 苏梁浅看苏倾楣,越看越脑残,本来大家都没往那方面想,她倒好 李嬷嬷走到苏梁浅和萧凭望面前,请求道:“大小姐,表少爷,老奴” 苏梁浅并没听她说下去,直接命令道:“将人给我绑起来,送上马车!” 几个人联手,很快将苏倾楣捆绑住,她的嘴巴也被堵上,然后扔上了马车。 “十二皇子,公主,你们暂留在这里主持大局,秋灵,影桐,你们也留下。” 夜思靖和昭檬公主既是代表天家,这个时候留下,自然是最正确的选择,而且,现在的局面,这里是安全的。 苏梁浅和苏倾楣同乘一辆马车,马车内,被捆绑住的苏倾楣不住挣扎,被堵住的嘴巴,也不停的发出呜呜的声音,看着苏梁浅的眼神,更满满的都是愤恨,还有祈求。 苏梁浅没搭理她,苏倾楣就闹出更大的动静,然后不停的将嘴巴张大,似乎是想要将嘴巴里塞着的让她不能说话的布条吐出来。 苏梁浅将苏倾楣嘴巴里塞着的布团拿开,苏倾楣长长的吐了口气,然后深吸了几口气,着急忙慌的对苏梁浅道:“你你不能带我入入宫。” 苏梁浅也没回应,苏倾楣调整好呼吸,靠着后面的座板,继续劝服苏梁浅道:“我是为了你好。” 苏梁浅挑了挑眉,苏倾楣继续道:“那些人他们自己都承认了,这次的事情,与我无关,是他们嘴馋,他们就是平民,不,连平民都比不上,她们哭哭闹闹的,无非就是想要更多的补偿,只要给他们银子,你有的是银子,我也可以出一部分,只要给够了银子,就可以封住他们的嘴,他们不会将事情闹大的。” “至于其他人,像周大人等人,他们也不想担责任,你动之以情晓之以利,只要他们不上报,就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闹到皇上面前,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一点好处都没有,你说不定还会因此受罚因此失宠!大姐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苏倾楣的神色慌乱,看着苏梁浅的眼神,越发的急迫,还有期盼。 “说完了吗?” 苏倾楣先是点头,而后又摇头。 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但见苏梁浅好像并没有松动,她又想继续说服。 苏梁浅见她没说话,托住她的下巴,苏倾楣拒绝挣扎,“你要干”干嘛! 苏倾楣恼火,大声质问,话都还没说全,嘴巴就被布团重新塞住,苏倾楣郁闷的看向苏梁浅,更加剧烈的挣扎,但是无济于事。 “为我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苏倾楣,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傻,这么天真?还是你觉得我好糊弄?你既犯下如此大错,就要负责,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和皇上解释这事吧,还有你不知悔改的猖狂态度!” 苏梁浅眸色冰冷,盯着苏倾楣说完,向后靠在马车的车壁上,闭上了眼睛,不管苏倾楣再闹出怎样的动静,她都没睁开。 将这件事压下去?怎么可能压的下去? 这次赈灾,她是出尽了风头,但同时也得罪了不少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她,就等着她犯错,还有皇上的眼线,说不定皇上此时已经得知消息了。 她若是敢欺上瞒下,其结果就是自取灭亡。 为了一个苏倾楣?苏倾楣脑子有坑,她可没有! 而且,苏倾楣迟迟不发包子的缘由,她没说,苏梁浅可是清楚的很。 苏倾楣闹腾了半日,见苏梁浅一直都不搭理,终于安分。 马车到了宫门口停下。 苏梁浅让人给苏倾楣松了绑,苏倾楣的嘴巴也得了自由,张口就试图说服苏梁浅,想要让她改变主意。 苏梁浅听着聒噪的很,冷冷瞥了苏倾楣一眼,“你要再说话,我就再将你的嘴巴堵起来!” 苏倾楣慌乱恐惧,不甘愿至极,“姐姐当真就半点姐妹亲情都不顾念?二妹妹被你害死了,你现在又想要害死我了不成?” “苏如锦和二姨娘,是被你和你母亲害死的,和我没有半点关系,说这样的话,你也不怕她们夜里会来找你,苏倾楣,加上这八个人,你身上已经有十条人命了,就算是死,你也是死有余辜!” 苏梁浅一脸正色,看着苏倾楣的眼眸,却是冰冷的。 最不能让她原谅的,不是苏倾楣害死了八个人,而是苏倾楣将人害死后,毫无负疚感的态度,完全不将其他人的性命当命。 “我知道了,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想我死!” 苏梁浅没理会苏倾楣,苏倾楣转而看向萧凭望,可怜巴巴的向他求助,萧凭望也觉得苏倾楣无药可救,而且他自己这里都头疼,不知道如何向皇上交代呢。 苏倾楣见没人理会自己,心中恐惧又绝望,整个人失魂落魄的,一路几乎是机械的被人拖着往前走。 一路畅通无阻。 胡公公见到苏梁浅,很快迎了上来,“苏小姐。” 苏梁浅直接说明来意,胡公公笑道:“苏小姐来的正是巧,皇上刚和几位大人商量完事,我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您要见皇上。” 胡公公进了御书房,很快出来,请苏梁浅进去。 苏梁浅率先进屋,苏倾楣则是被人拖着进御书房的,他们手一松开,苏倾楣就瘫坐在了地上,仪态尽失。 “微臣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 苏梁浅最先跪下,周安萧凭望紧随其后,庆帝的目光正落在面无人色一身狼狈的苏倾楣身上,那打量的眼神,带了几分嫌弃。 “这是?” 东城从出事到现在,已经几个时辰了,苏梁浅直觉,庆帝是知道些什么的。 “微臣有罪!” 苏梁浅头抵地,虔诚的向庆帝请罪。 庆帝的目光,从苏倾楣身上移开,落在苏梁浅身上,本来就恐惧的快要窒息的苏倾楣,偷偷的舒了口气,然后向苏梁浅那样跪着。 她低垂着脑袋,将头垂的很低很低,调整呼吸,同时努力回忆着,自己在马车想好的应对庆帝的说辞。 “乐安现在可是北齐的大功臣,何罪之有?” 苏梁浅三言两语,将事情大致交代了一遍,“目前已经死了八人,还有十二人病危,此乃臣的错!” 庆帝皱了皱眉,神色威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竟死了这么多人!” 他的声音微重了几分,苏倾楣吓得,浑身一颤。 跪在苏梁浅身后的周安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此事与苏大人无关,事发的时候,苏大人并不在现场,是微臣的疏忽!” 苏倾楣见周安帮着苏梁浅说话,心中不好的预感更深,她唯恐他们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到自己身上,抢在周安将事情说清楚前道:“臣臣女也也是一番好心!” 苏倾楣那个恨的,越是恐惧,她对苏梁浅的恨意更深。 皇上对此事分明一无所知,只要苏梁浅将事情压下去,她何至于遭这样的罪? 庆帝冰冷如刃般的眼眸,再次朝苏倾楣射去,紧接着胡公公道:“放肆,皇上让你说话了吗?谁让你插话的?” 苏倾楣恐惧到极致,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定,“臣臣女是户部侍郎的女儿,乐安县主的妹妹。” 苏倾楣之前并未见过庆帝,她以为庆帝并不认识她,报上自己的身份,哪想到庆帝当她不存在,根本就不理会,对周安道:“你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苏倾楣心中不安,想要再插话,但看着庆帝一脸冷沉的样子,却是不敢了,就那样跪着,整个人身体都是摇摇欲坠的,就好像已经被押到了刑场的人,在等待着行刑。 周安道是,然后依着庆帝的吩咐,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今日臣刚好就在东城,刚派粥没多久,苏二小姐就来了,带来了米粮,还有包子,肉包,说是给灾民的,这是好事,臣道了谢,让苏二小姐将包子发下去,但苏二小姐没同意,还说要吃肉包的人,得重新排队” “皇上,臣女事先并不知道,东城有那么多受难的百姓,臣女是想着,包子太少了,臣女那样做,只是想多争取些时间,让所有人都能吃上肉包,臣女完全是一片好心啊!” 苏倾楣现在是惶惶不安,她已经不能转动的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不管皇上怎么说,她都要咬死自己是好心。 好心办坏事,不知者无罪! 庆帝瞄了苏倾楣一眼,那眼神含着警告,苏倾楣瞬间老实,周安继续道:“那些灾民想吃肉包,只有重新排队,苏二小姐说了,先到先得,发完了就没了,所以那些人占了队后,根本就不敢再离开,但一直等了一个多时辰,苏二小姐都没有让人发包子。” 苏倾楣张着嘴,又要解释,庆帝一个眼神过来,她再次老实。 “这一个多时辰,微臣几次让苏二小姐派发包子,并且警告她,若是再不发,恐会惹出祸端,但苏二小姐完全不将臣的话放在心上,觉得微臣是危言耸听,无动于衷,还当着灾民的面说苏大人小气,米面又不贵,有银子也不给那些人吃口好的,当时微臣还与她争辩了几句,后来气不过,不想与她争论,就离开了粥棚!” 第二百四十八章:惩处,苏倾楣婚事被取消! “那是她送来的包子,微臣想着不能未经同意就处置,而且那些灾民,排了那么久的队,就想吃口肉,微臣想让苏二小姐带着东西离开也不能啊!” 周安提起这些,情绪愤慨,还有很深的懊恼和自责。 “其实,苏大人不给灾民发包子是对的,往年朝廷赈灾,就是每天施粥,且都是没有味道的清粥,中午也没有馒头,在伙食上,苏大人已经算是给他们改善了,总不能灾民吃的,比寻常百姓还好,而且这么多的灾民,吃只是很小一部分的开销,他们回乡后,需要用到银钱的地方只会更多,更何况,这次若是开了这个先河,今后再出现类似这样的情况,就”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要开了这个头,打了这个底,这对朝廷来说,就是增添负担。 苏梁浅做的一系列事情,自然是好的,要不然的话,这么多的灾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稳定下来,近来京城内外的秩序,已经恢复如初,而且,苏梁浅的度,也把控的很好,是恰到好处的。 “臣不该,臣不该离开,臣愧对皇上的信任。” 周安愤慨,同时又大感后悔,他当时要一直守在那里,就算会出事,也不至于会有这样的大祸。 苏倾楣见周安将责任往她身上推,失口就想要否认,替自己喊冤,这种颠倒是非黑白狡辩的事,她以往没少做,但这会舌头就好像打结了似的,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任由周安往她身上泼脏水。 “萧凭望呢?你当时在做什么?” 萧凭望也不是个善于狡辩的,毕竟是自己的表妹,他见苏倾楣那样子也觉得可怜,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苏梁浅站出来解释道:“萧大人担心微臣出事,若微臣是在灾区,他就在帐篷外守着,若是回府,他就负责接送,昨日,昨日微臣让萧大人保护公主,微臣许久没见外祖母了,她一直挂念,昨日便去了沈家,此事微臣也有责任,微臣愿意受罚,将功折罪!” 苏倾楣听到将功折罪四个字,心头又有了畸形的快感。 本来,苏梁浅这次赈济灾民,是天大的功劳,现在,她因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成了将功折罪,苏倾楣心头如何不快? 这都是苏梁浅该受的,这都是她欠自己的。 苏梁浅和周安一样,心里也是自责的。 她,周安,萧凭望,他们三个人,任何一个人稍稍有变,这样的事情,都可以避免。 “你怎么说?周大人说的可都是实情?” 庆帝环视了一圈,将目光落在了苏倾楣身上,只一眼,又皱了皱眉。 苏倾楣发丝凌乱,穿在身上的衣裳也是乱乱的,夏日的衣裳薄,都能看到她手上红红的一大片,脸肿的就和猪头似的,还能看到手指印,那狼狈的样子,实在是不堪入目,这样子见帝,简直就是不敬。 苏倾楣内心慌乱,张口就想要狡辩,然后将责任推给那些灾民还有苏梁浅等人,不过她忍住了,避重就轻诚惶诚恐道:“臣,臣女知罪,但臣女真的是一片好心,臣女也没没想到,不不想出这样的事。” 苏倾楣结结巴巴的,庆帝不由往苏梁浅的方向看了一眼,同样都是跪着,苏梁浅却身姿笔直,恭敬中,又带了一丝自己的气节,而且不慌不乱的,苏倾楣完全不能比。 庆帝想到,太子竟然被这样一个女人迷的神魂颠倒,心中更瞧不上这儿子,对让自己两个儿子失和的苏倾楣,也越发的讨厌。 要为了苏梁浅争风吃醋,他心里还能舒坦些。 “朕问的是,周大人所言,可属实?他几次警示于你,你为什么都无动于衷?” 苏倾楣心里慌乱的,就是抿紧嘴唇,上下嘴唇还是因哆嗦发出声响,有低低的恐惧至极的哭声溢了出来,“臣女,臣女是想每每个人” “你想要每个人都吃上包子,为什么不能让前面的人先吃,后面的人,等包子到了继续发,你竟还敢拿这样的借口搪塞朕,你当朕是傻的好糊弄不成?你到底是何居心!” 庆帝黑着脸,苏倾楣心里七上八下的,再也控制不住,哭出了声,也说不出话来,她也不敢说话。 她花了银子,费尽周折,为的是在庆帝面前留个好印象,哪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非但没能留下好印象,还引得雷霆震怒,苏倾楣现在悔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如苏梁浅所想,东城的事,在他们进宫前,庆帝就已经知道了,包括苏倾楣的态度,他之所以没提前发难,就是想要看苏梁浅如何处理,结果,还算令他满意,要苏梁浅欺上瞒下,就是这次他念着她的功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后他也不会再看重。 庆帝现在对苏倾楣,是要多厌恶就有多厌恶,她越是软弱没用,他心中就越气。 御书房内,一瞬间安静的就只有苏倾楣的哭声,十分的突兀。 苏倾楣听着自己的哭声,内心的惶恐不安,更像是决堤的洪水倾泻,将她淹没,苏倾楣极力的克制,但还是过了好一会才控制住自己的哭声,她停止住自己哭声的那一瞬间,御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皇上开恩,皇上饶命啊,臣女臣女真的是出于一片好心!” 苏倾楣见事情掩饰不过去,庆帝还一副要问他罪的态度,唯恐要自己偿命,张口求饶,“臣臣女已经知罪了,臣女也是想为皇上分忧,还有七皇子,七皇子仁善,臣女” 除了说自己是好心,苏倾楣实在想不出别的别的说辞为自己开脱,再次将夜傅铭搬了出来,想着庆帝能看在她是他未来儿媳的份上,网开一面。 苏梁浅扯着的嘴角,是讥诮的冷笑,她之前还在心里想着怎么惩罚苏倾楣呢。 苏梁浅心里有了主意。 苏倾楣这次犯下的过错,死不足惜,但她自然不可能让庆帝当她的面将她处死,而且苏梁浅心里清楚,庆帝就是再恼,也不可能处死苏倾楣,不看苏克明的面子,那也还有萧家呢,更何况,死的不过就只是些平民,庆帝也不是那种爱民如子的仁爱君主,苏克明夜傅铭还在泗水呢,太子又是个能闹腾的,现在显然不是要苏倾楣性命的好时机。 比起死去的那些平民,庆帝估计更气太子竟然对这样不入眼的女子着迷,还有就是,当初苏倾楣和夜傅铭的婚事,是他定的,苏倾楣今日所为,简直就是啪啪打他的脸,庆帝能气的过才怪。 “闭嘴!” 庆帝没想要苏倾楣的性命,但听到她的声音,那火气蹭蹭蹭的往上冒,杀了她的冲动也更加强烈。 庆帝拧着眉头,沉着的脸一副悲痛的模样,看着苏梁浅,似征询意见般的问道:“乐安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苏梁浅一直低垂着脑袋,见自己被点名,抬起头来,她看向苏倾楣,苏倾楣也看向她,水雾弥漫的眼眸,有请求,还有一丝轻松,显然是仗着姐妹的身份,觉得苏梁浅不敢对她有太重的惩罚。 “皇上圣明,一切由皇上做主,只求皇上,念在舍妹年幼无知又是一片好心的份上,饶她一命!” 苏梁浅张口,说的话,深得庆帝的心。 “好,看在你的份上,朕就饶她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觉得该如何处置,朕让你说!” 苏梁浅看着庆帝,略微思索了片刻,继续道:“第一,抚慰受难灾民的家属。这次死伤的,多是年轻力壮的男子,是一家的支柱,他们倒下了,是会影响一个家的,要给够银子,足够多的让他们今后生活无忧的银子,此事,是因我等的疏忽还有苏倾楣引起的,这笔银子,就由我妹妹还有周大人萧大人以及我负责,我们几个人均摊!” 苏倾楣一听,还要再给银子,而且苏梁浅刻意咬重足够多的银子,更让苏倾楣手心发汗,整个人发寒,心口就好像被剜了一块。 她现在什么状况,苏梁浅难道不清楚吗?居然让她赔钱,她日子都快要过不下去了,哪来的银子? 苏倾楣心里这样想着,但当着已经对她恼了的庆帝的面,反对的话,却是不敢说的,一个字都不敢。 庆帝嗯了声,似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苏梁浅继续说下去。 “第二,苏倾楣,你要公开向那些百姓低头道歉,为你自己的罪行忏悔。” 让她向那些贱民道歉?凭什么! 她没错,她根本就没错,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些人自己造成的,她还没怪他们让她被庆帝怪罪呢。 苏倾楣越听,越觉得苏梁浅的要求过分。 苏倾楣的不乐意,直接表露在了脸上,庆帝的眼风扫了过去,问苏倾楣道:“你不愿意?” 苏倾楣之前执迷不悟的态度,东城受灾的百姓是有目共睹,进宫后改变,大家自然会将功劳记在庆帝身上,这是庆帝想要的。 苏倾楣当然是不愿意的,相当的不愿意,但她听着庆帝满含警告的口气,那三个字,根本就不敢出口。 “臣臣女愿愿意。” 苏倾楣极度没有骨气的回道。 “第三,去寺庙呆一个月,为那些无辜枉死的冤魂超度。” “大姐姐!” 为那些贱民超度,苏倾楣只觉得苏梁浅荒诞至极,忍不住张口叫了声,用这种方式,表示抗议。 她本来就诸事不顺,要再去庙里呆一个月,回来定会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而且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得庆帝的喜欢,想到庆帝阴沉的脸,苏倾楣实在担心自己将来嫁入皇室后的生活。 “乐安果然宅心仁厚,一切就依你所言,等你妹妹赔偿完银子,向那些受难的百姓道歉后,就去福安寺抄写一百遍经书,为无辜枉死的人超度忏悔。” 庆帝金口一开,苏倾楣不敢再反驳,转而看向苏梁浅求助求助,“大姐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也是一片好心,我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您帮我向皇上说说,我们毕竟是姐妹啊,长姐如母,大姐姐,您就原谅我,帮我这一回吧。” 苏倾楣不敢面对庆帝,跪着走到苏梁浅面前,哭着请求她。 苏梁浅没有半点迟疑,甩开苏倾楣的手,“你要早点知错,也不会酿成此祸!你现在需要的不是我的原谅,而是那些被你害死的人还有他们亲人的谅解!皇上仁厚,饶你一命,你该谢恩!” 苏梁浅义正言辞,一身凌然。 苏倾楣被苏梁浅甩开倒在地上,对苏梁浅的恨,战胜了仅剩不多的理智和意识,她看着苏梁浅,那一瞬间,她忘了,这是在御书房,庆帝就在面前,她手指着苏梁浅,哭着控诉道:“你就是见死不救,你就是想要看着我倒霉,苏梁浅,你就是恶毒心肠!” “放肆!” 苏倾楣浑身一震,像是被雷击中似的,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这里又有什么人,她满心慌乱恐惧,完全不知该如何自处,直接痛哭出声,庆帝用比她哭声更大的声音道:“朕看是乐安平日里对你太姑息仁慈了,你竟如此辜负她的一番好意!” 苏家一家,包括苏克明在内,庆帝最偏袒的,自然是苏梁浅,他提拔苏克明,也是为了苏梁浅。 庆帝之前是觉得父亲再不对那也是父亲,但见苏倾楣当着他的面,也敢对苏梁浅如此,心中除了对她的怒意,对苏克明也越发不满起来。 如果不是他的姑息纵容,苏倾楣怎敢如此? 跪在苏梁浅身后的萧凭望往又开始痛哭的苏倾楣看了眼,心中没有半分同情,比起她来说,那些被她害死的人才是真正的无辜,但他重情,心中到底顾念着和苏倾楣的情分,看着震怒的庆帝恳求道:“皇上息怒!” “就你这样心思不正,又不敬长姐,不知尊卑的人,若是嫁到皇室,简直就是皇室之耻” 苏倾楣听着庆帝的话,陡然意识到什么,即刻停止了哭声,看向皇上,“皇上开恩啊!” “你这样的人,如何能成为朕的儿媳?朕会另外下诏,取消你与老七的婚事!” 皇上虽不看重七皇子,但也不至于坑自己的儿子,在给夜傅铭赐婚前,庆帝也是命人调查过苏倾楣的人品的,当时回复说她谦和恭顺,才貌双全,且善良温顺,哪想到竟是这种会给皇室抹黑的? 取消婚事? 苏倾楣头向后仰抽气,翻了个白眼,差点没晕过去,不过在快要倒过去的时候,她一下又直起了背,站了起来,绕过案台,奔向庆帝。 苏梁浅知道,苏倾楣这是想抱着庆帝的大腿求情,胡公公见她气势汹汹的,自是不会让她靠近的,拦在她身前,直接就给了一脚。 胡公公虽是个太监,却是习过腿脚功夫的,苏倾楣一下被踹的摔在了地上,她本来就是一身的伤,这一摔,直接摔的吐出了血来。 苏倾楣倒在地上,又是咳嗽又是哭,请求皇上收回成命,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今后一定改过自新,不待庆帝发话,胡公公就叫了人进来,将苏倾楣堵住嘴巴拖了出去。 苏倾楣这一走,御书房内,恢复了该有的平静。 苏梁浅周安萧凭望几个人毕恭毕敬的跪着,苏梁浅继续认错请罪。 “你近来为灾民操劳,消瘦了许多,胡公公,给乐安挑些滋补养气的药材送去。” 庆帝命令完,很快又道:“此次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一个女子,为百姓操劳,为朕忙碌,朕深感欣慰,等事情结束,朕一定昭告天下,好好嘉赏于你!” 相比于之前面对苏倾楣时,庆帝的面色,和说话的声音,都柔和了许多。 “谢主隆恩,臣一定鞠躬尽瘁,尽早安置好灾民,还京城安平,不辜负皇上的信任栽培,让所有百姓,感念皇上的恩德!” 苏梁浅神色激昂,一副感恩到恨不得以死报答的诚恳模样,庆帝面上满意,心中更加宽慰,同时也被她的话说的热血涌动。 “关于家中大妹妹和七皇子的婚事,臣有话要说!” 第二百四十九章:苏梁浅求情 “关于家中大妹妹和七皇子的婚事,臣有话要说!” 庆帝微微颔首。 这事他已经决定了,他相信以苏梁浅的聪慧,必不会在这时候说什么让他收回成命类的不中听的话。 “妹妹变成这样,臣也有责任,七皇子人中龙凤,她这样的德行,又犯下如此大祸,根本就配不上七皇子,这门婚事自然是要取消的。但婚姻大事,遵循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夫人重病在床,已经不能管事,父亲他又陪太子七皇子去泗水了,能不能请皇上将这件事缓缓?一切等他们回来再说。” 苏梁浅直直的看着庆帝,双目灼灼,继续道:“七皇子重情,他心中对我妹妹亦有情,若是贸然取消这门婚事,他从泗水立功回来,心中必定难受,还有我父亲,他最看重我这个妹妹,他们在泗水奔走,不能为此事分心,尤其” 苏梁浅面露难色,点到为止,庆帝心中有和她一样的顾虑,一下明白她所指。 夜傅铭和苏克明在意苏倾楣,但他们都是有分寸的人,太子那混账东西却不一样,完全是个没谱的,若是苏倾楣的事传到泗水,皇上也担心,自己那混账儿子在外会做出什么不像样的混账事来,到时候皇室的颜面,才真的是要丢尽了。 “恳请皇上以大局为重,将此事缓缓,上苍定会感念皇上的恩德,庇佑泗水百姓,早日度过此难!” 庆帝看着苏梁浅的神色越发的满意,只觉得苏梁浅说话做事,无比妥帖,就让人挑不出半点不妥当的地方来。 “乐安言之有理,此事就这样定了,等太子等人从泗水回来后,朕再下旨!” 庆帝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还在想着,要交代个人,给夜傅铭挑个才貌家世更好的女子。 “你们要以今日的事为鉴,绝不能让类似的事再发生,若有下次,朕绝不轻饶!” 众人道是,庆帝又说了些勉励的话,几人才离开。 胡公公自是清楚皇帝的心思,苏梁浅等人一走,就在那可着劲的捡着好听的话夸苏梁浅。 “真不知道苏大人怎么想的,放着如此聪慧贤良的女儿不管,偏疼着个闹腾还无用的。” 怎么想的,其实很简单,子女太过聪明厉害,不能为其所用带来价值,等同于是白养的废棋,倒不如平庸些的好掌控,就像太子之余庆帝。 庆帝面色冷沉,一拍案桌,胡公公吓了一跳,跪在地上,听到庆帝用冰冷的声音道:“将朕当初派去调查苏家二小姐的那个人,杀了。” 御书房安静,庆帝冷沉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森冷。 苏梁浅几个人出了御书房,皆长长的吐了口气,尤其是周安,闹出这么多的人命,他觉得怎么都会有惩罚的,没想到皇上竟然就这样饶了他们的。 周安面色惨白,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方才庆帝对苏倾楣发脾气,他心里也是怕怕的,浑身上下不停的冒汗,这会身上的衣裳都湿了,就好像刚在水里泡了上来,人也蔫蔫的,仿佛是打了场仗,腿都有些发软,抖的厉害。 相比于周安来说,萧凭望倒是要好许多,不过脸色也不好看,能明显看出受了惊吓,他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害怕萧家因为苏倾楣和自己受牵连,忐忑不安。 和这两个人比起来,主管四城百姓的苏梁浅,最是淡然,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看的周安和萧凭望,又是惊讶又是敬佩。 “好了,已经没事了。” 苏梁浅扯着嘴角微笑,安慰两人。 周安和萧凭望对视了一眼,心中的疑惑更深。 “你就不怕吗?” 萧凭望到底没忍住,小声的问了句,周安看着苏梁浅点了点头,凑上去道:“那可是皇上。” 苏梁浅的从容镇定,就好像那不是张口就能要人全家性命的皇上,而是个没有任何攻击力的寻常人。 “我知道啊,皇上仁慈宽厚,查明事情的真相后,肯定不会怪罪的,他只会惩罚心怀叵测的人。” 苏梁浅放大声音,说庆帝的好话。 惩处?那些死了至亲的人,都能原谅她,更何况是庆帝。 而且,要是将他们都惩罚了,灾民后续的安置工作,谁来接手? 她这次是立了大功的,皇上现在对她,正是满意的时候,他有心要好好赏赐她,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因为这样一点小事,让别人抢了她的功劳? 对那些失了家人的灾民来说,这或许是天降的天大的横祸,但对动辄就能抄家诛人九族的帝王来说,十几条百姓的性命,无关紧要,要不是事情闹大了,甚至是不值一提。 不过看重是一方面,她的势头太猛,皇上定然也是想要借机打压的,苏倾楣闹出这样的事,刚好就给庆帝递了个把刀,庆帝对苏倾楣不满,但也是有满意的,所以他没在第一时间就说要取消废除两人的婚事,说到底,是苏倾楣自己作死,居然将夜傅铭搬出来说事。 苏倾楣自以为那样说能让皇上忌惮,却不知,只会让皇上生出其他的想法。 她和夜傅铭才哪到哪,只要没大婚,就存在变数,女子拿这样的事说事,那就是不检点不矜持。 没有哪个做父亲的,会希望自己的儿子,娶一个让自己都觉得不知羞耻的女人,尤其这个父亲还是帝王,他不愿意给权,但娶妻娶贤,其妻不贤,祸害三代,这也是为什么皇室皇子的妃子,都是要精挑细选,重重考察的缘故。 这婚是庆帝赐的,苏倾楣所言所行暴露出的人品德行,那简直就是对庆帝啪啪打脸,再加上太子的事,庆帝对苏倾楣只会更加生厌,而且苏倾楣那张脸,就和猪头似乎的不堪入目,哪里还有以往的楚楚可怜?人都是视觉动物,尤其是男人,谁会喜欢怜惜? 身为帝王,最是看重皇室的颜面,会让这样的人嫁到皇室才怪了。 皇上仁慈? 周安和萧凭望看着笑容诚挚的苏梁浅,心中难以苟同,不过这话,却是不能说说不得的。 几个人出了御书房的殿门,再往外没走几步,就有慈安宫的人来请,苏梁浅看着周安和萧凭望道:“你们先出宫,我晚点就回。” 太后让苏梁浅前去,也是因为东城的事不放心,苏梁浅心知太后该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也没隐瞒,太后对苏倾楣更是厌恶,简直就是痛恨,“哀家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因为自己的那点私心,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还牵累了你们,简直就该杀了,皇上是如何处置的?” 苏梁浅遂也将处置的结果告诉了太后,太后听了,显然是觉得便宜了苏倾楣,眉头还是拧着的,“这样的女子,自然是不能入皇室的门的,尤其老七这孩子生的好,一表人才,品行也好,就是个侧妃之位,她也不配,这算什么惩罚?” 太后严厉的口气含着几分气愤,苏梁浅重重道是,心里却是嗤之以鼻。 就夜傅铭?他和苏倾楣?苏倾楣哪里不配他了? 不过自家的孩子,肯定是最好的,尤其太后并不知夜傅铭其真实面目,对太后来说,取消婚事,水到渠成,理所当然,不算惩罚,但对苏倾楣 “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凑巧,要是周大人一直就守在苏倾楣身边,或者萧家那孩子在,制止苏倾楣,都不至于出这样的事,这也是那些人的命。” 太后心慈,悲悯的叹了口气,两人又聊了几句东城的事故,太后忽然转移话题,“哀家听说,昨晚是萧家那小子送昭檬回王家的?” 苏梁浅心微微一跳,面上却是镇定的,回道:“这是我的意思,京中的秩序虽然恢复,但到底还是有些不稳。” 太后点了点头,苏梁浅面上是恰到好处的疑惑,问太后道:“太后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太后迟疑了片刻,并没有隐瞒,“昭檬的年纪也不小了,最近几次皇后来慈安宫请安,提起昭檬的婚事,言语间,对萧家这小子,颇为中意。” 苏梁浅哦了声,张口想替萧凭望说好话,但最后,全部吞回了肚子。 太后见苏梁浅张口,以为她是要对自己说什么话,见她又将嘴闭上,主动询问道:“哀家听说,当初是你在皇上面前举荐的萧凭望,你不是和萧家的人不对付吗?怎么提拔起他来了?你最近与他共事,觉得他这个人如何?” “我是和萧家不对付,但我刚回京城,对京城的人和事又不了解,倒是因为母亲的嫁妆一事,和萧凭望有过几次接触,当初是他坚持将我母亲的东西都归还于我,萧夫人爱财惜银又要面,放不下脸面将送到娘家的东西要回来,又舍不得出银子,是他将自己这些年得的赏赐之物拿了出来,因为当时闹的极不开心,他为了哄她们,又重金赎回了几样萧夫人还有萧家小姐的心爱之物,还有我家夫人” “我父亲为这事十分不高兴,我家夫人受了很重的伤,整个萧家,也就只有他上门探望,后来我祖母和大哥离开京城,也就只有他来送,灾民的安置一事,事关北齐的国本,皇上将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我,这样的信任,我自然不能辜负,我这是对事不对人。” 苏梁浅掩着内心的心虚,说的义正言辞。 “他做事认真细心且负责,心地也极好,在灾区那些难民面前,从不端架子,这个年纪,能做到像他这样的,算是不错的了。” 苏梁浅这番肯定萧凭望的话,十分中肯。 她抿着嘴唇,神色诚挚,身上是和她年龄不相符的老成,太后先是愣了愣,随后又笑,“听你的话,就好像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似的。” 苏梁浅笑,她上辈子活的是不长,但人生的起伏,该经历的都经历了,那些活了一辈子的人,也未必有她的阅历。 “确实是对事不对人,你这个年纪,能有这般心胸,都叫哀家自叹不如了。” 苏梁浅算是明白了,太后特意让人在御书房外等她,一方面是为了东城今日的事,另外更多的,可能还是打探萧凭望。 “昭檬对他的态度如何?” 苏梁浅一下明白太后隐晦话中的深意,笑道:“昭檬公主是太后您一手带大的,她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她端庄守礼,稳重克制,不合身份的事,与礼数不合的事,她是不会做的。” ------题外话------ PS:最近疫情严重,小可爱们一定在家不要乱跑,照顾好自己 第二百五十章:你们不一样 苏梁浅在慈安宫中回了太后的话离开,周安已经回东城了,就只有萧凭望,在宫门口守着,看到苏梁浅,迎了上去。 “苏倾楣呢?” “我让李嬷嬷她们,将她送回府了。” 苏倾楣被人从御书房拖着离开后,悲痛之下,不堪刺激的她哭晕过去了,萧凭望到的时候,就见她被扔在宫门的一侧,李嬷嬷和她随身的两个丫鬟都在,她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带苏倾楣离开但又不敢。 这次的事,虽然是苏倾楣惹出来的祸,但主子犯错,多是下人背锅,她们也是胆战心惊,害怕自己因此丢了性命,不安的守在那里。 萧凭望重情,看着苏倾楣一身伤的狼狈模样,到底不忍心,让李嬷嬷乘坐马车将她带了回去。 萧凭望在面对苏梁浅说这句话时,是面露愧色的,显然是觉得就这样未经苏梁浅同意提前让苏倾楣就这样回府,并不妥当。 “回就回了吧,她现在去也没什么用,等她情绪稳定了接受了事实再说。” 苏梁浅并不知道苏倾楣哭晕过去的事,不过有一点她却是很清楚的,苏倾楣现在这状态,就是去东城那边,也只是徒添哭声,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 萧凭望见苏梁浅没怪他,松了口气,同时心里更加自责,也越发觉得苏倾楣过分,苏梁浅以德报怨,她却半点也不知道感恩,还处处找她的麻烦与她为难。 “我替表妹向你致歉,谢谢你,今天在皇上面前,替她求情说话。” 萧凭望跟在苏倾楣的身后侧,低垂着脑袋,就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苏梁浅的事似的。 “她是她,你是你,犯错的是她,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和她不一样,你不用替她道歉,更没那个必要。” 苏梁浅看着萧凭望,面上没有半点的责怪,整个人既温和又宽容。 萧凭望看着苏梁浅,低垂下了眼睑,“她毕竟是我表妹,而且,灾区的秩序,灾民的安全,本就是我的职责,这是我的失职,我辜负了你的信任,我要是一早就在东城的话,也不会出这样的事。” 萧凭望和之前在庆帝面前一样,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她是你表妹,还是我妹妹呢,灾民的事,我更是最主要的负责人,今日之事,我自然要担负最主要的负责。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在这里自责,讨论到底是谁的责任,没有任何意义,皇上都没怪罪,让我们将功折罪,今后我们办事都更小心些,不要让同样的悲剧再次上演就是。” 要说自责,苏梁浅心里也是自责的。 如果不是她的私心,带夜思靖去沈府看沈老夫人,或许这样的悲剧,也是能够避免的。 不过自责无用,她的善心和怜悯,早不像上辈子那样强烈,她对一切,都看的太淡太淡。 萧凭望恭敬道是,他看着苏梁浅,不由就想到苏倾楣,想到她不安分的没完没了,一时眉头又皱了起来,“这门婚事退了也好,退了他们就安分死心了,你以德报怨,她只会恩将仇报,你已经尽到了一个长姐的责任,今后她再自寻死路,你就别管了。” ------题外话------ PS:感冒了,有点难受,明天尽量多更,小可爱们一定照顾好自己 第二百五十一章:你们很相配 萧凭望言辞间,是对苏倾楣深浓的不满,那冰冷的口气,甚至带了几分厌弃,片刻后,他又轻舒了口气,叹道:“这样也好,希望她能迷途知返。” 苏倾楣的野心,萧凭望是知道的,以前他就觉得荒诞,现在这种情况,他更觉得苏倾楣不自量力的令人可笑。 不管是她,还是萧镇海,那些不切合实际的幻想,这次的事情后,都可以点到为止了。 而且,就苏倾楣那人品,萧凭望也不放心萧镇海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在萧凭望看来,这对苏倾楣和萧镇海来说都不算什么坏事。 苏梁浅抿唇看着萧凭望笑笑,“这样也好?” 她笑的意味深长,“苏倾楣可不会有这样的念头,她更不是那种会迷途知返甘于平庸的人。” 而且,比起苏倾楣,她更不想就这样白白便宜了夜傅铭,所以,苏倾楣不需要迷途知返,她要作就去作夜傅铭好了。 萧凭望送苏梁浅上另外安排的马车,苏梁浅见他几次张口,似乎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却始终没出口,主动问道:“你想说什么?” 萧凭望张了张口又闭上,苏梁浅主动询问道:“是昭檬公主的事?” 苏梁浅看着萧凭望诧异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你想说什么?” 萧凭望看着苏梁浅,脸憋的,有些红红的,片刻后,有些温吞道:“我和公主,不不合适。” 他声音很低,没什么底气,似是不好意思和苏梁浅提。 他这话说的极其委婉,苏梁浅却明白了,他是知道自己想要撮合他和昭檬公主,但心里并不情愿。 “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尤其是对自己的心上人和情敌,你应该感觉得到,昭檬公主,她对你是有意的。我确实很想撮合你们,因为你不成家,我表姐根本就不死心,但我想让她死心,安心找个人嫁了,长久拖下去,对你来说,可能没什么,但对她来说,却是煎熬。” 不但是煎熬,沈琦善对她,甚至对沈家,沈家的人,都会生出怨恨。 “婚姻是一辈子一次的大事,我这样做,于你,于我表姐,于公主,都不公平,尤其是公主,她至今都不知道你和我表姐的事。昨晚的事,我很抱歉。” “没,没有,苏大人别对我说抱歉,这是我的错。” 萧凭望听苏梁浅低头道歉,顿觉得无措。 他敬佩苏梁浅,更觉得自己,担不起她的道歉。 “你听我把话说完,就算是抱歉,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那样做。” 苏梁浅盯着有些无措的萧凭望,没有半分的悔意,“至于你,你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又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算什么错呢?” 萧凭望神色黯然,颇有些沮丧。 喜欢一个人没错,但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那就是错。 萧凭望觉得自己错了,但在苏梁浅看来,他却是没错的。 因为知道那个人是自己不该喜欢的,他已经极力克制不再犯错,只是感情的事,又不是其他,哪里是说放就放,说收就收的呢? 在萧凭望和昭檬公主的事情上,苏梁浅从不觉得萧凭望有任何问题,他只是需要时间,而她,因为自己的私心私欲,却连这点时间都不给他,硬是要强人所难。 这岂止对昭檬公主不公平,对萧凭望何尝不是一样? “萧凭望,如果我表姐愿意舍弃一切,与你私奔,你会愿意吗?” 萧凭望愣愣的看着苏梁浅,嗫嚅着嘴唇。 “不愿意是不是?” 萧凭望英挺的眉皱着,眼睑低垂,嗯了声。 沈琦善曾和他提过私奔,他拒绝了。 “萧凭望,你舍弃我表姐,不单单是为了我表姐,更多的还是因为萧家。在你心里,你的亲人,萧家加在你身上的使命和责任才是最重要的,还有你自己的锦绣前程!” 萧凭望似是被戳中了心事,脑袋垂的更低。 “你自小就被萧侯爷带在身边,萧侯爷对你寄予了厚望,你姓萧,是萧家的人将你养大带大的,作为男子,就该有建功立业之心,你要为了个女人,就舍弃所有,我才真正的看不起你,我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为了男女感情舍弃所有的人!” 她愿意帮衬着昭檬公主提拔萧凭望,其中有一部分因素就是他不是这样的人。 “你觉得自己可以一直逃着不成婚吗?” 萧凭望抬头看着苏梁浅,紧抿着嘴唇。 “不可能是不是?你很清楚,这不可能!既然已经注定不能和自己心爱的女子在一起,换成谁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差别呢?不如让我表姐彻底死心,这其实是你亏欠我表姐的。” 萧凭望眼睛闪烁,神色迟疑,分明是有些被苏梁浅说服。 “前段时间太后让我进宫,我和昭檬公主在宫中相处了一段时间,她是个极好的女子,身份尊贵,却知书达理,且有主意主张,做事极有分寸。她喜欢你,若是嫁到萧家,看在你的份上,只要萧夫人和萧意珍一些事情不要做的太出格,她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与她们为难,碍于她的身份,萧夫人和萧意珍也不敢太过拿捏刁难她,后宅安宁,你若是在外,也不必太过牵怀家中。” 苏梁浅继续道:“萧夫人眼界高,萧家的发展势头又好,你个人的条件也是不错,虽说高嫁低娶,她却是不会愿意的。我回京城的时间不长,认识比萧家门第高的闺秀里面,没有比昭檬公主更加合适你的。” 苏梁浅轻笑了声,带了几分凉意,“我总不能挑个像我表姐那样性子的,那样的话,岂不是坑害了人家?” 苏梁浅分析的有理有据,萧凭望的脸上,露出了愧疚和感动的情绪。 他以为,苏梁浅只是急于解决沈琦善的问题,随便给他找一个的,没想到她思虑的竟是如此周全。 是啊,比萧家的门第高,女子的性格既不能软弱,又不能刁蛮强势,哪里是那么好寻的? 苏梁浅看着有些走神的萧凭望,一本正经道:“感情的事,尤其涉及婚事,不能勉强,接受还是不接受,选择权在你,不过,你若是和昭檬公主成了,定要好好待她,对她负责,不然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 苏梁浅说最后一句话时候,口气极是强势。 萧凭望郑重的点了点头,苏梁浅转身上了马车。 从皇宫离开后,苏梁浅并没有回苏府,而是和萧凭望又去了东城。 苏梁浅和萧凭望到东城的时候,之前重伤的几个人,有个因为伤势太过严重又去了。 东城的秩序是恢复了,但悲痛的哭喊声却不断,大家的情绪也不高,甚至有些低迷。 苏梁浅命令了下去,让人买了二十斤肉,切成肉丝放在粥里,东西南北四城都有,然后领着人,一一慰问在这场事故中丧命的家属,平复他们的情绪。 这一忙起来,就是两天。 “我需得回府一趟,剩下的就麻烦周大人了。” 苏梁浅回到东城的当天,苏府就有下人递了消息来,说苏倾楣在府里大闹,琉浅苑是不得安宁。 不过,苏梁浅回去,最主要的,还是从苏倾楣手上拿银子,然后让她亲自来给那些受害者家属道歉。 “我送苏大人。” 萧凭望听说苏梁浅要回苏府,主动请缨,“刚好见见表妹。” 萧凭望担心,苏倾楣将责任推卸到苏梁浅身上,对她撒怨气。 苏梁浅前两天才和萧凭望将话说清,让他考虑,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勉强他再送昭檬公主,没有拒绝。 第二百五十二章:苏倾楣再闹事 “不通知苏梁浅,让她回来是不是?眼里没我,不将我当主子是不是!” “她把我害成这样,自己做缩头乌龟不敢回来,你们是死的吗?让她回来,我命令你们,让她回来,不然大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这是苏府,我整不死她,还弄不死几个卑贱的下人吗?她要再不回来,我将你们全部都发卖了去!” “那个贱人,那个该死的贱人!你们通通都下贱!” 苏梁浅在东城的时候,就得知了消息,知道苏倾楣是哭晕过去被人带回苏府的,醒过来后,就去琉浅苑大闹,一天闹好几次。 灾民的正事要紧,琉浅苑内,除了秋灵影桐,不少婆子都是会些手脚功夫的,苏倾楣也不敢做的太过,苏梁浅倒是不怎么担心她们会吃亏,所以今日才回来。 一众人才到琉浅苑这边,隔着老远,就听到苏倾楣恼火至极的怒吼声,咬牙切齿,歇斯底里的,透着森冷的阴气,同时还伴随着摔打东西的声响,还有琉浅苑下人的反驳声,嘈杂的很。 萧凭望绷着脸,英挺的剑眉紧蹙,走在后面的他加快步子,拦在了苏梁浅身前,抱了抱拳拱身,然后抢在所有人前面,大步朝着琉浅苑的方向走去。 昭檬公主看着萧凭望气势汹汹的背影,那样子有些吓人,这才从惊愕的情绪里面反应过来,她扭头,似是不敢置信,却见苏梁浅一脸淡然,根本就是见怪不怪。 “你不生气吗?” 除了今天,还有上次朝春宴,昭檬公主和苏倾楣就只碰过两次面,更不要说接触。 朝春宴上,苏倾楣的表现虽不如苏梁浅的惊艳,但也算惊人,且进退得体,算的上是识大体的,昭檬公主实在很难将说那些话的那个人和苏倾楣联系在一起。 如此不敬长姐,言语恶毒,像是个疯子。 因为几次太子的事,昭檬公主虽觉得苏倾楣无辜,但对她本来就没好感,现在再听那些难以入耳的话,心里对这个人更是不受控制的生出许多厌恶来。 “气什么?” 苏梁浅勾着唇反问,不以为意,当真是半分也不在意。 昭檬公主想到自己的太子皇兄,在心里暗骂他眼瞎。 “苏倾楣,你够了!” 萧凭望冰冷的声音从琉浅苑传了出来,打断了苏倾楣的发疯。 苏梁浅对昭檬公主笑道:“走吧,你刚好借机观察。” 昭檬公主想到什么,微红了脸,敛了情绪,点了点头。 “你要发疯到什么时候?” 苏梁浅和昭檬公主还有夜思靖一行人到院门口的时候,刚好听到萧凭望对苏倾楣呵斥。 琉浅苑内,盆景花木杯盏碎了一地,到处都是泥,一片狼藉。 琉浅苑的下人站在廊下,她们面前拦着的是苏府的护院,苏倾楣站在院中,发髻散乱,身上的衣裳都是泥灰,一张脸铁青,但又因为极度的气恼憋的通红,呼吸也是急促的,站在院门口,都能听到呼哧呼哧的声响。 苏梁浅前几日在东城灾区给苏倾楣那两巴掌是半点情面也没留,短短两三日的时间,苏倾楣又闹腾,根本就好不了那么快,都还是肿的,看着比平时大了好几圈,再加上她神色狰狞,满身阴森,看着都吓人。 萧凭望就站在她对面,东城出事后,他连着几天都没休息好,神色有些倦怠疲惫,衣服下摆都有褶皱,他的脸也是阴沉着的,眉头皱着,很是慑人,但和苏倾楣不同,他给人的依旧是一种正气凛然的感觉。 苏倾楣面对着萧凭望,一双蓄着泪水的眼睛通红,垂着的双手紧握成了很紧的拳头。 “发疯?” 苏倾楣冷笑重复着萧凭望的话,眼泪就流了出来,“对,我是发疯,被苏梁浅那个蛇蝎心肠的贱人逼疯了,是她将我逼疯的!” “不许这样说苏大人!” 萧夫人说苏梁浅的坏话,萧凭望都听不下去,更不要说苏倾楣将话说的这么难听。 苏倾楣哪管的了这些,见萧凭望这时候还袒护苏梁浅,眼泪掉的更快,情绪也越发的崩溃,“我为什么不能这样说她?萧凭望,我才是你表妹,她到底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们一个个的都这样袒护她?我都被她害成这个样子了,舅舅一直让你照顾我,你就是这样照顾我的!” “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贱人,苏梁浅就是个恶毒心肠的贱人,她这样六亲不认,将来肯定是要下地狱的,十八层地狱!” “住嘴!” “闭嘴!” 萧凭望和昭檬公主两人异口同声。 萧凭望扬着手,但打女人的这种事情,他到底是下不去手,听到昭檬公主的声音回头,就见她也疾步冲了过来。 苏倾楣之前注意力都在萧凭望身上,没看到苏梁浅,昭檬公主出声后,她循声望去,这才发现门口站着的苏梁浅等人,登时猩红的眼睛迸射出仿佛淬了毒液般的凶狠眼神。 “苏梁浅,你还敢回来!” 苏倾楣的眼里,仿佛就只有苏梁浅,边说边朝着她冲去,一副要和她拼命的架势,被萧凭望和昭檬公主挡住。 “苏倾楣,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 昭檬公主倒是想说出更狠的话来,但一方面萧凭望在,苏倾楣又是他表妹,而且她的教养,根本就不容许她说出像苏倾楣一样难听的话来。 “地狱?十八层地狱?你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让那么多的家庭破碎,坏事做尽,就是有人要下十八层地狱,那也是你去!你这种人,才最应该下地狱,那里所有的刑罚,都是为你准备着的!” 秋灵跟在苏梁浅的身后,缓缓走到苏倾楣的身前,皱着的小脸,凶巴巴的冲苏倾楣说道。 苏倾楣竟然那样说她的小姐,秋灵简直想将她的嘴撕烂了。 昭檬公主皱着的眉头舒展,秋灵说的话甚得她心。 “苏倾楣,你你简直不识好歹!” 萧凭望看着苏倾楣,想到苏梁浅为她求情,替她善后,她却在人家的地方闹事,只觉得她不可理喻,气的说不出话来。 “不识好歹?” 苏倾楣声音尖锐,萧凭望继续肯定道:“难道不是吗?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现在这样的结果,都是你自己酿成的,你能怪谁?这就是你说的反思,你就是这样反思的!” 萧凭望言语间,是对苏倾楣满满的失望。 “错了?我做错什么了?我只是想让那些可怜的灾民,想他们都吃上肉包,我一片好心,这也错了吗?你还是我表哥吗?到底谁才是你表妹?皇上面前,你一句话都不替我说,有你这样做我表哥的吗?我这么多年的表哥,都是白叫的吗?” 苏倾楣没有半分悔意,反而是怨天尤人,将责任全部推卸到别人身上。 说完,她内心悲痛又委屈,嚎啕大哭。 萧凭望心里气苏倾楣,他对苏倾楣也存了意见,但到底是自己的亲表妹,想到她的处境,就算知道一切是她罪有应得,心还是软了几分。 昭檬公主却道:“你坚持自己没错,那是谁错了,我父皇吗?” 本来理直气壮气势汹汹问罪的苏倾楣看着昭檬公主,一下傻眼。 “小姐。” 李嬷嬷走上前来,拉了拉苏倾楣,苏倾楣反应过来,猩红的眼睛,一下盈满了水雾。 苏梁浅领着苏倾楣进宫那日,李嬷嬷是跟着一起了,但止步于宫城门,所以御书房发生了什么,她是不知情的,但苏倾楣哭晕醒后,将事情的结果告诉她了,其中就包括要取消她和七皇子的婚事一事。 苏倾楣言辞间,满是对苏梁浅和萧凭望的怨怪,但李嬷嬷又不傻,皇室皇子的婚事,哪里是苏梁浅可以做主的,这分明就是皇上的主意,苏倾楣不敢怪皇帝,就将火气怒气发泄到苏梁浅和萧凭望身上。 对苏倾楣的惩处,那是皇上的意思,是圣旨,苏倾楣坚持自己没错,那不就是在说,错的那个人是皇帝吗? 苏倾楣之前屡屡受挫,就已经暴露了本性,这次的事情后,更像是疯了似的,萧燕现在是有心无力,李嬷嬷捡回一条老命,心有余悸,其后苏倾楣又折腾,是将她弄的心力交瘁。 苏倾楣可怜巴巴的看向昭檬公主,若是以往,她这模样,倒是楚楚惹男人怜爱,只是现在,那张肿的大了两个尺寸的脸,眼睛却因为哭肿了没了以往的水灵,就和核桃似的,这般作态,反而倒人胃口,让本来就对她心存成见的昭檬公主,越发的厌恶。 “我不是男人,苏二小姐这一套在我这里没用,还有,苏二小姐这几天是没照镜子吗?你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昭檬公主耿直的,叫苏梁浅都有几分意外,渐渐已经冷静下来的苏倾楣,大感难堪。 “公主,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表,表哥,你帮我解释啊!” “不是那个意思,那苏二小姐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李嬷嬷慌忙道:“皇上圣明,定然是没错的。” 苏倾楣含泪点头,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父皇自然是圣明的,不但圣明,且宽宏大量,不然的话,若是一命抵一命,就是苏二小姐有九条命,也未必够赔,这就是苏妹妹求情,父皇看在苏妹妹的面上,才对你从轻发落的,你不思感恩,还在这里大恩,不是忘恩负义,不识好歹是什么?” 昭檬公主身姿笔直,一身矜贵,“既然我父皇没错,那就是你错了,做错了事就当罚,你现在这样大哭大闹的找苏妹妹兴师问罪是做什么?对我父皇不满吗?用这种方式抗议?” 苏倾楣被堵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又不想死,她还想活着,好好的活着,又怎敢对皇上不满? 苏梁浅略带感激的看了昭檬公主一眼,昭檬公主和她倒是有默契,刚好也看向她,两人对视了一眼。 秋灵看着昭檬公主的眼睛,带了小星星,她决定原谅昭檬公主肖想苏梁浅嫁给太子的事。 “我要告诉父皇,表姐你的妹妹,对他的命令不满。” 苏倾楣整个人都慌了起来,之前是慌她和夜傅铭的婚事,而现在,则是为了自己的小命发愁,这种恐惧,根本就不受控制。 “表哥,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姐姐,你帮帮我好不好?你说的所有事情,我都可以依你,求求你,帮我在皇上面前求求情,我心仪七皇子,求求皇上收回成命,不要退了这门婚事好不好?求求您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苏倾楣的觉悟 苏倾楣痛哭着,满是绝望,疾步上前,她本来是想要抱住苏梁浅的,被萧凭望秋灵齐齐拦截住,苏倾楣刚好就撞在了萧凭望身上,她跑的急,因为惯性,一屁股向后栽倒坐在了地上。 她和苏梁浅的距离近,就是被撞了,摔的也不痛,但在抬头的那一刹,她看着拨开萧凭望和秋灵等人站在她面前的苏梁浅,一如以往的淡然从容,那样的高高在上,全身就好像痉挛了似的,哪哪都痛,哪哪都不舒服,嚎啕大哭。 她恍然意识到,那个从云州小镇回来,被她视为垫脚石般存在,甚至连苏涵月等人都不如的嫡长姐,一步步的,成了她就算是仰视,依旧是难以触及的高高在上的存在。 一直以来,苏倾楣其实就已经体会到了这种落差,但这是第一次,她深刻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以前,萧有望说她不如苏梁浅,她不服气,信誓旦旦野心勃勃的想着自己一定要证明给萧有望看,是他错了,瞎了狗眼,她要将苏梁浅踩在脚下,让他后悔,而此刻,苏倾楣颓丧的,连那样的斗志都生不出来。 苏倾楣事事处处和苏梁浅较劲,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比苏梁浅低一等,这种由内而外发自内心的不如的自卑感,直接让她绝望崩溃。 苏梁浅就那样看着苏倾楣,她的从容淡然,落在苏倾楣眼里,无一不是居高临下的俯视鄙夷,苏倾楣都气炸了,嘴皮也咬破了,她将口中所有的咸涩全部咽到腹中,起身跪着抱住了苏梁浅的一条腿,仰着头,痛哭着继续道:“姐姐,您就帮帮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能没有这门婚事啊,今后我给你当牛做马的报答你,姐姐,你帮” 苏梁浅摆了摆手,示意院子里的下人都离开,她又吩咐了秋灵几句,秋灵点了点头,跟着那些下人一道离开。 苏梁浅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苏倾楣依旧抱着她的大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在那求她。 院子里,剩下的人,面色难看,气氛凝重。 萧凭望之前见苏倾楣哭的那般伤心悲痛,本来是有几分心疼怜悯的,可眨眼的功夫,她又提这种强人所难的要求,实在是让人同情不起来。 她哪里是知错了,分明是别有所图的服软,他正要开口训斥,被他身侧的昭檬公主抢了先,“要不是苏妹妹,你以为现在能安然无恙的在府里呆着?如此不知感恩,恩将仇报的人,你当皇室是什么?菜场吗?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得!再说了,我七皇兄是什么人,岂是你这种人能高攀的上的!” 昭檬公主对夜傅铭还是很有好感的,她气的不轻,对她来说,这算是她从小到大说的最重的话了。 她拧着眉头,脸色黑沉,要不是夜向禹去了泗水,她真想拖着他来看看,他心心念念着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我听说,当初你和我七皇兄的婚事,还是苏妹妹促成的,有事姐姐,无事贱人,我从小到大,还从未见过像你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苏梁浅看着气恼的昭檬公主,心叹了声,这孩子,被困在宫中,见识太少啊。 萧凭望见昭檬公主将他想说的话都说了,看着苏倾楣,用命令式的口吻道:“松手!起来!” 在萧凭望看来,苏倾楣已经不是简单的不识好歹了,简直就是没事找事,无理取闹,单想到这个人是自己的表妹,萧凭望都觉得丢脸。 萧凭望见苏倾楣根本就不搭理自己,动手要拽她起来,苏倾楣拼命挣扎,反应激烈。 “不,我不起来!” 苏倾楣看着苏梁浅,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决态度,“姐姐要不答应我,我就不起身!” 昭檬公主看着还在挣扎抗拒的苏倾楣,瞪大着眼睛,满是错愕,她以为之前苏倾楣的叫骂就已经是极限,没想到这样一个在人前教养极好的女子,竟是比市井的人还要泼皮无赖,让人跌破眼镜。 再看苏梁浅,她依旧是一副镇定从容的样子,仿佛是习以为常的麻木,那份淡然,看的昭檬公主更加佩服,对苏倾楣也更加无语气恼,“那你就一直跪着吧!” 在苏倾楣抱住自己的那一刹,苏梁浅还真想将她踹开,不过碍于昭檬公主和萧凭望在,她忍住了。 苏倾楣就是个典型的双面人,人前人后两张面孔,切换自如,苏梁浅就是要让昭檬公主和萧凭望也看看苏倾楣的真实面目,站在她这边。 苏梁浅从怀里取出帕子,递给苏倾楣,苏倾楣就巴巴的看着苏梁浅,可怜极了,苏梁浅见她没接,低了低身子,主动给她擦眼泪,“妹妹,作为姐姐,该帮的,能做的,我都已经做了,我真的是有心无力,爱莫能助,这门婚事,退了就退了吧,以妹妹的才貌,若是找个寻常人家,一辈子平平淡淡的,生儿育女,未尝不是好事。” 苏梁浅声音温软,苏倾楣听她前面说的,还生出了几分希望,但等她将苏梁浅的话听完,那神色,一下比之前还要狰狞骇人,猩红的眼睛,那看人的目光,就好像是毒蛇的毒液,一副恨不得要将苏梁浅融成一摊血水的恶毒。 她一把将苏梁浅替她擦泪的手挥开,那动作极猛又迅速,苏梁浅早料到她会有此举,有先见之明的躲避开,但还是被苏倾楣推了一下。 苏倾楣停止了眼泪,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手指着苏梁浅,“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你想将我活活逼死是不是!一辈子平平淡淡给那种低贱的人生儿育女,被你苏梁浅踩在脚下,这还是好事?你当我傻?休想!我告诉你,苏梁浅,你想都别想!” 苏倾楣歇斯底里的,声音比之前还要激动,就好像被踩着了尾巴的猫儿似的,神色捉狂。 “我不要那样活着,我不要,我不要!” 苏倾楣手捂着两只耳朵,在院子里打转,边走边叫,仿佛是在发泄情绪,俨然就是崩溃了。 如苏倾楣所料,苏梁浅就是故意的,她太了解苏倾楣的为人。 若是时间后退半年,七皇子侧妃,这样的身份,心比天高的苏倾楣,还未必看得上呢,就是正妃,她可能也会有所迟疑,但苏梁浅回来的这短短半年,发生了太多事情。 苏克明的位置,一直都迟迟不动,她和苏家的名声,她多年苦心经营的好名声,在无形间,被苏梁浅是毁于一旦,所有的一切,在苏倾楣看来,都糟糕无比,更是打磨了苏倾楣一贯优越感十足的自信心。 就目前现在的处境和情形,苏倾楣心里觉得,自己不可能找到比夜傅铭还好的男人。 苏倾楣能感觉得到,苏克明对她的好,是因为她和夜傅铭的这门婚事,一旦她没了这门婚事,对苏克明来说,她等同于一枚废弃的棋子,还有萧家那边,也是一样,她将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被抛弃,然后像苏梁浅说的那样,只能找个她看不上的低贱类人,为他们生儿育女。 单想到这些,苏倾楣就觉得恶心,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 如果那样的话,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苏倾楣那闹腾的样,活脱脱的就是个疯子。 昭檬公主见她还冲着苏梁浅发气呢,皱眉呵斥道:“要不要不是你能说了算的!简直胡搅蛮缠!” 萧凭望一张脸也是涨得通红,眼底里燃着火。 “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你家小姐送回自己院子!” 萧凭望横了眼院子里仅剩下的李嬷嬷,李嬷嬷诶了声,还没碰到苏倾楣呢,在院子里绕了一圈,边跺脚边还怒斥苏梁浅,言辞刻薄,难以入耳,但是萧凭望的话后,苏倾楣刷的下又跑到了苏梁浅面前跪下,“姐姐,求求你,就给我一条活路吧,我真的很喜欢七皇子,没这门婚事不行!” 昭檬公主见前一刻还在骂骂咧咧的苏倾楣刷的又跪在苏梁浅面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又求着人家帮忙,简直目瞪口呆,夜思靖也是一样,就连萧凭望也被她的这波操作搞的愣了下。 昭檬公主看着苏倾楣那张不堪入目的脸,再听她说的话,只觉得她不但粗俗,简直就是没教养不要脸。 “你与我七皇兄才见过几回,就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就是不知羞耻!你这样的人,就是配给市井的百姓,那也是人家亏了,你不要再胡搅蛮缠,不然的话,我定要将今日的事情禀告给父皇知道!” 李嬷嬷试图将苏倾楣搀扶起来,但是没成功,萧凭望亲自上手,苏倾楣和之前一样,拼命挣扎,但萧凭望力气大,这次也是狠了心的,苏倾楣这样的抗拒,根本就是无济于事。 “苏大人,公主,十二皇子,我押我表妹回院!” 萧凭望并不是将苏倾楣扛在肩上,而是将苏倾楣的两只手向后扣锁住,就那样拖出了院子。 对苏倾楣来说,这样的方式,是极其痛苦的,苏倾楣难受的,手腕痛的仿佛都要断了,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飙,铁青的脸泛白。 她先是谩骂,随后哭着求饶,但萧凭望始终无动于衷。 昭檬公主转身目送萧凭望拖着苏倾楣离开,苏倾楣虽是狼狈可怜,但她却生不出半点同情。 “萧夫人和萧意珍都不是好相与的人,不过有一点很好,萧凭望这人三观很正,就算心里向着家人,也是帮理不帮亲。” 苏梁浅顺着昭檬公主的视线,淡淡的说了句。 昭檬公主往她看了一眼,苏梁浅勾了勾唇,笑着继续道:“觉得苏倾楣很不要脸是不是?萧夫人和萧意珍段数比她是差了些,但也是人前人后两副面孔,蛮不讲理甚至是无理取闹的人。” 今日,不管昭檬公主是出于什么帮她说话,这份情,苏梁浅是受的。 萧凭望为人如何,昭檬公主可以自己观察,至于萧夫人她们,昭檬公主身份摆在那里,自然是压得住的,不过苏梁浅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善意的提醒一下。 就单个人的条件而言,萧凭望和昭檬公主是相配的,只是萧家 苏梁浅看了昭檬公主一眼,要说萧家事多,昭檬公主身后的皇后和太子,事情也不会少。 其实,后宫的争斗,比起这后院的斗争来说,只会更加血腥和残酷,只是昭檬公主作为嫡女,又在太后身边长大,皇上也喜欢看重,敢在她面前放肆的人太少,更不要说是像苏倾楣这样。 昭檬公主聪慧通透,并非因为她经历的多,而是她有太后一直的教导和王老夫人的提点。 她的选择和权衡,就看她对萧凭望的感情有多深了。 两人没说几句,秋灵领着琉浅苑一干的下人进院。 “我们进屋。” 苏梁浅口气温淡,神色也如常,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进来的下人,有条不紊的收拾院子。 苏倾楣第一次到琉浅苑大闹的时候,桂嬷嬷就让人告知了苏梁浅这件事,苏梁浅很清楚取消和夜傅铭的婚事对苏倾楣来说意味着些什么,所以只吩咐院子里的下人守好屋子,要苏倾楣闹,只让她在院子里闹,不能进屋,丫鬟的房间不能进,她的房间,更是不能。 苏倾楣心里对苏梁浅有所求,虽然心里恨得想要将她大卸八块,但还是有所顾忌,所以也只在院子里闹,也因此,没出什么大的风波。 苏梁浅才刚回屋没多久,就有下人来报,说几位姨娘和小姐来见,苏梁浅全部让人打发了下去。 “小姐,五姨娘问您,可要另外给十二皇子安排住处?” 夜思靖闻言,巴巴的凑到苏梁浅面前,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因着上辈子的事,苏梁浅对自己的这个表弟又喜欢又愧疚,再加上昭檬公主也在这里,琉浅苑地方够宽,屋子也是有的,遂拒绝了这事,随后吩咐下人准备热水,给她和昭檬公主还有夜思靖先洗漱,然后用膳。 “你家可真够热闹的!” 昭檬公主这热闹二字,颇有些意味深长。 苏梁浅笑,“要是不热闹,怎会生出那许多事?不像王家,有王老夫人主持大局,侯爷也是深明大义明辨是非的人。” 就苏克明那种德行的一家之主,家里不热闹才怪了。 昭檬公主垂着眼睑,没有接话,心里觉得苏梁浅有些可怜,但苏梁浅的强大,又让人生不出同情来。 若不是有过谁都指望不上的时候,又怎么能年纪轻轻就如此通透强大? 另外一边,不管苏倾楣如何求饶,李嬷嬷如何请求,萧凭望都没有松开她的手,一路拖着到了倾荣院后,将她扔在了地上。 苏倾楣倒在地上,泪眼汪汪的,浑身都痛,尤其是两只胳膊,就好像被人生生掰断了似的,不要说起来,她动都动不了,痛的话也说不出来,将倾荣院的下人,都吓了一跳。 “小姐!” 李嬷嬷一路小跑跟着,苏倾楣被摔后,她着急忙慌的冲上前去,想将苏倾楣扶起来,但才碰到她,还没用力,苏倾楣就哇哇叫,哀求着李嬷嬷不要动她,就让她这样躺着缓缓。 李嬷嬷不敢强扶,但现在已经入夜了,现在天气倒是暖和的,但因为前段时间雨下的太久,到处湿气都很重,苏倾楣这正是虚弱的时候,李嬷嬷担心她寒气入体,让人拿了毯子来,给苏倾楣垫在地上。 毯子是半新不旧的,这在以往,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苏倾楣面前,更不要说用了。 苏倾楣痛的是手,是自己爬着到毯子上的,边爬边哭,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阴郁的表情被凌乱的头发挡住,李嬷嬷看着,心都要碎了。 李嬷嬷见她爬上了毯子,让院子里几个力气大的婆子帮忙,一人抬一只毯子的边角,将苏倾楣抬到了房间的一张软塌上,然后摆手让所有人都退下。 屋子里,除了萧凭望和苏倾楣,她就只留了自己伺候。 ------题外话------ PS:推荐好友的王爷快宠王妃超凶萌的作者:路熹。 第一次见面,他把银票甩在她脸上呃,这种被钱侮辱的感觉真好。 从此,他沦为她的ATM自动提款机。 第二次见面,为保小命,她咬伤他耳朵唔,这耳朵不仅好看,味道也不错。 从此,为了救她,他身上伤痕不断。 第二百五十四章:告知公主,苏倾楣的如意算盘 相比于萧燕的房间来说,苏倾楣的房间,算不上空荡,但物柜上的东西,和之前比起来,完全不在一个档次,给人以次充好的感觉。 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因苏梁浅要回嫁妆一事,苏倾楣闺房的东西,都被搬空了,她每每看着都恼火至极,后来,萧燕给了她一笔银子,苏倾楣就又置办了些摆件,这些,自然是不能和之前那些精品,相提并论的。 不过,花了银子,屋子里倒是充盈了些,但整个房间的档次都下降了。 苏倾楣用惯了好东西,哪里看得上这些劣质品,再加上诸事不顺,依旧心情不好。 只是,就算是劣质的东西,最贵也就百来两,她却不敢也舍不得像之前那样,一有点什么不顺心的事就摔摔打打这些东西出气,因为摔坏了,她得自己掏银子买。 她一贯大手大脚惯了,萧燕给她的银子,她已经花了七七八八了,根本就没银子再买新的,这种拮据的窘迫,也让她捉狂。 再加上她与五姨娘一同管家,事关银子的事,五姨娘就做甩手掌柜,直接丢给她,这也成了压断她的另外一根稻草。 苏倾楣就坐在地上,屋子里,安静的就只有她的恸哭声,那样的悲伤,那样的委屈,那样的绝望。 萧凭望就看着她哭,没有出声打断。 苏倾楣这样子实在可怜的很,但萧凭望想到她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实在同情不起来。 苏倾楣哭了好半天,瘫坐在地上,浑身的力气又仿佛抽干了一般,然后又抽抽搭搭的指控萧凭望胳膊肘往外拐,萧凭望顿时连可怜她的心思都没有了。 “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你为什么不听周大人的话,将先到的包子先发下去?我问过周大人,你每屉包子中间都隔了时间,是要将热乎乎的包子放冷?你分明就是在有意拖延时间,你有什么居心?在事故发生前,周大人几次规劝,你却不听,你到底想做什么?” 萧凭望见苏倾楣张口,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绷着脸继续道:“你那套想要每个人都吃上包子的言论,骗骗别人还行,休想蒙蔽我,你就算想每个人都吃上包子,大可以先将包子发给前面的人,分拨发,都不至于酿成这样的祸事!” 苏倾楣心生懊悔,却不肯承认,犟嘴道:“谁说的?要排队的人看着前面的人吃包子,他们不会生事?我也是担心。” 萧凭望沉着的脸,又黑了几分,“苏倾楣,你是我父亲一手带大的,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父亲为了你,多年来一直忽视珍妹,你变成今时今日这个样子,简直枉费他的一番苦心栽培,你自己找死就算了,别牵累别人!” 趴在床上的苏倾楣直起了身子,看着萧凭望的神色越发怨怪,斥问道:“你现在是怪我吗?怪我牵累了你,影响了你的锦绣前程是不是?本来要不是这次的失误,等疫情结束,你就可以升官发财了,你觉得我拖累了你是不是?萧凭望,你是我表哥,我都这样了,你还在想着自己的前程!” 萧凭望看着义愤填膺的苏倾楣,简直要无语了,一旁站着的李嬷嬷,也是面露讪色,有些不知如何自处的尴尬。 苏倾楣这自责,实在无理的很。 萧凭望气笑了声,不在容忍,“我想着自己的前程,是,只有我想,你苏倾楣最是高尚,不想着自己,考虑的都是别人!” 大好的男儿,谁不想建功立业,步步高升,光宗耀祖,萧凭望也不例外,他对苏倾楣确实是有怨怪的,但这并不是他对她态度如此恶劣的最主要的原因。 萧凭望以往没少怼萧夫人萧意珍她们,但苏倾楣在他面前向来知礼守分寸,并没有那样的遭遇,且萧凭望说话惯来都是很直接的,苏倾楣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冷嘲热讽的,还是针对自己,气的眼泪又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李嬷嬷看了眼面色通红的苏倾楣,又看向面色阴沉的萧凭望,想替苏倾楣说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如果不是因为你的私心,这次根本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那些人也不会死,就只许你理直气壮的为自己,出了事就狡辩推卸责任,别人就不行?事到如今,你还不思悔过,怨天尤人,前几日金銮殿上,要不是苏大人替你求情,你的性命都没了!你知道你和七皇子退婚的消息,为什么没传出去吗?那也是苏大人顾全大局向皇上求情!当然,她不是为了你,而是” 苏倾楣的眼睛亮了亮,伸长着脖子急迫的问萧凭望道:“你刚说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关于我和七皇子的婚事,苏梁浅替我求情了?皇上是收回成命了吗?” 萧凭望毫不客气的打破苏倾楣的幻想,“你觉得可能吗?七皇子和你父亲现都在泗水,皇上只是暂时不将这件事公布出去,七皇子是皇上的儿子,你觉得以你的身份品行,等泗水的事情结束,七皇子他们回来,皇上可能会让这门婚事继续下去吗?收起你那些不切合实际的幻想,苏大人深明大义,根本就不是你能比的,你根本就没资格指责她,更不能和她相提并论!” 萧凭望义正言辞,提起苏倾楣,满是敬佩。 苏倾楣眼底的亮光一点点黯然了下去,眼神迸射出的都是仇恨的烈焰,磨着牙道:“为什么不可以?皇上那么喜欢她,她嘴巴又那么会说,她要是愿意帮忙,她就是不想帮我!” 萧凭望英挺的剑眉打结,他拖着苏倾楣回来,是想和她好好说的,然后劝劝她,但是苏倾楣说的,就没一句话,不,就没一个字是他想听的。 萧凭望完全能明白,为什么周安会被苏倾楣给气走,简直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凭什么帮你?凭你和姑姑还有表弟害她?苏倾楣,你扪心自问,要对调身份处境,你会愿意帮她吗?你没落井下石置她于死地就不错了!你怎么这般不可理喻?你现在的名声大不如从前,不要再心比天高,听苏大人的话,另外找个人嫁了,平凡一生也不错,只要你不无搅蛮缠,我和父亲,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不要,我不要,让我随便找个人嫁了,伺候那种低贱的人,你还不如一刀杀了我,我苏倾楣才不要伺候那种人,我要做人上人,我要,我要将苏梁浅踩在脚下!” “将苏大人踩在脚下?就你这样的手段本事,不管嫁给谁,都不可能越了她去,都会低她一等!人上人,谁都想做,但不是人人都能做的,这和是不是能嫁给七皇子是一样的道理!” 苏倾楣意识到什么,整张脸苍白,额头的青筋爆出,膨胀的仿佛要凸出来,“你这是要代替舅舅放弃我了是不是?” 萧凭望抿着嘴唇,萧镇海对苏倾楣精心栽培,寄予的厚望,没人比他更清楚,但凡是能够挽回,他都不会放弃,不过苏倾楣现在这境况,显然已经没那个资格了。 “你好自为之,这几日还要去灾区,亲自向那些受害者谢罪!” 灾民里面,有许多和苏倾楣年龄相仿的,比起她们来说,苏倾楣不知幸运几多,苏倾楣的不自量力和不知足,都让萧凭望不想再管她。 比起萧意珍来说,萧凭望觉得,苏倾楣更加可恶和无可救药。 萧凭望丢下话,转身离开,苏倾楣单膝跪着,两只手握成了很紧了拳头,她的手背也是青筋爆出,胳膊上的烫伤,虽然处理过了,但因为药一般,短短几日,伤口狰人,尤其她情绪这样激动的时候。 “苏梁浅是不是在撮合你和昭檬公主?你在怪我让你错失了做驸马的机会是不是?” 苏倾楣看着萧凭望离去的背影,忽然哭着问道。 萧凭望离去的脚步顿了顿,气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但到底没有转身训斥他,而是更加大步的离开。 苏倾楣歇斯底里,更加大声的继续问道:“你喜欢昭檬公主吗?” 回答苏倾楣的,就只有萧凭望半点情面也没留的背影,显得无比绝情。 萧凭望离开后,苏倾楣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又是大发雷霆,怒骂萧凭望和苏梁浅,李嬷嬷在一旁听着,只觉得无可奈何。 “小姐,您千万注意身体,不要气坏了。” 李嬷嬷想劝,但见苏倾楣一副愤世嫉俗,仿佛所有人都欠了她的样,那些话,全部吞进了嘴巴。 这次的事情,苏倾楣处理的太糟糕了,这在以前,是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的,要萧镇海知道,必然失望无比,放弃苏倾楣。 她看重苏倾楣的前提是,苏倾楣对萧家有利。 同时,苏倾楣明明做错了事却不肯承认,站在道德制高点将责任归咎给别人,指责别人的嘴脸,李嬷嬷也有些看不下去,身为旁观者的她,都觉得有些不可理喻,更不要说是受害者。 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怎么能要求别人? 类似的话,李嬷嬷之前委婉的劝过几次,但苏倾楣根本就不听,非但不听,还大发脾气,对她也生出意见不满,李嬷嬷也就不再多费唇舌了。 屡屡受挫的结果就是,苏倾楣隐藏的缺点爆发,就这样沉不住气意气用事的她,显然是不能成大事的,如果是这样,不如像苏梁浅和萧凭望说的那样,找个普通人家嫁了,不过李嬷嬷知道,苏倾楣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李嬷嬷心中认清了这一点,但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苏倾楣这样子,她又是心疼不忍心的,她在觉得苏倾楣过分的同时,又和苏倾楣一样,觉得苏梁浅和萧凭望不顾念亲情。 苏倾楣痛骂了许久,什么难听骂什么,言辞是超乎常人想象的刻薄。 发泄良久,苏倾楣又痛哭了一场,情绪才渐渐平复。 “李嬷嬷。” 她巴巴的看着李嬷嬷,眼睛肿的更厉害了,李嬷嬷就看着她,张着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苏梁浅肯定是在撮合萧凭望和昭檬公主。” 苏倾楣眼睛脸上都是泪,就连萧凭望也不愿意叫哥了。 “你想办法,告诉昭檬公主,就说,苏梁浅这样做,是别有所图。” 李嬷嬷之前就猜到苏梁浅可能会下这样的命令,迟疑着道:“小姐,这事对表少爷不好。” 对表少爷不好,那就是对萧家不好,萧镇海要知道,对苏倾楣定然会更加不满,本来现在苏家和萧家的关系,已经降至冰点,苏倾楣现在又是这个样子,要没了萧家,今后的日子,更加举步维艰。 苏倾楣哪还管得了那些,“他都不管我了,我还管他,他既然不将我当成妹妹,那我也没必要顾念兄妹情谊了!” 苏倾楣眉目阴森,“我不好过,他们也别想好过,尤其是苏梁浅。” 她一定要借着这事重创苏梁浅,扳回一城。 苏倾楣垂着眼睑,掩住眉目的阴毒,“苏梁浅肯定没那么好心,她主意多,她既然能帮我将这事压下来,就能帮我,保住和七皇子的婚事。” 李嬷嬷怔怔的看着苏倾楣,很想告诉苏倾楣,既然你知道苏梁浅精明厉害,就不该干这种一边求人,又一边在背后耍小动作坑人的事。 琉浅苑在苏府,是如铜墙铁壁般的存在,昭檬公主又一直和苏梁浅在一起,只住了一晚,第二天就离开了,李嬷嬷根本就没找到下手的机会,苏倾楣没耐心极了,昭檬公主刚走,就询问李嬷嬷事情的进展,得知结果,脸色更加阴郁。 “府里不好下手,那就挑外面,打听一下,昭檬公主今天和苏梁浅去哪里了,花点银子,找几个灾民,务必要让她知道这事。” 李嬷嬷道是,她也是这般打算的,毕竟不管是昭檬公主跟着苏梁浅到琉浅苑还是回去王家,若是要买通下人,都要花不少的银子,灾民的话,是最经济优惠的。 “嬷嬷。” 苏倾楣叫住李嬷嬷,握住她的手,神色悲凄,“我现在就只有嬷嬷了,嬷嬷可一定不能离开背叛我。” 才一个晚上的时间,苏倾楣夜里又没睡好,浑身上下都还是痛的,一直就都在床上躺着,根本就站不起来,就连坐着都费劲,她看着李嬷嬷,眼底里满是濡慕和信赖,李嬷嬷的心都不由软了下来。 “不会的,老奴就算是死,也不会背叛小姐的!” 她信誓旦旦,随后又补充道:“希望小姐也一直能信赖我!” 苏倾楣重重点头,眼睛湿漉漉的,“我不信任李嬷嬷,还能信任谁呢?嬷嬷小心谨慎些,别叫苏梁浅察觉发现了。” 李嬷嬷按着苏倾楣的吩咐,但一连几天都过去了,苏倾楣始终没等到昭檬公主来找她。 “嬷嬷确实将事情告诉昭檬公主知道了吗?” 苏倾楣怀疑的问李嬷嬷。 李嬷嬷道:“老奴找了五个人,在昭檬公主没和苏梁浅在一起的时间,将事情告诉公主,小姐想让公主知道的,公主定然已经知晓了。” “那她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几日,苏梁浅中间回了苏府一次,昭檬公主还是一起,两人同进同出的,关系一如从前。 李嬷嬷看着苏倾楣心浮气躁的样,整个人都是急躁的,半点都不能沉住气,完全没有以往遇事的耐心,“小姐肯定公主对表少爷有意?” 李嬷嬷这一问,苏倾楣反而没底起来。 沈琦善说有,她相信了沈琦善的直觉,因为那是她想要的结果,但萧凭望否认了,昭檬公主和萧凭望私下并无来往,她也不敢肯定。 苏倾楣没等到昭檬公主,倒是等来了苏梁浅。 第二百五十五章:索要赔偿,一切我说了算 “你来做什么?” 苏倾楣看到悠哉淡然的苏梁浅,瞬间化身刺猬,恨不得竖起浑身的倒刺,将苏梁浅扎的遍体鳞伤浑身是血才好,盯着苏梁浅看的眼神,还有说话的口气,都充满了戒备和警惕。 苏梁浅淡瞥了眼床上的苏倾楣,短短几日的时间,她消瘦憔悴了许多,发丝凌乱,狰狞的神色再配上那伤,完全不同于她以往的精致艳丽。 那般在意自己容貌的苏倾楣,竟然会有这样的一天。 苏梁浅环顾着房间扫了眼,苏倾楣也循着她的视线,打量起自己的房间来,心中更气,怨怪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满意了!” 苏梁浅勾了勾唇,用轻快的口气回道:“你说呢?浑身舒畅,自然不错。” 苏梁浅目光缓缓落至苏倾楣身上,见她一副自尊心受伤的模样,无辜问道:“觉得自己窘迫落魄?我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算被打回原形,你也应该感谢我,要不是我,你苏倾楣哪里有机会体会被人艳羡的滋味?过去十多年,你能过衣食无忧的好日子,都是托了我的福,沾了我的光。” 苏倾楣气鼓鼓的,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冲院子里的下人发脾气耍狠,“你们都是死的吗?有人来了也不知道通报,等我好了,定将你们都发卖出去!” 苏梁浅走至床边,向后摊了摊手,她身后紧随着的秋灵会意,将一张折叠的有些厚的纸张直接扔到床上,苏倾楣边打开,苏梁浅边解释道:“这是这次东城灾区的赔偿明细,你总共需要赔偿一万一千两。” 苏倾楣刚翻开,听到苏梁浅的话,动作一下滞住,片刻后,她猛地抬头,“一万一千两,你怎么不去抢!” “最近这几日,重伤的有三个死了,也就是说,这次死了十一个人,死一个人赔偿的数额是五百两,重伤的除了医治的费用,还有后续的赔偿,除了死去的和重伤的,还有数百人受伤,这些人也都是要用银子安抚的,哦,因为你肉包子那一出,我事后买了近百斤猪肉,上面有详细的具体明细,你反正现在也没事,可以慢慢看。” 重伤和轻伤的医治,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再加上人数众多,单这几日,用药的费用都近要五六十两,后续还会有开支。 苏倾楣哪有心情看,就盯着苏梁浅,“五百两?我们府里有点脸面的下人出了事,都不需要赔偿这么多,那些就是受难的贱民,他们哪值这么多银子,你分明就是为了自己得个好名声乱来!还有买猪肉也是!” 苏倾楣现在浑身上下的银子加起来都没五位数,不要说一万一千两,就连一千两,她都不想给,而且她心里看不起那些人,觉得一个人随便给二十两银子就可以了,五十两就不错了。 “不过是五百两,一条人命,你以往一件贵重的首饰都比不上,这是我和周大人还有萧大人都商量后的结果,皇上也同意了。” 苏梁浅神色严肃,口气正经,“要不是你,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这就是你的错,没让你一个人赔就不错了,猪肉的事情也是,要不是你非要给那些人发肉包子,他们白米粥咸菜配馒头吃的好的很,这自然也是要你负责的!” 苏梁浅态度强硬,不容商量,“你若是觉得不值,等去向灾民道歉的时候,自己去说,要是不赔,我就将这件事告诉皇上。” 苏倾楣将手上的单子揉成一团,认怂,“谁说我不赔了?我只是觉得你乱来,提出质疑,难道我提出质疑都不行了吗?”当着灾民的面说不赔,到时候她的名声,更是一团糟糕,而且皇上要知道的话,对她定然更加不满,到时候她和七皇子的婚事,就更加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质疑?你是聋子吗?还是瞎子?我家小姐不是给了你详细的明细,你不会自己看吗?” 李嬷嬷就在床尾站着,看着苏倾楣憋屈上火的样,老脸耷拉着,心中连连叹息。 苏梁浅一张口,她就知道苏倾楣是同意还是不愿意,肯定就只有按着苏梁浅的意思做的份,苏倾楣做的就是无谓的挣扎,偏她还不认命。 同样的结果,苏倾楣以往会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绝对不会将事情做的这般难看,话说的这么难听,结果,什么都改变不了,吃力不讨好。 苏倾楣喷火的眼睛,射向苏梁浅身后侧站着的秋灵,秋灵见苏倾楣看她,做了个鬼脸,更将她气的不轻,李嬷嬷到底没忍心,上前安慰了几句。 “我现在的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么多的银子,我根本就拿不出来!” 秋灵见事情一时半会的说不完,给苏梁浅搬了条凳子,苏梁浅坐下,双腿交叠,手放在膝上,“你拿不出来,夫人那有啊,别人拿不到,你还拿不到吗?而且苏倾楣,你真的山穷水尽了吗?” 苏梁浅看着苏倾楣,挑眉勾唇,似笑非笑,见苏倾楣眼神躲闪,笑意更深,她只是想炸一炸苏倾楣,毕竟苏倾楣花销颇大,她拿回嫁妆,并没有征兆,没想到被自己炸到了。 不过,就算苏倾楣手上有银子,想来也不会很多。 “我给你两日的时间,后日,你拿了银子,和我一起去东城,从东城回来后,就去寺庙,为那些人祈福。” 苏倾楣不想去寺庙,这种不情愿,比她拿出银子还深,但这是皇上的意思,她就是去做做样子,肯定也是不能在家里呆着的。 “好,你说的我都可以答应。” 苏梁浅轻笑,“你可以不答应吗?” 苏倾楣靠在床头,捏着单子的手,拳头握的更紧,她咬了咬唇,猩红着眼道:“我听我表哥说,你向皇上求情,暂时不将我与七皇子退婚的事情说出去,皇上同意了。” 苏梁浅听着苏倾楣说话,就那样看着苏倾楣,苏倾楣见她不接话,软着声,继续道:“大姐姐,你主意多,是最有办法的,你既然能让皇上暂时同意不将我和七皇子退婚的事公布出去,肯定也有办法,让他收回圣命的,是不是?” 苏倾楣巴巴的看着苏梁浅,满是哀求,说着眼泪就往下掉,伸手想要握住苏梁浅的手。 苏梁浅避开,站了起来,站在床头,看着痛哭落泪的苏倾楣。 苏倾楣站了起来,连着几日,她身上的伤痛已经缓和了许多,在苏梁浅的面前跪坐着,“大姐姐,我要是被退了这门婚事,所有人都会知道我被皇上厌弃,您就帮帮我吧,过去是我错了,我不自量力,我不该和你斗,我只是太羡慕嫉妒你了。现在,您什么事都没有,而我已经有报应了,大姐姐,念在姐妹一场的份上,我年幼无知的份上,你就帮帮我好不好?我不想被退婚,我不能被退婚啊,我一定会铭记住你的大恩大德,我保证,我发誓,今后绝对不会再和你作对!我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苏倾楣做发誓状,跪坐的姿势,也变成了跪。 秋灵看着跪坐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苏倾楣,瞪大着眼睛,简直目瞪口呆,这态度转变,也太大了些。 苏梁浅就那样站着,看着苏倾楣的星眸冰冷,嗤笑了声,“苏倾楣,你也没想到吧,自己竟然会有这样求我的一天吧。” 苏梁浅脸上带笑,是那种带着讥诮和愉悦的冷笑。 苏倾楣怔了怔,低垂着的脑袋,掩下眼底的仇恨,而苏梁浅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气的血液燃烧。 苏梁浅又是一声低笑,“苏倾楣,你是要做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的人,你说说你,要向我下跪的话,不是折辱了自己的身份的吗?你将来要得偿所愿,今日的事情,岂非你一辈子的污点耻辱?” 苏倾楣嘴皮本来就破了,一下就出血了,她心中愤愤的想着,要真有那一天,她一定要将苏梁浅大卸八块,以报今日之仇。 她心里这样愤恨的想着,却没了以往的信心。 她很快又意识到什么,苏梁浅是怎么知道这事的,猛地抬头,眼底还残留着杀人饮血的憎恨,听到苏梁浅轻哼了声,继续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今日既能将你踩在脚下,就会一辈子都踩着你。” 苏倾楣心头的仇恨翻涌着,她强忍着喷涌着的想要杀苏梁浅的冲动,“姐姐,您说什么呢?我不过就是个从三品官的女儿,京中的闺秀何其多,我哪敢做那样的梦!” 一直以来,那确实都是她的目标,但现在要是说与人知道,简直就是让人笑掉大牙,而且,这也会影响苏梁浅帮她。 “你我是姐妹,说什么谁踩着谁,你是我姐姐,又是嫡长女,按身份,就比我高,我敬着您不是应该的嘛。” 苏倾楣还有些肿的眼睛,因为克制着的情绪,蓄满了泪水,脸上却是谄媚,说出的话,就连苏梁浅,都有些意外。 苏倾楣跪着,然后仰着头,看向苏梁浅,心中再次生出她不如苏梁浅,她斗不过她,她或许这辈子真的就要被她这样踩在脚下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生出了自暴自弃的念头。 而这样的念头,就好像一条巨大的毒蛇,苏倾楣的喉咙被巨蛇团团缠住,几乎不能呼吸。 “姐姐,求求您,您就帮帮我吧,我一定会铭记您的大恩大德,今后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再不和您作对!” 苏倾楣哭喊着,从床上站了起来,被李嬷嬷搀扶着,跌跌撞撞的下了床,“姐姐,以前是我没自知之明,但我现在有了,我真的不敢再有越过你去的想法了,我一定对您唯命是从!” 苏倾楣哀求着,她见苏梁浅迟迟不答应,但也没拒绝,跪在地上,不住的叩头。 “看样子,你真的很不想退了和七皇子的这门婚事啊。” 苏倾楣边哭边说,声嘶力竭,喉咙都哑了,乍听到苏梁浅的说话声,都还没反应过来,迟疑了好一会,才停下了哭声,不过眼泪却没那么快止住。 她看着苏梁浅,黯然的眼眸,渐渐凝起的光亮,像是黑夜里燃起的火烛。 “为了保住这门婚事,你是不是不惜一切代价?” 苏倾楣的眼睛又亮了亮,然后不住点头,然后道:“只要能保住这门婚事,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愿意不惜一切代价。” 她现在的指望,都在这门婚事上了,且她对夜傅铭,也是有好感的,她想嫁给夜傅铭,更不想嫁给她看不起的商人和泥腿子,还有萧镇海和苏克明的态度。 或许,要换成其他人,她会认命,换个人嫁,但苏倾楣不行,对现在的她来说,这门婚事,意味着她的一切。 苏倾楣抿唇皱眉,似乎是在思忖衡量,颇有几分为难,苏倾楣做发誓状道:“我发誓!” 苏梁浅垂眸俯视着脚边的苏倾楣,“如果出事后,你第一时间是认错,态度良好,我在皇上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皇上也不至于退了这门婚事。” 苏梁浅提起已经发生的事情,在苏倾楣的伤口撒盐。 苏倾楣觉得苏梁浅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却还是道:“姐姐教训的是,是我犯傻了,我当时也是害怕,那么多的人命,而且我真的是一片好心,我” “好心?” 苏梁浅玩味的回味着这两个字,“你是怕自己做了好事,别人不知道吧,一般人知道还不行,你想让皇上知道这事。” 苏倾楣想狡辩,话到了嘴边,聪明的咽回,同时垂下了躲闪的眼神。 事实就是如此,只是苏梁浅是怎么猜到的。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什么用,你已经将皇上惹恼了,这是皇上的意思,只等七皇子他们从泗水立功回来,就将你们的婚事公布取消,然后另外给她找更加贤良的女子,我也没有办法。” 苏梁浅摊了摊手,苏倾楣拧着眉,觉得自己被耍了,忍着没有发作,哀求着道:“求姐姐一定想想办法。” 苏倾楣的声音,是很重的哭腔,她的眼睛转了转,随后道:“姐姐这次立了这么大的功劳,皇上肯定会好好嘉奖您,若是到时候大家一定会说姐姐不计前嫌,宽宏大量,就算将来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有人说您不顾念血缘亲情。” 苏梁浅听出了苏倾楣话中的意思,秋灵也听出来了,惊讶后义愤填膺,“你还要不要脸了?” “这对姐姐来说,也不是没有好处。” 苏梁浅嗤笑了声,“若是什么,既然对我有好处,你也是为了我着想,怎么不说了?” 秋灵气呼呼的哼了声,“你脸皮那么厚,还有说不出口的话啊?” “不计前嫌,宽宏大量?” 苏梁浅重复着苏倾楣的话,“我看是背后笑话我傻才对吧,我费心筹谋,将我母亲的身家都捐出去了,又日夜奔波这么久,就为了给你做嫁衣?哦,不是,应该说是给你收拾烂摊子,我要对你有那份心,当初何苦费那个周折,将那些东西要回来?还要得罪皇上,苏倾楣,这主意,你想出来不奇怪,我好奇的是,你会说出口,我也能理解,但你怎么有脸说是为了我,你说你长教训了,我看你是一点记性都没长啊。” 苏梁浅含笑,满是嘲讽,李嬷嬷在苏倾楣的身后跪着,无地自容。 秋灵都能领会到苏倾楣的意思,李嬷嬷哪里会有不懂的?她觉得苏倾楣现在真的是病急乱投医胡言乱语了都,对苏梁浅提这种请求,不是自取其辱吗? 秋灵也是一脸鄙夷,苏倾楣的无耻自私,简直无人能及。 “这事,我帮不上什么忙,还得靠你自己。” 苏倾楣听苏梁浅说让她靠自己,眼睛里好不容易簇起的火光都暗淡了下去,伸长着脖子张口就要说话,苏梁浅截断她道:“七皇子和太子他们去了泗水,一时半会的肯定回不来,趁着这段时间,你可以好好想想,怎样挽救这门亲事。” 苏倾楣大脑一片空白,茫然又无助,根本就想不出主意来,她下意识的将所有的期盼,都寄托在了苏梁浅身上。 苏梁浅脸上的浅笑未减,“虽然这不是妹妹第一次这样求我,但这样低声下气的,都跪下了,作为姐姐,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置之不理,但是呢,我目前还没办法,如果我想到了,肯定会帮妹妹的,毕竟当初妹妹和七皇子的这门婚事,还是我稀里糊涂促成的,我第一次做红娘,自然是要成功的。” 经苏梁浅提醒,苏倾楣很快想起来,她和夜傅铭的这门婚事,确实有苏梁浅的手笔在里面。 “七皇子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时间还早,若是妹妹好好表现,让我满意,我应该是能想出主意来的。” 苏梁浅说应该,但不论是她的模样,还是口气,都是自信满满的,好似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苏倾楣心中有了希望,苏梁浅见她不再是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但还是惶恐不安,转身离开。 她怎么会给苏倾楣定心丸?就算有主意,她也要让她日夜难安。 “记得备好银子。” 秋灵提醒了句,冷哼一声,转身跟在苏梁浅身后。 苏梁浅一离开,李嬷嬷先起身,将苏倾楣扶了起来,苏倾楣目送着苏梁浅离去的背影,想到自己居然对苏梁浅下跪叩头,低声下气的求她,结果却是她看表现等结果,苏倾楣肺都气炸了。 她脸上的可怜悲凄一瞬间又被阴沉的憎恨席卷,一瞬间自己站了起来,就要摔东西,被李嬷嬷拦住。 “小姐,大小姐还没走远呢,您这时候摔东西,她会听到的。” 李嬷嬷见苏倾楣的动作停住,继续道:“隔墙有耳,府里都是她的耳目,您如此放低身段,若是被大小姐知道,您在她时候发脾气,定会惹的她怀疑前功尽弃,您受的委屈不就白费了吗?” 苏倾楣眼睛猩红,龇牙欲裂,李嬷嬷夺过她手中的杯盏,放在桌上,苏倾楣没有坚持,任由李嬷嬷扶着她到床边坐下,气的浑身僵硬发抖。 “李嬷嬷,我不会就这样算的,她这样羞辱我,我一定不会就这样算的,将来我一定要连本带利的讨要回来,我绝对要连本带利的讨要回来!” 苏倾楣咬牙切齿,浑身抖的,仿佛要爆炸了一般,捉狂的厉害,说完,靠在李嬷嬷的怀里,失声痛哭。 “嬷嬷,我的自尊心,我的自尊心都被她踩在脚下了。” 在李嬷嬷看来,苏倾楣今天也是有错的,她本来是想在事后好好提点与她说道一番的,见苏倾楣哭成这样,仿佛比天塌下来还悲痛,她抱着苏倾楣,也跟着落泪,哪里还忍心? “好好好,不放过她,不放过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将来谁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她能从云州回来到今日,小姐也可以的。” 苏倾楣哭了许久才停,抽抽搭搭的对李嬷嬷道:“嬷嬷,我我们收拾一下,我我要去找找母亲。” 第二百五十六章:苏倾楣耍心机拿银子 苏梁浅刚出倾荣院,就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嚎啕的大哭声。 她停下脚步,回头 苏梁浅今天提早回来了,时值傍晚,天将暗未暗,倾荣院三个金色的大字,就沐浴在这样有些朦胧的昏暗光线中,就好像枯萎的即将凋谢的花儿,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落败感。 “小姐,您干嘛给她希望?” 秋灵站在苏梁浅身后,不解问道,还有些愤懑。 “二小姐根本就不是诚心悔过,她只是想要利用小姐,度过眼前的难关,她将来肯定会过河拆桥的。她那么在意和七皇子的婚事,小姐更应该毁了才是,让她只能嫁给她自己看不起的人,后悔痛苦一辈子,不给她伤害您的机会才是。” 苏梁浅回过神来,扭头看向秋灵,“不是帮她,是帮自己。” 苏梁浅转身朝琉浅苑的方向回,“比起其他人,我觉得再没有比七皇子更适合她的了,他们二人,就该是天生的一对。” 苏倾楣已经被折腾的差不多了,现在该轮到夜傅铭了。 不是真爱吗?那就相爱相杀吧。 秋灵回过味来,一改气愤,奸诈的笑问道,“小姐是有主意了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到时候,就会有了。 另外一边,苏倾楣简单快速收拾了一番,和李嬷嬷合计了一番后,一起去笙辉苑找萧燕。 苏倾楣到笙辉苑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笙辉苑院门口,悬着的红灯微亮,守门的两个婆子,正懈怠的聊着天,才刚入夜,就哈欠连天的,无精打采的,精神萎靡,看到苏倾楣过来,不紧不慢的起身行了礼,哪还有以往的恭敬殷勤。 苏倾楣本来心情就极度糟糕,见守门的婆子,此等最低贱的下人,也敢对她如此轻慢,哪里能忍得住,当即脸就沉了下来,抬手一人给了一巴掌。 “谁给你们的胆子,对主子如此无礼?” 她的口气阴狠,那两个婆子捂着脸,跪在了地上,其中一个壮实的胆子稍大,冤枉又郁闷道:“老奴做错什么了?” 其实,这两个婆子,礼数规矩是到了的,就是态度不如以往那般殷切,这算不得什么错,只是苏倾楣现在就和个火药桶似的,她们刚好撞在了枪口上。 李嬷嬷见苏倾楣因为这点小事气的浑身发抖,打了人还要发作,上前劝了几句,苏倾楣想到正事,这才作罢。 “既然李嬷嬷给你们求情,看在她的份上,我就饶你们这一次,要你们下次还对我不敬,就别怪我不客气,我将你们两个老东西都发卖了去!” 苏倾楣咬牙切齿的扔下狠话,这才进院。 那两个守门的婆子扭头看着她的背影,昏暗的光线下,那张老脸是既气愤又鄙夷,她们见苏倾楣进了萧燕的屋,其中一个更壮实些的婆子站了起来,在地上淬了一口,“什么东西,她还当自己是从前苏府那个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大小姐啊!” 另外一个看着更慈善些的婆子跟着站了起来,看着苏倾楣的方向,叹了口气,“以前那样善良端庄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另外那个壮实的婆子直接呸了声,“什么善良端庄,那都是伪装,做给别人看的,这才是她的真面目。要说最没良心的就是她了,你看夫人病倒了这么久,她来看过几回,更不要说在床边伺候了,还有大少爷,那可是她亲大哥,两人又是一起长大的,她又是什么态度?她现在和我们一样,银子都紧巴巴的,会那么好心,给那些灾民发肉包,她就是居心叵测,结果好了,害死了那么多人,你就看吧,她没事不来,来了肯定有事。” 那婆子是一副看透所有的自信。 笙辉苑内,除了院门口点了两盏灯,院内的回形走廊,也就零星的点了几盏灯,以往的一半都没有,光线昏暗,本来随时等着叫唤的下人,也没看到几个,静悄悄的,苏倾楣都进院了,也不见有人向萧燕通报。 苏倾楣想到这些,忍不住就想到从前,心中更加窝火。 接二连三的打击,再加上被萧夫人萧意珍还有被苏克明殴打,萧燕的身体是大不如从前,苏泽恺走后,她更是几乎整日都在床上躺着,断断续续的病着,一直都不见好,但也没加重。 宽敞的房间,就点了两盏灯,以往就算是入夜也是明亮依旧的房间,这会却是朦胧暗淡的橘黄色。 笙辉苑安静,苏倾楣进屋的时候,萧燕刚好听到外面的动静,从床上爬了起来,正准备下床,就看到苏倾楣,身后跟着李嬷嬷。 苏倾楣借着这微弱的灯光,扫了眼萧燕的房间,皱起了眉,不满道:“怎么就母亲一个人?方嬷嬷呢?还有紫鹃她们都去哪里了?” 一副要找她们问罪的姿态和口气。 萧燕见是苏倾楣,也就不再下床,这个时节暖和,穿一层单薄的里衣也不会冷,但萧燕身体差了许多,怕冷的很,还是披了件薄外衫,背靠着床头坐着。 苏梁浅刚从云州回来的时候,萧燕的身形是属于比较丰腴的,半年的时间,完全消瘦了下来,下巴都是尖尖的,皮肤干巴巴的没有水分,脸部的肌肤下垂,披在身上的头发,同样没有光泽,甚至能看到几根银丝,看着不像三十出头,要说四五十更有信服力,要这样子出门,定是会累的苏倾楣,也成为笑话。 萧燕看着苏倾楣,双眸黯然,没什么神采,也没有了以往的柔和慈爱,脸和嘴唇都是苍白的,气色很差,但情绪还算平稳。 “是我让她们下去的。” 萧燕以前风光,她身边的下人,个个自然也有脸面,她现在落败,身边的下人也被看不起,再加上以前萧燕掌管苏家时,她们狐假虎威的没少得罪人,现在少不得受罪。 因为卖身契还捏在萧燕手上,她们倒是不敢对萧燕太过不敬,但一个个苦着脸的,萧燕不想看她们一脸苦相,没事的话,并不让她们在屋子里伺候,有事的话,叫几声,她们就进来了。 “你今天怎么有闲心来看我?” 萧燕的口气怨怪,“说吧,有什么事?” 她态度疏冷的很,完全没有慈母对爱女该有的热情关切。 苏泽恺走了近一个月了,苏倾楣一次也没来看过,本来在此之前,萧燕对苏倾楣就已经很失望了,这近一个月的时间,她对她的心,更是凉了下来。 苏倾楣咬了咬唇,垂着的眼睑,掩着的是比萧燕还甚的怨怪,她缓缓走向萧燕,“母亲这是在怪我吗?” 她委屈又受伤,萧燕别过头去,不看她,冷着声道:“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苏倾楣没回,萧燕看了她一眼,继续道:“你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肚子里掉出来的种,你是什么人,我过去那些年没看清,这段时间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没事你不会来找我的,说吧,是有什么地方需要用上我了?” “母亲!” 苏倾楣委屈又受伤,在床边坐下,有眼泪掉了下来,“母亲您怎么这样说?” 萧燕见苏倾楣掉眼泪,心软了几分,但面上却没有松动,“不这么说,那怎么说?你当我傻,什么都不知道,我都知道了,你又闹出事来了,还是好几条人命,都闹到皇帝面前去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找我有什么用,你舅舅没在,我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你找我也没用,我根本帮不上忙!” 萧燕的口气有些气急败坏的,很是恼火。 东城的事闹大的那么大,事发后,苏倾楣又连着几日去琉浅苑大闹,府里上下都知道了,萧燕就是消息再闭塞,也不可能是一无所知。 她气苏倾楣不争气,也气她,不和自己商量,出事后,说都不和她说一声,眼里完全没她这个做母亲的。 苏泽恺走了,苏倾楣又如此,萧燕有种没人需要她,也没人将她放在心上的沮丧感。 “您知道了,您知道了还这样对我,您知道我有多伤心难过吗?我这段时间简直要被逼疯了,母亲您怪我不来看您,那您呢?您明知道我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去看看我?您身体不适,找身边的人去关心关心我总可以吧,我一直在等,等了这么多天,母亲您现在还当我是女儿吗?” “女儿承认,自己是有很多不足,尤其是对母亲很任性,那是因为你是我母亲啊!但母亲您的做法太让女儿失望心寒了,您以前从来不会对女儿这样冷淡的,就因为女儿现在名声受损,不像从前,处处为你争光,让你骄傲,您就不想要我这个女儿,不准备管我,甚至嫌弃我了是不是?您说过,不管女儿做错了什么,都是您女儿,您不会不管我的!” 苏倾楣越说越伤心,直接哭出了声来。 这会,萧燕脸上的冰冷也维持不住了,看向苏倾楣,苏倾楣抽抽搭搭的,说话的声音一哽一哽的,“母亲,您都不知道,我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女儿真的好绝望,好几次都想一死了之。” 一旁的李嬷嬷见势道:“小姐一片善心,也不想发生那样的事,大小姐不由分说,当着众人的面,就给了她两巴掌,小姐的脸都丢尽了,大小姐还不依不饶的,咄咄逼人,逼着小姐向她下跪,认错求饶,小姐几次想不开,要不是老奴看的紧,夫人您说不定” “你这傻孩子,你要再想不开,母亲怎么办?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萧燕再也控制不住,她伸手去摸苏倾楣的脸,也终于认真看她,这一看,本来就红了的眼睛,也不由落泪,那神色也不再是冰冷疏冷,而是温暖的心疼,“怎么瘦了这么多?还这么憔悴?你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哥哥现在又不在我身边,我不心疼你心疼谁?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最宝贝的女儿,我的心头肉,不是让你好好照顾自己的吗?你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你是要让我心疼死是不是?” 苏倾楣脸上的巴掌印印记是消了,整个人可见明显的消瘦,整个人看着蔫巴巴的,可怜天下父母心,萧燕看着心疼坏了,对苏倾楣的责备,烟消云散,反而觉得自己没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自责愧疚起来。 “是老奴有负夫人所托,没照顾好小姐。” 李嬷嬷也跟着抹泪请罪,苏倾楣哭着替李嬷嬷辩解道:“不关嬷嬷的事,是我自己。” 苏倾楣的心情,萧燕也算深有体会,事情不顺心,自己想不开,下人照顾的再好也没用。 “苏梁浅那样对你,她就是想逼是你呢,你这个样子,刚好就中了她的圈套,你可不能想不开啊!” 母女两将话说清,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最近三姨娘她们可有来看过您?” 萧燕和苏倾楣冰释前嫌,自然也就不在她面前掩饰隐藏自己的情绪,“那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我当初怎么提拔了这么个人!” 萧燕脸上都是憎恨,苏倾楣满是泪痕的脸,却是一片凄楚,“母亲,所有人都不将我们放在眼里,她们都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三姨娘,甚至连守门的婆子,都敢对我不敬了,母亲,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种没有盼头的日子,活着有什么意思?我实在是承受不住了!” 苏倾楣一脸的痛苦,半点也不似作假。 萧燕握住苏倾楣的手,苍白的脸,没什么血色,“怎么就没有盼头了?你可是七皇子的侧妃,还有你舅舅,你舅舅也不会丢下你不管的,等你嫁到皇室,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苏倾楣哇的一声,趴在萧燕的身上痛哭,一旁的李嬷嬷道:“这门婚事,这门婚事可能要没了。” “没了?没了是什么意思?” 萧燕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苏倾楣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了,李嬷嬷解释道:“因为这次东城的事,皇上对小姐不满,要取消这门婚事,要不是七皇子和老爷他们都在泗水赈灾,怕这事影响前面的状况,暂时没公布,只等他们回来,皇上就会给七皇子另外指派一门婚事,和小姐的就这样算了。” 李嬷嬷话说到这里,苏倾楣一下哭的越发伤心大声,萧燕呆了呆,“怎么会这样?” 李嬷嬷继续道:“老爷这次赈灾回来,十有八九要升职,若是小姐没了和七皇子的这门婚事,再被老爷知道这是因为小姐不讨皇上喜欢才导致的结果,小姐今后可怎么办?大小姐老爷掌控不了,府里的几个小姐,就只有三姨娘的那一对双胞胎了,小姐不但在大小姐那里受气被羞辱,今后还会被若乔和涵月两个庶小姐踩着,还有三姨娘,夫人今后,可能还要看三姨娘的脸色,被她们骑在头上。” 李嬷嬷点到为止,萧燕的神色却慌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杀的她是措手不及。 “母亲,若真有那一日,我也不活了!” 趴在萧燕身上痛哭着的苏倾楣抬起头来,眼中的泪花莹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 “母亲能接受得了自己看三姨娘的脸色生活?” 萧燕头隐隐痛的厉害,放在苏倾楣身上的手抖的厉害,嘴唇都在哆嗦,“不想又有什么办法?你舅舅不在,我能有什么办法?” 她说话的声音,抖的厉害,同时还有怨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安心等着嫁给七皇子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惹出这些事情来?” 苏倾楣就哭,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也不说话,李嬷嬷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这其中,自然是避重就轻的。 “小姐她给那些人发包子,就是想做些善事,能有个好名声,到时候不管是在家还是嫁到七皇子府,都能说得上话,哪里会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大小姐不帮着说话,为了摆脱干系,还给了小姐两巴掌。她本来是可以将事情压制下来的,却将事情闹到了皇上面前,皇上龙颜大怒,要废止这门婚事,大小姐落井下石,还让小姐赔偿,向那些人道歉,并且要去寺庙呆一个月,为那些人祈福,夫人,大少爷已经这个样子了,小姐这辈子不能就这么毁了啊!” 李嬷嬷话说到最后,咚的一声,在床边跪下,“大小姐今天来找小姐,催着小姐说要赔偿,要不然的话,就要再去找皇上,让皇上处置小姐,并且,还说要小姐嫁个泥腿子,一辈子都不能翻身!小姐不是不来找您,她是不想来烦夫人您啊,她几次想一死了之啊!” 李嬷嬷说着,也哭出了声。 “那个小贱人。” 萧燕咬牙切齿,眼底是浓的化不开的恨意,“那个小贱人哪里会对你安好心?你表哥呢?他没替你说情?” 苏倾楣现在听到萧凭望的名字都觉得来气,恼火道:“还替我说情?他都怪我了,怪我闹出了这样的事,影响了他的前途!他哪里还将我当成表妹,我看大姐姐更像是他的亲妹妹,也不知道大姐姐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他完全就站在大姐姐那一边,就连舅母说一个不字,他都翻脸!” 萧燕不堪打击,无力的倒在床头的靠背上,整个人的力气,似都没抽空,有眼泪都流不出来。 良久,萧燕都是那样靠着,目光呆滞,好一会,眼睛才稍稍转了转,她稍稍坐直了身子,握住了苏倾楣被泪水打湿的冰凉的手,“这婚事,退了就退了吧,你才貌双全,到时候再找一个,有你舅舅撑着,日子也不会难过。” 萧燕眼含热泪,她这样劝苏倾楣,主要是李嬷嬷几次提及她想不开,她不敢再火上浇油,哪想到苏倾楣听了这话,一下就甩开了她的手,伤心柔弱的模样,也变成了阴沉的怒意,“母亲的意思是让我低嫁?您也有娘家撑腰,还是兄长,父亲还不是对您动辄打骂?更何况那只是我舅舅,那人会忌惮多少?不管是高嫁还是低嫁,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既然那样,女儿绝不低嫁,至少嫁得好,出门还有脸面,像母亲,您有什么?” 萧燕被苏倾楣戳到痛处,张着嘴,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是啊,她现在也算低嫁了,但苏克明对她动手的时候何曾有半点顾忌? “女儿喜欢七皇子,女儿就要嫁给他,要是不行的话,女儿就剪了头发做姑子去,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母亲,您就甘愿一辈子这样活着?现在父亲还需要我呢,对您就这样子,要我真随便找个比父亲官位还低的人嫁了,我们的日子就都不要过了,还有大哥,他就更没盼头了,你不为了自己,就为了我和兄长,也不应该就这样认命,反正我不认命!苏梁浅从云州回来,比我们的处境好不了多少,她能这么快改变局势,我们还有那么长的时间,为什么不可以?”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这是皇上的意思,就算你舅舅在,也改变不了什么,你就安安心心的吧,你舅舅肯定不会给你找个像你父亲那样的人的,母亲会想办法,给你一笔丰厚的嫁妆,让你这辈子都衣食无忧的。” 萧燕心乱如麻,她也不想认命,她也想要改变,但现在这种局面,她不认命,又能怎么样呢? 作为母亲,比起泼天的富贵,她更加希望子女能平安。 苏泽恺已经被苏梁浅害成那样了,她不想再将苏倾楣赔进去。 萧燕恨啊,恨得想要和苏梁浅同归于尽,换苏倾楣的安宁和前程,但她哪有资格和苏梁浅同归于尽?她们一家都被她死死的踩在脚下,现在报仇的念头闪过,萧燕都觉得无力,完全没了以前自信满满的热血沸腾。 苏倾楣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母亲还不了解我吗?我苏倾楣就是不能做人上人,要我一辈子只是为了衣食无忧,没有指望的苟活着,我还不如死了!” 萧燕面色苍白,“你一口一个死的,你是拿刀子戳我的心窝子啊,你是想要担心死我是不是?” 萧燕对苏倾楣的关切在意,真真切切,整个人弥漫着的却是绝望,她希望苏倾楣嫁给七皇子能过的好,也指着她能让苏泽恺翻身,现在,一切都成了空。 萧燕的心,像是被剜出了一块,她现在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不是灰暗了,而是一片黑暗。 屋子里,静悄悄的,就只有萧燕和苏倾楣几个人的哭声。 “七皇子他们不是没那么快回来吗?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将眼前的难关度过去。” 李嬷嬷跪在地上,抬头看着一脸悲伤的萧燕道。 萧燕看着李嬷嬷,又往苏倾楣的方向看了眼,苏倾楣低垂着脑袋,露出尖尖的下巴,还在掉眼泪,一抽一抽的,两边的肩膀跟着一耸一耸的。 萧燕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她的手,垂放在两侧,握成了拳。 在她合上眼的那一瞬,低垂着脑袋的苏倾楣缓缓抬头,偷偷看她,眼中有不安忐忑,渐渐的停止了抽泣。 屋子里,是让人神经紧绷的安静。 过了好一会,萧燕脸上的泪痕都渐渐干了,她缓缓睁开了眼睛,落在苏倾楣身上的目光,变的和苏倾楣刚进来时般的冰寒起来,脸上也少了温情,而是麻木的无奈和失望,还有心痛,她嗫嚅着嘴唇,似是有些艰难的开口问道:“你说吧,想我怎么做?” 说话的口气,透着无尽的疲倦。 “母亲!” 苏倾楣见萧燕这样子,心里有些怕怕的。 “说吧!”萧燕重复着又说了句。 李嬷嬷也觉得气氛怪怪的,她正迟疑着是不是自己替苏倾楣说,苏倾楣已经自己开口了,“母亲,我需要银子。” 苏倾楣的声音弱弱的,听着没什么底气,事实上也是如此,但这却是苏倾楣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向萧燕索取,不是那么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需要多少?” 萧燕的口气冰冷,甚至有些荒凉,虽然听着不像生气,但外人都能感觉到,她对苏倾楣的寒心,苏倾楣也听出来了。 “母亲,我做这些,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您,还有兄长,您为什么摆出这幅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事的样子?皇上是想要取消我和七皇子的婚事,但七皇子和父亲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是想该赔偿的赔偿,得到皇上的谅解,然后再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想个主意,挽回这门婚事。” 就苏泽恺回去时,苏倾楣的态度,说为了他,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不过萧燕却没翻旧账,她也没问苏倾楣有没有想到主意,只重复着问道:“多少银子?” 苏倾楣气恼的很,但想到银子,又压制住了脾气,“我心里已经有主意了,不然的话,我也不会来打扰母亲,母亲您就看着吧,我肯定会嫁给七皇子的,您到时候就等着享我的福吧,我还需要三万两银子。” 李嬷嬷听到苏倾楣报的这个数字,心惊了下,萧燕的眼皮跳了跳,但很快道:“好,明儿我让方嬷嬷给你送去。” 苏倾楣得了想要的结果,眉头都舒展开来,又说了几句,见萧燕不怎么爱搭理,借口离开。 萧燕看着苏倾楣离去的背影,叫住她,苏倾楣回头,听到她道:“这笔银子,是你兄长离去前,母亲给他的,但他他没要,楣儿,母亲的处境你也知道,我答应的这么爽快,并不是因为我身上还有很多的银子,而是因为你是我女儿,这是最后一次,你要再榨也榨不出来了。” 苏倾楣的神色僵了僵,忍着心中的不快,离开。 苏倾楣离开后,方嬷嬷很快进来。 刚刚苏倾楣和萧燕说话的时候,方嬷嬷就在外头,两人的谈话,她基本都听到了,进来瞧见萧燕那苍白的脸,没忍住道:“夫人,小姐她来,就是要银子的,您怎么就答应了呢?” 萧燕一脸悲伤,“不答应,那怎么办?终究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再不是那也是我女儿,我不帮她,还有谁能帮她呢?而且,我攒着的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为她留着的,大概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萧燕牵挂苏泽恺,但他在青州,只要他想开,是不怎么需要她担心的,倒是苏倾楣 知女莫若女,苏倾楣是什么人,萧燕岂会不知? 萧燕心中悲凉,并不是因为苏倾楣问她要银子,而是她耍的那些心机,一句关切的话没有,张口就是对她的指责,让她心寒。 方嬷嬷在心里叹了口气,走到萧燕身前道:“夫人这个样子,小姐就连装样子关心几句都没有,老奴是觉得,这样的小姐根本就靠不住,夫人更该为自己多多盘算,这肯定不会是小姐的最后一次。” 萧燕泱泱的,整个人都没精神,没接这话,木讷的躺下,方嬷嬷见状,也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对萧燕,她并不同情,反而觉得是她自己自作自受,要不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没教好,何至于大少爷和小姐都变成这样? 她说这些,只是因为她觉得,东西在萧燕手上,比给苏倾楣,对她来说,更好。 第二百五十七章:抵达泗水,真假灾民 另外一边,太子和季无羡夜傅铭等其他一干官员从京城带着物资出发前往泗水,原本就算是下雨三天也能到的路程,因着路途颠簸,太子身娇肉贵屡屡落脚休息耽搁,五天才到。 泗水还有周边几个县的官员,一早就接到了消息,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已经等了三天,今天是第三天,他们已经等了好几个时辰了。 “不是前天就该到了吗?依着他们昨天落脚的位置,按说早应该到了啊。”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泗水向来太平,这一段路,又都不难走,能出什么事?” 一众等的心焦的官员议论纷纷,猜测太子等人迟迟没到的原因,有些人是真的不明缘由,而有些精明或者在京城那边有关系的,却是心知肚明。 一人一马从太子的方向疾驰而来,在草棚前停下,马上是个穿士兵服的男子,他跳下马,对草棚的众位官员跪下,“各位大人,太子殿下等人就在五里开外的平安镇,他们一直就没动身。” 平安镇距离泗水虽然近,但并不是泗水的地界,而是湖西州的一个小镇,属于两个地方的交界处。 湖西泗水以河分隔,虽然这次也受灾了,但根本不能和泗水靠后巫山的几个村子相比,而且太子作为储君,此次前来,是代表皇上安抚处理泗水百姓受灾一事,就算要落脚,也应该在泗水的地界才是。 远慧的预言,说的是天降灾难于泗水,太子惜命,哪里敢住进泗水?但是他此次赈灾,很多双眼睛都盯着,太子贪生怕死,又不想被人诟病,这才歇在平安镇的。 但不管他怎么想的,既然夜向禹不动,那自然就只有他们动了,一众人商量了几句,由泗水的地方官胡伟决定,前去平安镇,一行人匆匆赶往平安镇。 夜向禹等人住在官家的驿站,一众官员说明来意后,很快被领着去拜见太子,众人跪下向太子行礼,“臣等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一路辛苦了。” 夜向禹依旧是一身考究的锦衣华服,只是脸色并不好看,他自小养尊处优,还是第一次坐这么久的马车。 京城四周的路修的相对平整,自然不是这些州县能比的,再加上下雨更是颠簸,像这样赶半天的路,歇大半天的,夜向禹都觉得浑身酸痛,而且客栈的条件再好,哪里又能和东宫相提并论?身边又没有美人,夜向禹是哪哪都觉得不好,心里头不止一次的抱怨这差事苦,自己倒霉,脸色气色能好才怪。 泗水的地方官叫胡伟,三十多岁,大腹便便的,一双眼睛精亮,向夜向禹行礼后,又想夜傅铭等人见了礼,随后开始介绍同行的官员。 夜向禹点了点头,看着在眼前晃来晃去的一张张脸,简直想要洗眼睛。 “泗水几个受灾的地方,现在的情况如何?” 夜向禹看到这些人都眼疼,哪里会和他们说话,问话的是夜傅铭。 胡伟的眼神有些躲闪,很快道:“鸣金还有附近几个村活着的人都已经接出来安置了,现在情况已经渐渐趋于稳定。” 夜傅铭又询问了一些相关的情况,多是胡伟在回答,太子稍稍安心,眉宇都舒展了开来,“听你这话,既然一切都安排妥当了,那应该就不存在暴动的这种情况了吧?” 季无羡见太子一开口就是这么贪生怕死的问题,简直想给他一拳,其他人的嘴角也抽了抽,就连苏克明都呆了呆。 要说这问题吧,好像也没问题,但太子那样,分明就不是关心百姓关心出事,而是担忧自己。 夜傅铭很快道:“太子是担心出乱子。” 北齐曾发生过数次百姓暴动的事,其中大半多是因为发生天灾,朝廷处理不当,夜向禹这次随身带的人不多,自然担心。 夜向禹除了在自己害怕的庆帝面前,面对其他人,是从不会察觉意识到自己的言行不妥的,继续问道:“万一,本宫是说如果,万一,万一要发生这种情况的话,你们可能应对,将他们镇压下去?本宫听说,荆国公曾在这里和西晋的人交战,既是边境,可有军队?” 众人看向夜傅铭,夜傅铭依旧是一脸悲悯,略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却没说话,心里想着,这是不知道怎么帮太子擦屁股遮掩了吧? 地方的官员捉摸不透太子的性子,站在夜向禹身后的苏克明成了唯一站出来附和他的人,“太子忧国忧民,担忧的极是!” 他说的慷慨激昂,煞有其事,太子看他的眼神,都是满意和赞许,其他人简直无语。 太子对苏倾楣念念不忘,苏克明作为苏倾楣的父亲,太子既然是礼遇有加,苏克明又是个谄媚会拍马屁的,两人一路相互逢迎,相处的是非常融洽。 就苏克明的那点能力才干,这次要不是沾了苏梁浅的光,根本就不能来泗水,他是一心盼着自己这次回去升官发财,惜命的很,太子关心的,同时也是他急迫的想要知道的啊。 季无羡见这两人又是一搭一唱的,简直想一人给一巴掌,尤其是太子,因为赶路的问题,季无羡心里对他已经存了很大的意见,要不是苏梁浅交代,要和他太子好好处,和夜傅铭对着干,他早就发作了。 “只要太子安置好那些灾民,让他们和以前一样,有家可归,有衣可穿,有口饭吃,好好的,他们暴动什么?与其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好好关心关心他们,他们体会到了太子的关怀,肯定会感激涕零的,太子,您说是吧?” 季无羡看向太子,一脸信任。 路上的这几天,他虽对太子不满,但态度却没有不敬,反而是巴着的,太子忌惮季家,尤其最近这几个月,季家对北齐的百姓,是出银子又出力的,临行前,皇上叮嘱,不能仗着身份对季无羡摆架子,皇后也再三交代,让他趁此机会,和季无羡搞好关系,太子虽然对季无羡的这番说辞不爽,觉得自己被落了面子,但还是嗯了声。 季无羡又看向胡伟,典型的以貌取人的季无羡在看到胡伟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依旧是嬉笑的模样,看着吊儿郎当的很是好敷衍的模样,道:“听胡大人的话,这情况是一片大好啊。” 在动身前往泗水前,苏梁浅的种种表现,给季无羡的感觉就是,泗水的情况相当严峻,季无羡也通过自己的渠道,一早就了解了这边的情形,胡伟的这番说词,季无羡会相信才有鬼。 “要事情真像你说的那样乐观,暴动什么的肯定不存在的,但你要因为害怕担责扯谎,真闹出什么事来,结果绝不是掉了乌纱帽那么简单,鸣金附近淹了几个村,听说绝大多数的人都死了,你说安置,你安置谁,安置死人吗?这次事故,死了多少人?事故发生后,你们可有派人搜救,又救出了多少人?你们将人安置在了哪里?” 季无羡这问题,实在是太靠谱,靠谱的都有些尖锐,让人慌张。 夜傅铭看季无羡的眼神都深了深。 季言祖爱财如命,却是极关注百姓民生的,不单单是季言祖,季家人几乎都是如此,季无羡自然也不会例外。 他过去跟着谢云弈的那些年,经常在外游历,并非不知百姓疾苦的人,而回京后的这半年,他入了官场,随后接手的民生计划,更让他成长,再加上提前对泗水灾情的了解,哪里是随随便便能糊弄的了的? “这,这” 胡伟躬着身,这这了半天,回答不上来。 “这都回答不上来,你们是觉得英明睿智的太子好糊弄不成?” 太子最是喜欢被戴高帽,见季无羡说自己英明睿智,顿板起了腰,用逼视的眼神看向胡伟,吓得胡伟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头上也开始冒冷汗。 “快说,要回答不上来,本宫直接摘了你的乌纱帽。” 气氛,陡然变得凝滞,夜傅铭站了出来,“现在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处置的事,也等灾情结束后再说。” 季无羡闻言直接翻了个白眼。 夜傅铭的话,太子还是听的进去的,他一想也是,也就没再继续追责,“既然七皇弟给你们求情,本宫就卖他这个面子,给你们将功折罪的机会。你们现都是住在哪里的?” 有个身形消瘦矮小的官员站了出来,“在鸣金村三公里外,那里有座寺庙,可以落脚。” 太子一听距离鸣金村那么近,还是寺庙,就连装模作样在那里住几日的想法都没有,“本宫此次是代表父皇来安抚灾民,各位大人也是赈灾的负责人,现雨水未停,若鸣金村再发生什么事,大家被埋骨那里,谁来管那些百姓的事?” 季无羡看太子那怂样,眉梢眼角都写着贪生怕死四个字,却也没和他唱反调,毕竟,住在那里,确实危险。 他会给百姓办事,但作为季家的独苗,自身的安全,自然是放在首位的。 “太子所言极是。” 胡伟顶替苏克明,成为第一个附和太子的人。 “本宫觉得此镇极好,距离泗水近,也安稳,本宫暂时就在此处落脚。” 皇上没在,太子最大,夜向禹看着也不像是能听得进忠言的人,而且太子的顾虑,他们也觉得很有道理,现在雨水未歇,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万一太子或者是谁出了个什么事,他们谁也担不了那个责任。 没人反驳,这事就这样定了下来,但对四周围情况并不怎么了解的太子,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这里应该不会像那什么村那样,好端端的,大半夜被淹吧?” 胡伟忙道:“不会不会,平安镇并不靠山,肯定不会发生泥石流塌方那样的事情的,太子尽可安心住下,若太子实在不放心,下官着人夜里守着,一有状况,就告知太子,绝不会让太子身处险境。” 夜向禹嗯了声,点了点头,胡伟见状,松了口气。 季无羡越看太子越觉得他欠揍,皇上不知道太子是什么德行吗?居然派他来赈灾,是嫌他在京城丢人丢的还不够吗? “太子身份尊贵,怎能住在驿站这样简陋的地方,平安镇有一乡绅,他的家是出了名的雅致,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那个荣幸接待太子?” 短短时间,众人就看透了太子的秉性,开启了谄媚的讨好巴结模式。 夜向禹刚刚就在嫌驿站住的不舒服,这时候有人主动提供住处,他哪里是会拒绝的?当即就应了下来,不但应了下来,还聊起了吃,看的季无羡拳头作响。 “很好,那你去安排,天色不早了,外面又下雨,等明天一早本宫再去泗水勘察灾情,抚慰百姓。” 众人忙应了,该安排住处的安排住处,该回的回,替太子前后张罗起来。 “太子,您这次来是赈灾的,现在那些官员都围绕着您转,这要传回去,让皇上知道,您” 谏言的是太子的随从,这随从并不是以往跟着太子的,而是王老夫人给安排的,就是怕他胡来,耽误了正事。 太子平日里倒是忌惮自己的外祖母的,但现在天高皇帝远,这里他最大,他哪里会怕? “你少拿父皇压我,你不说,其他人不说,父皇怎么会知道?” 太子的口气极其不友善,眼神也充满了警告,季无羡在太子这句话后,转身出去,走至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回身看着太子,“我说太子,我们是来赈灾的,不是游玩,你也差不多点,多少上点心,不然出点什么事,皇上就什么都会知道了。” 太子看着季无羡离去的背影,气的脸色铁青,冷哼着道:“等本宫成了皇上,一定让季家好看!” 他恼火的说着狠话,一旁的苏克明逮着这难得的机会,铆足了劲说季无羡和季家的坏话,顺便将苏梁浅也带进去了。 第二天,夜向禹起了个大早,不是他想起这么早,而是床太硬,到处潮潮的,他根本睡不好。 夜向禹起床后,昨天说另外给他安排住处的官员已经等着了,太子连住了两个晚上,体验感极其糟糕的他再待不下去,也没心思去灾区了,直接让人先搬。 季无羡本来是准备自己一个人住客栈的,转念想到苏梁浅的交代,要盯着夜傅铭和太子他们,也就绝了不和他们一起的念头。 平安镇不大,那官员安排的住处和客栈相隔的并不是很远,再加上人手众多,而且太子等人的东西都没怎么动,所以倒是没费多少工夫,午饭前就全部搞好了,但太子又说要用午膳,这一折腾,下午才去泗水,这还是他身边的人再三劝谏的结果,才没推到下一个明天。 太子等人的运气不错,午饭过后,雨水停了,平安镇距离泗水就五公里,不过因为一直下雨,道路泥泞,竟用了约半个时辰的时间,马车的速度和步行差不多。 胡伟等一干官员已经在那等着了,比起昨天的阵仗来说,今天的队伍少了许多人,看到太子迎了上去,带着太子等一众人入了城。 城内,因为连着一段时间的雨水,道路有明显的积水,道路两边的店铺都是开着的,还能看到摆摊的,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的,他们身上穿着布衣,不繁华,但也不至于冷清,就是边陲小镇会有的景象。 太子走在最前面,身边跟着胡伟,他时不时介绍几句,季无羡跟在太子身后,眼睛和雷达似的四处扫射,皱着眉,脸上并无嬉笑。 夜傅铭也只是静静的跟着,并不接话,那悲悯的眼眸,却是仿佛看透了一切的了然。 “灾民呢?被你安置在哪里?” 季无羡询问起了灾民的事,然后道:“领太子去看看。” 季无羡话落,看向太子道:“太子是代替皇上安抚百姓的,自然是要见见那些百姓的。” 已经想好了拒绝说辞的太子,将话咽回了肚子,胡伟见状道:“他们就在城内的安置点。” 一行人走了半个多时辰,到了胡伟说的安置点,是一排很长的茅草屋,茅草屋的最前面,是一栋很大的木屋,夜向禹等人到的时候,正有官衙的人在派粥,许是已经过了用饭的时辰,排队的人并不是很多,三三两两的。 胡伟让身边的人,领了一部分灾民前来问话。 那一个个难民和街上的百姓一样,都穿着布衣,眼中并无并迷惘和太深的悲痛之色,个个都是对胡伟感恩戴德的,胡伟提起太子的身份,那些人又对夜向禹说了许多他和朝廷歌功颂德的话,夜傅铭没在,去慰问住在草屋的其他灾民去了。 “胡大人,你做的不错。” 因为远慧的预言,还有皇上仿佛是什么出了天大事情的态度,太子以为事情是很严重的,没想到就是很一般的灾情,而且他一到就解决了,按着这个发展,再过几天,他就可以回京了,太子转念一想,又决定多呆几天,要那么容易解决,怎么能体现出这个事情的难度呢? 胡伟听太子夸他,脸上乐开了花,要太子在皇上面前替他美言,何愁不加官进爵?胡伟甚至觉得,自己的京官梦指日可待了。 “胡大人,你这草屋,看着像是新盖的啊。” 胡伟自己没解释,太子就帮忙了,“泗水是最近才有水灾,这些草屋自然是后面盖的了。” 胡伟乐滋滋的附和道是,季无羡只随意扫了眼这周围,又对胡伟道:“领我们去城楼看看。” 太子走了这许久,已经很累了,一心想着早些回去,舒舒服服的泡个热水澡,好好的睡一觉,听季无羡又提去城楼,当即就道:“这都这么晚了,爬到城楼,天都要黑了,去城楼能看到什么,要去你去,我回去了,我有点不舒服,明天再来。” 太子想着自己来时用那么长的时间,回去肯定也要那么久,再晚的话,天就彻底黑了,他可不想发生个什么情况,自己只能住在泗水。 季无羡挑了挑眉,“我听说,泗水因为靠近西晋,边境贸易频繁,比很多地方繁华,夜里的话,灯火通明,完全不逊色于京城,想要领略一番,太子要没兴趣,就自己先回去,我反正无事,到处看看。” 身为臣子,却半点臣子的直觉都没有,太子看到季无羡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就觉得窝火来气,气哼着道:“随便你。” 太子冷冷的扔下这三个字,转身离开,其他官员权衡了一番,都选择跟在太子后头,夜傅铭在最后,走之前,看了季无羡一眼。 季无羡目送太子等人离开,笑问还未退去的一干灾民,“你们真的是灾民?” 他脸上虽然是嬉笑着的,眼神却犀利,那些人说是的底气都不足。 季无羡倒是没为难他们,没有追问,他似漫步在城内闲逛,最后进了城中最大的一家赌坊,找到管事的,亮出了随身带着的令牌,被引着到了楼上顶层的房间。 第二百五十八章:深入查探,疑似瘟疫 进屋后,季无羡直接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气喝了。 这么热的天,他兜兜转转走了这许久,着实有些渴了。 赌坊的管事,紧随在他身后,在他身前站着,态度恭敬,见他喝完茶后,躬身叫道:“公子。” 季家的产业遍布天下,泗水作为和西晋交界的边境,算是繁华,季家自然是有产业的,不单单是泗水,北齐的边陲重镇都有,客栈赌坊青楼茶馆酒楼,方便搜集第一手消息。 季无羡所在的这家赌坊,就是季家的。 季无羡喝茶解渴后,走到窗边,这座赌坊建的又大又高,泗水城并不是很大,可以俯瞰到小半的城内夜景,赌坊所处的位置繁华,窗边正对着的是一条河,虽隔了距离,但还是能看到河流附近,灯火通明,虽不能和京城相比,但看不出半点灾后的景象。 “不说泗水情况严重,怎么看着一片大好?” 季无羡转身,看着管事的问道。 管事的也往前走了两步,“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次泗水灾情最严重的,是鸣金附近的几个村庄,据说鸣金村是无人生还,泗水城,虽受连绵的雨水影响,但情况并不严重。泗水的县官胡伟,是个奸佞的昏官,从得知太子等人来泗水的消息后,他便关闭了城门,城内百姓可以外出,但是城外的灾民早几天就不能入内了。” 管事说的,在季无羡的预料之中,但还是让他皱起了眉头,“那城中的灾民是怎么回事?还有城外的那些灾民,又是如何处置的?” 季无羡一贯慵懒随意的声多了几分冷意,重回到原先的位置坐下,“将你知道的的,都告诉我。” 管事闻言如实道:“赌坊有专门搜集消息的,公子要感兴趣,我让他来和您说。” 季无羡嗯了声,管事离开,没一会带了个人回来。 管事在带他进来之前,将情况都告诉他了,他进来后,也不废话,和季无羡问了安后,直奔主题。 “胡大人知道这几天太子会来泗水城内巡视,下了命令,沿街的店铺必须开,百姓也要和往常一样出来走动,夜里的话,门前的灯要照点,城北灾民的安置点,是这几天临时赶盖起来的,里面住的,有一部分确实是灾民,但绝大多数的是城内的百姓,还有部分乞丐,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是胡大人事先交代好的,但那些真正的灾民却惨了,全部被关在城外,这大雨连绵的,他们连个躲雨的地方也没有,胡大人也没开放粮仓赈灾,每年朝廷拨下来的东西,大半都进了他的腰包。” 季无羡恍然,“难怪,沿途都没看到乞丐。” 就是京城,平日里的时候,也会有乞讨的,泗水又刚好受了灾,怎么可能一个乞丐都没有?这是胡伟为了给太子留下个好印象,故意营造的。 季无羡深感自己火眼金星,那胡伟脑满肥肠的,一看就是贪官。 “没吃的没住的,家里又有人丧命,那些百姓不闹吗?” “鸣金村附近有个叫清河县的,虽然不是泗水的,但距离受灾的村落更近,清河县有个乡绅大老爷,是出了名的大善人,最近都是他给那些灾民施粥,不过灾民人数众多,就他的家底,估计也再撑不了几天了,但因为有他,大半的灾民暂时都还没闹,小范围的,都被胡大人派兵镇压下去了。实际的情况,应该比我说的还要糟糕,因为和鸣金村靠近的几个村子,前几天突然被封了,外面的人不能进,里面的人更加不能出来,那几个村子,可是有好几千人呢。” “好端端的,封村干嘛?” 季无羡生出疑惑,直觉得这其中有事。 “这小的就不知道,公子可以找刘大人问。” “刘大人?” 管事在一旁解释道:“是泗水的府衙记事,叫刘华,倒是个清正廉明,记挂百姓,现住在城外的寺庙。那寺庙,是鸣金村还有其他好几个村的土地庙,说也奇怪,这次那十几个村子或多或少都受到了灾情的影响,那庙却没事。” 季无羡认真想了下,“是不是个子小小的?” “对,他个子确实不高。” 季无羡本想让人将他请来,转念想到现在这情况也不方便,“你明日带我去那寺庙找那个刘大人。” 季无羡又询问了几句情况,这才离开,回到平安镇那乡绅家,太子正和地方的官员还有乡绅举杯畅饮,还有女子弹奏歌舞,太子的身侧,还有容貌不俗的女子斟酒,季无羡看着,心中是强烈的将那女子手中的酒壶夺过然后将酒倒在太子头上的冲动。 北齐的江山,要交到这样的人手上,都不用外敌,几年就得败,季无羡觉得,真应该让他老爹来看看,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败家子。 他回去后,一定要向皇上告黑状。 他站在门外,看了眼站在太子身后侧,一脸急色的随从,王老夫人真是失算,就太子这样的混账,让这种角色来有什么用,怎么也得王承辉那种级别的,季无羡有些后悔,他应该想办法把王承辉弄来才是,还有五皇子,看太子怎么享受。 季无羡没心情和这些人虚与委蛇,没有进去,而是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 众位官员忙着迎合太子,许久没沾荤腥的太子,注意力都在美人身上,除了夜傅铭,并没人发现季无羡。 季无羡走后,夜傅铭放下酒杯,寻了个借口,追着他出去了。 “小公爷。” 季无羡正气愤的时候,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叫自己,停住脚步,就见夜傅铭大步朝自己走来。 季无羡是苏梁浅党,苏梁浅讨厌夜傅铭,说他不是好人,季无羡就是觉得夜傅铭不是那种人,对他也没什么好感,更不要说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季无羡觉得,夜傅铭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悲悯。 虽然面具戴久了,很多人可能连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但慈悲这种东西,真慈悲和假慈悲,就和真情假意一样,只要稍稍用心感受,还是能区分的出来的。 反正,季无羡现在看夜傅铭,就觉得做作。 季无羡心里厌弃归厌弃,但也只在心里,面上并未怎么表露出来,但敏锐如夜傅铭,多少还是有所察觉。 “小公爷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季无羡恢复了一贯有些不正经的样,“没有误会,爱屋及乌,我这个呢,是厌屋及乌,苏妹妹她不怎么喜欢你,我视她如亲妹妹,妹妹不喜欢的人,做哥哥的,当然也不喜欢。” 季无羡说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饶是玲珑如夜傅铭,一下也不知如何回,他知道苏梁浅不喜欢他,但他和苏梁浅,统共也没接触过几回,他实在想不明白,她那般不喜欢他的缘由。 夜傅铭很快反应过来,“铭做了什么让苏小姐那般不喜?” 季无羡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七皇子你,刚好没合她的眼缘吧。” 夜傅铭看着季无羡,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无理伤人,仿佛他不是需要顾及感受身份的皇子,而是他可以随意训斥的下人随从。 夜傅铭觉得自己被看不起了。 黑夜里,他的眸沉了沉,闪过恨意,虽一闪而逝,季无羡根本就没捕捉到,但确实存在。 “七皇子不陪太子在里面喝酒看美人,找我做什么?” 夜傅铭做了个请的动作,季无羡没拒绝,两人找了个静僻的位置坐下。 “我想让小公爷劝劝皇兄。” 夜傅铭轻叹,一副自己尽了力,但依旧无可奈何的样,“我们此次是代替皇上来抚慰灾民的,但皇兄沿途耽误路程就算了,这都到泗水了,还还如此纵情享受,哪里对得起父皇的信任?想到还有灾民现在水深火热,我实在是如坐针毡。” 季无羡拧着眉,面上是感同身受的苦恼,“你是皇子,和他是兄弟,我就是臣子,你说都没用,我能有什么办法?你不能说的,我也说不了啊。” 季无羡直接将话挑明,夜傅铭也就没再继续。 夜傅铭哪里看不出来,季无羡并非好糊弄的人,他和他说这些,就是为了让他知道,在太子的事情上,他已经尽力,但太子身份尊贵,而且他就是这样混账的性子,他劝再多都无济于事。 “小公爷这么晚回来,可是探听到了什么情况?” 季无羡不喜欢夜傅铭,他也捉摸不透夜傅铭的为人,且他昨天还替那个贪官庸官胡伟求了情,季无羡会告诉他才怪。 夜傅铭是何等精明之人,自然不会相信,继续道:“泗水发生这样的灾难,城内就是不乱,也不可能如此井然有序,我们走了那么久,沿街一个乞丐都没有,还有就是灾区的安置点,我们见到的那些灾民的神情也不对。父皇接收到的关于泗水描述情况的折子不会假,那些灾民,不说全部,有许多人都刚痛失了家人,但他们的脸上,却没有悲痛迷惘之色,还有” 季无羡听着夜傅铭的分析,心想着他还真是心细如发。 “季家的产业遍布天下,泗水这样的重镇不可能没有,小公爷这么晚回来,是打探消息去了吧?” 夜傅铭一猜一个准。 “你说的都对,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季无羡怼完,不待夜傅铭反应,很快就转变了态度,“我家在这里是有产业,但我只知道,我们今天看到的,都是你昨日开口求情的那位胡大人特意安排的,就是为了隐瞒实际的情况,但具体到底如何就不清楚了。” 季无羡是不愿意和夜傅铭有往来的,不过他想着,既然夜傅铭是个慈悲悲悯的人,为了维护他这样的形象,他也总要做点事情,这与他是不谋而合的,为了泗水的百姓,说不定有需要合作的地方,但季无羡并没有将自己要出城找人查探情况的事告诉夜傅铭。 “原来小公爷是因为我替那个胡大人求情生气,地方的势力关系和京城一样,都是盘根错节的,胡大人是泗水的父母官,我们一来,就处置人,对以后开展工作并不利,现在也正是用人的时候,而且毕竟是一条人命,他能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也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 季无羡没和夜傅铭争辩,只道:“七皇子还真是良善。” 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嗤之以鼻,这种害虫不除,只会让更多的人遭殃。 太子和众位官员吃酒到很晚才散去,苏克明这段时间在京城,因为苏梁浅,可以说是处处受制,总而言之,就没一件事是顺心的,苏克明羞的都不好意思出门了,他已经许久没体会到这种被人恭迎奉承的滋味了,简直是浑身舒畅,苏克明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饭后,醉酒的太子被给她斟酒的侍女扶着进了房间,苏克明还被那些人恭维着。 “苏大人。” 苏克明被胡伟和其他的一些官员围着,胡伟距离苏克明最近,众人说了下话,苏克明和胡伟搀扶着离开,应该说是胡伟扶着苏克明到了他的住处,胡伟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苏大人旅途辛累,这是下官的一点小小心意。” 胡伟说着,就将银票往苏克明的怀里塞。 苏克明醉了酒,但意识是清醒的,比起短短两天就因女人被拿下的太子,他还是有理智的,伸手就将银票拿了出来,打头的是张千两的银票,厚厚的一叠,有几十张,苏克明一下更清醒了,肉痛的很,但还是还了回去。 胡伟将他的挣扎看在眼里,推还给了苏克明,“这是下官的一点心意,苏大人要是不收,那就是看不起小的,还是嫌少?” 这么一叠,如果每张都是千两,那起码有两三万两,这要在以前,苏克明或许并不会放在眼里,但现在这对他来说,却是笔巨款。 苏克明太需要银子了。 胡伟继续道:“苏大人可是太子面前的红人,我孝敬您不是应该的吗?若是有机会,还请苏大人在太子面前替下官多多美言几句,下官定感激不尽。” 酒醒了大半的苏克明听出了胡伟话中的深意,这只是前奏,他要收下的,之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好处,苏克明本来就是没什么自制力的,哪里抵制的住这样的诱惑?而且他现在需要钱袋子。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么多年来,苏克明过惯了挥金如土不为银子发愁的好日子,现在这种勒紧裤腰带却依旧要为银子发愁的日子,他简直憋屈的受不了。 他心想着,要这样识趣的胡伟能成为他的同僚,对他来说,也是好事,至于百姓的死活,那从来就不在苏克明考虑的范畴。 苏克明很快选择了却之不恭。 “胡大人为百姓之事如此尽心,又如此盛情,太子都看在眼里,京中缺的就是胡大人这样的人才。” 胡伟一听,笑的眼睛眯的不见缝隙,事情进展的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 一个收银子收的开心,一个给银子贿赂的也安心,原本自接到太子等人来泗水的消息后,每日都寝食难安的胡伟,觉得自己可以高枕无忧了。 胡伟担心这次的天灾会影响自己的政绩,他是没准备上报的,上辈子,就因为胡伟这一举措,给北齐和北齐百姓造成了难以预估的严重后果。 但因为远慧的预言,皇上提前关注了这边的情况,并且派了太子等人前来,胡伟是日夜担心,但现在,他却觉得这次天灾来的好,不但让他能大捞一笔,还能升官发财。 第二天一早,季无羡就动身去泗水。 季无羡暂时不想打草惊蛇,没入城,而是提前一天和赌坊的人约定了地方见面。 泗水城,现在也是戒严的,但胡伟的人得了赌坊的好处,自然也给他们行方便,所以泗水所谓的戒严状态就是,银子给够,还是来去自由的。 赌坊的都是扎根泗水的,对这里都很了解,通往鸣金村外寺庙的路不止一条,也不是一定要进城,不进城的话也可以,但是要绕路,季无羡选择了绕路。 泗水昨天夜里下了场雨,早上的时候又停了,因为一直下雨,泥泞的路很不好走,出门的也少,泗水城外一段路,沿途都看不到几个人,冷冷清清的,尤其是经过一个小林子的时候,树木繁密,郁郁葱葱,甚至有些冷森。 经过这片似丛林般的小路后,依旧和之前一样,看不到几个人,但个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看着就狼狈,有的是一个人,有的是几个人一起,有大人有小孩,看着像是一家,手上拿着个破碗,表情迷惘,就是看不到他们的脸,也能感觉到他们的茫然和悲伤,还有恐惧,走近了看,一个个瘦的,就剩下皮包骨头了。 “这些才是真正的灾民,但是胡大人根本就不让他们进城,本来这次受灾这么严重,这条路上应该有很多人的,但现在路被封,他们很多人都被关在自己家里,那几个村庄,家里鸣金村就近,若是再发生什么情况,很容易就会被波及,这胡大人,是一点也不管他们的死活了。” 马车从泗水城城门,走了近一个多时辰,才到了寺庙。 寺庙的四周围,都是平地,寺庙的占地面积不小,用院墙围着,寺庙应该是有些上了年头的,从外面看着有些破旧。 寺庙的门口,有官兵把守着,季无羡都还没下马车,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像是熏艾草的味道,还有醋酸味。 季无羡下了马车,走到门口处被阻拦,领他前来的人给守门的塞了银子,笑问道:“刘大人呢?” 那两人倒是没收银子,“大人就在里面,你们找他有什么事?” 季无羡道:“我想为泗水受灾的百姓尽点心意,别的人我不放心,就相信刘大人。” “我领你们去。” 其中一个人转身给季无羡领路。 季无羡进了庙,寺庙比他想象的还要大,有三处殿宇,刘大人在最后的一座殿庙。 殿庙与殿庙之间,位置在同一排,但高低不同,刘华所在的殿庙,和前面两座殿庙,隔开了数百个台阶,就在半山腰上,比季无羡昨晚的赌坊最高层还要高许多。 殿庙内部,人并不多,有些空荡荡的。 庙宇内,摆放着许多佛像,现在虽然是白昼,但天色昏暗,有些阴沉沉的,一些佛像端庄的面目,看着却有些狰狞骇人,完全看不出佛的慈悲。 季无羡到的时候,刘华正和一些人商量事情,季无羡见里面有那么多人在,就没进去,而是让人将他叫了出来。 刘华听手下的人说明了来意,很快放下了手头的事情,他是见过季无羡的,且印象挺深,很快就认出了人来,神色一瞬间极是激动,几步就迎了上去,正要行礼,被季无羡制止,“刘大人,我们借一步说话。” 刘华诶了声,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领着季无羡到了殿庙后面一座无人的凉亭。 “小公爷。” 刘华态度恭敬,躬着身,眼中有很热切的期盼。 “刘大人。” 两人打了个招呼,季无羡率先坐下,指了指身侧的位置,示意刘华坐,直截了当道:“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今日来找刘大人,是想要了解泗水这次灾情的真实情况。” 刘华闻言,迟滞了片刻,满是疲倦的脸,眼圈都红了,他放在膝上的手哆嗦着,“小公爷,情况严重啊。” 他颤颤巍巍的,声音因某种激动的情绪也是颤抖的。 “我来,就是想要了解实际的情况,然后解决问题,你站起来,好好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个严重法。” 季无羡看的出来,刘华确实是牵挂百姓的好官,低身将他扶了起来。 刘华起身后,静默了片刻,神色凝重,缓缓开口,先说起了城内的情况,基本都是季无羡已经了解到的。 “胡伟封锁道理,不让那些人出来,可是担心被太子等人发现实情?” “这确实是一个原因,但并不是全部。” 刘华是满目的沉痛,抿着嘴唇,还是迟疑着的。 “我听说胡伟没有开仓赈灾,现在是一个善心的乡绅每日施粥,泗水的储粮一直都很充足,而且朝廷已经下旨赈济灾民,为什么他没有开放粮仓?” 刘华叹了口气,“这次太子等人不是带了粮食等物来,他不住寺庙就算了,但都来了几天了,怎么还不来看望这边的灾民?” “太子你就不要指望了,还不如知道什么告诉我,我身份虽然不如太子,但也是能拿主意的,你现在将灾区具体的情况告诉我,为什么鸣金村会无一人生还?事后胡伟没派人去搜救吗?” 刘华挣扎了片刻后道是,转身吩咐了句,很快有人拿了几本厚厚的册子来,转身眼睛红的更加厉害,对季无羡道:“下官几次恳求,但胡大人说,人已经被淹了,活不了了,让人去搜救就是浪费,下官听说,出事的那几日,夜里还能听到有人在叫,是鸣金村村民的声音,不过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他们肯定都死了,下官是担心,鸣金村的事情,只是个开始啊。” 季无羡见他一副仿佛天都要塌陷下来的悲痛样子,心头也有种极是不好的预感,“你说清楚。” 他口气迫切,神色也变的更加严肃起来。 “泗水发生灾情的消息刚传到京城没多久,鸣金村附近几个村庄的村民,有人发烧咳嗽,还有呕吐腹泻的,这种症状稀松平常,我们谁都没在意,但是出现这种症状的人越来越多,很多泗水外的百姓,也有这样的情况,甚至有人死亡。胡大人本来是没管的,听说太子要来,担心事情闹大,就将此事交给了下官,下官通过观察发现,这病,似乎会传染,现在就下官知道的,因这种情况死去的,短短时间,就已经有二十余人了。” 季无羡表情变了变,睁大着眼问道:“你是说瘟疫?” 第二百五十九章:棘手难题 “你是说瘟疫?” 说完这句话后,季无羡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微扬的声音,因几分意外而显得有些尖锐。 眼睛红红的刘华,面色越发沉重,仿佛都要哭出来了一般,点了点头,随后又道:“泗水这数十年都没发生过瘟疫,而且现在时日尚短,下官也不敢肯定,但这症状,根据下官还有几个医者的判断,很有可能就是瘟疫。” 季无羡的神色,也变的分外凝重,半分轻松嬉笑都没有。 他原以为,胡伟下令将地方封闭起来,是因为担心灾民大量涌进泗水,被太子等人看到,影响他升官发财,他想着,最坏的打算,只要朝廷肯给银子粮食,什么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大不了就是暴乱,朝廷派兵镇压,然后罢免一部分人,他完全没料想到刘华说的这种情况的存在,这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刘华见季无羡不说话,偷摸看他的脸色,见他皱着眉头绷着脸,嗫嚅着嘴唇,几次想要张口,都说不出话来。 “你说的这种情况,胡伟知道吗?” 刘华将瘟疫的事都说了,对别的自然更没隐瞒的必要了,回:“知道。大人知道后,更担心里面的人跑出来,派了更多的人守在这里,下了死命令,绝不能跑出来一个!” 刘华提起这些,颇有几分恼火。 “因为担心兵力不足,压不住几个村的人,他不但对你们隐瞒了情况,对村里的百姓也是,他禁止村里的百姓走动,每家基本指派一个人出来领粥,很多百姓都以为自己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不舒服。小公爷,几个村子的人,男女老少加起来,近万人啊,之前还有里面不明情况的村民跑出来了,他们四处走动,这病万一要传开,可怎么办啊?” 刘华急的,眼睛都是红的,在季无羡的面前跪下,“小公爷,村民无辜啊,那么多的人,您想想办法,救救他们。依着胡大人,他很有可能会在你们走后屠村啊,下官就是从鸣金村的河西村出来的,那里面关着的,可是看着我长大的父老乡亲啊,他们到现在还一无所知,完全被蒙在鼓里,小公爷,那可是几千条人命啊!” “屠村?” 季无羡手拍着石桌站了起来,义愤填膺,“他真是好大的胆子!” “天高皇帝远,一旦您和太子等人回去,他将那些人杀绝了,一把火烧的干净,寻个事由就能掩饰过去,到时候不但不用受罚,说不定还会被提拔。本来,鸣金村出事,大人还想压下来的,他根本就没准备上报,只是没想到京城那边这般关注泗水!” 要不是远慧的预言,庆帝根本就不会命人格外去关注泗水。 季无羡已经不敢去深想,如果不是苏梁浅的计划,有远慧的预言,这泗水的百姓,会被胡伟霍霍成什么样。 屠村,毁尸灭迹,可见泗水还有附近几个州县的官场混乱成什么样了。 季无羡的手轻握成了拳,他很清楚,刘华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就太子那样的蠢蛋,最喜欢胡伟这种趋炎附势的,说不定回到京城后,真的会在皇上面前美言,到时候皇上若是提拔,若是出了事,太子肯定会极力遮掩,说不定皇上也会帮忙,那数万人,就只能那样不明不白冤屈的死了。 季无羡双手放在身后,走到凉亭的一侧,这个位置高,距离村落又近,可以看到几个村子的境况,那么大的地方,此刻却是伸开手掌就能覆盖住,而里面走动的人,就好像蝼蚁般渺小。 季无羡并非同情心泛滥的人,但想到那么多的人命,老人孩子,还是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 “那么多村庄的人,目前就死了五六个人,总有哪个村子是最严重的,你暂时先别让他们走动,也别让他们出来领粥了,我给你粮食,你发给他们,让他在自己家里做。我会想办法帮忙,但在找到解决问题的途经前,你暂时先稳住这边的情况。” 季无羡听自己的声音,都是有些发沉的。 “还有,你将从里面逃出来的村民信息告诉我,我想办法将他们找出来。” 如果真的是瘟疫,而那几个人有染上的,到时候扩散开来,季无羡单想,就觉得心慌慌的。 回去的路上,季无羡的心情,比来时不知道沉重几多。 刘华和季无羡提起瘟疫的事时,就只有他们二人,所以领季无羡前来的人并不知道,见季无羡似六神无主的表情,都不敢出声。 季无羡的脑子,是一片混乱,根本就不能冷静的思考。 他想着将此事告诉太子,但想到太子那贪生怕死的德行,说不定会做出和胡伟一样的决定,他又想着告诉夜傅铭,但内心对夜傅铭的不信任,又让他迟疑了,季无羡思来想去,决定书信一封,给苏梁浅送去。 她既能提前预知到泗水这边的情况,肯定会有解决的法子。 季无羡抱着这样的想法,沉重如灌注了水银般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些。 季无羡跟着人重回了赌坊,即刻就动笔给苏梁浅写信,将泗水这边的情况,告诉了苏梁浅,然后马上快马加鞭给她送去。 另外一边,苏梁浅刚从苏倾楣处回来,刚好收到了季无羡的来信。 季无羡先是将泗水的情况大致说了遍,着重提起了瘟疫一事,对季无羡信中对太子抱怨之事,完全就在苏梁浅的预料之中,但瘟疫 上辈子,泗水确实是发生了瘟疫,造成数万人的死亡,直接让泗水和周围的州县,由原先的繁华变的一蹶不振。 这场近乎毁灭性的灾难,具体发生在什么时间,苏梁浅已经忘了,但她记得,分明是在地动之后才有的。 她一直都推测可能是地动导致一些入口的东西不干净,或者是接触到了一些脏东西,没想到这情况这么早就有了。 除了地动,泗水还发生了一场小规模的暴动。 难怪,难怪上辈子的情况会那么惨烈,因为地方官员的不作为,甚至是贪功的压制和不重视,一再拖延,再加上地动和暴动,直接让疫情蔓延。 秋灵见苏梁浅看了季无羡的信后,眉头紧蹙,脸色发沉,也不由担心起来,凑上去小声问道:“小姐,是不是季无羡出事了?” 苏梁浅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让秋灵拿了火来,将季无羡的信烧了。 “不是季无羡,是泗水那边,情形比想象的严峻。” 秋灵对泗水百姓的死活关心不大,闻言哦了声,松了口气的样子,“太子不是去了吗?还带了那么多的粮食银子,不会出事的。” 秋灵这段时间跟着苏梁浅处理灾情,多少也涨了些见识,在她看来,只要给百姓吃的,安顿好他们,出不了什么事,她不知瘟疫的事,倒是乐观的很。 苏梁浅不接话,季无羡给她的信,只字没提太子赈灾的事,想到太子离开皇帝就无法无天,见到女人都走不动路的德行,苏梁浅实在觉得,皇上让太子此去,于泗水和泗水百姓而言,没有任何作用,除了雪上加霜。 “就是真出了什么事,小姐也没办法啊,泗水距离京城可不近,而且小姐这里的事都没处理完,根本就是分身乏术,他难道不知道小姐最近有多忙吗?” 秋灵不知内情,有些不满的撅着嘴抱怨。 京城内外的灾民,苏梁浅是总负责,托夜傅铭的福,苏梁浅可以说是什么都会一些,接手这样棘手的事情,虽不至于不知从何入手,但也不是信手拈来。 最近这段时间,因为要捉紧时间,她连茶水都不敢多喝,当然,忙起来的时候,也没时间喝茶,也就是这一两日,才稍稍空闲下来一些,但余下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季无羡那边,她确实帮不上什么太大的忙。 “好了,我想点事情,你先下去。” 苏梁浅打发秋灵离开,一个人坐在窗边,单手托腮,闭上了眼睛,整理思路,思考接下来的事。 泗水那边,按着苏梁浅的计划,她肯定是要去一趟的。 如果按照她以为的事态发展,她的时间是充裕的,但现在,真实的情况,和她的记忆产生了出入,就有些棘手了。 现在京城百姓的安置,已经没问题了,她这时候走了,那就是给别人做嫁衣,而且皇上已经派了太子等人去泗水,要没有合理的理由,也不是她说去就可以离开的,尤其是她主动提出更不可能,很容易惹人怀疑。 苏梁浅思来想去,她要想去泗水,就只有奉旨前往,苏梁浅琢磨着,脑海里很快有了主意。 如何去泗水的问题解决了,苏梁浅又开始思忖着季无羡那边,他现在正等着自己拿主意呢。 按兵不动?那必然会造成上辈子那样严重的后果,肯定不行! 皇上这次之所以让季无羡去泗水,主要是国库空虚,需要季家的帮衬,真正代替皇上的还是太子,太子再怎么混账,季无羡既然知道了这事,肯定不能瞒着,要不然的话,一旦出了事,皇上本来就有打压季家之意,最后的责任都会归咎到季无羡瞒而不报的问题上,到时候他十有八九会被推出来背锅。 所以这事,不管太子是什么态度,季无羡肯定要让他知道。 苏梁浅这一想,就是几个时辰,等她最终确定了方案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廊下,漂亮的琉璃灯已经点亮,悬在檐下。 “秋灵!” 苏梁浅将秋灵叫了进来,命其为自己研磨,给季无羡回了信。 苏梁浅将信写好后,吹了吹,等干后,很快折叠装好递给了秋灵,“你去,找人连夜将这封信给季无羡送去,告诉他们,越早送到他手上越好。” 秋灵见苏梁浅一脸正经的模样,也不由的更加认真重视起来,将东西放好,郑重的点了点头。 苏梁浅接着道:“谢云弈宫里的眼线,能见到远慧,和他说上话吗?”自远慧泗水预言应验被从牢里放出来后,就被庆帝召到皇宫,住在了皇宫,据苏梁浅的了解,颇得庆帝的信任。 如果谢云弈的人不能帮忙带话,就需要她亲自出面想办法。 苏梁浅不希望别人知道她和远慧的牵扯,如果可以避开,那是最好的。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应该是可以的,我先去打听清楚情况,再来回小姐。” 苏梁浅嗯了声,“尽快给我答复。如果可以的话” 苏梁浅思忖着稍顿,她本来是想让带话的人通知远慧,让他出宫和她见面,转念想到她和远慧现在都是备受瞩目的程度,很快否决。 这样,实在太过冒险,她斟酌着继续道:“告诉远慧,我要去泗水。” 秋灵站在原地,片刻后才将这事应了下来,“好。” 秋灵连夜急忙忙的出门,一贯敏锐的她,竟是没有发现一道鬼祟的身影,注视着她离开的方向。 房间里的苏梁浅,也看着秋灵离去的方向,眉头依旧是紧锁的,她挂念泗水那边的情况,秋灵也察觉出了苏梁浅流露出的紧迫感,谁都没关注苏倾楣和萧燕那边的事。 第三天,苏倾楣一早就起来了,早早就收拾好,按着约定,带了银子来琉浅苑等人,清瘦的许多的她,一身颜色淡雅的素衣,低眉顺耳的,满是惹人怜爱的柔弱。 苏梁浅倒是没刻意刁难,也没让她多等,很快也出了院,她看了眼苏倾楣还算得体的装扮,淡淡道:“走吧。” 虽然苏梁浅并没有刻意去打探苏倾楣去笙辉苑和萧燕说了什么,就连秋灵也没有,但还是有想要讨好的人,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了,东一点西一点,苏梁浅也拼凑出了七七八八。 她不得不感慨,对苏府的这些人,苏倾楣拿捏的还是很到位的,萧燕被她吃的是死死的。 她虽然憎恨萧燕,但也不由的生出了几分同情,她虽然教育失败,但本质上来说,算是个好母亲,可惜啊,没摊上好的儿女,尤其是苏倾楣,早晚被啃的骨头都不剩。 苏梁浅领着苏倾楣到了东城,周安萧凭望昭檬公主等人都在,众人一起赔罪。 苏梁浅的一番话极为打动人,听的那些死了家人的家属都落泪了,他们依旧感恩苏梁浅,甚至比之前更甚,完全没有半分责怪之意,但对苏倾楣就不一样了,看她的眼神凶狠的很,仿佛要扑上去将她撕碎似的。 苏倾楣想到自己赔了这么多银子,结果却被憎恨上,就连和七皇子的婚事,都要看苏梁浅的心情和态度,岌岌可危,那个憋屈懊恼的,赔罪时,那眼泪,完全控制不住,最后直接哭了。 只是,那些百姓,谁也不知道,她哭,是因为偷鸡不成蚀把米,造成自身的损失惨重,而不是因为后悔和真正知道自己错了。 苏倾楣本来是想趁机和昭檬公主说几句话的,但昭檬公主一直就在苏梁浅身边,要么就是夜思靖跟着,她根本就找不到机会,苏倾楣不甘心,也只能作罢。 这边赔罪结束,苏倾楣苏府都没回,直接就和苏梁浅等人辞行,说要去寺庙为那些枉死的百姓念经超度,向他们忏悔。 秋灵见一贯爱作妖的苏倾楣如此老实,都有些不习惯,在心中暗暗感叹,这是有多在意和七皇子的婚事啊。 因苏倾楣惹出的肉包子之祸告一段落,户部那边,开始开展按照户籍,帮助灾民回乡重建的事,比起之前的赈灾来说,这是个更大的工程。 苏倾楣离开的第三天,苏梁浅这边得了个好消息,谢云弈的人,已经将她想要传达的事情告诉了远慧。 苏梁浅在为这个好消息开怀的时候,很快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上辈子,这个时候,沈卓白所在的前线分明传来了捷报,马上就要回来了,但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苏梁浅有些担心起来。 如此,又过了几日,苏梁浅接到了入宫的消息:“小姐,皇上传您入宫,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第二百六十章:御赐宝剑,见到远慧 苏梁浅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好在南城,她交代了几句,放下手头的事情,乘坐庆帝派来的马车入宫。 苏梁浅进宫的前一晚,是在南城的帐篷住的,衣服的裙摆可见褶皱,妆容来说,更谈不上精致,年轻的脸上,有肉眼可见的疲惫感,但她脊背挺直,眼睛明亮,依旧让人觉得精神。 庆帝坐在案桌前,桌子的两边,是堆积的高高的奏折,他看着苏梁浅进来,步履从容,神色也是这个年纪少有的镇定淡然,心中感慨,他怎么没有这样才干的儿子? 庆帝这样惋惜的想着,清醒过后,又有庆幸。 苏梁浅已经走至他的身前,缓缓跪下,“微臣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柔柔的声音,掷地有声。 “快快起身。” 庆帝一贯威严的声音透着慈善,他身侧的胡公公会意,几步上前,将苏梁浅扶了起来。 “赐座!” 庆帝吩咐了句,很快有宫人端着个小墩子在苏梁浅身后,供她坐下。 “今后若没有旁的人在,你不用行跪礼。” 这样的恩赐,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殊荣,刚坐下的苏梁浅速度起身,诚惶诚恐,满是敬畏和感恩,跪下来谢恩。 “这次京城的局势,能这么快稳定下来,你居功至伟,这是你应得的。” 苏梁浅再次被胡公公扶了起来,谦卑道:“这都是皇上的庇佑,皇恩浩荡,此乃北齐百姓之福,而且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都是微臣应该做的。” 苏梁浅是皇上钦封的乐安县主,自然是庆帝的臣子,身为臣子,为皇上分忧办事,自然也是应该的。 该得的好处,苏梁浅不会推拒,该拍的马屁,苏梁浅更不会吝惜。 苏梁浅话说的好听,庆帝一贯板着的脸上,都是带了几分笑意的。 苏梁浅越是不居功自傲,庆帝就越满意,越觉得应该给她赏赐。 庆帝先是询问了灾区的情况,苏梁浅对答如流,有条有理,且通俗易懂,就连胡公公都听明白了。 不但庆帝看苏梁浅满意,胡公公也觉得苏梁浅的行事,无一不规矩妥帖,挑不出半点毛病。 “乐安对远慧如何看待?” 苏梁浅明白,庆帝之前说了那么久,这是要切入主题了。 “微臣祖母的病,是远慧大师治好的。” 苏梁浅稍顿,继续道:“在此之前,微臣与父亲将京中的大夫都请遍了,就连宫中的御医也去看了,但祖母一直都不得好,这次京城还有泗水的天灾,也是远慧提前预知,远慧大师的本事,微臣是相信的。” 苏梁浅完全将自己置身事外,就事论事。 “你相信他真如民间传的那般神通?” 苏梁浅看着庆帝,心中呵呵,她相信?要庆帝不相信的话,会将他请到宫中。 “微臣是相信事实。” 庆帝点了点头,“这么说,乐安是相信远慧大师的。” “远慧大师是微臣祖母的恩人,那就是微臣的恩人,他几次预言成功,也不容微臣不相信,微臣相信,他是真正的高僧,并非沽名钓誉,如若不然,也不会闭关三月,若非为了百姓,他说不定根本就不会现身,可见其品行,更何况,若是事关千万百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庆帝神色微动,迟疑了片刻后道:“昨日,远慧预言,说泗水附近,会有地动之灾。” “地动?” 苏梁浅的声音微尖,似是不敢相信。 庆帝点了点头,“远慧还说,他昨日从梦中窥得天机,泗水的情况甚是危急,朕询问情况,他却说天机不可泄露,并且言明你才是负责此事的天定人选。” 当初庆帝之所以挑选苏梁浅负责京城内和京城附近灾民的安置事宜,这也是远慧的提示。 远慧和庆帝说,就只有英魂在意之人才能抚慰他们的怒气,让他们有所克制,苏梁浅刚接手灾民的事情没多久,连着下了大半个月的雨就停了,而且苏梁浅的办事能力和效率,更让庆帝对此深信不疑。 “远慧大师当真如此说的?” 庆帝看着轻呼的苏梁浅,神色不由绷住,“可是有何不妥?” 苏梁浅回过神来,欲言又止,片刻后道:“因为祖母和泗水之事,微臣对远慧大师的话是深信不疑,微臣挂心泗水那边的情况,让季无羡到泗水后,给微臣来信,前几日,微臣收到了季无羡的来信。” 庆帝看着神色凝重的苏梁浅,跟着忐忑起来,脱口问道:“如何?” 苏梁浅咬着嘴唇,“季无羡说,泗水可能会有疫情。” 苏梁浅原本没打算将泗水的疫情这么快告诉庆帝的,但庆帝那句远慧言明你才是负责此事的天定人选,让她改变了主意。 她很清楚,不管泗水什么情况,庆帝都会让她前去,情况越是危急,就越是刻不容缓。 她肯定会去,但是在庆帝下这个决定之前,她要让他知道,那个地方,比他所能够想象的还要凶险,虽然他最终都会下这个命令,但知道的越多,他对她的愧疚就越大,她的筹码也就越多。 这样一番权衡,苏梁浅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将这事也说了。 或许,对很多人来说,地动才是最危险的,但在看她看来,瘟疫才是。 她虽然不知道地动具体是什么时间,但她知道哪个地方最严重危险,这是可以避开的,可是瘟疫,苏梁浅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但瘟疫却是她之前从未接触过的。 “你说什么?” 庆帝看着低垂着脑袋的苏梁浅,从位置站了起来,声音也重了,胡公公被骇的抖了一下。 也难怪庆帝如此失态,北齐数百年的历史上,发生过的几次瘟疫,死了都有数千人,北齐的第三代皇帝,就是因为微服私访时和一个得了疫病的人说了几句话,最后染病身亡,当时伺候他的太监还有几个得宠的妃子,无一幸免。 苏梁浅觉得疫病比地动棘手,在庆帝看来,更是如此。 泗水的地动再怎么厉害,也波及不到京城来,但是会传染的疫病却不一样,想到太子还在泗水,庆帝一下更担心了。 不过庆帝为帝十数年,就是再怎么担心,也能很快调整,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沉了沉声继续问道:“确定是疫病吗?” 如果季无羡要在,心里肯定会吐槽,太子那么贪生怕死,原来是随了庆帝。 “十有八九。” 简单的四个字,让庆帝有片刻的失神,随后又问道:“你说你是前几日收到季无羡的来信,具体是几天前?” 苏梁浅略微思索了片刻,“有六七日了。” 庆帝一听都这么久了,神色又变了变,“你怎么今日才告诉朕?” 苏梁浅屈膝惶恐道:“太子和七皇子都在泗水,微臣以为而且,他们若是瞒着,说不定是有” “他能有什么办法?”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太子夜向禹,庆帝略微一思索又觉得不对,太子要知道这事可能瞒而不报,但是夜傅铭是知道轻重的,他要知道了,就算会在那边采取措施,肯定也会将这事上报给朝廷的,而且,就这样不声不响的,就算将疫情压制住了,也不会有很大的功劳,但如果疫情扩散了导致不能收拾,却是要受到惩罚的。 庆帝这样一想,很快就明白了,太子和七皇子很有可能根本就不知道疫情的事,那季无羡是怎么知道的。 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堂堂皇子,竟然都不如一个国公的儿子,庆帝有些来气。 “季无羡的信呢?” 苏梁浅老实回道:“微臣担心信上的内容传出去会引起恐慌,看完后当即就给烧了。” 虽然庆帝很想要知道季无羡写给苏梁浅的信写了什么,但他不得不承认,苏梁浅这样的处理方式是很妥当的。 “除了疫情的事,信上还说了什么。” 苏梁浅跪在地上,庆帝继续逼问道:“你说,通通都告诉朕,朕赦你无罪!” “此事太子和七皇子不知情也在情理之中,泗水的地方官是个滑头,欺上瞒下,季无羡是过去这些年在民间游历,察觉出破绽深入调查,才发现异常的,他给微臣来信的时候说了,一旦确实是疫情,就会告诉太子殿下和七皇子,想必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说不定给皇上的信就在路上,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信上也交代不清楚,所以微臣也不是很清楚。” 苏梁浅作为内定的太子妃,和季无羡这样一个年龄相当的适婚男子有书信来往,这显然是并不妥当的,但是苏梁浅当着庆帝的面就这样说出来,顿让人觉得她行事坦荡,不怕人查,而且她还说了疫情的事,更能说明,她只是单纯的关心泗水的情况。 庆帝没有说话,但呼吸却急了几分,苏梁浅弱弱着继续道:“微臣听说,太子用了十来日的时间,才从京城到泗水。” “这个混账!” 庆帝没忍住火气,怒斥夜向禹。 苏梁浅没再说话,御书房安静的,可以听到庆帝急促的呼吸,就在庆帝的情绪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的时候,苏梁浅抬头看向庆帝道:“微臣请愿前往!” 在得知苏梁浅的这种情况后,庆帝更下了决定,不管苏梁浅什么态度,一定要让给她前往泗水,但泗水的情况太过凶险,苏梁浅刚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庆帝不知如何开口,他正迟疑着怎么说的时候,听苏梁浅说主动前往,整个人都是震住的。 苏梁浅和庆帝对视,重复着继续道:“微臣请愿前往!” 庆帝刚刚还在迟疑着怎么开口让苏梁浅同意这件事,就听到苏梁浅主动请缨,都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心里重重的松了口气,然后狂喜。 胡公公看着跪在地上,脊背却挺直的苏梁浅,更是傻眼,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乐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庆帝掩着内心的满意,绕过桌子,走到苏梁浅面前。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为皇上分忧,这是微臣应该做的,求皇上成全!” 庆帝看着直视着他的苏梁浅,那双既疲倦又精神的眼眸神采奕奕的,满是虔诚,庆帝不受控的,低身,亲自将苏梁浅扶了起来,一脸动容,“好,好,好!” 庆帝连道了数声好,他握住苏梁浅的胳膊,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动容的神色,有几分恍惚。 “不愧是荆国公带” 庆帝清醒了过来,将接下来的话,咽回了肚子。 他再看苏梁浅那张素净的脸,怎么看怎么满意,怎么看怎么喜欢,虽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庆帝也一直认为这是应当的,但苏梁浅这番举动,庆帝竟有种受了她恩惠的感觉,还有羞愧。 北齐那么多的大臣,他养了那么多的人,最后竟然要让她一个未及笄的少女,冒这样的凶险。 “乐安,你放心,京中还有京城附近的百姓,是你安置妥当的,你就是这时候走了,也没人能抢走你的功劳,等你从泗水回来,朕一并嘉奖,只要你开口,朕一定让你如愿!”庆帝许诺道。 苏梁浅点头,一副感激的模样,心中却明白庆帝这话中的深意。 “等微臣将手头的事情交代完毕,即刻就动身去泗水。” 苏梁浅想了想,补充道:“三日后,微臣一定动身。” 庆帝原先听苏梁浅说要等手头的事情交代完毕再动身,还担心她拖延时间,正想说不用,听她说三日后,闭上嘴巴点头。 不要说苏梁浅作为这次京城灾民安置处理的总负责人,肯定是有事情要交代的,不可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就是什么事都没有,她要三天的时间准备收拾,那也是非常合理的。 “微臣还有个请求。” “你说!” 庆帝没有半分迟疑慷慨道,仿佛苏梁浅说什么,他都会应下,“可是要人保护你的安全?朕命萧凭望与你一同前往,保护你的安全,再挑选几名医术精湛的太医与你一同前往。” 庆帝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了,内心翻涌着的羞愧,还有苏梁浅半点没让他为难的识时务,让他只想要在能力范围内,给苏梁浅最好的。 “不是这个。” 苏梁浅稍顿,很快道:“皇上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微臣,微臣自当倾尽全力,但微臣担心,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再就是太子,太子身份尊贵,若微臣的主张,与太子向左” 庆帝很快明白苏梁浅的意思,当然,对苏梁浅的担忧,他也是十二万分的理解。 夜向禹何止身份尊贵,他还好色,只喜欢听好话,听不进去忠言。 就太子那混账东西,苏梁浅确实压不住。 “微臣是担心,一些事情,一旦错过了最佳的时机,会造成难以弥补的后果,泗水的县官,将那些人都封闭在了村上,现在疫情并未蔓延,皇上可以先将太子召回来。” 作为帝王,就算再怎么恐惧疫病,担心它蔓延,没到万不得已,都不可能像胡伟那样,将那些人杀了,然后一把火烧成灰烬,这是要被天下人痛骂的。 因为百年前,北齐皇室的那场疫灾,庆帝在得知泗水疫情的第一时间确实有将太子等人召回来的想法,留季无羡在那里,但现在苏梁浅主动提出来,虽然是为怕太子指手画脚影响,但庆帝还是觉得不妥。 他明知凶险,送苏梁浅去,却将自己的几个儿子叫回来,这叫什么事?庆帝单自己想想,就觉得寒心。 “你能主动前去,他作为太子,更应该老实在那呆着,与百姓同舟共济!朕会下旨,让你全权负责相关事宜,太子不许干涉!” 苏梁浅要的就是全权负责,她可不想自己累死累活,为太子那样的人渣做嫁衣。 “胡公公,取朕的剑来!” 胡公公道是,进了内室,没一会,低垂着脑袋,双手捧着一柄剑走了出来。 “此剑名驭龙,当年曾随朕出征,朕将他赐给你,若是有人不服管束,违抗你的命令,对你阳奉阴违,你可用直接将他斩了!” 苏梁浅诚惶诚恐,双手接过剑,跪下谢恩。 “皇上,微臣还有几个小小的请求!” “你一并说来!” “既有疫情,就需要大量的药材,微臣准备和季家商量,让他们多给一些药材,请皇上多派些人,还有,微臣想见远慧大师一面,询问相关情况。” 苏梁浅这两个请求,半点也不过分,但庆帝却是在迟疑片刻后才开口:“既然是季家的药材,你直接就让季公爷给你送去。” 苏梁浅怔了怔,有些诧异,她以为庆帝会派兵部的人负责押送,同时负责她的安全,但是竟然被拒绝了。 定是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苏梁浅这样想着,听到庆帝对胡公公命令道:“你带乐安去见远慧大师。” 苏梁浅拿着剑起身,胡公公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腰低的很低,做了个请的动作。 苏梁浅现正值隆恩浩荡,胡公公当着皇上的面,自然不敢怠慢,而且,苏梁浅的胸襟和人品,也让人敬畏的不敢怠慢。 苏梁浅见庆帝是让胡公公领她去见远慧,而不是让胡公公去请远慧过来,抿着的嘴唇微勾,远慧很受庆帝的敬重,不负她所望。 秋灵影桐都是随苏梁浅一同进宫的,两人在御书房外候着,苏梁浅跟着胡公公去见远慧,她们也跟着一起。 路上,胡公公几次想找话题,但想到苏梁浅这里的事情都还没忙完,就又要去泗水那个地方,觉得她心情必定沉重,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一路就那样安静着。 远慧被单独安排在皇宫西北角的一处宫殿,就在冷宫的边上,和皇宫的其他地方相比起来,这里偏僻又幽静。 胡公公方才听苏梁浅在御书房所言,对远慧是颇为敬重赞赏的,唯恐她生出误会,解释道:“皇上给远慧大师挑选了几处豪华的宫殿,都被拒绝了,这是远慧大师自己选的,皇上还命人修葺了一番。” 苏梁浅手中拿剑,赞许的点了点头,“不恋慕红尘喧嚣繁华,果然是品行高洁的得道大师。” 胡公公跟着附和应是,领着苏梁浅进去找远慧。 苏梁浅跟在他身后,四下打量了眼,可以看到这座宫殿确实有修葺的痕迹,宫殿并不很大,殿内的院子,倒是干净,但是一个人也没有,安静的就和没人住的地方似的。 胡公公继续解释道:“远慧大师喜静,不喜人伺候,这个地方每隔三五日会有人来打扫一次,其他时间,都是大师的弟子清扫。” 几个人继续往里走,正殿的大门是敞开着的,站在门口,可以听到里面木鱼的声响,一下下的叩着,成为这座宫殿唯一的声音,让人心情平静。 敲木鱼的是小海,而远慧则坐在大殿正中地上的蒲团上,闭目念经,他的声音很小,只能看到嘴唇蠕动,手中的佛珠转动。 “大师。” 胡公公在门口站了良久才开口打断,他的声音比平日里轻了许多,带着小心和敬畏。 远慧的眼睛依旧是闭着的,大海放下手中的棒子,停止敲木鱼,起身走了出来,“我师父正在做功课呢,几位稍等。” 真正淡泊名利的人,自然不需要趋炎附势,以远慧今时今日的身份名望,他如此做,非但不会让人因他目中无人态度不敬而生出恼意,反而觉得他是真正的超脱俗世,所有人在他眼里皆平等。 胡公公没催远慧,而是看向苏梁浅,苏梁浅倒是没有半点生气,对胡公公微笑着轻声道:“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皇上那里还等着胡公公伺候呢,胡公公可以先回去。” 胡公公没同意,坚持留下来,苏梁浅没再说什么,几个人安安静静的在外面等着。 小海说完话后,转身继续进去敲木鱼和远慧念经,约莫又过了两盏茶的时间,远慧才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他目光先是落在苏梁浅身上,微微垂下了脑袋,带了几分歉疚,苏梁浅对他笑笑,远慧走至两人跟前,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久等。” 几人进屋,苏梁浅先是提起了苏老夫人,“大师替祖母医治,我还没来得及感谢,谢大师出手相救。” “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这也是贫僧与苏老夫人的缘分。” 苏梁浅又道了谢,随后表明了来意,“今日皇上召我入宫,我听说远慧大师预言泗水会有地动,大师可能说说具体的情况?” 远慧垂着眼睑,脸上吴波无澜,“天机不可泄露,我窥探天机,告知皇上,已是不该,阿弥陀佛。” 苏梁浅继续说服道:“大师也是为了北齐的百姓,我佛慈悲,他让大师窥探到天机,就是为了让更多的百姓免于灾祸,相信佛祖定不会怪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大师慈悲。” 苏梁浅说着,做势就要跪下,将远慧吓了一跳,险些没伸手去扶住苏梁浅。 苏梁浅跪在远慧面前,胡公公的视线在苏梁浅身上,并没有注意到,一贯眉目淡然的远慧,眼睛跳的飞快,里面是很深的惶恐和不安。 “我已经答应皇上前去泗水,求大师指点。” 远慧脸上露出的意外之色稍纵即逝,随后则是怜悯,“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心怀天下,好吧,只是此乃天机,贫僧就只告诉施主。” 胡公公有眼力劲,虽然还想留下,但还是主动提出离开,秋灵影桐对这些事就没兴趣,相继离开,包括小海,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苏梁浅和远慧两个人。 第二百六十一章:当年的事,和庆帝有关 这些人一走,远慧脸上绷着的超脱于外的高深,就好像被摘下来的面具,一下松了下来。 她面对着苏梁浅,面上只剩下尊重和敬畏,若是胡公公在,定会惊诧万分,因为哪怕是对庆帝,远慧也从来都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态度,与寻常百姓无异。 “苏大小姐。” 远慧做了个请的动作,苏梁浅跟着,和远慧上了楼。 楼上,有香烟袅袅,是那种凝神静气的香味,淡淡的,有种说不出的雅致,再加上四周围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让人的心情,不自觉的变的宁静。 三楼,是分隔开的几个小房间,房间的门,是竹子做的卷帘,屋内没人,卷帘都是拉开着的,远慧领着苏梁浅到了最里面也是最宽敞的一间屋子。 屋子里,陈设简单至极,墙上挂着经幡,靠内墙的柜子上,是各种佛教的藏典,靠窗的位置,有个小茶几,茶几两边的地上,各放着一个蒲团,正上方的香案上,外面雕镂着云纹图案的铜炉,也燃着香。 苏梁浅坐在其中一个蒲团上,往外看去,这个位置,刚好对着冷宫所在的方向。 远慧在苏梁浅其后坐下,盘腿跪着,“皇上从我这里离开后,经常去找贤妃娘娘。” 苏梁浅闻言,收回落在外面的目光,“大师还真是思虑周全,我在这里谢过了。” 远慧看着面带微笑的苏梁浅,见她满意,心头微松,但神经依旧是紧绷着的,这几乎是他在面对苏梁浅时完全不受控的反应。 内心臣服,心怀敬畏,不受控的紧张。 “是贫僧要谢您。” 远慧双手合十,虔诚行礼,“贫僧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呆在槐村那个地方。”能在那个地方安然度过一生,已经是远慧设想过的,极好的结果。 远慧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万民尊崇,就连皇帝在他面前,都是毕恭毕敬的。 “有得有失。” 苏梁浅并不觉得这地方比槐村好多少,都说伴君如伴虎,还没得自由,而且就算名利双收,却什么都不能享受。 远慧明白苏梁浅所指,没有半分悔意,“不,此乃求仁得仁,人死留名,现虽死也不枉此生了!” 远慧一脸正色,看向苏梁浅的神情,多了几分感激。 在远慧看来,他在槐村,也是坑蒙拐骗,他做的既然是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就有被发现的危险,但那时候要死了,是被人唾弃,名声是臭的,现在却不一样,他就是死了,天下人也会记得他。 所以就算是伴君,远慧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战战兢兢,因为他已经看淡了生死。 人固有一次,谁不想轰轰烈烈的? 远慧苏梁浅,只有感激敬畏,并无怨恨。 “大师能如此想,我心甚慰,大师深受皇上敬重,我也很放心。” 远慧起身,给自己和苏梁浅分别倒了水,重新跪坐好,“小姐怎么突然决定这时候去泗水?” 按照原定的计划,他还要再过几日才向皇上提起泗水地动之事,而且苏梁浅也没告诉他,自己会去泗水一事。 “不是你和皇上说我是最适合的人选吗?” 远慧和庆帝说这样的话,是为了凸显苏梁浅此次疫情旁人难以取代的地位,并无害苏梁浅之意。 苏梁浅见他要解释,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没有恶意。” 远慧能有今天的成就和地位,是她给的,远慧并非苏倾楣和夜傅铭那样不知感恩甚至是恩将仇报的人,且,她给远慧的,也就只有这两年发生的大事,远慧精神心理上还是依赖她的,卸磨杀驴这种事,他就是想做,也有所忌惮。 “泗水已经发生了疫情。” 远慧拧着眉,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了悲悯之色,“阿弥陀佛,如此凶险,小姐更不该去。” “正是因为凶险,所以我才更要去,而且去不去,不是我能决定的。” 庆帝想她去,她不去,就是违抗圣旨,她也不是没有避开这些事情的办法,但如果那样做,就会失去圣心,过去她做的努力就白费了。 虽然她最终要做的事,是和圣心相悖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若是小姐不想去,贫僧可以” “不用!” 苏梁浅冷冷的截断远慧接下来要说的话,“你是高僧,高僧所言,岂有朝令夕改的?我就是打算要去的,不然的话,就偷偷找你帮忙了,而不是这样光明正大的来见你,而且,百姓无辜。” 要是远慧在和她见面后改口,必定会引起庆帝的怀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尤其怀疑的对象还是一国之君,必然是会查出蛛丝马迹的。 远慧听了苏梁浅的话,心中对她的敬意更深。 他能在皇上满前做到淡然,和苏梁浅不无关系,庆帝的身份是比苏梁浅高,但人品远不能和苏梁浅相比。 尊贵的身份,生杀大权,是让人恐惧的敬畏,而高洁的人品,才能让人发自内心的敬重。 “我来找你,是有几件事。第一,我若不在京城,你替我看护好沈家,第二,帮着十二皇子,第三,我想问问你,这次的事情后,皇上可有和你提起我外祖父当年之事。” 远慧听苏梁浅最后一句话,眼皮跳了跳,他这细小的神色变化,并没有逃开苏梁浅的眼睛,而接下来他的迟疑,更让苏梁浅肯定,庆帝定是和他说了什么的。 “皇上和你说什么了?” 苏梁浅重复着又问了句,随后继续道:“我费尽周折,步步为营,送你进宫,就是希望你能帮我一起查这件事。” 苏梁浅严厉的声音重了几分,远慧抬头,就见她神色冷肃,让人发颤,远慧微闭着眼,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随后睁开眼睛,看向苏梁浅道:“贫僧斗胆猜测,此事可能与皇上有关。” 苏梁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她向来情绪内敛,并不会被人察觉出情绪不对,但就是和她没接触过几次的胡公公也一下就察觉出她状态不对,和秋灵一起急急的迎了上去。 “可是泗水的情况太过严重?” 这又是瘟疫又是地动的,可不是情况太过凶险,所以苏梁浅的反常,胡公公下意识的觉得是泗水的事,并没有多想。 苏梁浅听到胡公公的声音,就好像被人泼了冷水,很快清醒了过来,只脸色有些发白,看着胡公公回道:“是,比想象的严重,甚是棘手。” 胡公公听了这话,一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劝苏梁浅才好了,苏梁浅也没心情说话,辞了胡公公,出宫。 一直到上了马车,苏梁浅的脸色虽然好转了不少,但依旧渗着几分白。 “小姐,到底是什么事啊?” 胡公公觉得是泗水的事,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苏梁浅和远慧的关系,但秋灵却是知道的,远慧知道的,都是苏梁浅告诉他的,所以肯定不是泗水的事。 “没什么事,我有点累了,回苏府。” 苏梁浅回到苏府后,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已经恢复如常。 她允诺了皇上,三天后定动身,时间就在后日,她自然是要争分夺秒的办事。 苏梁浅命秋灵和降香收拾去泗水的行李,自己依旧带着秋灵影桐出门,她先是去找了季言祖,让他将之前她拜托她买的大量衣物药材帐篷都拿出来,运送到泗水。 季言祖何等精明之人,很快察觉出不对,“泗水到底是什么情况?” 苏梁浅对季言祖倒是没有隐瞒,将事情都与他说了,季言祖脸色大变,满是忧虑,“这么凶险的事,皇上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子前去?是朝中无人了吗?太子不在那里吗?他才刚到!” 季言祖气愤又上火,接受了事实的苏梁浅却是一派淡然,“太子?就京城这样正常的水患之灾,百姓安置,他都未必能行,更何况是泗水那样的情况,他能有什么用?泗水和西晋相邻,现天下本就不安定,真要疫情爆发,只怕天下都会大乱!” “话虽如此,皇上也不能让你前去,你可是对百姓和北齐的有功之人!” 季言祖言语间的气愤不减,更多了几分失望,唯一不变的是担心,他的手都是交缠在一起的。 苏梁浅起身,安慰他道:“太子也在那里呆着呢,季公爷放心,我去了泗水后,一定会照看好季无羡的,不该去的地方,我不会让他乱跑的,且季无羡身强力健,不会有事的。” 苏梁浅只和季言祖说了瘟疫的事,未提地动,季言祖的第一反应就是将季无羡叫回来,但听说皇上没让太子回来,就只有将这样冲动的念头压下,随后再三拜托苏梁浅一定管制好季无羡,确保他的安全。 苏梁浅全部应下。 她拒绝了季夫人他们留饭的邀请,领着秋灵和影桐去找周安和萧凭望。 皇上在做出让苏梁浅去泗水的决定后,就通知了周安和萧凭望二人,所以在苏梁浅找他们之前,他们已经知道这事了。 这段时间,周安都是跟着苏梁浅的,多数事情,都是苏梁浅交代他去执行,所以该知道的,他都是知道的,苏梁浅也不需要交代太多,只说了一些注意事项。 “泗水不是有太子他们吗?太子前脚才刚到没多久,皇上怎么这时候让大人您去?” 周安有和季言祖一样的疑惑,苏梁浅对周安并没有季家人的信任,并没有将泗水那边的情况告诉他,只道:“太子能有什么用?” 周安也觉得是,要泗水情况真的危急,太子可能不但没用,还会添乱拖后腿。 “周大人,我有件事想问你,除了各地的灾情,朝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苏梁浅想起庆帝拒绝她派人护送的请求,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周安看了萧凭望一眼,不待识时务的萧凭望离开,就已经开口道:“东楚的边境出事了。本来,我军力挫东楚,斩杀他们数名大将,他们已经要收兵投降,前段时间,皇上都命礼部准备三皇子大军班师回朝的事宜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东楚突然集结夜袭,打的我们措手不及,他们好像是有备而来,如此,又要筹集粮草等军用物资了。” 苏梁浅闻言,端着茶杯的手微抖,茶杯里面的水,溅在了手上,有些洒到了衣服上,苏梁浅失神,自己没发觉,还是周安提醒,她才反应过来。 “苏大人,怎么了?” 苏梁浅摇头,“没事。” 她一贯沉静的眼眸,里面波光晃动,分明是担忧,那样子,分明就不是没事的,不过苏梁浅不想说,周安也很识趣的没再问。 秋灵帮着替苏梁浅将身上的水迹擦干,苏梁浅手上还拿着茶杯,心里却想着其他的事,整个人是走神的。 按着上辈子的轨迹,现在确实已经战事告捷,沈大哥他们要班师回朝了。 上辈子并没有这样的变故,这意味着,因为她的重生,很多事情跟着改变了。 苏梁浅心扑通狂跳,因为这样的变故,对一些笃定的事开始没底起来,她倒是不担心泗水,她更怕沈卓白会出什么事。 “谁负责押送筹集的军用物资?” 苏梁浅回过神来,问周安道。 “皇上暂未定人选,一般是兵部的人。” 兵部,那是四皇子的势力。 看样子,她在离开京城去泗水之前,还要去见四皇子一面。 苏梁浅收起自己纷乱的思绪,又和周安商讨起灾民的事,周安数据清晰,条理分明,苏梁浅频频点头,“就按你说的做。” 这边事情商定完,萧凭望和苏梁浅一同离开。 “皇上命我随大人一同去泗水。” 萧凭望见苏梁浅决口不提此事,心里没底,主动道。 苏梁浅停了下来,她本来是没准备让萧凭望去的,因为她还挺怕萧凭望出什么事的,昭檬公主那里不能交代,本来就怨恨她的沈琦善估计更恨透了她。 “你想去?你若是想去,回去和萧夫人说一声,然后收拾东西,后日一早就要动身,你尽量多带些人。” 她这次去泗水,一时半会的肯定回不来,有沈琦善在,苏梁浅还真不怎么放心将萧凭望留在京城,她想了想,还是带在身边最安全。 萧凭望抱拳,恭敬道:“我愿追随大人。” 苏梁浅点头嗯了声,“那你回去吧,我去沈府,和我外祖母他们辞行。” 萧凭望本来是要送苏梁浅的,听苏梁浅说是去荆国公府,也就遵命回府了。 “你去找五皇子,就说我明日去他府上,让他安排我和四皇子见一面。” 苏梁浅看着秋灵吩咐了句,只带了影桐去荆国公府。 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并不知道苏梁浅就要去泗水的事,乍听到这个消息,都吃了一惊,沈大夫人脸色难看,皱着眉头道:“太子不是才去吗?有太子在那里,让你去干嘛?又不是好玩的地方好玩的事,你这里还有事呢。” 沈大夫人什么都不知道,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只以为庆帝是想让苏梁浅和太子培养感情,她对这门婚事,向来是不看好的,自然不快。 “不是去玩,是有正事要做,关于我和太子的婚事,舅母不用担心,等这次从泗水回来,我就会退了和太子的婚事。” 因为太子从泗水回来后,没多久,就会被废了。 沈大夫人听她这样说,绷着的脸才稍稍好看些,沈老夫人却是神色凝重,打量着苏梁浅,显然是敏锐的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寻常。 “我今天来,就是向外祖母和舅母辞行的,后日一早我就要离开。” “这么快!” 沈大夫人的声音,因意外稍稍尖锐。 她之前以为皇上是见苏梁浅现在在民间威望高,想让太子和苏梁浅培养感情,提升改善自己的名声,因为这样的固化思维,她也没觉得哪里不妥,但听苏梁浅这么快就走,隐隐察觉出哪里不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苏梁浅面色不改,笑道:“能有什么事?皇上是见我这次在京城的表现良好,想再给我立功的机会,也是他对泗水百姓的关心。泗水和其他地方不同,他刚好就在北齐和西晋的交界处,哪怕是丁点的问题也会被放大,自然是越快平息越好。” 如果沈大夫人和沈老夫人她们知道现在泗水的真实情况,十有八九是会阻拦她前去的,但是她肯定是要去的,如此,只是增添她们的担忧。 苏梁浅的解释极有道理,沈大夫人虽觉得好像不是这样,但也不知从何问起,沈老夫人道:“既是皇上的意思,自然不能违抗圣旨,但是泗水不比京城,那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最是容易出刁民贪官,你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苏梁浅点头,脸上是无谓的笑,“外祖母还不放心我,我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谁敢欺负我?我和皇上说好了,我要去了,就必须什么事情都我做主,太子也不能指手画脚,我去是当老大的。” 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被她的话逗笑,沈大夫人道:“什么老大不老大的,你是去赈灾,又不是当强盗。” 沈老夫人面带笑意道:“当年你外祖父在泗水呆了几年,我也在那里呆了几个月,你外祖父在那里还有几个旧部,我写封书信,你若是有事,可以找他们帮忙。” 苏梁浅道好,她看了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一眼,只稍稍的思忖后,便道:“我记得,当今皇上和我们家的关系挺好的,我听母亲说,他在还是皇子的时候,经常来沈府,和几个舅舅关系都不错,当年爆出外祖父他们投敌叛国一事,他就那样相信了吗?” 苏老夫人和苏大夫人谁也没想到苏梁浅在这时候说这个事,两人的脸色都变了,脸上的笑沉去,苏老夫人更是严厉质问道:“你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 这严厉的口气,同时还有很深的警惕戒备,警告道:“你胆子肥了是不是?居然在私下议论皇上的事。” “这里就只有外祖母和舅母,我就好奇问问嘛,外祖母怎么这么严肃?” 苏梁浅撒娇,声音软软的,但是一贯疼爱她的苏老夫人这次却不吃这套,依旧沉着脸,正色警告道:“下次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苏梁浅本来还有其他事情要问的,但见沈老夫人这个样子,心知什么都问不出,还会让她觉得自己冥顽不灵生出担忧,也就作罢。 她心想着,沈老夫人不说,还有沈大夫人。 “外祖母刚刚怎么那么严肃?” 除了云霄院,苏梁浅长吐了口气,脸上却是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沈老夫人迟疑着,但在苏梁浅期盼的目光中,还是开了口,“当年皇上就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他和你几个舅舅关系都不错,尤其是你四舅舅,经常来府里,你外祖父还因为这事训了你四舅舅,因为荆国公府是不站队的,在皇上坐上这个位置前,谁也没料到,他会成为皇帝。” 苏梁浅听着苏大夫人的话,忍不住想到夜傅铭。 上辈子,他最开始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现在这个时候,谁能想到,登上九五之尊之位的会是他。 夜傅铭过河拆桥,恩将仇报 苏梁浅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敢深想下去。 “这段时间,善儿一直想出门去找你,但被我拦住了。” 沈琦善哪里是要去找她,她十有八九是想见萧凭望的紧。 “这次,萧凭望也会同我一起去泗水,负责我的安全。” “那就好。” 沈大夫人闻言,松了口气,要苏梁浅就这样走了,留萧凭望在京城,沈大夫人还得担心,而且同样的借口,她已经拦了沈琦善几次了,不好拦了。 苏梁浅原本是打算在沈府留宿一个晚上的,但听沈大夫人提起沈琦善,顿时没了那个心情。 虽然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沈琦善,为了大局,但这样强势的干涉她的幸福她的人生,苏梁浅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苏梁浅向沈大夫人辞行,沈大夫人想她突然远行,又如此突然,也没有多加挽留。 苏梁浅不知道的是,她前脚才离开云霄院没多久,沈琦善就来找她了,但扑了个空。 苏梁浅回到苏府,提前回来的秋灵迎了上去道:“五皇子说,保证完成任务,让小姐明早就去找他。” 虽然出了一些事,超过了苏梁浅的掌控,但多数的事情,还是按着她的预想计划,有条不紊的进展,苏梁浅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第二天,苏梁浅照例起的很早,出门找五皇子。 五王妃孟君得知苏梁浅要来,一直就等着,听下人说苏梁浅到了,和五皇子一起,急急的就迎了出去。 “苏妹妹!” 苏梁浅最近忙的,自己都不知道明天在哪里,五皇子已经有段时间没见着她了,想念的很,最难得的是,他这样热情,五王妃也不生气吃醋。 “苏妹妹,你用早膳了没有?这么早过来,还没用早膳吧?” 夫妻两围着苏梁浅,一个赛一个的热情,将苏梁浅迎进了府,王府的下人都惊呆了。 “皇兄他还没到,应该快了,他答应了我午饭前会到的。” “不急,我刚好和王妃聊会天。” 是她有求于四皇子,也是她主动要见,她自然是应该早到等人的,而不是让四皇子等她。 苏梁浅坐下,很快有人上了点心茶水上来,点心样样精致,五皇子道:“我家王妃听说你要来,昨天就开始准备了,这是第一次,她对上门的女子如此热情啊,所以说,苏妹妹,你最有本事了。” 几个人说了会话,就有下人来报,说四皇子来了,五皇子就哦了声,屁股都没动一下,孟君见自家夫君不动,自己也不动,哪里有迎接苏梁浅的积极热情。 “我去迎四皇子。” 五皇子摆了摆手,“不用,他经常来,又不是不认识路,我们说话的,不管他。” 那无所谓的态度,更透着亲昵,可见私下兄弟二人关系亲密。 四皇子确实经常来,谁让五皇子经常犯错呢? 没一会,四皇子就被下人请了进来,苏梁浅一直观察门口的动静,见他来了,起身迎了上去。 第二百六十二章:提醒,挑拨 苏梁浅去泗水的事,并未公布,除了当事的几个人,并没有很多人知道,五皇子和五王妃就不知情。 苏梁浅手头还有正经的要事,一般人也不会想到她这个时候去泗水。 五皇子和五王妃不知道,四皇子作为夺嫡的热点人物,自是消息灵通,在皇帝下达这个命令后,就得知了,包括皇上将御龙剑赏赐给苏梁浅一事。 四皇子到的时候,正是用午膳的点,几个人说了会话,孟君就让大家用膳,苏梁浅自然不可能拒绝。 饭桌上,因为有五皇子这个活宝,气氛倒是热络。 饭后,不待苏梁浅开口,四皇子就让五皇子夫妇离开,五皇子虽然挺想撮合四皇子和苏梁浅,但被下逐客令,却不服气,而且也担心四皇子会为难苏梁浅,拒绝道:“你们说什么事我不能听?我不走!” 五皇子耍赖似的,边说边看向苏梁浅,苏梁浅勾了勾唇笑道:“我刚好也有事情要单独和四皇子说。” 五皇子微愣住,一脸受伤,“你们这是过河拆” 夜枭然微沉着脸,一个冰冷的眼神过去,五皇子还是挺怕自家兄长的,马上闭嘴认怂离开。 五皇子这一走,五王妃孟君很快领着其他下人离开。 四皇子可不是她夫君,靠谱的很,苏梁浅也不是会受欺负的性子,她极放心。 五王妃这样想着,心里又忍不住郁闷,一母所出的两兄弟,中间就隔了一年,智商怎么差这么多?难道是因为早产伤了脑袋? “我听说,东楚的边境出事了?” 苏梁浅开门见山,并不拐弯抹角。 她虽是疑问,但口气肯定,像是在陈述,四皇子却是一愣。 北齐因近段时间的天灾,人心惶惶,本就不稳,庆帝担心国本动摇,此事并未对外声张,吩咐事情的时候,都要求底下的人保密,四皇子之所以会知道,还是因为兵部尚书是他的人。 “是父皇告诉你的?” “是谁告诉我的并不知道,不过看四皇子这样子,事情当是真的了。既然东楚的边境再次告急,朝中肯定需要再筹粮草军饷,我知道兵部尚书是你的人,兵部的其他人,也多以你马首是瞻,有件事想请殿下帮忙。” 苏梁浅东楚边境的事都知道,知道兵部是他的势力,四皇子一点也不奇怪。 “什么忙?” “我希望殿下保证,后方的粮草军饷,可能还需要殿下帮我送个人去。” 苏梁浅见夜枭然面带疑惑和探究,继续道:“我有个很重要的人,就在东楚边境的战场上,作为报答,我给殿下出个主意,您可以主动承揽此事。” 夜枭然看着苏梁浅,面色依旧是惊疑的,他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子,如此面不改色从容淡定的谈论国事,且仿佛是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自信满满。 惊疑过后,夜枭然看着苏梁浅的神色越多了探究审视,还有不着痕迹的戒备。 “现国库空虚,比起运送,筹集更是难题。” “我既然给殿下这样的提议,自然会助您,粮食,衣物,药材,还有行军的营帐,我都可以帮忙,只要殿下敢接下此事。” 之前有关苏老夫人的赌注,她赚了许多银子,全部买了这些东西,这事是季言祖帮忙的,他有渠道,量又大,而且那时候所有的东西都比现在的便宜,储备量相当充足。 她本来是想着全部用来解泗水百姓之困,毕竟上辈子泗水的情况严重,这些东西,再多也是有备无患,但现在这种情况,她决定将一半拿出来,沈卓白更需要。 “你有这些东西?” 四皇子震诧,因为这些东西,有银子都未必能买得到。 “我有银子,和季家的关系交好,只要想办法,总是能筹的。现在国库空虚,皇上正是为这些事情烦心的事情,殿下这时候站出来帮忙,那就是解皇上的燃眉之急,皇上定会龙心大悦,对你更加满意,再有太子做对比,朝中不少中立的大臣,想必也会倒向四皇子。” 苏梁浅的提议,四皇子颇为心动,他却没应,只道:“你的身份是内定的太子妃,为什么要帮我?” 心动归心动,四皇子对苏梁浅,是戒备的。 “这是上一辈定下的婚事,又不是我自己求来的,我对太子和太子妃这个位置都没兴趣,而且怎么能说是帮四皇子呢,是我请求四皇子您帮我的忙,我只是投桃报李。” 夜枭然听苏梁浅说对太子和太子妃的这个位置都没兴趣,眼睛亮了亮,苏梁浅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明亮的心沉了下去,“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夜枭然明亮的眸暗了暗,苏梁浅见他对自己依旧没有放心,甚至是满怀警惕戒备,轻笑道:“四皇子想娶我,那得问问皇上同意不同意。” 夜枭然看着苏梁浅,见她缓缓站了起来,那张说不上倾国倾城却让人移不开眼的脸上,是淡淡的讥笑,“你以为,皇上那么多的皇子,为什么偏偏立夜向禹为太子,因为他是嫡长子?” “难道不是吗?” 北齐的祖制,就是立嫡立长,每每太子犯事,或者是他立了功,皇上都会惋惜,嫡长子怎么不是他,夜枭然也时常为自己的出身遗憾。 苏梁浅嗤笑了声,讥讽的意味更浓,“北齐从建国到现在数百年,有一半的君主不是嫡长子,当今皇上就不是。就太子那样的,如何能担的起此大任?本来现在北齐就是风雨飘摇,要江山交到这样的人手上,都不用南燕打进来,太子就能将北齐作没了,你觉得皇上会不知道这一点,还是想要背负骂名?” “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四皇子拧着眉头,声音重了几分。 苏梁浅直视夜傅铭,“皇上那么多儿子,随便一个,都比太子出色,就连五皇子都比他更适合那个位置,正常人,谁会放弃贤能选一个败家的庸才?四皇子,一山不容二虎,尤其是帝王,皇上正值壮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死死的看着苏梁浅,整个人仿佛被镇住了一般,有些呆呆的。 他神色难看,有些阴戾,一只手放在桌上,握成了很紧的拳头,只觉得过去很多困扰着他的迷雾,仿佛被拨开了一般,心一下乱了起来。 苏梁浅将话说的如此明白,四皇子又不是傻子,岂有不明白的道理?他只是不愿意承认和接受。 “四皇子若真娶了我,除非造反,不然就和那个位置无缘了。” 苏梁浅唇边含笑,轻描淡写,那般淡然的口吻,说着的却是最残忍的事实,简直让四皇子惊诧。 她怎么敢这样议论父皇的事?没有半分敬畏,就好像,她口中的,就只是个寻常百姓。 苏梁浅点到为止,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没再继续说下去。 四皇子也没再说话,脸色却难看,挣扎又痛苦,屋子里,安静的就只有他的呼吸声,急促又紊乱。 苏梁浅看夜枭然这样子,脸上的讥诮,更浓了几分,看这样子,四皇子之前没少被他的父皇用别的理由哄骗啊。 “苏大人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将这些话告诉父皇?” 好一会,四皇子的呼吸才渐渐恢复了平稳正常。 苏梁浅挑眉,微歪着脑袋看向四皇子,笑着问道:“四皇子准备将我说的这些话告诉皇上?您准备怎么说?我若是不承认,皇上会相信吗?到时候皇上会怎么看四皇子?我相信四皇子是个聪明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肯定是有分寸的。” 四皇子看着没有半点畏惧的苏梁浅,心知她在告诉自己这件事时,就做了哪怕是最坏的结果,她也能应对自如的准备。 不要说四皇子聪睿,只要不傻,都不会将这些话乱说。 “多谢苏大人提醒,苏大人也是一样,您前途一片大好,更应谨言慎行,不要因为说错了话,毁了似锦前程。” 这个道理,苏梁浅自然是懂的,要不是远慧告诉她的那个消息,就算她有求于夜枭然,想要博取他的信任,她也不会和他说这些。 “这个呢,是我额外赠送给四皇子的。四皇子,天家情薄,没有兄弟情,父子情分也淡薄的很,不管是谁,可不要被蒙蔽了还感恩戴德。说起来,我还真有些好奇,你们个个为那个位置争的头破血流到底是为什么,为了没一个人可以信任,成为孤家寡人?” 夜枭然听出苏梁浅的嘲讽,脸绷的更加厉害,他笑了笑,除了悲痛,还有无奈,“苏大人说的对,天家无情,成王败寇,很多时候,不是每个皇子,都有得选择的。” 沉重的话题,让气氛也变的沉重起来,苏梁浅没再接话,夜枭然也敛起了不该有的情绪,“苏大人盛情,这件事,对我也没有坏处,我自然是帮的,希望今后苏大人不吝指点。” 苏梁浅见夜枭然将事情应了下来,松了口气,脸上的笑,都多了几分真诚,配上那明亮的眼眸,有一瞬间让人失神的晃眼。 “四皇子的恩情,我记下了。” 苏梁浅和夜枭然谈完事情后,不再逗留,就要离开。 “苏妹妹,你难得来,这么着急走做什么?” 五皇子见自己媳妇儿想苏梁浅留下来,主动开口道。 四皇子睨了五皇子一眼,淡淡的声音,满是威严,“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整天无所事事的,苏大人奉旨,明日就要动身去泗水,她事情还多着呢。” 五皇子瞪大着眼,惊诧道:“苏妹妹,父皇怎么突然派你去泗水了?是不是太子皇兄在外惹祸了,让你给擦屁股?” 五皇子直言不讳,说出自己的猜测。 “不是,皇上心系百姓,见我将京城附近的灾民安置的又快又好,也想泗水的百姓,能早日从困局中解脱。” 哪怕苏梁浅心里对清晰再不满,但是在对像五皇子这样的外人前,自然是不会说他一个字的坏话的。 “那我也去!” 四皇子瞪了五皇子一眼,略有些严厉的呵斥道:“你当是去游玩吗?苏大人是有正事要处理。” 在一次次的见识苏梁浅的本事后,四皇子也是折服的,五皇子和这样的人接触交好,四皇子自然是不反对的,但四皇子作为和太子夺嫡最热门强劲的人选,对朝中的事,有一般人没有的灵敏度,就算不知道泗水最真实的状况,他也能够猜到,皇上这时候让苏梁浅前去的缘由,绝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不然的话,也不会在太子刚好没多久就让她去,还赐她御龙剑。 苏梁浅没去看五皇子巴巴的小眼神,“我还有事,先走了,等我从泗水回来再见。” 泗水情况凶险,苏梁浅自然不可能带五皇子前往。 苏梁浅告辞,看了四皇子一眼,朝着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在去泗水前,她得和几个灾区的灾民也一并告辞。 五皇子的府邸,距离南城最近,苏梁浅顺路,最先去南城。 上了马车后,苏梁浅的目光,落在了影桐的身上。 “影桐,东楚边境,可有你家公子的人?” 影桐没回,秋灵率先道:“有的。” 苏梁浅看着回话的秋灵,眼角却瞟向影桐,缓缓道:“我想让你们去东楚边境,替我保护一个人。” 苏梁浅最先的打算是,只让影桐跟着四皇子的人,混进军营,跟在沈卓白的身边,如果遇到危险,找谢云弈在当地的势力帮忙,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大限度保护沈卓白安全的法子,但是影桐显然对这些联系的事一无所知,苏梁浅便打算让秋灵跟着一起去。 “什么人?我和影桐姐姐都去的话,那小姐怎么办?谁负责保护小姐在泗水的安全?” 秋灵第一时间反对抗议。 “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至于我的安全,不是有萧凭望跟着吗?这段时间你也看到了,他是个尽责的人,功夫也好。” “萧凭望再怎么尽职尽责,那也是男子,男女有别,他总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只守着小姐。” 秋灵依旧不同意,影桐也站在秋灵一边。 三个人争执了一番,最后商议的结果是,秋灵将联系的方式告诉影桐,影桐去东楚的边境保护沈卓白,秋灵跟着苏梁浅去泗水。 事情就这样敲定下来,苏梁浅去了南城后,又去了西北两城,回到苏府的时候,已经是夜深。 琉浅苑内,苏梁浅的房间,地上放置着好几口大箱子,这是降香和茯苓给苏梁浅收拾的行李。 虽然苏梁浅在命令她们收拾前交代了,东西尽量精简,能不带的尽量都不要带,但两个丫鬟,自觉得自家小姐矜贵,几次压缩,还是有这么多的东西。 苏梁浅命人将箱子打开,挑了不少东西出来,因为东西都是分门别类的,所以也没有费很久的时间。 “这次去泗水,就让秋灵影桐跟着,你们两个还有桂嬷嬷在府里,将琉浅苑打点好。” 降香和茯苓已经习惯,苏梁浅出门,随身带着影桐秋灵。 她们二人虽然都想跟着,但都有自知之明,降香几次受伤后,身子骨柔弱的很,根本就经不住旅途的劳累奔波,至于茯苓,飙风寨的事,让她觉得,自己一个不会武功的,跟着苏梁浅,若是出了什么事,不但帮不上忙,还会拖累苏梁浅,她去了也是添乱。 两人也没争取,直接道是。 “小姐您去泗水,出门秋灵影桐都要跟着,住的地方也要留人收拾,小姐一回来就有热饭热水,不若将秋葵也带上吧,这丫头,皮糙肉厚的,做事也细心,可以照顾小姐。” 苏梁浅没想到桂嬷嬷会提这样的请求,再见她一脸期盼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不用。” 苏梁浅拒绝,桂嬷嬷不死心,继续争取,苏梁浅摆了摆手,让所有人都退下,桂嬷嬷见状,面露惶恐之色,“老奴只是想小姐身边有个可心的照顾,不要在外面忙了一天,回来不要说冷饭了,还得饿肚子。” “我知道嬷嬷是关心我,但秋灵最是机灵,定是不会让我吃冷饭的,更不要说饿肚子了,我这段时间是什么状态,嬷嬷也看到了,我哪有时间回来用膳?而且就算是要带,那也是从茯苓降香两个丫鬟里面挑选一个,也轮不上秋葵。” 苏梁浅的口气谈不上严厉,话说不上重,但对比以前对桂嬷嬷的态度,已经让桂嬷嬷有些打脸了,桂嬷嬷讪讪的,当即认错。 苏梁浅并没有心软,继续提点道:“我知道嬷嬷是个重情的人,秋葵机敏,深得你心,我也喜欢,所以将她提了二等丫鬟,这已经是念着嬷嬷的情分,替嬷嬷还情了。琉浅苑有琉浅苑的规矩,一等丫鬟就是一等丫鬟,二等丫鬟就是二等丫鬟,我走后,嬷嬷就是琉浅苑的管事,处事要公正才是。” 桂嬷嬷被说的,都不好意思抬起头来。 “嬷嬷放心,秋葵虽然是二等丫鬟,但她对你的恩情,不但你记着,我也是放在心上的,等将来,会给她许个好人家的。” 桂嬷嬷闻言,脸上又有了笑,向苏梁浅道谢。 苏梁浅看着她脸上感激的笑,心里酸涩,有些不是滋味起来了。 第二天,苏梁浅比以往起的还早,她院子里的下人更早,她起身前,就将东西搬到了马车上。 苏梁浅临行前,训了几句话,她是从东城门离开的,和东城的受灾百姓又说了几句话,被人叩拜着送行,虽然谁也没通知,但那场面,比之前太子一行人还要热闹壮观。 苏梁浅就只带了个丫鬟秋灵,一起的还有萧凭望以及皇上安排的御医,考虑到路途奔波,此次同行的太医,基本都是比较年轻的。 萧凭望依着苏梁浅的意思,将家中的精锐护卫和跟着他能带来的士兵都带来了,有百八十人,负责押送东西。 几个人刚离开东城门灾民的安置点没多久,队伍必经的马路,有人骑马横在正中,身上背着个包袱,将苏梁浅一行人拦了下来。 苏梁浅见马车停了,撩开帘子,就见横在马路正中的人,双脚夹住马肚,朝她跑了过来,正是王承辉。 “我和你们一起去。” 王承辉直接驾马到了苏梁浅所在的马车前。 苏梁浅脑袋探出车窗,勾着唇,“你的终身大事,不管了?王夫人肯放行?王承辉,我们这可不是去玩!” 最近王家上下都忙着促成王承辉和娄嫣然的婚事,娄嫣然怕嫁给太子,也是配合的很。 “我祖母知道,且同意了的,我还带了不少好东西。” 王承辉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鼓鼓的包袱,苏梁浅看里面的东西轻轻的,再看王承辉那样,猜测出里面很有可能是银票,原来是蓄谋已久。 不过,比起五皇子那个傻白甜,苏梁浅倒是不介意带上王承辉。 “京城的女子都玩腻了,爷我要换个口味,而且带我去的话” 王承辉说着,低身凑近马车,含笑道:“你要看太子不顺眼,我能帮你揍他,还有七皇子。” 苏梁浅闻言扭头,晶亮的眼眸,刚好对上王承辉的,他脸上也有笑,带着几分邪气,苏梁浅笑容明媚,“我就是拒绝,你也照样会跟着,成交!” 想着王承辉揍他们的场面,苏梁浅都觉得心情愉悦,虽然她知道,就王承辉这狐狸,十有八九有自己的目的,但既然拒绝不了,苏梁浅自然不介意多个助手。 第二百六十三章:我来了,一切就我说了算 苏梁浅动身的时候,连下了月余的雨,已经停了,一路也没下雨。 和拖拖拉拉的太子不同,苏梁浅路是赶的比较急的,一众人浩浩荡荡,五天就到了临近平安镇的一个小镇。 苏梁浅在动身前,庆帝就着人给太子送来了圣旨,苏梁浅到的时候,包括太子在内的所有地方官员,也都得知了这个消息。 胡伟等人本来是准备在平安镇迎苏梁浅的,苏梁浅派萧凭望亲自送了信去,她直抵泗水,并不会在平安镇停留,让那些人要接也在泗水接。 第二天,苏梁浅从平安镇经过,直抵泗水,胡伟领着地方官员都等在那里,就连太子苏克明也没有缺席。 太子自然是不想去的,在他看来,自己身为太子,身份尊贵,苏梁浅算什么东西?就算将来她嫁给他成为太子妃,夫为妻纲,她也该听他的话,对他唯命是从,但皇上的圣旨刚下,让他一定要听苏梁浅的话。 苏梁浅刚又立了大功,得太后的宠,和季家交好,泗水的问题却棘手,他根本不知如何解决,太子思来想去,还是忍了气来了。 苏梁浅下了马车,身后四五十辆马车,一眼望去,都看不到头,让一些人看的是蠢蠢欲动。 苏梁浅手上拿着剑,身后跟着秋灵,还有王承辉和萧凭望。 一众的官员迎了上去,包括夜傅铭和季无羡,太子则在胡伟首次等他的凉亭等着,看到嬉笑着的王承辉,眉头皱了皱,却还是没动,苏克明站在他的身后侧也没动。 太子觉得自己身份尊贵,起早这样迎接苏梁浅,已经是给了她天大的面子,苏克明觉得自己是苏梁浅的父亲,他自然也是有资格摆谱的。 众位地方官员向苏梁浅见礼,那带着审视和探究的神色,渐渐的染上了轻蔑。 一个十几岁的女子,能懂什么? “你怎么来了?” 季无羡看到苏梁浅,悬着的心都安定了不少。 他之前给苏梁浅写信,是想让她帮忙拿个主意,却没想到她会亲自前来,而且还这么快。 季无羡盼过苏梁浅前来,但想到这里的种种问题,又不希望她来冒险。 他见其他不少官员眼中含着的轻蔑之色,冷笑。 目前的话,轻视苏梁浅的,还没一个有好结果的。 “奉旨前来。” 苏梁浅冲着季无羡笑笑,回。 “县主辛苦。” 夜傅铭上前,也与苏梁浅打招呼,目光却落在她手里拿着的剑上,眸色深了深。 他的反应极淡,但苏梁浅实在太了解他了,敏锐的察觉出来,脸上的笑不减,“为皇上百姓办事,谈何辛苦?” 那些官员见苏梁浅不论是对夜傅铭还是季无羡,都不卑不亢,说的话更是滴水不漏,有些收起了轻视之心。 夜傅铭主动给苏梁浅介绍官员,不说胡伟这样一方的父母官,就是很多芝麻小官,他也叫的出名字来,让那些人大为感动。 苏梁浅脸上不减的笑多了几分讥诮,“七皇子还真是好本事,这么快就和地方上的人都打成一片了,相信皇上知道了,一定会非常欣慰。” 夜傅铭嘴角抽了抽,脸上的悲悯淡然差点维持不住,其他人的心更是就悬了起来。 苏梁浅见他们脸上的轻视被敬畏取代,勾了勾唇。 杀鸡儆猴,效果还不错。 苏梁浅没看他们,走到凉亭,太子还坐在那里,苏克明的目光已经从苏梁浅转移到了她身后几十辆装满了东西的货车上。 “太子,父亲。” 苏梁浅服了服身,态度还算恭敬,算打招呼。 太子淡淡的嗯了声,态度傲慢的很,苏克明也是一样,姿态端的极高。 胡伟凑上前来,殷切道:“县主一路辛苦,下官这就安排,给您接风洗尘。” 苏梁浅在京城的风头大盛,但泗水距离京城不近,相关的消息,他自然是不清楚的,他在得知京城会再派人前来时,就向苏克明打探消息,这才知道,苏梁浅是苏克明的女儿,内定的太子妃,同时深受皇恩。 苏克明要脸好面的,只说了他和苏梁浅的父女关系,但两人的恩怨却没提,苏梁浅对他的不尊重,他更是半个字也没向胡伟提。 在正常人看来,女儿自然是听父亲话的,胡伟本来还担心的,但听说了苏梁浅和苏克明的关系后,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同时又给了苏克明一大笔美言费。 “不用了。” 苏梁浅转身面对着胡伟那张肥的都油腻的脸,“我是奉旨赈灾的,不是和你们结交的,直接带我去安置灾民的地方。” 苏梁浅稍顿,又看了眼躬身的胡伟,补充着提醒道:“是真正受难的灾民,而不是你找来糊弄我的。” 苏梁浅沉着脸,口气严厉,半点面子也没给胡伟。 胡伟面上讪讪的,想到太子都没对他说这样的重话,又是难堪,又是觉得苏梁浅过分,抬头看着苏梁浅,有些不满的反问道:“县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心知肚明,我问你,鸣金村的灾民在被埋后,你有没有第一时间施救?” 还施救,胡伟根本管都没管他们。 苏梁浅眸色凌厉,仿佛洞悉一切,胡伟不敢直视,向苏克明求助。 苏克明想到胡伟给的那些好处,虽然不安,但还是站了出来,训诫苏梁浅道:“你初来乍到,还需多多仰赖胡大人,怎的如此咄咄逼人?” 苏梁浅没搭理苏克明,点名季无羡,“季无羡,你和我说说这里的情况。” 季无羡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都告诉了苏梁浅,包括之前给苏梁浅去信的内容。 季无羡在收到苏梁浅的回信后,很快就依着她的意思,将病疫一事告诉了太子和七皇子他们,但胡伟根本就不承认,说只是寻常的病,他让太子亲自去视察,太子却怕死,担心万一有疫病自己被传染了,说什么都不肯去,每日都在那乡绅家中,左拥右抱,乐不思蜀。 倒是季无羡,在给苏梁浅写信后,又去了几次,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泗水确实出现了瘟疫。 “这么说来,太子来了这么久,还没去看过灾民。” 太子怕苏梁浅在庆帝面前说他坏话,心虚狡辩,“谁说没去了?本宫来的第二日,就去泗水城中看了那些受灾的百姓,胡大人将他们安置的很好。” “这次情况最严重的鸣金村,还有周围受波及的几个村庄,太子亲自去看过了吗?了解过情况吗?疫情之事,如此重大,既然有向左的意见,太子为什么不自己一探究竟?” 夜向禹蹭的站了起来,瞪了季无羡一眼,却心虚的很,“都是灾民,有什么区别?苏梁浅,你这是在教训我吗?还有,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干涉插手了!” 夜向禹沉着脸,声音也重了重,分明是恼火了,苏梁浅冷睨着他,“太子就是如此替皇上抚慰灾民的?” 苏梁浅抿着嘴唇,眉头微拧,那样的威严,让他仿佛看到了庆帝,心中一下畏惧,说不出话来。 苏梁浅不再理会他,看向胡伟。 本来,胡伟听说苏梁浅是苏克明的女儿,太子身份又尊贵,他心里是很有底的,但苏梁浅半点面子也不给,还追问起了灾民和疫情一事,了解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多,也更加不好对付糊弄,让他不安起来,见苏梁浅看向他,慌忙就低垂下了脑袋。 “可有疫病之事?” 胡伟躬着身,就算没看到苏梁浅的神色,那没有二字,他竟也说不出口,浑身哆嗦着。 苏克明见自己的钱袋子,被苏梁浅这样对待,上火又气愤,他的银子还没收够呢。 他就知道,苏梁浅这扫把星一来,他的好日子就好头了。 太子也是一样,胡伟会来事,一张嘴巴更是哄的太子对他很是喜欢,而且他安排的女子,也让他很满意。 两人纷纷指责苏梁浅。 “苏梁浅,胡大人是泗水的父母官,也是朝廷的命官,你太目中无人了!” 胡伟见太子帮自己说话,心中又有了底气,同时盘算着如何将那些得了疫病的百姓给处置了,他甚至生出了将他们全部杀了灭口,然后另外找人佯装成村民这样阴狠的毒计,然后再反将苏梁浅一军。 这样的念头冒出后,速度蔓延。 苏梁浅看着又直了直背的胡伟,苏克明也是一脸幸灾乐祸等着看热闹的神情,皱了皱眉,心中更有了火气,难怪上辈子泗水的疫情会那么严重,有太子这种草包,不严重才怪。 他这简直就是草菅人命。 苏梁浅拿起手中的剑,将剑鞘剑尖的一头,指向了胡伟。 苏梁浅的动作,又急又猛,带起的风,就好像是宝剑出鞘,夺人性命,胡伟猝不及防,吓了一大跳,脸色苍白的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再见苏梁浅冷着脸,冰冷的眼神,也都是杀意,腿更是发软,一个哆嗦,直接跪在了地上。 她是真的想杀自己。 苏梁浅将剑鞘抵在了胡伟的脖子上,胡伟咽了咽口水,这没半点气节和出息的怂样,简直就和戏里贪生怕死的贪官一模一样。 太子也被苏梁浅的气势吓了一跳,但很快的,便是苏梁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他脸的气恼。 他才刚给胡伟说了话,他觉得苏梁浅就是故意在这和他唱反调。 太子疾步走到苏梁浅面前,站在胡伟的身侧,一副和他同仇敌忾的模样,冲着苏梁浅质问道:“苏梁浅,你是何意思?” 苏梁浅手中的剑,又往胡伟的脖子刺了刺,刚好就在胡伟喉结的位置,胡伟吓得,吞咽口水都不敢了,苏梁浅目光却落在太子身上,“太子没收到皇上的圣旨吗?还是给太子圣旨的太监没交代清楚?你是太子没错,但也必须得听我的,和我唱反调?你这是公然违抗圣旨,没将皇上放在眼里,还是太子觉得天高皇帝远,就可以随行所欲为所欲为了?” 苏梁浅口气并不重,一字一句,却字字清晰,极有气势。 太子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苏梁浅也这般强势,一下就怂了,却不甘心极了,“苏梁浅,你这是什么态度,本宫可是太子!” 又拿身份压人。 苏梁浅却不吃这一套,“你既然知道自己是太子,就有个太子的样,随我一同去灾区。” 太子咽了咽口水。 去灾区?如果那里真有疫病,他感染了怎么办? 苏梁浅扫了眼其他人,将胡伟的下巴重重挑起,胡伟痛的,脸都扭曲了起来,叫出了声。 “皇上已经知道了泗水的疫情,特命我来处理此事,这是皇上赏我的剑,皇上说了,谁要是敢不听我的话,耽误了疫情,哼哼” 苏梁浅哼哼了两声,其中之意,在场就没人不明白的。 “我好说话,我手中的剑可不好说话,现在,泗水相关的官员,领我们前去隔离的灾区那边。” 苏梁浅话落,这才收回了剑,胡伟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是软了,最后是被人搀扶着起来的,走在前面,给苏梁浅带路。 “本本宫忽觉得身身子不” 太子想借口甚至不适躲开,话都还没说完,脖子就被王承辉搂住,“表哥身为太子,身份尊贵,身上定有贵气庇体,你可一定要保护我。” 王承辉完全不管太子的意愿,拽着他跟在一众人的身后。 第二百六十四章:百姓闹事 和京城一样,泗水的雨水,也在前几日停了,但并没有放晴,沉沉的,比下雨天还让人觉得沉闷压抑。 不过沉闷压抑归沉闷压抑,几天没下雨,泥泞的路干了许多,相比来说还是好行走许多。 一个多时辰后,苏梁浅到了鸣金村外的寺庙。 一直在寺庙驻扎着的刘华提前收到了消息,带了自己的几个手下在寺庙门口候着。 太子怕死,要不是王承辉捂着他的嘴巴强拽,他根本就不会来,拖拖拉拉的,根本就不敢走在前面。 走在当头的是苏梁浅,萧凭望季无羡紧随其后,苏梁浅手中持剑,一身威仪,俨然就是一群人的领头。 刘华迎了上去,这些人里,他就认识季无羡,夜傅铭见过一次,他恭敬的站在苏梁浅面前,却将目光投向季无羡,显然是不知如何称呼。 “我姓苏,你直接就叫我苏大人,皇上也听说了疫情之事,特命我前来处理,你与我说下情况。” 对比起胡伟来说,苏梁浅对官位更低的刘华,更加敬重。 这时候,能守在这里的,都是心里装着百姓干实事的好官。 苏梁浅说完,又介绍了萧凭望秋灵,还有同行的几个太医。 苏梁浅说话间,后面拉着货的马车也陆续到了,停在寺庙门口。 寺庙的门前,就是一大片空地,平日里空旷的很,但现在都被苏梁浅带来的东西占满了,还有些没能停过来。 “现在寺庙是被征用了吗?” 刘华点点头,“村子里的人都不让出来,庙里也没人,我担心疫情之事传出去,让主持他们都走了。” 苏梁浅嗯了声,对萧凭望道:“你去,让人将马车的东西都卸下来,暂时搬到寺院里面。” 刘华听了苏梁浅的吩咐,黯然又疲惫的眼眸亮了亮,心里都有底了起来。 太子来的时候,也带了许多东西,但根本就没分到需要的人手上,现在被关着的灾民,刘华红了眼圈,“苏大人来的太及时了。” 刘华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神情却是微松的,甚至有笑意,仿佛是喜极而泣。 苏梁浅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情况凶险危急。 也不知道王承辉对太子说了什么,太子跟着走了过来,刘华向太子行了礼,随后对苏梁浅道:“现在里面都已经乱作一团了。” 胡伟当初在下令隔离的时候,同时还严令村庄上的各家各户不准随意往来走动,但纸保不住火,还是这种会传染的疫病。 本来,那些灾民在经历了泥石塌方后,心中就惶恐,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染病,大家又不是傻子,哪里会意识不到不对?是人都怕死,在里面还吃不饱,情况怎么可能控制的住? 刘华倒是想和苏梁浅说,但因为这样的局面,他最近几天根本就不敢进去那几个地方,所以具体如何,他也不是很清楚。 “那我亲自进去看看。” 刘华闻言,整个人猛地震住,“苏苏大人要进进去?” 因为意外,刘华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 很快,刘华又露出了为难之色,太子等人刚到的时候,虽然有疫病,但尚未爆发,那时候他一心盼着太子等人会去看看,然后采取措施将情况控制住,但现在不是之前,而且虽然苏梁浅年纪轻轻又是个女子,短短时间的接触,刘华却将希望寄托在了她身上,他有些担心,苏梁浅进去会被那些人传染了,到时候就完了。 “不进去怎么知道里面的情况?” 太子见苏梁浅态度还挺坚决,看她的眼神,就像看傻子似的,同时道:“要去你去。” 太子打定主意不去,一旁的苏克明附和道:“太子身份尊贵,确实不能冒险,要被感染了,后果不堪设想。” 苏克明说这话,倒不是为了太子,而是他自己。 要太子也去的话,他肯定就只有跟着了,苏克明和太子一样,都惜命的很。 “刘大人之前进去过吗?” 刘华当即回道:“自然是进去过的,不单单是我,与我一起在寺庙中的同僚,也不止一次进去。” 太子听了这话,当即一蹦刘华三米远,苏克明也是一样,两人看刘华的眼神,都充满了怨恨,就好像他是蓄意杀人的凶手似的。 “那你和其他人可有不适?” 刘华摇头,“没有,我们每次进去,都会穿上草药熏制的外衣,出来后,将外衣脱了,当即就会洗手沐浴,目前并没有人感染。” “你去将外衣取来。” 刘华道是,都还没吩咐人将东西取来呢,太子往前凑了几步道:“本宫也要!” “我也要!” 苏克明紧随太子其后,提出了要求。 两人将贪生怕死的形象,展现的是淋漓尽致。 很快,就有得了命令的士兵进屋拿了熏了草药的外衣拿了出来,发给了众人。 寺庙的话,距离几个村子不远,但走路的话,也要一盏茶的时间,因为苏梁浅一行人人多,走的不快,用的时间更长。 太子说不去不去,但被王承辉拽着,苏克明自然也就只有认命的跟在太子身后了,该去的都去了。 到了设关卡的地方,和绝大多数人用木桩子拦住路不同,关卡处用的是铁丝织成的网格门,进出的则是全封闭的铁门,铁丝门外,还盖了很高的围墙,围墙的泥看着都带了湿气,显然是刚盖没多久,围墙的最上面,是锋利的玻璃碎渣,单看着,就锋利异常,轻轻一碰,就能扎出血来。 除了门墙,还有百来个持刀的士兵,都颇为高壮,可见下达这个命令的人,有多害怕里面的人跑出来。 苏梁浅一众人还没走到门墙下,紧封着的铁门,刚好开了一个小门,有两个全身武装着的人抬着个完全蒙住的人走了出来,任谁都能猜得到,那被放在担架上的,是一具尸体。 他被捂的很是严实,就只有垂着的一只手手臂露了出来,手背已经溃烂,也不知是因为疫病还是因为天气炎热,尸体迟迟得不到处理导致的。 太子和苏梁浅几乎是并排走的,自然是看到了,吓得瞪大着眼睛停了下来,指着道:“这这是” 他话还没说完,抬着尸体的人刚好走近,太子那个恶心的,直接呕了声,差点没吐出来,苏克明和刘华等地方官也没好到哪里去,如果不克制着,估计也要吐出来了。 刘华看着就因为这么点小场面就被吓得脸色苍白的太子,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着翻了个白眼,却见苏梁浅面目淡然,松了口气。 虽然都是第一次见面,但不知不觉间,他对太子已经不抱指望了,而是将希望都寄托在了苏梁浅身上。 刘华这样想着,又忍不住看了眼苏梁浅身后侧的几个男子,季无羡只皱了皱眉,夜傅铭则是一副悲悯的模样,似乎是怜悯死者,而随同苏梁浅同来的萧凭望,一点表情都没有,就连小丫鬟秋灵,也没有流露出恐惧之色。 刘华解释道:“应当是死于疫病的。” 刘华忍着没说,因为不想引起里面百姓更加的恐慌,每天平均一具尸体都不会往外抬,经常是好几天抬个死人出来,今天赶巧就撞上了。 太子想到自己刚刚竟然距离丧命于疫病的死人那么近,不但恶心还更加害怕,恨不得给王承辉一拳。 夜傅铭扫了已经没有人色的刘华一眼,“你不是说没疫病的吗?” 现在这种情况和局面,显然是掩饰不下去了,之前还做着升官发财梦的胡伟现在就盼着自己的乌纱帽不掉,解释道:“下官,下官也是担心太子七皇子和和诸位大人,担心你们染染上疫疫病。” 胡伟确实担心,因为这些人要染上疫病,他的乌纱帽很有可能也保不住。 胡伟在给自己找到借口后,继续道:“一人患病,就会殃及一家,全家都不能幸免,下官怎敢让京城的贵人被染上?” 太子看着哆哆嗦嗦的胡伟,打了个哆嗦,但胡伟的话,却让他十分受用。 苏梁浅冷哼了声,“你既然知道情况凶险,为什么还要欺上瞒下,作为地方父母官,你就是这样对待百姓的?你如果早些控制,绝对不会是这样的局面!” 太子看着眉目冷凝的苏梁浅,没给胡伟说好话。 苏梁浅听胡伟说的这些话,再想到他的一系列举措,心中已然猜到了他的意图,虽说历代处理疫病的方式就是让得疫病的人死绝,人死绝了,用火烧了,疫病自然就结束了。 在天灾面前,人命比蝼蚁还要卑贱,这次泥石塌方不就是如此? 天灾面前,人是无力反抗,但很多时候,造成大量死亡的,不仅仅是天灾,还有人祸。 之前鸣金村村民被埋,如果地方官员是个心善得干的,找人去抢救,不会没有活口,这次疫病更是,如果一开始,胡伟不是害怕出事想要将这件事捂住,而是积极的处理应对,根本就不会造成上辈子那样的局面。 天灾无疑是惨烈的,但造成大量死亡的,往往可能是人祸。 “放我们出去!” “快放我们出去,你们凭什么将我们关在里面?” “不是说皇上派了京城的官员前来吗?还有太子,为什么他们不进来?” “这样让我们在里面耗着,不如将我们全部杀了,一把火全部烧了!” 苏梁浅几个人还说着话的时候,已经合上的门,传来了连续不间断的拍门声,声音很响,饶是铁门厚重,但还是晃动的厉害,仿佛要被推到了一般。 那是被关在城中的百姓发出的求助嚎叫,有男有女,其中还夹杂着男人的哭喊声,悲痛又绝望,那是人在濒死时都会发出的求助,和男女无关。 他们谁也没经历过瘟疫,但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了答案,但那两个字,他们却不敢提,怕提了,就更只有在里面耗着出不去了。 “村里的百姓,从前日开始,就一直聚集在门口,嚷着要出来!” 刘华弱弱的解释了句,最近这段时间,每天都有人想从里面爬出来,但都被发现了,前两日,运送的士兵进去抬尸体,就有人趁着开小门的间隙,想要逃出来,双方还发生了流血时间,就因为这,胡伟多派了一半的士兵过来,加强防守。 “出来?” 太子的声音面色冰冷,“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染上疫病,放他们出来,传染了其他百姓怎么办?他们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危险吗?出来就是害人,这种意图祸害北齐江山的人,活着也是祸害!” 太子的声音冰冷,说出的话,更是残忍,透着狰狞的杀意,完全没有太子对百姓该有的悲悯,甚至连人最基本的对生命的怜悯都没有。 开玩笑,不要说他在泗水没回去,就是离开泗水回去了京城,放这样的人出来,就和不定时炸弹似的,也有隐患。 夜傅铭叹了口气,满脸的惆怅,悲悯更重了几分,叹了口气,“皇兄,百姓无辜。” 夜向禹冷哼了声,不以为然,“他们无辜?如果放他们出来,那些被他们传染的百姓更加无辜,本宫不能让北齐被这些人牵累了。” 夜向禹一脸正色,仿佛自己不是在草菅人命,而是在拯救更多的人,理直气壮的。 刘华心里已经不是吐槽了,而是直接骂人了,季无羡看不下去,站出来道:“太子都怕死,更不要说那些寻常百姓了,是人都有求生欲,他们有什么错?” 季无羡在告知太子鸣金村可能有疫情的这一消息后,他原以为太子就是装装样子,不说亲自去,也会找另外的人着手去处理这事,哪想到太子竟然相信胡伟的糊弄,直接放任不管,因为他这样的态度,胡伟对他也处处敷衍,让他就是想采取措施也不能,让疫病扩散。 季家的人爱财,心里却是装着百姓的,如果说之前因为苏梁浅和太子的婚事,季无羡对太子就没什么好感,现在简直就是厌恶。 如此不将百姓的性命当命,草菅人命的人怎么能成为皇帝,季无羡这段时间一直想着,等回到京城后,一并要想办法让皇帝废黜太子,如果还是被太子踩了狗屎运登上了皇位,他一定要反了。 刘华接着季无羡的话道:“太子刚来的时候,情况还是可以控制住的,但因为物资短缺,很多人就是有银钱也买不到东西,大家每天基本就是清粥,也有人闹,下官和他们说,皇上知道他们的情况,派了太子前来,很快一切问题都会解决,但是这么久过去了,太子他” 剩下的话,刘华没说出口,大家也能猜得到。 太子人是来了,但根本就没进去,不要说进去了,就连露个脸说几句好听的都没有,虽然刘华为了安抚民心,一直都在给太子编造借口,但借口就是借口,糊弄着拖个几天还行,若是时间长了,肯定是行不通的。 太子瞪了刘华一眼,神色阴阴的,“你明知道那里还疫情还让我去见他们,你什么居心!” “好了!” 苏梁浅出声,打断太子的话。 太子毕竟是太子,是一国的颜面,苏梁浅本来是想给苏梁浅留脸面的,但夜向禹真是越来越离谱,苏梁浅忍无可忍。 夜傅铭就静静站在一旁,饶是擅长伪装,还是有愉悦的情绪倾泻了出来,但是众人的注意力都没在他身上,并没有察觉。 “刘大人,里面有多少人?” “以前统计的数字是接近一万,现在六七千人应当是有的。” 苏梁浅听着这个数字,目光却落在被敲的砰砰响的铁门上。 里面被关的就只有一万人不到,但是上辈子,却死了四万人,实际的情况,绝对比这个数字更加庞大,苏梁浅想到这些,心都是发寒的,对太子道:“太子,这个时候您若是不出面的话,恐怕那扇铁门就拦不住那些百姓了,若是他们跑出来发生更大的冲突,我们这里可就只有一百多人,到时候定会危及您的安全。” 苏梁浅和季无羡一样,都非常理解那些百姓。 若不是死亡的阴影笼罩当头,普通老百姓谁敢与拿着刀剑的人斗?不过是想给自己还有家人博条活路罢了。 谁不怕死?谁又不想活呢? 苏梁浅最见不得的就是拿着刀的士兵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下手,之前刘华说之前就已经有了流血事件,她心里就已经很不高兴了。 苏梁浅另外和季无羡一样的,就是对太子的恼怒,要是太子早些重视这个问题,不说进村,就是露个脸,都不至于酿成这样的局面。 太子闻言,转身就走,被王承辉拽住,太子恼火,试图挣脱开王承辉,因为恐惧,面色都是狰狞的,“给本宫松手!” 太子浑身上下都叫嚣着恐惧,说完,对着苏梁浅恶狠狠道:“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你休想本宫进去送死!” 一直到现在,太子脑子里都还是那人溃烂的手,他打定了主意不进去,但是那砰砰敲击铁门的声音落在耳里又实在叫人恐惧,太子的第一反应就是逃离这个地方。 管他们逃不逃出来,先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再说。 “谁说我要让你进去了!” 苏梁浅说着,手指了指一侧的哨岗,简单的四根柱子撑着,上面是个小亭子,比一般的三层楼还要高,站在上面,可以将里面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若是里面的人不那般喧闹,稍大声说话,他们应该也能够听得到。 “你上去,告诉里面的人,皇上心里牵挂泗水的情况,也牵挂他们,不会丢下他们不管,让他们不要担心。” 苏梁浅很清楚,他们只是要希望,只要太子出面,给他们想要的希望,就可以抚平他们的情绪。 太子还是没同意,“你没听他们说吗?他们在质问我为什么不进去?反正我不管,父皇既然派你来了,一切就不关我的事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但别拖着我,你想死,我可不想!” 太子的声音很大,不要说身侧随行的官员都听到了,里面耳朵尖的估计也有听得到的,因为敲门的声音好像更响了一些,外面的士兵,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站着的,而是用身体抵在门口,形成抗衡之势。 夜向禹显然是极度恐惧,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些,都自称本宫了。 苏梁浅简直想抽出手上的剑,将夜向禹给劈了。 太子说完,趁着王承辉分神,跑的飞快,王承辉要去追他被苏梁浅拦住,“算了。” 就太子这德行,让他开口,估计话都说不利索,反而添乱。 众人看着落荒而逃的太子:“”三观被刷新,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苏克明见状,看了苏梁浅一眼,没有半点迟疑,快速跟在太子身后追上,他跑的极快,就好像后面有鬼似的。 开玩笑,苏梁浅一直看他不顺眼,她是他父亲,她不能直接对他下手,万一让他进疫区怎么办? 苏克明脚一动,胡伟也要跟上去,被苏梁浅叫住,“胡大人,你去哪里?” 被叫住的胡伟停了下来,看向苏梁浅,还没说话,就听到苏梁浅道:“不管是什么理由,胡大人作为地方的父母官,都应该在这里。” 苏梁浅用的是完全不容商量的强势口气,胡伟被她盯着,只觉得怵的很,头皮都是发麻的,他就不明白的,这样的一个小姑娘,哪来这样的气势。 “七皇子,季无羡,胡大人,刘大人,我们一起上去。” 苏梁浅说着,走在前面,走向哨岗,她的步子迈的很急,但给人的依旧是一种从容不迫的感觉。 夜傅铭紧随其后,苏梁浅叮嘱着说了几句,无非就是她之前让太子说的,夜傅铭嗯了声,点头,胡伟见夜傅铭对苏梁浅的态度如此恭敬,再想到之前苏梁浅对太子的态度,心里直打鼓,走路时,双腿都是发软的。 几个人走到哨岗亭,他们的位置高,又显眼,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动静小了许多。 萧凭望按着苏梁浅的吩咐,让士兵对着里面的人大喊,让他们安静下来,刘华站在哨岗亭最前面的位置,伸出双手示意底下的人安静,那些人认识刘华,再见他身后几个衣着不凡,气度更是绝佳,都猜测季无羡和夜傅铭其中一个,是太子殿下。 双管齐下,很快似排山倒海般的嘈杂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刘华看着就和自己隔了一座墙的众人,他们也正看向他的方向,眼底满是希冀和期盼,仿佛是在看自己的救赎。 刘华扯着嗓子,大声道:“大家静一静,先听我说,皇上仁慈,心系你们,一直将你们放在心上,太子殿下受命想来看你们,但因为身体不适,躺在床上,根本就起不来,这位是七皇子,还有这位,是小公爷” 刘华想到太子那德行,咒他患病,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虽然太子没来,让人失望,但好歹有个皇子,还有个公爷,以往都是只有刘华一个人,那些百姓浮躁的心,多少安定了些。 刘华后,夜傅铭站了出来,走到了最前面,他那张英俊的脸,是如佛般的悲悯,夜傅铭在民间素有善名,泗水也有百姓是知道的。 底下,很快有知道内情的人说话,然后议论起来。 夜傅铭按着苏梁浅的意思,对众人道:“我是当今圣上的第七子,父皇在得知泗水灾情的第一时间,就命我和太子前来,可见对你们看重,父皇仁慈,绝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 夜傅铭慷慨激昂,又说了许多话,他是个擅攻人心的,几句话,不但安抚了那些百姓躁动的心,也收拢了人心。 “这位是父皇钦封的钦差大臣,也是这次京城水患的负责人,父皇因她在此次水患表现出众,又听闻太子身体不适,又派她前来,父皇赞她是北齐最最有才干的女子,也是父皇最最看重的女子!” 夜傅铭不吝对苏梁浅的赞美之词,说这话时,一双眼睛还看向她,里面除了欣赏,还有其他类似于深情的暧昧情愫涌动,压抑克制着,却又让人难以忽视。 第二百六十五章:煽动鼓舞,处置胡伟 夜傅铭有一张蛊惑人的脸,他这样含情脉脉的看向一个人的时候,那眼眸,就好像是席卷着的漩涡,仿佛能将人席卷进去,让人深陷沉沦。 上辈子,苏梁浅就不止一次沉沦在这样的深情里面,现在,就是不看夜傅铭,被他这样看着,她却都觉得恶心,这种恶心,让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苏梁浅忍着这样的不适,和夜傅铭站在一起。 夜傅铭见苏梁浅看都不看自己,眸中的阴沉,又深了深,但里面流泻出的却是更深的温柔和深情,就连苏梁浅身侧的季无羡都感知到了,皱了皱眉,站在了两人的中间,隔开了夜傅铭的视线。 这个位置的视野是极好的,放眼望去,可以看到西北角的方向,那高高的土堆,两边还有一些坍塌的房子。 土堆上,一点绿色都没有,苏梁浅猜测,那个位置,很有可能就是之前的鸣金村,此刻俨然成了一片荒废的废墟,那一大片,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土堆的后面,则是带了绿色的山,山亘蔓延,山脚下,都是屋舍,相比于西北角,情况就要好许多,基本就没有坍塌的,不过来往的人很少,有种说不出的荒废感,就只有铁门口的方向,聚集了很多的人,苏梁浅看着攒动的人头,眉头紧皱。 疫情当前,那么多人围聚在一起,显然是非常不妙的。 苏梁浅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年的人,比这更惨的景象她不知见过多少回,但苏梁浅这会看着,依旧觉得触动,尤其是那一张张仰着头的脸,就算看不到他们的眼神神情,苏梁浅也能够想象的到,那必然是充满了希冀和期盼的。 “众位乡亲,我叫苏梁浅,是皇上派来的钦差,京中水患,百姓安置一事也是由我全权负责,现在他们已经回乡重建家园了,皇上正是因为得知疫情一事,才特命我前来!” 夜傅铭季无羡等人见苏梁浅就将疫情的事,这样大喇喇的说出来,都有些吃惊,因为现在这种局面,显然是不适合将这个消息这时候说出来的。 苏梁浅的声音,超乎寻常的洪亮,不但围聚在门口的那些百姓听到,一些屋舍靠近铁门,在家里的人也听到了,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虽然在此之前,已经有人察觉出了端倪,但就算心里已经觉得十有八九,但也只敢放在心里,谁也不敢将这种几乎已经可以确认的猜测说出口,因为一旦说出口,那不多的希望和寄托也破碎了,这个地方,真就成了人间炼狱。 而且,众人心里很清楚,这样的论断,非但不能引起大家的谨慎,可能还会被那些恐慌的不愿承认的人打死,而那类人,是占绝大多数的。 但苏梁浅就是说了,那一瞬间,百姓们都傻愣在了原地,内心的恐惧蔓延着,那种恐惧,就好像是翻滚着的巨浪,一下就能拍晕拍死,身体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 苏梁浅说着,抽出了剑。 上等的宝剑铮亮,就是在这样阴沉的天色下,也折射出银亮的光芒,衬的那张还带了几分稚气的脸,越发的威严,众人听她道:“你们是大齐的百姓,也是皇上的子民,皇上没有也不会放弃你们,皇上不但命我前来,还派了京中最好的太医,我也会和你们同进退,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任何违抗命令,对你们不利的人,杀无赦!” 他们依旧抬着头,那双更加绝望的眼眸,全部都落在了苏梁浅的身上,那个女子,穿着一身青绿色的衣裳,身子挺拔,字字铿锵有力,虽看不清脸,却依旧让人觉得神色坚毅,就好像战场上杀伐果决的将军,只一出现,登臂一挥,哪怕是恍然到极致的心,也还是被压制了下来。 她身上好像有光,希望的光。 苏梁浅就那样站着,目光也落在他们身上,见他们没交头接耳,情绪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激动,平稳了下来,片刻后道:“我这次从京城,带来了足够的粮食还有药材,太子也是,我们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 苏梁浅信誓旦旦的保证,更加让人信服。 “我没病,我好好的,什么病都没有,我的家人也一直呆在家里,他们也没有染病,我们要继续呆在这里,就会被传染了,你们放我出去!” 说话的是个体格健硕的年轻男子,中气十足,他的话后,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开始叫嚣着要求出去。 胡伟见状,板着脸,冲上前来,“你们说没病就病,那万一要有病了呢,出来传给别人,那可如何是好?你们能负的了责吗?” 有人一眼就认出了胡伟。 胡伟是县官,且是出了名的贪官,从出事到现在,一次也没来这里视察,也没派人来救他们,让鸣金村的人全部丧命,这几个村庄近,相互之间多少都是有些关系的,鸣金村丧命的人,不少就是其他村村民的亲人,他的封锁令,更是让情况恶化,这些百姓都恨死他了,情绪一下就被点燃。 “你这个贪官狗官,你就是想将我们全部害死!” 苏梁浅瞪了胡伟一眼,满是警告,胡伟看着她手中的剑,银亮的剑,锋利无比,当即就怂了,缩了缩脖子,退了回去。 “大家不要激动,听我将话说完!” 苏梁浅做了个动作,示意大家安静。 对那些被困的百姓来说,现在的苏梁浅,意味着希望和救赎,她的话,大家还是愿意听的。 “各位可以看到,我和其他大人,还有进去村里将尸体抬出的士兵,我们身上都传了草药熏制的衣物,离开后,即刻就要洗手沐浴服用汤药,而且,那些士兵也是不能乱走的,我早上刚到泗水,目前对这次一并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所以我现在需要先了解情况,才能针对疫病,也才能救出你们!” 苏梁浅的解释,并没有将他们说服,有人大声喊道:“我们也可以像你们一样,出去后,马上沐浴更衣服用汤药!” 苏梁浅看了刘华一眼,刘华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苏梁浅心里也明白,城中百姓近万,他们愿意出来,也没那么多衣物和汤药。 苏梁浅继续道:“那谁知道,你们身上是不是带病,而且你们这么多人,若是都出来,将你们安置在哪里?万一有已经得病的不知道自己得病了,偷偷离开,那就会给泗水其他无辜的百姓,乃至是北齐,都造成灾难,所有人都会有危险!疫病是具有传染性的,你们这么多人围聚在一起,是很容易传播的!” 苏梁浅这句话刚说完,那些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很快离开对方数米远,人群一下分散了开来。 “那你说怎么办?” 那些人一下就慌了,求助苏梁浅,一副要苏梁浅拿主意的架势。 “你们暂时先各自回家,稍后,我会命人进去统计情况,你们要如实告诉他们,自己有没有发烧咳嗽呕吐呼吸不畅等疫病的特征,若有知情不报的,得了病也不会给予治疗,那就是真正的等死了,而且还会传染给家人,断子绝孙,看你们有何颜面去见先人!所以,这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当然,若有人发现对方发烧咳嗽却故意隐瞒,而且还刻意传播,可以举报,举报有功者,可得一两银子的赏赐,重复举报的,第一个举报的人得!” 苏梁浅当然知道夜傅铭等人的心思和顾虑,但她持的刚好是相反的意见,就只有那些人知道有疫病,才会重视,也会更加注意。 在苏梁浅看来,给人希望后,又给更大的打击和绝望,不如一开始就给打击,将情况说清楚,再给希望,尤其是对那些濒临绝望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煎熬绝望了这么久,都已经看不到希望了,现在有能够主事的人,真正提出了措施,而且举报还有银子得,那些百姓心稍定了下来。 “等统计出了情况,我会和诸位大人连夜商量对策,隔天就给你们答复!为了你们自己,我希望你们,不要抱着任何侥幸的心理有所隐瞒,我暂时就宿在这附近的寺庙,过几日,我会扎营在外面,你们的任何声音和诉求,我都能听得到!” 众人一听她要在门墙外扎营,想到和苏梁浅就只有一墙之隔,心中更加安定。 而且,苏梁浅不像其他人能敷衍就敷衍,给出了具体的时间,更让他们看到了诚意。 苏梁浅又说了许多鼓舞人心的话,那些人才按着她的意思各自回家。 “我就知道,你在,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季无羡看着将剑插回剑鞘的苏梁浅,脸上又带了笑,满是对苏梁浅的信任。 夜傅铭也看向苏梁浅,虽然表情没变,身体里的血液,却和季无羡一样,被苏梁浅点燃甚至是沸腾,看着苏梁浅的眼神明亮,有难以克制的占有欲。 他方才看苏梁浅,只觉得她像是沙场上的将军,指点江山,有征战天下之能。 几个人里,也就只有胡伟是不高兴的,愁着脸看着苏梁浅问道:“苏大人可有办法了?您允诺他们隔日,若是到时候还没有办法,再生出暴乱,如何是好?” 胡伟一副忧心的模样,更多的是不认同。 “暴乱?之前不是就已经有了吗?今天要不是我,胡大人打算怎么做?里面可是有六七千人,他们真要上下一心,同仇敌忾,你觉得你这铁门能拦得住?就是你存着这种敷衍的心思,所以情况才会恶化至此!” 苏梁浅看着胡伟,眼中除了怒意,还有杀意。 要不是她刚来,对情况一无所知,就胡伟这样的,早被她斩杀的。 “他们为什么怕拿刀的,那是因为他们怕死,疫病的事,就算我不说,也很快就掩饰不住,你觉得他们看见那些溃烂的尸体,还会甘心呆在里面等死?他们数千人,要真都冲出来了,你没能杀绝,得了病的人逃了出来,或者将士在和他们对抗过程中被感染” 苏梁浅心里明白,这或许就是胡伟想要的结果,将六七千人全部斩杀,不留一个活口,然后以疫病为由,粉饰太平,说不定还会成为有功之臣,但苏梁浅却做不到,她上辈子带兵,第一条就是不准砍杀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尤其是孕妇和孩子,所以她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在她手上发生的。 胡伟被苏梁浅的眼神看的头皮发麻,暗自后悔刚刚和苏梁浅说的那些话。 苏梁浅下了哨岗亭,底下,萧凭望秋灵王承辉以及其他官员都还在等着,还有守门本来就守着的士兵。 苏梁浅看着刘华吩咐道:“你着人进去统计情况,胡大人,你也进去。” 胡伟一听苏梁浅让她进去,脸色煞白,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哭着向苏梁浅求饶,其他站在两边的大臣,也开始不安。 “苏大人,微臣上有老下有小,而且微臣作为地方官员,进进出出的,万一被传染了怎么办?下官还要见太子和苏克明苏大人的啊?” 苏梁浅看着痛哭嚎叫着,搬出太子和苏克明意图压她的胡伟,无动于衷,“胡大人真是会说笑,那里面的人,谁不是上有老下有小呢,胡大人不用担心会传染给太子等人,因为你会一直住在里面!” “什么!” 胡伟声音尖锐,脸色更是铁青,蹭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苏梁浅恼火道:“苏大人,我可是泗水的地方官,是朝廷命官,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苏梁浅往胡伟的方向走了两步,边走的时候边取出了剑,在距离胡伟就只有两步远的时候,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宝剑银芒,近看的时候,简直晃眼,这种刺眼的锋芒给人带来的恐惧,远比剑鞘要重太多,胡伟吓得浑身僵硬,再见苏梁浅神色冰冷,也是一脸的肃穆,一副要杀人的模样,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胡伟吓得都不敢看,心中暗恨太子和苏克明怎么就这样走了,尤其是苏克明,他那么多银子都喂狗白给了。 “胡伟,你还知道你自己是父母官,要不是因为你的私心怕事,鸣金村的百姓不会全死了,疫病也不会如此严重,就你犯下的那些过错,我现在就可以将你斩杀,你的妻儿老小也休想逃!” “既然你什么也不管,什么也都不知道,不如进去,还能安抚百姓,将功折罪,若是能安然出来,我放你一家离开,若是不能,那也是你命该如此,我也不会迁怒于你的家人,你如果不进去,我现在就将你杀了,相信你的尸体,一样可以平息那些百姓的怒气,让他们大快人心,看到我的诚意!” 苏梁浅的一番话,胡伟自是面无人色,而其他跟着胡伟,平日里没少助纣为虐的官员,也是小腿肚打颤,脸色难看的紧,因为害怕苏梁浅看出端倪,都不敢抬头,低垂着脑袋,更不要说替胡伟求情了。 “此次疫病冲在前面的大夫和士兵,全部享三倍月俸,若是感染了疫病,也有优先医治的权利,若是不幸丧命,每人给五百两的补助银!” 在场的太医,相关的抚恤自然是皇上做主,苏梁浅这话,是看着门口守着的士兵说的。 那些士兵都还没从惊喜中缓过神来,耳边又响起了她洪亮的声音,“你们是北齐的将士,将士就算要死,也应该死在战场,这是一场战役,这个地方,就是你们的战场,守住了,保的就是北齐的安宁,只有北齐安宁了,你们的父母,妻子,孩子,朋友,还有家园,才不会受到波及,他们才能好好的生活,你们有信心吗?” 那些在这里连守了几夜,已经疲惫的将士听了,顿时斗志昂扬起来,双手紧握手中的剑,身姿笔直,大声回道:“有!有!有!” 苏梁浅点点头,“好,我会与你们共同进退,你们是真正的勇士,能与你们这些勇士一起冲锋陷阵,保护北齐的江山和百姓,是我苏梁浅的荣幸!” 苏梁浅的声音清亮,更是字字铿锵,充满了力量,就连那些曾经贪污受贿,想跟着胡伟一起,将那些百姓置之死地的官员,也深受感染和鼓舞,想要参与其中。 季无羡看着苏梁浅挺拔如松的身姿,热血沸腾的他心中暗暗赞叹,苏梁浅还真是煽动蛊惑人心的一把好手,这要是男子,这样的智慧谋略手段,绝对就是战场上的悍将,王承辉看的也是入迷了。 之前苏梁浅站在哨岗亭上,他就移不开眼,现在,依旧如此。 这样的女子,试问有谁可以不动心敬重? 相比于这几个人来说,萧凭望是相对比较平静的,这段时间在京城,这样的苏梁浅,他已经不止见过一次,但每一次,他都会觉得触动,仿佛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满是肃然起敬的敬畏。 苏梁浅这边将事情安排交代完,又做了一个出人意表的决定,她决定进去和士兵一起统计有疫病症状的人数,刘华等人自是阻拦。 苏梁浅现在是所有人的主心骨,她要出什么事,大家好不容易才有的指望破碎,事情必然又会变的棘手起来,刘华想到到时候没人镇得住场面,浑身打了个哆嗦。 苏梁浅自是明白他们的顾虑,笑道:“之前做了防护进去的士兵,他们感染了吗?战场上,将帅应该冲在最前面,而不是躲在后头,被人掩护保护,不过你们的顾虑也挤对,我就站在门口,就不挨家挨户的去问去登记,那些百姓看到我,定然会更加安心。” 苏梁浅一早就知道会有这场疫病的发生,在此之前翻看了北齐记载在册的各场瘟疫,要么就是靠天治愈,要么就是得疫病的人全死了,苏梁浅猜测,上辈子,泗水这个地方的疫病,应该是人全部死绝才停止的。 疫病可怕,但大多数都是可防的,身体强健,抵抗力强的,感染的概率要想小许多,而且她要只是站在门口,并非密闭的环境下,将口鼻捂住,应当是不会有事的。 苏梁浅坚持,众人唯有妥协。 苏梁浅就站在铁门口,萧凭望,季无羡,刘华,还有刘华指定的几个实干官员,就连夜傅铭也参与其中,总共八队,一人一个村子,各队配一个太医,还有六个士兵,挨家挨户去登记。 这边的动静很大,很快就惊动了附近住着的百姓,他们不敢出来,就打开窗户,很快看到了苏梁浅一众人。 苏梁浅说明了众人的来意,那些人见她站在门墙内,和自己是同一片天地,对她的信任更多了几分,忐忑的心都安定了下来。 苏梁浅就站在门墙口,一起的除了秋灵,还有王承辉。 “你说说季无羡,他脑子是不是有坑,堂堂公爷府唯一的继承人,居然冒这样的凶险,我可不行,我将来还要继承王家呢,京城花楼的那些美人儿,也等着我回去,与他们谈诗作对呢,而且,我长得那么好看,要有哪个姑娘,被我迷晕了要求负责怎么办?” 王承辉将自己的贪生怕死,说的是理所当然,还一副是为了别人考虑的口吻,秋灵直翻白眼。 不过,王承辉的话,欠扁归欠扁,但面对着那张恣意风流的脸,确实生不出半点恶感来。 苏梁浅斜着看了王承辉一眼,虽然不知道王承辉这样做的意图,但他知道,真实的原因,必不是像王承辉说的那样。 苏梁浅站了没一会,就有全面武装的士兵,抬着尸体走了出来,这次是严严实实,但还是能闻到臭味。 苏梁浅上前,命人将白布掀开,和之前那人一样,尸身已经腐烂,露在外面的胳膊手臂也都是溃烂的,嘴巴微张着,似乎是呼吸困难,眼睛都没合上,可见死前痛苦。 苏梁浅大概看了眼,摆了摆手,才让他们抬着尸体离开。 王承辉看着面色未变,完全没什么反应的苏梁浅,忍着作呕的冲动,脸色却苍白道:“苏梁浅,你恶心不恶心?你不恶心吗?幸好我中午没吃东西!”要吃了的话,他得全吐出来了。 “我晚上肯定也没胃口了,我真的,真的是,我干嘛放着我京城的那群小美人,和你来这里遭这罪啊!” 苏梁浅一早,是用了早膳动身的,但现在都已经下午了,还没用午膳。 很快,陆续有人抬着尸体出来,尸身都是腐烂的,苏梁浅数了下,总共有十六抬。 王承辉看的,都脸色煞白冒冷汗了,反观苏梁浅,就好像看的是一条死状凄惨的死狗,完全无动于衷。 不是,一般像她这么大的女子,看到死状凄惨的死狗,都不会是这样的淡然镇定,多少都会恐惧的吧,好多女子看到蟑螂都会吓得尖叫。 王承辉对苏梁浅,已经不是敬畏了,而是畏惧,他觉得,苏梁浅简直是异类变态。 秋灵这回直接朝着王承辉翻白眼,“是你自己巴巴的非要跟着,又不是我家小姐求你来的,一个大男人这么怂还好意思说,你说你不行,你来干嘛啊!” 没哪个男人受得了被说不行,王承辉气的,脸又白了几分,胃更是难受的厉害,再见秋灵也是一副完全没有半点畏惧的样,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还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都是变态。 上辈子,苏梁浅见多了太多的血流成河,尸堆成山,数不清的拼凑不齐的尸体,苏梁浅自是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她一直就在门墙口站着,傍晚的时候,她 见天色暗沉,命人在门墙出挂上灯笼。 灯笼挂上,淡淡的橘色光亮,冲破黑暗,让人的心情,都跟着变的明亮起来。 陆续就有人回来了。 原先的九个村子,现在就剩了八个。 八个村子,一千户左右人家,有些村庄大,有些村庄小,对那些小村庄来说,两个左右的时间,审查登记,还是足够的,剩下的两个大村,天色已晚,也就只有等明天再来,不过大致的情况,都已经可以了解到了。 “明日,我会再来,告诉你们事情商议的结果,还会让人给你们送来粮食。” 苏梁浅说完,转身离开,其他人陆续跟在她的身后。 这些人离开后,厚重的铁门,再次被关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被困在里面的人,看着城墙边上悬着的灯笼,隔着距离,那灯光微弱,却照进他们的心里,让他们不再是之前那般的彷徨绝望。 而这样的希望之光,是那个叫苏梁浅的京中女子,给他们带来点亮的。 ------题外话------ PS:关于男主,这几天就放他出来,亲们久等了,抱歉抱歉,我后面一定把他的戏份补上 第二百六十六章:应对之策,百姓为先 苏梁浅这一走,除了胡伟外的所有官员全部跟着离开。 秋灵在苏梁浅前回了寺庙,命人准备了大量的热水。 寺庙平日里,尤其是赶上大日子,上香的人络绎不绝,会有香客留宿,所以寺庙是有很多空房间的,而留宿的香客,多是富足的,所以房间的环境还是不错的,但鸣金村的事件后,庙里的主持和尚都被安排走了,刘华忙的是焦头烂额,哪还顾得上打扫的事?也就只有在太子来之前,胡伟等人以为太子会住在这里,命人彻底打扫了一次,还添了许多东西,这都半个月了,早就到处都是灰了。 提前回去的秋灵,命人准备热水后,绕了一圈,给苏梁浅找了个最好的房间,清理干净,铺上了被子。 寺庙虽大,房间也有,但人更多,秋灵作为丫鬟,自然是最好不要再单独占用一个房间了,而且满寺庙都是男人,还有不少是对苏梁浅虎视眈眈的,不要说房间不充裕,就是有的多,秋灵也不放心苏梁浅一个人住,夜里也是要守着的。 季无羡王承辉回来,都想要抢着和苏梁浅一起住,最后住在苏梁浅左右侧的分别是萧凭望和季无羡,王承辉被排挤出去。 苏梁浅沐浴后,众人也都换了衣裳,在用饭的地方等着了。 相比于刘华以前用的,晚饭算是丰盛,有菜有肉,大家看到那红色的肉,满脑子想着的却是那些溃烂的尸体,没吐就不错了,哪里还有胃口? 王承辉一下午吐的是浑身无力,筷子都不想拿,见苏梁浅气定闲神的将肉送进嘴巴,胃里又开始翻涌起来。 “苏梁浅,你你” 苏梁浅侧身,对着身侧坐着的王承辉,勾了勾唇,又将一块肉送到嘴巴,细嚼慢咽,然后还贴心的用公筷也给王承辉也夹了好几片,“疫病当前,王公子可要照顾好自己,多吃点肉,对抵抗疫病好。” 明明苏梁浅的吃相极美,甚至是雅致,王承辉看她觉得简直恶魔,再看碗里的肉,转身就干呕了起来。 这个变态,她怎么吃得下去? 其他官员也是脸色煞白,本来就没胃口,再看干呕的王承辉,更是犯恶心,哪里能吃得下?满屋子的人,唯一能如常的就只有苏梁浅和她的丫鬟秋灵了。 最后,王承辉什么都没吃,夜傅铭和季无羡也就吃了几口,而且只吃素没碰肉,萧凭望比他们两好,但对比平时的饭量,也是减了大半。 饭后,所有人议事。 除了泗水当地上下的地方官员,还有清河县以及周边几个州县的官员都来了,他们本来是想借机讨好此次前来的钦差,哪想到自己会遭这样的罪,本来从隔离区出来,他们是想各自回去的,但都被苏梁浅留了下来。 有胡伟的前车之鉴,现所有官员,就没有不畏惧苏梁浅的,那种恐惧,比对太子还甚,自然是不敢违抗她的命令的。 苏梁浅坐在正中主事的位置,就连身份尊贵的夜傅铭,也只能坐在她身侧。 苏梁浅先将下午统计的数据都看了遍,刘华则陈述自己所了解疫区的大致情况。 “疫区之事,各位大人有什么看法?” 苏梁浅的目光,在屋子众人的身上扫了一圈,问道。 地方的官员,低垂着的脑袋,沉默以对。 泗水的地方官,最高的是胡伟,他现在被苏梁浅扔在疫区,和那些得了疫病的灾民一起,其他唯他马首是瞻的官员,自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至于其他州县的,秉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也担心自己不小心说错什么,惹祸上身,也没一个站出来。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在你们看来,那些不过是些寻常百姓,命如蝼蚁,但要不是这些人,哪里衬的了你们高人一等?如果再没有应对之策,到时候必然会有大规模的冲突爆发,血流成河。我们北齐的将士,是为了御敌保护江山保护他们的,而不是将刀对准无辜的同胞百姓,皇上让我来,我来,是为赈灾,而不是屠城,那里面近万人,就没有你们的亲人,除了你们的亲人,还有老幼妇孺,他们何其无辜?对他们下手,你们的良心呢?不会不安吗?做事只为自保,哪怕是被人唾骂遗臭万年也在所不惜,这就是你们当初为官的目的?” 越说到最后,苏梁浅的声音越重,质问的意味也越深。 被一个可以做自己女儿甚至是孙女儿的女孩如此训斥,他们不觉得气恼,反而羞愧的抬不起头来。 虽然朝中官员贪污受贿屡见不鲜,但没谁最初当官,是为了喝老百姓的血,年少热血,都是为了干一番政绩。 人活脸,树活皮,又有哪个官员不是想成为被百姓赞颂的好官,事实上,对下午苏梁浅说的那一番话,他们也是备受鼓舞的,想要和她一起。 “倾巢之下,不会有完卵,唇亡齿寒,西晋一直都在虎视眈眈的,你们觉得泗水真要出了大事,你们可以完好无损?” 那些人被苏梁浅说的,又是羞愧,又是心惊,掌心冒汗。 “大人有什么看法?我等愿倾力配合。” 清河县的县官站了出来,其他低垂着脑袋的官员相互对视了一眼后,纷纷附和。 苏梁浅手指在摊开的书页上敲了敲,“我刚看了下午的数据,就统计在册的,目前已经死了近四十人,其中有发烧咳嗽等疫病症状的,有百余人,绝大多数是有死亡病例的家属,可见这疫病是有传染性的,如果不管,所有人都会得病丧命。” 苏梁浅话落,看向刘华,“这疫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除了有发烧咳嗽这样的症状,可还有什么其他特征?” 刘华想了想,认真回道:“具体哪天,下官不记得了,唯一肯定的是,这场疫病,是在鸣金村出事后。鸣金村出事没多久,胡大人就收到了太子会前来的消息,便下了封锁令,下官将此事告诉胡大人,胡大人派了更多的人,严禁鸣金村及其他村的村民不得外出,一直到现在。” “被封锁期间,下官找了几个大夫进去观察情况,也有询问过村上的大夫,最近这几日死的,都是在鸣金村被淹后就出现身体不适的,从发病到死,大概是二十天左右,多是老年人。” “有独居的,明明身体没有任何不适,但突然不舒服的情况出现,可见这疫病,就是在人没有任何异常的情况下,也会传染,从传染到发病,一般都是三到七天,最长不会超过十四天,一旦出现发烧咳嗽的症状没多久,很快就会呼吸不畅,一旦呼吸不畅,没几天就会死亡,人死后,尸身会以超过寻常的速度溃烂,就像大人今天看到的那样,很多人一开始身体不适都觉得自己是因为前段时间淋了雨,都没放在心上。” 这也是胡伟为什么能遮掩这么久的重要原因。 刘华越说神色越发的凝重,自从得知可能有疫病的情况,他便翻阅典籍,一般的疫病,都是有征兆后才会传染,这种没有任何不适的传染,显然棘手多了,要得了疫病后,马上就死也还好,但中间却会拖近二十天,这二十天,是可以传染许多人的。 刘华觉得,这次的这个疫病,实在是太狡猾了。 屋子里的众人,在从刘华的口中了解了大致的情况后,神色也跟着都变的更加凝重起来。 屋子里,一下安静的很。 “必须将那些人分开来。” 良久的沉默,被苏梁浅打破。 “怎么分?” 刘华作思索状,认真的看向苏梁浅问道。 “得了病的,和没得病的,还有不确定得没得病的,区分开来。” 苏梁浅话落,继续道:“我今天进去看了下,虽然百姓没有随便乱串门,但大家还是以家为单位,如果一家有一个人感了,频繁接触,势必会传染给家中的其他人,现在这种情况,肯定是不行的,只有分区。” 众人没接话,只一个个,赞许的点了点头。 “将现有的八个村子划成三个区,已经确定得了疫病的放在一起,就放在西北角的位置,没得疫病的,住在一起,另外不确定有没有得疫病的,划为一个区,放在中间,三个区,严格界限,谁也不能越界。” 众人又是点头,有人问道:“那得没得病,如何区分?” 苏梁浅没有很快回答,抿着嘴唇,众人也没出声打扰,片刻后,苏梁浅解释道:“疫病是有症状的,对已经有感冒发烧甚至是呼吸不畅的人群,全部放在西北角区,另外和这些人有过接触的,则放在中间的过渡区,像家人,他们肯定是需要观察的,另外没有任何疫病的症状,同时和那些得了疫病的人,也没有任何接触的,就可以让他们住在东南区。” “这个疫病最长的潜伏期不是十四天吗?中间过渡区的百姓,观察十四天,如果没事,就去东南区,东南区原先就正常的百姓,也都再观察十四天,要没有任何症状的话,就从里面出来,至于西北区得病去世的病人,也不用再抬出来,直接在原地火化。” 疫病有传染,但谁也不知道这个疫病是通过什么传染的,人虽死了,但尸身就算包裹着,依旧可能成为感染源,自然是就近处置最好。 “放出来?安置在哪里?而且他们要在放出来的前几天感染被感染了,出来传染给外面的人,这可如何是好?”清河新的县官忧心忡忡道。 其他人闻言,也跟着附和说放出来不好。 “不放出来,人好好的,为什么要呆在那样的炼狱里面?如果你一个人也不放出来,得病的一个个死去,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他们现在盼着的就是自己能够离开那个地方,如果你连这样的希望也不给他们,你觉得他们会配合吗?” 对外面很多不知情的外人来说,那只是一墙之隔,但对被困在这墙内的百姓来说,这一墙,隔着的却是生死,只有让他们看到有人出去,让他们觉得自己也会出去,他们才会服从一切安排。 “正是因为如此,三区的界限疫病要非常严格,谁也不准越界,尤其是那些得了疫病的,绝对绝对不能让他们越界一步,将地方的帐篷调出来,从安全区出来的百姓,不能乱走,还要再隔离半个月,如果依旧没事,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如果无处可去的,到时候再想办法。” 苏梁浅边思考边继续道:“我进去看,里面是统一施粥的,那么多人在一起排队,这肯定是不行的,发烧咳嗽也有可能是受凉,过渡区肯定是存在感染的,也有人是无事的,所以这些人也不能聚集在一起。划分开区域后,危险区和过渡区,十四天的内,一人一个房间,谁也不准随意走动,他们吃的东西,由外面的人做好了,统一给他们送去,至于安全区的,还是可以以家为单位,他们家里缺什么,我们就给什么,他们自己做。” 苏梁浅看了几个村的调查结果,里面的八个村,疫病的话,基本集中在鸣金村附近的几个村子,和鸣金村较远的几个村庄,有些一例都没传染。 苏梁浅想了想,又道:“在划分区域前,明天加派人手,将掩埋鸣金村村民的那个山丘,全部清理干净,将村民的尸体挖出来,在后山埋了。” 苏梁浅严重怀疑,这次疫病,很有可能和鸣金村有关。 苏梁浅又交代了一些事情,说是众人一起商议,基本就是苏梁浅在说,她分析的有条有理又全面,下面的人就负责执行。 “不单单是门墙内的百姓要加强管理,泗水城内还有清河县等地也是如此。” 季无羡一直听苏梁浅说话,有些入神,听她提起其他地方,仿佛想起什么道:“很有可能有得了疫病的人跑出去了。” 季无羡记得,第一次自己来找刘华的时候,刘华和他说了,胡伟是在差不多明确有疫病后才下封锁令,在下封锁令前,百姓还是可以出入的,谁也不知道,那出去的百姓,是不是有已经得了疫病的,还有那个善心的乡绅 季无羡此话一出,其他几个县的县官,脸上也露出了慌张之色。 像这种受灾的灾民,基本没有固定的居所,到处流窜,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哪里都可能会去,接触的人自然也多。 现在泗水几个村庄有人得疫病之事是封锁住的,不要说其他州县,就连泗水城内的百姓都不知道,他们不知自己有病,一切如常和别人接触,这是会引起很严重的后果的。 众人原本落在苏梁浅和季无羡几个人身上的目光,齐齐看向刘华。 刘华一直住在这里,负责此事,他是最清楚的,刘华的面色沉了沉,艰难的点了点头,苏梁浅见此,眸色更是沉了几分,“刚刚你为何不说?” 刘华低垂着脑袋,不敢回答。 苏梁浅手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你们要想疫情早日过去,任何情况都要交代清楚,若是被我发现有知情者故意不报的,我就是现在不处置,事后也会一并算账,听明白了吗?” 她严厉的声音满是威压,其他人心都是胆颤的,不敢说不。 “明天先将我们商定的结果,公布出去,找人将鸣金村的那些沙土全部挖开,挖到的尸体直接烧了,还有,询问清楚,看看是谁离开了,他们可能去了哪里,将人找到后,要仔细询问清楚他们见了什么人,又和什么人接触频繁,那些人全部都要隔离观察。” 苏梁浅手揉了揉额,置身其中,她越来越明白,为什么上辈子,这场疫病,会死那么多人。 这其中,不单单有死于疫病的人,还有因流血事件而丧命的,或许更多的,是无辜被传染而不自知的。 沙洲县的县官黑着脸,“如此兴师动众,必然会惊动百姓。” 苏梁浅没有很快回答,在房间里踱步,夜傅铭道:“泗水不比其他地方,临近西晋,西晋去年刚好发生了一场几十年来从未有过的蝗虫之灾,对北齐正是虎视眈眈的时候,要被他们知道,泗水发生了疫病,恐怕会兴兵,到时恐内忧外患啊。” 夜傅铭一贯舒朗的眉目皱着,忧心极了,他缓缓起身,走到皱着眉头的苏梁浅面前,眼中流泻出关心又心疼的情绪,劝着建议道:“此事事关重大,还是禀告父皇,由他做决定。” 夜傅铭轻轻的声音温柔,言语间,都是在为苏梁浅考虑着想。 苏梁浅只看了夜傅铭一眼,并没有回答,就转过身去。 苏梁浅当然知道,自己要做的这个决定,牵一发而动全身,受影响的,并非只有泗水而已,所以她才需要思量。 苏梁浅绕过人群,走到一侧的窗口,那窗户,刚好就对着被封锁在里面的几个村子。 乡下人穷,屋子里都舍不得点灯,更不要说是廊下了,所以目光所及,也就只有她命人点上的点点星光,其他一片漆黑。 苏梁浅看着天地间的黑色,脑海里想着的却是那些百姓明明麻木却依旧期盼的求生欲。 议事厅内,许是大家不想打扰苏梁浅,都没有说话,静悄悄的,那种静,让人心情发慌。 季无羡朝着苏梁浅走了过来,他也没有说话,就看着苏梁浅,她微闭着眼,扶在窗棂的手都握成了拳,显然是在纠结,又过了片刻,苏梁浅握成拳的手在敞开的窗户拍了拍,大声道:“不行!” 这样良久的沉默后,她这声不行,让屋子里的众人,都反应不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事。 苏梁浅转过身,看着还站着的夜傅铭,用更坚定的口吻回绝道:“不行,从泗水到京城,再从京城到泗水,来往最少要七天的时间。疫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造成那么多人的死亡被感染,就是因为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多一天,就会多更多的百姓被感染,还有更多的人死去,我们能等得起,泗水还有其他州县的百姓却等不起,你们先执行,我会告知皇上的!” “我们和西晋,就和那几个村的百姓与我们一样,不过是一墙之隔,纸包不住火,一旦疫情爆发,西晋他们不会不知道,如果他们有那个心思,这场战役避不可免,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将疫情控制住,同时也做好应对他们的准备!” 这事确实很大,她纠结拿不定主意,作用北齐江山的皇帝顾虑只会更多,到时候找大臣各种商议,估计就是等上十天,都未必会有结果。 她以百姓为先,尚且如此纠结,就算是有结果,以苏梁浅对庆帝目前所知事情的了解,估计也是和自己相左的决定,如了胡伟等人的愿,如果是那样的话,说还不如不说。 胡伟当初将百姓全部困在村庄,是为私心,但阴差阳错的,却是做了好事,若非他设了禁令,门墙内那些得了疫病的,甚至是已经死去的人四处乱走,恐怕现在疫病早已到处蔓延爆发了。 众人见苏梁浅就这样将这么大的事定了,都大感意外,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苏梁浅背靠着门窗,身姿笔直,面上的坚定之色未减,没有半分慌张,也没有忐忑,镇定的叫人心安。 不过是短短一天的接触,众人在不知不觉间意识到了一点,苏梁浅有超越她年龄的让人心安的气质,他们在面对她的时候,不知不觉就会忽略掉她只是个十四岁少女的事实。 苏梁浅话还没说完,“从明天开始,原先设的关卡,加强管理,重重盘查,所有不明身份的人,都要扣住。关闭城门,挨家挨户搜查登记,同时,城中除了粮油米菜能日常必需的店铺,其他胭脂水粉首饰珠钗还有赌坊花楼等人聚集的地方,一律关闭,城中百姓不得外出,城外百姓不得入城,所有人无事不得出门,闭门十四日,若是有要买米粮油者,需要官府开证明,或者你们找人统一送到家里。” 苏梁浅的话,又是让众人一惊,季无羡看着苏梁浅沉着脸的凝重神色,“这会不会太草木皆兵了?所有店门关闭,对那些开店的人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损失,事关自身利益,他们未必会配合。” 季家的生意遍布天下,季无羡虽然还没接管季家,但身在季家,他当然知道,这样做造成的损失,对很多人来说,那个店是一家的生活来源,这是很难执行的。 “是人都怕死,就是要草木皆兵,只有他们知道这个中的厉害,为了保护自己,才会约束自己和家人,不会乱走。”这就是苏梁浅的目的。 虽然上辈子,她不像现在这样,置身其中,目睹这场完全不逊色战争的灾难,但那四万人的数字,苏梁浅每每单想,都觉得触目惊心,心中难安。 “至于损失,当然会有损失,所以并不是所有州县都需要如此,只是和这几个村庄比较近的几座城,而且这只是暂时的,最长不会超过一个月,但如果继续拖下去,人传人,谁也不知道这场疫病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且还可能会危及他们的家人妻儿,你们在执行的时候,将这个中的厉害,与他们说清楚,我相信绝大多数的人,就算我们不要求,他们也会自动将门关了,至于米粮店铺,你们要教他们做好预防,相关的防护,一定要做好,不然,若是士兵和得疫病者接触感染不知,比一般的百姓危害更大。” 苏梁浅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口干舌燥的,都有些喉咙冒火,秋灵及时送了杯茶水上前,苏梁浅接过全喝了,喉咙舒适了许多。 “还有,和被困在里面的村民一样,实行奖惩制,若是包庇得疫病的,全家都得充军,成功举报一个从那里面村庄逃出来的,赏银十两,发烧者,赏银二两,城中肯定有被感染的人,你们要做好安置的准备,具体的施行,你们结合当地的实际情况,若有拿不定主意的,可以来找我。等事情结束后,有功者,我会在疫病结束后,在皇上面前美言的。” 话说到这里,众人没再继续多久,各自散去。 “大人,我们这,人手怕是不够,尤其是大夫。” 刘华原先是打算,向其他几个县的县官借人的,但是现在,恐怕他们自己都自顾不暇,人手不够,但就他们目前的这些人,做这些事,肯定不够。 “我知道。他们若是发现有疫病的,应该也会集中收容,到时候或送到这附近,或在自己的县城统一收容,他们若送过来,自然会让大夫跟着过来,若是在别处,你们也将病情不严重的人送去,或者,到时候看情况,直接问他们征用大夫。” 鸣金村是源头,要想遏制住疫症,肯定是要从源头解决的。 刘华又说了些事,这才离开。 刘华这一离开,剩下的相关负责人直接离开,屋子里除了苏梁浅,就只剩下夜傅铭季无羡还有萧凭望王承辉几个人,以及丫鬟秋灵。 苏梁浅刚刚思路清晰的说了那么多,这会脑子却有些微疼,像是有些被糊住似的,看到一脸柔色的夜傅铭,头疼的更厉害了,这种痛还伴随着从心底里涌出的恶心。 苏梁浅见他没走,还靠近自己,开口道:“七皇子,太子那边,就麻烦你了。” 虽是拜托的话,苏梁浅的眼神却冰冷,凉凉的没有温度,昏暗的光线中,那眼中似有又似乎是虚无的嫌弃,成功让夜傅铭止住了脚步。 夜傅铭心中大恼,他很想质问苏梁浅,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她,让她对自己的成见这么大,处处针对。 冲动之下,这样的话,差点就脱口而出了,但在看到季无羡等人时,又吞回了肚子。 太子虽对苏倾楣有意,但苏倾楣和他并无太大的关系,太子一党的人更担心美色至上太子因为此事乱来,所以并没有人告诉他苏倾楣在京城惹出的事。 苏倾楣的事,太子和苏克明不知情,夜傅铭却是在苏梁浅动身前就得知了,但是皇上却迟迟没有对外公布解除他和苏倾楣的婚事,夜傅铭心里是不解又不安的。 当初在萧家,他英雄救美,一方面是出于萧家势力的衡量,另外也是苏倾楣,她在京城颇得善名才名,是不少男子及家中长辈属意欣赏的对象,且她本人也是聪慧伶俐,没想到竟是个这样事事处处拖他后腿的蠢货。 本来,夜傅铭对苏倾楣就已经不满,因为是侧妃不是正妃,所以一直克制着这样的念头,但这段时间,苏克明的嘴脸,还有苏倾楣一次次办的已经让圣心不悦的事,夜傅铭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这样的念头了。 尤其是今日,在见识了苏梁浅的手段后,那哪里是困于后宅的女子会有的谋略,就是他都未可及,这样的对比下,就算只是将苏倾楣娶回王府当摆设,夜傅铭都觉得厌恶,接受不了。 庆帝没有对外解除婚约的缘由,夜傅铭并不知道,但他直觉得这事和苏梁浅脱不了干系,尤其被她用那种冷冰冰却夹杂着厌恶情绪的眼神看着的时候。 他没有忘记,当初他和苏倾楣之所以成事,就是苏梁浅一手撮合的。 夜傅铭不但疑惑自己和苏倾楣的婚事为什么没对外解除,他更加不解,苏梁浅对他的针对敌视。 比起疑惑,还有更深的恼火恼怒。 苏梁浅无视掉夜傅铭的这种不满,继续道:“关于疫区百姓的安置,还有其他州县的决策,你都一并告诉他,他若是有反对的,你也告诉他,既然他不想管,所有的事情,就都由我全权负责,他也不要再过问。” 夜傅铭一改超脱的仿佛没有脾气的淡然,用能够听出情绪波动的声音道:“你自己去说清楚,不是更好?” 苏梁浅挑眉笑道:“你看到了,我很忙,根本没空。” 苏梁浅见夜傅铭不应,将目光投向王承辉,王承辉会意,站了出来,“行行行,我知道了,我和七皇子一起去,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将事情和我表哥解释清楚。” 王承辉脸色依旧发白,那种透明的泛白。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离开这里,换个地方调整下情绪,让自己适应下,不然的话,王承辉真担心自己撑不下去。 太太恶心了。 尸体恶心,苏梁浅更是,变态的让他接受无能。 王承辉人精似的,自是看出苏梁浅对夜傅铭的不喜,她就是想打发他走,不想和他在一块。 王承辉说着,搂着夜傅铭,哥俩好似的走了。 萧凭望目送他们离开,走至苏梁浅的面前,“我这次带了七十多人出来,我等愿听从大人差遣。” 苏梁浅正是缺人手的时候,萧凭望主动请缨,苏梁浅自然不会拒绝,她点了点头道:“嗯,那就和泗水的将士一样,三倍的例银,由公中来出,若是出事,五百两的赔偿,还有,他日事情结束,我会记萧家一功的。” 萧凭望拱了拱手,“百姓无辜,这都是我该做的。” 苏梁浅嗯了声,“这几日,一直赶路,你也累了,早点休息,未来还有硬仗要打,一定要保证充足的睡眠,照顾好自己。” 萧凭望本想拒绝,听了苏梁浅后面的话,拱了拱手退了出去,回自己的房间。 “苏妹妹,你何必淌这趟浑水。” 季无羡看着眉眼难掩疲倦的苏梁浅,有些心疼的叹息。 “不是我要趟这趟浑水,而是皇上让我来的,行了,你不用担心,情况或许没那么糟糕,我做这些,只是为了将无辜百姓的死亡降到最低。” 苏梁浅想了想,还是忍着暂时没有将地动之事告诉季无羡。 季无羡本来还想要说什么的,见苏梁浅一脸疲惫的样,又止住了,只拍了拍她的肩道:“你这样真是让人心疼,真希望能让你依靠的肩膀,快点到。” 苏梁浅不明所以,想问季无羡什么意思,季无羡手放在背后,已经出了门,苏梁浅没再追问,看了秋灵一眼,“你和我回屋,我有事要交代你。” 她离京前,外祖母给了她外祖父旧部的联系方式和书信,苏梁浅需要他们的支援,同时也为西晋之事做准备。 西晋啊,这也是她此行的目的之一。 ------题外话------ PS: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写的这场灾难,在现实中,也发生了,小可爱们一定要乖在家里照顾好自己 第二百六十八章:天大的惊喜 “大人开恩啊!” 胡伟痛哭着,说话声倒是清晰,但可闻明显的颤抖哽咽,他缓缓抬起头来,那张油腻的肥脸,可见被打过的青紫痕迹,眼睛都是肿的。 他继续忏悔,狼狈的模样倒是可怜。 苏梁浅看着,眼神依旧冰凉,表情也没变,心中更无同情。 就胡伟这样的人,她见的多了,忏悔?他们哪是忏悔,他们这是想改变处境自保呢,然后继续像之前那样。 原谅的结果就是,他们一如从前,甚至变本加厉,今时今日的苏梁浅,怎么会因为这样的人软了心肠? 胡伟见苏梁浅无动于衷,心中着急,哭的更加伤心大声,那些个手里头干着活的见一个大老爷们哭成这样,不由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京城来的那些不知内情的是疑惑鄙夷,而泗水的将士,则完全就是鄙视。 胡伟沦落至此,完全活该,他们看着不要太痛快,干活都更有劲头了。 “大人,我真的知错了,愿意将功折罪,下半辈子,我一定吃斋念佛,善待百姓,您要觉得下官有错,就将下官下大牢吧!下官上有老,下有小,求您大发善心吧,求求您了!” 话说到最后,胡伟跪着往苏梁浅的方向近了两步,伸手就要握住苏梁浅,死缠烂打将她抱住求饶,萧凭望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横在两人中间,一脚将胡伟的手踹开,胡伟哎呦一声,向后倒在地上。 这要以往,他早就骂人治罪了,但现在他却不敢,被踹到坐在地上后,他很快又跪好,继续哭着请求苏梁浅。 胡伟觉着,苏梁浅就是再有本事,也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儿,女孩子,心肠总是柔软的,他这样可怜巴巴的求着,她对他多少都会有所宽容的。 胡伟他真的不想也不敢在这个地方继续待下去了。 昨天苏梁浅离开后,几个村子里面的百姓,对他动了手,胡伟现在不但鼻青脸肿,也是浑身酸痛,而且,住在里面的百姓尚且有个安稳的地方,但他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虽说这个时节不像深秋冬天那么冷,但夜里的湿气大,最近又接连死了这么多人,胡伟怕都怕死了,一整个晚上都没合眼,他长这么大,都没吃过这样的苦,遭这样的罪。 最要命的是,谁也不知道,这里面,谁得了病,胡伟在这里面,不但要忍受身体的苦,更是担惊受怕,就怕自己被传了。 这种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煎熬,胡伟真觉得还不如让他在监狱里呆着。 牢里的环境虽然不好,但至少是能遮风避雨的容身之所,而且不用担心得病,有后顾之忧,且牢房那地方,有银子疏通,日子就不会难过。 萧凭望护在苏梁浅身前,看着胡伟的眼神,满是戒备,还有杀意,手中的剑随时都能出鞘,要了胡伟的命。 “离大人远点。” 萧凭望冰冷的声音,是冷戾的警告。 胡伟昨晚可是在这里面呆着的,还挨了打,谁知道打他的人里面有没有已经得了病的,如果有的话,和苏梁浅那么近,传给她了怎么办? 现在,所有的人,都能倒下,唯独苏梁浅不行。 胡伟还在那忏悔,替自己求情忏悔,另外那边,已经有人挖出尸体来了。 距离鸣金村被埋已经近月了,地底下又阴冷潮湿,被埋的尸体,尸身早就腐烂了,随着尸体被挖出,空气中,飘散出浓重的恶臭味。 附近看到这边动作的百姓,有人从家里面跑了出来,看着被人小心翼翼从里面抬出来只剩下骨头的尸体,眼睛通红的,有落泪的,还有哭出了声来的。 苏梁浅见那些完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百姓凑近,用冰冷的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口气道:“都给我回去,刘大人,让他们都回到房间!” 相邻的村,通婚的还是有的,若是两个村子的关系交好,这样的情况还不少,所以被掩埋的这些人,很有可能是他们的至亲。 至亲如此,他们哪里能在家呆得住?但呆不住也要呆。 苏梁浅之所以让人将这个土丘挖开,一方面是平地方便搭建帐篷,另外就是让这些无辜的百姓,入土为安,更重要的,是她怀疑,疫病的源头,很有可能就是这里,所以准备清理干净。 那些人站在原地,却迟迟的不肯进屋,刘华上前,劝了好一会,依旧有几个人不肯动,不过往后退了退,拉开了更大的距离。 因为山洪发生在夜半,很多人都在睡梦中,所以不少人都是在不知不觉死在了床上,但也有机警意识到情况不妙,没有逃出去的。 越来越多的尸体被挖了出来,不少人的脸上,已经由最初的淡漠,渐渐变的沉痛,甚至有些已经麻木。 有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双肩颤抖,发出了呜呜咽咽的哭声,然后有几个连着的尸骨被抬了出来。 两个大人,下面是两个孩子,看着应该是一家四口。 男人弯弓着背,一只手撑在地上,另外一只手搂着孩子,维持着保护的姿势,女人也是,他们搂着孩子那只手的一只手指,正被孩子含在口中。 已经腐烂的尸身可以看到背部的骨头,因为承受了承受不住的重量,已经碎裂,但始终没有趴下,头发裹着的全都是泥,脸部的话,有些地方尚且没有腐烂,而那还可以称得上肌肤就算裹着泥,还是渗出了白,而且表情极度痛苦。 那么多那种的泥留,他们是怎么撑住不让自己倒下的,这样的意念,哪怕是士兵,都不能不动容。 他们护着的孩子,虽然死了,但可以看出,身上并无损伤,还没彻底腐烂掉的嘴角,有鲜红的血迹。 有眼睛的人,不难猜测出他们临死前的那一刻发生了什么。 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护住了孩子,为了撑着等到救他们的人,他们用自己的血喂养孩子,但是直到他们的血流干流尽,他们也没能等到人。 对他们来说,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吧。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孩子。 他们的孩子,本来是可以活着的。 “胡大人看到了吗?” 苏梁浅扫了跪在地上的胡伟一眼,手指着那被抬出来的一家四口的尸骨,酸胀的眼眸,有火光跳跃。 胡伟虽然是跪着的,但并没有低着头,而是用凄楚无比的神色看向苏梁浅,刚被挖出的那四个人,闹出的动静不小,都有铁汉哭了,他自然也察觉到了。 胡伟又不傻,其他人可以猜出发生了什么事,他自然也猜到了,心头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哭着脸,那表情更加气哭愁闷了。 “大人,是我的错,都是下官的错,下官已经认识到错误了,下官愿意弥补,下官下官给他们磕头,我给他们磕头!” 胡伟说着,不住磕头。 “这,这是我的弟弟和弟妹啊!” 被刘华劝着往后退了很多步的一个妇人凑近,在就近看到被那几个士兵抬着的几个人后,哇的一下哭出了声,她哭着就要上前,被人眼疾手快的拦住。 “这,这是我的弟弟弟妹,我不会看错的,我弟弟左手有六根手指,还有我的侄子侄女,我可怜的侄儿啊,他才三岁啊,我们许家的香火啊,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贪官昏官!” 妇人冲上前去,就要对胡伟动手,被苏梁浅呵止。 “好了,现在是动手的时候吗?你是嫌自己身体没出现不适吗?” 苏梁浅看着妇人的眼泪,心中同情,但她明明再三叮嘱不准近距离接触,她却公然违抗,要对胡伟动手,苏梁浅的态度和口气,自然都是严厉的。 “这些找出来的尸身全部火化,然后在后山找块地葬了,他们一家人在地下有伴,每年清明,你们想要烧纸钱,也能找到地方,要你们也出了事,他们连个烧纸钱的人都没有!” 苏梁浅严厉的声音,渐渐变的柔软。 苏梁浅话落,目光再次落在胡伟身上,眼神更加冰冷,“错?刘大人当然是错了,如果你在第一时间搜救,鸣金村不会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你简直罪不可恕!放过你,那谁放过他们?我要放过你,如何对得起他们?” 更多的尸体被抬了出来,已经有四五十具,死状都很惨,很多人连个全尸都没有,其惨烈程度,完全不逊色于战场。 苏梁浅目光如铁,心中发寒。 “你要跪着就跪着吧,刚好向那些死去的人忏悔,然后在这里面老实呆着,就算被打,那也是你该受着的,要能熬过去,我就放你一条生路,要熬不过去,你就死在这里面吧!” 苏梁浅的口气,就和她的神色一样的冰冷,而且坚定的没有商量的余地。 胡伟嚎啕大哭,面如土灰,其他人继续做事。 过了许久,胡伟才止住了哭声,看着苏梁浅道:“您不放我出去,那总要给我安排个住的地方,还有用草药熏制的外衣,您明知道那些人对我的恨意,又什么东西都不给我,那不是故意置我于死地吗?” 胡伟算是看出来了,苏梁浅铁石心肠,不管他怎么痛哭求饶,她都不会放过自己,他死了心,掩着心底里将苏梁浅杀之后快的恨意,为自己争取活路。 他不想死! “胡大人觉得自己不该死吗?就你犯下的罪行,就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这几天你就熬着吧,等过几日分了区,自然有你的住处,而且胡大人也不用担心被人打了,所以这几日胡大人一定要好生照顾自己,要身体有什么不适,那就危险了!” 那态度,分明是没给胡伟那些东西的打算。 苏梁浅话落,交代了刘华几句,胡伟见她要走,起身就准备去追,但刚跪了太久,刚一站起来,腿就又麻的跪在了地上,而且萧凭望刚那一脚踹的也狠,再加上昨晚的受的伤,浑身上下,就没一处是不痛的,他直接摔了个狗啃屎,眼睁睁看着苏梁浅从他的身边经过离开。 胡伟趴在地上,手紧握成拳,气的捶地,眼中更是阴毒的愤恨。 “大人,您不能这么对我,你父亲和太子不会同意的,你父亲他收了我的银子,他收了我的贿赂,他这样做,他会找你算账的!” “我要告状,你要什么都不给我的话,我要告状,我要告你父亲!” 胡伟一下爬不起来,也是萧凭望就跟在他的身后,他不敢上前,扭头冲着苏梁浅的背影大叫,揭露苏克明的罪名。 他觉得苏梁浅简直就是多事,太子都不管,她做什么手段这样强势! 他以为自己说了这些,苏梁浅会有所忌惮改变主意,但是苏梁浅头也不回,仿佛他控诉的那个人,不是她的父亲,只是个无关紧要同时和他没半点关系的陌生人。 胡伟眼见苏梁浅越走越远 等到分区才有住的地方,分区是那么容易的吗? 在胡伟看来,那就是个大工程,最少也得十天半个月的,夜里湿冷,他没有被子,这些年光顾着吃喝玩了,身体底子根本就不好,若是受凉了生病,被认为是传染了疫病,那就危险了。 胡伟觉得,苏梁浅就是故意要置他于死地。 胡伟气的龇牙欲裂,眼中的仇恨更深。 “大人。” 萧凭望站在苏梁浅的身后,轻轻的叫了声,言语间有些气恼。 他崇敬苏梁浅,对苏克明这种只会给他带去污点的人,他自然气恼看不上。 苏梁浅依旧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淡然模样,她来的当天,就猜到苏克明可能收受了贿赂,果不其然。 “回去后,如实禀告皇上。” 皇上看在她的份上,给他这么好的升官发财的机会,他自己不知道珍惜,白白这样糟践了,真好。 苏梁浅离开后,相关的百姓,跟着回到了家中。 小铁门是敞开着的,帐篷都已经搭好,一侧并列,还有架在火上的好几口大锅,锅里的粥已经沸了,已经有米粥香,飘散了出来。 米粥不但香,还很浓。 苏梁浅和萧凭望之前在京城赈灾,有一定的经验,安排起这些事情来,是得心应手,心里也十分有底。 苏梁浅看着穿梭的几个人,人手的话,确实紧缺。 当晚,季无羡和秋灵都带了好消息回来。 因为季无羡的人还有沈鹏辉旧部的帮忙,倒是解了人手紧缺之急。 底下的人,白天夜里轮班,十二个时辰接连不停,各方配合,第五天的时候,就划分好了区域,一个人用一个房间。 每日,全身武装的士兵,将饭菜送进去,除了白米粥,一天会有一顿饭菜,而且就是单纯的白米粥,里面偶尔也会有点肉末,比起京城的灾民,伙食要好许多。 泗水附近的几个州县,也紧锣密鼓的开始搜查,一时间,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医馆的大夫,直接被征用,和将士一起,冲在了第一线。 “胡大人也不知是被传染了还是受了凉,发了烧,被人带到了危险区,他反应强烈,反抗剧烈,要求见大人!” 刘华没敢说,胡伟将自己得病的全部责任都推卸给了苏梁浅,说是苏梁浅害了她,要求见苏梁浅一面。 刘华自然是不想苏梁浅和他见面的,但胡伟不同于其他百姓,他发热的事,肯定是要告知苏梁浅的。 “没空!” 苏梁浅直接拒绝。 苏梁浅不想见是一方面,另外,她也确实很忙。 太子形同虚设,几个州县的负责人有事都是来请示她,苏梁浅每天就没停的时候,但时间依旧不够用。 相比于太子夜向禹来说,夜傅铭反而尽职尽责许多,白天基本都会来这边,夜里才回去,有几次还是宿在帐篷里面的,他也进去了封锁区,说了许多安慰百姓的话。 虽然苏梁浅做的事情更多,但因为夜傅铭的身份,他的鼓舞,众人还是十分受用的。 眨眼又过了几日,十天的时间差不多过去,一切渐渐步入正轨,除了那些奋战在一些每日还在机械的重复着同样的事,像苏梁浅这样的,相对要清闲许多,但精神上的操心和压力,却依旧不减。 之前那些确定了感染的,就算有太医的医治,依旧没能熬过去,每天都有人死去。 苏梁浅自觉得自己能做的,已经算是极致了,但每天死去的人,还有上辈子的数字,依旧让她神经紧绷,夜里难安,再加上这两个月来的操劳,苏梁浅能感觉到身体的疲惫,但她作为主心骨,那些人的希望,除了撑着,就只有撑着。 这天夜里,苏梁浅在忙完事情回到房间后,对秋灵吩咐道:“你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动身去找太子。” 按照上辈子的轨迹,泗水这附近的哪个地方,即将会发生一场很大的灾难。 封锁区的病情,目前是她主管负责,都这么久了,太子连个脸都没露,显然在正事上,他一点用都没有,但地动的事,她肯定是要告知太子的,不然等到事情结束,她立了功,到了皇上面前,他说不定还会抱怨她没事先告诉他故意揽功。 苏梁浅毫不怀疑,这样的事,太子完全干的出来。 另外就是,这次地动,并不是发生在泗水,哪个县她也不知道,但上辈子,太子住着的平安镇,属于重灾区之一。 并非苏梁浅对平安镇印象深刻,而是上辈子太子就是被人从土里面救出来的,被救后,太子顾不得皇帝的命令了,片刻也不敢多呆,直接回了京城。 身为太子,完全只顾自己的生死,不管百姓的死活,这自然是要被弹劾的,苏梁浅记得这么清楚,就是因为太子当时被弹劾的很厉害,朝堂和天下都是一片指责之声,夜傅铭还和她提过,说太子这是自寻死路,天助他也。 但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庆帝依旧没有废黜太子,但是却收回了太子一切职权,将他软禁了起来。 没多久,就又闹出了太子将已婚妇人的肚子闹大,妇人千里衙门找人,人尽皆知,皇上这才废了太子,不但废了太子,还将太子贬为了庶民,彻底断了太子复位的可能性。 苏梁浅也觉得太子是作死,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要是太子那次救出后没逃回京城,而是继续呆在这里,就是什么都不做,也能得天下百姓的歌颂,他偏偏选择了最蠢的做法。 那时候她还不明白夜傅铭那句天助我也是什么意思,想来是夜傅铭早就备好了后招,双管齐下,他对太子被废一事,信心满满,不过估计他也没想到,皇上不但废黜了太子,还将他贬为了庶民,毕竟太子那些年,可没少犯事。 太子是什么德行,庆帝作为父亲,他比谁都清楚,他让夜向禹占着太子的位置,就是不希望有贤德之能分了他的权,太子的愚蠢,可不单单是让庆帝失望,更让他愤怒。 平安镇的人,肯定要撤离到其他地方,还有和平安镇就近的村镇,人口也要转移,这同样是件有些棘手的事情,而且也费时间和劳力。 想到这些,坐在桌旁的苏梁浅,不由扶了扶额。 秋灵见状,心疼的皱眉,走到她身后,给她揉捏,不满道:“可是脑袋疼了?小姐在京城每日是什么状态,皇上不知道吗?才稍稍可以放轻松些,就又被他派到这地方,接手这烂摊子,他当小姐是铁打的不成?就算是铁打的,也经不住这样折腾啊,更何况小姐只是个女子,北齐是没人了吗?什么都不管,这又出银子还得出力,就差没要您的命了!” 秋灵嘀咕着抱怨,“这两个多月,小姐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奴婢看着都心疼,我知道小姐心善,但是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若公子瞧见您这样子,定然心疼坏了,他们这哪里是报恩,我看就是报仇的!” 秋灵本来就对太子等人不满,这会忍不住说出来,心中的怒意就更甚了,胸口简直有火苗跳窜。 苏梁浅背挺直,稍稍后仰,秋灵的力度恰到好处,她舒舒服服的闭上眼睛,只觉得享受。 “能者多劳嘛,好秋灵,不生气了啊。” 苏梁浅依旧闭着眼睛,轻笑着安慰。 秋灵重重的哼了声,“小姐做什么去找太子?太子是死的吗?他没脚吗?腿断了吗?反正他没事,让他过来找您不就好了?” 对比苏梁浅每日睡眠时间不够的累,形同摆设般的太子,每日无所事事,就算是要见面,秋灵觉得,那也应该是太子过来见苏梁浅,而不是苏梁浅乘车去找他。 这里的路不似京城平坦,颠的很,秋灵舍不得自家小姐吃这样的苦。 秋灵正愤懑不平的时候,季无羡从外面进来了,他面带喜色,好像是有什么喜事要发生。 “怎么了,我的小灵儿?” 秋灵看季无羡喜滋滋的样,更觉得心里像是被堵了团棉花似的,翻了个白眼。 苏梁浅听到季无羡的声音,睁开了眼睛,季无羡已经走到了她身前,在她身侧的位置坐下,手托着下巴,凑近苏梁浅。 苏梁浅那张脸,就和她渐渐抽条的身形一样,消瘦了许多,已经可见明显的尖下巴,衬的那双眼睛,越发的大和明亮,因着肌肤白皙,眼底的乌青,就好像投下的阴影,越发的明显,比那些被狠狠打了一拳的好不到哪里去,可见缺觉的厉害。 不过在人前,苏梁浅一直都精神奕奕的。 现在不比平时,泱泱的模样,会让很多人担心不安。 不要说秋灵了,季无羡这会看着,都觉得心疼,脸上的笑淡了几分,“你说说你,这江山又不是你家的,这么拼命做什么?” 苏梁浅没接话,她这么拼命,也不是帮夜家的人守护江山,而是为那些无辜的百姓,还有自己。 “找我什么事?” 季无羡听苏梁浅这样问,脸上又有了笑,咧着嘴,灿烂的绚烂,邪肆的丹凤眼也明亮,“自然是好消息,对你来说,更是天大的惊喜。” 苏梁浅反应不大,反倒是秋灵,被勾的好奇极了,问季无羡道:“什么好消息?” 她并不知道地动的事,只盼着所有不好的事情早点结束,苏梁浅能够好好的睡一觉。 季无羡歪了歪头,没摊牌,反而卖起了关子,故作神秘,“秘密,反正明日,应该就是明日,你就会知道了。” 季无羡的声音轻快,满是雀跃。 秋灵一听是明日,顿时撇了撇嘴,脸上的期盼也没了,“明天能有什么好事?” 小姐明天乘马车去找太子,这在秋灵看来,绝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没有?” 季无羡很坚持,他见秋灵没回,看向苏梁浅,苏梁浅也不隐瞒,回道:“我明天要去平安镇找太子。” 季无羡一听苏梁浅要去找太子,也不问是什么事,脱口就问道:“你找太子干嘛?” 虽然苏梁浅没嫁给太子的那个打算,但她现在名义上,还是内定的太子妃,季无羡当然是希望,两人能不碰面,就不要碰面。 苏梁浅迟疑了片刻,往敞开的门口方向看了眼,对秋灵道:“你出去看着点。” 秋灵哦了声,停止了给苏梁浅揉捏的动作,走到了门口坐下。 “我动身来泗水之前,皇上召我入宫,我见了远慧一面,远慧大师预言,西晋边境恐还有地动之灾。” “地动?” 季无羡重复着苏梁浅的话,因为意外,瞪大着眼,身体不自觉的往苏梁浅的方向倾斜。 苏梁浅喝了口温茶,点了点头。 季无羡稍稍缓过神来,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的很,远慧的预言,都源于苏梁浅。 “什么时候?哪个地方?” “现在还不确定,不过按照远慧大师的预言,太子所在的平安镇是重灾区。” 季无羡闻言真想说,那就让太子就那样死了算了,一了百了,也免得他这样祸害百姓。 “时间的话,具体的也不清楚,大概十天左右吧。” 十天左右,这时间并不算长。 “你准备怎么说?” “去见太子一面,将这件事告诉他,然后尽快安排,平安镇还有平安镇附近的几个村镇的百姓都撤到安全的地方,时间不多,所以要捉紧。” 季无羡皱着眉头,声音也染上了火气,“太子整天无所事事,你忙的无暇分身,你找个递个信,让他过来找你不就好了。” 因为最近在清查可能得病的人,大家都不准外出,所以太子整日都是呆在那乡绅的家中,季无羡都能猜得到,他肯定是和女人混在一起。 虽然最后,苏梁浅是要和太子退婚没错,但在季无羡看来,这段婚事曾经的存在,都是苏梁浅的污点。 季无羡想到这些,更觉得来气,都想将太子阉了。 “太子贪生怕死,这个时候,他轻易的肯定不会到这里,三请四请的,只会耽误时间,明日我和秋灵过去一趟,刚好探探他那边的情况。” 她想看看,上辈子那个夜傅铭用来压断夜向禹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没有。 “我和你一起去。” 苏梁浅拒绝,“不用,这里的事情,忙都忙不完,需要人盯着,让萧凭望和秋灵跟着,我当天就会回来。” 季无羡本来想说那就让萧凭望留在这里好了换他跟着,转念想到萧凭望一个劲的德行,心知他是不会答应的。 “好吧,那你记得,当天一定要回来。” 苏梁浅听着季无羡的叮嘱,不由抬头深看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 她不回来,难道还和太子过夜不成,岂不是妨碍他左拥右抱,她可不是那种不识趣的人。 第二百六十九章:训斥太子,投其所好 现在进出城都是要通行证的。 苏梁浅作为指挥官班的存在,自然是有通行证的。 苏梁浅原是打算一早动身的,临时出了点状况,耽误到巳时才出发。 因为现在各官道都是封锁的,城门也是紧闭的,百姓强制性的被要求呆在家中,一路上,都没碰到几个行人,家家户户的门窗紧闭,城内,两边的铺门,除了粮油铺子,店门都是关着的,冷清的厉害。 苏梁浅事先并没有通知太子自己会来,到了乡绅家的门口,告知身份和来意,才有门口的下人匆忙进去通报,苏梁浅就跟在其身后,还不需要下人领路。 苏梁浅和门房通报的人,相差并不是很远,两人几乎是前后脚进了太子所在的院子。 乡绅家中,布局还算精巧,看着便知道是费了一番心思的,但对在京城豪门望族生活的人来说,就只能算是一般了。 太子是贵客,被安排在府里正中的位置,院子也是最大最宽敞的。 阴沉沉的天气,自昨日开始放晴,今天的天气也极好,碧空如洗,不过本就是盛夏,越发热了起来。 苏梁浅走了没多久,身上就起了一层薄汗,乍一踏进太子院子,逼近房门口,迎面便感觉到从里面冲出来的一股凉意,冲散了外面的燥热,十分的舒爽。 “太子殿下,我在这呢。” “殿下,快来捉我啊。” 除了令人舒爽的凉意,还有愉悦的娇笑声。 房间里,有五六个穿着清凉的年轻女子,长的也算貌美,分散在各个角落,口中发出提示性的轻笑,而他们口中的太子殿下,蒙着眼睛,正捉她们呢。 而先前早苏梁浅一步进来的小厮,就站在门槛处,双手交缠着,一脸为难的样子,显然是在纠结要不要进去告知太子殿下苏梁浅来找他一事。 按理,他是要进去通报的,但他又怕会因为打断太子殿下的好事被怪罪。 “美人,你在哪里呢?” “看我不捉住你。” 太子口中发出的也是笑声,那种暗示意味十足的坏笑。 还有女子故意凑上去,用手中的帕子,在太子的脸上轻挥了挥。 很显然,他们正玩着太子捉美人的游戏。 秋灵本就气愤,见此场景,一双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萧凭望也是沉着脸,连连皱眉,他觉得太子已经不是眼睛有问题,根本就是眼瞎。 苏梁浅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以前在京城,有皇上皇后管着,百官监督,太子尚且改不了自己好色的本性,现在这里他最大,又不能上街,还不得解放天性? 他还真以为天高皇帝远,也不担心这些事传到皇帝的耳中。 苏梁浅往前走了两步,拍了拍那个为难的小厮,示意他下去。 刚好,太子拽住了一个上前撩他的女子的胳膊,然后一把搂在怀里。 “美人,我捉到你了,让本宫香一个。” 太子说着,眼睛蒙着的布都没摘,低头就亲,那猴急的样子,哪里像是太子,就像没碰过女人似的,让衣着光鲜,长得也算不错的他,看着也猥琐的很。 被亲的时候,那女人的身体就好像没骨头似的依偎在太子怀里,好一会,太子亲够了,这才抽出一只手,拿掉了脸上蒙着的纱布。 “太子,您说过的,要妾身等将您伺候的开心,就带我们回京城,封我们个良娣当当,现在您可开心?等贱妾到了京城,一定想办法,让您更加开心。” 其他女子一拥而上,附和着她的话,让太子带她们回京。 他们玩的高兴,半天了,谁都没发现门口站着的苏梁浅。 苏梁浅轻笑了声,抬脚进了屋,那讥诮的笑声,一下就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太子看到苏梁浅,第一反应就是心虚,见她一脸讥诮的样子,又觉得生气。 他是太子,她就是再得父皇宠爱,也是臣子,他怕她做什么? 靠在夜向禹怀里的女子见苏梁浅长相不俗,尤其是那满身的气度,更不是她有的,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同时一心盼着太子将她带到京城吃香的喝辣的,享受荣华富贵的她,更觉得苏梁浅是来和她争宠的,产生了地位被威胁的敌意。 “你是谁?你没见太子和我们玩呢?谁许你进来的?” 她依旧靠在太子怀里,手却指着苏梁浅,一副质问的口气,走在苏梁浅身后的秋灵,疾步上前,拉开那些同样敌视苏梁浅的女人,一只手握住那女子指着苏梁浅的手,另外一只手,甩手就给了她两巴掌。 “你什么东西,竟也敢拿手指着我家小姐!” 秋灵的力气大,不但将她打的鼻青脸肿,鼻子嘴巴也流血了,那女子倒地的时候,带着太子也向后摔在了地上,被她压住。 她鼻子流的血直接滴落在太子的脸上和华丽的衣服上,太子看着她那张原本娇美的脸一下变的和猪头似的,且血还滴在他脸上,恶心又嫌弃,猛地一把将她推开。 苏梁浅找了个位置坐下,“太子的良娣,可不是他说让谁做就谁做的。” 虽然良娣不像太子妃侧妃般身份尊贵,但身家清白是必须的,就这些女子,显然还不够格。 “我有话和太子说,太子让其他人退下。” 其实苏梁浅刚进来的时候,被捉包的太子,就打算让这些人离开了,不过是心里赌气,不像让苏梁浅觉得自己怕她。 但苏梁浅当着外人,还是最近和他玩耍的女子的面,用这种命令式的口吻和他说话,落他的脸,太子心情一下更不痛快。 何止落他的脸,简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你什么身份,也敢命令本宫,就算你是父皇给本宫选的太子妃,也没资格插手过问本宫的事!” 太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擦掉脸上的血,壮着胆和苏梁浅对峙。 其他人恍然大悟,再面对苏梁浅,有人忌惮,有人不放在心上。 太子妃又怎么样,不得宠的太子妃,不如个妾呢。 苏梁浅这般咄咄逼人,夜向禹自然是不喜欢的,但苏梁浅现在不但有太后皇上撑腰,在民间的威望也极高,太子虽然不聪明,但也不傻,他现在就盼着自己能娶苏梁浅,那她拥有的一切,自然而然的就是他的,这对他来说,可是大有裨益的。 不过是嘴硬而已。 苏梁浅拿起自己放在双膝上的剑,啪的放在桌上,“要太子不走,那我就只能” 她刷的一下将剑抽了出来,继续道:“皇上可是说了,任何不听从我命令的,我都可以要他的命。” 苏梁浅话才落下,那些还迟疑观望着的女子全部逃着离开,就连那个被秋灵打的摔在地上,也以最快的速度爬着出了门。 “苏梁浅!” 太子瞪大着眼看向苏梁浅,脸色铁青。 “太子殿下不愧是太子殿下!” 苏梁浅刚环视了一圈,果然在房间里的好几个位置发现冰块,难怪这盛夏炎热的夏天,屋子里这样凉快。 对寻常人家来说,冰块本就是稀罕物,尤其现在各城戒严,就更是弥足珍贵了。 秋灵和萧凭望想到苏梁浅每日累死累活的,也就托季无羡的福,伙食不错。 寺庙里可没冰块,秋灵每日光顾着忧心,怕苏梁浅被传染了,压根就没想到用冰块取凉的事,秋灵也知道,就算她想到了,特殊时期,苏梁浅也不会同意的。 不过相比于平安镇来说,夜里的寺庙要凉快许多,就是蚊子多了些。 但太子这样享受,她实在是很不服气看不惯啊。 “你找我什么事?苏梁浅,我可警告你,我的事情,你不许告诉父皇,不然将来,我不会让你好过的。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夫妻一体,我好可比你好更加重要。” 苏梁浅懒得搭理他。 她最多就是不在皇帝的面前主动告她的状,不过皇上要是听了别人的风言风语询问她,那她自然不能欺君,太子想占她的便宜,要她做的嫁衣,更是痴人说梦! 两人还没切入主题,王承辉就从外面兴冲冲的跑了进来,看到苏梁浅,脸上的笑,都深了几分。 “苏妹妹今日这么有空?” 苏梁浅知道,王承辉是个有主意的,示意他坐下,随后吩咐秋灵让所有不相干退出院子,秋灵负责在门口守着。 王承辉不似太子,他一看苏梁浅这阵仗就知道,她是有要紧的正事要说。 “来泗水之前,皇上召了我进宫一趟。” 夜向禹觉得苏梁浅这就是在炫耀,重哼了声,“本宫知道,还赐了你御龙剑。” 那口气,阴阳怪气的,欠扁的很。 “我不但见了皇上,还见到了远慧大师。远慧大师预言,西晋边境,还会有地动之灾。” 夜向禹一听地动之灾,眼睛转了转,脸色发白,王承辉脸上挂着的笑,也在一瞬间收紧,眉头拧着,满是凝重之色。 萧凭望站在苏梁浅的身后,又是意外,又是沉重。 “地动之灾?远慧大师说的?西晋边境?这范围也太广了,具体里是哪里?可有本宫现在住的平安镇?” 夜向禹一下慌乱了起来,声音都在发抖,哪里还有半点之前趾高气昂的样? 片刻后,他手轻拍桌子,蹭的站了起来,“不行,这个地方太危险了,本宫要收拾东西回京城!” 又是瘟疫又是地动的,夜向禹是片刻也不想多呆,性命至上的他也不敢多呆啊。 夜向禹一副天都要塌陷下来的慌乱样,起身后就要吩咐下人收拾东西,被王承辉制住,“表哥要想自己的太子之位被废,那就让人收拾东西,即刻动身回京的!” 同样都是刚得知这个消息,有太子这废铁似的表现和反应在前,衬的王承辉和萧凭望简直不要太镇定。 萧凭望长这么大,在京中的时间并不长,他听说过一些太子的事,但和太子在人前的几次见面,他都还算是恪守礼数的,萧凭望没想到,太子竟是这样的混账无用。 身为太子,听说地动之事,第一反应竟然是自己逃跑,萧凭望觉得自己的三观都碎了。 太子转身看向王承辉,纠结的厉害。 命都没有了,要太子之位有什么用? 不过,留在这里,并不代表就自己会死,如果是这样的话,因此丢了太子之位,好像又不划算。 太子自然是不想自己被废的,他还想自己当皇帝,成为九五之尊,收揽天下美人呢,他还想睡苏倾楣,让她做自己的女人呢。 太子越想越觉得纠结,急的仿佛要哭出来了都,跺着脚问王承辉道:“那你说怎么办?” 他的声音颤抖,急切的很,明明是求助,姿态却摆的很高。 愁绪和沮丧并没有维持多久,夜向禹苦着的脸,倏然变的明亮,他看向苏梁浅,黯然的眼眸,也变的发亮,开口道:“只要你不告诉父皇,你已经将地动一事告诉本宫,父皇就不会知道,本宫是因为这事才匆忙回京的。到时候父皇问起,本宫就说,是你嫌本宫在这里碍手碍脚,让本宫回京的。” 太子声音洪亮,沾沾自喜的,仿佛这是个天大的好主意。 萧凭望直接无语,谁说太子蠢了,他脑子分明转的比谁都快。 “苏梁浅,你是本宫的太子妃,本宫要被废了,你的太子妃之位还有你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可都泡汤了,只要你本宫的意思去做,等将来本宫成了皇上,一定封你为后!” 苏梁浅横了夜向禹一眼,没搭理他。 “你想的倒是美,快点坐下,听苏大人怎么说!” 萧凭望不由看了王承辉一眼,都说王家的小世子,整日流连花丛,不务正业,就连皇上都敢怼,是一顶一的蠢材纨绔,现在看来,传言显然有误。 蠢材纨绔都怕死的,就像太子。 事关生死,太子哪里是那么容易退让的,凶狠的瞪了王承辉一眼,“你到底是谁的表哥?向着谁说话的?你别忘了,王家的荣辱在谁身上,本宫要被废了,王家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王承辉闻言,并没有退让着帮太子劝苏梁浅,只冷笑了声,邪意风流。 “太子,你搞错了,王家和你是相互成全,但比起你之于王家,王家对你,应该是更加重要。你要被废了,王家很有可能还好好的,但王家要倒了,你这太子,才真的是做到头了。” 苏梁浅看着六神无主却出口威胁王承辉的太子,非常善心的提醒道。 王老夫人深得圣心,是为数几个能在庆帝面前说得上话的,多少次皇后和太子犯错,都是王老夫人在背后给擦屁股善后,并且一直提点,只要王家不跟在太子背后做什么谋逆不道的事,庆帝顾念着旧情,是不会让王家倒的。 若太子被废,只要王家做一些事情,让人觉得他不会和夜向禹捆绑在一起,多的是人拉拢。 上辈子,王家就是不愿意和皇后一起帮着夜傅铭,最后才会被夜傅铭设计。 “还有,当初我的这门婚事,是皇上定下的,太子知道内定的太子妃是什么意思吗?就是流水的太子,铁打的太子妃,在我们尚未成婚的情况下,您会不会被废,都不影响我做太子妃,毕竟皇上又不是只有您一个儿子,是吧?” “你,你你放肆!” 太子不敢置信的看向苏梁浅,说话时,嘴唇都是哆嗦的。 “我放肆,您是第一天知道吗?我只是想让殿下认清,我们并非荣辱一体,我的荣耀,更不是殿下给的,所以您还是别打那样的如意算盘,太子要敢这时候收拾东西回去,我即刻就让全天下的人知道,太子因得知地动一事,为保命逃回了京城,看到时候您怎么向皇上交代!” 许是因为气恼,太子苍白的脸憋的通红,看着苏梁浅的眼眸也冒着火光,那样子吓人的紧,偏苏梁浅一点也不怕,偏过头,漫不经心的问道:“太子现在还要回去吗?” 太子想回去,但一想到回京后要承受的庆帝的怒火,皇后的质问,还有百官的弹劾,顿时就怂了。 那样的话,还不如在这里呆着呢,只是地动,只要避开就好,又不是一定会死。 苏梁浅看着太子两条抖动着的腿,建议道:“殿下腿软了?那就坐下说吧!” 太子往苏梁浅的方向走了两步,刚坐下,很快就又站了起来,他屁股像是有针似的,根本就坐不住。 “时间大概是十天后,具体什么地方并不清楚,我今天来找太子,就是告知您这件事,平安镇的话,您暂时就不要住了。我还有件事想请太子帮忙,太子对外说神明入梦,大齐还会有一灾,方便我将百姓迁到安全的地方。” 为了堵住几个被封锁的村子的悠悠之口,太子自京城来后,就一直对外宣称得病,长久躺在床上,有神明入梦,这是很有说服力的。 太子不但坐不住,站都站不住,急慌的在房间里面踱步,听了苏梁浅的话,他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要!” 太子哆嗦着走到苏梁浅身前,“你也说了,远慧大师的预言是西晋边境有地动之灾,万一不是平安镇呢,本宫回去后,如何向父皇解释交代?朝中的御史,也定会弹劾本宫!而且,万一那个什么远慧这次预言错了呢?本宫岂非被天下人笑话!本宫是太子,不是神棍!” 太子将事情撇的干净,显然是一点责任都不想担。 萧凭望皱着眉,实在没忍住,露出了几分鄙夷之色。 堂堂太子,竟如此没有担当,不要说比不上苏梁浅,这要不是太子,就连给她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萧凭望这样想着的时候,又不由看了王承辉一眼,王承辉在自己的位置坐着,并没有出声劝阻太子,就连那个意思都没有,一副仿佛和太子没有任何关系,要置身事外的态势。 “好,我明白了。” 苏梁浅看着因极致的恐惧慌乱已经有些崩溃的太子,淡淡回道。 太子的答案,完全在苏梁浅的预料之中,应该说苏梁浅压根就没想过太子会同意。 她问,只是想在庆帝问起的时候,能够交差,她给过太子赢得民心,甚至名留青史的机会,奈何太子自己不乐意啊,她有什么办法。 其实,就像太子说的,他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她看着还糟心,太子是在这里还是回到京城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差别,但她就是看不惯太子,不想她好过,再就是,她担心,如果提前让太子回去,可能会影响夜傅铭的计划。 太子的脑袋完全就是一团浆糊,恼火质问道:“你明白什么啊?” 苏梁浅站了起来,勾着唇,淡淡笑道:“我明白,太子就算是在这里,也什么忙都帮不上,不愿帮,这事太子不同意就算了,您此番前来泗水,从京城带来的东西,全部给我,我要统一调配。” 夜向禹这会哪里还会管那些东西,见苏梁浅要走,拦在她身前问道:“你准备将百姓迁到哪里?” 苏梁浅抬眸看着焦急万分的太子,回:“现在还没定,一旦找到了地方确定了下来,我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太子,让太子第一时间过去了,毕竟,太子身份尊贵,若真出了事,我也负不了那个责任。” 太子总觉得苏梁浅对他不是很友好,对苏梁浅的保证,他本来是不怎么相信的,听了苏梁浅后面的话,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是太子,他要出了什么事,苏梁浅却安然无恙,肯定是要担罪的。 “好了,太子最好现在就让开,让我去处理相关的事宜,若是耽误了时辰,危及的可是殿下的性命!” 夜向禹闻言,慌忙向后退了几步,让开了路。 苏梁浅从他的身边经过,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离开。 萧凭望和王承辉紧随其后。 萧凭望从夜向禹身侧经过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太子面如土色,整个人都被紧张恐惧的情绪笼罩,怂到了极致。 萧凭望看着这样的太子,忍不住想到昭檬公主,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怜惜。 对昭檬公主那样的正常人来说,摊上萧凭望这样的兄长,真真是倒霉。 夜向禹看着也要跟着一起离开的王承辉,叫住他,王承辉回过头,“苏大人不是说了吗?就算是有危险,她也不会让您出事的,太子殿下不用担心害怕,毕竟担心害怕也没用。您该吃吃该玩玩,这样打发时间,还能排解紧张的情绪!” 不安的夜向禹,竟然觉得王承辉说的很有道理,对他道:“那你将她们都给我本宫叫进来!” 太子吩咐完,很快又拧起了眉头,嘀咕道:“一群胭脂俗粉,暂时就让她们白日伺候!” 萧凭望就站在门口,他本来是想听听夜向禹叫住王承辉是什么事,没想到 他一个趔趄,差点没摔。 都这时候,竟然还有那个心情,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看着不远处站着的苏梁浅,要大人嫁给这样的人,那真的是白瞎了。 老天瞎了,白瞎了她。 王承辉离开后,将那些被赶到院外的女子全部又请了进去,然后追上了苏梁浅。 太子从京城带来的那些物资,一部分进了地方的衙门,但有一部分,被和太子一起搬到了这乡绅家中,苏梁浅准备去找苏克明,将东西要来,听到王承辉叫,停了下来,回头看他。 王承辉跑步追上了苏梁浅,“去我院子坐坐?” 苏梁浅正准备拒绝,王承辉挑着眉,暗示以为十足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苏梁浅下意识的就想到她出京那日,王承辉拦住自己,胸口背着的包袱,里面都是银票。 “我有事单独和你说,比银子更让你感兴趣的事。” 王承辉说第一句话还挺正经的,说第二句话的时候,凑到了苏梁浅耳边,急的秋灵一把将他推开,不满的警告道:“说话就说话!” 秋灵手劲大,王承辉猝不及防,直接被推的向后退了好多步,撞在了另一侧的墙上,他咳嗽了几声,脸呛得通红,看着苏梁浅哀怨的抱怨道:“这是要一劳永逸啊。” 暗指秋灵要杀他。 王承辉说完,又咳嗽了两声,被撞得生疼,他动了动胳膊,走在了前面,苏梁浅一众跟上。 王承辉的院子,就在夜向禹的右侧,走路就一盏茶的功夫。 一进院,王承辉命人上了茶水和点心后,将伺候的几个下人,全部屏退了出去。 相比于太子来说,他院子里伺候的人要少许多,清一色的年轻貌美的婢女。 萧凭望见她们一个个人在看向王承辉时,娇羞羞涩的模样,无语。 对不怎么近女色的他来说,太子和王承辉的行为,他自然都看不惯,不过因为先前王承辉在太子院里说的那几句话,他对王承辉的印象,不至于太过糟糕。 王承辉苏梁浅依次坐下,王承辉将刚倒的茶递到苏梁浅面前,自己也喝了一口。 “地动之事,是真的吗?你不是故意吓太子吧?” 王承辉一副不正经的样子,站在苏梁浅身后的萧凭望道:“大人不会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 萧凭望是和王承辉不正经截然不同的一本正经,言语间满是对苏梁浅的崇敬和信任。 “我和苏妹妹说话,你插什么嘴?有你插嘴的份吗?我不想看到你,出去!” 王承辉手指着门口的方向,话落,目光落在了秋灵的身上,大声道:“你也出去,我看着你胸口疼。” 王承辉和太子一样,都是好色之徒,秋灵和萧凭望自然都是不放心让苏梁浅和这样的人独处的,两个人谁都没走。 苏梁浅察觉出王承辉的意图,他这是不想在人前摘掉面具,要和他单独说话呢。 “您王公子是侯爷之子,萧凭望他就不是了吗?他现在还是负责保护我安全的人,那就是我的人,怎么就没他插话的份了?” 萧凭望和王承辉虽然都是侯爷之子,不过王家出了皇后和太子,萧家自然比不得。 只是,苏梁浅对萧凭望存着歉疚,听不得王承辉这样说他。 “我就和小世子说几句话,你们在外面等我,有事我叫你们。” 萧凭望和秋灵离开,苏梁浅看着颇有几分郁闷的王承辉,开门见山,“你想和我说什么?” “为一件完全没发生的事,让百姓离开世代生活的地方,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太子不帮忙,你准备怎么做?” “只要王公子肯帮忙,让银子到位,问题可以解决十之七八。” 王承辉看着面露狡黠的苏梁浅,笑出了声,他没再过问灾民的事,而是道:“你父亲给我表哥进献了个美人。” 苏梁浅心咯噔一下,她掩饰住自己的异常,继续微笑道:“给太子献美的可不少,不过是投其所好。” 王承辉摇了摇头,正色道:“她不一样。” ------题外话------ PS:从明天开始,每天夜里九点左右准时更新 第二百七十章:王承辉投诚,路遇埋伏 苏梁浅敛住脸上的漫笑,神色也跟着变的认真正经起来,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他并不在今天陪太子玩耍的那些女人队列里面。” 太子好女色,且喜新厌旧至极,这在京城的官圈,并不是什么秘密,甚至于,很多百姓都知道,当然,现在泗水周边几个州郡的官员还有百姓也得知了,那些个女人,就是地方的官员和乡绅搜罗来的,单就王承辉住进这里不到十天的时间,差不多就换了两批,真的是比换衣服的速度还要快。 王承辉话落,思忖着继续道:“夜里出现,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不是有鬼是什么?我观察了下,五天的时间,有大半都是她侍寝。” 王承辉是太子外家的表弟,自然是向着太子的,那些人就是帮太子做什么鸡鸣狗盗的事,也不会特别去瞒着他,因为在他们看来,就算他知道,也只会帮衬着太子遮掩。 苏梁浅看着王承辉,漂亮的眼眸,波光流转,她手指修长,指尖的指甲,修剪的十分整齐,给人一种干净的感觉,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嘴唇也是抿着的。 这会不会就是上辈子大着肚子进京,成为压断太子最后一根稻草,让他没有翻身之地的那个女子? 上辈子,苏克明并没有跟着太子到这个地方,也因此,进献那个女人的,肯定不会是他,这回,很有可能是夜傅铭借着苏克明的手送了的。 不过,苏梁浅还真不确定,那个女子是夜傅铭的手笔,还是苏克明自己搜罗来的,毕竟,以苏克明的德行,眼见其他人用那种方式讨好太子,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如果不是的话,这也就意味着,夜傅铭还有后招,就算是的话,夜傅铭可能也不仅于此。 毕竟太子这次来,是有随身的内侍的,侍寝后的女子,肯定是要服避子汤的,不过就太子那蠢货,夜傅铭想要在这中间动点手脚,并不是什么难事。 以夜傅铭的狡猾,苏梁浅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做两手准备,绝不能放松懈怠。 王承辉看出来她在思考,却想不出她在思考什么。 苏梁浅不说话,他也不催促,就那样看着她。 阳光洒落,照在她身上,沐浴在这样光线下的苏梁浅,仿佛自带光芒,有种和她这个年龄不相符的沉静内敛的气质。 好半晌,苏梁浅才缓缓抬起头来,挑眉将视线落在了王承辉身上。 许是因为阳光温暖,她看人的视线,也带了温度,不像以往那般冰冷,看的王承辉一阵恍惚。 “王承辉,我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你这是拿刀子戳我的心呢?这万一真把我伤透了心,凭我现在,太子可没好果子吃,王家舍得吗?”就太子这种人,王家自然没什么舍不得的,不过一旦舍弃就意味着,王家错失成为一国之君外家的机会。 那可是泼天的富贵,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这样的魄力。 说是拿刀戳心窝子,但苏梁浅的脸上,却看不出半分伤心。 王承辉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轻笑了声反问道:“你什么身份?” 苏梁浅看着似笑非笑,意味不明的王承辉,坦然回道:“现在皇上还有其他百姓百官的眼里,你大概需要叫我一声表嫂。” 王承辉的嘴角抽了抽,笑着继续道:“被伤透了心?” 苏梁浅点头嗯了声,“我现在也是有脸面的人物,太子这样不将我放在眼里,落我的脸,岂不伤我自尊?我自然是要翻脸的。” 苏梁浅盯着王承辉,口气还挺正经。 王承辉被她一本正经的虚伪样逗笑。 还需要她翻脸?就苏梁浅现在在民间的威望,要太子最近在这里的所言所行所作所为传出去,百姓和朝臣一人一口唾沫,能将他彻底淹死。 “在皇上还有其他百姓百官眼里,我大概是需要叫你一声表嫂,不过你是那种别人说什么你就做什么的人吗?我叫你一声表嫂,你愿意应吗?苏梁浅,明人不说暗话,到这份上,我们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在这里拐弯抹角的打哑谜,你根本就没打算嫁给太子,你不会嫁给他,也不在意他做什么,也就我那表兄和姑母,自以为身份尊贵,别人都上赶子。” 王承辉不但在提起太子的时候口气冰冷,说起皇后,也是如此,完全没有侄子对姑姑的亲近。 “太子是什么人,我祖母还有我父亲,都看的很清楚,他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不但好色,自以为是,胆小怕事,没半点担当,而且还蠢。” 王承辉口中,夜向禹根本就是一无是处。 本来王家就准备舍弃他了,经历过最近这段时间在平安镇发生的事,王承辉更加坚定了想法。 “就说你今日让他帮忙的那件事,他第一反应就是害怕承担责任拒绝。他也不想想,那是远慧大师的预言,皇上也是知道的,要没有地动最好,百姓若是因不知内情骂他,皇上定会弥补,若是有地动,百姓定会感恩,他可因此扬名,这对他来说,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他竟然拒绝了,可见他不但蠢,就连最基本的辨别是非好坏的能力都没有,这样的人,若是登上皇位,绝对是奸臣当道。” “我们王家虽然想攀附权势,但也是有底线的,不会让北齐的江山交到这样的人手里毁了,偏我姑姑被权势熏了眼,认不清事实,非拽着我们,她要像你一样有本事有手段也就算了,可她也是个短见愚蠢的,还不听话,我们就是把王家折进去帮他们,最后也只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苏梁浅烟波轻晃,“所以你故意将自己佯装成玩世不恭的纨绔。” 苏梁浅用的是肯定的口气,她在察觉到王承辉的伪装后,她就有这样的猜测,只是让她意外的是,王家竟然这般通透,能有这样壮士断腕的魄力和决心。 要知道,朝中大家为夺嫡站队,就是希望能险中秋富贵,一飞冲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王家出了皇后太子而羡慕呢。 “不过,就你们和太子的关系,就是没那个心思,别人也依旧会忌惮,若是换了个皇帝,说不定就会步我外祖家的后尘,甚至比沈家还惨。” 在外人眼里,王家就是和太子一体的,所以娄嫣然和太子的婚事不成后,这事几乎顺其自然的就落到了王承辉头上。 王承辉听的出来,苏梁浅是交心了,笑笑点了点头,“若太子倒下,四皇子成为太子,将来继承皇位,王家确实不会有好下场,不过支持太子是不可能支持,皇上心里对他也不甚中意,一忍再忍,不过是为了让他占着太子的位置,他最后是不可能登上皇位的。” 苏梁浅听他说的笃定,“这是王老夫人与你说的?” 王承辉没有直接承认,也没有否认,“我祖母向来会审时度势,王家能有今天,是她一手撑起来的,只要当今皇上在位,她做的决定,就不会错。不过,虽然皇上还是壮年,身体也康健,但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早做打算,有备无患,总好过出什么意外,被杀的措手不及。” 提起王老夫人,王承辉眼睛泛着光,满是崇敬,可见在他心中地位之高。 苏梁浅心里也满是敬意,王老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夫人眼睛确实毒辣,若非重生,她提前知道许多事,根本就揣摩不透皇帝的心思。 这真的是个很有魄力和远见的女子,如果皇后随她,哪怕是一半,王家都不会就这样舍弃她。 不是,如果皇后能随到王老夫人,就不会将太子教成这德性。 “她打算选谁?” “一开始是七皇子,不过现在我觉得,十二皇子,比他更加合适。” 苏梁浅没料到,王家竟然考虑过夜傅铭。 “怎么改变主意了?” 王承辉身子后仰着,一只手搭在椅背,大喇喇的倚靠在上面,“你不喜欢他啊,你不喜欢,肯定是有缘由的,而且你这么厉害本事,我们和你作对,不是自寻死路吗?我想谋的是活路,而且是充斥着荣华富贵的活路。” 王承辉说的理所当然,但让人觉得分外真诚。 在不想和苏梁浅作对的这件事情上,他是认真的。 “就算不是七皇子,朝中其他皇子多的很,十二他一直都呆在冷宫,并不在皇上身边长大,皇上对他,不像对太子他们,并没有深厚的夫妻情分,而且他在朝中,更无半点根基。” “父子情分?” 王承辉讥笑,凑近苏梁浅道:“那东西,皇家有吗?或许别的朝代有,不过我是没察觉。” 苏梁浅勾着唇,好吧,她也没察觉,不是她和王承辉迟钝,是确实没有。 “他的外家是曾经辉煌的荆国公府,骆驼再怎么瘦,也比马儿大,而且我听说你的表哥在战场立了大功,若是凯旋归来,皇上就是看在你的面上,肯定也会封赏的,而且,我要的就是这种没有根基,若是已经有别的世家站在他身后替他筹谋,我们王家倾尽全力,只能跟在队伍后头,那有什么意思?你说是吧?” 苏梁浅抿唇颔首,笑容深了几分,“小世子真是实诚人。” 王承辉咧着嘴笑,“所以你现在也应该对我交心了吧?” 说起交心二字,王承辉故意暧昧的挑了挑眉。 “太子那样的人,如何能配得上我?我这里还有件事想请小世子帮忙,盯紧太子和七皇子,尤其是太子宠幸过的女人,一个也不要放过。” 能得王家这样的盟友,苏梁浅自是心情愉悦,出门的时候,步子都是轻盈的,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好心情。 苏梁浅和王承辉分开后,又去找苏克明。 苏克明一早就得知了苏梁浅前来的消息,因为她将胡伟关在了封锁区,他这几日都没什么进项,自是气恼的很,他是想找苏梁浅兴师问罪的,但想到苏梁浅手里的那把剑,那燃着的火焰,就好像是被泼了盆冷水,瞬间就怂了。 而且,太子那里什么情况他清楚的很,他担心自己去找的话,非但不能逞父亲的威风,还有可能沦为出气筒,到时候再没了脸,被人知道他和苏梁浅真实的父母关系,就连那不多的进项,也被自己搞没了,这就得不偿失了,而且苏梁浅到的时候,他正和那些乡绅说话呢,刚好摆父亲的架子不去。 左右一权衡,苏克明决定还是老实呆着,没想到苏梁浅却找上了门来。 苏克明以为苏梁浅来找自己,是为太子的事算账,胆都是怂的,迟疑着才一起将人一起请进来。 苏梁浅从太子那离开没多久,苏克明就将屋子里的乡绅打发走了,苏梁浅到的时候,屋子里除了他就只有几个伺候的。 苏克明将苏梁浅迎进来后,很快就让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全部离开,只留了自己和苏梁浅,一起的还有秋灵和萧凭望。 时辰已经不早了,苏梁浅并不想在苏克明这里多逗留,耽误回去的时辰,用命令式的口吻开门见山道:“太子从京城带来的粮食衣物,由你负责的那部分,全部交出来。” 苏克明保管那些东西已经大半个月了,私心里已经生出了将他们占为己有的念头,当即板着脸质问苏梁浅道:“你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苏梁浅见苏克明一副肉痛的样,就好像那不是朝廷的东西,而是他的,不怒反笑,毫不留情的戳穿道:“父亲说呢?那些东西是朝廷用来赈灾的,不是拿来充盈你的小金库的。” 苏克明羞恼,却还是不肯就这样将东西交出来,“你不是带了几十车的东西来吗?就用完了吗?还有地方衙门的。” 苏克明说的话,还有说话的口吻,萧凭望听着都十分不快,站出来道:“苏大人,您没听清楚大人的话吗?您保管的那些东西是朝廷赈灾物资,现在这所有的一切,都由大人统管,大人让您交出来就交出来,哪来那么多的话?还是您想要中饱私囊?您已经贪污受贿,若是再被皇上知道您想贪用赈灾物资” 苏克明就是典型的窝里横,敢对苏梁浅胡搅蛮缠,对萧凭望却是不敢的,尤其他那句已经贪污受贿,说的是信心满满,就好像是有证据似的,苏克明当即妥协,“谁说我要贪用赈灾物资了?你不要乱说!” “后天,后天之前,全部送到封锁区外的寺庙。” 苏梁浅几句话说完这事,找了个位置坐下,“我听说,你向太子献了个美人。” 苏梁浅的声音慢慢悠悠的,却是让苏克明整个人浑身一震,萧凭望也是不敢置信的看向苏克明,仿佛被震懵了的样子。 家族为巩固权势,给女儿物色合适的人选给女婿,这并不是没有,尤其是在皇家,更是屡见不鲜,其目的在于相互帮衬,但苏梁浅都还没嫁给太子呢,苏克明忙不跌地的巴结,实在是丢份,行事更是过分。 苏克明看向面无表情的苏梁浅,脸色白了白,一脸心虚,“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梁浅端坐着道:“有还是没有?” 苏克明见苏梁浅还恼上了,一股子心虚被心底里升腾起的气恼取代,昂着下巴不满的冲她道:“有又怎么样?谁让我生的女儿本事,六亲不认,根本就不管父亲,你不帮我,还不让我替自己谋划?” 苏克明看着苏梁浅那张依旧淡然的脸,心里更加没底,但火气不减,继续道:“难道我说错了?你还有脸让你身边的人怪我贪污受贿,我为什么贪污受贿?还不是你将府里的银子,卷的干干净净!胡大人他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了,你居然让他和那些得了疫病的百姓在一起,你分明是要将他置于死地,说你恶毒,这都是轻的,你就是杀人不见血!” 苏克明那个气的,脸涨得通红,胸口也是剧烈起伏,说起自己贪污受贿,他倒是理直气壮,就好像是被苏梁浅逼的,一切都是苏梁浅的罪过,一副受害者的姿态,简直让萧凭望大开了眼界。 “那个女子,你是从哪儿找来的?是你自己找的,还是别人借着你的手送的?” 苏梁浅仿佛没听见苏克明那些让人气吐血的话,继续自己的问题。 她来找苏克明,一方面是因为赈灾的物资,另外就是,她想探听一下苏克明献给太子的那个女人的情况,再就是会不会和夜傅铭有关,虽然她觉得那个人就是和夜傅铭有关,苏克明也不会察觉。 苏克明并不知道苏梁浅的意图,只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地位受影响被威胁,得意的冷笑了声,“你现在知道怕了?” “怕?” 苏梁浅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我怕什么?怕皇上知道,和太子一起前来赈灾的我的父亲,不劝着太子干正事,还给他找女人让他沉迷女色吗?我再问你一遍,那个女子是什么身份?是你自己找的,还是别人借你的手献给太子的?” 苏克明本来挺得意洋洋的,见苏梁浅似有告状的意思,脸都青了。 苏梁浅看着苏克明胆颤的恐惧样,继续道:“说清楚,不然要出了什么事,别怪我没提醒你。” 苏克明觉得苏梁浅是故意在诈他,但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也确实怕,当下也顾不得其他了,老实道:“没没没,没其他人知道!” 苏梁浅看着声音颤抖的苏克明,“你就这么肯定?” 苏克明点头,“那姑娘是我一次外出偶然撞见的,我见她与你妹妹长得有几分相似,便将她带了回来,献给了太子,这事从始至终,我都没经别人的手,我一直都很小心,不让她白天出现。而且,将她献给太子的时候,我还特意叮嘱了太子,他领我的情就可以了,不用告知其他人,若是被撞破,就说是地方上的官员献的。” 无他,苏克明主要是怕夜傅铭撞破,被他知道。 萧凭望瞪大着眼看着哭丧着脸的苏克明:“” 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 苏倾楣和七皇子的婚事都还么解除了,她现在名义上还是七皇子的侧妃,本来,她现在的形势状况都大不如从前,要是被皇上知道苏克明做的这好事,两个人都得完蛋。 最让萧凭望跌破眼镜的是苏克明的做法,他明知道太子对苏倾楣的心思,苏倾楣是他的女儿,他此举分明就是默认,不,是鼓励太子对自己已经有婚约的女儿的肖想觊觎。 这还是人吗?这简直畜生都不如! 相比于萧凭望来说,早就知道苏克明真实面目的苏梁浅和秋灵则要淡定许多。 苏克明就是这样的人,为了自己,为了往上走,没什么事他做不了。 苏克明见苏梁浅不说话,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凑到她面前,“我也是逼不得已。” 苏梁浅看着苏克明那张被放大的脸,略有些嫌恶的别开视线,“我知道了。” 苏克明却不放心,请求苏梁浅道:“浅儿,你可得帮帮父亲,别让这件事声张出去,在回京城前,有她霸着太子,总好过不相干不识相的女人分你的宠。” 萧凭望看着苏克明那副为了苏梁浅好的嘴脸,简直想给他一拳。 “您是我父亲,您做什么,我管不了,不过我还得提醒您一句,皇上是让您来赈灾的,两天后,所有的东西,都搬到我现在住的寺庙那里去。” 刚出房门,还没出院,秋灵就忍不住咒怨苏克明,萧凭望也是气的不行,替苏梁浅不值,甚至对苏倾楣也生出了几分同情,竟附和了秋灵的话,痛骂苏克明,反倒是苏梁浅自己这当事人,最冷静淡然。 平安镇因为距离泗水近,也属于严管的范围,苏克明这段时间不可能经常出门,就是出门了,估计路上也没几个人,哪有那么巧,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撞上了和苏倾楣样貌相似之人?会不会这一切,是夜傅铭安排呢? 苏梁浅若有所思,心不在焉的,秋灵和萧凭望两人说了什么,她也没注意听。 出府的时候,天已经是蒙蒙的黑,不过夏日的日短夜长,天只是灰蒙蒙的,并没有完全暗下来。 “苏大人。” 苏梁浅正准备上马车,被一道声音叫住,回过头,就见夜傅铭朝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步子又大又急,很快就到了她的马车前,完全没给苏梁浅假装听不见然后上马车离开的机会。 “七皇子。” 苏梁浅朝着夜傅铭服了服身,“七皇子今日回来的挺早。” 不同于太子,夜傅铭每日都会去苏梁浅那边处理事情,一直到晚上很晚才回来,这个时辰回到府里算是早的了,夜傅铭这样急忙忙的赶回来,是因为苏梁浅在这里。 夜傅铭才和苏梁浅说了两句,苏梁浅便借口天色已迟要动身,夜傅铭的脸,当即就沉了下来,“我就这么招苏大人讨厌?” 夜傅铭的声音,和他的脸色一样阴沉。 其实这个问题,早在苏梁浅第一天到泗水,夜里商议完事情,他打发自己找太子回禀,他就想问了。 最近这段时间,他想尽办法接近苏梁浅,苏梁浅却对他避如蛇蝎,就是难得说上几句话,那也是带了刺的。 夜傅铭是早上到了封锁区了才知道苏梁浅今日到平安镇找太子了,夜傅铭觉得,苏梁浅没提前通知太子这件事,就是为了避开他不想和他见面,他这一整天,都憋气的很,忍了又忍,才让自己忍到下午动身。 敏感如他,自然能感觉到苏梁浅对他的排斥,讨厌,甚至是憎恶,刚开始,夜傅铭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而随着苏梁浅大放光彩,夜傅铭已经忍无可忍。 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让夜傅铭沉沉的声音,更有种说不出的阴冷,苏梁浅看着这样的夜傅铭是意外的,她很清楚夜傅铭有多能忍。 不过,苏梁浅却觉得开怀,她最喜欢看自己讨厌的人明明憎恨却又无可奈何无计可施的恼火模样,就像现在的夜傅铭。 “七皇子既然知道,又何必多次一问?” 夜傅铭那张好看的皮囊,眼皮因为极度的气怒,不受控制的抖动了几下,用因克制而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为什么?” 苏梁浅勾着唇,浅浅一笑,转身上了马车,坐下后,撩开了车帘,看着站在马车头,似乎是要拦车的夜傅铭。 夜傅铭见苏梁浅撩开车窗,走了过去,苏梁浅脸上的笑更盛了几分,梨涡深陷,有种无辜的纯真,“我不是和七皇子解释过了吗?有些人,天生就不合眼缘,七皇子于我就是如此,七皇子是最慈心心善的人,既然知道我讨厌,那今后就离我远点。” 苏梁浅说着,松开了手,车帘放下的那一瞬,她看到夜傅铭的脸色,在朦胧的光线下,泛了青。 马车缓缓启动,苏梁浅听到夜傅铭用仿佛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达成目的的信誓旦旦声音道:“苏梁浅,你迟早会有落在我手上的一天,你别后悔。” 萧凭望就坐在苏梁浅的对面,夜傅铭那令人胆颤的声音,他自然也听到了。 七皇子,和传言的不一样。 回去的路上,比白天还要清冷,除了巡逻的士兵,一个行人都没有,因为两边的铺面关了,原本廊下点着的红灯变成了黑漆漆的一片,所有的光亮,几乎都来自于天上挂着的皎月。 从平安镇回到鸣金村外的寺庙,要经过一段有些阴沉庇的小树林。 小树林的树木郁郁葱葱,层层叠叠的,月光也难以穿透进去,就只有一束束极小的光亮,还有苏梁浅乘坐的马车四角悬着的琉璃灯。 丛林里,安静的很,就是坐在马车里面,也能很清楚的听到草丛间的虫鸣声,清晰的很,再敏锐一些,就连风中的异动都能感知的到。 苏梁浅原本是靠在一侧闭目养神的,忽然睁开了眼睛,她和萧凭望对视了一眼,萧凭望也看向她,眉眼间流露出了几分紧张,秋灵道:“有埋伏!” 伏字刚落下,安静的空气中,又有飕飕的响动,连着好几声,很快,马尖叫了声,马车在一阵剧烈的晃动后,停了下来,那原本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一下加快,甚至和奔跑的马儿一样,变的剧烈起来。 因为担心有弓箭手埋伏,马车停下后,苏梁浅几个人坐在里面,谁都没动。 马车的车帘被人从外面掀开,车夫已经被杀,萧凭望眼疾手快,冲在最前面,将撩开帘子的那人一刀斩杀,而趁着帘子被撩开的那瞬,苏梁浅看到马车的前方,乌泱泱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有的手上拿刀,有的拿枪,还有抡着斧子的,一个个凶神恶煞的。 腾腾的杀气,扑面而来。 第二百七十一章:谢云弈归 黑夜里,苏梁浅锐利明亮的视线如鹰,外面那泱泱的人群,穿着粗制的布衣,有的还露出了肚皮,并不像是江湖上训练有素的杀手,更像是占山为王拦路抢劫的土匪。 此处临近西晋,边境之地,又四处环山,这是极好的成立寨子的先天条件,再加上胡伟那样的贪官,所以这里大大小小的寨子有几十个。 这种人,要么为财要么为色,不管是哪一种,都不可能什么都不问,提刀冲进来就砍人,分明是事先知道,埋伏在这里的。 苏梁浅很快判断出,是有人花银子,想买她的命。 短短时间,冲在最前面的萧凭望已经纵身跳下了马车,跃下的那一瞬间,他拔出了剑,一下斩杀了围在马车前的数人,如此气势,一下将那些不要命往上冲的人震慑出,也就是这片刻的迟疑,苏梁浅和秋灵也分别跳下了马车。 苏梁浅刚坐在马车内,就知道外面人不少,这会出来了,亲眼看到全部,瞬间意识到,这人比想象的还多,简直就是举全寨之力来绞杀她了。 她和萧凭望还有秋灵三人都是会功夫的,而且都不错,可以以一当十,但现实的情况下,他们要以一敌百。 双拳难敌四腿,苏梁浅中午就吃了几块点心,晚上到现在还没进膳,苏梁浅并不认为自己能支撑的住那么久。 她瞄了眼身后的马车,马车的支架都散了,身中数箭的马已经吐血到底,不能动弹了,趁着黑跑也不现实,因为有人手上提着灯。 “你们是谁?拦大人的马车对她不敬,你们是不要命了吗?” 萧凭望神情戒备,和秋灵二人,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苏梁浅护在身后。 “要你们都死了,谁知道我们对你不敬?没想到这次的钦差大臣还是个美人,听说还是太子的美人,不知道滋味如何。” 人群中,有人用侵略意味十足的眼神的看向苏梁浅,色眯眯的,说出的话,更是猥琐下流至极。 “那个人给你们出了什么价,不管多少,我加倍给你们,若是背上谋害朝廷钦差的罪名,你们所有的人都逃不了!” 众人迟疑,有人大喊道:“别听她的,这个女子狡猾厉害的很,我们拦截了人,就只有斩草除根才不会被报复!” 还不待苏梁浅继续说服,就有人拿着武器,朝苏梁浅几个人杀了过去,场面很快失控。 “秋灵,你保护大人先走,我垫后!” 两人将苏梁浅护在中间,往树林出口的方向杀去。 秋灵的功夫不及影桐,力气却奇大无比,几个人朝她袭去,她都能挡住,并不会拖后腿,她顺手夺了一个山匪的铁锤,拿在了手上,当做武器。 苏梁浅身手或许不如萧凭望好,但一身冷冽的气势,眼眸冰寒,让人胆颤,几个人合力,以一种似乌龟般的速度,朝树林出口的方向挪,所到之处,皆是尸体,血流在不知不觉间汇聚成了小溪。 山寨的几个头目,也傻眼了,双腿打颤,又是心惊又是肉痛。 如苏梁浅所想,他们确实是倾尽了山寨之力,那是因为他们觉得,苏梁浅出行,定然是前呼后拥,侍卫成群的,没想到根本就没有,但就这么几个人,却折损了他那么多人。 苏梁浅几个人,早已杀红了眼,他们已经不管了,看到人冲上来就杀,刀起刀落,就是一条人命,几人的脸上身上都是血,那红红的眼睛,仿佛是在血里面浸泡过。 除了被两人护在中间的苏梁浅,萧凭望和秋灵都受了伤。 这种持久的车轮战,对苏梁浅几个人的体力来说,肯定是极其不利的,尤其是对苏梁浅。 越到后面,几人就越是力不从心,三人的队伍被冲散开。 这群山匪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诛杀苏梁浅,也因此,三人被冲开后,大多的人,都围向了苏梁浅。 苏梁浅这一不在身边,萧凭望秋灵二人更加担心,开始着急,这一急,就分了心,再加上体力本来就渐渐不支,受伤的频率更高,苏梁浅也被击中受了伤,她一声轻哼,直接让不顾一切冲破重重障碍的秋灵乱了心智。 “小姐!” 秋灵的声音焦灼又绝望,萧凭望听的心头一慌,苏梁浅大感情况不妙,眉头紧锁。 外祖父他们尚未沉冤昭雪,夜傅铭也尚未受到惩罚,还有那些无辜的百姓,要就这样死了,还是死在一群名不见惊传的山贼手上,苏梁浅单想,就觉得自己不能瞑目。 绝对绝对不能,也不要就这样死了。 苏梁浅咬牙撑着,渐渐流失的力气,让她心慌。 双方厮杀,谁都没有注意到,有另外的人,在往这边靠近。 苏梁浅身边的人已经倒下了几波,一波倒下,很快又有另外的人冲出去,山匪的几个头领见苏梁浅的力气被耗的差不多了,默契的对视了眼,准备冲上去,给她最后一击,毕竟谁亲手杀了苏梁浅,还会有额外五千两的赏银。 刀剑齐齐朝苏梁浅砍去,就在苏梁浅觉得自己不死定然也残的时候,腰忽然被搂住,紧接着,整个人都被带飞了起来。 苏梁浅良久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扭头,昏暗的光线下,她被血水洗过的眼眸,好一会都是模糊的,就好像是蒙上了一层什么东西,看什么都看不清楚,她鼻尖能够闻到的,也就只有自己身上浓郁的血腥气,没有其他。 她努力了好半天,才看清了身后那人的脸,清风霁月,霞姿月韵,那双倒映着自己的眼眸,如一汪深潭,满是心疼怜惜,还有自责责备,正是谢云弈,自己思念了许久的人。 苏梁浅盯着他半晌,也渐渐看清了他眼底里倒映着的自己,整个就一血人,哪里还能看到原来的模样? 谢云弈搂着苏梁浅,飞出了包围的人群,落到了安全的位置。 苏梁浅脚踩在地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晕眩的,她直直的看着谢云弈,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眨了眨眼睛,心里还在想,这不会是自己的死前幻象吧,原来她那么想见谢云弈吗? 谢云弈也看向苏梁浅,那张白皙干净的脸,现在都是血迹,几乎都要认不出人来了,但他一眼就可以分辨出,这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苏梁浅靠在谢云弈的怀里,整个人软绵绵的就好像没骨头似的,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虚弱至极。 谢云弈一下将苏梁浅搂的更紧,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苏梁浅粗重紊乱的呼吸,让他心安。 他刚赶过来的时候,听到树林深处的打斗声,心都吓的要跳出来了。 他的女孩儿,每次见面,都让他惊心动魄,谢云弈想到自己方才赶到时看到的一幕,心有余悸,到现在,喉咙都是发紧的。 幸好他赶到了。 谢云弈及时出现,救了自己。 苏梁浅任由谢云弈抱着自己,他呼出的气息,还有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裳传来的他掌心的热度,让苏梁浅知道,自己并没有死,而他抚在自己背上,那明显的颤抖,让苏梁浅心头浮出说不出的复杂。 她这段时间,一直都安然无恙,怎么偏偏谢云弈一回来,就撞上了这事? 她不由想到昨晚季无羡来找自己,说今天会有天大的好事和惊喜,原来指的是谢云弈会来,想来应该是谢云弈和他提早联系好了。 她当时见季无羡神秘兮兮的,还以为他是在夸张,毕竟季无羡说话做事都挺喜欢言过其实,不过现在来看,倒是名副其实。 苏梁浅看着谢云弈明显紧张害怕的样,心头有些郁闷,有些愧疚,又有被人这样在乎着的甜意。 要知道他说的惊喜是谢云弈要来,她就再晚一天去找太子了,接下来任务颇重,她却受了伤,不过现在因为有谢云弈在身边,苏梁浅又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担心了,那种让人神经急迫的紧绷感,都松懈了下来。 苏梁浅有些艰难的抬起自己的手,握住了谢云弈的,轻声道:“我没事。” 她的声音,就和她急促的喘息一样,虚弱至极,不过她的回应,让谢云弈放心不少。 他知道苏梁浅的心智意念有多强大,能有这样的状态,她肯定是不会倒下的。 “哪里受伤了?疼不疼?是不是很疼?” 谢云弈满是关切,那心疼都要溢出来了,比自己受伤还心急,着急给苏梁浅检查处理伤口。 “我没事,能撑得住,让他们救秋灵和萧凭望,还有,留活口。” 她要审出来,是谁想要置她于死地。 谢云弈嗯了声,从身上掏出一粒药丸,送进了苏梁浅嘴巴,随后重复着她的命令吩咐。 另外一边,季无羡和疾风加入了战斗。 萧凭望伤势比较严重,季无羡帮忙去了,而少年疾风一个旋身,就将那些想要置苏梁浅于死地的几个山寨头目全部杀了。 一剑封喉! 季无羡虽然身手比不上疾风,但也不弱,并不会逊色于萧凭望,萧凭望见他出手,都吃了一惊。 他从未听说过,季家的小公爷,功夫这样好。 “公子!” 秋灵看到谢云弈,眼睛泛光,身上就好像被注入了能量似的,一下又充满了力量,且苏梁浅现在安全了,她不用再担心,和萧凭望两人撑着,重拾了战斗力。 本来,之前那数百山匪,就已经被苏梁浅几个人杀的是心惊胆战,好不容易就要赢了,又杀出几个人,而且是更厉害了几个人,还一下将他们的几个头目都杀了,他们的心态如崩,哪里还有再战的心思?很快溃不成军。 在有一个人扔了手上的武器跪在地上求饶后,陆续有人效仿,战斗结束。 疾风和季无羡没怎么受伤,但萧凭望和秋灵身上都挂了彩,尤其是萧凭望,在那些人投降后,他身上的力气就好像被抽光似的,用剑抵着地支撑着,都还是浑身发颤,站都站不稳。 秋灵虽然相对好些,但也好不到哪儿去,根本就走不动路了,两人身上的血比苏梁浅还多,头发梢还在滴血,就好像刚洗了头后的水珠。 