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穿书自救之反派暴君锦鲤妻》 作者：卷如月 内容简介： 【穿书，独宠，反派暴君大佬 X 佛系穿书小姐姐，1v1，男女主双洁】 常小满穿书成为书中第一大反派雷聿修的未婚妻 常小满不明白，别人穿书都是女主，她穿书竟是这种连配角都不算的人设。 这种设定怎么能行。 常小满既不想早早盒饭，也不想当寡妇。就不能一生佛系种花种草，和他白头到老？ 可是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她可以驱策万魂？” “大妖一个个对她爱护有加？” “鬼界大佬把她当妹妹？” “神族战神和她有婚约？” “魔尊对她痴恋数万年？” “人类皇子想封她为后？” 常小满到底是谁？？？ 身份一步步揭开，前尘往事，还有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 “因为不得不回到这个世界，不得不面对真正的自己，不得不在善恶中进行选择，不得不在生死之间进行取舍，所以我大可不必再不得不背负起引渡亡魂护卫苍生的使命，不想再欠谁的情，不想再遵从别人的安排，只想为自己而活。” ~~~~~~~~~~~~~~~~~~~~~~~~~~~~~~~~~~~~~~ 本文女主自带锦鲤命，养妖炼尸，神魔难阻，兽鬼不敌，一心护夫改命，自救到结局。 第1章 穿书成了反派夫人 尸骸遍野，枯骨成山，血满江河。 一把长枪刺入敌军士兵的喉咙，沸腾的鲜血喷射而出，落入泥土，猩红一片。 将军从怀中取出一块散发着幽绿色光泽的精魄石。 石头嗅到了生魂的味道，瞬间闪烁出耀眼的绿色光芒，将倒伏在地上的士兵的生魂吸了出来。 那生魂无声嘶吼，妄图逃脱被封印的命运，可终究敌不过精魄石的力量。 残血映红的夕阳下，将军刀削般俊朗的面容浮现狰狞地笑意，“加上这一个，她终于可以回来了。” “将军，魂祭师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走！”他收回长枪，带上这颗封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条生魂的精魄石，翻身上马，狂奔于猎猎风中。 缙云山巅，万魂祭坛。 祭坛四周有九根巨型石柱，每根石柱上系着九根金线，在九九八十一根金线的另一端，是一名双目紧闭的少女，她双目闭合，面色灰白，毫无生气，八十一根金线刺穿她的皮肤，令其悬挂于祭坛血阵之上。 马蹄声急促奔鸣，将军勒马在祭台之下，脚踏石砖飞身上了血阵旁，将精魄石被他放置在祭坛之上。 身旁早已准备好的十三位亡魂祭师立即开始吟唱符咒。 霎时，风云骤起，雷电交加。 九万九千九百九十几条生魂顷刻间从精魄石内流出，尖叫着，挣扎着想要逃出祭坛上空巨大结界。 血阵已成，万魂禁缚，它们在结界内疯狂碰撞，一旦碰触密如蛛网的金丝，立刻就会被引渡入少女的肌肤。 将军凛冽的双眸注视着血阵之内，随着亡魂被引渡，少女灰白的肌肤开始渐渐恢复活人的光泽。 看到这一幕，将军的额间才稍稍有些放松。 正在这时，一支冷箭穿云而过，直射将军后脊。 将军翻身长枪挥起。 “锵”箭被劈成两段落在了结界之外。 远处，一批人在一名蓝衣男子的带领下，提剑策马而来。 而那只箭矢就是蓝衣男子射出。 将军提枪踏云，冲向急奔的敌人。其手下的死士也一拥而上，与对方展开了厮杀。 祭台上，魂祭师门高声吟唱，加快生魂的流速。 蓝衣男子背上长弓，拔出佩剑，高喊道：“雷聿修，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剑与长枪在空中碰撞，火花灿然耀眼。 “我只要她活！”将军眼中的杀意如冥河幽光，不带一丝犹疑。 他翻身执枪，跳入空中，直刺下来。 蓝衣男子奋力抵挡，横剑抵住枪尖，“以十万生魂让她复活，只会把她变作无人可束缚的凶尸。若凶尸现世，必将让九州生灵涂炭，血漂山河。” “那又如何！”将军睚眦俱裂，双瞳血红，一招一式丝毫不留余地。 蓝衣男子竭力抵挡，却渐渐力有不敌。 这时，天空传来一声鹰啼，只见祭台旁的山崖之上，一名绝美的女子立于马背上。她举起右手，手中暗器穿破空气，瞬间射向祭坛。 “住手！”将军睚眦剧烈，双眼充血，却被蓝衣男子挡住。 暗器精准地射中了精魄石，幽绿的石头瞬间碎裂，石柱上的数条金丝也同时被割断。 金丝一根一根的断裂，少女的尸体落入血池。 “小满！不要！”将军如野兽一般嘶吼着。 他丢下长枪，狂奔向祭台，纵身一跃，随她跳入了血池之中。 沸腾的血池瞬间淹没了他们二人。 十三名祭魂师见状，立刻停止吟诵。 他们每人从怀中拿出一把骨刀，毫不犹豫地刺入胸膛。 随着血液奔流，十三条生魂从他们身体里飞入祭坛，融化在血池之中。 忽而大地震动，飓风滚云，雷劈电闪。十万条生魂旋转而升，形成一个巨大的龙卷链接天地。祭台周围山石崩碎，巨大的树木被连根拔起，瞬间就被卷入龙卷之中。 巨大的能量撕裂了整个缙云山，整个血阵祭坛掉入了裂口之中，淹没在滚滚金红的岩浆之内。 —— 大沛朝，京城，定远将军府。 常小满坐在将军府的秋千上，一边晃一边唱着歌。 到今天，她穿越到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大沛朝已经三个月了。 大沛朝——是她最近在下班路上无意间捡到的一本书名叫《雪中战时歌》的书的时代背景。 不用说，她穿书了。 怎么穿的，她自己根本就不记得了。 本以为穿书后人设怎么也得是个什么皇后王妃，至少是个公主、小姐。 她却穿成了书中被生魂祭祀的死亡少女常小满。 而现在，她是被当做雷聿修的童养媳寄人篱下地住在将军府里。 “我去，这都什么设定啊？”常小满晃着腿，吐着槽，“用十万人的生魂复活我这个角色，到最后也不知道活没活。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穿书到这么一个角色上。” 关键是，她还不知道这个角色到底是怎么挂的，只知道她在这书的一开篇就是一个已死之人。 而她的cp——反派boss雷聿修整本书都在为了能复活她竭尽所能。 雷聿修，大沛朝的将军，足智多谋、骁勇善战，枪术出神入化，箭术百步穿扬，关键是长了一张极好的皮相。 书中怎么写的来着？常小满回忆了一下。 泼墨剑眉飞扬入鬓，雕刻般的五官俊朗非凡，瞳色浩如星海，鼻梁巍如山峨，双唇凉薄似万年冰霜，面色如寒冬春雪。 若不是书中将他描写成一个嗜血变态、杀戮成性的恶魔，她真的是要爱上他了。 “首先，我不想早早领盒饭。其次，我是我，不是真正的常小满，不想和这个雷聿修扯上半毛钱关系。再就是，本书男主角九皇子顾云深，那才是真正的自带主角光环的极品男人，而且宠妻上天。如果能把白莲花女主万俟琳取而代之，嘿嘿嘿，那就完美了。”常小满在秋千上荡啊荡，口水从嘴角要留下来了，“我记得无论还是电视剧，但凡穿越了就很难回到现世，看来我也没有什么机会。在这本书的世界里，最关键的还是好好活下去才是。” 常小满从秋千上跳下来，抬头看着湛蓝的晴空，朵朵白云悬浮于天际，清风拂面，带来荷塘的阵阵清香。 定远将军府，亭台廊阁，雨榭露台，处处花团锦簇，一步一景。长廊雕花，月门窗棱，雕花精致，漆净纹清。 “这么好的院子，不久后竟然会被付之一炬，真是可惜了。”想到定远将军府在不久后就会被抄没，雷氏一族被诛九族，常小满就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自古功高盖主的将军都是帝王的眼中钉肉中刺。 雷聿修的父亲雷霆将军的命运也是如此。 常小满轻叹一口气，“必须在雷氏被灭之前想办法。” 她能想到的一个是逃，一个是提前告诉雷将军这件事，让他提前防范。 逃，不知怎么逃，她只是雷府的童养媳，在府里至少吃得饱穿得暖，大夫人待她不薄，还给了她一个小院子让她来住。如果逃出去，估计很快就会被人贩子抓住，卖到秦楼楚馆，那就更悲剧了。 若是告诉雷将军实情，可一个大将军怎么会相信她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话。 常小满沿着长廊缓缓而行，绕过假山小桥，看到园下一株朱槿开出了一朵鲜红色的花。 她摘下这朵花，轻轻闻了闻，“这么美的花，却没有香味，真是可惜。”说罢，她将花丢入溪水，看它随波逐流。 忽然，一阵骚动引起了常小满的注意。 将军府的丫鬟们三三两两向演武场跑去。 “快走快走，大公子开始练武了。” “等等我。” “快走快走。” 原来是到了雷聿修练武的时间。府里的丫鬟们都是他的迷妹，这会儿都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儿去演武场围观自己的爱豆。 常小满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跟在小丫鬟们身后，也向演武场走了过去。 演武场内，雷聿修手执长枪，一身黑色的劲装，脚踏织锦短靴，挺拔而立。 丫鬟们各个满眼冒着星星，嘴边流着口水，注意力全被雷聿修的一招一式所吸引，全然不知雷聿修未来的正牌夫人常小满就在她们身后。 她靠着廊柱，看着雷聿修，心中实在无法将他和书里那个反派boss联系起来。此时的他英朗不凡，犹如六月的骄阳，身上没有一丝阴霾。 雷聿修几个招式下来，周围的丫鬟们看得心都醉了。 “要是能给大公子当个妾室，我死也愿意。”一个小丫头说道。 “别说妾室，就算是个通房丫鬟都行。”另一个说道。 “我只求能把我调任到梧桐苑天天侍奉大公子。” 常小满撇了撇嘴，就算自己无心成为雷聿修的妻子，可这帮小丫头对他的倾慕之心也太过了点。怎么说名义上她也是雷府未来的大夫人，好赖得给她一点面子。 就在这时，管家陈叔也到了演武场，看到一群丫头围在这里，立刻板起脸来，“去去去！都在这里干什么呢！全部都给我回去干活。” 见到陈叔来了，丫鬟们赶紧提着裙摆跑出了演武场。 “小满小姐。您也在这里看大公子习武啊。”陈叔向常小满点头行礼。 “呃……对，我随便看看。”常小满脸上有些红。 “那您先看着，我去忙了。” “您去吧。”常小满礼貌地笑了笑。 雷聿修停下练习，回头看了看站在廊下的常小满，给了他一个灿若朝阳的微笑。 第2章 鬼面 北戎国，魔教教坛。 教主洪鳌坐在大殿高台之上，低头听着侍从来报：“教主，司幽大人求见。” 洪鳌抬了抬手，示意侍从带人上来。他的脸上沟壑纵横，狰狞可怖，手中不停把玩着一个婴儿头骨。 只见那侍从躬身领命退下，不一会儿一个脸白如死灰的秃顶男子缓缓走到了台下。 “教主，三个月前缙云山异象所指已经调查的有所眉目。”这名叫司幽的男子拱手向洪鳌禀报道，“缙云山异象因是有人启动了魂祭血阵。” 洪鳌挑了眼皮，蔑视道：“不可能，魂祭血阵需用十万生魂，而精魄石现存于大沛皇室，怎么可能有人开启此阵？” “教主，这也正是属下迷惑之处。”司幽向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不过若魂祭血阵魂炼凶尸的法子是真的，而我教能找到掌握此法的人，到时候您得到这九州天下不就如探囊取物一般。” “说的容易，先不说如何从大沛皇室得到精魄石，那十万生魂即是十万活人，若要攒够，那必定要掀起人间大战。”洪鳌站起身背着手，看向悬挂在魔教主堂墙上的九州地图，“屠戮十万人，即便我的坤魔神功大成，也很难做到。” 司幽双瞳一缩，搓着手讪笑着：“教主，这种事不需要我们自己来做。按照属下的计划，很快就能挑起大沛和异族的矛盾，到时候自然会有大战，也自然会有人拱手送上十万生魂。” “你想怎么做？”洪鳌斜睨着司幽，眼中并不信任。 司幽附在他的耳侧，低语了几句。 洪鳌听后点了点头，“按你想的去做。” “是，教主。”司幽嘴角勾起了一丝奸邪，缓缓退了下去。 —— 几日后，将军府的私塾里，夫子捋着胡子，拿着书册，滔滔不绝。 常小满作为童养媳，也是要跟着雷聿修在一起读书。 她看着夫子滔滔不绝，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大公子，你来背诵一下昨天的课业，也就是《劝学》的第一段。”夫子坐走到雷聿修桌前提问道。 雷聿修瞥了夫子一眼，“我不背。” 他说得理直气壮，毫无歉意。 常小满坐在他后面，轻叹一口气。她觉得府里的小丫鬟都被雷聿修的外表迷惑，可真是太肤浅了。 经过三个月的相处，常小满可清楚地知道了雷聿修是个什么样的人。 顽劣、固执、自负，所有纨绔官二代的脾性他也算占尽了。 “大公子，昨天老夫明明说过，要在课后将此篇背诵下来，你为何没有背？” “无聊。”雷聿修翻了个白眼。 “你！”夫子气得眼睛都瞪圆了。 “她会背，你让她背就行了。”雷聿修叼起一支毛笔，下巴指了指常小满。 夫子看向常小满，“那就你来背吧。” 常小满挠挠头站了起来，“夫子，我不会背。” 夫子眉头皱作一团，气怒道：“常小满，你又是为何没有完成课业？” “我……”常小满撇撇嘴，低头小声道，“这文章对我来说太难了。” 夫子拿出戒尺，走到常小满面前：“伸出手来。” “夫子，我今天下课回去好好背。”常小满见夫子要动真格的，不由得瞪了雷聿修一眼。 “伸出手来。”夫子完全没有理会常小满的求饶。 小满无奈，只好伸出左手，摊开掌心。她心里把雷聿修骂了一百万遍。要不是雷聿修把夫子气得半死，她也不至于遭此横祸。 夫子抬高戒尺，眼见就要落了下来。 常小满闭着眼睛全身紧张地等待戒尺打在手上。 可没想到的是，戒尺竟然迟迟未能落入掌心。 她微微睁开眼睛一看，之间雷聿修手握戒尺，歪着脑袋坏笑道：“夫子，她是我未来娘子，你可打不得。” “什么？！”夫子气得眉毛胡子都飞起来了。 正在这时，私塾外一阵骚动。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常小满向窗外看去。 而雷聿修已经跑了出去。 数十名头戴鬼面，手执长剑的神秘人从高墙上跳入将军府。 侍卫们匆匆赶来。 其中一个鬼面人手中投下两颗弹丸，顿时浓烟滚滚，侍卫们纷纷被呛得捂住口鼻，一时间将军府内难辨敌我。 雷聿修回头看见常小满从书房走出，一把抓住她的手，“跟着我，别丢了。”说着就带着常小满顺着长廊奔跑。 鬼面人首领从怀中拿出一道符咒，催动符咒，黄纸变为小人，在空中飘舞。很快符咒小人朝向一个方向飞去。 紧接着，所有鬼面人都拿出符咒小人，而所有小人飞奔的方向完全一致。 “雷聿修！后面有好多黄纸人追我！”常小满边跑边惊呼不已。 “什么黄纸人？”雷聿修在前面领着她狂奔，并没有发现紧随其后的符咒小人。 “你回头看一眼！”常小满喊道。 雷聿修回头一看，不禁大惊。 每一个黄纸人已经复制分裂成了多个，在常小满身后仿佛一片黄蜂，紧追不舍。鬼面人们则跟在成群的黄纸人之后，他们每人的利刃寒光闪耀，似是随时要夺人性命。 雷聿修和常小满被黄纸人围追堵截到了一处墙角。 两人四下张望，面前全部是黄纸人，根本无路可逃。 鬼面人也追了上来，黄纸人自动让到两边，鬼面人从中穿过，来到雷聿修和常小满面前。 “果然是你。”鬼面人目光紧盯着常小满，声音如厉鬼一般，刺耳难听。 常小满心里咯噔一声，什么果然是我。 雷聿修将常小满往自己身后拉，对鬼面人怒目而视，“你们是何人？竟敢私闯将军府！” 鬼面人完全无视雷聿修，伸出手就朝常小满抓去。 就在这时，一柄从天而降的长枪直刺鬼面人背部，像穿糖葫芦一样将他钉在地上。 “父亲！”雷聿修惊喜地看着父亲突然出现。 雷将军冲儿子咧嘴一笑，挥动长枪，鬼面人明显不敌，分分钟被取性命。 黄纸符人沾染鲜血后纷纷落到了地上变回一张张的纸符。 “撤退”，鬼面人首领高声命令，并再次丢下弹丸，烟雾缭绕。 烟雾中，几人跳上房梁，飞身而去。 “父亲！”雷聿修见鬼面人撤退，立刻跑到了雷将军身边，“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小满？” 雷将军揭开鬼面人的面具，翻开其脖颈，一团火焰刺青格外醒目。 “北戎人……”雷将军若有所思。 烟味被风吹散，大夫人带着侍卫匆匆到来。 看到地上北戎人的刺青，大夫人当即变了脸色，“将军……这……” “别在孩子们面前说，”雷将军收起长枪，看向雷聿修和常小满，“修儿，你先带小满回书房。” “可是父亲……”雷聿修还想再问什么。 “回去。” 常小满拉了拉雷聿修。雷聿修不再多问，带着常小满往书房走去。 第3章 有我在谁敢赶你出府 几日之后，将军府鬼面人的风波平息。 将军带兵离开京城，前往北戎和大沛的边境。 大夫人对阖府上下命令道谁也不可再多嘴当日之事。 私塾内，夫子下了课已经离开，常小满磨着墨，一脸担忧，“雷聿修，那些鬼面人明显是冲我来的，究竟是为什么？” “我哪里知道。”雷聿修叼着笔，靠着常小满的桌子坐着。 常小满撑着下巴，“那天那个鬼面人说果然是我。我就不明白了，难道我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身份吗？我娘早死，爹只是个总兵，现在被革职发配到了边境。而我最重要的身份也就是你的未婚妻，从小被当做童养媳养在你家，别的也就没什么了啊。” “嗯，是这样没错。” “你说将军和夫人会不会赶我出府？” “放心吧，有我在，没人敢赶你出府。”雷聿修拍着胸脯保证道，“走啊，跟我出去玩，别整天闷在府里，得憋出病来。” 他拉起常小满就往外跑。 “雷聿修！我不去，万一那些鬼面人还来抓我怎么办？”常小满垂死挣扎，抱着书房外的廊柱不撒手。 “不会的，那些鬼面人是北戎人，他们一次出击失了手，定不会再来。而且父亲已经向陛下汇报，加强整个京城的戒备，北戎人不会那么轻易地再在京城中闹事了。”雷聿修见拽不动她，便认真解释道。 常小满见他不硬拖着她走，这才松开柱子，沉住气解释道： “雷聿修，我是罪臣之女，将军念及和我爹的旧情将我收留在将军府，已经是大恩大德。” “那又怎样？” “所以，我不能给雷府惹事，还是安心在府里比较安全。” “我是看你每天待在府里无聊，想带你出去玩。你怎么说的跟我要害你似的。” “我不需要你好心带我散心。我现在要把夫子布置的五十遍抄书抄完。” “那我自己出府了？” “你爱上哪儿玩上哪儿，我要抄书了！”常小满笔尖沾墨，坐的端端正正开始完成夫子的作业。 雷聿修见她真的不走，便在她一旁坐下。 常小满则提着笔开始一笔一画认真地开始抄写。 不习惯写毛笔字的常小满，学完一句，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一炷香的时间，她终于写完了一篇。 拿起自己的成果，常小满自我感觉还不错。 “你的字真丑。” 常小满一回头，发现雷聿修俊俏的面庞近在咫尺，正在用嫌弃的眼神看着她的“成果”。她心里刚萌芽的成就感，瞬间就被雷聿修拔了根。 “滚！”常小满怒骂道。 “你又要赶我走？” “你是聋子吗？！” “你让我走我就不走，除非……” “除非什么？”常小满眼皮都在跳。 “除非你把我那五十遍也抄了，我就走。” 常小满感觉自己胸口有一座火山，她握笔的手都开始抖。 “雷聿修！美得你心肝脾肺肾疼！将军府这么大，人那么多，你怎么就偏偏欺负我一个！我招你惹你了！”常小满彻底发怒了。 可偏偏雷聿修不以为然。 “你可是我娘子，为夫以后要为你挣钱养家遮风挡雨，你现在复出一些苦力，有何不可？” “我绝不会嫁给你这个无赖！”常小满快把牙都快咬碎了。 “那你说了不算，”雷聿修枕着胳膊躺在常小满书桌一侧，“我爹答应了你爹，让你放我娘子，这是父母之命，你想赖是赖不掉的。” “……”常小满完完全全被他这泼皮无赖样打败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低头看着桌案，如果再不继续抄，今晚是一定抄不完了。 又气又恼又无可奈何，常小满眼圈红了。自己好歹是21世纪现代女性，穿越失忆寄人篱下，还被雷聿修如此欺负，真是太惨了吧。 “雷聿修，你爱怎样就怎样吧。”常小满揉了揉眼睛，低下头不再理会他，继续抄书。 “常小满……”雷聿修看她不搭理自己，叫了她的名字。 “……” 可无论雷聿修怎么喊，常小满一个字也不说，专心抄书。 雷聿修看她不理不睬，自觉没趣。他躺在常小满书桌一侧，闭目养神。 常小满觉得世界终于安静了，赶紧加速抄写。 可写着写着，常小满就困了。 “哈啊……”雷聿修在一旁闭着眼打了个哈欠。 常小满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迷迷糊糊，常小满也趴在桌上，缓缓睡了过去。 …… 不知睡了多久，常小满猛然从梦中醒来，窗外天已经黑了，屋内不知谁已经掌上了灯，却没有叫醒她。 周围很静，能听见花园里的声声虫鸣。 “雷聿修呢？”常小满伸了一个懒腰，左看看右看看。 “终于走了啊。”她撇了撇嘴，准备开始继续抄书。 此时的桌案角落多了一盘绿豆糕。 “咦？”常小满伸手拿了一块，咬了一小口，软软糯糯满溢了绿豆的香气，“真好吃。” 第4章 把大公子给绑了 经过整整一夜地抄写，常小满在第二天全部交给了夫子。 夫子根本没心思检查她交上的内容，而是被一个字没写的雷聿修气得火冒三丈，急急去大夫人那里告状加请辞了。 “你竟然一晚上都抄完了？”雷聿修翘着二郎腿，坐在夫子的位置上，抬着下巴眯着眼看着常小满。 “哼！”常小满扭过头。 “没劲。”雷聿修从夫子座位上跳下来，大步往书房外面走去。 “常小满，现在可以跟我一起出府去玩儿了吧？”雷聿修靠在书房门边，对着小满问道。 常小满的“不去”还没说出口，书房院外就听到一阵脚步声。 “我看你敢！！！” 大夫人的声音突然穿堂而来，让整个院子震了三震。 “娘？您怎么来了？”雷聿修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只见大夫人怒气冲冲地大步而来，身后跟着夫子和丫鬟小厮们。 “来人，给我把大公子绑了，家法伺候！” 大夫人一声令下，几个小厮就要上来抓雷聿修。 雷聿修见事情不妙，拔腿就跑。 几个小厮在院子里开始是追着逮他。 奈何雷聿修像猴子一样敏捷，几个小厮都逮不住他一个。 这时，府内侍卫统领陈师傅带着一把长棍走入院子。 大夫人气急败坏，对陈师傅命令道，“陈师傅，快，给我即刻把大公子绑了！” 陈师傅不愧是练家子出身，三下五除二就把猴子雷聿修逮住了。 “放开我！快放开我！”雷聿修大喊大叫，整个将军府都被惊动了。 几个小厮拿着绳子五花大绑，将不断挣扎大叫的雷聿修死死绑在长条凳子上。 丫鬟从房内拿来一条长长的家法藤杖。 大夫人一把拿起藤杖高高举起。 眼见就要打在雷聿修身上。 “停！不要打我！娘！别打我啊！我可是你亲儿子！” “我是前世做了什么孽才生下你这么个儿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常小满忽然想起夫子要用戒尺罚她，却是雷聿修替她挡下。 而那藤杖看起来可比戒尺粗硬得多。 鬼使神差，常小满突然喊道：“大夫人，请停手。” “娘子！娘子！快救我！”雷聿修见常小满来帮他，大声呼救起来。 常小满瞪了一眼雷聿修，小跑到夫人面前。 “夫人，大公子没有完成抄书是……是因为……” “因为什么？”大夫人回头看了一眼夫子，又看了看常小满。 常小满见夫人停了手，又这样举动，立刻明白大夫人其实不舍得打雷聿修，只是做个夫子和众人看看罢了。 “因为昨日夫子走后，我发现大公子咳嗽了几声。这几日入了秋，早晚凉了，我想大公子肯定是受了风寒。这抄书之事虽然是夫子的命令，可大公子若是真的病了，更是要多耽误几日课业，所以是我自作主张劝他早些回去了。”常小满低着头解释道。 大夫人一听雷聿修咳嗽了，心里哪里还舍得打。 “聿修？你昨日咳嗽了？”大夫人急切问道。 “咳咳……”雷聿修很配合地咳嗽了两声，“是的，母亲。儿子不是不听夫子的话，是真的病了。” “哎呀，大公子，你怎么今日还在咳嗽。快快，把大公子的绳子解了解了。”常小满催促道。小厮们个个也是人精，立即心领神会给雷聿修松了绑。 大夫人见他们刚绑上又松了，也没再多说什么。 “夫人……”夫子怒气未消，见刚被绑住的雷聿修一眨眼功夫又被放了，又气了起来。 “夫子，”常小满走上前，“您看大公子并不是不想完成课业，只是这变了天着了凉，若是因为学习课业生了重病，这不是得不偿失吗？不如就让小满这几日照顾大公子，待他病好一些，就督促他将欠您的五十遍抄书给补上。您看行吗？” “这……” “啊，对啊，夫子。您看修儿这是真病了。我猜他不是存心不完成课业。不如就如小满所说，待他病好了，给您补上行吗？” “夫子，小满向您保证，一定看着大公子完成这些。” 常小满看着大夫人，心中想着雷聿修如此顽劣和他这个溺爱孩子的娘不无关系。自古慈母多败儿，这可是真真儿的例子了。 但名义上这大夫人可是她未来婆婆，帮她维护儿子一定没错。 “罢了，既然大公子生病未能完成课业也算是有情可原。就照你所说，待公子病好务必将五十遍抄书补上交给老夫。” “是是是，我一定督促大公子早日完成。”小满陪着笑说道。 待其他人也都速速退了下去，整个书房院内只留下大夫人和贴身丫鬟海棠，还有雷聿修和常小满。 “修儿，你怎么样？咳嗽了怎么不跟娘说？”大夫人见人都走了，立刻关切的围着雷聿修看。 “多亏小满提醒我让我早休息。不昨天睡得早，已经好多了。我这不是不想让娘亲担心嘛。”雷聿修边说边冲着常小满眨了眨眼睛。 “海棠，去请邹大夫来给大公子看看。”大夫人向身边的海棠吩咐道。 海棠应声快步离去。 “小满，至于那五十篇的抄书，等他好些了再说。” “是。”常小满躬身领命。 第5章 还你一个人情 “你为什么帮我？”雷聿修躺在软榻上吃着石榴。 常小满坐在一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昨天帮我挡下了夫子的戒尺。今天算是还你的人情。” “你不是讨厌我吗？” “对你讨厌还谈不上。” “为什么？”雷聿修换了个姿势，认真地看着常小满问道。 常小满心想自己是大人，怎么会真跟雷聿修置气。虽然烦他，却真不觉得多讨厌。更何况他是将军府嫡长子，大夫人的心头肉，更是他未来的相公。 就算她想逃离将军府，可万一失败了，她说不定真的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嫁给这个混小子。 思虑再三，常小满还是决定和雷聿修至少保持和平共处的关系。 雷聿修见她不回答，撑着脑袋又问道：“昨天那盘绿豆糕好吃吗？” “嗯？”常小满没反应上来。 “那可是我娘专门给我做的绿豆糕，我看你抄书睡着了，怕你饿着特意给你的。你不会没吃吧？” “啊，那盘绿豆糕是你给我的？” “不然你以为会是谁？” “吃了吃了，确实很好吃。”常小满呵呵一笑，递给他一杯茶，“谢谢你的绿豆糕。” 雷聿修抓过茶，大口喝掉。 “不过话说回来，我答应大夫人帮忙看着你的课业。这事儿我得说到做到。”常小满正襟危坐严肃地看着雷聿修。 “你自己都不会背那些长篇大论，字也写得难看，怎么管我的课业？” “那些长篇大论我不会，可我有我的所长。” “踢毽子还是绣花？” “当然不是。” “连夫子都管不了我，就凭你？” “我自有办法。” “切……”雷聿修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转过身躺在软塌上闭上眼。 常小满见他要睡觉，便站起身走到外间的书桌旁，拿起笔开始画图。 待雷聿修午睡起床，发现常小满已经离开。 而在他的书桌上有一沓画页。 画画得水平一般，甚至有些幼稚。 每幅画旁边还有简单的故事，语言简练却十分有趣。 他本想放下，却又忍不住翻着看了。 看着看着，他便坐了下来，认真地看了起来。 常小满此时已经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打扫整理房间。 换洗床单，整理衣柜，打扫卫生。 看看被整理妥当的房间，常小满很是满意。房间很小，院儿也不大，位置也比较偏，可好在大太太人心好，对她吃穿用度并不苛刻。 她又给门前的草花浇了水，给院里的桃树修剪了枝叶，用打湿了的布擦干净了庭前芭蕉的叶片。 仔细看了一圈院子，常小满觉得自己该搭个架子，种上一棵爬藤类的植物，紫藤和凌霄花都是不错的选择。 她琢磨了琢磨，嘴里念着：“不如种一棵葡萄树吧，等葡萄熟了可以送去给雷聿修吃，算是还了他绿豆糕的人情。” 就在这时，院外的呼喊声打破了她的园艺时间。 “常小满！常小满！” 雷聿修匆匆而来，推门就进。 “你不会敲门吗？”常小满不满道。 “你是我娘子，我敲什么门。”雷聿修摇摇手上的画页，“你怎么就画了这么一点，后面呢？这个叫孙悟空的猴子跳进瀑布后怎么样了？” “想知道啊……” “快说快说。” “如果你想知道，就赶紧把夫子让抄的五十遍书做完。到时候我就把孙悟空跳入瀑布后的故事画出来给你。” “什么？” “我提前透露一下，这后面发生的故事特别好看，如果你想知道后事如何，必须按我的规矩来，好好完成你的课业。” “常小满，你还真是多管闲事，我的课业你操得什么心？” “雷聿修，既然你让我跟你去读书，还说不想要一个什么草包娘子。同样的道理，我也不希望我自己的丈夫是一个草包纨绔官二代。” “你懂不懂什么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我告诉你，我才不要嫁什么鸡狗。我希望我的丈夫是文武双全，德才兼备，玉树临风，可入仕为官，也可上阵杀敌的大帅哥。而你……”常小满绅士了雷聿修一番，“除了长得还不错，家世顶呱呱外，其他的都差得远呢。” 雷聿修皱紧了眉头：“常小满，没想到你是这样想的。” “嗯？” “切，当我没说。”雷聿修转身要走。 “等等，话还没说完呢。”常小满抓住他的袖子拉住他。 “你还要说什么？” “如果你答应把该抄的书抄完，我就立刻把孙悟空后面的故事画给你。” “爱画不画。”雷聿修甩开常小满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的小院。 第6章 意外受伤 这日，常小满正在自己的房内画着答应给雷聿修的孙悟空。 天空下着薄薄的秋雨。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小满姐姐，你在吗？”是雷府二夫人的儿子雷聿齐的声音。 “我在。”小满放下笔，走到院门口打开了大门。 “小满姐姐，我给你带了些东西。”聿齐手里拿着书袋，笑容腼腆。因为没有打伞，他的肩头有些湿了。 “快进来。怎么不打伞就来了？”常小满赶紧把他引进屋子。 “看着秋雨微微，觉得淋淋雨也挺好，于是就不想打伞了。”聿修将书袋放在桌上，慢慢打开。 “这是什么？”常小满问道。 “是练字的字帖。”聿齐害羞地说着，“小满姐姐你上次说我的字写得尚可，我便想着把这幅字帖赠与你练习。另外还有几本较为浅显易懂的书，内容多为游记，姐姐无聊时也可以看看。” “谢谢你，聿齐。” 常小满收下这些字帖和书，在房间找了个合适的地方用心的安放。 “小满姐姐，你这画得是什么？” 雷聿齐看到了小满正在画的孙悟空，他随手拿着翻看，很快就被内容吸引。 常小满笑道果然都是小孩子，对这样的故事没有什么抵抗能力。 “这画得是一个故事，你若喜欢便拿去看吧，算是你送我字帖的回礼如何？” “真的吗？太好了。”雷聿齐看着这些画页爱不释手。 “不用客气。” 看原书时，雷聿齐真没有引起常小满的注意，现在看来真的是十分优秀的少年。 她心中吐槽，雷家这二位公子虽然是兄弟，可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小满姐姐，出来这一会儿，娘亲估计要找我了，我这就得回去了。” “好的，我送你。” 走出屋门，常小满指着院里的空地说道：“我想在那里种一棵葡萄，待葡萄成熟时摘下来送给你吃。不过我还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葡萄。” “金谷风露凉，绿珠醉初醒。姐姐这里若能种一株葡萄那真是太好了。我……很喜欢吃葡萄。” “那就这么说定了。”常小满笑盈盈的。 雷聿齐的脸再次微微泛红。 常小满送他至院门外，两人挥手告别。 送雷聿齐离开后，常小满坐在门边屋檐下的小竹凳上，看着天空阴沉，小雨淅淅沥沥。 “如果我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就好了。”常小满托着腮想着，“可我实在不知道原书中常小满到底因为什么原因早亡。被害？生病？自尽？原书作者根本没写啊……” 她挠挠头，想要弄清楚自己这个角色的死因，并完美避让，这也太难了。 忽然，常小满想到了一部自己看过的电影《蝴蝶效应》。 “只要稍稍改变现状，未来就会有巨大的不同。” 常小满突然开了窍。 她现在力所能及又能对原书结局产生巨大影响的就是——改变雷聿修。 如果雷聿修能够规规矩矩长大成人，好好读书，并且能成为九皇子的部下，那么日后九皇子登基，雷聿修做了大将军，自己的命运就会被大大的改写。 “哈哈哈哈，我真是太聪明了。既然穿了书，就算是一笔带过连路人甲都不算的人物，也得奋起混出个主角的样子来。” 一想到这，常小满下定决心。 无论如何也要让雷聿修成为能文能武、智勇双全、英姿飒爽、爱妻如命的大沛朝第一好相公。 到时候自己也就是将军夫人，那岂不是威风凛凛，走路都得横着走。 常小满脑补自己穿上华丽衣衫，坐在正房软榻上，周围一群丫鬟伺候的场面，不禁流着口水傻笑了起来。 白日梦还没醒，就听见了奇奇怪怪的淅淅索索声音。 “笑什么呢？看起来像个弱智。”雷聿修的话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常小满猛地回神，抬头四处寻找雷聿修的身影。 “别瞎看了，我在房顶。” 常小满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雷聿修趴在房顶朝下看着她。 “雷聿修！下着雨你怎么上了房顶？！快下来！太危险了！”常小满不看不要紧，一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刚刚看见一只黑猫上了屋顶，想抓来给你玩。” “我的祖宗啊，你怎么可能抓得住野猫。人家猫有九条命，你可没有。” “没事，我这就下来。” “等等等，我给你管陈叔要梯子去。” “不用，我自己爬下来。” “不行！掉下来怎么办！你是属猴子吗？” “老子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你小心点……” 还没等常小满说完，雷聿修就要往下爬。 雨天砖瓦上的青苔更加湿滑。 雷聿修虽然小心翼翼，却仍旧中了常小满的话，呲溜一下眼见就要掉下屋檐。 常小满吓得大惊失色。 “小心！”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想要接住雷聿修。 可她忘了自己此时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十四岁少女，哪里有那个力气。 咔嚓。 常小满虽然接到了雷聿修，却也清楚地听到自己小臂断裂的声音。 第7章 胳膊断了 雷聿修匆忙从地上爬起来。 他紧张地回过头看常小满。 此时的常小满的胳膊已经开始红肿，左前臂疼痛并没有多么明显，可明显已经无法活动。 “雷聿修，你没事吧？” “我一点事儿没有，你怎么样？” “我的胳膊怕是断了。” “你是傻吗？干嘛要救我？！” “雷聿修你是不是没有良心，还不赶快给我找大夫！”疼痛感慢慢袭来，常小满咬着牙吼道。 “你等着，我这就去。” 说完，雷聿修拔腿就往前院跑去。 很快几个丫鬟小厮就在陈管家的带领下跑到了常小满身边。 丫鬟们扶着常小满回屋坐在床边。 此时常小满已经疼得渗出了汗。 “快点！大夫你快点！”外面是雷聿修的声音。 大夫上气不接下气地被雷聿修拉入了房间。 “她胳膊断了，快点治！”雷聿修大声命令道。 “雷聿修，你能不能对大夫客气点。”常小满忍着痛嫌弃地说道。 “我怎么不客气了，要是他跑得太慢，你胳膊接不上怎么办？” 常小满看他双手撑膝，大口喘着气，怕是刚才一路跑着。 大夫走到小满身边，仔细检查了伤势。 “哎呀，这是要接骨。过程可能会很疼，你要忍着点。”大夫抬起她的胳膊说道。 “有多疼……啊！” 常小满还没反应过来，胳膊上一阵巨疼传来。 “就是这么疼。”大夫一脸得意地放下已经接完骨的胳膊，又找了两个木板帮她固定，“这样每日喝一些促进骨头愈合的药就好。” 常小满疼得脸都白了，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啧啧啧，看着就疼。”雷聿修凑近了看了看。 “你还好意思说！”常小满又疼又气，“雷聿修，我还不是为了救你。” “我又没有让你救。” “你！” 陈叔看他俩要吵起来，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我带大夫去抓药，其他人都下去吧。一会儿煎好药我再派人送过来。” “行啊，你们都走吧。”雷聿修一屁股坐到常小满床边。 下人们跟着陈管家和大夫匆匆离去。 “你怎么不走？” “我走了谁来照顾你。你现在跟残废差不多。” “我还有另一只手。” “一只手管啥用。”雷聿修盯着她被包扎结实的小臂，“你为什么不哭？一定挺疼的吧？” “只是疼得难受，到还不至于到哭的地步。”常小满回答道。 “哦。” 雷聿修忽然注意到常小满的衣衫上因为跌倒沾染了些泥土。 “你衣服脏了，得换一件。”雷聿修说道。 常小满低头一看确实如此。 “我帮你。” 见雷聿修要帮自己换衣服，常小满一阵紧张：“你你你，要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你是我未来娘子，怕什么？” “不行！” “那你一只手怎么换？” “我……” “罢了罢了，我让母亲给你配一个丫鬟吧。” 说完，雷聿修跳下床就跑出了门。 “雷聿修！雷聿修！”常小满还没反应过来，雷聿修已经没了人影，“他这性子也太急了。” 雷聿修跑回大夫人屋里，一进门就大声叫道：“娘，娘？” 大夫人匆匆走出里屋：“儿呀，陈总管说你又摔着了，可有受伤？” “没有，我怎么可能受伤。” “那就好。” “倒是常小满为了接我，胳膊断了，她现在干什么都一只手，实在不方便。就让秋梨过去照顾她吧。” “秋梨？那怎么行，秋梨是专门照顾你的。小满救你也算有功，一会儿我从小丫头里挑一个给她。” “不行。新入手的小丫头什么都不会，怎么能照顾好她。必须是秋梨！就得是秋梨！” 这时秋梨听见自己名字，走进房里。 “大公子，什么就得是我？” 秋梨是和海棠平级的大丫鬟，日常时间只照顾雷聿齐一人。 “常小满手断了，你去照顾她吧。” “可我走了，谁来照顾大公子您呢？”秋梨笑道。 “我自己照顾自己。” 大夫人一听连连摇头：“不行，你身边也必须有个人。” 海棠端着茶点走了进来，看见大夫人发愁，大公子坚持，秋梨左右为难。于是开口说道：“既然小满小姐以后一定会嫁给大公子，那不如就把她接到大公子的梧桐苑，这样秋梨即可照顾大公子，又可兼顾小满小姐。” “好主意，就这么办。”雷聿修点头，“娘，我这就去把小满接过来。” “等一下。”大夫人拉住他，神色有些犹豫。 “怎么了娘？” “罢了，接到你那儿就接去吧。” 雷聿修咧嘴一笑，躬身行礼：“谢谢娘亲。”转头撒腿就跑向小满后院。 大夫人愣住。 “那孩子是不是刚才跟我行了礼道了谢？” 海棠和秋梨也互相看了看，确认刚才自己没有看错。 海棠笑道：“大夫人，第一次见大公子如此，可见……” “可见这小满小姐在公子心中分量不轻。”秋梨补充道。 海棠端着茶递给大夫人，又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大公子终于有了在意的事。大夫人，您不常说大公子没有什么在意的，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大公子在意小满小姐，自然也就有了怕的。” 秋梨也跟着说：“是呀，说不定，为了小满小姐，大公子以后什么都能听您的。” 大夫人听两个丫头说得有道理，连连点头：“可惜，有在意的人就有了软肋。” 秋梨欠了欠身：“夫人，我去把梧桐苑边院收拾出来，一会儿带着小丫头们去接小满小姐。” “去吧。小满胳膊有伤，你们仔细照料着。” 第8章 从今天起你跟我住 雷聿修匆匆跑到常小满的小院。 “小满，快跟我走。” 常小满刚觉得清静一下，听见他的声音就皱起了眉头。 “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要带我哪儿去？” 常小满觉得胳膊伤处钝痛不已，实在不想动弹。 “走走走，从今天起你跟我住。” 雷聿修拉着她的右手就要走。 “等等等等，什么叫跟你住？你先别拉我，把话说清楚。” “就是你现在住到梧桐苑去。” “我不去。就算我以后会是你娘子，也不能现在就和你住一起。” “为什么不能？” 雷聿修一脸问号。 “怎么就能？”常小满一头黑线。 就在这时，秋梨带着小丫鬟们也到了。一进门，她就看到了僵持不下的二人。 “秋梨姐姐，你怎么来啦？”常小满见到秋梨，不免有些诧异。 “小满小姐，大夫人念你救了少爷有功，让您搬到梧桐苑偏院去住，方便我们照顾你养伤。”秋梨说完就指挥小丫鬟们帮常小满收拾东西。 “不不不，秋梨姐姐，我在这住的挺好的，不用搬了吧？”常小满摇着头，心想如果真的搬进梧桐苑，那不天天被雷聿修烦死，连个清净地都没有。 秋梨完全没有理会常小满的抗议。只是笑着收拾东西。 雷聿修拉起常小满：“别废话，跟我走。” 常小满被他直接拽着踉踉跄跄地出了屋门。 屋外天已经晴了。 夕阳西下，云霞满天。 “雷聿修，你注意点我的手，别走那么快！” “快跟上。” 雷聿修走在前面，左手紧紧牵着身后常小满的右手。 两人一前一后，在一路下人们的目光中大步向梧桐苑走去。 “我现在是伤员，你就不能走慢点？”常小满胳膊一直隐隐作痛，脚力也跟不上雷聿修。 “哦。”雷聿修回头看她额上有汗，这才意识到自己心急想赶快带她去梧桐苑，走路的步速的确快了些。 他慢慢放慢了速度。 常小满被他牵着，又见他执意带着她往前走，不禁心里有小小的感动。 “这家伙不使坏的时候还算不错。”常小满心里想着。 “是你跟大夫人说要让我住到梧桐苑的？”常小满问道。 “我本想让秋梨来你这照顾你，”雷聿修解释道，“可是海棠说秋梨还要照顾我，两头无法兼顾，所以提议你搬来同住。” “是啊，秋梨是你的贴身大丫鬟，没了他，谁伺候你？” “我才不需要人伺候！”雷聿修不满道，“是我娘非要让秋梨她们天天跟在我身后，烦都烦死了。” 听到这话，常小满露出了笑意。 原书中，他冷酷无情，嗜血残暴，暴戾恣睢，滥杀无辜，最后投敌叛国……可孩童时期的雷聿修除了特别特别顽皮，其实与普通的男孩子没有什么差别。 到底是什么际遇让他变成了那样？ “你在发什么呆？怎么不说话了。”雷聿修回头看向走神的常小满。 “没什么？”常小满摇摇头。 雷聿修指指前方：“到了。” 常小满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梧桐苑如其名，院内栽满高耸的梧桐树，绿叶成荫。 “梧桐春冬落叶，以舒负暄融和之乐；夏秋交荫，以蔽炎烁蒸烈之威。”常小满看着满院茂盛的绿色不禁赞叹。 “不错吧，”雷聿修笑道，“话说我去你那小院那么多次，这应该是你第一次来我的梧桐苑呢。比你住的那个小破院强多了吧。走，我带你进去看看。” 他再次拉起常小满的手，迈入梧桐苑的大门。 可能是刚刚下过雨的原因，整个梧桐苑内散发着绿叶和泥土的清新。 “大公子，小满小姐。”一位小厮见他们进来，赶紧放下手中的笤帚迎了上来。 “这是沈烈，我的跟班。”雷聿修介绍道。 常小满愣了愣，这个瘦小的不过七八岁的小孩子就是沈烈？！ 雷聿修手下第一猛将——沈烈。 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和书里描写的也太不一样了。 小满友好地对沈烈微微一笑，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还被雷聿修牵着，顿时脸一红想把手抽回来。 “别松手啊，走，我带你去你以后住的地方看看。”雷聿修感觉到她要抽手，不仅不松开，反而抓得更紧，向东边的小门走去。 月亮门门扉虚掩，旁有爬山虎攀附白墙之上。 小门被人轻轻推开，里面走出个素衣小丫头。 “大公子，小姐，偏院已经收拾停当了。”小丫头面色淡然，低着头。 沈烈向雷聿修和常小满介绍道：“这是麦儿，海棠刚带她过来，说是以后跟着小满小姐的。” 常小满不禁掩口大惊。 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就是大沛朝未来名盛一时的顶级舞姬麦儿，也是雷聿修手下最得力刺客。雷聿修很多暗杀行动都是由麦儿完成。 若不是看过书，谁敢相信她成为一舞动京城，艳名九州传的绝世人物。 常小满越来越好奇，她走到麦儿身边。 麦儿羞涩地抬起头，小小的面容却带着淡然清冷的神色。 “谢谢你帮我收拾院子，辛苦了，麦儿。”她对麦儿亲切地微笑，心想自己千万别得罪这个小丫头，不然自己说不定会像书中那些人一般，被麦儿无声无息地夺走性命。 麦儿听常小满一句道谢，眼中流过一丝暖光。她轻声道：“小满小姐，请随我来。” 小门全然打开，里面的院子别致精巧，杂草已被清理，几个丫鬟提着水桶，打扫完成正准备离开。 与主院不同，这里没有茂密的梧桐，也没有特别多的植物花草，虽然整洁却少了些趣味。 雷聿修好像看出常小满的心思，对一旁的沈烈说道：“你去小院跟秋梨说一声，把她院里的花花草草都搬来吧。” 常小满心中欣喜，手臂上的疼痛也少了不少。 “我能在这个院子里种一株葡萄吗？”她问。 “葡萄？怎么不行？”雷聿修背着手一副大人模样地向前走了几步，回头灿然一笑，“这里以后都是你的，你愿意种什么就种什么。” 第9章 翠荫园 看着雷聿修嬉笑的脸，常小满这三个月来头一次觉得他真的很好。 “沈烈，你去通知小厨房，今天晚上是小满第一次住咱们这，多做些好吃的菜，哦对了。”雷聿修看向小满，“你喜欢吃什么？让沈烈通知厨房去做。” “想吃什么都行？” “那是当然，你住在我这里，吃什么不行。” “我想吃麻婆豆腐和酸辣土豆丝。” “你喜欢吃辣啊？”雷聿修笑道，“我也是。” 他转头看向沈烈：“让厨房做这两个菜，再做一份水煮鱼、辣子鸡，就说我跟小满一起吃。” “公子，小姐受伤，不能吃辣。”麦儿在一边提醒道。 雷聿修愣了一下：“对对对，丫头说的是，还是吃清淡的菜吧。辣菜等你伤好了再吃。沈烈，水煮鱼、辣子鸡都不要了，整一桌子适合伤员吃的菜。” “没关系的。”常小满不以为意，“你不是也喜欢辣菜吗？不用全是清淡的吧。” “怎么就没关系。总不能我在一旁吃着辣，让你流着口水在一边看着。你是我未来娘子，咱们本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沈烈领命，立刻去通知厨房。 “谢谢你，雷聿修。”常小满心中有了丝丝感动。 “哎呀，谢什么。”雷聿修呲着牙笑着挠头，“走，我带你去里屋看看。” 他拉着常小满向屋内走去。 屋外天色渐渐暗了，屋里已经掌上了灯。 轻纱萝曼，珠帘微摇。 秋梨贴心，让丫鬟们将这里装饰出女孩子闺房的样子，比常小满以前的小院儿可漂亮多了。 雷聿修拉着小满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四下看了一遍，点了点头。 秋梨跟了上来，笑着说道：“小满小姐不知道，大公子早就念叨说您那个小院太破旧，不适合女孩子住。于是一个月前就让我们开始清理这个偏院。大公子是天天盼着有机会让您搬过来住呢。” “秋梨，你胡说什么。”雷聿修赶紧摆手，“我哪有……” “怎么没有，”秋梨笑意盈盈地端上来一盘绿豆糕，放在常小满的身边，“大公子听闻您说府上绿豆糕做的好吃，这绿豆糕就让小厨房常备下了。” 原来，雷聿修不是今天临时起意让她搬来这里，而是早就准备妥当，等待今日这么一个机会。 “秋梨看着大公子长大，还没见过公子对谁有对小满小姐您这么上心的。” “秋梨，你给我留点面子。”雷聿修皱着眉假装出怒意。 “好啦，我不说了，我去小厨房看着点。”说罢，秋梨就行礼退下了。 常小满看着脸上微微发红的雷聿修，问道：“你从一个月前就计划让我搬来这里？” “额……我去你那个小院，怎么看都觉得你在那里住得太憋屈。你是我的娘子，未来府上的大夫人，怎么能住在那种地方。我娘亲是个粗粗拉拉的人，她年轻时跟着父亲习武带兵，做什么都不够周到。当初你入府，家里确实没有个合适的地方让你住，所以娘亲就把你暂时安排在了那里，你也别怪她。”雷聿修认真地给常小满解释道。 “你知道我发烧烧糊涂了脑袋，不记得入府之前的事。我想知道在我入府之前，我们认识吗？”常小满试探的问道。 雷聿修笑笑：“你入府之前，我就见过你一次。我记得那是我过六岁生日，你那时跟着常副将来府里。不过你那时不像现在，一句话不说像个小鸡仔一样躲在常副将身后。” “那之后我们再没见过？” “没有了，那是唯一一次。” “哦。”常小满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还好，雷聿修对她的好并非源自她不曾经历的过去。 “我爹和你父亲是多年好友，我也是你爹从小看着长大的。说你爹滥用职权，打死我也不信。小满，等我长大了一定把这件事查清楚，还你爹一个清白，并把他老人家接回来颐养天年。” 常小满听他如此郑重其事的说话还是第一次。 “好，我信你。”她敬了他一杯茶，“你会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雷聿修接过茶，一饮而尽。 “哪有你这么喝茶的。” “娘子敬的茶，哪能不全喝了。” 几句话，让常小满心中有一股暖流流过。 异世之中，觉得似乎有了倚靠一般。 很快，麦儿等一种丫鬟把饭菜端了上来。 一桌清口小菜竟让两人有说有聊地吃出热闹的气氛。 “对了，”常小满停下筷子说道，“雷聿修，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 “没问题，你说吧。” “我想请歌舞师傅和武术师傅。” “你想学歌舞和武功？”雷聿修上下打量了常小满一番，“你这个年纪开始学早晚了。” “你也太瞧不起人了。” “好啊，既然你想学，我明天就告诉娘给你请全京城最好的舞坊老师和武术师傅来。” “你真是太好了。”常小满笑着给雷聿修夹了一筷子菜。 吃完饭，丫鬟们收拾走盘子。 麦儿端来茶水果品。 “胳膊疼吗？”雷聿修指了指常小满的手臂。 “越来越疼了。” “到了晚上会越来越疼。” “雷大公子看来很有经验啊。” “我断胳膊断腿那都好几次了。” “你到底是有多么调皮。” “才不是调皮摔的呢，那都是跟着我师父练功练的。” “咦？” “你以为我真天天玩耍吗？” “难道不是吗？” “切。”雷聿修翻了个白眼，“天色不早了，我要走了。” “那一百遍的书你抄完了吗？” “早抄完了。” 雷聿修站起身，两手叉腰大摇大摆地往出走。 刚走到门口，他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来说道：“你这偏院一直没有个名字。” “这个偏院以前没有名字吗？” “以前这里没有你，有没有名字无所谓。今日你住了进来，总得给这个院子取个名字。” “那你有什么主意？”小满问。 “就叫翠荫园吧。”雷聿修答道。 “好俗啊。”常小满嫌弃地撇了撇嘴。 “我记得有一首诗里写的是夏日小满时节‘万种春红都敛避，一庭梧桐翠荫圆’。你这园子既然在我梧桐苑内，你又住在这里，叫这个名字正好，不是吗。” 常小满愣住，刚刚这个整日招猫逗狗上房揭瓦的混小子是读了一句诗吗？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好了，就这么定了。一会儿我让秋梨给你备着一些安眠止疼的药，如果你夜里胳膊实在疼痛不已，就喝一些，那样便能睡着了。不说了，明日我还要早起，你也早点休息吧。” 说罢，他便离开了。 第10章 看他练枪 夜里，常小满的胳膊钝痛到根本无法入睡。 此时她想起雷聿修所说的安神止痛药。 秋梨临走前放在了她的床头。 要不是太疼了，常小满无论如何也不想喝下这一晚苦药。 她一咬牙一闭眼一口气喝掉。 药味道太苦，又放得有些凉了，苦味浓重让她干咳了好几声。 不过，雷聿修这个药果然有效，很快疼痛减轻，她也渐渐有了困意。 “希望我可以改变书中的结局，让雷聿修一生平平安安。” 带着这样的想法，常小满静静睡去。 第二天一早，外面声声吵闹。 常小满一夜好眠，醒来胳膊的疼痛也减轻不少。 麦儿打水进屋，帮她洗漱。 一番清洗，小满觉得清爽不少。 “谢谢你，麦儿。” “您不用如此客气，小姐。” 常小满笑笑：“麦儿，外面是什么声音，一早就如此吵？” “是大公子在习武。” “怪不得呢，每次他习武，总能引得府里的丫头们围观。” “小姐，我们是否也去看看呢？”麦儿提议道。 “好啊。”常小满随口吃了一个包子，喝了一小碗粥，就匆匆带着麦儿去了演武场。 演武场内，空地中央，少年手执长枪，汗如雨下，不断练着刺杀。没有华丽的招式，也没有潇洒的动作，雷聿修只是在不停地练习同一个动作，既枯燥又乏味。他整个人十分专注，常小满来了也浑然不知。 常小满和麦儿找了一个阴凉处，坐在廊下，看着演武场里的雷聿修。 书中说他一身武艺高深莫测，纵横沙场来去自如。说来容易，可真正要做到却是这日复一日刻苦练习所得。 演武场周围的小姑娘们又被陈叔急匆匆前来驱逐回各自岗位干活。 常小满无奈摇头，“真不知道她们怎么迷上雷聿修的。” 与此同时，雷夫人坐在主堂内。 秋梨正详细报告了从昨日到今早梧桐苑发生的每一件事。 “看来，大公子对小满小姐格外上心。”海棠在一旁听完笑道。 大夫人无奈地摇摇头，又对着秋梨问道：“那你觉得常小满对修儿如何？” “小满小姐对大公子的态度越来越好了。”秋梨嘴角浅笑着回答。 “那就好。” 海棠在一旁为大夫人的茶杯里添了水，“夫人，陛下有意把云溪公主指婚给大公子的事儿，您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大公子？” 大夫人端起茶杯，看着杯中几片漂浮的茶叶，只觉得头痛，“现在不是时候，他现在还小，不到指婚的年龄。等到那时再说吧。想到这件事我就愁。” “怕是到指婚的时候大公子不愿意，脾气一上来，惹出什么事端。” “我的儿子我最知道。要听说指婚之事，他定是会闹的。你们看他平日顽劣，但固执的性子和将军一模一样。” 秋梨疑惑，“为何不早早告诉大公子指婚之事呢？让大公子心里早有准备。” “那时修儿还小，咱们将军就与常总兵定下了这门亲事。常总兵待修儿一直视如己出，对他的课业武功也多有指点。修儿心中对常副将亦是十分敬爱，也早就认定了常小满就是他的娘子。若现在告诉修儿指婚之事，他岂会听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事儿拖着吧。” 海棠和秋梨微微欠身，“是。” “大夫人，秋梨还有一事要禀报。”秋梨起身，又想起一事。 “说。” “大公子今早命我向您请示，想请缙云山庄的十七娘子来府上教小满小姐舞艺。” 大夫人刚刚展开的眉头又拧作一团，“这个混小子！十七娘子哪是说请就请的。” “虽然十七娘子无论武功还是舞蹈都已登峰造极。可她毕竟是您的师侄，若您请一定是请得来的。” 大夫人揉着太阳穴道，“罢了，他想请就请吧。海棠，你带着我的信物去缙云山庄。” 两位大丫鬟相继退了下去，大夫人走到床边，看着满园茂盛的草木，再次叹气：“常小满越长越像她娘了……” 此时，常小满坐在廊下看着雷聿修练武。 单独一个动作，他就要练几百遍。 常小满看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无聊，便起身带着麦儿准备离开演武场。 她刚刚站起身，雷聿修就停下了动作。 “你要走？”他收起枪问道。 “我在这实在无聊，你练你的，我去园里看看我的花草。” 雷聿修将枪放在武器架上，对她说道：“你去吧，我洗把脸换身衣服就去陪你。” “你练了一早上不歇一会儿？” “陪你种花就算是歇了。” 说罢，雷聿修就大步回了自己的屋子。 常小满笑笑，带着麦儿回翠荫园。 她们前脚刚刚踏进翠荫园，沈烈就追了上来：“小满小姐，公子让我把葡萄藤给您带来了。还说让您等着他，他跟您一起来种。 常小满伸出手，轻轻抚摸了那根葡萄藤。 忽然之间，她有些理解原书中为何雷聿修会为了常小满屠杀近十万生魂，只为将她复活。也许自少年时，他就真的将常小满放在了心上。 可是，她并非真正的常小满。 雷聿修对她的好，只不过是书里的设置罢了。 想到这里，常小满脸上浮现了一丝苦笑。 第11章 麦儿 常小满在翠荫园里四处打量，为葡萄藤选择最佳的地方。 不能太晒，又不能晒不到太阳。 选了半天也没有决定。 雷聿修背着手大步走了过来：“挑好地方了吗？” “还没有。” 雷聿修四周打量了一圈，指了个墙边的位置：“就种这里吧。沈烈，再让陈叔找人给葡萄搭个架子。” “是，公子。” 几个小厮和沈烈一起，开始忙活着种葡萄藤。 很快葡萄藤种下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到葡萄。”常小满看着小小的葡萄藤。 雷聿修走到她身边：“怎么也得七八年吧。” “要那么久啊？”常小满郁闷道。 “待你我大婚时，一定就可以吃到了。” “……” 常小满一阵沉默。 原书中她只活到了十六岁。若真如书中所写，她怕是吃不到这棵葡萄的果实了。 雷聿修见她沉了脸色，笑道：“就算暂时吃不到这一棵结的，可别的葡萄肯定是可以吃到的。等到了葡萄成熟后，让沈烈给你送来全京城最新鲜的。” 常小满点点头。 三日后。 缙云山庄十七娘来到了将军府。 她见过大夫人后，便在秋梨的带领下来到了梧桐苑。 听说十七娘要来，常小满又惊又喜。 缙云山庄的十七娘，舞蹈与武功双绝，眼界极高。在原书中是一个只在大人物对白里的人物。雷聿修竟然能请来十七娘，常小满心中佩服不已。 于是，她早早拉着麦儿恭恭敬敬地等着。 雷聿修也陪在常小满身边，和她一起等着十七娘。 可十七娘一到梧桐苑，便抬着下巴将常小满上下打量了一圈，眼神不满道：“小姐真的要学舞？可你如今年龄大了，根骨也不是学舞的料儿，不如早点放弃为好。” “你说什么？！”雷聿修在一旁听见这么一句，立即变了脸色。 十七娘对她并不理会，依旧用高傲的态度轻视这常小满。 常小满并不恼，而是把麦儿拉到了身前。 “十七娘，我自知体弱不利于学舞，那您看看她呢？”常小满又推了麦儿一把，并给了麦儿一个鼓励的眼神。 十七娘低头看了一眼麦儿，不禁愣住。 她围着麦儿转了三圈，眼神里露出啧啧赞叹：“这丫头就是我说的天生学舞的料儿，资质非常得优秀。” “请问十七娘能否收她为徒，不仅教其舞蹈，更教其武功。” 雷聿修和麦儿完全懵了，不知道常小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其实不瞒大家，我也是发现麦儿根骨极佳是个好苗子，若她在山庄当个丫鬟着实埋没了。可若是以给小丫头请师傅的由头，小满怕是请不动您来。便谎称自己要学，为的是让您亲眼看看麦儿。” 麦儿一听，心中触动不已。 常小满向十七娘大大地行了一礼：“请您收麦儿为徒。” 十七娘弯下腰，抬起麦儿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确实是好苗子。这样的丫头若是一辈子关在这府里确确实实是不行。” 麦儿一听，眼里有了水汽。 “小丫头，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跟我去缙云山庄学舞？”十七娘问麦儿。 麦儿的头点的跟小鸡吃米一般：“麦儿叩拜师傅。”说着就跪在十七娘面前深深地拜了下去。她眼中有泪，心中感动，哭了出来。 “可是麦儿是将军府上的人，应该不是我说带走就能带走的。”十七娘道。 雷聿修此时已经明白了常小满的意图。 他笑道：“没关系，我去和我娘说，您只管带着麦儿走就是了。” “好。”十七娘点头笑道。 她一直遍寻大江南北，就是想找一位天生好资质的丫头，将自己一身武技和武功教给她。如今看着麦儿的资质已经远远超过她的预想，她是无论如何不会放弃。 秋梨拍手道：“麦儿，快谢谢小满小姐，若不是她，你怎会有如此机会。” 麦儿从地上跪着转了个身，向小满大大一拜：“多谢小姐……” 常小满蹲在地上，拍了拍麦儿的头，小声道：“好好学，你以后一定会名动九洲，成为全大沛最美的姑娘。我相信你。” “小姐大恩大德，麦儿永生难忘。” “如有机会，常回来看看我。我也会写信给你。” “是……” 随后，雷聿修亲自将此事去找大夫人。大夫人很快就应允了。 当日，十七娘就带着麦儿离开了将军府。 常小满也亲自去主屋谢过大夫人。 “小满，你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为了一个下人？”大夫人问道。 常小满笑道：“不想埋没这样一个女孩子罢了。” “莫不是你担心有这样一个女孩子在，等她长大会分走修儿的宠爱？”大夫人眼神里带着猜疑。 雷聿修在一旁严肃地抗议道：“娘，您说什么呢？我绝对不会喜欢小满以外的任何女子。” 此话一出，不仅大夫人，连常小满也吃了一惊。 大夫人看着自己儿子一脸笃定，也没有再说什么。 “好了，你们都回去吧。” 雷聿修拉着常小满走出主屋。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故意送走麦儿的？她……底子确实很好，以后会是个大美人。”常小满跟在雷聿修身后，轻声说道。 “你是聋子吗？”雷聿修嫌弃地瞥了她一眼。 “你怎么又说我。” “刚刚我不是说了，我绝对不会喜欢上你以外的任何人。”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常小满双手抱怀，一脸不信。 “爱信不信。”雷聿修吐了吐舌头。 “对了，你有让沈烈练武吗？” “他和我一起学了很久，怎么了。” “我觉得沈烈是个忠诚的人。” “我知道。”雷聿修点点头，“其实你该把麦儿留下，你身边应该留这么一个人在。” “沈烈跟着你可以学东西，麦儿跟着我就废了。” “怎么会呢。” “我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没有一项行的。而且今天你也听十七娘说了，我根骨不行，无论武功还是舞蹈都没法学。” 雷聿修紧紧牵着常小满的手：“别妄自菲薄，我的娘子是天底下最好的娘子。” “雷聿修……” 雷聿修没有回答，拉着她大步往梧桐苑的方向走去。 第12章 狼 常小满对雷聿修的好印象没过三天就消磨殆尽了。 不知他从哪儿抱回来一只小狼，这几天夜夜狼嚎不说，还野性难驯，追着院子里的野猫天天到处跑。 翠荫园刚刚栽好的花卉被小狼和猫咪踩折的踩折，挂断的挂断，一片狼藉。 而且这小狼能吃能拉，翠荫园里处处都是它留下的狼粪。 “雷·聿·修！你再敢让这只狼到我的院子来，我就跟你翻脸了！”常小满叉着腰冲到梧桐苑主院，气呼呼地说道。 雷聿修则一边逗着小狼，一边不以为然道：“这是雪狼，我爹从北境抓到的，专程派人给我送了回来。” “我不管你这是什么狼，它这几天天天狼嚎，晚上我都睡不着。还在我的院子里到处搞破坏，还到处拉粑粑，我已经忍无可忍了。” “它还小，慢慢教。” “真是什么主人养什么宠物！” “我准备叫它小雪，你觉得如何？” “是不是太娘了？” “它本来就是母狼，叫小雪跟你的名字很配。” 雷聿修搔弄着小雪的脖子，小雪舒服地抬着下巴让他来挠。 常小满听他这么说，更是气得七窍生烟：“雷聿修，咱俩今天说好，这狼从今天起不许再进入我的院子。” “小气鬼。略略略……” “你！”常小满气急败坏，觉得自己简直要爆炸，“反正规矩今天定好了，如果它再跑到我的院子里，我就把他炖了吃了。” 说罢，常小满大步离去。 走在回去的路上，常小满突然发现了一只受了伤的小鸽子。 经常在院子里穿梭的那只黑猫正紧紧盯着它，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 常小满匆匆跑了过去，赶走了那只黑猫，单手抓住了那只受伤的鸽子。 鸽子翅膀受了伤，看来是不能飞了。 她把鸽子带回翠荫园，仔细为鸽子的翅膀涂了药，又让小丫头给鸽子包扎。还给鸽子准备了水和小米白菜，将它养在了院子里。 夜里常小满刚刚睡下，突然院子里一阵扑扑楞楞的喧闹。 “我的鸽子！” 常小满大叫不好，赶紧披上外衣出了门。 果不其然，小雪口中正叼着鸽子，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匆匆而来的常小满。 常小满气急，拿起手边的一杆笤帚就打了过去。 小雪一见常小满动武，立刻吐了鸽子，撒腿就跑出了翠荫园。 几个丫头听见响声，纷纷跑到常小满身边来。 常小满把鸽子捡起来带回屋里仔细检查。 鸽子的脖子已经断了，小雪尖牙在它身上咬了四个血洞和两排牙印。 常小满不断告诉自己保持冷静，再这么生气，总有一天得犯了心脏病。 “你们明日去把这鸽子埋了吧。”她吩咐给丫头们，自己回到屋里睡去了。 许是被常小满打怕了，这一页，小雪一声都没有叫。 第二日一早，常小满正在用早餐。 一个小丫头匆匆而来，大叫着不好了。 “怎么了？”常小满问道。 “小姐，大公子的狼昨晚上死了。” “什么？”常小满差点被口中的白粥噎着，“怎么死的？” “沈烈说，看样子是被棍子打死的。” “……”常小满一愣，“我昨天没打着它啊。” 整个屋子都沉默了。 常小满放下碗筷：“走，看看去。” 她快步向梧桐苑主院走去。 一来到主院，就看见雷聿修和沈烈，以及陈管家和几名小厮围着已经吐血气绝的小雪。 还有一名翠荫园服侍的小丫头跪在地上，不知道在跟雷聿修说着什么。 雷聿修抬头看向常小满，满眼都是疑问。 常小满走到小雪身边，蹲下看了看小雪的伤，很明显它是被人用木棍打了肚子内脏破裂而死。 “怎么会这样？”常小满诧异道。 雷聿修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常小满。 常小满抬眼和他对上目光，看出了他的意思：“你以为是我打死的？” 日常负责照顾小雪的小厮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小满小姐，小雪昨夜又跑到了您院子，还咬死了您的鸽子，这些都是奴才的错，您就算再生气，也不至于打死小雪啊……” “我没……” “小叶子已经说了，她亲眼看见您昨天为了救鸽子，拿了根扫帚追着小雪就打。今早我就发现小雪死了……”那小厮继续说道，“而且，您昨天不还找公子说，如果小雪再跑进您的院子，就……” 常小满看着地上的死狼，人证物证聚在，她百口莫辩。 “好了，别说了，在后院儿找个地儿把小雪埋了吧。”雷聿修冷冷吩咐道。 小厮们领命，抱起地上的死狼，向后院走去。 常小满看着满脸怒气的雷聿修，不知该如何解释。 雷聿修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拖着她走回翠荫园。 “我没有打死你的狼。”常小满磕磕绊绊地跟在雷聿修后面，大声辩解道。 雷聿修不说话，只是拉着她进了翠荫园。 “都退下。”雷聿修吩咐道。 服侍的小丫头们都匆匆离开，整个院子里就只剩下雷聿修和常小满。 常小满满心冤枉，又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又急又气。 “雷聿修，我没……” “别说了，我知道不是你打死的。”雷聿修压低声音说道。 “嗯？”常小满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 雷聿修凑到小满耳边，轻轻说道：“刚才人多，又有人证物证，我要这么说偏袒你就太明显了。这会儿没人，你赶紧再把昨夜发生的事儿跟我说一遍。” 小满一愣，刚刚的怨气化作委屈，红了眼圈。 “怎么哭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不是你，别委屈了。”雷聿修给她抹抹眼泪，“你这家伙有多喜欢小动物小虫子他们不知道，我可清楚得很。小雪是顽皮，也总到你这里捣乱，可你每次也都是训斥和吓唬，并没有真心罚它。不过，要想找到杀了小雪的真凶，就得让他放松警惕。我想在他销毁痕迹之前，赶紧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线索。” “雷聿修……你真的信我？” “哎呀，好了好了，别叨叨了，也别哭哭啼啼的，你们女子就是麻烦。一点委屈都受不了，以后怎么做夫人管理阖府上下。快来跟我说说昨夜到底怎么回事。” “哦。”常小满点点头，将昨夜发生的事细细跟雷聿修说了一遍。 第13章 入宫 雷聿修听了常小满的描述后，靠在廊柱上思考着。 “小雪晚上不都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吗？” “笼子开了。” “什么？”常小满十分诧异。 “有三种可能，一是看管小雪的周良忘了关笼子；二是小雪自己打开了锁扣；三是有人故意把小雪放了出来。” “如果有人有心放了小雪，让它来我的院子咬死我的鸽子……可这人他图什么？” “我也不知道。也可能是为了偷小雪，却没想到小雪野性难驯，一开笼子就跑了，恰巧跑到这里咬死了鸽子。你将它吓走时，那人怕小雪惹出更大的动静，自己无法逃走，索性就直接把小雪打死，自己好无声无息地脱身。” “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你无凭无据。” “所以我才想来找证据来证明我的猜想。” 两人在翠荫园里各处仔细查找，却一无所获。 “怎么办？什么都查不出来。”常小满失望地踢着脚边的小石子。 “罢了，找不到就找不到。”雷聿修无奈地笑笑。 “小雪好可怜。”常小满嘟着嘴，“我想给它报仇。” “傻瓜，就算把那人抓出来，他的罪不过是杀了一条畜生，也不过是打几板子罢了。畜生也好，人也好都敌不过自己的命。”雷聿修拍拍常小满的头。 “才不是呢！”常小满使劲摇头，“人和动物不一样，人是可以通过努力改变命运的。” “如何改变？”雷聿修挑眉问道。 常小满看着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把现在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和书中无恶不作的反派联系在一起。 “好好念书，循规蹈矩，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 “你和夫子越来越像，竟说这样的大道理。” “这都是至理名言。” “傻子。” “我才不傻，雷聿修，我只想让你好好的长大。等你长大继承父业，平平安安到老。” “你要知道，北边戎族窥视大沛很久，战争迟早会打，而我也迟早会征战沙场。或许我能长成大人，但我不一定会平安到终老。” “我不要，我只想要你活一百岁，活成一个豁牙小老头。” 雷聿修笑而不答。 常小满觉得心中不安，她把脑袋轻轻靠在雷聿修肩上：“别再做任何危险的事了。” “我会小心的。”雷聿修握紧了常小满的手。 多日过去，小雪的死在将军府内渐渐被淡忘，凶手却依旧没有查到。所有人的关注点全部被吸引到另一件事情上。 府上接到宫里的通知，大夫人的妹妹，也就是雷聿修的姨娘——芸贵妃娘娘新诞下一名小公主。陛下高兴极了，决定举行宴会，特准许朝臣携家眷入宫。 大夫人自然是要去的。 可让人纳闷的是，宫里的公公送来的入宴名帖中，除了大夫人、雷家两位公子外，常小满的名字竟然也在上面。 大夫人多方确认，宫里传回的话都说这名帖无错，让大夫人按照名帖准备即是。 常小满自己也觉得惊讶。 她是罪臣之女，又没有真正和雷聿修大婚，与一般民间女子无异。 这等高规格的宴会怎么让她参加。 可陛下的旨意无人能够违抗，纵然颇多猜忌，她也只能遵命行事。 常小满只觉得右眼皮直跳，心里颇多不安。 海棠为她赶制了入宫的新衣，秋梨替她美美地打扮了一番。 镜子里的常小满颇像一位贵族小姐。 雷聿修来到她身边，满意地笑笑，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入宫以后少说话，跟着我，哪儿也不要乱跑。” “嗯，我知道了。”常小满点点头。 临行前，众人在将军府大门口集合。 雷聿齐早早穿着一身青灰色锦缎长衫站在门口等着。 这是常小满受伤入住梧桐苑后第一次再见到雷聿齐。 雷聿齐见到她时，眼前一亮。 常小满今日与平日里简单利索的打扮不同。长裙翩翩衬得她端庄秀丽。 他本想赞赏她一句，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眼神停留在雷聿修紧紧拉着常小满的手上。 常小满是他未来的嫂子，这一重身份他不可逾越，也不得靠得太近。 常小满见到雷聿齐，大方地打招呼：“聿齐，几日不见，觉得你长高了。” 雷聿齐含蓄地笑笑。 雷聿修拉着常小满上了车。 常小满上车后问道：“聿齐不跟我们同坐一辆车吗？” “他坐后面一辆。” “明明这辆马车很宽敞，完全可以坐得下。” “他是庶子。” 在府上没觉得雷聿修和聿齐身份差了多少，雷聿修有的，雷聿齐也不缺。可出了府就区别对待了。 雷聿修看她不说话，耐心地解释道：“虽然我爹常年在外，但我娘对二夫人并不刻薄打压。因此我和聿齐吃穿用度才没有太大区别。” 常小满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街景，“要我可做不到那么大度。” 雷聿修轻笑，“你用不着大度。我只娶正房，不纳妾室。” 常小满只觉脸上发烫，看着风景不看他，嘴角却露出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浅笑。 待所有人准备妥当，车队离开将军府向皇宫出发。 车辙浅浅，马车缓慢出发。 马车内，常小满对行进速度一脸质疑。这古代马车的行驶速度也真比走路快不了多少。闷得要发疯的她，回头看向似乎已经很习惯坐马车的雷聿修，此时他正在闭目养神。 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凉薄的唇线，确实非常好看。 他这样安安静静的时候，让人看着，真是一种享受。 “你这么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本公子特别好看？”雷聿修忽然睁开眼睛，双眸里带着恼人的骄傲，嘴角上挑，弯出好看的弧度。 “胡说，我哪有看你，”常小满立即收回视线，“我只是在想事情，雷聿修，你说我为何会在名帖上？” “不知道。”雷聿修换了个姿势，继续闭上眼睛。 “钦点我这个无名无分的罪臣之女入宫，总觉得心里不安。” 雷聿修只是又紧握住常小满的手，没有说话。 “雷聿修，你知不知道我爹到底犯了什么罪？” 雷聿修摇摇头，“这其中的事，怕是我娘都不知道。” 常小满抿着嘴唇，轻叹了一口气。 “对了，这次入宫给你介绍一个人认识。”雷聿修微微挑眉。 “什么人？” “去了你就知道了。” 第14章 七皇子和八公主 马车停在宫门前，将军府一行人在宫人的安排下步行进入宫中。 与他们同时到达的还有其他大臣及家眷，其中不乏一些和他们年岁相同的孩子。 常小满竖着耳朵听着他们攀谈，猜测着他们的身份。 她在心中把这些人分为两类。 一些是原书中九皇子一派的人。 另一些是——其他人。 “你在想什么？”雷聿修见常小满走神，问道。 “没什么。”。 “跟我走这边。”雷聿修轻轻拉过她的手，带着她向一旁的小路走去。 常小满有些担心，“咱这可是进宫了，能随便走吗？” “进宫又如何，我自幼时常随爹娘进宫，熟得很。你看今天宾客这么多，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不在，你就放心跟我走吧。” 看着雷聿修信心满满，常小满放心下来。 两人绕道小径。 几名侍卫看到他们，向二人行礼后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常小满拍着胸口，“吓死我了，我以为那些侍卫肯定要盘问我们。说不定还会把我们当做刺客抓起来。” “今天庆典，除了后宫禁区外，其他地方都是可以走动的。”雷聿修声音温柔而平静，牵着她的手也一直没有放开。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常小满还是很担心，皇宫这样的地方，她看电视剧看得多了，总觉得这里是个动不动就会冒出祸端的地方。 雷聿修则不以为然，“去了你就知道了。” 二人绕过假山，一座简约清幽的院子出现在眼前。 水榭亭台间有琴音袅袅，阵阵花香。 雷聿修带着常小满走过长长的回廊，来到了一间小花厅。 小花厅内，一名锦衣少年正在练字。听到脚步声，少年停笔，眉眼轻抬，看向雷聿修和常小满二人，微笑相迎：“聿修，你来了。” 雷聿修笑着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云铮。” 常小满猛然止步。 她拉住雷聿修的衣袖，眉头微微皱在一起。 雷聿修察觉小满变了脸色，奇怪道：“怎么了？” 常小满心中一惊，这个人就是七皇子顾云铮。 常小满觉得心脏在肋骨下怦怦直跳。这种心跳并不是少女的小鹿乱撞，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 顾云铮从桌边走了过来，看见小满，点头示意后，和善地问道：“这位就是你之前说的常总兵的女儿？” “嗯，她就是小满，我未来的娘子。”雷聿修介绍道，“小满，这位是七皇子顾云铮，也是我的好朋友。” 常小满思绪已然飘远。 原书中，顾云铮的人设就是为了女主上刀山下火海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男配，最后为了救女主万俟琳而死，算得上是全书最悲剧的一位了。 “小满？常小满？”雷聿修唤了几声，常小满都没有反应。他伸手敲了敲她的脑壳，“唉，想什么呢？” 被他这么一敲，常小满立刻回了神，行礼道：“见过七皇子。” 顾云铮和善点头回礼，将他们二人迎入花厅。 雷聿修和顾云铮喝着茶，。 常小满坐在一边，看着花厅外满园的白月季。 一阵风过，花瓣飘零，美不胜收。 “对了，听闻雷将军收复了一部分之前被戎族占领的北境草原，还打败了一个部落的首领。”顾云铮说道。 雷聿修点点头：“听说那个部落首领为了求和，将女儿送来大沛为质。” 常小满一听立刻瞪圆了眼睛竖起了耳朵。 雷聿修口中的部落首领之女应该就是原书中的女主——万俟琳。 “原本是首领之女，到了宫里也就只能做一名宫婢，身份命运直转而下，不知这个女孩能否承受这样的变故。” “怎么，你这是动了恻隐之心。” “我听说这个女孩有草原明珠之称，是整个北境最美的少女。” “那又如何？” 顾云铮哈哈大笑，看了一眼常小满：“对你是没所谓。不过，你真的不对这么一个美丽的异族女孩好奇吗？” “在我眼里，小满是最好的。” 常小满见他脸不红心不跳地在外人面前说出这话，顿时想找个地缝钻。 雷聿修看出她的心思，一把抓住她的手，任她想挣脱也挣不掉。 “够了够了，别在我面前炫耀。” 雷聿修哈哈一笑，随手从果盘里拿了个桃子递给小满：“快吃一个，一会儿宴会开始，陛下眼皮子底线不可多食，你现在赶紧垫一垫。” 常小满接过桃子，脸一红，跑到不远处的水边雨榭下去吃。 吃着桃子，看着池鱼。 她又陷入了书中情节的回忆当中。 万俟琳——这个来自戎族成为大沛朝宫婢的公主，一生忍辱负重，最终成为了大沛国的皇后。她协助九皇子顾云深，夺得太子之位，击退戎族大军，助其统一天下，凤鸣九霄。也正是她，用暗器在缙云山上击碎了正在释放亡魂的精魄石，打破了血阵，害得雷聿修和常小满跌入血池，并随着祭台掉入地裂熔岩之中。 常小满看着荷叶下的金色池鱼，心中滋味混杂。 如果没有万俟琳的干涉，说不定常小满真的可以被雷聿修复活。 凶尸又怎样。 又不是所有的凶尸都杀人如麻，疯狂成性。 明明也会有那种意识健全，人畜无害，萌系可爱的凶尸。 可能是角度和立场不同，现在的常小满本能的有些反感万俟琳的存在。 花厅里，顾云铮看着常小满走远，便低声说道：“我还是想提醒你，常将军这番胜仗归来，必定要论功得奖。到时候你家的地位上升，你作为嫡子，怕是婚姻大事不再能自己做主了。之前父皇曾和母妃讨论想给云溪挑一合适驸马，而你就在人选当中。” 雷聿修也拿起一个桃子，大大啃了一口：“我知道。” 顾云铮看着远处逗弄池鱼的常小满，劝道：“你既然知道，不如和她早早断绝关系，以防到时候她知道了这个消息心里难过。” 雷聿修啃着桃子没有回答。 “莫不是你想倒是让她做你的妾室？” 雷聿修瞪了顾云铮一眼：“怎么可能？她可是常总兵的嫡女，自小也是享受着大小姐的待遇，养尊处优长大的。以她的骄傲怎么可能做个妾室。若不是常总兵入罪，她又如何能寄人篱下住在我家。” “那你准备怎么办？若是父皇指婚，你是躲不过的。” 雷聿修耸了耸肩，“到时我就以要上战场，生死未卜为名拒绝。” “你可想过，你如果放弃成为驸马，那么你所失去，你们雷家失去的将会有多少吗？” “我们雷家男儿建功立业靠的是征战沙场，而不是靠娶一位公主。” “天底下像你这样的傻子多一点就好了。”顾云铮觉得自己的好意提醒被当做了驴肝肺，也不再多说什么，“你既知自己未来将上疆场，就别用情太深。” 雷聿修歪着脑袋，一脸的不认同，“你这是胡说。既然知道未来可能无法相守到老，更要日日相守，好好珍惜这段时光。” 顾云深很少见他如此的一本正经，不由地轻笑出声，“平日里你老是欺负人家，又突然说这长相厮守的话。雷聿修，我真看不懂你。” “等你遇到喜欢的女孩就明白了。” 第15章 竹林偶遇 常小满一路上都在想着万俟琳的事。 即便是在宴会之上，她也对台上的歌舞视若无物。 雷聿修被安排在皇子坐席之后，同世家子弟坐在一起。 而她则被安排在一众女眷的最后，离龙椅的距离远到根本看不清上面是否坐着皇帝。 倒是桌上的食物丰盛。 可周围的各家小姐们都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几口。 常小满心中感激雷聿修刚刚给她的那个大水蜜桃。 要不是那个桃子顶饿，这会儿就要饿晕过去了。 正想着，旁桌的一个女孩儿忽然开口问道：“你就是雷将军府上的常小满？” 常小满看着她点了点头。 “你一个罪臣之女，为何有资格和我们平起平坐？”女孩儿问道。 常小满怔住：完了，这种世家小姐间的你攀我比的戏码，不会要在她身上演一遭吧？顿时心中万马奔腾。 “是。”她轻声答道，并立即从座位上站起身，转身就想逃离狗血现场。 可刚走了没两步，一位宫人就拦住了她的去路。 “您这是要去哪儿？”宫人问道。 常小满转身看了看刚刚说话的女孩，又低头小声对宫人说道：“公公您好，小女是定远将军府上的常小满。刚刚那位小姐觉得我身份低位，不能与其坐在同一处。我自觉羞愧难当，想躲一躲。” 那宫人转头看了看女眷席上的那位，低声道：“原来是这样，您随我来，我带您去个僻静的地方。” 常小满跟随宫人离开了宴会场地，来到了一处竹林。 到了竹林，那位宫人向常小满行了一礼：“这里清幽，却能听到宴会歌舞之声，您可以在这里歇歇，待宴会快结束再回去即可。” “谢谢公公，请问您的姓名。”常小满行礼道。 公公回礼：“在下栾六安。” 常小满立刻就想了起来，这栾六安就是九皇子身边最得力的内侍，待九皇子登基，他便成为总管大太监。此人聪明绝顶，对九皇子忠心耿耿，更是男女主人公感情线的最佳助攻。 此人可是大大得罪不得。 想到这里，常小满赶紧又行了一个大礼：“原来是栾公公，小满再次谢谢公公帮忙。” 栾六安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小的还有事，先行一步。” 常小满：“嗯，栾公公慢走。” 栾六安礼貌地笑笑后便离开了。 常小满见他走了，左右看看，这里确实没有人，便向竹林深处走去。 只见竹林之中有一小竹亭，竹亭旁有一泓清泉，小泉不深，泉眼无声，偶见几个泡泡从泉底漂上来。 常小满走到泉边，看着泉中自己的倒影，不禁莞尔笑了起来：“难得打扮一番，今天我也只能孤芳自赏了。” “既然不想孤芳自赏，为何不去宴会，跑到这里做什么？”一个男子在身后响了起来。 本以为空无一人的竹林深处，突然这个声音吓了常小满一跳。 她猛地回头，却一个趔趄，扑通掉到了泉里。整个裙子都被泉水打湿，好不狼狈。 “你谁啊！跑到这里来吓唬人！”常小满从泉水里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又气又恼。 那人见她一身是水，顿时也愣住了：“对不起，我并没有想吓你。” 常小满看看自己，妆也好，衣裙也好全部被水泡了，恼道：“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她从泉水里爬上岸，抬头看向那人。 此时此刻，常小满完全被惊艳到了。 人们都说男主通常都自带高光，头顶光环，气场两米八，一出场恨不得直接就有bg相随。这话真的不是骗人的。 而宴会此时声乐缥缈，风来竹摇，眼前之人亭亭而立，让人移不开目光。 常小满立刻就意识到了。 这个人不可能是别人，一定是《雪中战时歌》的男主人公——九皇子顾云深。 而眼前这个场景，似乎有点熟悉。 顿时，常小满大惊失色。 这这这，这不是书中所写顾云深和万俟琳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原书里，被顾云深吓了一跳掉到湖水里的女子应该是万俟琳才对，而不应该是她常小满。 这真的是天大的误会！！！ 苍天啊，大地啊，这是什么情况啊？ 顾云深见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立刻真诚道歉道：“小姐落水，是我的不是。请你随我去惊云殿，我去找母妃为你换一套衣裙。” 就在当时，常小满如果还有第二个选择，绝对不会选择和顾云深扯上关系。 可她现在实在狼狈。 竹林清风，更让她瑟瑟发抖。 她咬咬牙，心想就换一件衣服罢了，换完就走，不和他多说话。 于是，常小满跟着顾云深走过花园小径，绕开所有人的视线，来到了惊云殿。 栾六安正好在殿前侍奉，看见顾云深带着湿漉漉的常小满回来，眼里满是惊讶。 而顾云深和常小满并未注意到栾六安的表情，直接进入主殿。 “母妃，我回来了。”顾云深大步埋入主殿。 “云深，怎么领回来一个湿漉漉的小姑娘。”幕妃娘娘看到一身是水的常小满，掩口笑道。 顾云深向幕妃说道：“是儿子不小心吓到她，才让她失足落水。请母妃让人帮她换一身衣裙。” 幕妃笑笑，招呼道：“这有何难？枇杷，带这个小姑娘下去换身衣服。” 说完，一位黄衣小宫女走了过来，带着常小满去了里间。 见小满离开主殿，幕妃笑着问道：“这是谁家的小姑娘，看着眼生。” 顾云深摇摇头：“儿臣也不知，只是路上碰巧遇到的。应该是今日入宫的世家女眷。” 栾六安在门外听到幕妃发问，立刻走上前回禀道：“回娘娘，刚刚那位小姐就是定远将军府上的常小满。” “哦？这不就是最近宫里传言名气最盛的那个丫头吗？我还说这次宴会本宫身体不适，没机会看看这个小姑娘，谁想到竟被你带了回来。” 顾云深：“母妃，为何宫里会对她流言甚多？” 幕妃：“云深，你有所不知。这丫头是被革职的总兵陈飞城之女。今年却被陛下钦点加入宴会名帖。所有人都在猜陛下的心思，可陛下却只字未提。” 顾云深：“她有何特别之处呢？” 幕妃：“正是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才更让人觉得奇怪。” 第16章 睚眦必报 枇杷让宫里的丫鬟拿了几件花色不同、织锦繁琐的襦裙来到房内。 小满边看边在心中默默吐槽：“这么贵重的裙子，我穿了肯定得还。万一挂哪儿抽了丝，或者是弄脏了，杀了我也赔不起。” 枇杷看小满看着裙子不说话，便问道：“小姐是没有相中的花色吗？我让她们再拿几件更好的来。” 小满连忙招手道：“不不不，枇杷姐姐，我的身份不适合穿如此精致的衣服。您给我随便拿一件最普通的衣裙便好。我今日穿回去，洗干净熨烫好就送回来。” 枇杷听她这么一说，点了点头。 小宫女会意，立刻将这些裙子拿了下去。 不一会儿，小宫女就拿了一条烟青色的棉布裙子来。 小满看了看，棉布料子，印花简单，正和心意。 枇杷帮她换上裙子后，问道：“小姐，您的妆需要新画。” 小满坐在镜子前感激道：“麻烦枇杷姐姐了，随便简单画画就好。” 枇杷想了想，打开胭脂水粉帮小满上妆。 在枇杷的巧手之下，常小满看起来清新可爱，灵气逼人。 “哇哦，枇杷姐姐，你这化妆的本事太厉害了。”小满惊喜地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枇杷眼中带笑：“小姐底子好，淡淡一画便是美人。” “我哪里称得上什么美人。”小满脸有些红，不好意思道。 装扮停当，常小满在枇杷的引领下回到主殿。 顾云深正与幕妃娘娘聊天，回头看到从里间出来的小满，不由得看愣了神。 小满走到幕妃面前，行礼道谢：“小女谢过幕妃娘娘。” 幕妃看她清丽谦逊，心中喜欢：“既是云深不慎，让你在宫里换身衣服是应该的，不必言谢。” “是小女自己不小心跌入清泉，并不是九皇子的错。”小满低着头解释道。 幕妃满意地点点头。 顾云深在一旁说道：“幕妃，时间不早，儿臣先送她回宴席上去了。” 正说着，栾六安回到殿上：“启禀娘娘，雷将军家大公子雷聿修求见。” 小满一听，忽然想起雷聿修此前叮嘱自己不能乱跑。 这下被他发现不说，还让他亲自来找，真是要命了。 “让他进来吧。”幕妃对栾六安示意道。 很快，栾六安就带着雷聿修进了主殿。 雷聿修一迈入大门，目光就找到了站在一旁换了衣衫的常小满。他脸带怒气，却忍住不发。 他走到主殿中央，恭恭敬敬地向幕妃行礼：“参见幕妃娘娘。” 幕妃看见雷聿修，笑道：“雷将军府上的皮小子都长这么大了。你不在宴会上吃吃喝喝，跑到我这里干什么？” 雷聿修转头看了一眼常小满，口气无奈：“回禀娘娘，我是来找这个不听话到处乱跑的野丫头的。” 常小满瞪了他一眼。 顾云深在一旁替常小满解释：“聿修，是我不小心害她跌入小竹林泉水里，所以带她来母妃这里换身衣服。” 雷聿修一听，眉毛都竖了起来，转头看向常小满：“原来是这样。” 小满冲他呵呵一笑，不敢说话。 幕妃看明白了情况，圆场道：“好了，本宫乏了，你们三个都回宴会上去吧。虽说人多溜出来一会儿不碍事，但总不在场也不合规矩。” “是。” 三个人齐齐向幕妃行礼，一起走出了惊云殿。 刚出店门，雷聿修一把拉住常小满，吼道：“跟你说不要乱跑，你怎么不听？！” “我……”小满自知理亏，也不好辩解。 顾云深看雷聿修责怪常小满，立刻挡在了小满前面：“雷公子，我刚刚已经说了原因，你不应再责问她。” 雷聿修瞥了顾云深一眼，冷哼道：“她是我雷府的人，我责怪她几句，和你有什么关系？” 顾云深并不退让：“她是惊云殿的客人，自然和我有关。” 雷聿修冷眼看着顾云深：“现在已经离开惊云殿，还请九皇子管好自己就行。” 常小满心想雷聿修刚刚应该是到处找她不到，心里定是有气。 她可不想面前这两人从现在开始就剑拔弩张。 毕竟男主和反派若能和和气气，这未来的日子才能行得长走得远。 常小满拉住雷聿修的袖子：“聿修，是我不对，不应该乱跑。” 说完又向顾云深颔首鞠躬：“谢谢九殿下帮我向幕妃娘娘借了新衣，宴会进行过半，咱们还是赶紧去席上吧。” 雷聿修伸手拽住常小满，使劲儿一拉，大步向宴会方向走去。 顾云深则停在原地，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雷聿修，你放手，你把我的手攥疼了。”常小满见已经看不到顾云深，这才嗔怪道。 雷聿修停下脚步，怒气冲冲地盯着常小满：“你知不知道我整个皇宫到处找你！” 常小满：“这不是个意外吗？” 雷聿修：“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怎么个意外法？” 常小满想了想，就把发生的一切都跟雷聿修说了一遍。 雷聿修听后怒气看着渐渐消了。 他没有说话，拉着常小满就往宴会走。 “那个说你身份低不让你入席的女子是哪个？”到了宴会坐席边儿上，雷聿修沉声问道。 常小满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算了，我确实身份不够格，在一旁躲躲罢了。我可不想和这些世家小姐有什么冲突。” 雷聿修：“什么叫你身份不够格？你是我将军府未来的大夫人，我倒是要看看谁敢欺负你。” 常小满：“你可千万别为了我惹事。再说，我现在不还不是你的大夫人呢嘛，等以后我当上大夫人再说。” 雷聿修：“你这么畏畏缩缩的样子，还当什么大夫人。” 常小满：“好啦好啦。反正现在我也没什么事，再说我也不想邦邦硬地跪坐在那里，又饿又累的。那帮子世家女孩，会的都是嘴上功夫，其实没什么杀伤力。咱们得成熟点，别跟那些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 雷聿修看了看常小满，恨铁不成钢地叹着气。 “是不是坐在你旁边那个？”雷聿修指着刚刚出言不逊的世家女子说道。 “……”常小满没回答。 “你看我的。” “雷聿修，你干嘛。”常小满拉住他。 雷聿修揉揉鼻子，嘻笑道：“给你报仇。” “哎呀，你别找事儿。”常小满知道雷聿修又有了坏点子。 只见雷聿修走到那个女孩身边，从袖口拿出一个小瓶，迅速且隐蔽地将瓶里的液体倒在了她的裙摆上。 然后他立刻抽身，回到常小满身边。 常小满低声道：“你干了什么？” “我把蜜糖浆倒在了她裙子上。” “什么？！” “等着瞧吧。” 常小满扶着额摇着头：“你是不是疯了。” 过了一会儿，台上主持的公公宣到：“请喻府喻瑗小姐登台。” 那个女孩站起身向舞台走去。 “雷聿修，她原来是喻丞相的孙女。” “管她是谁，得罪了我娘子，我就得让她好看。” 喻瑗款款走上台，摆好姿势准备起舞。 台下的观众们却指指点点开了。 “她裙子上怎么那么多小黑点？” “对啊，那裙子上的黑点是什么？” “好像还会动。” “好恶心……” 喻瑗听到台下的议论，回头一看，她的裙摆上密密麻麻全是蚂蚁。 “啊……！！！” 女孩儿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宴会。 只见那个女孩在舞台上跳了起来，不停拍打着身上。 宫人们匆匆上台，帮喻瑗拍打身上密密麻麻的蚂蚁。 那些蚂蚁不仅爬上了喻瑗的裙摆，有些竟然顺着袖管和领子钻进了喻瑗的胳膊和脖子。 她惊叫不已，扰得全场一片哗然。 皇后实在看不下去：“快，快把她带下台去，殿前失仪，成何体统！” 喻丞相赶紧上前谢罪。 陛下冷哼一声：“你家这个疯姑娘，以后就别来宫里了。” 常小满在台下一听，拉住雷聿修，低声道：“你是不是太过了。” “哼，也不看看她得罪的是谁。” 第17章 殿前 就在这时，一位上了年纪的公公走到他们这边：“雷公子，常小姐。” 雷聿修和常小满互相看了一眼。 常小满心中惊惧，不会是雷聿修的恶作剧东窗事发了吧。 她顿时冷汗直流。 雷聿修却毕恭毕敬行礼，一股没事儿人样的开口问道：“公公，有何事？” 公公看着常小满，声音苍老却清晰：“请常小姐准备一下，一会儿陛下会宣您上殿前回答问题。” “什么？”常小满后退一步，心提到了嗓子眼。 雷聿修又向老公公行了一礼：“公公，请问您陛下会问她什么问题呢？” 老公公摆摆手中的拂尘：“请您二位放心，不会是什么刁钻的问题。” “多谢公公提点。”雷聿修向老公公鞠了一躬。 老公公笑笑转身就走了。 常小满一脸苦相，嘴都要撇到了耳根了：“雷聿修……” 雷聿修嘴角上扬：“没想到连死老鼠都不怕的常小满，还怕去回答几个问题。” “这和死老鼠有的比吗？我万一回答错了怎么办？万一说的陛下不顺耳怎么办？”常小满紧张地呼吸都有点迟滞了，“而且周围还坐着那么多官员和家眷。” 雷聿修：“怕他们做什么，你就当周围坐着的都是死老鼠、臭蟑螂。” 常小满：“万一陛下让我表演什么才艺怎么办？你看那台上不都是各家小姐又弹又跳，我可都不会啊。” 雷聿修：“不会就不会，你就跟陛下说你才疏学浅啥也不会就行。” 常小满：“那我不就给将军府丢人了。” 雷聿修大笑道：“将军府的脸面不是这些跳舞唱歌挣来的。” “可我还是紧张……”常小满手心都出汗了。 雷聿修握住她的手：“陛下是一位明君，你不必太过紧张。他对孩子们还是很和善的。” 常小满深呼吸了三次：“好吧，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她给自己打着气，但好似作用不是特别明显。 就在这时，台上不知哪家的小姐舞蹈结束，全场一片鼓掌声。 那位小姐谢恩下台后，就听见殿前公公的声音。 “宣——定远将军府——常小满——” 全场一片哗然，常小满觉得有几百双眼睛突然全部看向了站在最角落里的她。 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她咬咬牙，看了一眼雷聿修，便低着头走向殿前。 她向龙椅方向跪下并叩拜大礼：“民女常小满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陛下的声音威严而又和蔼。 常小满缓缓站起身，低着头。 龙椅上的陛下开口问道：“常家的小姑娘已经出落的如此标致了。你今年多大了？” 常小满行礼回答：“回陛下，已经十四了。” 陛下轻叹了一声：“十四了，时间真是不等人啊。抬起头来吧。” 常小满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 眼前的陛下看起来大约三十多岁，正坐在龙椅上，对她微笑着。 一瞬间常小满觉得他虽然高高在上，却并不可怕。 她记得书中曾写到，大沛朝此时的皇帝顾子羡是一位明君，性格温和，体恤子民。 然而也是因为这么一个性子，大沛虽富庶，却也常常受到北境戎族骚扰。 在其四十岁左右，这位性格温和的皇帝得了一场大病，身体每况愈下，其皇子之间的皇位之争愈演愈烈。 九皇子顾云深便在此时得万俟琳协助获得太子之位。 顾云深当了太子没过一年，顾子羡去世，顾云深登基为帝，封万俟琳为后。 此时此刻，高台上的陛下看着常小满。 她发现，在这位中年皇帝的眼中流露出一种难解的情绪。 常小满知道，如果知道他眼中的情绪是什么，也就知道他为何会钦点自己来参加这个宴会。 常小满正想着，陛下身旁的皇后开口问道：“各家女儿都已上台献艺，你可有带来什么节目吗？” 常小满一听，眉头皱作一团，摇了摇头尴尬地回答道：“回禀皇后娘娘，小女子不才，并未准备才艺表演。” 此话一出，台下议论纷纷。 陛下轻笑：“哦？什么都不会？是雷家不给你请老师吗？” 雷大夫人此时在台下，听到来自圣上的这句责问，顿时汗如雨下。 而坐在陛下身后的芸贵妃也跟着捏了一把汗。 常小满回禀道：“大夫人曾专门给小满请来了缙云山庄的十七娘为师。” 周围的人，尤其是世家小姐们都倒吸了一口气。 她们谁不想请十七娘为师。 可请十七娘收徒，简直比登天还难。 常小满没有理会周围的议论声，继续说道：“奈何十七娘说民女资质太差，身体虚弱，不适合练舞。所以并非雷府不请老师，是民女实在没有什么天赋。” 皇后脸色淡了下来，眼中带有稍许的不屑。 可陛下并没有特别在意，接着问道：“那你可有识字读书？” 常小满：“民女现在跟着府上夫子学习。” 陛下点了点头，笑道：“好好，小女孩跟夫子学个读书识字，这就够了。那些琴技舞艺，你若不喜欢也不必刻意去学。” 这句话让刚刚费尽心力在殿前献艺的世家小姐们纷纷变了脸色。 她们各个为了此次殿前表演，练得手指起茧，舞鞋磨破，得来的却是陛下的毫不在乎。 而各位夫人们更是脸色暗沉。 谁都知道，陛下的皇子们大多到了适婚的年纪。宫里消息透露出来，这次宴会不仅仅是庆祝小公主诞生，更是为了给皇子们挑选王妃。 为了在这次宴会，各家夫人提早准备，为自家女儿请老师，做新衣，订做最好的首饰。求得就是在陛下眼前能够出彩。 可此时此刻，她们明确地知道，虽然精心准备，却猜错了君心，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陛下看了看底下坐着的众人，目光停留在了雷府大夫人的位置：“雷夫人。” 