季无羡见战斗休止,往苏梁浅的方向望去,谢云弈还搂着人,一副不肯松开的样子。 季无羡努了努嘴,说好的洁癖讨厌血腥味呢,他看着都觉得脏,他怎么不觉得嫌弃? 果然,一面对苏梁浅,他家公子就半点原则都没有。 “季无羡,你回去一趟,带人过来。” 这里还有百人,虽然他们已经求饶,但如果就留疾风还有秋灵萧凭望两个重大伤患在这里,谢云弈担心镇不住这些人。 季无羡道是,骑马赶回去。 秋灵忍着痛,以一种和乌龟爬似的速度,挪到了苏梁浅和谢云弈面前,她咧着嘴笑,是那种发自愉悦的开怀。 显然,这时候看到谢云弈,她很高兴,看到苏梁浅和谢云弈抱在一起,她更高兴。 不过高兴没一会,她就又耷拉着脑袋,愁眉不展,一脸愧疚道:“我没保护好小姐,让她受伤了,我” 她说着就要跪下,谢云弈看出来苏梁浅要挣开她去扶,忙道:“你护主有功。” 萧凭望还维持着弯腰将自己身上的重量,倚靠在剑柄的姿势,纵然满脸是血,还是掩不住失血过多的苍白。 他这会的视线,比苏梁浅先前看谢云弈还要模糊,充血的看什么都是红色的,也是好半天才缓过来,就见有个男人搂着苏梁浅,苏梁浅依偎在他怀里 这里面的光线,本来就不甚明亮,他又和苏梁浅他们隔开了距离,再加上他这会视线也不是很好,所以看不清那个男子长什么样,但是他能感觉到,苏梁浅是心甘情愿的,不仅仅是因为她没呼救反抗,而是她一身恬静,给人一种仿佛很安定的感觉,好像是找着了依靠。 他跟着苏梁浅这么久,也见识了她就算是男子也不会有的铁血手段,她从来都是别人的依靠,顶天立地,他从来没想过,她会有这样温柔女子的一面。 萧凭望心里是向着苏梁浅的,他敬佩苏梁浅,但就年纪来说,苏梁浅又可以说是他妹妹般的存在,而且真论关系,他也确实可以叫苏梁浅一声表妹。 他以前觉得苏梁浅是不需要依靠的,但那个男人的出现,让他明白,苏梁浅也是需要肩膀的。 而且就太子那混账东西,如何能配得上苏梁浅?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萧凭望觉得,自己有必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那个男人看着很出色,和大人很相配。 反正比太子更配。 大人不愿意嫁给太子,是因为他吗? 季无羡的速度很快,很快领着刘华还有近百士兵前来,两辆马车,还有抬着担架的。 路上,季无羡耐不住刘华的几番催问,已经将自己了解的情况告诉他了,不过他来的时候,苏梁浅已经和那些人打上了,还差点被弄死,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清楚,所以他就是说了,刘华也还是云里雾里的。 刘华在人群里找了一圈,半天才发现苏梁浅,见她一身的血,都顾不得她是在个男人身上靠着,吓得魂魄都要没了。 苏梁浅现在可是泗水还有几个州县的主心骨,她要在这时候出什么事,那他这段时间做的努力,都是白用功。 刘华悬着一颗心,小跑上去想要询问苏梁浅的情况,谢云弈已经将苏梁浅抱了起来。 苏梁浅手受了伤,手都抬不起来,就那样放在自己身上垂着,然后像只小猫似的,蜷缩在谢云弈的怀里。 季无羡效率很高,已经让人将萧凭望和秋灵抬上了担架,扭头见谢云弈抱着苏梁浅要走,追了上去,“谢兄,让苏妹妹在担架上躺着吧,那样比较舒服。” 这段路,是有些颠的,乘坐马车绝对没有被人抬着舒服,虽然那样有些不怎么雅观,不过都这时候了,还管什么好不好看啊,别扯到伤口是最要紧的。 谢云弈淡扫了他一眼,拒绝,“我抱她回去。” 好吧,就是被人抬着,也没这样抱着舒服,不过这路途可不短呢,当然,他家公子是能抱的动的,而且还很乐意。 “查清楚,是谁在背后指使。” 谢云弈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无澜,季无羡却察觉出了这简单的几个字的冷意,还有他那温润眉宇间的杀意,一旁站着的刘华,直接打了个寒颤,莫名觉得这个过分好看的公子,有些吓人。 惊吓过后,刘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刚刚那个男子,对季无羡用的是命令式的口吻。 季无羡可是永晋公府唯一的继承人,就是太子和他说话都不敢呛呛,他什么身份?要不是见过太子,刘华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太子了。 谢云弈扔下这句话,抱着苏梁浅就往寺庙的方向走,疾风跟着,季无羡被不顾意愿的留下来善后。 庙里现在住的人已经够多了,显然不怎么适合将这些人都带回去。 季无羡决定就地审问,就这些贪生怕死的小土匪,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夜,已经有些深了。 谢云弈抱着苏梁浅走在最前面,除了隐形人似的疾风,一个人也没有。 盛夏的天,这个时候,凉了下来,温度反而合适。 苏梁浅身上的衣裳被血打湿,轻薄的一层衣裳,贴在身上,黏糊糊的,身上盖着谢云弈的一件外衫,就只露出了个都是血的脑袋。 苏梁浅很累,她是真的很累,数月来连轴似的不停转动,刚刚那一战更是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精力,她靠在谢云弈的怀里,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她本来就困,谢云弈抱着她又有些颠颠的,这种颠是极轻微的,不会有分毫的不适,反而更让人昏昏欲睡,在这样安心的人安心的怀里,苏梁浅觉得自己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睡过去,但是这样看着谢云弈的那种欢喜和满足感,让她又舍不得合眼。 她真的很心安,这种心安,是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过的。 之前谢云弈在她身边,她并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而这次短暂的分开,这个时候这样的重逢,让苏梁浅明白,自己对谢云弈的倚赖。 苏梁浅就那样看着谢云弈,眼神仿佛缠在他的身上,他的眼圈下,也有乌青,他应该是一路兼程,没怎么休息好吧。 “谢云弈,你又救了我。” 她的声音很轻,这种轻柔,又透着说不出的郑重在里面。 谢云弈嗯了声,苏梁浅在看着他时的那种欢喜和满足取悦了他,他一贯清隽的有些寡淡的脸,也染上了笑。 苏梁浅晕晕乎乎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谢云弈何尝不是一样?这样抱着苏梁浅,让他也觉得分外的不真实,如果不是苏梁浅那一身的红,苏梁浅愿意这样让他抱着,他现在估计都要飘起来了。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所以苏梁浅,你不但这辈子要嫁给我,下辈子下下辈子也都得是我的。” 这话,任谁听了都是甜言蜜语,偏谢云弈正经认真的就和宣誓似的,看苏梁浅的眼神还充满了期盼,彼此那样近的距离,灼灼的盯着,仿佛是在等待苏梁浅的回应。 这要是季无羡在,必定会吐槽自己被酸掉了大牙,强烈抗议。 苏梁浅只觉得心头鼻头都是酸酸的,笑道:“生生世世?谢云弈,你也太贪心了,一辈子都很漫长啊。” “那要看和谁在一起,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相互尊重,自然是不会的。” 谢云弈微板着脸,就和说教似的,苏梁浅竟觉得可爱。 是啊,如果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自己喜欢的事 上辈子,如果上辈子是光明正大的要回军权,而不是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将她的至亲都害死,就算是知道被利用,她也只是心寒,不至于后悔托付。 “尽量这辈子不辜负。” 对不擅长花言巧语哄骗人的苏梁浅来说,她的尽量,就是承诺,足以让谢云弈开怀,看着苏梁浅的眼神,眼睛里面藏着的情感迸射,更加热烈。 苏梁浅被谢云弈这样看着,只觉得身上像是着了火,问道:“你什么时候到的?” “两个时辰前。” 苏梁浅点点头,估摸着那个时辰,应该是在自己从太子那里动身的时候。 “你和季无羡他们怎么会来?” 苏梁浅问这话,完全是因为承受不住谢云弈那样的眼神,想要转移话题,然后和缓气氛,主要是让两人的相处自在些,可谢云弈的回答,却叫她都不知道如何将话题继续下去。 “要我说是默契你相信吗?” 谢云弈说这话时,就和之前索要苏梁浅的生生世世一样认真。 “我在庙里等你,心跳的厉害,总觉得不安的很,像是会发生什么特别不好的事情,又迟迟等不到你回去,更是坐立难安,就让季无羡带我去找你。” 谢云弈说的是实话,他就是因为心绪不宁,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在剜自己的心,如坐针毡,才坚持去找苏梁浅的,季无羡当时还劝阻了。 想到季无羡的劝阻,谢云弈现在简直想动手揍他一顿,要不是他拖了时间,苏梁浅未必会伤的这样重。 谢云弈不这样想还好,这一有了这样的念头,再看苏梁浅浑身是血的模样,越觉得季无羡嘴碎欠抽。 “你说着是不是心有灵犀?我想,肯定是老天都知道我太在意你了,所以才会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给我这样的提示。浅儿,今后我再不会像这次这样离开你这么久,让你涉身这样的险境。” 他会守着她,保护她。 谢云弈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含着愧疚的,仿佛苏梁浅受伤,是他的错,苏梁浅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说不出话来,良久,只嗯着点了点头。 谢云弈见苏梁浅虽然睁开着眼睛,眼皮却是耷拉着的,那双一贯明亮的眼眸,里面有闪烁着的行程,但依旧可以看到很深的疲倦,谢云弈不禁柔声道:“困了就睡吧,休息一下,等到了,我再叫醒你。” 第二百七十二章:翻窗小贼 谢云弈抱着苏梁浅,速度自然不快,他们到寺庙门口的时候,季无羡也骑马赶回来了。 马儿跑的快,马蹄声阵阵,在安静的夜里,十分的清晰,清晰到让人觉得地仿佛都在颤动,动静很响。 谢云弈怀里,一直静静闭眼睡的香甜的苏梁浅睫毛轻颤,谢云弈见她有似要被季无羡吵醒的迹象,带着警告不满情绪的眼神,往季无羡扫去。 谢云弈看过去的时候,季无羡刚好从马背上纵身跳了下来,低头的那一瞬,他自然没接收到谢云弈的暗示警告,他也不知道苏梁浅睡过去了,挥着手,欢快的大叫道:“谢兄,苏妹妹!” 他边叫着人边就往谢云弈苏梁浅的方向跑去。 谢云弈低头,果见怀里的苏梁浅已经转醒,正有些艰难的睁开眼睛,她显然是没休息够的,惺忪睡眼,依稀可见倦怠。 明显就是被季无羡那厮给吵醒的。 季无羡走近了才发现谢云弈的脸色不好看,透着股对他的不善意,他想到夜里自己拦着谢云弈不让他去找苏梁浅的事,莫名心虚,怂怂的向后退了两步,扯着嘴角在那干笑,“公子。” 谢云弈神色冷峻,“聒噪!” 季无羡抿着嘴唇,一脸的委屈样,一回来,就开始嫌弃他了。 果然,除了他外的男人,有了女人什么的,就会重色轻友,见色忘义。 当然,季无羡刚犯了错,这样的话,他也只敢在心里腹诽。 他看了眼被谢云弈的衣裳遮的严严实实,就只露出张血人脸的苏梁浅。 苏梁浅是睁开眼睛的,她向来警醒敏锐,这会眼底的睡意都已经散去了,只余下清明,而且就算不是自然醒,那短暂的休息,也让她的状态好了不少,再加上谢云弈给的药,受伤不重的苏梁浅已经缓了五六分了。 季无羡见她没什么事的样子,松了口气。 他之所以这样急着赶回来,最主要的,还是挂心苏梁浅的伤势。 “苏妹妹无事就好。” 季无羡长吐了口气,“我刚刚已经审问清楚了,背后主使那些人害你的” “这个事明天再说。” 谢云弈打断季无羡的话,吩咐道:“准备热水,然后再找几个人,给她沐浴更衣。” 季无羡想到苏梁浅的性子,同意了谢云弈的建议。 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苏梁浅现在最需要的是处理伤口休息,养精蓄锐。 “秋灵受伤了,我上哪儿找人伺候苏妹妹?公子,反正你也没什么事,不然就你上好了,反正抱也抱了,你也想要负责。” 季无羡说后面一句话时,四下扫了扫,凑近谢云弈道。 寺庙大半的人都不在,安静的很,季无羡的声音却不小,苏梁浅又在谢云弈怀里,她耳朵不聋,非但不聋,而且比一般人还好,没听见才怪。 苏梁浅也不知道为什么,竟莫名的羞涩,不敢看谢云弈,脸也烫烫的,所幸她现在脸上被血裹住,再加上天黑,并不怎么能看清。 谢云弈斜了季无羡一眼,低头就见苏梁浅的耳尖微红。 他早习惯了季无羡这张没有遮拦的嘴,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的,但见苏梁浅红了耳尖,心情竟也有了几分说不出的复杂,不过他向来情绪内敛,在季无羡面前,更是端的住,并没让季无羡察觉出半分异常。 “不是有厨娘吗?” 季无羡瞪大着眼睛,“公子怎么知道有厨娘?” 谢云弈看季无羡的眼神就像个傻瓜,“我们是第一天相识?说话不分场合,今后不许再出这样的馊主意,让人将水送到浅儿的屋子,然后伺候她沐浴,再找个女大夫,给她上药。” 谢云弈一气呵成的吩咐完,抱着苏梁浅去了她的房间。 季无羡看着谢云弈的背影,开启了自言自语式的嘀咕,疾风神出鬼没,突然出现,冲着季无羡凶凶的警告道:“不许说公子坏话!” 季无羡敲了敲他的脑袋,“我偏说,我就要说,他想都能想,凭什么我说都不能说?公子就是双标!” 疾风气呼呼的,都想和季无羡打起来,“公子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你将少夫人吵醒了,公子都没罚你!” 季无羡看着脸鼓的就和青蛙似的疾风,这才明白谢云弈方才瞪他的原因。 “我怎么吵醒苏妹妹了,她那一身血,不洗怎么睡?难道公子要一直抱着她吗?” 季无羡同样不服气,回怼疾风,他本来一开始是很有气势的,话说到最后,反而没了气焰。 好吧,抱着苏梁浅一整个晚上,这确实是他家公子能干的出来的事。 “行了,我找伺候你少夫人的人去。” 谢云弈刚将苏梁浅放下没多久,就有几个妇人抬着热水进来了。 这些是季无羡的人,谢云弈倒是不怎么担心他们乱说,但见那一个个妇人彪肥体胖的,再加上长久做粗活,手劲看着就很大,谢云弈都有些担心她们将受伤的苏梁浅弄痛了,临走前,交代了几次,让她们下手注意轻重,苏梁浅在旁边看着既好笑又感动。 她没那么娇贵,不过大抵是没有哪个女子,会不喜欢这样体贴入微的呵护。 季无羡这次是请了不少做事的人来,但寺庙里,就只有苏梁浅一个有身份的女子,其他的全是一群老爷们,适婚的妙龄女子,就算是伺候的丫鬟,整日和这么多男人打交道,定然也是不合适的,所以清一色的全都是皮糙肉厚能吃苦的婆子。 “小姐,这力度可会太重?会不会弄痛您?” 几个婆子谨遵苏梁浅的意思,调整商量好了力度。 “刚刚那位公子,可是小姐的意中人?” 苏梁浅躺在浴桶里面,桶子很大,她微闭着眼,身为温和恬淡,任由围着的几个婆子伺候。 “什么小姐的意中人,分明就是他喜欢小姐,这,这就是话本里说的那什么,那什么来着” “两情相悦。” 另外一个妇人接话,之前带起这话题的妇人一副恍然的样子,不住道:“是是是,就是这个词,两情相悦!小姐真真是好福气,老奴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那么俏的公子呢,比人家画里画的还好看,尤其是他看小姐的眼神,啧啧,而且这样的大男人,还这么细心,小姐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什么意中人,那位公子,可是小姐未来的夫婿?是自幼就订下婚事的吗?” 苏梁浅听着她们议论,心想着,不愧是季无羡请来的人,和他一样的八卦,且聒噪。 不过苏梁浅的心情,少有的好,而那些人说的话,也不算逆她的耳,所以苏梁浅也就没有制止。 福气?她确实有福气?要不然人都惨死了,怎么可能还能回到一切悲剧尚未发生前,改写命运呢? “可以了,伺候我更衣。” 先前在树林的混战,她因为体力不支,避闪不及,左边的肩胛靠后背的位置被刺了下,伤口应该不是很深,但也不轻,身上其他位置也被打了几下,水泡了下,能舒缓疼痛,但那出血的伤,却是不能久泡的。 苏梁浅由几个婆子伺候着起身,那些婆子见她身上几处无情,还有处拇指宽的伤口,她们见苏梁浅脸色如常,心中不由生出佩服。 明明是娇滴滴的大小姐 苏梁浅穿了里衣,又有婆子给她擦拭头发,之前沐浴还好,这擦拭头发却是细活,苏梁浅几次被扯的不舒服,要不是身上受了伤,再加上实在没有力气,她都想自己来。 已经有女医在那等着了,苏梁浅拿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药,让她涂抹,因为是外伤,并不是很严重,所以大夫也没有呆很久就离开了。 苏梁浅在上药前,就让厨房准备吃的,上了药后,就有人端着饭菜上来了。 “你让你家公子去打探一下,秋灵和萧凭望怎么样了。” 苏梁浅其实并没什么胃口,而且身上实在无力的厉害,比起吃东西,她更觉得困想睡,但她从来是个意志力强大,觉得应该做的事就会做的人,越是这个时候,她越觉得自己应该吃饱补充精力,苏梁浅硬是将一碗饭都吃了。 刚吃完,就有人将碗筷都收拾了下去,同时,苏梁浅先前让去探听秋灵和萧凭望情况的婆子回来了。 “公子说了,没有性命之忧,让小姐不要担心。” 苏梁浅很清楚,不管是萧凭望还是秋灵,伤的都比自己重,尤其是萧凭望。 她虽有心对付萧家,也不喜欢萧家的人,若萧凭望出事,对萧家来说,是重创,尤其是萧镇海。 上辈子,萧凭望死后,萧镇海可是消沉了一段时日的,虽然后来重新回到位置,但没多久,就退位让给了萧有望,可见是心冷了没了斗志。 但苏梁浅是恩怨爱憎分明的人,萧凭望虽是萧家的人,上辈子却没害过她,这辈子更是救了他,且如果他要因为救她死了,昭檬公主和沈琦善估计都得恨死她,尤其是沈琦善,苏梁浅并不想萧凭望出事。 得知萧凭望和秋灵二人皆没有性命之忧,苏梁浅安心了许多。 秋灵受了伤,自然不能伺候,宽敞的屋子,也就只有苏梁浅一个人,之前伺候她沐浴的婆子,留了两个,守在门口,方便照顾苏梁浅。 房间里就点了盏油灯,屋子宽敞,那昏暗的光线,并不会影响人的睡眠,苏梁浅吃饱了,一个人躺在床上,却忽然睡不着了。 她的脑子和意识是混沌的,迟钝的几乎不能思考,人也是困的,但就是睡着,苏梁浅在几次努力失败了,也就放弃了挣扎,就闭眼静静躺着。 夜里的寺庙,真的很安静,和之前的树林一样,有虫鸣的声音,这样的声音,非但不让人觉得吵,反而给人一种安宁的感觉。 苏梁浅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反正她觉得应该是很久的了,因为原本就只有虫叫声的夜,传来了鼾声,是那种很响的鼾声,正是从门外传进来的。 苏梁浅正觉得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轻,几乎就只有脚尖轻点地面,苏梁浅耳朵比一般人灵敏,再加上她并没有完全睡,所以才听到的。 苏梁浅晚上刚经历了一场追杀,差点死在别人的刀下,本来的睡意,因为突来的情绪,一下全没了,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很快,她听到了窗户被推开的声音,苏梁浅正准备叫人的时候,看到在微弱光线下,倒映在墙上的影子,一下闭上了嘴巴,而她原本因为紧张情绪而抿紧的嘴唇,也有了上翘的弧度。 她重新躺好,因为不想被发现端倪,还翻了个身,背对着外面一侧。 第二百七十三章:撒娇,留下 苏梁浅这边刚躺好,就听到了落窗的脚步声,动静很小,比正常的走路声还轻,很快,床边多了个人,身姿修长。 苏梁浅偷偷睁开了只眼睛,看到大床的内侧多出了道黑影,将她整个人笼罩住,他抿着嘴唇,不知怎的,一下竟变的紧张起来。 谢云弈站在床边,看着床上背对着他躺着的女人,昏暗朦胧的光线,他的眼神,不可思议的温柔,那样专注的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就好像是在说着情话,就算是睡着的人,都能感受得到,更不要说,苏梁浅是醒着的,只是在装睡,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的人,还是自己心仪的男子。 苏梁浅只觉得浑身就好像触电似的,神经都是紧绷的。 良久,谢云弈在床边坐下,他的手隔着被子,似随意的放在了苏梁浅的身上,原本只是静静坐着的,嘴角微勾,脸上有了笑意。 他低身脱掉了鞋子,拉开了被子的一角,苏梁浅自然感觉到了,本来就靠外的身体,以一种睡着了乱动的姿态,往外挪了挪,刚好落在侧身躺下的谢云弈怀里。 “往里挪点位置。” 谢云弈凑到苏梁浅的耳边,小声道。 他的声很轻,含着笑意,苏梁浅的耳根一下就红了个彻底,像是被火烧了似的,苏梁浅也不再装睡了,睁开了眼睛,翻了个身,面对着谢云弈,一张脸都是红通通的,像是被火烧了似的,占着原来的位置,没往里动。 “谁让你上来的?” 苏梁浅撅着嘴,因为不能惊动外面的人,她的声音也很轻,因为没什么气势,不像是质问,倒像是在撒娇似的。 谢云弈手倒是老实的很,曲着放在枕头,支着头,和苏梁浅面对着面,他清隽的脸也有笑意,问苏梁浅打趣道:“不装睡了?” 苏梁浅挑了挑眉,不承认,“谁说我装睡了?我是被你给吵醒的。” 苏梁浅本来是想问谢云弈是怎么知道的,略微思索了一番,也就猜出了缘由。 他进屋后,站了大半天,一直都没上到床来,是手搭在她身上后才改变主意的,苏梁浅明白,肯定就是在那时候被发现了。 谢云弈也不戳穿她,笑着附和道:“好好好,我给吵醒的,我的不对。” 他认错态度极好,脸上的笑意,始终没有淡去。 “本来就是你,我今天这么累,刚刚回来的路上,一下就睡着了,现在洗了澡,又吃饱了,躺在床上,怎么可能睡不着?肯定一下就睡过去了。” 苏梁浅解释这么多,倒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谢云弈之前没戳穿她,这会更不会了,赞同的点了点头,深邃的眼眸幽深。 他想,如果是别人,苏梁浅定是不会解释这么多的。 他本来就生的好看,尤其是这样笑起来的时候,在这样明明灭灭的光线下,越发的让人移不开眼。 苏梁浅看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总觉得他似乎和自己一样,都消瘦了许多。 “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我房间做什么?” 谢云弈另外一只手将苏梁浅搂在了怀里,苏梁浅吓了一跳,绷的就和要出弓的箭似的,谢云弈将她往自己的身上带了带,“本来是想睡的,但是想到你就在隔壁,根本就睡不着,浅儿,我们已经好几个月没见了,这么久没见,我日夜都在想你,但我们刚见面,都还没说几句话呢,就又分开了,我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就过来找你了,没想到你也没睡,可是也想我?” 季无羡的房间就在苏梁浅隔壁,现在谢云弈回来,他自然是要让出位置的,所以现在,季无羡的房间,变成了谢云弈的。 难道她没睡也是因为这个? 苏梁浅心里冒出这样的疑惑,却是不肯承认的。 “浅儿,这几个月,我都没休息好,这段时间赶路,更没休息好,反正我们都已经约定会对彼此负责了,你就让我留下来好不好?你还不放心我吗?我保证,安分守己,不会乱来,我以前都不会,你现在又受了伤,我更不可能不顾你的身体。你放心,有疾风在外面守着,不会出事的。” 谢云弈做事向来周全,苏梁浅倒是不担心那些。 他说的真诚,仿佛是在央求,盯着苏梁浅的眼睛眨巴眨巴的,仿佛是在撒娇,苏梁浅的心,也是一片宁谧的柔软,还有丝丝的甜。 她刚就觉得谢云弈消瘦了许多,他这会这样的请求,苏梁浅哪里能拒绝的了? “既然累了,那就睡吧,我也困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苏梁浅自是说不出类似于可以留下这样应允的话,转移了话题,同时往后挪了挪,给谢云弈更多的位置,表明自己的态度,随后闭上眼睛,一副自己要睡的样子。 “浅儿,你睡不着,是因为想我吗?” ------题外话------ PS:今天有事,明天会多更 第二百七十四章:联合挤兑夜傅铭 “身上哪里受伤了?我看看。” 谢云弈翻了个身,盯着苏梁浅,上下打量,他的眼神深邃又迷人,这样看一个人的时候,更具穿透力,苏梁浅被看的比同意他留下来还要不好意思,硬着头皮道:“没没事。” 一贯冷静自持的苏梁浅,眼睑微垂,因为害羞,有些轻微的结巴,谢云弈却将她的这种行为当成不想让他担心的隐瞒,有些急了,“是不是很严重?” 苏梁浅迎着谢云弈的关切,“你看我像是严重的样子吗?就是左边肩胛的位置,受了点轻伤,过几天就好了,不用担心,我没那么娇贵。” 苏梁浅云淡风轻,她是真觉得自己没事,甚至觉得自己幸运,能逃过晚上此劫,捡回一条性命。 可她这个样子,看在谢云弈眼里,却觉得心疼自责极了。 “别的女孩子,就是手割破了点皮,都会哭着说痛呢,你倒好。” 他一开始被苏梁浅吸引是因为她的坚强独立,但现在,他却更希望她能像别的女子那样柔弱,给他为她撑起一片天的机会。 大概男人都喜欢自己心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撒娇的。 “你是有人珍惜疼爱的,怎么就不娇贵了?你在我这里,是谁都不能碰触伤害的宝贝,就是为了我,你也要照顾保护好自己,这次是我的错,没保护好你。” 苏梁浅听谢云弈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心里很不是滋味,同时又有丝丝缕缕的甜。 “怎么就没保护好我?要不是你和疾风他们及时赶到,我命都没了。” 苏梁浅说的认真,发自内心的真诚,她真的很感激谢云弈。 “我看看伤口。” 苏梁浅被吓的直接缩到了床内侧,强烈拒绝,“都已经包扎好了,拆了再包扎,还睡不睡了?我是真的没事。” 她是只有肩胛的位置受了刀伤没错,但身上其他地方没少青紫。 苏梁浅坚持不肯退让,谢云弈自然就只有妥协的份。 “躲那么远干嘛?” 谢云弈伸长着手,将苏梁浅再次捞到自己怀里。 “谢云弈,你干嘛呢?” 苏梁浅挣扎着拍掉谢云弈的手,声音发软。 “检查伤口,你说你伤哪儿了?” 苏梁浅躲不开,老实道:“就左边肩胛,靠后背的位置。” 谢云弈伸手摸了摸,那里果然有好几层纱布包着,除了那个位置,身上还有其他的伤,谢云弈脸贴着,“痛不痛?” 他心疼极了,仿佛都快要哭出来了,更恨不得伤在自己身上,“肯定很痛。” 苏梁浅觉得,碰上夜傅铭那种虚情假意的倒霉,谢云弈这种太在意你的,也难以招架应对,“只是很轻微的疼,就是可能会留疤,你别嫌弃我就行。” 苏梁浅这话,纯粹是为了安慰谢云弈才说的,说完,脸红的就和个柿子似的,谢云弈先是有些懵,随后乐了,傻傻道:“不会不会,不要说伤在背上,就是你脸留疤了,我也不嫌弃你,我喜欢的是你苏梁浅这个人。” 有这样说话的吗? 苏梁浅感动又好笑,不过受伤的事就这样揭过去了。 苏梁浅想着明日还有事,得早点睡着才行,谢云弈再次凑了过来,“浅儿,你睡不着,是因为想我吗?” 庙里的床不比府里,要小许多,苏梁浅几乎就缩在谢云弈的怀里,谢云弈说话时,气息不可避免的洒在苏梁浅脸上,夜里安静,都能听到彼此咚咚的心跳声,本来都是挺平稳的,但因为另外一个人,开始乱了起来。 苏梁浅睁开闭着的眼睛,将发烫的耳朵贴着谢云弈的,然后抿着嘴唇看他。 她的眼睛又黑又大,十分有神,专注认真的看着一个人的时候,说不出的动人,她就那样盯着谢云弈,见他不敢看自己了,满意的勾了勾唇,回道:“我要说是呢?” 她的声音轻轻的,好听极了,同时这答案也是完全在谢云弈的预料之外,他怔了怔,红晕爬上了那张如玉般的脸颊,耳朵也是,那明显错愕,然后害羞的模样,在苏梁浅看来,可爱极了。 苏梁浅看着谢云弈这和平日里截然不同的呆萌模样,噗嗤笑出了声。 她这一笑,那双一贯冰冷的眼眸,越发的灵动起来,同时透着狐狸似的狡黠,谢云弈恍然,想要让自己镇定,但脸上的热度,怎么都退不下去。 他的浅儿,从来都是只不肯吃亏的小狐狸。 不是,是修炼成精的老狐狸。 谢云弈料想的不错,苏梁浅刚刚就是故意的,因为她知道谢云弈,你要由着他撩你,他就会得寸进尺,而且是泰然自若的那种得寸进尺,但你要反攻,你脸能比你还红,比谁都羞涩。 苏梁浅有过相关经验,对此心如明镜。 谢云弈看着这样的苏梁浅,心里是高兴的,因为他感觉到苏梁浅已经在敞开心扉接受他了。 谢云弈搂着苏梁浅又紧了些,苏梁浅吓了一跳,谢云弈坏坏的笑了笑,一副要扳回一城的架势,他避开苏梁浅看他的眼睛,凑近她耳语道:“其实我觉得季无羡那主意不错。” 苏梁浅这会脑子昏昏沉沉的,有些混沌,没明白谢云弈的意思,狐疑的盯着他,谢云弈忍受着脸上越来越烫的温度,挑眉道:“就是伺候你沐浴更衣啊。” 谢云弈故作理所当然的样子,见自己成功让苏梁浅爆了个大红脸,继续火上浇油,“我是很想的,但是寺庙人多口杂,大家都知道你和秋灵受了伤,若是不找那些妇人,定会有人嚼舌根,现在时机还没到。” 谢云弈口气温淡,像是在解释,苏梁浅羞涩难当,羞恼道:“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谢云弈用手指替苏梁浅整了整头发,“我觉得我在拒绝季无羡这件事,让他找厨娘给你沐浴更衣的时候,你好像有些失落。” 谢云弈一本正经,苏梁浅听了这话,脸仿佛都要滴出血来了一般。 “谁说我失落的?”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失落了? 谢云弈嗯了声,还是之前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没有失落就好,那是我看错了?我就是不想让你失落才和你说这些,你对我是很有魅力的,我现在就是在克制。” 苏梁浅羞的不行,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却见谢云弈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才明白,他这是故意给自己找回场子呢。 不过,相较之下,谢云弈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玉面通红,就连脖子都和涂抹了胭脂似的。 典型的伤敌一万,自毁八千。 “谢云弈,你再说我就赶人了,今后你也不许来。” 苏梁浅虽是在警告,但却并没有太大的怒意,显然并没有真的生气,不过谢云弈还是见好就收,“你和太子的婚事还没退,现在住在这里,谁也不知道这里里面的人是谁的人,我今后会努力克制,反正今后有的是时间。” 苏梁浅闻言,神色也变的认真谨慎起来,赞同的点了点头。 这次回去后,她和太子的婚事,肯定是要退的,晚上同意谢云弈抱她回来就已经不该,要晚上的事情被外人知道 太子那个草包倒是无所谓,但是夜傅铭却不得不防。 她耗费了那么大的人力物力,几乎穷尽财力,绝对不允许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在这时候功亏一篑。 “那你还来。” 谢云弈两只手都搂住苏梁浅,“小别胜新婚嘛,更何况我们可是分开了好几个月,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今晚,还是相对安全的,你以前不接受我就算了,现在接受了,也还得偷偷摸摸的。” 谢云弈一副老大不爽的口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苏梁浅好笑又心疼,也有感动,但是并无愧意。 谢云弈最想要的,她已经给了。 “谢公子,小别胜新婚不是这么用的。” 苏梁浅笑着提醒,眉眼弯弯,动人极了。 “对了,和你说件事,影桐我安排她做另外的事情了。” 谢云弈嗯了声,下巴在苏梁浅的发顶蹭了蹭,“她是你的丫鬟,你的人,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两人静静的说着悄悄话,苏梁浅没有过问谢云弈这段时间去哪里了做什么,谢云弈也没有详说。 原本清冷的寺庙,仿佛有了烟火气,空气都变的发甜。 苏梁浅累极困极,说着话的时候,就已经打哈欠,最后就是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谢云弈叫她的名字没人应,低头,才发现她已经闭着眼睛睡着,浓密卷翘的睫毛,也仿佛都进入了睡眠状态。 谢云弈看着苏梁浅,睡着时候的苏梁浅,卸下平日里的精明算计的面具,安静恬然,谢云弈觉得,这个样子的苏梁浅,才是真正的苏梁浅。 几个月的时间不见,她消瘦了些,看着更漂亮了,谢云弈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漂亮,仿佛看不厌。 谢云弈下午到后,就听季无羡吐槽了不少太子的事,除了贪生怕死不管百姓的死活,更多的就是他荒诞无度的私生活。 谢云弈想,夜向禹果然是个瞎子,但因为这门婚事,苏梁浅却要因为这个瞎子承受别人的同情和异样的眼光,虽然苏梁浅不放在心上,但谢云弈却觉得夜向禹欠教训的很。 这种人,就该让他的太子之位早日废除了。 苏梁浅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还是蒙蒙亮,她睁开眼睛,就见谢云弈坐在床边,低身穿鞋子。 谢云弈穿好鞋子,回头就见苏梁浅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在看着他。 “是我吵醒你了?” 谢云弈有些歉疚,他知道苏梁浅警醒,已经刻意放轻了动作,没想到还是惊动了她。 苏梁浅往外爬了爬,也到了床边上,摇了摇头,“我一直都这个时辰醒,马上就要起来了。” 她刚睡醒,声音还有些嘶哑。 谢云弈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想到她每天都要这么早起,一天到晚都在处理事情,有些心疼。 谢云弈轻按住苏梁浅,“现在我回来了,你不用这么累了,而且你身上有伤,要好好休息,再睡一会,晚点我再给你找几个伺候的丫鬟。” 秋灵的伤势一时半会的肯定没那么快好,苏梁浅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觉得确实有必要再找几个丫鬟,点了点头。 谢云弈摸了摸她的脸,俯身吻上了她的额头,叮嘱道:“再睡一会,不许那么早起来,听到了没有?” 等苏梁浅反应过来的时候,谢云弈已经转身翻墙回去了。 苏梁浅重新躺回在床上,伸手摸了摸额头,嘴角翘起,脸上是甜蜜。 这种刺激的平静温馨,她觉得极好。 苏梁浅在床上挣扎了一下,决定还是继续小憩一会,等天亮了再起来。 谢云弈回到房间的时候,被季无羡逮了个正着。 季无羡的房间被谢云弈霸占了,但是庙里的人多,也没有多余的房间了,所以季无羡现在是和萧凭望共用一个房间。 昨晚,他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后,又亲自替萧凭望包扎好了伤口,沐浴更衣后,并没有睡,而是去了谢云弈的房间,果不其然,屋子里没人,季无羡秉持着八卦的心思,就一直在房间里等人。 “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公子这会不怕被人说闲话了?” 他贱兮兮的笑着,仿佛是在无声的控诉着谢云弈的虚伪。 谢云弈在季无羡面前向来端的住,应该说他只有在苏梁浅面前才会露出少男的一面,对季无羡这样的打趣,他淡定的很。 “昨天的事情,是谁做的?” 谢云弈没给季无羡继续八卦下去的机会,问起了正事,季无羡有些郁闷的摸了摸鼻子,回道:“泗水的父母官,他这是报仇呢。” 季无羡说着,将苏梁浅和胡伟的恩怨大概交代了下。 胡伟作为地方的父母官,贪污受贿,不管不顾百姓的死活,自私自利,这种官就该杀,季无羡自是不觉得苏梁浅有错,但胡伟从一方霸王沦落到比寻常百姓还不如的境地,还被传染了瘟疫,对苏梁浅肯定是心怀恨意,想要置她于死地的。 苏梁浅要一死,以他之前对苏克明和太子的讨好,说不定还能官复原职,甚至当上京官。 “他的话,就由浅儿自己处置,至于昨晚参与了行刺的,几个头目全部杀了,剩下的,就让他们活着受罪吧。” 季无羡道了声是,有些时候,活着受罪不如死了痛快的,不过大部分人,都贪生怕死,情愿活着受罪,苟且偷生,也不愿意痛快解脱。 聊完昨晚的事,谢云弈又问起了被封锁区域的情况,听到苏梁浅采取的种种措施,满是与有荣焉的骄傲。 “泗水可能会有地动。” “地动?” 季无羡认真的点了点头,“苏妹妹说这是远慧大师的预言。” 远慧和苏梁浅是什么关系,别人不知道,谢云弈却是心知肚明的,暗眸深了深,只嗯了声,表明自己知道了,“你找两个丫鬟,伺候浅儿。” 苏梁浅也就再多睡了半个多时辰,一个时辰都没到就又醒了。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可以看出,是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 苏梁浅翻身起床,外面已经换了岗的嬷嬷听到动静,跑了进来,伺候苏梁浅洗漱更衣。 昨晚有谢云弈在,苏梁浅睡的还不错,但和那么多山匪动手,大动筋骨,苏梁浅简直伤了元气,浑身酸痛,太胳膊都是痛的。 苏梁浅难受归难受,但并没有表露出来,她有些庆幸,自己伤的不重,不然的话,要和萧凭望他们一样,接下来的事情,真的就棘手了。 苏梁浅刚准备用早膳的时候,谢云弈来了,一起的还有季无羡疾风。 季无羡完全没将自己当外人,让下人多准备些吃食和碗筷,和谢云弈一起坐下。 “秋灵和萧凭望到底情况如何?” 虽说没有性命之忧,但苏梁浅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 “当着公子的面,你这样关心另外一个男子好吗?” 苏梁浅瞪了季无羡一眼,季无羡见谢云弈一副警告护犊子的神情,讪笑了两声,捂住了嘴巴,“开玩笑开玩笑嘛,谁不知道你对我家公子一往情深,太子妃都不当了。” 季无羡说完这话,发现对面坐着的两人,脸更黑了,忙收起自己的嬉笑,正经道:“昨晚的事,是胡伟做的。每日进出来回的将士都有不少,他花银子买通了那人,让他帮忙传信,想要置你于死地。” 苏梁浅听说是胡伟,倒是没有半分意外。 她这样子,倒是将季无羡看的一惊,“你不奇怪啊?” “现在这种情况,想杀我的人不多,在泗水,有那个能力的,更是少之又少。” 卸磨杀驴,卸磨杀驴,这磨都没卸,一般人又怎么会急着杀驴。 苏梁浅昨晚就猜测,这事是胡伟干的。 “他这是贼心不死,想除了我翻身呢。” 苏梁浅看的通透,阳光下明净的眼眸,却有杀意迸射了出来,季无羡有些发毛,低头吃东西,胆战心惊抬头的时候,却见谢云弈一脸宠溺,简直瞎了他的狗眼。 “季无羡,你在平安镇附近的几个村镇找几处平坦开阔的地方,方便转移城内的百姓。” 苏梁浅下了命令,眉头却是微锁着的,现在最让她头疼的是如何让百姓离开平安镇。 这要是以前,只要让人散布远慧在京城的事迹还有这次关于泗水的预言以及他在京城的地位,渲染他的各种神通,大半的百姓都会心生畏惧动摇,只要她在略施手段,是没什么大问题的,但现在平安镇因为距离泗水近,各种戒严,并不允许大家聚集,所以这就有些难度了。 “可是为转移百姓一事发愁?对绝大多数的寻常百姓来说,没有银子解决不了的问题,我来解决。” 谢云弈见苏梁浅拧着眉头发愁,缓缓开口道。 苏梁浅眯着眼睛看向谢云弈,脸上都是笑意,点了点头。 虽然局势艰难,但这么些天了,平安镇并没有爆出有可疑的患者,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吃完饭,我去看看胡伟。” 萧凭望受了伤,谢云弈刚好顶替他的任务,一行数人刚出寺庙,苏梁浅就碰上了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人。 夜傅铭看到苏梁浅,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又沉了下来,尤其是看到苏梁浅身后的谢云弈后,脸色都变了变,不过这所有的情绪,在他走向苏梁浅的时候,全部收敛了起来。 苏梁浅见夜傅铭竟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暗自皱眉。 真是阴魂不散! “苏大人,我听说你昨晚被人行刺,可有受伤?” 夜傅铭走至苏梁浅身侧,他身着青色长衫,身姿挺拔如松,本也是金玉般的人,可被谢云弈一对比,顿时显出差别来。 “谢七皇子关心。” 苏梁浅眉目疏淡,声音更是冷冷的,给人说不出的距离感。 “查出是谁做的了吗?这时候对苏大人不利,那就是置西晋边境的百姓于不顾,此事我定要上报父皇,让他严惩。” 苏梁浅知道夜傅铭这时候过来,肯定是要去封锁区的,两人刚好顺路,也就只有边走边谈。 “七皇子很快就知道了,不过这样的小事,就不劳烦皇上过问操心了,我自己会解决。” 苏梁浅直接谢绝夜傅铭的好意,半点也不想和他有牵扯的姿态。 “我昨晚回去后听太子说,远慧大师预言,最近会有地动之灾,可有此事?” 夜傅铭见苏梁浅一副不愿搭理他的样子,主动说起了公事。 苏梁浅点头嗯了声,“确有此事。” 夜傅铭继续问道:“远慧大师神通广大,且此事事关万千百姓,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是泗水还有清河几个州县的百姓对远慧大师并不是很了解,而且现在又赶上这特殊情况,我听说你想让太子帮忙,但被拒绝了,若是大人不嫌弃,我很愿意帮忙。” 夜傅铭看着苏梁浅,神色相当诚恳,姿态也极是谦卑,口口声声为了百姓,仿佛没有半点私心,倒是很符合他一贯温和善良的人设,但苏梁浅比谁都清楚,他真实的目的。 夜傅铭昨晚回去,苏梁浅刚好离开,夜傅铭听说苏梁浅找了太子,直奔太子的院子,很快从他口中套出了情况。 他会知道苏梁浅找太子帮忙一事,自然是太子抱怨,说苏梁浅想要害他。 他当时说了几句看似是帮苏梁浅说好话,实则却是挑拨的话,彻底断了太子这样的念头,心里更是对太子的愚蠢嗤之以鼻。 只要不是太蠢的人都能看出苏梁浅的这个提议对太子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没想到太子竟然拒绝了。 本来,因为王承辉和苏梁浅的走近,还有这段时间和他的接触,夜傅铭对王承辉产生了怀疑,不过听说今日王承辉在场,他竟然一个字的劝阻都没有,又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 他如果是藏拙,又怎么会看不出这一点? 夜傅铭看着苏梁浅身后站着的谢云弈,他一身暗紫色长衫,腰系玉带,满身矜贵,那通身的气度,让他也自惭形秽,自叹不如。 他就那样和苏梁浅站着,两人是说不出的登对。 这样的认知,从夜傅铭的脑海闪过,让他的心,就好像被点了火药似的,仿佛要炸裂了似的。 苏梁浅对太子无意,且也是有退婚打算的,在夜傅铭看来,苏梁浅这般聪慧又有远见的女子,肯定是看不上太子那样的男人的,更不会嫁给他,赔上自己的一辈子,既如此,她为什么要帮着太子? 夜傅铭满心权势,又自以为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王家的人会舍弃太子这样可以一步登天的捷径,他也猜不到,苏梁浅是做好了太子就会拒绝此事的前提下提出这样的建议的。 这样的好事,太子没脑子拒绝,夜傅铭却是千方百计的想要承揽到自己身上。 就算没有地动,天下百姓也必会赞他的德行,尤其是在有太子对比的前提下,大家都会觉得他比太子好,更适合那个位置,要是有地动这就更好了,这可就是天大的恩德,天下的百姓都会歌赞他的功德,他的风头说不定还能压苏梁浅一筹,这对他拉拢朝臣和民心,都是有极大好处的。 夜傅铭单想,就觉得血液沸腾,蠢蠢欲动。 苏梁浅停下步子,侧身看向夜傅铭,夜傅铭也跟着停了下来,两人四目相对,夜傅铭满是期盼,而苏梁浅却从他这样的期盼,看到了满满的狼子野心。 “我认为此事不妥。” 苏梁浅一副斟酌的模样,很认真的拒绝,夜傅铭的瞳孔缩了缩。 “七皇子和太子从京城离开后,同住在一起,你们虽然都是皇子,但到底身份有差别,若真有天神入梦,找七皇子而不找太子,七皇子这么聪明,应该不会不知道这意味这什么。知情的会说是因为七皇子这些年吃斋念佛,心存仁善,不知道的,还不知道会怎么议论此事的,七皇子这就是让我难做了,我一介女流,实在不愿意卷入这些争斗里面。” 苏梁浅也不管夜傅铭是怎么想的,直接将话挑明,夜傅铭的脸都绿了绿,一贯温淡的脸,出现了明显的情绪裂痕。 “都是为了百姓,苏大人一心为民,我以为你会答应呢。” “我心里自然是有百姓的,但该懂的规矩要懂,不该触碰的不能触碰,这我还是懂的,这和为官之道是一样的道理,就像七皇子,您善心是出了名的,但在我来之前,明明从季无羡那里得知了封锁区百姓的事,但依旧碍于太子,没有越过他,真正去帮百姓做什么事情。我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长长久久的为他们做事不是?七皇子,您说呢?” 夜傅铭见苏梁浅拿自己做比方,这样的有理有据,有对他的怀疑也有轻视,夜傅铭只觉得自己心里的炸弹像是被浇上了火油,要喷发着爆炸了般,扯着嘴角僵硬道:“苏大人说的有理,确实是我没考虑妥当,但我绝无那个心思。” 这张嘴巴,真是厉害,说话行事,不给人留半点把柄。 谢云弈淡扫了眼夜傅铭垂着紧握成拳的手,不动声色。 季无羡见他吃瘪,则是一脸幸灾乐祸之色。 他以前并不反感夜傅铭,就算是因为苏梁浅的缘故,也只是存着戒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讨厌,季无羡想,应该就是这次封锁区的事,他的不作为,让他看出了虚伪。 真正良善的人,怎么会容许胡伟那样胡作非为? “我自然是相信七皇子的,但我相信没用啊,最重要的是皇上和天下的其他人怎么想。我说这些话也是好心,七皇子不要觉得我看不起您就好,哦,不对,您是皇子,身份尊贵,就只有您看不起别人的份,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是我口误失言了,还请七皇子恕罪。” 这哪里是请求原谅,分明就是挑事,就在季无羡觉得夜傅铭忍无可忍的时候,对面站着的夜傅铭却笑了,“苏大人说的是什么话,您可是北齐的功臣,又替父皇分忧,我感激敬佩您都来不及,谈何怪罪?” 苏梁浅哦了声,笑道:“那就好。” 苏梁浅继续往封锁区的方向走,谢云弈紧随其后,季无羡拍了拍夜傅铭的肩,明着安慰却是火上浇油道:“苏妹妹她就这性子,直来直往的,她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七皇子不要和她计较。” 夜傅铭并没有马上追上去,他还站在原地,目视着苏梁浅的方向。 刚和他说了几句话的季无羡已经追到苏梁浅了,也不知他凑到苏梁浅耳边说了些什么,声音很轻,就和悄悄话似的,夜傅铭也听不到,但他看到,苏梁浅的脸上沁出了笑,季无羡更是,贱兮兮的,笑的肆无忌惮。 夜傅铭形容不来,但他知道,季无羡和苏梁浅说的,很有可能和他有关。 夜傅铭的拳头,不自觉的握的更紧,一直到发出很响的咯咯声响,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这个时候,他并未意识到,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夜傅铭原本以为,小时候在宫中的生活,他已经可以彻底收控住自己的情绪,但屡屡被苏梁浅挑衅的情绪爆炸,他才明白,折辱人的方式,不仅仅只有那些因他出身的嘲笑谩骂。 夜傅铭心想着,自己是绝对不会放过将他自尊心踩在地上践踏的苏梁浅的,就短短的瞬间,他的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了千百种报复苏梁浅的手段,但想到苏梁浅的聪慧,还有她背后的靠山,他整个人就又好像被泼了冷水似的,瞬间清醒,然后生出气馁。 她还真是命大,昨晚那些人,怎么没将她杀死?这种不能为他所用,还处处与他作对针对挤兑的,就该死! 夜傅铭满心恶毒,愤愤的想着,但还是用残存不多的理智,以最快的速度遮掩住自己的情绪,跟了上去。 季无羡追上苏梁浅,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七皇子都气疯了,身体都是僵硬的,活该!” 他说这话时,就像夜傅铭看到的,是由着幸灾乐祸的笑意的。 苏梁浅想到他明明气怒到极致,却还是虚伪的隐忍着,苏梁浅就痛快舒畅到不行,身上的酸痛,都舒缓了大半,脸上也有了笑。 “这位是谢公子吧?几个月不见,忙什么呢?” 夜傅铭这话,就是很一般的和人搭讪的说辞,苏梁浅见他又凑上来了,脸上的笑,都不是那么发自内心的开心了。 “你这次,是来找季家小公爷的?男女有别,苏大人已经是定了人家的人,谢公子应该保持距离才对。” 苏梁浅闻言皱了皱眉,她觉得夜傅铭简直就是来找茬的。 这事,苏梁浅和谢云弈都不好出面,但还不待两人说话呢,季无羡就先爆发了,他一把将追上苏梁浅的夜傅铭推开,然后横在苏梁浅面前,颇有些恼火道:“你让别人和苏妹妹保持距离,自己凑那么近干嘛?” 夜傅铭压根就没想到季无羡会因为这事推他,向后退了几步,拧眉看向季无羡,难得用质问的口气道:“小公爷什么意思?就算我不得父皇宠爱,那也是皇子,容不得你动手!” 季无羡也不怕,冷笑了声,“七皇子也知道自己是皇子啊,苏妹妹什么身份你也知道,你说你凑那么近干嘛?你有什么居心?还有,你问那么多干嘛,你调查谁呢?谢兄是我季家的恩人,你对他言语不敬,那就是没将我季家放在眼里,还当着我的面,你这是干嘛呢?” 季无羡昂着下巴,仿佛是在和夜傅铭对抗。 “我不过是见谢公子仪表堂堂,寒暄几句,小公爷这么大反应做什么?莫不是知道了什么心虚?” 夜傅铭有一种极其敏锐强烈的直觉,他一直都觉得苏梁浅和谢云弈的关系不一般。 “七皇子,我想揍你很久了。” 季无羡听了,那个恼火的,抡起拳头就想揍人,被谢云弈制止住。 谢云弈和季无羡站在一起,就在夜傅铭的对面。 他的个子比夜傅铭还高一些,面无表情,而那种寡淡的神色,却让他有种说不出的高深感,还有与生俱来的满身矜贵以及威压。 都说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谢云弈从气势和气度上都碾压了夜傅铭。 他看着夜傅铭,只是些微不多的身高差距,给人的感觉却是,谢云弈在俯视夜傅铭。 夜傅铭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自尊心强,更是自卑敏感,在和谢云弈对视一番不敌后,他内心还没平息下去的怒火,有开始蹭蹭冒了出来。 “寒暄?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七皇子没什么可说的。” 他的声音很淡,夜傅铭却从中听出了轻嘲。 “七皇子身份尊贵,更应该明白,说话做事是要讲证据的,而不是自己主观臆想。” 谢云弈训诫似的说教,夜傅铭却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来,因为一些事,他知道归知道,或许很多人都知道,但并没有证据。 苏梁浅和谢云弈的事,他并没有确实能指控他们的证据。 夜傅铭不甘心,再次看着谢云弈道:“证据是吗?纸包不住火,谢公子小心着些,别让我捉到把柄。” “好,我等七皇子。” 谢云弈轻哼了声,自信满满,极是不屑。 “既然现在,七皇子没有证据,那就不要胡言。我与苏小姐是早就在云州相识的旧友,萧公子和她随身丫鬟受伤,作为朋友,我暂时保护她,负责她的安全,有何不可?七皇子也说了,苏小姐是北齐的功臣。不过,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我仰慕苏小姐的才干,此生所愿,就是娶她这样的女子为妻。” 夜傅铭被气的差点没呕出血来,苏梁浅见谢云弈这样袒护自己,甜蜜又暖心,也上前道:“七皇子,不该管的事不要管,你管的太宽了些。” 苏梁浅话里话外,眉梢眼角都藏着警告和不喜,话落转身离开。 夜傅铭连着被三个人挤兑,让他一下就想到过往的不堪,气的浑身发抖。 第二百七十五章:胡伟死 “多管闲事,莫名其妙!” 夜傅铭伫立在原地的时候,还能听到季无羡肆无忌惮的吐槽嘲笑,呼出的气息都是喷火的。 他看着那几个人,他们和之前一样,铁三角似的站着,相互说笑着,那个世界,他根本就融入不进去。 这种就算自己放下身段甚至是舔着脸,但却被打的体验,最是让夜傅铭接受不了。 寺庙到封锁区外的帐营处并不远,几个人怼了夜傅铭一顿,说说笑笑没几句就到了。 人没到,最先闻到了食物的飘香,那是浓稠的白米粥才会有的浓郁香气。 苏梁浅早上起的晚,刘华等人都已经到了,正安排着底下的人将食物送进去,人来人往的,各自忙碌,有种说不出的人气。 大家虽然疲惫,但一个个充满了干劲,苏梁浅最喜欢这种不管前方是什么,所有人上下一心同心协力,为着同一个目标工通过努力的拼劲,仿佛是拧成了一股麻绳,这股让人震撼的力量,总能让人的心滋生出希望。 从第一批分区隔开,现在已经过去六七天了,再过七八天,就会有第一批人从里面出来,差不多就是地动前后。 苏梁浅想着最近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觉得泗水这几个州县的百姓今年实在是太多灾多难了,不过比起上辈子来说,他们又是幸运的,和她一样。 刘华看到苏梁浅等人,上前迎了过去,关心了苏梁浅几句。 几个人在外面说着话的时候,里面有很大的动静传了出来,似乎是争吵声,紧接着,有人跑了出来,说是里面出事了,是胡伟闹事。 苏梁浅问是什么事,来人结结巴巴的,半天也没解释清楚,苏梁浅几个人跑了进去。 胡伟因得了病,被划分在了危险的区域,从大铁门进去,走的快,也要两刻钟。 苏梁浅到的时候,原本应该都呆在屋子里的众人,有不少出来了,在那看热闹,虽然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但苏梁浅还是皱了眉。 苏梁浅几个人都是全副武装,众人见她来了,纷纷让开。 危险区和其他区域不同,因为鸣金村整个村庄全部被埋,所以盖在鸣金村上的都是帐篷,胡伟刚好就被分在这一块。 苏梁浅看到他的时候,他正一身是伤的倒在地上,鼻青脸肿的,发出痛苦的声音,肥硕的身躯,看着虚弱的很,发出呼哧呼哧的呼吸声,仿佛是呼吸困难。 他的两边,是几个看守着的士兵,隔着距离还围着几个百姓,都是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仿佛要将他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呼吸的声音也很响,众人这样一起,便有些嘈杂。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梁浅站在胡伟正前的方向,但又拉开了安全的距离。 和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的胡伟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浑身剧烈一颤,猛地抬头,看向苏梁浅的方向,他又肿又胖的脸,就只有绿豆那么大的眼睛,都还是有不敢置信的恐惧情绪倾泻了出来,这种恐惧很深,让他脸上的肥肉,都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 他撑着身子,嗫嚅着嘴唇,想说些什么,但极度震惊之下,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除了震惊,还有失望。 那种强烈的失望,就和他的恐惧震惊一样,都是显而易见的。 苏梁浅将胡伟所有的表情和情绪都收进眼底,哂笑,“胡大人看到我,好像很意外,嗯?” 她最后那一个嗯声,听的胡伟是胆战心惊。 他目光依旧落在苏梁浅身上,阳光下,她逆着光站着,脸上的笑,比魔鬼还叫人恐惧,那双看不清的眼眸也是,通透的,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了然于心。 胡伟心咯噔一下,内心仅存的幻想破灭,绝望就好像疯长的藤蔓,扼住他的喉咙,胡伟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更困难了,仿佛要因为透不过气而窒息。 意外?胡伟确实意外。 胡伟花了一大笔银子,找了个每天进出的士兵,给他交好的几个山寨的头子递了信,花十万两银子买苏梁浅的命。 他昨天中午得到消息,苏梁浅去找太子了,而且就带了萧凭望还有她随身的丫鬟,以及一个赶车的车夫,胡伟觉得苏梁浅是在劫难逃,插翅也难飞,心头暗自得意,就等着她丧命出事的消息传来,但昨晚到现在,一点风声都没有,那个收了他银子,递信的人也没来,胡伟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苏梁浅是死是活的消息,所以闹了这一出,当然,这也是他一直想做的事。 对胡伟来说,最好的结果自然就是苏梁浅死了,或者重伤也行,胡伟已经打算好了,要苏梁浅出了事,他就再拿一大笔银子出来给苏克明,让他在太子面前替他美言,保他出去,他拿着自己剩下的身价,带着家人,隐姓埋名,换个地方,他实在受够了这种被这些低贱的百姓欺辱的生活,忍无可忍了。 胡伟以为苏梁浅已经死了,就算不死,那也是重伤在床不能下地的,哪想到她竟然一点事都没有,但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发生了什么,还有一直跟着她的秋灵和萧凭望没来,胡伟更觉得这里面是有事的。 苏梁浅没死,这也就意味着,他所有的希望都泡汤了。 胡伟心情颓丧,那种心情,已经不是绝望二字可以形容。 这时候,有人上前,向苏梁浅禀告事情的原委,原来是胡伟逃出了帐篷,偷偷跑到了过渡区,甚至想越过过去区域到安全区域,在那些百姓家里的门把手上吐口水,在作恶的时候被发现了,人赃并获。 胡伟是已经确诊得了病的,他做这样的事情,就是故意害人,伤天害理。 危险区域这边住着的一些人,他们很多家人都在过渡区域,要说沾亲带故的,更是哪哪都有,胡伟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他们哪里能忍得了,气怒之下,所有知道这事的人,都冲出来打了他一顿。 胡伟本来就得了病,身体虚的很,这又被揍一顿,更是出气多进气少,再看到苏梁浅被这么一刺激,更是眼睛翻白,都要透不过来气了。 “胡伟,可有此事?” 苏梁浅的声音冷冷淡淡的,透着危险,胡伟内心绝望,怕死归怕死,但气怒让他不能平静,他撑着坐了起来,“我就是那样做了,那也是你们给逼的,苏大人,我堂堂泗水的父母官,就算犯了罪,那也应该下大牢,由刑部审查,你凭什么将我和这群人关在一起,你要么将我放出去,如果不放我出去,我还继续那么干,只要有我在,这病就没完!” 胡伟见自己之前那样低声下气的求饶没用,换了强硬的态度。 在这里,整日和那些危险的人呆在一起,他得不到任何优待,眼见每天都有人死去火化,胡伟不想自己也成为下一个。 “胡大人,你这是公然藐视!” 胡伟冷成了声,撑着站了起来,“你要不放我出去,我见谁吐” 苏梁浅侧身,抽出谢云弈拿在手上的剑,宝剑出鞘,阳光的映照下,银芒刺眼。 苏梁浅拿着剑疾步走向胡伟,直接朝他的脖子抹去。 锋利的宝剑,只轻轻一下,就能将人的喉咙轻易割破。 一剑封喉。 “胡大人,你大概不知道,想杀我的人,是不能活的。” 胡伟忽然就失了声,最后一个谁字,伴随着他喷涌的鲜血,和倒地的动作,再也没有出口。 他倒在地上,身体还抽搐了几下,原本还算干净的地方,很快积了一滩血,他倒在血泊中,满是脏污的被染成了红色,眼睛睁的大大的,看向苏梁浅的方向,里面除了惊恐,还有不敢置信的意外,显然是没想到苏梁浅竟敢就这样将他杀了,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有些渗人。 苏梁浅后退的时候,被谢云弈一把拽着到了自己怀里,避开了胡伟喷涌的鲜血。 “别看。” 谢云弈看了眼已经死了胡伟,面色无澜,就好像死的并不是个人,而是条鱼,幽深的暗眸,还带了几分嫌弃,抬起另外一只手,遮住了苏梁浅的眼睛,与此同时,接过苏梁浅手中还滴着血的剑,扔给了季无羡,季无羡接住。 苏梁浅眨了眨被谢云弈遮住的眼睛,冰寒的心,像是在温热的蜂蜜水里浸泡着,暖又甜,仿佛季无羡遮住的不是她的眼睛,而是盖住世间那些不想她看到和接触到的脏污。 夜傅铭从外面赶紧来的时候,刚好撞上苏梁浅拔剑,对着胡伟,就是那么轻轻的一划,阳光下,小范围内,飘起了血花。 她的动作利落矫健,杀人时,就好像是不慎踩死一只蚂蚁,眼睛都不眨一下。 从拔剑到杀人,一气呵成,有种让人心惊的凛然气势。 全场寂静! 夜傅铭看着这样的苏梁浅,静止的血液,再次沸腾。 他原以为苏梁浅只是耍手段厉害,没想到杀人也是信手拈来,那样的气势,简直撞到了他的心里。 自信,镇定,从容,魄力 这个女人,太对他的胃口了,但是很快的,他自己又有了杀人的冲动。 其他的百姓,也是傻眼了,这人说杀就杀,苏梁浅完全颠覆了他们对女子的认知,京中的女子,都这般决断彪悍的吗?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夜傅铭几步上前,看着将苏梁浅搂在怀里的谢云弈,质问。 季无羡听到夜傅铭的声音才知道他来了,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面对着他也没好脸色。 谢云弈不紧不慢的松开苏梁浅,没有半分被捉包的慌乱,好像自带与生俱来的淡然,和遇事情的苏梁浅,几乎是如出一辙。 夜傅铭暗恨,目光落在苏梁浅身上,见她小脸和耳朵竟是微红的,微垂着眼睑 夜傅铭这些年虽然清心寡欲,但并非完全不近女色,所以很快分辨出,那是一种羞涩的情绪。 刚刚距离的远,再加上苏梁浅是逆光站着的,他没察觉,这会才发现。 他和苏梁浅接触的次数也不算少了,尤其是到泗水后,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苏梁浅,一副小女儿的娇羞姿态,就好像是枝头含苞的花朵,他也没想过,苏梁浅会有这样的一面。 她是强悍的,强悍的让人心动又畏惧,几乎会忘记她是女人的这个事实。 夜傅铭不傻,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谢云弈和苏梁浅,关系匪浅,他们二人,不仅仅是谢云弈喜欢苏梁浅,苏梁浅对谢云弈,也并非完全无意。 “苏大人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丢了皇室的颜面,辜负了父皇的信任期望!” 夜傅铭义正言辞,看着苏梁浅的冰冷眼神,带着几分嫌恶,就好像她染上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这眼神,苏梁浅太熟悉了。 她临死前,夜傅铭因她毁容,怀疑她和沈大哥有私,就是用的这种眼神看她。 夜傅铭觉得她脏,苏梁浅更被夜傅铭恶心到,正要发作,谢云弈横在她和夜傅铭的中间,挡住了他们彼此看对方的视线。 他看着夜傅铭,清隽的脸,微眯着眼,透着几分危险。 “刚刚那位胡大人可是身染会传人的恶疾,他的血溅在苏大人身上,七皇子可知会有什么后果?万一苏大人被传染了呢?我既然答应萧凭望保护好苏大人,自然是不能让她冒这样的险,七皇子口口声声皇上,既如此,那你就去告诉皇上,就说我为了保护苏大人,将她拽开护在了怀里。” 谢云弈微俯着身,清冷温淡的声,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夜傅铭虽然维持了面上的从容没让人看出来,但在谢云弈逼近的时候,不自觉的就向后退了两步,“你用手遮挡住她的眼睛也是保护?” 夜傅铭看了眼谢云弈身后,谢云弈站的位置,将苏梁浅护的是严严实实,夜傅铭一根头发丝都看不到,他冷哼了声,“苏大人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她人说杀就杀,还会怕看死人不成?她更加不需要谢公子的保护,你这是在轻视她。” 谢云弈身后的苏梁浅探出脑袋来,反驳夜傅铭道:“七皇子这么了解我?” 她眼若星辰,里面蕴藏着的却是讥诮,“七皇子错了,我这人对该杀的人,动起手来就和杀鸡似的,但我恰恰就怕看到死人,尤其是惨死的人,怕会做噩梦,还是谢公子细心。” 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过的人,怎么可能害怕尸体?就是死人就在边上,她也能安然入梦,她喜欢和感动的,无非是谢云弈将她捧在掌心保护呵护她的那份心思。 季无羡也凑了上来,和谢云弈站在一块,敌视夜傅铭,“什么事你都能挑出刺来是不是,七皇子,你还有完没完了?谢兄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是哪里得罪了?你这样处处鸡蛋里挑骨头,不知道是很讨人嫌的吗?” 苏梁浅懒得和他争辩,只扫了眼四周围的人道:“谁要是和胡伟一样,公然藐视我设下的规定,做出对你们不利的事,这就是下场!” 她随手指了指已经倒在血泊中的胡伟,随后命人将他的尸体处理了。 夜傅铭见苏梁浅就这样走了,一个招呼都没打,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四周围还有围观的百姓,只觉得自己的皇子尊严,在这些人面前,也被搓磨了,他待不下去,跟着离开。 苏梁浅出去后,和刘华交代了几句胡伟的事,准备回去庙里。 封锁区瘟疫的事,该安排的,她已经安排妥当,有刘华和其他人看着,胡伟这样的祸害又除了,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地动几个州县百姓的撤离,而且她虽然伤的不重,到底伤了元气,身上本来就不舒服,站久了,腿都有些吃不消,是在打颤的。 苏梁浅刚走没多久,还没回到寺庙呢,夜傅铭那厮又巴巴的追着凑上来了。 他脸上已经没了一贯的温善,看着苏梁浅的眼神,沁着说不出的冷意。 “我一直以为,苏大人是洁身自好,冰清玉洁的女子,没想到” 对一个女子说这样的话,和指责她不清白几乎没什么差别,是天大的罪名,季无羡脸上的嬉笑都没了,拳头咯咯作响。 苏梁浅却没有半分的羞恼,脸上的笑也在,眼眸清澈透亮,她轻笑了声,“没想到什么,和你马上就要过门的侧妃一样吗?” 她既求着皇上暂时不要除了这门婚事,就是要那对渣男贱女长长远远,苏梁浅微笑,挑衅着继续道:“七皇子这是恼羞成怒吗?还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苏梁浅太了解夜傅铭了,他这是察觉到她和谢云弈的暧昧,觉得她不干不净呢。 要现在的自己,钟意的是他,全心全意的帮的也是他,他定然是不会说这些话的,不过等他事成,他依旧会觉得她水性杨花,朝秦暮楚。 夜傅铭本质上就是这种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人。 “七皇子的身份,还不足以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还有,我是什么人,不是你说了算的,当然,你说的话,我也不在意。” 苏梁浅漫笑着,透着显见的轻视,还有厌弃。 话落,她速度别开头离开,仿佛多看一眼都觉得嫌弃,就这简单的一眼,夜傅铭觉得比之前苏梁浅说的那些狠话还要伤人。 “苏妹妹,我现在越来越相信,七皇子就是你说的那种人了,只是,我们这样挤兑他,他不会背后耍什么阴谋诡计吧?” 不管是已经发生的瘟疫,还是接下来要发生的地动,都容不得疏忽闪失。 “不会,我们要因为这些事情不好了,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好处,他还想退了和苏倾楣的婚事呢。” 虽然她是事情最重要的负责人,但她的功绩摆在那里,若是出了什么事,皇上不会让她站出来顶罪,那会寒了她施恩的百姓,至于太子,是皇上要保的,要出了事,夜傅铭是最有可能成为替罪羊的。 以他的精明,还有利益至上的行事作风,他不会做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 “我觉得他真的好欠揍,我真的好想打他一顿。” 季无羡抬起自己的手,握成拳头,恶狠狠的,苏梁浅笑笑劝阻,“他今后倒霉的日子还长着呢。” 季无羡哼了声,和苏梁浅一起看向谢云弈,谢云弈神色如常,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苏梁浅身上,两人四目相对,谢云弈对着苏梁浅笑笑,温柔又宠溺,本来觉得用一辈子偿还不用觉得愧疚的苏梁浅,不知怎的,竟生出了几分愧意,眼睛都变的酸涩起来。 这样骄傲矜贵的男子,竟为了她,受夜傅铭那种伪君子的气。 谢云弈四下看了眼,见无人,抬手摸了摸苏梁浅的脑袋,“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她对他好的时间,也还长着呢。 季无羡的办事效率很高,等苏梁浅回到寺庙的时候,新找的丫鬟已经到了。 季无羡找了四个丫鬟,其中两个是伺候苏梁浅的,另外两个,则照顾受伤的秋灵和萧凭望。 几人回去后,下人已经准备好了热水,苏梁浅洗了个热水澡,双腿打颤的酸痛感才稍缓,她换了衣裳,亲自去看了萧凭望和秋灵,给他们诊脉。 萧凭望的伤势最重,整个人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但他警醒,苏梁浅看他的时候醒了。 他艰难的睁开着眼睛,嘴唇发干,整个人都透着虚弱,不过情况是稳定下来了,但就这状况,短时间内,肯定是不能下床了。 萧凭望看到苏梁浅,挣扎着要起来,被苏梁浅制止。 萧凭望看到苏梁浅,长舒了口气,“大人没事就好,只是我这段时间不能再保护大人了。” 苏梁浅记挂秋灵和萧凭望的情况,萧凭望和秋灵何尝不是一样,萧凭望因为担心苏梁浅,都没怎么休息好。 “有季无羡他们呢。” 比起季无羡,萧凭望更放心谢云弈和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小少年,比起自己和秋灵来说,有这两个人保护苏梁浅,显然更加妥帖。 “你什么也别想,尽快将伤养好,你这个样子回去,京城一大堆的人要找我的麻烦,你母亲不定怎么说我呢。” 萧凭望知道苏梁浅指的是什么,他也清楚,苏梁浅说的是事实。 要他母亲知道他受伤的事,还伤成这样,指不定会对外说是苏梁浅故意害他的。 萧凭望虚,苏梁浅也就和他说了几句话,嘱咐他好生休养,随后又去看了秋灵,这才回自己屋歇着。 眨眼三天的时间过去。 季无羡按着苏梁浅的吩咐,找了几处安置平安镇及附近几个镇百姓的地方,并且全部搭好了帐篷,也架好了铁锅,同时有意让人散布远慧大师的事迹,现在只差将百姓转移出去了。 苏梁浅这三天都是在庙里处理事情,谢云弈盯的紧,她每日都是早睡晚起,被照顾的也好,身上的酸痛感都没了,没有任何的不适。 至于夜傅铭,许是前几日的事,让他在人前丢了脸,他这几日没再像往常那般,每天都过来报道。 眼见地动的时间一日比一日近,寻常百姓很多被关着不知道一些郊外空旷的空地建了帐篷的事,太子却是知道的,他怕事怕死,日日都着人来问苏梁浅什么时候从平安镇搬出。 时间紧迫,事情确实耽误不下去,这一日,苏梁浅较往常早起了许多,和谢云弈季无羡几个人一道去了平安镇。 平安镇周围的几个村镇,都是清河县管辖,苏梁浅动身的前一天,提前和清河县的县令打了招呼,见面的地点,就定在太子落脚的乡绅家。 苏梁浅到的时候,清河县令已经带着手下的几个重要负责人在那等着了,除了太子外的所有人都到齐了,包括苏克明,也没有缺席。 几天前,苏克明已经从夜傅铭的口中得知苏梁浅动手杀了胡伟一事,眼见这被自己最看好的钱袋子,被苏梁浅斩草除根,苏克明心里是很气恼的,但想到苏梁浅小小年纪,人都敢杀,瞬间就没了和她作对的胆了。 而且,苏梁浅手上还握有他贪污受贿的罪证,比起有身份优势的太子,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可不想被苏梁浅再当着清河县这些地方官落脸,在京城丢人就算了,还丢到外面来。 苏梁浅坐下,半点没等太子的意思,就要谈正事,其他官员见状,也没提醒苏梁浅等等,毕竟太子尊贵的身份就是个摆设,他在没在,差别都没大,但还没切入正题,太子就来了。 事关自己的生死,太子可不敢马虎,他是很关注今日的事情的,没提前到是觉得自己身为太子,身份尊贵,没有等一个女人的道理,还是个处处和他作对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女子。 他一直让人守在门口呢,听说苏梁浅的马车到了,立马就赶过来了。 他本来就对苏梁浅不满,见苏梁浅竟越过自己议事,更觉得她完全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当即就沉下了脸来,“事关重大,本宫还没到呢,你们不知道等等的吗?” 夜向禹扫了一圈,最后将不满的目光锁定在了苏梁浅身上。 以前在京城,有皇上管着,太子并不敢太放肆,现在无人管束,他这段时间,不分日夜,日日笙歌,整个人都似被掏空了般,难看的脸色,眼底可见乌青,脚步虚浮,明显都是纵欲过度的后遗症。 谢云弈见太子越走越近,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拧了拧眉,就这种人,哪怕是名义上的联系,在他看来,都是对苏梁浅的侮辱。 谢云弈人长得出众,气度更是无华,站在苏梁浅身后,想让人忽视都难,太子带着恶意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眼角扫向苏梁浅,在两人的身上逡巡,脸色变的铁青起来。 苏克明和其他官员恭迎上前,和之前相比,地方的官员对太子的态度,少了几分最初的谄媚热忱,做了段时间的实事,他们还是觉得这样脚踏实地更踏实些。 苏梁浅看着太子一番问罪的态度,并无畏惧,从容道:“太子既知事情重大,怎么不早点过来?” 季无羡随之不给他面子的附和道:“我和苏妹妹住的那么远都到了,还有其他几位大人,你就那么几步远的距离,现在才来还好意思怪罪别人,是被哪个?”小妖精缠住了。 “咳咳。” 苏梁浅知道季无羡接下来要说什么,轻咳了两声制止。 太子行事混账,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但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只能放在心上,是不能说出来的。 太子就是太子,在外,代表着皇室天家的颜面,打他的脸,那就是打皇上的脸,自然是不能太过的。 “太子是为百姓之事,夜不能寐,才稍迟了些。” 夜傅铭站出来替太子说好话,太子感激了看了他一眼,忙道是,顺着台阶就下,其他人但笑不语。 夜向禹看他们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心中恼火,狠狠的瞪了眼苏梁浅身后站着的谢云弈,走到正中的主座坐下,刚一坐下,就找起了谢云弈的麻烦。 “这里是商议要事的地方,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悍妇本色,追杀太子 “这里是商议要事的地方,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了?” 夜向禹这话是看着谢云弈说的,指示性很强。 太子和谢云弈就只在朝春宴上同时出现过,谢云弈见过太子,太子却没见过谢云弈,两人没有任何的接触,更不要说恩怨,但托夜傅铭的福,太子却是知道谢云弈的。 苏梁浅受伤的第二日,夜傅铭在苏梁浅谢云弈还有季无羡三个人那里连连吃瘪,他满心都在盘索着报复的手段,虽然最后碍于重重的考虑克制住了这样的愤怒和冲动,但这口气,他却是咽不下去的,回来后,就在太子这里挑拨,言语间流露出的讯息就是,苏梁浅和谢云弈有奸情。 夜向禹自己风流成性,但他自诩身份尊贵,自然是受不了被戴绿帽子的,要不是被夜傅铭拦着,都去找苏梁浅兴师问罪了。 夜傅铭告了状不假,他也不后悔,但他心里却不想苏梁浅知道自己背后给她穿了小鞋的事。 不但如此,谢云弈和季无羡交好的事,夜傅铭也一并告诉了太子。 夜向禹这段时间也没少在季无羡那里受气,季无羡是季家几代单传的独子,他不能怎么样,现在出现谢云弈这号人,太子又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报复机会? 苏梁浅皱着眉头,也沉下了脸来,“太子,我今日来,是谈正事的,您要觉得这耽误了您的事不想谈,那就回去。” 太子除了女人,还能有什么正事?这是在场地方官员的共识。 “苏梁浅,你现在是在袒护这个野男人吗?你说,你们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给本宫戴绿帽子了?” 苏梁浅啪的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脸色阴沉,目光也是,满是沉沉的戾气,看向太子,“绿帽子?我与太子是什么关系,我心里很清楚!太子,您是太子,就该有太子的样,王承辉!” 苏梁浅就叫了个名字,王承辉马上会意,道了声是,站了起来,搂着太子的脖子,就将他往外面拖,“表哥,你屋子里的那些小美人都还在等着您呢,您就不要在这里耽误苏大人他们谈论正事了!” 王承辉下手很重,被他弄痛的太子是嗷嗷的叫,大声呵斥让他松手。 王承辉气的,简直想把太子的嘴巴给缝起来,蠢就算了,还和瞎子似的,他难道看不出来给谢云弈难堪比直接针对苏梁浅季无羡更让他们气恼吗? “王承辉,你放肆,给本宫松手!” 王承辉才不管他呢,硬是将他拖了出去。 众人目送着太子就好像犯人似的被拖着离开,脸上的表情是显见的痛苦 心里那么高兴是怎么回事? 好吧,虽然是太子,但是这种谈正事的地方,确实不怎么适合他。 一直到太子的声音消失,苏梁浅脸色才稍好看些,她往夜傅铭的方向看了眼,夜傅铭被她盯着,竟有种头皮发麻的心虚感。 他知道,苏梁浅肯定知道了,夜向禹那个蠢货。 苏梁浅坐下,这才敛了那让人发毛的凛人气质,“现在开始谈正事。” 众人集中注意力,老实坐好。 “我此次从京城来之前,皇上召我入宫,见了远慧大师,远慧是个神通的高僧,他提前窥得天机,告知我,清河县会有地动之灾。” 苏梁浅之前就让人传播远慧的事迹,尤其是在地方的官员间,所以他们一听远慧的名号,再听说地动之灾,脸色都变了,这事又是从苏梁浅的口中说出来,他们虽然觉得难以置信,但又觉得不能不相信。 底下的地方官员相互对视了眼,已经有议论的了,但很快,沉静了下来,齐齐看向苏梁浅,有人道:“百年来,清河县从未听说过有地动之灾啊。” “在鸣金村被淹之前,谁会想到,只是一场雨,让整个村子都覆灭了。” 苏梁浅的反驳很有力,其他人没回。 “大人以为如何?” 苏梁浅正要开口,外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是太子回来了,他身后跟着王承辉,和之前不同的是,先前是王承辉扣住他,而现在,则是几个下人扣住了王承辉。 太子不是王承辉的对手,但在这别院,下人士兵更听太子的话,所以王承辉拖着太子出去没多久,太子就找到了帮手。 “太子觉得,事情重大,不能没他,不过他答应了,会保持安静,不乱说话。” 王承辉干笑着替太子解释。 太子抬着下巴,冲着苏梁浅冷哼了声,然后昂首挺胸的回到自己先前的位置坐下,还不忘回头恶狠狠的瞪谢云弈一眼,不过嘴巴确实很老实,没开口说什么让人不爱听的话。 他对地动之事一无所知,要苏梁浅公报私仇 他要死了,苏梁浅是可以嫁新太子的,事关自己身家性命,太子觉得,自己不许参与。 季无羡看着太子装模作样端坐着的样,从鼻孔里轻哼了声,“太子担心什么,要有这样危险的事情,要也是您先走,您身份尊贵,可不能出事,不然我们可担待不起。” 夜向禹绷着脸没好气的看了季无羡一眼:“你知道就好。” 其他人:“” 北齐怎么会有这样不可理喻的傻缺太子?难道皇上脑回路也没问题,还是眼睛有问题,正常人谁会立这样的儿子做太子?皇上又不是没儿子,他那么多儿子呢。 苏梁浅看着底下众人的目光,不动声色:“好了,继续谈正事。” 苏梁浅就之前的话题继续,“清河县这几个镇都还算繁华,有万余人之多,事关这么多条人命,这么多家庭,自然是要慎之又慎,我的意见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动员所有人撤离。” 这么多人,时间又短,清河县和泗水多山,这样的地方并不好找,季无羡找的几处,只是相对的开阔,一些是有树木的,但苏梁浅下令砍了。 “远慧大师是神通广大,听说大人祖母的病都是他给治好的,还有泗水的灾祸,但是清河县距离京城路途并不近,百姓之前并未听说过他的名号,而且这事到底无凭无据。城中的百姓多世代居住在此,就因为一句话舍弃家园离开,背井离乡的,他们恐怕不愿。” 清河县令满脸忧虑,斟酌着道。 苏梁浅一心为民,他和百姓都是相信的,但光他相信没用啊,那么多的百姓,可不是好说服的。 清河县县令觉得自己是不敢在家里住着了,他心想着,等从这里离开后,他就回府,要家里的人收拾细软,通知家里的亲戚,全部离开这危险之地。 若是没有最好,他们在外避祸一段时间再回来,也没什么损失。 有清河县县令底下的官员附和着道:“是啊,百姓从城中撤离后,住在哪里?吃什么?还有就是,家中的财物如何安置?细软银钱还好收拾,寻常百姓家中都养了家畜,鸡鸭猪样,鸡鸭的话还好些,许多百姓就指着家里养的猪过日子的,他们怎么可能丢下这些东西不管?但是这些畜生,怎么带?就这样让他们撤离,他们肯定是不会同意配合的。” 苏梁浅自然知道,那些东西,对寻常百姓来说,有多重要。 “方大人刚说的这些,我都考虑过,我今天将各位大人叫来,就是为了商议这件事。根据远慧大师的推测,距离发生地动还有五到八天的时间,各位大人回去后,找些人速速统计一下,凡是家中有不方便带走的活物的,朝廷按照市价予以补偿。” 苏梁浅在片刻的迟疑后,补充道:“双倍,双倍赔偿。” “大人!” 夜傅铭看着苏梁浅叫了声,为难道:“我知道大人一心为了百姓,但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银两都是有定例的,今年北齐多灾,边境本来已经休止的战事又,父皇他” 夜傅铭话每每都没说完,忧愁极了。 苏梁浅看着夜傅铭虚伪的样,听他提起边境的战事,脑海里似有什么念头闪过。 “国库本就空虚,就为这种可能是莫须有的事,你就这样挥霍,你就是这样替父皇办差的啊?” 太子自以为找到机会,向苏梁浅发难。 季无羡看不下去,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气愤道:“什么叫莫须有的事?什么叫挥霍?这可是关乎万千百姓性命的大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没有,损失的不过就是银子,如果真的发生了,那就是挽回了数万百姓的性命,这可是天大的功德,这么多人命,岂是银子可以买来的?太子,您是太子,这些本来应该是您的事!” 其他人听季无羡怼太子简直不要太爽,不过这好像是件很危险的事。 “苏妹妹来泗水,那是奉旨办事,她做了什么,在场的有目共睹,她将她母亲的嫁妆都拿出来了,京城的灾民我不知道,但是封锁区的那些百姓吃的用的,不说全部,大半都是她用自己母亲的嫁妆买的,她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了,您还要挑刺?您什么都不做,难道也要别人和您一样不成?但百姓是无辜的!” 季无羡振振有词,且气势逼人,太子本来就是个只会仗着身份的主,脑子并不怎么灵光,一下都不知道如何反驳,只瞪着季无羡道:“季无羡,你放肆!” “太子您除了仗着身份压人,能做点别的让人瞧得上眼的有意义的事吗?” 季无羡怼的毫不客气,话落,将矛头对准夜傅铭,“我以前常听说七皇子是个多么佛心悲悯的人,现在才知道,在七皇子眼里,万千人命,比不上银子重要,呵呵。” 季无羡最后笑的那两声,充满了讥诮嘲讽。 夜傅铭被啪啪打脸,更让他气恼的是,他苦心经营的形象和牢牢戴着的面具,被季无羡毁了。 地方的官员看着眼前这一幕,紧张的都不敢动弹,京城贵人们的斗争,不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能看懂的,更不是他们能参与的。 “若真发生地动,朝廷出按市价赔偿的那部分,剩下的那些,由我和苏妹妹兜着,若是没有发生地动,所有的银子,都由我和苏妹妹来出。” 季无羡又不傻,皇上让他来泗水的目的,他很清楚的很,打的就是季家给太子做嫁衣的主意。 现在虽然还是要出银钱,但是为了自己和苏梁浅,而不用白白便宜了太子和夜家,还能啪啪打太子的脸,季无羡觉得,这银子花的太值了,他简直不要太高兴。 季无羡这话说的是霸气十足,就连迟钝如太子,都有种被打脸的感觉。 底下方才装死的官员,拿眼去瞄七皇子和太子。 就是出了银子,百姓看到的也就只有季无羡和苏梁浅,夜傅铭自然是不愿的,不过他要脸好面的又虚伪,这种时候显然不能不出银子,开口道:“我等如何能和季家相提并论,我出两万两银子。” 苏克明见众人谈论起了银子,当即屏气凝神,呼吸都不敢了,唯恐自己被点名。 他的钱袋子已经被苏梁浅彻底毁了,好不容易才得的这点银子,他可不想就这样拿出来。 太子被那些官员的眼神看的受不了,不满道:“你们看我干嘛?我没银子!” 相当的理直气壮! 不过太子确实没什么银子,他每个月的份例,自己都不够用,这些年,一直是靠王家在背后打点支援。 当然,太子也不是那种能攒下银子的人,他女人换的快,对讨好当时自己喜欢的女子,他没少花银子。 不要说和季无羡比,他比夜傅铭都还要穷,穷很多的那种。 事实虽然如此,但地方的官员不会这样想啊,尤其太子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他们对夜向禹本来就有诸多不满,现在更是失望透顶,不过却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 夜傅铭将那些人的反应收在眼底,心里稍稍舒坦了些。 有太子在,没什么不好,至少出了像这样的事,还能有个给自己垫背的,显现出他的能力品行来。 “远慧大师的预言恐还不够,不如说有神人入太子梦示警。清河县百姓早就听说太子来了,一直无缘得见,太子身份尊贵,如此双重作用下,定然更有说服力。” 太子和之前对苏梁浅的态度一样,即刻反驳,“不行,这要什么都没发生,天下人岂不是会说本宫胡说八道,毁了本太子的英明?” 众人见太子不管百姓死活,只知自己的名声,一颗心更是拔凉拔凉的,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就太子这样的,还有什么英明可言? 苏克明看着太子,思忖了片刻,小声道:“此事皇上也知情,就算什么都没发生,应当也是不会怪罪太子的。” 太子看了苏克明一眼,并不妥协,“你知道什么?反正就是不行!本宫是太子,身份尊贵,又不是神棍,这要出了错,后果由谁负责?” 谁也不敢保证,清河县是不是一定会有地动,神棍言语出错,是会被唾骂的,太子可不想。 苏梁浅对这样的结果并无意外,“既然太子不愿,那就算了。不如这样,就说神人入我梦示警,七日内,清河县必定会发生地动,为了百姓的安全考虑,让他们收拾好东西,全部搬离,安置到城郊外布置的营帐。” 苏梁浅这话一出,众人想到最近郊外的空地上多出的营帐,很快明白这是苏梁浅提前做的安排。 还真是考虑周到。 虽然吧,苏梁浅的身份是没太子尊贵,但比起到后就没露过面的太子,苏梁浅是做了不少实事的,尤其是安置封锁区的那些灾民,再就是杀了胡伟,她身为女子,处事却勇敢果决,极有魄力,在民间的声望颇高。 要说是她,也是可行的。 “至于那些鸡鸭猪羊,统计后全部杀了,他们这几日住在营帐,就给他们分着吃了,还能给封锁区的百姓,改善改善伙食。” 如果有地动的话,这些牲畜留着也是被埋,与其这样浪费,不如作为粮食,给那些人吃了。 如此,吃住的问题就都解决了。 众人惊叹的看了苏梁浅半晌,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了苏克明 这苏克明比起他们,也不怎么样啊,怎么能生出这样优秀出众的女儿来,真是祖上冒青烟了。 今日到的官员不少,有几个之前还向苏克明行贿了,苏克明当然是收了,他们心里更加郁闷。 就这样的人,祖上能冒青烟,他们怎么就不能呢? “如果这样,还是有人不愿意走呢?” 苏梁浅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找里正,若是他负责的区域,所有人都到了,每家每户再加一两。”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些想得到银子的,就算是绑,也会将那些想要留下的绑走。 “如果还是有人不听,是死是活,那就是他们的命。” 苏梁浅又交代了些事,随后用不容置喙的口气命令道:“五天内,所有的人,都要撤离,时间不多,你们办事去吧,可以让你们的家人先离开。” 当官的家眷走了,对那些百姓来说,就是一种无声的说服。 地方官员纷纷道是,纷纷离开。 他们这一走,屋子里很快就剩下苏梁浅和太子等人。 夜向禹现在看苏梁浅,是哪哪都不顺眼,越看越来气,“本宫是太子,你还有没有将本宫放在眼里?” 这样的话,苏梁浅觉得自己都要听腻了,起身径直往外走。 “苏梁浅!” 太子重重的叫了声,也站了起来,追上苏梁浅,他拦在苏梁浅的前面,手指着他身后的谢云弈,黑着脸嚷嚷道:“你说,这个小白脸是谁?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苏梁浅没有说话,抿着嘴唇,脸色沉沉,明澈的眼眸,也有风暴席卷,太子被她这样看着,心里毛毛的,发憷着就要撤退,夜傅铭走到了太子身后,本来怂了的太子,就好像找到了撑腰的人,一下又有了底气,昂首挺胸道:“苏梁浅,本宫不管你和他是什么关系,避嫌懂不懂?从现在开始,不许再和这个人有任何往来,本宫不容许有人给本宫戴绿帽子!” 太子铁青着脸,气势汹汹。 “让开!” “不让!” 太子张开双臂,将苏梁浅挡的更加严实,“苏梁浅,你别以为得父皇看重,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这样做,丢了皇室的颜面,父皇肯定是会站在我这边的!” 苏梁浅掂了掂手中的剑,太子之前一直都昂着头,用鼻孔看人,听到响声望去,这才注意到苏梁浅手中的剑,借着夜傅铭才壮起的胆,瞬间就怂了几分。 他心里是怂了,面上和嘴巴却是不肯服软的,反而更加嚣张道:“恼羞成怒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我可是太子,你想干嘛!” 太子想摆出一副无惧的姿态,但颤抖的声音却泄露了他最真实的情绪。 苏梁浅向后退了两步,一下抽出了剑,银亮的宝剑铮亮,太子晃了晃神,这时候季无羡凑了上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笑着道:“这剑前不久还染了胡伟的血呢。” 太子腿都哆嗦了,“你你想干嘛?苏苏梁浅,我可” 苏梁浅拿着剑,往太子的方向一刺,只是做了个那样的动作,太子就站在门口,吓得向后跌坐在了地上,他哎呦叫了声,随后慌乱的站了起来,转身就跑。 苏梁浅拿着剑,在他身后追。 太子没想到自己都逃了,苏梁浅还是不肯了,要追自己,再想到苏梁浅的大胆,吓得都要哭了,忍不住在心中埋怨起夜傅铭来。 都怪他,他要不上来的话,他也不会和苏梁浅在那纠缠不清,被她追杀。 “苏梁浅,本宫可是太子!” 太子边跑边说话,声音带着哭腔,然后又各种仗着身份威胁了一番,但身后的脚步声,非但没消失,反而越来越近。 太子好女色,这些天昼夜不分,身体亏空,这跑了没一会,就气喘吁吁的了,脑子都好像缺氧似的晕晕乎乎。 太子对府里并不熟悉,跑着跑着自己被逼到了死角,被迫停了下来,想调转方向,苏梁浅已经提着剑出现在了他身后。 当然,就算让他跑,太子也跑不动了,双手扶着下盖,和条狗似的在那喘气。 太子看着苏梁浅,本来因为跑步而通红的脸,一下刷白,哇的哭出了声,“苏梁浅,你别杀我,本宫错了还不行吗?本宫今后再也不管你的事了!” 他双腿打颤,哆嗦的特别厉害,甚至能听到上下牙关相撞的声音,就差没尿裤子了,显然是吓坏了。 可不是吓坏了还是咋的,太子从小到大,受过的最大的惊吓,就是庆帝的怒气,但是庆帝再怎么发火,也不会拿刀追他,还用刀指着他。 夜向禹觉得苏梁浅简直太恐怖了,就是个泼妇,他不管,苏梁浅就是再厉害再本事再得太后的宠,他也不要。 他胆子那么大,万一把她惹毛了,他小命都得栽她手上。 许是因为腿软的太厉害了,噗通一下,夜向禹对着苏梁浅直接就跪了,整个人都弥漫着怂包的气息。 苏梁浅抿着唇,满是轻蔑,让她嫁这种人,还不如给她一刀。 “太子这么害怕做什么?” 苏梁浅先前一直拿剑站着,见太子跪下后,往他的方向又走了两步。 她追了太子这么久,气息却是平稳的,脸上还是淡淡的笑,手中的剑,晃的夜向禹心都是发慌的,配上那渗人的笑,就和要杀人的恶魔似的,夜向禹被吓得眼泪就没停过。 这么害怕做什么?被人气势汹汹拿着剑追杀,能不害怕吗? 苏梁浅看着险些屁股尿流的太子,勾了勾唇,继续往前走,太子哭的更大声了,手指着苏梁浅用完全没威慑力的声音警告道:“你你不许再过来了!” 苏梁浅走至夜向禹身前,夜向禹跪在他面前,苏梁浅站着,身子笔直,夜向禹看着近在咫尺的剑,就是跪坐在地上,也浑身发抖。 苏梁浅将剑往他面前一扔,夜向禹以为苏梁浅是要杀他了,一个没忍住,吓得尿了。 不过太子殿下毕竟是太子殿下,只是尿出了一些,很快就憋住了,若是冬天,是不会发现的,但现在是夏天,他衣裳单薄,渗了出来,太子意识到了,低头看的时候,地上已经湿了,他苍白的脸,很快又涨得通红。 他呆呆的看着被苏梁浅扔在地上的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太子殿下既然不相信,那就把我杀了,也省得担心我给您戴绿帽子!” 苏梁浅说这话的时候,季无羡等人到了。 太子一颗心还在狂跳,看到季无羡那张脸,第一反应就是往前挪了挪,将自己被吓出的尿遮住,然后抬头看着苏梁浅,茫然的眼睛,除了残留着的恐惧,还有祈求。 他刚刚神游太空,都没听到苏梁浅说什么。 他尿是遮住了,脸上却还是有斑斑的泪痕,对一个太子来说,这其实也够丢人的,季无羡忍着才没笑出声来。 苏梁浅蹲下身来,太子以为地上的剑是苏梁浅不小心掉的,唯恐她再捡起来对自己不利,抢先捡了起来,然后藏在身后。 “太子没听清我的话?您身份尊贵,我怎么敢对您不敬,更遑论杀您,我刚追您,就是想将剑给您,如果您不相信我,担心我给您戴绿帽,那现在就杀了我,不要牵累无辜的人!” 苏梁浅半蹲着身,她说的不是用死证明清白,而是不要牵累无辜的人,太子听不出什么,夜傅铭却能察觉出她话中的深意。 她不容许任何人诋毁羞辱那个姓谢的。 夜傅铭这样想着,不由朝谢云弈看去,他清隽的脸,眉宇舒展,唇边含笑,显然也听出了苏梁浅的袒护。 夜傅铭冷着脸,拳头握成了拳。 太子拿着剑的手放在身后,看着苏梁浅,心里还在打鼓,她拿剑追自己是为了将剑给他让他对她动手以示清白?这样的话,太子都相信不了。 好一个苏梁浅,三两句话,就将她自己的罪责抹的干干净净的,他的惊吓白受了吗? 当然是白受了! 太子现在怕苏梁浅怕的要命,哪里敢对她下手?他再不敢和苏梁浅这泼妇作对了! 苏梁浅见太子半天不说话,站了起来,轻咳了两声,“太子不动手吗?” 夜向禹摇头。 苏梁浅敛住脸上的笑,将手摊开,“将剑还我。” 夜向禹看着突然板下脸的苏梁浅,握着剑的手更紧,“那那你保证” “我保证!” 苏梁浅做发誓状,信誓旦旦,眉梢眼角都是认真之色,“只要太子不乱说话,我肯定是不会拿剑追太子,以死明志的!” 夜向禹被苏梁浅威慑,哆嗦着将剑拿了出来,苏梁浅一把抢过,还不忘用锋利的能将人毙命的那一头,指着太子的脸脖子晃了晃,太子直觉得被自己遮挡住的那一块,湿的更厉害了,就和水流似的,要流出来了。 苏梁浅看着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夜向禹,这才收回了剑,转身,季无羡最先凑了上来,苏梁浅将剑,插到了他手中的剑鞘,一行人离开。 第二百七十七章:你是我的人,谁都不能欺负 后面跟来的,除了季无羡谢云弈夜傅铭,王承辉苏克明也没落下。 苏克明本来是不想凑这热闹的,但他担心苏梁浅真的对太子做什么,连累到他,根本就坐不住。 苏梁浅离开的时候,季无羡和谢云弈自然是跟着一起的,王承辉也没留下,除了腿软坐在地上起不来的夜向禹,还剩下夜傅铭和苏克明。 “太子,苏梁浅和那个叫谢云弈的定有私情,她刚刚以死明志是假,什么不要牵累无辜的人,她就是见不得她的心上人受委屈,想要给她出气!” 这要是以往,他定然是能够察觉出太子的反常的,但他现在已经有些被愤怒冲昏了头,没有了解情况,就开口挑拨,话里话外,仿佛苏梁浅已经确实给他带了绿帽子。 夜傅铭想到方才苏梁浅对太子行凶时,谢云弈那温柔纵容又愉悦满足的神色,就觉得妒火中烧,就好像是自己被戴了绿帽子。 夜向禹看着已经离去的苏梁浅,警报解除,他彻底松了口气,但想到刚刚自己遭受到的屈辱,尤其是吓尿一事,他就觉得憋屈恼火到不行,那个气的,呼出的气息都是喷火的。 他本来就怪夜傅铭,现在听他上前说的这些话,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自然是要将火气撒到他头上的,当即怒气腾腾的冲他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本宫也不会丢这么大的脸!” 太子脸色难看,将所有的责任推卸到了夜傅铭身上。 夜傅铭憋屈,当初他要不是觉得苏梁浅几个人太气人,忍无可忍,也不会向太子这藏不住办点事的人告状,现在见太子也这样,一贯温和的脸,都变的阴沉狰狞起来。 这两个人,一个是他现在巴着的对象,一个是他前途无量的乘龙快婿,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苏克明正准备上来劝劝,乍看到和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夜傅铭,被吓得愣在了原地。 夜向禹也看到了,他先是怔了怔,随后更加火冒三丈,抬手就给了夜傅铭一巴掌,“你什么东西,居然也敢给我脸色看!” 夜向禹怕苏梁浅,那是苏梁浅胆儿确实大,而且刚还杀了人,夜傅铭他却是不怕的,夜傅铭这个样子,根本就震慑不住他。 夜向禹这一巴掌挺狠,夜傅铭直接被打的坐在地上,夜傅铭吃痛,眼神阴鸠,他捂着脸,却没有爆发,而是恢复了正常,“我只是替皇兄鸣不平,您不爱听,那就算了。” 夜向禹和夜傅铭素日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他再气,刚给了夜傅铭那一巴掌也抵消了,见夜傅铭捂着脸,一副憋屈又痛苦的模样,想想夜傅铭确实是为了他好,不想他被戴了绿帽子,不由就生出了几分愧疚。 “那种泼妇,谁爱要谁要去,反正本宫是绝不不会娶这样的女人的,打死都不娶!” 夜向禹想到刚刚自己被苏梁浅追杀,还心有余悸,他打定主意,绝对不会娶这样的女人。 他神色认真又坚决,夜傅铭的心,却并未因此快活轻松多少。 夜向禹不娶?那不是成全了苏梁浅,白白便宜了谢云弈,他不同意! 夜傅铭正准备劝的时候,被他吓得杵着的苏克明弱弱着开口问道:“殿下,地上怎么湿了?” 夜向禹的尿,他宽大的衣摆,也遮不住了。 苏克明边说边上前,要将太子扶起来,“地上凉,殿下快起来。” 夜傅铭心细如发,这要是以往,他肯定早就发现了,但现在却是经苏克明提醒才发现,很快猜到那是什么。 他扯了扯嘴角,冷笑,轻视,心中生出畸形的痛快。 夜向禹任由苏克明拽着,耳根都是红的。 苏克明凑近,阳光下,有风吹来,他好像闻到了股尿骚味。 苏克明意识到这是什么,眼神不加掩饰的落在了夜向禹身上,夜向禹这时候本就敏感,看到苏克明这个样子,只觉得像是在嘲笑他,当即阴沉着脸,恶狠狠的警告他道:“你要敢将今日的事情说出去一个字,本宫割了你的舌头!” 他他发现了什么,太子被太子被吓得尿裤子了! 苏克明反应过来,看着俨然似要杀人灭口的夜向禹,又惊又恐,他做什么要来凑这热闹?他为什么要留下来?苏梁浅走了,他跟着离开不就好了? 苏克明欲哭无泪,苏梁浅这个孽女,就是他的扫把星,摊上她,准没他的好事。 苏梁浅她知道太子被她的残暴凶悍吓尿的事情吗?她十有八九是知道的,不行不行,那光他守口如瓶有什么用?不行不行,他的去找苏梁浅,让她一定不要将这事往外说。 太子回头,看了眼地上湿湿的一块,闹心的厉害,他觉得,自己今后哪怕是看到湿湿的地面,估计都会有阴影了。 “我与苏大人,什么都没看到。苏大人,你和太子殿下先回去,太子,我亲自将这里清理一下。” 太子见夜傅铭说要亲自打扫他的尿,当即感动的和什么似的,再看到他脸上自己刚制造的伤,一下愧意更深,他伸手拍了拍夜傅铭的肩,郑重似承诺般道:“七皇弟,本宫一定不会忘了你的,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夜向禹话落,和苏克明一同离开。 他的腿还是有些发软,哆嗦的厉害,根本就走不动路,只能靠着苏克明。 四周已经无人,夜傅铭卡看着夜向禹离去的背影,那脸比锅底还黑,那黑洞般的眼神,更是仿佛要吃人般,浑身上下释放着的都是已经封印不住的煞气,他抬起一只手,用力的拍了拍刚刚夜向禹拍过的地方,极尽嫌弃,就好像那不是被太子碰过的地方,而是洁癖之人落了什么不能容忍的脏污。 另外苏梁浅那边,气氛不要太和谐美好。 “哈哈!” 季无羡怀抱着苏梁浅给他的剑,笑的极近畅快,邪肆的很,他朝着苏梁浅竖起大拇指,“苏妹妹,这天底下,还有你降服不了的人吗?你真是太厉害了!” 他由衷赞叹,那神色,简直就是膜拜。 夜向禹嘴巴那么欠,居然用那么难听的话针对谢云弈,若非他是太子,又有那么多地方官员在,季无羡真想将夜向禹摁在地上狠狠的教训一顿。 当然,因为他假设的那些前提都不存在,所以他就只能任由夜向禹仗着太子的身份,还有和苏梁浅根本就不能成的婚事,对谢云弈为所欲为。 先前,苏梁浅抽出剑就去追夜向禹,夜向禹落荒而逃,他是既开心又担心,开心自然是因为太子受到惊吓的狼狈样,还有苏梁浅对谢云弈的袒护维护,担心则是因为怕苏梁浅因此被怪罪。 毕竟,太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她为了谢云弈这样对太子,肯定是要被诟病的,哪想到吓够了太子,她竟然能找出给太子递剑以证清白这样的理由来,季无羡当时听了,简直没拍手叫好。 绝了简直,果然这天底下就没苏梁浅摆平不了的事。 就太子那怂货,被这样吓后,今后肯定不敢再针对谢云弈了,这事就是皇帝问起来,苏梁浅也能有搪塞的理由,太子自讨苦吃,吃了个哑巴亏,季无羡能不痛快吗? 再就是夜傅铭,他估计都要气炸了。 苏梁浅心情也畅快的很,神采飞扬,抿唇看着谢云弈,挑了挑眉,一双眼睛,仿佛会发光。 夜向禹要找她的茬可以,但不能针对谢云弈。 她知道夜向禹那人,也了解夜傅铭,她这次要忍下来了,他们定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作践谢云弈。 谢云弈可以为她忍气吞声,但她却不能让他受这窝囊气。 谢云弈也看着苏梁浅,他本就清隽的眉眼,越发的温柔,当真是要滴出蜜水来。 王承辉看着眉眼弯弯的苏梁浅,脸上是小女儿般的甜蜜,他从未见过苏梁浅这般模样,也未曾想过,她会有这样的一面。 她和谢云弈对视的那一刹,空气仿佛都有了虐狗的甜,王承辉心里却泛起了酸意。 原来在喜欢的人面前,她和其他女子一样。 王承辉想到苏梁浅对谢云弈的维护,心里更酸了,能被她喜欢上,真是幸运。 王承辉看着芝兰玉树般的谢云弈,那张脸,无可挑剔,矜贵的气质更是令人着迷 可惜了。 季无羡看着王承辉酸酸的样,将他挤开,凑到苏梁浅面前,用小声,但是在场的几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问道:“苏妹妹,刚太子是不是被吓尿了?” 他稍顿了片刻,继续道:“我好像闻到了一股尿味。” 苏梁浅抬手放在鼻子上轻点了两下,看向王承辉,没答。 王承辉实在不想承认,那样窝囊蠢笨的太子是自己的表哥,单就这层关系,他听季无羡说这话都臊得慌,他见苏梁浅没回答,转移话题道:“七皇子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和太子在一起,但也就说些你们的坏话,其他的就没了,七皇子是不像外面人说的那么纯良,但你那么防备他是为什么?” 王承辉看着苏梁浅,面上是没有掩饰的疑惑。 “皇室里,皇子伪装自己,会是为了什么?” 王承辉当然明白苏梁浅指的是什么,但他却觉得不可思议,“可能是为了自保呢,他没有母家撑腰,又无权无势的。” 苏梁浅抿着唇摇了摇头,“你怎么知道他无权无势,他现在没接触朝廷的那些大臣,并不表示,他和他们没有一丁点的联系,再说了,人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为官之人,多少都有些把柄,只要捏着这些东西,关键时刻,自然能牵制住他们。” 王承辉瞪大着眼,看苏梁浅的眼神,就好像见鬼似的。 “你好像很了解七皇子?” 苏梁浅自然不会承认,只道:“这不是皇室无权无势但又有野心的皇子惯用的套路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对这样的人来说,还有比这次更好扳倒太子的机会吗?一旦太子被废,之前支持太子的人,总要再找个人。” 如果那样的话,他就可以顺其自然的接收那些势力,上辈子他就是这么做的。 “你就那么肯定?” 王承辉不明白,苏梁浅哪来这样的笃定。 谢云弈看着追问的王承辉,“重要的不是他怎么做,而是你们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王承辉看着突然开口的谢云弈,一下没明白过来他这话的意思,不过他脑子转的快,转瞬就反应了过来。 “你们想让他做,他做就做了,做了最好,若是发生了偏差,自己动手又何妨?” 苏梁浅恍然,看着谢云弈的眼睛,晶光闪闪的,愉悦的看着王承辉兴奋道:“他做没做不重要,只要所有人认为他做了,他就是做了。” 苏梁浅说的很绕,但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全部心领神会。 “在平安镇附近的百姓离开前,我要留在这里,就在你的院子暂住吧。” 王承辉看了眼苏梁浅身侧两个护法般的存在,“我能拒绝吗?” 苏梁浅笑着反问,“你说呢?” 王承辉欲哭无泪,季无羡哥俩好似的拍了拍王承辉的肩,“干嘛不高兴?话说你做什么了,苏妹妹这么信任你,自己亲生老爹不选,住你那里。” 王承辉在心里呵呵哒,就苏克明那种老爹,他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安慰。 苏梁浅到王承辉的住处后,季无羡又开始追问起太子是不是尿裤子的事,其实王承辉也看到了,但这事实在丢人,不仅仅是太子,王承辉觉得这事说出去,王家的脸都要丢没了。 王承辉吊儿郎当,确实个极度又家族荣誉感的人,恶狠狠的警告季无羡道:“季无羡,适可而止,你不要太过分了!” 季无羡哪里是会怕王承辉的,挑衅道:“我就是要说,我不过就是实话实说,怎么样了吧?不服气啊,来,打一架啊,不过我可告诉你,这可不是京城,你就是哭鼻子,你母亲也听不见!” 季无羡不但挑衅还动手,他说干就干,撸起袖子拽着王承辉就往外走。 王承辉多精明的人,当即就明白了,季无羡就是故意的,人这是给苏梁浅和谢云弈创造二人世界呢。 不管王承辉愿不愿意,在季无羡强悍的武力值下,他就算挣扎,也就只有被拖出去的份。 苏梁浅和谢云弈坐在同一张桌上,看着在小院里打闹着的两人,阳光明媚,院外目光所及的树木,绿油油的,郁郁葱葱,充满了生机,完全没有半点大灾来临前的征兆。 苏梁浅看着外面,谢云弈则看着她,清隽的眉目,是愉悦,也有满足。 “你不必为了我如此。” 谢云弈缓缓开口,声音温润清雅,如玉击打在石上,十分好听。 苏梁浅扭过头来,手托着腮,看向谢云弈。 谢云弈这句话说的没头没脑,苏梁浅却是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指的是今日她恐吓太子一事。 “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他说的话,我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你只顾好自己,别因为我在这时候给自己惹上麻烦。” 谢云弈淡淡的,一字一句,给人的感觉,都发自真心。 当然,他也确实真心。 他情绪本就寡淡,要不是太子占了个苏梁浅未婚夫的头衔,他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你不会放在心上,我会,我听他说那些话不高兴。” 苏梁浅皱着眉头,到现在还不快呢,她本来就对谢云弈存着愧意,又怎么能容忍太子那样的人羞辱他? 若非因为她,谢云弈根本就不必受这闲气。 “我这人护短的很,我的人,谁都不能欺负!” 她的口气坚定,神色却认真,眉目是少有的娇憨,谢云弈听了,先是绷着,但是那愉悦的心情,怎么都绷不住,他直接笑出了声。 这一声笑后,他的脸颊和耳朵,都变的通红,就和涂抹了胭脂似的,那张清隽的脸,纵是用人间绝色来形容也不夸张。 苏梁浅没想到自己说的这两句话竟然会有这样奇异的效果,也是一愣,随后笑出了声,凑近道:“谢云弈,你害羞了?这你就害羞了?我且问你,今日的事,要换个位置,若是有人这样辱我,你可会无动于衷?” 王承辉虽然会些功夫,但那三脚猫的,根本就不是季无羡的对手,很快被打趴下。 他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进来,就见原先隔开了些位置坐着的苏梁浅和谢云弈两人几乎凑一起了,谢云弈还在原来的位置坐着,不安分的是苏梁浅,她弯着身,几乎凑到了谢云弈的面前,脸上是狡黠的笑,眼睛里面仿佛有星辰,谢云弈的耳根都是红的,脸就和涂抹了胭脂似的。 谢云弈本就好看,这样红着脸,当真是人间殊色,饶是阅遍了人间美色的王承辉都有些看呆了。 王承辉之前和季无羡在那里干仗呢,自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撞破这一幕后,就见谢云弈猛地抬起头来,“自是不会,谁若是敢拿话辱你,我定割了他的舌头!” 谢云弈认真正经的很,敛着羞意的深邃眼眸,迸射出杀意。 显然,他此言,绝非玩笑,话落,对上苏梁浅的眸,脸红的更厉害了,仿佛就那么轻轻一掐,都能滴出血来。 只是他红着脸凶悍的模样,着实有几分怪异,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好颜色。 王承辉瞧着,心里有些明白为什么苏梁浅会选择他了,单就冲这张脸,一般人都抵制不了啊,还这么纯情,瞧瞧那脸红的,就和猴屁股似的。 王承辉心里酸酸的,原来苏梁浅喜欢的是这一挂。 “那不就行了,你不会让别人欺我,我自然也不能让别人辱你!” 苏梁浅说着,站起了身,谢云弈和她对视,一时间,火光四处喷射。 王承辉被虐的,那创击简直比季无羡之前打他还深,“拜托,能不能考虑考虑我的感受,牙都要酸掉了。” 王承辉动了动自己被打的僵硬的脸,他就知道,季无羡刚刚那一出,是为了给这两人创造机会。 “你选择我这院子,就是为了利用我给你做掩护是不是?” 王承辉坚定自己第三者的电灯泡立场,也坐了下来,彼时,谢云弈脸上好看的胭脂红晕已经褪去。 王承辉折服,还有这样的。 谢云弈看了王承辉一眼,王承辉脸上是调侃的笑,但那酸意却是真实的,还有怒意。 苏梁浅同样没有被捉包的尴尬,也没有丝毫的羞愧,她这样的平静,更让王承辉的心往下沉了沉。 他在女人堆里扎了那么久,如何不明白,苏梁浅这就是认定了谢云弈,应该说是和谢云弈彼此相互认定,所以半点也不畏惧流言,这同时也说明一点,她没有成为太子妃的半点可能。 “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需要什么掩护,我和王公子现在同一条船上,这个院子里之前住着的人,我也就信任王公子,所以才选择这个地方。” 当然,还有就是像王承辉说的,她需要个人打掩护,比起苏克明那没骨头的,王承辉不管是身份还是人品智商,都更加合适。 毕竟,谁会想到,太子外家的继承人,会站在她这边。 事实如此,苏梁浅却是不会承认的,因为在她看来,自己和谢云弈才是光明正大的。 王承辉盯着苏梁浅,她这样的不承认,倒是让他心里舒坦了几分。 季无羡进来,王承辉当即站起来,躲在苏梁浅回头,头贴着她的肩,柔弱道:“苏大人,我现在可是你的人,你可要保护我!” 季无羡怒,手握成拳头晃,瞪着王承辉,“王承辉,我看你是皮痒了,看我给你松松筋骨!” 苏梁浅直接让开,任由两个人又干起来,然后又和谢云弈坐在一起,手在他的手背上点了点,“谢云弈,等回了京城,我就和太子彻底解除关系。”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因为有王承辉和季无羡这两个大活宝,院子里就没消停过。 傍晚的时候,清河县令还有几个地方官员回来了,眼睛虽有光,脸色却是颓丧的,苏梁浅看他们这样子就知道,肯定是事情进展不顺利。 “下官的家眷已经收拾好细软,准备投靠外地的亲戚一段时间,多数的百姓也是配合的,但总有那么几个难说通的刁民!” 都说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只要出现那么几个大声吆喝着的刁民,其他的顺民,一并的就成了棘手的问题。 “他们说空口无凭,要得了银子才肯将家里的畜生交出来,然后搬到城外,下官和他们说了,大人和朝廷定然是不会短他们这些银子的,但” 当官的收拾细软,说走就走,那是因为他们家里不养牲畜,也不缺那点银子,寻常百姓却不同,能不能拿到银子,对他们来说,是个很大的问题,一旦有人带头,提出这样的声音,他们肯定是不会痛痛快快走的,更甚者,会有人想要继续留下来,看看能不能得到更大的好处。 “定然是你们平时有什么做的不好的,让他们不能信任,不然的话,他们怎么情愿相信刁民也不相信你们这些父母官?” 说这话的是王承辉,他鼻青脸肿的,一看就是被人揍了,不过吐字依旧清晰,可见平时没少挨揍,练出本事了。 众人进来,第一时间找的就是苏梁浅,再加上王承辉在队伍后头,所以一直到他说话,和清河县令一起的人才注意到他。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正有人不要命的想吆喝着替他出头算账,很快发现,季无羡脸上也有伤,虽然没王承辉严重,但明显也是被打的伤。 惹不起惹不起,两个都惹不起,阎王打架,小鬼瞎操什么心,他们那升起的巴结的心思,瞬间被浇灭。 王承辉说的,也正是苏梁浅心里所想。 她和清河县的地方官也接触过,虽然没胡伟那般混账,不过估计在她来之前,也没少做混账事,当官的贪污受贿,自然就不能怪老百姓这时候不信任。 “那就给银子,统计后,给他们一半的银子,等事情结束,再给一半,还有,明日你就告诉他们,太子会从清河县撤离!” 这事不但要告诉他们,太子离开的时候,还得摆出场面来,让他们都看到。 “但是,但是哪来那么多多的银子?” “我来想办法。” 苏梁浅说完,看了季无羡一眼,季无羡点了点头,苏梁浅很快道:“三日后,让所有百姓在各个出口集合,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拿银子。” 数万百姓,悉数离开,自然也是需要时间的。 “一旦百姓到了城外的安置处,所有出入口,加派人手,只许城里的出去,谁都不能再回来!大概需要多少银子?” 清河县令看了看身边的下属,那人回道:“若只给一半的话,六七万两是要的。” 苏梁浅点了点头,“为人父母官者,就该有父母官的样子,你们以前做了什么,我暂且不与你们计较,但这次,你们若还是玩忽职守,只为敷衍我,别怪我事后算账,与你们不客气!” 众人道是,这才离开。 苏梁浅目送着他们的背影离开,脸更是沉了沉,满目失望,很快和季无羡商量起了银子的事。 七八万两银子,对在场众人来说都不难,但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弄出那么多碎银来,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赔偿的时候,直接给大锭的银子肯定是不行的,只要有一个百姓找不出多给了,其他百姓定会效仿。 “单泗水清河县这两个地方,可能没有这么多的碎银,我先去看看有多少,就近调集,王承辉,这里应该也有你们王家的商铺吧,你让他们也想想办法的,能凑多少是多少。” 王承辉随身带了好几万两银票,碎银却没有,他没有拒绝季无羡,点了点头,“要我说这几个地方官,心真是又黑又蠢,苏妹妹话都说了那么明白了,他们还是一点表示都没有,有向苏克明行贿的那点银子拿出来,苏妹妹不得记他们一功啊,他们给苏克明,那真的就是扔水里,响都不响的。” 季无羡翻了个白眼,专职怼王承辉一百年,“他们一个月自己月银多少,心里清楚的很,拿出银子?那不就证明自己贪污受贿了吗?万一这是苏妹妹的套路呢,他们心虚着呢。” 两人吵了几句,各自出去办正事,苏梁浅和谢云弈和跟着一起。 王承辉先出的门,谢云弈交代了季无羡几句,扭头看着苏梁浅,想想还是道:“我与他一道出门,疾风留下来保护你的安全。七万两碎银,三天的时间,绰绰有余,你不用担心。” 苏梁浅看着宽慰她的谢云弈,她知道谢云弈原先是打算留下来的,但又怕他们单独在一起传出去对她不好才跟着季无羡一同出门的,她没说阻拦的话,只看着谢云弈,乖顺的点了点头,一脸满足道:“谢云弈,有你在,真好。” 第二百七十八章:送银子来的 苏克明一直就让人在外面守着,王承辉季无羡等人前脚刚走,他后脚跟就来找苏梁浅,说要见她。 院里的下人不知苏克明和苏梁浅关系的内情,苏克明不让通报,他们没说什么,直接就放行了。 苏梁浅难得有这样空闲的时候,正闭目养神,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就看到苏克明出现在门口。 苏梁浅看到他,心里对这个人的厌恶,让她的睡意都没了。 苏梁浅心里想着,等王承辉回来,一定要吩咐下人,今后不得让苏克明随意进出。 苏克明来都来了,这又在外头,她自然不能就这样将人赶了,不孝的这顶帽子很重,苏梁浅不想自己和苏克明的那点事闹的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算了,反正谢云弈他们都出去了,她一个人又不想睡了,呆着无聊,刚好气气苏克明,就当打发时间。 “王承辉季无羡他们筹措银子去了,父亲是来找我送银子的吗?” 苏克明一听说银子,抬着的一只脚都缩了回去,他左右看了看,见就只有苏梁浅一个人,才让脚落了地,神色恼火,冲着苏梁浅道:“不孝女!孽障!” 他唯恐自己说事的时候,赶上王承辉季无羡他们回来,到时候被逼着出银子,抬脚就进了屋,不满道:“我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还让我出银子,你是要将我的血榨干,让我喝西北风饿死是不是?” 苏梁浅刚刚就趴在桌上小憩,见苏克明进来,托着腮道:“父亲什么状况,我当然知道,这次泗水之行,父亲可没白来,皇上要不是看在我的面上,也不能将这么好的差事派给父亲,父亲想着我保密,分一半的好处给我也是应该的。” 苏克明见苏梁浅就将事情这样点破,索要的理所当然,气的脑壳子都疼,“你母亲的嫁妆,几辈子都花不完,你差我这点银子吗?苏梁浅,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忤逆不孝吃里扒外六亲不认的女儿来,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你,居然敢提剑对太子行凶,你自己找死就算了,可别害死我,我可被你害惨了!” 苏克明死死的盯着苏梁浅那张脸,他就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女儿来。 苏梁浅作为始作俑者,她倒是办点事没有,可怜他,作为太子的出气筒,被狠狠的数落了一顿,要不是看在苏倾楣的份上,苏克明觉得自己都会挨板子。 苏克明这样想着,更觉得苏梁浅是自己的克星扫把星,而苏倾楣则是福星。 苏梁浅微歪着脑袋,“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女儿怎么听不明白?” 她眨了眨眼,“谁说我对太子行凶了,太子身份尊贵,就算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我那是自证清白,幸好太子大人大量,不和我计较!” 这话,苏克明才不相信。 还大人大量,分明就是胆小。 苏克明觉得,北齐立国数百年,再不会有比夜向禹更窝囊没用的太子了。 “我,苏梁浅,我警告你,不许和那个谢云弈走的那么近,你” 苏梁浅拧着眉,眉梢眼角都是嫌弃,“父亲来找我就为这事?” 苏梁浅那样子,分明就是在质问苏克明凭什么在管她? “好,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不然的话,赶明儿,我就叫季无羡王承辉去你那里要银子了。” 苏克明被吓得,脸色都变了变,他从进来到现在,嘴巴确实没怎么停,但还没说到正事了,他不敢再耽误,“苏梁浅,你你居然将太子吓得吓得” 苏克明手指着苏梁浅,一张脸涨得通红,那个字憋得半天,也说不出口,他实在臊得慌。 堂堂一国太子,居然被个十几岁的女娃子吓尿了裤子,这话,这话他怎么说的出口吗? 苏克明那为难纠结的样子,显然愉悦了苏梁浅,苏梁浅勾了勾唇,故作不懂困惑道:“吓得怎么样了?父亲怎么不说了?父亲不说我怎么知道您指的是什么?” 苏克明见苏梁浅双眸明亮,狐狸似的样,就知道她是什么都知道的,他气的摔袖,“我说的什么你心知肚明,你少在这里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可告诉你,太子就是太子,是皇上封立的,代表的是皇室的颜面体面,你将他吓得那啥的事传出去,对太子来说丢脸,对你来说更没好处,我来就是警告你,不该往外抖漏的事,你最好一个字也别往外说!” 苏梁浅当然知道,苏克明和他说这些,是为了他自己,不过她觉得他实在是杞人忧天,他又不是傻,会将此当成炫耀的资本,到处宣传。 “父亲的意思我明白了,为感谢父亲的提点,我这里有件事,想告诉父亲知道,是关于大妹妹的。” 苏克明看着苏梁浅的眼神,充满了戒备,重复着她的话道:“关于楣儿的?什么事?” “是这样的” 苏梁浅三言两语,便将苏倾楣这次施粥却闹出好几条人命的事告诉了苏克明,上一刻还想着苏梁浅是灾星扫把星,苏倾楣是福星的苏克明脸色陡然惨白,整个人都是傻眼了。 “你刚说什么?” 他似是不敢置信,应该说是不愿意接受,看着苏梁浅,又问了一遍。 苏梁浅知道他已经听清了,她这回倒是很有耐心,善心的又重复了一遍。 “事情闹的很大,全京城上下,就没有不知道的,皇上还为此召了大妹妹进宫呢,大妹妹现在也算是见过皇上,在他面前露过脸的人了。” 苏克明就好像被雷劈中似的,整个人都是颓丧的,这样的露脸,有还不如没有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苏梁浅,你说,这是不是你搞的鬼?你还嫌害我和楣儿不够是不是?你是要将我们都逼死才甘心吗?” 苏克明会有这种奇葩指责,苏梁浅一点也不奇怪意外。 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觉得心凉,有些受伤,然后心情不好,现在大概是习惯了,也看淡了,她完全没反应,就连情绪的波澜都没有。 这个人,他不配。 “父亲,您能不能将一出了事,就习惯性往我身上推的坏毛病改改?您这不是说皇上不明辨是非,其他百姓的眼睛也都是瞎的吗?” 苏克明听苏梁浅搬出皇帝,顿时胆怯,但在苏梁浅面前,他却是不肯认怂的,鼓着胆大声道:“你少拿皇上压我,我不相信这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都说了,是您的女儿担心自己做的善事,传不到皇上的耳朵里,故意在那拖延时间才出了事,死了十几个人了,还有受伤的,就因为她犯的这错,我还垫了不少银子,比起她,那些被她害死的人,还有他们的家人更加冤枉吧。” 苏梁浅声音凉凉的,苏克明看她,只觉得她满脸的幸灾乐祸,肺都要气炸了额,直想找她拼命,更想冲回京城,教训苏倾楣一顿。 原以为自己养的是个聪明的,不想竟是这样的蠢货,自己什么处境不清楚吗?不安心在家呆着,出去惹什么事,还是那种会花银子的事,苏克明越想越觉得是自己对苏倾楣太纵容。 他就应该一两银子都不给她,然后将萧燕身上的也搜刮干净,那样的话,苏倾楣就只有老老实实呆在家中的份,哪里会有这样的祸事? 银子?现在是银子的事吗? “皇上他怎么说?他怎么处置楣儿了?她和七皇子的婚事现在怎么样了?” 苏克明绷着的脸,是显见的紧张慌乱。 对苏克明来说,苏倾楣身上,最最重要的就是她和夜傅铭的婚事,这寄予了他全部的希望,是绝对绝对不能出差错了。 苏梁浅看着苏克明紧张的都不敢呼吸的样子,抿着唇,不答,苏克明急的跺脚,“你快说啊,现在这门婚事怎么样了?” 苏克明半句不提那些无辜枉死的百姓,要说自私绝情,苏倾楣真的是十成十的随了他。 “父亲回京不就知道了?” 苏克明心急如焚,“苏梁浅,你这是什么态度,事不关己是吧,楣儿她可是你妹妹,亲妹妹,她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就这样袖手旁观吗?她出了事,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苏克明严厉质问,见苏梁浅无动于衷,虽然心底里的火气越烧越旺,口气却软了下来,“浅儿啊,不管楣儿有什么目的,她本心是好的,你这次立了这么大的功劳,皇上都说了,一定会好好赏赐你,你和皇上好好说说,求求情,皇上他肯定会网开一面的。” 苏克明躬着身,少有的低声下气,“等回去后,我一定让楣儿好好认错,然后谢你。” 现远慧深受皇上重用,苏克明对他说的话更是深信不疑,他坚信,将来那个位置会是夜傅铭的,尤其是有夜向禹这样懦弱无能的太子做对比后,苏克明现在就指着这门婚事翻身了。 他巴巴的看着苏梁浅,眼底燃着的,是熊熊的期盼火焰。 苏梁浅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苏克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苏大人,该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你想说的也都说了,可以走了。” 苏梁浅看着苏克明那样,直接下逐客令。 苏克明还没得到苏梁浅的承诺呢,哪里愿意就这样走,杵在原地不动。 “浅儿,现在就只有你能帮为父了,你就看在我将你带来这世上的份上,帮为父这一次,我保证,这次的事情后,我今后绝对不再来骚扰你,在苏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克明做发誓状,那个急的,就差没哭出声来,跪着求苏梁浅了。 苏梁浅一如之前,完全没松口的意思,苏克明哭丧着脸,看着苏梁浅的眼神,又是憎恨,又充满了无奈,“好好好,我也出两万两银子,我出银子还不成吗?” “两万两?” 苏梁浅挑眉重复着这个数字,那轻慢的口气,分明就是对这个数额不怎么满意。 “一半一半,我把我这段时间得的所有银子分一半给你,四万两,四万两总行了吧,好好好,六万两六六大顺,不能再多了,我受贿是冒了风险的,你总得给我留点,只要你能保下这门婚事,我就给你六万两,这段时间我也花了不少,再多了,我也拿不出来了!” 苏克明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苏梁浅在心里偷笑。 本来,这门婚事,她就是要保的,能有这六万两的受益,那她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不过,苏梁浅依旧迟疑了片刻,没见苏克明继续往下加,就知道这是极限了。 苏克明到泗水,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居然就收受了这么多的贿赂,由此可见这个地方的风气。 “皇上在得知大妹妹做的蠢事后,第一时间就要宣布解除她和七皇子的婚约,当时就是我求的情。” 苏克明嗯嗯不住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个好的。” 附和的话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苏梁浅竟然求了情?他并不是很相信。 “我和你还有大妹妹虽然不对付,但您毕竟是我父亲,我对您尽不了孝,总得替您将大妹妹保住了,让您有个盼头不是,父亲放心,只要您将银子拿来,我自然是会尽量的。” 苏克明面上感激不尽,心里却在暗骂苏梁浅小气,要真那么好心,直接帮忙不就可以了,都已经那么富有了,居然还盯着他的这点银子。 同时,苏克明也担心,自己如果银子全给了苏梁浅,她到时候又不帮忙了,思忖了片刻,谄媚着道:“那些人给为父的,有些是东西,我一下也拿不出那么多的现银,暂时先给你拿三万两,等到了京城,你将事情办好了,我再将剩下的银子给你。” 苏梁浅倒是没和苏克明讨价还价,点了点头道:“就依父亲说的,我也不怕您耍赖,当初我能促成这门婚事保住这门婚事,我也能毁了,父亲尽快将允诺我的那一半银子拿来。” 苏克明顿时绝了耍赖的心思。 苏克明又再三确认了一番,确定苏梁浅答应他了,这才离开,出门的时候,刚好撞上回来的王承辉,又被狠狠的调侃了。 因为苏倾楣,苏克明一下又掏出了好不容易积下的大半身家,心都在滴血,又被王承辉嘲笑,苏克明肺都要气炸了。 这也就是苏倾楣没在,这要在的话,他肯定又是要控制不住自己上手的。 “你那便宜父亲来找你做什么呢?” 王承辉看着还在桌旁坐着的苏梁浅,提起苏克明,满是嘲讽讥笑。 “太子吓尿的事,他也知道了,应该是你的太子表哥警告了他一番,他怕我出去乱说,到时候太子将火发在他身上,特意来警告我,让我别乱说话,我刚好没什么事,就将苏倾楣这次在京城惹出的事告诉他了,然后就给我送了点银子。” 王承辉了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己看到的苏克明是哭丧着脸的。 “那七皇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和你那妹妹,倒是相配的很。” 苏梁浅咧着嘴,赞同道:“我也这样认为,你那边筹了多少银子?” “应该就一万多吧,碎银不好整,六七万两,定然是要从外地调的。” 苏梁浅嗯了声,她也是这样想的。 一家的柜台上,日常谁会准备那么多的碎银。 王承辉说着话,凑到苏梁浅跟前,“我说苏大小姐,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就已经决定在谢云弈这棵树上吊死了吗?” 王承辉挑眉,做了个帅气又迷人的动作。 苏梁浅轻嗤了声,“我不是王大公子,可以左拥右抱,身为女子,我注定只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找谢云弈那样找的好还能给我遮风挡雨的大树,难道找太子那样,根都烂了,需要我顶着的烂树?京中的权贵,王大公子都看遍了,有谁是能和谢云弈相提并论的?” 王承辉被问的哑言,神色正经了起来,“你对他了解多少?” 苏梁浅也收起了轻漫之色,“要了解那么多干嘛,只要那个人值得便可以了。有些人,你就是倾尽所有付出全部,他也是无动于衷,而有些人,却是习惯性将你的需求感受放在第一位,只要自己觉得值得便可,我觉得谢云弈值得,他是我不能辜负的人。” 她不是夜傅铭,可以对一个人的付出无动于衷理所当然,甚至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她知道好歹。 王承辉看着一脸认真的苏梁浅,扯了扯嘴角,却挤不出来笑。 “那和太子的婚事” 王承辉稍顿,“为免风言风语,你更应该和他保持距离才对。” 苏梁浅喝了口已经凉掉了茶,“当初我从云州回来,皇后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毁了这门婚事,我的婚事,是她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吗?太子是什么人,皇上心知肚明,他好意思这样对待有功之臣?他们爱说就说,随便怎么说。” 王承辉看着这样的苏梁浅,忽然有些羡慕谢云弈。 她这样的态度,在意顾及的,就只有谢云弈的感受吧。 “哦,对了,你叮嘱院子里的下人,我父亲要来的话,得提前通报。” 除了送银子,其他的事,苏梁浅都不想见他。 季无羡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苏梁浅一直等着没睡。 他们二人出去这一趟,银子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苏梁浅宽心许多。 第二天,太子率先动身。 太子出行,自然是拖拖拉拉的,一直到晌午才动身。 苏克明离开的第二天早上,亲自给苏梁浅送来了银票,急不可待的和太子一同离开。 太子离开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城中的百姓都看到了。 “太子都走了,不住在平安镇了,地动之事肯定是真的。” “早知道我昨天就该同意,直接拿银子走人,双倍的赔偿啊,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反悔?” “我明明都已经同意了,都怪那些挑事的人,不行不行,我得回去收拾东西!” “我才不相信会有什么地动,不要说双倍赔偿,就是十倍的赔偿我也不走,这是我家,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 因太子离开一事,百姓间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显然,对苏梁浅想要百姓离开一事而言,这是利大于弊的。 太子离开后,地方官员再次游说,相比于昨日来说,今日的进展要顺利许多。 三日后,同意离开的百姓,在搭建了帐篷的城门口聚集,各官员按照事先登记好的,给离开的百姓发一半的补偿银子。 因百姓人数众多,足足费了两日的时间,才将银子发放到位,前后共用了五日的时间,绝大多数的百姓从镇上迁出,但还是有为数不多的百姓依旧固执的留在镇里。 苏梁浅和谢云弈自然跟着一起,除了他们,各处还有重兵把守,防止这些人在拿了银子后,又偷偷的溜回镇内。 第二百七十九章:民怒 因几个镇的百姓众多,并不能安置在一处,分了三个地方,但首尾是连在一起的,相隔并不远,苏梁浅和夜向禹等人的住处却是分开的。 苏梁浅季无羡谢云弈三个人一块,王承辉则和夜向禹还有夜傅铭一起,还有苏克明,另外清河县的地方官员又聚在一处,分开管辖百姓。 这样的安排,自然是有人有异议的,苏梁浅主动提出和夜向禹一起,这种一起自然是分帐而居,夜向禹还没从被苏梁浅提剑追的噩梦缓过来,拒绝的毫不犹豫。 帐篷的数量有限,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住的,优先老人小孩还有孕妇,身体康健的男子,都是靠在帐篷外睡,有些年轻的妇人也是如此。 现在正是天气最炎热的时候,就算是夜里,身上随便披件衣服,这样睡也不会冷,蚊虫却多,不但叮人,而且还吵,很多人夜里根本就睡不着,当然,他们白天没什么事,也是可以补觉,但白天的话,天热的要命,帐篷里面尤其是,有一部分人生出了不满,才过了两天,就吵吵嚷嚷着的说要回去。 “这要在这破地方住几天啊,这样下去,拿的那点银子,都要不够捉药看病了。” 说话的是个健硕的中年男子,边说话边用手恼着身上,脸上脖子上都是红点,这要在镇上,人估计都觉得他是得了麻风退避三舍了,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感同身受的众人都知道,那是被蚊虫给咬的。 这地里的蚊虫,实在太厉害了。 “是啊,这哪里是避难,根本就是来喂蚊子的,太遭罪了,说什么地动,这都两日过去了,一点反应都没有,大家都是傻了吗?居然听一个没听过名号的破和尚还有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胡诌,这分明就是把我们当猴儿耍,我要回去了,再这样下去,人都得疯!” “骗你?拿十几万两银子,就是为了耍我们?你见哪个当官的这样耍老百姓的,没问你们要银子就不错了,不用干活,还天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钦差大人不是说了吗?短则三两日,多则五六日,大家就再忍忍,这万一真要有地动,就不是被蚊虫咬了,直接就被埋土里了,而且,城门口都有人把守着呢,你们回去,回哪里去?回去的话,先将之前拿的银子吐出来。” 说话的是个年长的老太太,她说完,之前怨气十足说要回去的人当即就怼她,“你晚上能睡帐篷不用喂蚊子当然这么说了,你不知道我们的苦,就少在那里说风凉话。” 如果真的有地动,不要说有银子拿,就是赔钱,那也是值得的,但绝大多数人心里都觉得地动之事,纯属子虚乌有,无稽之谈。 百姓堆里,这两种声音都不小,出于各种考虑,虽然有人抱怨不断,但也只是抱怨,暂时并没有人回去。 苏梁浅多数的时间都呆在营帐内,这些议论,她自然都是知道的,但于拯救那些百姓而言,她已经做到尽量,对这样的抱怨,她也只能充耳不闻,当做不知。 眨眼过了三天,苏梁浅不急,季无羡却替她着急起来了。 “苏妹妹,你确定,真的有地动?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万一没地动怎么办?” 季无羡这次奉旨办事,也算是见识了不少刁民的嘴脸,他是担心这万一要没地动的话,那些百姓得了便宜还卖乖,没事在那找事,苏梁浅在民间的威望,会因那些质疑之声受损。 苏梁浅的营帐两侧,支起来就是个窗户,可以看到外面。 外面,阳光明媚,单看着,就觉得晒人的很。 这四周,极尽空旷,附近搭了帐篷的地方,连可以遮阴的树都没有,更显燥热,所以可以呆在帐篷的,多在帐篷里面坐着。 大人在里面坐的住,小孩却待不住,放眼望去,成群的孩子,在田埂里玩耍,烈日下,跑来跑去的,丝毫不觉得晒,玩的开心的很,脸上的笑容纯真恣意,隔着老远,苏梁浅时不时的都能听到他们欢快的笑声。 季无羡就站在苏梁浅的身后,顺着她的方向望去,疑惑又有些暴躁,“这有什么好看的?苏妹妹,我和你说话呢,你听到了没有?要没有地动的话,怎么办?” 苏梁浅抿着的嘴角微勾,脸上是染了笑的,“季无羡,你看那些孩子,笑的多开心啊?” 季无羡觉得,苏梁浅的回答,和他的问题,牛马不相及。 苏梁浅看着张口的季无羡,继续道:“没有发生的事,我怎么保证?如果有的话,我们做的,可以让他们免于丧命,没有的话岂不更好?这些人回去都还有家,能有住的地方,不用流离失所,我们也还能节省一大笔的银子,两全其美,我的用心,明白的人自然会明白,就当是为了那些无辜的孩子,那些银子,所用其得,不用担心,再过三两日,一切就都有结果了。” 季无羡看着苏梁浅淡然的模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向谢云弈。 谢云弈目光如水,落在苏梁浅身上,拥护她道:“我觉得浅儿说的很有道理,不知好歹的只是少数,多数还是会感恩的,皇上那边,记得也会是她的功劳,还有朝臣,赞赏的也是她的魄力。” 季无羡翻了个白眼,他就不该问谢云弈,这样一个完全陷在爱情陷阱里面的傻子,可能客观吗? 好吧,其实他也觉得,两人说的,都很有道理。 “就怕再这样下去,有些人在这个地方撑不住。” 苏梁浅扭头看着谢云弈,他担心的,正是她忧虑的。 这才两天的时间,就已经有人生出这么大的怨恨,若是天气突变,或者发生点意外,很容易就出事。 几个人正说着话的时候,王承辉串门来了。 王承辉是典型的人在曹营心在汉,要不是有任务在身,他肯定就是选择和苏梁浅呆在一块而不是和夜向禹。 他进来,脸上虽是风流的笑,却是哭丧着的,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苏梁浅道:“太子让我问你,地动之事,是真的还是假的,他还要在这破地方住多久?” 王承辉模仿着太子的口气,外面天热,他进来就给自己倒了杯冷水,一口气全灌进了肚子,然后用宽大的袖摆做着扇风的动作,脸上都是汗,身上的衣裳也有些湿了。 太子自小锦衣玉食,天冷的时候,屋子里就是上等的金丝暖炭,天热的时候,就用冰块去凉,就是在清河镇住着,每日冰块都没断过,还有美人作陪。 这里就不一样了,太子就和那些百姓住在一起,这时候自然不能搞特殊主义,要特意运些冰块来,那些百姓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将他淹死,更不要说和女人在屋子里游戏玩闹了。 两天的时间,他已经忍无可忍了,要不是王承辉用他被苏梁浅吓尿一事威胁,就太子那德行,已经不管不顾,放飞自我了。 在他看来,他是太子,就该和那些百姓享受不一样的待遇。 被吓尿的事,王承辉已经用了几次了,他担心,再这样下去,估计可能要没什么用了。 “就这三两日。” “还有这么久啊。” 王承辉一听还有两三天,脸都绿了,苏梁浅看着他的样子,“也有可能是在今晚。” “不然你拿着剑去见见太子?我怕我真管不住,我和你说,我也是才发现的,就近太子的帐篷,住着两个貌美的小娘子,是一对姐妹花,太子看她们的眼神,啧啧,再这样下去,我觉得他能把她们给扑了!” 王承辉煞有其事,他觉得就太子的德行,这事不是不可能。 “两个貌美的小娘子,多大年纪?长得漂亮吗?可有什么标志?” 苏梁浅闻言,眼睛亮了亮,那炽热的火焰,王承辉都吓了一跳。 这好歹还有名义上的关系呢吧,居然一点醋都不吃。 王承辉抱怨了半天,但再怎么抱怨,抱怨后,依旧只有乖乖回去受罪的份。 王承辉一走,季无羡就在那骂夜向禹。 “季无羡。” 苏梁浅叫季无羡,“你去,想办法查探一下王承辉口中那对姐妹花的背景,我要详细的资料,特别详细的那种。” 苏梁浅笑容狡黠,就和狐狸似的,分明是要搞事的样子。 季无羡在心里,幸灾乐祸的替太子默哀。 这样又过了两日,封锁区那边,第一批确认了安全的百姓,从里面被放了出来。 本来,苏梁浅是打算亲自过去看看的,但按着上辈子的记忆,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地动,而且百姓的怨气越来越大,苏梁浅担心出事,也就没有走动。 “因为人数众多,现在那边人手又不够,所以并没有全部放出来,本来是说抽签的,抽中的一百个人先出来,很多人不同意,最后下官做主,一家里面,自己选一个人放出来,大多是男童还有孕妇,现在住在外面的帐篷了,最近的伙食好,大家都很高兴,也很感激大人,并没有生出乱子。” 清河县几个镇拉走的鸡鸭猪羊,绝大多数都杀了,这么热的天,也不能久放,苏梁浅全部让给那些百姓吃了。 对一些穷苦百姓来说,就是逢年过节,他们吃的都没这么好。 这有吃有喝的,就是被关在里面,日子也不算太难熬,大家的反抗情绪,自然也就没那么强烈。 当然,虽然安全区域相对还是安全的,但比起外面来说,依旧算是危险的,这样一个算得上是生存的机会,自然是给家里最重要的人的。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什么比给家里留根更加重要的事情了。 苏梁浅点头。 安全区的人有千人之多,这些人从被隔离开到现在,绝大多数都被证实是安全的,一下放出这么多人来,确实不现实,更不方便管理,最重要的是,多数的帐篷,都被征调了,那些人出来,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刘大人最近辛苦了。” 刘华的辛苦毋庸置疑,但在苏梁浅的面前,他哪里敢居功? “多亏了苏大人,要不是您,这些人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苏大人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比起那些百姓来说,刘华心里更加清楚,如果不是苏梁浅,那些人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现在情况已经差不多稳定,相信再过一两个月,事情就能够结束。” 刘华这段时间依旧辛苦的很,但身体上的累,比起之前的心累,于他而言,已经算是轻松。 “好,等这边的事情落定,我会再过去。” 刘华又说了些事,这才离开。 刘华前脚离开,又有人来找,是个身材精瘦,长相普通,没有任何特点的男子。 “小公爷。” 他抱了抱拳,是来找季无羡的。 季无羡看到来人,脸上的笑当即沉了下来,问道:“何事?” 因为苏梁浅担心西晋会在这时候举兵,季无羡就找了个人在两国交界处盯着。 “西晋集结了五万大军,驻扎在了济水,每日早晚练兵。” 季无羡闻言,看向苏梁浅,“你预料的不错,他们果然想要趁火打劫。” 不包括清河县其他等地,单泗水一个地方的驻军就有五万,但现在的情况与以往不同。 泗水清河县现在就是一团乱,完全都自顾不暇了,若这时候他们攻打进来,那就是腹背受敌,内忧外患。 对处在这里的苏梁浅来说如是,对百姓更是如此。 不管是那些受疫病困扰的,还是即将可能发生的地动,百姓皆是人心惶惶,这时候若是开战,对北齐来说,情况是极为不利的。 不过相比于季无羡的气愤,苏梁浅的情绪则要稳定平静许多,那是一种仿佛看淡了一切的豁达,“弱肉强食,他们的领率是谁?” “西晋长公主的驸马,袁昊。” “袁昊?” 苏梁浅重复着这个名字,整个人就好像失了神似的,手一松,手里的杯盏摔在了地上,她瞪大着眼睛,似乎是惊喜,似乎是意外,脸色却分外难看。 季无羡直觉的不对劲,谢云弈已经给苏梁浅擦拭手上的水,问道:“怎么了?” 苏梁浅恍然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无事。” 只是这样的回答,不要说谢云弈不信,就连季无羡都说服不了。 若是无事,苏梁浅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这般失态? 谢云弈替苏梁浅将手上的水迹擦干,然后代替苏梁浅亲自询问情况,但前来的这个人,他只是依着季无羡的吩咐盯梢,并没有深入西晋的内部,所以详细的,他也不知道。 谢云弈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讯息,就让他离开了。 “苏妹妹,你刚刚到底怎么了?你认识那个叫袁昊的?” 这外人一走,帐子里就只剩下苏梁浅谢云弈和季无羡三个人,季无羡当即问道。 苏梁浅心不在焉。 袁昊,她应该是不认识的,但她怎么会不认识呢?那是她的亲舅舅啊,那个被人认定叛国投敌应该死去,却改名换姓以驸马的身份在第三国生活着的人。 因为有上辈子的记忆和经历在,苏梁浅知道,自己的舅舅就在西晋,却没想到,他的名字,会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出现。 苏梁浅没有回答,嘴唇抿的很紧,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分明就是在告诉众人,对那个人,她是认识的。 季无羡还想追问着些什么,被谢云弈拦住,赶了出去。 季无羡出去后,营帐内,就只剩下苏梁浅和谢云弈两个人。 谢云弈没说话,就坐在苏梁浅的身侧,静静的陪着她,许久,苏梁浅情绪舒缓,脸色才稍好看些。 苏梁浅稍缓过来,就看到谢云弈,他注视着她,眼神里满是情义,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凉凉的,掌心却温厚宽实,充满了力量,包裹住苏梁浅的,苏梁浅心中忽然就生出无限的力量来。 “谢云弈。” 她叫了他的名字,谢云弈嗯了声,抬手替她将眉目间的褶皱抚平,然后问她道:“你认识那个人?” 苏梁浅没有否决,也没有承认,“可能是认识的人,谢云弈,等这边的事情平息,我要去西晋一趟。” 谢云弈嗯了声,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好,我陪你一起。” 苏梁浅身子前倾,看着谢云弈,嘴角有了上翘的弧度。 屋漏偏逢连夜雨,第四天晚上,原本好好的天,突然下起了雨,而且雨势不小,一时间,那些原本就有怨言的百姓,更加负能量爆棚,闹了起来,而一些人,受到煽动,也跟着加入,也有了反对之声,虽然大半的百姓是安分守己,愿意忍受的,但这些有怨恨之言的人也不在少数,夜里就闹了起来。 苏梁浅自然是不能再睡,当然,因为地动还有西晋之事,她也睡不着,就是躺在床上,有人守着,也是浅眠的很,一有点声音马上就醒。 雨是半夜下的,起风的时候,她就醒了,起风后,很快雨就来了,快的让人猝不及防,外面的动静,随之大了起来,吵吵嚷嚷的。 刚一下雨,苏梁浅就醒了,雨一来,她换好衣裳,皱着眉头,马上就出了营帐。 荒郊野外的,又下着雨,黑漆漆的,虫鸣声依旧在,要不是这么多人,人心里都怕怕的。 苏梁浅身后,季无羡和谢云弈两人手上都拿了灯。 本来,这雨一下起来,那些宿在外面想找地方躲雨,但因为人满为患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的人就纷纷挤向苏梁浅的营帐,苏梁浅一出来,那些人当即就围了上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苏梁浅身上。 因为雨势太大,又突然,大家都没有准备,短短时间,那些人就成了落汤鸡。 先前是喂蚊子,现在又是淋雨,再加上连着几天没休息好,那些人的愤怒可想而知,看苏梁浅的眼神都带着凶光,眉目烦躁,气的恨不得要杀人。 “大人,之前不是说有住的地方的吗?我们已经连着几天在外面喂蚊虫的,这一带的蚊虫都被我们喂的撑死了,你看看我们这一身的包,结果呢?说好的地动呢?还有我们辛辛苦苦喂养的鸡鸭猪羊,也全部都被你宰了,我听说你很有银子,你这是在耍我们吗?” 有极端的,已经生出苏梁浅是银钱太多,故意耍他们的想法。 这有人带头,其他人纷纷附和,抗议了起来,甚至有孩童和老人的哭喊声,这边的声音大,闹哄哄的,不但如此,苏梁浅好像听到别处也在吵,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苏梁浅倒是不意外,大家的情况相同,这边有人抗议闹事,别处自然不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这么大的雨,住在这种地方,再这样下去,家里的老人孩子都要生病了。” “就是,家里住的多舒服,再怎么样,半夜不至于被淋成落汤鸡,也不会被蚊子咬的就和得了麻风似的,夜里这虫叫的,吵的人根本睡不着,这么热的天,我已经几天没洗澡了,身上都臭了,就算是死,我也要舒舒服服干干净净的死在自己家!” 众人的怒气很高,就像被点燃的炮仗似的,情绪很大。 第二百八十章:恋爱的人,脑路不同 雨,还在下,打在营帐,滴答滴答的。 荒郊外,就是人声嘈杂,那虫鸣声也没断,叫个不停,让本就浮躁的人心,一下更加烦躁起来。 这种负能量的怒气,是极容易传染的,尤其是在这种遭难的狼狈不堪时刻,领头聚在一起的几个百姓,越说越气,越说越气,大有要爆发的架势。 谢云弈俊彦的脸微沉,将手中照明的灯笼递给了疾风,转身回了营帐拿了伞,手上还多了件长衫,出来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苏梁浅已经出了帐子,站在一群人的中间,手上拿着剑,眨眼的功夫,身上就湿了,头发也湿哒哒的。 谢云弈拧着眉跑上前,站在苏梁浅身后,将长衫披在苏梁浅身上,替她遮雨。 他那无双的容颜,再不是之前明明温和亲切却又让人觉得高不可攀的距离感,抿着嘴唇,眉眼微挑,让他与生俱来的矜贵,又多了几分威慑。 脸还是那张好看的脸,神色并无太大变化,但那种情绪的变化,任谁都能感觉得到,他在不高兴。 “我确实得到神人示警,说清河县这几日就会有地动之灾,并且连续几天做同一个梦,在我做出这个决定前,皇上命人八百里加急送了信来,说远慧大师预言,清河县确有地动之灾,远慧大师是得道高僧,且我祖母很长一段时间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得他驱邪后,突然就好了,我若有半字谎言,天打雷劈!” 时人多数还是敬鬼神的,不少人对苏梁浅也是极信服的,听她发这样的毒誓,不少情绪被煽动受影响的,都冷静了不少。 只是,浑身没有一处是自在舒服的,他们又不能平静下来。 “我下令让县令将你们请来安置在这里,就是为了避开这天灾。是,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很难受,在这里夜里根本就睡不好,还要被蚊虫叮咬,现在又赶上下雨,我知道大家现在心里都不好受,但是再不好受,也就这几日,熬熬也就过去了,至少没有危险!你们好好想清楚,是在这里再坚持几日,还是回去冒险!” “说死在家里的,你们是真的做好赴死的准备了吗?你们回去,那你们的父母孩子呢?你们要带她们一起回去,万一有地动,你们全部都死了怎么办?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们有何颜面去地底下见列祖列宗?如果你们一个人回去,你们是家中的支柱,要你们发生什么事,你们的父母妻儿今后怎么过?” 苏梁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且又是一针见血的,让那些人躁动的心,都清醒了起来,但依旧有那么几个人,仍然是不相信的。 时人敬鬼神,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相信这个。 “你说的这种情况是有地动发生,那要是没有呢?我们这些天的苦不吃白受了吗?” 季无羡看带头闹事的那几个人,简直上火极了,冲了出来道:“怎么就是白受了?不是给你们银子补偿了吗?还有养的那些牲畜,这几日也是被你们吃进了肚子,这里也就是夜里蚊子多了些,要说白天晒,你们白天还能有闲空在家不成?” 这个季节,并非农忙,但对寻常百姓来说,哪里有什么农忙不农忙的,这么热的天,他们就是光着膀子,照样在地里干活。 相比于夜里来说,白天的蚊子是要少一些,但也是有的,在地里干活不热,在这里这样坐着休息反而更热?再者,就他们这样的普通百姓,哪里可以这样天天肉不停的吃着,就是肉沫,一般人都舍不得,更不要说他们还给银子补偿了,而且,条件要是再差一些的,往往就是外面下大雨,家里就下小雨,可季无羡现在听他们说的那些话,就好像自己住的是宫殿似的。 得了便宜还卖乖,季无羡之前听那些人抱怨,心里就积着火气。 季无羡是实话实说,但这样的实话实说,却是会让一些人难堪的,苏梁浅明显感觉到,一些百姓好不容易被自己安抚住的负面情绪,又开始起来。 苏梁浅皱着眉,抬手抹掉脸上的水珠,谢云弈扭头,就瞪了季无羡一眼,警告他闭嘴。 季无羡心头不快,但还是老实闭上了嘴。 当然,苏梁浅和季无羡一样,对一些人的胡搅蛮缠,她心里都是极为不痛快的,皱着眉头,声音相较之前都冷了几分:“我拿出那么多银子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你们被蚊子咬被雨淋吗?我没那么无聊!在做出这个决定前,我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我想的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没有地动最好,不过是损失银子,我最多也就被斥骂几句,但如果有的话,拯救的却是万千性命,你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我怎么能忍心?” 苏梁浅声音虽冷,却是字字都为百姓考虑着想,反而让人心软感动。 领头闹事的几个人四下瞄了眼,见大家都耷拉着脑袋,分明就是被说动了,甩了甩身上的水,用依旧不怎么友好的口气看着苏梁浅道:“那现在怎么办?这雨一直不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停,总不能让我们一直在外面淋雨吧,就是没病的人都要病了!” 雨雾弥漫。 苏梁浅看着那乌泱泱的人,一些人在听了这话后,抬起了头来,期盼又着急,连着几天没睡好,人的身体确实大不如前,这样一直淋雨,不要说人的身体能不能吃得消,情绪就先崩溃了。 “还有,大人您总说地动地动,我们来这都五天了,一点事都没有,您就给个具体的时间,也好让我们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啊。” 说话的是另外一个人,他的口气相比之前那人要好许多,这要求,合乎情理,也是很多人的心声。 苏梁浅微垂着眼眸,什么了片刻,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应该就是这几天了,苏梁浅思量着,如何说出一个最安全又不让人生出反抗情绪的数字。 她伸出三根手指,“三天,不超过五天,五天后,如果什么都还是没发生,你们全部回家,除了之前允诺给你们的补贴,额外每个成人再发一两银子。” 本来,那些人一听还要三五天,还要再熬个三五天,都烦躁的很,一听说还能再得一两银子,又静下心来。 这种天气,淋点雨,根本就死不了人,就他们的身体,估计生病都不会,但一两银子,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却不是可有可无的数字。 一个人一两,那一家最起码是二三两,多的甚至可能是五六两六七两,这加起来,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一年辛苦劳作,都未必能攒下这么多的银子。 这样的诱惑,没有人可以拒绝。 “你们说的对,雨一直在下,但不能让你们一直淋雨,我吩咐下去,让老人和孩子再挤一挤,空置出几顶帐篷来,还有,一部分人可以去棚子那边避雨,等雨停了,或者雨势小了,你们自己动手,再搭几顶棚子,供你们落脚。季无羡,你让厨房那边煮几大锅姜茶!” 本来那些人得了银子,就已经很高兴了,见苏梁浅又是说空置帐篷出来,还要提供东西给他们搭棚子,还准备姜茶,那姜茶没喝进肚子,他们心里就已经暖洋洋的了。 清河县近百年来,并没有地动之灾,但其他的一些小灾小祸,断断续续,时有发生,但从来没有一次,有哪个当官的站在他们的立场,考虑安排的皆是如此周祥,人心都是肉做的,那些人不无感动,有良心发现,暗暗后悔自己对苏梁浅的不敬。 人群渐渐散去,还能听到那些人对领头几个人的斥责,苏梁浅听着,心中却没有温暖的感觉。 苏梁浅在谢云弈撑伞前衣服就湿透了,谢云弈的伞,是向苏梁浅倾斜的,身上也湿了大半,他见人群散去,吩咐季无羡,去盯着空置几顶帐篷来,拽着苏梁浅就进了营帐。 “我和疾风在外面给你盯着,你先换身衣裳。” 谢云弈拧着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话落,他见脸上满是水珠的苏梁浅张嘴似乎是有话要说,声音软了几分,“先将衣裳换了,有话等会再说,不要生病了。” 苏梁浅是觉得,就自己的身体素质,就淋这么会雨,不至于会生病,不过在谢云弈心里,苏梁浅就和瓷娃娃似的,娇贵到不行。 他见苏梁浅这样子,心中实难高兴的起来。 苏梁浅皱着眉,不放心道:“太子和清河县那一块” 谢云弈脸色更难看了几分,“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过去?太子那边,有七皇子和王承辉他们呢,天塌不下来,先换衣裳!” 谢云弈态度强势,苏梁浅将出口的话咽回肚子,老实点头嗯了声。 谢云弈离开,和疾风一起,各守在帐篷的一侧。 苏梁浅其实是很想洗个澡的,但不管是白天还是夜里,四周围都是人,不方便极了,谢云弈之前倒是提议过他和疾风然后再找几个女的给她把守着,但苏梁浅总觉得怪怪的,拒绝了。 多年的军旅生活,她是很能耐得住脏的,不过这场雨淋下来,她着实有些受不了,她想着,等明天白天,回寺庙处,或者另外找个地方,洗个澡再回来,她觉得自己身上都是臭的。 苏梁浅以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裳,将头发擦到半干,这才叫谢云弈进来。 谢云弈进了营帐,就见朦胧昏暗的光线下,苏梁浅披散着头发在床边坐着,她一头青丝披散在肩头,微歪着脑袋,白净的脸颊微红,那红,似晕染的胭脂般,尤其是那双眼睛,也湿漉漉的,却异常明亮,好看极了。 苏梁浅也看到了谢云弈,对着他笑笑,少女的软萌乖巧,让谢云弈的心都化了,之前对她的那点生气,烟消云散。 “你怎么不换衣裳?你也回去换衣裳的,换好了衣裳再来找我!” 苏梁浅刚刚唤谢云弈,并不是让他进来,而是告诉他,他可以回去换衣裳了。 谢云弈虽然湿的没苏梁浅厉害,但身上也是湿淋淋的。 营帐的数量有限,但再怎么样,苏梁浅也是不可能和季无羡谢云弈他们共用一个的。 “快去啊,我在这里等你!”她头发这么湿,外面又闹哄哄的,一时半会的肯定睡不了了。 苏梁浅催促着愣在原地的谢云弈,谢云弈迟疑了会,这才回去。 他的营帐就在苏梁浅的右侧,相比于苏梁浅来说,他的速度倒是快,一下就换好了衣裳,只是头发还有些湿,不过只是半湿,不像苏梁浅,就和洗了头似的。 谢云弈再次回来的时候,苏梁浅还在擦拭头发,谢云弈看着,一颗心是超乎寻常的柔软。 他几步走到苏梁浅身边,然后在她的身后坐下,接过她手上的毛巾,就要给苏梁浅擦头发,苏梁浅没让,转过身去,看着谢云弈,“你有没有觉得,我身上有点臭?” 她问的认真,但这问题,却是有些莫名其妙的。 苏梁浅继续道:“我都好几天没沐浴了,这里洗头发也洗的不干净,我总觉得自己身上都要臭了,我明天得想办法出去洗个澡,现在还是我自己来吧。” 苏梁浅在这里,除了她一个人一个帐篷,吃什么的和其他人都是一样的。 为什么一个人一个帐篷,那是因为她每天都有事情要商议。 这么热的天,寻常百姓都吃不消了,苏梁浅更是如此。 谢云弈忍俊不禁,“我又不嫌弃你。” 他说着,还是要伸手去拿苏梁浅手上的毛巾,苏梁浅躲开,站了起来,坚持道:“和你嫌弃不嫌弃没关系,我也是要形象的啊。”尤其是在你面前。 谢云弈也站起来,去追苏梁浅,苏梁浅则躲。 两人一个追,一个躲,就和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似的,最后,苏梁浅这只灵活的小老鼠自然没能逃过谢云弈这只猫的猫爪。 苏梁浅被谢云弈牵着手,在原来的位置坐下,她手中半湿的毛巾,被谢云弈拿在了手上,谢云弈嫌太湿,换了条毛巾。 “谢云弈,头发没臭吧?” 外面虽然吵吵闹闹的,营帐里却很安静,苏梁浅背对着谢云弈,她的发很长,有一些垂落在谢云弈的膝上。 “嗯。” 淡淡的恩声,含着愉悦的笑意,“我都说了我不嫌弃。” 苏梁浅心里还是别扭的很,大抵在喜欢的人面前,谁都希望,自己让对方留下的,是美好的印象,不说完美,但至少不是明显瑕疵。 不过不同于一般的女子,苏梁浅是个极其豁达的人,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她擦都让谢云弈擦了,现在在意,着实没有意义。 “那还生气吗?” 敏锐如苏梁浅,她又如何看不出来,谢云弈在生气。 “谁说我生气了?”谢云弈不承认,他稍顿,很快补充道:“生气有用吗?生气也没有。” “我就知道,你最理解我了,我也是没办法,我是负责人,我不负责,难道指望太子他们吗?这次的事,对我很重要,而且我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没理由这时候半途而废,你说是不是?” 苏梁浅扭过头去,抬头看着谢云弈笑,憨憨的,有一些撒娇的意味在里面。 季无羡处理完苏梁浅谢云弈安排的事情,回营帐换了身回来,刚好就看到这一幕,谢云弈手里还拿着毛巾,苏梁浅青丝披肩,并不难猜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样虐狗性的一幕,给本来就遭受了创伤的季无羡一个暴击。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我不该来对不对?” 话虽如此,季无羡却没半点自觉,搬了条凳子,放在苏梁浅的身侧坐下,然后贱兮兮的将脑袋往谢云弈身上凑,“公子,我的头发也湿了,您给我擦擦。” 谢云弈面无表情,却满是嫌弃,下手更是没客气,苏梁浅的头发已经差不多干了,他直接就用手里的毛巾,在季无羡的身上抽了一下,警告道:“好好说话。” 谢云弈这一下还挺狠,季无羡被抽的,身上都是疼的,一下就老实了,“说话就说话,别动手行吗?” 他一脸郁闷,哀怨的看向苏梁浅,苏梁浅几下就将自己披散着的头发盘了起来,随便用根簪子固定住。 “刚刚还让我家公子擦头发呢,我这一来,就把头发盘起来了,差别待遇。” 季无羡说是收敛,却管不住自己的那张嘴。 苏梁浅看了谢云弈一眼,见他深邃的眸,眼角弯弯,嘴角也跟着弯了弯,“你们自然是不一样的。” “嗤。” 谢云弈没忍住,笑出了声。 季无羡看着谢云弈,他的眼睛是弯弯的,嘴角也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怎么都掩饰不住,他跟在谢云弈身边这么多年,还未曾见过,他这般模样。 他家公子,一贯都是冷静克制的。 他从来没想过,他会因为一个人一句话,有这样的情绪波动。 果然,恋爱中的人,就和智障似的,不可理喻。 季无羡无视内心的伤痛,对谢云弈翻了个白眼。 这样愚蠢的男人,他不认识。 “我刚按你们的意思吩咐下去了,空置出了三顶帐篷,本来我是打算让那些老幼妇孺再挤一挤的,弄出五顶帐篷来,先前那些闹事的又说不用了,姜茶,我也吩咐下去了,不用明早,估计大家很快就能喝上了,还有搭建简易棚子的,天一亮,就会有人送来。” 季无羡说起这些,老大不情愿的,一副心情不爽的样子。 住在帐篷里的老幼妇孺,同时也是那些大老爷们的亲人,这下雨天,弄来弄去,稍微有点责任心的,自然是舍不得自己老婆孩子还有父母遭这样的罪。 “太子还有清河县令那边呢?情况怎么样了?” 季无羡摊了摊手,他根本就没去打听。 “应该是平息了,我刚进来的时候,已经没听到动静了。” 季无羡回后,又板起了脸,面对着苏梁浅严肃道:“苏妹妹,你一片赤诚,意欲为何,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我知道你想安抚民心,尽快平息风波,但你不该主动提出每个成人再给一两银子,人都是得寸进尺的,那些人更是,这样的天降横财,他们会觉得闹是能得银子的,他们要明天还闹,你怎么办?你又要再给他们多少银子?” 季无羡冒着风险来找苏梁浅,就是为了和她说这事。 季无羡说起这事,那口气并非责怪,也非气恼,而是一种让人觉得不可理喻的愉快。 是的,就是愉快,还有些幸灾乐祸。 这就是季无羡最真实的心情。 他和苏梁浅认识那么久,苏梁浅事事妥帖周全,没犯过一点错,一丝丝让人诟病的余地都没有,季无羡好不容易捉到他认为是把柄的东西,可以趁机冠冕堂皇的对苏梁浅说教一番,他心情自然是极好的。 至于银子,他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花银子买开心,他乐意。 “今晚那一两银子,是我最后的退让。” 苏梁浅干净的眉目,是足以撼动人心的坚定。 “人心都是不足的,要他们非挑战你的底线还闹呢?” 苏梁浅那坚定的眉眼,瞬间冷了下来,“我这样帮他们,也不全然都是帮他们,我有自己的私心,我已经倾尽全力相助,但人最终的命运如何,从来都不在别人手上,而是掌控在自己手中。” 她愿意加那一两银子,并非是为了那些闹事到她面前的那些人,更多的是为了那些天真无辜的孩童,还有身怀六甲的孕妇。 因为做过母亲,有过孩子,所以面对那一张张天真稚嫩的无辜笑脸,心会柔软许多,生出不忍。 “要他们还闹的话,口口声声唱着回去,那就随便他们好了,但是剩下一半的补偿,不会再给,还有就是每人一两的人头银,也不会给!” 季无羡看着正色的苏梁浅,见她冷冷的轻笑了声,“谁不怕死,左右这几天的时间,不会有很多人回去的,如果有,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回去后又发生了地动,那就是他们的命!”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透着冷意。 季无羡更不知道说什么,因为他再次觉得,苏梁浅的每个字,都很有道理。 “而且我说的很清楚,按成人人头算的补偿,是在没有地动的前提下,如果没有发生地动,他们遭了这样的罪,心中必定气恼,这些银子,就当是安抚,平息他们对我的不满,如果发生了地动,那就不给,就算是给,这笔银子,也应该由朝廷来出。” 苏梁浅这一番解释,再次让季无羡膜拜臣服,他看着苏梁浅,拍马屁道:“我就知道,苏妹妹你精着呢,定是不会让自己做亏本生意的。” 苏梁浅看着狗腿的季无羡,笑笑,那双眼睛干净明澈,仿佛洞察一切,季无羡的讪笑都变的尴尬僵硬起来。 “醒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没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我明天有事要离开,你在这里看着。” 地动的时间,苏梁浅就记得大概,但有一点,她却是很肯定的,地动发生在晚上而非白天。 她刚允诺了那些人好处,而且明天还要搭棚子,他们有事可做,应当是不会生出什么乱子的,苏梁浅准备去封锁区外巡视一下,她再洗个澡。 秋灵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将她接回来,还能堵住悠悠之口。 苏梁浅之前和谢云弈通过气,谢云弈大概猜到苏梁浅的安排,起身带着季无羡离开,“你好好休息,明日我陪你一起。” 谢云弈离开后,姜茶刚煮好,季无羡觉得自家公子身子矜贵,担心他受凉,给端了一碗,谢云弈却没喝,给苏梁浅送了去。 苏梁浅说是睡觉,但哪里是说睡就睡,那么快就睡着的? 谢云弈给她送姜茶的时候,苏梁浅躺在床上,但并没有睡过去,听到动静,翻了个身,见是谢云弈,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是盈盈的笑,眼睛也明亮,就好像装着闪烁的星辰,小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苏梁浅这个样子,让谢云弈有种偷情的刺激感,当然,他也确实是避开人群来找苏梁浅的。 谢云弈几步走到床边,手中的姜茶,还冒着热气,他双手递给苏梁浅道:“快喝吧,去去寒,你这时候可不能生病,我不能在这里久呆,先走了,明天再陪你。” 谢云弈抬手摸了摸苏梁浅的脑袋,一贯清冷的声,在这样的夜里,难言的温柔,就像哄小孩子吃药似的。 “谢云弈。” 苏梁浅见谢云弈要走,再次小声的叫住他。 谢云弈回头,苏梁浅手里端着他送来的姜茶,眯着眼睛,就和只小猫儿似的看着他道:“你喝了吗?你要没喝的话,我们一人一半,这么大碗,我一个人喝不完。” 她小声的建议,谢云弈哪里能拒绝的了这样的苏梁浅?而且两人共用一碗,纯情如他,内心竟有些小窃喜,红着耳根点了点头。 苏梁浅说完就低头喝姜茶了,并没有发现谢云弈这样的小反常。 她只是很单纯的觉得,这碗真的太大了,这样满满的一大碗,她要喝完,估计撑得都要躺不下了。 季无羡第一时间将姜茶端给了谢云弈,谢云弈又给苏梁浅送了来,姜茶还是烫的,苏梁浅喝了好几口,喝到一半的时候,身上都热了起来,脸上起了一层薄汗,然后递给谢云弈。 “谢云弈,我喝好了,谢谢你,剩下的你喝了吧,早点休息。” 苏梁浅认真道谢,朦胧昏暗的光线,衬得她眉目温婉。 谢云弈接过姜茶,苏梁浅躺下。 谢云弈的手指在碗边上划了一圈,碗跟着转了个圈,他送到嘴边,一口气将剩下的全喝了。 苏梁浅看着谢云弈,见谢云弈喝完,清隽的眉眼含笑,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谢云弈刚喝茶的位置,正是她之前贴着的地方,所以这算是 意识到这一点,苏梁浅的脸,猛地爆红,他刚刚那样摩挲着茶杯,是故意的? 上辈子,她在男人堆里生活了几年,还是一群大老粗,这样的事情,之前并不是没有过,但换成谢云弈,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 苏梁浅心里羞到不行,直接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谢云弈喝了姜茶正准备离去,扭头看着苏梁浅这样,便知道她是明白过来了,嗤笑了声,“我走了。” 苏梁浅听到离去的脚步声,掀开被子,探出了脑袋,谢云弈刚好回头,两人四目相对,谢云弈脸上都是笑意,挑了挑眉,苏梁浅更是羞的不行,想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有些傻傻的点了点头,哪还有以往的半点精明? 不过那蠢蠢的样子,落在谢云弈眼里,却是可爱极了,仿佛戳到了他的心里。 因为这样的苏梁浅,就只有在他的面前才会有。 谢云弈手里端着碗,这样想着,心里更加满足。 苏梁浅看着谢云弈离去的背影,脸上的温度还没褪下,她的心,跳的比平时正常的时候快,明显是有些紊乱的,却又丝丝的甜。 苏梁浅想,就这样,找一个愿意一辈子呵护疼爱自己的人,让平静无澜的心,偶尔因这样的意外生出甜蜜,好像也不错。 第二百八十一章:挑衅是会吃亏的 谢云弈端着碗回到营帐,整个人都还有些失神。 帐篷的数量不够,谢云弈季无羡疾风三个人共用一顶,季无羡刚又去端了碗姜茶,在帐篷里等着谢云弈。 谢云弈一进来,季无羡那和狗鼻子似的眼睛,就察觉出了他身上的不对劲,凑了上去,他将谢云弈上下打量了一眼,“你刚做什么了?还是苏妹妹对你做什么了?” 谢云弈捏着碗的手紧了紧,愉快的低笑了声,伴随着这一声低笑,他的脸和脖子一下爆红,季无羡笃定,必然是有什么猫腻,他想追问的时候,谢云弈已经毫不留情的将他那张八卦的嘴脸推开。 “我累了,要休息了。” 季无羡看着上了床的谢云弈,非常善意的提醒道:“公子,你碗还没放下。” 谢云弈没应他,直接将碗往床上一放,然后上床,盖好薄被,背对着季无羡躺下。 季无羡看着谢云弈的背,撇了撇嘴,果然陷入男女之情的人,脑回路和行为都是常人理解不了的。 简直变态! 天才有了一丝亮光的时候,外面又吵闹了起来,那声就和热闹的早市没什么差别。 苏梁浅警醒,哪里还能再睡的着?她刚好今天又有事,索性就起床拾掇。 她和谢云弈动身离开的时候,天也就刚亮。 雨,已经停了。 雨后的空气清爽,不似之前那般燥热,再加上是早晨,又要凉快许多,那温度十分的舒适,帐篷外,到处都坐着人。 有人的帐篷,帐篷的帘子,也是卷着的,大家坐在一起,仿佛是在乘凉,享受着这样舒适惬意的时光,脸上的神情也相当轻松。 苏梁浅此行是临时起意,刘华并不知情,得到消息后,一直都在苏梁浅身边跟着。 苏梁浅见了从封锁区里面出来的一众人,诚如刘华所言,多是男童孕妇,他们念着苏梁浅的恩情,个个感激涕零。 苏梁浅和这些人见面后,又去封锁区巡视了一圈,这才回寺庙。 苏梁浅虽然是一个人的单独帐篷,但外面闹哄哄的,根本睡不着,她的睡眠质量和清河县那些没地方睡的百姓没什么差别,可能比他们还糟糕些,因为她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休息好了,只是比起常人,苏梁浅更能绷得住一些,实际上,她走路就像踩在棉花上似的,完全都是晕晕乎乎的,脑袋也是混混沌沌的。 苏梁浅回去后,第一时间就是泡了个热水澡,由两个丫鬟伺候着,将自己浑身上下洗的干干净净,她只觉得身上都轻了许多,一身舒爽。 热水氤氲,累极的苏梁浅被伺候的又舒服,靠在浴桶边上,几次都差点睡过去,从水里面出来后,她穿了里衣,直奔床榻,两个丫鬟给她擦拭头发,苏梁浅就那样趴在枕头上,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许是因为太累,少有的有了鼾声。 谢云弈也洗了澡,换了衣裳,一身干净。 他进来的时候,苏梁浅已经睡着了,两个丫鬟还在给她擦拭头发,看到谢云弈进来,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他。 谢云弈轻手轻脚的,将手指贴在唇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两个丫鬟会意,并没有开口请安。 谢云弈走到床边,拿了两个丫鬟手上的毛巾,示意她们离开,那两人是季无羡找来的,自是识趣的,点了点头,蹑手蹑脚的离开。 谢云弈在靠床头的地面坐着,将自己还是湿漉漉的头发解开,他稍稍低头,就能闻到苏梁浅身上沐浴后淡雅的清香,夹杂着少女身上独有的体香,十分好闻。 这样洗后果然香喷喷的,是那种会让人心猿意马的幽香,谢云弈闻着闻着,不好意思,自己耳根先红了。 他快速直起了身子,有些讪讪的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尴尬又害羞,看着两人的发在风中,交缠在一起。 他笑了笑,怀春的少男,笑容憨憨傻傻的,一改以往的清冷,直戳人心。 他敛起那些不该有的桃色情绪,拿着毛巾,像昨晚那样,温柔又小心的给苏梁浅擦拭头发。 苏梁浅睡的真是太沉了,那么警醒的一个人,人进进出出的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也不是没听到动静,谢云弈凑近她的时候,模模糊糊的,她闻到了他身上的气味,知道他在身边,更加安心踏实起来。 谢云弈看着苏梁浅恬静的睡颜,白白净净的,微带着些红,那肌肤细腻的,如同上等的白玉般,单看着,就让人觉得触感极好,只是气色不佳,眉眼间明显带着操劳疲倦,谢云弈想到她的操劳,莫名心疼。 苏梁浅无疑是强大的,但谢云弈每每看着她,都觉得心疼。 那些事情,本不该是她该承受负担的。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有太阳,但太阳并不大,不像昨天,日照当空,炎热难当。 今日,多云有风,这样的天气,这个时节,是最舒适的。 谢云弈这段时间也没睡好,不只是这段时间,在来泗水前,他一直都在赶路,和苏梁浅一样,都是好长时间没休息好的。 白日里,光线明亮又不刺眼,山间寺庙的风吹在身上十分的舒服,四周围安静的很,谢云弈那样在苏梁浅的身侧坐着,也莫名安心,困意席卷,他闭上了眼睛,靠在苏梁浅的身侧,渐渐就睡了过去。 房间的两人,一个躺着,一个坐在地上趴着,两人如墨的青丝披散,交缠在一起,就好像是编织的同心结,牢牢的,不能分开。 午后的阳光微醺,洒在他们身上,那画面,不可思议的和谐美好,让人不忍打扰。 苏梁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半时辰后的事情了。 她睁开眼睛,外面的天还是大亮着的,房门和窗户都是敞开着的,有风吹了进来,那风凉凉的,温度恰到好处,令人十分舒适。 虽然只有短短一个半时辰,但苏梁浅睡得极好,再加上洗了澡换了衣裳,浑身一轻。 这一觉,睡得简直比这几天在帐篷里面所有的时间加起来还要舒服,她只觉得一扫疲倦,耳清目明,有种自己整个人都活过来的感觉。 苏梁浅很快发现在地上坐着,趴在床边的谢云弈,他也已经睡着了,他原先披散着的头发已经半干,有一些调皮的在风中起舞,衬的那张本就让女人自惭形秽的脸更加唇红齿白,那样的风情,让人移不开眼。 她还从来见过他披散着头发的样,当真是人间好颜色,苏梁浅看着,不自觉的就入了迷,好一会,才凭着自制力,从美色中清醒过来。 她就那样看着苏梁浅,心头滋生出的是和以往一样的甜蜜和满足。 秀色可餐,果真是很有道理的。 四下安静,她的心情,也一片宁静祥和,让人大感岁月静好,苏梁浅微闭着眼,深吸了口气,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希望,时间能在此刻静止。 苏梁浅知道,谢云弈这段时间也是累的,想着让他好好休息,不忍将他吵醒,不过虽说天气热,她却觉得他就这样坐在地上着实不妥,现在瘟疫虽然得到了控制,但并没有平息,一旦发热,就会是件很棘手的事。 苏梁浅这样想着,往里挪了挪,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然后将被子往外一翻,盖在了谢云弈身上。 她已经小心再小心,但还是惊动了谢云弈。 谢云弈睁开眼睛,就见苏梁浅蹲在他身前,抿着嘴唇,小心翼翼的给他将被子披好,明亮的光线下,她白净的脸,好像蒙着珠光。 苏梁浅看着半眯着眼的谢云弈,不好意思道:“是不是我惊动你了?你要累的话再睡会。” 她仿佛是怕吵醒了谢云弈,说话的声音很小,轻轻柔柔的。 “我已经睡够了,我先起来,去看看秋灵和萧凭望,你就在我床上睡会。” 苏梁浅说话间就下了床,脚刚着急,还没起身,腰就被谢云弈揽住。 本来就是酷暑难当的时候,穿的就少,尤其是睡觉,苏梁浅就穿了薄薄的里衣,谢云弈的掌心滚烫,就好像是熨在了她的肌肤。 苏梁浅浑身僵硬,身上就好像被烧似的发烫,她看着谢云弈,谢云弈也愣住了,慌忙收回自己的手,脖子都红了。 苏梁浅本来是不好意思的,脸上是淡淡的绯红,不过谢云弈这样子,她反而淡定下来,嗤笑了声。 谢云弈觉得自己的手就好像被电了似的,那种感觉,他也说不上来,那种麻麻的感觉,直抵到了心里。 他缓缓站了起来,站在苏梁浅面前,他身形高大,将坐着的苏梁浅整个罩住,看着满脸含笑的苏梁浅。 他总觉得,苏梁浅刚刚那一声嗤笑,充满了对他的轻视,是对他能力的质疑。 谢云弈看着这样的苏梁浅,眸色晦暗,变的隐晦起来,仿佛是席卷着风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危险。 “苏梁浅,你刚那笑,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低沉,不似质问,但和那眼神一样,都透着危险,眼波流转间,流露出的却是星点的暧昧和压迫。 苏梁浅被他这样的眼神盯着不好意思,身上就好像发烧似的,尤其是面对着谢云弈那张过分好看的脸,实难做到无动于衷,简直就是蠢蠢欲动。 她避开谢云弈起身,“你不睡了是吗?” 她嘀咕着问道,找了衣裳给自己穿好,衣服上身的那一刻,她瞬间觉得安心许多,而后随意的整了整头发,扭头,就见谢云弈在床边坐着,双眸灼灼的盯着她看。 他的青丝如墨披散,在床的正中端坐着,那眉,那眼,那上挑着嘴角的笑,让他一贯禁欲疏冷的矜贵,有了几分邪肆的蛊惑。 真真是个妖孽。 苏梁浅脸红心跳,在心中吐槽。 “我出去一趟,你在房间里等我。” “苏梁浅。” 谢云弈在苏梁浅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叫住了她,苏梁浅停下,扭头看他,谢云弈翘着腿,美色魅人。 苏梁浅没说话,眨巴着眼,表示自己的疑惑。 “你这般挑衅我,将来定是会吃亏的,到时候求饶我也不依你。” 苏梁浅一下没跟上谢云弈的节奏,学着他挑了挑眉,微歪着脑袋问道:“什么意思?” 谢云弈的手,指了指有些乱的床,“你说呢?” 苏梁浅到底是做过母亲的,为人又聪慧,谢云弈这稍稍一提点,她很快明白了过来,脸瞬间比之前谢云弈的还红。 “谁求饶还不一定呢。” 苏梁浅张着嘴,但面对着谢云弈那似笑非笑的欲望之色,只觉得臊得慌,这样的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她冲着谢云弈气哼了声,转身就跑,她出了门,还能听到在她房间里面坐着的谢云弈的嗤笑声,就和她之前的一样。 这个小心眼的男人。 秋灵的康复能力极强,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萧凭望暂时还是只能在床上躺着静养。 动身回去的时候,秋灵和苏梁浅还有谢云弈一道,很是快活,一路叽叽喳喳的。 回到清河县百姓安置处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夕阳西下,天边橘色的晚霞燃烧。 第二百八十二章:人性,前兆 天色,渐暗。 苏梁浅下马车的时候,就见靠近食棚的位置,大家忙活着,盖新的落脚的棚子,正拉着棚布固定。 底下围着不少人,除了干事的壮年,还有老人孩子,找到机会就上去帮点忙,脸上扬着笑。 对这些寻常百姓来说,多是平日里忙的时候想要得空好好休息一番,但真的每天这样闲空着无所事事,他们又憋得发慌,浑身都不得劲,这不,今天有点事做,大家都很高兴,脸上都有笑了,不再是愁眉不展。 苏梁浅下马车后,直奔自己的营帐,沿途碰上和她打招呼的百姓,她一一微笑回应。 “你可算回来了,你这一整天的是去哪里了,我等的花儿都要谢了。” 说话的是王承辉,怨气颇重,相比于从京城刚来的时候,他清瘦了不少,人也黑了不少,就算是这样,还是能看出眼底的乌青,气色不佳。 王承辉和季无羡不一样,季无羡属于散养,在外游历的那几年,是吃了不少苦的,王承辉从小到大都是锦衣玉食,就是上次去飙风寨,也是有人伺候的,夜里睡的是当地最好的客栈,客栈环境最好的房间,他遭过最大的最大概就是挨季无羡的揍,哪像这次,他已经几天没睡好了,当然,揍也挨了。 再就是吃,苏梁浅不允许搞特殊,对那些百姓而言,最近天天都是过年,王承辉却是痛苦万分,他长这么大,除了这次,就没吃过这样的大锅饭,刚开始一两顿他还觉得新奇有意思,但这么几天下来,天天都是那几样,厨师的技术又很一般,他吃的都要吐了。 太子夜向禹也是一样,他前几天就已经让人从酒楼偷摸带饭菜了。 这吃不好睡不好,王承辉能好才怪,顶着那两黑眼圈,整个人都是泱泱的。 王承辉以前一直觉得自己能熬,毕竟以前经常夜夜笙歌,但他现在完全没了那想法,他觉得这样再过几天,他都得被逼疯了。 身体和精神,全线崩溃。 苏梁浅刚走没多久,王承辉就来了,这都等大半天了,他困的不行,趴在桌上睡了一觉,但也只是一会,很快就被吵醒了。 自小被精心呵护长大的孩子,这样嘈杂的环境,怎么可能睡得着睡得好? 他看着苏梁浅,跟在她的身后坐下,见苏梁浅容光焕发的,精神气色都还不错,羡慕到不行,他并不知道苏梁浅这是刚睡了一个好觉的缘故,歆羡讨教道:“住在这种地方,你怎么睡着的?” 苏梁浅给自己倒了杯水,“我在泗水的土地庙睡了一个多时辰,你要撑不住,明天白天,你和季无羡也去睡一觉。” 苏梁浅完全能够明白王承辉的状态,非常诚意的建议。 王承辉点头,没有拒绝,随后郁闷道:“你怎么今天不带上我?” 苏梁浅喝了口水,将水杯放下,“我哪知道你今天会过来,明天也一样,你和季无羡刚好有伴,你们住在那儿也行。” 除了她和夜向禹,其他人不住在这里,问题都不是很大。 “我听季无羡说,昨天夜里下雨,你们这里也有百姓闹事。” 说曹操曹操就到,两人刚聊上,季无羡就从外面进来了。 一个也字,让苏梁浅明白,夜向禹住的那一块,百姓也闹了。 季无羡进来,刚好听到王承辉说的这话,在他之后道:“清河县县令也来过了,他们那边也好不了多少,他也是好不容易凭借自己的官威将那些人安抚住的,找你讨主意,我说你不在,不过我告诉他了,让他回去告诉他那个片区的百姓,短则三两日,多则五日,如果没有发生地动,每个成人可以再得一两银子,让他顶住!” 王承辉和清河县令能来找苏梁浅,各个片区的百姓也是可以相互走动的,昨晚苏梁浅的决定,估计天刚亮就传遍了,这样的政策,自然是要每个人都惠及的,不然不知道会闹出怎样的风波来。 “你银子多烧得慌?给我点啊,我不嫌多!” 王承辉看着苏梁浅,啧啧着继续道:“之前给的就已经是双倍赔偿,那些鸡鸭猪羊肉最后进的还是他们自己的肚子,你看他们知足了吗?这些人,就是得寸进尺,你看着,你昨晚允诺每个成人一两银子,晚上肯定还会有人闹,就是晚上不闹,早晚他们也会生事,只要有人带头,其他人十有八九会跟着!” 王承辉话落,见苏梁浅并不接话,补充道:“不是我心思阴暗,人性本就是如此,要我说,这种人,典型的欺软怕硬,就该强权镇压,领头闹事的,全部捉起来,最好杀那么一两个人,杀鸡儆猴,让他们老实个三五天,肯定没问题。这些百姓里面,肯定有那么一些人是该死的,你杀了他们,不但能震慑住其他人,事后百姓说不定还会感激你。” 王承辉轻描淡写,仿佛他口中说的不是杀人,而是杀鸡,不掺杂感情。 “我知道,你说的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但还没到那一步,而且我给他们每人发那一两银子是有前提的。” 昨晚那些人闹事,王承辉这样的念头,苏梁浅并非没有,但她不是王承辉,王承辉可以那样做,但她不能。 王承辉托着腮凑近苏梁浅,“你就那么肯定,一定会有地动?” 苏梁浅一脸正色,抿唇道:“远慧大师治好了我祖母的病,是我祖母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我亲眼见识了他的申通,自然是相信他的,而且我之前也说了,这事事关万千性命,所以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事无绝对,总有万一,万一要没有,我再杀了人,那我不就成罪人了?” 季无羡看着苏梁浅一本正经的胡扯,心情却不错。 这事,苏梁浅瞒着王承辉,却没瞒他,可见,就算是信任,王承辉也是不能和他相提并论的。 季无羡对此,还是颇为高兴的。 王承辉盯着言之凿凿的苏梁浅,轻笑了声,“苏梁浅,远慧是你的人吧?” 季无羡看着正经的王承辉,他虽是疑问,但那口吻却是笃定,仿佛是知道了什么,直将季无羡吓得心一咯噔。 苏梁浅手扶着桌,瞪大着眼,似乎是不敢相信,随后板着脸,就连眸色都是沉沉的,“王承辉,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说这样的话,会将我和远慧大师都害死,尤其是远慧大师,他现在和以往不同,是在皇上身边伺候,伴君如伴虎,他是我祖母的恩人,那就是于我有恩的人,我报答不了,但不能害他,你慎言。” 苏梁浅绷着脸,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表情更是严肃,饶是王承辉,都被看的有些毛毛的。 他心里虽然怀疑,甚至认为,这就是苏梁浅的手段,但却不敢再说下去。 这是他有很强烈直觉得猜测,但他并没有实际的证据。 王承辉是怀疑,季无羡却是知道内情的,苏梁浅这一系列的反应,落在他眼里,简直绝了,要不是苏梁浅和远慧几次接触的时候,他都参与了,他都要觉得,远慧只是苏梁浅的恩人,两人私下并无来往和关系,所有的一切,都是远慧自己的神通广大。 季无羡心里这样想,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很清楚,如果自己表现反常,那就是拆苏梁浅的台。 “苏大小姐,太子是什么人什么德行,你心知肚明,我这里已经拦不住了,他可熬不住五天,昨晚下雨,百姓闹事后,他就放狠话了,两天,我这里最多只能再拦他两天,这还是在搬出你来的前提下,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敢保证,我今天来,就是让你有所准备。” 王承辉吃不得苦,但至少会熬,而且他是个正常人,什么情况下做什么事,都很有分寸,夜向禹却不是这种人,他那种人,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享乐主义者,刚开始听到地动或许害怕的要命,恨不得马上滚回到京城,但过了这么多天,什么事情都没有,他早就麻痹放松,和百姓一样,觉得苏梁浅微言耸听,更甚的是,觉得苏梁浅故意整他。 夜向禹身为太子,他要是走了,那些本来就有怨言的百姓,能闹的将天都捅破来,到时候情况失控是必然。 两天前,夜向禹就打算亲自来找苏梁浅,但苏梁浅上次拿剑追他吓尿的事情留给他的阴影实在有些大,身为太子,他每每想起都觉得臊得慌,根本就不知道怎么面对苏梁浅,他更怕,苏梁浅到时候又耍泼耍狠,到时候他再吓尿,被那些百姓看到了,更甚者,刀剑无眼,苏梁浅将他身上不该伤的地方伤了,夜向禹单想想都觉得怕,思前想后,忍了又忍。 现在在夜向禹眼里,苏梁浅和庆帝一样,都是凶神恶煞如洪水猛兽般让他避之不及的人物。 关关于婚事,不要说苏梁浅不愿嫁他做太子妃,就是她心甘情愿,太子也是决计不敢娶了。 今天王承辉来找苏梁浅,是夜向禹的意思,他不来,总要找个人传达他的意思。 苏梁浅听王承辉提起夜向禹,倒是道然的很,她讥笑了声,“太子是什么人,我当然知道,两天是吧?后天,他不来找我,我去找他!” 王承辉看着苏梁浅脸上的笑,接不上话来,他怎么会有那么没出息让人看不上眼的表哥,最要命的是,这样的人,竟然是太子。 王承辉丢脸的同时,又幸灾乐祸,他觉得就应该找个苏梁浅这样的人来整他。 有好戏看了,真好! 这里的日子着实无聊,总需要娱乐的调剂品。 几个人撇开这些事,又说笑了会,王承辉离开,都走出帐篷一会了,又返了回来,“差点忘记了件最重要的事。” 连着几天没睡好,王承辉走路都像踩在棉花似的,脑子混混沌沌的,记性可以说是差到了极点。 苏梁浅看他,用眼神询问是什么事。 “我来找你的时候,看到太子和七皇子一道出去了,住他隔壁的那对姐妹花,其中有一个也没在,我也没去查,不清楚这是巧合,还是他们就在一起。” 苏梁浅看着王承辉离去的背影,不管别人怎么想,这样的事,在她这里,没有巧合,她现在甚至怀疑,上辈子那个女子怀孕根本就不是巧合,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夜傅铭给太子设下的局。 当天晚上,一晚无事,风平浪静,可天公到底不作美,苏梁浅早上起来的时候,好好的天,忽然刮起了大风,天也阴沉沉的,苏梁浅看着就有种极不好的预感,果然,当天下午,突然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势很大,打在帐篷上,砰砰的响,再加上风大,动静更大,就和下冰雹似的,一下下的,像是打在人的心尖上。 所幸前天夜里下雨,昨天白天大家都将棚子搭起来了,且四周围都有布挡着,所以就算是这种天气,也是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 苏梁浅在帐篷里面站着,眉头紧蹙,这样的天气,山雨欲来风满楼,让人神经紧绷,心情不安。 傍晚的时候,雨突然就停了。 雨停下来的那一瞬,苏梁浅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扼住,一下透不过气来。 她情愿这雨一直下下去,而不是这时候停了。 她才稍稍平复住自己这样的心情,外面又变的闹闹哄哄起来。 苏梁浅扭头,看着眉宇间也凝聚着担忧心疼之色的谢云弈,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站在那里,苏梁浅却仿佛找到了依靠和支撑,整个人都安定了下来。 她不是一个人! 她对着谢云弈笑笑,云淡风轻,仿佛没有任何畏惧,季无羡的脸色沉沉,十分难看,“果真得寸进尺。” 苏梁浅吸了口气,秋灵端了水上来,苏梁浅喝了一大口,将茶杯递给她的时候道:“你去太子那里看看。” 苏梁浅没有忘记,之前王承辉来找自己,说今天是太子给出的最后期限。 本来她是打算下午去找夜向禹的,结果下起了大雨,苏梁浅放心不下,对秋灵吩咐道:“你去太子那边看看情况。” 秋灵道是,苏梁浅随后看着季无羡和谢云弈道:“我们出去看看。” 已经是傍晚了,不过这个季节,白天长,天还没有彻底黑下去,但天色沉沉的,那黑黑的云,仿佛要压下来,莫名的压抑。 雨后的空气舒爽,空气中,弥漫着的是好闻的青草味,还有泥土气,风还没有停,但小了很多,吹在身上,十分的凉快舒服。 这个温度,是可以让人不急不躁的。 雨是停了,篷顶的水珠不停的往下滴,苏梁浅出去的时候,额头刚好被滴了水,她抬手擦了,又有水滴落,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苏梁浅出现的时候,帐篷外已经有不少人,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和前两天夜里不同的事,这次不仅仅是年轻壮硕的男子,还有老人妇人和孩子。 正因为如此,里三层外三层,乌泱泱的,人看着也比那天晚上的要多。 “你们有什么事?” 苏梁浅仿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般问,脸上的笑,是恰到好处的疏离。 这辈子的苏梁浅,早已和上辈子不同,她早没有那么多泛滥的同情心,她能猜到这些人的来意,虽然不肯定,却是八九不离十。 也因此,苏梁浅问这句话时,脸上虽然带着微笑,心却是冷的。 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人,而她现在费心救的就是这样的人,类似的事,发生在军营,苏梁浅敢肯定,绝对是不一样的结果,战场上的将士,不会这样贪心不足。 她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那样不知感恩,但想不劳而获占便宜的心,让绝大多数人都选择凑热闹,而不是站在她这一边。 “大人,这么大的风雨,这里怎么呆啊?” 苏梁浅认得说话的这人,不是说知道他的名字,而是这张脸很眼熟,两天前的晚上,带头闹事最积极的就是他。 他叫的很大声,看苏梁浅的眼神也很放肆,流里流气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季无羡本来就有火气,再看他说话的神情,更加上火,气的想要冲上前去打人,被谢云弈拦住。 “怎么就不能呆了?” 苏梁浅反问,嘴角那微微上瞧着的弧度,是说不出的嘲弄讥讽。 “昨天搭的棚子,能遮风能挡雨,比起茅草屋,还不会漏雨,你住哪里的?你之前是住哪里的?皇宫吗?真正从皇宫出来的两位皇子,都还在这里住着没说不好呢。” 苏梁浅不了解这个人,但她会看人,眼前的这个人,看着就像是个混混,他的生活,估计连寻常百姓都不如,正因为如此,才想趁着这个机会,能讹一点是一点。 苏梁浅不认识这个人,却是有其他围观的人知道的,有人私底下议论了起来,苏梁浅耳朵尖,听到他根本就没地方住,和五十多岁的老母亲住破庙,和乞丐挤在一起。 乞丐没闹,他却闹了,可见这人连个乞丐都不如。 不过那些人只是轻声议论,并没有人站出来。 那人被苏梁浅堵的一下无话,却又不甘心,手握成拳,昂着下巴不服气道:“你管我是住哪里的?总之我是有地方住的,睡觉有床,出了汗也能洗澡,不像这里,那么多人挤在一起,鼾声如雷的,你让人怎么睡?” 一般的百姓确实如此,但眼前的这个人,却是没这条件的,不过他振振有词,理直气壮的,显然是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要脸的。 “是啊,俺已经五六天没洗澡了,这么热的天,俺从来没这么多天不洗澡的,媳妇都嫌俺臭了,天天这样闲的,晚上还不能抱媳妇睡觉,这日子,俺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你哪儿都不让我们去,天天就只能在这一小块地方圈着,我们又不是囚犯,你一个女娃子,凭什么限制我们的自由?” 这个说这个不好,那个说那个不好,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开始抱怨起来,质问苏梁浅。 其实,很多人都觉得这日子很惬意,尤其是这两天没那么热,更是舒服,很多人活了几十年,自成人后,还是第一次休息这么长的时间,但是他们心里这样觉得归心里觉得,口中说出的话,却气愤窝火的很,仿佛呆在这里,都是煎熬。 “我以为我前天晚上说的够清楚了,现在还有三天,如果三天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会依照承诺,给你们补偿,然后放你们回去!” 苏梁浅身姿笔直,脸上一丝一毫的笑都没有,正经严肃的让人慑然。 她身穿淡紫色的衣裙,俏脸含霜雪,身后的帐篷,水珠沿着有坡度的角,滴落在地上。 她手中握剑,一身杀伐,那眼眸更冷,仿佛是无底的深渊,这满是帐篷的简陋之地,因她站着,仿佛成了战场将士的宿营。 那些吵吵嚷嚷的百姓,有一瞬间的默然。 良久没人说话,领头的人着急了。 他看着苏梁浅那样子,心里也不无害怕,他的内心是恐惧的,咽了咽口水,别开目光大声道:“前两天是前两天,就因为这几天没休息好,淋了雨,我母亲都病了,这还有三天呢,想要我们继续留下来可以,你必须得在给我们每人一两银子,不不不,二两,等结束后,我们好给家人看病,不然的话,我们这就回去!” 这话,简直没脸没皮到了极致。 其他也有百姓是想这样说的,毕竟闹一闹,可能一下就会多出几两银子来,只是面对这样的苏梁浅,他们实难开那个口。 “是啊,我的两个孩子还有婆娘都受了寒不舒服了,这要是在家,肯定不会有事,这笔银钱,自然应该由你们负责!” 接下来,众人一个个七嘴八舌的,都是要求拿银子的。 苏梁浅就在这群人中间站着,面色越来越冷,仿佛裹了层寒霜,她没有说话,那冰冷的眉眼却是不耐,季无羡却忍不住,冲到了前面,手指着那些人,“该给你们的银子,只多不少,全部给你们了,你们怎么还说的出这样的话来?良心呢?你们的良心呢?被狗吃了吗?” 季无羡的话,一字一句,火药味十足。 苏梁浅都动了气,他不暴走才怪。 他们步步退让,完全是一片好心,这些人却完全不识好歹,这也就算了,他们出这笔银子,本来也不是指望他们投桃报李,但这样恩将仇报,还是得寸进尺的恩将仇报,逼迫的对象还是他当成妹妹似的苏梁浅,季无羡忍无可忍。 “要银子是吧?我告诉你们,没有!朝廷赈灾的银子都是有数的,现在地动尚未发生,补偿给你们的银子,那是我和苏大人自己掏的腰包贴补的,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万一有地动,能保住你们的命,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 季无羡显然是气急,用的都是吼的,他声音大,情绪也激动,额头的青筋都爆出来了,脸色阴沉铁青,看起来还是挺恐怖的。 而且,来这里的这些人,虽然个个都很想要这样一笔不义之财,不过大多数人还是有良知的,被这样一吼后,都静默了下来。 “你不是季家的小公爷吗?季家富可敌国,多的是银子,不要说每人二两,就是每人一百两,你们也拿的出!” 是女声,略有些尖锐,单听声,就能判断出是个刻薄又贪婪的,混在人群里面,光线昏暗,只能分辨出大概的方位,但是并不能看到是谁。 季无羡并非没有理智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的人,听了这话,却是直接就炸了。 他探着脖子,循着那人说话的方向,眼睛就和雷达似的,扫射目标人物,手指着道:“谁?刚刚那话是谁说的?给我站出来!” 没人站出来,现场反而变的安静起来。 “有胆说没胆承认是不是?我家是有银子,但谁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那是季家的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朝廷有需要,百姓真正有那个需求,我们会给,这些年我们没少给,我们这次给的还少吗?但凭什么给你们?就因为你们贪心想得银子?合着谁穷谁弱谁有理,谁就能讹是不是?” 季无羡这是半点情面也没给这些百姓留了。 “百姓就不是人了?小公爷话怎么说的这般难听?” 刚开始闹事的几个人,就好像捉住了苏梁浅一方的把柄似的,再次和季无羡杠上了。 “你们将事做的这么难听,还不让人说实话了?我费尽心思的想救你们的命,你们却想着怎么将我家的银子分了占为己有,你们怎么不上天呢?告诉你们,银子没有,有我也不会再给,你们要回去是吧,那就回的,现在就收拾东西,不过到时候要发生地动,一家老小没了性命,到阎王殿那里别告状,那都是你们咎由自取,咳咳!” 季无羡又大声又激动,话说完,咳嗽了起来,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铁青的脸都憋的通红,他喘着粗气,又深吸了几口气,想说的话说了,该爆发的也爆发了,他心情舒坦畅快了许多,浑身轻松。 当然,也更加清醒理智,他回头看着肃然的苏梁浅,想到自己刚说的话,忍不住生出几分后悔。 “这里不是你做主,你说的不算!” 众人见季无羡态度如此坚决,关于银子一事,显然不会松口,将希望和目光都投注在了苏梁浅的身上,毕竟,前两日,每个成人再发一两银子,就是苏梁浅的决定。 许是因为苏梁浅是女子,年纪尚小,长得又乖,她待人也很亲和,看起来就是副好说话的样子,所以纵然她先前还杀了人,但大家毕竟没亲眼看到,所以心里还是会觉得她好拿捏欺负。 这样不知人间疾苦的娇娇小姐,对银子根本就没什么认知,她之前能主动允诺每人给一两,现在他们要,当然就可以给二两,苏梁浅作为最重要的负责人,她张口允诺了,其他人就得给,众人抱着的,就是这样的想法。 苏梁浅从来都不是个傻的,又岂会不知道这些人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也因此,她本就冰寒的心,更冷了几分。 “出银子的话,说的话都不算数,那谁说的话作数?” 苏梁浅声音凉凉的,透着寒意,力挺季无羡。 季无羡意外,那些想要从中捞好处的百姓,既意外又失望。 “季无羡说的差不多就是我要说的,能给你们的,我已经都给了,给不了的,恕我无能为力!要走可以,之前给你们的银子留下,不过现在入城的各个城门,都有重兵把守,不是你们想进就能进的,你们离开这里,就只能露宿街头,到时候家中若是有人生病的,只会加重病情。” 苏梁浅的声音如刃般,透着说不出的冷清,不容违逆的强势。 “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梁浅往前走了几步,带头闹事的那几个人,见她逼近,步步后退,苏梁浅站住,“这时候回去,那之前这几天的苦就白受了,不但拿不到银子,还可能会陷自己和家人于危险之境,如果所有人都出了事,断子绝孙,九泉之下,你们怎么向列祖列宗交代?还有三天的时间,三天的时间,很快的,你们自己考虑清楚!” 领头的那人见苏梁浅的态度是完全不逊色于季无羡的强势,心知这次是要白闹了,可知道是一回事,却怎么都不甘心,丑陋的脸都变的狰狞起来。 他略微一思量,转身看着身后那些围观的百姓道:“乡亲们,我娘活了这么大岁数了,都没听说过清河镇地动,她这就是危言耸听,口口声声为了我们好,谁知道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你们别听她糊,走,我们这就回去的!” 说话的人扬着手,他心里想着,苏梁浅就是小女娃子,她刚刚那是故作厉害想镇住他们呢,只要他们这些百姓一走,她肯定就会慌起来。 他就是个小人,且是那种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的小人,他根本就不相信,苏梁浅会有那么好心,只是单纯的为了不让他们丧命。 当然,如他一般有这种想法的,还不止他一个,所以连着两次,才会有这么多人跟着他一起闹事。 苏梁浅冷冷扫了眼底下的人,转身就进了自己的帐篷,那些本来还在犹豫的众人见苏梁浅人都走了,也各自散去回自己的住处去了,就只留下了四五个人。 “真是晦气!” 说话的人在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物以类聚,混混自然也是有自己的狐朋狗友的。 “老子在这地方憋了这么多天,人都要疯了,她说有地动就有地动?这么多天,一个屁都没有,倒叫我们吃了这么多苦,给点银子赔偿不是很应该的吗?” “他们不走我们走,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避开那些把守的官兵,我们晚上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早再来,反正这么多人,他们也不知道,而且大家走的匆忙,我们说不定还能找到值钱的好东西呢。” 这几个人在帐外的议论,苏梁浅自然是不知道的,当然,就算是知道,她也未必会阻拦。 人命珍贵不假,但不是每个人都值得费心相救。 苏梁浅回到营帐坐下,就听到人群渐渐散去的脚步声。 刚刚那一番气怒之言,季无羡说的是口干舌燥,进来后就给自己灌了一大杯冷水。 他自己说的舒坦,苏梁浅果决的态度,更觉得他心情愉悦。 苏妹妹就是苏妹妹,京城的那些牛鬼蛇神都不是她的对手,又岂是那些小混子能拿捏对付的了的? 不同于季无羡的畅快,苏梁浅依旧沉着脸,眉头紧皱,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苏梁浅确实心神不宁,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心里总觉得不安的很,仿佛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她努力让自己沉下心来,她有种极其强烈的预感,地动很有可能就是发生在今晚。 苏梁浅正思忖着,是不是点个人什么的,秋灵一点急色的走了进来,“小姐,太子那边不好了!” 苏梁浅本来就担心太子那边,听秋灵说事情不好,拿着剑就出了帐篷,边往太子那边赶的时候边询问秋灵。 原来,太子那块区域的百姓,也闹起来了,清河县那边的百姓,也没闲着。 太子那边的百姓听说苏梁浅允诺给每个成人一两银子,当然,这样的好处,他们也享受了,不过人心不足,晚上雨停,他们就去找太子,要求太子也和苏梁浅一样,每人再允诺银子,还各种激将法。 夜向禹这人,没什么脑子是真的,但他爱银子也是真的。 那么大笔的银子,苏梁浅有季无羡,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但他却不行,这要是以前,他还能逼着苏梁浅出,但现在,他却没那个胆,如果苏梁浅不出,到时候就得国库出,夜向禹怕庆帝,哪敢擅作主张,答应这么大的事?双方就闹起来了,夜向禹窝火的很,气的差点没杀人。 他本来在这地就待不住,刚好找着了借口,让人收拾东西,说要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开那些低贱的百姓。 那些贫苦百姓离开家,很多都没地方落脚,太子却不是,他有银子有身份,离开清河县,他多的是去处。 雨停后,便没再下,只是沿途的路,十分的泥泞,苏梁浅好不容易到的时候,鞋子都变了色,衣服的下摆也都是点点的泥巴。 苏梁浅之前并没来找过夜向禹,她就循着人围的最多的方向走,秋灵手指了个方向,刚好是她的目标,她听到秋灵道:“那就是太子殿下的营帐。” 帐外,围着的都是人,秋灵季无羡在前面开路,苏梁浅好不容易才走到帐前。 人群中,多是大老爷们儿,有人认出苏梁浅,指出她的身份,人群开始兴奋起来,然后像之前对待太子那样,想尽办法从苏梁浅身上得好处。 “大人啊,您可是观世音菩萨在世,我们家的老人孩子都得病了,要银子治病啊,您前儿个允诺那些百姓每个人头一样银子,可不能厚此薄彼!” 几个领头闹事的,长得都一个德行,贼眉鼠目的,眼底满是贪婪,边说边在苏梁浅面前跪下,一个大男人,眼泪说来就来,意图道德绑架。 很快有老人配合着,手扶着额开始说头痛,季无羡看的是目瞪口呆。 他原以为,他们那边的人就已经够过分了,没想到太子这一块的人还更会演。 “什么厚此薄彼,不是说了吗?如果发生地动,那些人能得的银子你们也能得,大家都是一样的!” 季无羡说的,那些人哪有不知道的道理?他们指的自然不是这个。 “苏大人允诺了他们一次,对我们也该如此,不然就是看不起我们!” 这根本就是胡搅蛮缠的要银子,季无羡一下又怒了,“那刘大人那边,是不是也应该主动给他们加一笔银子,不然岂不是看不起他们?” 那些人没听出季无羡话中的深意,应该说,就算听出来了,他们也能揣测明白装糊涂,流里流气道:“这样自然是最好的了。” 季无羡撸起袖子,比之前还想要揍人。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没有最气人,只有更气人,人心贪婪的程度,是可以一次次刷新下限的。 双方正对峙的时候,太子从里面杀了出来,许是被之前气的太狠了,他的脸色还是黑的,气势汹汹的,全然没有太子该有的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沉稳。 他刚刚在里面已经听到苏梁浅的声音了,看到苏梁浅并无半分意外,他目光先是在那群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看向了苏梁浅,“别给,一两都别给,要他们还得寸进尺,之前答应的银子也不给,威胁谁呢?本宫可不是被吓大的,要走是吧,现在就给本宫滚!” 第二百八十三章:地动,情动 “别给,一两都别给,要他们还得寸进尺,之前答应的银子也不给,威胁谁呢?本宫可不是被吓大的,要走是吧,现在就给本宫滚!” 夜向禹的声音很大,喘着气,喷洒出的呼吸都带着火星味,眼睛里面也都是火苗。 本来,作为一国太子,在民间百姓心目当中的地位应该是很崇然的,神圣不可侵犯。 当然,一开始确实如此,但这几日,夜向禹和这些人同吃同住,就他那德行缺点,自然就会暴露无遗,让人看不上。 他之前住在平安镇上的时候,整日眠花宿柳,虽然有人吩咐让管住嘴巴,但真实的情况,还是传了出去,这也就导致夜向禹在这些人心目当中,形象全无,那威严,自然也是大打折扣的。 再加上一些人的刻意操纵,太子又是个经不住激的,局面顿时就变的有些不可收拾。 不过,再怎么行事混账,那也是一国太子,身份摆在那里,他这一发火,还是有不少人发憷的,他这样的态度,也正是苏梁浅想要的。 “你们到底做了何事,将太子气成这样,以下犯上,你们知道这是什么罪过吗?” 苏梁浅愣着脸质问,成功将许多人吓住。 “听到太子说的话了没有?刚刚我那边的人也闹了,我前两日允诺的就是我的底线,我的让步,是为了让你们安分守己的呆在这里,而不是一次次贪心不足的得寸进尺!” 苏梁浅的口气,带着斥问,是少有的严厉。 “除了你们自己,谁也不能对你们的性命负责,是在这个地方再呆上三天,还是让自己和家人涉险,你们自己看着办,不过我提醒你们一句,生命只有一次,地动真发生了,那时候你们后悔也来不及了!” 谁不怕死呢?尤其如果这是个错误的决定,还会牵累家人,苏梁浅很清楚,这些人闹事,只是为了银子,真让他们走,他们却是不敢的,这就是人性。 “说得对,不识好歹的东西,不是都要走吗?那就走的,本宫就不在这里奉陪了!” 夜向禹这一张口,苏梁浅就意识到他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季无羡和夜向禹后的王承辉反应也快,王承辉手啪的一下打在夜向禹脸上,随后捂住他的嘴,季无羡帮忙,两人一起将太子拖进了帐篷。 苏梁浅还在原地站着,看着那些围观的百姓,有人愤愤不甘,有人惋惜心痛,还有的则是惭愧纠结,什么样的都有。 “时辰不早了,大家各自回去休息吧,孩子们都在呢,作为大人,就像个大人,别让他们混淆了是非对错。” “睡什么睡?这是人睡的地吗?”有人不死心的找事。 苏梁浅没理会他,进了太子所在的营帐。 她这一进去,就有人在外骂骂咧咧,有看不下去的站了出来,“好了,孩子们都在看着呢,不就还有三天的时间吗?我们平日里累死累活的还不能赚这么多呢,而且万一要有地动呢?要回你们回,要闹你们闹,我可不想拿自己还有自己家人的性命冒险!” 双方争了起来,各执一词,越吵越凶。 苏梁浅和谢云弈等人就在营帐内,那些人就在帐篷外,说话的声音那么大,他们自然不可能听不到,帐篷里的几个人一度以为外面的人会动手。 不过最后,并没有打起来,而是回归了静默,大家显然是各自回去了。 王承辉吐了口气,在桌旁的椅子坐下,他长吐了口气,“今天算是熬过去了。” 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外面一片漆黑,刚又下了那么大的雨,各个出入口都是有人把守的,这里的百姓都是知道的,有脑子的都不会乱走,至于极个别的,腿长在他们身上,又怎么可能拦得住? 当然,如果真的有地动,那些人自寻死路,那也是活该。 今日在的这些人,谁也不是悲天悯人的,而王承辉和太子等人,可以说长这么大都没受过这样的气,这次的事,明明自己发善心有理,却被这样对待,他们能没气才怪,要不是事情闹到这份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都不想管他们的死活了。 “你刚刚捂住我嘴巴干嘛?这是大逆不道!” 刚刚那些人在外面吵的激烈,那种紧张的气氛下,太子一直没张口,现在外面恢复了平静,太子很快怒视王承辉,一副算账的架势。 王承辉都还没回复呢,太子又恶狠狠的冲季无羡道:“还有你,季无羡,我警告你,你别以为有季家给你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什么时候轮得着你对本宫动手了?等回到京城,本宫定要在父皇面前,参你一本,你给我等着!” 王承辉坐在椅子上,扶着额瞥了太子一眼 就他的所作所为,还参季无羡季家一本?太子到泗水后,没皇上压着,智商好像更低了。 季家的地位,就是当今皇上,都要忌惮,又岂是这样一个位置都没坐稳的太子都能撼动的? 好吧,说位置没坐稳都是轻的,夜向禹随时都有可能从这个位置掉下来,这一天,可能不久后就会来临。 季无羡完全不惧,暗自翻了个白眼。 数落完季无羡后,夜向禹还没完,指着人的手,又落在了苏梁浅身上,苏梁浅反应敏锐,在太子发难前,及时的就转过身去面对着他。 “太子有话要对我说?” 太子看着苏梁浅那张脸,生理性犯怂,那熊熊燃烧着的气焰,就像是被泼了冷水,他收回自己的手,握成了拳头,用明显有些底气不足的声音质问苏梁浅道:“要不是你之前允诺那些人再给一两银子,让他们觉得闹事就能有银子拿,怎么会有今日的风波?不过是些贱民,也敢胁迫本太子,本宫受这么大的气,都是你造成的,本宫说错了吗?这个鬼地方,本宫真是受够了,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了,我这就要走,谁都不能” 拦字还没出口,在夜向禹身前站着的苏梁浅,往后退了两步,她并没有坐下,而是站着,手中没有出鞘的剑,在王承辉所在简易桌上,用力一敲,桌子嗡嗡的震动,帐篷仿佛都抖了抖。 苏梁浅半倚在剑上,随意挑了挑眉,看向太子,眉眼含笑,有一些轻漫,“太子刚想说什么?” 她问的漫不经心,太子却被她这样的气势震慑住,腿都有些发软,打起了抖来,要走的话,怎么都不敢说出口,“你,你你想做什么?本宫可是太子!” 苏梁浅向后坐下,“正因为您是太子,这时候更不能走。” 苏梁浅口气平静,就好像是在陈述一件客观事实,但话语间确实不容人违抗的强势。 太子心里憋屈极了,沮丧着脸,都想哭了。 “太子殿下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应该知道,如果您这时候走了的话,那就是打我和远慧大师的脸,那些百姓更不会相信我们的话,到时候如果他们不受控制都回去又发生地动的话,这个责任谁负?太子殿下您负责吗?那么多条人命,您能负责吗?” 苏梁浅那教训的口吻,让夜向禹忍不住想到庆帝,心里对她更加发憷,他犹不死心,“本宫回的又不是平安镇,本宫去的是其他地方!” “那也不行!” 苏梁浅态度强硬,“别的地方也不行,在事情结束前,太子您就只能在这里呆着,不但不能走,就连那样的想法,都不能让百姓知道。” 那样的想法,有都不能有,这对早就蠢蠢欲动的太子来说,显然不现实。 夜向禹不应。 “太子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苏梁浅和夜向禹,一坐一站,坐着的那个人身姿笔直,站着的则耷拉着脑袋,蔫蔫的,就和做错事似的,不要说太子看苏梁浅那张板着的说教的脸想到庆帝,围观的那几个见识过庆帝训斥太子场面的,也忍不住做出了联想。 夜向禹见苏梁浅训自己就和训儿子似的,心里那个不服气的,只是不管他如何努力,在苏梁浅的面前都摆不起太子的架势来,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夜傅铭。 夜傅铭其实是很想挑事的,但他心里很清楚,苏梁浅面前,自己这样做,就只有吃亏受辱的份,夜傅铭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转而给苏克明使了个眼色。 苏克明其实一早就觉得苏梁浅气焰嚣张,想要上前主持正义,奈何苏倾楣和夜傅铭的事,他还指望苏梁浅呢,所以迟迟没有出面,一直到夜傅铭给他使眼色,苏克明再也按捺不住,站了出来,“浅儿,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太子,你说话客气着些。” 和以往的命令斥责不同,他用的是弱弱的请求,很是低声下气。 苏梁浅气太子,不过见好就收的道理,她还是懂的,顺着苏克明给的台阶,没再继续斥责太子。 “时辰不早了,太子好好休息,离开的事,三日后再说。太子是太子,身为太子,就该有太子的气度,贱民这样的话,您生气的时候在我们面前说一嘴就算了,但是别叫那些百姓听到了,他们是过分,殿下生气,我也生气,但并非所有人都不知感恩,殿下还要和他们再处几天了,要往好了想。” 苏梁浅并非泥人,对那些百姓所为,她并非完全没有失望,那已经不是失望,而是心寒,不过她依旧相信,有些人是想站出来的,但这种可能损害群体利益的事,一旦站出来,可能就会被敌视针对,事情结束后被对付。 当然,这也是她安慰自己的理由。 苏梁浅话落,扶着剑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苏克明没想到苏梁浅真的就这样罢手了,看着她起身离去,都是懵的,受宠若惊的那种发懵。 他心中暗叹,原来苏梁浅是吃软不吃硬啊,早知道自己低声下气的她就会给他面子,他怎么会和她闹成那样? “这么晚了,路又不好走,你们就别回去了,晚上你和你丫鬟住我那帐篷,我们和太子还有七皇子他们挤挤。” 夜,已深。 之前闹事的那些百姓,大多数都已经回去歇下了,但也不乏没睡的,在外面走来走去,看到苏梁浅一众人从夜向禹的帐篷出来,鬼鬼祟祟的藏了起来。 苏梁浅看了谢云弈一眼,她尚未开口拒绝,季无羡就已经回绝了,“我情愿回去,也不想和太子还有七皇子他们住一块。” 刚刚太子着急忙慌的要离开,甚至指责苏梁浅,季无羡就是忍住才没怼他的。 “而且,苏妹妹睡你的床,算是怎么回事?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也不好。” 季无羡补充着,又说了个理由,苏梁浅站季无羡,看着王承辉道:“现在这种情况,我那边没人怎么行?你看顾好太子,别让他惹出什么事来。” 苏梁浅叮嘱着,往王承辉的方向凑近了两步,“晚上你警醒着些。” 王承辉看向苏梁浅,不明所以,苏梁浅抿着嘴唇,眉头是微微拧着的,踟蹰着道:“我相信远慧大师,他是得道的高僧,预言应该是不会有错的,我这几日又开始重复做之前的梦,我有种很强烈的预感,这两日肯定有事,我先回去了。” 四周围很安静,除了虫鸣的声音,耳力好的,还能听到水珠滴滴答答从帐篷顶部落下的声响,再就是如雷的鼾声,此起彼伏的。 寻常的百姓,有几个是没吃过苦的,之前是下雨天宿在外面,再加上蚊子多,才闹的他们不得安宁,夜里睡不着觉,要住在帐篷里面,不被蚊子咬,这下了雨,又不那么燥热,哪里还有睡不着的? 苏梁浅说这话时,声音并不小,那些躲藏起来的人,是能够听到的。 苏梁浅一众人回去,到营帐的时候,已经是子时。 和夜向禹那边一样,几乎每顶帐篷都能听到鼾声。 谢云弈见时辰不早,叮嘱了几句,便让苏梁浅去休息。 苏梁浅洗漱后,换了身衣裳,躺在床上,季无羡他们也是一样。 雨后的夜空,黑漆漆的,没有月亮,就连星子都瞧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天地间笼着的还是蒙蒙的雾色,昏昏的沉,鼾声更响了,虫鸣声也是,有一些躁动,但世界却奇异的安静,仿佛所有人都沉睡了一般。 地面,忽然晃动了起来。 季无羡已经睡着,迷迷糊糊的,眼睛艰难的撑开了一段缝隙,见外面的天还是黑的,很快闭上了眼睛,嘀咕着道:“疾风,别闹。” 他话刚落,还没睡死过去,原本安静的帐篷,忽然有了响动,还有脚步声。 季无羡闭着眼睛坐了起来,准备教育疾风几句,他起身的那一瞬间,地面似摇晃的更厉害了,季无羡意识到什么,一下就睁开了眼睛,眼前一道身影闪过,以闪电般的速度,出了帐篷。 季无羡扭头看了眼谢云弈所在的小床,上面的薄被被掀开了一角,谢云弈已经不在了。 季无羡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看到的那道身影,是谢云弈。 很快,外面黑漆漆的世界,变的喧闹了起来。 “地动了,地动了啊!” 季无羡一个激灵,翻身下床,还没出帐篷,就听到外面的哭喊尖叫声,季无羡也顾不得穿衣服了,随便套了些就往外跑。 苏梁浅回到营帐躺下后,总是心神不宁,很久才睡过去,但一直是浅眠状态,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好像就没睡过去,隐隐约约的,感受到了晃动。 不同于季无羡的迷糊,本来睡的就不怎么深的苏梁浅一下就坐了起来。 “秋灵!” 苏梁浅着急的叫了声。 秋灵就趴在床边上,她睡的倒是熟,第一次晃动的时候都没反应,苏梁浅的声音一响,她就坐直了身子,看向苏梁浅。 “地动了!” “地动,地动。” 秋灵重复着苏梁浅的话,并没有撒腿逃跑,第一时间就是蹲下身伺候苏梁浅穿鞋,“小姐,我去给您拿衣裳。” 秋灵转身去拿衣裳的时候,帐篷的门帘被重重的掀开,苏梁浅抬头望去,眨眼的功夫,谢云弈已经到了床边,出现在了她面前,也不知是担心着急还是跑的,他的呼吸,少有的急。 又是一阵晃动,且比之前更加剧烈,外面,哭声,喊声,尖叫声,此起彼伏,人声鼎沸,因为房间里燃着灯,苏梁浅那样站着,都能看到跑来跑去的人影,慌乱极了。 这次的晃动更加剧烈,屋子里的茶具瓷碗,被震的从桌上掉下,摔碎在地上,原本牢牢固定住的帐篷,整个都在晃动。 “有我,别怕!” 谢云弈将手上的薄衫打开,披在了苏梁浅身上,将她裹的严严实实的,搂住护着往外走。 因为地动一直没停,谢云弈那样搂着苏梁浅,两人走路的时候并不是很稳,有一些摇摇晃晃的。 苏梁浅微歪着头,将自己的脑袋,贴到了谢云弈的胸膛,身体的重量也倚靠在了他身上,谢云弈稳住自己的身形,始终没有松开搂着苏梁浅的手,更没有在这种危险的时候,撇下他一个人逃跑。 他没有,他给她挑选的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她,苏梁浅忽然觉得幸运。 她何其幸运,才能遇上这样将她放在心尖上的男人。 他身形高大,苏梁浅整个被他护在了怀里,耳边,那些因恐惧而嘈杂的喧嚣声,似乎远去,仿佛听不到了般,回荡在耳边的,就只有谢云弈沉稳有力的心跳,还有他的那句有我,别怕。 那一瞬间,苏梁浅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漂浮了许久,然后终于找到了落脚地方的扁舟,那样的安定。 她觉得喉咙发紧,鼻子酸酸的,眼睛更是,仿佛盈眶了一般,有些想哭。 她不怕,她怎么会怕?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她怕什么呢?但是这会她却觉得怕了,她怕自己会辜负眼前这个人。 秋灵速度拿了衣服,追在苏梁浅身后,“小姐,衣服我拿好了!” “出去再说!” 苏梁浅急急道,说话间就出了帐篷。 因为白天下了大雨,帐篷的顶棚还蓄了很多水,这一晃,就和下雨似的,苏梁浅出去的时候,刚好淋了下来,她被谢云弈护的密实,只手背被滴了几滴,谢云弈的头发和后背都湿了。 疾风刚好就守在门口,手上拿着件薄薄的披风,见谢云弈和苏梁浅出来,叫了声公子,着急的迎上前去,披在了谢云弈身上。 “季无羡呢?” 苏梁浅没见季无羡,看着疾风问了句。 疾风手指了个方向,那里围聚着不少人,隔着些距离,又这样黑乎乎的,哪里看得到季无羡,谢云弈解释道:“应该是在维持秩序!” 苏梁浅直起身子,抬头还能看到不少抱着孩子的女人从帐篷里哭着往外跑,那哭声悲凄的很,满是恐惧。 苏梁浅拢了拢身上的衣裳,对谢云弈道:“我过去看看。” 谢云弈哪里放心,紧接着就道:“我和你一起!” 苏梁浅往人多的方向走,平日里烧饭的食棚位置是比较空的,现在大家都聚集在那里,苏梁浅走过去的时候,一些帐篷里面还有人,晃动不止,帐篷两边的篷布飒飒的响,仿佛是要倒了一般,看着就很危险。 苏梁浅大声催促道:“帐篷里面的人都出来,到前面空旷的地方去!” “不要害怕,不会有事的!” 少女的声音,镇定又沉稳,这个时候,奇异的有种独特的安定人心的力量,让人慌乱的仿佛要从嗓子眼跳出来的心,也渐渐的平稳了下来。 “秋灵,疾风,你们去帮忙!” 刚一些人从帐篷里急忙忙出来的时候,苏梁浅看到,里面还有老人孩子,许是大家都被这突然的晃动吓到了,把他们都给忘了,再就是一些人孩子太多,一下不能全部抱走,嚎啕大哭。 秋灵和疾风领了命令,转身就去执行。 苏梁浅还没走到人最多的地方呢,只听到身后轰的一声,一顶帐篷固定住的一角拔地而起,很快坍塌。 疾风速度快,跑了过去,很快又跑了出来,所幸里面并没有人,所以并没有伤亡。 比起家里常住的房子,帐篷要轻许多,且不会全部坍塌,最多只是受伤,死亡的概率极低。 苏梁浅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有数千百姓都聚集在那里,安静的夜,都是哭声,老人女人孩子,甚至还有粗犷的男声,一个个脸色煞白,许多人因为太过害怕,也是地面晃动,他们支撑不住,坐在了地上,就和丢了魂似的,而有的则拔腿往自己自认为安全的地方跑。 有人发现苏梁浅,嘴唇哆嗦着,似乎是想说什么,但身体跟着地面晃动,极度的恐惧慌乱,让他们什么都说不出来。 “大家到空旷的地方坐着,不要站在棚子下面!” 苏梁浅话落,远处,轰隆的一声巨响,那响声极大,就和打雷似的,排山倒海,配合着地面的晃动,就好像行驶的船遇上了海上的风暴,天地都在颠覆,因为动静太大,很多站着的人直接被震的坐在了地上,帐篷也陆续有被掀翻的,而苏梁浅说的棚子,直接倒了。 因为大家撤退的及时,倒是没有人员的伤亡。 苏梁浅一个趔趄,要不是谢云弈及时扶住,也要摔在地上。 “这声音,这声音好像是从我们镇子的方向传来的,是,是我们的房子塌了。” 有人惊叫了声,那声音都是哆嗦的,人群里,大人和小孩的哭喊声更大,恐惧又慌乱。 这里虽然空旷,但地面好似要裂开般,会将他们一个个吞进去的恐惧,随时都会将他们淹没,然后掩埋。 苏梁浅靠在谢云弈的怀里,心底里生出的也是那样的担忧,身体跟着颤抖的地面发抖,刚刚那声响太大,她心尖都是发颤的。 她很快站直着身子,见那些人乱跑,心里也不无担忧,冲着他们,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喊道:“大家不要害怕,这里很安全,呆在原处,不要乱跑!” 她撕扯着嗓的声音,极力维持着镇定,虽然她声音很大,但现场早就乱成了一锅粥,根本就听不到她的声音。 谢云弈将苏梁浅搂的紧紧的,“他们跑不到哪儿去,这附近都没事,你别管他们!” 谢云弈看都不看那些人一眼,一门心思的护着苏梁浅。 不过,这边虽然晃动的厉害,地面并没有龟裂开。 这样的晃动,断断续续,持续了近一盏茶的功夫,才渐渐恢复了平静,地动是停下来了,那些人因恐惧的哭声,却还没有休止。 苏梁浅稍喘了口气。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呢?” “母亲,母亲您在哪里?” 这边地动刚结束,那些人稍回过神来,就开始找人。 极度的恐惧之下,刚刚不少人为了逃命,老婆还有父母暂时都给抛之脑后了,危险过去才想起来,到处找人,还有的为此吵嘴甚至动手,架都还没动起来,随后又抱在一起痛哭。 还有什么事,比这种大劫过后对方还活着重要?就算是心头有怨,现在也是可以原谅的。 苏梁浅看着他们,扭头,看了眼一直跟在她身后护着的谢云弈,心中更是从未有过的安定妥帖。 她对着他笑笑,温柔又乖巧。 “你和我一起过去!” 苏梁浅绕着这些人,走至人群的正中,她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大家先静一静,静一静,听我说!” 那些人急的就和什么似的,可一看到苏梁浅,听她说安静,就和被点了穴位似的,安静了下来。 他们相信苏梁浅,那种信服,是长这么大都没有过的,就是对父母都不曾有过。 他们看着苏梁浅,有的脸上都是泪痕,有的则是眼睛里面蓄满了泪水,不再是敌视,也没有贪婪,而是劫后重生的感激,掺杂着愧疚。 “你们的家人都在,应该都没出什么,这时候黑漆漆的,走来走去,只会生出事故,天马上就要亮了,到时候你们再慢慢找,不用着急,都不会有事的!” 比起前两日面对那些人闹事的态度,苏梁浅这会的态度和声音都要温和许多,虽轻,但一字一句却又充满了坚定,充满了信心和力量,让人安心放心。 地动过后,这一片早就是一片狼藉,因为怕夜里着火,所以极少用灯,四周围是有些漆黑的,这时候大家本又就是人心惶惶的,这种情况下找人,反而容易出事。 “要不是大人,我等都要和鸣金村的百姓一样,大人的大恩大德,我们就是当牛做马也难以偿还,我等有愧啊!” 有就站在苏梁浅面前的人,给她跪下,哭着,又是道谢,又是忏悔。 有人带了这个头,其他人也纷纷跪下,对苏梁浅的感激,溢于言表。 就像苏梁浅之前安慰自己想的,多数的人,都是知道善恶好歹的,苏梁浅这次救的可不仅仅是他们,还有他们家人的命,还有比这更大的恩德吗?但他们之前是怎么做的?他们做了什么?说质疑那都是轻的,为了银子私心,得寸进尺,在那咄咄逼人。 他们这会想到季无羡之前对他们的指责,非但不觉得他过分,反而愧疚的很。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们真的是忘恩负义啊,他们那时候怎么没站出来呢? 苏梁浅感受着他们的悔意,虽说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但心里还是能舒坦些。 苏梁浅将最开始跪下的那个人扶了起来,“过去的事不提,你们没事就好,你们既然将我当恩人,那未来这几天,就还要听我的。这么大的地动,很有可能会有余震,没有我的命令前,你们谁都不能擅自离开这里,回到镇上,听到了吗?” 苏梁浅这完完全全就是为了他们好,他们哪里还会拒绝,纷纷应下,声音都还带着颤抖的哭腔。 苏梁浅一一叮嘱完,留了季无羡在这里,离开。 经过今晚的事情,那些百姓都乖的很,留季无羡一个人,足够应付。 苏梁浅回到营帐坐下,想喝口水,刚刚的地动,她屋子里的茶杯还有盛着茶水的茶壶都摔碎了,根本就没水喝,秋灵激灵,转身就要去打水,被苏梁浅叫住。 “你让徐将军明天派点人手过来帮忙,还有,西晋集合大军练兵这么大的事,太子在这里,他应该知道。” 秋灵会意,“奴婢一定将话带到。” 苏梁浅说完,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眼外面,天还是黑的,她担心秋灵傻乎乎的这时候就去找人,转身看着她道:“天亮了再去,你昨晚都没怎么睡,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秋灵摇头。 她是心大,但心再大,经历刚刚那样的地动,那也是心有余悸,哪里睡得着?尤其苏梁浅刚还说了可能会有余震。 “公子您也渴了吧,我去弄点水来,不是,疾风,你去,我在这里守着。” 苏梁浅和谢云弈共处一室,比起疾风来说,她作为苏梁浅的丫鬟留在这里,更能避嫌。 疾风没走,而是看向谢云弈,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谢云弈点点头,他才离开。 “小姐,公子,你们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不用顾忌我的,就当我不存在。” 秋灵脸上扬着笑,以最快的速度,将凌乱的屋子稍稍整理了下,然后找了条矮凳,在门口的位置,背对着两个人坐下。 苏梁浅和谢云弈两人就在桌旁坐着,苏梁浅身上披着的谢云弈的外衫都是水汽,谢云弈更是,疾风给他拿的衣裳都湿透了,贴在他身上,苏梁浅看着,都觉得不舒服。 “你去换身衣裳。” 谢云弈摇头,态度坚持,“我要和你在一起。” 她看着苏梁浅,眼睛里面都是,扯着嘴角,笑了,“若真出什么事,死在一起,也是好的。” 苏梁浅拿眼瞪他,心中却是甜蜜感动。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甜言蜜语,更是谢云弈最真实的想法,这是他的承诺。 “说什么傻话?我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谢云弈整理着苏梁浅有些湿的发,无奈又宠溺,“我更希望你说,你也是一样。” 苏梁浅这样实事求是的客观态度,这时候实在有些无趣煞风景。 苏梁浅失笑,往秋灵的方向看了一眼,很是小声道:“秋灵还小呢。” 也不怕带坏了孩子。 “秋灵,你去给我找身衣裳来。” 秋灵坐在门口,偷听的嘴角直抽又津津有味,听了谢云弈的吩咐,还有些不情愿呢,不过还是顺从执行。 秋灵出去后,谢云弈就微歪着脑袋,还用之前那种满满的都是期盼的眼神看她,那意思很明显,不过那么肉麻的话,苏梁浅这会实在说不出口,她微挑着眉,神色略带了几分疑惑,“可以活着在一起,为什么要死?” 从重生到现在,她步步为营,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稍稍看到了些胜利的曙光,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她可不想死,她要活着,活着完成。 苏梁浅妥妥的直女思想,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任何不妥,谢云弈除了无奈就只有无奈,但情人眼里出西施,这样不同于寻常女子的苏梁浅,让谢云弈觉得可爱。 一颦一笑,都戳到了他的心里。 “苏梁浅。” 他捧住她的脸,忽然叫她的名字。 “嗯。” 苏梁浅应,稍稍抬头,谢云弈那张好看的脸,近在咫尺。 两人的距离那样的近,苏梁浅觉得自己忽然加快的心跳都要被谢云弈察觉出了。 两人对视着,彼此呼出的气息,喷洒在脸上,痒痒的,酥酥麻麻。 苏梁浅脸颊染上了漂亮的胭脂色,她有些恨不知在,抬起一只手,正要别过头去,谢云弈本来就已经凑的很近的唇,贴了上去,因为苏梁浅扭头,那本来应该落在她唇上的他的唇,贴在了她的脸上。 但就算是这样,两人的脸还是变的更加滚烫起来,那呼出的气息,也是如此,苏梁浅浑身僵硬,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的谢云弈,忽然间也不知道如何继续了,漂亮的羽睫颤动,眼睛里面甚至流露出了羞窘的情绪。 “谢云弈。” 她叫了声谢云弈的名字,声音也在抖,抖的很厉害,能听到明显的发颤,又柔柔的,撩拨人心。 谢云弈还没应呢,苏梁浅坐直的身体往前歪了歪,她歪着头摆正,主动将自己的唇,贴上谢云弈的。 谢云弈的睫毛颤的更厉害了,瞪大着的眼睛,满是意外和惊喜,是那种狂热的欢喜,满脸的霞光,加深了这个吻。 秋灵拿了谢云弈的衣衫回来,撩开帘子,就见原先端坐着的两人抱在一起,嘴对着嘴,那画面,不可描述,她一下都看傻眼了。 谢云弈和苏梁浅两个人都有些忘情,尤其是谢云弈,两人谁都没发现秋灵回来了。 秋灵看着自己最喜欢的两个人抱在一起,咧着嘴角,喜滋滋的,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轻轻慢慢的放下了门帘,蹲在地上,在那开心傻笑。 疾风取了水回来要进去,被秋灵拦住,拉到了一旁,她微歪着脑袋,本来就明媚的大眼,晶亮晶亮的,用一种极其意味深长的口气道:“公子和小姐正忙呢,不许进去打扰。” 疾风就是个单纯到不行的少年,哪里能读的懂秋灵眉眼间的深意,他心想着,谢云弈和苏梁浅还在等他的水喝呢,还是要进去。 秋灵用一种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看他,又担心疾风闹出更大的动静,打断了两人的好事,将他拉的更远,“公子和小姐,在那” 秋灵撅着嘴巴决哫哫了几下,“你要这时候进去,破坏了公子的好事,今后他就不喜欢你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去哪里都将你带上身边了。” 其实疾风没明白秋灵刚刚那撅着嘴还发出声的动作是什么意思,震慑住他的是秋灵后面说的话,少年沮丧着脸,耷拉着脑袋,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样子。 公子不能不喜欢他,也不能撇下他。 秋灵见疾风这样子,继续哄骗道:“乖,你和我乖乖呆在外面就不会了,等公子好了,我们再进去。” 疾风忍着心里的难受不安,点了点头,两个人一左一右,像门神似的,在苏梁浅所在的帐篷蹲着。 帐内的两人,许久才分开。 屋内,所有的声音摒去,就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仿佛再不张嘴呼吸,就会因缺氧而晕过去。 谢云弈和苏梁浅两人还是面对着面,和他们交缠的空气,仿佛裹了层蜜,甜丝丝的。 他们看着彼此,两人的脸都是通红,甚至连眼睛,都是红红的,那种羞涩的红,尤其是谢云弈,少男那种情窦初开的羞涩,在他的身上,简直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样的男人,这样的一张脸,没有人可以抗拒。 “苏梁浅,梁浅,浅儿。” 谢云弈变换着花样,一遍遍叫苏梁浅的名字,唇齿间,溢出的都是欢喜愉悦,眼睛里面都是对苏梁浅的喜欢。 那样的欢快,让他一个原本冷静自持到极致的人,像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毛头小子般那样傻笑。 苏梁浅看着这样傻笑的谢云弈,眼睛却酸酸的。 她是高兴的,但又有些难过。 谢云弈是最好的谢云弈,但她却不是最好的苏梁浅。 “我肯定会对你负责的。”谢云弈信誓旦旦。 “刚刚在外面的时候,我看其他人他们抱在一起,我就想亲你。”谢云弈像个孩子似的,真诚乖巧到不行。 “但是如果发生危险,我肯定不会抛下你的,我会和你在一起,越是危险,就越要和你在一起。” “谢云弈。” 她叫他的名字,轻若呢喃,仿佛情语,然后像哄孩子似的哄他,“这次回去后,我就和太子解除婚约,到时候你想亲就亲,你这么好,我也会对你负责的!” 第二百八十四章:太子殿下又闯祸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苏梁浅和谢云弈亲密完,两人又凑在一起说了会话,苏梁浅开始打哈欠,谢云弈搂着他,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小睡了会。 秋灵和疾风不知里面的情况,也不敢进去,这一守,就是天亮。 有谢云弈在身边,苏梁浅倒是心安,不过她心里记挂着事,天有了些亮光,外面的动静稍大了些,她就醒了。 苏梁浅醒后,双眸清澈,也不犯迷糊,她看了眼外面,透过门帘敞开的缝隙,见天已经有了亮光,当即更加清醒了,坐直了身子看向谢云弈。 谢云弈看她,眼神是任何时候都没变的温柔,还有看到她便不受控的欢喜满足,他抬手替她整了整头发,“是不是要出去看看情况?” 苏梁浅眉目温静,乖巧到不行,点头。 秋灵在外面等的都要睡着了,听到谢云弈要出去看看的说话声,当即掀开帘子进去,疾风的动作更快,在秋灵掀开帘子的时候,抢先就了帐篷,手里还拿着茶壶茶杯。 一贯明朗的少年,这会却绷着脸撅着嘴,不安又不快,看着谢云弈,那眼神忐忑,就和知道要被抛弃的小狗似的,“公子,您不要我了吗?” 谢云弈看着疾风,被搞的莫名所以,苏梁浅也是一样,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秋灵。 秋灵颇是郁闷的瞅了疾风一眼,翻了个白眼,谢云弈已经站了起来,走到疾风身边,摸着他的脑袋,“怎么会?疾风这么乖,我怎么会不要疾风呢?” 以往,只要谢云弈摸着他的脑袋说这样的话,疾风就是有再大的不快,也会很快高兴起来,但现在,效果却不大。 “秋灵,这怎么回事?” 秋灵憋红着一张脸,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迟疑了片刻后,在苏梁浅和谢云弈的双重压慑下,诚实交代道:“昨晚小姐不是让我给公子拿衣裳吧,我回来,刚好碰到你们哫哫。” 秋灵两个手指贴在一起,做着亲亲的动作,硬着头皮继续道:“然后疾风也来了,我怕他打扰你们的好事,就说了几句狠话,然后” 她脸皮厚是不假,但也是要脸的,尤其是当着苏梁浅和谢云弈两人的面。 话落,脸憋的通红。 苏梁浅没想到竟是这事,暗自吐槽秋灵早熟,白净的脸也有了红霞,脖子都有了绯色,她瞅了谢云弈一眼,颇有些责怪,随后想起来,好吧,那个吻,也算是她主动的,她也有很大责任。 好像她的责任还更大些。 谢云弈内心是羞窘的,不过羞涩的他只是尴尬的轻咳了两声。 秋灵心里乱乱的,继续道:“小姐,公子,我真不是故意的,我” 秋灵大大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半天也想不起来,如果下次发生类似的情况,自己要怎么做才好。 谢云弈看着眉眼含羞的苏梁浅,虽然尴尬,心情却很好,含笑嘉奖秋灵道:“你做的很好。” 要他和苏梁浅亲热的时候,秋灵和疾风一起进来,苏梁浅只会更羞更恼,下次这样的机会就更难得了,而且肯定不会让他继续,如此,他也会很不快。 千载难逢的好事被打断,哪个男人会高兴? 秋灵得了谢云弈的肯定,也不纠结了,脸上都是笑,倒是苏梁浅,脸红的就和发烧似的。 谢云弈很快安慰疾风,知道症状,对症下药,疾风得了保证,很快又高兴起来。 季无羡进来的时候,几个人刚好完事,苏梁浅脸上的红晕却还没完全褪去,羞涩的眉眼含春,季无羡觉得自己闻到了奸情的味道,眼睛一下就亮了,兴致勃勃的八卦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我错过什么热闹了?” 谢云弈警示性看了秋灵一眼,秋灵会意,了然的点了点头,抿紧了嘴巴,表示自己一个字也不会吐露的。 苏梁浅却是心虚,脸一下红的更厉害了,季无羡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季无羡一双眼睛,就和探照灯似的落在苏梁浅身上,带着探究审视,“昨晚你和公子怎么了?你们睡一起了?” 苏梁浅没回答,季无羡又上上下下将苏梁浅检查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惊喜问道:“接吻了?你和公子接吻了!” 他的惊喜又是带着疑惑的,显然觉得是那样,但又不是百分百完全肯定。 谢云弈闻言,心咯噔一下,两步上前,拦在了苏梁浅面前,同时也挡住了季无羡看苏梁浅的视线。 季无羡的口气,实在太太让人害羞了。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苏梁浅本来就发烧的脸,就和被火烘烤似的,红烫的惊人,她低垂着脑袋,因为垂的过低,直接就抵在了挡在她身前的谢云弈的后背。 苏梁浅没抬头,但闻着熟悉的冷香,她知道自己身前的这个人是谢云弈,顿时松了口气,微闭着眼睛,在那调整情绪。 季无羡哪里是会这样善罢甘休的,转了个圈,想绕到谢云弈的身后继续追问,谢云弈也跟着变换位置,拦住季无羡,两人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苏梁浅的两只手,都染上了颜色,拽着谢云弈的身上,老老实实的躲着。 夏天天本来就热,谢云弈昨晚身上的温度更高,本来湿漉漉的衣裳,现在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你出去,我要换身衣裳。” 苏梁浅一贯是个厉害强势的,谢云弈倒是享受这种保护她的感觉,清隽的眉眼,那笑,都是肆意快活的。 不过,点到为止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季无羡是个八卦的,这样玩下去,不定他说出什么让苏梁浅羞窘的话来,谢云弈对苏梁浅是极其护短的,自然是要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 他的女人,怎么能让别人调侃? 而且,他们几个人都在这里,外面就没人管了。 “为什么要换衣裳?竟然要换衣裳!你们昨晚到底干嘛了!” 季无羡一进来就看到秋灵手上的衣裳了,他当然知道,昨晚那种情况,衣服肯定都会湿,他的就湿了,更不要说谢云弈还一心护着苏梁浅,但他是个嘴欠的,又喜欢逗人,故意曲解谢云弈的意思。 “秋灵,你手上的衣裳拿多久了?好像都湿了呢,为什么会湿呢,你在外面呆了多久?” 季无羡调转方向,走到秋灵身边,就和个侦探似的,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检查起谢云弈的衣裳来。 出口的话,那一字一句,都是暧昧的八卦,暗示的意味十足,“是不是来的时候,刚好撞破了苏妹妹和公子的好事,你不想打扰,就在外面了,他们干嘛了?” 要说季无羡八卦起来确实厉害,简直就是火眼金星,一猜一个准。 “季无羡!” 谢云弈警告意味十足的叫了声,随后看向疾风,又换了口气,“疾风,他太吵了,你拖他出去!” “公子,您要换衣裳,也不该在苏妹妹的营帐换啊!” 疾风已经上手,季无羡求饶,“公子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你说说我,你说说我多不容易,我怎么那么倒霉啊,苦活累活都是活,好事没一件轮上我!” 季无羡那个郁闷的,这回,是真的郁闷。 他昨晚那么辛苦,和那些百姓在一起,结果,却错过了大八卦。 对八卦的人来说,没什么是比错过八卦更让人心痛的事了,季无羡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做事都没劲了。 季无羡走后,帐篷里顿时恢复了安静。 谢云弈转过身去,苏梁浅还是低垂着脑袋的,耳根和脖子依旧是红红的,谢云弈正要说什么,苏梁浅已经抬头,看着谢云弈,哼了声,“你去换衣裳,秋灵,你去伺候你家公子换衣裳!” 命令的口吻,有些急迫,仿佛是在赶人,还有些生气,谢云弈那些安慰的话直接吞回了肚子,他抬手,摸了摸鼻子,十分老实的服从命令,留苏梁浅一个人在营帐。 苏梁浅见秋灵和谢云弈两人就这样走了,心里又有些空落落的,好像更生气的。 竟然不留下来哄她。 不过很快的,苏梁浅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矫情。 好吧,是她心里不得劲,暂时不想面对谢云弈秋灵他们,所以将他们赶出去的,他们只是怕她生气,照她的话做,她为这个生气干嘛? 真是的,她后来干嘛要吻谢云弈,她要不主动的话,谢云弈说不定就罢手了,哪来这样让她尴尬的事? 苏梁浅想到昨晚,脸上的热度又添了几分,伸手摸了摸唇,嘴角上扬,失笑。 她找了个位置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一整个晚上过去了,疾风打来的水早冷了,她灌了几口,脸上的热度消退了许多,她闭着眼睛,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内心尴尬的躁动和紊乱。 苏梁浅出营帐的时候,已经恢复如常。 谢云弈已经换好衣裳了,就在自己的帐篷前等着,他帐篷的位置和苏梁浅相邻,苏梁浅一出来,她就看到他了。 至于季无羡,他就站在苏梁浅的帐篷前,看到苏梁浅出来,扬着笑脸,热情的叫了句苏妹妹,迎上前去,再之后才是秋灵。 虽然是最好了心理建树才出来的,可一下看到这几天全部都知道情况的人,苏梁浅的老脸还是忍不住红了红,尤其是挑眉坏笑,暗示意味十足的季无羡。 那张脸,怎么那么欠揍呢? 苏梁浅横了季无羡一眼,掩饰性的咳嗽了两声,谢云弈上前来,将季无羡挤开。 “正事要紧,秋灵,你先按照我说的去做,季无羡,昨晚没什么事吧?” 季无羡摇头,脸上已然没了笑,看着哀怨的很,连连叹息,“他们没事,我有事,哎,没有力气,浑身不得劲。” 季无羡话里话外都在疯狂暗示,他想要知道昨晚的事,他想要知道。 没亲眼看到就算了,他连知情权都没有了吗? 苏梁浅瞄了季无羡一眼,她觉得自己低估了他的八卦热度。 季无羡是很想追着苏梁浅问的,奈何谢云弈刚从苏梁浅的帐篷出来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外家警告威胁,他是有贼心没贼胆啊,但他熊熊燃烧着的八卦之火,岂是那么容易就灭的? “季无羡,当初公爷让你去刑部学习还真没错,你不在那里呆着,真是可惜了。” 片刻的沉默后,走在最前面的苏梁浅忽然道。 季无羡一开始只当苏梁浅在打趣他,依旧是无精打采的,但他回味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意识到什么,黯然疲惫的眸,都有了神采,脸上也是,几步冲到了她面前,凑到她跟前道:“苏妹妹这话什么意思?我猜对了,我猜对了是不是?我就知道,凭我季无羡出马,怎么可能会出错?哈哈!” 季无羡很是高兴,他的笑声很大,一些百姓都被他惊吓到了。 苏梁浅听着他的笑声,头皮发麻,不过却没有像刚刚在帐篷里面那样红脸。 谢云弈看了眼和疯子似的季无羡,目光落在已然淡然沉静的苏梁浅身上,勾了勾唇,与有荣焉。 高兴不过几秒,季无羡的笑脸就耷拉下来了,猜对了又怎么样?他又没看到,他竟然没看到,他干嘛昨晚要和那些百姓呆在一起! 季无羡越想越觉得心情不爽,那种滋味儿,堪比他老爹亏了银子,他停了下来,桃花眼转了转,很快又追上了苏梁浅,狗腿道:“苏妹妹,您看,我昨晚那么操劳,都是为了百姓,也是为了您,下次有这种事的时候,您能不能提前知会一下?” 他稍顿,“都不用像秋灵那样的,只要疾风那种程度就行,我在门口望风!” 这回,换苏梁浅停下了脚步,她到底没忍住,俏脸在明亮的光线下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这是什么奇特的变态嗜好? 季无羡虽然放小了声音,但谢云弈一直就在苏梁浅身后跟着呢,季无羡说的,他自然都听到了,且是一字不落。 谢云弈是想制止的,但季无羡的语速实在是快,中间稍顿也只是片刻,他往前走了两步,季无羡已经将自己那变态想法宣之于口了。 两边的百姓不知内情,自然是不知道季无羡说的是什么的,还以为几个年轻人在说笑呢。 谢云弈对着季无羡的屁股,上去就是一脚。 “让你闭嘴没听到吗?” 季无羡一个趔趄,哎呦一声,以狗啃屎似的趴姿摔在了地上,他拍了拍自己的屁股,扭头,哀怨的看着谢云弈,委屈道:“谢兄,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做错什么事了,你居然动脚踹我!” 季无羡那样,委屈又无辜,显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苏梁浅直接笑出了声。 不管是对她,还是谢云弈,季无羡定然都没恶意,这一点,苏梁浅心中敞亮,看他刚说的那话,理直气壮,被踹后,也是一脸无辜,显然,他自己是没意识到,刚刚自己提出的那要求,是很变态的。 不一定是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某样自己特别热衷的事,脑子发热,完全没想到那里去。 苏梁浅对敌人狠,对像季无羡这样帮她同时也没恶意的人还是很宽厚的,倒是没太生他的气,她两步走到季无羡面前。 季无羡被冷着脸的谢云弈用那种压迫性十足的眼神看着,终于清醒了过来,抬头就看到近在他跟前的苏梁浅,瞬间觉得自己刚刚那提议确实很猥琐,他干笑了两声解释道:“我刚刚就是脑子发热,情绪太激动了,苏妹妹别误会!” 当然,他想是很想的,然后一段时间,都可以用这事调侃谢云弈和苏梁浅,满足自己的恶趣味,但清醒过来,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刚刚那提议,是有些变态的。 苏梁浅看着神色尴尬的季无羡,轻笑,“小公爷不用着急,等会事情忙完了,我就给季伯母书信一封,让她捉紧给你相看人家,等你回去,就挑选一个成婚。” 季无羡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有些懵,神色更加愁苦,怎么突然扯到他的婚事上了? 谢云弈站在苏梁浅的身后,替她解释道:“你不用看,可以直接做。” 谢云弈这话,是少有的和他形象不相符的直接粗暴,季无羡尚未反应过来,苏梁浅倒是爆了个大红脸。 谢云弈见苏梁浅耳根发烫,瞬间意识到自己太直接了,他随之担心的就是,这会不会影响他在苏梁浅心目当中的形象? 谢云弈将事情的责任归咎到了季无羡身上,看他的眼神,都更冷了几分。 季无羡只觉得,凉快的夏天,自己身上凉飕飕的。 他怎么那么倒霉? 果然,人一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缝,这说的就是他! &&&& 昨晚的地动强烈,搭的做饭的棚子都倒了,本来该粥香四溢的时辰,现在一点食物的气息都没有,不过大家都忙着找人呢,也没心思吃东西,而且,这一系列的事情后,也没人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挑苏梁浅的事再闹。 但民以食为天,一顿不吃可以,但久了肯定不行的。 苏梁浅找了出入口的士兵,还有一些情况已经稳定的百姓帮忙,将棚子又搭了起来,然后又动员大家,帮着一起找人。 这次清河县搬出来的百姓,是以镇分区的,镇下又有村,村是相邻的,很多人都是相互认识的,彼此间算是熟悉的,大家一起,很快都找到了家人,顿时又是哭声一片。 其实,苏梁浅醒来后,哭声就没停过,只是这会置身百姓间,那声音更大了,和之前的惊惧慌乱不同,这会更多的是喜悦,劫后逃生,家人完好的喜悦。 或许只有这个时候大家才明白,没什么比好好活着更重要。 苏梁浅季无羡等人站在那里,不时就有人上来道谢,拖家带口的,那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感激涕零。 一些小孩围在苏梁浅身边,高兴的叫她姐姐,苏梁浅看着他们的笑脸,心里对那些百姓本就不多的不满,也烟消云散,只觉得一切又都值得了。 季无羡谢云弈也是一样,虽然他们不怎么喜欢小孩,不过还是很高兴。 “苏妹妹,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说我们救了这么多人的性命,该是多大的恩德,老天保佑,我母亲他们千万别让我成婚!” 季无羡双手合十做祷告状,一双眼睛却悄咪咪的往苏梁浅的方向看。 显然,他在很明确的暗示。 “季家几代单传,就你一人,你就算不想,还能不成婚?那季家数百年的家业交给谁?一个外人?” 天出了太阳,临近晌午,外面又开始变的燥热起来,苏梁浅和季无羡几个人早上一直被那些人围着道谢,他们也没少说话,在外面那样呆了两个时辰,也是口干舌燥,苏梁浅的衣服都湿了。 刚回到帐篷,季无羡就来这么一出,苏梁浅接过谢云弈给倒的水,喝了一口,看着在那做把戏的季无羡,回应时,神色认真。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肩负的责任和使命,谁都逃不了,大家族里的嫡子,更是如此。 他们享受了常人歆羡的富贵荣华,一辈子不用为衣食住行发愁,就要承担起该有的责任,萧凭望如此,王承辉如此,季无羡作为季家几代单传的儿子,更是如此,谁都逃不了。 季无羡脸上惯有的笑,都维持不住,他祈祷的动作没变,继续道:“那也晚点的。” 苏梁浅哪能不知道他的那点小心思,轻笑着道:“不作死就不会死,你要老实不惹我,我也不会落井下石挤兑你的,谢云弈,你说是吧?” 苏梁浅坐下,一只手放在桌上,挑眉勾唇,似笑非笑。 季无羡看着狐狸似的苏梁浅,有种想给自己两巴掌的冲动,他好端端的,招惹这姑奶奶干嘛。 他配合着老实点头,在桌旁坐下,长舒了口气,转移了话题,“终于地动了。” 季无羡说这句话时,仿佛是自己期盼了许久的事情终于发生,心中的大石头放下了般,满是轻松。 季无羡相信苏梁浅不假,但在地动这样的事情真实发生前,谁也不敢保证,他一定会来。 虽然苏梁浅一直说发生就发生了,于那些百姓而言,没发生更好,不过季无羡可不那么想。 在他看来,他们既然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工作,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那定然是要发生什么才好的,不然的话,就那些百姓的德行,他们面对的,很有可能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结果。 季无羡不贪财,但他不喜欢赔本的买卖,而且因为那些百姓几次闹事,他心里更是一直都盼着这一天的。 谢云弈看着为此浑然轻松的季无羡,目光落在苏梁浅的身上,那一贯清冷的眼眸深处,涌动着悲悯。 他和苏梁浅的想法是一样的,发生了就发生了,没有发生,才是更好的。 苏梁浅微微叹息,看不出情绪,只道:“昨晚那么大的动静,清河县估计成废墟了。” “应该让他们回去看看,这样他们才会更加牢牢记住,要没有我们,他们所有人都被埋了,就和鸣金村那些百姓一样,不会有幸免。” 几个人围在桌上坐着,说话的时候,有人将午饭送了上来。 迁来的百姓多,年轻的壮汉就有数千,有道是人多力量大,一个棚子,大家齐心协力,相互帮忙,很快就搭好了,刚好赶上了中午的午饭。 季无羡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苏梁浅也斟上,他端起茶杯,朝着苏梁浅举了举,“苏妹妹,现在,您可是北齐最炙手可热的人,我以茶代酒,敬您,您今后可得多多罩着我。” 季无羡觉得,用最炙手可热这四个字来形容苏梁浅,一点也不夸张。 京城水患百姓安置,泗水瘟疫,还有这次地动,苏梁浅救的,可是数十万百姓,她现在在百姓间的声明威望,不要说皇后比不上,就是庆帝估计也不行。 不单单是苏梁浅,还有远慧大师。 远慧本来就得了皇上的青眼,这次后,估计更是水涨船高,百姓信服,很有可能被封国师,这样的人,却是苏梁浅的棋子。 如果不是亲生参与,谁会想得到呢?就算是被苏梁浅的变态震撼住有那样的念头,那也只是怀疑,不敢肯定。 季无羡是看着苏梁浅一步步走到今日的,飙风寨的事情,仿佛还在昨日,想起这些,季无羡更觉得苏梁浅深不可测,然后又觉得庆幸。 这个人,是他的准少夫人,而不是他们的敌人,如果是敌人,这样聪慧强劲的对手,季无羡心里毛毛的,他真的一点底都没有,有些时候,他都怀疑苏梁浅是不是人,这他妈是变态吧。 错了,是神。 变态是像他那样的,呸呸呸,不是不是,变态并不一定能预测未来的事,但是神可以。 所以,是神不是变态。 但不管是神还是变态,亦或是他未来的少夫人,牢牢抱住大粗腿,巴结就对了。 就算季无羡不说,他要碰上了事,苏梁浅也不可能袖手旁观,这样的要求很合乎情理。 苏梁浅没有说话,而是端着自己的茶杯,和他碰了碰,显然是答应下来了。 季无羡看了谢云弈一眼,就和找到靠山似的,昂首挺胸,腰杆笔直,底气都足了。 谢云弈扫了眼他嘚瑟的样,微笑着提醒道:“她就算是罩着你,也是站在我这边的。” 季无羡哼了声,巴巴的看向苏梁浅,就和讨主人欢喜的宠物似的,苏梁浅放下茶杯,点了点头,“那是自然的,罩着你,也是有前提的,我肯定还是更向着谢云弈的。” 谢云弈显然是没想到苏梁浅会当着季无羡的面和他说这样的甜言蜜语,有些愣住,随意笑意在脸上荡漾了开来。 季无羡故作被打击的沉痛模样,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见他们看着彼此,交缠的眼神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牢牢的黏住似的,难舍难分,捂住了嘴巴,“牙痛,真疼,酸,太酸了你们。” 季无羡又哼了声,生气不过数秒,他很快又巴巴的狗腿凑近苏梁浅,“苏妹妹,你是怎么知道,清河县会有地动的?还那么肯定?” 苏梁浅的处事态度给季无羡的感觉就是,她对这次的地动,很是肯定。 季无羡的话,让谢云弈的动作,有片刻的迟滞,不过很快恢复了自然,仿佛对此毫不关心。 苏梁浅心细,将他所有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 谢云弈没追问,她就当不知道,放下手中的筷子,认真道:“这是远慧大师的预言,许是因为我祖母的缘故,我太相信他了,到泗水后,更是连续几天晚上做清河县地动的噩梦,不过你知道,这是套话!” 季无羡急急点头,他当然知道,这是套话,但他要听的是真话。 “真话,不能说。” 苏梁浅刻意拉长真话二字,带着很深的叹息,接下来三个字,就像是一盘冷水,将季无羡心头的火苗浇灭。 苏梁浅看着季无羡失望的样子,似乎还不死心,继续道:“季无羡,你觉得我对你信任吗?” 季无羡几乎没有犹豫迟疑,点了点头。 “能告诉你的,可以让你知道的,我自然不会瞒你,我明确了不想说的,你也不要问,问我也不会说,我不想被人当成怪物,怪物是没好下场的!” 苏梁浅回绝的态度,十分坚决。 季无羡偷偷往自家公子的方向瞄了眼,他总觉得,苏梁浅对自己说的这话,像是在回答谢云弈。 话说到这份上,季无羡就是再不识趣,也不会坚持打破砂锅问到底,心里却越发觉得苏梁浅神秘,像是藏了许多的秘密。 他倒是没有怪苏梁浅的意思,反而被她最后一句话说服,确实,要别人知道,远慧一系列的事情,都是苏梁浅策划,那苏梁浅定然会被当成怪物,而如她这般的常人,被当成怪物,又怎么会有好下场? 不管苏梁浅是人是神亦或是妖,季无羡都发自内心的希望她好好的。 他盯着苏梁浅,苏梁浅脸上已经没了之前说笑的轻松,就那样面无表情的,神色竟是说不出的肃穆,那双眼眸沉沉的,流露出的也仿佛是经历大风大浪沉淀过后的沉静,那种付出了极其昂贵的代价,悲痛的沉静。 这样的苏梁浅,依旧让人敬畏忌惮,但又莫名的让人多了几分心疼。 季无羡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八卦多言。 因为这一出,饭桌的气氛,比起刚开始,气氛稍稍有些冷了下来。 几个人刚吃了饭,东西都还没撤下桌呢,王承辉赶到。 “地动了,真的地动了,苏梁浅,你太神了!” 王承辉未经任何人的通报,是直接冲进苏梁浅所在的帐篷的,神色玄幻。 苏梁浅刚放下筷子没多久,看着门口站着的王承辉,谦逊道:“不是我神,是远慧大师神,幸好有远慧大师!” 王承辉的血液还在沸腾,他看着一板一眼将功劳推给别人的苏梁浅,虽然大家公认的事实,是像她说的那样,但他多年来的直觉又告诉他,其实不是。 “你还不神,你说地动,昨天夜里,真的就地动了!” “那是直觉,女人的直觉,一贯很准。” 王承辉非常老实的选择在季无羡的身侧坐下,他的声音,还有些微喘,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现在的情绪,还有些激动,“不过你说是就是吧,你说的都对,你说的算!” 王承辉说着,眼睛在桌上扫了一圈,嫌弃道:“就剩这么点了?你们怎么不等等我?” 苏梁浅和谢云弈几个人早上都是没吃的,而且苏梁浅一贯主张不准浪费,所以送来的食物量并不是很大,要不是天天都吃这些东西,所有人都吃腻了,估计都不会剩下。 “谁知道你会来?你来干嘛?太子将那些人都安抚好了?你那边就没事了吗?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很忙的吗?” 对王承辉这样的手下败将,季无羡一点都不客气,那口气不似关心,更像是嫌弃。 王承辉看着桌上的剩下,痛苦的皱着眉头,他是很饿的,但看到这些,瞬间就没了胃口,而且,作为不速之客,他也没筷子。 王承辉起身出去,随便找了个人,让问问厨房那边有没有白米粥,送一碗过来。 比起那些油腻腻的鸡鸭猪羊肉,王承辉觉得,还是白米粥更合她的胃口。 他撩着门帘,走了进来,边走边道:“我忙啊,从昨晚一直忙到现在,我都没怎么合眼,就喝了几口水,累死了都。” 王承辉气喘吁吁,他在管辖的区域忙,又一路跑过来,腿都是发软的,肚子在路上叫了几次。 “你们要吃饭,我就不要吃饭休息的啊,我早就想过来了,季无羡,给爷倒杯水,接下来,我要和你说个重磅消息。” 王承辉额头都是汗,身上的衣服,明显可以看出湿了。 “你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居然让爷给你倒水!” 季无羡骂骂咧咧的,不过还是拿了个干净的杯子,给王承辉倒了水。 和王承辉从小打到大,又共事了这么久,这种革命的友谊,就算嘴上嫌弃,动作也还是很诚实。 王承辉一口气喝了两大杯,长舒了口气,季无羡接过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说吧,什么重磅消息。” 王承辉倒是没卖关子,伸出五根手指,一副和人聊八卦的神情,“我们尊敬的太子殿下,刚刚宣布,给每个人五两银子补助!” 季无羡看向王承辉,又看向苏梁浅,明显有些懵,苏梁浅那表情,也是意外,季无羡反应过来,面对着王承辉追问,“五两银子?为什么要给每人五两银子?他突然给那些人那么多银子干嘛,这怎么回事?还有,他哪来的银子?” 他的神情焦灼,明显是有些着急。 每人五两银子,那么多的人,保守估计,也要七八万两。 这笔银子,他一点也不想给。 王承辉便将事情的原委说了遍。 昨晚地动,太子也是一宿没睡,不过和夜傅铭为那些人操劳不同,太子是因为怕死,担心地动再来,自己要睡着了,来不及跑。 他不敢呆在帐篷,就和其他百姓一起呆在外面。 那些百姓经历了地动,逃过一劫,之前受的那些苦自然都不算事,对夜向禹等人自然是感激不尽,太子听着那些人的奉承,倒是心情美好,一直到天亮,他实在熬不住了才回到帐篷休息,快到中午的时候现身,那些百姓又是一番感激恭维,然后有人说家都毁了,今后日子不知道怎么过诉起了苦,一直在太子面前掉眼泪,其他不少人跟着效仿,又给太子戴高帽,太子一个激动,脑子发热,提出每个人给五两银子。 “我当时不在他身边,见百姓齐齐跪在地上,高呼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觉得不对劲才跑过去,不过已经晚了,我打听了,刚开始是二两,后来太子殿下觉得二两太少了,加到了五两,还要再加呢,被苏克明和七皇子拦住了,最后的结果就是,每人五两。” 季无羡蹭的站了起来,脸上都是火气,“五两,他是疯了吧?这种人,他怎么不上天呢?” 这笔银子,可没在事先预想到的开支里面,当然,他也属于完全不必要的开支。 “每人五两,是大人孩子一起还是就只有大人?” 季无羡手扶着额,头都是大的,看着苏梁浅道:“苏妹妹,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 谢云弈睨了季无羡口气不善的季无羡一眼,“怎么说话的?能好好说话吗?这是太子殿下允诺的,太子是皇上的儿子,他这次是代表皇上来的,太子为民办事,与民分忧,不忍百姓吃苦,这与你们有什么干系?他有没有银子,又和你又什么相关?” 谢云弈的声音凉凉的,季无羡如醍醐灌顶。 恍然大悟后,他一扫之前的气愤不甘还有其他种种的阴霾,直接笑了,是那种出声的笑,笑后,他见王承辉盯着他看,忍了忍,但没忍住,反而笑的更大声,然后附和着谢云弈,就和个狗腿子似的道:“对对对,这是太子殿下施的恩德,当然他自己负责,子债父还嘛,没道理让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负责,说的太对了!” 季无羡一脸的幸灾乐祸,见苏梁浅也是气定神闲的,便知道她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不着急,心中一下更加放心开怀,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两天,实在是太美好了,美好到让季无羡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吃的苦遭受的罪,都是值得的。 季无羡觉得,自己高兴的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太子不上天,他要上天! 季无羡刚刚之所以那么生气,是因为他下意识的认为太子允诺的银子要他和苏梁浅出,因为自从发生水患以来,涉及银子的事,都是他和苏梁浅的事。 本来他就烦太子,以前不喜欢,这次一起来泗水后经历的一系列事情让他对太子更没好感,简直就是讨厌,想到自己又要多出十万两银子给他造名声,他哪里会有不生气的? 虽然他不在意十万两银子,但是最近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太多,季家也算是大出血了,虽然没伤到元气,但凭什么为太子,为皇室那些人做嫁衣,季无羡是气这个。 现在,银子不用自己出了,他和苏梁浅还能借此得到更好的名声,尤其是苏梁浅,那就是太子和皇室给他们出银子做嫁衣,季无羡当然高兴了,比自己白白得了十万两银子还要高兴。 他们季家被夜家压榨了这么多年,终于扳回了一局,也让夜家的人给他们做了回嫁衣。 季无羡觉得自己对太子都没那么讨厌了。 他附和着苏梁浅的话,看着王承辉道:“既然是每个人五两银子,那就是包括小孩的,如果不给的话,那不是被人诟病吗?被人认为太子和皇家小气,大头都出了,没道理在意这些蝇头小利的。” 第二百八十五章:挖坑,她要他万劫不复 “既然是每个人五两银子,那就是包括小孩的,如果不给的话,那不是被人诟病吗?被人认为太子和皇家小气,大头都出了,没道理在意这些蝇头小利的。” 现在情况对换,太子承诺,皇室国库出银子,他和苏梁浅得好处,那自然是多多益善。 季家为夜家做了这么多年的冤大头,现在好不容易得到这样的机会,季无羡恨不得将国库都榨干了。 季无羡乐滋滋的,站着的他面对着王承辉,眉梢眼角都是静等着看热闹的肆意快活,但他越看王承辉,就越觉得不对劲,他的样子看起来怎么一点都不担心,还有些幸灾乐祸的呢? 王承辉是太子的表弟,王家作为太子的外家,他们的利益息息相关,他现在不应该为太子捏着了汗的吗?怎么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 这不是王承辉该有的反应。 季无羡脸上的笑渐渐敛去,看着王承辉的眼神变的戒备起来。 “王承辉,你是不是心里在打什么坏主意呢?说,你憋了什么损招了呢?我可警告你,苏妹妹面前,你少玩那些阴谋手段,这笔银子,反正我们死都不会出的,反正王家也不缺银子,就你们来的,毕竟,这可是为了太子殿下的名声,十万两,一点也不亏!” 王承辉仰着头,看着季无羡那如临大敌的样,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你现在这样,就和公爷一模一样,一毛不拔!” 季无羡一只手撑在腰上,“呵呵哒,一毛不拔?这些年我们出的少了?我父亲那是该花的花,不该花的,这些年也没少便宜外人,我们季家富裕,那是我们赚的,凭什么一次次的全给别人擦屁股,真当我们是傻的不成!” “好了!” 苏梁浅眼见两人越吵越凶,话题偏的也越来越远,且有动手的架势,出声制止,她看着季无羡,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季无羡没吵够呢,有些不大乐意,看着苏梁浅道:“苏妹妹,我可和你说,这人花花肠子多着呢,你可得防着点他,别被卖了还帮着数银子呢。” 季无羡口中的有人,指的自然是王承辉。 王承辉倒是不生气,手指着季无羡,啧啧了两声,“苏妹妹,你看,你那么聪明,他却把你当傻子!” 季无羡屁股刚坐到凳子,闻言一拍桌子又站了起来,将王承辉指着自己的手打掉,“你指谁呢?指谁呢?王承辉,你少挑拨离间!” 季无羡那暴脾气,声音大的很,实在聒噪,谢云弈见苏梁浅微拧着眉,冷着脸看向季无羡,“让你坐下好好说话没听到吗?” 谢云弈声音不大,声线微凉,季无羡僵了下,恶狠狠的瞪了王承辉一眼,嘟囔着道:“王承辉,你给我等着。” 话落,老实坐下。 “太子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苏梁浅问这句话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说话声,是给王承辉送粥的。 “进!” 王承辉大爷似的应了句,很快有个身着士兵服的,将粥送了进来,还有两碟咸菜,他倒是乖觉,放下东西就走。 苏梁浅看了谢云弈一眼,两人倒是有默契,谢云弈一下明白了苏梁浅的意思,遣了疾风出去守着。 王承辉饿的,心都发慌了,拿起筷子就开动,苏梁浅耐心倒是好的好,半个催促的字都没有,季无羡看王承辉,却是不顺眼的很。 他越是不顺眼,王承辉就越是高兴嘚瑟,脸上那笑,气的季无羡几次想动手打人。 王承辉稍稍填了肚子就放下了筷子,一大碗粥,就吃了一半没到,季无羡自是少不得要说他浪费的。 “对对对,我浪费,我可耻,你不浪费,你光荣,来,剩下的都吃了吧!” 王承辉说着,将自己吃剩下的清粥和咸菜送到了季无羡的面前。 季无羡看着面前吃剩下的粥,气的面色铁青,拳头咯咯作响。 要说逞嘴皮子功夫,王承辉季无羡半斤八两,全看当时的情况偏向哪一边,王承辉输就输在,每次都被无情的武装镇压。 现在季无羡暂时不能对他勇武,他自然就略胜了一筹。 “要打架等会再打,先谈正事,太子现在那边什么情况?” 苏梁浅继续之前的话题问王承辉,王承辉也没再和季无羡杠下去,擦了擦嘴,看着苏梁浅回道:“我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也不清楚他目前什么状况,不过七皇子还有他随身的大臣,肯定会和他分析的,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现在肯定备受懊悔情绪的煎熬,还有回去后,如何面对皇上的恐惧。” 苏梁浅点了点头,轻笑着道:“肯定会有人给他提议,让他将银子的事甩给我们。” 季无羡巴巴的看着苏梁浅,“苏妹妹,你可要想办法。” 苏梁浅看着紧张的季无羡,脸上的笑意分毫不减,面色依旧从容,“需要想什么办法吗?这事本来就和我们无关,太子来了,拒了便是,皇上总不能让我们拿这笔银子吧,他要真开得了那个口,那我们就给。” 太子混账不要脸,庆帝却是要的,不要说国库能拿得出这笔银子,真的拿不出来的,他也不会开这个口,谁不知道,因为北齐这一系列的灾害,她将母亲的嫁妆都拿出来了。 今后,除非是她主动给,不然问她要的,说出去都没脸,而且堂堂一国之君,问一个小姑娘拿银子,好意思? “你刚刚说,太子允诺这笔银子的时候,七皇子和苏克明都在场。” 王承辉点头,一下明白了苏梁浅的意思,笑的坏坏的。 “太子是什么人,七皇子和他这么多年会不知道吗?这事太子自然是有责任的,但七皇子同样难辞其咎。” 就太子犯下的这一系列事情,再加上夜傅铭后面的设计,一旦回京,太子离倒台就不远了,故意设计太子的夜傅铭,自然也不能幸免。 这辈子,她要他还没接触到权利,就失之交臂,且不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她要他万劫不复。 对夜傅铭的实力,苏梁浅还是很了解的,上辈子,要不是她和沈大哥,还有太子一党原先势力的支持,就他之前培植的那些暗中势力,根本就不可能成大事。 这辈子,所有的这些,他都不会再有,且不管是她还是沈大哥,亦或是皇后一党的势力,所有这些助他登位的势力,全部变成了绊脚石,还有他隐藏的野心,也会路人皆知,皇上定会防备,她倒要看看,他还怎么让自己如愿。 那样一个利欲熏心的人,谋划了那么久,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应当会很痛苦,甚至是崩溃吧。 还有苏克明,这两个人要是出事,他必然也会大受打击,甚至一蹶不振。 苏梁浅想到这些,心情真是痛快极了。 王承辉和季无羡看着她脸上的笑,心底里毛毛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幸好,幸好倒霉的不是他们,反观谢云弈,依旧是那副温柔宠溺的样子,看的王承辉自叹不如。 果然,苏梁浅选择他,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两个不正常的大变态。 “我这里还有一个主意。” 苏梁浅抿着嘴唇,眼底泛着的是奇异的亮光。 “以其人还治其人之身,既然他能劝着太子把这个包袱给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还回去呢?” 季无羡一听苏梁浅又要设计人了,对象还是意图对他们不利的人,顿时来了兴趣,催促道:“别卖关子了,快说!” 苏梁浅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们。 她心情甚好,说话时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只是那笑,配合着设计人的阴谋,着实让听的几个人都有些渗的慌,季无羡没忍住,好几次搓自己的手臂。 听完计划的王承辉抬头看向苏梁浅,一副惊呆了的表情,同时为夜傅铭默哀,“我说苏梁浅,你和七皇子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季无羡这会倒是和王承辉统一战线,极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就是看他不顺眼啊,不行啊。” 王承辉和季无羡两人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虽然他们看夜傅铭挺不顺眼的,但到底没什么太大的仇怨,这夜傅铭实在太倒霉了,竟然被苏梁浅盯上了,他们可不想得罪苏梁浅,被她看不顺眼了。 王承辉看着苏梁浅巴掌大的脸,小小的脑袋,“你这小脑袋到底怎么长得?” 要说苏梁浅早就知道这所有的一切深思熟虑后想出的这损招,他是能接受的,但是明明,她刚刚才知道这事,比他还晚。 他知道的第一时间就觉得苏梁浅肯定会感兴趣,想凑热闹,苏梁浅却弯弯绕绕的,想出那么多阴谋阳谋来。 同样都是吃大米喝水长大的,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王承辉在惊叹的同时,对自己的祖母也越发的敬佩起来,她看人的眼光,还真是毒辣的准。 “不过他一个皇子,又没什么权势,家里还养了那么多和尚,平时也没少做善事,他能有那么多银子吗?” 皇子,皇上的儿子,这身份听着风光尊贵,实际内里却有可能是个穷光蛋,反正没哪个皇子,是能比得上王承辉季无羡这样潇洒的,要不五皇子怎么一直都想和季无羡和王承辉对调身份呢,经常的就和掉钱眼里似的。 五皇子这还算好的,他母妃受宠,经常会有皇上的赏赐,四皇子在前朝也争气,巴结的人多,而且四皇子虽然没参与各种赚银子的经营,手底下却是有人专门负责这事的,当然,因为要笼络大臣,各种开支也大,五皇子的日子,是有些紧巴巴的。 再说太子,那是王家撑着,各种必要的开支,王家愿意帮衬,不过他个人是没什么银钱的,所以每次碰上要出银子的事,他都在那装死。 在王承辉看来,这样大一笔银子,夜傅铭是拿不出来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万一他要有了呢?” 苏梁浅话虽如此说,心里却是明白,这笔银子,他是有的。 “就算是有,他能拿出来吗?” “所以我说试试啊,这事暂时不着急,你等会从我这里回去后,不要马上提,不然七皇子会觉得这事和我有关。太子肯定会来找我的,他在我这里碰壁后,回去定然还会再想办法,他估计会让你帮忙,你就和季无羡刚刚那样,然后将责任推给七皇子,说他没督促好太子,才让他犯下这样的错,质问他是不是故意的?” 夜傅铭是见识过她的厉害的,对她也颇为忌惮,一旦对她产生怀疑,必然会慎重许多。 敌人的慎重,对她而言,是极其不利的。 苏梁浅越说,王承辉和季无羡的眼睛瞪的就越大,最后嘴巴都张开了。 “苏妹妹,你这是接下来的剧情发展都预测到了啊?” 王承辉下巴抵在桌上,叹息着附和道:“还有我的台词,不过这能有用吗?” 他忽然想到什么,“还有一种可能,七皇子承认自己的疏忽,但他只愿意出一部分银子,弥补自己的责任,那怎么搞?” “这笔银子,只要你不出,太子情愿被皇上骂也不拿银子出来,他就只能全出,超过承受范围的承担责任,那就是心虚!” 季无羡和王承辉或许会有这样那样的疑惑担忧,苏梁浅却没有。 夜傅铭对皇后孝顺,和太子走的近,可不是尊敬嫡母,而是他一直存了将太子拉下来,然后顺理成章接收他势力的想法,这些年,他和太子一党的人也没少接触,且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但是,如果太子被废,和他有关,哪怕是让人觉得他是故意让太子出错,那他多年来的经营,都会打水漂,他的宏图大计,也将无法施展,比起这些来说,区区十万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太子一党的势力,素来是以王家马首是瞻的,王承辉作为王家这一辈唯一的嫡子,他就是再不成器,夜傅铭也不会在这时候得罪,还是因为银子。 而且,有王承辉这个无情无义的对比在前,他想尽办法筹措银子,定然更得他们的满意信任,还有太子一党的臣子,也会觉得他更堪大任。 这对夜傅铭来说,是不赔本的买卖,但也并非百利而无一害,有些事情,那丁点的一害,因着一些事的连锁反应,是能够将所有的好处覆灭,甚至让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的。 苏梁浅抿着嘴唇,身姿笔直,眼底冰冷的流芒透着凛冽的寒气,甚至包裹着嗜血的杀意。 这个样子的苏梁浅,更加不像闺中的少女,倒像是战场上杀伐果决的将帅。 运筹帷幄,成竹在胸。 王承辉和季无羡看着这样的苏梁浅,内心的那些不确定,不知不觉间被消弭,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会像苏梁浅预测的那样发展。 “只是出十万两银子,你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个吧?” 王承辉坐直了身子,脸上没了散漫甚至轻浮的笑,这样正经的他,就和变了个人似的,俨然就是一柄出鞘的剑,将季无羡看的都有些发愣。 他知道,王承辉寻花问柳,但和好色的太子本质不同,却没见他如此正经的一面,那端坐着身子的样,完全符合世家大族培养的继承人形象。 王承辉虽是在问,但那口气却是肯定的。 苏梁浅是个走一步看十步的人,再联系她之前让他盯着七皇子和太子的那事,王承辉一早就有种很强烈的预感,她在挖坑,挖一个大坑,一个能将太子和七皇子同时都埋了的大坑。 苏梁浅没有否认,她好看的手指在桌上轻敲了几下,帐篷里安静的很,一点声音都没有,那轻轻的敲击声,就好像棒槌打锣似的,敲的人心里发颤。 良久,她勾着嘴角,脸上扬着浅笑看向王承辉,“王承辉,遇上对手了吧?有人比你还能装?装多辛苦,好端端的,谁不想做自己?你说他这是为了什么?我只是觉得他太辛苦,想让大家都知道他的真实面目罢了,不然,那真的是被卖了还帮着数银子呢。” 苏梁浅模样天真,仿佛自己在做的是什么好事,但说出的话,却冰冷残忍至极,“他碍到我的道了,也碍着你的道了,这种绊脚石,移除不是很正常吗?世子是聪明人,怎么做,还需要我教吗?” 王承辉看着面上带着微笑的苏梁浅,总觉得她这笑,让人毛毛的,邪性的很。 妖女! 他脑海里浮现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不自觉的看向谢云弈,他还是和之前那样静静坐着,俊彦的脸,清俊温润,一身贵气,看着苏梁浅的眼神也没变,还是饱含爱意,一副不管她做什么都是对的样子。 果然是天生一对,他心服口服。 王承辉收回目光,对着苏梁浅,再次露出了和以往一样轻佻的笑,“苏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苏大人聪慧绝顶,还望将来多多提携,而不是卸磨杀驴。”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王承辉的声线,不自觉的就沉了几分。 “我苏梁浅平生最恨的就是忘恩负义,卸磨杀驴,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在我身上发生。” 苏梁浅直视着王承辉的眼眸,一字一句,如誓言般认真。 季无羡看着两人别人掺杂不进去的互动,有种自己地位受到了威胁的危机感。 几个人还聊着事的时候,疾风猛地掀开了帘子,走了进来,很快,外面传来了清河县令求见的声音。 “大人,地动了,真的地动了,您真的是料事如神!” 清河县令走了进来,身上的衣裳皱巴巴的,还有泥垢,脸色也憔悴的很,比起苏梁浅第一次刚见到他的时候,瘦的很明显,不过眼睛却晶亮晶亮的,脸色也是,精神极好,看不出疲倦。 他和王承辉一样,地动后就想过来找苏梁浅了,但地动后,事情太多,他分身乏术,一直忙到现在,但就算过了这么久,清河县令在看到苏梁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情绪依旧是激动的,这种激动,让他洪亮的声音发颤,眼睛也是红的,晶莹的红,还有熬了这么多个晚上因太过疲倦而产生的红。 季无羡侧过身,因为苏梁浅和王承辉将他排除在外的互动,他已经没了最初得知太子出血给他做嫁衣时的那种美好心情,脸是板着的,看着清河县令道:“我们又不是死人,能不知道地动了吗?” 清河县令根本就没领会到季无羡话语的不满情绪,一个大男人,那样站着,红红的眼睛,眼泪就来就来,季无羡更郁闷了,“你这是干什么?” 清河县令眼泪流的更凶了,突然间,哇的哭出了声。 季无羡哪想到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说哭就哭,他以为是自己的缘故,尴尬了,站了起来,“我不过就是说了一句,又没骂你,你哭个什么劲!” 清河县令两边的肩膀抖的厉害,边哭边看着苏梁浅的方向,随后推开上前的季无羡,走到了她的面前跪下就磕头,“大人,谢谢您救了我一家老小,要不是您,我们许家的根苗就要断在我这一代了啊,您是我们的大恩人啊,我给您磕头,我一定要给您磕头!” 季无羡瞬间反应过来,感情根本就不关他的事,是清河县令自己太激动了。 苏梁浅让清河县令起来,清河县令说什么都不起,抬头看着苏梁浅继续道:“不仅仅是我一家老小的恩人,还是清河县的,大人,您救了清河县数万人啊,您就是活菩萨转世,这是我代替他们给磕的!” 说完,继续磕头。 苏梁浅见叫不住,就由着他磕了。 清河县令足足磕了十个响头,每个都很结实,等磕完的时候,他额头抵在地上的那一块,都青紫了,他起身的时候,晕乎乎的,本来是跪着的,往后一倒,直接坐下了。 清河县令脑袋都是晕晕乎乎的呢,继续道:“大人,我为官数十年,第一次被百姓围着感谢,他们都赞我是好官,我竟然是好官啊!” 清河县令的眼泪没停,说起这事,他不自觉的就想到昨晚地动后,他的百姓,他的子民,拖家带口的,跪着向他道谢。 他是个贪官,虽然不像胡伟那样过分,但也没做过什么实事,那些百姓对他也不那么的待见,但是今天,那么多的人,却说他是好官,感谢他救了他们的命,清河县令说不出那种心情,直觉得自己的胸腔都被涨的满满的,从来就没那么满过,原来被自己管辖的百姓认同感谢,是这样美好的心情,比过去收银子的那种心情充实多了。 清河县令说着话时,内心是愧疚的,事实也是如此,他觉得自己是受之有愧的,但那个时候,他也下定决心,如果今后还能当官,他一定要做个好官。 “大人,我哪算得上什么好官啊?” 清河县令也是几天没休息好,脑子里面就是团浆糊,再加上情绪激动,差点就要将过去自己贪污受贿的事和盘托出,话都到嘴边了,他及时给刹住了,随后还是哭,也不知道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因为自己过往做的那些事后悔。 苏梁浅还像自己那样坐着,看着清河县令,一直到他的哭声渐渐平息了下去才道:“我说过了,过去的事,我既往不咎,既然你自己也意识到了错误,今后就努力做个好官。” 好一会,清河县令才停止了眼泪,看着苏梁浅,信誓旦旦,保证自己今后一定好好做人,好好为官。 清河县令在懊悔的同时,内心又是骄傲的,这次救了这么多人的壮举,他也参与其中,这是多大的功德,一万多条人命啊,朝廷若是论功欣赏 清河县令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他已经是罪人了,应该将功赎罪才是,还想着什么升官发财。 苏梁浅看他的样子,内心是相信的。 如果可以选择,这世间绝大多数人,大略都是想做个好人而不是恶人,只是很多时候,好人难为,反而是做坏人,日子更逍遥,但如果做好事是能有回报的,谁又还会去为恶呢? 或许,清河县令将来还是会因为抵住不住诱惑或者其他原因还像从前那样,但是太过分的事,他定然是不会做的,与其再找一个自己什么都不确定的人,不如就给他个机会,至少,地动后续相关的事情,他应当是会尽心的。 “大人,是这样的,太子允诺,每人给五两银子,我刚过来的时候,不少百姓都询问起这事,这是每个人都有的吗?” 五两银子,对寻常百姓来说,那可是一笔巨款,现在家园被毁,这笔银子就更加珍贵迫切,刚清河县令过来的时候,有不少已经听说的百姓询问他此事,要不然他都不知道这事。 事情具体的情况,清河县令并不知道,但他很清楚,自己等会回去,肯定会有更多的百姓向他问这事,他总得给个答复。 苏梁浅眼睛微微睁大,声音以意外而变的有些尖锐:“竟有此事?” 清河县令没想到苏梁浅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事,看向王承辉,王承辉瞄了苏梁浅一眼,配合着演戏,“是这样的,百姓家园被毁,太子体恤他们疾苦,答应给每个百姓五两银子的补助,不过地动一事,苏大人一直都是最大的负责人,这银子的事,自然也是要你解决的,还有小公爷。” 季无羡看着盯着苏梁浅的王承辉,一副要赖上他的架势,简直想拍手叫绝。 我去,这一个个演技怎么都这么好,这是一点都不浪费啊。 季无羡在片刻的怔愣后,就和最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那样,气愤道:“这是太子自己承诺的,堂堂太子,自己说的话做的事情,还要别人承担责任不成?而且,这关我和苏妹妹什么事?我们做的还少吗?苏妹妹将他母亲的嫁妆都拿出来了,水患没发生前,季家就拿了近百万两银子出来,这次百姓的补助,也是我和苏妹妹垫的,还让我们出银子?能为百姓做的,我们都会做的,但现在,我们已经山穷水尽了,不是银子不银子的事,这是在喝我们的血!” 季无羡听着自己义愤填膺的斥责,心里同时暗暗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他的演技,也是杠杠的啊。 “太子既然允诺了百姓,那当然是要给的,而且同是百姓,都受灾了,总不能厚此薄彼,我们没银子,王家有啊,王家是太子的外家,这笔银子你家来拿!” 季无羡将锅甩开了王承辉,王承辉当然也不乐意,双方大吵了起来,清河县令都是懵的,他又知道两人急眼了就会动手,心里怕怕的。 “好了!” 苏梁浅大声呵止,“这事问过太子再说,太子既然允诺了,肯定就会有办法的。” 清河县令擦了擦泪,抬手拭去额头被吓出的冷汗,心咯噔一下,直接呵呵哒,问太子?那些百姓有些不知道太子的德行,他还不知道吗?要不是苏梁浅压着,他估计都灰溜溜的逃回京城了,地动的前一天,要不是苏梁浅及时赶到,他都撇下百姓饱了。 一个只顾着下半身的好色之徒,有脑袋没脑子,好逸恶劳,不能吃苦,清河县想了半天,心里全是对太子的吐槽,一个优点都没有。 他最后的结论就是,话是太子说的没错,但他有办法能负责才怪了。 “反正我不管,这事你们得想办法!” 眼见着同样的话题,又要重复着干起来了,清河县令心都是提着的,帐篷外突然响起了个老妇人的哭声,最开始是就只有个老妇人,很快的又有年轻妇人和小孩的声音,号丧似的。 “儿啊,我可怜的儿啊!” 屋子里的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以为是昨晚地动导致人出事了,忙起身出去。 帐篷外,不止一个老妇人,有三,还有个老头,和其中一个老太太是夫妻,另外还有两个年轻的妇人,和四个小孩。 两边,已经挤了不少围观的人,还有被哭声吸引,往这边走的百姓。 苏梁浅就站在最前面,看着坐在地上哭的最伤心的老妇人,问道:“出什么事了?” “狗子,我的狗子啊!” 苏梁浅听出来了,这是自己最开始听到的哭声,另外几个人也跟着哭,老的就儿啊儿啊的含着,年轻妇人就夫君夫君的叫着,小孩就是爹爹爹,还有不会说话的,看着家里的其他人哭,也跟着哭,但就是没人站出来回答苏梁浅的问题。 她们哭的那么伤心,很显然,他们口中的家人,绝不只是受伤那么简单,很有可能是重伤甚至是身故,但如果是死了人这么大的事,哪怕只是一个,她都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更不要说好几个人,再见他们只是哭,那眼神却躲闪,敏锐的察觉出了不对劲。 “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苏梁浅的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落在了围观的人群里面。 没一会,就有人站了出来,解释说明了原委。 原来,这些哭着的人,他们口中的家人,在昨晚雨停问苏梁浅要银子没成功后,偷偷跑回了镇子,结果可想而知。 而那个坐在地上拍这大腿哭喊着叫狗子的,正是其中一个人的母亲,而那个人,苏梁浅还不陌生,正是每次带头闹事最积极的那个。 “进出入口都有人守着,他们怎么回去的?”季无羡问。 最开始站出来回答苏梁浅的那人迟疑着回季无羡道:“大人有所不知,有小路的。” 苏梁浅算是明白了,那些人避开了各个城门和出入口的守卫,走了没人知道的小路,回到了镇上,所以并不是在迁出的这个地方出了事,而是那些人不服管束,换言之就是,自寻死路。 “我让人进去想办法搜救!” “搜救?怎么搜?怎么救?所有的房子都倒了,还能有活路吗?” 苏梁浅听她这样说,也绝了那想法,那样剧烈的地动后,是很容易有余震的,前去搜救就意味着,会造成其他无辜的人不必要的伤亡。 “那你想要如何?” “我想如何?我想要我的儿子,你能赔我个儿子吗?我一大把年纪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唯一的儿子也没了,今后我这死老太婆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只一句话,苏梁浅便明白了其来意,她心中平静,那半点同情也消失全无,只想着,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母必有其子。 “在此之前,我说过很多遍,有地动,会有地动,我千叮万嘱让你们不要回去,还找了人守着城门和出入口,就是不想你们出事,你既然心疼儿子,又知道自己离了他不行,为什么在他要回去的时候不阻拦?你要阻拦不住,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我还能把他们都带回来!现在人都已经死了,你再来找我,又有什么意义!” 另外一左一右抱着两孩子的年轻妇人道:“这难道和您就没一点关系吗?昨天傍晚,您要答应他们,每人给个一二两银子,他们也不至于会回去,他们要不回去,也不会丧命,现在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今后这日子还怎么过?您当然该负责!本来所有人都可以不用死的,就是你小气,不肯拿银子出来,这就是你的责任和疏忽!” 那妇人坐在地上,抬着头,昂着脖子,将事情所有的责任都往苏梁浅的身上推,一副要她负责到底的架势。 这意图很明显,就是要银子。 季无羡本来就气,听了这样的话更是火冒三丈,当即站了出来,“做人要凭良心,你说这样的话诛心不诛心?什么叫我们小气?要我们小气的话,会给你们双倍赔偿吗?还天天大鱼大肉的伺候着,就差没将你们供起来了!小气?苏大人为了你们,将自己母亲的嫁妆都拿出来了,你扪心自问,要换成你们,你们舍得,舍得将自己母亲的嫁妆拿给不相干的人?” “前几天,你们闹,我们就是怕你们乱走,答应了给你们一两银子,你们呢,是怎么做的?没两天呢,就又要了,开口就是二两,我们答应了,你们是不是下次就要五两了?你们这是勒索,我们没让人把你们拉下去治罪就不错了,命是你们的,腿也是长在你们身上,你们自己不看重爱惜,我们有什么办法?难道花银子买你们的命不成!该做的,我们已经做到极致,我们问心无愧,你别以为苏大人是个女子就心软好欺负拿捏,得寸进尺!” 季无羡义愤填膺,人群中,一些人的情绪也被他煽动了起来。 本来,才捡回一条命的他们,对苏梁浅正是最感激的时候,早上的时候,一些人没忍住也抄了小路回去,看到自己以前的家,成了一片废墟,不仅仅是自己的家,是整个镇子,全部都成了废墟。 那场面,触目惊心,比昨晚经历地动给人的感触都深。 亲眼所见的震撼,让他们更加清楚,如果昨晚自己是在镇上的话,那肯定难逃一死,又是大家正入睡的时辰,说和鸣金村百姓一样的结果,那真的是一点都不夸张。 自己,整个家,甚至整个族的人,都不会有例外。 这个时候,有人明明做错了事,却赖给于他们有恩的大恩人,但凡是有点良知的,哪里有不生气的? 苏梁浅蹙着眉,面色也是冷凝的,“我不求你们知恩图报,但至少,不要恩将仇报,让我一片好心喂了狗!” 她的声音并不平静,甚至有些受伤,一字一句,极是铿锵有力,显然是动了气的,那些人终于站不住,纷纷站出来指责那些意图利用家人的死意图要银子的人。 “我说说你们,真的是太过分了,要不是苏大人他们,你们都死了,现在捡回一条命,还恩将仇报,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了!” “我知道我知道,昨晚大家回去,就是狗子提议的,他说大家这次走的匆忙,说不定许多人家中还留了许多好东西,可以偷了去,到时候拿去变卖,等过个三五天没地动,回去后就有赌本了。”说话的正是最早站出来向苏梁浅解释事情原委的人。 “天呐,就这样的,竟然还好意思张口问苏大人要赔偿,真觉得人家是个小姑娘好欺负不成!” “还赡养母亲?狗子就知道赌,输了连自己的老母亲都下手,两个人和乞丐住在一起,他经常还抢他母亲乞讨的银子呢?还有小飞他媳妇,你不是说小飞老是动手打你,你就盼着他早点死的吗?” 乌泱泱的人群,这个人一句,那个人一句,直接将地上那几个人的哭声都掩埋了。 清河县令站在苏梁浅的身侧,看着地上哭的越发伤心悲痛的几个人,他们好意思,他却觉得没脸极了,简直就是无地自容,“好了好了,贪心不足的东西,你们自己不觉得丢人,我们清河县的脸都要被你们丢尽了,给我回去的,不要再闹事,不然的话,我定饶不了你们!” 清河县令的话还是很好使的,他招呼了两个人,直接将这些人都带了下去,一些人倒是配合的,但是带头的老太太要死要活的,呼天抢地的直言让苏梁浅补偿她一百两银子养老。 围观的人群看着一众人被拖下去,目光又齐齐落在苏梁浅身上,欲言又止,很快,有人站在人群中问道:“苏大人,我听说,太子殿下允诺给每个百姓五两银子的补助,这事,大家都在传呢?是真的吗?我们也有吗?” 那口气,并不恶劣,满是期盼。 显然,对这五两银子,那些人都动心思了。 苏梁浅早做好了被人发问的准备,目光坦然,平静回道:“这事我也是刚知道,具体的也不清楚,待我向太子殿下问清楚情况,再给你们答复。” 苏梁浅说完,看向王承辉,意思很明显,百姓都看着呢,她要亲自过去一趟。 第二百八十六章:案发现场,太子美事被撞破 苏梁浅这边将事情处理完,时辰已经不早了,步行到太子那边的时候,天都已经暗了。 许是因为那五两银子的承诺,那一张张本该因为家园被毁而沮丧的脸上扬着笑,相比于另外划分的两个区的没得到保证的百姓来说,太子这里的,情绪要高许多。 太子最近一直被质疑,现在百姓人人歌颂,没干过几件正事的他大感自己有了天大的功绩,回去后可以在皇上还有百官面前长脸,整个人都是飘飘然的。 且说他许下每人五两银子的允诺后,是被夜傅铭还有随同他前来的近臣拖回帐篷的,原因无他,因为再不拽进来,谁也不知道,无脑的太子殿下接下来会承诺什么。 太子正享受那些百姓的感恩膜拜呢,被夜傅铭拖进来,自然是有些不高兴的,甩开他的手,有些恼火道:“没看到那些百姓正在感谢本宫吗?他们家园被毁,本宫要好生安抚他们,这样好的收拢民心的机会,你拽本宫进来做什么?” 太子板着脸,义正言辞,“你是不是嫉妒?” 夜傅铭见太子昂着下巴,全然没意识到问题所在,气的握紧了拳头。 和夜向禹一样,苏克明也享受那些百姓的爱戴,但他还有理智和脑子,所以他这会脸上已经没了笑,而是凝重,弱弱提醒道:“您允诺的那五两银子,并不在朝廷拨付的正常赈灾范围里面。” 现在发生了地动,苏梁浅先前垫付的那笔双倍赔偿款,是可以问朝廷报销的,如果她没那样做的话,皇上和百姓都会记她一功,不过太子现在面对的情况,明显不一样啊。 夜向禹脸上还有怒气,不过却稍稍冷静了下来,看着苏克明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苏克明硬着头皮解释道:“地方出事,朝廷拨付的赈灾款项,都是有定额的,您给那些百姓每人承诺五两,那么多的灾民一起,加起来差不多就要十万两,但是” 太子的近臣也是慌的一逼,脸色也不好看,走到太子面前,详细的解释了一遍,夜傅铭继续补刀:“国库本来就不充盈,这次还是苏家大小姐,用她母亲的嫁妆,解了危机,我听说南楚那边告捷的战事,又生出了变故,父皇正为军粮军饷头疼呢,这十万两,可不是小数目。” 夜傅铭这意思很明显,户部不会替太子出这笔银子,如果最后要朝廷出的话,别说功劳了,太子十有八九又要挨骂。 畏惧皇上如鼠的太子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神色发慌起来,他这一发慌就觉得腿软,坐在了椅子上。 想到自己最近吃了这么多的苦,遭了这么大的罪,还受了惊吓,没功劳不说,还得挨批,被其他大臣参奏,太子直坠谷底,都想哭了,完全没了那种高兴的要飞起来的心情。 “那现在怎么办?” 他六神无主,看向夜傅铭,声音发颤。 夜傅铭皱着眉,一副苦恼的模样,挑眉往后看了眼,站在他身后的,太子其中的一个近臣上前道:“说起来,苏大小姐才是这次地动事件的负责人,都说是她当初态度坚持,大家才能逃过一劫,百姓对她的歌颂,比太子多,对她的感激,也比太子深。苏大小姐母亲给她留下的嫁妆丰厚,区区十万两,对她来说,并不在话下。” 夜向禹闻言,眼睛先是一亮,随后很快又变的黯然,不确定问道:“她能答应吗?” 夜向禹问这话的时候,特意往苏克明的方向看了一眼,像是在问他,又似乎是在寻求他的帮助。 苏克明反应极快,太子的眼神一瞟过来,他立马就扭过头去,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不和太子对视。 能答应吗?苏克明觉得够悬。 虽说他已经掌控了苏梁浅吃软不吃硬的窍门,不过苏克明现在有天大的事要求着她,他可不想因为与自己无关的事把苏梁浅得罪了。 没错,在苏克明看来,他虽然当时也在场,但这承诺是太子开口许下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事关银子的事,他坚决不蹚浑水。 原先提议的一身凛然,理所当然道:“她是您未来的太子妃,她母亲给她留下的那些嫁妆,也就是您的,提前给您用一点又怎么了?夫妻一体,这对太子您有好处,对她的名声来说,也是如此,她又不缺那点银子,何乐而不为?而且,她目前是县主,您是太子,按理,也应该听您的!” 太子看着自己滔滔不绝的近臣,话虽如此,他还是没底啊。 夜傅铭接话道:“目前,也就只有如此。苏小姐良善,那些银子,不是我们私吞,而是给那些受灾的可怜百姓,相信她不会拒绝的。” 夜傅铭依旧是一副悲悯的样子,微垂着眼睑,掩饰住眼底的算计。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仿佛是赖上了苏梁浅,但太子实在是有些怵怕苏梁浅,心里惴惴的,并不那么乐观。 “皇兄可是怕苏小姐?若是如此,弟弟愿意代劳!” 太子闻言,啪的一下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怒气腾腾道:“本宫岂会怕一个妇人?本宫是太子,此事又是为了百姓,她就该听我的,不然还要翻天了不成?这事就这么定了,等明日,本宫就去找她,让她准备银子!” 太子的声音很大,声音却是有些发颤的,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气怒。 夜傅铭嘴角勾了勾,脸上是奸计得逞的笑,看太子的眼神,却是冰冷的轻视讥讽,仿佛那是个蠢蛋傻子。 太子又让几个人帮忙合计了下如何向苏梁浅开口,几个人振振有词有理有据,太子跟着就觉得,事情理应那样,他本来就是个心大的,都还没和苏梁浅说呢,就觉得事情十拿九稳了。 “你去,让那对姐妹花来伺候本宫。” 太子将所有人屏退,独留了夜傅铭道,眼底里满是迫不及待。 夜傅铭满是为难,劝道:“被百姓撞到了怎么办?皇兄,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此事不妥,您就再忍数日的。” 太子哪里听得进去这样的劝,不客气的训斥道:“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太子重声话落,很快意识到自己口气重了些,不过意识归意识到,他在夜傅铭面前,却是不可能道歉的,只是转变了口气,“你和本宫一起长大,应当清楚本宫的习性,本宫昨晚受了那么大的惊吓,没女人在身边,根本就睡不着。” 太子说这话时,理直气壮的,就好像这不是陋习,而是值得宣扬的优点。 “你找人在外面守着,本宫不会让她们叫出声来的,还有,就算被撞破了,那又怎么样?本宫这段时间遭了这么大得罪,腰酸背痛的,找个人揉捏,不是很正常的吗?本宫再不睡个好觉,都要操劳死了,本宫才允诺了每人给五两银子,他们不敢多嘴的,不要废话,快去!” 那一脸猴急的样子,就和没碰过女人的男人似的,哪里像是久经沙场的太子? 太子头脑简单,想的也很简单,就像他说的,那些人想要他的银子,就是知道些什么,也不会不敢乱说,但是银子得手,太子回去后,肯定有人会将这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因为和他的这种关系,连带的苏梁浅都会受牵累,被人笑话。 当然,这正是夜傅铭的目的。 “皇兄,母后让我看着您呢,她要知道我我的皮都得被她扒了!” 太子不惧皇后,丝毫不以为意,“本宫是她儿子,她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要没你遮掩,本宫早就出事了,有本宫在呢,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这次清河县之事,本宫也算是立了大功了,哎,早知道真有地动,当初就该答应帮苏梁浅的忙,同意天神如梦,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你放心,本宫将来不会忘了你的好处的!” 夜向禹不提起这事还好,他一说,夜傅铭更气。 地动发生前,他主动提出帮苏梁浅的忙,结果却被拒绝,要不然的话,他现在定然名声大噪,不说在皇上面前露脸,那些大臣,定然也会对他更加看重几分,这对他日后成事是极有利的。 思及这些,再想到处处和他作对的苏梁浅,夜傅铭恨不得将她的脖子咬断。 他绝对不会就这样算了的,他定要她后悔,哭着认错。 “好,我这就去安排,不过就这一次啊。” 夜傅铭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转过身去,脸上的悲悯犹豫,统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戾气,那种长久活在阴暗的世界里,沉沉的让人骇然的戾气,还有算计。 他嘴角微微上翘,出去替太子办事去了。 苏梁浅和太子这边的百姓不熟,但大家都是认识她的,看到她,纷纷上前道谢,还有跪在地上长久不起的。 百姓又不傻,他们有眼睛,也有心。 就像太子身边的近臣说的,他们对苏梁浅的感激之心,比太子还要甚,这样的情绪和认知,不要说五两银子,就是五百两银子都买不来。 因为他们很清楚,真正救了他们性命的人,不是太子,而是苏梁浅。 苏梁浅微笑着询问情况,一一慰问,气氛良好,一行人到太子的帐篷时,却被拦住,“太子操劳,正在休息,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说到闲杂人等四个字时,那人的底气,显然不是很足。 苏梁浅绕着帐篷外扫了一圈,王承辉已经上前了,被苏梁浅抬起的手挡住。 苏梁浅看这帐篷外一圈站着的人,眸光深了深,“你告诉太子,就说我有事要见他。” 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却字字清脆,极有穿透力。 帐篷里面,夜向禹已经醒了,他在完事后确实睡过去了,而且挺沉,但是他对苏梁浅的声音实在是太敏感了,就好像躲在洞里的老鼠,听到猫的叫,下意识的就会被惊醒。 他睁开眼睛,整个人都是慌的,尤其是看到床上躺着的另外两个女子,一个衣裳不整,一个全光,更是直接凌乱,恨不得她们消失,更后悔自己为了一时之快冲动。 那两个人也听到了声音,光着的那个穿衣裳,另外那个,直接六神无主,眼泪吧嗒的往下掉,很是笑声的问太子道:“太子殿下,现在怎么办呀?” 怎么办?怎么办?他也很想要知道现在怎么办? 太子四下扫了眼,外面守在门口的太子护卫迫于苏梁浅的压力,掀开门帘进来,刚好看到屋子里面衣裳不整的几个人慌乱惊恐的模样,他傻愣愣的站了片刻,随后往前走了两步,“太子,苏家大小姐在外面要见您。” 太子是很想继续装睡或者说直接说不见的,但对于和庆帝一般存在的苏梁浅,他单想想就觉得怂。 苏梁浅就在外面,他不敢拒绝她,就好像不敢拒绝庆帝一般。 所以,他直接错失了这最好的解决方案。 太子瞪了那两个女人一眼,都火烧屁股了,他还有心思怜香惜玉,手指着床底的方向,用不容置喙的口气命令道:“藏起来,给本宫藏起来!” 他的脸色铁青,眼睛瞪的大大的,眼底的慌乱倾泻,仿佛天都塌陷下来了一般,那样子和平日里完全不同,着实有些恐怖,将两个人都吓哭了。 太子见两人嘤嘤哭了起来,心里更烦更乱更怕,直接上前,将她们的嘴巴捂住,一只手一个人,跪在两人中间隔开的位置,用一副自己也要哭出来的口吻警告道:“不许哭,不许给本宫出声!” 话落,他看着床前站着的侍卫,意味很明显。 进来的人是太子的守卫,是跟随太子从京城来的,一下明白了太子的意图,他四下环顾了一圈,找了东西,将两人的嘴巴堵上,不让她们发出声音,随后一个塞到衣柜里,一个放到了太子随身的箱子里面。 “干嘛呢?这么久!” 外面,季无羡不耐烦催促,太子心里上火,将他咒骂了遍,对身边的人命令道:“你出去,就说本宫在更衣。” 那人道是,抱拳离开。 太子重新回到床上,他是准备拿衣裳换上,看到地上一白一粉两双绣花鞋,慌忙拾起来,四下找了半天,最后还是选择了床底下放了进去,床上还有女子的衣裳,见外面的人似乎有要闯进来的架势,也顾不得找地方藏了,直接塞到了被子里面,然后慌慌张张的将衣裳穿好。 许是因为心虚,再加上极度的慌乱恐惧,他手抖的厉害,夏天的衣裳,原本是很简单的,他却半天也穿不好。 “苏大人。” 在床边坐着的夜向禹听到夜傅铭的声音,心定了定。 这些年,除了那些曝光的被皇上责骂责罚的事,太子私下还不知道犯了多少混事,夜傅铭没少替他遮掩擦屁股,这也是太子和皇后信任他的原因之一。 如果不是没有企图,又怎么会帮太子?居心叵测,像四皇子夜枭然那样的,都是千方百计的将太子从位置上拽下来,他们哪里知道,夜傅铭并非不想,他要的是一击即中。 “看样子太子殿下是被人伺候惯了,不会自己穿衣裳,苏妹妹,你且在这里等着,我进去帮忙。” 季无羡话落就硬闯,他早料到那些人会拦他,身形敏捷的躲开,直接掀开了帐篷的门,夜傅铭紧随其后。 帐篷里,夜向禹坐在床边上,正在和手里的衣服较劲,看到季无羡进来,站了起来,“你进来正好,刚好伺候本宫更衣!” 太子虽然紧张慌乱,但到底是太子,见过世面的,这有人进来,很快就端住了。 季无羡站住,一双眼睛却四下扫射,太子见他眼睛乱转,心里那个紧张的,摆出太子的威严,呵斥道:“让你伺候本宫穿衣呢。” 夜傅铭也走了进来,见季无羡老大不情愿的,主动上前,“皇兄,还是我来吧。” 季无羡看着夜傅铭那张老好人似的脸,只觉得假惺惺。 他明显是站苏梁浅的,之前和她一起没少对他冷嘲热讽,他竟然半点也不在意,还站出来解围。 这种人,要么是修炼到了一定程度,胸襟开阔豁达,要么就是装的,夜傅铭显然是后者。 不过他愿意帮忙,季无羡自然也不会拒绝,不过这情,他却是不会记的。 夜向禹到底心虚,一颗心惴惴不安的,倒是没为此找季无羡的麻烦。 夜傅铭给夜向禹系衣裳的时候,王承辉也进来了,撇了撇嘴,眼眸晦暗,情绪不明。 “好了。” 夜傅铭很快替太子将衣裳穿好,季无羡转身大叫了声,“苏妹妹,可以进来了。”苏梁浅这才缓缓进了屋。 季无羡看到她进来,凑到她跟前,小声道:“房间里味道不对。” 季无羡是学过医的,鼻子相比于一般人来说,不知敏锐多少倍,他虽然目前并没有发现端倪,但是房间里的气味告诉他不对劲,还有就是太子的态度。 季无羡闻出来了,苏梁浅自然也嗅的出来。 清河县令跟在苏梁浅的身后,他总觉得屋子里的气氛玄妙的很,这种玄妙,让他心里十分没底,就好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不安的很,这种感觉很强烈,要不是那五两银子的事,清河县令都想找个借口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一屋子的大佬,谁也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啊。 苏梁浅刚来这边找太子,苏克明就得知了消息,他猜测十有八九是和那五两银子有关,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不来凑这热闹,但他又担心会错过什么好事,找了个人一直在太子帐外守着以防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去通知他。 苏梁浅将房间扫了圈,她的目光随意,但太子却是一副紧张到不行的样子,眉梢眼角都写着心虚二字。 不仅仅是太子,先前进来说是通报太子,随后出去的那个侍卫也是如此,就好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刚刚苏梁浅虽然站在外面没进来,却是很认真的关注里面的动静,她耳朵也很灵敏,屋子里窸窸窣窣的,她敢肯定,在那个守卫进来通报前,屋子里肯定不止太子一个人。 显然,她们现在是藏起来了。 为什么会藏起来?什么人需要藏起来?苏梁浅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苏梁浅朝着太子和夜傅铭的方向服了服身,直接表明来意,“我听说太子允诺给每个灾民,五两银子。” 夜向禹怕人发现床上和床底下的东西,坐在了床边上,正要开口让苏梁浅想办法,谢云弈身侧跟着的疾风,忽然和条小狗似的嗅了起来,他边嗅的时候边还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 夜向禹见他走向自己藏人的箱子,心咯噔一下,当即就慌了,猛地站了起来,手指着他质问道:“这是哪来的?本宫的寝居岂容你乱走,把他给我带下去!” 夜向禹脸色大变,指着疾风的手指都是发颤的,声音更是,与其说是气愤到极致变了声,不如说是慌乱紧张,那真的是任谁都能看出的心虚。 季无羡之前只是猜测,而太子这个样子,让他的猜测,几乎变的十八九稳起来。 他看了眼从身后冲进来的太子侍卫,将一部分人拦住,就太子的这些人,哪里是疾风的对手,疾风灵活避开,见他们不依不饶,直接动了气,将他们打趴在了地上,走到藏人的大箱子面前 “住手!” 声音急迫,“不许动本宫的东西!” 已经迟了。 疾风将箱子打开,被藏在箱子里面的女人,出现在众人面前,因为是急急忙忙被塞进去的,她的衣裳都还没穿戴整齐,肩膀露了出来,头发披散着。 许是被塞在箱子里面有些缺氧,她脸通红,呼吸也有些不畅,天又这么热,箱子里面更是和火炉似的,箱子被打开的那一瞬间,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上都是汗珠,黑发贴在娇美的脸上,那画面着实有一些让人浮想联翩的少儿不宜。 太子瞪大着眼睛,维持着命令疾风的动作,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夜傅铭也是拧起了眉头。 季无羡也有些呆住了,他刚进来就觉得有事,但做梦也没想到是这档子事,这不是之前的别院,而是郊外的帐篷,四周围都住着清河县的百姓,太子他怎么敢? 季无羡觉得,太子胆大,那是真的胆大,当然,蠢也是真的蠢。 季无羡意外,清河县令更是半点思想准备都没有,他看着箱子里那个衣裳不整的女子,只有种老眼都要被戳瞎掉的感觉。 有事,果然是有不好的事,他的预感,要不要这么准啊?为什么要让他知道这样的事,清河县令想哭,他很想哭。 相比于这些人来说,苏梁浅谢云弈还有王承辉反应都还算平静,谢云弈是事不关己,而苏梁浅和王承辉,则是预料之中。 王承辉这么多人泡在女人堆里面,纵情声色场所,他对那种气味敏感的很,再加上他知道太子的帐篷附近住着两个美人,很快就猜到了是什么事。 他很平静,心里骂娘操蛋的平静。 这样的太子,丢的不仅仅是他自己和皇室的颜面,他们王家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苏梁浅撞破事情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朝谢云弈望去,见他目不斜视的,看着自己,仿佛根本就没注意到其他,她看他的时候,他还冲着他笑了笑,苏梁浅也勾了勾唇角。 王承辉就在苏梁浅身侧站着,两人的互动,落在他眼里,简直比那衣不蔽体的姑娘还要戳他的眼睛。 “公子!” 小小的少年,看着箱子里面的女人,呆呆的,随后就和受了莫大的惊吓似的,跑到了谢云弈身边,求安慰。 谢云弈心情确实不错,勾着唇,摸了摸他的脑袋,疾风的情绪才平静下来。 “皇皇兄,这是” 夜傅铭见夜向禹迟迟没反应,扭过头去,那神色,震惊又意外至极,夜向禹也终于醒过来神来,朝苏梁浅的方向看去,嘴唇都是哆嗦着的,再看到她后面站着的疾风,那脸色和眼神一下变的凶恶起来,仿佛要吞人似的。 “太子这是做什么?” “本宫,本宫,本宫” 他想要解释,但那本来就不怎么灵光的脑子,这时候实在想不出好的理由。 “本宫,本宫这段时间太操劳了,浑身酸痛,找人揉捏了一下!” 电光火石间,太子想到之前对夜傅铭说的,直接照搬了过来。 季无羡不客气,直接嗤笑出声,“揉捏?” 他重复着太子的话,眼神却暧昧,充满了讥诮,那样子,分明是不相信的。 清河县令欲哭无泪,心里却站在季无羡一边,这样蹩脚的借口,他们相信才怪。 箱子里面的女人,似是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看着一屋子的男人女人,确切的说是除了苏梁浅外的男人,缩着身子,慌乱的衣裳想要将露出来的肌肤裹住,眼泪不住的往下掉。 她张的秀美漂亮,皮肤也白皙细腻,一点也不像是乡下的村妇,这样哭着的时候,楚楚可怜,倒是惹人怜爱。 “什么揉捏,需要脱了衣裳?王承辉,你有经验,解释一下?” 王承辉面色凶狠站了出来,看着季无羡道:“季无羡,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在质疑太子殿下的话吗?按摩揉捏是体力活,这么热的天,怎么就不能脱衣裳了?你不要把人想的太龌龊了!” 太子殿下听着王承辉的维护,却有种打脸的感觉。 现实就是,哪里是季无羡想的龌龊,分明就是他事办的龌龊。 “太子殿下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吃过这样的苦?找个人放松一下也是很应该的,季无羡,说话行事是要看顾对象的,还有自己的身份!” 王承辉话里话外满是警告提点,完全就是维护太子的。 “如果只是单纯按摩,需要这样鬼鬼祟祟的吗?”季无羡用事实反驳。 “那不是太子在意苏大人,不想她误会吗?” 不得不说,比起太子来说,王承辉的借口,不知道高明合理许多,如果苏梁浅对太子有半分感情,估计都会想办法遮掩。 “在意,真在意,在意到天天和别的女子厮混?” 清河县令看着越吵越凶的季无羡和王承辉,两人一触即发,随时干架的样子,心里那个哀怨的,他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苏梁浅没理会两人的争执,往前走了几步,太子走近苏梁浅,心虚的解释道:“本宫真的是让她们按摩,听说你来了,怕你误会,你可千万别误会!” 苏梁浅同样没搭理太子,越过他,走到床边,她本来是打算拿被子给人姑娘披起来的,眼尖的发现了床底下的绣花鞋,两只不一样的颜色,还有太子刚刚心急时说的们,心里顿时明白,不止一个姑娘。 太子紧随苏梁浅身后,就和以前做错事被皇帝发现似的,着急忙慌的解释,他心里乱糟糟的,一直到苏梁浅站在床边,低下身子似乎是要掀被子才意识到床上还放了不该被人发现的东西。 “别动!” 还是迟了。 苏梁浅掀开被子,被子里的外衣,肚兜,还有里裤被甩了出来,红色的小肚兜,直接挂在了太子的头上。 ------题外话------ PS:写的好欢脱,我怎么那么想笑? 第二百八十七章:谁设计的? “噗嗤!” 清河县令战战兢兢,一直都低垂着脑袋,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极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偷偷抬头,刚好就撞上苏梁浅掀开被子,将被子里面那些女人的东西抖落到了地上,太子的脑袋直接被鲜红的肚兜挂住的画面,没经历过这样大场面的他直觉得滑稽,一下没控制住,忍不住笑出了声。 被惊的不只是清河县令,屋子里的其他人的三观也正在无情的粉碎,帐篷里一瞬间很安静,而这样的安静,衬的那噗嗤的笑声,更加突兀。 清河县令在意识到自己刚做的事后,如临大敌,他双腿发软的厉害,强力撑着才没让自己跪在地上。 他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双眼睛却是惊慌乱瞟,他刚做了什么?他竟然嘲笑当朝尊贵的太子! 清河县令欲哭却不敢出声,后悔的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太子现在肯定很生气,相当的生气,他会不会被太子灭口?还有他的家人,会不会也有危险?毕竟这一屋子的大佬,太子能用来开刀出气的就只有他了。 他为什么要来?他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银子的事,有苏大人出面不就好了,他来凑什么热闹?他凑这个热闹干嘛? 他不是想哭,他想死。 短短时间,清河县令是万千复杂的思绪在心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他更紧的捂住嘴巴,还是不敢出声,仿佛自己这样做,太子就不会知道,刚刚笑的那个人是他。 太子对苏梁浅发现床上的东西,本就猝不及防,可以说是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再又突然被东西蒙住了脑袋和眼睛,更是心慌慌的发懵。 他脸皮一贯是极厚的,但是刚刚那一声嗤笑,却让他觉得老脸一烫,他恼火的扯下头上的东西,本打算向苏梁浅解释的他看着手上还有掉落在地上的东西,忽然就词穷了。 他一把将东西扔在地上,转身面对着季无羡那些人,极是凶狠的发飙质问道:“谁?刚刚是谁笑话本宫?” 清河县令本就紧张,都透不过气了来了,听到太子似狂怒的质问,更觉得胸闷气短,眼睛翻白都要晕过去了。 季无羡双手环胸,一副看好戏的架势,专职和太子唱反调的他正要咬唇相讥,苏梁浅的声音,在再次变的安静的帐篷响起。 “娇滴滴的美人,怎么能在床底下呆着?出来吧。” 她的声音平静无澜,就好像是在和人闲聊,沉静的悦耳。 “太子。” 苏梁浅话落,看向太子,意思很明显,让太子将人弄出来,而不是在床底下呆着。 清河县令也是个八卦的,都要晕过去了,乍听苏梁浅说房间里面还有个人,松开紧捂住的嘴巴,大口喘气,竟然清醒了过来,季无羡的眼睛更是,倏然放的更亮。 要不是怕惹麻烦,他都想亲自上前一探究竟了。 他顺着苏梁浅说的,看向了床底下,不单单是清河县令,屋子里的其他人,也像是有默契似的,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太子站在原地没反应,一瞬间脸都是燥的,不知作何反应。 “看什么看,信不信本宫让人将你们杖毙!” 太子显然是被气傻了,对屋子里的这些人,也说出杖毙这样的话来。 “杖毙?我好怕怕哦!” 季无羡故作害怕,嗤笑了声,意味不明,满是讥诮,“太子这么好的体力,干嘛还要命人杖毙,自己动手给我看看,来来来,快将我杖毙的!” 清河县令跟在季无羡的身后,被他挡着,心里头就和小鸡啄米似的,哪里是体力好,简直毁三观啊。 四周围都是百姓,这,这大白天的,一般人都不成提供,更何况是太子。 清河县令觉得,这样的太子,简直百年难得一见,不,估计千年也就出这个一个了。 清河县令觉得自己简直词穷。 太子看着季无羡那样,简直要和之前的清河县令一样被气晕了,撸起袖子,做势就要和季无羡大干一场,“我抽死你,本宫今天一定要抽死你!” 季无羡满不在乎,提醒道:“太子殿下,事先说明,我对王承辉不会客气,对您也不会手下留情的!王承辉都不是我对手,您先掂量掂量的!” 太子是亲眼见识过王承辉被季无羡教训过的怂样的,王承辉的母亲还进宫向她母后哭诉抱怨过,夜向禹想到王承辉那鼻青脸肿的样,顿时秒怂。 “打啊,你们倒是给我啊!表哥,动手的,你要是不行,等会我帮你,还有七皇子,我们三个人,你还怕他吗?给我打的!” 王承辉幸灾乐祸,俨然就是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纨绔样。 夜傅铭却担心夜向禹真的动起手来,到时候太子定然是会吃亏的,太子蠢,敢对季无羡动粗,他却不是没脑子的,当即上前劝了起来。 他边在那劝,王承辉边就和他唱反调,季无羡也是各种挑衅刺激,夜傅铭劝的是口干舌燥,头都是大的。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他觉得这三个大男人演的戏,一点也不比女人的小。 苏梁浅没看那闹的欢腾的几个人,扯了床上的薄被,披在箱子里牢牢抱住自己的女人身上,“出来将衣裳穿好。” 她的声音平和,没有半分怒意,也没有嫌弃。 转身,太子还在原地站着,并没有要将床底下的女人拉出来,苏梁浅当他不存在,秋灵不在,苏梁浅绕了一圈,最后找了个侍卫帮忙。 那可是太子的女人,侍卫自然不敢,谢云弈不想凑这热闹,直接出去了,疾风紧随其后。 苏梁浅觉得谢云弈还真是聪明,她确实有让疾风帮忙的想法,对她千依百顺的谢云弈显然不愿意帮这样的忙,那就只有算了。 清河县令看着潇洒离去的谢云弈,内心纠结,他也想跟着一起走,但他不敢。 “快点,等会谈完正事,我还要回去呢。” 苏梁浅相当无情,夜傅铭看着她那张完全没有情绪的脸,他以为她会趁机大闹的,那所有人都会知道太子今日的事,到时候皇上定然会雷霆震怒,但是她却没有。 她对太子,当真没有一点感情,不要说感情,她心底里或许根本就没将自己当成太子妃,更没将太子当成她未来的男人,但就算是这样,她和太子的关系还是存在的,太子这样做,分明就是对她的侮辱,她这样的女子,应该是自尊心极强的,就不生气吗?她同时还有发飙的权利和资格,就连皇上都不能怪罪于她。 不能并不代表不会,她一闹,太子的颜面丢了,皇家的脸面也跟着丢了,皇上就是嘴上不说,心里对她定然也会生出成见的。 她竟然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 夜傅铭觉得,苏梁浅不像是和太子有名义关系的太子妃,更像是兢兢业业给他收拾烂摊子擦屁股的臣子。 夜傅铭觉得,自己看不透苏梁浅,更捉摸不透她的立场。 苏梁浅见无人上前,将床垫扯了下来,然后双手打开,站在床的出口道:“没人帮忙,你自己爬出来吧。” 依旧没声。 苏梁浅继续道:“是要我将你拽出来吗?” 声音冷冷的,似没了耐心。 床下响起了一阵窸窣声,很快有人从里面爬了出来,双手抱着自己,蹲在了地上。 和之前的女子一样,她也是衣裳不整,凌乱青丝披在肩头。 露在外面的肌肤,白皙细腻,光滑如瓷。 苏梁浅将手中的薄被披在她身上,她蹲下时,两人的距离近,她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让人陶醉沉迷的幽香。 有些像体香,但又不像,像是涂抹了什么东西。 要说人的肌肤,有天生的好,但香味却极少,两者兼具的更是少之又少,而普通人家的姑娘,哪里是能用得起香的?而这香中含有的药味,还具有某些特殊的功效。 苏梁浅眯了眯眼眸,也跟着蹲了下来,托起了对面女子的下巴。 她脸上的肌肤,同样光滑细腻,白皙的很,那是会让人留恋的手感。 柳叶眉,杏眼含春水,那嘴唇,也是嫣红水润。 “小姐。” 她咬着嘴唇,弱弱的叫了句,眼泪就流了出来,还有些惶恐不安。 苏梁浅见过太多美人,眼前的这个女子,让她惊艳倒是谈不上,不过娇滴滴的,对一段时间没碰女人的太子而言,确实是有一定吸引力的。 苏梁浅没有说话,就盯着她看,似乎是在打量,盯的地上的女子,头几乎垂着到了地面,但苏梁浅还是没收回目光,她心中惶然,看向太子,太子看都不看她,双手交缠,就和做错事怕得到惩罚的孩子似的,窝囊的很。 “起来吧,先将衣裳穿好,不相干的人先出去,等会再进来。” 苏梁浅从地上站了起来,在桌旁的位置坐下,淡淡道。 和之前一样,没有不喜,不过却有命令的意味在里面。 王承辉似乎是才反应过来,发挥着纨绔公子哥太甩锅的本质,面色不愉的看着苏梁浅质问道:“你怎么不让人早点出去?” 苏梁浅却不吃这一套,拿着帕子,擦拭着自己的手,都没抬头看王承辉,冷冷道:“你没嘴巴?不会吩咐?” 王承辉气的跺脚,又瞪向太子,“你做的好事,等回去后,我一定要告诉姑母!” 话落,视线从夜傅铭的身上带过,气愤又含着审视,夜傅铭心中有些发虚,面上却是淡然无辜的模样,还有对太子的担心。 “皇兄,我也出去,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叫我。” 夜傅铭看着夜向禹,也让夜向禹看到他那副想要帮忙却无能为力的模样。 夜向禹嗯了声,夜傅铭这一走,还将屋子里的那些侍卫一并带出去了,季无羡对女人穿衣服没兴趣,也跟着走,清河县令在这里面呼吸都不畅了,速度跟上,仿若逃离般,溜得飞快。 苏梁浅就那样静静坐着,从容不迫,可莫名的就是给人一种压迫感,屋子里谁都没动,太子就好像被雷劈后的雕像似的,完全定在那里了。 他看着刚还和自己同床共枕这会却低声啜泣着的两个女子,脑海里想的就是,刚刚给她们堵住嘴了没错,但是没绑住手脚啊,她们肯定会将塞在嘴巴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啊,还有就是,他真是倒霉! “是要我请人进来伺候你们穿衣吗?” 苏梁浅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透着几分不快。 太子反应过来,苏梁浅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唯恐她真的将外面的人招进来,吓了一跳,哭丧着脸着急催促,“还不快将身上的衣裳穿好!” 苏梁浅看着太子那样,还哪有半点的怜香惜玉?真是无情!他这时候要站出来护住那两个女子,她还会高看他几分。 两个娇美的女子擦了眼泪,一个出了箱子,一个起身,哆嗦着将衣裳穿好,眼泪始终没停。 穿戴后,被苏梁浅叫到她面前站好。 两个人,一个清瘦,一个丰腴,皆是不错的好相貌。 她们站在苏梁浅面前,低垂着脑袋,两边的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还在啜泣,两只手因紧张的情绪交缠,根本就不敢看苏梁浅。 “别哭了,将眼泪擦干。” 苏梁浅对女人的哭声,向来都不是很喜欢,就像她不喜欢上辈子那个蠢蠢傻傻的自己一样。 苏梁浅口气严厉,那浑身的气势,震的那两个哭着的女人,直接被吓得失了声,老实擦眼泪。 苏梁浅一只手放在桌上,脊背挺的笔直,“能伺候太子,是你们的福分,更何况,这也是你们甘心情愿的,相信太子必不会亏待你们,等会出去后,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不该说的不要说,不然的话,会给自己招来灾祸,明白了吗?” 夜向禹越看苏梁浅那阵仗,越觉得她像庆帝,因为庆帝曾经就这样恩威并施,给他擦屁股。 “明白。” 两个女子弱弱回道,声音发颤,后面那个身上有冷香的女子,还忍不住抬头看了苏梁浅一眼,刚好和苏梁浅锐利的视线相对,当即又低垂下了脑袋,将脑袋垂的更低。 苏梁浅不动声色,“好了,平复好自己的情绪,你们可以下去了。” 两人道是,努力平复情绪,不过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后,那情绪岂是说平复就平复的,苏梁浅却没耐心等下去,直接招了人进来,让送走。 她们这一出去,外面守着的那些人,自然就进来了。 除了之前原有的那些人,这回还多了个苏克明。 “这事是谁帮太子安排的?” 苏梁浅依旧在原来的位置坐着,太子却是站着的,其他人也没有坐下的。 夜傅铭看着稳如泰山坐着的苏梁浅,她倒是淡然,仿佛理应如此,那一身威仪,完全不像是女子会有的,让他心头一紧,不由的看向太子,不过只是一眼,他担心被看出端倪,很快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像没事人似的站着。 太子畏惧苏梁浅如庆帝,但苏梁浅毕竟不是庆帝,太子这样劝说着自己,看着一副高高在上姿态的苏梁浅,“本宫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 太子说完,怂怂的向后瑟缩了一下,看的季无羡不客气的笑了。 “季” 太子手指着季无羡,还没将他的名字叫完整,只听到砰的一声,苏梁浅将手上一直拿着的剑,重重的放在了桌上。 太子整个人猛地一抖,害怕的咽了咽口水,完全没了气焰。 他老实站好,往夜傅铭的方向看了一眼,夜傅铭刚好扭头过来,脸上是一贯的悲悯,微点了点头,仿佛是鼓励太子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身上。 “本宫在京城是怎么过的,这段时间在这里过的是什么日子,本宫就是累了,腰酸背痛的,刚好帐篷旁边就住了这么一对漂亮的小娘子,本宫一开始确实就想揉捏,但你们也知道,本宫本宫自来就离不开女人,不过就是临幸两个女子,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太子这话,本来是说给苏梁浅听的,也是想告诉其他人,这就是件小事,但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犯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错。 “就是父皇在,也没你们这么大的反应!” 太子振振有词,不过确实,太子风流成性,这些年因为女人犯的事是不计其数,只要是可以遮掩过去的,庆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没打算废,将事情闹的那么大干嘛。 本来众人就因为太子大白天的和两个女子 没见过世面的清河县令听了太子的话,更是嘴巴张大的能塞下个鸡蛋,感情太子这么有恃无恐,是因为皇上包庇? 我的天王老子诶! 清河县令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一时间,庆帝尊贵威严的形象在他心目当中大打折扣。 季无羡也是忍俊不禁,要皇上知道,自己的儿子,还是亲手立的太子,在外面这样坑自己 “听太子的意思,那两个女子的事情,就是你自己安排的,无人帮忙!” 太子觉得,这时候供出夜傅铭,那就太不够意思了,将责任承担了下来,“不错,本宫身为一国太子,就这么点小事,还要别人帮忙不成?” 太子那骄傲嘚瑟的口气,让王承辉恨不得在他后脑勺给一下,这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 那头上长得,哪里是脑子,里面裹着的分明就是屎。 “好。” 苏梁浅平静道了声好,继续道:“等回京城后,我会将此事禀告给皇上,若是好人家的姑娘,可不能就被太子这样辜负了,皇上到时候会有什么反应,太子自然会知道。” 太子一听苏梁浅要将这事告诉皇上,整个人都是凌乱的,想也不想就道:“不行!” 这些年,就他玩女人这事,皇上确实睁一只眼闭只一眼,但那是在京城,还有个前提就是事情没败露可以遮掩的住,但现在 太子想到自己这次来泗水,皇上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在外面一定不要乱来,他回想起庆帝说这些话时的神情,腿都是发软打颤的。 一定不能告诉父皇,一定不能让他知道。 庆帝让他害怕,苏梁浅这个样子,也让太子发憷,太子那个怂的,竟然哭了,他边哭的时候,微闭着眼,眼珠子却在转,似乎是在合计什么事。 没错,他正在非常努力的想,如何说服苏梁浅。 太子将屋子里的人环视了一圈,在看到不那么显眼的苏克明时,眼睛亮了亮,倏然就停止了哭泣,“是苏克明,没错,就是苏克明,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他手指着苏克明,那双还满是泪水的眼睛亮的惊人。 苏克明是默默站在人群里面的,突然被点名,他都是发懵的,当然,事实上,他也确实是发懵的,因为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太子口中的安排,是什么事。 不过,有脑子的他,审时度势,一下猜到,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很快,太子就替苏克明解答了疑惑。 “那两个女子,就是他安排的,他说本宫这段时间太累了,要找两个人给本宫放松放松,本宫最开始确实只是想放松一下,但是,但是,谁知道她们会主动脱了衣裳,自己贴上来?所以就” 太子结结巴巴的,思路却越来越清晰起来,“这就是苏克明的巴结手段,他知道本宫这段时间没碰女人,肯定控制不住,本宫是着了他的道!苏梁浅,苏克明可是你父亲,你要是向父皇举报这事,那你就是六亲不认!” 夜傅铭看着忽然有了底气的太子,眼睛也亮了亮,嘴角勾起,这蠢材,关键时刻还挺聪明。 危机解除,还找到苏克明这样可以让苏梁浅投鼠忌器的替死鬼,夜傅铭岂会不高兴?他浑身舒畅,那心情,是这段时间从未有过的舒爽。 苏克明慌慌张张的,结合自己之前了解的情况,很快猜到了事情的原委,他那个郁闷的,见众人都看着他,张口就是狡辩,“冤枉啊,我冤枉,我” 苏克明还想继续说下去,太子一个满含警告的冰冷眼神过去,他瞬间就被吓的闭了嘴,扭头看向苏梁浅,用面部的表情表明自己的冤枉,无声的呐喊者自己的冤屈。 他冤枉,他真的冤枉啊,他简直比窦娥还冤。 苏克明那个憋屈的,都要吐血了。 他明知道这是凶险的,为什么还要进来?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苏克明一肚子的憋屈,但现在却说不得,他这样的性子哪儿受得了,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在那哭,那哭声,真的堪比窦娥,让看到人觉得他就是冤枉的。 夜傅铭寻机站了出来,看着坐着的苏梁浅,“这事难道苏大人就一点也不知情?您一直想和太子退婚,这事” 夜傅铭点到为止,但意思很明显,那就是怀疑这事就是苏梁浅一手策划的。 原来,苏大人不想嫁给太子,也对,太子虽然身份尊贵,但除却身份,真的没一样能再拿的出手了,哦,长得也还行,不过 清河县令将屋子里的众人扫了一圈,好吧,这里面,同辈的,太子最丑。 苏大人既然不将太子放在眼里,肯定也不会将他所谓的尊贵身份放在眼里,既如此,她怎么可能会愿意嫁给他?清河县令也觉得,太子配不上苏梁浅。 就太子这种人,他都不会将女儿嫁给他! 清河县令这样思忖评判着,然后又悲伤了起来,他为什么要知道这些不该知道的秘密? 季无羡当即就怒了,“你少什么屎盘子都往苏妹妹身上扣!” 王承辉本来就是和季无羡唱反调的,而且有外人在,他就是太子的积极拥护者,当即拦在夜傅铭身前,“说谁呢说谁呢?苏克明是苏梁浅的老子,七皇子这就是合理猜测,你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心虚了是不是?要想证明不是很简单,等回京后,就嫁给太子!” 苏梁浅没有说不嫁,冷冷的目光朝夜向禹扫去,夜向禹当即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哆嗦着拒绝道:“本宫才不娶这样的女人!” 夜傅铭也有种给夜向禹的后脑勺来一下的冲动,还娶,他难道看不出来吗?比起他不想娶,苏梁浅更不想嫁,他真答应娶,苏梁浅的目的就曝光了。 还有那个谢云弈,刚刚他说让苏梁浅嫁给他的那表情,要说他们二人没奸情,夜傅铭说什么都不相信。 一个大男人,整日跟在一个女人后头,还是个名花有主的女人,不要脸! “这事我知道了,不过既然和我有关,等回京后,我更要如实禀明皇上,让皇上彻查此事!” 苏克明夜向禹他们谁也没想到,这事情都牵扯到苏梁浅了,她不压下来,居然还要网上报,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夜傅铭也有些错愕,不过错愕后,再看向苏梁浅,那目光又是阴沉的不甘。 苏梁浅将事情压下,那就是做贼心虚,是可以坐实罪名的。 “浅儿啊,我可是你父亲啊,你” “好了,闭嘴!” 苏梁浅冷冷看了眼嚎叫着的苏克明,“皇上自有圣裁,你如果是冤枉的,他定然会查明真相,还你清白,如果此事真的和你有关,那你就应该受到惩罚!” 苏梁浅铁面无私,她那样子着实有些吓人,苏克明冤枉也是真的冤枉,很快就停止了哭丧般的嚎叫。 苏克明哭声是停止了,但想到这件事的后果,却惧怕的很,跪着走到苏梁浅面前,好声好气的看着他道:“浅儿,您可要帮帮为父,为父不想死啊。” 季无羡看着他那怂样,简直就想啐一口,清河县令也是一样,这哪里有个父亲的样? 连翻被打击的清河县令偷瞄着屋子里的一众人,得出了结论,京城里来的这些贵人主子们,就没一个是正常的,根本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思考。 “这事就这样定了!” 苏梁浅的口气平静,而这样的平静,更让一切,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今天来找太子,是因为银子的事,我听清河县令和百姓说,太子允诺,每人给五两银子,是有这么回事吗?” “这个” 苏梁浅打断太子可能会有的推脱,直接道:“太子只说有还是没有?” 夜向禹咽了咽口水,老实回道:“有。” “现在,我们那边的百姓,也很关注这件事,同是百姓又都是灾民,自然不能厚此薄彼,这个有那个没有,这是会出事的,所以只能全部的百姓都给。” “这是自然。” 太子很快接话,“银子的话” 太子正准备将银子的事推给苏梁浅,苏梁浅抢先一步,用不容商量的口气道:“我来,就是告诉太子,这段时日开支颇大,我已经山穷水尽,银子的事,您自己想办法,我已经没银子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我的东西,与你何干?(一更) “没银子了?” 太子一听苏梁浅说没银子了,声音都尖锐了几分,“你怎么会没银子的?你母亲的嫁妆不是还剩很多吗?还有一半呢吧?” 太子那样子,显然是不相信。 当然,事实上,苏梁浅确实是还有银子的,就算没有,只要她愿意,也能想办法,但她不愿意啊。 季无羡轻呵了声,轻视又讥诮,王承辉显然也没想到太子会理直气壮的说这样的话,这比他之前看到帐篷里面有两个女人还要震惊。 “堂堂太子殿下,居然惦记一个臣子女儿母亲留给她的嫁妆,太子殿下,做人能要点脸不?再说了,苏妹妹母亲的嫁妆,和你有什么关系!” 季无羡无语到了极点,直接气笑了。 夜向禹直接搬出他近臣说服他的那套,“他是本宫的太子妃,这些东西,早晚都是本宫的,本宫现在需要,提前用用又何妨?” 太子说的那话,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屋子里所有人的三观,包括厚颜无耻的苏克明,都被震了震。 用夫人的嫁妆,那就和吃软饭一样,是极其丢人的,更不要说,苏梁浅还没嫁给他呢,两人虽然是有婚事在身,但对外并没有公开,可以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一起。 之前苏克明用沈清的嫁妆,那也只是在苏梁浅和苏家人面前理直气壮,在外却是不敢承认的,苏克明觉得,那些指责嘲笑他的同僚,应该听听太子殿下的这一番话。 “而且,你不是最喜欢收买人心,只要你将银子出了,谢就不用了!” 太子振振有词,侃侃而谈,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施恩姿态,他要不是傻,那就是被人洗脑了,苏梁浅更偏向于后者。 季无羡忍不住,“夜向禹,你是不是有病?” 季无羡手指着夜向禹,几乎是骂出声的。 王承辉本来是准备坚定的做一条太子走狗的,但太子这想法太离谱了简直,附和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啊。 “大胆,放肆,居然直呼本太子的名讳,季无羡,你是不是想掉脑袋了?” 夜傅铭也站出来,帮夜向禹警告季无羡。 “说够了吗?吵够了吗?是不是还要打一架?自己什么身份不知道吗?嫌不够丢人是不是?” 苏梁浅起身,站在两人的中间。 她的话还是好使管用的,两人瞬间停止了纷争。 “苏梁浅,不过是十万两银子,你出这笔银子对你” 苏梁浅知道夜向禹想说什么,出这十万两银子,对她没坏处。 苏梁浅没兴趣听,直接截断他的话,“不过就是十万两银子,那太子殿下就出了吧,反正这对您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钱!” 太子见苏梁浅又让他出银子,话题绕回了原点,当即就急了,“本宫哪来那么多银子,本宫是让你出!” 站在他和季无羡中间的苏梁浅扭头,面对着他,“我也说了,我拿不出来!” 苏梁浅板着脸,眸色也深沉,声音比起之前重了重,夜向禹瞬间从那自以为是的飘飘然中清醒了过来,怂了。 “太子殿下,朝廷给地方拨的赈灾款都是有分例定额的,不管多少,不是您张口,说给就给的,您这次给清河县百姓五两,那下次呢?下次别的地方要和发生了地动或者其他灾害,也再每人都给五两?这是您张口允诺的,自然要您负责,至于我的银子” “泗水瘟疫,隔离百姓的吃食,药物还有其他相关的供给,多是我和季家负责的,您要对此没概念,那就找个懂的让他算下,这需要多少银子。还有,太子殿下在这盘算我的银子,说我的就是您的,是准备娶我吗?” 苏梁浅说到娶时,看着夜向禹的目光就和刀似的,不单单是她,夜向禹觉得,还有另外一道似有若无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仿佛是要了他的命似的。 夜向禹打了个哆嗦,想也不想直接就回绝道:“不娶,谁说本宫要娶你了,就是全天下的女人死绝了,本宫也绝不娶你!” 夜向禹梗着脖子,不过这也是他的心里话。 他真的情愿娶个丑八怪,也不要娶苏梁浅这种让他胆战心惊的母夜叉。 苏梁浅自是求之不得。 “既然太子殿下不打算娶我,惦记我母亲的东西做什么?就算太子殿下娶了我,我母亲留给我的嫁妆,您也没有权利支使,皇上都让我留一半呢。关于银子的事,等会回去后,我就书信一封,一五一十的告诉皇上,到时候皇上说让谁出就谁出!” 夜向禹一听苏梁浅竟然要和庆帝告小黑状,一下更怂了,他更害怕苏梁浅将他在帐篷里玩女人的事也一并告知皇上,急的都要哭了,拽住苏梁浅,苏梁浅一把将他挥开,她动作倒是猛,太子直接被摔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银子在您身上,出不出还不是您说了算,太子也没说一定让您出,不要你出,不要你出总行了吧?皇上日理万机的,不过就是十万两银子,没必要闹到皇上那里,弄的大家都没脸,要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是穷光蛋呢。” 王承辉拦在要离开的苏梁浅前面,替太子说好话。 “话是太子殿下说出去的,承诺也是他自己许的,当然不该我出,不过既然太子殿下允诺了,那自然就不能厚此薄彼,所有的百姓,每人五两,我先替那些百姓,谢谢太子殿下了,殿下尽快筹措银子,那些百姓都还等着呢。” 说谢谢太子殿下的时候,苏梁浅转过身,朝着坐在地上痛哭的夜向禹服了服身,这才离开。 她这一走,谢云弈和季无羡自然是要跟上的,季无羡看着还坐在地上的太子,做了个鬼脸,哼哼了两声。 苏克明看着苏梁浅几人的背影,忙不迭地的站了起来,尾随了出去,清河县令当然不会留下。 他也走到太子跟前,用恭敬的态度,说着膈应他的话,“下官替清河县的百姓谢谢太子殿下。” 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夜向禹,夜傅铭还有王承辉三个人。 王承辉气急败坏的,在帐篷里跺着脚踱步。 夜向禹虽然没再哭了,但两边的肩膀却是一耸一耸的,一副情绪还没平复的可怜样。 夜傅铭还和之前那样站着,目光在夜向禹和王承辉身上逡巡游移,半晌气恼着道:“苏梁浅他们真是太过分了,尤其是小公爷,仗着季家,目无尊卑,竟然对太子殿下都敢不敬,他知不知道,这北齐的江山姓夜而不是季。” 王承辉和季无羡不对盘,王承辉更没少挨季无羡的揍,王家不和依旧,夜傅铭觉得王承辉对季无羡肯定是怀恨在心的,所以着重挑他的刺,激化矛盾。 他的这种气,并不仅仅是替太子鸣不平,更是上升到了另外一个高度,仿佛是在指责季无羡大逆不道,居心叵测。 夜向禹也气恼的很,并不仅仅是气恼,还有恐惧慌乱,他郁闷的紧,正要附和夜傅铭的话,王承辉看向夜傅铭,质问道:“这些话,七皇子刚刚当着季无羡的面,为什么不说?现在他都走了,你再说这些,有意义吗?你想干嘛?挑拨离间是吗?” 王承辉一针见血,戳中夜傅铭的本心。 夜傅铭先是一怔,显然,这样的话,从只知女人脂粉的王承辉口中说出来,是有些让人诧异的。 夜傅铭看着明显有些发躁的王承辉,深吸了口气,敛起那些不该有的情绪,面上恢复了一罐的悲悯,“王兄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王承辉朝着他摆了摆手,急的都要跳脚的样子,“谁是你王兄?你少在那和我套近乎?现在就说,那十万两银子怎么办吧?这笔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苏梁浅还在那等着呢,这万一要惹她不高兴,她把今日的所有事情都告诉皇上姑父,谁都吃不了兜着走,尤其是你,你就等着被废吧你!” 太子满脑子想的也是十万两银子的事,一听被废,差点又要哭了,他想到什么,从地上站了起来,拦在急的在帐篷里踱步的王承辉前面,有些讨好的建议道:“不然你给外祖母写信,让她帮忙?” ------题外话------ PS:晚点的话,还有一更 第二百八十九章:祸引夜傅铭 季家富贵,王家也是不遑多让的,不过这些年,王家赚的有一半的银子,几乎都哪来填太子和皇后这个坑的,不过就算是如此,十万两银子,还是随时都能够拿出来的。 其实,在太子允诺了这笔银子的第一时间,夜傅铭在和他解释说不妥后,他最先想到的就想到了王家,不过在最初承诺这笔银子的时候,他下意识的觉得这应该是苏梁浅还有季无羡出的。 夜向禹想找王家帮忙,但他并不愿意自己出面,因为皇后对他的教导就是他是太子,将来北齐的一国之君,这种低声下气求人的事,就算要出面,也不应该由他来,过去那些年,每每需要王家,也都是皇后出面交涉的。 “这笔银子,对王家来说,又不算什么。” 夜向禹说这话,就好像这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夜傅铭内心也不希望这事闹到皇上跟前,到时候皇上皇后肯定都会斥责他的不是,尤其是临走前还特意叮嘱过他的皇后,就算有苏梁浅他们在前面挡着,也依旧改变不了什么。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苏梁浅,并非皇后可以撒气的对象,季无羡就更不是了,到时候皇后极有可能会将不满发泄到他身上。 “王兄是太子的表弟,王家更是太子的外家,现在就只有你们能帮太子了,还请王兄一定帮忙。” 夜傅铭低声下气的请求,夜向禹见他这个样子,心头感激的紧,更觉得自己刚刚将锅甩到苏克明身上,没有供出夜傅铭是英明正确的决定。 王承辉看着面前站着的两人的嘴脸,一个怂,一个精明,心头的怒火燃烧的更加旺盛,直接拒绝道:“你们想都别想!” 他的态度很是激烈,激烈且强烈,仿佛没有商量的余地。 “姑姑为了表哥,这些年从王家拿的还少吗?王家花在你身上的,比我这些年花在女人身上的加起来还要多,要碰上你需要大把花银子的时候,祖母和父亲就克扣我的用度,我都没银子花,想我堂堂世子,手头竟然紧巴巴的,十万两这可不是小数目,都用你身上了,我将来用什么?” 王承辉和之前的夜向禹一样,都是振振有词。 夜傅铭看着理直气壮的王承辉,心生轻视鄙夷,暗骂他蠢货,不过他倒是乐见其成。 相比来说,蠢的人可比精明的人好掌控多了。 “我这次来泗水,祖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在外面不要乱来,不然的话,等我回到京城,一两银子都不会给我,还会将我关在家里不让出门,我不像太子,过的还和京城一样,我戒荤许久了,一直盼着回去后,好好享受呢,这一下给你十万两银子,祖母父亲他们肯定会从我身上克扣,那我回去还耍什么?所以你想都别想,我肯定不会让祖母给你拿这笔银子的,除非也给我十万两!” 王承辉抬着头,那蛮不讲理却又理直气壮的样子,浑然就是个混不吝,和那些厚颜无耻的无赖,没什么区别,就连太子都有些被他气到。 “你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逛花楼需要那么多银子吗?谁让你花那么多银子在女人身上的?本太子做的是正事,外祖母他们支持是应该的,你这是胡乱花钱,你不知道本宫将来需要用银子的地方还多的很吗?” 王承辉听着应该二字,心中的火气,就好像喷了汽油似的,燃烧的更加旺盛。 他的祖母,一大把年纪了,为他们操心奔走,揣测圣意,如履薄冰,她的姑母理所当然,还觉得她做的不够好,太子也是凉薄的应该二字。 王承辉心疼王老夫人,对自己不懂事的姑姑和喜欢闹事的表格本来就不满,这会看太子那正义凛然的模样,更恨不得给他一拳,教他闭嘴。 夜傅铭并不知道王承辉心中所想,只见两人越吵越凶,王承辉和季无羡一样,那是半点面子都不给太子啊,夜傅铭也不奇怪,毕竟王承辉玩酷大胆,那是连皇上面前都敢放肆的人。 越吵,王承辉的态度就越是坚决,一副分毫都不肯让的架势,夜傅铭见势不妙,站出来劝道:“小世子,太子这是紧要的事,刻不容缓,要这些事情都传到父皇耳中,父皇气怒之下,惩处太子甚至将他废了的话,王家这些年的投入不就白费了吗?只要太子不废,将来顺利继承皇位,小世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夜向禹这些年一直被皇后灌输的就是这样的想法,当即就附和道:“是,只要本宫成了皇上,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现在就不能忍忍吗?王承辉,你的目光见识,比女人还要短浅,难怪王家这些年停滞不前,本宫不求你帮什么忙,但别拖本宫的后腿。在本宫还没登上那个位置之前,王家所有的一切,都应该优先本宫,这样对王家才是最好的,你要再还像个女人似的无理取闹,本宫将来绝对不会轻饶了你!” “呵呵” 王承辉干笑,“不轻饶了我?你想怎么样?是让人打我一顿,还是杀了我?你要敢动我一根头发,回去后我和我母亲一起,天天去祖母面前告你的状!” 王承辉昂首挺胸,半点不怕事大。 “优先你?这些年优先你的还少吗?再说了,凭什么优先你?你姓夜,我才姓王,王家的东西都应该是我的,你多花了,我就少了!” “至于将来的事,谁说的准?祖母几年前就说给我纳十个八个的美妾呢,我想找怎么样的就怎么样的呢,结果呢?你们就会糊弄我!不行就是不行,要这次回京后没银子,我直接就得憋屈死,我干嘛要为了你忍,以我的身份,王家的条件,我可以一直玩到死!” “这些年,姑姑还有王家为你擦的屁股少了?你身为太子,自己都管不好自己,老是因为女色惹皇上生气,凭什么管我?” “王承辉!” 太子的神色阴郁,因纵欲过度而虚浮的眼眸,出现了骇人的血性愤怒,他上前揪住王承辉的衣领,王承辉却不甚畏惧,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道:“你自己惹得事,你自己承担,反正别找我,也不能找王家!” “王家是我外家,我出了事,不找你们找谁!” 王承辉神色坚定,目光落在夜傅铭身上,忽然变的炽亮,“有了,有了!” 他似乎是想到什么,纨绔的欠揍的脸都是明亮的,被他盯上的夜傅铭,顿时就有了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王承辉似乎是被自己这灵光一闪的好主意惊到了,自己都是意外的惊喜,忍不住大笑起来,更让夜傅铭毛毛的。 “他啊,不还有他嘛!” 王承辉手指着夜傅铭,被他指着的夜傅铭心咯噔一下,听到他继续道:“七皇子,太子在允诺的时候,你就在他身边是不是?还有苏克明,对不对?” 夜傅铭一下没反应过来,夜向禹也是,糊里糊涂的,王承辉看着蒙圈的夜向禹,继续道:“你找王家干嘛,你找他们啊?” 王承辉改变了剧本,不过还是不负所望,按着苏梁浅的意思,将剧情走到了这一步。 王承辉看着似有些如临大敌的夜傅铭,颇有些嘚瑟道:“苏克明不知道太子是什么人,七皇子还不知道吗?你当时就在他身边,怎么没拦住他,让他犯下这样的错误?七皇子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如果要王家出这笔银子,我回去就告诉皇上,就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七皇子你设计的!” 第二百九十章:夜傅铭气炸,看好十二皇子 “王承辉,你这是血口喷人!” 王承辉气势汹汹,大有自己不出银子,然后非要赖给夜傅铭的架势。 夜傅铭长这么大,虽然受了不少气,冷嘲热讽,幼时被人动手,都有过,但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就好像是赶鸭子上架,还是上那种断头台的那种。 也不是第一次,他在苏梁浅身上,就受到过这样的气,但像王承辉这样无理取闹,不不不,不是无理取闹,这就是无赖的行径,就和黏上你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 这要是以前顺风顺水一切如意的时候,夜傅铭或许还能忍得住,但自从苏梁浅来泗水后,他是诸事不顺,也是憋了一肚子火,王承辉在这时候狮子大开口,那就是往熊熊燃烧的火焰上浇油,没几个人可以不爆发。 当然,夜傅铭并非全然无辜,但王承辉安的这罪名,却是大的他不能承受的,他更不会接受。 这一声,夜傅铭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大的惊人,简短的几个字,满是愤怒,仿佛从他口中说出的不是话,而是喷着的火。 他就站在王承辉面前,垂着的手,握成了很紧的拳头,脸色铁青,眼色更是,里面熊熊燃烧着的已经不是火了,而是嗜血的杀意,仿佛要喷薄出来了般,那眼珠子瞪的,都要凸出来了一般,额头的青筋爆出。 许是因为这气怒,已经超过了身体的负荷,那样情绪激动站着的他,浑身僵硬,嘴角仿佛都在抽搐,再加上是晚上,帐篷里虽然点着灯,但光线还是昏暗,就和恶鬼似的。 夜傅铭还是有清醒意识存在的,他能知道,自己失控了,但是自诩隐忍克制的他,这会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王承辉是第一次看到夜傅铭这个样子,应该说,这也是夜傅铭第一次在人前情绪这样失控。 王承辉是震惊的,而太子,简直傻眼了,被吓到的那种傻眼,嘴唇都有些哆嗦的。 眼前的这个人,和他一直认识知道的七弟完全不一样。 王承辉怔了怔,他胆儿是出了名的大,更何况和太子那个真傻缺不同,他是知道夜傅铭的真面目,心里有所准备的,他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纨绔的样子,仿佛天塌下来,都不会畏惧。 “七皇子,你这样子,是吓谁呢?还是被我说中了心虚了?” 太子紧抿住微微哆嗦着的嘴唇,吓他呢,他被吓到了。 “王承辉,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夜傅铭手底下有不少能人,其中就有帮他赚钱的,十万两银子,他是能拿出来的,但他本来就不愿意出这笔银子,现在被王承辉这样胁迫,就更加不情愿的。 他的银子,是有大用处的,而且本来就紧张,凭什么给太子做嫁衣? “乱说?我怎么乱说了?太子允诺这事的当场,你是不是就在现场,你是不是就站在他身边?” 王承辉手指着自己的两只眼睛,“我看的清清的,那些百姓,都可以作证。” 夜向禹看着夜傅铭气的浑身发抖的样子,很是义气的站出来道:“七弟当时是在现场,他还” “你给我闭嘴!” 