雷达夫人听到陛下点名，立刻站起身上殿前叩拜。 “小满被你照顾的不错，教得也好。不仅打扮的清秀朴素，性子也谦虚有礼。这才是女孩子该有的样子。”陛下朗声赞誉道，“以后你们各家夫人都跟着雷家大夫人学学。人家雷夫人虽没有女儿，可比你们会带女孩儿。女孩子花枝招展不是什么好事，埋没了原本的灵气。” 全场大臣和夫人们拱手齐声道：“谨遵陛下教诲。” “来人。”陛下向一旁找了招手。 老公公恭顺地走到殿旁：“奴才在。” “雷夫人教女有方，赏。” “是。”李公公领命道。 雷夫人一听，赶紧叩拜谢恩。 常小满跪在地上，一脸懵相——自己啥才艺没表演，竟然获得如此赞誉，这是什么情况？ 她正纳闷着，又听陛下说道：“雷将军家的两个小子呢？” 雷聿修和雷聿齐听到陛下宣见，立刻走出人群，来到殿前。 陛下看着雷聿修，大笑道：“朕听说，聿修你这个小子越来越顽皮了。家里的夫子换了不少，哪个都待不长。” 雷聿修赶紧叩拜：“聿修知错。” 陛下：“罢了，朕猜测外面那些夫子一个个也不会教。像你这样从小就聪明的小子，别被那些老古董教愚钝了。从明日开始，你还有你弟弟就日日来宫里和皇子们一起学习吧，让太傅和博士们好好教教你。” 太傅正在底下坐着，听到陛下提名，立刻上前领命。 雷夫人、雷聿修和雷聿齐更是深深叩拜皇恩。 陛下又看向常小满，和蔼又亲切地说道：“常家小丫头，你以后就跟着这两兄弟入宫读书吧。” 常小满心中万马奔腾，心想自己可一点不想进宫啊。 可表面上她也只能大大地叩拜谢恩。 整个雷家，此时成为了全场宴会的中心。 人们纷纷小声议论——雷将军得胜将归，芸贵妃生了公主，雷家恩宠如此之盛，从今日起，雷氏在朝中地位被抬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就在议论纷纷的众人间，顾云深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盯着台上长跪谢恩的常小满，嘴角轻扬。 第18章 花厅 陛下让雷氏一家退下后，便宣告体乏，回寝宫休息了。 群臣们则开始一边欣赏歌舞，一边自由谈笑。 雷聿修拉着小满躲过众人的目光，又回到了庆云殿的花厅。 此时，顾云铮已经在花厅里等着他们。 顾云铮：“我就知道你们会躲到我这里来。” 雷聿修拉着小满坐在花厅内的石桌旁，面色凝重。 顾云铮笑道：“难得见你一本正经的样子，怎么？是因为明日要来宫中读书发愁？” 雷聿修摇了摇头：“你不觉得奇怪吗？” 顾云铮：“你是指父皇对小满的态度很特别？” 雷聿修：“嗯，你说到底是什么原因？” 顾云铮：“我想是因为……” 常小满肚子饿得厉害，打断二人的话道：“等等，我能再吃个桃子吗？现在我快要饿死了。” 雷聿修敲了敲常小满的脑袋：“还有心思吃。” 常小满拿了个桃子道：“刚才在台上，我本来吓得要死。尤其是皇后娘娘让我表演才艺。我当时腿都软了。可是陛下几句话就救我于水火，我不明白，陛下平日也是这么和善吗？” 顾云铮：“哈哈，父皇今日对你不仅仅是好，是特别的优待。如果说安排聿修和聿齐到宫里读书算是恩典，那下旨让你这一个父亲被革职发配的女孩到宫里和公主们一起读书，完全是史无前例。” 常小满：“其他大臣家的女儿难道没有入宫读书的吗？” 顾云深：“这等殊荣是世家小姐们想也不敢想的。她们今日在宴会上拼尽才艺，费尽心思，父皇却连一个好字都没有说。反而是你，身着朴素，打扮简单，还什么表演都没有，就被父皇大大赞许。从今往后，你定是这帮小姐们眼中钉肉中刺了。” 常小满眉毛向下弯成了两棵毛豆荚：“啊……那可怎么办啊……” 雷聿修：“这天底下有些事，有些人竭尽所能也望尘莫及；有些人则轻而易举唾手可得。而你……” 常小满看向雷聿修，疑惑地问道：“我怎么了？” 雷聿修苦笑：“你属于那种天上掉馅饼还直接砸脑门子上的那种。” 常小满伸手拧了雷聿修一把：“你就不能用点好词儿说我。” 雷聿修假装吃痛，躲到了顾云深一侧。 顾云铮看着二人无奈摇头：“父皇的心思我们还是不要妄加揣测，说不定他就是觉得小满这样简单朴素自然生长的样子。毕竟那些世家小姐们各个都经过精心调教，在我看来也确实过于死板无趣。说到这，你们想想，这宫里包括云溪在内公主们，一个个都是自然放养，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还真都比不上宫外那些世家小姐们……” 正说着，一个轻盈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 “顾云铮，你说什么呢！什么叫我们这些公主比不上世家小姐？” 花径小路上走来一位娇俏的少女。 她手里提了个小花篮，篮子里是新摘的朱瑾花。 常小满好奇的看着她，如果没有猜错，这个人就是顾云铮的双胞胎妹妹——八公主顾云溪。 顾云铮看到妹妹到来，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给妹妹让座：“云溪，你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在背后说我坏话。一会儿我就要去母妃那里告你的状。”顾云溪将盛满大红色花朵的篮子放在石桌上，大大方方地坐到了顾云铮的座位上。 “我哪敢说你的坏话，”顾云铮笑道，“不信你问聿修，我天天在他面前夸你贤良淑德，温顺乖巧，聪明伶俐。” 雷聿修哈哈笑了起来：“云溪，别信他，他可是没少说你坏话。” 顾云铮瞪了雷聿修一眼：“雷聿修，你摸摸良心，这么坑我有意思吗？” “略略略……”雷聿修向顾云铮吐了吐舌头。 顾云铮见他扮鬼脸，立刻抓起桌上的果壳向雷聿修砸了过去，而雷聿修左躲右闪和顾云铮打闹起来。 常小满脸露尴尬：这俩人刚刚还一本正经像个大人般说这事儿，怎么一转眼就打闹开了。真是小孩子…… 顾云溪掩口笑道：“你就是常小满吧？” 小满点点头。 “我是顾云溪，顾云铮的妹妹。” “见过八公主。”常小满向她欠身行礼。 顾云溪赶紧摆手道：“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叫我云溪就行。” 常小满见她一点而公主架子都没有，对她顿生好感。 “我哥和聿修俩人总是这样，刚见面还能安安静静说会儿话，说着说着就闹开了，闹开心了就把庆云殿弄得鸡飞狗跳。整个庆云殿都习惯了。”顾云溪指了指周围的宫人给常小满看，“你注意到没有，殿里的宫人们看似安静地在各干各的活儿，实际上都神经紧绷地，随时准备处理他俩惹出的祸。” 常小满顺着顾云溪的手指看去。 果然，庆云殿的宫人们看似都在忙活自己的，可眼神却时不时瞟向已经开始切磋武艺的雷聿修和顾云铮二人。 “母妃说他们这样半大不小的小子都这样，别管他们了。”顾云溪拉住常小满的手，挑着眉眼问道，“听说你今日在宴会上出尽了风头，力压那群世家贱蹄子。” 常小满头顶黑线：“其实也不是什么力压了。” 顾云溪：“跟我说你是怎么想到穿这么素的一身衣服来参加宴会的，完全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天然风格，还正对味了父皇的喜好。” 常小满：“额……完全是巧合。” 顾云溪：“巧合吗？那你真是幸运啊。” 常小满：“呵呵，可能吧……” 顾云溪：“父皇让你跟我们这些公主们一起上课，那以后我们就能天天见面了。你放心，这宫里有我罩着你，其他人不敢把你怎么样。” 常小满：“嗯嗯，多谢云溪公主。” 顾云溪：“哎呀，都跟你说了，叫我云溪就行。” 常小满：“云溪。” 顾云溪：“恩，这就对了。你知道为什么聿修和我哥能玩到一起吗？” 常小满：“为什么？” 顾云溪：“庆云殿是整个宫里规矩最少的地方，我娘对我哥和我都是放养，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约束。聿修哥小时候第一次进宫，就和我哥为了一条蛇还是青蛙来着打了一架，结果不打不相识，两人对了脾气就玩到了一起。” 常小满：“可我看着七皇子要比雷聿修稳重多了。” 顾云溪掩口哈哈大笑起来：“那都是装得。我哥毕竟是皇子，对外他都装一装，不像聿修，到哪儿都静不下一盏茶的功夫。实际上他俩都是招猫逗狗的性子，所以才好的像穿一条裤子。” 常小满看向院子里你追我赶，上蹿下跳的二人，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第19章 铄族 这时，一位宫人走了过来，向顾云溪行礼道：“公主、常小姐。刚刚来人传话，说是雷府大夫人和二公子先行回府了。请雷大公子和小满小姐勿在宫内停留太久，早些回府。” “你派人去回雷夫人的话，说雷公子和小满今日在庆云殿用晚膳，之后便回去。”云溪吩咐道。 常小满摆摆手：“云溪，这样不好吧，那样我们就叨扰太久了。” 顾云溪：“哈哈，放心吧，他俩得玩好一阵儿呢，只要聿修到宫里来，哪次不是和我哥玩到天黑才回家。雷大夫人都习惯了。” 常小满会意。 雷夫人应是有意让雷聿修和顾云铮成为至交好友。 原书中，当顾云铮和顾云深争夺太子之位时，雷氏家族就是顾云铮坚定不移的支持者。 想到这里，常小满微微蹙眉。 她不想让雷聿修去蹚皇子们争权夺位的浑水。 可此时看着远处打打闹闹的二人，又觉得很多事是早已写好的命运。 她心中有着隐隐的不安。 “小满，你怎么突然邹起眉头啦？”顾云溪问道。 “我没事，就是对雷聿修这个活泼性子有些发愁。明日他就要跟皇子们一起读书了。你肯定也知道他在家读书那些劣迹，我真怕他惹出什么乱子。”常小满说道。 顾云溪：“看来你还是不太了解聿修。” 常小满：“嗯？” 顾云溪：“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只有我哥和我知道的关于聿修的一个秘密。” 常小满：“什么秘密？” 顾云溪附在常小满的耳畔，压低了声音道：“聿修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常小满：“什么？！” 顾云溪从盘中拿了一个柰果递给小满，笑道：“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他读书之事。至于顽皮，我想太傅和博士们应该已经开始准备应对方案了。更何况，我哥在他身边，你放心就好。” 常小满听云溪这么一说，心里踏实了下来：“怪不得从未见他读书，却可以顺利背下全篇的《劝学》。” 顾云溪：“我母妃说，顽皮的孩子都是聪明的孩子，而天资如聿修这般好的，你让他不顽皮怎么可能？” 常小满：“云溪，你这说话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七皇子的妹妹，更像是姐姐。” “哈哈，你不是唯一这么说的人。”顾云溪眉眼弯弯笑了起来，“对了，你来了庆云殿还没有见过我母妃吧？我带你去见见她。” “那雷聿修呢？”小满问。 “不不不，我母妃见到他就头疼，他自己在这里跟我哥玩去吧。” 顾云溪拉着小满，提着花篮，离开花厅，向庆云殿主屋方向走去。 走进庆云殿，常小满就感觉到了明显的不同。 无论是窗帘纱幔，还是花瓶陈设都带着一种特别的民族风情。 就连桌上的茶杯茶壶都与大沛朝的截然不同。 “小满，你在看这里的陈设布置吗？”云溪看小满疑惑又好奇，问道。 常小满点点头：“庆云殿里的装潢真是别致，和别处完全不同呢。如此精巧艺术，真让人赏心悦目。” 顾云溪：“哈哈，小满，你真是很有眼光。这些都是我母妃精心命人布置的。全宫里只有庆云殿如此。而且你看，这里所有的绿植花卉都是我母亲亲手种植，是不是都非常的漂亮。” 常小满：“看来莒妃娘娘十分喜爱花草，这些花草各个都是出了名的名贵，也是出奇的难养，在这里却长得如此只好。”常小满看着一屋子的藤蔓香花赞叹不已。 顾云溪：“嗯呐，这里一部分是各地进献给父皇，父皇又赏给母妃的。另一部分是母妃派人去四处寻来的。样样都是珍贵品种。” 正说着，莒妃娘娘走了出来。 “母妃。”云溪走上前，亲切地挽住莒妃的胳膊，“这位就是宫中传闻的中心人物——定远将军府的常小满。” 小满也不敢怠慢，赶紧行礼：“见过莒妃娘娘。” “的确如宫中传言，是个精致漂亮的姑娘。过来吧，到这边坐。”莒妃娘娘气质温婉，态度和蔼可亲。 她轻声命令宫婢道：“今晚雷公子和常家小姐在咱们这做客，去通知小厨房准备一些孩子们爱吃的饭菜，另外，再把新酿的米酒拿些来，让他们尝尝。” 顾云溪一听，拍手叫好：“哎呀，小满，你这小有口福了。母妃酿的樱花米酒可是非常好喝。平日我多喝一口都不给呢。” 常小满一听，赶紧谢过莒妃娘娘。 “并不是舍不得让你们这俩孩子喝，只是这米酒终归是酒，小孩子不能多喝。今日是有客人，喝上一些无妨，平日里还是不能那么随意。”莒妃娘娘眉眼带笑，对着顾云溪说道：“对了，云溪，刚刚尚服局将新的衣裙送来了，你可以现在去试试。” 顾云溪一听，满眼惊喜：“是母亲上次向尚服局要求制作的铄族的服饰吗？” “铄族？”常小满有些纳闷。 顾云溪笑着：“我母妃是铄族。铄族女孩但凡年满十三岁，都会穿上铄族的衣服学跳铄族的舞蹈。下个月我就年满十三了，所以母妃特别向尚服局定制了铄族的服饰。” 莒妃向宫婢们点了点头，很快，宫婢们就将新做好的衣裙呈了上来。 常小满看着这些民族服饰，惊赞不已：“哇哦，这些衣裙也太美了！” 莒妃娘娘看着这些衣裙，微微笑道：“除了之前选定的浅紫色的这一套，我还让尚服局多做了一套淡黄色。刚好你俩体态身高差不多，不如一同试一试。” 常小满赶紧推辞：“这怎么行？这是云溪公主的新衣服，我试了多不好？” “哪有什么不好，你穿就是了。”云溪拉着小满的手道，“只当是帮我试一试。” 常小满不好推辞，便跟着云溪去换衣服。 她内心默默吐槽，第一天进宫，就换了两次衣服，这经历也是没谁了。不过看到美丽的铄族服饰，她还是忍不住流口水。 铄族服饰精美绝伦，但是十分繁琐，她们再宫女的帮助下穿戴了半天，才一切妥当。 常小满和顾云溪两人手牵手回到莒妃娘娘面前。 “母妃，您看我们俩怎么样？”云溪问道。 莒妃娘娘看着眼前身着铄族服饰的二人，没有说话。 “母妃？您怎么不说话？”云溪向前一步，又转了一圈，“不好看吗？” 莒妃淡淡地笑了笑，眼神中有着暖暖地温情。 “怎么了母妃，您怎么眼圈红红的了？”顾云溪发现莒妃眼中带泪。 莒妃摇摇头，走到小满身边，轻轻地将她抱在怀里，并拍了拍她的后背。 这样亲切的举动让常小满有些尴尬和意外：“莒妃娘娘？” 莒妃侧过身，小心地拭掉泪花：“没事，本宫看到你们二人如此打扮，就想起了本宫小时候和妹妹在一起时的样子。” “妹妹？”顾云溪纳闷道，“母妃，我怎么没听您说过您还有一位妹妹。” 第20章 遇到原书女主 常小满和雷聿修在庆云殿愉快的用完晚膳，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雷聿修，我觉得莒妃娘娘待我特别的好。”常小满坐在马车上说道，“好到让我觉得很奇怪。” “对你好还不好吗？”雷聿修打着哈欠，靠在常小满肩上，闭着眼回答道。 “哎呀，你别睡着，我跟你说正事儿呢。”常小满将他的头扶正。 她的手刚离开雷聿修的脑袋，雷聿修又再次将头靠在了她肩上：“让我靠一会儿，上午找了半天，中午又陪你到御前担惊受怕，下午还和云铮玩了那么久，我现在好累啊。” 常小满看他真是累了，无奈让他靠着：“莒妃娘娘的母族是北境那边的铄族，这件事你知道吗？” “很明显啊，庆云殿里全是铄族的布置。” “那你也知道铄族已经被北戎灭族了，对吧？” “嗯，我知道啊。”雷聿修把常小满的手拉在自己手里，闭着眼说道，“莒妃娘娘当年是铄族送入大沛的和亲公主。只可惜，没过几年，北戎就屠灭了铄族的国家金铄国。只有部分铄族百姓逃离故土来到大沛。莒妃娘娘这些年呢非常关照这些铄族百姓，并向陛下求得在京城内开辟了一块铄族人自治的区域——叫做金乐坊。那里的铄族饭食特别好吃，下次带你去尝尝。” “被北戎灭了国，莒妃娘娘一定非常仇恨戎族。” “那是当然，不过，谁不仇恨戎族呢？他们在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雷聿修虽然闭着眼，但这句话他是咬着牙说道。 “那你为何会投……”常小满正想问他为何会在《雪中战时歌》的最后投敌戎族，却发现现在可不是问这个的时候，立刻把马上要脱口而出的问题咽到了肚子里。 雷聿修听她话讲了一半，睁开一只眼睛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常小满摇摇头。 雷聿修又闭上眼睛，嘴角带笑：“我以后要像爹一样上战场，把那些侵略我们的北戎渣滓赶尽杀绝。” 常小满轻叹了口气。 “你就这么不想让我当将军上战场吗？每次提到这个你就唉声叹气的。”雷聿修紧了紧握着小满的手。 常小满：“我害怕……” 雷聿修伸出一条胳膊，将常小满搂在怀里：“害怕什么？” 常小满一把推开他：“说了你也不懂。” 雷聿修又把她搂了回来：“你是在担心相公我上了战场，出生入死，丢了性命？” “滚开！什么相公不相公的。”常小满推开他，自己躲到了马车的另一侧。 雷聿修索性躺倒，枕在她的腿上：“别动，我是真的累了，让我睡一会儿。” 常小满不再说也不再躲。 马车颠簸，行驶缓慢，雷聿修闭着眼睛安静睡着。 常小满掀起车窗上的挡帘，看向夜空里皎洁的明月，心中怅然。 —— 第二日。 雷聿修、雷聿齐和常小满一起入宫。 皇子和公主们读书的地方叫作漱玉斋。 由宫人引领，他们三人一路匆匆而行。 刚走到漱玉斋门口，所有人都听到了就听到一声巨大的碎裂之声。 常小满三人急急走上前去看看究竟。 此时漱玉斋门前跪着一个宫婢，而宫婢面前则是眉头紧锁的九皇子顾云深。 常小满一下子就看出这是书中顾云深和万俟琳的第二次相遇。 万俟琳入宫后，被任命道漱玉斋当差期间，不小心将手中的茶壶打翻在了顾云深身上。 顾云深因为竹林相遇时对万俟琳一见钟情，不仅没有怪罪她，还托幕妃娘娘将她调入惊云殿。 可是…… 竹林落水这段情节被她常小满鸠占鹊巢了。 这剧情要怎么发展？ 常小满好奇极了，探着头去看。 这时，云溪公主从另一侧小路也到了漱玉斋门口，一见到常小满就大声地打招呼道：“小满？” 顾云深听到了小满的名字，抬起头看了过来。 小满一瞬间与他四目相对。 顾云深眼中露出些许欣喜和尴尬。 常小满则速速回避了他的眼神。 云溪走上前，看了看前方，又回头看了看雷氏兄弟和小满，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是新来的宫婢不小心打翻了水，洒在了九皇子的衣服上。”雷聿齐在一旁为云溪解释道。 正说着，顾云铮和其他的公主皇子也纷纷到达。 大家都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顾云深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只好干咳了一声：“下去吧，以后小心点。” 说罢，他绕开万俟琳，大步离开了。 地上跪着的万俟琳听到他这样说，捡起摔碎的茶壶便退了下去。 whatthef？ 常小满心中吐了个大槽。 原书中经典一幕就这么潦草结束了。 顾云深竟然连万俟琳的脸都没看清。 如果万俟琳没有和九皇子顾云深发生感情纠葛，那后面各种剧情都没法演了。 她眼里盯着顾云深离去的背影，一脸懵逼。 “嘿！人都走了，还盯着看？！”雷聿修黑着脸走上前，撞了一下常小满。 常小满回过神：“你说什么？” “哼！没什么！”雷聿修大步走进漱玉斋。 云溪用胳膊肘碰了碰常小满，嬉笑低声问她：“你不会是看上我九弟了吧？虽然云深确实俊美非凡，但你可别忘了自己是聿修的未婚妻，千万别红杏出墙哦。” “云溪你说什么呢？”常小满赶紧否认道，“我是在看刚刚那个犯了错的小宫婢。” “哦？那个小宫婢怎么了？”云溪问道。 “她应该就是戎族被俘的公主——万俟琳。” “哦？是吗？”云溪垫着脚往万俟琳离去的方向望了望，已经看不到人影，“原来是公主，现在却只能端茶倒水。不过也是她活该，谁叫她生在戎族。” “云溪，如果换位思考，你现在是那位戎族公主，下一步你会怎么做？” 云溪觉得她这个问题有趣，想了想后回答道：“如果是我，一定想着怎么逃走。” 常小满：“如果逃不走呢？” 云溪：“那凭借公主的骄傲，我也不能真的任人践踏，一辈子做一名敌国的宫婢。” 常小满点点头：“没错，我猜那位公主现在一定是这么想的。” 云溪一愣，立刻警觉起来：“小满，你什么意思？” 常小满深吸了一口气：“刚刚那壶水并不是意外洒到九皇子身上的。” 云溪一听，倒吸了一口气：“什么？你的意思是那个万俟琳故意的？” 第21章 采薇 “故意又如何，九弟才不会看上一个戎族的婢女。”云溪冷哼一声，“走吧，我们别迟到了。” 漱玉斋，大沛朝皇室专门为皇子公主们设立的书斋。 今日主讲的是朝中知名的大才女——鱼妙忘。 鱼夫人站在台上，手持书本。看到小满，鱼夫人和善地向她微笑。 皇后的嫡长女——长公主顾子凌坐在主位上，回头瞥了一眼常小满，嘴角轻蔑一笑，便转向鱼夫人。 云溪拉着小满坐在自己旁边。 常小满看向斜前方的雷聿修，不知他为何生着闷气。从常小满进门，他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倒是聿齐向小满投来和善的目光，让小满心情微微放松了一些。 鱼夫人看着小满问道：“小满，你初入学堂，为师对你不甚了解。不知你之前都学过什么。” 小满站起身，毕恭毕敬地说道：“我没读过什么书。” 鱼夫人并没有在意。 反倒是大公主顾子凌冷笑道：“真不知父皇怎么想的，竟然让一个罪臣之女跟我们一起读书？” 她一开口，整个书斋都静了下来。 唯独雷聿修嗤笑一声：“大公主，您是在质疑陛下的决定吗？” 顾子凌回过头眯着眼睛看向云溪：“雷聿修，本宫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开口？” “大家同在书斋学习，凭什么你说话我不能说？”雷聿修不屑地撇了撇嘴。 顾子凌从未被如此轻视，大怒道：“雷聿修，本宫是大沛朝嫡长公主，你竟敢公然顶撞我？！” “您这教养真是不符您嫡长公主的名头。”雷聿修毫不示弱。 “你！”顾子凌站起身，气得浑身发抖，大喊到，“来人，把他给我拉下去，杖责三十大板！” 顾云铮在一旁开口：“大皇姐，父皇曾说过，书斋内不分长幼，不论尊卑，所有人都是学生。你刚刚说的话可是大大忤逆了父皇。我劝大姐在学堂里还是收敛收敛你这动不动就看不起人的性子。” “你！”顾子凌被云铮一句话顶地说不出话来。 “好了，都安静！我们开始上课。”鱼夫人提高嗓门压制住学堂上的争吵，“都翻开书，我们今天学习《诗经·采薇》……” “顾云铮、雷聿修，你们给我等着瞧。”顾子凌咬着嘴唇，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雷聿修向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就在这时，顾云深换好衣服回到了课堂，走到自己的座位端正坐好。 他一走进来，常小满整个人的心思都走了神。 顾子凌对她的瞧不起，她没有在意。这位骄傲跋扈的公主算是书中最早领盒饭的角色，根本无需多加关注。 她在意的还是万俟琳和顾云深。 万俟琳心怀仇恨，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剽悍女主。 她一定还会试图接近顾云深。当顾云深爱上她，她就会利用他开始自己的复仇计划。 常小满对她又敬又怕。 “我该怎么做？”常小满低声呢喃，陷入苦思。 “小满？常小满？”鱼夫人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常小满猛然回神，赶紧站了起来：“鱼夫人。” 鱼夫人蹙眉道：“你来说一说对这首《采薇》的理解？” “啊？”常小满根本没有听课，突然被提问，满脑子都是懵的。 “鱼夫人，别浪费时间了，她懂什么？”顾子凌冷笑道。 云溪在一旁着急：“小满？别发呆啊。说说你对这首诗的理解。” “夫人，我对这一段的理解是……”常小满清了清嗓子说道，“这首诗写的是战士对家乡的思念……额……” “切，谁都知道。”顾子凌翻了个白眼。 鱼夫人倒是不急：“接着说。” “战事连年，边境忧患，战士们征役不止，饥寒交迫，渴望归乡。可是，他们望归而不得归。为了百姓的安宁度日，为了人们安居乐业，他们抵抗外敌虽艰苦卓绝，却仍旧坚持不懈保家卫国，这种感情矛盾却又真实。即是我作为一名女子，也钦佩这些战士身兼正义誓死不屈的精神。”常小满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想法。 不知为什么，她在说这些理解时，脑海里全都是雷聿修。 万千星云，于洪波中涌起，炙热天火的光辉伴随晚霞最后一缕光芒落在他的战甲之上。 他屹立在烽火之巅，眺望着山川原野，看旌旗猎猎，看马蹄铮铮。 露垂吴钩，星火燎原。 一柄长枪划破寂静夜空，蛮族的铁骑血溅沙场。 很难相信，他最后会背叛了大沛，带领北戎的铁骑，攻打曾经誓死保卫的城池。 常小满很想知道，在那一刻，雷聿修是不是如诗中所写的一样，那感觉，是不是苦不堪言，痛不欲生。 鱼夫人听了她的回答，欣慰地点点头，示意让她坐下。 云溪小声道：“小满，你要再说你没读过书，我可不信了。” 常小满没有多说什么，觉得下一次说不定没有那么容易过关，所以不敢再走神多想。 常小满不知道，在她回答问题之时。雷聿修一直注视着她。 她不愧是常总兵的女儿。 任何一个养尊处优的闺阁少女都无法说出这样的见识。 一日的课程总算结束，鱼夫人宣布下课。 待鱼夫人走后，顾子凌放下书大步走到常小满的面前。 “你要做什么？”雷聿修挡在顾子凌面前。 顾子凌盛气凌人道：“雷聿修，你给我让开，她只不过是个身份低位的小蹄子，你护着她做什么？” 顾云溪一点不怕她这位长姐：“她是我雷聿修的未婚妻。” 顾子凌掩口笑道：“雷聿修，我看你想多了。她永远也不会成为你的妻子。” “你说什么？”雷聿修皱着眉问道。 四公主顾骄阳和五公主顾水月也围了过来看热闹：“长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为什么这么说？” “哈，你们果然都蒙在鼓里。”顾子凌抬着下巴笑道，“父皇已经决定，将你和常小满的婚事作废，然后再把云溪指婚给你。”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顾子凌言之凿凿，并非像是在说谎。 “大皇姐，您在开玩笑吧？”云溪笑道，“这种事我本人怎么都不知道？” 顾子凌撇了一眼云溪，信誓旦旦地说：：“日前，父皇来和母后商议此事，我刚好也在。” “为什么是我？”顾云溪眉头蹙成了一团，“怎么不是骄阳和水月？” 顾骄阳插话道：“云溪，我们的婚事早就定了，只不过父皇还没有公布。只有你的婚事，父皇一直都没有确定人选。” 顾水月也向云溪解释道：“雷将军边境大捷，回来后论功行赏，地位又升一级。父皇有此决定也不算意外。” “可怎么没人问问我的意见？”云溪焦急地问道。 顾子凌掩口冷笑：“父皇指婚，怎么会问你的意见？” “我这就去找父皇！”说罢，云溪转身跑离了漱玉斋，向御书房奔去。 顾云铮见云溪跑了出去，怕她在殿前惹事，也匆匆跟了出去。 常小满愣在原地，满脑子想着原书里可没有这一出。 顾云溪最后应该是被登基后的顾云深送往北戎和亲才对啊。 所有都被顾子凌的话语吸引，没人注意到一旁的顾云深合上书本，嘴角浅笑。 第22章 万俟琳 “常小满，听到这个消息，你是不是很意外很难过？”顾子凌斜着眼睛想看常小满大失所望心灰意冷的样子。 常小满看了看一旁的雷聿修，平静地说道：“如果雷大公子能迎娶冰雪聪明蕙质兰心的云溪公主，那绝对是将军府无限的荣耀，这是天大的好事。” “是啊，那是对雷府来说天大的好事。可是对你呢常小满，估计到那时你就会被扫地出门了。”顾子凌抱臂在怀，面带嘲讽。 常小满提醒自己别和这个活不到结局的大公主再纠缠下去。 她行礼欠身：“小女的未来不需要大公主您操心。您还是多多关心自己比较好。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说罢，她扭头就离开了。 顾子凌看她不卑不亢不急不恼，心中气闷不已。她朝着常小满的背影嚷道：“别以为父皇称赞你两句，你就能上天。早晚我会把你赶出宫去。” 常小满头也没有回，径直走出了漱玉斋。 雷聿修见小满离开，径直走到顾子凌身边：“大公主，有我雷聿修在一天，你就休想动常小满一根汗毛。” 常小满从漱玉斋里走了出来，没多想就按照脑海中的记忆往宫门方向走。 这宫里的布置如迷宫一般，常小满一时不知该往哪里走。 “来的时候又宫人引路，我压根就没记住路。”常小满敲了敲脑壳。 她左看右看发现自己真的迷了路。 “早知道刚才应该等着雷聿修就好了。” 可此时后悔已经晚了。 天色渐暗，她又有些夜盲，越走越迷糊。 走着走着，不知从何处传来啜泣声。 常小满觉得奇怪，跟着啜泣声来到一个假山背面。 缝隙间，突然窜出一个女子的身影。 看那个身形，常小满吃了一惊，“万俟琳？” 万俟琳回过头来，面带泪水却目光凛冽，她一把擦干眼泪，拔腿就要走。 常小满鬼使神差一把抓住她：“别走。” 万俟琳停下脚步，“你是谁？拉我做什么？” “我是定远将军府的常小满。”常小满礼貌的自我介绍道，毕竟对方是原书女主，该有的敬重必须要有。 万俟琳一听常小满的名字，顿时变了脸色，“你就是那个大沛朝总兵的女儿？”万俟琳仔细打量了常小满。 “你知道我爹？”常小满纳闷道。 万俟琳冷哼一声，“我不仅知道你爹，还知道你。” “你知道我什么？” 常小满觉得女主角竟然知道她的身份，这着实让她有些意外。 “我知道常总兵根本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常小满先是一愣，后来觉得作为女主的万俟琳估计知道一些背景内幕，“那你说我的亲生父亲是谁？” 万俟琳压低声音，漂亮的紫色双瞳微眯，“你和我一样，并非大沛朝人。你其实是金铄国公主的孩子，而你的父亲是北戎国君。” “万俟公主，你这玩笑也开大了。”常小满也随她压低声音。 万俟琳的声音自信而悦耳，她勾了勾嘴唇，继续说道，“当年北戎攻打金铄，你的母亲怀着你从北戎国内逃亡大沛朝和北戎的边境，正巧被大沛朝总兵也就是你的父亲抓住，并将她带回大沛。你可能不知道，你的父亲一直想把你带回北戎，可大沛朝的羡帝命雷大将军将你留下，并以你为质威胁北戎可汗。” “你是怎么知道的？” 万俟琳的话算是她来到穿书这么久，第一次让她开始真正了解自己这个角色的身份。为此，她静下心来，仔细听万俟琳接下来要说的一切。 “身为戎族克什部的公主，这点北戎的秘辛我怎么能不知道。而且我还知道，大沛皇帝年幼时曾在金铄国待过一年，认识了你的母亲，并对她十分爱慕。只可惜阴差阳错，金铄国送来和亲的公主是你母亲的姐姐，也就是现在的莒妃娘娘。而将你母亲被送往了北戎和亲。” “这你都知道。怪不得莒妃娘娘对我那么好，看来她也知道这件事。” “也正是因为如此，同样是敌国的公主，你我的待遇却截然不同。你就可以养尊处优地活在将军府，而我只能在宫里为奴为婢。” 常小满听她这么一说，很多谜团立即就清晰了。 怪不得羡帝对她如此优待，看来是喜欢她的亲生母亲。 “万俟琳，你当宫婢只是一时的，”常小满安慰她道，“以你的容貌，被皇子们看上是迟早的事，到时候你就可以翻身了。” 万俟琳冷笑着，“翻身？谈何容易。”她看着常小满，“不过，我想我们二人可以合作。” “合作？”常小满心头闪过一丝诧异。 万俟琳抱臂在胸，“以大沛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抵抗北戎的铁骑。北戎可汗达乌尔正在北境饲马养兵，并联合了北麓魔教教主洪鳌。据说，洪鳌正在修炼一种魔功，并在研究将死人炼化成凶尸的办法，一但时机成熟，北戎和魔教将会一起攻入大沛。你想想，到那个时候，我们两个戎族公主，在这里还有生存的机会吗？” 看着万俟琳言之凿凿，常小满意识到了一种可能。 她的死，或许真的与北戎和大沛交战有关。 万俟琳看出她眼中的犹豫，明白自己渐渐说动了常小满，“你真的想成为大沛威胁北戎可汗的人质？而且你真的认为北戎可汗会真的在乎你这么一个母亲是铄族人的公主？到时候北戎会毫不犹豫地攻打大沛，而你只会被大沛皇帝杀了泄愤。” 常小满扶住旁边的假山岩壁，低眉思考着万俟琳话中的可能性。 原书中，万俟琳的预言从没有错。 她是带着主角光环和各种玛丽苏特性的角色，如果她的判断有错，那这部书也就进展不下去了。 “既然合作，你要怎么做？你又要我做什么？”常小满试探地问道。 “我要在这大沛朝中获得权力。” 常小满朝向四周看看，确认无人之后，苦着脸对万俟琳说道：“我以为你是要我帮你逃走。” “逃又能逃到哪里去？”万俟琳眼中怅然，“我是克什部的公主，注定是山巅的雄鹰，怎么可能苟且偷生于乱世。只有获得权力，阻止战争，才能重振克什部，摆脱大沛和北戎国的控制。” 不愧是女主角，常小满在心中自叹不如，“好，我帮你。但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万俟琳问。 常小满刚要张口，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跳到万俟琳和常小满面前，“小满，别听她蛊惑！” “雷聿修？！”常小满大惊。 万俟琳眼神一凛，目光如利刃一般，“你偷听到了我们谈话？” 雷聿修冷着脸，“幸好听到。” 万俟琳突然抽出腰间软剑，毫不犹豫地就要刺向雷聿修。 雷聿修正要闪身躲避，一股力道突然将他冲开。 常小满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整个人挡在了雷聿修面前。 而万俟琳的软剑，贯穿了她的胸口，刺眼的鲜血，不断从她的胸口涌出。 雷聿修一把扶住快要倒在地上的常小满，双目充血，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而万俟琳见事不妙，丢下软剑，轻功一跃便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你为什么冲上来，她不一定伤得了我？”雷聿修一把横抱起她，向大路跑去。 常小满脸色渐渐变得惨白，“我不知道，可能是这个人设的本能反应。”说完，她就疼得两眼一黑，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第23章 苏醒 常小满受伤昏迷不醒，整个皇宫为之震动。 羡帝大怒，要求必须找到行刺之人。可不知为何，侍卫们翻遍了整个皇宫，都未找到万俟琳的影子。 芸妃娘娘的栾云殿内，十几位太医院的太医轮番值守，可常小满失血太多，几度濒死。 雷聿修双眼通红坐在栾云殿外，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脑海里全是常小满胸口渗血倒在他怀里的画面。 联想到之前他从房檐甩下，她也是这样奋不顾身的救他。 “小满小姐醒了。”宫女匆匆跑出内间，向等在殿外的人通报。 雷聿修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径直就往内室里冲。 芸妃一把抓住他，耐心劝道：“修儿，你不能进去！” “可是……”雷聿修双手握拳，心急如焚。 雷大夫人拍拍自己的儿子，“知道你心急，但这里是芸妃娘娘的寝殿，你一个男子不能乱闯。” 雷聿修咬着牙，不得不放弃想冲到常小满身旁的想法。 这时，刚刚苏醒的常小满躺在床上。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 她看着床上的帷幔，想着自己差点就挂了，不由得全身冒冷汗。 不行。 这样不行。 也别管什么剧情不剧情了。 她想着如果自己真的被万俟琳拖入剧本主线，说不定真的很快就会领盒饭了。 常小满左思右想，最终下定决心，她必须要逃走，而且要逃到院里大沛和戎族战争的地方。她觉得反正雷聿修喜欢她只是人设要求，而她也不是书中常小满本人。即便对雷聿修的颜值还是颇多留恋，但刀伤的疼痛让她清楚的知道，如果不逃走，到时候面临的就真的是死亡了。 有过濒死经历的人，会更加惜命。 “等我伤好了，我就要立刻离开这里。”常小满下定决心。来到大沛这么久这是她最有斗志的一刻。 因为她伤势严重，所以羡帝命她就住在芸贵妃的栾云殿养伤，并亲自来到栾云殿看望常小满。 在听过万俟琳所说的话之后，常小满对这个羡帝的好感就消失了。 他很快就会听信谗言，害得雷聿修家破人亡。 可宫中之人却不知这些事。羡帝看望常小满的事已经传遍了宫里宫外，甚至有人猜测羡帝看中了小满，可能会纳她为妃。 雷聿修也听到了这样的传言，他日日往栾云殿跑，每日盼着小满能够病愈下床。 在受伤半个月后，常小满才被太医允许下床走动。 她被宫女扶到栾云殿的花园，终于看到了久违的阳光。 “小满。”雷聿修也终于被允许进入花园看望常小满，他一个健步飞奔到小满身边。 小满看到他如此焦急，觉得一股温如春水的暖流流过心尖，嘴角的笑容也温柔起来。 她深呼了一口气，果然不出所料，她对雷聿修的感情一直会受到人设的影响。这几日养病不见，她脑海里总是浮现雷聿修的样子。今日一见，竟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动。 如果她没有穿书成为常小满，而是其他什么角色，想必就和雷聿修没有什么纠葛了。 想到这里，她冷静了心绪，平静自己的感情。 雷聿修坐到她身边，双手握着她的手，“还疼不疼？” 一句话四个字，温柔如水，让常小满一瞬间忘了他的顽劣自负。仿佛身体里有一股力量在怂恿她真的喜欢上眼前这个人。 常小满压下心绪，微笑道，“不疼了。” “如果让我抓到那个伤你的女人，我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段。”雷聿修目光如炬，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鼻息下。 常小满刚刚吞下太医给的药丸，手中的残留的药味让雷聿修皱了皱眉。这么苦的味道，她竟然已经服用了半个月，想到这里雷聿修真切地感受到了心疼。 “万俟琳在宫中是有人保护的。”常小满想把手从雷聿修手中抽出来。 “你怎么知道？”雷聿修发现她的手要逃走，反而握得更紧。 常小满当然知道，大沛朝皇室有一股戎族细作的势力一直都在保护她。这也是她最后能够成为大沛皇后的关键。 “听我的，别再管她了。” “那怎么行，她差点让我永远的失去你。” “如果我真死了，你会怎么办？”常小满试探地问道。 雷聿修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眼神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我会想尽办法让你活过来，不惜一切代价。” 常小满一怔，看着他坚定的表情，心口的感情快要满溢出来，她在想，真正的常小满如果听到这一句话，一定会感动的哭了。 “雷聿修，我想离开这里。”常小满眼圈红了。 “好，我今天就带你回府。” “不是，”常小满注视着雷聿修星海般的双眸，“我想院里京城，我想让你带我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雷聿修一阵疑惑，忽然想起那日他在假山后听到的万俟琳的话。 “你是因为万俟琳说的那些吗？我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你不会是什么戎族充当人质的公主。你只会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我雷聿修的妻子，未来雷府的大夫人。我会带兵踏平北戎，让你永远不会被那个毫无意义的公主身份约束。” 常小满听他这么说，想到雷府的未来，不由地伸出双手抱住雷聿修的脖子，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带我走，求你了，我不想当什么雷将军府的大夫人，我不要你上战场，我只想你好好活着。当一个普通的樵夫也好，当一个山林的猎户也罢，好不好。” 雷聿修第一次被小满主动投怀送抱，多日焦急终于笑了出来，露出两排结白的牙齿：“傻瓜小满，别担心，为夫武功盖世，一定会在疆场上建功立业。” 常小满把头放在他的胸口，双目紧闭，泪如泉涌。 她知道她无法让他逃离书中已经写好的命运，那么，她只能再稍稍享受这一刻的温存。 很快，她就要逃离这里，与他永不相见。 小满抬头看向天空，一片乌云悄然遮挡了骄阳。 “聿修，我们进去吧，可能一会儿会有雷雨。”她止住眼泪，温柔地说道。 雷聿修横抱起她，“不住宫里了，我要带你回家。” 第24章 逃跑与密室 常小满回到将军府养伤。 羡帝特派了太医日日来府照看她的伤势。 不出一个月，她已经能跑能跳，伤势大好。 而逃离雷府的计划也在悄然进行。 “聿修，我养伤一个多月都没有出府玩了。你带我出去玩玩呗。”常小满双手拉住雷聿修的袖口，又摇又晃地向她撒着娇。 雷聿修见她笑盈盈地，眉眼宛如新月，实在无力拒绝，“带你出府可以，必须老老实实跟着我，哪里也不许乱跑。” “嗯嗯，我保证听话。”常小满搂着他的胳膊努力地笑着，雷聿修没有发现她眼眸中的恋恋不舍。 黄昏时分，华灯初上，雷聿修带着常小满在京城最大的饭馆福满楼吃了晚餐。 常小满点了一大桌子菜，还要了桂花米酒，说是庆祝她大难不死。 雷聿修见她兴致如此之好，便陪着她喝了几杯。 看着她喝得面若桃花，雷聿修明白了什么叫做酒不醉人人自醉。 几日前，雷夫人将他叫到跟前，跟他讨论雷将军得胜归朝，羡帝有意将云溪公主指婚于他的事。让他事先有个心理准备。雷聿修丝毫没有犹豫便拒绝了，惹得大夫人一脸头痛了几天，决定等将军回来再想办法说服他。 其实雷聿修并不知道，雷夫人也找到了常小满，对她说了指婚之事。 常小满很大度地安慰了雷夫人，“若是陛下将云溪指婚给大公子，小满甘愿为妾。”她心中已经想好要逃，对为妻还是为妾根本不在意。倒是大夫人听了她这么说，心里倍感安慰，连连夸赞她大度，并且说她即是为妾，雷府也不会亏待她等等的话。 酒过三巡，银阁寺点灯仪式快要开始。 常小满拉着雷聿修来到银阁寺下，这里已经来满了观看点灯祈福的百姓。 “聿修，听说这里的点灯祈福特别灵验。”常小满指着银阁寺驰冥塔塔顶，对雷聿修笑道。 雷聿修对祈福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致，他看着拥挤的人群，紧紧拉着常小满的手，“你跟好我，别跑丢了。” “不会，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常小满嘴上这样说，却挣脱开雷聿修的手，“你这样拉着我，我就没法双手合十地祈福了。” 雷聿修无奈苦笑。 正在这时，银阁寺的主持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手执灯烛的僧人们。 点灯仪式开始。 僧人们有序地登上驰冥塔，一层接一层地点亮整座塔。 常小满和所有百姓一起，双手合十，默默许下心愿：“一愿今晚逃走计划顺利进行；二愿雷聿修今后幸福安康，无病无恙；三愿我常小满今后能远离书中纷争，安安静静……” 第三个愿望还没有说完，人群中突然一阵骚动。 在驰冥塔顶，几个穿着夜行衣的鬼面人再次出现。 他们跃下高塔，手提利刃，直直向常小满追来。 “又是他们？！”雷聿修从腰间拔出佩剑，对身后沈烈大喊，“带她先走。” 沈烈听到吩咐，立刻抓住常小满向人群外奔跑。 常小满回头看向雷聿修，几个鬼面人已经和雷聿修交战起来。 她大声对沈烈喊道，“沈烈！你去救雷聿修，我自己能跑！” “可是小姐！”沈烈犹豫道。 “沈烈！我和你们公子谁更重要！你是雷府的人，想想你到底该保护谁？！”常小满大喊。 沈烈立刻想明白了，“小姐，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跑，我去帮公子。” “快去！”常小满给了沈烈一个鼓励的眼神。 待沈烈带着家丁侍卫前去帮助雷聿修时，常小满拐了个弯，向银阁寺金水桥下跑去。 她来到桥边，顺着水梯向下走，在桥洞石壁上有一扇小门。 常小满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这里可是只有读过原书的人才能预知的宝藏地点。 常小满推门而入，门内漆黑一片。她只能摸着潮湿泥泞的石壁顺着台阶往前走去。 很快，窄小的通道变得宽敞。她摸索着墙壁，很快找到了一盏机巧灯。 “我记得原书里说这种灯有个开关，”常小满摸着灯柱，“找到了。” 她轻轻拔下开关，灯内烛火被引燃，整个暗室终于有了光亮。 “哈，就是这里啦。”常小满拍手笑了起来，“这里就是原书作者送给万俟琳的开挂空间。” 万俟琳之所以能够有那么大本事能够帮助顾云深重回帝位，不仅仅靠的她的智谋和能力，当然还有死不了的主角光环。 最重要的就是这个暗室了。 这个暗室只有每个月圆之夜才能被打开，这里全部都是作者精心为万俟琳准备的开挂之物。 但是按照原书时间节点，现在还远不到万俟琳发现这里时候，所以常小满才能信心十足地找到这里，并把这里藏着的宝物占为己有。 常小满回忆书中所写，打开了密室四周的七盏机关灯。 整个密室亮堂了起来。 她开始在置物架上一件一件地翻看查找可用的宝物。 刚看了几样，她就两眼冒光。 “哇哦！万俟琳后期练成的绝世神功《霜华真经》，厉害了。我去，这里还有天下第一毒妇魔教尊无夫人炼制的复魂丹。厉害了，这个是万俟琳的全书最牛暗器‘飞雪菱花刃’。就是这玩意儿在最后关头打破了精魄石，导致常小满没有复活成功。”说罢，她把飞雪菱花刃塞到了袖子里。 “主角就是不一样，万俟琳凭什么就能得到这么多隐藏宝物。既然是本姑奶奶穿了书，这些宝物就全都是我的了。就算没有空间、系统、金手指，这些东西若是好好利用，也足够宝宝我活到结局了。” 常小满从密室中找到了一个箱子，把最珍贵的东西全部放到了箱子里。 “太重了，我这身板提不动啊。”常小满挠了挠头，“我还是先挑趁手的带走。” 说着，她又仔细挑选了些许会用上装备。 忽然，她看到一个锦盒，锦盒制作繁复，花纹镌刻漂亮。 打开一看，常小满不由得傻了眼。 “我的乖乖，这难道就是万俟琳玛丽苏超级装备——三十二张人皮面具。” 不仅如此，锦盒内还有一本小册子，上面细致地新手教学让常小满大呼作者良心。 她将锦盒收入怀中，“差不多了，走吧。” 常小满看了看四周，“咦？出口呢？” 来时非常大的出口，突然就不见了。 常小满挠着头，绕着密室走了一圈，“我去，书上可不是这么写的，我是不是掉到什么bug里了，怎么刚刚的出口没了？还是我不小心触碰了什么机关？我去，这可怎么办？” 她焦急地拍墙砸地，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常小满又把密室里所有的藏品看了一个遍，虽然这些东西一个比一个开挂，可是如果出不去，还不是完蛋。 “肯定是我预知了剧情，所以才找到了这个地方，但是这里是为万俟琳准备的，被我得到了肯定会大大改写剧情。”常小满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发愁，“不会吧，我这又要领盒饭了？困在这里困到死，我这个十八路配角也太惨了吧。” 第25章 楼台观 常小满躺在一张白虎皮上，看着密室的天花板，唉声叹气了半天，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发觉自己还在密室里，便又叫苦连天。可整个密室安静的就像一间墓室，连一丁点声音都没有。 “罢了罢了，先看看你这些东西都怎么用。”常小满坐着实在无聊，便开始研究这些宝物的用处。 她看了看尊无夫人的复魂丹。 “我记得顾云深为了救万俟琳，被雷聿修长枪刺入心脏，万俟琳就是用这个让顾云深活了过来的。将死之人吃了这个会复活，那我这个活人吃了会怎么样？是不是能多挺一段时间？” 常小满琢磨了琢磨，便一口将复魂丹吞下喉咙。 半晌，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她撇撇嘴，又翻开了那本《霜华真经》。 书上内容说的云里雾里，让常小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万俟琳是原书女主看得懂，我可看不懂这些。”常小满刚想放下书，却看到书本上有一行小字：欲练此功，只需要将此书放在头顶，大喊三声我要练功即可。 常小满头上布满黑线。 这设定也真够小白的。 不过反正这周围也没有人，不如试一试。 于是她把《霜华真经》放在头顶，冲着空无一人的密室大喊了三声“我要练功。” 突然，霜华真经化作万千粉末掉落在常小满身上，每一粒粉末遇到肌肤就立刻被吸收，很快整本书全部被她吸收到了身体里。 她顿感全身轻盈，脑海里仿佛被顷刻间印刻上了很多武功招式。 常小满在空地上比划了两下，立刻全身精髓打通，一招一式都有模有样。 “万俟琳定是没有看到这行字，所以才辛辛苦苦练了六年。而我就这么轻易学会了，真是太赞了。可是学会了有什么用，还不是出不去要领盒饭。” 想到这里，常小满脑子里突然浮现了雷聿修的样子。 若是雷聿修能来就她，那就再好不过了。 常小满不知自己在这地宫密室里被关了多久。 奇怪的事她不饿也不渴，仿佛不需要吃喝一般，精神还好得不得了。 她又从架子上找到了一把短剑，试着挥了挥，极其好用。 可是周围依旧死一般寂静，根本无人来救她。 “怕是那个入口已经不见了。”常小满靠着墙蹲下，“万俟琳当时可是原路返回就出去了。我怎么就这么倒霉。” 她拿出那把短剑在墙上刻字。 “常小满到此一游。” 刚刻了一半，一个不小心，短剑划破了她的手指，鲜血顺着剑流到了墙上，迅速就被墙壁吸收了进去。 “我嘞个去？不会吧，这不是中的老梗，鲜血开机关。” 常小满这下来了精神，她也顾不上疼痛，使劲挤出伤口中的血，将血抹在了墙壁上。 果然不出所料，墙壁吸收了常小满的血液后发出了奇怪的机关运作的声音。 墙壁上很快出现了一扇门。 