王承辉冲着夜向禹,毫不客气的说了句,“你别想再让王家,填你这个大坑,这十万两银子,我是一个子儿都不会拿的,你们要逼我的话,回去我就告诉祖母,姑姑和姑父,我要把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告诉他们,这次的事情,七皇子你承认不承认,你都有责任,我姑姑在来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你盯着太子,皇上姑父也是一样的态度,结果你将事情搞成这样,反正和王家无关,这事反正我不管,我也不会让王家管,该怎么办,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王承辉坚决表明自己的态度后,转身就走,根本就不给夜傅铭和夜向禹继续申辩解释的机会。 夜傅铭看着王承辉离去的背影,眼睛里不受控迸射出的是满满的杀意,那般浓烈,让帐篷里面都变的阴森起来。 快要走出帐篷的王承辉突然回头,一只手撑在帐篷的门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样,简直欠揍极了,太子都想冲上去给他一拳,更不要说夜傅铭了。 “想杀我?” 王承辉整日厮混在女人堆里面,就是这样说话,也给我一种轻漫挑逗的感觉,落在夜傅铭眼里,却是狂妄的很,还有对他的轻蔑。 “我等会回去,就书信一封,不对,我要写好几封,一封让人今晚连夜送回去给我祖母他们,另外,我想想啊,一封给苏梁浅,一封给季无羡,还有,我还得再藏两封,信上的内容就是,要我发生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就是七皇子和太子在杀人灭口,尤其是七皇子,这个人发起脾气来吓人的很,不得不防。” 太子跺脚,“王承辉,你乱说什么呢?谁说我要杀你了?我杀你干嘛?” 虽然这些年在朝堂上,王家对他一直都是支持的,但王老夫人对他本来就有所不满,倒是对风流成性的王承辉维护的很。 夜向禹不止一次听皇后在他面前抱怨,说王老夫人偏心,孙子和外孙果然是不一样的,太子也是这样认为的。 同样都是玩女人,王老夫人对王承辉倒是惯的很,可一到他,就念叨个不停,有些时候还帮着皇上一起数落他,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王家就这一个嫡子,王老夫人宝贝就和什么似的,这要让她知道他要对她的宝贝孙子不利,她肯定会想,百年以后,他要登基称帝,肯定也不会善待王承辉,善待王家,她怎么可能还会帮他? 夜傅铭死死的盯着王承辉,那眼神是锐利的,仿佛是在权衡思量。 太子没弄死王承辉的意思,但是夜傅铭有,刚刚王承辉这一番挑衅嫁祸后,他有很深的弄死他的想法。 王承辉是和苏梁浅一起来泗水的,他出了事,自然是要苏梁浅负责的,王老夫人最爱孙子,她在庆帝面前又是有一定分量的,当然,她也有脑子,她要咬死苏梁浅,拼死和她斡旋,苏梁浅定然是讨不到好处的,首当其冲的就是苏梁浅的婚事。 太子不想娶苏梁浅有什么用?他就是个怂货,他说的话,根本就做不得数,倒是苏梁浅,她才更加不想嫁给太子。 夜傅铭以前希望这门婚事不成,但他现在,就盼着苏梁浅能嫁给夜向禹,而不是和那个谢云弈两情相悦,双宿双飞。 他不容许! 苏梁浅给他难堪,他也不让她好过,任何轻视他的人,都休想有好下场。 只是夜傅铭没想到,王承辉居然先发制人,将他想要走的这条路彻底堵死了。 “计划落败,恼羞成怒了吧?想杀我,做梦吧你!爷最惜的就是命呢,大把的女人等着我,祖母还指着我抱曾孙呢。” 王承辉一脸嘚瑟,看着夜向禹和夜傅铭气急败坏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心情大快。 太子还沉浸在王承辉认为他要杀他这个梗的担忧当中出不来,继续解释道:“不是,你听谁说的,本宫要杀你?本宫就你这么一个堂弟,杀你干嘛?你别被人挑唆骗了。” 这个问题,对夜向禹来说很严峻,夜向禹那个着急的。 夜傅铭整个人几乎都被怒火填充了,王承辉的混,他一直都是知道的,要不混的话,谁会在皇帝面前说话也口无遮拦的,但他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混的这地步,尤其这个人针对的还是自己。 既然人暂时不能杀,那自然就不能得罪的太狠了,夜傅铭连着深吸了几口气,平复情绪,“是,小世子,你可不要被人给骗了。” 那口气,虽然比起之前动怒的时候,舒缓了许多,但还是沉沉的。 “你和太子,才是在同一条船上的人,船翻了,对王家没好处,对你更没好处,不过就是银子的事,您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 夜向禹马上附和道:“是啊,气大伤身,也没说一定让你去找王家出这银子,本宫刚刚只是和你商量,商量都不行吗?” 夜傅铭又道:“王家这一辈,你是唯一嫡出的,王老夫人最心疼的就是你,不过太子也是她的外孙,要叫她一声外祖母的,她也就这么一个外孙,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做这些,不是让她寒心吗?王老夫人一大把年纪,你” 王承辉纨绔不假,不过大家也知道,他对王老夫人是极孝顺的,夜傅铭好声好气的,将王老夫人搬了出来。 “是啊,外祖母都一大把年纪了。” 夜向禹就和个复读机似的,重复着夜傅铭的话。 “你还知道我祖母一大把年纪了,那你就少弄些糟心的事去气他烦他,骗?谁都别想骗我,反正这事我是不会提的,你们也不准提,我态度就摆着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好了,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写信了,你们慢慢商量。” 王承辉说着,极其骚包的做了个拜拜的动作,还挑了挑眉,就好像夜傅铭和夜向禹不是皇子男子,而是花楼里的女子,又将两人气的够呛。 王承辉在帐篷停了停,夜里的风吹在脸上身上,他深吸了口气,简直想大笑三声。 他看太子不顺眼很久了,夜傅铭是最近被新列入的对象,刚刚那一通脾气,让喜欢给不喜欢的人制造麻烦的他,心情是大快。 他真的很想实话实说,点醒夜向禹,就他那样的,当太子都是命好,不是他摊上了个当皇帝的爹,而是他这个当皇帝的爹,恰恰心眼多,不然的话,放着那么多优秀,不对,是正常的儿子不立太子,偏帮着他这个蠢材。 不过皇帝,却是不可能的,毕竟皇帝可不像他那样没脑子,会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交到这样一个败家子手上。 当然,为了不引起警醒的夜傅铭不必要的猜忌,他没说出口,但这依旧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王承辉简直想大笑三声,难怪季无羡要跟着苏梁浅混,这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王承辉大闹后离开,帐篷里就只剩下夜向禹和夜傅铭二人。 夜向禹心情乱七八糟,更是七上八下,就好像是刚打了场硬仗,浑身无力的就和被戳破的气球似的,整个人都是泱泱的,他缓缓后退了几步,在椅子坐下,看着依旧站着的夜傅铭,“现在怎么办?” 他的声音,是幽幽的叹息,低低的,仿佛都要哭出来了一般。 夜傅铭紧握成拳头的时候,缓缓松开,脸色依旧紧绷,没有回答夜向禹。 他现在也乱的很,糟心程度完全不逊色于夜向禹,应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夜向禹捅娄子,大家早已是习以为常,但是他要出了纰漏,极容易影响那些跟了他,或者准备跟他的人的态度,甚至让他们丧失信心。 他错不起! 本以为是个美差,夜傅铭现在却无比后悔。 都怪王承辉,他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放着京城不待,来这里做什么,他要不来,就算有苏梁浅在这添乱添堵,于他计划的大局,也是不会有太大影响的。 “你说说,我怎么那么倒霉,摊上这么个表弟,平时指望不上就算了,关键时刻,还这样拖我的后腿!他都已经熬了这么多年了,就不能再忍忍吗?一旦我度过这次难关,将来登上那个位置,他想要什么女人没有?他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他是不是目光短浅,不可理喻,无可救药!” 夜向禹抱怨的这些,夜傅铭就没一个字是不赞同的。 “小世子他不是那样的人,刚刚小公爷针对您,他还差点和他吵起来干架了呢。” 夜傅铭扭头看着夜向禹,这同时也是他心里的困惑。 要说王承辉不识大局,没将夜向禹当成自己人,刚刚人多的时候,他又是护着的,夜傅铭想不通,应该说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就和缠绕在一起要打成死结的线似的,根本就不能像以前那样,深入思考。 刚刚那样的主意,是王承辉自己想的吗?还是说有人在背后操纵?不过夜傅铭又觉得不像,王承辉在提出那馊主意时的惊喜反应,分明就是临时起意。 “就是因为我外祖母说了,不管我们私下有什么不和,都不能让外人知道,被看笑话。外祖母惯着他,犯了事,我舅舅再怎么恼火都不让动一下的,他也最听我外祖母的话,而且他和季无羡不一直都那样吗?这次没动手就算不错的了。” 夜向禹拧着眉头,一脸忧愁,无精打采的。 “我和小世子接触不多,他看着挺聪明的。” 夜傅铭走到夜向禹的身侧坐下,问这话时,看着夜向禹,那眼神,带着试探。 夜傅铭以前都觉得王承辉是个不上进的纨绔,经过今天的事,夜傅铭对他却不敢像之前那样小觑,没什么上进心目光短浅是真的,蠢笨却是假的。 不过,只要不是个傻的,应当都不会帮着苏梁浅算计太子。 夜傅铭捉摸着,竟觉得自己一下琢磨不透王承辉的心态。 夜向禹冷哼了声,“他本来就不蠢,精明着呢,母后一直说他猴精猴精的,就是不放到正道上。你不知道吧,他小时候被绑架过一次,是自己逃回来的,嘴巴超级会说,就和苏梁浅一样,要不然外祖母怎么会被他哄骗的团团转,要什么给什么,还不管他,但是超级自私,真的,你就没见过这么自私的人!” 太子暂时忘却了让他忧愁的正事,吐槽起王承辉来。 “别的皇子,是母家的兄弟千方百计的孝敬帮衬,他就不一样,每回外祖母给点好东西,他都会不乐意,就觉得那是他的,母后回去也是,皇后回娘家爱住,这是多大的殊荣,他就没高兴的,更不要说母后每次有事找外祖母帮忙,他总能闹点事情出来,反正就是自私霸道,目光短浅,刚刚你也看到了,他有多不可理喻,我和他一直就不对盘。” 夜傅铭点了点头,心里有了结论,王承辉顾及王老夫人,在外人面前会护着太子,但在他眼里,自己和自己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如此,王承辉刚刚所言所行,也就不足为奇了。 “父皇对王老夫人素来倚赖敬重,这些年太子却屡屡在父皇那碰壁,这实在不正常。” 太子顺着夜傅铭的话,思路一下被带,他看着夜傅铭,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你的意思是,他们有二心?” 夜傅铭默了默,“二心应当是没有的,毕竟是皇兄您的外家,但是小世子这样的态度,平日里若是经常在王老夫人和侯爷面前说你的坏话,他们做事,可能会有所顾忌,不会那么上心。” 王家和太子的外家,两者就好像是被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休戚相关,就算王家愿意倾全部力量去帮助另外一个皇子,恐怕他们也不会相信,更不要说重用。 夜向禹对王承辉本来就存着意见,尤其两人刚发生争端,意见更大,完全认同了夜傅铭的观点,“你也这样认为?” 话落,他又愤愤的咒骂王承辉,许久才停,心中稍稍舒坦了些,他灌了口水,这才想起正事,也看向夜傅铭,“银子的事怎么办?” 夜傅铭这会听到这事,是既头疼又上火。 怎么办怎么办?他也很想要知道怎么办? 承诺是太子许出去的,现在这样的后果,也是他自己造成的,和他有什么关系?苏梁浅季无羡可以甩手,王承辉都可以袖手旁观,甚至将这个锅甩给他,他为什么要在这里? 夜傅铭想走,当然,他也仅仅只是想想,这样的想是幻想,是不能付诸实践行动的。 谁都有任性恣意的权利,但是他没有,凭什么其他人可以,他不可以? 夜傅铭想着这些,心里不痛快到了极点,他却不去想,他也并非不可以,而是他想要的太多,他要真的无欲无求,自然可以像苏梁浅和王承辉一样,不接手这烂摊子,甚至比他们还潇洒。 这种心理上的失衡,让他脸上好不容易撑起的温和面具,再次皲裂。 太子看他似动了怒的模样,忍不住就想到刚刚他凶神恶煞时的嘴脸,迟疑着,却还是道:“这事总要解决,不然闹到父皇跟前,你也是逃不了责任和干系的。” 太子和先前的王承辉一样,也是一副赖上了他的态度。 夜傅铭一个飞刀眼过去,虽然他很快就收敛起了情绪,没有流露出凶恶来,但迟钝的太子,竟难得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不快和怒意,心中也不乐意起来。 他堂堂太子,怎么什么都敢不将他放在眼里? 太子一想作威作福惯了,尤其夜傅铭,在他面前,一贯是谨小慎微的,他现在这个样子,更加让他不痛快极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对本宫不满?” 太子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平和,而是有对夜傅铭的不满和怒意。 夜傅铭和他叫板的话都到舌尖了,生生吞了回去,他敛起那些不痛快的情绪,不过那张算的上英俊的脸,却怎么都不能维持住以往的悲悯,就算是有,那也是掺杂了其他恼恨的情绪,不伦不类。 “我怎么敢对太子不满?我刚刚也是在为皇兄发愁,努力想办法呢。” 太子点头嗯了声,“谅你也不敢!” 夜傅铭神色阴了阴,简直想将面前这个仗势欺人的人掐死。 他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面前这个人,再过不久就要倒霉,就会被废了,让自己平复情绪。 他本来还因为某些顾虑有所迟疑的,但夜向禹的态度,让他忍无可忍。 “你说你想办法,想到什么办法了没有?” 太子的口气稍软了些,不过依旧恶劣至极,尤其是在被他针对的人听来,更是没有半点尊重。 “我是很想帮忙的,但是皇兄您也知道的,我就是个闲散皇子,手上没半点实权,就算有心,一下也是无力。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没及时拦住您,才导致这样的事情发生,我确实是应该负责任的。” 夜傅铭一脸愧疚,神色懊悔,夜向禹见他如此,不自觉的就想到以前在京城还有这段时间他对自己的好,而且他心里一开始是觉得这事是和夜傅铭无关的,反而对他生出了愧疚,讪讪道:“你已经拽住本宫了,是本宫一时冲动的,要怪就怪王承辉和苏梁浅他们,明明有银子却不出,尤其是王承辉那个混账东西,你等着,等回了京城,我一定让母后好好教训他,让他吃点苦头,不过银子的事,确实要你想办法,你说,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当时怎么就不拦住我呢?你就不应该让我出去!” 太子各种愧疚后,依旧选择将责任推卸给夜傅铭收尾。 “十万两银子,我,我真的是拿不出来,我我的心思,皇兄是知道的,皇兄刚刚也看到了,小世子刚刚是怎么污蔑的,他日他要回京城,在皇上皇后面前胡言乱语,今后皇兄这里,我可能真的什么忙都帮不上了。” 太子闻言,趴着自己的胸膛,信誓旦旦道:“我定然会和父皇母后解释清楚的,不关你的事,你都是为了帮本宫。” 太子讲义气的样子真诚的很,夜傅铭看着,却是嗤之以鼻。 夜傅铭心知,银子的事,自己是逃不了的,但出多少,是全出还是出一半,出银子的说法,因为他压根就没想到这笔银子会落到自己头上,所以他根本就没想好说辞。 但如果出了,他肯定是要想办法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的,但是再怎么利益最大化,苏梁浅他们定会从中受益。 不说十万两银子,就是五万两三万两,夜傅铭都心疼的滴血,夜傅铭不情愿的将事情应承下来,然后离开。 回到帐篷后,夜傅铭的情绪险些崩溃,想摔东西,顾及外面的百姓又忍住了,最后强压,胸口憋着的那口气,让他几乎崩溃。 且说另外苏梁浅那边,苏梁浅回到所在的管辖区域,夜已经有些深了。 以往这个时辰,大家要么在帐篷,要么在新搭的棚子里面都睡觉了,但是今日有许多人都没睡,在入口的位置等着,看到苏梁浅回来,齐齐起身迎了上去。 苏梁浅哪能不知道他们的意图,直接就宣布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都有五两银子!” 紧接着,原本已经安静的夜晚,响起了狂喜的欢呼,那一个个紧张又充满了期盼的脸上,忐忑消失,变成了喜悦,那种掺杂着惊喜意外的喜悦。 他们从镇上搬到这里后,住的十天左右的时间,闹了好几回,昨晚发生地动后,还有人厚颜无耻的问苏梁浅讹银子,他们都担心,苏梁浅会记仇。 “每个人都有,那小孩也有吗?” 季无羡正想说当然,苏梁浅就已经抢了先,“这个具体的,得看发的时候,我已经尽量替你们争取,目前的结果成人肯定是有的,孩子的话,还得再商议。” 季无羡补充道:“朝廷发放的赈灾银是有分例的,这已经是开了先河,苏大人一直都在为你们争取利益!” 那些人一想,每个成人五两银子,这也算是一笔不小的天降横财了,而且因为之前苏梁浅做担保也是成人得银子,小孩没有的,所以他们倒是并没有因此有什么太大的落差感。 苏梁浅又说了些让他们放心的话,催促道:“时辰不早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吧!” 那些百姓心系银子,自然不觉得困累,还想继续询问,不过也有识时务的,知道苏梁浅这般折腾,定然是累了,高声吆喝着,让大家放行。 苏梁浅确实累瘫了,秋灵已经回来了,看到他们回来,就给苏梁浅打水去了。 “反正银子是太子他们出的,小孩一起给就一起呗。” 苏梁浅坐着,累的不想说话,谢云弈替他解释道:“这次的银子,很有可能会落到七皇子的头上,单就成人的就已经是不小的数额,他不会愿意再承受更多的。” 苏梁浅软软的趴在桌上,继续解释道:“若是我们赔付,自然怎么都可以,但是夜傅铭他们,那么多的人,我们说什么,都不可能瞒得住,你想让他多出点银子,将来闹到皇上面前说起,那就是我们有意针对。” 季无羡前后一思量,顿觉得苏梁浅的顾虑极有道理,竖起大拇指称赞道:“苏妹妹果然深谋远虑。” 苏梁浅没应,自然是深谋远虑,要像季无羡那样,她可能有今日吗? “七皇子可不是省油的灯,你就那么肯定,王承辉一定能将这笔银子的责任推到他身上?你对王承辉,是不是太放心了?他可姓王,说起来,他和太子,也是有血缘关系的。” 提起王承辉,季无羡的口气,明显有些酸。 在桌上趴着的苏梁浅手指在桌上轻敲了敲,半晌坐直了起来,手轻托着腮,她四下看了看,见外面并没有人,看着季无羡认真道:“他说,他很看好十二皇子。” 第二百九十一章:太子要回京,试探 “他说,他很看好十二皇子。” 苏梁浅抬着头,说的认真,原本累泱泱就好像要生病的一人,忽然就有了神采,疲然的眼神,也是明亮的坚定。 季无羡整个人都还沉浸在吃王承辉醋的酸劲里面呢,苏梁浅说这句话时,他心里想的是苏梁浅最在意公子就算了,凭什么王承辉还和他抢?王承辉可是太子那个讨厌鬼的表弟,当然,他本人也很不讨喜。 苏梁浅不是说她喜欢干干净净的男子吗?王承辉从记事后,可以说是长在女人堆里,嗯肯定没他干净。 苏梁浅说完这话看季无羡的时候,他都还有些愣愣的,片刻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几步走到苏梁浅的对面坐下,“你刚说什么?” 他刚刚注意力不怎么集中,有些怀疑自己是幻听。 “他之前向我示好,说皇上的诸多皇子,他最看好十二。” 苏梁浅又重复了遍,季无羡闷闷的,并不是很友好的说道:“他说你就相信啊?他可是皇后的亲侄子,太子唯一的亲表弟,他放着好好的太子不支持,选别人?示好?不是试探?他和你一样,都挺老谋深算的,精明着呢,你可别被他骗了?这可不是小事!” 季无羡一开始说这话是带着酸醋味的,越说神色就越是正经严肃。 不管什么时候,事关夺嫡,都是可能会招致杀身之祸的大事,需慎之又慎。 谢云弈摸了摸苏梁浅脑袋,在她身侧坐下,看着季无羡解释道:“聪明的人,都不会选择太子。” 烂泥扶不上墙,用这几个字来形容太子,太子是真的一点都不冤。 在谢云弈看来,太子连烂泥都比不上,毕竟烂泥是自己没得选择,太子具备完美的先天条件,他现在的处境,完全是自己自甘堕落作死不争气造成的。 苏梁浅看向谢云弈,笑的眯起了眼睛,谢云弈代替苏梁浅继续道:“如果他对太子存着那样的期盼,这些年就不会如此藏拙,而是发挥自己的才干,全力辅佐了,他没有那样做,就说明他一开始就没看好太子,不单单是王承辉,王老夫人应该也是一样的态度。”如果不是王老夫人遮掩,替王承辉打掩护,他是掩饰不住的。 苏梁浅闭着眼睛,享受着谢云弈的摸头杀,笑的意味深长,接着道:“都说,王老夫人是最擅揣测圣意的。” 季无羡明白过来,抢答,“所以皇上虽然立了夜傅铭做太子,但是压根就没让他做皇帝的意思!” 季无羡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也对,他那么多儿子,又不是只有太子一个,祖上打下的江山,没理由交到一个败家子手上,不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季无羡想不通。 “一山不容二虎,你想想,如果现在那个位置上坐着的是四皇子,现在会是什么局面?” 季无羡震住,不可思议的看向苏梁浅。 苏梁浅的话,大逆不道的可以诛灭九族,但季无羡觉得该死的有道理,简直就是一针见血。 然后,他又反应过来了另外一件事,“你想将十二皇子扶上那个位置?” 他抿着唇,想到多年来一直都在冷宫呆着的十二皇子目前的处境,并不乐观,“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苏梁浅依旧趴在桌上没动,谢云弈的手,一下下的,还在摸她的小脑袋瓜子。 苏梁浅能感觉得到,他的目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那种温柔的,含着柔情的宠溺眼神。 “我们家浅儿做的,哪件事是容易的?” 季无羡受不了谢云弈那柔情似水的口气,直接打了个哆嗦,他搓了搓,很快接收到了谢云弈带着警告的眼神,季无羡当即坐正。 每件事都不容易,但每一件事,苏梁浅都完成了,而且是那种出人意表让人惊叹的完美。 季无羡莫名觉得,她既然开了这个口,就是可以达成的,这是一种时间累积下来的盲目的偏执的信任。 “这就是你最终的目的?” 苏梁浅握住谢云弈的手,坐直了起来,目光坚韧,透着几分凛冽,“北齐的江山,是用沈家世世代代的鲜血尸身铸造的,他们是怎么做的?是怎么回报沈家的赤胆忠诚的?找一个和沈家有关的人继承他们打下的江山,还他们清白,这不是很应该的吗?” 苏梁浅重生后,想过找夜傅铭苏倾楣他们报仇,想着一定要还沈家清白,她想过自己所为,可能会搅乱朝堂的局势,但是让夜思靖登基为帝,并不在她一开始的计划范围内。 是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呢?大约是从知道沈家的事,与庆帝有关,甚至可能就是他设计的开始的吧。 狡兔死走狗烹,相比于夜傅铭和夜向禹来说,四皇子夜枭然的人品,确实更胜一筹,但帝王从来多疑多虑,若沈大哥如果从边境立了功回来,重新手握重病,谁能保证,他不会成为下一个外祖父?沈家又会不会重蹈覆辙? 苏梁浅思来想去,皇室的那些皇子,没有谁是比夜思靖更加合适的,如果上辈子一心还沈家清白的夜思靖也不能信任的话,她还真不知道还能相信谁。 庆帝欠了他,欠了沈家,本就该偿还。 季无羡看着突然坐直的苏梁浅,她的口气不但坚定,还夹杂着愤怒,再就是仿佛就该如此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按道理来说,你说的是没错,不过谁当皇帝,不是我们决定的,是当今皇上做主。” 季无羡看着苏梁浅,听她平静的口气,总觉得苏梁浅的胆子,也太大了些,什么话都敢说。 “他不是还没定吗?就算是皇帝,也不是随心所欲的。”甚至于,在位期间,权利就会被架空。 上辈子,夜傅铭在得势后,为了能尽快登基,就将庆帝软禁了起来,甚至于,庆帝的死,都和他有关系。 苏梁浅觉得,这对她来说,是很好的参考。 “一旦太子被废,他身体又康健的话,暂时在朝中没有任何根基的十二会是很好的选择,也不是没有根基,他有我,我有人,不过这也可能成为皇上的顾虑,我和你说这些,就是告诉你我的打算,让你有所准备。” 苏梁浅神色正经,“季家和沈家同为百年勋贵,有沈家这样的前车之鉴,老公爷公爷他们就不担心季家会步沈家的后尘吗?以前沈家在时,皇室忌惮他权势滔天,现在沈家没了,这些年边境各处都不太平,朝廷的国库空虚,还有比抄季家更好更快的充盈国库的方式吗?” 提起季家,季无羡也收起了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笑问苏梁浅,“你这是说服我?” 苏梁浅点点头,“朝堂上,哪个有夺嫡念头的皇子不想拉拢季家?我可以保证,如果是十二,至少他在位期间,季家是可以安全无虞的。” “你那么肯定?” 苏梁浅嗯了声,“至少这把握,比其他皇子登上那个位置是更大的。” “那要我说,季家和王家,你只能选一个呢?” 苏梁浅横了季无羡一眼,“又不是小孩子,还做选择题,我两个都要,如果一定要选一个的话,王承辉更早向我投诚,我已经答应他了,不能言而无信,至于你们,我相信,就算你们不站在我这一边,也不至于会站在我对立面,和我作对。” 季无羡原先听苏梁浅二选一竟然选择了王家王承辉,心情那个沮丧颓废的,可听了苏梁浅后面的话,瞬间被治愈。 “你知道就好,我们肯定是不会背叛你的,和你作对的!” 在见识过苏梁浅的手段和实力后,他哪里敢? “你真的就那么相信王承辉?你就不怕他是间谍,到时候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什么的?” 苏梁浅轻笑道:“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谢云弈?我们两个一致的看法会有错吗?” 季无羡闻言,扭头看向谢云弈,摸着鼻子讪笑,“我们共事这么久,我肯定是跟着你的啊,不过说好了啊,王家还有王承辉必须得排在季家和我后面,除了公子外,你最喜欢信任的那个人得是我。” 秋灵刚好端了水进来,闻言不服气道:“凭什么是你?除公子外,小姐最信任喜欢的人是我!” 秋灵声音不小,口气也颇有些霸道。 谢云弈见苏梁浅满脸的倦怠之色,“你也累了,早点休息,有事明天再说。” 秋灵哼哼的看了季无羡一眼,她对除谢云弈外任何和她争苏梁浅宠的人都充满了敌意。 “小姐,我已经替您将话带到了,那位大人说,他明天就去找太子告诉他。” “什么事?”季无羡下意识的问道。 秋灵没回,苏梁浅道:“西晋在两国边境集结了军队练兵的事,我可能要去西晋一趟,太子和七皇子他们在这里的话,我行动不方便,想着他们早点回京城,太子怕死,银子的事,肯定也能更快解决。” 季无羡更不明白了,脸上也是对苏梁浅的担忧,“你去西晋干嘛?多危险啊!” 苏梁浅自是不能告诉他真实的原因,只微笑道:“这几件事,王承辉都不知道呢。” 季无羡一听,乐了。 虽然他比不上公子,但是和王承辉相比,他的地位还是更高的,但他还是觉得好奇又不放心,继续问道:“你还没说去西晋干嘛呢?” 苏梁浅没搭理他,也没看他,目光落在谢云弈身上,“我累了。” 那声软软的,像是撒娇,谢云弈拽着季无羡离开,没让他继续问下去。 “公子,苏妹妹都还没回答我呢?” 季无羡试图挣脱开谢云弈,抗议。 “她不想回答你。” 苏梁浅听着帐外两人的声音,勾唇轻笑。 还是谢云弈了解他。 苏梁浅确实疲累的很,地动后,百姓倒是很配合管理,夜里这个时辰,比以往平静许多。 苏梁浅由秋灵伺候着洗漱,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想想些什么,但是脑子就和浆糊似的,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按着苏梁浅的计划,第二天,太子那边就得知了西晋领军扎营的消息。 太子胆本来就小,刚又经历了地动,还心有余悸呢,泗水的瘟疫,虽然情况好转,但依旧存在,太子早就想逃了,但是怕自己遭了罪回去还被数落挨训,一直忍着,这一听说西晋集结了军队要攻打北齐,当时那个吓的,三魂没了七魄,慌的堪比地动晃动最厉害的时候,六神无主。 他再次想要回京,这种冲动,比之前还要强烈许多,这一将送信的武官送走,他当即就命人找来夜傅铭商议。 “这可怎么办?西晋的人不会打进来吧,他们要打进来了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才好?” 夜向禹看着夜傅铭,声音都是发颤的,人就和热锅的蚂蚁似的,急的团团转,那张因纵欲过度还有些憔悴苍白的脸,皱的就和包子似的,仿佛都要哭出来了。 太子可不是要哭出来还是咋的,他觉得自己这次泗水之行,真的是太遭罪了,简直就是多灾多难,一次次的逃过劫难,他觉得幸运,但他又担心,自己会不会在劫难逃。 夜傅铭还在为银子的事头疼呢,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对他来说就是雪上加霜,夜傅铭也是忧愁的很,不过忧愁也只是片刻,他很快又生出了别的心思。 “此事是谁告知太子的?” “刚刚来的一个人,好像是地方的将领,他不可能用这种事欺骗本宫,这肯定是真的!” 夜向禹的脸,从始至终就是哭丧着的。 “他可有说对方驻扎在哪里?是谁领军?有多少人马?” 太子一听,更蒙了,“他好像说了,不过本宫哪里记得住?” 他当时满心想的就是西晋可能会攻打北齐,最近泗水清河县灾祸不停,民心涣散,只担心一旦开战,自己会成为被殃及的池鱼,见他说的差不多就让他走了,然后找夜傅铭商量对策,想着能寻着理由尽早离开这里。 太子说最后一句话时,是有些吼的,那理直气壮的,仿佛他记不住才是应该的。 “那个告诉您消息的人呢?” “走了,本宫让他回去了,你问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夜傅铭手扶了扶额,只觉得头更疼了。 他问的这些,是太子最起码应该了解的基本情况,结果他却觉得这是无关紧要的,一问三不知,还有理了。 他没兴趣,总该把人留下来,让他了解情况吧。 夜傅铭也是气的不行,不过转念想到这是夜向禹,又释怀了。 夜向禹的太子当法,本来就不是常人能理解的了的。 夜向禹见夜傅铭什么都不说,心里更慌了,嘴唇都是发白的,“不行不行,本宫要尽快收拾东西回宫,我再也不要再这鬼地方呆着了,不管了不管了!” 挨骂就挨骂吧,再怎么被骂,也比丢了性命好。 “太子就这样回去,苏大人那边,恐怕不会同意。” 夜傅铭拧着眉头,忍住一拳将太子打晕然后让他闭嘴的冲动。 他这样吵吵吵的,他还怎么想事情? 夜傅铭口中的苏大人,自然指的是苏梁浅而非苏克明,毕竟苏克明的意见看法,根本就没人在意。 夜向禹听夜傅铭提起苏梁浅,更是火冒三丈,极是气恼道:“对对对,那就是个母夜叉,她巴不得我出事,然后就可以和别的男人双宿双飞了,如此恶毒心肠,我定不能让她如愿,不管她同意不同意,本宫定要回去,而且本宫是太子,她凭什么管本宫?” 夜向禹现在唯一坚定的信念就是回去京城。 夜傅铭脑子乱乱的,还在思忖衡量,这件事是不是会给自己带来好处?如果太子就这样回了京城,他跟着一起回去的话,这烂摊子,还有银子的事,不管苏梁浅是不是愿意,她都得接手。 王承辉只是不愿自己出银子,苏梁浅要接手的话,他应当是不会在皇后和皇上面前说他的坏话的。 但如果就这样和太子回去的话,于他的名声,也是不利的。 这么多年,他忍气吞声,步步为营,好不容易才有这样的善名,夜傅铭实在不愿舍弃。 时间仓促,太子又逼逼叨叨的说个不停,夜傅铭根本就不能静心盘算,做出抉择。 “此事重大,太子怎么样,都应该告知苏大人一声。” 夜向禹不想见苏梁浅,但他觉得夜傅铭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他要回去的话,肯定是要告诉苏梁浅一声的。 夜向禹没有拒绝,他一刻也坐不住,对夜傅铭道:“你陪本宫一同去见她。” 夜傅铭静默了片刻,提议道:“这么大的事,叫上小世子一起吧。” 夜向禹本来是想撇下王承辉的,他甚至有,自己提前逃走,然后西晋的军队打进来,将王承辉捉走做俘虏这样的念头,这样的话,他就是王家唯一的选择了,除了鼎力扶他坐上那个位置,他们根本就不会有别的选择。 夜傅铭哪里会不知道夜向禹的心思,依旧劝道:“纸包不住火,这样大的事,很难瞒的住小世子的,与其让小世子从别人口中知道这事,和您更加生分,不如顺水推舟,而且不管怎么说,小世子也是您的表弟,他要出什么事的话,母后定然也会难过。” 夜傅铭字字句句都是站在太子的立场,为他考虑,还有对皇后的关心,以及对王承辉种种挑衅的不计前嫌,简直就是胸怀开阔。 夜向禹赞赏的看向夜傅铭,“他要有你一半懂事省心,我算了,本宫宽宏大量,大人大量,不和他一般计较,就带上他吧,不然的话,就他的小肚鸡肠,没准回去京城后怎么在外祖母面前说我的坏话呢。” 夜向禹这样一说更觉得是,王承辉本来就觉得他要害他,他要故意隐瞒这消息,更就坐实了他的猜想,如此,他更会千方百计的给自己使绊子。 夜向禹走到夜傅铭的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除了母后,也就只有你,是真心实意待本宫的了,七弟,你放心,本宫将来一定不会忘了你的好处的。” 王承辉听说夜向禹主动去找苏梁浅,惊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早上有人来找夜向禹,他是知道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他有预感一定和那个人有关系,而且定然发生了什么大事。 王承辉自然是不会错过这样的热闹的,爽快答应。 昨晚苏梁浅回去后,告知了她那边的百姓,太子允诺的每人五两银子,他们也有份,所以他们在看到太子的时候,个个感恩道谢,极是热情。 太子满心想着的都是,早点见到苏梁浅,早点回京,而且他觉得自己之前之所以冲动许下每人五两银子的承诺,就是因为那些百姓仿佛他是救世主般的态度。 太子现在看这些寻常百姓,总觉得他们花花肠子多坏的很,所以面对那些人热情至极的态度,他的反应却冷淡的很,脸上也没有笑,一副心情并不是很好的样子。 “太子看起来怎么不高兴?” 夜向禹心急如焚,心急火燎的去找苏梁浅,身后的百姓开始议论起来。 “看样子苏大人和季大人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太子根本就不想给我们那笔银子,这是苏大人极力为我们争取的结果。” 百姓们自以为了解真相,开始猜测起来。 “那太子,一看就不是大方的人,我听说,他根本就没生病呢,一直在我们当地的乡绅家玩,每天都找很多女人陪他,根本就不管正事,他不会是银子都花光了然后想找苏大人反悔吧?堂堂太子,不会这么小气吧!” 人的联想力向来丰富,尤其关乎自己在意的事,这一人话后,其他人也做如此想,开始议论担心起来。 百姓也并非傻子,他们知道,每人五两银子,那就是好大一笔银子,他们想着,那么大一笔银子,要换成他们的话,他们肯定也会反悔。 对这些常年为了生计发愁奔波的百姓来说,他们自然不能体会,夜向禹这种级别的,和他们并不一样,他们的承诺,是不能反悔的。 所谓庸人自扰,很多时候,都是因为身份背景不一致造成的。 太子哪里知道,自己为小命的忧心忡忡落在他们眼里,却成了舍不得出银子,一毛不拔的小气鬼,他就是最后拿了这笔银子出来,百姓也不会感念他的好,真正的成了出力不讨好。 苏梁浅之前就猜测,太子会来找她,但她没想到,太子竟然会来的这么快,不过她很快就了然了,毕竟太子的贪生怕死,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苏梁浅刚得知太子前来的消息,没一会,太子人就到她的帐篷了,风尘仆仆,一脸的急色,不但急,而且还满是恐惧担忧,一副仿佛天都要塌陷下来的慌张样。 “苏梁浅,你知道吗?” 他喘着气,口干舌燥的,这一张口,呼吸都是急的,上气不接下气,看的人都累。 苏梁浅当然知道,不过她却是不能让他们知道她已经知道的,她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看向夜向禹,淡淡道:“太子真是稀客,有话慢慢说,不用着急,秋灵,给太子倒茶!” 苏梁浅不着急,夜向禹急啊,他摆了摆手,往苏梁浅的方向又走了两步,边走边吸了口气,让自己能够开口继续,“西晋的军队要打进来了。” 太子也不管自己这话会引起怎样的恐慌,直接表明了来意。 他说这话,仿佛吃力极了,气喘吁吁的,说完,吐着舌头,和条小狗似的在那喘气。 苏梁浅闻言瞪大了眼睛,那神色是半点也不能造假的意外,声音略有些尖锐的重复着夜向禹话问道:“西晋的军队要打进来了?” 她边说边还往夜向禹的方向走了两步,“太子是从何处得知的?什么时候的事?您是从哪里得知的?” 苏梁浅站在太子面前,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不过很快,她就又恢复了冷静,喃喃道:“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情?” 那口气,分明就是怀疑的。 夜傅铭一直就跟在夜向禹的身后,夜向禹往苏梁浅方向走的时候,他也往前走了两步,他看着苏梁浅,那眼神,是强烈的掩饰不去的审视探究。 泗水临近西晋,边境之地,自然都是有重兵把守的,当初荆国公还曾在这里领过兵打过仗,以沈家的实力,定然在这个地方是有自己的心腹。 许是苏梁浅的手段百出,心眼又太多,而受教过的夜傅铭更是没少在她的手上吃亏,面对任何可能和苏梁浅有关的人或者事,他都会不自觉的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和谨慎。 刚刚在来的路上,他就在猜测,这事会不会和苏梁浅有关系,她又有什么样的目的,这可能性极小,但因为对象是苏梁浅,他觉得不得不防,所以在太子张口后,他一直都在观察苏梁浅的神情。 苏梁浅的反应和态度,分明就是事先对此事毫不知情,但当夜傅铭得出这样的判断后,他的心却依旧还是悬着的,并没有放下来。 苏梁浅知道,夜傅铭多疑,就算不看,她也知道,他在看她,那眼神充满了审视。 刚刚太子应对那些百姓的时候,季无羡得知他来的消息,就过来在苏梁浅的帐篷等着了,谢云弈对此并不是很感兴趣,没过来。 季无羡看着苏梁浅生动逼真的表演,真的,每一次看到她的表演,他都会在心里告诉好几遍事情的真相,才不会让自己被骗了去。 聪慧,有手段,演技还如火纯青,她不将别人耍的团团转,谁将别人耍的团团转? 季无羡满腔都是对苏梁浅的膜拜,敏锐的察觉到王承辉朝自己看过来,暗骂他精明,知道从苏梁浅身上看不出端倪,来盯他,不过这也说明,他是有自知之明的。 苏妹妹对他的信任远不及他。 季无羡收起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看着太子走向他,“是,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一点都没听说?太子,这不会是你心急着回京城给自己找的借口吧?我知道了,你想赖账,你想赖掉承诺那些百姓的银子对不对?” 季无羡走到苏梁浅的身侧,面对着夜向禹,“你这时候急急忙忙回去了,到时候那些百姓追问起来,我们没办法,就只能替你给银子了,你别想打这样的如意算盘,这笔银子,我们说了不出就不出,我就是花费更多的银子带这些人去京城找你们,也不出!” 季无羡从鼻孔里哼哼了两声,俨然就是不相信太子至极。 太子欲哭无泪,还相当的气恼,“本宫岂会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 夜傅铭跟着就道:“沈家在这里是有故交的,季家也擅打探消息,难道之前就一点风声都没有?” 夜傅铭始终没有放下对苏梁浅的怀疑,继续试探。 第二百九十二章:太子又被逼哭了 季无羡内心是有些虚,这份心虚,让他察觉出了夜傅铭话中的试探。 季无羡暗骂夜傅铭,接着就呛他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季家不管在哪里,从来都是安安分分的做生意,不该打听的从来不乱打听,哪里会知道这样机密的事?就是沈家在这里有故交,谁会将这么重要的事告诉苏妹妹这样一个女孩子?还有,我们最近多忙,你是没看到吗?你以为我们和你一样闲,到处打探事情?” 季无羡的话,颇有些火药味,满是对夜傅铭的指责。 夜傅铭也是恼火的,看着季无羡,眼睛里面同时还掺杂着其他的情绪。 苏梁浅微拧着眉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慌乱,并不深,但是可以让人看的出来。 她见夜傅铭抿着唇,心中微紧。 他在思考和评判一件事的时候,经常会抿着嘴唇。 季无羡说了这么多,他维护季家,无可厚非,但是后面说那么多,就好像是在强力说服别人相信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在多疑的人听来,仿佛是知道些什么故作解释,如此,也会让人生出更重的疑虑。 “好了,先别吵了,现在是吵吵这些事情的时候吗?太子,你这话是听谁说的?” 苏梁浅以一种将自己置身事外的态度,打断了季无羡,随后看向太子。 “我本宫忘了!” 求见太子的人,都是会自报身份的,但是太子当时光顾着害怕慌乱,把这些都给忘了,现在更是抛到九霄云外,没一点印象。 苏梁浅的眉头拧的更紧,“太子忘了,伺候太子的人,总还有记得的吧?太子特意赶过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事?” 苏梁浅眉头是拧着的,但是眉眼间,已经恢复了遇事后的沉着镇定,她的嘴唇也微微抿着,小小的娇躯,身姿笔直,仿佛这时候西晋的军队真的攻打进来,她也有应对的良策,莫名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 “现在这里完全就是一团乱,要西晋的军队打过来的话,肯定抵挡不了多久,本宫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本宫要回去,本宫要即刻回京!” 夜向禹口气坚决的很,刻不容缓。 夜向禹见帐篷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当即正了正身道:“西晋和北齐多年无犯,那些人这时候兴兵,很有可能就是知道本宫在这里想拿住本宫。本宫可是太子,北齐的储君,一旦被他们拿住用来威胁父皇,后果不堪设想,本宫回去,不仅仅是出于自己安危的考虑,也是为了北齐的江山!” 夜向禹义正言辞,一脸慨然。 要不是大家知道他是什么人,估计都要被他激昂的情绪说服了。 季无羡翻了个白眼,事实不过是贪生怕死而已。 太子又是心急又是害怕,刚又说了那么多的话,现在不比冬天,这一路赶来,他早已是口干舌燥,喉咙都好像在烧似的,他有些受不了,再加上该说的都说了,看着秋灵,手指着她道:“你,给本宫倒杯水来!” 十分让人讨厌的命令口吻。 秋灵没搭理,苏梁浅不想在这些小事上和夜向禹浪费时间,对秋灵道:“给太子七皇子小世子还有小公爷他们都倒上茶。” 夜向禹自以为是,欠扁的看着苏梁浅继续道:“你这丫鬟,真得好好管管了,本宫都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倒茶。” 就算是害怕慌乱至极,太子的注意力,也是极容易被一点小事转移。 季无羡维护秋灵道:“太子应该是今天才得知西晋攻打北齐的消息的吧,这一知道,就六神无主,急忙忙的来找苏妹妹,你堂堂太子尚且如此,她一个丫鬟,不被吓到才奇怪吧,哪还能镇定自若的给你倒水?” 太子自是不想承认,苏梁浅的丫鬟都比自己能扛事,哼哼了两声,没接话,绕过苏梁浅,走到桌旁的凳子坐下。 他的腿,有些发软。 苏梁浅转身跟上太子,“我相信西晋可能不安分,但是打进来了,这其中,太子是不是有夸张的成分?要西晋的士兵已经攻打进来的话,我们不可能不知道!” 苏梁浅看着已经坐下的太子,冷静分析。 要西晋的军队真的打进来了,不要说他们,就是普通百姓,估计都会收到风声,早就乱做一团了,哪里还会老老实实呆在这里配合? 苏梁浅这是非常合理的分析。 “本宫都说了,本宫没撒谎。” 太子非常坚持。 “太子和那位前来找你的将军说话的时候,就只有你们两个人吗?还是有伺候太子的近侍也在,如果有的话,太子将他传过来,将话问清楚,如果没有,那就将早上找您的那位将军找来,我们了解清楚情况。” “你就算了解清楚了,又能改变的了什么?本宫来是告诉你,本宫要回宫的!” 苏梁浅走到夜向禹身前站着,她身量不高,气势却很足,看向夜向禹,颇有些居高临下的俯瞰气势。 “我说了,先了解清楚情况再说,此事关系重大,我必须要知道。” 苏梁浅声音微重,不容商量,“当时那位大人找太子的时候,是就你们两个,还是帐篷里有另外伺候的人?” 太子见苏梁浅这样,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底气并不是那么足的回道:“本宫本宫的一个近侍在。” 苏梁浅看着倒好茶的秋灵,“秋灵,你辛苦一趟,将太子的近侍请来。” 秋灵哦了声,放下茶壶,找人去了。 帐篷里剩下的人,各自找了位置坐下,帐篷里有一会都是极其安静的。 夜向禹本就心慌,这样沉重的沉默气氛,更让他不安的很,他没忍住,看向身侧坐着的苏梁浅,鼓足勇气道:“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本宫都要回宫,本宫已经下定决心了,本宫是太子,你无权干涉本宫!” 苏梁浅的目光也横向太子,猛地一眼,将太子吓了一跳。 “太子身份尊贵,是不是回宫,又是您的自由,我自然无权干涉,不过清河县还有泗水的百姓都看着呢,太子这样无缘无故回去,定会引起民心动摇,到时候西晋的大军都还没攻打进来,我们就先乱了,如此我就不能不管!” 夜向禹听苏梁浅这话,就觉得她这是根本就不肯让自己回去,甚至是想置身他于死地,生命受到威胁,他也顾不得害怕,看着苏梁浅,凶恶道:“你少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你巴不得本宫出什么事才好,这样我们的婚事自然而然的就解除了,就没人碍着你和那个什么谢公子在一起了是不是?你,你简直”水性杨花,寡义廉耻! 面对苏梁浅,那后面八个字,太子着实出不了口。 不是骂不出口,而是他不敢。 “太子莫不是忘了,皇上选我做的是太子妃,所谓太子妃,那就是太子的妃子,您要出了事,皇上另外册立太子,我那时候要退婚的话,难度只会更大。” 苏梁浅的话,太子是半明白半糊涂,不过有一点,苏梁浅是不希望他出事的。 如此,就好。 太子稍松了口气。 “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太子说走就走,留下这样一堆烂摊子,我自然是不会同意的,不过如果情况真的像太子说的那般凶险,到了非即刻动身回去不可的地步,我自然不会强留太子在这里。” 苏梁浅的话说的是有理有据,让人无从反驳。 夜向禹其实已经忘了那人说了什么了,反正他内心得出的结论就是情况凶险,他见苏梁浅没阻拦,反而是有商有量的态度,便觉得自己是可以回去了,心中安定了许多。 夜傅铭看着太子一副安心的样子,只觉得无语。 他刚刚也是心急没想到,不过就像苏梁浅说的,要西晋的士兵真的已经攻打进来了,他们不可能没风吹草动,可见应该是对方有那个意图,但是并没有实践行动。 如果是这种情况,又怎么称得上十万火急?又怎么是太子说回去就能回去的? 不过,夜傅铭也看得出来,太子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苏梁浅应该是拦不住的,他倒是期盼两人闹起来。 夜傅铭这样幸灾乐祸的想着,并没有意识到,他已然没有了以往的冷静沉着,而苏梁浅这样的态度,更是让他心里对她的怀疑放松,同时,内心对想要得到这个临危不惧的女子的欲望更加强烈。 “这事是真的吗?” 季无羡是和王承辉坐一起的,季无羡凑到王承辉身侧,小声的问他道。 王承辉打量着季无羡,那眼神满是审视,仿佛是在说,你装,你小子给我继续装。 王承辉的考验,季无羡还是承受的住,见他如此,没再搭理他,戏演的也不错。 王承辉扭头,和季无羡两人距离极近,他轻挑了挑眉,问季无羡道:“真要打起来了,小公爷准备怎么办?是在这里陪着苏大人带着,还是回京城?” 季无羡想了想,“要打进来了,我们怎么可能不明状况,肯定是假的,也可能是真的,但没太子说的那么夸张,等人到了再说吧,反正吧” 季无羡斜睨了王承辉一眼,拖长着声调道:“我这人,惜命的很,危险的地方,我肯定不会呆,太危险的事,我也不能干,我家还有金山银山等着我专门去继承呢,我不能便宜了外人不是!” 王承辉颇是赞同的点点头,应和道:“我也是。” 他家也有金山银山荣华富贵,专门等着他去继承呢,所以既然有危险,当然是和太子一样,跑的越快越好。 帐篷里谁都没再出声,少有的安静。 苏梁浅所在的区域距离太子那边并不近,秋灵领着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中午的时候,季无羡张罗着让人送了午饭来,他将谢云弈也一起叫来了,所以屋子里除了先前的人,还多了谢云弈和疾风。 时间略有些久,太子等的都有些不耐烦,等人到了,他当即就站了起来,指着苏梁浅道:“你说,你现在一五一十的将早上那找我的谁和我说的话都告诉她,他是不是说” “太子!” 苏梁浅及时打断太子的话,季无羡附和道:“太子,你再说的话,就有作弊威胁的嫌疑了。” 太子退回原来的位置坐下,冲着季无羡和苏梁浅道,恼火道:“好好好,你们问的。” 他那口气,倒是信心满满,俨然是觉得问完话后,确认了情况,自己就可以回去了。 “路公公,早上谁去找了太子?他又和太子说了什么?” 相比于太子直接说那个人说了什么,苏梁浅的这种问法,显然要客观许多,路公公又是太子的人,他并无半分意见。 路公公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了太子,太子见他看自己,唯恐苏梁浅误解,口气极其不善的冲他呵斥道:“让你说就说,你看我干嘛!” 路公公那个郁闷的 作为夜向禹多年的近侍,夜向禹的心思,路公公清楚的很,他想着是不是将情况说严重些,让他如愿。 再就是,夜向禹在京城,还会有所收敛,劝劝还能听,但是来这里后,实在是太放飞自我了。 路公公唯恐他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祸事来,整日是战战兢兢,再加上这里条件确实艰苦,这么长时间,他就没一天睡好觉的,路公公自己也盼着能早点回京。 苏梁浅洞悉了路公公的心思,补充道:“路公公说的,我还会命人去查证,所以还请路公公一定实话实说。” 路公公闻言,瞬间不纠结了。 “早上来的是驻扎在雁回山的一个参将,姓刘,他说近些日子来,西晋集结了军队,在两国的边境处扎营,日夜操练。” 路公公将真实的情况说完后,很快又补充道:“刘参将担心西晋的军队会攻打进来,影响太子的安危。” 补充的这句话,路公公说起,显然没什么底气。 太子手放在桌上拍了拍,看着苏梁浅,脊背挺直,底气十足道:“本宫没骗你吧?本宫什么身份,岂会骗人?事关本宫的安危,决不能掉以轻心,本宫这就命人收拾东西,尽早启程回京!” 太子正义凛然,俨然就是苏梁浅要是再反对,就是大逆不道的架势。 苏梁浅没搭理夜向禹,而是看向路公公,问道:“你后面的那句话,是那个刘参将说的,还是你自己下的结论?” 路公公和太子一样,都有些怵怕苏梁浅,尤其是经历了太子昨日和女人厮混被捉了个现行后,他就更觉得心虚,被她那样盯着,瞬间头皮有些发麻,他都还没回呢,太子急了,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质问,“苏梁浅,你什么意思?我看你就是不想让本宫回京,你就那么盼着本宫出事?本宫要有个三长两短,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太子急什么?” 苏梁浅慢慢悠悠的打断他的话,看他的眼神,却是犀利凌厉的。 “太子您也知道,您这时候要有个三长两短,对我没好处,那太子殿下急什么?太子殿下铁了心要回去,我若拦着,真要出了什么事,我可是要负责的,我很清楚,我负不了那个责任,所以太子殿下先不要着急,不说西晋目前只是操练,就是打进来了,还有北齐的士兵挡着他们呢,太子殿下就是着急,就不能等我了解清楚状况后再发作?” 苏梁浅的声音慢慢悠悠的,也不重,没一个骂人的字,但字字都在斥太子贪生怕死怕事。 夜向禹妥协,摆了摆手,“行行行,本宫不说话,本宫闭嘴行了吧?” 太子这是为自己的小命有些急眼了,一下也顾不得害怕苏梁浅了,“你再怎么说,怎么问,他也变不出个花儿来。” 苏梁浅懒得看太子那嘴脸,挑眉看向路公公,“路公公,问你话呢?” 路公公反应过来,不自觉的又往太子的方向看了眼,太子呼吸还是急的,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担心,神色着实难看。 路公公犹豫迟疑着,又看向苏梁浅,那沮丧着的脸色,仿佛要哭出来了一般,却是欲哭无泪。 他觉得伺候太子这活,实在是太难了,以前在京中难,现在就更艰辛了。 “若非凶险,那参将又怎会特意来找太子?他来找太子,定然是出于保障太子安全的目的,让太子有所准备。” 路公公并未直接正面回答,苏梁浅抿着唇,了然的点了点头,“公公的意思我明白了,刚刚那是你自己总结的结论,对不对?西晋只是在边境属于自己国家的领土练兵,并不是攻打进来。” 路公公又是片刻的犹豫,道是。 太子少有的敏锐,察觉出情况对他不妙,替路公公道:“如果没有危险,路公公为什么又会生出这样的感觉?可见他也是觉得危险,所以才会觉得本宫应当回宫。” 太子很快忘记苏梁浅让他闭嘴的话,据理力争。 “在自己的领域,扎营练兵,这是常有的事情,这并不代表,他们会发动战争,侵犯北齐。很有可能是他们听说了泗水瘟疫,清河县地动的消息,想要从中渔利,他们之前没动,现在情形已经稳定,他们更不会攻打进来,西晋不过是弹丸小国,他们怎敢和北齐对阵叫嚣?太子真是想多了。” 夜向禹瞪大着眼睛看向苏梁浅,一副洞察世事的模样,“苏梁浅,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就是不让本宫回去是不是?” 对太子来说,别的他都无所谓,他唯一纠结在意的就是自己能不能回去,能不能马上回去,苏梁浅这态度,就是在阻拦他。 “我说不让太子回去了吗?” 苏梁浅斜睨了太子一眼,漫不经心,反问。 “西晋现在就只是在自己的领土范围练兵,这就是示威,太子这刚一得知这消息立马动身回京城回宫,这像话吗?这要说出去,外面的人会怎么想太子?他们会认为太子您是贪生怕死!” 太子越听苏梁浅说越觉得回去无望,更是被刺激到了,冲着苏梁浅,就想说本太子就是贪生怕死怎么了,他都还没接话呢,苏梁浅更快道:“太子身为北齐的储君,代表的是北齐的颜面,您的一言一行,不单单关于自己的声名,您要贪生怕死,皇上,北齐皇室,乃至所有的北齐人,都会沦为别国的笑柄谈资,这样的后果,是太子能承担的住的吗?” 太子瘫,腿软的坐到凳子上,整个人就好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被打击的不轻。 王承辉趁机助攻苏梁浅道:“皇上姑父,最重视颜面名声了。” 太子怅然,他当然知道这一点,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心情才更加慌张啊。 要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回去也就算了,但苏梁浅将话点名,他再还要回去的话,到时候他和皇室沦为笑柄,连带的皇上也被他国嘲笑议论,父皇定会扒了他的皮,不要说他的太子之位,估计小命都有可能 留在这里是死,回去也好不到哪里去,太子进退维谷,都想哭了,发泄似的冲苏梁浅嚷嚷道:“那你说怎么办?那你说怎么办?” 苏梁浅看着夜向禹那不加掩饰的怂样,对庆帝也是嗤之以鼻。 庆帝只想着立这样的蠢材做太子好掌控不会影响他的权威,却不知道,本身立夜向禹这样的人做太子,就是件容易被人耻笑轻视的笑。 他或许并非不知,只是比起将皇权牢牢攥在手中,其他的于他而言都无伤大雅罢了。 苏梁浅蹭的站了起来,“太子,您是太子,能不能有点太子的样?要那些在前线的将士也如此,北齐早就亡了。现在的情况是,西晋还没打进来呢,就算打进来了,泗水屯兵数万,我北齐将士个个骁勇,又有雁回山这样的天险,那国门岂是他说破就能破的?” 苏梁浅确实是恼火的,她是上过战场的人,更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战争的残酷,想到那些战士浴血奋战,前线搏杀,就是为了太子这样的怂货和庆帝那样自私凉薄的人拼杀,她就心寒气怒到不行。 不值,太不值! 但他们却不像夜向禹,有选择的机会。 她真的很想剖开太子的脑袋,看看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她都已经说的这么清楚了,怎么还能怕成这个样子?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呢?” 被训斥的太子还挺不服气,反驳,气的苏梁浅简直想拿剑出来结果了他。 “我不是还在这里吗?还有七皇子他们,如果情况真的那么凶险,我们会在这里等死吗?” 虽然苏梁浅说的都很有道理,但这些道理,依旧不能改变太子对未知未来的恐惧,呛苏梁浅道:“本宫是太子,你们怎么能和本宫相提并论?” 季无羡也是被太子那怂样气的不轻,闻言,忍无可忍人,“是,我们怎能和太子相提并论?不要说我们了,这天底下,有几个能比得上太子这般贪生怕死?” 季无羡半点也不迂回,怼的是直截了当,“连个女人都比不上,你怎么?” 思量着还有挺多外人在的,季无羡到舌尖的话吞回去了。 “如果现实的情况只是西晋统帅在雁回山练兵,那太子就不能回去,如果太子一定要回去,那也不能现在回去,要太子现在动身,我马上就书信一封,将太子最近做的荒唐事,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皇上,不但如此,我还要告诉皇上,太子听说西晋练兵,吓得就要回京,边境百姓都知道了,然后八百里加急,让人给皇上送去,到时候太子回京,只怕日子会更难熬,还会拖累皇后。” 这样的后果,显然是超出太子承担能力的,但他又实在是不想留在这里了,心慌慌的乱乱的,脸都白了几分,竟然开始掉眼泪了,“本宫就是想回京城,就有那么难吗?你到底想怎么样吗?苏梁浅,没你这样的!” 太子掉眼泪的时候,大家就有些震惊了,可没想到,更精彩的还在后头。 太子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不但掉眼泪了,话说完,直接就哭了,更是一脸受伤。 苏梁浅看着这样一个大男人因为这点小事在这哭,头都是大的,诚如夜傅铭所想,太子是铁了心要回去,他见苏梁浅处处找借口不同意,直接开始了自己的无赖表演,“本宫要回去,本宫就是想回京城,这个地方,本宫不想多呆,苏梁浅,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如此针对本宫?你不是想要退婚,和那个谢云弈在一起吗?本宫退还不成吗?本宫回去就和父皇说,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死绝了,本宫也绝不娶你!还有本宫留在这里干嘛,本宫根本就不会处理这些事,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你还束手束脚的,还碍着你和谢云弈,你还不如让本宫回去,如此,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太子一气呵成,说的又快又急,帐篷里面,他带着哭腔的话声后,诡异的安静。 众人惊呆,不,简直就是膜拜,太子这是为了回去,贬低自己就算了,这是将绝大多数男人都不能容忍的绿帽子主动戴头上了。 不是,一般男人贬低自己没本事不会处理事就算了,可夜向禹是太子,从古至今的太子,估计也就他哭着大喇喇的说自己没用,一点忙都帮不上。 不要说季无羡他们,就连谢云弈,都惊了惊。 苏梁浅更加无语了,一下也觉得不知道该怎么接才好,她真的很想告诉太子,太子在没在,对她和谢云弈来说,根本没什么影响。 这事,在她的设计范畴里面,太子要回去的态度也是如此,只是他说的话,却是有些超纲了。 这反应,哪里是怂,分明就是为人最基本的原则底线,还有自尊羞耻心都没有了。 苏梁浅轻视太子,内心对庆帝也更加鄙夷,而这种对庆帝的鄙夷,让她对太子都不禁生出了几分同情来。 夜向禹变成这样,皇上不可能一点责任都没有,他还真是用心良苦。 有那样的父母,就是坐拥荣华,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活成了个笑话,苏梁浅忍不住想到自己,反倒觉得夜向禹可怜。 就近坐着的季无羡和王承辉相互对视了眼,王承辉看着季无羡似乎是被惊呆的模样,只觉得那是对自己赤果果的嘲笑,太子不觉得丢人,他却尴尬不已。 这些话,他是怎么说出口的?他怎么能说的出口? 季无羡看到王承辉眼底尴尬的气恼,对他选择十二皇子这件事情上,不自觉的多了几分信任,换他有这样一个表哥做太子,他也不会支持。 特幺么太丢人了! 这种人,打死他也不想有半点关联。 “太子慎言。” 苏梁浅没有狡辩,也没有生气,神色出乎预料的平静,太子已经是涕泗横流,直接就驳道:“我被你逼的命都要没了,你现在话都不让本宫说了吗?苏梁浅,你不要太过分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苏梁浅的目的 “我被你逼的命都要没了,你现在话都不让本宫说了吗?苏梁浅,你不要太过分了!” 夜向禹那个憋屈的,就像个不管怎么无理取闹耍赖但依旧不得如愿的小孩,受气包的小媳妇似的。 苏梁浅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傻的,虽然自私自利,但也不算是穷凶极恶,何必与他一般计较,还为他的蠢话生气。 苏梁浅是个宽宏大量的,很快说服自己。 “太子既然这样不想呆在这里,我强留也无用。” 苏梁浅退回到自己的位置,就见夜向禹点头如蒜。 “太子要回去,并非不行,只是现在情况特殊,您才刚承诺那些百姓每人五两银子,这银子都没给,就这样回去,必定会引起民怨民乱,想要回去可以,您先拿出十万两银子来,您都不用发下去的,我可以代劳。” 太子闻言,眼睛都亮了起来,看向苏梁浅,“只要交出银子就可以?” 苏梁浅点头,“您什么时候拿出银子,什么时候就可以动身回去,到时候皇上那里,如果没有主动问起,我也不会说你的坏话,百姓和其他地方官员也会觉得您是因为这边的事情完成的差不多了才回的,如此,您不会丢脸,皇上的颜面也能保全。” 太子已经将银子的事情交给夜傅铭处理了,过去这些年,夜傅铭没少帮他收拾烂摊子,夜傅铭办事周全妥帖,他还是很放心的,他顿时觉得自己是很快就可以回的,心头微松。 “那你怎么不早说?” 太子的脸上已经扬起了笑,苏梁浅扶了扶额,以夜傅铭的多疑,他要一开始就那样说的话,他肯定会生疑。 她兜兜转转,绕了这么大个圈,就是为了送太子等人回去,方便她办事,她又怎么可能不让他回呢? 太子盯着苏梁浅,还没高兴多久,又担心忧虑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苏梁浅,你可不要诓骗本宫,别本宫给了银子,你又找别的理由不让我回,那样的话,本宫可不客气!” 季无羡翻了个白眼,就太子那怂样德行,还不客气,他不客气能对苏梁浅咋的? 王承辉一只手挡着脸,他已经没眼看太子了,一个被吓尿的人对将他吓尿的那人放狠话? 苏梁浅却是半点也不介怀,点了点头,“七皇子和小世子都可以作证。” 太子得了她的保证,如释重负,起身就准备回去筹银子,走到一半,还是退了回来,他欲言又止,还是又凑到了苏梁浅面前道:“本宫还是觉得不怎么放心,这样,你写个书面保证,只要本宫筹措了银子,就让本宫回去。” 苏梁浅轻挑了挑眉,太子吓了一跳,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好好好,不要书信,那你发誓,只要本宫筹措到了银子就让本宫回去,如果违背誓言,违背誓言的话就” 太子拧着眉思量着让苏梁浅发什么毒誓,苏梁浅冷着脸扫向他,“太子爱信不信,不信就算。” 季无羡站苏梁浅补充道:“筹措银子,本来就是太子殿下的事,苏妹妹凭什么还发毒誓,你最好慢慢磨蹭的,等着西晋的军队攻打进来,到时候太子沦为阶下囚,就” 夜向禹听着季无羡说的,脑海里不由的浮现出西晋的军队攻陷进来,然后他被俘沦为阶下囚的画面,单想,夜向禹就忍不住打哆嗦。 他绝对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苏梁浅,并非本宫不信你,本宫素来是最信任你的,本宫这就回去筹集银子。” 太子留下这话,转身就走,到门口呢,见夜傅铭还在原地愣着,催促道:“七弟,愣着干什么,走啊!” 他都指着夜傅铭呢,他在这里,他一个人回去有什么用? 夜向禹见夜傅铭跟上了,又看向王承辉。 就他外祖母对他的娇纵,他身上肯定有不少银子,夜向禹虎视眈眈,王承辉不配合,看都不看夜夜向禹,夜向禹唯有开口。 “表哥你先走,我马上就跟上,我现在不是很想和你一起。” 夜傅铭怂怂的摸了摸鼻,这正是他想说的,他也很不想和太子这种人为伍啊,他完全能明白王承辉的心情。 “太子就别在我这里白费唇舌了,我都说了,很快就跟上,你有那个时间,不如和七皇子好好想想,怎么筹到银子要紧。” 夜向禹确实满心都想早点把银子的事搞定,并没有多做纠缠,冷哼了声,便拉着夜傅铭一道离开。 “王承辉,你的表哥,我真的服了。” 季无羡伸出大拇指,王承辉本来就挺尴尬的,这会更是,毫不留情的将季无羡的手指拍掉,“少说风凉话。” 季无羡看着没被自己动手摧残,却蔫蔫郁闷的王承辉,大笑。 王承辉站了起来,走向苏梁浅,“西晋一事,你是当真不知情,还是这所有,都在你的预料之中?” 苏梁浅扭头,仰着脖子看他,“你说呢?” 王承辉有些摸不透,“我就当你事先不知情吧。” 虽然季无羡的解释,话有点多,话多者输,不过他也觉得,苏梁浅不像是提前就知道的。 当然,就算她提前知晓,她要不想说,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一只逼问的必要。 苏梁浅笑,她并不是很想直接说欺骗王承辉的话,他就这样被误导,那是最好的。 “你和七皇子,与太子一道回去。” 王承辉背负纨绔之名,当然也是贪生怕死的,太子都回去了,他跟着一起,才是合情合理的。 “那季无羡还有你呢?你们回去吗?” “我肯定是不能回去的,瘟疫的事情还没终结,还有清河县的百姓,也没有安置,我要走了,留下这一大堆烂摊子,谁收拾?至于季无羡,他自己自行抉择。” 苏梁浅之前说了,让太子留下银子,她来处理,对她不回一事,王承辉倒是坦然接受,不过心里不免生出担忧,“你不回去?那万一西晋的士兵攻打进来呢,你现在在北齐,比太子重要多了,万一出个什么事” 王承辉说完,见谢云弈和季无羡都看着他,尤其是谢云弈,那眼神凉凉的,就好像他是觊觎了不该觊觎的东西,犯了不可饶恕的错。 王承辉很快道:“你付出那么多,就算现在回京,也是收获的时候,今后的发展定然是一片大好,前途光明,我们现在是盟友,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这样的盟友,我可不想就这样没了。” “小世子觉得我是会做赔本买卖的人?你说的对,我付出了那么多,又怎么会在这时候让自己出事,便宜了别人?所以您大可安心回京,不用为我担心,我肯定不会有事。” 王承辉见苏梁浅分明就是有了决定,他也不指望自己能说动她,“我和太子回去没问题,就是七皇子那边,他如果真有那个心,是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回去的,这次的银子可是他出的。” 苏梁浅手扶着桌站了起来,轻笑了声,“他不想出这笔银子,最后还不是给了?重要的不是他想怎么样,而是太子想让他怎么样?挑唆太子,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王承辉看着面带微笑的苏梁浅,明明做的是在背后设计人这样的小事,她却是坦然至极,狡猾的像只狐狸。 这对他来说,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夜傅铭想要的多,顾虑的多,这种人,最好对付。 “七皇子还真是倒霉,他到底是哪儿得罪你了?” 王承辉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夜傅铭倒霉,忍气吞声,汲汲经营,眼看着全部的心血,都要被苏梁浅毁于一旦了。 虽然幸灾乐祸,但他也不免同情,然后庆幸,那个人不是自己。 “不知情?苏梁浅,你真的不知情?我怎么觉得,这就是你给太子他们下的套呢?你有什么目的?你将他们支开,留在这里,是有什么目的?” 王承辉盯着苏梁浅,脸上的笑倒是轻佻,仿佛只是那么随口一说,但那看着苏梁浅的眼神,却认真正经的很,半点也不像在玩笑。 他这是在很认真的试探。 季无羡心中一惊,一瞬间,冷汗都冒了出来,他没想到,自己轻视甚至未曾放在眼里的对手,竟有这样敏锐的嗅觉和判断。 如果他不知王承辉的真实面目,如果他一味轻敌,将来碰上,他估计怎么死在王承辉手上的都不知道。 站在王承辉的角度,季无羡并不认为自己能想到这些。 这一个个的,一个比一个会藏。 季无羡吃惊,苏梁浅也并无意外,自己的盟友,这般聪慧警觉,对她来说,却不是什么坏事。 “小世子,你留在这里太久不好,太子他们都还在等着你呢,京城的事,就拜托了。” 提起拜托二字,苏梁浅的口吻正经又慎重。 夜傅铭就这样回去,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他十有八九还是会和上辈子一样兴风作浪。 王承辉微怔,颇有些受宠若惊,挑了挑眉接过话道:“苏大人放心。” 王承辉同样回的郑重,和苏梁浅交换了个眼神,转身离开,走到帐篷门前,又被苏梁浅叫住,“王承辉,我还有件事,想拜托你,是私事。” 王承辉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苏梁浅,苏梁浅继续道:“我希望你能帮忙撮合昭檬公主和萧凭望。” 苏梁浅在来泗水前,和沈家大夫人沟通过,如果有沈琦善的婚事定下来,要派人知会她,但她现在没有收到任何风声,可见是没进展。 沈琦善的事,本就是苏梁浅心头的一块大石,悬了这么久,开始还听劝的沈琦善现在越陷越深,一意孤行,苏梁浅已经不想再拖下去。 如果在她回去之前,由王承辉暗中操作,撮合萧凭望和昭檬公主 “因为是私事,你可以拒绝。” 苏梁浅看着微怔的王承辉,补充。 王承辉挑眉,笑的是邪意风流,“媒人?这事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苏大人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苏大人可是欠我人情了。” “当然。”苏梁浅爽快应下。 王承辉挥了挥手,满脸的笑,出了帐篷。 昭檬公主喜欢萧凭望,王承辉是知道的,从京城来泗水这段时日和萧凭望的接触,王承辉对萧凭望的印象还不错,在他看来,算是个值得托付的。 对王承辉而言,应下这件事,不但能够帮助自己的表妹得偿所愿,觅得佳婿,还能得苏梁浅一个顺水人情,这完全就是不赔本的买卖,还有个极其隐晦,他却不得不承认的原因,对苏梁浅第一次提出的这个请求,他拒绝不了。 不合理的尚且都拒绝不了,更不要说这种于他并无坏处的合理请求,那个不字,他更说不出口。 季无羡看着王承辉洒脱离去的背影,暗叹道:“我之前真是小瞧了他啊。” 苏梁浅看着感叹着的季无羡,脸上的笑未变,她也觉得自己之前小看了他,但这样聪慧的一个人,依旧改变不了上辈子自己和王家的悲惨结局,还有王老夫人,苏梁浅猜测,极有可能是皇后和太子造的孽。 摊上这样的女儿和外孙,王家还真是倒霉又可怜。 季无羡想的,和苏梁浅考虑的,完全就不是同一件事。 季无羡见王承辉离开了,走向苏梁浅,眼睛从谢云弈的身上带过,“幸好这小子不喜欢来阴的。” 季无羡想到,自己以往总将王承辉当成纨绔对待,每每将他揍的鼻青脸肿,这要王承辉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在他完全没预料的情况下来阴的,季无羡单想想,后背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有些庆幸,王承辉和夜傅铭不是一类人。 苏梁浅轻笑出声,“傻人有傻福。” 季无羡很快反应过来,“傻?我才不傻呢?不是,苏妹妹,你怎么还有心情笑呢?你就不担心,西晋的人会打进来?虽然你的判断是有一定的道理没错,但万一呢?万一他们打进来呢?这不是开玩笑的,泗水是屯了兵,不过就目前两个县城这样的形势,一旦他们攻打进来,都不用打进来,那些百姓就先乱了,到时候你还是危险。” 季无羡拧着眉,满是担忧,还有对苏梁浅的关心。 他觉得西晋既然扎营操练,定然就是有那个意思的,他们若只是示威最好,但哪怕是万一,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知道的,你不用担心,你如果也要回京城,可能得晚点。” 季无羡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可不像太子那样贪生怕死,你之前说你要去西晋,你支开太子他们,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 季无羡猛地想到什么,突然问苏梁浅,随后凑近,“西晋和北齐的关系一直都不怎么好,你去那里做什么?万一要被人发现,你知道你这样做有多危险吗?” 苏梁浅既然已经开始布局,季无羡就是劝也知道希望不大,但实在是忍不住。 “不会有事。” 简单的四个字,云淡风轻,季无羡却淡定不了,他看向谢云弈,“我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公子,你来吧!” 谢云弈看着苏梁浅,用不容商量的口气道:“要去可以,但是必须带上我。” 季无羡倒,气的说不出话来。 他能说什么?哪有这样惯的?彻底惯坏了要! 苏梁浅看着季无羡那样,劝了几句,不过见效甚微。 “萧凭望现在怎么样了?” 情况急迫,太子定然会加快速度筹措银子,在此之前,她还得说服萧凭望回京。 “我也不怎么清楚,估计就那样吧,我等会找个人去看看,下床应该没问题,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想恢复到从前,肯定是没那么快的。” 苏梁浅点了点头,找了个人去看萧凭望。 且说另外一边,太子从苏梁浅的帐篷离开后,一心想着早点回去和夜傅铭商量对策,走的倒是挺快,但因为沿途经过的时候,一直有百姓上前搭讪,拦着感恩道谢,被拉慢了速度。 太子的恐惧慌乱,丝毫没比之前去找苏梁浅时的少,因为想着早点筹到银子,早点就可以离开这个危险的是非之地,他更加心急,对那些百姓,态度已经不是用冷漠二字可以形容的,尤其是苏梁浅那个范围的百姓,成群成群的聚拢,将他回去的路都给拦住了,他应付的心浮气躁,最后直接发飙了,让他们让路。 那冰冷阴沉的神色,可以说是毫不掩饰的厌弃,将那些百姓都吓了一跳。 “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那人一脸懵圈,看着四周的同乡。 “还能怎么了?肯定是想赖我们的银子,结果被苏大人驳回了呗,你说说,这堂堂一国太子,做事怎么比个娘们还小气!” “苏大人真是个大好人啊,为了我们,将太子都得罪了!” 王承辉从苏梁浅的帐篷离开,就见那些百姓聚在一起,大贬太子,歌赞苏梁浅,他没出声,在人群里面听了会,很快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有些替出银子的太子难过,但莫名想笑是怎么回事? 王承辉虽然是在太子之后离开的,走的也慢,但是因为没有那些百姓拦着,再加上太子因为心急赶路,摔了个狗啃泥,也耽误了点时间,太子刚回到帐篷没多久,王承辉跟着就到了。 王承辉进了帐篷,四下环顾了圈,没见着太子,看着夜傅铭问道:“我太子表哥呢?” 夜傅铭回:“太子回来不慎摔了一跤,正在换衣裳。” “噗嗤!” 王承辉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再想到那些百姓的议论,瞬间觉得,果真人这一倒霉起来,连走路都摔跤。 “他那德行,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要惩罚他!” 王承辉幸灾乐祸,说出的话更是没有遮拦,没有对夜向禹的半点同情。 “王承辉,你说什么呢?” 太子刚换好了衣裳出来,他手指着王承辉,神色气恼。 越想越气,他怎么会有这样的表哥?简直比五皇子还不如。 虽然老五不成器,但不会给他哥添乱啊,就算添点小麻烦,也不会这么气他。 王承辉看到太子,脸上的笑都沉了下来,一副看他不爽的样子,“实话实说啊。” 夜向禹气的想揍他,王承辉才不怕他,接着道:“我说表哥,你老说自己是太子,你也知道自己是太子,我拜托你,能不能有点太子的样?就算怕死想回去,也不用表现的那么明显吧,你不觉得丢人嘛?我都丢脸死了,那些百姓不知道内情,还以为你是不想给银子呢。” 太子听王承辉说的这些,哼了声,“你不怕死?难道你就不怕死?本宫是太子,身份尊贵,性命也更加金贵,那些凡夫俗子懂什么?” 夜向禹说的是冠冕堂皇,王承辉再次被他的奇葩观点惊到。 原来贪生怕死,也是可以这么理直气壮的。 而且,他刚说的那些,生啊死啊的,好像并不是最重要的,不过也是,一个眼里没百姓的太子,又怎么会在意他们的看法? 夜傅铭却是拧了拧眉,问王承辉道:“小世子可是回来的时候听说了什么?” 夜向禹看了夜傅铭一眼,随后问王承辉道:“你留下来,苏梁浅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王承辉自己给自己倒茶,在桌旁坐下,“我姓王,又摊上你这么个表哥,她能和我说什么?” 王承辉将茶水饮尽,还没继续说话,夜向禹很快就凑了上去,他也坐下,轻拍了拍桌子,看着夜傅铭和王承辉,用认真的不能再正经的口气道:“好了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无关紧要的事,现在,快点想想办法,怎么将那十万两银子筹出来,保住性命,这才是最要紧的。” 夜向禹从来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整了整自己的衣领,随后取出一叠东西,啪的放在桌上,“这是本宫动身前,母后给我的银子,是用来给本宫防身,以备不时不需的,总共是两万六千两,现在本宫全拿出来了,剩下的,你们两人想办法。” 夜向禹的动作帅气大气豪气,可看着桌上的银票,却是一脸肉疼,显然是舍不得的。 当然舍不得了,他要愿意拿出来的话,昨儿个让夜傅铭想办法,自然会告知这笔银子的存在。 他本来是不想拿出来的,但现在继续呆在这里,耽误的已经不仅仅是时间了,而是会有性命之忧,迫不及待想要回去的夜向禹,藏不住这笔银子了。 “你看我干嘛?” 王承辉见太子看他,脱口问道,口气不善,避之不及。 夜向禹凑近,看着王承辉道:“你这次和苏梁浅前来,外祖母她们不可能不给你银子。” 不说王老夫人,王承辉的生母他的舅母更是爱子如命,半点苦头都舍不得自己儿子吃的人,肯定没少塞银子。 也因此,夜向禹说这话的时候,相当笃定。 “给了。” 王承辉身上是有银子的,虽然没有十万两,但也不少,而且清河县和泗水都是有王家产业的,王承辉如果真的需要,只要想凑,很快就能凑出来。 但是他不愿意啊。 夜向禹眼睛一亮,还不待高兴,王承辉的话,就好像一盘冷水,浇在他的身上,“花了,花的七七八八了,不过就算是没花,我干嘛拿出来?我放在身上,拿回京城慢慢花,博美人一笑,这没意思吗?也不知道外祖母怎么想的,非让我和苏梁浅一道来这鬼地方遭罪,还不让我碰女人,西晋这一战,真是太及时了,我总算是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王承辉洋洋得意,“我可是王家的独苗苗,祖母那么爱我,现在这种情况我要回去,她肯定不会怪我的,我不像太子,身份尊贵,代表的是天家皇室,一言一行都备受瞩目,这里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根本就没人在意,我准备过两日就动身,表哥,你尽快将银子筹到来,到时候我们路上还能有个伴,不然我一个人,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太无聊了。” 夜向禹那个郁闷的,再次有痛哭的冲动。 他是太子又怎么样,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还整天挨骂,现在生死攸关了,他还得继续留守在这个地方,哦,对了,还得受那些臣子的气。 夜向禹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太子当的窝囊,还不如不当呢,乐得自在。 “小世子,您和太子毕竟是兄弟一场,而且,您一个人回去的话,路上也孤单,您有银子的话,就拿出来点,太子重情,定然不会忘记你的恩情的。” 太子跟着附和,凑到王承辉面前,说了不少软话,就差没跪下来哭着央求了,王承辉最后同意出五千两,太子觉得太少了,低声下气的又央了许久,王承辉又加了五千两,凑成了一万。 “停停停,就一万两,最多就一万两,太子再求也就只有这么多,我这已经是看在我们表兄弟,还有一同回去,路上不会太无聊的份上,要还得寸进尺,一万两都没有了,就给你五千,我五千两,都可以找几个绝色美人陪我一起上路了。” 王承辉盯着夜向禹,一副没得商量的口气,太子见状,将目光投向了夜傅铭,“七弟,现在就只能指望你了,三天,本宫就给你三天的时间,你必须要筹到六万两银子,不是,是多多益善。” 夜傅铭已经不是拧着眉头了,脸纠结的直接都挤一团了都,“皇兄,这是我第一次来泗水,三天的时间,我根本就不可能筹到这笔银子,最快也要半月。” “半月?” 夜向禹声音尖锐,“这么久,西晋都打进来了!” 夜傅铭继续解释道:“我准备找个人,回京想办法,我虽然没那么多银子,但父皇和皇祖母还有母后他们这些年赏了我不少的东西,若是当了的话,应当是可以的,典当,评估,还有来回,都是要时间的,半个月,这已经算是很快的了。” 王承辉站了起来,面对着太子道:“半月?那我就不等你了!” 太子这时候哪肯王承辉就这样舍弃自己先回,当即将他拽住,而后用不容商量的口气看着夜傅铭道:“你是想我死在这里是不是?不行,就三天,最多五天,你必须替本宫筹集到这笔银子。” 但不管太子怎么逼迫,夜傅铭都没有松口,太子自是大动肝火,将夜傅铭骂的是狗血喷头,狠狠训斥了顿。 “皇兄见谅,我实在不敢欺瞒,这么短的时间,我实在无能为力。” 太子哼了声,呼出的气息都是火,“你要这次不能帮本宫办成这事,回京后,休想有好日子过。” 夜傅铭低垂着脑袋,态度谦逊,眼神却阴鸠,就好像淬了毒一般,那些曾经因为一些顾虑而变的迟疑的决定,再次变的坚决。 “皇兄不如将苏克明叫来,他这次来泗水,和当地的官员来往甚笃,他或许能帮得上忙,再不济,他也是苏大人的父亲,若是有他帮忙求情,苏大人多少会看他的情面。” 第二百九十四章:悲催的苏克明 “皇兄不如将苏克明叫来,他这次来泗水,和当地的官员来往甚笃,他或许能帮得上忙,再不济,他也是苏大人的父亲,若是有他帮忙求情,苏大人多少会看他的情面。” 夜向禹神色还有些茫然,被太子拽下然后在原来位置坐着的王承辉却一下就读懂了夜傅铭想要表达的深意。 苏克明的情面在苏梁浅那里有没有用大家都心知肚明,他的话对苏梁浅根本就不顶用,但是他来泗水后,从胡伟还有其他官员那里收受了不少贿赂,夜傅铭打的应该就是那笔银子的主意。 如果是在泗水,短短几天的时间,他应当是筹不出那么多银子的,一旦拿出来了,他这个无争无害的皇子,就会被重新衡量。 他不像太子那样没脑子,定然不会就这样暴露自己辛苦隐藏的实力,让自己多年的韬光养晦,功亏一篑。 尤其,这笔银子,他最初就是极其不想给的,要不是被他的话逼到那个份上,他应都不会应,现在有这个可以抵赖掉的机会,他当然是不遗余力。 夜向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随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了亮,脸上的忧愁和阴霾,一扫而空。 王承辉看着夜傅铭,他神色为难,愧疚又充满了自责,仿佛自己犯了什么不容原谅的错误,虽然是惺惺作态,却成功让王承辉那些嘲讽的话不能说出口。 夜傅铭虽然没和苏倾楣成婚,但是这门婚事,却是皇上下旨定下了的,按理,夜傅铭是应该叫苏克明一声父亲的,背地里这样将自己的老丈人出卖了,显然是极其不厚道,为人诟病不耻的,尤其,还是这样一个平日里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善良不过的人,不摆出这幅实在是为了太子逼不得已的面目,又怎么说的过去? 反观太子,眼睛发亮,仿佛是信心满满,胜券在握了般。 王承辉的视线,在两人的身上逡巡游移,有什么念头,从他的脑海掠过,制度之快,王承辉都没能捕捉住。 “将苏克明叫来。” 太子迫不及待,命令身边的人。 苏克明的帐篷就在太子的附近,他刚好就在帐篷里面,听说太子找他,心颤了颤。 苏克明是个极其小心眼且记仇的人,自从前两日夜向禹与女子厮混被撞破,随后将这样大的罪责推到他身上,苏克明对太子就生出了怨怼,不过再怎么怨怼,太子的命令,他却是不敢违抗的。 “太子找下官,可是有什么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苏克明心里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不安的询问身边的公公,却又舍不得给银子。 “大人到了就知道了。” 路公公回了句,态度谈不上恭敬,苏克明本就不安的心,更加悬了起来。 太子见帐篷的门帘被掀开,都还没看到苏克明呢,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迎了上去,他脸上少有的扬着笑,态度是苏克明从未有过的热情亲和。 “太子殿下。” 苏克明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腰都还没弯下去,手就被夜向禹扶住。 苏克明受宠若惊,可不知怎的,两只眼皮跳的厉害,尤其看到夜傅铭也在,不好的预感更深。 夜傅铭还在呢,太子突苏然对他这样好,肯定不是因为苏倾楣。 “我找苏爱卿,是有要事相商,是这样的,本宫现在亟需银子,苏爱卿现在有多少,就给本宫拿多少,回京后,本宫定然不会忘了你的好处。” 苏克明一听是银子,头都痛了起来。 夜向禹看着苏克明愁苦着脸,分明就是不愿意,脸上的笑意不在,亲和也不见了,沉沉的,看的苏克明怕怕的。 “苏爱卿这是不愿意?” 苏克明诚惶诚恐,不知道怎么回。 不愿意?当然是不愿意的,更何况,他的银子大半都被苏梁浅榨去了,哪来的银子啊? 苏克明那个郁闷的,他好不容易才得这点银子,怎么个个都来打这主意?明明这一个个比他富有多了,他才是最穷的那个。 “苏克明,你当本宫傻的还是眼瞎?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这段时间你一直都在收受贿赂,本宫是顾念着情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不过是让你拿点出来,你怎么就和割肉似的,这就是你对本宫的忠心?” 夜向禹摆出太子的架势,有些咄咄逼人,苏克明吓得腿都是发软的,他不知道怎么说,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未来的女婿也是老好人夜傅铭,希冀他能站出来替自己说好话。 王承辉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顺着苏克明一起,也看向夜傅铭,夜傅铭站了出来。 ------题外话------ PS:今天人有点不舒服,更的有点少,明天尽量补上 第二百九十五章:王承辉挑拨 夜傅铭站了出来,往苏克明的方向走了两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主要是西晋在边境练兵,似有攻打北齐的意图告诉了苏克明。 “西晋要打进来了?” 苏克明和夜向禹一样,都是老鼠胆,尤其贪生惜命,只听说西晋在边境操练,就觉得人家要打进来了,发软的双腿都开始抖了起来,声音也是发颤的,那如临大敌的样,就好像西晋已经打进来了似的,和太子是如出一辙,还有些不敢相信。 不过,这样的不敢置信,在看到太子一脸的急色后,变成了没有半点怀疑的相信。 如果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状况,太子怎么会这样心急火燎的将他叫来,还问他要银子?所以这肯定是真的。 “现在清河县和泗水,都乱成了一团,这要西晋真的攻打进来,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太子身份矜贵,性命贵重,定要尽早离开这危险是非之地。” 苏克明振振有词,正义凛然的,言辞间完全就是副为夜向禹考虑的忠臣样,心里却是在凄楚的哀嚎。 太子不回去,他怎么回?现在这地方这么危险,不回怎么行? 苏克明现在的心情就和太子刚得知这事的时候一样,满心除了早点回去,没有别的。 夜向禹冷哼了声,看着依旧愁苦着脸的苏克明,“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的那点小算盘,不过本宫将话也撂这里了,你要不将银子拿出来,就老实在这地方呆着,别想回去!” 夜向禹沉着脸,表情有一些恶狠狠的,完全就是副不容讨好的样子,苏克明真的是欲哭无泪。 “太子殿下您忽然要那么多银子干嘛啊?您不看僧面看佛面,您不看下官的面子,看在楣儿的份上,楣儿她年纪轻轻的,兄长又不争气,不能没有我这个父亲啊?她素来孝顺,要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定然会悲痛欲绝的!” 喝着水的王承辉噗嗤笑出了声,口中的水都喷了出来,“苏克明,是我记错了吗?和苏家二小姐有婚约的不是七皇子吗?还是你的二女婿换人了?” 王承辉完全能够想象得到,这段时间,苏克明在夜向禹面前,没少用苏倾楣在夜向禹面前讨好。 这种行径,着实不要脸,不过王承辉奇怪的是,这种人,怎么能生出苏梁浅那样胆大聪慧的女儿来? 王承辉思来想去,将其归咎到荆国公府的基因,幸好沈家小姐强大,不然苏梁浅要随了苏克明,王承辉简直不敢想。 苏克明心中尴尬又懊恼,都不敢看夜傅铭,夜傅铭的脸色青了青,并非苏克明,而是王承辉那句二女婿。 苏倾楣自身没什么长处就算了,现在又被太后和皇上同时厌弃,他怎么可能会娶这样的女人? 这样的称谓,让他深感厌烦。 夜向禹惦记苏倾楣不假,现在想到,心里都还是蠢蠢欲动的,不过他想到现在还有回京后,有不少事都需要夜傅铭帮忙背锅,这时候怎么能让他知道自己要给他戴绿帽子呢,当即冲着低眉顺耳的苏克明大声呵斥道:“你胡乱说些什么?” 夜傅铭忍着内心的恼火,对苏克明解释道:“苏小大人说了,太子要是不将之前允诺给清河县百姓的银子拿出来,就不能回去。” “这个孽女!” 夜傅铭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被上火的苏克明跺脚打断。 “她是没银子了吗?以下犯上,忤逆不孝,她说要多少银子?” 最后一句话,是苏克明脱口问的,问完,他就后悔了,正想说自己没银子,太子很快回道:“十万两!现在本宫已经筹集了三万多两,剩下六万多两,就由你来想办法!” 太子依旧是不容置喙的口气。 六万多两,苏克明本来就腿软,闻言被吓得,咚的朝着太子的方向跪下,老泪说来就来,“太子殿下,微臣没银子,微臣没骗您,我之前是收到了不少胡大人的贿赂,但是,但是都被那个孽女索要去了,榨的是一干二净,微臣身上真的没银子,您就是要了微臣的性命,微臣也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来啊!” 苏克明的话,对太子而言,也是晴空霹雳。 夜傅铭看着地上随时都能嚎哭出声的苏克明,问道:“你的银子都给她了?” 那口气,是狐疑又不相信,眼神中,也掺杂着探究。 苏克明是什么德行,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了解,夜傅铭还有什么不了解的?他不但惜命还爱财,是个将银子看的极重的人,尤其是在苏梁浅母亲的嫁妆被要回后。 而且,在苏梁浅面前,他又从来都是喜欢摆出高人一等的长辈架子的,好端端的,他肯定是不会将银子给苏梁浅的。 “苏大人怎么将银子都给他了?” 夜傅铭补充着又问了句。 苏克明看了夜傅铭一眼,很快心虚的垂下了脑袋。 为什么? 楣儿的事,也不知道夜傅铭现在知道了没有,苏克明觉得他目前是不知情的,就苏倾楣现在这情形,他都不愿意接收,更不要说七皇子了。 他总不能说是为了维护住苏倾楣和他的这门婚事吧。 这原因,肯定不能说。 苏克明本来就觉得夜傅铭对他的态度没最开始好了,这要说了,不是彻底将他得罪了吗? 苏克明能感觉到,夜傅铭在盯着他,一副急迫的想要知道缘由的模样,电光火石间,他的脑海灵光乍现,抬头看着夜傅铭还有同样不信任的夜向禹道:“她知道我受贿的事了,并且拿这事威胁我,说我要是不将银子都拿出来给他的话,就去皇上那里告我,还说,还说我要将银子给她,就算将来我被人举报,东窗事发,她也会在皇上面前替我求情,说我银子都拿出来了,她又用在了百姓身上,这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皇上是明君,定然也不会对我太过苛责了!” 苏克明这话,说的是又快又急,一气呵成,完后,咽了咽口水,可怜巴巴的看着太子和夜傅铭。 这确实是苏梁浅会做出来的事,苏克明又胆小,他这解释,是极合乎情理的,夜傅铭和夜向禹两人,都没有太过怀疑。 “一共六万两。” 夜傅铭本来还是有所怀疑的,将苏克明将数字都报出来了,又相信了几分。 这若是往常,夜向禹估计会觉得同样被逼迫的苏克明和他是同病相怜,生出几分同情来,但现在,他却更加上火,脱口就更加严厉的质问道;“谁让你给他的?感情这人人感激的大恩人,她一两银子都没出啊,她怎么那么会呢?怎么会有这种心思狡猾不可理喻的恶女人!” 王承辉看着气的跳脚的太子,恶吗?他怎么觉得是聪慧可爱呢?这种盟友,可真是让人安心省心。 苏克明缩了缩脖子,“下官这也是没办法啊。” 夜向禹盯着苏克明,并不准备就这样算了,继续道:“本宫不管,要么出银子,要么你说服苏梁浅松口,不然,本宫是不会带你回京的,你就一直在这地方呆着吧,说不定运气好,还能去西晋长长见识!” 去西晋长见识?这不就是在咒苏克明被俘吗?同样也是咒北齐国门会被破。 苏克明老泪掉的更急,哽咽着道:“下官,下官这就去找那不孝女!” 他慌慌张张的起身,走路都是跌跌撞撞的,被夜傅铭叫住。 夜傅铭看着夜向禹,神色是忧虑的,“苏小大人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苏大人?” 王承辉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慢慢悠悠的问太子道:“皇兄,到你口袋里面,已经放了一段时间的东西,你会还给别人吗?” 夜向禹当然不会。 他看着幸灾乐祸的王承辉,心中更气,“王承辉,本宫警告你,你少在那添油加醋,幸灾乐祸,从现在开始,你就跟着本宫一起,去哪里本宫都让人盯着你,本宫回不去,你也休想逃命!” 夜向禹骂骂咧咧的,气愤之极,夜傅铭站在帐篷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夜向禹骂了人后,心里舒坦许多,他这才回想起来,刚刚夜傅铭提议招来苏克明时,自己想到的另外一个好主意,当即就不那么气了,他手指了指苏克明,然后招了招手,示意他回来。 苏克明是懵圈的,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还是走向了脸色比刚刚好看了不少的夜向禹,唯唯诺诺道:“太子有何吩咐?” “除了胡伟,另外那些向你行贿的大臣,你都还记得吧?” 单凭一句话,就苏克明现在的状态,一下并不能猜出夜向禹的意图,只片刻的迟疑后,诚实的点了点头。 夜向禹神色亮了亮,“你先去找苏梁浅,能说服她最好,不能的话,就一一通知那些行贿的官员,让他们再给你银子。” 夜向禹说这话时,表情发亮,甚至有些控制不住的手舞足蹈。 王承辉微怔了片刻,心中隐隐已经浮现出什么的他,扭头看向夜傅铭,夜傅铭并没有看他,目光似是落在苏克明和夜向禹身上的,更确切的说,是落在夜向禹身上的,抿着的嘴唇,似乎是在掩饰着些什么。 刚刚那个从王承辉脑海掠过但是没被他捉住的念头,此刻渐渐清晰,王承辉手放在桌上,撑着脑袋,斜着身子,看夜向禹问道:“皇兄这是准备让那些官员再送银子?” 比起自己,夜傅铭显然比他更加了解自己这太子表哥,提个意见,都能诱导他往自己的坑里跳。 苏克明恍然,很快意识到太子虽然没让他出银子,但扔给他的依旧是个烫手的山芋。 “太子殿下,这恐怕不行啊。” 自苏梁浅来后,苏克明就屡屡不顺,到了现在,他贪的那点银子,已经花了七七八八,太子这架势,估计是保不住了,还摊上了这么多糟心的事,苏克明完全没了刚来时的意气风发,春风得意,更多的是后悔。 他干嘛要来啊? “怎么不行?” 夜向禹的口气,火星味很重。 现在这种处境,他想的那些办法,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没火才怪。 苏克明颤颤巍巍的解释道:“之前行贿我的那些大臣,胡大人才是大头,但是他,他已经自从胡大人被斩杀后,那些地方官员,找都不找我了,就算微臣开了那个口,他们也不会拿银子给我的,就算是给,数额也不会太大,肯定凑不到六万两的。” “那你就将他们叫来,本宫自己来说!” 这句话,几乎是太子大声嚷嚷出来的。 他气不顺,脸色铁青,样子看起来,有一些些吓人。 只是将人叫来,这并不是什么难事,苏克明当即道是,可这口气还没松呢,太子很快又道:“苏克明,事情这样不算完,你要拿不出两万两银子,就给本宫留在这里!” 两万两?苏克明又是一个晴天霹雳。 “你的性命,不值两万两?给本宫滚!” 夜向禹怒喝了声,直接给了苏克明一脚,苏克明本来就站在帐篷的门边上,太子这一脚力气不小,苏克明向后退了几步,直接摔出了帐篷。 苏克明被踹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咳嗽的时候,全身都痛,眼泪水都往外冒,他再想到太子之前和女子厮混被捉,将责任推给他,只觉得太子喜怒无常,活该被废了才好。 不过心里对太子再怎么怨恨,他也是不敢有半点脾气的。 太子掀开帐篷,气势汹汹的走了出来,又骂了苏克明几句,吸引了不少百姓围观,苏克明忙不迭地的站了起来,只觉得脸上烧的慌。 都怪苏梁浅那个孽女,该死的东西,他真应该在她一出生的时候就将这扫把星掐死。 苏克明本来就是要去找苏梁浅的,这样想着,更是气势汹汹的,找苏梁浅算账去了。 苏克明到的时候,谢云弈季无羡都在,还有秋灵。 苏克明在太子那受了那么大的气,越想越气,一路过来气没消,反而更大了,见了苏梁浅,自然是要发一通火的,然后直奔主题,说明来意。 “你是没银子吗?我之前不才给了你六万两吗?十万两,十万两,你只要添四万两,而且不要说四万两,就是十万两,对你来说,也是九牛一毛吧,你何苦和太子过不去,他是太子,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负的起责任吗?你就不能让他直接回去?你一个女孩子,能不能不要搞这么多事,你说说你一个女孩子,搞这么多事干嘛?你是不是非要将我逼死害死才甘心!” 苏梁浅任由苏克明在那骂,完全无动于衷。 这大热天的,苏克明赶过来就口干舌燥的,来后嘴巴都没停,一口水都没喝,喉咙都发烧了,整个人越发的急躁。 “我和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本来,太子对我的印象一直都很好的,就因为你,他都迁怒我了,现在让我想办法,不然就不让我回京,我想什么办法?我的银子都给你了,难道要我再去找那些大人要不成?胡伟已经被你杀了,我上哪儿要那么多银子?” 苏克明骂骂咧咧的。 “太子让你找当地的地方官员?” 苏梁浅终于接话,苏克明现在在气头上呢,想也不想便道:“是,不过我现在这样子,他们怎么会给我银子?太子说了,让我去找那些地方官员,由他出面,如果这样的话,我肯定会被记恨上,而且我还要再给两万两银子,你看看你将太子都逼成什么样了?” 说来说去,苏克明还是将责任推到了苏梁浅身上。 季无羡诧异,苏梁浅也有些发怔,随后轻笑道:“父亲还记得当初自己为什么要给我那六万两银子吗?要我还给你可以,那我们之前的约定,也一笔勾销,如果你还要求我办事的话,那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说这些完全没有意义的话!” 苏克明一听苏梁浅提起两人之前的交易,顿时没了脾气。 夜傅铭现在对他似乎已经有了意见,要这门婚事没了,他今后给他穿小鞋,他都不知道,而且就算到了现在,苏克明对国丈,依旧有着熊熊燃烧的欲望,虽然他在意银子,但前程远比这六万两银子重要。 “那我去找那些大人,你给我两万两银子,要不是你将胡伟杀了,我也不用问你张口。” 为了让自己要银子理直气壮一些,苏克明不忘将锅甩给苏梁浅。 “到了自己口袋的银子,父亲会舍得拿出来吗?我相信父亲的本事,定是能拿出这笔银子的,要拿不出来,刚好留下来,还能陪陪我。” “你休想!” 苏克明大叫了声,随后想到苏梁浅吃软不吃硬,自己不应该这个态度,很快转变策略,放低姿态求她。 只是出乎他预料之外的事,苏梁浅态度相当坚决,“趁着现在天色还早,父亲还是去完成太子的任务吧,不然的话,真的就只能在这里陪我了。” 本来以为自己改变态度,苏梁浅就会心软的苏克明没想到苏梁浅竟是软硬不吃,计划失败,希望落空,他很是恼火,松开抱着苏梁浅的大腿,从地上站了起来,跺脚冷哼了声,离开。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季无羡看着苏克明离去的背影,叹为观止,“王承辉不是说这事落七皇子头上了吗?怎么又变成太子出面了?苏克明他之前可是贪污受贿,让他去找那些人,太子拿了这些银子,这,这不就是收受贿赂吗?这这传出去,皇室的脸面都要被丢尽了,他就是想要银子解燃眉之急,也该另外找人去通知他们啊,到时候说的冠冕堂皇些,没准还能将这些肮脏事遮掩下去!” 季无羡挠了挠头,简直不可思议,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要说太子这里有问题,那七皇子他们呢?怎么也不规劝着点?” 苏梁浅轻笑,带着轻蔑,“既是求之不得,规劝什么?人上下两张口,若是皇上怪罪,还愁没有说辞不成?”不过,有她在,她定是不会让皇上相信他的那些借口的。 “之前夜傅铭将这事应承下来,是太子没给他期限,他能慢慢想办法,现在太子等不住,压缩了时间,他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将银子凑出来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有实力,过去那些年,就是在隐藏实力,这里他是帮太子解除了燃眉之急,但回京城后,四皇子还有皇上他们定然会起疑,估计皇后太子他们也会落井下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种事,是个有脑子的,都不会干。” 苏梁浅分析的头头是道,唇边的浅笑不减,“七皇子野心大着了,按捺不住了。” 她原先担心,事情有变,毕竟和上辈子比起来,情况不同,现在看来,夜傅铭并不会改变自己的计划,想来可能是因为银子的事,太子给了他气受,再就是她和季无羡等人的刺激。 他是擅长隐忍蛰伏,就好像是躲在暗处的蛇,但这有毒的蛇,是有脾气的。 “一旦太子他们动身,我们也要捉紧时间,这次回京后,太子这位置,是保不住了。” 季无羡一听非但不担忧,反而兴致勃勃的,兴奋道:“太好了!对,要捉紧时间,这样的热闹,一定不能错过了!” 苏克明慌张又气恼,脑子转不开,也不知道找人帮忙,当天就通知了两个官员,他在苏梁浅处没喝水,天又热,他差点没渴晕在路上。 夜向禹一直在等他的回信,听他说只是通知了两个官员,也没让那两个官员给其他人带话,骂了句蠢货,又是一番训斥。 夜向禹对苏克明不满级了,本打算好好磋磨磋磨他的,不过他又实在心急,就让苏克明报了官职和姓名,然后让自己的人一一去通知。 因为是太子的命令,当天下午,被通知到的官员都到了,其中清河县令也在。 太子以为百姓筹集银子为由,直接给每人发配了任务,让他们拿出银子,并且还规定了时间。 虽然有一些官员心中是不情愿的,但太子的命令,他们却是不敢违抗的,都应承了下来,不过刚离开就相互议论起来,言辞间,诸多不满。 太子对受灾百姓的承诺,向来都是太子自己想办法,或者是朝廷出银子,哪有让地方官员筹集银子买单的?这种事情,他们真的是破天荒头一次听说,荒谬又无奈。 这笔银子,凭什么他们出? 能走上贪污受贿这条路的,自然都算不得什么好官,这段时间因为经历了这一系列事情改变的,像清河县令,但还有许多,依旧是自私自利,银子至上的。 今天被通知的官员还好,昨天苏克明通知的那两个,更是在心里连连吐槽,这哪里是给那些百姓赈灾,分明是受贿。 太子要直接说是收受他们的贿赂,他们心里还舒服些,毕竟太子回去后,给了他银子,心里还能有点美好的盼头,现在这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回。 这算什么太子?这哪里还有半点太子的样,简直就是仗势欺人的土匪强盗! 不过这些不满,他们也只能放在心里,或者和亲近信任的同僚抱怨几句,堂而皇之说出来却是不敢的,就好像寻常人面对强盗,有几个人敢公然反抗,都是乖乖交出东西,祈求活命。 不单单是太子,对苏克明,他们心里同样怨的很,当初收银子收的倒是爽快,结果半句好话没有,一遇上事,转头就将他们卖了。 他们认定苏克明根本就没什么用,至少在苏梁浅那里是说不上话的,不然的话,之前苏梁浅怎么将胡伟杀了。 太子那里的银子没办法,但那些人认定苏克明没什么用处,都不准备再给一两银子,那些原先打算在苏克明动身回京城的时候给银子的,也通通打消了那样的念头。 清河县令从太子处离开后,直接就去找了苏梁浅。 太子作死,苏梁浅自然是不会拦着的,表示自己无能为力,管不了这事。 “要说吧,堂堂太子能办出这样的事,定然是哪根筋搭错了,不过他找的都是向苏克明行贿的那些官员,可见这些也不是什么好人,说起来,这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苏梁浅没有接话,不过她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既惩罚警示了那些贪官,同时对办这样荒唐事的太子来说,也是个不定时炸弹。 太子的身份摆在那里,还是很有作用的,前后五天的时间,太子就筹到了六万多两的银子,加上苏克明给的那两万,就是八万多两,夜傅铭后来出了六千两,太子几乎都没出什么银子,皇后给他傍身的银子,他又拿了回来。 太子成功筹到银子的第一时间,就将这事告诉了苏梁浅,让苏梁浅点收,与此同时让人收拾行李。 “太子的效率挺高啊。” 季无羡自然是跟着苏梁浅一起的。 夜向禹说了句当然,言辞间颇有些骄傲自得,脸上也是轻松的笑,仿佛是度过了大劫,松了口气。 “好了,银子我筹到了,现在本宫可以动身了吧?” 苏梁浅点点头,“我替清河县的百姓谢谢太子,太子想要动身,随时都可以,但是过了这么些天,也没听说西晋的人攻打进来,情况应该没太子说的那般严重。距离上次地动,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想必清河县现在已经安全了,百姓应该可以重新回到镇上了,重建家园了,既然银子都已经筹到位了,发下去的话,也不需要太久的时间,太子不如再等几日,将这些银子亲自交到他们手上,相信那些得了太子恩德的百姓,定然会感激不尽,四处宣扬。” 收拢民心,太子是很想的,但是还要在这个地方呆,他就不乐意了,尤其这事是由苏梁浅提出来了,他更觉得苏梁浅像是有意要坑害他似的不妙,而苏梁浅的建议,在他看来,就是不怀好意的强势命令。 “苏梁浅,你现在是又要反悔了吗?” 太子上火又畏惧,“本宫就知道,你不发誓,又不给本宫写字据,就是为了耍赖是不是?” 苏梁浅看着涨红着脸的太子,勾了勾唇,“我只是提议,我这样建议,也是为了太子,我也没说太子您一定要留在这里,您要不愿意就算了!” 太子松了口气,对苏梁浅的态度和口气依旧恶劣的很,“本宫不愿意,不用你假好心!” 那强势的口吻,俨然就是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苏梁浅自是没继续勉强。 “那就我多留几天吧。” 苏梁浅看着站出来的夜傅铭,勾了勾唇角,给太子身后侧事不关己仿佛只是单纯凑热闹的王承辉使了个眼色,随后道:“随便。” 银子都是货真价实的银元宝,并不是银票,苏梁浅就这么几个人,在没有提前安排的情况下,显然是不方便带回自己的营帐的,当然,没人帮忙,她也带不回去,暂时还是只能放在太子这边。 几个人一一检查箱子,太子之前倒不是没有上面放银子,底下放石头的念头,但他害怕万一被苏梁浅发现,她以此为由,到时候收了银子还冠冕堂皇的不让他回去,思来想去,自己还是不能做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 “好,晚点我回去就告诉那些百姓,太子已经将银子筹集好了。” 太子觉得苏梁浅并没有贪功,还算满意的嗯了声。 王承辉不做声,夜傅铭心里却是鄙夷又上火。 因为太子的愚蠢,除了他们这个区的百姓,其他百姓都认为,太子是迫于苏梁浅才同意给他们那五两银子的,这是苏梁浅给他们争取的,是苏梁浅的功劳,甚至于,他们这里的百姓,有不少都觉得太子是要反悔的,也是迫于苏梁浅,不得已遵守承诺的。 这件事,要是从苏梁浅处告知百姓,他和太子更是一点功劳都没有。 但是明明,许诺的是太子,暗示太子找地方官员筹集银子的是他,结果绝大多数的好处,却是落到了苏梁浅身上。 这种替人做嫁衣的滋味本就不好受,尤其对象还是个不识好歹和他作对的,夜傅铭同样上火。 像夜傅铭这种野心勃勃的,定然也是惜命的,不过比起夜向禹和苏克明,他却是会判断形势的,他心中隐隐明白,西晋应该是不会挑头发动战争的,不过和太子说这些话,希冀他能留下来,那也是白说。 苏梁浅大概清点了下银子的数量,确定没有问题,离开。 夜傅铭目送他走,看着太子,继续提出留下来一事。 “不行,要你留在这里,本宫回京后,父皇问起这里的事,本宫怎么回答?你还是得和本宫一起回宫!” 夜向禹在这里作天作地不假,但他心里却是知道,自己一些事情不能交差的,内心还是害怕的,他还指着夜傅铭同他一起回去给他收拾烂摊子,然后关键时刻给他背锅呢。 他要呆在这里的话,那所有一切的后果,只能他自己承担了,对怕事怕庆帝的太子来说,他自然是不乐意的。 夜傅铭极力说服,同时还建议太子一起留下来,最后的结果是,夜向禹只说考虑。 夜傅铭那个气的,但面对怕事固执身份又高出他一头的太子,他再不甘心,也就只有妥协的份。 “西晋在边境驻扎了这么久,始终没有动作,他们近期动手的概率并不大,这里也就是苦些,皇兄就再熬几日,将银子发到那些百姓的手上,这样的话,回去皇上问起,您至少做了事,也好交差。” 夜傅铭苦口婆心,俨然就是个一心为了兄长的好弟弟,看的一旁不知内情的苏克明感动的眼眶都是发酸的,要不是他也想要早点回去,都想站出来替夜傅铭一起劝夜向禹了。 夜傅铭将满怀希望的目光投向王承辉,“小世子,这可都是为了太子,您也希望太子被父皇怪罪,您好好劝劝他。” 王承辉手托着下巴,似乎是在很认真的思考衡量,片刻后看着夜傅铭道:“行了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劝劝皇兄的,你们都下去吧!” 对于王承辉的立场,夜傅铭从不怀疑,王承辉话落,便带着苏克明一道离开。 夜向禹见夜傅铭走了,敷衍都懒得敷衍,看着王承辉道:“你不怕西晋这时候攻打进来?” 夜向禹一直都觉得,自己这表弟,和自己是一样的,好色又怕死。 王承辉在夜向禹身侧坐下,“你这不说废话?我当然怕了,就因为这事,我日日都没睡好,表哥,你说我够意思吧,明明可以提前回京,还在这里等你。” 夜向禹迟疑着思索了片刻,点头嗯了声,这要换成是他,早就跑路了。 所以虽然王承辉不厚道,但做的确实够意思。 “我觉得七皇子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西晋就算现在开打,边境囤的兵应该也能抵挡几天,那时候皇兄你要再跑路也来得及,而且,你肯定想七皇子和你一起回去给你收拾烂摊子的是不是?” 夜向禹再次点头,深深看了王承辉一眼,见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皱起了眉头。 一点也指望不上的东西! “我看七皇子刚刚的态度,很想留在这里,他肯定很想做出一番功绩,得到皇上姑父的认同,你坚持让他回去,他肯定心生怨怼,他要因为对你的事情不那么上心了,不给你背黑锅,甚至还倒打一耙。” “但是你要让他留在这里,一个人回去的话,皇上姑父就会认为你是贪生怕死,堂堂一个太子连个皇子都比不上,不但皇上姑父会这么想,其他大臣也会这样想,还有百姓,这对你也是大大的不利啊,本来你来就没办件正事,这要皇上姑父一气之下,把你这太子废了怎么办?而且,这次银子,大多数是你筹来的,凭什么好处都给其他人得了?” 夜向禹觉得王承辉说的很有道理,他有些动摇,但还是想早点回去。 “表哥啊,你可长点心吧你,七皇子再良善那也是皇子,哪个皇子对太子之位不感兴趣?你霸占着这个位置,他和其他皇子就没机会,但你要倒台了,不但四皇子他们有机会,他也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你怎么能让他一个人收买人心?” “你的意思是说本宫要防着七弟?” “我看七皇子,不像没野心的,我说这些,都是为了表哥你,只有我,只有你表弟我,才是真正盼着你这个太子之位可以一直坐下去的。” 夜向禹耳根子软,王承辉这样有理有据还动感情,他很快被说服。 “那你说怎么办?” “我刚认真想了下,你先去派个人问问苏梁浅,她说的没几天到底是多久,如果真的只是几天,那你就留下行行行,我再陪你几天成了吧,如果时间久的话,那我们还是趁早回去,不要冒险了吧。” 夜傅铭不知道王承辉怎么做到的,最后的结果是,夜向禹同意,视苏梁浅那边的情况而定。 第二百九十六章:前往西晋 苏梁浅回去后,就告知了百姓银子到位一事,他们自是欢欣鼓舞。 既然银子到位,百姓一心盼着的自然是早点将银子拿到手,苏梁浅将相关的官员召集了起来,商议发放银子的事。 因为是每人五两银子,绝大多数家庭,最少有两个人可以领到,所以倒是不用像上次那样要散那么多的碎银,如此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夜向禹派人过来询问苏梁浅的时候,她刚好和地方相关的官员商议事情,苏梁浅估摸了下,将时间定在了四天后。 夜向禹一听时间并不是很长,想到回京后的境遇,咬了咬牙,决定留下来,等发完银子再走。 趁着中间这几天的缝隙,苏梁浅吩咐清河县令带着其他地方官员还有当地的青壮年百姓,先回镇上,清理废墟,如此将来重建,也能节省不少时间。 因为马上就可以领银子,再加上大家这段时间闲的吃的好,都攒着力气呢,这也是帮自己做事,个个都很有干劲。 昔日住了大半辈子的家园被毁,成了废墟,众人所见,心有唏嘘,同时对苏梁浅的感激更甚,这要不是及时撤离,那埋在下面的,就是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了,每每想起,实在不能没有余悸。 “太子怎么又改变主意了?他留下来干嘛啊?” 季无羡嘟囔着抱怨,言语间是对他留下来的这件事的极大不满。 他和对太子共处,没有半点兴趣,尤其是这种他会抢功劳的事,“早知道,苏妹妹你就不该提那一嘴。” 苏梁浅倒是淡然,“虽然我们和太子都是奉命前来,但身份不同,太子才是天家皇室的真正代表,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抹黑,但是那些有好处露脸的事,我们都必须提议让他来,尤其是太子劣迹斑斑,回去肯定会被追究责任。只有该做的都做了,到时候出了事,他们将责任往我们身上推,我们在皇上面前才能应对,纵然皇上对我们不满,但也只能怪太子。” 季无羡一听,前后一思量,也觉得是,乐了,“是,东窗事发,七皇子肯定会将责任往我们身上推,我们可是仁至义尽,那些缺德事,都是他干的,苏妹妹,还是你想的周到。” 季无羡解开心结,眉宇舒展,乐呵呵的朝苏梁浅竖起了大拇指。 苏梁浅看向身侧坐着的谢云弈,勾了勾唇,一派淡然沉静的模样,“他在没在,差别都不大,他要早早回去,说不定我们就凑不上热闹了。” 她提那一嘴挽留太子,一方面是不想落人话柄,另外,也是不想错过那场热闹,她要亲眼看着夜傅铭倒霉,让他汲汲经营的一切,全部落空。 “我去泗水一趟,看看萧凭望,让他和王承辉他们一道回去。” 当天,苏梁浅便和谢云弈一起去了泗水的村庙。 因为苏梁浅采取的一系列措施,疫病成功得到遏制,已经好几天没出现新增的患者,情况算是稳定下来了。 苏梁浅已经有段时日没来了,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去看看的,如此,见到萧凭望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萧凭望伤的是重,但他年轻,体质又好,经过这一段时日的卧床休养,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知道苏梁浅来看她,下床换了衣裳等她。 这段时日,多数的时间,萧凭望都在床上躺着,刘华他们又忙,他的消息自然有些闭塞,除了像清河县地动这么大的事,别的很多事,他并不知情。 萧凭望看到走进的苏梁浅,起身走到门口,抱拳行礼,随后一起进了屋。 苏梁浅坐下,将跟在身后的不相干人员打发着离开,将萧凭望上下打量了眼。 萧凭望站着,身姿笔直如松,眉眼端正,满是凛然的正气,阳光下,更显美好。 苏梁浅见他气色不错,勾了勾唇,“看着像是大好了。” 萧凭望看到苏梁浅,是很高兴的,脸上有很深的喜色,还有愧疚,“都已经好了,本来应该保护大人的,结果却一直在床上躺着被人照顾,还让大人费心,现在既然好了,就应该随大人身侧保护。” 萧凭望极有责任感,自林中遇袭,萧凭望誓死保护苏梁浅,对萧家很不喜欢的秋灵对他生出不少好感,忙道:“你是为了保护小姐才受伤的,我们小姐最是恩怨分明,那些都是应该的。” 秋灵稚嫩的口气颇有种江湖人的豪爽,当然,事实如此,苏梁浅也是这样认为的。 “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件事要告诉你,太子殿下七皇子等人过几日要回京,你和他们一起回去。” 苏梁浅口气强势,用的并非商量的口吻。 萧凭望并没有回绝,而是问苏梁浅道:“那大人呢?大人也跟着一起回去吗?属下是奉命保护大人,若大人不回的话,我自然也不能回的。” “疫情虽然稳定下来了,但还没有结束,再就是清河县的百姓,他们回城后,也会有许多事情,必须得有个人在这里,我应该还要再呆一段时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现在觉得你好了,但还是应该好好休养。” 萧凭望张口,准备争取,苏梁浅继续道:“秋灵我现在也不让她干粗活重活,萧凭望,你和秋灵不一样,你是萧家的嫡子,是上过战场,将来可能还要保家卫国的人,你更要重视保护自己。上次我被刺杀,你我能捡回性命都是幸运,你没出事,也是我的幸运,这你要有个好歹,萧家人可不会放过我,外面还不会会传出什么样的风言风语来呢。” 苏梁浅的口气是一贯的轻巧,脸上是浅浅的笑,云淡风轻,平静的没有半分对萧家的怨恨。 萧凭望生长在萧家,自然知道,苏梁浅是字字珠玑。 要这次刺杀,他出了事,苏梁浅活了下来,萧家人肯定会将所有的账都算在苏梁浅身上,甚至可能会有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设计这样的,公报私仇这样的言论传出。 “太子他们怎么提前回去了?” 虽说实质性的措施,都是苏梁浅制定的,但是既然胜利在望,太子他们更不应该这时候回去才是。 “前段时间,西晋在边境练兵,为了以防万一,太子先回去。” 苏梁浅依旧是轻描淡写,本来萧凭望都有所动摇的,一听西晋竟然在边境练兵,更加不放心苏梁浅来,“大人怎么不回?您要有什么事的话,直接吩咐地方的官员,或者告诉我,我留下来。” 苏梁浅摆了摆手,打断萧凭望接下来要说的话,“我心意已决,你将东西收拾一下,至于你的人,恐怕要过段时间,可能比我还晚回去都不一定,他们接触的疫病的人,也要单独关一段时间,确定无事才能动身,不然的话,恐会有带去京城的危险,那我们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这样的罪责,更不是她和萧家能担的起的。 萧凭望还是迟疑,苏梁浅继续道:“只是扎营练兵,如果他们真的有那个意图,那趁着刚地动,北齐人心惶惶的时候,就是最好的选择,他们没有,就说明他们不会那样做。萧凭望,我不能让你出事,并不仅仅是因为萧家” 萧凭望看着苏梁浅,很快明白她话中的深意,“我知道。” 苏梁浅没有接这话解释,她不想让萧凭望出事,确实是因为沈琦善,但并不是因为怕影响姐妹的感情,她是担心沈家不睦,沈老夫人为难。 对沈琦善,比起亲情,她更深的是愧疚,而这些愧疚,一次次的,已经被她的油盐不进越陷越深磨的差不多了。 她只是不想沈家再发生那些糟心的事。 “我会一直记得自己对大人的承诺并且遵守,不管您在没京城,我都不会和善儿见面,回京后,等事情尘埃落定,我会尽快成婚,让她彻底断了那份念想。” 萧凭望看着苏梁浅,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仿佛承诺。 苏梁浅看着郑重至极的萧凭望,心底里莫名的生出了几分愧疚,但是她并没有回绝,而是站起身来,点了点头。 萧凭望回京的事,就这样敲定了,很快就到了发放银子的那日。 除了太子承诺的五两银子,苏梁浅将另外一半家畜的补偿也一并发给了百姓,各家百姓可以说是收入不菲,对刚经历了天灾的百姓来说,这在很大程度上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许多百姓情绪激动,拿到银子的时候都哭了。 一时间,对苏梁浅的歌颂,又是一片。 太子也在,见那些百姓个个赞苏梁浅,对她歌功颂德,对他的的付出反而是一笔带过,心中委实气恼,不平衡的厉害。 许诺的是他,筹银子的也是他,头功反而成了苏梁浅的,他心里能舒坦才怪了。 虽然苏梁浅调了人过来帮忙,但因为百姓人数众多,再加上统计,足足花了三天的时间,才有所有相关银两发放完毕。 银子发放完毕,还有结余,这些自然归太子所有,太子见状,顿觉得几天辛苦的等待值得。 太子的效率极高,银子发下去后的第二天,就带着大批的队伍回京,除了王承辉,和苏梁浅事先说好的萧凭望也跟着一起。 苏梁浅将相关的事情安排妥当,留季无羡镇守,和谢云弈乔装打扮,带上疾风和秋灵一起,动身去西晋。 虽然西晋在边陲练兵,但其实两国的局势并不算紧张,西晋的百姓,都没受影响。 西晋和北齐毗邻,尤其是交界的达城,受北齐的影响较深,地方化,风土人情,并无太大的差异,人长得也差不多,就连说话,除了口音,也并无太大的不同,苏梁浅一众人,除了样貌瞩目惹人关注些,倒是没人格外关注。 苏梁浅到达城后,住在了一家叫留永的客栈。 西晋不如北齐繁华,达城比起泗水来说,也要逊色许多,客栈并不是很大,甚至有些旧,住宿的人并不是很多。 为了方便行事,苏梁浅原定的计划是,和谢云弈兄妹相称,刚进客栈,就被认为是一对,谢云弈还不顺水推舟,要不是苏梁浅后面补充是未婚夫妻,两家只长辈定了婚,并没有成婚,坚持要了两间房,估计掌柜的就开一间了。 “公子,夫人,你们随我来。” 说话的掌柜,一张脸饱经风霜,那沧桑的眼神,却是坚毅的,说话带着点北齐的口音,走路时,一瘸一拐的,他走的倒是利索,但是落在看的人眼里,却分外艰难,恨不得上去扶一把。 谢云弈看着朝他微微点头的苏梁浅,落在掌柜的身上,目光深了深。 第二百九十七章:西晋之行,想见的人 客栈是简易的三层楼,苏梁浅和谢云弈等人跟在掌柜的身后,被引着到了二楼东边的房间。 木质的楼梯,似乎是有些松了,踩在上面,嘎吱嘎吱的响,承重的木板,也似乎在轻轻的晃动。 房间的话,还算宽敞,已经是傍晚了,夕阳西下,那金橘色的余晖,透过敞开的窗户照进来,一室的暖金色,只是屋子的话,却实在是简陋的。 一张床榻,一张用饭的桌子,还有几张凳子,靠窗的位置,摆了个长凳,就没别的了,床看着也硬硬的,给人的感觉,睡着并不会很舒服,秋灵看到的第一眼,就不由皱起了眉头。 谢云弈和苏梁浅的房间是毗邻的,他们一行四人,要了三个房间,除了相邻的,对面还留了一间房。 苏梁浅给秋灵使了个眼色,秋灵会意,取了一小锭银子给掌柜的,掌柜的不明所以看向苏梁浅,没接,苏梁浅开口解释说明道:“我未来夫君喜静,若是有人来的话,就安排在西边吧,东边这一块,就不要安排人了。” 未来夫君? 谢云弈在心里品位着苏梁浅对自己的这个称呼,清隽的脸,嘴角可见明显上扬的弧度,那幽深的眼眸,明亮的仿佛盛着星河。 这样的愉悦,让苏梁浅的脸都有些微微的发烫起来。 掌柜的闻言,这才接过银子,道:“有些客人进来,看到我这个样子就跑了,西边还有几个房间,完全够用了,如果不够的话,再还有客人来,到时候产生的损失,就从这银子里面扣,不然的话,就用来抵扣几位客人的房费。” 掌柜的声音,是仿佛喉咙坏了般的嘶哑,又跛脚,最要命的是那张脸,脸上有一条很长的疤痕,从左边的眉骨一直横亘到右边的鼻梁下,伤口不但长,而且很深,还有其他一些细小的伤疤,在夕阳的反衬下,可以看得到,就和蚯蚓似的。 他脸上没笑,稍稍一动,那疤痕看着就越发触目惊心起来,在寻常百姓看来,就是穷凶极恶之人,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恐怖的伤呢?一般人,肯定是不敢住进来的。 商人重利,他这样的安排,显然是极其厚道的。 “我们都还没用晚饭呢,麻烦掌柜让人准备饭菜等会送上来,不知道掌柜怎么称呼?” 掌柜看着眉眼干净,态度友好的苏梁浅,“姓秦,您可以称呼我老秦,或者秦掌柜,听客人的口音,好像不是西晋的,倒有点像北齐的。” 秦掌柜见苏梁浅盯着他看,透亮的眼神,是和她年龄不相符的沉稳,解释道:“这里和北齐靠近,经常会有北齐的人过来,我听小姐的口音,和那边的很像。” 苏梁浅哦了声,这淡淡的音调,在秦掌柜听来,却有些意味深长。 “我看秦掌柜的口音,听起来也不像是西晋的,我们确实是北齐人,来西晋,刚好有点事。” 苏梁浅没再说,秦掌柜也没久呆,转身离开给苏梁浅准备晚饭去了。 客栈说大不大,但其实也不算小,除了掌柜的,前面就一个小二,后面厨房也是一个人,整个客栈也就三个人,这要一般的客栈肯定忙不过来,不过就像秦掌柜说的,他这里生意冷清,就是这么几个人,要不是苏梁浅他们这伙人,多数时间也是空闲着。 “小姐,我看附近有好几家不错的客栈,您干嘛非选这里?那掌柜的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整的就和黑店似的,而且这里住着也不舒服啊。” 秋灵倒是不怕吃苦,更不怕这里是黑店,这要是个黑店,就那么几个人,他们就能黑吃黑,她主要是觉得这里环境太一般了,苏梁浅和谢云弈住着不舒服。 “再怎么不舒服,也比之前大夏天住在帐篷里面舒服,还有风呢,又安静。” 京城水患,是最热的时候,还有前段时间地动,白天要是赶上大太阳,帐篷里面就和蒸炉似的。 这种木楼,冬天透风是冷,现在天气倒是凉快了许多,不过天气还是有些微热的,对住了一段时间帐篷的苏梁浅来说,这确实是舒适的了。 这一点,秋灵当然是知道的,她看着苏梁浅,苏梁浅最近瘦了些,大热的夏天,经常在外面,也晒黑了些,不过就算如此,那皮肤看着依旧算是细腻白皙的。 “奴婢就是觉得小姐前些日子太遭罪了,那时候是没办法,现在可以选择,当然应该住舒服点的地方。” 苏梁浅笑笑,几个人进了屋。 没多久,店里的小二就将饭菜送上来了。 四菜一汤,味道,相当一般,不过对吃了好一段大锅饭的几个人来说,他们还是非常适应习惯的。 太阳渐渐西沉落下,秋灵在屋子里点了灯,外面有风吹来,微亮烛火在风中摇晃,那温度却相当的宜人。 苏梁浅吃饱了饭,由秋灵伺候着沐浴,换了身衣裳,坐在窗边吹风。 客栈因为不是临街的,十分安静,夜里的凉风吹在身上,舒服极了。 苏梁浅住着的这个地方,是达城的一个小镇,这里不像京城,夜里还会有夜市,这个点,大家多歇下了,坐在二楼的窗前,目光能够看到的地方,都是黑漆漆的,这样深浓的夜色,衬的四周围越发的安静,这种安静,让人的心,都是异常安宁的。 苏梁浅闭着眼睛,只觉得是说不出的惬意。 同样沐浴过后的谢云弈过来找苏梁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只燃了蜡烛,光线昏暗的房间,苏梁浅背对着他,微闭着眼睛,趴在窗边坐着,仿佛是睡过去了般。 她披散着的还没全干的发丝,在风中飞扬,仿佛在跳舞,有些调皮的贴着她的脸,衣裳也微微贴着身,勾出已经渐渐变的窈窕的身线,谢云弈看着,喉咙不由有些发紧。 而这样宁静的美好,他也不愿意打扰。 好一会,夜风似乎更大了些,谢云弈才轻咳了声。 苏梁浅听出是谢云弈的声音,没有反应。 谢云弈见苏梁浅纹丝不动,没有动静,便以为她是睡过去了,走进的脚步,不自觉的都放轻了些。 谢云弈到床上,给苏梁浅拿了件薄外套,披在她身上。 窗边的门,比之前门边上站着感觉要大许多,谢云弈低下身,就准备将苏梁浅抱起来,他这一动一低头,就见刚刚睡的正香的小姑娘,侧过脑袋,面对着他,已经睁开了眼睛。 略有些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眼睛,亮若辰星,倒映着谢云弈那张倾国倾城脸,嘴角上扬,脸上带笑。 许是四周围太过的安静,让置身其中的人,也变的安宁,苏梁浅的神情,看起来竟如水般温婉,那笑也是,是只有在面对谢云弈时才会有的干净美好,还有放松。 谢云弈在稍稍片刻的迟疑后,就好像被蛊惑了似的,俯身吻住了苏梁浅的唇。 苏梁浅一惊,柔弱的身体就和笑容一样,变的僵硬了起来,两人的距离,就和上次亲吻时一样的近,仿佛可以细数对方颤抖着的睫毛。 她的唇,甘甜,就和她这个人一样。 在谢云弈看来,苏梁浅就是什么都是好的。 使坏也好,给人挖陷阱往里跳也罢,就算是其他人眼里的恶毒,那也都是美好的。 谢云弈渐渐加深了这个吻,安静的房间,可以听到两人紊乱的心跳声,渐渐靠近,越来越近,随之被急促的呼吸取代。 一直到苏梁浅喘不过气来,眉眼中满是柔情的水意仿佛要溢出来,谢云弈才结束了这个吻。 两两相望,空气中弥漫着的都是如蜜般的甜。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 最后,是呼吸更急的谢云弈移开了落在了苏梁浅身上的目光。 苏梁浅那如水般的无辜眼眸,诱的他想继续犯罪。 苏梁浅本来是不好意思的,见谢云弈这样子,忍俊不禁,噗嗤笑出了声。 谢云弈一下更燥的慌,站在窗边,被风吹着,那红反而蔓延到了脖子,他又是两声轻咳,掩饰尴尬,“你怎么趴在这睡着了?风口上,就这样,也不怕着凉了?我抱你去床上休息。” 苏梁浅笑,那笑,有些戏耍的意味,不过很快就收敛住了,“我没睡着,你走进来的时候我都听到脚步声了,我还不困,头发还没干呢。” 她抬手,用手指梳了梳被秋灵擦到半干的头发,声音轻轻的,仿佛是在嘟囔,像是在撒娇似的。 “我就是觉得坐在这里吹风太舒服了,不想动,就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她看着谢云弈的眼睛眨巴着,说的分外真诚。 当晚,这也是实话。 这里确实舒适,舒适的她一点也不想动。 自水患后,她多数的时间,都是在外奔波,根本没睡过一个好觉。 应该说,在水患发生前,追溯到她重生的那一刻开始,她好像就没有这样放松过的时候。 也许是远离了北齐,远离了那些可能伤害她的人,自然而然的就远离了那些阴谋诡计是是非非,不需要提心吊胆,也可能是谢云弈就在她的身边,让她莫名安心,不自觉的放下了紧绷的神经。 这样岁月静好的安宁,苏梁浅莫名贪恋。 “我现在这样,肯定不会受凉了。” 谢云弈扯了扯刚谢云弈披在她身上的衣裳,穿好一些,在她身侧站着的谢云弈搬了条凳子过来,放在苏梁浅一侧,“你喜欢,那我就陪你一起坐着。” 苏梁浅点头嗯了声,随后又像之前那样将下巴抵在窗边趴着坐,谢云弈也学着她一样,窗户够宽,苏梁浅的一只手交叠放在谢云弈的手臂上,倒是能够容的下。 两个人,一时间,都没说话,享受着这样的宁静安逸。 苏梁浅一直都是闭着眼睛的,她这段时间本来就累,再加上今天一天也是乘坐马车奔波,闻着谢云弈身上淡淡的雅香,困意渐渐袭来。 “谢云弈。” 苏梁浅意识到自己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叫了谢云弈一声。 “嗯。” 谢云弈应的很快,声音轻轻的,在风中被吹散开去。 他一直都没有闭上眼睛,而是面对着苏梁浅趴着,一直看着苏梁浅,仿佛看不腻似的,眼底的爱意深浓。 “我最近晒黑了这么多,你不嫌我长得难看吗?” 谢云弈没想到苏梁浅说的是这事,轻笑,抬手,替她将贴在脸上的头发拨开弄好,“不会,我的浅儿怎么样都好看。” 他想了想,又觉得以苏梁浅的性子,定会觉得他有谄媚之嫌,补充道:“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我喜欢你,和你长什么样没关系。” 苏梁浅乐,“原来你喜欢的是蛇蝎毒妇。” 谢云弈的手,贴在苏梁浅一侧脸上,没拿开,苏梁浅在他宽厚温软的掌心蹭了蹭,又叫了声他的名字,“你一定觉得我身上有很多秘密吧?像个怪物一样,还莫名其妙。” 谢云弈微怔,随后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想说,可以不想说。” 苏梁浅迷迷糊糊的,异常恬静,闻言,又在谢云弈的掌心蹭了蹭,“谢云弈,我会告诉你的,找机会,我都会告诉你的,你想要知道什么,可以问我。” 苏梁浅嘟囔着,因为嘴唇有些贴了手背,吐字并不是很清晰,但是两人的距离近,谢云弈的耳力又好,还是听到了她说的话,还有她话语间的郑重。 苏梁浅越说声音越轻,最后一个字落,就睡了过去,很快就有轻轻的鼾声传了出来。 谢云弈轻笑,眉目却是心疼,若非累极,苏梁浅定是不会如此的。 他抬手,缓缓向上,轻轻抚摸着苏梁浅的脑袋,随后道了声:“好。” 就像苏梁浅说的,他确实觉得她很神秘。 小小年纪,却事故老成,就是经历世事沉浮的成人也未可及。 她就好像一滩沉沉的死水,没有情绪的波澜,有些时候,又像是完全没打磨满是棱角的石头,可以将人扎的鲜血淋漓。 无缘无故的恨,天塌下来也面不改色的沉静,尤其是预知未来的能力,这些,就算是对谢云弈来说,都是强大神秘的。 他不是没有好奇,也不是没想过探究,但是越是接触,就越是心疼深陷,不想勉强,也舍不得勉强。 就像他说的,每个人都有秘密。 她愿意说他就听,不愿意的话,他也无所谓。 但是她愿意说,他很高兴,非常高兴。 她终于愿意亲手摧毁心里的那堵墙,对他敞开心扉了。 苏梁浅到达城后,一连几天,都是在客栈呆着,并没有出门,如此反常的举动,秦掌柜都不由生疑,一次他自己送饭的时候,亲自试探道:“小姐不是说来达城有事吗?怎么整日都在客栈呆着?达城虽然不如京城繁华,但也有一些值得去的地方,还有美食。” “外面的太阳太晒,再黑一些,我怕夫君不喜了,我这丫鬟甚是激灵,我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她就会办妥帖了。” 苏梁浅玩笑着,给自己找了借口。 她最近这段时间在北齐边境,频频外出,和许多百姓都接触了,谁也不知道,那其中,会不会有西晋的人,她现在身份敏感,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苏梁浅自然是选择好好在客栈呆着。 而且,她本来就不爱凑热闹,身体里跳着的也不是会因为新事物而蠢蠢欲动的十四岁少女的心。 “小姐还要在这住多久?” 苏梁浅抿着唇,似乎是在思考,片刻后道:“多久的话不清楚,事情办完了,自然就回去了。” 苏梁浅送走老秦。 饭桌上,放着的除了客栈准备的饭菜,还有秋灵从当地有名的酒楼买来的酒菜,是达城当地的名菜,又是大酒楼的厨师烧的,自然是色香味俱全。 上辈子,夜傅铭大权在握前,处处彰显对她的宠爱,吃这方面,自然是不能省的。 她吃过最深的苦,也挨了常人难以承受的饥饿,但也享受了别人难以企及的福气,苏梁浅对这些东西看的并不重,当然,这并不妨碍她对自己好点。 所以,老秦端上来的几个菜,她几乎没怎么动,吃的几乎是秋灵买来的。 “你在等人?” 秋灵是个相当有眼力劲的,除了来的当天,她和谢云弈苏梁浅一起用饭,其余的时间,她都是拽着疾风一起,说什么都不打扰苏梁浅和谢云弈的二人世界,破坏他们培养感情。 谢云弈和苏梁浅的饭桌,倒是没有食不言寝不语那么多的规矩,多数的时间,两人都会说几句话。 苏梁浅拿着筷子的手微顿,看了谢云弈一眼,嗯了声后,恢复如初,“我这趟来,就是找他的,应该快了。” 苏梁浅看着外面血色的残阳,若有所思,神色却是怅惘的。 连着几天天晴,第二天,突然就变了天,刮风,下起了雨来。 已经是夏末了,进入秋天了,这样的一场雨,带来的凉意,天气似乎一下转冷了许多,不过苏梁浅并不出门,她又带了外裳来的,所以倒是不至于凉着。 “八月了。” 苏梁浅看着外面的雨,雨淅淅沥沥的,下的很大,关着窗,都能听到声音。 谢云弈看着苏梁浅,下着雨的天阴沉沉的,屋子里的光线,略显的昏暗,苏梁浅的脸,沉在这样的光线下,也有些沉沉的阴霾。 “是呀,八月了。” 随着时间推进,谢云弈觉得苏梁浅的心情,仿佛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就和这天气一样,并不是很好。 苏梁浅的目光,从窗外移开,也看向谢云弈,“今年的中秋,又赶不回去了。” 她是很想和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她们一起过个中秋的。 谢云弈往苏梁浅的方向挪了挪,将她搂在怀里,“没关系,有我陪着你。” 这个时节的雨和梅雨季节有的比,一下起来,仿佛就没完没了似的,连着两天,完全没停下来的迹象。 到了第三天,也就是苏梁浅到这里后的第六天,沉寂的就只有他们几个人的客栈,终于有些不寻常的迹象来。 要说只有苏梁浅几个人,也有些夸张,因为这几日,客栈还是有客人进来要投宿的,不过在看到秦掌柜那样子后,转身就走了。 不单单是秦掌柜,店里的小二和后厨的,都是沉着脸的,不怎么爱笑,更不热情,寻常人,尤其是一两个留宿的,自然是怕的。 一大早,雨还没停,不过雨势倒是小了些,秋灵冒雨,从外面给苏梁浅和谢云弈买了早餐回来,刚好碰到采购回来的秦掌柜,他那张板着的,阴沉的仿佛有煞气的脸上,少有的带了笑,仿佛是有什么喜事。 秋灵只和他打了照面,并没有说话,直接上了楼,将刚刚在楼下碰到秦掌柜的事告知了苏梁浅。 “是吗?” 苏梁浅淡淡回了句,声音里也有了笑意,走出了房间,站在护栏边上,就见秦掌柜一瘸一拐的往里走,手上提着不少下酒菜。 楼下的秦掌柜也发现了苏梁浅,抬头看她,“小姐早啊。” 苏梁浅抿唇点头,“掌柜的心情不错。” 秦掌柜点点头,并不否认,回道:“我的一个朋友,今晚会来,有人和我喝几杯说说话了,要是吵着小姐,不要见怪。” 苏梁浅半点也不介意的笑笑,心情也跟着明朗了起来,甚至有些激动。 时间很快就过去,下午的时候,秦掌柜就将门给关了。 他关门的时候,雨水已经停了,不过因为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屋顶积了不少雨水,雨珠顺着屋檐往下落,雨就是停了,也还是滴滴答答的响,这大概是最响的声音了。 这样的响声,也衬的世界,越发安静。 后厨的,早早就将下酒的饭菜准备好了,许是因为有苏梁浅等人在不方便,也可能是苏梁浅的某些行为,让人觉得反常,生出了戒备,饭菜并没有摆在楼下,而是楼上的房间。 秦掌柜等,苏梁浅也在屋子里面等,并且十分留意外面的动静,终于,关了大半天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那声音并不响,但伴随着雨珠滴落的声音,却格外的有一些刺耳,就好像,那声音,是敲在了人心上。 苏梁浅几乎是不受控制的起身,然后走了出去。 谢云弈跟在她身后,不甚明亮的光线,因为距离近,他看到她的手握成了拳,身体也是紧绷着的。 苏梁浅走到楼梯口处,就见一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站在屋檐下,背对着她的方向,正在收伞。 秦掌柜,小二,还有后厨帮忙的,全部上前。 “这鬼天气。” 是秦掌柜的抱怨,那人倒是不以为然,“每年这时候都差不多。” 那声音,本该是洪亮有力的,就和他高大的身形一样,却苍凉的很,就仿佛这时候发生了什么,这样的雨天,才是正常应该的。 他孤身一人前来,抖了抖手中雨伞的水,递给了秦掌柜,秦掌柜跟着他往里走,小二则将门重新关上。 刚一进屋,他就发现了在楼梯口站着的苏梁浅和谢云弈等人,秦掌柜顺着他的目光,解释道:“是北齐来的客人,在这住了一段时间了,没想到会住这么久,这两天下雨,出门不便,就没让他们另外找住的地方。” 苏梁浅手护着护栏,看着下面,因为隔开的距离有些远,再加上就是点着烛火,那光亮也不似白天,总有些昏暗模糊,她并不能看清那人的脸,但是她能感觉到,他看着自己,那个看着自己的人,就是自己此行要找的那个人。 苏梁浅死死的盯着他,只觉得体内的情绪上涌,眼眶不受控制变的酸涩起来,泪意翻涌,指甲在上面蹭的都断了,却又没完全断,劈到了指甲肉,有血珠冒了出来,苏梁浅却半点感觉都没有,继续扣,指甲断裂的那一块,和有些老旧已经冒出尖的木头刺擦在了一起,她也没反应。 谢云弈吓了一跳,握住苏梁浅的手,在看到上面越来越多的血珠似,眉心心疼的拧在一起。 楼下的人,已经收回了目光,踩着楼梯上来了,随着那些人的走近,苏梁浅终于看清了为首那人的脸。 那是张明明陌生,却让苏梁浅倍感熟悉的脸,约莫三十多岁,不像其他这个年龄的人,留一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的胡子,他的脸很干净。 干净,又没有表情,冷冰冰的,看不清脸,但能感觉到那双眼睛,犀利又锐利,衬着那张寒冰似的脸,更显冷峻,就好像没有感情的冰人似的,和记忆里那个爱笑明朗的少年,完全不同。 当然不同了,就好像她,就算人生重新来过,也不可能再回到过去。 苏梁浅忽然觉得痛,心痛,因为自己经历过,所以想到自己亲近的亲人也遭受过了那样的磨难,更是格外的心疼难受。 苏梁浅看着他一步步走近,也不由朝他走近。 她的一只手还被谢云弈握着,谢云弈牵着她的手一起,两人在楼梯口碰上,苏梁浅几个人,刚好就拦在了秦掌柜一众人前面的位置。 “这就是秦掌柜的贵客?” 秦掌柜和苏梁浅的几次接触,苏梁浅都是淡淡的,给人的是一种超乎她年龄的处变不惊,她这会的异常,近看的话,是能感觉得到的。 谢云弈和苏梁浅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常人,他们来后,处事也有些反常,秦掌柜是有些防着的,这会,他领着人来,她在旁看看就算了,这样冲出来,秦掌柜心中是不快的,只觉得苏梁浅太不懂规矩唐突了。 他暗暗生气,又有些疑惑,虽然接触不多,但苏梁浅并不是这样的人。 沈安永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小姑娘,打量着,只觉得有些眼熟,但他分明是没见过的。 沈安永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对劲,眼泪在眼圈里面打转,眼睛红红的,不像是在看一个素味蒙面的陌生人,倒像是看到自己久违阔别的亲人,情绪明显有些激动。 沈安永一众人没急着上去,苏梁浅紧握着谢云弈的手,良久,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但是比起她一贯的云淡风轻,还是有些失态的。 “这位是?” 秦掌柜看着沈安永,没介绍,都是沈永安回了句,“我姓沈。”却没有说自己叫什么。 苏梁浅丝毫不以为意,挣开谢云弈的手,又往沈安永的方向走了两步,扯着嘴角,微笑着,直直的盯着他主动介绍起:“在秦掌柜的客栈住了这么久,你们只知道我是北齐来的,今天难得聚在一起,我再介绍一下自己,我是从北齐京城来的,我姓苏,叫苏梁浅。” 苏梁浅稍顿,片刻后补充道:“说来真是巧,我的母亲,和大人同姓呢,单名一个清。” 第二百九十八章:谢云弈出事 苏梁浅话落,沈安永就好像遭受了什么重大创击似的,如山一般伟岸的身体都晃了晃,差点向后栽了下去,被秦掌柜几个人着急忙慌的扶住。 “少大人!” 秦掌柜几个人见沈安永的情况不对,都有些被吓到了,晃着叫他,见他没反应,急急忙忙的将他扶上楼,想着避开苏梁浅。 还没到楼上呢,只听得一声痛苦的吼叫,苏梁浅心都颤了一下,浮起浓烈的不安,拔腿就冲了上去,往上走了几个台阶,就见被几个人扶着的沈安永倒在地上,龇牙欲裂,额头的青筋暴出,痛苦至极。 苏梁浅也被吓到了,她都还没冲上前去,就听到秋灵下面着急慌乱的尖叫声,“小姐,小姐不好了,公子出事了!” 苏梁浅手扶着扶手,迟疑着,一瞬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小姐,您快下来啊!” 秋灵那个急的,声音慌乱,仿佛情况十万火急,都要哭出来了一般。 苏梁浅手指着地上的沈安永,看着秦掌柜道:“带他下来!” 口气急切,口吻强势,那一身的气势,更不容人置喙。 苏梁浅三步并作两步,跳下了楼梯,就见谢云弈倒在疾风身上,应该是他倒下去的时候,疾风接住他了。 短短时间,谢云弈脸色已经煞白如纸,虽然他的神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苏梁浅一眼就能感觉得到,他很痛苦,像极了在飙风寨蛊毒发作的时候。 蛊毒发作?苏梁浅被自己脑海里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这段时间,谢云弈一直都好好的,除了比常人怕冷些,就是炎热的夏天,身上也冰冰凉凉的,并没有任何异常。 好端端的,怎么说发作就发作了呢,一点征兆都没有? 苏梁浅心里乱糟糟的,就是想要知道,但现在也没心情思考这些了。 “谢云弈!” 苏梁浅着急的叫了声,急急的朝他奔去。 “秋灵,点灯!” 苏梁浅边蹲下边道,没有半点拖泥带水,随后用力将谢云弈的衣裳撕开,她看着抿着嘴唇,极力克制住痛苦的谢云弈,着急又心疼,本来就蓄满了晶莹的脸,有泪珠掉了出来。 “谢云弈,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好了。” 苏梁浅声音发颤,眼泪也没停,看的谢云弈心里更加乱乱的。 他轻点点头,极力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想要开口和苏梁浅说没事,但一张口,就变成了痛苦的呻吟,他上下嘴唇的内侧,都能看到牙齿咬出的血印,他慌忙将嘴唇紧抿住。 苍白的脸,那汗几乎是喷出来的,那脸,白的透明。 不过苏梁浅倒是看的出来,他神智还是清醒的。 许是知道苏梁浅有办法,疾风这回倒是没有上次那么担心害怕,就用那双和小鹿似的无辜大眼睛盯着苏梁浅,巴巴的等着她拯救自家公子。 她安慰谢云弈那样,谢云弈觉得心疼,可落在疾风眼里,却是安心了不少。 苏梁浅已经将谢云弈的衣裳打开,抬手取下了头上的发簪,伴随着她这一动作,她满头的青丝披散在肩头。 灯火映衬下,因为对谢云弈的关心,还有着急沈安永的情况,她的脸色也不好看。 “别” 秋灵已经点了灯过来,一起下楼的还有沈安永,不过他并不是被人抬下来的,而是挣开了那些人,自己冲下来的,伴随着一声振聋发聩的吼声,和之前一样,夹杂着很深的痛苦,这次更甚。 借着秋灵刚点燃的灯光光亮,苏梁浅很快找到了谢云弈蛊虫所在的位置,在左边胸口的位置窜来窜去的,仿佛要从身体里面钻出来,苏梁浅没有任何的迟疑,将自己的掌心划开了一道口子。 同样都是割破自己的手,这次苏梁浅下手更狠,伤口也更深,因为对谢云弈的那份担心在意,她拿着簪子的手,都是发抖的,完全不能像上次那样,保持冷静。 谢云弈看着苏梁浅不停往外渗血的手心,眉心拧的更紧了,早知道还不如她咬破手指呢,伤口还能小点。 “少大人!” 苏梁浅掌心的血珠不停的往外渗,她正对准了位置,就听到楼上秦掌柜几个人又是慌乱的大叫。 “安永!” 是女人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的。 刚刚苏梁浅看沈安永的情形也很不对劲,这会听到大家都叫他,他还吼了声,又怎么可能不分心?扭过头去,就见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沈安永脸色比谢云弈还难看,张大着嘴巴,手捂着脑袋,整个人仿佛都在发狂,直直的盯着她还在流血的手,眼睛都是红的,就好像兽似的。 苏梁浅莫名想到上辈子,只觉得喉咙发紧,脖子都是痛的,眼神流露出了恐慌,谢云弈见沈安永舔了舔舌头,似乎是要朝着苏梁浅扑过来,忙命令疾风道:“疾风,将他制住!” 疾风见谢云弈的口气急迫的很,也不敢耽误,将谢云弈轻放在地上,朝着沈安永冲去。 “不要伤了他!”苏梁浅在谢云弈后,很快补充了句。 几乎是同一时间,沈安永就好像饿了许久的野兽看到食物似的,朝着苏梁浅就扑了过去,谢云弈反应也快,一下搂住苏梁浅的背,将她护在身下。 “公子,小姐!” 秋灵尖叫了声,疾风已经和沈安永打上了。 沈安永这会可以说是力大无穷,但是疾风的身手也不是盖的,但因为不能伤了沈安永,所以有所顾忌,秋灵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扔掉手上的灯火,一起上前帮忙。 她天生力大无比,就是沈安永现在,也未必是对手,更何况还有疾风帮忙,两人合力,很快将沈安永制服。 而先前在门口失态大叫沈安永名字的女子,也已经上了楼,还有被沈安永摔在楼梯,搞的发懵的秦掌柜几个人。 “你们将他放开!” 她气喘吁吁,声音也着急的很,命令的口吻,很有威仪。 不过秋灵和疾风哪里是会听她的,沈安永被他们两扣住,在那发狂,不过任凭他怎么努力,疾风和秋灵两人联手,他根本就挣脱不开,只发出被惹怒的野兽般的狂吼。 苏梁浅被谢云弈护在怀里,她的脑袋,刚好就贴在他的胸膛上,那一贯有力沉稳的心跳,现在却是乱的,就和他的呼吸一样,乱且虚弱。 谢云弈其实是很虚弱的,但是沈安永刚朝着苏梁浅扑过来的那一刻,他根本就不能思及其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一定要护住苏梁浅,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这会,苏梁浅倒是解除危机了,谢云弈却根本没力气,让自己抽身离开。 苏梁浅能感觉到,谢云弈大口喘气呼吸,痛苦又虚弱,浑身的重量,几乎就压在她身上,苏梁浅抱着谢云弈,让他躺在床上。 先前窜动着的蛊虫,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 沈安永还在那叫,奋力挣扎,疾风的功夫自不用说,但要是比拼蛮力的话,却不是秋灵和现在的沈安永的对手,秋灵根本就脱不开身。 苏梁浅捡起之前秋灵扔在地上的灯笼,照在谢云弈身上 先前在楼下大叫沈安永的女子,在那和秋灵疾风磨蹭半天,见两人完全无动于衷,视她为无物,急疯了,也气疯了,准备让苏梁浅和谢云弈开口,刚一转身,借着苏梁浅手上拿着的灯火,最先撞进她眼球的就是谢云弈肚脐眼上方,拇指粗长的血红色虫子,一下瞪大了眼睛,整个人仿佛呆住了一般,而更让她震惊还在后头。 苏梁浅对着异常兴奋活跃的蛊虫,任由手中的鲜血滴落,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效果,远不如上次在飙风寨,虽然蛊虫平复了些,但还是在动,仿佛这样的鲜血已经满足不了他。 谢云弈也是如此,虽然痛苦稍稍减缓,但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彻底平息。 刚刚沈安永见血想要攻击苏梁浅,谢云弈将沈安永护在身下,苏梁浅虽然摁住了伤口,但还是有血不停的流出来,苏梁浅失血不少,脸色唇色都有些泛白。 苏梁浅见上次的办法不行,直接将自己带血的掌心覆在谢云弈身体内的蛊虫上方,因为蛊虫一直在窜动,而她这样贴着,苏梁浅甚至能感觉到,他在吸食自己掌心的血,伤口处有阵阵撕裂的痛,她虽然没出声,但还是不由拧起了眉头。 另外一边,咆哮了半天的沈安永也渐渐平息了下来,苏梁浅也能感觉到,自己掌心覆盖住的东西,也归于了平静。 “这,这” 那个女子手捂着嘴,说不出话来,沈安永就好像脱力了似的,赖在了地上,疾风和秋灵见他没了先前的攻击性,也顾不得他了,将他松开,冲到谢云弈身边,“公子,您怎么样?好点了吗?” 秋灵急的也是抹眼泪,她很快发现苏梁浅的不对劲,将她扶住,让她靠着自己,“小姐,您还好吧?没事吧?” 苏梁浅就是刚失血过多,再加上蹲了这么久,情绪激动,有些头晕,当然,也没什么力气。 “扶她去休息。” 谢云弈躺在地上,虚弱开口。 “扶你家公子去房间躺着。” 现在天气本来就渐渐转凉了,谢云弈本就畏寒,刚刚蛊毒发作更是,肯定是不能一直在地上躺着的。 “安永,安永,你怎么样了?” “少大人,您哪里不舒服?您可不要吓我们!” 苏梁浅看着那几个着急的不行的人,再次吩咐疾风将人送回房间,随后看着谢云弈,扯着嘴角道:“我没事!” 苏梁浅说着,扯了一段衣裳下来,自己将伤口包扎好,然后由秋灵扶着,到了沈安永身边。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说话的正是叫着安永的女子,她手摸着沈安永的脸,眼泪汹涌泛滥,雍容精致的眉眼,满是担忧着急。 这个人,苏梁浅上辈子是见过的,西晋的长公主,穆兰长公主,也是她四舅舅在西晋的妻。 相较于北齐而言,西晋的民风,更加开化,皇室的女子,可入朝为官,西晋甚至出国两任女皇,皇室的公主,是有继承皇位的资格和权利的,而这位穆兰长公主,也是个极其能干的女子,韬武略,骁勇善战,丝毫不逊色于男子,如果不是四舅舅,她很有可能成为西晋历史上第三个女帝的。 苏梁浅给沈安永诊了脉,看着穆兰长公主道:“无碍,让他好好休息,有事明天再说。” 苏梁浅现在,着实不想说话,但这事,一时半会的,根本解释不清楚。 秋灵和疾风一个抱一个搀,将谢云弈和苏梁浅分别弄回了房间。 穆兰长公主看向秦掌柜几个人,秦掌柜心情也正乱着呢,和苏梁浅一个意思,让将沈安永扶着回房间再说。 穆兰长公主和秦掌柜几个人一起,将脱了力昏睡过去的沈安永抬回了房间,穆兰长公主依旧没能沉住气,刚将沈安永安置好,就询问秦掌柜几个人事情的始末。 “这几个人是谁?” 穆兰长公主声音尖锐。 秦掌柜见她满脸担心着急,有感激,有同情,同时又夹杂着就算是时间也难以抚平的仇恨。 自五年前,沈安永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客栈,每每都喝的酩酊大醉,穆兰长公主就照顾他,然后和他一起离去,但她都是偷偷的,而这种偷偷,又是大家都知道默认的光明正大。 “客人。” 秦掌柜虽然谈不上精明,却也不傻,那个姑娘,一看就是和他家少大人有渊源的,这个暂且不提,她是北齐人,是北齐百姓,他就不可能在穆兰长公主面前出卖她。 “你当我傻?她和安永什么关系?刚刚你也看到了,你家少大人他” “要不是公主,我家少大人,何至于变成现在这样?公主现在是打算将这些冤孽责任全部推卸给别人吗?” 秦掌柜冷冷的打断穆兰长公主的话,言辞间,完全没有一个百姓对公主该有的尊重。 “少大人还在昏迷之中,他需要安静,公主有什么话,等他醒来,他愿意告诉公主的,公主一问便知。” 穆兰长公主冷眼瞪着秦掌柜,眼睛猩红,口中却酸涩无比,自那件事后,他话都不愿意和她说,又怎么可能会和她解释? “那个入宿的男子,是不是姓谢?” “不清楚。” 穆兰长公主恼火,“安永一直都好好的,为什么身上的蛊虫会发作?” “不知道!” 秦掌柜依旧不客气的回了句。 穆兰长公主坐在床榻边,看着床上的沈安永,自言自语喃喃道:“我可能有办法,彻底解除你的痛苦。” 她的声音很轻,秦掌柜也没怎么听清,他也没问。 沈安永不爱和穆兰长公主说话,他也不喜欢,不过他们对穆兰长公主也并非完全不能理解,所以就算恨她,也还是默认她每年跟着沈安永一起来这个地方。 苏梁浅回去后,谢云弈连送了几颗补血的丹丸,苏梁浅伤势不重,睡一觉,第二天就好了,谢云弈虽说没什么大碍,但整个人却有些泱泱的,脸色苍白,没什么精神,不过并没有什么大碍。 苏梁浅醒过来的时候,谢云弈已经在她的床边守着了。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虽然没有出太阳,但天气却是明朗的,不像昨天,阴沉沉的。 苏梁浅睁开眼睛,看到的谢云弈那张没略显苍白的脸。 他本来就白,这会没有血色,透着的虚弱,让他就好像娇花似的,更加清隽。 “你怎么来了?不是应该好好休息的吗?” 苏梁浅刚睡醒,还有些迷糊,一下忘记了手上的伤,蹭的要坐起来,不小心碰到了伤口,她倒是没出声,只是很快将手收了回来,但是昨晚秋灵重新好好包扎的伤口,还是有红色的血点渗了出来。 谢云弈牵起苏梁浅的手,急忙叫来秋灵,然后亲自给苏梁浅包扎。 苏梁浅抗拒,但谢云弈这次分外坚持,苏梁浅硬着头皮妥协。 谢云弈昨晚就知道,苏梁浅伤挺重的,这隔了一晚,伤口就算有愈合的趋势,但还是裂开着的,血往外渗的时候,还能看到白色的骨肉,谢云弈看着,只觉得心尖抽抽的疼。 “怎么下这么狠的手?还不如自己痛着熬过去呢,痛不痛?” 他稍顿,不待苏梁浅回答,放在嘴边吹了吹,那样子,心疼的仿佛都要哭了一般,苏梁浅看着既感动又好笑,将手抽了回来,“一点小伤,过几天就好了,到时候伤疤都不会留。” 苏梁浅云淡风轻,这样的伤口,这样的疼痛,对她来说,真的算不得什么,但是谢云弈身中的蛊毒发作却不是一般人能发作的,相比看着谢云弈承受那样的痛苦,她情愿自己受点伤,吃点小苦头,谢云弈这样的关心在意,更让她觉得自己这样的牺牲是值得的。 “昨晚怎么突然就发作了呢?” 苏梁浅问谢云弈,谢云弈细心又温柔的给苏梁浅止血上药,回道:“一点也不爱惜自己。” 苏梁浅见他还在那说她,对自己倒是一点也不在意,无奈,“还说我呢?你呢?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这么早到我这里来干嘛?我又没事,还有,我问你话呢,怎么蛊毒发作了呢?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 谢云弈没说话,专心替苏梁浅处理好伤口,然后再三叮嘱,一定让她注意,“要是伤口在流血,我可就生气了,我生气,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苏梁浅认真回想了下,自己还没见过谢云弈生气发脾气了,顿时乐了,“谢云弈,我还真没见过你生气的样子呢。” 一旁的秋灵看着苏梁浅好奇期盼的样,好心建议道:“小姐,公子生气后果很严重的,不过他一般不生气,我也没见过。” 谢云弈将苏梁浅受伤的手放在自己身上,这才回答起苏梁浅之前的问题来,“我身上的蛊虫喜寒,一般都是在冬天发作,这个时节,几乎没有,昨天我也大感意外,那个叫沈安永的,他很反常,应该和他有关。” 谢云弈是何等聪慧的人,根据昨天苏梁浅提供的那些讯息,还有苏梁浅种种反常的反应,他不难猜出沈安永的身份。 沈家已故荆国公的儿子,苏梁浅的舅舅。 “他也中了蛊毒。” 苏梁浅轻叹了口气,也有对沈安永的心疼,“会不会是连锁反应?” 苏梁浅看着谢云弈,说出自己的猜测。 谢云弈点点头,“可能是,我看他” 谢云弈本来想说他很想喝苏梁浅的血,话到了嘴边忍住了,只道:“今后你要和他见面,必须和我一块。” 他很清楚,苏梁浅的血对那些小东西的诱惑力。 “秋灵,你去看看,那位沈大人醒了没有。” 苏梁浅说着,从床上起来,谢云弈在一旁帮着给她拿了鞋来,他蹲在地上,看着坐在床上,双脚已经着地的苏梁浅,“你来,就是为了他?浅儿,你不是一直没来过西晋,你怎么会知道,他在这里?而且这个时候,会来这个客栈?” 第二百九十九章:相认 “你来,就是为了他?浅儿,你不是一直没来过西晋,你怎么会知道,他在这里?而且这个时候,会来这个客栈?” 谢云弈已经起身了,苏梁浅维持着低头穿鞋的弯腰动作,抬头睁大着眼睛看他。 谢云弈被苏梁浅这样看着,神色倒是淡然的,却有些不自在,“你说过,我想问什么可以问的。” 许是担心苏梁浅误会,谢云弈很是着急的解释道。 苏梁浅做事,从来都是运筹帷幄,她并不是很喜欢旁人多问甚至是指手画脚。 谢云弈看人精准,又是自己喜欢的女人,怎么会看不出这一点? 虽然苏梁浅默认了他们二人的这段关系,表露出的是要和他共度一生的意思,在他面前,她会流露出小女人的一面,纵容他享受一些一般女人不会纵容的小福利,谢云弈每每都会幸福的冒泡,对苏梁浅也越陷越深,正因为如此,也忍不住更加小心。 苏梁浅处事,太有手段,也太有魄力,强大到,让谢云弈觉得,要将自己舍弃,她也没什么不可以,但这却不是他愿意和能够接受的。 就算是相爱的两个人,爱的更深的那一方,比起另外一个人来说,也是卑微的。 这种卑微,与身份无关,而是情感上的弱势,当然,很多时候,这都是个人的庸人自扰。 苏梁浅看着谢云弈紧张的模样,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他昨晚明明被蛊虫折磨的要死,却心疼她手上的伤,在察觉到沈安永可能要攻击她的意图后,忍着自己都难以承受的痛,下意识的将她护在身下 虽然她未曾承受过那样的痛,她自己都不确信,自己是不是能够熬的下去,毕竟四舅舅那样一个铁血铮铮的男子,都控制不住自己。 这样的一个男人啊,苏梁浅的心一抽,心疼了起来,这种心疼,让她眼眶都忍不住泛起了酸意。 “浅儿?” 谢云弈见苏梁浅就盯着他,也不说话,心中更加担心起来,叫她。 恍惚的苏梁浅很快醒过神来,她站了起来,就在谢云弈的对面,脸上带着微笑,“问就问了,我还会因为这么点小事生气不成?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谢云弈,你也太小心翼翼了些,这样你不累吗?” 苏梁浅说这些话也是淡淡陈述,没有半点对谢云弈的生气,她神色娇俏,似还有几分娇嗔的意味。 谢云弈放下心来,他很清楚,这不是小事,这些问题,牵扯的是苏梁浅的秘密。 “晚些,我都会告诉你的。” 她既然同意谢云弈来了,就是没准备再继续瞒着他,因为根本就瞒不下去。 另外一边,沈安永醒的其实比苏梁浅还早一些。 他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坐在一张小凳子上,趴在床边睡着的穆兰长公主,他微怔了怔,却没有意外,也没有开口将她叫醒,就那样看着她。 那目光,没有冰冷,也没有秦掌柜那样的厌弃憎恨,甚至是含着温情的,还带了几分贪恋,良久未曾移开。 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太久,穆兰长公主的手脚都是麻痹的,她有些不适的动了动,就这样轻微的动作,将沈安永一下震醒,他恍然若初醒,再看到趴在床边上的人时,那神色,那眼神,全部都变的冰冷起来,带着仇恨,还有厌弃。 只是却不知,这厌弃,厌弃的是谁。 他移开目光,看着头顶防蚊的纱帐,轻咳了声,刚刚只是想换个姿势继续再睡的穆兰长公主一下惊醒。 她昨晚守着沈安永,又想着事,一直到很晚,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睡不过去,本该是常人睡得很香很沉,根本就不会被吵醒的时候。 “安永,你醒了。” 她满是惊喜,看着床上已经睁开了眼的沈安永,脸上的笑,带着讨好,眼睛里面也有了亮光,那是只有在看到自己喜欢的男子时,才会有的反应。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穆兰长公主站了起来,“你昨晚没用膳就出事了,饿不饿?我让老秦给你煨了粥,他知道你的胃口,肯定会准备你爱吃的小菜。昨晚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情绪为什么那么激动,让身上的蛊毒都发作了?” 穆兰长公主就在床边上站着,喋喋不休,一口气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每一个,都是对沈安永的关心。 穆兰长公主的话,让沈安永一下想到了昨晚,想到昨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做自我介绍的女孩。 她说她叫苏梁浅,其实这个名字,久远到对他而言有些陌生,感觉却是熟悉的,但沈清这个和他曾经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人,他却不会忘记。 他怎么会忘记呢?那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啊,被父母兄长如珠如玉呵护长大,聪慧异常的妹妹。 所以,那个小姑娘,是自己的外甥女吗? 触及过往的那些回忆,沈安永只觉得自己体内的气血,都在翻涌,让他的眼睛,鼻子,都是酸酸的,喉咙也是,紧的发涩,胸口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仿佛一开口,都能哭出声来,所以本该对穆兰长公主一番训斥的他,都没有张口。 他转过身,背对着门,也是穆兰长公主的方向,被子下的身体,抖的厉害,让他盖着的被子也仿佛在哆嗦。 穆兰长公主已经做好了沈安永会大发脾气的准备,却见他转过身后,僵硬的身体,一直都在哆嗦,非但没有松口气,仿佛更加担心起来。 他随后将被子往上一扯,蒙住了脑袋,安静的房间,有呜呜咽咽的声音传了出来,穆兰长公主直接被吓到了,单膝跪在床边上,凑近沈安永,“安永,你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情绪不能这么激动,你别吓我!” 穆兰长公主的声音,因担心紧张而发颤,眼泪也跟着往下掉,床上的沈安永猛地掀开被子,一把将他身上的穆兰长公主推开,“公主,公主殿下,我不是让你不要来这个地方吗?谁让你来的?滚,给我滚!” 他的动作极是大力,穆兰长公主直接被推到在了地上。 “你不知道,你的碰触,让我有多恶心吗?我连看到你都觉得恶心,我可以不要求你出现在我面前,但是不要出现在这个地方,你是要让我的家人,那样惨死还不瞑目吗?” 穆兰长公主哭着摇头,但见沈安永情绪这般激动,又实在是怕,做投降妥协状道:“走,我这就走,你不要这么激动,你不要这么激动!” 穆兰长公主说着,慌慌张张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出了房间,但也仅仅只是出了房间,不在沈安永的视线内。 沈安永这个样子,她哪里放心就这样走了? 她并没有离开,而是躲在门外,偷偷守着沈安永。 秋灵再回到房间的时候,苏梁浅已经起床收拾妥当了,正和谢云弈用早膳,秋灵将自己刚刚偷偷看到的,一五一十的告知了苏梁浅。 沈安永虽然没和苏梁浅住同一层,但就同一栋,两人的动静闹的那样大,她自然也是有所感知,只是具体的,听不太清。 “小姐,他们两个的关系好奇怪好复杂。” 秋灵站在床边,就自己偷听到的谈话内容,确切的说应该是吵架内容,她刚听了一遍,然后又和苏梁浅大概说了遍,还是云里雾里的,只觉得难以理解。 那两个人,关系应该是很亲密的,但相处的时候,却又好像有血海深沉的仇敌似的。 “我听那个男人的称呼女的公主,公主的身份不应该是很尊贵的吗?但是她怎么那么卑微?” 秋灵习惯的是谢云弈和苏梁浅这种谈情说爱的方式,反正她觉得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一对,着实有些奇怪,就好像女的做了什么天大的对不起男方的事情似的。 苏梁浅是活过两辈子的人,这个中的缘由,她自然是知晓的,在心中长叹了口气。 “人既然已经醒了,要去看看吗?” 谢云弈看着皱眉愁闷着的苏梁浅,温声建议。 苏梁浅轻摇了摇头,她本来是打算去看看的,却又担心自己会在刺激到沈安永,不免踟蹰。 “晚点吧,他应该会找我的。” 果不其然,临近中午的时候,秦掌柜就要找苏梁浅,说沈安永要见她,谢云弈自然是要跟着一起的,却被秦掌柜拦住,“少大人说了,他只见苏小姐。” 谢云弈到现在还清清楚楚的记得沈安永对着苏梁浅的血流口水的样子,就好像饿极的猛兽,看到活奔乱跳的兔子,深受其害的更清楚,这其中的蛊惑,哪里会放心? “这样,他和我一起去,但在门口站着。” 苏梁浅试图提出一人让一步,双方都能接受的建议,最后的结果,也如她所愿,谢云弈跟着她一起到门口,但是秋灵要陪着她一起进去。 谢云弈的态度坚定,没得商量,秦掌柜想到昨晚沈安永的样子,他也心有余悸,谢云弈的担心顾虑,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做出了妥协。 苏梁浅跟在秦掌柜身后,这一天,她明明是有所准备的,但真到了这一刻,苏梁浅竟有些恐惧,内心也是慌乱的,那种恐惧和慌乱,让她的拳头,都握不紧。 她一路都在做着深呼吸的动作,调整心情,秦掌柜将苏梁浅带到沈安永的房门后,将门推开,意思是按照事先的约定,苏梁浅和秋灵进去,而他和谢云弈几个人,则站在外面。 “少大人从昨晚到现在,一粒米也没吃,就喝了两口温茶,我不知道您和他什么关系,但他” 秦掌柜长长的叹了口气,一个看起来凶神恶煞铁骨铮铮的男子,眼睛一下就红了。 “他这些年实在是苦,这还是我第二次看到他落泪呢,要不是为了我们这些人,他也不用这样煎熬。” 第一次,则是他发现了所有的真相,来找他们的时候。 苏梁浅点头嗯了声,鼻音很重。 虽然秦掌柜将话说的极是含蓄,但是苏梁浅明白,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呢?沈家的男儿,从来都爱憎分明,不惧生死,如果不是有所牵绊,他又怎么会让自己顶着驸马这个身份和仇人生活在一起? 苏梁浅站在房门口,打量了眼房间。 屋子里的摆设,和她现在住着的一样的箭篓,掀开的被子,折叠整齐,在床的里侧,床上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影,显然沈安永已经起来了,他现在就坐在窗前。 窗户是打开着的,外面,并没有下雨,光线的话还算明亮,有风吹了进来,让沈安永那看起来原本伟岸的身姿,这会竟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让人怜惜的孱弱。 他脸色难看,比谢云弈还要苍白几分。 苏梁浅往前走了几步,秦掌柜趁着几个人不察,速度将门关上,秋灵也被隔绝在外面。 秋灵气恼,推门要进去,被秦掌柜拦住,“小姑娘,我家少大人就想和你家小姐单独说几句话,就一会的功夫,你们放心,他肯定不会伤害她的,守在这里,我们就守在这里,就算真的有什么事,冲进去也来得及。” 秦掌柜手抱拳,躬着身,那样一个大男人,放低姿态,满是请求。 秋灵从来是个一根筋的,满心都是苏梁浅的安慰,当然是不肯答应的,还是要往里冲,最后还是谢云弈开口,这才制止住了秋灵。 秦掌柜躬身道谢,他的眼圈竟然也是红的,满是诚挚。 他心里清楚,说是一会,两人应该是不会那么快结束谈话的,从隔壁房间,搬了几条凳子来。 对苏梁浅等人的身份,他内心是极度好奇的,不过他现在更担心沈安永的情况,也没心思多问。 苏梁浅看着坐在窗边上的人,只觉得自己的两只脚像是被灌了铅似的,每一步,都分外艰难。 她听到身后门被合上的声音,停下的时候,还能听到秋灵的抱怨,她也想制止秋灵,但是身体却好像被定住似的,她仿佛失去了扭头转身的能力,嘴巴张开,却和失声了似的,说不出话来,只目光所及的背影,也渐渐变的模糊,她几次张口,想叫他,却又不知道如何张口,只嗫嚅着嘴唇,哆嗦的厉害。 苏梁浅进来的动静不小,沈安永自然是听到的,他转过身来,那双沉沉如古井般的眼眸,比苏梁浅还红,嘴角抽抽着,情绪更是比苏梁浅都还要激动。 所有之前的心里建树,在这一刻,溃不成军,任何的准备,仿佛都没有用。 两人模糊着泪眼相互对视,隔着不远的距离,看着彼此,刚强到就算是流血也不会流泪的人,猩红的眸,开始只是流泪,然后那眼泪,就和断线的珠子似的,就是压抑着,也还是有低低的哭声从他们的唇齿间溢了出来。 良久,苏梁浅的情绪才稍稍平复,胡乱用手擦掉眼泪,走到了沈安永跟前,拿出帕子,替他擦眼泪,却无济于事。 沈安永这个时候悲伤的眼泪,根本就不是用帕子能够制止的。 沈安永握住苏梁浅的手,抬头看他,一个大男人,那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脸上都是泪痕,鼻子甚至冒出了鼻涕泡泡,那样子,当真是狼狈滑稽极了,却也让人心疼极了,尤其是沈安永那真切的难以安置的悲伤,更让人心尖都是泛疼的。 “浅儿。” 沈安永叫了声,一下哭的越发大声,苏梁浅让他贴在自己身上,这一刻,比起沈安永,苏梁浅更像是个长辈。 沈安永哭的仿佛都要背过气去了,苏梁浅好不容易才控制住的眼泪,又开始泛滥。 沈安永承受的苦,丝毫不逊色于她上辈子经历的,隔了这么多年,突然在异国他乡,见到这么个亲人,就算是再怎么刚强的男子,又怎么可能控制的住眼泪? 男儿眼泪不轻弹,是因为未到伤心处,而沈安永的悲伤,足以逆流成河。 沈安永从昨晚到现在,几次声嘶力竭,现在情绪又这么激动,到最后,哭的喉咙都是嘶哑的,眼睛更是干干的,仿佛流不出眼泪来。 “你真的是浅儿吗?清妹的女儿?” 沈安永抬头看着苏梁浅,眼睛红红的,似乎是不敢相信。 他盯着苏梁浅,良久,神色变的有些恍惚起来,“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变成大姑娘了。” 他干笑了两声,那笑,是愉快充满欣慰的,但沈安永给人的感觉,却充满了苦涩和阴霾,那种仿佛融入他骨血的阴郁,让他就算是开心,也是沉沉的,就好像是挤了水的海绵。 苏梁浅看着这样的沈安永,几乎不受控制的想到自己很小的时候在荆国公府,那个时候的沈安永。 作为荆国公府的第四子,他不但眉目长得风流,更是洒脱不羁,仿佛世间的所有,都不能束缚住他,而现在的沈安永,就好像被沉重的枷锁锁住,失去了开心和快活的权利。 一个人不开心久了,就连面向气质都会变,就算笑起来,也是苦闷的,上辈子她没怎么观察注意自己,现在看沈安永,忽然就觉得,这好有道理。 四舅舅他,以前长了一副快活讨喜的样子,而现在,却是一副忧愁的让人心痛的模样。 她明白的,她都明白的,不是感同身受,而是曾经经受,因为知道这有多痛苦多难熬,所以更加心痛怜惜。 “我记得离开的时候,你就只有我这里这么高,就和个粉嫩的小团子似的,父亲他” 沈安永看着苏梁浅,就好像魔怔了的,自顾自的说着以前的事情,话说到最后,自然不可避免的提及那些已经逝去的亲人,本来就沉重的气氛,一下更加凝重。 沈安永忽然就说不下去了,但是他也没哭,眼神空洞,表情空洞,浑身上下散发着股悲伤到了极致,极致后又渐渐习惯的麻木的沉痛。 “你是怎么找来这里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沈安永看着苏梁浅,并未怀疑她的身份。 沈家人是敏锐的,昨晚苏梁浅激动的反应,造不了假。 这就是他的外甥女啊,他的父亲还有兄弟最最疼爱的小姑娘,沈安永看着眉目干净的苏梁浅,只是这样看着,这于他而言,都是莫大的慰藉。 “我已经是死了的人,我本来就是该死的人啊!” 沈安永手抱着头,用力的揪着自己的头发,神情一下更加痛苦起来,苏梁浅被吓了一跳,忙握住他的手,轻声细语的,安抚着他的情绪。 良久,沈安永才稍稍平复了些。 “阴差阳错的,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楚,我外面的朋友,帮了不少忙,没想到四舅舅,您真的还活着,这真的是太好了!” 沈安永的脸色眸色更沉了沉,“我这样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差别,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你不是应该怪我的吗?浅儿,你你不怪我吗?外面都说我” 沈安永拽着苏梁浅,扣住她的手腕握住,提起这些,他的痛苦不减分毫,那双布满了痛苦和阴霾的苏梁浅,充满了自责和愧疚,就那样巴巴的看着苏梁浅,有期盼,又似乎是在等待更深的绝望。 “我是个罪人,我就是个罪人,我是沈家的千古罪人,像我这样的人,早就该死了,我想过死的,我想过的,我真的很想去地底下找你外祖父和其他几个舅舅的,但是不允许啊,有人不让我死啊,我想死都不让,有家不能回,也回不了,我再也回不去了,浅儿,北齐,我再也回不去了,沈家,我的家,我做梦都想回去,但是我回不去了,我就是个孤魂野鬼!” 他不愿意怀疑,眼前这个小姑娘的身份,因为他太需要这样一个人,听他倾诉。 与其说沈安永是在对苏梁浅说,倒不如说,他沉浸在这样的世界,根本就不能自拔,抽不出来。 这就好像是面具,一直戴着的话,到最后,自己都会分不清,到底自己是戴着面具的还是真实的自己。 苏梁浅和之前一样安慰,但是沈安永就好像魔怔了似的,根本就听不见苏梁浅的话,他一直就说着自己的,嘶哑的声音不小,情绪激动,完全盖过了苏梁浅的,也根本就听不进去,苏梁浅索性就放弃了,想着等他情绪稍稍平复的。 沈安永说了很久,到最后,说话时候,喉咙就仿佛干裂开似的,让听的人都不舒服起来,但是他却丝毫没察觉到,一直到自己就连说话都快要没有力气了,他才停止,然后就好像脱了力似的,靠在墙上。 他是很疲累的,但是又觉得很轻松的。 是的,疲累又轻松,这样两种矛盾至极的情绪,同时交织在他身上,一直老实坐着的苏梁浅起身,她都还没离开呢,闭着眼睛的沈安永睁开了眼,看着她问道:“你要去哪里?” 那样子,仿佛是怕她就这样走了。 苏梁浅笑笑,那笑容是甜美的,但和这个年纪小姑娘该有的却又有些不同,沈安永晃了晃眼,听到她解释道:“舅舅说了这么多话,肯定渴了吧?我给您倒杯水。” “舅舅?” 沈安永怔住,重复着苏梁浅的这句话,整个人就好像被点穴了似的,脸上变幻的表情魔幻的很,仿佛是不相信。 沈安永晃神的时候,苏梁浅很快用水杯接了水回来,递给了沈安永,沈安永木讷的接过,水是凉的,又没有全凉,温凉的那种,一整杯水下肚,沈安永仿佛在烧的喉咙,舒服了些,神思也变的清醒了起来,他双手捏着水杯,仿佛都要将他们掰断了般,抿着嘴唇,仿佛是在纠结迟疑,半晌,才鼓足勇气,但依旧很是没有底气的问道:“母亲她们怎么样了?她们这些年过的好吗?你过的好吗?” 他稍顿了片刻,用充满了希冀的神色,深深的看着苏梁浅,“浅儿,你相信舅舅吗?我没有投敌,更没有叛国!” 第三百章:当年发生了什么 苏梁浅本就模糊的泪眼,一下累积了更多的晶莹,她紧抿着嘴唇,舌尖尝到了咸涩的血腥味,她点头,极是用力,用哽咽的声音坚定道:“我信,我当然相信,沈家的男儿,只会精忠报国,守护百姓,断然是没有投敌叛国的,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他们也不会那样做!” 神色更是沉静到肃穆,充满对了对沈安永的信任。 本来已经停止了哭泣的沈安永闻言,再次痛哭,和之前的压抑不同,他这次仿佛是控制不住,哭的极是放纵,声音大的,外面坐着的几个人都能听得到,秦掌柜没忍住,频频抹泪。 他从来没听过沈安永哭的这么伤心,比起伤心,还有委屈,以及那种终于被理解信任的伤怀,好像是得到了某种解脱,分外的触动人心,秦掌柜备受触动,最后甚至捂着嘴巴,也跟着哭了起来。 他是理解沈安永的。 不但理解,还因为他的牺牲,备受亏欠。 这世上,最痛苦的从来就不是死亡。 死很容易,死后一了百了,也就解脱轻松的,最难的是想死不能死,然后生不如死的苟活着。 “舅舅,守得云开见月明,会过去的,我来了,有我在,那些一切一切不好的,都会过去的。” 坐着的沈安永靠在苏梁浅的身上,苏梁浅轻拍着他的背,比起沈安永来说,她更像个长辈,安慰着经历痛苦的晚辈,为他撑起一片天。 沈安永经历的并不比她的少,但比起沈安永来说,得以重生改变命运的苏梁浅,显然要幸运许多。 她改变了命运,那些曾经痛彻心扉的遭遇,现在就好像是一场梦。 既是噩梦,梦里再怎么惧怕,也可以告诉自己,那只是个噩梦,并不是真的,只要醒了,就会好起来的,尤其,现实她的境遇,确实越来越好,沈安永却没那个机会了,他人生最大的悲剧,永远不能再改变,他的人生,他似乎失去了再来一次的意义。 所以,苏梁浅更能做到平静。 许是之前已经发泄过了,沈安永这次哭的时间倒是不长,不过喉咙撕扯的更厉害了,嘴唇都是干巴巴的,仿佛要裂开了似的。 “您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呢,这怎么能行?我让秦掌柜弄点清粥来,我早上吃的早,也没吃多少,现在有些饿了。” 苏梁浅知道,沈安永现在就算是再饿,估计也没胃口,只有她说她要吃,他估计才会配合着一起吃点,而且沈安永现在的情绪,也需要点时间,自我平复安抚。 沈安永估摸着时间,知道是用午饭的点,他慌忙将眼泪擦干,又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情绪 刚刚对苏梁浅说的那些话,都是沈安永压抑在心里许多年的,想说的话说了许多,一个大老爷们,哭也哭了,虽然那些刻在骨子里的痛苦和悲伤,并不会消失,但这样的发泄,短暂来说,还是可以让心情轻快许多的。 “既然饿了,吃清粥怎么能行?刚好也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了,我让老秦进来,准备几个酒菜,看我,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我居然和你提酒,要你外祖父和几个舅舅知道,非又要” 提起敏感词,沈安永忽然再次说不出话来,他用手戳了戳自己的嘴唇,很快继续道:“你想吃什么,我让老秦亲自准备,老秦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苏梁浅配合着道:“我对吃不挑,能填饱肚子就行,四舅舅是想喝酒吗?我可以陪的,您忘了,我小时候还经常偷您和几个舅舅的酒喝,就是您最开始让我尝的,可能是那时候练出来的,我酒量很不错呢。” 沈安永有些失神,陷入那段美好回忆的他扯着嘴角笑了,喃喃道:“怎么会忘呢?我因为这事还被罚了呢?” 清醒过后,又余痛苦,沈安永很快调整了过来,将秦掌柜叫了进来,吩咐他亲自下厨房做菜。 谢云弈和秋灵等人跟在被叫的秦掌柜身后,一同进了屋。 沈安永和苏梁浅的情绪都已经恢复如常,但两人的眼睛,都是通红的,明显可以看出哭过的痕迹,尤其是沈安永,特别明显。 谢云弈进来后,沈安永的目光便从苏梁浅身上转移,落在了他身上,审视又充满了打量。 谢云弈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也看向他,朝着他微微点头,礼貌又恭敬,透着说不出的矜贵。 这矜贵,自然又透着不管对象是谁都可淡然的从容,仿佛与生俱来,一看就知不是普通家庭的孩子。 沈安永审视打量的目光是带着挑剔的,但纵然是想要鸡蛋里挑骨头,好像也挑不出太多的壳碎来。 面前的这个男人,不管是长相还是气度,亦或是肉眼能查探出的其他,世人大概都会竖起大拇指,给出绝品二字的评价,但他脸色苍白,气血不怎么足,看着身体似乎不怎么好。 不过,沈安永虽然昨晚失控,但一些事情,还是模模糊糊记得的,被他认为身体不怎么好的这个清隽少年,有他不能及的意志力和忍耐力。 苏梁浅知道,沈安永还有很多话想单独对她说,她也是一样。 苏梁浅站在中间,看了眼沈安永,又看向谢云弈,给两人介绍道:“谢云弈,这是我四舅舅,四舅舅,这是谢云弈,是我将来要共度一生的人。” 苏梁浅我字后稍顿,后面补充的话,简直叫谢云弈心花怒放,那脸,就好像是腊月寒冬的太阳,温暖的已经不是让人暖洋洋的,而是直接照到了人心里。 秋灵也高兴,疾风见谢云弈一扫之前守在外面的愁云阴霾,也乐。 “浅儿。” 这是苏梁浅第一次当着长辈的面这样公开承认自己的身份,谢云弈还有些不好意思,更有种媳妇终于熬成婆的感触,长长的舒了口气。 沈安永看着谢云弈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的样,看他时的挑剔,减退了几分。 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的谢云弈敛住,走到苏梁浅身侧,看向沈安永,毕恭毕敬的随着苏梁浅叫了声,“四舅舅。” 刚认的外甥女居然被一个不认识的小子拐了,沈安永那个心情复杂的呦,只觉得胸口像是被扎了一刀,然后又不自觉的想到那些已故的家人,又是一抽。 “谢云弈,你先回去,吃完饭后好好休息。” 苏梁浅看谢云弈,他的气色并不是很好,应该说是难看,不但苍白,而且有明显没休息好的疲态,透着虚弱,就和病美人似的,姿容绝色的病美人。 虽然刚刚房门被秦掌柜关上了,但谢云弈就在门口坐着,沈安永的情绪又极其的激动,刚刚屋子里两人的谈话,谢云弈不说全部听清,也是七七八八,他知道,这个时候,苏梁浅和沈安永定然都有很多话想要单独对彼此说。 谢云弈从来很识时务,更不会给苏梁浅添乱,让她为难,他迟疑了片刻,道了声好,“我留秋灵和疾风在这里。” 他最担心,是沈安永会对苏梁浅不利。 沈安永昨晚是发病,并不是失忆,谢云弈的话,让他一下回忆起来自己看到苏梁浅流血的掌心时,体内那完全不受控制的想要喝血的冲动,整个人像是被定住的,怔怔的,脸色开始变的苍白。 “就依他说的办。” 他也担心,自己控制不住,会失手伤害苏梁浅,那他就更是罪孽深重,罪无可恕了。 谢云弈一个人离开回房,疾风和秋灵两人一左一右像门神似的在房门口守着,很快,秦掌柜就端着饭菜上来了。 菜色香味俱全,完全对得起沈安永不错二字,苏梁浅觉得,要这秦掌柜主厨开酒楼,这客栈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冷清。 “你给谢公子也准备两个菜送过去。” 秦掌柜道是,深看了苏梁浅一眼,那目光不再是以前的疏冷,而是看晚辈似的慈爱,热切道:“苏小姐喜欢吃什么,只管说,不管是北齐的菜色,还是西晋这边的特色,我都能做。” 苏梁浅道谢,对秦掌柜的厨艺夸赞了一番,沈安永让秦掌柜上酒,这回却被苏梁浅拦下,“舅舅现在身体还不舒服,而且又空着肚子,等过几日好些了,我和谢云弈再陪您一起喝点。” 沈安永方才看谢云弈的气色不好,他的脸色比他的还要难看,一点血色都没有,现在确实并不适合喝酒。 沈安永是很想喝酒的,不过他也听苏梁浅的话,苏梁浅不让喝就没喝了,而且苏梁浅说过几日,沈安永想到她还能在这陪自己几天,心里也高兴。 秦掌柜离开,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苏梁浅和沈安永,两个人坐在有些简陋的餐桌上。 白日里的光线极好,屋子明亮,有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 沈安永看着苏梁浅,一开始只是单纯的看着,但很快的,神色间不自觉的多了几分打量,他始终想不通,对外界的人来说,他是个已经死了的人,她是怎么提前到这里守株待兔的?又是为什么信心满满他没有叛国投敌,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没有人云亦云? 沈安永用另外一只没拿筷子的手摸自己的脸,十年了,他离开自己的家乡故土已经十年了,他最后一次和浅儿见面时,她才多大,他自己有些时候看到自己,都觉得快要认不出来了,她又怎么知道,他就是她的四舅舅,沈家的第四子,沈安永? 还有,苏梁浅遇事时和年龄完全不相符的冷静沉着 随着情绪平复,大脑恢复的正常运转,沈安永看苏梁浅,只觉得她身上仿佛藏着无数的秘密,让人窥探不透。 他记得她小的时候,好像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她又是经历了什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沈安永本来就没胃口,想到这些,更是直接就放下了筷子。 “你外祖母还有几个舅母她们怎么样了?你母亲呢?她们这些年过的好吗?你过的好吗?” 沈安永作为驸马,身份算是尊贵的,但这尊贵,同样也有很多限制,做什么事都会被盯着,束手束脚的,没有自由。 穆兰长公主在他记起所有事情的第一时间就警告过他,不能再去过问北齐和沈家的事,要当做和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不然就是给那些还活着的人带去灾祸。 北齐京城,西晋皇城,两个不一样国家的京都,隔着的何止千里,时下消息又闭塞,穆兰长公主在背后也用了手段阻拦,对荆国公府众人的状况,沈安永并无所知。 他也不敢去打听,不仅仅是害怕给那些人带去灾祸,还是因为心虚,不知如何面对。 沈安永巴巴的盯着苏梁浅,那样子,分明是对事情很好奇的,却又虚的厉害。 进屋后,苏梁浅的眼睛里面,就一直布满了晶莹,再加上后来还哭了,她看东西,就好像面前有雾似的,总不是很清楚,这才恢复没多久,她就近和沈安永坐着,白天明亮的光线下,她看到,沈安永束着的头发,居然可以看到银丝,而且还不止一根,大概是因为常年一直拧着眉头,他就算没什么表情,眉间也能看出川字,就和皱纹似的。 他才三十多岁,就比苏克明大两岁,但看起来,却比苏克明老很多,饱经风霜,苏梁浅想到那些于他而言的残忍真相,一下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沈安永本就预感,那些人的日子不会好过,再见苏梁浅这个样子,更加着急起来,再次催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外祖母呢?她还在吗?” 苏梁浅也是心事重重,没什么胃口,但她还是狠狠的扒拉了几口饭,然后对沈安永道:“四舅舅,您也吃点,吃饱了,我慢慢和您说,我也有事要问您呢。” 苏梁浅嘴巴鼓鼓的,说话声却还是清晰,沈安永忍着没追问,和苏梁浅一样,饭菜美味,可入他们的口,却是味同嚼蜡。 “外祖母还在,沈家现在” 苏梁浅长叹了口气,停了片刻,“算还好吧,除了三舅母,几个舅母都在,还有沈大哥和几个表姐,他们也都好好的,皇上并没有按投敌叛国的罪名,将沈家抄家,也没有褫夺沈家的封号。”如果活着就算好的话,那她们现在过的确实不错。 “他不是不会,而是心中有愧!” 沈安永口中的他,不消问,苏梁浅便猜到是庆帝。 沈安永说这话时,极冷的轻哼了声,明明冰冷至极,却又带着熊熊燃烧着的火焰,仇恨的火焰,仿佛那不是他效忠的帝王,他昔日丝毫不会逊色于亲兄弟的好友,而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敌,苏梁浅心中的某个猜测,直接被坐实。 沈安永看着苏梁浅抿唇思忖的动作,心中咯噔一下,他很快转移了话题,“你三舅母和你三舅舅的感情,她” 提起沈周氏和自己的三哥,沈安永又是一脸沉痛。 “她们好好的就好,那你母亲呢?” 沈安永没听苏梁浅提起沈清,心中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沉痛问道。 “死了,外祖父他们出事没多久,她就过世了。” 唯一剩下的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也走了,沈安永只觉得心中的那一丝期盼慰藉都消失了,手扶着脑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沈老夫人她们在,他当然是高兴的,但是兄弟已经死绝了,沈清于他的意义是不一样的,他抽了抽鼻子,深吸了几口气,然后搓了搓眼睛,“活着不一定好,死了也不一定不好。” 若非千帆过尽,又怎么能发自内心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想沈清活着,自是有自己的私心在里面的,不过就算皇上没有将沈家抄家,想必沈家也承受了骂名,背负巨大的压力,沈家的人,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你母亲她自小就被家人娇惯着长大,不能吃苦,也遭不了罪。她从来都是最聪慧机敏的,还有知暖,沈家的女孩儿,个个都聪明,不像我” 提起这些,沈安永特别希望手边有酒,但是没有,沈安永有些受不住,给自己倒了杯茶,假装是酒。 “都是我,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沈安永将事情的所有责任都承揽在自己的身上,他无比自责,重重的放下手中已然空空的杯子,抬手对着自己的脸,就是两个耳光。 巴掌的声音,响亮又清脆,很快,沈安永的脸上,就有五指印记浮现了出来,随后又以肉眼看的到的速度红肿了起来。 苏梁浅看着沈安永一副恨不得醉生梦死的样,心又是一抽。 “您这是在做什么?” 她赞同沈安永说的,如果不能经受住那些指点,早点走了,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于她自己而言是这样,只是苦了爱她和需要她的亲人,不过苏梁浅对沈清并没有那种想法,因为她知道,沈清并不是故意抛下她的,她是被人害的。 苏梁浅没有问沈安永过的好不好,因为那着实是个伤感的问题,不需要问,就能知道,他不好,他过的一点也不好。 曾经那样开朗的一个少年郎,现在却变的这样阴晴不定,暴躁无常,他就算是活下来了,也被摧毁了。 一个将那样大的悲剧责任揽在身上的人,活着又怎么会开心快活? “您叛国投敌了吗?如果没有,您又做错了什么?如果没有做错,您又何必这样对自己?不是您的错,您没有错!” 苏梁浅说的坚定,沈安永张大着嘴巴,想哭哭不出来,眼睛干干的,就连眼泪,仿佛也流不出来,眼睛难受极了,但是那种不适,比起他心中的伤痛,他好像都感觉不到。 好一会,他才从这种再次泛滥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卓儿呢?他现在怎么样了?他现在应该是个大小伙子了吧,就和当年的谦儿一样。” 提起沈大夫人的儿子沈谦,沈安永又是一窒。 “沈大哥走了沈家的老路,现在在军营,过段时间,就会晋升了。” 自己的儿子有出息,这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沈安永脸上却半点笑都没有。 苏梁浅正准备开口问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沈安永忽然道:“和舅舅说说,这些年发生的事吧,现在北齐和西晋两国的关系紧张,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梁浅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而回答沈安永的问题,说起了这些年发生的事,苏梁浅避开了像飙风寨那些惊险的事,如此,苏梁浅这辈子虽然经历的多,但是却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没有什么让人心疼的磨难。 苏梁浅很少去回忆,现在想起这些,更觉得自己幸运。 不但得以重生,改变了命运,同时还收获了友情爱情。 沈安永听她云淡风轻,轻描淡写,心中却不是那么的相信,一个人,如果不是经历了悲痛,是断然不可能做到像苏梁浅这样的。 她这样的沉静,这样的从容,这样仿佛经历了所有,沉淀过后的处变不惊。 沈安永也说不清,但他就是觉得,苏梁浅的人生,一定不像她告诉他的那样轻松。 “我这次是奉皇命来泗水赈灾,现在泗水和清河县的情况都稳定了,等从这里回去,我就会回京。” “这段时间,边境百姓歌颂的那个女大人,就是你?” 沈安永似乎才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 苏梁浅点头。 “你像你母亲,聪慧又勇敢!不,你比她还要聪慧勇敢,你外祖父他们泉下有知,定然会十分欣慰骄傲!” 沈安永沉着脸,想到什么,眉头拧的更深,忽然暴躁了起来,“夜家的人凭什么,我们沈家的人为他们出生入死还不够,现在就连你这样一个和我们有关系的女娃子也不放过?偌大的朝廷,人都死光了吗?竟然让你来做这样凶险的事!” 沈安永的手,伸不到京城那么长,但他近来就在达城,边境的事,尤其是泗水瘟疫,清河县地动这样凶险的大事,他都是知情的。 沈安永气恼,还有种说不出的愤世嫉俗的怨恨,“他,他们真是太过分了!” 沈安永真的是很生气,手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呼吸都是急的,外面的秋灵和疾风两个人听到这样的动静,都吓了一跳,推门出现在了门口。 苏梁浅看着在门口出现的两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秋灵和疾风看着沈安永那样却不放心,退了出去,却没将门关上。 苏梁浅伸手,覆盖住沈安永放在桌上青筋都爆出的手背,轻拍着安抚他的情绪,“这是皇上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 沈安永重复着苏梁浅的话,扭过头去看苏梁浅,苏梁浅嗯了声,点头继续道:“对,是我的意思,一切都是我的意思,皇室那些人,从来都是要脸好面的,他们怎么会开口要我拿出母亲的嫁妆?是我自愿拿出来的!我来泗水,虽然是皇上提议,但这事是我自己一手促成的,是我自己要来的!” 沈安永更急了,“那些东西是沈家的,是你母亲给你留下的,也是你好不容易从苏克明那混账手中夺回来的,你不留着自己用,拿出来干嘛?还给夜家那些人,你给他们做什么,他们不值得效忠!” 也不知是经历的多,还是就了解苏克明是什么德行,沈安永对苏克明所为倒是没有太大的意外,他的反应给苏梁浅的感觉就是比起苏克明,他更加憎恨自己失望的皇室朝廷。 沈家遭逢那样的灾难,沈安永的反应不算太过反常,但苏梁浅却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某个猜测。 “舅舅为什么会觉得我是效忠他们?我不是为他们,我是为了自己,为了沈家,还有沈家一心想要保护的百姓!” 苏梁浅仰头,看着沈安永,眼眸明明染上了雾气,却极是明亮,满是坚定。 沈安永被镇住,有些恍惚。 “浅儿。” 苏梁浅示意沈安永坐下,“我听地方的武官说,西晋在边境扎营练兵,我让人打听出了主帅,我就知道,最后一定不会有事,我相信舅舅,您再怎么样,都不会主动攻打北齐的!我这次来找您,是想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三百零一章:不过是一场阴谋 “我听地方的武官说,西晋在边境扎营练兵,我让人打听出了主帅,我就知道,最后一定不会有事,我相信舅舅,您再怎么样,都不会主动攻打北齐的!我这次来找您,是想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梁浅直截了当,说出自己的目的。 本来还似雷霆震怒般的沈安永一下软了下来,他并不是很自然的避开苏梁浅看他的目光,失神的坐下,放在桌上的手,手指不自觉的蜷曲着,握成了拳,松开又握紧,如此来回往复。 “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梁浅盯着沈安永的目光不动,“舅舅您不想说?” 苏梁浅看出他的意图,有些咄咄的逼问,“您为什么不想说?” 沈安永就是没和苏梁浅对视,都能感觉到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凌厉急迫,不容他逃避。 对,他不想说,他如何能说?他又怎么敢说? “不是不想说,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想不起来了。” 苏梁浅站了起来,绕着桌子一圈,站在沈安永的面前,居高临下,“想不起来了?我不相信,舅舅您看着我说!” 沈安永抬头,看了苏梁浅一眼,嗫嚅着嘴唇,欲言又止,因为纠结表情痛苦,“告诉你了又能怎么样?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父亲兄长还有谦儿他们都已经死了,死了,白骨都化成灰了,回不来了,他们回不来了,浅儿,你没有辜负外祖父他们教导和疼爱,你现在过的很好,今后就这样活着的,不单单是你,还有其他人,活着的人还要活着,你们都要好好活着,你还小,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沈安永说着说着,态度从最开始带着无力的气怒强势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苦口婆心,软硬兼施,就是为了苏梁浅不要过问这些事情。 苏梁浅看着泪意再次翻涌的沈安永,心中生出不忍,却半点也没有退让,“不是我该管的事,那舅舅您告诉我,什么才是我该管的事?什么才是?您是觉得我姓苏,又是个小姑娘,没资格管是不是?” 沈安永摇头,但只两下,很快就放弃了否认,一副不管苏梁浅怎么想都无所谓,只要她不继续过问这些事的态度。 虽然苏梁浅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但见沈安永这样子,还是忍不住上火,“好好活着?您告诉我什么是好好活着?您觉得发生了那样的事后,我还能像京城同龄的闺中小姐那样吗?荆国公府的污名一日不洗清,和沈家有关的人,就不可能好好活着!外祖母,大舅妈,她们就没一天是高兴的!” “外祖父他们是死了,他们明明是保家卫国的英雄,该被世人敬仰的,却被当成卖国贼背负骂名,遭受唾骂,死后也不得安宁,你觉得他们能死的瞑目吗?他们不会瞑目的,还有沈家的列祖列宗,他们也不会瞑目,因为无颜面见底下的列祖列宗,外祖父她们估计到现在还是孤魂野鬼不能转世投胎呢,您现在竟然质问我问这些做什么?难道您就从来没考虑过,为他们讨回公道清白,还世人一个真相吗?” 沈安永还维持着先前仰着头,看苏梁浅的姿势,嘴唇哆嗦的厉害,几次想开口说话,却说不出一个字出来,片刻后,无力的垂下了脑袋。 他想,他当然想,他做梦都想,他不止一次的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重回到这一切悲剧和不幸发生前,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自己的性命。 但是不能啊,不管他是死是活,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改变不了,苏梁浅也是一样! 因为胳膊,怎么可能拧得过大腿? “想有什么用?我还想父亲他们都能活过来呢,浅儿,这世间的事,不是你想就可以的,很多都是人力不可为的,既如此,还不如不知道,也省得给自己增添烦恼。” 沈安永莫可奈何,整个人充斥着的都是无能为力的暴躁,还有颓废。 “尝试都没尝试,怎么就知道不可以?外祖母她们都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您害怕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死,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 “查清当年事情的真相,还荆国公府一个清白公道,这就是我活着的价值和意义,比起烦恼,我更害怕不明不白,您老实告诉我,那所有的事,是不是和当今皇上有关?” 苏梁浅说话时,沈安永的手就紧握成拳放在桌上,他一直都是低垂着脑袋的,仿佛是在压抑克制着些什么,额头的青筋都是爆出的,所幸的是没有像昨晚那样蛊毒发作。 他满身愤怒,仿佛是要找人拼命,却又是一身沉沉的死气,一直到苏梁浅说最后一句话时,他突然动了动,猛地抬头,眼睛瞪的很大,不敢置信的看向苏梁浅,就好像胆小的人见了鬼似的。 苏梁浅怎么会知道?这是沈安永的第一个困惑,更让他震惊诧异的是,苏梁浅在提起庆帝时的那种淡然,也不是淡然,那是带着仇恨的,但如果不是知道她口中那个人的身份,她这样的态度,谁也不会去猜想,她说的那个人是北齐的一国之君,是她所在国家的君主。 她的淡然,不但有仇恨,还有仿佛看清了一切真相的轻蔑,仿佛那不过是一国之君,而是一个可以对付的人。 但是她怎么会知道的? “你怎么会知道的?” 沈安永失了神,心里怎么想的,直接就说出了口。 苏梁浅忽而就笑了,“狡兔死走狗烹,我就是知道,现在舅舅可以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了吧?” 苏梁浅没再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而是搬了条凳子,就近坐在沈安永的对面,坚持的态度,透着执着。 “浅儿,他是皇帝,大权在握,你这是拿鸡蛋碰石头!” 苏梁浅之前在沈安永提起的时候,说了不少自己在京城的事,但多是她个人的,她和朝中一些大臣的关系,她只是避重就轻,随意带过,沈安永对京城的局势,也还是和之前一样,一无所知。 身在荆国公府这样的家族,对皇室近乎愚昧的效忠,让他们不敢生出叛逆的心思,不但不敢,也不会。 而且苏梁浅,和一国之君,这种差距,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要说鸡蛋碰石头,那都是轻的,这简直就是将自己柔软的脖子,往敌人锋利的刀口上撞。 但不管沈安永怎么说,苏梁浅始终无动于衷,继续坚持自己的态度,强硬不容撼动,沈安永见状明白,苏梁浅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也是,如果不是打定了主意,她怎么会来找自己?她来找自己,就是因为知道了些什么吧?只是她是怎么会知道这些的呢?只是现在,这好像无关紧要。 沈安永侧过身,面对着苏梁浅,手扶在膝上,长叹了口气,苏梁浅勾起了嘴角,因为沈安永这一声长叹,分明就是妥协。 沈安永并没有很快开口,苏梁浅看他微闭着眼,神情痛苦,似乎是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 那段记忆,应当是他最最痛苦的回忆了吧。 诚如苏梁浅所想,沈安永确实是在回忆,他闭着眼睛,时间仿佛退回到了十年前的按个清晨,那个残忍至极的清晨。 只要一想到那个时候,沈安永觉得,自己闭着眼睛,看到的都是重重的血色。 “那一年,是新帝登基的第二年,南楚说动了西晋,联合攻打北齐,他们来势汹汹,沈家倾巢出动,包括最小的谦儿,一同上了战场,南楚人善战,这场战役,交缠着持续了两年的时间,双方各有胜负损耗,不分伯仲。这种战役,对一国的国力,损耗是很大的,尤其又刚好赶上新帝登基,那个人一直都想尽快结束这场战役,但是上了战场,战争哪里是一国说停就能停的,想胜就胜的?” 战场的局面,并不是没有因一个人而改变的情况,但那是少之又少,而那种改变,也是牺牲了其他无数人的生命换来的。 “那应该是中秋节的前一个月,我们收到了安插在西晋的细作传来的消息,西晋和南楚因为一些利益发生了争端,得知这个消息没多久,我军的粮草,忽然被烧,我们八百里加急告知皇上这件事的时候,皇上告诉我们国库空虚,很难在短时间内筹措到军粮,让我们速战速决,因为他是新帝,想借此立威,下令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我们谁都没有怀疑细作的话,都认为西晋和南楚真的出了问题。国与国因利益的结盟,从来都是很不可靠的,为了尽快结束这场战争,我们想到了破除西晋和南楚的同盟关系,和西晋联合,打南楚一个措手不及,这个游说的任务,父亲交给了我” 年轻时候的沈安永,不但长得风流出众的惑人皮囊,还有一张能蛊人的铁嘴,要说苏梁浅印象最深的就是在自己的这个舅舅很能说,很会说,一天到晚嘴巴似乎都可以不停,而且还很能缠人,沈鹏辉将这件事交给他一点也不奇怪。 “结果,你应该猜到了,西晋是假意答应,他没有帮我们一起对付南楚,而是和南楚一起夹击我们。我们之前就是做好了这样的准备的,在和南楚交战的时候,留了后手,由大哥率领,还有我,五弟和谦儿,一共还有六万军队,虽然只有六万,但这六万,却是沈家的精锐啊!” “我们接到父亲的求助信号后,即刻动身,谁也没想到,竟然有北齐的军队在断崖谷设下了陷阱,你知道我看到了谁吗?夜子枫。” 夜子枫三个字落,沈安永睁开了眼睛,他手盖住脸,干涩的眼睛,又有眼泪,顺着指尖的缝隙,流了出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那只是因为还没到伤心处。 夜子枫啊,那不单单是一朝的帝王,还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啊。 沈安永一只手盖住脸,另外一只手捂着胸口,心痛的不能呼吸。 苏梁浅也有些呆呆的,有些被震的回不过神来。 北齐虽然找到了西晋要联盟,但能被自己这样说服的人,他们又怎么敢轻易的交出自己的信任?本来,如果西晋是诚意合作,自然是最好的,但就算他们是假意设套,如果有沈家六万的精锐赶到,就算会有伤亡,应当也不会是那样惨败的结果。 双方不耍阴谋诡计,大规模的正面交锋,结果往往只有一个,那就是两败俱伤。 北齐耗不起这样经久持续的战役,财力逊色于北齐的南楚更是如此,所以他们同样想要速战速决,才会有这样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如果是两败俱伤,那接下来很有可能就是谈和,虽然是谈和,但如果庆帝要颜面,只要暗地里愿意做些妥协,明面上让北齐的百姓觉得赢了,并不是不可以的。 谁能想到,事先安排好的援军根本就没去? 苏梁浅是上过战场的,她太清楚,那些援军的重要性。 对那些面临西晋倒戈而心生慌乱的北齐将士来说,那不仅仅是援军,而是他们在那种变故下,求生的欲望,可以几倍激发他们斗志的,而不是觉得自己死路一条,就算不逃跑,也不知如何抵抗,更不要说杀出一条血路了。 这在战场上,简直就是釜底抽薪。 “那个断崖谷,占据天险,但因为在北齐境内,我们谁都没想到,那里竟然埋伏着我国的将士,他们不是为了抗击南楚和西晋,而是为了绞杀沈家军。” 是啊,谁能想到呢? 饶是苏梁浅,都觉得不敢置信,难以接受。 六万人啊,那可是六万条年轻的性命,六万个家庭啊,那可都是他的子民啊,不,不单单是子民,是守护他江山的将士啊。 “石头,弓箭,大火六万人啊,六万人,浅儿,那可是六万条鲜活的性命啊,他们最小才十三岁啊,还没娶妻生子,一家好几个兄弟,还有的是父子,他这是直接就给人绝了后啊,培育这些人,废了我们多少心血!” 他们是提前做了两手准备的,他们所能预料到的最最糟糕的场面,也没有那般的惨烈,不说绝大部分的人可以回去,但一半是可以的,谁想到,竟然是所有人,一去不回。 如果最前面骑在马背上的那个人不是庆帝,是其他人,随便是谁,他们也不至于被杀的那般措手不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他的几个舅舅,估计死前都在想,为什么啊,他们一心效忠的帝王,他们忠心耿耿效忠的皇室,为什么要这样对他?这样对他们的家人兄弟?这样对待他们的士兵? 这不可能! “为什么啊?他为什么啊?我们做错了什么?沈家做错了什么?那些人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不相信,不相信我们啊!” “七天,七天六夜,我们六万的精锐,连着抵抗了七天六夜,有人是被活活饿死渴死的,到最后,剩下的人,全部都被杀了,大哥他们到死都不瞑目啊!他不是人,他简直不是人!” 沈安永情绪激动,根本就坐不住,猛地站了起来,他像是发了疯似的,根本就控制不住的身体,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将桌子掀翻,桌上的剩菜剩饭还有汤水,撒了一地。 沈安永瞪大着眼睛,青筋暴出,龇牙欲裂,脸和脖子都是红的,呼吸急的,仿佛透不过来气了一般。 门口守着的秋灵和疾风两人冲了进来,站在苏梁浅的身侧,只是站在苏梁浅的身侧,并没有对沈安永有任何的举动。 不要说亲生经历的沈安永气愤难当,不能自控,苏梁浅也是气血翻涌,红了眼圈。 鼎盛时期的荆国公府,不要说皇室的皇子,就是连太子都是费心巴结的,夜子枫在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的时候,就非常想要结交上沈家,不过沈家对皇子这种身份的,向来是避之不及,沈安永却是喜欢结交的,他和夜子枫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两人关系极好,要说是亲兄弟,也不会有人怀疑。 苏梁浅到现在还模模糊糊的记得,沈安永因为替夜子枫说好话,被外祖父他们呵斥的事。 但就是这样一个他交付了所有信任,视为亲人的人,杀了他的全家,还有万千无辜的将士。 “他这个魔鬼,他是个魔鬼,但就算是魔鬼,也做不出他这样的事情来,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啊,为什么啊?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那么信任他?” 沈安永还在咆哮,他仿佛站都站不住了,在房间里面走来走去的,他的眼睛瞪的很大,神色癫狂,因为刚刚一系列大力的动作,他的发呆都松开了,一些头发松散了下来,就和个疯子似的。 哀莫大于心死。 “报仇!浅儿,我要报仇,我要杀了那个狗皇帝,为父亲他们报仇,我一定要杀了他,我要让他不得好死,我” 苏梁浅眼睛通红,有眼泪流了出来。 因为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他完全能够明白沈安永。 他的恨,他的苦,那颗不会因时间消逝而消磨的熊熊燃烧着的复仇的心。 “是他害了清儿的一生,还有知暖,他害了沈家所有人,我要找他报仇,我要将他千刀万剐,我要用他的鲜血祭奠那些英魂!我要他得到应有的报应!” 沈安永披散着的头发挡住了他痴枉的神色,被仇恨点燃的他整个人都陷入了魔怔的状态,苏梁浅看着这个和记忆里完全不一样的人,直觉得仿佛有一只手穿破了她的胸口,一只手在她的心口翻搅着,痛的难以呼吸。 上辈子,沈安永到死,都没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但是她隐隐就是有种预感,觉得那件事和庆帝有关,越到最后,这种预感就越强烈。 对皇室那些权利熏心,被欲望迷了眼的人来说,他们没什么事做不出来。 所以夜傅铭为了继承皇位,买通庆帝身边的人,对庆帝下手的事,她一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辈子,她在远慧的身上费那么大的心思,一方面是因为她需要一个这样的人,另外,也是想尽可能的探知真相。 “小姐!” 苏梁浅视线模糊,忽然被叫了声,她回过神来,就见沈安永在房间里面到处翻找,嘴里嘟囔着,“我的剑呢,我的剑呢?” 沈安永到处找剑,最后手上拿着根木棍就跑了出去。 “舅舅!” “安永!” 苏梁浅的叫唤声,和另外一个着急焦灼万分的一起。 苏梁浅往沈安永方向冲过去,想要拦住他,穆兰长公主张开双臂,横在了门口,挡住了沈安永的去路。 沈安永是背对着苏梁浅的,再加上头发凌乱,将脸和眼睛都挡住了,苏梁浅根本什么都看不到,看不到那双阴鸠的充满了仇恨的眼眸。 但苏梁浅知道,被仇恨情绪淹没的沈安永会怎么做,她着急的叫了声疾风,与此同时,沈安永手中拿着的圆木棍已经高高抡起,就要朝着穆兰长公主打去,被冲上前去的疾风抱住扑倒在地上。 “是你,要不是你们这些唯利是图,阴险狡猾的西晋人,我的父兄他们怎么会死?我要让你们血债血偿,别拦着我,我要他血债血偿!” 疾风将沈安永扑倒后,秋灵很快上前帮忙,两人一起,才将沈安永牢牢制住,但沈安永依旧没放弃挣扎,口中道出的,是对长公主的滔天仇恨,那杀意,那是真真切切。 穆兰长公主站在门口,拦住沈安永的手都没放下,一双眼睛红红的,咬着嘴唇,但眼泪还是吧嗒的往下掉,最后直接哭出了声。 “安永,安永。” 她一遍遍的叫着沈安永的名字,受伤又绝望。 苏梁浅知道穆兰长公主可怜,但对这个女人,她却同情不起来。 苏梁浅没有理会她,而是几步冲到沈安永面前,沈安永现在却根本就听不进去她的声音,只剧烈的抗拒挣扎,最后因情绪太过激动晕了过去。 “舅舅!” “安永!” 穆兰长公主见他昏倒了,急忙上前,不说眼泪没停,都还是哭着的,苏梁浅吩咐秋灵和疾风两人将他抬到床上,给他将衣裳稍稍解开。 床上,沈安永闭着眼睛昏睡,许是因为刚刚的情绪实在太过激动,就是昏过去了,他的呼吸也比寻常要急一些,脸色铁青,嘴唇紧抿,眉心也是。 “他怎么样了?” 穆兰长公主看着苏梁浅,声音一如之前的着急焦灼,脸上的泪痕都没干。 苏梁浅看了她一眼,替沈安永将被子盖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她的口气温凉,并无太大的担心,穆兰长公主松了口气,“那就好,没事就好。” 说完,又用那双依旧布满了晶莹的眸,看向床上的沈安永,她神色凄楚,满是心疼怜惜,还有自责愧疚,种种的情绪复杂交织,唯一不变的是深情。 “安永他实在太苦了。” 她叹息着,苏梁浅依旧没接她的话,屋子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诡异寂静。 良久,穆兰长公主的目光才从沈安永的身上移开,落在了苏梁浅身上。 因为刚哭过不久,苏梁浅的眼睛红红的,小脸干干净净,她抿着嘴唇,就那样坐着,自有一股让人不能小觑的沉静淡然,完全不同于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比起沈安永,在西晋握有实权的穆兰长公主对北齐的情况,更加了解,她已经猜到了苏梁浅的身份。 穆兰长公主利落的擦掉眼泪,对苏梁浅道:“我能和苏小姐单独聊聊吗?” 苏梁浅侧过身,看了穆兰长公主一眼,并没有回答,而是从床边上站了起来,然后对秋灵和疾风道:“你们两个守在这里。” 苏梁浅吩咐了两人,见两人不放心,补充道:“不用担心,我就在隔壁的房间,有事会叫你们。” 她复又看向穆兰长公主,神色是让人猜不透的平静,莫名的有些高深,做了个请的动作。 刚好,她也有事情要问穆兰长公主,有话要对她说。 两人到了隔壁房间,苏梁浅跟在穆兰长公主后落座,直视她的眼,开门见山,“我想从公主口中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三百零二章:解蛊的法子 “我想从公主口中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穆兰长公主刚刚是在下面听到沈安永的大吼声,担心出事,按捺不住才上来的,在此之前,苏梁浅和沈安永二人的谈话,她根本就不知道。 苏梁浅口气平静,眼神却有些咄咄的凌厉,穆兰长公主在她这样的逼视下,竟是移开了眼,放在桌下的手,也不自觉的握成了拳,不过很快,她就收起了自己的这种失态,轻笑了声,“我听说,北齐近来出了个了不得的女子,就是你吧,没想到这么年轻,还是安永的外甥女。” 穆兰长公主轻笑着,慢慢悠悠的,亲和的很,就好像苏梁浅是她的外甥女般亲切,却又透着公主的骄矜,颇有些威慑力。 这种威慑力,是常年手握权柄,身居高位的人自然而然会拥有的,仿佛与生俱来,一般的小姑娘多少会生出几分惧怕,苏梁浅却不然。 “这些,长公主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这样转移话题的手段,实在不怎么高明。” 穆兰长公主挤出的笑,直接僵在脸上。 诚如苏梁浅所言,她就是在转移话题,一是不想说,另外就是她并不知道沈安永已经将事情告知苏梁浅了,担心自己没有经过他同意说这些,苏梁浅做出什么冲动的事了,害了自己,害了荆国公府剩下的人,沈安永就更不会原谅她了。 不过,好像,就算她什么都不做,他也已经不可能会原谅她了,永远也不会了。 穆兰长公主内心绝望的想着,看着微歪着脑袋看向她的苏梁浅,只觉得那双眼睛,真是明亮,就好像是一柄能照到人心里去的镜子,通透的更让人不敢对视。 她的直言不讳,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谁告诉你的?你想做什么?” 穆兰长公主见苏梁浅如此直截了当,也不再拐弯抹角。 这个疑惑,从她昨晚怀疑苏梁浅的身份时,就已经有了,她怎么都想不通,这种不合乎常理的现实,让她对苏梁浅警惕又戒备。 当然,她并不是怀疑苏梁浅沈安永外甥女的身份,就她之前了解的那些讯息,足够她判断苏梁浅的身份,毕竟,这样聪慧的女子,应该是不会有第二个的。 “这不重要。” 苏梁浅的手指在桌上轻敲了两下,相比于穆兰长公主的紧张,她倒是淡定从容的很。 但是,她的气愤仇恨,比穆兰长公主的忐忑不安并不少,甚至还要深,只是她早已学会,不管内心的情绪如何,都不会流泻出来,表露在脸上。 无用的东西,就该摒弃。 “不重要?” 穆兰长公主重复着苏梁浅的话,“谁说不重要的?这对我来说很重要,你来,是想要将他带走的是不是?” 一直避开苏梁浅视线的穆兰长公主直视着她,眉梢眼角都是对这件事情的不愿。 她很清楚,如果苏梁浅这时候开口让沈安永和她一起回北齐,就算冒着生命危险,他定然也是愿意的。 他说过,就算是死,他也要回到北齐,那个生他养他的地方,就算不是北齐,不管哪里,都比顶着长公主驸马的这个身份死在西晋的好,哪怕是南楚。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让他回去送死的,你胆子还真是大,居然敢一个人来西晋,你就不害怕,我将你捉起来?你现在可是北齐百姓的大恩人,我要是捉着你威胁北齐天子,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穆兰长公主直接强势的表明自己的态度,甚至用上了威胁,意图让苏梁浅放弃。 她见苏梁浅依旧不动声色,仿佛无动于衷,穆兰长公主知道自己太急切了,沉不住气,但她控制不住,“这是西晋,你就是再有手段和本事,也翻不出浪来。” “会怎么做?” 苏梁浅手托着下巴,重复着穆兰长公主上一个问题的话,“如果是暗地里的话,你们提的要求,稍稍过分些,他应该都不会答应,所以你有那样的意图,就要将事情闹大,而且还得让北齐的百姓觉得,我真的就在你们手上,不然的话,也是一无所获,到时候骑虎难下,真将我杀了,西晋可就要倒霉了,你要不知道怎么做,我倒是可以帮忙给点意见。” 苏梁浅漫不经心,可说出的话,却是让穆兰长公主又是一震。 她很了解北齐的皇上嘛,穆兰长公主这样想着,很快觉得不对劲,她是北齐人,她说的那个人,可是北齐的皇上,她怎么会是这样的口吻?没有半分敬意。 “我舅舅早晚都是要回北齐的,但这并不是我这次来的目的,现在时机还没到,北齐之大,目前并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但是他肯定是要回去的。” 苏梁浅口气悠长,分外的坚定。 “刚刚,我舅舅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但是我觉得,你应该比他更清楚。” 穆兰长公主并不怎么喜欢苏梁浅这种命令式的口吻,仿佛高她一等,完全没将她当成舅妈,而且她虽然说了暂时不会将沈安永带回北齐,却还是会带他回去,穆兰长公主心中是不快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苏梁浅看着拧着眉的穆兰长公主,她心里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态度,是不讨人喜欢的,如果她换一种方式,微笑着甜甜的叫穆兰长公主一声四舅妈,然后将她哄高兴了,她想知道什么,穆兰长公主应该都是会告诉她的。 只是,对于这样一个害死了外祖父他们的帮凶,她实在是叫不出口。 她有四舅妈,那就是在北齐守着活寡的,沈大哥的生母。 纵然是立场不同,她有千百种无可厚非的理由,但她们之间确实横亘了血海深仇,她叫不出口,更笑不出来。 当然,因为知道上辈子穆兰长公主的结局,还有她为沈安永做的,对这个女人,她也不能像对夜傅铭和苏倾楣那样仇恨。 她做不到,她很清楚,沈安永亦是如此。 在苏梁浅看来,穆兰长公主自然是可恨的,但也可怜。 “如果你爱我四舅舅,想要改变他对你的仇恨态度,放下对你的成见,对小郡主和小世子也打开心结的话。” “你有办法?” 苏梁浅抛出的这诱惑太动人,就算穆兰长公主担心甚至就是觉得这里面有陷阱,也还是忍不住让自己跳下去,不管是为了她自己,还是她的两个孩子。 比起两个孩子,她更希望,沈安永能改变对她的态度。 她就是这么自私,在意沈安永重于一切。 回答穆兰长公主的并非苏梁浅自信满满的点头,苏梁浅只道:“如果公主愿意配合,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如果公主不尝试的话,半点可能性都没有,我就算是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公主帮了我的忙,我也会回馈公主的。” 穆兰长公主抿着嘴唇,并没有太久的迟疑,她甚至没有问苏梁钱想怎么做,直接道:“好,我都告诉你。” 过去这些年这样的生活,她做梦都想结束。 穆兰长公主将事情应下来后,沉沉的吸了口气,苏梁浅给她倒了杯已经凉掉的茶水,穆兰长公主接过,她拿着茶杯,手握的很紧,都有些发抖,一口气将水全喝了,然后静了静,似乎是在整理思绪。 苏梁浅还是坐在她对面,浑身上下散发着超乎年龄的沉稳,让人安定。 接下来,穆兰长公主回忆着,将当年她所了解的全部情况,包括计谋,都告诉了苏梁浅。 苏梁浅明显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四舅舅,她现在的夫君的爱,就算是在客观的回述过往的那些事情,提起最多的都是沈安永,讲起他潜伏着去西晋的那段时间,他们发生的事,那个时候的沈安永肆意张扬,就好像午夜空中最明亮璀璨的星子,吸引人沉沦,而她,正是那个时候陷在里面出不来了。 “我父皇打小就疼我,危险的事从来不让我做,这场战役,刚开始的时候,他说什么都不让我和他一起去,战事进行到一般,他忽然将我召去战场的时候,战场凶险,当时母后还极力反对的,我虽然不解,却是很高兴。” “父皇他现在却很后悔,后悔让我去战场,他觉得,他的这个决定,毁了我的一生,但是我不后悔,那是我的劫,我注定的劫难,而且是父皇欺骗了他,是我们西晋对不起他们家人,这都是我们该的,是上天对我们的惩罚,也是我欠了他的。” 穆兰长公主说起这些,唏嘘不已,眼泪更是没停。 “你相信我说的吗?在事情真正发生前,我真的对此一无所知,我不知道,原来父皇是欺骗他的,我更不知道” 穆兰长公主哽咽着,忽然说不下去了,苏梁钱放在桌上的手握成了很紧的拳头,继续着穆兰长公主的话挑明道:“北齐的皇上早已和你父皇还有南楚勾结在了一起。你父皇确实宠你,他一开始不同意你去战场,是因为战场上刀剑无眼,他怕伤着了你,你有个好歹,他不放心,他后来让你去,是因为这场战役,稳赢不会输了,听说长公主在西晋,威望很高,百姓都说您是西晋的福星,这就是那场战役带给您的吧?” 苏梁浅虽是在问,却是肯定的,那双眼睛,更是洞悉了一切的了然。 她的神色平静,但眼波流转间的黑沉,还有说话时夹带着恨意的颤抖,却昭示了她最真实的情绪。 面对提出这样疑问的苏梁浅,穆兰长公主根本就不敢看她。 那场战役,西晋得了很多的好处,她也因此成为北齐的福星公主,而沈安永,却失去了所有。 身份,地位,亲人,声誉,所有的所有,他全部都没有了,他虽然还叫沈安永,但是这个沈安永,却是连光明正大活活着的机会都没有,用他的话说,那就是一只永远只能躲在老鼠洞里的老鼠,永远见不得光。 苏梁浅看着低垂着脑袋的穆兰长公主,她对自己舅舅的好奇,是因为爱呢?还是出于愧疚?亦或是两者都有? “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我” 穆兰长公主低垂着脑袋,似乎是要解释,但是接下来的话却说不出口,直接就痛哭出声。 苏梁浅看她趴在桌上,那哭声,已经不是悲伤,而是悲凉,心也跟着紧了起来,还有喉咙。 她的手握成拳曲着,僵硬的在桌上放着,忽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一边是自己的父皇,一边是自己的夫君,自己孩子的父亲,穆兰长公主夹在中间这么多年,她是真的难,但她又是要强的,她从来没和人说过这些事情,当然,也无人可以倾诉,支撑多年,她就像是个随时都会爆炸的气球。 这一哭,就有些难以收拾。 苏梁浅在她的哭声渐渐放低下来的时候道:“我相信你,在事情发生之前,你是一无所知的。” 穆兰长公主本来哭声都渐渐放下来了,苏梁浅的话,再次让她的情绪泛滥,哭声更大,仿佛是要将自己所有的悲伤,绝望,无助,都宣泄出来。 她尝试着擦掉眼泪说话,但是眼泪却根本就不听她的掌控。 “你你相信我,你真真的相相信我?” 苏梁浅点头。 因为她知道,穆兰长公主对自己的舅舅感情有多深,真爱一个人,是不会用这种背后耍阴招的方式害死他的家人的,更不要说这还赔上了舅舅的一生。 当然,这应该也有沈安永在西晋这几年培养的,但在此之前,穆兰长公主应该就是喜欢沈安永的。 穆兰长公主和夜子枫还有夜傅铭他们两个钻进权眼里的人不一样,从她不顾西晋皇上的反对一意孤行的要和沈安永在一起,并且为他生儿育女,就是到现在还是执着的不肯放手就能看出来,十年前的她,是耍不出那样的手段的。 西晋皇帝既了解自己的女儿,应该也不会让她卷进这样罪恶的漩涡里面。 “你都相信我,那他为什么不信呢?我怎么会害他呢?我爱他都来不及,怎么会害他?” 穆兰长公主失神,喃喃自语。 “你都相信我,他怎么就不信呢?我爱他胜过一切,而且我穆兰光明磊落,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情?我费尽心思保住他的性命,他怎么就不愿意相信我呢?” 穆兰长公主的声音很轻,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苏梁浅,仿佛是想要苏梁浅代替沈安永回答问题。 “相信你,然后呢?相信你又怎么样?我外公他们能活过来?那些死去的将士能活过来?他就算相信了你,发生的事,依旧改变不了,你们之间的血海深仇,也改变不了,既这样,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差别?信还不如不信。”彼此都能好过些。 穆兰长公主模糊着泪眼看向苏梁浅,这样一针见血,让她醍醐灌顶的话,她忽然就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你怎么?”这么冷静? 既然费尽心思查到这些,那应该是很在意沈家,很在意荆国公府那些人的才对,但如果在意,知道这些后,不该像沈安永那样吗?怎么可以做到,这样冷静,平静,镇定?漠然的就好像所有的一切与她无关,就算是和自己没有关系,听到这些,身为北齐的子民,应该也会气愤异常吧。 但是没有,她很理智,还能分析,比她还要清醒。 清醒的让人觉得她冷血,但穆兰长公主又知道,自己面前坐着的小姑娘,并不是个冷血的人。 不,她也不是那么冷静的,她说的那些一针见血的话,分明也是带着恨意的,带着对她的恨意。 心乱如麻,心痛如绞的穆兰长公主看着这样的苏梁浅,不知怎的,眼泪忽然就收住了,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听到苏梁浅道:“不冷静,又如何?谢谢你救了我舅舅一命。” 越是和苏梁浅接触,哪怕只是短短时间,穆兰长公主也觉得自己不能将苏梁浅当成普通的小姑娘对待,对于她的感谢,她只是扯着嘴角笑笑,脸色苍白,笑容惨白。 穆兰长公主吸了吸鼻子,坐直,“我说了,那是我的劫,救他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用谢我,虽然沈家那些人的死,和我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我确实难逃责任,我听说你是个爱憎分明,有仇就会报仇的人,你准备怎么对付我还有我父皇?这件事,不单单只有我们,还有南楚的三皇子,北齐的皇帝,你一个小姑娘,这些人,你一个小姑娘,能对付的了吗?” 穆兰长公主说这些话时,带着长辈式的劝。 “你根本就对付不了,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别想报仇的事了,根本就是徒劳,你还年轻,又如此聪慧,正是前途一片大好,不要想这些事情,这不是你能管的了的。” 苏梁浅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看着穆兰长公主道:“公主,你继续,具体说说你和我舅舅的事,我舅舅他身上为什么会有蛊虫?” 穆兰长公主呼吸一窒,“我父皇拗不过我,同意救下安永。” 穆兰长公主短短几个字,苏梁浅却能猜到,这个中的艰辛,想必她定是以死相逼,才让西晋皇上妥协的。 “他被人送来的时候,浑身都是伤,意志也很消沉,我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将他从鬼门关救下来,足足过了半年,他才能下床,他看到我,情绪很激动,一心想要杀了我和我父皇,因为屡屡失败,求生意志更加消沉,要死不活的,我母亲是苗疆的,她找了她们族的巫师,要到了这条忘忧蛊,被下蛊虫后,他忘记了沈家人的事,我们还找了个人给他施了催眠术,给他重新塑造了记忆,为了让北齐皇帝放心,我们将这件事也告诉了他。” “那之后,一切果然好了起来,他和我成了婚,五年的时间里,不,是四年八个月,我们有了两个孩子,那真的是我人生当中最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了,就算是小的时候,无忧无虑的,我也不曾那般的快活,那样的幸福。” 许是那段时光真的太过美好,穆兰长公主在回忆起来的时候,苍白的脸,黯然的眸,突然都有了光亮,荡漾着幸福,但是这亮光,维持的时间太短,就好像是虚梦一场,很快消散无痕。 对长公主来说,这可不就是虚梦一场吗?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幸福相爱下去,但大概是老天都觉得我太幸福了,好景不长,他竟然想起了所有的一切,假的就是假的,我的美梦,也碎了。” 穆兰长公主说起最后几个字时,痴痴的笑了声,苏梁浅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她心碎绝望的声音。 “我父皇他们好不容易绝了动他的念头,北齐的皇帝,也好不容易放下了戒心,我不想他出事,我不能让他出事,他出事了,两个孩子怎么办?我怎么办?所以我在他找我质问的第一时间告诉他,让他给我忍着,不想忍也要忍着,不然的话,他北齐剩下的所有的亲人,都会为他的冲动陪葬,他果然最在意的还是她们,很快就妥协了。再过几天,就是荆国公他们的忌日,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这里,拜祭他们,每每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我不放心,就偷摸跟着,我以为我们两会这样相互煎熬折磨过一辈子。” 她笑着,止住了好一会的眼泪,突然就喷涌了出来,不是流,而是直接喷了出来。 “就算是这样,我也愿意,只要他能在我身边,好好的,在我和孩子身边,就算是地狱,每日这样烈火烹油,我也愿意就这样熬着,反正你不能带走他,他现在也回不去了。” 穆兰长公主又开始了痛哭的模式,她的嘴巴也没停,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想说的话,时不时的重复,或许,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苏梁浅身姿笔直,结合沈安永和穆兰长公主的话,将事情都连串了起来。 虽然她一早就知道,穆兰长公主定然是艰辛的,但见她这样比避重就轻的,对她更加恨不起来。 她此行的目的,到此,已经完成。 苏梁浅虽然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心里却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北齐,她要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付出代价。 “你说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沈家并无谋逆之心,相反,还忠心耿耿的,满心都是为了北齐朝廷和百姓,还有那些士兵,他们可都是北齐的人,那就是他的子民,他们都是替他守护江山的人,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啊?” 穆兰长公主又是哭,又是一直说话,声音都变的沙沙哑哑的,在说了一个多时辰和沈安永的事情后,她突然提起了北齐的皇帝。 “安永说,他们曾经是最要好的兄弟,他怎么可以那样做?” 穆兰长公主看着苏梁浅,她是发自内心的不解,甚至觉得不可思议。 一直到现在,这个问题都还困惑着沈安永,不要说沈安永,就连同样出生在皇室的穆兰长公主也想不通。 “你不是他,自然想不通。” 应该说,绝大多数的人都想不通。 苏梁浅也想不通,但想到夜傅铭,她又觉得没什么想不通的了。 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夜家打下北齐江山的先祖有灵,估计也会从皇陵跳出来,掐死那对不肖子孙。 “我舅舅的蛊毒,是时常发作吗?” 苏梁浅记得,自己上辈子和沈安永见面的时候,他就发作了,这次也是,那种痛苦,她实在不忍心。 “我母后说了,蛊虫在他身体多年,已经和他融成了一体,他情绪激动到一定的程度,就会刺激蛊虫,然后发作,他自从恢复记忆后,几乎每年都会发作,我” 穆兰长公主想到沈安永蛊虫发作时的样,捂住了嘴巴,满脸的心疼,想说却说不出话来,她很快擦掉眼泪,继续道:“他本来就自暴自弃,尤其是每次蛊虫发作,更觉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他这个样子,就算不自己想不开,也活不了几年了,这几年,他的身体越发不好了,要不是心里还有牵绊,我真的担心,他下次蛊毒发作,能不能熬过去。” 穆兰长公主捂着自己的胸口,痛不欲生,她偷偷看了苏梁浅一眼,“我听说你从小是在荆国公府长大的,安永现在这个样子,实在太痛苦可怜了,你既然能千里来寻他,对他这个舅舅,肯定也是有感情的,你帮帮他好不好?我母后曾告诉我一个可以解除他身上蛊毒的法子。” 第三百零三章:他,你不能动 “我听说你从小是在荆国公府长大的,安永现在这个样子,实在太痛苦可怜了,你既然能千里来寻他,对他这个舅舅,肯定也是有感情的,你帮帮他好不好?我母后曾告诉我一个可以解除他身上蛊毒的法子。” “什么法子?” 苏梁浅很快问道。 穆兰长公主抿着嘴唇,片刻后才道:“你先告诉我,你和昨晚那个谢姓男子是什么关系。” 苏梁浅聪慧通透,很快明白过来,穆兰长公主的这个法子,应该和谢云弈有关。 “你先说法子。” “蛊虫一旦进入人的身体,若是离开活体,很快就会化成血水死亡,一般情况下,在一个活体呆了五年时间以上,就只能寄在这个宿主里面,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杀死,除非将人一起杀了,要不然,就是找到母体,将母蛊杀了。” “母蛊?” 苏梁浅是习了医术,但是对巫术和蛊毒,却并不了解。 穆兰长公主点了点头,“母蛊是最强大的蛊毒,她和一般的蛊毒不同,她会遗传,你可以去问问,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那个谢公子的蛊毒,应当是从娘胎就带的,母蛊会遗传,但同样宿主出了事,他们找不到新的宿主,很快也只有死路一条,只要母蛊死了” 穆兰长公主殷殷的盯着苏梁浅,她没将话说完,不过苏梁浅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想对谢云弈下手?” 穆兰长公主心里确实是那么想的,但是面对苏梁浅忽然变的冰寒的神色和眼眸,她却做不到点头,咽了咽口水道:“这这都是为了你舅舅,沈家的人都出事了,他现在可是你唯一的舅舅,你就体谅体谅他这些年吃的苦,让他少受点折磨。” 穆兰长公主巴巴的看着苏梁浅,眼睛里染着希冀和哀求。 这蛊毒是她当年亲自给沈安永下的,沈安永厌弃这蛊毒让他变的人不人鬼不鬼,在穆兰长公主看来,何尝不是在怨恨她? 这些年,穆兰长公主一直在想办法,解了他身上的蛊毒,要不然的话,她也不会从西晋皇后的口中知道这些。 “而且,我听说,你和皇室是有婚约的,你是皇家内定的太子妃,那个人他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们不合适。” “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谢云弈。” 苏梁浅直接打断穆兰长公主接下来的话,“谁要是伤害他,我必十倍百倍的还回去,公主找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动手?看样子公主对自己能害他一事并没有什么把握。” “合适不合适不是公主说了算的,要说不合适,公主和我四舅舅更加不适合,公主还不是在苦苦执着。谢云弈对我很好,他帮了我很多,我喜欢他,我的这种不会伤害他的心情,公主想必比谁都明白,我不但不会伤害他,我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苏梁浅咬着嘴唇,神色坚定,口气坚决。 “安永是你舅舅,你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你就不难受吗?” 苏梁浅态度依旧坚定,没有半分退让,“我难受,我当然难受,如果公主真的为了让他好受舒服些,就可以不惜一切代价,那不应该对谢云弈下手,而是向西晋皇帝开刀!” 穆兰长公主站了起来,因气愤脸色铁青,“那个人可是我的父皇!” “是,那个将沈家和我舅舅害成这样的人,是你的父皇,所以你不能对他下手,但你又凭什么要求,我伤害谢云弈?我已经和我舅舅说了,谢云弈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长公主觉得,我舅舅要是知道你这样的心思,会怎么想?怎么做?” 穆兰长公主看着苏梁浅咄咄的模样,眼睛都是红的,腿一软,坐在了原先身后的桌子上。 会怎么想?怎么做? “随便吧,反正我们的关系已经不能再在糟糕了。” 苏梁浅看着失神的穆兰长公主,“没错,现在可能已经很糟糕了,但是长公主,你很清楚,这并不算是最糟糕的,在事情没真正发生前,谁也不知道,事情会糟糕到什么程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我想长公主应该明白,既然你不能对西晋王上下手,就不要想从我这里打谢云弈的主意,当然,别的地方,你也别想,不然,你会知道,现在你和我四舅舅的这种相处模式,到底有多好。” 苏梁浅的声音轻飘飘的,就像是在客观的陈述着某件事,完全听不出威胁,但比起威胁,似乎更具威慑力。 “长公主,爱一个人没错,我舅舅他人品端正,顶天立地,你爱他,说明你有眼光,但你不能太自私了,让我对谢云弈下手,除非你能要了西晋王的性命,但就算是那样,我也断然不会做出那等忘恩负义的事。” 长公主觉得苏梁浅好像就捉着她的脉门,在这样的晚辈面前,根本就强势不起来。 两公主没接这话,两人近距离的对峙,气氛一下变的沉默下来。 良久,苏梁浅复又才开口,“我舅舅的性命,是公主救的,他能活到现在,也是承蒙公主的大恩,公主的恩德我记下了,公主无辜,小郡主和小世子更是无辜,四舅舅身上的蛊毒,我自然会想办法,但公主心中应当清楚,你与我舅舅的症结,根本就不是蛊毒。” 苏梁浅站了起来,只是有些发愣的穆兰长公主,“我苏梁浅并非言而无信的人,既然我答应了会改善你与四舅舅的关系,就会说到做到,我费尽心思,想要的可不只是一个锦绣前程,总有一天,我要还我外祖父他们一个清白公道,希望公主在这件事上,也能略出一点绵薄之力,我想,若真有那一天,你和我舅舅之间的恩怨情仇,也就能解了。” 穆兰长公主抬着头,苏梁浅的坚定和自信,让她不可思议,“你准备怎么做?你” 苏梁浅摆了摆手,没让穆兰长公主继续说下去,“我会和舅舅好好说的,公主暂时先请回吧。” 苏梁浅面无表情,下逐客令。 “我我,好好好,我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但是但是你做的事,不能伤害到我父皇母后还有西晋的百姓,你让我怎么做都可以,但是你得保证,不能连累到他们。” 穆兰长公主站了起来,举着的双手做投降状,看向苏梁浅哀求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往外飙。 她哭的很伤心。 虽说她外祖父他们的死,又没有穆兰长公主都改变不了什么,但苏梁浅心里还是介怀的,怎么可能不介怀呢? 那是害死了她至亲的人的女儿啊,不单单是外祖父舅舅还有谦表哥,还有她的母亲,如果那些人不出事,她母亲也不会死的,她上辈子,也不至于会落的那般结局。 但是,穆兰长公主又做错了什么呢?她好像也是无辜的,不说那件事,她没参与,就是参与了,身为皇室公主,为了国家,为了百姓,她好像也没什么错。 如果,如果外祖父他们还在的话,如果为了他们,要做些伤害旁人的事,她想她应该也不会犹豫吧。 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 苏梁浅听着穆兰长公主的哀求,那漠然的心,忽然维持不了之前的冰冷,甚至生出了几分佩服。 她比自己好,比她更有原则底线,就是喜欢一个人,最多牺牲的就是自己,而不是将身边的人,也拖拉下水。 “还还有,安永这个样子,我实在不不放心,我,我离离开可以,但是我能能在附近的客栈住住下吗?” 这样的穆兰长公主,哪有半点公主的威严,就像个情窦初开,为了心爱的人,愿意放弃一切的少女?卑微又小心。 苏梁浅说不出拒绝的话。 穆兰长公主见苏梁浅不说话,继续恳求道:“你放心,你们不想看到我的时候,我肯定不会出现。” 苏梁浅一下回过神来,将自己的帕子递给穆兰长公主,“我等会和秦掌柜说一声,公主就在二楼西边最边上的房间住着吧,暂时不要被我舅舅发现就可以了。” 穆兰长公主似乎是不敢相信,瞪大着眼睛看向苏梁浅,苏梁浅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房间。 “等等!” 穆兰长公主叫住苏梁浅,许是因为苏梁浅的态度,她脸上有了光,“你知道那个谢公子是什么身份吗?” “不重要。” 苏梁浅头也没回,直接道:“我看重的是他这个人,喜欢的是他对我的好,他什么身份,都无所谓。” 苏梁浅缓缓的扭过头去,眼睛也有些红红的,勾着唇道:“他有本事不简单,不是更好,我闯了祸,还能替我兜着。” 虽然她刚重生的时候,想着为了给沈老夫人她们一个交代,不让她们为自己担心,找一个门第不高性子又软的,这辈子就这样过了,或者嫁给沈卓白,但现在,经过那么久,她觉得谢云弈就是最好的。 要不是谢云弈,她重生后的道路,定然不能走的这般顺遂如意。 她未来还有一段更加艰难的路要走,有这样的人在背后给自己撑着,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往后倒的时候,会有人扶住接住自己,苏梁浅很是安心。 苏梁浅和穆兰长公主聊了近两个时辰,出门的时候,天都已经暗了。 隔壁房间,沈安永依旧昏迷,并没有醒过来,不过脸色比刚昏倒的时候,要好许多,已经恢复了正常。 穆兰长公主跟在苏梁浅的身后,没忍住,在门边探着脖子偷看,被苏梁浅叫了进来。 已经到了用晚饭的时辰了,秦掌柜上来,问苏梁浅要吃什么,看到穆兰长公主在,脸色沉了沉。 “秦掌柜,你给她在二楼的西边房安排一个房间,她要不方便出来,你找个人给她送饭。” 秦掌柜颇有些顾虑,看了昏迷的沈安永一眼,苏梁浅继续道:“舅舅这边,我会解释的。” 苏梁浅口气很淡,但奇异的,她说的话,就是不容人违抗。 秦掌柜道是,转身下去安排了。 苏梁浅看着一脸感激看向她的穆兰长公主,“舅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醒过来,这里有我的丫鬟伺候,公主不必担心。” 既然沈安永的情绪不能激动,那很显然,穆兰长公主并不适合呆在这里。 穆兰长公主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恋恋不舍的看了沈安永几眼,离开了房间,苏梁浅听到外面咚咚的脚步声,还以为穆兰长公主已经下去了,但是很快的,门外又有个脑袋钻进来,刚好和扭头的苏梁浅相对。 “我不在屋子里面呆,我就在门口守着,要安永醒过来了,我马上就离开,成吗?” “随便你吧。” 苏梁浅没有拒绝她,吩咐了秋灵几句,去二楼找谢云弈了。 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谢云弈所在的房间,并没有点灯,有一些黑漆漆的,苏梁浅进屋后,点了灯,看到在床上坐着的谢云弈,他微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的。 苏梁浅手拿着灯上前,床上,谢云弈睁开了眼睛,他眼神虽谈不上清亮,却也不像是刚睡醒的模样。 他看着苏梁浅,眼睛亮了亮,“舅舅呢?他醒了吗?你怎么下来了?” 苏梁浅搬了条小凳子,将点着的烛灯放在上面,在床边坐下,“还在昏迷,不过并没有什么大碍,公主和秋灵都在呢,我不放心你,下来看看。” 苏梁浅和谢云弈两人面对面的,屋子里很安静,外面似乎也很安静,这样的安静,让苏梁浅不自觉的将声音放低。 谢云弈笑,调侃道:“我人没事,又不会和别人跑了,有什么不放心的?” 临近的光亮,映照在谢云弈的脸上,衬的他脸若皎皎,苏梁浅伸手就去摸他的脸,谢云弈一怔,整个人都僵硬,仿佛神经都绷了起来。 不过那种唯恐苏梁浅对他做些什么的紧张只是一瞬间,他很快就放松了下来,也捧住了苏梁浅的脸。 苏梁浅的脸色如常,只是有些苍白,带着微微的笑,那笑,就和她的脸色一样,也让人觉得苍白,让人心疼的苍白。 谢云弈捧住苏梁浅的脸,面色关切,心疼问道:“怎么了?” 苏梁浅顺势靠在谢云弈怀里。 她来找谢云弈,与其说是来看他的,不如说是想找个地方靠靠。 沈安永虽然是男子,是她舅舅,但现在,只能是她为他撑起一片天。 苏梁浅思考想去,自己能依靠的,好像就只有谢云弈了,那个上辈子不曾在她生命里出现的人。 “谢云弈,有你真好。” “那你去哪里都得带着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谢云弈轻轻的抚摸着苏梁浅的脑袋,大致已经猜到她来西晋的目的了,她这般不开心的缘由,他心中也有了数,继续问道:“舅舅他都告诉你了?他这些年肯定吃了很多苦,心疼了是不是?他人没事就好。” 谢云弈有些笨拙的安慰苏梁浅。 那些吃过的苦遭过的罪,都已经发生,不能再改变了。 苏梁浅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红红的眼睛,一下弥漫了更重的水雾,“怎么会没事呢?除非人生从头来过,他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永远也回不去了。” 就好像她,就算人生重回到了一切悲剧发生前,她的心境,也回不到过去了。 “谢云弈。” 苏梁浅贴着谢云弈的胸膛窝着,嘟囔着叫了声,谢云弈应,苏梁浅又叫他,她每叫一次,谢云弈就应一次,耐心极好,声声温柔。 苏梁浅放在谢云弈身上的手,握成了很紧很紧的拳头,“谢云弈。” 这一声,隐隐带了哭腔。 “谢云弈,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不是人,他害死了我外祖父,害死了我几个舅舅,害死了成千上万的无辜士兵,他简直是个魔鬼,我不会就这样算的,我一定不会就这样算了的,我要让他付出代价,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苏梁浅闭上眼,眼前浮现的都是那场惨烈的战役,不是沈鹏辉那边的,而是沈安永那边的,漫天飞舞着的似乎都是箭羽,大火燃烧,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大舅舅,四舅舅,五舅舅,还有她的大哥,他们那一刻想的是什么,他们应该比死在敌人的剑下还要难受吧。 他们应该是死在和敌人搏杀的战场的,估计做梦也想不到,对准他们脖子的刀口,竟然不是来自西晋和南楚,而是自己效忠的帝王。 夜子枫让他们死都不得瞑目。 苏梁浅的口气,异常的坚定,甚至有些发狠,发狠的执着,仿佛不达目的,不肯罢休。 谢云弈并不知道,苏梁浅口中的那个人是谁,但他感觉到了她的恨意,还有她的决心。 “好,那就让他付出代价。” 谢云弈并没有问那个人是谁,仿佛这无关紧要。 当然,确实无关紧要。 “你想做就去做吧,我支持你。” 苏梁浅没有说话,放在谢云弈胸膛上的手,缠住了他的腰,将他搂的很紧很紧,眼泪流了出来,那热泪滚烫灼热,谢云弈觉得自己胸口被打湿的那一片,仿佛都烧了起来。 他在心中长叹了口气,对苏梁浅,也越发的心疼怜惜起来。 她不该承受那么多的。 苏梁浅哭的压抑,但这样在谢云弈的身上压抑的哭过一番之后,她的心情却奇异的轻松了许多,她脑袋昏昏沉沉的,竟渐渐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睁开眼睛,便看到在头顶上方的谢云弈,他正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苏梁浅一下坐直了身子,“我睡多久了?是不是影响到你了?” 谢云弈摇了摇头,“我喜欢你这样陪在我身边,又怎么会有影响?你就睡了一个多时辰,还困不困?” 谢云弈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我下午睡了不困,我守着你,你好好休息,你别怕。” 苏梁浅那悲伤又暴躁的心,就好像有温热的水流经过,一下变的妥帖起来,她摇了摇头,“都这么久了,舅舅他随时都有可能会醒,他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我得守着他,你先休息,我等会让疾风下来。” 哭过之后,苏梁浅又恢复到了一罐的沉着冷静,“我们来这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你给季无羡递个信,再过几日,我们就回去,让他不要担心。” 要不是泗水那边需要有人坐镇,季无羡铁定是要跟着一起来的。 虽说西晋并无攻打北齐的心思,但落在其他人看来,扎营练兵就是一种威胁,他们这无声无息的都七八天了,季无羡肯定都急坏了。 “你下午睡了,这都夜深了,你睡吧,我看着你睡。” 苏梁浅坚持,替谢云弈将枕头放平,让他放下,然后替他盖好了被子,谢云弈就那样躺着,睁开眼睛看苏梁浅,苏梁浅噗嗤笑了声,“我怎么有种母亲哄孩子睡觉的感觉?” 苏梁浅这种占便宜的方式让谢云弈的脸黑了黑,苏梁浅用手,替谢云弈将眼睛蒙住合上,温柔笑道:“睡吧。” 谢云弈现在也是病人呢,她本来应该陪在他身边,好好照顾他的,苏梁浅这样想着,莫名的又生出了几分愧疚。 她亏欠谢云弈的,真的很多。 谢云弈很快就睡了过去,苏梁浅替他盖好被子,这才又上楼去找沈安永。 她心里牵挂沈安永,再加上准备让疾风马上就下来,并没有回头,所以她并不知道,她离开后,床上的谢云弈很快就睁开了眼睛,然后翻了个身,目视着她离开。 苏梁浅回到楼上的时候,穆兰长公主还在,在原先秋灵的位置坐着,也没有睡,苏梁浅让疾风下去,同时坚持让穆兰长公主一起离开。 “小姐,您还没吃晚饭吧?我去给您弄点吃的。” 苏梁浅点了点头,问秋灵,“你吃了吗?” 秋灵点头,“我吃了。” 秋灵担心沈安永要醒过来的话,又会闹出什么事来,这种情况,秦掌柜肯定是没睡的,她知会了秦掌柜一声,很快就回来了。 “小姐,公子他没事吧?” 苏梁浅摇头,“他没事。” 本来,苏梁浅之前下去,是打算向谢云弈坦白一切的,但大概是今天白天说了太多话了,再加上心情不好,不怎么愿开口,便将这事搁置了下来。 苏梁浅随便吃了几口,吃完,秋灵便让她休息。 “小姐,时辰已经很晚了,您先回去休息,要舅老爷醒了,我立马就下去通知您上来。您昨晚受了伤,流了那么多血,要好好休息才成。” 苏梁浅将碗递给秋灵,摇头,“傍晚的时候,我在下面休息了一个多时辰,现在不困,而且就只是小伤,现在都没什么事了,你要累了的话,下去拿件衣裳披着,然后趴在桌上睡一觉。” 她要能安心呆在下面的话,刚刚就不上来了。 至于秋灵,她肯定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上面的,让她在楼下床上睡,她肯定不同意,倒不如趴在这房间的桌上,她说不定还能眯会。 “我也不很困,就在这里陪小姐吧。” 秋灵脸上扬着笑,精神抖擞。 两人各端了条小凳子在床边守着,一直到外面的天蒙蒙亮的时候,沈安永才醒过来,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在床边守着的苏梁浅。 苏梁浅也警醒的很,沈安永刚睁开眼睛,她就察觉到了,起身叫了声舅舅。 沈安永迎着苏梁浅关切又担忧的眸子,脸上明显流露出愧疚和不好意思的神情。 “舅舅可还舒服些了?” 沈安永嗯了声,声音粗噶。 “舅舅口渴了吧?” 沈安永点头,他确实口渴的厉害,喉咙也不舒服。 苏梁浅转身让秋灵倒了温水来,沈安永喝了,舒服许多,他坐了起来,苏梁浅拿了枕头,给他垫在身后,能坐的舒服些。 沈安永背靠着枕头坐着,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我没事了,你不用管我,去睡一觉,女孩子家家,这样熬夜,对身体不好。” 他的声音,依旧干哑的厉害,莫名的有种说不出的沧桑感。 苏梁浅让秋灵也给她倒了杯茶,她喝了,然后挪了挪凳子,和沈安永面对面的坐着,“我有话要对舅舅说。” 苏梁浅的口气,极为郑重,话落,给秋灵使了个眼色,秋灵会意,将房门合上,在门口坐着去了。 “舅舅,此事事关荆国公府的声誉,还有数万条性命,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算了。” 苏梁浅听似平静的口吻,燃烧着炽热的仇恨的火焰,还有坚定的不容撼动的决心。 不这样算了,又能怎么办呢? 沈安永这样颓废的想着,却没有将这样的话,宣之于口。 他也不想,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浅儿,我眼睛真是瞎的,都怪我识人不清,如果坐在那个位置的换成另外一个人,或者我不和他频繁往来的话,或许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沈安永想报仇,却依旧坚持,不将苏梁浅牵扯其中。 “你母亲说的不错,他这人外面磊落阳光,实际却是心思阴暗爱计较之人,目的性强,要不是他,以清儿的家世样貌才行,怎么轮得上苏克明那种人渣?知暖也赔上了自己的一生。” “如果我不和他来往,父亲就不会屡屡拒绝他,我们荆国公府待人真诚,在他看来,却成了瞧不起,如果从来都不接触的话,就不会有那些积怨了。” 沈安永开始向苏梁浅提起过往的事。 夜子枫开始和夜傅铭差不多,虽然是皇子,却谈不上出众,甚至有些名不见经传,他用爱交际的沈安永做踏板,追求沈清,沈清对他却不喜欢,甚至和沈安永说过夜子枫人品一般。 这话,沈安永自然是不可能告诉夜子枫的,但沈清以沈家人不入皇家为由,频频拒绝的态度,还是惹恼了他。 沈清通透,她很清楚,自己要找个合适的人成婚,婚后生活幸福美满,定会让夜子枫不快不满,给夫家带去灾祸,只有她找个各方面都不如他的,过的也不好,夜子枫或许才会平衡。 沈清是个善良的人,所以她选择了苏克明。 苏克明娶沈清,也是带着很明确的目的的,如此,沈清也毫无亏欠。 沈清成婚的时候,夜子枫就已经崭露了头角,沈知暖为什么嫁给他,就是担心沈家被报复,可沈知暖入皇宫,成为他的女人,并没能改变什么,他依旧用了世间最残忍的计谋,对付沈家还有那些无辜的士兵。 沈家对夜子枫做了什么呢?自己的外祖父舅舅,她很清楚了解,嘲讽奚落的话,他们根本就说不出口,无非就是保持中立,不想拉帮结派。 对事情的真相,越是接近,苏梁浅越是觉得,夜傅铭和夜子枫还真是父子,如出一辙。 夜傅铭直接造成的她的不幸,归根究底,也和庆帝有关。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荆国公府的悲剧,她的悲剧,她母亲的悲剧,全都是那对皇家父子造成的。 如果不是夜子枫,她应该也是个有父亲疼爱的孩子,她本来是可以拥有父亲疼爱的孩子。 苏梁浅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哆嗦了起来,沸腾着的血液,让她根本就不能冷静平静。 第三百零四章:动身回去 白日的时候,苏梁浅虽然情绪激动,但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沈安永见她身体僵直的哆嗦着,眼睛也瞪的大大的,眼底里是不加掩饰的仇恨,如烈焰般燃烧,满身的煞气,有些被吓到了。 “浅儿!” 沈安永着急的叫了声,伸手,还没碰到苏梁浅,苏梁浅猛地站了起来。 她的身体还在发抖,看着沈安永的脸沉着,拧着眉头,无奈又恼火的质问道:“舅舅要这样大包大揽到什么时候?” 沈安永抬着头,通红的眼睛看向苏梁浅,“舅舅说自己错了,您做错了什么?您告诉我您做错了什么?真心待人有错吗?这有什么错?错的是坐在那个位置的人,错的是那些为了一己私欲,利用别人的真心忠心的人,这种人,才真正的罪该万死!” 舅舅没错,她没错,但是怎么会没错呢?他们最大的错误,就是将无辜的家人,也牵扯了这些是非漩涡里来。 他们错在,相信了不该信任的人。 夜家的人,因为自己的私心,压榨了沈家每一分利用价值。 夜家,将沈家害得好惨。 夜家的人,害得她和舅舅更惨。 他们沈家人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夜家的人这样残忍的对待? 苏梁浅字字,泣血般的铿锵,眼底里那燃烧着的仇恨的火焰更盛,仿佛要喷出来了般。 她的话,她说话的口气,还有神情,更仿佛能让人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我不会放过他们的,我要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为付出代价,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苏梁浅眼底跳跃着的,除了仇恨,还有决心,无人能够撼动的决心,为此甘愿付出一切代价的勇气和决心。 沈安永看着这样的苏梁浅,不由的想到自己的父亲,不,父亲又怎能及她?如果父亲有她一半的决断和魄力,沈家,又怎么会得兔死狗烹的下场? “那个人现在是北齐的君王,我们身为臣子,又能做些什么呢?” 沈安永心底里的渴望,已经被点燃,但想到两者之间的差距,他实在不能不气馁,他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冒险,那沈家还活着的人呢?苏梁浅又待如何?他不能枉顾他们的性命。 他这样一个如过街老鼠般的人,拿什么和他斗? 苏梁浅说了那么多,沈安永又岂会不知道她的态度?沈安永只觉得她是年轻不懂事,不知轻重所谓,所以才如此的一意孤行。 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昨天的据实相告,他明知道这有多危险,当时怎么就将那些事情告诉苏梁浅了呢?沈安永觉得自己会害了苏梁浅,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因为他和苏梁浅的看法和态度是一样的,他的仇恨,比苏梁浅还要深,他想要报仇的冲动,比任何人都要强烈,他甚至生出了单枪匹马杀回京城的念头。 但面对这样的苏梁浅,他只能选择克制。 苏梁浅逼视沈安永,“舅舅不用管那些,只告诉我,您想不想报仇?是不是为了报仇,就算是死,也在所不惜?” 沈安永犹豫迟疑了片刻,重重点头。 “如果只是我死,不会牵累你们,就算我被五马分尸,碎尸万段,我也愿意!” 提起复仇,沈安永黯然的眸,变的炽亮。 苏梁浅点了点头,冷沉的神色,舒缓了许多,“我知道舅舅还在自责内疚,但是这所有的事情,都与你无关,他们早就忌惮荆国公府的势力实力,满心猜忌,就算没有四舅舅你,他也会通过别的渠道接近沈家,外祖父他实在是太忠心了。” 苏梁浅叹息着。 忠心耿耿没错,但帝王从来爱猜忌,尤其是夜子枫和夜傅铭这两个人。 “你有办法?你能让你外祖父他们沉冤昭雪?浅儿,你快说,你有什么办法?” 沈安永的口气急切,满是期盼。 苏梁浅看着仿佛找到了斗志的沈安永,将自己在京城的部署,告诉了沈安永。 外面蒙蒙的天色,渐渐的,变的明亮。 天气好转,不但雨停了,天气还骤然放晴。 因为时辰还早,太阳并不是很大,那光线却很明亮,让人觉得暖暖,充满了希望。 沈安永看着连说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停下来的苏梁浅,脸上的神色,已经不能用震惊二字表达了,他的心潮激动又澎湃,血液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沸腾的厉害,仿佛有股热气,直冲脑海,久久不能平静。 “你,你” 好一会,他才开口,但是你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昨晚他就觉得自己的这外甥女不同于常人,现在,现在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他上下打量着苏梁浅,除了不敢置信,还是不能接受的不敢置信。 “你不是说你是去年底才回京城的?” 这才一年的时间没到,怎么可能呢?沈安永想象不出来,苏梁浅是如何做到的? 苏梁浅点头,一旁伺候着的秋灵,端水送了上来,苏梁浅说了这么久的话,确实口渴的厉害,接过喝了。 秋灵与有荣焉,自豪的很,心想着可不止这些呢。 确实不止,苏梁浅只告诉了沈安永她结识了周安季家等人,得了太后等人的欢心,还有这次赈灾立下的功劳,但是远慧大师,以及王家的一些事情,她很多都没有提及,若沈安永全部知道,还不知惊成什么样了,只怕说不定都要将苏梁浅当成要怪对待了。 苏梁浅告诉沈安永这些,是想让她知道,她报仇的决心,还有完成这件事的可能性,让沈安永相信她的能力,事实,还是有用的。 “沈家的列祖列宗辛苦打下江山,你看看夜家的人都做了什么,当年的北齐是何等的繁荣威风,不要说西晋,就是南楚,又怎敢屡屡滋扰生事?是夜家对我们的不信任,让北齐一步步沦为今天的这个样子,现在的北齐连南楚都不及。” 苏梁浅说的这些,沈安永心里何尝不知道,他觉得这就是报应。 但北齐是他的国他的家,他实在不能为此生出半点愉悦,反而莫名的悲哀悲凉。 是啊,以前的北齐,何等风光,现在呢?他们沈家世世代代的人用鲜血守护的强国,怎变成了这般模样? “不说全部,夜家的江山,有一半是我们沈家的先祖打下来的,应该由和我们家有关的人继承,十二他很合适,我相信姑姑和表弟,他们定会替外祖父他们讨回公道的。” 沈安永明白苏梁浅的意思,“这确实是个选择,但是那个人,是你表弟的父皇,他能愿意吗?夺嫡之争,历来惨烈,你有把握吗?” “当然!” 苏梁浅点头,应的从容又自信。 上辈子,她能将夜傅铭扶上那个位置,此生所有的一切都更好了,她反而不行了。 “我要让那个人公开向沈家忏悔,我要他悔不当初,舅舅,你的苦不会白遭的,你且看着,肯定会有那一天的,但是在此之前,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好好活着,外祖父他们泉下有知,定然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我们沈家的人,不管在哪里,不管什么身份,都要堂堂正正的活着!” 苏梁浅是个很能煽动情绪的人,沈安永被她的一番话说动,只觉得茫然的人生,仿佛有了精神寄托,整个人仿胎换骨般活了过来。 沈安永红着眼睛,这次,却是因为找到了希望而愉悦激动。 苏梁浅又和沈安永说起京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太子这次回京后,十有八九会被废黜,这会是十二和我们极好的机会。” 沈安永看着静静陈述着的苏梁浅,她真的是很平静,仿佛这不是事关皇储的大事,而是在和人讨论今日的天气,天空晴朗,天气不错。 这种平静,又是带着笃定和自信的,还很淡然,成竹在胸的淡然,仿佛所有的一切,她都有了极好的计划。 一切,都在遵循她计划的轨道运行,让人不自觉的对她的所言所行充满了信赖,躁动不安的心也跟着安宁下来。 这样的苏梁浅,让沈安永不自觉猜想,她曾经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肯定有非常人一般的经历,所以才会有常人没有的胸襟气度,手段谋略,还有意志力。 沈安永很想问苏梁浅,但他来思来想去,她最大的变故,应该就是沈家的变故了吧。 他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苏梁浅,转念想到苏梁浅的态度,又将那些让他一开口说不定就会落泪的歉疚,全部吞回了肚子。 “废黜太子?你和太子不是有婚约的吗?而且那个人生性多疑,暖妹和十二皇子当初是因为沈家才被打入冷宫的,他心虚,考虑十二的可能性很小。” “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可不可以?至于我和太子的婚事,我要做的事很多,可不想嫁给一个要我整日跟在他后头给他收拾烂摊子的人。” 苏梁浅言语淡淡,口气却很坚决,通透的让沈安永心惊。 她随后道:“我现在严重怀疑,他当初让太子和我定下这门婚事,就是故意报复。” 他当年一门心思想求娶沈清,结果沈家女不入皇室,沈清就是选择苏克明那样的也不考虑他,定然也是不想自己的女儿入那个火坑的,以庆帝那种记仇的小心眼,故意定下这样的一门亲事,并不是不可能。 而且,从他决定立夜向禹为太子的那一刻开始,估计就是准备将他养废的。 如果不是故意放纵为之,苏梁浅想不出来,一国太子,如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沈安永见苏梁浅完全没那个意思,舒了口气,开怀了不少,转念又觉得自己是盲目乐观了,“就怕不是你想退就退啊。” 苏梁浅不以为意,“我的婚事,我想退,如何不能退?” 沈安永扯着嘴角轻笑,抬手拍了拍苏梁浅的肩,“我,我能做些什么?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苏梁浅直视着沈安永,“我这次来找舅舅,就是想从舅舅口中了解事情的真相。舅舅,我早晚会让您回去北齐的,但现在暂时还不方便,舅舅,好好活着,我希望您能开心些。” 苏梁浅的口气一如之前的郑重。 沈安永听苏梁浅说起这些,更觉得羞愧。 作为沈家从战场上唯一剩下来的男丁,这些事情,本该他来的,结果,他却在这里自甘堕落,自暴自弃,不思进取,反倒是苏梁浅,这样一个女娃子主动承担起了一切。 “我知道,现在时机还没到,但你总得让我做点什么。” 沈安永内心是很想回去的,但他知道,时机没到。 他这时候帮不上苏梁浅什么忙,但也不能给她添乱。 过去这些年,他觉得自己就是行尸走肉,现在得知苏梁浅做的那些事,更觉得自己是白活的,不如个小姑娘。 他嗤笑了声,仿佛讥笑,“他杀了所有人,独独留下了我,这样也好,让我活着,承担最大的罪名骂名。” 当年,投敌叛国的主谋,并未沈鹏辉,而是沈安永。 沈安永带头勾结西晋,和沈家的人一起,想自立为王,结果掉进了西晋和南楚的圈套,全军覆没,这也是夜子枫为自己留的后手。 西晋驸马,两个孩子,就算这事翻出来,大家也不会觉得沈安永无辜,只会觉得庆帝仁慈。 经历过的沈安永最清楚,活着有多艰难,他一闭上眼,想到的就是断崖谷的厮杀,耳边回荡着的也是身边将士倒下时惨烈的叫声,午夜梦回,每每噩梦,他想,这也算是他赎罪的一种方式吧。 如果几个兄弟,一定要有人来承受这样的痛苦,不如就他来。 苏梁浅看着庆幸又难过的沈安永,不知道说些什么。 “沈大哥他很好,继承了外祖父的威勇,等这次和南楚的战事了了,一部分的兵权,会回到沈家人手上,几个表姐也不错,大表姐有一对儿女,侄子他读书很争气,现在应该入朝为官了。” 苏梁浅来泗水后,便没怎么关注京城那边的动向,这个时候,科考已经结束了,以郑明成的实力,不说头筹,前三甲肯定是没问题的,尤其现在这种情况,估计庆帝和朝中的人,都会给她点薄面。 “外祖母身体康健,定然也能等到舅舅回去的。” 两人又聊了会正事,随后又说起了沈家的家人,苏梁浅报喜不报忧,沈琦善等一系列糟心的事,她只字未提。 “昨晚和穆兰长公主聊过了,我知道因为外祖父他们的死,舅舅记恨她,但此事确实与她无关。” 沈安永听苏梁浅提起穆兰长公主,面上是纠结的痛色,“你这是帮她说话?和她无关?怎么和她无关?父债子还,他父皇是害死我们沈家上下的直接帮凶,当初的事,她也不一定无辜,她一点也不无辜,你别她说什么你都相信!” 沈安永冷着脸,眉色藏着很深的恨意,气都是急的。 “我知道,舅舅恨她,这样一个害死外祖父他们的凶手的女儿,我也恨也不喜欢,但他对您确实有恩,你们还有两个孩子,孩子总是无故的吧!” 提起孩子,沈安永的情绪更加激动,同时还有种心乱如麻的恼火,“不要和我提两个孩子,要不是她动了手脚让我忘记一切,我不可能娶她,更不会和她生孩子!那两个孩子,就我的耻辱,是我叛国的铁证,是她,让我就算是死,也无颜面对父亲他们了!” 沈安永用力的在床边上捶了捶,手背的青筋爆出。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已经娶了她并且和她生了两个孩子,这事不能改变,就好像外祖父他们人已经死了,不可能复生!舅舅,她是西晋的公主,她既然享受了公主的荣耀荣宠,同样的,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承担相应的责任,就好像舅舅您一样,生在沈家,很多事情都没得选择,我们沈家守卫北齐,保护百姓,谁手下没染鲜血,你会觉得自己有错吗?” 狂怒的沈安永被苏梁浅震的说不出话来,他呼吸倒是平稳了下来,只愤愤道:“你不用替她求情,反正我是不会原谅她的,死也不会!” 苏梁浅摇了摇头,略有些无奈的继续道:“我和舅舅说这些,并不是替她求情,也不是为了她,我为她什么?我和她什么关系?就像您说的,她不无辜,一点也不无辜,我是为了您,我希望您能好过点。舅舅您并非冷血之人,您心里最清楚,自己心里对她有没有感情,我不希望您后悔,而且,舅舅如果想要回北齐,肯定需要她的力量,还有些事,需要她的帮忙,穆兰长公主就在楼下西边的客房,您自己看着办吧。” 需要穆兰长公主帮忙是一方面,另外,苏梁浅也是想给沈安永放下成见的一个理由。 她曾经满心满眼就只有一个男人,她有些同情穆兰长公主。 她和她是有仇,但她并不觉得穆兰长公主是坏人,再就是穆兰长公主的两个孩子,那是自己的表弟表妹,对孩子,尤其是自己的晚辈,苏梁浅的心,会变的慈悲。 穆兰长公主毕竟是当事人,她不无辜,但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那两个孩子,却是一无所知的,苏梁浅看沈安永这态度就知道,他对那两个孩子不会好。 虎毒尚且不食子,但是这样的局面,又能说是谁的错呢? 沈安永没再骂穆兰长公主,他也没将这事应下来,只道自己考虑,但苏梁浅知道,他是同意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 “等祭拜完外祖父他们,我即刻就动身。” 断崖谷在西晋南楚北齐三国的一个交界处,距离达城并不近,骑马的话,一直赶路,来回需要三天,但每年,沈安永都是在达城这家叫永城的客栈,对着那个方向祭拜。 他的身份不能曝光,他不能去,苏梁浅亦然。 她不但不能去断崖谷,就连来西晋的事,也只能偷偷摸摸的,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是北齐龙椅上坐着的那个人,不然的话,她的计划就会被破坏,过去那么久的努力,也会功亏一篑。 沈安永思量了片刻,“忌日是大后天,既然你那么急的话,回去后睡一觉,醒来后马上动身。” 沈安永看着略有些不解的苏梁浅解释道:“除了公主,还有另外的人盯着我,到时候你和我一同出现的话,会让人生疑,西晋王上担心我会离开,每年那天,出入的查岗也是严的,现在我领兵在外,迟迟不肯出兵,他估计更加怀疑,你越快动身越好。” 沈安永说这话的时候,看着苏梁浅的眼神,格外的不舍。 “不管在哪里,只要朝着那个方向祭拜就可以了,在这里的,不过是个空冢,还是几年前立的。” 当年的战况极是惨烈,沈家的人都死绝了,死的人又那么多,哪里会有谁费心去找他们的尸体?京城沈家,有的只是牌位,立的是衣冠冢,而沈安永这里,不过是空空的无名石碑,说到底,不过是他的一个念想罢了。 马革裹尸,无一生还,死在自己效忠的君主手下,就连尸首都无人收。 这么多年了,沈安永每每想起这些,都觉得心如刀割,不能呼吸。 苏梁浅心里也凉凉的,仿佛被一只手扼住,气愤的透不过气来。 好一会,沈安永才从那样的情绪稍缓过来,他抬手摸了摸苏梁浅的脸,“你要照顾保护好自己,父亲的清白重要,你的性命更加重要,你要出了事,就没人能完成这事了,他们的冤屈永远没人申诉了,不急于这一次这一时。” “好!”苏梁浅点头,无比认真郑重。 沈安永内心自然是希望苏梁浅能留下来多陪他几天的,他之前听苏梁浅说会多留几日,心里还很高兴。 如果苏梁浅没将这些重担扛在自己身上,如果苏梁浅只是单纯的来看他,她要留下来祭拜沈鹏辉他们自然是可以的,但是现在不行。 苏梁浅没有太久的迟疑,就下了决定,“睡就不必了,我回去后想想,今后如何和舅舅保持联系,其实,这事穆兰长公主出面是最好的,她是西晋的公主,又受宠,定然有不少心腹。” 苏梁浅点到为止,下楼找谢云弈去了。 她和谢云弈商量了一番,谢云弈让苏梁浅放心将传递消息的事情交给他。 “我们马上就动身回去。” 苏梁浅知会了谢云弈一声,秋灵很快自告奋勇收拾东西去了。 谢云弈知道苏梁浅一整个晚上没睡,让她休息会,苏梁浅哪儿睡得着,帮着秋灵一起收东西,秦掌柜前来找她。 “少大人在上面等你,还有公主,刚刚少大人让我准备马车,小姐是要回去了吗?再过几日就是将军他们的忌日,小姐不” 秦掌柜知道苏梁浅和沈安永的关系,自然不难猜出她的身份,想着她千里迢迢来找沈安永,对沈家其他人的感情定然也是深厚的,马上就是忌日的,并不应该在这时候走。 “有要非现在就走的理由,秦叔,你在北齐还有家人吗?” 苏梁浅改的称呼,让秦掌柜一下整个人怔住,而她后面的话,更让他一下就红了眼圈,他呆了好一会,抬手用力的擦了擦,“我们家穷,三兄弟参军,就只有个老母亲在家,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没了,应该没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秦掌柜话落,一下痛哭了出来,苏梁浅哑言,只觉得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 “那您还想回去吗?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带您回家!” 回应苏梁浅的,就只有秦掌柜的恸哭声,泪眼模糊的朝她,不住点头。 苏梁浅只觉得心里一下更加难受,她用手擦掉眼角的泪,安慰了沈安永几句,上楼找沈安永去了。 几个儿子,都战死沙场,他们的母亲,一定很伤心吧。 就因为自己私心多疑,夜子枫害了多少家庭,这世上贤德之人那般的多,那样的人,怎配为帝? 第三百零五章:这是我的第二辈子 苏梁浅到楼上房间的时候,沈安永已经穿戴整齐,从床上起来了。 同在屋子里的穆兰长公主则坐在桌旁,放在膝盖上的手,轻握成拳,看着在窗边站着的沈安永,眼底里满是明亮,阳光下,仿佛闪烁着光芒的碎钻,脸上的神情也很激动,满是被天上的馅饼突然砸中的那种不知所措的愉悦激动。 两人听到从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一个回头,一个起身,齐齐迎了上去。 穆兰长公主看着苏梁浅的神色慈爱极了,且很热切,充满了感激。 刚刚,沈安永让秦掌柜将她请了上来,说会尝试和她和平相处,穆兰长公主到当时都惊呆了,到现在还不敢相信。 虽然沈安永只和她说了几句话,口气也并不是会和她好好相处的友好,但这种转变,依旧让穆兰长公主欣喜若狂,她知道,这都是苏梁浅的功劳。 面对穆兰长公主这般狂热的眼神,苏梁浅却是实实在在的有些受不住。 她劝沈安永,沈安永依照她的意思妥协,都有利用穆兰长公主的因素在里面。 但执着的爱一个人,大概就是这样,哪怕对方给自己喂的是毒药,也会甘之如饴的饮下,尤其是穆兰长公主和沈安永的这种情况。 “坐下谈正事吧。” 苏梁浅指了指桌旁的几个位置,示意几个人坐下说。 苏梁浅这次上来,谢云弈也和她一起了。 “对对对,谈正事,谈正事。” 穆兰长公主凑着苏梁浅,哪还有半点公主高高在上的架势? 几个人依次坐下,苏梁浅既然沈鹏辉他们的忌日都不等了,自然是捉紧时间,开门见山道:“我马上就要走,现在我们谈一下,我走后联系的问题。” 苏梁浅话落,看了谢云弈一眼,听到穆兰长公主道:“怎么就要回去了啊?再多待几天,我领你们到处走走!” 穆兰长公主一心好客,智商这会几乎为零。 “今后有的是机会,现在不方便。” 苏梁浅婉拒,随后谢云弈开口,谈起了双方传递消息的问题,穆兰长公主也恢复了自己的睿智聪慧,两人很快将事情敲定了下来。 期间,沈安永一直打量着谢云弈,穆兰长公主也偷偷的瞄他,两人各有盘算。 “京城那边,公主可有耳目?” 穆兰长公主稍稍迟疑了片刻,点头嗯了声,“有的。” 她随后看向沈安永,低垂着脑袋道:“今后北齐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会第一时间都告诉你。” 苏梁浅想要报仇,想要替沈家死去的那些人讨回一个公道,还他们一个清白,这些同样是沈安永心中所求,只要是在不触碰她原则底线的前提下,穆兰长公主愿意帮沈安永得偿所愿,在她看来,这也是她欠沈安永的。 几个人又聊了会,安排好马车的秦掌柜上来了。 苏梁浅这次来西晋,并没有久呆的打算,带的行李并不多,秦掌柜后,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妥当的秋灵也上来了。 沈安永看着苏梁浅的眼眸,充斥着压抑的不舍,他缓缓移开,看着秦掌柜吩咐道:“吃的东西呢?你准备些吃的,给她在路上吃。” 秦掌柜诶了声,眼睛都还是红的,看着沈安永道:“肖勇在准备东西呢,我马上就下去,亲自动手。” 说完,看了苏梁浅一眼,饱含悲痛苍白的眼眸,仿佛藏着话。 苏梁浅安排秋灵道:“你将东西都搬到马车上去。” 很快,房间里又只剩下苏梁浅谢云弈,沈安永和穆兰长公主四个人。 苏梁浅微抿着嘴唇,双手扶着膝盖,手指翘起,仿佛弹琴般在膝盖上敲了敲,目光落在了殷殷看着她的穆兰长公主身上,“公主,当年北齐皇上所谋之事,可有书信?” 屋子里的几个人,皆是一震,一直静默着不怎么说话的沈安永猛地扭头看向穆兰长公主。 苏梁浅问这话,意图相当明显,穆兰长公主脸上的笑,在一瞬间,荡然无存。 苏梁浅没有催促,沈安永看着穆兰长公主的眼神却是灼灼燃烧,胜过千言万语,穆兰长公主压制住自己的惊心,“父皇将我召去战场的时候,已经是这件事的尾声,之前的,他并未提及,在此之后发生的,他更不会和我说起。” 穆兰长公主那时候就和疯了似的,非要和沈安永在一起,本来她对沈家就内疚,西晋王上更不会告诉她这些,给她徒添烦恼。 “不过,想必北齐的皇帝也不傻,肯定是不会留信什么的,就算是有书信来往,应当也会派极是信任的人送,然后当场销毁。” 穆兰长公主实事求是,说出自己的猜测。 苏梁浅对此也是赞同的,“如果有这样的机会,还请公主帮忙打探,越详细越好。” 穆兰长公主迟疑着,还是应了下来。 这两天的时间,苏梁浅和沈安永还有穆兰长公主,该说的都说了,她的目的也已经达成,苏梁浅并没有呆太久,几个人谈话结束,沈安永就催促苏梁浅和谢云弈离开。 穆兰长公主岂会不知道沈安永的心思,她倒是挺希望苏梁浅能够留下的,就算边境再怎么戒严,她也能将苏梁浅安然送回北齐,她有这个自信和本事,而且,还有那个谢姓公子呢,不过这么多年的小心,她已经习惯,不反驳沈安永的话。 苏梁浅动身前,沈安永将谢云弈叫到了一边。 沈安永的声音很轻,苏梁浅也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只见他血色并不是很好的脸有些发狠,横眉怒目的,好像是在警告着些什么,那神情比起他生无可恋冰冷如雕塑的样,倒是生动。 谢云弈微躬着身,不时点头,谦逊恭敬的态度,倒是无可挑剔,尤其是配上那张赏心悦目的脸。 穆兰长公主缱绻又充满了依恋的视线,在沈安永身上停留,“我许久未见他这个样子了。” 穆兰长公主叹息着,扭头看向苏梁浅,脸上带笑,真诚道:“谢谢你,我想都不敢想,他能心平气和的和我站在这个地方,而不是将我赶走,不管你们承认与否,我都是他的妻,也算是沈家的人,你说的事,我会尽量帮忙,希望你们能够得偿所愿,还有蛊毒的事” 谈论起蛊毒时,穆兰长公主的目光,落在了谢云弈身上。 苏梁浅扫了眼穆兰长公主,“我说过了,公主不能打他的主意。” 穆兰长公主猛地醒过神来,听到苏梁浅继续道:“我做这些,并非为了公主,我舅舅那样对你,他心里大抵也不会好受,我希望他能好过点,我会尽快处理好京城的事,我舅舅这里,就拜托公主多多照顾了。” 苏梁浅盈盈服了服身,“还有句话,我想对公主说,我舅舅并非冷心冷血无情无义之人,公主为他做的,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仇恨太深,要换成公主,这样的血海深仇,恐怕您的心结也解不开。” 穆兰长公主没有反驳,因为苏梁浅说的确是实情,这也是她愿意这样无底线的放低身段,讨好沈安永的缘由。 是她和她的家人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在前。 “您有自己的立场,不能说错,但只要是稍有血性的男子,大概都做不到和颜悦色,我知道您舍不得离开他,但有些时候,这人就和手心的沙一样,捉的越紧,流失的越快,适度的松开些,未必就是失去,过去这些年我舅舅如何艰辛,公主都看在眼里,您最最执着的,是想这个人一直陪在您身边,还是希望他能过的开心?” 那边,沈安永也叮嘱完了,也不知道谢云弈是说了什么,他的表现大抵是不错的,因为最后,沈安永脸上露出的,是满意放心的情绪。 苏梁浅下楼的时候,和谢云弈各自回了趟房间,秋灵用的时间虽短,效率却极高,并未遗漏什么。 楼下大堂,弥漫着浓郁的让人食指大动的食物香气,客栈门口,停着辆马车,秋灵已经将东西搬到马车上了,看到苏梁浅和谢云弈并排走下来,笑着迎了上去,“小姐,都弄好了,随时都可以动身。” 外面,阳光明媚。 明明时间相隔不长,同样明媚的阳光,这个完全没有前段时间的炽热。 苏梁浅点了点头,秦掌柜拿着个食盒,从后厨小跑了过来,走到苏梁浅面前,将东西递给秋灵。 “也不知道小姐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做了几个我的拿手菜,还有些点心,那是我早上做的,本来只是给小姐解解馋的,早知道您这么快就走,我就多准备些了。” 秦掌柜一改之前让人骇然的冰冷,热情道。 “没事,今后有机会。” 苏梁浅笑道,她脸上的笑,还有说的话,都让人充满了希望。 秦掌柜不住点头,“小姐不是问我,想不想回去吗?我还没说呢,落叶归根,落叶归根啊,我想,我想回去,就算老母亲不在了,那里一个亲人都没有,我还是想回去,想回去看看,给我的父亲母亲烧点纸钱,还有我的几个兄弟,立个碑,他们生前日子就不易,这情况,要到了阎王殿,定然也是会被别人欺负的啊。” 秦掌柜说到情动处,再次痛哭出声,沈安永上前安慰,穆兰长公主在原地,低垂着脑袋,很是无措的站着。 “时辰不早吧,动身吧,不然天都要黑了。” 沈安永蹲着,拍着已经哭的坐在地上的秦掌柜的肩膀,对苏梁浅道。 “舅舅,您多保重,照顾好自己,等着我来接您。”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接,两人注视着彼此,千言万语,在彼此心头。 “暂时不要让母亲她们知道,我还活着。” 沈安永看着出了门的苏梁浅,起身追了出去,冲着她的背影道。 苏梁浅站在马车边上,回头,点了点头,眼圈红红的,有些哽咽着道:“我不说,所有的一切,等舅舅自己回去和她老人家说!” 苏梁浅用手戳了戳自己的鼻子,上了马车。 沈安永看着紧随其后的谢云弈,“你照顾保护好她,别让她被欺负了,不然的话,我不会放过你小子的!” 穆兰长公主不自觉的往沈安永的方向走近了两步,看着沈安永担心的恨不得跟着苏梁浅保护她的模样,心头生出了狠狠的羡慕。 据她了解的那些事,他的外甥女不欺负戏耍别人就不错了,哪有别人伤害到她的份? “我会的,舅舅,您放心吧。” 谢云弈捉着苏梁浅的手,也上了马车,秋灵昨晚没睡,临时赶车的重担,落到了疾风身上。 疾风一鞭抽在马儿身上,马车缓缓离开,沈安永站在原地看着,一直到马车快要走远的时候,他忽然拔腿追了上去。 “安永!” 穆兰长公主吓了一跳,紧跟沈安永的身后追了出去。 沈安永只是追,并不出声叫人,在跑到这条街尽头的时候,停了下来,瘫倒在地上,痛哭。 他就这么一个外甥女,他好不容易见到她,他竟然就这样走了。 沈安永舍不得,除了舍不得,还有很多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堵塞在他的胸口,沈安永只觉得满腹酸涩,整个人仿佛都要爆炸了一般。 “安永!” 穆兰长公主追着到了沈安永面前站着,想要蹲下,想要碰触他,安慰他,却又不敢,就那样站着,一遍遍的叫着他的名字,心疼的掉眼泪。 “安永,你别这样,她回去是给沈将军他们讨回公道的,她会接你回去的。” “你要振作,安永,你要振作起来,你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等你们得偿所愿,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去了!” 穆兰长公主着急的安慰着,在沈安永的面前蹲下,她的眼睛同样被泪水模糊,“我也会帮你的,到时候你能带我还有两个孩子一起回去吗?” 她的声音很轻,小心翼翼的,又透着希冀和祈求。 沈安永没有回应她,穆兰长公主忽然就觉得自己这要求太过分了,想到自己可能会失去他,她也哭出了声,比沈安永还大声。 但是安永啊,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愿意帮忙,因为我最最希望的,还是你能够开心,就像从前一样,眉眼张扬,笑的肆意,就算可能面临失去你的风险。 苏梁浅坐在马车的一侧,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撩开了马车的车窗,一下就看到身后追着她所在马车的沈安永。 他跑的很快,紧咬着嘴唇,很紧很紧,苍白的脸,眼泪一直不停的往外流,最后在街道的尽头,瘫坐在了地上。 他并没有发出声音,苏梁浅却觉得自己听到了他的哭声,悲伤,眷恋,无力是,苏梁浅只觉得自己的心,也仿佛在抽,而且空落落的。 有人凑了上来,坐在她身后,握住了她另外一只放在膝上的手,那大掌温厚有力,传出的温软,让人莫名踏实安心。 马车转了弯,已经看不到沈安永了,苏梁浅撩着车窗车帘的手握住,然后松开,收了回来,扭头就看到谢云弈关切又心疼的看着她,苏梁浅勾唇笑笑,“我没事。” 她的笑,就和她的脸色一样,略带着苍白,眼圈下一重乌青,看着莫名疲惫。 连续几天没休息好,尤其是昨晚,苏梁浅从昨晚到现在都没睡。 秋灵将小桌子摆开,看着苏梁浅道:“小姐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 谢云弈附和着秋灵的话,柔声对苏梁浅道:“吃点东西,然后好好睡一觉。” 不待苏梁浅回答,秋灵已经将食盒打开,伴随着她这一动作,马车内,食物的香气四溢,仿佛都要透过车帘敞开的缝隙,飘散到外面去。 食盒不但外观精致,内里也很大,秋灵将一碟碟菜端了出来。 秦掌柜说是不知道苏梁浅喜欢吃什么,但准备的,却很合她的口味,且色香俱全,苏梁浅没胃口,但她早饭也没吃,是有些饿的,食欲多少被勾了出来。 “回去还有场硬仗要打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谢云弈劝了几句,苏梁浅改坐在地上,和谢云弈一起,两人当午膳用。 苏梁浅吃的并不很多,就小半碗米饭,秦掌柜还贴心的准备了饭后的水果,苏梁浅又食了些。 两人用完,秋灵开始收拾桌子。 苏梁浅看着收拾桌子的秋灵,眉眼间是温静的满意,“秋灵,你也吃,吃完后,自己找个地方休息。” 马车是秦掌柜安排的,但是谢云弈自己的。 马车很大,用挡板隔开,是两个独立的空间,刚刚用饭的地方,靠近马车车头,后面还有个更宽敞的像小房间似的,说是小房间,当然是没房间那么大的,只能靠着马车的车壁做躺着睡觉,并不能躺着将腿伸直。 谢云弈并不是没有那么大的马车,但是出门在外,苏梁浅不想那么招摇,惹人关注,引来麻烦。 两人乘坐马车,过了一道道巡检的关卡。 谢云弈和苏梁浅窝在马车后面的一节车厢,谢云弈将唯一的一个车窗窗口闭上,挡住外面的阳光,和苏梁前躺在同一边,一只手搂着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睡吧。” 他手轻抚着苏梁浅的发,像哄小孩子似的轻声道,苏梁浅却觉得这个姿势并不是很不舒服,连调整了几次,最后躺在了谢云弈的膝上,自己曲着腿面对着他。 苏梁浅确实是累了,身体累,脑子也是,马车颠儿颠儿的,就和摇篮似的很舒服,苏梁浅闭上眼睛,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苏梁浅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 达城距离泗水自然是不远的,但因为是边境,检查的关卡多,像苏梁浅这样乘坐马车,一天的时间是到不了的,尤其苏梁浅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中午,而且连着几天下雨,沿途的路泥泞,也不好走。 疾风会赶车,技术也还不错,但对沿途的路并不是很熟,夜里赶车的话,比较危险,几个人也没投宿客栈,而是在荒郊外生火,落脚等天亮。 苏梁浅是有些被食物的烤香味熏醒的,睁开眼睛,她就感觉到头顶上方的一道温柔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醒了?” 谢云弈的眼,在黑漆漆的夜,同样灵敏,苏梁浅刚睁开眼睛,他就感知到了。 苏梁浅睡的极好,状态也极好,嗯了声,从枕着的谢云弈的大腿坐了起来,她将推拉的马车车窗打开,就看到外面一棵大树下升起的篝火,疾风和秋灵两人正在那烤鸡。 那被架在火上的野鸡烤的是金黄流油,看着就让人觉得酥脆可口,疾风和秋灵两人边烤边在那流口水。 火烧的很旺,不时发出声响,映照着这四周,都是明亮的橘黄色。 马上就是中秋了,漆黑的夜空,月亮如月盘一般,很圆,点缀着闪烁着的星子,明天应该天气也不错,今晚看着应当也是不会下雨的。 “已经到了北齐境内了。” 谢云弈就在苏梁浅的身后,凑到她耳边道。 疾风往马车的方向看了眼,刚好看到苏梁浅的脑袋探出车窗,谢云弈的脸几乎和她贴在了一起。 秋灵顺着疾风的方向,对着苏梁浅他们咧嘴笑笑,而后拿起桌上的烤鸡晃了晃,她这一动作,被烤的金黄的野鸡,滴了不少油。 “小姐,就好了,马上就能吃了,您要不要下来?” 火光映衬下,秋灵那张纯真的脸,是毫不掩饰的纯粹愉悦,极有渲染力。 秋灵的快乐很简单,只要和她的小姐公子在一块,小姐公子好好的。 苏梁浅睡了一个好觉,心情好了许多,看着满是笑容的秋灵,点了点头,和谢云弈一起下了马车。 除了烤鸡,秋灵和疾风还摘了些野果子,中午的点心也还有,几个人围在篝火旁吃东西。 鸡被瓜分吃完了,空气中都还有浓郁的香味。 下午的时候,苏梁浅睡的倒是极好,秋灵却没怎么睡,赶车的疾风就更是没怎么合眼,两人情绪很高,吃饱喝足,反而很快就倦怠了,背靠着树睡了过去。 林子里湿气重,两人就穿着白日的衣裳,似也不觉得冷,苏梁浅却不放心,给两人拿了床薄毯,盖在他们的身上。 夜里安静,除了火烛的噼啪声,还有两人的鼾声,鼾声渐渐盖过了噼啪的声响。 苏梁浅拿被子的时候,给谢云弈也拿了件外套,然后在原先的位置坐下,她看着跳跃的篝火,想到上辈子自己和边境的那些将士喝酒吃肉的画面,只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一时间,神思恍惚,漫天刺心的回忆,席卷而来。 “谢云弈。” 苏梁浅动也不动,叫了声谢云弈的名字。 谢云弈嗯了声,看着在篝火旁的苏梁浅。 明明那橘色的火光,温暖又明亮,可被这样火光映照着的苏梁浅,抿着嘴唇,再次给他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那脸色,也僵僵的,拉长着的脸,和眼底跳跃着的火光,仿佛都是仇恨。 “我说过,只要你想知道,我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良久,苏梁浅忽然扭头看向谢云弈。 谢云弈想告诉她,她要是为难,或者哪怕有一丁点都不想说,都可以不用告诉他,他在乎的本就是她这个人,无所谓其他,但是那些拒绝的话,他却说不出口。 他很好奇,也很想知道,自己现在深爱着的这个女人,曾经到底经历过什么。 “飙风寨的事,周安的事,尤其是远慧大师,苏家发生的每一次事,我好像每次都能预算到接下来发生什么,仿佛每件事都在我的算计之中,还有对夜傅铭莫名其妙的针对仇恨,庆帝,皇后,太后,安阳郡主,我好像对谁都很了解,但这些人,都是我过去十年没接触过的,我离开京城的时候不过才五岁不到,就算再怎么早慧,也不可能对这些没接触过几次的人,了若指掌,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好像一眼就能分辨,你很好奇的吧?就像季无羡那样,很想知道缘由。” 谢云弈没有插嘴,而是看着苏梁浅,等着她讲话说完。 苏梁浅直视着谢云弈,嗤笑了声,“如果我说,这是我的第二辈子,你相信吗?” 第三百零六章:告知一切,她的秘密 “如果我说,这是我的第二辈子,你相信吗?” 苏梁浅的视线落在谢云弈身上,映衬着橘黄色篝火光亮的眼眸,却黑漆漆空洞洞的,没有焦距。 她明明就坐在眼前,触手可及,却让谢云弈觉得遥不可及,就好像是个不真实的幻影。 “浅儿。” 谢云弈担心又害怕,往她的跟前凑了凑,轻叫了声。 上辈子那些或悲痛或美好的记忆,再次如奔腾的潮水般向苏梁浅涌来,结果,那些美好的记忆,就好像涂抹了辣椒粉和盐巴的刀子,更凌迟着她的心,因为那些美好的温柔,都是虚假的,满是利用,应该说,都是利用,全部都是利用,不掺杂其他。 苏梁浅认真回想,唯一让她嘴角真心上扬的,竟是她在战场的那几年,和沈卓白,还有那些将士在一起的日子。 那个时候,每每打了胜仗,他们就像现在这样,围在篝火旁,豪爽的喝酒吃肉,肆无忌惮的说话,放声大笑。 原来,上辈子,她和夜傅铭在一起的时候,也并不开心,不过只是换个地方,换个对象,继续自己如履薄冰,小心巴结的日子。 “谢云弈,你相信吗?” 苏梁浅重复着问了遍。 她看着谢云弈,眼睛里面却并没有他的倒影。 “如果有莫大的屈辱,死的又很不甘心的话,人死后,大概是可以重生的,你相信吗?” 谢云弈惊疑不定的看向苏梁浅,俊彦的脸,是难以掩饰的诧异,他一贯幽深如平潭的眼眸晃动,回想着苏梁浅种种的异常,片刻后,他点点头道:“相信,只要是你说的,我就相信,你这样一本正经的,不会骗我。” 苏梁浅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听了谢云弈这句话,忽而就笑了。 “你就相信了?就是到现在,我有些时候,自己都会接受不了呢,照镜子的时候,我会想,镜子里的那个人是苏梁浅吗?还只是一缕幽魂呢?记忆里,我好像不是那个样子的,但如果不是自己,那又会是谁呢?不过,虽然还不能完全接受,我倒是习惯了,我也很喜欢。” 说到喜欢二字时候,苏梁浅的嘴角翘了翘,看的出是发自内心。 “你还记得飙风寨我们初次相遇吗?在从云州回京城差不多的时间,我曾经也经历过,但是那次的我没这次幸运,我吓坏了,根本就没逃跑,也就没遇上你和季无羡,我被人强压着换上了嫁衣,和那土匪头子成婚,被及时赶到的苏泽恺和王承辉撞破了婚礼,我当时羞愤的撞墙自尽,但是没死成,我名声尽毁,被他们带回了京城,这件事也被传开,我成了人人唾弃的笑柄,皇后都没见我,我和太子的婚事,都不需要被提及,直接就被作废。” “苏府内,除了萧燕和苏倾楣外其他上上下下的人都嘲笑轻视我,我以为她们待我真心,我真的很感激她们,只愿意与她们亲近,甚至听受了她们的挑拨,恨上了外祖母她们,我母亲的嫁妆,我自然没有拿回。我当时觉得自己脏极了,整日自怨自艾,缠绵病榻,你不知道我那时候是多么的自卑软弱,甚至可能想象不出来,我自己都不愿回想,每每回想起来,我都会被自己气的,想要给自己两巴掌。” “这个时候,夜傅铭出现,他很温柔,是唯一不嫌弃我的男子,我自然而然的对他产生了好感,不是产生好感,而是将他当成了心灵的慰藉和寄托。我满心欢喜感激,嫁给了他,和他在一起没多久,沈大哥在边境大获全胜的消息传来,我为了这样一个人,不顾一切代价将沈大哥和荆国公府拉进了夺位的漩涡,我甚至为他披荆斩棘,上了战场,却不知道,自己眼里那天底下最善良温柔的男人,实际是狼子野心,而且忘恩负义。” “多年的蛰伏,他终于如愿登上皇位,但是却嫌弃我容貌被毁,还有满身伤疤,眼睛也看不见,还污蔑我对他不忠。我的脸为什么被毁?那是因为他一次被追杀,我为了护他和他换了衣裳,被逼的坠下山崖,我是命大才捡回一条性命,我那满身伤疤,也是为了给他拼军功,军营里都是男子,他不是一早就知道吗?但我从来都清清白白,没有做半点对不起他的事,至于我的眼睛,呵” 苏梁浅轻呵了声,笑的无比讥讽。 “说到底,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他见不得我和沈大哥在军中的权威,又担心几国真的联合,会让他江山不稳,斩草除根赶尽杀绝罢了,小人得志,自然是害怕别人知道他以前的那副卑微的嘴脸,想要隐藏,以为这样,就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为了铲除替他打下这片江山的人,做了什么吗?” 原本平静温淡的苏梁浅,就好像被伤了犊子的老虎似的,气血上涌,龇牙欲裂,说出的话,更是咬牙切齿,流露出的那种恨意,仿佛是要将人撕咬成碎片。 那一瞬间,谢云弈看她,只觉得她干净的嘴角,仿佛都有流淌的血迹,还有嗜血的杀意,因仇恨太深,不自觉流露出的凛冽杀意。 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深浓的恨意,仿佛蕴藏着能毁天灭地的能量,饶是谢云弈,也有些被苏梁浅那黑沉的脸,黑沉的眼神,震的有些发寒,就是沈安永提起害死沈家的那个人,好像也不过如此。 比起沈安永,苏梁浅更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人。 他从来没想过,从容淡然的苏梁浅,会有这样失控的一面。 她说的那些,仿佛都是她不能触及的过往。 “当时沈大哥在边境,手握兵权,他就算是想对我怎么样也有颇多忌惮而不能,为了能够达成目的,他对我的皇儿下手,那个孩子,也是他的儿子啊,他竟然将他害死,为了毁尸灭迹,投喂于狼腹,我日日流泪,再加上失了味觉被他下毒,才瞎了眼睛,当时,我的肚子里还有他的骨肉啊,他已经八个月大了啊,虎毒不食子,他的心肠比老虎还毒!” 明明之前的恨意已经滔天,苏梁浅言语间,恨意又深了几分。 谢云弈被苏梁浅的话,震的有些发呆,他看着苏梁浅,苏梁浅的神色,无疑是悲痛的,却又有些麻木,那种麻木,是悲痛到极致才会有的麻木,她微张开嘴巴,似乎是想哭,又好像是想要骂人,但是半天,哭没哭出来,也没吐出一个骂人的字眼。 “死前我才从苏倾楣口中得知,飙风寨我被劫持,根本就不是什么意外,而是萧燕为了讨好皇后设下的阴谋,我到京城后,那些四起的流言,也是他们散播出去的,我真是傻,简直蠢透了,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意外,苏泽恺恰好出现在那里,就不会是意外,若非这门婚事是皇上定下的,我再怎么样,也背负了太子妃的名声,若是做的太过,折损皇家颜面,或许就不是婚礼现场被撞破了,我做那么多,不过是为苏倾楣做嫁衣,若非我的牺牲,她怎么能成位皇后,但就算是死,她也不让我痛快,我被她命人砍去了双脚,舌头也被拔了,一把大火,烧成了灰烬。” 苏梁浅本来是很气愤的,但话说到最后,她整个人却反而渐渐平静了下来,但这种平静,却只是表面,她的内心,依旧是翻江倒海的恨意,还有冰凉的绝望,为自己一腔热血真心付出却喂了狗的悲凉绝望。 “什么良善慈悲,不过就是个为达成目的不择手段,连女人的感情都可以欺骗利用的小人,心胸狭隘,和他的父皇,根本就是一个德行!皇家的人凉薄,但这样的程度,谁又能想到?” 苏梁浅轻嗤,轻蔑极了。 “还有苏克明,他也不是个好东西,我变成那样,他功不可没。谢云弈,很不可思议是不是?如果那是一场梦,梦里的一切,是不是太真实了?我正是靠循着那些轨迹,避开了一次次的灾祸,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所以都是真的,我判定,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但要是现实,好像又太荒诞了,其实连我自己都不明白,那只是一场梦,还是我自己亲身经历的。” 苏梁浅的声音淡淡的,就和梦一样,透着不真实,仿佛被搞糊涂了,置身其中,她是真的被搞糊涂了。 她那样透着迷惘的神色只是一瞬间,她很快又是一副冰冷又坚定的模样,“不管是梦还是现实,我都不会放过那些人的,庆帝,皇后,苏倾楣,苏克明,所有所有的人,我都不会放过,我要为自己报仇,我要给沈家的人讨回一个公道,谢云弈,我绝对绝对不要放过他们!” 苏梁浅面对着谢云弈,话说到最后,浑身都在发颤,仿佛哆嗦般的打颤,脸和眼睛都是通红的,但是那神色却异常坚定,仿佛是在宣誓般的坚定。 谢云弈看着苏梁浅真切悲痛的模样,就算这件事再怎么让人难以接受,他也没有半点怀疑,他被动的接受了苏梁浅说的一系列事实,但对什么事情都能从容应对的他,却有些消化不了。 不仅仅是苏梁浅的经历,让他觉得匪夷所思,更让他气愤和不能接受的是,夜傅铭这个男人对她的残忍。 他一直都觉得夜傅铭很假,泥人都有三分脾气,更何况是有血有肉的人,这个人还生在皇室,只是他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禽兽的人,虎毒尚且不食子,这种人,简直连禽兽都不如。 那个男人,该死! 该被处以世上最残酷的刑罚,然后在痛苦中死去。 谢云弈在心疼苏梁浅的同时,内心又生出强烈的自责懊恼和遗憾,如果他那个时候,不是在山洞呆着,而是去了前面,她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遇上夜傅铭那个渣男,被他欺骗利用,枉顾了一生?也不用经受那些非人的痛苦和折磨。 谢云弈觉得,自己对苏梁浅,好像也有错,他们的错过,也造成了她一生的不幸。 “浅儿,浅儿。” 谢云弈捉住苏梁浅的手,叫着她的名字,一贯温柔的声音,染着愧疚。 苏梁浅这时候整个都沉浸在自己悲痛的世界,哪里听的出来?她看着谢云弈更加凑近的脸,仿佛近在咫尺,猩红的眼,有忐忑不安的情绪流泻了出来,她抿着嘴唇,嘴皮都咬破了,开口问道:“谢云弈,这样的我,你还要吗?”还敢要吗? 她的声音发颤的厉害,一个字一个字的,就好像稀里绵长的针,扎在谢云弈的心尖上。 谢云弈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深切的感受到了苏梁浅对他的在意和依恋,但他却生不出喜悦,那种对苏梁浅的心疼,让他浑身都发麻的疼,仿佛窒息了般,他已经不能呼吸了要。 他抱着苏梁浅,两只手,将她搂的很紧,“要,当然要,怎么不要?苏梁浅,你知道的,我喜欢你,但你不知道,我对你有多喜欢,你比所能够想象到的还要多的多,不管你身上发生了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管是你什么样子,好的坏的,或是温柔善良,或是手段毒辣,只要你还是你,我就要,你好不容易才同意和我在一起,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开心幸福,我要和你在一起,一直和你在一起,只要是你,也只能是你。” 谢云弈的口气,是丝毫不逊色于苏梁浅的坚定。 谢云弈轻拍着苏梁浅的背,许是因为呼吸紊乱,她的背也有些起伏,谢云弈继续道:“浅儿,我不知道你承受了这么多,那就不要放过,为什么要放过?一个也不要放过,让他们都得到应有的惩罚!” 谢云弈一贯清冷的声音,燃烧着如烈火般的仇恨火焰。 “那些人,都应该下地狱才是。” 苏梁浅被谢云弈搂着,依偎在他的胸膛,听着他胸膛的跳动,还有他说的话,只觉得那样的安心,没有想象中的嫌弃抛弃,苏梁浅长松了口气,靠在谢云弈的身上,渐渐的,有哭声传了出来。 她那么久不说,是因为这件事太过离奇,她不想被人当做怪胎。 上辈子,她被那些缠绕着的流言蜚语伤害的太深,她现在的淡然,不是淡然,而是麻木,但只是麻木,并不是完全不在意,她实际并不喜欢指指点点,她依旧会害怕,尤其那些指点远离的人里,有她在意的人。 她害怕谢云弈害怕,觉得她不祥,就嫌弃她了。 她哪怕是做好了那样的准备,也还是会难过,因为再怎么强大,也有血有肉有情感,没有断绝七情六欲的人啊,她怕受伤,谁不怕受伤呢? 除了这些,她同时还担心,自己大仇没有得报,沈家的公道还没讨回,这些事情传了出去,到时候她所有的努力,付诸流水。 苏梁浅知道,很多人都觉得她不正常,甚至有想要对付她的人,背后用各种驱邪的招数,如果一旦有相关的流言传出去,对她来说,是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的。 她有太多太多的顾虑,所以做出将这些事情告诉谢云弈的这个决定,她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同时也需要莫大的勇气。 但是对谢云弈说完这些事情后,她真的好轻松,只觉得浑身都轻快了不少,仿佛解脱了般,而谢云弈的态度,更让她觉得自己的选择和决定都没有错。 她终于不用一个人背负那些痛苦的秘密前行,她也确信,自己选择的那个人,对她真的是不离不弃。 “苏梁浅,一切有我,你有我呢。” 苏梁浅靠在谢云弈的怀里,双手拽着他的胳膊,紧紧的,就像是溺亡的人,突然捉到了救赎的浮木,不,这不仅仅是浮木,而是可以带她乘风破浪,到达彼岸的大船。 她的大船。 许是因为将话都说出来了,苏梁浅满心轻松,哭着哭着竟渐渐的睡了过去。 谢云弈将她搂在怀里,然后给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他的手轻抚着她的脸,因为靠近篝火,她脸上的泪痕已经被烘干了,眼睫毛却挂着水珠,微闭着眼睛,脸上却带着微微的笑,那样的心满意足,看的谢云弈心却是一抽。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许久,半天后才移开,那双一贯幽深的眼眸,在明亮火光的映衬下,眼底里的仇恨,浮了上来。 他一只手抚着苏梁浅的脸,另外一只手却握成了拳,那些伤害苏梁浅的人,他也不会放过,一个也不会放过。 她上辈子过的太苦,这辈子,他会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的,他要她事事都能顺心如意的。 苏梁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放亮,但因为时辰还早,那光亮并不怎么明显,她是被山间的虫鸣鸟叫声给吵醒的,但是睁开眼睛的苏梁浅却没有半分的困倦,反而是脱胎换骨般的愉悦和轻松,尤其是看到依旧将她搂在怀里的谢云弈,脸上更是有了明媚的笑。 之前在达城的时候和沈安永相认,苏梁浅就掉了不少眼泪,昨晚那一哭,眼睛更是红肿,饶是苏梁浅觉得自己睡得好,还是觉得眼皮重。 “小姐,您醒了。” 秋灵见苏梁浅睁开眼睛,凑了上来,苏梁浅眨了眨眼,从谢云弈的身上坐直了身子。 “我打了水来,小姐和公子洗把脸。” 秋灵说着,就将打来的水送了上来,苏梁浅和谢云弈二人收拾了一番,疾风则将还烧着,但是已经小了许多的火扑灭,几个人上马车,继续赶路。 秋灵原本是伺候着苏梁浅和谢云弈用早点的,见两人的气氛很不对劲,去前面找疾风说话去了。 马车里,就只有苏梁浅和谢云弈两个人,他们两个人就和之前秋灵在的时候那样,看着彼此,但是并没有说话,谢云弈咬着筷子,表情也纠结的很,那样子分明就是有话要说。 一贯情绪不外露的人如此,刚坦白的苏梁浅实在有些吃不消,主动开口道:“你想问什么?” 苏梁浅也放下筷子,一副谢云弈想知道什么,她都告诉的态度。 当然,事实也是如此,她觉得最不能说的都说了,苏梁浅觉得自己没什么事不能告诉谢云弈的了。 谢云弈还是咬着筷子,苏梁浅被他可爱到,轻笑,“筷子都要被你咬断了,说吧。” 谢云弈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也放下了筷子,“你对他,你现在对他还有感情吗?” 谢云弈盯着苏梁浅,神色认真,仿佛这个问题,对他非常重要。 虽然谢云弈这个问题问的有些没头没脑,苏梁浅却是一下就明白了。 谢云弈看着并没有很快回答的她,有些急了,继续道:“没有爱,哪来的恨,你这样报复他,是不是因为不甘心,还喜欢他?你还喜欢他吗?” 苏梁浅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噗嗤笑出了声,那笑,冰凉又讥诮,“你觉得呢,谢云弈?” 苏梁浅反问谢云弈,“我傻吗?我看着还像那种没脑子的人吗?我和他,现在就只有不死不休的仇恨,我为什么撮合他和苏倾楣在一起,就是要让这两个害我的人,狗咬狗,这次回京城,不知道有多少好戏等着呢。” 苏梁浅漫不经心,甚至没有昨晚上彻骨的恨意。 情感就是这样,放在心上,会一直发酵,但说出来后,就会看淡,当然,这种看淡和释怀,并不会影响她的决心什么的,只让她心里舒坦好受些。 恨这种东西,很多时候,同样会让自己迷失。 “我那是被人陷害,对他才会像捉住救命稻草似的不肯放,要不然的话,他哪里能配得上我?夜家那些心思狭隘又阴险的卑鄙小人,怎么配得上有沈家血脉的女儿?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再和这种人在一起,一个人不会,有你做对比,他那种货色,更不能入我的眼!” 谢云弈似被说服,绷着的脸微松,苏梁浅见状,继续道:“你就说,要论长相,气度,人品,他哪样比得上你?你觉得我对他,像是余情未了吗?” 没有哪个人是真正执迷不悟的,如果有,那定然就是被伤的还不够深,而她,却早已是痛彻心扉。 谢云弈很是慎重认真的考虑了下,摇头。 苏梁浅勾着唇角,脸上的笑,忽然僵住。 “昨晚我和你提起过往的时候,我自己很认真的回想了下,和夜傅铭在一起的时候,我好像也不是那么的开心,我依旧小心翼翼,费心讨好,其实爱与不爱,自己是能够感觉得到的,但我那个时候就是那么傻,偏偏想要留住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我的性子,又太倔,不撞南墙不回头,而等我想回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不喜欢那个时候的自己,但我又佩服那个时候的自己,都已经那样了,我是怎么忍受的,现在的我,绝对不可能做到。” 苏梁浅神色唏嘘的感慨,那一声叹息,饱含万千情绪。 “那,那,那你” 苏梁浅扶额,正要催促,谢云弈直接问道:“那沈大哥,是你什么人?” “我四舅舅的儿子,我表哥,也是荆国公府孙辈里面,唯一的男丁,他是为我死的,我和他死后,沈家上下,应该也是没人能够逃得了的。” 苏梁浅看着谢云弈在意的样,手撑着脑袋,“谢云弈,我既然选择了你,就不会改变心意,但是他他是表哥,更是哥哥,是沈家的希望,更是真心对我好的人,我希望你能敬重他。” 敬重二字,苏梁浅尤其郑重。 “我欠你的,可以用一辈子偿还,可亏欠了他的,这辈子可能都还不清了。” 谢云弈将筷子放在桌上,握住苏梁浅的手,重重点头道好,看着她道:“我答应你,浅儿,你将你最大的秘密都告诉了我,那你呢?你想要知道我的事情吗?” 第三百零七章:谢家的秘密 第三百零七章 “我答应你,浅儿,你将你最大的秘密都告诉了我,那你呢?你想要知道我的事情吗?” 隔着张小小的桌子,苏梁浅看向谢云弈,笑道:“你愿意说,我自然是想的。” 苏梁浅一早就猜测,谢云弈的身份不简单,也是这次去达城的时候,她从穆兰长公主反常的态度,忽然想起上辈子自己无意间听到的夜傅铭和一个人的对话,当时就有提及谢姓。 因为是偷听,且就只听了那么几嘴,很长一段时间又没接触到人,这件事很快被苏梁浅抛到了脑后,而且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的那种,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夜傅铭分明说了句,得谢家可得天下这样的话,但谢家到底是怎样的存在,谢云弈又是什么样的身份,苏梁浅却是一无所知。 “谢家的存在,比北齐的历史还要悠久,已有千年,我们见证了近十个朝代的更迭换代,天下一统我们看过,诸侯割据,我们的祖先也经历过,谢家是从先秦名医开始发迹,后来从商,然后涉政,不管是北齐,还是南楚,亦或是西晋,各行各业,朝廷民间,都有我们的势力,谢家人,不效忠任何一个帝王,我们也无心称王称帝,但却可以左右一国!” 苏梁浅就嬷嬷的听着,她从来不知道,六国间,竟然有这样神秘强大的家族存在,完全颠覆了以往她对这个天下的认知。 苏梁浅心里存着许多疑惑,但并没有出声打断谢云弈,而是听他娓娓道来谢家的历史。 外面,阳光照射进了马车,车厢内,安静的就只有谢云弈的说话声,向苏梁浅打开了另外一个全新的世界。 这样的家族,这样的人,宛如遥远的日月,光芒万丈,本该是遥不可及的,苏梁浅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谢云弈,都有种不怎么真实的感觉。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分分合合,这天下的大势就是如此,战争从来不可避免,但不管是和平,还是天下祸起,受苦受难的,都是那些寻常百姓,北齐若长久以往发展,像你说的,夜傅铭继承了那个位置,还卸磨杀驴,这北齐十有八九会毁在他手上。” 苏梁浅想到自己和沈卓白上辈子死后,北齐的城门被攻破,夜傅铭成了亡国之君,被人碎尸万段,万箭穿心,就算只是想想,她都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十有八九?她若是为君,定是亡国之君的命!” 苏梁浅这话,落在谁耳里,都会让人觉得刻薄,谢云弈却喜欢她在自己面前的这份直率,只觉得俏皮。 “不过你说的对,这天下要乱的话,最吃苦遭罪的还是那些百姓,颠沛流离是轻,不知多少人妻离子散,就北齐现在的形势,也经不起大规模战争的内耗。” 上辈子在战场,是个什么情况,亲身经历过的苏梁浅,比谁都清楚。 “谢家人的使命就是,战乱时,择一明君,尽快结束战争,让百姓少受战乱之苦。” 像现在这种和平的时候,谢家就会让底下的人大量囤粮囤药,一旦起了大规模的战事就拿出来,最大限度的帮助那些百姓,度过难关,不过,就算是如此,还是有万千百姓死于战争,或是敌军的马蹄箭弩,更多的还是饥荒疾病。 这就是战争,不过你怎么努力,都逆战不了的死亡。 谢云弈虽然没像苏梁浅那样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但是谢家的族谱,关于战争的描述,实在是太多太多,其残忍残酷,从小耳目濡染的谢云弈,了解的一点不比苏梁浅的少,单只从那些字眼数据,可见一斑。 了解过那样的死亡,再加上后天的养成,其心情情绪,自然不是一般的事情能激的起来的。 “你们既怜悯那些百姓,又有那个能力,为什么不自己称帝,统一天下?” 苏梁浅想不明白,问出自己的疑惑。 谢云弈静静的看着苏梁浅,“权势腐人,尤其是至高无上的皇权,如果谢家的家族一开始选择的是称帝,那今时今日的谢家,恐怕早已不复存在。而且,这事也不像你想的那般简单,是人都有民族气,一个人在一个国家待久了,心就会不受控制的向自己所在的家国靠拢,对他们的帝王产生忠心,有些东西,是不能挑衅挑战的。” 谢云弈轻笑了声,继续道:“谢氏家族至今,中间也经历过几次震荡,所幸的是,并没有亡族,这样的选择,是先祖用血般的经验总结,而且,做皇帝太累,创立谢氏家族根基的那个祖先,大概也没有称王称霸的心,他的初衷,就是在战乱时,给百姓提供一些荫蔽罢了。” “谢家本家的关系简单,正统的继承人就只有我一个,旁支错节,关系却很复杂,谢家历经千年,关于谢家的秘密,已经不再是秘密。勾心斗角,谋权篡位,所有的这些,在我们家族内也有,飙风寨我被追杀,就是族人和外人勾结,我数月前,从京城离开去南楚,也是为了肃清门户。”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大家族间的倾轧,屡见不鲜,更不要说是这种可以影响天下的家族,顶级的权财,谁不觊觎想要?想来,自己上辈子不慎听到的几句话,应当就是夜傅铭知道了谢家的秘密,为了私心,想要打他们的主意。 真是想的美! “现在都解决了?” 谢云弈点点头,“费了点时间,但问题是解决了,短时间内,应当是无人敢兴风作浪了。” 苏梁浅放下心来,微笑着起身走到谢云弈身边,“这么说,我这次回京,你可以一直陪着了?” 谢云弈点了点头,坐下的苏梁浅,伸手就挽住他的一只胳膊,一双明媚的眼眸盛着笑意,“没想到啊,我随手救的病公子,不但长得好看,还是个大粗腿。” 她少有这样如少女般的天真俏皮,谢云弈见她挽着自己的手,还有些故作的讨好,被她愉悦,“那你可要抱紧了。” 苏梁浅噗嗤笑出了声,重重点头,挽着谢云弈的手更紧了些,“皇室的皇子自小就有人专门教导,各种学习,谢云弈,你也是这样的吗?还有,你你身上的蛊蛊毒是怎么回事?” “自然是要学的,若是没点本事,如何管家?又如何驭下?至于蛊毒,我自一出生就有了。” 提起蛊毒,谢云弈的脸上没了笑,拧着眉头,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他抿着嘴唇,似乎是在犹豫,良久才道:“代代相传,我身上的蛊虫,大概有几百岁了吧,属于蛊虫里面的祖宗,四舅舅身上的蛊虫,属于他的后代,若是他身上的蛊毒发作,母体会感知的到,这也是为什么舅舅情绪激动,我好端端的也发作的原因,很多人为了找我,故意在正常的人身上下蛊。” 谢云弈开口后,一改之前的凝重神色,努力让自己的口气轻快,但这样的事实,却让苏梁浅脸上的笑,也荡然无存。 “你们家不是从先秦时候开始就是大夫了吗?这么久了,为什么治不好?” “医和蛊如何能一样?” 谢云弈说这句话时,是明显的惋惜。 “谢家意识到问题存在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来不及了。真正的医者仁心太少,蛊也是一样,看人开价,但就算是如此,也是有风险的。所以浅儿你看,我多自私,明知道和你在一起,是会让你遭罪的,但还是” 谢云弈看着苏梁浅铁青的脸,感受到她握着自己的手,一点点松放开,只觉得自己的心也一点点往下沉,往下坠,让他如置冰窖。 也是,她现在明明有更好的人生,除了替自己和沈家报仇,讨回公道,她应该也是想要生儿育女,有个完整的家的吧。 谢云弈知道蛊毒发作有多痛苦,她如果和他在一起,他们的孩子,会面临和他一样的命运,谢云弈以前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从小到大也是这样过来的,他的父亲也是,谢家的男儿,他的孩儿,没理由这样的槛都过不去。 谢家了男儿,享受了祖辈打拼下的富贵权势荣耀,自然也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身上的蛊虫,也是对心智毅力的磨练,但想到苏梁浅会心疼,他又舍不得,而且那是他和浅儿的孩儿,为什么要遭那样的罪?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苏梁浅有了那般深厚的感情,但感情就是这样,等你意识到这其实对她并不好犹豫着要不要放手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这些事情,谢云弈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满苏梁浅一辈子,但苏梁浅手头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从来就没消停过,谢云弈不想拿这些棘手的不能解决的事给她添堵,所以一直没开口。 他本来是打算,寻个合适的时机,将事情告诉苏梁浅,让苏梁浅选择,是离开还是继续和他在一起,如果继续在一起,是生孩子呢,还是不生孩子,如果不生孩子也行,谢云弈都坐好从旁支里面挑选的打算了,虽然这会遭到很多人的阻拦反对,但只要这是苏梁浅的选择,他们两在一起,可以排除万难。 但现在,苏梁浅将自己最隐晦的秘密都告诉了他,她又是真的有心想要和他共度一生的,谢云弈觉得自己也不能再瞒着了。 “浅儿。” 谢云弈小心翼翼的叫了声,看她的眼神也透着小心。 他承认,自己也是有私心的,他想着,他多付出一些,苏梁浅感知的到,对他的感情,也会深一些,然后像他一样,不管如何,只要是这个人,便舍不得松手离开。 “飙风寨初遇,我见你杀人,就生出了好感,我想,如果谢家有这样的主母,就是我出了什么事,你也能顶起谢家的半边天来,后来我见你虽心狠手段毒,对无辜的百姓却好,更觉得你合适,我不希望这天下乱,但谁也不知道,这天下会不会乱” 没曾想,就这合适,将自己整个都赔了进去。 失神的已经松开了谢云弈胳膊的苏梁浅,将他的手打掉,红着眼道:“你刚说什么?” 谢云弈本来就心虚,苏梁浅突然大声,把他吓了一跳,外面的疾风估计也没幸免,马车颠了一下,秋灵想进来,但是又不敢,偷偷撩开马车的门帘,往里面看。 “你接近我,说要娶我,也是为了利用我?” 苏梁浅尖锐的声音,带着咬牙的冰寒,那已经涨红的眼睛,除了气愤失望,也染上了仇恨,而那一个也字,更让谢云弈觉得苏梁浅是将他归为了夜傅铭之流。 谢云弈很快知道自己是说错话了,那个心乱的呦。 “没,我,我,我是说一开始,但我,我后来对你怎么样,你知道的,我肯定是真心的,我没那个意思。” 谢云弈几次想要狡辩否认,但寻思刚刚自己说的那些话,直接否认,同等于掩饰,还是决定坦白从宽的好。 从苏梁浅昨晚描述的上辈子的经历,谢云弈完全可以判断出,她有多讨厌别人的欺骗,尤其是感情? “我,我,我你有自由选择的权利,如果,要有哪一天,我出事了,你就替我打理谢家,这也算是我给你的护身符。” 苏梁浅眼睛红的更厉害了,恼火道:“谁稀罕?谁要你的那些东西,要人都不是我的,我受之有愧!” “是你先嫌弃我的,你都嫌弃我了,要还继续在一起的话,不是难受吗?” 苏梁浅吸了吸鼻子,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 “你刚刚松开我的手了,我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了,你那么喜欢小孩,那么心疼孩子,将来要孩子和我一样受煎熬,你受得了吗?你这不是放弃我了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嘴,开始吵了起来,最后妥协的,当然是谢云弈,苏梁浅的泪珠子一掉,他整个就乱了,然后缴械投降。 他都不明白,两人刚刚还好好说话呢,苏梁浅还挽着他的手笑呢,怎么突然就吵起来了,她还哭了? 谢云弈侧过身,坐跪着在苏梁浅面前,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给她赔罪,手足都是无措的,“浅儿,我错了,我错了,真的错了,你别哭,你不要这个样子。” 苏梁浅还像之前那样坐着,面对着谢云弈,微肿的眼圈红红的,眼睛瞪的很大,紧抿着嘴唇,眼泪,就好像不受控制似的,从眼睛里面往外流,那倔强的样子,看的谢云弈都想跪下给她赔罪了。 “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我爱你啊,你这样,我心都要碎了。我知道,我说的那些话混账,但是我姓谢,是谢家的子孙,我生来就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不能辜负,但是浅儿,对你我也是一样,你和谢家于我而言,是一样重要的,不管怎么样,我肯定不会辜负伤害你的。” “你要气我,打我骂我都成,不要这个样子,好不好?” 谢云弈着急慌乱的解释着,忽然脸色变的苍白,身子跄踉着向后倒去,苏梁浅依偎他是蛊毒发作,吓了一跳,当即叫了声,一只手抱住他,另外一只手就去拿头上的金簪,还没动作呢,那只拿着金簪的手,就被谢云弈牢牢握住。 苏梁浅再看谢云弈,他的脸色倒是苍白,但身体并不紧绷,根本就不是蛊毒发作时的那种痛苦,苏梁浅很快意识到自己是被骗了,就要挣开谢云弈,谢云弈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将她紧搂在怀里。 秋灵和疾风刚听到苏梁浅的大叫声,还以为是出什么事呢,都要按捺不住,见两人抱在一起,很快识趣的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不该瞒你,浅儿,你怎么惩罚我都行,但是别生气。” 谢云弈一贯清隽的声音,有几分低声下气的意味。 苏梁浅靠在他怀里,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都是紊乱的,而那种和他身份不相符的卑微,更让她心疼的微抽。 他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苏梁浅真想给自己两巴掌,上辈子在夜傅铭的身上栽了那么大的跟头还不够,这辈子竟然还栽在个骗子手上,但这真要是个欺骗她感情然后利用她的人就算了,可偏她知道他不是。 他或许一开始对她存了利用的心思,但他从未提过半点让她为难的要求,反而处处相帮,他不管做什么,都将她考虑进去了。 要说利用,她一开始对他,何尝不是?要说私心,谁又没有私心呢?而他的私心,不过是为了给她更强有力的依靠,让她就算没有他,也可以无虞。 刚刚她和他吵,她指责他,他大可以说,她对他也是一样的反驳,如果是夜傅铭,他肯定会翻这样的账,让她哑言,但是他并没有。 苏梁浅确实生气,但她气的不是谢云弈隐瞒她的这些事,而是他一开始的目的,虽然他这是坦白想要从宽,更没有恶意,但还是让她恼火,就好像有道坎似的过不去,心里不舒服的很。 “你先松开我再说。” 谢云弈有片刻的迟疑,但还是不敢违逆苏梁浅的意思,乖乖的松开了手。 他这手一松开,苏梁浅就到了马车的另一边,离谢云弈远远的坐着,谢云弈再怎么赔罪,她也没搭理。 “你别说话,让我静静。” 苏梁浅心里也乱的很,有些受不了谢云弈的聒噪。 她说这话时是绷着脸的,谢云弈撅着嘴,委屈巴拉的盯着苏梁浅,虽然还想继续,但还是配合着乖乖闭了嘴。 当天傍晚,到了泗水的村庙。 天将暗未全暗,天边的晚霞,就如夜里的篝火般燃烧,那颜色靓丽,炫目的好看。 寺庙的门口,有将士守着,屋檐下,红色的灯笼,也已经点亮挂上了。 苏梁浅之前是在这里住了段时日的,后来就是为了清河县地动的事离开了,也回来巡视了几次,虽然这次离开了小半个月,但门口的士兵,还是在她下马车后的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人来,迎了上去,态度热情且恭敬。 苏梁浅几人进了寺庙。 苏梁浅从来泗水到现在,已近两个月的时间,因为她的一系列措施和严格管控,现疫病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接近尾声了。 刘华并不在,自从隔离区外的人越来越多,他时常夜里住在那边,要也很晚回来。 他不在,季无羡却在,正用晚膳呢,听说苏梁浅和谢云弈回来的消息,当即放下筷子,迎人去了,刚出门,远远的就看到苏梁浅和谢云弈往这边走。 “谢兄,苏妹妹!” 他就站在门口,兴奋的挥了挥手,然后拔腿跑了过去。 苏梁浅看着越走越近的季无羡,给亦步亦趋跟着她的谢云弈使了个眼色,主动和谢云弈说了话,“不要让季无羡看出来。” 苏梁浅和谢云弈已经冷战大半天了,突然凑近和他说话,谢云弈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微怔了怔,随后一脸受宠若惊的喜色,往苏梁浅的方向贴了贴。 季无羡就和撒欢的兔子似的,跑的极快,没一会就走到了苏梁浅和谢云弈面前。 “我刚接到你们命人传来的消息,还以为都再等几日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心情不怎么美丽的苏梁浅逮着季无羡的话就回怼道:“不欢迎?不欢迎那我走了!” 季无羡完全没想到苏梁浅会有这样的一出,懵在了原地,他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看了谢云弈一眼,谢云弈依旧是一副惯着的态度,半点没为他说好话出头的意思,忙上前拦在苏梁浅前面,“哪能啊?我盼星星盼月亮,每天就盼着你们回来呢,我一个人在这里,连个说话的都没有,简直要闷死了!” 还帮着求情说话?谢云弈哪里敢?他巴不得苏梁浅将气撒季无羡身上,反正不要憋在心里,憋坏了她,他心疼。 季无羡看到两人确实高兴,也不介意刚刚苏梁浅那点小情绪,反而觉得这苏妹妹突然食了人间烟火,挺有意思的。 他嘴巴叽叽喳喳的没停,几个人一起进了屋。 季无羡还说着话呢,看到桌上摆着的饭菜,才反应过来,问两人道:“你们还没用晚膳吧?” 他认定了两人没吃,还说着话呢,转身就去找厨房的人,吩咐他们添了好些个苏梁浅谢云弈爱吃的菜呢,回来的时候,谢云弈和苏梁浅两人都坐下了。 刚刚在外面,光线暗暗的,季无羡沉浸在苏梁浅和谢云弈回来了的兴奋情绪里面,都没发现,这会就近坐在一起,房间里面的光线又明亮,眼尖的他很快发现,苏梁浅的眼睛,有一些肿肿的。 这种肿,分明就是哭过的痕迹,而且不是一般的哭,能造成的。 他再看谢云弈吧,好吧,他家公子,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副人模狗样让人看不出一二三四五的样子,但好像有点紧张,而且每次看苏梁浅,那眼神都偷偷摸摸的,就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季无羡最是会联想,且是往自己最喜欢的桃色上面联想,顿时咧着嘴,在那笑出了声,那笑淫荡的很,挑着眉,更是坏坏的,“苏妹妹,你眼睛怎么肿了?你们” 苏梁浅觉得自己对季无羡真的是挺够了解的,他这一笑,稍稍暗示,苏梁浅瞬间就猜到他想的是什么,拿眼瞪他,她真的很想给他的脑壳子一下。 苏梁浅这样想着,谢云弈直接就让他如愿了,抬手,对着他的脑袋就是啪的一下,“收起你那些龌龊的想法。” 季无羡正是浮想联翩,完全无视掉谢云弈话中的警告,脸上的笑,依旧是老大不正经的,在心里愤愤的嘀咕抱怨。 他做都能做,还不让他想啊。 真是不公平。 第三百零八章:闹矛盾了 季无羡哼哼了两声,继续发挥自己并不怎么让人讨喜的八卦精神,似是替苏梁浅不满的看着谢云弈教训道:“对我野蛮粗鲁就算了,对女孩子可不能这样,女孩子可矜贵的很。” 谢云弈见苏梁浅越说越过,越说越离谱,根本就不敢看苏梁浅,直接就在桌底下就给了季无羡一脚,“让你闭嘴,没听到吗?” 他这一脚,踹的不轻,正击中季无羡的小腿,痛的他起身的时候,差点没将桌子给撞翻了,脸憋得都是红的。 谢云弈绷着脸,言语间警告的意味很重,季无羡迫于他的淫威威慑,还是老实了。 “说就说,别动手啊,这万一要把我腿踹废了,今后苏妹妹有事需要人的时候,用我都不能像以前那样顺手。” 季无羡弯着身,捂着被谢云弈踢疼的腿,嘴巴没停,龇牙咧嘴的脸,也是嘻嘻哈哈的。 苏梁浅扫了他一眼,“你不说欠揍的话,自然没人踢你。” 季无羡极其郁闷的翻了个白眼,坐下,饭还没上,苏梁浅和谢云弈两人也没说话,季无羡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沉默,他越看苏梁浅和谢云弈,越觉得两人有事,“谢兄,苏妹妹,你们这段时间,可是有什么际遇啊?” 季无羡转换了种极其委婉含蓄的说法。 苏梁浅懒得搭理他,谢云弈也选择无视。 很快,得了吩咐的下人,端着新做的饭菜进来,秋灵疾风处置好行礼,也都来了。 季无羡见苏梁浅和谢云弈完全不配合,剃头担子一头热实在没意思,尤其还是八卦这种事,也只有歇了那份心思。 “说正事,苏妹妹,你这次去西晋,是什么事啊?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总觉得你们两个有事瞒着我。” 季无羡的手指着苏梁浅和谢云弈,不得不说,他这预感,还真是该死的准。 “是很重要的事,现在已经办成了,按照原计划,确实是要晚两天回来的,但是我不放心京城那边的情况,也想早点回去凑这回的热闹,所以就提前了,京城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太子从动身到现在,也就半个来月的时间,他担心西晋的士兵会打进来,从清河县动身的头两日还挺快,但距离京城越近越慢,我听说皇上为此和皇后发了火,皇后剑皇上动怒了,才着急忙慌的让人把他给请回京城的。” 说到请字时,季无羡明显幸灾乐祸。 “我目前得到的消息就是,什么动静都没呢。皇上就见了太子和夜傅铭他们一面,没有赏赐,也没有惩罚,没有任何措施,要说功劳,你的功劳是最大的,也是绝对的主导,就是要赏,可能是要等你回去。” 苏梁浅手上拿着筷子,没有动作,抿着嘴唇,仿佛是在思考问题。 “还不知道是赏还是罚呢。” 苏梁浅声色平静,说出的话,却叫季无羡吃了一惊,他脱口就道:“怎么可能会罚?你这次拿了那么多银子出来,救了那么多人,要罚你的话,天下百姓都会有意见的!” 季无羡口气坚定,信心满满,仿佛惩罚苏梁浅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就算是有天大的功劳,他若是有心,总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苏梁浅看了眼说话的谢云弈,对他的话,只有赞同,沈家的前车之鉴,就是血一样的教训。 “这事暂且不提,你继续。” 季无羡情绪不是很高,继续道:“京城距离我们这里并不近,我这消息,是太子回到京城的第三日,我父亲让人送来的,这过去这么些天了,可能有新的进展,不过暂时的话,我还没得消息。” 苏梁浅已经恢复如常,点头嗯了声,“山雨欲来风满楼。” 她微微哂笑,心里明白,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当然,早就做好了在京城掀起风雨的她,内心也很平静。 “你现在准备怎么办?什么时候回去?” 苏梁浅还没回呢,得知苏梁浅回来的刘华急忙忙从外面赶了回来,看到苏梁浅,他也很高兴。 苏梁浅让他坐下,又命人给他添置碗筷。 刘华是个满心百姓的好官,刚一坐下,说起的就是百姓的事,他滔滔不绝,言辞间,颇有些志得意满的成就感。 季无羡满心都还在想着苏梁浅为什么会做出庆帝给她的不是赏赐而是惩罚这样的判断,苏梁浅并不是信口雌黄的人,他盘索着这些事情,对刘华说的那些事情,根本就没怎么听。 “刘大人辛苦了,能在这个时间,取得这样的成果,刘大人功不可没,等我回了京城,我一定会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 在苏梁浅面前,刘华哪里好意思居功,他也不敢居功,又说了些恭敬话。 “萧凭望带来的那些府卫,都已经确定无恙了吧?” 萧凭望之前和太子王承辉等人一起回京城,只自己回了,他从萧家带来的那些府卫,因为进出封锁区,和那些可能得了疫病的百姓接触了,为免意外情况的发生,会给京城带去祸患,这些人目前都还在泗水。 “嗯,萧大人带来的这些人,各个身强体健,而且我们防护做的也很好,所以现在都没事。” 苏梁浅点了点头,扫了圈坐在桌子的人,继续道:“我这两天,就准备动身回京城。” 刘华听说苏梁浅要走,心里竟是一瞬间空落落的,他这段时间一直仰赖苏梁浅,她这一说走,他就好像主心骨被抽掉了似的,不过他也知道,苏梁浅是不可能在这个地方久呆的。 “大人可能再晚几日?地方的百姓,都很感激大人,现在疫情差不多已经稳定了,再过些时日,应当就能彻底结束,也好让那些人送送大人。” “不必了,虽然现在情况是得到了控制,但其他地方得知这边情况的百姓,心中定然还是恐慌的,今年年内,如果没有必要,他们还是不要乱走。” 瘟疫这东西,和地动不一样,虽然地动一瞬间的杀伤力更大,但瘟疫会传染,百姓心中是排斥害怕的,要泗水,尤其是鸣金村的这些百姓出去的话,很容易引起祸端。 对那些防备忌惮着的人,他们的心情,苏梁浅是完全能够理解的。 是人谁不怕死? 刘华也是个会易地而处的,点头嗯了声,“大人说的有理,如果不是意外,再过一个月,这次的瘟疫,应该就能够结束。但距离年关,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啊,泗水的百姓,很多都是靠和西晋做些小买卖生活,一日三餐,很多都有些朝不保夕,这次的灾难,让他们所有人都只能呆在家里,什么活都给耽误了,大人带来的那些赈济,还有地方能用的物资,已经所剩不多,根本就不能撑到那时候,这” 不要说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就是可以,也断然没有疫情结束了,还给他们继续提供一日三餐的道理,也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 虽然这次泗水和清河县开了不少先例,但这样的 苏梁浅抿着嘴唇,拧着的眉头,也有忧虑,她很清楚,刘华的顾虑绝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果疫情结束,百姓却没吃的也穿不暖,那就是埋个地雷,不说让他们之前的努力白费,很有可能会引来血流成河。 她费了那么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救这些人,自然不是为了眼睁睁看着些人走上死路。 苏梁浅看了眼一直静默不语的谢云弈一眼,她想,他应当也是不忍心的。 “你说的这个,我知道了,这样,你明日再来。” 刘华提起那些忧心的事,也确实没了胃口,诶了声,他想着苏梁浅可能是要和季无羡商议,自己在这里反而不方便,起身告退。 “他这还赖上你了。” 季无羡看着刘华离去的背影,啧啧了两声,他对刘华并无恶感,但对刘华将这些头疼的问题抛给苏梁浅的行为,却不喜欢,尤其想到苏梁浅回京还会有劫难,对这些事就更不喜欢。 也因此,他这漫不经心的口气,并不友好。 苏梁浅倒是理解的多,“他也是为了百姓,而且他能力有限,这问题,他也解决不了。” 能力是一方面,再就是个人的情感。 刘华就是从这里出来的,对这里的百姓有感情,这段时间,他劳心费力的,感情就更深了。 “冠冕堂皇的理由,自然是有的,但要说他一点私心都没有,我可不信。” 季无羡挑了挑眉,很是客观道:“要你不管,到时候出个什么事,他就是升上去了,也得下来,说不定命都保不住。” “谁还没有个私心?” 苏梁浅不置可否。 季无羡说的,她心如明镜,但这样的私心,她是允许的。 “可能还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苏梁浅对季无羡勾唇笑笑,“你去,找人通知清河县的地方官员,明早都来这里,我再了解下情况,随时准备动身。” 季无羡连着嗯嗯了几声,他在这里都呆腻了要,也盼望着早点回到京城,尤其想到回京后,还有热闹可凑,更是跃跃欲试,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季无羡离开,吩咐了人,让他们挨个通知去了,他再回去的时候,桌上坐着的人都已经散了。 苏梁浅和秋灵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从达城动身后在路上的这两日,苏梁浅自然是不能沐浴的,现在这天气虽然凉快了不少,但这两日天晴,马车里又闷,还是有些热的,苏梁浅出了不少汗。 这不,刚用了晚膳,秋灵就已经给她准备了热水,然后伺候她沐浴了。 原先的房间,就只剩下谢云弈和疾风。 “谢兄,你怎么得罪苏妹妹了?” 季无羡八卦的心不止,自然是要缠着谢云弈的,不过想当然的,季无羡的段数,哪里是谢云弈的对手? 而且,苏梁浅对他还是不怎么搭理,谢云弈心情也很不好呢,正是忐忑的时候,季无羡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所以季无羡非但什么都没打探出来,还碰了一边的灰。 季无羡见状,更是嗅到了不正常的味道,也越发的不死心,纠缠疾风去了。 苏梁浅沐浴后,换了干净的衣裳,只觉得一身舒爽。 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告知了谢云弈而他又没有嫌弃自己的缘故,苏梁浅没了那么多的担忧畏惧,当晚,睡得是少有的好。 地方的官员,个个对苏梁浅,是信服敬畏的很,听说苏梁浅要见他们,一大早都来槐村的寺庙候着了。 官员不少,苏梁浅将人全部召到了议事厅,济济一堂。 苏梁浅叫这些人过来,主要是为了从这些人口中了解清河县和泗水地方百姓的情况。 苏梁浅发话后,一个个倒是争先恐后,但都是歌颂苏梁浅的恩德,说的是天花烂坠。 一部分的说辞,苏梁浅也是相信的,但他们这般报喜不报忧,她却不喜。 这些人,果然得盯着,时不时提点才行,不然,很快就犯病。 “我让你们来,不是为了听你们的吹捧,让你们歌功颂德,而是要你们实事求是,什么问题都没有是吧?我这两日就会动身回京,你们现在不说,要我离开后,出了事,那就全部都是你们的罪责,到时候丢了乌纱帽的也是你们!” 这要是以往哪个钦差大臣说这样的话,这些人估计还会继续粉饰太平,毕竟,要他们回去的话,就算出了什么事,天高皇帝远的,也不是不能掩饰,但苏梁浅在这呆的时间实在有点长,又深得百姓心,这要出什么事,还真的遮掩不住。 于是乎,那一个个人,很快有事说事,实事求是起来。 “太子殿下和大人仁厚,百姓分得了不少银子,但这次地动,实在剧烈,受灾地区,尤其是几个重灾地区,房子几乎全部坍塌,需得重建,地方的财政,恐会吃紧啊,是已经有些入不敷出了。而且重建家园,需要时间,百姓还得安置,他们之前圈养的家畜都被杀了,短时间内肯定不能养了,各种开支,财政吃紧啊!” 开口说话的是清河县令。 他之前说的百姓重建家园的情绪很高,对苏梁浅感激涕零都是真,但是各种物资紧缺,地方的府库吃紧,这也是事实。 吃紧的何止地方府库,他们这些当官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好些个只是小贪,家底不厚的,都被太子和苏克明他们搜刮干净了。 这要是以前,还能学太子凑凑,百姓要知道了,定会感激,但现在,一些官员,自己都得勒紧裤腰带了。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几个问题。 苏梁浅这次从达城回来,沿途经过几个城镇,就觉得有些太过冷清。 她当时不以为意,只觉得可能平日里也是如此,但听这些人反应的情况来看,这应该是受创后的结果。 之前因为鸣金村那几个村庄的瘟疫,好几个城镇的铺面都关了一段时间,后来又是地动,现在疫情还没彻底结束呢,百姓心中恐慌,这种恐慌,肯定会让那些只稍稍有富裕,或者说银子堪堪够用的家庭,不敢消费的,很多有条件的富户,甚至举家搬迁,这对本来就已经财政吃紧的地方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对位置敏感的边境,这种情况,肯定不是长久之计,甚至很容易引起其他问题。 苏梁浅稍稍沉思了片刻,看着都望着她,等着她拿主意的众官员道:“你们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这样,你们每个人都写个折子,等到了京城,我替你们呈给皇上。” 众人又聊了会,官员才陆续离开,最后只留了清河县令和刘华。 相比于其他地方官员来说,苏梁浅对这两人,算是相对比较信任的,有些自己人的意味,见他们没走,便问道:“两位大人留下来,可是还有什么事?” 刘华还是昨晚的问题,之前太子的所作所为,让他大失所望,至于正常的夜傅铭,在他看来,也不过如此,所以刘华对皇室,根本就没信任可言,他最放心的还是苏梁浅。 “苏大人,泗水可是大好几千人啊,这么多人,他们又相互认识,若是安置不妥当,是极容易出事的啊。” 不但相互认识,还算是一起经历了生死,若是有人带头,是很容易煽动他们的,而且寻常人离死亡那么近过,更多的不会是看淡生死,而是更加惜命。 惜命的人,若是性命受到威胁,是很容易闹事的。 苏梁浅扫了清河县令一眼,目光落在了刘华身上,“目前,这些百姓最大的问题就是生存问题,这样,我这里还有数万两银子,我用其中一部分购置米粮,另外剩下的,一户人家发几两吧,此事我会安排,至于地方的商人借机囤积居奇,哄抬物价,你们作为地方的父母官,相信比我更擅解决此事。” 刘华一听苏梁浅愿意拿出数万两银子,先是吃了一惊,随即满脸的喜色,朝着苏梁浅的方向,躬身拱手道:“下官替泗水那些百姓,多谢大人的大人大恩大德!” 他说的铿锵,感激更是半点不掺假,就差没跪下来了。 一旁站着的清河县令也是一脸钦佩的看向苏梁浅,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还是闭上了。 苏梁浅倒是没看清河县令,摆了摆手,抬手示意他起来,“疫情的话,还有月余结束,疫情结束到年关的这段时间,你让他们就呆在家中,不要外出,疫情结束后,该种的庄家,还是能种的,还有算了,你先下去吧,等会我和你在一起去看看那些百姓。” 刘华看了清河县令一眼,道了声是,躬身离开。 很快,乌泱泱的地方官员,就只剩下清河县令。 “清河县这次受此灾难,重建绝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大人今后可是要多辛苦了,但此次地动之灾,皇上和朝中的其他官员都很是关注,若是你能下番苦功,做出功绩,相信他们也能够看得到。” 清河县令道是,重建确实不是朝夕,幸好这次地动没造成太大的人员伤亡,而且百姓手里多少都揣着些银子,就目前这状况,对清河县令来说,简直不要太好。 要不是苏梁浅他们,他和清河县几个镇的百姓,估计现在都成白骨了,而且是埋在地底下,没人知道的那种,这要到了阎罗殿,一家人倒是团聚,但连个烧纸钱的都没有。 虽说苏梁浅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但清河县令对她,那是真服气真敬佩。 “下官留下来呢,是想问问大人,西晋的那些士兵,到底退了没有?” 苏梁浅倒是没料想到,清河县令问的是这事。 清河县令继续道:“大人,您在这里也有段时间了,泗水和清河县的情况,您也看到了,地方的府库是空了,就是百姓手头有些银子,但他们没了家,家里的东西也是被埋的干干净净,这也就是家园重建前,自己的日子稍稍好过些而已,这时候要打起仗来,这敌人估计还没攻进来,他们就自己先乱了,今年实在是多灾多难,再经不起折腾了。” 清河县令拍了拍自己的两只手,长叹了口气,那口气倒是诚挚的很。 “这件事,下官实在不知道向谁打听,就只能来问问大人了,若是不打,有不打的打算,若是打起来了,也有打起来的安排啊。” 苏梁浅没反应,季无羡直接轻嗤了声,“大人这是为清河县的百姓考虑呢,还是问自己和自己的家人问的啊?” 季无羡笑的意味深长,盯着他的眼神也是,清河县令是面红耳赤。 要说一点私心都没有,那绝对就是假的,不过清河县令确实考虑到了百姓的层面。 “此事我也在关注,西晋若有那个心思,估计早就攻城了,这场仗事,应当打不起来,大人就安心妥善安置到那些百姓吧。” 西晋会不会打进来,苏梁浅心如明镜,比谁都清楚。 这是清河县令期盼的结果和答案,他满意的诶了声,“大人什么时候走?” 刚刚苏梁浅和那些官员说了,自己这两日就走,但是却没说具体的时间。 “大人是清河县百姓的再生父母,大人若是要走,怎么也该告知我们一声,让我们相送才是,不然的话,那些百姓定会过意不去的。” 苏梁浅稍稍沉默了片刻,看着清河县令道:“太子回去,是什么情况,大人心里清楚,大人的心意我领了,但是有些东西,还是不要僭越的好,所以相送的事就不必了,我回去后,烦请大人告诉他们,我帮他们,并非为了回报,如果他们真相报答我,那今后就好好生活,做好自己本职的事,大人也是一样。” 苏梁浅的一番话,让清河县令愈发的羞愧,他郑重其事的保证道:“大人放心,您的话,我一定带到。” 清河县令说完,也离开了。 “清河县令还在呢,你怎么当着他的面,许诺给刘华银子?” 季无羡一副苏梁浅此事做的并不是很妥当的态度。 “泗水瘟疫结束后,百姓不能出门,日常生活的必需,估计也需要集中采购,没有银子,怎么管得住这些人?泗水的百姓,日子并不比清河县的百姓好过,因为太子的允诺,清河县的百姓,各家手头都是有银子的,他们很多人都认为这是我为他们争取的,想必心中不会有什么意见。百姓无辜,这些银子,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对他们来说,却是救命的银子,这事就这样定了,银子我不放心交到刘华手上,你找信的过的人,这事,你来安排。” 苏梁浅将事情交到了季无羡手上,随后看着秋灵道:“秋灵,你就不用陪我出门了,你留在这里,准备祭拜的东西。” 季无羡听苏梁浅说要准备祭拜的东西,当即好奇宝宝似的问道:“祭拜?祭拜谁?” 苏梁浅斜了他一眼,没搭理,径直出了门,季无羡没问到结果,自然不甘心,还要凑上去,被谢云弈拦住,“明天动身,你留下收拾东西。” 第三百零九章:和好如初,动身回京 谢云弈跟着苏梁浅,一起去探望隔离区还有已经隔离出来的百姓,随行的还有疾风,随同刘华。 苏梁浅将之前允诺给刘华的决定告诉了他们,那些百姓正是彷徨不安的时候,得知苏梁浅的决定,自是大喜,众人是一片欢呼。 苏梁浅同时还规定,百姓若是无事,年关前,最好在村庄内活动,不要去镇上。 苏梁浅给银又给粮,可以说是又救了他们一命,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已经从隔离区出来的那些百姓,跪地叩谢,纷纷表示,他们年前绝对不会离开村庄一步。 感激涕零的百姓对苏梁浅极是热情,苏梁浅动身回去的时候,太阳都下山了。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普照着大地,那色彩明亮却又不刺眼,充满了希望。 苏梁浅和谢云弈两人是走在一起的,苏梁浅看着两人被拉长的影子,明明在一起,却又仿佛隔开了距离,心中有些小失落。 她回头,就看到侧边距离自己很近的谢云弈,谢云弈见苏梁浅看他,脸上露出了喜色,往她的方向凑近了两步,那神色,透着几分讨好。 苏梁浅看他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哼了声,走的更快,不搭理他了。 谢云弈看着似乎更生气的苏梁浅,莫名其妙,迟疑着叫了声,然后快步追了上去。 谢云弈他倒是想死缠烂打,不要脸面的哄,但自觉做错的他心虚的很,怕苏梁浅会更生气,更反感自己,甚至觉得他是为达成自己的目的像夜傅铭一样不择手段,适得其反,实在不敢啊。 他昨天假装蛊毒发作,也不知道她的气消了没有。 谁能告诉他,怎么哄女人? 如果不是季无羡这厮太八卦,八卦起来没有节操,谢云弈昨晚就病急乱投医,找他指点迷津了。 “浅儿,我错了,我知道自己这次错的很离谱,你,你改变主意,重新再考验我都可以,但是别不理我,好不好?你这样,我心神不宁的,昨晚都没睡。” 谢云弈实在受不了苏梁浅这样的冷淡,思前想后,行为却还是不受理智的支配控制,缠在苏梁浅的身边请求饶恕,就像个犯了错,请求大人原谅的孩子。 “你是说我害你没睡好了?还有,改变主意,重新考验你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我可以收回之前要和你在一起的话,可以违背自己的承诺?” 本来,谢云弈主动凑上来,苏梁浅是很高兴的,但他说的那些话,却让她实在上火。 谢云弈没回,苏梁浅见他没回,就好像是默认了她的话,默认了她这种处事态度,更是怒火中烧,她现在,当真是一点也不想搭理他。 这要是往常,细心的谢云弈定是能够发现苏梁浅这一系列情绪的转变的,但现在,他愣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做错了事,你怎么惩罚我都是应该的,就算你要重新考验,我也认。浅儿,我之前也没喜欢过谁,唯一哄过的女子,就只有你,我实在没有经验,我要哪里做的不对,说的不对,你告诉我,我慢慢改。” 谢云弈一路都在赔礼道歉,疾风看他着急的样,心疼的都要哭了。 一直到了寺庙,苏梁浅才停下来,看着谢云弈,“说完了?” 苏梁浅抬手替谢云弈擦汗,谢云弈看着,额头的汗,一下流的更快了。 他握住苏梁浅的手,苏梁浅挣开,谢云弈也不敢再握,当即松开,张口还要说什么,被苏梁浅打断,“说完了就不要再说了,安安静静的陪我一起祭拜外祖父他们。” 谢云弈简直不敢置信,高兴坏了,舔着脸看着苏梁浅,用兴奋的口吻道:“浅儿,你这是不生我气了吗?” 苏梁浅是活过一世的人,该经历过的她都经历过,她并不是不能站在对方角度考虑问题的。 她气的是,谢云弈说的那些话,好吧,想起来还是气,再就是他竟然认为她会因为那些舍他而去,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不相信她,也不相信她对他的感情。 谢云弈和苏梁浅两人考虑问题的点完全不同,谢云弈觉得自己惹苏梁浅生气的那些事实际上并不是让她生气的,苏梁浅气的根本就不是谢云弈的隐瞒,毕竟,那么大的事,若非真正信任,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而且,她知道,谢云弈迟迟没告诉他,也是为了她好,不想让她烦心。 她看着就差没喜极而泣的谢云弈,无奈道:“一下和你说不清楚,等会再说吧。” 两人一起进了寺庙,秋灵已经将东西都准备好了,她见自家公子眉宇舒展,一扫这两日的阴霾,看了眼疾风的方向,用眼神询问,疾风乐呵呵的笑了声,秋灵顿时了然,她家小姐和公子这是和好如初,雨过天晴了。 秋灵心情也是大好。 苏梁浅沐浴更衣,才到寺庙的大殿,焚香,朝着当年沈家出事的方向,前程祭拜,祭拜完,和谢云弈一起烧纸钱。 “外祖父,舅舅,大哥,母亲,你们若真是在天有灵,一定要庇佑着我,我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让那些给你们冠上莫须有的罪名害死你们的人付出代价。” 苏梁浅烧完纸钱,朝着那个方向跪下,她掌心向上,头抵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 起身后,她又进了供着佛像佛龛的庙殿,面对着沾了灰尘的神像,跪在了蒲团上,然后双手合十,但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她并没有闭上眼睛,她的眼睛是睁开着的,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塑了金身的佛像,默念着道:“如果你们真的存在,那就庇佑我活着的家人,让他们有朝一日,能够堂堂正正的活着,还有” 苏梁浅看着身侧站着的谢云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保佑他,平平安安。” 季无羡和疾风等人并没有跟进来,而是在庙殿外的台阶上,倚靠着栏杆站着。 夜幕,已经降临,夜色黑沉,但月色不错,星辰漫天,所以倒不至于黑漆漆的一片。 季无羡看着又是跪又是拜的苏梁浅,她素净的脸,是虔诚的敬畏,啧啧了几声,看着秋灵道:“你家小姐什么时候信这个的?她这是祭拜谁呢?” 信佛的人很多,但季无羡知道,苏梁浅绝对不是,要不然她也不能撺掇着远慧干出那些装神弄鬼,欺瞒世人的事情来。 本来他对这东西,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但因为苏梁浅,他基本绝了这方面的信仰。 比起相信鬼神,季无羡觉得,苏梁浅更信自己,所以这样一个人在这里又跪又拜的,季无羡觉得实在有些奇怪。 秋灵跟着苏梁浅去了达城的,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苏梁浅这是在祭拜沈家的人呢。 “小姐心善,大概是为这次在疫病和地动中死去的无辜百姓超度吧。” 秋灵这个借口是很好的,但是季无羡会信才会鬼,他呵呵的两声,随即想到什么,又换上了谄媚的神色,拍了拍屁股凑到了秋灵面前,“秋灵妹妹,你说,我平时对你怎么样?是不是很好?不但很好,而且还很真诚没有秘密,你偷偷告诉我,这次苏妹妹和公子去达城,发生了什么?” 季无羡说着,往下走了两个台阶,调整了站姿,将耳朵送到秋灵的嘴边,很是小声的补充道:“你就偷偷的告诉我,我保证不让第三个人知道。” 秋灵看了眼在对面站着的疾风,看季无羡那张俊脸,就像在看个傻子,她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然后毫不留情的将季无羡的脑瓜推开。 秋灵是个大力士,就那么随意的一推,季无羡跄踉着差点没从台阶上滚下去,脑袋更好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嗡嗡的就和脑震荡似的。 秋灵当时自己看季无羡跄跄踉踉的,自己都吓了一跳,所幸季无羡的反应还挺快,及时撑住了一侧的扶手站稳了,没让自己摔下去。 季无羡心有余悸,人还难受,少不得是要叨叨秋灵的。 苏梁浅和谢云弈出来,就听到季无羡在那念斥秋灵,秋灵既没暴力反抗,也没反驳,苏梁浅看着台阶上站着的几个人道:“你们先回去。” 季无羡的声音很大,秋灵被念的耳朵嗡嗡嗡的响,头都要炸了,见苏梁浅说可以离开,手捂着耳朵,跑的飞快,季无羡见状,手指着秋灵,大叫了声别跑,几乎下意识的就追了上去。 很快,靠山的偌大后殿,就只剩下苏梁浅和谢云弈两个人。 天气转凉,这时候昼夜温差本来就大,尤其是山间有风,入夜后就更凉,谢云弈看着苏梁浅被风吹起的墨发,伸手去解身上的披风,被苏梁浅握住手制止。 “我不冷。” 苏梁浅的小手,软乎乎的,微热,倒是谢云弈的,微微的有些凉,当然,谢云弈也不是冷,他的身体向来就是如此,就是大热的夏天,身上也是冰冰凉凉的。 “明日就动身回京了,接下来你要做的事情太多,不能在这时候生病了。” 谢云弈说着,就已经解开了带子,将自己的外衫披在了苏梁浅身上,然后又替她将带子绑好。 谢云弈是不擅伺候人的,苏梁浅看着他依旧有些笨拙的动作,不知怎的,心里那些仅剩不多的郁闷上火,也烟消云散。 “谢云弈,你知道我为什么生你气吗?” 苏梁浅率先下了两个台阶,扭头看着谢云弈,她抿着嘴唇,那双眼眸,亮若星辰,“不是因为你欺瞒我,你有你的立场处境,易地而处,我也会和你做出一样的选择,但你说的那些话什么叫我可以重新选择,难道在你眼里,我说的那些和你在一起的话是闹着玩的信口开河?承诺的事情,因为一些变故,说变就变,我苏梁浅就是这种人?” “当然不是,我不是” 苏梁浅摆了摆手,“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谢云弈虽然有万千想要替自己辩解的说辞,但还是瞬间执行任务,一副洗耳恭听训诫的乖宝宝模样。 月光下,配上那张无从挑剔的脸,苏梁浅觉得自己都要没脾气了。 “你是不是觉得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太过离奇荒诞,我苏梁浅就像个怪物,让人觉得恐怖,你改变了主意想要避而远之?还是介意我和夜傅铭的那段过往,用这种婉转的方式,让我主动离开你?” 这罪名不可谓不大,谢云弈急的脸色都白了,也顾不得苏梁浅让他闭嘴的禁令,着急解释道:“没有,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他盯着苏梁浅,苏梁浅沉静着脸,也不知道相信了没有,谢云弈心都乱了,举着手做发誓状解释道:“我发誓我没有,我要有那样的意思,我就,就此生都孤独终” 最后一个老字没出口,谢云弈的嘴巴被捂住。 “还说没有,谢云弈,你明知道,我最讨厌别人欺骗利用,但你却大喇喇的告诉我,你最开始接近我,是因为我适合做你们谢家的主母,你根本就不是喜欢我,你就是觉得我合适,在你眼里,我就是替你扛起谢家的棋子和工具是不是?我要和你在一起,就得接受作为棋子的命运?” 谢云弈的嘴巴还没苏梁浅捂着,说不出话呢,苏梁浅还挺用力,谢云弈呜呜的抗议,索性拿开了苏梁浅的手,“我没有,我真没有,浅儿,我” 谢云弈越说越心虚,他之前就觉得自己错了,这会苏梁浅这么一说,他越发觉得自己错的离谱,无可救药啊,但他真的没那个意思啊。 谢云弈盯着苏梁浅,真的是欲哭无泪,他是真的想哭。 他知道自己不擅哄女孩子欢心,但这哪里是不擅长哄,这分明就是,擅长给人添堵,让人生气啊。 谢云弈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些话,苏梁浅放在心里生气,这会说出来了,心里是舒坦了,但她越想就越气,奋力就要挣脱开谢云弈扣着她的手,谢云弈这会哪里会松开,也担心两人在台阶上僵持闹着出事,一把用力将苏梁浅搂在怀里。 “浅儿,我错了,我我真没那个意思,我我今后再不会说这样的话,我保证” 谢云弈这两天一直以为苏梁浅是因为他欺瞒她的事情生气,没想到好吧,比起欺骗,苏梁浅说的这个情节,好像还更严重一些。 毕竟,那触及了她心里最痛的过往。 苏梁浅挣扎了半天,见谢云弈一直没松开她,而是一遍遍极有耐心的哄着,也不再和他闹。 “你先将我松开再说。” “浅儿。” 谢云弈叫着苏梁浅的名字,软软的声音,极是沉痛。 “你搂的我太紧,我都透不过气来了要。” 苏梁浅似抱怨的说了句,谢云弈这才松开。 “对不起。” 谢云弈看着苏梁浅,眼睛里面藏着的是毫不掩饰的愧疚,甚至是羞愧,“浅儿,我只是担心你太生气会直接离开我,我我说让你再给我一次考验的机会,是觉得,一切再来一次,我会像之前那样,想尽办法通过你的考核,我心里最最期盼的,还是和你在一起。” 谢云弈稍顿了片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你那么喜欢孩子,如果他们和我一样,你肯定会很难受。” 苏梁浅听谢云弈提起孩子,眼睛一下变的酸酸涨涨的,她往前两步,主动牵起了谢云弈的手,认真又坚定道:“我会想办法,解开你身上的蛊毒,肯定会有办法的。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不行,这个蛊虫之毒又不会时常发作,也不至于要人命,祸福相依,他生来既然承受了寻常人可望不可即的富贵权势,自然也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这虽然痛苦,却也可以很好的锻炼他的意志。” 苏梁浅在这方面的考虑,倒是和苏梁浅不谋而合。 “谢云弈,在我面前,你不必这样小心,你这个样子,我不喜欢。” 苏梁浅贴着谢云弈,仰头看着他,“我会心疼,谢云弈,你应该是被人捧着的,而我们,是平等的。” 两人的目光相对,苏梁浅见谢云弈的眼睫颤了颤,也眨了眨眼睛,那模样,是俏皮的,同时也很认真,澄澈的眼眸,泛着心疼。 谢云弈为什么害怕犯错?他在她面前,为什么这样的小心翼翼?种种原因,她怎么会不知道? 感情的世界里,不要说一厢情愿,就是两情相悦,爱的更深的那个人,在另外一个人面前,因为太过害怕失去,也会变的卑微,那种放低身段,甚至是放弃自尊的讨好,很多时候,不受控制。 苏梁浅曾经就切身体会过,又如何会不知道?但正因为体会过,知道那种感觉和滋味有多痛苦,所以她做不到让自己站在夜傅铭的位置,然后心安理得的接受谢云弈的这番好,如果那样的话,她和夜傅铭有什么不同?她觉得夜傅铭不配,她就配得上谢云弈这份牺牲的好了吗? 配不上! “你不用担心害怕,我既然答应了和你在一起,就会信守诺言,而且我和你在一起,并不仅仅是因为当初对你许下的承诺,我当初为什么对你许下承诺?谢云弈,并不仅仅是因为感激无以回报,是我心悦于你啊,我苏梁浅心悦你谢云弈!你这样好,除非你在情感上背叛了我,不然的话,我是不会离开你的,我也相信你。谢云弈,你知道我有多信任你吗?在经历过那一系列的事情后,我没想过,再对谁敞开心扉,更不要说将心交出来,所以谢云弈,和你在一起的这个决定,我倾注了多大的决心和勇气!因为是你,我说服了自己,让自己再信一次。” 谢云弈看着苏梁浅,只觉得自己那静止的血液,因她而变的沸腾。 月色迷人,面前的美人,她说的话,让谢云弈有种做梦的不真实感。 幸福来的太突然,谢云弈觉得自己要冒泡了。 “你,你刚说什么?” 谢云弈压抑着自己的激动,颤抖着声,想让苏梁浅再说一遍。 苏梁浅微笑看着满是激动的谢云弈,她多了解谢云弈的心啊,因为这个男人值得,她愿意给她想要的,她倒是不矫情,如谢云弈所愿,将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你,你再说一遍。” 两遍怎么够?三遍也不够,一千一万遍都不够,谢云弈觉得,自己可以坐在这个地方吹一晚上的风,听苏梁浅一遍遍的重复着说那些话。 他倒是想,不过这样幼稚甚至有些愚蠢的行为,苏梁浅却是不惯的。 “已经说了两遍了,谢云弈,我知道你都听到了。” 苏梁浅明亮的眼睛,有细碎的光芒闪烁,比此时夜空的星辰,还要明亮。 “谢云弈,希望你不要让我赌输了,我可不是上辈子的苏梁浅,得罪我,伤害我,让我伤心的人,我可是不会放过轻饶的。” 苏梁浅手指着谢云弈,明着警告。 谢云弈被人这样威胁,也不生气,反而颠儿颠儿的乐呵呵的,握住苏梁浅的手,盯着她的眼眸,郑重如誓言般对她道:“我以谢氏家族发誓,若我谢云弈辜负了苏梁浅,谢家就此轻塌!” 谢云弈盯着苏梁浅的眼眸,就和她的一样,灼灼的明亮。 他发完誓,顺势就牵起了苏梁浅被他握住了手指的那只手,两人手牵着手晃啊晃的,还没走几个台阶呢,谢云弈忽然松开了苏梁浅的手,往下走了个台阶,背对着苏梁浅,勾了勾手,“浅儿,我背你的。” 苏梁浅看着说话间,就已经在自己面前,缓缓蹲下了身子的谢云弈,有些迟疑 这上面是没什么人,但下了这百来个台阶,就是另外供着十八铜人的庙殿,也是距离他们住处极近的庙殿,那里守着不少人,是明日要和他们一同回去京城的萧家府卫。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在军营呆的时间太长,整日和那些糙汉混在一起,苏梁浅见谢云弈要背她,竟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低着身的谢云弈见苏梁浅迟迟没动静,扭头,就见她面色迟疑,刚刚脑子一热做出这样决定的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让苏梁浅难做了,“是我太冲动了。” 他做势就要起来,还纠结着的苏梁浅,当即道:“不许动!” 她的口气娇蛮,谢云弈一僵,苏梁浅手已经搂住了他的脖子,人就趴在了他背上。 “谁让你起来的?这么快就起来,一点诚意都没有,谢云弈,你这也太敷衍了,你最近对我这样的态度,真的让我觉得自己应该对你重新考核了。” 苏梁浅趴在谢云弈的背上,不满的在他身上拍了拍。 背上了心上人的谢云弈心里乐滋滋的,“那作为惩罚,你下次让我蹲的久一些。” 苏梁浅抿着唇,静默了片刻后笑着接纳:“不错的提议,下次一定要让你腿蹲麻了才行。” 谢云弈表示没有任何意见,非但没有意见,还很开心,为苏梁浅口中的下次。 “谢云弈,你这么聪明,怎么不该说的话不能说这个道理都不懂呢?今后那些惹我生气的话,不能再说了,知道了吗?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是很让人生气的。” 夜里安静,苏梁浅靠在谢云弈的身上,开始叮嘱事情。 “算了,这事说来简单,但你未必能做得到,但是你要惹我生气了,你察觉我生气了,不能离着我,躲着我,冷落我,要跟在我身边哄着我才行,不然的话,我本来没那么生气,都要被你弄的生气了。” 苏梁浅算是看出来了,男女感情上,谢云弈确实没什么经验,生气,尤其是生闷气的滋味并不好受,苏梁浅觉着,有必要将自己生气时需要对方的态度表露出来,这样的话,下次生气,才不会被谢云弈弄的越来越气,而那个罪魁祸首,急的倒是和热锅的蚂蚁似的,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结果就是,两个人,都备受煎熬。 既然决定长久的在一起,苏梁浅觉得,将这些事说清楚,对两人今后更加和睦融洽的相处,是很有必要的。 “还有,像今晚这样的日子,你要陪在我身边,记住了吗?” 苏梁浅搂在谢云弈的脖子晃了晃,谢云弈听的认真,刚刚就是在很认真的听苏梁浅说的那些准则呢,认真的点头,嗯了声,“都记下了。” 他清朗的声,是愉悦是乖巧,有一些憨憨的。 “浅儿,你当真那么信任我,你就不怕关于谢家的一切,是我凭空臆想出来骗你的?” 谢云弈是觉得,要一个对谢家没有任何了解的人听他那样提起谢家的事,肯定是不会相信的,但是苏梁浅好像怀疑都没怀疑,直接就选择了相信。 有关这个问题,谢云弈好奇,只是小小的一个因素,他只是想从苏梁浅的口中得到她信任他的证实,那才是最让他美滋滋的事。 苏梁浅脑袋贴在他左边的肩头,回道:“如果只是凭空捏造,季无羡对你不会是那个态度,还有季夫人他们,分明就是以你为尊,季家是你们安插在北齐的人吧?” 谢云弈:“” 这并不是他想要听到的答案。 “你说的对,在一个地方,对皇室的人称臣久了,心不自觉的就向那个国家靠拢了,谢云弈,支撑那么大的家,是不是很辛苦?还有每次蛊毒发作,你一定很痛苦,肯定很煎熬是不是?不过没关系,今后有我了。” 苏梁浅搂着谢云弈更紧,她微歪着脑袋,看着谢云弈的脸,温软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夜里,娇娇的,藏着对谢云弈的心疼。 那一瞬间,谢云弈莫名觉得鼻头发酸,心都是涩涩的,是那种感动的涩,所以这种涩,又是藏着甜的。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谁问过他辛苦不辛苦,累不累,身在这个位置,更多的时候,是被人羡慕的,而那些就算体恤他的人,大抵也是觉得一切应该的,这是他必须承受的,也或许是为了磨练他的心志,那些让人心软柔软的关爱,在他们看来,他并不需要。 但这种情感,是人怎么可能拒绝的了?拒绝不了的,越是缺少,越是无从抗拒。 苏梁浅理解他,他喜欢的那个人,能够填补他心里的那块空缺,谢云弈感动的同时,又觉得幸运。 幸好此生,他们相遇了。 合适的时间,在自己恰到好处的时候,遇上了最最合适的人。 “谢云弈,你家都有些什么人啊?” “现在,就只有祖父了。” 安静的夜里,就只有两人的说话声,一字一句,藏着他们对对方无尽的爱意和情意。 这条路,足有数百台阶,很长,但对两人来说,好像再长一些也没有关系,谢云弈未曾感觉到半分疲累,有的,只是胸腔被胀满的幸福感。 “谢云弈,回京后,会发生很多事,可能会有很多变故,但你放心,我是你的。” 第二天一早,一众人动身回京,苏梁浅一行人的车程并不慢,在第五天傍晚的时候,到了京郊,因为时辰已晚,并没有进城,而是在驿站住下。 几个人收拾好东西刚坐下正准备用晚膳,皇后找上了门来。 第三百一十章:京城风波,谁威胁谁? 随皇后一道前来的,还有王承辉。 苏梁浅看着门口两个皆乔装了一番的不速之客,暗叹皇后还真是没脑子,王承辉还是平日里的模样,皇后头戴着斗笠,苏梁浅猜测,她来的一路,都遮住脸了,但这种打扮,不是更加招摇,更让人怀疑吗? 她和季无羡等人,一路是光明正大回京,皇后都能找到这里来,庆帝他们哪有不知道的道理?与其这样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还不如光明正大的来。 皇后在门口站了片刻,见苏梁浅和季无羡谢云弈等人,没一个起身恭迎的,完全就像太子说的,目中无人,目无尊卑,深感被触犯了权威的她,也不管自己此行的目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 王承辉看着自家姑姑这一副不爽的样子,忍不住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想想他的太子表哥变成那样,真不是没有道理的啊。 “苏梁浅,你” 皇后冷着脸,瞪着苏梁浅,真想质问她,眼睛是瞎的吗? 苏梁浅看出皇后的不快,似是才反应过来般,“皇后娘娘。” 苏梁浅故作意外,站了起来,“臣第一次见皇后娘娘如此打扮,都没认出人来,皇后娘娘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连着坐了五天的马车,这沿途路不平,颇为颠簸,苏梁浅是浑身酸痛,她为什么不赶着今天进城,就是想吃完饭后,沐浴更衣,然后好好的睡一觉,明天见人的时候,清清爽爽,而不是蓬头垢面的。 虽然她那样子更会让人觉得她辛苦,不过却也会被人在背地里耻笑,她大可以一脸疲态,然后干干净净的出现。 当然,对于不速之客的出现,苏梁浅也是有所准备的,尤其是看到皇后身侧的王承辉,她内心还是很高兴的。 苏梁浅的声音,就和她的态度一样,淡的很,完全没有半分热络,却很适时的提点了皇后。 她来找苏梁浅,可不是为了和她计较这些小事的。 皇后虽然心头更加不快,却收起了自己看苏梁浅等人不爽的脸色,也不等苏梁浅等人出来迎接自己,将头上的斗笠拿了下来,给了身后的随从。 她进了屋,随意的瞄了眼桌上,简单的几个菜色,但是那香味却很浓,很容易让人生出食欲来。 “还没用晚膳呢?” 季无羡咧着嘴,很是实诚的回道:“我们才刚坐下,皇后您就来了,都没来得及动筷呢。” 季无羡站了起来,对皇后抱了抱拳,他脸上倒是带笑的,俨然是个阳光大男孩,但是话语间那恰到好处的嫌弃,皇后完全听得出来。 完全就是不欢迎! 这一个两个皆是如此肆无忌惮的嫌弃,实在让人上火。 “你们这是什么态度?不欢迎我们吗?我姑母可是皇后,她来看你们,是你们的荣幸,刚好我晚膳也没怎么吃,就赏脸陪你们一起在用点。” 王承辉说的,简直就是皇后的心声。 王承辉话落,很快就有随行的下人,端了两条凳子,分别放在皇后和王承辉的身后。 这一路回来,疾风和秋灵都是和苏梁浅同桌用膳的,本来人就不少,现在有了王承辉和皇后,一桌七人,更加拥挤。 皇后略带着嫌弃的微凉目光,绕着桌旁坐着的众人扫了一圈,落在了疾风和秋灵身上,那眼神,变的不加掩饰起来。 她贵为皇后,就是和命妇千金用膳,都是恩赐,谢云弈也就算了,他毕竟是季家的恩人,但这和下人同桌的消息传出去,岂不是丢尽颜面? 皇后暗示的意味很深,但是苏梁浅等人就像没看到似的,不为所动。 疾风和秋灵也已经动筷了,皇后看着他们的吃相,更觉得倒尽胃口,越发觉得苏梁浅一点教养都没有,所以她就连筷子都没拿,倒是王承辉,吃的津津有味,就好像来前什么东西都没吃似的。 太子在回来的时候,说了不少苏梁浅的坏话,夜傅铭更没少挑拨,王承辉暂时还不能让人察觉出他的立场,自然是不会在皇后面前替苏梁浅说好话的,当然,对本来就不喜欢苏梁浅的皇后来说,就是王承辉帮说好话了,她也听不进去,还会觉得他魔怔了,这要闹起来,王家倒没什么,但皇上知道了,对他和苏梁浅的计划,都是大大的不利。 皇后在苏梁浅回来前就憋了一肚子火,现在又受此冷落,她本来就受不住气,更是忍无可忍,“一点规矩都不懂。” 她见苏梁浅还是无动于衷,就好像没听到似的,只觉得自己是太委婉了,“苏梁浅,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还要不要脸了?” 皇后放在站在门口,见苏梁浅和谢云弈坐在一起,就不舒服的很。 刚刚大家用膳的时候,苏梁浅和谢云弈虽然没有任何眼神交流,但莫名的就给人一种亲密亲昵感,皇后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身份尊贵的太子被戴绿帽子了。 没有哪个母亲能忍受的了这个,尤其还是本来就对苏梁浅不满,一直想要借题发挥的皇后。 谢云弈拧了拧眉,原本温度刚好的屋子,仿佛都凉了下来,除了苏梁浅外的其他人,都觉得自己没了胃口。 皇后一下被这么多人虎视眈眈的看着,心中有惧,不过她很快想到自己的皇后身份,料定这些人不敢对她怎么样,又有了底气。 苏梁浅自顾自的吃着自己的饭,完全当刚刚皇后说的话是放屁,也视皇后为空气,皇后气恼,但被这么多人不满的盯着,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所以没敢再说些什么,只挺直着身板,下巴高抬,皇后的派头很足。 苏梁浅终于将碗里的饭吃的干净,她放下筷子,看了眼桌上的几个人,“把饭菜都吃干净了,别浪费了。” 她只是那么一说,桌上的人除了皇后,全部照做。 苏梁浅漱了口,用帕子擦了擦嘴,面对着皇后,“娘娘这么晚出城找我,就是为了质问我?” 皇后最是受不了这态度,明明她才是皇后,苏梁浅凭什么在她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最让皇后不能接受的是,她内心竟觉得自己矮了苏梁浅一截。 “你身为女子,还和太子有婚约,你自己不要名声就算了,不能丢了本宫和太子的脸,你这是在给皇室抹黑知道吗?” “给皇室抹黑?真正给皇室抹黑的是谁?” 苏梁浅哂笑,言语间带着轻蔑。 “太子这次可是将脸都丢到边境去了,相信再过不久,定能天下扬名,至于娘娘您说的婚约,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娘娘不是最清楚吗?一年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我定会信守诺言。” “你真的要解除婚约?” 关于婚约的事,苏梁浅不止一次提过会解除,但到现在,也没有任何的动静,皇后一直都觉得,苏梁浅根本就是舍不得太子妃的荣耀。 就是夜傅铭和夜向禹这次提前回来,屡屡在她面前提起苏梁浅不想做太子妃,她也不相信。 那是太子妃,这天下间,仅次于她的尊贵女人,哪个女人不想? 一直以来,皇后都很清楚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皇后想要的,可不仅仅是太后的位置那么简单,夜向禹好色,定会疏于朝政,到时候她就可以干政,甚至权掌朝野。 这是皇后的野心,除了王老夫人,谁都不知道。 皇后看苏梁浅,觉得她既聪慧,又有野心,她不相信,她没有这样的念头和想法。 皇后之前对苏梁浅虎视眈眈,充满了忌惮,就是因为她太聪慧有手段,让她倍感威胁,但现在,她却半点也不想解除这门婚事。 她需要苏梁浅的智慧,替夜向禹扫除障碍,尤其现在夜向禹遇上了麻烦,而苏梁浅却立了大功,背后还有季家太后撑腰,比起自己,她更有那个能力和本事替太子解围。 皇后想的很好,夜向禹一点也不喜欢苏梁浅,甚至讨厌她,他将来登上皇位,肯定也是不会听苏梁浅的话的,这样的话,苏梁浅拿什么和她斗?但她哪里想到,苏梁浅根本就没准备掉进她的套里,按她的套路走? 苏梁浅点头嗯了声,皇后急的脸都红了,“当初你和太子定下的这门婚事,本宫也在场,皇上说让你做太子妃,是因为禹儿是太子,他是让你嫁给他,而不是嫁给太子,你不要想的太美了,而且,禹儿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你以为皇上会说废就废黜吗?你不要犯傻,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皇后见苏梁浅并不像是在开玩笑,有些急了,开始用上了威胁。 苏梁浅和皇后说话的时候,谢云弈等人也依次放下了筷子,桌上的碗碟空空,十分干净,倒是一点也不浪费。 皇后话落,最后吃完的秋灵啪的一声,重重将筷子放在碗上,力度大的,碗直接被她震的碎成了几瓣,皇后被吓了一跳,心都颤了颤。 秋灵半句解释也没有,蹭的站了起来,动作利落的收拾桌子。 皇后见桌上空空的,只觉得这些人就像没吃过饭的饿死鬼投胎似的,心中更加鄙夷。 “我记得,自己第一次回京见皇后的时候,就说了很清楚,这门婚事,拿主意的并不是皇后。” 王承辉看着脸上扬着笑,云淡风轻的苏梁浅,又看向身侧气的浑身都僵硬的皇后,他完全明白,自家姑母,为什么那么不待见苏梁浅了。 一个觉得自己身份尊贵,唯我至尊,凡事都喜欢掌控的人,被这样怼,不气恼记仇才怪。 不说皇后本来就小心眼受不得气,估计就是像慧贵妃那样的女人,也受不了苏梁浅这样的挑衅。 苏梁浅看着气的脸都红了的皇后,抢在她发作前道:“皇后特意找我,就是为了兴师问罪?是太子惹皇上不快了吧?” 苏梁浅一猜一个准。 皇后冷哼了声,侧脸对着苏梁浅,看向了王承辉,那意思很明显,让王承辉说。 王承辉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苏梁浅。 原来,太子拖拖拉拉被请回京城后,第一时间就被皇上叫到了御书房,虽然皇后的人再三告诫太子,一定要顶住皇上的压力,对他不利的事,一个字也不能说,但是吧,在皇上面前,完全就是没骨头的怂货太子,一见到庆帝,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开始请罪,结果,可想而知。 太子将自己在泗水和清河县做的那些事,吞吞吐吐交代的是七七八八,虽然他极力为自己辩解,能将责任推给别人的绝不往自己身上揽,还隐瞒了自己不务正业,依旧沉迷女色,女人没停的事,但还是惹的庆帝不快。 在太子后,庆帝又找了夜傅铭,两人聊了什么,王承辉当然不怎么清楚,其结果就是,庆帝大发雷霆。 这段时间,夜傅铭和太子,也没早朝,都老实在府里呆着呢。 “本宫问过了,老七没监督好太子,而且还瞒着太子,犯下了过错,皇上才会罚他,至于禹儿,他本来是代表皇室,代表皇上出去赈灾,但是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让别人抢尽了风头,所以才会被罚在东宫禁足。” 皇后那叫一个冠冕堂皇,将所有的锅都甩在别人身上,太子俨然一点错都没有,她口中那个抢太子风头的人,指的自然就是苏梁浅。 不过苏梁浅接收的肯定不是这些讯息,就夜傅铭那种假惺惺的人,为了自己兄友弟恭的善良人设,肯定会将事情的全部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替太子洗刷罪名,然后还会不着痕迹的祸水东引,引到哪里,结果不言而喻,也是苏梁浅。 苏梁浅想到这些,觉得自己和皇室的人,还真是冤家路窄,就没对付的。 从皇后那一声亲热的老七,还有含沙射影说她抢功来看,这成效,显然颇为显著,不单单是皇后这里,皇上那里应该也是如此。 比起夜向禹皇后来说,夜傅铭显然更了解庆帝的人心,既然有这样的机会,他自然不会让自己无功而返。 “皇后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怎么做呢?” 皇后并没有听出苏梁浅语气的轻慢,扭过头去,看着她道:“本宫听说,这次赈灾很是成功,你一个女孩子,需要那么大的功劳做什么?你们这一众人,只有太子,才是真正的代表天家,代表皇上,而且,这次灾后,给百姓抚恤的银子,本来也是太子出的,而且还和那些百姓同吃同住。苏梁浅,不该自己的风头不要抢,有些功劳,就和玫瑰似的,拿了扎手,你这般聪慧,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你放心,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皇后挑了挑眉,俨然就是高高在上的恩赐姿态。 苏梁浅轻嗤了声,秋灵端着准备的茶水上来,苏梁浅将茶杯的杯盖打开,瓷盖和杯子撞击时发出清铃的声响,她微歪着脑袋,勾着唇看向皇后,“原来皇后娘娘是有求于我,娘娘这样托拿着,我还以为是自己有什么事求着娘娘您呢。” 苏梁浅这话中的讽刺,就是傻子都能听得出来,皇后气的面色胀痛,呼吸都急了几分。 “不亏待我?那皇后娘娘告诉我,您准备个怎么不亏待法?许诺我做太子妃?但是您看,这位置,您就是让我坐,我也没兴趣,所以您觉得最拿得出手的,对我来说,实在没什么诱惑力。” 什么叫太子妃那位置,对她来说,没什么诱惑力,这简直,这简直太目中无人了。 王承辉看着皇后被气的样,心里倒是痛快。 “苏梁浅,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梁浅砰的下,将自己手里一直玩着的杯盖重重盖上,坐直了身子,她敛了脸上的笑,神色正了正,那一身凛然的威严,比皇后更有气势,更像个皇后。 “我知道,皇后娘娘定然从太子和七皇子的口中,了解了不少这次在泗水和清河县发生的事,但是皇后娘娘该不会以为,那就是事实的真相吧?太子和七皇子遮遮掩掩的,都让皇上生气动怒,皇后娘娘有考虑过,皇上知道事情全部的真相,会有什么后果吗?” 皇后当然知道,一些事情,必然不像太子说的那样,但苏梁浅这个样子,实在是叫她内心不安。 “苏梁浅,你少拿这些事情吓唬本宫,本宫可不是被吓大的!” 皇后的目光,从仇视的苏梁浅身上移开,落在了王承辉身上,王承辉扯着嘴角,在那干笑。 苏梁浅这时候声音愉悦的继续道:“我自然知道,娘娘胆子大的很,不然的话,太子的胆子怎么那么大呢?娘娘说的不错,这次地动后,太子是拿了银子出来,但这笔银子,本来是不该出的,而且皇后娘娘知道,太子的这笔银子是哪来的吗?” 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皇后娘娘有些被问住。 季无羡适时站了出来,补充着解释道:“是太子问地方的官员筹措的。” 问地方的官员筹措的?皇后拧了拧眉,虽然并不是很妥当,但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错。 王承辉继续补刀:“那些官员,都是之前受贿行贿的,是贪官。” 皇后脸色一下就变了。 “皇后娘娘知道太子为什么这么急着回来吗?因为西晋在边境练兵,太子担心动起干戈,会影响他的安全,他急着回来,就让我父亲,将那些向他行贿的官员都召集起来,每个人定例多少银子,分派了下去,太子殿下这是助长地方的贪污受贿之风啊,这事,皇上知道吗?” 皇后难看的脸,直接绿了,“你血口喷人!” 她并不相信,不是相信太子做不出来那样的事情,而是不愿意相信,不想接受,太子又给她闯了这么大的祸。 “太子心慈,此举是为了那些百姓,也是想要给那些官员,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而且,贪污受贿,不是小罪,这事与你父亲也有关!” 皇后很快又给夜向禹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将苏克明也扯了进来,意图牵制苏梁浅。 鉴于苏梁浅和苏克明的关系,这是她下意识的举动,但见苏梁浅一副悉听尊便的态度,很快想到苏克明和苏梁浅的恶劣的父女关系,要苏克明因为这事倒了霉,那才是真如了苏梁浅的愿了。 苏梁浅低笑了声,“这样的话,皇后不用急着对我说,留着将来向皇上解释吧。而且我刚说的这两件,还只是小事,不过皇后娘娘不用心急,等我回京,娘娘自然就会知道一切。” 那样的话,她也就只敢在苏梁浅等人面前说说,当着庆帝的面,皇后却是一个字都不敢的。 皇后被苏梁浅说的,胆都是怂的,转而看向王承辉,冷着脸质问他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承辉缩了缩鼻子,随后凑到皇后耳边,将太子前段时间在泗水和清河县的所作所为言简意赅一一说了,皇后急的,眼睛翻白,差点没晕过去,再看苏梁浅时,那态度明显软了许多。 “浅儿啊。” 苏梁浅摆了摆手,“和太子的婚事,我是一定会退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苏梁浅油盐不进,半点都不给她这个做皇后的面子,皇后虽然担心着急,却还是忍不住恼羞成怒,“这门婚事,不是本宫说退就退,同样的,也不是你苏梁浅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既然你敬酒不吃,那就别怪本宫不顾情面,翻脸无情!” 苏梁浅没有半分畏惧害怕,依旧是一派淡然,“皇后娘娘于我,什么时候有过情面了?” 苏梁浅看了眼屋子里的其他人,“你们都下去,我有话要单独和皇后娘娘说。” 皇后气的都准备砸杯子了,听苏梁浅有话要和她说,又生出了希望,压制住了心头熊熊燃烧着的火焰。 谢云弈等人都知道,苏梁浅和皇后较量,吃不了亏。 苏梁浅不吃亏就行,至于皇后会不会被气,那就不是他们需要担心考虑的了。 几个人陆续起身离开,一起的还有跟随皇后前来的宫人。 “你想和我说什么?” 皇后依旧是冷着脸的,一身的黑压,她这个样子,毓鎏宫的宫人见了,定会心惊胆战,战战兢兢。 苏梁浅并没有很快回答。 皇后的联想力也是很丰富的,且对自己的身份权势,都很有信心,所以她觉得苏梁浅打发谢云弈等人离开,是因为之前对她说的话太狠,察觉到对她的冒犯太深,想要补救。 苏梁浅都还没开口回答呢,她便道:“苏梁浅,你可要考虑清楚,那谢云弈除了是季家的恩人,长了张好看的脸,其他的什么都不是,根本就不能和太子相提并论,他接近你,还不知道是有什么居心呢?你现在是年轻,才会被他的那张脸蛊惑,等再大一些就会知道,脸长得再好看,也不能当饭吃,而且男人三妻四妾的,等你将来年老色衰,就会被厌弃,你什么都不能从他身上得到,你将会一无所有。” 越说到后面,皇后就越是慈眉善目,俨然就是和后辈谈心,语重心长,为了她好的长辈。 苏梁浅看着又生出满满优越感的皇后,再次为她的智商捉急,难道她看不出来,季家对谢云弈的态度,根本就不是恩人那么简单吗? 什么都不是?不能和太子相提并论?确实,和谢云弈比起来,太子,乃至整个夜氏皇室,都不值一提。 她选中的人,有的可不仅仅是一张好看的脸而已。 而且,苏梁浅同样不解的是,皇后怎么好端端的和她说起这些? 苏梁浅低估了皇后和自己儿子是太子这两个身份给她带去的优越感,自然是有些不能理解皇后所为的。 “皇后娘娘这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和我分享您的经验?” 苏梁浅一针,直接戳在了皇后的痛穴。 “苏梁浅,本宫一片好心,你什么意思?本宫警告你,你别以为自己立了点功就可以无法无天,目中无人,本宫是皇后,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我!” 皇后恼羞成怒,拿着帕子的手扶着桌,瞪着苏梁浅,咬牙切齿的。 “这难道不是皇后您的经验之谈,尊贵的皇后娘娘,您说,要我在皇上得知所有的事情后,将我母亲留给我的那些书信,一并呈上去的话” 第三百一十一章:是罚非赏,阴谋起 “这难道不是皇后您的经验之谈,尊贵的皇后娘娘,您说,要我在皇上得知所有的事情后,将我母亲留给我的那些书信,一并呈上去的话” 苏梁浅话都还没说完呢,皇后本就难看的脸巨变,手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指着苏梁浅,居高临下的逼视着苏梁浅,“你敢!” 她的声音尖锐至极,因为情绪激动,还有些破音,指着苏梁浅的手也在抖,也不知是气还是怕,整个人是发直的僵硬。 王晓音毕竟为后多年,身上自是有常年在高位的威严,那吓人的样子看起来,颇有几分威慑,但在苏梁浅这却没用。 “皇后娘娘觉得我敢吗?” 苏梁浅依旧坐着,在自己原先的位置上,微仰着头,勾着的嘴角微微上翘,漫不经心的,给人一种无知无惧大的大胆,和皇后的气急败坏形成鲜明的对比。 如果是别人,皇后不敢说,但是苏梁浅,她刚从云州回来就敢威胁她,如此胆大包天,她现在又有什么不敢的? 皇后瞪大着眼睛,死死的盯着苏梁浅,那眼神,就和蛰伏的毒蛇似的阴暗,仿佛是想要扼住苏梁浅,将她活活弄死,但也仅仅只是想,因为想却又不能,皇后的面目可憎。 “苏梁浅,你这是以下犯上,你,你就不怕死?” 皇后又气更惧,说话时,上下牙齿仿佛都在打颤。 苏梁浅手托着腮,“我自然是怕死的,但是我的性命,不是皇后娘娘说取就取的。这若是从前,我见皇上还得费点心思,现在的话,倒是方便许多,皇后娘娘,您说,要皇上得知太子这次泗水之行做的那些混账事后,得知娘娘您的背叛,会是什么反应?您的位置,太子的位置,还能保得住吗?” 苏梁浅那个轻松悠闲的,仿佛说的并不是事关皇家脸面的大事,而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苏梁浅看着手随意的扶着桌,浑身都在剧烈抖动的皇后,继续道:“我和太子只是名义上的关系,还没怎么样呢,皇后娘娘就如此替太子不平,您说,要皇上知道,自己的皇后,曾经中意的是别人,还意图和他私奔,堂堂一国之君被绿的心情,啧啧” 苏梁浅一副不敢想下去的样子,啧啧摇了摇头,皇后也不敢想,她很清楚,那后果不是自己能承受的住的。 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自己被绿,尤其那个人还是帝王。 王晓音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后,虽然没完全摸透庆帝的心思,但对他也是有所了解的,他要知道这事,不仅仅是她和太子会受到牵连,估计连王家,都不能幸免。 “太子怎么样,我不知道,毕竟他是皇上的儿子,但是您,皇上为了顾全颜面,肯定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所以皇后娘娘您就算要死,也会是体面的死法。” 死?皇后她不想死! 皇后被苏梁浅说的,整个人都是乱的,完全六神无主。 但她很清楚,苏梁浅说的都是事实。 “苏梁浅,你到底想怎么样?” 因为极度的恐惧,皇后发颤的声音,甚至染上了哭腔。 “那些都是本宫和皇上在一起前发生的事,算不得背叛!” 皇后心慌意乱的,开始给自己找借口狡辩。 “是吗?” 苏梁浅坐直身子,那意味深长的笑,让皇后整个人都是毛毛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你这样做,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皇上好不容易放过了沈家,你这样做,他定会迁怒沈家剩下的人!皇上不会放过本宫,同样不会放过知道这些事情的你,你照样不会有好下场!” 王晓音当年要私奔的人,正是苏梁浅的大舅舅,原本应该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继承荆国公的人,这封信,正是他和苏梁浅的大舅母定下婚事的时候,这是王晓音的争取,结果可想而知,被拒绝了。 从这么些年,王晓音对沈家的态度,还有她刚刚说的那些话,足够苏梁浅判断,这其中的真心,她当时中意和图谋的,不过是荆国公府的荣华权势。 皇后绞尽脑汁,想着各种能够说服苏梁浅的理由,试图胁迫住苏梁浅。 苏梁浅抿着嘴唇,咧着嘴角轻笑了声,一副醍醐灌顶的样子,“皇后说的有理。” 皇后以为苏梁浅是被自己说服了,还没来得及高兴,苏梁浅接下来说的话,差点没将皇后活活气死,“这种事,我就是要做,也不能自己出面,应该找其他人做替死鬼,谢皇后娘娘提点,我知道怎么做了。” 皇后那个气的,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几声,手指着苏梁浅,差点背过气去。 “为了不拖累沈家,我是不是还应该再找个替死鬼,皇后娘娘您说我该找谁呢?私奔啊,人都说自奔为妾,这要传出去,定是会被人说自甘下贱的,所以我找谁的话,于娘娘的结局而言,区别好像都不大。” 于帝王而言,自己的皇后,自己册立太子的嫡母,竟然提出和其他人私奔,而且还被拒绝,这罪过,比戴绿帽子还要大。 不管怎么死,结局无非就是个死,区别确实不大。 皇后看着苏梁浅优哉游哉的样子,更加疯狂的尖叫质问苏梁浅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告诉本宫,你到底要如何!” 她的声音和之前一样的尖锐,话说到最后,再次变的嘶哑。 “退婚是吧?好,本宫这就进宫和皇上说,退了这门婚事,本宫也不想要你这种蛇蝎心肠的恶毒女人做儿媳,不稀罕!” 皇后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都透着仿佛要吃人似的恨意。 苏梁浅最开始从云州回来的时候,她确实对这门婚事极其不满,但苏梁浅的手段本事,让她对这门婚事有了期盼,尤其这次赈灾,苏梁浅在民间名声大燥,很多朝中的官员都对她敬佩看好,她也开始因为有这样拿得出手的儿媳妇而骄傲,没想到,苏梁浅竟然一意孤行要退婚。 皇后要脸面,话是这样说,其实她内心一点也不想退了这门婚事,不仅仅是苏梁浅的价值,而是她现在太恨苏梁浅了,她要做了她的儿媳,她能更好的磋磨她,现在,所有的希望期盼落了空,皇后的怒火可见一斑。 皇后嘴硬的时候心里想着,自己定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太子的位置,帮扶他登基,等到那一日,她一定要让苏梁浅后悔今日的决定,她要她哭着求她给她儿子做妾。 皇后满心想着的就只有这些,只有这样,她才能控制住自己冲上前去,将苏梁浅活活掐死的冲动。 “上次是威胁我不让退婚,这次又让我退婚,苏梁浅,你总要有个限度,你是想拿那些东西让本宫受制于你一辈子吗?” 虽然一遍遍的在心里劝慰着自己,但皇后还是气的,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苏梁浅身子向后仰了仰,有些嫌弃道:“皇后,您情绪太激动了,口水都喷我脸上了。” 皇后一下眼睛瞪的更大,头上戴着的金簪,气的都在晃,她已经不是想晕过去了,而是要被吐出血来了。 “皇后娘娘您明知故问,如果可以,我自然想用那些东西,让您投鼠忌器一辈子,要换做皇后娘娘,我相信娘娘您也不会心慈手软的,不过呢,我不是那种贪得无厌之人,只要皇后娘娘这次如我所愿,我就当着您的面,将那些东西烧毁如何?” 一次次被人捏着把柄威胁,皇后现在是一心想要将那些东西拿回来,这样的话,她今后才能无所顾忌的报复苏梁浅,但 苏梁浅看出皇后的顾虑,轻笑着继续道:“是自己的笔迹,还是被模仿的,皇后娘娘不会连这些都辨别不出来吧?还有,自己写了几封信?娘娘放心,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毕竟,这次的事情后,皇后她也剩不下多少利用价值了。 “我是要退了这门婚事,但不是娘娘这时候进宫去请求皇上,毕竟皇上如果想要促成这门婚事,娘娘的态度,并无太大的作用,我要娘娘” 苏梁浅在说自己的计划时,被气的呼吸不稳的皇后已经坐下,苏梁浅话说完,她又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你让我公然违抗皇上的意思?苏梁浅,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担心太子将来继位,我成为太后,会刁难于你,所以你想趁着这机会,落井下石,拉我们下来是不是?” 皇后一晚上都是大吼大叫,声音尖锐,话又说了多,声音已经沙哑了。 “我不同意!” 苏梁浅气定神闲,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态度,“公然违抗皇上的命令,是会让龙颜大怒,皇上不快,但您和皇上多年夫妻,再怎么样,皇上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要了皇后娘娘的命。我不着急,所以皇后娘娘暂时不用急着就给我答复,您回去后好好考虑清楚。” 苏梁浅明着威胁,根本就没给皇后第二个选择,同时还下了逐客令。 皇后被气的,呼吸都不顺,也确实待不下去,她恶狠狠的瞪了苏梁浅片刻,随后将桌上的杯盏打翻在地,杯盏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她冷哼了声,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调转方向回来,看着苏梁浅恶狠狠道:“本宫的事情,若是有第三个人知道,你知道后果的。” 苏梁浅拨了拨自己额前的碎发,笑着站了起来,“我还指着您帮忙呢,这事传出去对您没好处,对我,更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所以娘娘只管放宽心。” 虽然苏梁浅的话很不好听,不过理却是这个理,皇后放下心来,好面的补充了句,“谅你也不敢。” 话落,头也不回,扬长离开。 皇后气呼呼的走了,她实在是太气了,把王承辉都给忘了,王承辉也没跟上她,而是和谢云弈季无羡他们一起,进来找苏梁浅。 王承辉等人一进来,就看到地上碎成了好几瓣的杯盏,还有水迹。 苏梁浅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神色淡然的,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很显然,这绝对是皇后干的。 他们刚刚离的挺远的,所以这里发生了什么,他们并不怎么清楚,也都没赶上皇后离开,不过从结果来看,战况很是激烈啊,皇后应该是被气坏了。 果然,两个人的较量,成功的那个人,总是气定神闲的。 王承辉站在门口,一只手捏住自己宽大的袖子,另外一只手朝着苏梁浅竖起了大拇指,季无羡已经迫不及待的进去问了,“你刚和皇后说什么了?” 苏梁浅只给了他一个眼神,事情的真相,她自然是不会告诉的。 王承辉忍不住想到苏梁浅刚回京城那次去王家,那时候,苏梁浅名不见经传,在京城都没站住脚跟,皇后是一门心思想要退了这门婚事,然后给太子另外找个名门贵女,但是在见过苏梁浅后,却妥协改变了主意。 王承辉自是比季无羡更了解自己的姑母,他明白,定是苏梁浅的手上,有让她投鼠忌器的把柄。 “现在京城什么情况?” 苏梁浅没理会季无羡的八卦,直接看向王承辉,询问起了正事。 “差不多就是我刚和你说的那些。” 王承辉这次陪皇后来,以为自己也会同她一块回去的,没想到自己的皇后姑姑竟然气的把他给忘了,王承辉还挺好奇苏梁浅手上攥着的东西的。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姑姑一般都是很疼侄子的,两人的关系应该是极好的,但是王承辉对自己这时不时就坑娘家拖累娘家的姑姑实在是 王承辉是王老夫人一手带大的,眼见王老夫人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为王晓音和太子擦屁股而奔波,甚至因为他们忧虑王家的未来,王承辉能喜欢她才怪了。 不过,这只是一部分的因素,最让王承辉看不惯的还是王晓音的性子,自私自利,还有和皇后的身份完全不相符的刻薄小气,愚蠢短见。 别人家的女儿,像后宫的很多娘娘,她们都会以家族为重,毕竟家族是她们的靠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王晓音考虑的,从来都是自己,还有眼前能够看得到的利益。 这么多年,王承辉在她身上看到的,并不是对王家王母的感恩,更多的是指责抱怨,抱怨王母做的不够,指责他没有承担起王家嫡子该有的责任重担,没有很好的帮扶她的儿子。 每年王晓音回娘家住的那段时间,王承辉只要一回去,就会被她像念紧箍咒似的,念个不停。 她从来不去反思,他之所以那个样子,还有王家王老夫人的如履薄冰,正是她和她的儿子造成的。 虽然王老夫人一直都说,这是她当年自己的过错,但王承辉对王老夫人只有敬佩,而这种敬佩的结果就是,他对太子和皇后的不满,累积的越来越深。 “皇上见你了没有?” 王承辉摇头,抬脚进了屋,“皇上姑父没见我,但是我姑姑见我了,太子因为赈灾银子一事,告了我一状,我被她狠狠的骂了顿。” 王承辉到现在还能想到那场面,他被皇后指着鼻子骂没良心,不学无术不务正业,没有出息。 对于没良心这个罪名,王承辉现在想起来,都还只想呵呵,要王家的那些人比拼没良心,谁比的过他的这个姑姑? “还有就是,萧凭望和我表妹公主的婚事,应该快成了,反正皇后是极力赞成,从我探到的口风来看,皇上也很满意,可能会指婚。” 这对苏梁浅来说,倒算是个好消息。 “最近还挺平静的,不过现在你回来了,相信很快就会热闹起来了,希望一切都能像你预料的那样。” 王承辉盯着苏梁浅,一脸的跃跃欲试。 他期盼太子从那个位置下来,已经很久了。 他下来了,若是没牵累到王家,王家就不会有事了。 “不过皇上那里,你小心着些,一些事情,恐怕不能如你所愿,这是我祖母说的,她从来没猜错过皇上的心思。” 王承辉没说几句,转身离开,还没出院门呢,就有皇后的身边来请。 皇后是气的将王承辉给忘了,但是随同她前来的宫人却是记得的。 季无羡看着王承辉离去的背影,一脸懵逼困惑,看向苏梁浅问道:“王承辉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 他联想到在还没动身回来京城前,苏梁浅和他说的,不知是赏还是罚,心里生出对苏梁浅的担忧来。 “皇上他对你不满?你做的这些事情,可都是帮他分忧,他为什么?” 苏梁浅还是坐着,看着满脸不可思议的季无羡。 很显然,就算苏梁浅之前提点了,但现在另外一个人也这样说,差不多确定了这事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没有缘由,不合乎常理。 季无羡想不通。 “伴君如伴虎,圣上的心思,岂是一般人能猜得透的?想不通就别想。” 季无羡看着依旧淡然的苏梁浅,她的脸上,没有半分意外,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他想不通,但季无羡知道,苏梁浅对个中缘由,心知肚明。 对季无羡,苏梁浅倒是不遮掩着,冷哼着轻笑了声,继续道:“我外祖父他们所做之事,哪个不是为了北齐和百姓,守护夜家人的江山,狡兔死走狗烹听说过吧?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事,寻常人做得,皇室的人,尤其是坐在那个位置的人,坐起来,更是信手拈来,得心应手。” 这同时间接说明,夜傅铭的挑唆很成功。 苏梁浅稍顿了顿,看着门外漆黑的世界,“他是对我不满了,不然,我们今晚不会住在这里,就是住在这里,来的也不该是皇后他们,说的,更不是那些话。” 苏梁浅轻轻叹息,眉眼间,是一片玲珑通透。 季无羡之前并不觉得有什么,她这样一提点,很快反应过来了这其中的不寻常。 就苏梁浅这次立下的功劳,就该和那些打了胜仗,凯旋归来的将士一样,应该大开城门,被百姓甚至是武百官夹道欢迎的,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不是皇上对苏梁浅不满是什么? 苏梁浅起身,缓缓走到窗边,倚靠在窗棱上,回头看着谢云弈和季无羡二人,勾着的嘴角,满是讥讽,“赏赐的若非是我想要的却强要我接受,那和罚有什么不同?有些时候,赏亦是罚。” 季无羡看苏梁浅,觉得她不但话说的高深,神色也高深莫测,他反正听不懂。 他随后看向谢云弈,谢云弈则蹙着眉头,仿佛是已经预料到了什么。 季无羡那个郁闷的,有话直说不行吗?整的和打哑谜似的。 苏梁浅在京城外的客栈住了一晚,第二天,她和谢云弈一行人到城门外时,两边竟出现了大批的百姓相迎,在确认了苏梁浅的身份后,齐齐跪地,谢恩欢呼,季无羡都有些被那阵仗吓到,他正准备艳羡几句时,扭头却见苏梁浅的神情是微绷着的,根本就没有这种被追捧该有的愉悦。 他想到昨晚苏梁浅说的那些,忽然也开心不起来了。 不但城门外有大批欢迎苏梁浅的百姓,京城城内也有百姓夹道欢迎,苏梁浅的马车几次被跪在路中的人阻拦。 “要不是大人,我一家老小都要饿死了,大人的大恩大德,小的就算是这辈子下辈子做牛做马都无以回报,小的定会在家供奉大人的长生牌,祈祷大人长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声万岁后,其他两边的百姓,跟着跪地高呼。 饶是季无羡,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皱着眉头看向苏梁浅。 他们进京的消息并没有告诉任何人,皇后他们会知道并不奇怪,但是这些寻常百姓,如何得知?而且还像是有组织似的聚集在这里,季无羡并不傻,但是反应谈不上敏锐的他,却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万岁,同时还是当今圣上的另外一个称呼,这也就是幸好苏梁浅是女子,若是男子,季无羡都要觉得,她难逃死劫了。 因为这些百姓,苏梁浅的马车,根本就不能继续前进,只能停下。 “还真像是他的手笔。” 季无羡没听懂,他看着苏梁浅那张冰冷的充满了讥诮,甚至填满了仇恨的脸,很想问苏梁浅,她口中的那个他是谁?是男是女?不过看着苏梁浅那样子,他却开不了口。 听苏梁浅熟稔的口气,应该是她认识的人,还挺熟的,但会是谁呢?季无羡想了一圈,也还是没能锁定人选。 他转而看向谢云弈,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想起了谁,流露出的那种仇恨,比起苏梁浅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夫妇两,俨然就是同仇敌忾。 季无羡还从来没见谢云弈情绪这般外露,毕竟,他家公子要这样讨厌谁,肯定是不会让他活在世上的,就算是活着,那人也是生不如死,他想了半天,同样想不出来有谁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马车内的温度,沉沉的,仿佛能让水结冰,季无羡搓了搓手,他直觉,谢云弈肯定知道苏梁浅口中的那个他是谁,但是谢云弈的样子,比苏梁浅的样子还要恐怖,他更不敢问。 苏梁浅这句话后,几次扯了扯嘴角,脸上那些夹带着负面情绪的阴霾散去,没有其他人在遇到这样的事情时会自乱阵脚的慌乱,她反而恢复了一贯的沉静和淡然。 “这么多百姓相迎感恩,不知多少京中小姐羡慕,季无羡,你觉得这是福吗?” 季无羡说不出话来,怔了片刻,摇头。 这样大的阵仗,宫里的那位,不可能不知道,若本来就因对苏梁浅不满生出忌惮 苏梁浅随后对谢云弈道:“我出去看看!” 苏梁浅说着,掀开马车的车帘,出了马车。 苏梁浅这一出去,外面的欢呼声更大了。 外面那么多的百姓,而且这事分明透着诡异和阴谋,谢云弈和季无羡自然不放心苏梁浅一个人这样出去,两人跟着她身后,一同出了马车。 第三百一十二章:和夜傅铭对上 苏梁浅并没有下马车,而是站在了马车的车头,赶车的疾风,则跳下了马车,将位置让了出来,谢云弈和季无羡也跳下了马车,一左一右,站在苏梁浅的两侧。 一些人看到苏梁浅,更是来劲了,高呼不止,完全将苏梁浅让他们停止的声音淹没,苏梁浅索性就由着他们了。 等到那些百姓自己喊的口干舌燥叫不动的时候,她先是手动做了个停止的动作,她站的高,围观欢迎的百姓都是能看到的,很多人都闭上了嘴巴,苏梁浅这时候再开口,让他们听自己说几句,果然事半功倍。 “皇恩浩荡,我不过是奉命办事,皇上心系你们,你们要谢,那就记住皇上的恩德!” 苏梁浅站在马车前,身姿笔直,面色也是沉静的,她声音很大,一字一句,字字铿锵,宣扬的都是皇上的恩德。 苏梁浅又连着说了不少,宣传歌颂的都是庆帝的浩荡皇恩。 风吹起她的衣,她的发,声音洪亮的她,感情诚挚,有种说不出的让人信服的凛然。 “今年,对北齐来说,是多灾多难的一年,我不过是略尽绵薄,做的都是我该做的,能帮你们度过难关,能帮到你们,我很高兴,你们,我希望北齐的百姓今后都能无灾无难,平安顺遂!” 苏梁浅未提半字报答,但是底下的百姓,在看向她的时候,那神色,比之前的感激还深,满是感动。 而此时,苏梁浅被拦住位置的一侧酒楼,三楼,两个长相极其俊美的男子,端坐在窗边。 其中一个,一身青衣,眉目温润,仿佛自带悲悯,另外一个,也是一身劲衣,长的虽稍稍逊色于青衣男子,但也不俗,尤其是那一身邪佞气。 这二人,正是夜傅铭和萧有望。 两人中间隔着的矮几上,放着个棋盘,显然,他们之前是在对弈,但是现在,两人的注意力和目光,没一个在棋局上,而是齐齐都看向了苏梁浅,神色也皆有些晦暗,尤其是夜傅铭,曲着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分明是有几分激动的,那激动的神色里,藏着得不到便摧毁的恨意,还有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您好像没成功。” 萧凭望扭头看了夜傅铭一眼,缓缓开口道。 那口气,有遗憾,也有庆幸,有意外,又仿佛是在预料之中,多种复杂的情绪糅杂,就好像人的感情。 街道两边和正中,那些百姓激昂的情绪,已经被苏梁浅渐渐平复了下来,包括那些故意作乱的。 苏梁浅那看着他们,仿佛盯上了他们的眼神,对那些本就心虚的百姓来说,很有威慑力。 “好了,你们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等进了宫,我一定会代你们向皇上说明,大家都回去吧,别影响了其他人来往和做生意!” 苏梁浅劝告的话还算管用,百姓们依次陆续离开。 苏梁浅目送走其中一部分人后,侧脸,抬头,朝着自己左手方向的酒楼三楼望去,刚好就和那两道一直盯着她的目光相对。 夜傅铭和萧有望两人都怔了怔,萧有望更先反应过来,端起自己面前的水杯,朝着苏梁浅的方向举了举,然后饮下。 苏梁浅抿着的嘴唇勾了勾,目光还是更多的落在了夜傅铭身上,一瞬间变的冷冷沉沉,那神色,和之前面对那些百姓时截然不同。 “她发现我们了,真是个警觉机敏的姑娘!” 萧有望已经收回目光,笑的意味深长,看着夜傅铭,言语间,似还有几分赞赏欣赏,似乎是在夸她。 事实上,他也是在夸她。 夜傅铭的视线还落在苏梁浅的身上,在察觉到苏梁浅含着恨意的警告后,更是一身被黑化的魔气。 苏梁浅勾着的嘴角,上翘的更是厉害,但是那笑,落在夜傅铭眼里,却充满了轻视,甚至是讥讽,就在夜傅铭有此想的时候,苏梁浅伸出自己的大拇指,往下倒竖,完全证实了他的猜想。 萧有望视线虽然从苏梁浅身上转移了,但眼角还是一直都有关注她的动向,果见夜傅铭黑了脸,而苏梁浅已经撩开马车的车帘,再次进了马车,季无羡和谢云弈两人跟上。 一直到苏梁浅乘坐的马车启动,夜傅铭都还没能收敛住自己的情绪,依旧是黑着脸的。 萧有望看着这样的夜傅铭,忍不住想到半个时辰前,和他坐在这里对弈时的那个夜傅铭,意气风发的,苏梁浅刚刚被呼万岁时,他脸上还有得逞的笑,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被气的如此。 针对陷害苏梁浅的,好像目前还没谁如愿过,这样一想,萧有望不由更加期盼,不过从目前的结果来看,他选择的这个人,并不是她的对手。 “七皇子您说,她这是发现,这次的事,是您的手笔了吗?” 一直到苏梁浅的马车差不多快要消失,夜傅铭和萧凭望两人这才齐齐彻底收回了视线。 “您的计划失败了。” 萧有望含着邪佞的笑,重复着最开始的话,再次对夜傅铭道。 夜傅铭端起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将水杯,啪的一声,重重放在桌上,虽然脸还是黑的,但多少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温润悲悯,至少,如果不是萧有望这样了解他又擅长观察的人,是在夜傅铭的身上看不出什么的。 “她不过是暂时化解了我送给她的见面礼而已,这才刚开始而已,更加精彩的还在后头呢,谁说我失败了?” 夜傅铭一脸坚定,更是信心满满。 “七皇子,您到底是哪里得罪她了?让她这样憎恨您?” 萧有望盯着夜傅铭,那疑惑的神色,是发自内心的好奇,随后虚心道:“我也很想被她这样盯上恨着。” 夜傅铭拧着眉头,见萧有望一脸认真,半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和变态没什么差别,脸更沉了沉。 他也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她盯上了?如果可以,他还真想和萧有望交换。 被苏梁浅这个女人盯上这件事,已经成了他通往自己成功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萧有望,你说说萧大人是如何教导的,你那个亲表妹,和她的姐姐,相差的真不是一星半点,这门婚事,我要退了。” 萧有望回来京城后才知道,本来,苏倾楣因发肉包做善事却造成数十百姓死亡一事,庆帝是要解除这门婚事的,是苏梁浅从中作梗阻拦,说服了庆帝。 夜傅铭现在看苏倾楣,就和上辈子的苏梁浅一样,他现在一刻都不愿忍,想要退了和苏倾楣的婚事。 也不知是夜傅铭贬低萧镇海,还是要和苏倾楣退婚一事,他的话后,萧有望黑了脸,夜傅铭见状,挤在一起的眉,反而松了松。 另外一边,苏梁浅等人回到马车坐下后,秋灵很快贴心的送上了茶水,刚在太阳底下说了那么久的话,苏梁浅确实口渴,一下将茶水饮尽,然后拿出帕子擦汗。 “苏妹妹,你刚刚盯着那酒楼那么久,是看什么呢?” 季无羡刚好就站在酒楼那一侧,但他的位置低,视线被遮挡住了,他只看到苏梁浅盯着那方向看了很久,却不知道上面有谁,她又在看谁。 苏梁浅没回答。 季无羡一脸的忡忡忧心,叹了口气,看着苏梁浅继续道:“苏妹妹,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苏梁浅虽沉着脸,一副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神色却是泰然淡定的,“皇上就算是怪罪,还能杀了我不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预料之中的事,有什么好怕的?” 苏梁浅神色从容,没有半分畏惧。 坐在她身侧的谢云弈在她话说落后,握住了她的手,用这种无声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支持和陪伴。 苏梁浅松开自己的手心,反握住他的手,两人相视而笑,看的季无羡都忘记担心,翻了个白眼,酸的厉害。 苏梁浅可不是其他女子,她本事厉害着呢,又有公子在,他们季家在北齐也不是吃素的,而且苏梁浅正是功高,在百姓心中,比皇帝的地位可能还高些,皇上还真的能杀了她不成? 真是皇帝皇后不急急死他这个太监! 呸呸呸,他才不是太监,他是忠臣! 季无羡和谢云弈两人先将苏梁浅送回了苏府。 苏府守门的小厮看到苏梁浅,当即热情恭敬的迎了上去的,还有急忙忙跑进府通报的,苏府门前,也因为苏梁浅的出现,一下挤了不少百姓。 “我就在附近,有事的话,你让秋灵去找我。” 跟在苏梁浅后的谢云弈站在马车前,叮嘱道。 苏梁浅点了点头,“好,如果有事,我就让秋灵去找你。” 苏梁浅刻意咬重秋灵二字,同时和谢云弈交换了个眼神,意思很明显,如果有要紧的事,只有秋灵才是他们的信使。 该说的话,还有交代的事,苏梁浅和谢云弈早说清了。 众目睽睽之下,苏梁浅身份到底还是有些尴尬,并不方便和谢云弈多说,两人也就说了几句话,苏梁浅随后看着季无羡道:“公爷还有季伯母应该都等急了,回去吧。” 季无羡点点头,随后有些大声道:“苏大人这段时间辛苦了!” 季无羡的声音大是大,但是并不会让人觉得刻意,围观的不少百姓都听到了,目光落在苏梁浅身上。 和之前相比较起来,苏梁浅稍高了些,本来略有些圆的脸,有了美人尖,白皙的皮肤也黑了些,不过这种黑,只是和之前相比,她属于冷白皮,极是白皙的那种,就是这段时间天天晒,黑了些,但和很多人比起来,依旧白皙。 苏梁浅这边说话的时候,秋灵已经指挥着下人搬苏梁浅的行李,百姓能看到的是,苏梁浅的行李很少,就只有两个箱子。 “姐姐,您回来了!” 苏梁浅和谢云弈季无羡告了别,谢云弈季无羡二人正准备上马车,苏梁浅往后退了几步,打算目送他们离开,转身进府,一道熟悉却让人倍感讨厌的声音,从苏府传了出来。 很快,苏倾楣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 苏倾楣当初害死了十几个难民,被罚去寺庙呆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早过了。 “姐姐,您可算回来了,想死妹妹了!” 苏倾楣冲到苏梁浅的面前停下,伸手想要拉住苏梁浅的手,被苏梁浅毫不留情面的避开。 想死妹妹了,也对,她是想她死。 苏倾楣看着自己扑空的手,有片刻的尴尬,不过也只是片刻,很快脸上又扬起了愉快的笑,一副发自内心的愉悦,仿佛极度欢迎苏梁浅回来。 是不是欢迎自己回来,苏梁浅不得而知,不过苏倾楣的愉悦倒是发自内心,眉宇舒展,好像是发生了什么让她高兴的事。 “姐姐,您黑了,也瘦了,都有黑眼圈了,脸上的皮肤看着都粗糙了,还有头发也毛躁了,您肯定吃了很多苦。” 苏倾楣站在苏梁浅面前,在打量了她片刻后,敛住了脸上的愉悦,满目都是对苏梁浅的心疼,这番做作,看的苏梁浅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苏梁浅也看着面前站着的苏倾楣,她一身枚红色的襦裙,裙子是贴身的,裙摆上用金色绣着的牡丹,牡丹绽放,衬的她的容色,也越发的妍丽,就和她身上盛绽的牡丹一般,身量似也更加抽高了,且肉很会长,前凸后翘的,很是勾人。 作为女人,苏倾楣的资本更丰厚了,当然,这种资本,只针对太子那样色令智昏的人,对夜傅铭那种野心勃勃又是一心打拼的男人来说,却未必会有吸引力。 季无羡看到苏倾楣那惺惺作态的样子,就觉得不得劲,尤其她说的那番话,她更是怎么听怎么都不舒服,那是在说苏梁浅辛苦吗?分明就是在说她变丑了吧。 身为女子,尤其是苏梁浅这个年纪的女子,谁不爱美在意自己的容貌?这四周围这么多的百姓,苏倾楣这种做法,和在公开场合羞辱人有什么不同?这分明就是蓄意打击。 季无羡心头不快,脸上的笑都沉了下来,看向苏梁浅,苏梁浅勾着嘴角,似笑非笑,完全看不出半点生气。 苏倾楣眼中的期盼一点点消散,渐渐变成了疑惑,那种带着焦躁的疑惑 身为女子,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挑剔说丑了吧,她这样说她,她怎么不生气? 苏倾楣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因为如果别人要这样说她的话,就是身份尊贵不能得罪的人,她也会给脸色,甚至是理论一番,苏梁浅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不应该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她脸色看的吗?苏倾楣觉得这是个很好的给苏梁浅抹黑,给自己博同情的机会。 苏倾楣的那点心思和算盘,苏梁浅摸的透透的,她上辈子为救夜傅铭,脸被苏倾楣画花,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人拿她的脸说事,因为那是真真切切的被毁容了,苏梁浅并非不难受的,但久而久之,也就麻木了。 就她现在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状态,苏倾楣这些奚落影射,对苏梁浅来说,完全没有一般女子的杀伤力,不过这话落在百姓耳中就不一样了,那些百姓不仅仅会认为她辛苦,还会觉得她一个女子,实在损失巨大,苏梁浅觉得,那些百姓看她的眼神除了之前的感激打量,更多了心疼。 所以,苏梁浅一点也不生气,她淡淡微笑,回道:“能替皇上尽忠,为百姓办事,这些又受得了什么?” 苏梁浅顺着苏倾楣的话,收拢人心。 季无羡冲着苏倾楣,用有些大的声音道:“苏倾楣,你什么意思?没事找事是吧?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你好看?你漂亮?苏妹妹为了百姓,日晒雨淋,你呢?哦,害死了好几十个百姓,别的比不过,想在长相上找点优越感是吧?还真是个好妹妹就你这样的,连苏妹妹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这就是你的忏悔,我看你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错了!” 季无羡含沙射影,季无羡是直接了当,经他这么一提醒,那些百姓很快想起苏倾楣之前给百姓发肉包,却造成数百人伤亡的善举,对着苏倾楣,指点议论了起来,聚焦在她身上的眼神,十分不友善。 苏倾楣脸上的笑意全无,咬着牙,气的面色涨红,她正要反驳,目光落在季无羡的身上时,看到他身后站着的谢云弈。 他清隽的脸,没有多余的表情,不过眸色却是冰寒,落在她身上,就好像是在看个该千刀万剐的死人,有种沉沉的煞气。 苏倾楣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脑子里一片空白,满心恐惧,张着嘴巴站在那里,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只觉得浑身发寒。 苏梁浅敏锐,自是察觉到谢云弈身上不加掩饰的寒意,走到他面前,谢云弈微怔了下,在看向苏梁浅时,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柔。 “你和季无羡先回去。” 季无羡满是鄙夷的看了苏倾楣一眼,冷哼了声,转身和谢云弈一起上了马车。 反正就苏倾楣那不太聪明的样子,苏梁浅是吃不了亏的。 苏梁浅目送两人乘坐马车离开,因为她和苏倾楣还在门口,所以围在苏府门前看热闹的人并没有散去。 “妹妹是知道我今天要回来吗?来的这么快。” 谢云弈和季无羡离开,苏梁浅转身再次将目光投在气恼的苏倾楣身上。 倾荣院距离府邸门口可不近,如果苏倾楣是在得到通报后才赶过来的,速度是没这么快的。 “父亲呢?他近来可好?” 苏倾楣听苏梁浅主动关心起苏克明,嗤之以鼻,就差没翻白眼了,不过也不知道她是想起了什么,本来难看的脸色,竟浮现出了笑意,“我这还有件天大的喜事要告诉妹妹,六姨娘生了,姐姐又多了个妹妹。” 苏倾楣说完,抿着嘴唇,在那痴痴的笑了出来,幸灾乐祸的。 苏倾楣这一提,苏梁浅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个要生的五姨娘,按照时间来算的话,这时候确实应该已经生了,她最近太忙,也是对这事不怎么上心,完全忘记了这茬。 苏梁浅眉都不动一下,轻笑着回应道:“确实值得恭喜。” 两人进了府,苏梁浅停了下来,看着还在为这事快活的苏倾楣,“一段时间没见,妹妹不但不知悔改,好像,也没变聪明。” 不但没变聪明,好像还更蠢了。 不管是对苏家亦或是苏倾楣本人而言,六姨娘生儿子都是更好一些的。 “姐姐什么意思?说我蠢吗?” 她原以为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苏倾楣会变聪明些的,现在看来,倒是有些破罐子破摔了,苏梁浅懒得和苏倾楣纠缠,直接道:“看妹妹这志得意满的,是有信心自己能嫁给七皇子了?” 苏倾楣秒怂。 七皇子是回来了,但是关于这门婚事,根本就没人提及,虽然萧镇海也快回京了,但是苏倾楣还是不安的很。 苏梁浅见她安分了,勾了勾唇,转身,就见三姨娘领着苏涵月苏若乔,还有五姨娘往这边的方向走,向她请安。 比起苏倾楣来说,这些人倒是好打发的很,苏梁浅说了几句,就回了琉浅苑。 “什么人嘛。” 苏涵月看着苏梁浅扬长离去的背影,很是不爽的嘀咕了几句,被三姨娘警告意味十足的瞪了眼。 苏梁浅还没到琉浅苑,远远的就看到琉浅苑一众的下人在门口站着,桂嬷嬷降香茯苓等人也看到了苏梁浅,随即一脸激动的跑着迎了上去。 “小姐!”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您说说您,一个姑娘家,何苦让自己吃这么多苦头?” 桂嬷嬷拽着苏梁浅的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那样子心疼到不行,都掉眼泪了。 “嬷嬷怎么还哭了,我看小姐好的很呢,现在大家都歌赞小姐,说她是女观音呢。” 说话的是秋葵,她一脸讨巧,那亲昵的口气,苏梁浅不消打听就知道秋葵最近和桂嬷嬷相处的有多好。 “小姐定然是累了,先进去喝口茶,吃些点心,厨房那边可以吩咐下去了。” 降香站在桂嬷嬷的身侧,看着苏梁浅,她的神情也很激动,看着苏梁浅,里面还有泪花,脸上却扬着笑。 桂嬷嬷擦着眼泪,牵着苏梁浅的手,往琉浅苑走,那些小丫鬟和妇人看到苏梁浅,个个毕恭毕敬的叫小姐,个个也都很兴奋激动。 现在北齐上下都在讨论苏梁浅,说她是多么多么的了不起,能跟着这样的主子,她们与有荣焉,说出去,哪怕是看门扫地的,也是被人羡慕的,就是倒贴银子,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呢。 这不,院子里几个婆子给自己儿子说亲,以往说不好的婚事都成了,那小丫鬟打听的人都更多了,身价无形中上涨了。 而且,苏梁浅出手阔绰大方,她们不但月俸多,赏银也不少,不但如此,苏梁浅对待下人也很友善,从不苛责。 就这样,院子里那些下人看到苏梁浅回来,能不高兴激动吗?看她的眼神都是冒光的。 院子,苏梁浅的房间,都是有人打扫的,和苏梁浅离开的时候并无不同。 苏梁浅进屋后坐下,被一群人围着,而那些级别不高的丫鬟婆子则聚在门口。 苏梁浅净了手和脸漱了口,喝了口茶,看着门口的那些下人,含笑着道:“是没见过我吗?我最近应该都在,今后有的是机会,现在大家都去忙吧。” 那些下人被苏梁浅逗乐,又有些不好意思,道了声是,转身各自干活去了。 “你们也不用都围着我,该干什么做什么去。” “老奴有话要对小姐说,最近府里京城发生了不少事。” 桂嬷嬷就站在苏梁浅身侧,一脸慈爱,神色依旧热切。 她寻了个借口将降香支走,留了茯苓和秋葵两个人,留下的茯苓抿着嘴唇,寻了个理由,自己主动离开。 苏梁浅挑眉看了秋葵一眼,桂嬷嬷这时候道:“秋葵,你来和小姐说说。” 话落,她又看向苏梁浅解释道:“老奴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口齿也不清晰,让秋葵来说。” 苏梁浅端着茶水,一手茶杯,一手杯盖,微垂着眼睑,不动声色,淡淡的嗯了声。 第三百一十三章:六姨娘找上门 桂嬷嬷怔住,脸上热切的笑,直接僵冷了下来。 气氛,也陡然变的僵冷。 在桂嬷嬷身后站着的秋葵,都已经站出来了,可面对这样的苏梁浅,却是张着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其实苏梁浅并没有摆脸色,她神色甚至是如常的,但那满身的气势,就是让秋葵不敢出声。 对桂嬷嬷,苏梁浅没有半个不字,相反,给足了面子,但桂嬷嬷却觉得臊的慌,没脸极了。 伺候苏梁浅这么多年,她如何感觉不到苏梁浅的不快? 桂嬷嬷见秋葵有些被苏梁浅吓到,张口软软叫了声,“小姐。” 苏梁浅没看桂嬷嬷,目光依旧落在低垂着脑袋的秋葵身上,“怎么不说了?” 秋葵脸一白,双腿发软,不受控制的跪在了地上,正这个时候,外面一道欢快熟悉的声音传来。 “小姐!” 正是属于秋灵的大嗓门。 “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下去吧。” 秋葵跪在地上,两边的肩膀一耸一耸的,抽抽搭搭,秋灵进来,刚好就看到她这委屈巴拉的模样,脸上扬着的明媚笑容沉了下来,“你做什么惹小姐生气了?事情办不好,还委屈上了。” 桂嬷嬷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替秋葵说好话,只叫了秋灵,用这种方式,让她点到为止。 “降香和茯苓,打小就跟着我,陪着我从京城去云州,又从云州陪着我回到京城,我用她们已经习惯了,还是第一次和她们分开这么久,你出去将她们叫进来。” 秋葵道了声是,桂嬷嬷涨红着一张脸,根本就不好意思留下来面对苏梁浅,和秋葵一起出去了。 “还委屈哭上了?丫鬟身,小姐病,那秋葵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桂嬷嬷这是连亲疏远近都分不清了。” 秋灵不高兴的目送她们离开,转身扭头看向苏梁浅时,脸上又恢复了笑,“我听说那秋葵很喜欢在桂嬷嬷面前告小状呢,小姐就这样让她走了,万一她在桂嬷嬷面前挑拨离间呢?桂嬷嬷老了,老糊”最后一个涂字没说出口,秋灵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小姐,猜猜我刚刚干嘛去了?” 不消问,苏梁浅就知道,秋灵肯定是打探消息去了。 两人还没进入主题,茯苓和降香就进来了。 许是经历的事情太多,降香和在云州时候相比,判若两人,不但变的沉稳,也更加能沉得住气了。 几个人闲聊了几句,很快说起了府上发生的事情。 “六姨娘生了,是个女儿,老爷为此大发脾气,从生到现在,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就走了,本来府里除了琉浅苑,开支用度就紧张,连个乳母都没给六小姐请,完全是由着她自生自灭了。” 说话的是茯苓,她是个心善的,提起这些,不由就叹了口气,流露出了几分怜悯。 “活该,谁让她当初联合夫人害小姐来着,我一直都觉得,她那样的人,肯定是生不出儿子的,我听说她以为自己一定会生个儿子,百般挑剔,将院子里的下人都得罪了,日子过的很凄惨呢,果然,得罪小姐的都没好下场!” 秋灵接着这话,没有半分对六姨娘的同情。 “这六姨娘和老爷就是一路货色,觉得自己日子艰难,将责任都归咎到了刚出生的婴儿身上,自己的亲生女儿,不闻不问,要是她院子里的几个下人担心她出事自己会被牵累,五姨娘帮衬,那孩子估计都饿死了。” “夫人呢?” 苏梁浅口中的夫人,指的自然是萧燕。 “夫人自然是高兴的,六姨娘生了女儿,那大少爷还是府里唯一的男丁,她现在身体已经好了,老爷想要将管家权还给她呢,但是夫人没接,她现在多数的时间都呆在笙辉苑,很少出门。” 苏克明为什么让萧燕重新管家,自然是因为府里入不敷出,指望着萧燕填补,萧燕想必是看透了这一切,所以说什么都不肯。 秋灵眨巴着眼,开始发挥自己丰富的想象力,“你们说,会不会六姨娘自己生的是儿子,但是被夫人调包了呢?之前看的大夫不都说了是儿子吗?怎么生下来就变成女儿了呢?” 秋灵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看着苏梁浅,寻求支持,苏梁浅懒懒的靠在椅子上,“她生孩子的时候,我又不在。” 她对这事,也不怎么上心,根本就没关注。 茯苓和降香对视了一眼,茯苓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六姨娘生的时候,老爷已经回来了,一直都是在院外盯着的,我也去了,还带了几个婆子,在各个出入口,根本就没有人抱小孩进出,应该不存在那种可能性。” 秋灵倒是没纠结这事,点点头随后就道:“也对,就老爷那种人,有苏泽恺那样的儿子就已经是祖上积德了,怎么可能有好几个儿子?” 这是什么理由? “什么时候生的啊?” “就十多天前,老爷回来的第三天生的,老爷好像被罚了,回京后,进了次宫,就再没去上过早朝,知道六姨娘生的是个女儿,大骂她是丧门星呢,要不是五姨娘拦着,说不定都被她摔了,哦,对了,老爷好像还和二小姐大吵了一架。” 降香看着苏梁浅恭敬回道。 几个人说着最近府里发生的事情,时间不知不觉过的很快,就到了中午用膳的时辰。 苏梁浅根据几人说的,将事情串了起来,并且对于她们不知道的前因后果,她也是心知肚明。 苏克明这次去泗水,得了贪污的罪名,好处却没捞着,庆帝对夜向禹夜傅铭都没好的态度,更不要说是苏克明,他进宫,十有八九是被骂了一顿,再有七皇子和苏倾楣的婚事,他自然是觉得诸事不顺,心灰意冷,对给他惹出祸事的苏倾楣,他能忍得住才怪。 但目前,苏倾楣和夜傅铭的婚事到底没退,不一定怎么样呢,而且苏倾楣在他身边长到现在,花费了他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他同时也付出了感情,更重要的是,苏倾楣背后还有萧家,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苏克明再生气也得克制着,但是那个刚出生的孩子却不同。 这个孩子,出生的时机本就不对,且又不是苏克明的预期,完全就是撞在他的枪口上了,真是可怜。 她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好像发生了挺多事情的,但又好像,一切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小姐回来见过老爷了吗?” 降香出去命令下人将饭菜端上来,这话是茯苓问的,秋灵撇了撇嘴,不以为然,“他有什么好看的?” 降香进了屋,似是想到了什么,对苏梁浅道:“连嬷嬷已经回来了。” 苏梁浅指了指桌旁的几个位置,示意她们一起坐下,秋灵已经习惯了,在苏梁浅身侧的位置坐下后,见见降香茯苓还站着迟疑,主动招呼着她们一起。 “小姐一路劳累,你们就别让她三请四请的了,搞的和外人似的。” 苏梁浅点了点头,降香茯苓两人服了服身谢恩,这才上前坐下。 “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人呢?” “回来了应该有大半个月了吧,比老爷早几日,那时候小姐已经离开京城了,是桂嬷嬷见的她,还有秋葵,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这段时间没见连嬷嬷来过,不过小姐不在,院子里也没什么事。” 降香实事求是,口气倒是平静的很,茯苓却是一脸不快,几次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小姐不知道,您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我和降香” 茯苓都还没进入主题呢,就红了眼眶,被一旁的降香扯了扯衣裳,茯苓搓了搓眼睛,甩开降香,“我知道那秋葵对桂嬷嬷有恩,我们也不是不愿意让着她,但凡事都应该适可而止,不能越了自己的身份去,而且小姐已经将她破格提了二等丫鬟了,桂嬷嬷就是再感激喜欢她,也不能坏了规矩。” 茯苓没说具体的事,委婉又直接。 秋葵也是个玲珑的,那种两面三刀的玲珑,她对桂嬷嬷讨好孝顺,那些对她没什么威胁的丫鬟婆子,她也和善,但是对身份比她高的降香茯苓,却没少借着桂嬷嬷挤兑,降香茯苓这段时间没少受委屈,所以茯苓话都还没说完就红了眼睛。 “好了好了,别委屈了,小姐都知道的,刚刚她还提点桂嬷嬷了,而且小姐现在回来了,今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们了。” 苏梁浅以前很少让降香茯苓一同用膳,秋灵知道,她这应该也有补偿震慑的意思。 秋灵边给茯苓擦泪边安慰,茯苓看着她那好像男人哄女人的样子,噗嗤笑出了声。 茯苓话说出来了,也就舒服了,她吸了吸鼻子,看向苏梁浅道:“奴婢就是心里不舒坦抱怨几句,现在已经好了,桂嬷嬷是小姐的乳娘,也是看着奴婢和降香妹妹长大的,而且秋葵确实比我们更会来事。小姐饿了吧,快吃饭吧,菜都凉了要。” 苏梁浅拿起筷子,正要动筷,外面一阵嘈杂声传来,秋灵放下筷子,和苏梁浅说了声就跑了出去,人出去还没回来呢,苏梁浅就听到外面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降香和茯苓对视了一眼,随后看向了苏梁浅。 很快,秋灵就进来了,“是六姨娘,抱着她的孩子在外面,说要见小姐。” 虽然降香和茯苓先前已经猜到是六姨娘她们,但确定了,还是有些意外。 六姨娘生完孩子才没多久,还没出月子呢,怎么就抱着孩子跑出来了? “有什么好见的?她们不知道小姐很累用完膳后需要好好休息吗?一天天的尽是事,吵都吵死了,我让人将她们赶走?” 外面,婴儿的啼哭声此起彼伏的,一直没停,听的人确实容易心烦意乱。 秋灵就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自然不像做过母亲的人,对孩子,不自觉的就心软,她只觉得那小孩的哭闹声烦人的很,吵到苏梁浅吃饭了,不喜的很。 当然,如果是苏梁浅和谢云弈的孩子,那又另当别论。 “来都来了,让她们进来吧。” 她这才刚回来呢,屁股都没坐热呢,六姨娘也没出月子,就抱着孩子迫不及待的过来了,可见想见她的心切,她就是拒绝了,她也不会善罢甘休,同住一个屋檐下,她又不是只呆在院子里,进进出出的,还能避免见面不成? “让她们进来!” 秋灵没出屋,站在苏梁浅的房门口,冲着院门口的方向大叫了声,重回苏梁浅的身边坐下,没一会,六姨娘就到了,身后跟着个婆子,怀里抱着个裹的严实的孩子。 六姨娘自己也是裹的严严实实的,这天气虽然转凉了,但现在是正午,今天又开了太阳,温度并不低,六姨娘外面却罩着带帽的披风,到门口才将帽子摘下,头上缠着头布挡住额头,可以说是全副武装了。 她进了屋,但也仅仅只是摘了帽子,披着的外套并没有脱掉,也不觉得热,朝着苏梁浅服了服身。 她应该是一段时间都没洗头了,头发乱乱的,而且是毛毛躁躁的那种油。 苏梁浅看她,都有些被吓一跳。 自京郊水患后,苏梁浅几乎每日就忙的和陀似的,后来又去了泗水,她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见六姨娘了,大概是有三四个月了吧。 因为她要回了母亲的嫁妆,苏克明还赔偿了不少,苏家的财政开始吃紧,虽然对六姨娘的开支也收紧了,但苏克明认定六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儿子,所以就算是克扣,最基本的吃肯定是不会亏待的。 她那时候见六姨娘,她虽然精神不佳,但气色还是可以的,身上也长了不少肉,这前后也就是三四个月的时间,面前的人好像变了个人。 六姨娘以前人是有些壮实的,虽黑,却精神,完全符合乡下常年在地里干活的村妇形象,但现在,她那张脸,颧骨突出,瘦的一点肉都没有,天生的黑色肤质泛白,是那种没有任何血色的苍白,嘴唇也是,干干的苍白,惨白惨白的,眼睛红红的肿,她眼睛挺大的,看着更有些渗人。 苏梁浅看着她大了几个号的衣裳,她从来没想过,六姨娘也会有形销骨立瘦的没人形的一天。 生孩子本来就容易老,生孩子没休息好,女人更是容易老的快,不过才二十岁出头的六姨娘,看起来就好像三四十岁似的。 “小姐。” 她的声音沙哑,刚刚秋灵和茯苓都提过,自从生下这个孩子后,六姨娘也没少哭,喉咙都哑了。 但本来,坐月子应该是被精心伺候,不能哭的,不然对眼睛不好,单看六姨娘这个样子便知道,她生下孩子后的这段时间,日子有多难熬。 六姨娘一进屋,就闻到了浓郁的饭菜味,那种让人陶醉的香味,几乎让她失控。 她刻意将目光抬高,根本就不敢看桌上,一直到向苏梁浅请安后,在不经意间看了眼桌上的饭菜后,那视线就再不能移开。 琉浅苑本就不缺银子,苏梁浅吃的自然都是好的,这又是她回京后的第一顿饭,她爱吃的,降香都让人准备的,那更加丰盛。 六姨娘下意识的瞪大着眼睛,咽了咽口水,就差没流口水了。 苏梁浅想的不错,六姨娘没生下孩子前,苏克明在吃上并没怎么克扣她,但是那种满足和她刚进府是完全不同的,很多她想吃的,稍贵一些的,也是没有的,实在想吃,还得求好几次,生下孩子后,那日子就更加艰难,六姨娘已经有段时间没碰油水了,这会看到这么多丰盛的菜色,眼睛都直了。 有几道是她想吃很久但是一直没吃到的。 六姨娘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来,而不是像三姨娘她们那样去门口迎接苏梁浅,就是想吃顿好的。 在嫁给苏克明前,除了逢年过节,她是天天吃素,就是逢年过节,她也吃点肉末星子,但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秋灵看着六姨娘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进屋后,安静了会的婴儿,在片刻的静止后,又哭了起来,六姨娘被拉回思绪,一脸的意犹未尽,回头,看着尚在襁褓的孩子 苏梁浅没有在她身上感知到那种母亲对孩子的疼爱,还有急切的关心,更多的是不耐烦。 因为是女孩儿,所以变的不被喜欢和欢迎? 苏梁浅看着这样冷漠的六姨娘,有那一瞬间,觉得她比萧燕还要让人憎恶,至少她还知道疼自己的孩子。 “六姨娘来找我,有什么事?” 六姨娘从嬷嬷的手中接过孩子,将她抱在手上,她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婴儿,脸上又变的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的,流露出了母亲对孩子该有的疼惜,走到了苏梁浅面前。 “这孩子到现在还么名字呢,大小姐是个有福气的,希望大小姐能够赐名,也好让她沾沾你的福气。” 六姨娘说完这话,蹲下身,“宝宝,宝宝,这是你大姐姐,她最有本事了,你将来要向你大小姐一样,大小姐,您还没见过她吧,看看?” 六姨娘才刚生完孩子没多久,这样抱着孩子蹲下,自然是不舒服的,有些痛苦的拧起眉头,额头都有冷汗冒了出来,一瞬间脸色更加苍白。 “让降香抱吧,降香。” 降香会意,从六姨娘的手中接过孩子,茯苓都不需要吩咐,就扶起了六姨娘。 苏梁浅并没有看孩子,看着被茯苓扶站着的六姨娘,“六姨娘还没用午膳吧?我已经吃过了,你不嫌弃的话就将就着用吧。” 苏梁浅正准备动筷的时候六姨娘就到了,才吃了两口,她就让六姨娘进来了,所以桌上的菜,几乎都没怎么动。 苏梁浅倒是没洁癖,不过她能忍受和自己的丫鬟同桌用膳,却不怎么愿意接受和六姨娘这样自己不怎么喜欢的人一起。 六姨娘当然不嫌弃了,她唯恐苏梁浅反悔,当即就坐下了,风卷云残,就好像好久没吃东西的饿死鬼似的,几人份都吃不完的菜,一个人竟然几乎都吃光了,完后打了个饱嗝,一脸满足,看的秋灵都有些呆了。 六姨娘吃东西的时候,苏梁浅就看被降香抱在怀里的婴儿,降香接过她后,抱在怀里抖了抖,她很快就不哭了,但眼睛却红红的,憋着着小嘴巴,很是委屈。 本来这么小的孩子,很多脸上都很脏的,她却生的白净,皮肤白皙,鼻梁高挺,除了那张小嘴像六姨娘,更多的是继承了苏克明的好样貌,应该说是继承了两人的优点,闭着眼睛,张着嘴巴,很是可爱,就是太瘦了些,脸色发白,看着像营养不良。 这样小小的一个饭团子,软软的,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世故和凶险,苏梁浅想到她的处境,更觉得她可怜无辜,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苏梁浅是知道六姨娘带着孩子前来的意图的,只看到了几眼,便让降香抱走。 六姨娘东西吃到一半的时候,小孩又哭了,被抱在手上,也这样屡屡不停的哭,苏梁浅知道,小孩应该是饿了,这声音都哑了,对此,六姨娘似乎是习以为常,并不在意,依旧自顾吃着自己的。 六姨娘对这个孩子的感情确实是复杂的,在得知是女孩,并且完全不被苏克明喜欢甚至是厌弃的那一刻,六姨娘自己都有将她摔死的冲动。 后来,在她做月子期间,她被下人拿话听的时候,萧燕去找了她一次,冷嘲热讽,那个时候,六姨娘甚至遗憾,遗憾萧燕没在她生这个孩子的时候动手,她看着萧燕得意的嘴脸,想着如果这个孩子的死,可以换来萧燕万劫不复的倒霉,她愿意。 只是,十月怀胎,没有哪个母亲对孩子没有爱,六姨娘也不例外。 她对这个孩子,不是没有喜欢的时候,但这种喜欢,很多时候是带着憎恶的,她的所作所为,更算不得一个称职的母亲。 孩子已经被抱到了一旁,苏梁浅看着吃饱喝足的六姨娘,“六姨娘生完孩子还没多久,应该好好休养,而不是四处走来走去。” 擦了擦嘴,跪在苏梁浅的面前道:“小姐,您大发慈悲,救救她吧,贱妾实在是走投无路,被逼的没办法了,小姐,您救救我们母女吧!” 六姨娘话落,都还没给苏梁浅开口的机会,很快又道:“小姐,您是不知道,老爷他有多狠心,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的亲骨肉啊,我也跟了他几年,他竟然想将这个孩子扔了,还要休了我,您是不知道我这段时间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接下来,六姨娘滔滔不绝的说起了自己这段时间过的日子,那委屈悲痛的样,就好像自己活在了地狱,言辞间充斥着对苏克明的怨恨。 其实,在六姨娘没嫁给苏克明前,她每日在娘家过的,就是她口中描述的水深火热的日子,而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那时候,她毕竟是个姑娘,没有生孩子。 只是,被人伺候的舒坦日子过久了,自然是受不了做这些粗活的。 “贱妾便也就算了,但是六小姐,六小姐这么小,连个乳母都没有,六小姐应该是饿了,才会一直哭,但是贱妾也没办法啊,贱妾没有奶水,小姐,六小姐是无辜的啊,她并没有做任何伤害对不起您的事,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您就给这个孩子一条活路吧!” 六姨娘痛哭着,在苏梁浅的脚边,给她磕头。 六姨娘这一哭,怀里的孩子听到哭声,不知是何缘故,哭的越发大声,降香怎么哄都没用。 “降香,你将孩子抱出去,让人找个乳母。” 六姨娘听了苏梁浅的吩咐,疲惫黯然的眼眸一亮,流露出明显的喜色,秋灵见她这样子,心刺的慌,“不是赐名吗?这又赖上我家小姐了,还真是得寸进尺!” 六姨娘是个村妇,面皮比一般人要厚许多,听了秋灵的话,也只是笑笑,无奈道:“六小姐可就只有大小姐一个嫡姐,长姐如母。” 苏梁浅拧了拧眉,让六姨娘起身坐下,并没有再说什么。 她很清楚,六姨娘这时候带着孩子过来,想要的,绝对不只是一顿饭。 小孩还没被抱回来,就有下人来报,圣旨到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喜欢?那我就经常戴给你看 六姨娘听说圣旨到了,比苏梁浅还要高兴激动,秋灵看不惯她那样,并不是很友好的提醒道:“六姨娘现在在月子里,还是好好养着,别到处乱走,冲撞了贵人。” 六姨娘没搭理秋灵,而是殷殷的看着苏梁浅,苏梁浅瞟了她一眼道:“秋灵说的很对,六姨娘留下来照顾孩子吧。” 六姨娘满脸都写着不情愿,但苏梁浅的意思,她却是不敢违逆的,只老实道是。 “皇上给小姐颁旨,和她有什么相关?她去不去有什么差别?凑这热闹?” 如果苏梁浅不喜欢她,就算是皇上赏赐了再多东西,也和她不会有任何干系,但要苏梁浅愿意给,不要说六姨娘是呆在琉浅苑,她就是呆在念瑜苑不出来,也照样能得到好处。 秋灵对这种对苏梁浅没有任何帮助,还老是想从她这里占便宜且没有任何自知之明往上凑的人是真的很嫌,发自内心的嫌弃。 苏梁浅看着秋灵愤懑的样子,点了点她的鼻子,“这种人多的是,也值得你生气?” 就六姨娘现在的处境,是圆是扁,完全就是她一句话就能定的事,她想要的好处,给不给也是她说了算。 这种任由自己随便拿捏,对她也只有低声下气的份,想占便宜但是却不敢不敬的人,在苏梁浅看来,实在不值得伤神。 当然,大概是她遇到的极品太多,就六姨娘的所作所为,苏梁浅真的是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只除了她对自己孩子的态度。 秋灵看着苏梁浅完全不甚在意的样子,抿唇想了想,似豁然开朗般的笑了。 苏梁浅利落的收拾了一番,领着院子里几个近身的婢女,前去前院领旨。 她赶到的时候,苏克明苏倾楣等人都等着了。 宣旨的是胡公公,除了圣旨,还带来了不少赏赐之物。 胡公公一脸的笑,对苏克明苏倾楣等人爱答不理,端着大内第一总管该有的高姿态,根本就不给他们奉承巴结的机会,面对苏梁浅,态度却很热切,眉梢眼角有几分对她发自内心的欣赏喜欢。 宣读完圣旨,他接过秋灵递过来的荷包,并没有逗留,苏梁浅亲自送他出门,胡公公一路都是赞不绝口。 “能为皇上尽忠效劳,是我作为臣子的职责荣幸,只是这次泗水之行,我和太子还有七皇子,因为一些问题,生出些小矛盾,我实在有些担心。” 苏梁浅轻叹了口气,神色为难,带着几分反思的悔意,“他们是皇子,身份尊贵,我纵是为了百姓,就是再怎么心急,也不能和他们叫板作对,但” 胡公公见苏梁浅一脸忧愁,脸上也没了笑,他四下看了看,随后往苏梁浅的方向凑近了些,“苏大人这次立了这样大的功劳,皇上甚慰,您年岁不小了,太子更是。” 胡公公说这话时,一双精明的眼眸都还是四处瞟着的,话落,收回目光,“若一切都是为了百姓,相信皇上定不会怪罪,后日的庆功宴,大人可是主角,一定得到!” 苏梁浅眼睛转了转,朝着盯着她的胡公公服了服身,“这是自然的,麻烦公公了,烦替我向皇上谢恩。” 苏梁浅一直将胡公公送到了苏府门口,目送他上马车离开,这才转身回府。 在外人看来,她是敬重皇上,但苏梁浅谢的却是胡公公本人,他方才提点她的那两句话,可以说是很够意思了,也证实了她之前的猜测。 她为北齐江山,北齐百姓做这么多,这一用完了,就不顾她的意愿赏赐,庆帝这一贯过河拆桥的风格,还真是无人能及。 只是,她可不是她外祖父那些人,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随意就能耐拿捏的。 苏梁浅回到正厅的时候,原先的人都还在,围在庆帝赏赐给她的那两箱子东西面前,眉梢眼角都写着渴盼。 以前苏梁浅尚未要回沈清的嫁妆时,苏家人人富裕,看她点东西,都眼巴巴的,现在一个个兜里都缺银少两的,更是垂涎三尺,不愿意错过任何一次可以占便宜的机会,也不管苏梁浅是不是愿意,就是明知道她不愿意,可只要有那么一丝丝的机会,她们就会不遗余力的厚着脸皮争取。 要不是有琉浅苑的几个人挡在那里,估计她们自己都忍不住要开箱了。 众人见苏梁浅回来了,脸上衔着谄笑,迎了上去。 苏克明是一马当先,抢在了最前面。 “浅儿啊。” 和其他人相比,苏梁浅和苏克明见面的时间相隔并不长,也就一个月的时间还没到,但是和在清河县的时候比起来,苏克明消瘦了许多,是那种肉眼可见的消瘦,脸色青黑,黑眼圈更是明显,整个人都是颓丧的,一看就是长久忧愁没休息好,且透着莫名的倦怠感,还有恐惧,就像只惊弓下的鸟儿。 他一贯是最爱惜自己形象的,但是那张脸不说,身上的衣裳,也有些皱巴巴的,看着着实有些可怜,但苏梁浅却生不出同情。 苏梁浅想,对自己这个叫着父亲的人,她估计都生不出那样的情绪来,就算知道,他不过也是自己母亲利用的对象。 他是可怜人,但更可恨。 这段回京城的时间,他的日子想必不好过。 哪里是回京城后,从清河县出发后,因为太子和夜傅铭,苏克明就没少吃苦头。 太子各种想要逃避罪责,一路都想着如何将责任推到他身上,恨不得所有不好的事情自己都能摘的干干净净。 也不知道太子和夜傅铭是在皇上面前说了他什么,反正,苏克明被庆帝狠狠的骂了一顿,就连早朝都免了,苏克明日夜担心,自己户部侍郎这个位置都要保不住了。 苏克明自当官后,不,应该说是娶了沈清后,他就没这么穷过,就他现在这样一穷二白,要没了户部侍郎这个官职,不要说在京城,就是回到青州,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呢,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些什么,他甚至担心,自己可能会小命不保。 这样的日夜忐忑惶恐,苏克明能休息的好才怪,他最近愁的,根本就睡不着。 “你在清河县的时候说过,我给你银子,你会保我的,还有” 苏梁浅踏过门槛,看着一脸紧张的苏克明,进了门,“父亲放心,我都记得。” 苏克明松了口气,“这些东西,你也不差这些东西” 苏克明话都还没说完呢,苏倾楣就道:“姐姐你一个女孩子,要功劳有功劳,又是县主,想必皇上还会有封赏,要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用,你也未必看得上,都是一家人。” 苏梁浅挑眉看了眼眼红的苏倾楣,对秋灵吩咐道:“秋灵,将箱子打开。” 苏梁浅话落,屋子里一众人,眼睛都亮了亮,神色更是难以抑制的欢快喜悦,她们以为苏梁浅压根就不会同意的,就是同意,也会费些周折,这惊喜来的突然,她们彼此对视,都有些不敢置信。 “小姐!” 秋灵倒不是在意这些东西,要苏梁浅说扔了高兴,她直接就给扔了,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她是不乐意拿这些东西喂这些白眼狼。 “让你做就做,大姐姐最是大方了,你一个丫鬟,哪来那么多的主意?” 苏倾楣话落,苏克明也开始催促。 要说两人最讨厌的丫鬟,那非秋灵莫属。 现在有这样好的挤兑她的机会,他们自然是不遗余力。 苏梁浅面朝着看向她的秋灵,微勾着唇,点了点头,一双眼睛明亮,秋灵见状,顿时明白是自己太着急了。 不说别人,她家小姐的便宜,哪里是苏克明苏倾楣说占就占的? 秋灵没再说什么,将箱子打开。 两大箱子,被塞的满满当当的,都是东西。 珠宝首饰,进贡的锦缎,还有各种珍稀的药材,不管哪一样,都是价值不菲。 苏克明看的是珍稀的玉器古玩,还有有价无市的药材,而屋子里的女人,更多的注意力则是在首饰和锦缎上。 这样的好东西,她们已经有段时日没看到了,而这些,苏梁浅却是唾手可得,用都用不完。 屋子里的女人,不是不眼红的,不过想到这些东西,很快就有那么几样会属于自己,她们瞬间又平衡了。 “秋灵,你照着礼单念一遍。” 秋灵这回倒是没有流露出任何的不满,直接将礼单宣读了遍。 在箱子旁围了好一会的苏倾楣,已经忍不住用手去翻了,最后拿了个金丝蝴蝶嵌红宝石的流苏钗子,钗子的流苏下面,还缀着金珠,珠子不大,但看着分量却很足,像是实心的,样式很是精致独特。 “大姐姐,这个好漂亮!” 苏倾楣拿着东西,惊喜的走到苏梁浅面前,见苏梁浅没表示,在自己的发髻上试了试,只是用手拿着,并没有插在发间,随后一脸期盼的看着苏梁浅问道:“大姐姐,我戴着,好看吗?” 她这话,已经不是暗示了,而是明示。 苏梁浅嗯了声,点点头,含笑问道:“大妹妹很喜欢?” 苏倾楣见苏梁浅动了,喜难自禁,不住点头。 五姨娘站在三姨娘那几个人的身侧,见她们的笑,都要溢出来了,尤其是三姨娘和苏涵月,满心雀跃,一双眼睛打量着那些东西,分明是准备效仿,脸上浮出冷笑。 萧燕看向苏倾楣,又看向她对面站着的苏梁浅,她总觉得苏梁浅脸上那笑,就好像戏耍猴子似的。 许是在苏梁浅手上吃过太多的亏,也看的太多,萧燕也从最初的兴奋中,平复了下来,生出了种不好的预感。 苏梁浅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但苏梁浅现在的心情应该是极好的,而且珠宝首饰,她确确实实不缺。 她对这些东西,更好像没有一般女子那种重的兴趣。 所以哪怕萧燕觉得苏梁浅这突然的善意不切合实际,但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几率,她也不愿意就这样收手,万一呢? 苏倾楣现在需要这样的东西,她也是一样,这随随便便一样,可值好几千两银子呢,她们太需要银子了。 苏倾楣若是成婚,她的嫁妆 “喜欢,我好喜欢,谢谢姐姐。” 苏倾楣满脸的笑,心底里却在嘲笑苏梁浅愚蠢。 就在她准备将那精致的蝴蝶钗子占为己有,满心欢喜的要插进自己的发间戴走,并且还打算另外再多顺几样东西走的时候,苏梁浅一把夺过,随后插在了自己的鬓间。 苏倾楣满心欢喜,根本就没想过苏梁浅会将东西抢回去,有些怔怔的看着自己已经空了的右手,然后,就看到苏梁浅那张凑近的脸,只是和之前不同的是,她的发上,多了她从箱子里面取出的蝴蝶流苏钗子。 “好看吗?” 苏梁浅看着发怔的苏倾楣,勾着唇,眉梢眼角都是肆意的笑意。 钗子的做工精细,蝴蝶的一对翅膀,更是栩栩如生,苏梁浅走动时,翅膀扇动,仿佛要飞起来了一般,红宝石也夺目耀眼,吸引人的眼球,还有那金珠,垂在发上,恰到好处的点缀,好看极了。 “既然妹妹如此喜欢,我就经常戴给妹妹看看,你我姐妹一场,这点小事也要谢的话,那就太见外了。” 本来,苏梁浅将苏倾楣手上的蝴蝶钗子夺回,就已经吸引了三姨娘她们的注意力,闹的这一出后,更打消了她们想要占便宜的热切心思,收回了自己翻找东西的手。 苏倾楣看着苏梁浅,只觉得她脸上的笑,还有头上戴着的自己原先很喜欢的蝴蝶钗子,一下变的刺眼无比,她恼羞成怒,看着苏梁浅质问道:“苏梁浅,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故意耍我?” 秋灵慢半拍的反应过来,笑出了声。 面对苏倾楣的质问,苏梁浅反而敛了几分笑意,少了几分得意的张狂,但苏倾楣看着,怒气却半点不减。 她觉得苏梁浅就是故意耍她。 萧燕心头的希望落了空,且她对苏倾楣虽然失望,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捧在掌心疼了十几年的宝,见苏梁浅如此戏耍她,也是气恼的。 她几步,上前看着苏梁浅道:“大小姐不愿意给就算了,何苦这样耍人来玩?” 苏梁浅这才认真打量起萧燕来,她的状态,倒是比自己离京前见的好了一些,但身形还是消瘦的,她身上穿的是去年的衣裳,宽大的像戏袍,虽然收拾了一番,但比起自己从云州回来初见,老了起码有七八岁。 屋子里的人,穿的好像都是去年的衣裳,不说萧燕,就连三姨娘,好像也消瘦了许多,衣裳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 苏梁浅完全无动于衷,“刚刚秋灵读的礼单,你们都听到了,宫里赏赐的东西,都是有记录的,你们觊觎我这些东西,是何居心?这是皇上赏赐的东西,御赐之物,这样的东西,我看不上,那什么东西我能看得上?” 苏梁浅先发制人,给她们定了罪名。 “我耍你们?难道不是你们太贪婪,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苏梁浅声音淡淡的,不紧不慢,不急不缓。 生气的又不是她,她自然是气定神闲。 苏倾楣跺脚,“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难道不姓苏吗?我们难道不是一家人吗?一家人,就该相互扶持,互帮互助,不然就是自私!” 苏倾楣气的面色狰狞,说的话,都是火星味。 “现在知道和我家小姐是一家人了?” 秋灵嗤之以鼻,她真想在苏倾楣身上呵呵哒吐口水。 “苏倾楣,我是离开了京城几个月,但我不是刚从云州回来,大家彼此是什么人,又是什么心思,都心知肚明,说这些没脸的话,就没意思了,怎么说,你也是要嫁到皇室给人做侧妃的人,眼皮子这么浅,也不怕传出去,这门婚事都没了。” 苏倾楣见苏梁浅又拿婚事威胁她,是又气又怂,她气的眼睛都是红的,不甘心极了,“苏梁浅,同一件事,你翻来覆去的说,还威胁我,有意思吗?” 苏梁浅点头嗯了声,“既是威胁,还讲究什么有意思没意思的,有用不就行了?苏倾楣,你既知道同一件事翻来覆去的说没意思,还舔着脸的问我要东西,有意思吗?明知道不可能,还一而再二再三的自讨没趣,谁给你的勇气?还是说,得罪我对你有好处?” 苏倾楣说最后一句话时,轻挑了挑眉,声音也重了重,苏倾楣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完全没了脾气。 “不给就算,当我没说,有什么了不起的!” 苏倾楣铁青着脸,冲着苏梁浅嘟囔了句,甩着手,她甩手的动作很大,直接打在了萧燕身上。 萧燕痛呼了声,苏倾楣看都没看她一眼,更不要说道歉或者是说几句好听的话了,径直离开。 萧燕神色黯然,恨恨的看了苏梁浅一眼,跟在了苏倾楣的身后。 很显然,自己的宝贝女儿,就是要怪,也只舍得在心里怪,出了点事,还是都往别人身上推,尤其这个人还是苏梁浅。 “夫人和大妹妹这就走?箱子里还有很多东西呢,不再看看吗?” 走着路怒火中烧的苏倾楣听了这话,更是火冒三丈,气的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在地上,秋灵在原地捧腹大笑,屋子里都是她的笑声。 苏梁浅看着着急忙慌上去扶苏倾楣,却被她狠狠甩开的萧燕,这个人,还真是又可怜又可悲,至于苏倾楣,苏梁浅想到自己刚回京时,她的孝顺,她的周全,现在就好像成了一场笑话。 秋灵笑完后,看向苏克明三姨娘等人,“老爷和几位姨娘小姐都看完了吗?看完的话,我就把箱子盖上了。” 苏克明愣在原地,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一张老脸涨得是通红。 苏若乔低垂着脑袋,根本就是无敌自从,她待不住,寻了个借口也走了,但是三姨娘和苏涵月见苏克明和五姨娘还在这里,箱子还没盖上,并不能死心。 “浅儿啊。” 苏克明觉得,苏梁浅刚对苏倾楣说的每句话,都话里有话,好像就是对他说的。 苏克明和苏倾楣一样,都有求于苏梁浅,他心里是觉得自己不应该纠缠的,可行为却根本不受理智意识控制。 他走到苏梁浅面前,软软的叫了声,随后道:“这些东西,是皇上赏赐给你的,确实不能分人,不然的话,恐有不敬圣上之嫌,但是府里的情况,实在是你能不能拿点银子出来?就当是为父向你借的,还有你母亲的那些东西,也匀我几样,解我燃眉之急,我都会记着的,你也记着,将来我肯定都会还的。” 苏克明那口气,不可谓不低声下气。 府里的情况,苏梁浅当然知道。 苏克明不愿意别人知道他的窘境,该卖的下人不卖,扣在府里却连月银都发不出,死要面子活受罪,但勉勉强强也不是不能过。 苏克明这时候问她要银子要东西,可不只是为了府里 “父亲是想行贿走关系吧?” 苏梁浅站在苏克明面前,直截了当。 苏克明抬头,不待说话,苏梁浅很快继续道:“过去这么多年,父亲在这方面费的银钱还少吗?结果,还不是在户部侍郎这个位置定死,怎么还贼心不死,还想要白白浪费挥霍?” 贼心不死四个字,说的苏克明是分外难堪。 身为女儿,怎么能对父亲说这样的话? “不是自己的东西,当然不心疼。” 秋灵接着苏梁浅的话,毫不客气的挤兑,然后,只听到砰当的一声,其中一口装着玉器古玩还有珍稀药材的箱子,被秋灵关上。 “父亲说借会还,那女儿问问父亲,您准备怎么还?拿什么还?” 说是借,那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苏梁浅太了解苏克明了,不要说他没那个能力还,就是有,他估计也是放在自己的口袋,不会拿出来。 苏克明的手握成了很紧的拳头,眼睛都是红的,“不过就是问你要些银子和东西,这对你来说,就是九牛一毛,苏梁浅,我毕竟是你父亲,要不是我,你根本就没机会来到这个世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这个态度,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苏克明是个怂人,但对着苏梁浅,他实在做不到面对其他人那样,没有任何脾气。 苏梁浅了然的哦了声,“原来父亲根本就没打算还啊。” 苏克明气恼着,眼睛瞪的更大,“要不是你,我至于这么穷吗?我要的不多,你将在清河县从我身上拿走的银子还给我!” 三姨娘和苏涵月听苏梁浅竟然从苏克明身上拿走了银子,顿时同仇敌忾起来,“大小姐,您都已经这么富有了,怎么还抢老爷的银子?真是不孝!” “是啊,你快些将父亲的银子还给他!” 苏梁浅完全无视三姨娘和苏涵月母女,她也不拒绝苏克明,只道:“父亲还记得当初自己为什么给我银子吧?银子我可以还给你,那你拜托的事,我也不会再管!” 苏梁浅一副无所谓没看上苏克明那点银子的态度。 “这么好的机会,父亲您就为了那么点蝇头小利,啧啧父亲您也不好好想想,同样都是去泗水,怎么我就是赏赐,到父亲这里,官位都快丢了呢?若只是丢了官位,还只是小事,就怕” 苏克明哪能不明白苏梁浅的意思,随即就听到苏梁浅吩咐秋灵道:“秋灵,回去后,将父亲的银子取来还给他。” 苏克明听苏梁浅这样说,却无半点喜色,反而觉得那银子就和烫手的山芋似的,“给你的就是给你的,哪里有将给出去的东西要回来的道理,我苏克明就是再穷,也干不出来这事,你记得自己答应的事,还有,你别忘了,我是你父亲!” 苏克明唯恐继续纠缠下去,苏梁浅真的将银两还给他,然后不再管他的事,放话后,逃也似的就离开了。 他有些后悔,早知道,他就不收那些银子的贿赂,一心跟着苏梁浅做事了,没准现在就是升官发财了。 苏梁浅目送苏克明慌不迭地的出了门,目光落在了三姨娘和苏涵月身上。 苏梁浅的神色,是极其平静淡然的,仿佛不掺杂任何情绪,但三姨娘和苏涵月却觉得那目光森冷,她们一刻也不多呆,话都没和苏梁浅说一句,假意追苏克明,急急的跑着跟了出去。 苏梁浅看着厅堂仅剩下的五姨娘,淡淡道:“我有事想和五姨娘商量。” ------题外话------ 推荐好友潇湘微雨新捡个相公好过年 何美景,穿越后喜当娘,收获萌宝一双。 家里穷得叮当响,法医变厨娘。 手握菜刀打挖药材,还能收拾豺狼。 一把菜刀也能致富奔小康! 温良辰,芝麻绿豆候补小县令,被一把菜刀打成内伤 白眼一翻,“女人你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了。” 避祸养伤,一不小心喜当了爹。 看着黏着自己的两个小萌宝,温良辰快哭了,“我真不是你们亲爹。” 大宝拖住手,小宝抱住腿, 不不不,亲爹,亲亲爹! 第三百一十五章:商量,托付 “我有事想和五姨娘商量。” 五姨娘点点头,走到了苏梁浅身边,服了服身,态度恭敬道:“说什么商量?小姐有事,只管吩咐一声。” 苏梁浅摇头,开口解释道:“是关于六姨娘的那个孩子的。” 五姨娘倒是没料到苏梁浅说的是关于六姨娘孩子的事,微怔,询问道:“六姨娘的孩子?六姨娘的孩子怎么了?” 她神色关切,声音也不自觉的染上了几分急切,苏梁浅眉宇舒展,“我听说,那个孩子,得亏是有五姨娘您的帮衬,才能活到现在。” 五姨娘并未居功,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那孩子,也是可怜,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五姨娘说这话时,那口气分明是带了几分怜惜疼爱的,她随后拧着眉头,无奈又懊恼,“那么小的孩子,懂什么呢?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吧。” 她说着,又是一声长叹,“老爷便也就算了,毕竟他已经那么多的女儿了,府里现在又这种情况,但她可是六姨娘的亲生骨肉,六姨娘十月怀胎,也就得了这一个女儿,就是夫人,都舍不下这份狠心。” 五姨娘说这话时,带了几分对六姨娘某些行为不能苟同的怨。 五姨娘见苏梁浅听着,并不接话,稍顿了片刻,继续道:“不过,六姨娘也是可怜,本来府里的情况就不好,下人们的月银,根本就不能如期发到她们手上,自然惫怠,做什么事都偷懒,六姨娘之前对她们又她现在生了个女儿,老爷不待见,那些下人就更是磋磨,月子里,她的衣裳,有些时候都是她自己洗的,这也幸好天气不怎么冷,不似寒冬腊月,不过她这个样子,肯定还是会留下病根的。” 同为女人,且六姨娘虽然有私心,但对五姨娘并没有做什么实际伤害她的事情,六姨娘对她的一些行为看不惯,但也不无同情的。 “要说过去这几年,她也是受宠的,也不是真的就一点东西都拿不出来。” 五姨娘似不明白,苏梁浅却多少能猜到些。 苏克明现在这种处境,苏府的这些女人,不管是姨娘,还是小姐,都极度没有安全感,所以挖空了心思,想攒点东西傍身,从刚刚那些人看到赏赐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就连聪慧的苏若乔,都不能让自己成为例外。 可见,极度的穷困下,每日就算不为现在,也会为未来的一日三餐忧虑,所谓的聪慧和手段,都是没用的东西。 六姨娘过去是能吃得苦头的,她还年轻,未来的日子还很长,过去这几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已经让她回不到过去,这时候,只要咬牙能熬过去的苦,她大抵都不会拿银子出来。 未来一无所有的那种不安定感,很多时候,比现实实际吃到的苦,都更加煎熬,身上有银钱的那种安心,是任何东西都带不来的,这也说明,府里的人对苏克明,已经没有信任了。 “这府里,不知怎的就变成这样了,真好。” 五姨娘在说真好时,脸上是染着笑的,却又有说不出的落寞,那双看向阳光的眼睛,也布满充斥着迷惘之色。 “五姨娘这真好,似乎并非发自内心。” 两人边说着话,一路是往琉浅苑的方向走,也不怕下人听到。 五姨娘看着苏梁浅,眼睛微红,“于我自己进苏府的初衷来说,自然是极好的,但是我只是忍不住想到以往的苏府,热闹繁华,有些感慨罢了,我以前常觉得自己可怜,但到了现在,我好像成了最最幸运的那个。” 两人说话间,到了琉浅苑外的藏书阁,苏梁浅并没有进院,而是走向了藏书阁,五姨娘尾随其后,两人直接进了最高的三楼。 “苏府的女人,都是可怜人。” 苏梁浅站在窗前,手扶着窗棱,有感而发。 不管是萧燕,还是其他几个姨娘,甚至是府里的小姐,就是可恶的苏倾楣,在她看来,从某种程度而言,都是可怜的。 嫁给苏克明,和这样的人有关系,又怎能不可怜? “苏府这个地方,更是不养人,养着养着,人就没了,就好像会吃人似的。” 五姨娘缓缓走到苏梁浅身后,用有些调侃的口气道。 “小姐的生母,二姨娘,三小姐,四姨娘,这些人,就这样被这个地方养没了,剩下的这些姨娘小姐,又有谁是好的呢?贱妾可怜自己,见六姨娘现在这般,更是感同身受,还有六小姐,纵然她姓苏,是老爷的骨肉,但那么小的孩子,懂什么呢?还是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五姨娘又是叹了口气,她似乎一直都在叹气,无奈的,忧伤的,充斥着物是人非的感慨。 见的多了,但似乎,又不够多。 真正经历多的人,是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就生出感慨的,就像苏梁浅,在她看来,所有的一切,都稀松平常。 因为她已然见过了人性最丑陋恶劣的一面。 苏梁浅回过神来,看着这样的五姨娘,用一种平述却让人震撼的口气道:“会吃人的并不是苏府,而是苏府的人,还有人心。” 她说的那样笃定,清澈的眼眸冰冷,通透的让人心惊,五姨娘竟是说不出的反驳的话,确实,她说的那些人,都死在了人性上,也毁在了人性上。 “是啊,所谓的报复,不是要人性命,而是让他们痛失自己所在意的一切,生不如死,才是最最痛快的。” 这个道理,五姨娘一早就明白,但是让她体会这种快感的,却是苏梁浅。 “小姐想和我商量六小姐的什么事?” 五姨娘将话题回转。 “五姨娘有考虑过,自己养那个孩子吗?” 两人聊了一路,五姨娘的态度,让苏梁浅觉得,她比六姨娘更加适合做一个母亲,苏梁浅也不拐弯抹角,盯着五姨娘,直接问道。 五姨娘也没料到苏梁浅说的是这个,瞪大了眼睛,在短时间内骤然张缩。 “小姐。” 她动了动嘴唇,半天,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有些呆滞的叫了苏梁浅一声。 这个问题,她之前并未考虑过,所以现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苏梁浅。 “五姨娘也说了,这个地方不养人,养着养着人就没了,现在苏府这种情况,五姨娘可以做打算了,孩子无辜,那个孩子,六姨娘养着不合适。” 要说,孩子自然是亲生母亲养着最好了,但是六姨娘对自己的这个孩子,并不仅仅只有爱,还有恨,苏梁浅都能够预想的到,六姨娘要现实遇到点挫折,如果无处宣泄,很有可能会将怨发泄在她身上。 若是个男孩儿,恐怕也会被宠坏养歪,就像苏泽恺那样。 稚子无辜,更何况,这个孩子,从未伤她半分,那么漂亮干净在苏梁浅看来甚至是懂事的孩子,她也于心不忍。 “但她是六姨娘的孩子,十月怀胎,她恐怕不会舍得。” 五姨娘说的并不是自己愿意不愿意,而是六姨娘舍不舍得。 “不管她在还是不在苏府,给她养,对这个孩子来说,都未必是好事,五姨娘不用管她是不是舍得同意,只说自己是不是愿意。” 苏梁浅盯着苏梁浅的眸,直直的,五姨娘低垂着脑袋,似乎是在犹疑,片刻后,抬头和苏梁浅对视道:“小姐想我怎么做?” 苏梁浅轻摇了摇头,“不是我想你怎么做,而是五姨娘你自己。” 苏梁浅手指了指五姨娘心口的位置,“带孩子,尤其是养育教育孩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其个中需要注入的心血,更不是旁人能够帮忙的,如果五姨娘做不到真心为了那个孩子好,或者只是抱着和我交差的态度,那孩子在你这里和六姨娘处又有什么区别?我们早晚都是要分道扬镳的,如此,还不如让她在生母那里。” 五姨娘看着一本正经的苏梁浅,就好像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如果不是眼前的小姑娘才十四岁,尚未成婚,她都要怀疑,她已经做过母亲,她对孩子,好像也格外的怜悯,仿佛母爱泛滥。 五姨娘这样想着的时候,对苏梁浅所谓,既好奇又心生敬佩,为她对那个孩子的责任。 “这是件大事,五姨娘若是没想好,那就再考虑一段时间,不急于这一时,不过要是想好了,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告诉我一声。” “我愿意!” 五姨娘在苏梁浅话后很快道:“小姐,不用再考虑了,贱妾愿意!” 五姨娘盯着苏梁浅,重复着回道,少了迟疑,变的坚定。 “这些年,贱妾因为担心发生意外,吃了太多的药,这辈子可能都没做母亲的机会了。苏府现在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贱妾的亲人都走了,若是离开,天地之大,也就只有自己孤身一人了。贱妾最近看六小姐,心头喜欢,也想过,若是离开,身边能有个这样的孩子相伴,日子也就不会无聊了。” 五姨娘说起这些,面露向往。 “贱妾嫁给老爷的这些年,见了太多,也经历了太多,若是离开,便不会再嫁了,贱妾会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这个孩子身上,嫁到苏府这么些年,贱妾多少也有些积蓄,她跟着我,不说大富大贵,大鱼大肉,但成人前,衣食是可以无忧的。” 五姨娘盯着苏梁浅,一字一句,不是解释,胜似解释。 她不是没考虑过身边多个孩子,只是没想过那个孩子,会是六姨娘的女儿。 “六小姐是个有福气的,小姐放心,贱妾会视她如己出的,就当她和苏克明没有任何关系,还请小姐成全。” 五姨娘说着,朝着苏梁浅服了服身,仿佛这不是苏梁浅和她商量,而是她请求苏梁浅。 苏梁浅伸手,亲自将五姨娘扶了起来,微笑着道:“五姨娘帮过我,对帮过我的同盟,我是不会亏待的。” 两人达成协议,苏梁浅这才离开藏书阁,回琉浅苑。 琉浅苑内,下人们各自尽忠职守,看到苏梁浅回来,一脸喜色的迎了上去。 主子沐浴隆恩,作为下人,她们脸上也倍觉得有光。 六姨娘还没走,就站在房门口,看到苏梁浅进来,兴冲冲的上前,“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她一脸的谄媚之色,身后跟着抱着婴儿的嬷嬷。 许是因为吃饱了,她睡的香甜,不哭不闹的,十分乖巧,苏梁浅喜欢这样的乖巧,就和钰儿一样。 她的钰儿,也是这样,乖巧又让人省心。 苏梁浅径直进了屋,秋灵正指挥着下人,在那拾掇圣上的赏赐呢,并没在。 苏梁浅将茯苓叫了来,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茯苓看了六姨娘一眼,道了声是,离开。 六姨娘跟着苏梁浅,在她身后进了屋,“小姐。” 她巴巴的凑到苏梁浅面前,并没有太多的迟疑,很快舔着脸道:“贱妾刚看秋灵让人搬了两个大箱子进来,那可都是皇上赏的,大小姐真是好福气,不像小六,连口奶都没得喝。” 苏梁浅喝了口水,抬头看了她一眼。 六姨娘心里的想法直接表露在了脸上,眼底的贪婪,比起之前的苏倾楣,并无不及。 “六姨娘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这个孩子,于现在的你来说,也是累赘吧?” 六姨娘一下被苏梁浅的话问住,转动着眼珠,不明所以的看向她,苏梁浅继续道:“女人的月子,可是头等大事,一个不慎,很容易留下病根,我听说,很多人就因为月子没做好,导致不能生育,六姨娘还年轻,今后有的是机会,因小失大,可是得不偿失。” “月子做的不好,真的会导致以后都不能生孩子吗?” 六姨娘明显被苏梁浅的话吓到,脸色都是煞白的,整个人发慌。 “这次去泗水,和那些太医聊天,只是听说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这和个人的体质有关,六姨娘的身体这么好,相信应当是不会的。” 话虽如此说,六姨娘却并未因为苏梁浅这样的安慰,脸色好看多少,反而更加心神不宁,苍白的眉眼,透着的都是惶恐慌张。 苏梁浅很清楚,六姨娘是继续呆在府里,和苏克明在一起也好,或者将来苏府散了,不同于五姨娘,六姨娘定然是要改嫁的,并且还会再生,不能生育对她而言,就像兜里没有银子一样,是件极度让她惶恐不安的事。 “小姐,贱妾错了,但贱妾当初也是逼不得已,被夫人胁迫才会您大人大量,一定要救救我们母女啊。” 六姨娘慌了,完全是六神无主,她握着苏梁浅的时候起来,腿一软,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小姐,您一定要给想想主意啊。” 六姨娘说着,直接嚎着哭出了声。 她被婆子抱在怀里的孩子,本来吃饱了都已经睡不着了,听到她鬼哭狼叫的仿佛天都要塌陷下来的恸哭声,也跟着哭了起来。 六姨娘听到她哭,依旧是无动于衷,只顾着苏梁浅给她想法子,苏梁浅的衣裳被她拽着,没有说话,只是片刻,但是六姨娘心急如焚,根本就等不住,一下就急躁了起来了,而孩子的哭声,在这时候,只是火上浇油,她蹭的站了起来,手指着那个还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哭哭哭,就知道哭,哭什么哭?我都要被你害死了,你有什么好哭的!” 六姨娘的声音很大,满是怒火和怨气,咬牙切齿的,一下那孩子哭的越发大声。 “我让你别哭了听到了没有,你再哭,你再哭我就将你摔死,今” “好了!” 苏梁浅皱着眉头,打断了六姨娘的叫嚷。 她实在听不下去。 六姨娘惧怕苏梁浅,停止了叫骂,吭都不敢吭一声,不过眼泪却没停,一副天都要塌陷下来的样子,屋子里,一瞬间安静的就只剩下小孩的哭声。 “你先将孩子带出去。” 苏梁浅冷冷的下了命令,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苏梁浅和六姨娘两个人。 “六姨娘,那是你的女儿,不是你发泄火气的对象。” 六姨娘也有些后悔,尤其是当着苏梁浅的面,但想到自己今后可能不能再生了,她对那个孩子,一下是既看重了又更恨了,之前所有的感情发酵。 “六姨娘不还没出月子吗?你又年轻,完全能够慢慢调养,不过孩子这么小,又哭又闹的,要在身边,又没有乳母,肯定是不能静养的。” 六姨娘原先是想着利用这个孩子,在苏梁浅这里得点实际的好处,但是现在,比起那些金银,她更担心自己不能再生育,她还这么年轻,要成了不会下蛋的母鸡,这辈子不就毁了吗? 她还得生孩子,一定得生儿子,这样的话,才能继承苏家所有的一切,也更方便她和苏梁浅攀上关系,她要成为官老爷的母亲。 六姨娘这样想着,胡乱擦了擦眼泪,哽咽着道:“贱妾听说,有钱人家老爷娶的姨娘生的孩子,都是夫人养大的,或者是请奶娘下人照顾,很少有姨娘亲自养育的,但夫人的德行,大小姐也是知道的,我这个孩子,差点就死在她手上,这毕竟是贱妾的亲生女儿,贱妾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苏梁浅是第一次干这种夺人女儿的事情,正愁不知道怎么说,六姨娘自己就将话递了过来。 六姨娘心乱如麻,脸色煞白,说着,眼泪又开始泛滥。 苏梁浅正准备接六姨娘的话,六姨娘抢先一步,几步冲到她面前又跪下,“大小姐,六小姐和您毕竟姐妹一场,您不差银子,这里又有人,这对您来说,不过就是举手之劳,您就大发慈悲,收留下她吧!” 兜兜转转,六姨娘又将主意打到了苏梁浅的头上。 她心想着,苏梁浅要将这事应下的话,不但孩子能有依靠,她也能趁此机会,和苏梁浅走近套近乎。 而且,苏梁浅这,都是好东西,到时候她还能沾光。 在六姨娘看来,这简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但是和苏倾楣一样,她完全忽略了苏梁浅的态度。 “夫人那里的话,肯定是不行的,但我这里” 苏梁浅稍顿,看着一脸希冀的六姨娘,拨开了她的手,“六姨娘,我十四了,不小了,难道将来成婚,还能将她一起带去不成?” 六姨娘闻言,眼睛倏然变更加明亮。 显然,苏梁浅这个中的顾忌,在她眼里,完全成了好主意。 苏梁浅可是要嫁给太子做太子妃的人,要带着孩子一起过去的话,将来她嫁的定然也是非富即贵,她和她一家子人,都可以跟着飞黄腾达,鸡犬升天。 六姨娘脸上的想法表露的那般明显,苏梁浅想无视都难,在心中冷嗤了声。 还真是和苏倾楣一样,痴心妄想。 苏梁浅本就不喜欢六姨娘,六姨娘刚刚那为了自己,毫不犹豫舍弃孩子的决然态度,更叫她鄙夷瞧不上。 “我很忙,没时间照顾教育一个孩子,收留我是收留不了的,不过念在姐妹一场,还有你过去也帮过我的份上,我这里倒是有个主意。” 六姨娘一听苏梁浅愿意出主意,登时就是一喜,忙道:“小姐请说。” 苏梁浅故意沉默了片刻,随后用很是正经的口气道:“将孩子交给五姨娘。” “把孩子给五姨娘?” 六姨娘将苏梁浅的话重复了一遍,脸上写满了迟疑。 “现在府里除了夫人,就只剩下你和五姨娘了,父亲和夫人的关系,势同水火,不可能再修复,因为你这次生的是女人,父亲对你也是失望透顶,他应该这段时间都没去琉浅苑吧?也就只剩下五姨娘,勉强能在他面前说的上几句话,父亲也偶尔会去她的院子看看。” “五姨娘管着府里的中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么多个,她也没个孩子,想必应该是艰难了,六妹妹跟着她,饿肯定是饿不着的。而且,父亲若是去五姨娘处,或许会因为五姨娘对孩子改观,这对六姨娘出月子后复宠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苏梁浅冷静又平静的替六姨娘分析这个中的利弊,字字句句,都可谓戳中要害。 其实,苏梁浅就是睁着眼睛在那说瞎话,就苏府现在这种情况,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是穷途末路,强弩之弓,可以说根本是无力回天,还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苏克明不过是白衣读书起家,他的家底是沈家给的,她的母亲给的,她现在将东西拿回来了,他还有什么? 而且,苏克明现在,就是泥菩萨过江,他满心都是如何自保,哪还顾得上其他? 但是从六姨娘越来越明亮的眼神来看,很显然,她没看明白。 六姨娘是农妇出身,她的见识,注定她看不清这些。 她甚至想,如果将孩子交给五姨娘的话,要苏克明去找五姨娘,她也能有借口去见苏克明。 六姨娘听着苏梁浅说的这些,只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她同时想到了这段时日以来,五姨娘对孩子的照顾帮衬,更觉得这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只是,五姨娘她会同意吗?” 六姨娘是觉得,五姨娘又不是傻子,她怎么会愿意给她这样的争宠机会?不是吃亏了吗? 五姨娘不是个没脑子的,她自然会同意,不过这样的话,苏梁浅自然是不会告诉六姨娘的。 “你们二人不是走的挺近的吗?这就只有你自己想办法了。” 既是六姨娘上门求人,五姨娘自然是可以提要求条件的,这于那个孩子来说,也好。 六姨娘没什么把握,央了苏梁浅许久,请求她再想办法,苏梁浅都无动于衷。 “主意,我已经给六姨娘出了,其他的,就只有你自己想办法了。” 苏梁浅态度坚决的很,茯苓已经回来了,一起的还有秋灵,不过两人见苏梁浅和六姨娘在说话,只是在门口站着,并没有进屋。 “将孩子抱进来吧。” ------题外话------ 推荐好友锦瑟长思的新重生之农门旺媳 算命的说她是福禄双全的好命格,一辈子不愁吃喝、姻缘美满、家庭幸福,可最后她却落得了一个家破人亡的凄凉下场! 好在上天垂怜,让她回到了十三岁那一年。 回到了所有祸事的起点,她撸起袖子上斗偏心奶奶,下斗祸心堂妹,左撕贪心婶婶,右踹花心叔叔。 爹愚孝、娘软弱、姐姐痴傻、妹妹年幼,一家子人,佟玥能够依靠的也只有自己。 一贫如洗、家徒四壁又如何?凭借一身出色厨艺,在这个穷乡僻壤的穷山沟,她一样财源广进、扬名天下! 有财有名,追求她的狂蜂浪蝶越来越多,她直接一句“嫁人是不可能嫁人的,娶夫还可以考虑!”便把这些蜂蝶打发了个干净! 她正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谁知第二天一大早,她的死对头自带嫁妆乐颠颠上门求入赘....... 第三百一十六章:入宫 “将孩子抱进来吧。” 苏梁浅命令了声,门口站着的降香,转身去了院子,从六姨娘随行的婆子手里将已经被哄好的孩子抱进了房间,秋灵和茯苓早她们一步进了屋。 之前得了苏梁浅命令的茯苓,手上拿着个长方条的盒子,盒子的外形精致,雕镂着的图案,复杂又显得富贵,单看着,就让人觉得里面装着的定是好东西。 六姨娘已经从地上起来了,站在苏梁浅的一侧,心不在焉的,似是若有所思,她确实在想事情,盘索着自己如何说服五姨娘同意收养这个孩子,所以也就没注意到茯苓手上拿着的东西。 很快,降香抱着孩子进来了。 她动作轻柔,透着怜爱,眼神却黯然。 苏梁浅看着她这样子,随即想到,她伤了身体,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孕的事,抿住了嘴唇。 苏梁浅招了招手,降香会意,将孩子抱到了苏梁浅面前,苏梁浅用指尖轻碰了碰她的脸,又放在她的唇上点了点。 孩子已经醒了,因为太小,就用那双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世界。 懵懂的,无辜的,却又干净至极,让人觉得美好。 这样的孩子,六姨娘怎么狠得下这样的心? “小姐,您看,她笑了呢。” 降香看着怀里咧开嘴的孩子,也跟着笑了,看着苏梁浅道。 六姨娘已经清醒了过来,脸上的泪痕都没干呢,就跟着往上凑,果见孩子笑了,她也跟着乐,看向苏梁浅道:“六小姐很喜欢大小姐呢,府里这么多小姐,她就和您最投缘。” 六姨娘这话说的讨巧,但谁不知道,这小女孩,根本就不受待见,从出生到现在,萧燕和三姨娘,还有府里的几个小姐,看都没看她一眼,怎么可能投缘?就是六姨娘这个生母,对她都是怨恨,有人这样逗她,她自然高兴。 苏梁浅见她咧着嘴,更觉得她可怜。 “茯苓。” 苏梁浅叫了声,茯苓会意,走到她面前,将手里拿着的木盒打开。 盒子并不小,里面用朱红色的小木板隔着,分了好几个空间,有婴孩儿的手镯,项圈,还有脚环,除此之外,还有对看着分量就很足的龙凤手镯,全部都是纯金的。 六姨娘看着,眼睛都直了,然后那视线就好像被定住似的,移不开了。 苏梁浅将一对金手镯,刻福的长命锁项圈,还有脚环,全部给孩子戴上,随后看着喜不自禁的六姨娘,神色淡淡道:“六姨娘为苏家添丁辛苦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六姨娘若是手头吃紧,可以拿出去典当,解燃眉之急,孩子的名字,就叫念恩吧,苏念恩,希望她时刻心怀感恩,是个感恩的人。” 龙凤手镯的做工瞧着并不如孩子的东西那样惊喜,但一只的分量,就能够抵得上小孩两只小金镯子脚环还有项圈的重量。 六姨娘这些年虽也见了不少好东西,但在她看来,玉石宝石什么的,都比不上金子,金子做的东西,自然是分量越足也好,至于其他的,那都是花把势,这是她因自身环境影响接受的认知,从小到大,根深蒂固,不是在苏府的这几年就能够改变的了的。 六姨娘当下咽了咽口水,她唯恐苏梁浅反悔,激动的道了谢,几乎是从茯苓手上抢过了盒子。 “念恩,真好听,小姐放心,念恩她肯定会记着小姐的好的,等她大了,一定会报答小姐的。” 六姨娘将盒子合上,搂在了怀里,激动的心都在冒泡,心底里已经下定的决心,又开始动摇起来。 苏梁浅出手这样大方,她一年来一次,她都不亏啊。 苏梁浅将六姨娘不加掩饰的贪婪收在眼底,“六姨娘,我这也是提点你,作为姐姐,我已经仁至义尽,我给你的这些,加上你之前的积蓄,稍节俭些,就是和念恩两个人,一辈子也够了,不要说只是请个乳母。” 苏梁浅说这话时,盯着六姨娘的神色含了几分警告,仿佛是在警告她,今后不要再痴心妄想,妄图从她这里占便宜。 六姨娘刚还做着从苏梁浅处源源不断占据便宜的美梦,现在美梦落了空,就是得到这样的好处,她心里也失落的很,脸上的笑变的勉强,到最后维持不住,她甚至在心里暗暗怪苏梁浅小气,完全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那么多的好东西,分一点给自己的亲妹妹又怎么了? 六姨娘心里这样愤愤的想着,看苏念恩的眼神,也没了之前的热切,变的冷淡了下来。 请乳母?请乳母之后呢?还得花更多的银子,将她抚养成人,将来成婚,说不定还得贴一笔嫁妆,六姨娘越想,就觉得这是个无底洞,完全就是笔赔本的买卖。 不行,她还是得想办法将这孩子交给五姨娘,要不然的话,她哪有银子给娘家那些人? 苏梁浅看着六姨娘那满是算计的嘴脸,只觉得那张本就难看的脸,更是面目可憎。 可怜之人还真是有可恨之处,就这种人,一点也不值得同情。 这样的人,苏梁浅应付都懒得,没说几句,就打发她离开。 “什么人嘛这是?” 六姨娘这一走,秋灵忍不住嘀咕抱怨,满眼的嫌弃。 “有这样的母亲,六小姐也真是倒霉。” 降香叹息了声,对苏念恩很是同情。 “生在这个家的人,谁又是幸运的?” 不单单是苏家,对很多生在大家族的人来说都是如此,不过贫困家庭,重男轻女,更加严重,六姨娘就是典型,情愿贴补自己父家的兄弟,也不管自己女儿的死活。 不过虽然都是不幸的,但是比起其他人来说,苏念恩确实还要倒霉一些。 苏涵月她们锦衣玉食,至少享受了苏克明十多年的福,该有的,从未缺过,苏念恩出生在苏克明最狼狈落魄的时候,就连最基本的口粮,都没有保障。 而且,不说苏克明,不管是已经过世的苏如锦,还是三房的苏涵月苏若乔,二姨娘三姨娘都是一心为他们着想的,更不要说苏倾楣了。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苏念恩还这样小,未来的事,谁能说的准呢? 苏梁浅给她取名念恩,并不仅仅是因为这种品质,在苏府难得,更希望她做个感恩的人,她相信这是会给人带来好运的品德。 “小姐您刚刚是没看到六姨娘那嘴脸,干嘛便宜这种人?我情愿小姐扔了。” 苏梁浅没回。 当晚,五姨娘那边就传了信来,说六姨娘主动找她,要将苏念恩托付给她养,五姨娘并没有很快应下,但也没有拒绝,六姨娘自然也没死心放弃,还在继续努力。 六姨娘比想象的还要迫不及待。 事情如愿按照预期的方向发展,苏梁浅并没有过多的过问。 庆帝的封赏后,太后的封赏随之而来,还有慧贵妃和其他几个贵人的,却没有皇后的。 就皇后的心胸短见,苏梁浅对此,半点也不意外。 那一台台的箱子,看的府里的其他人是无比眼红,嫉恨的都想去抢了。 当然,再怎么想,也只是想想,但是在自己院子里发脾气的却不少。 很快,就到了宫中给苏梁浅设庆功宴的时间,宴会的时间定在了晚上,但苏梁浅早上起来梳洗后,就进了宫。 苏克明作为苏梁浅的父亲,又是参与了泗水疫病,还有清河县地动赈灾的,就是皇上对他所为有诸多不满,但还是让他参加了。 这样的好机会,苏倾楣自然是不肯错过的。 今晚这样的场合,到场的,非富即贵,就是随便给人做妾,那也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苏涵月苏若乔也想,尤其是苏涵月,三姨娘是铆足了劲,想求苏克明松口,最后,还是不得如愿,因为她们没有新衣裳。 苏涵月和苏若乔这个年纪,长得也快,她们去年穿着刚好合身的衣裳,穿着已经有些小了,而今年裁制的新衣,用料上,又有些太过寒碜。 短短时间,日夜赶工不是来不及,但是让绣娘加班加点,银子也是加倍的,这笔银子,苏克明不可能出,三姨娘就是下了那个狠心,也没上等的锦缎,苏克明担心丢人,她们也就只有作罢。 当然,这其中,也有苏倾楣的挑拨在里面。 她现在这样的处境,可不想苏府有除了苏梁浅外的人越过她去。 苏倾楣也是今非昔比,但再怎么样,还有和夜傅铭的婚事以及萧镇海外甥女这两个还拿得出手的身份。 要说苏倾楣现在最最在意的,那就是和夜傅铭的婚事,但夜傅铭回京后,苏倾楣屡屡找他,结果都是吃了闭门羹。 苏倾楣知道,今天这样的场合,夜傅铭肯定会到的,她有些心急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苏府的一众人,除了苏梁浅,还有苏倾楣和苏克明。 接苏梁浅的马车,是太后特意命人指派,苏倾楣厚着脸皮,想要和苏梁浅同乘一辆马车。 苏梁浅现在在北齐如日中天,苏倾楣当然想和她攀上关系,甚至想踩着她和贵人攀上关系。 苏梁浅当然不会让苏倾楣如愿,无视她和苏克明的请求要求,态度鲜明强烈拒绝,气的苏倾楣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要不是是在苏府门口,有众多百姓围观,她估计都跺脚了。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秋灵气鼓鼓的。 “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说话的是降香,她倒是平和,说的也正是苏梁浅所想。 苏倾楣今日所为,苏梁浅是一点也不意外,她就是做的再过分些,苏梁浅也能够平常心对待,更不要说,最后的结果,于她无伤大雅,而是苏倾楣自己气的险些失态。 “知道是知道,但还是忍不住生气,那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 宴会定在了晚上,除了朝中的官员,还有女眷。 朝中的官员,白日里多是有事的,一般都是开宴前抵达,女眷的话,晌午就到了,由皇后招待,在御花园设宴。 苏梁浅进宫后,直接被带到了宁安宫太后处。 此次宴请,苏梁浅是最大主角,沈家作为她的外家,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苏梁浅到宁安宫的时候,除了沈大夫人,多年来始终深居简出的沈老夫人也来了,沈家的其他几位夫人,还有沈琦善,沈家众人都到齐全了,还有贤妃沈知暖,十二皇子,以及昭檬公主都在。 正殿内,太后和沈老夫人坐在居中的软榻上,沈大夫人和贤妃等人以及其他几位夫人分坐在两侧,沈琦善居末,众人正说着话。 沈家的几位夫人都有些拘谨,更不要说内向胆怯的沈琦善,双手扶在膝上,一直低垂着脑袋,只偶尔偷偷往坐在太后身侧的昭檬公主身上看,看不清神色。 沈家的几位夫人不怎么说话,依偎在沈老夫人身侧的贤妃时不时会和沈老夫人还有沈大夫人说上几句话,昭檬公主是个擅长调节气氛的,如此,倒也没有冷场过。 “苏妹妹可叫我见识了,什么是巾帼不让须眉,这北齐的女子,再没比她更出众的,不不不,不仅仅是女子,就是男子也没能比得上她的,这次没能和她一同去泗水,孙女儿想一次,就遗憾一次。” 昭檬公主夸起苏梁浅,那是信手拈来,听的太后和沈老夫人等人,是笑容满面。 “老远就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原来是公主姐姐在夸我。” 苏梁浅故意没让宫人通报,到正殿的时候,刚好听到昭檬公主在夸她。 苏梁浅是人未至,声就先到了,众人听到声音抬头望去,就见苏梁浅出现在门口。 她一身墨蓝色的束腰衣裙,裙摆并不是那种宽大的裙摆,而是直直坠下的那种,头发盘起,发间只简单插着支玉簪,身姿笔直,手又刚好放在身后,有种说不出的英气。 苏梁浅这几个月确实累的够呛,从泗水回来的这两日,她哪里都没去,就在家中休息,所以这些人,已经有几个月没看到她了。 许是和谢云弈交了心,而他不离不弃的态度,让苏梁浅分外安心,苏梁浅再不似往常那般做噩梦,倒是睡的很好,人看着分外精神。 众人看着走近的苏梁浅,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慈爱的笑。 “浅丫头来了,怎么没人通报?快过来这里!” 太后一脸的笑,那笑仿佛都要溢出来了般,脸上都是菊花似的褶子,对着苏梁浅招了招手,看着越发让人亲切的紧。 “大家都在这里呢。” 苏梁浅脸上的笑不减,抬脚就进了屋,给几人请了安。 沈老夫人等人都是一脸喜色。 就坐在太后身侧的昭檬公主已经起了身,走向了苏梁浅。 “苏妹妹这一走就是两个月,叫祖母念的紧,我被念的,也日夜都想着苏妹妹,盼星星盼月亮,可算将苏妹妹盼回来了。” 昭檬公主的言辞间,无一不透着亲切,倒是比沈琦善更像是苏梁浅的姐姐。 不待昭檬公主和苏梁浅叙旧,苏梁浅已经被太后叫到了身边。 太后牵着苏梁浅的手,上看下看,转着圈的看,啧啧着一脸心疼,“瘦了。” 这瘦了二字,几乎和沈老夫人沈大夫人几个人是异口同声。 “你们疼我,我就是胖了,看我也是瘦了,不过瘦些更好,我之前稍胖了些,现在是不是更好看了?” 苏梁浅挑着眉摊了摊手,那俏皮的样,看的几个人是忍俊不禁,心情更加愉悦。 “谁说的,还是胖点好看,胖乎乎的,看着才有福气。” 太后说着话,将苏梁浅拉在她和沈老夫人的身边坐下。 原先屋子里的话题,很多就围绕着苏梁浅,现在苏梁浅到了,就更是围绕着她转了,沈二夫人她们终于有机会插话。 苏梁浅本就是个会说话的,讨巧卖乖比昭檬公主还会,原本虽然坐满了人依旧谈不上热闹的宫殿,一下充斥了欢笑声。 “苏妹妹回来就好了,你不在,总觉得宫里冷冷清清的,京城好像都没意思了。” 苏梁浅微歪着脑袋看向昭檬公主,“有那么夸张吗?” 昭檬公主正经点头,“下次父皇再让你出去办什么事,超过一个月,我定要让他同意我与你一起才行。听说你这次去泗水发生了许多大事,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离开过京城呢,今晚宴会结束后,你定要留下,与我好好说说。” 沈五夫人看着安然淡然坐在最中间的苏梁浅,被众人众星拱月般的捧着,沈琦善和她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沈五夫人嫉妒的眼睛都要红了,她扭头,连连看了沈琦善几眼。 沈琦善还像之前那样坐着,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握成拳,揪紧了裙子,从沈五夫人的方向望去,可以看到她的嘴唇是紧抿着的,沈五夫人越看她越觉得不成器,再对比苏梁浅的待遇,只觉得妒火中烧。 沈五夫人妒忌苏梁浅的同时,又暗怪沈老夫人她们偏心,沈老夫人她们也就算了,太后竟然也如此。 在沈五夫人看来,沈琦善才是沈家的血脉,若是抬举沈家,那应该是对沈琦善好,而不是苏梁浅,苏梁浅算是个什么东西?她姓苏,根本就是个外人。 沈五夫人完全忽视甚至是无视苏梁浅的个人能力,她甚至将沈琦善如今这般内向怯弱的性子,归咎给了已经过世的沈鹏辉。 如果他在世的时候,对沈琦善像对待苏梁浅一样,她的善儿,并不会逊色于苏梁浅,那现在所有一切的荣耀,就是她的善儿的,她也会被人这样奉承巴结着,而不是坐这样的冷板凳,还被人在背地里讥讽嘲笑,女儿嫁不出去。 想到这些,沈五夫人对苏梁浅,还有沈家的妒恨更深。 沈五夫人充斥着这样的负能量,所以她虽然也很想巴结苏梁浅,但因为怕泄露了自己这样的情绪,一直都没有开口。 她虽然怒其不争,瞪了沈琦善好几眼,但只看到沈琦善低头,每一次,都完美错过了沈琦善抬头,也没有察觉到,沈琦善在看向苏梁浅的时候,那眼神,和她在某种程度上是接近的,曲着的手指,越来越紧,泄露着她最真实的情绪。 那样的目光,针对的并不仅仅是苏梁浅,还有距离苏梁浅很近的昭檬公主。 要说沈府的众人,苏梁浅最关注的,非沈琦善莫属,沈五夫人没察觉到沈琦善的异常,苏梁浅察觉到了,心中一凉,而沈五夫人那有些不加掩饰的妒恨,更是没能逃过她的法眼。 很显然,沈五夫人的反思,好像只是加剧了她和沈家还有她的矛盾,沈琦善更是如此。 苏梁浅不动声色,继续和太后还有沈老夫人她们聊着这次泗水和清河县发生的事,心中暗暗想着,沈琦善的问题,已经是刻不容缓,等这次的事情结束,一定要解决,不然的话,对沈府来说,就是个不定时炸弹。 她,已经不适合这种放任她的脾气放纵她这种解决方式了。 沈琦善要怎么样,苏梁浅都不会太多干涉,就是终身不嫁,苏梁浅也尊重,但如果是对沈府不利的选择,不行。 第三百一十七章:沈琦善的质问 苏梁浅到宁安宫的时候,就已经是随时都可以用午膳的时辰,伺候太后的宫人见大家聊的正是开心,延迟了些时间,才进去请示。 午膳结束后,已经是未时。 之前沈老夫人来的时候,是一屋子泱泱的人,两人都没单独说话,趁着这机会,两个近十年没见过面的好友叙旧去了,一起被叫去的还有贤妃。 沈家的几个夫人,除了沈大夫人外,其他的都有些拘谨。 之前沈鹏辉他们都在,沈家繁荣昌盛的时候,宫中的宴请,她们都是有资格可以参加的,但沈家低调,并不让她们招摇,也是知道这些人的德行,一般就只有沈大夫人安明珠作为代表,其他人几乎没有进过宫,对皇宫,她们是憧憬又陌生。 沈大夫人现待苏梁浅,就和自己的女儿似的,这么长一段时间没见,想念的紧,本想拉着苏梁浅好好说会话,但苏梁浅被昭檬公主缠着,昭檬公主看着苏梁浅,脸上的笑,矜贵又娇俏,“苏妹妹出宫,想去沈家住几天都成,沈姑姑,现在就把她让给我吧?沈家其他几位夫人她们难得进宫,刚好四下逛逛。” 昭檬公主动之以情,完全没用身份压人。 沈家出事前,沈大夫人隔三差五就进宫,昭檬公主被养在宁安宫,也算是沈大夫人看着长大到五六岁的。 昭檬公主虽然是皇后的女儿,性子却不似皇后,嘴巴甜,长得也乖巧软萌,沈大夫人对她也是有几分喜欢的。 而且,没有孩子的女人,对和自己孩子差不多大孩子的撒娇,总会忍不住心软。 沈大夫人看了眼听了昭檬公主提议而跃跃欲试的其他几位夫人,应了下来。 沈五夫人看着沈琦善,当即道:“善儿留下,趁此机会,让她们几个小辈,培养感情。” 说是让几个小辈培养感情,其实沈五夫人就是想沈琦善和昭檬公主还有十二皇子多套近乎,最好能取代苏梁浅。 沈琦善想要拒绝,但张着的嘴,在看到意气风发的昭檬公主的那一刻,不自觉的就又合上了,瞪她的沈五夫人见状,冷着的脸色才好看一些,但依旧充满了警告和暗示。 沈五夫人自以为做的隐蔽,事实她充满目的的一言一行都落在了别人眼里,只是谁都没有戳穿。 沈琦善能感受到那些落在她母亲身上的目光,手指揉了揉自己的衣裳,一时间更加静默。 沈大夫人等人离开,很快这一处就只剩下苏梁浅等几个年轻的小辈,昭檬公主的目光在几个人身上扫了一圈,看着苏梁浅提议道:“去你的房间吧。” 在场的四个人,除了沈琦善,在宁安宫处都有自己的寝殿。 沈琦善本就敏感,昭檬公主的这个不错的提议,更让她觉得自己被排挤了,她感受到的也是自己被轻视,而苏梁浅和昭檬公主的亲近,更让她觉得受伤又气恼。 苏梁浅看着沈琦善,“表姐?” 她疑惑的叫了声,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见,沈琦善抬起头来,眼底的内向怯弱,还藏着幽怨,抿着嘴唇小声道:“我都可以。” 虽然入宫的次数不若苏梁浅那般频繁,但沈琦善小时候时不时的也会进宫,昭檬公主对她印象最深的就是说话的声音小小的。 昭檬公主属于性格比较爽朗的,行为举止也被教导的落落大方,自是不喜欢沈琦善这种类型的,只觉得这种胆小,都有些内怯做作了,她看着都觉得不可思议。 沈家的人,怎会如此? 昭檬公主以前就不喜欢她,现在看她,心里不知怎的,更是不自觉的生出了几分敌意,甚至是讨厌。 几个人一起去了苏梁浅的房间。 “皇祖母记挂着苏妹妹,你就是不在,每日都会让人打扫,每隔几日就会彻底清扫一次,你刚回到京城,皇祖母又让人添置了不少东西,好些都是我平日里求都不肯给的好东西。” 说最后一句话时,昭檬公主故意让自己口气酸酸的,但这种酸,反而显得她真诚没有芥蒂。 几个人坐下,很快有宫人送了茶水点心上来,放下后随即离开。 “表姐和我说说最近在您身上发生的事吧。” 苏梁浅的左右两侧,分别坐着昭檬公主和沈琦善,十二皇子则坐在她斜对面的位置。 “十二最近高了许多,看着有点大人模样了。” 苏梁浅勾唇看着夜思靖,微笑着说了句。 夜思靖不仅气色好了许多,那个头,就和雨后的春笋似的,一下拔高,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没见,苏梁浅看他,就和变了个人似的。 当然,两个月的时间,就是再怎么长高,也不可能和变了个人似的,夜思靖的这种改变,更多的是气度上的变化,仿佛有什么东西沉淀了下来,沉稳了许多。 四舅舅说的不错,沈家的女儿,很聪慧,转变后的贤妃,将夜思靖教的更好了。 夜思靖本来一直都端住了的,就是方才见到沈家那些人,乃至后面苏梁浅到了,都表现的很好,但是苏梁浅的一句话,却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尤其,苏梁浅看他的眼神,就和看个孩子似的,但是那其中,又有对孩子没有的信任。 “是改变了许多。” 昭檬公主接着苏梁浅的话就道。 夜思靖最近是住在宁安宫的,昭檬公主多数的时间也呆在这里,两人虽谈不上熟稔,但也算熟悉,昭檬公主惯是个会做人的,见太后宠着夜思靖,不单单是太后,庆帝对他也极好,大有弥补的意思,最近贤妃更是得宠,大有越过慧贵妃的意思,昭檬公主也有意替自己的兄长母亲拉拢。 只是,她愿意亲近,夜思靖却明显冷落保持距离。 昭檬公主想到这里,不由羡慕苏梁浅,她身上好像有种魔力,让人愿意亲近的魔力,好像只要她愿意,所有人都能结交,并且会喜欢上她。 “我本来就已经不小了。” 夜思靖盯着苏梁浅,眼神是比以往还甚的坚毅。 这个话题并没有持续太久,苏梁浅聊起了清河县和泗水发生的事。 她说的生动,堪比说书,就是轻描淡写,还是能让人身临其境般的感受到那份急迫,听的在场的几个人心都不自觉的跟着提了起来。 昭檬公主听的认真,和夜思靖纯好奇泗水和清河县发生了什么不同,她同时还有自己的目的。 这次太子前往泗水,发生了不少事。 太子提早回来,在皇上和皇后面前,都已经有所提及,昭檬公主太清楚夜向禹的德行,她知道,他肯定是半真半假,说的都是对他有利的,昭檬公主想从苏梁浅的口中,了解更多的事实真相,到时候真有什么事,也能够帮衬着应对。 不过一些事情,苏梁浅说是说了,但只是简单带过,可供昭檬公主分析的并不是很多。 几个人说着话,时间不知不觉过的很快。 昭檬公主一开始听的比谁都认真,但后来明显渐渐不耐烦起来,时不时就看眼外面的天色,欲言又止,眼中却含着急色,分明是想对苏梁浅说什么。 她不主动开口,苏梁浅也只当没看到。 要论能沉得住气,昭檬公主自然比不上苏梁浅,最后还是败下阵来,看着苏梁浅道:“苏妹妹,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吧。” 昭檬公主一开这口,苏梁浅便猜出了她的意图。 今日这晚宴,她才是主角,下午皇后做主,在御花园招待朝中官员的女眷,苏梁浅现在和太子的婚事还没解除,在很多人眼里,苏梁浅身上就是有太子妃头衔的,皇后就是她婆婆,这种场合情况,苏梁浅若是连个面都不露的话,皇后定是没脸的。 但苏梁浅是被太后请进宁安宫的,她要不去的话,皇后根本就不能说什么,只能是自己没脸,昭檬公主作为皇后的亲女儿,自然是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这也是她刚刚将沈大夫人她们调走的目的。 沈大夫人和皇后不对付,她要知道的话,定是不会让她如愿的。 昭檬公主说这话时,满是希冀的看着苏梁浅,仿佛是在祈求。 一直低垂着脑袋,静默不语如隐形人般的沈琦善忽然抬头,她的目光在苏梁浅和昭檬公主身上巡视了一圈,抿着的嘴角,缓缓勾起,形成了一个颇有些诡异的弧度。 苏梁浅并没有马上回答昭檬公主,察觉到沈琦善视线的她,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扭头,看向沈琦善。 沈琦善慌忙低头。 她和之前一样,低垂着脑袋,同时还能感受到苏梁浅落在她身上那种意味不明的目光,久久没有移开,没由来的让她心情发慌。 昭檬公主见苏梁浅不说话,反而盯着沈琦善,对苏梁浅道:“苏妹妹,我能不能和你单独说会话?” 她眼睛里面的希冀不减,巴巴的盯着她,祈求更深了几分。 苏梁浅的目光从沈琦善身上移开,看着昭檬公主,微笑着道了声好。 刚好,她也有话要对昭檬公主说。 夜思靖倒是听苏梁浅的指挥,她只道了声好,还没让他和沈琦善走呢,他就已经起身了,对沈琦善道:“表姐,我领你四处走走吧。” 沈琦善心里并不是那么的情愿,但是对别人的要求提议,她向来不怎么擅长拒绝,轻轻的嗯了声。 “苏妹妹。” 昭檬公主直直的盯着苏梁浅,她没说话,仿佛一切尽都在不言中,“你就当帮我个忙。” 她的声音,带了几分撒娇。 “好。” 昭檬公主正盘索着如何说服苏梁浅的时候,苏梁浅直接就应下了,爽快的让昭檬公主都有些措手不及,瞪大了眼睛。 苏梁浅任由昭檬公主看着她,神色依旧是淡淡的,最后反而是昭檬公主不好意思起来,她咬着唇,似乎是在迟疑,片刻后,看着苏梁浅继续道:“我知道你回京的前一天,我母后去找你了,苏妹妹,她肯定又和你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并且向你提了过分的要求是不是?苏妹妹,我代她向你道歉,她也是为我皇兄的事情着急,你告诉我,这次我皇兄在外,是不是做了很多混账事?” 昭檬公主一脸的不好意思。 “我皇兄这次估计又要倒大霉了,他也活该,但是苏妹妹,我皇兄这人虽然好色,但是本性并不算太坏,还有我母后,她并不难对付,将来我也会帮你说话的。” 昭檬公主说这话,弱弱的,明显没什么底气。 苏梁浅勾着唇,面上倒是没有生气,只挑眉问道:“公主认为我会嫁给太子?” 她的口气极淡,似笑非笑,却让昭檬公主直接哑言。 “太子本性不坏?公主可不能因为太子是自己的兄长,就说这样昧良心的话,公主您再怎么有私心,如果当我是朋友,就不该这样坑我。我撮合公主和萧凭望,是因为公主中意于他,最重要的是,我和他接触过几次,他洁身自好,人品俱佳,且有责任心,公主姐姐嫁给他,至少是可以夫妻和睦,日子不会难过的。” 皇后不好对付是真,但是太子本性不坏?她刚重生时不了解或许会这样认为,但是这次泗水之行,让她看清,夜向禹自私自利到了极点,甚至连最基本的是非观都没有。 苏梁浅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过直白,偏她脸上带笑,那口气,还有些俏皮,就像是在和自己的好友调侃一件事实,昭檬公主觉得自己本该是气恼的,却气不起来,反而无地自容,脸都是烧的,想解释都说不出话来。 苏梁浅的手背在桌上轻敲了敲,看着红燥着脸的昭檬公主,站了起来,“公主不是说去御花园吗?你让人知会太后一声,只是皇后未必会欢迎。” 昭檬公主羞红着脸抬头,看到的就是居高临下看着她,面带微笑的苏梁浅。 她就那样微微笑着,看不出半分的不快,那双眼睛,更是明净的仿佛能看透她所有的小心思。 几乎是下意识的,昭檬公主再次避开苏梁浅的视线,心虚的根本不敢与其对视。 苏梁浅转身离开,昭檬公主都还在原来的位置坐着,脑子里乱糟糟的,心绪复杂,心情低落。 她不是没听说过苏梁浅会退了和太子这门婚事的流言,但这门婚事,最开始是庆帝定下的,庆帝并没有解除这门婚事的意思,苏梁浅怎么解除?她更想知道,苏梁浅能解除吗? 如果是以一个旁观者的客观角度来说,就算夜向禹是太子,也确实配不上苏梁浅,但从私心来说,昭檬公主无比希望这门婚事能成。 只要想到苏梁浅嫁给太子,她都浑身一轻,莫名轻松。 苏梁浅就那样简单的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让昭檬公主本就沉重的心情更加凝重,她有种极其强烈的预感,自己不成器的皇兄,这次可能真的要出事了。 她担心着,又期盼着。 夜思靖和沈琦善离开后,两人并没有走远,苏梁浅刚走出去,夜思靖就看到她了,欢快的叫了声表姐,跑了上去,沈琦善随即跟着一起。 夜思靖和苏梁浅说了好一会的话,昭檬公主才从原先苏梁浅的房间出来。 虽然昭檬公主在出来前,就做过情绪的调适,但情绪还是不受控制的从脸上流泻了出来。 她神情恍惚,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沈琦善见她如此,眼睛竟是亮了亮。 昭檬公主在经过苏梁浅身边的时候,和她打了个招呼,“我找人和太后说一声。” 这样近距离看,沈琦善更觉得昭檬公主无精打采,仿佛备受打击,略有些颤抖的声听着也是有气无力的。 昭檬公主离开,沈琦善寻了个由头,将夜思靖也支走了。 “表妹刚刚和公主说什么了,她的脸色竟然那么难看。” 沈琦善一脸的关切,仿佛是在担心苏梁浅。 沈琦善会想歪,一点也不奇怪。 她和夜思靖出来前,昭檬公主刚好请求苏梁浅去御花园。 按理,以皇后的身份,还有苏梁浅目前和她的这种关系,苏梁浅自当应该捧皇后这个场,但是这事居然要昭檬公主开口请求,沈琦善可以断定,苏梁浅和皇后的关系并不好。 昭檬公主这时候提出和苏梁浅单独说话,肯定就是在说服她,两人一前一后差了这么多时间离开,昭檬公主又是这个样子,沈琦善断定,两人肯定是闹掰了。 苏梁浅看了眼沈琦善,她倒是热切的很,苏梁浅心更是坠冷,淡淡回道:“没什么,表姐要去御花园吗?我答应公主了。” 苏梁浅的回答,显然是在沈琦善的预料之外的。 她奇怪,既然苏梁浅答应了昭檬公主,那昭檬公主怎么会是那个样子? “表妹你从来都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你和公主的关系很好?” 说第二句话的时候,她像是在问,但那口气却是笃定的,仿佛认定了苏梁浅和昭檬公主的关系很好。 苏梁浅还没回呢,就见她神色突然难看了几分,口气也变的充满了怨恨起来,“浅儿你又不是媒婆,如果不是关系很好,怎么充当起了媒婆?” 怨恨的口气,同时充满了责怪,再加上她那样子,苏梁浅只觉得这话,刺耳的很,她那张脸,也刺眼的很。 沈琦善对萧凭望的这段感情,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消逝,反而变的越发执着,甚至是有些钻牛角尖了。 现在的沈琦善,不仅仅是胆小,那双眼睛,流露出的也不仅仅是怯弱,还掺杂着其他她自己或许都没察觉出的阴暗情绪。 “是不是有人和表姐说了什么?” 苏梁浅沉默了片刻后,盯着沈琦善问道。 苏梁浅是觉得,依照沈琦善的性子,就算想不开,不愿意放手,也不至于让自己变成这个样子。 “没有。” 沈琦善毫不犹豫,回应的口气极是生冷,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更是一下变的冰冷森寒。 “苏梁浅,你我姐妹一场,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你到底给凭望灌了什么迷魂汤,他现在见都不见我了,还主动和公主走近,你明知道他那么听你的话,怎么能那么对我?我只是想找个喜欢的人嫁了有错吗?听说,皇上很快就会为他们赐婚,你如愿了,如愿了,你高兴吧,还巴结上公主了!” 沈琦善提起这些,情绪就越是失控,甚至有些崩溃。 “不过你以为你这样做公主就会感激你吗?她根本就没将你当朋友,她只是在利用你,你事事成全她,她呢?她让你去御花园,也是利用,等到你没利用价值了,她就会毫不留情的将你一脚踹开吧,你等着吧你!” 苏梁浅拧着眉头,看沈琦善的神色,就像在看个完全陌生的人,眉头,渐渐收紧。 “沈琦善!” 不是表姐,苏梁浅直接叫沈琦善的名字,那口气,透着不快,甚至已经有对这个人的几分不喜。 她既憎恶上辈子的自己,就不可能喜欢这样的沈琦善。 “你怎么知道,皇上要给昭檬公主和他赐婚了?” 苏梁浅的神色和口气都正经的有些吓人,仿佛是在盘问,沈琦善嗫嚅着嘴唇,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苏梁浅看她这样,心里的怒火蹭蹭的,不受控制的往上冒。 第三百一十七章:执着,魔怔 第三百一十八章 苏梁浅这一大声,还沉下了脸,沈琦善心里也有些虚虚怕怕的,但更多的还是委屈怨恨。 明明自己才是沈家剩下的唯一嫡女,但不管什么场合,备受瞩目和关爱的那个人却总是苏梁浅。 虽然她心里很清楚,她比不上苏梁浅,苏梁浅比她更加值得,但她还是忍不住嫉妒,更让她不能接受的是,明明自己才是她的表姐,她偏帮着的却是一个外人,夺走了她深爱的男人。 沈琦善生气,同时更加害怕,她环顾了圈,见四下就只有宫人,拽住了苏梁浅的手,话都还没开口,眼泪就已经提前泛滥。 “浅表妹,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好不好?让他不要对我那么冷淡,我知道我和他在一起不好,但是我喜欢他,不是,我爱他,我控制不住,我控制不住自己,我都要疯了简直,我真的不能没有他!” 沈琦善就好像魔怔了似的,话说的极是急切,满是哀求,苏梁浅气的,简直想给她一巴掌。 但是她凭什么呢?这样的错误,她能犯,曾经也犯下了,现在又凭什么对沈琦善这般苛责呢? 苏梁浅被沈琦善这样子弄的心情乱糟糟的,当然,也仅仅只是难受,并不犯难。 说她强势霸道也好,这件事情上,她从未想过让步,也不会让步。 苏梁浅四下扫了眼,眉头已经打结,太后她们是没在这里,但是隔墙有耳,她不知道,这些有多少是别人的耳目吗? 苏梁浅看现在这样的沈琦善有多不满,对上辈子自己的恨意,那就是加倍,若这是沈家而非皇宫,苏梁浅都要发飙了。 她忍住怒意,用还算平和的口气道:“有什么话,等我去沈家再说。” 沈琦善摇头,泪如雨下,说什么都不同意。 “不要,我忍不住了,浅儿,你就帮帮我好不好?此生,我非他不嫁,我只想嫁给他,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今后我是好是坏,全与你们无关,你们就当沈家没我,当我死了,这还不成吗?” 苏梁浅尝试着甩开沈琦善,沈琦善有所准备,拽的很紧,苏梁浅根本就甩不开。 苏梁浅放弃,看着往来的人群,将痛哭着的沈琦善往自己房间的方向拽。 她虽比沈琦善小,力气却很大,沈琦善奋力抗拒,但并不是她的对手,被苏梁浅强行拽回了房间,跟着她的秋灵将房门关上,守在了外面。 苏梁浅进屋后,少了许多顾忌,手上用了力,一下将沈琦善甩开,沈琦善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哭的更伤心大声了。 苏梁浅忍着给她两巴掌的冲动,气的直喘气,没有半点心软同情。 比起气她,苏梁浅更觉得应该给自己两巴掌。 如果不是类似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她都不知道,原来上辈子自己所为那般的让人气恼,她为了夜傅铭一意孤行的时候,外祖母和沈大哥,当时内心应该相当绝望吧。 “沈琦善!” 苏梁浅站在沈琦善面前,怒气腾腾的,火气是少有的大。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要因为一个男人,和生你养你多年的沈家断绝关系和来往,是这样吗?我之前对你说的那些都白说了是不是?我放任你,没有逼迫,不是为了这样的结果!” “当沈家没你?外祖母她们是什么人,你和她们在一起这么多年,需要我说吗?你真要出了什么事,她们根本就不可能不管,若真是袖手旁观,你那个不省心的母亲,会善罢甘休?就是沈家如你所愿当真不管了,那你也姓沈,身上流着沈家人的血,你要出了事,别人也定会对沈家指指点点!” 苏梁浅死死的盯着沈琦善,声音咄咄,仿佛是想要将沈琦善骂醒。 “沈琦善,我该说你傻呢还是天真?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然,如果你要有我这样的本事,能单独撑起自己的一片天地,对自己负责,随便怎么任性都可以,但是你能吗?你什么性子,你自己心里清楚,你除了犟,还会什么?” “还有,你以为萧家是什么样的人家,那是侯府,你说嫁就嫁?萧凭望的态度,还需要我提醒吗?你根本就不能和他的家人相提并论,他同时还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肩负的责任,你没他不行?非他不嫁?但是人家说娶了你吗?人家现在愿意娶你吗?人家可是要做驸马的人,前途一片大好,为什么娶你?你既没有公主的身份尊贵,更没有她的贤惠手段,你能帮他做什么?给他拖后腿,让他被人议论笑话吗?还是你打算给他做妾?” “沈琦善,我告诉你,如果你不姓沈,没有沈家还有我的这层关系,不能给他们带来好处,你就是想给他做妾,人家都不会同意!侯府的门,可不是哪个女子说进就能进的!” 就像她,如果不是她和沈家,和沈卓白的那层关系,夜傅铭看都不屑看她一眼。 苏梁浅的话,直白又尖锐,沈琦善更加绝望的同时,又气怒。 比起气苏梁浅,更让她捉狂的是,苏梁浅那些血粼粼的话,都是事实,这于她而言,才是最残忍的。 萧家,不是她想进就进的。 萧凭望,更不是她想嫁就嫁的。 以前不是,现在明确可以攀附上皇室公主,就更不是。 沈琦善还在地上坐着,进屋后,她的眼泪,应该说哭声就没停过,两边的肩膀一耸一耸的,浑身都在颤栗,咬着嘴唇,似乎是在极力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好半天,她才稍稍控制住自己,但全身都还在发抖,仿佛是在哆嗦着的,抬头看向苏梁浅,捉狂着歇斯底里道:“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知道爱一个人的心情和滋味吗?像你这样什么都唾手可得的人,怎么可能会明白我的痛苦?你以为我想吗?我也不想让自己变成这个样子,我也很煎熬!我承认,昭檬公主是比我好,她是比我优秀,但是我对萧凭望的心,半点也不会逊色于她,他心里爱着的那个人也是我,他中意的人是我啊,我只是追求自己所爱,有什么错!如果不是你,事情根本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昭檬公主她对你只是利用,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帮她?只要是萧凭望,就算只能为妾,我也甘愿!” 苏梁浅看着这样的沈琦善,只觉得眼前的一幕幕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她曾经也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苏梁浅之前还能控制的住,但听沈琦善那句就是为妾,我也甘愿,简直被气昏了头,“沈琦善,你,你简直是自甘下贱!” 苏梁浅话落,和沈琦善齐齐都愣了愣。 苏梁浅看着沈琦善,神色除了气恼,还有自责痛苦。 “和昭檬公主比,你怎么和昭檬公主比?荆国公府这种情况,你满心满眼就只有所谓的爱,竟然还想给人做妾,这种想法,昭檬公主有都不会有。公主是喜欢萧凭望,但她绝对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就不管不顾一切,她知道自己肩上的使命,她有责任感,就是喜欢人,她也会挑选自己可以喜欢的人喜欢,若我是男子,也会喜欢这样的女子,而不是除了所谓的喜欢,就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能的!” 苏梁浅的话,说的又狠又绝,沈琦善想要反驳,但触及苏梁浅那双冰冷的眼眸,却说不出话来。 她其实自己也不喜欢自己。 “这件事情上帮你?我是不可能会帮你的,你就趁早死心吧!” 苏梁浅看着满脸泪痕的沈琦善,眼睛也是红肿的,屋子里,她的声音停歇了下来,便只剩下沈琦善的哭声,悲痛又绝望,还有种说不出的脆弱。 “沈琦善,这是皇宫,皇宫的宫人,都是耳目,有些事你就是再忍不住,也给我忍着,公主还在外面等我呢,我走了,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你沈琦善姓沈,做事前想想已经过世的外祖父和舅舅他们,不要丢了他们的脸,下次再让我听到你要为妾的话,我将你的嘴都要撕烂了!” 苏梁浅话落,甩袖离开,刚走到门边,秋灵从外面将门打开。 “你在这里守着,别让她惊动了外祖母她们!” 苏梁浅又吩咐了几句,这才去和昭檬公主会和。 “苏妹妹这是还在生我的气?” 虽然苏梁浅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但是身上却还带着寒意。 这股子寒意,又带着烈焰燃烧般的火气,能看出是不高兴。 昭檬公主并不知道苏梁浅和沈琦善的事,只当她还在生自己的气。 如果不是在意,将自己当朋友,以苏妹妹的性子,怎么这么久了还会不高兴? 昭檬公主这样想着,心里对苏梁浅更加愧疚。 十二皇子看着苏梁浅冷沉的脸,心中隐隐清楚,这应该和沈琦善有关,不过他也没有多问。 “御花园现在都是女眷,你跟着去不方便,就留在这里吧,大表姐她也不想去,你去陪她说会话。” 夜思靖乖顺的点了点头,目送着昭檬公主和苏梁浅离开。 苏梁浅现在其他人眼里,正是圣恩正眷,如日中天,昭檬公主身份同样尊贵,这两个人出现,一下就吸引住了御花园女眷的注意,当然,也惹人遐想,毕竟,昭檬公主可是太子的亲妹妹。 妇人多短见,很多人都将此解读成,苏梁浅对未来小姑子的巴结。 不管什么原因,片刻的时间,两人的身旁就都围满了人。 昭檬公主和苏梁浅皆是八面玲珑,两人和众人寒暄了片刻,昭檬公主以向皇后请安为由,冲破了重重的障碍。 途中,两人被慧贵妃五王妃几个人拦住。 皇后和慧贵妃从来不对付,且慧贵妃不像皇后,诡计多端,昭檬公主一下戒备了起来。 “苏妹妹!” 五王妃一脸惊喜,她许久未见苏梁浅,五皇子又老喜欢念叨,五王妃是真的挺想她的,拉着苏梁浅的手就想寒暄,被昭檬公主笑着拦住,“皇嫂,我母后还等着呢。” 慧贵妃的目光,落在苏梁浅身上,淡淡的,却分明带着几分审视,随后勾唇轻笑道:“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今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公主怎么还这么心急?” 慧贵妃似笑非笑,分明是话里有话。 昭檬公主听出了慧贵妃的暗示,却不是很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她似懂非懂,苏梁浅却明明白白,慧贵妃定然也是知道了皇上想要让她和太子成婚一事,就目前的形势和状况来说,她自然是极其不愿的,想提前在这试探呢,或者说是意图怂恿说服。 毕竟,她之前不止在一个场合公开放话,会和太子解除婚约。 “县主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太子怎么还被关禁闭了呢?边境小锤,环境艰难,太子在那呆了那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可见皇上对太子期盼之高。” 昭檬公主拧眉,就见对面站着的慧贵妃轻笑了声,“县主今后可有事做了。” 苏梁浅对慧贵妃笑笑,“我的事,就不劳贵妃娘娘烦心了。” 慧贵妃微怔,脸上依旧是笑,表情半点没变,只眯了眯眼,这段数,远非皇后能及。 “怎么不见皇后娘娘?” 昭檬公主拧着眉,心里暗怪皇后,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难道不知道吗?在苏梁浅面前摆什么谱? 苏梁浅也笑,那笑,比慧贵妃还要完美,她朝着她服了服身,和昭檬公主去找皇后。 她压根就没想过嫁给太子,不然的话,和皇后又怎会是现在这样的势同水火?慧贵妃当真那么聪明,就没必要在这挡她的路,当着昭檬公主的面,挑拨离间,特意提点。 “惠妃刚刚那话什么意思?” 苏梁浅勾着的嘴角上翘,“很快你就知道了。” 一句话,足以让昭檬公主判断出,苏梁浅对所有的一切都知情,不仅仅是知情,还有稳操胜券的笃定。 苏梁浅和昭檬公主刚到,皇后其实就已经收到了消息,但她气苏梁浅,再加上身边那几个人的怂恿,就晾着她了。 隔着段距离,苏梁浅就看到皇后在一湖心亭稳稳当当的坐着,身边围着一群人,其中不少都是很熟的面孔,像萧夫人,萧意珍,还有苏倾楣,皇后正和这些人说着话呢。 苏梁浅没怎么受慧贵妃挑拨的影响,昭檬公主却气的很,眼中有火。 “母后!” 昭檬公主忍着怒意,大叫了声,走向湖心亭,那些听到声音的纷纷扭头,就见苏梁浅和昭檬公主朝她们的方向走来。 昭檬公主走在前面,步子略大,仿佛含了某种怒气,落在萧夫人眼里,却是说不出的矜贵,只觉得那是皇家人才会有的威仪。 昭檬公主都还没走到皇后身边呢,就被萧意珍和萧夫人挡住,两人看着昭檬公主,眼神热切透着谄媚,还有亲近,仿佛是一家人似的。 昭檬公主见多了这样的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人。 不过一个是萧凭望的母亲,一个是萧凭望的妹妹,现在这门婚事,也算是板上钉钉,这也就是说,这两个人,很有可能是她未来的婆婆和小姑子,所以昭檬公主就是不喜,也没有给脸色看,但那眉头却是微拧着的。 “母后,看看谁来了?皇祖母一直想留苏妹妹呢,苏妹妹觉得母后也算是为她的事情操持,定要来请安呢。” 昭檬公主睁着眼睛在那说瞎话,试图缓和苏梁浅和皇后的关系。 苏梁浅善解人意的没有戳穿,上前向皇后服了服身,她这边才请了安呢,视她为敌的萧意珍见昭檬公主与苏梁浅亲近,就忍不住挑拨了。 “惺惺作态。公主,您可别被她骗了,这就是她惯用的招数,她实际就是个心如蛇蝎的人,这次我二哥差点被她害死!” 昭檬公主拧着秀眉,看向还在喋喋不休的萧意珍,“萧小姐,慎言。” 现在这时候大喇喇的对苏梁浅不敬,那就是蠢,蠢不可及。 萧夫人以为昭檬公主是不知道萧凭望受伤的事,不然的话,自己的心上人受了伤,她怎么可能还会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关系友好,当即补充道:“凭望这次受了很重的伤,要不是他命大,估计都苏小姐,您有什么仇怨,冲着我们来,这一切,和凭望无关啊!” 苏梁浅还没说话呢,昭檬公主将目光移向了热切的萧夫人,神色端庄雍容,和萧凭望一样,透着正气。 “萧公子此次的职责,就是保护苏妹妹的安全,他为保护苏妹妹受伤,那是他尽忠职守,若是苏妹妹受了伤,或者出什么事,那他就是辜负了父皇的信任。” 萧夫人和萧意珍齐震,盯着昭檬公主,似乎是不敢相信,她们嗫嚅着嘴唇,想说些什么,却被昭檬公主截住,“苏妹妹若真想害他,就不会让他安然回来!” 昭檬公主和萧凭望一样,句句袒护苏梁浅,萧夫人看着亭子里的其他人,只觉得那一个个人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嘲讽讥笑,让她难堪。 她一度都怀疑昭檬公主是不是对萧凭望有意,如果喜欢,并且想要嫁到她们萧家来,哪有为了一个外人,给未来婆母和小姑子下脸的道理? “好了,舅母,表妹,表哥吉人自有天相,这么多人呢,这事就算了。” 苏倾楣凑到两人中间,充当好人。 萧夫人不喜欢苏倾楣,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没有落她的脸。 毕竟,苏倾楣和苏梁浅关系敌对,不给苏倾楣脸,那就是间接帮着苏梁浅,而且,萧镇海到底是重视在意这个外甥女的。 不过萧意珍是个没脑子的,这段时间已经被苏倾楣哄好了。 “我们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了?” 昭檬公主对萧夫人和萧意珍还忍让几分,对自己憎恶的苏倾楣,却不留颜面,苏倾楣被问住,面色一下极度难堪,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萧意珍看不下去,但昭檬公主毕竟是公主,当着皇后的面,她也不敢太过得罪,只道:“我表妹再怎么说,也是七皇子的侧妃,公主您” 昭檬公主不屑的冷哼了声,打断了萧意珍的话,“侧妃?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不是了呢?” 苏倾楣被啪啪打脸,脸就和被打肿了似的燥红,她看着昭檬公主,又看向苏梁浅,抿着嘴唇,手往自己的腰间探了探,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一举一动,都落在了苏梁浅的眼里。 苏梁浅盯着她手探的位置看了看,眸色深了深。 皇后见萧夫人萧意珍等人不愉,警告意味十足的瞪了昭檬公主一眼,随后打圆场道:“萧夫人莫怪,昭檬这孩子被本宫和太后她们都惯坏了。” 昭檬公主本就身份尊贵,太后都搬出来了,萧夫人哪里敢怪?想到她若是嫁给萧凭望,给自己和萧家带来的好处,又哪里会怪? “你们陪本宫也够久了,去别的地方看看,御花园那么多的风景,不要被拘在这一处了。” 皇后开口,将这些人打发离开。 她不担心昭檬公主得罪萧家的人,她是怕,再这样下去,会成了苏梁浅给她难堪。 第三百一十九章:加料好戏 皇后话落,湖心亭内的贵女夫人齐齐道是,服了服身,陆续离开。 她们从苏梁浅身边经过时,刻意放慢脚步,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探究审视,有钦佩羡慕,还有好奇的,并不怎么愿意离开。 刚刚苏梁浅过来,不少人都想借着皇后的机会,和苏梁浅结交的。 毕竟,苏梁浅现在北齐的势头太猛,不单单是民间,还有前朝后宫,和这样的人结交上,不但对提升自己的身价有利,对父兄在朝廷,也是大有裨益,但皇后的命令,她们也不敢不从。 萧意珍站在距离苏梁浅很近的位置,气鼓鼓的,一脸的不服气,一副要和苏梁浅较量的架势,被萧夫人强拽了下去。 她也不喜欢苏梁浅,不,不仅仅是不喜欢,是讨厌憎恶,但是现在的苏梁浅,却不是她能够得罪的起的,甚至为此怨上了昭檬公主,当然,怨归怨,也更加忌惮了,毕竟昭檬公主不是她能得罪的起的,萧夫人再想到萧凭望那德行,两个刺头,只觉得心都是发堵的。 很快,湖心亭就只剩下苏梁浅,昭檬公主和皇后三个人,随伺的宫女,也被皇后屏退,一瞬间冷冷清清的,完全没了之前的热闹,皇后更没了之前被人吹捧着的好心情,她看了苏梁浅一眼 苏梁浅就站在她面前,勾着嘴角,似笑非笑,落在皇后的眼里,就好像是暗示了什么的奸诈样,看的皇后不仅仅是眼疼,头都疼。 “你来做什么?” 诚如苏梁浅之前对昭檬公主所言,皇后对她,确实不是很欢迎,看了苏梁浅一眼后,就沉下了脸,手扶着脑袋。 “母后!” 昭檬公主重重的叫了声。 “今日父皇是为苏妹妹设宴,这些夫人小姐,也都是以她的名义被请进皇宫的,苏妹妹出现在这里,全的是您的颜面。” 昭檬公主只知道皇后和苏梁浅不对付,但这个中的缘由并不清楚,再加上皇后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大局观,她更觉得是皇后不顾全大局。 苏梁浅含笑看了昭檬公主一眼,“我和皇后的事,公主姐姐不懂。” 王晓音虽然当了多年皇后,却到底做不到不动声色,并不是个擅长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再加上高高在上这么多年,哪里受得了苏梁浅这般侵犯她的权威。 皇后不喜欢自己,苏梁浅一点也不奇怪,当然,从头到尾,她也没想要这个人喜欢自己。 苏梁浅话落,再次看向皇后,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我来,只是提醒皇后” 她说话间,缓缓的俯下身去,更凑近皇后道:“答应了我的事,别忘了。” 皇后神色更加气恼,扭头,苏梁浅已经起身,见皇后看她,挑了挑眉,皇后只觉得她那样,就像是只老奸巨猾的狐狸。 昭檬公主看着明明气怒至极,却始终隐忍着的皇后,以她这个做女儿对她多年的了解,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昭檬公主的目光又落在了苏梁浅身上,她倒是一派的气定神闲,昭檬公主疑惑的眨了眨眼,就像苏梁浅说的,她和皇后的事,她看不明白,她总觉得,皇后好像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苏梁浅手上。 皇后不想看到苏梁浅,苏梁浅也不愿意和皇后过多的纠缠,且目的达成,苏梁浅只短暂打了个照面,便离开了湖心亭。 苏梁浅出去的时候,春风满面,大家虽然奇怪她这么快就出来了,但都觉得她和皇后定然相聊甚欢,一个个涌了上去,自报家门姓名,将苏梁浅团团围住。 这也就是苏梁浅在她们眼里是定了亲的,不然的话,早个个都化成媒婆了,苏倾楣和萧夫人萧意珍她们完全被冷落在了一旁。 “有什么了不起的?” 萧意珍冷哼了声,那神色,那口气,简直酸到了极致。 苏倾楣没说话,但盯着苏梁浅时的神色,简直比萧意珍还要难看,眼睛都是发红的,满是嫉恨。 这种被众星拱月捧绕着的,一直都是属于她的,也该是属于她的,她不能让自己一无所有。 “浅丫头,你在这啊,让我好找!” 季夫人热切熟稔的声音,很是响亮,一下吸引了众人的眼球。 就在那些上杆子巴结苏梁浅的人暗想是谁又想在这攀关系的时候,回头,就看到季夫人脸上扬着爽朗却干净的笑,朝这边的方向走了过来。 苏梁浅和季夫人的关系,还有季夫人的身份,都不是她们这些人能比的。 苏梁浅微笑着朝她们颔首,走向了季夫人。 “伯母,好久不见。” 苏梁浅的身后,跟了不少不识时务的人,季夫人自是不愿意与这些人虚与委蛇的,拽着苏梁浅就走。 “伯母,您等等。” 苏梁浅和季夫人耳语了几句,在众人热情又诧异的神色中,走向了苏倾楣。 苏倾楣和萧意珍萧夫人她们站在一起,几个人都没料到苏梁浅会来找自己,脸上那充满了嫉恨的神情,都还没来得及掩饰,依旧是虎视眈眈,仿佛要吃人似的,尤其是萧意珍,更是不加掩饰。 苏倾楣反应最快,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苏梁浅一起,也落在了她的身上,脸上很快扬起了假笑。 “大姐姐。” 她服了服身,那假笑,倒是恭敬热切,若非两人的恩怨矛盾在京城闹的沸沸扬扬,可以说是人尽皆知,都会被认为是关系亲密的姐妹。 苏梁浅嗯了声,只是微微点头,将苏倾楣上下打量了眼,目光落在了她腰间的荷包上。 “妹妹今日佩戴的荷包样式不错,能给我看看吗?” 苏倾楣脸上扬着的笑在一瞬间僵住,除了诧异,更多的是不受控制的惊慌之色,脸色都白了几分,手下意识的探向荷包,握紧。 “妹妹舍不得就算了。” 苏倾楣感受着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甚至已经有人对她指指点点议论了起来,苏倾楣心头更加慌乱,取下了荷包,但是在递给苏梁浅的那一刹,她又将手缩了回来,将东西攥在手心捏紧,迟疑了好一会,迫于压力,才将东西递给了苏梁浅。 她手都是颤抖哆嗦着的,看向苏梁浅,僵硬着道:“莫说是个荷包,就是更加贵重的东西,姐姐要,妹妹也不会不给,我只是意外,姐姐怎么对妹妹的荷包感兴趣了?” 苏倾楣的声音,就和她的手一样,有明显的颤音。 她盯着苏梁浅,最后一句话,分明带着试探,整个人就好像惊弓下的鸟。 苏梁浅接过,眼睛落在荷包,视线却没从苏倾楣的身上移开。 苏倾楣一言不发,屏气凝神,整个人的神经仿佛都是紧绷着的,分明是心虚。 苏梁浅只随意的翻看了几眼,就将东西递还给了苏倾楣,仿佛只是单纯的好奇花色。 苏倾楣几乎是抢着接过,“姐姐看出什么了吗?” 她微歪着脑袋,很认真的盯着苏梁浅,那口气,有些像是在审问。 苏梁浅微笑着摇头,没有半分异常之色。 “季夫人还在等我呢,我先走了。” 苏梁浅指了指季夫人的方向,季夫人见苏梁浅指着她,也看向了这边。 “姐姐去吧。” 苏倾楣的脸色稍好看了些,但声音依旧发颤,见苏梁浅转身离去,长长的吐了口气。 “苏梁浅干嘛呢?” 苏倾楣紧抿着嘴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萧意珍认定她是没事找事,故意找茬,脸更沉了沉,“没事找事,我看她就是故意找你的茬,简直有病,这种人,就这种人” 萧意珍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能贴切的辱骂苏梁浅的话来,气的那张本来就不好看的脸通红。 苏倾楣没有接话,看着苏梁浅离去的背影,那口刚送下去的气,又提了起来。 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这样的认知让苏倾楣焦躁又不安,但她随即又觉得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苏梁浅转身,将拿过苏倾楣荷包的手,放在鼻尖闻了闻,勾着的嘴角,露出了略带几分诡异的笑。 苏梁浅走到季夫人处,刚刚苏梁浅和苏倾楣说话的时候,季夫人的身边也围了不少人,多是妇人带着孩子,其目的居心,苏梁浅不消问,也能够猜得到。 季无羡现在京城,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不说本身就背靠季家这棵大树,季无羡本身也很有能力,这两次也算做出了业绩,且他看着虽然吊儿郎当的,但是身边却一个女人都没有,这样一个有家世背景,又有能力,还洁身自好,长得也好看的男子,且婆家的人际关系极其简单,不担心受气,在京中的那些夫人和小姐眼中,自然是抢手的香饽饽。 婚姻大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季夫人身边没人才怪了,季夫人根本就不能和苏梁浅好好说话,几次下来,她心生恼意,拽着苏梁浅就走了。 “季无羡现在这般抢手,那么多女子可供挑选,伯母可不用为他的终身大事发愁了。” 苏梁浅含笑,带了几分打趣。 “光有数量有什么用?季家的儿媳妇只需要一个,最重要的是质量,没一个我中意的,浅丫头,你眼光好,有没有好的给我介绍介绍?” 提起这个,季夫人也有些恼。 “还有就是那臭小子,都怪他,他要一早听我的定下来,我现在何至于为这事发愁,都要挑花眼了。” 季夫人拧着眉头,对此极其无奈。 “季家,季无羡的条件摆在那里,季无羡眼光自然高,他还年轻着呢,伯母不用急于这一时,更好的定然还在后面。” 季夫人听苏梁浅说话,只觉得浑身像是被熨烫过似的,极是妥帖。 “他整日和你在一起,眼光能不高吗?我不求他将来能找个和你一样的,就是你的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我就知足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季夫人找的位置还挺安静隐蔽,她见苏梁浅四下张望,以为她是找谢云弈,笑道:“看什么呢?小谢和羡儿都来了,不过并不在这里,你最近是不是很辛苦?看着瘦了许多,等得空了,去我府上,我让人给你好好补补。” 御花园这么多的女眷,为防止出事,男女是不能在一处的。 季夫人拉着苏梁浅的手,上看看下看看,最后得出了和太后一样的结论,那神色,也心疼极了。 苏梁浅无奈的笑笑,顺着季夫人牵她的手凑近,小声道:“伯母,宴会开始后,您替我盯着苏倾楣,她若是有什么动静,您让身边的人跟着,一定要跟紧,等会你找机会,将这事告诉季无羡和谢云弈,让他们盯着七皇子。” 今晚,不止有她的好戏,还有其他的好剧,为庆帝加料。 苏梁浅想想,还真有些迫不及待呢。 第三百二十章:宴会开始,热闹开始 很快,夜幕降临。 庆功晚宴设在清华宫,宴会开始前,皇后提前离开,天色渐暗的时候,一众女眷由宫女太监带着,前往清华宫。 今晚的庆功宴,因着苏梁浅的特殊身份,亦或是其他未知的原因目的,男女并非分席,而是以家为单位,一家人席地同坐一张长桌,身份越是尊贵,离帝后就越近。 就身份来说,苏梁浅自是谈不上尊贵,这样的安排,她应该是随苏克明坐在末端的,但这场庆功宴,苏梁浅作为绝对的主角,自然不可能坐在看都看不到的角落,所以苏克明沾了苏梁浅的光,被安排在很前面的上座。 这要是以往,苏倾楣应该也是要和苏克明苏梁浅一起的,但庆帝对她的印象着实太差,简直到了看到人就心情不爽的地步,在做出让苏克明和苏梁浅上座的时候,还特意命令,要给苏倾楣安排在一个他看不到的位置,众人再结合之前苏倾楣施粥结果却闹出多条人命被惩的事,看苏倾楣的神色,都是带着颜色的,含着轻慢和嘲弄。 苏倾楣又不是瞎子,自然是能够察觉到的,饶是面皮厚,还是忍不住难堪,不过转念一想,和庆帝等人坐的太近,对她来说,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心中也就平衡释然了。 正中的龙椅,是庆帝的宝座,两边则是太后和皇后,被禁闭了一段时间的太子和夜傅铭也到场了,倒是四皇子夜枭然,因为和南楚的战事告急,他亲自去前线押粮,目前还未回来,不过五皇子和五王妃都到场了。 皇室宗亲和其他人一样,都是以家为单位,尚未成婚的,就是一个人独坐,叶安阳就是和长公主坐在一起,还有长公主的两个儿子,但是并不见驸马。 叶安阳看着苏梁浅,那眼神,就和萧意珍一样,充满了仇恨,又有很深的忌惮和畏惧,长公主更是如此。 从苏梁浅回京后她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不过也就半年的时间,就是叶安阳再喜欢仗势欺人,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对苏梁浅肆无忌惮,肆意妄为。 萧家的人,除了在外的萧镇海都到齐了,苏梁浅被安排在太子的下首,谢云弈则和季家的人坐在一起,季家除了季老公爷,季公爷季无羡季夫人都到了,因季家的身份,和苏梁浅的位置,相隔并不远。 皇上似有抬举沈家的意思,和皇室众人就近安排,还有萧家。 朝堂上的人都是人精,晚上的位置,在某种程度上,说明了圣心。 相比在清河县的时候,太子的气色精神反而都更差了些,显然,回京后的这段日子,他过的并不是很顺心,看到苏梁浅,更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却不敢发作,是用带着警告和威胁的情绪看着她。 别的苏梁浅倒都无所谓,沈家的位置,和萧家极其接近,她看着沈琦善在看向萧凭望时那怨妇般的哀怨眼神,就好像被辜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恨不得每个人都知道她和萧凭望的关系,虽然萧凭望没有任何回应,但苏梁浅的脸还是不自觉的沉了沉。 苏克明就坐在苏梁浅的身侧,看着身边的那些人,殿中的暗潮汹涌,他是感知不到的,那些他恭维着比他级别高的官员,坐在他的下首,需得仰望着他,他只有种自己仿佛已经是皇亲国戚的不真实感。 苏克明在生出这种心情的同时,又生出了懊悔,他当初怎么就瞎了眼押错了宝,他要对苏梁浅好些,那这些他想要的荣华权势,就可以一直维持下去了,他这样想着,也更加气苏倾楣,觉得她是个没用的东西,白精心养了这么多年。 所有人落座后,伴随着胡公公尖细的嗓,皇上皇后太后还有后宫级别较高或得宠的妃嫔姗姗来迟,昭檬公主也在,就跟在皇后身侧,苏梁浅在看到她的第一眼,见她往萧凭望的方向看了眼,萧凭望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 只是一眼,昭檬公主很快收回了目光,脸上是羞涩的笑意,那一瞬间,沈琦善的脸色,都变的狰狞起来,都有些将沈大夫人吓了一跳,原本脸上的笑容凝住,眉头打结。 夜傅铭更多的注意力是在苏梁浅和帝后身上,倒是没怎么察觉到这些配角的一些反常。 庆帝落座说话,点名夸赞了苏梁浅,萧凭望和季无羡几个人,从庆帝的态度,苏梁浅隐约能猜到,他对萧凭望的认可。 庆帝多猜忌,对自己的儿子,都不怎么放心,倒是没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几个女儿,都还算不错,尤其是昭檬公主。 作为给女儿挑选驸马的帝王,不管是样貌还是人品,萧凭望都是能够过他的眼的。 这门婚事,板上钉钉。 庆帝只简单说了几句,歌舞上场,晚宴正式开始。 在其他人眼里,这是苏梁浅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宫宴,实际上,苏梁浅上辈子主动筹办的就不少,歌舞她都看腻了,还有武百官及其家眷的嘴脸态度,就是闭着眼睛,她也能从他们的立场窥探到一二。 苏梁浅麻木的淡然,而这种不起波澜的从容淡定,落在其他人眼里,便有几分让人钦佩的高深莫测来。 苏梁浅能感觉的到,庆帝那充满了审视和探究的神色,一直落在她身上。 庆帝话落,给苏梁浅赐了酒,太后含笑,连连褒奖,且那口气熟稔亲切,与有荣焉,就好像苏梁浅是她的孙女儿似的,后宫那些有眼力见的妃嫔自然跟着附和,一时间苏梁浅更加羡煞旁人。 场中觥筹交错,众人皆欢,宴会尚未进行到一半,秋灵突然回来,凑到苏梁浅耳边道:“小姐,二小姐离开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庆帝赐婚,我不愿意 “小姐,二小姐离开了。” 苏梁浅眉眼不动,面色无澜,朝夜傅铭的方向望去,果见他正看着自己,神色探究,带着审视。 夜傅铭见苏梁浅看着自己,那眼神淡淡的,仿佛只是不经意间的一瞥,却让他觉得头皮发麻,莫名的生出了种不好的预感,还有心虚,他克制按捺着,才没让自己扭过头去。 苏梁浅目光下落,看着他放在桌上酒杯旁握成拳的手,嘴角勾了勾,而她这似笑非笑的模样,更让在她手下屡屡吃亏的夜傅铭心生戒备。 苏梁浅带着这样微凉的笑意,很快移开了目光,对秋灵耳语了几句,夜傅铭恨不得将自己的耳朵竖起来,但殿内那么多的人,丝竹音乐,声声入耳,嘈杂的很,他哪里能听得到苏梁浅说话,他一个字都听不到。 秋灵起身离开,夜傅铭随即在苏梁浅移开目光后,吩咐自己的随从,跟着秋灵。 没一会,他随秋灵离开的随从回来,面色沮丧,想来是人没跟好。 他回来时,看着已经站在苏梁浅身后的秋灵,那沮丧的脸,更是难看了几分。 夜傅铭虽不明情况,但秋灵回来时,他那种不好的预感就更深,这种不好的预感,让他整个人都添了几分暴躁,尤其见苏梁浅气定神闲,仿佛成竹在胸,胜券在握,简直心绪不宁,那些让人心情美好的歌舞美人,他更觉得无比碍眼。 宴会期间,是可以走动的,苏梁浅的身边,围着不少上前敬酒的人,苏梁浅正与他们寒暄时,有个小太监走到了夜傅铭身后,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夜傅铭拧起了眉头,仿佛不耐到了极点,他在流露出这种神情的时候,下意识的往苏梁浅的方向看,苏梁浅都没没往这边看一眼,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夜傅铭敛住内心的那些不安,将目光落在了庆帝的身上,庆帝正和太后说这话,两人应该讨论的是和苏梁浅有关的话题,视线都落在她身上,脸上含笑,尤其是太后,少有的开心,俨然就是母慈子孝。 夜傅铭定定看了眼庆帝片刻,心中那些因苏梁浅而起的烦躁不安,渐渐变的安定,那张一贯悲悯的脸上带着笑,那笑诡异,在灯光下,有种说不出的奸佞邪恶。 夜傅铭又看向坐在苏梁浅身侧的太子,太子一个人独自成座,但事实上,太子妃之位虽然空悬,太子却是有侧妃的,良娣更是好几个,更不要说其他女人了,但是庆帝为彰显对苏梁浅的重视,没让太子带任何一个女人前来。 夜向禹一个人坐着,满眼都是那些身姿曼妙的舞女,眼中写满了色欲,看的夜傅铭心中更加舒爽了几分,但这样的舒爽并没能维持多久,很快被嫉妒不忿取代。 这样的人,都能成为太子,而他一身的本事,却要屈居在这样的人之下。 只要想到这些,夜傅铭就觉得自己不能冷静平静。 夜傅铭正静等着看好戏的时候,又有个太监前来,也不知在他的耳边说了什么,夜傅铭注视着的依旧是苏梁浅的方向,眼色阴沉,神色晦暗,思忖了片刻后,起身离开。 夜傅铭虽是皇室的人,却是名不见经传的,他这样离开,并没有引起很大的关注。 夜傅铭走后没多久,也有个不怎么打眼的太监,和太子说了些什么,太子偷摸往庆帝等人的方向望了眼,见他们似乎并没怎么注意自己,庆幸的舒了口气,他舔了舔嘴角,只片刻的犹豫纠结后,不顾随侍的阻拦,偷摸离开了。 苏梁浅是在应酬那些人不假,但是她的注意力,从来不曾从殿中几个关键人物身上移开,夜傅铭离开的第一时间她就察觉到了,这在她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太子也很快紧随其后。 苏梁浅好奇的是,太子离开,是夜傅铭的图谋,还是谢云弈或者是其他人的计划? 苏梁浅又吩咐了秋灵几句,“你去去就回,别人问起就说是肚子不舒服,别让人发现异常了。” 场中的歌姬表演已经结束,陆续退下,庆帝也结束了和太后的对话,再次点名看向苏梁浅,他的眼神尽是满意,夸赞比之前还甚,俨然是要大肆封赏的意思。 “此次天降灾祸于北齐,幸好有乐安县主,乐安想要什么封赏?” 庆帝一脸的慈和,盯着苏梁浅,一改以往的威严,那口气亲切极了。 苏梁浅自是推拒,长公主这时候道:“太子和乐安县主的年纪都不小了吧?” 长公主开口,脸上带笑,仿佛只是随意开口。 众人听了这话,齐齐看苏梁浅和夜向禹。 苏梁浅在距离庆帝就只有台阶的位置站着,而太子,太子的位置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不但其他人看到了,庆帝也发现了,脸上那慈和的笑都僵了僵,他扭头看了眼身侧的皇后,眼神含着责备,又似乎是在警告提醒着些什么。 皇后一晚上都胆战心惊,她也害怕太子在这时候犯错,一直都在盯着,但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太子就跑了,她只知道太子临走前,有个小太监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其他的,她就不知道了,去了哪里,她更是不知情。 皇后现在也担心的很,这要太子再犯什么错 皇后只觉得头疼的很,根本就不敢和庆帝对视,只搜索着,看向王承辉,用眼神示意他去找太子,王承辉当没看到,无动于衷。 开玩笑,这里接下来的热闹,可比找太子有意思多了。 皇后见自己竟支使不动王承辉,气的脸色铁青,气息都急了几分,却又无可奈何。 太后不顾沈大夫人等难看的脸色,也迎着长公主说起了当年的这门婚事,太后的话,应当是很和庆帝的心意的,庆帝难看的脸色都好看了些,眉头舒缓,然后也说起了这门婚事,言语间都是要兑现承诺的意思。 他们几个人兀自说着,季无羡那一桌坐着的几个人脸色简直不要太难看,谢云弈倒还好,季无羡也算能沉得住气,最难看的就是季夫人,俨然就是嗤之以鼻。 苏梁浅就那样站着,身姿笔直,神色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平静,看不出半点受帝王倚重,要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的愉悦,也没有要嫁给太子那种人,即将开始一辈子不幸的悲痛,没有悲喜,仿佛众人畅聊着的只是件和她无关的小事。 苏梁浅这种时候这样的平静,很快让人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出来,庆帝就觉得自己被落了脸,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那流露出的帝王之威,让不少人都心生畏惧。 “苏家长女,德才兼备,品貌出众,性情温善,堪为天下女子表率,太后和朕躬闻之甚悦,与皇太子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许配太子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由钦天监择良日完婚!” 庆帝当着武百官的面,和颁圣旨似的直接就给苏梁浅和太子赐婚,苏克明倒是乐不可支,可沈老夫人她们,脸色却难看至极,更不要说季夫人他们了,季无羡在气愤的同时更加佩服起苏梁浅的神机妙算来。 一切,还真的如她预料的那般。 沈老夫人脸色难看,而一直沉寂着没什么精神的沈琦善,脸上在震惊过后却露出了期盼的神色来,隐隐还有些幸灾乐祸,看向了萧凭望,却见萧凭望蹙着眉头,分明就是对此事不那么赞同,沈琦善那仅仅只是幸灾乐祸的神色,多了几分恶毒出来。 季夫人对此,是事先一丁点的准备都没有,简直就是心急如焚,都想要冲出去了,倒是谢云弈,很沉得住气。 场中的气氛,明显变的有些微妙。 苏梁浅虽是没有表露出任何的轻度,但任谁都能感觉到,她的不那么情愿,太后见她那样子,竟是一下子没忍住,脱口问道:“浅丫头可愿意?” 话落,太后就有些后悔自己所言,但话已出口,却是覆水难收。 她也发现夜向禹不在了,虽然对这门婚事也不是那么赞同,但还是道:“太子虽有恶习,但秉性纯良,若有人好好管教,他是能改的,这也是一件功德。” 太后这话,带着明显的劝导劝解的意味,那慈和的目光,也略带了几分压迫的凤仪,落在了苏梁浅身上。 苏梁浅先前一直是微垂着脑袋的,缓缓抬头,那目光,一如之前的干净澄澈,神色也是肃然的很,有种说不出的坚定正经,看着太后回道:“不愿意!” 简单的三个字,清脆响亮,掷地有声,直接震的在场的人,一下都反应不过来,苏克明手里一直端着的杯子,因为极度震惊,手抖的太过厉害,半杯的水,都有从里面抖落出来,那神色,不但有震惊,还有其他人少有的慌乱恐惧,整个人都是乱的,俨然就是无措了。 季夫人眼睛却是明亮,脸上也都是光,沈琦善眼中的光亮却在一瞬间消散,整个人就好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失魂落魄,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看向了昭檬公主,昭檬公主微张着嘴,似是不敢置信,又或者说,是不愿意接受。 好半晌,她才抿住了自己微张的嘴,看向皇后,皇后倒是没有意外,但整个人都在抖,那样子,满是恐惧,昭檬公主不得其解,怎么会是恐惧呢?苏梁浅不同意做太子妃,虽然对太子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但也不至于让她这般慌乱恐惧吧,就好像天都要塌陷下来似的。 以昭檬公主对自己母后的了解,她甚至觉得,她应该欢欣鼓舞,幸灾乐祸的,毕竟苏梁浅马上就要倒大霉了。 昭檬公主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让她震惊之余,心也跟着慌乱起来。 这种慌乱和担忧,有对苏梁浅的,更多的还是对皇后和太子的。 这可是父皇的旨意,当着武百官的面,苏梁浅她怎么敢? 昭檬公主心慌慌的,看向被自己担心着的苏梁浅,她在场中站着,脊背挺直,身姿挺拔,那神色,依旧是从容淡然,哪里有半分担忧畏惧?而另外一边,庆帝脸上没了半分笑意,脸沉沉的,昭檬公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尤其看到太子空空的座位,拧着眉头,只觉得头都是疼的。 这个时候,皇兄去哪里了? 一系列的担忧顾虑,让她的脸色也变的苍白难看起来,她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就和庆帝的神色一样,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三百二十二章:出事了 清华宫中,人人存着自己的盘算,心思各异。 那么多的人,原先也是极其嘈杂,一下变的极其安静下来。 就在这种沉静的让人心生畏惧的安静中,一脸坚定的苏梁浅,将目光落在了庆帝身上,重复着自己之前的话道:“臣女不愿意!” 她的口气,是难以撼动的铿锵,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苏梁浅看着庆帝明显变的难看的脸色,甚至都没有曲膝盖跪下,而是和庆帝对视,继续道:“臣女与太子殿下并不合适。” 她的言辞非常的委婉,但夜向禹的行事太过混账,混账到,庆帝时常为自己有一个这样的儿子而上火丢人,偏不少人又是知道太子的德行的,而苏梁浅又太过的优秀瞩目,庆帝觉得苏梁浅这是在含沙射影说太子配不上她。 除却身份来说,太子确实一无是处,庆帝也不止一次的觉得,夜向禹配不上苏梁浅,不说夜向禹,就是自己极为看好的夜枭然,他都觉得他驾驭不住苏梁浅。 庆帝死死的盯着苏梁浅,那眼神里,有很深的威逼她改口妥协的警告,压慑性十足,皇后和后宫的妃嫔以及就近的王公大臣,感受到他的警告和怒意,有些已经是瑟瑟发抖。 关心苏梁浅的,暗自为她捏了把汗,而其他更多的是觉得苏梁浅恃宠而骄,目中无人,要被重罚而幸灾乐祸。 萧意珍和叶安阳她们高兴得意的都想笑出声来,但因为庆帝那吓人的样子,心里慌慌的不安,自然不敢有这种会引起格外瞩目的举动。 苏梁浅任由庆帝各种眼神警告,揣着明白装糊涂,装看不懂,庆帝见她眨巴着眼睛流露出的无辜样,气的脸都呈黑红色,他见苏梁浅半点也不畏惧,将目光落在了和季无羡坐在一起的谢云弈身上。 在一众王公贵臣中,谢云弈的长相气度,无疑是最耀眼瞩目的,庆帝在搜索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完全盖过了季无羡。 那一身贵气,庆帝觉得自己就没一个儿子能比得上的。 身为帝王,尤其是自负的帝王,承认别人比自己的儿子优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庆帝刚还在苏梁浅那受了气。 但就算是存着私心,庆帝也不能否认谢云弈对一个女子的吸引力,尤其之前萧意珍为了他闹的满城风雨,成了笑话,庆帝对此事也是略有耳闻的。 这确实是个会让女子着迷的男人,庆帝打量着他,他不相信,这样的一个人,会是寻常百姓。 明明和太子有了婚约,却完全不当回事,和其他男子暧昧来往,这作为苏梁浅最大的把柄,夜傅铭当然是不肯放过的,这次庆帝找他谈话的时,他就暗示性的将这事告诉了庆帝。 所以,庆帝见苏梁浅不知死活那样没眼力见的反抗,便觉得这所有的一切,和谢云弈有关。 如果不是心有所属,怎么可能会不想做太子妃? 庆帝觉得,以苏梁浅的本事,她应该是个有野心的女子,这样好的机会,她定是不会错过的,但庆帝当然不会容许一个女人,尤其还是和沈家有关的外姓女人把持朝政。 他让苏梁浅嫁给夜向禹,是有自己的权衡盘算的。 身为女子,因谢云弈这样的男人沦陷,庆帝觉得理所当然,这甚至是件水到渠成的事,但这丢了他的脸,他就不能忍,更遑论,苏梁浅已经不仅仅让他丢了脸,而是在百官面前,侵犯了他身为帝王的威严,这是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挑衅的。 庆帝像之前对待苏梁浅那样,死死的盯着谢云弈,就目前的局势来说,谢云弈的态度,显然是攻击让苏梁浅改变主意的一步最好的棋子,可让庆帝火冒三丈的是,谢云弈和苏梁浅一样,对他根本就熟视无睹,庆帝那个脸臭的,扶在龙椅上的手,用力的仿佛要在上面抠个洞出来。 庆帝虽然知道苏梁浅和谢云弈的事,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然是不能将话挑明的,不然落了太子的脸,那不就是啪啪打他和皇室的颜面吗? 庆帝忍了又忍,才克制住自己暴走的摔杯的冲动,不过在场的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庆帝的不快,当然,他们也在承受庆帝这种不快,给他们的压慑力。 长公主的目光顺着庆帝,在苏梁浅和谢云弈的身上都游移了一圈。 苏梁浅和谢云弈的事情,长公主多少有几分耳闻,多年姐弟,她对庆帝更是了解,心中依然猜出了几分。 “不合适?皇上有心抬举,乐安县主这是什么态度?这是仗着自己立了点功劳,就目中无人了是吧?” 长公主言辞犀利,颇有些咄咄,满是质问。 长公主话后,被贬为庶民的叶安阳也跟着附和,那话,难听刻薄至极。 过了这么久,被吓的六神无主的苏克明终于醒过了神来,他看着庆帝那渗人的神色,脑海里重复着的就只有完蛋了二字。 苏克明起身,因为浑身发软,再加上抖的厉害,起来的时候,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栽去,桌上的酒菜果盘,伴随着他这一动作,砰砰乓乓的碎了一地,苏克明更以狗啃屎般的狼狈姿态,摔在了地上,那些糕点点心还有酒菜,溅的他一身,脸上都是,有些菜就挂在了苏克明的发上,他那样子,看着就和个小丑似的,滑稽极了。 要不是庆帝的怒气太甚,估计都有人忍俊不禁,直接控制不住,失态的笑出声来了。 因为苏克明和苏梁浅的这种关系,众人再看苏梁浅时,那眼神越发的幸灾乐祸起来,还有些轻慢。 显然,苏克明这个样子,是很让苏梁浅丢脸的,简直和在她脸上抹黑没差别,但苏梁浅依旧像之前那样站着,不要说气恼尴尬了,她清冷坚毅的眉目,就连眉都没皱一下,仿佛那个因为自己过于丢人而连累她的苏克明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苏克明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是多么的丢脸的,但当众的这一摔,他的尴尬羞恼却是真的,他心中恨恨的,只将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到了苏梁浅身上。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这个孽女,他怎么会如此? 苏克明不但气恼,还很痛,麻麻的那种痛,仿佛痉挛般,尤其是手心 苏克明先前摔下去的时候,手心碰到了摔破的瓷碗,被割破了,苏克明太过慌乱恐惧,开始都没觉得疼,一直到见自己流血了,才反应过来。 苏克明气恼且郁闷,都想要哭了。 他觉得自己真是倒了血霉了,才会有苏梁浅这样的女儿,要不是苏梁浅,他的人生还是一帆风顺的,他花重金培养的苏倾楣,还有苏家,都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也顾不得疼,慌里慌张的就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到了苏梁浅身侧,咚的朝着庆帝的方向跪下。 “皇皇上恕恕罪。” 苏克明说话气短,因为慌张和心虚,她声音结结巴巴的,更是有些喘。 “臣臣女管管教无方,臣臣,臣” 苏克明臣了半天,他脑子一片空白,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解释。 庆帝看着慌乱俯首的苏克明,铁青难看的脸,稍稍舒缓了些,他恢复了先前面对苏梁浅时的慈和,“朕并非乱点鸳鸯谱的人,这门婚事,是朕尚未登基时便定下的,朕一言九鼎,你现在说你不愿,可能告诉朕缘由?” 庆帝并没有摆帝王的架子,就像个谆谆善诱的长辈,也越发显得苏梁浅不识好歹。 一言九鼎? 苏梁浅听了这四个字,面上没有表情,心里却早是嗤之以鼻。 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真要有君子一言九鼎的高洁品质,她上辈子也不至于落的那般下场?他若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沈家更不会是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 和其他人一样,苏克明也觉得苏梁浅不识好歹,且这种情绪是加倍的,他拽了拽苏梁浅,想让她跪下,但是被苏梁浅甩开了手没成功,苏克明急眼道:“婚姻大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浅儿能嫁给太子,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你还不快谢恩!” 苏克明这会也顾不得苏梁浅的态度了,咬牙切齿的。 “臣女不愿意嫁给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苏梁浅义正言辞,将锅甩给夜向禹,她同时看向胆战心惊的皇后,继续道:“且,皇后也不喜欢我,臣女并非不识抬举的人,臣女只想未来的日子简单些,不至于艰难,承蒙皇上的宠爱,臣女不胜荣幸惶恐,但若皇上真的想要赏赐臣女,还请收回成命。” 苏梁浅说着,屈膝跪在了庆帝面前。 就算是跪着,她也是身姿笔直,和庆帝对视,俨然就是不能妥协的姿态,言辞间还有几分直率的不满。 苏梁浅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将她赐婚给太子,不是赏赐。 这话中的不满和深意,不但庆帝听出来了,其他人也听出来了。 庆帝也是心虚的,拧了拧眉,其他也有和苏梁浅产生共鸣的,倒是少了几分幸灾乐祸,反而对苏梁浅产生同情。 这样精彩艳绝的女子,嫁给太子,确实倒霉。 皇后本来就是胆战心惊的不安,见自己被苏梁浅拎出来挡祸,心咯噔一下,整个人都是一颤。 庆帝思忖了片刻,似是在迟疑,凌厉如利刃般的目光先是落在了太子的空座上,更生了几分恼火,射在了皇后身上,“皇后!” 他的声音,是让人发慌发虚的沉。 皇后打了个激灵,手中的帕子被绞成了一团,站了起来,走到庆帝的面前不自觉的跪下。 “你不喜欢乐安县主?” 皇后当然是不喜欢的,而且不是一般的不喜欢,但是因为苏梁浅的出众表现,她对这门婚事已经认可了,甚至相当满意,但现实的情况是,不是她满意,人家就愿意嫁的啊。 皇后很清楚庆帝的心意,他想促成这门婚事,他希望从她口中听到的是对苏梁浅的喜欢赞赏,让别人觉得苏梁浅是故意撒谎推脱这门婚事,然后强势让两人成婚。 皇后怕庆帝,但她更怕苏梁浅手里捏着她的把柄。 好半晌,皇后都没有出声,她就那样跪着,庆帝的眼神,盯的她头皮都是发麻的,同样乱的还有脑子和心,皇后纠结着,嗫嚅着嘴唇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她低垂着脑袋,因为极度的纠结,脸色煞白。 皇后有种自己身处在悬崖峭壁的感觉,前有狼后有虎,不管往哪走,都是死路一条。 “皇后。” 庆帝的口气极其不耐,还有深浓的警告和暗示。 “臣臣臣妾,臣妾” 皇后结结巴巴的,几次吞咽口水,当着武百官的面,她身为皇后该有的沉稳仪态尽失。 昭檬公主明显察觉到了皇后的不对劲,但这时候,她也不敢出头,着急的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王老夫人他们,但是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不喜就是不喜,臣女又不是银子,且为人强势,不懂变动,皇后不喜欢臣女,又不是什么错?” 就在皇后着急的快要晕过去的时候,苏梁浅开口,“太子殿下喜欢的另有其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他不但喜欢的是别人,还不喜欢臣女,要不然的话,如此重要的场合,他怎么会离开?” 苏梁浅直接将话挑明,听的在场众人,是连连倒抽凉气,暗暗感叹苏梁浅实在大胆,竟敢在老虎头上拔须,偏苏梁浅神色无辜,口气还有些愤懑不平,含着气性,再配上那张年轻的脸,只让人觉得率真,无从生出责备来。 皇后头都是大的,接着苏梁浅的话道:“是,太子并不喜欢乐安县主,他喜欢温柔听话的女子,臣妾也是,所以臣妾在之前做了不少阻拦,还私下刁难了乐安县主,但皇上要坚持的话,臣妾也是会接受的。” 皇后硬着头皮,一口气将话说完,意思很明显,她确实很不喜欢苏梁浅,苏梁浅没有撒谎。 皇后的回答,也是让众人吃了一惊,庆帝更是大感意外,他没想过,皇后竟然也忤逆她的意思。 先是苏梁浅,再是谢云弈,现在就连皇后也如此,庆帝的怒气也见一斑,涨红着脸,呼吸都急了几分。 “你,你说什么?” 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份上,皇后反而没了畏惧顾忌,抬起头来,看着庆帝,重复着道:“臣妾确实不喜欢乐安县主,她和太子也不合适,求皇上收回成命,不要耽误了太子的一生啊!” 庆帝那个气的,眼睛在一瞬间瞪大,他猛地起身,脚都抬起来了,被残存的理智叫唤住,才没踹向皇后。 庆帝收回自己的脚,那仿佛要吃人似的目光先是在皇后身上停顿了片刻,想到了什么,又落在了苏梁浅身上,那眼神,除了帝王之怒,还有质问。 苏梁浅只是跪着,肃静的神色,有种说不出的虔诚,不卑不亢的,但庆帝不知怎的,就是从中看到了挑衅,还有嘲弄。 对他帝王威严的挑衅,然后嘲弄他身为帝王,也如此无能。 “皇上!” 就在庆帝的情绪也要暴走的时候,太后叫了声,庆帝没能收住自己难看的神色,对身边的人呵斥吩咐道:“太子呢?太子去哪里了?将他给朕找来!” 一众的太监,诚惶诚恐,慌忙离开,出去搜索太子,这群人还没找到太子的下落呢,苏倾楣的丫鬟尖叫着跑了进来。 这要是以往,她定然是充不进来的,但清华宫现在乱成一团,没怎么注意她,竟是让她直接跑到了苏梁浅面前。 “大小姐,您,您快去看看,二小姐她,二小姐她” 抱琴哭哭啼啼,话根本就说不全,庆帝正准备发难的时候,有先前跑出去的太监回来,先是禀告了胡公公,也不知说了什么, 第三百二十三章:好戏开唱 苏梁浅看着跪着痛哭的抱琴,面色倒是符合一贯对苏倾楣的温凉态度,苏克明却不然,他本来就已经极其的不安慌乱,看着抱琴这个样子,生出了更加强烈的不好的预感,不待苏梁浅发声,他脱口就问道:“怎么了?你家小姐她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大,都已经发颤,眼睛里面明明燃着火,给人的感觉却是黯然的,神色灰败,十分的颓丧,仿佛天都要塌陷下来了一般。 抱琴这样子,显然不是什么好事,苏克明单想想,就觉得自己不能承受。 苏克明在质问完抱琴后,看向了苏梁浅,充满了探究和审视,就好像,苏梁浅定然是知道些什么,甚至是怀疑,这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有关。 苏克明的怀疑没错,苏梁浅确是知道些什么的,但被那么多双怀疑的眼睛盯着,她半点也没表露出来。 苏克明从苏梁浅的身上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出来,目光再次落在抱琴身上,用一种近乎阴狠恶毒的眼神看着抱琴质问道:“楣儿出事了?你身为她的丫鬟,是怎么伺候她的?到底出什么事了?” 苏克明的声音近乎咆哮,整个人失态至极。 苏梁浅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冷笑,他既明知不是什么好事,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而再再而三的逼问,这不是犯傻吗? 抱琴就是哭,半点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苏克明急的,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都想给她一巴掌了。 “好了,父亲就不要逼问她了。” 苏梁浅缓缓出声,面色柔和的看向抱琴,“你家小姐出什么事了,有什么话慢慢说,她现在人在哪里,你带我去。” 抱琴没说话,只不住点头,满是泪痕的脸,慌乱和恐惧,半点也不似作假,指着外面的方向。 “皇上。” 苏梁浅请示般的看向庆帝,胡公公加快脚步,在庆帝即将开口时,叫了声皇上。 他掐着的声音尖锐,着急到不行,庆帝看着浑身发软就坐在苏梁浅身侧的丫鬟,心中陡然也生出了极其不好的预感,脸色更沉了几分。 皇后原先听苏倾楣出事了,众人包括庆帝都被转移了注意力,还松了口气,但悬着的心还没放下,很快又变的更加不安起来。 太子不在,苏倾楣出事,不会和他有关吧? 这样的念头从脑海冒出后,皇后的脸色一下越发难看,跪着的身子就和风中的落叶似的,摇摇欲坠。 庆帝没回应苏梁浅,胡公公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身前,也不知说了什么,庆帝本就阴沉的脸色,忽然就变的铁青,因为隐忍和克制,额头的青筋都是爆出的,那一瞬间射向苏梁浅的眼神,竟有了凛冽的杀意。 庆帝在胡公公耳边吩咐了几句,随后看着苏梁浅道:“你先起来,你妹妹那边的事,朕会另外派人过去处理,你不用担心。” 抱琴低垂着脑袋,偶尔有那么一瞬间,触及庆帝的目光,浑身僵硬,瑟瑟发抖。 抱琴被庆帝的人强制带着离开,没一会,有太监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皇上,偏殿走水了!” 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太监的话落,众人抬头望去,原本黑漆漆的夜空,竟有了滚滚的浓烟,且不远处,有极其炫目的耀眼的橘红。 很显然,这火势并不小,但因为之前一系列的变故,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看热闹上,根本就没顾及其他,众人脸上流露出了恐惧的神色,尤其是一些没经事的女眷。 苏梁浅也是大感意外,这么大的火势,如果不是事先安排好,有东西辅助,短时间内肯定是烧不起来的。 苏梁浅倒是没有慌,收回视线的时候,不动声色的往谢云弈的方向看了眼。 谢云弈也正看着她,察觉到她的目光,和她对视了眼,那目光一如之前的幽深,却可见清晰的情深宠溺,对着苏梁浅勾唇笑了笑,从容淡然,又有些坏坏的,苏梁浅便知道,这所有的一切,和他有关。 既是谢云弈的安排,那她就静观其变,等着看好戏了。 庆帝自登基以来,第一次,如此的诸事不顺,他铁青的脸,已经不是难看二字可以形容的了,他看着慌乱的众人,要不是他在这里,估计早就六神无主,惊慌失措的逃跑了,心情更加糟糕。 “宫中那么多的太监宫女,还有御林军,不过是走水,勿须惊慌!” 庆帝连连吩咐数人,宴会继续,救水的喧闹嘈杂声掩盖住了一切,滚滚的浓烟都到了这边来,大家担心都来不及,哪还有心情?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有身着御林军将领着装的衣裳冲了进来,“火势太大,请皇上太后皇后等人移步!” 他的口气和神色都是焦灼的,刻不容缓,庆帝的心里头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烧,窝火的很,就好像被点燃的鞭炮似的,一触即发。 他沉沉的目光骇人,太后将底下明显已经慌乱的众人扫了一圈,站了起来,代替庆帝发号施令,让人将朝中的官员还有各自家中的女眷,全部疏散离开。 “皇后,浅丫头,苏大人,你们先起来。” 太后说完这话后,走至庆帝的身侧道:“皇上,您不撤,其他人如何敢走?大局为重!” 太后处事利落,半点也不拖泥带水。 “皇上若真对浅儿有所不满,今后有的是时间处罚,您一定不能出事啊!” 苏克明看着庆帝,声音很大,言辞恳切,但眼神里面的恐惧慌乱,六神无主却泄露了他最真实的情绪。 怕死! 苏克明怕死,火势这么多人这么久都没被扑灭,可见是很大的,若是要撤离,定是皇上后宫妃嫔王公贵族为先,他在这里面,跑都来不及,时间拖的越久,他的小命,就越是危险。 苏克明可不想这样不幸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苏克明见庆帝还没反应,正准备继续,庆帝一个威慑性十足的冷眼过来,成功让他闭了嘴。 苏克明低垂着脑袋,倍感冤枉,苏梁浅却再次为苏克明的愚蠢而觉得可笑。 庆帝现在和皇后一样,对她不满是肯定的,但庆帝比皇后聪明,他就是对她不满,那也只是在心里,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不然的话,他针对她的没一个决定,就会被人诟病。 庆帝起身,甩了甩明黄龙袍的长袖,依着太后的意思将事情吩咐了下去,他带头离开,经过苏梁浅的身边时,她还是跪着的,庆帝脚步微顿,目光落在苏克明身上哼了声,苏克明被弄的是胆战心惊,就是跪着,都觉得身体支撑不住,瘫软坐在地上,汗如雨下,背都湿了,脸色就和死人似的煞白。 反观苏梁浅,依旧纹丝不动,和之前一样,在苏克明的衬托下,越显从容淡定,让人敬佩。 苏梁浅很清楚,庆帝那一声哼,针对和想要威慑的并非苏克明,而是自己。 庆帝只是短暂的停留了片刻,很快又大步离开,紧随他其后的就是太后。 太后由安嬷嬷搀扶着,看着坚决的近乎固执的苏梁浅,轻叹了口气,倒是没有责备,“你起来吧。” “谢太后!” 苏梁浅叩头谢恩,目送着太后等人离去的背影,缓缓起身。 庆帝和太后等人这一走,其他人哪里还能按捺的住,一个个有多快跑多快,个个都想冲在最前面逃命,但是却不敢以下犯上,越了规矩。 苏克明在苏梁浅起身后,也速度起来,他浑身无力的痛,跌跌撞撞的,那样子,着实有些丢人。 沈家那边,沈老夫人沈大夫人很是能沉得住气,静静坐着,另外几个就和屁股有针似的早就站起来了,屡屡催促沈老夫人她们,尤其是沈五夫人,着急忙慌的,拽着沈琦善,如果不是沈琦善按着,她估计都要冲出去了。 “母亲,大嫂,你们是没看到方才皇上离开时生气的样吗?那可是太子,嫁给太子,这可是多少女子和家族梦寐以求的事情,浅儿她公然忤逆皇上的意思,这也太无法无天了,我都说了,你们平日里太惯着她了!” 沈五夫人有惊惧,又有因苏梁浅倒霉而自己又捉住了她的把柄可以在沈老夫人她们面前一展拳脚的痛快。 “我们快走吧,你们还在等什么?等苏梁浅吗?我们沈家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出头了,你就别让她再拖累我们了!” 沈五夫人苦口婆心,幸灾乐祸,但因为沈老夫人她们的无动于衷,她又那个急的,都跺脚了要,见苏梁浅起身后,竟然朝她们的方向走过来了,看她的眼神,嗖嗖的仿佛藏着利箭,满是警告。 “你过来做什么?” 沈五夫人看着已经走到了沈老夫人坐着的桌前的苏梁浅,咬牙切齿的。 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在苏梁浅过来后站了起来,沈大夫人走到苏梁浅身边,握住了她的手,紧紧的,眼中满是关切,“你怎么样了?” 苏梁浅摇了摇头,神色泰然,“我没事。” 她的口气也很平静,确实不想是有什么事的样子,苏梁浅几步走到沈老夫人面前搀住她的手,“外祖母,我们走吧。” 一众人动身的时候,刚好撞上了季家和王家的人。 王老夫人一只手拄着拐杖,另外一侧,则是王夫人搀扶着,她的身后,跟着王承辉,王承辉脸上挂着嬉笑,看苏梁浅的眼神,更满是趣味,俨然就是等着看好戏的。 苏梁浅勾着唇,对着他挑眉笑了笑,暗示的意味很浓,收回目光时,和谢云弈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汇,一众人陆续离开。 火势确实很大,方才在大殿中的时候,火光冲天,恍如白昼,就让人感觉到了,苏梁浅出了筹办宴会的大殿,往左侧的方向望去,因为隔着丛丛的树木,并不能看到人影,但是那些浓烟,借着夜风都吹过来了,还有热浪。 指挥声,尖叫声,此起彼伏,能窥探出情况危急的一角。 “怎么起这么大的火?” 王夫人手捂着脸,颇有些疑惑的叹息了声。 清华宫距离御花园不远,应该说就在御花园的边上,御花园都是花草还有水,火势是不能蔓延到那里去的,所以出了清华宫,相对就安全了。 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故,往日里这个时候已经安静的御花园,比想象的还要热闹些。 今晚参加宴会的人数,着实有些众多,御花园又大,条条都是路,通往各宫,出了清华宫,大家便各自走散了。 这个时节,御花园中,除了似锦的繁华,还有假山流水,各种休息的楼阁观景台。 苏梁浅这一众人,季夫人他们走的是最前面,在经过一处观景的假山时,苏梁浅看着慢下来的季无羡等人,敏锐的察觉出了空气中的异常。 她四下环顾了圈,夜里的御花园,四处悬着琉璃宫灯,但光线依旧是昏昏暗暗的,但因为清华宫的那场大火,让四周围的一切,比起平时,明亮了许多,苏梁浅抬头看了眼,与此同时,听到了季无羡暗示性的咳嗽声,眼中陡然变的炽亮。 她轻咳了两声,在有些匆忙慌乱的人群中,不小心撞到了王承辉,王承辉看她,随后顺着她的视线向上看去,在看到那道略有些熟悉的人影时,心中激动又兴奋的咯噔了一下,苏梁浅朝着他,微微颔首,点了点头,王承辉随后极有默契的配合着苏梁浅道:“那不是七皇子吗?” 王承辉并不知道,接下来上演的是什么戏码,但他知道,这好戏,很快就要开唱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皇室丑闻 王承辉这一声不小,再加上季无羡等人都已经放慢脚步几乎停下来了,很快其他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他们顺着王承辉手指的方向望去,果见百十个台阶上,夜傅铭负手在观景亭外站着,因为隔着挺远的距离,并不能看清他的神色,不过深浓的夜色下,却还是能感受到他强烈的着急焦灼,还有暴躁。 他似乎也发现了底下的那群人,瞪大着的眼,转动的厉害,人却和雕塑似的没动。 王老夫人的目光只在夜傅铭身上停顿了片刻,很快就看向自己的乖孙,轻易就发觉他眼底的雀跃,随后那沧桑的本该浑浊却犀利的目光,从苏梁浅的身上掠过,但并没有做声。 王夫人自然是知道夜傅铭的,向来纵容儿子的她配合着道:“七皇子怎么会在这里?” 庆帝子女众多,夜傅铭虽有特色,却是名不见经传的一个,他离开了那么久,就是有人发现,也没有过问的。 对夜傅铭,王夫人自然是认识的,而且算是众多皇子里面比较熟悉的,除了一些宴会碰面,夜傅铭还时常和太子一起去王家。 按理,夜傅铭这个时辰,自然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七皇子和表兄关系最好,表哥肯定也在,皇上正到处找呢,我上去看看。” 王承辉似解释般,对着自己的祖母和母亲道,话落,他就冲上了前去。 王夫人看着王承辉的背影,忽然想到方才离开的不仅仅是太子殿下,苏倾楣也不见了,她想到自家侄子的大胆荒唐,大叫了声王承辉,王承辉停都没停,王夫人就要追上去,被王老夫人拦住,“七皇子是个有分寸的。” 王夫人一想也是,夜向禹好色虽然到了荒诞的地步,但夜傅铭是个正常人。 王承辉上去后,季无羡等人紧随其后,苏梁浅还有其他相关的不相关的,都跟着一起,想要凑热闹。 这些跟上去的,多是和王承辉季无羡差不多大的同辈,萧家萧凭望等人也在其中,但是像王老夫人沈老夫人这些长辈,却并没有跟着,而是在下面等着。 “我上去看看,万一太子要真在上面,别闹出事来。” 沈大夫人扶着沈老夫人坐下,跟在了一群人的尾巴后面。 夜傅铭站着的那个位置,就在环形台阶的边上,他站得高,是可以看到底下的动静的,眼见那么多人上来,急的浑身都冒冷汗,鲜少人注意到,这种情况,他竟然还是纹丝不动,当真就和雕塑一样。 谢云弈走在比较靠前的位置,往观景亭侧对面的位置看了眼。 观景亭正前方的位置是个人工湖,侧对面,也就是众人上去的右侧,是一丛树木,树木的枝叶繁茂,极其方便藏身。 夜傅铭心急如焚,头上身上冒大片的冷汗,眼中的惊惧,脸色的难看程度,可以说是历史之最,那种着急,让他浑身就好像抽筋似的麻痹,他奋力的挣扎,但依旧动不了。 就在夜傅铭急的觉得自己会晕过去的时候,身上某个已经麻木的部位就好像被击似的一痛,一直在尝试挣扎的他发现自己能动了。 并不算安静的夜里,他能很清楚的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人,他往前走了两步,就见原本空荡荡的台阶上都是人,正往上走,夜傅铭完全六神无主,他回头看了眼后面的亭阁,他知道自己是中了别人精心设计的圈套了,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不如晕过去算了。 夜傅铭努力克制住情绪,想让自己平静下来,结果却是徒劳无功,他是能动了没错,但极度的慌乱,让他根本就不能平静,更不要说冷静的思考,应对接下来的变数了。 他一只手在假山扶着,好半晌,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嘈杂的夜晚,还是能听到他急促紊乱的呼吸。 眼见人越来越近,夜傅铭手忙脚乱的,终于反应过来,转身就往轻纱飞舞的帷幔走去,他手才碰到飞扬着的纱幔,看着屋子里搂在一起,意乱情迷还在做着运动的一对男女,登时龇牙欲裂,手握成拳,青筋暴出,那黑沉的眼眸,更藏着深不见底的绝望。 夜傅铭准备进去将他们叫醒,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决定,根本就不是深思熟虑的决定,他已经乱了,完全乱了,他的决定也是,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干些什么。 “七皇子。” 就在夜傅铭要采取行动的时候,冲在最前面,且跑的最快的王承辉,他的声音适才响起。 夜傅铭不单手僵住,整个人更好像被点穴似的,浑身更加僵硬,他咽了咽口水,脸都是僵硬的,浑身冰凉,更是发抖。 有生之年,他没想过,这样的事情,竟然会在自己的身上发生。 他只觉得自己多年非人的隐忍和筹谋,在今晚之后,全部会化成灰烬,这种预感极其的强烈,而这种强烈,也让他越发的崩溃,那种心情和滋味,根本就不是绝望二字能够形容的。 很快,夜傅铭又告诉自己,是王承辉,没有关系,他肯定会帮着太子做掩护的。 夜傅铭僵硬的转过身,快步跑到王承辉面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让他配合自己,季无羡等人已经赶到。 王承辉看着身侧站着的夜傅铭,他那张一贯悲天悯人仿佛修炼成仙没有人间情绪的脸上,是根本就不能掩饰的慌乱恐惧,王承辉还是第一次看到夜傅铭这个样子,就是上次逼他出银子,他也未曾如此。 王承辉从来都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再加上对夜傅铭这人没有半分好感,只有看好戏的心思。 “你怎么在这里?太子呢?皇上姑父到处找他呢,他人呢?” 王承辉边说话的时候,边四下张望。 夜傅铭站的这个位置高,自然是能够发现清华宫那边的火势的,他看着在季无羡后出现的苏梁浅等人,内心存着的那点侥幸,也烟消云散。 苏梁浅在一众人后站着,脸上的神情,和其他人一样,夜傅铭的心悬着,喉咙紧的一下都说不出话来。 “出来透透气。” 他的声音发颤,和他的身体一样,都是生硬的,但是关于太子的动向,他却只字未提。 如果没有苏梁浅,他定然是会说些什么遮掩掩饰的,但是他现在只恨不得和里面那两个撇清关系。 “你没和太子在一起?那我去别的地方找找,你要看到他就告诉他,他闯祸了,姑姑都被他连累了,你让他去皇姑父那里认罪!” 夜傅铭光顾着苏梁浅季无羡他们了,苏梁浅和谢云弈就站在入口处没怎么动,季无羡却是闲不住,已经在溜圈了。 夜傅铭见王承辉的意思似乎是要离开,正准备顺着他的话将这些人都赶走的时候,人群中,忽然有人发出尖叫。 夜傅铭的心咯噔一下,转身,就见萧意珍站在观景亭入口的位置,呆呆的,仿佛是看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脸的惊吓。 众人察觉出异常,纷纷上前,也和萧意珍一样傻眼了,而有害羞的女子,直接掩着红着的脸,跑了出来。 原本只有可以被掩饰的暧昧声的观景台上,尖叫声此起彼伏,一声接着一声,就和海浪似的,一浪高过一浪,观景台下坐着的王老夫人沈老夫人她们都能听到,料定是出什么事了,其他有按捺不住的,站起来后,就往上面冲。 “我,我不放心,母亲,我上去瞧瞧。” 王夫人被那叫声弄的是心神不宁,很是不放心自己那和太子一样都不怎么靠谱的王承辉。 “那么多人呢,沈大夫人也在,有什么不放心的?” 原本闭目养神的王老夫人睁开一只眼睛,看着已经起身的王夫人道。 “啊!” 又一道尖锐刺耳的尖叫声响起,直接超过掩盖住了之前的声响,不但观景台下的众人可以听到,那叫声穿透夜色,其他几对人马也都能听到。 凉亭内,数次缠绵刚休战的两人被外面的尖叫声惊醒,苏倾楣模模糊糊的,听到这声响,只觉得高兴,高兴且兴奋。 事情,正照着她的计划和方向发展,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不用苏梁浅,她照样可以嫁给七皇子,成为侧妃,她今后再也不用因为这事低她一等了。 苏倾楣兀自正得意的时候,忽然被人尖叫着推开,浑身酸痛无力的苏倾楣睁开眼睛,在看清面前坐着的男人时,陡然睁大了眼睛,她并不敢相信,几次揉了揉眼睛,才终于确定自己没看错,猛地起身尖叫,疲累的夜向禹也被惊醒。 刚刚沈老夫人她们听到的尖叫,正是苏倾楣发出的。 苏倾楣尖叫后,很快想到自己方才模模糊糊时听到的数道惊呼声,朝着凉亭出入口的方向望去,那里,站着不少人,有男有女,和她年龄相当。 苏倾楣又是一声尖叫,她着急慌忙的想要将衣裳穿起来,但是夜向禹方才有些太过粗暴,她的衣裳,都被撕碎了,苏倾楣爬着过去捡起来穿上身,但是撕碎的衣裳,根本就不能上身,她想要遮挡住裸露的身体,但挡住这里挡不住那里,苏倾楣脸红的滴血,臊的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不是夜傅铭吗?她记得明明是夜傅铭,怎么变成夜向禹了?她现在该怎么办?苏倾楣无助的想哭,但是眼泪却流不出来。 夜向禹昏昏沉沉的,用了好一会的时间,才让自己清醒过来,他看着门口处站着的那群人,又看向苏倾楣,一脸的懵逼,根本就不能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苏倾楣身上都是光着的,太子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些人看苏倾楣的目光,正要呵斥,苏梁浅突然站在了那群人的身后。 夜向禹怕苏梁浅,每每看到她,就和看到庆帝似的,一向肆无忌惮到目中无人无法无天的他瞬间就怂了,开始有些害怕起来。 苏梁浅出现的时候,刚好看到光着身子的太子横着拦住苏倾楣,但其他人是站着的,他这样如何能挡得住?所以苏梁浅不但看到太子光着身,还看到浑身赤果着的苏倾楣,苏倾楣爬着找东西,众人都看到了她的屁股。 不要说夜向禹吓了一跳,眼前那辣眼睛的画面,苏梁浅也是狠狠的吃了一惊,她也没料到,自己看到的竟然会是这样爆炸性的一幕。 太子和苏倾楣 夜傅铭和苏梁浅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到的,眼前的一幕,虽然和他方才看到有所不同,但对夜傅铭来说,也没什么差别。 夜傅铭方才不怎么觉得,但现在被这么多人撞破这一幕,他着实觉得无比难堪,不管怎么说,他和苏倾楣的婚事还没解除,这还是他的侧妃,现在却和太子如此,夜傅铭又不像他表现出的那般无欲无求,这样大的一顶绿帽子扣在头上,一辈子都会伴随着他,他不气才怪,夜傅铭眼睛都是猩红的。 而这样的难堪和气愤,让夜傅铭的心里,很快有了主意。 这样的主意在他心底生出后,脑子乱成一团,已经绝望至极的夜傅铭竟好像看到曙光和希望,夜傅铭灰败至极的眼眸都亮了亮。 虽然这次的事情让他颜面尽失,但这是已经发生的事,无从改变,夜傅铭一心向着的只有在这种情势下,如何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夜傅铭的目光并没有在屋子里面两个人停留太久,很快看向了苏梁浅,苏梁浅脸上的诧异之色落在他眼里,夜傅铭见过苏梁浅太多算计,他几乎下意识的就觉得,那是苏梁浅故意佯装出来的。 “那么好看?” 谢云弈出现在苏梁浅的身侧,那微凉的声音,含着警告,苏梁浅撇了撇嘴,看向谢云弈,眼睛里面都是亮光。 这所有的一切,不消问,很有可能是谢云弈的手笔。 她也很无辜的好吗?她哪里会知道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幕? 本来找东西的苏倾楣意识到自己这样更加失态,她索性躲藏在夜向禹的身后,她整个人慌乱无比,尤其看到夜傅铭,只觉得天塌地陷,世界都是轰塌的,几乎在同一时间,她看到了苏梁浅。 她和谢云弈站在一起,面色从容淡然,苏倾楣一瞬间觉得自己和她的差距更大了,而这种可碰不可及的差距,更让羞恼的她生出更大的嫉恨来。 “苏梁浅!” 苏倾楣那眼神,就好像淬了毒似的,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仿佛她口中叫着的这个人名,不是她的姐姐,而是和她有不共戴天仇恨的仇人。 她一时气愤没了理智,举着手,更是露出了大片姣好的风光。 上来的这些人,女子并不多,而在撞破了这一幕后,本就不多的女子更是避之不及,所以现场的大多都是男子,女子也就是苏梁浅萧意珍还有其他特别喜欢凑热闹的三两个人。 要不是苏梁浅屡次拿夜傅铭的事情威胁她,她怎么会出此下策? 苏梁浅看苏倾楣那仇恨恼火的样,就知道她又是将全部的责任归咎到她身上了,“妹妹,你,你可是七皇子的侧妃?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妹妹?我真为你感到羞愧!” 苏梁浅声音冰冷,苏倾楣再也控制不住,事情俨然已经超过了她的承受范围,苏倾楣吓得哭出声来,看向夜傅铭,“七皇子,七皇子,您听到解释!” 苏倾楣想向夜傅铭解释,但是衣不蔽体,她根本就不敢动,虽然她维持原来的姿势也好不到哪里去。 苏梁浅看苏倾楣这样子,没有半分同情,她甚至觉得痛快。 上辈子,萧燕和皇后精心设计,让她名声尽毁,没脸做人,这辈子,类似的事情,发生在苏倾楣和夜向禹身上,苏梁浅觉得,这就是所谓的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夜傅铭看着苏倾楣梨花带雨的模样,他实在装不出一副受害者还有悲悯的样子,只有憎恶,还有厌恶。 他还发愁如何退了这门婚事呢,现在这样也好,想到可以摆脱苏倾楣这样的蠢女人,夜傅铭只觉得如释重负。 “七皇子?” 苏梁浅忽然叫了声,她扭头盯着似是松了口气的夜傅铭,“七皇子是什么时候到的?你站在外面,一点都不知道这里面发生的事情?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第三百二十五章:庆帝问责 “七皇子是什么时候到的?你站在外面,一点都不知道这里面发生的事情?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苏梁浅微歪着脑袋,声音很轻,也仿佛是云淡风轻的,只是在询问一件小事,但是夜傅铭好不容易才维持住的神色,却陡然大变,原本渐渐变的平静的心,也好像被投入了大石,波涛汹涌,风起云涌,完全乱了。 他迎视着苏梁浅的目光,就像炸毛的狮子似的,眼神都是恶毒的,“苏梁浅,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冰冷,满是人格被质疑的气恼,仿佛还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 苏梁浅似笑非笑,那笑冰冷,且充满了讥诮,“反应这么快?” 苏梁浅微顿,字字都充满了深意和提醒,意有所指。 “七皇子吃斋念佛,性情超然,怎么这么大的气性?这是心虚了吗?” 本来,苏梁浅先前质问夜傅铭那话,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毕竟苏梁浅对夜傅铭的质疑,太匪夷所思,简直让人不敢置信。 苏倾楣是谁?那可是皇上赐给夜傅铭的侧妃,苏倾楣之前犯了那么大的事,个中的内情,除了苏梁浅和当事的几个人,外人并不得而知,他们看到的就只有事情的结果,那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皇上都没解除苏倾楣和夜傅铭的婚事,可见庆帝坚持,这门婚事,板上钉钉。 至于另外的夜向禹,他不但是夜傅铭的兄弟,还是太子。 苏梁浅话里虽然没点明,但那意思分明就是,夜傅铭故意撮合,还给两人放哨,这 夜傅铭这么多年隐忍克制,苦心经营良善悲悯的形象,到底不是白费的,很多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不相信,但苏梁浅既已开口,也不会是无用的废话,她太过的一针见血,直接在夜傅铭多年完美无缺的伪装戳出了一个洞来。 夜向禹和苏倾楣在里面做那种事情,不可能一点声音动静都没有,夜傅铭就站在外面,怎么可能什么都听不到?但是大家看到发现他的时候,他就面对着台阶入口的位置,要说是放哨,确实挺像的,而且苏梁浅话说的这么委婉,如果不是心虚,夜傅铭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快? 他们原先以为,太子和未来弟妹被捉在床,就已经够震裂三观了,没想到还有男的站岗放哨,哪有这种这样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他们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一时间,落在夜傅铭身上的目光,各种审视轻蔑怀疑,什么都有。 而很快的,那些凑热闹的人,又开始担心起来,这样可以说是皇室有史以来最大的丑闻,被他们知道了 不少人开始害怕起来,尤其是那些家世并不算极好的,甚至都担心起自己的小命来,极度的后悔和懊恼。 但现在逃的话,好像也来不及了。 夜傅铭好不容易看到点希望,再次被苏梁浅无情的粉碎,她的话,带来的后果,让他现在所面临的,比他之前所要承受的还要多。 夜傅铭那个冤的,这么多年来,他还从来没吃过这样的哑巴亏,胸口的怒火燃烧,他真的要气炸了,差点没吐出血来。 当然,因为对苏倾楣的极度不喜,想要退了这门婚事,他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念头和想法。 如果在太子犯了这样大的事情后,庆帝还是没有废黜他的太子之位另立,他可能真的会这样做,但不是现在。 “你,你这是血口喷人!苏梁浅,你不要太过分了!” 夜傅铭手指着苏梁浅,一张脸涨得是通红,气的都说不出话来,他往苏梁浅的方向走了两步,阴沉冰冷的眼眸,迸射出凛冽的杀意,“这是你设计的?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一手设计的是不是?” 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仿佛是从喉咙底部发出的,眼神里面迸射出的杀意,透着笃定,俨然就是认定这一切和苏梁浅有关。 方才在清华宫,有小太监说有人在御花园等他,他不想错过苏梁浅抗旨的好戏,没准备离开,但是后来,又有太监找他,说那个人会告诉他,苏梁浅屡屡针对他的缘由和目的,他对这事确实非常好奇。 除了好奇这事,他更想有针对性的解除苏梁浅对他的误会,不说拉拢她,至少别再针对挤兑他,让他处处受制,哪想到,自己到目的地后,看到的竟然是苏倾楣,夜傅铭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之前王承辉等人上来,他猝不及防,乱成一团,只觉得不对劲,却没心思去细想那些,但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事和苏梁浅有关。 就苏倾楣那个蠢蛋,她根本就猜不出他这样隐晦的心思,也就编造不出这样的理由。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针对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夜傅铭的声音一如之前,只是越发的沙哑,配上他狰狞的神色,就和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魔似的,恶毒质问。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七皇子不和我妹妹在一起真是可惜了。” 苏梁浅的声音微凉,满是讥诮。 “七皇子这些话,还是和皇上说吧,找人告知皇上这边的事情,现场的,谁都不许离开!” 苏梁浅冷声下了命令,透着掌控全局不容忍违抗的气势。 在场的,多是和季无羡同龄的,但也有长辈,除了沈大夫人,萧夫人也来了。 “不准,这件事,不准告诉父皇!” 夜向禹已经穿好了衣裳,但人还是懵的,根本就没搞清楚状况,见苏梁浅说要通知庆帝,一下就慌了,手指着苏梁浅,警告命令。 他睡的女人多了,被发现的次数,也不在少数,绝大多数的时间,他都遮掩过去了,所以就算被这么多人发现,他也是一点都不慌。 当然,不说皇后,庆帝偶尔也会帮忙,但同时,也会狠狠的惩罚他。 因为这次泗水之行,夜向禹深知自己已经惹得庆帝不快了,他是不敢在这时候火上浇油的。 “谁都不准告诉父皇!” 夜向禹见那些人交头接耳的,又用不容违逆的口气重复了遍。 “太子殿下不会觉得今晚的事情,能瞒得住吧?” 苏梁浅冷笑,其他人看太子,也觉得他像个傻子,他们更明白苏梁浅为什么就算违抗圣旨也不嫁给太子了,就这种人,谁愿意嫁? 萧凭望在看到苏倾楣的第一时间,就脱下了身上的外衫,想要给她披上,但是被萧夫人拦住,好半天,萧凭望终于甩开了萧夫人上前,苏梁浅见状,从他身上接过了外衫,走到了亭内,将衣裳披在了苏倾楣的身上。 苏倾楣用衣裳将自己紧拢住,仰头看着苏梁浅,那眼神和夜傅铭一样,充满了憎恨仇恨,苏梁浅面色冰冷,脸上没有一丁点的笑意,“妹妹自己不知检点,闹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怪我?怪我这个做长姐的管教无方?” 苏梁浅这么多年是在云州长大的,从云州回来不过一年不到的时间,且前段时间一直忙百姓赈灾的事,要说管教无方,那也是苏克明萧燕他们。 苏梁浅说完,凑到苏倾楣的耳边道:“七皇子这次是真的动怒了,那样悲悯的一个人,看妹妹这样,也无动于衷。” 苏倾楣本就煞白的脸又变了变,看向夜傅铭,见夜傅铭脸色难看至极,满是难堪,如置冰窖。 苏梁浅和苏倾楣在这边说话,王承辉已经气势汹汹的走到了夜傅铭面前,“七皇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刚刚站在外面做什么?不要说是赏夜景,我说你怎么对太子的问题避而不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呢,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龌龊的人,为达成自己的目的,这样下三滥的手段也使了出来,你就是要巴结讨好太子,也没必要将自己的女人送到他的床上吧!” 要说苏梁浅之前只是含蓄的提醒,那王承辉就是直接了当的指控,且王承辉一脸气愤,口气笃定,仿佛这就是事实般。 夜傅铭是领教过王承辉的胡搅蛮缠的无赖本事的,当即心下更加暴躁。 观景的凉亭内,虽四面通风,但还是有很重的味道残留,苏梁浅嗅觉敏锐,异于常人,着实有些呛人。 苏梁浅对苏倾楣说完话后便出了凉亭,冷眼看着王承辉找夜傅铭的麻烦。 “王承辉,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不要太过分了!” “那你回答我,你刚站在外面是做什么?你要问心无愧,那就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来!你是对太子有所求呢,还是想要害我表哥,你到底想做什么!” 王承辉有理有据,咄咄逼人。 夜傅铭几次张口,都想要将自己了解的始末说出来,表明自己的无辜,但话到嘴边,几次都忍住了。 他虽然已经被气晕头了,但多少还有些理智在,他很清楚,自己这样的说辞,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反而会被认为是心虚乱狡辩。 他只抿着嘴唇,眼神阴沉的盯着王承辉等人,拳头咯咯作响。 他这个样子,和以往一贯在人前的形象完全不同,一些人都被吓到,也吃了一惊,苏倾楣也是一样,她看着夜傅铭暴戾的样子,只觉得这个人和自己了解的,截然不同,让人毛毛的心声恐惧。 王承辉看着夜傅铭,却半点也不害怕,“怎么?答不上来了?被我说中了,想打我?” 王承辉说话时,还往夜傅铭的身上凑,那样子,是让人恨不得杀之后快的欠扁,他握成拳头的手扬起,就要打下去,萧有望拦在了王承辉身前,大叫了声:“七皇子!” 他直视着夜傅铭,“皇上马上就要来了,七皇子若是冤屈的,相信皇上定会查明真相,七皇子就是再郁闷气恼,也不该动手打人,王兄只是维护太子,他是无辜的!” 萧有望盯着夜傅铭,一字一句,看似在维护王承辉,实则却是对夜傅铭的提醒警告。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夜傅铭无疑是不幸的,他必须是受害者被害者,如果情绪失控,那一定是因为自己被戴了绿帽子,伤了男子的尊严,而非其他。 “望儿!” 萧夫人担心自己儿子会吃亏,大叫了声,王承辉却不领这情,将萧有望推开,直视着夜傅铭,继续挑衅,“七皇子这是恼羞成怒了?” 夜傅铭愤愤的收回自己的手,看向夜向禹,夜向禹脑子还是混混沌沌的,没怎么搞清楚状况,见夜傅铭用那种眼神看他,到底是有几分心虚的,别开了目光,看着王承辉道:“好了,一人都少说一句!” 王承辉哼了声,他真想将夜傅铭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其他人若有所思,想着自己如何从这倒霉事中脱身,所以众人对苏倾楣,是没有半点同情,反而怨恨她不要脸给他们带来祸端。 要说以前他们对苏倾楣只是没有好感,那现在,就是讨厌了。 场面,暂时算是控制了下来。 苏梁浅看着呼吸急促的夜傅铭,神色焦灼,一下就看穿了他的着急。 她很清楚,他肯定会千方百计的将责任推卸到她身上,但是她定要让他就算掉进黄河也洗不清。 王承辉和夜傅铭的争端停止没一会,胡公公就到了,速度比众人想象的要快许多。 苏梁浅心里清楚,刚刚他们上来的时候,应该就有守在暗处的人去通知庆帝了,所以胡公公才会来的这样快。 庆帝现在,想必也如坐针毡吧。 苏倾楣,夜傅铭,庆帝,苏梁浅只觉得从未有过的畅意和痛快。 她往谢云弈的方向看了眼,眼睛里面都是精光,闪闪发亮,熠熠夺目。 不愧是谢云弈,这一出手,简直就是一网打尽,苏梁浅只想说,干得真是漂亮。 沈大夫人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上来看到的会是这样的一幕,她人也是懵的,更是因为担心此事真的和苏梁浅有关而提心吊胆,但是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她根本就没机会找苏梁浅问清楚,一直到胡公公来了,她才走到苏梁浅身边,和她一同下去。 “浅儿。” 她挽着她的手,手心冰凉僵硬。 苏梁浅握住她的手,轻拍了拍,面对着她,脸上是淡然的让人安心的微笑,“身正不怕影子斜,此事与我无关,皇上英明,不会冤枉我的。” 苏梁浅倒是信心满满,但她这样的话,对沈大夫人的安慰甚小。 沈大夫人总觉得这事和苏梁浅有关,就算无关,这事事关皇家颜面,尤其涉及两个皇子,沈大夫人也担心,苏梁浅会被推出来背锅,毕竟今晚苏梁浅拒婚,庆帝已经有所不满了,他现在估计正绞尽脑汁往想要往苏梁浅的身上安装罪名呢,打压她的气焰。 这才是令沈大夫人担心的,她做不到不担心。 苏梁浅夜傅铭夜向禹苏倾楣等当事的几个人,跟着胡公公前去找庆帝,而剩下的,在从观景台下去后,都还没和家人见面,就被御林军带走,统一看守。 王夫人等人并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事,就见自己的儿女被带走了,个个也着急担心了起来,但是胡公公根本就没给她们打听情况的机会。 “母亲,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就说刚刚应该上去看看的,不是辉儿又闯什么祸了吧?他不会出事吧?” 王夫人担心心疼儿子,看着王老夫人,眼泪说来就来。 “又不是只有辉儿一个,担心什么?” 王夫人见王老夫人一派淡然的样子,想到皇上平日里对自己婆母的尊重,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清华宫的火一下还没被扑灭,苏梁浅等人跟着胡公公,到了承恩殿。 承恩殿内,除了庆帝,就只有皇后。 庆帝阴沉着脸,神色骇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慑人的寒意,苏梁浅看这阵仗,心里便知道,庆帝定然是知道着些什么。 庆帝和皇后都是坐着的,和庆帝一样,皇后的脸色也臭的很,只是和庆帝压抑克制着却还是显露出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愤怒不同,她更多的是惴惴不安,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的。 第三百二十六章:推卸责任,谁逼谁厉害 苏梁浅一行人不少,除了夜傅铭苏倾楣夜向禹几个当事人,闹腾厉害的王承辉,季无羡也被带来了,但是谢云弈并没有一起。 苏梁浅看了眼萧凭望,她猜测,今天庆帝很有可能会清算泗水的事情。 几个人走到庆帝面前,向他和皇后行了礼。 庆帝依旧板沉着脸,夜里的大殿,虽然点了灯,但光线依旧不怎么好,略有些昏暗,这样的光线下,更添了几分冷沉,庆帝没有说话,这样的静默,更让人生出几分怯意来。 苏倾楣衣裳都已经被太子撕毁了,衣裳不整,自然是不能见庆帝的,胡公公让人找了身宫女的衣裳给她换上了。 几个人行的并不是大礼,只是屈膝,庆帝没有说平身,他们自然是不能起来的,苏倾楣浑身酸痛,尤其是双腿,更是发酸的,小腿肚打颤,这样的姿势,比跪着还让她难受,苏倾楣双腿抖的厉害,再加上恐惧和慌乱,她浑身都是瑟瑟发抖的,就好像风中即将要被吹落枝头的娇花,偏却不能让人有半点的怜惜。 苏倾楣根本就不敢看庆帝,低垂着脑袋,恨不得将头埋在地里,而她认为庆帝的目光是落在她身上的这种感觉,更让她害怕的都要哭出来了。 完蛋了,她觉得自己完蛋了。 苏倾楣想死,但是她舍不得,也不敢,这种对死亡的恐惧,让她整个人被庆帝可能会要了她性命的担忧占据,她努力的想要找出一个合理的说服庆帝的解释,最好是能将所有的一切都推给苏梁浅,但好几个,根本就不合乎情理,她想要向庆帝求饶,但是喉咙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发不出声来都。 那种惶恐到极致的焦灼,让她捉狂,她虽然没哭,但是眼泪却不停的吧嗒往下掉。 对现在的她而言,眼泪俨然成了唯一的宣泄方式。 她现在已经不敢奢求嫁到皇室的,只盼着自己能逃过一劫,保住自己的小命。 不不不,如果不能嫁给七皇子和太子,谁还会要她?他这辈子真的只能青灯古佛了,但她现在这个样子,寺庙那种清净之地,也未必会收容她。 苏倾楣这样想着,只觉得天大地大,竟是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了。 苏倾楣六神无主,夜向禹躬着身,也是一样,他七上八下的,浑身都在冒冷汗。 夜向禹见过庆帝数次动怒生气,他就是没出声,他也能通过各种方式感知获取到他的怒气值,夜向禹觉得,这次的事态超乎想象的严峻,他不敢出声,就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大声。 相比于这两人来说,应该说对比其他任何人来说,苏梁浅都是最从容淡定的,而这种沉静,让庆帝最是不满不快,尤其是这种对比下。 屋子里,很安静,最明显清晰的,就是夜傅铭和庆帝的呼吸声,呼哧呼哧的,尤其是夜傅铭,仿佛在冒火似的,这和他一贯经营的形象,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而这种如火山喷发般的气愤,同时还有很深的焦灼,和畏惧恐惧。 夜傅铭的恐惧,丝毫不逊色于太子和苏倾楣,应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也是低垂着脑袋,一遍遍的在给自己做心里建树,让自己站在受害者的角度,只是单纯的受害者,他努力揣摩着的就是这样的角色。 屋子里,唯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皇后,已经预感到了不妙,但是她并不敢出声,她只是看着太子,还有宫女着装的苏倾楣,七上八下。 如果不说话,就坐山观,所有的一切,能和自己无关,这就是皇后期盼的。 殿内,这样诡异的沉默,让人心慌,最后打破这种诡异的静默的,是从来都很大胆的王承辉。 “皇上姑父?”他试探着叫了声。 庆帝反应过来。 观景台,王承辉等人上去后具体发生了什么,庆帝知道的并不是那么清楚,但王承辉是第一个带头冲上去的,要不是他,这事根本就不至于闹这么大,庆帝对王承辉也是恼火的很,是那种明显可见捉狂的恼火。 苏梁浅看着庆帝,心里头是有疑惑的。 按理,之前胡公公着急忙慌的进去告知庆帝事情,庆帝突然脸色大变,苏梁浅觉得那时候庆帝就应该发现这事的,既然发现了,怎么还让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呢? 如苏梁浅所想,庆帝确实从胡公公那里得知了太子的下落,那个时候,夜向禹就已经和苏倾楣厮混在一起了,庆帝脸色大变,正是又惊又怒,他命胡公公将地方看守好了,不要打草惊蛇,等这边宴会结束后他再过去处理。 他本来是想将这桩丑闻压制下来的,谁曾经竟是人尽皆知?现实的情况,比庆帝预想到的最最严重的后果还要糟糕,庆帝杀了太子的心都有了。 他同时那个后悔的,只恨自己没在得知这件事的第一时间就下令让胡公公处理干净,留下这样的隐患祸患。 比起气夜向禹苏梁浅等人,庆帝此刻的气怒,更是气自己,气自己的决定错误,他懊悔的肠子都是青的,这种滋味,才是最最让他捉狂难受了。 庆帝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还是没能从那种捉狂的懊恼中平复下来。 “将苏克明叫进来。” 庆帝就是再怎么捉狂也没暴走,吩咐了声,让将苏克明叫进来。 很快,苏克明就被请了进来。 去请苏克明的是胡公公,苏克明眼力劲还是有的,他见胡公公那样子,心知就不会是什么好事,但他在外人面前怂的很,再加上胡公公一直对他都不待见的态度,开口都不敢。 苏克明本来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进殿后,看着乌泱泱的人,气氛却沉重又凝重,更加心惊胆战,因为苏倾楣穿的是宫女的衣裳,苏克明第一眼都没认出人来,好半晌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再朝苏倾楣看去,确认真的是自己的女儿苏倾楣。 “楣儿,你” 他想问,话都出口了,想到现在的场面,又闭紧了嘴巴,他疑惑的同时,内心的恐惧发酵,简直想要晕过去装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朕交代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庆帝质问刚落,到底还是没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手中的茶杯,朝着夜向禹砸了过去,夜向禹避开,茶杯碎在他的脚边,溅了一地的茶水,夜向禹站都没站稳,跪在了地上。 苏克明和苏倾楣都是双腿发抖,浑身发软的,夜向禹跪下后,两人根本就不受控制,咚的就跪在了地上,苏梁浅等人也相继跪下,但相比于夜向禹苏克明和苏倾楣几个人的神色来说,他们虽是诚惶诚恐,但并不止于慌乱,一副仿若天塌下来的惊悚样。 “父皇,儿臣,儿臣” 皇后见这么多人,庆帝独独对夜向禹发难,猛地一抖,她见夜向禹结结巴巴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到底忍不住,颤抖着叫了声皇上。 “给朕闭嘴,你养的好儿子,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朕的脸面,皇家的颜面,都要被丢尽了!” 庆帝说到丢自己的脸面时,拍了拍自己的脸,仿佛是臊的不行。 他看着皇后,时不时瞄向心慌至极的太子,除了愤怒,还有失望,那是父亲对自己无能甚至是混账至极的儿子的失望,真切的很,掺杂着心痛。 苏梁浅看着这样的庆帝,觉得可笑,真切的可笑,现在心痛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 “父皇,儿臣,儿臣冤枉啊,儿臣是被人陷害的!” 太子迟疑了良久,到底没将事情的责任全部归咎到苏倾楣身上,让她背锅,他这样的回答,庆帝听着,反而更加生气上火。 “皇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太子他又做错什么了,让您如此动怒?皇上,这其中定有隐情啊!” 皇后也不管是什么事,张口就是太子无错论,就是错了,那也是别人陷害。 王承辉是个不怕事大的,见皇后一无所知,当即就道:“太子和苏家二小姐发生关系,被今日到场的许多公子小姐都撞破了,还有夫人!” 王承辉也是跪着的,脊背却挺直,抬着下巴,俨然就是副不怕事大的样子。 皇后闻言,两眼一翻白,向后栽去,如果不是她坐着的意思后面有靠背,估计都向后栽倒在地上了。 苏克明知道事情不妙,但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事,只觉得脸上像是被人连打了几巴掌,火辣辣的,更是被炸的半天醒不过神来,浑身瘫软在地上。 但这样的无力只是片刻,他很快就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到了苏倾楣面前,用尽全身的力气,左右开弓,扬手给了她好几个巴掌,力气之大,他的胳膊和全身都被震麻了。 “苏大人,皇上皇后再次,岂容你放肆?” 萧凭望吃了一惊,看不下去的他很快起身,扣住了苏克明的手,猛地将他推开,但苏倾楣的脸,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红的很快,脸直接大了几个号,嘴角直接有血流了出来。 苏倾楣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的,而且她哪想到,当着庆帝和皇后的等人的面,苏克明竟然会像个疯子似的,突然对她发难,她根本是猝不及防。 本来之前和太子的那一番,她就被折腾的浑身酸痛,元气大伤,这会更是被打的趴在地上,不要说起身,就是动一下,浑身都难受的要命,陡然安静的大殿,就只有她呜呜咽咽的哭上。 苏克明被萧凭望推翻在地,满心的恐惧怨气,他不敢对萧凭望发作,只手指着被他打在地上拧着眉头面色痛苦的苏倾楣,“平日里为父是怎么教导你的,身为女子,当洁身自好,我日日将这样的话放在嘴边耳提面命,你个不知羞耻东西,你母亲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苏克明遇到不好的事情的第一原则,将责任全部推卸给别人,不管当着谁的面,他此刻将这一点,当真是发挥的淋漓尽致。 苏克明的声音很大,当真是咆哮般。 疯了,苏克明觉得自己简直就要疯了。 本来,正月萧家萧镇海办庆功宴,苏倾楣的名声就已经受损,幸得七皇子出手,他们也正是因此才结缘,现在,苏倾楣的清白彻底毁了,还是和太子,她还拿什么嫁给七皇子?嫁给太子?苏克明单想想就觉得不可能。 而且,七皇子才是人中龙凤,前途无量的那个人,苏倾楣给他戴顶这样的绿帽子,这和间接置他于死地,有什么差别? 苏克明觉得自己简直要被苏倾楣害死了,他杀了她的心都有。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寡义廉耻的女儿?孽女,我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苏倾楣倒在地上,耳边是苏克明刻薄到了极点的羞辱辱骂,她只觉得自己从来没这样难受过,就连呼吸,都会带动剧烈的疼痛,而她现在所承受的,不仅仅是身体的痛处,还有精神上的,这两种,不论哪一种,都超过了她的负荷能力,这种双重压力下,她虽然意识还是清醒的,但是却没理智可言。 另,在苏倾楣的内心深处,她对苏克明是鄙夷的,苏梁浅回来前,这样的情绪就存在,苏梁浅回来后,这一次次发生的事情,让她对苏克明更加轻蔑厌弃,苏克明需要宣泄,她也需要。 苏克明话落,她尝试着想要起身,没成功,就趴在地上,用那双含着泪花的猩红眼睛盯着,恶狠狠的盯着苏克明,“洁身自好?耳提面命?” 她讥诮的重复着苏克明的话,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不是在七皇子和太子中间,左右逢源,为你争取最大的好处和利益?” 夜向禹犹犹豫豫,回头,就见苏倾楣那张被打的猪头似的脸,眼神恶毒,神色狰狞,一个激灵,之前对她的那些执着和喜欢,被吓得是烟消云散。 苏克明心虚,被说的是面色铁青,却不肯承认,而是大声反驳苏倾楣道:“为父打你是在教你,是为了你好,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朝春宴后,你知道太子对我有那个心思,难道不是这样暗示我的吗?怎么?我现在没有利用价值,甚至会给你带来灾祸,就想将我们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是不是?我变成这样,难道不是你害的吗?你不想要我这样的女儿,我还不稀罕你这样道貌岸然一无是处的父亲呢!” “给朕闭嘴!” 也不知苏倾楣是那句话戳中了庆帝,庆帝突然恼火的打断了他。 庆帝让胡公公传苏克明前来,一是他不喜苏克明,想借此作为惩处,另外就是,苏克明毕竟是苏梁浅的父亲,他希望他能在关键时刻挟制住苏梁浅,而不是看苏克明和苏倾楣父女反目的戏码。 苏倾楣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撑着起身,面对着庆帝的方向哭诉道:“皇上,臣女冤枉啊,臣女能嫁给七皇子,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太子是姐姐的未婚夫,是我的姐夫,臣女从来没肖想过,臣女冤枉啊!” 苏倾楣哭着替自己喊冤,皇后也顾不得庆帝了,当即冷哼了声,“冤枉?分明是你勾引太子!” 对苏倾楣没了怜香惜玉之心的太子再没有任何的迟疑,当即附和皇后的话,看着庆帝,指着苏倾楣道:“父皇,都是她,是她勾引的我,是她找人将本宫约出去的,父皇,儿臣和七弟的感情一向要好,儿臣就是再混账,也不至于会睡他的女人啊!” 这话,要别人说是很有说服力的,但太子 一个连自己父皇的女人都敢睡的人 庆帝看向夜傅铭,抿着嘴唇,阴沉的眸,似含了几分愧意。 苏倾楣微张着嘴不敢置信的看向太子,显然是没想到,一直以来都对自己海誓山盟的男人,这样轻易就倒戈了。 凭什么苏梁浅身边的那些人,就对她死心塌地的? 苏梁浅一直静默着,看了眼身侧不远处的王承辉,王承辉在双方争执不休的时候,开口大声道:“皇上姑父,太子表哥冤枉,是有人别有居心,设计将人送他的。” 第三百二十七章:谁的责任? “皇上姑父,太子表哥冤枉,是有人别有居心,设计将人送他的。” 王承辉振振有词煞有其事,给人的感觉,仿佛掌控了切实的证据。 一直低垂着脑袋,以受害者的形象静默不语的夜傅铭,撑在地上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很紧的拳头,嘴唇紧抿,心不受控制,再次乱了起来。 庆帝和皇后并不知这其中夜傅铭的牵扯,他们下意识的认为那个人就是苏梁浅,毕竟苏梁浅之前明目张胆态度坚决的抗旨抗婚,她并不是没有这样做的理由,两人心头一喜,面上生出了几分期盼来,而王承辉接下来的话,却让庆帝变了脸色。 “是七皇子。” 王承辉手指着已经发虚的夜傅铭,庆帝的脸都黑了,脸上一瞬间流露出明显失望的情绪,还有不相信。 王承辉重复着之前的话继续道:“就是七皇子,太子和苏家二小姐在观景台的凉亭内,七皇子一直就在外面站着,我们没到之前,那个地方根本就没什么人,那么大的动静,他怎么可能听不到?他听到了,那么久的时间,却什么都不做,他按得又是什么心思?” 王承辉信誓旦旦,仿佛这就是事实。 “之前去泗水,他就想害太子表哥,但是没成功,而且苏二小姐现在这个样子,他根本就不想娶,所以设下这样的毒计,想要一箭双雕,没想到被我们撞破了!” 庆帝盯着王承辉,王承辉说的有理有据,而且他这是有切实的证据的,容不得人不信,庆帝却觉得不可思议,也不想接受,看着王承辉问道:“你是说老七故意给自己戴绿帽子?” 庆帝板着脸,那样子吓人的很,本来想往夜傅铭身上泼脏水给太子脱罪的皇后摸不透他的心思,直接被震慑的不敢说话,王承辉却好像感知不到似的,似解释般的大声道:“皇上姑父,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在场的都可以作证,还有其他的很多人都看到了。我们上去的时候,七皇子是完全可以看得到的,但是那个观景台上下就只有一条路,根本就逃不了,我想着,皇上姑父在找表哥,太子表哥和七皇子的关系那么好,他没准知道他在哪里,我是第一个冲上去的,我问七皇子太子的下落,他几次都是顾左右而言他,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其他人刚好撞破太子和苏二小姐一起,当时两个人,他们,他们都没穿衣服。” 王承辉振振有词,口气坚定,容不得人不信。 皇后手扶着扶手,冷冷瞪了王承辉一眼。 真是个没心肝的,将罪责推给夜傅铭就算了,干嘛扯夜向禹这些不好的事情。 王承辉同样没搭理皇后,要不是庆帝着实吓人,王承辉都准备绘声绘色的将那些画面详细认真的描述一遍,他已经够含蓄的了。 之前在观景台,夜傅铭被王承辉缠上,就惶恐不安的很,虽然用这么长的时间做了建树,但现在当着庆帝和皇后的面,他还是克制不住那种恐惧慌乱的情绪,尤其想到这事是苏梁浅设计的,自己现在就在她精心布置的陷阱里面,多年的布置努力很有可能功亏一篑,只觉得世界末日不过如此。 “父皇,儿臣冤枉!” 夜傅铭一贯好听的声音,这会却是发颤的,透着僵硬,手心,应该说浑身都在冒汗,随后将今晚的事情,都交代了清楚。 “今晚清华宫设宴,有几波人来找儿臣,第一个说苏二小姐要见我,儿臣与苏二小姐虽有婚约,但是毕竟没有成婚,如此与礼法不合,拒绝了。后来,又有个小太监偷偷告诉儿臣,说有人约我见面,会告诉儿臣苏大小姐针对儿臣不的缘由,儿臣一直觉得苏大小姐好像对我存了什么误会,想要解除,迟疑后就去了,但是在那见到的却是苏家二小姐,儿臣没和她说几句话就离开了,回去的路上,被人点了穴道,扛到了观景台上。” “儿臣确实看到了世子和小公爷他们,我站在那里,里面发生的事,儿臣也知道一些,但并不知道那就是太子和苏家二小姐,儿臣当时好像被封了穴道,根本就动弹不了,一直到小世子他们上来,突然就能动了,儿臣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求父皇明鉴!” 夜傅铭诚惶诚恐,举手做发誓状,心里简直要吐血。 他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却没人相信,这样的事情,还有此刻这样的心情,对擅长伪装的夜傅铭来说,简直就是破天荒头一回。 “乐安,你有什么话要说?” 庆帝显然是相信了夜傅铭的说辞,应该说,他是选择相信,夜傅铭对苏梁浅针对的那部分,正是庆帝现在最愿意听到的。 苏梁浅是低垂着脑袋,闻言,缓缓抬起头来,她都还没开口呢,季无羡就先维护上了,“被封了穴道,看到王承辉他们,自动就解开了,这样的事情,我还真是闻所未闻,七皇子发这样的毒誓,就不怕应验了?” “微臣多年来,一直都在云州生活,这次泗水之行前,和七皇子不过也只有数面之交,臣与七皇子无冤无仇,七皇子身为皇子,身份又尊贵,谈何敌视?又怎敢针对?敢问七皇子,我哪里针对你了?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要说装无辜,可是苏梁浅的拿手好戏,更勿论说,她经历的那些事情,夜傅铭他们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苏梁浅又是看几步走一步的,夜傅铭现在又怎么会是苏梁浅的对手? 苏梁浅的这番话后,夜傅铭细想了一番,竟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老七,这些年来,本宫和太子待你不薄!” 皇后义愤填膺,还有说不尽的失望。 她现在也是心急火燎的,想要找个人给太子背锅,帮太子躲避开这次的灾祸。 比起夜傅铭,她更想针对的那个人其实是苏梁浅,但是苏梁浅手上有她的把柄,她自然不能将她逼急了,到时候得不偿失,而且皇后并不是很擅长揣测圣心,她只自己理所当然的认为,夺嫡之争的后果显然比苏梁浅的那些阴谋阳谋更加严重。 如果是夺嫡之争,庆帝放过太子的概率也更大,说不定还会巩固太子的地位,再就是,皇后在苏梁浅手上吃了太多的亏,夜傅铭却一直非常老实,安分守己,让人觉得好拿捏,但她并不敢对苏梁浅怎么样,一番权衡下,皇后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夜傅铭。 她这简单的一句话,成功让庆帝的脸,更黑更臭了,心中更是气闷,只觉得没一件事是顺心称意的,“现在事情还没定论,皇后胡说些什么?” 皇后听着庆帝明显质问的口吻,想要继续,也不敢在说话了。 太子在皇后说出那番话之前,和皇后一样,都在纠结迟疑,他整个人都是乱了,见皇后做了选择,也没太注意庆帝的,跟着就道:“父皇,儿臣冤枉,儿臣有人要设计儿臣,今晚这样的场合,儿臣深知自己应该呆在清华宫的,儿臣也是被人叫出去的,儿臣被鬼迷了心窍,当时脑子一热就走了,刚离开没多久,就被人打晕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儿臣,儿臣迷迷糊糊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父皇,您要相信儿臣啊!” 太子抬头,看着庆帝,为自己据理力争。 他神色自然是慌乱的,应该说整个人都是乱的,说话时都带着喘,就差没哭出声了,意图将自己身上的责任摘的干干净净。 每每发生点什么事,皇后已经习惯和太子在庆帝面前唱双簧,一搭一唱的,闻言,也顾不得其他,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在庆帝面前跪下,“皇上,太子是什么性子,您是最清楚不过的,他对您是最敬畏乖顺的,最是不敢惹您生气,他最近是多么的安分,谨小慎微,您都是看到的,他怎么会又怎么敢在这时候犯事?而且还是今晚这样的场合,皇上,这分明就是有人觊觎他的位置,设计陷害啊!” 兜兜转转,皇后还是坚持己见,将事情引到了夺嫡一事上。 “都怪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肯定是她受人指引,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勾引太子,才会让太子被迷惑!” 皇后扭头,看着半趴在地上的苏倾楣,眼底里满是憎恨厌弃,仿佛是要将苏倾楣生吞活剥了般。 “皇上,臣女什么都不知道,呜呜” 苏倾楣声音低低的,甚是虚弱的模样,想要解释,但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又说不出话来,呜呜咽咽的哭出了声。 那哭声,压抑的很,仿佛还有无尽的委屈和懊悔,同时,一只手拽紧了腰间的荷包,眼神躲闪。 她此行的目的,根本就不能对外人言,她不能解释,也没什么好解释的,苏倾楣和夜傅铭的计策一样,那就是少言,伪装成无辜的受害者。 她不能让人知道,她身上的东西,不然的话,真的就万劫不复了。 苏倾楣那种心虚的忐忑畏惧,让她只觉得像在悬崖上踩钢丝的杂耍人,又仿佛是在炼狱之中,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庆帝本来就不喜欢苏倾楣,再加上遇上的这一系列事情,糟心无比,苏倾楣的哭声,听的他是更加烦躁,只想杀了她泄愤。 他盯着苏倾楣,是想呵斥她闭嘴的,却见苏倾楣拽着手中的荷包,那样子不仅仅是恐惧,还有怕被捉包的心慌,庆帝意识到什么,质问道:“你手上是什么东西?” 庆帝的每一个字,都传到了苏倾楣的耳中,字字清晰,但苏倾楣却觉得那声音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催她性命的符咒。 苏倾楣心跳的飞快,那张被打的和猪头似的脸,都还能看出惨白来,她非但没老实将东西交出来,且几乎是下意识的,更紧的攥紧了手中的荷包,她这个样子,无疑更加惹人怀疑。 苏克明见她也忤逆圣命,其恐惧慌张程度,丝毫不会比苏倾楣的少,“孽女,没听到皇上的话吗?你手上拿了什么东西,快交出来!” 苏克明意识到,苏倾楣这是背着他犯下滔天的过错了,自从王承辉口中得知事情的真相,他已经在心里咒骂苏倾楣千万遍了。 庆帝懊悔,不该只是让胡公公盯着,而是应该第一时间就将太子带回来,苏克明因着带苏倾楣进宫一事,何尝不是悔恨的肠子都青了? 这样只会给他惹事的孽障,他怎么会带她进宫?他就不该带她进宫,说什么都不带的。 苏克明现在已经不敢奢求荣华富贵的事情了,只盼着自己不要被苏倾楣拖累,丢了官位和小命。 他不想死啊。 不管苏克明说什么,怎么抢,苏倾楣就是不给,反而两只手牢牢的握住,一副说什么都不给的架势。 苏克明没了耐心,忍住了再给苏倾楣两巴掌的冲动,不由分说,上去就是抢,但是苏倾楣护的很牢,他几次努力都没抢成功。 父女两上演的这一幕,就和跳梁的小丑一般。 庆帝亲眼目睹苏克明这个样子,心中生出的是隐晦不能为外人知道的痛快。 “来人!” 庆帝没心情再耗下去,黑着脸下了命令,闭合着的殿门被推开。 苏克明见外面的人冲进来,唯恐错过这讨好庆帝将功折罪的机会,扬手对着苏倾楣又是一巴掌,苏倾楣没想到苏克明竟然还打她,还下那么重的手,痛的稍稍松了手,苏克明另外一只手就去抢。 苏倾楣反应也快,但东西还是被苏克明夺走了,苏倾楣又去抢,两人你争我夺,荷包摔在了地上,在还算安静的宫殿,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倾楣和苏克明齐齐一震,苏倾楣盯着地上的东西,瞳孔急剧张缩,那神色,带着几分怀疑,还有不敢置信,半天没动。 而苏克明,则给众人展示了一番飞扑。 他腾空飞起,扑在了苏倾楣荷包掉落的位置,整个人压在上面,咚的一声,很重的声音,听着就挺痛的,但苏克明似乎是没感觉,很快起身,捡起了荷包,跑着到了庆帝面前,恭敬的递给他。 这一系列的举动,他做的是理所当然,如行云流水一般,却将其他人弄的有些目瞪口呆,庆帝就是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一直到苏克明开口叫他,才回过神来,接过了东西。 皇后从地上站了起来,凑了上去。 荷包打开,里面是一块玉佩,玉佩的玉质极好,一看就是上等的宝玉,刚刚摔在地上的时候,碎成了好几片,但轻易的还是可以拼凑出一个铭字,玉佩翻个面,就是个大写的七。 皇后瞪大着的眼睛大亮,脸上也是抑制不住的喜色,抬头看着暂时还没反应的庆帝问道:“这,这不是老七的玉佩吗?” 北齐的皇室有个惯例,皇室的皇子公主出生后,庆帝就会命人打造玉佩,在其满月的时候作为生辰礼相赠,一面是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另外一面则是排行,极其的精巧,这是作为皇室成员身份的象征。 夜傅铭的生母,出生低贱,他可以说是被偷偷生出来的,他出生的时候,庆帝都不知情,一直到过周岁的时候,庆帝才知道他的存在。 皇室不差皇子,但确定是自己的血脉,皇上自然也不会不认不养,但并没有给他玉佩,他的这块玉佩,是他七岁生日那年,由皇后向皇上提议的,这,自然是他为自己争取的,那个时候,他就让皇后看到了他的价值。 而在这之前,因为他这样不被重视的独特,一直被人嘲笑欺辱。 第三百二十八章:反转,拉个垫背的 “这,这不是老七的玉佩吗?” 北齐的皇室有个惯例,皇室的皇子公主出生后,庆帝就会命人打造玉佩,在其满月的时候作为满月礼相赠,一面是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另外一面则是排行,做工精巧独特,非一般工匠能模仿复制,这是作为皇室成员身份的象征。 夜傅铭的生母,出身低贱,夜傅铭出生的时候,庆帝都不知情,一直到过周岁的时候,庆帝才知道他的存在。 皇室不差皇子,但确定是自己的血脉,皇上自然也不会不认不养,但并没有给他玉佩,他的这块玉佩,是他七岁生日那年,由皇后向皇上提议的,而以皇后的性子,愿意开这个口,自然是因为她看到夜傅铭身上的利用价值。 而这在七年间,因为他这种不被承认身份和重视的独特,夜傅铭自然没少被欺辱嘲笑,就是后来庆帝赠了玉佩给他,他的日子好过些了,但那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再加上他又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别人就是随口一提的话,他也会胡思乱想,继而记恨。 苏梁浅会知道这些,自然是夜傅铭告诉她的,她那时候爱他,每每听他提起这些,只觉得无比心疼,恨不得为他付出一切,也觉得他做的那些过分的事情,都是合情合理的。 现在想来,他是自尊心多强的一个人,这样的示弱,不过是为了拿捏利用她,偏她那时候鬼迷心窍,竟觉得他是爱自己,才什么都告诉自己,也才会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在他面前。 真是滑稽又可笑,更加可悲! 不管是庆帝,还是他的那些兄弟,就他们所为,根本就不至于被他被那种手段对付,说到底,就是他心思阴暗,而且且皇后驱使利用,是他自己甘心情愿的,应该说是他自己主动送上门的,凭什么他利用别人就可以,别人轻视他就不行? 他害了她的,欠了她的,现在是时候该还回来了。 苏梁浅这样想着,朝夜傅铭的方向望去,大殿内的其他人目光也落在夜傅铭身上,所以苏梁浅那带着深意的目光,没有任何人看出不妥,除了刚好和她对上的夜傅铭。 夜傅铭满是震惊,看向苏梁浅,和其他人不同,她的眼中,没有任何的惊诧,她神色依旧是淡淡的,抿着的嘴角,仔细看的话,还有微微向上的弧度,她在笑,那笑虽淡,却无一不是得意,还有他最讨厌的讥诮,就好像是在看他的好戏。 夜傅铭的神色已经不是气恼了,他不愿应该说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结果,整个人都是傻眼的,他也顾不得礼仪了,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皇后身侧,也就是庆帝对面,看着桌上被摔成了好几瓣的玉佩。 虽然东西被摔碎了,但夜傅铭都不需要用手去摸,只看一眼,就能辨认出,那就是自己的玉佩,和其他皇子公主天生就该有的不同,他是自己争取得来的。 而现在,那作为他身份的象征,碎成了好几瓣,仿佛昭示着些什么,让夜傅铭的心头,更加的暴躁不安,他大声道:“不可能!” 他说这话前,伸手去摸自己的腰间,但是那里空空的,根本就没有他一直戴着的配饰,他的神色在一瞬间变的狰狞起来。 这样的狰狞,是有很深的懊恼的。 现实,比他想象的还要残酷太多,夜傅铭被打击的,根本就缓不过来。 苏倾楣也是傻眼的,不单单是苏倾楣,苏克明同样摸不清楚状况。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倾楣换衣裳的时候,自然是不敢将那荷包随手乱放的,而是一直戴在身上,但是夜傅铭的玉佩,怎么会在她的荷包里面的? 自自己和太子被捉了现行后,苏倾楣满心恐惧,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根本就没特别去注意荷包里面的东西,更没察觉出任何的不对劲。 苏倾楣傻眼后,紧蹙着的眉头,都变的舒缓起来,她松了口气,内心是无比的庆幸。 幸好,幸好里面是夜傅铭的玉佩,而不是她事先准备的 苏倾楣劫后余生,身上的冷汗,一瞬间全部喷了出来,将她的衣裳打湿。 她对夜傅铭是有意不假,但是感情却谈不上深厚,夜傅铭自泗水回来后,几次三番的推诿,还有他刚刚的表现,都让苏倾楣心寒,苏倾楣现在对夜傅铭也是气的很。 而且,苏倾楣从本质上来说,就是自私自利,自己为上的人,她现在只想保住自己的命,至于夜傅铭会怎么样,根本就不在她操心的范围。 苏倾楣浑身瘫软在地上,低垂着脑袋,还是呜呜咽咽的,用这种无言的方式,无声的将责任推给夜傅铭。 “七弟,这是怎么回事?本宫万万没想到,背叛设计陷害我的竟然是你,本宫哪里亏待了你,你怎能如此对本宫?” 太子就是个无脑的,如果说他之前附和着皇后只是想要推诿责任,那现在在这样的证据面前,他已经相信,这所有的一切,就是夜傅铭所为。 是夜傅铭针对陷害他。 皇后扭过头去,看着夜傅铭的眼神阴沉,就好像毒蛇一般,她声音尖锐,气恼道:“老七,没想到你也是这样有野心的人,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有谁指使?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若只是针对太子也就算了,但怎能如此不顾及皇家的颜面,皇室的脸面都被丢尽了,还有皇上,你们兄弟间相争,用什么手段不行,你们不知道这样做,会伤了皇家和皇上的体面吗?” 皇后将罪名升级,同时不忘将其他无辜的对手牵扯进来,一网打尽。 站在她的立场,她这样做自然是没错,只是这心思,这手段,在这个时候,实在太过拙劣,急功近利,暴露无遗。 “父皇,母后,儿臣举天发誓,此次的事情,儿臣没有,儿臣冤枉,望父皇母后明察!” 借着刚刚的空档,夜傅铭将今晚的事情在脑海里又理了一遍,回庆帝道:“父皇,这定是有人在点了我的穴道后,从我身上取下来的,然后又放到了苏家二小姐的荷包里面,这些年来,儿臣,儿臣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一时慌了,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些,父皇,这分明是有人蓄意栽赃陷害啊,父皇一定要为儿臣做主啊!” 夜傅铭声音很大,字字恳切,整个人却都是慌的,那张好看的脸,很容易让人生出几分怜悯来。 苏梁浅看他这个样子,心中只觉得痛快。 他现在一定很慌乱恐惧吧,真是快意。 季无羡嗤之以鼻,“七皇子口口声声冤枉,证据呢?” 夜傅铭反驳道:“没错,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我!” 他随即看向庆帝,据理力争,“父皇,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这才可疑,分明就是有人陷害我,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啊,儿臣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只想安分守己的过好自己的日子,儿臣到底是碍了谁的道?父皇!” 夜傅铭心急如焚,脸色都是煞白的,整个人乱极了。 他只有一个念头,绝对绝对不能让自己的罪名被坐实。 不然的话,他过去这些年的努力,付诸一炬不说,今后恐怕再怎么图谋,也没有任何盼头可言。 庆帝已经从龙椅上起身,看着桌上被摔成好几瓣的玉佩,大殿内的光线本就昏暗,映衬着他那张冰冷的脸,看不出情绪来,只让人觉得他的不快,那种让人胆战心惊的天之之怒。 庆帝看着夜傅铭,多数的时间,他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尤其是皇后的那句话后,夜傅铭的慌乱,恐惧,不安,还有心虚,全部都落进了他的眼底,还有那和他一贯温润不相符的狰狞。 庆帝审视着夜傅铭,眼神是几乎只有苏梁浅才能读懂的深沉。 那是怀疑。 帝王多疑,而庆帝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夜傅铭也敏锐的察觉出了什么,看着庆帝的眼神,几乎哀求,喉咙更是火烧般的发紧,“父皇。”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呢喃,更多的是自暴自弃的无力,向后退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重新跪下,“既然父皇不相信我,那就这样吧。” 他似乎是放弃了般,就连解释也懒得,眼睛猩红,里面还噙着泪水,他这样的脆弱,是很容易激起人的怜爱的,但庆帝分明是无动于衷。 苏梁浅看夜傅铭这样的手段,只觉得和皇后一样的拙劣,而他上辈子,就是被这些不怎么聪明的手段,欺骗了一生,不过他竟然愚蠢的认为庆帝会被蒙蔽。 屋子里,在这样的静默后,恢复了寂静无声,这种诡异的沉默,叫人心虚的害怕,皇后几次想说些针对夜傅铭的话,将全部的责任推卸到他身上,但根本就不敢开口。 他屡次愤愤的看向夜傅铭,那眼神有警告又有警示,但是夜傅铭跪着回到原来的位置后,就低垂着脑袋,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心灰意冷。 “七皇子口口声声被人陷害,又说我针对你,你是想说,这一系列的事情,是我策划的吧?” 苏梁浅见大家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不再坚持自己旁观者的立场,和夜傅铭的意有所指不同,她说的相当直接,可以说是一针见血。 以她对夜傅铭多年的了解,他现在应该是急晕头,有些失了分寸了。 庆帝最初和他一样,都是名不见经传的皇子,他能最终成为帝王,和夜傅铭一样,不知用了多少手段和心机。 而且,他曾经扮演着的,也是这样无辜无害的角色啊。 如果说,之前庆帝对他的怀疑只有两分,那现在,便是四五分,甚至更多,他这般作态,或许别的父亲会怜惜,而在庆帝这里,只会加重他的怀疑,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错误,如果不是已经失了分寸,夜傅铭又怎么会犯? 低垂着脑袋的夜傅铭听到苏梁浅的话,猛地抬头,侧身看他,那眼神仿佛淬了毒液似的,握成拳的手,手背青筋爆出,“难道不是吗?你敢和我一样发誓,这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苏梁浅可不相信发毒誓那一套,想都不想,爽快应道:“我自然敢!” 她举着手,没发誓,看夜傅铭的眼神,带着玩味,就好像是在看个刚认识的陌生人,“我一直以为七皇子是个温善好脾气的人,不曾想竟还有这样的一面,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托夜傅铭的福,苏梁浅对庆帝的秉性也很了解,挑拨这种事,她是信手拈来。 “七皇子,您就算想要找个人替自己顶罪,也该换一个,而不是我,您说我针对您,我怎么觉得您好像对我有仇似的?我从云州回来京城才多久,进宫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呆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足一月,最长的就是陪太后那次,但绝大多数的时间,我都呆在宁安宫,其他地方根本就不熟,还有接触的人,那段时间,我不是和昭檬公主在一起,就是陪着太后,这一点,昭檬公主和太后都可以作证!” “还有七皇子口中说的什么点穴,我更是闻所未闻,我怎么听都像是七皇子的推脱,我刚刚想了很久,但依旧是百思不得其解,我到底是如何避开宫中的那些人,完成这些事的,我,我一直在清华宫,都没出门,又是如何指挥的?还请七皇子能说明一二!” 苏梁浅一张口,就是有理有据的分析,她说这话时,还看着夜傅铭,微歪着脑袋,眨着眼睛,一脸困惑的模样,夜傅铭气的,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起来,脸涨得通红。 “谁说没有的,你贴身的那个叫秋灵的婢女,几次进进出出。” 苏梁浅哦了声,仿佛就知道夜傅铭会这样说似的,看着庆帝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这丫鬟贪嘴,再加之前段时间在泗水,物质匮乏,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回来后,天天暴饮暴食,今日进宫,在宁安宫更是,晚宴的时候,闹肚子了,她进出都没避着人,皇上若是不信,找人一问便能查探。” 夜傅铭听着苏梁浅滴水不漏的回答,胸口的怒焰燃烧的更深,他真的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了自己冲上去给苏梁浅两巴掌,不,是杀死她的冲动。 这张嘴巴,这张脸,这是太讨厌了,他想毁灭。 “苏梁浅,这还真是你一贯的行事风格,滴水不漏,果真是滴水不漏!不可能?多少不可能的事情,在你手上变成了可能?你苏梁浅,又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呢?而且,你有这样做的动机不是吗?你不喜欢你妹妹,而且千方百计的想退了和太子的这门婚事,苏梁浅,你有多大胆,这样的事情,你不是做不出来!” 夜傅铭脸色眼神皆是说不出的阴狠,表情越发的狰狞,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俨然就是头被激怒的兽。 凶猛骇人! 本来,皇后已经认定这事是夜傅铭所为了,但夜傅铭这样的一番话,却让她生出了些动摇来。 和庆帝比起来,她和苏梁浅接触的时间和次数都更久更多,而且因为苏梁浅握着她的把柄,在皇后面前,态度要放肆许多,不像对庆帝,还算恭敬,皇后细细一寻思,忽然就觉得,这事要说是苏梁浅做的,未尝不是没有可能。 皇后忌惮苏梁浅,但想到自己都答应帮她退婚了,她还如此,心中一下就上火起来。 不过上火归上火,她既已将矛头对准了夜傅铭,自然没有在这时候再对付苏梁浅的道理。 苏梁浅伶牙俐齿的,太难对付了。 苏梁浅的目光依旧落在夜傅铭的身上没有移开,不动声色的欣赏着他的捉狂和绝望,反驳道:“要说动机,七皇子就没有了吗?说不定比我还深,我这人是胆大的很,但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我还是很有分寸的。七皇子,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的狼子野心已经曝光,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还是老实和皇上交代吧!” 夜傅铭见苏梁浅俨然就是要给他定罪的口吻,气的又咳嗽了起来,他几度以为自己会咳出血来。 “父皇,您相信儿臣,她前段时间在泗水,就和那个叫谢云弈的同进同出,有很多人看到谢云弈偷摸进出她的营帐,他们眉来眼去的,肆无忌惮,有不少看不下去的地方官员和百姓私下问儿臣,她是不是太子妃?她还用父皇赐给她的宝剑追着太子跑,用这种方式恐吓她,她根本就没将太子,皇室,甚至是父皇放在眼里,她” “七皇子,你注意言辞,谢兄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是去找我的,和我住在一起,我和苏妹妹共事,这种情况自然不能避免,他们二人清清白白的,你不要自己做了这样龌龊的事情被发现就胡乱攀咬,你这么不甘心,怎么?你就那么看不惯苏妹妹,都这样了,还想拉着她做垫背!” 夜傅铭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季无羡愤然出声打断。 “皇上,清河县的事情,臣因为养伤,并不知情,但大人为泗水百姓操劳奔波,臣都看在眼里,她最开始的时候,一天就只睡两三个时辰,这还仅仅只是泗水,后来清河县地动,因那些百姓根本就不信远慧大事的预言,几乎每日都在滋事,大人忙着安抚他们都没空,哪来的时辰做其他的事情。微臣所言,清河县和泗水的百姓,都可以作证!” 萧凭望也站出来替苏梁浅说话。 他说话时,脊背挺的笔直,看向庆帝,目光坚定又干净,给人的感觉就是正直不会撒谎的。 皇后见萧凭望竟然帮苏梁浅说话,还如此谈话,脸沉了沉,生出不快。 “好,查,父皇,您让人查的,儿臣不怕查!” 夜傅铭伸长着脖子,大声道,全然没有以往温和的他,仪态尽失,让人忍不住联想到丧家之犬。 双方吵了起来,庆帝听到这些吵吵嚷嚷的声音,头都是疼的,又疼又大,他看向王承辉,“承辉!” “我又没和乐安县主管辖同一处,对这些情况不了解。” 王承辉相当的实事求是,完全没帮苏梁浅说话。 “太子,你说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季无羡将目光投向太子,太子又是一颤,抬起头来,刚好撞上庆帝的目光,抿着嘴唇,又是不说话,庆帝闻到了猫腻,重复着季无羡的话问太子,太子哭丧着脸,没回。 苏梁浅道:“当初划分辖区的时候,微臣最开始的提议是,我和太子管一处,七皇子和小公爷,当时是太子坚决不同意,他坚持要和七皇子一起。” 苏梁浅的话后,太子缩了缩脖子,心虚的更怂了,梗着脖子的夜傅铭似是想到了什么,也忽然没了那么大的底气。 庆帝扫了眼底下乌泱泱的人,忍着将太子呵斥一顿的冲动,也没问缘由,而是看向苏倾楣,指着桌上碎了的玉佩问道:“这玉佩,你是哪来的?” 第三百二十九章:‘真相’大白,让苏梁浅背锅? “这玉佩,你是哪来的?” 庆帝并未点名道姓,苏倾楣满身伤痛,脑子就和团浆糊似的,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庆帝是在问自己,还维持着原先的姿势痛苦的趴着。 苏克明心都是提着的,整个人更是胆战心惊,见状,慌忙扯了扯苏倾楣,苏倾楣不受力,摔在了地上,痛的是龇牙咧嘴,轻呼了声。 苏克明作为父亲,半点也不怜惜女儿身上的痛,应该说像现在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刻,他根本就顾不得管苏倾楣的死活了,口气冰冷的提醒道:“皇上问你话呢,没听到吗?快回答!” 他口气急切,似是在催促,绝情冷漠的,饶是庆帝,都忍不住有些心惊。 在苏梁浅回来前,许多人都知道,苏家苏克明有个女儿,极其宠爱,这才过了多久的时间,这又哪里是自己的女儿,就是面对陌生人,都做不到他如此。 苏克明为求生的嘴脸,简直让人轻视鄙到了极点,他所为的宠爱,更是让人觉得可笑至极。 其他人都还好,萧凭望是见识过苏克明对苏倾楣的好的,苏克明的这种前后对比,在他这里,最为强烈明显。 他虽觉得苏倾楣自作自受,却还是忍不住同情,还有萧燕。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苏克明不是什么好东西,在萧镇海面前,他是有话说话的,萧镇海告诉过他,萧燕之所以嫁给苏克明,是他的决定。 萧凭望想到这些,不禁对萧燕和苏倾楣,都生出了怜惜,还有愧疚。 苏倾楣反应过来,抬头看着庆帝,刚好和他的目光相对,她吓得低垂下脑袋,头皮发麻,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疼痛,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倒竖了起来。 她趴在地上,被泪水和冷汗的模糊的眼睛,在屋子里的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在夜傅铭和苏梁浅的身上游移。 自庆帝问出那个问题后,夜傅铭的心,也开始悬了起来,就好像被一根细细的线提拉着。 他见苏倾楣看他,也看向她,眼中的憎恨厌恶不在,而是一贯让人产生好感的悲悯,被他这样盯着,仿佛所有的过错,都可以被原谅似的,除此之外,似还有压抑克制着但却泛滥的情深。 两人的中间是隔了不少人的人,王承辉见夜傅铭这个样子,搓了搓自己的两条胳膊,相比于他的克制含蓄,季无羡则要直接不客气许多了,撇了撇嘴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就道:“七皇子之前蛊惑苏家二小姐献身,用的也是美男计?难怪这么得心应手!” 何止是对苏倾楣,他上辈子对她,不也是如此?苏梁浅在心里吐槽。 夜傅铭被这样说,也难堪的很,比起难堪,他更担心的是季无羡这种毫不留情的戳穿,会给苏倾楣的回答造成什么对他不利的影响。 夜傅铭横向季无羡,季无羡却压根就不看他,他再看向苏倾楣时,苏倾楣已经移开了目光,视线落在了苏梁浅的身上。 庆帝没发话,苏梁浅还是跪着的,脊背却挺直,眉目更是端正,不卑不亢的,仿佛根本就不在意苏倾楣的回答。 苏倾楣咬了咬牙,勉强撑起看着庆帝道:“这玉佩,是殿下给我的。” 苏梁浅听了苏倾楣的回答,眉都没挑一下。 夜傅铭却显然接受不了,整个人就好像暴走的野兽似的,看向苏倾楣,仿佛是要将她生吞活剥撕碎,暴怒着嘶吼道:“你撒谎,苏倾楣,你撒谎!” 话落,他又满怀希冀的看向庆帝,用因为撕裂而有些沙哑的声音道:“父皇,她在说谎,儿臣没有,这玉佩,这玉佩根本不是儿臣给她的,不说儿臣现在已经没了娶她的意思,就是有,她也不过是个侧妃,儿臣断然没有将这样重要的玉佩交给她的道理啊,这分明就是诬陷啊,父皇,这所有的一切,就是苏梁浅设计好的啊!” 事态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夜傅铭也不拐弯抹角,直接点名道姓。 他说话时,眼睛瞪的很大,眼尾的青筋暴出,情绪激动至极,也是失控之际。 “我设计好的?七皇子终于将这样的话说出口了,你身为皇子,做这些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是想针对我呢?还是针对太子呢?就我和苏倾楣的关系,她就是要帮,也应该是帮七皇子你,而不是我吧,你含血喷人,麻烦也找个好点的借口!” 苏梁浅不爽夜傅铭,伶牙俐齿,在庆帝面前,怼的夜傅铭都没话说。 “皇上,我妹妹虽然有很多缺点,但是对七皇子却是情深义重,一心一意,而且她非常重视自己的名节,再怎么样都不会拿自己的贞操去赌,她可能也是中了别人的圈套!” 苏倾楣的荷包,除了她自己,今日就只经了苏梁浅的手,刚刚庆帝命令她将荷包交出来,苏克明和她抢的时候,苏倾楣脑子乱成一团的时候就想着,如果庆帝问罪,她就指证苏梁浅,说这一切是她动的手脚,将苏梁浅拖下水。 她就是死,也要拉苏梁浅给自己垫背。 她已经下了这样的决定,结果,峰回路转,里面搜出来的并不是她的东西,而是夜傅铭的玉佩,夜傅铭又让苏倾楣寒了心,苏倾楣指认夜傅铭,那完全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因为只有指认夜傅铭,她才能扮演无辜的受害者。 苏梁浅想到夜傅铭刚刚看苏倾楣的眼神,只觉得滑稽又可笑,同样的事情,易地而处,难道他会牺牲自己不成?他不能,和他是同一类人的苏倾楣,又怎么可能那样做? 多半的时间,苏克明都处于懵逼的状态,他花了好一会的时间才消化掉苏倾楣的回答,他看着暴怒的要杀人的夜傅铭,下意识想到的就是远慧大师之前赠给他的前途无量四个字,心更加发慌。 苏倾楣和夜傅铭的这门婚事,苏克明已经不敢奢望了,但是苏倾楣这时候落井下石,夜傅铭定然会记仇一辈子的,他将来要翻身的话,万一要报复他怎么办? 苏克明虽然也有些怵怕苏梁浅,但想着那层血缘关系,心里还是肆无忌惮的,在他看来,苏倾楣这时候就算是要说什么,也应该是帮着夜傅铭,苏克明越想越慌,只觉得自己的现在和未来都看不到希望了。 他看着苏倾楣,警告着道:“楣儿,话不能乱说,你想清楚,别冤枉了七皇子!” 苏克明这话直接的,这哪里是暗示,分明就是明示,大喇喇的让苏倾楣改说辞呢。 季无羡啧啧翻白眼,他想说什么,但实在无语的很,不想说话,萧凭望血气方刚,又正气十足却看不下去,“苏大人,表妹她是你的女儿,不是你的棋子,做人做事,适可而止!” 苏倾楣听苏梁浅帮着自己说话,一下就有了底气,再听苏克明的话,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她对苏克明,本来就看不起,但碍于父女的这种身份,只能忍着,苏克明刚刚的那一顿打,将她对他的不满仇恨燃烧到了极致,苏倾楣继续道:“晚上,晚上我确实让人邀了七皇子出去,因因为他从泗水回来后,就对臣臣女爱答不理的,臣女自知犯了大错,但实在受不了他这样的冷落,就邀他私下见面。” 当着庆帝的面撒谎,对苏倾楣来说,还是有一定压力的,她咽了咽口水,说话都有些结巴。 “七皇子对臣女说,他对臣女并无任何不满,他还是喜喜欢中意臣女的,并将玉佩赠给臣女,他还交代臣女说,不不管发发生什么事,都要站在他他这边。” 都要站在他这边,这话,虽含蓄,但暗示的意味,却是很深的。 哑巴吃黄连,有苦也难言,夜傅铭现在也算明白这种滋味了,面对这种肆意诋毁他的胡编乱造,夜傅铭是解释都不知道从和解释起,他只觉得胸口的位置,一阵阵的气血上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呕出来,嘴巴里面,是阵阵的腥甜。 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是他设计别人的份,他吃过最大的亏,就是被王承辉赖上出那十万两银子,但最后,他也没吃什么大亏,夜傅铭这样想着,只觉得自己最倒霉的事,应该是被苏梁浅坑着和苏倾楣在一起。 那个时候,他就是念着萧家的面子,也不该答应的。 “你说谎,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苏倾楣,你敢发誓吗?你敢指天发誓吗?你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就不怕被雷劈吗?你这样的女人,我怎么可能?我根本就不可能对你说那样的话!” 夜傅铭叫嚣着,一字一句,仿佛是吼出来的,歇斯底里,安静的大殿,都能听到他的回声。 他神色狰狞又癫狂,仿佛疯了一般。 苏倾楣见他言语间竟看不起自己,没有半分爱意,更觉得自己的选择和决定是正确的,她心头快意,却不知怎的,控制不住的竟是眼泪,哭了出来。 “我满心欢喜回去,还没到清华宫,就,就被人打打晕了,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 苏倾楣越说哭的就越是伤心,到最后,泣不成声。 她趴在地上,看向夜傅铭,她鼻青脸肿,满是泪痕,一双眼睛也是,看着可怜的很,而夜傅铭,却满是憎恨,这种对比下,更显得她可怜。 “殿下,我,我对你一片赤诚的真心,你怎么能,怎么能那样对我?您就是不愿意娶我,也不能毁毁了我啊,我今后还怎么做做人啊!” 苏倾楣字字悲切,嚎啕大哭。 夜傅铭却无动于衷,看向苏倾楣的神色反而更加凶恶,再就是对苏倾楣的指控,虽然他压抑克制着没让自己话说的太难听,但还是落了下乘。 苏倾楣演戏上了瘾,也越发的逼真,她看向庆帝,眼泪簌簌的没停,“皇上,您赐死我吧,早知道会发生今日这样的事情,臣女还不如死了算了!” “苏倾楣,你确实该死!” 夜傅铭那神情,恶毒到了极点,他简直想自己扑过去,将苏倾楣掐死。 “楣儿,你,你” 苏克明手指着苏倾楣,满脸的不赞同,却气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萧凭望拦在苏倾楣的面前,看着苏克明,“苏大人,你就是想巴结谁,也没必要这样牺牲自己的女儿吧!” 王承辉看向苏梁浅,故作一脸同情,“乐安县主,你这是倒了什么血霉?” 他话虽这样说,心里却是呵呵哒。 苏梁浅做事,果真滴水不漏,值得相交。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吵了起来,大殿里面,一时间闹哄哄的,庆帝本来就气,一下头被吵的更晕了。 “够了,给朕闭嘴,闭嘴,都给朕闭嘴!” 这么多年来,庆帝也是少有的遇到这样堵心的事,一个个的,没一个让他舒服省心的,他抄起桌上的砚台,朝着恶狠狠的盯着苏倾楣的夜傅铭就扔了过去。 砚台质感十足,砸在夜傅铭的身上,摔在地上,砚台没碎,夜傅铭痛的闷哼了声,闭上了嘴,其他的人也没在继续,大殿内,一下安静了下来。 安静到,可以听到庆帝急促的呼吸,他手扶着桌,可见是气的不轻。 皇后见状,当即见风使舵装模作样道:“皇上息怒,是臣妾,是臣妾教导无方,没管教到七皇子,他向来是最和善的,臣妾真的做梦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害太子,还让皇上如此生气,皇上一定要保重龙体啊。” 皇后边说边上前,给庆帝拍背顺气,被庆帝用眼神瞪着缩回了手,她诚惶诚恐,退了出去,隔着桌子,在庆帝的面前跪下。 “太子,苏家二小姐说的,是实情吗?”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夜傅铭,可以说是证据确凿,但庆帝生性多疑,自己更是玩弄权谋手段的高手,他总觉得这其中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他说不上来,但种种的蹊跷,让他总觉得这事确实是和苏梁浅有关。 但从现实和可能性推断的话,他的这种猜疑,又是不现实的。 庆帝另外一只手揉了揉额头,他心中的悔意更深了,不仅仅是没第一时间没让胡公公将太子带过来,还有将这些人全部召集在一起,他应该一个个审的,尤其是夜傅铭,夜向禹还有苏倾楣这几个当事人。 那样的话,他们彼此没串供的机会,他得出的答案,是可以最接近事实真相的,而且他还能主导事情的发展,而不像现在,如此被动,就算他是帝王,也不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现在,后悔显然是来不及了,也没用了。 这种认知,让他更加狂躁,他甚至也觉得,自己似乎是掉进了谁的陷阱里面。 苏梁浅看着庆帝无力无奈的模样,内心生出的快感,丝毫不逊色于看到夜傅铭崩溃。 这时候问太子这样的问题,在她看来,简直就是多此一问。 太子此人,虽没他那样精明的脑子,却完全继承了他的多疑和凉薄,不管是出于自保还是其他,他都不可能看在过往的情面,帮夜傅铭说话,他甚至可能会因为对夜傅铭的怀疑,而落井下石。 不出苏梁浅所料,太子的说辞,完全将夜傅铭推向了更加万劫不复的深渊。 “父皇,儿臣之前句句所言都是真的,儿臣在清华宫好好的参加宴会,有个小太监进来找我,说有人有要紧的事情找我,我,我也没多想就去了,但是在那里见到的竟然是苏二小姐,我转身就走,但是中途的时候,被人打晕了,然后,父皇,儿臣就好像被下药了似的,所有的一切,都身不由己啊!” 夜向禹没出息的边说还哭了出来,要不是庆帝的脸色实在太臭,就他那身不由己,一群人估计都要喷死。 他身不由己,在女人的事情上,他什么时候身不由己过,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夜向禹话落,看向庆帝,也觉得自己言过其实了,那些准备好的说辞,直接咽回了肚子。 事情到现在这样的地步,可以说是尘埃落定。 苏梁浅很清楚,庆帝心里是希望自己能背着个锅的,可是一步错,就步步错,他本来是有这样的机会的,但是错失了。 这样的结果,在苏梁浅看来,无疑是最好的。 皇室的笑话,就是她想看到的,应该说她最想看到的,但这些,比起沈家还有她遭遇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皇上,事已至此,当务之急不是追究谁的责任问罪,而是如何处置那些得知这事的人,不让他们将这件事宣扬出去,闹的人尽皆知!” 苏梁浅看着庆帝,很是诚恳的建议道。 庆帝一听这样麻烦棘手的问题,眉头拧的更紧,不过看向苏梁浅的神色却舒缓了许多,“你们都起来吧。” 他抬了抬手,话是对苏梁浅几个人说的。 夜傅铭双腿发软,抖的厉害,应该说他浑身都抖的厉害,根本就不能起身,根本就站不起来,太子却觉得跪了这么久,膝盖疼的很,在庆帝的话后就站了起来,却被庆帝冷着脸呵斥道:“谁让你起来的?” 庆帝说这话时,冰冷的眼神,射向太子,太子那个怂的,吓得又跪在了地上。 “你们有什么建议?” 说是你们,其实就是问苏梁浅。 苏梁浅抿着嘴唇,似乎是在很认真的思考,皱着眉头为难道:“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太多,刚刚御林军带那些公子小姐过来的时候,底下等着的夫人还有朝中的大臣也都看到了,不管我们怎么做,也不能保证,那些世家的公子和千金,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们的家人。” 苏梁浅的分析,相当之客观,她稍稍刻意咬重世家公子和千金几个字,意思很明显。 这些人,是朝中重臣的家眷,有些还是王公贵族,根本就不能像对待知情的宫女和太监那样,直接杀了灭口,不要说杀了灭口,想让他们变成哑巴都不现实。 而且,子女将事情告诉父母家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再加上涉及的人数众多,这件事情,根本就无从避免。 庆帝神色凝重,皇后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事关太子的名声,她当然是不希望这件事情被宣扬出去的。 “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情,没有解决的法子?” 皇后急了,看向苏梁浅,满是希冀,还有焦灼。 苏梁浅低垂着脑袋,无力道:“请恕臣女无能为力。” 皇后才不相信苏梁浅是无能为力,她觉得苏梁浅是故意不帮忙,脸沉了沉,正要训斥,庆帝极是无力的沉着声道:“此次的事情,与你无关,是朕管教无方,你无需自责!” 皇后闻言,收回愤愤瞪向苏梁浅的眼神,不甘心极了。 “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善后?” 庆帝又问,仿佛是一定要苏梁浅拿主意的架势,苏梁浅继续推诿,“事情闹的这样大,臣女也是无计可施。” 苏梁浅迟疑了片刻,似乎是在很认真的思考,斟酌着道:“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且很多人都看到,臣女是觉得,不管怎么解释,都很难改变什么,解释的越多,反而容易越描越黑,不如什么都不做,留给时间冲淡一切,只要保证,这件事不要传出去,人尽皆知。” 苏梁浅的这个提议,可以说是很诚恳的了。 “那如何保证这件事不会传的人尽皆知?” 皇后着急问道,事情再次回到了原点。 这是苏梁浅并不能解决的问题。 皇后站在庆帝侧边,在苏梁浅看来,这件事算是结束了,但是于她而言,并没有。 太子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多年来,地位都不算稳固,今晚的事情,退一万步来说,就是没传出去,但朝中的大臣,肯定都会知道。 这样的丑事,成为朝中公开的秘密,太子的九五之尊之路,势必会更加艰难,皇后甚至觉得看不到希望,就算将来太子登基,在皇后看来,也会成为污点。 太子的污点,也是她被人诟病的污点,皇后怎么想,都觉得糟心。 她思来想去,觉得绝对不能就这样算了。 她偷偷往苏梁浅的方向瞄了眼,苏梁浅并没有看她,神色恭敬,皇后深吸了口气,又偷偷看了眼庆帝,庆帝板着脸,脸色比苏梁浅不知道难看多少。 显然,苏梁浅的计策,他并不满意。 皇上最重皇家颜面,同时也看重个人的威严名声,苏梁浅这种处理方式,他能满意才怪了。 皇后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看向苏梁浅,努力摆出皇后的架势道:“乐安县主和太子确实不合适,你想要退了这门婚事,本宫不是不可以成全。” 王承辉挑眉,心咯噔一下,看向皇后,很快就猜到,自己这姑母,又要作妖了。 苏梁浅这话是看向苏梁浅说的,话落,又往庆帝的方向看了眼,庆帝倒是没有因为她这话生出不满的情绪来,皇后很快继续道:“太子和老七,都是皇子,他们姓夜,代表着皇室,若是事情的原委传出去,皇室的颜面,当真是丢尽了,不单单北齐百姓议论纷纷,他国的人,肯定也会因此轻视北齐,这件事,让他们谁承担,都不合适。” 皇后觉得,自己提点的已经够清楚了,她稍顿,看向苏梁浅,意思相当明显,她相信,苏梁浅肯定会明白,但让皇后和庆帝失望的是,苏梁浅并不为所动。 皇后见庆帝竟然没反对,心知他是同意的,甚至这提议,是说到他心里去了,她没办法,只有继续将话挑明,劝苏梁浅道:“你想退婚,和苏二小姐又不和,又是个有手段本事的,若说是你做的,也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不会有人怀疑。” “乐安县主,你从来都是最顾全大局的,这不仅仅是为了太子,更是为了北齐,北齐的江山社稷,本宫相信,你一定能够体谅的。你放心,这只是对外的说法,且你承担的这些,受的委屈,本宫和皇上都在记在心里,将来肯定会弥补给你的,不会让你白遭的。” 第三百三十章:说服,逆转 皇后见苏梁浅不为所动,又给苏梁浅戴高帽子,恩威并施,许以利益,意图说服苏梁浅。 “如此厚颜无耻,简直就是强盗逻辑,去他妈的顾全大局!” 季无羡已经无语,他真的是忍了又忍,才忍住没让自己爆粗口,最让他气恼的是,庆帝的冷眼旁观,说是冷眼旁观,根本就是助纣为虐。 季无羡想到之前苏梁浅对皇室对庆帝的评价,心里头越发的恶心起来,一忍再忍,但还是忍无可忍,冲着皇后质问道:“那皇后说说,怎么个弥补补偿法?” 他的口气很冲,带着强烈的不满,说这话时,眼角的余光却瞟向了庆帝。 他想要质问的,可不仅仅是皇后,更加是庆帝。 皇后滔滔不绝说了这么多,庆帝无动于衷,说明了什么,说明皇后说的,正和他的意。 真是太不要脸了! 一家子厚颜无耻不要脸的东西! “季无羡,注意你的措辞!” 庆帝冷眼扫向季无羡,满含警示,简单的几个字,直接将季无羡的猜忌坐实。 皇后对苏梁浅一开口,王承辉就知道,她肯定是要作妖了,但他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脸呢?他都觉得臊的慌。 不说苏梁浅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她更是北齐的功臣,晚上是皇室特意为她设办的庆功宴,这才多久,为了所谓的皇室颜面,自己的利益,就能推这样一个人出去顶罪?他就算心里知道这件事苏梁浅并不是那么的无辜,都觉得过了,更不要说,在旁人眼里,苏梁浅应该还是无辜的, 王承辉觉得没脸,庆帝的态度,同样让他意外,他们尚且如此,更不要说萧凭望等人了,尤其是萧凭望。 他知道,皇室斗争诡谲险恶,却没想过一国之母竟然能提出这样的要求来,黑的变成白,有功的变成害人的,简直就是惊世骇俗。 她在提出这样的要求前,就没想过会给苏梁浅带来什么影响吗? 弥补?一旦担下这样的罪责,不说苏梁浅所做的一切白费,她连正常的生活都不能,怎么弥补?怎么补偿的了?也根本不会有弥补,不然岂不是间接告诉其他人真相?这根本就是空口白话。 这种对待有功之臣的方式,萧凭望只觉得叹为观止,他对苏梁浅又是敬重至极的,根本就接受不了。 苏倾楣苏克明他们也是没反应过来,倒是夜傅铭,阴沉的脸,露出了极其诡谲的笑,那笑,让他看着都有种说不出的森然。 他认定这次的事情,就是苏梁浅做的。 苏倾楣,太子,他,一箭三雕。 苏梁浅毁了他多年经营,毁了他的梦想,更摧毁了他的一切,他恨的简直想杀了她饮血,现在她倒霉,应该说是自食恶果,他怎么能不高兴?想到苏梁浅此刻痛苦懊悔的心情,夜傅铭无比畅快,只觉得自己都不那么悲痛难受了。 他看向苏梁浅,她在季无羡还有王承辉中间靠前的位置站着。 她站着时,就和之前跪着的时候一样,脊背挺直,给人的感觉,仿佛是不屈服,这种不屈服,带着对皇权的蔑视。 她抿着嘴唇,清澈的双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并没有他想象中会有的气恼悲痛的情绪,也没有慌乱,平静的让夜傅铭陡然好转的心情,忽然又变的糟糕起来。 她这样不管遇到什么事的镇定自若,真是该死的讨厌。 装的,肯定是装的。 夜傅铭不甘心自己输给苏梁浅,更不甘心自己竟然比不上个女子沉稳,便将这所有的一切,归结为苏梁浅在伪装。 苏梁浅是有些意外的。 她意外的,并不是这样的话,从皇后的口中说出,而是皇后有把柄在她手上捏着,还不知死活的作死提出这样的建议。 皇后的意图,苏梁浅很清楚。 今晚的事情,不管是不是夜傅铭主使的,他在庆帝那里,都有了污点,而且在皇后眼里,夜傅铭根本就没什么手段本事,好对付的很,他注定是和皇位无缘了,这对一个野心勃勃的皇子来说,无疑就是最大的惩罚。 而且,这事一直不公开,就会一直都是庆帝心上的刺,夜傅铭别想有好日子过,但是她就不一样了。 从云州回来,皇后没少在她的手上吃亏,一而再再而三的,皇后心中定然是记恨的,她现在既下定决心不嫁给太子,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庆帝也是不能再继续勉强她了,她身上的那些功劳就不能帮到太子多少了,她甚至担心,她会因为她们不和,去帮另外的人,成为太子皇位路上的绊脚石。 既是绊脚石,自然是除之后快,还能解心头之恨。 而且,她看自己当着庆帝的面恭恭敬敬,便想用庆帝来打压自己,用这种方式胁迫苏梁浅就范。 王晓音不愧是当了多年皇后的,说起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是信手拈来,而且还是当着庆帝的面,完全嫁给苏梁浅架起来了。 不得不说,皇后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好,而且想的很美。 只是这种美好的想法,实在是有够刷新人的三观认知的。 王承辉见苏梁浅不说话,以为她是进退维谷,没办法了,故作惊讶的看向皇后道:“皇后姑母,你说什么,乐安县主可是功臣!” 王皇后见王承辉竟然帮着苏梁浅说话,一副指责自己的口吻,就好像她说的是什么滔天的罪行,拧着眉头,沉着脸道:“你懂什么?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北齐,为了大局,你什么都不懂,不要说话!” 皇后声音严厉,含着警告。 萧凭望站不住了,往前走了两步,在庆帝和皇后面前跪下,“皇上,皇后,微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 苏梁浅都没想到,萧凭望的反对,会这样激烈,皇后和庆帝脸色更加难看。 皇后和庆帝毕竟多年的夫妻,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揣测出了他的心思,明白他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她心中更有底气,看向苏梁浅问道:“乐安,你呢?你愿意为北齐牺牲吗?” “皇上,皇后,乐安县主不过是个女子,就算是出了什么事,也不应该由她牺牲!” 萧凭望脊背挺直,眉目端正,更有种说不出的正气,替苏梁浅据理力争。 萧凭望是个极有正义感的人,对苏梁浅更是敬佩,萧夫人萧意珍她们说苏梁浅一句坏话,她都能和她们争的脸红脖子粗,恨不得要将对方说服,现在让苏梁浅背这样的锅,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自然是做不到无动于衷的。 对夜傅铭来说,苏梁浅是他如榜样偶像般的存在,这样的存在,是不容许有污点的,尤其还是欲加之罪。 萧凭望这样的态度,苏梁浅看着感动,季无羡等人也是大感意外。 夜傅铭落井下石,火上浇油,“萧二公子如此袒护乐安县主,不是有什么别的不该有的心思吧?” 夜傅铭这话一出,皇上和皇后的目光,都落在了萧凭望身上,夹杂着愤怒和审视。 萧凭望不为所动,“臣只是敬佩乐安县主的为人,七皇子这次去泗水也看到了,她一心为了北齐百姓,这次更是帮北齐化解了灾难,她身为女子,为北齐做的,已经超过了男子,她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而且是比想象的还要多的多的多,她是北齐的功臣,七皇子自己犯下的错,凭什么让她承担?” 在今天之前,萧凭望对夜傅铭并无恶感,但是今晚夜傅铭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他大失所望。 “身为男子,就该敢作敢当,自己做的事情,却让一个无辜的女子承担责任,这算什么男人!” 季无羡听萧凭望怼夜傅铭,简直想拍手叫好,皇后和皇上却因为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苏梁浅的注意力,一直都有在庆帝身上,见他要发作了,也往前两步,朝着他服了服身,庆帝顿时敛住了脾气。 苏梁浅起身,目光澄澈,看向庆帝,问道:“皇上想让臣担下这责任?” 庆帝自然是想的,但这样的想,是被逼鄙陋的,这么多人面前,他又不想让别人认为,自己是那种品行有缺的人。 庆帝看着苏梁浅,那目光是沉痛纠结的,但这样的沉痛纠结的深处,却是对苏梁浅发此一问的不满,他觉得苏梁浅就是故意给他难堪。 果然,就算身上只流了一半沈家人的血,但被沈鹏辉他们教导的人,都是有反骨的。 大殿内,一片安静。 庆帝在良久沉痛的沉默中,长叹了口气,正准备搬出大局,表明自己的态度,让苏梁浅妥协的时候,苏梁浅又是抢先一步,在他之前开了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皇上并没有让微臣死,只是为了皇室的声誉,让臣背锅,臣愿意!” 庆帝听苏梁浅说话,虽然是句句都在表忠心,但总觉得不是那个味,让人不快的很,不过因为最后那愿意二字,那点不快,也就算不了什么了。 夜傅铭听苏梁浅的回答,先是得意,但这样的得意,还没能维持数秒,他的心,又悬着紧了起来。 苏梁浅答应的太爽快,他可不觉得她是那样好说话的人。 季无羡和王承辉先是一惊,不过两人都没来得及担心,很快就释然了。 苏梁浅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而苏倾楣和苏克明都是懵的,两人和苏梁浅都不怎么对付,苏梁浅要倒霉,他们自然是乐见其成,尤其是苏克明。 刚刚皇后可是说了,若苏梁浅认下这样罪名,保全皇室的体面,是会弥补的,弥补她自然是不合适的,会惹人猜忌,他是她的父亲,没准那些封赏好处都落到他的头上。 和苏克明相比,犯事处在这样处境的苏倾楣则要复杂许多,她本心希望苏梁浅倒霉,但又担心害怕,她要倒霉的话,没人保自己了。 “皇上皇后如果一定要找个人为此担责,臣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只求皇上皇后不要迁怒萧家。” 王承辉和季无羡都知道苏梁浅是什么人,但萧凭望却不知道。 在萧凭望眼里,苏梁浅就是个忠君爱国,一心为民的奇女子,那些阴谋阳谋,完全不在他的认知里面。 皇后见萧凭望一次次的帮着苏梁浅求情说话,只觉得这人实在不识抬举,对将昭檬公主嫁给他一事,都动摇了起来。 “这与你有什么相干?你凑什么热闹?” “臣说了,苏大人是臣发自内心敬佩的人,比起像我这样微不足道的人来说,她的存在,更能带领北齐和北齐百姓走的更好。” 萧凭望眼神清澈,一片赤诚,就连自诩对萧凭望了解的苏梁浅都震了震。 这样的胸襟 这个人,他是一心为了北齐的,她同样惊诧,萧镇海萧夫人,竟然能生出这样的儿子来。 苏梁浅掩饰住自己内心的触动和感动,含笑看向萧凭望,“萧凭望,我可没你说的那么厉害。”更没他想象的那么好。 苏梁浅话落,再次面对着庆帝,“在这件事上,微臣和皇后的看法不同,微臣觉得,若是微臣将这些事情认下的话,非但不能保全皇室的名声,还会直接影响皇上您的威望。” 苏梁浅神色平静,说出的话,字字掷地有声,有种叩动人心的力量,皇后嗤之以鼻,“分明就是不愿意。” 苏梁浅眼尾朝皇后扫去,“要同样的事情发生在皇后身上,皇后会愿意?微臣确实不愿意!” 皇后心中不痛快,想说自己可以,不过 好吧,她不可能愿意,不是不愿意,是想都别想,谁敢有这样设计她的心思,她绝不轻饶。 不过让皇后闭嘴的,并不是这些,而是苏梁浅手上捏着她的那些把柄。 “要说动机,臣确实有,但太子妃身份尊贵,不知道有多少德才兼备的贵女趋之若鹜,试问一下,谁会相信,有哪个女子,会为了和太子退婚不做太子妃,就设下这样的陷阱?微臣知道,皇上和皇后是想维护皇室的颜面,但这样的缘由传出去,百姓会怎么想?” 百姓会怎么想?百姓肯定会想,太子定然是糟糕无比,所以才让一个女子,舍弃太子妃的尊崇,犯下杀头的大罪,就为退了这门婚事。 子曰,养不教父之过,太子这么糟糕,那自然是皇上和皇后的过失,再加上王承辉的花名在外,很多人甚至会觉得这是遗传。 到时候,不管是皇上还是皇后,都不能避免被议论打脸,当然,太子的声名更是。 苏梁浅并没有将这些指出来,但恰到好处的暗示,更加让人浮想联翩,不说庆帝,就连之前信心坚决的皇后,都动摇了起来。 太子也想到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慌了起来,看着庆帝和皇后大声道:“父皇,母后,三思啊!” 他也不喜欢苏梁浅,还被苏梁浅几次威胁欺负,太子和皇后一样,对苏梁浅都是怀恨在心,而且苏梁浅不想嫁给他,还和谢云弈眉来眼去,也害得他丢了脸面,皇后针对苏梁浅,他是求之不得,这样的话,今后就少一个他讨厌同时还惧怕的人了。 不过太子气归气,也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这个太子本来就当的不稳,之前就有言官隔三差五的上书,让庆帝废黜太子另立,他这又犯了事,这要在被认为是个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人,他这太子之位真的就保不住了。 比起针对苏梁浅,太子觉得,还是保住自己的位置更重要些。 苏梁浅没有理会太子的话,看着庆帝继续道:“这只是其一。第二,就是臣女之前说的,臣女自小并不在京城长大,回来京城的时日不长,进宫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而策划这一系列事情,却要对皇宫的一切了若指掌,臣女并没有那个能力,这会让人质疑。” 苏梁浅逻辑清楚的分析,打碎了夜傅铭她是在伪装的自我安慰。 明明都已经深陷窘境,他觉得她不能脱身了,她怎么不慌呢?她怎么一点都不慌呢?三言两语,就改变了局势。 夜傅铭觉得恼火,恼火的同时又嫉恨,嫉恨又懊恼。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苏梁浅身上,他肯定不会这样狼狈,夜傅铭莫名觉得,苏梁浅定然能替自己脱罪。 他这样一想,更加懊恼后悔,更早之前,他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他本来也是有机会,不让自己的处境,这样艰难的,他多年来的经营,本来也是有机会不用功亏一篑,如此一败涂地的。 “第三,此次的事情,要以防万一,传到百姓间去。臣女承蒙皇上的信任,有幸能为百姓做点事情,诸多百姓对臣女很是认同,评价颇高,他们心思单纯质朴,这些事情过去不久,他们对臣女,正是感激的时候,就算臣女将所有的罪名认下,定然是有人相信有人不信,不会所有人都相信,臣女是担心,到时候会有皇上是为了保护保全什么人,让臣女替罪这样的流言传出去!” “放肆!” 庆帝铁青着脸,在他看来,苏梁浅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威胁,搬出百姓,抬出她的功劳,在民间的威望,威胁他。 众人见庆帝动怒,又纷纷跪下,始作俑者苏梁浅,当然也不例外。 庆帝为什么动这么大的肝火,自然是因为苏梁浅的话,刚好戳了他的痛处。 此次赈灾,苏梁浅一系列的事情,处理的太过完美完善,更是收拢了民心,若非苏梁浅是女子,庆帝根本就容不下。 京郊百姓就不说了,因泗水和清河县之事,庆帝对苏梁浅,是生出了很大的不满的。 就像苏梁浅想的那样,他让她嫁给太子,不是赏赐,而是为了毁了她。 苏梁浅跪下后,很快又迎视着暴怒的庆帝继续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天下百姓之多,各人都有各人的看法,一件事,往往会生出千百种揣测,臣也说了,只是怕一万,若真的如此,皇上的英明也就毁了啊!” 苏梁浅神色诚挚,口气更是诚恳,完全就是为庆帝考虑着想。 “皇上,您三思,如果最后,您还是要我承担这一切,臣义不容辞!” 庆帝是什么人,她太了解了,他是不会因为任何人,损害自己爱惜的羽毛的。 苏梁浅冠冕堂皇的,叫庆帝就算知道苏梁浅并不是真心为他考虑,而是有其他的目的,也说不出指责的话来。 庆帝连连吃亏,脾气还不得发作,胸口都是发堵的。 他想毁了苏梁浅,想让她有污点,但这却不能以牺牲他自己的名声为代价。 庆帝站着,脸色难看的紧,呼吸略急,似乎是在压抑克制着些什么,好一会,他才开口下令道:“你们都出去,在殿外候着,苏梁浅单独留下。” 庆帝并没有说让苏梁浅承担这一切,也没有说如何处置,而是只留下了苏梁浅一个人。 夜傅铭看着庆帝,庆帝却没有看他,他又看向还跪着的苏梁浅,她还是那样的从容,从容的让他心慌。 他缓缓起身,心不停的往下沉。 他总觉得,这倒霉事到最后,并不会落到苏梁浅头上。 他不甘心,更加恐惧。 不甘心事情就这样如苏梁浅所愿,而未来于他而言,从未如此渺茫看不到希望,叫他心生恐惧。 第三百三十一章:打脸庆帝 其他人这一离开,殿内就只剩下庆帝和苏梁浅两个人。 庆帝坐在龙椅上,他没让苏梁浅起身,苏梁浅就只能一直在地上跪着,不过就这样的惩罚,对她来说,就是无关紧要的小惩戒。 大殿内的两人,一人坐着,一个跪着,谁都没有开口,奇异的安静。 这种静默,压抑的让人心情发沉发虚,让人忍不住想要打断,两个人的静默,就好像是在比拼,谁更有耐心。 最后,是庆帝的轻咳声,打破了一切的沉默。 “苏梁浅,你可知错?” 庆帝虽然率先开了口,落了下乘,但借着身份上的优势,压了苏梁浅一头。 苏梁浅诚惶诚恐,那无辜的样,对庆帝来说,简直刺眼。 苏梁浅的狡黠,或许能瞒得住别人,但并不能逃过庆帝的双眼。 她就是只狡诈的狐狸,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个掌控全局的人,将其他人耍的团团转。 “请皇上明示。” “乐安,朕知道,你很清楚,你是个聪明人,是朕见过,最聪慧的女子,你定能明白朕所指。朕知道,这次北齐天灾,你立了大功,朕对你也极为的欣赏赞赏,但你目中无人太放肆了!” 庆帝心里憋着团火,说这话时,都是火药味。 他让那些人离开,就是为了不拐弯抹角的,给苏梁浅巧言令色装蒜的机会。 “你此次替朕去泗水,临行前,朕是如何交代你的?让你多多提点太子,结果呢?百姓的感激,所有的功劳,全部都记在你头上,你到底想做什么?” 庆帝冷沉着脸,直接表明了自己不满的态度,还有不满的地方。 苏梁浅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诧异的神色,那模样,让一直都这样想的庆帝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皇上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苏梁浅听着自己的声音,都想为自己的演技拍手叫好。 “微臣所做的一切,是皇上授命,那些百姓感激微臣,等同于是在感激皇上,而且微臣从未想过邀功!” 苏梁浅盯着庆帝,字字恳切的很。 “那入梦的预言是怎么回事,比起你来说,太子不是更合适吗?还有为何地方官员上书,都是对你赞赏有加,百姓歌功颂德的也是你,对太子,几乎只字未提。” “那你得问自己啊,为什么?你不是最清楚吗?” 苏梁浅心里这样想,却是不可能将自己的想法就那样大喇喇的说出口的,而是恭敬却面无半点愧色的看着庆帝回道:“微臣并不知道皇上和七皇子他们是怎么和皇上您说的,但微臣着实冤枉!” 苏梁浅替自己喊冤。 “太子身份尊贵,是皇上钦立的北齐储君,入梦预警一事,微臣也觉得他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微臣在做出这个决定的第一时间,就去找太子说了这事,但是太子对远慧大师他” 苏梁浅稍顿了片刻,见意思到了,很快又转变了说法,“太子他觉得此事涉及清河县的万千百姓,事情重大,若是有个疏忽的话,于他” 苏梁浅故作小心的看了庆帝一眼,意思很明显,而庆帝也很上道,脸色变了遍,显然是猜出缘由了。 太子胆小,怕担责任,所以将这事给推了,但回京后,又怕他会因此责备他,所以事情只说了一半。 庆帝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一茬,再看苏梁浅无辜的模样,只觉得脸被打的啪啪疼,但让他在这种情况下,对苏梁浅低头,庆帝自然不可能做到,只将怨气和责任归咎到了太子头上。 孽子! 没用的东西! 庆帝在心里暗骂夜向禹,更觉得他不堪大用,听到苏梁浅继续道:“太子在拒绝了微臣后,七皇子来找我微臣,让他愿意替太子承担这样的风险,但微臣,微臣觉得,七皇子毕竟是皇子,此事并不那么合适,拒绝了,就将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皇上,微臣只是个女子。” 苏梁浅最后一句话说的含蓄,却让庆帝脸上火辣辣的。 他很清楚,她在提醒他,她只是个女子,不管怎么厉害,都不可能撼动他还有北齐的江山。 这是苏梁浅的计策,为了让自己复仇之路更好的走下去的示弱,她半点也不憋屈难受,因为她早晚都会让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知道,她虽是个女子,但是却能将他害怕的一切,变成现实。 苏梁浅在这时候提夜傅铭的事情可以说是恰到好处,以夜傅铭的良善之名,若是以往,庆帝估计会觉得他是发自内心的为了百姓,而现在,庆帝下意识的就会觉得,夜傅铭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自己野心勃勃的私心。 “皇上让太子去泗水,是因为泗水的天灾,导致鸣金村亡村,但是在微臣去之前,太子一次也没去真正看过那些受灾的百姓,皇上” 苏梁浅张着嘴,伸长着脖子,分明是要说些什么的,但最后,抿紧了嘴唇,欲言又止。 “皇上,臣有心和太子退婚,太子的事,由微臣来说,有失偏颇,臣也不知道如何说,微臣建议,皇上可以找了解情况的人,详细问清楚,再做决定。” 苏梁浅很是真诚善意的建议道。 一番对话下来,庆帝自知理亏,本来是想让苏梁浅说,以表信任,不过苏梁浅说的,他却未必会相信。 他之前就是因为听信了太子和夜傅铭的一面之词,所以才会在苏梁浅这里吃这么大的亏,被堵的是哑口无言。 “富贵荣华,于微臣而言,不是过眼云烟,微臣没有那么强烈的野心,微臣只渴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求皇上成全!” 苏梁浅说完这话后,双手交叠放在地上,头也抵地,行了大礼。 她话的诚挚,态度更是诚挚,庆帝也选择了相信。 苏梁浅要是追求富贵荣华,就不会将她母亲的那些嫁妆,全部拿出来,她要是有野心的女人,那嫁给太子,就是最好的选择,要说她是为了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庆帝觉得,那她所做的一切,就都说得过去了。 但庆帝虽然选择了相信,却总还是直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说不上来,最后他将这归咎为自己的多疑。 庆帝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多疑的人。 “你就那么确定,那个叫谢云弈的可以?你就不怕将来后悔?” 片刻的沉默后,庆帝似妥协般的轻叹了声,问苏梁浅道。 苏梁浅抬起头来,脸上有惊喜,眼睛里面也都是光,重重的点了点头,“微臣确定,他可以,他若是背叛我,让我后悔,我就让他更加后悔!” 苏梁浅信誓旦旦,她这样的娇蛮,倒是有种让人放心的率真在里面。 她是个女子,且年轻,正是最纯真烂漫,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年纪,苏梁浅知道,在博取庆帝信任的这件事情上,自己是有着天然的优势的。 庆帝虽还气,不过如苏梁浅所料,却是放心了不少,他轻笑了声,“朕给你撑腰,他若是敢背叛你,朕就砍他的脑袋!” 苏梁浅先是愣了愣,随后狂喜的难以自抑,“谢谢皇上!” 庆帝看着她满足的笑容,又放心了不少,他终于让她起身。 苏梁浅起来时候,故意跄踉了下,随后不好意思的看向庆帝道:“微臣就是太高兴了。” 庆帝嗯了声,“你出去,让王承辉进来。” 刚刚苏梁浅提议找个了解状况的,庆帝就想到了萧凭望和王承辉,但萧凭望太维护苏梁浅了,事关苏梁浅,庆帝对的信任,大可折扣。 苏梁浅出去,外面天已经黑透了,皇上还没下令,皇后等人谁也不敢离开,都在外面站着,苏梁浅看着王承辉道:“小世子,皇上有话问你,让你进去!” 皇后听庆帝要单独找王承辉问话,走到他跟前,用眼神警告暗示了一番,这才放他进去。 夜傅铭看着王承辉进殿后渐渐消失的背影,心里陡然生起更加不好的预感,越发的不安来。 第三百三十二章:盘问,试探 时辰,已经很晚了。 夜里,似喧闹,实际又静悄悄的。 王承辉在进入静悄悄的大殿后,深吸了口气,随后恢复了玩世不恭的嬉笑,走向庆帝。 “这次在泗水,到底发生了什么,朕问什么,你答什么,一五一十回答清楚!” 庆帝的声音威严,透着不容侵犯的气势。 王承辉本就是个胆大的,再加上事情的责任并不在他,他倒是半点也不畏惧,不过他并不想在这时候刺激庆帝,面上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看着庆帝道:“皇上姑父,你吓到我了。” 庆帝看他不正经的样,心里上火,不过声音倒是慈和了不少,“关于太子的,还有老七,总之,这次你去泗水发生的大事,你觉得有必要的,都告诉我,不许偏袒隐瞒,事后朕会一一让人去核实的。” 王承辉撇了撇嘴,因庆帝的威胁,并不是很乐意道:“皇上姑父竟然不相信我,问我干嘛?” 王承辉吐槽完,见庆帝拧着眉头,很快又恭敬的狗腿道:“是!” “太子此次去泗水,表现如何?” 王承辉微微迟疑了片刻,脸上的表情纠结,小心问庆帝道:“皇上姑父,您说会去核查这些事情,是真的还是开玩笑的啊?” 庆帝想到他和太子的关系,神色正了正,“你说呢?” 简单的三个字,透着说不出的威严,含着警告。 王承辉干笑了两声,嘀咕着喃喃道:“那我就只能实话实说了。” 他挠了挠头,面上一副并不是很情愿的样子,“那你不能让太子表哥和皇后姑姑知道,这是我说的,还有我祖母他们,不然” 王承辉说这话时,面含请求,一副皮紧的样子,所以虽然话不怎么让庆帝中听,庆帝也没变脸色,嗯了声。 “皇上姑父您也知道太子表哥那人,比我还不靠谱,您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据我所知啊,就是我的了解,从京城到泗水,同样的路,他花的时间,是乐安县主的两倍,而且,因为鸣金村灾情严重,他又比较惜命,他不要说去鸣金村了,就连泗水也只是简单的一日游,然后就住在了清河县的一个乡绅家里面。” 王承辉稍顿了片刻,抬头看向庆帝,庆帝却是一副让他继续的样子,他硬着头皮道:“皇上您也知道太子那人,和我一样,不管在哪里,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是不能没有女人,要不是我祖母这次千叮咛万嘱咐,说如果我在外面碰女人,丢了王家的脸,就和我断绝关系,也不再给我一两银子,我也是忍忍不住的。” 王承辉说的这些,庆帝之前,并不知情,这会得知太子在外,也不安分,还玩女人,还是在当地的乡绅家,庆帝都能想的到,没人在身边,太子肆无忌惮的嘴脸,只觉得颜面尽失,气的脸都红了。 皇家的颜面?皇家的颜面,早就被丢尽了。 “你怎么不拦着他?” 王承辉冤屈,“我拦他?我怎么可能拦得住?我” 庆帝想想也觉得是,深吸了口气,没再责备王承辉,继续问道:“预言入梦一事,你可知情?乐安明知太子所为,为什么没跟着盯着他,还让他屡屡犯错?” 王承辉哦了声,一副知情的样子,“预言入梦一事,这我知道,乐安县主确实找过太子表哥,太子拒绝后,还让我劝太子,虽然吧,我觉得这事责任也很大,但是太子要承担下来的话,就算出了错,也是为了百姓,不是什么大错,但是表哥说什么都不同意,后来,乐安县主还当着地方官员的面,又和表哥提了这事,让太子为了百姓和大局着想,我又劝了,但是表哥依旧拒绝了,乐安县主才将此事承揽下来的,要说那些百姓真该感谢乐安县主,要不是她的坚持,清河县的百姓,十有八九是和鸣金村的一样的下场。” 王承辉的评价客观,言语间带着对苏梁浅的欣赏。 “你对乐安县主好像也很欣赏?” 庆帝这话,有试探,同时还有怒气。 他现在真想将太子叫进来,狠狠的教训,不,是直接上手,狠狠的揍一顿,王承辉都知道,清河县地动入梦一事,应承下来,利远大于弊,他怎么就那么死脑筋没担当?如果预言入梦的是太子,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百姓撤离的也是太子,那后面不管苏梁浅做什么,都是给太子做嫁衣。 太子有脸,那就是皇室有脸,他面上也有光。 偏太子不争气,太不争气了! 他怎么会有这般不争气的儿子! 王承辉几乎没有迟疑,点了点头,忽然正经道:“这样的女子,和她相处一段时间,应当是没人可以做到不赞赏的。” 王承辉见庆帝看他的眼神,有了深意,继续道:“乐安县主到泗水后,第一时间就去了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因为那里有疫情,且疫情严重,百姓全部不得外出,已经开始陆续闹事了,要不是乐安县主及时赶到安抚了他们,定然会酿出大祸,一旦疫情传播开来,受难的可不仅仅只有泗水百姓了,其他被传染的,也是死路一条。” “那片被封锁的区域,太子去都不敢去,我也不敢,但是乐安县主几进几出,防控的策略,也是她制定的,我和祖母说起这些事,祖母就羡慕沈老夫人呢,数落我,我真佩服她,胆子大的就好像不怕死似的,皇上姑父,您说她这里是不是有病?” 王承辉指了指脑袋,“你说说她一个官家小姐,坐拥那么多的家财,她这辈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说她怎么那么想不开呢,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王承辉拧着眉,一副怎么都想不通的样子。 事实上,他确实想不通,他到现在,都还猜不出,苏梁浅做这些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苏梁浅是个心中有百姓的人,这一点,王承辉相信,但她绝不至于为了那些不相干的百姓拿自己的性命去堵,王承辉肯定,她定然有自己的目的。 她从来都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 “听你的话,对乐安,好像不仅仅是欣赏那么简单?” 庆帝抿着嘴唇,盯着王承辉,那目光含着审视。 有欣赏,甚至是喜欢,那王承辉的话,也不足为信。 王承辉心咯噔一下,很快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脸上随即露出的是有些吊儿郎当的笑,“皇上姑父,我祖母一直告诫我,有些女人能碰,有些女人是碰不得的。乐安县主,是挺好的,但是吧,太强势了,她对太子都不客气,我要娶了这种和母老虎一样的女人,我今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单就祖母和皇后姑姑念着,我就一个头两个大了,我可受不了这样彪悍的,一个女人再好,这老了久了就没意思了,让我一直守着,不如杀了我!” 王承辉话落,庆帝并没有收回自己的目光,依旧盯了他良久,见王承辉并无异常,这才笑道:“你倒还算有自知之明,你愿意娶,人家也未必会嫁!” 王承辉嘿嘿道是,“幸好她不愿意。” 他明白庆帝的意思,他和太子一个德行,人太子都看不上,怎么看得上他?王承辉真想将庆帝这暗示的话直接说出口还回去,打他的脸。 王承辉面上庆幸,嘴上也这样说,心里却是难受的。 如果是苏梁浅,如果是苏梁浅的话,这样的女子,他自然是一辈子只守着她一个人的,不仅仅是苏梁浅,只要稍微值得的,王家又有后,他可以选择做自己,他都不想再去那些寻花问柳。 这么多年,装了这么多年,早已厌倦了。 庆帝听了王承辉的话,倒是有些明白太子为什么那么不愿意娶苏梁浅了,如果是他的话,他也是不愿意的,谁愿意被一个强悍厉害的女人管着? “此次泗水和清河县百姓的灾银,是谁负责的?太子说,是他出的,那为什么功劳反而成了乐安县主的?季家,季无羡呢?他出了多少?清河县百姓搬出后,苏梁浅为什么没和太子在同一区域,这真的是太子的意思,还是另有其人?” 第三百三十三章:火上浇油,庆帝的决定 庆帝这话中难以掩饰的计较,让王承辉心中忍不住生出了几分鄙夷。 苏梁浅和季无羡都是奉他的命令前去赈灾,两人赈济的是北齐的百姓,巩固的是北齐的江山,庆帝想自己和皇室面上有光,王承辉能够理解,但在他看来,苏梁浅和季无羡都是在帮他出力做事,而且,泗水和清河县和西晋交壤,这次西晋驻兵这么大的事,庆帝不可能不知道,苏梁浅这是帮他化解了多大的危机,他没有感激就算了,竟还如此计较。 如果是一般人,这也就算了,但庆帝不是,他不是一般人,他是一国之君,是北齐的帝王。 身为帝王,如此心胸狭窄,和下面的人争利,这就是不能原谅了。 那些百姓,是他的子民,可不是季家和苏梁浅的。 难怪到祖母到现在,还让他处处小心,王承辉再想到皇后和太子还有夜傅铭他们,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还真是。 王承辉心里头虽然鄙夷连连,面上却是小心恭敬的,庆帝一下竟是没觉察出哪里不对劲。 王承辉故作沉思状,似乎是在整理思绪,随后实事求是的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都告知了庆帝。 “泗水的县官是个大贪官,真正受灾的百姓根本就没得到救助,他们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救助物资,就是乐安县主从京城带去的,他们之前根本就没人管,可能季无羡之前帮衬了些?这是我去之前发生的实,具体我也不清楚。” “因为那里有疫病,太子就露了个脸,地方的官员为了保全他的颜面,推说他是身体不适,根本就不敢告诉实情,反正那里的百姓,几乎就只认乐安县主。” 王承辉说的这些,庆帝倒是知道一些,太子拖拖拉拉不作为,苏梁浅进宫告诉他泗水有瘟疫,他担心出事,才让苏梁浅前往的,而告诉苏梁浅此事的。 以季无羡的为人,在此之前,他肯定是会做些什么的, 王承辉这样一说,庆帝就是不愿意,内心也不得不承认苏梁浅季无羡的功劳。 “泗水的疫情,还有为了让清河县百姓从清河县迁出到安全的地方,这所有的开支,是乐安县主和季无羡一起出的。百姓的家禽,是双倍赔偿,还有一些为了索要银子故意闹事的,前前后后加起来应该有十几万两,当然,太子也是出了银子的,但是” 说到太子,王承辉的声音有些弱弱的,似乎并不想继续,庆帝敏锐的察觉出了其中的异常,问道:“但是什么?” 王承辉捂住嘴巴,郁闷的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那蠢样,倒是愉悦可庆帝。 “我能不说吗?” 庆帝板着脸,透着慑人的凛冽,“你是要违抗圣旨?” 王承辉忙说不敢,再次弱弱的请求道:“那皇上姑父千万不要让我姑姑知道这些事,不然他真的会扒我的皮的。” 铺垫了那么久的王承辉知道,自己差不多可以切入正题了。 “我听乐安县主他们的意思,太子的那些银子,其实是不用出不该出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承辉继续交代道:“清河县地动过后,百姓感恩太子,太子表哥一个高兴激动,允诺给每人五两银子,乐安县主和季无羡咬死了不肯松口,让太子表哥自己解决,是因为他们觉得,这笔银子,其实是不用出的,这是太子自己口快犯下的错。乐安县主和季无羡本来就和太子表哥不对付,借着这一点,就是要让表哥自己想办法,后来,太子将筹措银子的事情交到了七皇子手上。” “让老七想办法?” 王承辉不住的点了点头,大声道:“是啊,这事本来七皇子就有责任,他和太子负责一个辖区,地动当晚,他就在太子身边,他和太子表哥兄弟这么多年,还这么亲密,哪里会不知道太子表哥是什么人,从今天的事情看来,那其中,未必就没有他的蓄意引导!” 王承辉作为太子党,在今晚的事情过后,说夜傅铭的坏话,那自然是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没想到,七皇子那么仁善的一个人,竟是狼子野心,居心叵测,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继续说正事。” 庆帝打断王承辉,简单的五个字,有警告的意味在里面。 他现在虽然对夜傅铭也极度不满,但再不满,那也是自己的儿子,他可以惩罚,但是别人不能议论,因为这不仅仅是批评夜傅铭,而是在打他的脸。 “老七答应了?” 王承辉点点头,“太子想让我帮忙,但是我只身去泗水,哪里有那么多的银子,我就赖上七皇子了,我和七皇子说了,他要是不答应不同意的话,我回来后就将这事告诉皇上姑父和皇后姑母,说他居心叵测,故意想害太子,他就答应了。” 王承辉说这话时,颇有些沾沾自喜。 那种洋洋得意,给人的感觉,是没脑子的蠢,和他一贯伪装的形象,倒是极其相符。 其实,对王承辉的怀疑,庆帝一直没停过,尤其是夜傅铭这次的事情后,他看向王承辉时,与此同时生出的就是他是不是也在伪装,还有他这样做的目的。 不过,庆帝再怎么怀疑王承辉,从他口中的有关太子的一切,他却并无半分怀疑,倒不是王承辉和太子关系有多好,相反,两人一直都不怎么对付,但是王承辉姓王啊,是太子外家的嫡子,单凭这一点,王承辉只会维护太子,而不是胡编乱造对他不利的事实。 毕竟,王承辉虽然蠢,但某些方面却精的很,又好面子,他心里是不会愿意太子倒台的。 这一点,庆帝自以为是的笃定。 “七皇子都答应了,但是后来又发生了意外,西晋屯兵驻扎在边境,太子毕竟是皇上钦立的储君,不能有一丝闪失,太子担心自己若是出了什么事,会让皇上为难,整个北齐都会陷入被动,所以决定提前回来。”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这种情况下,乐安县主依旧不肯退让,坚持太子要回来的话,必须将银子筹出来,太子给了七皇子三天,这么短的时间,七皇子无能为力,太子没办法,就只能找地方官员了。” 王承辉神色兴奋,滔滔不绝,给人的感觉就是他说在兴头上,很多话都是不加思索的。 “找地方的官员?” 庆帝本就拧着的眉头打结。 王承辉点头,似乎是察觉到了不对,很快道:“都是之前向苏克明行贿的,这也算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不是,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苏克明硬是被逼出了两万两呢。” 王承辉义正言辞,显然不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对,听他的口气,这甚至是一件光荣的事,庆帝的脸色,却在一瞬间变的难看无比,看着满脸喜色,仿佛太子做了什么好事般的王承辉,“你说什么?” 王承辉懵了懵,“皇上,这有什么不对吗?” 有什么不对吗?当然不对,而且是大错特错,最让庆帝吐血的是,太子之前找的还是向苏克明行贿的,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太子就是在受贿,光明正大的受贿。 堂堂一国太子,竟然为了点银子,主动向官员索要贿赂,庆帝觉得自己的心脏一张一缩的,就好像被什么掐住似的,透不过气来。 他要气死了,被这孽子起来了。 他明知道他不成事不靠谱,没想到竟然敢犯下这样的弥天大错。 庆帝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后悔,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太子,泗水清河县距离西晋那么近,北齐的脸,真的要被他丢到他国去了。 “苏梁浅呢?她为什么不拦着?” 庆帝的火气很重,一副要找苏梁浅兴师问罪的架势。 “这事我也在现场,太子就是担心乐安县主会干预,进展的很快,乐安县主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太子见了那些官员,将筹措银子的任务分派下去了。本来,太子给了乐安县主银子,就准备即刻动身的,被乐安县主挽留了几天,一直到银子发到百姓手中,才让太子动身回宫,银子是太子亲自发的,也是太子的承诺,银子也吃太子筹集的,定然是对太子感恩涕零的,皇上,这有什么不对吗?” 庆帝听着王承辉的话,忍不住想到苏梁浅那张脸,只觉得胸口更加堵得慌,“是真的不知道吗?” “当然不是。” 王承辉在心里道,面上却也是一副疑惑的样子,“应当是不知情的,因为太子是前一天挺晚下的决定,第二天一早就让人去见他了,不过县主比一般人厉害,知道了不一定,但是没有证据啊。” 现在的苏梁浅,不是庆帝随便安个什么罪名就能惩处的。 “我想起来了!” 王承辉突然想到什么,“皇上是不是觉得这事不妥?太子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七皇子也在,太子好像是因为他说的一句什么话,灵光乍现,突然想到这个主意的,不过说了什么” 他挠了挠头,似乎是在很认真的思考,“我想不起来了,这会不会是七皇子的刻意引导?” 王承辉自然而然的,再次将这些祸事引向夜傅铭。 庆帝现在是憋了一肚子火,苏梁浅做事周全的很,他根本就捉不到把柄,太子呢,那个蠢货,庆帝觉得就是罚,都没太大意思,王承辉这时候提出夜傅铭,几乎将庆帝绝大半的怒气火气,都引向了夜傅铭。 太子蠢,那是应当的,但是夜傅铭不是。 他和皇后当初为什么让他跟着太子,可不就是为了让他在太子犯错的时候能提点一二? “你的意思是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老七故意为之的?” 王承辉见目的达成,反而打起了哈哈来,“皇上姑父,我可没这个意思,不过我发誓,我刚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是实话,我现在越想七皇子,越觉得他居心叵测。太子表哥虽然固执,但是七皇子的话,还是听的,但是我和太子表哥住在一起那么久,并没有见七皇子劝谏过太子什么,太子一开始行事不端,他完全可以找个人给皇上传信,让皇上派个信得过的人去管束,七皇子有吗?” 最后一句话,王承辉是问庆帝的。 他虽是在问庆帝,结果却是心知肚明,没有。 那个时候,夜傅铭给庆帝或者是皇后打小报告,会让人怀疑他的居心目的,他不可能那样做,但这个时候,这却成了可以对他落井下石的把柄。 这一点,夜傅铭大概也想不到吧。 王承辉这样问,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引导庆帝觉得,如果夜傅铭早点将这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的话,那太子给皇室丢的那些颜面,说不定就可以挽回,那些不好的事情,就可以避免发生。 庆帝现在,需要那么一个让他宣泄的人,虽然王承辉不怎么喜欢夜向禹,但那毕竟是自己的表哥,最重要的是,那是他祖母的外孙子。 “还是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告诉皇上姑父。” 王承辉故意卖关子,稍顿了顿。 “你说!” 庆帝看着王承辉郑重的神色,总觉得这是件很大的事情。 王承辉看向庆帝,反而迟疑了起来,那脸上的懊恼后悔之色,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还要甚,分明是又不想说了。 他越是这个样子,庆帝又越想知道,他没耐心,更大声的催促道:“朕让你说。” 王承辉被吓得哆嗦了一下,先是后退了两步,随后又往庆帝的方向前进了两步,“皇上,说好了,这事您千万不能让我姑姑还有表哥知道,是” 他越说越纠结,索性闭上了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面对着庆帝道:“清河县百姓从镇上搬出去后,统一安排在郊外的营帐,太子,太子的营帐旁,是一对姐妹花,他,他在那里和女子厮混,我,我也不确定,那些百姓是不是有发现的,但是,但是” 庆帝黑着脸,简直是欲哭无泪,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气的都想将夜向禹摔死了。 他竟然敢 “一次那啥的时候,乐安县主突然到了,那两个女子躲闪不及,被和太子一起被捉了个现行,一个躲在箱里,一个藏在床底下,且且衣裳不不整!当当时,当时守在外面的,正是七皇子。” 王承辉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太子为什么选择夜傅铭在一起,而不是苏梁浅,就是为了方便自己快活。 苏梁浅偶尔过去一次都能被捉现行,那些整日无所事事呆在那里的百姓,岂会有不知情的道理? 候在殿外的一众人,并不知道大殿内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一声脆响,是摔东西的声音,皇后夜向禹,还有苏克明苏倾楣父女,尤其是夜傅铭,听的是心惊胆战。 这一声后,殿内又变的平静了下来,但那些人悬着的心,却怎么都不能再放下来。 好一会,皇上才又叫了胡公公进去,而那些人,终于能透过敞开的殿门,看到里面的情形。 昏暗的光线下,王承辉还在地上跪着呢,因为隔的远,并不能看到庆帝的神色,不过就是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能让人感受到他身上熊熊燃烧着的怒意和不快。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庆帝看着确实就是要杀人的样子。 皇后绞缠着手帕,真想将王承辉拽出来问问,他到底和庆帝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夜傅铭的心,更乱了。 “传朕的命令下去,今晚出去找人,得知此事的太监,全部杀了,当着其他知情者的面杀了!” 冰冷的声音,因为高高在上,更透着对生命的蔑视。 那些人不能动,但是杀鸡儆猴,却是可以的。 没有任何的解释,也不再是找人背锅,庆帝这样简单粗暴的态度,夜向禹并不能察觉出什么,但是夜傅铭却感觉到了,他对太子,还有对他的,深深的不满。 第三百三十四章:落定 皇后和夜向禹都是胆小了,两人不但胆小如鼠,更擅联想,不寻思着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还认为是王承辉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得庆帝如此勃然大怒,在心里头暗暗怪起了他来,然后又产生了一如既往的怨恨。 