常小满推开门，里面是一条与来时完全不同的通道。 她从怀里拿出那颗拳头大的夜明珠照着前路，向密道里走了进去。 这个密道两壁十分干燥，地上也不是来的时候的青砖，而是一层细软的沙子。 没有任何岔路，常小满跟着密道一步一步往前走。 “太瘆得慌了。”常小满心中害怕，却也只这是唯一出去的可能。 不知过了多久，在通道的尽头出现了一条狭长的缝隙，缝隙里透出了微光。 常小满加快了脚步，走到缝隙跟前，拿着短刀将填堵缝隙的碎石扒开，侧身挤了出来。 外面是一片森林，阳光从树顶洒下。 常小满呼了一口气，“这是什么地方？” 她将短剑收好，听到不远处似乎有哗哗的水声。 “有水，太好了。”她朝向水声走去。 森林深处有一个瀑布，水流湍急，飞溅直下。 常小满坐在水边喝了几口水，洗了洗脸。 “这是什么地方，我要怎么才能走出去？” 她将手放在扣边，冲着深林大喊：“有人吗？有没有人？” 除了几只飞鸟飞过，深林里没有任何回应。 她试了试脚踏地，运用身体，腾空跳起。自己竟然毫不费力地跳上了溪边一块大石头。 “我会轻功了？” 她紧接着又试了试，一次比一次跳得高，最后竟然跳到了一颗树冠之上。 “我也太开挂了吧。”常小满拍手叫好。 瞩目远眺，常小满才发现可不得了。眼前的森林一望无际，完全看不到京城。 如果没有猜错，这个秘密空间将她送到了一个远离京城的地方。 常小满不停回忆书中情节，“书中所写的密林之处不多，唯一能想到的有两处。一处是缙云山庄的后山，另一处是楼台观。” 这里看不见类似缙云山庄那样成群的建筑，那么这里一定就是楼台观所在之处了。 常小满极目远眺，果然在森林之后，青山之间，看到了一缕青烟。 她腾空而起，在树间跳跃，向那一缕青烟飞了过去。 楼台观是一所道观，里面只有一位陆地神仙——纯阳真人。 道观四周悬崖绝壁，云雾缭绕，树冠丛生。“有一种云深不知处的感觉。”常小满一边想，一边登上纯阳真人自行开辟的悬崖小路，终于到了楼台观的大门口。 她走入道观，向大殿的元始天尊像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绕过大殿进入内堂。 白胡子的纯阳真人正在天井下喝茶吃米糕，看到常小满，眼里很是吃惊。 “您好，”常小满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于是开门见山道，“请问您是不是纯阳真人？” “贫道正是。”纯阳真人点点头，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他的胡子上还有残留的米糕渣。 “小女名叫常小满，在这森林里迷了路。彼时曾听闻此山林之中有一楼台观，所以才大胆猜测。没想到真被我猜中了。” 纯阳真人看着小满，和蔼的笑笑。“这么说来，姑娘与这楼台观也算有缘。迷路于此相比也饿了渴了。那边有泉，水流来自山上，厨房有米亦有菜，姑娘可自便。” 第26章 下山 常小满带着食材走入厨房。很快，两人份的清粥小菜出了锅。 “真人，一起来吃饭吧。”小满笑盈盈地将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的午餐端上了桌。 纯阳真人深深地呼吸着空气里的香味，“小丫头，手这么巧。” 一顿饭虽然清素，可一老一少吃得十分满足。 “嗯，这粥做的真是绝了，口感和味道都如此之好。”纯阳真人边说边自己又盛了一碗，这已经是他吃的第三碗了。 “您喜欢吃我真是太高兴了。”小满给他的盘子里夹了一筷子清炒的小油菜。 纯阳真人就着菜，很快又喝完了碗了的粥。 吃完饭，小满又乖巧地去收拾了碗筷。 纯阳真人端着茶壶走上观风崖，看着山峦之间。 常小满洗完碗，来到观风崖，看见真人正盯着远处一个小黄点。 那小黄点像一片落叶，随风吹拂，越来越近。 “真人，那是什么？”常小满指着那片黄色问道。 真人捋着胡须，抬起手，摊开手掌，做了一个收的姿势。 那片黄色被真人手中真气吸住，快速地向观风崖飞来。 常小满仔细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是追杀我的鬼面人的黄纸人！” 真人在空中凭空画了一道符咒，黄纸人瞬间被褪去了法力，变成了一张普通的纸。 “北戎魔教的法术，”纯阳真人甩手一挥，黄纸燃烧殆尽，“小丫头，你怎么会招惹上北戎的魔教。” “原来那些鬼面人是魔教的人。”常小满在脑子里思索了一阵，她不记得自己得罪过魔教，于是摆了摆头，“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何会抓我。” 纯阳真人在空中画了一道凌空符文，用指尖推入常小满的眉心，“我给你印刻上一个隐身符，这样任何魔教法术都无法再追踪到你。算是对你的清粥小菜的回礼。” 常小满摸摸自己的额头，惊喜地感激道：“太谢谢了。” “不过，你既被魔教盯上，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纯阳真人坐到了老松树底下，拿着茶壶对着壶嘴喝了一大口茶，“今日你就住在这里，明日你便下山去吧。” “真人，您缺不缺徒弟？看看我如何？”常小满也坐到松树下，装乖卖萌，“我天天给您做饭打扫卫生。” “不要。”纯阳真人毫不婉转地拒绝了。 常小满吐了吐舌头，“您这也太直接了。” “呵，”纯阳真人嫌弃地瞅了瞅常小满，“依我看，小丫头你跟红尘俗世情缘未了，还是早早下山去吧。” “我要是死赖着不走呢？” 纯阳真人哈哈笑了起来，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盒，“给你这个，算是我赶你走的赔礼。” “这是什么？”常小满看那小木盒子十分精致，打开一看，似乎是一种药膏。 “很快你就能用到了。”说罢，纯阳真人端起他的茶壶，向楼台观内走去。 常小满躺在老松下，看着青天白云，恍惚间一片茫然。 第二日一早，常小满告别了纯阳真人，徒步下了山。 一边哼着歌，一边随手比划着脑海里《霜华真经》里的招式。 轻功傍身，下山之路变得异常轻松，不到半日常小满便走到了山脚下。按照纯阳真人给的地图，她很快走上了一条猎户踩踏而成的山间小路。 “咦？那是什么？” 在前方不远的密林里，竟然有一只通体蓝色的兔子。那只兔子竖着耳朵正在低头吃着一朵金黄色的蒲公英。 “蓝兔子，那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常小满一下子来了精神，她压低身体，缓缓靠近。 不料兔子机警，耳朵微微一动，听到草丛里细碎的响声，立刻奔跑起来。 “等等，小兔子！”常小满脚踏轻功，凌波微步，在密林里追赶兔子。 哪成想这兔子绝非普通，奔跑起来十分迅捷，奈何常小满如何加速，仍旧和它差了半步。 只见那兔子突然跳入一片草丛，常小满大步追了上去。 “哎呦！”她被什么绊了一跤，啪叽摔倒在了一片蕨草丛中。 她扶着地坐起来，“什么鬼绊我一跤？”她扒开草丛，只见一个身着铠甲的男子浑身血污地倒在地上。 常小满吓得赶紧往后退了几步，“死人？！” 她整个人都打起了哆嗦，却忍住恐惧上前看了看。 拨开遮挡的蕨草，一张满脸血污的脸露了出来。 “雷聿修！！！” 常小满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她伸手握住雷聿修的手腕，“还有脉搏”。紧接着又低下头伏在他的胸口，“心跳也有。” 她一脸问号，不明白雷聿修怎么会受伤在这深山老林里面。 不管怎么样，先救他。 常小满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雷聿修拖到了一条溪流旁边，从怀里取出尊无夫人的复魂丹，倒出一刻，塞到雷聿修嘴里。 紧接着，她撕下一片外衫，在水里沾湿拧干，将雷聿修脸上的血污擦干净。接着一点点脱下他的铠甲，检查雷聿修的伤势。 “哇哦，雷聿修的肌肉也太好看了。”常小满擦了擦口水，“怎么感觉两日不见，雷聿修好像变得不大一样了呢。” 她手指轻柔，小心翼翼地帮他清理伤口。 “怎么能伤成这样？”常小满看着一条一条不知是剑还是刀造成的伤口，眉毛拧成一团，“是不是很疼啊。” 忽然，她想起纯阳真人给她的盒子。 “果然是世外高人陆地神仙，竟然能未卜先知。”她打开盒子，将药膏轻轻地涂在雷聿修的刀伤上，又轻轻吐气吹了吹，让药膏晾干，“这么快就凝血结痂，果然是好药。” 处理完伤口，常小满帮雷聿修将衣服重新系好。 自己拿出飞雪菱花刃，对准溪水里的池鱼，“一扎一个准，真是史诗级装备。”她挽起裤腿，撸起袖子，将翻了肚皮的鱼捉在手中，“哈哈，烤鱼吃吧。” 她转过身正准备上岸，一抬头就看见雷聿修坐在岸边，眼珠子仿佛要掉出来一般盯着她看。 常小满看了看自己，除了撸着袖子，挽着裤脚，手里抓了只死鱼外，自己没什么不妥啊。 “雷聿修，你看啥呢？” 第27章 溪边 常小满抓着鱼走回岸上，来到雷聿修面前。 雷聿修缓缓抬起手，轻抚常小满的脸颊。 常小满一把拍掉他的手，“我刚把你救活了，你就轻薄我。” 雷聿修看着自己被常小满打掉的手，眼中满是诧异。 “雷聿修，你是傻了吗？说话啊？”常小满见他一脸懵逼，猜想他是不是受伤倒地的时候摔坏了脑子。正想着，她忽然感到一阵拉力，瞬间就跌落在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当中，“雷聿修？！” 雷聿修像失而复得重获珍宝一般将她搂在怀中，大口呼吸着她的味道。 常小满一把推开他，“雷聿修，你快憋死我了。别忘了你伤口上还有伤。” 雷聿修像是根本听不懂他的话一般，又再次将她搂在怀里，“两年来，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两年？大哥，你说啥？”常小满听愣了。 她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雷聿修，她终于发现雷聿修到底哪里不同，他的五官变得更加坚毅冷峻，不似之前的少年模样，眼眸沉色如水，不复从前璀璨星河。 “你是说，从你我上次分开，已经经过了两年？” 常小满下巴都快惊掉到了地上。对她来说，自己明明才度过了最多不过两日时光，怎么就成了两年。 怪不得纯阳真人让她速速离开楼台观，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楼台观看来并非凡界。 “你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又昏倒在这密林之中？”常小满控制住自己心中的巨大惊讶，抓着雷聿修的胳膊问道。 雷聿修低下头，眼神中带着沉重的怒意，“喻丞相上书进言，父亲拥兵自重通敌叛国。将军府，被羡帝下令抄没，雷氏，诛九族。” 他的声音沉闷压抑，满腔怒气沸煮在胸膛。 雷氏九族之内的全部男子被羁押受刑，最后死在了刽子手的长刀之下。 阖族女眷被赐鸩酒白绫。 就雷将军在被禁军带走之前，他通过江湖朋友，隐瞒实情连夜送走了雷聿修和雷聿齐。 可当雷聿修得知雷府被诛，冒死赶回将军府时，通天火光将整个府邸烧毁殆尽。 他和雷聿齐被雷将军的江湖朋友保护，但喻丞相手下之人对他们穷追不舍。 在逃亡途中，江湖侠士兵分两路，分别护送他们兄弟二人，而逃到此处山林时，江湖侠士为了掩护他纷纷殒命，只有雷聿修身负重伤跌落山崖，这才意外地再次见到了常小满。 常小满仔细听着他讲述这两年发生的骤变，“陛下怎么就能如此亲信喻丞相的一面之词，就给将军定了罪。” “喻丞相在御前向羡帝呈上了一封北戎可汗写给父亲的密函。里面全部是与父亲商讨如何里应外合攻打大沛的计划。” “明显是伪证，陛下凭这个就信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常小满沉默了，她知道这些作为《雪中战时歌》的故事背景，该发生的总会发生。 可她不知道，在雷聿修朦胧睁眼看到她的那一刹那，如漆黑长夜的一点荧光，冷瀑冰潭下的一口空气，让他重拾对世间的信任，和活下去的意义。 雷聿修透过火光望向常小满。 两年前，他在银阁寺击退了那些鬼面人。 可回头在人群中寻找小满时，她却全然不见踪影。 即便通知了京城巡防营，两拨人员将整个京城翻了个底朝天，却依旧没有一丝线索。 羡帝在朝堂上勃然大怒，命禁军也加入寻找的行列。前朝后宫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羡帝会对一个罪臣之女如此看重。 而常小满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可此时此刻，她就在雷聿修眼前，抱着膝盖，拿着木棒翻弄这火堆。 火苗哔哔啵啵地燃烧起来。 常小满看这火，心中凄然。 虽说雷氏被诛九族迟早会发生，但现在看来已经提前了。 “不管怎么样先填饱肚子。你坐下休息，我来烤鱼。”她站起身，抿着唇勉强向雷聿修挤出一个笑容。然后用短剑利索地刮掉鱼鳞，剖开鱼腹，清理洗净，插在树枝上炙烤。 雷聿修默默地看着她做着这一切。 火光灼灼，他原本已经恨透了这天地，此时却对上天有了一点感激。 意外的相遇总是带着命中注定的气息。 既然是命中注定，他此生已一无所有，唯有她是他心中记挂，绝对不可再失去。 “烤熟了。”常小满被烤得外焦里嫩的鱼烫了手指，赶紧抓住自己的耳垂。 雷聿修温柔一笑，“小心，别烫着。” 常小满把鱼递给雷聿修，“尝尝我烤鱼的手艺。” 毫无滋味的鱼肉在雷聿修口中如天下最美味的珍馐，他拉过常小满，又再次搂她在怀中，“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鱼。” 这一次，常小满没有推开他，而是安静地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闷而又坚实的心跳声。 “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为雷氏一族报仇。”雷聿修双手握紧成拳，眼神如尖刀般锐利。 “你要杀了喻丞相？” “不，还是大沛和北戎皇室的所有人！” 常小满叹了一口气，环抱住雷聿修的腰，“你要做的，我陪你。” 雷聿修眸中柔光闪现，双臂交叉在小满背后，拥住她的双肩。 “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常小满抬起头，郑重地凝视雷聿修的眼睛。 “什么事？” “无论今后我们会遇到什么，你都不可以迷失你自己，”她捧起雷聿修的脸，给他一个坚定的微笑，“你是雷聿修，是雷将军的儿子。答应我，别让仇恨淹没了你的心。” “好，我答应你。” 雷聿修抬起头，看着她被火光映红的小脸，“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答应你什么？” “永远别再离开我，无论生死，我都要你在我身边。” 他托起常小满的下巴，眼神灼热，像是有魔力般吸引着小满全部的神志。这样的眼神之下，常小满很难保持理智。 眼见着雷聿修的脸离他越来越近，凉薄的唇线带着诱人的气息逼近自己。 常小满脸颊一红，用力推开雷聿修的脸，“想趁机亲我，门都没有！” 雷聿修捂着脸，呵呵地笑了出来，“迟早我要吃了你。” 常小满从他身上挣脱开，满脸通红地跑到溪水边，用水拍了拍脸。 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碎碎念倒：“人物设定而已，常小满你不能真的动了情。” 第28章 白石村 星野垂暮，鹿鸣萤绕。 按照纯阳真人给的地图，他们在日落前终于走出了密林，来到了一个小山村外。 常小满用上了密室里找到的人皮面具，将雷聿修装扮成了一个面相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村民，“哈哈，把你的俊脸藏起来，别让村花拐了去。” 雷聿修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嘴角勾起一摸笑意，“你就那么怕我被村花相中？” “除非你相中了人家村花，那我就把你留在村里给人家当个入赘女婿。”常小满收起剩余的人皮面具，朝雷聿修吐了吐舌头。 尊无夫人的复魂丹加上纯阳真人的外伤药，雷聿修身上的刀伤仅仅半日时间已愈合大半。 他没有问她这些单个就价值连城的药物武器从何而来，更没有问她身上的武功内力如何获得。 他们二人进入了这个叫做白石村的村子，村民们纷纷看向这一对儿外乡人。 常小满拉住一位大婶，给了她一个自己的珠钗，“姐姐，请问咱们村里有没有可以投宿的地方。” 大婶一看那珠钗，立刻嘴笑到了耳根，“你们往前走，村广场旁边有一个酒馆，那里可以投宿。” 常小满扶着雷聿修找到了那家酒馆，老板娘看了看二人，立即笑着招呼，“客观两位是来投宿吗？” 常小满想了想，“嗯，请给我们一个房间，再帮我们准备一些清淡饭菜。” “好嘞，”老板娘带着他们走到一间客房，“两位里边请，我去准备饭菜。” “等等，”常小满叫住老板娘，“帮我准备一盆热水，我想洗个澡，再请您给我准备适合我们夫妻的普通衣物。” 她从兜里掏出一些碎银子放在老板娘手里，“姐姐，这些可够了。” 老板娘看着碎银子，眼里放了光，“好嘞，我这就准备。小娘子快扶你丈夫进去吧。” 常小满扶着雷聿修进了房间。 雷聿修坐在椅子上坏笑道，“你真要在这里沐浴？” “哈，想得美，”常小满翻了个白眼，“你看看你才是脏的像从土里挖出来的土豆，让老板娘打水是为了让你好好洗个澡。等你洗完了，我再帮你重新上药。” 正说着，老板娘端来了饭菜，身后的两个伙计一前一后地提着四桶热水，呼呼地倒入房内的浴桶。 “姐姐，费心了。”常小满客气有礼。 老板娘满脸堆笑，“不用客气，小娘子快伺候你相公吧。”她带着伙计离开房间，临走还好心地关了房门。 常小满摸了摸水，“水温正好，你先洗澡，洗完了再吃饭吧。” 雷聿修嘴角的弧度向上，在常小满面前开始宽衣。 常小满见他解开衣带，赶紧转过身去，坐在桌子前拿起筷子，“我肚子饿了，先吃几口。” 雷聿修脱掉上衣，身上的刀伤全部愈合了。他不禁惊叹常小满的奇药，对她消失的两年有何奇遇则更加好奇。 他进入浴桶，让水漠过肩膀，温润的水汽让他微微发热。 “小满？”隔着屏风，雷聿修可以看到小满正津津有味地吃饭的背影。 “怎么了？” “这两年，你究竟去了哪里？” 常小满吃着老板娘送来的馒头和小咸菜，喝着青菜豆腐汤，“我掉入一件藏宝密室，又遇到了一名世外高人。” 雷聿修抿着嘴苦笑，心想，她既然不想回答，又何必撒谎骗他。 “你不信？”常小满挑着音调，“别说你不信，换谁谁也不信。你就当我是个锦鲤女孩，运气超好，中了大奖。” “锦鲤女孩？有趣”雷聿修双臂交卧，手背垫着下巴，趴在桶壁上，隔着屏风注视着常小满。 “怎么没有水声，你快点洗，饭菜就要凉了。”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洗，这个浴桶足够大，水也够多。” “雷聿修，士别三日，你的脸皮怎么这么厚了！”常小满脸一红，“我去找老板娘要换洗衣服。” 听见常小满出门的声音，雷聿修闭上眼睛，将自己全部浸泡在水里。 常小满从老板娘那里拿了两件普通村民的衣服，回到房间。 刚一推门，就看见雷聿修从屏风后出来。 “啊！”常小满立刻背过身去，“雷聿修，你出来怎么不先说一声？” “明明是你进门不敲门。” 常小满反手将衣服扔给雷聿修，“快穿上衣服。”她脸颊通红，不敢回头。 “明明在溪边给我上药时都看过了，现在又装什么害羞，娘子大人？”雷聿修将衣服穿上，却又忍不住逗逗常小满。 “你那时候昏迷不醒，而且穿着裤子，哪像现在……”常小满越说越羞，咬着嘴唇干脆不说话了。 “回过头来吧，我穿好了。” 常小满听他这么说，才把整个人面相雷聿修，刚一抬头，就又变成了一个大红苹果，“你你你，上衣还没穿，这怎么算穿好了？！” “是你刚刚说洗完澡给我上药，穿上衣服怎么上？”雷聿修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一副等着常小满上药的姿势。 常小满揉揉鼻子，自己也是二十一世纪的成熟女性，这点胸肌怎么能撩到我。 她走到雷聿修身后，拿出纯阳真人的药膏，小心翼翼地帮雷聿修上药。 也许是新生的肌肤更为柔嫩敏感，雷聿修的后背每被常小满微凉的指腹碰触，雷聿修的大脑里都产生了一种难以压制的冲动。这种冲动伴随着体温的上升，不得不用内力压制。 “好啦，转过来，我帮你前面的伤。” “不了，你去叫伙计来倒水吧，前面我自己来就可以。” “好啊，”常小满将药膏盒放在雷聿修手里，自己去招呼伙计来房间倒水。 雷聿修自己给自己上完药，伙计们也利索地换了一桶新水。 “该我洗澡了，雷聿修你转过去，不准偷看！”常小满走到屏风之后，“你要是敢偷看，看我不跟你拼命！” “好好好，我吃饭绝不偷看，你放心洗吧。”雷聿修背对着屏风笑道。 不一会儿，小满入水的声音响起。 淋漓声韵，滴落流淌。 雷聿修浑身一震，不得不再次运气平复心绪。 第29章 蓝霆裂阵 洗完澡换上农妇的装束，常小满觉得一身轻松。 待她走出屏风，却发现雷聿修不在房内。 她打开窗户，看向屋外的村舍。 既然将军府已被抄没，《雪中战时歌》也就正式开篇。 顾云深和顾云铮开始争夺太子之位和万俟琳，而雷聿修应该开始…… “砰！” 一声巨响。 常小满觉得整个屋子都震了三震。 “小满！”雷聿修冲入房间，急切地将她护在怀里。 “怎么回事？” 小满听到村民们都跑到了室外，寻找爆炸声的源头。 “不知道，我们也出去看看。”雷聿修握紧小满的手，带着她跑到了酒馆外的空地上。 “砰！” 又是一震巨响。 常小满不得不捂住耳朵。 只见远山之上，一道蓝光射入天际，炸开了云层，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环。 “砰！” 又是一声。 蓝光似要炸开苍穹一般，一次又一次发射出巨大的能量。 “蓝霆裂阵？这么早？”常小满双手掩口，眼睛瞪得溜圆。 雷聿修诧异地问道：“小满，你说什么？” 只见常小满向前走了几步，牙齿咬着下唇，眉毛皱在一起，目光紧盯着山巅上空逐渐形成的巨大阵法。 雷聿修抓住她的胳膊，“怎么了？” “这是万俟琳召唤的蓝霆裂阵，”常小满神色严肃地解释，“这个裂阵可以从神域得到一件神兵。快走，绝对不能让她得手！” 他们在村子里找到一个马厩，常小满从怀里掏出一片金叶子塞到养马人手中后，两人翻身上马，向着蓝光处策马狂奔。 爆炸声越来越紧凑。 “你怎么知道是万俟琳？”马背上雷聿修抓紧缰绳，将常小满稳稳护在胸口。 “我就是知道，别问为什么。”常小满目视前方，大脑中不停回忆书中的情节。 如果能赶在万俟琳之前拿到神兵，一定会大大地扭转结局。常小满打定主意，“雷聿修你再快点！” 雷聿修不知道常小满在想什么，只是单纯地信她。 很快，他们两人来到蓝光发射的源头。 此时，巨大的爆炸声已经停止。抬头看向天空，一个半径两公里的巨大蓝色阵法已成。 “用轻功登山！”常小满挽着雷聿修的胳膊。两人一起施展轻功，飞身上树，绕行高崖，直奔山顶。 到了山顶，只见顾云深也在此处。 万俟琳正对着一颗巨石催动脖子上的灵玉。 顾云深见到雷聿修和小满二人，眼中惊讶不已，“小满？怎么会……你不是失踪了吗？” “……”小满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万俟琳。看来她还没有完全释放灵玉之力。常小满嘴角轻扬，“来得时间刚刚好。” “这个人是谁？”顾云深指了指戴着人皮面具的雷聿修，见他握着小满的手，心中大为疑惑。 雷聿修看着顾云深的眼神凛如冰刃，一把扯下人皮面具，“顾云深，别来无恙。” 常小满知道他对顾氏恨意入骨入髓，赶紧拦住他，“现在不是找顾云深麻烦的时候。” “雷聿修？！”顾云深胸口窜出一股无名之火。 两年前和常小满匆匆相遇，落水少女娇俏可爱的样子似乎烙印在他的心头。得知她失踪后，他也派出自己的手下四下搜寻。原本以为常小满已经殒命，却不曾想会在这里与她再遇。 而如今他不仅找到了常小满，还堂而皇之地握着她的手。 想到这里，顾云深剑眉倒竖，目光冷绝地迎击雷聿修的瞪视。 常小满此时根本顾及不了身边两个男人有什么想法。她大脑飞速旋转，拼命思考着如何躲得截胡万俟琳的神兵。 她拿出飞雪菱花刃，指向万俟琳，“万俟琳，你之前刺我一剑，今日正好报仇。”她并不急于发射，而是在等着灵玉彻底激活巨阵。 顾云深见状，拔出佩剑对着常小满，“小满，琳儿刺伤你是个意外，她现在正在启动法阵，不能受到干扰！” 小满冷哼一声，差点让本姑奶奶领了盒饭，还说什么意外。 她将自己的短剑抛向雷聿修，“聿修，帮我挡住顾云深。” 雷聿修一把接住短剑，把剑出鞘，飞身攻向顾云深。 顾云深见状及时格挡。 兵器相撞，两人互不相让，每一招都实打实想要对方性命。 常小满举着飞雪菱花刃，突然脑壳一阵剧痛。 她眼神迷离，朦朦胧胧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段记忆。 她左右而看，自己被几十根金丝刺穿身体悬挂在一个祭台之上，对面山崖，万俟琳正拿着飞雪菱花刃瞄准她。 一瞬间，刀刃纷飞，每一刃都朝向她飞来。 常小满大骇，这不是书中描写雷聿修魂祭复活常小满的景象吗？为何会像亲身经历的记忆一般在脑海里突然浮现。 常小满甩了甩脑袋，集中注意力。 此时，灵玉彻底被启动，矩阵已成。 常小满因为刚刚的记忆影响，胸膛里燃烧起了对万俟琳巨大的恨意，如同烈焰烧毁了她的理智。 “去死吧！”常小满咬着牙，双目赤红，毫不犹豫地射出手中暗器。 万片精致的尖刃全部以极快的速度飞向万俟琳。 万俟琳迅速回身，迅速以灵玉张开结界，抵挡飞刃，“常小满？” 常小满像失去理智一般，嘴角挂着残忍地冷笑，双手如利爪，张开攻势，击向万俟琳。 顾云深见状，立刻从与雷聿修交战的状态下脱身，快步阻挡常小满疯魔一般地攻击。 雷聿修也立刻奔向小满身边。可他也发现了小满此时变得与刚才大为不同。她面色狰狞，血瞳眦裂，似乎被恶鬼附身一般。 “小满？！”雷聿修震惊不已，停下身法大声唤她。 她却像听不见一般，直冲向万俟琳。 挡在万俟琳身前的顾云深被常小满一掌击倒，万俟琳的结界也被她轻易震碎。 万俟琳拔出腰间软剑直刺向常小满。 小满毫无畏惧地伸开手掌，以掌心抵挡剑尖。 长剑贯入掌心，常小满的血液在蓝光内奔散。 她嘴角露出邪狞的笑容。 瞬间，巨阵的蓝光被血染成红色，天际上的蓝霆巨阵顷刻间变成地狱般的血色。 “不！”万俟琳望向法阵发现巨变，愤恨地看向常小满。 常小满完全不知疼痛般向后将手掌从万俟琳的剑上退了出来。她高举受伤的右手，鲜血被巨大的法阵吸取。 天空法阵的中央缓缓裂开一个口子。 从裂口中缓缓落下一柄玄黑血刃的长枪。 那柄枪周深散发着炙热烈焰的火光，花纹如炼狱雕刻，枪刃似熔岩淬炼。 那柄枪径直落在了常小满手中。 常小满抓住枪的那一刹那，回身看向震惊不已的雷聿修，露出灿然一笑： “聿修，你的枪，我帮你拿到了！” 第30章 脱身 常小满力量用竭整个人开始向后倾倒。 雷聿修冲到她身后，左手抓住她手中的传说级武器——玄麟灼日枪，右手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 他枪头对准万俟琳的喉咙，“你竟敢伤她！” 万俟琳跌坐在地上。催动灵玉已经消耗了她大部分精力，刚刚刺中常小满的一剑已经耗尽了她全部力量。她跌坐在地上，震惊不已地看着常小满。 她脖子上的灵玉是母亲给她的克什部圣物。 相传这块灵玉是神界神使赠与克什部的，能够在克什部生死存亡之际打开天地通道，也就是蓝霆裂阵。而蓝霆裂阵一旦被召唤，即可获得一件神界神兵。 这件事是克什部一传一的秘密，万俟琳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常小满怎么会知道，并且懂得获取神兵的方式——献祭戎族之血。 不仅如此，她还为雷聿修向神界求得一柄长枪，这是万俟琳想都不敢想的。 看到神兵握在雷聿修手中，常小满瞳色恢复了正常，脑子里却晕晕乎乎。 万俟琳瞪着雷聿修和常小满，怒无可恕，“雷聿修、常小满，你们竟敢抢夺神界神兵！快点把神兵交出来，不然我一定会让你们后悔。” 常小满虚弱地扶住雷聿修，抬眉挑衅地看向万俟琳，嘴角一丝嘲讽，“抢都抢了，怎么可能给你！” “你！”万俟琳指甲嵌进掌心，却忌惮神兵之力，不敢上前硬拼。 顾云深眉头紧锁，“雷聿修，你是朝廷钦犯，抢夺神兵，罪加一等！” “谁抢到算谁的，”常小满心里的小骄傲全部表现在了脸上，“你们要怪，就怪万俟琳不给力。” “你！”万俟琳气得睚眦俱裂，恨不得冲上去把常小满生吞活剥了。 常小满挑着嘴角，“万俟琳，你当日刺我一剑，今天我抢你一件兵器，我们算是两清了。” 顾云深抬起他的剑，对准雷聿修，“你们今日休想带走神兵。” 雷聿修搂紧常小满，将玄麟灼日枪立于身侧，“顾云深，你真的觉得就凭你们两个今日能将这枪从我手里夺去？” “谁说不能？！”一个苍老沉稳的声音隔空传来，在山巅之上震了一震。 缙云山庄庄主晋长风踏风而至，身后是近百位缙云山庄弟子。 晋长风来到顾云深身边，拱手行礼，“九皇子殿下。” 山庄弟子将雷聿修和常小满包围在中心，各个持剑等待着晋长风的命令。 常小满站直身体，看着晋长风，又看看周围的山庄笛子，心想这下难办了。他们应该也是被巨大的蓝色光阵吸引而来。 “老庄主，您是来帮着九皇子抢神兵的吗？”常小满对着晋长风说道。 万俟琳高喊道，“那神兵本就该属于九皇子殿下！” 雷聿修的长枪往前挺进一寸，抵住万俟琳的脖颈，“闭嘴！” “顾云深，万俟琳还在我们手上，如果你们敢轻举妄动，那万俟琳就是第一个祭枪开刃的了。”常小满表面平静，脑子里却拼命想着脱身之法。 她身上已经没有一丝可以攻击的力气，而雷聿修即便得到神兵，可他也不可能一边护着常小满一边与近百位缙云山庄弟子战斗。 晋长风冷笑一声，“九皇子，神兵绝不可以被他人带走。”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杀了万俟琳？”常小满眉毛一挑，讥讽道，“老庄主，你心真狠，再怎么说，这神兵降世可是人家万俟琳的功劳。” “哼！老夫并未如此说。” “你心里就是这么个意思。”常小满扭头看向万俟琳，“万俟琳，你猜你的九皇子会要你，还是要神兵？” “常小满！”万俟琳恨得将嘴唇都咬破了，殷红的血液让她显得更加美丽。 “你为了他，献出了克什部的家传宝物，而他们现在想得是牺牲你的性命，你确定还要继续帮他吗？” 顾云深听常小满这么一说，急切大喊：“没有，我没有这么想。你们只要放了她，我让你们走。” 万俟琳听到他这么一句，眼里顿时涌出泪花。 常小满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这种时候作为原书男女主，他俩能牺牲彼此，那才怪了。 “九殿下，请三思。”晋长风看着雷聿修手中神兵，向顾云深再次说道，“神兵若被其带走，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常小满拉拉雷聿修，在他耳边低语，“聿修，我的体力快撑不住了，我们先脱身再说。” 雷聿修看到她头上渗出的含住，紧了紧握着她的腰的手，给她的身体最大的支撑。 正当两方对峙时，一波人影突然来到了山巅之上，立刻与缙云山庄弟子交起手来。 鬼面人！ 常小满心中大惊。 雷聿修得神色也更加凝重。 鬼面人人数远远超过缙云山庄弟子，并且下手心狠手辣，毫不留情。 其首领的功力竟不在老庄主之下。 几个鬼面人来到雷聿修和常小满身边，“跟我们走！” 雷聿修和常小满交换了一个眼神，点头同意了鬼面人的提议。 雷聿修收回长枪。 万俟琳虽心有不甘，但也无能为力。 在鬼面人的掩护下，雷聿修将长枪系在背后，横抱起常小满，脚踏轻功，向山崖下飞去。 常小满紧紧搂着雷聿修的脖子，猎猎风声在耳边掠过。 此刻她最后一丝力气也用完了，眼前一黑，昏倒在雷聿修的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常小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雷聿修就坐在她床边，急切地看着她。 “雷聿修……”常小满支撑着身体想要做起来，手接触床铺的一瞬间，钻心一样的疼痛袭来，“我去，我的手好疼！” 她疼得全身打颤。 “别乱动，”雷聿修将她扶起来，“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将复魂丹喂给你了。” “哦……”常小满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整个脸都红了，“你从我身上拿的复魂丹？” “对啊。” “臭流氓！”常小满瞪了雷聿修一眼。 “你是我娘子，有什么害羞的。”雷聿修见她苏醒，心中才稍稍安心。看她还会脸红生气，知道她应该没有大碍了。 常小满望向四周，疑惑地问道：“这里是哪里啊？” 第31章 逃 还没等雷聿修回答，一个华丽服饰的女子轻轻推开门，烟眼媚行地走入房间，“公主，您醒了？” “公主？”常小满左右看看，指了指自己，“你在叫我。” 女子轻笑，解释道：“您的父可汗是我们北戎的国君，您自然就是我们的公主。国君找了您多年，这下总算是找到了。” “哦，这个我好像听万俟琳说过。”常小满微笑着向女子询问道，“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芍药坊，也是戎族在大沛的一个据点。请公主和雷公子放心，这里十分安全。”女子并不打算隐瞒，也算是献上了实打实的诚意。 芍药坊，京城首屈一指的舞坊，戎族在大沛最大的情报站。常小满一听是这里，顿时喜上眉梢。无论是藏身还是打听消息，这里都是全大沛最好的场所。 “敢问姐姐姓名。”常小满的表情更加谦逊有礼地问道。 “公主叫我蜜儿即可。”虽然话里有公主二字，可蜜儿的眼神媚态足足是冲着雷聿修。 雷聿修一个闪身躲开了蜜儿几乎贴上来的玲珑身段。 蜜儿也不恼，“公主真是好命，有雷公子这样俊俏的儿郎守护。” 常小满尬笑了两声。 “我来是给公主殿下送上我们戎族疗伤圣药，”蜜儿将一小盒药膏放在桌上，“一会儿再让人将饭菜送到房间里来，这会儿我就不打扰二位休息了。” 见蜜儿扭着腰身离开房间，常小满呼了一口气。 雷聿修站起身在桌边一杯温水。 “聿修，你在想什么？”常小满看他面色凝重便开口问道。 “这个女子身上的脂粉味道太过浓重。”雷聿修将水递给常小满。 常小满被雷聿修逗笑了，“如此肤白貌美玲珑曲线的姐姐，你竟然嫌弃人家。” 雷聿修伸手悄悄常小满的脑壳，“别笑，快把水喝了。” 常小满乖巧地将杯中水一饮而尽，“聿修，那把枪呢？” 雷聿修指指书架旁边，一个被破布包裹的柱子立在墙边。 “呃……如此神兵，你就找这么一条破布包着？”常小满一脸无奈。 雷聿修笑笑，“太过扎眼，这样很好。” “喜欢吗？”常小满歪着脑袋，看他眼里透出的喜悦，“算我们再见面的礼物。” 雷聿修想到常小满抢夺神兵时的样子，面色变得严肃，“以后不许再冒如此大的风险，你要知道在我心里，你比任何神兵利器更加重要。” 这话听在常小满心里，如蜜饯冰糖，“知道了，以后不了。” “小满，你怎么会知道这神兵的获得之法？”雷聿修想起那日在蓝霆列阵发生之事，常小满的举动确实让人出乎意料。 常小满垂下眼睑，看着自己的手，抿着嘴唇，没有回答。 “算了，既然你不想说，我便不再问了。” 常小满转而笑颜，“聿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雷聿修走到窗边，看向窗外喧闹的街市，“我想去救沈烈。” “沈烈？他怎么了？”常小满诧异道。 雷聿修转过身来，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他因雷府受到牵连，被发配到南夷充军。” “南夷……”常小满从床上下来，走到雷聿修的身边，“事不宜迟，我们明日就出发。” “不行。” “等我的伤好了，沈烈就快死了。”常小满眼神异常坚定。 雷聿修安静地注视着常小满，“你要跟我去？” “当然，总不能让你自己去救沈烈。” 雷聿修眼前这个眉眼弯弯如新月一般的女子，完全没有在意她北戎公主这个身份，更没有想着跟着戎族人前往北戎国。此时此刻，她只是想着他要做的事。 “小满，我不再是将军府的大公子，而是朝廷的通缉犯。你与我一起……”他迟疑开口，目光落寞如星空下的沙漠。 听他这么说，常小满勾唇浅笑。她曾想离开雷府，离开故事的主线，平平安安地等待这本书自己走向结局。 可谁让她从纯阳真人那里一下山，就又遇到了雷聿修。 如果命运是逃不开的，那她只有接受这一条路。 何况雷聿修现在的境遇，他接下来的路肯定越走越难。 可如果她帮他，也许就不会那么难了。 “你不一直说我是你未来的娘子吗，既然如此，当然是夫君到哪里，妾身就跟到哪里啦。”常小满笑眯眯地看着他让人移不开目光的英俊样貌，心想自己也是凡人，怎么可能对这等美色不动凡心。 常小满只觉得腰上一紧，被一股力道举了起来，缓过神时她已经坐在了桌子上。 “雷聿修，你把我放在桌上干嘛？”她被吓了一跳，撅起嘴瞪着雷聿修。 可当她发现坐在这个高度与雷聿修平视时，不由地又舒展了笑颜。 “我们得想办法从这里离开。但北戎人一定不会轻易让我们逃走。尤其是他们已经知道你获得了这柄枪。不仅如此，怕是你得到此枪之后，我们会被更多人追抢。” 原书中顾云深得到神兵后，也是被十几路武林人士争相抢夺。 “那我只有变得更强，才能护住它和你。” 常小满脸红到了耳根，她对自己又气又恨，怎么又被这小子撩了。 第二日夜里，乌云遮住了半弯弦月。 常小满和雷聿修打开窗子，从窗户一跃而下，越过高墙，跳出了芍药坊的范围。 两人刚刚落地，就听到芍药坊里人头窜动，显然已经发现他们二人逃走。 他们疾步快走，藏入一处死胡同。 雷聿修迅速将枪藏在木堆之中。 而小满扯开自己的衣服，小露香肩，半遮胸口，又骚乱了自己的头发。 “你这是干什么？”雷聿修看她如此，愣在原地，幸亏有黑夜遮蔽，不然他红透了的脸颊很快就会被发现。 “快，假装你醉酒在非礼我。”常小满一边让自己看起来更狼狈，一边给雷聿修使眼色让他快点。 雷聿修整个人呆若木鸡，“这就是你想的法子？” “不然呢？”常小满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咱俩戴着人皮面具，可剧情还得演一演，不然很容易被北戎人发现。” 她把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腰上，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裸露的肩膀上，“雷聿修，别跟我说你个官二代不会调戏姑娘？” 第32章 瘟疫 雷聿修稳住呼吸，目光尽可能不落在常小满的肌肤之上。 不远处，芍药坊守卫的脚步声渐渐清晰。 常小满催促道，“快，把脑袋贴近我的脖子。” 雷聿修咬了咬下唇，沉重灼热的呼吸靠近常小满的耳后。 常小满听着来人的脚步声渐近，就嗲着声音如春夜小猫般喊道，“公子，放开奴家……公子，不要这样……”她故意扭来扭去，让自己看起来像是被人非礼，却又似带着某种欲拒还迎的暧昧。 芍药坊的守卫追逐到此，回头看了黏在一起的二人，不由地也吃了一惊。 雷聿修压低嗓音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大爷玩女人？！” 那几个守卫被他这么一吼，又看了看二人面相不是常小满和雷聿修，立刻啐骂了一声，就又向前追去。 直到那几人彻底离开，常小满才将自己的衣服拉扯整齐。 雷聿修从木堆里拿出长枪，抱起常小满，跃过房梁，速速向守卫追逐的反方向逃去。 穿行过半个京城，两人躲入一户看似没有人居住的民舍。 常小满用短剑撬开门锁，推门而入，点亮烛火。 雷聿修放下枪，看着小满撕下面具，将凌乱的衣衫整理平整。 “雷聿修，我帮你把面具撕下来。”她走到雷聿修面前，伸出细弱如葱根的柔指，指腹微凉，轻轻触碰雷聿修的脸颊，轻柔地将面具慢慢揭下来。 “小满，”雷聿修的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这样的方法，以后别再用了。” “怎么？多管用啊？”常小满一副不以为然。 雷聿修抬手捏起她的下巴，“就算是我，你也不能这般不设防。” 常小满一愣，刚刚只是想尽快脱离芍药坊的守卫，并没有想太多。 她是二十一世纪的小白领，低胸装小短裙本就是极其习惯的打扮，可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拉低了领口，却着实挑逗了雷聿修一把。 “怎么，看到我的香肩美颈，雷大公子把持不住了？”她眯起眼，无视他的隐忍，有恃无恐地挑战他的忍耐力。 雷聿修被她毫无惧色的表情打败了。 他松开常小满的下巴，转身走出房门。 很快，常小满就听见雷聿修用井水洗脸的声音。 她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心里想着保不齐最后谁占了谁的便宜。要不是想着女子在这个时代得矜持一些，就凭雷聿修的神仙颜值，她早就想将他扑倒了。 常小满嘴角带笑，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雷聿修用冰凉的井水压制住体内滚烫沸腾的温度，回到房内。 看到常小满在床的里侧酣然入睡，不仅让开了外侧的位置，还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 他苦笑着坐在床边，整理她额前的刘海儿，“待我大仇得报，一定会用十里红妆娶你进门。” 他侧躺在常小满身边，看着她的睡颜，缓缓闭上双眼。 脑海里却是她在蓝霆列阵下赤红双目，面色狰狞，以一己之力改变裂阵，从神界夺取神兵。 雷聿修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他曾听父亲说过，只有赤鬼凶尸才会是那般。当晚的情景在雷聿修脑海中挥之不去，却又不想去询问小满。 她睡得如此香甜，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茉莉清香，怎会与赤鬼凶尸有半点关联。 怕是当日自己看错，雷聿修不再去想，他轻轻搂住小满，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日，常小满和雷聿修打扮成普通农人。 长枪被伪装成农具，藏在干草车中运送出京城。 城外，常小满用金叶子换回一辆马车。两人赶着马车匆匆向南夷赶去。 三日后，马车走到一处河川汇流之地。 忽然见到一些人带着包袱从南向北逃离。 那些人嘴上裹着棉布，队伍中还时不时有人咳嗽。 常小满见状立刻从包裹中抽出两块布，一块遮住自己的脸，另一块递给雷聿修，“快，遮住自己的口鼻。” 雷聿修瞬间领会了小满的意思，立刻将布挡在脸上，“瘟疫……” “应该是，”常小满点点头，“聿修，我们换一条路走。” “这些人应该是要逃往京城的。”雷聿修目光沉入深海，拳头握紧，空气中传来了一阵指关节用力发出的轻想。 常小满看他没有换路，脑海中忽然闪现了不好的预感，“聿修，我们管不了。即便你将这些人拦在前往京城的路上，可还有更多人会涌入京城。拦截瘟疫这种事情并非凭你我一己之力可以做到的。” 雷聿修的手缓缓松开，可眉头依旧紧紧锁着。 “别管了，聿修，我们还得去救沈烈。这种事还是得朝廷来管。”常小满握住雷聿修的手。 雷聿修咽下胸膛里的冲动，右手拉扯缰绳，赶着马向另外一条岔路前行。 他一路沉默不语，常小满坐在他旁边也不敢多说什么。 日落之前，他们来到一处驿站。 驿站旁边的酒馆里，几个上京赶考的考生在小声议论着南方的瘟疫。 “听说了吗，整个渭城的人都得了瘟疫，现在那座城跟死城一般。” “是啊，我还听说，临近的村庄也都纷纷感染，现在人们都在往北方跑。” “我听说这瘟疫是南夷之地的瘴气滋生的。渭城县令请求朝廷协助控制瘟疫，但朝廷根本没当回事，任由瘟疫蔓延的越来越厉害。” “可不，羡帝重病，现在朝政都是由喻丞相把持。就他成天想着搜刮民脂民膏，怎么会管地方上瘟疫之事。” “嘘，最近我听说，喻丞相想把自己的孙女喻瑗嫁给九皇子，结果被九皇子拒了。他现在又想把喻大小姐嫁给七皇子，呵呵，很明显，喻瑗嫁给谁，谁就是太子了。” “声音小点。” “无妨无妨，喻丞相的心思都写在了明面上，还怕我们议论嘛。” 听了书生们的话，常小满和雷聿修对视了一眼。 “大沛要乱。”常小满低头喝了一口馄饨汤，平静地对雷聿修说道。 雷聿修对面前的馄饨毫无食欲，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一口吞下，眼中是冷彻入骨的恨意，“喻松节，他迟早要付出代价。” 第33章 圣母我做不了 雷聿修和常小满更换了前往南夷的道路。 沿途不时看到病倒在路边的百姓，药铺和医馆人满为患。 常小满让雷聿修将马车停在一处药铺旁。两人用棉布掩住口鼻走进药铺里，对伙计说道，“连翘、金银花、板蓝根、鱼腥草、红景天、薄荷脑、甘草每样来一包。” 伙计看了看二人，眼中流出一丝疑惑，却没有多说什么。 “你这里可以煎药吗？”常小满又问了一句。 伙计点点头，指了指药铺后院。 拿好药，常小满和雷聿修来到后院。常小满找到一个煎药锅，仔细的将药物煎煮。 “你知道如何治疗？”雷聿修看她一阵忙活，不解的问道。 常小满将煮好的药倒在两个碗里，一碗给了雷聿修，一碗自己服下，“对于治疗我不确定这些药有用，但应该有一些预防的功效，你我喝一碗试试，防患于未然。” 雷聿修端起药，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你就不怕我这药有毒？”常小满从他手中拿回碗，眉眼弯弯地看着雷聿修。 “你自己都已经喝了，我又有何担心？” “我可不敢保证这个药的分量和效果，一会儿肚子疼可别怪我。”常小满抱着煎药的锅向医馆前台走去。 “你要这个锅做什么？”雷聿修不解。 “从这里到南夷，瘟疫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咱们一路都需要它来煎药。”说罢，她给了药铺伙计一些铜板，买下了这个药锅。 从大沛一路往南，他们白天赶路，晚上就睡在马车里。 终于在半个月后到达了大沛与南夷的边境。 一进入南夷领地，瘟疫蔓延的情况更加不容乐观。每经过一个村镇，看到的无不是咳嗽不止高烧昏迷的百姓。四处都有临时搭建的火葬点，一具具尸体被扔入火堆。 常小满紧紧抓住雷聿修的衣襟，“聿修，那些尸体中还有活人，你看那一个胸口还有起伏。” 雷聿修单手驾着马车，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常小满的手，“别怕。” “一会儿我们找个地方煎药。”常小满垂下视线，不再去看村人烧尸的可怖景象。 他们找到一处偏僻处，架好药锅开始煎煮。 不一会儿药香带着浓郁的苦味飘到了空气之中。 常小满拿着扇子小心地扇着火，雷聿修则坐在一边闭目养神。 “姐姐，你能给我一点药吗？我阿娘病得厉害。” 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常小满身后响起。 常小满回过身，一个衣着破烂蓬头垢面的小女孩站在角落，怯生生地看着他们。 他们的药也已经不多了，如果再分给这个女孩…… 常小满低下头，看看正在沸煮的药汤。 雷聿修走到小满身边，“怎么了？” “如果把药分给她，她拿回去后必定会有更多人来找我们求药，我们所剩的这些根本不够给任何人。”常小满如实说道，“圣母我做不了，这药我不能给。” 雷聿修眼神沉了沉，回头看向小女孩，“走吧，你也听到了，我们的药也不够。” 小女孩忽然呜呜地哭泣起来，“求求你们，我阿娘病得起不来床，爹爹抛下我们走了，如果我阿娘也死了……呜呜……”她一边哭一边拿脏袖子抹着眼泪。 常小满看她样子十分可怜，咬了咬牙，看向雷聿修，“聿修，赶她走！” 雷聿修从旁边捡了一根木头，佯装要打，“快滚！” 小女孩看到就要落下来的棍子，扭身就逃。她跑得太快，不小心被一块石块绊倒。 常小满站起身，手中抽出短剑，“再不跑，我就杀了你。” 小女孩一脸惊骇，哭都不敢再哭，从地上爬起来，匆匆地逃走了。 常小满见她跑远，收回短剑，拿起扇子继续扇着自己的锅子。 “我以为你会给她药。”雷聿修扔掉手里的木棍，蹲下身帮小满的火堆里加了些干草。 “你是不是发现自己其实没有那么了解我。”常小满嘴角挑起一个弧度，并不想解释什么。 她照例将煎好的药分成两碗。 两个人一饮而尽。 “喝了这么多天，还是不习惯这个味道，太苦了。”常小满收拾盛药的锅碗，将药渣包在一个纸包里，扔在了路边。 雷聿修看了一眼那包药渣，帮她把锅碗端到了马车上。 两人坐上马车匆匆赶往下一个村子。 那个小女孩见到两人离去，立刻从藏匿的角落里跑了出来，捡起地上那包药渣，兴高采烈地往回家跑去。 大沛，京城 羡帝坐在龙椅上，他脸色灰白，眼神虚弱。 “丞相，朕听闻民间闹了瘟疫。” 喻丞相从朝臣队列中走出，拱手行礼，“回陛下，时值夏秋换季，天气转凉，百姓间偶有风寒咳疾乃是此时常见病症。下官已经命各地官员通知医馆药铺，做好准备，即是收治病患。” “好。”羡帝疲惫地点了点头，“之前皇后跟朕提起，你家有个孙女，品性端淑，贤良温婉。可朕怎么记得两年前芸妃得女的庆典上，她殿前失仪，是个又疯又傻的女子。” 喻丞相躬身赔笑，“回禀陛下，下官孙女喻瑗此前殿前失仪是因有人故意陷害。这两年喻瑗已在家静心思过，诚心悔改。下官也请了京城教坊名家重新教授她各项宫规礼仪，琴棋书画，如今已小有所成。” 羡帝眼神阴沉如乌云蔽日，“宣她来殿前。” 听到羡帝宣召，早就在门外等待多时的喻瑗，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到殿上。 “小女喻瑗，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喻瑗伏地向羡帝行了跪拜之礼。举手投足显示世家嫡女应有的气度，看上去也算称得上端淑和温婉。 “嗯，不错，”羡帝看了看站在一边的七皇子顾云铮，“云铮，喻丞相的孙女与你年纪相仿，今日朕就将她赐婚于你，做你的侧王妃如何？” 喻松节一听，自己的孙女竟然被羡帝指婚给了七皇子当侧妃，顿时心生不悦。 而跪在地上的喻瑗则忍住不忿，银牙紧咬，低头没有做声。 顾云铮走向殿前，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喻瑗，眼里的厌弃毫不掩饰。 他向羡帝拱手一礼，“谢父皇赐婚。” 坐在一旁的皇后与喻丞相对视了一眼，开口道，“陛下，瑗儿相貌出众，才艺和性情都极好，家世更不用说，如若让她做了云铮的侧妃，怕是有些亏待了她。” 羡帝瞥向皇后，眼神冷若冰霜，“住口，朕的决定何时轮到你来反驳。” “……”皇后咬住下唇，忍声道，“臣妾知错。” “就这么定了，云铮迎娶侧妃的一切典仪由莒妃娘娘负责操办。既然是侧妃，也不用大操大办，明白了吗。” 羡帝扶着身旁的老公公，缓缓起身，走向寝殿。 殿下众人领旨谢恩。 顾云铮转身离开大殿，没有再看喻瑗一眼。 第34章 宣城 南夷国都城——宣城。 常小满和雷聿修抵达城门口。 宣城大门紧锁，所有人不得出入。 他们在来的路上打听到，沈烈被充军的部队被南夷打败，所有将士被俘虏押送到了宣城。 可如今宣城封城，营救沈烈难上加难。 他们二人走到城外的皇榜之上，上面写着征召能治疗瘟疫的大夫。 “聿修，你去把皇榜揭下来，然后跟士兵说你能治疗瘟疫。这样我们就能进城了。”常小满摇了摇雷聿修的胳膊，给了他一个自信的眼神。 “小满，揭下皇榜我们就要直面南夷国君赫连靖，你可有完全把握。” “当然没有，可你从得知沈烈被俘之后，额间的眉头都没有舒展过。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心里有多着急。”常小满挽着雷聿修的胳膊，“虽然兵行险着，也比我们在城门外等着干着急强。” 看到常小满的眼神异常坚定，雷聿修握紧她的手，走到皇榜前，抬手就将皇榜撕扯下来。 周围的人都惊讶地看着二人。 士兵们很快围了上来，将两人带入宣城。 宣城皇宫，赫连靖坐在皇位之上。 看他的样子也就不过二十多岁，双目充满血丝，显然被瘟疫之事困扰多时。 “你们就是揭了皇榜之人？”赫连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雷聿修拱手行礼，“是。” “你叫什么，哪里来？” “在下雷聿修，”雷聿修并不打算隐藏身份，“大沛人士。” 赫连靖诧异的表情一瞬间消失。已达朝堂的江湖传闻中，最火爆的一条就是被抄没的雷氏嫡长子获得了神界神兵。这消息刚抵达宣城没几天，雷聿修竟然就出在殿上。 “那么你呢？”赫连靖看向站在雷聿修身后的常小满。 常小满欠身行礼，“民女常小满。” “你们会治疗瘟疫？”赫连靖眯着眼睛，用一种并不信任的眼光看向殿前二人。 雷聿修肯定称是。 “好，既然你们胸有成竹，那朕就答应你们，如果能够治好瘟疫，那么就赏赐黄金百两。可如果你们治不好，则将被当做大沛奸细处置。”赫连靖沉声道。 雷聿修上前一步，“我们不需要百两黄金。” “那你们想要什么赏赐。” “我们要一个人，被俘的大沛士兵——沈烈。”雷聿修眼神没有一丝游移，抬着头看向赫连靖。 “哦？”赫连靖唇边勾起轻笑，“原来你们是为了救人。这个好说，不过是一名战俘，朕答应你们。” 雷聿修见赫连靖点头，“请让我们先确定沈烈是死是活。” “呵呵，你的意思是，如果你们说的这个人已经死了，这瘟疫你们就不治了？”赫连靖冷笑，目光带着凛冽的孤傲。 “如果让我们得知沈烈还活着，那我们则会更加安心地治疗罹患瘟疫的南夷百姓。”雷聿修并不准备让步。 赫连靖听他这么说，笑容消失在了他的脸上，“你们敢威胁朕。” “我们只是与陛下建立一个合作。”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们？” “那陛下就杀死了治疗南夷瘟疫的希望。”雷聿修语气铿锵，毫不惧色。 常小满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只是挑着眼角看着赫连靖。 整个殿上静了下来。 赫连靖摇了摇头，对身边的宫人道，“去找找有没有个叫沈烈的战俘，带他来。” 宫人领命退下。 “好了，朕已经让人去找人了。现在，朕要听听你们要如何救人。” 常小满向前走了一步，说道“隔离所有病患，焚化染病者尸体，征集治疗用药。” 赫连靖想了想，“前两个好做，可治疗药方是什么？” “让我们先见到沈烈，您自然可以获得药方。”常小满抿嘴一笑，抬着下巴毫无惧色地答道。 赫连靖微眯着眼神看向台下娇小的少女。还从未有过任何一个女人敢如此大胆的来和他在朝堂之上谈条件。而她看似巧笑盈盈，眼瞳里却是警觉和机敏，比他后宫里所有女人都让人感到有趣。 而他身旁的雷聿修，目光如炬不卑不亢，身上的确有其父雷大将军的影子。 大沛曾有雷将军，各国都不敢轻举妄动。 只可惜大沛皇帝听信谗言，诛灭雷氏。 要不是瘟疫横行，赫连靖也想趁此机会动兵攻打大沛，占下几个城池。 赫连靖吩咐内官，以礼宾待遇迎雷聿修和常小满在宫内住下。 看着二人离开大殿，赫连靖嘴角扬起一丝弧度。 藏在殿后的宠妃肖氏走到殿前，丝质的裙装下曲线妖娆。她走到赫连靖身边，被他一把拉入怀中，“陛下，臣妾猜刚刚那个小丫头您一定是相中了。” “爱妃真是朕肚子里的小虫，什么也瞒不住你。” “请陛下放心，臣妾一定会让她顺顺服服地入了您的后宫。”肖氏笑靥如花，柔弱无骨地攀在赫连靖的耳边。 “好，朕就等着爱妃的好消息。” 第二日，沈烈被带到了殿前，他身上带着绷带，显然刚刚被医治过。 一见到雷聿修，沈烈顿时红了眼眶，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好了，你们要的人朕已经找到了。现在可以说出医治瘟疫的药方了。”赫连靖疲累地撑着脑袋，斜看着常小满。 常小满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递交给了身旁的宫人。这张纸是前一夜她拼命回忆原书中万俟琳的方子。在原书中，万俟琳用了整整半年的时间才研究出了这个方子，交给顾云深，从而解决了大沛乃至整个九州的瘟疫。而她只用了一晚，就大致想起了全部药名。 宫人将纸交给了等在一旁的南夷太医。 几名老太医纷纷看着方子，几人又讨论了几句，连连点头。其中年纪最长的太医院院长走到小满面前：“姑娘给的这个药材清单里的药品十分详尽，可为何没有用量？” 常小满向太医院院长欠身行礼，“因百姓当中得此瘟疫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很难有一个准确的剂量。所以小女才将这药方呈现给各位太医，至于用量还需太医们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配。” 太医院长点了点头，“的确，男女老幼各有不同，我们就几人将清单带回太医院研究，尽快调试出最佳方案。”老人向小满躬身行礼。 小满赶紧回礼，“院长不必客气，救人之事我能提供的帮助仅有这些。” 太医们拿着小满的清单匆匆告退。 赫连靖满意地笑道，“在太医院确认你的药方有用之前，你们三人就暂时住在宫内吧。” 第35章 汤药 就在南夷太医院太医们连夜研究常小满配方的同时。 在大沛京城，越来越多的瘟疫感染者涌入京城。 大殿之上，喻丞相跪在殿前。 羡帝大怒，喝道：“你不是说只是夏秋交际的风寒，可我听到的却是整个大沛百姓不断因此病而亡。就连京城也有不少得病之人。再过没几日，是不是连皇宫都要染上瘟疫？！” 喻松节跪在地上满头大汗，“回禀陛下，眼下除了……除了将染病的人全部……全部送往后山集中外，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喻松节！你是要朕将染病之人送到后山等死？！这就是你作为一名丞相想出来的主意！”羡帝怒火中烧，一把将手边的药香炉打翻在地。 此时喻松节已汗流浃背，埋头不起。 “滚！”羡帝指着喻松节，“滚回你的丞相府去！” 喻松节屁滚尿流地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大殿。 羡帝压住心头怒火，对站在一旁的顾云深说道，“喻松节那个老东西根本没什么用处，若不是他是皇后的哥哥，朕真想亲手宰了他。云深，朕现在命你全权管理此次瘟疫，务必要将瘟疫控制起来。” 顾云深领了皇命，离开大殿，径直向宫门外走去。 他来到京城内一处医馆，万俟琳正在医馆内用自己调配的药方医治得了瘟疫的病人。 “九殿下，您看，他们的症状好了许多。”万俟琳看到顾云深到来，兴奋地迎上前去，“我想我已经找到了医治此症的药方。” 顾云深嘴角扬起弧度，“你做的很好。” 万俟琳脸微微泛红。自从当日她被常小满抢夺了神兵后，顾云深便很少向她展露笑颜。此时听到他的一句夸赞，万俟琳觉得连续多日废寝忘食治疗病患的辛苦这一刻全都值了。 顾云深看了万俟琳手写的药方，速速安排手下之人开始熬煮分发，免费向百姓提供。 可没想到几日之后，京城多处喝了此药方汤剂的百姓出现严重的腹泻呕吐，不仅病症没有缓解，反而愈发严重，而患病死亡的数量也再日益加剧。 京城里开始流传，九皇子施药并非真药，而是想要毒死病患的鸩汤。 一时间民怨鼎沸。死者家属群情激奋，推翻施药摊铺，和侍卫发生冲突，场面混乱不堪。 “怎么会这样？我的药明明管用了。”万俟琳掩面不敢相信地说道，她的声音颤抖，避无可避。 顾云深抓住她的手腕，双眸冷如寒冰“你不是说这是你们戎族传下来治疗瘟疫的秘方，怎么会这样！你配的到底是良药！还是毒药！” “我……我不知道……”万俟琳咬着唇，看着一边是闹事的百姓，一边是濒死的病患，什么都说不出来。 顾云深一把将她甩在地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万俟琳甩在地上，看着自己手腕擦伤流出涓涓血珠，眼泪委屈地掉落，“殿下，我回去接着试药，这次一定能成功的。” “够了！我竟然相信你一个戎族女子来救我大沛百姓。”他挥手离开，连看都没有看万俟琳一眼。 羡帝得知顾云深分发的药汤出了问题，急急将他召入皇宫。 “顾云深！你就是这么负责瘟疫之事的！枉为朕对你的信任！”羡帝将奏报的文书全部砸到顾云深身上，大声地责骂道。 顾云深跪在殿前，“请父皇恕罪。” “恕罪！你还有脸说让朕恕你的罪！整个京城乱局，禁军和巡防营都要控制不住了，你让朕怎么办！……咳咳咳……咳咳”羡帝越说越气，他本就有病，此时气血攻心，急咳不止。 “父皇保重龙体。”顾云深磕头撞地，不敢起身。 “没用的东西！”羡帝瞪着顾云深，半晌才顺过气来。 老公公匆匆来到殿前，“陛下，七皇子有急事求见。” “让他进来。”羡帝靠在龙椅上，缓缓地穿着粗气。 顾云铮走入殿内，“儿臣见过父皇。”他看到地上跪着的顾云深，没敢多问。 “你来做什么？”羡帝眯着眼看他。 “回禀父皇，儿臣得到消息，此次瘟疫的发源地南夷国已经找到合适的配方。目前南夷的瘟疫已经全面得到了控制。” “南夷？”羡帝听了顾云铮的话，心口的怒气稍稍有了缓解。 “是，”顾云铮拱手行礼道，“儿臣已派人速速前往南夷获取配方。” “做得好，”羡帝满意的点点头，“得到配方后先小面积试喝，确认有效再大面积使用。顺便要尽快稳定大沛民心，这些事现在都交由云铮你去办吧。” “儿臣遵旨。”顾云铮躬身领命。 “你，滚回惊云殿，闭门思过一个月！”羡帝斜睨着顾云铮，语气沉冷威严。 “儿臣遵旨。”顾云深领罚，他的手紧紧握拳，躬身而退。 顾云深刚走没几步，就被随后出来的顾云铮喊住。 “九皇弟，你可知南夷治疗瘟疫的药剂是何人调配的吗？”顾云铮追上前，和顾云深并排而行。 “是谁？” “让你猜你肯定猜不到，是常小满。” 顾云深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 “很意外是吧？”顾云铮嘴角轻笑，“两年前初见那女孩，就觉得她不一般。失踪了两年，一出现先是抢走了并应该属于你的神兵，又解决了南夷的瘟疫，真是颇为神秘。” “你什么意思？”顾云深凝眉看向顾云铮，脸色不悦。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相比于喻丞相家里的花瓶喻瑗，还有你的那位红颜公主万俟琳，我还是更欣赏常小满一些。”顾云铮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么一个宝藏女孩，不能便宜了雷聿修那小子。我准备即刻前往南夷，不仅要配方，更重要的是把人抢回来。” “呵，”顾云深冷笑了一声，“你觉得雷聿修能让你抢人？” “不试试怎么知道。”顾云铮挑着眼角，快步离去。 顾云深看着顾云铮的轻快的背影，眸色里带着不屑。 不过，顾云铮的话确实提醒了他。纵然万俟琳有惊世美貌，喻瑗有强系母族，可都觉得差了些什么。 两位皇子走后，羡帝召见喻松节。 “朕听闻南夷已经得到了治疗瘟疫的配方。”羡帝挑着眼皮睨视着躬身陪笑喻松节。 喻松节一听，眼珠子转了一圈，“如果能获得配方，那我们也不必如此头疼了。可南夷与我朝素来敌对，想要获得瘟疫配方恐怕并不那么容易。” “你和朕想的一样，有什么办法吗？”羡帝转动着手中的扳指问道。 “老臣倒是有一个想法。” “说。” “云溪公主如今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而那南夷国君年纪轻轻继位不过五年，”喻松节嘿嘿地笑着，“如果将云溪公主送往南夷和亲，不仅能促成两国多年矛盾缓解，而且这样一来，南夷国君就是您的女婿，您想要一张配方，他还不得双手奉上吗？” 羡帝停下手中的扳指，鼻腔冷哼，“你想让我用一个女儿换配方？” 喻松节一听羡帝语气不悦，赶紧跪下道，“请陛下明鉴，老臣只是为国为百姓着想，尽快平息瘟疫。” 羡帝将扳指摘下，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嘴角弯起，“这事儿容朕想想，你回去吧。” “是，老臣告退。” 第36章 姜荷 南夷，宣城 因为朝廷施药，瘟疫很快得到了控制。 赫连靖坐在皇位上听着太医院长的禀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周边各国也纷纷派使臣来到南夷，希望能够获得汤剂配方。南夷从一开始被各国避而远之，变成了人人都想求救的香饽饽，这着实让赫连靖做梦都在笑。 不能让常小满离开南夷的想法在他心头扎根越来越深。 而雷聿修的存在是他留下常小满最大的阻碍。 此时，雷聿修和常小满正在宣城医馆内帮助太医院照顾病人。 常小满拉住宣城侍卫统领吴帅问道，“吴统领，上次我跟您说的在从宣城到大沛的官道以西有一个叫李家镇的地方，那里有个没娘的小女孩，你们找到了吗？” 吴统领叹了口气，“小满小姐，您也知道，这瘟疫闹得没娘的孩子太多了。我们的人前往李家镇，那里的疫情颇为严重，镇中百姓病死多半，实在没有找到您说的那个小女孩。” 雷聿修在旁边听到此话，走到小满面前，“看你如此担心那个女孩，不如我去找她。” “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毕竟这里是南夷，不是大沛。”常小满抿着嘴，“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 “李家镇疫情还没有稳定控制，你还是留在城里比较安全。我和沈烈同去，不会有事。”雷聿修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沈烈在一旁拱手道，“小姐，我陪公子前去即可。” 常小满有些犹豫，看了看沈烈，嘱咐道：“你们俩遇事别逞强，去之前把汤药喝了。如果实在找不到就算了，务必今天太阳落山前回来。” “放心吧。”雷聿修冲她笑了笑，让她安心。 见雷聿修和沈烈一前一后离开医馆，常小满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这段时间与雷聿修为了疫情之事朝夕相处，她发现雷聿修于他的两年前变化颇大，再不是那个顽皮的少年郎。 他话变得很少，即是午间小睡也会皱紧眉头。 “他心里有恨，表面上不说，可心里却是抹不平的。”常小满一边继续帮医馆煎药，一边叹着气。 正在这时，一位内官走进医馆，对常小满恭恭敬敬地行礼，“小满小姐，陛下请您入宫一趟，说是想跟您商讨一下南夷以南地区的用药问题。” “南夷以南地区？这个不是应该跟太医院去商议，怎么会找到我？”常小满不解地问道。 “具体商议的内容，请恕在下不知。”内官谦虚有礼地回答道。 常小满放下手中的药锅，在旁边的麻布上擦了擦手，跟着内官上了入宫的马车。 马车的颠簸让她有些犯困，她靠着车厢闭上眼睛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 内官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小满小姐，我们到了，请您下车。” 常小满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抬手掀开车帘。 眼前的景象让她立刻睁大了眼睛。 山丘绒绿上，霞光浅湖旁，千亩粉色姜荷盛放。叶如姜草细翠欲滴，花如新荷濯而不妖。 花丛间，一人身着白色长衫，手执一把折扇，迎风而立。 凤眼微挑，红唇轻笑，肤如凝脂，眼如皓月。 常小满愣在车上，一时忘了要下台阶，只等着内官轻声提醒，她才提着裙子走下马车。 赫连靖见她已到，收起折扇，向她走了过来，“听闻你喜欢花草，朕就想到了这片姜荷花田。你可喜欢？” 常小满弯下身，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朵花的粉色花瓣，指尖清凉细腻的触感让她眉眼都跟着笑了起来，“太漂亮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大片的姜荷。” “你若喜欢，朕就把这整片的姜荷送给你。”赫连靖看她欢喜，心中有些得意。 “送给我？为什么？”常小满有些吃惊。 “寻常男子都会送花给自己喜欢的女人，”赫连靖走近小满，申请自傲地笑道，“而朕是一国之君，送千亩花田给喜欢的女子这还需要问为什么吗？” “啥？！”常小满手猛地从花上抽了回来，眼珠子都要吓得掉出来。 赫连靖嘴角带着坏笑，“朕说朕喜欢你，想纳你为妃。” 常小满到退一步，不敢相信地看着赫连靖。 “怎么，一听到要成为朕的嫔妃，高兴地都忘了谢恩了？”赫连靖扇着扇子，眼眸映衬着粉色的花海，带着浓郁的暧昧盯着常小满。 “不不不，开什么玩笑，您要让我当您的嫔妃？”常小满又是摆手又是摇头。 “朕没有开玩笑。连封号我都想好了，”赫连靖将折扇扣与掌心，“冰雪聪明，慧如星月，就封你为月妃吧。” “岳飞？！”常小满差点一口气喷出血来，自己也没干什么精忠报国之事，哪敢跟岳爷爷叫一个名字，“陛下，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您也知道我是大沛人，而且我与雷聿修有了婚约，怎么能成为您的妃子呢，呵呵。” “婚约而已，作废即可。朕是南夷国君，不比那大沛通缉的钦犯更适合做你的良人？”他捏起常小满的下巴，作势就要吻上她的嘴唇。 常小满见事不好，丹田运气，手化掌风，一掌向赫连靖劈去。 赫连靖反手用折扇一挡，避开了常小满的攻击。 常小满趁机向后一跃，和赫连靖隔开了数米之远。 “陛下好意小满心领了，但小满身有婚约，不可背弃。”常小满咬着牙，要不是看在赫连靖是南夷国国君，她刚刚就拿出自己全部实力揍他了。 “婚约？你有没有想过你在信守婚约之时，你的那位未婚夫在做什么？此时他怕是正醉卧温柔乡，梦绕石榴裙呢。”赫连靖笑得邪魅。 常小满却听得心惊，“你说什么？！” “哼，你自己去宣城醉香柔看看，是不是朕说的那样。”赫连靖一招手，几位内官牵马而来。 他指了指马，“你敢去吗？” 常小满抓起缰绳，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赫连靖勾起嘴角，“果然面似粉荷，心如姜生，又娇又辣，实在特别。”他抓起另一只马的缰绳，上马追着常小满奔去。 骏马疾驰，瑟瑟猎风过耳，常小满上牙咬着下唇，气呼呼地策马狂奔。 打死她也不相信，雷聿修能半路跑到什么醉香柔去。 第36章 醉香柔 常小满骑着马冲过宣城喧闹的街市。 醉香柔几日前还因为瘟疫影响歇业了几日，这两天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嚣。姑娘们站在廊下门外，甩着香帕嬉笑着和来往的男子打情骂俏。 常小满在离醉香柔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住。 “不对啊，赫连靖怎么知道雷聿修在这儿？这里面有诈。”她翻身下马，走到醉香柔门口。 醉香柔的老板是一位年纪不大姿容俏丽的女子，她看到常小满立刻笑脸相迎，“这位姑娘想必是来咱们这里找相公的吧？” 常小满摆了摆手，对老板笑盈盈道，“是啊，姐姐，你有没有见到两个个子挺高的年轻男子。个子高的长得特别特别好看，另一个年纪要稍小一点，颜值也不低而且十分正派。” “哦？小妹妹说得倒是让姐姐很有兴趣，若是遇到这样两位公子，姐姐一定会帮妹妹留意的。”老板扭动着腰肢，巧笑着眯起了眼角。 “姐姐没见过啊，那好吧，我走了。”常小满歪歪脑袋，转身就走。 “哎，等等。”老板见小满要走，立刻着急叫住了她。 常小满回过头，看着老板一时无措的表情，笑道：“姐姐，您不是没见过他们吗？叫我干什么？” 老板有些尴尬，眼神瞟了瞟自己的醉香柔，“哎呦，我好像想起来，今天上午是有两位公子就如你说的一般，他们二人到了我这里就找了几个姑娘陪着进了屋，现在怕是在屋里睡着。哎呦我这脑子，客人太多，记不过来。” 常小满眼珠子一转，心里全都明白了，她从怀里掏出两枚金叶子放在老板娘手心里，笑道：“他们二人最近也是累了，找姑娘歇歇是应该的，男人嘛，咱们都懂的。这花酒钱我帮他们付了，您看够了吗？” “够了够了。”老板看见金叶子，立刻喜上眉梢，她拿着金叶子放在牙后咬了咬，笑得更加灿烂了。 常小满笑笑转身又要走，老板又再一次地抓住她，“唉，等等。” “姐姐，还有什么事？” “你不想进去找他们？” “作为女子对男人这种行为都应该大度。若是人人得知自己夫君来这里都要进去找一番，那姐姐您这生意可怎么做。我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之人，该理解的时候就理解。” “不不，你要不还是进去找找吧。”老板一脸为难，“这两位公子在我这里睡得够久了，陪床的姑娘其实还有别的客人的预约，不如妹妹您帮帮忙把他们二人劝醒了可好？” 看到老板一脸愁容，常小满莞尔一笑，“也是，这天也快黑了，他俩不能总赖在这里不走。我就进去叫叫他吧。”常小满背着手，被老板毕恭毕敬地迎进了醉香柔。 醉香柔对面的酒馆二层，赫连靖招招手对旁边的内官说道：“回去告诉肖贵妃，她的人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赶紧把人换了。” “诺。”内官低头领旨。 这一边，常小满走入醉香柔内，浓郁的脂粉气呛得她头晕打喷嚏。 老板殷勤地亲自引着她走上二楼花间，推开雕花房门，雷聿修正躺在床上，一左一右睡着两个仅穿着肚兜的女子。这等香艳场面，若常小满真是良家小姐，定是要捂着眼睛尖叫着跑出房去。 常小满走到床边，轻轻拍了拍雷聿修，小声唤道，“聿修？聿修？” 见他没有反应，转身看向醉香柔老板，“找点风油精薄荷脑之类的来。” 老板看了一旁的丫鬟，小丫鬟立刻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药瓶，拔了瓶塞，放在雷聿修和两名女子的鼻下。 很快，三人朦胧间睁开了眼睛。 雷聿修清醒过来，看到眼前的常小满，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头晕目眩。 他原本和沈烈一起策马出城，却被城门守卫拦下，要求搜查。他只记得几名侍卫将他和沈烈带到一旁，之后的事便一概不记得了。 “小满？”雷聿修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想要坐起来。 可两边手臂都被压着。 他扭头左右一看，两个睡眼朦胧衣衫极其暴露的女子正枕在他的胳膊上。 雷聿修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也是裸露胸膛，竟睡在了女人床上。 而常小满正忍着笑站在床旁边盯着他看。 两名女子醒转过来，见到老板娘，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丫鬟们给她俩披上外衫，就匆匆带着二人离开房间。 老板娘也跟着离开。 只留下常小满和雷聿修尴尬地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边对视着。 雷聿修脸色全黑了。 还没等他说什么，房门砰地被推开。 沈烈衣衫不整地闯了进来。 “公子……这是……”沈烈看到常小满就站在屋里，整个人僵在原地，他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身处青楼，赶紧穿上衣服就来找自家公子，可万万没想到看到小满“捉夫在床”的场景。 这下他是进门也不是，出去也不是，只能尴尬地留在原地。 雷聿修脸色难看，完全不知该如何跟小满解释。 常小满也不说话，只是抿着嘴憋着笑，装出一脸平静地盯着雷聿修。 “……不是你想的那样。”雷聿修咬了咬牙，挤出了一句话。 “是是是，”沈烈也跟着说道，“不是那样，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沈烈，你先出去。”常小满转头看向沈烈，甩了甩手。 沈烈如获大赦，赶紧退出房间，关上房门。 常小满坐到雷聿修身边，盯着他的眼睛：“那两个姑娘漂亮吗？” “……” “身材好吗？” “我根本没看见。” “你睡了人家俩，却说没看见？” “我和沈烈出城时被一对士兵拦截，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就看到了你，就是这样……”雷聿修自己也不信自己这解释。 “你是说有一对士兵弄晕了你们，把你们送到了青楼女子的床上，而且还让两个姑娘陪你？” “……”雷聿修面色铁青，被小满这么一逼问，只觉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常小满往雷聿修身边靠了靠，看他一脸憋屈，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好啦，不逗你了。我知道你是被人下了套，没有生你的气。” 第38章 圣旨 常小满以住在宫内不便照顾生病的百姓为由，向赫连靖提出搬到医馆旁边的民舍里居住。 “小满，我们过几日便离开南夷。”雷聿修坐在农舍院内，用一块干净的棉布擦拭着他的枪。 常小满拿着铲子正在刨院子里的土坑，她早上刚刚去集市上买了一株梅树，准备种在院子里，到了冬日就可以赏梅了。 “为什么？”常小满放下铲子看他，疑惑地问道。 “我听说大沛使者近日会来到宣城，应该是向赫连靖讨要治疗瘟疫的配方。” 常小满又拿起铲子，继续开始刨土，“那与我们何干？就算你是大沛钦犯，在南夷，他们也不能把咱们怎么样？” 雷聿修放下枪，看着有些阴沉的天空，“我听说来的人是喻松节。” 常小满停下手里的动作，“你想杀了他？” “是。”雷聿修没有掩饰，“我准备在南夷杀了他，然后我们就走。” “且不说你若在南夷地段杀了他，咱们能不能全身而退，单单只是这样杀了他也太便宜他了。”常小满弯起嘴角。 雷聿修怔住，紧接着笑了起来，“说得也是。” 南夷国皇宫殿上。 赫连靖看着喻松节送来的大沛国书，神色鄙夷不屑，“和亲？你们羡帝真是有趣，竟然想靠一个女儿就换到我们治疗瘟疫的配方？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喻松节拱手道，“云溪公主是吾皇最爱的女儿，和南夷和亲不仅仅是要共同携手控制瘟疫的，更是希望两国借此机会消除矛盾，互惠互利，达成长久的和平。这也是为两国百姓谋福祉的长久之策。” “呵，好一个长久的和平。”赫连靖用食指摸着下巴，“和亲这事儿朕可以答应，不过朕不稀罕你们这个云溪公主。如果要和亲，就送另一个人过来。” 喻松节一听，立刻躬身问道，“陛下，请问您指的是……” “回去告诉你们羡帝，让他取消常小满身上的婚约，并降旨让她代表大沛议和的诚意，嫁入南夷后宫为妃。” 喻松节完全想不到赫连靖会指定的人会是常小满。让一个民间女子和亲，这完全是古往今来头一遭，可总比送个公主来强得多，“是，本人立刻写信奏禀吾皇，相信大沛很快就能和南夷达成此协议。” “嗯，就这样吧。”赫连靖挥挥手让他退下。 常小满竟然识破了他和肖氏联合给雷聿修下得套。不过肖氏的手段太小儿科，而他也完全低估了常小满。可为国和亲这样的事，他倒要看看常小满还逃不逃得掉。 很快，羡帝的旨意由大沛内官送到了常小满的面前。 “什么？让我代表大沛和亲，嫁给赫连靖为妃？！”常小满长大嘴巴，那大小恨不得塞进去一个鸡蛋。 内官颔首微笑，“小满小姐，您没有听错。” “可我身上还有婚约。” 因为雷聿修名义上还是大沛的钦犯，常小满让他待在后院，以免这些侍卫明着宣旨，暗里想抓他。 “小满小姐，您听圣旨可不能这么不专心，圣旨的意思是您的婚约已经作废了。”内官双手交插入袖子里解释道，“您快点磕头领旨谢恩啊。” 常小满看了看内官身后的一众侍卫，她撇了撇嘴，左思右想，这圣旨她怎么能不接。 此时，雷聿修从后院冲了出来，一把抓住小满的手腕。 内官一看雷聿修手里提着枪，吓得后退了一步，“雷公子，你想让她抗旨不遵？” “滚！”雷聿修怒视着对方，语气冰冷萧杀。 “雷聿修，常小满是大沛子民，无论身在何处都不得抗旨。”内官声音虽然颤抖，但仍旧强迫自己拿出气势来，“而且你也一定知道抗旨不遵的结果！” “别让我说第二遍，快滚。”雷聿修亮出枪刃，寒光凛冽，好似下一秒就要见血封喉。 常小满看着雷聿修一副护妻的样子，不由得心里开心。她抬起头，不卑不亢道：“公公，您刚才说我是大沛子民，无论身在何处都不得抗旨？” “正……正是……”那内官看着雷聿修的枪，整个人都开始打颤。 “可我并非真正的大沛人。”常小满笑着瞥了一眼那圣旨，“我常小满是北戎国君和铄国公主的女儿，也就是北戎国的公主。你们大沛皇帝的旨意，我根本没有接受的义务！” “什么？”内官包括后面的侍卫全部诧异不已。 常小满背着手，在他们面前踱着步，面容带着冷笑，“不信，你们大可回去向北戎国打听打听。他们的小公主差点要被大沛羡帝逼着嫁给南夷国君当妃子，看看北戎国答不答应。” “……”那内官一听，又看常小满一副自信的态度，顿时觉得此事可大可小。她常小满抗旨不遵是她的是，可如果真如她所说，她是北戎国的公主，那伤了三国和气的罪名他一个小小内官可担待不起。 再说，常小满受羡帝看重早就在大沛内家喻户晓，此时又有通敌北戎的雷大将军之子守护，就连南夷国君也想将她纳入后宫。看来她这个北戎公主的身份确实很有可能是真的。 “既然如此，那杂家今日先回去。”内官经过一番琢磨，抱着圣旨带着侍卫离开了。 看到他们走了，常小满长吁一口气。 “赫连靖竟想让你入宫为妃。”雷聿修搂过常小满，将她圈在自己怀里，“抢我的人，他这个南夷国君是不想干了。” “是是，”常小满笑嘻嘻地看着雷聿修，“你之前不是打听到羡帝本来是想让云溪和亲，我还替云溪捏了一把汗，谁能想到赫连靖竟然拒绝了。” “是谁也不能是你。”雷聿修低下头，用额头抵住常小满的脑门。 常小满推开他的头，“我得赶紧写封信送到芍药坊去。” “你想要让北戎掺和进来？” “聪明，”常小满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我已经拿北戎公主的身份暂时把这个旨意压了回去。而且我还想帮你杀了喻松节，所以越多的势力搅合越好。” 他们二人正说着，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常小满和雷聿修循声看去，只见沈烈急切地抱着一个人匆匆跑进院子。 “公子，小姐，快救救麦儿！” 第39章 会和 经过一番救治，麦儿的病症总算稳定下来。 “怎么回事？”雷聿修皱着眉询问沈烈。 “我奉公子之命再次前往李家镇寻找那名小女孩，却在镇里发现了麦儿。她当时喘咳不止，看见我就晕了过去。” 常小满走出里间，看着沈烈这般着急，安慰道：“幸好你发现及时。她现在服了药，多休养几日应该就没事了。” 小满疑惑地问道：“麦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来只有等她醒过来才知道了。”雷聿修给小满倒了一杯茶，“你照顾了她半天，坐到这边来休息。” 常小满听话地接过茶，坐在椅子上，轻轻将茶吹凉，饮上一口，茶香四溢。 大沛朝内 “刚刚答应了南夷赫连靖立常小满为妃换取瘟疫药方，现在硕风疆说常小满是北戎公主，要把小满接回北戎！”羡帝合上北戎国书，一把扔到了地上。“这么小小个女娃娃，人也敢躲在南夷抗旨不遵！十四年前，铄族被北戎屠戮，萱儿怀着孩子从北戎逃了出来，是朕的人救了她。只可惜她最终还是难产而亡。”羡帝靠在龙椅上，回忆着当年旧事，“朕看在萱儿的面子上，将这个孩子托人抚养。现在，他竟然管朕要孩子！分明是知道常小满给南夷制造出了瘟疫的解药，想要这药方罢了！” 朝臣们分裂两旁，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你们这帮废物！咳咳……咳咳咳……”羡帝看着各个噤若寒蝉的朝臣，气血攻心，剧烈的咳喘起来。 几位内官赶紧上前递茶的递茶，顺背的顺背。 “七皇子差不多已经快到南夷了，传朕的旨意，无论用什么方法，必须把药方给朕取回来！” 宣城 常小满正在屋里做着早饭，雷聿修则在院子里练枪。 大门外忽然有人敲门。 雷聿修放下枪，前去开门。 “聿修，好久不见。”顾云铮独自一人温和地打着招呼。 雷聿修脸色虽沉，却没有拒客，而是让开门口让他进入。 常小满在围裙上擦擦手，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顾云铮不免有些惊讶。 “七皇子，你怎么会来？”小满礼貌地笑笑，“羡帝派你来的。” 顾云深将手上提的点心蜜饯放在她手里，像个寻常做客的朋友，“先别说那些。这里都是平日里云溪最喜欢吃这些小食，我猜你们都是小姑娘，应该喜好差不多，就给你带了一些。” “谢谢。”小满点了点手上的纸包，这零食的分量真是不少，“既然来了，就一起吃早饭吧，我马上就做好了。” “有劳了。”顾云深微笑点头，没有丝毫客气。 常小满带着零食包就进了厨房，继续去做她的饭。 雷聿修背靠门边，声音不快，“如果我没猜错，大沛需要药方，你是来当说客的？” “聿修，我听说小满的药方已经控制了南夷的瘟疫，可大沛子民还在受着瘟疫的威胁。你是大沛人，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雷聿修脸上挂着冷漠，“我雷氏全族被诛九族之时，你们所有人不也是袖手旁观。今日让你进来，也是看在我们自幼相识的份儿上。若你再多说一句，那么就别怪我送客。” 顾云铮收起笑容，走到雷聿修身边，压低声音道：“北戎可汗硕风疆向我父皇要人，我才知道小满她是北戎的公主。而你确定要为了一个北戎女子背叛大沛？” “我只知道她是我未来的妻子。”雷聿修瞳孔微缩，目光愈加冰冷。 “南夷赫连靖要她做王妃，北戎硕风疆要她做公主，我父皇只能答应一方，得罪一方。而你若是不交人，就是得罪了三国国君。到时候你就不仅仅是大沛的钦犯了。” “我会带她离开南夷。” “那你们又能去哪儿？西狄还是东赢？”顾云铮轻笑，“九州皆知，她给你抢夺了神兵。江湖各派都在觊觎。现在九州疫情严重，你又有赫连靖保护，尚可高枕无忧。可你有没有想过，一但瘟疫结束，仅凭你一己之力，如何保护你的枪，又谈何保护她？” “……”雷聿修垂下眼睫没有回答。 “以我之见，你不如将她送回大沛。我向你保证，一定护她周全。”顾云铮劝道。 雷聿修一言不发。他走到门口，敞开大门，“慢走，不送！” 顾云铮与他四目相对，纹丝不动。雷聿修也毫不退让，针锋相对。 常小满端着砂锅粥从厨房出来，看他们两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摇了摇头又回厨房去了。 男人之间的事儿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吧。 她哼着曲儿决定多做一个素菜。 院子里，顾云铮先软了下来，“罢了罢了，你自小固执，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他从腰间卸下一枚玉佩，上面有一个铮字，“拿着这个，关键时刻也许能用上。” 雷聿修拿上玉佩，直接揣到怀里。 顾云铮咧着嘴角尴尬地笑笑，“我以为你不会要。” “你给的凭什么不要。” “你……罢了罢了，我走了，不打扰你们吃早饭了。”顾云铮说着就准备离开。 “不送。” “好赖多年好友，你连一丁点留我吃早饭的意思都没有，也太过分了吧。” 雷聿修瞪了顾云铮一眼。 顾云铮摇摇头，迈开步子离开了。 常小满从厨房里露出头，“走啦？” “嗯。” “谢谢你，没有被他说动。” “就算你自己要走，我也绝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雷聿修坐到桌边，指了指砂锅，“快给为夫盛碗粥。” “为你个大头鬼。”常小满虽然脸上一脸嫌弃，可手下还是给他满满地盛了一碗粥。 常小满又把炒好的青菜，腌制的小咸菜纷纷端上桌，又给他拿了一个刚刚蒸好的馒头。 “你吃着，我把饭给麦儿和沈烈送到房里去。” “你别忘了，你才是主子。” 常小满翻了个白眼，端着饭就向麦儿休息的小屋走去。 沈烈这几日昼夜不停地照顾麦儿。此时麦儿虽然已经醒转，却十分虚弱。 常小满敲了敲门，“麦儿，沈烈，我进来了。” 第40章 圈套 常小满轻轻推开房门。 麦儿还在昏睡。 沈烈接过小满手中的饭菜，“谢谢小姐。” “一会儿我去给麦儿煎药。很快就送过来。” “小姐，还是我去煎吧。” “你掌握不了火候，我去吧。”常小满并不在意主仆之分，对她来说沈烈和麦儿都是原书中她敬佩的角色。 同时也为他们最终未能在一起可惜。 至少这一次，无论未来如何，她希望他们能多些时间相处。 常小满送下早饭就回到院子里给麦儿煎药。 一早看到顾云铮，她心里有些堵得慌。 按照书中的剧情，羡帝病重，几位皇子开始夺位，雷聿修会卷入这场纷争。 常小满不知自己能不能改变原书中争位的结局。 她叹了一口气，走到餐桌前。 “怎么这么久。”雷聿修帮她盛好粥，递到她面前。 “我去把麦儿的药煎上才过来的。”常小满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放进嘴里。 雷聿修望着她吃饭的样子，不自觉的有些严肃。 “怎么这么看着我？眉毛都快皱到一起了。”常小满冲他轻笑，目光停留在他的眉宇间。 雷聿修握住她的左手，“我们得尽快离开。” “去哪儿？” “我还没有想好，先离开宣城再说。” “嗯，听你的。” 这时，又有人敲门。 常小满吐槽，“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又有人来。” 她去开门，门外是近日和他们一起救助病人的侍卫阿达。 “小满姑娘，你要找的小女孩我们找到了。” “真的！太好了。”常小满喜出望外，“等我一下，我马上跟你去看看她。” 她跑回房里，兴奋地拉住雷聿修，“那个小女孩找到了。我要去看看她。” 雷聿修站起身，“我与你同去。” 两人跟随阿达一起前往医馆。 他们住的地方离医馆不远，三人一起走在街上。 忽然，街头的百姓骚乱起来。 “医馆着火了！” “着火了！医馆着火了！” 人们纷纷向医馆聚集，雷聿修和小满对视一眼，脚踏轻风飞奔前往。 医馆此时大火燃起了浓烟。 掌柜大夫和药童在一旁咳嗽不止。 “里面……咳咳……还有病人……”掌柜的拍着胸口一边咳一边说。 常小满咬着牙，不知怎么办。 “你在这站着，我去救人！”雷聿修扶住常小满的肩膀，坚定道。 “不行！你不能去！”常小满拉住雷聿修，“太危险了。” 阿达此时也赶到了，“坏了！那个小女孩也在医馆里！” 常小满一听，眉毛拧成一团。 雷聿修回头看了看火场，“放心，我能把她救出来。” 常小满咬着下唇，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雷聿修转身将救火百姓手中的水从头顶倒在全身，又打湿棉布遮住口鼻，奋不顾身地冲入火场。 常小满焦急地探头向火场里张望。 突然，脖颈后被狠狠重击，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 待常小满醒过来，她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阴冷的暗室。 地面阴冷潮湿，整个房间散发着让人作呕的霉味。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冷风嗖嗖地往领口里钻。 她的左右手被铁链锁着，脖子后面被重击的部位疼痛不已。 “这是什么鬼地方？”常小满咬着牙回忆，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就在这时，暗室的门被打开，一束刺目的光射入，刺地她别过头去。 “不过是个小丫头，完全看不出哪里好，竟然让陛下如此费心，哼！” 常小满努力睁开眼睛，只见一名衣着妖艳的女子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坏女人专属的表情，轻蔑地看着她。 常小满眼珠一转，挤出个笑容问道：“漂亮姐姐，你我素未谋面，为何抓我于此？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哈，误会倒没有，”女子抱臂在怀，凤眼怒视，“不过你害得我被陛下责骂，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什么？”常小满一脸懵逼。 “看你又脏又恶心的样子。来人，给我把她洗干净了。”女子拍拍手，一群宫人提着水桶纷纷走进暗室。 哗—— 一桶冰冷刺骨的冷水从常小满的头顶倒下。 常小满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桶冷水浇了下来。 她瞬间冷得牙齿打颤，话都说不出来，可面前的宫人一个接一个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足足被教了十桶冰水，常小满全身上下都禁不住打着哆嗦。 “你……找死！”常小满死死盯着女子，眸光比寒冰还要冷。 她运气想要挣脱铁链，奈何自己的内力却完全用不上。 “呵呵，别白费力气，我早就让人用银针封了你的穴位，你根本没力量反抗。” “你……到底是谁？”常小满咬着牙恨道。 “你以后就知道了。”女子走到她面前，掐住她的下巴。 反手将一颗药丸塞进小满的嘴里，抬手一掌合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吞了下去。 “死女人！你给我吃的什么？！”药丸入胃，常小满被噎得难受，骂道。 “当然是好东西。”女子转身又拍拍手，向身后的宫人吩咐，“把她弄干，换身衣服。” 宫人们按照女子的吩咐，迅速将常小满带离暗室，来到一间华丽的宫殿。 几名侍女将常小满擦干，帮她换上一身暴露的纱裙，又是熏香又是绾发。 常小满觉得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任由侍女们摆弄。 一会儿功夫收拾停当。 领头的侍女向等在一边的女子禀报，“肖娘娘，已经好了。” 常小满竖着耳朵一听，心想这不是赫连靖的宠妃肖氏吗。她这是要做什么？ 肖氏走的小满面前，上下打量一番，“还没长成的小丫头，有什么好。陛下竟然好上这一口。来人，把她抬到陛下的寝宫。” 什么？！ 常小满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了下来。 肖氏媚笑着，“小姑娘，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多少女人挤破了头想爬上陛下的龙床，而你却是被人抬上去。以后若是得了宠，可千万别忘了是谁给了你机会。” 常小满若不是被封住穴道，恨不得此时就狠揍这个女人一番。 肖氏看着她气鼓鼓地腮帮子又补充道，“你现在抗拒没有用，一会儿你体内的合欢丸发挥效力后，就由不得你自己了。哈哈哈哈哈。” 第41章 巍山 常小满被送入了赫连靖的寝宫大床上。 她四肢无力，伏在床褥上。 许是肖妃的媚药，也可能是冰水冲洗的原因，她此时只觉得喉咙灼热，浑身发烫，却连喊人要一杯水的力气都没有。 隐隐约约，她看见有人向她走来。 她眯着眼睛想看清对方是谁。 赫连靖掀起纱帘，一双凤眼看着柔弱无力的常小满，嘴角扬起一个邪魅的笑容。 常小满支撑着身体瞪着赫连靖，“你敢碰我一下？” “你现在就在朕的龙床上，你觉得朕敢不敢？”赫连靖解开外衫扔在一边。 他贴近她的脸，捏紧她的下巴，“朕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会对你这样姿色平平的小女孩有了兴趣。不过，只要是被朕看上的女人，没有朕得不到的。” “你就不怕北戎知道你如此对我，会挑起两国纷争吗？我可是北戎可汗硕风疆的亲生女儿。” “那又如何，北戎和南夷之间还有沛国。我怕什么？” “你……”常小满咬着后槽牙，看着他抬手就要触碰她的身体。 “乖乖就范吧，这是朕的深宫，没人可以救你。”说着，赫连靖就要吻上常小满的嘴唇。 “我知道赫连伽莲在哪儿……”常小满盯住赫连靖的眼睛，声音肯定而自信。 赫连靖瞳孔张大，停下了魅惑的表情，变得震惊又诧异，“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姐姐赫连伽莲人在哪里。你找了她十年未果，如今九州之内只有我知道她在哪儿。”常小满坐直身体，竭力扯过旁边的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 “朕不信！”赫连靖眯起双目，脸色变得阴冷。 “我既然叫得出你姐姐的名字，你就应该相信我。” “她在哪儿……”赫连靖坐直身体，从上往下冰地看着常小满。 “你先给我合欢丸的解药。” “你信不信我可以先要了你，在床上逼你说出实情。” “你当年就是如此用强才将赫连伽莲逼走的不是吗？”常小满脸上一阵讥讽。若不是原书读者，她怎么会知道这段秘辛。 “你……”赫连靖眼神变得阴毒，“你是如何知道的？” “自然是伽莲姐姐自己告诉我的。”常小满看他上了套，开始胡编乱造，骗他相信。 “胡说！你怎可能见过她？她明明已经跳崖而死。” “如果你真的相信她死了，又怎么可能会年年派人遍访九州各地寻找她。”常小满勾唇浅笑，“而且我还知道你左臂上的牙印就是伽莲当时反抗你而咬的。” 赫连靖此时整个人都阴沉下来。 他抓起地上的外衫套在身上，从置物架上取下合欢散的解药，回头就塞进了常小满的嘴里。 小满干涩地咽下解药，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现在你可以说了。” “我要喝水。” “不要得寸进尺！” “喉咙太干了。” 赫连靖脸上抽搐，“来人，给她倒杯水。” 宫女速速进入房中给小满喂了一杯温水。 常小满缓缓喝了水，这才觉得手脚渐渐恢复知觉。 “赫连伽莲就在巍山。” “巍山千沟万壑，河道山谷密布，单凭你说一句巍山，朕怎可能信你。” “我带你去找她。”常小满说得信誓旦旦，让赫连靖不得不信。 “如果你敢欺骗朕，朕定将你千刀万剐。”赫连靖一甩袖子大步走出了寝殿。 常小满躺在舒服的龙床上，拉好被子，闭上眼睛，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赫连靖离开自己的寝殿，大步走向儿时居住的偏殿。 偏殿每日被宫人打扫的一尘不染，一点不像无人居住的样子。 赫连靖推开殿门，一切还是他少年时的布置。 他躺在赫连伽莲的床上，蜷缩起身体，手握成拳，手背青筋凸起，悔恨爬上喉咙折磨着他。 十年前他鬼迷心窍强迫了自己即将嫁人的亲姐姐，也是他此生唯一心爱的女子——赫连伽莲。 赫连伽莲羞怒不已，愤然离开皇宫，不知所踪。 赫连靖无论也预想不到，再次听到赫连伽莲的名字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更没有想到，常小满竟然知道伽莲的踪迹。 如果常小满没有骗她，那她一定要将她找到，跪在她面前忏悔，并带她回宫。 他会以举国之力弥补自己的过错以求她原谅。 赫连靖一夜无眠。 第二日，常小伸着懒腰从赫连靖的龙床上醒过来。 宫女们匆匆为她打扮梳妆。 她漂漂亮亮精神极佳地走出寝殿内间。 赫连靖已经坐在厅里等着她，“立即出发前往巍山。” “我还没吃早餐呢！”常小满不满地撅起来嘴。 赫连靖眼皮挑了挑，宫人很快将精致的早点送到了常小满面前。 常小满一看口水都快流了下来。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水晶虾饺就往嘴里塞，“赫连靖，你怎么不吃？” “谁给你的胆子敢直呼朕的名讳。” “有本事你杀了我？” “快吃，吃完快走。”赫连靖忍住怒气，催促道。 常小满细嚼慢咽地吃完早点。 赫连靖带着她坐上出宫的马车。 一路颠簸，两人却没有任何言语。 一坐马车就困的常小满照例睡了过去。 夜幕降临之时他们抵达了巍山的一座寺庙——法户寺。 法户寺的主持林格大师及四十名僧人恭恭敬敬地迎接圣驾。 赫连靖进入主殿，在佛祖前虔诚进香。 常小满跟着赫连靖身后，左右看了看。法户寺被皇室侍卫守卫，连只苍蝇都放不进来。 赫连靖上完香，回头对常小满说道，“你不进一柱香？” 常小满点点头，跪在佛祖面前，双手合十。她心中只希望雷聿修千万不要鲁莽，和赫连靖的部队硬碰硬。 进完香，用了寺里的斋饭。常小满向林格主持要来了巍山地图。 她仔仔细细拿着地图看了一番，对赫连靖摇头道：“这张地图上没有我们要找到地方。” “我姐姐到底在哪儿？” “赫连伽莲所在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瀑布，瀑布周围是成片的山杜鹃，在杜鹃丛深处有一座璇玑寺。可这张图上并没有璇玑寺，真是奇怪。” 第42章 伽莲 常小满带着地图找到林格主持，询问为何地图上没有标注璇玑寺。 “女施主，贫僧并不知巍山之中有一名为璇玑的寺庙。” “怎么会这样？”常小满又看了一遍地图。 林格主持看她愁眉不展，安慰道：“这巍山山石耸立，密林遍布，老衲身居法户寺，很多事也并非一概而知。女施主不如向山下村民打听或是再想想还有什么线索。” 常小满拼命回忆起原书里的描述。 原书中万俟琳和顾云深为了与赫连靖合作，答应赫连靖寻找其亲姐。 她们阴差阳错来到巍山，路遇猛兽白额虎，不得已跳入一处瀑布，等醒来时就在璇玑寺里了。 常小满暗自吐槽，可以这没写，可根据这点线索她要怎么找这个地方。 看着赫连靖怀疑的眼神，常小满拳头砸向手心，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那林格大事，你可知这附近是否有一处巨大的瀑布？” “你说的可是德天瀑布？它在本寺东北方向，徒步两个时辰即可到达。” “太好了。”常小满笑着对赫连靖说，“我们这就去那个瀑布看看。” 常小满和赫连靖及其手下在法户寺小和尚的带领下，步行入山。 两个时辰后，他们渐渐听到了瀑布滔天的响声。 “哇——”常小满看着瀑布，眼珠子瞪得巨大，这个德天瀑布的气势完全不输给黄果树瀑布。 原本她想和原书中的万俟琳一样跳入瀑布中。 可此时此刻，她连往下看都哆嗦，更别说往下跳了。 赫连靖走向崖边，看着瀑布巨大的水浪，“常小满，我们已经到了瀑布，你要怎么继续？” “呃……我研究研究。”常小满四下张望，表面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确实没了谱。 赫连靖眯着眼睛看向她，怀疑的态度愈加明显。 “嗷呜——” 一声野兽的叫声从林间突然响起。 在场所有人都被震慑住，齐齐看向响声发出的地方。 常小满心想：我去，这白虎是个npc吗，在这里蹲守，就看谁来了。 白额虎从林间走出，而身后竟然还跟着一只。 赫连靖的侍卫一个个抽出了刀剑，可没有一人敢轻举妄动上前。 白额虎可不是普通白虎，原书中万俟琳和顾云深的武功已经很高，却根本不是白额虎的对手。按照常小满的话说，这就是精英boss，助推剧情，怎么可能打得过。 而赫连靖这几个手下，估计也就只能给这两只野兽当晚餐。 很快，两只白额虎便展开了攻击。 果然不出所料，赫连靖的侍卫一个个死于虎掌之下。 常小满步步后退，脚后跟已经踩到了崖边之上。 “小满！” 突然，熟悉的声音从密林另一边响起。雷聿修手执长枪飞身出现。 赫连靖看到雷聿修，眼中诧异一闪而过。 那白虎看见雷聿修，咆哮一声，金黄的双眼锁定了新的目标。 赫连靖拔出佩剑，将常小满挡在身后。 雷聿修枪指赫连靖，怒道：“放了她！” “没想到你竟然能找到她。”赫连靖冷笑，斜睨了一眼小满，“你把我们引到这里，就是为了让他有机会救你？” 常小满苦笑，“就算我说不是，你现在能信吗？” “呵，朕竟然能相信你能找到我姐姐，真是可笑！”赫连靖眼里露出杀意，整个表情都变得扭曲。 “你休想动她！”雷聿修怒喝，完全不顾白虎，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小满身上。 “大哥们，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剑拔弩张地对峙，尊重一下人家大白虎的感受。”常小满指了指前方脚踩侍卫，歪着脑袋看着雷聿修和赫连靖的两只白额虎，嘴里吐着槽“人家大老虎都不知道现在是发动攻击，还是看你俩对话走剧情了。” 白虎见雷聿修和赫连靖将注意力转向它们，立刻伸出爪子作势要攻击。 常小满大喊一声：“等等，白虎大哥，小妹有事要说。” 两只白额虎被她一喊又停下了攻击，歪着头看她。 “白虎大哥们，你们也看出来现在这个设定有问题，你们要等的那两人不是我们。咱为了各自都省力气，能不能先不开展剧情了，放了我们吧。这中间有些误会，都是误会。”常小满看了看身后的瀑布，双手合十求着两只白虎。 若是没看错，常小满真的看到两只白额虎翻了个白眼，直接后腿发力，向他们三人扑了过来。 常小满大惊，看来不按原着走是不大行。 她一手拉住雷聿修，一手拉住赫连靖，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拽着两人就跳入瀑布当中。 跌落的速度太快，她的心脏因为失重痒痒地难受。 “扑通——”三人同时落水。 掉落距离太高，冲击力直接让小满昏了过去。 待常小满醒过来，眼前是一间简朴的房子。 她勉强撑着自己坐起来，心想穿到这书里天天就是各种昏迷，真是让人受不了。 低头看看，她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僧袍。 “嘻嘻，看来这璇玑寺还真得跳瀑布才能到。”常小满活动了活动脖子，翻身下床，打开门走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一位女僧人正在扫地。 旁边一株桂树开了花，花香扑鼻。 听到声音，女僧人转身过来。 常小满倒吸了一口气，心中慨叹，不愧是誉为南夷第一美人公主的赫连伽莲，即便没有头发，身着灰色僧袍，手里拿了个干草笤帚，也完全掩盖不了她的美丽、端庄、优雅…… 赫连伽莲向小满和善地行礼，“女施主，你醒了。” 小满也礼貌还礼，“菩芜主持。” 赫连伽莲有些意外，笑道：“女施主是如何得知贫尼法号的？” “嘻嘻，天机不可泄露。”常小满走到桂花树下，牵住一只花枝，放在鼻子旁边，轻嗅了一下，清香扑鼻，沁人心脾，“菩芜主持，随我一同掉入瀑布的那两名男子也被您救了吗？” “那两位男施主还未苏醒，两人在西间休息。” “您一定认出了其中的一位吧，”常小满放开那桂花花枝，转头对赫连伽莲微笑道，“您的弟弟赫连靖。” 赫连伽莲眸色一凛，表情冷了下来。 常小满从袖中掏出短剑，递给赫连伽莲，“你要不要趁现在杀了他？” 第43章 璇玑寺 赫连伽莲看着小满递过来的短剑，放下手中的干草笤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女施主，贫尼是出家人。” “如果主持您下不去手，我可以替您代劳。”小满将剑收回。这把短剑原本被肖妃搜走，可在出发前往巍山时，她又向赫连靖讨了回来，“如果你不杀他，待他醒过来，一定会把你接回皇宫，随便给你安个什么身份，再把你纳入后宫做他的宠妃。” 伽莲后退一步，回忆涌上心头，表情痛苦又恐惧。 “你确定要等他醒过来吗？”常小满向前一步，逼问道。 伽莲稳住心神，不解地看着常小满：“施主，你到底是何人，怎么会知道……” “伽莲公主，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是密不透风的，也没有什么是你能逃避的了的。”常小满坐到一旁的石桌旁，用桌上的小茶壶给杯子里倒了一杯水，“至于我，其实只是个误闯入你们故事的小人物。可赫连靖想要强迫我当他的妃子。我不同意，就答应他帮他找到你。这样他就愿意放了我。” “他……竟还是如此……”伽莲垂下眼睑，眼眶渐渐变红。 常小满喝着凉水看着伽莲，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主持不跟赫连靖回宫，那赫连靖要么娶了我，要么杀了我。公主殿下，我是无辜的，您怎能见死不救？更何况，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您是出家人，不能自己避世于此，而让您的弟弟继续霸占更多的良家女子吧。不瞒您说，另外那位男子就是我的未婚夫，为了救我才来的巍山。可赫连靖是南夷国君，我们这种小老百姓怎么可能反抗的了他。您就像看着我和我夫君被赫连靖生生拆散吗？” 伽莲彻底红了眼眶，声音微微颤抖，“阿靖他……” 正说着，西间的门被打开，赫连靖单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手挡住刺眼的阳光，走了出来。 他抬头看向院子中央，瞬间僵化在了原地。 伽莲立刻转过身不看他。 常小满发现她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 赫连靖又向前走了几步，眯着眼睛想看清楚眼前这位女僧人。 常小满撇了撇嘴，对赫连靖喊道：“你没看错，这是你姐姐赫连伽莲。” 赫连靖愣在原地，不前进，不说话，不动。 常小满走到他身边，“我帮你找到了赫连伽莲，你必须信守承诺，放了我和雷聿修。” 赫连靖完全没有注意到常小满说什么，只是盯着伽莲的背影。 “姐……”赫连靖不可置信地轻声唤道。 赫连伽莲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身。 赫连靖瞬间冲了过去，一把将赫连伽莲抱入怀中，“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赫连靖被赫连伽莲狠狠推开。 “阿靖，够了！” 赫连靖跪在地上，“姐，我知错了……求你跟我一起回宫去吧。” “我们发生那样的事，我怎么可能再回宫里去。” “我可以给你安一个新的身份，回去以后没人敢多说一句。” “什么身份？你的妃子吗？”伽莲痛苦地冷笑，“我是你的亲姐姐。” 常小满看着二人，笑笑说道：“其实你不是他亲姐姐。” “什么？！”赫连姐弟俩同时看向常小满，全都不敢相信。 常小满对赫连靖说道，“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实情。” “朕答应你！”赫连靖急切地问道。 “你都还没问我什么事。” “无论什么事！朕都答应你！你刚刚说我们不是亲姐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小满轻轻嗓子，心想着剧透时间到，苦笑着向二人解释，“伽莲公主其实是你父皇的柳妃和侍卫所生之女，而真正的伽莲公主一出生就去世了。你父皇为了向你母后隐瞒女儿去世的消息，就将同样是刚刚出生的柳妃之女抱到你母后那里假装是她的女儿。而那位柳妃和侍卫都被赐死了。” “真的？！”赫连靖大喜过望。 而一旁的伽莲更是掩面大惊。 “这件事其实有非常详细的记载，就在南夷皇族藏书密室。还有一位人证，就是服侍你父皇多年的那位老公公。你们回宫了尽情去查。”常小满自信地说道。 赫连靖开心不已，抓住伽莲的手，“竟然是这样，你我之间竟然没有血缘。” 伽莲眉宇间的阴霾一吹而散。 “赫连靖，”常小满歪着嘴角，“我要你帮我的事，你先欠着，待到我需要的时候，希望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诺言。” 赫连靖坚定道，“君无戏言，以后你若有需要，南夷将倾举国之力提供援助。” 正说着，一个小僧尼从另外一个小间内偷偷探出头来，大眼萌，圆圆脸，可爱翻了。 “娘亲？我可以出来了吗？”小僧尼细声细气地问着伽莲。 赫连靖瞪大了眼睛，看着漂亮的小僧尼，整个人怔住，像一座雕像。 伽莲长叹一口气，“念儿，过来吧。” 小僧尼等等等跑到伽莲身边，抱住伽莲的腿，“娘亲，念儿在屋里好无聊啊。” “这是……”赫连靖声音细弱。 常小满笑着跑到院子里，摸摸念儿的光脑袋，回头对赫连靖嫌弃道：“这是你亲闺女啊。” “什么？！”赫连靖看向伽莲。 伽莲脸上微微泛红，“当年之后，我便发现自己有孕了……” 常小满抱臂在怀，“这么健康的一个孩子，更加证明你俩根本一丁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赫连靖一把抱起念儿，双眼通红，笑地开了花。 “不过，你回去得好好处理一下你那位肖贵妃，”常小满坏笑着，“她若是知道有念儿的存在，不得想着法儿加害于她。” 赫连靖立刻明白过来。 怀疑是一颗种子，埋在心里，自己就会生根发芽。 常小满心中确定，自己被倒了十桶冷水的仇，不日即可报了。 第44章 条件 圆月高悬，桂树和玉兔影子清晰可见。 常小满坐在依旧昏迷的雷聿修身边。 看着雷聿修，她心里柔软之处有丝丝感动：“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在巍山的？又为什么要奋不顾身地来救我？就算是原书设定，也不至于非要对我如此。虽然我很享受你对我的好，可这些毕竟不是出于你的真心，只不过是被作者设计成这样罢了。” 他右肩包裹着层层绷带，还可以看到渗出的血色。 赫连伽莲告诉常小满，应是他们跌入瀑布时，雷聿修为了护住常小满，自己撞到了潭底礁石。 “幸好没有没破了相。”常小满帮他掖了掖被子，“这皮相就算是昏迷着也是这样好看。” 她轻叹怅然，“真羡慕真正的常小满，能让你为了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果你能为我如此，我得有多幸福。” 常小满看着他的肩伤，心头有些酸涩。 自从她穿越进入将军府，雷聿修对她的好都是基于她是他的未婚妻，他觉得对她有责任。 如果她没有穿越成为常小满，而成为其她什么角色，他还会对她如斯吗？如果他知道她不是真的常小满，他还会觉得应该对她好吗？ 假的终究是假的。 他做的一切，是为了书里的常小满，终究不是为了她这个穿书之人。 可如果告诉他事实，他会不会转身离去。 就像你突然告诉一个人和他朝朝暮暮相处的妻子早已亡故，妻子身体里是另一个灵魂。论谁能接受这个事实？ 那些和漫画里的故事，终究不能当真。 想到这里，常小满眼眶红了。 她有些想家，想念自己坐在银行柜台办业务的枯燥日子。上班路上买一个煎饼果子，一杯红枣豆浆，电脑前一坐一整天，下班时天色已经黑了，坐上拥挤的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回到租住的房子，追剧看番打游戏，一天也就那么过去了。 “还是得想办法离开这里。”她垂下眼眸，喃喃自语。 “你要去哪儿？”雷聿修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抬起手握住了常小满的手腕。 常小满见他醒了过来，立刻笑了出来，“聿修，你醒了。” 雷聿修冲她扬起嘴角。 “你别动，我去给你倒杯水。”常小满赶紧到桌边倒了一杯水给雷聿修，扶着他缓缓喝下。 “这是哪里？”雷聿修看看周围问道。 常小满又给他倒了一杯，看着他喝下，“这里是璇玑寺，是赫连靖要找的地方，我答应帮他找到这里，作为交换，他必须放我自由。话说回来，你怎么会来找我？” “顾云铮安插在南夷皇宫的细作提供的情报，说赫连靖带你来了巍山。” “你答应了顾云铮什么条件？我不信他白白给你这个情报。” “……” “说啊？”常小满有些心急地问道。 雷聿修脸上换作轻松的表情，微笑道：“没什么，你不用担心。” “怎么不担心？快点告诉我。”常小满急了眼，掐着腰瞪着雷聿修。 “只不过是帮他夺取太子之位而已。” “……”常小满咬住了嘴唇，即便离开大沛，终究剧情还是会绕回主线——雷聿修始终还是要卷入顾云铮和顾云深之间的战争，“具体的他想让你做什么？” “集结我父亲的旧部，训练死士……” “你答应了？” “嗯。” “还有别的吗？” “带你回大沛……由他保护你……”雷聿修避开小满怒视的目光，手掌握拳。 常小满肩头微微颤抖：“你是觉得自己保护不了我，要把我交给顾云铮？” “以我现在的力量，还不够强大到保护你。”他咬着牙，挤出这不甘心的一句话。 常小满可以想象，雷聿修知道她被抓走时该是多么焦急。即便此时他看到完好的自己，依旧会感到后怕。 如果她不是提前知道了赫连靖和赫连伽莲这一段情节，怎么可能有机会脱身。 说不定此时她已经被赫连靖强迫侍寝，成了赫连靖的女人。 雷聿修一定是对他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而顾云铮正是看到了这一点，和他谈好了条件。 常小满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确成了雷聿修的软肋，而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把我送回大沛，那么你呢？” “我会按照顾云铮的要求，去集结人手，训练一帮死士。估计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不会再见面。” 常小满转过身背对着雷聿修，“这件事以后再说，我先去给你做点吃的。” “小满……”雷聿修还想说些什么，却话到嘴边就咽了回去。 常小满走向厨房，赫连伽莲正在准备晚餐。 “我也来帮忙吧。”常小满撸起袖子，帮她制作玉米面饼子。 伽莲看着她，关心地问道，“眼睛怎么红了？那位男施主醒了吗？” “醒了，还说了些气人的话。”常小满用袖子擦擦眼睛。 “阿靖跟我说了你的事，是他做的不对，我替他给你道歉。” “没什么，我并不介意。倒是你，这里青灯苦佛虽然艰苦，但也清净。霎时要回到南夷皇宫，面对赫连靖那些嫔妃，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我很好奇，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赫连靖脸微微泛红，可语气依旧平缓温柔，“莫非你会读心？” 常小满连忙摆手，玉米粉扑簌簌地落在案板上，“我哪有那么厉害的本事。” 伽莲没有追问，只是微微笑了。 “你当年是如何怀着身孕来到这璇玑寺的？”常小满对赫连伽莲打心里敬佩。一名公主只身一人来到这深山老林的寺庙里，将孩子生下来，又自己一人将孩子带到这么大，这之中的苦难怕是赫连靖用一生弥补都弥补不回来。 好在常小满知道赫连伽莲对赫连靖有情，只不过是碍于姐弟身份。 而万俟琳无意间发现南夷皇宫秘辛，帮他们二人相见，这才让顾云深获得了南夷这个盟友，对之后的大战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而常小满来到南夷时就已经想好了她要抢在万俟琳之前，将南夷的支持放在雷聿修这边。这样等到雷聿修与顾云深决战时刻，才有更多的胜算。 赫连伽莲手中拿着勺子，轻轻搅拌锅里的米粥，“当年我离开皇宫，搭上一辆马车。本想前往我母妃的家乡，谁料马车车夫将我拉到这巍山，将我赶下马车，抢走了我全部的食物和首饰。我在巍山里走了三天三夜，终于体力不支倒下了，幸好师傅发下了我，将我带回璇玑寺。一年前，师傅去世，我便成为了这个寺庙的主持。” “原来是这样。这期间你没有想过回宫吗？”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阿靖的亲姐姐，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阿靖那时是要成为太子，并注定要成为南夷的国君。我不能做他的污点，更不能做他的弱点。” “弱点……”常小满默默重复了一句。 第45章 丹书铁券 半月后，南夷国君赫连靖宣布立伽莲为后，封其女赫连念为午阳公主。 常小满婉拒了赫连靖让他们住在宫里的好意，回到了租住的宣城民宅。 听街头巷尾传言，肖氏因顶撞伽莲皇后，被打入冷宫。 这半个月，除了日常对话，常小满几乎不再和雷聿修再多说什么。 而雷聿修除了练枪还是练枪，他比她还要沉默。 这日，大门外有人敲门。 常小满打开门，是顾云铮。 他来接她离开宣城，前往大沛。 “小满，你准备好了吗？”他温润如风，眼眸带着暖意，看着小满。 小满点点头，转身到房间里那行李。 顾云铮身后的几个丫鬟速速跟上她，帮她一起那东西。 雷聿修走了出来，眉头皱紧目光凛然地看着顾云铮，“若她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我都不会放过你。” “聿修，这么多年交情，我你还信不过。”顾云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别忘了我交代给你的事。” “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雷聿修的声音掷地有声。 常小满带着一众丫鬟从里屋走了出来。 她低着眼睫，面色平静。 丫鬟们将行礼装上马车。 其中一个大丫鬟走到小满身边，“请小姐登车。” 常小满依旧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抬起眼睛。 她从雷聿修身边走过，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走上马车。 雷聿修看着她的背影，眼中说不清是不舍还是自责。 顾云铮摇摇头轻叹，也走上了马车。 车夫策马，马车缓缓启动，雷聿修盯着马车厢，压抑着想拦下马车的冲动，狠狠地握紧拳头，控制即将冲破胸膛的情绪。 马车内，常小满沉默不语。她在想着璇玑寺里赫连伽莲的话。 她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如今已经获得了赫连靖的支持，但离真正能赢得最后决战的胜利，他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就算不为了男女之情，雷聿修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最牵挂她的人。哪怕他的牵挂只是因为她穿越成了常小满这个角色罢了。 只当是报恩了，报答雷聿修对她的好。 常小满下定决心，她已经尝到了预知剧情的甜头，并决定利用这一优势好好地帮助雷聿修获得更多的优势。 所以她对跟随顾云铮回大沛这件事没有什么异议。 暂时分开，也许也能让自己想清楚她对雷聿修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如果只是感激，那报了恩一切就该结束了。 马车颠簸，车厢里顾云铮看着小满一言不发地闭目养神。 他的嘴角露出得意的轻笑。 刚刚认识这个女孩子时，并没有觉得她有任何特别。 可渐渐的不知自己为何被她吸引。 就像是一块原味的米糕，没有增加任何调料，仅仅是本来的味道就让人迷恋。 顾云铮突然想起了父皇羡帝在庆典上评价常小满的话。 的确比起那些花枝招展的世家小姐，平平淡淡的女子更入人心。 想必小满的生母——那位铄族的公主也是因为这一种淡然味道吸引了他的父皇。 顾云铮这么想着，觉得有其父必有其子，自己被这个女孩吸引也算是找到了原因。 忽然，顾云铮想起了顾云深，他这位九皇弟可能也是这样被常小满吸引了。 不仅要争太子位，还要争女人。 这个九皇弟也太不让人省心。 既然顾云深想要，他就更不能放手。江山也好，女人也好，都该是他的。 想到这里，顾云铮嘴角上扬，微闭上双眼，静静听着马车碾过泥土的声音。 几日后。 顾云铮和小满进入大沛境内，与南夷不同，大沛的瘟疫一直没有得到有效的控制，而且愈演愈烈。 经过几个村子，里面病人的情况比他们来时更加严重。 常小满将预防和治疗的药方交给顾云铮，顾云铮安排属下一路施药。 所到之处，因为有了药方，瘟疫立刻得到了控制。 经过之地，顾云铮收获了大量民心，人们甚至跪在道路两边迎接顾云铮的车队经过。 获得药物的病人们叩拜顾云铮和常小满，让小满觉得受之有愧。 “万俟琳的药没有作用吗？”常小满问道。 “不仅没有作用，还让很多服用药物的人中了毒。” “怎么会这样？” “也许是她太过于着急，所以药量没有精细推敲。” “如今，你得了这药方，也便得了大沛的民心，一定要把握好机会。我会助你夺得太子之位的。”常小满坚定地对顾云铮说道。 顾云铮一愣，“你怎知我要争太子位？” “不管你想不想争，当太子的人必须是你。” 顾云铮看着目光炯炯的常小满，“好，得你相助，太子之位我一定会争到。” “不过，如果有一天你继承大沛皇位，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顾云铮笑而疑惑，这个小丫头是在跟他谈条件吗，真的十分有趣。 “我要一张免死的丹书铁券吧。” “好，我答应你。”顾云铮看她说的认真，似乎真的认为他一定会登基为帝一般。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嗯，不过我能否多问一句，为什么你想要丹书铁券？” “别问，到时候记得给我就好了。” 顾云铮点头答应，她不要地位封赏，不要钱财房地，却要一个免死金牌。 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知道自己未来一定会犯死罪，或者说自己有犯死罪的风险，来求帝王给他一个不杀的保障？ 常小满并不去想顾云铮的想法，而是单纯的想为雷聿修求一张丹书铁券，尽她可能为他争得更多更大的保障。 “明日就能回到京城，云溪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顾云铮说道。 提到云溪，小满忽然想起一件事：“听说陛下相送云溪去和亲。” 顾云铮点头，“嗯，听说父皇又听了喻松节那个老匹夫的建议，想送她去北戎。” “不行！必须要阻止这件事！”常小满猛地抓住顾云铮的胳膊，毫不犹豫地说道，“送她去北戎就是送她去死！” 第46章 消息 回到大沛，常小满第一时间就带着顾云铮的一众部下到了芍药园。 “我这次前来是特来向蜜儿姐姐道谢的。”常小满让下人们将大包小包成箱的礼物送到了芍药园。 蜜儿嘴角轻扬，“公主特意从南夷来信求助，小女怎么能不帮呢。”她语气挑着调儿，显然还在为常小满当日从芍药园逃跑一事耿耿于怀。 常小满将一包药放在蜜儿面前。“蜜儿姐姐，这是治疗瘟疫的药。” 蜜儿看着药包，神情动了，表面上却装作不在意。 “我听说姐姐这里也有染疫的患者，这药在南夷很是管用，姐姐赶紧叫人去煎了给病人服下吧。”常小满一脸和善。 蜜儿对旁边的小丫头点了点头，丫头顺着眼色就把药包拿了下去。 “公主今日前来所谓何事？”蜜儿手执团扇，扇了两下。 “听说北戎与大沛两国在商讨和亲之事。” “略有耳闻，不过这是皇族之事，我们芍药坊可插不上嘴。” “倒不是想让蜜儿姐姐说什么，不过请帮我将两个消息传播出去。” “什么消息？” “蜜儿姐姐应该知道，大沛云溪公主乃铄族王妃莒妃娘娘所生，而铄族阖族为北戎所灭，大沛羡帝此时想将有着铄族血统的公主送往北戎国君枕边，这究竟是想和亲还是想……”常小满轻嗅了手中的茉莉茶，语气平静。 蜜儿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下常小满的话，“将这个疑问传播出去并不是难事，不过容我多问一句，公主为何要阻止和亲？” “这件事蜜儿姐姐你想想便知，北戎国君硕风可汗是我的素未谋面的亲生父亲，而云溪公主是我的至交好友。我怎么能看着自己的好友嫁给自己的父亲呢？”常小满放下茶杯，眼睛宛若新月地弯着，“更何况，我并不想看着北戎和大沛的关系变好。” 常小满如果没有记错，芍药的父母皆是被大沛军队所杀，成为孤儿的她被北戎情报组织收养才长大成人。 “我懂了，这件事我会替公主办妥的。不过，可汗命令我们将公主带回北戎，不知公主可愿意配合？” “请转告硕风可汗，小满自幼在大沛生活惯了，不愿意前往北戎。可汗的好意我心领了。” “公主现在在大沛七殿下的庇护之下，我们就算想带您走怕是也不可能了。您的话我们会如实呈报给可汗。那另一个消息是什么？” “过几日我会把消息的具体内容写成信件送来芍药坊。请姐姐放心，这第二个消息与各方利益无关，姐姐勾勾手指就能完成。” “好。” “那就谢谢蜜儿姐姐了，”常小满站起身，“我就不打扰姐姐了，这就先走了。不过我相信日后我们还会有很长的合作关系。” “恭送公主。”蜜儿微微欠身，简单地行了礼。 常小满离开芍药坊，回头对随行侍卫礼貌地说道，“各位侍卫大哥，我想自己去逛逛街买点胭脂水粉。” 侍卫首领想了想，“小满小姐，七殿下吩咐我们保护你的安全，所以……” “嗯……好吧……”小满一脸为难，却只好耐心接受。 侍卫大哥一看小满如此，连忙说道，“不如我们不紧跟着小姐，而是转为暗中保护，这样小姐即可随意逛街，我们也可以随时保护小姐安全。” 常小满拍手道好，“谢谢侍卫大哥们。” 侍卫被她这么一谢，瞬间红了脸，怪不得七皇子如此珍视这个女孩子，果然十分可爱。 常小满自顾自地在大沛街市上溜达。 因为瘟疫得到了控制，市场上又恢复了往昔的热闹。 她径直走入一间戏院。 台上并未有演出，大厅里空空荡荡。 小二殷勤地走了过来，目光迅速地打量了小满一番。看着她年龄不大，衣着看似朴素，却是上好的锦绣庄的缎子，于是热情地招呼道，“这位小姐，今日园儿里歇场，您若想看戏，可明日再来。” 小满给了他一粒碎银子，抿嘴笑道：“听说你们这里有一位来自西狄的艺人？” “您说的可是勒铎先生？”小二的心里觉得好笑，这大沛的少女如今都如此开放，竟然公开来戏院里追角儿。不过就算是男人也不得不说，这勒铎的美貌确实出众。 常小满从袖子里取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摊放在桌子上，“我想见他。” 小二一看这银票，顿时眼里放了光。 “小姐您先坐着，我去给您叫去。”小二一看这小姐随身带着五百两银票，完全是贵宾中的贵宾，赶紧去请掌柜的。 掌柜一听小二描述，赶紧小跑到了小满身边，“哎呦，贵客光临，有失远迎。” 常小满抬头笑吟吟地看着掌柜的，彬彬有礼道，“掌柜的，您好。” 掌柜的一见确实是个小女孩，但还是满脸陪笑，“小二，快去拿最好的茶招呼小姐。” 小二利索地一手提着紫砂小壶，另一手捧着紫檀茶盘，上面端着极品建盏匆匆来到小满面前，为小满倒上了一杯园里最好的香茶。 “掌柜的，我想见勒铎。”常小满没有喝茶，只是像个追星少女一般用急切的眼神看着掌柜的。 “没问题，您先喝着茶，我这就让小二去请人。”掌柜的向小二挥挥手，小二迅速跑向内间。 不一会儿，小满听到内间一前一后两人的脚步声。 小二先进入大厅，笑眯眯地为后面的人带路。 常小满站起身，恭恭敬敬地低头等待来人。 如果说麦儿是九州第一绝色美女，那九州第一绝色男子的称号必属眼前这位了。 他一身白衣，黑色的长发如墨色的瀑布，白皙的皮肤若新剥壳的鸡蛋，眉似云中山，眼如皓空月，鼻梁似瀚海之帆，双唇如初开玫瑰。修长的脖颈，平缓瘦削的肩线，白衣下挺拔欣长的身子，可令众生为之倾倒。 他的到来，整个厅堂的空气都染上了松林轻风的气味，那味道让人仿佛置身深林，满眼青翠。 看到他的第一眼，似阳光穿过枝叶，斑驳入眼，让人迷醉。 常小满定了定心神，郑重地躬身行礼，“小女常小满，见过西狄十七王子殿下。” 第47章 畅听园 勒铎怔住，目光从淡然变得警惕。 常小满拿起桌上那五百两银票，郑重地交到掌柜的手上，“这钱给您，算是今日占用勒铎王子时间的费用。” 掌柜的嬉笑着收下银票，带着小二立刻消失在了大厅里。 偌大的梨园戏台大厅，只剩下勒铎和常小满二人。 “勒铎王子，我们不如坐下谈谈。”常小满伸出手指向自己对面的座位，反手一个请的手势。 勒铎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审视着常小满。 常小满双手为他倒了一杯茶。 勒铎接过她手里茶，警惕的神色这才少了一分，“你怎会知道我的身份？” “我自是有我的渠道。” “哦？”勒铎眼眉抬起，盯着常小满，眼前女子神态自若，谈吐似胸有成竹，完全不像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我不仅知道您的身份，还知道您之所以在这畅听园，是因为西狄摄政王大人将您赶出西狄，软禁于此。”常小满不急不慢地说着自己从原书中得知的剧情。 听了常小满的话，勒铎脸色沉了下来，“你还知道什么？” 常小满没有回答，只是巧笑着给了勒铎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你今天为何而来？” “只是为了结识您，”常小满从袖子里又拿出一张千两银票放在桌上，推给勒铎，“我听闻王子刚刚抵达大沛，很多事物都需要打点。这钱王子您收下，做什么都可以。” 勒铎将银票推还给常小满，“不必。” “以您的美貌，日后上了这畅听园的戏台，定是会有不少有钱有势之人趋之若鹜。而这些人之中什么样的龌龊想法都是有的。我想不用我提醒，勒铎王子也心知肚明。摄政王大人虽然是这畅听园的主人，却常年在其西狄封地，这里除了每月给他上交银两，怕是他也从不管这里的经营。您在这里无依无傍，万一被什么恶心之人盯上，单凭畅听园的人手和权势，怕是挡不住的。” 常小满莞尔一下，看勒铎若有所思，看神色应该被她说动了不少。 “勒铎王子，不瞒您说，我的身份和您差不多。” “你是？” “我是北戎可汗硕风疆和铄族公主长孙萱的女儿，当年北戎屠灭铄族，我母亲因受牵连不得不怀着孕逃出北戎。所以我也算是个流亡在外寄人篱下的公主。”常小满长叹一口气，一脸怅然道，“所以我听说勒铎皇子到达大沛，不由感到同是天涯沦落人，所以想尽自己所能给您提供一些帮助。” “你竟然是北戎公主？！”勒铎显然十分吃惊。 “我的身份勒铎王子尽可去查，小满绝对没有任何欺骗。”常小满苦笑，“不过，我这公主也是个有名无实的。原本许配的夫家被大沛羡帝抄了家，幸得我母亲的姐姐也就是羡帝莒妃娘娘庇佑才能在大沛不至于流落街头。看到王子同我年岁相当，遭遇相近，感觉相逢何必曾相识，这才特来与您结识，希望以后在这大沛京城里能互相有个照应。” 听了常小满这番说辞，勒铎的神色才放松下来。 小满将银票放到他手中，“勒铎王子不必有什么负担，您只当我是您的迷妹粉丝，以后您的演出我只要有时间都会来捧场。” 勒铎犹豫了犹豫，还是没有收下银票。 “王子就当我提前预付了以后您所有演出的门票和茶水钱，怎么样？就收下吧。”常小满放软了语调，半强迫半撒娇地说道。 “好，那我会告诉掌柜的，常小姐以后来听戏吃茶全部不再收费。” “嗯嗯，就这样吧。”常小满微笑着站起身，作势要告辞，忽然又想起什么，提醒道，“我听说喻丞相的小儿子喻建岚是个见色起意的色痞，不过他有个河东狮吼的悍妻。您若是见了他一定要小心为妙。今日我已经打扰够久了，改日勒铎王子正式登台，我一定会来捧场的。” 勒铎看她善意提醒，不由得对小满的戒备之心放下许多。 他亲自送小满离开畅听园。 小满对他的态度一直是恭恭敬敬仪态大方的，从始至终十分尊重。 勒铎本能地感觉常小满并非恶人，说不定真的是单纯想要与他结识而来。 “北戎公主吗？有意思。”他看着小满离去的背影，脸上有了些许安慰的笑容。 常小满离开畅听园，在路边买了个糖葫芦，边吃边想事情。 想得正出神，突然碰到了前面人的胸口，糖葫芦上的糖水黏糊糊地粘到了对方的锦衫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走路走神了。” 常小满赶紧低头给对方赔礼道歉。 “是你？” 顾云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常小满抬起头，看着顾云深的脸，不禁心中乐了起来——今日是个好日子，刚见完一个帅哥，又看到一个帅哥。 顾云深本已得知顾云铮将小满从南夷接回，也知道小满的药方治疗了整个大沛瘟疫。他本想打听她被藏于何处，却没想到她竟然在街市上大摇大摆地吃着糖葫芦逛着街。 “殿下，您的衣服没事吧？”万俟琳从顾云深的身后走出来，依旧小鸟依人美若天仙。 常小满看到万俟琳，赶紧后退一步。 万俟琳刺过她两剑。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根本不想离万俟琳太近。 万俟琳看到常小满，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被常小满看得清清楚楚。 常小满更加确信万俟琳对她有天生的敌意，更何况她还在万俟琳知道或者不知道的情况下抢走了很多作者给她的开挂装备。 常小满又向后跳了半步，“万俟琳，这大庭广众之下，你那么恶狠狠地看着我干嘛？想动手？我可不怕你。你信不信我身后全是庆云殿的侍卫保护，你敢碰我一下，那些侍卫可不会在意你是不是九皇子的红颜知己。” “你！”万俟琳握紧拳头，她自然也是知道常小满如今被顾云铮保护，她不能明面上跟她起冲突。 常小满见她奋力压抑怒气，肚子里的坏水儿涌了出来，“听说你调配的瘟疫药方毒死了不少病患，啧啧啧，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接这个瓷器活儿。被我抢了神兵，又不服气地制药，可你万万没想到我竟然比你先研究出了药方吧？”她的话句句往万俟琳的心口扎，算是报了她刺她两剑之仇。 “常小满！”万俟琳怒无可恕，作势就要拔出软剑。 常小满也手放在腰间短剑之上，“怎么？想打架。告诉你你现在不一定打得过我。” “好了，退下！”顾云深剑眉竖起，呵责着万俟琳。 “可是殿下……”万俟琳听到他语气冷漠，不由得又气又委屈。 “退下！”顾云深再次沉声道。 万俟琳只好乖乖退至他身后。 常小满觉得有趣，原书中万俟琳可是被顾云深宠到了天上，可现在一看来男人都是一样，对自己有用时爱得死去活来，可现在万俟琳除了一个克什部公主的身份外并不能给顾云深带来更多的优势，他就对她视如草芥了。 常小满想起在蓝霆列阵的山巅上脑中炸裂出现的画面，正是万俟琳用飞雪菱花刃对准她的情景，每每想到都会让她恨得牙痒痒。若不是她这个原女主各种事事儿，雷聿修怎会败得一塌涂地，最后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没有救成。 虽然她不是真的常小满，可她毕竟用了常小满的身体和身份，所以怎么看万俟琳怎么不顺眼。虽然暂时不能把她怎么样，但气气她总是可以。 常小满心里有了坏主意，于是声音柔软了三成，对顾云深说道，“九皇子，你可对西狄台戏感兴趣？我听说京城畅听园来了一位西狄名角儿，几日后会进行台戏首演。我已经在畅听园预约了嘉宾专席，到时候你要不要一起去？”她说着这话，又偷看了万俟琳变得更加阴沉的脸色，心里顿时开心起来。 “畅听园吗，”顾云深见常小满并没有因为山巅之事对她有所芥蒂，反而邀请他同去看戏，不由得勾起了嘴角，“好啊，到时候我与你同去。” “好，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不见不散。”常小满笑盈盈地，临走还不忘对着万俟琳抬了抬下巴，满眼挑衅。 第48章 开演前 顾云铮在宫外为小满租住了一间竹雅别院。 这天，畅听园勒铎的西狄台戏首演的邀请帖子送到了小满的手里。 哇哦，贵宾包间茶水票，古代，勒铎王子真够意思。常小满嘴里叼着一颗冬枣喜笑颜开。 顾云铮本来在一旁欣赏小满刚刚精修过的梅树，看到小满眉开眼笑的样子，便好奇问道，“怎么高兴成这个样子？哪里的请帖啊？” “畅听园新来唱西狄台戏的角儿，明日首演，给我送来了二楼天字号雅间的茶水票。七皇子明日可有时间，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明日我与你同去。” 常小满合上请帖，转身对贴身服侍的丫鬟说道，“给我准备笔墨纸砚。” “你要笔墨做什么？” “给雷聿修写封信。”常小满轻描淡写地说道。 顾云铮心头像是被小棍敲了一样有些不舒服，“你要写什么？” “跟他说说我的近况，再问问他的近况，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丫鬟端上笔墨，常小满执笔蘸了墨水，却迟迟未能下笔。 “怎么不动笔，忘了怎么写字了？”顾云铮的声音轻若云尘，将醋意掩藏在了云淡风轻的声调里。 “最近在你这里住得太舒服了，没有什么值得一写的近况。”她撇了撇嘴，总不能告诉雷聿修她主动结识了九州绝色美男子勒铎。 常小满撂下笔，最终一个字都没有写。 第二日，畅听园。 常小满特意穿了一身新订制的裙装，配上点翠阁最新款的首饰，桃花楼最好的胭脂，坐上顾云铮的马车，很有排场地抵达了畅听园。 可刚下马车，丞相府的车子也到了。 喻瑗盛装从马车上一下来，就径直走向顾云铮。 “瑗儿听说七殿下今日会来畅听园，特来请殿下和瑗儿一起听戏。”喻瑗完全无视小满的存在，还一下子插在顾云铮和小满之间，满脸绿茶表情，主动挽上顾云铮的胳膊。 顾云铮轻轻推开喻瑗的手，眼神虽然厌弃，语气依旧温润如风地跟她解释：“喻小姐，今日我与常小姐已经约好一起听戏，不能接受你的邀请。” “七殿下，您别忘了瑗儿才是陛下指婚于你的王妃，你怎么能与其她女子听戏却撇下瑗儿呢？如果此时传扬出去，丞相府的脸面丢了也就罢了，陛下也会动怒的吧？”喻瑗斜睨着常小满，一脸不屑。 “听闻喻瑗小姐只是被赐给七殿下当侧妃，而非正妃。即便喻大小姐是正妃，也管不了七殿下想和谁一起听戏吧？”常小满裹了裹肩上的雪狐裘，抬着眼梢看着喻瑗。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罪臣之女常小满吗？雷氏一倒你就攀上了七殿下，真是不知羞耻。” 常小满本想还击，却冒出坏心眼来。 她瘪了瘪嘴，对顾云铮欠身道，“既然七殿下您的准侧妃说我跟您一起看戏是不知羞耻，那小满就自己进去听戏了。您就跟您的准侧妃一起吧。”说罢，她转身作势要往畅听园里走。 顾云铮伸手拦住常小满，“我既然答应与你一起听戏，便不会再理会其他人。” 小满心中得意，面上委屈，“可是……” “没什么可是，她还不是本王的侧妃，理她做什么？” 喻瑗一听，脸色变绿了，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就把常小满撕碎。 这时，又有一辆华丽的马车抵达。 顾云深从马车上下来。 畅听园掌柜的站在门口，整个人都傻了，嘴笑得咧到了耳后根。勒铎的首演就吸引了两位皇子一位丞相府嫡小姐，这简直是做梦也没想到的。 “九皇弟，没想到你也有听戏的雅兴？”顾云铮轻笑地向前一步，正好将小满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顾云深自然是看到了顾云铮身后的小满，眼神里带着些许怒气，“原本没有听戏的习惯，却听说小满喜欢，便特来凑凑热闹。” 常小满在心里咋舌：顾云深凑热闹就凑热闹，干嘛说得跟为了我似的。 原书里可是他先特意结识勒铎的。 常小满只是照猫画虎，有一学一。 畅听园老板恭恭敬敬地向几位大人物行礼，“七殿下、九殿下，快请进。” 顾云铮和顾云深互看了一眼，两人先走入了畅听园大门。 喻瑗匆匆跟上顾云铮，回头死死瞪了一眼常小满，那眼神大致意思是常小满敢跟她抢人就必死无疑。 常小满倒是没有在意喻瑗，反倒是没有看到本该出现在此的万俟琳。 她稍微等了一会儿，发现万俟琳确实没有来后，才缓缓进入畅听园。 刚一进大厅，就听到了争吵声。 喻瑗气怒道，“什么？最好的位置被人订了。掌柜的，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掌柜的弯着腰赔笑，“两位殿下，喻大小姐，实在不好意思，这天字号雅间确实已经被预定了。不过在下愿意帮几位跟那位预订的客人商议一下，看她是否愿意将雅间让出来。” “快去，快去。”喻瑗不耐烦地命令道，“我倒是要看看谁敢跟我们争房间。” 掌柜的殷勤地笑着，走到最后进入的小满面前，“常小姐，您看这天字号雅间……” 喻瑗一听，不禁惊讶道，这畅听园的雅间通常都是地位尊贵之人才可预订，且一般是订不到的。她今日也是借着七殿下的威风，想抢下来。可她万万没想到，预订天字号雅间的人竟然是常小满。 常小满微微一笑，“就把这天字号雅间让给喻小姐吧。” “算你识相！”喻瑗对着小满冷哼一声，转头就向顾云铮腆着脸笑道，“七殿下，您和我一起吧？” 常小满摇摇头，觉得喻瑗这种傻姑娘真是又蠢又傻，以为抢下了雅间就能让顾云铮跟她一起听戏，简直是让人哭笑不得。 掌柜的殷勤地又问道，“那常小姐请跟随在下前往地字号雅间。那里装潢与天字号并无差别，只是观戏的位置不如天字号更正，而是稍微有些偏而已。” 常小满却没有答应，“掌柜的，不用那么好的包间，虽说没有遮挡但离舞台太远，你就把我安排在大厅里，那边台下的第一排就行。” 顾云铮走到小满身边，“我也不喜欢坐在二楼听戏，既然小满选了座位，那我和她同坐一桌即可。” “既然七皇兄和小满都说一楼大厅听得更好，我这个第一次听戏的人自然要跟随两位。那么就请掌柜的再给那一座加把椅子，我和他们二位同坐。七皇兄、小满，你们不介意吧？” “怎么会介意呢，”常小满笑盈盈地，“人多热闹。” 掌柜的赶紧点头让小二安排。 喻瑗也跑了过来，对掌柜命令道：“我也要和他们一桌。” 掌柜的表情变得十分为难，好声好气地解释，“喻小姐，这看戏的座位一桌只能坐三位客人，您看……” “凭什么只能坐三个？！”喻瑗叉着腰责问道。 “这……” 常小满掩口鄙视道，“既然喻瑗小姐想跟我们凑一桌就凑一桌吧，只要她不介意自己是背对着戏台的就好。” 第49章 听戏 此话一出，周围陆陆续续已经入场的观众们都忍俊不禁。就连店小二也背过身去捂着嘴暗自嘲笑这位丞相府的大小姐。 喻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提起裙摆就上了二楼天字号雅间。 常小满则大大方方来到大厅前排中间的位置坐下。 而两位皇子竟然毫无怨言地坐在了小满两边。 最好的茶水小食端上桌来。常小满抓了一把瓜子，笑吟吟地看了看周围，“今日来的人真是不少。” “你在找谁？”顾云铮给她倒了茶，看着她来来回回把楼上楼下看了个遍。 “没谁。”常小满转过头，继续啃她的瓜子。 顾云深给她拿了一块桂花米糕放在她面前，“别光吃瓜子，吃点点心。” “那个太甜，尝尝这个。”顾云铮又拿了一块栗子糕放在小满的盘子里。 小满左看看又看看，这两位皇子互相敌视着对方，她似乎看到了两人目光里的电火花。 “咳咳，”常小满假装咳嗽，“九皇子，怎么没见到万俟琳？她没跟你来吗？” “为何你觉得我会一直让她随侍左右？”顾云深反问道。 常小满心想这不是废话吗？作为男女主怎么也该焦不离孟吧。 “小满所说之人可是那位被称为北戎明珠的克什部公主？听说她被幕妃娘娘送给九皇弟当做贴身侍女，今日未见她跟随九皇弟，确实有些奇怪。”顾云铮在一旁转着自己茶杯里的茶，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女……” “是吗……” 常小满觉得自己起的这个话头不对，赶紧阻止道，“快看台上，开始了。” 只见幕布拉开，舞者身着戏服纷纷上台，歌舞响起。 勒铎一身西狄台戏戏服，腰若拂柳，双臂挽花，艳压群芳。 常小满眼都看直了。 这人本身就是绝色，再配上这戏服扮相，更是惊艳到宇宙爆炸。 她身旁两位皇子看着常小满的嘴张得都快塞下一颗鸽子蛋了，都倒竖了眉头看向台上。 就连一向对自己容貌十分自信的顾云深，此时也不得不承认台上这位西狄艺人的容貌远在他之上。再注意到常小满一脸如痴如醉的迷妹样子，他心中感到十分不快。 一曲罢，全场叫好，掌声雷鸣。 趁着勒铎向台下致敬之时，从畅听园外十几名小厮抬着八个一人多高的花篮走了进来，随后是十几名织绣坊的绣娘端着缀满朱玉的成套戏服。 现场所有人都被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吸引了注意力。 掌柜的看了看他们送来的东西，在场内看了看，客气地问道，“请问这是哪位客人送来的？” 所有人面面相觑。 常小满则站了起来，走到礼物面前，谦卑有礼道：“今日是勒铎公子在京城的首演，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小满回头望向台上，送给勒铎一个微笑。 勒铎心中感激，不由地回给小满一个感谢的笑容。 就在这时，从二楼地字号雅间传来一声酒醉的声音。 “男扮女装……有意思……嗝儿。”一个油腻的大腹便便的酒醉男子从二楼走了下来，一身酒气让人恶心。 小二见他踉踉跄跄，赶紧去扶，“喻大人，您慢点走。” 喻建岚摇摇晃晃向台上走去，手里还举着一个酒瓶子，指着勒铎道，“男人长得比女人还好看。不错不错……嗝儿……来来来，到爷这里陪爷喝一杯，多少钱爷都给。” 掌柜的一听赶紧拦在喻建岚面前，“喻大人，今日是勒铎公子首演，您看这演出还未结束，暂时不能敬您酒。等演出结束后，小的再去请勒铎公子给您敬上一杯，您看如何？” 喻建岚一听，变了脸色，“什么敬一杯酒？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今晚上我就要定了他，不仅让他陪酒，还得陪……嗝儿……陪爷一夜……嘿嘿……” 台上的勒铎顿时变了脸色，阴沉的目光如利刃般射向喻建岚。 “怎么？小娘子你还不服气，不就是个男扮女装的戏子，装什么装，爷能看上你算你的服气。”说着，喻建岚从怀里掏出一百两银票放在老板手上，“看好了吧，一百两，现在就跟爷走。” 常小满长叹一口气，腹中吐槽。 书中怎么能人设出这么一个没有眼力见的炮灰大叔。 果然是和喻瑗一家的。 正想着，喻瑗匆匆从楼上下来，拉住喻建岚，“小叔叔，你怎么喝这么多？