王承辉是谁,那是他们外家的人,本来皇上就在气头上,对他们也有诸多不满,这不是火上浇油,给他们雪上加霜吗? 他们心惊胆战的,皇后吓得站都站不住,差点晕倒,夜向禹更是没出息,咚的直接跪在了地上。 庆帝下达命令后,胡公公道是,带着御林军离开。 庆帝抬起目光,皇后晕他没看到,倒是太子,就跪在殿门口,没骨头没骨气的样子。 庆帝本来就气太子,见他这样子,更是生出将胡公公叫住,让他先打太子一顿的冲动。 他让苏梁浅去泗水,是让她给太子还有皇室做嫁衣的,哪想到,最后却成了太子他们沦为了苏梁浅的陪衬,何止是苏梁浅,季无羡萧凭望,估计在那些地方官员和百姓眼里,每个人都比太子好。 庆帝在意的并非太子,更多的还是自己的脸面。 “其他人离开,太子和七皇子留下。” 跪在地上的夜向禹见自己被点名,吓得浑身都在哆嗦,在心里不住哀嚎。 为什么大家都可以走,就他要留下?肯定是王承辉说了什么,他怎么那么倒霉啊? 夜傅铭的心情,比夜向禹好不到哪里去,但就算他再怎么不情愿,他也是不敢在这时候,违抗庆帝的命令的。 夜傅铭握拳咬唇,在重新踏入大殿的那一刻,做了最坏的打算和准备。 夜傅铭夜向禹进殿,皇后靠在墙上,她本来是准备等王承辉出来,问清楚他说了什么的,但是庆帝并没有放王承辉出来,皇后心头的希望落了空,更加忐忑不安。 殿门已经被再次合上,且这次还有御林军把守,脸上写满了驱逐之意,皇后就是想留下来,静观其变,看看有没有机会为太子说项也是不敢了。 太子那边,皇后看不到干涉的希望,她满心的慌乱,整个人都是焦躁着的,这种焦躁,让她根本就不能冷静平行下来,不但冷静不下来,让人发狂,急的她直拍手跺脚。 她转身,就见苏梁浅一行人离开了,仿佛将她无视了般,皇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萧凭望!” 剩下的这几个人,也就只有萧凭望来说,是相对好拿捏的,能够供她发泄脾气。 萧凭望停了下来,转身面对着皇后,恭敬抱拳。 皇后朝着萧凭望走去,眉头拧着,“萧公子。” 自从敲定萧凭望做自己女儿的驸马,皇后对萧凭望一直都是和颜悦色的,尤其是这次萧凭望立功回来,皇后对他更是满意,觉得他前途大好,可以辅佐太子,这也弥补了王承辉的不足,哪想到,他竟然向着苏梁浅那个贱人,皇后气简直不打一处来。 萧公子三个字,不但疏冷的很,还有皇后对萧凭望的不满和愤怒,以及某种想要宣泄的清晰。 “萧大人是怎么教的儿子,亲疏远近都分不清了吗?” 萧凭望知道太子是个混账东西,苏梁浅看不上,但是她和皇后的恩怨,他并不知情。 萧凭望能切实的感受到皇后的不快情绪,但是他并未往苏梁浅的身上想,他认为皇后是因为他刚刚没给太子求情,反而处处替苏梁浅说好话才生气的。 “臣只是说自己身为臣子该说的话,该做的事。” 皇后闻言,脸色铁青,更加难看起来。 “萧凭望,你这是要故意气死本宫吗?” 皇后手指着萧凭望,神色狰狞,咬牙切齿的。 萧凭望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本宫的驸马,你是不想做了是吧?” 皇后继续发难。 萧凭望刚豁出去护她的态度,苏梁浅心里头是感动的,见他不明情况被皇后刁难,站了出来,“皇后要出气,不应该找无辜的人!” 皇后瞪向苏梁浅,那眼神,布满了仇恨,苏梁浅又往前走了两步,看向依旧有些发懵的萧凭望,“我和皇后有点私人恩怨,皇后这是因为你替我出头,迁怒于你了。” 苏梁浅和皇后有私人恩怨?萧凭望觉得自己更糊涂了。 昭檬公主和苏梁浅的关系不是极好的吗? 他转念想到苏梁浅和太子并不对付,这次还当着众人的面拒绝庆帝的赐婚,落了太子和皇后的颜面,皇后对他自然是不满的。 “皇后刚刚的那个提议” 苏梁浅嘴角上翘,似笑非笑,带着讥诮的冷意,似乎是在嘲讽,暗含警告和威胁。 皇后见她似是要兴师问罪,想到自己落在她手上的那些把柄,心里的恼火气怒,瞬间被慌乱和恐惧取代。 “你什么意思?” 皇后梗着脖子,在人前保持住自己的气势,但是那话显然没之前那样的底气,仿佛矮了一截。 苏梁浅轻笑,那笑,透着轻慢,“一箭双雕,皇后还真的是打的好一手如意算盘,皇后是不是忘了什么?” 苏梁浅善意提醒,其实就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一下踩住了皇后的尾巴。 皇后张着嘴想说什么,不过还是乖乖的闭了嘴,“苏梁浅,你不要乱来,你要真那样做,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虽然这话并不好听,不过对皇后而言,这就是妥协的态度。 “我做的对自己没好处的事还少吗?皇后娘娘,我这人,从来都是很言而有信的,但是皇后娘娘觉得自己这次的表现好吗?落井下石,想毁了我?皇后娘娘觉得,依着我的性子,我会怎么做?” 苏梁浅稍顿,很快道:“不过皇后娘娘虽然落井下石想置我于死地,但是在太子的事情上,确实帮我说话了,所以扯平了,您记住了,轻易的,不要再惹我。” 苏梁浅威胁警告了一番,转身离开,皇后再气再急,也不敢再开口,就连叫住萧凭望发泄一番都没勇气。 先前和王承辉一起上了观景亭的人被安置在了和安宫,沈大夫人和谢云弈都在那里,苏梁浅和季无羡自然是要过去的,萧夫人和萧意珍也在,萧凭望也跟着一起。 苏倾楣和苏克明两人还在宫殿门口,两人先前听庆帝说要将那些得知这件事的人都杀了,吓得腿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这大半天过去了,他们都还心有余悸,浑身上下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站都站不起来。 皇后之前的注意力是在萧凭望身上,萧凭望这一走,她气呼呼的本来也是要离开的,扭头就看到苏倾楣和苏克明母女。 苏倾楣那张脸,已经肿的和猪头有的一拼了,因为肿的太多厉害,眼睛几乎只剩下一条线了,她这个样子,不要说太子看不上,估计任何一个男人看到都不会有欲望可言。 苏克明敏锐,皇后那锐利的视线扫过来的那一刻,他就察觉到了,身上抖的更加厉害了,边抖边头上还有汗洒了下来。 他有些后悔,自己没在第一时间跟上苏梁浅的队伍,但是他真的没有力气,他站都站不起来,更不要说走了。 皇后越盯着他,他越觉得瘆得慌,不但慌乱,心里更对苏梁浅生出怨恨,她明知道皇后小气的性子,竟然就丢下他不管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她的父亲啊。 不孝女! 他这样想的时候,又看向苏倾楣,霍乱门楣的不肖女! 极端的恐惧慌乱下,苏克明还想打苏倾楣一顿,不过现在他不敢,也没力气,等回府后,他一定还要让苏倾楣好看。 苏倾楣瘫坐在地上,整个人都是失神了,皇后和苏克明看她,她都浑然未觉。 她身上痛的要命,但比起身上的痛,她更多的是羞愧,那种恨不得消失在这个世上的羞愧,她害怕,同时更加担心自己的未来,她现在这个样子,今后怎么办? 苏倾楣知道,自己应该以死谢罪,用这种刚烈的方式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是她很清楚,她那样做,应当是没人会拦着她的,她最舍不得的又是死。 人要死了,名声,荣华富贵,还有什么意思? 苏倾楣乱糟糟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去怨恨谁,只是后悔,后悔自己今天这样冲动的决定,她就不该进宫,她要不进宫的话,是不是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皇后盯着苏倾楣,那眼神,就和毒蛇一般,她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火大,最后甚至将责任都归咎到了苏倾楣的身上。 “苏克明,这就是你教养出的好女儿!” 皇后咬牙切齿,她这话针对的不仅仅是苏倾楣,还有苏梁浅。 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讨厌,就因为这,皇后觉得苏克明也该死的很。 “女子最重要的是什么?名节都没了,居然还能苟活着,这若是其他女子,早就自尽了,毕竟,都这样了,还有什么脸面活着,简直就是给父母丢脸,还会给他们带去灾祸!” 苏倾楣的意识都是模糊的,皇后的话,悠悠的传到了她的耳边,或清晰,或遥远,意思她听了个大概。 皇后要置她于死地,借着苏克明的手。 苏克明战战兢兢,在皇后的话后,抬头看她。 皇后的目光落在苏倾楣身上,那脸上的阴狠,眼中的杀意,一览无余。 因为被皇后耽搁了会,再加上苏梁浅几个人走的没胡公公他们快,苏梁浅几个人到和安宫的时候,胡公公该提点的,都已经说了。 世家的千金公子,还有少数几个夫人,他们被一群御林军围着,挡在了一侧,另外一边的院子,则是战战兢兢的太监,有数十人,还有宫女,宫女不多,只有三两个,到处都是他们呜呜咽咽的求饶哭声。 不单单是他们的,还有那些世家千金和夫人的,甚至有些胆小的男子,也都哭了,但和他们比起来,那些太监宫女,更加惶恐绝望,让听的人心尖都是发颤的。 他们的面前,站着御林军,手中的刀已经抽出,那一张张年轻英气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透着说不尽的冰冷寒意。 那么多的人,有权有势,他们担心的只是自己的性命,没人,一个也没有,为那些刀都架在脖子的太监和宫女求情。 “杀!” 胡公公一声令下,混沌仿佛是有雾气般的夜里,顿时溅起了血雾,与此同时,还有一声声凄厉惊恐的尖叫声,一浪盖过一浪,震的整个皇宫的人都能够听到。 一剑毙命,数十人倒下,有些脑袋和身子都分了身,略有些潮湿的空气中,很快弥漫起了浓郁的血腥味。 被御林军拦着那些贵女公子和夫人,除了尖叫的,个个脸色煞白,不少被吓得直接就晕了过去,一时间,兵荒马乱的,乱成了一团。 当然,那其中,也有镇定自若的,像季夫人谢云弈他们,沈大夫人也是很端的住的,不过几个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苏梁浅站在季无羡萧凭望几个人的中间,且是靠前的位置,她看着那些上一刻还鲜活的生命,下一刻就成了流血的尸体 她不是没见过死亡,她见过,应该说,她上辈子见的最多的就是死亡,比这个不知道惨烈多少倍。 她也知道,皇宫中,太监宫女的性命如蝼蚁,有些时候甚至比蝼蚁还要低贱,每天都有人无端端的丧命,成了宫中御花园的化肥,死了都没人知道,但是亲眼看到数十人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苏梁浅的瞳孔,还是忍不住缩了缩。 这些人,都是无辜的啊。 应该说,此次的事情,他们是最无辜的。 他们估计到死都不明白,自己奉命行事,怎么突然就惹上杀身之祸了呢? 皇权,这就是皇权,让人觉得可笑的皇权! 他可以为了这样其实是有些虚无的东西,用那些无辜的性命杀鸡儆猴,眼都可以不眨一下,对荆国公府又谈何心软? 越是和姓夜的人接触,苏梁浅就越是觉得,一切都不足为奇。 苏梁浅心潮翻涌,其他人只比他更震撼,尤其是萧凭望,他看着那些倒在地上的人,他们应当是不瞑目的,眼睛都是睁开着的,地上,他们的鲜血,汇聚成溪。 他站在苏梁浅的身后,紧抿着嘴唇,手也握成了很紧的拳头,脸色铁青。 他之前听庆帝说要杀了那些人,就觉得匪夷所思,但那种震撼,远不能和亲眼见到这样的场面相提并论。 他血气方刚,又有正义感,这样一个是非对错有自己强烈标杆的人,显然是不能接受这样的残忍血腥的,这种用对无辜者的杀戮去震慑的行为,让他对自己效忠的庆帝和皇室,都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这种怀疑的怔忪,让他站在原地,忘记上前去安慰轻度失控在那尖叫的萧夫人萧意珍她们。 殿内,女子的尖叫声还在继续,胡公公连叫了几声才渐渐消止,他又告诫了一番,这才让人护送他们回去。 苏梁浅抽回自己的思绪,避开地上已经汇聚成溪的血迹,走到了胡公公面前,服了服身。 胡公公跟在庆帝身边这么多年,对庆帝的性子,还有他的心思,可以说是了若指掌,他方才并不在大殿,但他以为,这事,苏梁浅也是在劫难逃的,没想到她却安然无恙。 胡公公自小进宫,做到今时今日这个位置,什么人不用放在眼里,什么人要小心巴结着,一定不能得罪,他可以说是游刃有余,再加上他对苏梁浅本就欣赏,见她过来,立马放下了自己那张吓人的脸,换上了可亲的笑脸。 “那些人,找个地方,好好埋了吧。” 太监宫女的性命低贱,若是被主子偷摸处死的,从来都是找个地方偷摸处置的,所以宫里荒废的宫殿,尤其是枯井,不知有多少无辜性命,像今晚的这种情况,那些人也是随便一裹,扔到固定的地方,尸体被野兽叼走了都不一定。 苏梁浅对这些人,心中是存着怜悯的,他们也算是她和庆帝还有夜向禹夜傅铭较量斗争的牺牲品。 当然,也仅仅只是怜悯了,不至于自责,若是一切重头再来,她的选择依旧不会改变。 胡公公闻言,看了那些太监宫女一眼,多是些年轻的孩子,他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并不是没有恻隐之心,只是见多了习惯了,见苏梁浅开口让为他们敛尸,心中非但不觉得为难,反而觉得她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纵然对苏克明和苏倾楣那样的至亲无情,依旧不能否认,她的情义,要不然的话,怎么那么多人喜欢与她结交亲近呢? 苏梁浅见胡公公神色松软,心知他是答应了,取下了头上一个金镶玉的簪子,胡公公推诿着,说什么都不肯接。 一阵的血雨腥风后,殿内的人,陆续都被送走。 因为闹的这一出,有些人都恨死王承辉了,要不是他带的那个头,他们怎么会上去凑热闹?如果不是凑这热闹,他们怎么会? 虽然逃过一劫,但想到那些死去的人,他们依旧为自己的小命不安。 萧凭望最后还是醒过了神来,带萧意珍和萧夫人走了,这两人平时都厉害的很的,但这会却怂的很,萧夫人走路都是被搀扶着的,萧意珍就更不要说了,恍恍惚惚,就好像被吓傻了似的。 苏梁浅这一队人是最多的,除了她和沈大夫人,季夫人一家子也在。 沈大夫人见苏梁浅和胡公公说完话,上前握住了苏梁浅的手。 苏梁浅的手心是冰冷的,沈大夫人更是,掌心一层湿漉漉的冷汗,且僵硬,反而觉得苏梁浅的手暖呼的很。 “你没事吧?” 苏梁浅摇头,微笑道:“什么事都没有。” 沈大夫人点了点头,“这里说话不方便,回去再说,你外祖母她们应该也等急了,晚上就不要回去苏府了,和我们一起去沈家。” 这里说话确实极不方便,苏梁浅道好,招来了秋灵,“你去看看我父亲他们在哪里,若是宫里没碰上,你回苏府,告诉他,皇上没让苏倾楣死,他自作主张,就是死罪!” 沈大夫人听苏梁浅交代秋灵的话,只觉得心惊,掌心又开始冒汗,对苏梁浅也更加怜悯疼惜起来。 几个人离开了和安宫,因为人太多,苏梁浅和谢云弈只是打了个照面,两人有的只是短暂的眼神交流,随后各自乘坐马车回府。 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都有千万般的疑惑,一路都在询问,苏梁浅手扶着额,“祖母,大舅母,这次的事,真的与我无关,我事先一点也不知情,我到现在也是一团迷雾,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说清楚这事。” 马车在沈府面前停下,苏梁浅看着沈老夫人她们道:“我和季无羡他们还有事要商量,等明儿我再和你们说。” 苏梁浅说着,纵身就跳下了马车。 季无羡他们乘坐的马车,一直就在苏梁浅他们后头跟着,两家就是挨着的,苏梁浅下马车的时候,到季家门口,就见谢云弈长身玉立,在马车旁驻立等着她。 谢云弈看到她,笑了笑,迎了上去,将手中挽着的披风披在她身上,动作自然,准备的更是周到,仿佛知道她会来。 第三百三十五章:少女该有的模样 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她们跟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刚好是谢云弈将衣裳披在苏梁浅身上的一幕,苏梁浅依偎在他怀里,虽看不到神情,但就是隔着距离,都能让人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少有的温柔甜蜜。 那才是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那样明媚的美好,让人的心,都跟着变的松快起来。 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相互对视了眼,皆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笑,发自内心的笑,还有放心。 很显然,苏梁浅这个样子,是他们乐见的。 苏梁浅无疑是聪慧的,但她的艰难,她们也都看在眼里,她虽是晚辈,但在她们面前,却是为她们撑起一片天地的存在,身为长辈,她们最希望的,就是这样的苏梁浅,能够找到好的归宿。 她们倒不担心什么,不仅仅是因为对谢云弈放心,而是她们觉得,一旦苏梁浅选择了,她就会经营好。 她是个有能力让自己幸福的人。 两人转身,沈大夫人的几个妯娌,还有沈琦善都在。 相比于他们的放心满意,她们几个的表情就不一了,其中最难看的就是沈琦善和沈五夫人了,尤其是沈五夫人,那神色简直就是刻薄。 “好好的太子妃不当,找个这样的货色,简直就是自甘下贱!” 沈五夫人这话说的愤懑,还有极重的不满,她并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错,说完,往沈老夫人她们的方向走了两步,“母亲,您可得好好管管,为了个男人,她连皇上都敢顶撞,简直不要命了,她自己想死别拖累我们啊,我们荆国公府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她别害我们!” 沈五夫人字字句句都透着极致的自私。 沈家除了她之外,沈五夫人这种想法的,并不是没有,但是她们多少还是念着苏梁浅的好,而且结果并没有什么事,所以她们并不会将这样会让沈老夫人不快的话无脑的说出口。 “闭嘴,给我滚回去!” 沈老夫人不想惊动谢云弈苏梁浅她们,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怒气却不减,将沈五夫人吓了一跳,她不情愿,还是闭上了嘴巴。 谢云弈和苏梁浅都是敏锐机警的人,这边几个人虽然放低了声音,但夜里安静,他们岂会听不到? 苏梁浅示意谢云弈,领着他一同去拜见沈老夫人她们。 谢云弈朝着沈老夫人他们抱了抱拳,昏暗的光线下,他身姿挺拔,再有那张脸,更是出类拔萃,气质出众,挑不出错处来。 苏梁浅看沈五夫人那样就知道她刚刚肯定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让沈老夫人生气了,苏梁浅没搭理沈五夫人,而是看着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道:“外祖母,舅妈,我就和谢云弈说会话,等会就回去。” 苏梁浅说这话时,警告意味十足的看了沈五夫人一眼。 沈五夫人心里是有些怵怕苏梁浅的,见被她盯上,心里怂怂的,低垂下了脑袋。 沈五夫人有这精气神,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观景亭上发生了什么,沈琦善却不一样,她到现在脸色都是煞白的,就是这四面透风的地,她依旧觉得自己的鼻尖,充斥着的都是难闻的血腥味,让人反胃又恶心。 她就站在沈五夫人的身后,看着就在她不远处站着的苏梁浅和谢云弈,两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俨然就是登对的璧人,两人虽没有黏着站在一起,但那种亲密和默契感,仿佛融不进去第三个人。 沈琦善再想到苏梁浅在对抗皇命时的那种义无反顾,心头更加羡慕,甚至嫉妒起来。 她为了个男人,皇上都能开罪,凭什么要求她?她为什么要畏手畏脚的? 沈琦善这样想着,看着苏梁浅的眼神,变的冰冷怨怪起来。 时间已经很晚了,苏梁浅还有事要和谢云弈说,这里也不是她们说话的地方,沈大夫人没再说几句,就和沈老夫人她们离开了,将空间和时间都留给了谢云弈和苏梁浅。 沈老夫人这一走,苏梁浅和谢云弈往季府的方向回。 “今晚的事,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还没进季府,苏梁浅就有些迫不及待的问谢云弈。 她大致猜到了些,但还是好奇。 她问这话时,兴致勃勃的,没有半分责怪,让谢云弈心情极好,更觉得宽慰放心。 苏梁浅定是对夜傅铭死心了,他最高兴的是这个。 两人说话间,进了季府。 季无羡一直没进去,在门边探望着呢,见两人走了过来,笑嘻嘻的迎了上去,“我也很好奇。” 除了好奇谢云弈的处事过程,另外就是,他为什么对夜傅铭那么狠。 太子也就算了,毕竟是曾经的情敌,但是夜傅铭,好吧,他那人挺讨厌的,但这对付的招数,也太狠辣了些。 谢云弈斜了季无羡一眼,显然对他这种不识相的电灯泡举动,相当不喜欢满意,不过看在苏梁浅的份上,他还是将自己的安排告诉了两人。 第三百三十六章:光明正大在一起 “晚宴上,第一个通知七皇子的人,是苏倾楣安排的,第二个将他引出去的,是你安排的。” 谢云弈这话,是看着苏梁浅说的。 “我见七皇子离开,很快就将太子也引了出去。七皇子对苏倾楣并无好感,为人又谨慎,没说几句话就走了,我让疾风将他打晕了,至于太子,你找人提点过我,苏倾楣身上的荷包有异。” “太子在七皇子后见到了苏倾楣,苏倾楣今日盛装打扮,以他的色心,肯定会缠着苏倾楣,苏倾楣被七皇子冷脸对待,面对太子示好,自然不会回绝,那观景亭是他们选择的地方。后来我让疾风将夜傅铭点了穴,放在了王承辉等人最初看到他的地方,苏倾楣荷包的玉佩,就是那时候疾风拿走的。” 谢云弈言简意赅,将事情的要点简简单交代了遍,说的倒是和苏梁浅想的不差。 苏梁浅笑着,直接竖起了大拇指,“将七皇子的玉佩,藏放在苏倾楣的荷包,谢云弈,高,实在是高,你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幸好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们不是仇人!” 苏梁浅和谢云弈在一起这么久,发生了那许多事,一直都是她在做,谢云弈都是从旁看着帮衬。 苏梁浅知道,谢云弈是有本事的,今日所见,才知道,这本事和手段,简直超过了自己的认知。 如此的心思缜密,关键背景雄厚,哪里都有人,如果这样的人是她的对手,苏梁浅对自己的复仇之路,还真没那么信心满满。 苏梁浅这样一想,更觉得夜傅铭不能及谢云弈的万分之一。 本来就是两个相差十万八千里,不能相提并论的人啊。 不管是能力,还是人品。 要不是她,要不是沈大哥他们,夜傅铭根本就不可能坐上那个位置,苏倾楣亦然,可那两个人是怎么做的? 忘恩负义,卸磨杀驴,冰冷绝情,这些东西,还真是会遗传的。 夜傅铭十成十的遗传了庆帝,而苏倾楣,则遗传了苏克明。 “这次七皇子是在劫难逃了,活该,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惺惺作态的伪君子了!” 季无羡幸灾乐祸。 他对夜傅铭这人,因为苏梁浅,并没有什么好感,但那也仅仅只是不喜欢,他对夜傅铭真正产生意见,是因为这次泗水之行。 说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善良悲悯,实际行为却和太子没什么差别。 季无羡现在想来,他那就是假善良,当然这其中也有夜向禹的缘故,他不想也不愿更担心自己是给太子做嫁衣。 苏梁浅抿着的嘴角上翘,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看向谢云弈。 这种神一样的队友,她真是越看越欢喜喜欢。 就像季无羡所言,夜傅铭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他这些年是培植了不少自己的势力,但是暗处的又要小心,用肯定是有用,但肯定成不了什么大事,他这些年和太子走的这么近,处处巴结,打的就是太子倒台接管支持他的势力的想法。 现在,这如意算盘,是彻底落空了。 夜向禹纵然倒的,之前保太子派的势力,也不可能支持他,以皇后现在对他的不满憎恨,更会将责任归咎到他的头上,找他的麻烦,拖他的后腿。 再就是皇位的直接决策人庆帝,庆帝能为了自己的皇位,将嫡长子养成这熊样,怎么可能在自己正值壮年的时候,将太子之位交到夜傅铭这种野心勃勃的人手上? 上辈子,夜傅铭为什么能最终被选定为太子,那和他多年成功伪装有很大的关系,现在 今晚的事,皇上要求保密,但那么多人知道的事,就是杀鸡儆猴,又怎么可能瞒得住?民间百姓不知道,但是后宫里那些有皇子或者稍有些权势野心的后宫妃嫔,都能打探的到。 夜傅铭不但不能再在太子那里讨好,同时和其他皇子也左右逢源,还会被所有人抵触。 夜傅铭这辈子所有与他有利的条件因素,这辈子,到现在,全部都没有了,他完蛋了,过去那些年的辛苦经营,被毁于一旦,他一定很绝望不甘心吧。 苏梁浅只要想到他现在承受的那些痛苦煎熬,有种大仇得报的痛快感,他也有今天,但这还不够。 “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苏梁浅口气清淡,却异常笃定。 她这样的笃定,谢云弈能够理解,还挺酸的,季无羡却莫名其妙,“不善罢甘休,那他想做什么?他现在这个样子,能做什么?” 季无羡是觉得,以夜傅铭现在的处境,根本就不可能有翻身的余地了。 “要换成你,吃了这么大的亏,你会认命吗?” 季无羡很是认真的想了下,摇了摇头。 这可以说是毁了一辈子的陷害,他当然不会就这样算了,但是不算了的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不会,七皇子更不会,他能隐忍这么多年,可见是个擅长蛰伏的,这种人,给他机会,就是养虎为患。” 苏梁浅神色温和,但是那声音却透着仿佛要赶尽杀绝的冷意,季无羡打了个寒颤,下意识脱口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季无羡总觉得苏梁浅对夜傅铭过分绝情了些。 “他毕竟是皇子,虎毒不食子,皇上肯定是不会要了他性命的,他这次杀了那么多无辜的宫人遮掩此事,也是在保他们,而且以你之前对皇上的评价,他对你未必就没有怀疑,这个时候动手,若是被发现,留下把柄,对你来说,并没有好处。” 季无羡看着苏梁浅,分析的头头是道,“你和七皇子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怨?” 苏梁浅并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针对一个人的人,要说不合眼缘,他仅仅为此,她做的实在太过,这也不是她的行事风格,季无羡一直都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缘故。 对这种自己不知道的秘密,他总是分外的感兴趣。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既然事情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自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而且,谁说我要对他出手了?我如果只是想杀了他,直接问你们开口不就好了,他早死了。” 苏梁浅并没有正面回应,她这样的回答,显然是不能解除季无羡的疑惑的,但季无羡看着谢云弈臭臭的脸,也不敢多问。 “那你打算怎么做?” 季无羡听了苏梁浅这样的话,对这个问题好奇起来。 苏梁浅没有很快回答,几个人在季府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而后看着保持好奇状的季无羡,“我不是说了吗?七皇子他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既然不肯善罢甘休,又何须我们做些什么?” “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话?” 苏梁浅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看着坐在他身侧的谢云弈,“夜傅铭府里不是养了谋士吗?” “谋士?” 季无羡吃惊的看向苏梁浅,重复她的话。 夜傅铭的府里,只有谈论佛法的和尚,哪有什么谋士? 季无羡这样想着,电光火石间,脑海灵光乍现,不敢置信的看向苏梁浅道:“你是说,那些和尚,那些和尚是他的谋士?” 季无羡越想越觉得可能,但他更想知道,这种隐秘的事情,苏梁浅是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的?” 苏梁浅知道,她当然知道,毕竟她在七皇子府也是生活了几年的,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夜傅铭为了行事方便,更不可能瞒着她这样的事惹她猜忌。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 谢云弈往季无羡身上扫了眼,满含警告。 季无羡委屈的瘪了瘪嘴,谢云弈一点也不好奇才是不正常的吧,他为什么觉得谢云弈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而且猜也能够猜得到吧,七皇子并非真正一心向佛的人,他养着的自然也不是单纯的和尚,不过为掩人耳目,真和尚肯定是有的。” 季无羡扯着嘴皮干笑,猜得到?他可不觉得这个好猜,苏梁浅肯定有事瞒着他。 “谋士和和尚不同,谋士为人谋,谋的是前程,以前他们愿意为夜傅铭效劳,是因为夜傅铭给他们画大饼,他们能看到希望,你觉得如果他们得知今晚的事情,还会继续效忠吗?夜傅铭现在就是无头苍蝇,只要我们想,想让他做什么不就做什么?” 苏梁浅话说的直白,季无羡很快反应过来,兴奋的眨巴着眼道:“你已经想到办法了?” 对像看晚上这样的热闹,季无羡很感兴趣。 想到今晚的热闹,季无羡怨愤的看向谢云弈,“这么有趣的事,你怎么瞒着我偷偷做?” 他双手环胸,故作不快的哼了声,“每次有什么好玩的都不带我,过分!” 那不快的口气,还有些撒娇,谢云弈瞄了他一眼,不带感情,“小公爷身份尊贵,也惹人瞩目,你若是跟着,目标太大。” 苏梁浅抬手,将发撩到耳后,“你且等着吧,京城的这场风波和热闹,没那么快结束。” 苏梁浅声音淡淡的,但季无羡却觉得,这北齐的京城,会如她说的一般,风波不断,热闹起来。 季无羡好奇,又连着询问了几次,但始终没从苏梁浅的口中问出具体的举措,也就死心,众人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皇上将你单独留下来,没为难你吧?” 季无羡话落,便觉得自己是庸人自扰,苏梁浅这样子,哪里像是被刁难的。 而且,看苏梁浅这得意样,一切如她预期的方向发展,她还保全了自己,就是被刁难,她也没太大的损失,这买卖还是划算的。 苏梁浅摇头,两人没再说几句,季无羡见谢云弈的脸色越来越不对,找了个机会溜了。 虽然吧,当电灯泡没什么,但毕竟是碍眼的,还是要适可而止。 谢云弈这一走,偌大的亭子,就只剩下苏梁浅和谢云弈两个人。 “皇上已经同意,我和太子退婚一事,谢云弈,今日过后,我们两个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苏梁浅说这话时,看着谢云弈的眼睛晶亮,眉眼飞扬。 “由不得他不同意。” 她随即将庆帝单独留她下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谢云弈。 “他以为我是我外祖父他们吗?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的把柄,是那么好捉的吗?” 苏梁浅满是轻蔑,口中谈论的仿佛不是一国之君,而是市井某个无足轻重的人。 除了轻蔑,苏梁浅的模样还有些俏皮天真,流露出说不出的真性情,那是只有在她面对谢云弈时才会有的。 苏梁浅自得了一番,又开始夸赞谢云弈。 “谢云弈,你怎么想到将夜傅铭的玉佩放到苏倾楣的玉佩里面的?” 这是今晚在庆帝面前,能打败夜傅铭的关键一步,苏梁浅只要想到当夜傅铭的那块玉佩从苏倾楣的荷包里面摔出的场景,就忍不住暗叹。 “我讨厌他,一点也不比你少。” 谢云弈一本正经,回的认真。 讨厌一个人,甚至是憎恶,在设计针对他的事情上,自然是极容易一击即中。 要不是知道苏梁浅有自己的计划,谢云弈在回京的第一时间就想将夜傅铭捉来,然后在他身上用各种刑罚,让他在折磨和煎熬中,痛苦的死去。 他也不是没有偷偷打他一顿的冲动,但这样的举动,到底幼稚,反正早晚都是要对付的,谢云弈到底是控制住了自己这样幼稚的举动。 克制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发挥的机会,那自然是超长发挥。 “谢云弈,你又帮我大忙了,不过既然我都以身相许,就不说谢谢了,我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胡公公他有个侄子,我只知道他是哪个村庄的,你帮我将他带来,我有用。” 苏梁浅的这个拜托,让谢云弈明白,接下来对如何对付夜傅铭一事,苏梁浅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苏梁浅和谢云弈又说了会话,两人的话题飘忽不定,转折性也很大,不知不觉,一个多时辰就过去了,谢云弈亲自从苏梁浅到沈府门口。 明明之前都在见面,可分别的时候,苏梁浅竟觉得有些舍不得,不过她并不是那种矫情的人,分开倒是自然,反倒是谢云弈,恨不得跟苏梁浅一同 苏梁浅回到沈府,往自己院子去的半路上,被拦截住了。 苏梁浅看着面前面色不善且难看的沈琦善,皱眉,脸上的笑都沉了下来,但那双精明的眼眸,残留着的温柔甜蜜,还是深深了沈琦善,让她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这么晚了,表姐不睡,在这里做什么?” 苏梁浅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面色从容的问道,但脸上的神色,却是冷的。 这种冷,是她面对沈家人,极少会有的,带着不耐。 沈琦善想骂人,但见苏梁浅那副冰冷的模样却怂了,什么都说不出来,呜呜咽咽的哭了。 苏梁浅上辈子和夜傅铭在一起,对女人的眼泪,她是见惯不惯,而且对象是沈琦善,她实在生不出什么同情来,只觉得厌烦。 苏梁浅并不想在这个地方和沈琦善发生争执,这么晚还惊动沈老夫人她们,不耐烦道:“回我院子。” 沈琦善抽抽搭搭的,擦了擦眼泪,跟在了苏梁浅的身后。 苏梁浅神色肃然,很不好说话的样子,沈琦善见她这个样子,也不敢说话,只静静的跟在她的身后。 深夜里,下人也不见几个,那样的安静,都能听到沈琦善带着哭意的呼吸声。 苏梁浅现在的院子,是沈清嫁给苏克明前住着的闺阁。 院子里,每日都有丫鬟婆子打扫。 苏梁浅刚回屋,就有下人送了茶水上来,询问苏梁浅是否沐浴。 苏梁浅让所有人都退下,只留了降香在门外伺候,屋子里就只剩下她和沈琦善两个人。 苏梁浅坐下喝茶,沈琦善就在她的对面伫立着,脸上的泪痕都还没干。 “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 沈琦善咬着嘴唇,她力度不小,那嘴皮都被扯出血来了。 “不说的话就走,这么晚了,我要睡了,明儿一早,我还要去见外祖母她们呢。” 苏梁浅直接下逐客令,且她口气冰冷,完全没有姐妹间该有的温情。 沈琦善急了,眼泪吧嗒吧嗒的一下掉的更快,那迷蒙的水雾,遮挡住她眼底对苏梁浅的怨恨和嫉妒,那张脸消瘦,神情也怯弱,倒是有些楚楚的可怜。 “表妹,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沈琦善开口,还委屈上了。 苏梁浅依旧不耐,神色也没变,“我怎么对你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还要执迷不悟,我什么态度,你不清楚吗?” 沈琦善找苏梁浅,是想找她兴师问罪的,她是想质问她的,但是等着等着,怯弱的她又退缩了,她希冀着苏梁浅能帮她。 苏梁浅能违抗庆帝的圣旨退了和太子的婚事,她不过是想要嫁给萧凭望,只要她愿意,这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尤其看到苏梁浅那甜蜜的模样,她妒忌的同时,也希望自己能活成那个样子。 她几次低声下气相求,她这样的态度,本就情绪低迷将希望寄托在苏梁浅身上的沈琦善一下情绪也有些失控暴走。 “什么叫我执迷不悟,难道你不是吗?你可以为了那个谢云弈不嫁太子,当众违抗圣旨,为什么我不能和萧凭望在一起?你凭什么干涉我们的事,又凭什么说我们不能在一起?你只说你的态度,我的心意,你不知道吗?我只是喜欢他,想要嫁给他,这有什么错?” 沈琦善往前走了两步,手扶在桌上,就隔着桌子,和苏梁浅面对面的,质问他。 “你眼里只有他,想要和他在一起,那萧凭望吗?晚上和安宫,你也在,萧凭望他冲向的是谁?是他的母亲和妹妹!在他眼里,萧夫人和萧意珍,她们任何一个人都比你重要,但这两个人,没一个喜欢你,你想嫁给他,那你问问他,他现在想娶你吗?他会娶你吗?沈琦善,这件事,我已经说过许多遍了,你不要再拿这件事来烦我!” 苏梁浅拧着眉,原本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 她烦透了沈琦善因为这事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找她,还寻死觅活的。 沈琦善就好像遭遇了重创似的,脸色煞白,“不是这样的,他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她盯着苏梁浅,布满了泪水的眼眸猩红,声音也很大,且尖锐,极其排斥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一开始是想要和我在一起的,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受你挑拨,苏梁浅,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本来是可以幸福的,如果我是嫁给他,母亲定也会赞同,这所有的一切,都被你给毁了!你到底给萧凭望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为什么要撮合他和公主?你到底是为什么要摧毁我的幸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让你这样害我?是你将我害成这个样子的,我不过是要求你将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那都是你应该做的!” 沈琦善整个人,又似陷入了某种魔怔的状态。 “沈琦善,我们能一样吗?如果你有我这样的手段,如果你能保护好自己不受欺负和伤害,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但是你可以吗?还有,谢云弈和萧凭望也不一样,在谢云弈心里,我是最重要的,我嫁给他,不会有婆媳还有姑嫂之前的矛盾,就算是有,我也能协调处理好,你能吗?原本属于你的东西,萧凭望什么时候属于你了,他什么时候属于你了?他承认吗?他不承认,你一厢情愿有什么用?” “你凭什么就认定我不能协调处理好姑嫂和婆媳之间的关系?你是有本事手段,但是我能忍,她们认为我不好的地方,我改不就好了,她们对我能有什么意见,她们的成见和不满,都是因为你,我要嫁给他,处处忍让,过的还不好,那都是你害得!” “你口口声声为了荆国公府,想要给祖父还有几个伯伯讨回公道,证明清白,也就只有祖母她们才会被你骗,你就是自私自利,你晚上差点害死了荆国公府剩下的人,你的眼里就只有你自己,你根本没有资格说我!” 沈琦善口口声声,都是对苏梁浅的指责。 因为情绪激动,她不但声音又大又尖锐,刺耳的很,额头还有青筋爆出,和她平日里的怯弱内向,完全不同。 这样的话,别人能说,但出自沈琦善之口,苏梁浅却不能忍,她手拍着着站了起来,动作和力度都很大,她面前盛着茶水的茶杯都摔在了地上。 “你给我闭嘴!” “差点害死了荆国公府剩下的人?结果呢?你告诉我,你们谁出事了?你被责罚了吗?我哪次做事,牵累到你们了?我敢做就有把握,自己想要的,自己凭本事争取,哭哭啼啼,哭哭啼啼就有用了吗?而且,现在已经晚了,萧凭望和昭檬公主的婚事,已经迫在眉睫了。” 苏梁浅气的,说话时,脑袋都有些涨疼。 沈琦善胆子小,经历了这么多事,怎么还不消停呢?苏梁浅不要说想到她的事情,她是看到她,都觉得头疼。 她这里还有那么多事,都不够自己烦的,对这样一个屡屡给自己添乱找麻烦的猪队友,苏梁浅实在做不到好言。 “自己争取是吧?好,好,苏梁浅,你不要以为就你自己有本事,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今后不会再来找你帮忙,我想要的,我自己争取!” 沈琦善面色冰冷,眉目坚毅,说完,转身就离开了苏梁浅的屋子。 苏梁浅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扶额坐下,不受控制的生出了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沈琦善的事,耽误不得,必须马上将她送走,不然的话,以她现在的状态,很容易出事。 苏梁浅招了人进来,沐浴更衣后,躺在床上。 她看着帘帐精细的图纹,却不能入眠,不过他眉目间,却不是浓重的忧愁,而是欣悦。 今晚,对很多人来说,应该都是不眠之夜。 第三百三十七章:夜傅铭的报复开始 因为苏梁浅让秋灵的告诫,苏倾楣倒是没有遭到苏克明的毒手,不过她那狼狈不堪的样子,倒是被不少人瞧见了,其中就包括睡不着,在苏府大门口在倾荣院必经之路等着的苏涵月。 苏涵月知道苏倾楣想向夜傅铭示好,她是想要打探情况。 如果苏倾楣成功的话,那她今后自然是要巴结,能得将来频繁出入七皇子府,捞个小妾当当,最好是能结识其他的贵公子,给他们做正妻,看到苏倾楣被数人搀扶着的鼻青脸肿的样,她如意算盘落空,更是惊呆了。 她再去打听,同时知道苏克明回府时脸色也很难看,简直就写了生人勿进四个大字,还骂了苏倾楣许久,当即觉得是苏倾楣犯事了,幸灾乐祸起来。 苏克明女儿是不少,但苏梁浅和苏克明根本就不是一条心,唯一被寄托了厚望的苏倾楣又变成这个样子,那能肩负起光复苏府重担的就只有她了。 想到自己终于要被看重,苏涵月只觉得自己是要苦尽甘来了,前途一片光明。 她却不去细想,荣辱一体,苏倾楣倒霉,连累苏克明,苏克明倒了,就是再看重她,也没有任何意义。 苏倾楣回院后没多久,萧燕就得知了消息,急忙忙赶去倾荣院。 苏府这边,是许多人不得好眠,夜傅铭那边,他屋子的灯火,更是燃到了天明都未灭。 和其他人比起来,夜傅铭很晚才回到自己的府邸,整个人是无精打采的。 他和太子,被庆帝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庆帝气不过,还用茶杯摔在了他身上,不过比起茶杯的痛,更叫他绝望的是,庆帝的话。 泗水和清河县,庆帝几乎将事情的全部过错都归咎到了他身上。 夜傅铭那时候也是急糊涂了,说了几句反驳的话,庆帝却是太子犯错情有可原,他姑息纵容,却是罪不可恕。 不仅仅如此,庆帝话里话外的暗示警告,更昭示着他与皇位无缘。 今生彻底无缘,他想都别想,想也是痴心妄想。 “你是冤枉的?苏梁浅陷害的你?就算是这样,那也是你技不如人,光有野心有什么用?这样的蠢笨,皇室和朕的颜面都要被你丢尽了,不说朕儿子众多,就是只有你和太子两个皇子,废了太子,朕也不会立你,你和太子一样,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庆帝说完这些话,犹觉得不解气,下了龙椅,在他和太子的身上连踹了好几脚。 夜傅铭很清楚,如果不是今晚观景亭发生的事情要遮掩,不能被外面知道,他承受的绝不只是一个茶杯和几脚那么简单。 庆帝不想声张,所以再怎么恼火,也不会对他和太子施以重刑。 庆帝的一系列行为,直接踹翻了夜傅铭内心对他这个父皇的最后一丝温情,他认为庆帝和苏克明是一路货色。 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夜傅铭回府后,情绪激动,控制不住,摔打了许多东西。 他向来隐忍克制,这样还是第一次,府里的其他人都被吓了一跳,而那些得知他野心的谋士更是吃了一惊,却也不敢过问。 皇后是个克制不住自己脾气的,她回宫后,也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第二天一早,她借口去王家找夜傅铭,将他狠狠奚落了一番。 “本宫对你信任有加,没想到你竟是狼子野心,本宫当初就不该让你陪同太子去泗水,你以为你做这些就能扳倒太子吗?没那么容易!果真是贱人生的儿子,白眼狼,喂不熟,本宫警告你,就是太子被废黜了,那个位置,也轮不上你坐,那个位置,可不是什么低贱的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若非本宫,你连宫里的太监都不如!” 皇后恶毒的话说尽,犹觉得不够解恨,直接给了夜傅铭两巴掌,“忘恩负义的东西,竟敢利用本宫,本宫定要让你付出代价!你不是不想娶苏倾楣吗?你给本宫等着,本宫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被戴了绿帽子,你这样的人,活该沦为所有人的笑柄!” 皇后愤愤又说了许多和之前重复的难听的话,这才离开。 夜傅铭的母亲,是个歌女,且是她主动勾引庆帝才怀孕的,比宫女生下的孩子还不如,夜傅铭幼时没少因此被人笑话,对此十分在意。 再就是苏倾楣,夜傅铭现在嫌弃苏倾楣也到了极点,极致到他情愿娶个农女,也不想和这样的人有关联,皇后说的那话,字字句句,那就是在他的伤口撒盐,最要命的是,夜傅铭知道,皇后并非开玩笑,这事,也不是不可能,应该说是极有可能。 庆帝现在正在气头上,他这个儿子,对他来说本就是可有可无,没有寄予厚望,也没有什么感情可言,现在对他又有诸多不满,要皇后向他提议继续他和苏倾楣的婚事,他的父皇,未必不会答应。 夜傅铭并不知道皇后让苏克明将苏倾楣处置掉的决定,满心的愤怒,夹带着惶恐。 当然,皇后昨晚让苏克明杀了苏倾楣是真,现在想让苏倾楣嫁给夜傅铭,也是真真切切的。 她恨苏倾楣,想让她死。 她恨夜傅铭,但是夜傅铭的生死,却不是她说了算的,皇后只恨不得他生不 她这一走,夜傅铭又摔了不少东西。 皇后刚刚和夜傅铭说话,屏退了王府的人,就只留了自己几个随身的宫人。 皇后走后,其他人没得到命令,迟疑着根本就不敢过来,再听到再乒乒乓乓的声响,就更加不敢靠近了。 皇后一早就出了宫,夜傅铭心情糟糕到了极点,根本就没胃口,从昨晚到现在滴水未进,发泄过后,整个人的力气被抽空,手捂着自己被皇后打的那两巴掌,无力的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他是皇子,皇上的儿子,身份尊贵,这么些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这个身份给他带来的尊重,现在却有人打他的脸 打人不打脸,夜傅铭觉得,自己的尊严都被见她了。 他的一只手握成了很紧的拳头,放在桌子旁的小凳子上,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虚的,脸色煞白,嘴唇也是。 他注视着皇后消失的方向,一夜未眠的他,眼睛里面都是猩红的血丝。 他眼睛瞪的很大,仇恨滔天,身上泛着黑气,咬牙切齿的,仿佛魔化了一般,里面是就算同归于尽,也要让对方陪葬的坚定决心。 看不起他?他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看不起他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都想保住太子是吗?谁也别想如愿! 还有苏梁浅,她害的他这样惨,她休想好过,他就不相信,她没有把柄。 “来人,将裴先生他们请来!” 夜傅铭在地上坐了许久,纵然是两百遇上玉石俱焚也要报仇的情绪发酵,他缓缓的站了起来,冲着门口的方向吩咐道。 苏梁浅庆功宴当晚,观景亭发生的事情,虽然闹的沸沸扬扬,朝中的官员很多都知道了,但个个都选择心知肚明,并不敢对外宣扬,民间的百姓,不得而知。 随着时间推逝,事情渐渐平息了下来,就好像,那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庆帝也糟心的很,给苏梁浅封赏的事,也耽误了下来。 就在大家认为这场风波就此终止结束,朝中那些被警告的世家千金公子也渐渐放下心来的时候,随之而来的一件事,再次打破了所有的平静。 “小姐,顺天府尹有人击鼓鸣冤,是一对姐妹花,其中一个人,说怀了太子的孩子,要让太子负责!” 秋灵进来告诉苏梁浅这件事情的时候,苏梁浅还在沈府,正和沈老夫人她们用早膳。 秋灵说这件事的时候,就和谈论八卦似的,津津有味,神采飞扬,仿佛这是件什么值得讨论的有趣的事。 “现在这事在京城都闹开了,所有的百姓都在议论呢。” 秋灵眨巴者大眼睛,脸上带笑,愉悦极了。 “那两个姑娘还挺厉害的,选在了人最多的时候击鼓,一个击鼓,一个就在那大声唱,直接将这事编成了曲,哈哈!” 上辈子,这事也是有的,且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上辈子,这是夜傅铭的手笔,想必这次也不会例外。 苏梁浅很清楚了解夜傅铭,他那样自私凉薄的人,怎么可能让那些让他不好过的人好过?尤其他最近诸事不顺,被逼到了极点,他更加需要一个宣泄口,让你那些让他不爽的人倒霉。 这个时候,他手上刚好捉着夜向禹的把柄,而这次要保住夜向禹的庆帝和皇后,都是他现在憎恶的人,包括太子,夜傅铭怎么可能忍住不出手? 他还是想要皇上废黜太子。 苏梁浅缓缓放下筷子,沈大夫人见她眉色淡然,并无意外,“这事是你做的?” 她声音略有些尖锐,满是担忧,还有些许的不赞同。 苏梁浅回京后,发生了太多事情,沈大夫人是提心吊胆。 这好不容易风波才平息了下来,沈大夫人实在不想再发生什么事。 苏梁浅摇了摇头,“不是。” 沈大夫人并不怎么相信,“这里没有外人,你不要因为怕我们担心就对我们撒谎。” 苏梁浅正视着她们,认真道:“这事真不是我做的,我猜测可能是七皇子做的。” “七皇子?” 沈老夫人那晚并没有跟着王承辉一起上去,不过回来的当晚,和苏梁浅分开后,沈大夫人就将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全部都告诉了沈老夫人,沈老夫人心有余悸,听的时候,冷汗都冒出来了。 “七皇子居心叵测,他上次那样做,既想退了和苏倾楣的婚事,又能挟制太子,或者卖个人情,只是没想到会被撞破,现在,他的愿望落了空,皇上和皇后对他产生了很大的意见,尤其是皇后。我听说,皇后在事发的第二日去了七皇子的府上,不但说了很难听的话,还对他动了手,他当然不可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善罢甘休!” 苏梁浅分析的头头是道,很有道理,但沈大夫人还是有些不明白,“那这也不能说明这事就是七皇子做的啊?浅儿,你有证据吗?” 她拧着眉头,眉目忧愁,“我担心,皇上会将这事怪罪到你头上,毕竟你想和太子退婚。” “我不是已经说了吗?虽然皇上没有对外公开取消这门婚事,但他允诺了我,不会强迫我嫁给太子,也同意我和谢云弈在一起。” “但是那些不知内情的人会因此怀疑你啊,皇上若对你心存意见,他虽是九五之尊,却并非” 沈大夫人点到为止,没将到嘴边的话说出口。 庆帝虽是九五之尊,却并非一言九鼎的人。 “这事是真的吗?” 沈老夫人完全没了胃口,放下筷子看向苏梁浅,“那女子真的有了身孕,还是太子的孩子?” “应该是有身孕的,不然这谎言一下就被戳穿了,但是不是太子的,我就不知道了。” 苏梁浅以一个完全不知道这事的旁观者态度,客观道。 “应该就是太子的!” 一旁的秋灵信誓旦旦,她见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都看向自己,苏梁浅也没有反对,走到了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的中间,蹲下身道:“太子离开京城后,身边就没缺过女人,清河县地动,他和那些百姓一起住帐篷,还和两个女的厮混,就是对姐妹花,还被小姐捉了个现行,那孩子,十有八九就是太子的。” “简直荒唐!” 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面色震惊,沈大夫人在回过神来后,皱着眉轻呵了声。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应该说,如果这不是信任的人告诉她们的,她们简直不敢相信,堂堂一国太子,竟然做出如此丢人现眼荒唐至极的事。 “幸好你和太子的婚事退了,嫁给这样的人,这辈子真的就毁了,只是皇上要认为这事是你做的怪罪你怎么办?”这才是沈大夫人她们最担心的。 “当初太子是和七皇子住在一块的,这个时候,皇上更应该怀疑,这两个女子,是不是一早就是他安排的?反正不是我,他要往我身上泼脏水,也是不能的,这事我们不管,现在最要紧的,是将表姐送出去。” 苏梁浅住在沈家的第二天,就和沈老夫人她们商量了这事,为了征求得到沈老夫人的同意,她将沈琦善和萧凭望的事说了,但是沈琦善屡屡找她的麻烦纠缠不休,她并没有告知沈老夫人,但是沈大夫人是知道的。 苏梁浅很清楚萧凭望是个多么睚眦必报的人,他这么多年的部署,现在被毁于一旦,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报复。 这一步,针对的是庆帝皇后和太子,很快,就会轮到她。 目前最让苏梁浅忧心的,就只有沈琦善。 沈老夫人和苏梁浅一样,都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沈琦善嫁到萧家,不过她心里也觉得惋惜,毕竟萧凭望不管是长相人品还是能力,都是出众出挑的,尤其是人品。 本来,按照苏梁浅的意思,是不管沈琦善的意愿,直接将她送走,但沈老夫人觉得,沈琦善内向又怯弱,并非听不进去话的人,没有同意,而是将沈琦善叫到跟前说心劝说,但是沈琦善说什么都不同意离开,而且还指责沈老夫人偏袒苏梁浅,大吵了一架,并且以死相逼。 另外那边,得知了沈老夫人她们决定的沈五夫人也是不同意,毕竟沈琦善这么大了,这时候离开京城,不是耽误她的婚事吗?天天在那闹,这事就这样耽误下来了。 “善儿现在太偏执了,什么都听不进去,浅儿每日都那么多事,已经够烦心了,母亲,就将她送走吧,我们大家都安心。” 沈老夫人思量了片刻,点头道:“好,让人将她送走。” 沈大夫人继续道:“还有五弟妹。” 沈琦善要被莫名其妙的送走,沈五夫人定然闹腾,沈大夫人不想应付。 沈大夫人做这一系列决定是为大局考虑,但这其中,同样是有私心的。 虽然沈琦善中规中矩,这些年也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她儿子死的早,沈家就这么一个后辈,她也是疼爱的,但这种疼爱,远不能和她对苏梁浅的感情相提并论,她现在对苏梁浅,就和自己的女儿似的。 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拖累苏梁浅,不仅仅是为了她还沈家故去的人一个清白公道的目标和宏愿,而是她就偏向了苏梁浅。 “这段时间,善儿的态度您也看到了,我看她现在是不可救药了,再商量,也改变不了什么,母亲就将这事交给我,不要说浅儿现在就只有十八,她就是二十了,只要我们沈家还在,她愿意放弃执念,找个合适的,都不愁嫁。” 沈老夫人没有太久的迟疑,很快同意将这事交给沈大夫人。 沈大夫人见沈老夫人还是有些难过不放心的样子,在心中叹了口气,苏梁浅握住她的手轻拍了拍,“外祖母放心,只是暂时离开京城,不管在哪里,都会有人照料着她们的。” 这事就这样敲定了下来。 “你觉得皇上,会废太子吗?” 沈老夫人看着苏梁浅,问起了政事。 “就太子犯的那些事,一旦爆发,是废还是立,根本就不是皇上一个人能说的算的。外祖母,皇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也不是为所欲为的,我觉得,太子这位置,是很难保得住了。” 过去这些年,太子犯下的错误恶行,是罄竹难书,庆帝一次次遮掩,这一次次的同时也在消耗他的耐心,毕竟,一直为一个人擦屁股,就是有好处,也是会厌烦的,尤其,太子这次,将皇室的脸,丢到了京城外。 之前他和苏倾楣的事,成了朝廷不对外公开的秘密,而这次,他的花心,则成了所有百姓的笑柄谈资,庆帝对太子的不满还有火气可见一斑。 不说能不能保得住,是庆帝未必愿意保了。 “太子这时候倒了,我们十二就有机会了。” 顺天府尹衙门发生的事情,很快传到了皇宫众人的耳中,一时间,皇宫乱成了一锅粥,有人欢喜有人愁。 慧贵妃以及以她为首的后宫妃嫔,自然是高兴无比,尤其是慧贵妃。 “真是天助我也!” 慧贵妃踌躇满志,只觉得太子之位,已经在向她的儿子招手。 一波未平,皇后的心还没彻底放下呢,太子和七皇子,之前谁也没给她提个醒,她在得知这事的第一时间,就好像被雷击中似的,整个人都是懵的,昭檬公主刚好也在,她也是傻眼。 她气太子的,在心里将他骂了千万遍。 “快,快将太子叫来,本本宫” 皇后还没吩咐完,一个趔趄,甚至向后倒去,差点没晕,幸好被昭檬公主扶住。 昭檬公主稳住,吩咐宫人去将太子找来,忍着心里的着急不安安慰着皇后。 这去找太子的人都还没回来呢,就有皇后安插在东宫的眼线火急火燎的跑来了,“皇后,太子被皇上捉捉去御书房了,您快去救救他吧!” 第三百三十八章: 皇后本就乱成了一团,一听说太子被皇上的人带去,更觉得天都要塌了,她遇事就没什么主见,现在更是慌了神,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个不成器的,他去泗水前,本宫再三告诫,让他在外面一定要收敛住自己的色心,不要乱来,他倒好,居然将那种低贱的平民肚子搞大了,皇家的颜面,本宫的脸面,都要被他丢尽了!他为什么就不能沉住气忍忍,他的身份,将来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这辈子的前程,都要栽在女人手上了!” 皇后被昭檬公主扶着坐下,絮絮叨叨的骂了太子半天,怒其不争。 昭檬公主拧着眉头,“母后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皇兄就是被您和你们给惯坏的!” 昭檬公主想说庆帝,话到了嘴边,还是将对他的不满吞回了肚子。 天家可以有母子母女情,但是父子父女却是不行,他们的父皇不仅仅是父亲,还是君,不是他们能置喙议论的。 再就是皇后,昭檬公主觉得皇后在处置太子女色这件事情上的态度就不对,一直就是让他多忍忍,暂时忍忍,将来就可以肆意妄为了,而不是让他自己意识到,身为太子,这样做或者说这种行为,就是不对的。 她最应该做的,就是让他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这样的事情,是做都不能做的。 但是皇后没有,每次出事,该骂骂,但却千方百计的遮掩,庆帝也是,而不是公开对外严惩,所以太子的胆子一次比一次大。 如果太子第一次闹出这样的事,庆帝和皇后双管齐下,就严厉责罚的话,太子应当是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但是他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了,之前和苏倾楣的事情,还没平息了,又闹出这样人尽皆知的丑事,说什么都晚了。 “现在怎么办?昭檬,你说现在怎么办?你父皇最重颜面,你皇兄这次是在劫难逃了啊!” 皇后急的直掉眼泪。 她想去找庆帝,但她也怕,怕皇上会因此迁怒于她。 “都怪老七那个贱种,本宫就是太相信他了,说不定这所有的一切,就是他设计的,本宫怎么会相信这种白眼狼,还将你皇兄交到他手上?” 昭檬公主见皇后非但不反思,又将事情的责任推卸到了夜傅铭头上,对皇后更加失望。 “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埋怨,而是如何解决这次的事情!” 皇后握住昭檬公主的手,她手心湿漉漉的都是汗,凉凉冰冰的,“你说你父皇会不会废了太子?会不会将你母后也废了?” 昭檬公主有些被皇后气到,失望又无奈,听到皇后继续道:“你去,太后喜欢你,你去找太后娘娘,让她帮忙在你父皇面前说说情,太子他只是一时糊涂啊!” 昭檬公主见皇后一脸焦灼,苍白的脸还挂着泪痕,心软了下来,握住她的手轻拍了拍道:“好,儿臣会去求皇祖母说情的,错的是皇兄,母后没错,父皇再怎么怪罪母后,也不会废您的皇后之位的,您找个人去通知外祖母让她入宫,我找人去请外祖母。” 第三百三十九章:废皇后太子,另立贤德 昭檬公主这样的安慰,对皇后来说,收效甚微,反而让她更加忐忑难受起来。 “你皇兄要被废,那你母后这皇后之位还有什么意思?” 皇后哭着,声音尖锐,近乎咆哮,俨然有些情绪失控。 昭檬公主更加心烦意乱,有些忍不住了,“废不废也不是母后能决定的,您现在说这话又有什么意思?之前皇兄犯错,我没一次没提醒,让您严加管教,不要包庇给他遮掩,您但凡听我一句劝,让他吃次亏,都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他本来就不适合做太子,废了也好,废了大家都省心了!” 昭檬公主这话有赌气的成分,也是发自内心的大实话。 如果可以,她都想教训太子一顿。 如果这时候太子已经娶了苏梁浅就好了,昭檬公主这样想着,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自私。 毕竟,让她嫁给太子这样的人,有的还是皇后这样的婆婆,她是半点也不愿意。 以前不愿意,现在闹出这样的事,估计太子妃这个尊贵的头衔和身份,就是个笑话,还有百姓茶余饭后闲聊的谈资,不要说苏梁浅,其他朝臣应该也没几个愿意的,毕竟现在送自己的女儿做太子妃,只会让人觉得是想要攀附权势,是件丢人的事。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他可是你皇兄,他要是被废了,你这个公主的尊贵程度,也是会大打折扣的!还有,你看上的是个什么人啊,亲疏远近都分不清了吗?要不是他帮着苏梁浅诋毁你皇兄,你父皇会有那么大的不满吗?这种关键时刻指望不上还会拖后悔的,你嫁给他做什么?” 皇后这段时日的心情极度糟糕,她又是个出点什么事都喜欢推卸给别人的人,类似抱怨指责的话,没少在昭檬公主面前说,两人还为此吵了嘴,皇后后来倒是尽力控制了,但这一出了事,她又控制不住了。 她之前就说过不让昭檬公主嫁给萧凭望的话,现在话里话外更是这意思,昭檬公主虽然也有些气萧凭望,但冷静下来,细想这事,又觉得他是人品好释怀了,偏皇后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这次更是话里话外都是不同意这门婚事的态度,简直让昭檬公主火大,但她却不想和皇后吵。 “皇兄那里都十万火急了,母亲还有心思在这说我的事,和我抱怨这些呢?” 皇后起身,叫了贴身的宫婢进来,往御书房赶,快走出门口的时候,她想到什么,催促宫人去请王老夫人,回头面色不善的看着昭檬公主道:“你去找太后帮忙。” 皇后还没进御书房,就听到从里面传来的鬼哭狼嚎声,正是太子的,她听的浑身一抖,心尖都是发颤的,加快步子想要冲进去,又迟疑的停下脚步,如此来回往复几次,刚进去,就见太子被人押在凳子上,正被人打板子,阳光下,都能看出屁股一块的血迹。 皇后再也顾不得害怕,苍白着脸,尖叫着冲了进去,“皇上!” 太子被杖责的时候,庆帝就在大殿外门口正中的方向坐着观刑,他冷着脸,神色也冰冷,透着无情。 行刑的人看着跑进来的皇后,动作有片刻的迟滞,再偷看庆帝,他并没有开口要求停止,距离三十大板还有距离,继续。 皇后来之前更长的时间,庆帝是在斥责太子,这次的事情,太子无从狡辩,这样的结果,让庆帝就是呵斥责骂也是怒火中烧,他气不过,让人打太子三十大板。 太子浑身痛的要命,不过意识还是清醒的,听到皇后的声音,只觉得自己的救星来了,哭着大喊道:“母后,救命啊,母后,您救救儿臣,不然儿臣就要被父皇打死了!” 庆帝在气头上,他想打太子教训一顿,同时也是给自己出气不假,但是并没有要打死他的念头,太子这样的话,那就是火上浇油。 庆帝只觉得太子根本就没有悔改,同时也没有明白他的一番良苦用心,更加上火起来,脸色都更难看了几分。 皇后冲到庆帝面前,在他的脚边跪下,“皇上息怒,皇上开恩啊,太子从小娇生惯养,他皇上,他到底犯了什么错,让您动这样大的火,皇上,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您就饶了太子吧,他是您的儿子啊!” 皇后心头不好的预感更深,脸色比在外面听到太子的惨叫声时还惨了几分,脸上都是泪痕,哀求着庆帝。 庆帝面无表情,脸上的冷硬,让他看着更加绝情,他目光缓缓落在了皇后身上,冰冷的眼神,是强烈的不满,“犯了什么错?他犯了什么错,皇后不知道吗?你还有脸来问朕,太子正是因为有你这样的母后,才成了这个样子!” 庆帝一脸的正色。 皇后心中委屈又冤枉,却也不敢在这时候和庆帝顶嘴。 她见庆帝这边行不通,太子那边惨叫的更厉害了,她听的浑身冒汗,唯恐出什么意外,冲向太子,护在了他身上,那些行刑的太监自然是不敢将板子打在皇后身上,停了下来。 皇上观刑,那些行刑的太监,自然不敢放水,十几板子下去,太子的屁股开花,血都渗出来了。 就像皇后说的,他历来娇生惯养,骄奢淫逸,哪里吃过这样的苦,遭这样的罪,抱着皇后,当即哭的更加悲痛。 两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皇上,太子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吗?他胆子不大,怎么敢犯这样的事?他肯定又是掉进哪个奸人的陷阱了,皇上明查啊,太子定然是被冤枉的!” 皇后心里是不服气的。 太子是两个人的,他犯了错,她这个做母后的是有责任,皇上就没有吗? 要说这夫妻二人,在将推卸责任方面,都是如出一辙。 “冤枉?你问问他,他冤不冤枉?” 庆帝手指着一身是伤的太子,口气很重。 “陷阱?他是什么人,朕很清楚,在京城,朕的眼皮子底下,他还知道收敛,会藏着掖着,这在外面,他仗着身份,就是无法无天,现在闹出这样的事情,朕的脸面,真的要被他丢尽了,朕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这样的太子,简直是北齐最大的不幸和耻辱!” 庆帝也是气急,同时因为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事,心烦气躁,说话都是口不择言的。 皇后看着庆帝一副快爆炸的样子,一句都不敢反驳,就是抱着夜向禹,心里祈求着太后和王老夫人能早点来,一颗心是慌乱无比,因为庆帝的字字句句,都流露出了一个讯息,那就是废黜太子。 皇后还想着做太后呢。 如果太子的位置和皇后的位置只能保住一个,要太子保住位置后能顺顺当当的继承皇位,成为皇帝,那皇后情愿被废的是自己。 也因此,皇后那哭声,除了对太子的担忧心疼,还有恐惧慌乱。 对自己期盼了那么久的荣华富贵可能成为过眼云烟的极度恐惧。 “今天谁来求情都没用,朕以前就是对太子太宽厚了,才导致他一错再错,不知悔改,朕这次一定要让他长记性,来人,将皇后拖走,继续行刑!” 庆帝气,他能不气吗?前段时间太子和苏倾楣,他的火气还没消呢,太子就给他犯这样的错,这要不是自己的儿子,这要不是太子,他真的杀了太子的心都有,他是有这样的念头的。 他又不是没有儿子,这样的儿子,他要来有什么用? 庆帝一声令下,皇后被人拖走,继续挨打板子的太子内心绝望,但是他浑身难受的,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皇后被人押守看着瘫坐在地上,每打一板,她就大叫,她又向庆帝求情,但庆帝这回铁了心,看都不看她一眼。 太后和昭檬公主到的时候,三十大板已经结束了,太子还维持着先前的姿势,趴在凳子上,后背一块都是血,脸色煞白,出气多进气少的,奄奄一息的,皇后在地上痛哭,都要背过气了一般。 太后见此场面,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走到了庆帝面前,“皇帝这是做什么?” 太后这话,呵斥的意味并不重,更多的是无奈。 她身为太后,夜向禹和苏倾楣的事,就算皇上再怎么遮掩隐瞒,那么多人都晓得的事,她又怎会不知? 她对太子,本来也不是那么喜欢满意,现在更是不满。 “太子的事,本宫也知道了,他这次确实是做错了,但现在大错已经铸成,打又有何用?就是将太子杀了,也是于事无补。” 太后的声音,柔和又威严,也很是实事求是,皇后听着,却觉得她像是火上浇油。 什么叫无济于事? “这个不孝子,因为他,现在皇室都沦为百姓的笑柄了!” 就是太子被杖责了三十,庆帝在说起太子时,口气都没好多少。 “你还有脸哭!” 庆帝黑着脸,瞪向皇后,皇后抹着泪,根本就不敢看他,太后继续道:“皇后也是爱子心切,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比皇帝您还要自责难过,皇上就不要怪罪她了!” 皇后见太后帮她说话,心中稍有了底气,起身走到太后的身后,昭檬公主跪在庆帝面前,“父皇,父皇息怒,父皇仁慈,您就宽厚母后和皇兄吧,父皇!” 昭檬公主抬头看向庆帝,面色凄楚,满是惶恐悲伤之色。 庆帝气太子,也气皇后,但心里头对昭檬公主这个女儿却是疼惜的,再就是太后,太后的面子,他自当也是给的,神色稍稍舒缓了些。 皇后见状,走到昭檬公主的身侧,也面对着庆帝跪下,声泪俱下,继续道:“皇上,皇上,太子,太子他他就算不是被冤枉的,但定然是被陷害的啊,皇上,您明察秋毫,一定不能让奸人得逞啊!” 皇后满心惶然,庆帝这态度,她心里真怕啊,怕皇上将他的太子之位给废了。 皇后是觉得,只要牵扯到皇位之争,只要让皇上觉得,这是有人蓄意为了那个位置给太子设下的陷阱,就能保住太子的位置,这一招,她在之前,可以说是屡试不爽。 很显然,她并没有意识到,这次的事情,和以往并不相同。 当然,庆帝的心境更是不一样。 皇后的话后,太后拧眉,昭檬公主心里也生出了烦躁,她觉得皇后急糊涂了,这时候说这些,太过急功近利了。 “陷害?你想说谁?谁陷害的他?就算他是被陷害的,那也是他蠢,这样愚蠢的人,如何堪当大任?” 皇后的心更沉了沉,直接道:“皇上,太子不能废啊!” 昭檬公主听了这话,头更是大的,根本就不敢看庆帝的神色,不过却能感觉到,头顶上方那急促的更具压迫性的呼吸,她唯恐皇后冲动之下说出更多让庆帝不满不快的话来,扯了扯她的衣裳,让她适可而止。 皇后也察觉出了不对劲,不敢再说话,气氛凝滞的时候,王老夫人一只手拄着拐杖,由王承辉搀着来了。 太后一进来就劝庆帝了,她正打算让庆帝将太子抬下去找太医医治的时候,昭檬公主开口求情,紧接着又是皇后单刀直入不让庆帝废太子,受了伤的太子反而被遗忘了。 那些守在夜向禹身边的太监在得到命令下,自然是不敢擅作主张,将他带下去医治的,所以王老夫人一来,就看到鲜血淋漓躺在施刑的长凳上的太子,他应该是晕过去了,闭着眼睛,垂手躺着。 王老夫人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皇后昭檬公主,又看向庆帝和太后,松开了王承辉的手,走到了皇后的身后,朝着庆帝跪下,“臣妇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公主安。” 王老夫人行的是大礼。 王老夫人深受庆帝敬爱,就和太后一样,有自由出入御书房不用通报的特权,但是王老夫人从不擅用特权,如此还是第一次。 “母亲。” 皇后没想到王老夫人竟然这么快就到了,简直惊喜,回头看她,就好像看到救星似的,喜极而泣。 王承辉在王老夫人后,也朝着庆帝跪下请安。 如果王老夫人是在皇后派去的人通知才入宫,自然是没这么快的,她是在得知顺天府衙门的流言后,向王承辉确认了这件事的真实性,随即就入宫了。 要论身份,王老夫人并不及太后尊贵,但是要说在庆帝心中的分量,还有敬意,王老夫人比起太后可能还要略胜一筹,再加上王老夫人不管做什么事,给庆帝的感觉,第一都是站在他的立场,庆帝对王老夫人反而更加亲近些,见她一把年纪跪在地上,随即就让她起身。 “皇上,臣妇有个请求,太子的伤势不轻,都已经昏迷了,他这时候出什么事传出去对皇家的名声更不好听,求皇上能找太医为他诊治。” 经王老夫人这么一提,皇后才想起来王承辉还受着重伤呢,而且这么久都没声音,她吓坏了,都顾不得庆帝了,直接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走到夜向禹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子嘴巴,见还有气,才松了口气。 但因为太子是昏迷的,且屁股那一块都是血,脸色又煞白,她又放不下心来,抱着太子在那哭。 太子要出了什么事,她真的是一点盼头都没有了。 她转身面对着庆帝,附和着王老夫人的话,向他求情。 太后见皇后声泪俱下的模样,神色冰冷。 如果真那么在乎,就不会轮到王老夫人来开这个口。 庆帝不给皇后面子,王老夫人的面子却是给的,看着胡公公吩咐道:“你着人去太医院请御医去东宫。” 胡公公道是。 皇后见庆帝是命人将太子送回东宫,眼睛稍亮了亮。 另外一边,王老夫人依庆帝所言站了起来,站起来后,她往前走了两步,在昭檬公主前,再次跪在了庆帝面前,“臣妇前来,还有一事请求。” 她苍老的声音铿锵,有这个年纪没有的充沛力量,双手交叠,掌心向下,放在了身前的地面,额头抵在手背,“求皇上,废了皇后和太子,另立贤德之人!” 第三百四十章:苏梁浅帮忙 “求皇上,废了皇后和太子,另立贤德之人!” 王老夫人字字清晰,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让所有人都是一震,尤其是皇后,整个人都是傻眼的。 本来,她见王老夫人起身了又跪下,还行那么大的礼,以为她是要向皇上替她和太子求情,毕竟,她是她的母亲,是太子的外祖母,她这样做,合情合理。 她也准备过去跪在她身侧,一起请求庆帝。 她做梦都没想到,王老夫人竟然是反着求皇上废黜太子和她的,她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肯定听错了,但见其他人的表情和反应,她又觉得,自己并没有幻听。 “母亲,你说什么!” 她皇后的仪态尽失,几步走到了王老夫人面前,声音很大,且尖锐,仿佛是在质问。 她这样的态度,让庆帝和太后等人,都拧起了眉头,昭檬公主心里也是战战兢兢,如此不孝的模样,不要说皇后,就是高门的正房夫人,她都不配。 皇后不识好歹,昭檬公主心里却很清楚,很多时候,皇上姑息皇后和太子,或多或少都有王老夫人的因素在里面。 她的这个外祖母,对庆帝,只有帮助,却从无半点要求,更没主动索要过什么。 这种人,这样的态度,反而更容易得到帝王发自内心的尊重。 昭檬公主是知道自己这个外祖母的厉害的,她心里暗自揣测,她这时候提出废太子废后,是以退为进,还是,这就是她父皇内心的真实想法? “皇后,注意你的态度!” 庆帝直接呵斥皇后,皇后急的,呼吸急促,那鼻子和眼睛,仿佛都要喷火了一般,她心情糟糕到了极点,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什么态度?我的亲生母亲,让我的夫君,废了我,废了我的儿子,我还怎么冷静?” 皇后咆哮,委屈的直掉眼泪。 她这样做,真真实实的生气是一方面,另外就是,她见王老夫人并不似在开玩笑,她希望用这样提醒的方式,能让她改变主意。 她不想被废,她的儿子,更不能被废。 “皇上!” 她面对着皇帝,重重的叫了声,咚的一声跪下,“太子这次确实犯了糊涂,但不至于被废黜啊,他年纪还小,不懂事,皇上正值壮年,现在严加管教,定然还是来得及的,天下百姓都会赞您圣明的!皇上!” 皇后巴巴的看着庆帝,说的那叫一个慷慨激昂,不过这话,实在是有些傻,简直将庆帝当傻瓜了。 很快,庆帝因为王老夫人和昭檬公主舒缓的几分的脸色,变的更加难看起来。 “求皇上,废了皇后和太子,另立贤德之人!” 王老夫人在庆帝发作前,再次抬头,看向庆帝重复道,神色坚定。 昭檬公主低垂着脑袋,谁也不敢看,战战兢兢。 不至于废黜,就太子犯下的那些过错,都能废八百回了。 昭檬公主不敢动,皇后心火燃烧旺盛,扭头看向王老夫人,“另立贤德之人?母亲你直接说,让皇上立四皇子为太子,然后慧贵妃为后算了,到底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胳膊肘这样往外拐?” 皇后质问的意味更深,满是怨怪。 王老夫人看都没看皇后一眼,也没有解释,只道:“太子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行事却还如此荒诞,犯下此等大错,北齐的江山,怎么能交到这样的人手上,这不是要将北齐数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皇后娘娘心胸狭隘,她的德行,根本就不足以管理后宫,为天下女子的表率,将来更不能协助未来的皇后,管理后宫,事情重大,求皇上三思!” 皇后见王老夫人越说越过,就和朝堂上的谏臣似的,大有皇上不买账就坚持到底的架势,简直要炸了。 “母亲,我和太子可都是你的亲人,您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吗?是不是您觉得现在情况对我们不利,就想用这种方式去巴结其他人?你眼里就只有你自己,还有王家了吗?连自己的亲人都可以出卖,您觉得这种投诚方式,别人就会相信信任你了吗?” 王老夫人说的话让皇后不顺心,皇后心情糟糕至极,口不择言,完全不考虑自己说的这话不但对给王老夫人王家他们带去猜忌,同时也会让在场的庆帝和太后,更加怀疑她的品德。 昭檬公主急的冒汗,对她的话更加不赞同,着急道:“母后,您乱说什么,外祖母才不是那样的人!” 皇后这时候哪里听得进去旁人的劝,挣开昭檬公主,继续滔滔不绝的指责王老夫人,太后没有发作,庆帝听不下去,看着皇后呵斥道:“你给朕闭嘴!” 庆帝的声音很大,带着明显的警告,显然是对皇后对王老夫人的态度极其的不满。 太后见庆帝开口,也终于发声,“皇后就是这样对自己的亲生母亲说话的?你的教养呢?半点孝心也没有的人,如何堪当一国国母,王老夫人说的没错,为了北齐的千秋基业,你和太子两个人的位置,是需要好好动一动了!” 一直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的王承辉也忍不住开口道:“皇上明鉴,我祖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北齐,没有半点私心。皇后姑姑,你真的够了,这些年,你和太子表哥有事就祖母,诸多挑剔苛责,她是您的母亲,不是你宫里可以动辄打骂发泄脾气的下人!” 太后和庆帝便也就算了,现在就连王承辉也敢在自己满前品头论足,皇后哪里接受的了,手指着王承辉,大声指责道:“就你这样的,还有脸说本宫?你这些年除了寻花问柳,整个日和那些女人厮混在一起还做了什么?你要真那么孝顺,就该寻点正事做,你就是被你祖母惯坏了,一点出息都没有,王家哪天要交到你手上,那真的离衰败不远了!” 皇后句句苛责,简直就是贬低,要不是在场的人知道她和王承辉的关系,还以为这是她看不上的哪家夫人的儿子呢。 “我是寻花问柳,但也不会将女人的肚子搞大,闹出带孕寻父这样轰动的事情来。皇后说的对,王家交到我手上,离衰败不远,北齐又怎么能交到太子这样的人手上?要亡国了,我和祖母他们都不好意思去见底下的列祖列宗!您当了祖母那么多年的女儿,她的为人您还不清楚,她绝对没有半点私心。皇上姑父,如果您念着我祖母的情分,那就按她的意思,废黜太子和皇后,全了她一片为民为您的心!” 王承辉难得说起这样慷慨激昂的话来。 “王承辉,你,你个蠢货,你到底和母亲说了什么?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还不够,你说,你到底是谁指使,是谁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的脑子呢?你的脑子装的都是草吗?” 王承辉气愤反驳道:“脑子装的都是草的是您吧,不,您脑子装的不是草,您脑子装的就只有您自己,您就只有你自己,您想的就只有您自己,荣华富贵,权势地位,比亲情还要重要,亲儿子亲母亲,都比不上那些东西!” 王承辉这说的哪里是皇后,应该说,他说的并不仅仅是皇后,只是庆帝根本就顾不上联想。 王承辉和皇后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让谁,当着庆帝和太后等人的面,吵了起来,且越吵越烈,看的昭檬公主都有些担心他们会动起手来。 她几次尝试让皇后闭嘴,但是被皇后甩开了手,根本就没有理会,昭檬公主低垂着脑袋,羞红了脸。 她觉得丢人,这样的母后,实在太让她觉得丢人了。 不说她皇后的尊贵身份,她还是长辈,王承辉要叫姑姑的,不说长辈该让着小的,但这也太过计较了些。 饶是昭檬公主一贯知道自己母亲的德行,还是有种羞窘的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的冲动,她这个样子的时候,不由想到了苏梁浅,只觉得和她是同病相怜。 她和皇后接触的次数也不在少数,依母后对她那么大的成见,她定然也知道皇后是什么德行的人,她那么排斥太子,应该也有母后的成分在里面吧。 虽然王承辉一些话说的过分,但昭檬公主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实是实情。 这江山要交到夜向禹手上,她的母后肯定是会干涉朝政的,要那样的话,说不定她有生之年就会成为亡国奴,那更不是昭檬公主所愿。 昭檬公主几次抬头,见皇后那副嘴脸,想到太后和庆帝都在,私心里觉得,皇后这个样子,甚至会影响她在他们二人心中的形象。 “吵够了吗?你们吵够了没有?没吵够的继续!” 庆帝心烦意乱的,这时候吵吵的皇后和王承辉,他多少又都有些成见,能一直忍得住才怪。 他手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指着两个人,气的胡子都飞了起来。 “皇后,你就是这样做皇后的,和一个晚辈吵嘴,说你心胸狭隘,你觉得冤枉了,你要觉得冤枉的话,倒是好好表现啊,你真是让朕太失望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事情闹成这样子了,你还要替太子说情,他还小,他是三岁小孩吗?朕还要给他多少时间,你说,朕还要给他多少时间,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朕看他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还不够废黜?那你告诉朕,什么样的过错才能废黜,是不是造反?要他将脖子架在朕的脖子上造反,这样的罪名才可以,朕对他已经够宽容的了,就他犯下的那些过错,早该被废几十回了。承辉说的不错,你身为皇后,眼里就只有自己的荣华富贵,太子是你的儿子,别的臣子百姓,亦是你的子民!” 庆帝气呼呼的,脸色铁青,脖子都是红的。 皇后和王承辉吵了那么久,理智多少恢复了些,见庆帝动那么大的怒,就是有再多的火,也不敢有脾气。 说到底,她在王家时,被王老夫人惯坏了,后来当了皇后,又觉得身份尊贵,对王老夫人和王家的其他人,脾气都大的很,且是予求予取才行,但是庆帝,对这个能决定她和太子等人生死和命运的人,她除非昏过头去了,不然哪里敢放肆? 尤其,皇后听庆帝的话,不单单有废黜太子的意思,好像还要废了她的皇后之位,担心害怕的眼泪直流,一抖一抖的,说不出话来。 如果在能保证太子能走到那个位置的前提下,他和太子一定要废一个,皇后会愿意那个人是自己,等皇上驾崩,她就是太后,大权在握。 但是如果两个人的位置都保不住,她还是不希望自己被废的,她简直不敢去想,要自己和太子的位置都被废的话,今后会面临什么样的生活,肯定会被慧贵妃那个贱人磋磨死,还有其他想看她笑话的妃嫔,皇后单想想,就觉得煎熬的难以承受。 “皇上,太子知错了,臣妾也知错了,您再给我们最后一次机会,最后一次,臣妾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您不看太子和臣妾的面,看上昭檬的面上,还有我母亲,尤其是昭檬,她可是马上就要议亲成婚了,要这时候我和太子出了事,她会被认为在皇上心中没有分量,将来嫁人的话,会被婆婆刁难的!” 皇后跪着走到庆帝面前,声泪俱下,苦苦哀求。 此刻的她,太惶恐害怕。 王承辉嘀咕着,毫不客气的拆她的台,“皇上姑父,我祖母说了,您不必因为她而为难,这些年,她为此背负的压力太大了,每每姑姑和太子犯了什么事,她经常好长一段时间都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她觉得对皇上有愧,她” 皇后狠狠的瞪了王承辉一眼,气的简直想打他。 “王承辉,你给本宫闭嘴!” 昭檬公主在片刻的迟疑后,也跪着往庆帝的方向走了两步,她抬头看着庆帝,眼中蓄满了泪水,却没有落泪,脸上有泪痕,坚定道:“只要父皇还在一日,儿臣就是北齐的公主,我是天家的公主,谁敢怠慢给我脸色看?儿臣相信,如果真的有,父皇定会给我做主的,而且,儿臣也不是任由别人欺辱的性子,父皇不用为儿臣担心!” 皇后看向昭檬公主,脸上写满了震惊和失望,“昭檬,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是要将母后气死是不是?” 昭檬公主也看向皇后,目光满是沉痛,“母后,您是我母后,父皇也是儿臣的父皇啊,儿臣不能为了母后,就让父皇为难吧!” 皇后扬手就要给昭檬公主一巴掌,被庆帝呵止,她少不得又对昭檬公主说了些难听的话,其仪态,简直就像市井彪悍的泼妇。 昭檬公主心头失望,心里对皇后也更加担心起来。 她这般模样,如何能讨男人的欢心? 如果她这个皇后之位被废了,那也是被自己蠢没的。 王老夫人察觉到庆帝落在皇后身上那冰冷无比的目光,沉寂了良久,再次开口道:“皇上,废后和废太子的事,不急于这一时,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平息这场风波,挽回皇室的声誉。” 王老夫人这一张口,说的就是最中肯要紧的事,这同样也是庆帝最为关心的,他看向王老夫人,亲自上前将她扶了起来,“您可有良策?” 庆帝话落,命人搬了几把椅子来,让太后和王老夫人都坐下。 王老夫人摇了摇头,再次重复表明自己的态度,“我在得知此事的第一时间,找了承辉了解情况,他说确有其事,可能清河县的百姓也是知情的,太子,太子实在是” 如果这事是真的,再有半月前,太子和苏倾楣那在朝堂来说可以称得上公开的秘密一事,太子若还继续坐在原先的位置上,肯定是会为人诟病的。 庆帝刚刚听王老夫人那样说,还以为她是有什么好主意,这会见她竟是束手无策,不由失望起来,看皇后的眼色更加难看,皇后被他那样盯着,浑身哆嗦。 “不过这事肯定不能再拖下去,拖的越久,对皇室皇上的不利影响就越大。” 太后开口,拧着眉头,无比的忧愁惆怅。 “朕知道,只是” 庆帝重重的叹了口气,一副被气的昏了头,脑子都不得转的模样。 “父皇,不若让苏妹妹进宫?” 昭檬公主巴巴的看向庆帝提议道。 太后随即附和道:“浅丫头的主意确实多。” 王老夫人和王承辉也表示赞同。 其实在昭檬公主提议让苏梁浅进宫前,庆帝见王老夫人她们束手无策,心里想到的也是苏梁浅,不过这么多人都提议附和,就好像苏梁浅是有什么通天的本事,无所不能似的,还是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不过比起心里的那点不舒服,解决现在最棘手的问题,确实是最要紧的。 养不教父之过,他身为一国之君,可不想被人耻笑,连个儿子都教不好,尤其那个人还是太子。 在外人看来,被立为太子的皇子,自然是最受重视的。 庆帝越想越觉得懊悔,不仅仅是让夜向禹去泗水,还有立他为太子一事,他早就应该将他给废了。 皇后一听让苏梁浅进宫出主意,第一反应就是反对,不妥当。 苏梁浅看不上太子,和她更是有仇,她来的话,不是更加落井下石?她和太子的位置,铁定都保不住。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 皇后没第一时间反对,是因为庆帝在迟疑,她见庆帝态度松软了似要妥协,慌忙开口阻扰。 “苏梁浅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她和本宫还有太子都有私仇,她睚眦必报,是个极度记仇的人,肯定不安好心,而且,此事关乎北齐的国运,岂是她能干涉做主的?” 庆帝扫了皇后一眼,目光冰冷,不带感情,随即招了人来吩咐道:“速速请乐安县主入宫!” 苏梁浅最近都住在沈家,并未回府,庆帝那边众人等的心急,苏梁浅和沈老夫人说了声,随即就乘坐宫里拍派来的马车入宫。 苏梁浅到御书房时,已经是午后,庆帝等人,心急火燎的,个个都烦心的很,谁也没心思用午膳。 苏梁浅到后,向众人请安。 庆帝这会有求于人,态度倒是好的很,速度起身,将她扶了起来。 昭檬公主在庆帝开口前,将事情言简意赅的交代了遍,“皇兄闹出这样的事,我们实在没办法了,苏妹妹,是皇兄对不起你,我代他向你道歉,你主意多,能不能给我们想想办法?” 昭檬公主放下身段,庆帝看她的眼神,都满意了几分。 他对苏梁浅还存着怨气,不想在这时候低头。 “太子的事情,现在外面传的是沸沸扬扬,我也听说了。” 庆帝一听,脸都绿了。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现在皇家的丑闻,闹的人尽皆知,庆帝是越想越气,直想杀人。 “此次的事情,我也有责任。” 苏梁浅懊悔的叹了口气,朝着庆帝跪下,“皇上恕罪,那两个女子,臣女可能也认识,清河县地动迁移,臣女有次去找太子商议事情,他的营帐里面,就有对姐妹花,臣女这是太子宠幸的女人,又是清河县的百姓,臣女也就当做不知,要知道她们胆子这么大,竟敢上京闹出这样大的事,臣女,臣女就” 太后明白苏梁浅的意思,开口怜惜道:“你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又是个心善的,那种事情,你怎么做的出来?这是太子的错,这个混账东西!” 太后对太子等人所为,想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用混账二字,可见不满。 皇后闻言,却好像捉到苏梁浅的把柄似的,冲着她怒斥道:“你当然有责任,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依本宫看,你就是居心叵测,你说,这次的事情,是不是和你有关?就是你安排的,对不对?你想要退了和太子的婚事,也不必如此吧,手段太歹毒了!” 皇后并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和疯狗无异,逮谁咬谁的疯狗! “太子的事,我确实有责任,但是皇后这么大顶帽子,臣却是不能接受的,清河县地动,我与太子并不在一块,和太子朝夕在一块的是王家小世子还有七皇子,皇后要拿人问罪,应该找七皇子和小世子。” 太子此次闹出的事,皇后不知情,庆帝却是半个月前,就从王承辉口中得知了,比起苏梁浅,他也觉得夜傅铭的责任更大些。 “你要是不会闭嘴,就给朕滚,不然的话,朕就命人将你的嘴巴堵起来!” 庆帝当着苏梁浅的面对皇后说这样的话,显然是半点面子都不给了。 皇后瑟缩了下,心更坠了坠,只觉得自己这皇后之位也要保不住了,她权衡了下,决定不再忤逆庆帝的意思,哀求的看向了王老夫人。 “浅丫头,你觉得此事应该如何处理?” 太后也不愿皇家颜面受损,看着苏梁浅追问道。 庆帝再次将苏梁浅亲自扶了起来,随后让人赐座,态度极其的殷勤。 苏梁浅坐在庆帝赐的椅子上,蹙着眉头,似乎是在思考。 她神色颇有些苦恼,仿佛是很为难的样子,显然,这对她而言,也是极其的棘手,但是事实上,早就预料到这一天的苏梁浅,心里头早就有了主意。 “乐安,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朕赦你无罪。” 明明是有求于人,庆帝却仿若在施恩。 嘴上说的好听,姿态却极高。 “皇上,此事并不好处理。” 庆帝点了点头,“如果那么好处理,朕也不会着人将你十万火急的请进宫了。” 庆帝手扶着额,一副头疼的模样,“是朕没将太子教好。” 苏梁浅见他神色懊悔,只觉得惺惺作态。 太子犯下这样的滔天大错,固然和他好色的本性脱不了干系,皇后和庆帝,同样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太子犯的事,不过是九牛一毛,天家人的虚伪,伪善,自私,多疑,那些百姓窥探到的,不过是凤毛麟角,她真想让那些人都知道。 “那臣就问了,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太子?” 苏梁浅稍顿了下,问的更加直接,“皇上是准备让太子在原来的位置上不动,还是打算废黜太子?” 第三百四十一章:屡屡试探 “皇上是准备让太子在原来的位置上不动,还是打算废黜太子?” 这两种不一样的选择,处置的方式自然是不一样的。 皇后敏感极了,极力克制,还是没控制住,声音尖锐的质问苏梁浅道:“苏梁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梁浅这话在皇后听来,就是让庆帝废太子。 庆帝警告意味十足的瞪了皇后一眼,不同于皇后,他非但不生气,反而松了口气。 苏梁浅没说没办法,她这样问,就是有主意,庆帝如何能不高兴? 庆帝心里虽然高兴,面上却半点不显山露水,他再次长长的无奈的叹息了声,“太子一次次,辜负了朕的期盼,他这样的品德,难当大任,朕打算顺应民心官意,废黜他的太子之位。” 庆帝垂着眼睑,面色似有几分沉痛,仿佛这并不是出自本心,而是被逼无奈之举。 明明是个无情无义到极致的多疑之人,却偏偏喜欢将自己伪装成有情有义的君子模样,真是虚伪又恶心。 苏梁浅原先憎恶夜傅铭至极,现在在得知庆帝对沈家的所作所为,再看他现在这幅嘴脸,其讨厌程度,丝毫不亚于对夜傅铭的。 “太子可以废,但是皇家的颜面不能丢,更不能被百姓践踏,现在紧要的是保住皇家的颜面,不能让百姓质疑皇家的体面。” 庆帝的意思很明显,废黜太子什么的都可以,主要是保住皇室的体面。 “但是太子和皇家的颜面,还有皇上,都是不能分割的啊皇上,只有保住太子,才能保住皇家的声誉啊!” 皇后冲动,尤其是这种事关她未来荣耀的大事,她更是按捺不住,不能自控,当然,她这话也是很有道理的。 心情烦躁的庆帝见自己和苏梁浅谈正事屡屡被打断,简直暴躁,冲着皇后道:“皇后这么懂,那依你之意,应当如何?” 皇后并未听出庆帝这话的冰冷和讥诮,就像溺水的人,捉住浮木似的,毫不犹豫道:“就说那两个女子是胡言乱语,此事根本子虚乌有,说她们是敌国派来诋毁太子的细作,南楚,西晋都行,或者,或者让她们亲口承认,说是搞错了,搞大了她们肚子的并非太子,而是老七,对,就是老七,再不行,再不行,就说这一切,都是老七指使的!” 皇后脸色苍白,说这些话时,瞪大着眼睛。 她大概觉得这些都是极好的主意,瞪大着的眼睛,眼珠子明亮,再加上神色略有几分狰狞,看着都有几分渗人。 苏梁浅心下觉得,这次的事情后,皇后就是被废,估计也不会再受宠了。 当然,她虽然是皇后,不过一直也并不得宠,她真想送她三个字,猪脑子,太子又蠢不可及,难怪上辈子被夜傅铭玩弄于股掌之上,将王家都赔上了。 她是聋的吗?庆帝的意思分明是废不废太子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保全皇家的脸面,让夜傅铭背锅?夜傅铭身为皇室皇子,这丢的不还是皇家的体面吗? 为了保全太子的颜面不择手段,这不就是明目张胆的和庆帝唱反调吗?亏她想的出来。 苏梁浅看了看皇后,又看向庆帝,面色为难道:“皇上,您和皇后的意见不一,这,这实在是让臣为难。” 庆帝忍着踹皇后一脚的冲动,恶狠狠道:“你要是不知悔改还插嘴,朕即刻就废了你的皇后之位!” 皇后脸色煞白,紧咬着嘴唇,不敢再说话,不过眼泪却没停,抽抽搭搭的。 “臣在进宫的路上,就在思量此事。这件事,给皇室的不利影响已经造成,皇后娘娘刚刚提起七皇子,七皇子也是皇室的成员,就算此事真的与他有关,太子的责任已经不能避免,如果再将七皇子也牵扯进来,皇室的脸面只会丢的更大。” 苏梁浅实事求是客观分析,可皇后怎么听,都觉得她这话是刻意针对,不过庆帝却觉得苏梁浅说的很有道理。 太子好色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如果再将夜傅铭牵扯进来,那就是皇室皇子不睦,兄弟二人为权势算计,更加不好听。 “你说你在思量此事,可是有办法?” 苏梁浅点了点头,“臣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主意,只是建议。” 苏梁浅态度谦逊,盯着庆帝道:“酒后失德,或者,被下了药。” 苏梁浅稍顿了片刻,很快解释道:“现在所有的百姓都相信,那两个女子和太子确实发生了关系,其中一个女子,也确确实实怀了身孕,如果强行狡辩,只会越描越黑,百姓也不会百姓,皇上既已打算废黜太子,不如就说太子是酒后失德,或者,那两个女子,为了荣华富贵,给太子下了药,才发生了关系,这也算勉强保住了皇家的颜面,而且,于太子而言,罪名也没那么大。” 苏梁浅这意思很明显,这责任,太子肯定是要背的,推都推卸不了。 “苏梁浅,你到底是何居心?” 苏梁浅那句皇上既已打算废黜太子,在皇后听来,实在刺耳的很。 不待其他人出声,王承辉弱弱的问了句,“那不废黜太子的主意和法子呢?” 他似硬着头皮挣扎,并不是那么想太子被废。 苏梁浅看向王承辉,手放在膝上,“这就是目前情况下,我想出的主意和办法,皇上若是不想废黜太子,也是可以不废的,过段时间,这些事情自然会慢慢平息,但是现在的太子,实在不适合这个位置。” 苏梁浅看向庆帝,那样子,无比的虔诚。 她双眸清澈,无一不是诚挚,让人觉得特别真诚,结合她之前所为,让人觉得她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是站在北齐百姓这个角度。 “或者,皇上还可以再缓缓,想想能不能有更好的法子。” 或许并不是没有更好的法子,但是苏梁浅知道,庆帝并没有那个耐心,他刚刚的话,就已经说明了他弃车保帅的决心。 果然,苏梁浅话落,庆帝很快就道:“依你的意思。” 苏梁浅拧着眉,继续道:“这次的事,实在是蹊跷,清河县距离京城千里,那两个农女是怎么到京城的?她们又是怎么想到在顺天府衙门击鼓,将此事闹大的主意的?她们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冒犯天家,就不怕因此丢了性命?皇上,这次背后,定然有人操纵,一定要彻查,不能就这样算了,让别有居心的人逍遥法外。” 苏梁浅目光坦然澄澈,更完全是以一个局外人的口吻分析。 庆帝怀疑她,但思来想去,苏梁浅所作所为,实在不像是操控此事的,但他又莫名觉得,这事和苏梁浅有一定关联的。 本来问题解决,庆帝心情应该是极好的,但因为对苏梁浅琢磨不透,庆帝的心情又有些糟糕。 这种做事不会给人留任何把柄,又不受自己掌控的人,让庆帝不喜,他心头同时还有莫名的不安。 “对,肯定是有人操控,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皇上废黜太子,皇上,您可不能中了奸人的计啊!” 皇后自庆帝说要废黜太子,整个人就好像傻了似的瘫坐在地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意识乱成一团的她哪里还想得起庆帝刚刚的警告,又上前,抱着他的腿,想要让他收回成命。 对一个帝王来说,皇后这种行为还有她说的这些话,就好像是将他当成傻子,庆帝好几次都想动手,但目光瞄到王老夫人,再想到还有其他人在,忍着作罢了。 他是一国之君,可不想被人认为是和苏克明一样窝囊的人。 “昭檬,将你母后送回去。” 庆帝说完这话,几次想要挣脱,但皇后就是不松手,庆帝到底没控制住,一脚将她踹开。 皇后痛的惨叫了声,倒在地上,鬼哭狼嚎,脸色苍白都是泪痕,头发也凌乱,整个人是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点皇后该有的模样。 昭檬公主感觉到庆帝完全不加掩饰的嫌弃,上前不由分说的想要将她拖走,皇后却不配合,昭檬公主急的冒汗,脸色都白了,王老夫人开口让王承辉上前一起帮忙。 王承辉走到皇后面前,还没碰到她,就被好似发疯的皇后打了一拳。 皇后打了他后,又骂了起来,言辞尖酸又刻薄,就好像这所有的后果,都是王承辉造成的。 昭檬公主头都是大的,不住和王承辉道歉,然后两人连拖带拽,将皇后拖离了御书房。 皇后这一走,御书房很快安静了下来,王老夫人从坐着的椅子站了起来,起身走到庆帝面前跪下,“皇上,臣妇管教女儿无妨,晓音这个样子,实难当皇后重责,求皇上,也废黜她的皇后之位,另立贤德之人。” 王老夫人再次开口祈求废后一事,态度坚定。 庆帝将目光投在苏梁浅身上,征求她的意见。 苏梁浅秉持着实事求是的态度道:“皇后这样的性子,确实不能很好的履行自己的职责,不过这是皇上的家务事,若皇上没有别的事,臣就先告退了。” 苏梁浅躬着身,曲膝告退,庆帝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问道:“若太子被废,乐安觉得,哪位皇子,堪当大任?” 庆帝问这话时,太后和王老夫人皆是一震,太后更多的是担心,王老夫人抬起眼睑,往苏梁浅的方向淡淡的扫了眼,说不清的意味。 苏梁浅心里很清楚,这是庆帝的试探,她抬头,不可思议般的看向庆帝,随后便是惶恐,“皇上,这” 她随后跪下,“国不可一日无君,也不可一日无储君,若太子被废,朝中的大臣,定然会上书另立太子一事,臣只是一介女子,皇子都还认不全呢,更不了解他们的秉性,这种事情,怎么建议?不过臣觉得,应当立个善良的人,至少,不至于为了权势,做出设计陷害兄弟,枉顾亲情这样的事情来。” 废黜太子此等大事,最终决定的自然是庆帝,但这也不是庆帝一人说了算的,必然会有朝臣反对,不过就太子犯下的那些事,估计这反对之声有,也是微乎其微。 庆帝当年,比现在的夜傅铭好不了多少,他能登上这个位置,至少是费了不少心机,设计陷害手足,甚至是杀害他们的事情,定然没少做,不过人就是这么奇怪,他能够容忍接受自己做那些事情,但是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兄友弟恭,不要相互残杀。 再就是,这么多年过去,做了这么多年的孤家寡人,庆帝的心中,应该也会有后悔那样的念头闪过吧,再就是,人越是上了年纪,对亲情,也会渐渐的越发看重,他心里肯定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被另外的儿子杀了。 庆帝看着跪在地上的苏梁浅,面有几分动容之色,他叹了口气,“你的话,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苏梁浅这一走,太后后脚跟着她就离开了,御书房内,就只剩下庆帝和王老夫人二人。 苏梁浅走后,被太后叫到了慈安宫。 太后对苏梁浅倒是信任的很,并不像庆帝那样,屡屡试探。 “你觉得十二如何?” 饭间,太后忽然问了句。 苏梁浅并不装听不懂,看着太后问道:“太后说的是再立太子之事?我自然是希望他能被皇上看重的,他秉性应该没问题,干不出七皇子那种为了争权夺势伤害兄弟的事,不过他多年来都呆在冷宫,生活简单,若是没什么心机背景,就是坐上了那个位置,也不会长久,而且还会给未来的生活带来隐患。” 太后看苏梁浅说话,听她分析,总觉得自己不能将她普通的小姑娘对待。 “不管谁当上太子,太后都是太后,这种让人头疼的事情,太后还是让皇上烦心去吧。” 夜思靖还是住在慈安宫,不过白日里,他要去上课,他是个刻苦的,平日里都是早早出门,很晚才回来,回来后也是在房间里看书。 饭后,苏梁浅陪着太后用茶,两人又说了会话。 “你和太子的婚事,哀家听皇上提过了,太子这般行事,如何能配得上你?哀家听说,你看上了那个叫谢云弈了?哀家虽没和他接触过,不过看他的长相,就是正派的,又得季家肯定,想必是个好的,你可要哀家赐婚?” 太后说这些话的时候,面带了几分愧疚之色。 太子是什么人,她这个做祖母的并非一无所知,但是当初这门婚事,她想着苏梁浅能护着太子,心里头还是赞同的,想到自己这样的私心,太后总有几分不自在,尤其苏梁浅还是这般通透的人。 苏梁浅谢恩,却拒绝了。 “你可是在生哀家的气?” 苏梁浅摇头,“太后不觉得我欺骗了你生我的气便罢了,我怎会生太后娘娘您的气?我只是觉得现在正值多事之秋,赐婚的事,还是暂时搁浅,而且我还年轻,不着急。” 苏梁浅进宫的时候,就已经过了用午膳的时辰了,这吃完饭喝了茶后,太阳都快下山了。 苏梁浅谢绝太后的挽留,准备离宫的时候,昭檬公主急忙忙的赶来了。 她行色匆匆,一脸的急色,眉头拧着,就好像打了死结似的松不开,脸色更是难看,满是怒气还有郁色,眼睛和鼻子都是红红的,可见是哭过。 苏梁浅看她这样子,心里明白了几分,定然是被皇后气的不轻。 皇后当着庆帝的面尚且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仪态收敛,回宫后,肯定变本加厉,昭檬公主也是憋了满肚子的火,两人的三观又不一致,肯定是越说越气,说不通的。 苏梁浅料想的一点没错,昭檬公主送皇后回宫后,忍着所有的怒气怨气苦口婆心,皇后却大发雷霆,甚至怨恨庆帝废了昭檬公主,她说的那些话,将昭檬公主都吓坏了,两人大吵了一架,昭檬公主是被冠上不孝,只向着父皇的罪名,皇后口口声声还要毁了她和萧家的婚事,昭檬公主觉得她不可理喻,是自己气的跑出来的。 她出来后打听,知道苏梁浅和太后回了慈安宫,当即就追过来,刚好赶上苏梁浅准备离开。 “苏妹妹!” 昭檬公主看着苏梁浅叫了声,眼睛红的一下更加厉害,心头的委屈发酵,让她的眼泪差点再次泛滥。 “太子被废,皇后娘娘心情不好,公主没必要在这时候与她置气。” 苏梁浅微笑着说了句,明澈的眼眸,仿佛看透一切。 苏梁浅不说还好,这一说,昭檬公主忍着的眼泪直接掉了下来。 “她心情不好?谁的心情是好的呢?她要是对皇兄严加管教,也不至于会酿成这样的祸端,现在生气动怒又有什么用呢?她私下冲我发泄就算了,我是气她,我是气她当着父皇皇祖母还有外祖母他们的面” 昭檬公主恼火的很,又透着极尽的无奈。 自己的母后,能怎么办呢? “她那样做,对皇兄,对我,对她自己,谁能有好处呢?” 在皇宫里,应该说,只要是三妻四妾的家族,皇后这样的性子,都不是不讨喜,而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更不要说是在深宫,苏梁浅想想觉得昭檬公主也挺辛苦的,摊上这样的母亲兄长,这些年估计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苏妹妹,你这是要走吗?你今晚留下来好不好?留下来陪我说说话?我难受死了。” 昭檬公主巴巴的盯着苏梁浅,满是希冀和哀求。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和苏梁浅说这些话,但是不找苏梁浅说,她又不知道找谁?一直这样憋在心里,昭檬公主觉得自己受不了。 “公主不怪我?” 昭檬公主摇了摇头,水润的眼眸看着苏梁浅,没有半分责怪,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又似乎是松了口气,缓缓道:“这样也好,皇兄的太子之位被废,他就是再怎么样,也不能生出以前那些事端来了,今后我不用再提心吊胆了,苏妹妹,你就留下来陪我一晚吧?” 苏梁浅迟疑了片刻,道:“太子发生这样的事,我被皇上的人火急火燎的请进皇宫,我要不回去,我外祖母她们肯定担心坏了,不然公主和我一同出宫?和我回苏府或者是你去王家都可以,就当散散心。” 沈家的话,目前沈琦善还没被安排走,她现在就和魔怔了似的,苏梁浅可不想生事。 昭檬公主心动,但又觉得不妥。 “你去和太后说一声,她老人家肯定不会反对的,如果不行,我再留下来,如果太后同意了,皇上那边问起,你就说皇后对小世子动了手,你代替皇后登门向他道歉。” 苏梁浅考虑周详,昭檬公主拧着的眉头终于稍稍舒缓,重重点头嗯了声,径直去找太后。 太后安慰了她一番,听说她要和苏梁浅一同出宫,直接就同意了,并且准许她在外面多呆一段时间。 第三百四十二章:母后会被废吗? 宽敞舒适的马车,就只有苏梁浅和昭檬公主。 昭檬公主委屈是真委屈,伤心气愤也是真的伤心气愤,亟待宣泄,再加上她刚刚在苏梁浅面前,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该说的也都说了,这会更是没有藏着掖着,一上马车,眼泪就没停,鼻子都哭了。 “这是我皇兄惹下的祸事,真要说谁有责任,那也是母后将他惯坏的,我之前都那样劝了,他们还是不听,与我有什么关系,她将气洒我身上做什么?” 昭檬公主上马车后,还是没忍住抱怨起了皇后和太子来。 抱怨过后,她理智意识清醒,心里头又开始懊悔起来。 “摊上这样的儿子,母后又是醉心权势的,她这些年过的也不容易,皇兄根本就不是当太子的料,她也不适合当皇后,这些年,大半的时间她都战战兢兢,忐忑不安的,她睡过的好觉,掐着手指头都能算出来,现在这样的结果,又有什么不好的,她又那么生气做什么?” 昭檬公主说这些话时,许是想起太子之前一次次惹下的祸事,叹了口气,“这些年,她真的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处在焦灼之中,连带的我都是,还有外祖母她们,这样的结果,真的挺好的,苏妹妹,我应该谢谢你,不然的话,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脱,苏妹妹,你说我母后到底怎么想的,我皇兄哪里是那块料,她” 昭檬公主面带怜惜,更多的还是无奈。 追求不属于自己也不适合自己的东西,还不听劝,这确实是件很容易让人上火的事。 “生杀大权,皇权富贵,她想要,又有什么奇怪的?尤其是在皇家,这算不上什么错,她执着这些,也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可能也是为了保护你。” 昭檬公主擦了擦眼睛,面露感动敬佩,“苏妹妹,她都那样对你了,你还帮他们说话。” 她稍顿了顿,眨着晶亮的眼眸,迟疑着问苏梁浅,“你说,父皇这次会废了我母后的皇后之位吗?” 她说这话时,眼睛里分明有着担忧。 很显然,她并不愿意皇上废了皇后。 昭檬公主见苏梁浅盯着自己,那眼神有审视打量,急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是在意母后的皇后之位,而是我皇兄已经被废,我母后的为人,这些年在后宫树敌不少,她是个心气高的,要是自己皇后之位也没了,这打击就太大了,我怕她受不了。” 苏梁浅轻笑了声,“我能理解,公主是个孝顺之人,而且,人非圣贤,有私心很正常,没私心那就是圣人了,公主和我都是寻常女子,没必要用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 苏梁浅一副看透了一切的架势,但是说话的口吻,还有那眼神,却没有半点对昭檬公主的轻视,反而是安慰起来。 她言语神色真诚,没有半点讥讽。 “皇上应当是不会废了皇后的。这次的事,是太子犯下的过错,皇后有管教无方之责,那皇上作为父亲也有,他要废了皇后,那自己如何自处?” 昭檬公主没想到苏梁浅这般直接大胆,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王老夫人还在,我看皇上对王老夫人敬重的很,应该是会卖她这个面子的,再就是你,你马上就要议亲了,这废了太子又废皇后,对你来说也不好,皇上真要有那个心思,今日这话就已经出口了。” 昭檬公主认真回想了下今天在御书房发生的事,觉得苏梁浅说的很有道理。 下午的时候,皇后甩颇失德,父皇都气成什么样了,直接都上脚了,那种情况下,他要说废黜皇后,估计王老夫人他们谁也不会反对,但是他一句这样的话都没有。 昭檬公主放下心来,擦了擦眼泪,脸上有了笑,“那我就放心了。” 苏梁浅给她斟了杯茶递给她,昭檬公主接过,脸上的笑还没维持多久,又变的惆怅起来,“苏妹妹,你说这次的事情,会是谁做的?真的是七哥?他那样温和的一个人,我简直不能想象。” 昭檬公主又扯了些其他的事情,但是说了大半天,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苏妹妹,你怪我吗?我明知道母后皇兄是什么德行,尤其是皇兄,其实我知道,他并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但我还是撮合你们,你心里怪过我吧,是不是觉得我压根没将你当朋友?觉得我很卑鄙不值得交往,但因为我是公主,所以你是真的将我当成朋友对待吗?” 第三百四十三章:该变天了 昭檬公主巴巴的盯着苏梁浅,那小眼神小心翼翼的,含着期盼,还有忐忑,眉梢眼角,都写着在意。 而这份在意,落在苏梁浅眼里,则透着说不出的真诚。 苏梁浅一只手端着茶杯,另外一只手在很小的方桌上,轻轻敲击,“公主觉得呢?” 她微歪着脑袋,勾着唇瓣,嘴角上翘,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杯盏。 昭檬公主见她不答,有些急了,“我承认,我一开始是有私心的,很大的私心。这些年,不单单是皇兄惹下的祸事不断,我母后很多时候也因为不识大体,不会揣测父皇的心思,闹出了不少事。” 她轻笑了声,脸色苍白,一脸落寞,“所有人都羡慕我,生母是皇后,一母同胞的兄长是太子,身为皇室唯一嫡出的公主,身份尊贵。但她们谁也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摊上这样的母后和皇兄,几乎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因为某点事担心的睡不着觉,但是我却不能让别人知道。” 昭檬公主本来眼泪都停了,说起这些,又开始泛滥。 苏梁浅静静看着她,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她说的那些,不过那种所有的一切,只能自己独自承受独自扛,连个说的人都没有的心情和滋味,苏梁浅却感同身受。 “她们接近我,是别有所图,我长这么大,最最谈得来的,就是苏妹妹你了。” “你那么厉害,你的能力,你的手段,都是我想要却没有的。我想,如果皇兄能有你这样的贤内助,母后也有你的提点制衡,他们今后定然都会有所收敛,将他们交给你,我也就能放心了。虽然皇兄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但是我知道,父皇并不会真的将皇位传给他,他又不傻,怎么会将北齐的江山交到我皇兄那样的人手上?他没废黜皇兄的太子之位,定是有自己的思量,只是我母后一直看不开罢了,我盼着你做我嫂子,不是求大富大贵,只希望,你能在关键时刻,保住他们的命,让他们这辈子,生活无忧。” 苏梁浅听昭檬公主提起庆帝,便知她是真的推心置腹,将自己当朋友了。 “苏妹妹,你会因为这个生我气的吗?” 昭檬公主看向苏梁浅,声音更添了几分小心。 苏梁浅摇了摇头,直接道:“不会。” 她微微的笑着,看着泪眼婆娑的昭檬公主,“我刚刚不说过了吗?我们是人,不是圣人,是人就可以有私心有贪欲,公主不要对自己太苛刻了,公主没有因为发生的那些事情怪我疏远我,我亦是如此,不管我做什么,我和公主一样,从来就没有害人之心。” 她一开始接近昭檬公主,也是有私心的。 “昭檬公主是皇后抚育长大的,又是太子的亲妹妹,你为他们担心着想,这是人之常情,要换成是我,也会是一样的选择。” 苏梁浅定定的看着昭檬公主,神色认真,说的更是肯定。 要说她最喜欢昭檬公主什么,那便是她身上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昭檬公主盯着她片刻,终于放下心来,擦了擦眼泪笑道:“苏妹妹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两人又说了会话,昭檬公主心情又好转了许多。 “我这还有件事,想请妹妹帮忙。” 昭檬公主拧着眉头,面露为难之色,看向苏梁浅,很是不好意思的样子。 “你先说。” 昭檬公主是知道苏梁浅不会胡乱承诺的性子的,也不觉得生气,直接开口道:“是我母后,我,我听说,这次我皇兄出事,萧公子在父皇面前,替你说好话力保你,母后她,她很是不满,她说要废了这门婚事,给我找另外的人,但是苏妹妹你知道,我,我是真的喜欢萧萧公子。” 昭檬公主越说声音越轻,话说到最后,声如蚊蚋,俏脸羞的通红,脑袋也低垂了下来。 片刻后,她又抬起了头来,看着苏梁浅的是满满的忐忑担忧,“母后说,父皇也对他生出了不满,这门婚事,成不了了。” “公主和是担心,自己嫁不成?” 昭檬公主不敢看苏梁浅,脸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好半晌才轻轻的嗯了声。 “我不是担心嫁不成” 苏梁浅笑着接她的话打趣道:“我知道,公主身份尊贵,品行相貌又好,想娶的人能从城东到城西,怎么会愁嫁,您是担心不能嫁给萧凭望是吧?” “苏妹妹!” 昭檬公主羞恼,重重的叫了声,苏梁浅嗤笑出声,“公主放心吧,这只是皇后的一面之词。” 苏梁浅喝了口茶,润了润口唇,继续道:“皇上是真心疼爱公主的,为你挑选驸马的事非同儿戏,他当初选中萧凭望,比起家世,更多的应该是看重他的人品,萧凭望这次帮我说话,是实话实说,又不是什么大错,这更能说明他性情刚直,不趋炎附势,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除了这些,更重要的是,皇上根本就没打算让太子继位。 既然没那样的打算,自然不需要拿昭檬公主的终生幸福去巩固拉拢关系,萧凭望这样的品行,反而成了加分的优点。 毕竟趋炎附势的谄媚之人,为了保住大舅哥的太子之位,会做出什么,谁也说不清楚,这对谁来说都没好处。 “真的是这样吗?” 苏梁浅答的信心满满,“当然,退一万步来说,皇上真要改变主意,公主撒个娇也就好了,身为父亲,应当是希望自己喜欢的女儿,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的。” 苏梁浅的话,让昭檬公主彻底放下心来。 之前苏梁浅说了,如果昭檬公主要和她回去,就要回苏府,昭檬公主是个守礼的人,她出宫的理由是代皇后道歉,自然是要去王府的,而且她不喜欢苏倾楣,也不愿意和这样的人计较,落了自己的身份。 苏梁浅送昭檬公主到王府后,便离开了。 王承辉见到昭檬公主,听说苏梁浅也来了,出去追已然来不及了,苏梁浅的马车影子都不见了。 苏梁浅并没有回苏府,依旧是回的沈府,到的时候,夜都深了。 她今天急忙忙的被请进宫,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她们那个放心的下,都没睡呢,一直在等她回来。 苏梁浅刚下马车,就有云霄院的下人守在门口,请她去见王老夫人她们。 “可是皇上怀疑你了?” 沈大夫人根本就坐不住,见苏梁浅回来了,上前就握住她的手,上看看下看看打量,见苏梁浅没事,长长的舒了口气,拉她进屋。 “不是,皇上束手无策,让我进宫出主意。” 沈大夫人闻言,冷哼了声,带着不屑,“果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还真有脸,你这次立了这么大的功,什么赏赐都没有不说,还想让你嫁给太子,你不同意就故意冷落,现在出了事,又想起你来了。” 沈大夫人言语间流露出及起浓烈的不满,甚至是怨恨。 “你答应了?” 沈大夫人又问了句,随后很快道:“这么大的事,你一个女孩子,能有什么办法?这是皇家的事,你身份敏感,别插手,那种不识好歹的人,你就是做再多,他也不会感恩!” 沈老夫人见沈大夫人越说越多,拧着眉头,看着她重重道:“老大媳妇。” 沈大夫人知道自己是逾矩了,她对庆帝的不满,不是一天两天,当年沈家出事,她忍了,但忍了这么多年,她现在又对苏梁浅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已经给他出了主意了。” 沈大夫人听苏梁浅说已经出主意了,想说她几句,随后想到苏梁浅从不吃亏的性子,将那些话咽了回去,问苏梁浅道:“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梁浅坐下,“之前流言四起的时候我就说这事是真的,皇上想要维护皇家的颜面,太子应该很快就要废了。” “太子要被废了?” 沈大夫人是在宫里长大的,她这些年虽然极少极少进宫,但一些事情也还是有所耳闻,太子有多荒唐,她是知道的,只是很多事情被遮掩了下来,她几次都以为太子会被废,但始终没有,久而久之,她都觉得,皇上不会废太子了。 没想到,这说废就要废了。 不过想想也是,以前的那些事情,虽然荒诞程度并不比这次的逊色,但都可以遮掩过去,这次闹的人尽皆知,遮羞布都没了,庆帝要脸,自然不能再继续姑息下去了。 想到太子,沈大夫人心里对庆帝更气。 他儿子什么德行,他做父亲的会不知道吗?明明知道,还赐婚将苏梁浅嫁给他,这不是推她入火坑吗? 卑鄙小人! 苏梁浅看着沈老夫人沈大夫人她们,将今日宫中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王老夫人进宫请旨,求皇上废了太子和皇后。” 沈老夫人闻言,叹息着道:“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处事那般有魄力。” 苏梁浅赞同的点了点头,王老夫人了解庆帝,她定然清楚,太子这次是保不住了,请求废后,这是以退为进,同时还能博取好感,至少,皇上绝对不会因此对王家生出任何不满来。 王老夫人能从一个富商走到今日,这心思手段,果然非一般人能及。 “皇上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平息此事,并且表明会废黜太子,我就给皇上出了个主意,对外说太子是被下了药酒后失德。” “被下了药?酒后失德?谁会信?” 这要放在以前,这样的理由,或许还能蒙混过关,但这次他和苏倾楣的事 沈大夫人这样想着,看着苏梁浅道:“皇上可是怀疑七皇子?” “不知道,应该吧,那段时间,他一直都是和七皇子在一块,七皇子本来就有那个心思,太子又好色,他要安排两个女人闹出什么事,一点也不奇怪。我给皇上找的这个借口,朝中的大臣,自然是有不相信的,但是足以堵住那些百姓的嘴,皇上再废黜太子,也就差不多能挽回他和皇室的颜面。” 至少管教无方这样的罪责,就不成立了。 “应该就是这一两天的事。” 庆帝急的,都让人到沈府来接他了,可见焦灼,既然现在已经有办法了,他肯定不会再拖延。 “让皇上废黜太子,这也是你的计划,浅儿,你想做什么?” 沈老夫人看向苏梁浅,双眸浑浊,却又透着精锐。 苏梁浅看着同样盯着她面色担忧又好奇的沈大夫人,微微一笑,扭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我不是说过了吗?这夜家的江山,有一半,是姓沈的打下的,我现在要将属于我们的那一半拿回来。” 安静的夜,屋子里,是更加良久的静寂。 好一会,苏梁浅才收回自己落在外面的视线,目光落在屋子里剩下的两个女人身上,坚定道:“外祖母,舅妈,我很看好十二,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他坐上那个位置。” 百年后的事,她管不了那么多,但至少,如果是夜思靖为帝,他在位期间,沈家,沈大哥他们是安全的。 苏梁浅是和沈大夫人一起离开云霄院的。 “小表姐和小舅妈离开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刚刚在屋子里面的谈话内容,两人没再提及,苏梁浅最牵挂的依旧是沈琦善的事。 这样的一颗巨雷,她实在不能不牵挂。 “差不多了,准备后日一早送她们离开。” 两人边往外走,苏梁浅继续道:“昭檬公主今日是随我一块出宫的,现住在王家,以小表姐现在的状态,她要知道这事,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太子被废后,昭檬公主和萧凭望的婚事,应该也快了,大舅母这事要捉点紧,不要出什么纰漏了。” 沈大夫人见苏梁浅如此叮嘱,便知她的在意,郑重的点了点头,“我找的几个都是会功夫的婆子丫鬟,日夜盯着她,选的庄子距离京城也远,且位置僻静,也不在沈家的名下。” 苏梁浅道了声好,但不知怎的,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心绪不宁的,她也不确定是因为沈琦善的事亦或是其他。 “浅儿,这些事情,真的都与你无关吧?有没有关系不重要,你没有留下什么把柄吧?舅母不是质疑你的办事能力,我是担心,那两个女子,是别人特意安插用来对付你和太子的棋子,万一她们咬死这所有的一切,是你指使的,那” 一整个晚上,沈大夫人的眉心一直都是拧着的,就没舒展开过。 “要安排应该也是七皇子,但不是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吗?她们要知道七皇子现在的处境,应该也不会选择咬我。皇上为了了解事情的真相,应该会见她们,就算她们当着皇上还有所有人的面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指使的,到底对谁不利,谁也不知道,舅母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是想好完全之策的。” 她进宫前,就让人买通了大牢的人,借着他们的口,将夜向禹苏倾楣还有夜傅铭三个人的事情告诉了那两个女子,如果她们不是夜傅铭精心培养的死士,自然不会在庆帝面前说她的不好。 如果,她们是死士,在庆帝面前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安排,庆帝面前便也就算了,如果是当着所有百姓的面也这样说,她就到处宣扬,说她们在上堂前,见过庆帝。 她立了大功,皇上迟迟不赏,那些得了她恩惠的百姓本来就有意见猜疑,这一点,庆帝估计也心知肚明,所以,只要他有害她的心,她就不会让他好过。 苏梁浅走的很慢,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大舅母,时辰不早了,您早些回去休息,我明日也还有事呢。这北齐的天该变了,不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怎么跟得上?” 第三百四十四章:沈琦善中计 苏梁浅第二天醒来,收拾了一番,正准备出门去季家找谢云弈他们办点事情,沈琦善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昨晚你是不是带昭檬公主出宫了?你带她出宫干嘛?” 沈琦善面色苍白,神色憔悴,不善的看向苏梁浅,不满质问。 她的眼睛猩红,明显有哭过的痕迹,因为某种发狠的情绪,看着有几分狰狞。 秋灵对沈琦善本来就没什么好感,见她居然找苏梁浅兴师问罪,本来因为苏梁浅要去见谢云弈的好心情都受到了影响,娇俏的笑脸,一瞬间沉了下来。 苏梁浅方才隔着些距离看到沈琦善,心中就生出了些许不快,听到沈琦善的话,更是拧起了眉头。 她觉得沈琦善现在,比她上辈子还要魔怔。 毕竟,如果不是夜傅铭假意温柔欺骗,她根本就不会纠缠不休,但是现在沈琦善已经不管不顾,就缠着萧凭望了,她满心有的估计就是嫁给他的这个想法了。 昭檬公主昨晚才出宫,而且是住在王家,沈琦善能知道这事,苏梁浅都有些意外,不过这也说明她无可救药的关注和执着。 “昭檬公主出宫不出宫,不是我能决定了,和你也没关系,你要有那个心思,好好收拾自己,你多久没照镜子了,看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 苏梁浅说这话时带着怒其不争的恼火,如果几巴掌能将沈琦善扇醒,她真的会毫不犹豫的多给沈琦善几下。 “我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谁?” 沈琦善半低着身子,歇斯底里,简直疯狂。 “你既然和萧家不对付,和萧凭望走那么近干嘛,不就是想要挑拨离间,苏梁浅,你就是见不得我好,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我这辈子的幸福,都是被你毁的!” 苏梁浅本来就不想在沈琦善身上浪费时间,见她这个样子,更是连话都不想和她说一句,目色冰冷道:“随你怎么想。” 苏梁浅冷冷的扔下这句话,就要离开,沈琦善拦着不让她走,直接被秋灵一把拽到了地上。 秋灵看着被自己弄摔在地上的沈琦善,愣了愣,不敢看苏梁浅。 苏梁浅神色未变,依旧是之前冰冷的目光,看了眼地上的沈琦善,抿着嘴唇,一句话都没有,离开。 对现在这样的沈琦善,她实在同情不起来,就像对上辈子的自己,她至今都不能释怀原谅一样。 苏梁浅这边的动静不小,很快传到了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她们的耳中,沈老夫人暗暗叹气,沈大夫人则是更加紧锣密鼓的安排沈琦善离开的事。 苏梁浅到季府时,季无羡和季公爷一起去上早朝了,他直接去木屋找的谢云弈。 “有件事我需要你帮我。” 苏梁浅对谢云弈倒是不客气,半点废话都没有,直接开门见山。 “嗯。” 苏梁浅从自己的衣裳取了信笺,递给谢云弈,“这封信,你以最快的速度,交给我四舅舅。” 苏梁浅口中的四舅舅,指得自然是远在西晋的沈安永。 谢云弈接过,苏梁浅手托着腮,扬着嘴角问道:“想不想知道我这样做的目的?” 谢云弈将信放好,刮了刮苏梁浅的鼻子,“你愿意说我就想知道,你要觉得为难,那我便不想知道。” 苏梁浅笑,“如果是你的话,那我就说,这封信,到了我四舅舅手上后,夜傅铭过不久就会知道当年的事,这是当今皇上的催命符,是我计划的一环。” 苏梁浅说的并不算直接了当,谢云弈却一下明白了她口中的计划,他笑着,赞同的点头称赞道:“确实是个很好的计划。” 两人说话的时候,离开的秋灵兴致勃勃的回来了,“小姐,今天顺天府衙门公开审查案件,就是说肚子里怀了太子孩子的那个案子,你是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是看热闹的百姓,要不是人小力气大,估计都挤不进去。” “那个怀着身孕的女子交代了,孩子确实是太子的,但并不是太子强行,而是她趁着太子醉酒,才与其发生关系,是想要母凭子贵,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岔子,现在外面议论纷纷,都要翻天了,竟然还有人同情孩子。” 秋灵啧啧了两声,一脸惊叹,鄙夷道:“那次的事情,太子好好的,分明没喝醉,青天白日的,竟然还有人同情他,这种洗白的说辞,那些老百姓竟然都信了。” 秋灵提起那些人,仿佛他们都是傻子。 “这样的话,今后不许再提。” 苏梁浅看着兴奋又不爽的秋灵,正色告诫。 “事情的真相,你知道就可以了,这是我给皇上出的主意。” 昨日秋灵虽然陪苏梁浅一同进宫,但是皇上在召见苏梁浅的时候,却是将她单独拦在外面的,所以秋灵并不知道,这是苏梁浅出的主意。 她下意识的就想问苏梁浅为什么给太子皇帝出主意,转念想到苏梁浅说话做事都是有自己道理的,捂住嘴点头,随后又松开捂住嘴巴的手,做发誓状认真道:“我知道了小姐,我保证将这事烂在肚子里,谁都不提。” 苏梁浅告诫完秋灵,看着谢云弈,讥诮道:“还真是雷霆手段,看样子,在他眼里,皇家的颜面,果真比什么都重要。”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做的,就更加没错了。 季夫人热情留客,中午,苏梁浅是在季府用膳的。 午膳过后,季无羡才风尘仆仆的回来,回来的就只有他一个,季言祖并没有一起。 他看到苏梁浅,一脸兴奋,眼睛都是泛光的,那是有重大八卦分享的信号。 “你们是不知道,早朝有多热闹,几乎人手一本废黜太子的折子,皇上已经宣布,将太子废了。这太子一旦被废,很快就是重立太子,这朝堂,又有了热闹了。” 季无羡一副事不关己,完全就是吃瓜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他喝两口茶,用颇有些惊叹的口吻道:“夜向禹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这说废就废了,还真是让人始料不及了,不过也是他自己作死,你的机会来了,说吧,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苏梁浅暂时并不打算将沈安永的事情告诉季无羡知道,只用种让人觉得高深莫测的口吻道:“接下来的几天,应该还会有重磅消息,以不变应万变。” 夜向禹被废的消息传的很快,当天,京城上下,几乎都知道了。 苏梁浅离开沈府去季家后,沈琦善换了身衣裳,偷摸出去找萧凭望。 以萧家对苏梁浅的成见,她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自报身家进萧家找人,她就躲在门口悄悄候着。 从早上到下午,这一等就是几个时辰。 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萧凭望从萧家出来,他面色冷然,却又透着怒意不快,仿佛是刚和谁吵了架,整个人都是绷着的。 “凭”望。 沈琦善也顾不得萧凭望的情绪,看到他出来,面上一喜,边叫他边朝着他冲去,萧凭望都还没看到他呢,就纵身上了马。 “凭望!” 沈琦善见萧凭望上了马,脸上的笑一下就没了,急着追了上去,她不住的叫他的名字,但是萧凭望扬鞭而去,速度很快,她根本就追不上。 他骑在马背上,身姿挺拔,不知道是没听到沈琦善的声音还是其他的原因,始终没有回头。 沈琦善追了好一会,却见距离越来越远,本就悲凉的她心头越发绝望,双手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她现在被看的紧,好不容易才从家里面溜出来,结果只匆匆见了一面,话都没说上。 就这样回去?她不甘心,说什么都不甘心,但是又不知道去哪里再找萧凭望,沈琦善只觉得世界轰塌,心都是碎的。 萧有望从外面回来,听到外面熟悉的驾马声,撩开马车的车帘,就见自己的兄弟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脸的急色,和他擦肩而过。 他正准备放下车帘,就见前方不远处,有个女子蹲在地上呜咽痛哭,那身姿,他看着总觉得有些眼熟。 马车从女子的身边经过,萧有望想到了什么,让车夫停下了马车。 “你让那个女子抬起头来。” 萧有望看着身侧的婢女道。 婢女领命跳下了马车,蹲下身安慰了几句,很快让沈琦善抬起头来。 萧有望看着那张泪眼模糊的脸,眸色绝望,脸上一下有了笑意,他心中有了算计,跟着就下了马车。 “这不是沈家小姐吗?” 萧有望走到沈琦善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沈琦善缓缓抬起头来,她和萧有望没接触过,但是她那么在意萧凭望,对他这唯一的兄长,自然是认识的,一下就认出了人来。 作为一个满心想要嫁给萧凭望的人,她自然是不愿意被未来的大伯看到自己这狼狈的模样,当即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 “萧大公子。” “沈小姐怎么哭的这么伤心?可是被谁欺负了?” 萧有望略带关切,还有些好奇,“这可就奇了怪了,沈小姐有苏梁浅那样厉害的妹妹,她现在如日中天,深得贵人青睐喜欢,谁敢欺负你?” 沈琦善听萧有望提起苏梁浅,苍白的脸,一下变的铁青难看起来,“别和我提她!” 她的口气,带着明显的嫌恶,甚至是痛恨,那是和她一贯怯弱的性子不相符的强势,仿佛苏梁浅并不是她的妹妹,而是她的仇人,任谁都能感觉得到。 萧有望看着她狰狞的脸,先是嫌恶鄙夷,随后笑开道:“看样子苏梁浅也不是左右逢源,连姐妹关系都处理不好。” 沈琦善满心都是对苏梁浅的厌弃痛恨,并没有帮她说话。 萧有望继续明知故问道:“沈小姐哭的这么伤心,是因为苏梁浅?” 沈琦善迟疑了片刻,否认。 萧有望挑了挑眉,眼底藏着沈琦善看不懂的算计,“我刚在马车好像看到我二弟骑马离开了,但我并不是很确定,沈小姐刚刚看到他了吗?” 沈琦善听萧有望提起萧凭望,咬着嘴唇,她心虚的厉害,担心被人发现她来萧家是特意找萧凭望的,虽然事实如此,但是她却不想被人发现,落人笑柄话柄,迟疑纠结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萧有望漫不经心,状似不经意道:“我在外面,接到家里下人的报信,说我这二弟又和母亲吵架了。” “他和萧夫人吵架了?” 沈琦善听萧有望提起萧凭望的事,当即关注起来。 萧有望笑意更甚,点了点头道:“是啊,因为婚事。” 婚事二字,更是让沈琦善整个人都是一震,看向萧有望,重复着他的话问道:“婚事?” “我这二弟,被昭檬公主看重了,这本来是好事,但是现在,太子被废,这门婚事但他是一根筋,以前他怕被人说高攀,还不是一定要娶公主的,现在却铁了心一定要娶她,我母亲让他等等,他不同意,两人因为这事大吵了一架,如果刚刚骑马的那个人是他,他应该是去王家找昭檬公主了,看他这么着急,应该是喜欢上那个皇家公主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沈琦善挑衅闹事 沈琦善闻言,整个人都是傻眼的,脸色更白的厉害,惨白如纸,就和死人似的。 “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不住摇头,喃喃自语,仿若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一脸的受伤痛苦,等稍稍反应过来,她招呼都没和萧有望打一个,追着萧凭望的方向而去。 她提着裙摆,跑的极快,就好像发疯了似的。 “公子。” 萧有望的丫鬟站在她身后,看着沈琦善的背影,莫名其妙。 她家公子不过就是和那位沈小姐提了几句二公子和公主的事,她反应怎么这么大? 她心中疑惑万千,只是叫了句萧有望,却不敢多问。 萧有望看着沈琦善疾奔的背影,脸上有了很深的笑意。 “他应该是去王家找昭檬公主了,看他这么着急,应该是喜欢上那个皇家公主了。” 沈琦善满脑子回荡着的就只有这句话,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疯了,绝望崩溃的发疯。 怎么可能?凭望他爱的是自己,他怎么可能就喜欢上公主了?这不可能,萧有望在撒谎! 沈琦善根本就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内心的恐惧,让她捉狂,她边跑边叫,惹得不少路人侧目。 沈琦善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她最后停下来的时候,离萧府已经很远了,她一身的汗,气喘吁吁,因为极度的疲累,仿佛要晕过去。 她弯着腰,双手扶着膝盖,双腿都在发抖,站都站不住,坐在了地上,她脸上冰冰凉凉的,坐在地上,屁股着地的一刻,就像刚刚看到萧凭望却没和他碰上面说上话一样,仿佛被世界抛弃,嚎啕大哭。 沈琦善已经走不动了,京城也大,她根本就不知道王家的具体位置,她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沈琦善撑着,擦掉眼泪,从地上站了起来,花银子雇了辆车,前去王家。 她乱跑是顺着萧凭望的方向追的,倒是前去王家的方向,并没有走岔路。 沈琦善到王家的时候,已经入夜了,过了用晚膳的时候,王府门前的灯笼都已经点亮了。 萧家距离王家不近,但也不远,赶车的师傅快些,也就半个多时辰,一个时辰不到,不过这段时间对沈琦善来说,却是从未有过的煎熬,但煎熬归煎熬,沈琦善紊乱的情绪倒是平复了许多,也有了些许理智。 沈老夫人和王老夫人之前是挺熟的,但是两人两家明面上已经多年没有往来,沈琦善这时候突然出现在这里,自然是突兀的。 沈琦善在到王家还有段距离的时候,就让车夫停下了,自己走过去,和之前在萧家那样,悄悄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和之前相比,她这次很是幸运,等了没一会,就看到萧凭望从王府出来,他的身边,还有一身华衣,颜色憔悴,却面带喜色的昭檬公主,两人说着话。 昭檬公主是不是偷看萧凭望,面带羞怯,眼底里满是情意。 沈琦善看着这一幕,气血上涌,她捂着胸口,那个位置,就好像被人狠狠的扎了一刀。 两人出了府,有人将萧凭望骑来的马儿牵了出来,不过就只是在一旁候着,并没有上前打扰两个人。 昭檬公主和萧凭望两人面对面站着。 昭檬公主先前还时不时的偷看萧凭望,这会却是低垂着脑袋,看着脚尖,萧凭望看着她,目光坚定,“公主身份尊贵,能得您青睐,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不管皇后和太子如何,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我年纪不小了,如果公主不嫌弃的话,等父亲回来,我会请他向皇上求旨,将您赐给我。” 萧凭望并不是那种会拐弯抹角的人,说话直接的很,昭檬公主羞红了脸,心头都是甜蜜。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切听凭父皇他们做主。” 昭檬公主说这样的话,自然是因为先前苏梁浅和她说过,她和萧凭望的婚事,在庆帝那里,并不会有变故。 昭檬公主心头甜蜜的同时,又觉得踏实安心,也更加认同萧凭望的人品。 她皇兄是太子时,他不像那些人那样千方百计往上凑巴结讨好,现在皇兄出了事被废黜,他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和她保持距离,避而不见,非但没有,还第一次主动来找她,表明要娶她的心。 昭檬公主觉得,单凭这一点,她就有底气在皇后和庆帝面前,替自己争取和萧凭望的这门婚事。 沈琦善躲在一角,死死的盯着那两个人,她扶着墙的手不自觉的用力,几乎是要将那些东西都抠下来,她手指都流血了,但是她却一点也没感觉到痛,莫大的窒息感,就好像崩腾的海水,将她淹没,沈琦善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简直。 她心头痛,更加恨,那种被所有人抛弃,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绝望估计感更深。 萧凭望是她的,是她的,他们两个人,凭什么那么浓情蜜意的! 她不能容许,不能容许任何人将她的凭望抢走,尤其那个人还是苏梁浅挑选的,她死都不同意。 沈琦善全部的心思都被那些偏执的想法占据,完全失去了理智,她再抬头时,只觉得那两个面对面站着的人,刺眼极了,刺眼的她不惜一切大家想要毁了。 “凭望!” 身体比意识更快做出了反应,她迈出脚,朝着萧凭望的方向跑了过去。 萧凭望此番前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他正准备向昭檬公主辞行,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那声音,急迫,焦灼,又有些绝望,充满了各种情意,还是他熟悉的。 萧凭望循着声音的方向抬头望去,就见沈琦善朝着自己的方向奔了过来。 她脸色苍白,面色痛苦,脸上的绝望和悲凉,就和她叫他的声音一样,她刚应该是哭了,满脸的泪痕,眼睛都是红肿的,头发也有些些的乱,虽不至于衣冠不整,但对一个世家千金来说,还是有些许狼狈的。 萧凭望看着这样的沈琦善,心咯噔一下,一下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和滋味。 五味杂陈,复杂的很。 沈琦善那一声凭望,亲昵,同时饱含情意,声音又大,昭檬公主自然也听到了,她浑身僵硬,只觉得心头荡漾着的甜蜜,在一瞬间被扫荡了大半。 她猛地抬头,转身,就见沈琦善往这边的方向跑,因为沈琦善的样子有些狼狈,她一开始还没看出来,一直到近了些,才认出是苏梁浅的表姐。 昭檬公主心头剩下的那一半的甜蜜,一扫而空,她扭头看向萧凭望错愕呆滞又痛苦纠结的模样,拧起了眉头。 沈琦善跑的快,眨眼就到了萧凭望面前,几乎是扑到他怀里。 萧凭望一下没反应过来,也没将她推开,沈琦善靠在他怀里,就开始痛哭起来。 她那一声痛哭,终于将萧凭望的思绪扯了回来,他低头看着沈琦善,又看向昭檬公主突然变的难看的脸,拧着眉,将沈琦善推开,用冰冷又生硬的口气道:“沈小姐,请自重!” 冰冷生硬中,又有种说不出的疏离感,对本就痛苦的沈琦善而言,简直就是雪上加霜,无异于万箭穿心。 萧凭望推着她想让她站好,但是沈琦善却不愿意,她就是要往萧凭望的身上凑,萧凭望也是铁了心,说什么都不让她靠。 沈琦善心痛如绞,哪里站的住,直接就坐在了地上。 昭檬公主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明白现在的状况,但她又看向是明白的,她看了看地上坐着悲痛万分的沈琦善,又看向一脸不忍同样痛苦态度却坚决的萧凭望,袖子下的手握成了拳,半晌才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很低,仿佛是从喉咙底发出的,个中的受伤和凄楚,丝毫不逊色于沈琦善。 萧凭望的态度,简直将沈琦善伤透了,她坐在地上痛哭的时候,简直万念俱灰,昭檬公主质问的声音,让仿佛快要溺亡的她就好像捉住救命的浮木一样,她一下积蓄了力量,站了起来,走到萧凭望的身侧站定,面对着昭檬公主,仿佛萧凭望和她才是一对一伙的。 昭檬公主面上已经没了之前的甜蜜羞涩,她拧眉沉脸,神色却端庄,端着公主的架势。 虽然始料未及,不过就是在最措手不及的时候,她也没像沈琦善那样失态,那种会让人看笑话的失态。 萧凭望看着昭檬公主,嗫嚅着嘴唇,想要解释,却不知道如何张口。 昭檬公主理智尚存,看了眼四周,看着沈琦善道:“有什么话进去说!” 昭檬公主看沈琦善的样子就是挑衅找事的,这是王府,闹出什么事,丢脸的是王家还有她。 昭檬公主这样做完全是顾全大局,沈琦善却不愿意配合。 “进去?进去做什么?公主看不出来吗?” 此刻的沈琦善,完全看不出以往的怯弱,她盯着昭檬公主,眉眼间满是宣誓主权的挑衅。 “我和凭望认识在前,应该说我们很小就认识了,我爱他,他爱的一直也是我,要不是因为苏梁浅从云州回来,和小姐结了仇,他早就去我家提亲了,我说了,此生非他不嫁!” 沈琦善的声音尖锐,萧凭望听着她的话,扭头,看着她尽显锋利的眉眼,只觉得那像是个陌生人。 虽然昭檬公主没有太过失态,但是沈琦善看的出来,她很痛苦,因为她的话,她很痛苦受伤,沈琦善的脸上和内心,生出了种奇异的变态快感,她继续道:“是苏梁浅,苏梁浅她拆散的我们,她为了破坏我们,也不知道给萧凭望灌了什么迷魂汤,但凭望他爱的一直是我,他是因为苏梁浅说你好才勉强同意和你在一起的,苏梁浅他撮合你们,也是因为我,她的目的就是不让我嫁到萧家,嫁给萧凭望,你以为她将你当成姐妹朋友,你真傻,她那种人,做什么都有自己的目的,你对她而言,就是破坏我和凭望的棋子!” 沈琦善字字都可以说是往昭檬公主的要害上戳,昭檬公主面无人色,向后退了两步,不过很快就稳住。 “沈琦善,你在这里乱说什么?” 萧凭望四下看了眼,直呼沈琦善的名字,不满指责。 沈琦善铁了心思要破坏她和昭檬公主的心思,她甚至偏执的生出了自己得不到也不让昭檬公主得到这样的想法来,面对萧凭望的指责,她非但没有退却,反而和他对视。 萧凭望眼底里的指责,那种带着不满甚至似乎夹杂了厌弃的情绪,让她捉狂,沈琦善上前两步,试图挽住萧凭望的手,被他无情挥开,沈琦善死了心,就那样站定,看着萧凭望痛苦指控道:“凭望,你不也说过的吗?你此生非我不娶的,你怎么能背弃我们的承诺?” “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他是说过会娶她,却没说过非她不娶。 “我说过了,我们不合适,我不会娶你的。” 沈琦善却不愿意这样罢休,逼近萧凭望,“凭望,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你是担心你母亲和妹妹会因为苏梁浅的缘故刁难我,但是我不怕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都可以忍,我不怕的,我们两情相悦,你不能因为爱我放弃我啊!” 沈琦善说的是实情,但是萧凭望这会听着却是无比的别扭,他觉得她是故意的,故意当着昭檬公主的面说这些话,刺激挑拨。 萧凭望本来就算不上个擅言辞的人,沈琦善这突然出现,他心乱的很,再被面色难看的昭檬公主盯着,更不知道如何解释。 因为是夜里,王府门前倒是没有因为这出大戏引来路人围观,不过因为这么大的动静,已经有门口的守卫进去通报了。 沈琦善见萧凭望这里无动于衷,走向昭檬公主,跪在她面前哀求道:“公主,您身份尊贵,长得又好,又聪明,就是太子被废,您还是公主,多的是想娶您的人,您又不愁嫁,求求您,将凭望还给我吧!” 沈琦善痛哭流涕,她这个样子,完全没所谓的自尊可言了。 因为沈琦善这种胡搅蛮缠的态度,萧凭望生出了莫名的狂躁和愤懑,“沈琦善,你闹够了没有,我说的已经很清楚直白了,我们不合适,我不会娶你,有没有昭檬公主都是一样的结果!我不娶你,不仅仅是因为你,也是为了我自己,你就当我是自私,不要再纠缠不休了!” 类似的话,萧凭望不止说过一遍,以前沈琦善听不进去,现在有昭檬公主,萧凭望认准的未来一半在,沈琦善更是如此。 昭檬公主看着就跪在自己面前,就和个无赖似的沈琦善,实在很难将她和以前那个怯弱内向的女孩子联系在一起。 她心绪乱的很,想到了很多,回想起来,她忽然觉得沈琦善看她的眼神,每次好像都很不友善。 昭檬公主以前对沈琦善无感,但是现在却极其不喜欢。 “沈小姐。” 她向后退了两步,和沈琦善拉开距离,不让她碰到自己。 沈琦善听她叫自己,抬起头来,眼泪汪汪的。 昭檬公主轻笑了声,带了几分蔑视,“你还知道自己姓沈啊,我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这又是哪里?我皇兄是被废黜了,但我母后现在还是皇后,而且就像你说的,我还是公主,身份尊贵,这是你可以放肆的地方吗?” 昭檬公主端着公主的身份,派头更足。 “至于苏妹妹,你们是什么关系?她拿没拿我将朋友姐姐我不知道,却是拿你当自己家里人的,在外人面前,这样诋毁说她的是非,你这样,好吗?你既然爱萧公子,那就应该知道,他对苏妹妹发自内心的尊重,你对她却是这个态度,难怪他会说你们不合适,你们确实不合适!” 沈琦善抬头看着面色冰冷的昭檬公主,她以为她应该是去找苏梁浅兴师问罪,怎么还帮她说话呢? “萧公子,如果你心头另有所爱,我昭檬不是没人要,更不是棒打鸳鸯的人,今后我们就当陌路人。” 沈琦善还没来得及欢喜,就听到昭檬公主意有所指继续道:“沈小姐,一个人,连最基本的体面都不要,谁会喜欢?体面这东西,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争取的,就你这样的,真的连苏妹妹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萧凭望今天来找昭檬公主,是为了婚事,他是来表明自己的诚意和决心的,现在这样的局面,他实在没脸的很。 他心里头责怪沈琦善,但看她啼啼哭哭悲痛欲绝的样子,又忍不住同情,还有几分怜惜。 想怪,却不知如何怪起。 他一脸歉疚的看向昭檬公主,她面上的淡定镇定,叫他诧异,也让他心疼愧疚,更加自责,他正要开口,王府里面,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这是出什么事了,这般热闹?” 说话间,王承辉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脸上带着笑,很是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这不是沈小姐吗?跪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王承辉身后跟了两个丫鬟,他说话间,那两个丫鬟已经走到了沈琦善面前,不由她分说的,将她扶了起来。 “虽然吧,我表妹的哥哥是被废了,但是她还有表哥呢,你是没将我放在眼里,还是没将王家放在眼里?沈小姐,你找错地方撒野了!” 王承辉面上笑嘻嘻的,出口的话,却半点情面没给沈琦善留,沈琦善被戳的,不仅仅是羞愧,而是害怕了起来。 “我这公主表妹,身份尊贵,长的漂亮,更重要的是贤惠识大体,娶这样的女子,那就是贤内助。娶妻不嫌,祸害三代,喜欢顶个屁用,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就是再喜欢,相处几天也就厌弃了,是个男人都知道怎么选。” 王承辉作为王府第一个出面的人,刚刚外面发生的事,下人在通报的时候已经大致说了。 具体怎么回事,他不清楚,但是大概的,却是知道的。 沈琦善被说的,脸一会黑一会白的,难看极了,她甩开那两个丫鬟的手,压制着内心的恐惧,看向王承辉,“我承认,公主是身份尊贵,但是小世子也不用这样贬低我吧,也太不将沈家放在眼里了!” 王承辉像是听到了笑话般,嗤笑道:“我王承辉见过的女子千千万,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女子,这般执着的要将自己嫁出去的,真是稀罕的很,你自己都将沈家的脸面扔在地上被人践踏了,还怪别人不将沈家放在眼里,你要挽回萧凭望,想要和他有个结果,那就去找他,别扯上我公主表妹,你不要脸,她要,我们王家也要!” 沈琦善被说的无地自容,脸都是通红的,想要说什么反驳,却说不出话来。 萧凭望也觉得羞愧的很,双手抱拳弯腰拱了拱,“我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以为自己将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是我的疏忽,给公主造成麻烦,我深感歉疚,我我会将事情处理好!” 王承辉没再说什么,“话说的再清楚,碰上纠缠不休的,也我相信萧公子的为人。” 王承辉对萧凭望倒是没有过多的指责,反而十分的包容。 “这外面不方便,我倒是可以给你们提供地方将话说清楚。” 萧凭望拒绝。 该说的他已经说了,沈琦善却是如此,再绝情的话,他也是说不出口的,而且在王家,萧凭望更觉得别扭。 “送沈家小姐回去,萧凭望,你可要一起?” 萧凭望思忖了片刻,“我确实要去沈家一趟,我自己有马,就不劳相送了。” 萧凭望这意思很明显,他并不和沈琦善一起。 王家的人效率挺高,王承辉将事情交代下去后,很快王府门前,就停了辆马车,沈琦善是被人推着上马车的,满脸的泪水,惶恐又懊恼。 王承辉的话难听,不过倒是刺的她恢复了几分理智,她已经有些后悔了,但是后悔归后悔,那心中的恨意,占据了胸腔,全部被填满了般。 萧凭望和沈琦善这一走,王府门前,顿时安静消停了下来,昭檬公主的端庄沉静也有些维持不住,脸色变的难看起来。 “刚刚,多谢表哥了。” 昭檬公主行了礼,面上有疲累厌倦,不过那个中的感激,也分外诚挚,半点也不似作假。 “我这次去泗水,和萧凭望也接触了几次,他是个极其正直的人,至少比我更值得托付终生。” 沈琦善出现前,昭檬公主的内心有多甜蜜,现在就有多痛苦难受,她现在对萧凭望简直就是心如死灰,王承辉这时候替他说好话,她哪里能听得进去。 “他确实是个正直的人,但是感情的事,身不由己,多少正直的人,毁在男女的感情上?” 王承辉看着沮丧的沈琦善,莫名想到自己回京前,苏梁浅拜托自己的事,他之前不懂,到现在,终于明白了这个中的缘由。 “身在皇室,有几个人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你是喜欢萧凭望才会如此在意,萧凭望正直,更有责任心,人品毋庸置疑,这个世上,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表哥忽然和我说这样的大道理,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昭檬公主在笑,但是那笑,却落寞至极,看不出快活。 “他决定娶谁,那定然是会对他负责的,而且他的前途也是极好的。你如果觉得对他的这份喜欢是拖累,会影响你,那就此作罢,不过我倒是觉得这是沈琦善一厢情愿,你不用太过放在心上。” 昭檬公主看着王承辉,神色忽然正了正,“表哥对我说这些,是帮萧凭望呢,还是苏梁浅?” 王承辉愣了愣,随后撇了撇嘴,“你不爱听就算了,本来嘛,皇室公主,就是政治联姻,你是命好,皇上姑父疼爱,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人,而且我看萧凭望对你并非完全没有情意,不然的话,他今天不会来找你,你不能太贪心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说清,绝情 王承辉本来是想帮苏梁浅解释几句的,话都到嘴边了,还是都咽了回去。 在这件事情上,苏梁浅确实利用了昭檬公主,她现在这种情况,他帮着苏梁浅说话,她对她的不满,估计只会更深。 不过王承辉并不认为苏梁浅做错了什么,人都有私心。 她接近昭檬公主有,昭檬公主与她亲近,何尝又没有?最后的区别在于,苏梁浅成功了,而昭檬公主的愿望落空了。 萧凭望对苏梁浅是什么态度,王承辉比昭檬公主还要清楚,他能冒着大不韪的罪名替苏梁浅说话,可见其对苏梁浅的敬重,苏梁浅既然千方百计的阻扰他和沈琦善在一起,从萧凭望的态度来看,他应该是被说服了。 “表哥是说我斤斤计较?” 昭檬公主小性子有些上来。 王承辉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只是作为表哥,我觉得有必要帮表妹把关,如果考察的对象是萧凭望,他算是过关的,沈琦善是个什么东西,她比不上你,萧家和萧凭望都会做选择,你就想,如果萧凭望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对她情深不移,非她不娶,又怎么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根据我的推测,分明就是萧凭望不搭理她,她被逼的走投无路,才来找你,想要挑唆你们的关系。” 王承辉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昭檬公主停了下来,眼底的悲切和黯然淡了淡。 王承辉见她被自己说服,又再接再厉安慰了一番。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人也一样,像萧凭望这种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而且为人还正直,品行端正,前途无量,洁身自好的,喜欢他的女子多才正常,他和你表哥一样,可是抢手的很。你就想,沈琦善她这个样子,正是说明他的优秀,你看上的男人,没一个女人看得上,你更应该伤心不是?那说明你的眼光很有问题。” 不得不说,王承辉忽悠人,不,是安慰人还是很有一套的,他的一番话下来,昭檬公主的脸色都好看了。 “你先进去,我将剩下的事情安排下。” 昭檬公主面露疑惑,听到王承辉道:“你要还想嫁给萧凭望,今晚的事情,最好一个字都别传出去。” 昭檬公主羞红了脸,她一个字也没说,径直进了府,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她对萧凭望还没死心。 昭檬公主进了王府,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对劲,王承辉很不对劲,他不是只知道女人吗?怎么处事好像挺周全周到的。 王承辉看着昭檬公主进府的背影,脸上的笑沉了下来。 他当着萧凭望的面没火气,在昭檬公主面前,也没说他一个不好,但这并不表示,他对萧凭望没有不满,不仅仅是萧凭望,还有苏梁浅,他们将昭檬公主,他的表妹当成什么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吗? 王承辉愿意掩饰控制自己的不满,也没有去找他们兴师问罪,是因为他对萧凭望这个人的认同。 毕竟,男人嘛,尤其是优秀的男人,有段过往史并不是件不能原谅的事。 王承辉将门房所有的人都召集了起来,耳提面命,让他们不许将今晚的事情透露出去一个字。 &&&& 季家和沈家就在隔壁,苏梁浅是在季家用了晚膳后离开的,她回去的时候,沈琦善还没回。 “下午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了,我已经让人出去找了。” 沈琦善作为沈家现在唯一还在闺中的小姐,瞒着家中的大人,偷偷溜出去,这种事,自然是不能声张的,就是要找人,也是秘密的进行,并不会大张旗鼓。 “你说她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沈大夫人看着苏梁浅,言语间有对沈琦善的不满。 她现在对沈琦善的态度,真的是一步步逼的,耐心全无。 不省事的母亲就已经够遭人烦了,没想到一贯怯弱的女儿更加让人头疼,偏现在又是多事之秋,沈大夫人心里向着苏梁浅,对沈琦善,哪里会没有不满。 苏梁浅内心是有几分烦乱的,不过面上却半点也没有表露,一如之前的沉着,看着沈大夫人安慰道:“应该不会,她可能是出去见萧凭望了。” 沈大夫人先前也是这样猜测的,但听苏梁浅这样说,还是恼火的很,“她一个女子,巴巴的去找男人,成何体统?这要传出去,沈家的脸面,真的是要被她丢尽了,你说说,她到底怎么想的?她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吗?她自己便也就算了,还拖累你,丝毫都” 沈大夫人对沈琦善并非完全没有关心,但人都有私心。 她更喜欢苏梁浅,她看着苏梁浅一步步走到现在,距离她刚回京城时的承诺越来越近,这也就意味着,她的夫君和儿子,沉冤昭雪,并非没有可能。 沈大夫人自小在宫中长大,从来就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如果不是沈家人脉凋零,她让沈琦善消失的心都有,这样拖累苏梁浅,拖累沈家的人留着做什么? “好了,舅母,事情已经发生了,说这些也无济于事,你让人去萧家看看,还有王府。” “王府?” 苏梁浅点了点头,她都还没说话呢,一旁的秋灵,就已经义愤填膺道:“今儿一大早,她就去找小姐,质问小姐,昭檬公主是不是她带出宫的,她有什么目的?” 沈大夫人拧着眉头,“好,我这就让人去王家打听打听。” 沈大夫人的人派出去没多久,外面有下人来报,说萧凭望拜访,要见苏梁浅。 “让他进来。” 苏梁浅也不多问,直接就让人将萧凭望请进来。 沈大夫人绷着脸,面色难看。 很快,萧凭望就被人迎着进来了,他脸色难看,神色凝重,一看就是出了事了,沈大夫人当即就站了起来,上前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善儿呢?她没和你一起?” 萧凭望向沈大夫人和苏梁浅见了礼,看向沈大夫人,抿着嘴唇,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苏梁浅见他这样子,几乎可以肯定,是出事了。 “我是骑马来的,沈小姐乘坐马车,她在后面,应该很快就到了。” 萧凭望绷了绷,说的却不是什么重点。 “你和我表姐的事,我大舅妈已经知道了,有什么话,你直接说。” 苏梁浅话落,给秋灵使了个眼色。 要说沈琦善的问题,萧凭望作为当事人,也有很大关系,秋灵对他是没什么好感的,但是萧凭望对苏梁浅有救命之恩,秋灵是很念着萧凭望的好的,很快就给他倒了杯水来。 萧凭望一路快马加鞭,确实渴了,道谢接过,将水喝了。 萧凭望看了看苏梁浅,又看了看沈大夫人,神色还是迟疑着的,片刻后,才拧着眉道:“沈小姐去王府了,刚好撞上我和公主一起,她大闹了一通,公主现在什么都知道了。” 沈大夫人本就难看的脸色,一瞬间变的更加难看,苏梁浅抿着嘴唇,“王府哪里?” “门前。” 苏梁浅眉头都拧了起来,“动静大吗?当时都有谁?” 萧凭望思量了片刻,“动静很大,当时就只有王府守门的下人,并没有百姓围观,王承辉得了下人的通报出去了。” 萧凭望微垂着脑袋,抬头看了苏梁浅一眼,又很快低下,小声道:“她说了很多过分的话。” 萧凭望刻意咬重过分二字。 苏梁浅看萧凭望这样子,再联系过分二字,都能猜到沈琦善说了什么。 她真的是疯了。 “公主事先并不知情,她苏大人,是我拖累了你。” 萧凭望面露愧疚,就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苏梁浅的事似的。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表姐的事,你已经很配合了,我还没谢谢你呢,这是我的疏忽,是我表姐的错,是我该和你说对不起才是,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在这里自责也没有意义。” 沈大夫人没有说话,面色却冷凝,难看的很。 “等会沈小姐回来,我会当面和她将事情说清楚,让她死心,不要再对我纠缠不休。” 萧凭望特意赶来沈家,有两个目的。 第一就是见苏梁浅,告诉她昭檬公主已经知道了她和沈琦善的事,另外就是当着他们的面,和沈琦善将话说清楚。 “好。” 沈琦善乘坐马车,也是心急火燎的,一直催促车夫,苏梁浅和萧凭望他们还说着话的时候,沈琦善就到了。 她下马车后,本来是盼着能看到等她的萧凭望的,下人却告诉她,萧凭望在苏梁浅的院子,沈琦善当即提着裙摆就跑来找苏梁浅了。 沈琦善还没进屋,就有下人提前通报了。 沈琦善进屋,看着苏梁浅,还有在苏梁浅面前毕恭毕敬,就好像是对主子言听计从的下属般的萧凭望,气喘吁吁,红着的脸都是黑的。 “你刚又和他说了什么?” 沈琦善一进来,就顶着那张和包公似的脸质问苏梁浅。 萧凭望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对谁这么失望过,甚至产生了某种厌恶的负面情绪,这个人还是他曾经喜欢要娶的人,他又觉得可悲。 可悲的同时,他又觉得幸运,而这种内心的庆幸感,让他对苏梁浅,愈发的感激,因为他清醒的认识到,他和沈琦善不合适。 不但他和沈琦善不合适,沈琦善的性子和萧家更不合适。 他现在深刻认识到,他和沈琦善在一起,最后的结果,必然会像苏梁浅说的那样,悲剧收场。 认清了这一点的萧凭望,更加不喜沈琦善对苏梁浅的态度,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她。 萧凭望思量着这些的时候,秋灵退了出去,同时让守在房门口的下人都离的远远的。 “沈琦善,你闹够了没有?” 萧凭望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冷着脸,斥问沈琦善。 沈琦善咬着嘴唇,巴巴的看着萧凭望,红红的眼睛,眼泪又涌了出来。 “凭望,你凶我,你又凶我,之前为了公主,现在为了苏梁浅,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了?” 沈琦善委屈巴巴的,哀怨的像个怨妇,沈大夫人简直看不下去。 “没有,我之前说娶你,不过是因为小时候的那段记忆,是为了信守承诺,那并不代表我喜欢你。我是说过娶你,我更不止一次的和你说过,我们不可能,我不会找你,你今后也不要再来找我,你为什么还要纠缠不休,身为女子,你的矜持呢?” 之前当着昭檬公主的面,萧凭望还给沈琦善留面,但现在,他铁了心做了结,自然不会再留半分情面,说的话,更是绝情。 沈琦善自然是不知道萧凭望的这份心思的,只觉得是苏梁浅和他说了什么,心中更加憎恨苏梁浅,不过她也知道萧凭望对苏梁浅的敬重,忍着没再向她发作。 她看着萧凭望,神色凄楚,不住摇头,上前拽住萧凭望的手,“不,不是这样的,我不相信。” 萧凭望见沈琦善拽着他的手,下意识的往苏梁浅沈大夫人的方向看了眼,苏梁浅倒是面色淡然,没什么反应,但是沈大夫人的脸色却难看的有些吓人,眉梢眼角都写着不满,怎么都掩饰不住。 萧凭望甩开沈琦善的手,但是沈琦善抱的他很紧,他到底是担心会伤了沈琦善,有所顾虑,没有用全力,一下都没甩开,反而沈琦善拽的他更紧。 “你不相信那是你的事,我说的就是事实,你不要将事情的责任都推到苏大人身上,这事与她无关,你应该感激她,因为就算没有她,我也不可能娶你,我父亲不同意,母亲也不同意,你这样的性格,不能在仕途上对我有任何的帮助,我还会因为你和我母亲和妹妹的关系,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别人还会嘲笑我,认为我是娶不到妻子,你说我会怎么选?” “这就是我拒绝你的缘由,我之前这样想,今天的事情后,我更不可能娶你,我现在中意的是昭檬公主,不过有没有她,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萧凭望见沈琦善拽着他怎么都不肯放,也不甩开她了,就身姿笔直的站着,他面色肃然,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更透着绝情,就好像是细里绵长的针,插在人了沈琦善的心尖上,沈琦善痛的不能呼吸,想大声哭都哭不出来。 沈琦善自卑,萧凭望这些话,那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其实,萧凭望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如果在意这些,当初他就不会和萧镇海提娶沈琦善的事,更不会因为沈琦善,和萧镇海发生争执,萧凭望说的这些,是萧夫人他们损苏梁浅时找不到她的毛病,拿沈琦善这么大都还没出嫁一事提。 “不可能,我说了我不相信,凭望,我知道,我有很多缺点,不是很讨人喜欢,但是我会改,你不喜欢我都会改,还有萧夫人她们,我可以忍,她们刁难我,我可以忍,我最擅长忍了,我肯定不会让你为难。昭檬公主是好,但是太子已经被废,我们沈家现在反而越来越好,而且,昭檬公主是皇上的女儿,她又年轻,根本就不愁嫁,我只有你,我就只有你了,你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沈琦善声泪俱下,几乎哀求。 沈大夫人手握成拳,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沈家?沈琦善,你你” 沈大夫人真的很想质问沈琦善,还要不要脸了,一个女子,一个女子怎么可以这样低声下气请求一个男人娶自己? “就你做的这些没脸的事情,你就没将自己当成沈家的女儿,你既然不将自己当沈家人,沈家和你有什么关系?沈家好不好,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要这样恬不知耻的,你爱嫁谁就嫁谁,今后我们就当沈家没你这个人!” 沈琦善本来就已经够伤心绝望了,沈大夫人这时候的落井下石,更让她觉得孤立无援,她冲着沈大夫人,咆哮:“大伯母,您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萧凭望趁此机会,甩开了沈琦善,向后退了几步,和她拉开距离。 “沈琦善,我们根本就不是同一类人,我萧凭望不会为了个女人抛下肩负的责任放弃家族,同样也不会娶一个这样的女子,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不顾我的意愿难处立场纠缠不休,这是爱吗?你这是自私!” 沈琦善被萧凭望推到在地上,泪眼模糊,仰头看他,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苏梁浅倒是没想到萧凭望会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不过这也能说明他的决心。 “我言尽于此,沈琦善,如果你不想被我厌弃的话,今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不要再打扰我!” 萧凭望说完了狠话,片刻也没再逗留,朝着苏梁浅和沈大夫人拱了拱手离开。 萧凭望这一走,只剩下苏梁浅沈大夫人和沈琦善三个人的屋子,就只剩下沈琦善鬼哭狼嚎的痛哭声。 沈大夫人见萧凭望走了,再也控制不住,走到沈琦善面前,她张口就要斥责沈琦善,被苏梁浅挡住。 沈大夫人看在苏梁浅的面上,也是思量着自己呵斥也没有用,将那些火气咽回了肚子。 两人没给沈琦善火上浇油,也没在她痛哭的时候安慰。 沈琦善哭了好久,到最后,声音都变的嘶哑了。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虽然怒其不争,也有些恼她恨她,但也是有姑娘去哪个在的,看她这悲痛绝望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心。 她也有喜欢的,也差点不能嫁给她,沈琦善的这种心情,沈大夫人并非完全不能体谅,只是她的这种做法,她却不能理解,更不能苟同。 “刚刚萧家那小子的话,你也听到了,你是我们沈家的女儿,你也不是嫁不出去,你听大伯母一声劝,就他这态度,你嫁给他,不会幸福的。” 沈大夫人忍着怒意,苦口婆心,沈琦善瘫坐在地上,神色是悲痛到极致的漠然,仿佛万念俱灰的了一般。 她用手擦了擦眼泪,看了沈大夫人一眼,再次将目光投向苏梁浅,目光如利刃,满是怨恨,更加哀怨道:“我怎么就不能嫁给他了,大伯母,我为什么不能嫁给他?就因为表妹说不合适,所以就不行?为什么你们那么偏心?事关我的终身大事,你就不能让我如愿痛快一回吗?” “苏梁浅,你和他说了什么?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是要将我逼死吗?” 沈大夫人压下去的火气,一下喷发,苏梁浅见沈琦善还是执迷不悟,就连解释都觉得是在费气力,“随你怎么想,未来的日子很长,希望你有一天能和萧凭望一样想开,他从来就没属于过你,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表姐,不要太执着了,我累了。” 沈琦善却不肯走,拽着苏梁浅又闹了一回,最后是被秋灵拖走的,因为担心惊动了沈老夫人她们,嘴巴也被堵住了。 沈大夫人紧随其后,她算是看出沈琦善的执拗了,给她和沈五夫人下了药,第二天一早,将她们秘密送离了京城。 第三百四十七章:沈琦善被送走,公主上门问罪 这一天,苏梁浅醒的比往常早,但是并没有送沈琦善她们,而是早早的收拾好,去云霄院向沈老夫人请安,陪着一起用早膳。 膳食端上桌的时候,都没开动,沈大夫人从外面进来了,时间倒是刚好。 她抿着唇,脸色并不好看,情绪也不是很高,向沈老夫人行礼后坐下。 “人我已经送走了。” 话落,她又看向苏梁浅继续道:“除了她们随身伺候的婆子丫鬟,善儿我另外又安排了两个会功夫的丫鬟贴身守着看着,还有五弟妹,我也安排了两个精明又会些手脚功夫的婆子,不让她乱来,庄子里的人,我已经提前知会过了,她们都会一起盯着。” 苏梁浅点了点头,“大舅母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沈大夫人见苏梁浅乖顺的模样,又想到沈琦善对她的指责还有闹的那些事,脸更沉了沉,“她要还跑,不知羞耻的,今后我们沈家就当没这个人,你也不要再管她的事了。” 昨晚的事,沈大夫人她们虽然有意隐瞒着,但沈老夫人作为沈家的一家之主,哪里会一点都不知情,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给小辈添麻烦罢了。 苏梁浅看着拧着眉,面色冰寒的沈大夫人,半点也不似开玩笑,她也相信,沈大夫人可以说到做到,毕竟大家族里,对像沈琦善这种执迷不悟的,直接丢弃并不是没有,沈大夫人对沈琦善的感情,远不能和死去的儿子和夫君相提并论。 但是,沈大夫人可以做到,沈老夫人却不行。 而且,沈琦善姓沈,真要出什么事,就是沈家不管不顾,沈家必然也会招致议论。 “让人好生看管就是,过了这段时日再说。” 苏梁浅和沈大夫人并没在沈老夫人这里坐太久,因为沈琦善的事,几个人的情绪都不是很高。 “公主那里,你要不要去解释一下?” 就只有苏梁浅和沈大夫人的时候,沈大夫人看着苏梁浅道,她有些担心,昭檬公主对苏梁浅生怨,在庆帝那里,给她穿小鞋,给她造成麻烦。 苏梁浅哪里能不知道沈大夫人的心思和想法,笑着劝慰道:“我会找机会解释清楚的。” 如苏梁浅预料的那般,未来的几天,果真成了多事之秋。 夜向禹被废后,皇后虽然没被废,但是被剥夺了管理六宫的权利,后宫暂时由慧贵妃打理,这也就意味着,皇后的权利被架空,成了个虚衔。 多年来,四皇子夜枭然本来就是太子最强劲的对手,现太子被废,慧贵妃又被抬举,一下四皇子的拥护之声更高,不过庆帝的心情很是糟糕,每天都绷着脸,谁也不敢在这时候明目张胆的提立四皇子为太子一事,不过陆续都有人上折子,建议要立太子之事。 与此同时,在冷宫多年的贤妃正是被接了出来,恢复了以往的封号,而昭檬公主,则被赐婚给了萧家二公子,萧凭望。 这一件件事,陆续发生,不过最让百姓津津乐道的还是那两个告太子的女子,皇上并没有处死她们,而是将她们交给了太子和皇后,要让其将孩子生下来。 庆帝下达圣旨,将昭檬公主赐婚给萧凭望的第二天,昭檬公主主动来沈府找苏梁浅。 昭檬公主自那日和苏梁浅从皇宫离开后,这段时日,虽然也进宫数次,不过多数的时间,都住在王家。 和上次出宫的时候相比,这段时间下来,昭檬公主消瘦了不少,明艳的脸,有些憔悴,少了几分颜色,不过这依旧无损于她公主的雍容端庄。 “公主。” 苏梁浅将昭檬公主迎进了屋,昭檬公主一直盯着她,想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异样,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苏梁浅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昭檬公主心情发堵。 “萧凭望没将事情告诉你吗?” 昭檬公主就着苏梁浅手指的位置坐下,问苏梁浅。 “说了,他送我表姐回来的那日,就将王府门前发生的事情告诉我了。” 昭檬公主听了,心中更加不快,“那你怎么?”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段时间也不找我,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昭檬公主绷着脸质问,秋灵刚好倒了水上来,苏梁浅亲自去接,递给昭檬公主,“应该。最近事多,公主今日若是不来找我,我就要亲自登门道歉了。” 苏梁浅神色诚挚,说着,将手中端着的水,往昭檬公主的跟前送了送,昭檬公主迟疑了片刻,接了,却没喝,而是放在了桌上。 “你为什么要利用我?就因为沈琦善是你表姐?你不想她嫁到萧家?既然你觉得萧家是火坑,推我进去是什么意思?” 昭檬公主继续质问,气愤又委屈。 苏梁浅自己接过秋灵倒的水喝了口,反问昭檬公主,“公主觉得,我对你只有利用?” 昭檬公主张着嘴,想说难道不是吗?又说不出口。 她对苏梁浅是真心,也是真心的想要结交,若苏梁浅对她只是利用,那不但显得她很蠢,而且可悲。 “我最初接近公主,确实是有目的的,但和我说喜欢萧凭望的人不是公主你自己吗?萧凭望是什么人,公主您也看到了,您觉得我撮合您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是害您?” 昭檬公主咬着唇,萧凭望的为人自是不用说,要不然的话,她的父皇也不会将她许配给他,让他做驸马。 “但是他喜欢的是沈琦善,他喜欢的那个人是沈琦善不是我!” 昭檬公主似乎并不能接受这一点,有些大声道。 身为公主,享受了皇室的荣宠,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譬如说婚姻。 昭檬公主早就做好了政治联姻的准备,既是政治联姻,那就是各取所需,自然不能要求对方喜欢她,但是这样的事,发生在别人身上行,萧凭望不行,因为她是真爱萧凭望的。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少女的情窦初开,那随着接触后的时间推逝,虽不至于情根深种,但也不能容许,他娶自己,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这比因为想要权势富贵还要让她不能接受,她甚至觉得屈辱。 昭檬公主不是没想过找另外的人嫁了,但是当庆帝问她愿不愿意嫁给萧凭望时,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从太子被废,他去王家找她,说愿意娶她,只求她不要嫌弃下嫁,昭檬公主就觉得自己逃不了了。 她那般沮丧的时候,那个人,温暖了她的心。 “他和我表姐的过往,公主又知道多少,不过是年少时的懵懂,还有因为不了解对方而生出的执着,萧凭望是个很理性的人,也很有责任感,他已经极力避开我表姐,从去泗水到现在,今天是第一次见面,这还不能够说明他的决心吗?他已经做出了选择,我帮着撮合,正是因为我相信他的为人,我就是再怎么向着我表姐,也不会将一个无辜的人,推向火坑!” “我表姐的性子,我很清楚,我和萧家的恩怨,公主也心知肚明,我表姐嫁到萧家,不说萧家同意不同意,她要真嫁进去了,对她,对萧家,对萧凭望本人,还有沈家,都没好处,反而可能是煎熬,萧凭望认清了这一点,但是我表姐认不清,这事对其他人的影响,我不在意,但是我表姐要日子过的不好,我外祖母还有沈家,必然会遭受牵连,公主对皇后还有太子是什么心思,我对我外祖母和沈家就是什么心思,这就是我的私心。” 苏梁浅盯着昭檬公主的眼眸,她的眸光坚定清澈,竟是让昭檬公主觉得自己无理取闹起来,那些质问,还有怒气,全部都无处宣泄。 她拿苏梁浅当朋友,但事关自己皇兄母后,她还不是枉顾她的终生幸福,同样都是私心,至少苏梁浅给她选择的,并不是那么糟糕的人。 “还记得出宫时,我与公主说的话吗?人都有私心,公主,我从来不是圣人。” 昭檬公主嗫嚅着嘴唇,说不出一个字来,只端起桌上自己先前放下的茶水喝了口,手和嘴唇,都有些微微的发颤。 最初从沈琦善口中得知真相的时候,她是生气的,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她冷静下来细想,并不觉得苏梁浅真的做错了什么。 是人,都有私心。 朋友,哪里又能及得上对自己关心呵护备至的亲人?但她心里还是不舒服,觉得苏梁浅应该主动向她解释道歉。 苏梁浅的理直气壮,让她心头不痛快,但她好像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我知道公主心头不痛快,但萧凭望真的是万里挑一的好男子,重情重义,有责任心,他若是娶了谁,自然是会担负起夫君的责任的,至于萧夫人她们,公主觉得自己在她手上会吃亏?我既然极力撮合,那是因为萧凭望确实贴了心思和我表姐断干净了,公主觉得,这是不能原谅的错误,还是不能接受的污点?” 昭檬公主心里闷闷的,不甘心的驳斥道:“你说的都没错,我说不过你,但这事要传出去,别人还认为我是仗势欺人,棒打鸳鸯呢,你表姐心里肯定是这样认为的,你表姐呢?我来这么久了,她不来找我吗?” 昭檬公主虽然撅着嘴,不过说话的口气,却没了不满,苏梁浅笑,昭檬公主红着脸瞪了她一眼,苏梁浅敛着笑意解释道:“早被送走了,萧凭望送她回来的第二天就被送走了,那天萧凭望之所以送她回来,就是想做个彻底的了断,当着我和我大舅母的面,说了不少绝情让她死心的话,他们两个,根本就不可能。” “在这件事上,萧凭望并没有错,是我表姐太过一意孤行,她伤害了你,还有我,欺骗了公主姐姐,枉顾了你对我的信任,我发自内心的希望公主姐姐幸福,我也相信,萧凭望也是可以做到的,她若是辜负伤害了您,我第一个不饶了他!公主姐姐,能原谅我吗?” 苏梁浅说最后一句话时,往昭檬公主的方向近了近,像以往那样放软姿态求饶。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昭檬公主本来就没那么生气了,苏梁浅又是认错又是撒娇的,昭檬公主心里也不愿意失去这个朋友,她之前还担心自己兴师问罪,被苏梁浅倒打一耙呢,这样的结果,倒是让她松了口气。 两人冰释前嫌,和好如初,且没了芥蒂。 中午,昭檬公主在沈家用膳,下午的时候才离开。 傍晚的时候,仿佛当没苏梁浅这号人物的苏家,派了五姨娘上门,请苏梁浅回去。 “出什么事了?” 五姨娘就是苏梁浅的人,苏梁浅开门见山,五姨娘自然也不拐弯抹角遮遮掩掩,直接道:“皇上下了密旨,让二小姐不日去七皇子府,以之前侧妃的身份。” 第三百四十八章:他会接受的 苏梁浅静默着思忖了片刻,“苏倾楣现在是什么反应?” 苏倾楣和太子的事情,五姨娘和苏府的其他人并不知情,夜傅铭现在的处境,她也一无所知,想了想有些酸酸道:“她当然高兴了,就她现在的名声,一般人都不敢娶,能嫁入皇室,她哪里还会有不高兴的?老爷倒是奇怪,惆怅的很,他之前一直都是盼着二小姐嫁给七皇子的啊,现在得偿所愿,好像反而不怎么高兴似的。” 五姨娘回想起这些,颇感困惑。 苏克明是什么人,五姨娘跟他这么多年,太清楚了,他就是个利益至上,一心攀高枝的人。 五姨娘来之前不觉得有什么,苏梁浅这一问,她当即觉得奇怪。 “二小姐也奇怪,从上次大小姐您的庆功宴结束后,她身体一直抱恙,整日都不出门,这次让二小姐去七皇子的圣旨是口谕密旨,直接给老爷的,二小姐那边什么情况,妾身也不怎么清楚,老爷只让我来苏府请小姐您回去。” 苏梁浅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看着五姨娘道:“告诉父亲,我这里还有事,暂时还不能回去。” 五姨娘无功而返,第二天,苏克明又让苏管事过来请人,苏梁浅依旧回绝了,不过答应,会在苏倾楣去七皇子府前回到苏家。 “苏克明三请四请的,是不是又有什么事了?” 沈大夫人在苏管事走后,前去找苏梁浅,提起苏克明,她的口气满是嫌恶鄙夷,就好像那是一不名的垃圾。 “皇上口谕,让苏倾楣以侧妃的身份去七皇子府。” 沈大夫人听了这话,微微吃了一惊,“他这是什么意思?” 苏梁浅给沈大夫人倒了茶,笑道:“这是他对七皇子的惩罚,也是对苏倾楣的。” 苏梁浅稍顿了片刻,“我听五姨娘她的意思,皇上是让苏倾楣主动登门,自奔为妾,就是苏倾楣有侧妃的身份,也会被人看不起,沦为笑柄,再加上她本来就有诸多黑料,今后京城的贵妇圈,她肯定是融不进去。” “苏倾楣和太子的事,朝野上的人,肯定大家都知道了,只是谁也不会那么蠢拿出来说,皇上将苏倾楣嫁给七皇子,这就是他间接传递一个讯息,他不中意七皇子,这是绝了他拉帮结派的可能,不是不中意,而是他讨厌七皇子这个人。支持七皇子,那就是和他作对,你觉得谁会和他作对?再就是,有苏倾楣这样的女人的男人,本身就是污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坐上那个位置?” 沈大夫人冷笑了声,“他对七皇子何止是不喜欢,那是万分的不满,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防备报复至此,这种事,就只有他做的出来。” 对一个男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被戴了绿帽子更让人气愤伤自尊的?庆帝的这种做法,就是强制将这顶绿帽子扣到了夜傅铭头上了。 虎毒不食子,谁会这样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沈大夫人觉得,庆帝本身自己也是个奇葩。 “七皇子会接受吗?” 沈大夫人觉得,夜傅铭但凡稍有些血性,都不会接受,毕竟那晚苏倾楣和太子的事,就是没闹到民间,也是轰动的很,至少,夜傅铭所在的圈子,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我赌他会,他肯定会接受的。”接受了以后,肯定会心生怨恨。 苏梁浅笃定。 “舅母。” 她看着站在她面前的沈大夫人,握住她的手,一双眼睛奇异的明亮,“距离我们计划成功,越来越近了。” 苏梁浅在沈家又呆了两天,按着约定回到了苏府。 苏克明和苏倾楣他们等的心急如焚,见苏梁浅回来,都按捺不住,齐齐去了琉浅苑,除了苏克明,苏倾楣和萧燕三个人,三房的三姨娘和苏涵月也想去凑热闹,苏克明心急如焚,自然嫌她们碍事,暴躁如雷,冷着脸将她们都赶走了。 苏梁浅将不相干的下人都屏退,只留了苏克明几个人。 一段时间不见,苏倾楣苏克明萧燕几个人是肉眼可见的消瘦憔悴,尤其是苏倾楣。 苏倾楣和太子的事情后,被苏克明狠狠的揍了一顿,经过这段时间的闭门休养,她脸上的伤痕已经好了,但是瘦的完全成了尖下巴,不单单是脸,身上也瘦了,脸上的肌肤也白了许多,是那种病态的苍白,没有血色,也没了以往的跋扈的神采,一脸的苦相,倒是有些弱柳如风。 不过她这样子,就是再怎么柔弱,惹男人怜惜,也不会有人愿意娶。 相比于她而言,萧燕和苏克明都好不到哪里去。 萧燕自不用说,不过才三十多岁不足四十,就和个老妪似的。 几个人的黑眼圈都很重,一看就是最近都没休息好,苏克明就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整个人完全没有任何神采,那眼神,惶恐又忐忑,就像只惊弓之鸟。 “苏府才是你家,你怎么在沈府那么久,请了几次都不回来。” 苏克明这话是带着不满的,但比起以前来说,少了气势。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父亲到底是什么事情那么着急?” 苏克明有许多事,但苏梁浅这会问起来,他却不知道从和说起,从哪件事情说起。 “皇上,皇上他有没有说” “皇上让我去七皇子府是” 苏克明和苏倾楣两人倒是很有默契,两人同时开口,声音都很大,听到对方的声音,看向彼此,又齐齐都没将话说完。 苏倾楣现在恨透了苏克明,她才不让着他呢,抢过话继续问苏梁浅道:“皇上让我去七皇子府,他这是什么意思?” 苏克明不满的瞪了苏倾楣一眼,也继续自己之前的话问苏梁浅道:“皇上他有没有和你提过会惩罚我?他准备怎么惩罚我?是不是罢黜我的官,还是怎么样?不会要我的性命吧?” 苏克明一脸的急色,说到最后,都想要哭了。 他是真的怕死啊,也怕自己的官职被免,他要被免了官,身上又没有银子,今后还怎么在京城立足?但这个样子回去的话,也是别人的笑柄,苏克明要脸好面的,又不愿意。 苏克明现在已经被免了早朝了,但仅仅只是如此,庆帝好像将他忘了似的,这种不知道是什么后果的忐忑不安,让苏克明惶惶不可终日。 苏克明这段时日,是谁也睡不着,吃什么都不香。 那种感觉,就好像知道自己被判处了死刑,每日等死,煎熬的很。 苏克明巴望着一直这样就好,有些时候又希望庆帝能给自己一个痛快。 苏梁浅看着苏克明道:“皇上并未和我提起过您的事,我也不敢多问。” 苏梁浅看苏克明这个样子,心里一片冰凉的平静,没有半分同情。 这个人,虽说是她的父亲,但实际却比个陌生人还不如。 苏克明一听急了,跺脚,“你怎么都不问问的?我是你父亲,女儿关心父亲,这是人之常情,皇上只会觉得你豁达有孝心,你有什么不好问的,你就是不想问,现在太子被废黜了,七皇子又,皇上他” 在同为男人的苏克明看来,庆帝让苏倾楣到七皇子府,那就是对夜傅铭很大的惩罚,这两个是皇上的儿子,都受到了这么重的惩处,他怎么可能逃得了? 苏克明每每想起这些,都无比的闹心。 “皇上最近的心情不好,我也不敢招惹,他现在在气头上,我这时候问你的事,他若是他那你当出气筒惩处,那岂不是得不偿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苏克明本来就是个没主见的,整个人早已经是心乱如麻,苏梁浅这样一解释,他顿时觉得很有道理。 “那你什么时候看他心情好,找准时机,一定要多替我求求情,我可是你父亲啊。” 最后那句苏克明强调着的话,他自己说起来着实没什么底气。 苏梁浅敷衍着道好,苏倾楣和萧燕又追问起皇上口谕让她去七皇子府上的事,苏克明对这事也是很关注的,他让苏梁浅回来,就是摸不准皇上在这件事情上到底是什么意思,想让苏梁浅帮忙解读,指点一二。 “皇上说,让楣儿去七皇子的府上,并且是以侧妃的身份,但既然是侧妃,那就应该下聘,六台大轿,敲锣打鼓接进门的,让楣儿自己去什么意思?自奔为妾,这要传出去的话,对你的名声也不好听。” 萧燕看向苏梁浅,娓娓道来,声音略微沙哑。 她面色关切,一副为了苏梁浅好的架势,仿佛她所言,都是为了苏梁浅着想。 苏梁浅看着她眼底的急切,不得不再次感慨,萧燕身为母亲的称职无私。 苏倾楣都那样算计对她,她一遇到点什么事,萧燕依旧是不计前嫌,为她考虑着想,替她说话。 “大妹妹和太子的事情,夫人不知道?” 萧镇海不在,苏倾楣发生那么大的事,根本就藏不住,萧燕去探望她的当晚,她就将事情都告诉萧燕了,一五一十,没有隐瞒的那种。 萧燕和苏倾楣都觉得,自己是着了苏梁浅的道,但是苏倾楣有那样的不良企图,她连找苏梁浅兴师问罪都不敢,要庆帝知道所有的事实真相,她的下场,绝对更加凄惨。 苏梁浅见萧燕不回答,继续道:“若非七皇子犯了事,让皇上极度不快,你们觉得这门婚事能成?” “皇上是为了惩罚七皇子才做出这样的决定,楣儿又她今后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萧燕说着话的时候,就在那抹眼泪。 苏梁浅一脸无情,火上浇油继续道:“幸福?上次因为粥棚坍塌一事,皇上对大妹妹就已经布满,这次发生这样的事情,皇上没要了她的性命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这不仅仅是他对七皇子的惩罚,也是对大妹妹的。皇上这样做的意图有那么重要吗?不管他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你们还敢违抗圣旨不成?” 违抗圣旨四个字,直接让在场的几个人打了个激灵。 违抗圣旨的下场如何,他们很清楚,他们都是犯了事的人,更加不敢罪上加罪。 苏克明当即就道:“谁说我们要违抗圣旨,我们当然是不会违抗圣命的,但是七皇子那边,如果他不同意楣儿进门,那这怎么算?” 苏倾楣闻言也巴巴的看向苏梁浅,她的眼神黯然,透着绝望。 “那这就不是我们苏府的过错了,不过我觉得,七皇子是不敢的,他已经犯了那么大的错,惹得皇上厌弃,他本来就不受宠,怎么敢在这时候错上加错?就是妹妹将来要进了七皇子府邸,日子怕是不好过,恐怕就连下人都敢骑到她头上。” 这就不是苏克明关心的事了,他没接话。 苏倾楣一脸绝望,萧燕哭的更加伤心,哀求着苏梁浅想办法,苏梁浅表明自己无计可施,几个人磨了好一会,依旧没有结果,苏克明离开,苏倾楣让萧燕先走,将自己留了下来,和苏梁浅面对面。 第三百四十九章:说服苏倾楣,交易 苏梁浅看着就坐在自己斜对面的苏倾楣,既没有下逐客令,也没有主动开口询问,完全当她隐形,仿佛屋子里就没这个人。 苏倾楣哪里按捺的住,哀求着看向苏梁浅,眼泪说来就来,“大姐姐,求你帮我,现在就只有你能帮我了。” 她拽着苏梁浅的一只手,紧紧的,牢牢的,就好像这是她的救命稻草。 “救你?” 苏梁浅面无表情,重复着反问苏倾楣。 苏倾楣不住点头,“我不想嫁给七皇子,我不能嫁给他!” 苏梁浅挑眉,倒是有些意外苏倾楣能有这样的觉悟。 “他会杀了我的,他肯定会杀了我的!” 苏倾楣瞪大着眼睛,盯着苏梁浅,眼神渗人的很。 苏倾楣当然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今非昔比,她根本就没得选也没得挑,但是她不是傻子,她虽然不清楚夜傅铭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有一点她却是可以肯定的,他绝非他表现的那般良善,他要嫁到王府,别说好日子,性命都是堪忧的。 苏倾楣想要荣华富贵,但比起那些东西,她更想活着。 “我不想死,求求你,在皇上面前替我说几句话,我相信你肯定能说服他的,你不是不想看到我吗?我可以离开京城,永远都不回来这里。” 苏倾楣盯着苏梁浅,神色认真,半点也不似在开玩笑。 苏倾楣想的很明白,当务之急,是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以前,她还有信心可以俘获七皇子,不说独宠,至少娇宠是可以的,但是现在,她失了清白,而且还是被不是自己夫君的人夺走的,此事又人尽皆知,夜傅铭被苏梁浅设计的,诸事不顺,苏倾楣都可以想象,自己真要去了王府,会被当成出气筒怎样磋磨,今后的日子,又会是怎样的水深火热。 苏倾楣单想想就觉得退怯,与其那样,她还不如听萧燕的,离开京城重新开始,要身上有银子,日子定然不会难过,还能再挑个不错的夫婿,反正她在京城已经没有任何盼头了。 苏倾楣的想法很简单,目的也很单纯,那就是让自己过的好。 “大姐姐,我求求您了,只要您答应我,作为交换条件,我也可以答应您一件事,什么条件都行!” 苏倾楣绝望悲伤,涕泗横流,显得那哀求也分外真诚。 她就那样盯着苏梁浅,布满了泪水的眼眸尽是热切,仿佛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苏梁浅看着瘦了好几圈的苏倾楣,她这模样,着实是可怜的很,但是她的内心却生不出半点波澜,“什么条件都行?如果说我要针对夫人呢?” 苏倾楣愣了愣,眼泪都忘记流了,她眨了眨眼睛,睫毛上的泪珠滴落,片刻的纠结和迟疑后,咬着唇道:“你想怎么对付我母亲?只要你言而有信,我” 苏梁浅讥笑了声,内心更加的冰凉,毫不客气道:“苏倾楣,人自私没错,但是不能太凉薄了,尤其是待这世上唯一真心对你的人,会让人觉得冷血绝情,不过,你这样子,我喜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过在这点上,她和苏倾楣的三观并不一致。 “你开的条件还挺诱人的,我不是不想帮你,只是皇上因为你和太子他们这一系列的事情,心情也糟糕的很,你之前还犯了事,他对你的印象极其的不好,你不嫁给七皇子,你想嫁给谁?放你离开京城,你觉得皇上会让知道皇室丑闻的你,安然无恙的在京城外的地方好好的活着?这件事,我无能为力,一旦我开了这个口,那不是在帮你,而是将你往阎王殿的方向推。” 苏倾楣显然之前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微张着嘴,脸色一下更急煞白,她下意识的想到自己和太子发生关系那晚,如被血洗过般的皇宫,整个人变的彷徨不安。 好一会,她都没有说话,整个人弥漫着沉沉的死气。 苏梁浅也静默了一会,缓缓开口道:“身为女子,你清白已毁,你的存在,对七皇子来说,就是个耻辱,会时刻提醒他那晚发生的事情,不单单是他,其他人看到你,也会让他就像个笑话。现在皇上还在,七皇子又不得势,你去王府,他最多只敢给你点苦头吃,说不定还会看在萧家的份上,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呢,不过一旦当今皇上没了或者七皇子有了起色,他肯定会毫不留情的除掉你,女人这辈子最好的这几年,你注定要蹉跎在王府了,也不知道你能活多久,同为姐妹,还是” 苏梁浅轻叹了口气,挑眉看了苏倾楣一眼,苏倾楣一下更慌了,没有半点迟疑,直接问苏梁浅道:“你有办法的?大姐姐,你肯定有办法的是不是?只要你帮我这次,我肯定会投桃报李,不会让你失望的。” 苏梁浅的手指在桌上敲击着,良久的良久,“皇上那里我不能帮你求情,不过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可以保证,你在王府,可以过的不错,你要配合的好,我还会让你在最好的年华里,继续嫁人生子,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第三百五十章:苏倾楣‘出嫁’ 庆帝给苏克明下达的口谕,时间期限是十天,苏梁浅得知这消息后,在沈家耽误了几天,回到苏家的时候,距离最后的期限,就只有三天了。 苏倾楣在和苏梁浅达成协定后,倒是安心了许多。 萧燕觉得苏梁浅不怀好意,想劝苏倾楣,却被她凶了一顿,萧燕也就只有认命。 她是心狠,但是身为母亲,她就是再被苏倾楣伤透了心,也狠不下心来,对她的事情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苏倾楣现在这样的处境,比起失望,萧燕更加忧虑她的未来。 荣华富贵萧燕已经不敢奢求,她只盼望苏倾楣能保住性命,余生能好过一些,不要像她这样,嫁个比畜生还不如的男人,又没有娘家做靠山,那日子就太难熬了。 “你说的对,这是皇上的圣旨,不能违抗,我们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府里现在这种情况,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去王府也没什么不好,这是皇上的意思,七皇子他不敢拒绝,也不敢对你太不好。” 能想的办法她都已经想了,现在被逼到这份上,只能接受,萧燕也就绝了那些心思,想办法宽慰苏倾楣,同时也是让自己的心情好受些。 “他要是敢对我不好,我就以死相逼,看他在皇上那里怎么交差。” 苏倾楣沉着脸,面色决然,仿佛很有信心,萧燕闻言,心里却没什么底,反而担心她真的将自己逼死了,担忧道:“这是不是苏梁浅给你出的主意,你别被她骗了!” 萧燕不了解夜傅铭的为人,在她看来,就夜傅铭的境遇处境,苏倾楣要自杀寻短见,夜傅铭只会乐见其成,根本就不会阻拦。 “母亲,您放心吧,我有分寸的。我还这么年轻,未来的路还长着呢,我不想死,我还盼望着自己能过的好点呢。” 萧燕见苏倾楣这样说,想到她的性子,稍稍放下了心来。 苏倾楣如果有那个勇气和魄力,早就以死明志了。 “你说的对,好死不如赖活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还年轻着呢,未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说不定有一天,你和苏梁浅的位置,还能调换。母亲不会丢下你不管,你舅舅和母亲一样,也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苏倾楣听萧燕提起萧镇海,眼睛稍亮了亮,并不是很确信的问道:“舅舅真的不会丢下我不管吗?” 她一脸期盼,随后追问道:“母亲就这么有信心?” 萧燕心里是觉得萧镇海不会扔下她和苏倾楣不管的,但是要说百分百的信心,她却是没有的,不过这时候她却没有表露出半分的担忧和不确定,握住苏倾楣的手,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当然!” 她似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口气很重,不过她那张消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脸,很是郑重,苏倾楣又满怀心事,也没听出异常来,内心生出了点雀跃。 萧燕为了让她更加安心,继续道:“你外祖父外祖母走的早,我和你舅舅相依为命,感情比一般的兄妹深厚,你又是你舅舅看着长大的,他对你比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亲,他是真心疼爱你的,就和母亲一样,不管你怎么样,都不可能对你不闻不问,还有你二表哥” 萧燕提起了萧凭望,“你二表哥一表人才,又有才干,现在又被招为驸马,他前途一片光明,萧家也是如此,你舅舅马上就要回来了,七皇子虽然是皇子,但是无权无势,现在还被圣上不喜,娘会想办法让萧家成为你的靠山,七皇子要动你也得掂量掂量,府里的其他人,更不敢再轻视你,你就放心去七皇子府吧。” 萧燕振振有词,苏倾楣并不是完全相信,不过萧燕这安慰并不是完全没作用,苏倾楣心里多少放心了些。 “还有,你年轻,长得又漂亮,又有才华,七皇子性情宽善,他这么多年来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你们朝夕相对那件事情,谁也不敢提起,随着时间推移,大家总会忘记的,到时候你们说不定还能相敬如宾。” 苏倾楣没有接话,心里却觉得萧燕太过的异想天开。 夜傅铭绝非他表现的那般良善,说不定真实的还很有野心,他这次栽了这么大的跟头,肯定会记恨,他又没本事找苏梁浅他们算账,怎么可能会对她好? 萧燕又继续说了些宽慰苏倾楣的话,不知是苏倾楣的脸色稍好看些起的作用,还是她自己说的那些话,萧燕的心头也觉得松快了许多。 “母亲。” 苏倾楣看向萧燕,面露为难之色。 知女莫若母,萧燕看苏倾楣这样子,便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她拧着眉头,内心有那么一瞬间,完全克制不住的不快,还有数次被伤害,本能保护性的漠然。 苏倾楣从来都是会察言观色的,很快察觉出萧燕的不寻常。 “母亲。” 她又叫了声,眼泪说来就来,巴掌大消瘦的脸,神色更是凄楚。 “我,我知道您,您在苏府的日子也不容易,但是我” 她咬着嘴唇,有哭声溢了出来,“这里好歹是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什么都熟,但是王府就不一样了,那里我一个人都不认识,而且我还听说七皇子在府里养了许多和尚,人心险恶,母亲,我真的很怕,如果可以选择,我情愿永远离开京城,一辈子平平淡淡的也好,但是女儿,女儿根本就跑不了,我对父亲是心灰意冷了,他怎么样,我已经不想管了,但是女儿如果真的就这样一走了之的话,舅舅他们怎么办?我不想开口求母亲,母亲现在也紧张的很,但是女儿现在已经山穷水尽,我只剩下您了,除了您,我还能问谁开口?” 苏倾楣越哭越大声,越说越伤心,本来内心还责怪她的萧燕只觉得不落忍,“我” 萧燕听着她的话,轻拍着苏倾楣的背,心疼的跟着落泪,哽咽着道:“我是你母亲,你父亲又是这个样子,你不找我找谁?母亲没生你的气,母亲只是气自己不能,就算倾尽所有,也依旧帮不上你什么忙。” 母女两抱头痛哭了一会,最后是萧燕先停止了哭声,她四下环顾了一圈,见屋子里并没有外人,伸手替苏倾楣擦了擦眼泪,“别哭,你先别哭,你去王府,人生地不熟的,没银子打点确实不成,母亲给你,给你两三万两银子。” 萧燕想说两万两的,咬了咬牙,又改口说三万两,“还有两套头面,你的嫁衣,母亲一早就为你准备好了。” 苏倾楣听萧燕说三万两,心头先是一喜,不过随即还是觉得太少,失望了起来。 在她看来,萧燕手头肯定不止三万两银子,她都这个样子了,她都还舍不得将银子拿出来。 如果萧燕知道苏倾楣现在的真实想法,肯定会伤心的掉眼泪,甚至将允诺出去的东西拿回来。 她手头确实不止三万两银子,但是她现在不过也就三十多,也还要过日子,她自己便也就算了,还有苏泽恺。 最重要的是,她了解苏倾楣,不管她这次给多少,都不会是最后一次,她想留点银子,更多的还是为了苏倾楣,怕给了她她就乱花,将来真正有更大的需要的时候,又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苏倾楣心里头不痛快,不过还是千恩万谢,这段时间来,母女两少有的笑着说了会话。 “楣儿,母亲问你,你,你事后可服用了避子的汤药?” 萧燕最近光忙着担心苏倾楣了,也盼着她的事情能有转机,根本就没顾及其他,现在结果已定,她才想起这事。 苏倾楣有些发懵,片刻后,摇了摇头。 那段时间,她天天的担惊受怕,再加上是第一次,没有经验,哪里顾及的到这些? 萧燕本来稍稍舒缓的脸,再次变的凝重起来,不过苏倾楣倒是乐观的很,“母亲,不过就是一夜,哪里会那样巧?” 萧燕的脸色,并没有因为苏倾楣的安慰好多少,“你小日子一贯很准的,到时候一定要多注意。” 苏倾楣不以为然,却还是点了点头。 萧燕从倾荣院离开回到笙辉苑后,让方嬷嬷拿了张千两的银票,出去兑换成碎银和铜钱,在苏倾楣动身去王府的当天,和之前允诺给苏倾楣的银子和头面,亲自送了去,一一叮嘱交代。 皇上说让苏倾楣主动去七皇子的王府,不让敲锣打鼓,一方面是下苏倾楣的脸,另外也是不想将此事搞的人尽皆知。 苏倾楣出府的当天,换上了萧燕给她准备的嫁衣,上了轿子,轿子并不是从正大门出去的,而是从侧门抬出去的,王府那边,自然也没有迎亲的,连个下人都没有,萧家也没有来人。 随同苏倾楣一同去王府的,除了李嬷嬷,还有两个丫鬟,这两个丫鬟,都是苏梁浅安插的。 萧燕想过苏倾楣千百种出嫁的场景,却未曾想过竟是这样的寒酸寒碜,萧燕从看苏倾楣换装就开始掉眼泪,目送她从侧门离开,更是哭成了泪人,除了先前交代了几句,后面苏倾楣上轿后,她悲伤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儿子瘸了腿,人生废了,女儿也如此,萧燕只觉得人生灰败,世界都是崩塌的。 除了萧燕,府里的人都来添妆送亲,不过除了苏梁浅和五姨娘,其他人的东西,到了王府,赏给下人估计都会被嫌弃,说的话也是冷嘲热讽,并不好听。 苏克明倒是好意思的很,两手空空,叮嘱的还不少。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今日你出了这个门,今后就不是苏家的女儿了,而是七皇子的女人。你现在这种情况,还能嫁给七皇子,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一定要好好伺候王爷,到王府后,你给我安分守己的,不要再惹是生非,受了气,那也给我忍着,这都是你该受着的,没人给你做靠山。你别害自己还不够,还害我,害苏家,我都要被你害死了。” 萧燕看着面色铁青,冰寒着脸的苏克明,气的心绞痛,恨不得上去撕烂了他的嘴,捂着胸口在那哭。 苏倾楣倒是麻木了,她没搭理苏克明,而是看向苏梁浅。 苏梁浅就站在距离她很近的位置,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妹妹你是有靠山的,此去王府,不要太委屈着自己了,更不要轻信任何人。” 苏倾楣心安,苏克明却唯恐苏梁浅说什么不该说的,导致苏倾楣做什么不该做的,忙让起轿。 苏梁浅看着苏倾楣放下轿帘,苏倾楣那张千娇百媚的却冰冷漠然的脸,也被遮挡住,耳边,是萧燕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她追出了门,最后坐在门口,那哭声更加绝望悲伤。 苏梁浅看着苏倾楣越走越远的轿子,最后汇聚成点,消失在视线。 她也未曾想过,苏倾楣会以这样的方式,嫁给夜傅铭,夜傅铭现在又是什么样的痛苦心情呢? 想想还真是痛快! 夜傅铭,你人生的悲痛绝望,现在不过是刚刚开了个头而已。 第三百五十一章:有孕 苏克明目送苏倾楣被抬出苏家,一点点伤感的情绪都没有,反而松了口气,就好像是将一个灾星送出了门。 萧燕还在哭,闭着眼睛在那嘶吼,声音都有些嘶哑了,也不知哭到几时。 苏克明就站在门口,他距离萧燕还挺近的,两人一坐一站,态度上完全形成鲜明的对比。 苏克明的绝情,就和庆帝的多疑一样,让看清的人,无比寒心。 苏倾楣坐着的轿子,渐渐在众人的视线消失,苏克明半点也不留恋,扭头看向苏梁浅,他脸上带笑,谄媚的很,殊不知那嘴脸不要说苏梁浅看不上眼,就是其他人鸡皮疙瘩都倒竖了起来。 苏梁浅朝他服了服身,转身就走,苏克明速度跟上。 “浅儿,为父就是问你个问题。” 苏克明这声为父,直接让秋灵翻了个白眼,在她看来,苏克明这种自私自利,眼里就只有自己的,连萧燕都不如。 苏梁浅脚步没停,淡淡道:“问吧。” 苏克明四下环顾了圈,往苏梁浅跟前更凑了凑,苏梁浅不喜欢,停了下来,和苏克明面对面的站着。 苏克明也停了下来,小声问苏梁浅道:“七皇子,七皇子现在,是不是无缘无缘那个位置了?” 苏克明的声音本来就小,问到最后几个字时,又格外还压低了声音,眼神躲闪,还透着心虚,似乎这是极其要紧又需要谨慎的事。 苏梁浅自是知道苏克明的意有所指,故作不懂,“那个位置?哪个位置?父亲这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是想说什么?” 苏梁浅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疑惑,但苏克明依旧觉得苏梁浅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问都问了,就这样作罢,他又不甘心,继续道:“就是七皇子,他是皇子,你说是什么位置?当然是所有皇子都挤破了头想要爬上去的那个位置,你觉得七皇子他有可能吗?皇上他对此是什么态度?” 苏克明眼眨也不眨的盯着苏梁浅,对此相当好奇。 苏梁浅左右看了眼,不赞同的问道:“父亲问这个做什么?” 苏克明自然不可能将远慧大师的预言一事告诉苏梁浅,不过他一时也找不到借口,没答。 苏梁浅皱着眉头继续道:“皇上正值壮年,这不是父亲您该关心的问题,也不是你能过问的,小心祸从口出。” 苏克明本来就胆小,苏梁浅又一本正经的,最重要的是,他问的这事,确实是朝堂上的官员最最忌讳的,要是被知道,没罪的都能被砍头,更不要说苏克明现在就是戴罪之身。 苏克明当即就怂了,四下又看了眼,见没人,又凑近苏梁浅,用不是很有底气的口气小声道:“我知道,我就是问问你,你肯定不会在皇上面前乱说的是不是?不管我们关系如何,你都是我女儿,父女荣辱一体,我真要倒霉了,对你来说,肯定是没好处的,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毕竟现在楣儿嫁到七皇子府了。” 苏克明讨好着,话说一段落,又试探着道:“七皇子本来就不怎么受宠,你说说,他不是很良善平和的一个人吗?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皇上现在对他必然失望之极,原先支持太子和皇后肯定也会视他为眼中钉,他这辈子,注定和那个位置无缘了。” 苏克明叹息着,不知是客观评价,还是在惋惜。 苏梁浅神色淡淡,面无表情,“父亲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既然七皇子不是良善平和的一个人,要是记仇的话,他将来登上那个位置,您觉得他会怎么报复?” 苏克明一下白了脸,苏梁浅懒得和他说话,转身回去,秋灵速度跟上,从苏克明身边经过时,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小姐,您说老爷想什么呢?该担心的不担心,尽整些这些没用的,而且他这里就七皇子现在,就和失了清白贞操的女子没什么区别,就这样的人,名声都臭了,没被唾骂厌弃就不错,怎么可能坐上那个位置?” 秋灵不可思议,满是鄙夷。 苏克明目送苏梁浅和秋灵离去的背影,跺了跺脚,又拍了拍大腿,神色和心情都相当苦闷。 “孽障,孽障!” 他咒骂了两声,心里又开始纠结起来。 照目前的形势来看,七皇子是没任何机会可言了,但是远慧大师可是得道的高僧,他的预言,从来就没出过错,现在更是北齐国师般的存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呢,万一将来发生什么变数,七皇子问鼎那个位置了 他是不是应该在这时候就好好巴结了呢? 苏克明本来就容易纠结,想到那万一的情况发生,更加纠结起来。 不过,他最后的天平,还是回归了现实,夜傅铭现在这种情况,又没有助力,就算是有万一,最多就是小小的翻身,不可能成为皇帝。 苏克明之所以选择相信这,另外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他私心里,并不希望夜傅铭翻身。 虽然他和夜傅铭依旧是老丈人和女婿的关系,不过苏克明心里很清楚,这不是结亲,而是结仇,就像苏梁浅说的,一旦夜傅铭翻身,说不定还会报复,那他的日子说不定比现在还要艰难。 再就是,苏克明并不是不愿意顾及那万分之一,只是他现在,就是想巴结讨好夜傅铭,也没那个实力啊。 口袋空空,两手空空,日子都过不下去了,拿什么贿赂别人。 “什么神僧,就是骗子。” 苏克明似是为了说服自己,嘀咕了几句,不满的评价远慧。 另外那边,苏梁浅只是平静的听秋灵抱怨苏克明,并没有接话,秋灵见她不是很喜欢这个话题,很快转移。 “夫人这次给二小姐的嫁妆不菲,三万两银子,还有两套头面,她担心二小姐在王府没有碎银赏人,又兑换了一千两的碎银铜钱,她防着老爷,早上的时候,打点了一切,偷偷放到了二小姐乘坐的轿子上了,二小姐和老爷一样不仁不义,自私又凉薄,不过夫人对她倒还是和从前一样。” 苏梁浅轻笑着叹息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性格上,苏倾楣十成十的遗传了苏克明的凉薄,苏泽恺更像萧燕一些,虽然混账,但到底还有些底线。 对萧燕来说,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双儿女落得这般没有前路的下场,没有什么是比这更让她痛苦的折磨和煎熬了。 “老爷要知道夫人给了二小姐那么多的嫁妆,府里又有的热闹了。” 苏倾楣穿了嫁衣,雇了顶轿子,将自己抬到王府的消息,在当天传遍了京城。 苏倾楣自然不是从王府的正门入的,而是西北的角门,就是普通人家抬小妾,除非是主人家非常不喜欢不看重的,不然的话,也不会从西北门入,这对百姓而言,又是一大谈资,更是引得猜疑纷纷。 百姓多是不得而知的,但是朝堂圈子里的人,大部分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人为七皇子惋惜不平,有人觉得夜傅铭身为皇子,这样的女人也要,没有半点血性,鄙夷轻视,更有幸灾乐祸的,怎么想的都有。 不过,不管是之前和夜傅铭走的近的,亦或是不待见他的,心中都暗暗下定决心,和他保持距离,因为很明显,这十有八九是皇上的旨意,这同时间接证实,苏倾楣和太子的事,与他并不是完全没有关系,圣上对他彻底失望,和这种人在一起,只会影响自己的前途,而且怎么被他害都不知道。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是觉得自己得知内情的人对这件事最多的看法。 苏倾楣是成功进了王府,但是大婚当天,什么都没有,夜傅铭也没有出现。 王府里冷冰冰的,更是没有半点喜庆,要不是苏梁浅给她找的丫鬟厉害,她还不定被怎么刁难。 苏倾楣自己掀开盖头,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鼻子里酸酸的,那种凄楚,让她红了眼圈,莫名想哭。 她苏倾楣应该是高傲的,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以这种自甘下贱被人讥笑的方式将自己嫁了,大婚当晚,独守空房。 “小姐,事已至此,您不要太难过了,您还年轻。” 对苏倾楣而言,李嬷嬷是比萧燕更让她信任的存在,且李嬷嬷人又精明,随苏倾楣前来的这两个丫鬟是陌生的,又能干,萧镇海没回来,萧燕短时间内肯定是安排不了的,她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苏倾楣定是和苏梁浅达成了某种协定。 苏倾楣咬着嘴唇,忍住了点头,重重的点了点头。 是,她还年轻,还有机会的。 眨眼十数天的时间过去,苏倾楣嫁到七王府的事,依旧是京城百姓津津乐道的话题。 苏倾楣被王府,几乎被视为隐形人,不过倒是没人在明面上给她下脸欺辱她。 现在这种情况,她根本就不敢出门,整日都呆在院子里,她也不找夜傅铭,不敢找夜傅铭,有萧燕给她的那些银子在,她日子过的还算滋润,至少,不至于像在苏府那样窘迫。 本来已经接受这种生活的苏倾楣,突然又变的焦躁不已。 因为她的小日子没来,她的小日子一直都很准的,苏倾楣想到萧燕说的那种可能,害怕不已,将这件事告诉了李嬷嬷。 李嬷嬷看着六神无主的苏倾楣,内心已经接受了她的无能,她甚至都已经想不起来苏倾楣以往的雄心壮志了。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梦,甚至是太后梦。 “不然先告诉大小姐,让她找个信得过嘴巴牢靠的大夫给小姐瞧瞧?” 苏倾楣现在是京城的名人,多有名呢?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的事,关注度高着呢,这要出去找个大夫诊断出什么传出去,对苏倾楣来说,可是雪上加霜,而且夜傅铭那边什么态度也不知道呢。 李嬷嬷对苏倾楣有感情,心里也是盼望着她能平安的,最近这段时间的日子对她来说还算安逸,李嬷嬷想着,是不是可以请求苏梁浅帮忙,将这个孩子悄无声息的打了。 苏倾楣想了想,也没有别的办法,着手让李嬷嬷办这件事去了。 “小姐,二小姐那边派了人传话,让您给她找个大夫。” 在苏倾楣主动告知苏梁浅这事前,苏梁浅就从自己安插在苏倾楣身边的人得到了风声,对于这样的结果,只是略有诧异,并没有太大的意外。 秋灵又从怀里取了封信出来,递给苏梁浅,小声道:“这是公子让我交给小姐的。” 苏梁浅将信笺打开,并不是很熟悉的字迹,最后的落笔是沈四,是她四舅舅的来信,她拜托他的事,他已经说服了公主,算是已经有了眉目。 真是个好消息。 苏梁浅让秋灵取了火来,当场将信烧了,转过身,看向秋灵道:“将二小姐的事告诉夫人,大夫也给夫人。” 她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勾着唇瓣,只觉得事情越发有趣。 第三百五十二章 萧燕这段时间一直提心吊胆,就是担心萧燕会有身孕,毕竟被人睡了和被人睡后怀了孩子,很显然,有孕的情节显然更加严重一些,尤其孩子被要求生下来,那这事一辈子都过不去了,苏倾楣有了这累赘,一辈子也是毁了。 苏倾楣可能有孕的消息,对萧燕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她当场落泪,咬着嘴唇,就哭出了声。 “造孽啊造孽!” 秋灵冷冷看了萧燕一眼,面无表情,继续道:“二小姐只说小日子没来,现在还不确定,她央着我家小姐给找个能守口如瓶的大夫,我家小姐念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已经应了,明儿大夫就会来,至于怎么见面,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秋灵传了话,转身离开,留萧燕一个人继续鬼哭狼嚎。 萧燕现在自然是不能去王府的,她思来想去,决定让苏倾楣从王府出来,约个隐蔽的地方见面。 “小姐,二小姐确实已经怀了身孕,她和夫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打掉这个孩子。” 苏倾楣那边有结果的第一时间,苏梁浅就收到了消息。 “房大夫说,夫人当时要死要活的,就和疯了似的,后来稍稍冷静些,就央求他将孩子打掉,谁都不让说。” 秋灵一五一十,一字不落的将话转达给了苏梁浅。 “打掉孩子,谁都不要说?” 苏梁浅勾着的嘴角满是讥诮,这怎么可能呢? 苏倾楣恍恍惚惚的回到王府,坐立难安。 她是一早就出的门,回到王府的时候,时间并不算很晚,苏倾楣心慌意乱的,直觉得身在王府,本来该是温煦微凉的秋风,都变的冷冽起来,就和深冬的寒风似的,割的人发疼,让人窒息。 苏倾楣根本就待不住,坐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又匆忙离开了。 苏倾楣在王府就是个隐形人,她出入王府并没有人管,但她的一举一动,都是被监视着的。 “七皇子,那个女人刚回来就又离开了,她神色慌张惶恐,应是出了什么事。” 苏倾楣前脚刚离开自己的院子没多久,夜傅铭就得到了消息。 夜傅铭让人监视着苏倾楣,但是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底下的人并不会上报,因为他对苏倾楣厌恶憎恨至极,就是听到她的名字,都会产生极度的不适,大发脾气,还是会极度不舒服。 “出事?她能出什么事?今后这样的事情,不要拿来烦我!” 夜傅铭脸色铁青,面色冰冷,口气恶劣至极,呼吸都是急的,这种仿佛身体的本能反应,根本就不受控制。 要说夜傅铭最讨厌憎恨谁,那非当苏梁浅莫属,但他最不能听的名字,却是苏倾楣。 他是个自尊心那样强的人,苏倾楣让他成为全京城的笑话。 自宫中出事后,夜傅铭也是整日都呆在王府,闭门不出,没脸出去,就是面对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百姓,他都觉得他们看她的眼神都是带着异样的,让他狂躁。 回报这事的下人看夜傅铭那样子,躬着身,吓得战战兢兢,夜傅铭身边站着的一个僧人见状,摆手让侍卫离开。 那侍卫出了门,拍着胸口长长的舒了口气。 众多皇子中,七皇子的脾气一直都是最温良纯善的,就是对下人也没有架子,和善的好,最近不知怎的,喜怒无常,冷着脸的模样,眼神阴狠,仿佛是要吓人,看的人心惊胆战。 那侍卫怕归怕,不过对夜傅铭的印象还是很好的,很快将这所有的一切都归咎到了苏倾楣身上。 之前苏倾楣说是赈灾发肉包子做善事,却害死了那么多人,现在没人要了还非来王府,七皇子就是放她进门了,心里肯定也是不情愿的,脾气大也是人之常情。 他却不去细想,若是可以选择,夜傅铭对她都厌弃到这程度了,怎么可能会让她进府? “七皇子近来喜怒无常,心绪很不平稳,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说话的是个光头和尚,三四十岁的样子,一副慈善的模样,可眼底跳跃着的却不是出家人该有慈善,泛着精明的光,还有勃勃的野心,以及试探。 种种的情绪,让他完全没有出家人的超脱,十分的世故,还有老练的深沉。 夜傅铭扭过头去,低垂着脑袋,没有说话,鼻孔里呼出的气息都是带火的。 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每每想起那晚上发生的事情,夜傅铭都不能平静,就算再怎么让自己沉淀,他依旧不能让自己平复,反而因为什么都不能做,还要娶苏倾楣,成为更大的笑话,越发的上火。 那种被逼的只能就范的无奈,让他对权势更加渴求。 他的胸口,每天都是怒火燃烧,那燃烧跳跃着的火焰,几乎每时每刻都让他崩溃。 对夜傅铭来说,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比他曾经最难熬的那几年还要长久,让他煎熬,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忍气吞声,苦苦经营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本来,他度日如年,日子就已经够难受的了,庆帝居然将那个女人强塞到他府上,完全不顾他的意愿感受,更不顾他的尊严。 夜傅铭恨透了苏倾楣苏梁浅,同时也恨透了庆帝皇后,还有太子,他恨每一个将他害成这样的人,他想要报复他们,狠狠的报复,不惜一切代价。 而面前这个人这样的疑惑,在他再次陷入了那些让他沮丧又捉狂的回忆当中。 “七皇子。” 那和尚又叫了声,双手合十,“七皇子既然已经让侧妃进门,不如索性让自己接受,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萧侯爷的外甥女,萧侯爷曾经对她是寄予了厚望的。” “你知道什么?” 夜傅铭扭头猛地看向说话的人,放在膝上的手因为握的太紧,青筋暴出。 他最近夜里根本睡不着,气的也吃不下饭,短短时间,同样瘦了许多,那双眼睛阴沉沉的,完全没了以往吸引人的温润和善,一身的煞气,俨然就是个让你热不敢靠近的恶人。 “殿下不说,我如何能得知?” 夜傅铭气冲冲的说完这话后,很快意识到不妥,看着裴治,神色软了下来,沮丧又悲伤,“我裴治,你我算是什么皇子,我到底是不是他儿子?同样都是儿子,他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沦为别人的笑柄,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好处?我不要脸的吗?小的时候就算了,我都已经成人了。” 夜傅铭气愤至极,“王府的人里面,我最倚重的就是你,你说,现在我应该怎么办?” 裴治看着被怒火烧的失去了理智的夜傅铭,他敢肯定,苏梁浅庆功酒宴那晚,定是发生了什么,他或多或少得到了点风声,但是事情具体的全部过程,他无从得知,更不敢在夜傅铭跟前证实。 只是,夜傅铭这沮丧颓废的样子,实在让他看不到什么希望。 “我不能就这样算了,我不会就这样倒下的,我裴治,你帮我想想办法,只要我能坐上那个位置,那你就是宰相,我还可以封你做王,赐你封地,或者你想像远慧那样,我可以让你做国师,享受万民尊崇拥护!” 夜傅铭最近这段时间确实颓废,不但闭门不出,府里那些以和尚存在的谋士,他也几乎不见,今天要不是裴治大闹,坚持要见他,夜傅铭也不会见。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还有这种状态,只会让信任他的人丧失信心。 他朝堂上的助力已经几乎没有了,不能让这些自己精心搜刮来的智囊团,也离自己而去,那样的话,夜傅铭真的连支撑都没有了。 夜傅铭生性多疑,他就是再礼贤下士,也不可能交付自己的信任,所以那晚上发生的事,他藏在了心里,全部都藏在了心里,谁都没说。 而他的这种隐瞒,自然也是很容易让人生疑和不安的,毕竟夜傅铭招来的这些谋士,大部分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并不是傻瓜。 夜傅铭允诺的这些,对任何有野心的人来说,都具有很大煽动性的。 夜傅铭不甘心,那些为夜傅铭筹谋效劳多年的人,何尝不是如此?要不是为了他日飞黄腾达,为所欲为,谁愿意整日窝在王府这片小天地,这都是为了将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七皇子变成这样,您要不想说可以不说,但是现在,您已经失了圣心,应当倾尽一切,拉拢可以利用的力量,您最近太过失态了。” 裴治委婉的提醒道。 “不管发生了什么,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您也应该平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了,您这个样子,就是我想再多的法子,您也上不去那个位置,我也不可能封侯拜相,府里的那些人,除了想在您这里混吃等死的,真正有本事的,都会离开。” 接下来,裴治和夜傅铭进行了长达一个多时辰近两个时辰的谈话,夜傅铭依旧没有吐露那晚的事情,不过却向裴治透露了自己因为被设计,庆帝和皇后对他不满,他最近的颓废沮丧,正是因此。 夜傅铭在陈述这些事情的时候,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对庆帝近乎憎恨的情绪,同时也保证,会尽快收拾好情绪。 “如果这些事情真的与苏家大小姐有关,但她的心机手段确实厉害,这样的人不能为己所用,就该除之后快!” 苏克明说自己被设计,那自然是要对裴治说出设计他的那个人的,这个人自然就是苏梁浅。 当然,苏梁浅也不冤。 虽然事情具体的执行并不是她,但究其原因,罪魁祸首可以说是她。 “如果入王府的那个女子是苏家大小姐就好了,七皇子人中龙凤,可能?” 裴治惋惜至极,可惜的很,夜傅铭何尝不是一样? 还有裴治那种将苏梁浅收为己用的想法,夜傅铭更是一直都有,但是苏梁浅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她憎恨他,同时更轻视鄙夷。 夜傅铭思及这些,又忍不住想到谢云弈,心里头更不是滋味起来。 夜傅铭之所以几次都没对苏梁浅下杀手,就是有口气堵在胸口里面,他想着等自己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时候,看她求饶后悔,哭着央求着嫁给他做妾! 裴治看夜傅铭抽抽着的嘴角,就知道这不可能。 “她和苏二小姐毕竟是姐妹,殿下您就是再不喜欢侧妃,但既然已经遵从皇上的意思将她收了进来,不如就将事情做的更好看点,女人嘛,多说几句好听的话,还不对你言听计从,这苏家二小姐名声虽然不好,但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裴治离开的时候,天已经暗了,外面,府里三四个和他交好的谋士正等着他,看到他从里面出来,迎了上去。 那几个人都穿着和尚的衣裳,朦胧的光线下,那些人的脸上是如面具般挂着的慈善,不过只要细看他们的眼睛就会发现他们最真实的人品情绪。 野心勃勃,各有算计。 他们在和裴治会和后,又朝着同一个方向离开。 第三百五十三章:孩子留下 苏倾楣离开王府时,天还是亮着的,到苏府时,正是夕阳西下,天将暗但还没全黑的时候。 苏倾楣并没有从正门入,而是从侧门进的,不过她回府的消息,还是很快传到了府里众人的耳朵。 苏府银子短缺,有些下人几个月没领到月银了,领到了的也是短斤少两的,再加上苏克明又倒霉,府里的下人惫懒的很,经常可以看到几个下人坐靠在一起,松散的很,昭示着苏府的落败。 苏倾楣无心这些,直奔琉浅苑。 琉浅苑内,苏梁浅正和五姨娘说话。 六姨娘那边,已经和五姨娘达成最终的协定,将刚出世没多久的六小姐给五姨娘抚养,苏克明也同意了这事,现孩子已经抱到了五姨娘的院子。 五姨娘来找苏梁浅就是和她说这事。 自从决定收养这个孩子后,五姨娘时常去六姨娘的院子逗孩子。 是人都能区分得出真情假意,孩子很喜欢五姨娘,五姨娘这个年纪,也正是母爱泛滥的时候,六姨娘的这个孩子也很会长,生的很漂亮讨喜,五姨娘她很喜欢这个孩子,这样的结果,她很高兴满意,甚至对一贯枯燥寂寥的生活,生出了几分知足来,仿佛对人生的未来,有了期盼。 五姨娘来找苏梁浅,除了知会这件事,同时也是感谢。 谈起六小姐,她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和事,不知不觉一个多时辰就过去了,天也黑了。 刚好是用晚膳的时辰,下人们将饭菜端了上来,两人刚上桌,就有下人来报,说苏倾楣来了。 五姨娘看了苏梁浅一眼,站了起来,服了服身,“妾身回避?” 五姨娘本来是想说自己直接离开的,话到了嘴边,又试探性成了回避。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找苏梁浅,但从来没被留过饭,五姨娘这会听到苏倾楣回来,先是诧异,随后便觉得这是苏梁浅有意安排。 苏倾楣已经嫁到了王府,就连回门都没回。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这时候回来,定是出了大事了。 苏梁浅扫了眼自己的房间,随后将目光落在了帘后,点头道:“好。” 苏梁浅这样的态度,无疑是对五姨娘猜测的证实。 五姨娘依着苏梁浅的意思,很快找了地方躲好。 苏倾楣急的很,一路几乎是小跑着的,五姨娘躲好没多久,她就到了,气喘吁吁的,额头还有汗,脸色却苍白,眼神惶恐。 “苏姐姐。” 她张口要叫苏梁浅,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对着苏梁浅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她走向苏梁浅,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我的事你都知道了?现在怎么办?” 她着急忙慌的,不待苏梁浅回答,手摸了摸肚子,“我要打掉这个孩子!” 她看向苏梁浅,口气神色都异常坚定。 五姨娘在苏府多年,一下就分辨出了苏倾楣的声音,闻言吃了一惊。 打掉孩子?苏倾楣这么快就有孩子了? 五姨娘略一思索,很快觉得不对。 苏倾楣嫁到王府,前后加起来半个月的时间都没到,就是有了身孕,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发现,这个孩子不是七皇子的?她给七皇子戴了绿帽子? 皇宫那晚发生的事情,苏克明并没有告诉五姨娘,他是想找个人说的,发泄下内心的恐惧,但是话到了嘴边想到那些丧命的太监宫女,又瞬间怂了,吓得一个字都不敢说,五姨娘自然是无从得知。 五姨娘这一联想起来,就有些停不下来了。 之前,庆帝下口谕密旨,让苏倾楣自己去王府,她就觉得奇怪。 苏倾楣的身份是皇子的侧妃,虽说侧妃说难听点,也就是民间的妾,但这两者,也是不同的,因为皇子的侧妃多是世家的千金,也是要明媒正娶的,从来就没有自己上门的道理,而且还是这样悄无声息的,难道说皇上是知道苏倾楣失身的事? 但是怎么可能呢?如果他提前知道的,怎么还会让她嫁给七皇子?那这事七皇子知道吗? 五姨娘满心的疑惑,满头的问号,一边想,一边竖起了耳朵。 苏倾楣定定的看向苏梁浅,手扶在桌上,郑重的重复道:“这个孩子,我要打掉,你帮我打掉,我不能让七皇子知道这事。” 苏倾楣在得到皇上的口谕后,对和夜傅铭的这门婚事,就生出了悔意,这段时间在王府虽然自由,但是这也说明夜傅铭对她的不闻不问,苏倾楣可不想一辈子过这种守活寡的日子。 现在府里只有她一个女人还好,但她现在的状况,夜傅铭这辈子不可能就她一个女人,这要府里新进了女人,她的日子绝对别想好过。 苏倾楣是打定了主意要离开王府重新自己的生活的,那这个孩子,无疑就是累赘,还会让她成为更大的笑话话柄。 苏梁浅微侧过身,微仰着头,面对着苏倾楣,“一天出门两趟,还在回府后急忙忙的出来,你这和昭告天下你有事有什么区别?你以为七皇子会一点没察觉到?” 苏倾楣身子一震,微晃了晃,瞳孔缩了缩,脸色更加煞白,神情懊恼。 苏梁浅说的很有道理,她也觉得自己太过冲动了。 “知道就知道,他知道了又怎么样?他比我更想打了这个孩子!” 苏倾楣故作镇定,却还是掩饰不住的慌乱。 “这个孩子,不是你说打就打的。” 既然夜傅铭和苏倾楣都那么想打掉这个孩子,那这个孩子,就更不能被打掉了,至少,在夜傅铭受到惩罚前,应该安然无恙的。 不过,怎么处置这个孩子,苏梁浅到现在还真没想好。 孩子无辜,她就是再不喜欢苏倾楣,也不会迁怒于一个还在肚子里的孩子,这是一条生命,但是这个孩子,不管是在娘胎,还是出生,注定不会得到任何人的欢迎。 苏倾楣不会喜欢,夜向禹也不会,皇后和庆帝同样如此,他来到这个世上,开始的也会是不幸的人生,如果让他自己选择,他说不定也情愿选择不来。 苏梁浅同情怜悯生命,但是她可没有养仇人之子的圣母心。 “难不成,你要让我将这个孩子生下来?那不成!” 苏倾楣手重重的捶了捶桌子,脸色铁青,泛着绝望。 “我说了,这个孩子的生死,并不由你来决定,不是你说打就打,也不是你说生就生的!” “楣儿!” 苏梁浅正准备继续,外面传来萧燕的声音,没一会,她就冲了进来。 苏梁浅看着左右拦住她的下人,摆了摆手,让她们下去。 苏倾楣看着神色痛苦慌乱的萧燕,她看向自己时的关切,让她越发的伤心委屈,一直忍着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出来。 “母亲。” 她叫了声,声音哽咽的厉害,萧燕几步走到她身边,苏倾楣扑到她怀里,直接哭出了声。 “母亲,我该怎么办?我怎么办啊?” 萧燕看着靠在她怀里的苏倾楣,心仿佛在滴血,都要碎了简直,她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着,就好像是在哄孩子。 苏梁浅看着这样的一幕,心里并非没有触动。 如果,如果母亲没有被害,荆国公府的人都还在的话,她也可以像苏倾楣这样吧,靠在关心她的人的怀里,什么都不用管,就是天塌下来了,也有人撑着。 好久,苏倾楣都还在哭,情绪根本就不能平复下来,萧燕将她扶着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咚的跪在苏梁浅面前。 她的动作又急又快,苏梁浅都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跪在她面前了,拽着苏梁浅的裙摆,哀求道:“大小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过去的一切都是我造的孽,和恺儿无关,和楣儿也无关啊,您怎么针对我都行,就是要了我的命都可以,您帮帮她吧,这个孩子不能生下来啊!” 其实,孩子现在还小,要打掉一点都不难。 但是现在萧镇海没在京城,萧燕和萧夫人也结了仇,她要因为这事上门,萧夫人非但不会帮忙,还会冷嘲热讽一番将她赶出来。 京城的大夫,遍地都是,但萧燕没心腹,嘴巴不牢靠的,根本就不行,若是随随便便流了,萧燕又担心会留下病根,导致苏倾楣这辈子都不能生育。 一个女人不会生育,那和不会下蛋的母鸡有什么区别,这辈子就毁了啊。 这时候除了找苏梁浅帮忙,萧燕还真的不知道找谁开口。 萧燕说完,往后退了两步,不住的向苏梁浅叩头,饶是苏倾楣铁石心肠,心里埋怨萧燕无能,也还是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感动来。 萧燕的诚意很足,没一会,额头上就有了很明显的淤青。 苏梁浅喊停。 “我没说我不帮忙,你们先听我将话说完。” 苏梁浅一只手曲着搭在桌上,斜斜的坐着。 “这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皇上。” “告诉皇上?” 苏倾楣和萧燕两人异口同声,那口气和神色都写着不赞同。 “这事不能告诉皇上,这事怎么能告诉皇上?” 五姨娘竖着耳朵,越听越觉得这事劲爆。 告诉皇上?这就是说,皇上知道苏倾楣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是谁的?难道那是皇上的种?但既然是龙种,怎么又将苏倾楣塞给七皇子? 萧燕和苏倾楣都说不能告诉皇帝,难道说是苏倾楣故意勾引? 五姨娘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她虽然不喜欢苏倾楣,不过却也知道她还算个洁身自好的女子,都和七皇子有婚约了,不可能和皇上扯上关系,五姨娘觉得自己玄幻了,百思不得其解。 “对,这事不能告诉皇上!” 苏倾楣擦了擦眼泪,很快附和着道。 她的糗事,京城的官员都知道,如果她这时候怀了孩子,皇上说不定会直接要了她的命。 苏梁浅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很快道:“皇上为什么将你赐给七皇子?这可不是荣宠,而是惩罚和警告,你对他来说,就是棋子,这就是你的价值和存活着的意义,只要七皇子没让他满意,他暂时是不会要你的性命的。” 虽然萧燕和苏倾楣不喜欢苏梁浅,但不得不说,苏梁浅说的每个字,都让她们觉得很有道理。 “你肚子里的孩子,对七皇子来说,是更大的耻辱,但是苏倾楣,现在皇上正值壮年,七皇子这样子,那个位置应该是无望了,你现在需要做的不是去讨好七皇子,顾及他的感受,而是揣测圣心,为自己将功折罪。” 苏梁浅三言两语,很快让苏倾楣和萧燕两人动摇。 萧燕和苏倾楣对视了眼,她们觉得事情很不对劲,并不应该像苏梁浅说的那样做,但是好像又觉得那样做更好。 “我现在这样子,见七皇子都难,哪里能见到皇上?而且我一直住着的是王府,万一激怒了七皇子,他对我” 其实苏倾楣这时候有孕的消息传出去,对她的名声来说,那是雪上加霜,但是现在声名那东西,已经不在苏倾楣的考虑范畴了,她只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还有就是,为自己最大限度的争取好处。 之前,太子睡了个低贱的民女,都让她跟着太子生下孩子,她觉得皇上对太子是极为偏宠的,她甚至幻想着,自己通过这个孩子,改变命运。 第三百五十四章:告知庆帝 苏倾楣这一想,心思就活络起来,有些蠢蠢欲动,但是她心里依旧害怕。 苏梁浅看出苏倾楣的松动,重申道:“皇上既然之前没要你的性命,现在也不会再因为这样的事改变主意,大不了就是让你将这个孩子打了,这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影响?你放心,这是我提议的,我肯定会在皇上的面前替你说好话,保住你的性命的。” 苏倾楣看着面色淡然正经的苏梁浅,咽了咽口水,她心里已经被说服,但是却没有很快应下来,而是看向萧燕。 萧燕整个人都是乱的,一颗心也是慌慌的,都丧失思考的能力了,哪里还能替苏倾楣分析这其中的利弊做决定? 她内心是觉得不妥的,更觉得苏梁浅不会安好心,但是她又觉得苏梁浅说的很有道理,苏倾楣都这样了,只要不丢命,再糟糕又能糟糕到哪里去呢? 萧燕思虑了片刻,咬着嘴唇看向苏倾楣道:“日子是你自己过,你都嫁人了,这事你自己拿主意。” “你不会害我吧?” 苏倾楣看向苏梁浅,眉目充满了审视探究,“你今后说不定还有用的着我的地方,你不会害死我吧?” 苏梁浅嗤笑了声,给苏倾楣吃定心丸,“我要想害你,你觉得你能活到现在?就你犯的那些事,我早整死你了,而且就像你说的,你还有用呢,你放宽心吧,我不管对谁,都是言而有信,言出必行。” 苏倾楣没有太久的迟疑,将事情答应了下来。 “好,就依你说的,将这事告诉皇上。” 苏倾楣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但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还是有些喘,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 话说完,她就又开始哭了起来,“苏梁浅,我现在这样,对你已经没有威胁了,你可不能害我,你要是你在背后使坏,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我警告你,带着孩子的孕妇怨气是最大的,我一定会让你不得安宁!” 苏倾楣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但还是怕的,她根本就不相信苏梁浅,将自己的生死交到她手上,她真的很忐忑不安。 萧燕附和着苏倾楣的话道:“不单单是楣儿,我也不会放过你的,你要是害她,她舅舅回来,不会放过你的!” 苏梁浅面无表情,只勾着唇瓣,满是讥诮。 秋灵却听不下去,站出来道:“我家小姐如果要在背后使绊子,早就进宫将这事告诉皇上了,这事还需要征求你们的什么同意?威胁谁呢威胁?既然萧家侯爷那么本事,对你们又那么好,你们找萧家好了,来找我小姐做什么?说这话也不怕笑掉大牙,当我家小姐是被吓大的不成!” 苏倾楣和萧燕都落了个没脸,苏倾楣更是忐忑,她收住眼泪,急忙擦了几下,向苏梁浅赔罪,“姐姐,您别生气,别和我一般计较,我,我那是急昏头了!” 说完,又颇有些恼怒的看了萧燕一眼。 苏梁浅摆了摆手,不愿再听她说下去,她面上也没有流露出一丝对苏倾楣的不满,“你觉得我会和你计较?好了,你们走吧。” 苏倾楣再三确认,确定苏梁浅不会和她一般计较,才和萧燕离开。 苏倾楣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她现在暂时不想让肚子里的孩子出事,和萧燕合计了一番,决定明日再回去王府。 五姨娘被这一系列的消息惊的久久都缓不过神来,苏倾楣和萧燕都走了,她都没反应过来,一直到苏梁浅开口叫她,她才醒过来,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还能看到震惊之色。 她看着苏梁浅,她一派的淡然从容,仿佛她刚刚听到的,只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五姨娘直直的看着苏梁浅,说不出话来,几次想张口,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五姨娘是个极其谨慎的人,对这种不该知道的事情,她并不是很想知道。 以前就不是很感兴趣,现在有了牵挂,就更加不想知道了。 她很好奇,苏梁浅让她听到这些事情干嘛? “小姐。” 五姨娘心头惊涛骇浪,半天出口的,也就只有对苏梁浅的称呼,她就在苏梁浅面前站着,战战兢兢的。 “你来苏府的目的,达成了吗?” 苏梁浅看着五姨娘,主动开口询问。 五姨娘愣了下,随后回道:“如果按照最初的设想,并没有达成,不过好像又达成了,妾身已经不想那些了,有小姐在,最后肯定能得偿所愿的。” 五姨娘态度恭敬,这同时也是在告诉苏梁浅,苏梁浅不管怎么对苏克明他们,饶恕也好,继续惩罚也罢,她到最后都会遵从,且那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我现在更盼着能和六小姐今后好好生活。” 苏梁浅指了指身侧的位置,示意五姨娘坐下。 “五姨娘不必担心,我让你留下,听到这些话,只是想让你将这件事转告父亲。” “转告给老爷?” 五姨娘看着苏梁浅,惊疑的回了句。 “二小姐已经嫁出去了,她现在有了身孕,这个孩子在她肚子里面,是打是留她都不能说了算,老爷知道有什么用?” 五姨娘怔怔的,脑子也尚未恢复正常的运转。 苏梁浅笑着,美目流转,无辜又天真,但是和她接触来往这么久,见识过她厉害的五姨娘却是不敢将她当成普通的小姑娘对待的,她心里隐隐觉得,苏克明似乎是要倒霉了。 “是没什么用,我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他好过。” 她那样的云淡风轻,又理所当然,仿佛她口中的那个人,不是将她带来这个世上叫着父亲的血亲,而是仇人,这和她告知庆帝的目的是一样的,说那些都是假的,她主要是想给庆帝雪上加霜,让他添堵。 “晚上就别说了,等明日苏倾楣走了,你再告诉他吧,毕竟,这事,闹的人尽皆知并不好。” 她当然知道,就苏倾楣的事,苏克明根本束手无策,无可奈何,正是如此,她才要让他知道,她要他整日忐忑不安。 苏梁浅对苏克明是很了解的,以他沉不住气和窝里横的性子,肯定会去找苏倾楣兴师问罪,发泄出气,这动静大了,闹的人尽皆知就不好了,就像苏倾楣说的,她还要用到她呢。 五姨娘明白苏梁浅的意思,道了声好,她没再逗留,躬身离开,苏梁浅也没再继续留她用晚膳,只让秋灵去库房挑了两件小孩的首饰送了过去。 第二天,苏梁浅正用早膳的时候,苏倾楣红着眼睛来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进宫?” 苏倾楣看着苏梁浅,那口气明显有些着急,“你今天没什么事吧?” 她面含祈求,意思很明显,想让苏梁浅尽快进宫。 “我心里不安的很,你今天要没什么事的话,就进宫吧,一有消息,立马让人告诉我,这个孩子是去是留,皇上是什么决断,我想要尽快知道。” 苏倾楣眼睛红肿,一看就是昨晚哭的很厉害,眼圈下面,还有明显的乌青,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颓废感,这应该是一段时间都没休息好了。 就苏倾楣这样的现状,她白天吃得香,夜里能睡好觉才怪了。 苏倾楣见苏梁浅不回答,试探性问道:“你今天有别的急事?” 苏梁浅都还没回呢,她又继续哀求起来,仿佛苏梁浅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没她的这件事来的重要。 对苏倾楣来说,这可不就是事关她生死的大事吗?还有她的前路前途?她一刻也不想等,也等不了。 “你就今天进宫吧,我就在府里等你的消息。虽然七皇子对我不闻不问,但我这样频繁进出,他不说什么,别人也会议论,这对我姐姐,我真的是没办法了,你早去早回,这也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的。” 苏倾楣打定了主意,一直在苏梁浅这里叽叽喳喳的,苏梁浅被烦的不行,她原本也打算这一两天进宫的,也就将事情应了下来。 “我外祖母前两日递了信来,说想我了,季夫人也说有事要找我,我本来是准备去东城一趟的,不过反正我早晚是要跑这一趟的,那我便今日进宫吧。” 苏梁浅口气淡淡,却仿佛是在施恩德,苏倾楣松了口气,千恩万谢。 “谢倒不必,今后我用你的时候,你多尽心,当然,我肯定不会让帮我做事的人吃亏的。” 苏梁浅说完,扭头看着站在她身后一脸不快的秋灵,笑道:“你去准备下,我们等会就进宫。” 苏倾楣听了苏梁浅的话,松了口气,脸上都有了笑。 “小姐,二小姐喜欢哭闹,你由着她好了,她那样的人,你干嘛让她逞心如意的啊?她可不是那么承了情就会领好的人。” 秋灵和苏梁浅同在马车,有些不痛快。 她讨厌透了苏倾楣,才不管她是不是着急担心的,她是巴不得她被这事折磨的不安才好,本来这也是她自找的。 苏梁浅一脸的闲适,“本来就是要进宫的,我今日索性也没事,进宫就进宫呗,我们要她领好做什么,我是要让她认识到,她的性命前程,在我的掌控之中,只有对我言听计从,她才能有未来和希望。” 马车慢慢悠悠的,临近用午膳的时辰才到了皇宫。 苏梁浅有太后赏赐的金簪,又得皇上圣恩,有随时进宫之权,她在表明要见庆帝后,很快被胡公公亲迎到了御书房。 苏梁浅现在的一言一行备受关注,她前脚才进宫,都没进御书房呢,消息就传遍了后宫,有人高兴有人心慌有人愁。 太后听说苏梁浅进宫,那自然是高兴的,被禁足只留了空名的皇后是又恨又怕又慌,毕竟她在苏梁浅身上吃了太多亏,苏梁浅进宫,她总担心又会给她生出什么事端来。 苏梁浅到御书房的时候,庆帝正在处理政务。 庆帝虽然多疑成性,不过在朝政上却也算得上勤勉,当然,这也和他喜欢揽权有关,毕竟,要什么都不做的话,久而久之,就会被架空,还怎么将权利攥在手心? 太子的风波尚未彻底平息下去,百姓现在时不时议论的也还是苏倾楣自奔嫁给王府的事,庆帝每每早朝都觉得百姓看他的眼神,都和以往不同,仿佛带着嘲笑,再加上官员提起最多的就是重立太子一事,庆帝的心情可见一斑。 苏梁浅看他的脸色,还有眼睛下面的一圈黑色,就猜到他最近没睡过一个好觉,更不要说刚刚胡公公在迎她进来前,还特意叮嘱交代,庆帝近来心情不佳,大概是怕她乱说话,引得庆帝不快,苏梁浅口齿伶俐逃过一劫,其他伺候的人却要遭殃。 苏梁浅觉得,自己肯定要让胡公公失望了。 “浅儿来了。” 庆帝看向苏梁浅,那笑几乎是扯出来的。 既是个多疑的人,那晚的事情,庆帝就不可能不怀疑苏梁浅,只是凡事讲究证据,庆帝拿不出证据,自然也就只有作罢,不过心里却因此更加窝火。 “皇上万福金安。” 苏梁浅朝着庆帝跪下,庆帝让她起身,随后又让人赐座。 “你今日进宫找朕,是有何事?” 苏梁浅抬头,偷偷看了庆帝一眼,为难着直截了当道:“是这这样的,臣的妹妹,就是七皇子的侧妃,她有身身孕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是这这样的,臣的妹妹,就是七皇子的侧妃,她有身身孕了。” 庆帝直接被苏梁浅的话惊大了眼睛,胡公公更是一副仿佛天都要塌陷下来般如丧考妣的模样,他根本就不敢看庆帝的脸色,不可思议的看向苏梁浅。 敢情他刚在外面说那么多都白说了? 苏倾楣怀孕就怀孕呗,悄无声息打掉去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不就好了,这多大事,干嘛告诉皇上,雪上加霜,这是嫌他们最近当差还不够胆战心惊的吗?这不存心添堵嘛?还是觉得他们的日子不够艰难? 胡公公想的没错,苏梁浅就是在这雪上加霜,给庆帝添堵的,不过对他,却无半分针对之意,但谁让他是庆帝的近侍,这属于不幸被殃及的池鱼。 他害得沈家满门,她就给他添这些小堵算什么?拿利息都不够,她先前有所顾忌没将苏倾楣和太子的事传的人尽皆知,就已经很手下留情了。 苏梁浅见庆帝似被这消息震的久久回不过神来,弱弱的补充,也是解释道:“皇上日夜为国事操劳,本来,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是不该来烦皇上的。” 胡公公简直想翻白眼,你知道啊,既然知道还明知故犯,尤其还是在庆帝心情极度不好的当口,这和老虎头上拔毛有什么区别? 胡公公看着苏梁浅,他是真的很好奇,她哪来那么大的胆子?他再看她从容不迫的模样,心里头更加佩服,她怎么就不怕呢?他都怕! “但她现在已经嫁给七皇子了,名义上算是七皇子的侧妃,这事要七皇子知道,那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该我第一反应就是将这个孩子打掉,本来这个孩子也不该来到这个世上,但大妹妹说了,若非皇上宽仁,她之前就该没命了,哪里还有这个孩子?他的这条命是皇上的,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所以怎么处理,也应该由皇上说了算,她不能进宫,再三请求,让我入宫一趟,将此事告诉皇上知道,我我实在被她和夫人闹的烦了才” 苏梁浅一脸的郁闷无奈,将个中的缘由娓娓道来,将自己的责任撇的一干二净,俨然就是一心为了帝王的忠臣。 苏梁浅这般姿态,庆帝是喜欢的,但她明明是卑躬谦卑的模样,庆帝却丝毫感觉不到她的臣服,再想到之前一系列发生的事,他甚至觉得这是苏梁浅对他的愚弄。 “那些话真的是她说的?” 庆帝和苏倾楣接触不多,但身为帝王多年,他也是练就了一双看人的火眼金星的,就苏倾楣遇事就乱的性子,要知道自己怀孕,估计都慌的不知道怎么样了,哪里还能想到这些。 庆帝觉得,苏梁浅对他说的那些话,更像是她所思所想。 庆帝并没有让苏梁浅起来,苏梁浅就跪在地上,手做发誓状。 “皇上若是不信,可以找她进宫问清楚,臣不敢撒谎。臣只是负责将此事告诉皇上,皇上要觉得那孩子碍眼,只消告诉七皇子,这个孩子都用不着您动手。” 第三百五十六章:挑拨,目的达成 庆帝死死的盯着面色泰然的苏梁浅,那神色满是审视探究,“你和老七有仇?” 他虽是在问苏梁浅,但那神色和口气分明就是肯定,仿佛认定苏梁浅和夜傅铭有血海深仇。 苏梁浅狐疑的看向庆帝,微歪着脑袋问道:“皇上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你说呢?” 简单的三字反问,满是威严震慑。 “臣自幼在云州长大,和七皇子接触时间最长就是在泗水清河县,如果这算一次,那臣和他接触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并不怎么合我的眼缘,但仅仅如此,绝无深仇大怨,他是皇子,身份尊贵,臣也不敢挑衅啊。” 苏梁浅话说的虔诚,似保证一般,也合乎情理,但庆帝却觉得苏梁浅是在撒谎。 “不敢挑衅?”庆帝这分明是不相信。 “朕看你分明就是处处针对。” “臣不敢!” 苏梁浅战战兢兢,戏演的倒是极好。 “还有你不敢的!” 庆帝哼了声,对苏梁浅的不满昭然若揭,偏苏梁浅滑头的很,他根本就找不到实质的证据。 苏梁浅低垂着脑袋,老实的很,不再接话。 大殿内,一下安静无声,似只剩下庆帝有些粗重的呼吸,让气氛凝重,胡公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他暗暗发誓,他下次定要瞅准苗头,不,他就得防着苏梁浅,只要是有类似于今天这种场面的,他定要想办法让自己离开。 太恐怖了。 庆帝死死的盯着苏梁浅,那眼神着实是有几分吓人的,他没开口,其他人也不敢说话,好半晌,都维持着这种让人胆颤的寂静。 最后,还是庆帝开的口。 “那依你的意思,觉得应当如何处置?”庆帝忽然问道。 苏梁浅缓缓抬起头来,和庆帝对视了眼,“一切由皇上定夺。” 苏梁浅诚惶诚恐,继续道:“我妹妹肚子里的孩子是打是留,都是小事,臣特意进宫,是因为此事关乎七皇子,若是她这时候肚子大起来还早产的话,定会有人怀疑议论,那七皇子七皇子的前程就彻底毁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苏梁浅的声音和口气弱了弱,不过这突然的弱,反而更加让人注意。 “前程?” 庆帝手放在案桌上,重复着苏梁浅这两个字。 “他都已经这样了,还想要什么前程?” 要说庆帝最恨什么,那必然就是别人觊觎他的宝座龙椅,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和外人勾结,几乎灭了忠心耿耿的沈氏满门。 他之所以留着沈老夫人他们没处置,一是为了博个贤名,他刚登上皇位没多久,要是连妇孺都不肯放过,必然会被人诟病,写进史书,估计还会落下暴君之名,再就是心虚,如果沈家一个都不放过,他也会不得安宁。 他怕! 苏梁浅偷瞄了眼庆帝,欲言又止。 庆帝手指着苏梁浅,有些大声道:“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说!” “在清河县的时候,我有次看到,有个光头似和尚的人找七皇子,两人说着话,当时臣就怀疑。皇上,要七皇子真的是一心礼佛的人也就算了,但如果他有野心的话,王府的人,会都是和尚吗?还是他的?” 苏梁浅意有所指,故意不将话说完,庆帝面色大变,脸上那种不信任的狐疑之色,很好的说明他被苏梁浅的话动摇了。 胡公公更是惊诧,整个人都是绷着的,紧抿着嘴唇,唯恐自己发出声来。 天,这苏大小姐真是要命。 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惊人啊,她这些消息是哪来的? 不过,胡公公竟然觉得该死的有道理。 七皇子如果对那个位置有野心,养的怎么可能是吃斋念佛不理红尘俗事的和尚,替他出谋划策的谋士还差不多。 胡公公这样想着,目光再次落在苏梁浅身上,开始揣测她这样的目的和意图,随即了然。 这哪里是苏家二小姐求着她入宫的,极有可能这事从头到尾都是她的主意,还和七皇子没深仇大恨,她这分明是将人往死里整啊。 胡公公觉得苏梁浅就是故意的,不过以他跟了庆帝这么多年的经验,他很清楚,苏梁浅成功了。 胡公公这样想着,对苏梁浅又佩服起来。 庆帝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很快让自己平复了下来,威慑力十足的盯着苏梁浅道:“你确定?” 苏梁浅思忖了一下,摇头,“并不确定。出事后,七皇子好像并没有将那些和尚弄走,皇上若要确定是否有此事,只能派人去查。” “派谁去查?” 庆帝顺着苏梁浅的话继续问道。 “皇上英明,自有圣断,臣那次也是因缘巧合,若非这次出了太子的事,臣都想不起来了,也不敢往那方面深想,臣和七皇子并不怎么对付,此事皇上应该派更值得信任的人。” 苏梁浅纯粹的只是挑拨和对夜傅铭落井下石,可没准备淌太深的浑水。 庆帝就盯着苏梁浅,良久道:“此事朕知道了,你起来吧。” 苏梁浅谢恩起身,因为跪的太久,腿都是发麻的。 “若是被朕查出来,你撒谎了,你知道后果。” 庆帝的口气严厉,透着警告。 苏梁浅一脸正色,点头道:“臣不敢。” 在清河县她看到光头和尚打扮的是信口胡诌不假,但是夜傅铭王府里养的那些和尚并不是真和尚却是真的。 庆帝看苏梁浅的样子并不似在撒谎,没再继续。 “今日你来找朕的事,谁都不能说。” “臣明白的。” 庆帝闻言,看苏梁浅的神色和缓了些,“好了,你下去吧。” 苏梁浅服了服身,离开。 走出御书房,苏梁浅应该微拧着的眉头,还有小心谨慎的样,嘴角上扬。 于现在的这种情况来说,还有什么比派人给苏倾楣安胎这个名义更好的安插人的借口? “苏妹妹。” 苏梁浅刚出御书房没多久,就看到在殿门口看到她出来迎面走来的昭檬公主,她虽有愁绪,面却带微微笑意,雍容和善。 “我听说你进宫了,找父皇什么事?” 昭檬公主说这话时,含着担忧和好奇,是那种关切的好奇。 显然,她这样急忙忙的赶来,是担心苏梁浅这次进宫,和皇后太子有关。 就皇后和太子现在这样的处境,再雪上加霜,就 苏梁浅笑道:“公主放心,和皇后还有太子无关。” 苏梁浅稍顿住,继续道:“也不能说没有关系。” 苏梁浅略迟疑了片刻,一下让昭檬公主松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里说话不方便。” 苏梁浅看了眼四周,昭檬公主点了点头,“时间还早,妹妹去我那坐坐。” 苏梁浅没有拒绝,和昭檬公主一同去了她的昭檬殿。 “你找父皇到底是什么事?” 一到地方,昭檬公主即刻将左右伺候的人屏退,就留了自己和苏梁浅。 她按捺不住,迫不及待的再次问苏梁浅。 “是我妹妹的事。” “妹妹,哪个妹妹?” 昭檬公主很快想了起来,“苏倾楣?她什么事?” 提起苏倾楣,她几乎是不自觉的就拧紧了眉头,透着浓浓的嫌恶,那是完全不加掩饰的厌弃。 “她有身孕了。”苏梁浅只告知了昭檬公主有孕的事,别的只字未提。 “她有身身孕了?” 昭檬公主的声音先是尖了尖,随后意识到什么,捂住了嘴巴,片刻后松开,看着苏梁浅眨巴着眼睛,放小了声音。 “是我皇兄的?” 苏倾楣入了夜傅铭的府邸,这已经是人尽皆知,昭檬公主自然也不例外,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不以死明志,还死缠烂打到七皇子的府邸,昭檬公主觉得她简直不知羞耻,她觉得夜傅铭肯定不会碰她的。 夜傅铭确实碰都没碰苏倾楣一下,看都没看她一眼,这一点昭檬公主没猜错,但是她并不知道,苏倾楣是奉了圣旨入王府,夜傅铭也是因为圣旨才被迫接受的。 “这种的,就该打了,你为这种事入宫见父皇做什么?” 第三百五十七章 “这种的,就该打了,你为这种事入宫见父皇做什么?” 苏倾楣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谁都知道怎么回事,本来她和太子那事,就已经够让人笑话了,这个孩子不要说生出来,就是被人知道苏倾楣怀孕,在昭檬公主看来,都是有辱皇室颜面的,更是啪啪打夜傅铭的脸。 当然,对皇后和太子来说,也全然没有好处。 “苏倾楣屡屡哀求,她现在是七皇子的人,她肚子里面的孩子也是皇孙,而且毕竟是一条无辜的性命,自然不能随意处置了。” 昭檬公主不敢置信的看向苏梁浅,为她的话匪夷所思。 苏梁浅可不是那种心慈手软的人,更不是乐于助人到会帮苏倾楣的人。 “你什么目的?” 昭檬公主盯着苏梁浅,脱口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苏梁浅也看向昭檬公主,“公主觉得苏倾楣为什么会入王府?” 昭檬公主想也不想,不假思索道:“就她当时那个处境,除了厚颜无耻的嫁到王府,这辈子极只能绞了头发做姑子了,真是厚颜无耻,我就没见过像她那么不要脸的人。” 昭檬公主憋了半天,但她的公主教养,让她实在说不出更加难听的话来。 要说昭檬公主这辈子最讨厌谁,那真的非苏倾楣莫属,就是对被认定设计这一切的夜傅铭都没那么厌恶,反而有些同情。 当然,要说苏倾楣厚颜无耻,她也不算委屈。 她和太子的事是意外,但是她最初是想生米做成熟饭的,不说这种举动,她的那种心思,就是恬不知耻。 “苏倾楣是厚颜无耻,但没你想象的那么不要脸,她最初是个极爱惜名声的人。七皇子再怎么不是也是皇子,她再怎么大胆,又怎么敢在这时候再给皇室抹黑?而且如果这是她单独的意思,你觉得七皇子真的是那么心善的人?甘愿将这样的绿帽子一直戴在头上?” 昭檬公主觉得自己有点被搞糊涂了,“那你的意思是?” “这是皇上的意思。” 苏梁浅说的平静,听的那个人却不平静,几乎是有些失控的尖声道:“父皇的意思?” 她那口气和神情,是满满的不相信,“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是父皇的意思?皇兄他可是而且” 就是夜傅铭犯了天大的错,那也是儿子,同为男人,应该更加清楚了解被戴绿帽子是多伤自尊的事,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庆帝对儿子稍加严厉,但是对自己的几个女儿,尤其是太后身边长大端庄守礼的昭檬公主面前一直都非常慈爱,在昭檬公主看来,庆帝是不会下这样的决定的。 这简直不可思议。 “就是我那妹妹胆大包天丧心病狂,那我父亲呢?如果不是皇上的意思,你觉得我父亲会让我妹妹穿着嫁衣坐在轿子里面?王府是七皇子做主,如果不是皇上的意思,你觉得他会开侧门,放苏倾楣进去?” 昭檬公主本来是觉得不可能的,可一听苏梁浅这一针见血的分析,又觉得有道理极了。 放苏倾楣进府,那等同于将笑柄留在身边,夜傅铭又不傻,确实不可能这样做。 “这真的是父皇的意思?” 昭檬公主见苏梁浅又不答了,以为她是有所顾忌,忙着急解释保证道:“你放心,这事你告诉我后,我谁都不说,我也不能说啊,我和谁说?母后和皇兄,提我都不会提,不然万一生出事端,对谁都不不利,父皇那边,我也不敢多嘴啊,这事我会烂在嘴巴的,你和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梁浅看着解释了半天的昭檬公主笑道:“我既然告诉公主,自然就是信任公主,这事确实是皇上的意思,是皇上向我父亲传了口谕,让苏倾楣以侧妃的身份自己入门,七皇子那边,皇上应当也是打过招呼的。” “自己入门?自奔不是为妾的吗?” “公主可以去问问,苏倾楣在王府的一应用度,都是侧妃的规格,只是七皇子从来不去看她。” 昭檬公主失神,“父皇,父皇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梁浅脸上的笑意不减,“这是对苏倾楣的惩罚,也是对七皇子的告诫,所以怎么处置那个孩子,我认为我们谁都做不了主,就算是要打,我觉得也应该告诉皇上。” 昭檬公主似懂非懂,更多的还是不明白,“就是告诉了父皇,难道他还会留下那个孩子不成?就是七皇兄以前有野心,现在也无济于事了啊。” 这事传出去,不是让人对皇室更加轻视议论吗?而且对七皇子也太残忍了些。 “公主怎么知道不会?” 苏梁浅笑着问道:“不过不管会不会,皇上都应该知道这事,怎么处置,就不是我们能够置喙的了,这事对太子和皇后都不会有什么影响,公主就不要操心了,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终身大事吧,我妹妹还在等我的消息呢,我先出宫了,太后那里,烦公主带好。” 苏梁浅起身离开,刚离开昭檬公主的宫殿,就碰上了太后那边过来请她的人。 第三百五十八章:我会给你们争 苏梁浅并不想在宫中再久呆,本来是要回绝的,但来的安嬷嬷说贤妃和夜思靖也在慈安宫,又劝了几句,苏梁浅不好驳了她这面子,这才前往。 慈安宫中,贤妃正和太后说话,夜思靖在一旁静坐着,看到苏梁浅,脸上露出了稍稍明朗的笑,起身朝着她走去。 “表姐!” 这样的笑,是他在其他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姐妹身上都不会有的,看的出来,他很喜欢且愿意亲近苏梁浅这个表姐。 贤妃看着这样的夜思靖,脸上也是笑。 苏梁浅的目的,同时也是她的目标,夜思靖和苏梁浅走得近,也是她乐见的。 “浅儿来了,是不是哀家不让人去请,你就不来了?小姑娘家家的,架子不小。” 太后虽是责备,却是满脸的笑,看不出怒意,非但不吓人,反而让人觉得亲近慈爱。 苏梁浅凑到太后面前,嬉笑道:“外祖母也常说我没良心呢,老是不去看她,我哪里是不想尽孝心,实在是最近有些忙,太后勿怪,我心里一直都是惦念着您的。” 太后刮了刮她的鼻子,无奈道:“就你嘴甜。” 苏梁浅扬着脑袋,摸了摸自己扁平的小肚子,撒娇道:“太后,我到现在还没用午膳呢。” 她从御书房离开的时候,差不多就是正午了,去昭檬殿正是用午膳的时间,但是昭檬公主光顾着问苏梁浅事情了,后来又被苏梁浅说的几个消息给惊住了,完全将用膳的事给忘了。 太后闻言,速度让人传膳,不少都是苏梁浅爱吃的。 太后贤妃他们都已经用过了,不过还是陪着苏梁浅一起坐在桌上,随后将所有宫人屏退。 “你找皇帝什么事?” 苏梁浅未经传召入宫,那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什么事都瞒不过太后。” 苏梁浅看着太后,脸上带着笑意,明净的眸,满是狡黠,透着让人喜欢的灵动聪慧。 她找庆帝的事,昭檬公主都没瞒着,对太后更不会藏着掖着了。 苏梁浅将嘴巴里面的菜吃完,筷子却暂未放下,看着桌上的几个人道:“是苏倾楣的事。” 苏梁浅老实交代,话都还没说完呢,就被太后皱着眉头,颇有些厌弃的打断,“她又怎么了?” 极度不耐的口气,昭示着对苏倾楣极度的不喜。 苏梁浅缓缓放下筷子,“她有身孕了。” 苏梁浅口气平静,本来就对苏倾楣极其不待见的太后听了这话,脸色一下更加难看,都绿了。 “有身孕了?” 太后的声音略有些尖锐。 苏梁浅嗯了声,“有了,是太子殿下的。” 贤妃抿着嘴唇,和夜思靖对视了一眼,很快也低垂下了眼睑,就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沉默着不接话。 太后绷着脸,良久,都没说话,好一会才问苏梁浅道:“皇上他打算怎么处置?” 太后倒是没有和昭檬公主那样,说要将这个孩子处置了,最先询问的是庆帝的态度。 太后和庆帝多年母子,经历的事又多,自然是比昭檬公主他们更加了解庆帝的为人,昭檬公主没看透或者说是看不透的,太后却是心如明镜。 譬如说,让苏倾楣入王府,以及庆帝的用意。 而且,她也知道苏梁浅,如果她没有自己的目的,她是不会因为苏倾楣的这事入宫的。 “你给皇上的提议,是如何处置?” 太后一问这话,苏梁浅便知道,太后定是猜出什么了,苏梁浅抿着嘴唇,一脸的乖顺,无辜笑道:“太后,这是皇家的事,事关皇室的声誉,我就是传个信,我能提议什么?皇上英明神断,也不是我能左右的啊。” 有些事情,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但就算是双方都心知肚明,也是不能说出口的,不然,那就是落人话柄。 不管是谁,苏梁浅都不会让自己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贤妃看了看苏梁浅,又看向太后,帮着苏梁浅道:“是,浅儿就是个小姑娘,哪里能左右的了这些事?” 苏梁浅不住点头,“我这妹妹虽然犯了大错,但现在已经嫁到天家,她肚子里面怀的是龙孙。孩子无辜,她那孩子却事关皇家的体面,是去是留,慎之又慎,她拿不定这主意,我也拿不了,就将这事告诉皇上了。” 苏梁浅说的合情合理,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但是太后看着将自己完全置身事外的苏梁浅,却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她有种极其强烈的预感,既然保住那个孩子是苏梁浅的意思,那一切就会如苏梁浅所愿。 “除了这个,你还和皇上说什么了?” 苏梁浅已经不再进食,看着太后,思量了片刻,据实已告,“还有就是,七皇子府里养着的和尚,可能不是和尚,而是其他像谋士什么的。” 太后整个人震了震,“你说的是事实?” 太后恍惚,整个人却了然。 她就说,她之前就觉得,苏梁浅既然进宫了,就不会让自己白跑这一趟的,她既然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就会让自己朝着她的预期发展。 之前她听苏梁浅的意思是要保住那个孩子,她心里就产生了疑惑,苏梁浅如何能说服庆帝,毕竟那个孩子的存在,不单单是夜傅铭的耻辱,皇室同样会沦为笑话,没想到,太后当真是没想到。 这一刻,饶是她,都不由惊叹佩服起苏梁浅来。 这般的年纪轻轻,太后觉得,苏梁浅比自己还了解庆帝。 算无遗漏,当真是算无遗漏啊。 贤妃也说不出话来,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 这不是小事,更不是能随便说的。 苏梁浅看着太后,神色正经,“冤枉皇室皇子,这样的罪名我承担不起,这种事情,都是可以查证的,我怎敢随意玩笑?” 虽然苏梁浅说的消息有些劲爆,但是她一开了这口,太后心里下意识的就相信了她说的话。 成如苏梁浅所言,这不是可以信口胡诌的事。 “这事你告诉昭檬了?” 昭檬公主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她的为人性情,太后自然了解,昭檬公主为人行事向来周全,苏梁浅正中午用膳的时间去她那里,却空着肚子离开,这并不合常理。 太后料想,定然是苏梁浅和她说了什么让她震惊意外的事,所以才致她如此。 “苏倾楣怀孕的事说了,还有苏倾楣之所以能入王府的事也稍稍提点了下,别的,没说。” 太后看着面色坦然,直言不讳的苏梁浅,那眼神是怎么都不能掩饰的审视打量,“浅儿,你到底想做什么?” 太后这话一出口,贤妃的脸色陡然大变。 她看向太后,又看向苏梁浅,随后和缓着气氛道:“好好的用个膳,说这些事情做什么。浅儿,你不是饿了吗?都没吃几口,你再吃点。” 该问的太后都问了,苏梁浅该说的也都说了,太后没再继续,苏梁浅继续用膳,胃口倒是半点都没受影响。 “浅儿,关于沈家,哀家知道你有诸多不快,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你现在前途一片大好,不要犯傻做傻事了,你外公他们要在,定也是希望你和沈家的其他人好好活着的。” 饭桌上,太后没再说什么,用完膳后,喝茶的时候,太后独留了苏梁浅一个人,和她谈心。 她一脸慈爱的劝导,那副为苏梁浅考虑的模样,倒是真心。 苏梁浅一脸受教的模样,却是疑惑的模样,“太后这话我怎么听不懂了?我相信外祖父他们无罪,但是当年证据确凿,皇恩浩荡,我外祖母她们才能活到今日,我只有满心的感激,我满腔忠心,只想报答皇上的隆恩,为北齐江山和百姓多做点事。” 苏梁浅半点口风不露,太后根本就试探不出什么,也就死了那心思,不过站在太后的立场,她还是忍不住又叮嘱了几句,苏梁浅一一应下,让人无从挑剔。 “贤妃和十二都想你了,你去和他们说会话吧。” 苏梁浅道是,谢恩,起身告退。 贤妃和夜思靖都有些不放心苏梁浅,就在太后和苏梁浅独聊的寝殿外等着呢,看到苏梁浅出来,走了上去。 夜思靖还住在慈安宫,苏梁浅出来后,贤妃和她说了几句,几个人到了夜思靖的住处。 “苏倾楣的事,与你有什么相关,你淌这趟浑水做什么?” 贤妃语重心长,似对今日苏梁浅所为,极是不赞同。 “还有七皇子,他已经与那个位置无缘了,你又针对他做什么?就他现在这样的处境,你就是什么都不做,他也什么都不能想了,这种对你没好处,还会触怒圣颜的事,你少做!上次苏倾楣和太子的事,皇上虽然没有证据,但还是怀疑你的,你” 贤妃话没说完,重重的叹了口气。 她想劝苏梁浅,她现在前途无限,又如此年轻,实在没必要冒险,但那样的话,她又说不出口。 “姑姑想说什么?想劝我放弃?若是放弃,那我之前做的那些,又有什么意义?我若是想要荣华富贵,母亲留给我的那些东西,足够我一辈子挥霍,我知道姑姑在顾虑什么,姑姑现在搬出冷宫,重得圣宠,弟弟也是,颇得皇上宠爱,要是安分守己,这辈子也能够富贵安稳,姑姑打算放弃了吗?” “放弃?” 贤妃重复着苏梁浅的话,分明就是不同意。 “自然不能放弃!” 夜思靖手轻握成拳放在桌上,态度坚决。 如果放弃,那冷宫那些年吃的苦遭的罪,不都白受了吗? “怀疑便怀疑,以姐姐现在在北齐的声望地位,没有切实的证据,又岂是父皇说罚就能罚的?” 贤妃略有些震惊的看向夜思靖,苏梁浅也看向夜思靖,不同于贤妃的凝重,苏梁浅直接笑出了声,她抬手摸了摸夜思靖的脑袋,“十二说的对,就是这样,怀疑便怀疑,我也不是吃素的,没有证据,还能随便定罪不成?” 贤妃看着两人,无奈,良久却笑了。 她也不是没有过动摇,但苏梁浅现在都能够坚持,她又怎能半途而废? 夜思靖的脑袋贴着苏梁浅的掌心蹭了蹭,笑容少有的干净,看着依旧忧虑的贤妃道:“姐姐这样做,肯定有自己的缘由,母亲,您就不要太担心了。” 苏梁浅又是笑,看向贤妃附和道:“姑姑,听到了吧?就是这样,相信我就对了!” 贤妃看着面带微笑,自信满满又从容的苏梁浅,点了点头。 苏梁浅拿开放在夜思靖脑袋上的手,看了眼四周,放低声音道:“也许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会知道,我今天这样做的用意,七皇子是枚很好的棋子。” 她抿着嘴唇,拍了拍夜思靖的肩,“不管将来皇室发生什么样的动荡,记住了,皇上是你父皇,你要好好孝顺他,要让他知道,你是孝子,是值得托付的,至于朝堂上的争权夺势,有我。” 苏梁浅说完,目光落在贤妃身上,“姑姑你也是一样。” 话落,她正了正身,严肃道:“有些时候,争是为不争,不争又是争,你们记住我的话,那个位置,落不到别人身上,我会给你们争,给你们抢,那个位置的人,就该是干干净净的。” 第三百五十九章:庆帝的决定 苏梁浅话里话外对贤妃和夜思靖告诫叮嘱了一番,这才出宫,回到苏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苏倾楣一直都在等苏梁浅,和萧燕一起,两人心急如焚,可谓是如坐针毡,坐立难安。 一听说苏梁浅回府的消息,急忙就往门口的方向赶。 苏克明近来不上朝,也都在家中。 他近来闲的,再加上烦心的事多,时常夜里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经常是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早上醒的又有些晚。 苏克明早上一醒过来就听说苏梁浅进宫的消息,和萧燕苏倾楣他们一样,也是心神不宁,他并不知道苏梁浅进宫是为了什么,心里既忐忑对苏梁浅又怨怪。 忐忑自然是担心苏梁浅进宫,给他又生出什么事端来,怨怪则是苏梁浅进宫都不和他说一声。 她难得进宫,他现在又是这样的处境,他当然是要求着让她帮忙说说好话的。 其实苏克明这怨怪着实有些多余,毕竟就算他提前知道了,是软也好,强硬也罢,或者是软硬兼施,苏梁浅要是不愿意,他也是多余,纯粹的就是浪费时间。 苏克明近来没休息好,人消瘦,脾气暴躁,脑子转的也是没以前快了,不过还是有的,他盘索了大半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又想到了苏倾楣,苏倾楣这两天回来后,和苏梁浅接触频繁,苏克明想了大半天,依旧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又怨怪起苏倾楣来。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现在这样子,还回来娘家干嘛?给他丢人添乱吗? 总而言之,苏梁浅进宫的这段时间,苏克明的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的,这一听说苏梁浅回来的消息,就是直奔琉浅苑。 苏梁浅和苏倾楣她们是在回院子的半路上就撞到了,苏倾楣急都急死了,也不管场合,看到苏梁浅,就冲了上去,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了?皇上怎么说?” 苏梁浅看了苏倾楣一眼,没回。 苏倾楣又继续追问,还是萧燕反应了过来,拽住苏倾楣道:“这里说话不方便,而且大小姐刚从宫里出来,劳累奔波了一天,先回去再说。” 苏倾楣看着四周围来往的下人,三姨娘远远的好像也在,顿时抿住了嘴唇,忍着内心的焦躁:“那就去琉浅苑说。” 她走在前面,如风一般极快,几次回头,见苏梁浅和自己距离的越来越远,着急的冲了回来,“姐姐,你快点!不是一早就进宫了吗?怎么耽误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才回来?” 苏倾楣看着苏梁浅,面色焦灼憔悴,言语间透着不满。 秋灵见她还责备上了,不乐意了,反驳道:“你以为我家小姐是你呢,她人缘好着呢,又是公主又是太后的,要不是答应了你,都宿在皇宫了。” 萧燕下意识的看了苏梁浅一眼,她面无表情,看不出息怒。 萧燕也觉得苏倾楣不识趣,有求于人,还说这话,拽了拽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苏倾楣绷着脸,脸色难看的很,看的萧燕只觉得她沉不住气。 想到自己和自家兄长精心教导了这么多年,却不如苏梁浅的十分之一,她也忍不住窝火起来。 一众人浩浩荡荡的往琉浅苑赶,三姨娘想上去凑热闹,被苏若乔拉住,苏涵月却忍不住那颗雀跃的好奇心,跟了上去。 苏倾楣好不容易等着苏梁浅一起到了琉浅苑,看到门口站着的苏克明,顿时眉头打结。 萧燕的脸色也不好看,苏克明这时候来这里做什么,这不是纯粹浪费时间吗? 苏克明看到苏倾楣又和苏梁浅一起,疾步走了上去,“你们这是做什么?” 她打量着和苏梁浅站在一块的萧燕和苏倾楣,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你们怎么在一起?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手指着苏梁浅她们,最后目光落在了苏梁浅身上,“你进宫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你进宫,和楣儿有关?” 苏克明最后一句话,让苏倾楣和萧燕的心都咯噔了一下,两人着急着都想找什么借口将这事情搪塞敷衍过去,就听到苏克明很快又道:“不会,你怎么可能为了楣儿的事奔走?那你进宫做什么?” 苏梁浅眉眼疏淡,轻笑,“想进宫就进宫了,哪里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苏梁浅说的淡然,实则却猖狂无比,毕竟想进宫就进宫,这可是天大的殊荣,属于特权。 苏克明被堵的无话,也有些被苏梁浅的话提点到。 想入宫就入宫,这也就意味着,她可以在那些他接触不到的贵人面前,想说他的坏话就说他的坏话。 苏克明想到这些,很快就怂了,不敢再对苏梁浅有脾气,将矛头对准了苏倾楣。 “你回来做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现在已经不是苏府的女儿了,而是七皇子府上的人,你此番回来,七皇子知道吗?他同意了吗?昨晚住在这里还不够,今天都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你准备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老子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心思金钱在你身上,结果却养出来这么个丢人的玩意儿,我的这张老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苏克明诸事不顺,满心的火气,又在苏梁浅这里吃了瘪,自然是半点情面都不留的将火气发泄到了苏倾楣身上。 他怒视着苏倾楣,拍着自己的脸,在那臊苏倾楣。 一众人就在琉浅苑门口,不少下人都在,苏倾楣一时间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咬着嘴唇,屈辱的紧,心头对苏克明更加憎恨厌恶。 “收拾收拾东西,给我滚,你一日没得到七皇子的原谅,就不要给我回来,我没你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儿!” 苏克明甩着手,在那下逐客令。 他是个懦弱胆小又没有远见眼力的人,虽然夜傅铭这次犯了事,和那个位置是没什么可能了,但是在他看来,七皇子是皇子,皇子再怎么不是也是皇子,比他尊贵,反正是他不能得罪的。 苏倾楣的手握成很紧的拳头,已经在心里咒骂苏克明,苏克明浑然未决,还在那呵斥,苏倾楣忍不住,抬起头来,红着眼睛看他,“父亲当我是愿意的,这件事我也是受害者,你就知道说我,你除了打我,你为我做了什么?什么宠爱,你以前对我好,不过是看中我身上的利用价值,想借着我能飞黄腾达!” 苏克明见苏倾楣现在这样都还敢和他顶嘴,当即就怒了,扬手就又要打人,萧燕吓了一跳,脸色大变,上前就要拦人,秋灵更是抢先一步,挡住了苏克明。 “打我?你又想打我?那日在” 苏倾楣有些气晕头了,口不择言,脱口就要说起那日宫中的事,萧燕反应快,急忙捂住她的嘴,小声道:“乱说什么?” 苏倾楣打了个激灵,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懊恼的皱起了眉头。 萧燕见她明白了,松开她的嘴巴,张开双臂,将苏倾楣护在身后,看着苏克明,面色惶然,却还是故作镇定的倔强道:“苏克明,你不要再对我们母女动手动脚的,不然我哥回来,不会轻饶你的!” 苏梁浅看了眼萧燕,又看了眼战战兢兢躲在她身后的苏倾楣 是人谁不怕挨打?萧燕被苏克明揍了那么多回,心里也是怕的,但是身为母亲,保护女儿的天性可以战胜一切的恐惧。 在这点上,苏梁浅还真是有些羡慕苏倾楣。 萧燕见苏克明铁青着脸,手还是扬着的,继续道:“我兄长前两日给我来了信,他过几日就回来了!” 萧燕咽了咽口水,“我和我嫂子关系是闹僵了,但是和兄长并没有,我和他自小相依为命,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丢下我和楣儿不管的,还有凭望,你要再对楣儿动手,我就去找凭望了!” “大舅哥真的要回来了?” 苏克明见萧燕的样子不似作假,想到萧镇海,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对萧燕苏倾楣她们的态度,心里有些犯怂。 还有萧凭望,他现在可是驸马,前途无限。 思及这些,他心里又有些后悔懊恼起来,觉得这段时间对苏倾楣还有萧燕不应该是这个态度,想到现在的这一堆烂摊子,他那个虚的,觉得腿都有些发软,不知道怎么向萧镇海交代。 “凭望他和公主的婚事,这么大的事,自然是要我大哥亲自回来的!” 萧燕说的有理有据,但她心里还是害怕苏克明冲动之下动手,并不是那么有底气。 苏倾楣躲在萧燕身后,却一眼就看出了苏克明的胆怯,轻蔑的勾了勾唇。 苏克明眼珠子转了转,将手放了下来,“我打她,那都是为了她好!” 苏克明声音重重的说了句,看着苏倾楣道:“我还不够宠你,我还要怎样宠你?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发生那样的事,你舅舅要在京城,估计你的小命都没了,就因为你,我现在出门都不能了,还有你” 苏克明又指向萧燕,“你做的那些事,你自己知道,我没将你休了,让你无家可归,也是手下留情了!” 萧燕饶是迟钝,也听出了苏克明话语间有些慌乱的解释,她在心里骂了句怂货,却还是不敢在这时候去触怒苏克明,只道:“楣儿就是嫁出去了,她还是姓苏,是苏家的女儿,回娘家住几天,这是人之常情,你放心,她在这里的一应开支,我都不会走公账的!” 就现在苏府的这种状况,走公中的话,那是绝对不可能吃好的。 萧燕刚说萧镇海要回来,并不是假话,萧燕也坚信,自己兄长不会扔下自己不管,每每萧镇海回来,都会有赏赐,也会给她不少好东西,萧燕想想,觉得自己都更有底气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是计较这些东西的人吗?我只是担心楣儿,她现在毕竟已为人妇,和七皇子又是她还当从前,能任性不成?她现在就应该多花些心思哄好七皇子,而不是动不动回娘家,这只会让他们的关系更加糟糕,你身为母亲,这个道理都不懂吗?白费我一番良苦用心!” 明明是冷血无情,苏克明却端成一片爱女心切的架势,说的是冠冕堂皇。 这要是以前,萧燕和苏倾楣或许还会被骗,不过现在,两人看着苏克明那嘴脸,却是嗤之以鼻,根本就不为所动。 “好了,既然回来了,愿意住几天就好好住几天,我还有事,先走了。” 苏克明心虚,没再久留,扔了话,转身就走。 苏克明这一走,萧燕和苏倾楣都松了口气,苏倾楣反应过来,看着苏梁浅道:“我们进去吧。” 苏梁浅点了点头,最先进了院子。 刚刚苏克明他们和萧燕他们争执的时候,苏涵月就在一旁,除了她,三姨娘和苏若乔都在。 “有事,肯定有事。” 三姨娘喃喃着自言自语。 苏涵月赞同点头,“肯定的,那日二姐姐从宫里出来,可是一身的伤,你说那日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对视了眼,脑子快速翻转,却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若乔没有接话,看着苏梁浅等人消失的方向,也是一脸深思。 “二姐姐怎么和大姐姐突然走的这么近了?” 苏涵月一脸歆羡,她也想有路径能和苏梁浅套近乎。 现在苏梁浅接触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她要是能得她的眼,让她去哪里都带上自己,她何愁找不到好人家? 想到这些,苏涵月是又急又气,觉得苏梁浅一点姐妹情谊都不讲。 苏梁浅进屋后,随同苏倾楣和萧燕一起前来的下人,全部被留在了屋外守着,就连秋灵也没跟着。 “事情到底如何了?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苏倾楣心急火燎的,口干舌燥,一点耐心都没有,见苏梁浅自顾自的给自己倒茶,脸都是黑的,还是萧燕劝着,不让她再问。 苏梁浅连喝了两口茶,在桌旁坐下,放下茶杯坐下,缓缓开口道:“该说的,我都已经和皇上说了,但是此事事关重大,皇上还没有下决定。” 苏梁浅不紧不慢,声音慢慢悠悠的,苏倾楣本来就难看的脸色,却一瞬间难看至极,“你的意思就是事情还没有结果?” 苏倾楣声音尖锐,充斥着对苏梁浅颇有些强烈的不满。 苏倾楣急的,心都是乱的,“没有结果,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萧燕皱着眉头,再次拽住了苏倾楣,她面对着苏梁浅,态度倒是识时务的谦卑,“楣儿她也是急糊涂了,大小姐,念在姐妹一场的份上,您帮人帮到底,就给条明路吧。” 萧燕哀求着,声音带着哭腔。 “急?” 苏梁浅轻嗤,“现在急有什么用?你嫁的是七皇子,肚子里的孩子又是太子的,偏你和太子的事又那么多人知道,我帮你说了话,但是此事关乎皇室的颜面,皇上对你又不喜欢,自然是要慎重考虑的。” 苏梁浅面无表情,实事求是,说出的话,却堵的苏倾楣无言,萧燕更觉得无地自容。 女儿发生这样的事,作为母亲,自然也是有教女无方之责的。 “大小姐说的是。” 苏梁浅看着苏倾楣,下巴微抬,继续道:“我听人说,孕期头三个月胎儿不稳,极容易出事,你最好是好好休养,好好控制自己的脾气,情绪起伏不要太大,不然,肚子里的孩子要出了什么事,皇上仁慈,又想留下那个孩子,你就不好交差了。” 苏倾楣听了苏梁浅的话,吓了一跳,萧燕也是一愣,随即找了个位置扶着苏倾楣坐下,安抚着她的情绪。 “大小姐说的对。皇上没马上让处置你肚子里的孩子,那就是要有留下他的意思,这时候可千万不能出事。” 苏倾楣闭着眼睛,手握成拳头放在膝上,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好半晌,她的呼吸才彻底平稳了下来,她睁开眼睛,看向苏梁浅道:“皇上是怎么说的?” “你离府两日,七皇子那边有让人找吗?” 苏倾楣没回,苏梁浅勾着唇,已然知道了答案。 “七皇子娶你,那是逼不得已,你对他来说,连个摆设都不如。七皇子不是傻子,你这时候回去,他万一要生疑,对你和肚子里的孩子不利,在王府,你也没有招架之力,在皇上没下达明确的指示前,你就留在府里,安心养胎,一切等皇上那边的结果再说。” 苏倾楣和萧燕对视了眼,两人暂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点头道好。 “夫人刚刚说萧侯爷要回来了?” 萧燕听苏梁浅提起萧镇海,一下警惕起来,“你想做什么?” 苏梁浅似笑非笑,勾着唇瓣道:“夫人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就是想要告诉二妹妹,如果萧侯爷真的像夫人说的那样不会丢下你们不管,那她还有你们都是有靠山的,二妹妹实在没必要如此惶恐担心,七皇子既有野心,对你更加不敢怎么样。” 虽然苏倾楣觉得苏梁浅并不安好心,不过她这样的安慰,她还是受用了。 她舒了口气,心里安定了许多。 “好了,事情就是这样,你放宽心,回去等好消息吧。” 苏梁浅话虽如此说,苏倾楣心里还是不安的很,“你告诉皇上我有孕的消息,皇上第一反应是什么?他没有因此怪我?” 苏梁浅抬头看着已经站起来的苏倾楣,“怪自然是怪的,我帮妹妹说了不少好话,再三表明了您请求我告诉他这件事是因为你的一片忠心,还有想要赎罪的心意,妹妹就安心回去吧,如果再过几日还没消息,我会在进宫见皇上,毕竟你一直呆在苏府,也不是个事。” 不管苏梁浅怎么抚慰,苏倾楣就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萧燕却是安心不少,见苏倾楣还要纠缠,拽着她离开。 “母亲。” 苏倾楣出了门,有些不乐意的挣开萧燕。 萧燕叹了口气,无奈道:“大小姐该说的都说了,你继续问下去,她只会不耐烦。” 苏倾楣咬着嘴唇,忍着内心的担忧忐忑,和萧燕一同回去。 “小姐。” 萧燕和苏倾楣走没一会,秋灵就进了屋,凑到苏梁浅小声道:“刚刚您在里面和二小姐还有夫人说话的时候,秋葵两次借着送水和点心的名义凑近,鬼鬼祟祟的,我看她就不像是个安分的,我之前你去泗水,她就在院子里作威作福,要不是桂嬷嬷袒护,我定要将她走一顿扔出去。” 苏梁浅嗯了声,“暂由着她。” 时间过的很快,几日的时间,一眨眼的时间就过去了。 三日后,庆帝身边的胡公公前来苏府,身后跟了个宫女,还有两个随从。 “这几个,是皇上专门挑选给七王妃调理保胎的,到时候让她随王妃一同回府,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苏府的人。” 庆帝既不想惊动夜傅铭,短短三日的时间,定然是查不出什么的。 七王妃?苏梁浅听着这个称呼,只觉得想笑,庆帝分明就是相信了她的话,用这种方式警告提点夜傅铭,也是给他下脸呢。 还真是父子。 宁肯错杀三千,不肯放过一个! 一样的多疑,没有人性! 第三百六十章:夜傅铭兴师问罪 胡公公心知苏梁浅是个绝顶聪慧的人,简单交代了几句,将带来的人留下,随后离开。 府里得知胡公公前来的人闻风前来琉浅苑,还是没赶上。 苏梁浅看着自己院子里突然多出的那许多人,有些庆幸胡公公的不啰嗦走的早,不然的话,她又是一番丢人。 虽然她没将这些人当家人,但在外人眼里,他们就是一家人,这些人这样上杆子,她面上总是无光的。 “刚胡公公来了,他来找你做什么?是不是皇上找你有什么事?” 苏克明急,当然,府里上下,现在也就只有他敢仗着身份,和苏梁浅这样说话。 本来,最着急的是苏倾楣,她就晚了苏克明一步,都抢在他前面奔向苏梁浅了,被萧燕拽住。 这几日,苏倾楣都和萧燕住在一块,萧燕除了照顾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更重要的,还是安慰着抚慰她的情绪。 毕竟,头三个月,胎像不稳,情绪起伏太多,是很容易影响胎儿的。 这么多人,苏倾楣那事又不是什么光彩有脸的事,萧燕觉得还是不要让大家知道的好。 苏梁浅没回答,苏克明那个急的,手在她坐着的桌上连拍了几下,“胡公公难得出宫,更是我们府上的稀客,你怎么不多留他会?” 苏克明说这话时,气急败坏的,满是对苏梁浅的责备。 他在得知胡公公来府上的第一时间,心里高兴激动极了。 胡公公是谁?他可是皇上的近侍,是陪皇上最多的人,也是在皇上面前最说得上话的人,他要愿意在庆帝心情好的时候,帮他说几句好话,他何愁前路?苏克明是打算好好巴结一番的,但是这天大的好机会,居然就这样错失了。 苏克明那个心塞的,气的跺脚,要不是在苏梁浅手上吃了太多亏,他不敢惹她太多,他都想给她两巴掌。 他这是生的什么女儿,一点也不知道替父亲和家族着想。 “留他干嘛?” 苏梁浅仰着脑袋反问苏克明,云淡风轻,气的苏克明放在桌上的手忍不住扬了起来。 “你说留他干嘛!” 苏梁浅了然的哦了声,随后嗤笑道:“我明白了,父亲是想趁此机会巴结胡公公。胡公公跟在皇上身边多年,朝堂上有您这心思的不知道多少,就是皇亲国戚都不例外,他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父亲准备拿什么去贿赂?” 苏克明被堵的,他手头自然没什么好东西了,但是苏梁浅有啊,还多的很。 苏克明是想借着苏梁浅的几分薄面,和胡公公他们攀上交情。 “父亲当胡公公傻,谁的东西都收?您现在这样的,就是给人金山银山,他也不敢在皇上面前说您的好啊,毕竟在皇上面前睁眼说瞎话,那就是欺君。太子被废,七皇子现在的处境,父亲您也看到了,您现在还是户部侍郎,没上早朝,月银依旧,就知足吧,这万一皇上要想起您,大概率也是惩罚不是奖赏。” 苏梁浅之前说那半天,苏克明是无动于衷,只最后一句话,让他燃烧沸腾的血冷却了下来。 他可是犯了错的,没被惩罚就阿弥陀佛了,还想什么呢? “胡公公找你是什么事?” 苏梁浅扫了眼乌泱泱的人,扫了五姨娘一眼,淡然道:“五姨娘,你带父亲回去,和他好好说说。” 五姨娘明白过来,哦了声,上前挽住了苏克明的手,将他劝走,其他人除了苏倾楣萧燕,相继离开。 “是皇上已经给答复了吗?” 苏倾楣几步走至苏梁浅的身侧,迫不及待的问道。 苏梁浅嗯了声,“皇恩浩荡。” 她话落,将胡公公领来的几个人招至苏倾楣面前,“这几个,是皇上专门派来服侍你的,这位是万嬷嬷,在照顾孕妇方面很有经验,这位是周太医,另外一位是专门管理你日常的一些事宜的,他们会随你一同去王府。” 苏倾楣看着面前站着的几个人,听着苏梁浅的介绍,不敢置信,等反应过来,她满脸的喜色,看向苏梁浅,惊喜道:“你,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胡公公他,他特意跑这,这一” 苏梁浅听苏倾楣说了半天,结结巴巴的,愣是没将话说全,还听的她累的很,点点头道:“是,胡公公亲自跑这一趟,正是奉了皇上的圣旨,给你送这些人来,专门照顾你和你肚子里面的孩子的,他们之前都是侍奉宫中的贵人的,经验老道,你可以放心。” 萧燕听了这话,面上也流露出了喜色。 苏梁浅看着似自己苦尽甘来般的苏倾楣和萧燕,心中是讥讽的冷然。 就庆帝那种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半点情面都不留,只要触碰自身利益都会毫不留情对付的人,她们竟然会因为他这样的施恩高兴? 真是愚蠢的可笑! 对苏倾楣这种朝不保夕,目标是保命的情况来说,现在皇上派专人伺候她,这样的荣宠,她心中如何能不高兴?她甚至想着,自己到王府,面对夜傅铭也可以挺起腰杆,激动都来不及,哪里还会考虑到其他? 萧燕也是一样! 她们暂时想不到,也不想去想。 她们不会去深想,苏梁浅却心知肚明。 这几个人,不仅仅是庆帝派来伺候苏倾楣的,也是用来监视夜傅铭查探王府的,同时还有一点,那就是决定苏倾楣和她肚子里面孩子的生死。 庆帝现在想要苏倾楣还有她肚子里面的孩子给夜傅铭难堪,警告提醒,如果哪天不需要了,那个孩子的生死,他随时能够说了算。 庆帝是留下了这个孩子,但这只是暂时的,这个孩子,作为皇室的耻辱,几乎没可能看到这个世界的。 苏倾楣和萧燕高兴,脸上有了笑,对苏梁浅千恩万谢的。 苏梁浅应对她们的时候,看了眼庆帝送来的那几个人,向来擅长洞悉人心的她,可以明显察觉到他们在扫向苏倾楣和萧燕时那似有若无的讥诮轻视。 “你回去收拾一下,随时都可以回去了。” 苏倾楣想到自己就是回了王府,面对夜傅铭也能扬眉吐气的,心情极好,对回王府一事,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她听从苏梁浅的意思,和萧燕一同离开。 苏倾楣和萧燕离开后,苏梁浅对庆帝带来的那几个人提点了一番,这才让他们走。 苏倾楣回苏府只是暂住,并没有打算久留,几乎没什么行李,当天用过了午膳,就从苏府离开回府。 临走前,得知她有孕一事的苏克明还去倾荣院找了她,两人先是吵了一架,不过苏克明在得知事情的结果后,又软着态度低声下气的说了不少话。 苏倾楣这一走,府里顿时变的冷清许多,安静了下来。 苏倾楣前脚离开,当天傍晚,夜傅铭杀到了王府,他一身腾腾的煞气,直奔琉浅苑,将苏府的下人都吓了一跳。 琉浅苑的那些丫鬟婆子想拦,但没一个拦住了的。 他进屋的时候,见苏梁浅正坐在桌旁,优哉游哉的用膳,一瞬间更觉得气炸了。 他眼睛瞪的很大,眼睛里面都是阴沉骇人的怒意,甚至是勃勃的杀气,额头的青筋爆出,那怒气,仿佛要撑破血管,爆炸了一般,那样子,在这样将暗未暗的天色下,就和暴走的魔鬼似的,着实有些吓人。 “苏梁浅!” 夜傅铭神色发狠的叫了句,目光越发凶狠的几分,进了房间。 下午苏倾楣走后,秋灵因为苏梁浅得偿所愿,心情好多吃了些,有些闹肚子,晚上难得不在她跟前保护,伺候苏梁浅的是茯苓。 茯苓站在原地,整个人被吓住,夜傅铭大步流星,将摆放着饭菜的桌子踹翻,碗筷菜汤摔了一地,苏梁浅因为反应快,起身避开了,倒是没怎么被波及。 茯苓也醒过神来,忍着恐惧,挡在苏梁浅身前,将她护在身后。 “七七皇子” 她面色惊恐,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苏梁浅推开茯苓,和夜傅铭面对面站着。 和夜傅铭的暴走暴怒不同,她的神色淡然,就和之前自己一个人用膳差不多,从容的很,没有半分慌乱恐惧,甚至在面对夜傅铭时,那微微上翘的嘴角,还有嘲弄和讥诮。 “这个时辰,七皇子不在自己的府上,和那些高僧谈经论道,来我这里做什么?” 她还以为夜傅铭是有多厉害多有本事多能忍,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苏梁浅觉得,上辈子自己没能早点看透夜傅铭的真面目,并不是夜傅铭有多擅长隐忍蛰伏,而是有自己和沈卓白给他铺路,他走的一直都很顺。 苏梁浅这样想,也并没有太大的错。 夜傅铭今天是不该来的,但他现在的理智,根本就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行为,这和他的处境是有很大的关系的。 他以前能忍,是因为他的面具没有被拆穿,他的前路充满了希望,但是现在,这所有的一切,都被毁了。 如此,那些隐忍和克制,就失去了意义,失了那些牵制,夜傅铭随时都有可能变成疯子。 苏梁浅不怕,她确实不怕,一点也不怕。 且不说夜傅铭是不是真的敢对她动手,就是真的动手,夜傅铭也休想在她这里讨得便宜。 夜傅铭见苏梁浅这个样子,往前走了两步,拳头咯咯作响,他是真的想一拳朝着苏梁浅挥过去。 不是一拳,就面前这个人所为,他就是将她活活打死,都不能解恨。 “七皇子是要对我动手?” 苏梁浅问这句话的时候,眼角瞟到外面往这边方向跑的秋灵,她勾了勾唇,轻蔑更甚,“七皇子身份尊贵,但也不能随便乱打人,怎么说我也是朝中的臣子,皇上面前也是能说的上话的,你这马上都要做父亲的人了,应该好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才是。” 苏梁浅不提这茬还好,这一提喜当爹的事,夜傅铭的情绪直接失控,他怒吼了声,手抡了起来,握成拳头,朝着苏梁浅就要挥去。 “不许伤我家小姐!” 苏梁浅故意激怒夜傅铭,早有防备,夜傅铭的手举起来朝她挥下去的时候,她就拽着茯苓避开了,夜傅铭重重落下的拳头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 “七皇子,你怎么能伤人!” 苏梁浅边避开边大声呵斥,秋灵跑的很快,眨眼就到了门口,她又往里冲了几步,朝着夜傅铭就飞扑了过去,精准的压在了他身上。 秋灵年幼,也不重,但是力气却大,再加上飞扑过去的冲劲,夜傅铭跄踉了两步,一下被压着摔倒在了地上。 地上,因为他刚怒极的那一踹,都是碗碟的碎片。 夜傅铭倒地的时候,一些碎片直接割破了他的衣裳,刺到了他身上,一时间,整个琉浅苑都是他吃痛的叫声,这惨叫声,几乎响彻苏府。 夜傅铭身上好几处都伤了,且伤口不小,很快有血流了出来,他暴怒涨红的脸,也在瞬间变的苍白铁青,额头的冷汗就和突降的雨似的,喷发了出来。 秋灵还觉得不够,故意在他的身上压了压,那碎片几乎整个刺进了他的肉里,夜傅铭又是惨叫连连,最后变成了痛苦不堪的哀嚎呻吟。 “秋灵。” 苏梁浅见夜傅铭已经得到了惩罚,缓缓开口叫了声秋灵,秋灵这才起身,她跌跌撞撞的,几次踩在夜傅铭的身上,夜傅铭和死狗似的趴在地上,急剧的疼痛,让他连声都发不出来了。 秋灵起身后,走到苏梁浅身侧,将她护住。 虽然肚子依旧不舒服,但那并不怎么影响她彪悍的战斗力。 苏梁浅看着地上痛的仿佛痉挛的夜傅铭,他的脸因为痛苦都是变形的,她往前走了两步,在夜傅铭的面前缓缓道蹲下身,“七皇子。” 她轻轻的叫了声,还带了几分怜悯,手在他手上流血的地方,用力的摁了几下,夜傅铭疼的是龇牙咧嘴,苏梁浅却笑了,“是不是很痛?” 夜傅铭看着她故作关切的模样,气的简直要吐出血来,他咳嗽了两声,浑身痛的更加难受。 “冲动是魔鬼,七皇子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呢?你说说你,你你明知道我身边有会功夫的丫鬟,你对我动手干嘛?你身为皇子,又是男子,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对我动手啊,现在好了吧。” 苏梁浅叹息了声,但夜傅铭怎么听都觉得她是在幸灾乐祸。 他倒地的时候,右手的掌心,直接被碗片扎了进去,痛的不敢动,他缓缓抬头,看着苏梁浅,眼底是浓烈的化不开的憎恨,“苏梁浅,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苏梁浅就好像是在戏耍得罪了自己的动物,“七皇子说的是哪一件?” 她手托着腮,声音低了低道:“是刚刚故意激怒你让你对我动手然后让你自食恶果,还是说的苏倾楣的事?” 夜傅铭听了这话,身体一抖,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来,但是没成功,“我和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怨,你为什么要针对我?将我害成这个样子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苏倾楣在回到王府前,夜傅铭就得知庆帝下的另外一道密旨,他这才知道,苏倾楣有了身孕,更让他意外的是,皇上竟然要他让苏倾楣在他的王府好好养胎,让她将这个野种生下来。 夜傅铭不是傻子,按常理,还有他对庆帝多年来的了解,他很清楚,这个孩子意味着什么,他应当是下令将这个孩子打掉的,但是没有,他非但没将这个孩子打掉,还不让他下手,甚至警告他,如果苏倾楣的孩子出了事,就拿他是问。 当初,夜傅铭同意苏倾楣进府,可以说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忍耐,现在他居然要给别人养孩子,这事要只是几个人知道也就算了,但是满京城的望门贵族都知道,夜傅铭忍无可忍。 夜傅铭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没多久,和回府的苏倾楣大吵了一架,苏倾楣有了依仗,并不将他放在眼里。 目前这个消息还没传到苏梁浅的耳里,她也不知道当时情况的惨烈严重程度。 如果不是庆帝派去苏倾楣身边的那几个人拦着,苏倾楣已经被夜傅铭活活掐死了。 夜傅铭在苏倾楣那吃了瘪,骑马直奔苏府。 萧镇海现还在外面没回京城,以庆帝对苏倾楣的不喜,苏倾楣连他的面见不到,苏倾楣这几日一直都呆在苏府,这事只有可能是她从中作梗。 来的路上,夜傅铭整个人就像燃烧着的火球,胸中的怒火就没平息下去过,同时,他更想知道,苏梁浅为什么要这样针对他。 夜傅铭思来想去,怎么都想不出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苏梁浅将他害成今天这个样子。 是的,夜傅铭觉得,他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完全就是苏梁浅害得。 如果不是苏梁浅阴谋阳谋的针对,他多年的努力不会空,更不会被庆帝厌恶至此。 “我是强了你吗?还是挖了你家祖坟,苏梁浅,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不觉得自己太过了吗?你这样将我往死里整,真将我整死了,你会有报应的,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做鬼都不放过我?” 苏梁浅嗤笑了声,那笑是愉快的,大抵是让夜傅铭尝到了他上辈子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和煎熬,她很高兴。 “七皇子这是打算死了吗?你舍得?如果舍得的话,那我等你死了变成鬼再来找我算账。” 过了这好一会,夜傅铭身上的痛和缓了许多,他撑着,忍着疼痛,让自己坐了起来,他这稍稍一动,很快就能看到他胸前插着的那些碎片,刺破的血肉,将他的衣裳都染红了。 “七皇子果然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让人佩服。” 苏梁浅见夜傅铭坐了起来,跟着站了起来,向后退了不,一语双关。 夜傅铭又气又痛,头都是晕的,“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梁浅眨了眨眼,“七皇子觉得我做了什么?” 她和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的夜傅铭对视,“皇上为什么将我妹妹赐给你,七皇子心知肚明,我只是将苏倾楣有孕一事告知了皇上,那个孩子是去是留,并不是我决定的,也非我能决定的。七皇子这般气势冲冲煞气腾腾的找我兴师问罪,在这里怨怪我,不如去找皇上。” “你该去找皇上,找皇上问清楚,虎毒不食子,他身为父亲,你作为儿子,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你,这样防备着你,让你戴着这样一顶绿帽子招摇过市,沦为笑柄?他作为父亲,为什么一点也不考虑你的立场处境?自己的亲生父亲尚且如此,又无人为七皇子说情,可见您这些年的伪装为人并不成功。” 夜傅铭抬头看着苏梁浅,看着她那张素净淡然的脸,嘴巴张张合合,她说的每个字都清晰的传到他耳朵里面,每个字都那么有道理,让人不受控制的被说服。 “七皇子,我对你也是很同情的,但苏倾楣是我妹妹,她找到我这里,这事我自然是应该告诉皇上的,真正决定您命运,能决定您命运的,就只有皇上,与我无关,七皇子想出气,找错人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挑唆,计划再开始 苏梁浅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有力,有种蛊惑的意味在里面。 “皇上,是父皇,是父皇,他根本就不配为人父!” 夜傅铭盯着苏梁浅,愣愣的,想起自己的不幸,这样的话,不受控制脱口而出,充满了对庆帝的怨恨。 话落,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他看向苏梁浅,神色越发的戒备警惕,同时还有懊恼,“苏梁浅,你又想做什么?” 他觉得苏梁浅是故意想要激起他对庆帝的仇恨,但是她这样做的目的,他却不得而知,正因为此,他心里更加慌乱了起来。 “你存心的,想要挑拨我和父皇的关系,你就不怕,我将你说的这些话告诉他?” 夜傅铭是慌乱的,说话都带着喘,但他直视着的苏梁浅,并没有因为他这样的话,表现出丝毫的忐忑恐惧,“挑拨?七皇子和皇上的关系,还需要挑拨吗?” 苏梁浅实事求是,直言不讳。 “你想和皇上告状,那就去啊,不过以七皇子现在的处境,怕是想见皇上一面都不容易啊,就算见到了,以七皇子对我的不满,你觉得皇上是相信你还是觉得你蓄意污蔑我呢?” 苏梁浅勾着唇瓣,脸上那淡淡的笑,昭示着她还不错的心情。 胸有成竹,不慌不乱,让夜傅铭更加憎恨起来。 “你就那么有把握?” 夜傅铭咬牙切齿,苏梁浅没有迟疑,自信满满的嗯了声。 庆帝多疑,会怀疑忌惮她,她一点也不意外,但是如果对象是夜傅铭,他十有八九是会偏袒她的,毕竟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又不是皇室的公主,对他的皇位,不会有任何的影响,夜傅铭就不一样了,尤其是这当口。 夜傅铭看着苏梁浅那样子,再次被逼的发疯,又发泄了一通,狠狠的骂了苏梁浅一顿,不过他也只能逞口舌之强了。 夜傅铭斥骂苏梁浅的时候,苏克明来了。 苏家的下人虽然懈怠,但像七皇子这样身份的贵客登门,自然是要马上禀告苏克明的。 夜傅铭入府后,没有拜访苏克明,而是气势汹汹的杀到琉浅苑,还让不少好奇的下人议论纷纷呢。 对夜傅铭,因为苏倾楣一事,苏克明是心虚的,尤其是在苏倾楣怀了身孕回王府的这当口。 苏克明也是男人,他是觉得,这种屈辱,男人是接受不了的。 苏克明最开始听说夜傅铭来苏府了还吓了一跳,唯恐他是找自己算账,得知他是去找苏梁浅,还松了口气。 他担心惹祸上身,本来是不打算掺和这事的,但是七皇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再加上远慧大师的预言,再就是苏梁浅从来都是个惹是生非,总是让事情变的更加糟糕的,苏克明不放心,一直让人在这边盯着,听说苏梁浅和夜傅铭动起手来了,并且七皇子受了伤,还是不敢继续装聋作哑下去,急忙忙跑来了。 苏克明到苏梁浅所在的房门口时,看着里面的景象,脸色白了白,神色更是又慌张恐惧了几分。 屋内,一片狼藉,地上,到处都是碎片,略有些昏暗的灯光下,还能看到一滩滩的红色血迹,这还不是最让苏克明惊吓的。 夜傅铭软软的坐在地上,身上插了好几块碗片,手心还在滴血,他脸色苍白,渗着乌青,整个人因为暴怒的情绪发抖。 苏克明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疼,他很快又担心夜傅铭会不会就这样死了,毕竟流了那么多血呢,虽然他现在看着很精神,仿佛能将苏梁浅给生吞了,但是忐忑的苏克明却担心这是重伤情况下的回光返照。 夜傅铭的对面,苏梁浅站着,左右两侧,还有她的两个贴身丫鬟。 这边的动静很大,除了屋子里的几个人,屋外各个角落,都有鬼祟似乎在偷听的下人。 苏克明着急,一只脚已经踏进屋了,张着口,也随时做好了斥骂苏梁浅的准备,但看夜傅铭那龇牙欲裂,仿佛要杀人泄恨的恐怖模样,又将脚缩了回去。 他还不想死,可不想成为那倒霉蛋。 夜傅铭几处伤口都在流血,并没有处理,他情绪这样激动,更是加剧身上的血往外涌,脸色越来越难看,人也越来越虚,那难听的斥骂声,也渐渐小了下去,透着虚弱。 苏梁浅就那样站着,面无表情,眉都不带挑一下的,在夜傅铭即将没声的时候,很是善意的提醒道:“我这院子里,都是下人,七皇子那么大声,是打算将那晚的事情,弄的人尽皆知吗?” 夜傅铭闻言,下意识的朝门口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在那站着的苏克明,还有几个婢子。 不说外面,苏梁浅的身边就站着两呢。 夜傅铭傻眼,他开始认真回想,但是刚刚他只有对苏梁浅还有庆帝的满腔憎恨,意识仿佛都不清了,具体说了些什么,他根本就想不起来了。 骂苏梁浅便也就算了,但是对庆帝,还有那晚的事 夜傅铭惴惴不安,以庆帝现在对他的不满,他要知道他对他的那份憎恨,定然更加不会放过他,他就算是言听计从,皇子之位估计都难保,那他还有什么指望? “苏梁浅!” 夜傅铭死死的盯着苏梁浅,他觉得她就是故意的,和之前每一次蓄意针对他一样,不然的话,为什么不早点说,偏要等到现在。 “七皇子发泄过后,心中不该更加痛快的吗?这样瞪着我做什么?我之前不就提醒你了吗?冲动是魔鬼。” “你,你” 夜傅铭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指着故作好心实则挑衅的苏梁浅,只觉得胸口的那团怒气暴走,气血上涌,他咳嗽了两声,直接喷了口血。 “七皇子!” 苏克明先前被夜傅铭用那样阴沉的眼神盯着,吓得就好像被定住了似的,不敢动弹,见夜傅铭吐血,打了个激灵,尖叫了声,疾步跑了进来,扶住了要倒在地上的夜傅铭。 “孽女,你到底做了什么?竟然将七皇子弄成这个样子!” 苏克明式的处理方式,一出了事,那就是将责任往自己的其他家人身上推。 “什么叫小姐做了什么?老爷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将事情怪罪到小姐身上?是七皇子,桌子是他踹翻的,他恼羞成怒,还想对小姐不敬,才受了伤,他吐血也是因为他不听小姐的劝,后悔所致,和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 秋灵护着苏梁浅,将事情的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 当然,她事实也是这样认为的。 “七皇子受了伤,父亲还是先将他送回王府,让王府的人尽快找大夫给他医治吧,这样一直流血也不是办法。” 苏梁浅凉凉的说了句,看着夜傅铭的眼神,也没有温度。 “你还知道不能一直这样流血啊,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找个大夫给七皇子止血,七皇子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都是你的过失!” 苏克明怕死,先将自己身上的责任摘清。 他心里也确实着急,担心夜傅铭有个好歹,不敢再耽搁,不过他一个人,也抬不动夜傅铭,忧心忡忡的看着苏梁浅催促道:“还不找你的人来帮忙!” 苏梁浅给秋灵使了个眼色,秋灵会意,让人找了个担架来,又让人出门找了几个小厮,帮着苏克明一起,将夜傅铭抬了出去。 夜傅铭被人抬着放在担架上,只觉得屈辱,他躺在担架上,被人抬走的时候,充满了仇恨的眼神,一直落在苏梁浅身上,带着浓烈的不甘,看的让人发毛。 苏克明送夜傅铭离开的路上,那是低声下气的赔礼道歉。 “七皇子,我有罪,没将女儿教好,您不要和我一般计较,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育她们,但是楣儿,楣儿她现在已经嫁到” 苏克明这时候当着夜傅铭的面提起苏倾楣,那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本来闭着眼睛,呼吸就急的夜傅铭闻言,忽然睁开了阴沉的双目,“不要和我提她,不准在我面前提她的名字!” 夜傅铭相当狂躁,气急败坏的,满是憎恶,他这一激动,一下就扯到了伤口,痛的倒抽了口凉气,整个人哆嗦了起来。 苏克明看他这样子,又是吓了一跳,不住道是,什么都不敢再提,心里却忍不住吐槽夜傅铭。 失势的皇子还不如大臣呢,在他面前逞什么威风,真要那么大的本事脾气,当初就硬气些,不让苏倾楣进门啊。 不过这样的话,苏克明至多只敢在心里想想,说却是一个字都不敢的。 夜傅铭是骑马前来的,他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不能骑马回去了,苏克明又另外安排了舒适的马车。 夜傅铭闹的这一遭,几乎传遍了苏府,很快大家都知道七皇子的脾气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和善,更加不平易近人,反而脾气暴躁,暴戾的很,且苏倾楣不得他宠,甚至刚进门就被厌弃的事,也是人尽皆知。 夜傅铭被人抬上马车后,临走前,将苏克明招到了跟前,警告道:“苏大人,管好你府上下人的嘴,今日的事,若传出去” 苏克明心领神会,很快保证道:“七皇子放心,我一定管好那些人,不该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让他们多说的。” 苏克明话完,想了想,又道:“七皇子,您回去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您还年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留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其实在苏克明看来,就夜傅铭现在这情况,根本就和那个位置无缘了,将来新帝登基,他这样设计陷害了兄弟的,估计日子也不会好过,但秉持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原则,苏克明就只是说几句漂亮话而已。 夜傅铭没有应答,马车缓缓离去。 苏克明目送夜傅铭的马车离开,想到他以前的态度,对比现在,忍着淬一口的冲动,翻了个白眼,随即回府,让管家将府里的下人都召集了起来,在此之前,他则赶去了琉浅苑。 琉浅苑的下人办事效率极高,夜傅铭一离开,秋灵就找了个手脚利落的下人,将屋子收拾干净,随后换上了新的桌子,摆上了饭菜。 苏克明到的时候,苏梁浅就在收拾干净的房间,坐在桌旁用晚膳。 一个人,三菜一汤。 菜不多,菜色却极好,道道精致,色香味俱全。 苏克明到现在都还没用晚膳呢,再加上手头吃紧,很长一段时间没吃什么好的了,看到苏梁浅桌上的饭菜,招呼都不打,直接就坐下了,看着苏梁浅道:“我还没用晚膳呢,添双筷子,再加几个菜。” 苏克明说着,报了几道自己想吃很久却没舍得吃的菜。 那架势,不像是父亲要在女儿这里用膳,更像是占便宜的。 苏梁浅看了苏克明一眼,放下了筷子,看了眼秋灵,秋灵撅着嘴,老大不情愿的给苏克明拿了副碗筷,随后去厨房,依着苏克明的吩咐,加了几道菜。 菜还是那几道菜,不过秋灵特意在里面加了点料,苏克明怕吃辣,尝了几口后,放下了筷子,自然是少不得数落呵斥苏梁浅一顿。 苏梁浅看着他气恼又不甘心的模样,当他是在放屁,无动于衷。 她本来就对苏克明没什么好感,在回京发生这一系列事情后,那种不喜更是加倍,那种已经是讨厌的不喜欢,让她在苏克明碰了她桌上的菜后,放下了筷子。 苏克明被自己喜欢的那几道菜辣到,完后连着灌了好几杯水,嘴巴都还是有些肿肿的。 “苏梁浅,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那可是七皇子,皇子就是皇子,就是再怎么不受宠,那也是皇亲国戚,你是要害死我是不是?你存心想要吓死我是不是?” 因为苏梁浅,苏克明确实受了不少惊吓,要不是他身体一贯健康,早就没吓死了。 “每次都说这样的话,您不累吗?有事说事,没事您可以走了。” 苏梁浅眉都没挑一下,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气的苏克明,呼吸不顺。 “你现在大了本事了,翅膀硬了是不是?你” 苏梁浅不乐意再听,将跟前放着的碗往前面一推,碗和碟子发出的碰撞声,让苏克明吓了一跳,他先是张口,随后见苏梁浅绷着脸的模样,很快闭嘴。 “我不过是说你几句,你是我女儿,我还能害你不成?” 他嘀咕着,声音轻轻的,明显是没什么底气。 “直接说事情。” 苏梁浅的声音重了重,透着不耐,苏克明很快道:“你管好你院子里下人的嘴,七皇子今日来找你发生的事,别传出去了。” 苏克明见苏梁浅还是一副不快的模样,补充道:“我都是为了你好,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将七皇子伤成这个样子,都是不对的,对皇子动手,那就是对皇室不敬,往重了说,那就是没将皇上放在眼里,这罪名不小。” 苏梁浅嗯了声,“我知道了,我的事就不劳父亲费心了,您还是管好自己吧。” 苏梁浅这面无表情的样子,苏克明还是有些怕怕的,再想到夜傅铭之前那样,更是忽然觉得如坐针毡起来,不敢再继续呆着。 “那我先走了。” 她偷瞄了苏梁浅一眼,起身逃也似的离开。 “该管的不管,老喜欢管小姐的闲事。” 秋灵看着苏克明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将桌上的东西撤下去,上饭后的点心。” 先前她没吃几口,夜傅铭来了,这一桌也是刚开始,苏克明就赶到了。 不知道苏克明坐下后是怎么想的,吃的极快,桌上除了后面那几个新上的菜,放了许多辣椒,他吃不了的,几乎都一扫而空,就只剩下汤水了,溅的桌子都是。 苏梁浅看着,没有半点食欲,恍然觉得自己对苏克明还真的是讨厌到了极点,自己的亲生父亲,连同一桌吃饭,都不能接受。 苏克明离开后,又对府里的下人,耳提面命了一番,不准他们对外说起七皇子的事。 夜傅铭的伤,并不伤及性命,但也不轻,此事虽然没有传出去,但已经在苏倾楣身边安插了数个耳目的庆帝,肯定是知情的,但是苏梁浅并没有被责怪,他也没有派人去慰问夜傅铭,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当真是绝情到了极点。 上辈子,夜傅铭和庆帝之间的过往,她并不怎么清楚,不过在经历了这一系列事情后,苏梁浅觉得,夜傅铭最后对庆帝下手,还真是不足为奇,就好像她 苏克明现在是没挡着她的路,如果他拦在她的路上,这样的父亲,她也是不会留情的。 所以,上辈子庆帝落得死在自己儿子手上的下场,苏梁浅觉得,一点也不值得同情。 时间过的很快,眨眼,半月的时间过去。 苏梁浅虽然没有去过问苏倾楣的事,但她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都是谢云弈给她找的人,苏倾楣还有王府的一些事情,她还是能够得知,再就是,苏倾楣近来日子过的比之前滋润,对苏梁浅越发信任仰仗起来,有事也会主动告诉她。 夜傅铭躺在床上,却更加频繁的和府里那些豢养的和尚见面,这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他是更加心灰意冷,一心向佛了,但是苏梁浅却清楚,他那是不甘心,他仇视自己,定然也不会放过庆帝。 当然,在庆帝看来,也只会觉得他越发的野心勃勃。 朝堂上,新立太子的声音,越来越高,几乎一片四皇子的拥护之声,这样的局面,苏梁浅知道,四皇子已经太子候选人的位置被剔除。 庆帝连下数道命令,将在南楚边境多年的三皇子召回。 他这一举动,一瞬间让那些被胜利在望的成功冲昏了头的臣子冷静了下来。 “小姐,西晋来信了。” “信呢?” 苏梁浅看着从外面进来的秋灵,摊开手,有些急迫的问道。 秋灵摊了摊自己空着的两只手,“在公子那里。” 秋灵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岁,咕噜喝完,凑到苏梁浅面前,小声道:“小姐,您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公子了,他都想死您了,人都瘦了几圈了,他说要亲自将东西交到您手上。” 苏梁浅看着秋灵郁闷的样,嗤笑,“好长时间?” 她怎么记得,自己三四天前还去沈家,顺便去了季府和他见了面呢?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这都隔了好几个秋了,还不长啊,公子可是刚和小姐分开就开始想您的呢?” 秋灵眨巴着眼,那生动的表情,活灵活现的,让苏梁浅俏脸微烫。 她最近这段时间也没闲着,一直帮着加深夜傅铭对庆帝的仇恨呢,这一忙起来,自然不是每日都有时间和谢云弈见面的。 秋灵这样一说,苏梁浅觉得自己也有些想谢云弈了。 “公子说了,除了舅舅来的信,还有个惊喜要给您呢。” 秋灵眨巴着眼,仿佛在催促苏梁浅道去吧去吧。 “公子就在附近的那个院子。” 苏梁浅看着还在那眨眼睛的秋灵,轻弹了弹她的鼻子,“那还不走。” 西晋这时候来信,苏梁浅很想知道是什么事,再就是,她更加好奇,秋灵口中的那个谢云弈准备的惊喜。 第三百六十二章:好消息 谢云弈就在苏府同街的院子,走路的话,也就一刻钟的时间。 这时节,已经入秋,天气渐渐变的凉快起来,尤其是夜里起风,不过白日里有太阳,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还是非常舒适的。 苏梁浅到的时候,谢云弈正坐在院子的树下,宽大的桌上,摆着个棋盘,他正自己和自己博弈,他坐着的对面,还放了茶水。 茶壶精致,茶杯也是。 他身着青色的长衫,就是自己和自己对弈的时候,也是身姿笔直,说不出的清隽贵气。 那张脸,在阳光下,更是惹人心动的好看,让人不愿意打破这美好的一幕。 苏梁浅不自觉的放轻放慢了步子,还是被谢云弈察觉。 他抬起头来,刚好和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的苏梁浅对视。 苏梁浅停下了脚步,脸上没有表情的谢云弈,在看到苏梁浅的那一刹,嘴角上扬,那张本就好看的脸,因为这温柔又深情的笑,越显得温润,就好像是最最上等的美玉,让人移不开眼。 苏梁浅回过神来,也笑,朝着谢云弈小跑了过去,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下一局?” 她含笑,挑眉看向谢云弈,见谢云弈点了点头,在观察了片刻的棋局后,拿了一枚白棋,缓缓放下。 两人开始对弈。 棋艺高超,不相上下的两人厮杀,不知不觉,就过了午膳的时辰。 “我输了。” 谢云弈笑看苏梁浅,输也输的怡然自得,比赢了还高兴。 “让的很有技术含量。” 苏梁浅的目光在棋盘上扫了一眼,脸上也是愉快的笑。 秋灵在旁边守了半天,刚刚两人专心对弈,她不敢打扰,这会见两人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恢复了正常,上前道:“小姐,公子,你们饿不饿?” 苏梁浅看了眼日头,刚刚专心对弈,费了不少脑细胞,她是有些饿了,不过也不很饿,倒是觉得有些晒了。 “进屋吧。” 她抬手,正要擦汗,谢云弈抢先一步,拿过她的帕子,给她擦拭额头的汗。 “用午膳。” 两人进了屋,秋灵很快端了茶水,一人一杯,苏梁浅连喝了几口。 他和谢云弈坐着的位置,就在临风的位置,这没了太阳,又吹风,苏梁浅一下就凉快了下来。 和身上稍凉,就又下人端着饭菜上桌,无一例外,都是苏梁浅爱吃的。 “是四舅舅的信吗?” 刚来,苏梁浅就被谢云弈的美色所迷,后来专心对弈,把正事都忘了,这才想起来。 果真是,秀色可餐,美色误人啊! “吃完饭再说。” 谢云弈说着,就往苏梁浅的碗里夹菜,他的动作自然,很显然不是第一次。 “我看你怎么又瘦了?” 谢云弈的目光似胶在苏梁浅身上似的,怜惜又心疼,看的苏梁浅忍不住怀疑自己到底瘦了多少。 “我最近心情好,吃得好睡得也香,哪有瘦?你不觉得我气色很好吗?” 苏梁浅说着,笑着往谢云弈跟前凑近,谢云弈依旧坚持己见,苏梁浅笑道:“那应该是我最近长高了,抽条了,所以显得瘦了。” 热恋中的两人,倒是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些规定,两人边说边吃,别有的甜蜜。 饭后,谢云弈主动将信笺给了苏梁浅。 苏梁浅将信笺打开,脸上本就甜蜜的笑,一下更深了几分,眼眸灵动狡黠,就好像狡猾的小狐狸。 “什么事让你这样高兴?” 苏梁浅没答,抿着嘴唇,都还是含笑的,将信纸递给了谢云弈。 谢云弈扫看了眼,脸上也都是笑,替苏梁浅高兴,道:“确实是值得高兴的好消息,你准备怎么做?” 沈安永在信中提起,夜傅铭府中的幕僚,有西晋的耳目,并且在心中交代了那人的性命身份,以及秘密联系的法子。 苏梁浅思索着,手指习惯性的在桌上轻轻敲击,一下下的,频率极快,就好像她极速转动的大脑。 “自然是找到这个人见一面。” 既然有西晋的耳目,那十有八九就有南楚的人。 苏梁浅信心满满,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对全盘的计划,有了比之前更好的主意。 她只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做的,完全没有白费。 老天是站在她这边的。 “夜傅铭本来就野心勃勃的,为了那个位置,弑兄杀父对他来说完全不在话下,更不要说这次太子和苏倾楣的事,皇上因为对他的不满,将苏倾楣强加给他,苏倾楣有了身孕,还派人在他的府上照顾服侍,只要是有报仇的机会,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更不要说,这还可以成全他之前的美梦。” 谢云弈略微思量了片刻,心领神会,“你是打算将那件事情告诉他?” 苏梁浅点头,没有半分迟疑,“不是现在,我一早就是这样打算的,不过有这些东西,事半功倍。” 苏梁浅指了指谢云弈手上的信笺。 她费了这么大的劲,将夜傅铭打入谷底,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报复,也是逼他反击。 “我还要谢谢你。” 要不是她的庆功宴,谢云弈安排的那一出,她就算是有这样的计划,也不可能让事情进展的这样顺利,她之前可是想了很久,都不知道如何入手。 苏梁浅的目标明确,思路也很清晰。 她想要替沈家沉冤昭雪,那自然就要将当年的事公诸于众,但是事情过去那么多年,又有庆帝的压制,这根本就不可能达成,唯一的办法就是有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和庆帝撕破脸。 苏梁浅一步步推理,很早就将这样的重责大任锁定在了夜傅铭身上。 当然,对于此事,她脑子里只有大致的思路,但是并没有具体的计划,事情能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局面,固然有她的手段推波助澜,但也有因缘际会的巧合。 时至今日,对如何达成自己的目的,苏梁浅的脑子,已经有了完善的计划和步骤,夜傅铭就是她手中重要至极的棋子。 苏梁浅豁然开朗,只觉得从未如此近距离的看到成功,心情美好。 “这段时间,我通过各种手段,已经将夜傅铭的各种事情渗透给了他的幕僚,虽然那些人没有直言,但是在面对夜傅铭的时候,态度必然会有不同,再加上苏倾楣,夜傅铭现在定是心浮气躁,他现在对庆帝的不满和憎恨已经到了极致,对其他人也是愤世嫉俗,他比谁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渴望权利,你说我要将当年沈家的事情告诉他,再向他透露这事庆帝也有份,他会怎么做?” 苏梁浅笑,那笑一如之前,却透着残忍。 “不过是叛国而已。” 她轻飘飘道,说出了夜傅铭的心声。 “他一旦得势,你就危险了。” 谢云弈微拧着的眉,充斥着对夜傅铭的担忧。 苏梁浅却笑,没有半点忧虑,反而安慰起谢云弈来。 “不是还有你吗?你放心,一旦他有机会触及那个位置,他想要得到的就多了,庆帝都不敢动我,他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他戴绿帽子的事,百姓还不知道呢,他还需要在百姓那里维持自己的好名声呢,而且,就算是得势,那也是暂时的,这是最快也是最好的法子,谢云弈,我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苏梁浅见谢云弈似无动于衷般并不表态,做到他身侧,“担心我?夜傅铭精着呢,一旦有那个机会,他肯定会到处拉拢权臣,他之前就和萧有望私下有来往,萧镇海就是他第一个拉拢的对象,他要讨好苏倾楣,不会打我主意的,不过我也觉得这样有些危险,所以谢云弈,你一定得保护好我。” 苏梁浅眨巴着眼,说话间,下巴已经靠在了谢云弈的手臂上。 苏梁浅冷冷清清的,谢云弈都招架不住,她这个样子,他更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就那样直愣愣的看向苏梁浅,脸不自觉的微微泛红。 苏梁浅见他还没反应,以为是不同意,脑袋似小猫般的在他胳膊上蹭了蹭,随后突然坐直了身子,眨着更加晶亮的眼眸,“作为报酬,等这次的事情终了,我就以身相许。” 第三百六十三章:惊喜 “作为报酬,等这次的事情终了,我就以身相许。” 苏梁浅坐直身子的时候,才发现谢云弈清隽俊彦的脸泛红,在她这样的发现后,也就是她说完这句话后,谢云弈脸更红了,脸上的肌肉因为激动仿佛还在微微的抽动。 苏梁浅张着口,正要打趣几句,面对着饭桌端坐着的谢云弈突然转过身来 他转身的速度极快,苏梁浅凑的他又近,两人面对着面,脸几乎贴在了一起,那样近的距离,睫毛轻颤一下,都能触碰到对方的肌肤,鼻子呼出的气息也是。 这样突然的亲密,让两人都吃了一惊,愣住了。 “谢云弈。” 苏梁浅说了句,“你的脸好”好像更红了。 苏梁浅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完,谢云弈身子前倾,嘴唇直接贴到了苏梁浅的嘴角。 苏梁浅愣了下,浑身一僵,脸红的比谢云弈还要厉害的,烫烫的,直直的盯着谢云弈,眼睛滴溜溜的转,半天没反应。 谢云弈见一贯聪慧的她如此,嗤笑了声,手轻轻的捏了捏苏梁浅的脸,“浅儿,你的脸,比我的还红,嘴唇也甜甜的。” 最后一句话,成功让苏梁浅的脸,更加爆红,仿佛要滴血般。 苏梁浅回过神来,哼哼了两声,有些娇蛮的将谢云弈的手打掉,扭头不去看他。 这回,换谢云弈往苏梁浅跟前凑。 “浅儿,你说的都是真的吧,这次的事情过后,就以身相许?” 苏梁浅避开他的视线,就是不看他。 谢云弈急的,站了起来,脸凑到苏梁浅面前,哄了好一番,苏梁浅才配合着和他面对面的。 “自然是真的。” 苏梁浅一脸正色,“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等这次的事情终了,我的愿望就达成了,到时,你若愿意娶我,我就嫁你。” 嫁你二字,于谢云弈而言,胜过世间所有甜言蜜语。 他有些被这样的好消息冲昏了头,俊彦沉静的脸,痴痴的笑道:“我自然愿意,说好了,事情终了,你就嫁我,绝对不能反悔!” 谢云弈盯着苏梁浅,极是郑重。 幸福来的有些太过突然,谢云弈总觉得不真实,冷静了一会,又问苏梁浅,“你把你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苏梁浅一开始还愿意配合,在谢云弈第三次追问后,斜睨了他一眼,当没听到。 “你再说一遍嘛。” 苏梁浅受不了他的撒娇,将出口的话重复道:“我,苏梁浅说,只要夜傅铭自食恶果,沈家沉冤昭雪,我的愿望达成,就嫁给你谢云弈,绝不反悔。” 谢云弈听了,又忍不住在那傻乐,哪里有以往的睿智? 苏梁浅觉得他傻,又莫名觉得他傻的可爱,傻的让她心头甜蜜。 他应该是很喜欢很喜欢自己,所以才会一反常态吧。 苏梁浅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可以准备聘金了,我可不是那么好娶的。” 谢云弈不住点头,应道:“当然!” 他应的那样爽快,苏梁浅只觉胸腔都被挤满,她吸了口气,忽然想到什么,问道:“秋灵说你有惊喜给我,什么惊喜?” 谢云弈满脸的喜色,故作神秘,卖起了关子,“你猜?” 苏梁浅想了片刻,她还真猜不怎么到,摇头。 “那我提示一下,是和胡公公有关的。” 苏梁浅狂喜,看着谢云弈的眼睛,明亮的近乎璀璨,脱口道:“你找到胡公公的那个侄子了?” 她太过的惊喜,以至于都有些不敢置信。 谢云弈见苏梁浅喜笑的模样,点头,脸上也都是笑意,问道:“算是惊喜吗?喜欢吗?” 苏梁浅点头如蒜,“当然,这简直就是天大的惊喜。” 之前秋灵说谢云弈有给她准备惊喜,苏梁浅就很期盼,她还以为是谢云弈要给她送什么礼物,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消息。 不过,这也算是礼物,对苏梁浅来说,最需要的礼物,尤其还这么及时,苏梁浅高兴的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谢云弈,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苏梁浅高兴的情绪失控,抱住了谢云弈。 上辈子,夜傅铭就是以此为筹码,控制住了胡公公,得以对庆帝下手。 对自己的目标,苏梁浅现在心里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且具体每一步的实施,她觉得都能落实到实处。 谢云弈见苏梁浅这般高兴,也是心花怒放。 “我可不是在帮你,我是为了自己,早点能抱得美人归。” 谢云弈看着眉眼飞扬的苏梁浅,一本正经。 从云州到京城,不足一年的时间,苏梁浅变了许多。 这种改变,不仅仅是容貌上的变美,还有气度,苏梁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让人喜欢着迷甚至是沉沦的诱惑。 这样的女子,自然是要让她尽早成为自己的女人才能安心。 苏梁浅嘻嘻的笑了两声,点头嗯了声,“说的有道理,既是各取所需,我就不道谢了。那谢云弈,他现在什么情况,人在哪里?” “人已经娶亲,育有两子一女,一个儿子早夭,另外两个也因营养不良,体弱的很,我只让人盯着,并没有打搅,要让人将他们带来京城吗?” 苏梁浅想了想,问道:“他们住的地方,附近人多吗?” 谢云弈摇头,“位置极偏,统共也就四五户人家,你要去看看吗?” “不用。” 她现在出去,目标太大,她看着谢云弈,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 “一旦我让夜傅铭得知当年沈家的事情,让他手中有了挟制庆帝的筹码,我就会借机将胡公公侄子的事一并透露给他,给他制造对庆帝下手的机会,但是胡公公侄子那一家,必须在我们手上。” 这样好的可以直接控制胡公公的筹码,自然是必须掌控在她时自己手上的。 谢云弈思忖了片刻,心领神会,“我让人将他们一家还有其他几户人家,全部安置到安全的地方,然后找年纪各方面都相似的人替代。” 苏梁浅嗯了声,“他们是靠什么为生的?不仅仅是和他们比较近的几户人家,他们一家频繁接触的其他人,也全部都要统一口径。夜傅铭谨慎,肯定会派人去查,不能让他察觉出异常。” 谢云弈点了点头,“好,这事交给我。” 苏梁浅微拧着的眉宇舒展,谢云弈亲自来,她自然放心,而且现在的时间还很充足,她就更加没什么忧虑的了。 “夜傅铭多疑,这事还得从长计议,谢云弈,你陪我好好的商量推敲一下。” 苏梁浅另外转战到床边的茶几上,谢云弈特意取了笔墨,两人开始商议分析,推敲每一个细节,最大程度的确保不会出错。 这番商量,直接从日中到了日暮,两人低着头良久,结束的时候,脖子都是酸的。 外面,天都已经黑了。 苏梁浅看着门外挂着的灯笼,目光落在桌上写的满满的宣纸上,又重新梳理了一遍,只觉得信心更满。 “我给我舅舅写封信,让他在京城安插的人和夜傅铭府里的人接头。” 事关重大,苏梁浅倒是想亲自出面,但显然,这个时候暴露自己,是愚蠢至极的决定。 苏梁浅说做就做,她重新拿了宣旨铺开,拿着朱笔思索了片刻,这才落笔,完后,拿起吹了吹,递给了谢云弈。 谢云弈接过看了眼,看着苏梁浅道:“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封信交代舅舅手上。” 这样重要的信息,交到别人的手上传递,苏梁浅并不是没有担心,她转念安慰自己,之前都是如此,不会有事。 谢云弈看出苏梁浅的忧虑,握住她的手道:“这封信如此重要,我就不交给公主安插在京城的人,我找我的人,快马加鞭,蹭蹭递送,一定以最快的速度,交到舅舅手上。” 苏梁浅觉得谢云弈这样的安排最是妥当,“那就麻烦你了。” 谢云弈当着苏梁浅的面将信折叠好,放到了信封里面,“你都要嫁给我了,你的舅舅就是我的舅舅,你的外祖父就是我的外祖父,你的事情亦是我的事,这都是我应该的,你等我的好消息。” 事情就这样定下。 此处距离苏府极近,苏梁浅和谢云弈一起用了晚膳才回府。 苏梁浅和太子的婚事已经解除,和谢云弈在一起,郎才女貌,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避讳,当然,苏梁浅毕竟未婚,也还是有闲言碎语,不过苏梁浅并不在意。 谢云弈亲自将苏梁浅送到了苏府门口。 苏梁浅回府后,洗漱了一番,躺在床上,想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内心仿佛有团火在烧,兴奋跃跃,蠢蠢欲动,让她难以入眠。 “外祖父,舅舅,母亲,你们在天有灵,定要庇佑我,一切顺利。” 伴随着这样的祈愿,苏梁浅渐渐进入了梦乡。 计划落定,现在就等着时机成熟施展,苏梁浅是个极有耐心的,并不急躁,隔三差五的,就去沈府,陪陪沈老夫人,偶尔去季家串门,或者进宫陪太后,得空和贤妃他们也说说话,反倒没了以前的忙碌。 眨眼,又是大半个月的时间过去。 已经是深秋,天气又寒凉了许多,尤其是早晨,那带着湿气的风吹在脸上,都有些刮人。 萧镇海从外面回京,庆帝下旨,将昭檬公主赐给萧家二子,昭檬公主和萧凭望的婚事彻底定下,皇上还给了萧镇海许多金银财宝赏赐之物。 庆帝下旨的前几天,皇后被放了出来,重新掌管后宫,迁出东宫的太子,依旧没能进宫,朝臣最关心的太子,还是空置着的。 萧家,一时风头无量,尤其是做了驸马的萧凭望,更被奉承巴结。 萧镇海对萧燕这个妹妹确实有情,刚一回来,就将萧燕接到萧家住了两日。 苏府,风向再次改变。 苏克明想恢复萧燕的掌家权,被萧燕拒绝,苏克明舔着脸巴结,萧燕又恢复了几分以往的硬气,和萧燕保持了许久的三姨娘想要重新拉拢关系,被萧燕骂走。 “萧镇海回来可为难了你?” 苏梁浅和沈老夫人说完话,被沈大夫人拉着到了她的院子说话。 “没有,他很沉得住气,到现在都还没找过我。” 沈大夫人眉色忧虑,“他这般风头,也没有像上次那样大肆设宴庆办,这说明他比萧燕他们更有手段心计,他肯定不会就这样算了的,你更得小心了。” “皇上已经给萧凭望还有昭檬公主赐婚,昭檬公主年纪不小了,皇上对萧凭望也算满意,我进宫听太后说,他们很有可能在年内完婚,或者是挑选明年开春的好日子,盯着萧家的人多着点,皇上多疑,萧镇海又不傻,肯定不会那么高调,舅母你不用为我忧虑。” 两人还说着话的时候,秋灵从外面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凑到苏梁浅的耳边很是小声的说了几句。 苏梁浅的脸色微变,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看着更加忧虑的沈大夫人道:“大舅母,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也是和谢云弈一起的,您不用担心,晚点我和您解释。” 苏梁浅说完,看了眼秋灵,小跑着离开。 第三百六十四章:沈安永入京 苏梁浅遇事从来都淡定从容,她在听了秋灵的话后这样急忙忙离开,分明是出了什么事,沈大夫人哪里放心?也追了上去,但还是慢了一步,到门口的时候,刚好看到苏梁浅上了马车。 马车的帘子是掀开着的,可以看到谢云弈坐在里面,捉着苏梁浅的一只手,将她拉上了马车。 苏梁浅上马车后,秋灵纵身也跳上了马车,车帘被放下,沈大夫人反应过来,追出去连着叫了几声苏梁浅,马车已经启动,并没有停下。 “小姐,舅夫人叫您呢。” 秋灵看着被谢云弈牵着手坐着的苏梁浅道。 秋灵听到了,苏梁浅也听到了,但苏梁浅这次离开的事情,暂时不能告诉沈大夫人,更不可能把她带上,故意装没听到的。 秋灵见苏梁浅不应,便知道她的态度了,没再说话。 苏梁浅在马车驶出一段距离后,撩开一侧的车窗帘看了看,见沈大夫人并没有追上来,稍稍松了口气。 “舅舅来了?他现在哪里?” 苏梁浅扭头看向谢云弈问道,神色急迫,眉眼藏着担忧焦灼。 现在这个时候,沈安永的身份,实在不该出现在京城,万一被人撞见 谢云弈握着苏梁浅已经出冷汗的手紧了紧,另外一只手轻抚着她的手背安慰道:“穆兰公主也来了。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大家都已经淡忘了,他们二人又乔庄了一番,就算有熟人看到了,也不会往那方面想的。” 关心则乱,再就是苏梁浅知道内情,还有她接下来做的事,她心虚忌惮,难免紧张,但在谢云弈看来,目前苏梁浅的计划,还没开始启动,根本就不会有人关注这些。 苏梁浅看着谢云弈,嗯了声,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看看有没有人跟踪,如果有的话,多绕几圈,甩开他们。” 谢云弈点头,“我已经事先交代过了,疾风就坐在外面呢。” 苏梁浅稍稍安心。 如苏梁浅料想的那样,确实有人跟踪她,而且还不止一波。 苏梁浅在城中绕了半天的路,期间逛了铺子,午膳也是在外面吃的,给人的感觉,就是她在闲逛,然后趁着那些人放松警惕的时候,将他们甩开了。 穆兰公主并没有来过京城,但是因为沈安永,她在京城已经布局多年,这种情况下,找个安全隐蔽的地方,还是不在话下的。 “舅舅,您怎么来了?” 一段时间不见,沈安永瘦了许多,不过气色看着却比以前好,眼睛里面也有了光,不像以前那样,就和个活死人似的死气沉沉。 人活着,活的是希望。 苏梁浅的出现,让他原本已经了无趣意的人生,看到了希望。 他的身边,穆兰公主一身妇人打扮,神色也还算温和,看向苏梁浅的眼神,也透着几分慈爱,还有感激。 除了他们,客栈的几个人也都来了。 苏梁浅朝着穆兰公主点了点头,看她的样子,舅舅应该是和她将话说清和解了。 沈安永没回,穆兰公主道:“他收到你寄去的信,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来京城了,谁都劝不住,你们聊,我先下去。” 穆兰公主说着,看了眼西晋客栈的几个人,让他们同自己一起下去。 那几个人看了沈安永一眼,没有说话,主动先走了,完全没了先前的敌意。 这一路,要不是穆兰公主,不说能不能这样顺利进京,估计到北齐的边境都难。 离开故土多年,再次回来,他们心中感慨万千,对穆兰公主,也是感激万分。 虽说当年的事,和西晋的皇室脱不了干系,但归根究底,穆兰公主却是无辜的,她还保下了他们几个人的性命,现在又让他们回到故乡。 一些事,换个角度,就什么都释然了。 沈安永在回北齐找他们的时候说了,这次回京,是要给沈家还有他们正名,讨回公道的。 落叶归根,能死在北齐,对他们来说,此生已经无憾了,至于其他现在不该他们知道的事情,自然没有太多好奇的必要。 一些事情,尤其是这样的大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出岔子的概率越小。 “公主留下吧。” 苏梁浅看着要离去的穆兰公主道。 穆兰公主停下脚步,惊喜又激动的看向苏梁浅,“我留下?你们” 苏梁浅抢过她的话,一本正色道:“我相信公主,公主既然来了,有些事还要请您帮忙呢。” 穆兰公主指着自己,激动的眼睛里面都有泪花,“能帮得上忙的,我肯定会不遗余力的,我也希望安永能早日得偿所愿。” 沈安永看着这样的穆兰公主,嗫嚅着嘴唇,附和着苏梁浅道:“你就留下吧。” 几个人坐下,秋灵疾风也随即离开,两人一坐一站在房门口。 “我在西晋,虽然公主安插了人在北齐,但是消息还是会迟滞,我只知道太子被废,还有七皇子也彻底失了宠,这到底是为什么?最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听说太子和当地的农女发生了关系,致其有孕?” 沈安永看着苏梁浅,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他的口气却是笃定的,料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只是导火索。” 苏梁浅对沈安永倒是没有隐瞒,将自己庆功宴那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沈安永。 “这些年,太子接二连三犯错,皇上有心庇护,一直在帮他善后,皇后也不贤德,皇上心中是恼火的,他更担心自己的皇权会受影响,权衡利弊,才没有废黜太子。这次泗水之行,太子屡屡犯错,将脸丢到了京城外,皇上是动了废黜太子的心思,刚好又闹出那样的事,所以才会废太子。” 苏梁浅神色淡然,口气也是镇定自若的,仿佛提起和议论的不是皇家帝王的事,而是可以随意讨论的话题。 “那晚的事?” 沈安永看着苏梁浅,总觉得那晚的事情,和她有关系。 不仅仅是那一晚,这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有她的操纵在里面。 “是我的意思,不过具体去执行的是谢云弈,他帮了我大忙,农女的事情闹出后,皇上将我宣进了皇宫,是我提议废太子的,皇上爱惜自己的颜面名声,几句就被我劝服了。” 沈安永冷哼了声,夹杂着不屑和轻视,“我刚听你提起那晚的事情,疑点重重,他竟然真的相信,这所有的一切,是七皇子所为。他自己当年野心勃勃,却掩藏着野心,为了那个位置筹谋,登上皇位后,杀戮功臣,轮到他儿子却不行,真是可笑。” 苏梁浅完全赞同沈安永的话,附和道:“对他来说,皇权皇位,远胜父子亲情,他不想七皇子成为第二个他,最近一直在极力打压。虽然这件事没传到民间,百姓不知道,但是朝中的大臣都是知晓的,他这样的态度,就是间接告诉那些人,这所有的一切,是七皇子设计,他将苏倾楣嫁给他,就是绝了七皇子的路。” 庆帝这样说,私心占绝大多数,不过也不是完全没顾虑夜傅铭,他至少没要了夜傅铭的命。 他这样的态度,只能说明一点,那个位置,他没考虑过夜傅铭,绝了他的路,也是保全他的性命。 不过,他却忽视了,应该说,他并不了解,夜傅铭对权势还有那个位置的执着。 “不过是设计太子,并不一定是他自己的野心,而且此事疑点重重,单凭这一件事,皇上就给他定下这样的大罪?” 沈安永看了眼提出疑惑的穆兰公主,又是一声冷哼,“北齐的皇室和西晋不同,当今皇上更是多疑,宁可错杀三千,也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对他那个位置有威胁的人。” 苏梁浅补充道:“是这个道理,不过也不仅仅是因为那晚的事,这次泗水之行,七皇子就几次给太子挖坑,皇上和皇后都认为,那两个女子,是七皇子安排的,再就是太子允诺百姓的补助银一事,是找了当地的贪官凑齐的。太子本就混账,但是七皇子从来却是知道分寸的,七皇子没能及时制止太子,这在皇上眼里就是错,皇上将这些责任也归咎到了七皇子身上,再加上丢了那么大脸,处罚自然不会轻。” 苏梁浅分析起这些事情,是头头是道。 “这些发生了的事情,并不重要,你在信中说要策反七皇子据我所知,七皇子就是个闲散皇子,并无实权,又没有强大的娘家做靠山,他现在这个样子,就算之前有交好的大臣,也会敬而远之,他就算知道那些,他拿什么去反,他有那个胆子吗?” 沈安永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大致始末,但并不乐观。 穆兰公主也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忧心忡忡。 “当今皇上,在登上大宝前,不也不被任何人看好?舅舅,七皇子和当今皇上,就是同一类人,同样的事情,你要觉得皇上会去做,七皇子也会。” 夜傅铭有没有那个勇气胆子?他当然有,这一点,苏梁浅比谁都清楚,但她要直接那样信誓旦旦的说,沈安永和公主肯定会心存疑虑,更加担心。 “舅舅有些事恐怕还不知道,我那个妹妹怀孕了,是太子的孩子,我在得知这事的第一时间,就告知了皇上,皇上下令要留下那个孩子,并且还私下派了人去王府伺候苏倾楣,七皇子本就是那样的处境,现在更是恨透了皇上。” 沈安永和穆兰公主听了苏梁浅的话,相互对视了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敢置信。 “七皇子是什么人,舅舅还会猜不到吗?他府里养着的那群和尚,可不只是和尚那么简单,皇上正查此事呢,至于说依仗的势力,皇上当初能为了除掉沈家,和敌国勾结,七皇子身为皇子,为了那个位置,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至于说依仗的势力,萧镇海手握兵权,又受重用,他的身后就有一批势力,他娶了萧镇海最看重的外甥女,怎么说都有重姻亲关系。” 苏梁浅在给沈安永的信中,说了自己大致的计划,但是像这样具体的事情,她并没有详说,一下也说不清楚。 她给沈安永写那封信,是想夜傅铭找他的话,他可以配合着演出戏。 沈安永见苏梁浅胸有成竹的样子,信心满满,仿佛胜券在握,心里安定,但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并不怎么安定。 “会不会有些太过冒险了?浅儿,开弓没有回头箭,你要什么都不做,这辈子就是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但是你可能性命都没了。” 苏梁浅拧眉,“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原当年的事情真相,为沈家的人讨回公道,这就是活着的意义,我不会改变主意的。胡公公那边,我已经有了挟制他的手段,只要夜傅铭知道当年的事情,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他和皇上肯定会相互残杀,一旦撕破脸,我就会借着他的嘴,将庆帝勾结敌国的事,公诸于众,再联合朝中的几大势力,扶持十二坐上那个位置,我已经下定决心,我觉得舅舅应该是能明白我的,就不要再劝我了。” 苏梁浅盯着沈安永,态度比想象的还要坚决,而她这样的三言两语,却也让沈安永知道了她的整个计划,和穆兰公主惊的说不出话来。 “我和七皇子接触的时间更长,次数也更多,我比舅舅更加了解他是什么人,我相信自己不会看错,就算错了,我也会用自己的手段,让事情按照我预期的方向发展,舅舅就不要再劝我了。” 沈安永说那么多,主要还是担心苏梁浅,苏梁浅这样的态度,倒堵的他无话可说。 人活一事,很多时候,性命都不是最重要的。 “舅舅的事,我暂时没告诉府里的任何人,目前,我的计划尚未启动,您在京城,还是安全的,但是还是不能和沈府的人碰面,不过您可以偷偷看她们一眼,到时候再离开,至于剩下来的那些事情,有谢云弈会帮我,一切我都会安排周详妥当。” “我不走!” 沈安永看着苏梁浅,口气相当坚决,“我将老秦他们都带来了。” 苏梁浅打断沈安永的话,“老秦他们想要落叶归根,不愿回去,我可以安置他们,让他们今后在京城生活。” “我要留下来帮你。” 苏梁浅急,“你一直呆在京城不安全。” “什么是安全?我做不到放任你一个人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你说的计划我都知道了,我留下来,可以帮你,我能帮得到你。” 沈安永直视苏梁浅,“七皇子既然多疑,没什么比我出现在他面前,更具说服力的了,这样直接的证据,皇上肯定也会吓一跳,这么多年,我被那日发生的事情折磨,现在也该是他们得到报应的时候了,我姓沈,他们是我的父亲,比起你,我更应该做些什么,我心意已决,你不要再劝我了,你也劝不住我!” 穆兰公主看向沈安永,他神色坚定,眼睛泛光,那种明亮璀璨的光芒,她也看向苏梁浅,叹息了声,对她道:“就让他留下来吧。” 沈安永感激的看向穆兰公主,继续道:“我活了这么多年,却是行尸走肉,像死了一样,你既然计划周全,肯定能保护我,还有公主,就算是死了,只要最后你的计划成功,那我也是死得其所。我是战士,是将领,只要死得其所,又有什么遗憾?如果你让我这样回去,我才会一辈子都不安心,你让我明白你,你也应该谅解你舅舅。” 苏梁浅抿着嘴唇,迟疑了片刻,点头。 沈安永既然要留下来参与到这计划中,自然要更加清楚的了解到计划的内容,苏梁浅便将前几天下午和谢云弈商量的一应大小细节,全部都告诉了沈安永。 穆兰公主本来是担心的,但听了这些,反而安心了不少。 她看的出来,苏梁浅确实是做了详实的布置的。 “在替父亲他们讨回公道前,我的事情,沈家的人,你谁都别说,包括母亲,我现在哪有脸见她们?” 沈安永捂着脸,刚稍稍安心的穆兰公主,又是一脸忧色和不舍。 她想着,自己帮着沈安永得偿所愿,今后的日子里,他们能好好相处,像他没恢复记忆前那样琴瑟和鸣,相敬如宾,但现在,她却觉得自己要失去她了。 穆兰公主觉得,自己的不安,好像并不是因为苏梁浅和沈安永做的那些事情,只要身在北齐,她的心,大概就不会安定。 这里,才是沈安永的家啊,他最最在意的人,也在这里。 “表哥在边境还没回来,舅舅若是想见外祖母她们,告诉我一声,我提前安排。” 沈安永迟疑了片刻,摇头拒绝,“不用,我现在不见她们。过几天,我就找个机会,和安插在王府的人碰面。” 苏梁浅点头,几个人随后又搓商了时间。 事情定下,沈安永还是担心起了苏梁浅,“我听你说那么多,你和七皇子似乎有过节,他要得势的话,要为难你,对你不利怎么办?如果你出了什么事,就是你外祖父他们我也不会安心的。” 如果要达成那个目标,一定要有个人出事,那沈安永定然是选择自己的。 “放心吧,我对北齐有功,是北齐的功臣,在百姓间声名极好,七皇子在百官面前失了体面,不会想要百姓也对他指指点点,诸多不满的。而且,既然舅舅作为他最直接的可以挟制圣上的证据,您又是西晋最得宠公主的驸马,站在平等的合作关系,他对您肯定是忌惮的,您不让他动我动沈家,他肯定不会轻举妄动。” 之前,苏梁浅也确实担心自己日子会不好过,她那时就不怎么害怕,现在有沈安永,她就更加淡定了,谢云弈更是松了口气。 之前沈安永提出自己留下,他心里是同意且欢喜的,就是做此打算。 “好,那我就将你作为帮他的条件之一。” 苏梁浅这一呆,就是大半天,傍晚才动身回去。 沈安永和穆兰公主一同送她,穆兰公主面色慈爱,不过眉宇间却是很深的郁色。 “舅妈,您身为公主,对舅舅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舅舅也是一样,他不是无情之人,您的付出不会是白白付出,他心里有您,且会一直记住您的好,我也是一样。如果您愿意,沈家的门,会为您而开。” 穆兰公主看着苏梁浅乘坐的马车渐渐离去,眼泪吧嗒的往下掉。