快点回家，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什么？敢说爷丢人现眼？”喻建岚一看是自己的侄女，顿时来气，“你个小蹄子也敢说我丢人？你爹不过是早从你奶奶肚子里爬出来罢了，天天在府里把自己当长子摆谱。谁不知道我爹多少年没理睬过你们那一房，天天住在我娘这里。对外你是丞相府里小姐，可在叔叔我眼里就是个屁……嗝儿……滚滚滚，一边儿玩去。叔叔我今日要一刻值千金……嗝儿……” 满场目光全部集中在喻家叔侄身上。 喻瑗脸变得煞白，丢下喻建岚，转身对身边的侍女命令道：“走，丢不起这个人！” “啐——”喻建岚吐了一口口水，继续迈着恶心的步子向戏台方向走去。 喻建岚是喻丞相九姨太太的小儿子，喻丞相老来得子把他宠成了现在这幅样子。妥妥的京城纨绔子弟头名。平日里吃喝嫖赌惯了，没少糟蹋舞坊戏院的伶人。因他背后有喻丞相，谁也不敢动他一根毫毛，说他一句不是。 即便此时他如此无礼，顾云铮也只是喝着茶坐在一边，像是在看另一场剧。 而顾云深也紧紧是嫌弃地看着喻建岚，并没有想要出手干预的样子。 常小满笑了笑，若是雷聿修在，估计这个喻建岚现在该被揍得屁滚尿流了。 想到这里，常小满呼吸一窒。 心中一刹那涌出了一个想法——如果雷聿修在这里就好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喻建岚面前，张开双臂挡住他的去路，“喻大人，请立即离开畅听园。” 第50章 上演 “哪里来的小妮子，敢挡爷爷的路？”喻建岚眯着眼用一种令人恶心的目光打量常小满。 常小满从怀中拔出短剑，指向喻建岚，“喻大人，你若再敢往前一步继续骚扰戏台演出，别怪本姑娘刀剑不长眼。” 一见常小满拔剑，现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喻建岚背后虽然有喻丞相撑腰，但本人实际是个草包。丞相府几名贴身护卫迅速围了过来，挡在喻建岚身前，凶神恶煞地瞪着常小满。 常小满并不退缩，反而上前一步做出攻势。 喻建岚酒醒了一半，大喝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敢拿剑指着我，不想活了？！” “本姑娘管你是谁？敢在这里拆勒铎公子的台，本姑娘就叫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好呀！今天老子就教训教训你这个小蹄子！你们，给老子上！”喻建岚脸上横肉一颤，指挥这护卫一拥而上。 常小满刚准备迎击，之间顾云铮和顾云深两路护卫同时跳入畅听园大厅，手中全部持有利刃，数量足足是喻建岚所带人数的三倍还多。 喻建岚看到如此阵仗的皇家守卫，顿时傻了眼，酒算是彻底醒了，揉了揉眼，这才认出了常小满身边站着的两位皇子。 他眼珠子骨碌一转，立刻认怂道：“哼！你们人多欺负人少，老子走了。” “等等！喻建岚，今日你必须在这里给勒铎公子赔礼道歉，不然别想离开畅听园。”常小满伸出短剑挡在喻建岚面前，挑着嘴角大声说道。 “让爷爷给他道歉，凭什么？不就是个卖艺卖身的破货，在西狄不知被多少男人玩过的戏子，也配让爷爷看一眼……啊——！” 喻建岚话还没说完，常小满短剑一挥，他那又粗又腻的胳膊上顿时留下一道一扎长的血口子，鲜血扑簌簌地喷了一地。 几个丞相府侍卫瞬间想护，可悲皇族侍卫们全部拦下，谁也不敢上前。 喻建岚捂着手臂，在地上杀猪一般嚎叫，“啊——啊——来人，救命！来人啊——” 常小满手起刀落，一刀又划过他那肥猪一般的大腿，“闭嘴，再叫一声，我就再划一刀！” 雷府的仇她现在报不了，正好拿着个炮灰喻建岚撒撒气。 “你知道我是谁嘛！我爹会杀了你——啊！” 常小满又划一刀。 “你敢伤我——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常小满又划一刀。 “你——” 常小满举起手，眼见短剑就又要落下。 喻建岚疼得满地打滚，可见常小满紧抿的嘴唇，完全不被他的恐吓吓住，反而似乎在享受在他肥胖的四肢上喇刀口的感觉。 他这才发现这个女孩根本不似表面柔弱，骨子里面竟然透着魔鬼般的心狠手辣。 如见阎王，不敢再造次。 常小满眯着眼，眼神冷若坚冰，语气带着不容反抗地力量：“爬起来，去给勒铎公子道歉！” 喻建岚忍着巨痛，像蛤蟆一样一步一步爬下勒铎。 勒铎蔑睨着地上的喻建岚，浑身觉得恶心。 常小满一脚踩在喻建岚的伤口上，疼得他啊啊大叫。 “跪着给勒铎公子道歉。”常小满拿剑抵着喻建岚的脖子，再次命令。 喻建岚感到背后的剑尖，恭恭敬敬地伏地叩拜，“勒铎公子，小的我今日醉酒，得罪了公子，求公子原谅。” “大点声，让全场人都听见！”常小满高声道。 喻建岚从未如此狼狈过，心里恨地翻江倒海，但此时他不得不认怂，用尽力气喊道：“勒铎公子，小的我今日醉酒，得罪了公子，求公子原谅！” 畅听园大厅里所有人望着眼前一幕，喻丞相的小儿子如此的模样真是人生难得一见，这一出比刚才那戏更加好看。 所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不乏有笑声和叫好声传出。 勒铎厌弃地瞥了一眼喻建岚：“大人醉酒而为，又诚心道歉，我便接受了大人的歉意。” 喻建岚回头看向常小满，却见常小满的表情并不很满意的样子。她嘴角带着笑意，眼神如恶鬼在看刀下怨魂。 正在这时，门口忽然喧闹起来，一名身着贵妇服装的女子手提一把大刀冲入畅听园。 “相公！相公！你怎么了？！”那女子见到喻建岚，赶紧冲进人群，将他扶了起来，“是谁敢伤你如此？！” 常小满一看，不用说，这位就是喻建岚的正妻——悍妇焦氏。 她迅速将短剑收回剑鞘，收起了全部的凶神恶煞，变脸一般成了一名娇弱的小姑娘。 她向后退了几步，匆匆跑到戏台上，站到了勒铎身边，压低声音道，“勒铎公子，这个女子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喻建岚的正妻。” “到底是谁伤了我相公！”焦氏提刀站起身，声如狮吼，气如洪钟。 喻建岚指了指台上的常小满，疼得龇牙咧嘴，说不出话来。 焦氏提起刀，恶狠狠地看着勒铎：“你竟敢伤我夫婿！”说着就提刀冲向戏台。 常小满一把拉住勒铎，将他拉向一边躲避。 “锵——” 一声金属撞击声，只见焦氏的刀被人用一个茶杯瞬间打飞，狠狠砍在廊柱上。 所有人抬头看那茶杯飞来的方向，竟然是二楼离戏台最偏远的黄字号雅间。 常小满嘴角一挑，笑了出来。 这位真是沉得住气，非得等到此时才出手。 只见一名黑衣男子从二楼雅间直接跳入戏台，伸手就将勒铎从常小满身边夺去，将他整个人揽在怀中。 那名男子面色冷峻，五官棱角分明，气息震慑全场。 常小满两个眼睛全部变成了心心眼，心中慨叹：不愧是霸总人设，果然出场就是帝王色霸气。这西狄摄政王容责大人的确不是一般人。 想要引出他来，除了利用勒铎，别无他法。 她之前写信给芍药坊的第二个消息，是让蜜儿放出风声给喻建岚，说勒铎是九州绝色名角儿，实则是人尽可夫的男伶，他可付费赏玩。 所以才有今天这一出又一件上演。 想到这里，常小满不禁莞尔。 引出容责，事情才成功了一半。 最后能不能结识到他这位西狄真正掌权人，才是常小满这一步计划成败的关键。 第51章 离她远点 容责佩剑出鞘，剑刃寒光凛冽。 勒铎整个人都懵了，容责的突然出现让他不知所措。 这个玩弄他于鼓掌的男人，带给他所有伤和痛的罪魁祸首，竟然会为了他在大沛城中出现，并替他抵挡了焦氏的攻击。 现在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他抱在怀中，这种事他之前连想也不敢想。 常小满心中偷着乐，表面上却迅速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如今喻建岚和焦氏面对的是铁面霸王，想要喘着气走出畅听园的可能性太小了。 焦氏面目狰狞可怖，不知好歹地朝着容责怒吼道：“你是何人！” 只见容责面色一沉，手起剑落，还没等在场人等反应过来，喻建岚夫妇就去见阎王爷了。 顾云深见出了人命，立刻站起身，却被顾云铮一把拉住。 顾云铮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此人是西狄摄政王。” 顾云深一听，立刻明白过来。西狄军事不弱于北戎，对大沛的威胁自古至今一直存在。 今日之事，先不说是喻建岚见色起意，活该被诛。就算是容责平白杀了他，身为皇子的顾云铮和顾云深也不能出面解决，毕竟当前还是民间斗殴，若是皇子出面，很容易变成国与国之间的矛盾。 喻府之人一看喻建岚夫妇已死，各个怂得要尿裤子。 “滚！”容责瞪了一眼地上摊到的几人。 那几个护卫连喻建岚夫妇的尸首都不管了，纷纷逃也似的跑了。 现场人们看到出了人命，纷纷开始离开畅听园。 勒铎此时才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容责：“你怎么会在这里？！” “废话。”容责面色冷峻，拿出一块丝绢，擦净剑上血迹后立即丢掉。再将剑收回剑鞘。 很快喻丞相带着一群侍卫包围了整个畅听园。 他大腹便便地冲入大厅，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夫妇的尸首，当即崩溃大怒：“是谁！敢杀了我的儿子！” 容责斜着眼看向喻松节，拉起勒铎的手就要离开。 旁边刚刚逃走此时又回来的喻建岚的护卫指着容责的背影，“丞相大人，就是戏台上那个男人动手杀了少爷和少奶奶，不过少爷身上的刀伤是他旁边那个女子下的手！” 喻松节睚眦俱裂，恨道：“来人，把那个男人和女子，以及整个畅听园的人都给我绑了。” 侍卫们得到命令，全部亮出武器。 “哈哈，”常小满突然笑了起来，“喻丞相，我劝你还是赶紧让侍卫们收了武器吧。” 此话一出，常小满瞬间吸引了现场所有人的注意。 “你说什么！”喻松节此时气怒冲冠，眼底渗血。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里是西狄的皇族产业。大沛与西狄签订的合约之中有一条明确说明，大沛地界上的西狄国皇族产业只遵守西狄法律，任何人若在西狄皇族产业犯法，一律按照西狄法律制裁。”小满向前走了一步，“刚刚喻建岚及其妻子焦氏不仅在畅听园闹事，更意图袭击西狄皇室，按照西狄法律被就地正法，并无不合理之处。况且在场所有人，包括七皇子和九皇子在内都是个见证。” 容责在二楼看戏时就已经注意到这个女子，如今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不仅句句在理，滴水不漏，竟然还对西狄与大沛合约，以及畅听园是西狄产业如此明晰，可见这个女子绝不一般。更何况她很明显知道勒铎的皇族身份，而至于他容责的身份，想必她早就知道了。 并且这个女人对勒铎的态度极为恭敬示好，绝不简单。 常小满一番话让喻松节恨不得立刻将她撕成两半，“我才不管什么两国合约，今日杀了我儿子，你们必须拿命来赔！” “不顾两国合约？”常小满露出了一个假惺惺的惊讶表情，“身为大沛丞相，您怎么能说出这么一句不负责任的话？难道您不仅要包庇儿子犯法，还要挑起大沛和西狄两国之间的战争？您这丞相是当够了，还是当得不耐烦了？！” “你！……”喻松节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站在戏台之下，被一个年龄不过十五六的小姑娘逼问地说不出话来，“你是何人？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丞相你可能忘了？我是常小满，雷大将军府的常小满。” “是你……” “或许我的另一个身份会让你更明白一点，我是北戎可汗硕风疆和金铄国公主长孙萱的女儿，也就是北戎国的公主。”常小满嘴角挑起一个坏坏的笑，“喻丞相，你刚刚想在西狄皇族地盘抓北戎国的公主，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现场每一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怪不得这个女子敢如此大胆直接拿喻建岚开刀。 如果喻松节执迷不悟非要抓常小满，那么就是挑起三国矛盾，此等罪过他根本承担不起。 喻建岚在西狄皇族产业闹事，被处死都是轻的。 以西狄法律，但凡敢在皇族产业中闹事，必须被处以枭首之刑。 喻松节整个人都被气得发抖，他咬着槽牙，对着侍卫挤出一句，“带上少爷和少夫人，我们走！” “等等，”常小满掐着腰，又补上一句，“这畅听园今日的损失，丞相别忘了赔了。掌柜的，你看看这桌子椅子还有柱子都坏了，第二场的表演也没法演了，损失怎么也得有个五六百两吧？喻丞相，记得让府上尽快送赔偿金来啊。” “……”喻松节双手握拳，带着自己的人迅速离开了畅听园。 现场留下没走的吃瓜群众们此时都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来今日来畅听园看得这场大戏真是太超值了。 勒铎见喻松节的人全部走了，赶紧走到小满身边，拱手谢道：“谢谢常小姐今日挺身而出。” 常小满眨着眼睛笑盈盈地回礼道：“为了像明星一般的勒铎公子，这点挺身而出是我这个小迷妹应该做的。我是绝对不允许任何坏人伤害你的。” 勒铎见她两眼冒心心，居然有些不好意思。 以前在西狄偷偷跑出皇宫去戏园唱戏，也有各家小姐追捧。可像小满这样能够危难时刻拔刀相助的却实在难得。 勒铎害羞地挠了挠头，原本白皙的面庞染上了些粉红色。 容责咱在一侧，斜眼盯着常小满，鼻腔冷哼。他走到勒铎身边，一把拉开勒铎与小满的距离，冷声道：“离她远点！” 第52章 惊喜 一般人见到西狄铁面霸王容责都会自觉怕上三分，而被容责死亡凝视一般的目光看上两眼，通常都会吓得打哆嗦。 而原书读者常小满根本不在意，“见过摄政王大人。” “你知道我的身份？” “我不仅知道您的身份，而且知道您早就来到大沛京城，日日在暗中守护勒铎皇子。”常小满向勒铎眨了一下右眼。 勒铎双手掩口不可置信地看向容责。 容责被常小满这么冷不丁一说，竟然红了耳根。 “其实今日小满不出头，摄政王大人也不会让勒铎皇子出事的。摄政王大人对勒铎皇子的心意，真让小满心生羡慕。” “……”容责瞪了一眼小满，可并没有阻止她继续说。 小满偷乐，拱手行礼道：“今日闹成这样，勒铎皇子定是受到了惊吓。你们早些休息，我也回去了。改日勒铎皇子再次登台，小满绝对还来捧场。” 还没等勒铎说什么，容责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横抱起勒铎，大步朝后台走去。 现场吃瓜群众纷纷议论。 掌柜的一看，赶紧招呼伙计张罗散场。 常小满回到顾云铮和顾云深面前，“两位皇子，今日的戏好看吧？” 顾云深意味深长地看着常小满。 顾云铮则放下茶杯，给小满鼓起了掌，“用这样的法子除了喻松节最喜欢的小儿子，妙！”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如此高调地跟喻松节对着干，你之后的处境会十分危险。”顾云深眉头深锁，语气里带着一丝责怪。 常小满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七皇子答应聿修要保证我的安全，所以我惹再大的事儿，他都会给我兜着的。” 顾云铮面色僵滞，感觉像是掉入了什么圈套：“听小满你这话，看来你以后还要作更大的业啊？” “反正你已经答应了聿修会保护我的。”小满嘻嘻一笑，又吃了一口茶点。 顾云铮摇摇头，一脸无奈。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顾云深问道。 常小满对他翻了个大白眼，亏他还是原书男主，除了长相和主角光环，就剩下一个猪脑子，怪不得会喜欢女主万俟琳喜欢得不得了。 “你自己猜。”常小满吐了吐舌头。 原本她很欣赏顾云深的颜值，可如今却对他的审美和智商都产生了怀疑。 顾云铮看着小满对顾云深的态度，心里十分满意，“走吧，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 小满点点头，喜滋滋地跟着顾云铮离开了畅听园。 她今日的计划实现的分毫不差。 雷氏的仇，她说了要帮雷聿修报，就绝对会一点点的实现。 回到竹韵雅园，常小满换下了一身血腥的衣裙，彻头彻尾地沐浴净身，换上了一身桂花刺绣里衣，披散着头发准备上床睡觉。 可刚一走到床边，床上的身影立刻让她下了一大跳，“雷聿修！” 雷聿修靠在床边坐着等她，却见她一身里衣，不由得腾地红了脸，赶紧撇过眼去。 常小满赶紧抓起手边一件外褂披在身上，又羞又怒：“你怎么这时候跑到我的闺房里！” “我……”雷聿修本来只是偷偷潜回大沛，与雷将军的旧部联系。却听说畅听园发生的事，便心中着急，立刻赶到了竹韵雅苑。 常小满本就怨着雷聿修将自己送回大沛的事。 可此时见到他，所有的怨顷刻就烟消云散了。 她坐到雷聿修身边，忽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的眸子，“你是不是后悔将我送回大沛了？” 一句话，直刺雷聿修心坎里。 他送她走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而常小满此时这么问他，让多日的思念像决堤一般从胸口涌出。 他伸手将小满抱入怀中，呼吸她半干的发丝上留存的花露香气。 常小满听着他的心跳，蓬勃有力，不由得心安，“看吧，送我走，又想我，你这个别扭的家伙。” “你是为了我才设计杀了喻建岚夫妇？”雷聿修下巴抵着她的头。 “嗯，”常小满转了个身，背靠在雷聿修怀里，“不仅如此，今天主要是为了结识西狄摄政王容责。” “你早就知道容责会出现？” “虽然不是很确定他今天会在，但是事情发展的和我料想的一样，他果然来看勒铎的首演了。” “据我所知，容责逼死了勒铎的长兄——西狄国君，自己当上了摄政王，还废了勒铎的皇子身份，并将他驱逐出境。他又怎么会专程来大沛看勒铎首演？” “你不懂了吧，爱情就是这么复杂。”常小满嘿嘿一笑，两个食指对在一起绕圈圈。 雷聿修没听懂，低头满眼疑惑地看着小满。 常小满抬头看着他的脸，忽然觉得雷聿修这表情呆萌呆萌的，不由得伸出手楼主他的脖子，“看你一脸懵的，我的意思是容责喜欢勒铎啊。” “可他们都是男人……” “那又怎么样？” “……”雷聿修低下头，看着抬着脖子与他对视的常小满，红扑扑的脸上因为计划得逞露出得意洋洋的样子，觉得整个心都柔软起来。 “你什么时候走？”小满问他。 雷聿修本想看一眼小满，如果她没事立刻就走。 可被她这么一问，顿时觉得不舍。 “明天一早。”他目光柔和，若一泓温泉。 “那你睡地上？”小满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坏心眼地反问着雷聿修。 雷聿修一听，突然意识到这里是小满的闺房。 他若不走，却也没有合适的地方可睡。 小满从他怀中起来，走到柜子前，抱出一床被子，放到床上，“罢了，看在你专程来看我，又说想我了，我就勉强让你跟我挤一张床吧。不过，我可跟你说好，你我大婚之前，可别动什么歪心思。” 说罢，常小满自己脱了外褂，只穿着里衣就钻进了床内侧的被窝，把头掩在被子里偷着乐。 “小满？”雷聿修看她这一顿操纵直接懵了。 “让你睡床上你就睡，小心我反悔让你睡地上。”常小满面朝里严肃道。 雷聿修脸上浮现出怜爱的笑容，脱去外衫，靠着小满，睡在了她的外侧。 一夜无梦，小满觉得这是她回到大沛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第53章 下雪 一连几日，畅听园发生之事成为了京城大新闻。 喻松节为此跪在羡帝面前哭得涕泪横流。 皇后坐在一旁，替喻松节说着话，“陛下，西狄皇族在我大沛境内杀我丞相的嫡子，这是对我大沛的巨大侮辱，您一定不能放过此事啊。” 羡帝放下手中的汤婆子，裹了裹貂绒的斗篷，“入冬了，天越来越冷了。瘟疫好不容易被压制，百姓总算能过个好年了。” 皇后一听神色沉了下来。 她服侍羡帝多年，当然知道他这句话说得是常小满压制瘟疫立了大功，不应在此时处置。 喻松节老泪纵横，头都要磕破了，却只得到羡帝这么一句，心中有恨完全不得申诉。 “传朕的旨意，封喻建岚为中宪大夫，厚葬。” 羡帝说完这一句，手扶着龙椅，缓缓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转身向内殿走去。 “陛下，陛下啊……”喻松节又唤了几声。 羡帝头也不回的进了内殿。 喻松节又往前跪了几步，看着皇后：“皇后娘娘……” “回去吧，陛下既然已经加封了你儿子，知足吧。”说罢，皇后也摆驾回了自己的凤云殿。 喻松节心中气恨南平，睚眦剧烈地默默骂道：迟早我要让你们顾氏也尝尝这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 —— 畅听园出事后，只被责令停业整顿了几日。 恰逢冬日第一场雪，京城一夜之间银装素裹。积雪竟到了脚裸的厚度。 勒铎给竹韵雅苑送来邀请，请小满一起到南山赏雪。 所谓南山，并不算是一片大山，只不过是京城郊外的一处丘陵湖泊。 小满下了马车，见白雪掩盖的湖岸边上，勒铎披着一身素白的斗篷，站在一棵雪松之下，抬头望着有些阴霾的天空。 此时雪已经停了，小满踏着新雪向湖畔走去。 勒铎听见她的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 什么叫回眸一笑百媚生，常小满此时真是切身感受到了。 “小满小姐。”勒铎拱手向她行礼。 常小满笑笑，回礼道：“勒铎皇子叫我小满即可。” “那你也别叫我皇子了，直接叫我勒铎就行。”勒铎苦笑，“毕竟我已被贬为庶人，不再是什么真的西狄皇子。” “西狄摄政王大人呢？我以为他也会在。” “他还有要事在身。” “原来如此。”小满吐吐舌头，“其实这么美的雪景，应该摄政王大人陪你来赏才对。” “……”勒铎没有回答，低下头，手指抚上一朵积雪白菊。他轻轻将白菊上的粉雪弹落，动作轻柔如水。 常小满觉得他的气度芳华堪得上一句赏心悦目。 勒铎收回手，手指因冰雪冻得粉红，显得更加妩媚。他转身看向小满，嘴角微微开合，问道：“小满，你一个身在大沛的北戎公主，不仅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又在那日当场认出了容责。你不觉得这非常让人生疑吗？” “还是那句话，我自有我的渠道。”小满忽闪着大眼睛得意地笑笑。 勒铎并没有期待会得到什么答案，只是接着说，“你在畅听园那日借刀杀人的计划实施的很完美，就连容责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你算计了。” “哈哈，我以为我的计划不会被你们看穿呢，看来是我太自负了。”小满尴尬地笑笑。 “你怎么会猜到容责一定会出手？” 常小满嘿嘿咧着嘴，眉眼带着精明，“谁看到了自己心上人被那种恶心的败类侮辱，都会恨不得将那败类千刀万剐吧。更何况是铁面霸王容责大人呢？” 勒铎脸一红，避开小满的目光，转向碧波荡漾的湖水，“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和容责的关系。” “怎么会？”小满向前几步，和他一起欣赏湖景，“如果有一位英雄能为我做到像容责为你所做的一切，我绝对会以身相许，终生不悔。” 原书中，西狄王勒桑，也就是勒铎的哥哥，觊觎勒铎美貌，曾想偷偷囚禁他为男妃。容责起兵将勒桑赶下王座囚禁于王宫。 “咳咳……容责他……”勒铎正说着，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响动。 侍卫们纷纷从暗处跳到勒铎和小满身前，将二人保护在中心。 一批鬼面人从各个角落里出现，直接开始进攻。 畅听园及竹韵雅苑的侍卫们加起来共有三十几号人，可完全不是鬼面人对手。 常小满拔出短剑挡在勒铎身前，心中慨叹，勒铎这人设美则美矣除了唱戏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若是让勒铎出了事，容责还不得扒了她的皮。 “勒铎，你趁乱快跑，他们要抓的人是我！”小满大声喊道。 勒铎看到眼前刀光剑影，脸色惨白，腿都挪动不了一步。 小满迎上鬼面人，心中暗自吐槽，怪不得原书作者要给勒铎设计一个霸总摄政王当cp，果然得有相当的战斗力才能护住这个绝色美人。 奈何鬼面人的战斗力实在太猛，小满的霜华真经根本还未融会贯通，今日又穿了厚实的衣服，根本甩不开胳膊。 几个回合，小满就被鬼面人制服，弯道抵着嗓子，一动也不敢动了。 而身后勒铎也被鬼面人围住。 “放了他！”常小满对着鬼面人喊道。 鬼面人老大走到小满面前，看了看小满，又看了看勒铎，冷笑一声：“都带走！” 小满脑后被狠狠一击，眼前一黑，晕倒在了雪地里。 —— 几日后，常小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自己竟然被铁链锁着，关在了一个笼子里。 笼子四壁爬满刺疼，稍微碰触一点就会疼痛难忍，仿若刀割。 常小满惊呼，这笼子可是传说中的那个笼子，原来只闻其名，今日才得见真颜。 可谁能想到自己竟然被关了进来。 想想这笼子凡人也就能撑个三四个时辰，她虽然是个穿书人士，但怕是也撑不了多久。巨大的疼痛让她全身战栗，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动不动。 周身巨大的疼痛阵阵袭来，一刻不停，仿佛像是一万根针正在吸取她的生命。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有人来救她吗？ 可苦等了大约十五分钟，常小满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自己又不是万俟琳，怎么会有人来救。 痛到痛不欲生，常小满此时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进气和出气。 正当她快要放弃求生的时。 一个幽暗阴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你让我们好找啊……” 第54章 濒死 司幽站在笼子前，细长阴沉的双眼弯成诡异的弧度。 疼痛使得常小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狠狠地瞪着司幽。 这个长得跟鬼一样的猥琐男人，竟然敢用九曲笼关她。如果她能出的去，一定要将他放在锅里煮了才能解心头之恨。 司幽并没有理会常小满的怒视。 他绕着笼子走了一圈，笑道：“生前被折磨的越恨，死后成为凶尸力量就越强大。小丫头，这九曲笼只是折磨你的第一步。为了将你炼化成最凶猛的凶尸，我们还有很多步要走。” 常小满一听，全身战栗。 这九曲笼还不够，后面还要继续折磨她，开什么玩笑。 司幽一挥手，九曲笼底部被打开，小满整个人从笼中掉到了湿冷的地面上，全身遍体鳞伤，找不到一处完好。 司幽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掐住她的颌骨，给她喂下了一颗药丹。 “这颗药能护住你的心脉，让你不至于被我不小心折磨死。”司幽松开常小满，对身后仆从命令道，“来人，将她扔入虫穴。” 常小满一听，全身不由地战栗。 几个鬼面仆从将她从地上拎着胳膊抬起，拖着她走向一处高台。 高台之下有数万条毒虫在踽踽爬行。 常小满像是被扔垃圾一般扔到了虫群里。 数万条毒虫先是迅速退让，可立刻又围了上来，像是看着食物一般看着常小满。 许是药力发挥了作用，且没有九曲笼的持续性伤害，常小满凭借稍稍恢复的一点点力气，挣扎着让自己坐了起来。 她抬起头看向站在高台之上的司幽，从喉咙里挤出话质问道：“勒铎在哪里？” 司幽听她这么一问，嘴角的笑意更加狰狞，“来人，带那个男人来。” 几个仆从迅速将勒铎带到虫穴高台之上，看得出他并未受到任何虐待，只是被用锁链锁住了双手。 “小满！”勒铎趴在虫穴边上，不敢相信刚刚还一身精致荣装的少女，此时已被折磨的体无完肤。周围的虫子将她围住，长着口器中的獠牙，试探着随时就要攻击。 见到勒铎没事，常小满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就算没人救他，容责也会来救勒铎。 勒铎还活着，她就还有一线希望。 “不许伤害他！”常小满咬着嘴唇，死死瞪着司幽。 勒铎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小满此时还在乎他的生死，“小满……” 司幽在一旁拍手道，“好，只要你听话，我就保证他好好的。” 常小满低下头，看着周围的毒虫。 一只巨型蜈蚣此时已经立起了身子，准备带头攻击小满。 小满双手握拳，知道自己根本无力反抗，也知道自己就算被万虫啃噬，也因为司幽的药物作用只能忍受不能死去。 她撑着地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站了起来。 瞬间，大蜈蚣以及所有毒虫蜂拥而上，将常小满整个人淹没。 “小满！”勒铎看到此幕立刻惊惧万分！ 毒虫在小满身体上任意撕咬。 血液顺着皮肤涌出。 她无力支撑毒虫的重量，缓缓倒下。 精神已经支撑到了极限。 她闭上眼睛，疼痛已经麻木。 忽然，她像是沉入一池温水之中。 所有的疼痛顷刻消失。 她睁开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全身完好无损，还穿着一件红色丝质长裙，头发蓬松地披散着，如同风中乌缎，肆意飘浮。 眼前是一片平静的湖面。 湖心有一朵大红色的朱槿。 小满走在水面上，脚印激起层层涟漪。 她看到那朵朱槿，忽然想起自己曾在雷将军府上采摘过一朵，并将它丢在了溪水中。 冥冥中她觉得这朵就是她当时丢的那一朵。 小满弯下腰，拾起那朵朱槿，瞬间整个空间坍塌，自己长长吸了一口气，猛地抬起头。湖面和朱槿花全都消失不见，她仍旧身处虫穴。 数万条毒虫依旧在啃噬她的肌肤体肉，吸吮她的血液。 这时，司幽冲手中拿出一个小瓶子，向虫滴落一滴液体。 所有毒虫被液体刺激，迅速从小满身上撤离，通通躲到了虫穴四壁。那些未能及时躲闪的虫子立刻死亡，毫无抵抗的能力。 几个仆从从虫穴四周跳下，抓起常小满的胳膊，将她带离虫穴。 “厉害，只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被毒虫这般折磨，精神竟然还未塌陷，看来我们可以再继续。”司幽单手拖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已经体无完肤的小满。 常小满此时除了吊着一口气外，与死人无异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将她丢入地牢。”司幽抱臂在怀，阴狠地命令道。 常小满被司幽的仆从拖入地牢，扔到湿冷发霉的牢房中。 勒铎见小满被扔了进来，赶紧上前。 他看到小满全身溃烂，赶紧将自己的外褂脱下，保住小满，抱着她靠在相对干燥一些的墙角。 “小满……”勒铎伸出手，捋过她的额发。 她额头滚烫，让勒铎大吃一惊。 勒铎将手背放在小满额头上，灼热的温度似乎能灼伤勒铎的皮肤。 眼泪大颗大颗地从勒铎眼眶里涌出。想到自己是个除了唱戏什么都不会的草包，勒铎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哪怕他会一点点疗愈的法术，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束手无策。 自小到大，他虽是皇族庶子，却也养尊处优的长大，不仅没有照顾过别人，更没有在这阴暗地牢中待过。 虽然容责总是将他禁锢起来，但却从未对他造成真正的伤害。 勒铎一直认为自己承受着容责的巨大侮辱和伤害。 可当他看到常小满现在的情况，才知道容责对他顶多算得上戏弄罢了。 而自小到大，因为他长得柔弱如女孩儿一般，他的十六位皇兄总是想要欺负他。 每每这个时候，他只需流着眼泪去找容责，容责一定会挺身而出，将皇兄们狠狠地教训一番。 而当皇兄们去向父皇告状，容责也会一力承担后果。 他从未如此无力地承认自己是个废物，也未曾如此迫切希望容责出现。 “小满，你撑着的，容责一定会就我们出去的。”勒铎将小满抱在怀里，自己坐在湿冷的地面上。“老天爷，如果容责能发现这里并救了我们，以后他说什么，我都答应。求求你，快点让容责来救我们……” 第55章 朱槿 常小满半夜里醒了过来。 全身疼痛如同被烈火烧灼，而嗓子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生命在默默地消散。 可在药力的作用下，她的心脉依旧完好，除了忍受着巨大的疼痛以外，她什么都做不了。 摆在她面前有两个选择，要么求生，要么求死。 求死看来似乎更简单一些，只要央求勒铎下手即可。 不过，像勒铎这样连蚂蚁都踩不死的兔宝宝性格，怎么可能杀得了她。 按照司幽所说，他是想将她折磨得怨气极重后，杀了她来炼化凶尸。 怨气越重，凶尸力量越大。 想必之后他还会用更加残忍的方式折磨她。 比如敲断她每一寸骨头，挑断她身上每一根筋…… 用火烤、用油烹、用笼蒸…… 这时，黑色的地牢里的角落里突然亮起了一个红点。 常小满歪着脑袋，仔细看着那个红点。 红点越来越大，如一颗种子生根发芽，长成一棵巨大的朱槿，朱槿树上开出一朵红似血染的朱槿花。 那花绽开后突然掉落，被不知哪里来的风吹到了常小满的右手背上。那花迅速长出数条藤蔓将常小满紧紧缠住。 常小满动弹不得，出不了声音，只能任由藤蔓长出尖刺，刺穿她的肌肤。 巨大的疼痛完全超过了九曲笼的荆棘和万虫噬咬。 她几度疼得昏死过去又疼得苏醒过来。 身上筋脉断了又接，接了又断。 反反复复不知多少遍。 待常小满再次苏醒过来时，仿佛时间过了一个世纪。 巨大的疼痛让她整个精神都暴戾起来，她撑着墙站了起来，每挪动一个关节都如同骨折一般。 这时，一个如同耳鸣的声音响起。 “小满……小满……” “谁？！”常小满左右张望，那棵朱槿已经消失，仿佛刚才的一起只是一场幻觉。 身旁的勒铎闭目睡着。 整个地牢如同时间停滞了一样安静。 可常小满大脑里却听见那个幽幽的女声：“小满……常小满……” “你是什么鬼？！” “杀了雷聿修……” “什么？” “杀了雷聿修，你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幽灵般的声音在大脑里挥之不去。 “你是谁？”常小满发现自己捂住耳朵也无济于事。 那个女声一直重复着“杀了雷聿修……” 常小满努力寻找声音的来源，可这声音就在她的脑子里。 神奇的是，她周身的伤竟然全都恢复了，同时筋脉如同再造，霜华真经融会贯通。体内似乎有了源源不断的力量。 “我的基因被改造了？就像蜘蛛侠变身了？”常小满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即便在黑暗中，她也看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要杀了雷聿修？我不杀他，我也没想着要回到原来的世界。” “他杀了常小满……是他杀了常小满……你不杀他……你就会和常小满一样死去……哈哈哈哈哈……他要为父报仇，他要一统天下，他要把你炼化成最强的武器，最狠的凶尸……” “wtf！你在胡说？！” “你以为他爱常小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只是要你这样的极阴体质，司幽也是一样，所有人都是一样，他们都只想让你死，哈哈哈哈！” “鬼才信你这胡说八道！” “别不信！别自欺欺人！他对你的好，都只是为了让你认主罢了……你越爱他，就越会被他利用……哈哈哈哈……” 常小满怔在原地，被脑子里的话语蛊惑。 “用我给你的力量，拯救你自己，离开这里！去杀了雷聿修！” “我不信你！你到底是谁？！” “哈哈哈哈哈……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做，你就会成为下一个我……哈哈哈哈哈哈，永远也回不去，永远也回不去……”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小。 “等等！什么下一个你！把话说明白！”常小满怒喊道，却无力阻止女子的声音远去。 她咱在地牢中间，整个人都是懵的。 女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她难道真的是被雷聿修利用了？ 如果她说的是假的，那什么叫做成为下一个她？ 常小满看着躺在地上睡得昏昏沉沉的勒铎，叹了一口气。 现在不是想问题的时候。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勒铎扛到肩上。 右手催动灵力，灵力化作千百片朱槿花瓣凝结成一把凶刀。 长刀凝力，带着血色刃光，仅仅两下，就把地牢大门整个摧毁。 常小满扛着勒铎，大步迈出地牢。 地牢守卫在朱槿凶刀前根本如咸鱼烂虾。 常小满手起刀落，凶刀撕碎眼前挡路之人，并生食其魂，大快朵颐。 常小满双目赤红，整个人如烈鬼附身，洋洋洒洒，浩浩荡荡地向地牢外走去。 司幽听到异动，迅速前来。 见常小满扛着勒铎从地牢里走出来，立刻吓破了胆。 “走走走！”他赶紧命人撤离，“她……怎么会……快走！我们现在不是她的对手！” 司幽和鬼面人迅速撤离。 常小满扛着勒铎不好去追，只得看着司幽仓皇逃走。 她反手化去凶刀，将勒铎放在地上，将自己身上勒铎的衣服重新给勒铎盖上。 一摸勒铎的额头，应是在地牢里寒气入体，得了风寒。 常小满右手捻出一瓣朱槿按在他眉间，以疗愈他的心神。 见他呼吸平顺，小满也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正在这时，哒哒的马蹄狂奔而至。 容责跳下马飞奔到勒铎身边。 “勒铎！” 常小满赶紧给容责腾了位置，“没事，就是有些着凉。” 容责一把将勒铎抱起，凝眉看向常小满，“你们怎么出来的？” “杀出来的。”常小满轻描淡写地说道。 “勒铎被劫全因为你，如果他有事，我定不会放过你！”容责目光犹如尖刀。 常小满看着他抱着勒铎翻身上马，不由得有些羡慕。 待他们匆匆离去，常小满抬头看着苍穹繁星。 今夜，她几近濒死。 此时此刻，山风凛冽，月如寒霜，却连一匹回城的马匹都没有。 她徒步沿着容责一行的马蹄走着。 地牢里脑海里的那个女人的话清晰不已。 她不知道该不该信。 孤身一人，衣衫褴褛，赤脚而行。 像一只野鬼行于深林。 走着走着，常小满终于哭了。 “雷聿修，我现在需要你的时候，你到底人在哪里……” 第56章 白椴 常小满在森林里走了一夜，第二天终于没了力气，跌坐在一处水塘边上。 她捧起水塘里的水喝了几口，抬起眼时却被着实吓了一跳。 眼前的水塘里，一个白发少年正赤身果体地与她四目相接。 常小满立刻转过脸去：“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看的。” 那男子看了看常小满，又看了看自己，抿嘴一笑道：“我刚刚化形，忘了化出衣服，是我不对。”说着，男子轻轻一挥手，身上立刻多了一件青色长衫，“好啦，你可以回头看我啦。” 常小满一听这话，这才敢慢慢转过头。 那男子站在水面上，白发白眉甚至连睫毛都是白色，而一双金色瞳仁格外闪亮。 “你是什么妖怪？”常小满毫不客气地问道。 “我是一只白貂。你呢？你是什么妖怪？” “我才不是妖怪呢？” “那你是什么东西？” “你才是东西？！”常小满掐着腰看着没礼貌的白貂少年，“我是人类。” “人类？但你身上有一股不似妖气也不似灵气的灵力，也不是人类身上的那种浊气。” “呃……这不重要，”常小满觉得自己现在灵力充盈，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估计是经历了这一番劫数体质升级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椴。”白貂少年从水中轻轻一跃，跳到岸上。 “我叫常小满。” “常小满，看你那一身衣服破的，我给你幻化一条新裙子吧。” “灵力幻化衣服，这操作我能学吗？” “你既然有灵力，自然是可以的。你可以试一试。” 常小满心想自己能灵力化出朱槿凶刀，幻化出一身衣裙还不是很简单。 她心中所念，脑中所想，立刻幻化了出了一身新衣服。 血色朱槿长裙，袖口上是花瓣纹饰，简单大方，就是颜色太过眨眼。 “好看吗？”常小满转了一圈，因为没有镜子，也看不见自己的样子。 白椴看了看，点了点头，“还不错。” “那就好。”常小满对白椴感激道，“谢谢啦，我还得赶路，回见。” “等等，常小满，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大沛京城。” “这里往前走就到了青峰岭，里面全是修行多年的大妖，还有不少鬼修和尸修。”白椴疑惑地看着常小满，“你既然要去大沛京城，怎么会往那边走。常小满，你是不是不认识路？” “呃……”她本来是跟着容责的马蹄痕迹走的，可是边走边走神，等回过神来，早就偏离了马蹄痕迹，走到了这片深林里了。 “罢了，咱俩相识一场，而我又刚刚化了人形，正想去人类城市见识一番。不如我给你带路，你带我游历人间。”白椴抱臂在怀，眼睛澄亮，对自己的提议十分满意。 于是，一人一妖结伴而行。 走着走着，天空开始飘雪。 “我怎么感觉不到冷？”常小满伸手接着雪花，这时她才反应到，虽然能感觉这雪花冰凉，却不觉寒冷。 “估计是你的灵力保护了你的体温。看你这一脸懵的样子，相比这些灵力并非你自己修行得来的。” “我前些日子差点死了，濒死时看到了幻觉。”常小满将自己在司幽地牢里的遭遇大致讲给了白椴。 不知为何，她从见到白椴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十分友善可靠，不自觉地对他毫无掩饰。 “大概那木槿花是巨大念力化就，和你有什么渊源。这种事玄之又玄，我可说不清楚。不过既然它把所有灵力都给了你，定然是有求于你。” “它把念力给我的时候，让我去杀一个人。” “什么人？” “……”雷聿修的名字刚到嘴边，却没有被常小满说出口。 “看来是一个你不舍得去杀得人。” “嗯……” “你的恋人？” “我和他有婚约，但也不算恋人。” “未婚夫？你只身一人在这片阴气妖气横行的深山老林里，他竟然没来救你。这种男人，你还要他做什么？” “这不是要不要的问题。” “常小满，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听白椴这么一说，常小满心里又拧巴开了。自己和雷聿修的关系到底算什么，她此时也不确定了。 “怎么陷入沉思了？是不是觉得我说的有道理？”白椴将双手放在脑后，嘴里叼了一根草，一步一蹦跶地在草地上往前走着，“以你现在的灵力，怎么也赶得上我们修炼五六百年的妖了。一般人类是奈何不了你了。不如想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或者是有什么仇怨，正好回到人类社会后去清算清算。” “我现在想弄明白一些事。” “什么事？” “一是这帮子抓我的鬼面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们打扮成芍药坊暗卫的样子，却明显和他们不是一路的。让我受了一天一夜罪，这仇我非报不可。” “还有呢？” “再就是我想弄明白在地牢里的女子是谁，为何要让我杀了我的未婚夫，她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那你有什么线索？回到京城准备从什么地方查起呢？” “鬼面人的装扮既然和芍药坊的人一样，那我得先去芍药坊，从那里寻找线索。” “反正白少我也闲来无事，就陪你一起查查吧。” “谢啦。” “嗨，谢什么。你们人类有句话叫有缘千里来相会，不就是说的咱们这样的。” “不不不！这话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你这种行为应该叫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哦，我这不初涉人间，还有很多不懂，常小满你得多教教我。” “嗯嗯。” 两人并肩走在下山的路上，虽然雪舞漫天，但二人都不觉得寒冷。反而觉得此情此景在深山中行走别有一番风味。 常小满边走边哼着歌，左手右手还边唱边比划。 “我左手一式太极拳 右手一剑刺身前 扫腿这招叫清雪 破轻功飞燕……” 白椴看着她在前面心情不错的走着，霎时眼神凛冽，一道寒光射向他身后不远处。 一道妖符被劈成两半。 他眯着眼缝看向身后，用唇语说道：“她的灵力是我的，你们敢抢试试！” 第57章 回城 常小满在白椴的引路下回到了京城。 距她被鬼面人带走已经过去了五日。 一进京城，城里的气氛就有些异样。 她带着白椴直接去了芍药坊。 蜜儿见到常小满，吃惊地仿佛能吞下一颗鸽子蛋。 “您怎么会出现在我这里！？” “蜜儿姐姐为何如此惊讶？” 蜜儿拉着常小满就进了内厅，白椴也跟着进去。 一进内厅，蜜儿就将大门关上，转头对常小满说道：“雷大将军的儿子以为你被喻丞相所抓，前两日带人将丞相府翻了个底朝天！” “雷聿修去丞相府找我？” “不仅如此，他在丞相府内没有找到你，便将整个丞相府付之一炬，烧得连渣都不剩。喻松节那老东西带着家眷仓皇逃到皇宫找皇后庇护，这才逃过一劫。” “我去——”常小满眼睛瞪得溜圆，心想不愧是原书反派大佬的作风，“那雷聿修呢？” “后来听说喻松节在南郊外有一别院，他又带着人闯入那里。不去不知道，一去才发现那里管着几十个女子，专供喻松节和他的党羽享乐。那几十名女子被救出来后，雷聿修将那里的暗鸨、管事，甚至是正在那里玩乐的官员统统杀了，据说血流成河，四处都是残肢尸体。” “……”常小满咬紧嘴唇，“然后呢？” “前两日，西狄摄政王容责带着畅听园的那位勒铎公子回到京城。雷聿修带人去了畅听园。现在他带着人去了青峰岭……”蜜儿如实说道。 常小满叹了口气，心想她应该是走错路后和雷聿修错过了。 “蜜儿姐姐，那般追我的人和你们芍药坊的人都带着鬼面，但我能感到你们不是一波人，他们到底是谁？” “戴鬼面是我们北戎人的习惯。就如同大沛人士不想别人知道自己的长相时会围着黑布，北戎人则是带上鬼面。所以说，抓走你的人肯定是北戎人无疑。但具体是什么人，我这里的情报还十分少。” “蜜儿姐姐，你帮我多加打听，如有消息，我这里的酬劳一定不少。” “公主吩咐的事，芍药坊一定倾尽全力办妥。” “对了，雷聿修在京城闹了这么大动静，羡帝那边没有做什么吗？” “羡帝病重无法上朝，大沛朝廷上下谁也不想管此事。喻松节别院里豢养那些女子这等丑闻一出，牵连甚广，他的那些手下一个个自身难保。只有京城巡防营搜索了两天，就作罢了。” 常小满这么一听，稍稍放下心来。 告别蜜儿，常小满带着白椴出了芍药坊。 “接下来你要去哪儿？” “白椴，你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帮我传口信给雷聿修，告诉他我在京城。” “这简单。”白椴吃了个口哨，立刻有一只黑色的乌鸦飞到他们面前，“这是我的哨兵小黑，我跟他说一声，他就会把消息带到青峰岭。” 说罢，白椴就低声跟小黑说了几句，小黑眨了眨眼睛，振翅向青峰岭方向飞去。 “哇哦，当妖真方便。” “呵呵。”白椴苦笑了一声，“然后呢？天色不早，我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休息休息了。” 常小满雇了一辆马车，“走吧，我带你去我住的地方。” 回到竹韵雅苑时已经是夜里。 管家看到小满带着一个白发少年完好无损地回来，赶紧给两人准备衣服食物，并匆匆派人通知顾云铮。 没过半个时辰，顾云铮策马而来。他大步走进竹韵雅苑，一进门就唤道：“小满？！” 这时常小满正和白椴啃着鸡腿喝着热米酒，看到顾云铮来了，赶紧把嘴里的鸡腿吐了，笑道：“七皇子，你怎么这么晚还赶过来。” 顾云铮仔细看了看常小满，仍有些不敢相信。 勒铎被容责救回畅听园后，雷聿修和顾云铮都到畅听园询问小满的情况。 当听说小满被九曲笼禁锢，又被丢入万虫，顾云铮甚至不相信常小满还能活下来。 而他身旁的雷聿修整个人当时就像疯了一样，扭头就带着沈烈麦儿向青峰岭奔去。 刚刚接到管家报信，说常小满回到了竹韵雅苑，他一开始还以为听错了。 可如今见到了小满，不仅全身上下完完整整，精神气色很好，心中惊喜万分，同时也充满疑惑。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勒铎说你……” “呃……”常小满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看了看身边的白椴，便开始胡编，“是这位少年带我回来的。他的名字叫做白椴。” 顾云铮向白椴拱手行礼，“多谢白先生。” 白椴撇嘴笑了笑，“不客气，举手之劳。” 常小满觉得顾云铮这一些有些奇怪，不过她几日未进食，也顾不上那么多，继续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 顾云铮看着她吃得喷香，心中大石头算是放下了。 “我听说雷聿修把丞相府烧了，还救了一帮被喻松节豢养的少女？” “嗯……”一提起这事，顾云铮就头疼。 雷聿修得知小满和勒铎被人掳走，想也没想就觉得肯定是喻松节为了报杀子之仇干的。 于是带着沈烈和麦儿，以及雷氏旧部直接就掀翻了丞相府。 