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就在她伤心又感动的时候,被搂进了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穆兰公主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悲喜交加,激动万分,直接哭出了声。 “安永,她真是这天底下最暖心懂事的女孩儿。” 如果不是亲身接触,她真的不敢相信,会有这样年轻又美好的姑娘儿。 第三百六十五章:萧镇海登门问罪 马车驶出一段距离后,苏梁浅靠在车窗边,用手指将马车的车帘撩开一角,回头看。 深秋时节,天气变冷,白日的时间渐短,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门口的廊下亮着灯,苏梁浅可以看到,沈安永将公主搂在怀里,公主抱着他,似乎是在哭,不过倒像是夫妻的模样。 苏梁浅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心中倒是为他们高兴。 所谓的心结,就该在活着的时候解了,不然其中一个人要出什么事,就成了永远的遗憾了。 半天,一直到那抱着的两个人汇聚成点,再也看不见,苏梁浅才放下帘子,轻叹道:“近段时间,都不能见面了。” 夜傅铭现在防她防的就和个什么似的,不单单是夜傅铭,盯着她的眼睛都太多,她多和沈安永见一次面,对他来说危险就多一分,尤其计划一旦展开,夜傅铭如果发现她和沈安永私下见面,很有可能就是前功尽弃的后果。 那是苏梁浅最不愿意面对的。 “我回去后,就安排几个身手好的人保护舅舅,在他和夜傅铭接触前,就到他的身边保护。” 苏梁浅抬头看向谢云弈,微笑,浅浅的笑,柔情似水,还有感激,她没有说谢,就谢云弈做的那些事情而言,谢谢二字,分量实在太轻。 “谢云弈,有你真好。” 苏梁浅越想越觉得,自己此生幸运,并不仅仅是避开了夜傅铭那个大渣男,可以不用吃上辈子的苦,遭上辈子的罪,更最重要的是,遇上了谢云弈,让她本该悲凉的一生,都变的温暖起来。 就好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遇上了射进来的那束光,不是微弱的亮光,而是炽热璀璨又明亮的。 谢云弈将苏梁浅搂在怀里,“我也觉得,所以你要让我一辈子都陪在你身边。” 苏梁浅从沈安永处回去后,并没有回苏府,依旧是回了沈家。 她知道,自己那样急忙忙离开,如果不回去和沈大夫人说清楚,她肯定是不会放心安心的。 “秋灵,回去后,舅母要是问起,你就说,我出去是见苏倾楣的人,她突然肚子不舒服找的我。” 沈安永的事,目前提都不能再提,苏梁浅自然是要用另外的借口,将沈大夫人敷衍过去的。 沈安永所在的地方,距离沈府并不近,苏梁浅回到沈府的时候,夜都深了。 “小姐,大夫人在门口呢。” 苏梁浅刚下马车,就见沈大夫人站在门口。 沈大夫人见马车停下后,秋灵跳了下来,快速跑了过去,见苏梁浅无恙,长舒了口气,悬着的心算是放下。 “舅母一直就在这等着吗?” 苏梁浅感受着夜里的风,拧着眉,有些自责。 沈大夫人忙道:“没有,用过晚膳后,等了你半天,还不见你回,不放心才来的,就一会。” 沈大夫人确实是用过晚膳才过来的,是一用过晚膳就过来了,在门口等的已经近一个时辰了。 谢云弈见沈大夫人也在,也从马车上下来,叫了声“舅母”。 他态度恭敬又谦逊,配上那张让人无从挑剔的脸,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沈大夫人又不傻,苏梁浅不和她解释,急忙忙的从家中离开,接她的人却是谢云弈,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苏梁浅对他的信任,苏梁浅也不止一次在她和沈老夫人面前提起过谢云弈对她帮忙颇多。 苏梁浅谋的是沈家的事,谢云弈帮苏梁浅,那也就是在帮沈家。 “是云弈啊,真是麻烦你了,要不要一起进去喝杯茶?” 沈大夫人的感谢是真,不过邀请却是客套。 时辰不早,是很晚了,虽说苏梁浅和谢云弈已经认定了彼此,不过并不是夫妻,甚至连婚约都没有,谢云弈要应下了,那传出去,对苏梁浅的名声,肯定是有影响了。 谢云弈推辞,目送着苏梁浅和沈大夫人一起进了府,随后回了隔壁的季家。 “你今日这急忙忙的,是去哪里了?” 沈大夫人按捺不住,一进府,就迫不及待的问苏梁浅。 “见谁了?” “舅母,您别急,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说。” 沈大夫人等不及回去,在府里找了个相对隐蔽的地方。 “是苏倾楣的事,我和她的人见面了,她说她肚子不舒服。” “肚子不舒服?她是” 苏倾楣有身孕一事,苏梁浅在进宫的时候告诉了太后昭檬公主几个人,苏府的话,苏克明五姨娘萧燕都是知道的,但这样的喜事,却不是什么好事,反而是丑闻,所以大家知道后,谁都没有对外宣扬。 这些人尚且如此,夜傅铭更不用说了,凡事王府里知道这事的,都被他告诫了一番,不许对外乱说一个字。 再就是,苏倾楣刚有身孕,根本没显怀,她同时也是属于那种反应也不大的,庆帝虽然暂时留下了这个孩子,但是是不是让苏倾楣生下来,却还是没有下定决心,也是暂时不对外公布的态度,所以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苏梁浅没和沈大夫人提过这事,她也就不得而知。 苏梁浅点了点头,肯定了沈大夫人的猜测。 “是太子的?” 要说苏倾楣去王府也有近两月了,怀的也未必不可能是夜傅铭的,不过有那晚的事情在前,这么短的时间,沈大夫人可不觉得夜傅铭就能够解开心结接纳苏倾楣。 不是夜傅铭,是任何一个男人都做不到。 苏梁浅又点了点头。 沈大夫人当即道:“她怀孕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事你别掺和,她的事你都别管,别让皇上捉住你的把柄。” 虽然这么久,庆帝都没找苏梁浅的麻烦,但沈大夫人也算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多少是知道他的德行的,他不是不想找,是苏梁浅聪明,做事干净,他找不到借口机会。 苏梁浅笑道:“这事皇上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 沈大夫人声音变的尖锐,似乎是不敢相信。 “早知道?要早知道的话,苏倾楣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保得住?” 沈大夫人觉得不可能。 苏梁浅讥讽的嗤笑了声,“舅妈您先别急,听我说。” 沈大夫人没再说话,看向苏梁浅。 “苏倾楣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应该两个多月了,这事,我半个多月前就知道了,苏倾楣想打掉,是我拦下来的,我将这事告诉皇上了,皇上也早就知情了,并且还派了人,用我的名义,放在苏倾楣身边伺候。” 沈大夫人觉得不可思议,“皇上他为什么这样做?” 苏梁浅又是一声嗤笑,“自然是怀疑七皇子有不臣之心,舅母觉得,七皇子府上养着的那群人,真的全部都是和尚?我见皇上的时候说了,在泗水的时候,有一次看到有和尚模样的人找他,两人似乎是在商议事情,苏倾楣怀孕,刚好给了皇上一个很好的借口,将自己的人送进去调查这事。” 沈大夫人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听的手心都是冒汗的,“你参与到这些事情里面做什么?” “舅母说是为了什么?现在盯着我的人太多了,我甩他们费了些劲,回来的时候晚了些。舅母还不知道我吗?又有谢云弈和秋灵在,我能出什么差池,你下次别这样了,外祖母肯定也会忧心的。” 沈大夫人心疼,咬着唇点了点头,“现在苏倾楣情况怎么样了?” “还不知道,不过她现在头几个月,偶有腹痛是正常的,她身边伺候的是皇上的人,就是出什么事,也怪罪不到我头上。” 苏梁浅这话对沈大夫人还是有一定安慰的效果的,她嗯了声,思量了好一会,“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苏梁浅握住沈大夫人的手,“该告诉舅母的,我肯定不会隐瞒的。舅母,您放心,外祖母有生之年,我肯定会让沈家当年的事,大白于天下的,我肯定不会让你无颜面对大舅舅和大哥他们的。” 苏梁浅在沈家又呆了几日,沈安永那边传来消息,说已经和王府的人见了面。 事关沈安永,苏梁浅总觉得在沈家接收这些消息有些冒险,动身回苏府。 “小姐,老爷让您去他的书房。” 苏梁浅刚下马车,还没进门呢,苏管事就迎了上来,毕恭毕敬道。 “去书房?父亲找我什么事?” 苏梁浅慢悠悠的问道。 苏管事没马上回,两人进了府,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的时候,苏管事小声道:“舅老爷来了,和老爷在书房呢。” 萧镇海,他来了? 他回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他就是再沉得住气,也不可能不见她,在苏府苏克明的书房见她,这传出去,也算是巧合。 看样子,盯着她的人,萧镇海也有一份。 “多谢苏管事了。” 苏梁浅道了谢,跟着苏管事一起到了苏克明的书房。 苏府接二连三的出事,苏府的下人懈怠,苏克明的院子和书房,打扫的都不勤,萧镇海回来后,苏克明彻底让人清扫了。 书房内,萧镇海和苏克明都是坐着的。 萧镇海是端坐着的,苏克明在他的下首,一直往他身上凑,脸上的笑都是讨好,简直就是谄媚,萧镇海虎着脸,全程都没有搭理。 萧镇海生的高大,国字脸,眉毛浓密,再加上上过战场,一身凌冽的煞气,这样沉脸抿着嘴唇的时候,看着就有些渗人。 当然,这也能看出他对苏克明的不待见。 何止是不待见?苏梁浅觉得,要换成自己,他砍了苏克明的心都有。 苏梁浅看着在那狗腿,却没半点作用的苏克明。 娶了她母亲,背靠沈家,沈家倒后,又有得圣宠的萧家,萧镇海现在是侯爷,又出了个驸马,萧家前途无限,他怎么会让自己混到今日这样的田地? 她以前就觉得苏克明蠢,现在看他那蠢样,更加觉得他蠢了。 萧家还没倒呢,他既然想靠着萧家萧镇海,就该小心巴结着萧燕,至少不能打人吧,还有对苏泽恺苏倾楣的态度,将萧燕的心彻底伤了,苏梁浅是觉得,任何一个稍微有点脑子的人,站在苏克明这个位置,都不会让自己这样狼狈。 毕竟,求人靠人,都该是低声下气的,哪有像他那样,作威作福,颐指气使的。 他那哪里是打萧燕,他打的是萧镇海的脸。 苏克明还在那赔笑,见瞄都没瞄他一眼的萧镇海扭过头去,他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见苏梁浅往这边的方向走了过来。 苏克明松了口气。 他之前还担心,苏梁浅半点面子都不给他,请不过来呢。 苏克明拍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回家呢?” 苏克明真的是得寸就进尺的人,见苏梁浅依着他的意思来了书房,当着萧镇海的面,立马就树立起自己父亲的威望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内心还洋洋得意的,苏梁浅再怎么本事又怎么样,她是他的女儿,就得听他的。 苏克明觉得,萧镇海就是来找苏梁浅算账的,但是苏梁浅连皇上都敢得罪,萧镇海肯定不会放在眼里,和他客客气气的,到时候他就数落几句,让萧镇海知道,自己能制得住她。 苏梁浅看苏克明那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很快无视,进了书房,“找我什么事?” 她问完,目光落在萧镇海身上,朝着他点了点头,“萧侯爷。” 苏克明又觉得苏梁浅没给他面子了,上火,“你这是什么态度?” 萧镇海回来后,萧燕回萧家住了几天,苏梁浅和苏克明的关系,苏梁浅对苏克明的态度,萧镇海岂会不知,他简直心知肚明?也因此,苏克明在他面前,和苏梁浅摆父亲的架子,简直就是蠢不可及。 萧镇海懒得看苏克明犯蠢,直接道:“你下去吧。” 他的声音洪亮,就好像是在命令军中的将士,苏克明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道了声是,转身离开,都到门口了,又退了回来,避开萧镇海走到苏梁浅面前,用略有些大的声音警告道:“侯爷是你舅舅,长幼有序,不要乱说话,不然我不会轻饶你的。” 苏梁浅视线微垂,一个眼神扫去,苏克明没和苏梁浅对视,但心里却毛毛的,加快步子离开。 “原来是萧侯爷找我。” 苏梁浅看向冷着脸的萧镇海 萧镇海瞪着眼睛,一身煞气,看着就凶恶的很,苏梁浅微微的笑着,似笑非笑的,半点没有苏克明面对他时的畏惧。 “萧侯爷回来这么久,本来呢,我是晚辈,该去拜访的,但是萧家门庭若市,我怕累着侯爷您,就一直没去,希望侯爷不要见怪才好。” 她说话慢慢悠悠的,那般悠闲的口气,竟让她这些听起来恭敬的话,有种说不出的嘲弄,刺耳的很。 “你现在可是皇上太后面前的红人,对江山社稷有功,我可不敢在你面前称大。” 萧镇海见苏梁浅丝毫没被自己威慑住,也就收起了那一身煞意,给苏梁浅戴高帽子,不过苏梁浅听出的,却是满满的不满,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而且萧镇海还是端着架子的。 最近京城发生这一桩桩大事,萧燕一房倒了那么大霉,萧夫人瞒不住,也不敢满,萧镇海一回来,包括苏梁浅庆功宴那晚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萧镇海还从萧凭望的口中,更加详实的情况。 萧夫人说那些,是想推卸掉自己身上的责任,萧镇海却大发雷霆,过后没多久他就将萧燕接到了萧家,萧燕见到兄长,自然万分委屈。 苏倾楣现在许多地方要仰赖到苏梁浅,而且跟着苏老夫人回青州的连嬷嬷回来后,说苏梁浅在苏老夫人回青州前,已经将一切都安置妥当,还留下了不少银钱,苏泽恺在那也可以生活的很好。 再就是,屡屡和苏梁浅较量吃亏,萧燕也怕自己兄长会吃亏,对萧家不好,也就没怎么抱怨苏梁浅,却是说了不少萧夫人的坏话,说她不管自己和苏倾楣的死活,让她吃尽了苦头。 萧镇海对萧燕一些事情的处理,也是气的上火,但毕竟是自己的妹妹,事情又已经发生 他和萧燕的兄妹情不假,看到她瘦的都要脱骨的样子,就是有脾气,也忍住了,然后在事后,又狠狠的将萧夫人训斥了一番,但就算是这样,依旧难消除他对苏梁浅的不满。 这些事情,苏梁浅并没有格外去关注,不过她从近来萧燕的日子,就能大概判断出这些形势。 她过的好,说明萧镇海是放不下她的,那心头的那些脾气,自然就只能对萧夫人发泄了。 之前萧燕出事,萧夫人趁着萧镇海没在,不管她的死活,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过去那么多年,她和萧燕的积怨。 萧燕是个喜欢挑事的,萧夫人又确实有些事情让人看不惯,两个人又都是强势掌控欲强的人,萧夫人没少因萧燕被萧镇海责骂。 “那侯爷见我,就不是兴师问罪了,那是为了什么?” 苏梁浅声线微凉,自己找位置坐下,倒是将被人奉承惯了的萧镇海气的不轻,不过他很快又释然,苏梁浅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更何况是他,但他还是被噎的不舒服,他此番前来,有部分的原因,就是兴师问罪。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小小年纪,连自己的亲兄妹都害,那么恶毒的手段,是谁教你的?” 萧燕虽有指责,但更多的是像长辈说教。 苏梁浅轻笑,轻蔑的哦了声,“萧侯爷还说自己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萧镇海被气的更厉害,听到苏梁浅无辜道:“看样子这样子是都知道了,那烦请萧侯爷告诉我,我哪件事做错了,我做错了什么?拿回自己的东西也是错?” “放肆!” 萧镇海正要指责苏梁浅手段过分,听到她继续道:“皇上和天下百姓,没一个因这些事情觉得我错的,侯爷不妨说一说,可是我太过仁善,那么大笔的财宝,竟然没有要利息?” 萧镇海见苏梁浅搬出庆帝,态度稍软,语重心长,“你要回东西没错,但不应该” 苏梁浅讥笑,“你们若有将东西还给我的心思,我一回来,就该物归原主了,萧侯爷这些年屡立大功,也得了不少好东西,怎的萧夫人眼皮子还是那么浅,喜欢霸占别人的东西?当然,人都喜欢占便宜,但也应该看对象是谁。” 苏梁浅一语双关。 她说的可不仅仅是萧夫人,还有当着她的面,呼出放肆二字的萧镇海。 萧镇海当然知道,此事自己是不占理的,他为什么对萧夫人大发雷霆,一方面是看萧燕那样子,还有她现在的处境,想到过往两人相依为命的日子不忍心,另外就是他觉得此事错就在萧夫人。 苏梁浅在清算她母亲嫁妆的时候,萧夫人就该将萧燕送到府里的那些东西主动归还,有多少算多少还回去。 而且,他在离开京城前,再三叮嘱,让她照顾萧燕,她将萧燕还有自己的侄子侄女都照顾成那样,萧镇海没气才怪,他连休了萧夫人这样威胁的话都说出口了。 “过去的事不提,楣儿和太子的事,是不是你设计的?” 萧镇海不再纠结于过去的事,问起了现下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侯爷,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 “你敢说,这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苏梁浅将自己垂到眼前的头发撩到耳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侯爷你应该去问苏倾楣。这事发生后,皇上严令不准外传,出事的时候,侯爷您并不在京城,是谁违逆皇上的意思,偷偷告诉你的,欺君罔上,这是杀头的大罪!” 萧镇海兴师问罪没成功,反而自己的亲人,被苏梁浅扣上了可能被杀头的大罪。 “楣儿肚子里面的孩子,你千方百计保下,你到底想做什么?” 苏梁浅侧过身,手托着腮,和萧镇海对视。 她的神色淡淡的,也很从容,但萧镇海莫名的就是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战场上将帅才有的杀伐,那种煞气,仿佛是从千万人堆尸山爬出来的般,让他愣了愣。 “侯爷问这些,是关心苏倾楣呢,还是担心我有什么目的,对你和萧家不利?” 萧镇海对苏倾楣有利用,但对这自己看大的唯一的外甥女,关切也是真,但是他更担心,苏梁浅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还有凭望,你想对他做什么?” 提起萧凭望,萧镇海看苏梁浅的眼神更加警惕戒备起来。 由此可见,他对萧凭望的在意。 “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萧凭望救了我,那晚宫中的事,他冒着惹怒皇上的风险,站出来替我说话,我就是对萧侯爷不满,也不至于会对他怎么样,至于苏倾楣肚子里的孩子” “侯爷回来这么久,都没见她吗?她犯下滔天罪责,皇上仁慈,饶了她的性命,她做什么事,自然都应该提前告知皇上,更何况,她肚子里面怀的还是龙孙,更不是她能做主的,没打掉那个孩子,是皇上的意思,萧侯爷若是想要知道这个中的缘由,不应该问我,应该去问皇上,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呢,我想,大概是皇上仁慈吧,毕竟是一条无辜的性命,还叫他皇爷爷。” 苏梁浅滴水不漏,萧镇海软硬兼施,但几个回合下来,萧镇海是半点便宜都没占到,反而是憋了满肚子的火。 苏梁浅却始终是一副悠淡的模样,他甚至有些能够明白为什么萧凭望萧燕都让他不要和苏梁浅作对找她茬的缘由了。 萧镇海心里虽然怒火中烧,却是沉得住气的很,面上没有表露半分,“你没有居心最好,要是被我发现你有什么其他的目的,想要加害她们,我定新仇旧账和你一起算!” 萧镇海虎着脸,心头对苏梁浅的忌惮更深。 苏梁浅跟着萧镇海站了起来,看着他的背影道:“我能有什么居心?萧侯爷与其在这里防着我,还不如多去了解了解七皇子,他是为什么忍着那么大的气,让苏倾楣进王府的大门,这其中,他是有什么目的。” 第三百六十六章 苏梁浅的话,让萧镇海停下脚步。 回来这么久,他都忍不住来见苏梁浅了,还是没和苏倾楣见面,不仅仅是因为气苏倾楣的蠢,辜负了自己多年的栽培期盼,更多的是内心的忌惮。 不是忌惮她,也不是忌惮夜傅铭,而是因为庆帝对夜傅铭的怀疑。 “这不是皇上的意思?七皇子身为皇子,也是儿子,当然应该听从皇上的意思。” 萧镇海没回头,背对着苏梁浅回她道。 想到这,萧镇海心头更觉得恼火。 在苏倾楣被赐给夜傅铭的时候,他担心夜傅铭真的是那种清心寡欲对权势无争的皇子,他甚至一度忧愁,如何让苏倾楣激发他的野心。 没想到,夜傅铭的勃勃野心,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的激发。 萧镇海觉得夜傅铭也是个蠢货,同时,他自己也和庆帝一样,对夜傅铭生出了忌惮,不愿再帮扶。 毕竟皇上还正值壮年,身体又一直康健,以他的多疑和对七皇子的不满,这时候他和七皇子走近,无异于玩火自焚。 “萧侯爷是这样认为的?” 苏梁浅往萧镇海的方向走了几步,“如果不是还有所求,哪个男人,会将这样的绿帽子戴在头上?” 萧镇海猛地转身,他身形威猛高大,神色也甚是威严,给人说不出的压迫感。 “乐安县主,楣儿是你的亲妹妹,纵然她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也没必要这样将她推进火坑,半点退路都不给她留。宫中设宴那晚的事暂且不提,你可以说她咎由自取,那之后呢?小小年纪,就生的如此恶毒,你千方百计的将那个孩子保下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想针对的是谁?” 萧镇海再次质问苏梁浅,冷着脸,神色冷峻,那眼神更是尖锐。 萧燕在萧家住了几日,虽然没怎么说苏梁浅的坏话,不过最近发生的事,在萧镇海的告诫下,事关苏梁浅的,却是没有隐瞒的。 萧镇海从萧燕的口中已经知道,苏倾楣本来是要将肚子里面的孩子打掉的,但是被苏梁浅拦下了,不但如此,苏梁浅进宫后,还说服皇上,保下了这个孩子。 不仅仅是这个孩子,在他回来前,苏倾楣担心自己去王府的日子不好过,还和苏梁浅达成了某种协定。 具体是什么协定,萧镇海至今没和苏倾楣见面,无从得知。 但萧镇海却觉得两人蠢透了,就她们和苏梁浅的过节,她怎么可能真心帮她?就算再怎么病急乱投医,也不能向苏梁浅投诚啊。 “目的?针对?” 苏梁浅迎着萧镇海慑人的眼神,重复着她的话,随后笑了。 她这一笑,眉眼弯弯,眼睛都眯了起来。 “萧侯爷不说了吗?她是我妹妹啊。” 她回的理所当然,却让萧镇海气的脸都红了,阴沉的眸,明显流露出恼怒的神情。 他觉得苏梁浅这个样子,就是对他赤果果的愚弄。 苏梁浅看出萧镇海的气怒,笑容更深了几分,“萧侯爷真真是奇怪,我不帮苏倾楣吧,你说我没有姐妹情谊,指责我冷血无情,我帮她一把吧,你又控诉我别有居心,我真要有什么目的,或者想要针对谁的话那我也不能告诉你啊。萧侯爷有这份和我计较的闲心,还是想想,怎么去接待七皇子吧,怎么不引火烧身。” 苏梁浅勾着嘴角,服了服身,径直出了门。 萧镇海看着苏梁浅离去的背影,娉婷袅娜,不紧不慢,就像她遇事的态度,淡定从容,不急不缓的。 萧镇海越看越气,这时候,苏克明从外面小跑了进来。 他见萧镇海铁青着脸,怒气一触即发的模样,吓得缩了缩脖子,就想要将伸到屋内的那条腿缩回去,萧镇海一个眼神扫了过去,苏克明咽了咽口水,还是老实进了屋。 他追随着萧镇海的目光,看着苏梁浅的背影,气愤道:“是不是,是不是那孽障惹大哥你生气了?我一定让她好看!” 萧镇海垂眸,一个冷眼过去,苏克明秒怂,闭上了嘴。 萧镇海从苏克明身边经过,走到一旁,重重的拍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只听到砰的一声,椅子散架。 苏克明脸色发白,两腿发软,差点坐在地上。 萧镇海冷哼了声,已经大步流星离开。 苏梁浅和萧镇海就这样走了,苏克明当着萧镇海的面信誓旦旦的说找苏梁浅算账,实际却是不敢的,但是,心里却忍不住咒骂,责怪苏梁浅不孝,招惹不该招惹的人,给他惹事。 另外一边,夜傅铭的王府。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夜傅铭可以说是足不出户,不要说那些他费心挖来的谋士察觉出了不对,就连府里的下人都觉得不正常。 当然,这些不正常倒是没什么,更让他们苦恼的是夜傅铭的脾气,毕竟作为伺候主子的下人,主子脾气喜怒无常,尤其是像夜傅铭这种从来都温和好脾气的,简直让人提心吊胆,心惊胆战。 “主子,周大师在外面要见您。” 夜傅铭泱泱的,躺在床上,“不是说了吗?我身体不舒服,谁都不见!” 夜傅铭是个孝子,以往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进宫向皇上还有皇后太后请安,同时还能趁此机会,和太子更好的培养感情。 自出事后,这两个月的时间,除了找苏梁浅兴师问罪,他几乎没有踏出王府。 那晚的事,他不想多任何一个人知道,为了掩饰这种异常,他让自己病了。 从苏府回来后,大病了一场,几乎整日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呆着。 他心情本来就极度的抑郁恼火,非但不能发泄,还将自己闷在屋子里,整个人更是阴沉,看人的眼神,让人发毛。 夜傅铭不是傻子,又做了那么多年庆帝的儿子,自然对自己的父亲并非一无所知,再加上心虚 夜傅铭暂时不见这些人,除了不想见,同时也是想要将他们继续留在府上。 苏倾楣有孕后,随她一同回来的那几个人,名义上是苏梁浅的人,但是夜傅铭对苏梁浅的戒备芥蒂,丝毫不逊色于庆帝。 夜傅铭担心,自己这时候过多的和那些人接触,会让苏梁浅起疑心,到时候那些人也被赶出去,他就更没指望了。 虽然现在,他早已看不到希望了,但是对苏梁浅还有庆帝的恨意,让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这个样子。 比起以前,他对权势的欲望,对那个位置的渴求,更加强烈。 对权势渴望,和现状的对比,让他备受煎熬,每天仿佛都要炸裂了一般。 “我和他说了,他说有极其要紧的事要见您,在外面等了许久了。” 夜傅铭无动于衷,反而为这样的忤逆,更加上火,就在他快要控制不住脾气要爆发的时候,外面周明的声音传来。 “殿下,我听闻殿下身体不适,特寻了良药,可以医治您的痛疾。” 周明见夜傅铭还是没声,“药我就随身带在身上,求殿下许我进去,若是殿下无用,就治我的罪。” 夜傅铭觉得周明话里有话,心中生出喜悦,但他又不敢抱太大的希望,迟疑了片刻后,他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让人将周明请了进来。 夜傅铭底下能人不少,周明算不得最聪慧能干的,也不算最得夜傅铭信任,所以他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到夜傅铭了。 乍看到他那个样子,心头还吃了一惊,不过想到他最近经历的事,又觉得这所有的一切,在情理之中。 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却被掐断了前路,哪有什么比这更残忍的事? “你说你能治我的病,那你说说,我得的是什么病?你要是说不上来,我定不会轻饶了你!” 苏克明的声音阴鸠,哪还有以往面对谋士时礼贤下士,放低身段的温和? 他是将这些人留下了没错,但是他内心的希望,却已经被庆帝和苏梁浅摧毁的所剩无几,还有苏倾楣 只要想到苏倾楣住在他的府邸,在外人眼里,是他的女人,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恶心和恼火。 因为心灰意冷,那点点的不死心,根本就不足以他克制自己的脾气,维持以往的温和。 周明看着额头青筋都爆出的夜傅铭,不卑不亢,回道:“心病。” 他稍顿了片刻,重复着继续道:“七皇子您得的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我给您带来了心药。” 周明说出心药二字,夜傅铭的眼睛亮了亮,而周明接下来不卑不亢的笃定,更让无精打采的他身子都坐直了。 他背靠着床头,铁青的脸,神色都舒缓了几分。 他看了眼屋子里还伺候着的下人,沉着声命令道:“你们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更不许让人进来。” 那些人倒是求之不得,依次恭敬离开。 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夜傅铭和周明两个人。 不待夜傅铭开口,周明从自己宽大的袖袍里面,取了张信纸,恭恭敬敬的送到夜傅铭面前。 周明穿的是和尚的衣服,年约四十多岁的他,长相俊秀,眉清目秀的,神色祥和,倒是有些像清心寡欲的和尚,但他这般姿态恭敬的,看着却是不伦不类的。 夜傅铭将信将疑的看着周明,接过了信打开,里面是庆帝给苏梁浅设宴那晚的日期,就只有一个日期。 这个日子,对夜傅铭来说,印象深刻,简直永世难忘。 他一把将纸揉成一团,看向周明,原先稍稍舒缓了的脸,变的铁青,狰狞骇然。 “周明!” 他重重的叫了声,拿着信的手在床边也重重的拍了拍。 周明并没有被吓到,他甚至不像之前那样,躬着身,毕恭毕敬的,站直道:“那晚的事情,朝中诸多官员都知道,虽然皇上下令封口,但想要了解,也不是什么难事。殿下您是因为惹怒了皇上,不被他信任但是再怎么样,和侧妃发生关系的人是太子,这事又那么多人得知,他不该让您迎她进门,这也就算了,现在她有了身孕,他非但不将那个孩子打掉,还派人贴身照顾。” 夜傅铭看着说这些话的周明,只觉得颜面尽失,他内心是更加恼火的,但是脸色却反而没那么难看了。 他没忘记,周明此番前来,是给他送药的,这也就意味着,他有可以解决他窘境的法子。 “伺候苏倾楣的,是父皇的人?这些事情,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夜傅铭听到苏倾楣三个字,都会有很强烈的生理性不适,他知道苏倾楣这次回来,身边跟了几个厉害角色,但是并没有过多的去了解,他最近这段时间心灰意冷的,整个人愤世嫉俗,根本就没心思去了解那些事。 伺候苏倾楣的,是庆帝的人?他有什么目的? “殿下,皇上根本就没将您当成儿子看待。” 这一点,夜傅铭早就知道,但是再听到这样的话,夜傅铭对庆帝的恨意,还是忍不住又加深了几分。 “周明,那是我父皇,他不是你可以随便妄议指责的!” 夜傅铭瞪着周明,仿佛是在指责。 周明一脸不忿,“我只是替七皇子不平,他是皇上不假,但我的主子是您。那晚的事情,您分明就是被奸人陷害,您也是受害者,他所有的一切,对您真的是太不公平了,我在得知了这些事情后,是想替您,讨回公道!” 夜傅铭在床头靠着,直直的盯着周明,那眼神,满是审视打量。 他和庆帝一样,都是极其多疑的。 他的内心,并不是没有蠢蠢欲动,但是最近接二连三吃了这么多亏,他更加担心,这会不会是个将他置于死地,推入万劫不复深渊的陷阱。 如果是的话,那个人是庆帝还是苏梁浅? 和苏倾楣一样,就算是到了这样的境地,他依旧不想死。 周明看着思量着的夜傅铭,继续道:“七皇子雄心壮志,难道您甘心,一辈子就这样活着?本来侧妃进门,那些官员就在背后议论纷纷,她现在已经是两个多月的身孕,很快就会显怀,到时候那些人会如何耻笑殿下您” “你给我闭嘴!” 夜傅铭不受控制的顺着周明的话去想,不受控制的冒火,呼吸都是急促的。 他靠在床头,闭着眼睛,放在被子上面的手紧握成拳,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额头的青筋都是爆出的,昭示着他的捉狂。 周明闭了嘴,老实站着,没再继续。 屋子里,很是安静,就只有昭示着夜傅铭情绪不怎么平稳的急促呼吸。 好一会,夜傅铭才又睁开眼睛,看向周明,“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周明往夜傅铭的方向走近了两步,“我知道殿下仁善,就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但是古往今来,成大事者,哪个手上是没沾上鲜血的?皇上那么多儿子,您最是出众,只是皇上偏心,根本就看不到,如果您坐上那个位置,施行仁政,相信定然可以施展才能,造福百姓,这才是大仁。” 原本谋逆的话,从周明口中说来,倒是冠冕堂皇,夜傅铭抬头看他的神色,不自觉的都流露出了几分满意。 他似是被说服了般,整个人仿佛都有了更大的底气。 “殿下对我有恩,更是我的伯乐,我自然不能让殿下此生就这样憋屈,我还盼望着,能在殿下您的手下,飞黄腾达呢。” 周明看着夜傅铭,一脸的忠相。 夜傅铭看着周明,思量着他的话,心里的暴躁渐渐褪去。 这辈子就这样过,如果选择这样过的话,想到苏倾楣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他很清楚,现在绝对不是最糟糕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夜傅铭真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 他虽然怀疑周明,但前后一思量,顿时生出无限的冒险的勇气。 “我不管你刚说的这些是谁告诉你的,你既然全部都知道,那就应该明白我现在的处境有多艰难,皇位,是父皇决定的,他现在根本考虑都不会考虑我,皇后也误会我,太子的势力,不可能再为我所用,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我的处境?” 周明笑笑道:“皇上正值壮年,又大权在握,殿下说的没错,皇位,是他决定的,只要皇上立您做太子,将皇位传给您,那北齐的江山,就是您的。” 周明眯着眼,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透着蛊惑。 夜傅铭想破了脑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恼火道:“他怎么可能将那个位置传给我?那些大臣” 周明无所谓的笑笑,“如果殿下成为皇上,那些大臣,谁还敢随便乱说议论,您要看他们不顺眼膈应,大不了直接就换一批人,只要您成为皇上,那所有的一切,都是您可以说了算的,包括侧妃和她肚子里面孩子的生死。” 夜傅铭听着周明的话,脑子里忍不住构想他说的未来。 这样的未来,他想过,他不止一次的想过,单想想,他就觉得心中说不出的畅快,可每每从这些幻想中醒来,现实的一切,又让他无力的捉狂。 如此反反复复,夜傅铭被折磨的,差点没精神失常。 但是现在,竟然有人告诉他,这是可以的,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可能实现的。 夜傅铭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 他想杀了苏倾楣,杀了她肚子里面的孩子,想将这段时间的屈辱,全部抹杀,还有苏梁浅和庆帝,他要他们后悔求饶。 “不要卖关子,你到底有什么法子?” “办法就是,控制住皇上。” 周明言简意赅,夜傅铭眉头却拧的打结。 控制住皇上,他当然知道,只要庆帝为他所控,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解决,但是他现在进宫都不能,怎么控制住庆帝? 虽然这些年,他在皇宫里面,也安插了不少人,但是皇上的日常饮食起居都是有专人的,庆帝既然派了人来监视他,最近肯定也会更加小心 夜傅铭最近这段时间甚至做梦,幻想着有个能和庆帝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做他的傀儡。 周明看着苦恼又郁闷的夜傅铭,继续道:“只要捏住皇上的把柄。” “父皇的把柄?你有?什么把柄?” 夜傅铭看着周明,眼神炽热,仿佛要喷出火来。 “当年沈家的事。” “沈家?荆国公府?荆国公府的事,和父皇有什么关系?他做了什么?” 夜傅铭一脸急迫,掀开被子,从床上站了起来。 “我不知道。” 简单的几个字,让夜傅铭的心情,比坐过山车还要刺激,他觉得自己被愚弄的,揪住周明的衣领,差点没给他一拳。 “我不知道,但是有人知道,沈家还有人活着,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告诉我的,殿下如果想要扭转局势,改变命运,我可以代为传信,您有什么疑惑,可以当面问他。殿下颓废了这么久,也应该振作起来,有一番作为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见面 周明的话大逆不道,但对夜傅铭来说,确实是良药。 当天,他的病情和心情,都有了极大的好转,人看着都正常了。 他迫不及待,跃跃欲试,让周明尽早安排和当年沈家还活着的那个人见面,将时间定在了两天后。 夜傅铭现在虽然失了圣心,但是行动并不受限制,在约定的时间,和周明一起出了门,对外的名义就是看病。 因为庆帝的多疑,他还特意在城中的几家医馆停下,绕了好久。 见面的地方,是沈安永定的,在京城一家并不怎么起眼的茶楼。 茶楼是谢云弈的产业,但是并不属于季家,挂在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的名下。 环境清雅,位置也很僻静,属于谈事情的好去处。 夜傅铭跟着周明上了楼,到了约见的房间,周明推开门,夜傅铭最先看到的就是背对着他方向,在窗边站着的人影。 他看了周明一眼,进了屋,原先在窗边站着的人也缓缓转过身来。 今日阳光正好,沈安永逆光站着,夜傅铭一下没看清他的脸,但在乍看到第一眼的时候,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眼熟。 沈安永往夜傅铭的方向走了几步,两人这一走近,夜傅铭完全看清了他的脸,觉得更眼熟了,却还是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 但有一点,他却是可以肯定的,眼前的这个人,自己肯定见过。 “七皇子。” 沈安永看着夜傅铭叫了声。 夜傅铭想到周明之前和他说的,开门见山就问沈安永道:“你是沈家的人?你是谁?你和沈家什么关系?” 沈家在没出事前,是北齐最鼎盛的家族,不但荆国公可以随意出入皇宫,每次皇家设宴,只要沈家想,一家老小,都可以入宫,尤其是沈家打仗凯旋,沈家男儿,更是无人缺席,夜傅铭至今还能想起他们被朝中的大臣围着恭维的盛况来。 夜傅铭被承认皇子身份的时候,沈家尚未出事,他身为皇子,那种场合,自然也是可以参加的。 沈家的人,他是见过的。 他那时候就有心机,还特意让自己记下各人的身份,只是时间过去太久,他和沈家的人见面次数也有限,记忆模糊了。 但有一点,夜傅铭却依旧印象深刻,那就是他看着沈家男儿意气风发的样,那时候他就想拉拢,还幻想沈家为他所用。 夜傅铭思及这些,忽然就想起苏梁浅来。 荆国公奇怪,不疼爱孙子孙女,反倒将自己的外孙女捧在手心,去哪里都带着,他那时不是没动过苏梁浅的心思,不过苏梁浅和太子有婚约,他背靠皇后,那时候刚被承认身份没多久,谨小慎微的,不敢靠近讨好。 难道他是年幼时做了什么让苏梁浅记恨的事? 夜傅铭越想越深,最后的结论就是不可能。 作为荆国公的掌中宝,苏梁浅的尊荣,就连公主都比不上,他哪敢开罪她?所有的一切,都是苏梁浅无缘无故针对刁难。 夜傅铭想着这些竟入了神,沈安永叫了他几声都没反应,最后还是周明拽了下,才清醒过来。 “七皇子在想什么呢?” 夜傅铭恍恍惚惚反应过来,看着略带了几分疑惑的沈安永,摇了摇头,“没什么。” 沈安永也没继续追问,做了个请的动作,两人在房间一张不大的圆桌上坐下。 沈安永主动给夜傅铭倒了杯茶,送到他面前。 夜傅铭正是有求于他的时候,还指着他给自己翻身呢,再加上沈安永在年纪上,长他一辈,夜傅铭的态度很是谦卑,颇有些受宠若惊,倒是有几分以前的谦和温润。 周明在两人坐下后,躬身退出了房间,在门外守着。 夜傅铭连喝了几口温茶,清醒了许多。 他最近在床上躺的太久,整天也都是陷在自己幻想的世界,久而久之,脑袋都有些生锈了,确实更容易恍恍惚惚。 他以往,是极少走神的。 “我看七皇子的精神气色都极差,看样子这段时间,没少受煎熬啊,没想到皇上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这样的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夜傅铭得知今日要和沈安永见面,激动兴奋的一晚上都没合眼,再加上前段时间的煎熬,精神气色能不差吗? 沈安永这话是实事求是道,可在夜傅铭听来,这话却好像是在嘲讽他和苏倾楣。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安永并没有马上回答,说起了其他,“七皇子今日能来,那说明对皇上,您的父皇,也有诸多不满,那我们的目的就是一样的。” 夜傅铭听他提起自己对庆帝不满,心中忐忑,下意识的想要反驳,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出口,他在心底深吸了口气,问沈安永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你都不说你什么目的,怎么知道我们的目的相同?” 沈安永直视夜傅铭,一字一句,“那七皇子听好了,我叫沈安永,已故荆国公沈鹏辉的第四个儿子,沈安永,我这次回来,是为报复,也是替沈家伸冤讨回公道。” 沈安永的话,直接让夜傅铭吃了一大惊。 沈鹏辉有五个儿子他知道,但是第四个儿子叫什么,他已经忘了。 他不敢置信的看向他,脸上都是震惊,重复着他的话,“沈家第四子,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沈家出事的时候,他已经不小了,据他所知,沈家的人,全部都死了。 “很意外?我本来是该死的,但是我命硬,阎王爷不收我。” 夜傅铭听着沈安永的话,心绪久久的不能平静,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连着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紊乱复杂的情绪平复了下来,与此同时,脑子也恢复了正常的运转,“当年的事,与我的父皇有关?” 他双眸灼灼,泛着奇异的光亮,直直的盯着沈安永。 沈安永看着他这模样,心中不屑冷哼,却是赞同了苏梁浅的话,这夜傅铭确实和庆帝是一样的德行。 “是与当今皇上有关,但我看七皇子是孝子,根本就没有和我合作的诚意。” 沈安永拿捏住了夜傅铭的心思态度,有了底气,说完这话后,站了起来,就要离开,夜傅铭着急,也跟着站了起来,拽住了沈安永,“有话好好说,你话都没说完,就说我没诚意,不是太草率了吗?” 沈安永甩开夜傅铭的手,“七皇子要有诚意,刚刚就不是句句试探,你分明是不信任我,给自己留退路,我想要做的事,可没有退路可言,万一七皇子将我卖了,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夜傅铭发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好说歹说,将沈安永劝下,拉着他重新坐下。 “你既然找上我,定然是觉得我是帮你达成目的最合适的人选。” 沈安永冷笑了声,甚是不屑,“说什么帮我达成目的的最佳人选,不过是各取所需,没有好处的事,七皇子你会做?所以我说,你真的是一点诚意都没有,和你父亲一样,得了便宜还卖乖,喜欢拐弯抹角。” 沈安永提起庆帝,不仅仅是不屑,那口气,是几乎都不能掩饰的仇恨。 不过,这倒是夜傅铭乐见的。 他看着沈安永,颓黯的眼神,注入了某种坚定的情绪,那是仿佛下了决心孤注一掷般的坚决。 “您说我没诚意,喜欢拐弯抹角,但仅凭这些,如何让我相信您?相信您是已故荆国公的第四个儿子,相信您回来是为了报复?我现在的处境是很艰难,我这段时间做梦都想改变,但是听您的意思,您想要针对的,可是我的父皇,那我就是用命在博了,关乎自己的性命,那自然是要慎之又慎的。” 夜傅铭已经有了决断,不再瞻前顾后,脑子也跟着开始转动。 “周明知道的那些事,是你告诉他的吧,既如此,那我也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想这样活。” “哈哈!” 沈安永大笑起来,“七皇子早这样大大方方的不就好了,您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卧薪尝胆蛰伏这么多年,还在府里养着一群假和尚,您这种有野心有目标的人,怎么会愿意娶苏倾楣,让自己一直被讥笑呢?我就知道,七皇子人中龙凤,肯定是不想一辈子被人耻笑的,更不会愿意替给自己戴绿帽子的男人养孩子。” 苏倾楣现在就是夜傅铭的软肋,一提就能让他炸的那种,沈安永说的这事,更是如龙之逆鳞,他虽然克制着,但脸色还是变的极其难看。 “如果你想说服我和你合作,就不要再说这话。” “看样子七皇子对她真的深恶痛绝,不过她也是无辜,这所有的一切,归根究底,都是皇上的安排,她只是奉命进王府,也是奉命没将肚子里的孩子打掉,比起她来说,皇上才是罪魁祸首。” 夜傅铭手臂随意的搭在桌上,手紧握成拳,脸色阴沉的骇人。 “当年的事,和父皇有关?” 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沈安永,目光冷森,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的,渗漏着恨意。 他最听不得的名字是苏倾楣,但是经苏梁浅和沈安永的挑唆,成功的让他将更多的怨气转移到了庆帝身上。 “你和我说的这些事情,是谁告诉你的?你让我拿出诚意,那你的诚意呢?我连你什么身份,住哪里都不知道,万一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编造坑我的呢?” 沈安永看着夜傅铭冷森森的模样,勾着唇喝了杯茶,随后缓缓将茶杯放下。 茶杯放在桌上的时候,发出声响,将夜傅铭从仇恨的世界拉了出来。 “就算是现在,对七皇子而言,想要证实我是不是沈安永也不难吧。不过现在,我并不仅仅是沈家第四子,还是西晋长公主的驸马。沈家出事后,我就在谋划这一天,这么多年,想要知道这些事情不难吧?不仅仅是这些,我还知道其他很多七皇子感兴趣的事,只要七皇子愿意同我合作,不仅仅是洗刷屈辱那么简单,周明应该和您提过,我是可以帮你坐上那个位置的人。” 之前夜傅铭听周明那一番话,就已经是蠢蠢欲动,现在见沈安永自信满满,说可以帮他得偿所愿,简直就是热血沸腾。 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控制住,没让自己兴奋激动的情绪外泄。 “你凭什么这样说?当年沈家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你勾结的敌国?” 夜傅铭看沈安永是眼熟的,他虽然忘记他们长什么样子了,但是他这样就近打量沈安永,越觉得沈安永眉眼间和沈老夫人相像。 他有种极其强烈的直觉,面前的人就是沈安永,他并没有骗自己,应该说,他下意识的已经偏向了相信。 他不想死,同样不想和个乌龟王八蛋似的活着。 “沈家其他所有人都死了,你却成了西晋的驸马,这怎么可能与我父皇有关?” 当年,只比北齐稍稍逊色的南楚联合其他国家围攻北齐,虽然有沈家军坐镇,但战况依旧惨烈。 沈安永为保沈家荣华,同时也是不想自己的父兄出事,和西晋南楚他们勾结,出卖军事机密,没想到却被敌人摆了一道,沈家投诚,却全军覆灭。 这是庆帝命人调查此事的审判官的说辞,也是昭告了天下百姓的。 所以,沈家虽然人人都有罪,但罪魁祸首却是沈安永。 沈安永背负着这样的罪名多年,在和夜傅铭见面前,也做了心里建树,知道可能会面对这样的疑惑质问,但真的听到了,呼吸还是忍不住窒了窒,但是比起夜傅铭压抑了太久的冲动,知道接下来故事走向的他,相对则要沉得住气许多。 他并没有大发雷霆。 “因为真正设计操纵这一切的人,正是皇上,当年真正联合勾结敌国的人是他,我和我的几个兄长,是死在他手上的,我亲眼所见,他也看到了我。” 是的,那场战役,他也死了。 他现在依旧叫沈安永,依旧是沈家的人,沈鹏辉的儿子,但是他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他。 曾经的沈家四子,早死了。 接下来,沈安永像之前对苏梁浅那样,将事情告诉了夜傅铭。 “他杀了我,还害了我的全部家人,并且让我们死都还要背负骂名,如此血海深仇,七皇子您说我报还是不报?” 夜傅铭听的傻眼,却也是热血沸腾。 如果,如果天下人知道当年的事,他的父皇,他那么爱惜自己名声的父皇,肯定是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 这,这绝对是可以威胁父皇的筹码。 “自然是要报的。” 夜傅铭在心里回道。 “父皇他是皇上,沈家是护卫北齐的忠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没理由这样做。” 夜傅铭心里那样想,可出口的话,却是不失孝子的形象。 “他真的不会那样做吗?” 沈安永盯着夜傅铭,虽然他伪装的好,但是多年来和庆帝打交道吃的亏,他一眼就洞察了夜傅铭的心思。 夜傅铭迟疑了片刻,没很快回答,心里却是有了答案。 怎么不会?功高震主,自然是惹人忌惮的! 夜傅铭知道会,因为当年,他在幻想自己以接近苏梁浅利用他让荆国公府为自己所用的同时,就想过,一旦自己得偿所愿,就要将那些人除之后快,而不是被他们牵制。 就算当了皇帝,也还是不痛快。 “七皇子是个孝子,是我报仇心切,找错了人,我还是另外再想办法吧。” 夜傅铭见沈安永起身,又是吓了一跳,再次将人拦了下来,沈安永这回脸色比之前还要难看,“我一介武夫,不喜欢来那套虚的,七皇子要答应合作,那我自然也会倾尽全力帮你,但如果你要做孝子绿王八,我也不会拦着。” 绿王八三字,简直让夜傅铭扎心。 沈安永看着面色一僵的夜傅铭,心头却划过痛快。 对这样心思阴暗心怀叵测的仇人之子,沈安永自然不会口下留情。 夜傅铭拽着沈安永的手松了松,沈安永冷哼了声,甩开他,毫不留情的戳破他过河拆桥的念头,“我敢发誓,我刚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但是七皇子知道了又怎么样?你还能找皇上面对面对质不成?你觉得你父皇会怎么做?是说你信口雌黄还是?” 沈安永故意留了半句话,大笑了起来,“信口雌黄,信口雌黄这还是轻的吧,反正他那么多儿子,也早不把你当儿子,我觉得应该会直接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四个字,听的夜傅铭是透心的凉。 他很清楚,庆帝会,他肯定会。 他这不过是对那个位置有想法,还没真正威胁到他呢,就被这样折磨,如果他要知道自己手上有他的把柄,肯定会杀人灭口的。 换成是他,他也会。 “不过七皇子放心,我暂时是不会那么做的。虽说你是他儿子,但以他的狠心,估计杀你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更不会心痛,我还不如留着你碍他的眼呢。” 沈安永话虽然这样说,夜傅铭还是胆战心惊的。 “你这是威胁!” 他和沈安永面对面站着,他看着沈安永,算是明白了他的意图。 “你已经选定了我,你根本就没给我选择的机会。” 沈安永伸处一根手指在夜傅铭面前晃了晃,否认道:“我没有,我说了,不会将这事告诉庆帝知道,七皇子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夜傅铭看着面带淡淡微笑不慌不乱的沈安永,忍不住想到了苏梁浅,忍不住再次上火,威胁沈安永道:“你就不担心,我用你向父皇表忠心邀功?” 沈安永嗤笑,“七皇子是忘了,我是西晋的驸马,我现在手上,还有皇上勾结敌人的证据呢,皇上要是不怕那些事情天下皆知,就可以那样做。” “你手上有证据?什么证据?” 夜傅铭看着沈安永,眼中流露出的是比之前还要狂热的喜色。 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他很快敛住脸上和眼底的流光,却见沈安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高深莫测的。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凭什么告诉你?” 夜傅铭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睛倏然明亮,整个人也变的越发从容起来,“还是之前那句话,除了我,你还有更好的选择。父皇这样对我,满朝武都笑话我,我现在也想报复,一雪前耻,只要你能帮我得到想要的,那我就帮你达成计划和目的,但是在此之前,我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帮我如愿的能力。” 沈安永盯着夜傅铭片刻,在此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他看着夜傅铭,夜傅铭也看着他,两人似达成了默契。 第三百六十八章:达成协定 夜傅铭也退了回去坐下。 屋子里,有良久的静默,最后,是夜傅铭打破了沉默。 “我现在的情况,你都清楚?” 在夜傅铭自己看来,他现在的境况,是极其糟糕的。 沈安永手上掌握的所谓证据,能帮他改变境遇他相信,但是他现在想要的不仅仅是改变现在的处境,而是那个位置。 夜傅铭有想法,却没底气。 “七皇子觉得呢?这么大的事,我要没了解清楚,会来找您吗?我既然许诺了帮你,当然就会做到,不过单凭我一个人努力还不行,七皇子想要达成什么高度,全看您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夜傅铭现在的想法就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 他抿着嘴唇,在片刻的迟疑后,看着沈安永认真道:“只要能得偿所愿,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他说的坚定,眉目间,满是野心。 “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他思忖了片刻,继续道:“如果想要坐上那个位置,朝堂上没人不行。” 夜傅铭说这话,更多的是想要了解沈安永手中的筹码。 自那晚的事情发生后,原先和他走近的那些官员都和他疏远了,他现在急需要朝臣的势力。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家作为北齐有数百年历史的簪缨世家,就算不拉帮结派,其势力也必定是盘根错节,尤其是在军中,将帅的忠诚度,可比朝廷上的那些臣高多了。 如果,如果沈安永能拿出证据,定然可以说服他们,让他们为他所用,那他就有了后盾。 不单单是那些武将,还有沈安永这些年培植的势力。 夜傅铭并不知道沈安永和苏梁浅已经联系见过面了,沈安永知道的这些,大半都是从苏梁浅处得知的,他只觉得,沈安永实力莫测。 “七皇子怎么没有?你有!” 夜傅铭的心思,沈安永摸的透透的。 沈家自然是还有一些忠诚的旧部的,沈安永并没有打算不用他们,但绝对不是现在,被夜傅铭。 “谁?” “您侧妃的舅舅,萧侯爷啊。” 夜傅铭眉头打结,“你是说萧镇海?” 夜傅铭有想过萧镇海,但那是之后的事,他现在更想要沈安永手中的力量,毕竟这些支撑他的力量,谁也不会嫌多。 “除了他还有谁?沈家出事后,萧家发展迅速,且萧镇海深受皇上恩宠,不但手握军队实权,现在还和皇上结成了儿女亲家,只要萧镇海为你所用,你有昭檬公主在手,拿捏皇后又有何难?到时候原先支持太子的,不说全部,但一半对殿下来说,应该不难吧。” 夜傅铭看着沈安永信心满满的样子,心中明白,沈安永见他,是有备而来,比他的准备更多,他是不能从他身上讨得便宜的,如果想要的太多,被认为贪婪,反而会得不偿失。 “萧家现在发展势头正好,对那个位置有想法的皇子,还有朝廷的大臣都想巴结拉拢,我现在被父皇厌弃,萧镇海对皇上忠心,我和苏倾楣的事想让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帮我,这事谈何容易?” 夜傅铭这会主动提起苏倾楣,心里头更加恼火。 如果没有那晚的事,如果他和太子的事没被人撞破,只是她之前好心却办了坏事,害了诸多难民的性命,他还是可以和她假装恩爱,许诺将来登上皇位,让她做皇后,但现在 夜傅铭只要生出忍辱负重的想法,心里头就膈应的很,那些官员还有得知此事的人会怎么看他?背后又会怎么嘲笑议论他? 夜傅铭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不假,他却不想别人那样看他,再就是,就算他做的出来,萧镇海也未必会相信他啊,反而会对他更加戒备忌惮。 夜傅铭想的很明白,他现在要用到萧家,可以忍辱负重,但要容忍苏倾楣一辈子,让她做自己一辈子的女人,他却是做不到的,他可不想一直背负着这样的污点,被人笑话一辈子。 “这就要看七皇子的本事了。” 沈安永并没有如夜傅铭所愿,将事情承揽下来。 “我和七皇子是合作,我不是七皇子的谋士,如果七皇子这点事情我都要我的话,那和坐享其成有什么差别?我和皇上有仇,但是和北齐没有,身为沈家人,我也不想北齐的江山交到一个功利还无能的人手上!” 沈安永的话,在夜傅铭听来,简直就是大不敬。 不过现在,他心中充满了希望,只觉得就算是要对付沈安永,也不急于这一时,基本恢复了以往的容忍度。 “那这事我就自己来。” 对拉拢萧镇海一事,夜傅铭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我这还有个消息,是有关皇上身边的胡公公的,他有个侄子。” 胡公公和庆帝的关系,夜傅铭是知道的,如果胡公公能为他所用,夜傅铭单想想就觉得成功的把握都大了几成。 “侄子?在哪里?” 沈安永摊了摊手,“我只知道他有个侄子,但是在哪里,就不得而知了。我是西晋的驸马,虽然对北齐了解熟悉,但以我的身份,并不能大范围的找人,七皇子如果觉得用得上,那就自己去找吧,不过胡公公对皇上忠心耿耿,我也不保证殿下找到会有用。” 关于这事,沈安永和苏梁浅商议过。 苏梁浅直言,夜傅铭多疑,如果他将所有的一切都摆放到他面前,他反而会疑神疑鬼,他只相信他自己,既如此的话,那他自己去找然后确认,自然是最好的。 毕竟,夜傅铭找到的那个人,并不会是胡公公的亲侄子。 “七皇子不用怀疑我的居心和诚意,我会倾尽全力助七皇子坐上那个位置,一是为了报复,另外就是,七皇子要答应我,如果你坐上那个位置,一定要重审当年沈家的案子,还我父亲他们清白!” “当然!” 夜傅铭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应道。 “但是按照事情的先后顺序,是我帮七皇子你坐上那个位置在前,七皇子替沈家申冤在后。当年我待皇上如兄弟,他对我和家人下手毫不留情,我对皇室,对你们姓夜的,已经没有信任可言,为免不再次被卸磨杀驴,在计划真正的施展之前,我需要七皇子能拿出保证的信物来,这样,我才能放下心来,真正的全力以赴。” 夜傅铭拧着眉,没有拒绝,但是也没有答应,抿着嘴唇,也不知道在思量着些什么,不说话。 沈安永继续道:“如果七皇子不愿的话,那我就只能找其他人了,毕竟,扶持任何一个皇子,都比七皇子简单的多,譬如说四皇子。” “他现在差的只是临门一脚,我帮他可省事多了,四皇子的人品,也比七皇子您更值得信赖,还有三皇子,听说皇上因为大臣集体谏言立四皇子为太子一事,他连下了几道圣旨,让三皇子回来,但是三皇子因为皇上对沈家审判一事,到现在还心存芥蒂,不愿意回来,三皇子当年和我的大侄子关系最好,他要知道登上皇位,可以帮沈家申冤,说不定就快马加鞭赶回来了。” 夜傅铭的心往下沉了沉,他心里恼火又不安,不过面上却并没有太多的表露出来,而是看着沈安永道:“既然四皇子和三皇子都是更好的选择,那驸马爷你找我做什么?” 沈安永大笑,豁然回道:“因为皇上不喜欢你,他越是不喜欢你,我就越想要帮你,再就是,四皇子和三皇子有些太过正直了,如果是对付其他人,我就选他们了。我有选择,但是七皇子你想要改变命运,就只有我,毕竟当年的事,靠信口胡诌,没有我这样的人证,和我手中的物证可不行!” 沈安永看着夜傅铭纠结的样,手撑着桌,站了起来,“看样子七皇子还没想好。” 夜傅铭见沈安永又来这一套,心里头又烦又恼火,可更多的还是无可奈何,“驸马爷的性子就这么急吗?一刻都等不了?” 夜傅铭在沈安永起身离开前拦住他,“我又没说我不答应,我可以按照你的要求做,但不是现在,至少你得让我看到点希望吧,万一你是框我呢,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赔了夫人又折兵?” 沈安永重复着夜傅铭的话,却是一脸不屑的冷笑,“七皇子现在已经身在谷底了,还有什么可赔的?好,就依你说的,过些日子,给我想要的东西,不过你最好信守承诺,不然的话,我的东西也不会给你,还有胡公公侄子的下落,我虽然没找到人,但已经有了眉目,相信应该可以比七皇子更快些的寻到。” 夜傅铭不住道是,不过在沈安永看不到的时候,一下就变了脸,满是阴沉狠戾的模样。 他现在是没选择,但并不表示,他会一直没有选择。 至于胡公公的侄子,阉人的侄子,那应该是他唯一的后代了吧?忠心耿耿?那不过是筹码还不够罢了,不管多艰难,那个人自然是要找的,而且一定要找到。 “还有” 沈安永还有二字,直接让夜傅铭忍不住,当着他的面也变了脸。 沈安永也不生气,“七皇子放心,我提的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夜傅铭敛住自己的不满,“我们现在是同盟,既是同盟,那就应该互帮互助,相互合作,又有什么过分不过分可言?” 夜傅铭说的好听,态度也还算温和,沈安永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不吃这一套,反而对夜傅铭越发讨厌。 因为他,太像庆帝了。 一样的为达目的,可以常年戴着面具,不择手段,虚伪到了极点。 “我听说,你和浅儿,就是我那外甥女,关系不怎么好。” 沈安永说起苏梁浅,直接叫浅儿,亲近又自然。 沈家宠苏梁浅,那是出了名,很多人到现在都记得,也有人为此记恨,夜傅铭只当他是按着从前的叫,并没有多想。 岂止是关系不怎么好,简直就是势同水火。 夜傅铭心里这样想,嘴巴自然不可能那么实诚,他也没有很快辩解,而是思忖着怎么回答最好。 毕竟,他和苏梁浅关系不好,那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他要辩解,沈安永只会觉得他敢做不敢承认,更加疑心多心。 “不是关系不怎么好,而是苏大小姐对我存着什么误会,我和苏倾楣的婚事,就是拜她所赐,这次宫中设宴发生的事,也与她是她屡屡针对我。” 沈安永摆了摆手,“父亲和我几个兄长在世的时候,最疼的就是她,现在沈家人丁凋零,反而是她撑着,不管她对七皇子做了什么,七皇子也说了,这其中存着什么误会,将来七皇子要登上皇位,不能报复伤害她,更不能对沈家不利,不然的话,我同样不会放过殿下,让你付出代价的!” 沈安永盯着夜傅铭,口气坚定,甚至有让人骇然忌惮的煞气。 “可以!只要她今后不针对我,过去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夜傅铭这么快答应这事,顺势而为是一方面,毕竟沈安永这时候提出的任何要求,他都没有拒绝的选择,更何况,还是这种在情理之中的。 另外就是,夜傅铭在苏梁浅的手下吃了太多的亏,他对苏梁浅的手段,也是有很深的忌惮的,他一点也不想这样的人,在他的路上,不停的给他是使绊子。 而且,不说他现在距离那一步还有很大的差距,就是得势了,苏梁浅又岂是他说对付就对付的,苏克明忽略不计,她的身后,有季家,另外朝中不少有实权的大臣,还和她交好,应该说很多实干派的大臣老臣,对苏梁浅的印象整体都还不错,再就是太后和沈家。 不管是谁,这都不是他目前想要得罪的。 “还有,我这次是偷偷进京,沈家的人,对我的事,一无所知,在我愿意去见他们之前,你不能告诉他们任何一个人我的事情。” “这是驸马爷你的选择,我当然尊重。” 夜傅铭称呼沈安永,一直都用驸马爷,且说这话时,有种嘲讽,仿佛沈安永已经忘本,但是沈安永却始终没在这个问题上和他计较。 或许更早的时候,如果回到北齐,夜傅铭或者其他任何一个人这样叫他,他都会恼火,但是现在,沈安永和穆兰公主已经和解,穆兰公主的付出和愿意做出的牺牲,让他已经可以坦然的接受这样的身份。 两人虽结成了同盟,实际却并不是一路人,谈完了正事,没一会就各自散去。 夜傅铭是想和沈安永好好聊聊的,了解下他这些年发生经历了什么,也想看看能不能套出一些自己想要的讯息,但是沈安永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说走就走,干脆利落。 夜傅铭目送着沈安永离去,看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脸色一下冷沉了下来,原先放在桌上的手,也因为某种压抑着的不满情绪紧握成拳。 “周明。” 好一会,他才将周明叫了进来。 周明一直就守在门口,听到夜傅铭叫他,诶了声,从外面进来,恭恭敬敬的向夜傅铭行礼。 “殿下。” “你和他认识?” 虽然他没点名,但是周明还是很快明白,夜傅铭口中的他,就是沈安永。 “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你们是什么关系?” 夜傅铭盯着周明,充满了审视质问。 很显然,他怀疑上了周明。 “你是他安插在我王府里的人?” 夜傅铭虽是在问,口气却是肯定的,分明就是认定了此事。 毕竟,王府的假和尚,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那么多的人,沈安永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让周明传话,就像他选择自己,也是经过一番慎重考虑的一样。 “殿下要这样认为也可以,但并不是,我是在进王府后,才被他们找上的。” 周明和夜傅铭对视,继续回道:“我的母亲是西晋人,我有一半的西晋血统,而且我幼年的时候,在西晋也生活过一段时间,驸马爷他们应该是查到了这些,所以才会找上我。” 夜傅铭用人谨慎,在将人接进王府,并且将他们以和尚的身份委以重任的时候,自然是调查过一番的,周明说的这些,夜傅铭也是知情的。 “你和他们来往多久了?” 周明回想了下,回道:“快两年了。” 周明回答完,在夜傅铭的跟前跪下,“殿下对我有大恩,又是我的伯乐,我对殿下绝无二心,我之所以和他们来往,是因为他们说能帮助殿下达成愿望。府里得殿下信任的人那么多,我也想有出头之日,但是第一次取得联系后,他们几乎就没再找过我,这是第三次。” “我相信你。” 夜傅铭看着低垂着脑袋的周明,神色是温和的,但是眼底里,却没半分信任。 他对周明口中那些信任之人,都没有信任可言,更何况是周明现在这种情况。 夜傅铭起身,亲自将周明扶了起来,让他在沈安永的位置坐下。 周明受宠若惊,坚持站着。 “之前在府里,我最信任的人确实不是你,但我既然将你请进王府,那就是信任你的,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左膀右臂,如果我得偿所愿,那我定然也会让你如愿以偿,许你飞黄腾达,锦绣前程。” 周明满脸的喜色,信誓旦旦的,说了许多表忠心的话。 夜傅铭看着他热切,甚至还有些狗腿的模样,心里舒坦了些。 这才是面对他,该有的姿态。 “你知道就好,既然你选择呆在北齐做北齐人,那能让你在这个地方立足,保你富贵荣华的,就只有我,沈安永他是西晋的驸马爷,他的身份,在北齐,是见不得光的,他甚至连回沈家都不敢,现在也不能。” 夜傅铭又敲打了一番,可以说是恩威并施。 “你和沈安永的事,今日我和沈安永见面的事,我们说的话,还有你之前劝我的话,全部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能告诉,要是泄露出去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属下明白,驸马爷身份特殊,和他打交道,就是和西晋打交道,属下这几日只是陪着殿下看病,见的都是大夫,其他的,我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夜傅铭重新有了希望,那府里的谋士,自然是要利用起来的,但就像周明说的,沈安永身份特殊,如果要说,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说,不然不但得不到助力,反而会被扯后腿。 周明是个有眼力见的,见夜傅铭忧心忡忡,又说了许多他爱听的恭维话,夜傅铭十分受用,也信心大增。 回去的时候,沉积在心中这么久的阴霾都消散了许多,可一回到王府,他想到自己今后要和苏倾楣来往相处,还要巴结讨好她,还有府里那几双庆帝安插的眼睛,瞬间心情又跌落谷底,笑不出来了。 夜傅铭回府后,思量了许久,如何和苏倾楣和平相处,又过了几天,才压制住要和苏倾楣见面的各种不适,看着身边的下人吩咐道:“那个女人现在如何?我要见她,你让她过来。” 第三百六十九章:冷嘲热讽 苏倾楣听伺候夜傅铭的下人说夜傅铭要见她,狠狠的吃了一惊。 苏倾楣某种程度,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知道自己将夜傅铭得罪的有多狠,再加上她现在时常觉得朝不保夕,震惊过后,略有些严重的被迫害妄想症爆发,她下意识就觉得夜傅铭不怀好意,甚至是想要对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下毒手。 “我不是很舒服,要在床上好好静养,过段时间吧。” 苏倾楣拒绝。 前去请苏倾楣的随从,照着回话,夜傅铭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暴走,不过想到自己的宏图霸业,他很快又有了支撑,忍住了。 “你告诉她,她如果还想要继续呆在王府的话,就乖乖听我的话!” 夜傅铭虽然控制住没发飙,命令威胁式的说话口气透着的是满满的不善。 他看着已经转身离去的下人,又将他叫住,看着一脸迷茫的他道:“我亲自去。” 他现在有求于苏倾楣,他们两人的关系有差到了极致,这个时候,自然不能将关系搞的更僵。 夜傅铭之前威胁着说将苏倾楣赶出王府,那就是气头上的话,他说着出气让自己能痛快些的。 这所有的一切,他要是能决定的话,那他一开始就不会让苏倾楣进王府。 之前苏倾楣入王府不是他说了算,现在她是不是离开,也不是他说了能作数的。 夜傅铭话落,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大步流星的越过下人,前去找苏倾楣了。 夜傅铭还没到苏倾楣的院子,苏倾楣就得了消息,夜傅铭来找她了。 亲自来找她了。 之前苏倾楣听说夜傅铭让她去他的院子,她就心惊胆战的,她拒绝后,夜傅铭亲自来找她,她更加不安起来,绞尽脑汁的想要避开。 李嬷嬷看着苏倾楣慌乱的模样,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最近时常叹气,一次次的,在心里,为自己那个逝去的英明的主子,一直到现在,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但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小姐不要慌。” 李嬷嬷上前劝道。 自皇上派人替她保胎后,苏倾楣自觉和夜傅铭对抗都有了底气,再加上萧镇海回来 虽然萧镇海至今还没见她,但是他对萧燕一如从前,而且萧燕最近手头宽活,又给苏倾楣捎了不少好东西和银子,苏倾楣这段时间的日子,还算滋润,气色都好了。 反观李嬷嬷,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 因为苏倾楣现在满心想着的就是保命,命保住了,还能有现在这样惬意的舒适的日子,她当然知足。 这一年不到的时间发生的事情,已经磨掉了她比天高的野心。 但是李嬷嬷不一样,她的脑子还和以前会转,她关心苏倾楣,想的也更多,她很清楚,不管是苏梁浅,还是庆帝,对她都不会安好心。 但是这些,李嬷嬷又不忍心告诉苏倾楣,怕她又像前段时间那样,寝食难安,夜不能寐,但这些事情一直憋在心里没人说,她却难受的很。 这人上了年纪,再一多虑煎熬,瘦的自然就快了。 “小姐进王府,是皇上的意思,您现在怀着身孕住在这里,也是皇上的意思,七皇子他应该是不会对您怎么样的,您先看看,他来做什么。” 苏倾楣现在一遇到事情就慌,六神无主的,李嬷嬷是郁闷又无奈。 苏倾楣听着李嬷嬷的安慰,又看了看苏梁浅和庆帝派来伺候她的人,心中大定,不过依旧忐忑,李嬷嬷安慰着她道:“应该和舅老爷有关,小姐放宽心,说不定不是什么坏事。” 李嬷嬷心知,苏倾楣和夜傅铭是不可能像别的夫妻那样和平相处的,但一心为了苏倾楣着想的她心里还是有期盼的,希望苏倾楣能仗着萧镇海萧家的势,能真正过的好些。 “您现在怀着身孕,情绪不能太激动了。” 苏梁浅派来的跟随苏倾楣前来的丫鬟,端着点心上前,也跟着安慰。 苏倾楣低头看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心里想着,这虽然是王府,是夜傅铭的地盘,但院子里都是她的人,是皇上的人,夜傅铭能奈她何? 一连几天,夜傅铭都在克服自己和苏倾楣见面可能产生的生理不适,但在到了苏倾楣的院门前,还是踟蹰犹豫了,他又做了良久的心理建树,咬了咬牙,一遍遍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只是暂时的,这才进门。 其实,夜傅铭并非不能接受,苏倾楣和太子发生关系,如果这样做对他有好处的话,让他主动将苏倾楣送到他床上都可以,他郁闷的是,自己戴绿帽的事人尽皆知,沦为笑柄。 苏倾楣并没有去迎夜傅铭。 苏倾楣一开始对夜傅铭英雄救美的爱意,早已被消耗的荡然无存。 当然,她现在这样的处境,她想顾好的,能顾好的,也只有她自己。 苏倾楣是个很自私的人。 萧燕她都没多加考虑,更何况是被她洞悉根本就不爱自己,都不用在关键时刻,就可以牺牲她的夜傅铭。 苏倾楣甚至对夜傅铭有些发恨。 如果不是他从泗水回来后,嫌弃她对她爱答不理的,她怎么会兵行险着? 苏倾楣是觉得,如果那天她没生出那样的心思,之后或许就不会有那些事。 苏倾楣这样的人,自然是不会怪自己的,她也怪过苏梁浅,不过想来想去,她觉得夜傅铭才是罪魁祸首,责任最大。 夜傅铭现在这样子,也没什么好巴结的。 院子里的下人,对夜傅铭的态度,还是毕恭毕敬的,看到他,齐齐行礼。 夜傅铭到的时候,苏倾楣就坐在房间靠窗的小榻上,夜傅铭只觉得她这态度情况傲慢,心里对她的火,压下去后,一下迸射的更高。 李嬷嬷守在苏倾楣身侧,明显感觉到夜傅铭的不快,却见苏倾楣那满不在乎的样子,真的是干着急。 “殿下。” 李嬷嬷迎了上去。 她张口,下意识的就想说苏倾楣身体不适,但想到苏倾楣现在肚子里面怀着的那个孩子的父亲,瞬间将话憋了回去。 她最近时常觉得苏倾楣蠢。 蠢,还不听劝。 李嬷嬷想想都觉得气。 不管怎么说,夜傅铭都是她的夫君,不说苏梁浅和皇上都是暂时的靠山,就是他们愿意一直做她的靠山,也没有不将自己夫君放在眼里,如此得罪的道理,尤其是苏倾楣这种情况,能好好相处自然是最好的。 李嬷嬷想到这些,更觉得头大了。 夜傅铭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下情绪,走到苏倾楣面前。 他看向苏倾楣,脸色不若之前的温和,但也不会冷沉吓人,不过苏倾楣却被看的毛毛的。 “我以为,就算我出现在七皇子您面前,您也看都不会看我一眼,没想到您竟然主动来看我。” 明明是受宠若惊就可以惹人怜爱的话,但是苏倾楣却是倨傲的,就和她得知有孕后回王府,充满了挑衅。 夜傅铭看着她,听着她的话,脑子里一片片回荡着的就是自己的宏图霸业,所有的一切,好像都不那么难忍了。 他讥讽的想着,苏倾楣比他想象的还要愚蠢,和苏梁浅简直天差地别。 难怪短短半年的时间,原本该天上的,低贱到尘埃,而原本低贱到尘埃的,却步步高升,让人仰视。 夜傅铭仇恨苏梁浅,但在他的心里去,却不自觉的拿其他女人和她做比较,同时还将她摆放在了一个很高的位置。 “你是父皇赐给我的侧妃,我就是对你再不满,那你也是我的女人,只是那么大的事,我总需要时间去适应,接受。” 夜傅铭负手站着,说出的话,和说话的口气,都让人觉得合情合理,李嬷嬷闻言,忙上前附和夜傅铭的话道:“七皇子说的在理,七皇子如此深明大义,又一表人才,小姐能入王府,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苏倾楣却不懂李嬷嬷的良苦用心,嘀咕着道:“谁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 李嬷嬷尴尬的看着夜傅铭,说不出话来。 夜傅铭对着李嬷嬷笑笑,没有流露出半分责怪的意思,扫了眼屋子里伺候的一众人道:“你们退下,我想和侧妃单独说会话。” 第三百七十章:夜傅铭示好 夜傅铭之前让苏倾楣去他的院子,苏倾楣都推拒再三,说什么都不愿,现在夜傅铭要和她单独说话,虽说是在她的院子,苏倾楣当然也不会乐意。 苏倾楣也算是见过夜傅铭最真实的样子的,他心里对她是怕的,又怕又抵触。 她总觉得夜傅铭一言不合就会对她动手。 苏倾楣以往没挨过打,受过最大的委屈,就是觉得萧燕偏心,但是这段时间,她却遭了不少罪,尤其苏克明上次在宫中接二连三对她动手,她都产生心理阴影了。 那是真疼。 她不想经历第二次。 夜傅铭见软的不行,直接就来硬的,看着屋子里守着的好几个下人,“我的话,你们没听到吗?不听我的话,那就给我滚出王府,退下!” 夜傅铭沉着脸,声音重了重,很是有威仪。 这要是以往,如果知道这其中有庆帝的人,他不会也不敢如此,但是现在,他却是很有底气的。 反正他和皇上的关系,已经如此了,也不能更糟糕了。 庆帝暂时不想让七皇子知道他派人调查他的事,在没找到确切的证据前,他并不准备和夜傅铭将所有的事情都戳开,这几个人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迟疑了片刻后,都有了离开的心思。 李嬷嬷被夜傅铭这样子吓了一跳,随后反应过来,就主动招呼着屋子里的人离开。 夜傅铭见好就收,敛了不满和怒意,看着苏倾楣,似对她说,又似对屋子里的其他人说,“我只是和侧妃说几句话,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苏倾楣也有些被夜傅铭那样子吓到,稍稍迟疑,等反应过来,屋子里原先伺候的下人都离开了,李嬷嬷还贴心的将门关上。 苏倾楣看着闭合着的门,瞬间就进入了戒备状态,一只手横在自己的肚子上,抬头看向夜傅铭,“皇上让留下这个孩子,你要对我动手,伤了我和肚子里的孩子,皇上不会轻饶了你的!” 夜傅铭的脸色更沉了沉,同时,也让他觉得,苏倾楣真的和蠢字挂钩。 同样的事情,要发生在苏梁浅身上,她根本就不会担心,他会对她和她肚子里面的孩子动手。 她刚进府的时候不会,进府后,在庆帝插上一脚后更加不会。 这样的话,苏梁浅根本就不会说,以苏倾楣想要的结果,她也不该说,应该说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不会是苏倾楣这个样子。 夜傅铭想到这里,懊悔又郁闷至极,他就应该在他入府的第一天,每天让人给她灌落胎的汤药,最好让苏倾楣这辈子都不能生育,但他要那样做了的话,这与他接下来的计划似乎又是不利的。 夜傅铭在心里告诉自己,就将苏倾楣当成一个即将倒霉甚至是快死的人,不让她说的任何话,对自己造成情绪上的干扰。 不得不说,这一招,还是很有用的。 夜傅铭上火急躁的情绪,很快平复了下来,脸色更是恢复了以往慈心亲和的七皇子该有的和善。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 夜傅铭说着,走到苏倾楣身侧。 “谅你也不敢,这屋子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要出了什么事,你也难逃罪责!” 苏倾楣咽了咽口水,像是对夜傅铭放狠话告诫,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夜傅铭拧了拧眉,随后附和着苏倾楣的话道:“是,所以你不用担心。” 夜傅铭的声音其实是温和的,当然,这种温和是故作的温和,其实却是阴沉沉的,在苏倾楣听来,更是让人发毛的阴沉恐怖,完全达不到夜傅铭想要的安抚的作用,反而让苏倾楣更加多疑。 “你想找我聊什么?” 苏倾楣依旧是坐在软榻上的,不自觉的往后挪了挪,背抵靠在了墙上,和夜傅铭拉开距离。 她现在看到夜傅铭,忍不住想到的就是御书房,他看向自己时那仿佛恶魔吃人般的眼神。 他本来就对她恨之入骨,在得知自己怀孕从王府回来后,她还蓄意挑衅,夜傅铭对她肯定是不会有善意的。 苏倾楣竖起了浑身的刺,夜傅铭看她戒备又恐惧的模样,心头变态的得到满足,大为畅快,在苏倾楣的身侧坐下。 苏倾楣蹭的就要站起来,被夜傅铭摁住。 “爱妃也说了,送你入王府,并且保下这个孩子的人是父皇,那件事,我是受害者,你也是受害者,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夜傅铭的声音是仿若初见苏倾楣般的温和温柔,那眼神也恢复了极具欺骗性的悲悯。 这要换成寻常心肠稍软的女子,估计就动摇委屈了,但是苏倾楣却没有,她反而抗拒的更加厉害,颤抖着问夜傅铭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夜傅铭体贴的松开了苏倾楣的手,却还是坐着没站起来,“今后,我想和您好好过。” “好好过?” 苏倾楣狐疑的盯着夜傅铭,重复着他的话,那眼神是满满的不相信。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样的话,不过大脑,径直脱口而出。 是的,她觉得不可能。 苏倾楣和夜傅铭一样,都是个自私到极点的人,这种人,不管遇到什么事,第一反应就是保护自己,对别人的好意,更是不会轻易相信。 苏梁浅在得知苏倾楣要入王府的时候,对可能出现的多种情况进行过预测,她希望苏倾楣能保持自己的自私,不为情感所惑,在她第二次回王府前,给她做了不少功课。 譬如,夜傅铭擅长隐忍,为了自己的目的,或者说发现她身上有利用价值,会不择手段。 这段时间夜傅铭的表现,也让苏倾楣深刻认识到,他对自己有多讨厌。 夜傅铭或许知道苏倾楣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解却不如苏梁浅的深,他这样突然说要好好过,苏倾楣只会觉得他居心叵测,当然事实也是。 苏倾楣可不是他认为的给点温柔小意就会感动的一塌糊涂为情乱智的女人。 夜傅铭将苏倾楣的抵触看在眼里,眉头拧的更紧,“我不是说了吗?我想和你好好过!” 他加强声调,又重复了遍。 “这段时间,我闭门不出,想了很多,我想你也是一样,我现在的情况,你也很清楚了解,比你好不了多少。你要没了我,不会再有男人愿意要你,父皇今后应该不会管我的婚事,他就是管,估计赐给我的女子,在才貌家世上也未必及得上你,甚至可能是同样的侮辱嘲笑。” 对夜傅铭说的这些,苏倾楣倒是赞同的。 皇上现在年纪并不很大,正常情况下,十年左右还是有的,皇上或许会看在父子一场的情分上,对夜傅铭网开一面,但是皇后肯定不同意。 皇后身后还有王家,夜傅铭有什么?赐婚的女子,一般都是皇后挑选的。 而且,大概是因为自己和苏克明的关系糟糕的很,苏倾楣对父子父女关系颇有些心灰意冷,她是觉得庆帝对苏克明没什么父子情,不然的话,她都和太子那样了,还照常将她赐给夜傅铭,让他沦为那么多人的笑柄。 “等这次的风波过去,我会和父皇言明,不会再娶妻,你会是王府唯一的女主子。” 苏倾楣瞪大着看向夜傅铭的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但流转的眼眸,却是心动。 她对现在在王府的生活还算满意,如果一辈子可以这样过,苏倾楣觉得也还不错。 而且,要夜傅铭一辈子只娶她一个女人,对她还不错的话,说不定还会有其他女子羡慕呢。 苏倾楣一直都是个极其虚荣的女人,尤其到了现在,她没了可以炫耀的资本,就更希望有点什么,能让别人羡慕嫉妒的。 夜傅铭说的这点,倒是比其他更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我这辈子已经没什么指望了,现在只想着好好过日子,自己的日子能过的好些,我想你也是一样,说起来,我们也算是同道中人。” 夜傅铭叹了口气。 苏倾楣看着他惆怅痛苦的模样,不禁想到初见夜傅铭时他的模样,那个时候,她对能嫁给他一事,充满了憧憬和美好的期盼,还觉得幸运。 和那个时候比起来,夜傅铭瘦了许多,整个人看着也有种说不出的消沉,总之比那个时候是差了很多。 苏倾楣想到,那个时候的自己,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她的野心是皇后,女子最尊崇的位置,追求她的人也多,就像夜傅铭。 他虽不是最受皇上爱重的皇子,却可以对那个位置心存幻想,想嫁给他的女子也多。 还真是同病相怜。 苏倾楣想到这些就觉得唏嘘,唏嘘又上火,心里还空落落的,却没有太多对夜傅铭的同情。 她觉得自己和夜傅铭不一样,夜傅铭是自作自受,她是被害的。 不过夜傅铭还是有些手段的,他这样放低身段,说的又都是能引起苏倾楣共鸣的话题,倒是让苏倾楣对他没了之前那么深的排斥。 两个人渐渐聊了起来。 当然,也仅仅是聊起来。 夜傅铭别有居心,苏倾楣对他也还是怀疑的,并没有放下戒心,应该说,苏倾楣从头到尾就没相信夜傅铭。 不过她虽然现在脑子不怎么得转了,但李嬷嬷天天在她耳边念叨,她也觉得,和夜傅铭唱反调,将他得罪的狠了,对自己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这是她的院子不假,但这院子是王府的,是夜傅铭的地盘。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就这样相信我,但是时间会证明一切,今后人前人后,我会给予你最起码的尊重,我希望你对我也是一样。” 夜傅铭说的这话,还是相当诚恳的。 “你肯定觉得,自己现在背后有父皇撑腰,还有苏梁浅,但是你以为,苏梁浅对你会安好心?她不管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为了自己,更会害你,她说的话,给你提的建议,你一个都不要听。” “我知道,我变成这样,完全是拜她所赐!” 苏倾楣一直都觉得,自己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很大程度是苏梁浅害得。 她当然不相信,苏梁浅会好心帮她,对夜傅铭也是如此。 她选择相信苏梁浅,那是因为被逼到了绝境,而且她和苏梁浅,不是苏梁浅帮她,是相互各取所需。 夜傅铭又诉说了半天的衷肠,说的是口干舌燥。 “苏倾楣。” 他忽然叫她的名字,苏倾楣闻言,嗯了声抬头看他,两人对视。 夜傅铭盯着她,眼睛里面泛着光亮,“你现在是我的侧妃,我的女人,夫妻之间,荣辱一体,这个道理你懂吧?别人如此,我们更是,父皇当初将你赐给我的初衷,是为了惩罚警告我,在他看来,这就是你的价值,你的价值,是需要我体现的,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就没有利用价值的,还有你肚子里面的孩子也是。” 夜傅铭说着,往苏倾楣依旧平坦的小腹看了眼。 夜傅铭的目光,在落在苏倾楣小腹的那一刻,变的难以掩饰的阴鸠,苏倾楣有些被吓到,下意识的用手护住。 夜傅铭恍然回过神来,收回目光。 他以为苏倾楣是爱惜这个孩子,但是于苏倾楣而言,她更加看重的,却是这个孩子,能给她带来的价值和希望。 苏倾楣看着收回目光的夜傅铭,脑子里盘旋着的却是他的话。 苏倾楣孕后反应不大,就是人有些嗜睡,再加上身边都是苏梁浅的人,夜傅铭说的一些话,倒是她以前没有想到的。 她觉得很有道理。 庆帝在她和太子的事情发生后,暂时留下她的性命,还有之后的种种,估计都是为了膈应夜傅铭,苏倾楣并不在意自己被利用,本来人就是相互利用来利用去的,尤其利用她的那个人还是皇帝,她就更加没什么可反抗的了。 但是如果她失去利用价值了呢? 夜傅铭看着苏倾楣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回想自己之前说的话,很快了然,继续挑拨道:“我不知道苏梁浅之前和你说了什么,但是你以为,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会费力保住你的性命?将自己的性命攥在一个要害自己的人身上,你不觉得这太过冒险了吗?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你和你孩子现要出了什么事,父皇会拿我问罪,而我要出了事,你同样难逃一劫,我们两个,才是真正在同一条船上的人。” 夜傅铭循循善诱,就连盯着苏倾楣的眼神,都透着蛊惑。 苏倾楣对苏梁浅本来就谈不上信任可言,内心波涛汹涌,动摇的更加厉害。 “你好好想清楚。” 夜傅铭长长的叹息了声,透着一贯的悲悯,不知是对自己的,还是对苏倾楣的,但不管是对谁的,苏倾楣听着,心里突突的。 夜傅铭这话落后,是好一会的沉静,这样的沉默后,依旧是夜傅铭打破了沉默。 “还有件事。” 夜傅铭看着心不在焉,喜怒完全形于色的苏倾楣,缓缓再次开口,“你舅舅回来这么久,和你联系了吗?” 若有所思的苏倾楣闻言猛地抬头,像是终于知道了夜傅铭的意图般看他。 夜傅铭没有躲闪,和苏倾楣对视,坦然道:“舅舅受父皇重用,现在表哥也成了驸马,我自然是希望有所来往,这样的话,对我们两个未来的日子来说都有好处,你觉得呢?” 夜傅铭言语间流露出的那个意思,分明是要借着苏倾楣,依附上萧家。 苏倾楣觉得自己洞悉了他的意图,而他这样的意图,又让她沾沾自喜起来。 现在不是她靠夜傅铭,而是夜傅铭要指着她。 她对夜傅铭来说,也是有利用价值的。 这样的念头,反而让她放下了不少对夜傅铭的戒心。 因为在她看来,情什么都是虚假的,什么想开了那更是假话,利用价值才恒久真实的。 萧镇海回来是没这么久了,但是两人不要说见面了,私下信息传递都没有,不过苏倾楣自然不会诚实回答,让苏倾楣看轻,而是道:“他是我舅舅,我母亲唯一的兄长,我是他唯一的外甥女,又是他带大的,这种关系,自然不是轻易可以割舍的,他没找过我,但是让母亲给我传了个信,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 苏倾楣斟酌着,会带的很是谨慎保守。 她思来想去,不管是苏梁浅还是夜傅铭,都没萧家萧镇海来的可靠。 她总觉得夜傅铭这时候在她面前提起萧镇海,目的不单纯。 “你说的对,他是你舅舅,你又是他看大的唯一的外甥女,我还听说,他待你远胜萧意珍,你现在嫁到王府,我们作为晚辈,是不是应该前去拜访?” 他想要成就的大业,萧镇海是不可缺少的一环,但那些事情,自然是要见到萧镇海才能商议,但是现在,他见萧镇海一面都不简单。 夜傅铭倒不是没有别的路子见萧镇海,但是通过苏倾楣,是最直接便捷的,也不会引起萧镇海的反感。 苏倾楣眉头打结,心里想着,萧镇海连她都不想见,又怎么会见夜傅铭? 萧家现在圣宠正浓,他和夜傅铭却是皇上最不喜欢的两个人,要是他们这时候和萧镇海见面,苏倾楣有些担心会让庆帝对萧镇海不满。 “拜访就不必了,我听母亲说,舅舅因为表哥和舅舅的婚事,最近很忙。” “我觉得还是应该见一面比较好。” 夜傅铭坚持道。 “之前我是七皇子,现在我是他的外甥女婿,按礼数,我也应该上门拜访,不然的话,又会被人说礼数不周,你准备一下,过几日我陪你去萧家一趟。” 苏倾楣想拒绝,刚一张口,就见夜傅铭蹭的站了起来,脸色又变的让人发憷的难看。 “这事就这样定了,上门的礼物,我会准备,这段时间,我会经常来看你,我这也都是为了我们好。” 夜傅铭今天来找苏倾楣,本来是打算柔情蜜意的哄骗,相敬如宾,他当然知道苏倾楣不可能这么快就相信自己,但是他要的并不是苏倾楣倾心的帮助,而是在外人面前的一个配合,至少不要处处拖他的后腿。 再就是,借着苏倾楣的名义,和萧镇海见一面,至于说如何让萧镇海妥协,苏倾楣能起到的作用不大,他有另外的主意。 夜傅铭也不再啰嗦,简单关心叮嘱了苏倾楣几句,“我相信舅舅肯定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苏倾楣嗫嚅着嘴唇,却根本找不到说话的机会,夜傅铭也不给她这个机会,说完就走了。 苏倾楣看着夜傅铭离去的背影,神色慌乱,忧心忡忡。 夜傅铭前脚刚走没多久,李嬷嬷他们就进来了。 伺候苏倾楣的御医见她脸色难看,上前替她把脉。 苏倾楣就是思绪太乱,并没有什么大事。 “小姐没什么事,这里有我伺候就可以了,你们都下去吧。” 李嬷嬷并不知道后面苏梁浅指派的那几个人是宫里派来的,还是端着苏倾楣第一得力嬷嬷的架势的,但是其他人并不怎么卖她的面子。 苏倾楣的视线,在屋子众人的视线扫了一圈,她现在有别的路可选,再加上夜傅铭的挑唆,对苏梁浅已经没了最开始的信任,看苏梁浅派来的那几个人,自然也有些来气不顺眼,顺着李嬷嬷的意思,将她们全部都打发了。 “小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七皇子和您说了什么?” 夜傅铭对苏倾楣的态度,李嬷嬷也是知道的,也因此,她并没有称呼苏倾楣侧妃。 苏倾楣点了点头,泱泱的,看着没什么力气。 李嬷嬷给她倒了杯热茶,又拿了几个枕头,让她靠着,能坐的舒服些。 苏倾楣整理了下思绪,将刚刚和夜傅铭的大致对话告诉了李嬷嬷。 “舅舅现在连我都不想见,怎么会愿意见他?” 夜傅铭之所以招庆帝那般忌惮,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让庆帝怀疑,他对那个位置的野心。 苏倾楣觉得,这个时候萧镇海肯定是不会和夜傅铭见面的,在她看来,也不合适。 “谁知道他有什么目的?苏梁浅虽然对我也没安好心,但是却比他要磊落许多,嬷嬷,你说他现在不会还没死心吧?都这样了。” 苏倾楣话说到最后,有些自言自语,似乎是不可思议。 反正她是没什么想法了,不敢再痴心妄想。 李嬷嬷思量了片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苏倾楣。 她甚至不知道,如果夜傅铭有那个野心的话,是好还是不好。 所有的思绪,到最后都化成了她对苏倾楣的担心。 “七皇子刚刚和小姐说要好好相处?” 苏倾楣点头道:“是啊,不过他肯定是有目的的,他当我傻啊,还是什么都不懂随意就可以哄骗的女子,他说好好相处,说会对我好,我就会相信?不过,如果他这辈子真的只娶我一个的话,确实不错。” 她想着,夜傅铭肯定不想自己绝了后代,如果那样的话,她生了这个孩子,再要一个孩子,这王府的一切,到最后还会是她的。 好不好都会骗人,但是只娶她一个,这种切实的保证,却是不能作假的。 李嬷嬷也觉得不错,本来,夜傅铭主动低头表示愿意和苏倾楣好好相处,她听到的应该是很高兴的,但现在,她心里沉甸甸的,却高兴不起来。 那样大的屈辱,都能够受,这七皇子,是个厉害的狠角色啊。 这种人,苏倾楣不是对手,她也不是。 李嬷嬷见苏倾楣看着她,似乎有等她拿主意的意思,思量着慎重道:“你既嫁到王府,成了他的侧妃,今后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彼此福祸相关,七皇子这说的是在理的,至于舅老爷那里” 相比夜傅铭,李嬷嬷和苏梁浅接触的更多,相较来说,她对苏梁浅的忌惮和敌意也更甚。 “七皇子话都说到这份上,您要连这点都不配合的话肯定是不好的,不管皇上再怎么对他不满,他的身份还是皇子,是王府里最大的主子。依老奴的意思,您先和夫人说一声,让她提前告知侯爷,到时候七皇子让您去,您就跟着一起的,见不见,由侯爷自己决定,这也算是全了两边。” 第三百七十一章:登门拜访 李嬷嬷有理有据,头头是道,考虑的也算是周详,苏倾楣六神无主,却将她的话都听了进去。 “嬷嬷你说,七皇子是何居心?” 苏倾楣手支着脑袋思量,却不得其解,她纠结着这个问题,仿佛钻牛角尖似的出不来了。 “他肯定没安好心。” 苏倾楣觉得和那个位置有关,但她又觉得不可能,夜傅铭现在已经没了那个资格,但是有一点,她却是笃定的,夜傅铭并非像他对她说的那样,只是单纯的想要和她好好相处。 他有目的。 “突然转变,还要求见我舅舅,他肯定又是。” 苏倾楣嘀咕着,一如之前的肯定,同时心里因为这份笃定变的不安起来。 李嬷嬷叹息了声,“小姐。” 她叫苏倾楣,“不管他是何居心,他现在是您的夫君,有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既然嫁给了七皇子,现在七皇子也认识到了错误,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对您说出那样的话,您顺着他的意思做,不要唱反调,总是没错的。” 李嬷嬷的想法极其的传统,应该说,绝大多数的女子都是如此。 苏倾楣既然嫁给夜傅铭了,这辈子就只能指着他了,应该恪守妇道。 李嬷嬷日夜盼着的无非就是苏倾楣和夜傅铭能像其他寻常夫妻那样,和平相处,而不是相互见面,就和仇人似的。 这段时日,苏倾楣觉得自己日子顺遂,李嬷嬷却是一直为她捏了把汗的,不踏实的很,因为李嬷嬷觉得苏倾楣这种安定,是没有根的,就好像浮萍一样,没有保障。 “小姐您虽然是受害者,但是七皇子的做法,也无可厚非,那件事” 她见苏倾楣的脸色变的难看起来,长长的叹息了声,没继续往下说。 苏倾楣在出事后,怨天怨地,并且将很大一部分责任归咎到了夜傅铭身上,时常挂在嘴边抱怨,李嬷嬷和她朝夕相处,自然知道。 她虽附和,也同情心疼苏倾楣的遭遇,但对她的看法,却并不是完全赞同的。 苏倾楣之前发肉包做善事,却闹出了那么多人命,七皇子既是良善之人,对小姐肯定是有意见的。 而且,苏倾楣和他虽有婚约,但是在迎她入门前,自然应该保持距离,在李嬷嬷看来,苏倾楣在夜傅铭从泗水回来后,屡屡相邀,根本就是有违妇德的。 在她看来,身为男子,还是夜傅铭那种身份的男子,在那样的事情后,不能接受苏倾楣,甚至怨怼,是在情理之中的,哪怕是再宽宏大量的人。 她并不觉得夜傅铭有什么错,就是有错,那也是苏倾楣的错处大些,但是这样直白的话,苏倾楣听了不大发雷霆才怪。 李嬷嬷每每就那么含蓄的提示一下,苏倾楣都会动气。 后来,她有了身孕,皇上又要让她将这孩子生下来,李嬷嬷担心让她不快会动了胎气,再加上有苏梁浅的耳目,这样的话,她也就提都不提了。 不过,她心里更多的是站在夜傅铭那边的。 “我又不是傻子,我知道,我也不想和他针尖对麦芒,能好好相处,当然是好好相处,他说的那些,我也没有反驳。” “我就知道小姐是个有分寸的,七皇子的处境好了,对您来说,总没坏处。” “嬷嬷说,我和七皇子唱反调没好处,我赞同,但是要说七皇子处境好了,对我来说没坏处,我却不赞同,七皇子这样的处境,对我来说,反而是好的,他要摆脱现在的困境,那就只有如果真有那一天,那他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我泄愤,所以最好就是他的处境稍稍有所改观,但是要巴结依附舅舅。” 李嬷嬷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虽然偏向苏倾楣,但还算公道的,但是真实的受害者苏倾楣却不一样,她是个自私且不会往自己身上找原因的人。 她一直都觉得夜傅铭有错,就是对不起她。 再就是,多年来,萧燕因为背后有些萧家撑腰,对苏克明也时常摆脸色,萧燕还时常在她面前说苏克明的坏话,萧镇海对她的教育也是以家族为重,苏倾楣那种以夫为天的理念,算不得根深蒂固。 这段时间,苏克明对萧燕的态度,苏倾楣看在眼里,更觉得男人不可靠,不能什么都听男人的摆布,要多为自己着想。 反正,她对夜傅铭的信任顺从,都是有保留的。 李嬷嬷道是,顺着苏倾楣的毛,捡着她爱听的话说了好一会。 “我知道小姐是受委屈了,您盼着自己能好好活着,老奴也是一样,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说了,您向七皇子低头,更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七皇子现在既然愿意放下成见,小姐不妨也退一步,若赶上七皇子今后心情好,您也可以撒撒娇,向他诉苦忏悔,男人都是这样的,吃软不吃硬。” 李嬷嬷说这些话的时候,又往苏倾楣的方向凑近了近。 这样的建议,在皇上口谕让她到七皇子府,她还没入王府的门前,李嬷嬷就提过。 李嬷嬷当时的意思是,苏倾楣低调去王府,入府后,不管夜傅铭什么态度,主动找他,仿佛身段,扮可怜,承认错误,总而言之,不管用什么办法,让七皇子放下对她的成见。 其实,苏倾楣并不是没有这样的机会,她完全有的,但是被她愚蠢的错过了。 “行了行了,事情都已经知道了,我明白嬷嬷都是为了我好,但是你不知道七皇子那个人,他没你想象的那么好说话,反正现在走一步算一步吧,有舅舅在,谅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李嬷嬷对苏倾楣经历的事情,虽然都知道,但是她并没有见过夜傅铭恐怖阴森的模样,御书房的事,对苏倾楣来说,有很大的阴影,以至于她现在面对夜傅铭,心里总觉得毛毛的。 李嬷嬷觉得事情有回旋的余地,但是苏倾楣却很清楚的意识到,不管夜傅铭的嘴怎么说,他都不可能真的接纳她。 既然她什么态度,结果都是一样,苏倾楣当然是选择不委屈自己。 “看看能不能见到舅舅吧,一切等那时候再说。” 苏倾楣觉得李嬷嬷根本就不理解她,不想再和她继续深谈下去,话题就此结束。 接下来的几天,夜傅铭时不时的就来找苏倾楣,或者让苏倾楣去他的院子一起用膳,同时还让苏倾楣行使了管理后院的权利,俨然就像正常的夫妻。 李嬷嬷乐见其成,苏倾楣却是高兴又忐忑。 她让李嬷嬷找人,给萧燕传了口信,萧燕只说帮忙试探口风,还没告诉苏倾楣萧镇海的态度呢,夜傅铭就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马车和礼品,要带着夜傅铭一起去萧家拜访。 “嬷嬷,就说我身体不适,不宜出门。” 苏倾楣看着告知她这件事的李嬷嬷,写着抗拒。 她不想出门,总觉得出门就会被笑话,另外就是,萧镇海要不见她的话,那她的面子里子都没了,夜傅铭说不定还会因此对她产生不满。 这种在苏倾楣看来没好处的事,她不想做,也不愿做。 李嬷嬷心里也觉得有些匆忙,但还是道:“七皇子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马车也备好了,小姐还是去吧,侯爷见最好,不见的话,这事也不能怪罪到您身上。” 李嬷嬷这边劝着,另外又吩咐其他人给苏倾楣准备更换的衣裳,随后又语重心长对苏倾楣道:“小姐,您今后若是要拒绝七皇子,别老说自己身体不适,用另外的借口,或者直接说明缘由。” 苏倾楣要说身体不适,听的人下意识的就会觉得她是因为身孕才会不舒服,但是这个孩子,不是七皇子,而是前太子的啊,这不是提醒七皇子自己被戴绿帽子的事实吗? 这本该是最好的借口,怎么都是不妥的。 李嬷嬷这样想着,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这孩子,要是七皇子的该有多好? 李嬷嬷还在里面劝苏倾楣的时候,就有夜傅铭身边的侍从来催了,苏倾楣没办法,只有更衣梳发,同时让人给萧燕送信。 夜傅铭早早就在外面等着了,足足等了苏倾楣半个多时辰,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只觉得夜傅铭对苏倾楣情深。 当然,有脑子的人,对这忽然的情深,也不是没有莫名其妙的,但在夜傅铭今日的侯府之行后,又仿佛醍醐灌顶般猜到了缘由。 “怎么突然就决定去拜访我舅舅了?” 苏倾楣和夜傅铭同乘一辆马车,中间隔了张很小的茶几。 苏倾楣看着夜傅铭,脸色有些难看,那挤出来的笑,透着的都是不自在。 相比他来说,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的夜傅铭,流露出的却是这段时间来少有的意气风发,因为心怀希望,又有底气,整个人都沉淀了下来,恢复了以往七八分的温和。 “之前不就说好了吗?筹划了这么久,怎么是突然呢?” 夜傅铭身姿端正,随后关切问苏倾楣道:“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没休息好?” 苏倾楣也不是没盼望过夜傅铭能好好对她,但是这段时间来,夜傅铭对她处处体贴,这种体贴,和他以往一贯的人设极其的相符,苏倾楣却毛毛的。 夜傅铭的这种好,让苏倾楣感觉到的,却是近乎发沉的变态。 苏倾楣想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话到了嘴边,想到李嬷嬷的告诫,又将话吞到了嘴边,点头敷衍的嗯了声。 一路上,大多数时间都是夜傅铭在说,苏倾楣心不在焉的。 马车在萧府门口停下,夜傅铭让李嬷嬷下马车前去通报。 苏倾楣看了眼往侯府里奔的下人,情绪交织,心头有一瞬间的百感交集。 以往她来侯府,就和回自己家似的,尤其是碰上萧镇海回来,就连萧夫人都对她热情至极,哪里需要通报? “这个时辰,舅舅应该还在上朝没回来吧?” 苏倾楣已经开始为等会不能进萧家的大门找借口了,“你也知道,因为我大哥他们的事,我母亲和舅母闹的很不愉快,要是舅舅不在家的,她肯定是不会让我进门的。” 夜傅铭笑道:“侯爷今天休沐。” 苏倾楣怔了怔,很快相信了李嬷嬷说的,夜傅铭此行,是有备而来。 她哦了声,不再说话。 萧镇海休沐,萧家的其他人除了萧有望也都在家中。 距离过年也就两个多月,皇上已经赐婚,现在钦天监已经在挑选良辰吉日,萧镇海难得在家,萧夫人正和他商议如何风光操办萧凭望的婚事。 萧凭望成婚了,萧家正在风头上,萧夫人也想趁此机会,给萧有望还有萧意珍也寻门不错的婚事。 两个人正说着话的时候,门外有人进来通传道:“老爷,七皇子携表小姐,在门外求见。” “她们来做什么?” 萧夫人当即变了脸,声音都是尖锐的,萧意珍也跟着附和,言语间透着浓烈的不欢迎。 对那晚的事,侯府的下人都是不知情的,见萧夫人和萧意珍这个反应和态度,萧镇海也是浓眉上挑,神色也是迟疑凝重的,有些莫名其妙。 “那让他们走?但是七皇子” 他想说七皇子也一并来了,但是想到刚刚自己已经说过了,他敏锐的察觉出其中的异常,话都没说完,就低垂下了脑袋,不再说话。 “七皇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来了又怎么样?” 萧镇海瞪了萧意珍一眼,“你给我闭嘴!” 萧意珍顿时乖乖闭嘴,不敢再说一个字。 “老爷,珍儿她也是为了萧家好,我知道您心疼楣儿,但现在这种情况,我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话越说到后面,萧夫人的声音越低。 萧镇海没理会她,似乎是在思量着些什么,片刻后看着战战兢兢的下人道:“你让他们进来。” “老爷!” 萧夫人重重的叫了声,不满的情绪极浓,分明是不赞同萧镇海的决定。 萧凭望看了眼还迟疑在原地的下人,挥手道:“你下去将人请进来。” 那人道了声是,不再看萧夫人,躬身退下。 萧镇海虽然常年不在家中,萧家的大小事,多是由萧夫人决定的,但是萧镇海在萧家占据着绝对的一家之主的地位,他的话,分量远胜萧夫人。 “老爷,现在什么情况您不知道吗?您怎么还让他们进来?万一引起皇上的不满,会让凭望的婚事恒生变故,皇上也会对您产生成见的,这时候,就该将他们拒之门外!” 萧夫人本来就不喜欢苏倾楣,现在捏了苏倾楣那么大的把柄,她恨不得萧家和苏倾楣彻底断了往来关系才好。 苏倾楣屡屡犯的也确实是大错,萧夫人底气很足。 “楣儿也真是的,现在彼此什么情况,她都不知道吗?这时候登门,不是给我们找麻烦吗?她根本就没顾虑到您的难处,枉费了您对她的一番栽培和疼爱!” 萧夫人最近因为萧燕的控诉,没少被萧镇海呵斥,受了不少气,现在得了这么好的机会,她自然是不会对苏倾楣网开一面,手下留情的。 “你给我闭嘴!” 萧镇海用同样的话,毫不客气的呵斥萧夫人。 “你还有脸说,如果你按照我说的,对她们关照提点,哪有今日的事情?还有恺儿,都是因为你的私心,这段时间我对你说的话你全当耳旁风了不成?还死不知悔改,我萧镇海怎么会娶你这样没有半天心胸狭隘容不得人的女子?要不是看在几个孩子的份上,我定将你休了!” 是苏倾楣自己不加检点,与她何干? 萧夫人没想到萧镇海将苏倾楣的事也怪罪到她头上,郁闷又气恼,但见萧镇海这样子,却不敢回嘴反驳。 她现在是侯府夫人,马上还是公主的婆母,不知道被多少人羡慕,萧夫人可不想自己被休,她简直不敢去想,自己这时候被休弃回府的下场。 “你给我好好反思!” 萧镇海话落,起身离开。 他这一走,萧夫人的委屈怒气顿时爆发,哭着对自己的一双儿女控诉起萧镇海来,“你看看,你看看,你父亲这是什么态度?这些年,我为萧家操持,将你们拉扯长大,操碎了心,我做的哪件事,不是为了你父亲还有萧家着想?他这时候见七皇子他们,是嫌萧家太得宠了吗?他眼里,就只有他妹妹,还有他妹妹的儿女,到底谁和你们才是一家人?我真是命苦啊!” 萧夫人哭是哭,骂是骂,心里还是又怂又怕的,她担心会惊动萧镇海,刻意压低声音,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 萧意珍最近去哪里都是被人追捧,她很是受用,也不想萧家出事,和萧夫人同仇敌忾。 萧夫人见萧凭望不说话,气恼道:“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站在你父亲那边,我白养你了!你现在本事了,翅膀硬了,娶公主成驸马了,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 萧凭望时常和萧夫人唱反调,尤其是因为苏梁浅,他对苏梁浅的维护,简直让萧夫人莫名其妙,气炸了天,萧意珍也是嫉妒的要命。 她心里有气,逮着这机会,自然不会数落萧凭望。 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意见极是不和还有涉及到苏梁浅,萧凭望还是很孝顺的,萧夫人骂他,他就听着,也不反驳狡辩,直到她气势汹汹的骂完才道:“母亲心里可舒服些了?” 他淡淡的,落在萧夫人眼里,就是满不在乎,萧夫人更气。 “父亲和姑姑自小相依为命,姑姑也为父亲牺牲颇多,现在表弟表妹和她都这个样子,父亲自然怜惜又愧疚。母亲既然知道父亲对姑姑他们在意,当初就不该对他们那样绝情,你处事要得体些,父亲肯定不会怪罪您,姑姑她也会感激您。” 萧凭望叹了口气,遗憾又惋惜,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萧夫人一下就炸了,手指着萧凭望,“现在是连你也怪我了吗?” 萧凭望没应答,一些事情上,他心里确实觉得萧夫人很过分。 萧燕虽有千万般错,但有一点,她没有对不起萧家。 “母亲总和我说,让我做出一番成就,对妹妹多多关照,让她在夫家可以随心生活,怎么到了父亲这里,他对姑姑的关心就是将您当外人呢?姑姑为萧家付出的也不少。” 萧凭望一脸正色,很有萧镇海的风范,气的萧夫人手指着他,却说不出话来。 萧凭望站了起来,手撑在桌上,看着萧夫人继续道:“父亲做事,有他的道理,一些事情,不是母亲想的那么简单,母亲不会害萧家,父亲更加不会。” 萧夫人哼了声,根本就听不进去萧凭望的这些话。 萧凭望都要走了,想了想,还是提醒道:“母亲,七皇子是不得皇上宠爱,但是那晚的事情,皇上并没有对外公开,在百姓眼里,他还是身份尊贵的皇子,父亲将他拒之门外,就是不敬。母亲是侯府夫人,公主若嫁到府上,您今后难免还要和宫中的人打交道,凡事三思后行,不要拖累了父亲让他失望还不自知。” 第三百七十二章:夜傅铭的威胁 萧镇海下了命令后,离开的下人,很快依他的意思,将苏倾楣和夜傅铭请进了府。 苏倾楣看着曾经熟悉的下人,得知这个结果,吃了一惊,也松了口气。 萧镇海见她,她在夜傅铭跟前,就更有底气,更让她舒心的是,她觉得萧镇海并没有放弃她,她最强大的靠山,依旧是存在的,可以支撑着她。 不过,苏倾楣也有忐忑,比起可能给萧家带去的灾祸,她更加不知道怎么面对萧镇海。 她没想过萧镇海会这样见她,都没想好说辞呢。 怀揣着这种复杂的想法,她下了马车,和夜傅铭一起进了府,被引着到了萧家会客的大厅。 相比于她的各种忐忑不安,夜傅铭更多的是如愿后的自得。 他想要合作,这第一步,就是和萧镇海见上面。 萧镇海回来已经有段时日了,朝中交好的大臣,该见的都见了,他今天也是临时休沐,在今天前,他就几乎不私下和那些大臣来往了。 庆帝不喜欢朝中的大臣和皇子来往,同时也非常反感大臣间拉帮结派,萧镇海作为目前没站派的人,自然是严格按照皇上的标准来执行的。 大厅内,除了庆帝,还有萧夫人和萧凭望,至于萧意珍,她本来是一起来的,但是萧镇海将她打发走了。 萧夫人眼睛微红,可以明显看出哭过的痕迹。 她根本就不想见苏倾楣,要不是萧凭望说的那番话,碍于萧镇海的颜面,她根本就不会来。 萧镇海看到夜傅铭和苏倾楣进来,起身,迎了上去,萧夫人不情愿的跟上。 “七皇子,王妃。” 侧妃和一般的姬妾不同,在皇子没有正妃的情况下,也是当得起王妃这名头的。 萧镇海的态度还算恭敬,就好像夜傅铭依旧是以前的那个七皇子,那晚什么事都没发生。 苏倾楣看着走近的萧镇海,眼睛一下就红了。 “舅舅,舅妈。” 她咬着嘴唇,微微的哆嗦着,强忍着眼泪,那模样却委屈极了。 萧镇海微凉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眼底的怜惜,也是一闪而逝的。 萧夫人忍着心头的不满,扯着嘴角,心里却暗骂苏倾楣不懂事。 “还没恭喜表哥呢,马上就做驸马了,恭喜。” 苏倾楣向萧镇海萧夫人问了安之后,随即恭喜萧凭望。 萧凭望能力出众,本就前途无限,现在当上驸马,未来更是一片大好,苏倾楣自然是想要好好巴结的。 萧凭望点了点头,“谢谢。” 他看了夜傅铭一眼,随后目光还是落在了精神不怎么好的苏倾楣身上,“到时候来喝喜酒。” 苏倾楣眼睛亮了亮,萧夫人的脸却沉了下去,不满的瞪了萧凭望一眼,萧凭望没看她。 几个人一次落座。 夜傅铭因为已经有了新的计划,整个人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温善从容,萧镇海不知个中缘由,只觉得夜傅铭此人不简单,不容小觑。 萧凭望见夜傅铭的谈吐和之前在泗水并无太大不同,吃了一惊,随即怀疑这其中有猫腻,狐疑起来。 几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萧夫人见夜傅铭和苏倾楣迟迟不走,心里着急,偏萧镇海在这里,她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开口赶人,怕被他厌弃,脸上都流露出了焦灼来,坐立难安。 眼看着午膳的时间越来越近,夜傅铭时不时就找个话题,大有要在这里用饭的架势,萧夫人是十万个不愿意将他们留下,忍无可忍,都要开口赶人的时候,下人通报说萧燕来了。 萧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只觉得这一个个人厚颜无耻,讨厌极了。 “都这个时辰了” 萧镇海抬头看了眼日头,看着苏倾楣道:“你有段时间没和你母亲见面了吧,中午一起吃饭。” 半个多时辰,说话找话题的基本是夜傅铭,他就没让场子冷下来,苏倾楣就连接话都很少。 苏倾楣没想到萧镇海会主动留饭,受宠若惊,站了起来。 其实,刚刚几个人说话的时候,她一直心不在焉的,也没怎么注意时间。 萧镇海让人将她迎进王府,在苏倾楣看来,就足够支撑自己在夜傅铭面前的底气了,进府的时候,她还想着,就说几句话,然后识趣离开,但是刚刚走神了,这会才醒过神来。 看夜傅铭那积极劲,分明就是想留下来,苏倾楣看着萧镇海,心里头浮起从未有过的愧疚,开口道:“王爷还有事呢,吃饭的话还是下次吧。” 萧夫人的眼角眉梢,都写着不欢迎三字,就差没开口赶人了。 苏倾楣说这话,倒不是忌惮萧夫人什么,她只是不想让萧镇海为难。 她要让萧镇海觉得她是懂事的,至少有一点,不管她身处什么环境,她心里始终向着的都是萧家,为萧家着想的。 再就是,萧镇海对她的好,也让她发自内心的不想他卷进夜傅铭的阴谋里面。 萧镇海要失了皇上的信任看重,出什么事,她真的什么依仗都没有了。 夜傅铭手扶着手柄,看向神色慌乱的苏倾楣,坐着并没有动,“我现在能有什么事,我没什么事,你嫁给我这么久,我还没和岳母一起吃顿饭呢,今日刚好,也算一家团圆。” 夜傅铭以前的温和,让人心生亲近喜欢,但是现在,这些客套话,听在人耳朵里,却让人对他越发的厌恶。 萧镇海挑着浓眉,看着夜傅铭的眼眸深了深。 无事不登三宝殿。 夜傅铭此行,别有居心。 “既如此,那就用完饭再说吧,你去让人摆饭。” 最后一句话,萧镇海是看着萧夫人说的。 萧夫人哦了声,离开,她刚走没多久,萧燕就进来了。 “兄长!” 她是跑着进来的,最先叫的是萧镇海,看的却是苏倾楣。 苏倾楣和夜傅铭就相邻坐着,她走到苏倾楣身边,又向夜傅铭行了礼。 “都是一家人,不要太拘于礼数了。” 夜傅铭皇子的派头,依旧十足。 萧夫人再怎么不情愿,萧镇海的命令,她却是不敢违逆的,很快让人在正厅摆上了酒菜。 侯府的下人就做好了苏倾楣夜傅铭会留下的准备,饭菜极为的丰盛,有几道还是苏倾楣极爱吃的。 一众人在餐桌坐下。 苏倾楣自孕后,饮食就比较清淡,萧镇海身为武将,却是无肉不欢,且喜欢食的是肥肉,苏倾楣看着那油腻腻的肥肉,强忍着还是有了反应,干呕了起来。 苏倾楣有了身子的事,萧燕萧镇海萧凭望都是知道的,萧夫人却是一无所知,她看着干呕的苏倾楣,意识到什么,整个人都是惊诧的。 她看向给她拍背顺气的萧燕,又看向似板着脸的萧镇海,不知道说什么,但是看向夜傅铭和苏倾楣的眼神,却是掩饰不住的鄙夷。 夜傅铭倒是想装模作样,但他再怎么擅长隐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种体贴的举动,他也做不出来。 该死的苏倾楣,竟然给他戴那么大一顶绿帽子。 夜傅铭这样愤愤的想着,嘴角抽空,脸上维持着的温和,也变的有些僵硬,甚至有了戾气。 “她不舒服,你带她下去休息,要吃什么,让厨房另外再去做。” 萧镇海看着萧燕母女吩咐道。 萧夫人脸上根本就维持不住得体的表情,嘀咕着道:“既然不舒服,就该在王府里呆着。” 萧燕扶着无力的苏倾楣,心疼又心酸,萧夫人这时候落井下石雪上加霜,让她简直不能忍。 “嫂子你要有什么不痛快,只管针对我,楣儿她毕竟叫了你这么多年的舅妈,我大哥也还在呢。” 萧夫人想反驳,触及萧镇海的眼神,将话吞了回去。 萧燕也看出了萧镇海的不痛快,她也知道,萧镇海对她和苏倾楣都是不满的,和萧镇海说了声,和苏倾楣离开了。 剩下的人,接着用膳,不过大家各怀心思,味同嚼蜡,吃的也不多。 饭后,萧镇海屏退了其他人,请夜傅铭移步书房。 “老爷!” 萧夫人一听这话,当即就急了,重重的叫了声,满心满眼的不乐意。 萧镇海没搭理她,而是看了眼萧凭望道:“你送你母亲回自己的院子。” 这是要和夜傅铭单独聊了,萧夫人心里更加担心,同时对萧镇海也更加恼火。 说什么让萧凭望送她,在萧夫人看来,不过就是害怕她去找萧燕和苏倾楣母女的麻烦。 萧夫人心里能不气吗? 萧凭望看了萧夫人一眼,恭恭敬敬道了声是,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看的出来,因为在萧燕苏倾楣身上发生的一系列事,萧镇海对萧夫人失望了,觉得她没照顾好她们。 本来,依着萧凭望的想法,应该让萧夫人前去探听消息的,多了解些苏倾楣那边的情况,毕竟夜傅铭这次这样来萧家,不同寻常。 不过,以萧夫人现在的心态,就是去了,估计也是冷嘲热讽,说不定还会和萧燕吵起来,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萧凭望想着,如果萧镇海不方便,那就他去一趟。 夜傅铭道好,和萧镇海一起,去了书房。 进了书房后,萧镇海让自己的心腹在门口守着,他指了张一直,让夜傅铭坐下,自己这才坐下,随后下人很快上了茶水点心,如此周到的礼数,完全不像个莽夫。 夜傅铭对萧镇海志在必得,对未来筹谋的大事,也更多了几分信心。 “七皇子想找我说什么事?” 这样单独聊天,时间太久,肯定十分不合适。 萧镇海坐下后,开门见山,半点不拐弯抹角。 夜傅铭之前表露的那么明显,就是想要这样的机会,现在如愿,也没有扭捏否认。 “我现在的处境,舅舅清楚,我想要改变。” 夜傅铭叫萧镇海舅舅,也直接表明了来意。 “这声舅舅,我可不敢当,我萧镇海不过是一介莽夫,七皇子的处境命运,我无能为力。不过只要七皇子安分守己,乖乖听皇上的话,皇上顾念父子亲情,肯定会善待于你的。” “善待?” 夜傅铭重复着这两个字,那口气,玩味,同时充满了讥诮。 萧镇海原本还落在别处的视线,聚焦在他身上,变的深沉。 “侯爷觉得,这是善待?他要顾念父子亲情的话,就不会这样对我,现在别人是怎么看我的?我就是个笑话!这事要换成侯爷,你会像劝我的那样,听之任之?” “七皇子慎言。” 夜傅铭站了起来,走到萧镇海面前,隔着他平日里办公处理军务的桌子。 他手扶在桌上,身子前倾,阴沉的眼眸,都是狂热,“侯爷,我需要你的帮忙。” 萧镇海看着他,用没有商量余地的强硬口吻道:“我也说了,我无能为力。” 他稍顿了顿,“看在楣儿的份上,我就当七皇子什么都没说,将来时机合适,我也会在皇上面前适当替你美言。” 萧镇海这样说着,心里却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夜傅铭堂而皇之的和他说这些话,有两种可能,一时冲动,或者是,蓄谋已久,但不管是哪种可能,都能够说明,他对皇上极度的不满,在这种恶劣的境遇下,都有了谋逆之心。 萧镇海在战场多年,练就了一身敏锐的直觉,这种直觉告诉他,夜傅铭并非一时冲动,而是蓄谋已久。 对一个为了皇位,能一直戴着面具,掩饰自己真性情的皇子来说,他这样的蓄谋已久,必定是心有底气。 如果只是冲着他和苏倾楣的关系,不足以让他这样冲动且自信,毕竟他和苏倾楣的夫妻关系一点也不稳固,甚至于,夜傅铭只要改变处境,就会和苏倾楣关系破裂。 萧镇海怀疑,他手里捏着他的其他把柄。 这种怀疑,才真正让他不安。 “我要的不是美言,而是侯爷站在我身后,为我倾尽全力。” 夜傅铭直视着萧镇海,用的几乎是命令的口吻。 萧镇海用比之前更加坚定的口吻拒绝道:“我是皇上一手提拔起来的,皇恩浩荡,让我背叛皇上,对他不利,这不可能!” 夜傅铭嗤笑了声,那神色,分明就是不相信。 “侯爷先不要急着下决定,听我把话说完。” 夜傅铭脸上挂着笑,那笑,森冷又阴暗,就像是一条毒蛇。 萧镇海虽不畏惧,但又一瞬间却生出自己被盯上的冰凉感。 “我听说,侯爷和现在的苏夫人,自幼丧母,兄妹二人相依为命,这第一件事,和您的妹妹,也就是我岳母有关。” 夜傅铭又不是傻子,如何会看不出萧镇海对萧燕的在意? “当年的苏夫人,也就是苏梁浅的生母沈清,是死在她手里的。” 萧镇海闻言脸色铁青,手拍着桌站了起来,“七皇子为了胁迫我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但是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夜傅铭笑,稍稍侧身道:“我既然敢当着侯爷的面说这样的话,自然是掌握了充足的证据。沈家一家怕事,倒是省心的,但是苏梁浅却是个狠角色,你说她要知道这些,会怎么对付我那岳母?只要我公布真相,都不用她出手,皇上,尤其是我那皇祖母,第一个就不会轻饶了她,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株连,不过她已经嫁出去了,就是株连,也不会牵累到萧家。” 萧镇海盯着夜傅铭,“她胆子小,这样的事,她根本就不敢。” 夜傅铭并不理会萧镇海,继续自己的话道:“当年苏夫人死后,留下了好大一笔嫁妆,全部都落到了她手里,虽然这些东西,苏梁浅现在都拿回去了,但是那之前,这笔财富,也帮了侯爷你不少忙,难怪侯爷你对她如此看护。” 萧镇海没有接话。 夜傅铭索性搬了条椅子,在萧镇海的对面坐下。 “除了苏夫人,侯爷您的妹妹,我这还有另外一件事,是有关萧家大公子萧有望的,也和萧家有关。” 第三百七十三章:萧有望的秘密 夜傅铭盯着萧镇海,饶有兴味,阴沉的眸,却是志在必得,信心满满。 到这会,萧镇海算是彻底明白了夜傅铭的意图。 这一件件事说出来,他让他帮忙的,绝对不只是让他关照那么简单,只是萧镇海没想到,夜傅铭都已经这样了,竟然还敢有谋逆的心。 他拿什么去造反?就算他愿意帮忙,他也还差的远了。 萧镇海觉得夜傅铭简直天真,要那么简单的话,在朝中拥有那么多人支持的四皇子,不会到现在,连太子的位置都坐不上去。 不过见夜傅铭一副胸有成竹的样,他又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夜傅铭能隐忍克制那么多年,绝对莽撞的人,不过他现在这种处境,孤注一掷也未可知。 萧镇海也是见过世面的,内心波涛汹涌,面上却克制的很好,没表露出来。 “有望有什么把柄落七皇子手上了?” 萧镇海表露的很沉稳,半点也不慌乱,仿佛对萧有望十分有信心。 “萧府的茶花,每年开的都比其他地方盛,侯爷就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萧镇海盯着故意卖关子的夜傅铭,放在桌上的右手,食指微微的蜷缩,凛然道:“自然是因为有望他精心照料。” 夜傅铭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轻呵了声,“一片孝心感天动地,侯爷是这样认为的?” 夜傅铭说的这话和口气都是带着嘲讽的,偏他神色温和,就好像是在阐述事实,却是让人不能动怒。 他也不卖关子,继续道:“那是因为地底下埋着的是女人的白骨,还是年轻的美人,如此难得的肥料,花儿就是想开的不好也难啊。” “七皇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镇海放在桌上的手握成了拳,他瞪着夜傅铭,寒意凛冽,脸色也在一瞬间变的很难看,释放出气愤恼火的情绪。 除此之外,他的样子,还有明显震惊的情绪,仿佛是头一次知道这事。 夜傅铭也揣测不出他是真的不知情,还是故意装的不知道,顺着他的态度道:“侯爷常年在外,似乎是并不知道这事,不过我话的说的这般直白了,侯爷不会听不懂吧。” 不是萧镇海常年在外不知道此事,京中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此事,不然的话,早有看萧家不顺眼的将这事闹出去了。 “有望做事,向来很有分寸。” 萧镇海维持着自己的镇定,看着夜傅铭说了句,继续自己之前的观点。 夜傅铭并不急躁,“我既然敢这样说,自然就有把握,侯爷要不相信,可以自己去问他,或者是侯夫人,当场来对质。” 萧镇海抿着嘴唇,“我不相信这事,就算这事是真的又如何,谁手上还没几条人命?” 萧镇海这样说,分明就是相信了夜傅铭的话,但是他心里疑惑又恼火的是,这事是谁告诉他的?萧镇海下意识的想到了苏倾楣,随即又很快否认。 苏倾楣就是再怎么蠢,也不会将这样的事告诉夜傅铭,她也不敢。 夜傅铭继续道:“事情没曝光出去自然是如此,但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就不一样了,尤其他手上的人命,还不是府里的丫鬟,而是外面的人。有道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真追究起来,不要说他的前程,他的性命都难保,不过他体弱,侯爷一向不怎么看重,现在二公子如此本事,他就更加无关紧要了,不过事情真要闹大了,二公子和侯爷,乃至整个侯府的命运都会被影响,就像我” 提起自己,夜傅铭叹息了声,“如果苏倾楣和太子的事,几个人知道也就算了,大家心照不宣,但是现在闹成这样的局面,谁会受得了?” 夜傅铭想以一种坦然的口气提起这些,表示自己的豁达,但不管是神色还是口气,都还是染上了阴沉沉的戾气。 就像他说的,谁能受得了? “我和大公子同病相怜,私下相交多年,可算是惺惺相惜。有件事,侯爷可能也不知情,大公子重情苏梁浅,他在之前的马场,掳了个女子回来,那女子和乐安县主有六七分的相似,当然,仅仅只是容貌。” 夜傅铭在提起那个女子的时候,言语间也有几分不屑。 他或许自己都没察觉到,他虽憎恨苏梁浅至极,但是在他的眼里心里,其他女子,根本就不能和苏梁浅相提并论。 萧镇海震了震,夜傅铭说的和萧有望有关的这些事情,萧镇海确实不知情,尤其是他对苏梁浅的感情。 他怎么会喜欢苏梁浅?除了马场,他们根本就没有接触,但是马场的事,萧有望不应该记恨苏梁浅吗?萧镇海觉得不可思议。 再就是夜傅铭话里话外暗示的另外一件事 “有望早和你有接触来往?” 夜傅铭点点头,“那个马场,算是我和萧家大公子共同经营的,说起来,乐安县主要了那个马场,我的损失比萧有望还大一些。”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而是明示。 萧有望早就和七皇子勾结,为他做事。 萧镇海看着盯着他勾唇微笑的夜傅铭,黑沉的眼睛明亮,很是笃定,萧镇海明白过来,之前那些事情都是铺垫,这才是他想要说的重点。 萧有望玩弄女子闹出人命的事要捅大的话,对他本人,对萧家自然是有极其不好的影响的,但是只要他暂时先稳住夜傅铭,然后很快带着萧有望进宫向皇上请罪,提前让皇上知道一切,萧有望的性命肯定是会保住的,就算是对萧家有影响,但既然皇上原谅了他,没有为此太过责怪,过段时间,一切自然就会慢慢平息。 但是萧有望早先竟然和夜傅铭私下接触。 庆帝虽然没要夜傅铭的命,但是就给的这些惩罚,已然算是给他定了罪,那那些和他接触,为他筹谋的人,在他看来,就是想要篡位,萧有望是他的大儿子,就算他主动说明这一切,愿意大义灭亲,皇上未必都会全信。 萧镇海很清楚,现在坐在龙椅的那个人,有多多疑,对觊觎那个位置的人,是宁肯错杀三千,也不会放过一个的。 如果萧有望真的和夜傅铭有来往且为他所用,再闹出杀害无辜少女一事,想不死都难,如果他死了,庆帝肯定又会想,他杀了他的大儿子,他是不是会心生嫉恨,那萧家真的就会被他遗弃了,也会真正的牵累到萧凭望,甚至他和昭檬公主已经定下的婚事都会有影响。 不是可能,是一定会。 萧镇海很清楚,自己现在这样的荣光背后,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等他出事,想看他的笑话,落井下石。 萧镇海手握成拳,在心里大骂萧有望逆子,对萧夫人也更加不满。 “侯爷考虑好了吗?” 萧镇海瞪大着眼睛盯着夜傅铭,他长得本来就是会让人恐惧的,现在这个样子,更是吓人,夜傅铭却半点也没退让。 “侯爷多年努力,好不容易才有今天,你愿意就这样放弃?侯爷本来就是个野心勃勃的人,没和朝中的大臣一样现在就选择站队,是因为效忠父皇?” 夜傅铭轻嗤了声,分明是不相信,仿佛这就是个笑话。 “你是还没选好人,不想冒险,只要我得偿所愿,你就是我最大的功臣,我肯定会让侯爷也如愿以偿的。” 夜傅铭每个字都透着蛊惑,却不知道,萧镇海半个字也不相信,只觉得夜傅铭这人可恶又狡猾。 狡兔死走狗烹,他很清楚,夜傅铭真要得偿所愿,沈家就是自己和萧家的前车之鉴,甚至于,他们会比沈家还惨。 萧镇海斟酌着,依旧没有改口,坚持之前的话道:“七皇子,皇上身体健壮,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那个位置,不是你想要就有的,是皇上说了算的。” 萧镇海提起庆帝,双手举起交叠捧着做拜状,俨然就是个恭敬的大忠臣。 他没答应夜傅铭,但也没拒绝,只表明自己无能为力,甚至还给出了让萧镇海攻关的重点。 夜傅铭在心里暗骂萧镇海老狐狸。 “侯爷不说我也知道,父皇那里,我自然有让他改变对我态度的主意。” 夜傅铭坐着,身姿笔直,一如之前威胁萧镇海的时候一样,眼睛明亮,信心满满。 那种流露在外的自信,十分明显。 萧镇海又是一惊,根据之前的谈话,他甚至开始揣测,夜傅铭手里是真的捏着庆帝的什么把柄,亦或是,这只是他虚张声势,迷惑自己的手段。 夜傅铭看出萧镇海并不怎么相信他,“侯爷很快就会知道,我说是真是假了。” 萧镇海对夜傅铭的话信任多了几分,他看着夜傅铭,思量着,开口道:“如果七皇子这样开诚布公的找我,是在楣儿和太子的事没发生前,我应该会不负七皇子所愿,毕竟皇上也会老去,现在朝堂上忌惮我想我倒霉落马的人很多,但是现在” 萧镇海刻意放低自己的声音,释放诚意。 夜傅铭在来之前就猜到萧镇海会有这样的顾虑,他对这事也是极其恼火,不单单是因为这事让他受尽冷眼,沦为笑柄,还有就是阻挡了他和萧镇海的合作。 “七皇子自己也说了受不了,七皇子得偿所愿之日,会不会就是我萧家灭亡之时?” 萧镇海自己就是个男人,同为男人,他很清楚,这种事情,根本就忍不了,这其中,对夜傅铭来说,最最不能接受的还不是这件事本身,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满朝武,几乎都知道了,或许民间的百姓也有知情的,但知道的人,都不会蠢的将这件事泄露出去,因为没那个胆。 这对夜傅铭来说,就是心尖上的一根刺,他现在是拔不了,假以时日,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拔出。 如果要拔出,那苏倾楣就算是不死,肯定也不可能在他事成后出现在他的后宫,而他在夜傅铭眼里,作为苏倾楣的后盾,自然也要拔除。 萧镇海想到这些,又更加恼萧夫人,如果她将萧意珍照顾教养的好一些,也不会是这样的局面。 只要身体健全健康,德行无缺,就是丑点,又有什么关系,可偏偏 “我夜傅铭并非忘恩负义之人,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保萧家荣华富贵,但是苏倾楣,我不会将她留在身边,但我保证,也不会要她性命,萧大人可以做主将她送走,送到哪里,我并不过问,至于皇后之位,由侯爷你来挑选,萧家应该有不少旁支的姑娘吧,侯爷可以挑选听话又懂事的,过继到萧夫人名下。” 这样的答复,并不是夜傅铭临时想的,在他决定来萧家的时候,他就开始斟酌了。 他能接受,萧镇海亦是如此。 “我现在不是很有耐心,侯爷一定要尽快考虑给我答复,还有一点,侯爷可以放心,只要你为我所用,我定也会在父皇面前护你周全,不会让你冒险的,我去看看楣儿她们那边好了没有,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夜傅铭说完自己想说的,起身就走,萧镇海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倒是默契,谁也没去提苏倾楣肚子里的孩子。 且说另外一边,萧凭望送萧夫人回自己的院子后,就去找苏倾楣了。 萧夫人原本是要跟着一起的,但是被萧凭望拒绝了,碍于萧镇海在家,萧夫人还是没拗过萧凭望。 萧凭望到的时候,苏倾楣和萧燕也已经用完饭了,苏倾楣在床上坐靠着,萧燕坐在床榻边,母女两说着话。 萧燕看苏倾楣的眼神,满是心疼怜惜,仿佛心都要碎了一般。 萧燕这般的怜惜,更是让苏倾楣觉得自己万般委屈,没忍住落泪,眼睛都红红的。 坐靠着的苏倾楣,刚好面对着的是萧凭望进来的方向,她比萧燕更早发现萧凭望,坐直了身子,柔柔的叫了声,“表哥。” 苍白的脸,可怜兮兮的模样。 萧凭望嗯了声,走了进去。 萧燕回头,刚好看到萧凭望进来,身姿笔直如松,让人觉得可靠。 “凭望来了。” 萧燕站了起来,她以前对萧有望也还不错,但是现在,心里的天平完全偏向了萧凭望。 一是萧凭望这段时间没对她不闻不问,还颇有关照,另外就是,萧夫人更心疼喜欢萧有望,她讨厌萧夫人,连带的对她心疼的萧有望也不喜欢,再有一点,萧凭望现在出息,对她来说,指望更大。 反正萧燕是觉得萧有望指望不上,她就盼着萧凭望今后能对苏倾楣多关注些,让她日子能好过些。 萧凭望走到床边站定,看着脸色并不是很好的苏倾楣,“父亲让我来看看你。” 苏倾楣抽了口气,眼泪吧嗒吧嗒的就往下掉,“我对不起舅舅,辜负了舅舅的信任和栽培。” 苏倾楣的声音颤抖,是浓重的哭腔,还有悔意不安。 萧凭望安慰了几句,萧燕搬了条凳子,放在他的身后。 萧凭望坐下,直接表明来意,“我来找你,是有些事情想问你,你在王府,七皇子待你如何?你可知他今天来有什么目的?” 苏倾楣擦了擦眼泪,萧凭望又道:“你如实说,这样我和父亲才能更好的帮你。” 苏倾楣点了点头,虽然她现在有几个选择,但她心里偏向的却是萧家。 “我入王府已经两个多月了,最开始的时候,王爷对我不管不顾,完全当府里没我,前段时间,他突然主动找我,和我说了许多话,又让我带他来萧家。我我和他现在这种情况,是不想来这里,给你和舅舅添乱的,早上的时候,他突然就说要来,我拦都拦不住。” 话说到后面,苏倾楣不忘替自己辩护自己,随后嘀咕着补充道:“他最近很反常,也不是反常,就是又好像和以前一样了,对谁都很温和很好,但是他前段时间很暴躁的,整日都呆在自己的院子,伺候他的下人每天都胆战心惊的。” 萧燕站在床边,她不疑有他,只道:“肯定是你舅舅回来,你表哥又要和公主成婚,他有所忌惮,想要巴结呢。” 萧燕说的理所当然,她就是这样认为的,因为她自己就是如此。 因为萧家,她最近在萧家,可是人人巴结,就连苏克明都低声下气的。 萧凭望没接话,看着苏倾楣继续道:“七皇子和你说什么了?” 苏倾楣认真回想了下,其实夜傅铭具体和她说了什么,她已经忘了,不过大致还是记得的,她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萧凭望。 “我没有反驳他,不过在我心里,你和舅舅才是最有力的依靠,只有你们好,我的日子才能好过,我总觉得他好像是在谋划些什么,你和舅舅一定要当心。” 萧凭望思量着苏倾楣说的那些话,还有夜傅铭今天来萧家的表现,拧起了眉头,有所忧虑。 “他这样反常前,发生了什么?有没有见了什么人?” 苏倾楣想了想,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我的情况表哥你也知道,我怎么敢管他的事情,我也没怎么关注。他前段时间真的很吓人,感觉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萧凭望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目光落在了苏倾楣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在萧凭望来之前,萧燕和她说了,对她将肚子里的孩子留下来一事,萧镇海并不高兴。 苏倾楣解释道:“这个孩子,我本来也不想要的,但是我身边伺候的那几个人,是姐姐派来的,我一察觉到异样,她就知道了,当时舅舅还没回来,舅妈对我态度,表哥您也知道,我实在是六神无主,不知道找谁商量,才去找的姐姐。她将事情禀明皇上后,皇上让留下这个孩子,我就是反悔也来不及了,我现在也后悔死了。” 萧凭望和苏梁浅也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苏梁浅爱重百姓,愿意也能为百姓百姓办事,有胆量有魄力,萧凭望是很敬佩的,但是她对苏倾楣和萧燕 她这样做,要说是为了苏倾楣,根本就不可能,她肯定有自己的图谋和目的。 不过对苏梁浅,萧凭望也实在是说不出她不是的话来。 “她既然愿意帮你,那你们应该是达成了某种协定,你要按她的意思去做的话,她答应你的事,肯定也会兑现的。” 苏倾楣眨了眨眼,疑惑的看向萧凭望,“表哥你?”这不是让她帮苏梁浅做事吗? 萧凭望倒是不掩饰,“在泗水的时候,我和乐安县主还有七皇子都接触过一段时间,乐安县主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她答应了你的就会做到,相比七皇子来说,还是更加值得信任的,尤其你这种情况。” 萧凭望这话倒是发自肺腑,在他看来,夜傅铭和那种奸佞的小人没什么差别。 萧凭望并没有坐太久,和苏倾楣说了几句就起身了。 苏倾楣是想他多坐会的,但她现在这种情况,巴结一事,也不好做的太过明显。 萧凭望见苏倾楣欲言又止,想到从前,思及现在,虽然对她不怎么喜欢,还是生出了几分怜惜和不忍心。 “你是我表妹,只要你安分守己,不再乱来犯错,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父亲也不会。” 苏倾楣听了这话,心头大定,惊喜的看向萧凭望,萧凭望已经转身离开。 萧凭望说的那话,苏倾楣听了高兴,萧燕也是一样,只觉得心都放下了,欢欢喜喜的送萧凭望出了门,回来的时候,都还是满脸的笑容。 “刚刚你表哥的话,你听到了吧?你现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在可以放心了吧?” 萧燕一扫之前的阴霾,脸上是最近这段时间都少有的喜色。 “凭望为人正直,是个重诺的,有他在,你今后的日子不会太难的,今后我们就安安分分的,人嘛,就是一日三餐,衣食住行,当皇后是这样,普通人也是这样,伴君如伴虎,皇后事情还多。” 话虽如此,但是不管是萧燕,还是苏倾楣,如果可以选择,还是希望可以做事多的皇后,但是现在,已经没那个机会了。 “楣儿啊,你现在已经入了王府,是王爷的侧妃,七皇子的女人,他既然愿意不计前嫌服软,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你都给他这个台阶下。之前李嬷嬷说的那些,你都可以做,本来这事你就是受害者,他若真能怜惜你,两人能好好过就好好过,面子上要维持的过去,你日子也能好过些。但是你也要记住母亲的话,七皇子这样对你肯定不是真心,你不要相信他,更不要白白的将自己的折进去。” 萧燕说这些话时,眉目惆怅,说着说着,有眼泪流了出来。 她有感而发,深有感触。 对苏克明,她虽然也有跋扈,但也是投入了真心和感情的,不然不会一次次的,帮着他在萧镇海面前求情说好话,但是在这一系列的事情后,她被伤的,已经是彻底寒了心。 她不想自己的女儿也步自己的后尘。 再就是一点,萧燕觉得自己已经够惨够倒霉的了,想到苏倾楣的遭遇,更觉得凄楚凄凉。 只要她不对七皇子付出感情,只要她只爱自己,就算是被伤害,也不至于会太难受,而且自私一些,也能更好的保全自己。 苏倾楣看着泪流满面的萧燕,认真回道:“放心吧,母亲,我知道的,女儿肯定不会像你一样犯傻的。” “还有” 萧燕握住苏倾楣的手,“不管七皇子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你都不要相信,他肯定是憋着坏心,想利用你让舅舅帮他做事呢,你们之前横着的那件事,他对你根本就不会是真心的好,萧家好,你才有可能会好,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将萧家的利益摆放在第一位,现在你舅舅回来了,你要有事的话,也别找苏梁浅他们了,和我递个信,我找你舅舅商量。” 萧燕又叮嘱了不少,苏倾楣都应的很好,当然,她心里也是这样想的,自己过的好,最重要。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萧镇海和夜傅铭来了,除了他们,还有离开的萧凭望。 萧凭望是在离开的半路上撞上他们的,然后又跟着一起来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萧镇海动怒 几人相互行礼。 夜傅铭走在最前面,站在床边,看着床上已经坐直了身子的苏倾楣,温声关切道:“好点了吗?” 萧燕就站在夜傅铭身边,目光也落在他身上。 夜傅铭一表人才,这样温声说话的时候,还是很符合佳婿的要求的,但是萧燕却生不出欣慰和放心。 苏克明也是人模狗样的,在外说话都温声温气,谁看了都是好脾气,可结果呢,打起家人来比谁都厉害。 苏倾楣和太子出了那样的事,现在肚子里面还怀了她的孩子,夜傅铭心里不知道怎么记恨这件事呢? 苏克明对她有所求的时候,就是这样不要脸不要皮的舔着的。 夜傅铭这样的态度,萧燕非但没放下心来,反而生出防备,也更加的不喜欢。 苏倾楣点了点头,夜傅铭继续温声道:“时辰不早了,那我们就回去吧。” 夜傅铭说着,弯下身,还要伸手去扶苏倾楣。 苏倾楣迟疑着,还是没将自己的手交到他手上,萧燕及时上前道:“我来吧。” 说着,蹲下身,帮苏倾楣穿鞋子,扶着她起身后,还替她整理衣裳。 萧燕做这些事的时候,始终是低垂着脑袋的,情绪沮丧。 她其实是想留苏倾楣在这住一晚的,毕竟她现在有身孕,还没满三个月,来来回回的,对她和孩子都不好,她也想和苏倾楣,母女两好好说说体己话。 而且,苏倾楣要住在萧家的话,落在外人眼里,萧家就是她的靠山,对她今后也是有好处的,但她因为对夜傅铭的不喜,还有出于萧家种种的考虑,到底是没那样做。 萧家长久不倒,才是最最重要的。 “舅舅,那我就先回去了,您和舅妈他们保重身体。” 萧镇海嗯了声,“你也照顾好自己。” 苏倾楣红着的眼睛,再次落泪,道了声我会的,和夜傅铭离开了。 萧燕扶着苏倾楣,将她送出了院门口,目送着她和夜傅铭一起离去的背影,不知怎的,心里竟空落落的,那种滋味,比苏倾楣穿着嫁衣只被一顶轿子抬出苏家还要难受。 这种难受,同时还伴随着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那种预感具体的,她也说不清,就是觉得,这次离别后,好像今后就都不能好好见面了一般。 萧燕泪如雨下,看着萧镇海,“大哥,我的命好苦,楣儿的命也好苦啊!” 她拍着大腿,坐在地上,痛哭出声。 萧镇海也收回送苏倾楣他们离去的目光,拧着眉头,冷着的脸,神色凝重。 萧燕见萧镇海半天不接话,强收住自己悲伤的情绪,停止了呜咽,手扶着墙,站了起来,“大哥,楣儿她是您看着长大的,她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但是现在知道了也来不及了!” 萧燕说这些,是盼望着萧镇海能像萧凭望那样,给她个保证什么的,也不是说保证,就是些能让她安心的话,让她心里能放心些,但是不同于以往,萧镇海半句安抚的话都没有。 萧燕见萧镇海脸色极其难看,心里一咯噔,泪都收住了,问萧镇海道:“七皇子是不是和您说什么了?他肯定没安好心,我和楣儿说了,让她有事找我,我找您商量,时时将萧家放在第一位!” 萧燕不说还好,这话后,萧燕的脸黑的更厉害了,释放出的冷冽寒意,让萧燕都六神无主起来。 萧镇海看着面色苍白的萧燕,想到夜傅铭方才和他说的话,还是将对萧燕的不满和火气控制住了。 “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楣儿是我唯一的外甥女,你们的事,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什么都不管。楣儿都已经走了,这里也没你什么事了,你回去吧,在府里好好休息,不该管的事别管,少操点心。” 萧镇海直接下了逐客令,萧燕见萧镇海这个样子,也不敢再逗留。 萧燕这一走,就只剩下了萧镇海和萧凭望。 萧镇海面色一如之前,阴沉沉的,就连呼吸都显得有几分急促,嘴巴上的胡子,一翘一翘的,连带的,萧凭望的心,都跟着往下沉。 “你大哥呢?” 萧镇海虎着脸问萧凭望,言语间压抑克制着的怒火,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态势。 萧凭望如实道:“一早就出去了,应该快回来了。” 萧镇海在家,家规是很严厉的,如果不是有很重要的事,向萧镇海请示经过他的同意,晚饭前,必须回家。 萧有望叛逆,萧镇海在家,他就不着家,也不会回来吃晚饭,但是过了晚饭的点,自动就回来了。 萧镇海既然这样问,想必是萧有望早上出门,并没有告知他。 萧镇海没有应答,神色极极度不快,萧凭望哪里还会察觉不出不对劲,试探性问道:“父亲,可是出什么事了?” 萧镇海没有正面回应,又问:“你母亲呢?” “在院子里。” “你让她过来见我,派人去寻你大哥回来,要是没找到的话,他回来的第一时间就让他过来见我。” 简单的吩咐,足够萧凭望肯定,是真的出事了。 “是。” 他恭恭敬敬的道了声是,转身执行萧镇海的命令去了。 萧夫人得知萧镇海要找她,不知怎的,生出了极其强烈的不安,她想躲,但也知道逃不了,老老实实的去了萧镇海的书房。 时值傍晚,但天色又没完全暗下来,四处还没掌灯,光线昏暗。 书房里,就只有萧镇海一个人,他坐在靠书桌的长椅上,昏暗的光线下,衬的他那张四四方方的脸,越发的威严,仿佛透着寒光,让萧夫人心里更加害怕起来。 萧镇海看到萧夫人进来,指了指之前夜傅铭搬过去的椅子,示意萧夫人坐下。 萧夫人不想离萧镇海那么近,但也不敢违逆他的意思,战战兢兢的走过去,乖乖坐下。 萧镇海盯着萧夫人,目光发沉,萧夫人心里突突的,脱口就问道:“老爷找我过来,有什么事?” “关于有望,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的?” 萧镇海这突然间提起萧有望,将本就心虚的萧夫人吓了一大跳,她嘴唇哆嗦着,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道:“妾身能有什么事瞒瞒着侯爷?” 她说话结结巴巴的,哆嗦的更厉害了,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很紧的拳头。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可以说是屡屡惹萧镇海不快,萧镇海又说了要将她休弃的话,萧夫人不胆战心惊才怪。 “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还是等着我来挑明?” 萧夫人看萧镇海这样子,分明就是知道着些什么了,吓得站了起来,“侯爷。” 声音轻轻弱弱的,眼泪都出来了。 “给我说清楚,你帮着这个逆子瞒了多少事?” 萧镇海说这话的时候,额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可见是气恼到了极点。 “你要不想他因为这些事出事的话,就一五一十都给我说清楚!” 萧镇海声音很重,甚至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萧夫人吓得腿都是软的,斟酌着将事情告诉了萧镇海。 “不过是玩了几个女人,现在大家族里,这种事情多了去了,您都已经是” “你给我闭嘴!” 萧镇海见这时候了萧夫人都还帮着萧有望狡辩,仿佛这就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气的拍桌站了起来。 萧夫人立马禁声,闭上了嘴巴。 “不过是玩了几个女人?不过是目光短浅,妇人之见!” 萧镇海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后悔娶了萧夫人,应该说是没休了她另娶个高门女子。 如果他是以前那个萧镇海,萧夫人或许还当得起萧家主母一职,但是现在 “那些大家族的公子哥谁玩女人不是偷偷摸摸的,你告诉我,谁是光明正大的,有谁?不过是玩了几个女人,他只是玩吗?他那都闹出人命了,而且还不止一条,这种事情要闹出来的话,就算是皇室的子弟,谁又是能有好下场的?” 萧镇海本来中气就足,这会声音比以往还大些,听的萧夫人心都是发颤的,萧镇海的话,更让她都是打鼓的,不过 “现在事情不是没闹出来吗?” 萧夫人弱弱的解释,却是没什么底气。 萧镇海看她低垂着脑袋,扬着手,简直想打下去。 “没闹出来?现在是没闹出来,但是已经有人知道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知道?” 萧夫人闻言猛地抬头,脸色一瞬间变的煞白。 “不但闹出了多条人命,还将马场的女人带回家,他是不是还喜欢苏梁浅?他是觉得日子太舒适,嫌自己命长了是不是?” 萧夫人哭出了声,绕着走到了萧镇海身侧,“老爷,有望可是您的嫡长子,您一定不能让这些事情传出去,您是侯爷,还是皇上面前的红人,现在凭望马上就是驸马了,只要你们出面,肯定不会有人不给你这个面子的,望儿还年轻,还没娶妻生子呢,您不能不管他啊!” 萧有望的这种事情,之前并不是没有过,一旦曝光,就会被百姓唾弃,家族为了保全颜面,也是将其作为弃子,前途尽毁,有些严重的,直接就丢了性命。 虽然现在萧凭望更本事,但萧夫人更偏袒的还是萧有望,只要想到他被人唾骂她都受不了,更不要说丢了性命了。 那是她的心尖肉,她舍不得,也做不到将其作为废子不管不顾,单想想,萧夫人觉得心都要碎了。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张口,说的每句话,每个字听在萧镇海耳里,都是火上浇油,萧镇海气的,没忍住,一脚踹在萧夫人身上。 “我是侯爷?说你目光短浅?京城的皇亲国戚多了去了,我区区一个侯爷算个什么东西?你以为京城里的都是你家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亲戚吗?就是你这种沾沾自喜,自以为了不起的态度,才会将珍儿教成这无法无天不知所谓的样子,我一早就该将你休了,不然的话,我的一双儿女,也不会废在你手上!” 对萧夫人来说,她最大的功劳,大概就是替萧镇海养育了两子一女,抚育了萧有望萧意珍,以往萧镇海看的也是这些事情的份上,虽然萧意珍屡屡闯祸,萧有望也叛逆的很,但萧夫人毕竟将他们拉扯长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一些事情,萧镇海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现在,这些萧夫人同样以为的功劳,全部都成了过错,并且还拖累了他,拖累了萧家,萧夫人根本就不敢搬出自己这些年的艰辛说事。 萧镇海一掌劈死萧夫人的冲动都有。 “老爷,我错了,妾身真的知道错了,但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说这些也没有任何意义,还是要想办法解决问题。” 事关萧有望,萧夫人很快摒弃了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捉住了问题的关键,当务之急,是保住萧有望。 萧夫人捂着自己被踹的胸口,重新在萧镇海的面前跪下,抬头看着他继续道:“这事是谁告诉老爷的?楣儿?没想到她还知道这些,如果是她的话,只要老爷开口,她肯定不敢说出去的,她还指望老爷能护她呢,她说这些,就是蓄意威胁,老爷对她那么好,她简直就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萧镇海虽然踹了萧夫人一脚,但还是忍着没有用很大的力气,所以萧夫人才能直起身来,继续说话。 萧镇海听她将事情归咎到苏倾楣的身上,气的都不想看她。 萧夫人见萧镇海不搭理她,哭的越发悲伤绝望,跪在他脚边哀求着。 萧夫人哭声都还没休止,萧有望就回来了,一起的还有萧凭望。 两人看到这场面,都愣了下,萧凭望反应极快,疾步跑了进来,冲到萧夫人面前,要扶她起来。 萧有望就在她身后,虽然稍稍加快了脚步,但还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态度,看的已经发现他的萧镇海越发上火。 萧夫人并没有站起来,扶着他的胳膊,希冀又充满哀求的看向他,“凭望,你就有望一个哥哥,你不能丢下他不管啊,你求求你父亲,他不能那么狠心啊!” 萧凭望不明缘故,听了萧夫人的话,是一头雾水,看了看明显动了怒的萧镇海,还有刚进屋的萧有望,目光还是落在了萧镇海身上,劝道:“父亲,有什么事,好好说,这样也不能解决问题。” “孽子,你给我跪下!” 萧有望叛逆,萧镇海又是急脾气,父子两每每见面,都是针锋相对。 萧有望已经走到了萧夫人的身后,脸上是散漫又邪佞的笑,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不以为然笑道:“我这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了?” “将我的鞭子拿来!” 萧镇海怒视着萧有望,命令萧凭望道。 萧夫人一听萧镇海让萧凭望拿鞭子,扶着萧凭望的手就站起来了,继续哀求萧镇海道:“老爷,有望他身体不好,哪里能吃得消您用鞭子打?您要打就打妾身,是我没将他教好,我不该包庇他,您要打就打我!” 原本仿佛事不关己般从容的萧有望在萧夫人的话后,脸色一下变的难看起来,“我身体不好?我身体哪不好了?我身体早就好了,要打就打,最好把我打死!” 萧有望的声音很大,还有很重的戾气。 萧凭望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根据形势,萧凭望还是有了大概的判断,应该和萧有望有关。 萧有望惹祸了,而且是很大的祸事,所以萧镇海的反应这么大。 从来都希望家和万事兴的萧凭望自然不可能在这时候去拿鞭子,而是越过萧夫人,走到萧镇海面前,单膝跪下,“父亲息怒,如果事情已经发生,就是将兄长打死,也解决不了问题,有什么话好好说,有事的话,我们好好商议!” 萧夫人脸上都是泪痕,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狼狈不堪,附和着萧凭望的话道:“是啊,老爷,好好说,有什么话好好说。” 萧夫人话落,转身走到萧有望身侧,拽着他的手,到萧镇海面前,“快向你父亲谢罪,让你父亲一定保你。” 萧有望一脸倔强,被萧夫人摁着,头都没低,气的萧夫人也忍不住拿手捶他,“让你向你父亲请罪,你听到了没有?” 萧凭望给萧镇海倒了杯水,萧镇海接过,一口气喝了,连着深吸了几口气后,气息稍稍喘匀了些,但脸色还是极度难看。 萧凭望了解自己的父亲,他知道,萧镇海定然是遇到了相当棘手的难题。 “多少岁开始的?玩死了多少个?是全部都葬在茶花园了吗?伺弄茶花的那些下人他们知道吗?” 萧凭望的视线在屋子里的几个人身上逡巡,他好像听明白了,但又不是很明白。 萧有望有片刻的怔愣,但随即就恢复了一贯漫不经心满不在乎的模样,重复着萧镇海的话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挑着眉,似乎是在思量,“有几年了吧,几年呢?三四年,估计不止,有五年了,多少个?那就更多了,我也更记不清楚了,十个肯定不止,绝大多数都是外面的,就葬在家中的茶花园中,伺弄的茶花的下人,肯定有知道的啊。” 萧有望没说,知道的那几个人,都是萧夫人的亲信心腹。 萧镇海好不容易才克制压制住的脾气,因为萧有望这不知所谓的态度,再次爆发,且比之前更盛,他推开萧凭望,冲到萧有望面前,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他这一巴掌和之前踹萧夫人那一脚不同,可以说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萧有望直接被打的飞起来,摔在了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且嘴角很快有血流了出来。 “望儿!” 萧夫人大叫了声,冲了过去,见萧有望流血了,心疼的和个什么似的。 “老爷要打就打我吧,先将我打死掉去!” 萧镇海那那个气的,手指着还在冷笑的萧有望,气怒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 萧有望撑着坐了起来,“母亲教育处的儿子,自然不能和父亲的相提并论,父亲既然那么有本事,怎么不将我和小妹都带在身边,说到底,您就是偏心,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偏心造成的!” 萧凭望想替萧镇海辩解,张着嘴,却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萧镇海看着地上的萧夫人萧有望,气的直喘气,萧凭望走到萧有望面前,开口道:“父亲对我们两兄弟都是一样的!” 萧有望却不相信,不屑道:“一样,狗屁的一样!” 萧夫人拽了拽萧有望,萧有望却不理会,萧夫人就那样跪着,没有言语,眼泪却没停。 书房内,陷入了沉默。 屋内,依旧没有点灯,但是廊外的灯笼已经挂上去了,屋子里只是光线昏暗,但并不至于黑漆漆的。 屋子里众人的脸,陷在这种晦暗的光下,越发的有种说不出的冷沉,形成了一种对峙的态势。 “你出去!” 萧镇海一直注视着地上的萧有望,萧有望坐在地上,微抬着头,是完全不承认自己有错的倔强。 良久,还是萧镇海率先打破了让人呼吸都不畅的沉默。 他这话是看着萧夫人说的。 萧夫人跪在地上,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不是不顺畅的,仿佛都要透不过气来了,她巴不得尽快逃离这个地方,但她又担心,自己要走了的话,萧镇海会对萧有望动手。 他真要那么做的话,连个护住萧有望的人都没有。 萧夫人也担心,萧镇海先发制人,直接将萧有望杀了,如果那样的话,就算那些事情曝光,对萧家的影响也不大。 萧夫人偷摸抬头,看了眼萧镇海迸射出杀意的眸,一直都觉得萧镇海铁石心肠的她觉得这并不是没可能,毕竟,他最爱最看重的那个孩子,一直都是萧凭望。 萧夫人想到这些,根本就做不到离开,将脑袋垂的更低,当没听到萧镇海的话。 “刘园意,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我让你现在离开,你不要觉得我是放过你了,我和你的账,后面慢慢算!” 如果不是萧凭望和昭檬公主的婚事在即,萧镇海是真的打算找个缘由将萧夫人休了。 萧夫人不敢违逆萧镇海的意思,但是又担心萧有望,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萧凭望,萧凭望看向她道:“母亲放心,父亲不会对大哥怎么样的。” 萧夫人看了眼萧有望肿起的一边脸颊,还有嘴角已经干了的血迹,她一点也不放心。 “老爷,有望他可是您的亲儿子啊,凭望就算本事,但萧家家大业大,他一个人独木难支,还是要有人相互扶持才能走的更远啊!” 萧镇海懒得听她废话,摆了摆手,不耐烦道:“你要再不下去,我就让人将你扔出去了!” 萧夫人起身,她腿都是发软的,差点又坐在地上,被萧凭望及时搀扶住。 萧夫人扶着萧凭望,看着萧有望道:“望儿,你不要犯倔,和你父亲好好说,你父亲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萧夫人叮嘱了许久,让萧凭望将她送出门。 “凭望,这次无论如何你都要帮帮你哥,你现在已经是驸马了,又得皇上看重,你父亲又最重视你,他影响不了你的地位的!你哥哥他打小身体就不好,我他要出了什么事的话,我也活不了了!” 萧凭望看着说着说着,就落泪痛哭的萧夫人,心里头有些涩涩的发酸。 难道她以为他会为了权势地位对萧有望落井下石不成?这种不被自己母亲了解的滋味,让萧凭望难受。 “母亲放心吧,我先进去了。” 不仅仅是自己,萧凭望觉得,萧夫人也不了解萧镇海。 萧夫人有很多话,但想想还是没说。 萧凭望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赞同了萧镇海所言,萧有望和萧意珍是被萧夫人教坏宠坏的。 萧夫人的短见,最终成为了拖累萧镇海和萧家的利器。 萧凭望这样想着,越发觉得自己娶昭檬公主,是正确的选择和决定。 第三百七十五章:问责,应对 萧凭望看着黑漆漆的房间,让门口守着的其中一个人将灯点上,送了进去。 书房内,顿时明亮许多。 萧凭望进屋的时候,萧镇海萧有望两人的位置谁也没变,一站一坐,距离很近。 萧镇海面色冷凝,呼吸都还是有些急的,眼睛瞪的很大,直直的盯着萧有望,胡子都在抖动,怒意未平。 萧有望面带讥笑,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不要说萧镇海看着生气,萧凭望都觉得萧有望执迷不悟,让人恼火。 萧凭望和萧有望虽是兄弟,两人年纪相差也不大,但是一个自小跟着父亲在外历练,另外一个跟随母亲在家中,并没有那种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甚至关系并不是很好。 当然,这主要是萧有望,他一直看萧凭望不是很顺眼,萧凭望还是想和自己的兄长解除误会,好好相处的,毕竟就这么一个哥哥。 “父亲,您就是再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您先让兄长起来吧。” 萧凭望看了萧有望一眼,并没有劝他的态度好些,而是让萧镇海平息着怒意。 萧凭望心里清楚,因为萧镇海的关系,萧有望对他有成见,在萧凭望看来,他这成见,来的是莫名其妙。 萧镇海更看重他不假,但心里一直都有为萧有望考虑筹谋,尽力一碗水端平,不像萧夫人偏心的那么厉害。 “谁让你这样坐着的?你给老子闯了多大的祸你知道吗?给我跪好!” 萧有望又是一声极度不服气的冷哼,“我闯的祸,我自然担着,不会连累你,更不会牵连你最更重的儿子的前程的!” 他说的极为不屑,叛逆极了,但还是依着萧镇海的意思,老实跪好。 萧镇海看萧有望,只觉得他和萧夫人一样,说话气人的很,不如不说。 “自己担着?你拿什么去担?你姓萧,是我萧镇海的种,身上流着的是我萧镇海的血,有些事,是你能担着的就担着的吗?你自己自甘堕落就算了,还要萧家也一并毁在你手上吗?你母亲教的是什么东西?” 萧镇海恼萧有望,但是自己的种,他儿子又不多,就只有两个,再次将事情的责任归咎到了萧夫人身上。 “母亲有什么错,您不要一有什么事就怪罪到她头上!她是你同甘共苦的发妻,不是你可以打骂的妾,而且我做的这些,是我自己犯下的错,和母亲没有关系!” 萧有望抬着下巴,维护萧夫人。 “她没有错?她这样纵容你,为我萧家埋下隐患,还没有错?” 萧镇海和萧有望就这样争了起来,他气急,在原地都站不住,绕着萧有望指责,他说话声很重,那呼出的热气,仿佛是熊熊燃烧,喷出炽热的火焰。 萧有望身姿笔直,抿着嘴唇,说什么都不肯低头松口。 萧镇海刚好走到萧有望的身后,看着自己都说的这么直白,他依旧不肯低头松口,死不知悔改的萧有望,抬脚对着他的后背就是一脚。 萧有望被踹的,直接趴在了地上。 “和七皇子私下来往,密谋皇位之事,这个责任,也是你能担的起的吗?” 萧有望被踹的趴在地上,萧镇海说的这句话,每一个字,清晰的传到了他耳边,萧有望握成拳抵在地上的手,握成了拳头,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萧凭望也是吃了一惊,先是不敢置信的看向萧镇海,随后又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萧有望。 今日,夜傅铭和苏倾楣登门的事,萧有望在回府前就得知了。 萧镇海会知道他私下玩死了女人的事,萧有望虽然有些意外,但也不是不能够接受,但是私下走动谋逆一事 萧有望忍着痛,手撑着地再次起身。 他转过身,面对着萧镇海跪好,抬头看他,“七皇子告诉您的?” 萧凭望一听这话就明白,夜傅铭说的是真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其实,在皇上将苏倾楣许给夜傅铭做侧妃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商议过,私下做出了选择,要扶持七皇子。 那时候的七皇子,心慈仁善,仿佛与世无争,他们还为此担心,他于皇位无心,想着的还是苏倾楣嫁到王府后,能激发他的野心,现在每每想到这些,萧凭望都觉得可笑,更觉得夜傅铭擅长伪装,居然能隐藏这么多年。 但是现在,萧镇海却说,萧有望一早就和夜傅铭接触了,且知道他的野心,那个时候,萧有望也在场。 萧凭望猜不出来萧有望在他们讨论的时候在想什么,但萧凭望觉得自己很傻,这种被人当猴耍看笑话的滋味,让他对萧有望也生出了恼火。 不过萧凭望敏锐的意识到,现在不是纠结这些问题的时候。 “他想让您帮他做什么?” 萧有望直接问出了萧凭望最想问的。 “你觉得呢?” 萧镇海盯着萧有望,没好气的反问他,片刻后,又补充着直接回道:“他让我帮他,继续谋取那个位置。” 萧有望既然私下和夜傅铭有过接触,自然知晓他是什么人,他既然说出这些事威胁萧镇海,那目的定然不单纯。 萧有望知道,夜傅铭对那个位置是很执着的,但是庆帝子嗣众多,九五之尊的宝座,不是执着就有用的。 除了个人的实力,朝臣的支持,更重要的是皇上的喜欢和认同,当然,还得要运气。 本来,太子和夜傅铭亲近,太子好色昏庸,那个位置不可能坐的长久,夜傅铭就有机会,但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和夜傅铭最开始的计划构想背道而驰。 这也就意味着,那些有利的条件和因素,夜傅铭一个也没有,反而都成了制约。 夜傅铭不是傻子,对这些定然是心知肚明。 在这种情况下,萧有望想象不出来,夜傅铭还有什么资格对那个位置有幻想,并且还在没有半点把握的情况下,要将萧家也拖下水。 对,就是半点把握也没有。 萧有望还算了解夜傅铭,所以他知道,这并不符合夜傅铭一贯的行事风格。 毕竟,这种事,稍有差池,就是人头落地,夜傅铭可是个爱惜性命的人,说难听点,就是贪生怕死。 “继续谋取那个位置?这是七皇子和父亲说的?” 萧有望撑着站了起来,依旧是百思不得其解,“他现在这种情况,就算父亲倾尽一切去帮他,甚至是和他一起造反您的兵都在京城外,京城的防护,绝大多数都掌控在皇上手上,他拿什么提这样的要求?” 萧有望看着萧镇海,似乎是在问他,又像是在思考着询问自己。 “不说皇位,现在太子之位,尚且都还在皇上的牢牢掌控之中。” 萧有望自顾分析着,“他还和父亲说了什么?” 萧镇海看着嘴角染血的萧有望,听着他有条有理的分析,有几分他的气魄,并不是个无脑的,胸口燃烧着的怒气,有所平复。 “父亲有告诉他,皇位的关键在皇上吗?” “自然是说了,他说皇上那里,他有令其改观的法子。他根本就不了解皇上,这想法简直天真,皇上已经对他起了疑心,忌惮着呢,就是这个时候皇上遇险,他用性命保护,皇上只怕也是无动于衷,甚至怀疑,这所有的一切,是不是他设计的?” 书房里,只有他们父子三人,谁说话也没避讳,这也是萧镇海将萧夫人打发离开的原因。 萧夫人一个妇道人家,还是个脑子不怎么灵光,目光短浅的妇道人家,萧镇海自然不能让她参与到这些事情来。 不,以萧镇海现在对她的不满,他知道都不能让她知道。 萧有望在原地附近走了两步,灵光乍现,“他手上有皇上的把柄,他” 萧镇海不敢置信的看着萧有望,重复着他的话,“皇上的把柄” 萧有望点了点头,“皇上在登上皇位前,也不过是个不怎么打眼的皇子,他登上皇位,这中间的手段,肯定不怎么光彩,皇上又爱惜声誉,如果,七皇子手上有他不能对外公开的秘密我和七皇子结交的时间不短,他对皇上的性情,绝对不是一无所知,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他是不会做的,只有这个可能。” 萧有望说的肯定,“这也是七皇子一贯用的手段。” 收集有用之人的把柄,胁迫他们,让他们关键时刻为自己所用。 “但是皇上会有什么把柄?” 如果这是在从前,七皇子还是那个仁爱温善的七皇子,他要手握皇上把柄的话,皇上有意栽培看重,还说的过去,但是现在,任何对七皇子的委以重任,都会被贴上昏君的标签。 “表妹出事那晚的事情,我从头到尾都参与了,七皇子手上要真的有那个东西,早就拿出来了。” 如果那个把柄,让七皇子自信满满的觉得,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皇上还愿意和七皇子上演父慈子孝,可见其分量,那夜傅铭大可以在那晚拿出来和皇上谈判,让皇上解除他和苏倾楣的婚事,其后再予以补偿。 因为夜傅铭和苏倾楣的那种关系,被笑话那是再所难免的,但是更多的人会予以同情,对他的影响不大,朝中的大臣,对那个位置有野心的皇子或许还会因为庆帝对他的这份愧疚的心理,抛出橄榄枝,绝不会让自己沦落到如今这种人人讥笑,出门都没脸的境地。 萧凭望觉得不可能。 “如果那个时候没有,是最近才有的呢?” 父子三个人各自发表自己的观点,就好像拧着的一股麻绳,完全摒弃了成见,仿佛谁和谁之间,都没有过任何隔阂。 “那晚的事情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他这样信心满满,肯定是手上掌握了十分充分的证据。” 萧有望身姿笔直,目光在萧镇海和萧凭望身上扫了一圈,简直笃定。 “那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以兄长的事情威胁,父亲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萧凭望在皇上下旨将苏倾楣赏赐给夜傅铭的时候,心里愿意帮着这样的人成事,那是因为他觉得萧凭望心地仁善,若是登上皇位,会施仁政,善待百姓,但是泗水之行后,萧凭望认清了夜傅铭的真实为人,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还喜欢算计人,比太子还不如,而回京后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更让萧凭望对那个人完全没好感。 不,不是没好感,而是不喜欢。 这样的人,要登上皇位,那就是北齐江山和北齐百姓的灾难。 萧凭望希望萧家能有从龙之功,但性情耿直的他更希望坐上那个位置是个仁君,不管哪个皇子,都比夜傅铭好。 “他现在是形势所迫,不得已才和表妹在一起,但这是别无选择。看七皇子以兄长的事威胁您,他绝非是那种会顾念恩情旧情的人,就算父皇心甘情愿为他所用,替他卖命,一旦他如愿以偿,到最后也逃不了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更不要说父亲是被胁迫,还有表妹和我们之间的那层关系,他都不会放过我们。” 萧镇海没有接话,萧凭望说的这些,他自然知道,但是不答应的话 他现在其实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父亲下不了决定,是舍不得我这个儿子呢,还是担心这些事情曝光,你最看重的那个儿子,还有萧家的前程都会受到影响?” 萧镇海依旧没有回应,自然是两者都有。 “今日父亲应该没给七皇子明确的答复吧?那我让父亲和二弟放心,七皇子肯定不会将那件事捅到就这样捅到皇上跟前去的。” 萧有望在说这句话时,口气也很肯定。 他说的每句话,仿佛都信心满满。 “早先,七皇子的打算是,太子被废黜后,将支持太子一党的势力,包括皇后,收为己用,但是现在,他这样的计划,彻底破产泡汤,朝堂上根本就没有支持他的势力,就算他让皇上的态度改观,但他想要拉拢,估计也会事倍功半,会靠拢的势力,也都是和七皇子一样没有气节,为了往上爬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他最大的指望就是父亲,他还盼着您能帮他拉拢和您交好的大臣呢,如果他将我的事情说出去,连累父亲和二弟失了皇上的器重,那他用谁去博自己的宏图霸业?” “他不会轻易在皇上面前将您曝光的,那样的话,不但会失去您,还有可能激怒您,导致原先的助力,变成阻力,这种赔本的买卖,他不会做。” 萧有望分析的头头是道,面上却是冰冷的讥诮。 就是面对这种会让自己丢了性命的大事,他也没有半点畏惧慌乱,仿佛性命不值一提。 萧凭望思忖着,站出来发表和萧有望不一样的观点。 “但是如果父亲迟迟不答应,或是敷衍让他不快,他想绝了父亲的退路呢?一旦皇上知道这些事情,兄长您肯定凶多吉少,但是他可以保下萧家,父亲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帮他。七皇子现在的处境,就是放手一搏,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出来。” 萧有望笑,“至少最近几个月,我还是安全的。” 萧有望胸有成竹,目光落在萧凭望身上,“二弟和公主的婚事在即,在公主进萧家前,他肯定不会妄为,让这门婚事生出变故来。” 萧镇海萧凭望都不是傻子,尤其这个时候,父子三人更是默契,略微一思考,就明白了萧有望话中的深意。 夜傅铭跟在太子身边,蛰伏多年,帮着太子背锅善后,忍气吞声,从来盼望着的就不是太子登上皇位后能善待他,他是想取代太子,接收支持他的势力,现在这如意算盘自然是落空了,但就算是如此,并不是完全不能补救。 皇后心疼昭檬公主,一众的公主里面,太后对昭檬公主也是最好的,还有就是王家,拿昭檬公主拿捏皇后,这可以算是一个很好的法子。 “公主无辜,我不同意将她卷进来!” 萧凭望拧着眉,很是不满的拒绝。 因为沈琦善一事,萧凭望对昭檬公主本就心存内疚,事后昭檬公主并没有怪他,也没有迁怒苏梁浅,她的这种大体的做法,让萧凭望对她的愧意更深。 萧凭望对昭檬公主或许没有很深的喜欢,但是是有好感的,还有感激敬佩,对萧凭望来说,他娶昭檬公主,是想要好好待她,给她幸福,而不是将她卷进这些是非里面。 “皇上已经下了圣旨,同意不同意,已经不是你说了算了,你要悔婚的话,不但萧家会受影响,皇室的体面,还有公主的颜面,更是会被丢尽。” 堂堂嫡公主,被臣子退婚,这传出去,简直就是笑柄。 “这是你犯下的错事,为什么要我们来承担这些后果?你明知道七皇子狼子野心,你到底为什么要和他混在一起?” 萧凭望又气又无力,上前揪住萧有望的衣领,举着的手,抡成了拳头,拳头咯咯作响,但还是没打下去。 “好了!” 萧镇海上前分开两人,“现在说这些根本没用,事情发展到现在,我们也没有选择的余地,走一步算一步,静观其变,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总有应对之策,我不相信老天,会这样亡我萧家!” 萧凭望松开萧有望,将拳头重重放下。 萧镇海隔在两人中间,面对着萧有望,“那个你从马场带回来的丫头呢?给我处理掉,还有,不该想的人,不要妄想!最近这段时间,你哪儿也不要去,等这次的风波平息,你给我成婚,好好过日子!” 萧凭望听着萧镇海的话,总觉得他还是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 萧凭望对苏梁浅的态度,萧镇海是知道的,刻意避讳着没提她的名字。 萧有望嗤笑,“父亲说苏梁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就喜欢她那种聪慧又狠毒的女子,我喜欢谁,父亲也要管?我喜欢一个人,也有错?” 萧凭望又是一炸,他没想到萧有望竟然喜欢苏梁浅。 萧镇海看着萧有望这样,气的头都是痛的,大喊他孽子,简直想结果了他的性命,一了百了。 “你给我闭嘴!” 萧有望没再提这事,但也没闭嘴,而是问萧镇海道:“依父亲对皇上的了解,您以为七皇子那样信心满满的把柄,会是什么?” 萧有望这一问,萧镇海的脑海确实浮出了件事来,他脸色变了变,随即又觉得不可能。 他这样思量着的时候,见萧有望和萧凭望都盯着他,带着打量,顿时沉下来脸来,看着萧有望命令道:“今后,不许再和七皇子私下往来,凭望,送你哥哥回去!” 之前打萧有望的那一巴掌和踢的那一脚,萧镇海很清楚其中的力度。 萧凭望想了想,心知几个人继续再讨论下去,短时间内,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和法子,恭敬的道了声是,和萧有望一同离开。 萧凭望想搀扶萧有望,萧有望根本就不领情,直接将他甩开。 萧凭望放慢脚步,兄弟两并排走着。 “你和苏梁浅的关系不是很好吗?你将这些事情告诉她,让她帮忙想想主意。” 萧有望一张口,就是让找苏梁浅,让萧凭望大感意外。 他也不是没有这想法,但是很快就打消了,萧有望这事不小,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和七皇子一贯不对付,肯定不会愿意他如愿的,你对她又有恩,她和昭檬公主关系也还不错,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你让她帮忙,她不会拒绝的,就算将来真出了什么事,她也会保你一命。” 萧有望说完这话后,停了下来,“你再试探试探,看看此事是否和她有关?” “和她有关,这怎么可能?她和七皇子的过节,比你想象的还要深,七皇子一旦得势,就算不专门对付她,她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她不可能帮他!” “她做的哪件事情是按常理出牌的?不过这事也不急于一时,反正还有时间,还是应该静下心来,想好万全之策,但是你既然那么不想七皇子得偿所愿,就更应该将这件事告诉苏梁浅,因为你们的立场是一样的,有她帮忙,胜算更大。” 虽然不可思议,但萧有望总觉得,这件事未必和苏梁浅半点关系也没有。 “你就不担心自己?” “担心自己?” 萧有望似半点也不在意,“不过就是条命而已,谁想要,便拿去就是!” 他豁达的很,完全没有对自己性命的爱惜,看的萧凭望既气愤又心酸。 “你这些话,不要在母亲面前说,她要知道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性命,肯定会很心疼难受,还有父亲” 萧有望听萧凭望提起萧镇海,很快转身,继续走自己的路,萧凭望追了上去,继续将话说完,“我知道,你对我和父亲那么大的成见,是觉得父亲偏心只看重我,心里没有你,但是事实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没兴趣,不想听!” 萧有望被戳中,走的更快。 “你自小身体不好,自然不能像我一样能够靠自己的双手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父亲他栽培我,盼望着我能闯出一番天地,其实是为了你。他不止一次和我说过,只有我自己争取来的是自己的,而他的,还有萧家所有的一切,是留给你的,他再三告诫让我不能和你抢,兄长,不管你相信还是不相信,父亲他这么努力,都是为你打拼,就算是说偏心,那他偏袒的也是你,而不是我!” 萧有望浑身一僵,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萧凭望又往前走了两步,“有些事,你不要听母亲乱说,母亲爱你不假,但是你不用害怕,更不要自暴自弃,父亲他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也不会,肯定有办法的。” 萧有望听着萧凭望渐渐逼近的脚步声,忽然拔腿就跑。 他跑的飞快,就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他。 萧凭望看着他落荒逃走的背影,追了几步,但还是没有继续。 有些事,或许早该说开了。 但是以前,好像没这样的机会。 就算是有,萧有望好像也未必能听进去。 第三百七十六章:夜傅铭进宫 萧镇海这边闹翻天的争端,萧燕不得而知。 萧燕回到苏府的时候,天色也已经暗了,苏克明就在门口等着,看到她下了马车,急忙热切的迎了上去。 萧燕刚下马车,看到一脸狗腿的苏克明,没有半点血性,简直不像个男人。 本来如常的神色,一下变的冰冷难看起来,鄙夷又厌弃。 她现在看到苏克明那卑躬屈膝的嘴脸,不是报复的痛快,而是嫌弃。 因为苏克明老是在她面前晃悠,萧燕看到她都觉得烦。 她对苏克明的那些所谓的夫妻感情,早就被他无情的拳头打的干净了,苏克明这样毫无气节的讨好,更让她觉得看不上眼。 她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男人?还为他和别的女人勾心斗角,斗的你死我活,萧燕觉得自己简直瞎了眼,极度为自己不值。 “夫人去萧家做什么?怎么不带上我?” 苏克明现在整天就是赋闲在家,萧家隆恩正重,他现在一心盼着萧镇海能带带他,帮他走出困境,甚至是步步高升。 萧镇海这次回来后,对他极度不满,就差没动手揍他一顿了。 苏克明惧怕萧镇海,就算再怎么功利,也不敢对他死缠烂打。 萧镇海回来这么久,苏克明就去了一次萧家,以往萧镇海还会带着他,现在简直将他当成陌生人。 以往,萧镇海立功回来,得了赏赐,一些想要结交攀附上萧镇海的,都会趁机巴结他,但是这次,因为萧镇海这样的态度,一个屁都没有。 苏克明是很气恼的,他现在太需要别人巴结他的那些物件了。 他觉得萧镇海不顾念亲情,过河拆桥,看不起他,但他也只敢在心里恼。 苏克明从来都喜欢在别人的身上找缘由,他却不去想,他都那样对萧燕苏倾楣了,萧镇海要还和以前一样,那真的是不顾念亲情,六亲不认。 苏倾楣现已嫁到王府,并不在府里,苏克明唯一的指望盼望就是萧燕,态度是从未有过的热切殷勤。 对于现在的处境,苏克明并不是没有过懊恼,他也后悔自己之前做的太过,导致现在怎么哄萧燕都没用,将自己的退路都堵死了。 就苏克明这种冲动又窝里横的人,过去这么多年,他对萧燕做过过分的事情自然不止这一件,但是每次都哄哄就好了,这是第一次,这么多次的挫败,不过就算如此,他依旧觉得,只要自己多说好话,萧燕的态度早晚会松软的。 他并不知道,萧燕对他,心已经寒了,彻底凉了的那种。 “带上你?你都要将我休了,带上你做什么?至于什么事,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萧燕看都不看苏克明,出口的话,半点情面也不留。 “我们这么多年夫妻,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苏克明跟在萧燕的身后,两人一起进了府,他那恭卑的样子,落在其他下人,他们也是鄙视的很。 “我已经知道错了,我现在也很自责后悔,但是一夜夫妻百夜恩,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绝情?就算不看在我的份上,那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 苏克明不提孩子还好,他一提孩子,萧燕更炸了,她也不顾左右的下人了,停下了脚步,看向苏克明呵斥道:“苏克明,你还有脸和我提孩子?” 她声音尖锐,是对苏泽恺苏倾楣的心疼怜惜,还有对苏克明的愤怒恼火。 萧燕之前并不是没挨过苏克明的打,就是没这次这么重,但真正让他对苏克明心灰意冷的,是因为苏克明在苏泽恺苏倾楣出事后的态度。 她指望不上就算了,他对自己的孩子也如此,在疼惜子女的萧燕看来,苏克明就是一无是处的。 “但凡你要像个父亲,尽点做父亲的责任,恺儿和楣儿都不会沦落到今天这样的田地!孩子?你将他们当成孩子了吗?你是将他们当成孩子了,但你像个做父亲的吗?你是将他们当成棋子了,你根本就不像个父亲,恺儿可是你的亲儿子,他没银子重要,楣儿呢,你口口声声最宠她爱她,她出了事,你为她说过半句好话吗?你为了将自己的责任摘干净,照样可以毫不留情的将她推出去,完全不管他们的死活,你算是什么父亲?虎毒不食子,你这种人,连个畜生都不如!” 以前萧燕和苏克明闹的再怎么僵,都会留有余地,不会将话说的这么难听,不过现在的萧燕觉得,完全没那个必要了。 萧家还在,只是萧镇海不在京城,萧凭望还替她说了情,苏克明气头上,动起手来,都不留情。 不管她现在对苏克明是什么态度,一旦萧家倒了,那她在苏克明手里,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萧燕甚至懊恼,她以前就是看在夫妻和孩子的情面,太容易原谅苏克明了,才让他肆无忌惮,如此顾忌。 苏克明见萧燕竟然当着下人的面,指着他的鼻子骂,大为恼火,直着身子,但在触及萧燕的目光时,还是怂了下来。 “是,我畜生不如,今后我会努力做个好父亲好夫君的,还请夫人给我这个机会。” 他舔着脸,说出的话让觉得对他还算了解的萧燕都吃了一惊,但她随后滋生出的不是甜蜜,而是恶心。 实在是太不要脸了,这世上再找不到比苏克明还厚颜无耻的人了。 “机会?我给你的机会还少吗?你这种人,眼里就只有自己,还做个好父亲?恺儿楣儿对你来说算什么,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才是儿子女儿,你现在很后悔吧?那样对大小姐,就是逞父亲的威名,也不能让她听你的话,帮你升官发财,你就是活该!就因为你这样的父亲,大小姐才会半点姐妹情都不顾,府里的其他小姐,也是因为你,这辈子都无望了!要没你这样的父亲,大小姐说不定还会念着姐妹的情谊,对几个妹妹照拂一番。” “你这种人,能当到户部侍郎都是老天瞎了眼,真不知道沈清看中你什么?她也是瞎了眼!她瞎了眼,成全了你,捞了这天大的便宜,她估计做梦也想不到,自己选的会是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得了沈家的便宜却这样对她的女儿,她估计死都不瞑目呢。” “苏克明,你这辈子就这样了,你的其他几个女儿,就是被你害了,你还想她们高嫁能帮衬到你?你就别痴人说梦了,她们只想离你远远的,你这辈子能这样就不错了,就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苏克明见萧燕越说越过分,心里的火气也蹭蹭蹭的往上冒,萧燕见他怒气顿生,却半点也不畏惧,“想对我动手?你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我现在就回娘家告诉我哥哥和侄子,看他们怎么收拾你!” 萧燕身姿笔直,声音也大,插着腰,很有底气。 苏克明看她那嘴脸,心中更加厌弃,但更多的还是忌惮,一下没了脾气。 “之前对你动手,我就悔不当初了,怎么可能还会对你动手?我就是打自己,也不会打你,你就原谅我这一次,我保证,我发誓,这绝对就是最后一次!” 苏克明现在就是泥菩萨过江,朝不保夕,再打萧燕,将萧镇海彻底得罪了,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苏克明气怒可以打萧燕,但为了自己的前程,为了自己的小命,他也什么都能忍得下来。 “错了?你是知道错了吗?苏克明,我们夫妻多年,我还不知道你,你错了并不是你意识到自己错了,你这是需要我帮忙呢,你想我在兄长面前替你说好话,我告诉你,你就别痴心妄想,不可能,你也别在我面前晃悠的,我看的烦!” 萧燕毫不客气的在苏克明面前喷着唾沫星子,看着苏克明那张僵硬的笑脸,心头终于有了一丝痛快。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扬眉吐气的快感了。 萧燕说了这些想说的,抬着下巴,扫了眼两边的下人,从苏克明身边经过,再次被他拽住。 苏克明拽住萧燕后,很快又就松开了她的手,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放弃了,他依旧继续跟在萧燕身边。 “我知道你现在对我已经失望透顶,但再失望,我也是楣儿和恺儿的父亲啊,不说楣儿,这些年我待她如何,你都是看在眼里的,她现在这个样子,我就不伤心不难过?轻易的我会舍得对她动手?如果我不那样做的话,皇上说不定直接要了她的性命都有可能,我那也是气急,我被逼的没办法了!” “不过她现在嫁给了七皇子,七皇子再怎么样,也是皇子龙孙,我现在这种处境,是帮不了她撑腰了,也就只能指望大舅子了,那恺儿呢?恺儿现和我母亲在我青州老家,我家的亲戚,你都是知道的,趋炎附势的很,我要是丢了乌纱帽,或者哪天不好了,恺儿在那里的日子能好过吗?母亲来了信,他现在在青州过的还不错,你忍心他再回来被人嘲笑?” 苏克明口口声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萧燕听的心凉,忍不住冷笑,但心里却忍不住被说动了。 苏老夫人给苏克明来了信,苏泽恺在到后的一段时间,也给萧燕写了信,诚如苏克明所言,他在那里,过的比京城好,还提及了苏梁浅,说她让人过去,将许多事情都安排好了。 他是已经打算在青州久居了,那些人为什么对苏泽恺关照,自然是因为苏克明,还有苏梁浅的那些财物。 萧燕觉得愧疚,身为母亲,她为苏泽恺做的太少。 萧燕也希望,发自内心的希望,他在那里能重新好好开始,但是对苏克明,她却是不愿意再心软了。 她被苏克明一直跟着,念的烦了,再次停了下来,“你现在不还是户部侍郎吗?皇上也没罢免你的官职,也没让人取代你,只要你安分守己的,有我兄长在一日,自然不会让你太难看,但如果你贪得无厌,那就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要再跟着我了,你说什么,我都不可能在帮你说好话,不过如果你好好表现让我满意,侄子和公主大婚,带你喝杯喜酒,也不是不可能!” 萧燕一把将苏克明推开,加快步子离开。 苏克明被推的旋了个身,站稳后,萧燕已经跑远。 苏克明看着萧燕的背影,整个脸都沉了下来,简直狰狞,呸了一口。 萧燕回到笙辉苑,院子里的下人很快送了饭菜上桌。 现在萧镇海回来,萧燕有了依靠,就是脾气大些,院子里的下人也不敢像前段时间那样懈怠。 萧燕看着桌上的饭菜,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却是无精打采的,没什么胃口,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夫人。” 萧燕泱泱的,让人将饭菜撤下,方嬷嬷走到她近前,恭恭敬敬的叫了声。 萧燕缓缓抬头,听到方嬷嬷道:“老奴的儿媳马上就要生了,之前找大夫诊了脉,说是个孙子,老奴想回去看看,然后伺候她几天月子。” 萧燕盯着方嬷嬷,听着她说的话,脸上流露出了一种歆羡的情绪。 如果,如果她的恺儿没有出事,正常高中,现在应该也已经娶妻,很快她也能做祖母了。 萧燕随之又不自觉的想起了苏倾楣,想起了她肚子里面的孩子。 这个孩子,倒是让她暂时免去了对苏倾楣性命会有危险的担忧,但是她心里却还是不希望这个孩子生下来的。 这孩子要生下来,七皇子日日夜夜看到,这日子 萧燕每每想到这些,都觉得自己命苦,不知不觉,脸都湿了。 方嬷嬷多年来一直都跟随在萧燕身边,哪里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当即劝道:“夫人您也别太伤心了,这人只要日子过的舒心,在哪里都不打紧,少爷虽然不在京城,但是在青州过的好也一样,老夫人先前就一直想抱曾孙,肯定会帮少爷相看操办的,说不定夫人您很快就要做祖母了。” 这要是以前,方嬷嬷要说这样的话,她气的都得扇她耳光。 她的儿子,人中龙凤,怎么能娶青州那种小地方的女人,但是在经历了这一系列的事情后,萧燕也看开了不少,对苏泽恺,她现在只盼着他此生平安顺遂,平平淡淡的也没事。 “侯爷回来了,一切不都好转起来了吗?” 方嬷嬷又说了不少让萧燕舒心的话,主要是现在的局面,对萧燕来说,确实比前段时间要好许多,她心稍稍宽了些。 “你要回去多久?” 萧燕问完,很快又道:“杜嬷嬷走了,我身边除了你,也没个说话商量事情的。” 方嬷嬷受宠若惊道:“她现在还没生,不过大夫说快了,就这几天的时间,等她生了,奴婢伺候个三五日就回来,老奴在夫人身边伺候习惯了,在别的地方也不适应。” 萧燕思量着,应了方嬷嬷。 当晚,萧燕在苏府门前,狠狠骂了苏克明一顿的事,就传的苏府上下人尽皆知,苏梁浅耳聪目明,自然也知道了,甚至于萧燕那些骂人的话,都被秋灵惟妙惟肖的学给她听。 苏克明舔着脸,非但没让得到萧燕的原谅,还让府里的那些女人,对他的不满更甚。 方嬷嬷是在告知了萧燕事情后的第二天傍晚离开的。 她出了府,回到家中,刚下马车,就被人堵住嘴掳走。 “小姐。” 方嬷嬷出事没多久,外出的秋灵回了苏府。 “方嬷嬷被人掳走了。” 苏梁浅放下手中的黑棋,随意的扔在手侧的棋盒里面,她动作缓慢淡然,没有半分意外。 她收回落在棋盘的目光,缓缓投向外面只坠了几颗星子的漆黑夜空,勾着嘴角,满意道:“七皇子开始行动了。” 关于方嬷嬷儿媳妇要生的事,苏梁浅事先也知道了,但这所有的一切,当事人萧燕一无所知。 “这京城,要再次变的热闹起来了。” 而且这出戏,会比之前任何一场戏都要精彩有意思,有趣到就连苏梁浅都生出了期盼来。 夜傅铭从萧家回去后,开始筹谋进宫的事。 方嬷嬷被捉后,他将人交给了沈安永,和他见了一面。 他问沈安永要了封信,同时自己也写了封信给他,两人正式确立了合作的关系。 夜傅铭将沈安永给他的信交给了庆帝,如愿在屡屡的拒绝后,得到了进宫和庆帝见面的机会。 这不是夜傅铭第一次进宫。 他长这么大,大半的时间,都在皇宫,后来成年后搬离皇宫,因为和太子交好,他隔三差五就会入宫,进宫的次数,多的数不过来,但是从来没有一次,夜傅铭走在熟悉的宫道上,感触这般的深。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触,就是感慨很深,心里五味杂陈的,说也说不清楚。 皇宫的内人,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事的,都已经被作为儆猴的鸡杀了,现在都是不知情的,但是后宫的娘娘,尤其是皇后娘娘听说夜傅铭入宫,却是狠狠的吃了一惊,包括太后。 皇后意外的同时,更加气恼,当场就发飙了,咬牙切齿道:“他还有脸进宫,胆子还真大,是谁让他进宫的?” 昭檬公主也在。 她和萧凭望的婚期已经定了,在腊月十六,现在就只剩下两个多月了,时间紧迫,她身为公主,自然是要风光大嫁的,需要筹备的东西很多,这段时间,经常来皇后宫中和她商议这些事情。 商议是一方面,另外也是想通过这些事情转移皇后的注意力,让她对太子一事不至于意志太过消沉。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频繁的接触,昭檬公主才知道,因为皇上迟迟没立太子,皇后对太子复立一事依旧心存侥幸和希望。 对此,昭檬公主是既无语也无力。 昭檬公主听说夜傅铭进宫,也是意外的很,不过她反应没皇后那么大,理智都还是在的,平静道:“除了父皇和皇祖母,这时候还有谁能有那么多的权利?” 因为庆帝对夜傅铭这样的态度,之前想和他交好的那些皇子以及后宫妃嫔,现在个个都对他避之不及,根本就不可能见他。 “应该是父皇。” 昭檬公主抿着嘴唇,略微思量了片刻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太后多年来,吃斋念佛,清心寡欲,根本就不管事,她对诸位皇子的感情都淡然的很,就是最讨她喜欢的五皇子,她都不会说因为心情烦闷想他召他进宫说话,更不要说是现在的七皇子。 尤其,在她身边还有十二皇子和贤妃的情况下,而且,太后惯来偏袒苏梁浅,不会在这时候召夜傅铭进宫抬举他。 “你父皇?” 皇后的声音尖锐,“你父皇现在讨厌他都来不及,怎么还会见他?” 皇后觉得不可能。 因为事关夜傅铭, 时至今日,昭檬公主也不敢小瞧了自己那一贯无争的皇兄了,思量了好一会,面色陡然变的更加凝重。 “皇兄这时候进宫,肯定是有很要紧的事,不然父皇不会见她,母后,我总觉得皇兄这次来者不善,您要小心了!” 皇后一贯看不起夜傅铭,听了昭檬公主的话,并不以为然,不屑道:“小心?他一个无依无靠,还会皇上厌弃了的皇子,能奈我何?就算你皇兄被废,本宫依旧是皇后,背后还有王家,要捏死他就和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如果不是你父皇将苏倾楣许给他,本宫早就弄死他了,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太子的事情上,皇后认定是夜傅铭陷害,她对夜傅铭虽然谈不上是百分百的信任,但也是交付了信任的,被自己信任且施了恩的夜傅铭背叛,这对皇后来说,简直不能忍。 她让夜傅铭活着,是让他生不如死的,再就是皇上没有处死他的意思,她那个时候又犯了重错,皇后位置都可能不保,皇后才手下留了情。 各宫的猜测,夜傅铭虽然没亲耳听到她们议论,但是对朝堂后宫局势都心中有数的他多少都能够猜得到。 想到自己马上就会以一种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姿态逆袭,夜傅铭对接下来的见面简直跃跃欲试。 这么多年来,他对皇后,对皇上,对后宫的每个算得上主子的人低声下气卑躬屈膝,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对于接下来扬眉吐气的逆袭,他又怎么能不期盼? 昭檬公主的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夜傅铭前往御书房的消息,几乎在片刻间都传遍了后宫。 与此同时,胡公公亲迎夜傅铭,且态度恭敬一事,也随之传到了每一个忧心打探的人耳中。 要说皇上召见夜傅铭,这虽然让人意外,但还是能够接受的,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忽然念及他的好召见,这是完全能说的过去的,但是因着胡公公的态度,事情一下变的扑朔迷离,耐人寻味起来。 胡公公就守在御书房门口,远远的看到夜傅铭过来。 夜傅铭走路时,腰背挺直,整个人更是从未有过的意气风发。 胡公公看他这样子,只觉得像个得志的小人,他眼里充满了厌弃,不过迎上去的时候,脸上却挤出了恭敬得体的笑。 “七皇子。” 在夜傅铭看来,胡公公对他的态度,也是从未有过的恭敬。 胡公公这样的态度,让夜傅铭相当受用,与此同时,他还敏锐的察觉到另外一件事。 他给皇上的信件,上面的内容,胡公公可能也知情。 这就意味着,当年沈家的事,胡公公可能也知道甚至参与其中,这次的事,皇上也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了。 他那个多疑的父皇,对这个阉人还真是信任。 夜傅铭看着躬着身的胡公公,笑的意味深长,信任才好。 越是信任,对他行事,好处就越大。 第三百七十七章:威胁,父子闹翻! 胡公公看着夜傅铭脸上挂着的笑,和以往好像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却又仿佛截然不同,因为他觉得夜傅铭这个样子渗人的很。 胡公公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依旧是恭敬的笑,就好像是严丝合缝的面具,紧紧牢牢的贴在脸上,看不出虚伪的痕迹。 胡公公做太监总管这么多年,每天不知道和多少人打交道,早也练就了遇事不动声色的本事,踩着明白装糊涂的本事一流。 夜傅铭微微点头颔首,两人往御书房的方向走。 “胡公公跟在父皇身边多久了?” 夜傅铭看着就在自己前面两步引路的胡公公问道。 胡公公看了夜傅铭一眼,回道:“奴才七岁的时候入宫,八岁的时候有幸被万岁爷挑中,跟在他身边伺候,现在已经有三十年了。” “三十年了啊。” 夜傅铭重复着胡公公说的这个数字,“您日夜跟在他身边伺候,难怪父皇如此信任看重你。” 对一国之君来说,陪伴他最久的并非后宫的妃嫔,而是一直在他身边伺候的太监。 很多事,皇上不会对妃嫔说,因为她们有孩子有野心,那对于从他口中得知的事,自然也会有算计,但是太监却不一样了。 帝王也是人,是人在遇到一些难以纾解的事情时就会有倾诉排解的需求,没根的太监是最好的选择,也能在关键的时刻说的上话,这也是很多人宁肯得罪高官同僚,也不愿开罪伺候皇上的那些人的原因,尤其是胡公公这种级别的,更是要捧着。 胡公公听出夜傅铭话里有话,且他对夜傅铭存着防备之心,总觉得他是有什么目的,没接话。 夜傅铭见胡公公不应,也不气恼,继续道:“公公可有家人?” 夜傅铭的问话,让胡公公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笑着回道:“我一个太监,都断根了,哪还有什么家人?之前倒是有不少人想给奴才介绍对食,不过咱家拒绝了。” 胡公公故意说起对食一事,意图打消夜傅铭想从他入手利用他的念头。 “进宫前的家人呢?公公不是家中独子吧?如果家里还有人的话,现在应该也娶妻生子了,给胡家传宗接代了。” 胡公公闻言,停下了脚步,不过这样的失神,也只是瞬间,他很快继续走自己的路,只是最开始几步,慢了许多,落在夜傅铭身上的目光,也久了久,深了深。 “这么多年,早就没联系了,这些年,多灾多难的,说不定都不在了。” 胡公公收回目光,叹息着说了句。 “胡公公是有福之人,相信他们现在定然还活着,等着哪日与你团聚呢。” 胡公公闻言,又往夜傅铭的方向看了眼。 夜傅铭看向别处,并没有看他,不过胡公公却感觉到,他眼角的余光是瞄在自己身上的。 他想到那封信,细细品味着夜傅铭的话,总觉得他今天和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暗示。 胡公公迎着夜傅铭,亲自将他送到御书房内。 御书房,原本是有两个小太监伺候的,胡公公进去后,看了那两小太监一眼,招了招手,让他们随同自己一起退下。 出了门后,他又找了借口,让那两个小太监办别的事情去了,只留了自己在门口守着。 夜傅铭进入御书房后,在堆积成小山的奏折后看到了庆帝。 现在已经过了早朝的时间了,庆帝正在批阅奏折。 庆帝是个勤勉的帝王,当然,想大权在握,万事皆在掌控,自然是要自己勤勤恳恳,而不是假手于人。 夜傅铭不消看,心中猜测,那些奏折,至少有一半说的是册立太子一事。 夜傅铭的目光只在庆帝身上顿了片刻,很快打量起其他的地方来。 他虽是皇子,但因为不得宠,也没什么实权,很少参与到政事,也因此,几乎没什么机会来御书房,最多的就是因为太子的事。 给他善后,或是替他背锅。 所以夜傅铭对这御书房,印象还真不是很好。 但是第一次,夜傅铭觉得自己堂堂正正的,虽然也有忐忑,但是他的血液澎湃,内心的野心燃烧,充满了希望。 庆帝知道夜傅铭已经来了,也在打量着他。 夜傅铭明显消瘦了许多,但是人却很精神,气色也很不错,但是眼睛依旧有一圈很明显的乌青。 夜傅铭瘦,那是前段时间他看不到希望,意志消沉,吃不进睡不好才瘦的,最近这些情况都在好转,所以夜傅铭的气色和精神都不错,但因为想的事情多,再加上兴奋,他最近夜里经常也还是不能休息好,所以黑眼圈加重了许多。 夜傅铭在原地驻足了片刻,心头思绪万千,感慨的很。 他见庆帝已经放下手头的事情看他,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跪下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庆帝盯着他,威严的脸,面色古沉,让人惧怕。 但是这一回,夜傅铭却没有以往那般的畏惧,也不是不怕,只是不像从前那样,厌烦又没底。 比起恐惧,他更多的是跃跃欲试的兴奋,血液都在滚烫的燃烧。 他虽然跪在地上,这种仿佛是卑躬屈膝的姿态,但是夜傅铭生出的却是平等,和庆帝地位等同的那种优越感。 良久,庆帝才让他起身。 他从袖中掏出一封信,起身朝着夜傅铭扔了过去,“这是谁给你的?” 庆帝掏出来的那封信,夜傅铭自然是识得的,这是沈安永给他的。 “不知道,是府里的人送到我手上的。” 夜傅铭这几天一直在斟酌,见到庆帝后,该怎么聊。 虽然他很恨庆帝,想要和他好好的吵一架,狠狠的气他一顿出气,但是他思来想去,现在还不是闹翻脸的时候。 夜傅铭并没有伸手去捡,庆帝又问:“那你看了吗?” 夜傅铭当然看了,何止看了,这封信的内容,完全是依照他的意思写的,沈安永写的时候,他就在现场。 他拿了信离开前,和沈安永说了,今后的这段时间,在他成大事前,都不能再见面,因为他很清楚,今天和庆帝见面后,庆帝肯定会时时刻刻都派人监察他。 比任何时候都还要严格。 沈安永是他挟制庆帝的王牌,时机没到,夜傅铭自然不能让他曝光,被庆帝捉住,那他不但会前功尽弃,功亏一篑,还会丢了性命。 夜傅铭看向庆帝,不自觉的挺了挺背,点头承认道:“看了。” 虽然这样的答案和结果,都在庆帝的预料之中,但庆帝本来就沉着的脸,还是变的更加难看,甚至是铁青。 “看了?那这么说,你是知道这封信的内容的,那你让人将这封信送到朕这里,是什么意思?威胁朕吗?老七,你好大的胆子!” 夜傅铭躬着身,没有说话,心里却是嗤之以鼻。 他都这样了,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还有畏畏缩缩的必要吗? “你都这样了,还能让人将这封信递到朕面前,老七,你不但胆子大,朕更是小瞧了你。” 这封信,交代了当年庆帝陷害杀害沈家的全过程,非同一般,要是落到别人手里,那就出大事了,是要慎之又慎的。 也因此,帮夜傅铭送这信的人,定然是他极其信任的人,这同时也说明了一点,这皇宫里面,他的身边,有夜傅铭安插的很深的内线。 这从另外一个方面,更加说明了夜傅铭隐藏已久的野心。 不过,在这件事情上,庆帝确实稍高估了夜傅铭。 夜傅铭有内应不假,但是这封信能有惊无险的到庆帝手上,苏梁浅也是稍稍出了力的。 只是,夜傅铭并不知情,他甚至觉得老天终于站在了他这边。 对这件事,夜傅铭并不是完全没有担心,在这封信交出去的时候,他也是忐忑的很,一直到庆帝宣他进宫见面,他才松了口气。 夜傅铭诚惶诚恐,但并不否认。 庆帝本就是个操控欲极强的人,夜傅铭这样的态度,让他更加恼火震怒,对夜傅铭也更加的不喜。 “这种莫须有的无稽之谈,你竟然也敢呈到朕的面前。” 一句话,让夜傅铭一下明白了庆帝的态度。 他在狡辩,这说明他想要否认这些事实。 夜傅铭就指着揪着这件事情,让庆帝妥协,自然不可能让庆帝如愿,“若这所有的一切真的是无稽之谈,父皇大可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何必将我召进皇宫,还动这样大的怒气?” 夜傅铭委婉的指出夜傅铭的心虚。 “放肆!” 夜傅铭有所依仗,并不畏惧,他终于弯腰,将庆帝扔在地上的信捡了起来,打开后,再次恭恭敬敬的摊开放在庆帝面前。 “父皇难道就不觉得这字迹眼熟,仿佛在哪里看过?” 庆帝在看到信上的内容后都惊呆了,又惊也有怕。 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他高高坐在这个位置,那种惧怕,他都要忘记了,但是就这简单的一封信,让他忘却的恐惧,全部再次浮上了心头。 因为久违,那种突然涌出来的感受,一下更加深刻,他根本就没注意到其他。 这会经夜傅铭这样一提醒,他便将心思从内容转移到字迹上,就像夜傅铭说的,他内心涌出了强烈的熟悉感,而且越看越觉得熟悉。 庆帝忽然想到,铁青的脸,忽然变的苍白,瞪大的眼睛,瞳孔骤然张缩,向后跌坐在了龙椅上。 他呆呆的坐着,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曾经和他交好,本来该死,却被他饶了一条性命的人。 夜傅铭看庆帝这样子,既觉得痛快,也更有信心。 “这封信到底是谁给你的?” 庆帝的声音又大又重,还有指责。 之前夜傅铭说他并不知道给他这封信的人是谁,庆帝相信了,但是听他刚刚提醒的话,庆帝知道并不是。 夜傅铭知道。 他不但知道沈家当年的事情,还知道写这封信的人是谁,甚至于,他们很有可能私下往来。 “父皇和他彼此认识。” 夜傅铭心中压抑克制着对庆帝太多太大的不满,说着说着,没几句话,事态便朝着他先前没想到的方向发展。 不过对夜傅铭来说,并不算太失去掌控。 “你什么时候和他接触的?你和他见过面?他现在人在哪里?” 庆帝瞪大着眼,眼睛充血般的猩红。 “这些,儿臣就算知道,也不能现在就告诉父皇。” 自庆帝登基后,虽有掣肘,但还没被人这样不敬顶撞,这个人还是他的儿子,一贯言听计从的,庆帝眼睛一下充血的更加厉害。 他随手操着桌上的基本奏折,朝着夜傅铭就丢了过去。 夜傅铭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傻傻的站在原地,任由庆帝打骂发泄怒气,他歪着身子躲开了,躲开后,又将散落在地上的奏章捡了起来。 他稍稍翻开看了看,就像他预料的那般,多数都是册立太子一事。 庆帝见他竟然翻看奏折,更觉得自己的威严被冒犯了,威胁着数落了夜傅铭一顿。 夜傅铭将奏章重新放回到庆帝坐着的桌上,隔着张桌子,和庆帝对视,“儿臣这样,也是被父皇给逼的。” 他直视着庆帝的眼睛,理直气壮,完全就是一副自己没错的态度。 一点错都没有。 “朕逼的?你不顾兄弟情,屡屡陷害太子,这也是朕逼的吗?你分明是在找借口,想要为自己开脱!” 事情发展到现在,不但超出了夜傅铭的预料,对庆帝来说,也是一样。 他召夜傅铭进宫,是为这件事这封信不假,但他原定的方案是否认,否认不成,也是好好说的,而不是和夜傅铭闹起来,但是夜傅铭一副就是要用此事威胁他的嚣张态度,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 其实说到底,庆帝和苏克明在某些方面,真的还挺像,只是苏克明是实实在在的窝囊无能窝里横,庆帝作为一国之君,更有底气罢了。 庆帝和夜傅铭一样,最初也是擅长隐忍的,但是掌控生杀大权,不需要忍让多年,他已经做不到受气,尤其对象还是唯他命令是从的儿子,简直让他忍无可忍。 夜傅铭有片刻的沉默,很快又盯着庆帝道:“难道不是吗?太子是您儿子,别的皇子是您儿子,我也是您儿子,他们一出生,就有人照料,锦衣玉食,我呢?我是被人打着嘲笑着长大的,要不是皇后,或许我这辈子都要过那种日子。” 庆帝听夜傅铭这样说,张口就想要说他不懂感激,夜傅铭先发制人,在他开口指责自己前道:“母后帮了我,对我有再造之恩,我很感激,我一开始也是一心一意想要报答她的,将她当成母亲对待的,但是她眼里就只有太子,我对她来说,就是条狗,不,儿臣连条狗都不如,狗要被逼急了,还能咬人呢,但儿臣只能忍着。” “儿臣对她来说,就是帮扶太子,给他善后背锅的工具,但儿臣是人,这样的事情要换成父皇,您会甘心吗?” 夜傅铭一脸沉痛,但说这些话时,他的心和目光都是冷的。 皇后和太子想要利用他,他也是一样。 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彼此相互利用的关系,但是这些真相,夜傅铭并不打算让庆帝这时候知道。 他暂时还不想让庆帝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自己也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在夜傅铭看来,所有人都对不起他,他就是被逼的。 “还有父皇,父皇您也是一样,我之前替太子背下的那些罪责,难道您不知道,我都是被冤枉的吗?但您还是选择牺牲我,母后也就算了,太子是她的亲儿子我不是,但是我和太子,都是您的亲儿子,您就算是偏心,也应该有个度,但是您有吗?您根本就没有!您根本就没将我当成您的亲儿子!” 夜傅铭一脸愤然,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被这样对待,做什么都能理直气壮。 “远的我就不说了,就说那晚的事,分明就是漏洞百出,儿臣如果要对太子下手,不会选在皇宫,更不会发生那样的纰漏,儿臣分明就是被人设计陷害的,但是父皇你呢,不由分说,就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儿臣身上,让儿臣承担所有的罪责,这也就算了,还将苏倾楣许给我,不仅如此,苏倾楣有了身孕后,您不让她将孩子打了,护住皇室的颜面,还让她将孩子留下来,那么大一顶绿帽子,活生生行走的绿帽子,您不是恶心儿臣是什么?同样的事,父皇扪心自问,您能受得了的?这样的气,您能心甘情愿咽的下去吗?” 夜傅铭直直的盯着庆帝,仿佛是在等着他的答复。 说能够咽的进去,那就是没血性气节,恶心自己,但要说不能够,那就等同于认同夜傅铭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庆帝没答,看着夜傅铭,脸都是红的,呼哧呼哧的,对他的这种指责,极度的不满。 “我是君,你是臣,我是你父皇,你是我儿子,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在庆帝看来,夜傅铭说的这些,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他不容许任何人这样质疑他,接受不了,也不愿意接受。 “父皇也不是一开始就是为君的,既然您自己受不了,为什么又要强制让儿臣接受!” “老七,你大胆!” 庆帝手指着夜傅铭,怒气横生,仿佛他犯的是大逆不道不可饶恕的罪过。 “信不信,朕砍了你?” 庆帝声音很大,看着夜傅铭,杀意狰狞。 “我相信,儿臣当然相信,我之前没犯什么错事,您都要取我的性命,更何况现在我知道了您这么大的秘密,还威胁了您,冒犯了您一国之君的威严,但是儿臣还不想死!” 不想死三个字,直接拉响了庆帝心中的警钟。 他不想死,但是却故意犯下这种会招来杀身之祸的重罪,这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夜傅铭是有备而来,他不担心他杀他灭口,应该说,他做了的准备,让他笃定,他不会杀他。 庆帝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应该说,他是个很聪明的人,有谋略还会耍手段,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在自身没有任何优势条件的情况下,杀出了重围,脱颖而出。 否认这些他曾经做下的事,已然不现实,因为夜傅铭手上掌握了充分的证据,直接杀了夜傅铭,这也不可能。 庆帝沉沉的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看向夜傅铭,“你想要怎么样?难道还要朕公开向你道歉不成?” 夜傅铭听出庆帝是在说反话,恭敬道:“儿臣不敢。” 庆帝冷哼,“不敢?我看你是敢的很!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儿臣这样也是被父皇给逼的,您知道那些大臣背后是怎么议论嘲笑儿臣的吗?父皇觉得,自己的儿子被这样轻视对待,您面上很有光?皇室很有光?儿臣这段时间门都不敢出,也不敢见人,这都是拜父皇所赐!” 夜傅铭除了一开始,口气稍软,之后都很强势,当然,庆帝也是如此,可以说是龙颜大怒,但是并没有任何效果,庆帝思忖了片刻,决定改变策略。 “你是朕的儿子,朕也不想那样对你,你说你是被冤枉的,事实与你无关,但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而且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朕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朕知道你不喜欢苏倾楣,朕也不喜欢那个女子,朕的任何一个儿子,她都配不上。” 夜傅铭听出庆帝的示好,却没有退让,当然,这个时候将苏倾楣赶出王府,这也是不可能的。 夜傅铭并没有接苏倾楣的话茬,愤然道:“因为要给他们一个交代,所有要牺牲我?太子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了,父皇就算在气头上,也应该秉公处理吧?父皇觉得太子他配当太子吗?我夜傅铭凭什么要给这样的人做脚踏石?” 夜傅铭半点也没掩饰自己的勃勃野心,他表露的太过明显,而且一副很难打发的样子,庆帝本来就不多的耐心,消失殆尽。 他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手指着夜傅铭,“老七,说那么多,你到底想要什么?是不是要让朕将这个皇位给你?” 夜傅铭想,夜傅铭当然想,但是不管这种欲望多深,他都不能在这时候堂而皇之的表露出来。 他屈膝,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抱拳,面对着庆帝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想堂堂正正做人,不要被人指指点点,求父皇成全!” 夜傅铭没直说他想要权利,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庆帝想不明白都难。 庆帝心知,夜傅铭并不是那么好说话,他更加明白,自己只要退了这一步,夜傅铭必然会得寸进尺。 庆帝迟疑着,没很快回应夜傅铭,单膝跪在地上的夜傅铭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庆帝道:“父皇,儿臣现在已经一无所有,根本就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儿臣无所畏惧,不过如果儿臣这时候出了什么事,那当年沈家的真相,定然会大白于天下,到时候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他们英明神武的皇上,真实是个什么样的人,到时候皇家的颜面威信尽无,父皇百年后,如何面见地下的列祖列宗?” 庆帝听着夜傅铭的话,胡子都要吹飞起来。 夜傅铭却是痛快至极。 他没想过这一刻会这么快来临,但实在是痛快,简直就是畅快。 “沈家满门忠烈,一直到现在,还有百姓提起,觉得当年的事是不是存着误会,沈家个个英雄,儿臣也非常敬佩,三皇兄就是因为沈家出事,才和父皇决裂,离开京城,时至今日,沈家在军中,依旧有效忠的旧部,苏梁浅和苏大人关系不好,一颗心却是向着沈家的,她要知道当年沈家的事,是父皇勾结敌国所为” 夜傅铭见庆帝不痛快,说的更加慷慨激昂,仿佛是故意为了气,还搬出了苏梁浅。 他忌惮苏梁浅,他就不相信,庆帝一点也没有。 像那么聪慧又有影响力的女子,谁会愿意被她盯上和她为敌? “闭嘴,你给朕闭嘴!” 庆帝听不下去,又操起桌上的奏折,朝着夜傅铭扔去。 庆帝觉得夜傅铭会躲闪,就和之前一样,但是夜傅铭却没有,他像之前那样跪着,身姿笔直的,任由庆帝将那些东西砸在他头上身上。 奏折的本子又厚又硬,砸的夜傅铭的脑袋都流血了,庆帝没留情,连着砸了好几下,没一下又狠又准。 他后悔,他是真的后悔。 他就应该在那晚的事情后,第一时间就要了夜傅铭的性命,斩草除根,而不是留着这样野心勃勃的人,威胁他。 夜傅铭看着气急败坏的庆帝,头被砸出血来,也没皱一下眉。 庆帝的反应越大,他的胜算就越大,夜傅铭是这样认为的。 怎么可能不气不急呢?那被捏住的把柄,就好像是蛇的七寸。 一旦公布出去,那样的后果,根本就不是庆帝能够承担,不但会被天下人议论诟病,遗臭万年,甚至可能从这个位置赶下去。 一国之君,带头叛国,害的还是忠臣 夜傅铭设身处地的想过,他觉得结果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妥协,他相信庆帝,也不会有别的更好的选择。 “父皇,儿臣不但知道当年的事,还有人证物证,希望父皇不要让儿臣失望。” 夜傅铭面无表情,抬手摸了摸额头的血,缓缓站了起来,“儿臣知道父皇不想看到我,就不在这里碍眼了,儿臣等着您的好消息。” 夜傅铭也不说自己想要什么,直接让庆帝猜着给。 他躬着身,微微上翘的嘴角,是讥讽又填不住的欲望。 他真正想要的,目前情况下,庆帝给不起,也不会给,不过夜傅铭很有信心,那些东西,终将是自己的。 毕竟,身为一国之君,谁愿意被人唾骂,遗臭万年呢? 父子两的谈话,不欢而散。 庆帝看着夜傅铭离去的背影,呼吸急促,将案板上的奏折,都推翻到了地上。 胡公公就在门口站着,父子两的声音都不小,他大半都听到了。 他在外面,单只是听,都是胆战心惊的,吓得脸色煞白,甚至是不受控制的冒冷汗。 他刚听夜傅铭说要走,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他从里面走了出来,额头的血,一直蔓延流到下巴。 胡公公打了个激灵,都还没开口,夜傅铭就看着他道:“父皇心情不好,胡公公好好进去劝劝他。” 夜傅铭扔下这句话,径直离开。 胡公公见夜傅铭离开,深吸了口气,转身,就见御书房内,地上是一片狼藉,庆帝注视着夜傅铭消失的方向,脸色铁青,嘴巴的胡子一翘一翘的,他站在这里,都能感受到他的怒意。 他已经许久没见庆帝发这么大的火了,就是太子的事,也不曾让他如此。 不过也是,事不关己,自是可以高高挂起,太子的事让他再气恼,但掌控权还是在手上,君威无人敢挑衅,哪像现在,火烧的是他的眉毛。 “皇上息怒!” 胡公公心里畏惧,却是知道自己不能在这时候避开了,平复住情绪,抬脚进了御书房。 第三百七十八章 御书房内,气氛冷凝,胡公公呼吸都不敢大声,走的虽快,却是刻意放轻了步子,唯恐这时候自己出点什么声音,会成为庆帝的出气筒。 伴君如伴虎,每每这个时候,胡公公都觉得自己的脑袋不是自己的,随时都有可能会搬家。 他低下身,小心的将散落在地上的奏折捡起来,边捡的时候边思考等会说什么才能让庆帝平息怒火。 胡公公这般小心翼翼的时候,心里头不由想起了苏梁浅了,要苏梁浅在的话,肯定不慌不乱,能哄好庆帝,说不定还能想到应对的主意。 不过胡公公这种想法并没有维持太久,很快就被残忍的现实击碎了。 沈家是苏梁浅的外家,苏梁浅自幼是荆国公带在身边的,感情深厚,她要知道当年的事,没准怎么报复呢。 如果七皇子要对付庆帝,要杀人的话,她不会拦着,说不定还会递刀。 他想到的,庆帝定然也思虑的到,不定怎么焦躁呢,胡公公想想都觉得头痛。 胡公公奏折还没捡几本呢,就听到庆帝用狂怒的声音道:“息怒,刚刚你在外面也听到了,你让朕如何息怒?这就是朕养的好儿子,朕就该将他杀了,在知道他野心的第一时间将他杀了,斩草除根,不然也不会留下这祸患。当年也是,朕就不该念在往昔的情分,心慈手软,反被他咬了一口,都是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 当年的事,庆帝太清楚了,能知道的这么清楚的,还有那封信,庆帝已然知道是谁。 沈家第四个儿子,沈安永。 庆帝只恨不得时光倒流,自己一箭将他射杀,懊恼极了。 胡公公虽然站在庆帝这一边,但听到这心慈手软忘恩负义这八个字,却是忍不住嗤之以鼻。 沈家忠心耿耿,却是满门被杀,时候还要背负骂名,这样的血海深仇,只要是有血性的男子,岂有不报之理?沈家的男儿,哪个又是没有血性的? 胡公公心里这样想着,却是停止了捡收奏折,走到庆帝身侧,“皇上不如就暂如了七皇子所愿!” 庆帝冷哼了声,“如他所愿,他想要的可是朕身后这位置,朕就是死,也不会将北齐的江山交到这样的人手上!” 其实要说起来,庆帝真比不了夜傅铭好到哪里去,不过胡公公忠心,也只是在短暂的一瞬间,会闪过这样的念头。 “七皇子现在将皇后太子都得罪透了,朝堂的大臣,心里个个也看不起他,皇上身体康健,这皇位,哪里是他想要就能得到的?只是先给他点甜头,让他得到好处,安抚住他,争取时间,只要皇上派人盯着他,将那些对您不利的人证物证找出来,毁尸灭迹,七皇子就是知道再多,又有什么用?” 胡公公阴柔的声音轻柔,有几分安抚的意味。 庆帝稍稍平静了些,但心里依旧是十万分的不痛快,“派人盯着他?派人盯着他,朕没派人盯着他吗?王府里的那几个人都死了吗?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真是一群废物!” 庆帝将一部分火气发泄到指派到王府的那几个人头上,觉得他们办事不利,如果不是现在时机不合适,他都想将那些人召回来,通通处死泄愤。 “甜头?他就是个得寸进尺的,朕要这时候给他点甜头,他很快就会以此为把柄,一直要挟朕,没完没了,无穷无尽!” 庆帝完全相信夜傅铭做好了完全准备的说辞,他觉得自己将夜傅铭杀死的话,那这些事情定然会大白于天下,而不是随着他的死销声匿迹,这是最让庆帝恼火又无力的。 自除了沈家后,这么多年来,庆帝是第一次这么想杀一个人却无能为力,这种滋味,常人尚且捉狂,更何况是一国之君。 “而且,他今日这般堂而皇之进宫,朕在这个时候封赏于他,外人定会猜疑!” 庆帝思来想去,只觉得怎么做都是错,怎么处理都不妥。 胡公公看着愁闷到随时都会情绪爆发的庆帝,斟酌着提议道:“那就缓一缓?” 他稍顿了顿,“七皇子是个聪明人,他今天进宫找皇上说那些,更多的是为了威胁您达成自己的目的,他是有所图谋的。若只是为了泄愤报复皇上,他早就将那些事情公布出去了,如果那样的话,他将一无所有,而且还会丢了性命,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他应该是不会做的,不如就先晾着七皇子几天,然后从长计议。” 胡公公分析的头头是道,庆帝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咽不下这口气罢了。 胡公公见庆帝虽然情绪还没平复,但是怒气值降了许多,稍稍松了口气,将奏折放在案桌上,脑子里还想着是不是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庆帝忽然盯着他问道:“你说,这些事情,沈家那丫头知道吗?” 苏梁浅虽姓苏,但因为小的时候是在荆国公府长大的,庆帝去沈家玩,见沈家众人宠着苏梁浅,都叫她沈家丫头,私下和胡公公议论,多以此称呼,或者是乐安。 “这老奴就不知道了。” 他见庆帝又开始疑虑起来,想到苏梁浅,眯了眯眼,又道:“不过老奴觉得乐安县主应该不知道。” “哦?” 庆帝看向胡公公,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乐安县主再怎么本事,也是个女娃,而且沈四爷要心疼她的话,肯定不会将她卷进这些是非里面,一朝不慎,这也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而且皇上一直都有让人注意乐安县主的动向,她要是有异动的话,皇上很快就会知道,但是乐安县主最近一直都安分的很,这么大的事,如果她采取措施的话,皇上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至于夜傅铭那边,要说那几个人办事不利,胡公公觉得他们也冤枉的很,虽然皇上有让他们注意王府的动静,但是他们更多的是照顾苏倾楣,哪里顾得上那么多?他们谁也没想到,夜傅铭竟然会掌控到这些事情,并想要以此翻身。 庆帝让他们调查的也是王府的那些和尚,夜傅铭出门,他们并不会也不能跟随,庆帝也没派人监督跟踪。 说到底,不是庆帝心慈手软手下留情,而是轻了敌。 “朕也这样觉得。” 庆帝对苏梁浅,并不是半分的怀疑都没有,不然的话,也不会开口问胡公公,只是现在,他更愿意相信苏梁浅什么都不知道,她要知道些什么,和夜傅铭摒弃前嫌联手的话,对他来说,更加不利。 “找人盯紧那个孽障,还有他王府的人,尤其是他最近频繁接触的。哦,朕听说,他前几日去了萧家?你说这事会不会是萧镇海?” 庆帝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胡公公否决了,“萧家二公子都要和公主成婚了,他就是再疼外甥女,苏家二小姐这个样子,名声都毁了,七皇子一旦得势,她也占不到便宜,而且还会被卸磨” 胡公公想说卸磨杀驴,但一想到庆帝当年做的那些事情,话只说了一半就吞了回去。 其实,庆帝在问完胡公公这话完,心里就已经否决了自己的猜测,但他心里还是不安的很,“谁知道老七是不是捏住了他们家的什么把柄,像威胁朕一样威胁他们,逼迫他们妥协?” 庆帝叹息着,心里相当后悔自己当年对夜傅铭的轻视,导致对他的了解不深,现在完全处于被动的地位。 “不管是什么把柄,和七皇子合作,都是与虎谋皮,而且侯爷是个有分寸的人,不该说的事,定然不会乱说,而且,侯爷不是就此事还特意进宫向皇上解释说明了吗?太子和苏家二小姐的事因您下了严令,没有声张出去,在百姓眼里,七皇子也算是他的外甥女婿,他将七皇子拒之门外,反会惹百姓猜疑。” 胡公公和萧镇海并无私交,不过两人是为数不多参与知道了当年的事情还活下来的,比起萧镇海来说,胡公公知道的还多些。 兔死狐悲。 如果庆帝对萧镇海下手,胡公公觉得,自己距离那一日也不远了。 “皇上龙体要紧,千万不要为这些事情忧虑,伤了龙体。” 胡公公看着冷着脸,拧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庆帝,他一脸多疑的模样,小心的劝道。 “对,朕这时候不能倒下,不然那孽障只会更张狂嚣张!” 庆帝一口一个孽障,对夜傅铭没有半点的父子情。 天家父子 他在心中叹息,再次想到夜傅铭在见庆帝前和自己聊的那些话,迟疑着看了庆帝许久,还是没说。 庆帝沉浸在自己恼火的世界,完全没觉察到胡公公的异常。 夜傅铭头破血流离宫的事,就和他进宫的消息一样,很快传遍了后宫,很多人铆足了劲想要探听到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庆帝和夜傅铭聊天的时候,胡公公将下人都屏退了,所以是什么原因造成两父子的争端,并不得而知。 不过因为太子和苏倾楣的事,苏倾楣又在事后成了夜傅铭的侧妃,不少人都觉得是夜傅铭受不了别人的指点议论,进宫找皇上抗议才造成的。 另外一边,苏梁浅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夜傅铭进宫的消息,他一离宫,也有人将消息递了出来。 彼时,苏梁浅正和谢云弈在一起。 “皇上是在御书房和他单独见面的,随伺的太监,就只留了胡公公,别的都打发的远远的,但是两人似乎是大吵了一顿,但是具体吵了些什么就不清楚了,七皇子离开的时候,脸上都是血,这事在后宫也传开了。” 谢云弈嗯了声,摆了摆手,让汇报此事的线人离开,秋灵亲自送,将地方留给了苏梁浅和谢云弈。 谢云弈摆着的手,上面拿了枚白棋,他看着对面坐着的苏梁浅,缓缓放下,用清冷如常的口吻道:“他动了。” 苏梁浅笑。 阳光下,笑靥如花,落在谢云弈眼里,比六月的骄阳还要明媚美好。 “煎熬忍耐了这两个多月,他忍不了了,就两个多月,就忍不了了。” 苏梁浅懒懒的,似也有些漫不经心,嘴角上扬的弧度,充满了讥诮,仿佛在说不过如此。 “也没有忍耐下去的必要。” 苏梁浅看着谢云弈,微微一愣,随即莞尔一笑,轻笑道:“还是有点必要的,不过这样对我来说,没什么不好。” 对夜傅铭来说,这时候向庆帝摊牌换取现状的改变并没有什么错,但是闹翻了,还惹得庆帝对他动手,就不是件好事了。 这一点,夜傅铭想必也心知肚明,但他那样做了,足够说明,他对庆帝的不满有多深。 “真是可惜,他们父子两反目成仇,相杀成恨的画面,我没看到。” 苏梁浅一脸惋惜,却没有半分意外。 庆帝和夜傅铭都是自私自利至极的人,这样利益至上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想要得到的利益,刚好建立在要损害另外一个人的利益至上,还会冒犯他的权威,不发生矛盾争端才怪。 这两个人,一个害了沈家,一个毁了她一生,现在他们父子两狗咬狗,苏梁浅如何能不高兴? “谢云弈。” 苏梁浅眨巴着眼,叫了声谢云弈,往他的方向凑了凑,一双眼睛明亮,泛着兴奋的光。 “我现在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我真想看看,他们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操纵,为我做嫁衣,会是什么反应?一定很有趣。” 苏梁浅在说到有趣二字时,表情却是冷的,那种满是仇恨的冷。 她缓了一会,意识到什么,“我这样是不是很坏很恶毒?” 谢云弈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动作自然,“不,是他们欠了你的,欠了沈家的,应该还。” 谢云弈幽深的眼眸,倒映着苏梁浅满足的笑靥,载着能安抚人心的温柔和深情,还有包容。 只要是苏梁浅,就可以包容一切的宽容。 不过,在谢云弈看来,苏梁浅确实没有错。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受到了不公正待遇的人,为自己讨一个公道,这又算得上是什么错呢? 夜傅铭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天边的晚霞燃烧,颜色如血,透着妖冶。 夜傅铭并没有清理伤口,脸上大半的血迹都还在,下人看到他这个样子,都吓了一跳,很快,苏倾楣也知道了他受伤的消息。 李嬷嬷看着脸色难看,面色惶恐的苏倾楣,上前道:“小姐,七皇子受伤了,您去探望探望吧,刚好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近段时间,夜傅铭时不时会来苏倾楣这边坐坐,两人偶尔还会一起用膳。 苏倾楣没戳穿夜傅铭的目的,也还算客气的配合,两人相处的还不错,虽然夜傅铭至今没碰苏倾楣,但李嬷嬷觉得这样发展的势头很好。 李嬷嬷想着,只要时机合适,苏倾楣表示关心,夜傅铭的心,不是不能消融,两个人还是能好好过日子的。 在热切的李嬷嬷看来,今天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李嬷嬷这话,完全没说到苏倾楣的心坎上,她拧着眉头,脸色更难看了几分,“我去探望他干嘛?” 在此之前,苏倾楣不仅仅知道夜傅铭受伤的消息,还知道他今天进宫去了,只是不知道他进宫见的是谁,又是谁将他伤成这样的,再就是,她并不知道这次进宫是夜傅铭自己千方百计求来的,还以为是谁召他入宫的。 不过,苏倾楣并不担心这些,她也不关心夜傅铭的伤势,她害怕的是,夜傅铭给她带来麻烦灾祸。 毕竟,宫里现在想要对付夜傅铭的那几个,都是贵人,是她得罪不起,不,应该说是她不敢招惹的。 “我真是倒霉,居然嫁给了他,不知道” 李嬷嬷知道苏倾楣接下来要说什么,变了脸色,上前捂住她的嘴。 “小姐,隔墙有耳。” 她凑到苏倾楣耳边,压低了声音。 苏倾楣指了指李嬷嬷捂住她的嘴,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李嬷嬷依旧不放心,叮嘱道:“小姐现在这个时候,更应该谨言慎行。” 李嬷嬷告诫完,才松开苏倾楣的嘴巴。 苏倾楣深吸了几口气,不满道:“我知道,我这些话,也只是在李嬷嬷面前抱怨抱怨。嬷嬷,您说,这事不会牵累到我吧?” 李嬷嬷安慰道:“小姐,夫妻一体,不过您放心,既然七皇子受了罚,想必贵人的气也消了,您先去看看七皇子吧。” 苏倾楣想想也觉得是,被李嬷嬷的话安慰道。 她稍放下心来,随后看着李嬷嬷,板着脸认真道:“在这件事上,嬷嬷就不要再劝了,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乐观,七皇子也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他虽然来看我,心里不定怎么厌弃我呢,都是被逼着的,逢场作戏给别人看,我去看他,他不但不会高兴,心情还会更加糟糕,我和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像正常夫妻那样的,与其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还不如指望萧家长盛不衰,嬷嬷就不用操心了,他现在还是七皇子,这王府的主子,有人会照料他的。” 苏倾楣口气很重,已经有些警告的意味在里面了。 对现在自己身边唯一的亲信,苏倾楣也不想这样,但是李嬷嬷一次次的,没完没了的劝他和夜傅铭好好的,苏倾楣实在受不了,已经是厌烦了。 苏倾楣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嬷嬷就是心有不甘也不好再说什么,心里却无奈又气恼,觉得苏倾楣死脑筋。 苏倾楣并不知道李嬷嬷此刻心中的想法,她也不知道,她和夜傅铭的事,虽然李嬷嬷也觉得事有蹊跷,但她更加觉得夜傅铭无辜,而苏倾楣觉得自己是受害者,是夜傅铭对不起她在先。 两人在这件事上的分歧,根本就不能逆转。 就像苏倾楣说的,夜傅铭是王府的主子,总有人照料。 夜傅铭放下马车,门房值班的小厮见他满脸的血,当即就张罗着请大夫,被夜傅铭制止。 “不用了,我自己会处理。” 夜傅铭的声音,早没有前段时间意志消沉时的阴鸠,相当的温和,一如最开始的时候。 如果那几个人认真听的话,还能察觉到他声色中隐隐的笑意,带着愉快的情绪。 夜傅铭进府后,命人找了周明,前去他的院子。 周明到的时候,夜傅铭正坐在镜子前面,他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正在给伤口上药。 “七皇子,这是?” 周明走到夜傅铭的身后站着,“我听说,您受伤了,是皇上伤的?” 周明作为夜傅铭费心挖来的谋士,自然是有脑子的,他知道事情的前因,也知道他今天进宫是找庆帝,这头上的伤是谁造成的,不言而喻。 夜傅铭已经将伤口处理好了,他看着额头上那一道红色的伤痕,嗯了声,脸上反而是带着笑的,“是父皇伤的。” 他转过身,面对着周明,“我已经和父皇摊牌了,现在已经是别无选择了,虽说是各取所需,但我这伤,是为了他,为了沈家,我有开口请求父皇重审沈家的案子,就算不公开自己的过错,也还沈家,还驸马一个清白,父亲气急,拿奏章砸了我,不过只是一点小伤。” 第三百七十九章:夜傅铭出手,沈清之死 明明是心怀目的被看透,索要东西被看穿,庆帝气急才动的手,夜傅铭却揽功,将话说的冠冕堂皇,更是一副为了大义的凛然模样,就好像别人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似的。 偏夜傅铭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正色,就好像真的就这么回事似的。 虚伪至极。 “七皇子受苦了,此事必须让驸马爷知道,让他知道,您为沈家受了多大的罪!” 周明和王府的其他人帮着夜傅铭谋的都是大业,这些年,夜傅铭在外隐忍经营,博的是无争的美名,让人放松对他的戒备,但对那些知道他真实面目的人来说,却会不寒而栗。 当然,一心想跟着他飞黄腾达的人例外,但是周明并不是。 不过周明也是个人才,就是心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对夜傅铭也是嗤之以鼻,却是副慷慨激昂的模样,为夜傅铭鸣不平,俨然就是他的坚实拥护者。 虽然夜傅铭对周明并不是百万分的信任,但是听了周明说的话,还有他说话的口气,心里还是舒坦许多,点了点头。 “沈家世代保家卫国,是北齐的英雄,就算牺牲我自己,我也会替他们讨回公道的。” 周明听的直想翻白眼,不过还是配合着恭维了好一番。 “驸马爷和乐安县主私下见过面吗?乐安县主虽是女子,其谋略胆识却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个男儿,她要知道沈家的事情” 周明看着夜傅铭眼中毫不掩饰的算计,心里头更是嗤之以鼻,这里利用沈家的事博好感还不算,竟然还想将苏梁浅牵扯进来。 “此事我和驸马爷也提过,乐安县主年纪虽小,做事却周全,且深得太后喜欢,和朝中的不少大臣老臣也还算交好,是把不错的利刃,但是被驸马爷一口拒绝了,且驸马爷态度强硬,还警告了我,不许将乐安县主和沈家牵涉进来,如果七皇子有那个打算的话,最好告知驸马爷,想办法说服他,不然的话,他要不配合,我们没了依仗,且他手上还有您的把柄,怕得不偿失。” 周明字字句句,完全是站在夜傅铭的角度,但是夜傅铭的脸色,却变的难看起来。 他之前也就将苏梁浅拉进来联盟的事和沈安永说过,沈安永也拒绝了,并且也警告了他。 夜傅铭看中苏梁浅处变不惊,滴水不漏的处事,但是现在比起他来说,沈安永确实更加重要,不过,因着这一事,他心里对沈安永却是有火气的。 他觉得沈安永太过感情用事,成不了大事,还拖累了他。 周明见夜傅铭不快,劝道:“这只是刚开始,形势不甚明朗,驸马爷担心给他们招来祸端,才不愿意让她们牵涉其中,如果局面对七皇子有利,相信驸马爷也会改变主意,给他们一个从龙之功。” 从龙之功四个字,听的夜傅铭绷着的脸,一下舒展了起来,甚至有了笑。 不过周明的话,更坚定了他要将那些人拉进来的决心。 只有那些人也参与其中,沈安永才不会有所保留,不遗余力的替他办事。 夜傅铭心中有了思量,却没有表露出来,他转身面对着镜子,抬手抚着伤口,“我这伤,受的值,父皇今日震怒,质问我那封信的事,他做贼心虚惶恐不安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很在意,也很害怕。周明,我们的处境很快就会有好转,你的功劳,我不会忘的,将来论功行赏,你记首功。” 八字才堪堪有一点,两人就已经开始在这里美滋滋的幻想,不应该说是两个字,更多的是夜傅铭。 且说夜傅铭回来没多久,萧家就得知了夜傅铭的事,苏倾楣也派人递了信来。 父子几个人聚在一起,神色凝重。 “父亲觉得,皇上大动肝火是因为什么?” 问的人是萧凭望。 多年来,萧镇海对庆帝的心思把握的一直都很准,投其所好,避其要害,这也是萧镇海能升的这么快的原因。 要说起来,萧镇海打的都是些小战,或者是去外地驻扎,就这样的功劳,也不算什么天大的功劳,侯爷这个位置,有一部分是出于庆帝对他的偏宠。 萧镇海绷着脸,萧有望道:“七皇子和皇上摊牌了。” 自从前段时间夜傅铭来萧家,父子几个人闹了一顿,萧凭望和萧有望说了那些话后,兄弟两的关系缓和了许多。 这种和缓并不是说兄弟两人忽然像别人家的兄弟那样,兄友弟恭,甚至是亲近,而是两人中间树着的那些隔阂,在渐渐消融。 萧有望稍顿,看着萧镇海继续道:“看样子,七皇子手中捏着的皇上的把柄,分量不轻,这才是七皇子最大的底气。” 萧有望说的笃定,仿佛这就是事实。 萧镇海面色依旧难看,不过听着萧镇海有条有理的分析,也是有所好转的。 自己的大儿子,虽然体弱,但是脑子却很好使,也有能撑得起一个家的手段,萧镇海自然是欣慰的。 “威胁皇上?他现在这样,竟然威胁皇上!” 萧凭望觉得不可思议。 在他看来,庆帝不仅仅是君,还是父,夜傅铭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萧有望是知道萧凭望的为人的,正直的近乎木讷,不知变通。 “就是因为已经现在这样了,他失去了徐徐图谋的资本,反抗的话,最糟糕的情况,不过一死,也不会比现在差多少,自然还不如放手一搏,你和苏梁浅接触这么久,面对这样的事,还有必要这样大惊小怪吗?” 萧凭望觉得萧有望这是在暗指苏梁浅不孝,当即替她辩驳道:“苏克明那种父亲,谁能受得了?他怎么能和皇上相提并论?” 萧有望嗤笑,耸了耸肩,“有什么不一样吗?” 他和夜傅铭接触的更久一些,夜傅铭偶尔会提及庆帝的事,言辞间没有对父亲该有的敬重,而是带着怨恨的。 可见,在夜傅铭心里,对庆帝的不满是极其深的。 当然,从庆帝在出事后,将苏倾楣塞到王府,在知道她有孕后,还派人照顾,作为父亲,至少站在夜傅铭的角度,庆帝的渣丝毫不逊色于苏克明,段数还比苏克明更狠。 毕竟,打就打吧,但是庆帝那一招,却让夜傅铭成为朝中官员人人心中的笑柄。 “七皇子应该很有信心和底气,不过他这个人,心思狡诈的很,和苏梁浅不一样,他说话未必会算话,和这种人合作,尤其还是帮他做事,更是要多个心眼,慎之又慎,不然,沈家的下场,就是我们萧家的前车之鉴。” 萧镇海看着萧有望,嗯了声,那眼神是带着赞赏的,看的萧有望心头一热。 “确实要慎之又慎,既然七皇子暂时没再找也没采取行动,我们暂时先观望,目前还是要保持距离,不能被皇上察觉出任何端倪,不然的话,皇上现在就会向我们萧家开刀。” 萧镇海终于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夜傅铭既然和庆帝摊了牌,那么接下来,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被监控的死死的,这时候和他接触,那就是自取灭亡。 而且,夜傅铭和庆帝的这场战役才刚刚开始,战局未稳,谁胜谁负,都还很难说,萧镇海目前更看好的是庆帝,所以这时候他自然不会就选择夜傅铭。 “父亲打算支持七皇子?” 萧凭望拧着眉,“七皇子实在不是圣君人选。” 萧镇海看着苦恼的萧凭望,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萧凭望三观端正,萧镇海觉得很好,但是有些时候又觉得他不知变通。 萧镇海作为父亲,对几个孩子都是用了心的,尤其是这两个儿子,选择的也是相对适合他们的道路。 一一武,萧有望适合朝堂的尔虞我诈,而萧凭望更适合在军中建功立业,虽然军营里也有斗争,但是相对朝堂来说,还是相对干净的,强者就会被尊重。 萧有望见萧镇海拧着眉,似是苦恼着不知道怎么向萧凭望说。 萧有望上前,站在萧镇海一侧,面对着萧凭望,“那你觉得当今皇上是圣君吗?” 萧凭望答不出来。 萧有望倒是不避讳,胆子大的很,替萧镇海解释道:“如果皇上圣明,就不会立那个太子了,朝堂现在也是一片乌烟瘴气,他也不是个赏罚分明的人,应该说是个小心眼还不能容人的人,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到现在苏梁浅还只是个县主,就她为北齐百姓做的,就是封个公主当当就不为过。” 在这件事上,萧凭望心里也为苏梁浅鸣过不平,虽然觉得萧有望对庆帝的评价有些大逆不道,但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不过萧凭望心里还是偏向庆帝的,毕竟那不仅仅他效忠的君主,很快也是他的岳父,他要叫父皇的人。 他心里对昭檬公主本来就深感亏欠,现在商谈的事情,让他觉得更加愧疚,甚至觉得可耻。 萧凭望矛盾的焦躁,听到萧有望继续道:“如果他真的是个明君圣君,就不会被七皇子威胁住了,我倒是有些好奇七皇子手中的把柄是什么东西了。” 萧有望一脸兴味,萧凭望却觉得心情低落,人泱泱的,仿佛没什么意思。 “好了,这些事情今后少议论,在七皇子有明确的下一步行动之前,我们静观其变。” 眨眼,七八天的时间过去,因为几方都是静观其变的态度,这么多天过去,谁也没采取行动,一切,风平浪静。 最先没了耐心的是夜傅铭。 夜傅铭本来是最能忍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时间拖的越久,对另外的人来说,都是争取时间。 敌人争取到时间,对他来说,就是极其不利的,尤其最近被盯的那么紧,夜傅铭也有些焦躁。 夜傅铭叫了自己随身的小厮进来,“你去,让方家的人去衙门击鼓鸣冤。” 夜傅铭吩咐完,又细细叮嘱了一番,教他扮成王府里采办的下人,如何逃开庆帝的那些耳目,找到方嬷嬷的家人实施计划。 他倒是要看看,那些人害不害怕,还能不能沉住气来,能静观其变到什么时候。 萧燕一早起来,就开始头痛,而且两只眼皮跳的很是厉害,就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让她心里不安。 而操控全局,一直都关注事态发展的苏梁浅,已经抢先一步,得知了消息。 “小姐,方嬷嬷的小儿子去顺天府衙门了,现在应该已经击鼓鸣冤了,很快就会有好戏看了。” 庆帝对夜傅铭的计划一无所知,所以他只能加派人手盯着他和王府进出的人,尤其是夜傅铭,严密到他晚上起来上了多少次厕所,都会有人告知庆帝。 但王府人多混杂,尤其是后厨的人,总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但是苏梁浅却不一样,夜傅铭走的每一步,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她更了解夜傅铭,所以这种有目的性的盯梢,反而成果更大。 苏梁浅勾着唇,脸上是满意的笑,这一天,倒是没让她等太久。 “通知季无羡了吗?” 秋灵点头,“少爷早就安排好了,刚好最近刑部他接手的一起案件,要去顺天府衙,这事压不下来。” 季无羡近来无事,又去刑部继续历练了。 萧燕是萧镇海唯一的亲妹妹,两人最近走动又频繁,顺天府尹肯定会将这事压下来往上报。 沈清是沈家的人,沈清的死,自然也会牵扯到沈家,庆帝心虚,肯定会帮着萧镇海一起将这事压下来,苏梁浅要做的就是在他们这些人之前下手,将这事闹大,让他们不能遮掩。 中午的时候,事情暂时还没传到苏府的时候,苏府来了群穿官服的士兵,气势汹汹的。 苏克明本就胆战心惊的,从下人口中得知这事,吓了一跳,要不是苏管事拦着,都要收拾行李跑路了。 很快,又有下人来报,说那群官兵,并不是朝着苏克明院子的方向,而是询问萧燕的下落,且去的也是笙辉苑。 苏克明长舒了口气,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庆幸道:“那就好,那就好。” 只要不是他,别的不管是谁,他都无所谓。 他现在在京城,无依无靠,简直就是举目无亲。 可不就是举目无亲吗?那些不管他死活,只会气他和他唱反调的亲人,有还不如没有,这要进了大牢,就算不死,估计也出不来了。 想到暗无天日的大佬,那种生不如死的生活,苏克明就觉得尿都要吓出来了。 苏管事看着夜傅铭这无能到极点的怂样,虽然一次次的已经不足为奇,但心里还是生出看不起的情绪。 一日夫妻百日恩啊,不过转念想想,他又觉得释然,自己儿女的死活都无所谓的人,妻子又算得了什么? 他这样想着,更觉得苏克明寡意绝情,简直不配做人。 苏克明觉得自己简直逃过一劫,暗自庆幸许久,等渐渐反应过来的时候,还开始幸灾乐祸起来。 “臭婆娘,仗着娘家靠山回来了,竟然敢对我指手画脚,大吼大叫的,报应,这就是报应,活该,活该,哈哈!” 苏克明说完这些,还大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痛快极了,完全不是一点点的幸灾乐祸。 他这样的反应,让苏管事又是吃了一惊,他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夜傅铭,简直觉得不可理喻,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刚和苏克明认识没多久,他谦逊温和的模样。 那个时候,那样子的他只是伪装,现在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苏管事原先是想对苏克明说些什么的,但是现在,他看着苏克明狰狞的笑脸,完全想不起来。 苏克明松了口气,开怀过后,身上恢复了力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不行不行,我得去看看,我要去看看,我不能让他们就这样带走萧燕,我得去看看是出了什么事,我还得拦着他们,不然的话,我那大舅子肯定不会就这样放过我的!” 苏克明张口说去拦,不是因为萧燕是他的夫人,他们夫妻多年的恩情,而是出于对萧家还有萧镇海的忌惮和讨好。 苏克明收拾了下情绪,对苏管事道:“去,你去,让人去萧家通知侯爷,还有,带人和我去笙辉苑,哦,还有,请大小姐,告诉她,让她帮忙拖住那些人,让她一定要去!” 苏克明说完这些,走到有镜子的地方照了照,将脸上的表情矫正到一脸的急色,随后快步跑了出去。 他跑的很快,从背影来看,不像是着急担心,更像是快活,仿佛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发生着些什么。 苏管事并没有被他这一系列举动搞糊涂,他明白,苏克明这是想借着萧燕的事,和萧镇海站在统一战线,借此拉近两人的关系。 苏管事明白,但他并不像苏克明那样乐观。 他是萧燕的夫君,萧燕这次出事,未必和他全然没有关系。 如果有关系的话,那他自顾都不暇了。 苏克明的院子距离笙辉苑并不远,但因为他之前在自己的院子里耽误了点时间,到的时候,笙辉苑院里已经聚了不少人。 三姨娘一房距离笙辉苑近,家里几个人都到了。 苏克明还没进院子,就听到里面萧燕尖锐惶恐的叫喊声,惊慌失措的,满满的抗拒。 苏克明脚步微顿,先是得意,不过很快就加快步子冲进了笙辉苑。 笙辉苑内,除了得到消息前来看热闹的三姨娘一房,还有不少官差,苏克明看他们的着装,不像是府衙的人那么简单。 苏克明见他们一个个还配这刀剑,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腿不受控制的都发软了,他进了屋,就见萧燕两只手死死的抱住床头,脸上都是泪痕,大声叫道:“我不去,我不去,我没有,你们不能捉我!” 她的叫声,掺杂着明显的哭腔,且颤抖的也厉害,仿佛崩溃了一般。 那些官差碍于什么,倒是没有太为难萧燕,只是站在一旁劝,但任凭嘴皮都说干了,萧燕只是不住摇头,无动于衷。 “你们到我夫人的院子要做什么?” 苏克明咽了咽口水,压制住恐惧,手指着那些官差质问。 萧燕听到苏克明的声音,睁开了眼睛,朝着向她走近的苏克明望去,绝望呐喊道:“老爷,救我!” 苏克明看着萧燕那怂样,在心里冷嘲,听到她继续道:“派人通知我大哥了吗?你让他来救我!” 苏克明上前,十分大男人的安抚萧燕道:“我已经告诉大舅哥了,燕儿,你别怕,我也会保护你的!” 萧燕听着苏克明的话,虽然知道他是别有所图,居心叵测,但还是不受控制的感动起来。 三姨娘几个人之前不敢进屋,看到苏克明如风一般的冲进来了,也跟着一起进来凑热闹,还安慰萧燕。 三姨娘看着那几个虎视眈眈的官差,义愤填膺的指责道:“放肆,你们知道我家夫人是谁吗?她可是萧侯爷唯一的亲妹妹,很快公主也要叫她一声姑姑,你们简直胆大妄为,谁让你们拿人的?” 三姨娘也是刚到,她到的这么久的功夫,就只有萧燕在那恐惧大叫,说不是不要的,但是萧燕是因为什么事被捉,她都还没搞明白了。 为首的官差看了看苏克明,又看了眼刚进来的三姨娘,要不是他来之前上面有交代,配合着他们闹,他早就让人将萧燕拽走了。 “我们是奉命办事?” 苏克明抬着下巴,质问道:“奉谁的命令?” 他往前走了两步,将萧燕护在身后。 萧燕刚刚又哭又叫,主要是惊惧,折腾的浑身都没力气了,见苏克明拦在她身前,倒在床上就哭,三姨娘上前安慰。 她见自己和苏克明搬出萧镇海后,那些官差就没再妄动,就觉得他们肯定是忌惮了,怕了,她也捉紧,给自己的两个女儿使了个眼色,随后冲到床边,安抚萧燕。 苏涵月紧随其后,但是苏若乔只是静静站着,有一些木讷的模样,没有动作。 两方对峙,官差的态度不错,苏克明便开始有些咄咄逼人起来。 他觉得等萧镇海到的时候,自己定然已经将场面镇住了,萧镇海对此肯定会很满意,萧燕也会感动,苏克明沾沾自喜。 没一会,苏梁浅来了。 她是和苏管事一起到的。 苏克明见她来了,底气更足,但是为了在外人面前逞自己父亲的威风,看着苏梁浅不满道:“这都多久了,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苏克明的口气带着责怪,不过话里话外流露出一个讯息,那就是苏梁浅是他苏克明叫来的,不管外界传他们父女的关系多好,他还是苏梁浅的父亲,苏梁浅就是不甘愿,也还是要听他的话。 苏梁浅进来后,那些和苏克明对峙的官差转身,向她行礼。 苏克明想到自己之前进来的时候,他们对自己几乎是无视,却苏梁浅却这么恭敬,本来就臭的脸更是黑了黑,还冷哼了声。 苏梁浅微微点头,算是回礼,她扫了眼屋子,揣着明白装糊涂,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拿人还拿到我们府来了?是谁让你们来的?” 苏梁浅口气温凉,仿佛只是随意的询问,但是却有让人不敢忽视的压迫感。 “小的是刑部的。今早,有人去衙门击鼓,说苏大人的第一位夫人,也就是县主您的生母,是被现夫人,也就是萧侯爷的妹妹害死的,当时我们刑部的人办差刚好也在,因为事情重大,再加上事情隔的久远,顺天府尹便将这事拜托给了我们大人。这件事闹的很大,围观的百姓都知道了,很快就会传遍京城,我们大人非常重视,我们是奉命,找现在的苏夫人去问清楚的。” 第三百八十章:不能! 萧燕一直都在哭,但是说话的官差,中气很足,声音也大,将萧燕的哭声盖过去了,所以他说的每一个字,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到了。 萧燕在他话后,停止了哭泣。 她是被吓的。 之前她只从官差的口中知道,他们是因为沈清的死,来找她问话的,没想到,不是告密,而是击鼓,而且很快就会闹的人尽皆知。 萧燕原先以为是有人告密,事情知道的人不多,而且过去那么多年了,也无证可查了,只要萧镇海出面,就能将事情都压下去,在听完官差对苏梁浅完整的叙事后,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现在苏梁浅也知道了,苏梁浅本来就和她不对付,这次事关她的生母,肯定会不遗余力的针对她的,萧燕觉得自己彻底完蛋了。 那种突至的绝望,让她连哭都哭不出来。 苏克明呆呆的看着说话的官兵,整个人也都是傻眼的,脸色变的极度难看。 他之前的脸色就不好看,但那是为了给萧燕撑腰,那是撑出来的,但是现在,那是真的很难看,就好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般的苍白,且透着颓然的心虚。 好一会,他都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三姨娘和苏涵月也停止了聒噪。 “我母亲的死?” 苏梁浅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诧异。 她的目光在屋子里的众人环视了一圈,脸色微冷,声音变的更加严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知道的就是刚刚说的那些,一切还得请苏夫人去问了话之后才知道。苏夫人,您和我们走一趟吧。” 被点名的萧燕反应过来,趴在床上的她起身,从床上绷跳到了苏梁浅面前,哭着大声解释道:“大小姐,我没有,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啊,您帮帮我!” 苏梁浅甩开她的手,看着惶恐不安的萧燕,目光冰冷没有温度,“冤枉的?无风不起浪,而且这位官爷也说了,只是例常问话,他奉命办事,夫人就不要让他为难了,而且,邢部张大人正直不阿,你要是被冤枉的,他定然会还你一个清白。” 苏梁浅说这些话的时候,眼角却是瞟向了苏克明。 刚刚那官差说是调查沈清之死一事时候,苏克明除了意外,明显还有心慌心虚。 当年的事情,就算苏克明没真正的参与其中,但肯定也是知道的,或者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的。 为首的官差,朝着苏梁浅拱了拱手,随后做了个手势,很快有人架住了萧燕。 萧燕觉得自己要这样去了的话,就是死路一条,尖叫着奋力挣扎,她觉得自己怎么都得拖到萧镇海来。 “老爷,老爷!” 她扭头,看着苏克明,大声叫他,那眼神,满是希冀,还有提醒警示。 苏克明打了个激灵,走上前去,拦住那几个人,“不行,你们不能将我夫人就这样带走!” 苏克明开始胡搅蛮缠起来,“你们有什么证据吗?如果没证据的话,就这样将她带去,我苏克明颜面何存?” 苏克明推开官差,又看向苏梁浅,又是请求又是命令道:“你和这些人说清楚,那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没有的事!” 苏梁浅心中更冷了几分,“阻拦官差执行公务,这是重罪。” 苏克明缩了缩脖子,心虚了虚,他现在不要说犯什么重罪了,就是犯个小小的错误,他都没胆心虚。 “我不是说不让他们将人带走,就是让他们等等,这样,你和他们说说,让他们再等等的,我有点话想和你母亲说。你也知道,我最近和她一直闹矛盾,她现在都这样了,我想和她把话说清了。” 苏梁浅知道苏克明口中的母亲说的是萧燕,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我母亲都走了那么多年了,父亲你想怎么和她说,又打算说些什么?” 苏克明听苏梁浅这话,只觉得她是在咒自己,神色更加恼火起来。 “苏梁浅!” 苏梁浅挑眉,目光带着让人心惊的凉意,“父亲想和夫人说什么?这个时候单独交流,如果将来夫人被定了罪,很容易让人觉得父亲也参与其中,但因您说了什么,才没供出你来!” “苏梁浅!” 苏克明又是一声比之前还大声的怒喝。 他觉得自己将苏梁浅叫过来就是个错误,他怎么会让这个处处和他唱反调,关键时刻拖他后腿的孽障过来帮忙? 苏克明又气又心虚,脑袋都有些发昏的。 萧燕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盯着青筋爆出的苏克明。 苏克明见萧燕如此,就好像是在承认苏梁浅的话,也装不下去了,“你看我做什么?我没做,你不清楚吗?这件事你最好是被冤枉的,不然的话,楣儿恺儿怎么办?尤其是恺儿!” 萧燕看着苏克明,那眼神有震惊,但没半点失望,但透露出的气息却是悲凉的。 一般不知情的局外人,并不知苏克明话中的深意,只会觉得,母亲若是犯了罪,定是会牵累孩儿的。 苏倾楣再不堪,也已经嫁人了,成了七皇子的侧妃,但是苏泽恺一个残废,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婚事都还没定呢,这要萧燕再出个什么事,估计都没好姑娘愿意嫁了。 但是苏梁浅却觉得不是,苏克明这是在拿在他青州老家的苏泽恺拿捏萧燕呢。 嫁给这样的人,就算是心灰意冷到仿佛经过千锤百炼,但到了事上,还是会控制住那种让人绝望到窒息的心碎。 不值得,太不值得了,为这样一个男人生儿育女,简直就是枉顾了一生。 苏梁浅并不戳穿,只冷眼看着苏克明,那眼神充满讥诮。 苏克明被看的是气急败坏,用比之前更大声的声音怒吼道:“苏梁浅,我是你父亲,我可是你父亲!” 苏克明恼火的提醒着苏梁浅他的身份。 苏梁浅含着讥诮笑意的唇瓣勾了勾,神色淡然,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直接戳穿苏克明和萧燕两人在这拖延时间的意图,“我知道父亲和夫人在等什么,你们在等萧侯爷,这个时辰,侯爷应该已经下朝了,但是如果夫人毒害我母亲一事是真的,他来了又能怎么样呢?杀人偿命,我要没记错的话,夫人那时候还是小妾吧,小妾毒害主母,不但小妾要被诛杀,当家的老爷,还有小妾的子女,都是不能幸免的。” 苏梁浅搬出的并不是沈清是沈家的女儿那样花里花俏的身份,直拿她主母的身份说事。 婚姻大事,向来讲究门当户对,官老爷的夫人,多数都是官家小姐,而做妾的,身份绝大多数都有些上不得台面,像萧燕这种身份的是极少的。 因为有一些老爷色令智昏或者其他缘由,宠妾灭妻的事并不是没有,制定条例的人,自然多数都是向着自家的孩子的,所以北齐确实是有这样的条例的。 苏梁浅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说萧镇海来了无济于事,他要之后敢从中作梗,包庇萧燕,从轻发落,那就是北齐正室夫人的敌人。 那些正室夫人,对家中一些仗着宠爱就作威作福的小妾可是讨厌的很,如果萧燕逃过此劫,那就是助长了小妾的气焰,损害了所有正房的利益。 萧镇海护萧燕,那就是和京城所有的正房夫人作对,那几乎是将官场大半的同僚都给得罪了。 他不会,亦不敢。 萧燕和苏克明都听出了苏梁浅话中的深意,萧燕整个人呆若木鸡,眼神黯然的,仿佛失去了光泽斗志,矛盾又纠结。 她想活,但是她不愿意损害萧家的利益,甚至可能损了萧凭望的前程。 萧家出事,她的两个孩子也就毁了,尤其是苏倾楣,她今后的日子,真的就生不如死了,但是萧燕也怕死啊。 萧燕那个纠结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苏克明对将苏梁浅叫来一事更加后悔,懊悔的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 他一定不能让人知道,苏梁浅是他叫来的。 苏梁浅看着眼神躲闪,整个人都在发虚的苏克明,轻慢的眼神,更是嘲弄。 苏克明的所作所为,真的没一样的让人看得上眼的。 苏梁浅看了眼浑身虚软,被人架着才没坐在地上的萧燕,对为首的官差道:“张大人那边急吗?不急的话,就等等吧,我家夫人和兄长感情深厚,今次之后,见一面就不容易了。” 那官差倒是极给苏梁浅面子,道了声好,让人将萧燕放下。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时辰。 早朝结束后,萧镇海被皇上叫去单独谈话了,他回来的时候是比较晚的,还没回府呢,在路上就听人议论起了萧燕的事,让手下的人去打听,很快就知道萧燕出事了,急忙忙的往苏府赶。 除了他,一起的还有萧凭望。 萧燕心头绝望,整个人沉浸在自己不想死但是又不想萧家出事没人护着自己儿女的矛盾痛苦中,眼泪都流干了,身上的力气,都好像被抽干了似的,大半个时辰,还维持着最初的姿势,在地上坐着。 这期间,六姨娘她们也来了。 不过,谁也没说话。 不但屋子里静悄悄的,院子里也是,没一个下人敢发出声来。 萧镇海一脸的急色,呼吸也稍稍的有些急,可见是一路赶来的。 他进屋后,目光扫射了一圈,落在了如烂泥般坐在地上的萧燕身上,不同于苏克明,他眼底的关切和急切,倒是真心。 苏梁浅看着这样的萧镇海,暗想着,他和萧燕兄妹的感情果然很好,难怪一回来,萧燕就敢在萧家萧夫人他们那里作威作福起来。 萧燕看待萧镇海,本来已经呆滞的眼珠子转了转,已经干枯的眼泪,再次泛滥,她想要站起来,但浑身尤其是脚根本没力气,刚一站起来就又跌倒了,她趴着到萧镇海面前,抱着他的腿,哇的哭出了声,“大哥,您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去大牢,我不想死!” 萧燕痛哭流涕,苏梁浅目光向上,看了眼神色沉痛的萧镇海。 同为亲兄妹,萧燕的段数,比起萧镇海来说,还是差了太多。 “怎么回事?这事怎么是刑部处理了?” 萧镇海一眼就辨认出,那些官兵是刑部的。 为首的,也是方才和苏梁浅说话的士官站了出来,将之前对苏梁浅说的话,又重复着和萧镇海解释了遍。 “侯爷,我们已经网开一面,等了您这么久了,我们都是奉命办差,您不要让小的们为难。” 萧凭望看了眼萧镇海,道:“我父亲只是关心姑姑心切,不会怪罪你们的,父亲。” 萧凭望替萧镇海说完,又提示性的叫萧镇海。 萧镇海微抬着手,在萧燕的肩上拍了拍,“只是例行让你去问几句话,你没做过的事情,又过去了那么多年,谁也不能冤枉了你,你不要怕!” 萧镇海看着泪眼婆娑的萧燕,和她对视,言语间暗示的意味很浓。 只要萧燕咬死了不承认,他就会保下她,不会出事。 萧燕看着萧镇海坚定的样,这会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是啊,她拒不承认不就好了,只要她不承认,就不能给她定罪,再有她哥哥出面,她根本就不会有事。 萧燕之前也是连连狡辩,但后来越来越心虚,完全没想起这些事情来。 萧镇海的话,让她一下子豁然开朗,又充满了希望。 苏梁浅看着眼睛发亮,脸上又恢复神采的萧燕,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没做过是没做过,做过就是做过,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张大人审案如神,相信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做过坏事的恶人。” 萧燕是忌惮苏梁浅的,听到她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心里头再次不安忐忑起来。 苏克明也走上前去,手指着苏梁浅,来气道:“你这是要给你嫡母捏造罪名吗?子虚乌有的事!” 萧燕也似想起了什么,扭头,仇恨的盯着苏梁浅,“是你,是你对不对?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设计的,你将楣儿和恺儿害成这样还不够,还要搞臭我的名声,置我于死地,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你简直就是蛇蝎心肠!” 萧燕将事情的责任推给苏梁浅,责骂起她来。 “姑姑,这事和县主无关!” 如果是从前,萧凭望也会怀疑,但是现在,他觉得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夜傅铭搞的鬼。 “凭望,你是不知道她,不要被她给骗了!” 萧燕见萧凭望维护苏梁浅比苏倾楣还甚,不甘心。 “好了,没有证据,不要乱说!” 萧镇海私心里和萧凭望一样的想法,觉得这是夜傅铭搞的鬼。 如果这真的是夜傅铭搞的鬼,他担心萧燕,更加挂心起萧有望和萧家来。 官差重新将萧燕抓住,苏梁浅看着萧燕离去的背影,提醒道:“母亲,您身边的方嬷嬷呢?怎么这么久没见她了?” 方嬷嬷离开,是和萧燕说好了的,萧燕出事到现在,压根没想起她,但是苏梁浅这么一提醒,她顿时就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方嬷嬷呢?如果是方嬷嬷 萧燕失神,被拖了出去。 苏克明却似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手指着苏梁浅道:“是你,我就知道是你,你竟然如此歹毒,今日为父非得好好教育你!” 苏克明想要在萧镇海面前逞能,扬手就要打她,被秋灵拦住。 “这事与我无关,我只是好奇,好心提醒,父亲既然这么看我不惯,着人特意去叫我过来干嘛,今后有事都别找我,我先走了。” 苏梁浅说走就走,半点面子也不给苏克明留,气的苏克明在那撸袖子。 “大哥,我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已经尽量拦着那些人了,但也只能拖着等到您来,都怪我没本事,芝麻大的官,还不被皇上看重,说话没分量!” 萧凭望看到苏克明都觉得讨厌,再见他这幅嘴脸说的这些话,更加厌烦,和萧镇海说了声,也离开了,追上了苏梁浅。 屋子里的几个女人终于在这时候反应过来,见气氛不对劲,也找了借口离开,苏涵月更是在萧凭望离开后冲出去的。 萧凭望现在可是京城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马上还是驸马,做这种人的妾,也是一辈子荣华富贵享受不尽,还被人羡慕的。 “表哥,表哥你等等我嘛!” 萧凭望是追苏梁浅的,走的也快,苏涵月在后面追的有些气喘吁吁的。 她叫的声音不小,仿佛是在撒娇,就和发情的母猫似的。 苏梁浅在萧凭望前面,都听到了。 萧凭望拧着眉头,当没听到,苏梁浅最先停了下来,萧凭望几步就追上了她,两人还没说话,苏涵月就气喘吁吁的凑上去了。 “大姐姐,表哥。” 叫表哥时,苏涵月微垂脑袋,用手指拢了拢自己的头发,一副羞涩的模样,苏梁浅看着,只觉得做作。 萧凭望喜欢落落大方的女子,对苏涵月这般的,一点也不喜欢,冷淡道:“你叫我有什么事?” 苏涵月扭了扭腰,“我就是好久没见到表哥了,想” “我和你不熟,我马上就要和公主成婚了,四小姐,你自重。” 萧凭望的神色口气,都带着对苏涵月的厌弃。 苏涵月委屈,眼睛都红了,咬着唇,仿佛随时都能掉出眼泪来,哀求的看向苏梁浅,希冀她能发挥姐妹友爱。 “不自量力,蠢不自知。” 苏梁浅话说的比萧凭望还直接,训斥完苏涵月,转身就走,萧凭望跟上,气的苏涵月在原地跺脚吐口水。 三姨娘她们追了上来。 六姨娘看着苏涵月那气恼的样,就知道她没能如愿,讥笑道:“出门前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就这么敢想!” 六姨娘又嘲讽着说了几句,扭着腰离开了。 苏涵月气的直接哭了,在那抱怨苏梁浅。 “不过是帮着说几句话,她不帮忙就算了,还训斥我,说我不自量力,还骂我蠢,我不过是想嫁给好人家我错了吗?我要嫁到落魄户,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姐姐?” 三姨娘心疼苏涵月,跟着一起说苏梁浅的坏话。 “这次夫人的事,肯定和她有关系,侯爷肯定会找她报仇算账的,我们就等着看她倒霉。” 苏若乔听着两人的对话,只觉得可笑。 “这里这么多人呢,姐姐要哭,也不要在这里哭。”更不应该说这样的话。 “姐姐想嫁到好人家没错,眼光也不错,但是大姐姐说的也不错,萧家二公子马上就是驸马了,前途不限,他就是要娶妾,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公主更不会允许,这事要传出去,姐姐就等着这辈子一直都在府里呆着吧。” 苏若乔对这两个人简直无语,扔下这句话后,径直离开。 前路看不到希望,苏若乔也烦呢,再有这两个不知所谓的拖油瓶,苏若乔也没了以前的耐心和好脾气。 笙辉苑内,苏克明在苏梁浅等人走后,更加低声下气的讨好萧镇海。 总结一句话就是,有功劳是他的,不好的就是其他人的,譬如说苏梁浅的,同时,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萧镇海,帮他脱离困境,甚至是升官。 萧镇海对他,就和萧凭望的态度差不了多少,看到都觉得厌烦。 沈清当年什么看上这破烂玩意儿,也害了他妹妹一生。 “先是我外甥,然后是外甥女,现在是我的亲妹妹,苏克明,我的亲人,全出了事,你还有脸在我面前提出让我帮你?” 萧镇海自认和苏克明没什么好说的,他留下来,主要是心中积蓄了不快,要再发泄下。 萧镇海沉着脸,声音也大,苏克明顿时就怂了。 “我不是让大哥您帮我,恺儿和楣儿是我的女儿,燕儿是我的夫人,我好,他们才能依靠着我,不然的话,出了事,我拿什么帮忙?” 萧镇海摆了摆手,冷然道:“你做了那么多让人不耻的事,还触犯了北齐的律令,皇上没罢你的官,将你打入大牢,取你的人头,让你完好的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我警告你,燕儿最好没事,不然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萧镇海说着,手用力的拍着桌子起身。 苏克明欲哭无泪,“燕儿出了这样的事,我也很焦心难过,但我的处境,大哥您也知道,我纵是有心也无力啊。” 萧镇海本来是要走的,听了苏克明的话,转过身来,“你个蠢货,连自己的女儿都管束拿捏不了,难怪连户部侍郎都不能胜任!哼,你自己看着办吧!” 萧镇海冷哼了声,大步离开。 苏克明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明白,萧镇海刚刚那么威胁,是让他在做供词的时候,一定要站在萧燕那边,而且要说服苏梁浅。 前一条,他能够做到,但是苏梁浅 苏梁浅的任何事情都不归他管啊,他下达的命令,她都是看心情配合,她愿意给面子,他都感激激动,他哪来的本事控制她啊。 另外,苏梁浅那边。 萧凭望跟着苏梁浅,并没有去琉浅苑,而是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 “我姑姑之前指责你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萧凭望一脸诚挚,很是不好意思,一副愧疚的模样。 “要她说这样的话,我都生气,那我早就气死了。我从不将无关紧要的人的话放在心上,所以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苏梁浅神色淡然,淡淡的回了句。 对这种人,她从来都是回以更加厉害的颜色,让她们悔不当初,所以根本就没记恨的必要。 尤其,萧燕很快就会得到报应惩罚了,一个就算不死,也会生不如死的惩罚。 “我知道,这些事情,与你无关,我代她向你道歉,你能不能?” 萧凭望许是觉得没脸,说最后一句话时,都有些迟疑。 “不能!” 萧凭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梁浅直接了当的回拒,她看着失望但还是要再张口继续为萧燕求情的萧凭望,“你怎么就觉得这些事情与我无关呢?万一就是我做的呢?” 第三百八十一章:萧燕的私库 萧凭望认定这事就是夜傅铭做的,他也不愿意相信这事是苏梁浅做的,当即肯定道:“不会是你做的!” 苏梁浅心知他所想,也不再纠结他的执着,盯着萧凭望,“你怎么那么肯定?” 萧凭望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将夜傅铭的事情告诉苏梁浅,他转念又想到萧有望之前提醒他的试探,迟疑着权衡思忖了片刻,开口对苏梁浅道:“最近七皇子和你有来往吗?” 苏梁浅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两个不对付,他找我做什么?自讨没趣吗?” 萧凭望不是萧有望,他虽然不是不会察言观色,但是在苏梁浅这种级别的人面前,还是嫩了点,他根本就不能从苏梁浅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端倪。 “因为你庆功宴那晚的事,他被皇上厌弃,还被逼着娶了楣儿,听说楣儿肚子里面的那个孩子,也是你提议保下的。那晚,他口口声声说那件事与你有关,兔子急了还咬人了,他现在这种状况,谁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你自己注意点,他不是什么好人。” 苏梁浅抿着唇,沉默了片刻,点头嗯了声,“我会的,谢谢。” 她心头不受控制的对萧凭望浮出几分愧疚,这份愧疚,让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下去。 “你和公主的婚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萧凭望听苏梁浅提起婚事,脸上并没有新郎官的喜悦,反而拧着眉头,甚是忧愁的模样,“这门婚事” 他声音很轻,轻叹了声,“不知道怎么样呢。” 他看着苏梁浅,很快意识到自己这种失常的反应,很容易让精明的苏梁浅猜疑,忙道:“可能马上就要成婚的,娶的还是公主,我有点紧张,而且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也担心会生出变故。” “不会有变故。” 真正的缘由,萧凭望纵使不说,苏梁浅心里也明明白白。 “你和公主都是不错的人,相信定然可以相敬如宾,白头到老的,萧凭望,你好好对公主,她比我表姐更适合你,也更加值得。至于其他的事情如果夫人是清白的,我自然不会和她计较,但她要真害死了我的母亲,血债血偿,谁也包庇不了她。” 话说到这份上,纵使萧凭望有满腹的话要说,也说不出口。 不是不想说,而是知道说了也没用。 苏梁浅心志坚定,她决定了的事情,旁人根本撼动不了,他也是如此。 更何况,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萧凭望不是个喜欢为难别人的人,尤其对象还是苏梁浅。 萧镇海和苏克明的对话结束的更早一些,但是并没有离开,而是在苏府门口等萧凭望。 父子两会和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一辆马车在苏府门前停下,苏倾楣从里面下来。 苏倾楣看到萧镇海和萧凭望,眼睛亮了亮,随即加快步子跑了过去。 “舅舅,表哥!” 她叫了声,萧镇海萧凭望他们也发现了她。 苏倾楣走到两人面前,眼睛红红的,还没走到他们面前,眼泪就开始往外掉。 萧镇海心里头这会正不是滋味,虽怨恨苏倾楣,但因为萧燕,心里对她也有些愧疚,还算慈善的点了点头,嗯了声,拍了拍她的肩膀。 苏倾楣一下眼泪掉的更快,哽咽着问道:“母亲呢?” 萧镇海没答,萧凭望回道:“已经被人捉走了。” 苏倾楣有些哭出声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是谁?是谁要这样害母亲啊?” 苏倾楣担心萧燕,但是这种对萧燕的担心,更多的是出于她自身的考虑。 要萧燕的罪名成立,她也难逃一劫,而且就算逃过一死,她的名声也更差了。 好不容易苏倾楣熬到现在,对未来的日子生出了念想,有了点盼头,萧燕这边就发生这样的事,苏倾楣都怨死萧燕了,觉得她在关键时刻给自己拖后腿,她同时也恨那个揭穿这一切的人。 萧镇海和萧凭望没答。 他们几个都是听到萧燕出了事就赶过来了,具体怎么一回事,他们也不清楚呢。 萧镇海原本是打算和萧凭望回去萧家后,再让人去仔细打探清楚的。 “我找姐姐算账去,这事肯定是她做的!” 苏倾楣和萧燕苏克明一样,都将这一切算到了苏梁浅的身上。 “站住!” 苏倾楣没走两步,就被萧镇海叫住,萧凭望也拦在了她面前。 萧镇海看了眼苏府门口围着的那些伸长着脖子看热闹的人,已经聚了不少,“这个时候,你就在王府里呆着,不要再添乱,至于你母亲,我相信她的清白,子虚乌有的事,我不会让她有事的,我也不会让你出事的。” 萧镇海话落,纵身上马,策马离开,苏倾楣想再说什么都没机会。 萧凭望看着泪流满面,脸色苍白的苏倾楣,心里也忍不住生出怜惜同情,“父亲的话,你听到了吗?这个时候,你要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不要再给他添乱了。还有,别去找大人的麻烦,这事与她无关,你也不是她的对手!” 萧凭望想想,还是给苏倾楣留了颜面,没将自取其辱四个字说出口,随后也扬长离开。 苏倾楣看着他们二人策马离去的背影,咬着嘴唇,心虚复杂。 “小姐,一切有舅老爷和表少爷呢,您就别管了。”反正也帮不上忙。 苏倾楣的眼泪也还是没停,虽然有萧镇海的保证,她还是觉得不安的很,还有围着的那些百姓,她总觉得是指指点点,看她的笑话。 “我们先回去吧。”李嬷嬷劝道。 现不能找苏梁浅算账,萧燕又被捉走了,府里的那些人,在李嬷嬷看来,并不值得她进门,她甚至担心,苏克明找苏倾楣。 苏倾楣木然的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李嬷嬷道:“我想去母亲的院子看看。” 萧燕对苏倾楣的好,李嬷嬷都看在眼里,她见苏倾楣这个样子,只当她是难过难受,心里反而觉得苏倾楣有情有义,并不是像苏克明那样的,和苏倾楣一起进了府。 笙辉苑内,因为众人离开,再加上萧燕被捉走,群龙无首,乱成了一团。 萧燕待下人算不得好,甚至有些刻薄,苏倾楣到的时候,就见院子的一些下人正聚在一起说话,还是萧燕的坏话。 她们认为萧燕有野心又歹毒,毒害沈清的事,并不是做不出来,而且她也有那样做的目的。 苏倾楣听的大怒,李嬷嬷冷着脸上前就骂道:“小贱蹄子,竟然在背后议论主子的是非,你们有几条命了?” 李嬷嬷是苏倾楣最信任看重的嬷嬷,以往在苏府的时候,在笙辉苑说话都是有分量的,现在苏倾楣嫁到王府,成了侧妃,是现在没落的苏府不能比的。 那些人是坐着聊的,看到苏倾楣,急忙忙的站了起来,向她行礼。 苏倾楣现在就和前段时间的夜傅铭那样,不再克制脾气,她心情不好,同时和那些人一样,也觉得这事是萧燕做的,烦躁的很,听那些人说的,将她们狠狠的训斥了一番。 “你们都给我滚出院子,等我母亲回来,我要让她们通通都将你发卖出去!” 苏倾楣大火雷霆,将这些人全部赶出了院子。 苏倾楣将这些人赶走后,看着仅剩下的李嬷嬷还有另外两个丫鬟道:“你们也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静静。” 李嬷嬷不疑有他,道了声是,将院子里的下人都带走了,临走前,她看着苏倾楣关切道:“小姐也不要太伤心了,夫人肯定不会有事的,我就在外面,您有事叫我。” 苏倾楣嗯了声,独自进了屋。 一众人走后,并没有人进屋收拾房间,所以屋子里面乱七八糟的。 苏倾楣扫了一圈,屋子里比起她去王府的时候,添置了不少东西。 苏倾楣虽然忧虑,但已经没了在人前的悲伤,直奔萧燕所在的大床。 她将床上的被子掀开,全部扔在了地上,露出了床板,床板和床板之间隔开了距离,但是是密闭的,但是苏倾楣知道,并不是。 苏倾楣趴在床上,每个都很用心的去轻叩,最后在靠近床头的位置,发现了异常,但是床板黏和的很牢,根本就打不开,苏倾楣到处用手去摸,最后也不知道碰到什么东西,贴合着的床板,忽然就打开了。 苏倾楣先是一惊,随后眼睛大亮,脸上都有了神采。 床板被打开,床下丈高的位置都是空的,里面有好几个箱子,箱子大小不等。 苏倾楣找了个位置落脚,将箱子打开,眼睛更是被撑大似的放亮。 金子银子银票,还有几家黄金地段的商铺,还有漂亮的锦缎,精美的首饰,看的苏倾楣心花怒放。 她知道萧燕藏了不少好东西,但是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 苏倾楣高兴的同时,对萧燕又生出了怨恨。 她觉得萧燕藏这么多东西,是为了将来给苏泽恺,不然的话,她都这样了,她为什么不拿出来? 苏倾楣并不知道萧燕的良苦用心,再就是,萧燕这里存放的这些,有接近一半,是萧镇海这次回来后给她的。 苏倾楣拿了那些银票,还有自己很喜欢的首饰,全部塞到衣服里面,但想了想,还是又放了回去。 她坐在床板上,思量了片刻。 萧燕现在人是被捉走了,犯的也还是重罪,但是并没有被定罪。 萧镇海和萧燕感情好,肯定会倾尽全力保她的,如果她回来,发现银票不见了,苏倾楣觉得萧燕肯定会第一个怪罪到她头上,到时候因为这事生出隔阂,对她来说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苏倾楣这样想着,将银票放了回去,但是放回去后,又不甘心,最后还是取了几张,然后又戴了两样首饰。 她觉得这么多东西,就拿这么几样,萧燕就算回来,也是发现不了的。 苏倾楣拿了个镶宝石的璎珞,还有玛瑙金簪,她本来是戴着的,想了想,还是塞到了袖子里面。 苏倾楣又仔细的看了那些东西,在心中暗暗记下都有什么,金银的数目,她也统计了下,然后摸索着设下的机关,重新合上。 合上后,她又将被自己扔到了地上的被子枕头全部放回到了床上,将所有的一切归到原来的位置,确定不会被发现自己动过的痕迹,她才松了口气。 她站在床边,看着萧燕那张睡了多年,但是谁也没注意到的大床,脸上浮出了笑意,心中也更有了底气。 如果沈清的死,真的和萧燕有关,那最糟糕的结果,就是萧燕 但是有舅舅在,如果保不住母亲,那肯定也不会让她有事的。 如果萧燕就这样出了事,那她今后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舅舅了,苏倾楣觉得萧镇海肯定会更加怜惜她几分,而且这些东西如果都归她的话,就算她将来被夜傅铭休弃,日子也可以过的很惬意潇洒。 这样一想,苏倾楣顿时觉得自己没那么难过了,甚至有些期盼,期盼萧燕出点什么事,那她就可以将这些东西转移了。 但是转移到什么地方呢? 苏倾楣觉得,在萧燕的事情落定之前,她应该找个安全的地方,藏放这些东西。 苏倾楣离开萧燕的院子时,心底的阴霾,已经消散,她站在门口,深吸了几口气,酝酿伤心的情绪。 这近一年的时间,苏倾楣经历了太多,直接从天之娇女坠落到现在被人轻视甚至是吐唾沫的处境,苏倾楣很快就有了泪意,眼睛也再次变的红红的。 李嬷嬷就在外面守着,看到苏倾楣出来,迎了上去,见她又红了眼睛,眼睛里面都是泪水,便觉得她是触景生情伤感了心疼了起来。 “小姐。” 她叫了声,随后劝道:“小姐,身体要紧。您也不要太难过了,夫人最心疼您,肯定不会愿意见您这个样子的。” 李嬷嬷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心里头想着下次不能再让苏倾楣过来了。 “让那些下人进来。” 李嬷嬷很快让人将下人都叫了进来。 苏倾楣扫了眼那些乌泱泱站着的下人,沉着的脸,透着凌厉,警告道:“我母亲只是暂时不在家中,有我舅舅,她很快就会回来的。但是你们不要以为她不在就可以猴子称大王,无法无天了,你们要更加尽心的做好自己的事,守好这座院子,不能让不相干的人进来,还有母亲的房间,你们谁都不准随意进出,我更不允许你们碰里面的东西,不然的话,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苏倾楣说这些,在外人听来,就是她和萧燕母子情深,但是实际上,她担心的却是萧燕床板底下的那些东西被别人发现。 “你们相互监督,对没有经过同意就进我母亲房间的人,可以告诉我,若是被我查实,我会给举报的人赏赐,但是那个枉顾我命令的人,我会直接将她发卖出去!” 其实苏府现在这种情况,很多人都不想呆了,就是被发卖出去也无所谓,但是看苏倾楣那样子,还有她说话的口气,她发卖的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苏倾楣见她们一个个低垂着脑袋不说话,补充着质问道:“听明白了吗?” “明白,奴婢们绝对会小心守好院子,不会放任何一个外人进来,也不会随意进出夫人的房间,翻动里面的东西的!” 丫鬟们个个异口同声,整齐的很。 苏倾楣还算满意的嗯了声,“好,现在你们进去收拾!” 苏倾楣吩咐完,看着李嬷嬷道:“李嬷嬷,你去盯着她们。” 李嬷嬷盯着苏倾楣,觉得她似乎有些太过小题大做了,不过她很快就给苏倾楣找到了借口,哦了声,手一扬,招呼了几个一贯打扫萧燕房间的丫鬟,让她们进屋收拾。 苏倾楣并没有离开,一直就在一旁坐盯着,丫鬟们个个小心又勤快,人手也充裕,很快屋子里就收拾干净了。 苏倾楣还算满意的嗯了声,让李嬷嬷一人赏了一吊钱,李嬷嬷又是一惊。 要知道,自从苏梁浅将属于沈清的嫁妆拿回去后,苏倾楣就倍加拮据,给自己添置东西都抠抠搜搜的,对身边的下人就更是,这突然给赏银,让她更看不懂了。 不过李嬷嬷还是按着苏倾楣的意思做了,她随后想想又觉得明白了。 苏倾楣不在府里,她是想这些人帮着她守好院子,守着萧燕的东西呢。 苏倾楣又进了趟萧燕的房间,朝着大床的方向看了好几遍,确定刚刚收拾的几个人,谁也没发现,转身离开。 她才出笙辉苑,还没出府呢,就见苏克明火急火燎的朝她跑来。 苏倾楣看到苏克明那张急切谄媚的脸,本来因为萧燕的那些东西才有的好心情都不好了。 她沉下脸,本来是想气气苏克明的,转念想到那些东西,又改变了主意。 自沈清的那些嫁妆被苏梁浅拿回去后,苏克明几次提出让萧燕拿银子出来补贴苏府的家用,两人闹翻的那段时间,他还亲自去萧燕的屋子翻找过,不过萧燕藏的牢,他都无功而返。 不过,这说明,在苏克明心里,他认定萧燕在银钱方面是留了后手的。 她人不在府里,要现在和苏克明闹僵的话,他肯定不会尊重自己的意见,甚至和自己唱反调,去萧燕的屋子里大肆搜查,这万一要被他找到私吞了 她绝对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苏倾楣这样想着,扯了扯嘴角,脸上很快挤出了和以往一般无二的笑容。 李嬷嬷不知苏倾楣所想,也不明白她的意图,又是一阵吃惊,不过面对苏克明,她却是没有以往的好脸色。 “父亲。” 苏倾楣走到苏克明面前,盈盈服了服身。 苏克明原还以为苏倾楣会和萧燕一样给他脸色看,见苏倾楣一脸恭敬的笑,礼仪也很周全,就和以前一样,简直是受宠若惊,差点喜极而泣。 “楣儿,我的好女儿,为父就知道,你是最贴心懂事的,定然明白我的一片苦心,不会怨怪我的。” 苏克明上前,握住苏倾楣的手,慈爱的拍了拍,激动之下,眼圈都红了。 苏倾楣克制着自己对苏克明的厌恶不喜,看着他道:“过去这么多年,父亲对女儿宠爱有加,是女儿不好,近一年来,屡屡犯错,辜负了父亲的栽培,让您失望,现在母亲遭人陷害,就算有舅舅相保,也不是想见面就见面,兄长又去了青州,现在楣儿就只有父亲了。” 苏倾楣的话,让苏克明欣喜若狂,他不住附和道是,“是是是,这府里,就只剩下我们父女相依为命了,我们父女,哪来的隔夜仇呢?” 苏克明眼睛发亮,早知道苏倾楣这么好说话,他一早就派人去王府递信,让她回来了。 “楣儿啊,你现在王府日子如何?七皇子他没对你怎么样吧?你虽然有舅舅,但舅舅再怎么亲,也隔着一层,都怪我这做父亲的没本事,人微言轻,楣儿,你没受什么委屈吧?要是父亲能说得上话就好了,但父亲现在是自身难保,对你也是有心无力啊!” 话说到这里,苏倾楣已经清楚的洞察了苏克明的意图。 当然,其实都不要洞察,苏倾楣看到苏克明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别有所求,所求为何,所以她才会沉着脸。 当然,她愿意好脸相迎,也是一样。 第三百八十二章:定罪 李嬷嬷看着苏克明那嘴脸,绷着脸,没说话。 “我明白父亲的难处。” 苏倾楣并没有半分的责怪,但也没顺着苏克明这话,如他愿望的那样主动说帮忙。 苏克明闻言拧眉,他想要的,可不仅仅是明白那么简单,而是实际的帮助。 苏倾楣这幅好说话的样子,苏克明当然不愿意就此结束,他思量了片刻,继续道:“你舅舅这次回来,对我好像产生了误会,和我都生疏了。楣儿,我对你如何,对你母亲如何,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你可得帮帮父亲,你是我女儿,我好了,你在王府的日子才好过,在其他人面前,也更能挺直腰杆啊,父亲今后肯定会好好对你的,不会再对你乱发脾气了!” 苏克明见委婉的不行,索性将话直接挑明,满是希冀的看向苏倾楣。 苏克明自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她家小姐难道不是吗? 李嬷嬷见都这种状况了,苏克明还厚颜无耻的请求苏倾楣帮忙,听不下去了,她上前几步,看着苏克明,一脸惆怅道:“老爷,小姐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她叹息着,有对苏倾楣的心疼。 苏倾楣看着李嬷嬷这个样子,心里头对苏克明的寒凉加剧,更加厌烦。 苏克明先前在苏梁浅和萧镇海那都受了气,这会见李嬷嬷这样一个下人也来拆自己的台,当即恼火起来,铁青着脸指责道:“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下人插嘴了?” 李嬷嬷看着苏克明气急败坏的模样,不再说话。 苏克明发泄过后,很快意识到李嬷嬷是苏倾楣最信任看重的嬷嬷,又在身边,很快补充道:“你知道什么,我好了,楣儿身后有娘家撑腰,才能更有底气?” 苏克明一副自己都是为了苏倾楣的架势,随后变脸似的软着声对苏倾楣道:“楣儿,你定能明白父亲的一片良苦用心的是不是?” 苏倾楣压抑克制住自己对苏克明的不喜,乖顺的点头嗯了声,“舅舅和二表哥那边,有机会的话,我都会替您求情说好话的,但是父亲也要好好表现。纵使母亲现在不在家中,父亲也要当她是在家里一样,让她不快或者传到舅舅耳边会让他们有想法的事情都不要做。” 苏克明见苏倾楣答应了,松了口气,很是快活,不住道是。 “这是自然的,你放心,你母亲的院子,我会一直留着的,也不会随意让人进出的。” 苏克明和苏倾楣不愧是父女,两人有默契极了,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后,很快就给了苏倾楣想要的保证。 苏倾楣也松了口气,控制着才没喜上眉梢。 两人各自得偿所愿,没再说几句就分开了。 “小姐,您怎么还答应老爷了呢?” 李嬷嬷觉得自己完全看不懂苏倾楣的意图,出苏府的一路,她静默着什么都没问,但一上了马车,就控制不住了。 “您现在这种处境,顾好自己就可以了,至于老爷,他那种人,只有落魄的时候找人帮忙才会低声下气的,真等他好了,他根本就不会帮衬着小姐,反而会索要的更多,而且舅老爷现在对您多少都有失望不满,为了老爷的事,用了您在他面前的情分,不好。” 岂止是不好,根本就是赔本的买卖? “嬷嬷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是不答应又能怎么样了?不过是多场争吵,传出去也是我不孝!而且答应了又怎么样,说不说,他又不知道,给他点希望,万一将来他碰上了运气不过就是口头上的,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李嬷嬷眼睛豁亮,“小姐明智,老奴真是多虑了。” 李嬷嬷说这些,是担心苏倾楣被苏克明被骗了,毕竟就像苏克明说的,舅舅毕竟隔了一层,现在萧燕出事,苏泽恺又不在,名义上来说,苏克明就是苏倾楣最亲的人,李嬷嬷还真有些担心苏倾楣被蒙蔽了。 不过现在听苏倾楣这么一说,她顿时放心了。 而且对比自己给苏克明难听的话拿脸色给她看的态度,苏倾楣这种处事态度,确实更加稳妥。 苏倾楣和苏克明的事,没有任何意外,传到了苏梁浅的耳边。 “二小姐这回倒是沉得住气,奴婢以为,她应该和夫人那样,给老爷摆脸色,狠狠的损一顿呢。” 在秋灵看来,这确实应该是苏倾楣的正常反应。 苏梁浅嘴角挂着了然的笑,摆了摆手,让不相干的下人下去,随后懒懒的靠在椅子上,看着秋灵道:“你忘了,夫人藏着的那些财宝了?” 秋灵眼睛一亮,随后恍然大悟,长长的哦了声,“奴婢明白了,二小姐在笙辉苑下了严令,不相干的人不准进笙辉苑,尤其是夫人的屋子,她就是担心夫人的秘密被发现啊,如果不和老爷搞好关系,老爷和他反着来,那夫人的那些东西,就会有被发现的危险了。” 苏梁浅点头,“不仅仅是父亲,一旦他开了这个头,三姨娘她们还有笙辉苑的下人,都有那个心思,她不在府里,防不胜防。” 秋灵四下看了看,凑到苏梁浅面前,小声道:“小姐,不如我去?” 苏梁浅稍稍扭头,看着眨巴着眼的秋灵,摇了摇头,“时间还有,不急。” 苏梁浅说的是不急,而不是不要,秋灵乐呵着不住点头。 “准备一下,我们去沈家住几日,我还要再进宫一趟。” 苏倾楣回到王府后,直接就回了自己的院子,而夜傅铭,正和他的谋士在商量事情。 这一次,除了周明,裴治也在。 不同于周明,虽然裴治以前最得夜傅铭的信任,但是这一次,他知道的事情,却没周明的多,他只是大略的知道,因为一些缘由,夜傅铭重拾了信心,且比以前对那个位置更加雄心壮志,野心勃勃,志在必得。 “事情已经闹大,现已经移交到刑部,因为事情重大,由刑部尚书张有为张大人亲自审查,现在事情过去大半天了,应该已经传到宫里去了。” 说话的是周明,他得意洋洋,夜傅铭也是一脸的春风。 “不是在顺天府衙敲的鼓吗?怎么移交到刑部了?” 提出疑问的是张有为。 周明瞄了他一眼,思量着道:“方家的人在击鼓的时候,刚好刑部尚书有事去府衙了,季家的小公爷也在,顺天府衙的人不想接这烫手的山芋,就推出去了。七皇子,小公爷和乐安县主关系交好,这些事情,会不会不是巧合,乐安县主也参与其中了?” 周明看着夜傅铭,将自己心底的猜疑说了出来。 夜傅铭可比他多疑多了,他会有这样的猜疑,夜傅铭定然也有。 与其等他怀疑提出来怀疑自己,周明觉得,不如自己将这事戳破。 “七皇子,您说,会不会乐安县主什么都知道了?” 夜傅铭的手指在桌上一下下的敲击着,似乎是在思量周明说的话。 他权衡了一番,觉得周明说的这种概率并不是很大。 沈安永那边,他虽然没和他见面,但自从两次首次见面后,他就一直派人盯着他,他没和苏梁浅见过面,沈家的人也没有,如果有接触的话,那就是在找他之前。 如果沈安永之前已经和苏梁浅见过面了,苏梁浅肯定会承担起替沈家人昭雪的责任,但是苏梁浅并没有任何的动作。 而且,夜傅铭也觉得,如果沈安永和苏梁浅两人已经联合,那根本没找自己的必要,苏梁浅背后的势力不算小,他们完全可以扶持宫中的十二皇子,毕竟,他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讲,身上并没有留着沈家的血,但是心里却是向着沈家的,不然的话,当年也不会打入冷宫。 相比他登上那个位置,夜思靖上位的话,必定会更加不遗余力的去查明当年的事,还沈家清白。 如果沈安永没找过苏梁浅,那十年前发生的事,苏梁浅怎么可能会知道? 夜傅铭也不是没有过担忧怀疑,但是他思来想去,觉得苏梁浅应该就是不知道的,当然,他内心也更愿意相信那样的结果,不然的话,他就掉进苏梁浅和沈安永设计的陷阱里面了,那会是比现在还惨的结局。 那是夜傅铭不愿意接受,也不能承受的。 “她能知道什么?要是驸马爷愿意让她知道的话,就不会在我们说要去找她的时候,那么大反应了,这样冒险的事,他肯定是不会愿意他们牵涉其中的。” 周明想了想,迎合着道是。 “萧家现在什么反应?” 夜傅铭在计划这件事的时候,就让人严密的盯着萧镇海。 周明已经和监视的人见过面了,回道:“侯爷早朝结束回来的路上就得知了这事,当即就去苏府了,一起的还有萧家二少爷,但是苏夫人还是被带走了,侧侧妃她去了苏府一趟,现在应该回来了,她应该和侯爷他们碰上了。” 夜傅铭听到侧妃二字,眉眼满是厌弃,又是一阵生理性的不适。 “我自会去问她的,这个案子,你时刻关注着,过两日,你让人去给萧家递个信,我也准备准备进宫见父皇。” 夜傅铭说这话的时候,意气风发的,就好像这对他来说是什么天大的好事,看的裴治一阵的糊涂。 周明领了命令就离开了,裴治并没有走,看着夜傅铭。 最近夜傅铭情绪波动极大,就和稚童似的,隔段时间就完全不一样,裴治都看在眼里,心中自然疑惑,他更能看出来,夜傅铭有事瞒着他。 这事,周明知道,他不知道,所以夜傅铭总是叫唤周明,却不传唤他。 裴治倍感威胁,同时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让他更加不舒服。 “七皇子,您和周大师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裴治的口气笃定,已经不是询问了,不过他的口气半点也不凌人,倒是不会让人反感。 裴治见夜傅铭不说,继续道:“我跟着七皇子您已经六年了,我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七皇子您对我也是最为信任的,但是现在,您” 裴治也是个极聪明的人,故意将话说半句不说完,且神色悲痛,仿佛受伤。 夜傅铭到现在对裴治都是倚重的,也还是信任他的,这些年,裴治也帮了他不少,算是他的左膀右臂,他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他更加不愿意裴治这里掉什么链子,当即就肯定道:“我最信任的还是你。” 夜傅铭盯着裴治,“你是第一个跟我的人,王府的不少人,也都是你帮我引荐的,这些都不是周明能比的,我现在倚重周明,是因为他目前对我最有用。” 夜傅铭在心里计较了一番,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拣着重要的告诉了裴治。 裴治虽然一早就猜到肯定是夜傅铭经历了什么变故,但听他话说完,还是狠狠的吃了一惊。 “七皇子,这段时间您受煎熬了,皇上他,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裴治恍然,终于明白为什么夜傅铭那么讨厌苏倾楣,就连提起她的名字,都是控制不住的嫌恶,原来她已经失了清白,而且还怀了别人的孩子,并且这事在朝堂上,可以说是人尽皆知的。 裴治看着夜傅铭,是心疼又愧疚,提起庆帝,却是义愤填膺,仇恨极了,仿佛那是和他有血海深仇的大仇人。 但是他心里却为此生出了彷徨,还有想撤离的念头。 他死心塌地的帮着夜傅铭,是为了谋一个前程似锦,现在在夜傅铭身上出了那样的事,注定他与皇位无缘,还遭忌惮,跟着他,不要说前程,甚至连小命都没。 而他最初选择夜傅铭,却是看中他的隐忍虚伪,觉得他必有所成,跟了他这么多年,裴治别的本事没学会,虚伪却学了个十成十。 不过那样的念头从脑海飘过,就只是片刻,很快裴治便收住了。 夜傅铭前段时间意志消沉不肯出去见人,肯定是因为那晚的事,还有之后庆帝将苏倾楣强塞给他,但是这段时间,他却忽然变的不一样了,裴治更清楚这其中肯定有事,有什么他不知道却很重要的事。 “我最初决定跟着七皇子的时候就说过,誓死相随,七皇子为什么将这样的事憋在心上,一个人独自承担?” 裴治比庆帝小,但比夜傅铭却大十几岁,他在夜傅铭面前扮演的角色,一直都是下属谋士和长辈的角色相互切换,且相当自如。 “七皇子现在更看重周大师,是因为他给您献了良策?” 夜傅铭点头,“对!” 他站了起来,一个字,气吞山河,信心满满,简直运筹帷幄。 “他不但能够改变我的现状,还能够让我距离那个位置更近,你说我要不要看重他?” “恭喜殿下!” 裴治也不问什么事,直接就恭贺夜傅铭,发自内心的那种恭贺。 “你就不好奇是什么事?” 裴治好奇,他当然好奇,他简直好奇死了,但是对不该好奇的事知道太多,很容易自己死。 “不管是什么事,只要对殿下的大业有助,那就是好事,既然是好事,那微臣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要紧?” 裴治说话,每句话每个字,都让听的人十分舒服,简直就是舒畅。 夜傅铭的这份本事,就是从裴治这里学的。 夜傅铭点了点头,“那是自然,我肯定是不会忘记裴先生的好的。具体的,我暂时还不能告诉裴先生,但是周明给我送来了父皇的把柄,很快,萧家也会为我所用!” 夜傅铭眼睛明亮,仿佛大业已成。 裴治不由想到上次夜傅铭进宫,一脸血回来,但是他却很高兴,心中也有了计较。 夜傅铭口中的那个把柄,定然很有分量很有效。 裴治心中敞亮,回想着他先前和周明的对话,又有些不安,“七皇子,这事情可与乐安县主有关系?这种大事,一定要慎之又慎。” 夜傅铭嗯了声,裴治见他似乎并不是很喜欢听自己这样说,也没多言,很快就离开了。 转身的瞬间,裴治脑子里想着的依旧是夜傅铭和周明的对话,他一个字一个字的推敲,很快推断出,这次萧燕的事,应该与夜傅铭有关,但是他不是要拉拢萧家吗?为什么要这样做? 萧镇海和萧燕兄妹感情极好,这种可能要了萧燕命的事,怎么还能胁迫到萧镇海呢?裴治很快又推断出,夜傅铭的手中,定然还有另外的萧镇海的把柄。 萧镇海回到萧府时,已经有打探到事情前因后果的下属在他的书房外等着了,萧有望也在。 “是方家的人,击鼓的那个是方嬷嬷最小的儿子,他说方嬷嬷这几天时常梦魇,就是已故苏夫人的鬼魂去找她报仇的,他担心母亲,才想要将这事大白于天下的!” 这样的缘由,简直滑稽。 但是白天不做亏心事,夜里鬼敲门不惊,百姓对这些,还就是相信。 “方嬷嬷呢?” 萧凭望看着萧镇海回道:“方嬷嬷的儿媳临产,她和姑母告了假离开了,我已经让人去方家了,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萧凭望的话说完,很快就有人冲了进来跪在地上道:“方嬷嬷并不在家中,小的问过她附近的邻居,都说没见过她!” 这样的结果,完全在屋子里面几个男人的预料之中。 萧凭望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 萧有望脸上并没有萧镇海萧凭望那样的忧心急切,悠闲从容道:“应该是早被七皇子掳走了。” 他们当初谁也没想到夜傅铭会从方嬷嬷的事情着手,对萧燕下手,完全没有半点防备,根本就是防不胜防,现在方嬷嬷人在哪里,他们自然也是一无所知。 “七皇子应该早和方家的儿子说好了,故意演这么一出戏。” “他这是敲山震虎!” 比起萧燕,萧凭望还是对关系不怎么好的萧有望感情深厚些,忧虑又气愤。 萧镇海神色越发凝重,夜傅铭精心安排这一出,意图恐吓的并不仅仅是萧家,还有宫廷里龙椅上坐着的那只大老虎。 “我进宫一趟。” 萧镇海咬着唇,下了决定,被萧有望拦住。 “当年乐安县主母亲的事,是不是小姑姑做的?” 萧有望盯着萧镇海,“如果是她做的,且这时候还能拿出证据来,父亲就是进宫也没用,乐安县主不会让这事善了,还有太后,父亲白跑这一趟,还可能会让二弟的这门婚事生出变故。” 萧凭望听出了萧有望的意思,“你是说什么都不要管?” 萧有望勾着唇,“既然管了无用,那何必多此一举,还惹了一身骚,尤其现在情况还未明,父亲心急了,您这样心急,很容易被七皇子拿捏住,牵着鼻子走。” 萧镇海也看着萧有望。 萧有望心里隐隐明白,沈清的事,和萧燕是有关的,但是萧有望不知道的是,萧镇海选择这时候进宫去见庆帝,是有能够保下萧燕的信心和把握的,但是却因萧有望的话生出了迟疑。 他心疼萧燕不假,但对他来说,自己子女的前程,还有萧家的未来是最重要的,在这点上,他可以说是萧有望如出一辙的。 他从一开始就选择萧有望继承他的爵位,正是因为他知道,萧有望和萧凭望不一样,他理智的无情,不会像萧凭望那样,感情用事。 “姑姑的事情只是个开始,他这是提醒,也是威胁,我们现在并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萧有望看着颓然的萧凭望,笑的邪肆,“怎么没有?现在这种情况,我们萧家就是烈火烹油,我们早晚都是要站队的,但是现在的局势,比之前还要难以捉摸,就算再怎么被逼迫,也要等局势稍稍明朗,如果七皇子有很大希望能上位就好,如果他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那你们就弃车保帅。” 弃车保帅,车自然指的是他自己,而帅则是萧家。 萧有望说这些话时,没有半点对生死的畏惧,豁达的很。 萧凭望心里难受,有些佩服起萧有望来,也更加觉得萧镇海深谋远虑。 萧镇海依旧绷着脸,一片愁云,丝毫没有因为萧有望给他下了这个艰难的决定而高兴。 萧燕毒害沈清一事,许是因为关系重大,审查的很快,不过中间也有波折。 堂上,萧燕遵循萧镇海的嘱咐,咬死了不肯松口,坚决否认自己毒害沈清一事,因为方嬷嬷的儿子拿不出确切的证据,又属于诬陷主子,是要判刑的,就在要颁布结果的时候,方嬷嬷赶到了。 她为了保住儿子,供出了当年萧燕毒害沈清的全过程,给沈清熬药的药渣她都保存下了,不过因为时间过去太久,药渣的成分已经不能辨认,但方嬷嬷是萧燕的贴身嬷嬷,她指认萧燕,又说的有理有据,自然是可以作为证据的。 萧燕依旧不肯承认,还质问方嬷嬷是不是收了别人的好处叛主。 方嬷嬷被逼之下,说出了当年给沈清看病的大夫收受了萧燕贿赂一事。 那大夫本来已经离开京城了,但是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他在外面混的并不好,以为风声过去了,几个月前又回来了。 但是他并不在京城内,而是住在京城郊外,但是他坐堂的医馆是在京城。 这几天,他刚好不舒服,一直没去,所以并不知道萧燕的事。 张有为当即派人去他坐诊的医馆,问到了他现在的住址,刚好将人逮了个正着。 刑部多的是审讯人的法子,略施手段,就让他全部招供了,和李嬷嬷的相吻合。 那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是想着京城大户人家多,封口费给的也多,是想回来发财的,这财没发到,直接就进大牢了,而且可能小命不保。 萧燕对沈清下毒一事,证据确凿。 但是因为事关重大,牵涉众多,定罪后并没有马上判刑。 第三百八十三章:是她自己不想活的 荆国公府,沈家。 沈老夫人一贯刚硬,自沈清的事出来后,从来没在人前流过一次眼泪,但是每天见人,眼睛都是微肿着的,神色憔悴,状态也不好,可见夜里没休息好,还哭了。 “既然证据确凿,为什么不能定罪?此等恶行,就该依北齐令,咳咳!” 沈老夫人声音沙哑,极度的气愤。 这种气恼,让她脸色涨得通红,拄着拐杖的手,青筋都爆出了。 因为情绪激动,她话一说完,就咳嗽了起来,脸色越加的难看,浑浊的眼眸,更是不加掩饰,也是不能克制的心痛。 发泄过后,她手捂着胸口,头抵在拐杖的头上,静默不语。 陡然变的安静的屋子,可以听到眼泪水滴答滴答滴落在地上的声音,随后便是压抑的哭声。 沈老夫人育有五子一女,沈清作为沈家的老幺,也是沈老夫人唯一的女儿,可以说是在众人盼星星盼月亮中盼来的,沈家上下,最疼的就是沈清。 当然,这并不是沈老夫人并不疼爱贤妃,她也是疼爱的,且从来在事上都是一碗水端平,但再怎么端平,她心里最爱的还是沈清,那种血浓于水的疼爱,是沈知暖远不能及的。 但这样,却没有养成沈清骄纵的性子,沈清聪慧懂事,且很有为家人的牺牲精神,所以当年才会选择苏克明嫁了,赔上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也毁了一辈子。 沈老夫人对这个女儿,不但如珠如玉的爱着,还有愧疚,沈鹏辉也是,所以对苏梁浅的好,远胜沈家的子孙,除了疼爱,未尝没有内疚愧疚的因素在里面。 当年,沈家出事,沈老夫人为这个家一直强撑着,后来沈清病故,她悲伤过度,也跟着大病了一场。 沈老夫人也知道,沈清的死,绝对不只是病死那么简单,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内疚自责,觉得是自己的疏忽。 沈清死了,就那样死了,因为沈老夫人当时沉浸在沈家的悲痛中,没多关注她的事,就是想为她讨回一个公道,也是有心无力,为了保住风雨飘摇的沈家,她就只有息事宁人。 但猜测是一回事,真正确凿的证据摆在面前,那冲击更大。 “是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她啊,没护好她啊!” 沈老夫人哽咽着声,话刚落,便是泣不成声。 沈大夫人本来是想安慰几句的,却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儿子,还没开口,泪水就开始肆虐了,再说不出话来。 沈大夫人一哭,屋子里的其他人也跟着,一时间,屋子里面都是呜呜咽咽的悲痛哭声,苏梁浅心有戚戚焉,那些到嘴边安慰的说辞,也说不出了。 沈大夫人在悲痛过后,最先控制住情绪,她抬手用力将脸上的泪水擦干,“不能算了,绝对不能就这样算了,我进宫去,找太后,让她老人家主持公道!” 沈老夫人缓缓抬起头来,苍老苍白的脸上都是泪痕,眼睛更加浑浊,却满是坚毅,她深吸了口气道:“我与你一块去,我就不信,事情都这样了,他们还能包庇,我要看他们怎么包庇!” 沈老夫人说着就站起来,因为动作有些猛急,又跌回到了座位上,苏梁浅几步上前扶住她,在她的脚边蹲着身站着,道:“外祖母,这事,您就不要出面了。” 苏梁浅扶着沈老夫人的手,声音是哄劝的温柔。 “您这段时日都没休息好,就在家里好好休息,等我和大舅母的好消息。” 沈老夫人摇了摇头,脸上的自责和痛苦不减分毫,喃声道:“是我对不起清儿,是我对不起她啊,我要进宫,我要进宫给她讨个公道!” “是我害了她啊,我就不该,我就不该同意她嫁给苏克明,苏克明就是个混蛋,那配得上我的清儿,他连给她提鞋的资格都没有,这个混账东西,我真想一棍打死他!” 这么多年,沈老夫人就是再憎恶轻视苏克明,也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可见这会是恨极了。 “我的儿啊,我的儿,我那么多孩儿啊,我的清儿,本来是可以不用死的,浅儿,怪外祖母,怪外祖母啊!” 沈家的男儿,是死在战场和朝廷的阴谋,她改变不了,但是沈清,她本来是可以不用死的,这才是沈老夫人最最纠结和不能释怀的。 沈清越是美好,这种痛,就越是沉重。 沈老夫人话说到最后,对苏梁浅都愧疚起来。 苏梁浅看她这样子,也是忍不住鼻头发酸,眼圈红的厉害,“外祖母!” 她叫了声,让沈老夫人收住了眼泪。 “母亲嫁给父亲,是没落好下场,别人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如果是皇宫更是。” 苏梁浅对庆帝的厌恶,丝毫不逊色于苏克明,至于其他人,大家族里的利益 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但就算是好,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 “她是死在了萧燕他们的手上,但最开始,应该是她自己不想活的。” 第三百八十四章:集体进宫 “她是死在了萧燕他们的手上,但最开始,是她自己不想活的。” 苏梁浅看着情绪不受控制的沈老夫人,盯着她的眼睛,叹息着道。 沈老夫人被震住,一下停止了眼泪,略有些呆滞的看向苏梁浅。 苏梁浅握着她的手,在她的身边坐下,“母亲聪慧,又怎么会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样的人,还有萧燕的狼子野心?她是自己选择了那条路。” 苏梁浅神色淡然,但是笃定的口气,却透着淡淡的感伤。 她自幼是在荆国公府长大的,但是沈清作为苏家的当家主母,更多的时间她都是在苏府,苏梁浅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远不如沈家的人,她对沈清的印象,也谈不上深刻。 但是她长这么大,尤其是回京后,沈大夫人还有太后她们没少提沈清的事,苏梁浅结合她下的几个大的决定,也不难猜出她的为人。 她的母亲,应该是个聪慧果敢,且很有大局观肯为家人牺牲奉献的女子,还很通透,但自幼被千娇百宠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就是再怎么坚强,内心也是脆弱的。 对她来说,嫁给苏克明,和苏克明那种男人生儿育女,就已经是不幸,她不将自己带在身边,除了她和苏克明相克这个原因,还有她自己,她不想将她带在身边。 苏克明那种利益至上,冷血虚伪的人,沈清又怎么会看不透?和这种人生活在一起,为他生儿育女,对沈清这种自傲高洁的女子来说,就已经是水深火热的煎熬,要说是奇耻大辱也不夸张。 沈家的事,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迫使她隐忍压抑的精神支撑没了,就算没有萧燕下毒,她估计用不了多久,也会抑郁而终。 因为苏府那个地方,本来就是人间炼狱,而苏克明他们,就是能索她命的恶魔。 她自己撑不下去了,想要解脱。 苏梁浅回来的这一年的时间里面,绝大多数时间就是呆在苏府的,她明白,那个家,可以让人多么的绝望,如果不是她有上辈子的那些经历,有很强烈的复仇的念头,她也未必能坚持到现在。 沈老夫人失神,浑身哆嗦着,无力的靠在椅子上,痛哭,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她一只手放在苏梁浅的手上,另外一只手还拄着拐杖,喃喃道:“是啊,早点走也没什么不好。” 这近十年的时间,她和沈家众人,包括在宫中的贤妃她们,都是煎熬,更何况是在苏府的她。 沈老夫人忽然觉得释然,心里却是止不住的痛。 活着的人,总是希望亲人也能活着,在身边的。 “她现在要是还在就好了,肯定会为你骄傲的。” 沈老夫人轻拍着苏梁浅的手,整个人看着又老了几岁。 “你去吧,和你大舅妈进宫,我累了,不想去了。” 沈老夫人声音虚弱,整个人都透着莫名的疲惫。 沈大夫人擦了擦眼泪,吩咐了伺候沈老夫人的人几声,让她们好好照顾,随后就和苏梁浅进了宫。 马车内,两人坐着,心情都有些低落。 “这次的事,是你做的吗?” 沈大夫人脸上还有泪痕,声音也还有残留着的哭腔。 苏梁浅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是也不是,舅母放心,再怎么查,都不会到我头上的,现在,更不会有人怀疑我。” 苏梁浅话里有外,沈大夫人因为不知道她和沈安永的计划,听的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只觉得苏梁浅高深莫测的,做事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这样就好,现在太多眼睛都盯着你,你一定不能出事了。” 沈大夫人本来是想让苏梁浅小心的,说着说着,就又开始落泪。 “浅儿,你和你母亲一样,都太通透了。” 沈大夫人擦着眼泪,说这话的时候,满目的担忧。 苏梁浅握住沈大夫人的手,微笑着道:“舅母放心,我还有很多牵挂,也还要成婚生子呢,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现在,那些盯着她的眼睛,已经转移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上了。 萧燕的事,闹的很大,宫里也已经传开了,太后在苏梁浅进宫前,就已经知道了,在苏梁浅前,就已经有几波人进宫了。 太后之前听宫人来报,说苏梁浅和沈大夫人入宫了,就已经猜到了她们的来意。 “母后!” 沈大夫人看到太后,红着眼睛哭着叫了声,扑到了她身边,“您一定要替清妹妹做主了,要是她的事不能秉公处理,母亲肯定会气的病倒的,她现在就已经身体不适了。” 沈大夫人呜呜咽咽的,说话吐字却很清晰。 “当年沈家的事,不明不白的就算了,父亲他们至死都背负骂名,清儿妹妹是无辜的,她被人害死,如今真相大白,证据确凿,难道就这样不了了之吗?” 沈大夫人说完,哭的越加伤心,与其说她是因为沈清,不如说是沈谦和自己的夫君。 太后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痛哭的沈大夫人,一脸疼惜,看向苏梁浅。 相比于沈大夫人的悲恸,苏梁浅的神色看着却有些淡淡的,不过这种寡淡的神色,还是能看出几分忧伤,看的太后心一抽。 “清儿的事,哀家已经知道了,贤妃刚刚来过,哭了一场,被哀家叫回去了。苏萧氏罪大恶极,自然是要秉公处置,哀家正准备让皇帝过来,既然你们来了,就一起去找他吧。” 苏梁浅听太后说将贤妃劝了回去,没有让她卷进这些事情里面,心里对这种做法极是赞同。 不管是什么事,哪怕是之后沈家的事,她也不想让贤妃参与其中,因为这些事,都很有可能造成皇上对她的不满,连带的对夜思靖也没好处。 沈清是太后看着长大的,且救了她的命,太后是既喜欢也疼爱的,对苏梁浅也是,但是对萧燕和苏倾楣母女,她的印象却非常的糟糕。 这次的事情爆出来,她只觉得有其母必有其女,对萧家的印象都差了几分,要不是见过萧凭望几次,见他为人还算端正,人品也不错,还救过苏梁浅的命,昭檬也心悦于他想要嫁给他,再加上皇上已经赐婚,这门婚事,她势必是要再斟酌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将昭檬公主叫了来,让她去萧家后,若是有人不敬,一定不能留情面,可见太后不满。 在闹出这件事的时候,太后就想去找庆帝,不过当时指控萧燕的证据不足,苏克明没什么,但萧燕毕竟是萧镇海的妹妹,庆帝这段时间的心情十分不佳,整个人都很焦躁,太后虽然挂心这件事,但不想给庆帝再添烦恼,也就没去找。 现在情况却不一样。 就算苏梁浅沈大夫人她们没入宫,太后也是准备让庆帝秉公处置,不能存私的。 本来,太后作为长辈,是想让庆帝过来的,但是现在苏梁浅和沈大夫人都进宫了,那自然是主动去拜见更好些的。 这个时辰,皇帝一般都是在御书房处理政务。 太后领着苏梁浅到御书房的时候,人被胡公公拦了下来。 “给太后娘娘请安。” 本来,胡公公应该在御书房门外守着的,但是庆帝料想到这个时辰会有人过来,其他的太监他不放心,就让胡公公在外面拦着,不让人进去。 “给太后请安。” 太后挑眉看了眼躬着身,双手抱拳,态度恭敬的萧镇海,碍于昭檬公主的情面,面上并没有流露出半分不喜,心头却奇怪,萧镇海还在这里呢,这个时候,庆帝会和谁在里面议事呢。 “皇上和谁在里面说话呢?” 胡公公看了苏梁浅一眼,迟疑着回道:“七皇子。” “老七?” 太后狠狠吃了一惊,声音都是有几分尖锐的。 她确实没想到,也压根没往那方面想,这个时候在里面的人是夜傅铭。 夜傅铭以前处事妥当,颇有善名,太后都不怎么喜欢,出了太子的事后,她就更加不喜了。 太后看人,尤其是看夜傅铭很准,她总觉得夜傅铭和庆帝是同一种人。 因为沈家的事,还有其他种种,太后对庆帝心里也是积累了诸多不满,并不是那么喜欢的,只是他是一国之君,无可奈何罢了。 比起自己,庆帝对夜傅铭的不喜,只会更深更甚,这一点,太后心知肚明。 以太后对庆帝的了解,不要说在御书房单独见他了,他根本就不可能让夜傅铭进宫,一次也不可能。 太后想到上次见夜傅铭,也是将所有人都屏退了,两人还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且最后夜傅铭带伤离开,她前后思量了半天,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说不上来,总觉得庆帝好像是被夜傅铭拿住了。 这样的念头从脑海冒出后,她自己直接被吓了一跳,但是却收不住。 “皇上和他见面做什么?” 太后似随意的问了句,胡公公回道:“老奴也不知道。” 他躬着身说这话时,眼睛忍不住又往苏梁浅的方向斜。 大概苏梁浅之前表现的太过出众出彩,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是在她的掌控之中,胡公公总觉得她应该也是知道些什么的,虽然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这想法很荒谬,根本就不可能。 苏梁浅和沈大夫人站在一起,淡然的神色,给人的感觉,有几分悲伤,并没有像太后他们那样的好奇。 胡公公狐疑着,心里泛起了嘀咕,苏梁浅这是已经知道什么了呢?还是对这些事情,根本就不好奇?还是其实也是惊诧的,但是没有表露出声色。 胡公公暗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了。 苏梁浅的左后侧,萧镇海站着,身姿挺拔,沉着的脸,让他那张本来就可以做门神的脸,看着更加凶神恶煞,他的目光,也似有若无的在苏梁浅身上瞟。 胡公公余光扫到萧镇海的时候,忽然想到萧镇海先前来的时候说要见皇上,得知他和七皇子见面,好像也没有太大的意外。 “告诉皇上,就说哀家来了。” 如果皇上是和其他宗亲商量事情,太后或许还会愿意等,但是夜傅铭,作为她并不那么喜欢待见的孙子,太后却没有等的打算,也没有那个礼制。 太后的要求,合情合理,胡公公自然不敢推诿,道了声是,被苏梁浅叫住,“既然皇上和七皇子有要事相商,我们就等等吧。” 苏梁浅和胡公公说完,又将目光投向太后,请求着道:“太后。” 太后当她是因为自己对皇上有所求,如此架势不好,妥协,“那就再等等吧。” 胡公公道是,感激的看了苏梁浅一眼,随后引太后去别处休息,被太后拒绝。 太后随意在院中坐下。 虽然已经入冬了,但白日里,太阳最好的时候,坐在太阳底下,就是有风,那风吹在身上,也不是寒凉入骨,不会刺的人不舒服。 “侯爷是来给自己妹妹求情的?” 因为萧燕和苏倾楣,太后看萧镇海也不顺眼的很。 她一贯温和的口气,分明带着讥讽和不满。 萧镇海单膝在太后面前跪下,“臣自知她这次是犯了死罪,但臣就这么一个妹妹,多年来相依为命,但臣不忍,不做点什么,臣不能安心!” 萧镇海字字铿锵,并不掩饰自己的目的,还有对萧燕的维护。 太后见他还固执己见,没有离开,变了脸色。 苏梁浅看着腰背挺直的萧镇海,心想着萧凭望这点倒是随了萧镇海,站在萧镇海的立场,苏梁浅并不觉得他有什么错,反而赞赏。 人,若如庆帝,苏克明,夜傅铭那般,心里只有权势,只有利益,只有自己,和自己的欲望,她反而看不起。 “侯爷还真是重情重义。” 苏梁浅口气微凉,倒是听不出是真心夸赞还是和太后一样的点拨讥讽。 沈大夫人一脸恨恨,不留情面道:“谁知道当年萧家做的那事,是自己一手操控,还是背后有人提点?当年清妹走后,她的那些嫁妆,全被萧燕占为己有,这些年,萧大人也从中得利不少吧?要不是浅儿回来,那些东西,至今还白白便宜了害死清妹的贱人,这么多年,她在九泉之下,必然不得心安!” 沈大夫人这话,几乎是直指萧镇海和这事也脱不了干系了,同时也表明了自己绝对不会放过萧燕的决心。 “明珠!” 太后看着沈大夫人叫了声。 沈大夫人是太后教养着长大的大家闺秀,贱人二字,是不该从她的口中冒出的,尤其还是当着外臣的面。 沈大夫人当没听到,并没有退让,“是真正的兄妹情深,还是其他,就只有侯爷心里最清楚!” 沈大夫人说完这话后,冷哼了声,将头转向另外一侧。 她对萧镇海,应该说对萧家,都是不喜甚至是有敌意的。 萧家,是在沈家倒后,才在军中崛起,萧镇海也才有机会一步步走到今日的,而在苏府,萧燕也是在毒杀了沈清后,取代了她在苏家的地位。 虽然这两者,并没有直接的关联,但沈大夫人却觉得这其中并不是完全没有关系,只是没有证据,萧镇海又身居高官,不好说罢了。 不仅仅是萧镇海,苏克明也是,沈清的死,作为丈夫的苏克明,也难辞其咎。 萧镇海低垂着脑袋,脊背却依旧挺的笔直,没有争辩。 太后没有开口让他起身,他就一直那样跪着。 比起萧燕,他现在更加忧心萧家和萧有望,当着太后的面,并没有顶撞反驳沈大夫人。 “七皇子进去很久了吗?” 苏梁浅看着胡公公,似是单纯的转移话题,又好像是在试探。 胡公公道:“刚进去没多久。” 他稍顿,很快补充道:“侯爷就比太后娘娘稍早,七皇子就是侯爷的前脚来的,进去没多久呢。” 就只有庆帝和夜傅铭的御书房,父子两,一坐一站,很长时间,两人就是那样对视对峙着,谁都没有开口,寂静无声。 最后,是庆帝打破了沉默。 “萧燕的事,是你所为?” 庆帝直直的盯着夜傅铭,审视着质问。 夜傅铭坦然承认,“是儿臣所为,儿子的手上,还有许多事情都没爆出来呢。” 夜傅铭意有所指,庆帝面色难看,甚至是难堪。 “你这是想要威胁恐吓朕,你到底想要什么?” 夜傅铭走至庆帝,他双手向后,每一步,都走的不快,但是于庆帝而言,却极有压迫感。 “我想要权利。” 他手扶着庆帝的桌子,和庆帝对视,重复着道:“父皇,我想要权利。”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满是贪恋的目光,在庆帝身后的龙椅流连。 想要什么,不言而喻。 “父皇就算不想将那个位置给我,也该考虑儿臣的处境,将来不管谁继位,我都有自保和说话的权利。” 夜傅铭见庆帝气恼,又含蓄的退让了一步。 “我知道父皇在想什么,你想拖延时间,但是儿臣也不是傻子,不会一直给您时间的,您要么给儿臣想要的,不然的话,就别怪儿子不孝了!” 夜傅铭直白威胁,态度比上次还要嚣张,气的庆帝心口绞痛,心里直骂他孽子,却忍着没有发作,质问道:“这就是你这次进宫的目的?” 夜傅铭点头嗯了声,“没错。念在父子一场,儿子已经给了你不少的考虑时间了,但是父皇实在是太没诚意了,我再继续坐以待毙下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儿臣这次进宫,就是给父皇下最后通牒,儿臣已经不愿再等了,也不会再等,若是父皇执迷不悟,那萧燕的结局,就是您的下场!” 萧燕现在什么结局?身败名裂,性命都要没有了。 庆帝现在情绪起伏那么大,很大一部分就是这事引起造成的,他很清楚,一旦他做的那些事情公布出去,他的下场,未必会比萧燕好多少,甚至比她还要凄惨。 “我的罪名,是父皇一句话定的,洗刷的话,自然也是您一句话的事,至于权利,北齐的江山和天下都是父皇的,您爱给谁,也不过是您的一句话,只要那些事情没曝光,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由您说了算,而不是遗臭万年。父皇,此为互惠互利,儿臣要的一点也不多。” 夜傅铭盯着庆帝,每句话每个字都拉的很长,眼睛也瞪的很大,眼底里欲望恒生,但他的口气却和以前,那种温和的温柔,简直就像个变态,不像个正常人,看的人心里发瘆。 夜傅铭说完自己想说的,缓缓的退到之前站着的位置,对着庆帝,扯着嘴角笑了笑,躬身道:“儿臣告退。” 他说走就准,庆帝都还没应准,就转身离开了,气的庆帝额头的太阳穴突突的跳,他一只手操起桌上的奏折,都拿在手里了,就要向夜傅铭扔去,手都扬起来了,呼吸急促,最后还是将东西放下。 御书房内,就只有他呼哧呼哧的声响。 苏梁浅一众人在外面说着话,就见夜傅铭从里面走了出来,不同于上次的头破血流,他抬着下巴,脚步轻盈,整个人简直是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夜傅铭很快也发现了他们,他看向苏梁浅,苏梁浅只在看了他一眼后,就移开目光了,等夜傅铭看过去的时候,她已经看向别处了。 她这样的态度,落在夜傅铭的眼里,只觉得满是对他的嫌恶轻视,夜傅铭心中气恼,不过这种气恼,很快就被他压制住了。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朝着他计划的方向进行,他早晚有一天,让她对自己下跪忏悔,哭着求饶。 夜傅铭这般想着,心中畅快,且他转念觉得,苏梁浅定是对他的计划一无所知,不知道他很快就会成为北齐的王,才这般无礼,心里更觉得是自己掌控全局,脸上有了笑。 太后见夜傅铭,只觉得他浑身上下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异常,她心中疑惑,更有不安,皱起了眉头。 “给皇祖母请安。” 夜傅铭行至太后面前,向她请安。 太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虽然心中对他有所不满,但毕竟是自己的孙子,还是皇孙,这么多人外人在,还是给面子的,她点头嗯了声,让他起身。 “你进宫何事?” 夜傅铭回道:“孙子是为苏萧氏的事情来的,她毕竟是儿臣侧妃的生母,侧妃求到我这里,孙子不忍” 夜傅铭这话,倒是贴合他一贯的仁善,但是苏梁浅却觉得好笑,他难道不知道,自己那个人设,早就已经坍塌了吗? “七皇子还真是仁善,心胸还很开阔,能如此不计前嫌,让人佩服,妹妹能嫁给你,真的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对给自己堂而皇之戴了绿帽子的人求情,这心胸能不开阔,让人佩服吗? 夜傅铭听出苏梁浅话中的深意,面对着苏梁浅,脸色僵了僵,眼中是愤恨。 等他将来手握权柄,登上高位,知道那件事的人,他要将知道那件事的人,全部都杀了,杀了。 夜傅铭这样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脸上不自觉的就流露出了几分狰狞和杀意,看的太后更加不喜。 萧镇海对夜傅铭也很不喜欢,他甚至期盼着有谁可以不动声色的将他杀了,当然,这源于他内心的忌惮。 他和之前一样,就只是静静站着,并不插嘴。 “那七皇子春风得意,是如愿以偿了?” 夜傅铭的思绪,被苏梁浅再起的话打断,他回过神来,很快明白苏梁浅此行的目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父皇仁善,乐安县主要这样认为也可以。” 夜傅铭心里恼苏梁浅,决定在这事上和她唱反调。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县主对这个体会应该比谁都深,凡事不要太过了,小心给自己招来灾祸!” 夜傅铭的话,满是警告,太后听的正要警告几句,夜傅铭就和之前对待庆帝一样,道了声告退,径直如风一般离开,只在从萧镇海身边经过的时候,稍停了片刻。 他侧身看萧镇海,微勾着嘴角,得意的,又暗含无限的警告,就像之前对庆帝那样。 胡公公看了眼剩下的人,定定的将目光落在苏梁浅身上停了片刻,追着夜傅铭,送他出去。 第三百八十五章:给庆帝出主意 苏梁浅看着尾随在夜傅铭身后的胡公公,嘴角也往上勾了勾,垂着的眼睑,是洞察一切的了然。 太后心头不满,狐疑也更深。 萧镇海的目光落在苏梁浅身上,有审视探究,苏梁浅抬头,目光扫去,萧镇海又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苏梁浅已经敛住了脸上的讥笑,面上是带了几分悲伤的淡然,看着萧镇海道:“有这样的外甥女婿,侯爷真有福气,七皇子已经为夫人求过情了,侯爷您还要去吗?” 苏梁浅问完,朝着太后服了服身,将手递了过去,将她搀扶了起来。 萧镇海根本就不相信,夜傅铭进宫是为了给萧燕求情,借着萧燕的事威胁庆帝还差不多,他所谓的得偿所愿,针对的也不是萧燕,他在意的根本就不是萧燕的死活。 他那样的意气风发,是因为皇上,因为他手中握着的把柄,能让皇上妥协。 被自己的儿子拿捏住威胁,却又无可奈何,庆帝现在定然十分的恼火。 七皇子之前定然也提了萧燕的事,这时候进去,那就是火上浇油,送上门给庆帝出气,萧镇海前后思量了一番,心中已经生出了退意。 “既然七皇子已经求过情,那臣就先告退了。” 萧镇海生出了退意,但心里还是想进去的,但他更担心,自己这时候进去,会牵累到萧家。 如果说他在庆帝面前,还能说的上话,也还是有情分的话,现在这种局面,他并不希望用在萧燕的身上。 萧镇海在庆帝面前,还是有几分薄面的,太后听他说要走,只嗯了声,半句挽留的话都没有。 萧镇海走后,沈大夫人冷哼着道:“兄妹情深?算他识时务!” 苏梁浅虽然不能百分百摸准萧镇海的心思,但也是八九不离十,萧镇海这时候离开的原因,她十分清楚。 萧镇海离开没几步,刚好碰上回来的胡公公,他一脸的愁绪,还有为难,若有所思,心不在焉,就连他走近都没发现。 “胡公公?” 萧镇海叫了声,“您怎么了?” 胡公公看着面前站着的萧镇海,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 他看向萧镇海,神色也恢复如初,变成了难以讨好的太监总管。 “侯爷不是要见皇上吗?怎么就走了?” 萧镇海回道:“我来,是为舍妹的事,既然七皇子都已经求过情了,我就不再进去了,发生这样的事,我我也没脸,烦请胡公公告诉皇上一声,就说我来过。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希望胡公公在皇上面前替我美言几句,这恩情,我萧某人铭记于心。” 萧镇海放下身段,一脸诚挚。 兔死狐悲,如果胡公公肯帮忙说话,萧镇海觉得萧燕的性命肯定是能保住的。 “我见公公刚刚心神不宁,是不是有什么事?” 萧镇海询问,有交换的想法。 胡公公摇头否认,“没有。” 他微顿了片刻,继续道:“苏萧氏所犯的事情不小,皇后为此见了皇上几次,说最近好几个命妇为她的事进宫,已经触犯了众怒,就算是死罪免了,活罪也难逃了,更何况,按照北齐律令,她这样的罪责,是可以牵累子女的。” 萧镇海闻言心头一紧,随机道:“我明白,不过还是想麻烦胡公公。” 胡公公没应,但是也没拒绝,说了几句,回御书房伺候了。 看七皇子那德行,今日必然是和皇上吵过了,胡公公觉得,自己这日子,实在是太艰难煎熬了。 萧镇海看着胡公公离去的背影,眉心打结,若有所思。 刚刚他在御书房外撞见胡公公,他神色有异,但是之前他从御书房追着夜傅铭离开的时候却是好好的,萧镇海猜想,肯定是七皇子和胡公公说了些什么。 参照七皇子对他和庆帝的手段,萧镇海不难猜出他做了什么,萧镇海困惑的是,夜傅铭手上到底掌控了什么胡公公的把柄。 萧镇海思量着这些,脚下的步子依旧是一如以往的生风,那种此次回京,京城不会平静的预感,更加强烈。 以往,这种预感,他并不是没有,但这次,却让他分外的不安。 萧镇海在宫门口的时候碰上了夜傅铭。 萧镇海先前担心撞见夜傅铭,已经刻意放慢了脚步,夜傅铭直接在宫门口的位置守株待兔。 “侯爷。” 夜傅铭看似温和,实际却一改以往的谨慎小心,让人觉得咄咄又尖锐。 萧镇海看到他,心知逃不过,上前,朝着他拱了拱手行礼。 “七皇子。” 夜傅铭点了点头,“自己唯一的亲妹妹,发生这样的事,侯爷这段时间担心忧虑坏了吧,侯爷今后一定要小心谨慎,这样亲人才不会一个个从身边离开,若是成了孤家寡人,再大的权势又有什么意思?” 话落,他恍然想到什么,一副自己说错话的样子,改正道:“不是拥有权势,而是失去一切,还成了孤家寡人!” 一次次的快感,不但让夜傅铭尝到了甜头,还有种翻身做主的成就感,夜傅铭喜欢甚至是享受。 萧镇海抬头看夜傅铭,夜傅铭勾着嘴角笑,得意张狂极了,转身上了马车。 夜傅铭的马车,从萧镇海身边经过的时候,萧镇海还听到了从马车里面传来的夜傅铭的笑声。 得意的,快活的,总之,意气风发,就像他现在的状态。 萧镇海的眼底闪过恨意,暗道他是小人得志。 如果真的让他长久得志下去,萧镇海并不觉得,最后的结果,会对自己有好处。 另外一边,苏梁浅和太后等人,在胡公公回来前,进了御书房。 庆帝在和夜傅铭见面的时候,和上次一样,将伺候的宫人都打发下去了,一路上,太后见来往都没看到几个人,心头又是一惊。 太后是在胡公公离开后,直接奔往御书房。 这样的阵仗,给她的感觉,像是在密谋什么事。 太后以为,一路定会碰到守值的其他太监的,他们看到他后,会向庆帝通禀,也因此,庆帝并不知道太后一行人去找他。 御书房内,庆帝坐在处理政务的龙椅上,都这么久了,他的脸色依旧黑沉,恍若暴风雨来临前乌云密布般的天空,让在阳光下宽敞明亮的御书房,气氛压抑至极。 庆帝心情烦躁至极,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也没注意是几个人的,以为是胡公公回来了,头也没抬,将还拿在手上的奏折扔在了地上,“滚,朕要一个人静静,现在谁都不见!” 庆帝脸色铁青,话中的火星味,仿佛都要喷溅出来,任谁都能觉察出庆帝的怒意,那种明明恼火到极点,却无能为力的恨意。 苏梁浅心知肚明,她觉得这是庆帝的报应。 他罪有应得,简直活该。 太后又是狠狠的一惊,那种庆帝和夜傅铭之间有什么事的预感更深,沈大夫人也是意外的很,同时也有些担忧,看了苏梁浅一眼,生出退意。 庆帝的脾气谈不上好,但是这个样子,太后却是第一次见,她和庆帝虽是父子,却不是亲生,因为一些事情造成的龃龉,母子的关系并不算好,甚至一些时候,庆帝对太后都不耐烦,只是北齐以孝治国,他爱惜名声,面上的功夫做的还是很好的。 但是真心还是敷衍,别人不知道,太后心里却是清楚的。 这些年,她不理政务,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这个。 庆帝掌控欲强,她要干涉太多,只会更惹人嫌。 她虽是太后,但北齐真正的王和主,还是庆帝。 太后也看向苏梁浅,心里思量着是不是等下次,寻个更好的机会,她倒不是担心自己,毕竟庆帝叫她一声母后,就是再怎么样,也不会刁难她,主要还是苏梁浅。 庆帝对她,心中也是积累了不满的,她担心这样进去,苏梁浅直接就撞庆帝的枪口上了。 太后和沈大夫人还在迟疑着的时候,苏梁浅已经抬脚进了殿,开口叫了声,“皇上。” 庆帝抬起头来,这才发现是苏梁浅等人。 庆帝心虚,又是难堪,同时更担心被苏梁浅她们发现什么,当然,还有恼火。 他克制着掩饰住这些情绪,轻咳了两声,面上恢复了一贯的威严,四下扫了一眼,呵斥道:“那些伺候的宫人呢?怎么母后来了,也没人通禀?” 太后和沈大夫人见苏梁浅进了殿,也跟了进去。 苏梁浅往庆帝的方向走了两步,朝着庆帝服了服身,“胡公公送七皇子去了,我与太后沿途并没有碰到当值的太监宫女,冲撞了皇上,请皇上怪罪。” 苏梁浅谦卑的很,姿态摆的很低,当着太后的面,庆帝就是有满肚子的脾气也火气,也发泄不出来。 他直直的盯着苏梁浅,半晌,铁青阴沉的脸,忽然变的舒朗起来。 他从龙椅起身,走到太后面前,向太后请安,随后叫了声,让人给太后和苏梁浅沈大夫人几个人都赐了座。 “母后什么时候过来的?您有事找儿子,直接让人通传一声,儿子自会去慈安宫的。” 苏梁浅在太后前抢声道:“皇上和七皇子议事的时候就过来了,已经等了好一会了。” 庆帝有片刻的沉默,眼神也是躲闪的。 “是儿子的不是,母后此番来找儿子,可是为了苏克明夫人的事?” 太后压制住对庆帝种种反常的疑虑,嗯了声,“沈清对哀家有救命之恩,她遭奸人所害,害她的恶人逍遥法外多年,现在真相大白,希望皇上能秉公处置这件事,这不仅仅是为了清儿,同时还关系到所有北齐大臣后院的安宁,后院不宁,如何处理好前朝事?此风决不能长!” 太后看着庆帝,温和的声音,有几分厉色,看向庆帝的神色也是,颇有年轻时候杀伐凌厉之风。 “是,母后所言有理。” 庆帝附和着太后,“但是” 萧燕的下场,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庆帝不想自己的结局太过糟糕,他盼着自己能有个好下场,也因此,他心里偏向饶了萧燕。 但萧燕犯的,确实是不能饶恕的重罪,他实在不知道当着苏梁浅的面,辩驳太后。 苏梁浅和太后一同前来,那她的立场,自然是和太后一致的,当然,也应该一致。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更不要说,在这件事情曝光前,苏梁浅和萧燕就一直不对付。 如果不是夜傅铭咄咄逼人,气势凌人,承认下了一切,庆帝都要怀疑,这些事情,是苏梁浅操纵设计的。 苏梁浅聪慧通透,又伶牙俐齿,庆帝心烦意乱的,担心被她察觉洞悉出什么,并不愿意和她杠上。 庆帝不知道怎么替萧燕说好话,只说了但是二字,然后一声无奈的叹息,表明自己身为帝王的无力无奈。 “是因为七皇子?” 苏梁浅仿佛只是那么漫不经心的一提,却让庆帝心一个咯噔,整个人都是一颤,盯着苏梁浅,脸色大变。 “皇上!” 太后诧异,直接重重的叫了他一声,庆帝醒过神来,脸色却没好看多少。 苏梁浅太后和庆帝对视,解释道:“刚刚微臣和太后在外面等的时候,撞上七皇子从里面出来,整个人一改往日的消沉,意气风发的,我心生好奇问了句,他说她是因为侧妃求情,为我家夫人的事情进宫,还说皇上网开一面,他已经得偿所愿,如愿以偿了。” 得偿所愿,如愿以偿几个字,让本来就面色难看的庆帝,眼中直接迸射出了恨意,在心里暗暗咒骂夜傅铭。 庆帝打量审视着苏梁浅,见她神色无异,并不是刻意的意有所指,暗想她应该只是就事论事。 什么都不知情? 庆帝心里没底。 “他还说什么了?” 苏梁浅很认真的想了想,摇头,“没有了。” 她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朝着庆帝的方向,缓缓跪下,“皇上,求皇上替我已经故去的母亲做主,让她在地下能够瞑目,天下臣民,定会歌赞您的!” 庆帝看着就跪在自己脚边的苏梁浅,脸上并无喜色,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朕不严惩萧燕,或者网开一面,天下臣民,就会觉得朕是昏君?” 庆帝质问,有一些咄咄的火气。 沈大夫人见庆帝阴沉着脸不快的模样,替苏梁浅捏了把汗,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正要跪下替苏梁浅求情,就见苏梁浅挺直着腰背,和庆帝对视着开口道:“据臣的了解,当年我母亲嫁给我父亲成了苏夫人后,萧燕还是个外室,后来因为生下长子,被我母亲知晓,才抬进门做了个小妾。小妾毒害正房夫人,戕害正室夫人的孩子,如此重罪,都不能判处极刑,岂不寒了正室夫人和嫡出子嗣的心?同时也会助长宠妾灭妻的邪风。” 正室夫人,嫡出子嗣,又不仅仅是正室和嫡出,他们身后,是有娘家做靠山的,他们若联合起来,那是庆帝都不能抗衡的力量。 其实,萧燕犯的罪,不是什么大罪,不过是毒害了个人而已,但是她触犯了一群人最最不能碰触到的底线。 要说庆帝最最爱惜什么,不是女人,也不是自己的皇子,而是权势和名声。 他一旦放过萧燕,那对他的名声,必定有损,甚至就像他说的,背上昏君的骂名,庆帝怎么会愿意呢? 应该说,身为一国之君,没有谁,不想被赞明君,反被骂昏君的。 沈大夫人就那样靠着椅子站着,跪着帮苏梁浅说话不是,坐也坐不回去。 苏梁浅难道看不出来庆帝在气头上吗?沈大夫人相信苏梁浅,但还是忍不住替她捏了把汗。 “七皇子就算因为侧妃的事记恨皇上,也不能提这样不合理的要求,这不是?” 苏梁浅也学着庆帝,话故意只说一半,点到为止,就在庆帝顺着她的话去猜疑猜想的时候,苏梁浅似替庆帝鸣不平道:“真不知道七皇子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 苏梁浅状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在庆帝的心里掀起惊天巨浪。 庆帝盯着苏梁浅,仿佛醍醐灌顶一般,眼睛都是发亮的。 “你再说一遍。” 苏梁浅看着盯着她张口的庆帝,故作疑惑,“说什么?” “你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苏梁浅认真回想了下,解释道:“皇上,我对七皇子没那么大的敌意,也不是故意挑拨您们父子的关系,我就是一时口快,就事论事。” 庆帝现在不怕苏梁浅对夜傅铭有敌意,他就担心苏梁浅对夜傅铭没敌意了。 “朕没有怪你的意思,让你说就说!” 苏梁浅心头一片敞亮,她哦了声,重复着之前的话道:“臣刚刚说不知道七皇子为什么要替我家夫人求情,他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皇上,臣觉得很奇怪,七皇子若不是那种真正的良善之人,他没理由冒着被皇上厌弃的风险,特意进宫替夫人求情啊,皇上就是太重情了,像七皇子这种人,就不该让他进宫!” 庆帝觉得自己一切都明白了。 夜傅铭拿萧燕开刀,并不仅仅是敲山震虎,而是为了威胁他让他做出错误的决定,被骂是昏君,坏他的圣明。 其实,庆帝这真的是想多了,这只是苏梁浅的故意诱导,但是这却不在夜傅铭的计划里面,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庆帝和萧镇海恐惧,如他所愿。 庆帝看了看太后,又看向苏梁浅,他心知她们已经有所洞察,解释道:“那晚的事情,朕思来想去,没有那么简单,虽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老七,但他很有可能真的是冤枉的。” 庆帝思来想去,只有愧疚,是他最好的解释和掩饰。 “朕当时在气头上,也是为了安抚萧家,还是将声名败坏的苏倾楣嫁给了老七,后来苏倾楣怀了身孕,朕朕出于种种的顾虑,让她将这个孩子留下了,是人都有脾性,老七就是佛性,对朕还是生出了不满,朕冷静下来,心里也觉得对不起他,想要弥补,但伤害已经造成,朕哎,母后,是朕无能,连儿子都教养不好,还有皇后,她身为嫡母,实在是叫朕失望至极。” 庆帝叹息着,言语间充满了懊悔,俨然就是个知错就改的好父亲。 苏梁浅听着却觉得想笑,庆帝这哪里是后悔自己对夜傅铭做的那些事情太过,他是觉得自己惩罚太轻,没要他的命,对皇后的责怪,不正是如此吗? 他应该不止一遍的想,当年,要不是皇后为了太子,让夜傅铭成为名副其实的七皇子,现在什么事都不会有。 苏梁浅料想的还真是一点没错,庆帝确实是这样想的,再加上他现在对夜傅铭无能为力,心里对皇后的恼火更深。 但皇后最近没犯什么大错,再加上昭檬公主的婚事在即,也不能动,他就更上火了。 身为帝王,不能为所欲为,还要如此忍气吞声。 苏梁浅对实情了若指掌,对庆帝说的话,一个字也不相信,对事情一无所知的太后和沈大夫人,也并不相信庆帝的这番说词,总觉得这其中是有什么隐情。 不过,这两人都是聪明人,谁也没有戳破庆帝的谎言。 太后附和着庆帝的话道:“皇上仁慈,想要补偿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能在这样的大事上犯糊涂。” 庆帝道是,一副知道自己错了,虚心接受的模样和架势。 “母后教训的对,而是朕刚刚已经答应了,会对苏萧氏网开一面。” 事实是,皇上没答应夜傅铭任何事情,但是如果夜傅铭在外面和太后还有苏梁浅说了那样的话,庆帝担心如果自己不暗着他的意思去做,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但是苏梁浅的分析,也不无道理,庆帝觉得,在这件事情上,自己绝对不能妥协。 “乐安,你主意最多,你给朕说说。” 庆帝觉得,苏梁浅说的每句话都在点子上,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皇上,臣这次进宫,就是为了给已经故去多年的母亲讨个公道,让她能够瞑目,如果您让我说的话,我肯定是建议您一定不能放过夫人,并且要重罚。” 庆帝没有反对她的话,并且让她起身。 “只要你说的有理有据,让朕在七皇子那也能给个交代。” 太后闻言,忍不住看了庆帝一眼,觉得这不像是会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 当然,庆帝这话也确实没经过大脑,他现在整个人的思绪也是混乱的,他需要制衡,能制得住夜傅铭,不让他得寸进尺,同时呢,又能保护好自己权益,维护权威的法子。 “按照北齐的律令,夫人犯的事,家人尤其是子女,是要连坐的,皇上可以赦免其他人,只治夫人一个人的罪,这样,不管是七皇子,还是侯爷,若是还对皇上心生怨怪,那就是不知感恩。” 苏梁浅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沈大夫人见她脱离了危险安全了,狠狠的松了口气,也坐下。 “继续说。” 苏梁浅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继续道:“至于对七皇子的补偿,皇上可以有补偿的心思,但是不能被他知道了,是人都容易得寸进尺,虽然七皇子现在并不是那种人,但是皇上不能不防,更不能助长他这样的心态,所以可以适当的满足他的要求,但主动权要在自己手上,不能全满足。” 总结起来,就是温水煮青蛙,一点点,一点点,把他弄死。 庆帝再次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得寸进尺?夜傅铭不是那种人,现在庆帝眼里,夜傅铭简直是这天底下最最贪得无厌的人。 他想要权势,他给就是,但不是全给,而是一点点的给,夜傅铭尝到了甜头,自然不会傻的将那些东西公布出去,毕竟那样做的话,他就一无所有了。 最近是事情刚发生没多久,他正是最寂静戒备的时候,长久以往,他肯定会有所松懈,只要他放松,他就能想办法不留痕迹的将他除了。 庆帝觉得,这真是个极好的主意。 “说的对,朕要赏你!” 胡公公满心的忐忑不安,从外面回来,就见庆帝龙颜大悦,脸上久违的笑容,让他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 庆帝也看到了胡公公,将他召了进来,“好,朕就如你所愿,胡公公,传旨下去,处苏萧氏腰” 胡公公见庆帝似乎是要说腰斩,吓了一跳,庆帝稍顿了片刻,改口道:“赐苏萧氏毒酒和三尺白绫!” 第三百八十六章:鹬蚌相争我得利 庆帝吩咐完,又一脸慈爱的看向苏梁浅问道:“如此,你可还满意?” 苏梁浅起身,要再次跪在地上谢恩,被庆帝扶住。 苏梁浅盈盈服了服身,“夫人犯下的罪行,就算是游街腰斩,也不为过,但她毕竟是侯爷的妹妹,且昭檬公主和萧家二公子的婚事也在即,就算是赐死,也该给她体面全尸,皇上仁慈圣明。” 苏梁浅对拍庆帝的马屁,信手拈来,一旁的胡公公,还有些呆滞。 苏梁浅能哄得皇上对萧燕下死手,胡公公并不奇怪,毕竟萧燕犯的是重罪,但她是怎么做到在这短短时间,就让本来该暴走的皇上龙颜大悦的,胡公公怎么都想不明白。 他好想知道,更想拥有这样的技能。 萧燕的事,就这样定下。 苏梁浅得偿所愿,和太后离开。 胡公公领了旨,并没有马上走,而是在苏梁浅和太后离开后,走到庆帝身侧问道:“皇上,是奴才现在就带人备毒酒和白绫吗?” 胡公公想到方才萧镇海在外面拜托他的事,想着能拖延几日,让他和萧燕见上一面,也算自己帮了他的忙了。 这要是以前,不管萧镇海如何得脸,胡公公都不会如此,但是在今天送夜傅铭离开,他和自己说的那些话 七皇子有野心,能拿住皇上,那是事半功倍,但是那个位置,在朝堂上没人不行,胡公公思量着,没有比萧家,更好的利刃了。 胡公公需要在萧镇海那里,有个顺水人情,所以刚刚皇上下了圣旨后,当着太后和苏梁浅的面,他也没马上执行。 庆帝思量着看向胡公公,胡公公硬着头皮继续道:“今儿个,侯爷也入宫了,刚刚还在外面和太后她们坐了好一会,是七皇子离开的时候说,已经为苏萧氏求过情,皇上还应允了,他才离开的。奴才送七皇子离开,刚好和他碰上了,他求了奴才好几次,让奴才在皇上面前说几句话,奴才,奴才” 胡公公见庆帝脸色变了,话说不下去,跪在了地上。 庆帝看着诚惶诚恐的胡公公半晌,“朕又没有怪你。颁旨的事,你找另外的太监去办,至于毒酒白绫,明日再赐。” 胡公公松了口气,感激涕零,跪谢庆帝。 因为和苏梁浅的一番谈话,庆帝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去了些,不过想着想着,他越想苏梁浅的那些话,越觉得她字字句句都有深意,仿佛是意有所指,心里不安,一颗心悬的更高了。 “胡伟!” 胡公公刚找了颁旨的小太监,同时还找了人,去萧家给萧镇海传信,听说庆帝在找他,急忙跑去。 他刚进御书房,气还有些没喘匀,就见庆帝一副疑神疑鬼的样子。 胡公公跟在庆帝身边这么多年,心知是庆帝又开始怀疑谁了,见怪不怪。 “你说,乐安会不会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庆帝看着胡公公,脸上的神情没变,青天白日下,那样子看着都有些渗人。 胡公公赶的急,再加上有事,脑子都有些晕乎乎的,他听到了庆帝的话,一下却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他这是怀疑上苏梁浅了,刚刚不还对人赞赏有加的吗?当着太后的面说要给她赏赐,这眨眼的功夫,怎么说变就变了? “奴才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先前庆帝和苏梁浅等人说话的时候,胡公公没在,他并不知道苏梁浅说了什么,自然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让庆帝对苏梁浅赞赏有加,但这赞赏有加没维持多久,又变成了多疑。 庆帝思量着,将刚刚苏梁浅对他说的话,告诉了胡公公,不待胡公公帮他分析呢,他看向胡公公的眼神,就变的凌厉了起来,“太后她们来了,你为什么不进来通报?还有,谁让你去送老七的?你是不是觉得他现在手上捏了朕的把柄,朕要受制与他,你想要巴结讨好是不是?” 胡公公那个冤枉的,咚的跪在地上,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奴才不敢,奴才有罪!” 胡公公诚惶诚恐,头抵在地上,根本就不敢抬起来。 这不是庆帝对他的第一次怀疑,但是这次的罪名,大的有些离谱。 当然,胡公公之所以不敢抬头,也有心虚的成分在里面。 庆帝冷哼了声,“谅你也不敢,平身吧。” 胡公公抬起头来,但依旧跪着,苍白着脸,看向庆帝道:“奴才腿软,还是跪着吧。” “没出息的老东西!” 庆帝骂了句,不过怒意并不像之前那么重,且还带了几分调侃,胡公公稍松了口气,跟着附和骂自己没用,随后还是接着之前的话题,替庆帝分析起苏梁浅的事情来。 “老奴以为,这只是巧合,乐安县主应当是不知情的。” 胡公公思量着,罗列了好几条的缘由,他分析的也算有理有据。 庆帝是怀疑苏梁浅不假,但也觉得他做的那些事情,她应当是不知道的,不然的话,她只会想办法,加剧他和夜傅铭的矛盾,让他们鹬蚌相争,她自己坐收渔人之利,根本就不会替她出主意。 而且,她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女子,那么大的事情,她不可能一点情绪都不外露。 “七皇子的态度,嚣张的反常,县主又聪慧异常,她就是不知道那件事,定也看出了端倪来,所以才会说那些话。” 庆帝嗯着点了点头,觉得胡公公这话一针见血,说到点子上了。 苏梁浅肯定是看出些什么了。 “该死的老七!” 庆帝一脸的恼火,将事情的责任归咎到了七皇子身上,不过心里倒是放心许多。 他现在的处境,虽不至于四面楚歌,但已经被夜傅铭逼到了山崖边上了,要苏梁浅和夜傅铭联合,也针对陷害他的话,那他势必会更加艰难。 “乐安从泗水回来,朕只给她设宴接风,还没赏赐了吧?” 胡公公道是。 “你去库房看看,拟一份礼单,将东西给她送去。” 另外一边,太后自离开御书房后,便忧心忡忡的,满腹心事,一路到了慈安宫,拧着的眉头都没舒展开来。 “皇上已经答应赐死萧燕,太后怎么一点也不高兴呢?” 沈大夫人见太后脸色不佳,没有马上出宫。 太后坐下,很快有人奉了茶,她喝了两口,依旧有些心不在焉的,略有些失神道:“哀家总觉得,皇上和老七,好像有什么事。” 沈大夫人不傻,自然也能看得出来,不过她并不在意。 太后将茶水放下,看向苏梁浅,“浅丫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苏梁浅摇头。 太后并不相信,招了招手,让苏梁浅在她的身边坐下,又问道:“你当真不知道?那你说那些话” 太后之所以觉得苏梁浅会知道些什么,也是因为苏梁浅和庆帝说的那些话。 “因为我和太后一样,也觉得皇上和七皇子之间,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什么事我不知道,但我猜想,可能是七皇子手上掌握了什么东西,让皇上有所忌惮。” 沈大夫人扯了扯苏梁浅,警告性的叫了声,“浅儿!” 苏梁浅所言,正是太后心中所想,只是太后没想到,苏梁浅胆敢这样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太后看向苏梁浅,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皇上做的事情不合乎常理,我也不相信皇上的话,再就是,七皇子表现的志高意满,这种底气,不仅仅是皇上的内疚可以带来的。我和皇上,尤其是七皇子都接触过一段时间,这是我根据对他们的了解做出的判断,我总觉得皇上不是补偿,而是被胁迫。” 沈大夫人惊的,脸色大变,用手捂住苏梁浅的嘴巴。 她四下看了眼,太后在问苏梁浅话时,就已经让下人都退下了,屋子里就剩她们几个人,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太后,浅儿她,浅儿她” 沈大夫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苏梁浅这话实在大胆,若传出去,对她是大大的不利。 “你让她说!” 太后的声音重了重,神色越发凝重起来。 沈大夫人咬着嘴唇,脸色更白了几分,她之所以反应那么大,是因为她被苏梁浅话说服了。 沈大夫人松开手,走到床边,四下探了探,门口除了太后的两个心腹嬷嬷,并没有其他人。 她转过身,苏梁浅已经继续了。 “我开始只是猜测,但是我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还有皇上的表现,无一都证明,我猜对了。补偿是不需要张弛有度的,但是被胁迫的给予需要,还有就是,皇上消瘦了许多,眼底一片乌青,眉眼一片抑郁之色,分明就是长久没休息好,再加上忧虑所致,皇上日理万机,为国为民操劳,这样也不算奇怪,但就是数月前,水患横行,我也未曾见他如此,可见事情棘手,但如果皇上对臣下,父亲对儿子有愧,不至于如此。” 太后看着面前身姿笔直的苏梁浅,她素净的脸,眉目淡然,说的每个字,仿佛到她的心里。 这不是个十四岁少女会有的洞察力,更让太后诧异的是,她对庆帝说的那些话,她当时听着,只以为她是为沈清的事,没想到还有对庆帝的试探。 如此的自然而然,不动声色,如果不是她这样坦白直率的说明,她或许根本就不会朝那个方向想。 “那你对哀家坦诚说这些,又是有什么目的?” 太后直直的盯着苏梁浅,问道。 苏梁浅的处事态度,让太后觉得,她做的每件事,说的每句话,都有自己的目的。 “母后!” 沈大夫人重重的叫了声,是对太后的不满。 “是您让浅儿说的,她替您分析,实话实说,说的也是您心中所想,您这样质问她是什么意思?她对您难道还有什么坏心不成?” 不说苏梁浅是不是有目的,就算是有,太后如此说苏梁浅,沈大夫人也听不下去,她觉得苏梁浅没错。 “她不过是聪慧些,比旁人心眼多些,这有什么错?她要没几分这样的本事,早就死了!” 沈大夫人替苏梁浅强烈鸣不平,满是对苏梁浅的心疼。 太后问是那样问了,但是心里并没有责怪苏梁浅的意思,见沈大夫人如此,神色和态度,便都跟着软了下来。 她对苏梁浅多加怜惜,除了沈家和沈清的缘故,就是觉得苏梁浅年纪轻轻就世故老成,定是经历了外人不知的悲痛,觉得她可怜。 “哀家并不是那个意思。” 她叹息了声,有些无奈,苏梁浅却半点也不介意,安抚太后道:“太后,浅儿并非不知好歹的人,谁对我真心,那我必然也真心相待,我说这些,只是提醒太后您,小心七皇子。” 苏梁浅的话,更叫太后不好意思起来,同时对夜傅铭更加不喜,也觉得他胆大包天,自己低估了他。 苏梁浅继续道:“还有就是,若是将来发生什么事,希望您能对十二皇子还有贤妃娘娘庇护一二。” 太后当即坚定道:“十二是朕的孙子,你就是不说,哀家也会全力护他周全。十二孝顺,皇上也对他赞赏有加。” 苏梁浅和太后又说了几句。 “外祖母还在家中等我和舅母的好消息呢,太后,我们就先回去了。” 因为之前的那场小矛盾,沈大夫人也不想在宁安宫留,太后也没有挽留,只让人送苏梁浅和沈大夫人出宫离开。 “安嬷嬷,你说,她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太后目送着苏梁浅和沈大夫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看着安嬷嬷问道。 安嬷嬷刚刚就在门口守着,她虽上了年纪,耳朵却一如从前的灵敏,苏梁浅说话,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安嬷嬷算是听了个大概。 “太后可能猜到是什么事?” 安嬷嬷没回答,反问太后。 太后看向窗外,眼神渐渐放空,喃喃道:“大概能猜到,但具体的,也不清楚。” 她停顿了片刻,叹息着道:“但愿是哀家多想了,不然对北齐,又是一场浩劫。” 太后满面的愁容,整个人担忧极了。 作为长辈,她对苏梁浅是喜欢又欣赏的,但于她而言,她不仅仅是苏梁浅和沈大夫人她们的长辈,还是北齐的太后。 她最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北齐朝廷动荡,百姓受苦,但现在的北齐,实在太让人担心了。 安嬷嬷见太后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也跟着叹息,随后回太后道:“奴婢觉得乐安县主应该和太后一样,当年她还小,沈老夫人她们不会和她说这些事情,她知道的可能还不及太后多。” 安嬷嬷的话,并没有让太后的脸色好看多少,她的眉心依旧是打结的,叹道:“但愿吧。” 从宁安宫离开的一路,苏梁浅和沈大夫人并没有说话,在快到宫门口的时候,太后安排送她们的人离开,苏梁浅撞上了昭檬公主。 她似乎是躲在那里,专门等苏梁浅的。 “公主。” 距离昭檬公主和萧凭望大婚的日子,就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这种情况下,身为皇室公主,一般是不能出门的。 沈大夫人看到昭檬公主,略微吃了一惊,苏梁浅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反而挺高兴的。 自从昭檬公主知道她是因为沈琦善特意撮合她和萧凭望的事后,主动找她要解释,并且在话说清楚后,十分豁达大方的原谅了她,苏梁浅就对这个公主朋友,有了几分发自内心的喜欢。 “苏妹妹。” 昭檬公主看到苏梁浅,朝着她跑了过去,开门见山道:“萧燕毒害你生母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你我一早就想出宫找你了,但是现在并不是很方便,听说你今天进宫了,打听到你是从这个宫门入宫的,特意在这里等你,苏妹妹,你会不会?” 苏梁浅看着一脸担忧的昭檬公主,很快明白她所指,嗤笑了声,摇头认真道:“不会。” 她说的认真,且相当诚恳。 “萧燕的事,与公主无关,我连萧凭望都不会迁怒,更何况是公主。公主和萧凭望大婚,我一定会去喝喜酒的,等你成了萧侯爷家的二少夫人,如果方便的话,可以随时找我,毕竟,我去萧家,不是很方便。” 昭檬公主一改忧虑,脸上有了笑。 “公主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安心做新娘子吧。” 昭檬公主被苏梁浅调侃的有些不好意思,微红着脸,低垂下了脑袋。 苏梁浅抬手,拍了拍昭檬公主的肩,眸底深处,是她看不到的愧意。 苏梁浅送走了昭檬公主,终于和沈大夫人一块上了马车。 “昭檬这孩子,幸好被太后养在身边教养,没长歪。” 要随了皇后,那差不多就是第二个太子,就算没那么夸张,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讨人喜欢。 以前,因为皇后等人的缘故,沈大夫人对昭檬公主也颇有成见,不过几次接触下来,尤其是上次沈琦善的事,她的落落大方,让沈大夫人对她改观不少,再就是爱屋及乌。 昭檬公主是真心待苏梁浅,将她当成朋友的。 “她和萧凭望都不错。” 沈大夫人想到萧凭望,丰神俊朗,一身正气,最重要的是,他维护苏梁浅,为了保护她差点丢了性命,十分赞同的嗯了声。 “七皇子的事,你知道多少?他手上到底有什么让皇上投鼠忌器的东西?” 沈大夫人看着苏梁浅,问起了自己最关心在意的事,她总觉得苏梁浅是知道些什么的。 苏梁浅没有回答。 沈大夫人继续道:“现在再看,我们所有人都被七皇子骗了,他根本就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反而是狼子野心,既然皇上忌惮他,会适当的给他所求,他这种人,今后必然更加嚣张,你和他多次结仇,更要小心。” 沈大夫人忧心忡忡,她担心夜傅铭会趁此机会,对付伤害苏梁浅。 在沈大夫人看来,苏梁浅再有本事,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作为长辈,苏梁浅甚至可以说是她精神支柱般的存在,她担心害怕苏梁浅会出事。 “大舅母放心。” 苏梁浅笑,淡然的笑容,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她见沈大夫人依旧是眉心紧锁,忧心忡忡的,继续道:“舅母也说了,七皇子狼子野心,他这个处境,每天费心钻营的应该是如何让自己得到权力,拉拢朝中的大臣,获得谋取更多更大的权势,而不是针对对付我,自毁堡垒。这个时候,他非但不会对付我,还会千方百计的拉拢我,让我帮他。” 沈大夫人看着苏梁浅通透的模样,心里的怀疑更深,再次问苏梁浅道:“浅儿,你知道些什么,对不对?” 苏梁浅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含糊着道:“舅母,我不需要知道什么,这些并不难猜,现如今,对那个位置有野心的人,都是争相的想要拉拢我,而不是针对。” 不说她的背后是沈家,还有太后季家等人,单就她个人的手段,还有在民间百姓的声望,夜傅铭也不会蠢的在这时候动她。 苏梁浅的口风很紧,沈大夫人知道自己是探不出什么了。 “你知道也好,不清楚也罢,总之,自己的安全最重要。你外祖母上了年纪,身体也不大好了,再经不起任何的打击了。” 苏梁浅点头,看着眉目忧愁的沈大夫人,认真慎重如发誓般道:“舅母,今后只会有好消息,不会再有坏消息了,外祖母有生之前,我肯定会让她如愿以偿,百年之后,安心去见外祖父他们的。” 苏梁浅的口气,那样的坚定,坚定到,沈大夫人觉得,她已经有了胜券在握的法子。 苏梁浅和沈大夫人一同回了沈府。 沈老夫人人原本有些泱泱的,听了苏梁浅他们带来的好消息后,精神稍好了些,却还是气愤道:“真是便宜她了!” 只是处置了萧燕,沈老夫人依旧是气怒难平,苏梁浅和沈大夫人就只有安慰着。 第二天早上,胡公公依着皇上的意思,送来了赏赐之物。 十几台箱子,厚厚的一本礼单,丰厚之极,叫沈大夫人和沈老夫人都吃了一惊。 秋灵一如以往,取了个沉甸甸的荷包,给胡公公做辛苦费,这一回,胡公公却没收。 “这都是咱家的分内事,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胡公公推拒,态度十分坚决。 “县主是有福之人,今后咱家还需要您多提点。” 胡公公看苏梁浅,精明的眸,是苏梁浅轻易就可以读懂的希冀。 他不收这银子,是因为对苏梁浅有所求,但苏梁浅并不缺银子,这一点,胡公公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但是作为深得皇上信任的近侍,他有的是其他办法偿还。 聪明人和聪明人交流沟通,不需要说的太明,一点就能通。 苏梁浅看着秋灵,秋灵会意,没再继续坚持给胡公公塞银子。 胡公公颁了旨送了东西就走,苏梁浅亲自送,“胡公公最近伺候皇上,辛苦了。” 胡公公听苏梁浅这样说,感动又委屈,简直想哭。 别人都羡慕他得皇上看重,位高权重,真实是什么样子,就只有胡公公自己知道,那真的是如履薄冰。 庆帝本来就多疑,最近更是喜怒无常,尤其的难伺候,实在是太难了,但是这种艰难,没人能懂,再加上夜傅铭步步紧逼,胡公公也是急躁的很,满心的火,现在听苏梁浅说这样的话,只觉得终于有人理解他了。 胡公公看着苏梁浅,几次张口,想要透露点什么,但又深知自己不能将这话点的太明,只道:“七皇子最近行事越来越张狂了,他是个睚眦必报之人,若是得势,只怕” 苏梁浅抿着嘴唇,停了下来,看着胡公公道:“公公若是愿意帮我,不管您想求什么,我定是会让你如愿的,纵是位高权重,战战兢兢,也没意思。” 胡公公愣愣的看着苏梁浅,她勾着唇,点了点头后,转身回了苏府。 “皇上好端端的,怎么给你这么多赏赐?” 庆帝确实应该赏赐苏梁浅,但不是现在,而应该是在她从泗水回来的时候。 苏梁浅都从泗水回来那么久了,庆帝表示没有,这时候突然给这些东西,沈大夫人和沈老夫人实在看不懂。 苏梁浅摆了摆手,让屋子里伺候的下人退下。 “大舅母昨天同我一起进宫,看不出来吗?皇上和七皇子两个人在斗,皇上赏我,是我说了让他高兴舒心的话,还给了他对付七皇子的提议,再就是,他担心我和七皇子成统一战线,想要拉拢我,也是让七皇子生出疑虑,不动我的主意。既然东西都已经赏下来了,就收着吧,这本来也是我,我们该得的。琉浅苑东西放不下了,这些,就都放在沈府吧,也省得搬来搬去的,被人惦记。” 苏梁浅话说的算是明白的了,但沈大夫人和沈老夫人还是有些糊涂,不过两人也不是纠结的人,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 “鹬蚌相争我们得利,让他们两个去争去斗吧!” 萧镇海从皇宫离开回府,还没进门,就有个穿牢狱衙役服的男子冲到他面前。 “小的是刑部大牢的衙役,受苏夫人的委托,来找侯爷,见过侯爷。” 萧镇海看着面前躬着身的男子,问道:“她让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苏夫人没说,只让小的带话,要见您一面,她还想见侧妃娘娘。” 他话落,稍顿了片刻,迟疑着继续道:“小的已经来过几回了,但是侯爷您并不在家,小的见了侯爷夫人,让侯爷夫人带话,但一直迟迟没见侯爷您去探望苏夫人,苏夫人交代,让我一定要亲自和您说。” 萧镇海没有说即刻动身去刑部大牢,只看着那人道:“你告诉苏夫人,最迟明天,我肯定会去看她,你让她放心。” 萧镇海刻意咬重放心二字。 他说这两个字时,是一语双关。 他让萧燕放心的,并不仅仅是说自己会去看她,还有自己会保住她的性命。 萧镇海吩咐完,大步流星进了府。 “让夫人来见我。” 萧镇海踏进萧府,找了个人吩咐道。 他回到书房的时候,闻风的萧凭望和萧有望都在那等着了,他们两人正要询问结果,萧镇海摆了摆手,“你们母亲马上就来,等我先和她说完。” 没一会,萧夫人就来了。 “我问你,燕儿是不是托了刑部的人上门,说要见我,被你拦下了?” 萧夫人看着神色冷凝的萧镇海,被他的话吓了一哆嗦,神色慌乱,眼神躲闪,并且很快将希冀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的两个儿子。 萧镇海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这事是真的,怒意升腾。 他特意找萧夫人前来询问这事,主要是担心那人是其他人派来的,自己会中了别人的圈套。 出乎萧夫人的预料,萧镇海没有动怒,也没有对她动手,只在确认了这事后,就让她离开了。 萧夫人如蒙大赦,哪里还会迟疑,跑的比什么都快。 萧镇海看她那样,哪里是不想打她,他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在两个儿子面前,对她动手,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他们的嫡母。 “今天,七皇子,乐安县主都进宫了,七皇子在我之前,我在御书房外候着的时候,苏梁浅沈家的大夫人和太后来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萧燕的请求 萧镇海对自己的两个儿子并无隐瞒,将事情都告诉了他们。 “我以前觉得七皇子能吃亏能忍,是个能做大事的,是我高看了他,他根本就沉不住气。他这个样子,就算手上握着皇上的把柄,也注定和那个位置无缘。还有,姑姑的事,父亲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萧镇海看着一脸讥诮的萧有望,觉得他这话说的有些过于绝对。 “你不了解皇上的为人,而且,七皇子手上好像还有胡公公的什么把柄。” 萧镇海回想着,说出自己的猜疑。 “胡公公的把柄?” 萧凭望重复着萧镇海的话,“如果北齐落入这种只会耍阴招的人手上,那真的是百姓和江山之祸!” 萧凭望提起夜傅铭,也是不屑极了,眉梢眼角都是对夜傅铭这个人的看不起。 萧有望看向萧镇海,“父亲,不是我不了解皇上,是您轻视乐安县主,我们也无需争辩,事情如何,很快就会有定论。” 就像萧有望说的,事情很快就有了结果。 当天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候,萧镇海就从胡公公处派来的人口中得知了消息。 “皇上说了,苏萧氏罪大恶极,就算是处以腰斩之刑也不为过,不过念在侯爷还有昭檬公主的份上,才赐毒酒白绫,让她能留全尸,她的一双儿女,也没有牵连。本来是即时行刑的,还是胡公公在皇上面前求情,才延了一天,胡公公让小的来给侯爷传话,让您尽快去见苏夫人最后一面。” 萧镇海恍若被雷劈中,整个人都是发懵的,还是萧有望让人给跑腿的公公拿了赏银。 萧有望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他又是个亲情淡薄的人,看着失神似是不能接受这样事实的萧镇海,“我说了,父亲您太过轻视乐安县主了。” 萧凭望扶着萧镇海的手,让他坐下,能感觉到萧镇海的手都有些哆嗦,一脸担忧。 “苏梁浅!” 萧镇海刚坐下,手拍着桌,猛地站了起来。 他这一下很是用力,桌子的扶手,都被拍裂开,他脸色铁青,眼中满是仇恨,对苏梁浅的。 萧凭望虽然也因为萧燕难受,不过心里却不认同萧镇海对苏梁浅的这种态度,“父亲,大人也只是为母报仇,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萧镇海正要斥骂萧凭望几句,萧有望又道:“这是皇上和七皇子间的相互博弈,和乐安县主的关系确实不大,父亲在这里气恨也没有用,您现在知道她的厉害了吧,最好不要寻思报复的事,姑姑的时间不多,她既然想见您,您就去送送她吧。” 萧有望声音平静,有种异常的凉薄,气的萧镇海铁青着脸瞪他。 萧有望一脸无辜,更没有畏惧,提醒道:“父亲,皇上就算答应七皇子什么,那也是被胁迫,并非心甘情愿,甚至满心怨恨,他这种,是很容易被挑唆的,乐安县主对这种事,信手拈来。” 萧镇海没心思责骂萧有望,叫了人进来,让备马,要去刑部大牢。 萧有望看着他心急火燎的样子,再次提醒道:“我知道父亲就姑姑一个妹妹,兄妹相依为命多年,感情深厚,但是就姑姑犯下的罪行,这也是她罪有应得,父亲可以悲痛,但最好不要让人在这时候察觉出怨恨来。” 萧镇海看着面无表情的萧有望,胸腔起伏,“是不是为父有一天出了事,你也能这样理智?” 萧有望怔了怔,神色僵了僵,自嘲的笑笑。 萧凭望见情况不对,站出来替萧有望道:“父亲,兄长说的也没错,姑姑的事情已经这样了,您就是再气再急也无济于事。” 萧有望嗤笑了声,凉凉道:“父亲既然那么舍不得自己唯一的妹妹,那就再进宫,皇上虽然已经下了圣旨,但是还没行刑呢,她人现在还活着,只要您能像苏梁浅那样,让皇上改变主意,一切都还来得及,父亲也无需用什么计谋,只要您能舍得下萧家去换,皇上念您兄妹情深,说不定会让您如愿!” 萧镇海还瞪着萧有望,不说话。 萧有望扯着嘴角,讥讽的意味更浓,“说我冷血理智,您不是一早也做出选择了吗?” 萧镇海看着萧有望那副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的态度和架势,气的抡起拳头想揍他,被萧凭望及时拦住,他手指着萧有望,大声骂道:“一早就做出选择?我那都是为了谁?我都是因为谁?你要是安安分分的,不给我惹事,我现在肯定进宫,不惜一切代价向皇上求情!” 萧镇海确实是一早就做出了选择,但这个选择,他也是被逼着的,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萧家和自己的一对儿子。 “你懂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姑姑在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为我付出了是什么?她这辈子都是为了我,为了萧家,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和你那没良心的母亲一样!” 萧镇海情绪俨然失控,几乎是吼出声的。 萧有望看着怒气的萧镇海,第一次深刻意识到他和萧燕的兄妹情。 他耷拉着嘴角,没再反驳,半晌,一改之前的冷嘲热讽,用正常的口吻道:“父亲就是要去大牢,也不急于这一事,让厨房做点姑姑爱吃的带去吧。” 萧有望极少说这样的软话,只觉得别扭极了,话落,就离开了。 萧凭望知道萧镇海和萧燕的事,但是对这种感情,却并不怎么理解,他不知道怎么安慰,看着萧镇海道:“我去厨房,让他们准备姑姑爱吃的菜。” 萧镇海出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调整,他面上的情绪,已经让人看不出端倪。 如果萧燕注定保不住,他不能在这时候再有疏忽。 “父亲,这事大人没错,这所有的事,都是七皇子为了争权夺势搞出来的,是他害死了姑姑!” 萧凭望口中的大人,自然是苏梁浅。 萧镇海见他一脸敬意,想教训几句,想到了什么,还是闭上了嘴。 萧凭望现在对夜傅铭是十二万分的不满,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想萧镇海替他做事,那无异于与虎谋皮。 “你去通知楣儿,让她也去刑部大牢一趟。” 萧镇海话落,提着东西,纵身上了马,朝刑部大牢的方向而去。 刑部大牢。 牢狱内,两边的墙上隔着段距离就架了灯,但还是黑漆漆的。 外面的星光,月光,在这样密不透风的空间,根本就照不进来。 昏暗的灯光照在斑驳的墙上,有种说不出的阴森感。 就是到了这个大半时间都是晴空万里的季节,里面依旧潮湿的很,给人的感觉,好像是梅雨天气,湿冷湿冷的,但是那些囚犯却是衣裳褴褛单薄,盖着的被子,也是黑的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所谓的床,不过都是杂乱潮湿,连外面乞丐都看不上的茅草。 萧镇海为官这么多年,审问囚犯的事没少做,监牢这种地方,他更也不是第一次来,军部的大牢,他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但是此时的心境,和那个时候,却完全不同。 时辰已经有些晚了,不少囚犯都已经睡了,看到衙役领了人进来,且衣着气度不凡,不少坐起来围观。 张有为廉洁公正,且十分能干,关在这里的,不说全部,多数都是犯了事的,不少都是穷凶极恶之辈。 若是男子,关押在这里面一段时间,放个女人进去,自然是不得了的,那是要闹出人命的。 但是刑部大牢并不分男女,不过为防止出事,并不会将男女关在一间,而是分区关押。 萧燕身份特殊,张有为是关照了的,将她关在最里面,且是单人间,这对牢狱的人来说,算是贵宾待遇。 当然,这只是短暂的,长久将人单独关在密闭的空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属于折磨和酷刑。 萧燕所在的单人牢房,算是比较干净的,且还有个小窗,窗很高,要爬到床上去,才能够到窗口,窗外的月光和星光,可以倾泻进来,但是那光亮,还要穿透厚厚的树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萧燕靠墙坐着,整个人有些呆滞。 胡公公找的给她传旨的太监,在刑部大牢门口被萧镇海撞上了,萧镇海将他拦下了,让他暂时不要进来。 萧镇海觉得,萧燕是想活着的,那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就有些残忍,就好像是秋后要处决的犯人,等待的过程,往往更加难熬。 虽说难逃一死,死就死了,萧镇海希望萧燕能少吃点苦少受点罪,不要受这样的煎熬。 萧燕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整个人一震,扭头,看到萧镇海,从床上跳了下来,“哥!” 她急切的叫了声,眼睛放光,眼泪吧嗒吧嗒的就掉了下来。 自萧镇海回来后,萧燕的日子好过了许多,身上长回了不少肉,这番牢狱之灾,全部都折腾了回去,看着还更瘦了些,形销骨立的,脸色简直蜡黄,头发乱糟糟,身上的衣裳也脏得很,看的萧镇海心一阵抽疼。 萧镇海半点没嫌弃她身上的脏污,抬手替她整了整头发,接过身后随从一直提着的食盒,“收拾一下,再多点几盏灯。” 萧燕的事,目前来说,对萧家萧镇海都没有什么影响,他命令下,很快有人着手收拾屋子,还有衙役将自己吃饭的桌子搬了进来,又点了好几盏灯,还有人打了水来,让萧燕洗脸净手。 这些人办好事情后,很快离开,就只剩下萧镇海和萧燕两个人。 萧镇海将放在桌上的食盒打开,将里面的饭菜都端了出来,桌子都放不下去了要,还有酒。 萧燕看着桌上的酒菜,脸上有了笑,她笑的时候,目光落在萧镇海身上,眼泪簌簌的往下掉,“都是我爱吃的,还是大哥你好。” 两人坐下。 萧镇海嗯了声,心里头五味杂陈,整个人都是沉重的,根本就不敢看这样的萧燕。 “你喜欢就多吃点。” 萧镇海说着,还拿了酒杯出来,给萧燕掉了酒。 萧燕看着萧镇海,眼睛里面最初的亮光,一点点退了下去,变的黯然,还有颓丧。 萧燕吃了几口菜,连喝了好几杯酒,“大哥,我的事情,没牵累到您吧?” 萧镇海摇头。 萧燕又问,“那恺儿和楣儿呢?他们不会有事吧?” 萧镇海回道:“皇上没将事情牵累到他们身上。” 萧燕舒了口气,“那就好。” 简单的三个字,萧镇海听着,却扎心的很。 “哥,您能有今天,我真高兴。我这次犯的事,我自己知道,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我让人找您来,就是想告诉您,如果不行,您就不要再为我的事情为难头疼了,别为了我,赔上您和萧家的前程。皇上只降罪我一个人,没有责罚恺儿和楣儿,就已经是顾及您了,我这种情况,就算是逃过一死,活着也是受累,我这些年锦衣玉食习惯了,不想再吃苦,也受不了那个苦,而且还累的楣儿他们抬不起头来,别人说不定还会说您的闲话,还有凭望。” 萧镇海的态度,已经让萧燕预知到了自己的结局。 她意外,但是好像也没那么的意外,从方嬷嬷出现,指出大夫一事,她就知道,自己难逃此劫了。 自那日后,她就在劝自己,接受死亡。 那番劝慰萧镇海的话,也是她之前劝服自己的说辞。 大概是这一年的时间里面,看了太多,也经历了太多,萧燕也看淡了许多,她竟然让自己做到了接受。 当然,不是心甘情愿,而是逼不得已。 如果可以选择,萧燕还是想活着的,她还有牵挂,但这并不是她能够做主决定的。 萧镇海握着酒杯,手抖的,杯子里面的酒水,都洒了出来,“是大哥无能。” 萧镇海一贯威严的声音哽咽,且透着脆弱,还有愧疚。 “是大哥对不起你,如果不是为了大哥,你也不会嫁给苏克明,也就不用赔上这一辈子,更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 “哥!” 萧燕重重的叫了声,有些着急的打断了萧镇海的话,她四下扫了眼,正色道:“哥哥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嫁给苏克明前,首先是姓萧,我是萧家的人,你是我大哥,我唯一的亲人,那些都是我该做的,您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是我自己无用,轻信了苏克明的花言巧语,我要一直听您的,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萧燕看着满是愧疚的萧镇海,没有半分怨恨责怪。 “哥,我有几件事想求您,您要是答应我的话,那我就算是死,也能瞑目了!” 萧镇海嗯了声,点头,“你说,不说几件,就是几百件,我也为你达成!” “我唯一的牵挂,就是楣儿和恺儿这两个孩子,我要是走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希望您都能念着我的情分,照顾他们。” 萧镇海满口答应,“他们是你的儿女,也是我的侄子侄女,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不管他们的,我会将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的,只要我是富贵荣华,那肯定会让他们锦衣玉食。” 萧燕点了点头。 “恺儿在青州,来了几次信,他现在已经渐渐从过去的阴霾中走出来了,在青州生活的还好,我的事,我的死,如果可以保密,暂时都别让他知道,这事不难,只要您和苏克明说,他肯定会照办的。” 萧镇海拧眉,“他是你唯一的儿子,他应该回来!” 萧燕哭着摇头,“只要他过的好,能不能回来送我不重要,我也无所谓,我可怜的恺儿啊,他好不容易重新开始,要是再因为我的事意志消沉,那我就算死,都不能瞑目合眼的,而且,他就算赶回来了又怎么样,我也不能见他最后一面,哥,您就答应我吧!” 萧燕拽住萧镇海的手,萧镇海紧抿着嘴唇,眼圈发红,还是妥协。 “恺儿在青州,青州是苏克明的老家,哥,苏克明就是个混账,我半点也不想管他的事,但他要是被罢了官,在京城呆不住,只能回青州老家的话,那恺儿的平静日子又会被打破了,所以不能让他回去,他就是要死,也只能死在京城!哥,我要走了,恺儿成婚什么的,您替我送份厚礼去,我不能让我的恺儿再被人瞧不起,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孩子了!” 萧镇海另外一只手握住萧燕紧拽住他的手,思量着道:“等你的事情平息了,我想想办法,给恺儿找个当地有声望的官家女子,若是他已经有了中意的姑娘,我就给他谋个一官半职的,他若是成婚,我有空就亲自去,若是不得空,我就让凭望带上公主。” 萧燕闻言,灰败的没有光泽的眼眸,有了亮光。 萧镇海官比苏克明大,手里还是握着实权的,家里还有个公主儿媳妇,这说出去,肯定是比苏克明更有脸的,他愿意亲自撑腰,给苏泽恺谋后路,苏泽恺这辈子是够了。 萧燕心里是高兴的,却没有满口将这事应下,“哥,我让您帮我,是在能力范围内,您一定不要因为心里对我愧疚就冒着风险做为难的事,让别人捉住把柄,不管什么时候,我最最期盼的,就是您和萧家长长久久的好下去,只有这样,我的两个孩子,才能永远的都有庇护!哥,您要让萧家的荣华富贵延续下去,只有这样,过去我的牺牲付出,还有你的,才不是白费。” 萧燕这话,说的认真又诚恳,当然,她也确实是发自内心。 她对苏克明动了情,也帮着他在萧镇海面前说了不少好话,但是在有苏泽恺苏倾楣之前,她每个大决定大选择,都是萧镇海的意思,只要对萧镇海的前途有好处,她就做,不择手段,不管对错,就像她为了自己的孩子对付苏梁浅那样。 就连这个时候都是,因为如果萧镇海或者萧家在这时候出了什么事,那她过去做的那些,都将没有意义。 萧镇海不是苏克明,他是个重情的人,萧燕的付出,他全部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他痛苦自责,对他来说,就算出事的萧夫人,他都不至于这么难受。 萧燕喉咙像是塞了棉花似的,梗着难受的很,她胡乱擦了擦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又灌了几杯酒。 她不想死,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心里沉甸甸的,更加害怕。 “我最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楣儿,她从小被惯坏了,所有的挫折挫败,都是这一年才经历的,她自以为聪明,性子也不好,和她父亲一样,但她是我的女儿,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七皇子好也好,坏也罢,都是不可能接受接纳她的。以前我觉得七皇子人好,是良配,但是现在,我越看他越觉得像苏克明,不值得托付,如果可以的话,我反而希望楣儿能离开京城,和恺儿一样,重新开始,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不过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了。” 萧燕深深的吸了口气,擦了擦眼泪,“哥,你就在能力范围内,照看着她,别让她做什么离谱的不能挽回的错事。” 以前萧燕总觉得苏泽恺脾气暴躁执拗,但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后,萧燕觉得苏泽恺的秉性却比苏倾楣要纯善许多,虽然也自私,但是不会事事完全不顾及他人,但是苏倾楣在这方面,却像极了苏克明。 “如果,如果她要是用我们的情分,向您提什么过分的要求,您别答应,但千万别因此就对她产生成见,对她疏远了。本来,我这个做母亲的就没什么本事,今后,您就是她在这里唯一的依靠了。” 萧燕为苏泽恺和苏倾楣考虑,却不是一味的让萧镇海没有底线的付出。 一方面,她知道萧镇海不会那样做,太过分的话,只会弄巧成拙,再就是,她也是发自内心的不愿。 萧镇海点头,“能力范围内,我会安排好的,你都不用操心。” 萧燕点头,靠在萧镇海的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萧镇海看她这样子,眼睛红的越加厉害。 “燕儿,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父母。” 萧燕不住摇头,在她看来,萧镇海现在官至爵位,已经是光宗耀祖,光耀门楣了,但是萧镇海却觉得是自己将萧燕一步步推到今天,是自己将他害了。 他们兄妹二人相互扶持,吃了多少苦,才有了今日啊。 萧燕越是不提,萧镇海那种念头就越深,想到过去两人相依为命的苦日子,心里头要多不是滋味就有多不是滋味,甚至几次生起了去皇宫为萧燕求情的冲动。 就算最后依旧无济于事,但萧镇海觉得,自己至少不至于这么难受自责。 但萧镇海控制住了。 萧燕不想自己多年的牺牲付诸一炬,他更加不愿意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 “我还有个请求。” 萧镇海只是嗯着点头,仿佛不管萧燕提什么请求,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就算是死,我希望能体体面面的死,哥,是能留全尸的吧?” 萧燕说到全尸二字时,巴巴的盯着萧镇海,眼中除了恐惧,还有希冀哀求。 萧镇海见她这样子,再也控制不住,蓄满了水雾的大眼,有眼泪水流了出来,他将萧燕搂紧,就像小的时候,大冷的冬天,两人抱在一起,仿佛那样就不会冷。 “能。” 萧镇海摇头,那种想要保住萧燕性命的念头更加强烈。 “那就好,哥,我现在烦透了苏克明,我看到他都觉得厌恶,我有一个自私的愿望,我死后,你不要让我葬在苏家,我不想死了再和他纠缠,你把我和父亲还有母亲葬在一起,我不要他来看我,所以就只能麻烦你替我收尸了,不过依我现在的处境,他估计也不敢替我收尸。”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别人都道我们兄妹情深,你这样做的话,别人也会觉得你重情,你这样做了之后,就什么都不亏欠我了,对不该生出怨恨的人,别生出不满,也不要想着替我报仇,恺儿和楣儿没了母亲,不能再没舅舅了!” 萧燕没提,但她觉得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苏梁浅所为。 对苏梁浅,萧燕真的怕了,要再继续斗下去,萧燕担心萧镇海会吃亏。 萧镇海再也控制不住,推开萧燕,站起来道:“你在这里给我等着,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这就进宫,我进宫向皇上求情!” 第三百八十八章:苏倾楣的失策 萧燕突然被推开,抬头看着眼睛猩红,额头青筋暴出的萧镇海,整个人都是懵的,他说了什么,都没怎么回味过来,一直到萧镇海转身要走,萧燕吓了一跳,急忙抱住他的腿。 “兄长这是要我死都不能瞑目吗?” 萧燕之前心里还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这会看到萧镇海这个样子,忽然就释怀了,真的释怀的那种。 她觉得自己值得了,她过往的付出牺牲并没有白费。 她也放心了,她的兄长重情,应当是不会在她走后,不管她的子女的。 “我不想活了,那样被人厌弃的活着有什么意思?我反正都是要死的,你就是进宫求皇上,也不能改变什么,但你这样做的话,我还有什么脸面要求葬回到萧家,九泉之下,我又拿什么去面对父亲母亲?” 萧燕和瑟克明尚未和离,他是苏家妇,不是萧家女,葬回到萧家,她这样臭名昭彰的情况,族里肯定是会有很多人反对的,外人也会议论,这萧镇海势必是有难处的,但萧燕还是提了。 苏家的人,她是指望不上了。 她不想,她不想自己死后就孤零零的一个人,连个烧纸钱的都没有,做被欺负的穷鬼。 再就是,萧家最有出息本事的是萧镇海,但萧镇海有今天,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也不能说没关系,是被他们逼的。 他们除了仗着身份指责,根本就没有实质性的意义,萧镇海有主见,不会听他们的,就像当年,萧意珍出事后,族里挑选了好几个才貌双全的小姑娘想要过继到萧镇海名下,萧镇海说不要就是不要,最后选择了苏倾楣。 萧燕筹谋的事,就是会让萧镇海为难,也是他能够摆平的。 萧镇海略一思量迟疑,已经渐渐恢复了些许冷静理智,他知道萧燕说的每句话都很有道理,他这样进宫去也是无济于事。 萧燕不拦着他,他冲出去,风一吹,就该改变主意了。 他注定是要对不起萧燕的。 萧镇海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坐在地上,看着萧燕道:“你还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萧燕摇头,眼泪打在萧镇海的手背上,很快,她又点头,“我现在这个样子哥,我要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离开。” 萧镇海点头,呢喃着道:“这算什么要求?” 就算萧燕不提,他肯定也会做的。 萧燕拉着萧镇海在原来的位置坐下,两个人坐在桌旁,边喝酒吃菜边说话,多是萧燕回忆小时候的事情,萧镇海被她的话牵着思绪,心如刀割,更是满腔的惭愧愧疚。 “我已经让人通知楣儿了。” “楣儿现在怀着身孕,这种地方,她就算要来,也不要选择在夜里。” 自己千娇百宠着的女儿,萧燕自然是想在临死前见一面的,而且她还有事情要和她说呢,所以她只说是在夜里,没说不见。 “哥,我现在手头还偷偷攒了些东西” 不管是什么,萧镇海现在哪里收的下去她的东西,“放在哪里?是要我去取吗?我给你取来,然后交给楣儿和恺儿。” “东西在苏家,可能是要你帮忙的,不然楣儿根本就弄不出来,恺儿的话,他说他现在不缺银子,给了估计也不会要,都给楣儿吧,她自小锦衣玉食,吃不得苦,现在也正是她最需要那些东西的时候,如果她稍有计划,节省着花,这辈子吃穿就不用发愁了。” 萧镇海看着满眼都是对孩子牵挂着的萧燕,闷声道好。 当晚,萧镇海没有回去,他一宿都在大牢里,和萧燕说话。 萧燕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想起自己马上要死的事,根本就不敢让自己停下来,絮絮叨叨的,有些事情,一连说好几遍,萧镇海都说好,也不觉得烦。 一晚上,很长,又似乎很短。 当外面射进来的光亮,由星光和月光变成日光的时候,一夜已经过去。 萧燕的声音嘶哑。 她转身,抬头看向窗外,红肿的眼睛,有难掩的失望。 虽然她觉得苏倾楣这时候来这里不吉利,但心里还是期盼着的。 这种期盼,也是苏倾楣对她感情的见证。 她心里想着,如果出事的是苏倾楣,她都恨不得自己可以一天到晚都可以留在这里陪她。 萧镇海在来看她前,就通知了苏倾楣,但是到现在,她都没看到苏倾楣的影子,萧燕的心里,着实很不是滋味。 萧镇海见萧燕这个样子,以为她是为即将到来的死亡恐惧难过,并没有想其他,不过他和萧燕还是有默契的,他是自己想到了苏倾楣,这都一个晚上了,竟然到现在还没来看看萧燕。 他心中也为此生出了不快恼火的情绪。 “我让人去给你买你爱吃的唐记灌汤包。” 萧镇海借故起身离开。 他身形高大,这样起身后,牢房都显得有些逼仄起来。 萧镇海的随从就在外面守着,看到脸色难看,眼睛也微红的萧镇海,吓了一跳,忙挺直脊背。 萧镇海看着他道:“你找人买唐记的灌汤包送来,另外小姐爱吃的,你都买一些,你亲自去王府,和侧妃一同过来。” 随从道是,萧镇海想到什么,上前将他叫住,“传旨的公公呢?” “已经回去了,他说今天傍晚过来。” 今天傍晚,那就是从毒酒和白绫来。 没有提前告知萧燕,这也算是给了萧镇海很大的面子和人情了,萧镇海微微点头。 他心中压抑的很,想出去透透气,但想到过了今天,萧燕就不在了,他心里又舍不得,还是回了牢房。 大牢的衙役看到萧镇海这个样子,私下纷纷议论萧镇海和萧燕兄妹情深,当然也有人嗤之以鼻,“真要兄妹情深,为什么不救人?还是自己最重要!” “你说救就救,这天下又不是姓萧的。” 那人说完,很快意识到自己冲动说错话了,忙闭上了嘴。 又过了差不多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苏倾楣终于到了,陪她一起的是李嬷嬷。 苏倾楣一进牢房,就各种不适。 她去找萧燕的路上,要经过男囚区,那些人许久没见到像苏倾楣这样衣着干净,又年轻貌美的女子了,都流口水了,冲到门口,伸手想去扒拉,那眼神,更是让苏倾楣恶心。 这种恶心,让苏倾楣在心中对萧燕又产生了怨怪,几次都想掉头走人,不过她还是控制住了。 昨晚的时候,她就从萧镇海派去的人中得到了萧燕要被处死的消息。 有那么一瞬间,苏倾楣是发懵的,难过的发懵,兜头兜脑的悲凉难受,就好像是决堤的洪水,但是这种悲痛,并没有维持太久,她很快就缓过来了,甚至有些高兴。 萧燕这一走,苏泽恺又远在青州,那她的那些东西就都是她的了,她又有萧镇海靠着,下半辈子就不用发愁了。 李嬷嬷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让苏倾楣过来,但是苏倾楣想到大牢里面脏兮兮的,恶心死了,自己要来了可能就要在这里过夜,没有同意。 她其实没那么想来,但是一大早,夜傅铭的人就告诉她,萧镇海昨晚一晚上都在大牢陪萧燕。 苏倾楣想着,如果自己要是不来的话,萧燕和萧镇海可能都会因此对自己产生失望的情绪。 萧燕要将藏宝的地方告诉萧镇海,把那些东西都给她的话 还有萧镇海,他一气之下,今后不管她的死活了怎么办? 所以,苏倾楣不情愿还是来了,她心里也清楚的觉得,自己必须来这一趟。 苏倾楣看着那些人伸过来的手,都不敢再继续过去,她身后随同的差衙拔出了刀,抢在了她前面,大声道:“谁在手长,老子将他剁了!” 他口吻凶的很,那些人吓得,当即将自己的手都缩了回去。 “都给爷回去坐好!” 这边动静不小,萧镇海在最里面的位置,有所觉察,绷着的脸微松。 刑部大牢距离七皇子的府邸不近,如果苏倾楣是在被催促后来的话,这个时辰是到不了的,这说明是她自己要来的。 虽然萧镇海觉得她应该昨晚就来,但今天能主动来,比起被他再三叫来,萧镇海心里多少能舒服些。 “前面就是了。” 苏倾楣顺着差衙的手望去,她稍停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酝酿好悲伤的情绪和泪意。 “母亲!” 苏倾楣不愧是演技派的,站在门口,一声母亲,很快就红了眼眶,有了泪意。 萧燕听到声音,看到苏倾楣,疲累黯然的眼眸,有了亮泽。 苏倾楣朝着她走去,几步冲到她面前,扑着到了她怀里,哭出了声。 她哭了好一会,哽咽着解释道:“我,我昨晚才从舅舅这里知道母亲,母亲您怎么会这样?七皇子明明和我说过,他已经向皇上求了情,您不会有事的,怎么会这样?” 苏倾楣话说完时,已经是一脸的泪痕。 母女两抱团痛哭,好一会,哭声才渐渐小了下去,李嬷嬷将食盒放在桌上,“这些是小姐昨晚就让人准备的,都是夫人您爱吃的,小姐在得知夫人您的消息后,还去求了七皇子,但是,哎她本来是昨晚就要来的,是老奴拦住了,她近来反应有些大,夜里出门,老奴担心出什么事。” 苏倾楣肚子里的孩子是不该留的,但是皇上让留的,要出了什么事的话,往严重了说,是能治一个违抗圣旨的罪的。 萧镇海看着苏倾楣,目光缓缓落在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以皇上现在和七皇子的关系,这个孩子,皇上没说打掉,确实不能出事。 萧镇海这样想着,对苏倾楣的那点不满,也渐渐淡了去。 李嬷嬷将萧燕和萧镇海桌上吃东西的东西收拾着撤了,端上了苏倾楣让人准备的点心饭菜。 苏倾楣对萧燕说不用心,但一些时候,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喜好却是很了解的,也因此,吩咐下人准备的,都是萧燕爱吃的,口味也是。 萧燕搂着苏倾楣,看着桌上的那些东西,虽然没什么胃口,不过心情却好了不少。 人生,不过值得二字。 她这辈子,为兄长,为子女,到头来,自然是希望物有所值,而不是白白赔上了性命,枉枉付出。 “我们三好久没一起这样坐着吃饭了,都一起吃点吧。” 萧燕最是不忍心的,就是辜负儿女的好意。 苏倾楣靠在萧燕怀里,巴巴的看向萧镇海。 虽然是白天,外面阳光明媚,但是大牢里面,光线却昏暗依旧,不过借着这样的光线,还是足够苏倾楣看清萧镇海的脸,他红着的眼睛,里面蓄着水,还挺明显的。 舅舅果然很在意母亲。 他昨晚一整晚呆在这里,母亲和他聊了什么呢? 苏倾楣猜测,萧燕肯定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应该会有嘱托,让萧镇海好好照顾她之类的,就是不知道到什么程度。 苏倾楣这样想着,不禁有些懊悔自己没昨晚上来。 她要昨晚上来的话,不管是萧燕还是萧镇海肯定都会很感动,今后也会更顾着她。 她肚子里面的孩子,其实就是个借口,真要出了什么事,别人还会觉得她是悲伤过度,还能博一个孝名。 苏倾楣现在已经差不多快有三个月的身孕了,但是对肚子里面的孩子,她并没有感情,她也为将来如何安置这个孩子头疼,想要将他打掉的冲动,也越发强烈。 萧燕对萧镇海说完,慈爱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苏倾楣身上。 虽然苏倾楣极力克制住那种欢愉的情绪,但她是萧燕看着长大的,又怎么能逃得过她的眼睛?萧燕还觉得她是因为他们三个人可以一起吃饭而高兴,并没有多想。 她盯着她,目光不期然的落在了苏倾楣的发上,眼睛突然瞪大,整个人甚至僵住,脸色也变的难看起来。 苏倾楣今天的穿着打扮都是偏素雅的,并没有任何问题,头上的发饰 萧燕是低垂着脑袋的,再加上萧镇海心里也有心事,并没有察觉到异样,等他细细看着萧燕的时候,萧燕已经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 “母亲,父亲来看您了吗?” 萧燕勉强是镇定下来了,但整个人依旧是心绪不宁的,听了苏倾楣的话,整个人还晃了晃神。 萧镇海对苏克明本来就不满,尤其是在知道萧燕对他的态度后,更是十二万分的不喜。 苏克明到底得有多过分,才能让他的妹妹这样心如死灰? 萧镇海不快,用命令的口吻毫不客气道:“你别提那个没良心的畜生!” 萧燕在苏倾楣的话后,死死的咬着嘴唇,但还是哭出了声来。 萧镇海和苏倾楣都觉得是因为苏克明。 苏倾楣一脸懊恼,自责道:“母亲,我错了,我不该提父亲的,他不值得母亲为他再落泪,要这时候兄长在就好了,母亲一定很想他吧,母亲,这个时候,女儿能陪在你身边,真的很高兴。” 苏倾楣眼底闪烁着泪花,说着,又拥住了萧燕。 萧燕泪如雨下,哭的越加伤心,被苏倾楣抱着的身体,僵硬的透着排斥,那双眼眸,也没了最初见到苏倾楣的亮光,就好像是比死水还要死的泥潭,掀不起半点波澜。 苏倾楣继续在那表孝心,就好像她是最在意萧燕的那个人。 萧燕看着她,眼泪一直没停,偶尔会笑几声,萧镇海和苏倾楣谁也没听出来,也没看出来,那笑中的讥讽,他们觉得,那是感动。 后来,是萧镇海见萧燕的情绪一直不能平复,不让苏倾楣说了,她才停。 苏倾楣停了以后,几个人围着桌子,坐在矮凳旁。 这样的环境,苏倾楣嫌恶至极,根本就没办法进食,当着萧镇海的面,不住的给萧燕夹菜,夹菜的时候嘴巴也没停。 萧燕看着满桌的珍馐,她原先想着,就算自己没有食欲,也不能辜负苏倾楣的一番心意,但是现在看着苏倾楣,她却觉得眼前坐着的这个人好像是苏克明,一口也吃不下去,但她不想让萧镇海看出异样来,一下下机械的将苏倾楣给她夹的堆满了碗的菜送进了嘴巴。 眼角的余光,始终没从苏倾楣的发顶离开过。 萧镇海和苏倾楣各有所思,并没有发现异常,李嬷嬷却敏锐的察觉出了不对劲,她追寻着萧燕的目光,也看向了苏倾楣的发顶。 苏倾楣盘的发髻没有任何问题,那就是发饰?李嬷嬷一一盘查,最后锁定了那根被苏倾楣插到发髻里面,只露出簪尾的新发簪上。 那簪子是纯金缠丝,发簪的簪头并没有什么特殊,但是簪尾制的宝石花却极好看,正中间是拇指指甲盖大的红宝石,边上则是碎钻,在阳光下,十分的闪耀夺目,金簪上,还描了百合花,雕镂的也是栩栩如生,工艺十分精致精巧。 这簪子,是苏倾楣最近才有的,不过她哪来的,她也不知道,但是苏倾楣很喜欢,经常戴着,当然,李嬷嬷也觉得好看。 但,不过是根簪子而已。 苏倾楣说着话的时候,忽然又有了反应,干呕了起来。 萧燕本来就没胃口,胃里已经在烧,再吃下去,她也要吐了。 她顺势缓缓放下筷子,看着萧镇海道:“哥,你已经在这里陪了我一整个晚上了,回去吧。” 萧镇海看着她,也放下了筷子,没说话,但是也没走。 “我不想你看着我死,你只要在我死后来给我收尸就可以了。” 萧燕用力的抽了抽鼻子,“我想和楣儿单独说会话。” 萧镇海看了眼僵硬的笑僵硬在脸上的苏倾楣,起身离开。 “李嬷嬷,你出去,你出去守着。” 萧燕的声音,哽咽的极其厉害,仿佛是有些泣不成声。 “母亲,您怎么了?母亲,您不要这个样子!” 苏倾楣的声音不小,至少,刚离开没多久的萧镇海,是完全可以听到的。 萧燕手肘撑着桌,脸贴在手心,眼泪滴答滴答的滴在了桌上,落在了盘里,她撑着的手,青筋爆出,昭示着她的忍耐。 苏倾楣也在估摸着时间,但是她不敢松懈,她担心萧镇海就站在门口,没有走远。 苏倾楣对萧燕,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但是她心里对利益的权重,还有对萧镇海这个靠山的在意,让她根本就不能体会那种悲伤,这大概也和还没彻底失去有关系。 萧燕没有理会苏倾楣,不住落泪,那种悲伤,多了说不出的绝望。 良久,萧燕哭的,头晕脑胀的,苏倾楣说什么都听不清了,才渐渐控制住了那种泛滥着的悲伤情绪。 她缓缓抬起头来,眼睛肿的就和个核桃似的,红的要命,脸却苍白至极没有血色,将苏倾楣都吓了一跳。 “母亲。” 苏倾楣看着踉跄着起身的萧燕叫了声,萧燕没理会她,跌跌撞撞的到了门口。 老房门口,就只有李嬷嬷,并不见萧镇海。 萧燕看着李嬷嬷问道:“舅老爷呢?” 李嬷嬷躬着身,恭敬道:“刚已经走了。” 萧镇海本来是想留下的,但是萧燕哭成那个样子,他实在听下去,继续待下去,真的要窒息了,他就离开了。 萧燕整个人看着十分虚弱,摆了摆手,示意李嬷嬷也走远一些,这才重回到原来的位置坐好。 “母亲,您到底怎么了?是女儿不孝,没本事,女儿若有大姐姐的一半” 萧镇海这一走,苏倾楣终于反应过来萧燕的异常,她觉得萧燕对她太冷淡了。 萧燕模糊的视线,看着苏倾楣那张晃动着的脸,头痛的更加厉害,她犹豫踟蹰了许久,到底舍不得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这团肉吃苦遭罪,还是败下了阵来。 “母亲瞒着你父亲,藏了笔私房银,这你也是知道的。” 苏倾楣点头嗯了声。 “这笔银子,我原是打算给你和恺儿的,但是恺儿现在不在我身边,他之前动身去青州的时候,我就给了他,和当初给你的数目是一样的,但是他没收。” 苏倾楣狐疑的盯着萧燕,不明白她这时候说这些做什么,话里话外好像她不该收那笔银子似的。 “母亲。” 苏倾楣抿着嘴唇,一副委屈的模样,就好像她收那笔银子,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但是在萧燕看来,那个时候,离开京城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的苏泽恺是更需要这笔银子的。 他把银子留给她,是因为孝顺。 “他现在在青州已经重新开始,我不打算再打扰他,不管是什么方式,发生了这么多事后,你今后日子不会容易,更加需要银钱,我已经和你舅舅说了,那些东西,全部都给你!” 苏倾楣震惊又感动,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脸上却是狂喜,“母亲!” 萧燕看她这样子,有种被泼了冷水后站在夜里吹风的寒心感,而且还是那种寒冬腊月,那种寒意,那种痛,让她简直窒息,她到底是没忍住。 “我是不是会给你,结果不都一样吗?苏倾楣,你就那么沉不住气性子,迫不及待吗?” 苏倾楣还没来得及高兴,被萧燕这样质问,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的狡辩道:“母亲,您在说什么?我没有!” “没有?” 萧燕重复着,口气有些发恨发狠,她一把抽出苏倾楣发间的金簪,拿到放到了她面前,质问道:“没有?那这是什么?你这是从哪来的?” 苏倾楣看着被萧燕紧握住的发簪,脸色苍白,眼神慌乱。 她反应过来,自己之前觉得萧燕反常,对自己态度冷淡,并不是错觉,而是真的。 她几次张口,想要解释,但是面对萧燕那双仿佛看透一切,从未有过的凌厉眼神逼视下,都心虚的不知道说什么。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母亲并不好糊弄。 萧燕见她还想要狡辩,冷笑着道:“这宝石簪子,是先夫人的陪嫁,她当年很喜欢,经常佩戴,我看她戴,也很喜欢,她死后,我特意挑了出来,但是我怕人发现,不敢佩戴,所以就藏了起来,你告诉我,她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头上?你戴着她来见我,是要气死我吗?” 第三百八十九章:萧燕之死 萧燕盯着苏倾楣的神色,从未有过的凌厉,质问的口气也很重,那眼神冰凉又尖锐,充满了无尽的失望,还有愤怒。 “苏倾楣!” 萧燕呼吸急促,这时候的连名带姓,除了失望,更透着生疏,让苏倾楣心慌慌的。 “你确实比不上大小姐,不是你没本事没手段,屡屡输给她,一败涂地,而是人品和孝心,你根本不能和她相提并论!” 苏倾楣满是受伤,更加不能接受这样的评价,尤其是从萧燕的口中。 时至今日,苏倾楣被现实打磨的,已经认了命,她已经不希冀自己这辈子还能翻盘,像苏梁浅踩在她头上那样超过她了,但是她最不喜欢的依旧是别人说她不如苏梁浅,这种不喜,比以前还甚。 别人客观评价,她不敢说什么,但是萧燕也这样说,苏倾楣听到简直要炸了。 “人品?孝心?苏梁浅有人品孝心可言吗?她连父亲都不放在眼里,北齐上下谁不知道她忤逆不孝?我怎么就比不上她了?” 苏倾楣也不提自己解释了,不服气的和萧燕争辩。 “父亲?你是说苏克明?她为什么对他那样,你心里不清楚吗?他算什么父亲,他根本就不值得不配,你父亲小时候还对你那么好呢,你现在不也恨透了他,不管他的死活?要换成你是苏梁浅,你早就赶尽杀绝了,这世上都没这个人了!” “苏梁浅是因为苏克明对她不好,只想着利用她,才对他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忤逆不孝的,但是你看她对沈家,对沈家众人,她是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她这次针对我,要置我于死地,那也是替母报仇,你呢?苏倾楣,你呢?你扪心自问,我这个做母亲的对你怎么样?从小到大,我宠着你惯着你,我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你了,你还觉得我偏心,只对你兄长好,还见不得我对他半点好,你将我当成母亲吗?我现在要死了,你难过吗?你心里是不是还很高兴?你和你父亲简直一模一样,冷血自私,无情至极!” 萧燕本想着,都要死了,又是自己的女儿,苏倾楣最近这一年又那么倒霉,还计较什么,不要计较算了,但是苏倾楣没心没肺的所为,实在叫她忍无可忍。 长久累积的对苏倾楣的不满,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萧燕站着,整个人都在发抖,摇摇欲坠。 其实萧燕也不仅仅是不满,这种不满,也有对苏倾楣的强烈担忧。 苏倾楣抬头看着萧燕,“母亲这不是在嫌我是什么?您就是嫌弃我,一年前,你怎么不嫌弃我?你现在就是看不起我,和其他人一样!您说的没错,我比不上苏梁浅,她是谁?荆国公府的掌心宠,认识的都是什么人,王公贵族,而我呢,我算什么东西?我从一开始就输给她了!您怪我?您又凭什么怪我?您明明说过,会帮她除了她的,不会让她成为我的眼中钉肉中刺,结果呢,您对她的一次次陷害,全部由我和大哥来承担了后果!您要有手段,不是一次次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会沦落到今日这样的田地吗?” 苏倾楣对萧燕的怨气,丝毫不逊色于萧燕对她的。 萧燕忍无可忍,她在萧燕面前,更不是个会控制自己情绪和脾气的人。 “还有舅舅,您不是说过他为替我们报仇的吗?大表哥喜欢她,二表哥对她更是奉若神明,二表哥要娶的女人,和她也是朋友,我的亲人都这个样子,我拿什么和她比?您觉得我没出息?那您想我怎么做?现在去找苏梁浅,和她拼命,然后为您报仇吗?” 苏倾楣的话,气的萧燕胸口发闷,牢狱的空气混浊沉闷,她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她哪里是这个意思?但是苏倾楣这时候说的这些话,简直就是不知悔改,太让她扎心了。 除了扎心,还有忧虑。 萧凭望对苏梁浅的态度,萧燕是知道的,萧有望竟然也喜欢苏梁浅,那萧镇海百年后,谁来管苏倾楣? 她怪她,她这时候还在怪她,不过这番责怪,萧燕却无从辩驳。 是她没用,不但没用,还不自量力,非要和苏梁浅争,非要和她斗。 苏倾楣见她捂着胸口,想上前搀扶住服个软,但是心里的不服气,让她又不甘心,也就没动。 萧燕见她无动于衷,脸色铁青,更加难受,整个人就好像被针扎了似的。 她捂着胸口坐下,好一会,才从痛苦中稍缓过来一些,她揉着生疼的脑袋,良久,依旧是自己败下阵来。 “我是那个意思吗?” 萧燕只问了句,声音依旧是有些虚弱的,她摆了摆手,似是对苏倾楣说,又像是劝慰自己,“算了算了,我都要死了,我要走了,你今后也没人可以耍这样的小性子了。” 话落,萧燕自己心情发酸,她都要死了,但是她的女儿,还在她这里耍性子,不肯体谅退让分毫。 萧燕说这句话,是想让这件事就这样过了的,但是那种想法从脑海冒出后,她又像之前那样,控制不住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是我被捉进来那天,你去我的房间翻了是不是?这就是我养的好女儿,我还没出事呢,就开始惦记上我的东西了,你是不是认定我这次进来了就出不去了,你的心是怎么做的?你到底又是怎么想的?竟然戴着这东西来这里堂而皇之的带着来见我,你是想要将我活活气死吗?你就不能再等等,等我真的死了,再将那些东西占为己有?你是担心那些东西会跑吗?你兄长不在,我能将那些东西给谁?就算是给你舅舅,他也不会要的!” 萧燕凑近苏倾楣,口气咄咄,有一些逼人。 苏倾楣心里也是懊恼后悔的,不过不是拿了这些东西,而是戴在头上来见萧燕,不过她也不是有意的。 她见萧燕这么大的火气,心里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也窝火的很,但是萧燕毕竟马上就要死了,苏倾楣担心自己将她气坏了,等会萧镇海回来,她会说对自己不利的话,思量着,还是决定服软。 “母亲,我就拿了这个簪子,我当时看着,实在太喜欢了,没忍住,我这几天为您的事情,都急坏了,所以才会发生疏忽,直接就这样戴着她来见您了,如果不是我慌了神,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苏倾楣很快给自己找好了借口,但是这一回,萧燕实在做不到像以前那样信任,她甚至觉得,以前那样,苏倾楣说什么,自己都信,其实挺好的。 萧燕颓然的坐着,看向苏倾楣,眼睛干涩的要命,但还是控制不住眼泪往下掉。 “你拿了就拿了吧。” 萧燕说这话的意思,其实并不是这事就这样算了,她心里想着的是,苏倾楣要有她的话,就算发现了那些东西,也不会动,甚至占为己有。 说什么就是关心则乱,其实就是肆无忌惮,她对自己这个曾经疼她入骨却马上就要死的母亲,根本就不上心。 萧燕觉得不值,太不值得了。 苏倾楣说的那些话,她的态度,让她心灰意冷,更加的万念俱灰,对死都没那么恐惧了。 “那些东西,本来就是我留着给你以备不时之需的,我这一走,就都是你的了,拿了就拿了吧。你既然已经翻看过了,就应该知道,有他们傍身,你下半辈子就吃喝不愁了,我请求过你舅舅了,他答应了我,会对你多加照看,但是对萧家对他不利的算计和要求,那种念头,你有都不能有,你舅舅不会答应,我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我能为你做的都做了,你好自为之。” 萧燕目光略有些呆滞的看向苏倾楣,整个人都透着虚弱和无力,颓丧又沮丧。 这样的苏倾楣,让她特别想苏泽恺,但是再怎么想,她也是见不着他了。 萧燕说的话,让苏倾楣稍稍安心。 “母亲。” 苏倾楣缓缓起身,走到萧燕脚边,缓缓蹲下。 “母亲。” 她抬着头,又叫萧燕,眼泪流了出来,“我刚刚说的那些都是气话,我知道母亲是最爱我的,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我母亲,我现在这种情况,我真的好害怕,您就算给我那些东西,我也未必能守得住啊。” 萧燕现在面对苏倾楣,就好像之前对苏克明,不自觉的警惕,心生戒备。 “你想说什么?” 苏倾楣能听出萧燕话中的防备,但是她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巴巴的看向萧燕,哀求着问道:“我知道您和舅舅相依为命,兄妹感情深厚,但是我才是您的亲女儿,这次您犯的事情是不小,但是舅舅要全力保你的话,你根本就不用死的,也就能看到大哥成家立业,生儿育女的。” 萧燕又不是傻子,而且她现在对苏倾楣不像从前那样完全没半点戒备,这样明显的挑拨离间,苏倾楣话都还没说完,她就已经大概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她嘴角下垂,脸更沉了几分,她暂时没有替萧镇海辩白,而是重复着质问苏倾楣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倾楣深吸了口气,只稍稍迟疑了片刻,开了口,“您和舅舅,舅舅能有今天,您帮衬着做了不少事吧?先夫人的事,是不是他指使母亲的?还有” “还有什么?” 苏倾楣只稍顿,萧燕声色凌厉的就打断了她的话。 “母亲,舅舅能舍弃妹妹,我一个外甥女又算得了什么,女儿只是想自保!” 苏倾楣冠冕堂皇,振振有词,就好像她的态度,并不认为自己有错,但她见萧燕却无动于衷,也不再委婉,直接道:“母亲手上,就没有舅舅的一点秘密?” 虽然萧燕已经猜到苏倾楣要说什么,但是猜到和真的听到,还是存在很大差别的,她沉着脸看向苏倾楣,已经不是失望,那一瞬间,她的心都是凉透的。 说是凉透了的,但是心里的火焰却在燃烧,仿佛要喷发出来了。 萧镇海的秘密,她当然是有的。 萧燕没让苏倾楣看出自己心中所想,声音重了重,“你舅舅能有今日,是用自己的性命拼出来的,而不是旁门左道,我是他妹妹,也帮了他不少,但那都是我自己的主意,他是我兄长,我姓萧,先夫人的事,还有其他种种,全部都是我自己的主意,和你舅舅没有任何关系!” 萧燕将萧镇海的责任撇的干干净净。 “你问这些做什么?自保?你是想在关键时候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用那些去威胁你舅舅吧?” 萧燕这会是半点情面也不愿意给苏倾楣留了,直接戳破了苏倾楣的叵测居心,也直接让她的希望落了空。 “母亲,你有必要将话说的这么难听吗?” 苏倾楣恼羞成怒,但是这回,萧燕却没有像以前那样纵着让着,“你嫌我话说的难听,你怎么不说,自己事情办的难看?这些事情,是你该问能问的吗?你敢说,你没有自己的目的?你从小到大,你舅舅对你怎么样?他对你比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好,就连有望凭望都没能享受到的慈爱他给了你!” 苏倾楣觉得今天的萧燕简直不可理喻,刚开始明明好好的,苏倾楣思来想去,觉得问题的关键,就在那个宝石金簪上,一下更加懊悔。 她就应该认认真真检查一番再来。 “那难道不是因为我有用,对他们有利用价值吗?” 萧燕听苏倾楣说话,只觉得她真的没良心极了,气的她简直一个字也不想和她说,但是又咽不下这口气,更想要掰正苏倾楣的这种不对的观念。 “萧家族内,比你貌美的女子,不是没有,她们都想过继到你舅舅名下,得你舅舅指点栽培,是你舅舅不愿,他别的人考虑都没考虑,直接就选择了你,只选择了你,我现在真是后悔,当初没让他多挑选几个,将宝全部压在了你身上,苏倾楣,你太自私了,而且还蠢!” 萧燕直接用了蠢这个完全不加掩饰的字眼。 她回想起发生的种种,觉得苏倾楣和苏克明一样,简直又贪又蠢,不知所谓。 苏倾楣见萧燕说她蠢,不敢置信,惊的一下说不出话来。 萧燕继续道:“你舅舅没有对不起我,我就算是死,那也是罪有应得,他说帮我向皇上求情,是我拒绝了,你和恺儿没事,就已经皇上顾及萧家,格外开恩了。” “我为什么拒绝,苏倾楣,不是我不想活,我活够了,我是为了你,为了恺儿,我是死是活,对你来说根本没什么影响,但是你舅舅家,要有谁出了事,或者萧家倒了,我告诉你,那你的好日子真的就到头了!你舅舅的秘密?你要那些东西做什么?你以为你出卖他们可以换得好处,你就是目光短浅!” 萧燕说话声音很大,再加上情绪激动,咳嗽了几声,一张脸涨得通红,都要背过气去了一般。 “我没有!” 苏倾楣大声道。 她确实没有想要害萧家的意思,但是她想拿捏住萧镇海。 比起低声下气的请求,手握他们的把柄,让她觉得更有底气。 “那你也是不好安心,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萧燕又警告了句,坐在凳子上,气喘吁吁的说不出话来了。 苏倾楣气愤不平,但计划失败,她只能收手死心。 苏倾楣想说些服软的话,但是心中的气恨,让她根本不能张那样的口,牢房里,陷入了沉寂的沉默,沉默中,就只有萧燕努力想要压制住的急喘。 “行了,能为你做的,母亲都做了,再多的,我也做不到了,该说的,我也都说了,只有一点,我还要叮嘱你,不管七皇子待你如何,怎么对你花言巧语,你都不要相信,上了他的道,只要你不被他骗,安安心心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你舅舅是能让你安稳度日的,你现在这种情况,就是有再大的野心,也是枉然。” 萧燕说这些话时,看的不是苏倾楣,而是牢房门口的方向,眼泪潸然而下。 “母亲。” 苏倾楣哽咽着,放软了声音,萧燕扭过头来,目光终于落在她身上,眼睛里面都是泪花,“你怀着身孕,不要在这个地方呆久了,去吧。” 萧燕主动下逐客令。 苏倾楣见萧燕这幅模样,心慌慌的害怕,流着泪叫了声,“母亲。” 萧燕没有动,仿佛疲累至极,“我不会将这些事告诉你舅舅的,你毕竟是我女儿,我也不想我走后,你无依无靠的,连个照拂的人都没有。” 苏倾楣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但是面对萧燕那双俨然已经洞察了一切的眼眸,她说不出来。 “我这个做母亲的,确实没嫌弃你的资格,本来你的日子就已经够艰难的了,我人死了就死了,还要累的你被人指点议论,我也对不起你。行了,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在死前静静。” 苏倾楣心知,自己此行,是不能得偿所愿了。 她要还坚持留下来,萧燕也不会领情,只会觉得她别有居心,而且苏倾楣也不想在这待下去了。 这种环境,她本来就不乐意来,萧燕这样的态度,她也待不下去。 苏倾楣擦了擦眼泪,缓缓站了起来,看着萧燕的眼神,愧疚又不舍,“母亲,那我回去了。” 其实纵然萧燕嘴上各种赶人,她还是希望苏倾楣能留下来,就算不想留下来,也能够坚持多说几遍要送她走的话,虽然到最后,她还是会让她走,但那种虚伪的一套,会让萧燕觉得心里舒服些。 她抬头,看着已经站了起来的苏倾楣,深深的看向她,目光带着眷恋,也有不舍,更多的还是担忧。 苏倾楣这个样子,她怎么能放心的下? 她不是那么聪明的人,更不擅长掩饰自己的那些心思,但她的那些想法要被萧镇海知道了 萧燕担心苏倾楣的存在,会累及萧家,但就像她之前说的,她也不愿意,苏倾楣彻底的无依无靠。 苏倾楣一步三回头,她戴来的那根金簪,萧燕还没还给她,但是萧燕这个样子,她又不能开那个口。 萧燕目送着苏倾楣离开牢房,她努力的回想自己以前看到苏倾楣时那种骄傲的与有荣焉的心情,还有苏泽恺,但是那些曾经真实有过的东西,她这会怎么都回味不起来。 萧燕看着牢房的门从外面被打开,苏倾楣离开,然后李嬷嬷想向她行了礼,又将门关上了。 很快,苏倾楣就不见了。 萧燕视线模糊,目色更是沉重,坐在桌上,她回想起自己这一生,攥紧了手上拿着的宝石金簪,痛哭了起来。 痛哭过后,她将簪子放在胸口,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让大牢的人送笔和纸来。 萧燕快死了不假,但有萧镇海关照过,那些衙役对这样的要求,并没有拒绝,他们很快买来了纸,通知替萧燕将桌子收拾好,将纸笔放在上面。 “侯爷交代了,他很快就回来。” 萧燕嗯了声,嘶哑的声音沉沉的,听不出悲喜,不过给人的感觉,却是悲伤到了极致。 “你出去吧,要是等会我哥他回来了,你让他不要进来了,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走。” 萧燕交代了声,随后让衙役也离开。 牢房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萧燕磨了墨,将纸铺开。 萧家父母出事前,家中也是书香门第,萧燕念过几年书,是会写几个字的,但是不多。 萧燕思量着,以一种忏悔的心情,开始书写。 完后,将被自己放到怀里的宝石金簪拿了出来。 她细细的抚摸着,过了这么多年,她看着这宝石金簪,还是很喜欢,想要拥有。 但是她这么喜欢的东西,放在身上这么多年,说是得到了,却从未真正的拥有过。 萧燕忽然就认同了苏倾楣刚说的话,她从一开始就输给了苏梁浅,她也是一样,再怎么争再怎么抢,以前也一度觉得自己赢了,可现在她才发现,她还是输了。 萧燕就那样坐着,半天都对着门口发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盼着些什么,其实也不是不知道,而是自己,不愿意承认。 她看着宝石金簪,仿佛在看她的主子,喃喃道:“沈清啊沈清,你怎么会选苏克明那样的男人?” 萧燕话落,将宝石金簪塞进嘴巴,用力的吞了进去。 萧镇海离开牢房后,直接就冲了出去,但就是在牢狱外面,他都觉得待不住,呼吸困难,他急躁之下,策马回了萧家。 他急急忙忙的回府,本来是想看看萧有望萧凭望两兄弟平复下心情的,刚下了命令,往书房的方向走,就看到萧夫人被一群夫人围着。 围着萧夫人的那群人,多是刘园意的娘家人,当然,还有一些其他大人的夫人,不过官职并不是很大,一个个对萧夫人恭维着,大家有说有笑的。 萧夫人坐在最中间,是满面的春风,得意极了。 萧镇海看着这样的萧夫人,想到的却是在牢狱里面狼狈不堪瘦的没个人形的萧燕,想到的也是她的付出,刘园意能成为侯爷夫人,被这些人恭维,也是沾了她的光的。 现在,萧燕马上就要死了,刘园意却在这里谈笑风生,好不得意,还叫这么多人来家中,萧镇海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扎心刺眼极了,心里对萧夫人的厌恶更深了几分,觉得她好没良心。 萧镇海悲伤过度,根本就不若平日里的理智,都冲过去了,但走了几步,还是又停下了脚步。 萧夫人现在是侯爷夫人,马上又是公主的婆婆,自然是春风得意,尤其是在这些远不如她的夫人面前,萧夫人偶尔也喜欢和她们来往,找点成就感,尤其是在失意的时候。 萧夫人说笑着,觉得后脑勺凉凉的,她觉得不对劲,四处张望,很快发现了萧镇海,面色极其不善仿佛要吃人的萧镇海。 萧夫人吓得都哆嗦了。 萧镇海见萧夫人那样子,便知道她是发现自己了,转身大步离开。 萧夫人也不敢再继续聊下去了,找了个借口,让那些夫人离开,不过就是再怎么鼓足勇气,也不敢这时候去见萧镇海。 她正迟疑着的时候,原先站在萧镇海身侧的小厮已经过来了,“夫人,老爷让您去找他。” 第三百九十章:苏倾楣的误解 萧镇海这时候不该是在大牢里吗?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萧夫人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情愿,但更加不敢在这时候违抗萧镇海的命令,挑战她他的权威,哭丧着脸应了。 萧夫人到萧镇海的书房时,萧镇海正负手在窗边站着。 大白天的,他一身冷肃,书房里,阴沉沉的,萧夫人心里打颤,腿都要哆嗦起来。 她四下环顾,迟疑的时候,见萧凭望和萧有望陆续从外面进来,眼睛亮了亮。 虽然不可避免,但她现在真的不敢单独面对萧镇海。 萧有望和萧凭望知道萧燕的事,也知道她是在今天被行刑,特意都没出门,听到萧镇海回来了,要见他们,急忙就过来了,看到萧夫人,略微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眉头都拧了起来。 “望儿,凭望!” 萧夫人后退到两人身边,她刻意压低了说话的声音,但还是被萧镇海听到了,萧镇海转过身来,那四四方方的国字脸,黑的就和包公似的,眼神更是凛冽慑人。 “你给我进来!” 萧镇海冲着萧夫人,有些恼火的吼了声,萧夫人吓得当即停下了脚步,不过因为两个儿子都在,她心里多少还是有底气的,乌龟挪步似的进了书房。 “老爷。” 她弱弱的叫了声,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萧镇海扬手,就给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又急又猛,萧夫人猝不及防,直接后退了好几步,要不是萧凭望眼疾手快反应敏捷,及时扶住,萧夫人都要直接跌坐在地上。 萧夫人被萧凭望扶着,脸很快肿了起来,渐渐浮起了很明显的五指印记,嘴角还有血流了出来。 她浑身哆嗦的更厉害,又是恐惧又是委屈还有愤怒,哭出了声。 萧夫人虽然没少挨萧镇海的训,也不是没挨过打,但是当着孩子的面,萧镇海还是会给她留几分薄面的,这样招呼都没一声的动手,还是第一次。 也因此,萧夫人都是懵的。 她靠在萧凭望怀里,看着加快步子走进来的萧有望,抬头看着仿佛要杀人的萧镇海,“侯爷,贱妾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打我?” 萧夫人大概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事惹萧镇海不快,但就算是那样,她依旧觉得,萧镇海不该当着萧凭望萧有望的面,对她动手。 萧燕是已经嫁出去的姑娘,那是泼出去的水了,她可是他的夫人。 更何况,萧燕的死,与他无关,他是觉得萧镇海就算要出气,也不该找她做出气筒。 萧镇海目视着瞪着他一脸不服气的萧夫人,龇牙欲裂,就和被惹怒的猛兽似的,“打你?我打你都是轻的,燕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她马上就要死了,你在做什么?叫一群人来家里,她要死了,你是不是很快活很高兴?刘园意,我还在呢!” 萧夫人对萧燕没感情,要说有感情,也是憎恨不喜,她要死了,她确实求之不得,她娘家人也是知道这点,所以得知萧镇海不在家,约了一群人上门。 萧夫人心里这样想,也不服气的很,但萧镇海这个样子,她却是不敢和他硬碰硬的。 “我那些人不是我邀请的,是她们组织好上门找我的,难道我还能把她们都拒之门外吗?这些人虽然官职不如侯爷,但要都得罪了的话,对您也是不利的!” “她们自己上门的,你要没那个意思,她们会这时候约好上门?不能得罪,都是你的娘家人,有什么不能推辞拒绝的!这些年,我碍于你的面子,没少帮刘家人的忙,刘家是因为有我才能有今天,刘园意,你能成为侯爷夫人,也是靠我,还有燕儿,你做了什么,除了把几个孩子养坏养歪了,补贴娘家,和我唯一的妹妹置气,你做了什么?” 虽然刘园意许多事情都做的不尽人意,但在她看来,自己也是辛苦至极,付出许多的,萧燕根本就不能和她相提并论,但是萧镇海却说她能成为侯爷夫人是萧燕的功劳,而且完全否认了她的付出。 这话私底下说说也就算了,但是当着萧有望萧凭望的面,萧夫人心都是寒的。 “萧燕萧燕萧燕,你眼里就只有你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妹妹,她就是个搅屎棍。这些年,你因为她的挑拨,我们多闹了多少矛盾,你拿了多少难听的话给我听,朝我发了多少脾气?她现在这样又不是我害得,是她自己害了人,害的还是不该害的人,这就是罪有应得,这都是她的报应,难道就” 萧凭望看着萧镇海的脸,急的捂住了萧夫人的嘴巴,萧有望也配合着上前,拦住了要再次对萧夫人动手的萧镇海。 “姑姑的悲剧已经酿成,父亲就是将母亲打死,也是无济于事,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 萧有望看着萧镇海,神色是少有的正经。 萧凭望也是一脸哀求的看向萧镇海,恳切道:“父亲,家和万事兴,现在也不是闹的时候!” 萧夫人见两个儿子给自己撑腰,心里的怨气更甚,有种要将自己多年来积压的怨气都倾泻出来的冲动。 她将萧凭望的手拿开,“老爷,您这爵位,不是承袭得来的,我嫁给您的时候,您还什么都不是呢,我刘园意能有今天,能成为侯爷夫人,我也是付出了很多的。是,我是沾了您的光,但和萧燕有什么关系?她萧燕除了夹在我们中间挑拨离间还做什么了?她从苏家拿来的那些东西,早被苏梁浅搜刮走了,还赔上了萧家的名声,这些年,她从我们家得的好处还少吗?您这次回来,一半的赏赐,都给她了!她什么都没做,她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老爷,我才是您的妻子,为您生儿育女的人!” 萧凭望没想到萧夫人这时候竟然有胆子说这些,只觉得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萧镇海和萧燕的事情,萧凭望因为一直呆在萧镇海身边,知道的要多一些,萧有望不像萧夫人,被个人的情感冲昏了头,没了理智,他多少也能猜到,萧燕定是为萧镇海牺牲极大,才会被他一直这样记着念叨。 因为没能救萧燕,萧镇海是愧疚自责至极,这时候 本想平息着此事的两人齐齐黑脸皱眉。 萧有望回头冲着萧夫人吼道:“母亲,你够了!” 张着嘴还要说什么的萧夫人被萧有望那样子吓了一跳,失神的闭上了嘴。 萧镇海站在原地,凶恶的眼神,迸射出杀意,仿佛要杀人。 萧夫人被萧有望那一吼,稍稍清醒了那么几分,再看萧镇海,一时间就连呼吸都变的小心翼翼起来。 她脸疼的厉害,这种疼痛,让她恼火,也让她明白,自己冲动了。 这要平时也就算了,但这回情况不同,萧燕马上就要死了。 她虽然是侯爷夫人,但是萧家真正的一家之主,真正占据绝对地位的是他。 萧夫人想到自己这些年的操劳付出,又是气愤又是不甘心,更替自己不值。 “我萧镇海怎么会娶了你这样的女人,你连我妹妹的一半都比不上。” 萧夫人低垂着脑袋,心说,既然她那么好,那你和她过啊,只是这样的话,她是一个字也不敢说出口的。 书房内的气氛,陷入了凝滞。 萧镇海不是不想打萧夫人,但是他现在悲伤的,连话都不想说。 萧夫人的这种态度,让萧镇海越发觉得一心只为他为萧家着想的萧燕一千一万个好。 黄昏,渐渐来临。 坐了好半天的萧镇海起身,正准备再去大牢的时候,有人急忙忙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在进书房后,直接跪在了地上,颤抖着声道:“侯爷,苏夫人她,她自杀了。” 萧夫人看着如风一般从身边经过的萧镇海,脑子里重复着的就只有两个字,完蛋,完蛋了。 萧有望和萧凭望对视了一眼,脸色也都有些难看,急急的追在了萧镇海的身后跟着。 几人策马到刑部大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门口处,站着几个太监,其中两个,端着托盘,一个上面是白绫,另外一个则是酒壶酒杯,不消问,那酒壶里面装着的就是庆帝赐给萧燕的毒酒。 他们是奉命前来,但是现在萧燕死了,在没皇上的命令前,他们也不能回去。 萧镇海看到这几个人,龇牙欲裂,仿佛这几个人是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恨不得将他们生吞活剥了,虽然控制着,但样子还是吓人的很。 萧镇海一路奔向萧燕所在的牢房。 牢房的门口,围着不少人。 萧燕坐在萧镇海离去时坐着的小椅子上,趴在桌上,她的头是贴着桌面的,看不到脸,看着就好像睡过去了一般。 桌上的酒菜,已经收拾干净了,摆着纸笔。 白色的宣旨,是萧燕的忏悔,因为她认识的字有限,白色的宣旨上,就只有六个字,我错了,我有罪,且字歪歪扭扭的,上面还能看到泪痕。 她是含泪写下这几个字的。 萧镇海上前,步步沉重,在半道上得到消息的苏倾楣,在这时候赶到。 萧镇海高大的背将萧燕挡住,苏倾楣只能看到他的背,仿佛被压弯了似的佝偻着。 苏倾楣浑身发软,双腿更是,她一只手扶着墙,让自己身体的重量靠在上面,没让自己瘫坐在地上。 不同于萧镇海的悲伤,她是心虚惶恐。 萧镇海终于走到萧燕身侧,他将她扶了起来。 萧燕刚死,身体都还是温热的,头发凌乱,脸色苍白。 她嘴巴微微的张着,嘴角有血,眼睛也瞪的很大,那样子看着十分痛苦,她喉咙的位置,像是被什么东西卡着,凸出来了般,仿佛是不能瞑目。 萧镇海瞪大着的眼睛猩红,瞳孔剧烈的张缩,嘴唇哆嗦。 有人这时候上前道:“苏夫人似乎是吞了什么东西自杀,东西没到肚子,有些卡在喉咙了。” 所以会这么痛苦。 吞了东西?吞了什么东西?苏倾楣心咯噔一下。 她昨晚来的时候,有端详萧燕,她身上已经没首饰了。 萧燕进刑部大牢已经有段时间了,她身上的东西,因为一些需求,都到了那些狱头的手上了。 苏倾楣下意识的想到自己戴来的宝石金簪,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其他人见她如此,只以为她是悲伤过度,看她的神色,非但没有嫌弃,反而生出了几分同情。 萧有望则不然,他目光落在苏倾楣身上,带着打量,仿佛是在审视。 相比于其他人来说,包括萧镇海在内,对苏倾楣的了解,都没萧有望深,在场唯一能和他媲美的,大概就只有贴身伺候苏倾楣多年的李嬷嬷了。 萧有望很清楚,自己这个表妹,有多自私绝情,简直就是苏克明的翻版。 不过,萧有望一开始也吃不准,毕竟萧燕是苏倾楣的母亲,是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苏倾楣悲伤是人之常情,但是他看苏倾楣的神色,比起悲痛,她更多的分明是惶恐心虚。 在萧燕死前,她和萧燕说了什么,还是说,萧燕的死,就是和她有关? 苏倾楣沉浸在自己惶恐的世界,对萧有望的猜疑,浑然未觉。 萧燕是在她走后就自尽了,还是交代了些什么。 如果是后者,要舅舅知道,母亲吞着自尽的那个金簪是她戴来的,并且还查到来源,以及事情的前因后果,苏倾楣简直不敢想下去。 苏倾楣真的是后悔死了,懊悔的肠子都青了,她不该走,她就不该走,既然发生了那样的不愉快,她就算要走,也应该是在确定萧燕不会将不该说的话说出去后。 萧镇海搂着萧燕,一个眼神朝着苏倾楣的方向扫射了过去,苏倾楣坐着,还是被吓了一哆嗦,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明明浑身都瘫软如泥了,她竟是一下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冲到了已经断了气的萧燕面前,抱着她痛哭出声。 “母亲!” 她大叫了声,歇斯底里的,随后大哭出声,那眼泪说来就来。 苏倾楣是被吓哭的,内心的惶恐不安,让她的眼泪,根本就收不住。 萧镇海其实并没有怀疑苏倾楣什么,在他看来,萧燕作为母亲,作为妹妹,作为萧家的女儿,都是十分称职的,既然死罪注定难逃,与其被皇上赐毒酒白绫而死,不如忏悔自尽。 如此,人死灯灭,那些对他对苏倾楣的指责,也可以停止。 出于这些的考虑,她完全有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比起责怪苏倾楣,他更加自责。 刚刚回头的那一眼,萧镇海只是单纯的看苏倾楣,但是萧燕的死,对他的冲击太大,他沉着脸,那模样,就让人觉得十分恐惧,更不要说苏倾楣还心虚。 “您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您就这样走了,兄长又没在京城,就剩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今后怎么办啊?” 苏倾楣大叫着,提都没提苏克明。 当然,苏克明除了气人拖后腿,也确实没有别的作用。 萧燕虽然出了事,但两人没和离,他碍于萧家也不敢休妻,萧燕现在都死了,人影也没看到。 苏克明怕萧镇海,他是想来的,但是他又担心,自己表现的悲伤的话,会让人觉得沈清的死,他是知情参与了的。 苏克明心虚,怕被牵累,根本就不敢,若非萧镇海就在京城,萧燕被捉来,就算没定罪,他也写休书了。 殊不知,苏克明这样的心态,更让人唾弃。 萧镇海看苏倾楣那样子,想说几句话劝劝,但是喉咙哽的难受,他说不出话来。 他抬着手,在苏倾楣的肩上拍了几下。 萧镇海手又厚又大,他心不在焉的,下手的力度,一下没什么控制住,连着拍了几下,苏倾楣痛的,眼泪水都要涌出来了。 苏倾楣看着萧镇海那张让人生惧的脸,心惶惶的,她觉得萧镇海是知道了些什么,用这种方式警告她。 苏倾楣这样想着,肝胆俱裂,肚子都开始隐隐痛了起来。 别人或许不明白状况,但是苏倾楣和萧燕说话的时候,李嬷嬷一直都在外面守着。 这种监牢,隔音的效果极差,萧燕和苏倾楣两人的情绪都很激动,两人的争吵,李嬷嬷虽然不是听了十成十,但也是七七八八。 她当时也觉得苏倾楣过分,而且就像萧燕说的,蠢。 她从未如此强烈的觉得,苏倾楣又凉薄自私又蠢不可及,而萧燕现在的死亡,更让她透心的凉,对苏倾楣说不出的失望来。 萧燕的死,和苏倾楣是有关系的。 苏倾楣的自私绝情,带走了萧燕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留恋温情,她彻底击碎了萧燕活着的欲望。 李嬷嬷看着已经死过去的萧燕,还有抱着她哭的苏倾楣,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倒竖起来。 她一直伺候苏倾楣,萧燕对苏倾楣的宠爱,她全部都看在眼里,对她那样好的人,还将她带来这个世界,她尚且如此,李嬷嬷觉得苏倾楣简直不是人,让人恐惧。 她不禁问自己,她对苏倾楣来算什么东西? 李嬷嬷对苏倾楣是有感情的,她一直都觉得,自己于苏倾楣而言,应该也是不一样的,萧燕的事,给了她惨痛一击,李嬷嬷觉得,自己人都清醒了,从未有过的清醒。 李嬷嬷哆嗦着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目光一直注意着苏倾楣,也因此,她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苏倾楣的异常。 李嬷嬷虽然对苏倾楣失望至极,但看她哭成那样,难受的眉头都打结了,还是不落忍,冲了上去,“小姐,您怎么了?” 因为紧张恐惧,苏倾楣觉得肚子抽痛的更厉害了,她捂着,难受道:“肚子” 萧镇海看着萧凭望,“凭望,带她去看大夫,别让她肚子里面的孩子有事。” 萧镇海刚回京城的时候,因为苏倾楣保胎一事,大发雷霆,他的态度就是这个孩子就应该悄无声息的打掉,但是现在这种局面,这个孩子,是去是留,已经不是他还有苏倾楣能够说了算的了。 如果夜傅铭没主动和庆帝开这个口,皇上大概应该会一直用这个膈应七皇子,孩子掉了,还是在他也在现场的情况下,萧镇海都能够预想到诸事不顺的庆帝的怒气。 萧凭望闻言,跑了进去,被萧有望抢先一步。 苏倾楣听萧镇海叫萧凭望,心里还一喜,看到走过来的人是萧有望,心里的那些喜悦被更深的惶恐取代。 苏倾楣一直都觉得萧有望邪乎的很,对她的畏惧,丝毫不逊色于对现在的萧镇海的,萧凭望却耿直的很,如果是他送自己,她还能趁此机会,博得他的怜惜。 萧有望才不会管苏倾楣是不是愿意,直接将她抱了起来,萧镇海在萧有望后,将萧燕也抱了起来。 他看了眼被萧有望抱着的苏倾楣,“你母亲不想和苏克明再有任何的关联,我将她带回到萧家安葬!” 萧镇海陈述的口吻透着强硬,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通知。 萧镇海重情重义,且对萧燕看重,这要换成以往任何时候,她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但是现在,苏倾楣心里却发慌的紧。 要是萧镇海为了查明真相,要剖肚怎么办?苏倾楣浮想联翩,这种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她也担心害怕。 “父亲!” 萧有望眼角瞟向萧凭望,重重的叫了萧镇海一声。 萧镇海知道萧有望的担忧,态度依旧坚定,“这是你姑姑的遗愿。” 萧镇海走到门口,到底是没这样直接就将萧燕接到府里,而是将她递给了萧凭望,“你在这里等着,我先进宫一趟。” 之前萧燕还活着的时候,他为了萧凭望他们,都没进宫,现在她都已经死了,那就更没有得罪庆帝的必要了。 保住萧燕的性命不容易,但是将她的尸首带到萧家好好安葬,萧镇海觉得这并不是个过分的会让庆帝为难动怒的请求。 萧镇海叮嘱完,疾步跑了出去,策马进宫。 苏倾楣肚子难受,但是在事情没尘埃落定前,她心里牵忧挂念着萧镇海的态度,更害怕他会察觉出什么,回去了也不安心。 她想着,如果萧镇海征得了皇上的同意,她就跟着萧燕一起回萧家,若是有什么不利她的情况发生,也能及时知道,及时应对。 萧有望仿佛有透视眼似的,看着苏倾楣思量转动着的眸,猜到她心中多想,直接就道:“我送你回王府。” 萧有望的口吻,虽谈不上命令,但分外坚决,很显然,他这只是在告知,并不是在商量。 苏倾楣和她肚子里面的孩子,暂时都不能出事。 当然,她要在王府出了什么情况,那就是夜傅铭和皇上的纷争,不关萧家的事。 但现在,苏倾楣肚子痛人不舒服,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萧有望说什么都不会让苏倾楣去萧家。 而且,都已经这个时辰了,就算萧镇海快马加鞭进宫,皇上也应该是宿在哪个妃子哪里了,说不定直接都歇下了,一直留在这里等人,也不现实。 再就是,苏倾楣越是这幅样子,萧有望的这种态度就越是坚决,对她的不喜也更深。 冷血无情,自私自利,蠢不可及。 苏倾楣张着嘴,要说什么,李嬷嬷到底没忍住,也不忍心,将她拽住。 “小姐,您现在身体不适,应当马上回府,让大夫诊治。” 李嬷嬷提醒着,萧有望已经将她扔到了马车里面,压低着声音警告道:“身体不适,就给我好好在里面坐着。” 萧有望话落,跑向萧凭望,“我先送她回去,你留在这里,等父亲回来。” 萧有望又交代了几句,转身就看到苏倾楣在马车边上,露出了个脑袋,似乎还不死心要下来。 萧有望将苏倾楣推了回去,跟着上了马车。 ------题外话------ PS:萧燕下线,写到这里,有点替她悲哀,药妃接近尾声,小妖的打算是尽量这个月完结,谢谢大家一路的陪伴和支持,感谢 第三百九十一章:萧有望投诚 马车宽敞,但萧有望一上马车,还没坐下,苏倾楣就觉得逼仄起来。 苏倾楣想要最大限度的和萧有望保持距离,向后缩到了一角,她也不敢和萧有望对视,看向了马车外。 “你和姑姑说什么了?” 萧有望受萧夫人的影响,再加上萧燕以前时不时拿苏克明的事去麻烦萧镇海,还有其他零零总总发生的许多事,让萧有望觉得萧燕是个很短见愚昧的妇人,偏萧镇海对她还好,萧有望叫萧燕姑姑的次数并不多,尤其像这种情况,还心甘情愿的,让苏倾楣都略微吃了一惊。 惊诧过后,苏倾楣则是更大的惶恐和心虚,她想也不想,直接辩解道:“我能说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李嬷嬷看了两人一眼,迟疑着,还是退到了萧有望的身后,远离两人争斗的漩涡。 这要是以前,李嬷嬷定是会站出来的,不让萧有望为难苏倾楣的,就算不站出来,也不会就这样抛下苏倾楣,但是现在,李嬷嬷提不起那劲,她对苏倾楣实在太失望了。 不是失望,而是心寒到不行。 萧燕尚且如此,她一个奴才 人总是这样,就算再怎么心疼看重一个人,若是觉得实在不值得,就会不受控制的计较得失。 苏倾楣所为,已经超出了李嬷嬷能理解的范畴,她也很想通过萧有望,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都没说?那你那么心虚惶恐做什么?” 萧有望盯着苏倾楣,他目光逼人,明显是不相信。 “我哪里心虚惶恐了,我不舒服,你没发现我不舒服吗?” 为了掩饰心虚,苏倾楣的声音,比之前还大还重。 萧有望显然根本就不吃她这一套,很是不屑的轻哼了声,“苏倾楣,不是声音大,你就有理。” 苏倾楣捂着肚子,也不知是委屈还是急的,眼睛都红了,“什么叫不是我声音大,我就有理,你叫姑姑的那个人是我母亲,我能对她做什么?我会对她做什么?她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了,我长这么大,就只有在她的面前是放松的,我就是说了些任性的话,你觉得我会想她死吗?她这样死了,我会很开心高兴吗?你觉得这可能吗?” 苏倾楣之前没怎么觉得,但是现在说起这些,竟有种悲从中来之感。 那种悲伤,完全不受控制,让她的眼泪一下掉了出来。 萧燕死了,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走了,再没有谁,会那样包容纵容她,让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泄自己的脾气了。 苏倾楣想到这些,完全没了之前自己可以独吞萧燕全部资产的那种愉悦,只觉得心里像是被老鼠啃了似的,难受了起来。 这种难受,虽然也是她的自私,却是真切的。 “我现在也很难过,但是我有什么办法,又不是我能救不救!” 苏倾楣解释着,同时这话还透着极大的怨气,当然,也有发自内心的难受,说着,就哭出了声,还挺让人动容的。 至少,李嬷嬷是。 “能救不救?” 萧有望玩味的重复着苏倾楣说的这句话,听的苏倾楣懊悔发虚。 “苏倾楣,自苏梁浅回来后,你的脑子是越来越不在线,简直就是蠢。” 萧燕这样说,萧有望也这样说,两个人都说她蠢,苏倾楣更觉得闹心,仿佛要炸了似的,眼泪都停了。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我说错了吗?舅舅现在深受隆恩,就算不能让母亲活罪难逃,但也可以让她免于一死的,你们是怕得罪苏梁浅是不是?怕得罪沈家,还有太后,你们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心,现在” 苏倾楣想说假惺惺,那三个字呼之欲出,还是吞回去了。 “不过这也是我母亲自己的选择,她这辈子,都是为了舅舅,为了萧家,到死都是。” 苏倾楣说这话时,愤恨又愤懑,就因为萧燕这样的态度,她到死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 萧有望看苏倾楣这样子,多少猜出了点什么,他靠在马车车壁上,“只要你安分守己,萧家还在一天,你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 萧有望说完,手枕着头,闭上了眼睛。 “但你要是作妖,是死是活,我们都不会管,你姓苏,苏克明才是你父亲,我们只是你的外家!” 萧有望心里清楚,苏倾楣说的话并不假,萧燕应当是为萧家牺牲良多的,看萧镇海的态度,他今后肯定不会不管苏倾楣的,但萧有望觉得对苏倾楣这种人,狠话一定要说在前头,不然的话,不定怎么兴风作浪。 苏倾楣心里不服气,但她本来就惧怕萧有望,看他这样子,也不敢惹,恨恨的闭上了嘴,不甘心的很。 李嬷嬷见两人停止了纷争,苏倾楣脸色难看,还有些痛苦,她赶忙上去伺候。 苏倾楣心情不好,眼泪没停,看到李嬷嬷,想到她方才竟然躲在萧有望的身后,就好像是和他统一战线似的,心中更加恼火,对她更是没好脸色。 因为苏倾楣身子并不是很舒服,马车并没有走的很快,再加上刑部大牢距离夜傅铭的王府,隔开的也远,几个人回到王府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苏倾楣现是夜傅铭的女人,名声又不好,在王府的地盘,萧有望抱她就不好了,当然,萧有望也不想抱,苏倾楣也好了许多,他找了几个丫鬟,扶着苏倾楣回了自己的院子,随后让下人通报,说要见夜傅铭。 他来王府,送苏倾楣回来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想借机和夜傅铭见一面。 虽然时机敏感,但借着萧燕的死,还有苏倾楣现在的状况,给他创造了极好的和夜傅铭正大光明见面的机会。 当然,这也和他之前虽然和夜傅铭往来,但是并不频繁,让外人觉得他们相交不深有关。 夜傅铭还没睡下,听下人来报,说萧有望找他,还略微吃了一惊,随后很快让人将他请了进来。 夜傅铭看到和以往一般无二的萧有望,还是很高兴的,不仅仅是因为萧有望是萧镇海的儿子,萧家的嫡长子,他的谋略手段,也一直非常入夜傅铭的眼。 但是,这次为了拉拢萧家,他利用了萧有望以往和他来往之事,夜傅铭多少有些担心萧有望会介怀。 萧有望也看向夜傅铭,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和他见面了。 夜傅铭的神色疲惫,但眼睛发亮,透着野心,精神和气色都极好。 他这样子,若是落在朝中得知了他被戴绿帽子内情的人眼里,定是又诧异又佩服,不过萧有望什么情绪都没有。 他最近这几个月的时间里,虽然没怎么和夜傅铭来往,但是他的事,也不是全然没关注。 苏倾楣和太子的事后,他足不出户,可是意志消沉了一段时间,现在满面春风春光,是因为自己又觉得前路明亮,但萧有望看他,连最开始对他的希冀都没有。 “有望!” 夜傅铭起身迎萧有望,对他的态度很是热情,就好像那是他的兄弟,但又流露出驭下的高傲,就好像自己胜券在握,笼络人心。 “参见七皇子。” 萧有望不为所动,对他的态度一如从前,夜傅铭脸上的笑僵了僵,只是转瞬的功夫,便恢复如常,但萧有望还是敏感的捕捉到了。 两人坐下,下人上茶。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萧有望喝了口茶,不紧不慢,慢悠悠的,给人一种从容不迫的优雅。 “我姑姑在刑部大牢吞金自尽了。” 萧有望虽然质疑苏倾楣的人品,但是萧燕用来自尽的宝石金簪,他压根也没往苏倾楣的方向去想。 “自尽了?” 夜傅铭挑眉,微重的声音有些意外,他是刚刚得知这个消息。 诧异不过片刻,他随即就拧起了眉头,“我为她求过情,我以为父皇会放过她的。” 让夜傅铭恼火的,并非萧燕的死,而是庆帝这么快就处死了萧燕,完全没尊重他的意见。 他上火的同时,内息一贯的自信,产生了动摇。 他都还没要权呢,单只是萧燕的事 夜傅铭大概是觉得自己拿捏住庆帝了,他甚至自大的认为庆帝这是阳奉阴违。 庆帝让处置萧燕的这个决定,并不是堂而皇之的,他只吩咐了胡公公,胡公公除了找人告知了萧镇海一声,吩咐的传旨太监,都是口风牢靠他信得过的。 夜傅铭自信满满,他这两天甚至因为想象苏梁浅踢到铁板高兴了,现在这样的结果,让他觉得自己像被猴儿耍了一般,不受控制的流露出了戾气。 “我姑姑犯的事不小,放了她,就等同于让所有的后宅妇人不快,百姓也会议论纷纷,怀疑皇上的贤德,如此严重的后果,七皇子为什么还认为皇上会放过我姑姑?” 夜傅铭微怔,他根本就没怎么想过替萧燕求情,自然也没想的这么深,御书房外说那些话,纯粹就是为了和苏梁浅作对。 他有些懊悔,早知道这样,他定会更加用心的保下萧燕,让庆帝先品味个中滋味,将来对他也会更加投鼠忌器。 夜傅铭这样想着,更觉得身边需要一个像萧有望这样的聪明可用之人。 “这事是我疏忽了,有望,你和我这么见外,是不是因为我拿你的事威胁你父亲?我这也是被逼无奈,我” 萧有望放下手中把玩着的水杯,微摇了摇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话我和殿下说过,登上那个位置的人,没几个是光明磊落,干干净净的,更何况,我本来一直都是帮殿下办事的,是站在您这边的。” 萧有望直视夜傅铭,磊落坦荡,没有半分责怪。 “我当初选择殿下,就是想成就一番事业,向父亲证明自己,证明我比萧凭望更优秀出众,他选错了人,比起从前,我更加盼望七皇子能如愿以偿,不然的话,他只会认为,一直认为,我是个拖累萧家的累赘。” 萧有望的心思想法,夜傅铭一直都知道,他说这样的话,他没有半点怀疑。 “我有信心,我们都会如愿以偿!” 夜傅铭再拍了拍萧有望的肩,“你是最开始跟着我的人,这些年,也帮我很多,将来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夜傅铭说这些话时,自信满满,简直要爆棚。 萧有望并未因此产生什么质疑,看着夜傅铭,直白问道:“七皇子如此信心满满,是手上有了皇上的把柄?” 萧有望和夜傅铭最初走到一起,都是缘故两个人对父亲的不满,也因此,萧有望说这话时,半点也不拐弯抹角。 夜傅铭点头。 “父皇现在对我改观忌惮,正是因为我手上捏着的那些东西,只要我不直接开口问他要皇位,他大概都会妥协让步,但是” 如果除了皇位,要什么给什么,手上有了实权,排除异己,又何愁皇位不是自己的呢? 夜傅铭看着萧有望,笑,笑意颇深。 萧有望心领神会。 “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萧有望问这话时,并没有迟疑,几乎是在确定夜傅铭手上有那个东西后,直接就张口了,仿佛没经过大脑,但夜傅铭却不能不防备。 “这个” 夜傅铭看着萧有望,脑子在快速转动。 萧有望话里话外都表明了自己的忠诚,而且因为那他威胁萧镇海一事,夜傅铭心里多少有些疙瘩,他觉得萧有望肯定也不是半点都不在意,他要什么都不说的话,萧有望定然会觉得他不信任他,为他做事,也会有所保留,甚至为了萧家,给他出什么坏点子,但如果要说了的话 夜傅铭对萧有望还算相信,但也仅仅只是相信,并不是完全百分百的信任。 这件事情关系重大,要萧有望知道乱说的话,那他很有可能会失了这最重要的筹码。 萧有望看出夜傅铭的为难,他岂止是看出了夜傅铭的为难,他连他心里在想什么都知道。 “七皇子要是为难的话,就算了。” 他扭过头去,漫不经心的,仿佛对此事压根就不感兴趣。 夜傅铭抿着唇,“也不是不能说。” 他思量着,心里很快有了决定。 “我只能告诉你,这事和沈家有关,具体的,你知道太多,也没好处,我知道你喜欢苏梁浅,你放心,等我们都得偿所愿了,我将她也赐给你。” 夜傅铭为了让萧有望完全为他所用,各种给他画饼诱惑。 萧有望笑笑,看着夜傅铭的眼睛,很深,笑道:“她,我驾驭不住。”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短时间内,萧家就更是位高权重,他位极人臣,还是手握实权的,以夜傅铭的多疑,怎么可能将苏梁浅赐给他? 苏梁浅难驯,但万一呢?女子以夫为天,尤其是生下儿女以后,这种存着极大变数的事,夜傅铭怎么会做? “不过我还是先祝七皇子,能够得偿所愿,我们都能够一展宏图!” 萧有望说着,朝着夜傅铭举了举杯,夜傅铭也笑,野心展露无遗,他也端起跟前放着的水杯,和萧有望碰了碰。 这种祝福,他是断然不会拒绝的。 从头到尾,萧有望一句也没提起苏倾楣,夜傅铭也没说,仿佛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萧有望也没提萧家,就好像,萧家对他来说,也没那么重要。 当然,他心中认为诸多夜傅铭做的不妥之处,他也是只字未提。 萧有望知道,萧镇海就算出进宫,今晚很有可能也出不来了,从苏府离开后,他并没有直接回萧家,而是去了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门口,萧凭望还在,萧燕被放在几张长凳拼成的小床上,他就在一旁坐着。 萧凭望看到萧有望,还略微吃了一惊,随后站了起来。 “表妹现在人怎么样?” 萧有望是将苏倾楣送回到王府了,不过其他的,像苏倾楣腹痛的症状有没有缓解一些,她肚子里面的孩子有没有事,他还真没怎么关心。 “已经送回到王府了,估计在休息,她心智坚定着呢,没那么容易出事,现在应该也没什么事。” 萧有望想着,自己在王府坐了有那么一会了,苏倾楣若是有什么状况,肯定是会有人去通报告知的,没有人,那就说明没事。 而且,苏倾楣的身边就有医术很好的保胎大夫,真要出了什么事,他知不知道,好像都没什么用。 当然,说到底就是萧有望对苏倾楣的事,根本就不上心不在意无所谓。 “我陪你在这里一起等父亲回来。” 萧凭望对萧有望的印象还停留在体弱多病,现在这时节,又是半夜,更是阴冷,萧凭望想说不用,让萧有望自己回去,萧有望已经从他的身边经过,在他之前坐着的位置的侧旁坐下。 萧凭望到嘴的话,吞进了肚子,他看着这样的萧有望,竟有种新奇的感觉,还有感触,在自己原来的位置坐下。 两人就那样坐着,好久都没说话。 夜里,风大,他们穿的还是白日的衣裳,又没加外套,这样坐着,在萧凭望看来,是有些冷的,不过,他倒是不怕,就是有些担心萧有望。 萧凭望看了眼萧有望,他就抱着膝坐下,坐下后,就不再言语,好像是在思量着些什么,心不在焉的,他连看他几次,他都没发现似的。 萧凭望挪了挪位置,坐在萧有望前面,替他挡住风。 萧有望确实在想事情,想着想着的时候,忽然觉得不对劲,抬头,就见原先在他右侧坐着的萧凭望,坐在了他正前方,正是风口的位置。 萧有望有片刻的发怔,萧凭望这时候回头,兄弟两目光相对。 萧凭望坦荡,笑的有些像个憨憨,“我们兄弟二人长这么大,好像还从来没这样单独相处过。” 萧凭望想想,觉得这种感觉,还挺神奇。 他见萧有望不接话,一下也不知道怎么继续,脱口就道:“你是怎么喜欢上大人的啊?” 他口中的大人,指的自然是苏梁浅。 萧凭望话落,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萧凭望倒是不介意,反问萧凭望,“那你为什么那么尊重她,就是父亲母亲说她一句不好,你都要站出来反驳替她辩解?” 萧凭望想了想,觉得有很多原因,他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她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只要她愿意,应该是没人会拒绝和这样的人往来的。” 萧有望看着萧凭望,面无表情的总结,倒映着萧凭望那张脸的眼眸,歆羡的流光蔓延。 “我刚和七皇子见了一面。” 萧有望敛起那些不该有的情绪,他四下看了眼,见无人,往前挪了挪,重新到了萧凭望的侧手边。 萧凭望见状,将脑袋往萧有望跟前凑了凑,这样的默契,让萧有望都有些发怔,萧有望瞬时就凑到他耳边道:“我问七皇子手上是不是有皇上的什么把柄,七皇子承认了,说是和沈家有关。” 萧凭望等了一会,见萧有望没继续,端正坐直了身子,不过兄弟两挨着坐的很近,几乎是贴着的。 萧凭望看向萧有望,眼中有很深的疑惑,重复着萧有望的话道:“和沈家有关?会是什么事?” 他像是问萧有望,又像是在问自己。 萧有望没很快回答他,因为他也不知道,刚刚他盘索着的就是这件事。 “七皇子说,我不适合知道太多。” 萧有望大胆道:“但是沈家的事,沈家除了十年前发生了那件大事,还有什么事,那件事,可以威胁到皇上,这也就是说,那件事,与皇上有关,他用了非常见不得人的手段” 萧凭望被萧有望的话惊住,但他一下就被说服了,他的第一反应和萧有望一样,但是他有些难以接受。 两个人颇有些冲击,尤其是萧凭望,半天没说话,他想到了苏梁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说这事,苏梁浅知道吗?” 这一回,打破沉默,率先开口的人是萧有望。 萧有望被问住。 他非常认真的想了半天,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知道。 如果是别人,他肯定会觉得,不知道,毕竟像苏梁浅那样爱憎分明的人,这样的血海深仇,怎么都不可能无动于衷,但是苏梁浅,萧凭望觉得,如果她为了达成自己的某个目的,将这所有的一切都放在心上,不动声色 萧凭望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是到最后,他依旧不能确定,苏梁浅是知道的还是一无所知。 萧有望似乎并不在意这个,很快继续道:“你说,她要知道的话,会怎么做?” 萧凭望拧着眉,看向萧有望,“你要做什么?” 那口气明显是戒备的。 他并不清楚苏梁浅知道还是不知道,但是如果她一无所知的话,他并不想将她卷进来。 这是件非常危险的事。 萧凭望怀疑,萧有望真的喜欢苏梁浅吗? 萧有望嗤笑了声,“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觉得那个女人肯定不会是一无所知的,如果必要,你将这件事告诉她,这摊水搅的越混,对我们萧家才越有利,而且还能作为你对他的顺水人情。” 萧凭望觉得很不对劲,看着萧有望,“七皇子怎么会告诉你这些?” 萧有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道:“萧凭望,你马上就是驸马了,又是父亲最看重的儿子,你还姓萧,记住,萧家的利益未来,重于你个人所有的感情。” 萧有望像个长辈似的,语重心长,说完,拍了拍萧凭望的肩,就像是嘱托。 “大哥,你要做什么?” 萧有望看着担忧的萧凭望,摇了摇头。 兄弟两继续深谈了一番,过往多年的心结,在今晚,全部被解开。 这样过了一夜。 第二天,天已经完全大亮的时候,萧镇海才策马风尘仆仆而来。 他神色憔悴,整个人都是悲痛的,情绪很低。 萧有望萧凭望两人齐齐站了起来,迎了上去。 萧镇海纵身下马,从他们身边经过,停都没停,走到萧燕身边,替她整了整头发,将她抱了起来。 “燕儿,哥这就带你回家。” 第三百九十二章:前往萧家 萧夫人自萧镇海他们离开后,整个人是忐忑不安,她听说萧镇海进宫后,更是心慌慌的,一夜未眠。 “夫人,侯爷回来了。” 萧夫人昨晚和早膳都没怎么吃,再加上没睡好,整个人都是泱泱的,无精打采,没什么精神,听说萧镇海回来了,心里一个咯噔,站了起来。 她拧着手帕,在原地迟疑了好一会,默念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此好几遍,看向下人问道:“你带我去找他,人死都死了,我就不相信,他还能把我也打死了。” 这话,萧夫人似是对下人说,又像是在鼓励自己,话落,咽了咽口水。 那婆子看向萧夫人,犹豫纠结了许久,几次都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领着她去找萧镇海了。 萧夫人看到萧镇海的时候,狠狠的吃了一惊。 她这样,自然不是因为看到萧镇海他们,而是萧镇海怀里抱着的萧燕。 萧燕是苏家妇,苏克明还活着呢,再不济,还有苏倾楣呢,怎么也轮不到萧镇海,但是萧镇海这大白天的,竟然将人抱回来了。 萧夫人心中生出了怨气,尤其是萧镇海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萧夫人知道萧镇海和萧燕兄弟感情深厚,却是不能理解的,对萧镇海来说,萧燕算是他带大的,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多年,萧燕更为他还有萧家的门楣牺牲良多,他对萧燕的感情,丝毫不逊色于亲生父母。 萧夫人在原地发了好一会愣,萧镇海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停都没停。 一直到萧镇海从她的身边经过进了内堂,萧夫人才反应过来,她瞪了萧有望萧凭望一眼,那眼神满是责怪,然后以两人拦都拦不住的惊人速度,奔向了萧镇海。 “侯爷!” 萧镇海抱这个人走的慢,萧夫人很快就追上了他。 “侯爷这是做什么?” 萧夫人拦在了萧镇海的前面。 “妹妹她是苏克明的” 萧镇海对苏克明这三个字是反感至极,他更觉得萧燕是不会喜欢听到的,抬起头来,那一眼,看的萧夫人都打哆嗦。 “燕儿的丧事在萧家办,我要将她葬在萧家,和父亲母亲葬在一起!” 萧夫人想到自己今后要对着萧燕的牌位跪拜,心里头的就膈应的慌,而且此事,也非常的不合适。 “侯爷,这不合适,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而且,公主和凭望的婚事在即,现在家中办丧事,还是已经嫁出去的姑娘的,这是对公主的不敬,皇后娘娘他们肯定对我们会产生意见的,我听说,公主和楣儿她们的关系都不好,她心里肯定也会对我们有抵触,今后怕是不会与我们一条心啊!” 萧夫人不敢说自己不乐意,搬出了萧凭望的婚事,要不是萧镇海的脸色看着实在恐怖,就是萧燕死了,她也会忍不住数落几句。 这肯定是萧燕自己提的要求,人都死了,还不安生,搞这些事情。 萧夫人不喜,这份不喜,直接表露在了脸上。 “你说的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今后刘家的事,你不准过问,我也不会插手,若是被我知道,刘家借着我的名声做事,别怪我大义灭亲不客气。” 萧镇海寡着脸,说出的话,无异于往萧夫人的身上泼冷水。 萧夫人的脸色僵了僵,反驳道:“我这也是侯爷好,我娘家的人好了,将来侯爷不是能多几个帮手吗?自己人,用起来才放心顺手!” 萧有望萧凭望两人在一边站着,听到萧夫人的话,上前了几步。 萧镇海并没有对萧夫人动手,继续道:“我刚说的话,你记住,不然的话,出了事别怪我,还有,公主入门后,府里上上下下所有的事情,交由她打点。” 萧镇海用的是完全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命令口吻。 萧夫人一听,急了,还想再说些什么,被萧凭望拽住,萧夫人挣扎,看着萧凭望道:“你快劝劝你父亲,他是疯了吗?你的前程,萧家的未来,他都不要了吗?” 萧有望上前,替萧镇海道:“父亲昨晚入宫,此事是经过皇上同意的,相信皇上不会因此怪罪,影响二弟的婚事的,母亲没什么事,就回吧。” 萧有望利落的很,话落,叫了几个人进来,将萧夫人强拖走了。 萧镇海已经将萧燕放下,萧有望上前,看着他道:“父亲,母亲说的那些话,虽有私心,但并不无道理,这时候,因为姑姑的丧事大办,是对公主和皇室的不敬,对未来长远来说都不好。” 萧镇海坐下,抬头看着萧有望,并没有像对萧夫人那样动怒,悲伤锐利的眸,甚至还有欣慰的情绪。 “这是姑姑的遗愿,她想葬在萧家,她为父亲,为萧家牺牲太多,这点心愿,您不能不替她达成,但是她既然一心为了萧家为了父亲,是不是风光大葬想必也不会在意,而且她在京城,也没什么亲人。” 京城的夫人,真心相交的并不多,就萧燕这种脾性,也难交到那种人,她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曾经所谓的好友躲避都来不及,也不会有几个人来送她。 当然,在这事之前,也早没了。 萧镇海看着劝慰完萧夫人从外面进来的萧凭望,看着萧有望道:“你姑姑的丧事,就由你来操办,家中不用挂白帆,选一个日子,让她尽快入土为安。” 这就是采纳了萧有望的建议了。 萧有望看向萧镇海,继续道:“苏克明还有乐安县主那里,儿子以为,通知还是应该通知一声,至于他们来不来” 萧镇海思量着,摆了摆手,“一切你看着拿主意。” 苏倾楣所担心的一切,一样也没发生。 萧有望接手了萧燕的后事。 他先是命人找地方安置萧燕,给她洗漱更衣,随后又找人通知苏克明和苏梁浅他们,然后代表萧镇海,和萧家的族人交涉。 他并没有特意去挑选良道吉日,只让人去京城颇有名声的几家寺庙请了几波和尚,给萧燕念经超度。 萧有望是个极有魄力的人,短短两天,便完成了所有。 他又让人去通知苏克明苏梁浅他们,将萧燕下葬的时间定在了两天后。 “死了就死了,死了那也是她活该,小姐凭什么去送她啊?小姐您别去。” 秋灵见萧家接连着人来请,觉得这是在逼迫苏梁浅,很是不快道。 “人死都死了,还有说什么可计较的?” 苏梁浅面无表情,口气更是淡然,就好像和萧燕之前,没有任何的恩怨来往,那只是个礼节上需要她送最后一程的无关紧要的人。 秋灵可没苏梁浅那样的胸襟,撅着嘴,还在劝苏梁浅不要去。 “萧镇海和夫人的感情挺深厚的,万一她为难小姐怎么办?而且夫人害死了您的生母,您不去,也没人会说什么。” 秋灵还在劝着的时候,茯苓走了进来,说五姨娘在外面求见苏梁浅。 苏梁浅点点头,示意秋灵让她进来。 五姨娘这段时间一直带孩子,虽然累,但心情却很好,也因此,疲惫憔悴的脸上,始终是带着笑的,她生的漂亮,但以前看着,总是清冷的,甚至有些木讷,现在笑起来的时候,却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温柔感。 苏梁浅看她,觉得她比以前更美了。 五姨娘进屋后,朝着苏梁浅服了服身,直接说明了来意,“是老爷让妾身来的。” 苏梁浅指了个位置,让五姨娘坐下。 五姨娘坐下后,继续道:“老爷让我问小姐,后日您去不去萧家?” 提起苏克明,五姨娘完全没有妻子对夫君的那种敬意,冰冰冷冷的,要说有什么感情的话,那掺杂着的就是不屑。 她虽然和萧燕有仇,但萧燕毕竟是苏克明的正妻,他没休弃萧燕,两人也未曾和离,但凡稍微有点人性的,都不可能对自己的正妻如此的不闻不问。 生前不管不顾不去看一眼,死后也是。 兔死狐悲,任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而且,身为女子,不管是柔弱的还是性情强势的,都希望自己的夫君顶天立地,是个英雄,让人崇拜,苏克明这样的窝囊废,只会让女人觉得憋屈,心生轻视。 五姨娘单看着,都觉得心凉透了,再加上之前二姨娘的事,不同于其他姨娘想要得到老爷的宠爱,五姨娘现在看着苏克明,听他对自己说些好听的话,都觉得恶心发寒。 “会去一趟。” 苏梁浅去萧家,并不仅仅是为了送萧燕最后一程那么简单,她主要是想去探探萧家。 五姨娘哦了句,最后就没声,但也没走。 苏梁浅知道她并不是个喜欢拖沓的人,随后便明白是有事。 五姨娘见苏梁浅看着她,也抬头看向她,为难着但还是开了口,“小姐,奴婢想带着六小姐离开。” 五姨娘话落,继续道:“妾身本来就不喜欢老爷,现在更是,夫人和二姨娘虽然都可恨,但也都是可怜人,尤其是夫人,妾身想到她们,都觉得不寒而栗。” 五姨娘说这话的时候,想到了她们,打了个哆嗦。 “夫人死了,苏府和老爷落到这样的境地,妾身的仇,已经报了。” 五姨娘眉宇舒展,是看淡了一切的释然。 “妾身不想伺候老爷,尤其是六小姐,妾身不想六小姐在老爷的身边长大,像府里的其他小姐一样。” 五姨娘叹息了声,很快意识到什么,忙解释道:“大小姐,妾身并不是那个意思,也没有说您六小姐如果有大小姐的一半,哪怕是千万分之一,妾身就没什么放心不下了。” 苏梁浅这般聪慧和脾性的人,不管是谁,都不会让自己受半点委屈,五姨娘没指着苏念恩有什么光明的前途,做人上人,然后孝顺她,让她跟着享福沾光。 五姨娘没有这些想法,她只希冀着苏念恩平平安安的,哪怕平淡一生,在她看来,这就是莫大的福气。 苏梁浅微颔了颔首,示意五姨娘不要着急,“我知道,我没有误会,您是为了念恩吧?您是个好母亲!” 苏梁浅看着五姨娘肯定道。 虽然那个孩子不是她生的,但是苏梁浅知道,她是很用心的在带,做的这个决定,也是为了她考虑着想。 五姨娘闻言有些发怔,她带苏念恩的这段时间,确实尽心尽力,她的丫鬟都劝她,这是别人的孩子,养不熟的,乍听到苏梁浅对她说她是个好母亲,五姨娘一时间,简直百感交集。 她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继续道:“妾身孤身一人,多年来,就是在苏家,也如浮萍一般,在哪里,对我来说都无所谓。而且,贱妾在苏府也呆习惯了,突然离开,还不知道去哪里呢,但是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发生,妾身实在担心害怕,妾身想带着六小姐远远的离开老爷,离开这个家,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 苏克明那么多的女儿,苏如锦惨死,自小被人捧着的苏倾楣,现在名声尽毁,就是背靠萧家,做了七皇子的侧妃,这辈子估计也是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再就是三姨娘的两个女儿,因为苏克明人尽皆知的极品,还有苏倾楣的事,现在连个上门提亲的都没有。 五姨娘思及这些,胆战心惊,但又觉得庆幸,自己最初明智的选择了苏梁浅。 苏倾楣和太子的事,三姨娘她们不知道,五姨娘却是从苏克明的口中有所了解的,苏克明对苏倾楣骂骂咧咧向她透露这件事的时候,再三叮嘱,让她谁都不能说。 五姨娘的嘴一贯很牢,她更不想因此给自己和苏念恩招来祸患,谁都没说。 五姨娘看着苏府一日日的衰败,每每她觉得事情已经很糟糕的时候,又会再发生点什么,让情况变的更加糟糕,五姨娘是个明白人,所以她想要尽快挣脱这桎梏。 当然,五姨娘也不是全然没有私心。 她除了想要将苏念恩带离苏克明的身边,还想她离六姨娘远远的,她想让苏念恩只是她的女儿。 五姨娘心中所想,虽然有些没说,但苏梁浅心如明镜,她并没有戳穿,只微微点头,道了声好。 “我会想办法送你们离开,但得过段时间。” 五姨娘起身,就要道谢,苏梁浅补充道:“会在六小姐记事之前,她只会知道,你是她母亲,只有你一个母亲。” 要说苏梁浅对谁有几分姐妹情,那大概就是苏念恩,上辈子连来到这个世界的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的小孩儿,她希望她能过的好,就和她一样,但是苏府,显然不是个成长的地方。 五姨娘怔怔的看着苏梁浅,只觉得她那双眼睛,仿佛是能洞悉人心,读懂了一切。 她改屈身为跪下,给苏梁浅行了个极大的礼,“贱妾谢大小姐恩德。” 时间很快就到了两天后。 苏克明唯恐苏梁浅将他给甩了,一早就起来了,守在门口等她。 应该说,苏克明昨晚上一宿都没睡,不止昨晚,自从萧燕被捉走后,他就忐忑不安,日日都难以入眠,尤其是得知她的死讯,更是日日都做噩梦,整晚都是浑浑噩噩的,连自己有没有睡过去都不知道,不过昨晚,几乎是没合眼。 苏克明怕萧镇海啊,如果苏梁浅没说去,他都不会去。 他还以为苏梁浅不会去的呢,没想到她竟然说要去,她就不怕萧镇海吗? 苏克明不可思议,因为想到要面对萧镇海,他甚至对苏梁浅生出了怨怼的心思。 其实,苏克明就算和苏梁浅一起,苏梁浅也不会帮他,这一点,苏克明也是心知肚明,但他就是觉得和苏梁浅一起的话,多少能有些底气,他一早就在这里守着,就是担心苏梁浅将他甩了,撇下他一个人去萧家。 苏梁浅现在是不用日日向苏克明请安的,应该说,苏梁浅和苏克明若是碰面,十有八九都是有事,乍看到起身走向自己的苏克明,她都吓了一跳。 苏克明的消瘦,是肉眼明显可见的,脸色也难看极了,尤其是那眼睛,那黑眼圈重了,又黑又肿,就好像是被人打了。 苏梁浅看着这样的苏克明,不自觉的想到自己刚从云州回来见到的那个苏克明,有些恍惚。 不过才一年的时间没到,苏克明像是老了十几岁,完全不复初见时的英俊儒雅,甚至有了老态,苏梁浅觉得他现在这个样子,比上辈子自己看他最后一面还要苍老。 “浅儿,你这是准备动身去萧家是吧,我刚好与你一起。” 苏梁浅是要拒绝的,苏克明却不给她这机会,直接就上了她的马车。 秋灵厌恶苏克明至极,忍不住啐了口,看着苏梁浅气愤道:“小姐,我去将他拖出来。” 苏梁浅神色无澜,面无表情,拒绝。 “不用了。” 她话都还没说完,秋灵很快继续问道:“那是另外准备一辆马车?” 苏梁浅摇头,“就这样吧,当他不存在。” 苏梁浅口吻很淡,当然,她一直也是这么做的。 苏克明在她这里,基本就是个和陌生人无异的透明人。 苏克明看到苏梁浅跟着上了马车,松了口气,他之前还真担心,苏梁浅让人将他从马车上拽下来,或者直接换乘另外一辆马车。 苏梁浅上马车后,选了个和苏克明远远隔开的位置坐下,随后靠着马车的车壁,闭目养神。 苏克明松了口气后,就开始打量马车。 他之前上马车,就觉得舒适,这会认真观察,更觉得里面既宽敞又舒适,就连靠着的马车车壁,都贴着锦缎,靠在上面,一点也不会磕人,更不要说屁股下坐着的垫子,更是软软的,简直就是享受,就算是长时间乘坐,路途颠簸,都不会身上酸痛。 苏克明看着,只觉得哪哪都是银子堆砌出来的,再看苏梁浅,惊叹又羡慕,还有冒泡的酸意和怨恨。 这就是他的好女儿,什么好东西,都自己藏着,他半点光都沾不上。 苏梁浅是个极其敏感的人,她只是闭着眼睛,并没有睡着,苏克明那眼神,她就是想忽视都难。 苏梁浅不动声色,当没看到。 秋灵就坐在她身侧,撅着嘴,眉梢眼角都是对苏克明的不欢迎,甚至到了厌弃的程度。 马车平稳的朝着萧家的方向行驶,苏梁浅和苏克明都没说话,十分安静。 不过这样的安静,并没有维持太久,很快被苏克明打破。 “浅儿啊。” 苏克明叹息着叫了声,脸上的神色,倒是慈爱,不过苏梁浅闭着眼睛也看不到。 她看不到,也不想看。 苏梁浅腰背挺直,维持着最初的坐姿,面上淡然的神色,没有波澜。 苏克明见她不搭理自己,也不想搭理自己,有些被她这完全无视的态度气恼,不过气恼归气恼,他却没有动怒。 他挪了挪,想往苏梁浅的方向近着坐些,被秋灵叫住,“老爷,您说话就说话,小姐她耳朵又不背,能听得到。” 苏克明生硬的停止了动作,看着苏梁浅,又叫了声,继续道:“浅儿啊,我是你父亲,你母亲走的早,从血缘上来说,我就是你最亲近的人,不管你心里怎么看我,都不能改变否认这一点,你可以轻视我,但是不能让别人作践我,别人打我脸,那就是没将你放在眼里。” 苏克明看重面子,本事没几分,自尊心却极强,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不将他放在眼里,就像苏梁浅现在对他,这种漠视的没将他放在眼角的态度,就很让他捉狂。 苏克明自己如此,便自以为是的认为,苏梁浅也是如此,哪知苏梁浅眼皮都没挑一下,就好像没听到似的。 “浅儿,为父在和你说话,你听到了吗?” 苏克明见苏梁浅如此,以为她睡过去了,声音加重了几分,且有了怒意。 “父亲。” 苏梁浅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清亮,就好像干净清澈的湖水。 她极少这样一本正经的叫苏克明父亲,声线严厉,还没说什么事,苏克明就觉得有些发虚。 “当年母亲的死,你真的是被彻底蒙在鼓里,一点都不知情吗?” 苏梁浅的话,还有眼神,让苏克明更加发虚,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梁浅勾着的唇瓣,是无尽的讥诮,“我只是好奇,我总觉得,父亲并不是全然不知的,我在猜想,您是知道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自己也参与了其中呢?” 苏梁浅的话,让苏克明的嘴唇都不受控的哆嗦了起来,他恼羞成怒,“你胡说些什么?大逆不道,你简直大逆不道!” 苏克明手指着苏梁浅,“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我可是你父亲,你逼死了萧燕还不够,还要将我也害死是不是,这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啊,有什么好处!” 苏克明激动的很,这种激动,在很多人看来,就是做贼心虚。 苏梁浅心中早就知道答案,没再继续追问。 她以前还会想要气气苏克明,但是现在,真的是连话都不想说。 苏梁浅知道,这是自己心寒到了极致,也是对苏克明厌恶排斥到了极点。 所以对五姨娘她们的心情态度,苏梁浅是能够明白的。 苏克明继续骂骂咧咧的,苏梁浅无动于衷,秋灵都觉得无语,看苏克明那嘴脸,觉得简直就是疯狗在叫。 “老爷,这马车是小姐的,你要再继续叫的话,我就把你踢出去了,你要么回去另外乘坐马车去萧府,要么自己走路去。” 秋灵表情恶狠狠的,转动着握成拳的手,一副要打人的样子,苏克明瞬间老实,他同时也很快想到,自己还有求于苏梁浅呢,当即又改变了态度。 “当年的事,我真的是一无所知。你母亲就是天上的皎月,我做梦都不敢肖想的女人,她下嫁给我,我爱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害她?这都是萧燕擅作主张,我怀疑,这些可能都是萧镇海给她出的主意,为的就是让萧燕成为我的正妻,同时霸占你母亲的那些嫁妆,萧镇海这些年能升的这么快,你母亲的那些东西功不可没。” 第三百九十三章 苏克明说这些话时,就和挑唆的妇人似的。 为了让自己的话具有说服力,那神情,一本正经的生动,落在苏梁浅眼里,却滑稽的可笑。 身上流着这样的人的血,叫这样的人父亲,苏梁浅都觉得,这是对一个人人格的折辱。 “这次你也看出来了,萧燕虽然是我的夫人,但是根本就不向着我,她心里装着的始终都是萧家,还有她那个兄长。你不是本事吗?那你就和萧镇海厉害去,而不是在我面前逞能。” 苏克明见软的不行,又使起了激将法。 要是苏梁浅和萧镇海杠上,都不用杠上,只要苏梁浅看萧镇海不顺眼,他今天就安全了,但苏梁浅依旧看都没看他一眼,也没应。 秋灵则是不屑的冷哼。 “浅儿,父亲有父亲的难处,你身为女儿,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吗?你看看我,我现在这样子,我最近过的是什么日子啊?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就不能稍稍帮衬吗?那些对你来说,就是举手之劳,都不用费吹灰之力!” 苏梁浅心里想着,就算是那样,她也不愿意。 苏克明一路嘴巴几乎没停,苏梁浅最开始还搭了几句,最后完全是当成动物在叫,等到了萧府时,苏克明说的是口干舌燥,喉咙沙哑。 苏梁浅下了马车,苏克明紧随其后,紧紧的,他四下看了眼,又觉得自己跟在苏梁浅身后,太失身份,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苏梁浅的身侧。 他这会停止了说话,喉咙干的,仿佛要喷火似的,他看了眼苏梁浅,眼睛里有很深的怒气。 他苏克明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女儿来? 苏梁浅的注意力没在苏克明身上,她打量着四周。 萧家门口,一如从前,从外面看,完全不像是在办丧事。 苏梁浅驻足没一会,就有小厮上前,将她迎了进去。 萧燕的棺木,并没有放在正厅,而是在萧家的一个别院。 就像苏克明说的,萧燕和萧镇海关系亲近,自萧镇海发达后,苏倾楣经常住在这里,萧镇海让萧夫人专门给她们准备了个院子。 萧镇海将萧燕从牢狱里面带回,并且要安葬在萧家,这事在京城也算轰动,许多人是议论纷纷。 有人觉得萧镇海有情有义有担当,又有人觉得他是非不分,当然,也有猜测萧燕做的那些事情,他也参与了的,说什么都有。 苏克明更是风口浪尖的人物,但提起他的,多是嗤之以鼻,统一的看不起。 萧燕的婚事,是萧有望操办,萧有望办,但是自然不可能大办。 苏梁浅到的时候,放置着萧燕棺木的院子,站了不少人,多是念经的和尚,能算得上亲朋好友的,除了萧家外的,还有她和苏克明,基本没别的人,就连苏倾楣都没看到。 苏倾楣心里牵挂着事,她自己是要来的,但是萧有望以萧镇海的名义,特意着人,让她不要前来。 萧镇海萧有望这样做,是担心苏倾楣情绪激动,肚子里的孩子,在萧府发生什么意外,到时候皇上问责。 苏倾楣本就心虚,如此更加胡思乱想,只觉得萧镇海定是知道了什么,要和她生分了,她觉得萧燕这一走,萧镇海今后也不会再管她,自己真的就孤苦无依了。 苏倾楣没在,夜傅铭也没来。 夜傅铭想要拉拢萧家,对登上那个位置,他胜券在握,既是要登上高位,那现在来送萧燕这样声名败坏人人唾弃的女子,自然是掉身价的事,而且他还有萧有望。 再就是,夜傅铭并不知道苏梁浅会来,不然的话,他肯定是要凑这一波热闹的。 夜傅铭没来萧家,他入宫找庆帝算账去了。 萧镇海看到苏梁浅和苏克明,本就看起来凶凶的他,眼神更是发狠,简直就是凶神恶煞,苏克明吓得缩了缩脖子,直接躲到了苏梁浅的身后。 不过不管萧镇海什么样子,他也就是吓吓苏克明,对苏梁浅是半点作用都没有,苏梁浅见萧镇海这样子,嗯,作为一个男人,他这个样子,比苏克明讨喜多了。 萧有望萧凭望上前,苏梁浅朝着两人点了点头,淡然道:“我来送夫人最后一程。” 她的目光落在被一群和尚包围着的棺木上,那神色,没有半点怨恨。 人死灯灭。 苏克明那样的夫君,苏倾楣那样的女儿,这最最不幸的两样,都让萧燕摊上了,最最牵挂放心不下的儿子,远在千里之外,不要说见最后一面,就连送她最后一程都不能。 苏梁浅体会过那种无助的绝望,在她看来,萧燕已经得到了惩罚,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站在萧燕作为母亲的角度,她的所为并不是情有可原,当然,苏梁浅依旧觉得不能原谅。 只是,她一心为了苏倾楣,最后却被她那样捅了一刀,过往的付出,就和将一颗真心喂了狗没什么区别,没有什么是比这更残忍的酷刑了。 她和苏倾楣那最后一面,见还不如不见。 不见,还能有所期盼,见了,所有的念想都被幻灭了,她为苏倾楣筹谋的一切,都好像成了笑话。 萧有望上前,命人让开路,苏克明依旧是巴巴的紧随在苏梁浅的身后跟着,被萧凭望拦住。 萧镇海站了出来,指着苏克明,“你就在旁边站着,别脏了燕儿的清静。” 苏克明看了苏梁浅一眼,苏梁浅看都没看他一眼,苏克明老实站在萧镇海手指的位置。 他们当他愿意啊,他也不想来的。 既然这么不待见他,那干嘛三番五次的让人请他来? 苏克明心里万般意见的想着,脸上却是半点脾气也不敢有的恭敬谄媚。 饶是苏梁浅知道他是什么德行的人,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都觉得他这幅嘴脸,简直欠揍极了。 苏梁浅上了香,再想起萧燕时,只觉得无爱无恨,心中平静,没有半点波澜。 苏梁浅后,良久都没人在来。 偌大的院子,十分的安静,就只有和尚木鱼声和念经声,这两样声音混杂,又好像是有些嘈杂的。 萧镇海在任何人都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朝着苏克明走去。 苏克明见他人高马大,气势汹汹的往自己的方向而来,步步后退,萧凭望叫了声父亲,追了上去,用不是很大的声音道:“我来。” 萧凭望拽住了萧镇海,走到了苏克明身边。 “苏克明。” 不同于行事全看自己心意的萧有望,萧凭望遵守礼制,待人处事方面,都是很有规矩的。 就拿他对苏克明来说,他就是再不喜欢苏克明,哪怕是苏泽恺出事后,苏克明其后又对萧燕动手,他也是好声好气的让苏克明对萧燕好点,并不是像现在这样,直呼他的名字,没有半分敬意,甚至是轻蔑。 苏克明猛地抬头看向萧凭望,背发硬的挺直。 他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但是不敢表露出来。 “你写封和离书,从今往后,你和我姑姑桥归桥,路归路,再没有任何关系。” 苏克明不敢置信的看向萧凭望,还有些不能接受。 苏府现在这种境况,根本就没人愿意往来,不然的话,苏克明早就筹谋续弦的事了。 虽然萧镇海对他的态度恶劣极了,但苏倾楣和苏泽恺还在,两家的关系就还在,其他人多少会给几分薄面,苏克明也总觉得萧家萧镇海是靠山,这种关系,他不想断了。 萧凭望继续用不容置喙的口气道:“你将和离书写了。” 他声音微重了重,苏克明反应过来,“凭望,我是对不起你姑姑,但我们多年的夫妻,还有恺儿和楣儿,尤其是恺儿,他还在我老家呢。这次的事,我是有不对,但我不是你们,我现在这种情况,我你看我现在这样子就知道,这段时间我过的也不好,夜里担心你姑姑担心的睡不着觉,为了几个孩子,我也是没办法,而且现在你姑姑人都死了” 苏克明意思很明显,人都死了,还写和离书,那就是多此一举,而且这事对目前的他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苏克明当然是不愿意。 他满是私心,却不肯承认,只将其他人搬出来,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想要扮演的还是好父亲的角色。 萧凭望是个很直接的人,最不喜欢苏克明这样的拐弯抹角,他懒得看苏克明那鬼样子,直接毫不客气的戳穿道:“苏克明,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是什么样的人,现在大家都知道,还需要我说吗?担心我姑姑担心的睡不着觉?你是担心她会将你也供出来,到时候不知道如何应对吧?你要是将我姑姑当成夫人,就不会她入狱那么久,连个面都不露,她死了也不收尸,你这样做的意思,不就是要和她撇清关系?你没必要拖着,不管怎么样,萧家都不会过问你的事,更不要说相帮了,你还是死心吧!” “贤侄啊,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我我有我的难处啊。” 苏克明叹息着,就好像自己是有什么不能说出口但是非常不得已的苦衷,那嘴脸,当真是让人作呕。 萧镇海对他,可没耐心,见萧凭望话都说的这么直白了,他还推诿,当即站出来道:“苏克明,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封和离书,你写得写,不写也得写,由不得你不写!” 萧镇海煞气腾腾的,一副苏克明不写,仿佛都能杀人的架势。 苏克明继续替自己辩解,低声下气的,但是萧镇海根本就不吃那一套,大步流星的,已经走到了苏克明面前。 苏克明被他盯着,头皮发麻,倍感压力。 “这是燕儿的遗愿,她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的牵扯,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是你这个窝囊废没珍惜,来人,笔墨伺候!” 萧镇海声音洪亮,很快有人抬着桌子到了苏克明面前,随后将纸笔放在上面。 “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写,我让人替你写,你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画押就可以了!这封和离书,我会烧给燕儿,并不会对外公开,你要是不照做的话,那你这个挂名的户部侍郎,也不要做了。” 萧镇海的态度,可以说是相当坚决了。 苏克明喋喋不休,但反抗始终没成功,放弃了抵抗。 虽然他现在只是挂名的户部侍郎,但好歹还是官,也还有俸禄。 是的,苏克明现在已经没出息到,舍不得户部侍郎每个月微薄的不足以支撑苏家家业的俸银了。 户部的油水不少,他以前多少能得到贿赂,但是现在,连个找他的都没有。 不过苏克明今天来萧家,原以为只是送萧家最后一程,压根就没想到会有这一出,完全没有任何的准备,而且和离书,还是萧燕的遗愿 她竟然那样狠心,死了还要和他一刀两断。 苏克明手握着笔,满心怨怼,他要这时候落笔的话,那字字必然都是对萧燕的指控,这不就将萧镇海得罪了吗? 苏克明想到萧镇海那恐怖的样子,自己万一要将他得罪了的话,他一时冲动,对他动手的话,苏克明可不觉得自己能受得住萧镇海的拳头。 苏克明想着这些,半天不知道如何下笔,片刻,他将笔放下,看着萧镇海道:“你让人写吧,我过目后,如果没问题,就签字画押。” 苏克明说起签字画押,感觉自己就像是没有尊严的犯人。 萧镇海招了招手,很快就有人将写好的和离书递了上来,可见萧镇海是铁了心的,准备充分。 苏克明大略扫了一遍,这哪里是和离书,分明是他的罪状和忏悔书。 苏克明脸色铁青,抬头看向萧镇海,那句重新再写的话,在面对萧镇海那张威严的让人心生惧意的脸时,变成了“我这就签字画押”。 反正是烧给死人的,又不会对外公布,苏克明这样安慰着自己。 萧镇海看着苏克明那窝囊到极点,没有半点血性的样,心中既气愤,又悲凉懊恼,最后这些情绪汇聚在一起,化成了对萧燕更深的愧疚。 萧镇海一把夺过苏克明签字画押的和离书,走到了萧燕的棺木旁,给她的一个手指也染上了印泥,然后盖上,亲自烧给了萧燕。 他的神情庄严又严肃,微佝偻着背,透着悲痛,苏梁浅见他这样子,生出了几分尊重,对他也没那么讨厌了,心里也有些明白,他为什么能教导出萧凭望这样的儿子来。 萧镇海将东西烧了后,再次走向苏克明,苏克明很怕他,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最要命的是,他后退的时候,还用手挡住脸。 苏梁浅看着,觉得简直可笑的让人吐血。 有这样的父亲,也难怪她几个妹妹,都那样的德行。 “苏克明,我是很想打你一顿,但是我不会,你根本就不是个男人,对你这种人动手,简直脏了我的手,从现在开始,你和萧家没有任何关系,你可以滚了!” 萧镇海不是不想对苏克明动手,说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这都是借口,最重要的是,他担心自己动起手来,会一发不可收拾,将苏克明打死了,闹出事来。 萧镇海的话,太过不留情面,苏克明也不是没气,他是有气的,脸都憋的通红,但他的气,只有在特定的人面前才发泄的出来,在绝大多数人面前,他是有脾气也没脾气。 苏克明也不想在这地方呆,但他也没有很快走,他往苏梁浅的方向看了眼,苏梁浅压根看都没看他,苏克明转看为瞪,还极是不满,重重的哼了声,“苏梁浅,你还愣着干什么,没见人家不欢迎你吗?还不快走!” 他是乘坐苏梁浅的马车来萧家的,现在这种情况,以萧镇海狗眼看人低的做派,肯定是不会安排马车送他的,这里找马车可不方便,而且苏克明也不想那冤枉银子,他想的是还和苏梁浅一道回。 苏克明的口气并不好,被萧镇海这样落脸数落,苏克明想要找回点场子,再没有比苏梁浅更好的对象了。 “我们赶的是你,不是大人!” 萧凭望站出来道,他看向苏克明,眼睛一瞪,倒是有几分萧镇海的影子,苏克明来不及思量其他,拔腿就跑。 “我送大人。” 萧凭望微拱了拱身,对苏梁浅的尊重,就好像是对自己的长辈。 萧镇海知道萧凭望对苏梁浅敬重有加,维护的紧,但亲眼所见,还是第一次。 若说萧凭望是武将,那也是儒将,但实际他心气儿也高的很,这种完全不逊色于对他的尊重,萧镇海看着,是百味杂陈,气的不想看。 苏梁浅见这形势,自己也探不出什么来,道了声好,她都还没走两步,萧有望追了上来,他拍了拍萧凭望的肩,“我来送乐安县主。” 萧有望对苏梁浅的心思,萧凭望是知道的,有些迟疑。 苏梁浅听到声音,扭头看了眼萧有望,对萧凭望道:“那就让萧大公子送我吧。” 据苏梁浅所知,萧燕死的那晚,萧有望也是主动请缨,从萧凭望的手里接过了送苏倾楣回府的事,而且还和夜傅铭见面了。 苏梁浅话落,转身勾了勾唇,她这趟,或许不会白来了。 苏梁浅自己就有功夫,身边还有秋灵,就算有事,也是不会吃亏的,这一点,萧有望也是清楚的,他思来想去,最后觉得,萧有望是想趁此机会,多和苏梁浅相处,说上几句话。 毕竟,他喜欢苏梁浅,但是和苏梁浅的交集,实在太少。 萧凭望没再坚持,转身回院去找萧镇海了。 萧有望在他离开后,快步追上了苏梁浅,朝着她点了点头,随后走在了前面引路,到了一处适合谈话的小榭。 苏梁浅看萧有望这阵仗,就知道他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了,她耐心向来极好,不动声色的,半点也不着急,等着萧有望率先开口,切入主题。 萧有望打量着苏梁浅,他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苏梁浅了。 苏梁浅一如从前的淡然沉静,但好像又有所不同,脸长开了,比以前漂亮,也更加的迷人,就好像是香醇的美酒发酵。 “现在想见乐安县主一面还真难。” 萧有望感叹着,调侃的口气,透着些许的轻佻。 苏梁浅手放在膝上,在萧有望开口后,落在四周围景色的目光缓缓移至萧有望。 “我近来都在京城,你要有事大可以直接找我,苏府的门槛,对你来说,高吗?” 苏梁浅淡淡的,也丝毫没掩饰自己对苏克明的不屑。 当然,就萧家和苏家现在的形势对比,萧有望要去苏府的话,那苏克明肯定是热情欢迎的。 “你将我带来这个地方,就是为了说这些?和我在这里闲聊那么久,你就不担心,话传到七皇子那里,让他对你生疑?” 苏梁浅主动提起夜傅铭,将话题带正,萧有望微整了整,随后笑道:“乐安县主还真是消息灵通,那最近七皇子行事反常,您肯定也知道缘由了。” 萧有望眼睛发亮,和苏梁浅这种聪慧至极的女子说话,让他觉得很有意思,对已经没什么事情可以让自己感兴趣的他来说,和苏梁浅相处,她说的每句话,都让他觉得有趣。 “前几天我为我母亲的事进宫,和太后娘娘在御书房外的时候,碰上了七皇子,七皇子的手上,应该是捏了皇上的什么把柄,近来是得意忘形的都放肆了。” 两个人,一个敢说,一个敢听,无所避讳。 萧有望饶有兴趣的盯着苏梁浅,眼睛越发明亮。 “看样子你都知道。” 苏梁浅轻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七皇子手上有皇上的把柄,但是具体是什么,并不是很清楚,不过我还真的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或是说他曾经做了什么,竟然这样投鼠忌器。” 苏梁浅平静分析,面上是恰到好处的疑惑和好奇,她挑了挑眉问道:“你知道?” 她问完,萧有望尚未回答,她继续就道:“你这样聪明的人,之前和七皇子走的那么近,会不知道没洞察他的野心?你一直是帮他做事吧。他之前巴结着太子,和皇后走近,是想太子倒台,能顺势得到那一派势力的扶持,现在愿望落空,他最大的指望就是萧家了,你这次和他见面,他就没和你说点什么?” 萧有望看着眨了眨眼的苏梁浅,只觉得她这精于算计的模样,真的是可爱极了,让人不受控制的着迷。 秋灵就站在苏梁浅的身侧,看着盯着苏梁浅,满眼都是星星的萧有望,轻咳了几声,提醒道:“萧公子,说话就说话,我家小姐已经是有主的人了。” 萧有望抬头看了眼阴阳怪气的秋灵,无辜的耸了耸肩,并不承认,“我做什么了吗?” 秋灵翻了个白眼,在心里简直将他骂了千百遍。 还没做什么,司马昭之心,都路人皆知的要,无耻! “我和你家小姐商量正事呢,难道我做的很没有分寸?” 第二句话,他是看着苏梁浅问的。 苏梁浅看着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的萧有望,被问住,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回。 她是没觉得萧有望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当然,苏梁浅就没意识到自己的魅力。 在吸引男人方面,苏梁浅实在没什么信心,在他看来,一般男人都是不会喜欢她这种心狠手辣没什么女人味的女子的。 “说了。” 萧有望知道苏梁浅很惯着秋灵这个丫头,半句斥责的话没有,直接忽视她,继续和苏梁浅之前的话题。 “哦?看样子萧大公子和他表了忠心,让他满意的,不然的话,这样重要的事情,他是不会告诉你的。” 萧有望看着苏梁浅的目光深了深,“乐安县主对七皇子很了解?” 他这话,虽是问,但那神色和口气,却是肯定至极。 苏梁浅对夜傅铭的分析,可以说,每句话每个字都在点上,分明是十分了解,但是苏梁浅和夜傅铭的接触并不多,也不算深,而且夜傅铭还是很擅长伪装的。 “需要很了解吗?喜欢伪装自己,又多疑的人,不都是这样的人吗?” 这回,轮到萧有望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就是觉得苏梁浅说的,该死的有道理。 “你是要告诉我,七皇子说给你知道的那个秘密?” 第三百九十四章:和离 “你是要告诉我,七皇子说给你知道的那个秘密?” 就算是问自己这样感兴趣的事,苏梁浅的神情也淡淡的,让人都不能生出借此拿捏那样的心思来。 萧有望时常会去想,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可以培育出苏梁浅这种变态的却让人迷恋的性子来。 萧有望诚实道:“像七皇子那样虚伪又多疑的人,怎么可能将他手上的王牌毫无保留的告诉我?他只说,那事和沈家有关,能威胁到皇上,和沈家有关的事,你觉得会是什么事呢?” 苏梁浅看着凑近的萧有望,自己坐直了身子,眉头拧着,就连脸色都变了。 她落在萧有望身上的目光没动,敛着审视和打量,萧有望也看着她,眼底是比苏梁浅更深的审视和打量,还有探究。 苏梁浅看萧有望这样子,心里明白了几分,他告知这些,有试探的成分在里面。 他怀疑,她早就知道了,甚至于,他觉得,现在的局面,也是由她操纵,在她的掌控之中。 苏梁浅很快收住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重复着萧有望的话:“沈家的事?当年我外祖父他们的死,和皇上有关?” 其实,这些事情,苏梁浅早就知道,但是这会提起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愤怒,这种真是的愤怒,让萧有望往她可能事先并不知情这样的立场靠了靠。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乐安县主这么聪明,没和七皇子接触几次,就能看出他是什么样的人,想必皇上也不会例外。” 虽然没有明说,但萧有望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皇上和夜傅铭都是同一类人。 虚伪又多疑的人,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呢?做出那种事情,也并不奇怪。 苏梁浅放在膝上的手握成了拳,放在了桌上,她抿着嘴唇,半天没说话,这样子,更是让萧有望信服的几分。 不过萧有望也是个多疑的人,尤其是对苏梁浅,对苏梁浅是不是真的一无所知,他也没有完全下结论。 但是现在,她已经知道了。 萧有望见苏梁浅迟迟没说什么,也不催促,小榭四周,一时间,安静无声。 萧有望看着苏梁浅,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太过的放肆恣意。 好半晌,苏梁浅先是放在桌上握成拳的手动了动,萧有望很快也端正坐直了身子,挑眉问苏梁浅道:“乐安县主从小是在沈家长大的,那时候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要是沈家没出事,您定是可以不用去云州那个地方,一直在京城快乐长大,而且会是完全不逊色于公主的尊贵女子。” 萧有望这一张口,苏梁浅就估摸出他的意图,萧有望也在半天的铺垫后,切入了正题,“乐安县主如此有情有义爱憎分明的人,在知道这个消息后,有没有想过,为沈家那些人讨回一个公道,还他们一个清白?” “你相信我外祖父和舅舅他们是清白的?” 萧有望嗤笑了声,“但凡稍微有点脑子的,现在都不会怀疑沈家的忠诚吧,只是当年证据确凿,不过证据这东西,很多时候,往往是最不可靠的。” 萧有望的这个观点,苏梁浅十分赞同,她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直视萧有望,“说吧,你到底想和我聊什么,直接点。” 萧有望脸上也都是笑,灿烂的很,“我就喜欢和乐安县主这种聪明的人打交道,我想和你合作。” 苏梁浅挑眉,“合作?合作什么?因为沈家的事?我怎么确认,这不是你和夜傅铭联手给我挖的坑,让我往里钻,给你们做嫁衣?我和他可是有恩怨的,就他那种心胸狭隘的人,要是得势了,肯定会千方百计的让我难堪,我虽然不怕,但不喜欢应付。” 萧有望似乎早料到苏梁浅这样的顾虑,自信着,很快接话道:“以前你不知道这些事,你会什么都不做,但现在你知道了,你还能坐以待毙吗?我和七皇子确实来往多年,我一贯也是很看好他的,希望用他来证明自己,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也不需要了。狡兔死走狗烹,我不想萧家落的和沈家一样的下场,比起七皇子,我更信任乐安县主你,虽然你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手段也毒的很,但是你这人吧,最起码是言而有信的。” 苏梁浅看着颇有些滔滔不绝之势的萧有望,有些诧异,她没想到,没和她接触过几次的萧有望,对她还挺了解。 “七皇子现在正值用人之际,他对我还是很了解的,就是有疑虑,这时候他还能别的更好的选择吗?乐安县主是个聪明人,有我做你的内应,你何愁不心想事成?” 萧有望字字都透着蛊惑,苏梁浅心里实际已经被说服。 上辈子夜傅铭能坐上那个位置,他对面坐着的萧有望,绝对功不可没。 苏梁浅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问萧有望,“那你想要什么?” 萧有望本来就灿烂的笑容又盛了几分,“我现在被七皇子捏着把柄,我父亲因为我也受制于他,我想要萧家无恙,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你和萧家又有什么恩怨成见,我希望你都能放过萧家,不要为难我父亲。” 苏梁浅停止了敲击的动作,“这么大的事,我可保证不了。” 她说着,将手缩了回来,萧有望收了几分笑,“我相信你可以,更何况,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心想事成。” 苏梁浅勾着唇,“如果当年我外祖父他们的事情,真的和当今皇上有关,还是他一手策划所为,那他,真的该死。” 萧有望看着笑靥如花的苏梁浅,她那样的轻描淡写,仿佛谈论的不是九五之尊,想要杀的,不过是谁都可以的蝼蚁。 这样的苏梁浅,当真让萧有望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阴鸠的眸,就好像染血了一般,随后心领神会的笑道:“当然。” 两人虽然没将话挑的很明白,但相互间,都是聪明人,心底里已经达成了合作的默契。 苏梁浅离开的时候,都赶上正午了,不过萧家并没有人留她吃饭,当然,苏梁浅也很有自知之明的不会久留。 这趟收获颇丰,就算饿着肚子回去,苏梁浅心情也很好,她脸上的笑,在萧府门口,戛然僵在了脸上。 苏克明还没回去,就坐在萧家门口等她呢,看到她出来,起身拍了拍屁股,几步到她面前,冷着脸不快道:“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一脸不爽,满是抱怨。 苏梁浅心情好,怼道:“谁让你在这等我的,我又没让你在这里等我,我准备去外祖母家,不打算回去。” 其实苏梁浅之前也没打算去沈府,是看到苏克明之后,临时起意,再就是,她想谢云弈了。 苏克明闻言,脸绿了绿,“你一个女孩子,整日整日的往外跑成何体统,先将我送回家再说!” 苏梁浅懒得搭理他,径直走向马车。 苏克明见状,走的比她还快,双手抱住苏梁浅的马车不肯放。 “现在连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我都这个样子了,你就不能送送我吗?我再不对,也是你父亲,你一定要这么绝情吗?” 苏克明也不顾形象了,看着苏梁浅,像个骂街似的泼妇大声道。 秋灵看着围观的人群,气的简直想一拳将苏克明打死。 萧有望送苏梁浅到门口,还没走远,就听到有下人来报,说苏克明又作妖了,跑了出来,就见苏克明在那闹,走到苏梁浅身边,绅士道:“你怎么那么倒霉,摊上这样的父亲,要不要我帮忙?” 苏克明这种人,典型的窝里横,不管苏梁浅多本事厉害,他都不会像对萧镇海萧有望他们那样顾忌,尤其是有这么多外人。 无赖最可怕,尤其是不要脸的,而且不管怎么说,苏梁浅都是他女儿,碰上这种事,她要简单粗暴的处理,肯定是棘手的。 最重要的是,苏梁浅知道,近来庆帝火气很大,他对她一直都有所不满,别借着苏克明的事生事,将夜傅铭给他带去的火气发泄到她头上。 虽然这样的概率很小,不过借着这事提点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苏梁浅点了点头,“那就麻烦萧大公子了。” 苏梁浅不想被庆帝说,但她同样不想助长苏克明这种以为他耍赖就可以让她让步的气焰。 萧有望上前,一把将苏克明从马车拉了下来,质问道:“你在萧府门口闹什么?你这是在闹什么?是嫌自己不够丢人吗?” 苏克明是被强拽下来的,浑身酸痛,有些发懵的看向萧有望。 他抱苏梁浅的车,要丢也是丢他的人,关他什么事? 不过这种有骨气有血性的话,苏克明是说不出口的。 萧有望又将苏克明数落了一通,直说的苏克明脸都抬不起来了要,苏梁浅才上前。 “父亲,我虽然是你女儿,但是有话你也应该好好说。你没马车,想要和我同乘一辆马车回去,我也没说不行,只是近来外祖母身体不适,我想去看看她老人家,我是她带大的,不能没有孝心是吧?你直说让我送你,好好说,就算不行,我再另外让人安排辆马车就是。” 苏克明不满的哼哼的两声,“你说了另外安排辆马车吗?你就是故意和我作对!是,我现在是落魄了,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看不起我了!” “苏克明,你别在这里无理取闹了行不行?乐安县主哪里看不起你了,你来的时候,不就是她顺带的你吗?你要把她当女儿,就不会为这点小事在这大闹,自己没理,还要将责任推卸给别人!难道就因为是女儿,所以什么都要依着你的意思?要那样的话,乐安县主估计也没什么前途,就算有,也会被你给毁了!你要求她这要求她拿,你为她做了什么?” 萧有望说的,就是苏梁浅想说的,每句都在点子上,那些原本指着苏梁浅议论纷纷的人,都看向了苏克明,那眼神,说不清道不明的,都是轻蔑和讽刺。 饶是他脸皮厚,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苏梁浅从他的身边经过,上了马车。 苏克明想跟着,但上也不是。 苏梁浅坐上马车后,撩开车帘,看着外面的苏克明道:“父亲上来吧,我先送您回去。” 苏梁浅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乖顺浅笑,却让苏克明一瞬间反应过来,她这是和萧有望唱双簧呢。 苏克明气恼的不想上去,但是想到这里距离苏府那么远,雇马车的话还得花银子,还是上了马车,边上的时候,他边想着,自己是为了要好好教训苏梁浅一顿。 苏克明上马车后,马车缓缓启动。 他坐在苏梁浅对面,怒视着她,苏梁浅脸上却挂着笑,看的苏克明简直龇牙咧嘴。 “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故意和我唱反调?” 苏克明指着苏梁浅的手跃跃欲试,他岂止是想指苏梁浅,他是想打她。 苏梁浅这回没有留情面,毫不客气的将他的手挥开。 她对苏克明,已经没了任何愿意纠缠的耐心,既如此,那肯定是要来次狠的。 “苏克明。” 没有外人在,苏梁浅也直呼其名。 苏克明见今天不管什么人都叫他名字,现在自己女儿也如此,都炸了,但是苏梁浅绷着脸,面色阴沉的模样,却着实有几分吓人,苏克明有气也发泄不出来。 不敢! 那种惧意,让他不敢! “不管什么身份,既是求人,就要有求人的姿态,你是认不清现在的形势吗?现在是你有求于我,而不是我要对你低声下气的!” 苏克明听着苏梁浅这就好像训孙子似的口气,不服气,忍无可忍,“那又怎么样?” “你觉得我是那种你让我不高兴,我还会让你如愿的人吗?你是将我带来这个世上的人不假,明着我不能对你怎么样,但是你知道,只要我想,我就有千百种,让你后悔的手段,我现在要你的命,就和踩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你要是不信,那可以试试!” 苏克明铁青着脸,气鼓鼓的张着嘴,在苏梁浅说要他的命时,又给闭上了,尤其是见苏梁浅信心满满的样子,更是连眼中的恨意和不甘,都收敛了起来。 他相信苏梁浅有那个魄力和本事。 “你怎么那么狠的心,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要赶尽杀绝!” 这口气,不再是气势汹汹的质问,更像是卑微的祈求。 “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我不痛快,在我面前晃悠,我想不起你,自然不会找你的不痛快,如果我刚好碰上了事情心情不好,你再凑上来,我不冲你我找谁?” 苏克明这人,典型的欺软怕硬,你和他好好说,他根本就听不进去,威胁警告,才是有用的手段。 “苏克明,做人不是不能横,但是要看谁,还有,不是对别人低声下气的不得罪,别人就会看得上你,人,尤其是男人,遇事的时候,总得有点血性和骨气,什么不能做什么该做,总得有点数,就算是怕,也不能怂,不然的话,谁都瞧不起,没人会拉帮连自己都看不起你的人,就你这样的,就是回青州,也会很快就站不住脚。” “你想让我回去青州?” 苏梁浅说那些,实在是看不下去苏克明的那个德行,她是话说到这里,有几分提点的意味,但是苏克明捉住的重点却是,如果他再让苏梁浅不痛快,苏梁浅就会让他从户部侍郎这个位置下来,只能灰溜溜的滚回青州去。 苏克明不想回去青州,尤其滚回去还被人看不起,所以他问苏梁浅那话时,是带着忌惮的,苏梁浅看着简直吐血。 她忽然觉得自己更明白沈清了,要换成她是她,估计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萧燕对自己下毒,她就算没被毒死,和这种男人生活在一起,也会郁郁寡欢,抑郁而终。 “对,我已经不想再看到你了,你在我面前晃悠我都觉得烦,你要再做出类似于今天这样的事情,我保证,我一定会让你在京城待不下去!还有外祖母,母亲的事后,她也一直都很想找你算账呢。” 苏梁浅顺着苏克明的话放狠话。 她神色冰冷,一本正经的,还有股很紧,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苏克明满肚子的话,可瞬间,什么都说不下去了。 马车里,恢复了安静。 秋灵看着苏克明那仿佛天都要塌陷下来的怂样,没半点同情,反而幸灾乐祸。 她觉得苏克明就是活该! 马车到苏府后,苏梁浅回琉浅苑,用了点吃的,秋灵则帮着收拾了几身她素日爱穿的衣裳,还有经常佩戴的首饰,又去了荆国公府。 下人向苏克明回禀这件事的时候,苏克明端着父亲的架势,数落了苏梁浅几句,但只是几句,而且他数落苏梁浅时,却是舒了口气。 苏梁浅去了荆国公府,他又不能去,也就不会在她面前露脸了。 沈老夫人自知道沈清是被人毒害死了的事情后,就一直心情抑郁,身体大不如从前,再加上得了风寒,近来几日几乎都躺在床上。 病不是大病,只是心病,整个人泱泱的。 “外祖母,萧燕已经死了。” 萧燕身故的消息,沈老夫人已经知道了,心情和气色都因此好了不少。 苏梁浅坐在床边,看着沈老夫人继续道:“她是吞金自杀,那个金簪,还是母亲以前很喜欢的,是苏倾楣戴去的。她这些年,攒了不少东西,就放在自己屋子里,她被刑部的人捉走的那天,苏倾楣在她的房间呆了许久,她也喜欢那个宝石金簪,顺手就拿走的,那天去刑部大牢见萧燕忘记摘了,母女两为此还吵了一架,萧燕将那个金簪留下了,苏倾楣走后,她就用那个自杀了。” 苏梁浅能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季无羡在萧燕住着的牢房隔壁安插了人,并且在萧镇海他们去探望之前,也就是萧燕去刑部大堂被审讯的时候,他让人在墙上凿了好几个洞。 牢房的隔音效果就差,他们几个人没有防备,说话的声音不算小,自然说了什么,都能听到。 而且,因为牢房十分阴暗,几个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情绪中,谁都没有发现。 苏梁浅告诉沈老夫人这些,是让她知道,萧燕死的很惨,她身死之前,心也死了。 沈老夫人闻言,拧着的眉头和皱在一起的脸却松了松,痛快道:“自作孽不可活,那都是她的报应,可怜了我的清儿,被她害死了,生前喜欢的东西还被弄脏了。” 沈老夫人满是恨意,没有半点对萧燕的同情,当然,萧燕也确实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站在沈老夫人的立场,也生不出同情来。 “今日我和苏克明一同去了趟萧家,萧镇海让苏克明写了和离书烧给萧燕了,萧燕也是葬在萧家。” 沈老夫人哼了声,不屑道:“苏克明那个没骨头的,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就是纵着你母亲,嫁给了苏克明,就是嫁给乞丐,都比他强。” 对苏老夫人这样的观点,苏梁浅表示认同,就苏克明那种渣渣人品,只要是个正常人,人品都比他好。 “他和萧家断了关系,没纠缠你吧?” 苏梁浅怕沈老夫人知道实情,情绪又要激动,摇了摇头,没告诉她。 “那就好,他要还有那个脸,那也别怪我不客气,既然萧燕已经死了,你今后和萧家也没必要往来了。” 苏梁浅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外祖母,母亲沉冤得雪,这是个很好的开头和征兆,很快就是外祖父和舅舅还有大哥他们,您放宽心,好好养好身子。” 苏梁浅的话,让沈老夫人的精神震了震,她颓然的脸,有了光彩,“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我真的能等到那一天吗?” 苏梁浅盯着沈老夫人,极是郑重的点了点头,“我保证。” 沈老夫人的脸上有了笑,整个人精神看着在一瞬间好了许多,“好好好,我一定养好身子,我要给你外祖父他们一个交代,我不能没脸去见他们。” 当晚,沈老夫人恢复了以往正常的饭量,吃的比以前还多一些,府里上下的人都松了口气。 “你刚和你外祖母说的那些话都是是真的吗?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些什么?还是你瞒着我们已经在做些什么了?” 沈大夫人看着苏梁浅,眼睛也是发亮的,眼底是那种急切又迫切的光芒。 她想要得到肯定的答案,从苏梁浅这里。 苏梁浅抿唇看她,一本正经,“我何曾对外祖母说过谎?” 她侧头,看向已经暗下来的天空,悠悠道:“大舅母不要心急,快了,应该快了。” 她叹息着的,口气却是笃定的,仿佛一切已经在她的掌控中,有条不紊的进行。 苏梁浅并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沈大夫人心中大定,但是她同样有太多的疑惑,她几次想问,但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可以对她说的,苏梁浅自然会告诉她的,她不愿意说,她就没必要追问。 过程如何,她并不在乎,就是不择手段,她也无所谓,就算让她杀人,她也在所不惜,只要她的夫君,她可怜的儿子,他们能够恢复清白。 沈大夫人看着苏梁浅,期盼道:“那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苏梁浅出了云霄院,有下人跑了过来,朝着她和沈大夫人服了服身道:“大夫人,小姐,小公爷和谢公子来了,说要见小姐。” 苏梁浅思量着问道:“他们现人在哪里?” 她随后看着沈大夫人道:“我去看看,你让人将他们直接请到我的院子。” 苏梁浅本来是打算今天去季家一趟的,但是她到沈府的时候就已经不早了,和沈老夫人她们说了会话,就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了,然后一直到现在。 季无羡他们要没事的话,不会在这时候来找她。  第三百九十五章:被封明王 苏梁浅回到院子,让人将茶水点心都伤好了,等了好一会,谢云弈和季无羡才到。 季无羡最近忙的很,苏梁浅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到他了,他看着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似乎多了几分稳重,脸上虽然挂着笑,但总少了初见时的亲和。 至于谢云弈,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尊贵优雅。 苏梁浅在苏府,他多数的时间就呆在和苏府同街的那个小院,两个人几乎天天见面。 苏梁浅微笑着朝两人微微颔首,几个人一同坐下,她半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季无羡嘴巴有些渴,正喝水呢,听到苏梁浅的问话,赶忙喝了几口放下,点了点头,直接道:“七皇子今日进宫你知道吧?” 苏梁浅摇了摇头,她今天一天忙的都够呛,暂时没关注到这里去。 季无羡继续道:“我父亲今日刚好也在宫中,刚刚才回来,他和我说,皇上要封七皇子为明王,已经着礼部去安排了。” “明王?” 苏梁浅把玩着茶杯,重复着季无羡的话,笑的玩味又讥讽? “什么明?死人的冥吗?” 季无羡摇头,“明智的明,而且七皇子还让皇上撤了张有为户部尚书的职位,让我顶替上去,这不是玩我吗?我现在只是打杂呢,就累的和狗一样,这分明是想要累死我,让季家绝后,然后好继承我们家的财富!” 明智的明,苏梁浅并不意外,但还是觉得可笑。 就夜傅铭那种人,他也配用那个字。 她想到什么,直接嗤笑出声,“皇上怎么不干脆直接用孝算了,孝王,这多有意思?” 苏梁浅单想想,就觉得这封号很有意思,若是见到夜傅铭,还能借此说几句话呢。 “你说皇上是不是有病?以前也就算了,现在七皇子什么情况,他的名声比苏倾楣还要烂,皇上没将他贬为庶民就算了,竟然还封他为王,他就不怕被人骂昏君吗?” 季无羡最近忙,苏梁浅做的事情,都是直接和谢云弈商议,再还有一点,苏梁浅暂时不想这么快就将季家牵涉进来,所以专心跟着张有为在刑部做事的季无羡,对夜傅铭近来的异常,知道的并不多。 其实,季家让季无羡跟着张有为学习,并不是想让他呆在刑部,而是季无羡有些大大咧咧,至少并不是那种心细如发的人,刑部是个可以很好的改变的地方。 “可能骂昏君,总比被人认为就是个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昏君好!” 苏梁浅思量着,觉得可以适时的给季无羡透露点信息了。 季无羡看着苏梁浅,拧着眉,并不是很明白,“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随后又看向谢云弈,了然,“你们是不是密谋了什么事瞒着我?” 他闷着声,一副很不爽的样子,还有些受伤。 苏梁浅早习惯了他这样戏精的一面,无动于衷,“谁让你那么忙?那你要不要听我把话说完?” 季无羡老实闭了嘴。 “七皇子目前最大的污点,就是百官都知道的,苏倾楣和太子的那点事情。其实只要皇上将他和苏倾楣的婚事解除,对他来说,影响是不大的,但是皇上怀疑他的目的和居心,将苏倾楣赐给了他,再加上皇后的态度,苏倾楣现在还有了身孕,这在外人看来,很多人都会觉得,苏倾楣和太子的事,就是七皇子一手设计主导的,但是具体的情况,谁也不知道,现在皇上封他为王,可以对外说是补偿。” 季无羡嗤之以鼻,“谁会相信?皇子封王不是玩笑,除非有重大功绩的,要说皇室里面,也就只有常年在边境的三皇子勉强够个资格,七皇子他算什么东西,这是把我们都当傻子吗?” 苏梁浅笑的也是讥讽至极,“虽然这个理由很蹩脚,不傻的人都不会相信,但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如果皇上心意已决,至少是没人堂而皇之的质疑的,而且就算是质疑,那也是没有根据的,但是七皇子就不一样了,他的手上捏着皇上实际的把柄。” 季无羡一惊,不过很快明白过来,恍然道:“我明白的,你的意思是说,七皇子的手上捏着皇上的把柄,皇上现在是被他胁迫住了,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被自己的臣子儿子如此威胁” 季无羡接下来的话没说,那神色,简直不屑至极。 除了对庆帝的,还有对夜傅铭的。 要说庆帝没出息,那夜傅铭就是大逆不道。 “封王是极大的荣宠,而且如果皇上不能对外公开真正的原因,只说是补偿,总会有那么几个蠢的会往七皇子是被冤枉的那个方向联想,而且七皇子隐忍蛰伏这么多年,想必有这种想法的,肯定还不会少,这算是间接证明了七皇子的清白。愧疚这种心思,是会蔓延延续的,至少那些之前和七皇子有所联系的大臣,心中的天平肯定会再次向他倾斜,这是七皇子现在需要的。” 谢云弈看着娓娓道来的苏梁浅,接着她的话继续道:“再就是皇上,站在皇上的角度,他这样做,可以很好的安抚七皇子。这么大的恩赐,至少,近段时间,七皇子应该不会再兴风作浪了,他就是要,也会掂量,毕竟,一旦将那些把柄证据公布出去,那他就会一无所有,这是两败俱伤,聪明的人,都不会做这种赔本的买卖。” 苏梁浅看着说话的谢云弈,眉目温婉。 谢云弈说的,正是她所想。 “封王是很大的殊荣不假,但如果不给封地,不给实权,就只是个虚衔而已。” 夜傅铭现在对那个位置野心勃勃,可以说是志在必得,他根本就不可能离开京城。 当然,他身上怀揣了那么大的秘密,以庆帝的多疑,也不可能放他离开。 两个人在这件事上,分歧并不会很大。 封王的这个决定,对庆帝和夜傅铭来说,算是各取所需。 “也不是什么权利都没有,他可以享受亲王待遇,现在太子未立,那些皇子见了他,不管比他大还是比他小,都得向他行礼,而且我听说,皇上给了他自由出入皇宫的权利,半路杀出这么个程咬金来,现在皇后和贵妃娘娘估计都气死了!” 季无羡的话,让苏梁浅不由想到胡公公。 庆帝允许夜傅铭自由出入皇宫,和封王是一个道理,这并不是实际的权利,再就是他认为皇宫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但是他的这个决定,无疑可以给夜傅铭提供很大的便利,将来若是出事,他就会明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了。 苏梁浅单想想都觉得有意思,再看季无羡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的样,嗤笑,“你还有心情吃别人的瓜呢?” 季无羡觉得苏梁浅这话不对劲,脸上的笑沉了沉,“我怎么就不能?” “七皇子今天入宫,借着的应该是萧燕的事,这次审查萧燕一案的是刑部,张有为的为人你也知道,是个难啃的硬茬,七皇子收归不了,就想把他从那个位置踢下去。他推举你上去,也不一定就是真心,皇上多疑,他就是为了让皇上对你和季家起疑心。” 季无羡暂时还真没想到那里去,不屑的冷哼了声,“他的心眼还真是多。” 苏梁浅笑,心眼不多那还是夜傅铭吗? “他以为他这样做,我就会为他所用吗?” “不用为他所用,皇上对季家本来就存着很大的疑心,现在国库空虚,他对季家的财富也是虎视眈眈,忌惮的很,一旦他生出季家和七皇子私下有来往这样的怀疑,自己就会自断一臂,就算你们不能成为七皇子的助力,但阻力上来说,会少许多。” 谢云弈和苏梁浅一搭一唱,配合的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季无羡恍然大悟,“难怪他让我父亲入宫,原来是为了试探。” 季无羡倒没有因此生出太多的忧虑,饶有兴趣目光,在两人的身上游移,“配合这么默契,你们瞒着我” 他眨了眨眼,那调侃的暧昧模样,简直欠扁,谢云弈直接就给了他一下。 季无羡无语又哀怨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说都不让说,小气。” 抱怨过后,他很快就恢复了正经,“七皇子手上到底捏了皇上的什么把柄,让他这样投鼠忌器?” 苏梁浅摊了摊手,“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是与沈家当年的那件事有关。” 苏梁浅这话一落,季无羡的脸就变了变。 作为一直在权利漩涡中心的季家,季无羡一听这话,便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 当年的沈家,确实发生了件大事,也就只有这种有分量的大事,才能拿捏的住庆帝。 季无羡抿着唇没说话,惊的一身的冷汗。 “你想怎么做?还是你已经有计划了?” 季无羡看了看谢云弈,又看向苏梁浅,他更倾向于后者。 苏梁浅看着季无羡紧张担心的整张脸都要皱起来的模样,神色也正经极了,目光更是坚毅,“一切已经在进行了,萧燕的死,是他的切入口,也是我的。” 苏梁浅勾着嘴角,满目的期待。 季无羡见她这样子,只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被点燃了,也是跃跃欲试。 除了苏梁浅已经说出口的这些,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但是苏梁浅没出口的原因,那就是夜思靖。 她心中中意的人选是夜思靖,她希望将一个相对干净的朝廷交到他手上,趁着这次的机会,刚好可以将那些蛀虫除了,除不了的,也能明辨忠奸。 夜傅铭封王的事,进展很快,苏梁浅得到消息后没两天,就已经传开,满朝哗然。 现在朝堂的势力,多还是以已经倒台的夜向禹也支持四皇子夜枭然的为主,但不管是哪一方,对庆帝这样的决定,都不会愿意,可以说,庆帝的这个决定,几乎遭到了大半朝臣的反对,但庆帝魄力十足,力排众议,直言夜傅铭是冤枉的,自己对他有愧,承认自己的错误。 从庆帝下达这个决定到夜傅铭接受册封礼正式被封为明王,不过是短短半月的时间,夜傅铭的王府也变成了明王府。 本来,夜傅铭现在的身份,是应该搬到新的府邸的,但是他封王一事实在太过突然,完全没有任何征兆,不说选址修建新的府邸,就是有好的府院,稍稍修葺一番,都来不及。 也因此,夜傅铭依旧住在原来的位置不动。 夜傅铭被封王一事,不但朝野震惊,百姓议论最多的也是此事。 那些百姓至今不知道夜傅铭的真面目,觉得他善良,现在是福报来了。 这时候,苏倾楣自然少不得也是会被提起的,只要提起她,百姓都会忍不住替夜傅铭扼腕惋惜,更有甚者,觉得他是造孽才会娶苏倾楣。 舆论这样的走向,和夜傅铭以往多年的经营有关,当然,也有他的故意引导。 夜傅铭被封王之后,京城倒是没再生出别的风波。 眨眼间,昭檬公主和萧凭望的婚期将至,苏梁浅受她邀请入宫。 昭檬公主出嫁在即,她是太后看着带大的,太后心里不舍,一直让她住在慈安宫。 苏梁浅看到昭檬公主的时候,她面色忧愁,似是有对未来的不安,看到苏梁浅,那双有些黯然的眼眸,都变的明亮起来。 苏梁浅和昭檬公主属于同辈,年龄比她还小些,但是对昭檬公主来说,苏梁浅却和指明灯一样,尤其是她有烦恼的时候,看到苏梁浅,她整个人都很高兴。 “你来了。” 昭檬公主听说苏梁浅要来,直接跑到房门口等人,看到苏梁浅,小跑着就迎了上去。 “我先去向太后娘娘请安。” “我和你一起。” 昭檬公主欢快的挽着苏梁浅的手,两人一同向太后娘娘请安。 “浅儿来了。” 太后的气色也并不是很好,和昭檬公主一样,眉目忧愁,她看着脸上带笑的昭檬公主,眉宇舒展了几分,“你来了,昭檬都更高兴了,你也不常入宫,今后她嫁去萧家,在宫外的话,你们更能经常碰面了。” 太后这话,有几分安慰昭檬公主之意。 “谁说我不常入宫?除了沈家,皇宫就是我的第二个家,最近外祖母因为母亲的事身体抱恙,我一直在沈府照顾她呢,这不,公主马上出嫁,她一叫我,我就入宫了,不过就算你们不找我,我也要入宫了,一段时间没见,我可想太后娘娘和公主姐姐了。” 苏梁浅嘴巴甜的,说的话,让人听着心情就愉悦。 昭檬公主看着模样乖顺讨巧的她,心中都觉得讶异,明明那么沉稳干练的女子,让人想到她会来都觉得心情安定,怎么还这么会撒娇呢? 这种反差,明明是不可思议的矛盾的,但是苏梁浅却不会让人觉得别扭。 苏梁浅又捡着说了不少太后爱听的话,太后拧着的眉头都舒展开了。 “你今日进宫,我让十二早点下课,贤妃等会也会过来。” 太后神色如常道,却是给苏梁浅创造机会。 “太后娘娘您怎么知道我想姑姑和十二了?” 太后看着苏梁浅脸上扬着的笑脸,少不得说她几句,不过很快就放她和昭檬公主离开了。 慈安宫,昭檬公主原先住的寝殿库房,被塞的满满的,里面多是太后给她置办的嫁妆。 昭檬公主领着苏梁浅到寝殿后,将所有人都屏退了。 “公主有心事?” 苏梁浅坐下,昭檬公主那样子,分明就是有事。 昭檬公主就坐在苏梁浅的身侧,看着问这话的苏梁浅,“你这么聪慧,会猜不出来?” 昭檬公主说这话,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她只是单纯的认为或者说认定,苏梁浅肯定能够猜得到。 苏梁浅没接话。 昭檬公主继续道:“父皇最近很奇怪,他这段时间的心情好像都不是很好,也好长一段时间没去后宫了,而且喜怒无常,对我的婚事也不上心,对七皇兄的态度,更是奇怪,他最近整日都和那个远慧法师在一起,朝廷的政务都没以前殷勤了,就好像要皈依佛门似的。” 昭檬公主说到皈依佛门四个字时,明显有些怨气。 她对庆帝有所不满,不然,这样的话,她定是不会说的。 皈依佛门? 苏梁浅抿着的嘴唇微勾了勾,向上划出讥诮的弧度,她才不相信庆帝那种权欲熏心的人会皈依佛门,他这是内心惶惶不安,寻找慰藉。 昭檬公主见苏梁浅还是不应,有些急了,手在她眼前不住的晃了晃,“你怎么不说话啊?” 苏梁浅握住昭檬公主的手,云淡风轻,“皇上是一国之君,日理万机,每天处理那么多的事情,压力太大,喜怒无常,向远慧大师寻求慰藉,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昭檬公主摇了摇头,并不认同苏梁浅的观点,“不,这次不一样,他,他和七皇兄” 昭檬公主想直说,但是又觉得那样的话不好,苏梁浅替他道:“皇上就好像被七皇子胁迫住了似的,是不是?” 昭檬公主一惊,点了点头,眼睛似松了口气的发亮。 原来苏梁浅都知道。 “七皇兄被封明王后,皇祖母向我提过,毁了和萧家的婚事,外祖母也说过,我是很想嫁给萧凭望,但是我也很担心,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所有的一切,都让我觉得不安,很不安,我不是怕嫁到萧家,我担心” 昭檬公主不知道如何形容,她就是不安,极其的强烈深刻。 “你担心萧家和七皇子可能私下已经捆绑在一起,你要嫁给萧凭望的话,可能会作为被挟制皇后他们的筹码,甚至对皇上不利,你不想卷进这些是非和漩涡里面。” 苏梁浅一针见血,惊的昭檬公主眼圈发红,她不住点头,那样子好像在说,就是这样,就是像她说的那样,还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 “苏倾楣和太子的事,你是知道的,七皇子没休了她,就是碍于萧家的面子,你公公他们谁也不是傻子,七皇子的心思和顾虑,他们都心知肚明,七皇子的人品,他们估计也都看在眼里,轻易的不会冒这个险的,萧凭望也不愿意将你卷进这些是非里面。要说七皇子野心勃勃,肯定是有你顾虑的打算的,但是现实不是他想就能如愿的,而且这门婚事在即,你就算是反悔,时间上来说,也有点来不及了。” “这门亲事,是父皇定下的,就算我想悔,也不是我想就能算的。” 苏梁浅点了点头,“既如此,公主又何必杞人忧天?你嫁到萧家,萧凭望会好好对你的,既然你注定是萧家的媳妇,这件事改变不了,其他的,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和萧凭望的婚事,说起来,我算半个红娘的,我会尽量对公主负责的,将来若是出事,我也会尽力周旋的。” 昭檬公主红着眼看向苏梁浅,脸上有笑,眼底里有光,“因为这些事情,我这段时间都烦死了,你也没说什么啊,我心情好多了。苏妹妹,你说好的,将来我若是需要,你一定要帮我,不能反悔。” 苏梁浅看着稍稍释怀,但依旧忐忑的公主,忍不住想到上辈子。 上辈子,她即将嫁给夜傅铭时是什么心情呢? 时间隔的太久,后来发生的种种,更是耗尽了她对夜傅铭所有的情意,只留下了恨意。 苏梁浅现在完全回味不起来当时那种期盼和憧憬的心情,她印象最深的就是那种歇斯底里的悲痛绝望,就好像融入身体的骨血,只要呼吸就有知觉,让她每时每刻都惧怕重蹈覆辙,非要赶尽杀绝不可。 “其实我的话倒无所谓,主要是母亲和兄长,我皇兄自被废了太子之后,意志意志消沉,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我母后本来就因为他的事备受打击,现在七皇兄被看重,还封了亲王,母后是既气恼又不安,每天也都很焦躁,她对我和萧凭望的这门婚事,也并不看好。” 昭檬公主经苏梁浅那么一劝,倒是很快就想开了,随即却忧虑起夜向禹和皇后来。 其实比起自己,昭檬公主最忧虑的还是皇后。 “我母后性子冲动,她也算不上聪明的人,很容易被利用,我今后不在皇宫,真的很担心她,她最近气的,只要在我面前,就会抱怨怒骂七皇兄,怎么劝都不听,但是现在,七皇兄明显不是她能招惹的。” 昭檬公主提起这些,是气愤又无奈。 其实,很多时候,昭檬公主对皇后都很无语,劝不听,听了也不会改,冲动暴躁,沉不住气,她这种极其容易惹事性子,根本就不适合做一国的国母,偏她又看重权势,舍不得放手。 “我知道所有的种种,都是她咎由自取,但她毕竟是我母后,是生我养我育我之人,我实在不忍心,也做不到不管。” 昭檬公主叹息了声,那种气愤,简直就是捉狂,眉眼都是忧色。 “皇后这么多年都是这样的性子,她也不是有毅力恒心的人,就算是想改估计也改不了,公主就不要费心了。她毕竟是皇后,是七皇子的母后嫡母,就算指责七皇子几句,七皇子身为儿子,那也应该听着,还能和皇后杠上不成?” “据我的了解,皇后和七皇子已经结了仇怨,七皇子并非性情温和大方的人,相反,睚眦必报,记仇的很,不管皇后现在是什么态度,他将来真要有机会,也不会放过皇后,既然这样,不如让皇后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至少痛快,而且在那一天到来前,皇后是安全的,气也出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昭檬公主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这样的念头冒出后,她总觉得不妥是不适合的,但这些话从苏梁浅的口中倒出来,她竟觉得,好像没什么可畏惧的。 “但是” 昭檬公主又有些担心皇后把握不了其中的度。 “皇上对七皇子这个态度,如果不是心甘情愿,那就是有怨气的,皇后这就是帮他出气,所以,不会有事的。” ------题外话------ 推荐好友凌七七的腹黑首辅的心尖宠 一朝穿越,沈云漪成了沈国公府嫡女,是兄长的掌心宠,父母的心头宝。 祖母是长公主,舅祖父是皇帝,外曾祖母是太后。 大楚最有权力的三人也通通宠着沈云漪!沈云漪的金大腿可粗了! 被万千宠爱的沈云漪摸着下巴,心想着就差有个好丈夫了?该嫁给谁呢? 某腹黑深情男俊眉一挑,似笑非笑:“你还想嫁谁?” 沈云漪立马回以深情眼波,重重点头,“你!除了你还是你!这辈子只想嫁给你!” 第三百九十六章:夜傅铭和夜向禹打起来了 “皇上对七皇子这个态度,如果不是心甘情愿,那就是有怨气的,皇后这就是帮他出气,所以,不会有事的。” 苏梁浅对着昭檬公主,拍了拍她缠在一起的手指,微笑着做了个挑眉的动作,示意她安心。 昭檬公主眨了眨眼,抿着嘴唇笑了。 虽然夜傅铭近来春风得意,但是他现在再怎么本事,就算是被册立为太子,在昭檬公主看来,那也是远不及庆帝的。 而且,和苏梁浅说这么多,昭檬公主想到,皇上在这时候封七皇子做明王,那说明他根本就没立他当太子的心。 “至于前太子,他有什么想不开的,就他那个样子,做太子也是胆战心惊的,他自己心惊胆战,还连累身边的人不得安心,做个闲散的皇子多好,他只要有那个本事,哪怕将全天下自己中意的女人都纳到府里,也只会被人说风流,不会有人奏本,也不用担心皇上的质问,轻轻松松逍遥自在,多好。” 昭檬公主赞同的点了点头,“我下次去找他,按你说的好好劝劝他,不不,我等会就去,他要有所改变的,母后心情都能好些。” 昭檬公主神采奕奕的,就好像这是什么天大的喜事。 苏梁浅看着她欢喜的模样,脸上也是笑容,点了点头。 要说她最看中喜欢昭檬公主什么,那就是昭檬公主对皇后和太子的态度。 皇后和太子那个德行,她虽然无奈也暴躁,但始终不离不弃,没有对他们不管不顾,更不要说牺牲他们,达成自己的目的。 她喜欢有情有义的人,也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而不是像苏克明和苏倾楣夜傅铭之辈,自私的眼里就只有自己,其他的没有半点情意,也没有任何底线可言,亦或是如沈琦善那般,盲目的将所谓的爱情放在首位不顾一切的。 苏梁浅想,这大概和她上辈子的经历有关。 她讨厌上辈子的自己,自然不会待见怎么劝都不回头,和上辈子的自己一样,一意孤行的沈琦善。 “苏妹妹,沈老夫人好些了吧?” 苏梁浅微微颔首,“好多了。” 昭檬公主凑近苏梁浅,挽着她的手撒娇,“那你能不能在宫里陪我两日,就两日。” 昭檬公主伸出两根手指,“就两日,你还能陪陪十二,他也很想你呢,他最近变化很大,越发像个皇子了。” 昭檬公主搬出夜思靖挽留苏梁浅。 苏梁浅应了。 昭檬公主这才松开搂着苏梁浅的手,四下环顾了一圈,凑近苏梁浅小声道:“其实我觉得,十二比其他任何皇子,都更加适合做太子。” 苏梁浅挑眉看向昭檬公主,昭檬公主已经端坐着身子,扭过了头去,仿佛什么都没说。 苏梁浅抿着嘴唇,自己坐自己的,也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昭檬公主是个行动派,说去找太子就去找太子,中午都没陪苏梁浅一同用饭,不过夜思靖和贤妃都来了。 “昭檬去哪儿了?” 太后不见昭檬公主,问苏梁浅。 “去找前太子了,说要找他谈谈心。” 太后知道昭檬公主的去向,也就没再问。 其实,对太后来说,这也是她喜欢疼爱昭檬公主的原因之一。 皇室情薄重利,昭檬公主这样的就特别难得,而这份难得,会让人的付出都多了安心。 用完午膳,太后坐了没一会就休息了,把苏梁浅让给了贤妃和夜思靖。 “你许久未见浅儿了,你们一起说说话,中午就不用你伺候了。” 贤妃自从冷宫出来后,几乎每日都会来向太后请安,中午也是她伺候太后休息,一般用了晚膳才回去。 贤妃谢了恩,几人去了苏梁浅的房间。 “我听说母亲近来身体不适,大夫怎么说?” 刚一进屋,她就关心起沈老夫人的情况,满是自责,“身为女儿,我这时候都不能在她身边照顾,真是不孝。” 夜思靖见贤妃这样子,心疼又不忍,叫了声,“母妃。” 苏梁浅握住贤妃的手,安慰道:“外祖母这是上了年纪,身体本来就有点小毛病,再加上母亲的事的刺激,我这段时间天天劝她,她想开了许多,已经没事了,姑姑您就不要自责了,一入宫门深似海,外祖母她是明白的。她常说,这些年您在冷宫受苦,她也帮不上什么忙,觉得对您有愧。” 贤妃本来眼睛就红红的,被苏梁浅说的,眼泪都掉了出来,发出了呜呜咽咽的低啜声。 “我本来是想出宫的,但是” 苏梁浅点头,表示自己知道,“我知道,皇上最近心情不好,你和十二在冷宫这么多年,现在就算出来了,姑姑您也是如履薄冰,处处小心谨慎,这不是错。皇上心情不好,这个时候确实没必要因为这些事惹他不开心,越是这个时候,您越是要和我们适当保持距离。” 沈家的事,虽然已经过去多年,但是因为夜傅铭,现在那根已经刺的很深,再次被拔了出来,这时候任何和沈家有关的话题,在庆帝那里,都是敏感的。 “十二最近怎么样?” 夜思靖身姿端正,认真道:“我有听姐姐您的话,除了认真上课,每天都会向父皇请安,父皇并不是每次都见我,但也见了我几次,每次都是照例问几句我的功课,他近来的心情确实不是很好,每次我和他见面,他都是拧着眉头,心事很重的样子。” 苏梁浅嗯了声,听得贤妃继续道:“应该是为了七皇子的事,我看皇上并不是心甘情愿封七皇子为王的样子,七皇子自从被封王后,又有了自由出入皇宫的特权,隔三差五就进宫,向皇上和太后还有皇后他们请安,外面的人说他性情和善,我看是心胸狭隘锱铢必较才是真。” 贤妃提起夜傅铭,拧着眉,没半点喜欢。 她是个聪慧又真正性情平和和善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夜傅铭是多招人恨。 “这么多年,他是憋了太久了,现在可以扬眉吐气,他还不得到处炫耀招摇,出出心中的怨气,姑姑您少和他打交道,见到面了,礼数上过得去就可以了。” 贤妃颇有些无奈的吐槽,“哪里是我要和他打交道,实在是他来慈安宫的次数频繁,我想不和他碰面都难,而且还摆皇兄的架子考问起靖儿的功课来了。” 苏梁浅脸上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愤怒,嗤笑出声,一点也不意外。 “随便他吧,你看到他乱说话,就当是狗在叫,这样就不会生气气愤了。” 苏梁浅拍了拍夜思靖的肩,“什么都别管,继续好好表现,你现在就做皇上的好儿子,至于沈家的外孙,那是在你将好儿子这个角色扮演好的基础上,将来有的是大把机会,我还是那句话,不争不抢,我会把所有属于你和我们沈家人该得到的一切,都送到你面前。” 夜思靖对苏梁浅的话没有半分怀疑,只郑重点头,贤妃看苏梁浅这样子,却忍不住不多想不担忧,她将夜思靖也打发离开,看向苏梁浅,“浅儿,你想做什么?还是你已经在做什么了?” 苏梁浅笑,她笑的漫不经心,给人的感觉却是深不可测。 她坐直着身子,看向忧心的都急躁的贤妃,“姑姑,我们各自做好各自的事情,您安心做您的贤妃,其他的,不要多管,就像十二那样。” 下午的时候,昭檬公主回来了,苏梁浅从她的表情判断出,她此次游说,结果应该还不错。 “苏妹妹,谢谢你,我皇兄听了我的话,想开了不少呢,他还说明天进宫,向父皇还有母后请安。他现在不是太子,父皇对他没什么期盼,他只要稍稍改变,父皇肯定都会很满意的,父皇满意,母后也就高兴了,不用那么担心了,其实她那么担心做什么,她是皇后,不管将来谁登上那个位置,她都是太后,只要不作不贪心,日子都不会难过的。” 大概是太子的改变让昭檬公主看到了希望,她说起这些事情时,乐观了许多。 但很快,昭檬公主就体验了一把,乐极生悲。 慈安宫中,苏梁浅和昭檬公主等人用了早膳,正陪着太后说话的,一起的还有慧贵妃。 北齐和南楚战事未休,四皇子夜枭然负责后备军需,至今未归。 现在朝堂局势动荡,可以说是极其的不稳,贵妃娘娘望子成龙野心勃勃,四皇子却迟迟未归。 太子被废,她原以为这是夜枭然最好的机会,谁想到庆帝迟迟不立太子,最不被看好的夜傅铭突然冒头,皇上圣心不悦,她不敢招惹,就时不时的来太后这里刷个脸熟,混个好感。 她今天来慈安宫,更多的是为了苏梁浅。 她现在太需要苏梁浅这种聪慧又有实力的帮手了,想借此机会试探拉拢,但是太后一直留着众人说话,她始终得不到很好的机会。 她都还没和苏梁浅单独说上话呢,外面有个小太监心急火燎的跑了进来,昭檬公主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随伺太子的。 昭檬公主生出极其不好的预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听到那太监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跪在地上,用几乎要哭出来的腔调道:“太大皇子,和明明王在御花园打起来了。” 昭檬公主头痛,向后跌坐在椅子上,太后的脸色也不好看,倒是慧贵妃,嘴角勾了勾,虽然只是一瞬,但那就是幸灾乐祸。 他巴不得夜向禹和夜傅铭两人将事情闹的越大越好。 昭檬公主跌坐在椅子上后,很快回过神来,她看向太后,还没张口,就听到她道:“你去吧。” 昭檬公主站了起来,走到苏梁浅面前,哀求着求助道:“苏妹妹。” 苏梁浅也站了起来,太后跟着道:“你一起过去看看。” 面对这些棘手的事情,太后还是相信苏梁浅,觉得她更靠谱。 苏梁浅盈盈服了服身,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的,看的昭檬公主急死。 “事情已经发生了,想办法解决就是,兄弟两动手打架,这不是什么大事,公主不用担心。” 苏梁浅看着急的眼睛都红了的昭檬公主,微微点了点头,她神色淡淡,却给人一种安定的感觉。 昭檬公主心里还是慌慌的,她有些后悔。 “早知道我昨天就不去找他了,让他就在自己的府里,一辈子自甘堕落算了,也好过一出来就惹事。” 昭檬公主恼火道,随即又觉得不妥,看着苏梁浅解释道:“苏妹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怪你,我” 昭檬公主气恼的是,夜向禹一出来就惹是生非,到时候皇上生气,皇后更加担心。 苏梁浅微微的笑着,半点也不介意,看向身侧躬着身小跑的太监,“你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昭檬公主光顾着着急了,这会才反应过来,自己什么都没问了。 那太监到现在都还是一脸的急色,喘气有些重,也不知道是害怕担心还是走路走的,苏梁浅放慢了脚步,用比之前还要平和的声音道:“你不要着急,慢慢说,把你知道的都说清楚。” 原来,夜傅铭和夜向禹两人今天一同入宫,皇宫那么大,两人好巧不巧的碰上了。 夜向禹比夜傅铭年长,是皇兄,长幼有序,弟弟对兄长,自然应该尊着敬着,更不要说,夜向禹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夜傅铭跟在他身边,一直都是卑躬屈膝的。 但是长幼有序不假,同时还有尊卑有别,现夜向禹的太子之位被废,有的只是皇子身份,但是夜傅铭却是明王,夜向禹就算是兄长,但是按照礼制和规矩,也应该是他向明王问安。 两个人都觉得对方应该向自己低头,在这杠上了。 这么多年来,夜向禹自以为是太子,都是端着身份高高在上,而且人在倒霉或者陷入低谷的时候,对这些尤为敏感,但是夜傅铭最近翻身,正是恨不得将自己多年来的憋屈都宣泄出去的时候。 他自恃拿着庆帝的把柄,庆帝都有些不放在眼里,直接威胁了,对太子更不会让步了。 夜傅铭仇恨太子和皇后多年的打压欺辱,耿耿于怀,而太子呢,觉得自己是被夜傅铭给阴了才被废的,两人彼此心里对对方都有很深的怨恨,阴阳怪气的说了几句话后,脾气都上来了,开始捡着对方的痛处说。 太子就不是个好脾气的,还极度不能忍,没几句就动起手来了。 夜傅铭这次也不让,两人就干起架来了,旁边上去拉的,好几个都不幸被波及。 苏梁浅听了,直想笑,不过碍于昭檬公主,她没笑出声,不过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没错,她也幸灾乐祸,两个她都不喜欢的人,她不能动手,他们相互自相残杀,她能不高兴吗? “这事明王也有错。” 那太监梗着声道:“是太子先动的手,而且他边动手还边骂七皇子是万年的乌龟王八,窝囊废,给他养儿子,女人都是他玩剩下的,他的这个明王,都是他戴绿帽子换来的,就算给他也不稀罕,七皇子” 苏梁浅这回没忍住,笑出了声。 确实挺狠的。 昭檬公主见苏梁浅不着急就算了,还笑,恼火的瞪了他一眼,苏梁浅眨巴着眼道:“太子只是将大家不敢说的话说出口了而已,这是实话,七皇子不也打了太子,没事的没事的。” 苏梁浅对昭檬公主解释着,觉得夜向禹还这是没脑子,竟然会相信,皇上是因为夜傅铭戴了绿帽子心中过意不去才封夜傅铭明王。 如果七皇子被冤枉可以被封王,那他仗着被设计,要求皇上将太子之位还给他,都不算过分。 果真是蠢的可以。 苏梁浅和昭檬公主跟着太监到事发地时,人都不见了,昭檬公主更加着急起来。 “可能是闹到皇上跟前去了,我们边打听边去御书房看看。” 两人问了几个人,事情如苏梁浅所料,人确实被带到御书房了。 “公主,乐安县主,皇上和大皇子还有明王都在里面呢,皇后刚到没多久的,都在呢。” 昭檬公主探着脖子往里看,“胡公公,里面情况怎么样了?我能进去看看吗?麻烦您进去通禀父皇一声,就说我和苏妹妹来了,在外面求见。” “公主直接进去吧。” 昭檬公主闻言,面上一喜,看向苏梁浅,苏梁浅朝着胡公公点了点头,跟着昭檬公主一起进了大殿。 “父皇,这不公平,就算那件事七皇弟是被冤枉的,父皇澄清一下,大不了让苏倾楣到我的府里来好了,本宫我的女人,我的孩子,我自己养就是,反正我也不是养不起,凭什么封七皇弟为明王?那件事情,我也是受害者,很大的受害者,父皇是不是也应该安慰安慰我,让我” “你给本宫闭嘴!” 苏梁浅和昭檬公主还没进殿,就听到夜向禹大声为自己鸣不平,也不知是气愤不平还是其他原因,他很是振振有词,但话都还没说完,就被皇后怒斥着打断了。 苏梁浅都有些怔住,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她猜到夜向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和她之前想的一样。 那种大逆不道的话,她觉得夜向禹真是个人才。 苏梁浅猜到了,昭檬公主也是,整个人都是提着的,见被皇后阻断,才松了口气,她看了苏梁浅一眼,眼睛红红的,仿佛要哭出来了一般,急着跑了进去。 苏梁浅看着昭檬公主的背影,有些同情,碰上这样不省事的兄长,确实够头疼的。 “父皇,这对我不公平!” 太子在那叫嚣,不服气的很,皇后也哭着帮腔,指责夜傅铭,昭檬公主进去是进去了,但是半天,都找不到插话的机会。 夜傅铭这次没有像以前那样扮演老好人,半分都不肯退让,正声道:“儿臣求父皇做主!” 几人齐齐跪下,大殿内,一下变的平静。 昭檬公主心情发慌,不住的回头看,庆帝正恼火为难的时候,顺着昭檬公主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苏梁浅,眼睛亮了亮。 他绷着脸,看向苏梁浅,“乐安,你在门口干嘛,还不进来?” 因庆帝的话,殿内的其他几个人,也齐齐朝苏梁浅的方向望去。 苏梁浅见自己被点名,脸上扬着笑,似是不好意思,抬脚进了御书房。 她走近,看着夜傅铭和夜向禹脸上的淤青,心中痛快,差点没笑出声。 其实要说起来,夜傅铭是会些手脚功夫的,夜向禹就是个弱鸡,再加上常年耽于女色,身体被掏空,真要动起手来,根本就不会是夜傅铭的对手,可见,是夜傅铭收下留了情,更确切的说,是夜傅铭有所顾忌。 他因为捏着庆帝的把柄,在庆帝面前敢肆无忌惮,但是对其他人,尤其是这件事传出去后,他还是要形象的,往往受害者都更能博取同情。 本来夜向禹现在就倒霉,这要再被他打成重伤,不管事情如何,他都不占理,尤其夜向禹还是长兄。 当然,不打也不行,毕竟夜向禹和苏倾楣那事,满朝武就是没外传,也是人尽皆知了,夜傅铭更不甘心。 “臣是陪昭檬公主过来的,见皇上在处理家务事,就没打扰,还请皇上见谅。” 苏梁浅挨个向屋子里的人请安,随后看着庆帝解释道。 夜傅铭闻言,拧了拧眉。 “你是和昭檬一起来了,这么说,事情你都是知道的?” 苏梁浅没点头,也没摇头,不紧不慢的道:“来的路上,伺候大皇子的小太监,将大致的事情说了遍,不过他是大皇子的人,难免有偏袒大皇子的嫌疑,不能不信,但是他的话,臣也不能不信,而且大皇子和明王一闹起来,他就去慈安宫了,知道的也不多,所以臣只知道大皇子和明王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具体的,并不清楚。” 苏梁浅说一大堆,庆帝本来就头大,听了更加头痛,绷着脸看着身侧的太监道:“你将事情告诉乐安县主。” 皇后跪在地上,她听苏梁浅说那些话,只觉得她是在帮着夜傅铭,再想到自己和苏梁浅的那些过节,是又恼火又不安,不快的瞪了昭檬公主一眼。 她难道不知道她还有太子和苏梁浅的事吗?竟然让她陪着一起来,这不是拖后腿吗? 夜向禹直接抢在太监解释事情前开口,大声质问苏梁浅,“你知道什么?你不知道就不要乱掺和。” 他的口气很差,言语间是对苏梁浅极其强烈的不满。 他是被废了不假,但是苏梁浅一句句的大皇子,就好像是在踩他看不起他,听的他不痛快极了。 苏梁浅无辜的耸了耸肩,“我是不知道啊,我刚不是说了吗?我不知道,我又没说我知道,我也不想掺和的,是皇上让我进来的,大皇子这话,是对皇上的这个决定不满吗?” 夜向禹顿时被堵的无话。 他对庆帝自然是有不满的,而且是很大的不满,但是他再蠢,也不会承认这事,尤其他还怵怕庆帝。 “苏梁浅,本宫之前和你是有过节,但你也不能借此报复!” 皇后一副苏梁浅向着夜傅铭,就是故意和她过不去,蓄意报复的口气。 “母后,你少说几句。” 昭檬公主急的直想翻白眼,拽了拽皇后。 现在苏梁浅还什么都没说呢,如果等会皇上真的征求她的意见,她就是看在她的面子想向着她,估计也会被气的帮着夜傅铭说话。 皇后心情极度不好,又忍不住将火气发到昭檬公主身上。 “好了,都给朕闭嘴,朕还在呢,你们当朕死了不成?” 庆帝目光扫向底下,几乎是吼出来的。 本来遇事不顺,心情就不怎么样,还碰上没完没了的猪队友,没人心情会好,就是心情好,也会被弄的糟糕。 “乐安是朕叫进来的,她处事公道,肯定不会记私仇。” 庆帝揉了揉生疼的脑袋, 很快,之前受命的太监,将事情都告诉了苏梁浅,夜向禹夜傅铭趁此争着指责对方,庆帝动怒才停下。 庆帝手扶着额,看着苏梁浅,直直的盯着,发炯的眼神,似乎在传递什么,问她道:“乐安,这事朕交给你,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 第三百九十七章:拒绝合作 “乐安,这事朕交给你,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 “皇上!” “父皇!” 皇后和夜向禹齐齐大声抗议,不满的很。 庆帝一个冷眼过去,不耐烦道:“你们给朕闭嘴!” 苏梁浅听庆帝的口吻,就好像要喷火药似的,心中了然。 看这情形,这两人不但在她来之后作死,她和昭檬公主到之前,估计也没少犯蠢,是以庆帝看到夜傅铭脸上的伤,都不能平息对他们的不满。 两人见庆帝动怒,纵然不甘心,还是老实闭上了嘴巴。 庆帝让苏梁浅起身说话,其他人,则都还跪着。 “皇上,臣没什么好说的。” 苏梁浅一副不蹚这趟浑水的态度。 “臣之前已经说了,这是皇上的家务事,臣不好干涉,也不敢干涉。” 苏梁浅刻意咬重家务事三个字,虔诚又诚恳。 皇后和夜向禹都觉得苏梁浅肯定会针对他们,气呼呼的,都没反应过来苏梁浅这话的意思,他们甚至都没注意她说了什么,夜傅铭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手握成了拳,低垂着脑袋忧心忡忡的昭檬公主心头亮了亮,松了口气。 庆帝盯着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苏梁浅,也明白了过来,坐直了身子,拧着的眉头稍稍舒展,看苏梁浅的眼神,都多了几分赞赏。 苏梁浅迎着这种赞赏的目光,继续道:“如果皇上一定要微臣给建议的话,臣只有六个字,家丑不可外扬。” 这六个字后,庆帝绷着的脸都松了,脸上连抽几下,似乎是想笑,但是忍住了,那种表情很微妙,但是苏梁浅知道,自己这提议说到庆帝的心坎里去了。 其实,从庆帝得知夜傅铭和夜向禹大闹到现在,他未必想不到这些,但是这话要是他来说的话,夜傅铭必定十分不快。 夜傅铭现在对庆帝,已经是直接的威胁,在庆帝看来,夜傅铭就像个疯子,对一个手里捏着自己把柄的疯子,自然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的好。 皇后夜向禹他们更不能提,只有她递这个梯子,然后让他顺着这个台阶往下走,这才是最好的。 “你们都听到了吗?” 庆帝的目光,从地上跪着的一排人身上扫过,“乐安说的对,家丑不可外扬,尤其是皇室,你们身为皇子,竟然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惹是生非,还争着闹着让朕主持公道,你们是要全天下的人都看皇室的笑话吗?你们是嫌自己的笑话还不够是不是?” 庆帝的声音严厉,透着警告。 “父皇!” 一直耷拉低垂着脑袋的夜傅铭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充斥着不甘心,手指着夜向禹道:“是大皇兄,是大皇兄说话太难听了,他的事,全部都是他咎由自取,但是他将全部的责任都归咎到我身上,拿拿那晚的事笑话我,还说我是这种气,谁能忍得了?” 给人养女人儿子的乌龟王八,这种屈辱至极的称呼,夜傅铭咬着牙,也说不出口。 他一脸的愤色,心里更像是有团火在烧。 他觉得,所有人,朝堂上所有的武大臣,虽然当着他的面笑嘻嘻的,有的甚至还阿谀奉承,但是他们都和夜向禹一样,看他的笑话,也看不起他。 夜傅铭是极其能忍的人,但想到这些,他瞬间就忍不了了。 他咽不下这口气,不肯退让,是因为他将对那些人的怨气恨意借着这次的事,一并全部要发泄到夜向禹身上了,因为满朝的武大臣,他现在根本就动不了。 他坚持要皇上给他个交代,一方面是自己刚被封明王,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要确认自己的威信,另外就是,给那些明着巴结他,暗地里却笑话他想看他笑话的人一个警告。 “那你想怎么做?你想让朕怎么处置你的皇兄?” 庆帝的火气很大,已经是在质问了,态度表露无遗。 夜傅米眼神黯然,一副自己受了委屈的模样,“父皇还是和以前一样,偏袒大皇兄。” 他神色委屈,但那口气,却满是控诉,有些咬牙切齿的不满,仿佛是在警告。 苏梁浅站庆帝道:“七皇子这说的是什么话,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和大皇子都是皇上的儿子,皇上岂会偏心?你虽然快做父亲了,不过还是没做过父亲的,不懂皇上的良苦用心,您刚刚被封明王,这时候和大皇子闹出矛盾,外面的人会说您落井下石,而且等着一天很久了,这对您的名声不好,您是多么良善的人,怎能让别人生出那样的误会?而且,这事您也不是完全没错。” 苏梁浅十分的平和,但是那种就好像阐述事实的平和,更加让人捉狂,尤其是那句你虽然快做父亲了,不过还没做父亲,气的夜傅铭脸色铁青,抬头恶狠狠的瞪着苏梁浅,仿佛要吃人似的,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苏梁浅当没看到,继续道:“虽说尊卑有别,但您和大皇子是兄弟,自然也要遵从长幼有序,大皇子说话不经大脑,办事也从不靠谱,您跟了他那么多年,又不是不知道,他要像七皇子您一样明事理,也不至于从太子的位置上下来。” 苏梁浅有理有据的分析,实际却是字字戳夜傅铭的痛处,在他的伤口撒盐,夜傅铭气的就像点燃的鞭炮似的,都要炸了。 其实,就像苏梁浅说的,这事,两人都有错,闹大的话,不管是对夜傅铭还是夜向禹某种程度上都是有弊端的。 夜傅铭选择闹大,是他权衡了利弊的选择,但是这事劝是完全可以劝的,就看是谁说,怎么说。 而且,夜向禹不靠谱,是北齐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都是知道的,根本无从遮掩,也不需要。 夜向禹犯错是正常的,他们习以为常的麻木,但是夜傅铭却不一样。 对太子那种行事一贯荒诞的人来说,常人总是有更大的宽容心。 庆帝看苏梁浅却越看越喜欢,他觉得苏梁浅真是太会说话了。 捡着人最受不了的说,却半个脏字也不带。 夜向禹却不领这个情,看着苏梁浅嚷嚷道:“苏梁浅,你什么意思,我就算不是太子,那也是大皇子,你竟然敢这样说我!” 昭檬公主拽了拽夜向禹,看向庆帝,随后又看向七皇子,“七皇兄,我替大皇兄向您道歉,他就是这样的人,有什么说什么,说话不经大脑,这事大皇兄是有错,但那也是因为你们之间存着误会,他要说了什么,您就当没听到。” 夜向禹那是字字戳心,夜傅铭怎么可能当听不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息事宁人。 夜傅铭一个人,哪里说的过这么多人,单就一个苏梁浅,他就不是对手。 夜傅铭完全被架了起来,他不说追究夜傅铭责任,也不说放过夜向禹,就抿着嘴唇,绷着脸不说话。 皇后本来就火大,看他这样子更加火大,忍不住斥责道:“老七,要不是本宫,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你忘恩负义就算了,但不要给脸不要脸,你是要皇上的命令都违抗了吗?还明王呢?你对得起这个封号吗?你想要将事情闹大是吧?好,那就将禹儿的那些话都宣扬出去,弄的人尽皆知的,到时候看天下人怎么说你这个明王!” 皇后担心庆帝责罚夜向禹,一直忍着脾气,但见夜傅铭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虽然她不明缘由,不过还是根据直觉选择斥骂夜傅铭。 皇后的样子很凶,就好像是要和夜傅铭同归于尽似的,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不可能将那晚的事情抖漏出去,皇上皇后不愿意,夜傅铭更加。 朝中当官的可以在人前管住自己的嘴,但是百姓的嘴,却是堵不住的,尤其是这种涉及到皇室重要成员的桃色新闻。 夜傅铭这个态度,自然不是为了将今天的事闹大,他只是想要庆帝单纯的只惩罚夜向禹,让所有人都知道,得罪他夜傅铭的下场。 皇后拿夜傅铭的软肋说事,夜傅铭心里也是发虚,但克制着没表露出来。 “好了,这次的事,老大和老七都有错,尤其是老大,老七再怎么说也是你弟弟,他现在还是明王,说话做事要注意分寸,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规矩还要人教吗?现在就给朕滚出宫去,闭门思过,在昭檬成婚前,都不许再踏进宫门一步!” 夜向禹见庆帝只针对他,心里不服气也不痛快,手指着夜傅铭道:“那他呢?父皇也说了,我们都有错,父皇罚我闭门思过,那他呢?他有什么惩罚!” 庆帝看着犟着脖子,要他惩罚夜傅铭的夜向禹,气的拿起桌上的奏折,朝他扔过去,边扔边大声呵斥道:“滚,你给朕滚,没有朕的同意,不许再进宫城一步!” 夜向禹看庆帝气势汹汹的模样,被吓得,当即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逃也似的跑着离开。 皇后看着夜向禹狼狈离开的模样,心里不是滋味极了,看夜傅铭的眼神,都能吃人了,她不甘心,眼含热泪看向庆帝,委屈着大声叫道:“皇上,这事,老大和老七都有错,您既然罚了老大,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苏梁浅看着咬牙切齿的皇后,见庆帝一副生厌的模样,开口对皇后道:“这事虽然大皇子和七皇子都有错,但比起明王来说,大皇子犯的错更大些。刚刚是皇上依着家和万事兴的处置方式息事宁人,才饶了大皇子,大皇子是皇子不假,但现在七皇子有封号在身,是皇上钦封的亲王,以下犯上,不分尊卑,这罪名,比七皇子只是不敬兄长,可是要大多了。” 苏梁浅见皇后不依不饶的,当真觉得她蠢不可及,身为皇后,还是这么多年的皇后,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在昭檬公主成婚前,未经传召,不得入宫,距离昭檬公主大婚,也就几日的时间了,而且夜向禹自从被废后,就意志消沉,呆在府里,皇上这算什么惩罚,就是让他老实在家里待几日,这简直是轻的不能再轻的惩罚了好吧。 皇后和夜向禹但凡稍微聪明点,会来点事,今天这点小惩罚,对他们将来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不过和这种蠢人打交道,苏梁浅觉得自己也挺倒霉的,她正这样想着的时候,皇后猛地扭头看她,眼神愤恨,就好像要将她撕碎了似的,“苏梁浅,我知道你记恨我,现在老七成了明王,你想和你那父亲一样巴结他是不是?你这是报复,落井下石!” 苏梁浅任由皇后叫骂,眉都不挑一下,无动于衷。 庆帝不住在心里骂皇后蠢货,随后让昭檬公主带皇后离开,看都不愿看皇后一眼,目光落在她身上,就像沾到瘟疫似的快速离开。 那样的嫌弃,那种冰冷的嫌恶,让苏梁浅不由想到上辈子,感同身受,对庆帝和夜傅铭的仇恨,让她浑身的汗毛倒竖。 她低垂着眉眼,掩饰着自己的仇恨,不被人察觉。 “你也起来吧。” 庆帝在人走后,看着地上的夜傅铭道。 “老七,朕身为父亲,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朕能给出的弥补都给了。朕不仅仅是你的父亲,还有其他孩子,朕更是一国之君,正因为朕是一国之君,你才是七皇子,也是明王。你既然是明王,身份有别于你其他的皇兄皇弟,那你更应该肩负起明王该承担的责任,不要丢了皇室的颜面,让自己和天家都沦为笑柄。” 在不知情的人听来,庆帝似乎只是很单纯的在抚慰夜傅铭,没有任何不当之处,但是苏梁浅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也因此,她能明白他每个字的深意。 这是提点,亦是警告,让夜傅铭不要再兴风作浪,真要将一切事情都捅破了,到时候皇家的颜面尽失,对他们两个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没有好处。 夜傅铭现在手上确实捏着庆帝的把柄,但他既得的好处,也让他和庆帝成为了同一条船上的人,他就算表现再怎么疯狂,但只要还有一丝理智,就不会和庆帝鱼死网破,因为那样,他同样也会一无所有。 “好了,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庆帝一脸的疲乏,将夜傅铭和苏梁浅两人同时打发着离开。 夜傅铭心中窝火有气,本来是想留下来的发泄抱怨一通的,但见庆帝这样子,扭头看了苏梁浅一眼,领命离开。 庆帝手扶着额,目送着夜傅铭离开的背影,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阴沉。 他就是烦夜傅铭至极,不想他留下来父子两又大吵一架,才这样将他打发着离开的。 不管是于庆帝,还是对夜傅铭来说,一个是想不动声色的除了对方,另外一个则是取而代之,谁也没将对方当成亲人。 庆帝不想和夜傅铭纠缠,见他离开了,先是松了口气,随后想到苏梁浅和他一起,很快稍稍放下去的心,就又悬的更高。 “胡公公!” 他大叫了声,胡公公被庆帝焦灼的声音吓了一跳,以最快的速度跑进了御书房,就见庆帝站着,着急道:“你去,亲自送明王和乐安县主,别让他们说太久的话了!” 胡公公没想到是这事,怔了怔,随即释然,恭敬的道了声是,小跑着追出去了。 当着庆帝的面,胡公公应的好好的,一出门,就成了苦瓜脸。 夜傅铭现在是明王,身份尊贵,且不像从前,脾气温和好说话,不会为难人,他现在连庆帝都不放在眼里,他要是想和苏梁浅单独说话,他还能拦得住不成? 胡公公觉得,庆帝的这个命令,实在太为难人了。 另外一边,苏梁浅和夜傅铭一同出了御书房。 苏梁浅惯来是沉得住气的,她对夜傅铭又没有所求,不声不响的,任夜傅铭怎么盯着她看,眼神迫人,她都没有开口,也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夜傅铭本来就气,看到苏梁浅这个样子,更加觉得自己上火的厉害,他忍着暴走的冲动,忍着忍着,怒意渐渐消退了不少,理智占据了上风,这种理智,让他随即变的平静下来。 现在,还不是和苏梁浅撕破脸的时候,他需要的是拉拢。 “乐安县主就这么不待见我,话都不愿意与我说?” 夜傅铭是想好好说话的,但一出口,不知怎的,就变了味。 他对苏梁浅的成见实在太深。 苏梁浅停了下来,脸上是淡淡的微笑,无辜极了,还有几分恰到好处的困惑,“我有吗?我刚刚在里面,分明和七皇子说了那么久的话。” 苏梁浅这一提,夜傅铭很快回想起她那些针对意味十足的话,脸上的亲近温和之色都僵了僵。 苏梁浅当没看到,兀自继续说着自己的,“看我,记性真差,不是七皇子,是明王了,叫习惯了,七皇子您不要见怪。我还没恭贺您,恭喜七皇子,我就知道,您和其他皇子不同。” 苏梁浅这话没问题,但从她口中说出来,夜傅铭总觉得意有所指,像是嘲笑,他脸上的温和也收了几分,“苏梁浅,你说话没必要这样阴阳怪气的,多个朋友,比多个敌人好。” 夜傅铭盯着苏梁浅,言语间警告的意味很重,那口气,还带着些许的俯视。 “朋友?” 苏梁浅抿唇嗤笑出声,“我和七皇子吗?七皇子心胸什么时候那么开阔,可以和我做朋友了?还是说,我现在也成了七皇子想要拉拢的对象?不过我要顺势就答应的话,你就回相信了?不怕我在背后使坏扯您的后腿?” 苏梁浅说话,一如之前的一针见血,简直就是对夜傅铭的灵魂拷问。 夜傅铭被问的发虚,却不肯承认,想要拉拢苏梁浅的心依旧不变。 苏梁浅太聪明了,尤其是她对人心的洞察,仿佛能直接看到人的心里,这点是夜傅铭最看重的。 许是因为他和苏梁浅间的过节,庆帝现在对苏梁浅极其倚重,苏梁浅是个聪明人,就算帮衬谁,也不会让人明显看出来,夜傅铭太需要这样一个人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相信乐安县主。” 苏梁浅听了这话,本来就勾着讥诮弧度的嘴角,更加嘲讽。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样的话,从夜傅铭口中说出,她觉得没什么是比这个更加可笑的了,不过看夜傅铭正经正色的模样,她就知道,这话他没少说,没少忽悠人。 “我对乐安县主的要求不高,你不需要帮我什么,只要在事情上不要拖我的后腿,作为回报,我告诉乐安县主一个秘密。” 夜傅铭故作高深,苏梁浅却半点也不配合,直接摇头拒绝:“没兴趣。” 夜傅铭盯着苏梁浅,胸有成竹自信满满的笑,直接僵在了脸上,恼羞成怒的铁青,“县主就半点也不好奇是什么事?” 胡公公赶到的时候,听到的就是仿佛已经被激怒的夜傅铭颇有些气急败坏的质问。 他心咯噔一下,总觉得夜傅铭接下来想说的就是庆帝特意让他跑这一趟阻拦的。 他并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抬脚,正要上前的时候,听到苏梁浅道:“明王是听不懂人话吗?没兴趣,不管是你口中的秘密,还是合作的计划,我都一点兴趣都没有!” 苏梁浅的态度坚决,满是对夜傅铭的戒备不喜,甚至到了厌弃的地步。 胡公公止住了脚步,没再上前,他左右看了看,找了个不容易被发现的位置藏了起来。 “你都不知道是什么事!” 这样的结果,完全在夜傅铭的预料之外,夜傅铭大失所望,不甘心极了,说话的声音极重,就好像是在据理力争。 “我也说了,不管是什么事。” 夜傅铭急急道:“那我要说,是和沈家有关的呢?当年沈家的事,你就不好奇真相?” 夜傅铭的话,让胡公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明王,县主,你们在这里啊!” 苏梁浅朝着胡公公的方向点了点头,看着夜傅铭回道:“好奇啊,我相信我外祖父他们的忠心清白,但是我和七皇子间,缺乏信任。我现在得皇上看重,太后宠爱,百姓也还算爱戴,交好的也都是朝中的重臣,我的前景和未来,是可见的一片光明,这种与虎谋皮,或者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我为什么要做?” 夜傅铭眼神冰冷甚至是冷冽,追问道:“你的意思是和我打交道是件愚不可及的事!” 夜傅铭觉得,这简直就是赤果果的歧视,“你这是看不起我?” 夜傅铭那跳脚的模样,就好像一只被踩着了尾巴的猫,捉狂了都。 他自尊心极强,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的轻视,以前他能忍是必须得忍,但是最近的得势,让他的忍耐克制力越来越差,以前他能忍受的事,现在却会让他暴走,尤其对象是苏梁浅。 苏梁浅并没有否认,微笑着道:“我只是就事论事,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和七皇子注定成不了盟友,至于其他人,七皇子觉得他们是真心结交和还是看你的笑话居多?” 对她来说,和夜傅铭打交道,相信他说的话,可不就是这世上最愚蠢的事吗? “苏梁浅!” 夜傅铭怒视着苏梁浅,嘶吼出声。 “七皇子,我耳朵没聋,能听得到。” 胡公公觉得,苏梁浅真的有将人气死的本事。 两人对峙着,谁也不肯让对方半分。 饶是胡公公见惯了场面,站在两人中间,都觉得心有些发颤。 目前的情况,这两个人,谁都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他都有些后悔了,他老实偷听着不就好了,跑出来干嘛。 “你会后悔的!” 夜傅铭恨恨的放着狠话,气的垂着的拳头握紧,他简直想掐死苏梁浅。 “后悔?” 苏梁浅笑的漫不经心,“我等着那一天,只要七皇子有那个本事,说句自大的话,现在就连皇上,都惯着我几分,单凭您明王的身份,还没那个资格,你拿什么让我后悔?嘴巴吗?” 胡公公:“” 他好像听的都是不该听的,他真的不应该这时候出来啊。 夜傅铭听着苏梁浅的话,看她说话的样子,气的脸色涨,肺都要炸了。 他抬着手,指着苏梁浅,抬着的胳膊,都在晃,被苏梁浅神色轻蔑的推开。 “你给我等着!” 夜傅铭重哼了声,甩着袖子,愤然离开。 第三百九十八章:偷偷跑回来的沈琦善 胡公公看着夜傅铭离去的背影。 夜傅铭走的很快,脚下生风,就好像是一头愤怒至极的兽,整个人都在喷火,和疯子似的,横冲直撞,看的人心里毛毛的。 胡公公先是松了口气,随后一脸忧虑的看向苏梁浅,却见苏梁浅浅笑靥靥,神情自若的很,哪里有半分的紧张害怕? 他再想到苏梁浅一贯以来的谋略手段,以及夜傅铭屡屡在她手上吃过的亏,顿时觉得自己是庸人自扰,但是想到夜傅铭手中捏着的把柄,他的心还是不免提了起来。 他和庆帝现在相互纠缠,都已经掉进对方的坑里面了,越陷越深。 他担心夜傅铭被逼急,威胁庆帝对苏梁浅下手,再就是,苏梁浅若是知道夜傅铭口中的有关沈家人的秘密,会后悔自己今日所为。 他想着,夜傅铭被气成这样子,会更想要将那件事告诉苏梁浅,同时对那个位置,也更加的处心积虑,势在必得。 苏梁浅的目光已经从夜傅铭的身上收了回来,微微的笑着,看向胡公公。 胡公公反应过来,叹息了声,忍不住提醒道:“明王现正在发展势头上,您这样和她硬碰硬的,并无好处。” 苏梁浅不以为然,反问道:“我让着他,就有好处了?” 胡公公没应,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就七皇子这种人,只要你得罪了他一次,今后你就是再巴着奉着,也会被记恨。 “既然不管怎么样,都没好处,那我为什么要让着他?与其自己憋气,不如气别人。” 苏梁浅微微的笑着,超于年龄的通透豁达。 “我就是看他听不顺眼的,自己为什么成为明王,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在我面前猖狂,我现在和他一样,最见不得就是有人在我面前猖狂。” 苏梁浅颇有些娇蛮,但是却半点也不让人讨厌。 “看样子县主真的很不喜欢七皇子。” 胡公公顺着苏梁浅的话,试探着道,苏梁浅半点也没否认,“伪君子,真小人,小心眼,没度量,爱算计,这种人,他就现在说的好听,真等到他得偿所愿了,等着我的,就是过河拆桥了,我明明可以和他还算平等的相处,要心情不好还能怼他几句,为什么要选择俯首臣称,胡公公,你说是吧?” 胡公公连着诶了几声。 苏梁浅说的话,总是那么的有道理,无从反驳。 不过胡公公也不蠢,他知道,苏梁浅和他说这些,并不仅仅是说给他听的,而是告诉皇上知道的,让他放心。 胡公公这样想着,越发觉得苏梁浅通透的深不可测。 “胡公公自己也要小心,我看明王最近被刺激的都不正常了,他现在和被逼急的兔子没什么两样,疯了似的,他这人,最喜欢搜罗别人的把柄威胁人,胡公公小心别被他捉着小辫子拿捏住了。他这人看着就没原则没底线的,若是要合作,自己都可能要搭进去。” 苏梁浅脸上扬着笑,仿佛只是那么随意的一提,胡公公却打了个激灵,浑身发寒。 他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苏梁浅一眼,苏梁浅脸上是一如之前的笑,仿佛只是简单纯粹的提醒,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但是胡公公心里却不能不多想。 他觉得没那么简单,肯定没那么简单,苏梁浅分明是知道些什么。 胡公公正想着这些事的时候,苏梁浅和他说了句,已经转身离开。 胡公公看着苏梁浅离去的背影,在原地停驻了好一会,才重回御书房,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都告诉了庆帝。 庆帝大悦,重复着问道:“乐安真的是这样说的?” 胡公公点头,“老奴不敢对皇上说假话。” 庆帝大笑,随后冷着脸痛斥夜傅铭。 胡公公躬着身,静静的站着,心想庆帝和夜傅铭庆帝二人是如出一辙。 “老七胆大包天,目无尊长,就他所为,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早晚有一天,会自食恶果。” 庆帝提起夜傅铭,言语间是很深的不满,甚至是仇怨,仿佛那个人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的仇人。 “他就应该找个像乐安那样的治他,可惜啊可惜。” 庆帝叹息着,胡公公心有所想,有些心不在焉的,一时也不明白庆帝这话语间的可惜。 他自然是想不到那里去的。 庆帝可惜的是苏梁浅不能完全被他掌控,心中也已经有所爱,他不好拆散,不然的话,将她赐给夜傅铭做正妻,以她对夜傅铭的不待见甚至是憎恶,两人相恨相杀相斗,他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了。 当然,庆帝这想法,纯属将苏梁浅当傻瓜自以为是。 苏梁浅和夜傅铭还有胡公公都耽误了会功夫,到慈安宫的时候,昭檬公主已经送皇后回来了,正回太后的话。 太后面色微沉,一脸的威仪,对夜向禹和夜傅铭是各打了五十大板,不过言语间对夜傅铭的不满还是更深些。 “这老七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不管怎么说,向禹是他的皇长兄,皇后也是他的嫡母,而且当年要不是皇后,他现在在哪里都未可知,半点也不知感恩。” 太后颇有些怨言。 “虽说让苏倾楣入王府是皇上的意思,但他要不愿意的话,大可以将他拒在门外,是他自己别有居心迎她入府的,现在又拿着这件事想发作是什么意思?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哪里有两样都想要的?” 于太后而言,这样评价自己的亲孙子,已经是很重的话了。 昭檬公主是个有分寸的,虽然对夜傅铭的怨念比太后还要深,但是并没有附和着太后的话去责怪夜傅铭。 “这事大皇兄有错,幸好父皇英明,又有苏妹妹帮忙。” 苏梁浅在两人说话的时候进了殿,昭檬公主原本心不在焉的,看到她进来,脸上稍稍扬起了笑,朝着苏梁浅迎了过去。 “苏妹妹。” 苏梁浅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太后,我是来辞行的。” 昭檬公主见她要离开,满是不舍,不过也没有挽留。 她大婚在即,而且她昨天也是提议让苏梁浅住一两晚,苏梁浅已经答应她了,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更加不好意思开口让她继续留下来。 “皇宫就是个是非地,你不在这里呆也好,老七没为难你吧?” 刚刚昭檬公主已经将事情都告诉太后了,太后又不是皇后和夜傅铭那样的蠢货,一眼就看出苏梁浅是向着皇后和夜向禹的,当然,这应该也是庆帝的意思,但是苏梁浅这样做的,就很容易得罪夜傅铭了。 这要是以前,太后是不担心的,但是夜傅铭最近行事,张扬又高调,和以前是大相径庭,她实在不能不担心。 苏梁浅摇头,自信笑道:“我可不是软柿子,随便就可以为难拿捏,太后放心吧。” 太后慈爱的笑笑,还是叮嘱苏梁浅小心,今后少和夜傅铭接触,也少招惹他。 “苏妹妹,刚刚真的不好意思,我知道在御书房你说的那些话,其实是向着皇兄的,我母后现在是诸事不顺,被冲昏了头,才会对你说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昭檬公主提起皇后,是一脸的郁气。 她之所以比苏梁浅早这么多就回来了,最主要的就是皇后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她就事论事的帮苏梁浅说几句,她就说她胳膊肘往外拐。 昭檬公主没忍住,和皇后吵了一架,根本没久呆。 她现在觉得,皇后简直不可理喻,简直不能沟通。 昭檬公主想到庆帝看皇后的眼神,是急躁又担心又怒其不争,这种复杂的情绪交杂,让她整个人都暴躁的很。 不客气的说,她觉得她的母后真的是历朝历代最蠢最没眼力见也是最不适合做皇后的皇后了。 昭檬公主心里期盼着能嫁给萧凭望,一方面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再就是,她也想远离皇宫这个是非之地,还有皇后都远一些。 那些糟心的事,眼不见心不烦。 “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皇后和大皇子,放心吧,我根本就不在意,也不会放在心上的,你也不要因为这些事情介怀不高兴,你可是马上就要做新娘子了,要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苏梁浅安慰着,比起年纪稍长的昭檬公主,更像姐姐。 昭檬公主看苏梁浅离去的背影,心里的那口怄气怨气怎么都不能消。 今天的事,她作为旁观者,皇后和太子所为,实在太让她闹心的。 她送皇后回去后,给她解释,让她今后不要针对苏梁浅,说她的坏话,那些对她都没好处,皇后非但没听进去,说她胳膊肘往外拐,还说她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被苏梁浅灌了迷魂汤,和萧凭望一样。 昭檬公主只要想到这些,就觉得心里好像有火烧似的。 有这种母后,实在让她扎心的很。 就皇后这样的性子,将一副好牌打烂,她一点也不奇怪。 且说夜傅铭离宫,诚如胡公公所想,夜傅铭确实生气,简直气坏了,一路呼吸都是急的,呼哧呼哧的,就是上了马车,都不能平静下来,整个人都散发出暗黑的气息。 他不住的默念着苏梁浅的名字,一遍遍的仿佛要吃人杀人似的模样,心中也是一遍遍的发誓,一定要让苏梁浅后悔。 “明王,救我,您救救我!” 马车行经到一半的时候,被人拦了下来,因为拦车的人是突然跑出来的,车夫猝不及防,及时勒住马缰绳,但因为惯性,马车出现了很大的颠簸,本来就鼻青脸肿的夜傅铭更是被撞的头晕脑胀,鼻子都流血了,整个人都要炸了。 要不是隐约间传来的嘈杂的声响,让他反应过来这是在街道,有很多的百姓,他直接就动怒暴走了。 夜傅铭半躺在马车内,不停的吸气吐气调整情绪,让自己的呼吸不那么的急促,被人看出发现点什么。 因为极力的压抑克制,他的手握成了很紧的拳头,额头和手背的青筋都是爆出了,这样过了好半天,他才让自己坐了起来。 “明王,您救救我,求求您救救我吧!” 外面的呼救声,清晰的传到了夜傅铭的耳边。 夜傅铭眉心打结,眼底是很深的戾气怒意,他伸手撩开帘子,外面光线明亮,两边都站着百姓,夜傅铭又深吸了口气,眉头以可见的速度舒展了开来,眼底那些冰冷的让人生惧的情绪,也全部都藏放了起来。 他掀开帘子,就见马车的车身前,跪着一人,从衣着和身量来看,应该是个女子,她低垂着脑袋,脑袋垂的很低,根本看不到脸。 夜傅铭曲着身,半蹲着打量,地上的女子察觉到他的目光,缓缓抬起头来。 女子的脸,都是脏污,根本句辨不清楚五官,她的头发也是,脏兮兮的,和鸡窝似的打结,不过夜傅铭还是大概判断出,这是个年轻的姑娘。 少女在夜傅铭打量着她的时候,也看向夜傅铭,见夜傅铭鼻青脸肿的,鼻子还流了血,整个人都是慌乱的。 她当即从地上站了起来,跑到夜傅铭面前,抱住了马身,不让夜傅铭动,“民女听说,七皇子是菩萨心肠,求求您救救我,我一定会报答您的恩情的。” 夜傅铭看着突然凑近的女子,目光又在她的身上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她腰间佩戴着的饰物上。 夜傅铭眼角扫向左右的百姓,目光和声音都更加柔和了几分,“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夜傅铭没半点架子,说着跳下了马车,顿时引来了一阵好评。 女子左右环顾,看着夜傅铭请求道:“如果明王能帮我达成所愿,民女做牛做马都会报答您的恩情的!” 夜傅铭见她左右环顾,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是要单独和本王成情?” 女子眼睛含泪,怯怯的点了点头。 夜傅铭见她这般神态,总觉得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到过。 夜傅铭收起猜疑,做了个请的动作,“姑娘请上马车。” 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再配合着他刚被封王的身份,只让百姓觉得他没有半点架子,亲和极了,备生好感。 女子盈盈服了服身道了谢,随后上了马车,夜傅铭随后跟上,上马车前,还不忘和那些围观的百姓道别。 夜傅铭和夜向禹的事,根本就没传出来,百姓都以为他是因那突然冲出去的女子导致车身不稳在马车里面给撞的,只觉得夜傅铭当真是菩萨心肠,心胸开阔不计较,满是赞誉,更有联想力丰富的,已经谱写出一部英雄救美,两人成一对眷属佳话的美谈。 当然,也有不少嗤之以鼻的。 毕竟,夜傅铭现在是要颜有颜,要身份有身份,要说唯一的缺点,那就是有个苏倾楣那样的侧妃。 对苏倾楣来说,她也觉得自己肚子里面的那个孩子不怎么光彩,她也没脸挺着个大肚子到处招摇,夜傅铭见她不出门,求之不得,勒令府里的下人,谁也不准将她有孕一事宣扬出去,所以苏倾楣有孕一事,百姓和朝中的绝大多数官员都是不知情的。 于他们而言,那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撞出来的女子,怎么能配得上明王呢? 夜傅铭上马车后,马车缓缓启动。 他坐在马车内,还能听到那些百姓对他的赞美,夜傅铭的心情,真正舒爽了不少。 他现在,是很需要民心的时候,也因此,他虽然不怎么喜欢对面的女子,不过还是刻意放轻了声音,“姑娘你想我怎么帮忙?” 夜傅铭热心肠极了。 今日的事情,那么多人都瞧见了,夜傅铭想着,如果对面的女子提的不是很难很过分的要求,他顺手帮忙,到时候传出去,他必然能得到赞誉。 而他的这些赞誉,会让庆帝忐忑不安,如坐针毡。 夜傅铭刚在庆帝那受了气,虽然是因为苏梁浅,他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报复的机会,他不想让庆帝好过,一点也不想。 他要让庆帝知道,得罪了他,是要付出代价的。 “七皇子不认识我了吗?” 女子再次开口,夜傅铭之前就觉得她眼熟,这会听她说话,更觉得这人不但认识自己,自己也应该是认识她的。 但是她这个样子,夜傅铭还真认不出来她是谁,轻摇了摇头。 那女子撩了撩头发整理,随后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帕子,将脸上的脏东西擦掉,露出了那张让夜傅铭越看越眼熟的脸来。 “我是沈家幺女,沈琦善。” 夜傅铭看着她的脸,再听她的介绍,饶是他能装,还是不受控制的震惊。 沈琦善,沈家还在闺中的大龄千金,苏梁浅的表姐,夜傅铭当然知道认识,他意外震惊的是,她这个样子,找上自己。 夜傅铭之前在百姓面前,表现的那么绅士,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他看跪着的女子,穿的是锦缎,身上的配饰也价值不菲,不是官家小姐也应该是富商,不管是哪个身份,于自己而言,举手之劳救下,都是有好处的。 但是他真的没想到,想都没往那方面想,那个女子竟然是沈琦善。 震惊过后,夜傅铭随之狂喜。 不管沈琦善是什么目的,就她的身份,这时候送上门,对他来说,都是有好处的。 想到沈安永,想到苏梁浅,还有难啃的沈家,夜傅铭觉得,老天都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夜傅铭的手再次紧握成拳,但是比起之前的愤恨恼火,他现在更多的则是压抑克制住自己内心的狂喜和激动。 沈琦善也看向夜傅铭,夜傅铭受伤的脸抽抽着,嘴角更是,就好像抽风似的,那双眼睛更是明亮的吓人,简直可以用狰狞来形容,完全就是不加掩饰的算计。 沈琦善手放在膝盖上,也握成了拳头,脑袋微垂,一副小媳妇似的模样。 夜傅铭是什么人,苏梁浅和他提过,但是现在纵然是与虎谋皮,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是苏梁浅,是她将她逼害成这个样子的。 沈琦善想到苏梁浅,神色发恨,眼底的情绪都变的更加坚定坚毅起来。 夜傅铭激动兴奋的,喉咙发紧,半天才调试好,他看着沈琦善问道:“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稍顿了片刻,继续道:“你找我帮你,你想我怎么帮你?是送你回沈家吗?还是帮你联系乐安县主?” 他轻叹了声,“乐安县主风光无限,你怎么会这个样子?” “七皇子不要和我提她,就是她将我害成这个样子的!” 沈琦善想到自己最近这几个月和监禁般的生活,她虽憎恨沈大夫人,但更多的还是将怨气恨意都归咎到了苏梁浅身上。 夜傅铭闻言,心头更是激动的发颤,不过苏梁浅诡计多端,他担心这是她的计谋之一,并没有很快相信沈琦善的话。 “乐安县主,她不是你的表妹吗?她怎么会害你,又怎么害得你?” 沈琦善便将苏梁浅挑唆沈大夫人将她送离京城到庄子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夜傅铭听了。 沈琦善本来就因为萧凭望和昭檬公主的事,对苏梁浅累积了很深的怨恨,这段时间在庄子上的生活,沈老夫人沈大夫人都没在,就只有她和沈五夫人相依为命,沈五夫人对沈家众人都有意见,对苏梁浅尤其。 沈琦善将自己和萧凭望的事告诉沈五夫人后,沈五夫人是整日都说苏梁浅的坏话,说苏梁浅想压着沈琦善,不盼着她们母女两好,居心叵测,不安好心。 沈琦善本来就是有些耳根子软的人,心里对苏梁浅的不满和怨恨,每天一点点的放大,到现在,她几乎完全相信了沈五夫人的话,苏梁浅就是不想她好,她不想她有好日子过。 夜傅铭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看沈琦善的眼神,却是在看蠢货般的轻视,附和着她的话道:“她竟然这样做!” 沈琦善继续控诉道:“她明明知道我和萧凭望两情相悦才是一对,但是为了讨好昭檬公主,完全不顾念姐妹亲情,撮合萧凭望和昭檬公主,要不是她,凭望他根本就不会舍弃我娶昭檬公主的,她担心我在京城会破坏这门婚事,撺掇着大伯娘秘密将我和母亲都送离了京城,日夜都派人监视我。” 沈琦善说这些话时,神色完全有别于她一贯怯弱的坚定。 夜傅铭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一出,听的是津津有味,也是热血沸腾。 沈琦善这时候送上门,简直就是一箭双雕,何止一箭双雕,简直就是一箭数雕。 夜傅铭矜持着不动声色,提醒道:“乐安县主向来跋扈又自私,从来只顾着自己,她是连父皇和本王都不放在眼里的人。虽然本王也很同情你,但是萧凭望和皇妹的婚事已经定了,他们很快就要成婚了,对你的事,本王也无能为力,或许你去找乐安县主会更好一些,她向来聪慧,萧凭望对她更是敬重有加,十分听她的话,只要她想,肯定能扭转乾坤,让你如愿的!” 沈琦善既然这个样子来找他,肯定就是说什么都不会去找苏梁浅的,夜傅铭故意这样说,火上浇油。 “找她?她只会又将我送回去!我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既然她不想我好,那我就只有自己争取了,七皇子,您是最善心的人,求您一定要帮帮我,您这样的人,将来肯定是能成大事的,只要您帮了我这回,我肯定会报答您的,虽然祖母她们偏心苏梁浅,但是我才姓沈,她们还是疼我的,我对您肯定是有用的!” 沈琦善唯恐夜傅铭不愿意,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跪在了夜傅铭面前,哭着道。 夜傅铭急忙将她扶住,“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次回来,你确定乐安县主她不知情?” 沈琦善哭着,不住点头。 “我那皇妹刁蛮的很,你要和萧凭望真的是两情相悦,本王一定会想办法成全,但是现在,本王暂时也想不出好的法子来,这样,你先不要着急,随我一同回王府,我们慢慢在想法子,肯定会有办法的。” 夜傅铭嘴角上翘,目光坚定,眼底满是算计。 苏梁浅,你几次三番得罪我,我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第三百九十九章:大婚 夜傅铭当街帮助落难少女的事,很快在京城传开,到了宫中。 如夜傅铭所想,庆帝在得知此事后,大动肝火。 “什么落难少女,依朕看,这一系列的事情,分明就是他自导自演,自己设计的,就是为了博个美名,他这是故意要将朕气死啊!” 庆帝气不过,将案桌上的奏折,全部扫到了地上,面色铁青,两边的太阳穴突突的跳。 胡公公一旁伺候着,迟疑着不敢上前,就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最近的庆帝,因为夜傅铭,是喜怒无常,真真是应验了那句半句如伴虎,难伺候极了,胡公公当真是每日都胆战心惊。 在这件事情上,他也赞同庆帝的观点,觉得夜傅铭自己的安排,他也暗暗惊叹,夜傅铭这动作还真是快。 庆帝发泄后,坐在龙椅上,御书房内,安静的就只剩下他急促的呼吸,仿佛要喷火似的。 他看着低垂着眉眼的胡公公,眼神阴沉,恨恨道:“喜欢被人议论是吧?他要是再得寸进尺,那晚的事,朕也没必要替他瞒着了。” 苏梁浅在从皇宫离开后,回了苏府。 她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是日落,夕阳西下,夜傅铭的事,差不多已经传开了,不过苏府距离夜傅铭事发的地方挺远,暂时还没人尽皆知,饶是苏梁浅这样消息灵通的,也是当晚临近睡觉的时候才知道。 “这肯定是七皇子自导自演,想要在百姓间有更好名声的手段。” 秋灵想的和庆帝还有胡公公他们的都一样。 苏梁浅没很快接话,拧着眉,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她竟然敏锐的有种不安感。 “能查到那个女子吗?” “嗯” 秋灵拖长着声,回苏梁浅道:“那个女子浑身脏兮兮的,脸更是,根本就看不清脸,百姓谈论也只说是个女子,还挺年轻,七皇子问她是什么事,她也没说,随后上了七皇子的马车,现在很有可能在王府,小姐要好奇的话,我让人去查查看,不过可能要点时间。” 如果那个女子真的是夜傅铭安排的,也为了躲避眼线,避免这事被戳穿,他肯定会将那个女子藏的很牢,找肯定是能找的到,但是像秋灵说的,需要点时间。 苏梁浅点了点头,“要不行的话,就让苏倾楣帮忙,对这种威胁到她的女子,她应该是会愿意帮忙的。” 苏梁浅话落,由秋灵伺候着,都已经躺下了,忽然想到什么,又坐了起来,看着秋灵道:“沈琦善呢?她最近和她母亲在庄子怎么样?” 秋灵很快反应过来苏梁浅的担忧,“小姐是怀疑那个女子是表小姐?” 苏梁浅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但是秋灵的话,却让她心底的担忧清晰了起来。 秋灵见苏梁浅眉头紧锁,忧虑忡忡的,很快安慰道:“表小姐和沈五夫人的事,是沈大夫人亲自安排的。沈大夫人慎重,应该是不会出什么错的,而且表小姐那么胆小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当街拦七皇子这样的事情来?再说了,昭檬公主和萧家二少爷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这是皇上赐婚,她这时候回来,又有什么用?难不成她以为自己还能阻拦,还是她想做妾?” 不管是哪种,秋灵都觉得不可能。 这不仅仅秋灵安慰苏梁浅的话,秋灵自己就是这样发自内心的觉得的。 苏梁浅略一思索,也觉得秋灵说的有理,不过她还是不放心,看着秋灵道:“查还是查吧,要没结果,我再找苏倾楣。” 秋灵再次伺候苏梁浅躺下,“昭檬公主的婚事就是这几天,不会有事的,小姐放心吧。” 相比苏梁浅来说,苏克明的消息稍稍滞后了些,不过也在第二天得知了夜傅铭的事。 之前因为苏倾楣和太子的事,皇上将事情的所有责任都归咎到了他身上,怀着身孕的苏倾楣还进了王府的门,夜傅铭在朝中简直就是笑柄的存在,比他还要被人看不起。 苏克明觉得,于那个位置而言,夜傅铭这辈子都没希望的,他甚至还因此觉得远慧就是个胡诌的神棍。 可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事情再度峰回路转,夜傅铭越过其他皇子,被封为亲王,而且还有自由出入皇宫的特权,深受皇上看重,现在也得到了百姓的爱戴,现在皇上迟迟没立太子。 就苏克明那浅薄的见识,他觉得,夜傅铭如日中天,他很有可能被封为太子,将来继承皇位。 他觉得,远慧果然是神僧高僧,难怪被皇上封为国师。 与此同时,他那个悔恨的啊,肠子都青了。 他太后悔了,那种悔恨的程度,根本就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 他明明得了远慧大师的暗示,他明明和他一样,是提前知道这一切的。 如果,如果他在夜傅铭的最低谷前,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嘲笑笑话他,和他保持距离,而是主动示好安慰,雪中送炭,他日夜傅铭成事,他也会感念他的恩情。 他本来是可以摆脱困境,飞黄腾达的。 他洞察了先机,结果却白白错过了。 他在得知夜傅铭被封明王的消息后,懊恼的,当场狠狠的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这期间,苏克明几次托人找苏倾楣,想要搭上夜傅铭,但是音讯全无,苏克明没少气的对自己动手,以至于,他的脸,到现在还疼。 就因为这,苏克明整个人都是恹恹的,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夜傅铭是摆脱困境,一飞冲天了,苏克明却沮丧的很,一次次机会的错失,靠山山倒,让苏克明对未来,简直沮丧极了,对苏倾楣都生出了怨念。 苏克明下定了决心,萧凭望和昭檬公主的婚事,不管萧家有没有给他发请柬,他都要去,萧镇海不让他进门,他就闹,不过苏克明觉得更好的办法是盯紧苏梁浅,到时候和她一同前往。 苏克明自下定决心要蹭这场喜酒后,整天都让人盯着苏梁浅,但依旧是防不胜防,苏梁浅还是到了沈家。 苏克明这回是铁了心了,他不死心,又让人去沈家找苏梁浅,失败后,自己还偷偷蹲守在沈家附近,最后季无羡大发善心,给了他一张萧凭望和昭檬公主成婚的请柬。 “天天看他鬼鬼祟祟的在这里都烦,又不可能打一顿,就当打发叫花子吧,萧家的下人都认得他,他就算有请柬,萧镇海要不愿意让他进萧家的门,他也未必能进得去,这种人,只会拉低萧家宾客的档次。” 季无羡毫不客气的点评,看苏克明,就好像是在看阴沟里的老鼠,毫不掩饰的厌弃。 他并不是夸张,他是真的觉得苏克明那鬼鬼祟祟缩头缩脑的样子,像是老鼠。 而且,他觉得苏克明真算得上奇葩了,不是奇葩,简直就是奇葩中的战斗机,让人非常无语的那种。 “给就给了吧,他就算是能进,奉承巴结,也改变不了什么,他这次的目标应该是夜傅铭。” 萧家的下人看到苏克明这种需要重点关注的对象,肯定是会禀告给萧镇海知道的,但是那种大喜的日子 虽然苏克明和萧燕和离了,但是这事只是两家的人知道,并没有对外宣扬,真闹起来,其实场面也难看。 苏克明去还是不去,去了能进去还是不能进去,苏梁浅是无所谓,反正苏克明就是去了,找的也不是她,就算他办的很有可能是会让人倍感丢人的事,但就算是那样,苏梁浅也不在意。 不管苏克明做什么,对她来说,都没影响。 “七皇子自从被封明王后,越发猖狂了,谁都要不放在眼里了都,我听说他最近几次进宫,都想换了张大人呢,但是皇上顶住了压力,现在他们明着没什么,私底下估计早就反目成仇了。有其父必有其子啊,这对父子,还真是一个德行!” 季无羡现在不管是对夜傅铭,还是庆帝,都没好感。 “好戏还在后头呢,等着吧。” 苏梁浅不紧不慢的,悠悠道,半点也不着急。 “后日昭檬公主大婚,我和你们一起。” 苏梁浅说这话时,目光落在谢云弈身上,“我可得盯紧点,萧意珍不定还惦记着呢,万一被抢走了可怎么好?” 苏梁浅盯着谢云弈,明眸含笑,一贯有些清冷的眼眸,含着柔情。 谢云弈轻点了点她的鼻子,一脸的宠溺,“调皮。” 苏梁浅笑出了声,季无羡已经渐渐习惯了两人这种虐狗的秀恩爱,但还是发酸的厉害,他故作揉牙的动作,啧啧了几声,重复着老掉牙的台词,“拜托,这里还有人,顾及下我的感受好吗?” 谢云弈和苏梁浅看都没看他一眼。 季无羡翻了个白眼,将电灯泡的作用发挥到了极限,挤到了两人身旁,看着苏梁浅,拍着胸口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肯定会给你守好他的,绝对不让其他女人染指了去,尤其是像萧意珍那样的蠢货。” 谢云弈斜睨了他一眼,轻漫道:“我就是浅儿的,其他胭脂俗粉,怎么能入我的眼?放心,谁也抢不走。” 季无羡看着一本正经在那花言巧语的谢云弈,又是个大大的白眼,真是的,这情话说的,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好吧,他家公子说的不是情话,是实话。 很快就到了昭檬公主和萧凭望大婚的日子。 萧家对这门婚事,极其的看重,为表对公主的尊重,萧家沿街的那一条路,全部铺上了红毯,萧镇海还出面,拜托了与他同街的同僚,让在大喜的这天,在门口都贴上囍字,且换上大喜的红灯笼。 萧家发展势头迅猛,娶的又是公主,那些人乐的做这样顺水推舟的人情。 大婚当日,十里红妆,可以说是风光至极。 苏梁浅说是和谢云弈季无羡一起去,但是最后还是和沈大夫人同行。 沈家和萧家并无往来,甚至有些并不怎么那么对付,但是萧凭望于苏梁浅有恩,娶的又是昭檬公主。 昭檬公主因由太后抚养,小的时候,也算是沈大夫人看着长大的,要叫沈大夫人一声姑姑的,只是后来沈家出事,沈大夫人和太后都生分了,更不要说是皇后所出的昭檬公主了。 但是最近几个月,沈大夫人和太后已经和解了,昭檬公主也不像皇后和太子,是个可爱通透讨喜的姑娘,待苏梁浅真心,萧凭望更是救了苏梁浅的性命,他们的婚事,沈老夫人不去,沈家也应该指派个人去。 萧家门前,车水马龙,萧家派了几十个人一路疏通,但还是从街头堵到了街尾,萧镇海担心这样堵下去,会耽误了吉时,又出面去找了附近的几家同僚,让将一部分的马车,停到他们的院中,如此,道路才疏通,恢复正常。 如日中天的萧家和皇室联姻,大家都很给面子,除了像沈家这样的,只派一个代表,绝大多数甚至是几乎所有受到邀请的,都是拖家带口。 像季家,除了季无羡,季夫人和季公爷都去了,谢云弈因为苏梁浅也一起。 苏梁浅其实是觉得谢云弈没必要去的,两人之前还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是因为夜傅铭也要参加,谢云弈坚持前往。 苏梁浅和沈大夫人同行,季夫人也要一起,最后就是三个女人一辆马车,而季无羡谢云弈和季公爷一辆马车。 季夫人坐在马车内,一路看来,没少谈论这次的婚事。 “过了年,浅丫头就十五了,婚事可以定下来了,云弈这孩子一直盼着呢,等你成婚的时候,排场肯定比这还大,就像你母亲当年一样,万人空巷,轰动一时,风光至极。” 季夫人借着昭檬公主的婚事,顺势就提起了苏梁浅的,她脸上带笑,满目憧憬。 季夫人见苏梁浅撩开车窗看向外面,凑了上去,“心动了是不是?” 苏梁浅扭头,看到的就是一脸兴味的季夫人。 “有什么想法?” 苏梁浅摇头。 她已经是成过一次的婚的人了,虽然是上辈子,因为时间隔的有些久远,她完全想不起来那种心情了,但是她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是满怀憧憬和期盼的,但是最后的结果和付出的惨痛代价,让她几乎短情绝爱,如果不是遇上谢云弈,苏梁浅想,自己应该是不会再动心的。 这辈子,从睁开眼睛重生的那一刻,她整个人几乎就陷在筹谋算计里面,一步步走到今天,她好像根本就没心思去盘算这些事情。 万人空巷,风光至极,苏梁浅想了想,她好像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如果说唯一让她有所期盼的,那大概就是,她嫁的人是谢云弈吧。 她总是要嫁给他的。 “浅儿还小呢,她冰雪聪慧,又出落的这样漂亮,急什么。” 沈大夫人对苏梁浅就是爱女的心态,既希望她年纪到了能找个值得的人相守一生,但是又舍不得。 如果是私底下,她肯定不会说这样的话,但是对站在男方派系的季夫人,她当然是要代表苏梁浅矜持一下的。 “现在喜欢追求她的男子多了,更不需要着急,慢慢挑。谢云弈好是极好的,但是家不在京城,而且男人婚前婚后很多都不一个样,还得慢慢考察。” 季夫人一听这话急了,“别的人我不知道,但是小谢肯定不会,而且京城中的男子哪有他好,就连我的羡儿,连他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最难得的是,他和浅丫头两情相悦,郎才女貌,简直就是天作的一对。” 苏梁浅撩了撩头发,失笑,有这样贬低自己儿子抬高别人的吗?于自己儿子是最宝贝的沈大夫人而言,完全看不懂。 “我们作为长辈,又什么都不缺,在婚姻大事上,还是应该尊重小辈的意见,我就很民主,羡儿他自己暂时不想找,我就由着他,他父亲和祖父催,我也是站在他那边的。” 苏梁浅看着季夫人信口胡诌的模样,笑出了声。 还由着季无羡,帮着劝阻公爷和老公爷,最急的分明是她,季无羡一回来,就各种安排和姑娘见面了。 沈大夫人对此也是心知肚明,无语的很。 两人就苏梁浅的婚事,继续争论,反倒是当事人苏梁浅,事不关己般的坐着。 她不想插话。 苏梁浅来的算晚的,她们到的时候,萧家门口,已经是宾客盈门了。 萧家门口,站着迎客的是萧有望和萧家的管事,以及萧家本家和萧有望年纪相差不大的几个年轻男子。 季家的身份和声望自不用说,苏梁浅现在北齐和朝中,也是极有分量的,他们这一下马车,很多在他们前面的人,都让开了路,有些和季家相熟的人,则上来打招呼。 在门口站着的萧有望看到苏梁浅,眼睛不受控的亮了亮,朝着她走去。 苏梁浅和谢云弈各自乘坐的马车,就是一前一后,不同于其他男为尊在前,季家以季夫人为尊,所以苏梁浅的马车在更前面,谢云弈的在更后。 等萧有望看到苏梁浅,并且兴致勃勃的走到她面前时,其后的谢云弈等人,也刚好下了马车,和苏梁浅会和。 苏梁浅微微笑着,含着柔情的目光是向后的,和谢云弈相互对视着。 季夫人推了推沈大夫人,挤眉弄眼的,沈大夫人对此却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到底是谁招蜂引蝶?” 谢云弈走近苏梁浅,凑到她耳边,毫不避讳自己和苏梁浅的亲昵。 苏梁浅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在那么多目光的注视下,都没躲开,沈大夫人看的脸更黑了黑。 谢云弈就站在苏梁浅身侧,他和苏梁浅说这句话时,是微微俯着身的,他声音也并不是很大,并没有很多人听到,不过就站在苏梁浅另一侧的季无羡默契的读懂了谢云弈的话,挑着眉,幸灾乐祸的指着苏梁浅。 苏梁浅用眼神警告着季无羡将手放下,季无羡悻悻的笑笑,苏梁浅见他老实了,又微笑看向谢云弈。 她的笑容灿烂,乖顺的很,还带着些讨好的意味,少女极了,那是绝大多数人都没见过的苏梁浅的一面,只要稍稍对她有所了解的人都能感受得到,她对谢云弈的在意和喜欢。 萧有望璀璨如星般的眸暗了暗,但脚步没停,迎了上去,向季祥化季夫人还有沈大夫人等人说着客套的话欢迎,让他们进门。 苏梁浅还没进去呢,就见稍稍走在他们队伍前面的萧有望张着脖子看向了身后,一些人也向后涌出,边走边有人议论道:“明王来了。” 苏梁浅抿着嘴唇,在心里暗道冤家路窄,竟然连到萧家的时间都是和夜傅铭前后脚。 苏梁浅意识到什么,扭头,就见谢云弈也看着她,苏梁浅咧着嘴对他笑笑,还没开口,季言祖已经道:“我去打个招呼。” 夜傅铭现在是明王,从身份上来说,比季言祖稍高一些,而且他现在正是猖狂的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在这时候得罪的道理。 季言祖话落,拍了拍季无羡,季无羡直接嘟囔着道:“我不去,您去就行了,我答应了苏妹妹,要看好谢兄的,不能让他被别的女人惦记上了。” 季夫人乐呵的很,看着谢云弈道:“那我负责看好浅丫头。” 萧有望抱了抱拳,要和季言祖一起过去的时候,苏梁浅也停了下来。 “我们在这里等他过来。” 她太了解夜傅铭了,她要就这样走了,他说不定还会追上来纠缠,不如在这里,短暂打个照面的好。 苏梁浅走到一边,回头,夜傅铭已经下了马车,正和上前的季言祖他们寒暄,然后朝着她的方向过来。 今天是萧凭望大婚,萧凭望作为苏倾楣的表哥,苏倾楣又是萧镇海唯一的外甥女,她自然也到场了,跟在夜傅铭身后。 苏倾楣穿的是比较宽松的衣裳,她已经已经有近六个月的身孕了,身上并没有怎么长肉,但是已经显怀了,不懂的人看着她似乎是胖了些,但为人母尤其是有经验的妇人都能看出她这是有孕了。 苏倾楣的气色并不是很好,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就算化了妆,整个人看着依旧泱泱的,没什么精神,甚至是沮丧的。 看她这样子,和夜傅铭的相处,应该不是很愉快。 也是,夜傅铭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脾气可是大的很,就算想利用萧家,和苏倾楣好好和平相处,但是看到那肚子,估计也静不下心来伪装下去。 苏倾楣虽然蠢,但脑子还是有的,她现在这样的处境,肯定是惶惶不安的,气色能好也是怪了,而且这些都是知道她丑事的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同于其他人,她也并非完全不要脸的人,还是有些羞于见人的。 对于上前的人,不管官职大小,夜傅铭都是笑脸相迎,给人十分好脾气的感觉。 上前请安的,多是朝中的官员,夫人和千金并不多,她们站在一旁,看夜傅铭和苏倾楣的眼神,都是带着审视的,尤其是对苏倾楣,简直就是轻蔑。 夜傅铭更多的注意力是在苏梁浅身上,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结束和其他人的谈话,出现在了苏梁浅面前。 “明王。” 苏梁浅只是微微点头,不卑不亢的,给人一种高傲的感觉。 围观的人见她如此,便觉得她和夜傅铭不和的传闻是真的。 “您如此意气风发,还真是有几分亲王的风姿呢。” 这话,要其他人说,估计就是崇拜,但是苏梁浅慢悠悠的,再加上她那个态度,听着就好像是嘲讽。 夜傅铭虽然已经习惯了苏梁浅这种冷嘲热讽的态度,心里头还是十分不爽的,不过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他很快就让自己调试着释然了。 他扫了眼站在苏梁浅身侧的谢云弈,“不及县主春风得意,不过太过得意自大,容易出事,一旦出事,县主就会知道,你从头到尾,一直就只有一个人而已。” 苏梁浅皱了皱眉,她总觉得夜傅铭像是意有所指,尤其是他自信满满的样,更让她觉得他好像已经有了什么针对她的计划。 第四百章:苏倾楣再出事 夜傅铭话落,抬着下巴,从苏梁浅的身边经过离开,苏倾楣由李嬷嬷伺候着,一如之前,紧随其后。 “妹妹最近怎么样?吃的好吗?睡得好吗?我听说孕妇一般都是头三个月反应大些,你现在应该没什么不舒适的吧?怎么气色这么差?” 苏梁浅被夜傅铭整的不痛快,和苏倾楣同行,故意关心起她的状况来,听的走在前面的夜傅铭,面色发冷。 苏梁浅才不管她的心情和感受,继续询问,夜傅铭听不下去,停了下来,冷着脸瞪着苏梁浅,用含着警告的口吻道:“别人的事少管,县主还是顾好自己吧!” 夜傅铭眼睛冒火,已经有些暴躁。 苏梁浅停止和苏倾楣的对话,挑眉看向夜傅铭,“我身为长姐,关心关心自己的妹妹都不行,明王这么大的脾气做什么?还是我说什么,刺了你的心?” 谢云弈往前走了两步,看着脸色有些难看的夜傅铭,“二小姐的事,明王您都是知道的,您既然让她进了门,成了您的女人,就该好好待她,她现在还有身孕呢,您怎么能这样冷淡,半点也不照顾,实在太冷淡太没责任心了,还会让人觉得您过河拆桥,不是每个人都和您一样的。” 谢云弈一口一个您,明明是尊称,却是无限的讥讽。 苏倾楣和太子的事,在场的,虽够不上人尽皆知,但也是七七八八。 苏倾楣有孕,两人又是新婚燕尔,苏倾楣身后还有个萧家,夜傅铭对她态度如此冷淡,说明了什么,说明那个孩子,不是夜傅铭的,是夜向禹的。 夜傅铭是被戴了绿帽子,还给人养了孩子。 夜傅铭这次被封明王,皇上明确说了,是因为对他心有愧疚。 夜傅铭是宫女所生,自幼不被重视,七岁才被确认了皇子的身份,还有就是这次庆帝明知道苏倾楣和大皇子的事,依旧将她赐给夜傅铭做侧妃,这两件,不管哪一件,都是踩在夜傅铭的自尊线上,尤其是后一件。 要皇上是因为后面一件事对夜傅铭心生愧疚,那夜傅铭这个明王,就是吃软饭。 因苏倾楣获利,却不好好对她,这可不就是过河拆桥吗?要说忘恩负义都不过分。 谢云弈神色淡然温和,不同于夜傅铭给人的亲近感,他更多的是仿佛与生俱来的平和,再加上比夜傅铭略高,更有种凌驾于夜傅铭至上碾压他的气势。 他的声音也不大,但在这样有些喧闹的环境下,足够不少人听到。 不同于夜傅铭对苏梁浅带着脾气的态度,谢云弈的口气简直平和,但是这种平和的陈述,给人的感觉无一不是对夜傅铭的讥讽。 两人那样面对面的站着,不管是长相,还是气度,夜傅铭差谢云弈的都不是一星半点。 高下立见。 谢云弈是不快活的,因为夜傅铭之前那句一旦出事,你就会知道,你从头到尾,一直就是一个人而已,这不是挑拨离间,说他会对苏梁浅始乱终弃吗? 因为对象是夜傅铭,谢云弈不能忍受。 “你是谁?什么身份?本王和乐安县主说话,哪有你插话的份?” 苏梁浅往谢云弈的方向又近了近,“明王这是恼羞成怒了吗?您那样好脾气的人,不会因为谢云弈就事论事的几句话,就大动肝火,兴师问罪吧?” 两方对峙,夜傅铭快要暴走的时候,萧镇海走了过来。 “大家都到了,快里面请。” 萧镇海人高马大,声音洪亮,一下将夜傅铭的情绪拉了回来,他走到两拨人的中间,挡住了他们看彼此的视线。 萧镇海给萧有望使了个眼色,看着他道:“你带小公爷他们进去。” 萧有望依着萧镇海的意思,将季无羡和谢云弈一行人往里请。 夜傅铭看着苏梁浅,已经燃升的很高的怒气值,以一种奇异的速度,平息了下来,嘴角诡异的勾起,眼睛发亮,似乎是在极力的期盼着些什么,渗着恶毒的得。 萧镇海看了看苏倾楣,又看向夜傅铭,那目光落在夜傅铭身上时,分明是不快的,不过他很快就收回了视线,看向苏倾楣。 他走到苏倾楣身边,放轻了声音对她道:“今天人多,你怀着身孕,容易有磕碰,就不要在这里,我让人将你的院子收拾出来了,你去那里休息吧。” 苏倾楣并不是个脸皮薄的,但是所有人异样的目光,还是看的她不自在极了,她继续待下去,都要窒息了。 苏倾楣也不愿意跟着夜傅铭,被人当猴耍似的指指点点,她求之不得,点了点头。 萧镇海又叮嘱了李嬷嬷几句,让她领着苏倾楣去了后院。 送走苏倾楣后,萧镇海和夜傅铭说了几句话,随即以招呼其他人为由离开。 夜傅铭心知萧镇海对自己是有意见的,也没挽留。 毕竟,萧镇海和朝中的大臣交好,对他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萧镇海和苏倾楣这一走,夜傅铭的身边就空了下来。 当然,也不是没有上前和他打招呼的大臣,也有,但是目前这种不甚明朗的形势,观望的人还是更多,所以也只是有几个官职并不是很高的官员上前请安。 “七皇子。” 夜傅铭正准备进去的时候,听到有人叫自己,声音还挺熟悉,他顺着声音望去,就看到苏克明屁颠屁颠的走了过来,脸上的笑谄媚至极。 夜傅铭眉头打结,不自觉的流露出了嫌恶的神色,但见四周围人来人往的,都看向自己,就只有敛起来。 怎么放苏克明进来了? 萧有望还有别的宾客要招待,送苏梁浅几个人进去后,就离开了。 宴席的话设在晚上,仪式的话是从下午就开始的,在新嫁娘来前,同行的男女宾客也是聚在一起说话的,当然,绝大多数都是小姐和夫人说话,而朝中的官员带着孩子应酬。 萧有望走后,苏梁浅找了个借口,和沈大夫人和季夫人几个长辈分开,与谢云弈季无羡一起找了个相对人少的地方。 其实苏梁浅本来只打算找谢云弈的,奈何季无羡和尾巴的,根本就甩不开。 “七皇子今天很不对劲。” 苏梁浅看着谢云弈,眼神坚定,口气也极其的笃定。 谢云弈虽然疑惑,却也是心领神会,季无羡却是疑惑的很,重复着苏梁浅的话道:“不对劲?” 他似是在认真的回想,半晌,看着苏梁浅道:“哪里不对劲?他不一直都这样假惺惺的,对你喜欢放狠话,阴阳怪气,让人讨厌的吗?” 苏梁浅白了他一眼,季无羡收起嬉笑,很快变的正经起来。 好吧,他是真的没看出来夜傅铭有哪里不对劲。 大概是多年来的压抑,夜傅铭最近的性子,完全有别于从前。 以前是对谁都好脾气,现在是看谁都不顺眼,说话不中听的很。 要不是季言祖和季祥化再三叮嘱交代,刚刚谢云弈没怼,季无羡都忍不住,一个大男人,挑拨离间,还是针对苏梁浅和谢云弈,简直不能忍。 苏梁浅拧着眉,眉头也紧锁着,具体的其实她也说不清楚,但是那种不好的预感和直觉,极其的强烈。 苏梁浅从来都很相信自己对危险认知力的敏锐。 谢云弈看着她费力思考着的模样,“就当他是有什么阴谋,我们小心应对就是,有我在,不会有事,我会一直都在。” 谢云弈对夜傅铭的那番话,还是心存芥蒂的。 苏梁浅一开始没明白,见谢云弈忧心又神色坚毅的模样,很快反应过来谢云弈是误会了。 她笑笑,安慰谢云弈道:“夜傅铭那些挑唆的话,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苏梁浅见谢云弈并不是很相信的样子,继续道:“我们从云州结识,那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是,处境艰难,你和季无羡就一直帮我。我能有今天,是因为你们帮我,而不是因为我有今天,你们才和我走的这么近。” 苏梁浅双眸清澈明亮,整个人通透极了。 季无羡也没想那里去,苏梁浅将话点名,他才恍然大悟,看着季无羡啧啧道:“果然,陷入爱情的男人,智商是负数的,苏妹妹是何许人也,就七皇子那蹩脚的段数,可能成功吗?” 苏梁浅横了季无羡一眼,“什么叫智商为负数,他这是在意。” 季无羡翻了个白眼,郁闷的嘟囔着道:“有必要这样护短吗?” 谢云弈则笑,甜蜜又荡漾。 “夜傅铭是喜欢放狠话,但是今天不是。” 苏梁浅说的肯定,她想了想,看着谢云弈和季无羡继续分析道:“如果只是单纯的放狠话,现实却又无能为力,那应该是气急败坏的,但是夜傅铭虽然被我的话激的有些气急,但是情绪很快就调整平复了,他还很得意很笃定,这说明,他肯定是有了计划,而且对能打击我很有信心。” 季无羡不可思议的看向苏梁浅,一副震惊的模样,脱口道:“你对他怎么这么了解?” 苏梁浅懒得解释,“不是了解,是每个人都这样,就拿我自己来说,我每次为什么遇事都不慌不忙,冷静沉着,那是我知道,事情会有反转,倒霉的不会是我,我是抱着一种看别人倒霉的看戏心态。” 苏梁浅话落,恍然大悟,“对,就是看别人倒霉的看戏心态,夜傅铭那个得意的眼神,就是这样,他肯定在计划着些什么。” 是已经开展的计划,并且他笃定,她不知情。 “我让疾风盯着他,一有情况,立马就告知我们。” 苏梁浅心中依旧不安,心神不宁的,但现在,她一无所知,除了盯紧夜傅铭,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季无羡也被苏梁浅这样子弄的有些紧张起来,“我和母亲说一声,你们一起的,秋灵,你跟牢你家小姐,别让她出事了。” 苏梁浅忧心着喃喃道:“他针对的是我,却未必是直接针对我。” 谢云弈和季无羡没接话,只要不是直接伤害苏梁浅,别的,在他们看来,后果都是能够弥补的。 几个人说着话的时候,沈大夫人和季夫人找来了。 谢云弈直言不放心苏梁浅,让季夫人一定将她看牢了,季夫人信誓旦旦,满口答应。 腊月时节,昼短夜长。 傍晚时分,天将暗但还是亮的时候,萧府门口响起了震天的鞭炮声,还有锣鼓唢呐声,热闹极了。 “新娘子来了!” 有人兴奋的高喊了一句,里面的人,开始往一个方向涌,尤其是小孩,还有年轻的小姐,似乎爱极了这热闹,就连季无羡都不例外。 苏梁浅却是无动于衷。 她的脸上,是这个年龄段的姑娘,在面对这样的喜事时,少有的平静,仿佛这所有的热闹,都与她无关。 当然,事实上也是无关的。 她成过一次婚,也主持过许多场婚礼,时至今日,已经麻木,尤其现在她还有心事,就更加融入不进去,开心不起来。 苏梁浅没动,谢云弈没动,守在她身边,看着四周围的人越来越少。 “你有想过成婚吗?想要什么样的成婚仪式?” 于谢云弈而言,这样的苏梁浅,他看着是心疼的。 他看着苏梁浅,眼中那诚挚的期盼,仿佛不管苏梁浅提什么样的要求,他都能够满足兑现。 苏梁浅的目光也落在谢云弈身上,虽然天还没黑下来,但是四周围的灯笼都已经点燃,清一色贴着喜字的红,耀眼又炫目,他们在风中摇曳着。 苏梁浅看着谢云弈那张比灯火还要炫目的脸,神思有些恍惚起来。 上辈子,她嫁给夜傅铭,冷冷清清,最后的结局更是一败涂地。 “如果可以,还是希望能够风光大嫁,然后被很多人祝福羡慕,不过这些都不是必须的,最重要的是我嫁的那个男人。我希望他能好好的宠我爱我,免我伤害,能在掀开盖头的那一刻,对我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夫人了,我会好好待你的。” 苏梁浅对口中提到的那些,应该还是有憧憬的,嘴角上扬着,她收回恍惚的神思,看向了谢云弈,明亮的灯光下,她的笑,干净又纯粹,“现在,最最重要的是,那个男人是你,谢云弈。” 谢云弈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狠狠的击了一下。 “我觉得只要是你,这些都是可以实现的,我有那个自信。” 谢云弈微笑着嗯了声,将苏梁浅被风吹的挡住眼睛的碎花拨到耳后。 苏梁浅这样的自信,让他倍感舒心。 他的眼睛,就只有她,只容得下她,郑重道:“等你的目的达成,我定让你如愿以偿,此生,永不相负。” 谢云弈想说生生世世,但是他觉得,于苏梁浅而言,她会觉得不够现实。 很快,昭檬公主被迎了进来,她头上盖着红盖头,四周围挤满了人,几乎将她挡住了。 本来,今日送亲的,应该是夜向禹,但是夜傅铭也在,夜向禹做事,实在太不靠谱,庆帝和太后都担心他在婚礼上闹出什么乱子,坏了昭檬公主的好事,将这事交给了王承辉。 虽然王承辉也挺不靠谱的,但是一些事情上还是拎得清的,至少比起夜向禹来说,是更让人放心的。 苏梁浅见昭檬公主进来了,叫了谢云弈一声,笑道:“看他们拜堂去!” 虽然她已经差不多快要麻木了,但是萧凭望和昭檬公主,他们的好事,苏梁浅还是觉得有必要见证祝福的。 一系列的程序走下来,天已经彻底黑了。 拜堂后,昭檬公主被人送进了喜房,这么多宾客,还有不少是贵宾,萧凭望自然是要留下来敬酒,招待客人的。 宴席的话,男女宾客是分开的。 苏梁浅和季夫人还有沈大夫人坐在一起,像这种结婚喜宴,男宾那边大家要喝酒,一般都是更加热闹的,就算隔开了些距离,都能听到一些已经有些喝高的人很大声的说话。 苏梁浅坐着,还能听到一些人对昭檬公主充满了歆羡的议论,很显然,才貌出众,前途光明的萧凭望,是不少夫人小姐眼中的乘龙快婿。 女客这边,是萧家本家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还有萧夫人一起敬酒,重要的几桌,萧镇海也会露面。 苏梁浅并不怎么喜欢这样的场合,再加上对夜傅铭计划的担忧怀疑,谢云弈季无羡出于对她安全的担忧,都是早点离开的好。 在京城的地界,如果是硬碰硬,谢云弈还是很有信心不让苏梁浅受伤的。 季夫人在一众人里面,身份是比较高的,同桌的妇人,也是在朝廷举轻若重的权臣夫人。 苏梁浅虽然年纪比她们小,但是在北齐朝廷,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后面前,说话都是有分量的,在民间百姓亦是如此,谁也不敢小觑轻瞧。 萧镇海既过来了,自然是要敬酒了。 以萧镇海为主,说了不少客气感谢的话,萧夫人萧意珍都在,她们二人对苏梁浅没好感,但是萧镇海在,她们都十分老实,一个白眼都不敢给苏梁浅。 苏梁浅这一桌,就只有她一个年纪最轻,萧家那些本族德高望重的见状,少不得要问几句她的婚事状况,那热切的态度,看的萧镇海拧眉。 季夫人本来就不是好脾气,见那些人竟然打苏梁浅的主意,还有些没完没了的纠缠,起身道:“喜欢浅丫头的,有才有貌,有权有势,能从东城排到西城,你们就别惦记了。” 季夫人本来是想直说苏梁浅已经名花有主,碍于这么多人,话到了嘴边才又改了口。 她说这话时,面色不愉,虽然有人没看出来,但是萧镇海却一清二楚。 苏梁浅自退了和夜向禹的婚事后,并没有刻意避讳和谢云弈的事,两人的相处,在未婚配的人看来简直高调,不仅萧镇海知道,京城很多人都清楚,再加上苏克明和苏梁浅父女的关系不好,苏克明做不了苏梁浅的主,要不然的话,就像季夫人说的,惦记苏梁浅的人那么多,苏府的门槛,早就被踏破了,苏克明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样的境地。 还有谢云弈,京城对他芳心暗许的女子也不少,但是这样一个贴上了苏梁浅标签的男人,整日还围着苏梁浅转,又有萧意珍那样的前车之鉴在,谁也不敢妄动啊。 若非如此,这两人单就应付那些桃花,就够呛的。 季夫人见那些人离开了,心里还是很不爽,看着她们的背影不快道:“不自量力!” 她虽然是嘀咕,声音却不小,有几分故意说给别人听的意味。 之前萧意珍惦记谢云弈,现在萧家那些不入流的旁支,竟然也敢仗着萧凭望,觊觎苏梁浅,在季夫人看来,这简直就是拉低苏梁浅的档次,是对她的侮辱,她不气才怪。 沈大夫人也是一样,不过是季夫人已经发飙,她才没有发作。 “我让人去问问小谢他们,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回去,等会大家都散了,就不好走了。” 她们等到萧家的人敬酒后才离开,就已经是给了很大的面子了。 季夫人话刚落,离开了没一会的秋灵回来了,她凑近苏梁浅几个人道:“公爷正喝着酒,可能要晚一些,公子说我们先回。” “每次这种场合,他都喝多。” 季夫人抱怨了句,不过也没说太多。 季言祖这个身份,又是被人知道喝酒的会喝酒的,少不得是要喝几杯的,季夫人并不是在责怪什么。 “什么时候能喝上小公爷的喜酒啊,我们可是盼了好久了,季夫人最近忙什么呢,小公爷的终身大事都没以前上心了,我兄长家有个孙女,出落的那叫一个水灵,性子也好,才貌” 季夫人做打住的动作,“不是我不上心,是我公爹和老爷,说羡儿现在年纪还小,回京城的时间也不长,先学点东西,立业后再成家,不过这是迟早的,等我有需要,一定会找各位夫人的,要实在有好的,你们可一定得告诉我。” 季夫人说的,只是明亮的场面话,最重要的是,自太子被废后,季言祖和季祥化觉得朝廷的局势不稳,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内里暗潮汹涌,尤其是最近,夜傅铭的突然崛起,更是让一切都变的白热化起来。 其实,对数代单传的季家长辈来说,他们是很希望季无羡能早日成家,让他们的身份早点升级的,所以季无羡一回来,季夫人就开始忙着张罗,着重人品,对姑娘的家世样貌,都没有太高的要求,但就算是这样,季言祖他们依旧担心,给季无羡找的另一半,很有可能成为一些有心人士的突破口,让他们被认为卷进了这些是非里面。 毕竟,就算人品高洁的人,也会有软肋,目前这种情况,慎重如他们,觉得不需要这种不确定因素。 权衡过后,鉴于季夫人说的那两个缘由,一家人都决定将事情再缓缓。 其他夫人见季夫人这样说,笑着说是,心里又开始活络盘算起来。 季夫人话落,没再说什么,寻了个借口,和众人辞行。 苏梁浅和沈大夫人和她同路,几个人都是乘坐同一辆马车来的,倒是不用再寻另外的借口。 几人齐齐起身离开,另外那边,谢云弈和季无羡已经在设宴的院门口等着了。 “疾风一直盯着夜傅铭,他并没有异常,如果真像你说的,那应该是之前就做好的计划。” 季无羡听谢云弈说的话,暗叹,谢云弈还真是苏梁浅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啊。 “听说他一直被你那老父亲缠着,苏克明真是够可以的,除了身份不能和七皇子同桌,其他时间就和跟屁虫似的跟着他,你知道他叫七皇子什么吗?贤婿?你说他是不是傻,还是脑子有坑?你是不知道那些人怎么议论他的,他怎么好意思,还呆得下去?不过我看七皇子那样子,觉得那张请柬,也没白给,苏妹妹,你果真是料事如神啊。” 几个人边说话的时候边往外走,他们走的算是早的,府里的下人又在设宴的院子忙碌,一路都没什么人。 还没出门,苏梁浅一行人被从另外方向急匆匆赶来的人拦住了,“乐安安县主,表小姐出事了,她,她下面一直在流血!” 第四百零一章:流产,性命垂危 苏梁浅和谢云弈还有季无羡对视了眼,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夜傅铭的计划开始了。 谢云弈神色因担忧而变的凝重,季无羡脱口就道:“苏倾楣出事,你不去找大夫,找苏妹妹有什么用?她不是大夫,不会治病,而且这是在萧家,你要找找你家侯爷去,或者你家夫人,我们有事,急着赶回去呢!” 季无羡觉得,夜傅铭的计划,应该是利用苏倾楣的事,将苏梁浅吸引过去,只要他们不配合,这就回去,夜傅铭的计划就失败落空了。 那人在季无羡的话后,并没有死心,着急又愤怒道:“县主可是表小姐的亲姐姐啊,这也太没人情味了吧!” 季无羡看他这样的态度,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怀疑,咄咄道:“谁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你是侯府的下人吗?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居心?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沈大夫人见横冲直撞出来一人,就说苏倾楣出事,且点名让苏梁浅去,心中就生出了怀疑,季无羡的质疑,更让她觉得不对劲,她看向苏梁浅,见她沉着脸,敛眉思量,便知道有异。 “浅儿,你外祖母还在家中等着我们呢。” 苏梁浅思来想去,她觉得这应该就是夜傅铭的计划,但是她又觉得,如果只是这样,未免太过简单直接了些。 夜傅铭多疑,弯弯绕绕也多,也因此,他的计划,也应该是九曲十八弯的,不是这种可以直接看出目的的。 苏梁浅听到沈大夫人叫自己,醒过神来,她抬头看向沈大夫人,哦了声,随后看着那着急忙慌的丫鬟道:“我去请大夫。” “大小姐!” 苏梁浅抬脚没走几步,就又被一道声音叫住,不同于之前,这是个熟人,她声音慌乱,带着很重的颤音,甚至是哭腔,且很快跪着拦在了她面前。 她似乎是腿软,跪的很急促,咚的一声,是伺候苏倾楣多年的李嬷嬷。 “出什么事了?” 李嬷嬷脸上都是泪水,手上和衣服上都有血迹,哭着道:“小小姐” 苏梁浅看她这样子,心中明白,苏倾楣的情况,可能真的很危急。 李嬷嬷用力咽了咽,继续道:“小姐她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现在情况很不好,大大小姐” “我就说了,表小姐出事了吧,现在你们相信了吧?” 之前的小丫鬟,在这时候说风凉话。 苏梁浅抿了抿唇,并没有太久的迟疑,很快开口道:“季无羡,你去将这事告诉萧侯爷和七皇子,悄悄的说,别惊动其他人。” 大喜的日子,苏倾楣这事显然是极其不吉利的,太多人知道,对昭檬公主也不好。 “秋灵,你盯紧这丫鬟,疾风,你速度出去找大夫。李嬷嬷,你起来带路,大舅母,季夫人,你们和我一起!” “浅儿!” 事情紧急,季无羡在苏梁浅让他去通知萧镇海和夜傅铭的第一时间,就前去宴客厅了,异口同声持反对意见的是谢云弈和沈大夫人。 在谢云弈看来,苏倾楣死就死了,死不足惜,但是苏梁浅不能有任何闪失,哪怕是少一根头发都不行。 苏梁浅看着谢云弈,“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妹妹!” 苏梁浅在说这句话时,心里也没将苏倾楣当成妹妹,她的意思是,苏倾楣是她妹妹,她明知道她出了这样性命攸关的事却置之不顾的话,那就会被认为是冷血无情的人。 她不在意名声,也不在意那些不相干的人怎么议论自己,但是现在这当口,她还是需要一个好名声的,所以她不能就这样丢下苏倾楣不管。 谢云弈明白苏梁浅的意思,他当然明白,妥协。 “我和你一起去。” “可以一起,但是你就在院外等着。” 两人商定好,李嬷嬷已经起身,在前面小跑着,领着苏梁浅往苏倾楣院子的方向走,苏梁浅在后面跟着。 “我白日见她的时候,不都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出事了?” 苏倾楣肚子里面的孩子已经快六个月了,这时候胎儿几乎已经成形,胎位是很稳的,不像前三个月,会突然流产。 “老奴,老奴也不知道啊,她晚上用了晚膳后,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二小姐最近的胃口都不是很好,尤其是今天,就吃了几口,回房间的时候还好好的,坐了会,突然就说肚子不舒服,然后就开始流血了,那血越流越多,老奴都慌了。” 李嬷嬷说话是利索了,不会像之前那样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人还是很慌乱,颤音很重。 “今天可是二公子和公主大喜的日子,怎么就?府里的下人都在花厅,老奴跑了半天都没见着人,刚好撞上大小姐您了。” 李嬷嬷还是很担心紧张的,苏倾楣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可是皇上说要保下的啊,现在好端端的没了,还是在萧家办喜事的这天没的,李嬷嬷想着闹心心慌,也替苏倾楣忧虑。 本来萧夫人对苏倾楣就不待见,这事后,估计更有话在萧镇海面前排挤挑唆了。 “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的什么异常。” 李嬷嬷乱的很,都有些六神无主了,根本就想不起来,哭着在那洒泪摇头,苏梁浅见是问不出什么的,也就没再问。 苏倾楣住着的院子,位置挺好的,但是距离今天设宴的花厅还是有些远,在距离院子还有些距离的时候,苏倾楣院子所在的方向,忽然发出一声痛苦惨烈的尖叫,其后就是断断续续的,李嬷嬷哭出了声,催促几个人加快速度。 苏梁浅到院外的时候,苏倾楣呻吟未止,依旧是断断续续的,但是声音小了许多,透着说不出的虚弱。 院门是开着的,苏梁浅走到门口的时候,就见正对着苏倾楣所在房间的房门敞开着,不住有丫鬟婆子进进出出,她们手里端着铁盘子,那盘子的水都是鲜红的,也不知是血多一点,还是水多一点,看的人是触目惊心。 “怎么流这么多的血?” 季夫人讶异的说了句,沈大夫人跟着就道:“这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 不说苏倾楣就是下身流血导致流产,这就是身上其他地方受了伤,流了这么多血,这孩子也未必能保得住。 苏梁浅一脚已经进了院,看着谢云弈,拧着眉坚定道:“你就在外面等着,不许进去!” 季夫人随即就道:“对对对,小谢你是个大男人,这东西,太脏了,晦气!” 这要苏梁浅生孩子,季夫人不会拦着,但是苏倾楣流产落胎,这算什么事?在季夫人看来,简直就是脏了谢云弈的眼。 苏梁浅叮嘱完,里面苏倾楣又发出一声痛哭的惨叫,她几步进了房间。 房间用屏风隔着,一路都是湿漉漉的,水和血混在一起,血腥味很重,就是大门和窗户都敞开着,那味道还是浓郁的很,让人不适的作呕。 苏倾楣床边围着好几个下人,给她擦血呢,没几下,白色的纱布就被染红了,她床上的东西,都被血,床边附近都是血水,她这已经不是流产,简直就是血崩,苏梁浅看着,都觉得情况不妙极了。 如果不能及时止血,不单单是那个孩子,苏倾楣的性命都堪忧。 这还真是符合夜傅铭一贯的行事作风,一出手,就要两个人的性命。 沈大夫人和季夫人是吃了一惊,也吓了一跳,见苏梁浅还要进去,拽住她,“你进去做什么?等萧家的人到了再说。” “毕竟姐妹一场,我看看去。” 苏梁浅说着,就挣开了沈大夫人进了屏风里面。 房间里点着灯,尤其是床边,比外面更加明亮。 苏倾楣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嘴唇也是,没有一点血色,就和个假人似的,在灯光下,距离稍稍近些,看着都瘆得慌。 刚刚她那几声大声的惨叫,应该就是一下出血好多,让她身体极度的不适造成的,而现在,苏倾楣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李嬷嬷早已经是六神无主了,不住的叫着小姐小姐,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苏梁浅走到苏倾楣床头的位置,低着身,把脉看眼睛,仔细检查了一番,看着李嬷嬷命令道:“拿纸笔来,我写个方子!” 李嬷嬷听说苏梁浅要写方子,懵了懵,都没反应过来,沈大夫人快步走到她面前,“你什么都不懂,别乱来!” 苏倾楣现在这情况,看着就凶多吉少。 苏梁浅身为姐姐,人过来了,看一眼口头关心几句就算尽到心意了,外人也不会因此说什么,但如果苏梁浅要写方子开药,还给苏倾楣喝下去的话,这出了什么事,就她和苏倾楣的关系,很有可能所有的罪责都到苏梁浅身上,跳到黄河都洗不清的那种。 为苏倾楣冒这样的风险,太不值了。 苏梁浅看着沈大夫人还有走进来的季夫人解释道:“我先写方子,一式两份,抓药煎药都要时间,到时候秋灵和萧家请的大夫应该都到了,拿单子给他们过目,如果没问题,再给苏倾楣喝下,她现在这样子,再拖下去,自己性命都堪忧。” 苏梁浅稍顿了片刻,看着李嬷嬷继续道:“我在云州的时候,有一次意外碰到这种情况,当时看过出诊的大夫写的方子,他是当地一个很有声望的老大夫,我记性好,留心就记了下来,我写给你,你找信得过的人去抓药熬药,等大夫到了,再由他们决定,能不能给苏倾楣服下。” 要苏梁浅说她会医术,这方子是她写的,李嬷嬷还会迟疑,但听她说是当地一个很有声望的老大夫,而且苏梁浅只让抓药熬药,真正喂的话是要经过大夫同意的,当即觉得妥当。 李嬷嬷再不迟疑,当即就去拿笔和纸,苏梁浅以最快的速度写好了方子,李嬷嬷出去了一趟,找人抓药熬药去了。 她并没有离开太久,吩咐完事情,很快就回来了。 苏梁浅才进去没一会,她感触敏锐,她觉得,苏倾楣的生息,都更弱了。 她自小娇养,本来就不是个能扛的人,现在又流了这么多血,身体还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哪里说熬就能熬的住的? “你们都下去。” 苏梁浅看着那几个给苏倾楣擦血的丫鬟,冷着脸命令,被她盯着的几个人有些发怔,随后看向李嬷嬷,苏梁浅见李嬷嬷发怔,用不容置喙的口吻道:“她们在这里只擦血又不止血,根本就没用,越擦越多,你让她们下去,大夫应该马上就到了!” 李嬷嬷看苏梁浅,就好像魔怔似的,不受控制的听从了她的命令,让丫鬟离开了。 那几个人,已经是一身的血,自己都要作呕了,只是来不及顾忌这些,现在可以不应负任何责任的离开,她们是求之不得。 苏梁浅知道李嬷嬷忠心,对苏倾楣也很爱重,她开口让其他人下去,却不会在这个时候,让李嬷嬷离开。 床上都是血,根本就不能坐人,这么近的距离,那浓重的血腥味冲的人脑袋都发昏,苏梁浅让李嬷嬷搬了条凳子,放在床边,自己坐下。 “苏倾楣,苏倾楣。” 苏梁浅一遍遍的叫着苏倾楣的名字,手打在她的脸上,她下手并不轻,但是苏倾楣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没有反应。 “我知道,你还是能听到我的声音的,夜傅铭还真是狠,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一尸两命,你也不甘心就这样死了吧,你要不想就这样便宜他,那就熬过去。” 诚如苏梁浅所言,苏倾楣是昏死过去,但是意识还是清醒的。 苏梁浅手打在她脸上,她能感觉得到,能感知到疼痛,她也能听到苏梁浅说的话,但就是不能回应,身上尤其是腹部的痛处,让她简直想一死了之,想要回应却无能为力。 夜傅铭,竟然是夜傅铭害得她,但是她凭什么相信苏梁浅? 不管是不是夜傅铭,肯定是有人要害她,她不能就这样算了。 李嬷嬷听着苏梁浅说的话,震惊无比,更难以置信。 七皇子,这是七皇子做的? 李嬷嬷想要替夜傅铭说几句话,斥责苏梁浅挑拨离间,甚至怀疑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苏梁浅所为,但是她的喉咙就像被堵住似的,说不出话来。 最近这段时间,苏梁浅和苏倾楣并没有接触过,当然,她要想下毒什么的,也不是不能够,但是苏倾楣身边都有大夫,李嬷嬷觉得苏梁浅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苏梁浅似乎并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要不是她,苏倾楣这个孩子早没了。 难道真的是七皇子? 李嬷嬷心里发寒,不由打了个寒颤。 苏梁浅各种分析,李嬷嬷越听她的话越是觉得,这就是夜傅铭所为。 他以前是备受打压的七皇子,李嬷嬷还幻想着他能看在萧家的份上,和苏倾楣相敬如宾,最近这段时间,夜傅铭春风得意,李嬷嬷心里是既盼着他和苏倾楣好,又更加的提心吊胆。 夜傅铭现在是明王,是众多皇子中唯一的亲王,苏倾楣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光明前途最大的污点和绊脚石。 李嬷嬷没质问苏梁浅,是因为她觉得有下手的目的和立场。 “还有你母亲,虽然她的死或多或少和我有点关系,但真正害死她的人是七皇子,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等醒过来后,去问你舅舅,或者是你两个表哥。” 李嬷嬷听着苏梁浅的话,腿一软,靠在了床板上,脸色难看。 她不相信苏梁浅,也不想相信,但她既然敢提出让苏倾楣向萧镇海他们寻求真相,可见这件事的真实性。 如果真的是夜傅铭,李嬷嬷简直不敢往下想。 她在想到自己一直以来,在苏倾楣和夜傅铭事情上的态度,心里都发虚发慌。 苏梁浅还说着话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苏梁浅停止了说话,但是并没有起来,扭头,是萧有望和萧夫人。 苏梁浅见是萧有望,并不意外。 苏倾楣现在情况不明,她的事情,不宜对外宣扬,今天那么多的贵宾,萧镇海这时候不管是出于什么事离开,都是怠慢,容易得罪人,也会让人猜疑。 萧有望倒是没有那么多的避忌,直接进了屋,他看着床上的苏倾楣,眉头打结,问:“什么情况?” 萧有望并没有慌乱,口气略有几分着急,还是有几分担心的。 萧燕走了才没多久,萧镇海到现在还没从对她自责的情绪里面完全走出来,苏倾楣要这时候也发生了什么意外,萧镇海多少都会有些承受不住。 不管从哪方面考虑,萧有望都不希望苏倾楣在这时候出事。 “七皇子呢?他不知道苏倾楣已经出事了吗?” 萧有望恼火道:“他才不会管她的死活,他巴不得她和她肚子里面的孩子早点死,那样的话,那件事才有可能被淡忘!” 苏梁浅说的话,李嬷嬷和苏倾楣可能会不相信,但是萧有望说的,她们却是信任的,李嬷嬷腿软,啪嗒直接坐在了血泊里面。 “大夫呢?人呢?你们都是死的吗,事情都发生这么久了,都不知道去找大夫!” 萧有望脾气暴躁冲着李嬷嬷发火。 “我已经让疾风去请了。” 苏梁浅站起来道。 她遇事不喜欢对下人动气,也有点看不下去别人对下人动怒迁怒,毕竟下人就是下人,他们要处事能那么周全的话,那还是下人吗? “应该就快到了,你找大夫了吗?没找的话,现在让人去请,找人进宫向皇上请太医。” 萧有望相信苏梁浅,另外请大夫,他觉得并没有必要,不过他知道,苏梁浅提出来,必然是有她的顾虑,还是依着她的意思,将府医请了过来,同时又找了萧镇海的随身进宫。 说是向皇上请太医,这只是个由头,更多的是试探皇上的口风,同时尽量撇清萧家在这件事情上的责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有望进来后,继续询问苏梁浅自己心头的疑惑。 “这事晚点再说。” 一时半会的说不清,苏梁浅并不是很想在这时候多解释。 说曹操曹操就到。 疾风的速度很快,苏梁浅和萧有望静默不过片刻,就已经有大夫到了,而且还不止一个。 那几个大夫进屋后,看到这样的场面,都是连连皱眉,看到床上的苏倾楣时,更是一脸的愁色。 萧有望也顾不得询问,第一时间就是让他们替苏倾楣诊治。 苏梁浅见大夫都到了,这里也没她什么事了,离开了屋子。 刚出门,就见谢云弈站在院门口,还有季无羡,两人似乎是在说着些什么。 谢云弈在苏梁浅出门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她,抬脚进了院,苏梁浅快步向她走去,隔着些距离,谢云弈和季无羡都闻到了苏梁浅身上的血腥气。 “夜傅铭下手挺狠,孩子已经没了,苏倾楣就算是抢救回来,今后估计也难再有孕。” 怀孕流产,还流了那么多的血,苏倾楣身体肯定会有很严重的损伤。 苏梁浅看着谢云弈,只是很冷静客观的陈述这件事,并没有太多的情感。 上辈子是对她,这辈子是他口中爱着的苏倾楣,现在亲眼看到苏倾楣这个下场,苏梁浅可以肯定,夜傅铭从头到尾爱的,就只有他自己。 “我在这里和你们一起,你们也别进去了,血腥味很重。” 季无羡嫌恶的拧着眉,就算苏梁浅不出来,他也是不会进去的。 “你冷不冷?” 苏梁浅回想起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么多血,不寒而栗,她抿着唇,微微的笑着看向谢云弈,摇了摇头,“本来有点,看到你就不怎么冷了。” 又被酸了一把的季无羡,默默的掬了把辛酸泪。 “会在这里呆挺久的吗?” 苏梁浅想了想,点头,“等会萧镇海他们来了,我看看情况,要不要将这事告诉昭檬公主。” 虽然这事和昭檬公主无关,但既然是夜傅铭的阴谋,苏梁浅觉得她还是有知道的必要的。 谢云弈闻言没有说话,转身吩咐疾风,过了没多久,疾风回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两件大衣,谢云弈分别给苏梁浅和自己披上,无声的昭示着自己对苏梁浅的关心,还有她留下来,他也要跟着一起的态度,不给苏梁浅开口让他提前回去的机会。 苏梁浅见他劝不动,调头又去找沈大夫人她们。 “我们都不回去,外祖母在家肯定会不安心,您先回去,让外祖母放心,我晚点就回去,这里有谢云弈和季无羡,不会有什么事。” 沈大夫人依旧不肯,但也做出了让步,“晚点等酒宴结束,萧镇海他们来了再说。” 疾风请来的大夫没多久,萧有望请的府医也到了。 临近过年,可以说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候,在院子里根本就站不住,苏梁浅一众人找了个房间躲风。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呆着的房间,房门被推开。 萧有望推门而入,带起了一阵寒风,他神色冷凝,缓缓走了进去,还不忘将门关上。 不消问,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苏倾楣的情况不会好。 “大夫说,你写的那个方子,是很好的止血的方子,我又让人去库房拿了上等的人参切成参片给她含在了嘴巴里面,药已经给她喝下了,如果成效好的话,血应该差不多就能止住了,能不能熬的过去,就看她自己的了。” 萧有望说这话时,有些沮丧。 他说的,都是能说的,还有就是,苏倾楣今后应该不能再生育了,只是这样的事,萧有望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父亲他们那边的酒宴,应该也快结束了。” “我们不想赶上人潮,你父亲和你母亲一敬了酒,我们就动身离开了,走出设宴的花厅没多久,有你家的下人冲出来,说苏倾楣出大事了,让我过来看看,因为时间太过赶巧,我担心会是什么阴谋没相信,后来李嬷嬷过来了,我才知道真的出事了。我觉得那个下人不对劲,一直让秋灵盯着,你想要知道什么,自己去审。” 普通人家办酒席,大家都是吃完了就走,并不会久留,但是像萧镇海这样的,很多人都是带着目的的,需要结交应酬,走的都比较迟。 苏梁浅和萧有望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夜,已经有些深了,外面,寒风凛冽,原本隐隐约约还是能听到嘈杂喧嚣声的,渐渐的都安静了下来,最后渐渐的归于某种平静。 这种平静持续没一会,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那步子又快又急,呼吸也是。 “萧镇海来了。” 第四百零二章:再难有孕 “萧镇海来了。” 萧有望在和苏梁浅差不多将事情说完后就离开了,屋子里再次就只有苏梁浅和沈大夫人他们一众人。 苏梁浅站了起来,“我们过去看看。” 苏梁浅急着过去,更多的是想沈大夫人早点回去,而不是在这里耗着。 这时辰,宾客应该已经都走的差不多了,沈大夫人再不动身,路上再慢一些,沈老夫人就又该担心了。 “血已经止住了,是乐安县主开的方子,大夫说,命算是捡回来了,但今后再想要孩子,就难了。” 苏梁浅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好听到这句话,预料中的结果,她一点也不意外。 就难了,这算是很委婉的说法,苏倾楣今后十有八九是没做母亲的资格了。 谢云弈和季无羡之前就被苏梁浅告知了,沈大夫人和季夫人却是刚刚才知道,两人对视了一眼,沈大夫人绷着的脸,有片刻的呆滞,随后流露出了悲悯的神色。 她曾经也经历了丧子之痛,那种痛楚,让她到现在还没能缓过来。 对沈大夫人来说,不能做母亲,对女人来说,是最大的惩罚,尤其是怀着身孕的时候又没了,她虽然不喜欢甚至是讨厌苏倾楣,但仍然忍不住同情怜悯。 里面,是良久的沉默。 这种没有任何声音的沉默,间接昭示着萧镇海悲痛的心情。 “大夫我已经都交代过了,皇宫那边,也以请御医的名义让人进去请示了,父亲,这次的事有蹊跷。” 屋子里,萧镇海摆了摆手,“先让人将屋子收拾清理干净,李嬷嬷,你留下来照顾好楣儿。” 萧镇海沉着声吩咐完,声音略有几分发颤,随后出了屋。 像今天这样大喜的日子,他晚上少不得喝酒,这一从里面出来,血腥味携着酒味,那味道更让人受不了。 萧镇海也有些受不了,他晚上喝的着实有些多,这要是一般人,都倒下去了,他倒是没倒,但酒劲上头,头发昏的厉害,刚进去看到苏倾楣屋子里那么多的血,人是更加清醒了,但脑袋也更痛更重了。 “我知道侯爷现在的心情不好,但你要发怒,得挑对象,更不该对着无辜的人,七皇子呢?他身为苏倾楣的夫君,这时候不在这里在哪里?” 萧镇海抿着嘴唇,绷着脸没说话,也没将脾气发作到苏梁浅身上。 苏梁浅提醒的对,发脾气挑对象,很显然,苏梁浅不是他可以宣泄的对象,当然,其他人也不行。 萧镇海见苏梁浅转身,以为她是要走,当即大声开口让她留下。 苏梁浅没打算走,她是准备让沈大夫人和季夫人先回去,闻言回头,“我要想走,侯爷还能强留不成?萧凭望呢?他知道苏倾楣的事了吗?” 苏梁浅问完,就开始劝沈大夫人她们回去。 戌时都快过了,时间确实已经很晚了,季夫人对谢云弈和苏梁浅放心的很,她心也大很多,不住安慰沈大夫人,沈大夫人才和她一块离开。 萧镇海见她们离开,走下了台阶,回答苏梁浅之前的问题,“七皇子拉着凭望,和他喝酒呢。” “还在喝酒?” 苏梁浅拧着眉头,嘴唇也抿的很紧,“这都什么时辰了?萧凭望可是今晚的新郎官!” 有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更不要说是洞房花烛夜了,萧家虽然有权势,但昭檬公主作为皇室公主,是下嫁,这是怠慢。 夜傅铭拉着萧镇海说的过去,但是拽着萧凭望,却不合情理,也不应该。 苏梁浅思量到的,萧镇海也想到了,他对夜傅铭也有不满,这会是更加不痛快,狠狠的瞪了萧有望一眼。 要不是萧有望,萧家何至于被夜傅铭拿捏? 苏梁浅之前一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会听夜傅铭一直拽着萧凭望,心里更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梁浅思忖了片刻,看着萧有望道:“我过去看看。” 萧镇海见苏梁浅的样子不对劲,几个跨步拦在苏梁浅前面,“是不是有什么事?” 苏梁浅知道萧镇海对夜傅铭的种种不满,对他也不隐瞒,直接道:“七皇子今晚可能是有什么计划,具体的我不清楚,但是苏倾楣的事很有可能只是第一步,他担心他会针对萧凭望。” 萧镇海一听这话,脑袋都炸了,酒一下全醒了,“我和你一起过去!” 苏倾楣现在这情况,他难受,但是苏倾楣现在已经这样了,他在这里也无济于事,而且就算是有用,对比苏倾楣,那也是萧凭望更加重要。 苏梁浅这一走,院子里的人转移了大半。 萧镇海担心萧凭望,脚步生风,走的很快,苏梁浅也是小跑着的。 萧镇海是武将,今日驻京的武将,不说全部,大半都来了,那些都是酒缸子,夜风中,都掺了甘醇浓烈的酒气,老远都能闻的到。 本来,朝中大臣谁家有这样的喜事,都是会闹洞房的,但新郎官萧凭望常年不在京城,和京中同龄的公子哥没几个相熟的,他从来也都是一本正经一身正气的模样,昭檬公主作为皇室唯一的嫡公主,还是太后身边长大的,身份也是尊贵,所以并没人敢胡闹。 宾客都走光了,乱七八糟的,一地狼藉,府里的下人正在收拾。 花厅很大,苏梁浅并不知道夜傅铭坐哪里,跟着萧镇海。 他还在之前的桌上坐着,萧凭望已经不在,就只有苏克明。 苏克明喝多了,趴在桌上,醉死过去了都。 萧镇海虽然喝的有些多,但是并没有醉,经过这事情,再风一吹,整个人都是清醒的。 无比清醒的那种。 “明王。” 萧镇海抱拳叫了夜傅铭一声,问道:“凭望呢?” 夜傅铭端坐着,手里拿着酒杯,他喝的并不是很多,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架势,莫名的欠扁。 “侯爷真是会开玩笑,这么晚了,新郎官自然和新娘子在一块了。” 萧镇海半点也没避讳,当着夜傅铭的面,叫了个下人过来,询问萧凭望的下落,对夜傅铭的不满,完全溢于言表。 显然,苏倾楣的事,他归咎到了夜傅铭身上,当然,夜傅铭也一点都不冤枉。 “二少爷已经走了,刚走没多久,应该是去喜喜房了。” 萧镇海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 苏梁浅看着似笑非笑,仿佛就和她示威似的夜傅铭,心里绷着的弦并没有放下,她扭头看着秋灵,吩咐道:“你去公主那边看看。” 秋灵得了苏梁浅的命令,离开。 萧镇海见苏梁浅这样子,瞬间不再乐观。 萧有望没参与进这些人,只让院子里收拾的下人都离开了。 “这么晚了,县主还没回去呢?” 夜傅铭笑看着苏梁浅,整个人仿佛在膨胀,目光落在她身后似左右护法的谢云弈和季无羡,脸上是冷轻的讥笑。 “小公爷,你可是季家的继承人,不像某些人,整天无所事事,只跟在女人屁股后面转吃软饭就行了。”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谢云弈是吃软饭的男人。 他故意说这样的话刺激,本来是想看谢云弈生气失态的,但是谢云弈就连眉都没挑一下,淡然的很,反倒是这样的结果,让夜傅铭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萧有望看着谢云弈,虽然脸上没有太大的波澜,心里却是忍不住一惊。 谢云弈出乎人预料之外的淡然,是强大的自信,这种自信,只要像权财这样的东西做支撑的,还有就是优越条件带来的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像夜傅铭,虽然是皇子,但因为很多时间都被人看不起,他就不能别人这样说他。 季无羡愤怒,反驳道:“明王,您管的是不是太宽了点,一个大男人,管着管那的,和个娘们似的!” 夜傅铭脸上流露出羞恼,苏梁浅不紧不慢的走向他,“七皇子做了那么多,不就是想我留下来,看您给我安排的戏码吗?” 夜傅铭恼火的神色,被诧异取代。 “县主对我还真是了解。”简直就是一针见血。 苏梁浅微微颔首,在夜傅铭的对面坐下,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要说吃软饭,谁能比得上明王您啊?要不是苏倾楣,让皇上都同情怜悯您的遭遇,您拿什么成为亲王啊?估计其他皇子都羡慕不已呢。” “苏梁浅!” 苏梁浅在夜傅铭鲜血淋漓的伤口撒盐,夜傅铭哪有不恼羞成怒的? 其他人:“” 他们不得不说,苏梁浅说这话是真狠啊,换他们也受不了。 “实话实说,而且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这样认为,北齐的百姓,他们都是这样的看法。” 夜傅铭手握成拳,放在桌上拍了拍,“你不要太过分了!” 他下手很用力,厚重的桌子都震了震,桌上趴着的苏克明被这有些大的动静弄醒,勉强睁开眼睛,醉醺醺的嘟囔着道:“怎么了怎么了?” 他看四周围的人,人影都是晃动的,一张张脸,白花花的,他都分辨不清谁是谁的,只是片刻,他很快又支撑不住,再次重重的趴在了桌上。 苏梁浅没搭理夜傅铭,扭头看向谢云弈,微笑着面对他道:“谢云弈,站着太累了,你坐我旁边。” 谢云弈不说话,走到苏梁浅身边坐下,用行动表情自己的乖顺。 “原来你喜欢这种听话好调教没骨头的。” 夜傅铭说这话时,挑眉往萧有望的方向看了眼,含义很深。 他随后目光再次落在苏梁浅身上,见她身姿笔直,仿佛不会弯折,恨恨道:“你就猖狂,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苏梁浅了解夜傅铭,他一旦出手,捏的也是蛇的七寸打,他这样信心满满,苏梁浅心中并非完全没有忐忑,但是输人不输阵,尤其面对夜傅铭,苏梁浅更是不慌不忙的,不肯表露出半分的担忧。 夜傅铭一开始也是信心满满,成竹在胸,但见苏梁浅这个样子,再加上苏梁浅进来的时候,就预料到他设计苏倾楣的事是为了留住她,他再想到之前苏梁浅每次经历事情的反转,自己反而没底起来。 花厅距离婚房不近,秋灵差不多一炷香后才回来,她疾步跑到苏梁浅面前,凑近道:“萧凭望没在公主那里。” 她并没有很刻意的压低放轻声音,不仅苏梁浅能听得到,萧镇海他们也都听到了。 萧镇海当即横眉冷竖,看着夜傅铭重重的叫了声,“明王!” 他站苏梁浅。 “侯爷对我这么大声做什么?我是留了萧凭望,那我也是以兄长的身份叮嘱他一定要好好对待公主妹妹,不要辜负她的情意,不然的话,皇后会伤心,也不会放过他的,真要这样的话,我也不能帮他求情,话说完,我就让他走了,我又没让人跟着他,他去了哪里,我怎么会知道。” 夜傅铭的话,让苏梁浅更加肯定,此事和他有关。 他的目的,不仅仅是针对她,还有报复皇后和昭檬公主的意思在里面。 毕竟,新娘子成婚当晚不见新郎,独守闺房,是件很丢人的事情,更不要说昭檬还是公主,那丢的就是皇室的颜面,到时候皇上要知道了,对萧家都会有所不满。 但夜傅铭现在正是需要借萧家势的时候,皇上对萧家不满,于他而言,也没好处。 这其中是有矛盾的。 夜傅铭看着若有所思的苏梁浅,身子前倾,想要凑近,就做了那动作,还没来得及实施,脑袋直接就被毫不留情的推开了。 谢云弈看着下手不重,好像只是那么随意的一推,但是展示的却是随时都在守护着苏梁浅的敏锐,夜傅铭被推的身体后仰,直接栽着坐在地上。 “放肆!” 夜傅铭手指着谢云弈,恨的想要将他杀了。 “我什么都没看到!” 季无羡边将头扭过去边道,其他人也当看不到。 夜傅铭气呼呼的,被人扶着起来,他气急了,将手下甩开,手握成拳坐下。 “七皇子,在场的谁都不是傻子,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事情都这样了,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吧。” 萧镇海往前,走到苏梁浅身后,“如此算计,伤害我的家人,这就是明王合作的诚意?要是凭望出了什么事,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萧镇海声音浑厚。 萧镇海这个样子,夜傅铭也没有太多的惧怕。 萧镇海不像苏梁浅,他在意的东西太多,这种人,顾忌的也多,是不会为一个人不惜一切代价的。 夜傅铭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看向苏梁浅,“县主那么聪明,你说说,萧凭望现在会在这里?” 他挑衅的意味很重,随后对着萧镇海耸了耸肩,“侯爷真的问错人了,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侯爷和我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二公子前途一片大好,您觉得我会对他做什么?” 夜傅铭的话,对萧镇海安抚的作用并不大,他板着脸,继续道:“那楣儿呢?她肚子里面的孩子,你不想要,你可以让她打了,早点打掉,你为什么要现在对她下那么狠的手?燕儿她也是你害死的!” 萧镇海龇牙欲裂。 “侯爷,您找人去看看,萧凭望在不在府里。” 萧凭望的事,就和苏倾楣的一样,目前是不能声张的,这事,只能萧镇海找信的过的人去办。 苏梁浅虽然不慌不忙的,神色却略有几分凝重,夜傅铭看着,变态的满足了不少。 萧镇海当即将这事交给了萧有望,又是一盏茶的功夫过去,萧有望回来了,“有人看到二弟骑马出去了!” 萧镇海脸都绿了,“他去哪里了?为什么出去?” 萧有望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萧镇海看向夜傅铭,用比之前还大的声音问道:“凭望他去哪里了?” 夜傅铭的回答依旧,他不知道。 夜傅铭见萧镇海不信,恼火道:“我夜傅铭敢作敢当,苏倾楣的事,确实是我动的手,但是萧凭望,我并不知情,我只是单纯的留他下来多说了几句话,其他的,我什么都没做!” 苏梁浅站了起来,看着季无羡和萧有望他们,“你们留在这里,我去公主那边看看。” 苏梁浅起身,正准备往喜房的方向赶,有个穿戴喜庆,打扮的一丝不苟的嬷嬷走了进来,她看到苏梁浅,面上一喜,朝着她更快的跑了过去。 “县主在这里,真的是太好了。” 她叹道,松了口气,但是眉色依旧是发拧的,着急中,还流露出不快,尤其是看到萧镇海和萧有望这样的萧家人时,更是差点没黑着脸了。 来人苏梁浅自然是认得的,是昭檬公主的乳母,这次也是作为陪嫁的嬷嬷,一起到萧家了。 “公主有事找您。” 之前秋灵依苏梁浅的意思去昭檬公主那里探找萧凭望下落的时候,问的就是伺候昭檬公主和她还算相熟的丫鬟。 那人因为萧凭望迟迟没去洞房,将这事告诉了昭檬公主,昭檬公主那边现在也出了点状况,她就让身边的嬷嬷过来看看,苏梁浅是不是还在府里,嬷嬷问了几个人,一路找到了这里。 苏梁浅刚好也准备去找昭檬公主,当即让嬷嬷带路。 一路红灯彩绸,在风中摇曳。 那嬷嬷心急的很,走的很快,苏梁浅心里也有些着急,跟的很紧。 她边走的时候,脑子都还在想事,没停下来。 今晚肯定会发生什么事,她有种极其强烈的这种直觉,让她都不安了起来。 会是什么事呢?能针对她 萧凭望,昭檬公主,苏梁浅一遍遍的回忆着回想着,对所有的可能都在脑子里进行推测,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到什么,整个人一惊,突然停了下来。 “你想到什么了?” 谢云弈看她这样子问道,秋灵等人也停了下来,关切又好奇。 苏梁浅示意继续走,随后对谢云弈,无力又沮丧道:“可能是沈琦善,这次的事,可能和沈琦善有关。” 谢云弈心说,沈琦善不是沈大夫人送出京城,找人严加看管了吗?都已经几个月了。 几个月了,正是因为时间长,才容易存在变数。 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苏梁浅,但看苏梁浅拧眉忧虑的都有些焦躁的模样,还是宽慰道:“不会有事的。” 话落他就觉得这安慰根本就没什么分量,又补充道:“就算出了事,那就想办法解决,一切有我陪着你一起。” 苏梁浅脑子有些乱糟糟的,深吸了口气,让自己静下心来,跟在嬷嬷的身后去找昭檬公主。 如果真的和沈琦善有关,但是现在沈琦善在哪里她都不知道,京城这么大,又深更半夜的,她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找到,就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喜房内,满目的红,喜庆极了,但因为就只有新娘一个人,不见新郎,空荡荡的,让在屋子里面的人,只觉得无限嘲讽。 “公主。” 苏梁浅看着坐在床上的昭檬公主,她的盖头已经掀开了,应该是她自己掀的,新娘自己掀盖头,这在北齐,是很不吉利的,当然,一般做这种事情的新娘心情都不会好,更不要说昭檬公主是满怀期盼嫁给自己心仪的男人的。 她现在该有多失望寒心。 大概是经历的多,苏梁浅总觉得自己是能明白昭檬公主的心情和感受的。 昭檬公主见苏梁浅来了,只是抬了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虽然盖头掀开了,但是头戴的凤冠和身上的嫁衣都没换下,她头上的凤冠很重,让她抬头的动作,看着有些艰难,灯光下,光彩照人,只是神情黯然,简直就是沮丧,还有愤怒难堪。 苏梁浅让守在屋子里的丫鬟嬷嬷都退下,她们都是宫中的人,知道苏梁浅和昭檬公主的关系,想着苏梁浅能开导开导昭檬公主,服了服身后,随即离开。 苏梁浅走至床边,不知道是不是触景生情还是对昭檬公主的愧疚,她心中有些酸楚。 “公主。” 苏梁浅走到昭檬公主身边,又叫了声。 如果不是她的撮合,她或许根本不会嫁给萧凭望,上辈子,她嫁的人就不是他,虽然最后也没好的下场,但是苏梁浅觉得,她现在的不幸和难过,是自己造成和带来的,如果真的是沈琦善,她的罪过无疑更大。 昭檬公主没说话,左手伸进右手的袖子,愤愤的将一张纸甩给苏梁浅。 纸张太轻,苏梁浅没接住,掉在了地上,苏梁浅低身正要去捡,先看清了上面的内容,“你的新郎,在我这里。” 字迹娟秀,工整小巧,一看就是女子的笔迹。 而这无比熟悉的字迹,让苏梁浅心中仅存着的幻想,也成了空。 是沈琦善,这是沈琦善的字迹。 除了这句充满挑衅的话,上面还有个地址,和沈琦善完全不相符的行事作风,但苏梁浅知道,这就是她。 她极其不好的预感,成了真。 苏梁浅看着昭檬公主面无表情却悲痛绝望的模样,心中生出是自己将她害成这样的浓烈自责。 苏梁浅迟疑着,走到昭檬公主身边,一脸的愧疚,“公主,对不起。” 昭檬公主动也不动,眼睛红的厉害,有眼泪流了出来。 她静静的流泪,越流越凶,那样子,让人感同身受的难受。 苏梁浅伸手,将昭檬公主搂在怀里,昭檬公主没有挣扎,坐着的她贴在在苏梁浅的腰上,呜呜咽咽的哭出了声。 苏梁浅轻拍着她的背,以一种低沉的声音缓缓开口道:“我离开侯府前,被人拦住,苏倾楣出事了,她的孩子已经没了,她性命虽然是保住了,但今后很难再有孕,萧凭望离开前,被七皇子刻意多留了一会,这所有的一切,极有可能都是七皇子的阴谋,报复我也针对你和皇后的阴谋。昭檬公主,是我的错,将你卷进这些是非里面,如果你因此对萧凭望寒了心,后悔了,我会拼尽一切弥补。” 第四百零三章:事出 苏梁浅静静的解释着,声音很轻,这样轻柔的声音,也染着悲伤,还有显见的愧疚,意图抚慰着昭檬公主的心。 昭檬公主似宣泄般,哭的更加大声,她边哭边推开苏梁浅,苏梁浅猝不及防,向后退了好几步。 “你休想!” 昭檬公主从床上站了起来,手指着苏梁浅,近乎歇斯底里的咆哮。 “弥补?你怎么弥补?我已经嫁给萧凭望了,我和他刚拜托天地成了夫妻,后悔?我怎么后悔?悔婚吗?你以为皇宫还是我想回就能回的吗?你现在看出沈琦善的决心了?你以前干嘛去了?谁让你撮合我和萧凭望的?你为什么要撮合我我们?现在我已经没回头路可走了,你让我腾位置,想都别想,我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昭檬公主抽噎着,情绪激动,哽咽的厉害。 苏梁浅听她的话便明白,她是误会自己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梁浅声音也很大,直视着昭檬公主,“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件事情,我站的是你,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今后更是如此!” 苏梁浅神色坚定,“你把我当朋友,我对你也是一样,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实在不能接受,哪怕是最糟糕的后果,我也愿意和你一起承担,因为这事有我很大的责任,但是我更希望你能够冷静,最好就像你说的,不要便宜了我那个被所谓爱情冲昏了头脑的表姐!” 苏梁浅心里头也是恼火的很,如果沈琦善在这里,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给她一巴掌。 昭檬公主站着,因为凤冠太重,有些重心不稳。 她看着苏梁浅,一如之前,悲伤又恼火,呼吸急促,眼睛猩红,却没有说话,片刻后,重新跌坐在床上。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苏梁浅这句话后,屋子里陷入了沉默。 昭檬公主头靠在床上,眼泪没停。 苏梁浅继续上前,“这事我有很大的责任,萧凭望肯定也有错,不管怎么说,今天是你们大婚的日子,是你人生当中最重要的日子,他这种行为,不值得原谅,但是伤害你绝对不是他的本意,他也是掉进了别人的陷阱,也是受害者,他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他今天不论怎么选择,这辈子注定都会愧疚,他当时一定也很为难,但是这并不表示他选择了沈琦善,他选择的是你,一直是你,但是如果对方是性命威胁,他们毕竟曾经有过一段温暖的时光,那个人也是我的表姐。” 萧凭望做出这样的选择,苏梁浅是能够明白的,只是在这种特殊的日子,被他伤害的那个人,肯定不会那么容易谅解。 “正是因为他选择了你,觉得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偿还,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苏梁浅安慰着昭檬公主,虽然这作用和力量,微乎其微。 该说的说完,屋子里再次陷入寂静之中,这次的时间,有点长。 苏梁浅蹲在昭檬公主脚边,抬头看她,在这样有些冗长的沉默中,时间显得更加漫长。 良久,苏梁浅缓缓起身,看着昭檬公主,神色是冰冷的坚毅,“这件事情,你交给我处理,我会尽量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苏梁浅在说这句话时,心中明亮。 对昭檬公主的伤害都已经造成,这是不管她做什么都不能抚平的,她能做的,就是用自己曾经的经历,尽量将这件事对昭檬公主的伤害降到最低。 昭檬公主一直处在失神状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么多年来,这是她在人前从未有过的脆弱,在苏梁浅面前亦是如此。 昭檬公主看着渐渐起身的苏梁浅,终于稍稍回过神来,她也站了起来,看着苏梁浅道:“我和你一起去!” 她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裳,“你等我一下。” 昭檬公主下定决心,叫了人进来,将头上沉重的凤冠卸了,更换了衣裳,随后走到苏梁浅身边,和她站在一起。 “如果事情真的像我们想的那样,你说过,会站在我这边。” 苏梁浅点头。 昭檬公主的不幸也算因她而起,就算她提什么过分的要求,苏梁浅也很难做到拒绝,在这时候拒绝。 就算沈琦善不幸,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自己执迷不悟咎由自取,就像上辈子的自己。 但是苏梁浅觉得沈琦善比自己还要执迷不悟,她这简直就是无理取闹,纠缠不休。 “既然她那么想嫁给萧凭望,那我就成全他们。” 苏梁浅怔了怔,明白了昭檬公主的意思,没有说话。 昭檬公主冷冷道:“那走吧,要不要和侯爷他们说一声?” 她和萧凭望已经拜过堂了,按理应该叫萧镇海公爹的,这一声侯爷,昭示着她的不满,还有疏远。 对萧凭望极度的失望和愤怒,让她迁怒到了萧家的其他人。 当然,她也有那个资格。 “我让人告知侯爷一声。” 苏梁浅出了门,让秋灵去花厅,告诉萧镇海,他们要出去一趟。 昭檬公主和苏梁浅一起出了门,她最先看到的并不是就近守着的秋灵,而是谢云弈。 夜风中,他身姿挺拔,清隽尊贵,在看到苏梁浅时,扬起了笑,金黄色的灯光下,满是柔情宠溺。 他的眼里就只有苏梁浅,昭檬公主羡慕的近乎酸涩,眼睛更是,想要落泪。 她紧咬着嘴唇,才没让自己掉出眼泪,哭出声来。 苏梁浅情绪也不是很高,甚至有些低迷,和谢云弈解释了两句。 “是沈琦善,她还留了地方,我和昭檬公主现在去找她。” 谢云弈只是微微颔首,一副她去哪里都没关系,反正他只负责跟的态度,让昭檬公主越发的心酸。 昭檬公主作为萧凭望的妻子,今天刚入门,一直都是蒙着盖头的,她又换了衣裳,和苏梁浅走在一起,府里的下人只当是和苏梁浅交好的小姐,根本就没认出人来。 苏梁浅和昭檬公主还没出门,就被赶来的萧镇海追上拦住。 昭檬公主一贯是端庄知礼的,但是现在这样的身份看到萧镇海,却没有见礼。 秋灵去找萧镇海,只说苏梁浅和昭檬公主要出门,但是并没有说什么事,但是萧镇海又不是傻子,他看这阵仗就知道,是自己理亏,不过具体的原因,他却是不清楚的。 要萧凭望在府里和昭檬公主在一起,她怎么会出门? 新婚夜,新郎不陪新娘,萧镇海没想到一贯懂事有分寸的萧凭望竟然也会犯这样让他恨得要揍他一顿的大错。 “公主这是要出门?” 萧镇海明知故问,昭檬公主没搭理他。 “这么晚了,公主您出去太危险了,万一掉进别人的陷阱怎么办?我亲自去,将人捉回来,亲自向您赔罪!” 昭檬公主看他,脸色眸色冰冷,“我已经下定决心要亲自去,侯爷要是想去,那就一起吧。” “我也一起凑个热闹,多个人,多个见证嘛。” 夜傅铭站了出来,那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幸灾乐祸,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昭檬公主没怎么注意到他,这会听到他的声音,循声瞪他,那含泪的猩红眼眸,是从未有过的仇恨。 她咬着嘴唇,手也握成了拳,却没有发作。 “那就都一起吧!” 昭檬公主不愿服输,强撑着,倔强道。 最后,苏梁浅那一众人自然都是去的,还有夜傅铭昭檬公主,萧镇海安排了萧有望坐镇府里,不要生出变故来。 近十人的队伍,可以说是浩浩荡荡。 一众人刚出府,已经有人陆续上马车了,另一侧的方向,有辆豪华至极的马车,快速朝这边而来,最后在萧家门前停下。 苏梁浅还没上马车,昭檬公主想和她坐同一辆马车,只和她一个人,苏梁浅正和谢云弈说这事。 苏梁浅看着突然停下的马车,心中有那么一瞬间,幻想着马车里下来的是萧凭望,那样的话,夜傅铭的计划就半失败了,但是苏梁浅这种不切合实际的幻想,很快成了空。 马车停下,确实下来了人,他一身颜色鲜亮的衣裳,鼻孔朝天,一副纨绔的模样,还是苏梁浅熟悉的面孔,但不是萧凭望,而是王承辉。 王承辉见这么多人,直奔苏梁浅,“你们这么多人,是去哪里呢?” 这就在萧家门口,还有下人都在呢,苏梁浅也不方便解释,看着王承辉问道:“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会来?” 王承辉却没那么多避忌,就要回答,被苏梁浅拦住,“先上马车再说,公主在这里面。” 王承辉没再多话,看着往这边走的萧镇海,径直上了马车,直接让萧镇海扑了个空。 萧镇海面色铁青,窝火的心都要炸了,却不得发作,他一掌脾气萧凭望的心都有。 “府里的事情你处理好,别让那些人乱嚼舌根。” 苏梁浅在王承辉上了昭檬公主所在的马车后,想到了什么,又去找谢云弈。 “季无羡,你去找些信得过的人来,我让秋灵沿途留下记号。” 苏梁浅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她思来想去,觉得一定不能让这事泄露出去,他们到目的地后,得找人守着。 季无羡本来就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比起去找人,他更想跟着苏梁浅他们一起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苏梁浅交代的是正经事,而且除了他,好像也没别的更好的人选了。 苏梁浅见季无羡应下,转身回头,又上了昭檬公主所在的马车。 昭檬公主痛苦难受极了,那种滋味,不能诉说,却让人崩溃捉狂。 她之前在夜傅铭和萧镇海她们面前还端着忍着,看到王承辉却忍不住,眼泪又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她的嘴唇,因为咬的太紧,已经破皮了。 王承辉这会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让昭檬公主靠在他身上安慰,见苏梁浅上来,看着她道:“我离开没多久,突然有人冲撞了我的马车,说昭檬在萧家出事了,我不放心,回府也没什么事,就又折回来了,这到底怎么一回事?萧凭望呢?他人呢?” 王承辉的口气急切,是对昭檬公主毫不掩饰的关心。 苏梁浅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才好,将之前昭檬公主扔给她的纸条给了王承辉,王承辉一看,都炸了,“这什么意思?这谁?” 他一副要将人揪出来的态度,说话吐字都有些恶狠狠的。 “萧凭望这个混蛋,早知道我这么不靠谱,我我看错了他!” 王承辉气愤至极,安慰昭檬公主道:“别伤心,这种男人不值得你伤心,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等我给你找个好的!” 他这话一出口,昭檬公主饶是压抑克制,也忍不住哭的更大声。 苏梁浅揉了揉有些发涨的脑袋,咽了咽有些干涩的喉咙,“是沈琦善。” 苏梁浅的口气透着说不出的疲累,“我大舅母之前已经将她和她母亲都送离京城了,安排在沈家的一处庄子上,日夜都找人盯着看着,我也不知道她怎么逃出来的,这事和七皇子也有关系,我现在怀疑,那天拦住七皇子马车的人,就是沈琦善。” 王承辉极少见苏梁浅这个样子,就是心里有苛责也不忍心开口说她了,反而泛起了心疼。 之前夜傅铭从皇宫离开被人拦车的事,在京城闹的是沸沸扬扬,夜傅铭还因此博了个好名声。 王承辉作为王家的嫡子,消息灵通,自然不可能连这点事都不知道,他还知道,夜傅铭那天进宫,和夜向禹大打了一场。 王承辉一直都觉得这事是夜傅铭自导自演,就算不是,他也没想过那个人会是沈琦善。 沈琦善的怯弱和胆小,在京城是出了名的,谁能想到她会做出那样疯狂的事? 他这样想,苏梁浅肯定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一时疏忽,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王承辉想安慰苏梁浅几句,目光触及昭檬公主,又将话吞了进去。 “萧凭望错了,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他的人品,你们也都知道,我当初撮合,虽存着私心,但也没有要害公主的意思,不过事情既然发生了,能承担的责任我会尽量承担,公主,你做好准备。” 等会会看到什么,发生什么,然后又该怎么处理,昭檬公主已经可以想了。 昭檬公主坐直身子,抬起头来,看向苏梁浅,“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她的声音略微有几分沙哑,不论是神色还是口气,都尽显冷漠。 很显然,因为这样的事,她对苏梁浅生疏了。 “公主问我,不担心我存私心,偏袒沈琦善?” 苏梁浅口气虽然平静,心里却上火的很,对沈琦善根本就叫不出表姐二字。 “我只是让你建议,我有脑子,而且我表哥还在呢。” 苏梁浅看了王承辉一眼,向后靠在马车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再睁开,整个人较之之前,都变的平和了下来。 “今晚的事情闹大,不管对谁,都没好处,尤其是公主。您要没想和萧凭望一刀两断和离,不管等会会发生什么,都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不能被外人看出来,不该知道的,也不该让他们知道。” 一旦今晚的事情宣扬出去,昭檬公主作为受害者,自然可以博得同情,但更会沦为笑话,被人耻笑议论,一辈子都抬不起头,这对像昭檬公主这样心高气傲又身份尊贵的女子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侮辱。 “你的意思是,这口气,我就这样咽下去了?” 苏梁浅和昭檬公主接触来往那么久,对她是知道了解的。 虽然发生这样的事,让她对萧凭望失望透顶寒了心,但她不是那种彪悍耍泼的女人,为了自己一时痛快全然不顾后果鱼死网破的事,她做不出来,她种种的顾忌,让她也不会那样做。 受了这么大的气,不能任性而为,只能忍气吞声,自然会有莫大的不甘心。 “公主觉得这委屈白受了?” 苏梁浅盯着昭檬公主,问道。 “以公主的身份,只要这件事您处理妥当,就算是萧镇海,您说一他也不会说二,还有萧凭望,他是个重情又有责任感的人,只要公主您不要提触及他底线的要求,您可以对他予取予求,包括他的心,还能拿捏他一辈子。” 苏梁浅神色从容,口气却坚定。 王承辉看着听了苏梁浅的话,怔怔的有些发愣的昭檬公主,拍着她的背,叹息着道:“我觉得乐安县主说的有道理,如果事情已经发生,你闹的话,不过是图一时快活,对自己也没好处,不如退一步,以退为进,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昭檬公主抿着嘴唇,神色落寞,不甘又恼火。 苏梁浅也没再说话,一路抵达目的地,皇城西快到城门口的一家靠山的尼姑庵,也是萧凭望和沈琦善幼年相遇的地方。 萧家距离此处不近,苏梁浅一众人到的时候,亥时都已经过了。 因为地处偏僻,不在皇城中,就只有月亮和星子的光辉,黑漆漆的,更是安静到寂静。 尼姑庵久未修葺,从外面看,都有些旧旧的。 数辆马车,齐齐停下。 萧镇海下马车后,是想直接冲进去的,但还是克制着走到了昭檬公主的马车前。 他行的是君臣的礼,态度恭敬。 昭檬公主看他,虽然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但勉强还算平和,朝着他微微点了点头,以示尊重。 “尼姑庵,萧凭望还真是会选地方。” 夜傅铭幸灾乐祸,边说话边也走向昭檬公主,“知人知面不知心,妹妹你可要小心,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啧啧了两声,眼角瞟向苏梁浅,那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分明是意有所指。 萧镇海脸色难看,呼吸也是急的很。 新婚夜,新郎官不在洞房,深更半夜的跑到尼姑庵,这要传出去,外面的人不定怎么议论笑话,萧凭望这辈子都要毁了。 萧镇海再想到萧有望,原本两个儿子前途都一片光明,现在都埋了炸弹,拿捏在了别人手上,萧镇海心里沉甸甸的,简直凝重。 “所以说,人不能错信人,一不小心,一辈子都赔进去了。” 之前是意有所指,后面这句,直指苏梁浅,挑拨关系。 夜傅铭将沈琦善带回府里,又帮着安排这一切,这个中种种的纠葛,他自然是一清二楚。 苏梁浅毫不掩饰对夜傅铭的嫌恶,“七皇子,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 她现在看夜傅铭,觉得他就像阴魂不散还上蹿下跳的臭虫。 夜傅铭看向昭檬公主,昭檬公主看都没看他一眼,更不要说搭理,夜傅铭冷哼了声,“执迷不悟,愚蠢!天这么冷,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夜傅铭迫不及待,催促。 王承辉最后从马车跳了下来,站在昭檬公主和苏梁浅的身后,讥讽道:“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夜傅铭见王承辉竟然将他比作太监,手指着他,王承辉半点也不畏惧,还故作挑衅,做了个鬼脸。 夜傅铭愤愤的将手放下。 众人就这样在外面吹着风,又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的时间,苏梁浅留了疾风在外面,叮嘱了几句,这才和昭檬公主等人进去。 这次的事,是夜傅铭和沈琦善联手,两人蓄意安排,苏梁浅几乎没费什么劲,很快打听到了沈琦善所在的厢房。 腊月的夜,黑沉。 湿冷的西北风吹在脸上,刺刺的刮疼。 庵里十分安静,这么多人,就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安静让人心情发慌。 庵庙虽然有些年久失修,但是占地面具却广,苏梁浅一众人绕过前面,到了后山的厢房。 比起前面来说,后面的厢房屋檐下,悬着一些亮着的灯,比起黑乎乎的前面,要明亮许多。 苏梁浅已经让庵庙领路的姑子下去了,她在院中扫了眼,很快锁定了沈琦善所在的房间,给秋灵使了个眼色,秋灵会意,将门推开。 房间里,亮着灯,橘黄的光线,不是温馨,反而透着暧昧。 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衣裳,红色的新郎服和女子的衣裳交叠在一起,床上挂着帷幔。 床幔是放下的,但因为秋灵这一推门的动作,略有些大的风将垂着的床帐吹起,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春色。 苏梁浅和昭檬公主萧镇海等人都没进去,但站在外面,门一推开,就可以看到地上的衣裳,在场的谁都不是傻子,哪里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虽然已经提前预想到了,萧镇海和昭檬公主还是黑了脸,尤其是萧镇海,煞气大开,他看了昭檬公主一眼,从秋灵的身边经过,大步流星的进了房间,直奔大床,抬手就掀开了帘子。 床上,躺着一男一女,女的抱着男人,两人同枕而眠,亲密的贴在一起,其中一个,正是萧凭望,另外一个,对萧镇海来说,也不是全然陌生的,正是沈琦善。 萧镇海见是沈琦善,气的肺都炸了,也有心虚。 半年多前,萧凭望和他提过娶沈琦善之事,他当时态度坚决,他强烈反对,父子两还为此大吵了一架。 萧镇海看到这一幕,一掌劈死萧凭望的心思都有,他甚至不那么肯定,萧凭望是被设计的。 萧镇海呼吸急的很,喷出的仿佛火一般,将床幔都撕了下来。 外面,昭檬公主也要进去,苏梁浅跟着,被谢云弈拽住,不许她进。 昭檬公主出现在萧镇海身后的时候,床上,沈琦善悠悠的睁开眼睛,她一脸的慵懒,甚至有股子魅色,在看到床边站着的两个人后,大惊失色,她尖叫了声,卷着被子坐到了床的内侧,将自己包住。 这么大的动静,萧凭望都还是闭着眼睛没醒,沈琦善看着光着膀子的萧凭望,眼神躲闪,抬头看向昭檬公主,听到她道:“秋灵,打盘冷水来!” 秋灵诶了声,转身很快打了盘冷水进来,萧镇海板着脸,没有阻拦。 昭檬公主一把从她手上夺过,直接泼在了萧凭望的身上。 “凭望!” 沈琦善心疼的叫了句,扑在了他身上,昭檬公主的水,也倒了她一身。 水是放在院子里水缸的冷水,冰冰的,甚至有股刺骨的寒意,萧凭望被这一泼后,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第四百零四章:不娶 萧凭望头沉似铁,眼睛更仿佛有千斤重,几乎是被撑开的,因为那水是泼在他脸上,他睁开时,视线都是模糊的,恢复了感知的第一时间,他就是觉得冷。 这种冷,让他混沌的大脑在最快最短的时间内有了一丝清醒,萧凭望敏锐的察觉出不对劲。 “你个孽子,我打死你!” 萧凭望擦掉脸上水迹的时候,听到了萧镇海近乎咆哮的暴怒声,随即自己被抱住,耳边响起娇柔又着急的女声,“不要伤害凭望!” 熟悉的声音,让萧凭望打了个激灵,浑身都在颤栗,他不假思索,就将抱着自己的女子推开。 他动作很大,甚至有些粗鲁,沈琦善轻呼出声。 萧凭望抬头,最先看到的是昭檬公主,还有萧镇海那张铁青暴怒的脸,以及地上一地凌乱的衣裳。 萧凭望猛地扭头,毫无意外的,看到了沈琦善,她一副受伤又委屈的模样。 萧凭望的脑子一片空白,但是又仿佛炸开了一般,他茫然又焦灼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游移,最后落在了失望无比的昭檬公主身上,张嘴,“公主,我我我也不知道” 他急着想要解释,却完全不知道从和说起。 萧镇海气的又要上前打他,这次被昭檬公主叫住。 “乐安县主他们都在外面呢,你们先将衣裳穿好。” 昭檬公主没有哭也没有闹,声音是异乎寻常的冷静,更渗着说不出的冰冷,让萧凭望不安极了。 昭檬公主扔下这句话后,看了眼抱着被子蜷缩在床的内侧,但因为被泼了冷水浑身都在打颤的沈琦善,绷着的脸,满是讥讽嘲弄,还有轻视,转身离开。 沈琦善不甘心输给昭檬公主,想和她对视,但在这种视线下,她根本就抬不起头,她看着昭檬公主离去的背影,懊恼的嘴皮咬出血来。 昭檬公主等人离开,屋子里再次就只剩下沈琦善和萧凭望两个人,萧凭望翻身就要下床穿衣裳,沈琦善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扑过去抱住了萧凭望的腰。 “凭望。” 她叫着萧凭望的名字,哭出了声,“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你要对我负负责。” 她的脸贴在萧凭望的身上,哽咽着的声,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萧凭望看着扑在她怀里的沈琦善,面色冰冷,眸色更是冰寒,不要说爱恋,就是怜惜都没有,他脸上的青筋爆出,到底还是没控制住,一把将沈琦善推开。 这一下的劲,比之前还要大,仿佛宣泄般,沈琦善往后倒去,床都在晃动,也不知是痛还是慌,她眼泪掉的更快更急。 “负责?” 萧凭望下了床,站在床边面对着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心里比我清楚!沈琦善,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萧凭望歇斯底里,咆哮着质问。 他眼睛瞪的很大,眼珠子仿佛都要凸出来似的,铁青的脸,青筋凸出的更加厉害。 他一改以往的温和正气,凶神恶煞的,尤其是那眼底的厌弃和失望,看的沈琦善心惊又畏惧,心慌的说不出一个字来,只不住的摇头。 萧凭望见她不说话,也说不出话来,拾起了地上的衣裳。 那鲜红的亮色,这会落在萧凭望眼里,只觉得无比刺眼,扎心的很,烫的他难受,但他还是将衣裳换上了,回头看着沈琦善,眼底的厌弃半分不减,冷声道:“公主的话,你没听到吗?将衣服穿好!” 萧凭望话落,也要离开。 沈琦善心慌慌的,已经是六神无主,她根本就不能思考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见萧凭望就这样走了,行动已经快意识和理智一步做出反应,她疾步下了床,从后面抱住了萧凭望。 “凭望,我爱你,我只是爱你,想要和你在一起,我没有害你,我我怎么舍得害你?” “凭望,你相信我,我不过是想要和你在一起,我们明明两情相悦,为什么就是那么难?” 萧凭望没有回头,只低头,伸手将沈琦善抱着他的手的手指一个个掰开。 沈琦善见他如此,抱的更加用力更紧,但萧凭望也是铁了心,比起沈琦善来说,他力气要大许多,沈琦善使尽全身的力气,还是被推开了。 “那只是你的想法,很早之前,我就没打算和你在一起了。” 沈琦善坐在地上,看着萧凭望大步流星的背影,没有回头,更没有留情,再想到他方才看向自己时的眼神,手用力的锤在地上,痛哭出声。 她忽然觉得,自己错了。 但是箭已出弓,没有回头路了。 “我的儿啊!” 萧凭望刚出沈琦善的房间,还没和苏梁浅他们会合碰上面,有人从隔壁房间,手指着他冲了过来,是沈琦善的母亲,沈家的五夫人。 苏梁浅乍看到沈五夫人,也是吃了一惊,她眼角瞥向夜傅铭。 夜傅铭勾着嘴角,没有半分意外,显然是早就知情,更甚至说,这就是他的安排。 苏梁浅严重怀疑,就是他故意将沈五夫人这搅屎棍给接来的。 沈五夫人声音很大,中气也足,冲到了萧凭望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你和善儿的事,我都说了不妥,你非要死缠烂打,说非她不娶,现在你都娶了昭檬公主了,好好的洞房花烛夜,你不洞房,跑这里来做什么?你坏了我女儿的清白名声,现在就想这样一走了之,我告诉你,没门!” 沈五夫人本来就泼,这会更是尽显泼妇的本事。 这要是平时,对像沈五夫人这样的长辈,萧凭望就是心情再不好,也会顾着礼数,但是现在,他已经无从顾及了,沈五夫人说的那些话,那无疑就是在他鲜血淋漓的伤口撒盐。 “那你想怎么样?” 萧凭望咬牙切齿的,都快要炸了。 他觉得之前苏梁浅说他和沈琦善不合适,真的是太对了。 他现在觉得和沈琦善沈五夫人这种人打交道,被这种人缠上,简直就是倒霉。 沈五夫人从被沈大夫人送走沈家后,沈琦善为了说服她帮自己,整天说的都是她和萧凭望有多相爱,萧凭望有多爱她,萧凭望又是多么的前途无量,沈五夫人完全沉浸在沈琦善画的大饼里面,同时她也觉得萧凭望是爱惨了沈琦善,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根本就没听出萧凭望话中的冷意。 “我想怎么样?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善儿可是个黄花大闺女,你难道想睡后就不负责任,一走了之吗?我可告诉你,善儿是沈家的嫡女,沈家的女儿,是不给人做妾的,她就算爱你,这事也没得商量!” 沈五夫人抬着下巴,没有半分羞愧,反而洋洋得意的,就好像是萧凭望求着巴着要娶沈琦善,这是什么得脸的事,骄傲的很。 萧凭望是侯爷之子,虽然不是嫡长子,但现在娶了公主,而且萧有望根本就比不上萧凭望,将来这爵位,很有可能会落到她头上。 萧凭望虽然娶了公主,但爱的是她的善儿。 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公主嫁给了萧凭望,肯定会一心帮扶,让萧凭望走的更高更远,到时候她说不定就是侯爷的外祖母了,沈五夫人单想想都觉得美。 萧凭望看着沈五夫人那嘴脸,只觉得她和沈琦善都有病,不可理喻,满脑子都是想要摆脱她们的愤怒。 “她不做妾?那让我做妾?” 昭檬公主看沈五夫人那样子,对她的厌弃,丝毫不逊色于萧凭望。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沈家五房的这对母女这么讨人厌呢? 昭檬公主边道边走向沈五夫人,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尖锐,摆着公主的架势,很有威仪。 沈五夫人胡搅蛮缠,那就是个怂货,欺软怕硬,她见公主这样子,就已经软了几分,当即舔着脸道:“那哪能?您是公主,怎么能做妾?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善儿不做妾,她,她做平妻,不过就算是平妻,还是以公主您为尊的!” 让公主做妾,还是嫡公主,那就是打皇室的脸,打皇上的脸,更不要说昭檬公主还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她就算愿意,太后也不会罢休。 “我不娶,我是不会娶她的!” 萧凭望手握成拳,捉狂着大声道,神色癫狂,仿佛要被逼疯了似的。 “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我是不会娶她的!” 萧凭望重复着又说了句,神色坚定的很。 他看了昭檬公主一眼,很快又移开,“公主,我对不起您,我” 他说不下去,一个大男人,哭出了声。 他这一哭,昭檬公主虽然气,但是心却软了几分,萧镇海也是如此,有些心疼。 萧凭望从小到大都跟着他,他这个儿子,坚强的很,就是流血,也不会流泪的。 沈琦善打开门,一出来,就听到萧凭望说的这句话,只觉得心像是被乱箭射中,她一下忘记上前,就站在门口,傻傻的不住掉眼泪,低垂着脑袋,委屈受伤极了。 沈五夫人看着半点也不像说气话假话的萧凭望,美梦被打碎,再看沈琦善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当即扑到萧凭望跟前,扬手就去撕打他,“萧凭望,你敢做不敢当,你不是个男人,你不是个东西,你再说一遍,你要敢不娶我女儿,我就将今晚的事宣扬出去,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要萧家颜面扫地,你前途尽毁,你这个混账东西,居然想不负责任!” 萧凭望任由沈五夫人对他动手,就那样站着,动都不动一下,冷漠道:“随便你!” 一副就算自毁前程,也不会娶沈琦善的坚定态度。 沈五夫人打的都累了,萧凭望也没改口,她将目光转移到苏梁浅身上,看着她大声道:“浅儿,善儿可是你的表姐,你忍心让她吃这么大的亏,这要传出去,外面的人会怎么议论沈家?” 沈五夫人知道,苏梁浅是在意沈家的,她对萧凭望和昭檬公主都有一定的影响力,她还很聪慧有手段,她愿意帮忙,肯定能让沈琦善如愿以偿的。 沈琦善就是个犟脾气,她身为女子,年纪这么大了,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今后更难嫁了,像萧凭望这种条件的,更是想都别想,沈五夫人打定了主意,不管萧凭望想还是不想,他都要将这门婚事做实了。 “五舅母,你不在清静的庄上养病,回来京城做什么?要不是今晚出事,我都不知道您和表妹回来了!” 沈五夫人最初的计划,若有人问起她和沈琦善为什么在这里,就说自己和这庵庙的主持相熟,静心几天,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卸给萧凭望。 她是觉得,不管怎么说,沈琦善都是沈家的女儿,不管是苏梁浅还是沈家那些人,肯定都会袒护她的,至少这事不会被戳穿,她对此还挺笃定,没想到苏梁浅却压根没为她们保密的意思。 “浅儿!” 苏梁浅并不理会沈五夫人,神色严厉,“舅母耍泼耍够了吗?差不多了就先起来!” 苏梁浅言语间的疏冷,让沈五夫人大感不妙。 苏梁浅目光越过她,看着浑身无力,滑坐在门口地面上的沈琦善,“都给我起来,将事情说清楚!” 苏梁浅看了眼王承辉,手指了个房间,“你让人去隔壁房间,我进去看看。” 苏梁浅的意思是进去沈琦善之前呆着的房间看看,查探情况。 王承辉会意,按着苏梁浅的意思,让所有人都去了沈五夫人跑出的房间,苏梁浅则和谢云弈去了沈琦善和萧凭望之前呆着的房间。 房间里,和之前相比,倒是干净了许多,苏梁浅直奔大床,掀开被子。 床上湿漉漉的,虽有血迹,但是并没有味道,一点情欲的气味都没有。 刚刚秋灵推门的时候,苏梁浅就站在门边,那个时候也没有气味。 谢云弈见苏梁浅抽着抽着鼻子,和小狗似的,也不知道在嗅什么东西,心下好奇,上前问苏梁浅道:“你这是做什么?” 苏梁浅回过身来,看着谢云弈道:“萧凭望和沈琦善应该还没同房。” 苏梁浅说着应该,口气却是笃定的,谢云弈却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她这样判断的依据。 苏梁浅挑眉笑道:“屋子里干净清爽,没难闻的味道,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我们去隔壁看看。” 苏梁浅说的这一点,确实说不清楚,她会这门技能,和上辈子自己当皇后的阅历有关。 苏梁浅刚出房门,就见入口的方向,季无羡屁颠屁颠的跑了进来。 他速度极快,一脸的兴奋,唯恐错过了热闹。 “怎么样怎么样?我赶到的还算及时吧?事情没结束吧?我真的是” 他气喘吁吁,“我带来的人,都在外面守着呢,保证不会有不相干的人进来,事情怎么样了到底?” 苏梁浅够糟心的,看到季无羡这幅事不关己纯粹凑热闹的模样,真想给他一拳。 “很及时,都在隔壁呢,我刚准备过去处理,你效率还真高。” 苏梁浅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声音也沉沉的,季无羡顿时觉得自己这态度不对。 对,是不对,苏梁浅现在可是遭难了。 认识这么久,她这算是第一次被人设计成功吧? 这样的话,季无羡只敢在心里想想,却是不敢在这时候说出口的,对苏梁浅火上浇油的。 当然,他会有这样的想法,主要还是这事对苏梁浅的伤害并不算大,只要苏梁浅狠的下那个心,她都可以不管。 之前,沈五夫人就有心撮合他和沈琦善,当然,这都是她一厢情愿。 对季无羡来说,他对沈琦善,既没有好感,也无恶感,但是这次的事情后,他确实不喜起来。 一个被爱情冲昏了头,为了所谓爱情不惜一切的女人,他只觉得是既愚蠢又自私,不会喜欢。 几个人一起进了隔壁房间。 屋子里,本来是黑漆漆的,萧镇海几人进去后,燃了火,还算明亮。 沈琦善靠在沈五夫人怀里,其他人没说话,都是她呜咽的哭声,还有沈五夫人恶狠狠的瞪着萧凭望,嘀咕着骂他的话。 萧凭望的情绪激动,还没平复下来,呼吸很急,萧镇海和昭檬公主他们,脸色也还是很难看,反观夜傅铭,不慌不忙的,有种说不出的得意,但总体的气氛,简直可以用冷凝二字,十分糟糕。 沈五夫人看到苏梁浅几个人进房间,拍了拍沈琦善,让她坐好,随后道:“浅儿,善儿可是你的姐姐,你舅舅就她这么一个女儿,你现在受了这样的委屈,你可要替她做主,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沈五夫人的声音很大,也尖锐的很,仿佛是在命令,让人听着不舒服的很。 沈琦善在她的话后,也一脸巴巴的看向她。 虽然萧凭望对她的态度让她悲痛难过,但她既然将事情做到这地步,不管怎样,都要嫁给他。 沈琦善打定了主意,抿着嘴唇,往夜傅铭的方向看了眼,安心了许多,神色坚毅。 苏梁浅要是不肯帮忙的话,还有明王,这些人里面,他的身份,是最高的。 沈琦善这一系列的小动作,全部被苏梁浅收在眼底,她越发肯定,那天拦住夜傅铭马车,在京城闹出那么大动静的是沈琦善。 “做主?怎么做主?” 苏梁浅想斥责沈琦善不自尊自爱,自甘堕落,还想给她一巴掌,但还是忍住了。 房间里,凳子不是很多,除了沈琦善沈五夫人,还有夜傅铭昭檬公主,其他人都是站着的。 王承辉站在昭檬公主身后,一脸不爽要发脾气的模样,倒挺像个护着妹妹的兄长的。 “说吧,这怎么回事?” 苏梁浅见没椅子,直接走到桌旁靠站着,仿佛审案般的问道。 从进来后,就一直没发声的夜傅铭看着苏梁浅笑道:“乐安县主这样子,还真是铁血无私。” 这种拙劣的挑拨手段,苏梁浅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沈琦善就在那哭,沈大夫人见她这个样子,又是怒其不争,她又看了眼萧凭望,见他腥红着眼,别开了目光,开口道:“还能是怎么回事,你不都看到了吗?你的姐姐被人侮辱了,她一个清白的姑娘家,名声毁了!” “我和善儿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住在这里,因为善儿和凭望这孩子是两情相悦的,我但是萧家公子已经娶了公子,善儿是不给人做小的,我就让他们断了,善儿也和他断了,哪想到新婚夜,萧家公子不陪着新娘,来找善儿,他口口声声爱着善儿,娶公主是被逼的,现在他和善儿这个样子,我就是不同意也不行了,哪想到,他竟然想要在事后推卸责任!” 沈五夫人一口一个不能做小,再次将事情的责任推卸到了萧凭望身上,沈琦善则成了受害者。 苏梁浅见她当着公主的面说这些话,更觉得她蠢不可及,头是又痛又大。 昭檬公主坐着,她抿着嘴唇,将脸绷的很紧,手也握成了很紧的拳头,放在了膝上。 她也在隐忍,抬头看向萧凭望,冰冷的脸,满是讥诮:“这么说,是我横刀夺爱,坏了一桩好姻缘了!” 萧凭望整个人都是乱糟糟的,神经紧绷。 沈五夫人说的每句话,他都听到了,但是又好像没听进去。 他觉得自己没脸见人,进屋后,一直都是低垂着脑袋,整个人看着失魂落魄,沮丧的很,也因此,萧镇海是又气他又心疼他,没对他动手。 昭檬公主的声音,将萧凭望拉了回来,他抬起头来,猩红的眼睛,看向哭啼着的沈琦善,用有些暴怒的声音质问道:“事情是像你母亲说的那样吗?” 沈琦善抬起头来,看了萧凭望一眼,没说话,很快又低垂下头去,哭的更加伤心,她这幅模样,落在外人眼里,无疑就是对沈五夫人的话的证实。 她要这时候告诉众人真相,那她所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吗? 沈琦善隐隐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但她已经做了,她付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可以说是赌上了一切,不能就这样毁于一旦,就只有一错再错。 过了这么久,比起最初醒过来的时候,萧凭望已经有了神智,沈琦善这次,俨然将他对她的所有感情都葬送了,还有就是对昭檬公主的愧疚,以及深浓的自责还有无力改变的颓丧。 苏梁浅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走到萧凭望面前,“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苏梁浅想要速战速决,在天亮前,让大家各自回到该回的地方。 萧凭望的目光在沈琦善和昭檬公主的身上游移,他的气息,依旧有些不稳,但比起之前来说,已经好了许多,绷着脸,半天都没说话。 萧镇海那个急的,走到苏梁浅的身侧站着,“你快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之前对萧凭望还有所怀疑,但看他这气恼的态度就知道,他应该也是被设计的。 “让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你看我做什么,你欠公主一个交代和解释!” 萧凭望看向昭檬公主,蓄了泪水的眼眸,一下红的更加厉害,哽咽着道:“我我对不起公主,是我的错,公主想要怎么惩罚我都行,所有的责任和后果,我都愿意承担!” 萧凭望说完,又看向沈琦善,用不容商量的口吻道:“我很早之前就和你说过,我们不合适,我不会娶你,让你另嫁他人,今晚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你和你母亲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但我是不会娶你的,我娶谁都不会娶你,从今往后,我们恩断情绝,你别再来找我,看到你,我都觉得恶心!” 萧凭望字字坚定清晰,更加绝情,甚至泛着恨意。 沈琦善抬起头来,她的眼睛红肿,就和核桃似的,她巴巴的看着萧凭望,想要让他怜惜自己几分,但是没有,她模糊的视线,触碰到的只是萧凭望那冰冷的厌弃。 沈琦善悲伤,也更加绝望,蹭的站了起来,扬手就给了萧凭望一巴掌,恶恨恨道:“不娶我,你要不对我负责,我就将这事闹到皇上面前去,让皇上做主,给我一个说法!” 第四百零五章:我成全你 沈琦善素来怯弱胆小,说话都不敢大声,她此举,让了解她的人,都狠狠吃了一惊。 苏梁浅在震惊过后,很快释然。 沈琦善早疯了,不然的话,她不会千方百计的从庄子上逃回来,干不出当街拦夜傅铭马车的事,更不会和夜傅铭这样的人合作。 “随便你,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反正我是绝对不可能娶你的!” 萧凭望咬死了不娶沈琦善,他一遍遍的重申,态度坚决,满是厌弃,气的沈琦善再次大哭出声,嘴皮都咬破了。 沈琦善说这些,只是想要威逼萧凭望妥协娶她,她之前想着的是就算做妾,只要守在他身边也无所谓,但是萧凭望现在这样的态度,让她不甘心极了,就算做不了正妻,她也要做平妻。 她并不会真的将这些事情闹大,不然的话,毁了萧凭望的前程,不管是他本人还是萧家,都不会待见善待她的,那她就算嫁给她,再怎么伏低做小,也不会有好日子过,这不是沈琦善要的。 “萧凭望,我家善儿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要是个男人,就应该负责,你这是什么态度?” 沈五夫人见不管是苏梁浅还是萧镇海催问,萧凭望都没有说出事情的真相,这种保护,让她觉得萧凭望心里是有沈琦善的,是在意着她的,只要气过了,沈琦善服个软,还是能收服他的心的。 不管怎么样,现在将沈琦善塞到萧家,让她成为萧凭望名副其实的女人才是当务之急。 夜傅铭见此情形,站出来提醒道:“这件事真要闹大,闹到父皇那里,对谁都没好处,你们考虑清楚!” 萧凭望不为所动。 苏梁浅拧着眉,她见沈琦善这模样,终于明白上辈子的自己,有多让人头疼讨厌了,也越发觉得沈老夫人对她包容纵容。 苏梁浅的目光,在屋子里的众人,扫了一圈,她思量着,取出了纸条,走到痛哭着的沈琦善和气恼的沈五夫人面前,将东西扔到了沈琦善身上。 “找皇上做主?你先看看这是什么!” 沈琦善停止了痛哭,沈五夫人已经将纸条捡起来了,苏梁浅接过,正是自己给昭檬公主的,上面还附了她挑衅的话。 萧凭望距离沈琦善很近,也发现了落在地上的纸条,他一把从沈琦善手上夺过,很快看清了上面的内容,沈琦善慌乱,“凭望,你听我解释” 萧凭望冷眼瞪她,“解释?你要解释什么?这不是你写的吗?谁说是你写的?你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沈琦善,是我瞎了眼,没想到你竟然是我这样的人!” 萧凭望那个气的,简直想要自戳双目,抬手就要给自己两巴掌,被苏梁浅拦住,“要打也别打脸,还要出去见人呢。” 沈琦善看了看苏梁浅,目光落在昭檬公主身上。 她气昭檬公主,长久下来,累积了很深的怨恨,她是为了故意气她,再就是嫉妒。 她觉得昭檬公主优秀,对萧凭望又有心,萧凭望对她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将来她和萧凭望在一起,未必是昭檬公主的对手,她是存心挑拨他们的感情,让他们离心。 她没想到,昭檬公主会将这样的东西给苏梁浅看,还给她保管,苏梁浅半点姐妹情分都不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扔在她身上,被萧凭望发现,让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琦善在做这件事之前,不是没想过后果,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比她预想到的糟糕太多。 沈琦善慌乱不安,暴躁至极,整个人都是乱的,她不敢对萧凭望他们发泄,将这些怨气,归咎到了苏梁浅身上。 “苏梁浅!” 她晃着脑袋,歇斯底里的叫了声,“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她看向苏梁浅,眼底是沉沉的黑,沈五夫人也很上火,“苏梁浅,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不看善儿的面子,沈家的呢?你这是吃里扒外,为了巴结公主,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沈家?你们还知道沈家,沈家数百年的声誉,都要被你们丢尽了!我怎么对你了?你想我怎么对你?你认为我该怎么对你?你和舅母都不是小孩子了,就该为自己的选择决定负责!” 沈琦善听苏梁浅说这些,只觉得她这是在说风凉话,他半句也听不进去,反而激起更深的愤怒和不甘。 “负责?负什么责?要不是你,我和凭望早就在一起了,事情之所以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地步,真正该负责任的是你,我和凭望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要拆散我们,你到底是什么居心,你又不嫁给太子了,这样巴结公主,你有什么意图?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苏梁浅,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季无羡看着振振有词执迷不悔的的沈琦善,简直无语,更为苏梁浅不值,直接冲她翻了个白眼。 沈家怎么会有这样的蠢货,真是害沈家不浅,和她母亲一样。 “凭望,我这次是有不对,我只是爱你,想和你长相厮守,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只是嫉妒昭檬公主,我我爱你凭望!” 沈琦善流着泪,拽住了萧凭望的手,低声下气的诉衷肠,被萧凭望毫不留情的甩开。 苏梁浅看她这卑微的样子,不觉得同情可怜,只觉得她是自甘堕落,咎由自取,而且蠢的不能用言语形容。 萧凭望对她已经生厌了,她说这些话,根本就不会激起他的怜惜,反而会让他觉得她下贱,生出更深的憎恶反感。 “侯爷!” 沈琦善流着泪,巴巴的看向萧镇海。 萧镇海哼了声别过头去,不满溢于言表,不待见她极了。 自己儿子,本来是前途一片大好的,现在可以说生生被她毁了一半,而且就算沈琦善没做今天的事,萧镇海也看不上她。 年纪比萧凭望大不说,还小家子气,怯弱愚蠢,性子差,就这样的女子,哪个高门,谁娶谁落魄,如果是苏梁浅那样的,萧镇海或许还会考虑。 “公主!” 沈琦善见萧镇海和萧凭望都对自己那么冷淡,心中悲恸又绝望,将仅存的希望,幻想般的寄托在了昭檬公主身上。 “公主你也是女人,我们又喜欢同一个人,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是不是?求您,成全我们吧,让我和您一起侍奉凭望,我会尊重您的,一切以您为尊!” 沈琦善的脑袋沉重,整个人也是昏昏沉沉,超出控制范围内的事态发展,让她绝望的无力,走至昭檬公主身边时,腿一软跪在地上,她随之抱住了昭檬公主的大腿。 她抬头看着面色冰冷的昭檬公主,看着她眼底的轻视轻蔑,满是希冀和哀求。 “我不明白。” 昭檬公主赏了沈琦善一个冷眼,“我夜昭檬就是再喜欢一个男人,也不会弃家族荣耀家人于不顾,自毁清誉,自甘下贱。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让自己的人生,只围绕一个男人转,没了他就活不了,你不要拿自己和我相提并论!” 昭檬公主身姿挺拔,脊背笔直,浑身上下是让沈琦善自惭形秽的傲然。 萧凭望看着没完没了,似不达目的就不肯罢休的沈琦善,脑袋简直炸开,他一忍再忍,但还是觉得自己要被沈琦善逼疯了。 “沈琦善,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萧凭望冲着沈琦善嘶吼了句。 “你有什么冲我来,不要将公主卷进来为难她!” 萧凭望歇斯底里,那捉狂的模样,仿佛公主是他不容许任何人触碰的底线,沈琦善觉得自己心都要撕碎了,沈五夫人也因对沈琦善的担忧生出了动摇。 沈琦善的预感不假,对萧凭望来说,他觉得最最对不起的昭檬公主,他整个人都可以说是沉浸在这种对昭檬公主的愧疚自责当中,这个时候,不要说是造成这一切的沈琦善让昭檬公主为难,就是萧镇海和昭檬公主产生了分歧,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昭檬公主那边。 萧凭望不敢看昭檬公主,他已经不是想给自己两巴掌,他恨不得给昭檬公主递刀,让他杀了自己泄愤。 “好好的新婚夜,我为什么会来这里,你和你母亲不清楚吗?要不是你找人给我递信,说你要落发为尼,还有轻生的念头,我会来吗?我来的时间还真是巧,那么晚了,你刚好在落发,你给我喝的茶有问题,不然的话,我怎么会昏迷?真是可笑,我萧凭望就算再喜欢你,也不会傻到在娶公主的新婚夜来找你,更何况我早就下定决心和你划清界限,和公主好好过日子。爱我?所以利用我的关心算计我,你这样的爱,还是给别人吧,我承受不起!” 萧凭望字字发自肺腑,而他发自肺腑的每个字,就好像细长的针,扎在她心尖,疼的入骨。 他没继续担着,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了。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应该说,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沈琦善愣愣的看着萧凭望,眼底渐渐凝出了怨恨的情绪。 “凭望”她受伤极了。 萧凭望打断她的话,“我来,并不仅仅是出于你的原因,还是顾虑到了沈家和乐安县主。” 沈琦善不能接受,“因为昭檬公主?因为昭檬公主在这里,所以你才对我说这样的话的是不是?你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不管我怎么对你,你都不会真的这样对我的是不是?公主刚说的话你没听到吗?她没那么爱你,她根本就没有我那么爱你,我只是爱你,你对我也是一样的,你为什么要为了别人放弃我?你放弃,我不放弃!” 沈琦善喋喋不休,不停的重复着自己对萧凭望的深情,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决心,仿佛只要这些是她的初衷,她所做的一切,都值得被原谅。 沈琦善眼睛含泪,仿若癫狂。 夜傅铭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应该说,昭檬公主和苏梁浅,都完全脱离了他的预料掌控。 昭檬公主既喜欢萧凭望,他没想到,遇上这样的事,他还能保持冷静,而和沈家亲近的苏梁浅,不向着沈琦善,还帮着昭檬公主。 这件事,闹大是不可能闹大的,虽然闹大的话,可以很好的打击皇后他们,但是萧凭望的前程毁了,还有萧家。 不说这对萧家有很大的不利影响,就算没有,萧家今后是好是坏,萧镇海都不会听他的话,为他所用,就算他手里捏着萧有望的把柄。 这对他来说,是赔本的买卖,这个时候,夜傅铭觉得自己最不能做的就是赔本的买卖。 事情这样发展下去,沈琦善进萧家肯定无望了。 沈琦善是死是活,夜傅铭一点也不在意,更不要说她是不是能如愿进萧家,他帮沈琦善,是存着自己的私心的。 不过沈琦善今晚所为,实在让夜傅铭大失所望。 夜傅铭以为,苏梁浅这般聪慧,是因为从小受沈鹏辉等人耳目濡染,沈琦善应该不差的,没想到竟然是个这样的蠢货,和苏梁浅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夜傅铭这样想着,但为了自己的目的,但还是站出来道:“虽然昭檬是本王的妹妹,但我还是要站出来说句公道话,沈家小姐是有错,但不管她犯了多大的过错,毕竟和凭望你有过一段情,而且她都已经是你的女人了,你怎么能说出不娶这样的话来?如此太不负责任了!” 夜傅铭说着风凉话,顺势要拿萧凭望手里沈琦善写的条子,被谢云弈眼疾手快,抢先一步。 他抢过后,在夜傅铭面前晃了晃,故意的很,夜傅铭冷眼警告威胁,伸手要去抢,但根本不是谢云弈的对手,简直被他耍的团团转。 昭檬公主又不是傻子,见此情景,心中越发肯定,今晚的事,是沈琦善和夜傅铭联合。 她心中对沈琦善越发不喜,只觉得这个人又蠢又傻还自私,就算看在沈家和苏梁浅的份上,她觉得自己都不需要手下留情,留有余地。 “爱他?你爱的是他吗?你要是爱他的话,就不会不顾他的意愿,纠缠不休,死缠烂打着要和他在一起,更不会设计今晚的事,折了他的自尊人格,让他抬不起头,你口口声声爱,你爱谁?你不爱他,也不在意从小将你抚育长大的沈家,你爱的就只有你自己!” 沈琦善不住摇头,痛斥昭檬公主挑拨离间。 “你想要嫁进萧家,嫁给萧凭望是吧?好,我成全你!” 沈琦善傻眼,黯然的眸整个亮了起来,她甚至以为自己是幻听,不敢置信的看向昭檬公主。 “公主!” 萧凭望重重的叫了声,眼底的愧疚深浓不减,满是对昭檬公主这个决定的反对。 昭檬公主瞥向萧凭望,“不娶?不娶你今晚来这里做什么?你要不来,什么事都不会有!你以为我愿意让你娶,但是不娶你打算怎么办?沈家小姐对你一片情深,你不娶,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有说不的权利吗?这事我说了算,娶!” 昭檬公主拍板,萧镇海也想说什么,但见昭檬公主那模样,还是闭了嘴,看昭檬公主的神色,流露出满意。 萧凭望智谋是有的,但因为常年在军营,没在京城的朝廷浸淫,面对各种阴谋,还是单纯了些,他太需要昭檬公主这样聪慧又识大体遇事又能端得住不乱阵脚的贤内助了。 “娶可以,但不是现在!” 昭檬公主扭头看向沈琦善。 沈琦善明亮璀璨的眼眸,在这句话后,又暗了暗,小声问道:“公主不会是想要拖延时间吧?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 萧凭望现在听沈琦善说话,都觉得头要炸,不舒服极了,他在这里面待不住,转身出去,不过并没有走太远,而是在房门口坐着,脸埋在手心。 “我夜昭檬言而有信,说到就会做到,而且这么多人在,别人不说,明王肯定会向着沈妹妹,为你做主的。” 昭檬公主直接将沈琦善和夜傅铭来往合作的事挑破。 “你要想马上入萧家也行,回去说服沈老夫人她们,只要她们点头,我马上就让人去沈家提亲,萧凭望不去,我去!你以为还是从前吗?你对我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路是你自己选择的,不要后悔!” 昭檬公主神色认真,半点也不像撒谎。 “苏妹妹,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们商议好,定下时间了,我去沈家提亲。” 昭檬公主走至苏梁浅身边,她的声音依旧凉凉的,脸上的神情淡漠,但是比起之前来说,也稍稍好了些。 苏梁浅不包庇沈琦善,反而站在她那边大公无私的态度,昭檬公主心里还是感动的。 昭檬公主从苏梁浅身边经过,都出门了,萧凭望还是在地上坐着。 不是他不跟,他也想尾随,但是他没那个脸。 昭檬公主回头,看着他的目光,没有温情,声音也冰冷,“还坐着那里做什么,你是要在这里过夜,然后将事情闹的满城风雨吗?” 萧镇海刚好站在门口,一掌用力拍在萧凭望的背上,“还嫌在这里不够丢人现眼的,回去!” 今晚的事,如果不想传到宫里,昭檬公主的下人那边,肯定是要处理提点的,尤其是皇后,一旦皇后知道,那距离皇上和其他人知道,也就不远了。 “我是不是要对乐安县主提前说句恭喜?” 夜傅铭在昭檬公主走后,走到苏梁浅面前,他脸上扬着笑,幸灾乐祸至极,心里也是这么久以来从未有过的畅快。 沈琦善是蠢,但更是苏梁浅那边的猪队友啊。 “这春宵一刻,沈家小姐肚子里说不定已经怀了萧凭望的孩子了,她要是进了萧家,生出来的话可是长子嫡孙,将来说不定还能继承萧家,这可是好事!” 苏梁浅看着夜傅铭张合着的嘴,寡沉着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你” 苏梁浅将夜傅铭指着自己的手打掉,她下手很重,夜傅铭痛的哎呦了声。 “七皇子,我现在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你要再惹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夜傅铭捂着自己被打痛的手,“你想怎么样?你还敢对我动手不成?” 苏梁浅面色不改,“你看我敢不敢?今晚的事,七皇子也不想闹出来,就算挨了打,也只能吃哑巴亏,就算闹大,七皇子现在和皇上闹的那般不痛快,皇上站的也不是我这边,明王又怎么样,皇上能封你做明王,就能让你什么都不是,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给我滚!” 苏梁浅半点也不客气的不敬态度,让夜傅铭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就算他安慰自己,是自己计划成功,苏梁浅才会如此。 “沈老夫人一大把年纪了,听说前段时间还因为你母亲的事病倒了,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这样的刺激!” 坐在地上的沈琦善,在夜傅铭这话后,哆嗦了一下。 夜傅铭话落,就见本来就沉着脸的苏梁浅,眼神发狠,那眼底满是仇恨,看的他吓了一跳,夜傅铭急忙跑着到了门口,和她拉开距离,“我这只是善意的提醒,苏梁浅,你不要太猖狂,这只是个开始,我明王的位置也是,我将来只会步步高升,你给我等着,我会让你后悔的!” 苏梁浅如利剑般的冷眼再次朝夜傅铭射去,“我等着!” 夜傅铭冷哼了声,看都没看地上的沈琦善和沈五夫人一眼,转身愤然离开。 等他坐上那个位置,他一定要让苏梁浅好看难堪,他一定要让她为之前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他一定要坐上那个位置,他要成为皇帝,以最快的速度。 夜傅铭这一走,屋子里就剩下苏梁浅和沈琦善一拨人。 苏梁浅看着浑身哆嗦惶恐不安的沈琦善,眼中冰寒,是极致的失望。 “怕?你现在怕有什么用?蠢不可及的东西!” 苏梁浅气急,扬手就给了沈琦善两巴掌,沈五夫人见状,上前将苏梁浅推开,护住沈琦善。 “蠢?你才蠢!善儿马上就要嫁到侯府,若她现在腹中已有孩儿,将来萧家都是她的,你这就是嫉妒,你没资格打她!” “孩子?她要嫁到萧家,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 苏梁浅看沈琦善和沈五夫人,只觉得她们这两个人不可理喻,根本就不能沟通,她头都是痛的。 沈琦善和沈五夫人她可以不管,但是沈家那边,她却不能。 沈琦善和沈五夫人的事,是沈大夫人安排的,现在出了这样大的纰漏,她肯定自责,沈老夫人估计更加痛心。 苏梁浅何止想打沈琦善,她连劈了她的心都有,让她们死了,一了百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琦善和沈五夫人异口同声。 苏梁浅不愿回答,她一句话都不想和这两人说。 “秋灵,让她们给绑了,嘴巴堵住,带回沈家!” 现在这种情况,就是她再怎么担心沈老夫人她们,也得把事情说清楚。 对闯出这样祸端的沈琦善和沈五夫人,秋灵也是意见大的很,重重道了声是。 沈五夫人见秋灵那样,心里毛毛的,大声道:“苏梁浅,我可是你长辈,你这样吃里扒外,你舅舅在天有灵,都不会瞑目,你会遭雷劈的,你” 秋灵听不下去,脱下自己的袜子,直接塞住了沈五夫人的嘴,沈五夫人要吐,秋灵又脱下另外一只袜子,绑住了沈五夫人的双手。 沈琦善见状终于道:“我们回去,我们自己回去,不用绑,你这是做什么?你凭什么这样羞辱人!” 她现在除了回沈家,还能去哪里。 沈琦善想要帮沈五夫人拿开嘴巴里秋灵的臭袜子,疾风眼疾手快将她拦住,将沈琦善也绑了。 秋灵一只手一个人,将两人扔到了马车上。 苏梁浅也上了马车,和谢云弈季无羡同乘一辆。 马车启动,朝着荆国公府的方向而去。 第四百零六章:执迷不悟 苏梁浅一众人回到荆国公府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苏梁浅一整个晚上都没合眼,再加上烦心,头晕晕沉沉的,脑袋都是发涨的。 事关沈琦善,又不仅仅是沈琦善,苏梁浅担心沈老夫人,实在做不到以前那样的淡然从容。 沈五夫人和沈琦善乘坐的马车,并不是在门口停下的,而是直接进了府,苏梁浅则是门口下的马车,和谢云弈季无羡分道扬镳。 这是沈家的家丑,谢云弈和季无羡这样的外人,自然并不适合参与。 苏梁浅之所以不和沈琦善沈五夫人她们同乘一辆马车,是不想在马路上和她们吵架动手,她惯来是有耐心沉得住气的,但是现在对这对母女的忍耐力几乎为零。 苏梁浅气,她是真的气。 她自云州回来后,可以说是步步为营,她不敢让自己行差就错一步,她小心谨慎,凭着上辈子的记忆和对那些人的了解,也确实没出过错,有了今天。 她没想到,绊住她脚的不是夜傅铭那些人,而是沈琦善,原本应该和她站在一起的队友,她把她狠狠的坑了,她还得给她收拾烂摊子,不能丢下她不管。 “你就安慰好沈老夫人,沈琦善的事,你就别管了,管也没用,她就是个不知好歹的蠢货,根本就不领你的情,你就让她嫁到萧家受苦好了!” 这要是以前,季无羡不敢肯定,但是今晚的事情后,还有萧凭望事后的态度,很显然,他对沈琦善所有的情分,都被她亲手毁了,她入了萧家的门,萧凭望也不会待见她,萧家的其他人更不会。 季无羡觉得,就该让沈琦善过那样的日子,然后尝尝后悔的滋味。 苏梁浅扶了扶额,“看我外祖母怎么说,行了,你们先回去吧,我有事会让秋灵传信,然后找你们的。” 苏梁浅话落,看向谢云弈,勾着嘴角对他笑笑,转身回了府。 苏梁浅没回来,沈大夫人是一夜未眠,沈老夫人虽然在床上躺着,但一整个晚上也是浑浑噩噩的,没睡过去,这两人是越等越心焦。 沈大夫人听下人说苏梁浅回来了,府里还有另外一辆马车,也没心思多打听,直让苏梁浅去云霄院。 沈老夫人也从床上爬了起来。 虽然苏梁浅已经极力克制控制,但一夜没睡再加上事情烦心,脸色还是不好看,有种说不出的疲态。 “外祖母,舅妈。” 沈琦善和沈五夫人已经进沈府了,但是苏梁浅之前交代了秋灵,让她晚点再带她们过来,她打这个头阵,提前给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她们打预防针。 沈大夫人站了起来,握住苏梁浅的手,上看下看,“你没事吧?” 苏梁浅摇头,沈大夫人检查后,见苏梁浅无恙,松了口气。 “苏倾楣怎么样了?醒过来了没有?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了,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 沈大夫人一脸急切,担心极了。 苏梁浅嗫嚅着嘴唇,又看了眼沈老夫人 自沈家出事后,沈老夫人她们似乎就不会笑了,这么多年下来,那没有表情的模样,总有种苦相。 这次因为沈清的事,沈老夫人都病倒了,瘦了许多,昨晚又一宿没睡好,看着状态极差,满头的银丝,陪着苍白的脸,苏梁浅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她们见苏梁浅这样子,更加担心起来。 “你快说啊,你这孩子,和我们有什么不好说的?你这样,真是急死我们了?是不是七皇子,他对你做了什么?” 苏梁浅眼睛涨涨的,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有谢云弈和季无羡在,七皇子能对我做什么?不是我,我没事,我一点事没有。” “那就好。” 沈大夫人长长的舒了口气,苏梁浅心里不是滋味极了,想了想,还是继续道:“是沈琦善,她她出事了。” “善儿?” 沈老夫人手扶着扶手,沙哑苍老的声音,略有些尖锐,都提起来了。 “她和她母亲不都在庄子上吗?是不是逃出来了?” 沈大夫人问完,就觉得不对,如果是那样的话,也应该是她最先得到消息。 苏梁浅摇了摇头,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 “外祖母和大舅母还记得前段时间七皇子在路上马车被拦一事吧,拦他的那个人就是沈琦善,她从庄子上逃出来了。” “什么?” 沈大夫人惊呼了声,很快反应过来,苏梁浅一口一个沈琦善,态度疏远的很,随即问道:“是不是善儿,她做什么事了?” 沈五夫人对苏梁浅的话,下意识的就选择了信任,没有半分怀疑。 沈老夫人却有些接受不了,“拦七皇子的马车?浅儿,你确定吗?善儿拦七皇子的马车做什么?” 沈大夫人拉着苏梁浅坐下,“你慢慢说。” 虽然比起苏梁浅来说,沈琦善更是沈大夫人看着长大的,但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和感情就是这么奇怪,沈大夫人就是更喜欢从云州回来刚一年的苏梁浅,尤其是知道沈琦善执迷不悟非要和萧凭望在一起后。 当然,她喜欢苏梁浅,除了苏梁浅本身的性子,也有自己的私心,她们的目标一致,苏梁浅能帮她达成所愿。 苏梁浅坐下,看了看关切疑惑的沈老夫人,又看了看沈大夫人,事情已经发生,要交代清楚,根本就委婉不了。 “沈琦善在萧凭望和昭檬公主的大婚夜,将萧凭望骗去了城中的一家尼姑庵,我们到的时候,他们二人” 苏梁浅见沈老夫人脸色苍白,喘着粗气,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停住,起身上前扶住沈老夫人,“外祖母,外祖母,您息怒,您先息怒!” 苏梁浅一只手扶着沈老夫人,另外一只手掐着她的人中,着急。 沈大夫人也跟着上前劝沈老夫人,嘀咕着道:“我不是已经将她送出京城了,她到底是怎么回来的?我,我就不该将她那个不省心的母亲一并送去!” 沈琦善能逃着出来,沈五夫人确实出力不少。 好一会,沈老夫人才稍稍缓了劲过来,问苏梁浅道:“人呢?她现在人在哪里?” 苏梁浅回道:“我已经带回来了,还有五夫人,外祖母,您消消火,您这个样子,怎么见她们啊!” 沈琦善和沈五夫人两个人执迷不悟,她要再说这些混账话,对沈老夫人来说,就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苏梁浅忧心忡忡,眼睛都是红的。 因为沈琦善这个内部猪队友,夜傅铭这次还真是打在压她的七寸上了,而且杀的她是措手不及。 想到夜傅铭,苏梁浅心里又是恨了恨。 苏梁浅看着扶着胸口,脸色苍白,仿佛绞痛的沈老夫人,“外祖母,这事您知道就行了,就别管了,交给我和大舅母!” 沈老夫人倚着苏梁浅,摆了摆手,“把那孽障给我带来!” 苏梁浅看了沈大夫人一眼,让她照顾沈老夫人,出了门,让人去找秋灵,将沈琦善和沈五夫人带来。 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秋灵将沈五夫人和沈琦善带来了。 沈五夫人和沈琦善都被松绑了,嘴巴也没东西堵住,两人走在前面,秋灵跟在身后。 沈五夫人是义愤填膺,反观沈琦善,略有些踟蹰。 沈五夫人觉得苏梁浅以下犯上,还帮着外人,陷沈家和沈琦善都处在不利的境地,准备在沈老夫人面前狠狠的告她一状,气势很足。 “母亲!” 刚到了云霄院,沈五夫人就开始哭天喊地,加快步子,跑进了沈老夫人的屋子,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之前苏梁浅只和沈老夫人她们说了沈琦善的事,她们并不知道沈五夫人也回来了,听到她的声音,眉头都拧了起来。 沈五夫人进屋后,直奔沈老夫人,在她的脚边跪下,“母亲,您可要给我和善儿做主啊,苏梁浅太欺负人了,您不知道她是怎么对我们的啊,老五要是在天有灵,都要气的从地下跳起来啊!” 沈五夫人嗓子略有几分哑,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哭诉告状。 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忍着一脚踹她的冲动,听她继续在那抱怨,深恶痛绝的口气,咬牙切齿,就好像苏梁浅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 “母亲,大嫂,你不知道苏梁浅有多过分,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欺负针对善儿,还让她下人用袜子塞住我的嘴,将我绑着回来,她根本就没将我当舅母” 沈大夫人看着沈五夫人那样,只觉得苏梁浅做的好。 沈五夫人抱怨着的时候,沈琦善出现在了门口。 她神色憔悴,一脸的泪痕,眼睛都是红肿的,一如以往的唯唯诺诺。 她小声叫了句祖母,大伯娘,踩着小碎步上前,在沈五夫人的身侧跪下。 回来的一路,沈琦善想了许多,她下定决心,要说服沈老夫人她们,帮着自己尽快嫁到萧家。 萧家那样的门第,萧凭望娶的又是公主,她不能没有靠山。 苏梁浅就在沈琦善身后,她进来前,屏退了云霄院一众的下人。 沈大夫人见人都到齐了,不想再听沈五夫人继续说苏梁浅的坏话,问道:“你们不应该在庄子上休养悔过吗?谁让你们回来的?你们怎么回来的?回来了为什么不回沈家?” 沈大夫人这一张口,就让沈五夫人和沈琦善觉得,她是站在苏梁浅那边的。 “是不是苏梁浅和你说了什么?她和你们说什么了?她就是个吃里扒外的,养不熟的白眼狼,根本没将自己当成沈家人,善儿出了事,她不帮着善儿,还向着公主,对付我们,她根本就不盼善儿点好,她说的话,不能相信,你们千万别听她乱说,她那是恶人先告状呢!” 沈五夫人甩锅的做法和态度,和以前是如出一辙。 “浅儿和我们说了什么?你们怎么不说说,你们做了什么?” 苏梁浅之前只和沈老夫人她们说了个大概,因为担心刺激她,就连这大概都是不清不楚的,沈老夫人只知道沈琦善在萧凭望的新婚夜将他骗走,但是具体的经过,还有其后的事情,却是一无所知。 沈老夫人她们知道,苏梁浅是不好说,也难以启齿。 沈五夫人唯恐被苏梁浅再抢了白,很快接沈老夫人的话道:“我们做什么了?作为母亲,我只是盼着善儿嫁得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这有什么错?还有善儿,她和萧家那小子的事,您和大嫂都是知道的,他们是两情相悦,我们也算是门当户对,都说宁拆一座庙,不会一桩婚,你们非但不帮着撮合,还要拆散她们,就因为苏梁浅,到底苏梁浅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们什么都听她的,姓沈的是善儿啊,你们一个个的胳膊肘为什么都往外拐!” 沈五夫人振振有词,还是和之前一样理直气壮的态度,半点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沈老夫人用力敲了敲自己拄着的拐杖,沉着脸道:“你们不要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就说发生了什么事!” 沈琦善嗫嚅着嘴唇,她和萧凭望的事,虽然是她自己做主计划的,但是现在,她却做不到像沈五夫人理直气壮的说出口。 沈五夫人一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说辞,挺直着腰背道:“我和善儿受够了在庄子上被人监视着的日子,那和坐牢有什么区别,所以才逃回来的,但是我们知道,我们要回来的话,你们肯定又会听苏梁浅的话将我们送走,所以我们就住在城中一家破败的尼姑庵,是萧凭望主动去找的善儿!” 都这时候了,当着沈老夫人的面,沈五夫人依旧不肯说实话,将责任推给萧凭望,一副萧凭望非她女儿不可,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太爱沈琦善造成的。 苏梁浅看着,气的是无语又服气,只觉得沈五夫人无可救药。 沈琦善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沈老夫人她们固然是要负责任的,但她分明就是受到沈五夫人的直接影响。 “一派胡言!” 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异口同声。 沈大夫人在沈老夫人其后道:“萧凭望不是那种人,而且早不和善儿私会晚不和善儿私会,选择和昭檬公主成婚当晚该洞房的时候去找善儿,你是当他傻还是我和母亲傻?竟然说这样的瞎话来哄骗我们!” 沈五夫人心虚,却不肯输了气势,梗着脖子大声道:“萧凭望不是那种人是哪种人?你和他接触过几次?你这是怀疑善儿吗?她可是你看着长大的!是不是因为苏梁浅?因为苏梁浅救过萧凭望,所以你就觉得他是个正人君子,是个无可挑剔的好人!” 沈大夫人看沈五夫人那样子,瞪大着眼,脸色铁青。 沈老夫人也是头痛的很,她看都不愿看沈五夫人一眼,目光落在沈琦善身上,手中的拄杖指着她道:“你说,你来说,不许撒谎!” 沈老夫人少有的严厉,沈琦善吓得,眼泪都忘流了,她吸了吸鼻子,叫了声祖母,柔柔弱弱的,鼻音很重。 沈老夫人依旧是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没有半分动容。 “祖母,不管是什么原因,萧凭望在新婚夜扔下公主来找我,足以说明我在他心中的分量,他爱我,他爱得是我!” 沈琦善手指着自己,虽然没哭,不过眼泪依旧没停,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好像是被棒打的鸳鸯。 “我也爱他,我之前就和大伯母还有苏梁浅说过,我此生非他不嫁。祖母,从小到大,我都没求过您什么,这次就当我求您,您就成全我们吧!” 沈琦善说到激动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满是哀求。 “成全你们?让你给别人做小吗?放着好好的正头娘子不做,给人家做小妾,我们沈家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混账来!” 沈琦善就巴巴的看着沈老夫人,声泪俱下,说不出话来。 “母亲,老五就善儿这么一个女儿,她现在更是您在家的唯一孙女儿,她当然是不能做妾的,就算是公主,也得是平妻。萧家和萧凭望前途都不可限量,嫁给这样的家庭这样的人做妾,都好过给那些碌碌无为的人做正房!” “自甘下贱,这是自甘下贱!” 沈老夫人那个气的,边说话边拄着杖站了起来,挥着拄杖对着沈五夫人就是一下。 “闭嘴,你给我闭嘴,不该啊不该,当初我就不该将善儿交给你抚养,她就是被你养歪了,你竟然让她做妾,老五要是地下有知,真的会气的跳起来!” 沈老夫人这话说的又气又急,一口气上不来,眼睛翻白,向后栽去。 “母亲!” 沈大夫人惊叫了声,将她扶住,苏梁浅也上前帮忙,将沈老夫人扶着到了榻上。 “好了,都别说了!” 沈大夫人冷声命令。 沈琦善看着沈老夫人,面上有自责和纠结,但很快被另外的情绪取代,她咬了咬牙,狠着心道:“祖母,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我已经是萧凭望的人了,这件事,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不少人都知道了,我只能嫁给他了,我也只想嫁给他,求祖母成全!” 沈琦善话落,不住的对着沈老夫人磕头。 沈老夫人的情况还没好转,一下因沈琦善的话又加重了。 “你,你” 她手指着沈琦善,你你你了半天,出气多进气少,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让你闭嘴没听到吗?” 苏梁浅见沈琦善在那磕头,气不打一处来,忍无可忍,上前就给了她一脚。 “给我滚,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沈琦善被踹的数丈远,痛的直咳嗽,她捂着胸口,忍着痛道:“公主已经答应,会让萧凭望迎我入门,只要祖母点头,我随时都能如愿以偿,祖母!” 苏梁浅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看了秋灵一眼,秋灵会意,捂着沈琦善的嘴,将她拖出去了,狠狠的扔在了院子。 秋灵现在对沈琦善,是满腔的不满,还有因此对苏梁浅生出的自责。 当初,沈琦善拦夜傅铭的马车,苏梁浅是怀疑过的,要不是她多嘴,秋灵总觉得是自己害得苏梁浅出了这样的纰漏。 秋灵觉得沈琦善简直可恶极了。 秋灵将沈琦善拖出去后,沈五夫人被苏梁浅那样子吓到,叫了句儿,也追了出去。 沈琦善被拖出去后,还是不甘心要进去,被秋灵拦住,再次狠狠的推在地上。 “表小姐,沈老夫人要被您气出个好歹,您和萧凭望的婚事,就没人做主了!” 一句话,成功将沈琦善身上的力气抽光。 她瘫坐在地上,没了撑起来进去求沈老夫人的勇气,沈五夫人也觉得秋灵说的很有道理,拽住了沈琦善。 沈老夫人现在作为沈家最大的长辈,她要是死了,沈琦善不但要披麻戴孝,还要守孝最少一年,沈琦善都这个岁数了,哪里等得住?等到了那个时候,今晚的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萧家反悔了怎么办?那么长的时间,太容易存在变数。 沈琦善就是哭,悲凉又绝望。 她一意孤行,并不是不在意沈老夫人,她就是觉得,沈老夫人就是再气也气不出什么事来,她太需要她的支持了,迫不及待。 她不是苏梁浅,不会也做不到徐徐图之。 沈大夫人和苏梁浅一人一侧,不住的给沈老夫人顺气,说安慰的话。 其实,都是苏梁浅在说,沈大夫人气的,已经无语了,她提都不想提沈琦善。 “沈琦善说失了清白,但是她和萧凭望,并没有发生关系。外祖母,我知道您心里气愤难过,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您还有我,还有沈大哥,沈家的其他人都指着您呢,而且,外祖父他们的冤屈,过不了多久就能昭雪了,您一定要撑住,别因为这事,气坏了身子。” 苏梁浅说着沈老夫人牵绊牵挂的事,沈大夫人在旁边附和。 这样的沈琦善和这些人这些事比起来,确实微不足道,但是沈大夫人知道,沈老夫人就算也这样想,但是也不可能做到像她这样释然。 沈琦善,那是她一直看着长大的亲孙女啊。 她这个样子,她心里气她,也是心疼的,还有自责。 苏梁浅说的都口干舌燥了,沈老夫人闭着眼睛,呼哧呼哧的,好久才缓过劲来。 “她这个样子,我有什么颜面去见老五?” 沈老夫人说着,有眼泪流了出来。 “这些年,您为了沈家,心都操碎了,五舅舅孝顺,他肯定会明白体谅外祖母您的。” 沈老夫人缓了许久,让苏梁浅和沈大夫人扶着她坐起来。 她靠坐着,精神有些不济,像是在撑着,握住苏梁浅的手,叹息着慈和道:“你来说,是怎么回事?” 该说的不该说的,沈五夫人和沈琦善都说了,苏梁浅也不再隐瞒,将事情的经过告知了沈老夫人,但是隐瞒了沈琦善和夜傅铭来往还有她故意挑衅昭檬公主两件事。 沈老夫人虽然心知肚明,但听完,人泱泱的就和生病似的,连连叹气。 她看了眼外面。 天,已经大亮了,天气看着就不错,晨曦的光芒柔和,沈老夫人忧心忡忡,“让她们进来吧。” 她的声音无力的很,透着说不出的苍凉,还有无奈。 苏梁浅大叫了声秋灵,秋灵让开路,沈五夫人扶着浑身虚软的沈琦善,再次进了屋。 “你说,公主同意你进门,她是同意了,但是萧凭望根本就不想娶你。他之前就已经在你和公主之间选择了公主,你今天所为,只会让他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他对你已经没有感情了,他愧对公主,萧家也愧对公主,你要嫁给他,嫁到萧家,这辈子注定低公主一等,萧夫人和萧意珍她们谁都不是好相与的人,萧凭望不护着你,他不会护着你了,你不会有好日子过的,你会后悔的。” 沈老夫人语重心长,分析着这其中的利弊,想要让沈琦善迷途知返。 苏梁浅站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她是浪费唇舌。 沈琦善要能听得进去这些话,何至于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 “这只是暂时的,凭望现在只是在气头上,过段时间,只要过段时间,他就又回想起我们的过往,又会重新对我的好,我爱他,他要是明白,肯定会原谅我的。祖母,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过的好坏,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后悔的。而且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这都是因为苏梁浅,本来我和凭望是不会发生这些事,不会生出误会的!” 第四百零七章:寻死 沈琦善唯恐沈老夫人不同意,各种帮着萧凭望说话,听她的话,就和之前的沈五夫人一样,就好像萧凭望对她情深似海,非她不可,不管她做什么,都会原谅包容,还将所有的过错和责任都归咎到了苏梁浅身上。 沈琦善这样的态度说辞,一方面是真的怪苏梁浅,另外的话,就是想她承担起责任,帮扶自己,弥补过错。 萧凭望和昭檬公主都很给她面子,尤其是萧凭望,她说话是很有分量的,她又聪慧,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有这样的人站在身后,沈琦善觉得,自己日子不好过都难。 她现在满心都是萧凭望,心里的算盘打的是噼里啪啦响,殊不知,苏梁浅最不吃的就是这一套。 “你现在还怪浅儿?” 沈老夫人声音尖锐,“这门婚事,我是不会同意的,这件事,反正没闹开,不会也不适合闹开,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死了那份心,将来找个老实寻常的人嫁了!” 沈老夫人坐直着的身姿微微前倾,态度异常的坚决。 “不可能!我已经是萧凭望的人了,让我嫁给别人,那我情愿终身不嫁!” “那你就别嫁,孤独终老,或者真正将头发落了做姑子,你看看你,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沈琦善的头发是披散着的,一边头发长一边头发短,明显有被剪过的痕迹。 苏梁浅一早就发现了,她也不奇怪,沈琦善如果不动真格的话,萧凭望赶到人就走了,她怎么能将人骗到后面的房间去。 “母亲,您也说了,萧凭望人品样貌都是出众的,萧家门第又高,善儿嫁给他有什么不好,您非要让她嫁给那些什么都没有的破落户,人往高处走,有您这样做祖母的吗?” 沈老夫人看着没完没了的沈五夫人,“你再说,你再说就从我们沈家滚出去!” 沈五夫人见沈老夫人一副被气坏的样子,担心她有个好歹,更怕自己真的会被赶出去,到时候就是无家可归了,顿时老实。 “沈琦善,你要想嫁给萧凭望,除非我死了,你的花轿从我的尸身上过去,不然的话,你趁早绝了那心思,断了那念头!” 沈老夫人再次重申,态度是从未有过的坚决。 “都已经这样了,不能嫁给凭望,我这辈子还有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沈琦善说着,忽然站了起来,头朝着一旁的柱子,就要撞上去。 “善儿!” 沈老夫人起身惊叫了,吓得脸色煞白,差点没晕过去。 苏梁浅和秋灵二人眼疾手快,两人合力将她拽住,沈琦善因为惯性,向后摔在地上,沈五夫人见状,上前就抱住沈琦善,母女两抱头痛哭。 沈老夫人吓得浑身无力,直接瘫坐在床榻上。 沈五夫人哭了好一会,眼含热泪看向沈老夫人,“母亲,善儿可是您的亲孙女,您看着她长大的,您难道真的要逼死她吗?您忍心吗?” 沈老夫人吓得,嘴唇都在哆嗦,说不出话来。 沈大夫人也是心有余悸,她想沈琦善疯了,疯的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厉害。 “将她带回自己的院子,找人看管着。” 沈大夫人命令道,随即又不放心,看着苏梁浅道:“浅儿,别人我不放心,这事暂时先交给秋灵。” 苏梁浅点了点头,给秋灵使了个眼色,秋灵会意,带着沈琦善和沈五夫人离开。 沈琦善和沈五夫人离开后,屋子里就陷入了寂静。 短暂的寂静过后,沈老夫人就是长吁短叹,她的眼泪在沈琦善离开后,就没停过,沈大夫人和苏梁浅在一旁站着,这回都不知道怎么劝。 “怎么会?沈家怎么会出这种冥顽不灵不知好歹的孽障,她这是将自己往火坑里推啊!” 沈老夫人先前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就是想再给沈琦善一次机会,让她迷途知返。 “就她这样的,怎么和昭檬公主比,这要嫁到萧家,也不可能得到夫君的爱,吃苦遭罪守活寡,这辈子就毁了。” 沈老夫人叹息着,人泱泱的,精神极差,仿佛又老了五岁。 苏梁浅没有接话,因为她完全赞同沈老夫人说的,但是沈琦善想不到想不开,她那个母亲,而是愚蠢短见的,现在这事就是个死结。 “浅儿,你说怎么办?这事该怎么办啊?” 沈老夫人叹气,无力又无奈。 “现在这样的局面,是善儿自己一手造成的,母亲您也看到了,她有多冥顽不灵,还有她那个母亲,这事是我的疏忽,是我的错,当初我就不该将她们两个一起送走,我明明让人日夜都看守着她,没想到还是让她逃回来了,而且我还一点消息动静都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母亲要怪就怪我,别为难浅儿!” 沈大夫人向着沈琦善说话。 她也被沈琦善气的不轻,说话气呼呼的。 “我哪里是怪你们,要怪我也是怪善儿,但是事情变成这个样子,总得想办法解决!” 沈大夫人也大感头痛,“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母亲就不要管了,她今后是死是活,也和我们无关!” 沈老夫人气极的时候,也动了这样的念头,但那只是一瞬间,她心里还是舍不得的。 “她可是老五唯一的孩子啊。” 苏梁浅倒了杯茶,递给沈老夫人,而后在她的脚边蹲下,“祖母,我们都明白您的良苦用心,但是我们明白没用,最重要的是沈琦善,她根本就听不进去,您现在要说不让她嫁给萧凭望,根本就是白费口舌,她不会听的,这件事就这样吧,就像大舅母说的,她爱怎么样怎么样,她虽然是沈家的女儿,但是做主我们是不可能给她做主的!” “你是个聪慧的孩子,你知道,她要嫁到萧家,这辈子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啊!” 沈老夫人眼含热泪,看着苏梁浅的眼神,充满了希冀。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更不是她想要从苏梁浅口中想要听到的话。 苏梁浅一贯聪慧,和萧凭望他们又交好,她是希望她能帮忙着解决的。 “这些浅儿能不知道吗?她就是知道,所以才将沈琦善送走,但是沈琦善领情吗?好不好过,那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自己非要的,将来后悔那也是她自己的事,母亲,浅儿承担的已经够多了,她现在还要更重要的事要做,您就不要再拿沈琦善的事逼她让她收拾烂摊子了!” 沈大夫人继续向着苏梁浅。 她有种极其强烈的预感,苏梁浅最近会有大动作,沈琦善这时候出了这样的事,她是又气又恼还糟心,就担心会影响苏梁浅的计划,再让苏梁浅帮着她收拾烂摊子,影响她原先的事,沈大夫人是很不乐意的。 她对沈琦善不是没有感情,但是涉及到自己死去的丈夫儿子,其他所有人所有事都要靠边站。 对替自己儿子丈夫昭雪一事,她的内心,有超乎常人的自私执着。 沈老夫人看着沈大夫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啊!” “您将沈琦善当孙女,沈琦善将您当祖母,她知道自己姓沈,将自己当成沈家人了吗?您想她过的好,我也不想她过的不好,但是他已经这么大了,又犯下这样的事,我们管的过来吗?” “大舅妈!” 苏梁浅重重的叫了声沈大夫人,让她不要再说。 “外祖母,事情已经发生,沈琦善铁了心,也由不得我们做主,不是我们不管她,是她不要我们管。不过,虽说昭檬公主已经答应迎她入门,但是她和萧凭望才成婚,沈琦善不想做小,她想做平妻,那短时间内,就不可能入萧家的门,现在您担心焦灼也没用,走一步算一步吧,说不定到时候她自己慢慢的会想通的。” 这样的安慰,对沈老夫人沉甸甸的忧虑来说,作用微乎其微。 苏梁浅缓缓起身,继续道:“如果想不通,那就让她嫁到萧家去,我们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让她自己去体会那种日子,要过不下去了,再接她回来,反正您也不在意一辈子养着她,最坏的结果无非就那样了。” 沈老夫人神色凝重,点了点头。 “外祖母您昨晚没睡好吧,我服侍您再休息会,万事有我和大舅母呢,您别担心!” 沈老夫人摆了摆手,“我不困,也睡不着,你要有事的话不用管我,忙你的去吧。” 沈大夫人有好多话好多事要问苏梁浅,听了沈老夫人的话,当即叫了伺候的人进来。 “浅儿。” 沈老夫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叫了声。 “不管怎么说,善儿都是你的表姐,你五舅舅唯一的女儿,她再不好,也是你在这世上仅剩不多的有血缘关系的姐妹了。” 沈老夫人说这话时,将声音拉的很长,一如之前的,无力无奈又悲伤,还有哀求。 苏梁浅顿了顿脚步,沈大夫人也僵了僵。 “虽然我对她也失望之极,但我百年之后,你们对她,能照顾就照顾吧。” 沈琦善还年轻,二十岁不到,但是沈老夫人已经快七十了,沈琦善现在又这个样子这副德行,沈老夫人实在担心,沈大夫人和苏梁浅那一口一个苏梁浅,更叫她揪心,沈五夫人和她娘家都是指望不上的,还只会拖后腿,沈老夫人怎么能放心的下? “外祖母,您就放心吧,我和大舅妈现在只是在气头上,我们这样做,也是希望表姐能想开,如果她真的过不下去,我们不会坐视不管的。” “昨晚到底怎么一回事?善儿的事,没那么简单吧?你还隐瞒了什么?” 一出了云霄院,沈大夫人就将苏梁浅往自己的院子拽。 “她的事,是不是还和七皇子也有关系?” 沈老夫人没参加昨晚萧凭望和昭檬公主的婚宴,对情况并不是很了解,但是沈大夫人却是在出了事情后才回的。 她也是个敏锐的,直觉得两者有关联。 苏梁浅担心沈大夫人在路上就发飙,到了她的院子后才说。 “前段时间拦夜傅铭车的人就是沈琦善,这段时间她应该一直住在王府,夜傅铭将她藏的很牢,我觉得不可能是她,也没特别上心,所以出了这事。” 苏梁浅说这话时,不无懊恼,沈大夫人却是狠狠的一惊。 “前段时间拦车的是她,她哪来那么大的胆子,谁让她和七皇子混在一起的,七皇子现在和皇上作对,她这是要将沈家拖下水,害死我们吗?她没脑子吗?就为自己的私心,她怎么这么蠢,难怪萧凭望不选择她,就她这样的,萧凭望要娶了她,这辈子也毁了!” 在苏梁浅面前,沈大夫人并没有掩饰隐藏自己的情绪,气的很。 说了这些,她心里依旧是炸炸的,“我去找她,我要好好的问问她,她自己作死就算了,不要拖着沈家,不要拖着你一起” 沈大夫人气势汹汹的就要往外走,被苏梁浅拽住。 “舅母,事情已经发生了,找她算账也没用,等会我去找她,我心平气和的和她谈。” 沈大夫人恼火,“心平气和,你能做到,她可以吗?她满脑子就是情情爱爱,就是一个男人,她根本就不识好歹,你和她说,她还会怪你!这事怪我,怪我,是我指派的人无用,没将她们看好,在这当口出这样的事,我真的是” 沈大夫人抬手,就要给自己一巴掌,被苏梁浅扣住。 “百密都有一疏,更何况她心意坚决,铁了心的要逃,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沈家的小姐,那些人有所忌惮,她总有办法,您就别在自责了,现在幸好公主沉住了气,没想要将这件事闹大。” 沈大夫人转过身,红着眼面对着苏梁浅,“你的事,沈琦善知道的多吗?七皇子狼子野心,又针对你,谁知道她和他说了多少?” 沈大夫人最最担心的还是这个。 “她的事,会不会对你的计划产生不好的影响?” 苏梁浅摇头,“表姐的性子我知道,我也别想将太多的人牵扯进来,所以和她几乎没说什么。表姐她是被爱情冲昏了头,也恨我,但是对夜傅铭,不该说的她也不会说的,舅母您就不用担心了,现在她这事,不是她想有进展就有的,我们静观其变吧,先看萧家那边的态度再说!” 苏梁浅见沈大夫人脾气如此火爆,到底是没将沈琦善刻意挑衅昭檬公主,手段拙劣还留下证据一事告诉她。 “她的事对我没有任何影响,舅母,一切照旧,很快您就会如愿以偿了。”那时候,她们都能松了口气了。 苏梁浅又说了些宽慰沈大夫人的话,沈大夫人不同于沈老夫人,她对沈琦善有感情,但是感情远不如她那么深那么复杂,尤其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寄托,听苏梁浅说对她的事没影响,就放下了心来。 “你昨晚是不是一晚上都没合眼,眼睛都红了,也没吃东西对不对?我让人准备点吃的东西,你就在我这里睡一觉。” 沈大夫人一脸关切,心疼极了。 “这些事,本来都不该你承担的,不过你也不要怪你外祖母,她最心疼的还是你,但是不管怎么说,善儿都是她的亲孙女,你现在什么都好,但是善儿却因为自己糊涂,这辈子毁了差不多了,她肯定是放心不下的。” 沈大夫人帮着沈老夫人说这些话,并不仅仅是为了沈老夫人,更多的是怕苏梁浅心里难受,不是滋味。 苏梁浅失笑,“大舅母,您想什么了?那是我亲外祖母,又一直心疼我,我还不明白吗?我都不明白的,要换成我是她,说不定还会做的很过,她已经很体谅我了。” 她稍顿,揉了揉头,“我确实是有些累了,我就不在这里睡了,我回去洗个澡,再吃点东西,睡得舒服些。” 沈大夫人点头嗯了声,没有阻拦。 苏梁浅回到玉兰苑后,洗了个热水澡,边吃东西的时候边弄干了头发,躺在床上,强迫自己什么都不想,闭上眼睛,很快睡了过去。 她这一觉睡了好几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苏梁浅睡得还不错,沉沉的脑子都轻快了,虽然事情还没解决,但苏梁浅精神好,感觉心情都不那么糟糕了。 她劝沈老夫人的那些话,也是对自己说的,她觉得,还是有点用的。 苏梁浅又吃了点东西,让人将沈琦善和沈五夫人都带来她的院子。 她懒得走。 秋灵受命,一直在那盯着沈琦善呢,得到苏梁浅的命令,将人带到了她面前。 苏梁浅回来后是吃了东西睡了一觉,但是沈琦善和沈五夫人两人却是忧心忡忡,满腹心事,根本就睡不着,也吃不下,尤其是沈琦善,眼泪就没停过,一直在那哭,眼睛肿的和什么似的。 她听说苏梁浅要见她,心中既忐忑不安又充满希冀,看到端坐着的苏梁浅,却又是控制不住的怨念。 她始终觉得,事情变成这个样子,苏梁浅要负责,要负很大的责任,甚至于,自己走到这一步,都是她一步步逼的。 所以,她虽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但是在面对苏梁浅的时候,昂着下巴,姿态摆的很高。 “你找我过来是什么事?” 苏梁浅见到她们后,并没有马上开口说是什么事,沈琦善就只是和她对峙了片刻,就按捺不住的问她。 她和沈五夫人被秋灵提早带走了,她觉得,苏梁浅留在那里,肯定是和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她们商议呢,她想要知道事情的结果。 沈老夫人不会真的丢下她不管的,这一点,沈琦善信心满满。 既然她用死表明了决心,那最后让步的,只可能是沈老夫人,她们的成全,她想要从苏梁浅口中知道听到那个好消息。 “这么沉不住气,沈琦善,你这样的段数,在萧家怎么立得住?” 苏梁浅的话太委婉了,沈琦善根本就听不出她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你什么意思?”她并不是很确定的问。 她走到苏梁浅面前,手握成拳,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逼问。 苏梁浅用手将她稍稍推开,“外祖母已经将你的事,全权都交给我了,她不会再过问,你不是想要嫁到萧家吗?我不会再反对!” “真的吗?” 沈琦善满是惊喜,苍白憔悴的脸,不自觉的被点亮,有了笑意,看苏梁浅的眼神,都少了怨念。 “不是你坚决要嫁的吗?都以死明志了!我们只是不反对,但也不会赞成,你是个女子,萧凭望又娶了公主,你总不能让外祖母一大把年纪舔着脸去萧家给男方提亲吧?你丢的起那个人,外祖母丢不起,而且她已经不想管你的事了。” 北齐婚嫁,不管是门当户对还是高嫁,女子都该是矜持的,女方家到男方家上门提亲,这种事情传出去,是会被笑掉大牙的,更不要说沈琦善这种情况。 就算是平妻,也会被人嘲笑上杆子给人做妾。 沈琦善急了,“她不是已经将事情交给你了吗?你既然接手了,就和对我负责!” 苏梁浅耸了耸肩,“我只是接手,并不是负责,你这么大的人了,别人的话又听不进去,谁也不能对你负责,我叫你来,就是和你分析分析情况,将话说清楚,不是给你擦屁股为你善后,你想我出面去萧家,为你的事情奔走游说,想都不要想,你不配!” 苏梁浅声音很重,口气也很不好,无一不昭示着自己对沈琦善的不满。 “我们不反对你嫁,萧家什么时候来人,说时机到了,你可以做萧凭望的女人,我们马上就放你走!” “时机到了?你的意思就是说,对我的婚事,你们不闻不问,萧家想来提亲你们就放行,她要不来,你们就当没这回事,让我吃这个亏!” 沈琦善一路过来,好不容易收住了眼泪,又有要泛滥的节奏。 苏梁浅思量着稍顿了片刻,点头,“你要这么理解,也行!” 她双手环胸,“你吃亏?你吃亏还不是你自找的,真正吃亏的是被你欺骗利用的萧凭望才对,还有,什么叫我们对你的婚事不闻不问,我们倒是想管啊,之前也没少管啊,但是你不领情,非要自己来啊,都用死威胁了。” “不干涉你的事,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我们现在如你所愿了,你怎么还这幅恼火的样子?还是说,你故意弄出这许多事,是料定有沈家给你做靠山,我们会给你收拾烂摊子?” 沈琦善被堵的无话,这确实是她打的如意算盘。 “我告诉你,不可能,想都别想!” 苏梁浅直视着沈琦善,一字一句,坚定铿锵,没有半分回旋的余地。 至少,沈五夫人和沈琦善是看不到半分希望。 “祖母也说了,你要还是一意孤行,她就当没你这个孙女,今后你过的是好是坏,她都不会过问,当然,我也会瞒着,毕竟她一把年纪了,经不住你这样孝顺的孙女折腾!” “祖母不会这样对我的!” 沈琦善咬着唇,眼泪就和断线的珠子似的,簌簌的往下掉,有很深的不甘心。 “她不会这样对你?” 苏梁浅手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就许你仗着这份自以为是不顾一切肆意妄为,还不许她心寒不管你的事了?我告诉你,这就是外祖母的意思,她现在就是想管你,也有心无力,退一万步说,就算外祖母想管你,她一把年纪了,还能管你几年,最后的结果,你都是没人管!” 苏梁浅这话,听的沈琦善和沈五夫人腿软,坐在了地上。 “祖母对你那么好,你竟然咒她。” 沈琦善喃喃着道,没什么力气。 “我这是实话实说,就事论事。你这个样子,是担心外祖母呢,还是因为自己?你真要那么担心她,顾虑她的身体,就不会做这事,我刚刚和你分析的,是沈家人的态度,现在我和你说说萧家的。” 沈琦善眼泪珠子掉的更急,看向苏梁浅,“你这么绝情,半点姐妹情分都不顾,对得起我父亲吗?” 沈琦善见苏梁浅的态度,强硬的强悍,搬出了已故的沈五郎。 第四百零八章:棋局已动 苏梁浅听沈琦善提起自己已经故去的五舅舅,更加无语的厉害。 她看着沈琦善,她神色急切极了,俨然就是为了达成目的不顾一切的架势。 这样的沈琦善,让苏梁浅想到厚颜无耻堪比奇葩的苏克明,她这幅嘴脸,这般作态,真的很像。 沈五夫人当即附和道:“浅儿,你舅舅待你可不薄,对你比对善儿还好,她就善儿这么一个女儿,他要是在世的话,肯定不会让善儿吃这样的亏,坐视不管的!” 沈五夫人心里虽然虚,但是说起话时,底气却很足,仿佛自己很有理。 “你们还有脸提舅舅?” 状态良好的沈琦善,被气的头痛,她可算明白,自己人不争气拖后腿,真的比被敌人设计还要捉狂。 “舅舅要在世的话,你要做出这种不要脸让人耻笑沈家的事,他非打死你不可,还有,你早就被休了,你以为他会像外祖母一样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纵你吗?” 苏梁浅手指着沈五夫人的鼻子,沈五夫人吓了一跳,向后坐在地上。 “好了。” 苏梁浅摆了摆手,不耐烦极了,“你们要在意舅舅的话,会做出这样的事吗?那事要传出去,就算舅舅死了,别人议论起来,也会耻笑他,你们在意过吗?你们都不在意,就别拿他消费在我这里要人情,我不吃这一套!你们触碰到我底线了,亲生父亲我都不会情面,更何况是表姐,还有没半点血缘关系的舅妈!” 沈琦善和沈五夫人本来都是要说些什么的,苏梁浅最后一句实事求是的话,让她们的心坠入谷底。 苏克明是苏梁浅的亲生父亲,苏梁浅都是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就是在人前都不给他面子,都不在意别人说她不孝,沈琦善又算什么东西? “我刚刚说的是沈家的立场和态度,现在说萧家的。萧凭望的为人,我很清楚,他昨晚对你说的那些话,并不仅仅是因为昭檬公主在,他不是说给她的,他就是说给你听的。他没那么在意你,不然的话,之前不会放弃,你太自以为是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一厢情愿,你还想和昭檬公主平起平坐,你要进去了,在萧家的地位,永远都不可能和她相提并论,你扪心自问,昨晚的事情要发生在你身上,你做到昭檬公主那样吗?你连她的一半都做不到,你知道昭檬公主为什么让同意你进萧家吗?那不是成全,而是惩罚,惩罚你坏了她的新婚之夜!” “苏梁浅,你不要以为我胆小,就会被你吓到!” 沈琦善眼底满是惶恐不安,却不肯承认,更不愿意就此退却。 苏梁浅懒得搭理她,继续道:“昭檬公主回去后,应该还会叮嘱告诫随她出宫的下人,不要将这件事传到宫里,她不但护住了萧凭望的体面,还有萧家的。萧凭望之前本来就因为心里有你却选择和昭檬公主在一起心怀愧疚,现在更加,他今后只会更加一心一意的待昭檬公主,唯她是从,萧镇海也会觉得昭檬公主识大体,顾大局,再加上她公主的身份,今后她在萧家,只会说一不二。至于你” 苏梁浅讥笑,“你因为自己的私心,不但葬送了萧凭望对你的感情,萧镇海对你,也是十二万分的不满,不说你和萧凭望根本没同房,你肚子里根本不可能有他的种,就算有,未来的萧家,也不可能和你有半点关系!” 沈琦善听着苏梁浅的这些分析,根本就不愿意承认,咬着嘴唇,不住摇头。 沈五夫人呆呆的盯着苏梁浅,神情呆滞,有些傻眼,问苏梁浅道:“你你刚说什么?” 她又看向沈琦善,“善儿,你和萧凭望,你们你没真正成为他的人?” 沈琦善并不愿意承认,看着苏梁浅大声否认道:“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知肚明,你愿意承认也好,不想承认也罢,这就是事实。” 沈五夫人动摇。 “沈琦善,你自己试想一下,这要换成你是萧凭望,有人对你做那样的事,你会原谅吗?” “我说了,我只是爱他!” 沈琦善声音尖锐。 “爱?” 苏梁浅嗤笑,“你所谓的爱,可能葬送他的前程,也毁了萧家的,他之前对你情最浓的时候,为什么放弃你,你心里没点数吗?现在你的爱,是以牺牲那些东西为代价的,他只会觉得你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女人。他昨晚肯定有想,我真是幸运,听了乐安县主的话,没和沈琦善那个不可理喻的疯女人纠缠!” “还有,你那是爱吗?你要真的爱他,就不会那样算计他,你不是爱他,你只是想要占有他霸占他,他对你所谓的爱,本来就已经怀疑了,你还一直重申,只会让他更加反感,对他来说,昭檬公主顾全他的体面才是爱,你和昭檬公主相比,没有任何优势,你要嫁到萧家,连个下人都不如!” “昭檬公主和萧凭望才大婚,她是嫡公主,天之娇女,就算要迎你入门,至少也要数月,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下决定前好好想清楚。” 沈琦善脑子乱乱的,昨天萧凭望的态度,让她心里现在还难受着。 她本来是很自信的,这份自信,并不仅仅是因为沈五夫人,还有夜傅铭的加重,他们两个人都希望苏梁浅能嫁给萧凭望,嫁到萧家,自然说了不少鼓励的话但是现在,这所有的一切,被萧凭望和苏梁浅粉碎了。 苏梁浅言辞肯定,同时还有某种蛊惑的力量,让沈琦善不受控制的顺着她的话去思考,浑身发寒。 “苏梁浅,你肯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沈琦善猛地抬头,看着苏梁浅的眼睛猩红,夹杂着某种濒临绝望的急切希冀。 苏梁浅没回应她,她起身,跌跌撞撞几步冲到她面前,抱住了她,“萧凭望他听你的话,昭檬公主也是,这对你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只要你开口,苏梁浅,你也不想我过的不好,让祖母担心是不是?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沈琦善跪在苏梁浅的面前,抬着头,哀求着她。 她抱的很紧,就好像是溺水的人,捉住浮起的木头,不肯松开,苏梁浅几次挣扎,但因为有所顾忌,还是没挣脱开。 “秋灵,将她拖走!” 秋灵看沈琦善,只觉得她冥顽不灵无可救药,早就看不下去了,听到苏梁浅的命令,疾步上前,她的力气大,而且不像苏梁浅,她半点也没手下留情,没几下就将沈琦善拖开了。 沈五夫人见她动作粗鲁,上去护着沈琦善。 但是这回,她没和沈琦善同一立场,指责苏梁浅,而是劝着沈琦善。 “善儿,算了吧,如果你和萧凭望没真的发生关系,你们的事就算了吧,你依着你祖母和浅儿的意思,让她们给你物色个好的夫君人选,做唯一的正头娘子!” 沈五夫人帮着沈琦善,是因为她觉得沈家不将她当回事,在沈家没地位,以前沈家情况不好就算了,现在沈家形势好了,她在娘家还是不能抬头挺胸的,她这样帮衬着沈琦善,是因为萧家的权势地位还有荣华富贵。 萧家,萧凭望,和公主平起平坐的身份,不管是哪一样,沈五夫人觉得说出去,脸上都倍有光,可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且对沈琦善来说,嫁给自己的心上人,还能做人上人,被人艳羡,这简直就是两全其美。 但是现实的情况,和她预想幻想的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如果赔上沈琦善的终生幸福,对她来说,依旧半点好处都没有,沈五夫人是不愿意的。 而且,真依着沈老夫人和苏梁浅所言,这哪里是没有好处,根本就是赔本的买卖。 沈五夫人一方面担心沈琦善在萧家真的过的连个下人都不如,沈家还不管不问,另外就是,沈琦善要再做错什么事,沈老夫人她们心寒似铁,将不满和怒意迁到她头上,将她休出沈家,那她就无家可归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如让沈琦善嫁给沈老夫人她们挑选的人,虽然家世可能不怎么样,但是沈五夫人知道,她们精挑细选的人,人品肯定是过关的,看在沈家的份上,也会对沈琦善好,而且就算不能锦衣绸缎,但日子肯定不会难过的,只要沈琦善不做的太过分,就算有什么事,她们也不会坐视不管,她在沈府也能呆得下去。 沈五夫人都不敢想,自己一把年纪被休出门,会是怎么悲惨的局面。 沈琦善听沈五夫人也向着苏梁浅,简直崩溃,歇斯底里的狂叫道:“母亲,您可是我的母亲,您怎么也向着她!” 沈五夫人也崩溃的很,“正因为我是你母亲,我才不能看你一错再错,看昨晚萧凭望的态度,他根本就不像你说的那样爱你,你是沈家唯一在家的小姐,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要到别人家去吃亏受罪?” 沈五夫人并不相让,母女两吵了起来。 苏梁浅懒得听她们争辩,冷声下逐客令,“要吵回去吵,不要在我这里!” 苏梁浅话落,两人被秋灵强势请了出去。 苏梁浅坐在靠窗的长榻上,手扶着脑袋,轻轻的揉捏。 她真的是看到沈五夫人和沈琦善母女都觉得头疼。 苏梁浅原本是打算在见了沈琦善后,去找季无羡他们的,但是现在,她却觉得身上绵软无力不想动,而且在沈家议事,她总觉得没在季家那边那样安心,苏梁浅想想,还是明天再去季家,回床上又睡了一觉。 苏梁浅睡觉前,叮嘱下人,任何有关沈琦善和沈五夫人她们的事,都不要再找她。 苏梁浅睡的并不是很好,夜里的时候,断断续续的醒了几次。 这么冷的天,第二天天亮,她也没赖床,收拾了一番,随便吃了点东西,临出门前,还是不放心,去看了沈老夫人。 虽然前天晚上沈老夫人没怎么睡,但是昨晚也没好到哪里去,耷拉着的黑眼圈,精神不济。 沈琦善和沈五夫人在被秋灵拖回去后,在自己的院子里又闹了好久,沈老夫人没亲自去看,但对沈琦善的关心让她还是关注着她那边的情况,所以是糟心的很。 “今儿出门?” 沈老夫人看着苏梁浅的打扮,撑着精神,笑着慈爱的问道。 苏梁浅还没回,她随后又问:“是和公主见面?” 苏梁浅摇头回道:“不是,就是去季家走走,公主和萧家现在应该都挺忙的,等他们忙完了,自然会见我的,我就不去打搅他们了。” 沈老夫人嗯了声,没再说什么,对苏梁浅放行。 “我知道外祖母现在心情不好,我既答应了您,就不会袖手旁观,外祖母您宽心,就不要操心这些事情了。” 苏梁浅安慰了几句,服了服身,离开。 因为在沈老夫人那里耽误了会,苏梁浅到季家的时候,已经快到用午膳的时间了。 苏梁浅在去季家前,让人向季家那边递了信,除了季公爷的其他人都在。 季夫人一早知道苏梁浅要来,大半天都呆在厨房,指点江山,准备苏梁浅爱吃的。 “你那边现在什么情况?谢云弈都担心死你了,你再不来,他都要去你沈家拜访了,沈老夫人没事吧?” 苏梁浅没来,那肯定就是处理沈琦善的事,谢云弈去不方便,当然,也帮不上什么忙,赶上沈老夫人她们心情不好,还会觉得他多管闲事。 沈琦善的事,在季无羡看来,最最让苏梁浅头疼觉得棘手的并不是沈琦善这事的本身,而是牵扯到的沈老夫人。 要沈老夫人可以做到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也不会伤心难过,袖手旁观对苏梁浅来说完全不是难事。 “有点受打击,精神不是很好,我已经不让她管了。” 苏梁浅看了谢云弈一眼,叹息了声,倒是没有在他们面前刻意掩藏自己低落的情绪。 谢云弈拉着苏梁浅,在自己的身侧坐下,季无羡也走了过去。 “是不是沈琦善还执迷不悟,被气着了?她要是会改能改的话,一个女子,就干不出这样的事来。” 季无羡抱怨着坐下,随后觉得不对劲,他左右看了看,问苏梁浅道:“秋灵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 要知道,秋灵堪比苏梁浅的小尾巴,苏梁浅走到哪里,她都跟着的。 “沈琦善和她母亲的事不是我大舅母安排的吗?结果出了这样的纰漏,她不放心,和我开了口,在沈琦善的情绪稳定下来前,先让秋灵看着她,反正我这几天也不出门,要也是来你家串个门,真要有事的话,找你们不就行了?” 季无羡哦了声,随后一针见血道:“说到底,你还是怕沈琦善出事。” 苏梁浅没有否认,这不是废话嘛。 她对沈琦善倒是没有太深的感情,但是多少存了几分愧疚。 沈琦善上辈子是什么结局,她不知道,但她没和萧凭望在一起,应该是依着沈老夫人的意思找了个人嫁了,现在这样的局面,是和她有一定关系的,但如果沈琦善最终的结局不好,那肯定是因为她一意孤行的恋爱脑,导致沈卓白出事,沈家落败。 而且,她和沈琦善没什么感情,但是沈老夫人有的啊,要沈琦善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或者出什么事的话,第一个受不了的就是沈老夫人。 季无羡想的不错,归根究底,苏梁浅在意的并不是沈琦善,而是沈老夫人。 “你们打算让她嫁到萧家?你要不能对她的事完全不管的话,这并不是很好的选择,要我说,直接像上次一样,将她和她母亲打包,从京城送出去!” 苏梁浅知道季无羡是为了她好,是帮她想办法,但听到这些事,还是觉得头痛糟心,烦躁的很。 “沈琦善那么大的人,这哪里是我说做主就做主的?事情真要那么简单容易就好了。” 苏梁浅叹息着,“外祖母坚决反对,她为了逼她妥协,当着她的面寻死,要不是我和秋灵及时拖拽住她,她都出事了。” 季无羡看苏梁浅无力又郁闷的样子,对沈琦善更气,“那就让她撞死算了,一了百了,幸好我母亲就生了我一个,这我要有个这么糟心的姐姐,我,要么我被她逼死,要么我亲手结果了她。” 季无羡愤懑不平,还想要继续说下去,被谢云弈用眼神制止。 “事情已经发生,你发愁也没用,我认识的苏梁浅,可不会被这点事难倒。” 谢云弈对苏梁浅信心满满,给她加油打气。 “这事,怎么发展,如何解决,决定权不在你,也不是沈琦善,看萧家和公主那边是什么态度,你让你外祖母不要费心,你也不要太操心了。” 谢云弈一针见血,平和的声音,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苏梁浅点了点头。 “这次的事,夜傅铭在其中也出力不少,他最近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除了她给的,还有额外的好运。 季无羡见苏梁浅目视远方,脸微沉,神色却坚毅,顿时来了兴趣,“所以呢?” 苏梁浅稍缓过来,勾着嘴角,“所以,我要再给他加点好运。” 季无羡看向谢云弈,眨了眨眼,并不是很明白。 “胡公公?” 苏梁浅见谢云弈一语中的,不知怎的,心底和沈琦善有关的阴霾,都被冲散了似的。 她笑,眉眼舒展,有了几分发自真心的愉悦。 “胡公公?哪个胡公公?” 他很快反应过来,“关胡公公什么事?” 季无羡一团迷雾,见苏梁浅和谢云弈两人对视了一眼,笑的也很默契,脱口道:“哦,我明白了,你们有事瞒着我。” 他恍然大悟,颇有些郁闷。 苏梁浅没想再隐瞒他,解释道:“胡公公进宫前,他的兄长,有个儿子,现在他的那个侄子也有了子女,这事,七皇子也是知道的,最近暗地里是大力搜查这个人。我对你的信任,还用质疑吗?不是有意瞒你,你前段时间忙,难道我还找你特意解释说明这些事情不成?” “这还差不多。” 季无羡释然。 他顺着苏梁浅的话,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夜傅铭那样做的意图。 “他是想用那些人拿捏胡公公,果真是狼子野心。” “何止是狼子野心,他以前能忍,沉得住气,但是最近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他现在是急躁的,迫不及待的想要登上那个位置,这个时候,只需要我们再给他点一把火。” 苏梁浅不疾不徐,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想到马上自己就要反击,她心情又舒坦了些。 苏梁浅用心和夜傅铭打交道多年,她太了解夜傅铭了,他几次在她手上吃亏,想要翻身惩罚她的心思,几乎到了可以淹没自己理智的程度。 苏梁浅之前屡屡拿话激他,目的就是让他气的失了分寸。 “你想怎么点火?” 季无羡隐隐猜到了什么,但是又并不是很确定,看着他问道:“你不会是想让他对皇上?” 季无羡四下看了眼,没将话说出口,昨儿个抹脖子的动作,随后凑近苏梁浅小声道:“那可是他父亲,而且还是皇上,他” 季无羡是觉得,夜傅铭就算再怎么大逆不道,泯灭人性,也应该是干不出来那事的。 毕竟,庆帝于他而言,并不仅仅是父亲,还是君。 苏梁浅看着仿佛被刷新三观般的季无羡,“你是觉得他绝对不会那么做,还是在想,我会用什么招数,逼他那样做?” 季无羡:“”他都想了。 “天家的话,兄弟情寡薄,父子情也是一样,他现在和皇上之前,都盼着对方出事,早点死呢。皇上对七皇子没感情,他也是一样,而且,就算有感情,又怎么能胜的过野心还有那个位置的诱惑?” 季无羡看着苏梁浅笃定的模样,觉得她有些自信过头了。 “七皇子现在刚封王,他和太子的关系已经僵了,太子一党的势力,他是什么都没捞着,而且以王家为首的,估计还会打压他,就算皇上倒下了,就他背后的那点势力,根本就支撑不了他登上那个位置,他现在是明王,根本就没有必要冒这样的风险。” 季无羡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觉得,苏梁浅这计划的风险性和可操作性不大。 “季无羡。” 苏梁浅看着季无羡,认真的叫了声。 “我问你,要是你手上有季公爷的什么把柄,你会为了达成自己的某种目的,拿这个威胁他吗?” 季无羡没有半分迟疑,摇了摇头。 “他会,而且步步紧逼,得寸进尺。所以喽,你和他完全不是同一类人,你有底线,他没有,你不要用你的原则和标准去衡量他的。” “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是这也不能说明七皇子就会那样做啊,如果不会的啊,会不会有点太冒险了?” 苏梁浅嗤笑出声,“你当我傻啊,就算是怂恿,我也是在背后,让别人说这话,难道我还会亲自去找七皇子,对他说那样的话不成?还有胡公公的侄子,我和谢云弈也早有安排,不会出纰漏。我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决定,自然是有自己的根据和把握的,他做没做,对我来说,都不会有损失,但是结果,肯定会是我预料的那样。” 苏梁浅自信又笃定,让人就算是怀疑,也说不出质疑的话来。 “他现在根基是不深,所以我将胡公公送给他,让他能名正言顺的。从古至今,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要真登上那个位置,掌握生杀大权,谁敢说他?” 苏梁浅这话,季无羡认同,点了点头。 “你不会是要皇上的命吧,万一皇上真出了什么事,七皇子给自己制造的名正言顺又没有的话,皇上那么多的儿子,北齐不得大乱?” 季无羡虽然对北齐皇室没有半分好感,甚至是不喜,但还是不希望出什么太大的纰漏,造成北齐动荡,酿成大祸。 “我自有安排,不会。” 苏梁浅话落,侧身目视谢云弈,“谢云弈,你将七皇子利用沈琦善的事告诉他,避开耳目,找个七皇子经常去的地方,让他们见一面。三个月,你告诉他,让他只给七皇子三个月的时间。” 季无羡看着下达命令似的沈琦善,觉得自己更迷糊了,完全不明所以,但他能感觉到,苏梁浅这是在逼夜傅铭动手。 她在下一盘大棋。 而现在,棋局已动。 第四百零九章:萧有望的怂恿 夜傅铭从尼姑庵离开后,并没有去萧家看苏倾楣,而是直接回了王府。 萧家那边,因为沈琦善和萧凭望的事并发,可以说是兵荒马乱。 回到萧家后,萧镇海就要对萧凭望军法处置,被昭檬公主拦下。 昭檬公主回到新房后,当着萧凭望的面,对宫中的侍婢嬷嬷声色严厉,耳提面命,命令她们不准将昨晚的事情告诉宫里的任何一个人。 萧凭望向昭檬公主下跪认错,被昭檬公主以相互冷静几天为由赶了出去。 萧夫人不只事由,再加上苏倾楣昏迷在萧家的事,心情不好,借着昭檬公主不尊重她没将她这个婆母放在眼里的由头,当着萧镇海的面抱怨,被萧镇海狠狠的斥责了一顿。 “我之前的话你还记得吗?公主入府,你就将府里一应大小事务全部交到她手上,你等会就将钥匙和账簿送到她那里去,她也不必向你晨昏定省,你尽快给珍儿物色合适可靠的人选成婚,家世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人品过关。算了,这事还是我亲自来。” 萧夫人见自己的权利就这样被架空,还没有半点婆婆的权利,是又哭又闹。 接二连三的出事,萧镇海本来就火大的很,萧夫人这时候撞枪口上,被他狠狠的发泄了一番,吓得萧夫人半点不敢再反抗。 苏倾楣失血过多,身体很虚,连着昏迷了三天三夜,第四天午后才恍恍惚惚的醒过来。 萧镇海对这个外甥女还是在意怜惜的,虽然烦心糟心,但还是在得知她醒来的第一时间过来看她。 苏倾楣此次可以说是九死一生,虽然逃过了一劫,但是元气大伤,脸色唇色都是发白的,没有半点血气,整个人看着就泱泱的,仿佛是生了场大病,虚弱极了。 苏倾楣看到萧镇海前,就已经从李嬷嬷口中知道的孩子没了一事,但是李嬷嬷见她这样子,不想她受刺激,没敢将她今后很难再有孕一事告诉她知道。 对这个孩子,因为庆帝的态度,苏倾楣一开始是想用他换取富贵,后来夜傅铭步步高升,可以说是春风得意,她不止一次的想,夜傅铭肯定容不下。 她对这个孩子,并没有太过深厚的感情,但是毕竟在自己的身体里面五六个月,突然没了,苏倾楣依旧有种说不出的感受和滋味。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孩子,更是夜傅铭为了这个孩子,差点要了她的命,让她大恨。 苏倾楣就那样躺在床上,她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没了,更不知前路,再想到从前,心里空落落的,茫然若失。 萧镇海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脸色苍白如雪的苏倾楣躺在床上,静静的掉泪,就和失了魂似的,看的他心里也难受极了,对夜傅铭的不满,在胸腔内发酵。 “楣儿。” 萧镇海走到床边,轻轻的叫了声,好一会,苏倾楣才稍缓过来,扭头看向外侧,她像是才发现萧镇海,叫了声,“舅舅。” 她试图从床上撑着坐起来,被萧镇海制止,但苏倾楣还是坚持,叫了李嬷嬷来帮忙,背靠着床头坐着。 “我是不是给舅舅添麻烦了?表哥的好日子,我却发生这样的事,公主本来就因为大姐姐的缘故不怎么喜欢我,我在萧家昏睡了这么多天,让舅舅为难了。” 前有萧凭望犯的不可原谅的大错,萧镇海最近还真没想到苏倾楣这里来。 而且,萧镇海觉得昭檬公主是个识大体也体谅人的女子,苏倾楣的这种情况,她怪罪并不止于。 萧燕才死没多久,苏倾楣就发生这样的事,萧镇海看着苏倾楣这般柔弱虚弱的模样,心中的怜惜更甚。 让他就这样丢下苏倾楣不管,哪怕是他现在对昭檬公主满腹愧疚,萧镇海暂时也做不到。 “公主很善解人意,你是凭望的表妹,又是我唯一的外甥女,她怎么会怪罪?更何况,你也不想的,你是受害者。” 苏倾楣扯着嘴角,微微的松了口气,随后又问道:“王爷呢?我出事后,他来看过我吗?” 萧镇海现在对夜傅铭是十二万分的不满,听苏倾楣提起他,慈和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眼神也阴阴的,就差没对苏倾楣说让她不要提起夜傅铭了。 李嬷嬷看苏倾楣这样子,心疼的直掉眼泪,只觉得自己瞎了眼,对夜傅铭寒了心,生了怨。 苏倾楣见李嬷嬷和萧镇海都不说话,心中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虽然她对夜傅铭也没什么感情了,但是心还是忍不住寒了寒,她冷冷的笑了声,呢喃着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她说着,有眼泪落了下来。 那个人,她曾经年少时,也是喜欢过的啊。 苏倾楣觉得,自己那时候的真心,完全就是喂了狗。 除了不值,还是不值。 萧镇海看苏倾楣这个样子,更加不落忍,抬手给她擦眼泪,苏倾楣委屈,眼泪掉的更凶,一下哭出了声来。 苏倾楣痛哭过后,有所宣泄,停止的时候,情绪平稳了许多,她深吸了口气,看着萧镇海,坚决道:“我现在人还有些难受,等明后日,稍好一些,我就回王府。” “你现在这种情况,要静养,不能动来动去,你安心静养,舅舅就在府里,没人敢有意见。” 苏倾楣抽了抽鼻子,摇了摇头,“我知道舅舅疼惜我,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应该早点回去,而不是继续呆在这里,给舅舅造成麻烦。现在京城,我最亲的人,就是舅舅,谁都能出事,但是舅舅和萧家不能!” 萧镇海见苏倾楣如此,只觉得是说不出的欣慰,李嬷嬷也是感慨万千,觉得苏倾楣经过这事后,开窍了,变聪明了。 “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明日回去,再不行,就后日,等身体养好一些,我再向表嫂请罪。” 萧镇海对昭檬公主,是愧疚又为难,苏倾楣如此识大体,他也是高兴的,高兴的同时,是更深的愧意。 萧镇海点了点头,“你回去也好,你在舅舅家,反而不安全,如果回去的话,明王碍于舆论,反而不敢对你怎么样,你安心养病,明王不是好的归宿,我会想办法。” 苏倾楣道谢,因为情绪略激动,咳嗽了起来,好半晌,才平复下来。 “还有件事” 苏倾楣因为难受,停顿了许久,“我母亲临终前告诉我,笙辉苑内,她给我留了东西,她和我说,舅舅知道的,她担心父亲会为难我,让我和您开口,让您帮忙。” 萧镇海抬起苏倾楣的手,轻拍了拍,示意她放心,“我给你取来,不过届时送去王府也不方便,暂时先就放在舅舅这里,我给你保管,你什么时候有了妥善的安排想要,就来拿。” 苏倾楣心知以萧镇海的为人,不会在这时候贪她的那些东西,他这样的安排完全是为她考虑着想,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 萧镇海现在十分在意昭檬公主的意见和态度,从苏倾楣这里离开后,就去见昭檬公主,和她说明了苏倾楣的现状,还有态度。 “楣儿现在做了不少错事,让公主不快,她现在已经知道错了,这次的事,这次的事情,她她因为失血过多,伤了根本,几个大夫一致断定,她此生都很难再有身孕,几乎已经丧失了做母亲的资格。” 虽然昭檬公主不喜欢苏倾楣,但是听了萧镇海的话,还是忍不住震了震。 同为女人,她很清楚,不能生育,那意味着什么,就好比不会下蛋的母鸡,任谁都是会轻视厌弃的,这对一个女人来说,确实是无比大的打击和伤害,再加上苏倾楣一事,是夜傅铭设计所为,与她而言,便同时可怜人,但苏倾楣显然比她还甚。 最近这几日,萧镇海对昭檬公主可谓是尊重有加,纵然是挑剔,昭檬公主对萧镇海也并无不满,这会见他提起苏倾楣时一脸疼惜愧疚,再想到之前萧燕之事 虽然这两个人,昭檬公主都不喜欢,但是萧镇海的处事态度,足以说明他是个重情的人。 昭檬公主和苏梁浅一样,都不喜欢那种自私自利只顾着自己的,她更愿意和苏梁浅还有萧镇海这种有情有义的人打交道。 “楣儿她觉得对公主很抱歉,她让我转告公主,她并不是有意” “父亲。” 昭檬公主对萧凭望虽有万千的不满,但她很清楚,也打定主意,不会和萧凭望和离,既然她为了顾全大局,将那口气都咽下了,自然不会和萧镇海,萧家说话最有分量的一家之主怄气,不管是人前人后,她对萧镇海的称呼都是父亲。 这不但安了萧镇海的心,更让萧镇海对昭檬公主满意,十二万分的重视信任满意。 昭檬公主打断萧镇海的话,“我知道,那件事,楣儿妹妹也是受害者,而且还是最大的受害者,我并没有怪她,您让她在府里安心静养,我过几日去看她。” “楣儿她恐留在萧家会出什么事,和我说决定尽快回王府,就这一两日,公主的关心,我会让人转达的。” 昭檬公主听萧镇海说苏倾楣主动提出回王府,还会尽快,对她的讨厌又淡了几分。 嫁给夜傅铭那种心狠手辣的男子,真是可怜。 “公主,凭望凭望他已经知道错了,他也是他对不起公主,我们一家都亏欠公主,您” 萧镇海是气萧凭望,但那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儿子,最近萧凭望是从未有过的颓废沮丧,萧镇海身为父亲,看着自然不忍心。 他开口想让公主原谅萧凭望,话都到嘴边了,触及昭檬公主的目光,又咽了回去。 凭心而论,昭檬公主这次的处事态度,萧镇海是意外的。 高高在上的嫡公主,千娇百宠着长大的,估计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样的气,这要换成珍儿或者其他人,早就大闹了,但是她不哭不闹,还处处周全萧凭望和萧家的颜面,当着外人的面,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让萧镇海这种脸皮厚的粗汉都觉得如若之前再提什么要求的话,那就太过分了。 萧镇海知道,昭檬公主算是苏梁浅帮萧凭望挑选的,这门婚事,也算是苏梁浅撮合的。 他以前总觉得苏梁浅笼络萧凭望,是别有居心,这次昭檬公主直接让他改观,对苏梁浅都没以前那么重的戒心了。 “父亲不必太过担心,我只是需要点时间,我最近也有点忙,萧凭望的事,等处理好沈琦善的问题再说吧。” 萧镇海听昭檬公主说起沈琦善,拧着眉头,顿时没了脾气。 他现在听到沈琦善的名字,都会控制不住的心情不痛快。 苏倾楣的情况,比她自己还有其他人预想的还要糟糕,醒过来的第二天,非但没有好转,还发起了高烧。 她这种状况,在萧家呆着都是凶险的,更不要说乘坐马车回王府了。 萧镇海请了好几个大夫,最后昭檬公主出面,让侍奉的宫女向太后请旨,请了御医,用了药后,又昏迷了几日,才醒。 苏倾楣醒后,态度坚决无比,非要回王府。 萧镇海见她态度坚决,也担心她在萧家出了什么事,到时候还被夜傅铭贼喊捉贼,落他的话柄,妥协让苏倾楣回去。 “你亲自送她。” 萧镇海将萧有望叫到跟前,让他亲自送苏倾楣回去。 昭檬公主听说她要回去,让人从萧家的库房拿了许多珍贵的药材,从自己的陪嫁里面也挑选了两样,给苏倾楣送去,无可挑剔的周全。 送苏倾楣的马车,是萧镇海让昭檬公主安排的,宽敞又舒适,躺在上面,和家里的大床没什么两样。 京城城内的道路平坦,马车走的又慢,并不会颠簸,除了来来去去的折腾,苏倾楣并没有吃什么苦头。 马车内,萧有望陪着苏倾楣。 苏倾楣从小到大,心眼多,还是那种自以为是的小聪明,萧有望并不喜欢,不过毕竟是自己的表妹,苏倾楣最近这一年实在太倒霉了,现在还不能生育,而且这次流产后,她变聪明了许多,虽然可能存在私心,但是知道为萧家考虑了,萧有望对她多少有些改观,生出了些同情。 “你过去那些年,一直有和七皇子打交道对不对?” 苏倾楣躺着,抱着暖水袋,身上还盖着厚厚的被子,但依旧觉得冷,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哆嗦。 她就那样蜷缩成一团,抬着眼睛看萧有望,声音不大,透着虚弱。 萧有望看了她一眼,“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你还是顾好自己吧,都泥菩萨过江了。” 苏倾楣垂着眼睑,马车内,静默了良久,她又道:“都说最毒妇人心,他比蛇蝎妇人还毒还阴狠,我现在算是看清他的真面目了,你还是不要打交道了,不然拖累萧家。” 以前,苏倾楣还在苏梁浅和夜傅铭之间徘徊,经过这次的事情,苏倾楣觉得,如果还有选择,她肯定不会考虑夜傅铭。 那个男人,太狠了,而且虚伪,没有半点诚信可言,苏梁浅比他靠谱多了。 提起夜傅铭,苏倾楣有很多话,但是她现在太过虚脱,根本就没力气说太多,只捡着重要的说了,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她相信萧有望是聪明人。 苏倾楣到王府后,是被几人用担架抬着回到自己院子的。 萧有望在送她回院后,稍作了安排,夜傅铭也在王府,萧有望借着苏倾楣的名义,再次有了很合理的见夜傅铭的机会。 夜傅铭看到萧有望,满脸的笑,红光满面的,仿佛是有什么喜事,至少能看出,他心情不错。 “七皇子。” 萧有望看到他这个样子,想到萧家萧镇海他们,只觉得夜傅铭那张脸欠扁的很,心里头不痛快的很,但是很好的掩饰住,没表露出来,双手抱拳,恭敬行礼。 夜傅铭心情确实很好,虽然沈琦善的事后,苏梁浅嘴硬冲他发气,让他恼火捉狂,但这也能说明,自己命中了苏梁浅的要害。 他屡屡在苏梁浅手上吃亏受气,这种反击,让他如何能不痛快?再加上之前夜傅铭一直都是屡屡受挫,他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开始。 这样的开端,让他觉得苏梁浅在自己面前得意的时间很快就会结束,还有苏倾楣,他看她和她肚子里面的孩子不顺眼很久了,这回,可算是出了口恶气,还有皇后公主他们,同时还给了庆帝一个警告。 夜傅铭有很强烈的报复的快感。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缘由,夜傅铭心情这么好,是有另外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 夜傅铭走到萧有望面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父亲现在对萧凭望是不是很失望,有没有和我一样很痛快?” 因为一直觉得萧镇海偏心,萧有望对萧凭望一直心存嫉恨,对萧镇海也是很大的不满,但那是从前,不过夜傅铭并不知道,所以他觉得,萧有望现在心情应该和他一样痛快。 他甚至应该感激他帮他出了这么多年来心中的郁气。 萧有望笑着道谢,笑意不达眼底。 “七皇子心情这么好,除了沈琦善的事,可是您的大计又有了新的进展?” 萧有望说这话,更多的是试探。 夜傅铭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指着他,笑的意味深长,萧有望从他脸上的笑知道,自己猜对了。 “恭贺明王。” 夜傅铭对萧有望的这个态度十分满意,脸上的笑又深了几分,指了个位置,让萧有望在自己身侧坐下。 “你猜猜是什么事?” 萧有望表示自己不知道。 “那本王就给你点提示,和胡公公有关。” “胡公公?” 夜傅铭看着萧有望,点了点头。 萧有望道:“我很少进宫,和胡公公不熟,哪里能知道七皇子您说的事?” 夜傅铭大笑,“那本王就告诉你。” 一副施恩者的口吻。 “胡公公进宫前,家里是有兄弟的,他的兄长有个儿子,也就是他的侄子,现在他的侄子又有了子女,被本王找到了,你说,这事值不值得高兴?真是天助我也!” 夜傅铭真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太顺利了,和前段时间简直就是截然相反,这种顺利,没让夜傅铭觉得心慌,他只觉得是老天开眼,自己要苦尽甘来了。 萧有望看着夜傅铭高兴的模样,略微思量了片刻,又是恭贺。 “像胡公公这样的阉人,其实是很在意血缘,想自己有后的,更不能接受自家因为自己绝后,明王您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他肯定感激涕零,应该对您言听计从,这真是可喜可贺。” 这话说的委婉,其实就是威胁,夜傅铭惯用的套路。 夜傅铭又是大笑,看着萧有望,开怀道:“有望,你说,是不是老天都站在我这边?” 萧有望不住点头道是。 “我一心盼着七皇子能早日得偿所愿,但是现在皇上正值壮年,就算有胡公公帮忙,他最后将皇位传给您,也要等哥十年八年的,这中间的时间太长,存着的变故太大,什么都可能发生。而且,七皇子能等得住那么久?那个时候苏梁浅都二三十了,就算再有意思,也过了女子最鲜嫩的时候了。” 萧有望一脸的邪佞,盯着夜傅铭,直视着他,满是蛊惑。 夜傅铭也看着他,眼波流转,分明是心动,很强烈的心动,出口的话,却是拒绝,“不行不行,他是君,还是我的父皇,本王不能做那种大逆不道的事,这是要被人耻笑背负骂名的。” 萧有望看夜傅铭那迟疑的模样,当真是惺惺作态,让人想笑,不过这才是符合夜傅铭人设的风格。 萧有望和他接触那么久,可以说,他算得上是除了苏梁浅外最了解他的人,他没有迟疑,继续道:“胜者为王败者寇,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只要明王您成为皇帝,谁敢在背后议论说您的是非?就像当今皇上,他当年能突破重围,从皇子变成九五之尊,手上未必就没有亲人的鲜血,只要胡公公愿意帮忙,您手上有皇上的传位诏书,那您就是名正言顺的!” 萧有望定定的,口气也极为坚定,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如果是以前,当然是这样,但是就他和夜向禹苏倾楣那混乱的三角关系,皇上将那个位置传给他,朝中大臣,不会有几个人相信。 但是这种顾虑的话,他不说,当然,他知道,夜傅铭也不爱听。 “而且,皇上对您来说,根本就不算是个合格的父亲,他要稍微对您好点,您都不至于沦到今天的境地。您想想,如果不是老天开眼,让明王您有了他的把柄,您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皇上现在只是没办法,但凡他有法子,肯定想除了您,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顾念着你们的父子情了吗?我知道明王您不忍,但是成大事者,尤其是这样的大事,哪个手上没沾上点亲人的血?皇上不仁在先,怎么能怪您不义呢?” 萧有望言之凿凿,就好像夜傅铭要了皇上的性命,也不过分。 夜傅铭没有接话,他盯着萧有望,眼睛熠熠生辉,仿佛有光。 他没有言语,但是萧有望知道,他已经被说动了。 不应该说是被说动的,他一早就有了这样的念头和想法,不然的话,不会去找胡公公的家人。 人海茫茫,想要找到那些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找到了,说明他费了极大的功夫和心思。 萧有望都怀疑,他和自己提起这事,就是想要听他说这些话,让他的振振有词,给他自己做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找借口,这绝对是夜傅铭这样虚伪的人能干的出来的事。 但是萧有望不确定的是,夜傅铭能找到那些人,有没有苏梁浅在其中推波助澜,亦或是说,就是她直接操控的。 萧有望从进来到离开,苏倾楣的名字都没提起过。 “明王,有人在书房等您。” 苏倾楣回来的第二天,夜傅铭外出回来,就见周明在门口迎自己,有些焦灼,又有几分慌乱。 第四百一十章:三个月的时间,阴谋始 夜傅铭看着周明有些紧张的模样,不以为然,问道:“谁?” 周明没答,看着夜傅铭道:“您去了就知道了。” 夜傅铭见周明这样子,上了几分心,加快步子前往书房。 周明跟在身后,在他进书房的时候,拦着没让夜傅铭贴身的随从跟着。 白日里,日头正好,夜傅铭的书房,明亮宽敞。 夜傅铭进书房后,四下扫了眼,很快发现,他平日里办公的位置,有个人侧对他坐着,挺眼熟的。 就在夜傅铭推门注视着他的时候,他缓缓抬起头来,夜傅铭看着那人熟悉的脸,脸色变了变,他转身看了眼身后敞开的门,神色严厉的对周明道:“你去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 周明道是,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将门关上。 夜傅铭几步走到沈安永面前,压迫性十足,质问道:“谁让你来的?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你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夜傅铭绷着脸,无一不透着紧张焦虑,和之前的周明一样。 现在这种局面,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沈安永这时候上门,夜傅铭不紧张害怕才怪。 要是这时候沈安永被发现,落到庆帝手上,那他这几个月的筹谋,就都白费了,不说九五之尊的宝座,他就连现在明王的身份都保不住。 不不不,不是保不住明王的这份封号,而是连命都没有,死无葬身之地的那种。 “明王近来如此顺风顺水,我还以为,你不会害怕了呢。” 打趣的话,沈安永却是沉着脸说的,警告反讽的意味很重。 沈安永说着,手扶着桌,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了夜傅铭身侧。 “明王?” 他这一句称呼,意味深长。 沈安永手指着夜傅铭,“你怕不是忘了,自己在最落魄的时候,谁拉了你一把,你这个明王,又是谁给你的?夜傅铭,你他妈太不是个东西了!” 沈家是武将世家,就是最儒雅的沈家大郎,也是个暴脾气,气急了会爆粗口,沈安永自然不会例外。 除了苏梁浅以及和苏梁浅走的特别近的那几个人的挤兑,夜傅铭最近走到哪里都是谄媚恭维,就连庆帝对他说重话都要掂量掂量,夜傅铭心里多少有些膨胀,现在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不是东西,还是莫名其妙的,夜傅铭哪里有不上火恼火的。 他重重的将沈安永的手推开,用燃着星火的黑沉眼眸看着沈安永,指着他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说,夜傅铭你忘恩负义,难道这不是事实?要不是老子,你现在还是被人看不起,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绿王八呢。” 沈安永直呼其名,没有半分退让。 他啪的一下,将夜傅铭的手重重的打开,“我问你,谁让你打沈家的主意的?谁允许你动沈家的人的?你是不是忘了,我最开始找你的时候,是怎么说得了?老子再三警告你,不能把她们牵扯进来。” 夜傅铭听沈安永说他是绿王八,火冒三丈,但是沈安永后面的话,就好像是一盘冷水,让他很快没了动怒发飙的脾气。 不过,就算没了脾气,夜傅铭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你是帮了我,你那是帮我吗?你对我也是利用,我们是各取所需,谁也没比谁高人一等,你说话放尊重点!” 夜傅铭硬气道。 “还有,什么叫我将沈家的人牵扯进来,是沈琦善找上我的?我这是成人之美,要不看在你的面子,我还不帮忙呢。” 夜傅铭嘴很硬,自以为是的给了自己找了个很好的借口。 夜傅铭话落,很快又觉得不对劲。 沈琦善和萧凭望的那件事,并没有外传,甚至是被严格保密的,沈安永是怎么知道的。 “你” 夜傅铭张口,正要询问,下巴被沈安永重重的扣住。 沈安永仿佛提前知道夜傅铭会说什么,替他道:“你是不是想我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若有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知道的事,比你想象的多,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逃不过我。看在我的面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吗?我看你是完全没将我放在眼里!” 沈安永直白又粗暴,戳穿夜傅铭。 话说到最后,手上的力气也重了重,夜傅铭瞪大着的眼睛翻白,呼吸上不来,窒息的脸色泛青。 他想开口说话,但是沈安永下手不但狠还很巧妙,夜傅铭喉咙能发声,但是不能成字说话。 就在夜傅铭觉得自己窒息到不能呼吸,都快要死过去的时候,沈安永这才松了手,夜傅铭手抚着自己被掐痛的喉咙,双腿发软坐在地上,就好像是溺水的人,浮出了水面,大口大口的呼吸。 沈安永看着这样的夜傅铭,没有半点的畏惧和悔意,“夜傅铭,我不是皇上,没有把柄在你手上,是你有把柄被我捏在手上。我能给你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就能毁了收回来,你伤了我的家人,还不知悔改,在我面前逞能耍威风,我看你是嫌日子太好过了是吧?幸好我母亲没出什么事,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用命来赔!” 沈安永盯着夜傅铭,眼神如狼一般的凶恶,夜傅铭到现在身体还难受着,连着咳嗽,暂时说不出话来,好久才缓过来。 “你既然对我的一言一行了若指掌,那就应该知道,是沈琦善自己拦住我的马车找上门的,萧凭望青年才俊,又深得皇上看重喜欢,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将昭檬妹妹嫁给他,嫁给这样的人,是辱没沈琦善吗?我真的是一片好心。” 就沈琦善那智商性子,又有个那样的母亲,嫁给萧凭望,在夜傅铭看来,就是祖上积德高攀了。 “你要找人算账,不应该找我,应该找你那手段高超的外甥女。沈琦善萧凭望两情相悦,是苏梁浅为了一己私欲,不顾姐妹情分,棒打鸳鸯,生生将他们拆散了,还撮合萧凭望和我的公主妹妹在一起,沈琦善是被逼到了绝境,又离不开萧凭望,这才找上我的。” “这种儿女情长的感情事,我是不掺和的,是沈琦善一直和我提她和萧凭望的事,说自己没萧凭望活不下去,还用死威逼我,我才勉强同意的。” 夜傅铭义正言辞,巧言令色,说的自己好像是受害者似的。 沈安永冷哼了声,要不是他一早就和苏梁浅有联系,这事的详细情况知道的清清楚楚,他说不定就要被夜傅铭给骗了 他看着已经缓过来许多,从地上爬起来的夜傅铭,不屑的冷哼了声,“你如果只是单纯的想帮忙,为什么偏偏选在昭檬公主大婚那晚?虽然事情没闹出来,但是不管最后善儿能不能嫁,她都不会有好日子过,要闹大的话,沈家的脸面都要被丢尽了,但是于你而言却不一样了。事情没闹出来,你可以以此为把柄,事情闹大了,也不关你的事,不管事情闹没闹大,你都多了枚牵制沈家的棋子,夜傅铭,你打了好一手如意算盘!” 沈安永又是一声不屑的冷哼,“我说你忘恩负义说错了吗?你何止忘恩负义,简直就是恩将仇报,你既然违背当初我们的约定,那我也没必要信守承诺了,我们没有继续合作的必要了。你动沈家人,拿沈家的名声做章,不当回事,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沈安永手指着夜傅铭,转身就要走。 夜傅铭心惊胆战的,大声命令道:“你想做什么?不许走,本王不同意你走你听到了吗?你要敢走出这个书房,本王就让人杀了你!” 如果说他捉住了庆帝的七寸,那沈安永就捏住了他的命门,他反扑的结果,夜傅铭觉得自己承受不住。 “杀我?” 沈安永不疾不徐,转过身来,“明王现在被多少双眼睛盯着,在府里对我动手,你就不怕惊动宫里的那位?他如果看到我的尸体,您觉得自己还能继续拿捏威胁他吗?我在京城布局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你觉得自己能杀得了我?” 夜傅铭见沈安永自信满满,直接被噎住。 沈安永的本事,夜傅铭不怀疑,不说他从西晋到北齐,避开重重的关卡,在京城呆了这么久,还能知道沈琦善的事,再就是胡公公的侄子 他为了复仇,卧薪尝胆多年,肯定是有所布局的,夜傅铭还真的没那个胆量和勇气。 “你到底想怎么样?” 夜傅铭有些吼出声,目光触及沈安永,很快更软了下来,投降道:“是是是,是我的错,我的错,这次是我思虑不周,也有私心,破坏了我们的契约,我认错,你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这个时候你要下什么决定,很容易两败俱伤。” 夜傅铭长到这么大,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谨小慎微的,这种低声下气的事,他不是没做过,应该说跟在太子身边的那些人没少做,但那是以前。 最近这段时间,他因为在庆帝面前都敢大声,已经飘了,就在他觉得自己永远都不可能过那种日子的时候,现实给了他残酷的一击。 夜傅铭面对着沈安永,身子前倾,微弓着背。 他神色诚挚,甚至带着卑微的乞求,心里却倍感屈辱,窝火极了,但他还是要这样做。 他有和庆帝较劲的资本,但是没有对沈安永的。 “有事好商量。” 夜傅铭听到自己低声下气的声音,心中恨透了沈安永。 他发誓,等自己登上那个位置,他一定要沈安永不得好死。 沈安永的神色,并无舒缓,继续道:“两败俱伤?夜傅铭,当初是我找上你的没错,但是你别忘了,你并不是我唯一的选择,更不是我最好的选择,我选你,是为了膈应庆帝,但是如果只是为了替沈家昭雪,其他任何一个皇子都比你好,你自己掂量掂量。” 夜傅铭现在是完全没了脾气,不住的附和着沈安永的话道是。 他虽然气沈安永,但现在确实后悔了,早知道帮沈琦善,会引来沈安永这样的不满,因小失大,他就不插手过问了。 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夜傅铭想到这些,对沈安永他是无可奈何,心里更记恨沈琦善。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这样的人,我还真不放心和你合作。你现在是明王,你这样稳住我,就是怕我将事情闹出去,失了筹码吧?我看你根本就不是诚心为我父兄他们申冤,只是想利用我牵制皇上,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但是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等下去。” 沈安永往夜傅铭走近了两步,伸出了两根手指。 “两个月,我再给你两个月的时间,如果你不对外公布沈家的冤情,没让我看到丁点希望的话,我就另外找人合作。我现在想想,四皇子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惜他不在京城,不过两个月后,他应该回来了。” 夜傅铭脸色难看,眉也是打结的。 “两个月?” 他重复着沈安永的时间,争取道:“这时间也太短了。” 夜傅铭确实存了对庆帝下手的念头,毕竟庆帝还那么年轻,身体又一直康健,他这种状况,继续再当个十年八年的皇帝绝对不是问题,他等不住,也不想等,这事,他已经下定决心了,只是还没想好具体怎么去做。 他在心里给出的时间是两年,但是沈安永只给了两个月,这对他来说,实在太短了。 这么短的时间,他很难实施布局。 “短?我是只给了你两个月的时间吗?从我最开始找你,再加上我再给的两个月,应该有小半年了吧。过去这几个月,你除了让自己步步高升,耀武扬威,差点让沈家出事,你还做了什么?就两个月的时间。” “半年,再给我半年的时间,半年后,我绝对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荆国公的冤屈。” 沈安永思量了片刻,改二为三,“三个月,最多三个月,如果你做不到,现在就告诉我,我也好做安排,你也早做安排,该跑跑,不要耽误彼此的时间。” 沈安永的态度,异乎寻常的强硬,俨然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夜傅铭听沈安永这样说,哪里还有选择的份,只有将事情应下来。 “好,三个月,就依你,三个月。” 夜傅铭为了让沈安永放心,撑着坚决道。 “但是这个时间确实有点仓促,我答应你,全力以赴,但是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我是靠着你才成为明王,但是并无根基,所以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希望你能出手帮忙。沈家当年出了事,但是荆国公的很多旧部,现在有不少依旧身在要职,其中有些还在京城” 夜傅铭暗示的很明显。 “如果你让我觉得,我帮你一定会有用,我自然不会吝惜。” 沈安永深深看了夜傅铭一眼,手用力在他的肩上拍了两下,“如果让我知道,你再耍什么花招,后果自负。” 沈安永话落,转身离开。 夜傅铭见他离开,目送他消失不见,气的在原地直跺脚,打翻了屋子里面不少东西。 “周明!” 夜傅铭眼睛赤红,气喘吁吁,将一直在门口守着的周明叫了进来。 周明听夜傅铭的口气不对劲,半点也不耽误,急忙进了书房。 书房内,都是夜傅铭砸的东西,一地的狼藉。 “明王。” 周明小心走到夜傅铭面前,小声叫了句。 夜傅铭的情绪还没平复,气息还是急的很,听到周明叫他,猛地抬起头来看他,眼睛猩红。 周明垂下头去,双手抱拳抬在胸口,恭顺又恭敬。 “你是不是驸马爷安插在本王身边的眼线?你最近是不是将本王的一举一动都告诉他了?” 夜傅铭手指着周明,冷着脸,直接质问。 周明一脸惶恐,跪在了地上,做发誓状,“我周明立誓,若是向驸马爷透露了明王您的行踪,就罚我一辈子碌碌无为,抑郁不得志!” 夜傅铭是个有野心的人,他觉得周明也是。 周明这样的誓言,在他听来,比什么不得好死之类的还要靠谱。 因为他觉得,对一个男人,尤其是有野心报复的男子而言,没什么比碌碌无为更可怕的了。 周明见夜傅铭似乎是对自己放下心来,试探着问道:“是不是驸马爷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周明这话,一下就提醒了夜傅铭。 他和沈安永,最开始是周明穿针引线的,他因此更加器重周明,但同时,也更加的防备。 夜傅铭从来就是个多疑的人,周明能让沈安永选中,让他对自己说那些事情,在他看来,周明就是可疑的,对这种可疑的人,夜傅铭不可能百分百交付信任,尤其还是和沈安永有关的沈家。 这次沈琦善的事,他安排的很隐秘,所以就连苏梁浅也没察觉,他还将周明调走了,周明知道的可能性不大,就算知道,那也仅仅只是知道有这么回事,并不会很清楚。 周明见夜傅铭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在算计着些什么,继续道:“沈家出事到现在,马上就快十个年头了,驸马爷他虽然这些年来一直都在西晋,但他从小是在北齐长大的,对这里的一切,包括皇宫都熟悉的很,他为了这一天,布局多年,肯定到处都有他的眼线,如果他愿意动用这些力量帮助殿下的话,那殿下您定然是事半功倍,不愁大事不成的。” 周明顺着夜傅铭的心意,说出了他的心声。 他这话听来,就是站在夜傅铭的立场为他考虑着想,虽然没有彻底消除夜傅铭对他的怀疑,但是疑虑确实消减了几分。 “我现在每天都盼望着明王您更进一步,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明压低着声音说万岁,从喉咙底部发出的声音,铿锵有力,听的夜傅铭情绪激动,身体里面涌动的血都澎湃起来。 夜傅铭的视线越过周明,看着外面明净湛蓝的天空,嘴角勾着,脸上都是冷笑,“不是我,是他自己素日作孽太多,所有人都想要他死。”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就连距离他极近的周明都听不清楚。 周明抬着头,只见夜傅铭脸上是森冷的笑意,诡异的近乎残忍,更是无情冷漠,就好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周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却能猜到,他应该是沉静在某种让人自己充满了快感的情绪当中。 和那个位置有关。 这是周明唯一肯定的。 好一会,夜傅铭才渐渐从那种情绪当中抽离出来。 他似乎已经拿定了主意,低头看着周明,脸上有淡淡的高深莫测的笑意,“我要进宫一趟。” 当天,夜傅铭盘索了一番,第二天就进了宫。 要说庆帝现在最烦见到什么人,非夜傅铭莫属。 他正处理政务的时候,听胡公公通报说,夜傅铭在外候着要见他,眉头都是打结的,脸色更是难看,最后没压住火气,在胡公公面前发泄了一通。 “他有没有说是因为什么事?” 庆帝板着脸,问胡公公。 庆帝不喜欢夜傅铭,每次夜傅铭来,庆帝的脾气都会变的暴躁,连带的他做事都胆战心惊,他也厌烦的很。 夜傅铭同样在他的黑名单里面。 “明王说,许久未向皇上请安,是专程来问安的。” 庆帝半点也不相信,冷哼了声,“无事不登三宝殿!” 庆帝不想见夜傅铭极了,但还是憋着气,让胡公公招他进来。 庆帝看着胡公公离去的背影,气息都还是不匀,不过对这种不满的忍耐,他最近倒是习以为常了,在夜傅铭进来前,就压制了进去。 夜傅铭进来的时候,庆帝已经恢复如常了。 “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夜傅铭态度恭敬,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对庆帝说难听的话,提过分的要求,仿佛就像他对胡公公先前说的,只是许久没见庆帝,单纯的来向他请安。 夜傅铭没什么事,很快离开,庆帝求之不得,一如以往,让胡公公送他。 胡公公是太监总管,是庆帝身边最得脸的太监,夜傅铭次次进宫,都让胡公公送他,有几次还是直接送到宫门口,这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就是夜傅铭对庆帝的看重,是皇恩,但实际上,庆帝是担心夜傅铭在宫中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人,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这一点,夜傅铭心知肚明。 当然,这也给他提供了方便。 夜傅铭从御书房离开后,和胡公公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走着,说着不咸不淡的话。 “胡公公。” 夜傅铭不着痕迹的放慢了脚步,回头看向胡公公,忽然叫了声。 胡公公看夜傅铭这个样子,不知怎的,一颗心不自觉的提了起来,他垂着脑袋,诶了声。 “胡公公在父皇身边伺候这么多年,看到父皇子孙满堂的,是什么想法?” 夜傅铭这话,是不着痕迹,莫名其妙,而且还让人上火,胡公公心里一下很不舒服起来。 问一个没根的太监,你看到别人子孙满堂,是什么感想,这和问个盲,你看到别人考状元羡不羡慕有什么区别?这在任何一个人听来,都是充满了嘲讽讥笑的,打击的以为更重。 对一个男人来说,谁想绝后?谁不想子孙满堂?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金银财宝,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和这些东西相比,根本没有意义。 尤其,胡公公拥有的是财富,做父亲的资格,却是永久失去的。 拥有的的东西,永远不及得不到的珍贵。 “奴才一个断了根的,能有什么想法?能伺候皇上,是奴才的福气,就算无后,那也是祖上冒青烟。” 胡公公不但回答了,还表明了自己对庆帝的忠心,无可挑剔。 “胡公公不要误会,我刚刚那话,没有别的意思,胡公公多年来伺候父皇,我作为儿子,都看在眼里,早就想为你做点什么,给你找个亲人什么的,让你能有个念想。” 胡公公抬头,看着似笑非笑的夜傅铭,总觉得他这是话里有话。 夜傅铭见胡公公看着他,勾起了唇瓣,笑的是高深莫测,他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塞到胡公公手上,“这是我新交的朋友托我交给胡公公的,也是我送给胡公公的礼物。” 夜傅铭说完话,拍了拍胡公公的肩,胡公公都还没认真去看夜傅铭交给他的东西,夜傅铭就已经转身离去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胡公公目送夜傅铭。 今日的风,稍稍有些大,这个位置差不多又在风口,风卷起夜傅铭的衣袍,让大步行走的他有种说不出的潇洒,他挺直的腰背,还透着近来一贯的得意。 胡公公也算是看着夜傅铭长大的,这样的夜傅铭,让他都想不起来他以往谨小慎微的模样。 他不自觉的握紧手上的东西,心里同时升出了股不好的预感。 一直到夜傅铭的背影消失不见,就算是回头也不会看到自己,胡公公才低头看手上的东西。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胡公公的脸色当即无比难看。 他死死的盯着手上的东西,就和失了魂似的,身上都有些控制不住的哆嗦。 好半天,胡公公才从这种情绪中抽离出来,不过那脸色就没好看过,还能明显看出慌乱焦灼的情绪。 胡公公愣愣的站在原地,又平复了好一会,四下看了看,将夜傅铭给他的东西放好,这才往回走。 胡公公边走的时候,边还在想事情,怅然若失的,根本就没怎么注意两边。 “刚刚明王塞了什么东西给胡公公?” 胡公公走后,昭檬公主从一回廊角落走了出来,她回头看着身后随同自己一起进宫的侍婢,问道。 昭檬公主这次进宫是来看太后皇后的。 按照北齐的习俗,女子出嫁后,在婆家呆三天,是要回娘家住几天的,但是因为萧凭望和沈琦善的事,昭檬公主根本就没心情入宫,她以萧镇海将萧家后院的一应大小事务交给她为由,提出了晚几天回来。 皇后等人只以为萧镇海重视昭檬公主,并没有多想,反而替她高兴,欣然答应了。 昭檬公主是太后带大的,太后又是庆帝的母后,昭檬公主最先拜见的就是太后。 虽然庆帝作为一国之君,身份比太后尊贵,但昭檬公主此举,也是说的过去的,外人说起来,还会觉得庆帝孝顺,尊重太后。 当然,虽然庆帝不会怪,但是太后也没久留昭檬公主,和她说了没几句话,就让她去向皇上还有皇后请安。 昭檬公主并不知道夜傅铭今天也进宫,不然的话,肯定会错开时间的。 一方面,是她现在讨厌透了夜傅铭,不想看到他,另外就是,夜傅铭进宫见庆帝,庆帝的心情肯定不会好,她不想自己往枪口上送。 昭檬公主没想到的是,自己在向庆帝请安的路上,竟然撞上了胡公公和夜傅铭。 夜傅铭每次进宫,都是胡公公相送,在这里撞上这两个人并不奇怪,但是夜傅铭也不知道给胡公公塞了什么东西,胡公公情绪失常,昭檬公主就不得不谨慎多想了。 “奴婢也没看清。” 昭檬公主拧着眉,跟着她的丫鬟提醒道:“公主,还要向皇上皇后请安呢。” 昭檬公主点头嗯了声,“走吧。” 出嫁后第一次回宫,拜见了太后,显然不可能不见皇上的。 昭檬公主到御书房再碰到胡公公的时候,胡公公的神态已经自若。 昭檬公主担心成为庆帝的出气筒,不怎么愿意拜见,庆帝心情烦躁,也是一样,不过昭檬公主第一次回娘家,就被他拒之门外的话,这事要传出去,肯定会有人议论,而且也落了萧家的脸,所以庆帝还是召见了昭檬公主,关心了几句,但是没说几句话,就让她离开了,同时让人将之前准备好的赏赐,让她带回萧家。 昭檬公主这一走,庆帝脸上勉强维持着的笑就僵硬了起来。 “老七和你说什么了?” 昭檬公主来的挺快,庆帝和胡公公都没说上几句话呢。 “没说什么,就让老奴好好照顾侍奉皇上。” 庆帝冷哼了声,“好好侍奉,他恨不得我死吧,只是现在时机还没到,朕要这时候死了,他这个王爷的位置都保不住。” 胡公公有些走神,没接话。 他算是明白了,夜傅铭这次进宫,拜见皇上只是个借口,他的目标和目的是自己。 胡公公心不在焉的,听到庆帝说夜傅铭恨不得要了他性命的话,打了个激灵。 心中不安惶恐到了极点。 “还有呢?” 庆帝又问。 这是每每夜傅铭进宫,胡公公送他出去,他和庆帝一定会有的对话。 庆帝每回都问的很仔细,恨不得还原现场,知道胡公公和夜傅铭的每句谈话,还有夜傅铭说这话的神情,以此揣度夜傅铭说这句话的心思目的。 胡公公在心里思量着,看着庆帝回道:“明王提起了侧王妃的事。” “苏倾楣?” 庆帝拧着眉,一脸狐疑,“他提起苏倾楣的事做什么?” 庆帝在王府安插了眼线,那些人给庆帝的回府是相敬如宾,但是庆帝知道,夜傅铭对苏倾楣客气,是因为萧家,做的也是表面功夫,他因此更觉得夜傅铭能忍心思重。 苏倾楣流产,萧家是派了人进宫请御医的,庆帝自然是知情的,苏倾楣今后再难有孕一事,他也知道。 庆帝不喜苏倾楣,对此并没有感觉,甚至连同情都没有,只是惋惜,惋惜那个能狠狠的膈应夜傅铭的孩子没能生下来。 “当初那事,明明是他为了针对太子拖苏倾楣下水,结果却害的人姑娘今后连做母亲的资格都没有,那个孩子,已经快六个月了啊连无辜的孩子都不放过,心思当真歹毒至极,而且,那个孩子,是朕的皇孙,也是他的侄子啊,就这种人,居然觊觎朕的皇位,北齐的江山要交到这样的人手上,非毁了不可!” 庆帝气呼呼的。 “那天,还是昭檬大婚的日子,虽然皇后这些年有失偏颇,但是昭檬待人一直和善,他为了报复皇后特意选择在那天对苏倾楣下手,简直是可恶至极,将来要这位置落到他手上,朕的那些儿女,都不会有好下场!” 庆帝虽然对众皇子都存着戒备心,但毕竟是自己的骨血,自己看着长大的,庆帝自然不希望他们出事,尤其是自己喜欢看重的那几个。 庆帝在物色太子和皇位继承人选方面,是有考虑这一点的,很显然,夜傅铭并不符合。 胡公公偷偷看了眼气恼的庆帝,“皇上那么多的皇子,十二皇子最孝顺,对皇上也最忧心,性子也好,和贤妃一样,不争不抢的,纯良的很。” 庆帝闻言,看了胡公公一眼,胡公公惶恐的低垂下脑袋。 庆帝倒是没有怪他多言,拧着的眉头反而舒展了不少,“十二确实不错,但是他心里向着沈家,和乐安走的也太近了些。” 夜思靖和夜傅铭相比,年纪尚小,在朝中也没有根基,暂时对他的皇权,不会有任何的威胁,再就是胡公公说的那些优点,但是夜思靖和沈家还有苏梁浅都走的太近了。 庆帝担心,如果这江山交到夜思靖手上的话,沈家的事,肯定会翻盘,而且北齐还很有可能成为苏梁浅的天下。 这两样,是庆帝最大的顾虑。 庆帝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夜枭然最合适,但现在立夜枭然的话,那北齐很有可能有两个皇帝。 庆帝想来想去,再次觉得自己那么多个儿子,没一个合适堪当大任的,头疼起来。 “好了,这个问题暂且不提,老七提起苏倾楣,说什么了?” 胡公公紧抿着嘴唇,咚的跪下,仿佛是不敢说,庆帝站了起来,指着胡公公,用命令的口吻道:“朕让你说就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明明王知道,伺候侧妃的那几个,是皇上的人,他说侧妃的事,就是他送给皇上的礼物!” “放肆!” 庆帝恼怒,呵斥了句,手一甩,案台上的奏折,都被他推到了地上。 礼物?这分明就是警告。 庆帝对夜傅铭不满已久,哪里能忍受这样的警告? “还有呢?” 胡公公脑袋垂的更低,回道:“没没有了。” 书房内,是良久的沉默,这种沉默中,就只有庆帝急促的呼哧声。 良久,胡公公才抬起头来,看向庆帝道:“皇上,现在苏倾楣这种情况,那几个伺候的人,也没必要留在王府,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给明王发难的借口,不如就将那几个人领回来。” “废物!” 庆帝冷哼了声,绷着脸,眼底划过杀意。 胡公公不再言语,好半天,庆帝的呼吸才渐渐变的平稳,命令道:“过几日,你寻个合适的时机,亲自去王府,将那些人从王府领走,朕不想再看到那几个人。” “奴才领旨。” 胡公公低着身,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事关夜傅铭,庆帝不会放心交给其他人。 昭檬公主从御书房离开后,又去了皇后的毓鎏宫拜见。 皇后虽然还是皇后,但太子被废,皇上又不待见她,就连王老夫人都不怎么管她了,再加上昭檬公主出嫁,皇后在宫中只觉得孤单的很,连个说体己贴心话的人都没有,还有夜傅铭的不尊重,皇后在宫中的地位,是大不如前,皇后自己也觉得事事不顺,她就觉得没一件事是顺心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依旧不能让皇后有所悔改,见到昭檬公主,没关心几句,就又开始数落起旁人的不是来,尤其针对苏梁浅和夜傅铭。 虽然昭檬公主对这两人都有意见,尤其是夜傅铭,简直是恨,但见皇后似怨妇般喋喋不休的,怨天尤人,却半点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悲从中来。 她也是满腹的心事,本以为嫁人后能摆脱,第一次回宫就是这样的场面,昭檬公主悲伤的同时,也急躁上火。 她本来就烦躁没什么耐心,皇后那边没有休止的趋势,他反而越说越起劲,昭檬公主顿觉得忍无可忍。 “母后说够了吗?” 她神色淡漠,内心是那种愤怒到极致的冷漠和无语。 皇后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就好像被所有人抛弃似的,好不容易昭檬公主回来,她能诉诉苦,昭檬公主却是这样不耐烦的态度,让皇后更加受伤,还有恼火。 “你这是什么态度?” 皇后冷着脸,质问。 “现在连你也看不起母后了是不是?” 昭檬公主看着皇后,听她说这些话,只觉得头疼,她不想和皇后吵架,无力又无奈的解释道:“儿臣不是那个意思。” 皇后满心的火,并没有因此退让,继续骂骂咧咧道:“不是那个意思,那你是哪个意思?你是本宫的女儿,本宫和你说几句话,你都没耐心听了吗?你知道母后现在的日子有多难过吗?你以前不会这样的,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皇后的话,是越说越难听过分,声音又大,昭檬公主头都要炸了,是忍无可忍。 “母后口口声声自己在后宫的日子难过,您哪里难过了?您是皇后,有几个人敢给您气受?这么多年了,从我有记忆以来,您就是这样,只要有错,那就是别人的错,只要出事,不管什么事,您从来不会反思,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我说的少吗?外祖母说的少吗?谁劝都不听,就是因为您这个样子,才将好好的一副牌,打的稀烂,您到底要这样自以为是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就像昭檬公主说的,皇后就是执迷不悟,昭檬公主的训斥,没有让她醒悟半分,她反而觉得昭檬公主不孝。 “昭檬,你的教养呢?这是女儿可以对母亲说的话吗?还是公主呢,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忘恩负义,你和夜傅铭一样,都是白眼狼,本宫算是白养你了!” 昭檬公主见皇后拿她和夜傅铭相比,还说他们一样,气的眼睛都红了,扯着嗓捉狂道:“您就知道您自己,皇兄他为什么是那个德行,他就是被您的私心给害得,您诉苦?您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向我诉苦!” 昭檬公主边说边有眼泪掉了出来。 她心头苦涩,只觉得唇齿间唯一的味道,就是苦。 她的母亲,这个世上,本该是她最亲近的人,现在就好像是一个自己永远都要背负着的包袱。 “你经历了什么?你说,萧家让你经历了什么?萧家给你委屈受了?” 皇后手指着昭檬公主,尖锐的声音比她还大。 “你受什么委屈吗?你一进门,萧镇海就让萧夫人将掌家的账簿和钥匙都给了你,还不让萧夫人给你脸色看,听说你还不用每天请安,萧凭望也是你自己中意喜欢的,京城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嫁的夫君好,婆家也好,这是为什么?他们家看重的是你吗?我告诉你,不是,那是因为你是公主,你母亲是皇后,父亲是皇帝,还有王家,你要没这些东西,你什么都不是,这些,都是本宫给你的!你现在对本宫大吼大叫,不但是不孝,还是忘恩负义!” 昭檬公主那个气的,浑身都在发抖,说不出话来。 “您,母后,您简直不可理喻!我我不想和您说话!” 皇后的话,那一字一句,不仅仅是训斥昭檬公主,而是在她还鲜血淋漓的伤口撒盐,昭檬公主根本就待不下去,她扔下这句话,红着眼,转身快步离开,还能听到皇后继续呵斥她的暴怒声,还有茶碗被摔碎的声响。 从毓鎏宫离开的时候,昭檬公主直接哭红了眼,她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去慈安宫的话,太后会多想担心,对皇后的影响也不好,昭檬公主让人知会太后一声,直接出宫,刚到马车停放的位置,就看到在马车旁站着的萧凭望。 萧凭望远远的就看到昭檬公主走过来,他四下看了看,神色慌乱,还有些纠结。 是的,纠结,他纠结是躲起来还是跑,或者是走上去。 这一纠结迟疑,昭檬公主就已经快走到他面前了。 萧凭望刚刚没怎么看公主,这会近了才发现,她的眼睛红的厉害,眼眶里面蓄满了泪水,他再不犹豫,上前,关切的问道:“怎么哭了?” 那口气,还有些心疼。 昭檬公主正是委屈的时候,突然得到关心,一下更加委屈难受,蓄在眼眶里面的泪水都要涌出来了,但她却不想,咬着嘴唇,仰着头,伸手去擦。 “公公主,我我忙忙完,听说您今日进宫,就就过来看看看,您要是不愿愿意见到我,我我就走,对对不起,我” 萧凭望低垂着脑袋,话都说不利索。 从那晚的事情后,他在昭檬公主面前,就没说过一句完整的话。 昭檬公主看他似口吃的模样,脑子里想着的却是他以前对自己一直不怎么亲近的态度,心情不知怎的,非但没有变的更加糟糕,反而松了松。 过来看看? 皇宫这个地方,若非是常年住在这宫城里面的,哪有那样的巧合?萧凭望是特意过来的。 刚刚在自己的生母那里受了伤,简直就是万箭穿心,现在被自己的夫君这样关心,还是自己喜欢的人,就算他犯了天大的错,如昭檬公主这般冷静理智的,也忍不住心软。 “你站住!” 昭檬公主见萧凭望转身就走,将他叫住。 “你去哪里?不想事情传到宫中,就上马车。” 萧凭望愣了愣,有些傻眼,等反应过来,很大声的诶了句,满是受宠若惊。 “公主您先请。” 萧凭望绅士的做了个请的动作,昭檬公主没有避开,扶着他的手,借着他的力上了马车。 萧凭望看着已经上了马车的昭檬公主,傻傻的盯着自己被昭檬公主刚扶过的手,那张满是正气的脸,是傻到不能再傻的笑,透着说不出的憨劲,一直到昭檬公主的丫鬟催促,萧凭望才从这种情绪缓过来,上了马车。 萧凭望觉得昭檬公主这样的态度,是因为在宫中,是做给其他人看的,并不是原谅他。 上马车后,他自觉地找了个角落位置,和昭檬公主拉开距离坐着。 他的态度还极为恭顺,就好像是臣子面对君王,脑袋微垂,虽然有很多事想问昭檬公主,但是不敢出声。 “萧凭望,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最后,是昭檬公主受不了这样的静默,打破了马车内的寂静。 萧凭望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昭檬公主,眼底是很深的愧疚。 “我对不起公主,我这辈子都亏欠公主的,这段时间,谢谢公主,谢谢您顾全萧家的颜面,我这辈子都不会忘怀!只要公主开口,不管什么要求,就算是要我的性命,我也会双手奉上!” 萧凭望说这话时,神情严肃郑重的,就和宣誓似的。 “我要你的性命做什么?杀了你,守寡吗?” 萧凭望被噎的愣愣的看着昭檬公主,说不出话来。 昭檬公主也盯着萧凭望,手指交缠绕着,半晌,状似漫不经心的问萧凭望道:“还喜欢沈琦善吗?” 萧凭望被昭檬公主这问题问的再次傻眼,他微顿了片刻,摇头。 “从我下定决心听从大人的建议,和她分开,我就一直和她保持距离,我觉得我话已经说的很清楚,断也断的很干净了,我是很认真的打算和公主好好过的,大婚那天我知道这样做对不起公主,我想着的是回来后可以好好和公主解释,但她要因为我出什么事的话,我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而且沈家和大人那边,我也不好交代,没想到” “我现在对她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我是不会娶她的,如果公主一定要让她进门的话,我也不会阻拦,就是怕到时候会让大人为难。” 萧凭望直接称大人的人,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苏梁浅。 “不管公主您是怎么想的,只要您愿意做我萧凭望的妻,我这辈子就只会娶您一个女人!” 萧凭望神色坚定,更是肉眼可见的真诚。 至少,昭檬公主感受到了他的真心,不自觉的就相信了他的话。 她心里酸酸的,也不知道是高兴感动,还是悲伤难受。 她有些恨沈琦善,如果没有她设计的那晚的事,她和萧凭望这辈子是可以相敬如宾琴瑟和鸣的。 “那我要一辈子都不让你碰我呢?你也不会另娶?” 萧凭望点头,“不管公主怎么对我,这些都是我应该受的。” 昭檬公主的眼眸,泪光点点,脸上却是温淡的笑,“那只是你现在的想法,等这件事情过去了,你慢慢的从这种情绪抽离出来,就不会这么想了,就像你对沈琦善的感情。” 萧凭望摇头,解释道:“不,不,这不一样。我以前对沈琦善是有感情,但是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她不是我要负责的人,我对她也负不了责,公主是我的妻,我会担负起夫君的责任的。” 既是责任,也是亏欠。 昭檬公主没答,抿着嘴唇,看着萧凭望,眼底的泪光闪烁。 昭檬公主无从判断萧凭望这话的真假,也不知道他这样的承诺,能维持多久,但就算萧凭望可以做到,世俗也不会容许。 如果他们成婚超过三年,她肚子还是一丁点动静都没有的话,纷纷议论的流言就可以将她淹没,出门都会被人指点笑话。 她既然选择继续和萧凭望在一起,早晚都是要同房的。 昭檬公主释然,对萧凭望没那么气了,但是也做不到那么快原谅。 “公主,您不要怪大人,大人她一直都是让我好好待您,她为此还让沈大夫人将沈琦善送走了,是我辜负了您。” 昭檬公主一脸希冀看向她请求的萧凭望,忽然有些羡慕起苏梁浅来。 萧凭望对昭檬公主的这份尊重,大概会一直存在,不会褪色。 “为什么怪她?这事与她无关,我那天对她态度疏远,是因为刚发生那样的事一时间接受不了,她是我的朋友,一直都是,我打算这两天就找个机会,和她将话说清楚,把误会解除了。” 萧凭望听闻此言,紧张兮兮的他露出了笑,看着昭檬公主的眼神,越发的欢喜,还有尊重。 萧凭望本来就尊重苏梁浅,而沈琦善这次和昭檬公主所为的对比,萧凭望对苏梁浅更加感激,要昭檬公主因此和苏梁浅疏远,他会替昭檬公主惋惜,对苏梁浅,也会更加有愧。 昭檬公主也看着萧凭望,眼底的尖冰,有消融的趋势。 第四百一十二章:胡公公的异常 昭檬公主说去找苏梁浅,并不是敷衍。 回府的第二天,她就让侍奉的婢女给苏梁浅递了信,和苏梁浅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方。 两人再次见面,昭檬公主看苏梁浅,总觉得尴尬,不知道如何相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觉得自己应该怨恨苏梁浅的,但是又觉得不应该,因为她很清楚,虽然苏梁浅有私心,但是出发点是好的。 昭檬公主渐渐原谅了萧凭望,在相处中,再次慢慢的一点点发现他的好,心中对苏梁浅,也越发的友好。 再就是,昭檬公主发自内心的不想失去苏梁浅这个好朋友好姐妹。 一方面,她是真的很喜欢苏梁浅,另外就是,苏梁浅很聪明,她需要这样的朋友。 昭檬公主倒不是担心自己,但是她不放心皇后和太子,如果皇后和太子闯了什么祸,她无能为力,苏梁浅是个很好的求助对象,还有王家。 苏梁浅虽然年纪尚轻,却稳重冷静,让人不自觉的放心信任,在这种极其不安稳的时候,她是个极好的盟友。 这样想着,昭檬公主对苏梁浅的那些怨恨,更加荡然无存。 她们这样的身份,相互往来,就算真心结交,谁又能没几分私心呢?只要不是坏心,在困难时,不是落井下石,而是会搭把手,就好。 “公主姐姐。” 苏梁浅一改以往的淡然疏冷,很是热情。 这种热情,并非谄媚,而是苏梁浅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 那一句公主姐姐,更是甜甜的,就和抹了蜜似乎的撒娇。 昭檬公主看着这样软萌乖顺的苏梁浅,有些明白为什么太后那么喜欢苏梁浅了。 这样的苏梁浅,实在让人生不出抵抗力。 “您可算找我了,我一直担心,您和我生分了呢,那晚的事,对不起。” 苏梁浅主动低头示弱,昭檬公主更是没了脾气,两人将话说开。 “我已经想开了,那晚的事,你和我一样,事先都不知情,并不能怪你,说起来,我们都是掉进了明王设的套里面了,都是受害者,真论起来,我比你还幸运一点,你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我从这件事里,多少还得了点好处。沈家现在的状况如何?沈老夫人怎么样?” 昭檬公主的新婚夜被破坏了,但是那晚的事,毕竟没有传出去,只要她能忍,将这件事咽到肚子,然后想开,要说有多大的伤害,并没有,但是她得到了萧镇海的尊重,萧家实质的权利,萧凭望也因此对沈琦善死心,更忠心于她。 要说起这些实质的东西,对她来说,是利大于弊的。 “我已经不让她插手过问这事了。” 苏梁浅口气淡淡的,眉头却是拧着的,显然并不乐观。 “沈琦善还是一意孤行?” 苏梁浅点头嗯了声。 “不知好歹的蠢” 昭檬公主本来想骂沈琦善是不知好歹的蠢货,面对着苏梁浅,最后一个字忍着没说,那神色和口气都恼火的很。 “既然她一意孤行,谁劝都不听,你就随她吧,看在你的份上,只要她不再整什么幺蛾子,我也不会刁难她。” 苏梁浅面无表情,点头道:“我知道公主姐姐肯定不会和她一般见识,公主姐姐说的对,她确实不知好歹,而且愚蠢。以我对萧凭望的了解,她就算嫁到萧家,估计也是守活寡,萧镇海更看不上她,至于萧夫人,她不能在你这里立婆婆的威风,肯定会捡着她那颗软柿子捏,她自己想不开,将来吃苦遭罪也是自找的。公主不用在这件事上给我面子,我和我外祖母说好了,她要是哪天吃尽了苦头想开了,想要离开萧家,我们就将她接回来,反正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 苏梁浅对昭檬公主倒是没什么隐瞒,和沈老夫人怎么说的,对她也是一样。 “公主心胸豁达,才能想开那些事,但这事,我确有对不住公主之处。虽然只是一晚,但是对女子来说,那又是多么重要的一个晚上,总之,谢谢公主姐姐能够原谅我。” 昭檬公主看着苏梁浅神色诚挚的说这些话,不由想到皇后,红了眼眶。 她选择原谅苏梁浅,也有内心的舍不得。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苏梁浅太温暖贴心了,这对自小和皇后还有太子那样无理取闹自以为是从来都不知道体谅别人的人相处的昭檬公主来说,像苏梁浅这样的人太难得了。 每每和苏梁浅的相处,让她轻松。 遇上心情不好,和苏梁浅说几句话,她的心情都会好转。 “萧凭望前几天和我说,他这辈子只会有我一个妻子,只有我坚持让沈琦善入门,他才会让她进门。” 昭檬公主说这话时,有怅惘,也有甜蜜。 “他和沈琦善,他是被设计,他是个重感情又有责任感的人,言而有信,公主既然没有离开萧家的打算,可以给他个机会,看他表现,试着敞开心扉接受他。” 昭檬公主抿着嘴唇点了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 两人说完了这些,昭檬公主才真正切入主题。 “我今天来找你,还有另外一件事。” 昭檬公主四下看了眼,“我前几天进宫了,从慈安宫去御书房的路上,看到七皇兄塞给胡公公一样东西,因为隔的有些距离,我不想让他们发现,所以没看清是什么东西。” 昭檬公主边思索着继续道:“七皇兄塞了东西就走了,胡公公盯着他给的东西看了很久,当时的脸色和情绪都很不对劲,回去御书房的路上,都还有走神,你说,会不会七皇兄手上有了胡公公的什么把柄,想要威胁利用他?” 昭檬公主看着苏梁浅,认真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苏梁浅稍加思量,就猜到夜傅铭给胡公公的是什么东西,这在她的预料之中,只是她没想到,竟然好巧不巧的被昭檬公主撞见了。 “胡公公虽然只是太监,却在父皇身边伺候数十年,是父皇最最看重信任的人,如果他被控制住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昭檬公主本来就不喜欢夜傅铭,这次,夜傅铭又坏了她女子一生当中最为重要的新婚夜,让她和萧凭望生出隔阂,昭檬公主现在对他简直恨。 他能半点也不顾兄妹情,对她做出那种事情,将来如果得势,她的日子想必不会好过,至少绝对不可能比现在舒畅,更不要说皇后和太子了。 昭檬公主单想想,就觉得自己每天都得担惊受怕的,直到他们彻底出事。 自从那天撞破这事后,昭檬公主就一直想找人说这事,她并非没考虑过萧家,但是细细一思量,萧家的所有人,都被她排除在外,她最相信的还是苏梁浅。 “你和七皇兄一直针锋相对,他对你早已是怀恨在心,他现在是明王,不能耐你何,隔三差五都找你麻烦,如果被他坐上那个位置,沈家都要遭殃。” 苏梁浅的手指,扣动着桌子,一下下的敲击。 她在思量,不过和昭檬公主想的不同,她思考的并不是夜傅铭给胡公公的是什么,他又想做什么,而是怎么说服昭檬公主,暂时不要管这些事情。 半晌,苏梁浅在昭檬公主话后,赞同的点了点头。 “七皇子野心勃勃,心胸又狭小,他一旦真正掌控了权势,对我们来说,都不是好事,公主打算怎么做?” 昭檬公主盯着苏梁浅,抿着唇,“是不是要将这件事告诉父皇,让她提前做准备?” 当然不可以! 苏梁浅在心里大声呐喊,面上却是一副苦恼的神色,她拖长着嗯了声,分析道:“我听说最近每次七皇子进宫,都是胡公公亲自去送,这应该是皇上的意思。公主觉得,皇上这样做,是看重七皇子呢,还是出于对他的防备?通过你这段时间的观察,我觉得是防备,如果是这样的话,皇上点名胡公公,可见对他的信任。” 昭檬公主想的和苏梁浅一样。 她觉得夜傅铭最近这么猖狂,不像是突然受宠,而是 昭檬公主之前说不清楚,但是刚刚在和苏梁浅提起夜傅铭胡公公的事时,电光火石间,她如醍醐灌顶一般恍然大悟,夜傅铭手上似乎是捏了父皇的什么把柄。 这样的念头自脑海闪现后,昭檬公主回想起之前重重的细节,越想就越觉得强烈。 “如果是因为某件事如此,那只要皇上的顾虑还在,就算知道这件事,最多就是胡公公遭殃,并不会对七皇子怎么样,反而会给你带来祸端。公主现在已经嫁到萧家,不仅仅是皇上的女儿,还是萧家的儿媳,比以前对皇上更应该谨言慎行,再就是,公主虽然看到了,但仅仅只是看到七皇子将一样东西塞到胡公公手里,又是隔了段距离的,没有实际的证据。胡公公跟在皇上这么多年,单凭公主掌握的这些皇上多疑喜猜忌,可能会因此猜疑胡公公,但也可能会公主产生某种怀疑,公主自己无所谓,但是对皇后大皇子还有王家萧家来说,这都不是什么好事。” 苏梁浅知道昭檬公主,她之所以会想到将这些事情都告诉庆帝,一方面是担心夜傅铭真的有什么阴谋,会伤害到庆帝,另外就是,她骨子里算是个孝顺重情的人,她不想庆帝出事。 因为皇后前太子是她的至亲,所以就算他们不可理喻,她还是做不到坐视不管,他们是如此,庆帝也是一样。 昭檬公主思量了片刻,看着苏梁浅,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是我冲动了。” 昭檬公主重情,但就算是重情的人,情感也会有倚重偏向。 对昭檬公主来说,庆帝是她的父皇没错,按理这应该是最最亲近的关系,但庆帝同样是一国之君。 他这个尊崇的身份,又会让本来应该还算纯粹的父女情,掺杂许多其他复杂的东西,而那些东西,让庆帝在她心中的分量,远不如皇后,甚至连夜向禹和王家都不如。 因为像庆帝这种人,他为了利益,可以牺牲子女,甚至要他们的性命,他就是个感情寡淡的人,更不是好父亲,但是皇后却不一样,她虽然脾气差,很多时候不可理喻,但大多数时间,是为子女筹谋算计的。 庆帝或许会牺牲昭檬公主,但是皇后和王家,对她来说,却是避风港。 昭檬公主在意庆帝,但是她绝不会为了庆帝,牵扯甚至损害王家和皇后他们。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苏梁浅抿着嘴唇,思量着回道:“静观其变。” 昭檬公主拧着眉,点头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胡公公跟在父皇身边多年,对他一直都忠心耿耿,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苏梁浅依旧抿着嘴唇,没有接话。 如果按照上辈子的轨迹,胡公公应该是会妥协的,但苏梁浅并不是百分百完全肯定,因为她的重生,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尤其是夜傅铭。 上辈子,夜傅铭是忍了常人所不能忍,但是一直到他登基称帝,一切都是照他的计划进行,虽然中途有波折,但总体可以说是顺风顺水,现在却不同。 他有苏倾楣那样的污点,身上还背着陷害太子的罪名,原先属于支持他的皇后太子一党的势力,显然俨然成了他的绊脚石,他和萧家的关系,也远不如上辈子那般牢靠,可以说,夜傅铭想要成为皇帝的先决条件是远远不够的。 上辈子,胡公公帮夜傅铭,固然有对家人的关心不想胡家绝后不得不被胁迫的因素在里面,但也是顺应当时的局势,为自己谋后路。 不过由此可见,胡公公虽然伺候庆帝多年,但绝对够不上忠心耿耿。 既然不是忠心耿耿,叛变那就是时间的问题。 胡公公借着苏倾楣的事,得了去王府的机会。 胡公公是个精的,他也不喜欢夜傅铭,虽然担心自家侄子,但是并没有很快就去找夜傅铭,而是在夜傅铭将东西塞给他的几天后才去王府。 这期间,夜傅铭各种忧心,浮想联翩,可以说是忐忑不安,听府里下人通报说胡公公来了,狠狠的松了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笑。 “明王。” 胡公公和夜傅铭见了礼,夜傅铭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胡公公。” 他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胡公公坐下,“胡公公还真是贵人多忙事,我还以为您不来了呢。” 胡公公摆了摆手,示意跟随着他进屋的人出门离开,看着夜傅铭道:“奴才是奉皇上的命令前来,侧妃落了胎,那就是照顾她的几个人不力,皇上没了龙孙,要将这事审问清楚。” 胡公公在夜傅铭手指的位置坐下,彼时的书房,就只有他和夜傅铭两个人。 胡公公将上次夜傅铭塞到他手上的东西拿了出来,“明王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开门见山,倒是不拐弯抹角。 夜傅铭就坐在他手边的上侧,似笑非笑,“胡公公难道不是觉得这个红绳手串很眼熟才来找我的吗?” 夜傅铭上次给胡公公的,是个用红绳编的手串。 说是红绳,其实已经泛黄泛白了,一看就是上了年头的,红绳的中间,还有个铜板,铜板也旧旧的,是很明显的岁月的痕迹,如果仔细看的话,除了一道道的划痕,还有个胡字。 “这红绳的编工和花样,胡公公看着是不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胡公公早做好了应对这种局面的准备,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的,“明王给我看这个东西的目的是什么?” 夜傅铭侧着身,和胡公公面对着面的,甚至前倾,直视着他,反问道:“胡公公觉得我能有什么目的?” 夜傅铭盯着胡公公,黑深的眼神如潭,仿佛漩涡,暗示的意味很深很浓。 “我自从宫中搬出来,胡公公还是第一次来府上吧,胡公公大驾光临,我先给您看看我给您备的礼物。” 夜傅铭扯着嘴角,笑意很深,他叫了声,很快有亲信进来,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的亲信道是,转身离开,没一会,身后跟了穿王府下人衣服的小厮。 那小厮高是挺高,就是瘦,精瘦精瘦的,躬着身,低垂着脑袋,他这幅姿态,倒很像王府的下人,只那一双有些控制不住张望的眼睛,却不是受训过的下人会有的规矩。 那人跟着夜傅铭的随从进入书房后,毕恭毕敬的弓着背,站在了胡公公和夜傅铭的中间。 夜傅铭看了眼胡公公,其实从他吩咐自己随从的时候,夜傅铭就一直有偷偷的关注胡公公。 胡公公虽然强力掩饰,但眼底的期盼,还有跃跃欲试都骗不了人,尤其是见到人后的激动,眼睛都要红了,他双手扶着椅子的柄手,用力的按着,才没让自己情绪失控的起身上前。 他很在乎这个侄子。 也对,谁愿意自己家绝后呢。 对胡公公这种不能传宗接代的人来说,这种在意怕只会更深。 夜傅铭得意的勾了勾唇,看着来人道:“抬起头来。” 那人按着夜傅铭的意思,缓缓抬起头来,胡公公的目光,几乎是难以掩饰的落在他身上。 “这位是胡公公,你也姓胡,还真是巧,说不定就是本家呢,而且我仔细看了看,你们还真有几分相像,真是缘分,和胡公公说说,你叫什么名?今年多大了?家里都有谁?” 夜傅铭漫不经心道,每句话都有深意。 “俺叫胡大壮,今年二十二了,现在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娃一个女娃。前几年,家里闹饥荒,父亲走了,后来母亲也得病走了,现在就只剩下祖母,还有俺媳妇和两个孩子。” 胡大壮黑黑的,一副憨厚的模样,浑厚有力的声音也憨憨的。 “你还有祖母?” 胡公公眼睛微红,声音都有些发颤。 “是,不过祖母身子不好,吃又吃不饱,本来都活不了多久,还有我的两个孩儿,我我本来有四个孩儿的,就只活了两个,他们身子骨还不好,幸好有明王的帮助,他天天让俺们吃饱饭,还给俺们舒服的衣裳穿,还给祖母找大夫,明王简直就是活菩萨在世,您就是我们一家大恩人啊!” 胡大壮感激涕零,话都没说完,就朝着夜傅铭跪下磕头,那样子,简直比拜菩萨还虔诚。 胡公公又问了些问题,最后将夜傅铭给他的红绳手串送到了胡大壮面前,“这个东西,你可认得?” 胡大壮接过,看都没看几眼,当即道:“当然认得。” “这东西,从我出生,就一直戴着,是我祖母亲手编的,我父亲还有我小叔一人一条,我父亲传给了我,作为报答,我已经送给明王了,怎么在您这里?” “你小叔呢?”胡公公忽略他的其他话。 “我父亲不让我提起叔叔,俺也不知道。” “为什么?” 胡大壮继续回道:“因为每次一提起小叔,祖母就会掉眼泪会难受,后来眼睛都不好了,这上了岁数,眼睛都看不见了,父亲就不让说了,但是我有次听我父亲和祖母说话,小叔叔好像是进宫了,皇宫是什么地方,小叔叔肯定在里面享福了,但是祖母说,要不是当年家道中落,是绝对不会让小叔叔进宫的,父亲也觉得对不起他,祖父和父亲死前,一直都还念叨着这件事情呢。” 胡公公看着滔滔不绝的胡大壮,眼睛里面,有眼珠子打转。 “胡公公,您怎么了?” 胡大壮上前,关切问道,胡公公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夜傅铭见情况差不多,让胡大壮离开。 胡大壮都离开好一会了,胡公公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夜傅铭看着他,才道:“我的这份见面礼,胡公公觉得怎么样?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帮胡公公找到这些人的。” 胡公公深吸了口气,看着夜傅铭,再次问道:“说吧,明王您有什么目的?” “我费了这么大的气力,自然是想帮着胡公公您一家团圆,让您享受天伦之乐。” 胡公公反应极快,他心咯噔一下,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夜傅铭。 一家团圆,享受天伦之乐,这话怎么听都是施恩,但胡公公是太监总管,是庆帝最看重的近侍,除非庆帝出事,不然的话,他肯定是一直要在庆帝身边伺候,不可能会有夜傅铭口中的那种福气的。 夜傅铭看胡公公这样子,就知道他明白了,但胡公公那样子,分明是纠结迟疑。 夜傅铭挑了挑眉,继续说服道:“本王知道,胡公公是父皇身边的老人,对他是忠心耿耿,但是父皇呢?父皇多疑又喜欢猜忌,这么多年,沈家的事,没人提起便也就算了,现在被提起,还被我拿捏住了,那就再次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他现在是不能奈我何,一旦将我除了,那我的今天,就是胡公公您的明天。” 夜傅铭这话虽然有挑唆的成分不中听,但却是事实。 庆帝不但多疑爱猜忌,还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都说虎毒不食子,但是他连自己的儿子都利用,甚至为了自己可以要他们的性命,更不要说是胡公公这样的太监下人。 庆帝的凉薄,胡公公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最近,认识更加深刻。 一旦夜傅铭被除,当年知道沈家那件事的,都有可能以各种名义被除。 以前,胡公公孤身一人,孑然一身,觉得无所谓,但现在有了侄子,知道母亲也还在,心里就多了份牵挂。 他们日子过的那样清贫,如果没有人帮的话,可能最后都会饿死病死,那胡家的根,就断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胡公公不想做不孝子孙。 “最近胡公公也没少受父皇的无妄之灾吧?伴君如伴虎,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要让自己每天都过的胆战心惊呢?” 夜傅铭循循善诱,看着胡公公的眉眼,都是蛊惑,说的话也是一针见血。 伴君如伴虎,他多年来,都是如履薄冰,只是最近因为夜傅铭和庆帝的矛盾,他更是多次无辜被牵累。 胡公公每日都觉得自己是脑袋别在腰上过日子。 夜傅铭说这些话时,看着胡公公的眼神,那是真诚的很,就好像自己是为了他考虑着想,胡公公看着却是不以为然,厌弃的很。 任何人都比夜傅铭更有资格说这话。 要不是夜傅铭为了一己私欲,他也不会如此。 身为儿子,为了那个位置,设计自己的老子,胡公公觉得他比庆帝更加冷血可恶。 夜傅铭的为人德行,胡公公在最近这段时间可以说是深刻认识到了,在来之前,他就做好了夜傅铭会对他有所求的准备,但依旧还是吃了一惊,现在可以说是最糟糕的局面。 胡公公思量着,甩开那些拐弯抹角的念头,直接道:“皇上皇子众多,明王您并不被看好,就算皇上出了什么事,那” 胡公公看着夜傅铭,并没有被拿捏住的畏缩。 对夜傅铭这种人,你一旦让他觉得你一定会妥协,其结果绝对就是他的得寸进尺。 他虽然没将话说全,但意思足够明显。 庆帝儿子众多,他要出了事,怎么轮都轮不上夜傅铭。 夜傅铭也是秒懂胡公公的话,“所以我才找胡公公帮忙啊,只要胡公公愿意帮忙,那所有的不可能,都会变成可能。” 夜傅铭信心满满,简直就是胸有成竹。 胡公公说这话,有劝退夜傅铭之意,让他放弃那念头,或者说放弃将他卷进这些事情的想法,但是他有所忌惮,所以并没有将话说的太过直白,再就是试探。 夜傅铭的回答,让他的幻想幻灭。 夜傅铭有所准备,根本就不是他这样三言两语就能够劝退的了的。 “胡公公是不愿意帮忙呢?还是担心帮了忙,好处捞不着,现在拥有的这些,也会没有?” 夜傅铭双手放在身后,负手站着,含笑问胡公公,黑沉的眼眸,深不见底。 夜傅铭说的,都是胡公公的顾虑,但这却还不是最重要的。 “我夜傅铭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我既然找上了胡公公,那就是做好完全的准备,我将这么大的事情都告诉胡公公,那就是相信胡公公,如果胡公公一定要忠心于父皇,那就是我的仇人!胡公公你说,以父皇的多疑,他要知道我找到了你多年的亲人,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夜傅铭见软的效果并不是那么好,又冷着声威胁。 胡公公也算是个能忍的,但见夜傅铭这般,却觉得忍无可忍,“七皇子,皇上不仅仅是君,他还是您的父亲!” 夜傅铭冷嗤了声,不以为然,“父亲?他有将我当成儿子吗?他现在处心积虑的,不也是想要置我于死地,绝了后患?更何况,他这个位置,本身来的就不光彩,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本王不过是为了自保,这有什么错!” 夜傅铭扬着手,理直气壮,甚至是正义凛然,显然,他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错。 “我是将胡公公当成自己人,才和你说这些,如果你不能成为我的人,那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无视我的话,和我为敌,给自己的老母亲还有一家人收尸,要么,一切按我的意思去做,等我事成,胡公公就是最大的功臣,我自然不会亏待,胡公公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看看是不是有必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赔上自己的性命还不算,还断子绝孙,就算是有荣华富贵,没人传承,又有什么意思?” 第四百一十三章:庆帝出事 夜傅铭将话说的相当直白,说是给选择,但是他给胡公公的几乎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说是半点余地都没有,饶是沉稳冷静如胡公公,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夜傅铭的书房离开的。 夜傅铭早将那几个伺候苏倾楣的人提溜出来了,胡公公出门的时候,一起带着离开。 那几个人都是人精,见胡公公出面,心知不妙,个个求饶。 “我来之前,皇上下了命令,说你们办事不力,今后都不想再看到你们。” 一个皇帝,对身边的人说这样的话,那等同于是在说杀无赦,那几个人害怕的,浑身都在抖。 “我已经打点好了,你们从乱葬岗离开,今后都不要再回京城,不然的话,我也保不住你们,还有你们的家人,也会跟着遭殃!” 胡公公跟在庆帝身边这么多年,能升到这个位置,自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这要换成以前,他肯定是不会冒着被庆帝发现的危险帮这几个人。 但这几个人,最初是他挑选的,事情变成这个样子,他心里清楚,他们都很无辜,而现在,被夜傅铭威胁,他更对他们生出同时天涯沦落人的怜惜,他觉得自己也快要成为夜傅铭和庆帝争斗的牺牲品了。 再就是,庆帝如今的遭遇,让他相信世上的因果循环报应,就是连一国之君都不能幸免,他放过这些人,也算是为自己行善积德。 胡公公一早出的宫,回宫的时候,天色都已经黑了。 这段时间,胡公公已经调整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将所有的不安恐惧慌乱都藏在了心里。 他不能让庆帝看出任何端倪。 “老七他说什么了吗?” 庆帝边批阅奏折,边询问胡公公。 胡公公努力不乱想,集中精神,但还是走了神,庆帝不快。 “你在想什么呢?朕问你,老七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胡公公猛地回过神来,恭敬回道:“奴才说明来意后,明王就将人交给奴才了,没说任何事情。” “见了苏倾楣吗?” “没有,不过据伺候她的太医说,她现在还是十分虚弱,再怎么补,短时间内都好不了。” 庆帝沉着脸道:“对无辜的女子下这么重的手,老七还真是心狠手辣。” 庆帝说这话时,有一些咬牙切齿的,那是对夜傅铭的不满和恨意。 胡公公没有说话,心里却完全赞同庆帝的话。 何止是心狠手辣,简直就是六亲不认,冷血无情,和当年的庆帝,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在胡公公看来,这就是庆帝的报应。 “胡公公去了王府,和夜傅铭见上面了。” 季府,谢云弈的住处,他和苏梁浅正坐在温泉旁对弈。 温泉的烟雾袅娜,泛着湿湿的热气,岸边对弈的男女,郎才女貌,皆是漂亮至极的容貌,如画儿一般。 两人边对弈边说着事情。 谢云弈云淡风轻,他对面坐着的苏梁浅,亦是冷静沉着。 “夜傅铭招了胡大壮进去,让胡大壮告诉胡公公,胡母还活着,就是身体虚弱,想他想的眼睛都哭瞎了,现在在治呢。” “胡母?” 苏梁浅落了黑子,微抬头,看向谢云弈,似笑非笑,满是讥诮,“她还活着?” 胡大壮最开始是苏梁浅找着的,她自然比谁都清楚,胡母早就过世了,现在胡家就只剩下胡大壮和他的妻儿。 谢云弈能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那个胡大壮,就是他精挑细选的人,应该说除了那个多出来的胡母,其他的都是谢云弈的人。 “不过多了个这样的老母亲,对夜傅铭来说,确实是更大的筹码,他还挺会加码的。” 苏梁浅提起夜傅铭,讥诮的意味更深,眉眼都是轻视。 “你觉得胡公公会答应吗?” 苏梁浅喝了口茶,将茶杯缓缓放下,“肯定是会有所动摇的,夜傅铭既然已经对他出手,肯定是不会给他选择的余地的,他现在不同意,他也会用手段逼得他妥协,四舅舅就只给了他三个月的时间,我们就静观其变,坐收渔利好了!” 伴君如伴虎,庆帝他本来就不是个值得效忠的对象,胡公公跟了他这么久,和他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这种感触,想必只会更深。 苏梁浅虽然不是百分百的肯定,但是他觉得,胡公公最终应该是会选择妥协的。 谢云弈也抬眸看着苏梁浅,两人对视而笑。 接下来的时间,苏梁浅时不时就能听到夜傅铭出入皇宫,在御书房和庆帝见面的消息,庆帝还将一些事情交给夜傅铭,落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夜傅铭俨然成了庆帝最看重的皇子。 庆帝的这份看重,让夜傅铭得到了越来越多的势力支持。 苏梁浅明白,胡公公应该已经倒戈,若非他在皇上面前不经意的帮夜傅铭美言,庆帝不至于妥协。 夜傅铭不仅仅是春风得意,整个人都飘了,苏梁浅期间和他碰到两次面,夜傅铭的态度,都是不加掩饰的嚣张。 就这样过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 苏梁浅这段时间一直住在沈家,几乎没回苏府,一日下午,她还在小憩,秋灵进来通报,说昭檬公主来找她,人已经到荆国公府了。 苏梁浅听秋灵说昭檬公主找来,不知怎的,心里有种是出了什么事的预感。 沈琦善出事后,秋灵被指派去盯着她,也就半个月,沈大夫人见沈琦善不在寻死觅活,又有沈五夫人劝着看着,就另外找了几个信得过的丫鬟婆子,日夜守着,秋灵又重回苏梁浅的身边照顾。 尚且还在睡梦中的苏梁浅,一下就醒了过来,她速度起身,听到秋灵继续道:“公主神色慌乱,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让她进来。” 苏梁浅边更衣边看着秋灵命令道。 昭檬公主喜欢萧凭望,萧凭望和沈琦善那么大的事,她都没来沈家,也没让人来沈家,这事也一直没传出去,昭檬公主的行事,是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可见她是个沉得住气的。 这次,这个时辰来沈家,可见真的是出了什么要紧的大事。 昭檬公主就在府里,而且,已经到了苏梁浅的院子。 秋灵转身出去,没一会就进来了,身后跟着昭檬公主。 “苏妹妹!” 昭檬公主进门就叫,声音发颤,仿佛喉咙都是发紧的。 她一进屋,直奔苏梁浅,随后就道:“我有事和妹妹说。” 她话落,随即让身侧跟着的人下去,苏梁浅明白,也让包括秋灵在内的全部人都退下。 “公主姐姐这样心急火燎的,看着天都要塌下来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苏梁浅隐隐猜到了是什么事,但也不敢确定,但这样的猜测,让她也不自觉的,紧张又兴奋。 苏梁浅是笑着打趣,带着些许的调侃,这本来是让人轻松的,但是昭檬公主凝重的神色,没有半点舒缓。 “确实是天塌下来了。” 昭檬公主咽了咽口水,苏梁浅转身给她倒了杯茶,昭檬公主一口气就喝了,她左右看了看,拉着苏梁浅到了她的大床坐下,“父皇,父皇他吐血了!” 昭檬公主和苏梁浅两人面对面,距离极近,但昭檬公主说这话时,还是不自觉的凑近了苏梁浅,声音发涩发哑,眼睛里面的流光闪烁,是慌乱,也有不安。 苏梁浅拧眉,“怎么回事?” 昭檬公主虽然是公主,但已经出嫁,且这段时间多是在萧家,庆帝吐血这样的大事,如果传到昭檬公主那里了,没理由她一点消息都没有,其中肯定有什么缘故。 苏梁浅不问还好,一问,昭檬公主眼圈都红了,泪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苏梁浅吓了一跳,拍着她的手安慰,“别哭啊,公主姐姐,你先别哭,有什么事先说事,我知道了才能想办法帮着解决啊。” 苏梁浅心里清楚,昭檬公主找上她,绝对不只是将这件事告诉她那么简单。 昭檬公主点头,沉沉的吸了口气,“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这事是我母后告诉我的,父皇是在和她起争执的时候,突然吐血昏倒的,她当时吓坏了,让人将这事偷偷告诉了我,现在我外祖母他们应该也知道了,目前这消息已经封锁了。” 一国之君突然吐血昏迷,这在任何时候都是会引起朝局动荡的大事,更不要说是北齐这种储位未定的情况,更容易引起内乱,一旦出了这种事,封锁是第一时间必然的。 “皇后怎么和皇上吵起来了?” 苏梁浅觉得这皇后也是够彪悍的,现在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庆帝心情不佳,这时候她找麻烦,不是自寻死路吗? “我也不知道。” 昭檬公主停顿了片刻,思量着道:“应该和七皇兄有关。” 昭檬公主再也忍不住,泪珠子掉了下来,她擦了擦眼泪,继续道:“成婚后,我因为那晚的事,怕被太后她们看出来,多隔了几天才回宫,第一次回去,就和母后狠狠的吵了一架。” 萧凭望和沈琦善的事,昭檬公主在外人面前是端住了,但私底下,没少流眼泪,眼睛都是肿的,太后心细如尘,她同时也担心被其他人看出端倪,借着要接管萧家一应事务为由,多拖延了一段时间才进宫。 “我母后的脾气,苏妹妹你也是知道的,我我那次回去就劝了,让她少抱怨,有事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要实在看不惯也忍着,她她觉得我这是对她说教,将我数落了一番,我们为此狠狠的吵了一架。她对七皇兄的意见很大,最近七皇兄得势,还有点打压王家的意思,她肯定是为这些事情忍不住去找父皇,两人吵起来了,这可怎么办啊?” 帝后不和,私底下吵起来,只要庆帝没发落皇后,这事就不大,但是现在庆帝吐血了,当时就只有他和皇后在,这事皇后就是跳进河里都洗不清。 这个中牵扯的,并不仅仅是皇后,她,夜向禹,王家,所有和皇后有关的人,都有可能被牵连。 “我都让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怎么不听劝,现在好了,我们所有人都要被她害死了,她没脑子的吗?” 昭檬公主边说边擦眼泪,她的泪珠子掉的又多又快,根本就擦不完,她心里也急躁恼火死了,要皇后这时候在她面前,就是她急的六神无主,昭檬公主觉得自己也会忍不住非和她吵一架不可。 她怎么会摊上这样的母后?这次的事,真深究起来,可以比之前夜向禹闹出的那些事都还要大。 “你先别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了解清楚皇上的状况。皇上虽然吐血昏迷了,但只要醒过来,一切真相就大白了,皇后虽然脾气暴躁,冲动,但她最多只敢在皇上面前抱怨几句,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别的缘由。” 昭檬公主听苏梁浅这样说,既开心又感动,但是很快又郁闷起来。 苏梁浅会这样想,并不表示,其他人也会。 昭檬公主摇头道:“其他人不会像苏妹妹这样想,现在朝中,最得势的就是七皇兄,他本来一直就想对付母后和王家,肯定不会放过这次这样好的机会的,苏妹妹,现在可怎么办啊?” 昭檬公主话落,不再是之前那样掉眼泪,而是哭出了声,那哭声,伤心又绝望,还有捂住彷徨和迷茫。 苏梁浅看着昭檬公主这样,有些心疼,自嫁给萧凭望后,昭檬公主还真是祸端不断,承受了许多。 苏梁浅由着昭檬公主哭,见她发泄好了,才又询问起庆帝的情况来。 昭檬公主大哭过后,情绪平稳了许多。 “替母后传话的人说的不怎么清楚,我只知道这回事,具体的也不清楚,但是情况应该挺凶险严重的,因为我外祖母在得知事情的第一时间进宫,没见到父皇,这是她第一次求见父皇被拒,不但如此,外祖母就见母后的面都没见着。” 昭檬公主拧着眉头,整个人是浓的化不开的愁绪。 “父皇的身体一向康健,我上次见父皇的时候,他还好好的,他最近早朝也都是正常的,没有落下,母后她虽然冲动,但她畏惧父皇,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说太过分难听的话,将他气的吐血,这件事,就不寻常。” 苏梁浅赞同的点了点头,“应该是皇上之前身体就有所不适。” 昭檬公主继续道:“你还记得我一个多月前找你说的那件事吗?你说?” 昭檬公主抿着嘴唇,提示苏梁浅,意味很明显,这也是她亲自到沈家来找苏梁浅的缘由。 庆帝吐血昏迷的事,目前是对外保密的,知道的屈指可数。 身为萧家媳,她现在和萧家比苏梁浅,更加的休戚与共,但这件事,萧凭望萧镇海她谁也没说。 这回遇上事,昭檬公主算是发现了,她心底里最信任的还是苏梁浅。 今天在来找苏梁浅的路上,昭檬公主都还为自己没有因为萧凭望和沈琦善的事撇清关系而觉得庆幸,如果那样的话,她现在连个说话求助的人都没有。 苏梁浅明白了昭檬公主的意思,接着她的话道:“你怀疑胡公公?” 苏梁浅虽然在问,口气却是肯定的。 昭檬公主见苏梁浅将话都说的这么直白了,也不再藏着掖着,点头道:“父皇的身体康健,你一直都是知道的,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出事,七皇兄虽然最近频繁进出皇宫,但如果事情真的像我们猜测的那样,他是因为胁迫父皇才得势,父皇对他肯定是防备的,要说谁有那个机会,还能将事情做的谁都不能察觉,除了胡公公,我想不出第二个人,我觉得就是胡公公!” 昭檬公主直视苏梁浅,眼神坚定,口气笃定。 她之前还怀疑过自己眼花,但是现在庆帝出了这样的事,昭檬公主不得不怀疑了。 “我那天肯定没看错,七皇兄确实给了胡公公什么东西,我打听到,那件事后没几天,胡公公还亲自去了趟王府,他们肯定就是那个时候商量好的,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昭檬公主单只是推测,脸色都变的发白起来,手心冰寒出冷汗。 “胡公公伺候父皇那么多年,没有父皇哪来他的今天?我原以为他对父皇忠心耿耿,没想到他竟然是个吃里扒外,帮的还是七皇兄那样为达目的丧心病狂的人!” 昭檬公主恐惧又气恼,义愤填膺。 在她看来,夜傅铭为了皇位,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下手,这种人,简直就是天理难容,帮这种人,那就是助纣为虐。 昭檬公主更加害怕,一旦夜傅铭的奸计得逞,那后果,并不是她能够承受的住的。 “苏妹妹,你一定要想想办法,不然的话,整个北齐都要毁了!” 过去那么多年,昭檬公主和绝大多数的人一样,都被夜傅铭蒙蔽了,她那时候还想,夜向禹难当大任,这江山皇位要落到心慈仁善又和皇后走的近的夜傅铭也不错,不过现在,那种想法,是荡然无存。 对昭檬公主来说,夜傅铭和魔鬼无异,还是那种会吃人的。 “我知道公主担心皇上,但是据我所知,当今皇上他的这个皇位,来的也不算光明光彩,七皇子不过是效仿。” 昭檬公主一心盼着苏梁浅帮着她解决庆帝的问题呢,突然听苏梁浅说这样的话,整个人狠狠的一惊,脱口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问这话时,眼底的惶恐和惊惧更深了。 她听出来了,苏梁浅言语间对庆帝的不满,既然不满的话,就很有可能,会不管他的事,甚至是雪上加霜。 苏梁浅微笑,示意昭檬公主不要那么紧张,“我就是就事论事,实话实说,并没有别的意思。” 昭檬公主正是心烦意乱,胡思乱想的时候,苏梁浅说这样的话,她不能不多想。 “你希望七皇兄也成功?” 昭檬公主并没有追究庆帝的事,她总觉得苏梁浅是话里有话,像是夜傅铭也会成功似的,这才是她最担心畏惧的。 苏梁浅失笑,“当然不是,夜傅铭睚眦必报,他要是得偿所愿,对公主没好处,对我和沈家也是一样的,所以我肯定会倾尽全力阻拦的,公主姐姐你放心,有我在,你担心的事,肯定不会发生的。” 昭檬公主看着自信满满的苏梁浅,觉得她只是安慰自己,不过因为是苏梁浅,她确实有被安慰到。 “现在具体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道,在这里着急也没有用。这样,我想办法进宫,见皇上一面。” 苏梁浅的做法,昭檬公主觉得没任何问题,但是 “如果事情真的是七皇兄设计的,他对你也防备的紧,你想要见父皇,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不是还有太后吗?太后探望皇上,这是天经地义的,七皇子若是拦的太厉害了,会惹人怀疑,留下话柄,也会闹出事来,我和胡公公关系不算太糟糕,我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套出点什么话来。” 昭檬公主听苏梁浅话说到最后,眼睛亮了亮,“那我和你一起进去。” 苏梁浅拒绝,“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是算了吧,我一个人进去就好。” 昭檬公主着急,让苏梁浅就进宫。 “我不管在哪里也干等不住,这样,我和你一起到宫门口,我在宫门口等你。” 昭檬公主意识到,自己的心态是有些崩的,这种状态进宫,帮不上什么忙,可能还会添乱。 她都能想象得到,如果这时候自己去见皇后,必定是大吵一架,因为她再怎么克制压抑,都做不到在这个时候对皇后说出安慰的话来。 她发自内心的就是觉得皇后没事找事,罪有应得,她自己也就算了,还连累其他人。 昭檬公主想到皇后,都是一肚子火的。 苏梁浅叫了秋灵进来,让她找一套入宫穿的衣裳换上,又稍稍拾掇了一番,和昭檬公主一同出门。 “都这个时辰了,我这时候入宫,今天肯定是出不了宫了,你要等的话,就要在宫门外守一整夜,太招眼了。这样,你先回萧家,明天你去王家,我出宫后,去王家找你。” 昭檬公主太心急了,压根就没注意时间的问题,一直到苏梁浅提起,她看了眼天色,才惊觉太阳马上都下山了。 苏梁浅这时候进宫,到皇宫的时候,天都该黑了,看皇上的事,怎么也得明天。 昭檬公主是知道苏梁浅的,她并不是愿意呆在皇宫的人。 她反应过来,愧疚又感激,红着眼圈道:“看我,都急糊涂了,算了算了,今天肯定来不及了,你这时候进宫也什么都做不了,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还是明天吧。” 昭檬公主稍顿,继续道:“我许久没去拜访沈老夫人了,我” “浅儿!” 昭檬公主开口,正准备说去看看沈老夫人,院门口处,就有人叫苏梁浅,打断了她的话。 昭檬公主和苏梁浅循声望去,正是沈老夫人,她由沈大夫人和贴身丫鬟英娘扶着,正往这边走。 苏梁浅见昭檬公主着急,本来是打算今日就进宫,晚上的话,和贤妃还有夜思靖说说话,这会看到沈老夫人,只有改变计划,明天再入宫。 沈老夫人叫苏梁浅,目光却是落在昭檬公主身上,她甩开搀扶着她的沈大夫人的手,快步朝苏梁浅的方向走去。 她上了年纪,腿脚本来就不怎么好,尤其是最近,身体抱恙,腿上无力,这样快步走路,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要摔了似的,让人看着都有些担心。 “外祖母!” 苏梁浅叫了声,更快步的上前,扶住了沈老夫人,昭檬公主跟在她的身后。 “民妇给公主请安。” 沈老夫人是长辈,还是有封号的,她又是苏梁浅尊敬的外祖母,昭檬公主正准备向她行礼,见沈老夫人突然和她行大礼,吓了一跳,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沈老夫人这是做什么,我是晚辈,应该是我向您请安问好才是,我刚刚还和苏妹妹说,许久未见沈老夫人,要去拜见您呢。” 苏梁浅看着这般放低姿态的沈老夫人,心如明镜,她这是为了沈琦善呢。 她心疼,也无可奈何,更气沈琦善。 昭檬公主的心思还在庆帝的事情上,不过也很快反应过来沈老夫人这样做的目的。 “进去吧,有事进去说!” 苏梁浅话落,和昭檬公主一起扶着沈老夫人进了屋。 沈大夫人紧随其后,屏退了所有的下人。 “公主可是为了善儿的事来的?” 沈老夫人并不知道宫中发生的事情,她直觉得昭檬公主是为了沈琦善的事情来的。 庆帝的事情不能对外公开,昭檬公主自然不能让人知道她前来的真正目的,没有否认。 “是民妇教女无方,民妇有愧啊,民妇” 沈老夫人看着昭檬公主,红了眼眶,愧疚的不知道说什么。 沈老夫人对昭檬公主愧疚,那是真的愧疚。 女人这一生,一辈子就只有一次新婚夜,同为女人,她知道这对女子有多重要,昭檬公主又喜欢萧凭望,肯定是寄予了很深的憧憬的,结果被沈琦善给毁了。 沈琦善早不耍花招晚不耍花样,偏偏选择那晚,其居心叵测,简直就是人品问题。 以往沈老夫人就只觉得沈琦善内向怯弱,这次的事情,让她对沈琦善的人品都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沈老夫人觉得沈琦善彻底被养歪了,折在她亲生母亲手里了。 沈老夫人痛心又失望,更为自己以前做的一系列决定懊悔,这些情绪,折磨的她夜里简直难以入眠。 沈老夫人想依着苏梁浅的意思不管沈琦善的事,但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女,自己在这世上仅存不多的血脉,沈老夫人狠不下那个心。 她一得知昭檬公主来了,当即就赶过来了。 昭檬公主也看着沈老夫人 上了年纪的老人,夜里睡不好,白天也吃不下,沈老夫人的脸色是极其难看的,眉目满是忧愁,脸更是凹陷进去的瘦,看着让人十分不落忍。 昭檬公主又看了苏梁浅一眼,她就在沈老夫人身侧站着,担忧又心疼。 “老夫人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真是折煞我了。” 昭檬公主看着这样的沈老夫人,不由的想到皇后,摊上那样的亲人,能有什么办法? 这样一想,昭檬公主对沈老夫人是半点怨怪都没有,还忍不住生出了同情的情绪来。 “沈琦善的事,是她瞒着您和苏妹妹做的,是她个人的行为,与您,与沈家还有苏妹妹都无关,我和苏妹妹还是好朋友,对您和沈家的态度,也不会改变,沈老夫人不要太自责了,您这个样子,苏妹妹和姑姑看着会心疼的。” 沈老夫人看了看苏梁浅,又看了看沈大夫人,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她沉沉的吸了口气,看着昭檬公主,用并不是很有底气的口吻问道:“善儿的事,萧家的人是怎么想的?他们打算怎么安排?” 第四百一十四章:福星 “善儿的事,萧家的人是怎么想的?他们打算怎么安排?” “母亲!” 沈大夫人叫了声,上前。 沈老夫人也意识到自己没理,不该问这些,叹了口气,“我就是问问,不管萧家什么态度,我都能接受,就是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沈老夫人看着昭檬公主,虽然觉得没脸,但还是抵不住对沈琦善的关心,问了。 “这事的话,父亲和夫君都说了,他们不插手过问,交给我来处理,全部我说了算。我之前说了,如果沈琦善一意孤行,非要嫁给凭望,我会成全她,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她要还坚持的话,我回去后就会准备,过几个月,着手让她入门。” 沈琦善稍顿了顿,继续,“我和苏妹妹是朋友,情同姐妹,我将沈老夫人也当成自家的长辈,虽然沈琦善做了那样的事,但她还年轻,我也不想她这辈子就这样毁了,沈老夫人也说想要心理有所准备,那我有什么话就直说了。” “凭望的话呢,他这次是被沈琦善彻底伤透了,他打心底不想娶沈琦善,我公公对她也存了很大的意见,但是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我们萧家也不想被人说不负责任,所以如果沈琦善想嫁,我还是会让她如愿。她要嫁到萧家,念在苏妹妹和沈家的份上,我肯定是不会为难她的,但我毕竟是个女子,她对我的伤害太深,念着你们的面子,这就是极限,帮她是不可能的,我婆婆和小姑子的性子都不好,她性子不是很强,又没人护着的话,日子肯定是艰难的。” 昭檬公职实事求是,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可以说是非常真心了。 沈老夫人见她这般行事,再想到沈琦善的愚蠢和小家子气,更觉得她幸福无望。 她就算入了萧家的门,萧家也不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沈老夫人来找昭檬公主,一开始要的确实不多,但是昭檬公主主动提出不为难,她心里却忍不住的想要更多,只是想归想,她心里的秤还是有的,知道那有多过分,并没有提。 “公主深明大义,萧家那小子,是有眼光的。” 不管哪方面,昭檬公主都远胜沈琦善,沈琦善简直望尘莫及。 昭檬公主礼貌笑笑,那笑,有很淡却藏不住的苦涩。 哪怕她将来和萧凭望琴瑟和鸣,但因为沈琦善,永远都会有一道难以修复的裂痕,一辈子都会有。 昭檬公主如何能不恨,但是比起找沈琦善算账报仇,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凡事,都需要权衡利弊,有舍有得,这是昭檬公主从小就知道的。 “沈琦善嫁不嫁人,是不是嫁给萧凭望嫁到萧家,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影响,虽然我不喜欢沈琦善,但我还是希望她能够幸福,这种幸福和圆满,就只有她自己最清楚。现在,我将她和萧家婚事的决定权,交到沈老夫人手上,由沈老夫人决定。沈老夫人要觉得她嫁到萧家更好,觉得时机合适了,找人去通知我一声,我即刻就着手准备,让人到沈家提亲,如果你不想,那我们就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 苏梁浅送说完话的昭檬公主离开。 沈老夫人看着昭檬公主离去的背影,长吁短叹,满目忧愁。 苏梁浅送走昭檬公主回来,还没进院子呢,就听到里面在闹,沈琦善尖锐的声音,直接传了出来,苏梁浅加快脚步进了院子,刚好看到沈琦善从屋子里面跑出来。 沈琦善看到苏梁浅,疾步上前,站在她面前问道:“公主呢?昭檬公主呢?她上门找你做什么?是不是因为我和萧凭望的婚事?她是来代替萧家萧凭望向我提亲的吗?” 沈琦善盯着苏梁浅,动作夸张,神色是让人觉得有些恐怖失常的癫狂,就好像魔怔了似的。 “你们答应了吗?” 沈琦善又问,声音比之前还要尖锐,她见苏梁浅没答,一下就变的暴躁起来,就和变了个人似的大声道:“我问你,昭檬公主人呢?她是为我的事情来的,我都没和她见面呢,她人呢?你们为什么不让我们见面?你们有什么居心!” 她咆哮着质问。 “你给我闭嘴!” 她的身后,沈老夫人由沈大夫人搀着,走到了房门口,用手中拄杖指着她。 沈老夫人的声音很大,因为情绪激动,咳嗽了起来,沈琦善却还是直直的盯着苏梁浅,询问昭檬公主的事,苏梁浅没忍住,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将她打的摔在地上。 “外祖母让你闭嘴,你没听到吗?谁告诉你昭檬公主来的,你要是再疯疯癫癫的,别说嫁到萧家,我让你这辈子连萧凭望的面都见不着,给我滚回你的院子去!” 沈琦善被打坐在地上,痛的想要发飙,但听苏梁浅说的那些话,还有她发狠的半点也不像玩笑的神色,直接禁声。 “秋灵!” 秋灵会意道是,拖拽着沈琦善离开。 沈琦善走后,沈老夫人往后坐在地上,哭出了声。 那哭声,浑浊悲痛,伤心欲绝。 沈老夫人活到这把岁数,又身处沈家,可以说是经历了常人没有经历难以承受的痛苦磨难,沈家出事后,她一直撑到现在,她的坚强,无人能够质疑。 如果现在,苏梁浅一直没回来,就算她回来了,也不这么聪慧能干,沈老夫人都不会让自己这么失控崩溃,但现在,有人可以撑着了,撑着沈家,也撑着她,沈老夫人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人就是这样,如果一切只能依靠自己,那就会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让自己无坚不摧,但如果有依靠,可以软弱,在这个人面前,就会很容易崩溃,因为心里知道,自己崩溃了,还有人撑着。 “外祖母!” 苏梁浅走到沈老夫人面前,将她搂在怀里,沈老夫人就那样靠着她,继续哭。 她累。 撑了这么多年,她是真的累。 沈老夫人痛哭了许久,哭后,整个人都是发软的,是被抬着回到云霄院的。 苏梁浅和沈大夫人跟着一起。 沈老夫人躺在担架上,一颠一颠的,她哭的头晕脑胀的,再加上连着几天没休息好,等回到云霄院的时候,已经睡着了,这次还挺沉,就是被人移到了床上,也没醒过来。 “沈琦善怎么会知道昭檬公主来找我的?” 沈琦善现在是被人严加看管的,像这种事,是不会传到她耳里的。 “她毕竟是沈家的小姐,自小又在沈府长大,总有几个亲信,还有沈五夫人呢。” 沈琦善虽然最终是知道了昭檬公主前来沈府的消息,但因为被人看守,知道的时间迟了些,没赶上昭檬公主在的时候,在沈大夫人看来,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不然的话,丢脸都要丢到外人跟前了。 “昭檬公主登门找你的时候,我刚好在你外祖母这边,有下人来告知我这件事的时候,被你外祖母发觉了。” 沈大夫人知道,沈老夫人不可能不管沈琦善的事,昭檬公主前来沈府的事,她也是不想让她知道的。 两人说话间,轻手轻脚的出了屋,不过并没有离院,而是到门口坐着。 “沈琦善和外祖母说什么了?” 沈大夫人拧着眉,是无奈又气愤,还有懊悔,“不就是之前那些气人的话,还能说什么,当年沈家出事后,我就不该让沈五夫人养着沈琦善,如果我把她带在身边,绝不至于让她变成这个样子,母亲对此应该比我还后悔难受。” 但纵然再后悔难受,也没有后悔药可吃了。 当年,沈家出事,沈家剩下的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沈老夫人要撑着沈家,沈大夫人要帮着沈老夫人撑着沈家,她们二人又经历了丧夫丧子之痛,哪里有心思将一个女娃带在身边教导? “何止是沈琦善的事,最开始,外祖父和外祖母他们就不该为了不想皇室猜忌猜疑,给几个舅舅娶这样的媳妇儿,如果每个儿媳妇都精挑细选,个个都像大舅母这样,沈家何至于如此?” 沈大夫人闻言,有片刻的错愕,随后叹息,“是啊,该猜疑的都会猜疑,不管我们怎么做,我们怎么退让,他们都会猜疑。何止猜疑,他们想要的是我们沈家人的性命啊,如果当初,我们沈家表现的强势一些,找有势力实权的家族联姻,或许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你几个舅舅和谦儿都不会死了。” 沈大夫人提起沈谦他们,又变的难过起来,情绪很低,也满是后悔。 苏梁浅想说什么,但深知言语的力量太小,她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而是握住了她的手。 确实,如果沈鹏辉不是太过愚忠,如果那时候他强势一些,和朝中的几大势力联姻,皇室肯定是会更加忌惮的,但是这种忌惮,同样会让他们不敢对沈家下手。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沈家是有强硬的资本的,因为不够强硬,一步步的退让,最后甚至交出了武器,沈家众人才会落的那样的下场。 沈大夫人以前很少那样想,但自苏梁浅回来,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后,让她渐渐明白,也生出了那样的念头来。 可惜啊,悲剧已经发生,那些如果根本就不存在。 “公主来找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沈老夫人上了年纪,眼神不怎么好,再加上心里挂念着沈琦善的事,没怎么注意,沈大夫人却是个心思细腻观察仔细的。 昭檬公主出门的时候,眼睛红红的,有明显哭过的痕迹,不但红,还有些肿肿的,像是哭许久了,沈大夫人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如果是为了萧凭望和沈琦善的事哭,昭檬公主眼睛会红,但并不会肿,毕竟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就算想起这事激动,也不至于情绪会太过失控。 苏梁浅四下看了眼。 夕阳西下,天色已经昏沉,她抿着嘴唇,许久,缓缓开口道:“皇宫里头出事了。” 她的口气平静,却又沉沉的,就好像是这渐渐降临的黑夜。 “皇宫里头出事了?谁出事了?皇后?还是太后?” 提起太后,沈大夫人的声音发颤,因为某种极致的担忧而变得惶恐。 苏梁浅握着沈大夫人的手没有松开,她轻拍了拍,摇头道:“不是太后出事。” 沈大夫人松了口气,又问:“那是谁出事了?” 苏梁浅面对着沈大夫人,“是皇上,皇上出事了。” “皇上皇上出事了?” 沈大夫人一脸的震惊,说起皇上二字时,声音近乎尖锐,她很快意识到不妥,捂住了嘴巴,眨巴着眼,看向苏梁浅,随后松开嘴巴又问。 “皇上出什么事了?” 沈大夫人四下看了看,起身拍了拍屁股,“这里人来人往的,说话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 她说着,就拽起苏梁浅,往云霄院的偏房走,进屋的时候,还四下看了看,才将门关上。 “你刚说皇上出事了,皇上出什么事了?” 一国之君出事,这是大事。 “吐血昏迷,这消息是对外封闭的,所以现在大家都不知道。他是在和皇上起争执的时候突然吐血昏倒的,昭檬公主是为这事来的。” “吐血昏迷,吐血昏迷哈哈!” 沈大夫人一遍遍的重复着,忽然大笑起来。 “吐血昏迷,报应,这就是他的报应!” 苏梁浅知道沈大夫人憎恨庆帝,如果说以前的表现是收敛着的,那现在,就是不加掩饰。 也对,她的大舅母何等聪慧的人,又长在皇室,就算是猜不到事情的全部,也是能觉察到端倪的,那她和庆帝之间,就是不共戴天之仇,但因为庆帝的身份,她自己所处位置的种种顾虑,她什么都做不了,现在庆帝出了事,她如何能不开怀? 她听着,也很高兴。 好一会,沈大夫人才从这种极致的快活情绪中抽离出来。 “皇后也是活该,这是她的报应,昭檬公主来找你做什么?她这是想你帮忙?她虽然深明大义,在沈琦善的事情上也算有情有义,但是浅儿,这是皇家的事,你让他们自己斗的,别掺和进去。” 苏梁浅摇了摇头,解释道:“皇上一贯身体康健,好好的一个人,说吐血昏倒就吐血昏倒,哪有这样的巧合意外?” 苏梁浅一句话,让沈大夫人已经,彻底反应了过来。 她脸上的笑渐渐淡去,整个人都变的正经严肃起来,“你的意思是,有人对皇上下手?” 她拧着眉,“你是说七皇子?” 沈大夫人说出自己的猜测,随即摇了摇头,觉得不可能,“皇上对七皇子不满,对他戒备的很,不不不,我们的这个皇帝,多疑猜忌,对谁戒备都很重,对他投毒,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要说他是因为七皇子屡屡拿捏他,将他气成这样还差不多。” 沈大夫人分析着,无一不是对庆帝的嘲讽,讥诮极了。 对此,苏梁浅也是赞同的。 沈大夫人话落,盯着苏梁浅,依旧是若有所思,神色变的越发凝重。 “如果事情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七皇子这是要做什么?他是想要谋反吗?还真是父子!” 沈大夫人很是不屑,“这江山无所谓落到谁手里,但七皇子是个阴险小人,度量又小,单冲着他这次利用沈琦善的事对付你对付我们沈家,如果他如愿的话,我们的处境,只怕会雪上加霜!” 沈大夫人一脸忧虑,担心的看着苏梁浅,她更多的是担心苏梁浅。 庆帝虽然自私自利,但对沈家,念着旧情,也多少存了几分愧疚,虽然她们的地位尴尬,但要说起来,并不算艰难,至少如果只论衣食住行,她们都是食好的穿好的,也有人伺候,但如果是夜傅铭,一切就不一样了。 夜傅铭典型的伪君子真小人,这种人一旦得志,肯定会设法打压沈家还有苏梁浅。 在沈大夫人看来,任何一个皇子继位,都比夜傅铭好。 这不仅仅是针对苏梁浅和沈家,对北齐和黎民百姓都是一样。 “我知道,所以舅妈放心,我不是说过了吗?这江山,该是和我们沈家有关的人继承。” 沈大夫人看着苏梁浅沉着冷静,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模样,又是一惊,“这事和你有关?” 苏梁浅握住沈大夫人指着她的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一双眼睛,出奇的明亮坚定,“一个多月前,昭檬公主回宫,看到七皇子塞了样东西给胡公公。” 苏梁浅接二连三说的这些消息,让沈大夫人被炸的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你是说?如果是胡公公,那一切都能说得通了,胡公公是皇上最得力的公公,伺候皇上的那些人,他的话是最有分量的,他要向着七皇子的话,这事就更难办棘手了。” 苏梁浅牵着沈大夫人,两人坐下。 “刚刚您和外祖母赶来的时候,我本来是打算进宫了,我现在有了另外的主意。舅母,我问你,当年沈家的事,太后知道多少,如果说现在有机会给沈家沉冤昭雪,她会不会愿意帮忙?” 沈大夫人抿着嘴唇,她盯着苏梁浅,眼神明亮的近乎璀璨,身体的血,也都是澎湃着的,“浅儿,你是不是已经有什么计划了?你之前说快了,是真的快了对不对?” 沈大夫人努力克制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太后?太后知道的应该比我多吧,你想让太后怎么做?你告诉我,我会尽量说服她,我应该是能说服她的。” 苏梁浅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大舅母,你明儿一早率先入宫,将公主看到胡公公和七皇子私下接触的事告诉太后,让太后召胡公公去慈安宫,我会在那个时候也赶到慈安宫,和胡公公见一面。” 夜傅铭多疑,对她的戒备心,是尤其的重,如果她这时候光明正大的和胡公公见面,夜傅铭对胡公公的信任可能会有所打折。 当然,她和沈大夫人说的这个法子,也会让夜傅铭有所怀疑,但这种疑虑,会降低许多。 短时间内,这已经是最好的法子了。 庆帝勤勉,他之前每天都是早朝的,他的事满不了多久,她必须在他的事情传出去前,和胡公公见面,所以她的时间并不多。 “好,这事你交给我,我明儿一早就入宫,你晚我两个时辰的,我会想办法说服太后,让她站在我们这边的,太后对七皇子也不满,如果这所有的一切,真的如你所言是七皇子的算计,这事并不会很难。行了,既然有事,你就先回去,好好休息一晚上,晚点我也回去,你外祖母这里,我会让人留心照顾。” 沈老夫人固然重要,但现在这种情况,显然入宫要处理的事情更加重要。 苏梁浅想想,点头,“舅母也早点回去休息。” 苏梁浅回到房间,屋子里的桌上,坐着个人,正是谢云弈。 苏梁浅猝不及防的,开始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就稳住了,并没有表露出明显的惊吓,不过谢云弈看到她的时候,苏梁浅的脸色还没恢复如常,有些难看。 谢云弈站了起来,有几分愧色。 苏梁浅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尽,“你这么晚来,是出了什么事?” 谢云弈很少会夜里入她的闺房,尤其是在沈家,他担心万一被发现,会让沈老夫人她们对她的印象不好,不过就算是这样,要是以往,苏梁浅都不至于被吓到,她回来的路上,一直在走神想事情,乍回到屋子,见突然出现了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谢云弈这时候出现,十有八九是有要紧的事,再就是,想借机看她。 苏梁浅已经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 谢云弈点了点头,在苏梁浅的身侧坐下,苏梁浅直接道:“是不是和皇宫有关?庆帝出事了!” 这回,换谢云弈一惊,他显然没料到苏梁浅已经知情,他随即勾唇道:“没想到浅儿的消息这样灵通。” 苏梁浅解释道:“我哪里有你的灵通?我的消息都是你给我的。” 皇宫那个地方,安插个人不难,但是能接触到这种机密的消息,花上十年八年的时间一点而已不奇怪,就算是运气好,赶上各种机缘,也要有个三五年的时间,苏梁浅从云州回来就一年多,自然是做不到的。 “今天下午的时候,昭檬公主来过了,皇后在第一时间将事情告诉了她,她在知道皇上出事的第一时间,来找了我,但具体是怎么回事,皇后给她传递这消息的人没说明白,她也不是很清楚。” 谢云弈轻嗤了声,“皇后你又不是没接触过,她找皇上,能是因为什么事?” 苏梁浅笑,确实,如果是慧贵妃,她还会怀疑,但皇后就是个没脑子的冲动分子,她去找皇上,除了发泄不会有别的。 “吐血昏迷,达到这种程度,身体之前定然是有所征兆的,皇上的心情和脾气都不会好,皇后这时候气势汹汹的因为夜傅铭的事找他兴师问罪,那就是往他的枪口上撞,他不能冲夜傅铭发脾气,对皇后可不会忍着,还会将对夜傅铭的气也发在她身上,吵的还挺激烈。” 苏梁浅优哉游哉的说这这些话,幸灾乐祸。 “那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巧合?” 苏梁浅重复着谢云弈的话,笑的讥讽,“在皇宫那个地方,任何和阴谋扯上关系的,都不会是巧合那么简单,就皇后这脑子,想给她设陷阱往里钻太简单了,尤其是这当口,只要在她耳边吹吹风挑唆几句就成,夜傅铭此举,还真是一箭多雕。你说说,王老夫人那么精明的人,她教导出的儿子,尤其是孙子,都是让人占不到便宜了,怎么皇后就这么蠢?完全把他们都拖坑里去了!” 要说是巧合,那就太巧了,苏梁浅更愿意相信,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夜傅铭精心设计的陷阱,他提前布局好了,引皇后往里跳。 他对皇后存着很深的私怨,如果庆帝真出了什么事,他借此发难,让皇后从那个位置下来,轻而易举,何止如此,皇后的性命,夜向禹的性命,甚至于王家的前程,都可以被他捏在手上。 如果不能让王家被他所用,那就毁了他登上那个位置路上的绊脚石,不过就算王家这次妥协,如夜傅铭所愿,鼎力相助,最后夜傅铭得偿所愿,估计也捞不着什么好下场。 夜傅铭心里压根就记恨他们,根本就不会相信。 他的那点心思,苏梁浅摸的透透的,甚至于他接下来的计划,她也猜的七七八八。 “你进宫,见胡公公?” 苏梁浅点头嗯了声,“他既然已经选择了家人,我当然要将他真正的家人给他。” 苏梁浅双眸坚定,满是神采。 “谢云弈。” 她忽然握住谢云弈的手叫了声,小脸发光,声音因为激动略有几分发颤。 “我期盼了那么久,很快就要如愿以偿了。” 她小脸兴奋,回想起自己从云州回京的这一年多,恍恍惚惚,如梦一般,心中生出感慨。 “我没想过,这么快就会迎来自己期盼的结果,谢云弈,多亏了你,幸亏遇上了你。” 苏梁浅直直的盯着谢云弈,眼神中,饱含感激。 自她重生,她就发誓要为沈家昭雪,为自己讨回公道,然后报仇,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耗在这上面,她也做了这样的打算,却没想到,一年,仅仅只是一年的多的时间,事情就有了这样的进展,顺利的让她想想都觉得难以置信。 她很清楚,这其中或许有她的步步为营,但不说大半吧,至少有一半,是因为谢云弈的帮忙。 没有他,一切根本就不可能这么顺利,不是没有这么顺利,是她或许都不一定能走到今天。 苏梁浅每每回想起这些,都觉得自己应该感谢萧燕,要不是她设计了飙风寨的事,她根本就不会遇上谢云弈,那她的路,会不知道艰难多少。 “谢云弈,这都是你的功劳,你真的是我的福星。” 苏梁浅看着谢云弈那张俊彦出尘的脸,怎么看怎么喜欢,怎么看怎么欢喜。 谢云弈能明显感受到苏梁浅的欢喜激动,就是有些被苏梁浅的眼神盯的受不了,他稍稍移开目光,抬手捏了捏苏梁浅的鼻子,“我帮你提前那么多,完成了你所愿,今后你的人生,都是属于我的。” 苏梁浅笑着点头,眼睛里面流光溢彩,“那是自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谢云弈成了谢夫人,今后谢云弈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这样勾心斗角,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就算只过了一年多,苏梁浅都觉得厌倦,她也盼着能早点结束,让自己松口气。 谢云弈喜色溢于言表。 “我这里有样东西,能推波助澜,帮你更快的得偿所愿。” 谢云弈说着,从宽袖里面,取出了一个类似于账簿的东西,放到了桌上,挑眉推到了苏梁浅面前。 第四百一十五章:收拢胡公公 苏梁浅第二天还要进宫,谢云弈并没有呆的太晚。 谢云弈走后,苏梁浅还在原来的位置坐着,她的手指在谢云弈给她的簿子上轻轻敲击,嘴角上扬,眉眼含笑。 她要将这些东西交到合适的人手上,让他们发挥最大价值。 第二天一早,沈大夫人就入了宫,苏梁浅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沈家了。 苏梁浅是用了午膳入宫,她让秋灵准备入宫的东西,自己则放心不下,去云霄院看望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沉沉的睡了一觉,脸色倒是比之前好看许多,但是精神状态还是很差,整个人泱泱的,情绪低迷沮丧。 “我听说你大舅母一早就入宫了,你们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沈老夫人的声音轻轻的,虚弱的让苏梁浅听着都担心,她拧着眉头,短短时间,以看的到的速度衰老。 苏梁浅本来是不想让沈老夫人掺和到这些事情里面来的,但见沈老夫人这样子,迟疑着还是道:“宫里出事了,应该说是皇上出事了,这些事,一时半会的说不清楚,我等会也要进宫,外祖母,沈家的机会来了,您好好撑着。” 苏梁浅的话,让沈老夫人一下来了精神。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沈老夫人一直都说,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但真要论起分量,沈琦善的事,还是不如给沈家那些故去的人沉冤昭雪来的重要。 那些死去的人,是她的夫君,儿子,还有最看重的孙子啊。 “外祖母,您知道这事就行了,那一天,不会需要很久,很快就会来了,您就别为沈琦善的事伤身伤神了。” 沈老夫人紧握住苏梁浅的手,浑浊的眼眸,灼灼的看着她,“你刚刚说那话,不是为了哄我高兴吧?” 沈老夫人那浑浊的眼眸,突然就好像有火燃烧,少有的明亮璀璨,那是用任何言语都不能形容的热切和期盼,是她克制了近十年的憧憬。 她握着苏梁浅的手腕,因为激动,力度都不自觉的大了。 苏梁浅面无表情,只一双眼睛明亮又坚定,一本正经道:“我从云州回来不久告诉外祖母了吗?这不仅仅是外祖母的期盼,也是我的,我什么时候哄骗过您,您安心养着,数着日子等好消息。” 沈老夫人知道,苏梁浅很有孝心,一心想着要给沈鹏辉那些人讨回公道,不像沈琦善,懦弱胆怯,没有斗志,再加上苏梁浅多年来被送到云州,不在京城,沈老夫人对她也有亏欠,她一回来,自然加倍的对她更好,远胜沈琦善。 而现在沈琦善和苏梁浅所为,更让沈老夫人觉得自己没错。 沈琦善还姓沈呢,这么多年,真的是白疼了。 沈老夫人目送苏梁浅离开,靠在床头,心中有了期盼。 苏梁浅时间掐的很准,到慈安宫的时候,胡公公刚被太后叫来。 慈安宫正殿,除了太后,沈大夫人,贤妃也在,还有夜思靖。 苏梁浅进宫前,沈大夫人已经将她会入宫的事告诉太后,太后一点也不奇怪,胡公公却吃了一惊,本来就不安的他,心头更加沉重忐忑起来。 苏梁浅太聪慧通透,和这样的人接触,还没交手,胡公公就忍不住生了怯意,再加上太后她们,这些个女人,就没一个是好糊弄的。 而且胡公公总觉得,苏梁浅这个时候出现,并非巧合。 他心虚! “浅儿来了,到哀家身边来。” 太后看到苏梁浅,慈爱的朝她招了招手,让她到自己的身边来。 苏梁浅服了服身,走到太后身边,在她的身侧坐下。 屋子里,所有的下人都被屏退,就只有几个太后的心腹,在门口守着。 “胡公公伺候皇上辛苦了,也坐下吧,赐座!” 胡公公不敢,但太后一声令下,已经有人将椅子搬到了他身后,胡公公就只有顺势坐下。 “你现在将前两日皇后和皇上争执的过程都说出来。” 胡公公回道:“那日奴才不在御书房,另外留值的,也是站在御书房外,当时御书房内,就只有皇后和皇上两个人。” 胡公公态度恭敬,说的话,让人挑不出半点端倪。 “但是哀家听说,一个月前,老七进宫,强塞了一样东西给你,你看清东西后,脸色大变,神色慌乱,回去路上都还心不在焉的,可有此事?” 太后端坐在上方,她的声辞严厉,越说就越是咄咄,尽显威仪。 胡公公心咯噔一下,脸色再次不受控制的泛白,他起身,跪在太后面前,低垂着脑袋,“太后明察!” 胡公公的声音发颤,他脑袋垂的很低,不让太后看出自己的心虚失态。 他本来是想要解释的,绝无此事,但是太后既然知情,并且还特意召他过来询问的话,他担心自己此举会更加让太后猜忌怀疑,略一思索,他很快做出了决定。 “七皇子确实塞给了奴才一样东西,是个堪称绝品的小玉壶嘴,奴才断了根不能有后,就这么点小爱好,但是皇上和明王奴才心里也怕,想要退回去,明王他已经走了。事后,奴才因为另外的事,奉命去明王府时,已经将这小玩意儿还给明王了!” 这也就是胡公公,见过场面,一般的小太监,早就乱了。 胡公公郁闷又狐疑,到底是谁将这件事传到太后这里的?那个人又有什么目的?思量过后,他几乎毫不犹豫的锁定了夜傅铭,心中暗恨,却又无奈。 太后又问了许多,但胡公公人精似的,她根本就套不出话来。 太后心里也着急,但是没有掌握切实的证据,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是她,也不能给胡公公冠上和皇子勾结陷害皇上这样的罪名。 “太后,能不能让我和胡公公单独说会话?” 苏梁浅开口,看着太后,微笑着央求道。 太后应允,胡公公倍感压力,不过很快又让自己放松心情。 他虽然被逼无奈帮了夜傅铭,但是对夜傅铭,他心里半分信任也没有。 他跟在庆帝身边伺候这么多年,虽然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这段时间,却是几十年来最艰难的。 他跟了庆帝都这么久了,他不想对他下手,更不想要他的性命。 太后和沈大夫人他们离开,屋子里就只剩下苏梁浅和胡公公两个人。 苏梁浅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胡公公道:“胡公公,起来吧。” 胡公公没有起身,回道:“奴才还是跪着吧。” 苏梁浅也没坚持勉强,她站了起来,走到胡公公面前,蹲下。 “皇上的病,还有他和皇后的事,都是胡公公和七皇子联手设计的吧?” 太后碍于胡公公和夜傅铭的身份,觉得自己没有证据,就是问话,也是委婉的很,但胡公公是什么人,他跟在庆帝身边多年,见了那么多场面,就太后那种方式,除非他自己想要招认,不然根本就问不出什么。 胡公公猛地抬起头来,看着苏梁浅,眉梢眼角都是震惊恐惧,话都说不出来,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好半晌,他似是才反应过来苏梁浅说的是什么,这又是多大的罪名,嗫嚅着嘴唇解释道:“乐安乐安县主,这话可不不能乱说!” 被苏梁浅那样盯着,胡公公的狡辩,不是很有底气,透着说不出的虚。 “我乱说?” 苏梁浅轻嗤了声,蹲下,“胡公公喜爱收集玉壶,这么多年,还有什么精品没见过,还有什么样的能让你脸色大变?明王给你的根本就不是贿赂你的玉壶,而是可以威胁拿捏住你的东西,就像他之前对皇上一样,你去王府,也根本不是为了伺候苏倾楣的那几个人,你是向明王确认那件事去了。” 苏梁浅盯着胡公公,说的那样肯定,让胡公公觉得,苏梁浅在自己的身上安了一双眼睛,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了若指掌。 胡公公想辩解,但无从狡辩,他就呆呆傻傻的看着苏梁浅,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就连脑子里,自己在想些什么东西,他都不清楚。 “结果很明显,明王惯用的招数,很惯用。” 胡公公打了个激灵,撑开僵硬的嘴巴,“我我” 胡公公想说自己没有,但是我了半天,没有二字,就是说不出口。 “我一个阉人,无牵无挂的,能被别人拿捏住什么?” “胡公公入宫后,是一个人,无牵无挂,入宫前呢?明王是什么人,胡公公以前没接触过不知道不清楚,现在还不了解吗?你觉得你帮他做事,最后真的能得偿所愿,而不是被灭口?一个喜欢拿捏住别人的把柄控制人的人,如果可以,怎么会让捏着他把柄的人,活在世上呢?就像当年皇上对沈家” 胡公公微抬着下巴,维持着看苏梁浅的姿势,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只那双眼睛,瞳孔剧烈的张缩,昭示着他的震惊,他的内心更是波涛翻涌,不是不能平静,而是整个都乱了。 苏梁浅她知道,她怎么会知道这些的?谁告诉她的? 胡公公心里冒出无数的问号。 胡公公和庆帝讨论过,但是他压根就没想过,苏梁浅知道,她竟然知道沈家的事,她竟然知道,沈家的事,和庆帝有关,不仅仅是这个,还有夜傅铭的 苏梁浅知道的,比他想象的多的还要多。 刚刚太后询问审查他的时候,她不是不说话,她是压根什么都知道了。 胡公公的身体抖的厉害,就和筛糠似的,整个人都在哆嗦。 他看苏梁浅的眼神,除了震惊,还有满满的恐惧不安。 苏梁浅才刚满十五啊,他看苏梁浅的一颦一笑,明明和以往相比,没有任何不同,他却觉得魔魅的让人发慌。 苏梁浅看着胡公公惊惧的模样,满意的勾了勾嘴角,这种就好像见鬼一般的惊惧,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公公跟了皇上几十年,陪伴了几十年,我一直以为公公对皇上忠心不二,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对皇上下手的!” 苏梁浅的声音很轻,但胡公公听她说话,却觉得想哭。 他跟了庆帝这么多年,之所以能有今天,最被看重的就是忠心 他自然不想对庆帝下手,尤其还是帮着夜傅铭那样的人。 “你,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胡公公咽了咽口水,很是用力的吞咽,苏梁浅脸上挂着笑,不浓不淡,随手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一条红绳系着铜钱的手串,在胡公公的面前晃了晃,还没说给他呢,就被胡公公一把抢过。 胡公公来回翻看好几遍,整个人都是傻眼的,有些大声的问苏梁浅道:“你这东西是哪来的?” 他一副不能接受的样子。 苏梁浅缓缓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又给胡公公倒了一杯,递到她面前,胡公公哪有心思喝茶,不接,苏梁浅又让他的面前送了送,“胡公公这么着急做什么,我既然给你看了,自然会和你解释,喝口茶,冷静冷静,也好清醒清醒。” 胡公公没有迟疑,几乎是动作粗鲁的从苏梁浅手里夺过水杯,一口将水饮尽,又迫不及待的问道:“你这东西哪来的?” 胡公公现在是满肚子的疑惑困惑,说都说不完。 “胡公公觉得呢?” 胡公公有些急眼了,苏梁浅见他似要发作,“我刚刚给胡公公茶,是想让胡公公冷静清醒,而不是说不到几句话就急眼,这样的话,我们还怎么谈?” 胡公公收拢住张着的嘴,瞬间没了脾气。 他看着苏梁浅,有千言万语,但是他紧抿着嘴唇,什么都没说。 良久,他闭上了眼睛,不住的做着吸气吐气的动作,用这种方式平复情绪。 大殿内,安静无比,就只有胡公公的呼吸声。 胡公公闭眼吸气吐气,不仅仅是在调整情绪,他的脑子也没停,他在思考。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以前一直以为,这所有的一切,是夜傅铭下的套,但是现在,他恍惚觉得,这根本就是个局中局。 掌控棋局的人从来就不是夜傅铭,而是苏梁浅。 但苏梁浅年纪轻轻的,这些事情,她是从哪里知道的呢?还组成了这样的局 胡公公想要想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是他的脑子太乱,就和捆绑缠绕着的丝线,根本就理不清。 又过了更久的时间,胡公公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苏梁浅问道:“乐安县主,这东西,你从哪来的?” 苏梁浅用手碰了碰胡公公手上的东西,平静回道:“胡公公没看到吗?上面的胡字,自然是姓胡的人家给的。” 苏梁浅慢慢悠悠的,云淡风轻,却将胡公公急的不行。 “乐安县主,明人不说暗话,您就不要再逗我了。” 胡公公就算脑子没有平日里的清醒理智也明白,苏梁浅他什么都知道,在她面前,像对待太后那样敷衍搪塞,那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苏梁浅脸上扬着笑,豪爽道:“好一句明人不说暗话,那胡公公就先老实交代了吧。” 胡公公哭丧着个脸,比哭还难看,长长的叹了口气,将事情都老实交代了。 “一切都瞒不过乐安县主。一个多月前,明王进宫,确实塞了样东西给奴才,并不熟玉壶,而是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那东西,就和您给我的这东西一模一样。” “我进宫后成了个太监,但是入宫前,是有父母兄弟的,我家以前也是书香门第,后来因为天灾背井离乡家道中落,家里被办法,为了不让我被饿死,才送我进宫的。我母亲在家里出事后,用红绳和铜钱编了两条手串,我和兄长一人一条,那是我进宫,唯一带的东西。” 苏梁浅看着妥协的胡公公,“胡公公又不是第一次和我接触,早点老实交代不就好了。” 胡公公沮丧的低垂下了脑袋,确实,和苏梁浅接触了那么多次,哪次她想要做什么,不是以成功收场?但那是以前,他没想到这回也不会例外。 这样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姑娘,怎么那么邪乎? “我母亲生了两子一女,我姐姐在我进宫前,就生病走了,就只有一个大哥,我父亲大哥前些年都走了,现在就只有一个侄子,我侄儿也有了子女。” 许是对亲人离世的伤感,胡公公提起这些事时,满是伤怀。 “我进宫后净了根没几年,就碰上了八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我跟了他几十年,看着他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到九五之尊,尽心尽力,忠心耿耿,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幸运。八皇子人很好,我从跟了他,就发誓要做个忠奴,我也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会对皇上忠诚,但是我不能扔下我的家人不管啊,他们也养育了我快十年,而且如果不是我,他们的日子虽然清贫,但是不会出事的,我不能扔下他们不管,我不能让胡家因为我绝后啊,就算我狠的下那个心,明王也不会给我那样的选择。” 胡公公说到激动处,眼睛都是红的,愤慨又感慨,无奈至极,诉说着自己妥协的原因。 一边是主子,一边是血肉至亲,胡公公这样的选择,并不奇怪,尤其对象还是庆帝那种人。 苏梁浅是觉得,了解庆帝本质的人,除非是和他一样自私自利,利益至上的,不然心里多少都会有所看不惯的。 “我知道,明王不是什么好人,我和他合作,那就是与虎谋皮,我已经打算好了,只要确认家人平安,如果皇上出了什么事,我就去地下向他赔罪!” 胡公公提起赔罪二字,一脸坚决,他显然是下定了决心,并不是因为东窗事发敷衍。 “皇上心思狭隘,比起明王来说,不相上下,胡公公就算是为了家人愿意以死向皇上赔罪,想必也得不到他的原谅谅解。” 苏梁浅实事求是,说的胡公公却是黯然神伤。 “至于明王,他不仅仅是个心思狭小的,处事的手段更是狠毒,胡公公若是走了,他定然也会斩草除根,和胡公公有关的人,他一个都不会留!” 这些,胡公公都想过,但是除了妥协,他根本就没有别的法子,这段时间他一直撑着,现在听苏梁浅说这些,绝望的眼泪都掉了出来。 “乐安县主,你帮帮老奴。” 胡公公拽着苏梁浅的手,如宣誓般坚定道:“只要你能帮我,奴才给您当牛做马,您想做什么?有什么目的?奴才,奴才配合!” 胡公公话落,心里也是难受的很。 他跟了庆帝几十年,一直效忠于他,前不久才背叛了他投靠了夜傅铭,现在又向苏梁浅这样一个小女娃投诚,胡公公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忠心简直不值一提。 “胡公公先和我说说明王的计划。” 苏梁浅云淡风轻,不紧不慢。 “乐安县主,我,那奴才的家人” 苏梁浅微笑道:“胡公公以为你和明王的事,我为什么知道的那么清楚,那是因为你真正的家人,在我这里,七皇子手上的胡大壮他们,都是假的,是我找人伪装的。” 苏梁浅并无隐瞒。 胡公公在庆帝身边当差多年,自然是精明又狡猾,但是苏梁浅接触过几次,知道这人,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但站在这个位置,有很多事,身不由己。 对和胡公公之间的合作,她不想生出任何波折,她坦诚相告,就是要让胡公公觉得,她实力强大,深不可测,不敢生出别的心思来。 “你说什么?” “胡公公的事,我比他知道的更早,他知道这事的时候,胡公公的家人,已经在我手上了。” 胡公公狐疑的盯着苏梁浅,并不完全相信,苏梁浅也不着急,继续道:“胡公公的母亲,早过世了,胡公公的家人,现在就只剩下胡大壮,和他的妻儿了。” “这这不可能!” 胡公公摇头,与其说他是不相信苏梁浅,不如说他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如果和胡公公见过面的那个胡大壮不是我的人,这些事,我怎么会知道?” 胡公公失神的跪坐在地上,整个人心不在焉的,满是悲伤。 大殿内,又是良久的沉默,胡公公在一番思想斗争后,选择相信苏梁浅。 “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担心我将这些事,告诉七皇子?” 苏梁浅轻嗤了声,笑的自信又从容,“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然找上了胡公公,那最基本的信任还是要有的。而且,胡公公为了家人,舍弃了忠诚,对皇上都下手了,可见你心里在意这份血脉,他们都在我手上,胡公公就算不帮我,也不至于会拖我的后腿。我相信胡公公是个聪明人,我和明王,谁更值得信任,谁又可靠,你会选择。” 虽然夜傅铭和苏梁浅都是威胁人,但是胡公公都觉得,苏梁浅的这种方式和态度,都让他更容易接受。 他和苏梁浅还有夜傅铭都打过交道,比起夜傅铭来说,苏梁浅确实更加可靠,至少,胡公公觉得苏梁浅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和这样的人合作,他不会担心她过河拆桥,斩草除根。 “当年皇上和我沈家的几个舅舅都走的很近,尤其是我四舅舅,我听说他还想娶我母亲呢,胡公公跟了皇上这么多年,和我的外祖父和几个舅舅也经常打交道吧?胡公公和皇上是不一样的人,你就没为他的做法不满过,道不同不相为谋,这适用于任何关系,包括主子和奴才。” 苏梁浅看着胡公公,提起沈家时,有些失神。 “胡公公跟了皇上那么多年,你在他眼里,就是个奴才,要我是胡公公,我也会心生反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胡公公也不算完全为了自己,你并不是不忠诚了,而是忠诚是要给值得的人。” 胡公公之前几次想哭,但都忍住了眼泪,不过在苏梁浅提起忠诚是要给值得的人时,却觉得找到了谅解他的知音,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出来。 “乐安县主。” 他喃喃着叫了声,是哽咽的。 “八皇子很早以前就有野心,他和沈家来往,就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沈家的那些人谁对他都没设防,沈家的几个公子,将他当兄弟一般,对我这个奴才都很好。八皇子明明说过,他一心皇位,是为了造福百姓,开创北齐的盛世,但是,但是这段时间,他因为和七皇子的矛盾,时常莫名其妙,大发雷霆,他一心想要置明王于死地” 胡公公经历天灾,家道中落,他是很能明白百姓的疾苦的,所以当年庆帝野心勃勃的说登上皇位是为了一展抱负的时候,他也是热血沸腾,雄心壮志,结果,他看到的却是,庆帝因为自己的疑心,和敌国的人勾结,残害忠臣。 半年前,北齐天灾,庆帝发愁,却始终拿不住有力的措施,最后是苏梁浅出面,解了万千百姓和北齐之困。 胡公公在那时候看到的庆帝,还在为了自己的利益,各种算计苏梁浅和季家。 都说日久见人心。 有些人,相处久了,会因为她的人品胸襟,被折服,而那些自私到极致的人,则会让人心寒生厌。 这种长久累积的情感,一旦迸发,是根本就控制不住的。 胡公公对庆帝本来就有不满,这段时间,有遭受了不少的无妄之灾,现在闹出胡家这样的事情,他几乎不需要太久的思量,就能够做出选择。 同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十多年前,胡公公或许都不会这般的决绝果断。 他对庆帝,是寒心了。 不管是父亲,夫君,还有君王的角色,庆帝都不称职。 胡公公在做出这样的决定前,下了很大的决心,但真的看到庆帝身体抱恙昏倒,他还是后悔自责,觉得说服自己的那些理由,不过都是借口。 他就是不忠了。 一个不忠的奴才。 “是明王让我做的,东西也是他给我的,现在给皇上医治的御医,是他一早就买通的,至于皇后,皇后那边的情况,我并不清楚,但时间上这样的巧合,很有可能是他蓄意安排的。他和皇后太子不和,如果王家不能为他所用,那就是他前进路上必须要移除的绊脚石,他现在正到处拉拢朝中的官员,除了对皇上下手,他还让我假传圣旨,传位于他。” 胡公公又陆续交代了许多事,可以说是诚意十足。 苏梁浅对夜傅铭了若指掌,胡公公对他说的,和她事先预想的,相差无几。 “胡公公不是问我有什么目的吗?我想要的,就是沈家的冤屈得昭,还他们一个清白,至于皇上的性命,胡公公若是不忍下手,我也不是非要他的命不可。我这里,有两样东西交给胡公公。” 苏梁浅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本小小的册子,还有一个小小的玉壶,苏梁浅指了指册子,率先道:“这个册子,是拿回去先看,然后交给明王,另外这个给皇上服下,放心,这个和七皇子的不同,不会要人性命,只是皇上今后想要做个勤勉的好皇帝就难了,我这个人偏心又护短” 苏梁浅话都还没说完,胡公公边会过意来,接过东西时就道:“奴才觉得十二皇子孝顺温厚,为人正直,堪当大任。” 苏梁浅满意的勾了勾唇,“胡公公放心,我是个言而有信,知恩图报的人,现在时机没到不方便,等事情结束,我会将胡家的人,完好无缺的交到胡公公手上,胡公公今后是想和家人一起,含饴弄孙,还是继续伺候皇上,或者是想在新帝跟前伺候,由你自己选择。” 第四百一十六章:庆帝苏醒 苏梁浅和胡公公两人,单独在殿内,足足呆了近一个时辰。 他们两个交谈的时候,就只有秋灵在门口守着,并没有太后的人。 太后等人则在隔壁,因为时间有些久,她们都等的有些焦灼不安。 苏梁浅和胡公公两人一起出了殿,去找太后。 “太后,我想和胡公公一起去看看皇上。” 太后看到苏梁浅,本来是想问她事情审讯的进展的,听她说要去瞧瞧皇上,略微迟疑了片刻,沈大夫人当即帮着苏梁浅道:“皇上一贯看重浅儿,现在他出了这样的事,浅儿去看看也是应该的。皇上以前身体康健的时候,时不时的也单独召见浅儿,不会有人怀疑的。” 太后刚刚迟疑,也不是不让苏梁浅去见庆帝,她只是想让苏梁浅晚点去,和她说说胡公公有没有交代什么。 “十二,你同我一起。” 苏梁浅见太后应允,点名夜思靖。 夜思靖虽然是因为庆帝在冷宫呆了多年,但也是因为在冷宫和贤妃相依为命的那些年,他是个至纯至孝的孩子。 虽然对庆帝的感情,远不如贤妃,甚至连苏梁浅都比不上,但现在庆帝出了这样的事,他心里还是很担心的。 尤其,自庆帝出事后,夜思靖连庆帝的面都没见着,他更加担心。 因为沈家的事,苏梁浅对庆帝有恨,在她看来,庆帝要死了,那都是活该,她对庆帝的身体情况,并不是那么在意,领着夜思靖跟着胡公公去看庆帝,就是走个过场。 寝殿内,门窗紧闭,光线昏暗,庆帝躺在床上,脸色铁青,尤其是脑门发黑,苍白的嘴唇,也略微有些发紫,她精通医理,一眼就能看出庆帝明显中毒的痕迹,不但如此,庆帝还瘦了许多。 也不知他是痛苦挣扎还是为什么事情发愁,就是在昏迷当中,也是抿着嘴唇,眉头紧锁。 “父皇。” 夜思靖直奔庆帝昏睡的大床,他跪在床边,也不管是庆帝还在昏睡,可能根本就听不到他的话,就和往常一样,向庆帝请安,和他说话。 苏梁浅则在一旁站着。 她知道庆帝虽然昏迷了,但还是有意识的,是能听到夜思靖说话的。 苏梁浅在边上站了一会,转身看向胡公公,指了指外面的位置,胡公公会意,跟着她一块离开。 “皇上会醒吗?还是会一直昏迷下去?” 苏梁浅打算在胡公公这里了解下情况,晚点将胡公公支走,给庆帝把脉。 “七皇子给我的药,奴才减了一半的伎俩,没想到药性还是这么猛。皇上从昏迷到现在,中途醒了两次,但是人很虚弱,话都说不出来,得附到他嘴边才能听到他说什么,而且很快就又睡了,奴才担心这事被七皇子知晓,到时候会有更大的麻烦,谁都没告诉。” 苏梁浅点了点头,“七皇子给你的药,你拿一点给我。” 苏梁浅打算回去研究一下,研制出克制的解药,以备不时之需。 “乐安县主稍等,奴才这就去。” 胡公公话落,转身离去,很是放心的将这里交给苏梁浅和夜思靖。 苏梁浅见胡公公转身离去,进去找夜思靖,还没看到他人呢,就听到兴奋的叫声。 “县主,乐安县主!” 苏梁浅听到夜思靖兴奋激动的声音,结合之前胡公公说的话,心中有了某个猜测,加快步子,跑着进了寝殿的内室。 蹲在床边的夜思靖已经起身,他看到苏梁浅,神色一如他之前叫苏梁浅时的激动兴奋。 “不许那么大声!” 苏梁浅看着床上已经睁开了眼睛的庆帝,并没有多么的惊讶,但是在听到他口吃清晰的说话声时,却狠狠的吃了一惊。 刚刚就在外面,胡公公很是小声的和她交代,庆帝身体虚弱,就算醒了,说话都没力气,要耳朵凑过去才能听清他说什么,但是现在,庆帝这说话声,虽然谈不上中气十足,不过还算正常,他的脸色是很难看不错,但是那眼神,却是清醒的。 苏梁浅看着这样的庆帝,心中有了思量。 他这是已经怀疑了。 也对,一个多疑的人,发生这样的事情,对身边的人,怎么可能不生出疑心? 夜思靖被庆帝严厉又警告的口吻吓了一跳,怔怔的,抿住了嘴唇,一个字都没有。 庆帝见状,难看的脸,稍稍好转,他眼睛上翻,看向苏梁浅,用眼神示意苏梁浅到自己面前来,随后又开口叫夜思靖。 苏梁浅和夜思靖两人齐齐到床边蹲下。 “父皇可是哪里不舒服?” “皇上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和十二皇子说?” 相比于夜思靖着急的关心,苏梁浅问的话,更合乎庆帝的心意。 “皇上放心,我已经将胡公公支走了,现在殿内,就只有我们三个人。” 苏梁浅见躺在床上的庆帝明明都看不到什么还四下张望,宽慰道。 “朕身边有奸细,朕是被人算计了。” 庆帝眼睛发黑,说这话时,是一脸的愤恨。 “皇上怀疑谁?” 苏梁浅问,直奔主题,一针见血。 “胡公公。” 庆帝话落,又重复着道:“朕怀疑胡公公和老七早有勾结,对朕下毒,意图逼宫造反!” 庆帝自己就是用类似的这种方式上位的,猜测评估,还真是相当的精准,口气也非常肯定。 “胡公公伺候皇上多年,对皇上一直忠心耿耿,胡公公又不傻,为了七皇子那样的人背叛皇上,应该不会吧?” 庆帝已经认定了胡公公的背叛,冷哼了声,“谁知道他被老七捏住了什么把柄?” “那皇上呢?七皇子是知道了皇上您的什么事情作为威胁的筹码?到底是什么事,让皇上您都投鼠忌器?” 苏梁浅这一问,让庆帝心虚的,眼神都躲闪了起来,他很快将话题绕开,“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你和老七一贯不对付,他又是个心思狭隘手段狠毒的,对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下手,一旦他篡位成功,你,乃至沈家,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庆帝知道苏梁浅的脾气,他心里对她存着不满,她也是一样,他要这时候端着皇帝的架子威胁苏梁浅,只会适得其反,还不如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苏梁浅和夜傅铭有过节,相互不对付,现在自己在位,苏梁浅才有这样的好日子过,一旦坐在自己那个位置的人换成夜傅铭,他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苏梁浅是个聪明人,庆帝不相信,这样浅显的事实,她都看不明白。 苏梁浅抿唇,赞同的微微颔首,问道:“那皇上想我怎么做?” 庆帝和苏梁浅对话,完全没将夜思靖放在眼里。 “现在是胡公公日夜守着朕,朕寝殿的这些人,都是他和夜傅铭的人,你去联络沈家以前的旧部,让他们救驾!” 苏梁浅依旧抿着嘴唇,似乎是在思量着些什么,半晌开口道:“皇上,我外祖父他们去世的时候,我还那么小,哪里知道那些部下是忠心于他的?而且皇宫是御林军把守的,我要带人入宫,他们肯定不会同意,这要厮杀起来,这些事情肯定就会外传,届时百姓也会议论纷纷,如果被明王知道,他将皇上的那些事情都公布出去,这可怎么办才好?” 苏梁浅一脸认真的分析,言语间都是为庆帝考虑着想。 庆帝整个人一怔,他只想早点将胡公公除了,毁了夜傅铭的计划,却将这茬给忘了。 是啊,如果夜傅铭将那些事情都公布出去的话,他这段时间的忍耐牺牲不就白费了吗?还有苏梁浅,她说不定还会给他雪上加霜。 庆帝顿时犹豫纠结了起来,他脑子沉沉的,乱糟糟,半天也没想出好法子来,问苏梁浅,“那你说怎么办?” 苏梁浅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却没马上开口,而是思量着,过了一会才道:“御林军统帅,是皇上的人吧?不过皇上现在肯定不能见他,这样,皇上您拿个什么信物,或者书信一封给我,由我去找他,到时候里应外合,我和十二来见皇上一面太不容易,明王最近和朝中的许多官员走的也很近,似有拉拢之意,皇上要尽快做决定。” 夜思靖就蹲在一旁,看着苏梁浅和庆帝一来一往的说话,两人口气如常,相互间却是算计。 最后,庆帝妥协。 “朕的枕头里面,有个盒子,盒子里面是个玉扳指,你拿这个玉扳指去王家找王老夫人,让她帮忙。” 苏梁浅瞬时明白,御林军是王家的人。 庆帝多疑,不过对王家王老夫人他们倒是信任,这也说明王老夫人的手段。 若非摊上这样的母亲,皇后不要说保住位置,估计性命都没早没了。 真是一手好牌,打的稀巴烂。 苏梁浅看向夜思靖,让他将庆帝枕头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庆帝看着手里拿着玉扳指的苏梁浅,又有些懊悔,将这样重要的东西交给苏梁浅,他觉得自己有些太过冲动了,但现在,就算是后悔,也没有用了。 当然,就算给他几天的时间认真思考,他做出的也会是这样的选择,因为除了苏梁浅,他根本就没有更好的选择。 “你一定要去找王老夫人他们。” 苏梁浅将东西放好,郑重点头。 “我能这么快知道皇上的事,是公主告诉我的,我和昭檬公主约定好了,出宫后,去王家找她,所以皇上放宽心。这段时间,就请皇上忍耐,我会想到更好的法子,将七皇子和胡公公他们一网打尽,让皇上您高枕无忧!” 苏梁浅盯着庆帝,口吻坚定,说的话也极是让庆帝舒心,庆帝对将玉扳指交给她的事都没那么后悔不痛快了。 “只要你这次让朕满意,朕一定好好赏你,朕给你和谢云弈赐婚,朕给你们办婚礼,你想要什么,朕都赐给你!” 庆帝豪云壮志,许下承诺。 苏梁浅不以为然,心里更是嗤之以鼻,面上却是受宠若惊感恩戴德的笑。 好好赏赐,她为他为北齐百姓做了那么多,到现在,有什么?对庆帝的话,苏梁浅是半点也不相信。 他现在这样卑躬屈膝的,不过是因为有求于她,他要用她,只能是她,就和当年舔着沈家一样。 苏梁浅这样的反应,在庆帝看来,是有些平淡的,他眼珠子转了转,终于将注意力和目光落到了夜思靖的身上。 “靖儿。” 他叫了声,那慈爱的模样,俨然就是个慈父。 “朕那么多儿子,就你最孝顺,你吃苦了,是父皇对不起你,等父皇好了,就立你做太子。” 庆帝信誓旦旦,他看着夜思靖,眼角的目光却落在苏梁浅身上,显然,他这话是说给苏梁浅听的。 苏梁浅看庆帝那样,只觉得这个人还真是和苏克明一样,能屈能伸。 他要没爬到这个位置,而是和苏克明一样的处境,就是第二个苏克明。 “儿臣不才,难当大任,只要父皇好起来,比什么都重要。” 庆帝身体不适确实是身体不适,和夜思靖没说几句,就已经疲乏了,夜思靖安抚着他入睡。 苏梁浅起身,还没出去,就看到在屏风外站着的胡公公。 苏梁浅刚刚和庆帝谈事情,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的,她和庆帝的话,又听到了多少,不过胡公公的脸色很难看,戚戚焉的,似乎是被伤害了似的难受,苏梁浅猜测,他应该听到了不少。 “都听到了?” 胡公公点了点头。 “我跟了他几十年,没想到他还是这样防着我。” 苏梁浅看着感伤伤怀的胡公公,心里也觉得好笑,“胡公公觉得,皇上这样防着你,错了?” 胡公公一怔,看向苏梁浅,她似笑非笑,双眸清澈透亮,却叫他说不出话来。 错了?有什么错?有什么错? “不管你有什么缘由苦衷,你确实做了背叛他的事情,他防着你,没有任何错,胡公公有什么可怪的?他不是个好主子,你在他这里,也做不了愚忠的奴才。” 苏梁浅一语中的,走出了大殿,胡公公和夜思靖都在后面跟着。 “十二,你去别的地方等我。” 苏梁浅吩咐交代了句,和胡公公站在门口。 “这是明王给我的,因为我下的剂量少,还有许多。” “这段时间,就麻烦胡公公照顾好皇上了。” “县主!” 苏梁浅接过东西,转身就要走,被胡公公叫住。 苏梁浅停下脚步,回过身,了然道:“胡公公放心,你照顾好该照顾的人,我也会一样。” 夜思靖见苏梁浅离开,疾步跟上,从胡公公身边经过的时候,朝着他点了点头。 “表姐,这事真的是胡公公和七皇兄联手做的吗?” 虽说夜思靖从冷宫已经出来了一段时间,也算见识了皇宫内争斗的险恶,但为了皇位毒害自己亲生父亲的事,夜思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苏梁浅虽谈不上习以为常,看的却很淡,“最是无情在天家,很奇怪吗?” 夜思靖面露愤慨,还有失望,“他怎么能这样做?” 苏梁浅见他被感情左右向着庆帝,心里头也有失望,不过很快释然。 夜思靖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庆帝不管怎么说都是他的父皇,他气愤是应该的,也在情理之中,要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和夜傅铭之流,又有什么差别? “已经做了。” 苏梁浅冷淡回应,夜思靖看着苏梁浅那张冷冷的脸,抿着嘴唇,忽然就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十二,要是哪天,我和你父皇对峙,你选择谁?” 片刻的沉默后,苏梁浅忽然问夜思靖。 “我觉得我应该会向着表姐多一些,虽然父皇是父亲,但是我和他我总生不出很亲近的心思,但是他毕竟是我父皇。表姐做事从来都有自己的道理,如果你们对峙,那没理的肯定是父皇,他又喜欢以权压人,不管我怎么做,我心里都是向着表姐的。” 苏梁浅看着神色诚挚的夜思靖,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靖儿,如果有一天你登基为帝,你一定要做个好皇帝,不要像你父皇那样。” 夜思靖眨了眨眼,“表姐,父皇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他要真脱困了,身体好转起来,未必就会立我做太子了。” 苏梁浅噗嗤笑出了声,“你也不傻,看的出来,你父皇是什么人。那你想吗?” 夜思靖略微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如果当了皇帝,我就能下令彻查当年外祖父他们的事情了,母妃和表姐,你们都会很高兴吧?而且表姐太优秀了,如果是别人,尤其是像七皇兄那样和你有过节的,他们会为难你的。” 苏梁浅笑,有欣慰,拍了拍夜思靖的胳膊,“这些事情你不用管,你就顺其自然,按我之前说的,经常来这边探望皇上,能不能见都让大家看到你的孝心,至于其他的,我都会安排负责好的,还有,等会回慈安宫,不要乱说话,太后会不安的。” 夜思靖也没问缘由,只郑重点头道:“一切都听表姐的。” 苏梁浅到慈安宫的时候,已经日暮了,太后一直在等她的消息,是坐立难安,听宫人来报说苏梁浅和夜思靖回来了,当即站了起来。 “怎么样了?皇上怎么样了?” 太后看着苏梁浅,着急问道。 “皇上依旧处在昏迷状态,情况并不是很好。” 这样的结果,算是在太后的预料之中的,但还是让她分外沮丧。 她让不相干的人退下,沮丧着道:“皇上的身体一贯康健,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你下午和胡公公聊了那么久,可问出了什么没有?他说了什么?这事可是他与居心叵测的人勾结所为?” 苏梁浅牵着太后的手,让她回到原来的位置坐好,“太后,这可是死罪,胡公公又不傻,怎么会承认?” 夜思靖在一旁站着,心里生起波澜。 从刚刚胡公公对苏梁浅的态度来看,他们二人分明是达成了某种默契的合作,胡公公应该是告诉了苏梁浅一些事情的。 “如果事情真的是老七所为,接下来北齐的朝野,又是要一番血雨腥风了。” 太后感叹着,神色惆怅。 “胡公公真的什么都没和你说?” 太后又问苏梁浅,这一问,昭示着她对苏梁浅的怀疑。 苏梁浅和胡公公说了那么久的话,太后了解苏梁浅的本事,她觉得苏梁浅不可能一无所获。 自庆帝昏迷后,她要见他一面,胡公公都拦着,却同意苏梁浅前去探望,太多太多,太后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不对劲。 “如果事情真的依你猜测的那样,你打算怎么办?” 太后继续追问苏梁浅。 太后不问朝政已经很久了,庆帝要立谁做太子,她也不会发表太多的意见,但是用这种方式,她却是极大的不喜。 她以前或许觉得夜傅铭还不错,但也没将他往那个位置考虑,尤其是在得知夜傅铭的真实面目之后,不说四皇子夜枭然,她觉得就连五皇子都比夜傅铭靠谱。 “老七的人品德行,封王就已经是极限了,如果他当上皇帝,那北齐就败了,最后必定是民不聊生,百姓无辜啊!” 太后一脸忧虑,急的仿佛都要哭了,苏梁浅却是出乎她预料的无动于衷。 到最后,太后嘴皮子都磨破了,依旧没有任何效果。 “浅儿!” 苏梁浅被太后重重叫了声点名。 “太后,我不过就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您说的这些事情太大了,虽然我很希望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但这不是我能够决定的,外祖父他们蒙受冤屈,我至今都无力为他们平反呢,这些事情,我更没那个本事。” 苏梁浅不紧不慢的,看的太后更加心急如焚。 她站了起来,和苏梁浅对视,“你想要什么?浅儿,你也不想这江山落到老七手上吧?你想要什么,哀家尽力满足,但是哀家希望你也能竭尽所能,阻止这样的悲剧发生。” 太后红着眼眶,急的都要哭了,心中更是懊恼。 想她以前也是叱咤风云,铁血手段,自从庆帝登位,沈家出事,她只安心后宫,不再插手前朝事务,庆帝更是怕她反悔,这些年来,太后的势力,已经被铲除的七七八八。 太后现在是有心无力,这也算是庆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太后问我想要什么?” 太后点头。 苏梁浅看了看沈大夫人,又看向贤妃,正色道:“我想要的得很简单,还沈家一个公道,让我外祖父他们瞑目,只要太后助我达成所愿,我哪怕是豁出自己的性命,也会阻止七皇子!太后这边,什么都不要做,配合着七皇子就可以了!” 太后疑惑,听到苏梁浅解释着继续道:“欲令其灭亡,先任由他疯狂。” 希望越大,失望才会越大,爬的高,摔下来的时候就越疼,她要的是夜傅铭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苏梁浅和太后说完话,时辰已经有些晚了,外面天色都黑了,但苏梁浅还是坚持出了宫,沈大夫人也跟着一起。 “胡公公和你说了什么?” 沈大夫人和苏梁浅离宫,迫不及待的问道。 她不相信苏梁浅会一无所获,沈大夫人心里清楚,太后也不相信。 她不继续追问,并不是因为相信了苏梁浅,而是她知道,继续追问,也问不出个什么。 “解释不清,舅母只需要知道,一切在我的掌控之中就可以了。” 沈大夫人见苏梁浅自信满满的,来回时不时的就会有人经过,没再追问。 “大舅母,您先回,我还要去王家一趟。” 沈大夫人看了看秋灵,点头道好。 “你自己注意安全。” 两人在宫门口,分道扬镳。 彼时,天色已经暗沉,宫墙外悬着的红灯笼都点燃了。 马车一路快行,到王家时,时辰都有些晚了。 王家门口,除了平日里守着的小厮,还有贴身伺候昭檬公主的宫女,他们看到苏梁浅下了马车,昭檬公主的宫女迎了上去,门口的小厮则快步进去通报苏梁浅来了一事。 苏梁浅由昭檬公主的丫鬟领着,到了王老夫人的院子。 王老夫人上了年纪,是个极其注重养身的人,除非有天塌下来的重大情况,不然的话,这个时辰,平日里她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但是现在,皇后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对王家可以说是生死攸关,王老夫人就算是心大,也不是说睡就能睡。 而且,昭檬公主一早就来了王家,告诉她今天苏梁浅进宫,可能会来王家找她的事,王老夫人就更是睡不着。 王家上下,除了王夫人,包括王子阳在内的长荣侯,都和昭檬公主一起等苏梁浅。 苏梁浅刚进院子,还没进屋,已经站在门口等她的昭檬公主就跑了出去,挽住了她的手,拽着苏梁浅加快步子往里走。 “你今天进宫见到父皇了吗?他情况怎么样?这事是不是胡公公和七皇兄勾结做下的?” 昭檬公主按捺不住,苏梁浅进屋,都没站稳呢,她就已经开始发问了。 与她而言,等待苏梁浅的这期间,也是倍加煎熬,她说话时,声音都是喘的,喉咙发紧。 “昭檬!” 王老夫人叫了声,“你先让县主坐下喝口茶。” 王老夫人也着急,但是苏梁浅人都在这里了,就算是着急,她也不急于这一时,她比昭檬公主能沉得住气。 昭檬公主意识到失态,松开了苏梁浅的手。 苏梁浅见她眼睛发红,神色倦怠,便知道她昨晚也没休息好,对她笑笑。 “不用了,王老夫人,你们也心急,先说正事吧。” 苏梁浅在来的马车上喝的茶,而且这么冷的天,她也不渴。 苏梁浅走到王老夫人面前,边取出了庆帝之前给她的玉扳指。 王老夫人看到玉扳指,吃了一惊,苏梁浅迎着她的目光解释道:“这是皇上给我的。” 这算是间接回答了昭檬公主之前的问题。 她见着了皇上。 “父皇给你的?” 昭檬公主不敢相信,声音都是尖锐的,她冲到苏梁浅面前,“这么说父皇他已经醒了?他是没事了吗?他除了给你这个,还说了什么?他有没有说,母后是冤枉的?他不会惩罚母后吧?” 苏梁浅看着昭檬公主满脸期盼的样,她很想实事求是的告诉她,就她的那个父皇,在这种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的时候,怎么可能还会想到皇后?解除自身的困境,对他来说才是当务之急,他才不会管王家和皇后的死活呢。 他在那时候提起王家,也并不是担心王家,而是想让王老夫人王家帮他办事情。 “你的那个父皇,这时候可没心思管姑姑的事。” 苏梁浅没说,王承辉却没客气。 “好了。” 王老夫人警告意味十足的看了王承辉一眼,随后目光软了软,落在了昭檬公主身上,“昭檬,你先出去,有什么事,等会我慢慢再告诉你。” 就昭檬公主现在这样的情绪,呆在这里,只会拖延事情进展,而且,她这样的情绪,也不适合知道太多事情。 昭檬公主不乐意,但王老夫人坚持,强制让人将昭檬公主带了出去。 第四百一十七章:做我的皇后 苏梁浅在昭檬公主离开后坐下,看着王老夫人,直奔主题,“这次的事,确是他身边的人和七皇子勾结,七皇子最近行事嚣张,皇上心中极为不满,想要趁着这次的机会,一网打尽,这是他交给我的,让我带着来找王老夫人,他说王老夫人看着东西就明白了。” 为免不必要的麻烦,苏梁浅直接将自己的意思说成是皇上的意思。 “这么说皇上没事?” 王承辉懒懒的倚在椅子上,整个人都透着散漫,看苏梁浅慢慢悠悠的问。 “皇上身体确实出了状况,但是没有外界传的那么严重。” 王老夫人松了口气般的嗯了声,“皇上没有大碍,那就好。” 王承辉翻了个白眼,苏梁浅看他的神态,不屑的很,这份不屑和轻视是因为谁,不言而喻。 “皇上出事后,我祖母进宫,在宫里碰上了七皇子。” “哦?” 苏梁浅挑眉,微歪着脑袋看向王老夫人,“七皇子对王老夫人说了什么?” 王承辉轻嗤了声,“苏梁浅,你那么聪明的人,这样的问题,还要问我们?能是什么?要么为他所用,做他的垫脚石,不然就是要剔除的绊脚石。你是什么人,我祖母都知道,大家也都有数,敞亮的,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样藏着掖着的拐来拐去的,什么时候能把事情说清楚。” 王承辉一副不羁的样子,气的王子阳抡着拳头要打他,“你这个孽子,你要再多话,就给我滚出去,反正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苏梁浅制止。 她看王子阳这态度阵势,就知道他至今为止还不了解自己的了解。 “你打算怎么做?”王承辉直奔主题,“你想要我们做什么配合?” “静观其变。明王谋反,已成定局,我的建议是在最后给他一击。” 王子阳看了看苏梁浅,又看向自己的母亲,最后目光还是落在苏梁浅身上,“你的意思是现在什么都不要做?你说的最后一击,想法是好的,但是太过冒险了,万一出了纰漏” 苏梁浅看着不怎么赞同的王子阳,“这不是我的意思,是皇上的意思,侯爷放心,我也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王子阳并没有因为苏梁浅的话宽慰多少,继续道:“我是担心皇上,皇上身体已经抱恙,万一出什么事的话,这” “父亲,乐安县主不说了吗?这是皇上的意思,我们的皇上有多惜命,你不知道吗?他不会拿自己最最珍贵的性命开玩笑的。” 王子阳瞪向王承辉,冷沉着脸,警告的意味十足,王承辉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以为然,确实欠揍的很。 比起王承辉嘴上说的,他心里想的更加欠揍,不说皇上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就算会,他死了也就死了,只要继位的不是夜傅铭,就算是四皇子,王家都不至于太过艰难,更何况,王承辉觉得,有苏梁浅筹谋,十二皇子的机会更大。 “就依乐安县主的意思,七皇子最近到处联络人,这期间,我们也不会闲着。” 王老夫人端着身,她的声音古沉,开口就是拍板。 夜傅铭谋反篡位需要时间,他们阻拦,同样也需要。 王老夫人发话,王子阳顿时什么话都没有,王子阳又呆了没一会,被王老夫人寻了个由头打发着离开了。 王子阳以为自己母亲是要和苏梁浅密谋什么,自己在不方便,起身离开。 王子阳也一走,王老夫人抬手将苏梁浅叫到了距离自己很近的位置坐下,她盯着苏梁浅,认真如端详,问道:“你想做什么?” 苏梁浅没很快回答,王老夫人直视着苏梁浅,又问道:“沈家?还是那个位置?” “都有。” 苏梁浅迎着王老夫人的视线,“我幼时是跟着外祖父大的,是几个舅舅千娇百宠着的,我从来就不相信,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会勾结敌人,背叛北齐,他们蒙受冤屈罹难,我为他们讨回公道不是很应该的吗?我想,同样的事情,要换在王承辉身上,他应该也会如此。” 王老夫人瞄了懒散的王承辉一眼,“他可没你那样的本事和手段。” “老夫人就是承认,他有那份心了?” 王老夫人笑笑,“自然应该如此。” “至于王老夫人说的那个位置,您当初帮了皇上,皇上许了王家皇后之位,沈家为北齐,为北齐江山百姓做的,难道不配和那个位置有点关系吗?而且比起其他人来说,十二秉性宽厚仁善,体恤百姓疾苦,为人也正直,比其他皇子都还要适合那个位置,对王家的发展来说,这也是最好的结果,比前太子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是吗?” “你和辉儿说的一样,说的话,总是好像很有道理,让人不能反驳。” 苏梁浅笑,眉眼弯弯,“那是因为我说的都很有道理。” 朝中,之前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是夜向禹和夜枭然,夜向禹现在已经彻底没失望了,现在成了夜枭然和夜傅铭。 夜枭然最近不在朝中,这是夜傅铭事情进展顺利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苏梁浅虽然没有去查探,但是夜枭然耽误这么久都没回来,十有八九是夜傅铭动了手脚。 如果是这两个人的话,就夜傅铭那人品,还不如夜枭然。 夜枭然登基后,对王家,肯定也会打压的,但是夜枭然这人有底线,也就是打压,只要王家不做出格的事,他不会斩草除根,但是夜傅铭却不一样,要是他成了皇帝,王家那就是上辈子的结局。 很显然,这两个人,都不是很优的选择。 再就是夜向禹。 夜向禹要登基的话,王家作为他的外家,自然是无上的荣宠,但就夜向禹那德行,做了皇帝,那就是无德的昏君,百姓吃苦不说,北齐的江山可能都要被他作没了,王老夫人收拾烂摊子都来不及,估计比现在还发愁。 王老夫人看苏梁浅,觉得她那张脸都透着讨喜的聪慧,喜欢的紧,不由惋惜,看王承辉的眼神都变的不满起来。 这么聪慧的姑娘,怎么就? “我虽然没和十二皇子接触过几次,但贤妃贤德,十二皇子是贤妃一手教导的,肯定是不会差的,他能上位,对王家来说,自然是最好的。我和你外祖母虽然这些年没怎么来往,但我们是手帕交,曾经是,现在也是,你外祖父也是个正直的人,你几个舅舅也都是热血男儿,他们死的冤死的惨,你为他们讨回公道,我更应该支持,所以这次的事,只要你张口,我们王家定会鼎力相助。” 王老夫人看着苏梁浅,郑重承诺。 “如果这样的话,你大概需要多久?多久这件事才能结束?” 苏梁浅看着王老夫人,“王老夫人这是担心皇后?” 王老夫人没有否认,苏梁浅了然,没再继续追问。 为人母的,谁能放得下自己的孩子?王老夫人肯定是很爱皇后的,不然的话,不会让王家这样委曲求全,多次给她收拾烂摊子。 “皇后现在依然是皇后,就算她犯了错,也只有皇上有资格废黜他,七皇子再怎么恨她想报复,最多也就是让她吃点苦头,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在这期间要她性命的。这么多年了,王老夫人给皇后兜了这么多年,她到现在还没长大,刚好这段时间吃点苦,刚好磨磨性子。” 王老夫人觉得苏梁浅觉得有道理,但心里还是舍不得的。 再怎么精明能干的女人,碰上自己孩子的事,都会变的迟疑畏缩。 “乐安县主说的有理,将来如果十二皇子继位,那姑姑就是太后。十二皇子孝顺,但太后要是不识趣,一点事都不懂,像现在这样,只会招人嫌,到时候祖母还得继续给她收拾烂摊子,你能为她的事低声下气,我是不愿意的,我看,就该趁着这段时间,让她多学点做人的道理。” 王老夫人心里不舍,但还是妥协。 苏梁浅见状,伸出了两根手指,“两个月,最长不会超过三个月。” 王老夫人微惊,“七皇子当真会如此迫不及待?” “他为了那个位置,都对皇上下手了,这还不急?而且夜长梦多,这种事情,当然是越快越好。” 双方达成了协定默契,又开始商量具体的细节操作,王老夫人谈了会,将事情全权交给了王承辉,让他权利配合苏梁浅。 “浅丫头,你有事直接找承辉,他浪费了这么多年,也该办点正事了,江山代有才人出,江山易主,王家也该换人。” 王老夫人说的委婉,苏梁浅却是明白过来,如果夜思靖成功继位,要重用王承辉的意思,让他辅佐新君,做出一番功绩。 “那是自然,王承辉有那个能力,只差一个施展的机会。” 苏梁浅说这话时,看着王承辉,她神色平和,眼底却满是发自内心的赞许和欣赏。 王承辉有胆有谋还能忍,他是有那个本事的。 “你出去将昭檬叫进来。” 王老夫人将事情都交代完了,看着王承辉吩咐道。 王承辉道是,和苏梁浅一起出了屋。 “苏妹妹。” 这么冷的天,昭檬公主没进屋,就一直在外面等着。 刚刚王子阳出去见她在外面吹风,劝了许久,根本就没用,昭檬公主还是坚持。 昭檬公主是心急如焚,看到苏梁浅,叫了声,就急急的跑了上去。 “祖母叫你进去。” 昭檬公主还没再张口呢,就被王承辉打断。 他指了指王老夫人的方向,示意昭檬公主进去。 “你有什么事,直接问祖母,她会和你说的,时辰不早了,我送乐安县主回去。” 昭檬公主巴巴的看向苏梁浅。 进宫的是苏梁浅,和庆帝说上话的也是她,昭檬公主更想直接问苏梁浅。 苏梁浅看着一脸期盼的昭檬公主,对着她笑笑,“该说的我都和王老夫人说了,最糟糕的结果,无非就是夜傅铭奸计得逞,就算是那样,只要我们几个大家联合,他也不能奈何我们,当然,我说的那种情况,根本不会发生,所以放心吧。” 相比于昭檬公主的愁云惨淡,苏梁浅简直可以用轻松来形容。 她说完,还微笑着拍了拍昭檬公主的胳膊。 在王承辉看来,这样的苏梁浅,自信又从容,莫名的就是让人心安。 他认真回想了下,苏梁浅好像一直都是这样,遇事不慌不忙的。 像他们这种要撑着这种大家的,如果能有个这样的贤内助,单想想,王承辉都会觉得倍加安心。 可惜啊,他也觉得可惜。 苏梁浅安慰完昭檬公主,转身看向王承辉,脸上的笑意不减,“走吧。” “这次的事,你有多大的把握?” 王承辉和苏梁浅并排走着,他看向苏梁浅,状似随口问道。 “我从云州回来这么久,哪次失败了?除了这次沈琦善突然背叛,夜傅铭哪次又赢过我?放心,这次的事,对我来说同样重要,我不会拿信任我的人开玩笑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苏梁浅信心满满,就好像是风,将王承辉心里的那些不安吹散。 “你筹谋那么久,都是为了这?事成后,你准备做什么?” 苏梁浅点头,“是啊,我以为要花上很久很久的时间呢,没想到运气这么好,可以在得偿所愿后,继续自己的人生。我现在也不算小了,事成后,可以找个人嫁了,王承辉,你也按着王老夫人的意思,找个合适的姑娘娶了,建功立业,做真正的自己。” 苏梁浅勾着唇,挑眉对王承辉笑笑,满是鼓励。 两人边聊,王承辉将苏梁浅送到了门口,送上了马车。 马车启动,一直到消失,王承辉都站在门口,目送着马车离开的方向,怅然若失。 “臭小子!” 肩膀猛地被拍了下,王承辉回过神来,看着突然出现在身侧站着的王子阳,微微吃了一惊,他很快又恢复了自己放荡不羁的样子,屌屌拽拽的问道:“你来这做什么?” “不是对女人挺能的吗?扎在女人堆里这么多年,都说没人能逃出你的手掌心,现在没用了?” 王子阳这嘲讽的话,听着像是刺激。 “她可不是那些胭脂俗粉能比的,你儿子这样的,她根本就不会考虑。” 王承辉的口吻平静,没有自暴自弃,他更多的只是在平静的陈述事实。 “你说说,我什么都没遗传到你,怎么偏偏这点遗传上了?不过我眼光比你更好,看上的女人,眼光和选择也都更好!” 苏梁浅回去没几天,庆帝身体有恙的消息传开,因为胡公公等人的配合,朝中一应大小事务,都移交到了夜傅铭手上。 时间在众人的煎熬不安中流逝,眨眼,又是一个月的时间过去。 庆帝的身体迟迟得不到好转,反而每况愈下,夜傅铭摄政一个月,在百姓和朝中的一些官员看来,夜傅铭几乎就是北齐的下一任帝王。 朝中官员议事的地方,从御书房移到了明王府,以往门庭冷落的明王府,几乎成了另外一个小朝廷。 巴结上的人欢喜,而之前得罪了夜傅铭的那些人自然发愁,当然,也有像苏梁浅这样的,不欢喜也不发愁,反而期盼的。 “小姐,明王来了,要见您。” 苏梁浅拜访了王老夫人离开,回的是沈府,但后来每天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沈老夫人忧心,再加上还有个闹腾的沈琦善,苏梁浅又重回了苏府。 毕竟,苏克明虽然存在,但似有若无,可以忽视。 “就他一个人吗?” 苏梁浅看着秋灵问道。 “还有二小姐,现人应该已经进府了。” 苏梁浅哦了声,“那不急,有人会招待的。” 苏梁浅口中的那个人,指的自然是苏克明。 之前夜傅铭被封明王,苏克明就不管合适不适合,厚着脸就差没跪舔了,现在夜傅铭来苏府,他估计更和哈巴狗似的上杆子。 苏梁浅想的一点没差,苏克明听说夜傅铭来苏府的消息,是狠狠一惊,激动的都要疯了,不单单是她,府里三姨娘那一房,就连六姨娘都按捺不住,全部出去接人了。 苏梁浅慢慢悠悠的,没一会,苏管事亲自来催。 “小姐,明王和老爷在正厅喝茶呢,您过去一趟。” 苏管事也有些激动。 他不知道夜傅铭的真实面目,再加上夜傅铭现在仿佛只要庆帝一蹬腿,他就能登上宝座的势头,就和内定的储君无异,对苏管事这种身份的人来说,能见到就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虽然苏克明做的许多事情很奇葩,让苏管事对他也很不待见,但是主子对奴才,那真的就是他荣你未必荣,他损你一定损的关系,苏管事还是希望苏克明能够翻身的,这是最好的机会,也是他能够看到的唯一的机会。 “就说我身子不适。” “小姐,明王他,他现在可得罪不起啊!” 苏管事第一次觉得苏梁浅有些任性了。 “是明王有事找我,他要想见我,就自己来找我。” 苏梁浅态度坚决,苏管事又劝了许久都没用,只有回去复命。 又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原本安静的门口,突然变的喧闹起来。 “肯定是明王他们过来了。” 秋灵就站在苏梁浅身后,说了句。 “小姐,要不要奴婢将人迎进来,准备茶水?”茯苓也看着苏梁浅,有些不安的问道。 夜傅铭现在如日中天,得罪不起啊。 “不用。” 苏梁浅话音方落,那群不请自来的就出现在了琉浅苑内。 “苏梁浅,明王大驾光临,你还不快出来!” 苏克明一马当先,一改这段时间的颓废沮丧,气势如虹,人看着都精神了。 除了他和夜傅铭,三姨娘还有苏涵月苏若乔都在,但是并不见之前出现过的六姨娘,苏梁浅猜测,应该是苏克明嫌六姨娘丢人,没让她跟着,不但六姨娘不在,苏倾楣也没在。 苏涵月和苏若乔两个人是盛装打扮,尤其是苏涵月,就差没将她那些廉价的首饰都戴身上了,不过饶是如此,两人的光彩依旧不如从前。 苏府苏克明他们,以前是靠着沈家的嫁妆风光,自苏梁浅要回那些东西后,苏克明本来就算不上顺畅的仕途,就更是走下坡路,可以说是霉运连连。 苏克明自己用银子都紧张,哪还有心思去顾苏涵月她们?三姨娘不像萧燕,她就是丫鬟出身,没有家底,和苏涵月她们的日子是捉襟见肘,苏涵月她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日常的吃食都大不如从前,有些顾不上了,更不要说胭脂水粉穿衣打扮了,和以前那是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现在家里来了人,就算是打扮,也远远不如以前的光彩照人。 夜傅铭本来就不算是好色的人,现在又是对他来说对关键的时候,不要说苏若乔苏涵月姿色就一般,就算是容貌出众过人,他也没那个心思,苏涵月和苏若乔的出身,对夜傅铭来说,也拿不出手。 不过,三姨娘她们肯定是想不到那些的。 苏涵月之前一直都斯斯,小鸟依人般的站在夜傅铭身侧,在苏克明后,也站了出来,大声道:“大姐姐,你没听到父亲的话吗?还不快出来,明王要见你,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在那摆什么谱?摆谱不看人的吗?你当明王还是以前的” 苏涵月话说到激动处,就有些不过脑子,还要继续的时候,被苏若乔扯住。 “吵什么吵,你们在这里瞎嚷嚷什么?我家小姐之前不是和苏管事说了吗,她身体不适?明王宽厚仁善,难道忍心让我家小姐一个弱女子拖着病体去见他?还有,你们都说够了吗?说够了就走,别吵着我家小姐!” 三姨娘插着腰,正要数落苏梁浅,夜傅铭转身看着那些人扫了一眼,“我有些事要单独找大小姐谈,你们别在这里了。” 苏克明大手一挥,将那些人赶走,随即狗腿的跑到夜傅铭跟前。 夜傅铭对苏克明除了厌弃鄙夷,是半点好感都没有,不过苏克明这种没原则没底线的人,又是他将来登基后会用得着的。 “苏大人,你也离开。” 夜傅铭用的几乎是命令的口吻。 苏克明见夜傅铭这个样子,只觉得他是一身的威仪,就好像皇帝似的,他恭恭敬敬的道是,走之前还不忘仗着父亲的身份,叮嘱式的警告苏梁浅几句,心里却想着,远慧大师太灵了,等将来有机会,他一定要让他给自己算上一卦。 夜傅铭进屋,就见苏梁浅端端正正的坐着,她那张原本不是特别出众的脸长开,配上那清冷从容又自信的气质,比任何女子都要让人惊艳。 完全不是身体不适的样子。 “乐安县主不像是身体不适啊。” 夜傅铭进屋后,环视了一圈,最后自顾在苏梁浅身侧的位置坐下,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自信霸气,和以前卑微小心的七皇子判若两人。 “是啊。” 苏梁浅大方承认,“我身体很好,没有任何毛病,就是不怎么想见七皇子。七皇子大驾光临,找我有事?” 夜傅铭看苏梁浅的神色,听她说话,总觉得充满了对他的轻视和嘲讽。 “苏梁浅,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 苏梁浅耸了耸肩,“不明白。” 她随后又斜着身子,笑问道:“七皇子是向我投靠你?是我上次的话说的不够明白,还是七皇子您听不懂人话?” “你” 夜傅铭气的站起来,不过很快又坐下,“你这样和我作对,是没好处的,时至今日,你不会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今天来找你,就是劝你一句,不要拦着我的路,我知道你最近虽然一直都在苏家,但私底下有很多的小动作,还有就是,当年你四舅舅投敌叛国的真相,他们都是无辜的,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父皇的阴谋和圈套!” 夜傅铭也不管苏梁浅是不是愿意听,直接就将沈安永之前告诉他的一五一十的都和苏梁浅说了。 他满意的看着抿着嘴唇,眼睛充血,脸色煞白的苏梁浅,勾着唇道:“害死沈家满门的,正是当今的皇上,你还要帮他吗?” 虽然所有的事实真相,早已了然于心,但苏梁浅听着夜傅铭绘声绘色的描述,脑海中不由就联想到了那时的场景场面,依旧是控制不住的恼火悲痛。 她这个样子,并不仅仅是夜傅铭想要看到装出来的,也是她最真实最真切的感受。 “狡兔死走狗烹,你还愿意帮父皇吗?” “这就是皇上受制于你的把柄?” 苏梁浅抬起头来,那双明澈的眼睛,看着比之前还要更红些,染血一般,有很深的怨恨。 “谁告诉你的?你从哪里知道的?” 苏梁浅在夜傅铭面前,一贯都是沉着冷静的,仿佛没有兴趣,她这个样子,夜傅铭看着更加满意。 “没错,这就是父皇向我妥协的缘由,你不用管是谁告诉我的,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只需要知道,如果我登上皇位,我会下令彻查当年的事,还沈家一个公道,如果你心里还有沈家,还有已故荆国公他们,就不该阻拦我的大计。” 夜傅铭神色坚定的盯着苏梁浅,“不然的话,就是不孝,忘恩负义,对不起沈家,也对不起荆国公他们的在天之灵!” 夜傅铭直接给苏梁浅扣罪名,他见苏梁浅迟迟不说话,就好像是被他堵的哑口无言,而苏梁浅饱含痛苦的压抑情绪,更让夜傅铭生出说不出的变态满足感,还有怜惜,以及更加过分对待她的渴望。 “苏梁浅。” 他忽然起身,压低着声音温柔的叫了句,走向苏梁浅,看她的眼神,也不再阴鸠,变的温柔起来,一下就将有些沉浸在自己悲痛愤怒情绪里面的苏梁浅叫了出来。 苏梁浅身上的汗毛,恶心的倒竖,整个人都变的清醒起来。 “水才往低处流,人就应该往高处走,我替沈家沉冤昭雪,那就算是你的恩人,北齐的今天,沈家功不可没,以前,沈家不让家中的女儿入宫,结果呢?依旧落得那样的下场!这江山,该有和沈家有关的人一份,我现在就只有苏倾楣一个女人,一旦我登基为帝,就要广纳后宫,我还缺一个能统领后宫的。” 夜傅铭边说边向苏梁浅逼近,他深情款款的看着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非常明显,本来身上就起鸡皮疙瘩的苏梁浅,更是被恶心到不行。 “我太需要像你这样的贤内助,以你我二人的谋略手段,让北齐蒸蒸日上,打败西晋南楚等国,一统天下,指日可待,你我携手,定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开创清平盛世,名留青史!” 第四百一十八章:痴人说梦 夜傅铭盯着苏梁浅,眼神炽热,说的话,字字铿锵,情绪激昂,充满了雄心壮志,更透着蛊惑。 男人有野心,女人也是一样,夜傅铭觉得,没人能抵制的了这样的诱惑。 苏梁浅却觉得可笑至极,也恶心到了极点,当然,也有意外。 她真的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夜傅铭竟然会开口,让她做他的女人。 她明明都那么了解他了,还是被刷新了三观,他难道不知道她有多讨厌他吗?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对她有多忌惮吗?他们两个在一起,统一天下,开创清平盛世?天天斗来斗去,让北齐鸡飞狗跳还差不多。 不过,这样的话,她听着是那样的耳熟,她恍惚想起来,上辈子,夜傅铭和她说过,不止一次。 为了让她接受他的勃勃野心,他让自己的野心充满了雄心壮志,她就是这样被骗的,她甚至因为这些话,觉得他虽然为了皇位不择手段,但会是个爱民让北齐变的强大的好皇帝。 结果?狗屁! 这江山是该有沈家人的一份,但和夜傅铭,不会有任何的关系。 她的恩人?他凭什么做她的恩人?凭他忘恩负义,现在什么都没做吗?还是凭她上辈子过河拆迁,欺骗背叛,对她造成的那些伤害?苏梁浅对他本来就反感,听到这些话,更是恶心。 他为什么愿意帮沈家?那是因为他和她舅舅的合作,事情发展到现在,他没为她舅舅和沈家做任何事情,到时候因为她舅舅提供的那些信息,有了今天,他绝口不提这个,还在她这里要求回报,脸呢?简直厚颜无耻至极。 不过,这确实就是夜傅铭的行事风格,脸,他根本就没那东西。 夜傅铭说完,就静静等着,苏梁浅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但是半晌,苏梁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就微抬着头,用那双微红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眸盯着他,似笑非笑,却满是讥诮,看的人发慌又上火。 “苏梁浅,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梁浅敛了笑,沉下脸来,“我的意思是,明王不要白费了心思,不要说你现在还不是皇上,就算是,我也不嫁,还有就是,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呢,我觉得七皇子高兴的太早了。” 夜傅铭看苏梁浅这样子,听她说的话,只觉得讨厌的很,完全没了让她做皇后的心思。 “话我已经说的很明了,你还要和我作对?” 夜傅铭咬牙切齿的,神色冰冷,阴沉沉的,之前的温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仇恨愤怒,眼底的杀意涌动。 如果苏梁浅敢在这事上拦着他,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要她的性命。 苏梁浅手放在桌上,冷笑了声,“七皇子怎么对皇上,我不干涉,但能不能得偿所愿,就看你的本事了!” 夜傅铭将庆帝杀了,背上弑父罪名的是他,苏梁浅不看重庆帝的那条贱命,完全无所谓,能借着夜傅铭的手除了他,也算是她的计划目的之一,但夜傅铭想要坐上那个位置,那就是痴人说梦。 夜傅铭却没领会到苏梁浅话语间的双重深意,以为她是不会干涉,心里松了口气,脸色稍稍好看了些,冷哼着道:“算你识趣!” 苏梁浅看夜傅铭这样子就知道他是误解了,勾了勾唇,懒得解释。 “我的提议,你当真不考虑一下?” 苏梁浅见夜傅铭还要提,毫不客气道:“我如果有那个兴趣,太子现在还会是太子,而不会是前太子,七皇子你也没有今天。” 她如果有那个野心,以她的手段和聪慧,选择没脑子的太子和皇后,将来北齐都会是她的。 苏梁浅自信满满,甚至有种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感。 虽然夜傅铭觉得她说的是事实,但这种仿佛他有今天,完全是她施恩的姿态,将他的那些牺牲付出否决,让夜傅铭非常不快,可苏梁浅却半点不觉得自己有任何不妥,这更是让夜傅铭气的胸口发疼。 “你拒绝我,是因为谢云弈?他除了救了季无羡,不过就是个没有任何身份的贱民,有什么好的?” 夜傅铭一脸的不甘心,恼火道。 苏梁浅见他辱骂谢云弈,眉头拧了起来,盯着夜傅铭的眼神更冷,“有什么好的?相貌,气质,尤其是人品,夜傅铭你拿什么和人比?他哪哪都比你好,不是你能相提并论的。我之前就已经表明自己的态度了,我对你不是讨厌,是恶心,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考虑你,更何况我还有那么好的谢云弈,你说这样的话,我听着都觉得恶心,这是对我的侮辱!” 苏梁浅损起夜傅铭来,一如从前,半点都不带客气的,气的夜傅铭脸色铁青,都要冒烟了,手指着苏梁浅,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不想嫁我?我也不想纳你,不过你越是这样的纳你,我还偏就要让你做我的女人了!” 夜傅铭喘着粗气,信誓旦旦,黑深的眼眸,则是志在必得。 夜傅铭的雄心壮志是真,但是他对苏梁浅的戒备也是真,有这样一个聪慧又有手段的皇后,夜傅铭觉得自己的皇位都坐不安稳,再就是,每天还会被气。 既然当上了皇帝,夜傅铭还想自己多活几年,所以刚刚一被苏梁浅气,他就又绝了那样的念头,但是苏梁浅这样的态度,实在让他气难平。 “苏梁浅,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识时务的,是我高看了你,你会后悔的,你给我等着,很快,我就会让你跪在我脚边,哭着求我让你做我的女人,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夜傅铭真的气坏了,心里已经生出了千百种自己成为皇帝后,折辱苏梁浅的法子,他想象着苏梁浅跪在自己脚边,痛哭流涕的,心中畅快,脸上也生出了畸形的快感。 苏梁浅笑的轻蔑,抬着下巴,没有半分畏惧,嗤笑道:“大话谁都会说!” “你” 苏梁浅毫不留情的将他指着自己的手推开,“我?我怎么?我说的不对吗?这样的大话七皇子说的少了?我等着那一天,希望这次,七皇子您不要再让我失望才好,还有就是,如果七皇子真的得偿所愿,不要忘了,沈家的事。好了,事情都说完了吗?说完的话,七皇子可以离开了!” 苏梁浅下逐客令。 这段时间一来,一直都顺风顺水,无比风光的夜傅铭,再次在苏梁浅这里,尝到了挫败的滋味。 来时春风得意,离开的时候,简直就是七窍生烟。 “就这种货色,竟然也敢和公子相提并论,还肖想小姐,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恶心!” 秋灵看着夜傅铭离去的背影,气呼呼道。 茯苓和降香却是一脸的忧虑。 “小姐,您这样真的没事吗?” 茯苓忧心忡忡,她也觉得苏梁浅有些太过冲动了,“皇上病重,七皇子今非昔比啊。” 在茯苓看来,那皇位,已经非夜傅铭莫属了,苏梁浅得罪他,那就是得罪未来的皇帝,这可是要遭大殃的。 “我顺着他就有好果子吃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能有什么事?” 苏梁浅对夜傅铭说的那些话,是有感而发,也是故意刺激,不过夜傅铭现在这种状态,就算她什么都不做,事情也依旧会如她所愿。 他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位置,已经没有脑子了,不然的话,以他的多疑,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他怎么会是沾沾自喜而不是忧虑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他也不是不明白。 不过,不管事情进展是顺利还是不顺,已经和四舅舅做了交易的他,好像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就是拿着同一件事,和几家做交易,意图到处捞好处,苏梁浅想想,还是觉得他无耻。 夜傅铭来的时候是兴致勃勃,志得意满,从苏梁浅这里离开,却是满肚子的火气,就好像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球,而且是要炸裂的那种。 苏克明等人虽然被赶走了,但是并没有走远,一直就呆在琉浅苑外守着呢,一起的还有三姨娘那一房的人。 苏克明的注意力一直都在琉浅苑这边,远远的看到夜傅铭疾步往外走,眼睛亮了亮,他也没注意夜傅铭的神色,殷勤的迎了上去。 “明王!” 三姨娘拽了拽自己的两个女儿,也跟在苏克明身后。 最先发现夜傅铭不对劲的是苏若乔,被三姨娘拽着的她脚步变的迟疑,三姨娘不明所以,警告意味十足的瞪了她一眼,用眼神在质问她要做什么。 “姨娘。” 苏涵月唯恐苏若乔拖拖拉拉的坏她好事,急的叫三姨娘,三姨娘左右看了眼自己的女儿,松开了苏若乔。 苏克明反应是迟钝了些,但是并不傻,走近了后,他很快察觉出夜傅铭的情绪不对。 何止是不对,夜傅铭那个样子,简直让他后悔候在这里,这时候凑上来。 不过,这时候调转方向,已经不可能了。 苏克明放慢脚步,但还是很快和夜傅铭撞上,苏克明往琉浅苑的方向看了一眼,先是一脸关切的问夜傅铭怎么了,随后切换成了义愤填膺,“是不是那孽障和明王说了不该说的话,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她!” 苏克明撸着袖子,想说自己这时候就让苏梁浅好看,不过想到苏梁浅那油盐不进的死德行,还是决定,就算放大话,也适可而止,不然,夜傅铭真让他那样做的话,他面子里子都要丢尽了。 苏克明想起这些,不由更加郁闷,他怎么那么倒霉,摊上苏梁浅那样的女儿? “这大小姐,也太目中无人,不识好歹了,明王这份尊贵,这天下的女子何其多” 苏克明话落,三姨娘就拽着苏涵月到了。 三姨娘说这话时,苏涵月还搔首弄姿,面上却是羞涩至极。 苏涵月的姿色一般,那打扮更是有些寒碜的。 不说夜傅铭现在已经是明王,不仅仅是七皇子,就算是以前,苏涵月这种货色,他都不会看一眼。 本来,苏克明上前,夜傅铭想着自己今后要用他,准备给他留点面子不发作的,可看到三姨娘和苏涵月,却是怒火中烧,一下忍无可忍。 “苏大人当本王是什么,垃圾回收吗?什么货色都要?什么样的女子都能入眼?” 夜傅铭一来,三姨娘那一房几乎和苏克明同时出现,他们的意图,夜傅铭心如明镜,但那是之前,赶上他心情愉悦美好,他觉得那是对他地位的一种认同,但是现在,他被苏梁浅刺激,那个气的,正是要发泄的时候,心思也敏感敏感的很,事情都大不一样了。 三姨娘算什么?说的好听点是妾,实际就是下人,三姨娘的前身就是下人,萧燕的侍女,没有任何靠山的那种,苏若乔苏涵月不过就是庶女。 区区庶女,还是苏克明这种品级官员的女儿,居然还想攀上他这高枝成凤凰,都说什么锅配什么盖,对现在的夜傅铭来说,他们有那种念想,并且还做的如此明显,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 她们觉得她们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姿容,这样的脑子,能入他的眼,有机会成为他后宫的一员,这些不是对他的侮辱是什么? 夜傅铭在人前,性情一直都十分温和好说话,他这俨然就是半点情面也不留了,三姨娘和苏涵月苏若乔她们,那个尴尬的,无异于脸上被人狠狠的扇了几个耳光。 三姨娘苏涵月满是羞恼,脸都是红的。 苏若乔咬着嘴唇低垂着脑袋,也是倍感屈辱,眼睛都酸酸的胀。 她其实也知道,自己这样前来,并不合时宜,但是三姨娘和苏涵月整天在她耳边念叨婚事,抱怨苏梁浅,而苏梁浅对她漠视的态度,还有越来越大的年纪,以及苏克明没有任何改善的境遇,都让他跟着心急急躁起来。 她已经等不起了,任何机会,她都应该牢牢捉住,不应该放过。 她以为夜傅铭是个谦谦君子,最差的结果不过是不搭理她,但是夜傅铭这一番发作,让她明白,温和良善,很有可能只是他戴着的面具。 三姨娘和苏涵月都傻眼了,苏克明更是发懵的,相同的是,几人内心都有恐惧。 苏涵月稍稍反应过来,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了受伤,“七” 她楚楚可怜,正要叫夜傅铭,她们身后站着没上前的苏若乔急急上前,狠狠拽了苏涵月一下,制止住她开口,随后又是狠狠一拉,两人齐齐跪下。 苏涵月猝不及防,身体因为惯性前倾,手撑在地上,因为动作太猛,她的手直接被磕破了皮,有血流了出来,和地面接触的膝盖也是生疼。 苏涵月本来就恼火,身上的疼痛,差点没让她发飙,扭头要呵斥苏若乔的时候,刚好撞上夜傅铭那张冷沉的脸,她顿时连话都不敢说。 三姨娘见自己的两个女儿跪下,再加上惹得夜傅铭不快,跟着就跪下。 苏克明见众人都跪下了,那是能屈能伸,也没迟疑,匍匐在夜傅铭的脚边。 “明王息怒!” 苏若乔开口,女子特有的娇柔嗓音发颤,强迫自己抬头看着夜傅铭。 “癞蛤蟆怎敢吃天鹅肉?我与妹妹不敢痴心妄想,和姨娘一直跟随,只是想要瞻仰明王您的凤章龙姿,没有任何其他的意图,求明王息怒明鉴。” 苏若乔说完,收回仰视夜傅铭的目光,双手匍匐在地,低垂下了脑袋,恭顺又虔诚至极。 苏克明没想到苏若乔不声不响的,关键时刻能给他找到这么好的借口下台,不由看了苏若乔一眼,不住的附和苏若乔的话,各种抬高奉承夜傅铭。 苏克明拍马屁还是有一套的,夜傅铭本来就吃这一套,尤其在苏梁浅那受了气,苏克明此举,那更是事半功倍。 一番下来,怒意消减了大半。 “既然你们有自知之明,这次我就不和你计较,如果有下次” 夜傅铭多看了苏若乔一眼,威胁的意味很重。 可惜啊,这女子挺聪慧的,是个在他这里几乎都一无所有的庶女。 “明王果然大人大量,谢明王,下官保证,不会有下次,一定不会有下次,就算我等瞻仰明王的风姿,定也是远远的仰望。” 这话等同于说夜傅铭高升。 夜傅铭已经是明王,他又是皇子,下一步,那就是皇帝。 苏克明这话,可以说是深得他心。 夜傅铭心情舒畅许多,面上有了淡淡的笑。 这才是面的他时该有的态度。 夜傅铭离开,留下苏克明等人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心有余悸。 苏涵月最是没出息,在苏克明走后,直接哭出了声。 “你刚刚是在做什么?痛死我了!” 苏涵月心里乱糟糟的,情绪低迷到了极点,张口就拿苏若乔出气。 “蠢货,我差点被你害死了,你还有脸抱怨!” 苏克明起身,扬手就给了嚣张的苏涵月一巴掌,同时抬脚毫不留情的踹在了三姨娘身上。 “都是一群蠢货,得罪了明王,你们担待的起吗?” 比起夜傅铭给他的气受,苏克明更加担心,自己会因此被夜傅铭记恨上,那他的那点期盼都没了。 苏克明铁青着脸,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幸,那么多的女儿,没一个能帮上忙就算了,个个全拖他的后腿,气死他了。 “得罪明王的又不是我们,是大姐姐!我们这样做,不是父亲默许的吗?一开始明王也没生我们的气,是见过大姐姐后才和我们计较的,肯定是大姐姐和他说了什么,大姐姐自己嫁不了明王,也不想让我们攀高枝,父亲不敢对大姐姐怎么样,就拿我们撒气!” 苏涵月气急了,再加上对苏克明的轻视,让她在气恼的情况下,反抗苏克明。 苏克明看了眼琉浅苑的方向,双手紧握成拳,眼睛充血,不过还是忍着没冲进去,但是却被苏涵月一番话激的更气了,他抡着手,对苏涵月又是几个耳光,边打边道:“反了,我看你们是反了!” 三姨娘哭着护住苏涵月,苏若乔看着苏克明那个样子,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苏家现在对她来说,无异于人间地狱。 苏若乔怀念曾经的生活和日子,这种极度的怀念,让她对之前想要投靠的苏梁浅,产生了怨恨。 她要是一直在云州不回来的话,是不是什么都不会改变。 但是没有如果。 苏家已经支离破碎,永远不可能再回到过去。 苏克明打完苏涵月后,又指桑骂槐,在苏梁浅的门口骂了许久才离开,留下的苏涵月三姨娘一身的伤,她们也满肚子的气和火,但是苏克明都不敢找苏梁浅兴师问罪,她们就更加不敢放肆了。 夜傅铭从苏梁浅的琉浅苑离开后,直接就回去了,也没通知苏倾楣。 夜傅铭离开的时候,苏倾楣正在笙辉苑,萧燕的房间。 萧燕藏着的那些值钱的物件,已经被萧镇海都搬走了。 苏倾楣细细的去抚摸萧燕屋子里的物件,神色感伤,最后嚎啕大哭。 那哭声,是很深的悲伤,还有懊悔。 是的,懊悔,她后悔了。 她虽然有了足够安身立命的财物,但是这世上,再不会有人无条件包容她的任性,她也没有可以恣意放纵自己小脾气的人了。 她连个说话撒娇的人都没有。 偌大的世界,仿佛就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题外话------ PS:故事已经在收尾当当中,15号左右完结 第四百一十九章:想死?那我成全你! 早朝时辰。 金銮大殿,大臣分立两侧。 庆帝是被人抬着进来的,被放在龙椅上,但人依旧处在昏迷状态,脸色气色看着都极差。 反观夜傅铭,他一身锦衣,腰背挺直,虽然刻意装出一副悲伤难受的模样,却依旧就难掩满面的春风。 庆帝病重,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消息也早传开了,这段时间,并没有早朝,朝政都是由夜傅铭把持的,朝中的官员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看到庆帝了,再加上夜傅铭有意笼络,局势所向,朝中不少官员已经唯夜傅铭马首是瞻。 众人知道庆帝的情况不好,却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那些私下和夜傅铭有来往,已经投靠了他的官员是沾沾自喜,觉得自己选对了,未来一片光明。 夜傅铭命人将庆帝放下后,贪恋的目光,落在了龙椅上,半晌才收回。 很快,这就是他的位置,所有人,都将匍匐在他的脚下。 单想到这些,夜傅铭觉得自己都要飘起来了。 他勾着嘴角,转过身去,慷慨激昂一大堆,无非就是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庆帝病重昏迷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应该另立储君,处理朝中一应大小事务。 夜傅铭话后,那些私下已经投靠他,或者还没表明立场的纷纷站出来拥立,原本就有些嘈杂的金銮殿喧闹声一片。 “皇上英明,早预料到了今天,拟了圣旨。” 胡公公走至夜傅铭的身侧,看着底下那些你一言我一语说开了的大臣道。 他的声音尖细,说的话让底下的官员一静。 胡公公在众官员瞩目的视线下,取出了他口中庆帝一早就拟好的圣旨,殿中的官员,齐齐跪下,高呼,“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胡公公清了清嗓,打开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在位十余年,海内河清,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君臣和睦。德可比先圣,功更盼后人,七皇子夜傅铭,人品贵重,恭厚仁善,深得朕心,现将大位传于他,诸皇子当勠力同心,共戴新君,众臣工当悉心辅佐,共扶社稷,钦此!” 胡公公尖细又洪亮的声音,响彻大殿。 圣旨宣读完,大殿内,有一瞬间的寂静,只有胡公公的声音在回荡。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狗屁,这根本就不是皇上的圣旨!” 在高声的万岁呼声中,一道突兀又响亮的声音响起,此人正是慧贵妃的兄长,一直拥护四皇子夜枭然的姚放。 这两个月来,夜傅铭借助天时地利人和,收拢了朝中不少官员不假,但要说起来,都是一些平日里喜爱溜须拍马且有些不得志的,真正掌控了实权,又深受以往庆帝爱重的,多半都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 和以往庆帝清醒时下达圣旨的时候比起来,这高呼万岁的声音显然要小许多,还有些迟迟疑疑的,一点也不一致,也因此,姚放这一大声,几乎和他们持平。 姚放原先接圣旨的时候是跪着的,他边抗议的时候边就甩手起身出列,“明王你这是假传圣旨,篡位谋反!” 姚放话落,不少以他为首,一心想要扶持夜枭然继位的大臣,也指出了重重疑点,提出了质疑,不过相比于姚放毫不掩饰的态度来说,他们要委婉许多,口气也不至于凶悍强势的让人难以接受。 “公然违抗质疑父皇的圣旨,挑衅议论新君,姚大人,意图篡位谋反的到底是谁?难道这皇位,就只有传给四皇兄不成?” 夜傅铭并没有选择以德服人,他一改以往的温和,冷沉着脸,态度强势,还真有几分慑人的王者之气。 “新君?谁知道你是不是一早就和胡公公勾结,那圣旨是谁的意思还不知道呢?” 姚放的口气很冲,以他为首的四皇子一党和太子斗了那么久,太子倒了,姚放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没想到却被夜傅铭这样的程咬金截胡了,姚放如何甘心?他又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尤其,不但皇上病后见不着面,姚放就连慧贵妃都见不到,五皇子也被软禁在王府,而他屡屡给夜枭然传递消息,让他速速回宫,最后都石沉大海。 在姚放看来,所有的一切都透着诡异,这种诡异,让他觉得,一切都是阴谋,夜傅铭的阴谋。 “人品贵重?恭厚仁善?明王您还真是敢说!您和太子的过节,谁人不知?你往日和太子走的那么近,我们还当您和太子的兄弟感情有多深厚呢,事实上,那根本就是你为了太子之位设下的阴谋。” “泗水之行,皇上皇后对你委以重任,你却屡屡设计陷害太子,那两个女子的事,根本就是你一手操纵所为,一个为了皇位,可以将自己的女人献出去的人,没有资格接受我们的跪拜,我姚放就算是死,也不会承认你这样的人!” 姚放直视着夜傅铭,腰板挺直,抬着下巴,态度强硬的很。 泗水的事,太子被获罪,夜傅铭确实出力不少,不过这并不是最让夜傅铭受不了的。 他最最不能承受的是,夜向禹睡了苏倾楣,但是他后来却娶了苏倾楣的事,这在他看来,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当然,夜傅铭也确实因此遭受了莫大的非议,那段时间的日子,夜傅铭简直不敢去回想,他听着底下的议论声,只觉得那些曾经拥护他的大臣,看他的眼神,都变的有异。 夜傅铭手握成拳,脾气变的难以抑制的狂躁,沉着脸,眼神更是阴鸠。 “想死?那我成全你!” ------题外话------ PS:明天多更 第四百二十章:当年之事(大结局上) “想死?那我成全你!” 这样的抗议和反对的声音,完全在夜傅铭的预料之中,夜傅铭早有准备。 他给同他一块前来的随从使了个眼色,那随从会意,抽出手里拿着的刀,疾步走向姚放,朝着他最脆弱的脖子砍去。 “你” 姚放一只手捂着自己不住流血的脖子,另外一只手指着夜傅铭,脸上除了痛苦,更多的是震惊,无与伦比的震惊。 他知道,夜傅铭不是什么好人,相反可能是个心思阴暗手段残忍的人,但是姚放觉得他既然伪装了那么多年,就是个在意名声的,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夜傅铭竟然在金銮殿,当着武百官的面,对朝中重臣行凶,自己就这样丧了命。 不过,一旦这样的人当上了皇帝,四皇子五皇子慧贵妃,还有姚家,都难逃一劫。 姚放手指着夜傅铭,满是愤恨不甘,他一句话一个字都没说完,猝然倒地。 一刀毙命,鲜血四溅。 其他人也被吓得不轻,脸色苍白,有些胆小的官直接被吓得尖叫,尤其是平日里拥护四皇子夜枭然和姚家走的近的。 大殿内,是持续了好一会的嘈杂,良久才渐渐平息下去。 夜傅铭满意的看着他们脸上的惊恐忌惮,勾着唇道:“还有谁不满的?” 夜傅铭话落,陡然又变的安静的金銮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大殿内,出现了数十个佩刀的侍卫,一个个冷沉着脸,凶神恶煞的,让那些原本有反对之意的人也禁了声。 “姚放诋毁新君,忤逆不道,罪该万死,你们谁想落的和他一样的下场?” 夜傅铭直接用上了威胁,大殿内,寂静无声。 朝中官员的注意力在夜傅铭身上,而夜傅铭则看着那些大臣,谁也没有注意到躺在宝座上的庆帝,他袖下的手,握成了很紧的拳头,闭着的眼睛也是,那是昏睡状态不会有的颤抖。 “没有的话,礼部那就着手准备,五日后安排登基事宜。” 五天的时间,正常肯定不够的,但是在此之前,夜傅铭就和礼部的官员往来了,很多要提早许多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还有事吗?没有的话,退朝!” 从头到尾,夜傅铭表露出的都是前所未有的强悍态度。 胜者为王败者寇,历史是交给胜利者来书写的,夜傅铭担心生出变故,要求的就是快。 五天,只要五天后他成功登基,一切成了定居,他今后就可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肆意妄为了。 “五天后登基?七皇子是不是太心急了?” 就在夜傅铭沾沾自喜,都有些飘飘然的时候,外面一道熟悉的女声,打破了他的幻想。 夜傅铭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最先看到的就是苏梁浅,她搀着太后,身侧跟着谢云弈季无羡和王承辉沈大夫人等人,朝着大殿的方向而来。 夜傅铭看着苏梁浅淡定从容的模样,心不自觉的往下沉了沉,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她怎么会来?她怎么进来的? 夜傅铭之前之所以信心满满,是因为现在把守皇宫的,全部都是他的人,任何敢和他忤逆作对的,其结果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无赦。 苏梁浅这个时候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夜傅铭有些心慌,不过很快安慰着自己稳住了情绪,看着苏梁浅道:“父皇病重昏迷,在此之前,他已经将皇位传给了我,你来做什么?苏梁浅,本王警告你,你要敢捣乱的话,休怪本王不客气!” 夜傅铭加重声音,目光落在已死的姚放身上,暗示的意味很重。 “将皇位传给你?” 苏梁浅嗤笑了声,随后声色变的严厉起来,“皇上是眼瞎吗?将皇位传给你这样一个为了权势滥杀无辜,手段狠辣的人?哦,还有,置江山百姓于不顾,也不念手足情。” 接下来的时间,苏梁浅当着满朝武的面,一一数落夜傅铭的罪行。 泗水时怂恿太子,不顾百姓,回京后又设计太子;和朝中的官员勾结,暗中操控,要了萧燕的性命;威胁皇上,和他身边的人勾结,意图弑兄杀父。 苏梁浅说的慷慨激昂,一字一句,充满了力量,就好像擂鼓,打在夜傅铭的心上,同时也极其容易调动众人的情绪,激起对夜傅铭的不满。 夜傅铭一脸愤色,他是做了那些事情不错,朝中的官员,也不是全然不知,但就算知道,也应该是心照不宣,而不是像苏梁浅这样说出来。 他马上就是皇帝了,他不容许任何人这样说他。 “苏梁浅,以下犯上,诋毁新帝,你该当何罪!” 夜傅铭看着苏梁浅,嘴角抽动,眼神更是凶狠无比。 他在苏梁浅的手上败了太多次,吃过太多的亏,夜傅铭看到她心里都觉得发慌发虚。 夜傅铭话落,之前和他一起进来的两个随从,凌空飞起,朝着张口还要继续的苏梁浅劈去,其中一个人剑上还沾着血,他们气势腾腾,杀意冲冲,都还没碰到苏梁浅,疾风突然出现,一脚将人踹飞,另外剑上染血的,直接被他控着手,抹了自己的脖子,重重摔在地上。 另外那个被踹飞的,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后背重重的撞在柱子上,因为冲撞的太过激烈,柱子都有轻微的晃动,他惨叫了一声,摔在地上,口吐好几口鲜血,奄奄一息。 夜傅铭见状,脸色铁青的越发厉害,呼吸都是急促的。 他就知道,苏梁浅出现,准没好事,但他现在不知道的是,更气人的,还在后面。 苏梁浅往前走了两步,没有表情的脸,满是讥诮,“七皇子要谋朝篡位,杀人灭口,就该找厉害点的高手,怎么找这种废物,能成什么事?” 夜傅铭见苏梁浅这态度,心里清楚,事情这样继续拖下去,对自己只会更加不利。 虽然他觉得历史是有成功者书写的,但是朝中的官员是聪明人,他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夜傅铭可不想自己做的那些丑事,传的人尽皆知,就连民间百姓都知晓,在背后议论指点。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将他们给我拿下!” 夜傅铭看着两边带刀的侍卫,急迫的命令道。 话落,他又想到谢云弈季无羡等人身手都不错,苏梁浅也是会功夫的,拿下的话,太费周折,随即改口道:“杀无赦,我命令你们杀无赦!” 夜傅铭明显感觉到,那些大臣看他的眼色都变了,但是他现在已经无从顾及,补充道:“苏梁浅,你对新君不敬,这是你该得的惩罚!” 苏梁浅又是一声轻嗤,轻慢的很,“七皇子,你不是最孝顺的吗?太后还在呢,刀枪无眼,你就不怕伤了太后?你可真是孝顺!” 夜傅铭当没听到。 “新君?七皇子,您还没继位了,我更不承认,现在说这话,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苏梁浅出现,就已经够让夜傅铭受不了的了,她说的每句话,每个字,更加让夜傅铭捉狂,他铁了心,要置苏梁浅于死地。 不仅仅是苏梁浅,一旦他登上皇位,今天在场的,可以除掉的他都要除去,一个也不会放过,他不能容许他的事情,被这么多人知道。 “萧有望!” 夜傅铭重重的叫了声,叫出的名字,让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萧镇海脸沉的更加厉害。 为了今天,夜傅铭可以说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皇宫内,尤其是金銮殿这一块,有千人之多,除了带刀的,还有拿箭的。 “苏梁浅,我今日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外面,又有一伙人冲了进来,以萧有望为首,夜傅铭那个开怀激动的,猖狂大笑。 “求我,你要跪下来求我,我就饶你一名,我还会考虑,让你做我的女人!” 夜傅铭觉得自己太高兴了,他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我说过,早晚都会有这一天的,我一定会让你跪下来求我!” 苏梁浅看着已经飘起来的夜傅铭,翻了个白眼。 夜傅铭仰着头,还在那笑。 他太高兴了,根本就停不下来。 他的笑声还没停止,大殿内,突然响起了重械扔在地上的声音,兴奋的夜傅铭察觉到不对,就见最开始进来的,也是他最最信任的那数十个人,脖子被架着刀,他们手中的兵器已经扔在了地上,人也跪着,完全被人制服了。 夜傅铭的笑,一瞬间僵硬在脸上,他的眼中,还有方才癫狂的兴奋,因为情绪波动太大,他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抖动的极为厉害,配合着那铁青的脸,极其的诡异,就好像发懵了似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四下搜索,很快发现萧有望。 他往前走了几步,单膝跪在地上,“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夜傅铭觉得整个人更懵了,简直就是丈二的和尚,完全摸不着头脑,他看向萧有望,“萧有望,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大,几乎是咆哮着吼出声的。 如果是救他的驾,那应该是对付苏梁浅他们,而不是将刀架在他的人的脖子上。 皇上?哪个皇上? 本来,夜傅铭看到苏梁浅,心里就已经生出了怯意,这样的变故,更让他有些乱了手脚。 夜傅铭是背对着金龙宝座的,所以他并没有发现,被他放在龙椅上躺着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并且站了起来。 夜傅铭捉狂,抬脚,就要走下台阶,底下两边站着的官员,脸色突然剧变,纷纷跪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夜傅铭压根就没往庆帝会醒过来那方面想,他见那些人俯首称臣,以为是对自己,那种被人跪拜的感觉,对他来说,太过美妙了。 他终于体会到了。 夜傅铭虽然莫名其妙,但是他根本就不愿意往糟糕的方向去想。 “平” “孽子,给我跪下!” 夜傅铭正要道平身,身后突然发出的怒喝声,让他吓了一跳,他似恍然大悟般,猛地转身,因为就站在台阶上,这突然的动作的转身,让他重心不稳,差点摔到殿下,不过夜傅铭算是快的,很快稳住,但还是跪在了地上。 他抬头,就见昏迷了许久的庆帝,端坐在龙椅上,脸色发青,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如利刃一般,仿佛要将他凌迟。 事情急转而下,夜傅铭整个人就好像坐过山车似的,痴痴呆呆的,都傻眼了。 良久,他抬着手,似见鬼般的指着庆帝,哆嗦着喃喃道:“你,你怎么会?你不是已经?” 夜傅铭现在根本就没有冷静理智可言,意识完全就是混沌的,出口的话,根本就没经过大脑。 他随后看向胡公公,大叫了声,“胡公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敢置信,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 不可能,这不可能。 崩溃二字,完全形容不出夜傅铭此刻的情绪。 胡公公手上依旧拿着圣旨,朝着庆帝的方向跪下,凛然道:“皇上对奴才有恩,奴才就是再大逆不道,也不会听从七皇子的摆布,做出要皇上性命的事。七皇子,奴才跟随皇上数十年,你太低估奴才的忠诚了!” 胡公公借机表忠心,将全部的责任都归咎到了夜傅铭身上。 “孽子!” 庆帝气的,胸膛剧烈起伏。 他死死的盯着夜傅铭,想到他竟然要害自己的性命篡夺皇位,就这样骂他几句根本就不能解气,抬腿就给了夜傅铭一脚。 夜傅铭本来就跪在台阶上,重心不稳,一下被踹滚了下去。 夜傅铭倒在地上,抬头看着那一个个人,人都是晕眩的,恍恍惚惚的,他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他用力的锤了锤自己的脑袋,“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这些都不是真的!” 夜傅铭根本就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这让他怎么接受? 他苦心经营那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天。 在不久之前,所有的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本来很快就可以登基称帝了,但是现在,他汲汲经营的所有,都化成了泡影,他一无所有。 不不不,比那样的结果还要糟糕,他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夜傅铭趴在地上,内心是极致的痛苦,让他都不能回味之前那种美好的心情,怎么就那么短暂? 夜傅铭不甘心,他不甘心,除了不甘心,那些人看他的眼神,让他产生了更深浓的恐惧。 不不不,他要当皇帝,他一定要当上皇帝,他不要再被人耻笑,不要再被人瞧不起,他不要那样活着。 那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苏梁浅看着痛苦到脸都变形的夜傅铭,心中生出了快感。 夜傅铭,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你现在体会到了吗? 这就是报应,是你应该承受的! 苏梁浅又是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庆帝,微微的笑道:“皇上醒的还真是时候。” 她一脸乖顺,天真又烂漫,仿佛是发自内心的替庆帝高兴,却让庆帝的脸一僵。 夜傅铭在这时候大笑起来,那笑声,一如苏梁浅对庆帝的心情,充满了讥讽。 “当然了,在事情没有明朗前,他怎么会醒?他怎么能醒?万一危及自己的性命了怎么办?现在情况明了,他可以逞皇上的威风了,自然就能醒了!我的这个父皇,你们的好皇帝,他可是怕死的很!” 夜傅铭毫不留情,替苏梁浅戳穿真相。 苏梁浅看了夜傅铭一眼,夜傅铭的视线和注意力都聚集在庆帝身上,他的瞳孔剧烈的张缩着,眼神有些涣散,是那种恍惚的涣散,就好像魔怔了似的,完全陷在了自己的某个情绪里面。 庆帝看着夜傅铭,父子两的眼神,一样的阴沉,而此刻,庆帝迸射出的也是骇人阴森的冷光,饱含嗜血的杀意。 “来人,将他的嘴巴堵住,给朕拖出去砍了!” 夜傅铭都已经动要他性命的歪念头了,对这种要杀自己的人,不管是谁,庆帝当然都不会手下留情。 庆帝铁了心,要夜傅铭的性命,趁着他没乱说前,当机立断。 夜傅铭认准了,他的大计,之所以横生波折,是因为苏梁浅从中作梗捣乱,他恨透了苏梁浅,当然,还有庆帝,但是比起庆帝来说,他还是更恨苏梁浅。 恨得,一定要她的性命。 夜傅铭虽然理智全无,但是他也没打算凶庆帝,在这时候和他唱反调。 他帮着苏梁浅戳破庆帝,并不是向着苏梁浅,而是他对庆帝也有很深的怨恨,苏梁浅话说到那份上,他控制不住,想要让所有人也知道庆帝的真面目。 他不胜任那个位置,庆帝就可以了吗? 他落到今天这样的田地,苏梁浅是罪魁祸首,庆帝也要负很大的责任,既如此,庆帝自然也应该付出很大的代价。 夜傅铭想的是,庆帝帮他杀了苏梁浅,至于那个位置,这次失败了,他还年轻,今后并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只要杀了苏梁浅,他再筹划一次,很快又会成功的。 夜傅铭这样的美梦,被庆帝无情的打破。 在庆帝话落的那一瞬间,夜傅铭仰着脖子抬头看他,眼神就好像抹血了一般,还透着凶狠。 他忘记针对苏梁浅,忘记自己最初就是要针对苏梁浅。 对现在的夜傅铭来说,他根本就是没有任何理智可言的,他就是一团火,一团没有方向的火,谁在这时候针对招惹他,他就烧谁。 庆帝在这时候招惹他,他自然烧向庆帝。 庆帝被夜傅铭盯着他的眼神吓了一跳。 萧有望已经起身,让人上前去捉夜傅铭,但更多的只是做做样子,因为如果夜傅铭不配合的话,都没有用力上手的他们根本就不会成功。 夜傅铭身为皇子,虽然不精通武艺,但是会些腿脚功夫的,再加上他现在癫狂,做事都是拼尽全力,几下将那两个人打趴在了地上。 “你这是要赶尽杀绝是吧?” 夜傅铭动手将人打趴下后,直视庆帝,那是如果可以将庆帝毁灭,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疯狂。 庆帝被看的更加心慌,他也顾不得其他人的看法了,着急命令道:“杀了,将这忤逆的不孝子给朕杀了!” 庆帝的口气急迫,杀意腾腾,让那些大臣意外吃惊的同时,也激起了夜傅铭更深的恨意。 苏梁浅在一侧站着,看着庆帝和夜傅铭父子二人狰狞的脸,勾了勾唇瓣。 她正准备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的呢,得,完全不用她出手。 有这样的父子做对手,这种时候,还真是省心。 “忤逆不孝?是杀人灭口吧!” “闭嘴,你给朕闭嘴!” 夜傅铭这时候但凡有半点理智,这时候都会闭嘴,然后以此威胁,至少保全自己的性命,但他没有。 “你们的皇上这是心虚了!” 夜傅铭大笑,畅快极了。 “你们知道父皇为什么封我做明王吗?还对我处处避让?” 夜傅铭就好像喝醉了酒的人,游走在那些官员间,庆帝是心惊胆战。 现在朝中的官员都在呢,还有苏梁浅和太后他们,他不能让夜傅铭将那件事说出去,不然他这皇位,也坐不稳了。 庆帝心急上火,额头的青筋暴出,他手握成拳,试着站起来,想要自己冲去将夜傅铭杀了,但是刚一站起来,腿就发软,重新跌坐在龙椅上。 他这次虽然逃过一劫没死,但是假装昏迷,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腿的话,就不灵活,而且昏睡期间,庆帝吃的都是流食,浑身上下虚软,根本就没有力气。 夜傅铭给胡公公的毒药,也确确实实是用在庆帝深山的,他的身体,是大不如从前。 “闭嘴,你给朕闭嘴!” 庆帝的计划失败,夜傅铭却越说越过分,庆帝更加着急,气急败坏的,简直要急火攻心。 他越是如此,夜傅铭备受刺激,就越是兴奋。 “是因为你有把柄在我手上!” 夜傅铭就和个猴子似的,在大臣群里绕了一圈,转身面对着庆帝,就好像是在看一只被自己在掌心戏耍的猴子,一副高高在上自信满满的姿态。 “老七,你再多说一个字,朕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庆帝直视夜傅铭,用最狠毒的表情,放着最狠的话,夜傅铭却是不屑一顾,“父皇,都这么久了,你还不明白吗?我根本就不吃这一套,是你有把柄在我手上,不是我被你挟制住!” 父子二人失控的对话,揭露着天家皇室的丑陋和无情。 “你们想知道是什么事吗?” 现在的夜傅铭,落在庆帝眼里,就是个疯子。 “你们都是死的吗?杀了,将这不孝子给朕杀了!” 庆帝歇斯底里的下着命令,但是所有人都像说好了一般,没有一个上前,包括说前来救驾的萧有望。 “沈家的,是关于当年沈家的!” 夜傅铭每说一句,都是对庆帝的底线的挑战。 庆帝见无人听自己的话,正准备向苏梁浅求助,夜傅铭已经没有任何迟疑的将事情兜出。 “乐安,他,他信口雌黄,你,你快将他杀了,让你的人将他杀了,朕重重有赏!” 庆帝巡视了一圈,满是希冀的看向苏梁浅。 “乐安,他这是在挑拨离间!” 苏梁浅站在一旁,一直都没开口,几乎隐形般的存在,反倒是庆帝,一再开口,夜傅铭都要将苏梁浅忘了。 庆帝这一点名,夜傅铭很快想起苏梁浅这号人,他也看向苏梁浅。 她和谢云弈站在一块,身后是季无羡还有王承辉,她抿着的嘴唇微微的勾着,从容不迫,胜券在握,仿佛所有的一切,悉数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电光火石间,夜傅铭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再次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都出来了。 他看了眼满怀希望的庆帝,恶意提醒道:“皇上?你这样愚蠢的人,是怎么当上皇上的?” 他满是嘲讽,手指着苏梁浅,继续道:“是你,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我果真小瞧了你!” 庆帝顺着夜傅铭手指的方向看苏梁浅,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不过心里生出了极其不好的预感,眼神都是黯然的,整个人莫名颓丧。 “你还向她求助?真是可笑,沈家的事,她早就知道了,我一早就告诉她了,不,不是,更早,你比我知道的还要早,对不对?” 苏梁浅没答,就抿着唇,似笑非笑的看着捉狂的夜傅铭,用这种让人跳脚的方式默认。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设下的局,你挖好了坑,就等着我往里钻呢。” 对夜傅铭来说,这个事实对他的打击,堪比皇位暂时无望。 他忌惮苏梁浅,也不是没被她耍,但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她耍的这样团团转,所有的一切,都被她给毁了。 他不甘心,他如何能甘心?这个毁了他一辈子的女人,他就算是死,也要拉着她给自己垫背。 夜傅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让自己可以思量对付苏梁浅的手段,但是对现在处境的他而言,这实在是太难了,尤其看着始终不动声色的苏梁浅,他更加按捺不住,猛地扭头面对着一脸困惑的庆帝。 “父皇,看您这样子,和我一样,都被蒙在了鼓里,那我现在就将真相告诉你,这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苏梁浅一手设计主导的,她一早就知道了沈家的事,比我还早,我就是掉进她设计的坑里面了,从太子和苏倾楣开始,她或许就算计好了,包括我篡位,也一直都是她推波助澜,她根本就不在意的性命,她对我说过,她不会阻拦我要你的性命,是,她不会阻拦我取你的性命,但是会阻止我当皇帝啊,是我当时理解错了,我大意啊,我当时太大意了!” 夜傅铭说话有些东一句西一句,没头没尾的,庆帝脑子就和团浆糊似的,他仿佛是明白了,但是又不懂。 “这就是她的目的,自她从云州回来,她就算计好的,步步为营,就是为了还原沈家当年的事情,为沈家报仇。父皇,我的好父皇啊,你不愿意将这个位置禅让给我,你也坐不了多久!” 夜傅铭又看向苏梁浅,眼睛熠熠发亮,“你想利用我说出当年的事,我告诉你,痴心妄想,你们就相互残杀吧!” 夜傅铭又是大笑,之前还人模人样的,这会看着就像个入魔的疯子。 “苏梁浅和季家来往频繁,季家早就被她买通了,还有王家,王家现在也和她勾结了,萧有望啊萧有望,枉我那么信任你,你竟然为了个女人自毁前程,你以为你这样做,她就会感动吗?她许了你什么好处?她说要嫁给你的?她那时诓骗你的!” 庆帝虽然有些稀里糊涂的,但渐渐的还是明白了过来,这所有的一切,苏梁浅才是罪魁祸首。 虽然苏梁浅在庆帝面前,一直都十分大胆,但都是很有分寸的,庆帝没怎么被她威胁过,对她竟是比夜傅铭还有底气,质问苏梁浅道:“老七的话都是真的吗?朕待你不薄,你竟然要置朕于死地,你知不知道,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不过” 苏梁浅轻蔑的冷笑了声,“不过什么?” 苏梁浅朝着庆帝的方向走了两步,“宫里宫外,都是我的人,皇上不过什么?” 庆帝一惊,脸色大变,“苏梁浅,你这是要造反吗?” 苏梁浅依旧是一脸不屑的样子,只是脸色更加冰冷难看,“造反?就算是造反,那也是被你逼的,这么多年了,皇上不觉得应该给沈家一个交代了吗?” 苏梁浅正要说当年沈家的事,被萧有望打断。 “苏梁浅没有给我任何好处,是我,我姓萧,身上流着萧家的血,我不能自给萧家掘坟墓,再就是,我是北齐人,我不能让北齐的江山,落在你们这样的人手上,我不能因为权欲,就陷北齐江山和百姓于水火之中!” 夜傅铭手指着萧有望狂躁道:“你少在这里说冠冕堂皇的话,最虚伪的就是你,我那么信任你,将这样重要的事交给你,你竟然背叛我,活该你被你弟弟踩在脚下!” 夜傅铭和萧有望争吵了起来。 夜傅铭是真恨萧有望,他好不容易这样信任一个人,结果却栽在了他手上,要不是萧有望倒戈,他绝对不会输的这样一败涂地。 “七皇子手里握着的皇上的把柄,当真不想说?” 夜傅铭看苏梁浅那样子,只觉得她满是期盼,“你求我啊,你求我,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让你如愿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夜傅铭觉得自己这样会激怒苏梁浅,苏梁浅却半点也不生气,悠悠然道:“我还在想,如果七皇子愿意说的话,我可以让你如愿以偿。” 夜傅铭一震,眼睛亮了亮,“让我五天后登基?” 苏梁浅勾着唇,笑意深了几分,摇了摇头,指着庆帝坐着的龙椅,“我可以让你死在那个位置!” “沈家当年的事,七皇子和我提过!” 萧有望再次站了出来,夜傅铭跳脚,“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 萧有望脑袋微垂,“这是我背叛七皇子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萧有望说完,转身面对着那些大臣,被人群中的萧镇海不住的用眼神警告。 “沈家历代英烈,忠心耿耿,没有任何人背叛皇上,背叛北齐,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皇上忌惮沈家功高设下的陷阱,布下的局。当年,真正勾结西晋南楚的人是皇上,皇上和他们相互勾结,害死了沈家的所有人,沈家众人,不是死在敌人的铁骑下,而是被皇上带人斩杀的!” 萧有望话落,大殿内,寂静无声,但只是片刻,很快又变的嘈杂起来。 大臣们,相互对视,目光齐齐落在庆帝身上,满是震惊。 他们不敢相信,一国帝王,会布下这样的局,就为了戮杀保家卫国,忠心耿耿的忠臣,他们跪拜臣服了多年的帝王,会是这样的人。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第四百二十一章:传位夜思靖(大结局中) 庆帝直直的盯着背对着他的萧有望,脸色已经不是铁青二字可以形容的了,而其他大臣看庆帝时,完全不似以往般敬畏,而是充满了耐人寻味的质疑,更是让他眼神阴鸠的仿佛要吃人。 庆帝内心慌乱,从未有过,无与伦比的慌乱,他恨的想要杀了萧有望。 这几个月,他在夜傅铭面前,明明是君王和父亲,却低声下气忍气吞声,还有之后被下药,他躺在床上数月,饿着肚子假装昏迷,配合着苏梁浅遭受这样的罪,就是为了不让这件事外传,但是现在,却有人当着朝中所有大臣的面,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弄的人尽皆知,他如何能不慌不乱不虚不惧? 庆帝的内心,是完全不逊色于夜傅铭的崩溃。 他不能承认,他绝对绝对不能承认! 萧有望他们知道了又怎么样,证据掌控在夜傅铭手上,苏梁浅坏了他的美梦,他对她的恨意丝毫不逊色于自己,他肯定不会交出来的。 没有证据,任何对他的指控,都是他可以给他们定罪的证据。 “一派胡言,简直是一派胡咳咳” 庆帝打定了主意,手指着萧有望呵斥。 他声音大极了,简直就是咆哮,仿佛是试图用自己的声音,压过萧有望的,还有底下那群大臣不敢置信的窃窃议论声。 因为声音太大,再加上身体虚弱,情绪激动,话都没说完,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既然不是真的,皇上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苏梁浅慢慢悠悠的反击。 沈大夫人被萧有望的话,震的良久都回不过神来,内心更加悲痛。 她对太后不满,憎恨庆帝,是因为他们不相信沈家的忠诚,竟然相信沈家会有人投敌叛国,但是她没想到,这件事,从头到尾,竟然是庆帝一手策划的。 比起其他大臣,深受这件事伤害的她更加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一直到苏梁浅开口,她才稍缓过来一些。 她咬着嘴唇,有些机械的推开苏梁浅,朝着庆帝的方向走,“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她歇斯底里,声音尖锐的,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在咆哮,整个人的情绪俨然也是崩溃的。 “沈家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哪里?你和沈家走的那么近,我们谁薄待了你?你为什么要针对陷害他们?你可是皇帝啊,身为一国之君,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和敌军勾结,诛杀替你守护江山百姓的忠臣?” 沈大夫人觉得自己要疯了,她不是在质问,而是在泣血。 “活该,活该啊!北齐自我夫君他们走后,国运衰退,就连邻邦小国也屡屡侵犯,天灾不断,这就是对你这样的暴君昏君的报应,北齐要是国败,那就是败在你这样的人手上的,真应该让北齐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跪拜的君主,实质是个多么令人唾弃的小人!” 虽然庆帝极力否认,但是沈大夫人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了萧有望的话。 苏梁浅的态度,和她做的事情,足够说明一切。 萧有望说的就是事实。 不仅仅是其他人,半数以上的大臣,都相信了萧有望的话。 沈大夫人骂完,大笑,笑着笑着,又瘫坐在地上,痛哭。 她试图站起来,但是浑身无力,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就那样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在那痛哭,悲痛又绝望至极。 庆帝听沈大夫人说要将这些事情公诸于众,更加恼火起来,简直跳脚,“朕说了,朕没有,这是血口喷人!萧有望,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苏梁浅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敢在大殿上污蔑朕,萧镇海,你是怎么教导儿子的,他私下勾结老七还不够,又投靠苏梁浅,如此三心二意,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他学的是谁?” 庆帝这会已经是六神无主,他根本就无从顾忌一国之君在朝堂上该有的仪态,他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承认这事,他要将这事遮掩过去。 他是皇上,他说什么就应该是什么,等这次的事情过去,他还要继续做皇帝,做高高在上的皇帝。 萧镇海闻言,从人群里站了出来,他没有任何辩解,也没有呵斥萧有望,而是朝着庆帝的方向跪下。 这事是真是假,他比谁都清楚。 现在的局势,对庆帝来说,并没有任何优势,反倒是一切都在苏梁浅的掌控之中,该站在谁一边,萧镇海不傻,已经有了计较。 “沈家保家卫国,忠心不二,皇上没有任何缘由还是杀了他们,如此行事,实在让人心寒。现萧家在朝堂上也是掌控了实权,我跟随七皇子多年,知道他太多秘密,他身后又没有助力,再加上苏倾楣的事,萧家若真的助他登基,将来就是第二个沈家,我也不会有好下场。忠臣不事二主,我确实辜负了七皇子的信任,但是在为人臣子之前,我还是个人,是萧家的人,是我父亲的儿子!” 萧有望字字铿锵,是从未有过的凛然正义,他说着,边取出了藏在靴上的匕首,一刀用力的刺进自己的胸口,“这一刀,是我欠七皇子的,我萧有望就是个不忠之人,我今日发誓,今后不管是哪个皇子继位,我都不会入朝为官!” 萧有望这一下,用了很大的力气,这个匕首的匕身都刺入了他的胸膛,他的速度又快又猛,鲜血四溅,他痛的嘴角都渗出血来。 “有望!” 萧镇海脸色大变,大叫了声,在萧有望倒地前,将他抱住。 “太医,快去帮忙找太医,父亲这就带你去找太医!” 萧镇海看着脸色苍白的萧有望,急切的很。 苏梁浅也大感意外,上前要帮萧有望止血,被他拒绝。 萧有望强撑着,推开萧镇海,只让他扶着自己,看向庆帝,因为疼痛,额头不住又冷汗冒出来,但是他却哼都没哼一声,倒是叫一些人刮目相看。 “我父亲自小就教导我,要忠君爱国,做个忠臣,他对皇上的忠诚,也是有目共睹。是我觉得他偏心二弟,才私下与七皇子来往,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也与萧家无关,我只是为沈家鸣不平!” 他话落,又看向急的浑身都在发抖的萧镇海,“父亲,儿子不孝,也辜负了你的期盼!” 萧镇海摇头,抱住萧有望。 苏梁浅看着急的不行的萧镇海,开口道:“侯爷,你带萧公子去隔壁休息,速速去太医院请太医!” 这时候苏梁浅下的命令,没人违抗。 萧镇海将萧有望带出了金銮殿,苏梁浅并没有坚持替萧有望包扎。 萧镇海是个武将,这种伤口包扎,他肯定是能处理的。 苏梁浅看着萧镇海急冲冲抱着萧有望离去的背影,心里是很深的对萧有望的欣赏。 萧有望是受了伤不假,可能还是重伤,但是他这伤配合着他说的那些话,为自己和萧家都博得了一个好名声,不管事态如何发展,都可保萧家在这场漩涡中毫发无损,岿然不倒。 以小博大,这对萧家来说,可以说是不赔本的买卖。 萧有望是个聪明又懂得取舍的人,这样的人,幸好不是她的敌人。 “皇上,哈哈,皇上?” 沈大夫人坐在地上,抬头看庆帝,那一声声皇上叫的,讥讽的意味十足。 “你敢说你没做?你还要狡辩到什么时候?你要是不心虚的话,就不会被七皇子牵着鼻子走这么久,你敢发誓吗?如果萧有望说的属实,那你就不得好死!” 沈大夫人咬牙切齿的,眼神更是深浓的化不开的怨念,诅咒庆帝。 庆帝看着底下那一个个大臣,他们对他的不信任,直接表露在了脸上。 庆帝看着殿下乌泱泱无比齐全的大臣,脑子里不停的冒出三个字,完蛋了完蛋了。 他脸上抽抽的,越发的剧烈,那种不受控制的抽动,让他张着嘴,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不仅仅是脸,就连手也是,浑身上下都在抽搐。 夜傅铭看庆帝这样子,没有半点儿子对父亲该有的担心,反而大笑,随之附和沈大夫人的话,讥诮道:“发誓?他怎么敢?要是誓言应验的话,他不就不得好死了?我的父皇,这么爱惜性命的人,怎么敢呢?哈哈,报应,没错,这就是报应!” 夜傅铭大笑着,一步步朝庆帝逼近,那眼神,是满满的幸灾乐祸。 父不父,子不子,可悲又可叹,但苏梁浅看着,却觉得痛快。 就是这两个人,害了她和沈家,以最残忍的方式,现在,就是他们自食恶果。 沈大夫人也觉得痛快,异常痛快的那种,但是她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她觉得心痛,心太痛了,歇斯底里的,让她绝望。 她也说不出话来了,手撑着地,嚎啕大哭。 她说不清哪里难受,但就是难受,那种滋味,让她恨不得死去。 明明是她期盼了那么久的事情,现在得偿所愿,应该高兴的,她为什么会觉得心如死灰般难受? “你,你们” 庆帝费了好大的力气开口,嘴角都是歪着的,十分的不利索。 “不,不是,不是真真的。” 他摇头,说话结结巴巴的,有人看出庆帝似有中风的征兆,但是这时候,没人开那个口,说给他找御医。 之前沈家鼎盛时期,朝堂上不是没有看他不惯的,但就是不对付,谁也不能否认荆国公府满门对北齐的功劳,任何人都可以加害他们,但是庆帝不能,那可是忠心于他的臣子啊。 虽然被害的人并不是自己,但联想到自身,实在忍不住胆战心寒。 跪拜臣服于这样的君子,对自己的人格,都是一种侮辱。 “皇上,你还记得我的几个舅舅吗?你说,他们那个时候看到你的心情,该是多么的绝望?狡兔死,走狗烹,你这帝王,当真是无情冷血啊!” 何止是绝望,庆帝率领的人,他们的刀枪还没砍到他们身上,他们的内心,就已经死了。 苏梁浅再次站了出来,本来就在哆嗦的庆帝,在听到她的话后,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想起那个峡谷,沈家儿郎在看到他时的眼神,比绝望还绝望,比悲伤还要悲伤,他就像被雷劈中似的,猛地剧烈一抖。 沈大夫人已经趴在地上,捂着胸口,在那痛哭。 她忽然就明白自己内心那无从排解的悲伤难受从何而来,那是为她的夫君,为她的儿子,和公爹以及几个兄弟的,他们得有多绝望啊。 生不如死,那真的是生不如死啊! “他们守护的是夜家的江山啊,是你的江山啊,你怎么能,你怎么能杀他们啊?凭谁都可以,你怎么能那样做啊?” 沈大夫人重复着苏梁浅的话呢喃着。 她心疼啊,她心太疼啊。 难怪浅儿说什么都不让沈老夫人前来,要母亲知道这些消息,如何能受得住?她那样的身体,怎么能受得住那样的打击啊? 沈家的人无畏战死沙场,就算死在朝堂风云诡谲的斗争中,都情有可原,却偏偏是庆帝,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皇上,乐安县主说的可是真的?” 季言祖站了出来,作为官员代表,质问庆帝。 “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做?” 庆帝眼珠子转动,死死的盯着他,眼神却是灰败。 相信了,相信了,他的臣子都相信了。 虽然之前他就已经看出来了,但真的有人用言语表达出来的时候,庆帝还是忍不住的恼怒。 他是君,是王,这些人身为臣子,怎么能质疑他?怎么敢质疑他! 身体一直都在抽动的庆帝一个趔趄,向后倒去,一直跪着的胡公公慌忙起身,扶着庆帝,着急问道:“皇上,皇上您怎么了?快来人啊,皇上又要晕过去了!” 胡公公声音尖细,透着很深的慌乱,向众人昭示着庆帝身体不适的事实。 苏梁浅疾步上前,另外一边,已经走到庆帝身边的夜傅铭突然有了动作,他扯开胡公公,用力一推,胡公公猝不及防,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胡公公刚倒地,还没发出痛苦的叫声,夜傅铭已经当着众人的面,将庆帝从龙椅上拽了起来,扔到了一旁。 “滚,都给我滚,不,是朕,给朕滚,这位置是我的,是朕的!” 因为动作太猛,再加上庆帝身体不能自控,继胡公公后,也滚了下去。 夜傅铭则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上,两只手爱恋的抚摸着龙椅上期盼许久的图纹。 “快跪下,说,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夜傅铭手指着底下的大臣,大声命令道。 苏梁浅看他眼神涣散,分明就是神志不清,已经疯魔了。 从天堂到地狱,多年的愿望彻底落空失败,这样的打击,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的。 底下的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但没一人执行。 就夜傅铭现在这处境,还皇上,小命都保不住了,这时候拜他,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皇上!” 一直静默的站在一旁,脸色难看的太后,终于出口。 她疾步跑向庆帝,庆帝躺在地上,抖动的身体蜷缩着,状态极差。 “太医呢?传太医!” 太后扯着嗓子命令。 因为之前萧有望受伤,就已经有人去请御医了,太后刚下命令不久,就有御医来了,给庆帝诊治。 “皇上,皇上他似乎是中中风了。” 太医的话后,原本已经安静的大殿,再次变的喧闹嘈杂起来。 季言祖躬身上前道:“太后,皇上现在这样,根本就不能再处理朝政,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太后做主,早立新君!” 其他大臣纷纷附和。 “什么新君,朕就是皇帝,皇上,这皇位是朕的,你们这些大逆不道的,居然想要篡夺朕的江山,朕要杀了你们,诛你们九族!” 夜傅铭义愤填膺,落在其他人眼里,就和傻子疯子无异。 庆帝倒在地上,他虽然暂时说不出话来,但是是有知觉,也有意识的,听那些人说要让太后立新君,气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只是暂时说不出话来,只要好好休养一段时日就会好的,凭什么让他将江山拱手让给别人? 他不同意! 不不不,这都是苏梁浅的阴谋,那几个给他看诊的御医,肯定也是苏梁浅的人。 “十二皇子温良恭厚,性情秉善,堪当大任!” 这种情况下,苏梁浅半点也没避嫌,直接举荐夜思靖。 她走至太后的身侧,看着底下那些乌泱泱的大臣,“你们有什么意见?” 有人附和赞同,但更多的是不做声,而那些不做声的,十有八九,自然都是不同意的。 要说夜傅铭虽然没什么助力,但这段时间,好歹也结交了不少大臣,而夜思靖,是实打实的没和任何人有往来。 夜思靖继位,那苏梁浅的影响力更大,但是苏梁浅并不好结交,近来很多人都和她套近乎,但都被拒之门外,这样的人,对一些喜欢靠着谄媚奉承之术往上爬的人,自然不会喜欢。 不过这样的人,就是墙头草,根本就不敢有自己的原则。 如果说夜傅铭是半道上杀出的程咬金,夜思靖更是。 “不行,朕不同意!” 夜傅铭坐在龙椅上咆哮。 苏梁浅转过身去,面对着夜傅铭。 与其说夜傅铭是坐在龙椅上,倒不如说他是抱着龙椅的,脸上挂着痴痴的笑,难舍难分。 苏梁浅提着裙摆,一步步走向夜傅铭。 “夜傅铭。” 苏梁浅走至夜傅铭的身前,轻轻叫了声,夜傅铭沉浸在自己的美梦当中,都没听到,苏梁浅又重重叫了声,他才扭过头来。 他微仰着头,看着苏梁浅。 苏梁浅抿着嘴唇,素净的脸,神色极其寡淡,但是那双眼睛,却仿佛有魔力似的,就好像一个很深的漩涡,仿佛能将人吸附进去。 夜傅铭就那样盯着苏梁浅,觉得自己好像被吸进去了一般,意识在短时间内,有了片刻的清醒。 “你为什么要处处针对我?” 他问苏梁浅,声音不重。 这是他内心最大最深的困惑。 他不明白,每每苏梁浅针对他,他都莫名其妙,他明明没有做任何得罪她的事,甚至因为她的聪慧,有意交好,一直都很小心的巴结,她为什么要一直针对他,就好像他们之间,是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 他总觉得,他和苏梁浅之间,有很深的牵绊,仿佛是有什么,他都不知道的事,他不止一次浮现过这样的念头,但又觉得不可能,他又没失忆,如果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不是你,我就是皇帝了。” 江山,皇位,这是夜傅铭内心最大的执念。 夜傅铭呆呆傻傻的,除了困惑,还有不甘心。 苏梁浅抿着嘴唇勾起,渐渐上翘,一点点低下身去,指了指他身后的龙椅道:“要不是我,你连这样短暂的坐在上面的机会都没有,夜傅铭,你对不起我,这是你欠我的,不过现在,一切都该结束了!” 苏梁浅说着,利落的取出一枚早就准备好的丹药,当着所有人的面,扔到夜傅铭的嘴巴里面。 夜傅铭吞进去没多久,就掐着喉咙,口吐鲜血,瞪大着眼睛,倒在了金龙椅上。 苏梁浅看着夜傅铭被献血染红的头身,他的眼睛瞪的那样的大,不甘心不瞑目极了,还很痛苦,以及很深的疑惑。 他到死都不明白苏梁浅针对他的缘由,就像上辈子最后的最后,苏梁浅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斩草除根,她和沈大哥,明明对他都那么忠心,没有一点二心。 苏梁浅却松了口气,仿佛是身上紧绷着的神经都松懈了下来,长长长长的舒了口气。 那种突然的轻松,就好像是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有那么一瞬间,苏梁浅觉得自己连支撑住身体的力量都没有,更不要说去查看那些官员对她毒死夜傅铭此举的反应了。 就在半蹲着的苏梁浅觉得自己要倒在地上的时候,突然被人扶住,她转身,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谢云弈扶着她,站在她身后,见她回头,冲着她笑笑。 苏梁浅看着这样的谢云弈,鼻头发酸,想哭,但是她并没有忘记,身后的那群大臣,控制住了自己这样的情绪。 她这次直接蹲在地上,和不瞑目的夜傅铭对视着,小声道:“你的所作所为,就算将你千刀万剐都不为过,让你死前还能做着皇帝梦,便宜你了!” 苏梁浅的声音轻轻的,仿佛有万千的感慨唏嘘,却又是轻松至极的。 苏梁浅的手撑着谢云弈的,借着他的力量,站了起来。 她立在龙椅侧旁,看着底下一部分徘徊不定的大臣,“你们有什么意见,说,错过了今日,今后就没机会了!” 好几个大臣欲言又止,可看着苏梁浅那张冰冷的脸,又不敢说半个不字。 那样遇神杀神,遇魔弑魔的气势,哪里像个十五岁女孩?他们哪里敢说不?但是很多人对这个决定,是十分不赞同的,不少人心中最属意的还是四皇子夜枭然,但夜枭然没在京城,夜枭然最大的助力,姚放也命丧黄泉。 “皇上以前清醒时,经常和哀家夸赞十二,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太后附和着苏梁浅的话,站夜思靖。 王承辉走至滚下台阶的庆帝身侧跪下,“皇上深谋远虑,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承辉之后,季无羡还有朝中几个都握有实权的大臣,纷纷附和,其他迟疑的众人,很快全部跪下。 苏梁浅看着那些跪在自己脚边的大臣,扭头看向谢云弈,笑了。 她勾着唇瓣,嘴角上扬,绽放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发自内心的美好。 早朝结束,朝中的官员,可以说是劫后重生,简直虚脱了要,离开的时候,腿都是哆嗦着的。 虽然没有任何人的吩咐,但今早发生的事情,他们显然是不敢往外乱说的。 朝中的官员陆续都已经走光了,沈大夫人都还不能从那种悲痛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还躺在地上。 她的哭声已经止住了,但是眼泪却停不下来,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太后的情绪,也是非常的低落沮丧。 当年的事情,她并非完全不知情,但是具体的情况,她却不是特别的清楚,但这依旧让她和庆帝疏远了,今天得知实情,整个人也是备受打击。 “舅母,您先去太后的宫里等我。” 苏梁浅走至沈大夫人,抚着她的脸,整理她的发,柔声说道。 沈大夫人依旧掉着眼泪,半点反应也没有。 苏梁浅没再说什么,跟着被人抬走的庆帝,留了季无羡善后。 庆帝被抬回寝宫,重新躺在了床上。 他张着嘴,非常努力的想说话,但是虽然能发出声来,却不能完整的表达出自己想要说的话。 “皇上。” 苏梁浅屏退了不相干的人,坐在床边,看着庆帝,她的面色冰冷,仿佛没有情绪,却又仿佛情绪浓烈到了极致。 庆帝盯着苏梁浅,眼神是很深的恐惧。 虽然他在金銮殿倒下后,她对夜傅铭下手没亲眼看到,但心里却是知道有这回事的,苏梁浅手段狠辣,不畏人言,饶是是他,也不由生出忌惮畏惧。 “皇上不用害怕,我如果想要你的性命的话,你已经死了,活不到现在。” 苏梁浅口气淡淡的,“你也不用那么紧张,好好休息几个小时,你还是可以再说话的。” 庆帝眼睛滴溜溜的转动,迸射出亮光,苏梁浅嗤笑了声,“皇上还抱着侥幸的心理呢,难道你看不出来,王家已经和我合作了吗?现在整个皇宫,都在我的掌控之中,皇上身边伺候的,也是我的人,你还想翻出什么浪来呢?不管你说什么,我不想让他传出去的,他都传不出去!” 苏梁浅似笑非笑,在庆帝看来,却无比的残忍。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竟然栽倒在了一个小姑娘手上。 苏梁浅缓缓起身,“皇上,你对沈家所为,朝中大臣都知道了,你觉得,朝中的那些大臣,还会像以前那样吗?皇上先休息,也好好冷静冷静,我等您能说话了再进来谈,我还给您准备了额外的惊喜。” 苏梁浅扔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一直在外面等着的胡公公躬身走到她面前。 “我知道胡公公想说什么。” 苏梁浅看着胡公公,在他之前开口,“我很快会送你和你的家人团聚。” 胡公公面色一僵,苏梁浅笑道:“胡公公放心,我和姓夜的不同不会恩将仇报,过河拆桥。他们现在都很安全,胡公公若是出宫,提前找人知会我一声,我自会安排你们团聚,我就在外面,皇上能正常开口了就找我。” 苏梁浅朝着胡公公点了点头,出了庆帝的寝殿,就看到谢云弈在门口站着,一身紫衣,身长玉立,在看到苏梁浅后,抬脚向她走去。 “浅儿。” 苏梁浅笑,明明一切顺利至极,但是她的笑容,却略有些惨淡,有种凄凉的悲伤。 苏梁浅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起来,漂亮的眼眸起了水雾。 谢云弈没有再多说什么,握住她的手,将她搂在怀里。 苏梁浅靠在谢云弈的身上,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她这是高兴,如愿以偿,是件值得高兴期盼的事。 苏梁浅靠在谢云弈怀里,深吸了口气,这种依靠,给了她精神的支撑,让她心安。 两人就那样拥抱在一起,好久,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苏梁浅先开口。 “四舅舅呢?” “在进宫的路上。” “萧有望那边情况怎么样?” 苏梁浅对萧有望并没什么好感,但这次的事情,能进展的这样顺利,萧有望确实帮了她很大的忙,他受伤,虽然更多的是为了私心,但同时也是帮她力证沈家之事。 “不清楚,你要想知道,我让人去打听一下,肚子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苏梁浅摇头,她没胃口,什么都不想吃。 谢云弈见她这样子,难得没有勉强。 “皇上情绪激动,一时半会的,没那么快好,我们找个地方坐着休息一下。” 庆帝不能说话,并不是因为中风,而是苏梁浅让胡公公对他下了药,不过庆帝那样子,确实有几分被气的中风的症状。 苏梁浅这一等,就是傍晚。 傍晚,天稍稍有些暗,还没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胡公公从殿内出来。 苏梁浅这边,除了她和谢云弈,还有下午过来的太后和沈大夫人,两人的精神状态极差,尤其是沈大夫人,就和丢了魂似的。 “皇上已经能说话了,要见县主您呢。” 胡公公算是已经帮着苏梁浅对付皇上了,但是因为苏梁浅的处事方式,他并没有被暴露,在皇上这里,还是忠心的,这几个时辰的时间,他一直都在里面劝庆帝。 “能说话了,好好好,我刚好找他问清楚,他为什么要那样对沈家,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夫君和儿子!” 失魂落魄的沈大夫人听说庆帝醒来的消息,就好像被扯动的木偶人,整个也跟着清醒了过来。 她站了起来,义愤填膺的,整个人仿佛燃着火,要炸了一般,就要冲进去找庆帝算账,被太后拦住,苏梁浅也制止她。 “我知道大舅母您现在很难受,这样的事实,您根本接受不了,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杀了皇上就能解恨了吗?这也不是我们的目的!舅母放心,我会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的!” 她们的目的,是替沈家的人沉冤昭雪,不过对庆帝这样的杀人凶手,罪魁祸首,她必然也不会放过。 苏梁浅又安抚了沈大夫人好一会,沈大夫人虽然同意放过庆帝,但情绪却依旧没平复下来。 “您和太后回慈安宫,我和皇上谈。” 苏梁浅看着拧着眉头,忧心忡忡的太后,“太后放心,我不会对皇上怎么样的,他虽然该死,但不应该我来动手。” 苏梁浅知道,太后过来,其实还是担心庆帝的情况,怕她要了庆帝的性命。 太后叹了口气,“他毕竟是十二的父亲,十二登基,如果他不开口,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皇上和皇室都对不起沈家,但是如果十二继位,皇室的颜面,不能不顾啊。” 苏梁浅点了点头,扯了扯谢云弈,前去找庆帝。 “如果太后和大舅母都在的话,四舅舅要来了,别让他们碰上了。” 苏梁浅交代了声,和胡公公一同进了寝殿,谢云弈则留在门口,在苏梁浅进去后,找人吩咐事情去了。 ------题外话------ PS:晚点还有最后一章 第四百二十二章:大结局(终) 床上,庆帝已经醒了,背靠着床头坐着,脸色苍白铁青,眉头打结,额头几乎拧成了川字。 “苏梁浅,你可知罪?你姓苏,沈家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朕待你不薄,你竟然大逆不道,恩将仇报!” 苏梁浅一进来,还没站稳,庆帝就开口呵斥,他这一说话,呼吸急喘,脸都涨的通红起来。 胡公公看了庆帝一眼,意味不明,苏梁浅走到床边,直接嗤笑了声,“皇上还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吗?” 苏梁浅看庆帝,只觉得自以为是的他额头写着个蠢字。 “我是姓苏,但我骨子里流着的是沈家的血,我是在沈家,由我外祖父和几个舅舅拉扯长大的,这一点,皇上不是很清楚吗?待我不薄?你待我哪里好了?京城泗水之灾,我出银子出力,你给了我什么?要说忘恩负义,我怎能及的上你半分?” 苏梁浅嗤之以鼻,一脸不屑。 “我没时间和你说这些废话,你对沈家所为,就和当初七皇子的事情一样,朝堂上,已经人尽皆知了。” 胡公公见苏梁浅站着,极有眼力劲,搬了条凳子前来,苏梁浅坐下,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替沈家沉冤昭雪,还我外祖父还有我四舅舅他们一个公道清白。第二,我要你在我外祖父他们的牌位前下跪认错,然后在护国寺吃斋念佛七七四十九天,超度沈家还有那些战死沙场的英魂。再就是第三,我要你即刻退位,将皇位传给十二。” 苏梁浅坐在庆帝对面,面无表情的说出自己的要求。 她的每一条要求,对庆帝来说,都过分至极。 庆帝恼火,“苏梁浅,朕是皇上,一国之君,你让朕向他们下跪认错,朕” “你要是不照做的话,我就将你当年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全部公诸于众,皇上觉得,那个位置,你还能坐的上去吗?还有人会臣服于你吗?不管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现在皇位,在我的掌控之中,你如果不愿意下跪认错,那我就让人将你绑起来,带到沈家的祠堂,让你在里面跪上三天三夜。” 庆帝心虚,眼神都躲闪了起来,更因苏梁浅的威胁恼怒。 “你没有证据,你以为你说什么,那些人都会相信吗?朕是皇帝,你说的那些,朕不承认!只要朕不松口,就算十二坐上了那个位置,也会落人话柄,遭人议论,其他皇子和朝臣也会有异心。” 庆帝提起这些,颇为得意,就好像夜思靖不是他的儿子,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证据?皇上要的证据,很快就到!” 苏梁浅话落,外面,谢云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随从打扮的男子。 在入寝殿前,他低垂着脑袋,跟在谢云弈身后,进门后,他似是有些迫不及待,加快脚步,越过了谢云弈,走到了他的前面,直奔庆帝。 “夜兄,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他还没走到庆帝身边,提前就开了口。 在床头靠着的庆帝,狠狠的一震,侧过身,扭头望去,沈安永刚好在这时候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相对,视线相交。 庆帝整个人就好像是被定格住的泥塑的,他瞪大着眼睛,眼底是深浓的化不开的惊恐,嘴唇哆嗦着,又和之前在金銮殿似的,抽抽的厉害,说不出话来。 不说庆帝,事先并不知情的胡公公也吓的傻眼了,双腿发软,坐在了地上。 沈安永很快走到庆帝面前,他黑沉的眼眸,是滔天的仇恨,扬起拳头,就给了庆帝一拳,庆帝被打在了床下。 沈安永还觉得不解气,欺身上前,骑在庆帝的身上,继续打他。 因为太过震惊恐惧,庆帝就傻傻的瞪大着眼睛,话都说不出来。 苏梁浅见沈安永有些失控,上前制止,“舅舅,他现在还不能死。” 沈安永那张麻木的仿佛没有情绪的脸满是愤怒,扬着的手,紧握着的拳头,还有鲜血,被苏梁浅制止后,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平复情绪。 “你出去,我要和他单独待会。” 苏梁浅看了眼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庆帝,沈安永继续道:“放心,我不会让沈家的人背上弑君的罪名,我只是想要单独和他说会话。” 苏梁浅松了手,和谢云弈离开,胡公公跄踉着爬了起来,也跟着一起。 殿内,很快就只剩下沈安永和庆帝两个人,沈安永手扶着地,有些艰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浅儿对你提了什么要求,不管她说什么,你都要答应,不然我就将你当年勾结南楚和西晋的信件公诸于世,夜嘉庆,如果那样的话,你就算死,也没有脸面去见夜家的列祖列宗吧,你连入皇陵的资格都没有,就只能做孤魂野鬼!” 沈安永盯着庆帝,眼神发狠。 “好,现在我们来说说当年的事!” 沈安永和庆帝在里面说话的时候,苏梁浅就在门口,和谢云弈一起坐在门口。 已经入夜了,外面的风极大,苏梁浅倚在谢云弈的肩上,就那样靠坐着,任由风吹她的头发。 她此刻的心情,太过复杂,自己都说不清楚。 明明该轻松至极,却疲累万分,就连话都不想说,她很庆幸,这时候,身边能有谢云弈陪着。 沈安永和庆帝这一聊,就是三个多时辰,苏梁浅也在外面那样靠着谢云弈坐了三个多时辰。 她闭着眼睛,明明累到了极点,但是却一直都没睡过去,一直到沈安永从里面出来,她听到脚步声才起身。 “四舅舅。” 苏梁浅转身面对着沈安永,叫了声。 沈安永眼睛发红,眼睛里面都是水汽,还有血丝,脸上还有泪痕。 他的身上依旧有愤怒,但是更多的是悲伤,失魂落魄的。 苏梁浅握住沈安永的手,拍了拍,“沈家和舅舅的冤屈昭雪,舅舅应该高兴才对,为那种朋友悲伤,不值得。” 如果伤害沈家的是别人,沈安永或许不至于这样,能伤害自己,伤害自己最深的,往往都是付出感情的亲友。 “等天亮了,你随我一起去沈家,见见外祖母他们。” 沈安永往外走了两步,靠在门框上,摇了摇头,“我已经死了。” 他身体下滑,坐在地上,“在来之前,我答应了公主,一旦沈家昭雪,我的目的达成,就陪她一起回西晋,她和我呆在这里,每天都很不安。而且” 沈安永稍顿,一脸的怅惘,“我虽然姓沈,是荆国公府的男儿,但这里已经没我的位置了,沈家,我回不去,这里,我也回不来了,既如此,也没必要让你外祖母再难受。” 沈安永哽咽,“我偷偷瞧瞧她们,知道她们过的好,就安心了。” 苏梁浅看着满是伤怀的沈安永,她不得不承认,沈安永顾虑的很有道理。 就算沈家平反了又怎么样?在其他人眼里,沈安永早已经死了,他如果回来,就算证实自己是冤枉的,也还是会有人指指点点,他在北齐,过不好的。 而且,公主对他确实情深一片,他在西晋又有孩子,有自己的生活,那里才是他的家。 但是如果可以选择,苏梁浅知道,沈安永想做的依旧是沈家四郎,而不是西晋的驸马。 “有我在一日,定倾尽全力,保北齐和西晋太平。” 沈安永盯着苏梁浅,郑重如宣誓。 苏梁浅忍着想哭的冲动,看着沈安永,扯着嘴角笑道:“这么感伤做什么,西晋和北齐路途虽远,但舅舅想要回来,随时都可以,我时不时的也会去西晋看你和四舅母还有我的两个表弟妹的!” 沈安永也勉强挤出了笑,拍了拍苏梁浅的肩,“有你这样的外甥女,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外祖父和你几个舅舅还有表哥都没白疼你,我先走了。” 沈安永看着苏梁浅,满是欣慰,话落,转身离开。 明明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却佝偻着背,苏梁浅目送他离开,转身再次进了殿。 庆帝并不在床上,而是在地上躺着,鼻青脸肿的,眼睛青紫的都看不出红了,发丝凌乱,狼狈至极。 庆帝听到脚步声,知道是苏梁浅进来了,缓缓开口,“你说的那些要求,朕都答应,但是你必须答应朕一件事。” 庆帝开门见山,苏梁浅也不拐弯抹角,道:“你说。” “离开京城,你必须离开京城,并且保证不再干涉朝堂上的政事,朕有生之年,都不准再回来,朕不想看到你。不然的话,十二就算继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除非他将他的那些兄弟都杀死,不然的话,会有人一直以此为由惦记他的皇位,十二的为人你知道,他下不去那个手。” 庆帝躺在地上,眼睛也是闭着的,要不是那一张一合的嘴,仿佛都死过去了一般。 “好,我答应你。” 苏梁浅很是爽快,没有太久的迟疑就答应了。 “还有吗?” 庆帝没再应答。 “你不说话,那我就当没有了,我可以答应你离开,但是如果我外祖母出事,我必须得回来,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进宫。我一心扶持十二,并非因为权势,而是我觉得,这江山,该有我们沈家的一份,沈家现在就剩下一个沈大哥和满门的孤寡,交给其他任何人,我都不放心。” 苏梁浅表明自己的态度,并不在意庆帝是不是相信。 “既然你愿意配合,那你对沈家做的那些事情,就只有今日早朝的那些大臣知道,并不会传到百姓耳里,就和七皇子一样,所以皇上放心,你将来死了,只会被夜家的列祖列宗斥责,不会有百姓对你喷口水的,这几日,皇上就安心养着,三日后早朝,殿下,皇上该说的说,早朝结束后,我接您去沈家,之后再去护国寺。” 苏梁浅说完自己的安排,转身就走,气的庆帝剧烈咳嗽。 “乐安!” 他撑着翻了个身,看着苏梁浅离去的背影,叫住了她。 “朕知道,朕对不起沈家,对不起你四舅舅,朕也不知道朕那个时候着的是什么魔,竟然犯下这样的弥天大错,朕后悔了,朕这些年一直非常后悔自责,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朕,朕知错了。” 苏梁浅停下,转身,看着如死狗一般的庆帝,面色淡然,并无动摇。 “我知道,不然的话,皇上不会去远慧大师那比去后宫还勤,远慧大师都告诉我了。” 苏梁浅话落就走,庆帝却再次被震的反应不过来,他没想到,远慧竟然也是苏梁浅的人。 苏梁浅再从庆帝这离开,去了慈安宫。 已经是第二天了,天都快亮了,沈大夫人却没睡,不仅仅是她,太后贤妃她们也都没休息,都在等苏梁浅回来呢。 “皇上亲口答应,替沈家昭雪,向沈家认罪,将皇位禅让给十二,但是当年的那件事,事情具体的真相,不会外传。” 庆帝是北齐的君主,那件事一旦传出去,皇室就会沦为笑柄,百姓对江山皇室也容易丧失信心,现在边境不安定,继位的又是夜思靖,苏梁浅不可能丢给他一个这样的烂摊子。 苏梁浅的处事结果,正是太后想要的,她长舒了口气。 沈大夫人虽然依旧不甘心,但她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只流着泪,愤愤不平道:“真是便宜他了。” 她的情绪激动,状态依旧糟糕,这个样子回去沈家,沈老夫人肯定会追问,苏梁浅不放心,沈大夫人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说出什么。 “三日后,皇上早朝结束,会去沈家,向外祖父他们赔罪,舅母,您那个时候再回去,或者再过一两日的。” 沈大夫人同意。 苏梁浅和谢云弈提前出宫,将这个好消息告知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大喜,病好了大半,即刻就着人去准备庆帝祭拜的事。 很快,沈家上下都知道了这事,齐齐大喜。 三日后,庆帝按着对苏梁浅的允诺早朝,在朝上宣布了沈家被冤枉一事,下达罪己诏,公布天下,并且提出禅让皇位一事,夜思靖在一个月后登基,随后带领朝中武百官前往沈家。 其实,庆帝是不愿意答应苏梁浅那些请求的,因为他这样做,等同于向朝中的武百官承认了当年的事,但是除非他想将事情闹大,不然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 庆帝在沈家的祠堂,跪着向沈家的英烈忏悔,之后前往护国寺,替沈家还有惨死枉死的将士超度,在北齐引起极大的轰动。 庆帝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沈安永乔庄,混在了人群。 他看着庆帝忏悔,也亲眼看到了沈老夫人她们。 沈老夫人的情绪说不出的激动复杂,并没有发现沈安永。 庆帝在护国寺,和护国寺的僧人一起,连着七天七夜,吃斋念佛。 因为身体虚弱,再加上情绪激动起伏大,七天后,庆帝是被人抬着回宫的。 一切尘埃落定,沈家的冤屈终于昭雪,沈家除了知晓内情的沈大夫人,沈老夫人和沈家其他几个夫人心情都很好,整个沈家,都沉浸在一片洋洋的喜气中。 这一日,沈家众人齐聚一堂,沈五夫人和沈琦善也在场。 沈老夫人多年的愿望成真,心情格外的好,将她们放出来了,不仅仅是她们,沈睦茵也来了。 一众人话说的正高兴的时候,沈琦善看着笑容满面的沈老夫人,又提起了自己的婚事。 “祖母,现在表弟继位,姑姑成了太后,萧家就算再放肆也不敢对我怎么样,您可以放心让我如愿了吧?” 满屋子的笑声静止,沈老夫人的脸色一下变的难看起来。 “祖母要还不放心,可以让皇上赐婚。” 沈大夫人冷着脸,简直想骂人。 苏梁浅端坐着,转身面对着沈琦善,沈五夫人在这时候请求道:“母亲,您就让她如愿吧!” “沈琦善,沈家能有今天,你没有出半分力,十二还没登基,就算登基,他根基不稳,萧家是重臣,你嫁到萧家,嫁给萧凭望,不是拉拢笼络,是让他离心的,还会引起王家的不满,我做那么多,不是为了你。” 沈老夫人刚刚没想到这茬就生气,听了苏梁浅的话更生气,让沈五夫人和沈琦善赶了出去。 “执迷不悟,你们就在院子里好好反省,老五媳妇,你要还无理取闹,沈家就别呆了!” 沈老夫人端坐着身,很有魄力,让人将她们二人赶了出去,众人又说了会话,很快又到了苏梁浅和沈老夫人沈大夫人说事情的时间。 沈老夫人本就喜欢苏梁浅,这次的事情后,对她更是满意,不但满意,还有感激和愧疚。 “浅儿,你辛苦了。” 庆帝从沈家离开去护国寺,苏梁浅生了场病,连着昏睡了几天几夜,沈老夫人她们吓坏了,也心疼坏了。 苏梁浅摇了摇头,走到沈老夫人身边。 “外祖母,我有件事要和您商量,我可能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一惊,俱是不舍,一直心不在焉情绪低落的沈大夫人握住苏梁浅的手,着急问道:“离开?为什么要离开?你要去哪里?” 苏梁浅握住沈大夫人的手,轻拍了拍,微笑着道:“祖母舅母,你们先不着急,听我说!” 苏梁浅正要解释,外面,秋灵兴冲冲的跑了出来,“小姐小姐,公子来了,还有季夫人,他们带了许多东西来!” “老夫人,沈家嫂子!” 秋灵话落,外面就传来了季夫人爽朗的声音,紧接着,她就进了屋,一起的还有谢云弈季无羡。 谢云弈一身蓝衫,腰间挂着玉佩,身长玉立,风流邪肆,更显尊贵。 他们进屋后,院外也开始变的嘈杂喧闹起来,隐隐夹杂着箱子落地的声音。 “我是替小谢说亲来的,聘礼都备好了,老夫人要不要去看看,要是不满意,只管提,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月亮,小谢都会想法子弄下来。” 沈大夫人松了手,跑到院子里一看,原本宽敞空阔的云霄院,摆满了箱子,正是谢云弈抬来的聘礼。 苏梁浅不止一次的在沈老夫人沈大夫人她们面前提起谢云弈,沈家的事情进展能这样顺利,谢云弈功不可没。 要说谢云弈是沈家的恩人,那是一点都不为过的。 而且不管是长相还是人品,谢云弈都无可挑剔,对苏梁浅更是体贴入微,更难得的是,他和苏梁浅是两情相悦。 这门婚事,不管是谁,都没有阻拦的理由。 而且,谢云弈将聘礼抬到沈家,而不是苏家,这一点,也让沈大夫人十分满意。 季夫人是个会说的,坐下后,滔滔不绝,季无羡从旁时不时帮衬几句,屋子里都是说笑声。 中午,沈家留谢云弈用饭,他和苏梁浅的婚事算是得到了认同,暂时定下。 傍晚,谢云弈离开,苏梁浅跟着沈老夫人再回到了云霄院。 “时间过的真快啊,眨眼浅儿都要成婚嫁人了。” 沈老夫人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手里撑着拐杖,感慨着道。 “你离开京城,是因为谢云弈?” 庆帝让苏梁浅离开京城一事,除了谢云弈,苏梁浅谁也没告诉。 今日,谢云弈让季夫人上门说媒,并且带上聘礼表诚意,这也是苏梁浅的主意,她需要一个正大光明离开京城的理由,而且不能让她们担心。 但是,如果沈老夫人她们知道她离开,并非自愿,而是庆帝逼迫,心中肯定会更加的愧疚自责,难以安宁,还有夜思靖估计也不会好过,那并非苏梁浅所愿。 而且,回京的这一年,发生这许多事,现在夜傅铭死了,各种心愿已了,她虽然轻松,但神经却还是绷着,仿佛身在京城,就不能安定。 苏梁浅自己也想离开京城,去外面走走。 “谢云弈并非孤儿,还有上了年纪的祖父,他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看看了,以前都是他帮着我跟着我,我既下决心嫁给他,自然应该追随他。” 今后天涯海角,谢云弈想去哪里,她都是愿意跟着的。 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对视了一眼,沈大夫人赞许的点了点头,“他家在何处?离京城远吗?他之前不是说会在京城安家的吗?”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苏梁浅说的是很有道理的,但是沈大夫人她们舍不得。 “他这个年纪,想必祖父岁数也不小了,就算于理不合,如果路途遥远,为免他老人家舟车劳顿,也应该你去拜见他,但是你外祖母岁数也大了,你要离京太久你在云州多年,回来京城也不久,我们都会牵挂你的。” 沈大夫人待苏梁浅,就和自己的亲闺女儿似的,现在沈家的事了了,苏梁浅更成了她精神寄托般的存在,想到苏梁浅要走,她心里都是空落落的,整个人都提不起劲来。 沈老夫人也是差不多,满目的不舍。 “外祖母舅母这是做什么,生离死别一样,我就是和谢云弈去他的家,又不是不回来了,我还会回来的,我跟着谢云弈拜见他祖父只是一部分的原因,最近这一年,我呆在京城,每日都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我想趁此机会,出去走走散散心。我去哪里,都会让人知会你们的,外祖母要是想我了,派人告诉我,我很快就会赶回来的,不管我嫁到哪里,这里都是我的家,你们是我的亲人。” 她是答应了庆帝不假,但她不是君子,不是每次允诺的事,一定会践行,这主要还是看她的意愿,而且庆帝现在的情况,能不能活过今年都是未知数。 沈老夫人叹了口气,“我们就是担心,那么远,你” 苏梁浅笑问道:“担心我什么?担心我被欺负吗?外祖母,舅妈,你觉得我,会被欺负吗?欺负我的人,谁有好果子吃?而且,谢云弈护着我还来不及呢,我不欺负他就不错了。” 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看着苏梁浅自信满满的样子,失笑。 确实,苏梁浅不是沈琦善,就她不吃亏的性子,谁找惹她谁倒霉,这确实是她们多虑了。 不过,最让两人开心放心的是苏梁浅在提起谢云弈时脸上的神采。 “谢云弈长谢云弈短的,一个姑娘家家的,也不害臊。” 苏梁浅做了个鬼脸,“我都认他做我夫君了,有什么害臊的,我离开后,外祖母若是给沈大哥去信,告诉他我要成婚一事,如果他回来,身边没有合适的姑娘,外祖母和舅母就帮他做主相看了吧。” 苏梁浅决定离开,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沈卓白。 他对她的感情,她心里清楚,但是和上辈子一样,她注定负他,既如此,早点让他绝了那个心思,也是好事。 苏梁浅这边做通了沈老夫人沈大夫人的思想工作,和谢云弈商量,决定五日后就离开。 这期间,她回了趟苏家,安排了五姨娘和还没满周岁的苏念恩离开,至于其他人,她不会落井下石,但是帮衬,她不是圣人,没那么宽宏大量。 宫里即将继承皇位的夜思靖也得知了苏梁浅要离开的消息,来沈家找她。 身在皇家,人人都想当上皇帝,夜思靖这样的心思却不重,不过对此他也不拒绝,但是因为苏梁浅要离开,他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低落又沮丧,还有不安。 “表姐,您一定要离开吗?可以晚几个月吗?我,我刚继位,对朝中的人和事都不熟悉,你不在身边,我不安心。” 夜思靖看着苏梁浅,表现的很是忐忑。 他是真的很忐忑,他能当皇帝,是苏梁浅一手促成的,他对苏梁浅也一直很倚赖,她这个时候说走,夜思靖只觉得自己主心骨都没抽走了。 苏梁浅思量着,不同于对沈老夫人她们,将真相告诉了夜思靖。 “我这次走,不仅仅是我自己想走,这也是皇上的意思,他觉得我对你的影响力太大,他不希望我留在这里继续影响你。” 夜思靖震了震。 “我已经答应皇上了,皇上做到了答应了我的事情,那我也要言而有信,不过我只是暂时离开,并不是永久。十二,表姐知道,你是个重情的孩子,皇上又是你父亲,但是身为帝王,是不能太重情的,你要学会辨别,哪些人值得哪些人不值得,该狠的时候,一定要有魄力。” 苏梁浅像对待晚辈似的,语重心长。 “还有,你不要担心,我虽然走了,但你还是有人扶持的,萧凭望为人正直,王承辉也是能担得起事的,还有季无羡,这几个人与你是同辈,他们会尽心辅佐你的,朝中多数大臣还是忠心的,那些趋炎附势的,这次投靠了七皇子的,你心里都有数,十二,我相信你,会是个好皇帝,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可以以你为荣。” 苏梁浅陈词激昂,说的夜思靖都热血沸腾起来,恨不得马上登基,做出一番功绩。 “身为帝王,总是要独当一面的,不过我永远都会是你的倚靠,我肯定会回来的,这样,我保证,等你成年大婚,我肯定赶到,喝你的喜酒。” 苏梁浅又说了不少宽慰的话,夜思靖渐渐接受了她要走的消息。 “表姐,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你为我,为母后,还有沈家做的,我会一直记着的,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苏梁浅拍了拍夜思靖的肩,微笑着满是信任,点了点头,“我相信!” 时间过的极快,很快就到了苏梁浅和谢云弈离开的日子。 虽然苏梁浅和谢云弈再三强调什么都不需要,但沈老夫人沈大夫人她们还是准备了许多东西,多都是药材,服用了对老人身体好的。 一早,马车就停在了沈家门口。 “说好的好兄弟,去哪里都带着我的,你们就这样撇下我,将我留在京城。” 季无羡拦在马车前,嘴巴撅的老高,一脸郁卒。 他做谢云弈的跟屁虫习惯了,而且也不喜欢京城,现在苏梁浅和谢云弈离开,他却要留在京城,过早起上朝,每天累的和狗一样的生活,对季无羡这样自由惯了的人来说,他心情能好才怪。 “十二他过去那些年都呆在冷宫,朝中没有任何助力,就只能留你在这里帮他了,而且你这老大不小了,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季夫人他们都急着抱孙子呢,就辛苦你了,放心,我和谢云弈玩够了就会回来的,也不会很久,也三两年。” 季无羡一听三两年,脸上更是一点光都没有。 “这个,我走之后,你替我交给王承辉和五皇子。” 苏梁浅一早就取出准备好的信件,给季无羡。 季无羡也没问写了什么,接过,道好。 “我和谢云弈最信任的就是你,京城要有什么事,你第一时间通知我,还有沈家,也拜托你多照顾了。” 苏梁浅这般态度,季无羡就是有不满,想要抱怨几句都说不出口。 苏梁浅叮嘱完季无羡,和谢云弈拜别了沈老夫人沈大夫人她们,上了马车。 马车出了城,被人拦住。 “苏妹妹就这样走了,说都不说一声,还说将我当姐妹,都是假话吧,真是让人伤心!” 苏梁浅闻声,撩开车帘,就见昭檬公主站在马车车前,一脸气恼,旁边是萧凭望,还有王承辉。 “你们怎么来了?” 苏梁浅面上一喜,跳下了马车。 “我不来,是不是连你离京前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昭檬公主还说着话,就红了眼圈,有些怪苏梁浅,却让人无从生气,反添不舍。 “我就是和谢云弈去见他的家人,顺便游山玩水,又不是不回来了,别生气伤心了,我就是怕出现这样的场景,怕离别伤感,我错了还不行了吗?” 昭檬公主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吸了口气,“怎么说走就走了?” 苏梁浅解释道:“不说了吗?去见谢云弈家的长辈啊,而且我这一年多在京城的日子,你也知道,我自己也想出去透透气。” 苏梁浅面上带笑,豁达至极,让昭檬公主觉得自己再继续生气难受下去就是小题大做了。 “大人。” 萧凭望见昭檬公主和苏梁浅话说都差不多才上前,恭敬的面对苏梁浅作揖行礼。 苏梁浅想到方才自己在马车时,昭檬公主和萧凭望两人站在一起的,且距离很近,指了指他们,笑着问道:“你,你们” 昭檬公主红了脸,萧凭望挠了挠头,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这样子,苏梁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们二人是我保的媒,我最初就是盼着你们二人琴瑟和鸣,恩爱和睦,这就好,是个好消息,我离开心里都更安心些。” 苏梁浅满脸的笑容,发自内心的高兴。 “我和凭望商量了一下,打算离开京城。” 苏梁浅挑了挑眉,面带疑惑,昭檬公主解释道:“十二皇弟是真正的心慈仁厚之人,贤妃也贤淑大方,再有你的面子,他们不会有事,我很放心。” 萧凭望继续道:“我打定主意,此生只娶公主一人,现边境时有动乱,地方也不是安定,我就是个武夫,在京城出不上什么力,打算去真正需要我的地方,公主已经答应和我一起,如果沈小姐还是执意进门,那” 苏梁浅看着萧凭望为难的样子,摆了摆手,“我一早就说了,你们不用看我的面子,我也说了,这事我不掺和,你们不必为难,你们过的好,我最高兴,祝你们夫妻和睦,早生贵子。” 苏梁浅一句早生贵子,让萧凭望和昭檬公主的脸又开始发烫起来。 “是你想早生贵子吧?” 一直静默不言的王承辉终于开口,他斜着看了眼谢云弈,“虽然谢兄一表人才,也还算有责任心,不过你到底是女子,尚未成婚,还是要注意,不然还是会遭人议论。” 王承辉少有的正经,苏梁浅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昭檬公主见她那样子,笑出了声。 “王承辉,你来了最好,十二今后就拜托你了。” “谈什么拜托?” 王承辉越过昭檬公主她们,走至苏梁浅身前,神色还是很正经,他这个样子,和以往嬉笑的模样相比,添了沉稳,让人安心。 “是我应该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这辈子都不能做自己,王家,也很可能毁在我这一代。” 如果继承皇位的是太子,以他和皇后的愚蠢和混账,王承辉辅佐,那就是助纣为虐,王家虽求富贵,但是有底线的。 如果承袭皇位的,是除了夜思靖外的其他皇子,譬如说四皇子,王承辉能够想象,自己和王家的下场都不会好,因为他们谁都不会也没有真正的相信彼此。 王承辉觉得很奇怪,他和王老夫人都不是容易相信人的人,但是对苏梁浅,他们就是莫名信任。 苏梁浅的出现,给了他的人生,一个最好的结果,一个他想都不敢想的好结果。 能遇上苏梁浅,王承辉觉得幸运,但又觉得遗憾,一辈子都难以弥补的缺憾。 王承辉看着苏梁浅,忽然想到一年多前,自己和苏泽恺一起去飙风寨,那个时候他没见着苏梁浅,但是直到现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苏梁浅那次应该是被劫持了的,但是她逃脱了。 王承辉每每想起那晚,都觉得遗憾,如果那次,他就和苏梁浅见上面了,如果她从云州回来了,他正正经经的像个君子和她往来,是不是? 不过,没有如果,时间也不可能倒退到那个时候。 “谢云弈,你要好好对我的恩人,不能让她被欺负受委屈了,不然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 王承辉手指着谢云弈,脸上虽然是笑,他也在笑,眼底却满是落寞。 苏梁浅一早就选择了谢云弈,王承辉也觉得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现在苏梁浅要和谢云弈离开,他好几年都见不到她,王承辉心里就和被刀割破了似的,说不出的难受。 苏梁浅在这方面向来迟钝,没发觉出王承辉的异常,谢云弈却看出来了。 他握住王承辉的手,让他放下,郑重道:“不会有那一天,永远都不会。” 苏梁浅看谢云弈,觉得他有些正经过头了,笑道:“你怎么和我外祖母他们一样,我是什么人,谁能欺负的了我啊?” 昭檬公主看了王承辉一眼,附和着苏梁浅道:“是,你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几个人又说了会话,日头渐渐大了起来。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和谢云弈就先走了,我们都还年轻,有的是见面的机会。” 就这样离开,虽然也算是苏梁浅所愿,但她心里并非完全没有感伤,她知道,自己对面站着的这几个人,也是伤怀的。 “表妹也知道你要离开京城的消息,她让我带话给你,向你说声对不起,还有我哥,祝你幸福,大人,你一定要幸福。” 萧凭望说着说着,自己突然红了眼圈。 他敬重苏梁浅,在他看来,苏梁浅是很苦的。 夜傅铭出事后,苏倾楣搬离了王府,住进了萧家,不过萧家有萧夫人在,就算萧镇海还在家中,她也少不得受冷眼。 对苏倾楣来说,她不愁吃喝,但是日子并不好过。 有等在附近的随从,给谢云弈和苏梁浅牵了马儿过来。 苏梁浅在动身前,和谢云弈说好了,要骑马到处看看,她之前乘坐马车,是担心被城中百姓认出来,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谢云弈安排的人,就在附近。 两人纵身上了马,苏梁浅勒住马绳,回头看向昭檬公主等人挥手,和谢云弈对视了一眼。 谢云弈勾了勾唇,伸手揽住了苏梁浅的腰,让她和自己同骑,纵马离开。 苏梁浅没有挣扎,安心的靠在谢云弈的怀里,微微的闭上了眼睛。 风,吹起她的发,她的脸上,是幸福又满足的笑。 “谢云弈,我这辈子有你,外祖母她们都在,我还有了真心相交的朋友,真好,但是,你说祖父能喜欢我吗?” 谢云弈任由苏梁浅的发吹在自己的脸上,被打的有些疼,他渐渐放慢速度。 “我喜欢的,他都喜欢,我的浅儿这么好,他怎么可能不喜欢?浅儿,我只喜欢你,我终于抱得了美人归,天涯海角,今后,我们都要在一起。” 谢云弈话落,在苏梁浅的颊边亲了亲,苏梁浅回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近距离的两人,眼里就只有彼此,荡漾着幸福和满足。 苏梁浅痴痴的笑出了声,前尘种种痛苦悲伤,全部消弭。 此生,她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的。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