丞相府内，暴走的雷聿修释放出巨大的戾气，与神兵玄麟灼日枪的气息相合，顿时人枪灵力相容，武力值爆棚。 若不是喻松节逃得快，估计雷聿修当夜就能摘了他的脑袋。 即便自幼与雷聿修相识，顾云铮也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控，如地狱恶鬼一般，发了疯一样四处寻找常小满。 也正是如此，顾云铮才真正意识到，雷氏被诛九族对雷聿修的影像之大。他再不是当年雷府那个阳光顽皮的少年，而是压抑着巨大仇恨和痛苦，终有一天会向天下寻仇。 “为什么叹气，七殿下？”常小满看顾云铮面色沉重便问道。 “小满，聿修他变得十分暴戾危险，”顾云铮给自己倒了杯米酒，一饮而尽，“他心中仇恨和戾气太重，我劝你还是不要离他太近。” 常小满一愣，没想到顾云铮会这么说。 她低下头，抿了抿嘴唇，神色沉默了。 第58章 相见 “雷府对我有恩，况且我还有很多疑团未能解开。在很多事情没有搞明白之前，我不能丢下他不管。”常小满也给自己斟满一杯酒，大口喝到了胃里。 顾云铮见她如此说，心中无奈，“罢了，你今日先休息，宫里即将下钥，我得回宫去了。” 常小满亲自送顾云铮出了竹韵雅苑的大门，“谢谢你特意来一趟。” “小满，这个世界上除了雷聿修，还有别人关心你的安危。”顾云铮骑在马背上，眼波流转，话里有话。 常小满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谢谢。” 顾云铮策马离开。 看着顾云铮的背影，常小满踢了踢脚下的积雪。 白椴来到她身后：“看来这个男人很钟意你。” “别胡说。” “妖的感觉很敏感，相信我没错的。” “虽然谢谢你将我送回来，但是你毕竟是男子，和我住在一起不方便。要不我在这附近帮你租住一间院子？” “你们人类事儿真多，不用那么麻烦。”白椴一个转身，周身白气缭绕，瞬间变成了一个白发少女，一身青色裙装十分俊秀，“这样不就行了？” 常小满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虽然知道妖类化人形可以随意改变性别，可亲眼所见却实在让人啧啧称奇。 “白椴，我想问问你有多少年道行了？” “不长不长，也就五百多年吧。” “……” “怎么了？” “厉害厉害。”常小满伸出大拇指，凭空点了个赞。 当晚，小满很早便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竹韵雅苑的管家以及伺候的丫鬟们看着白椴，无不露出疑惑又不敢多问的神色。 常小满不得不扯谎解释，之前为了行走方便所以白椴是女办男装。 大家手里各有各的活儿，自然也不去多想。 常小满看着院子里梅树的花苞，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一句更合适的诗词来咏雪，这时乌鸦小黑飞入院子，正好停在了梅树之上。 白椴闻声走入院子，向着乌鸦小黑和常小满走来。 小黑黑眼珠前后看看，见四周无人，转而化形成一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 他看着白椴女装样子，脸微微一红。 “怎么样？消息带到了吗？”白椴问道。 小黑皱了皱眉，“白……白少……消息带到了。” 白椴抬起手就敲了一下他的头，“没看见我现在是女孩子吗？还叫我白少。以后改口叫白姐姐。” “是，白姐姐。”小黑脸更红了，“那个叫雷聿修的人在青峰岭，无论挡路的是人是妖，抬手就砍。整个青峰岭被搅和地不得安宁。我去的时候差点没被他的枪刺个窟窿。” 常小满头上全是黑线，尴尬地笑了笑。 小黑接着说道，“幸好我聪明，一见他就喊常小满的名字，他听到立刻停手。我便告诉他小满小姐已经回到了京城。他们骑马没有我飞得快，不过估计一会儿就能到这儿。” 正说着，竹韵雅苑的门口传来一阵马蹄声。 常小满走到大门前，只见雷聿修蒙着面，只露出一双如深潭一般的双眼。那双眼睛在看到常小满的一刹那才有了光彩。 他翻身下马，一步冲向小满，众目睽睽之下把她抱入怀中。双臂了力量让她几近窒息。 沈烈和麦儿也蒙着面，他们下了马，看到常小满完好无损的样子，双双松了一口气。 “聿修，你们在这不安全，快随我进到里面。”常小满心想着这仨人在京城烧了丞相府，搅了丞相别院，手里几十条人命，竟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大白天回到京城，完全不怕京城府衙的缉捕，这也太不把大沛皇庭看在眼里了。 没等常小满说完，雷聿修突然将小满横抱起来，直接脚踏积雪，径直往小满闺房里走去。 在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管家是个明白人，赶紧做了个请的姿势，将沈烈和麦儿引入内厅。 进入小满闺房，雷聿修扯下蒙面的黑布，再次将小满整个抱在怀里。 小满轻轻地拍了拍他，“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 “没事了，没事了……” “你以后一刻也不许离开我。” “额……好……” “我不会再把你交给任何人……” “……嗯。”常小满在他怀里，脑子里却想着那名幻境中女子的话，“听说你把喻松节的丞相府烧了，还救了几十个豢养的女孩子。” “我本以为是他带走了你，”雷聿修声音低沉，语气里充满心疼和恨意，“后来从西狄人那里得知你被鬼面人带走，还被关在了九曲笼中，甚至还将你丢入虫穴……这都是真的吗？” 常小满轻轻推开雷聿修，并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别担心，我现在好好的了。” 雷聿修见她小脸红扑扑的，身上看上去也没有任何伤痕，疑惑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常小满拉着他坐到桌边，仔细说道，“抓我的人应该是北戎人。你还记不记得曾经在将军府，那些鬼面人就想抓我。芍药坊的蜜儿说北戎人虽然喜好带鬼面，但这次抓我的不是他们芍药坊的人。” “她说不是可信？” “嗯，我自己判断，芍药坊的人抓我只是想将我带回北戎国。而这波人是想要我的命。两拨人明显目的不同。这次抓我的人中有个特别恶心诡异的老大，他说……” “说什么？” “他要用最残忍的方法折磨我，让我积攒足够的怨气，再杀了我将我炼化成凶尸。” “！！！”雷聿修的眼神顷刻间变得冷滞，他双手握紧成拳，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常小满握住雷聿修的手，“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嘛，我接着跟你讲。” “虽然九曲笼和虫穴当时把我折磨的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可在地牢中我遇到了一件怪事。”常小满转着手腕凝结灵力，从手心中幻化出她的朱槿凶刀。 刀刃闪着红光，锋利异常。 “你竟然有了灵力。”雷聿修看着她刀伤灵气凝结成的朱槿花瓣，不禁惊讶道。 “嗯，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受尽折磨后我的体质升级了。你还记不记得十七娘说我根骨奇差，不能练武。可你看我现在像不像脱胎换骨了。” “说道这个，我也给你看看我的变化。” 雷聿修站起身，双手紧握，手心中突然出现金红色的光辉。 他两手左右打开，掌心生长出了他的玄麟灼日枪。 “你也有了灵力？”常小满惊呼道。 “那日带着它去丞相府，遇到相府几名高手，本来我力所不敌，可不知为何似与这枪突然灵力相合，就像是这凶刀一般，可以收入掌内。” “虽然蹊跷，却不得不说是件好事，如今你我武力值都上升了不知几倍，很难有人能伤害得了我们了。”常小满笑道，“也算是因祸得福。” 雷聿修收回长枪，再次将小满拉回怀里，“什么因祸得福，我不想你再遭遇任何危险。只希望你还是雷府收养的小丫头，跟在我身后就好。” “傻瓜，”常小满笑道，“就算是我，也必须学会成长。你大仇未报，我又怎么会让你一个人面对天下。何况，我也有很多疑惑未解开，想要凭自己的力量一探究竟。” 她在雷聿修怀里，却想起地牢幻觉中女子的话。 此时此刻，她根本无法相信他会伤害她一分一毫。 因为在这个世界里，雷聿修是从始至终对她最好的人。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她必须亲自弄明白。 第59章 伤口 “咚咚咚——”门外传来轻轻地敲门声，麦儿站在门外，手中端着纱布和金疮药，“公子，改换药了。” 常小满愣了一下，“换药？换什么药？你受伤了？” “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常小满从他怀里蹦出来，作势就要解他的衣服，“哪儿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雷聿修正襟危坐，并没有阻止她解衣服的动作。虽然面无表情，可微红的耳根还是染上了灼热的温度。 常小满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些，她边解衣服，边对门外喊道，“麦儿，你进来吧。” 麦儿推门进来，看到眼前两人的动作，立即又退了出去，“公子，小姐……要不我一会儿再过来。” “干嘛要一会儿再来，赶紧进来啊。”常小满完全不知道在麦儿眼中，她和雷聿修的姿势有多么暧昧。 麦儿低着头，眼看地面，端着药不好意思地走进了房间，将药和绷带放在了桌子上。 常小满费了半天劲终于解开了雷聿修繁琐的衣服，这才发现他从左肩到前胸全部包着厚厚的绷带，隐约能看见渗出的深棕色血迹。她又手忙脚乱地拆那些绷带，直到伤口渐渐显露。 看着还在渗血没有愈合的三道深入肌理的伤口，常小满大惊失色：“怎么回事？受了这么重的伤？而且怎么还在流血？！” “没什么，你要是害怕就先别看。”雷聿修抬手挡住小满的眼睛。 小满两只手拨开雷聿修的手掌，“我不是害怕这伤，我是心疼你啊。你这家伙，刚才还那么使劲抱我，一定疼死了吧？！” “抱你，不疼。” “胡说八道！麦儿，你先给他包扎，我去找找我的神药。”常小满脸上带着微微怒气，转过身在柜子里东翻西翻。 麦儿领命开始为雷聿修换药。 常小满终于在柜子里找到了她的复魂丹。 她倒出丹药，又倒了一杯水，放到雷聿修面前，“把这个吃了。” 雷聿修接过她手中的小药丸，正准备吃。 门口一个伶俐的声音阻止道，“他是被毒兽所伤，吃你那个药没有用。”白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边说边靠在门上玩弄着一根枯黄的狗尾巴草，“而且寻常金疮药也没用。” “毒兽？！”常小满又仔细看了看那伤口，血色带着一股褐色毒气，果然不是一般的伤，“我就说这伤口不正常。白椴，你说这些药都没用，那什么有用？” 雷聿修斜视着白椴，见她一头白色长发，白眉白睫金眼，立刻警惕起来，“小满，你身边怎么会有妖？” “我这次能从青峰岭回来，多亏了他引路。”常小满见雷聿修变了脸色，赶紧转移话题，“先别说这里，白椴，快说哪里有能治疗这伤的药？” “青峰岭毒兽所伤，如不及时医治，毒性蔓延，危及生命。只有白壁窟的幽灵菇才能解毒。”白椴扔了狗尾巴草，神色认真地说道，“不过那里毒物妖兽壁青峰岭还要多，想采幽灵菇可不容易。” 小满想也没想，“白壁窟在哪儿？快带我去！” 雷聿修抓住小满的手腕，像是怕她立刻就冲出去一般，“你都不知道是哪儿就要去。” “距这里骑马需要一日的行程，”白椴指着西方，“看他的伤势，我们最好立刻出发。” “好！我们这就去！”小满眼睛一亮，抓起短剑就要出房门。 雷聿修一把将她拉住，眼神凛冽地看着白椴，“小满，妖类善变，诡计多端，不可轻信。” 白椴翻了个白眼，“爱信不信。” 此时麦儿已经给雷聿修包扎好伤口，收拾好了旧绷带和药物，退到了房门一边。 “白椴，麦儿，你们先离开一下，我和他单独谈谈。”常小满深吸了一口气。 白椴冷笑一声，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麦儿端着药盘，退出房间，为他俩合上了房门。 常小满见二人离开，转身凝视着雷聿修的眼睛，“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受伤？” “找你的时候碰到了山里的毒兽，有些轻敌。” “刚才怎么没跟我说。” “不严重。” “这么深的伤口，你跟我说不严重，当我小孩子哄呢。” “看见你，什么伤都不疼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油嘴滑舌了？” “这是实话。” 常小满脸微微一热。 自细看他，眼底的青紫，身上的绷带，以及刚刚未曾注意的大小擦伤，这些都告诉常小满这几日她的失踪让他付出了多少精力。 “雷聿修，你的伤不治不行，我明天就和白椴去找那个幽灵菇。” “她是妖，不可信。” “他骗我能有什么好处。如果要吃了我，早在青峰岭上我们相遇时他就能吃我了，何必把我送回来。我答应你，对白椴我会提防着，但幽灵菇我也必须去找。” “我与你同去。” “你都受了这么大的伤，就藏在这里好好养着。我现在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去找个蘑菇难不倒我。”常小满拍着胸膛说道。 雷聿修抬起手拍了拍她的头，“从现在起，你必须和我在一起。” “那谁去给你找蘑菇。” “让沈烈去。” “不行！”常小满使劲摇晃脑袋，“沈烈和麦儿都没有灵力，而白壁窟到处是毒怪妖兽，他们俩应付不来的。” “那就你我同去。”雷聿修语气坚定，不容常小满反抗。 “可你的伤……” “就这么定了，明早出发。”雷聿修嘴角轻扬，眉眼间都是淡淡的笑意，他凑近常小满的脸颊，轻声耳语，“你紧张我，我很开心。” 常小满被他这个酥麻的声线撩晕了，脸顿时红成了苹果。 “我哪有紧张你，”她迅速躲开一尺的距离，“只不过是因为你跑到青峰岭救我才受的伤，所以我不能不管。” 雷聿修没有接话，只是轻笑着看着常小满。 “好啦，我都听你的，我去跟白椴说一声，明天一早出发去白壁窟。”常小满打开房门，一只脚迈了出去，想起什么又回头说道，“我顺便去厨房给你做点好吃的，你在这儿待着，哪里都不要去。” 第60章 白壁窟 第二日清早，常小满等人正要出发前往白壁窟。 顾云铮带人骑马赶到了竹韵雅苑。 这里毕竟是他的房产和人手，想要做什么瞒过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顾云铮看到雷聿修，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跟你们一起去。” 雷聿修冷冷地回绝道，“不必，此事与你无关。” “什么叫与我无关，毕竟我是你的你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自从雷氏被屠，你我就不再是朋友。”雷聿修牵着马向前几步，目光看向西方，“小满，走吧。” 常小满鼓着腮帮子，心里觉得顾云铮既然带了人手来帮忙，干嘛要拒人以千里之外。可雷聿修神色决绝，他心里打定的注意怕是难有回旋的余地。她看着顾云铮，抱歉道，“谢谢七皇子，您只要替我们保守秘密，不让人知道他的行踪就好。白壁窟凶险，我们自己去就可以。无论如何也不该让您和手下人一起涉险。” “我并非为了他才要跟你们去。”顾云铮抬高语调说道，“你在竹韵雅苑出了事，我责无旁贷，这次与你同去白壁窟，也是为了弥补之前的过失。” “可是……”常小满看着顾云铮真诚的表情，一时间有些犹豫。 雷聿修策马走到顾云铮和小满之间，“顾云铮，离她远点。” “……”顾云铮脸色沉了下来，“凭什么？” “你不配——”雷聿修一把牵起小满的马缰，转身带着小满就向前走去。 顾云铮双手紧紧握紧缰绳，紧跟其后，“雷聿修，本王要去哪儿，不是你能阻止的了的。” 雷聿修瞥了一眼顾云铮，然后伸手将小满从她的马上提溜到自己的马背上。 小满吓了一跳，“我自己能骑马。” “坐好了。”雷聿修的声音威严有力。 常小满瞥了瞥嘴，心想什么情况非得两人骑一匹马。 雷聿修斜睨着顾云铮，抬着下巴，鼻腔发出一声嘲笑的冷哼。 “出发。”雷聿修不再和顾云铮争执，而是对沈烈和麦儿下令。 他领头策马出发，沈烈和麦儿紧随其后。 白椴轻笑一声，也跟了上去。 顾云铮虽然生气，但还是带着人马也追了上去。 小黑化作黑乌在天上带路，一行人匆匆向白壁窟前行。 一日形成，黄昏时分，他们来到了白壁窟外山谷。 这里并没有常小满想象中恐怖，反而因山谷内有地热资源，整个山谷都仍旧郁郁葱葱，并不像谷外那般萧瑟。 偶尔有地热气孔冒着白气，周围有积聚的硫磺，凑近了，味道说不上来的难闻。 小满拿了几个鸡蛋放在竹篮里放入温泉中后，她走到雷聿修身边，“伤口疼吗？” “不疼。” “又骗我。” “没有。” 常小满想了想，从手心用灵力凝聚成一朵朱槿，贴着雷聿修的伤口位置贯入他的躯体，“这样能不能止疼？” 雷聿修摇了摇头，“没用。” “哎……一看我这灵力的颜色就知道没有什么疗愈能力，”常小满长叹一口气，“如果我的能力能治疗就好了。” 雷聿修见她一脸丧气，低下头附在她耳边，低语道，“你在，伤就不疼。你是最好的药。” 常小满真想敲他的脑壳。 可心中想着他的伤，又不自觉的心疼起来。 她匆匆跑到温泉边，等待温泉蛋出水。 雷聿修看她红着脸逃开，眼神里有了一丝笑意。 人生至暗，唯有她是一抹光明。 在不远处的树枝上，白椴坐在上面，低头看着常小满，目光若有所思。 她身体里被贯入巨大的灵力核心，以她现在的能力，那巨大灵力的十分之一都无法使用。 要想完好无损地得到那颗灵力核心，最好是她心甘情愿交付。 如果强行掠夺，不仅会遭到反噬，就算到手，这灵力也会折损。 一般的妖或许不愿麻烦，通常都是直接杀主夺灵。 可他白椴不是一般的妖。 他要就要完整的。 像他这样活了三千年的大妖，时间对他来说有的是。 白椴盯着雷聿修，心中有些忌惮。 一般人类不足为惧。 可他身上有神界武器。 神兵对妖类伤害会更加致命，就算是他白椴也不能小视。 白椴挠了挠头，整了整自己有些歪了的辫子，团身化作一只白貂，迅速爬下树来到常小满身边。 他用自己柔软的毛皮蹭过她的手背。 常小满有些吃惊，懵了一下才发现白貂就是白椴。 她抱起白椴，挠了挠他的头，“你变身之后真的好可爱！毛皮太柔软光滑了。你是不是肚子饿了？我的温泉蛋马上就好了，一会儿第一个给你吃。” 听到“第一个”三个字，白椴看向雷聿修，眼里全是得意。 可雷聿修瞥见他的目光，眼里却是一副不屑的样子。 白椴顿时没了好心情，瞪着雷聿修，往小满怀里钻了钻。 雷聿修毫不在意地转过头，看向天空。 白椴不知为何被雷聿修好不在乎地样子气到。 他跳下常小满的怀抱，一落地就幻化成男子的样子。 “咦？”小满一愣，“你怎么又变回男孩子的样子了。” “我是妖，自然是想变男变男，想变女变女喽……” 话还没说完，白椴觉得自己突然被拎了起来，紧接着一下子被甩到了一边。 他回过神来看向这边。 雷聿修此时已经拔出长枪，呵斥道：“竟然如此，留你不得！” 常小满一看赶紧按下雷聿修的枪，“别别别，他就是个小白貂，聿修你这是干什么？”她赶紧对白椴挤眼睛，“快变回女孩子啊！” 白椴看着玄麟灼日枪，吸了吸鼻子，一下子又变回了小萌妹子的样子。 委屈嘁嘁地看着常小满。 麦儿此时走了过来，反手一把长剑抵在白椴脑后，“变成女子，公子不杀你，我可以。我警告你，别想打我们家小姐的主意。” 白椴愤愤地咬了咬牙，自己三千年大妖，竟然被如此欺辱。若不是为了灵力核心，今天早就把你们吃得一根骨头都不剩。 他冷哼一声，化作小貂，一扭屁股就钻进了草丛里。 常小满拍拍额头，天下第一醋王加天下第一护主女仆，小白貂就算有想法跟她亲近，怕是也很难实现了。 第61章 幽灵菇 第二日清晨，常小满一行人来到了白壁窟门口。 这白壁窟形如其名，白色绝壁之上有一一人可过的空隙，周围荆棘丛生，藤蔓蔓延。 走在洞口立即就感觉到了阴风习习。 几人点上火把，准备进入。 常小满准备第一个进去，却被雷聿修拉回了身后，“别着急，跟在我后面。” 沈烈手执火把，用长剑劈开荆棘，首先进了洞窟，麦儿则紧随其后。 白椴幻化成一身劲装，小黑停在他的肩头。相比于其他人的小心翼翼，他的神情格外轻松。 看到白椴进入，雷聿修才伸出手紧紧拉住常小满，带着她缓缓走入洞窟。 顾云铮安排了几位侍卫在窟外等候，又带了三人跟在最后跟了进去。 洞窟入口狭窄，众人不得不侧身而过。 常小满的手在雷聿修的手中，能感到他手心的温热。 借助火光，看着橙黄色的光芒照出他的轮廓，常小满感到无论要面对什么，只要他这样领着，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他坚毅的轮廓让她心中充满安全感。 队伍最前面的沈烈的声音传来，“有下坡，大家小心。” 通道逐渐变得宽阔，沿着向下的通道走去，向远处看，可以看到幽幽点点的蓝色荧光。 白椴指了指那些岩壁上的荧光，“那就是幽灵菇。”紧接着他又指向荧光之下说道，“那些幽灵菇周围会有沉睡的妖兽，他们以幽灵菇的孢子为食。如果我们想要幽灵菇，定会和它们一战。” 沈烈拔出佩剑，麦儿抽出匕首。 雷聿修刚刚想抽出掌中长枪，却被小满按住了，“你有伤，我来。” 她眼神真挚，右手伸向身侧，轻挽腕花，掌心灵气凝聚出朱槿凶刀，刀刃上萦绕着红色灵光。 洞窟昏暗，凶刀明亮，在场所有人都被这灵气凝聚的刀刃吸引。 顾云铮目光若有所思，凝视着常小满的背影。 雷聿修看她如此英姿，竟没有阻挡她往前走。 常小满确如她自己所说——一番折磨后脱胎换骨。 凶刀的灵气光辉立刻吸引了岩壁下熟睡的妖兽。 那妖兽形似毒蝎，每一个约有三至五米长，头上数不清的眼睛睁开后一片血红。獠牙尖利，蝎钳坚硬如钢铁，毒刺更是带着弯钩倒刺。 常小满虽然姿态潇洒，但是看到近百知的妖兽，还是咽了咽口水，额头上渗出汗来。 “先来一波aoe！”她深吸一口气，催动灵气，无数红光从她身体涌出，化作无数朱槿花瓣，以极致的速度射向那些大蝎子。 蝎子们受到攻击，迅速被激怒。 所有蝎子都站了起来，举起大钳子，向小满一行人攻击过来。 白椴挠了挠头，“大姐，你也不至于把他们全都激怒了吧。” 常小满往后退了一步，“我这aoe挺厉害的，你们看死了好几个呢。” 沈烈和麦儿相视一眼，立刻跳入妖兽队伍内开始厮杀。 顾云铮也命令手下加入战斗。 常小满不甘示弱，一步跳入蝎子群里。她将融汇贯通的霜华真经与凶刀灵气结合，左砍右切，蝎子被很快肢解。 “白椴！”常小满喊道，“你别光看啊，帮帮忙，我快切不动了。”常小满边砍边对在一帮旁观的白椴喊道。 “你只让我帮忙带路，又没说要让我帮忙打架。” “帮人帮到底！”常小满砍掉面前两只大蝎子的钳子，又跳上它的别斩断它的毒刺。 白椴伸手将妖气化作一股长鞭，笑着加入了战斗。 常小满喘着气，“我这武功是会了，体力也太差了。” 她对自己吐着槽，完全没注意身后一直大蝎子对她举起了毒刺。 雷聿修手中长枪不知何时已经射穿空气，千钧一发之计将那只意图攻击常小满的大蝎子，一枪钉在了地上。 “战斗时不能分心！”雷聿修拔出长枪，站在蝎子背上，对常小满说道。 常小满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雷聿修仿若战神，帅地她直冒星星眼。 “你还有伤！”常小满立刻反应上来，对雷聿修喊道。 “无妨。” 雷聿修横过长枪，三下五除二就干掉了几只意图攻击的蝎子。 顾云铮也已拔出佩剑斩杀这些蝎子。 人心齐泰山移，近百只蝎子很快变成了蝎子块儿。 “没有我想的那么难嘛。”常小满笑了笑，脚底下踢着脚边蝎子的断肢。 她三步并作两步，轻松跳到崖上，伸手摘下一簇幽灵菇，笑盈盈地向雷聿修招手，“雷聿修，我摘到了。” 雷聿修看她得意的样子，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接着我点，我跳下来了。”常小满背对岩壁，准备起跳。 雷聿修在崖壁下伸开双手，准备接住她。 突然，小满觉得背后被狠狠撞击了一下，紧接着是背后满眼至全身的巨大疼痛。 她感到自己被生生提起，低头一看，一只巨蝎王的毒刺已经刺穿了她的胸口，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小满！”雷聿修大骇。 所有人都被这只boss级别的蝎王震慑地一动不敢动。 毒液蔓延，小满只觉得自己的视线越来越迷糊，脑子也开始眩晕起来。 雷聿修长枪灌入全部灵力，一跃而起。 直见长枪一瞬间插入巨蝎王头顶，贯穿入地。 沈烈和麦儿一起跳起来，两人合力将巨蝎的尾刺砍断。 小满立刻从空中下坠，被雷聿修一把接在怀里。 鲜血从她胸口涓涓不断涌出，蝎毒逐渐渗透入她的身体，全身上下的血管都被蝎毒染成紫黑色，血管如黑色的枯藤缠绕，整个样子触目惊心。 雷聿修抱着她，向白椴吼道，“怎么办？！” 白椴凝神皱眉，他也不知该如何救治常小满。 此时常小满手中还紧紧握着刚刚采下的幽灵菇，死死不松开手。 “这蘑菇能否解蝎毒？！”雷聿修吼道。 白椴摇摇头，“幽灵菇属土，可解你身上的青峰岭妖兽的水毒。可此毒蝎属性也是土，需木属性解药。” “哪儿有？！”此时的雷聿修如压抑着怒火地雄狮，随时都有撕碎白椴的冲动。 白椴摇摇头，“我不知道，你这样瞪着我也没有用。” 第62章 返程 正当雷聿修气急准备砍人的时候。 常小满全身的毒素竟然渐渐褪去了。 脸色好转，血管变回原来的颜色，甚至连胸口的血都已经止住了。 “咳咳——草！好疼！”常小满睁开眼睛，转着眼珠子看了看周围围的一群人，又看着雷聿修一脸紧张地抱着自己，不由得脸一红，“你怎么众目睽睽地抱我！” 雷聿修的神色一秒变暖，将常小满抱得更紧。 麦儿则迅速拿出绷带和纱布走了过来，“公子，我先给小姐处理伤口。” 小满抬起手，把幽灵菇放在雷聿修手中，又对着所有在场男士说道，“你们都转过头去。” 所有人都顺从地转过身。 白椴一瞬间变化成女子，“我也来帮忙！” 雷聿修一把拎起白椴，“滚！” 白椴撇着嘴，“我又不是男人。” “再说就扒了你的皮给她做手套！”雷聿修目光如刀。 麦儿帮小满解开衣襟，虽然伤口被血染一片，但却愈合地极快，此时已经凝结。 “小姐，你这伤的恢复速度竟如此惊人。” “或许是复魂丹的作用。”常小满解释道，“我之前吃过一粒，看来这药真是开挂神器，以后必须要省着点吃。” 顾云铮一听，心中大为不解，“尊无夫人的复魂丹？那可是九州疗伤圣药，失传已久，小满你是如何得到的？” “呃……”常小满觉得自己又不能说是她知道作者给万俟琳留下的开挂秘宝，“是楼台观纯阳真人给我的，呵呵。” “可是，尊无夫人修魔道，纯阳真人修仙道，纯阳真人怎么会有尊无夫人的药呢？”顾云铮大为不解。 常小满将衣衫穿好，又套上了麦儿脱下来的外衫，强行解释道，“或许纯阳真人和尊无夫人之间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呢？呵呵。” “哦……”在场所有人恍然大悟。 此时此刻，远在楼台观的纯阳真人打了个打喷嚏，“这是凡间谁在编排本仙人呢？” 小满站起身，完全不像刚刚重伤的伤员，她走到白椴身边，“白椴，这幽灵菇要怎么服用。” 白椴一扭头，不回答。 他还在为雷聿修刚才对他的态度生气。 常小满看他如此，赶紧好声好气劝他，“好了白椴，他就是那个脾气，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快告诉我这幽灵菇要怎么吃？” “生吞！”白椴双手抱臂在怀，语气态度十分生硬。 常小满一看那幽灵菇散发着蓝色荧光，又有点恶心，根上带着泥土，闻起来还臭臭的，“不可能吧？” “我们妖类吃植物都是生吞，怎么就不可能了？”白椴嘟着嘴，鼓圆了腮帮子。她此时是女子形态，又白又萌。 常小满看她生气的样子，真是一点办法没有。 雷聿修大步走了过来，一把夺过幽灵菇，想也没想就塞进嘴里。 “聿修！” “啊！你还真生吃啊！”白椴瞪大了眼睛，没想到雷聿修竟然面无表情地把整棵幽灵菇全部吞了下去，“我是开玩笑的。” 雷聿修咽下嘴里的幽灵菇，脸色铁青，转身对所有人说道，“此地不宜久留，走。”说罢，他伸手将常小满直接抱了起来。 “我的伤没事儿了，自己能走。”常小满挣扎着反抗。 “听话！”雷聿修完全不理睬她的抗议。 一行人原路返回，回到了白壁窟外。 “为什么那个蝎子毒对我没作用呢？”出了洞窟，小满疑惑地问道。 白椴琢磨了琢磨，“也许你自身的灵力属木，正好克制了巨蝎王的毒性。” “原来是这样。”常小满被雷聿修抱上马，她靠在雷聿修怀中，心中欣喜，笑着说道，“幸好是我受伤，不是你们。不然今天怕是要出人命了。” 雷聿修横眉沉声，“绝对不允许再有第二次！” “什么第二次？”常小满眨着眼问他。虽然伤口还是隐隐作痛，却比九曲笼和虫穴强多了。 “以后遇到危险，不许再往前冲！”雷聿修策马而行，却欺得不快。 小满受伤那一刹那，雷聿修除了惊惧还有自责。他怎么就信了常小满有了武功就能保护她自己？现在她虽无事，可也让雷聿修后怕无比。 “我可是为了你。”常小满嘟嘟嘴，不服气道。 “为了谁都不行，尤其是我！”雷聿修紧了紧缰绳，“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我绝不能失去你。” “没了我，你再找一个呗？”常小满嘴角带笑问道。 “再胡说！”雷聿修低下头瞪了她一眼。 “雷聿修，如果我真死了，你怎么办？” “我不许你死！” “我说万一我死了。” “那我会用尽所有办法让你复活。” “……”常小满陷入了沉默。 “怎么不说话？”雷聿修见她突然安静，不知她在想什么，不解的问了一句。 常小满叹了口气，“我保证以后乖乖的，绝对不再乱跑。” 雷聿修觉得这话耳熟，曾经也听她这么保证过。结果一会儿会儿就失踪了。 “小满，麦儿从今天开始跟着你。寸步不离！”雷聿修命令道。 “不行！麦儿还是跟着你比较好。”常小满可不想让麦儿天天监视她，立即回绝。 “没得商量。”雷聿修刀削般的容颜上是威严的表情。 常小满除了同意也没有其他选择。 一行人飞快地在林间奔驰。 常小满觉得困倦，靠在雷聿修胸前闭眼睡了过去。 许是回复伤口消耗了太多能量，她睡得很沉。 雷聿修像是护送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回到竹韵雅苑。 他抱着她回到房间，轻柔地将她放在床上。 他撩着她的额发，低头在她的眉心一吻。 千言万语都化在他的吻里。 常小满迷迷糊糊睡着，感觉有人给他掖好了被子。 等她再次睁眼，房间里空无一人。 “雷聿修？” 这时房间门被轻轻推开。 雷聿修端着粥走了进来。 “醒了就起来吃饭吧。” 常小满坐到雷聿修身边，看了看白白糯糯的粥，问道：“你亲手做的？” “不是。” “哦。” “快喝了吧，一会儿凉了。” “你的伤好点了吗？”小满拿起勺子喝着粥问道。 “嗯。” “那就好。”她嫣然一笑，觉得只要他伤能好，自己遭点罪也是值了。 第63章 雪 吃完粥，常小满指了指雷聿修的衣襟，“脱衣服，我看看。” 雷聿修一闪而过的诧异后嘴角挑起上升的弧度。他解开腰带，打开外衫。 常小满伸手轻扯他的里衣，小心地拆开绷带。 她的注意力全部在雷聿修的伤上，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红了的耳根和滑动的喉结。 “伤口已经结痂了，太好了。”常小满小心地把绷带重新帮他缠好，合上衣服。 “既然你检查完我的伤势，是不是该轮到我看看你的了？”雷聿修托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莹动的眸子。 常小满想了想，虽然有些尴尬，但是伤口实在锁骨之下，胸口之上，让他看看也没啥不好意思。毕竟自己低领低胸的衣服在原来的世界可不少，也没什么可害臊的。 她点了点头，立即开始解领子。 雷聿修脸一下子红了，赶紧按住了她的手，“你怎么真脱？” 常小满看他脸红的有趣，笑着说道，“明明是你要看我的伤，怎么还害羞了？” 雷聿修转过头，避开她的目光，“我让麦儿过来帮你换药。” 雷聿修起身推门出去，很快就叫来了麦儿。 麦儿很快走了进来，“小姐，我来帮您换药。” 常小满的伤回复速度惊人，一夜时间已经好了大半，除了隐约感到疼痛，最大的担心也就是胸口留下疤痕。 “这要是留疤了多难看啊……”常小满嘟囔着，一脸愁容。 麦儿细心地为她上药，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公子不会介意的。” “麦儿，你觉得雷聿修是真心喜欢我吗？你看我又不够漂亮，也没有什么才艺特长，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喜欢我呢？还是他只是觉得我也算是雷府的人，对我有责任罢了。” 麦儿的脸上表情很少，可听她这么一说，脸色却沉了沉，“小姐，公子的心意麦儿猜不出。但公子对小姐的好，麦儿却看得清清楚楚。” 常小满吸了一口气，上药时还是有些疼，“麦儿，我觉得我有点真心喜欢上他了，怎么办？” 麦儿帮她缠上绷带，穿上衣服，却没有接话。 “可我有些害怕自己真喜欢上他。”常小满歪着脑袋，看着麦儿，“你呢，你和沈烈进展的怎么样了？” 麦儿手底下明显停了一瞬，紧接着又继续低头收拾药瓶和换下的绷带。 “你对沈烈……” “小姐，药换好了，我退下了。”麦儿声音凉凉的，还是不带什么感情。 “麦儿，”常小满不死心叫住了她，“你是喜欢沈烈的，为什么要逃避我的问题。” 麦儿放下手中的药盘，低垂的睫毛轻轻抖动，“小姐，麦儿父母双亡，本是要被卖入丞相别院成为豢养家伎。是雷夫人从人贩子手中买了我，后又幸得您和公子所住前往缙云山庄学习。雷氏被诛，公子小姐落难，我与沈烈深受雷府大恩，恩情未报之前怎可谈及个人私情。” 常小满听她这样说而感到惭愧。 麦儿看小满低下了头，叹息一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小姐，麦儿知道，当年您送我去缙云山庄是看上了我的这张脸孔。麦儿心里清楚，我的这张脸可以为公子和小姐做更多的事，而那些事麦儿心甘情愿。可如果麦儿对任何人动了感情，在做那些事时必然会有所顾忌。麦儿不能对任何人动心，更不能坏了公子复仇的大事。” 常小满心头一惊。原来麦儿都明白。 以她的姿色，捕获男子的心手到擒来。她的美丽就是她最好的武器，也是雷聿修手中最毒的利刃。 “可小姐，您跟麦儿不同。公子需要您如一盏灯火，在他的心头照亮所有的阴霾。您是他对这人世间最后的善意。如果没了您，怕是九州倾覆，人间崩颓才能平息公子的愤怒。” 常小满并不怀疑雷聿修是那样的人。 他在她面前流露出的温柔和美好，也是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一丝丝爱意了。 可如果当这一丝丝爱意消失，或许就是他手刃于她，将她化作凶尸屠戮人间的时刻。 常小满陷入深思。 麦儿打开房门，本想离开，却停下了脚步，“小姐，快看，又下雪了。” 常小满走到门口。 天空中朵朵白雪飘落，犹如鹅毛扬飞，美不胜收。 此时院中，雷聿修在练枪。 一招一式，干练洒脱，在纷飞大雪中，如惊鸿游龙，一下子吸引了小满全部的注意力。 她刚刚来到这本书里时，就被他练枪的样子吸引着。 那时他还是雷府玩世不恭的大公子。 怎么短短一段时间，他就浑然带着一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气质，不苟言笑，隐忍静默。 缺失了他生命中至暗的两年，小满觉得心中有愧。 她看着雷聿修专心致志地练枪，心想自己终究变成了原书中他的未婚妻子，于情于理，就算是真的喜欢上他也无可厚非。 可真得要由得这份感情在心里生根发芽吗？还是在一切开始的时候就斩草除根？ 如若真的如飞蛾扑火，那样的结果她是否能承受的了。 常小满伸出双手去接雪，可每一篇雪花都像是故意躲避她的手掌一般落下。 到头来一片也没有接到。 她收回手，心头有点凉凉。 “下雪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常小满踢了一脚地上的积雪，转身回房间去了。 雷聿修停下手中的枪。 他看向小满回房间的背影。 麦儿走入院子，“公子，小姐的伤恢复得很好。” “她怎么不高兴了？”雷聿修低声问道。 “许是刚刚伸手接雪，却一片也没有接到的缘故。”麦儿解释道。 雷聿修收回枪，大步走出内院。 小满坐在屋子里，抱着个汤婆子，思考着心事。 门外有人敲门。 她不情不愿地将汤婆子放在一旁去开门。 打开门的一瞬间，凛冽的寒香扑鼻而来。 雷聿修扛着一株梅树站在她的房门前，样子认真而诚恳地说了两个字“送你。” 一瞬间，不知是雪是花，在她眼前落英缤纷。 第64章 塞州 大沛丞相府烧了三天三夜，最终变成断壁残垣一片焦土。 而别院豢养女子的丑闻让整个大沛一片哗然。 羡帝病重，命顾云铮处理此事。 包括皇后在内的喻氏氏族极力维护喻松节，整个事情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方式结束。 喻松节重修府苑，而豢养女子之事也不了了之。他本想继续追查屠府凶手，可自己的势力竟然查到凶手与顾云铮有关。 喻松节即便气恨，但碍于顾云铮帮他压下了别院之事，也不得不放弃追查。 即便如此，雷聿修还是决定离开竹韵雅苑。 “将麦儿留在京城？”常小满和雷聿修坐在房间里议事，旁边站着麦儿和沈烈。 “嗯。”雷聿修点头道，“麦儿身份知晓的人不多，可在京城留着获取情报。” “情报嘛~我去跟蜜儿说一声，让她暂时收留麦儿。芍药坊是北戎产业，麦儿在那里应该安全。” 雷聿修同意了小满的提议。 “那我们去哪里？”常小满问道。 “去塞州。” “塞州？那是哪里？为什么要去那儿？” “有消息称，喻松节在塞州有一片私矿，那里有喻氏一族勾结西狄匪盗，截获商队获利的证据。”沈烈在一旁向小满解释道，“喻松节豢养女子触犯法度被轻易放过，可见他在大沛朝中势力稳固。若想将喻氏整族剿灭，必须翻出他的所有罪证。” 常小满回忆起书中细节。 万俟琳和顾云深也曾前往塞州。 说不定此行会遇到这二人。 很快，雷聿修、常小满和沈烈乔装成大沛商队，从京城出发前往塞州。 常小满真心感谢万俟琳的三十二张人皮面具，有了它们，即便在大沛守卫的眼皮子的底下，也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过。 一路向西，经过几日跋涉，终于来到了塞州边境小镇——童关。 “公子，前面大雪封路，我们只能暂时住在童关，等待风雪过去。”沈烈在门外报告。 雷聿修先下了马车，转身牵着小满下了车。 马车外鹅毛大雪纷飞，路上的积雪有一尺后。他们行进到这里已经不易，再往前走几乎不可能了。 童关的小客栈里住的都是来往的旅人。 “主子，这里只剩两间房了，大的您和夫人住，小房间我住。”沈烈出了京城就自动入戏。 此时雷聿修和常小满装扮成夫妇，沈烈是家仆。 雷聿修默许了这样的分配。 常小满在他眼中看出了他很是乐意和她挤一间房。 沈烈将行礼搬上房间。 雷聿修则带着小满找了一个靠里的桌子坐下。 旅店老板熬了一锅油腻的肉汤，吆喝着说所有人都可以三文钱舀上一碗。 常小满给了老板钱，盛了两碗汤，又拿了几块馕饼，放在雷聿修和自己面前。 她尝了尝这肉汤，虽然没有什么滋味，却实实在在的驱赶走了身上的寒意。 正在这时，门外走来一对夫妇。 “店家，还有空房吗？” 老板看了一眼这对夫妇，立刻摇头道：“全满了。” “求求您行行好，这大雪封天，我女人马上要生了，能不能找个地方让我们凑合一晚。”那男人求着店主，眼神诚恳急切。 “不是我不给你找地儿，是我这真没有了。”店主依旧拒绝提供住宿。 那女子捂着肚子，一脸痛苦。 常小满走了过去，看了看那妇人，又看了看她男人，“你夫人即将临盆，不在家待产，这么大风雪这是从哪儿来，又要到哪儿去？” “我们从京城方向来，要去塞州投奔亲戚，哪成想会遇到此等大雪天。”男人认真地回答道，“姑娘我看你是好心人，能否帮帮我们？” 常小满看了一眼雷聿修，然后对男子说道，“我们也没办法帮你们，不过你从这里出门往西走，在镇子西门口处还有一家客栈。你们可以去那儿问问。” 那女子一听冷了脸色，啐了一声说道：“小姑娘，你可以不帮我们，可为何要说西门口还有一家客栈，这童观镇明明就这一家客栈。” “哦，可我明明听说这里新开了一家客栈啊。”小满信口瞎说道。 “哼！”那男子不再理会小满，又把目光投向其他人。 旅人中有一大胡子商人站了起来，对男子说道，“我订了两间房，一间我与家仆挤一挤，另一间就给你们吧。” 那男子带着妻子千恩万谢，收下了好心商人给的房门钥匙。 常小满回到雷聿修身边坐下，喝掉了碗里的汤。 “你也觉得不正常？”雷聿修问道。 “嗯，很不正常。他们看似第一次来到这里，却对这里很是熟悉。而且那个女人一进来就在四处看，像是在寻找什么目标。”小满伏在雷聿修耳边悄声说道。她的呼吸温润，吹红了雷聿修的耳畔。 雷聿修握了握她的手，“放心，有我在。” 吃完饭，常小满先回到房间。 雷聿修向沈烈嘱咐了两句就推门回来。 “你说是我多心了，还是那两夫妻真的有问题？”常小满坐在床边，晃着两条腿问道。 “我和你感觉一致，希望他们今晚安分守己。” “你说他们会干什么？” “不知道。”雷聿修将外披挂在衣架上，“走了一天，你快睡吧，别的不要多想。” “可是我有些担心又有点好奇，又累又不想睡。”常小满莞尔一笑。 雷聿修无奈地坐到她旁边，撩开她的刘海儿，“我看你还是不够累。” 常小满一把打开他的手，“你这话说得太有歧义了！”她脸红成了樱桃，翻身上床，拱着拱着挪进内侧。 雷聿修侧躺在她身边，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我怎么没感觉有歧义，是不是你想多了？” 常小满转过头和他四目相对，“是呀是呀，我想多了。那就算是我真的是因为不够累，你要怎么办？” 雷聿修将手臂撑在小满头的两侧，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你说为夫该怎么办？！” 就那一抹坏笑，撩得常小满心里小鹿乱撞。 好像很久没看到他这样玩世不恭的样子了。 “好啦好啦……”常小满也就是嘴上胆子大，实际却是个没经验的怂蛋，“快睡快睡，我现在已经感觉困了。” 雷聿修笑着躺在她身侧，单手掌风熄灭了蜡烛，然后闭上了眼睛。 常小满原本背过身去，可有些不舒服，转了个身。 和雷聿修面对面，借着微弱的光亮看到他的睡颜，觉得诱惑力太大，又翻身转了过去。 雷聿修突然伸出胳膊揽住了她，呼吸在她颈后，“再不睡，我就得采取点别的措施了。” “睡睡睡，立即就睡！”常小满赶紧闭上了眼睛。 很快她就进入了梦乡。 可夜里，她突然被轻微的响动扰醒。 睁开眼却发现雷聿修已经坐直身体看着窗外。 “雷聿修……” “嘘……”雷聿修让她噤声，“有异……” 第65章 鸳鸯大盗 常小满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跟在雷聿修身后。 雷聿修推开窗户，露出一条缝隙，可以直接看到门外走廊。 那对夫妻此时手拿兵器从屋子里出来，走到那位好心商人的屋门前，撬了门锁，静悄悄地推门而入。 雷聿修和常小满也静静跟了过去。 到了那商人门口，雷聿修一把踹开门，冲入后常小满凶刀立刻架在了那怀孕女子脖子上，而雷聿修则踢贵了男子的腿，长枪抵住他的脊背。 商人被巨大的响动惊喜，此时看到这情景立刻冷汗直流，“怎……怎么回事……” “自己说吧。”常小满收回凶刀，站在那夫妻二人面前，叉着腰盘问道。 那夫妻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女的低下头，男的又四下看看，老实交代：“我们是一对儿鸳鸯大盗，想着这里过往商人多，就想连夜行窃。” “鸳鸯大盗？”常小满觉得好笑，“你妻子怀孕是假的吧？” 男子点点头承认了。 商人总算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怒道：“我好心把房间给你们，你们竟然想偷我的东西，实在太可恶了！走，我要拉你们去见官！” 这时，店主也被扰醒，掌了灯匆匆赶来。 那店主看见夫妻二人，眯了眯眼怒道：“来人，快把这两人绑了关起来，待雪停了就送到衙门！” 这时，几名旅店小厮拿了绳子，三下五除二地把这夫妻二人绑了，押了出去。 “这窃贼就由小店看管送官，各位客官赶紧休息吧。” “好好好！这窃贼太可恶了！”商人怒气冲冲道。 小满见那大胡子商人气得眉毛都斜了，便提醒他，“快检查检查你的财务。” 商人一听立马反应过来，赶紧检查自己周身财务，“还好还好，什么都没丢。” “那就好，既然没事了，我们就回房了。” 商人看雷聿修和小满要走，赶紧拱手致谢：“谢谢二位大恩。” “不必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小满笑了笑就跟着雷聿修离开了商人的房间。 他们两人回到了自己房里，小满脱了外衫睡回自己的位置。 雷聿修却靠在床头沉默不语。 “怎么了？” “店家和那两夫妻是一伙儿的。”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 “店家来的太及时，还带着小厮和绳子，问也没问就把二人绑了起来。而那二人明明有武功却没有反抗。” “他们怕打不过我们。” “可正常人一般很难束手就擒，况且那时我们已经收了武器。以那两个人的武功打到小厮闯出去应该不是难事。” “也许他们害怕我们再出手呢？他们可打不过你。” 雷聿修轻笑了一下，摸了摸小满的刘海，给她详细说道：“首先，那两个人一进入这里，店家立刻就表现出不友好和拒绝，这是为了和他们撇清关系。而那个商人将他们留下，是商人自己的行为，如果出了什么事和店家无关。”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那店家和我一样看出那女子不是孕妇呢。” “那对夫妇今日若是得手，第二日商人追责，店家完全可以以是他非要留下二人的缘由将责任一推干净。” “若是不得手呢？” “就像刚才一样，那店家看似绑人，实则救人。应该是等我们走了，他就会将二人放了。” “真是可恶。”小满看雷聿修凝眉沉色，安慰他道，“罢了，这种偏远地区，世道乱也是可以想到的。咱们也管不了那么多，早点睡吧。” “天下如此之乱，朝廷之人却只顾弄权！”雷聿修咬着牙说道。 雷氏世代尽忠，却被诛九族，喻松节这样的蛀虫却好好活着当他的丞相。 这种恨在雷聿修胸口压抑地生疼。 常小满坐起身，跪坐在雷聿修的身侧。 她抬起手抚平他的眉头，又伸出双手搂着雷聿修的脖子，把下巴放在他的肩上，“聿修，我曾经听说过一句话，印象颇为深刻。它说，个体生命不同，但这世界善恶总量不变，每个人从出生就各自扮演各自的角色，有人是恶，有人是善……” 雷聿修将她抱入自己怀里，捏着她的下巴，“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你是你，永远是你，别被世间善恶所影响。”常小满说的真挚。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雷聿修俊朗非凡的面容，心中却泛起了酸涩。 眼前的男子皱眉好看，笑起来也好看。 他与她心意相通，和他在一起，小满有着说不出的舒服。 或许他再多一点喜欢上自己，说不定就不忍心杀她了。 或许自己再多喜欢雷聿修一点，他杀她时，她也能少一些怨怼。 雷聿修松开她的下巴，低下头轻吻她的额头，“你怎么能说出如此好听的话后，又露出这样楚楚可怜的表情，让我忍不住心动。” “你说什么？”小满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雷聿修嘴角轻笑，眼波流转，“我说，你让我心动不已。”说罢，他低下头吻住常小满的双唇，如同吸吮一颗蜜糖，缓缓品尝她唇间的甜蜜。 “唔——”常小满没反应上来，短短的一个吻就结束了。 她双手掩口，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雷聿修，“你——” 雷聿修坏笑道，“怎么，为夫亲亲还不能了？” 常小满这才回过神来，雷聿修刚刚吻了她。 “你怎么没经过我同意就亲我。” “亲已经亲了，那能怎么办？”雷聿修敲了敲她的脑门，一脸你奈我何的表情。 常小满见他毫无歉意的样子，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抓起他的领子狠狠地亲上他薄薄的双唇，并在心里数数数到二十才松开。 “好啦，你亲我我也亲你，扯平啦。”常小满脸红得发烫，转身蒙上被子，在被窝里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雷聿修完全没想到小满这招反客为主。他指尖轻触自己的嘴唇，上面还带着她唇纸嫣红的香气。 他只觉得心头被暖风拂过，扰乱了胸口一池平静的湖水，在心间波光粼粼。 第66章 妖兽市场 第二日，日上三竿，外面天空放晴，万里无云。 积雪开始消融，金色的阳光照耀在茫茫雪原之上，偶有几棵枯树迎风而立，美不胜收。 那位商人一早便向雷聿修打着招呼，请他们三人吃了早餐，感谢他们前一夜仗义相救。 “我叫海都尔，但是人们都叫我老胡子。我的家在塞州城，你们和我一起走，到了塞州就住在我家吧。”海都尔热情地邀请着，口中说着塞州美食，大漠风光，要带他们好好游玩一番。 小满偷偷看雷聿修的表情，她以为雷聿修不会同意，毕竟他们到塞州不是来玩的。 可她没想到的是，雷聿修竟然欣然接受了海都尔的邀请。 两拨人收拾妥当，坐上马车，前往塞州城。 塞州是比童关大的多的城市。 海都尔留下他家的地址就先行一步去准备客房。 雷聿修和沈烈则陪着小满一路逛了起来。 塞州城里面除了大沛人士外，还有西狄以及西狄以西的各个国家的旅行者和商人。偶尔还可以看到带鬼面的北戎人。 刚开始小满还是会被鬼面人吓了一跳，可后来发现这真的是北戎人的习惯后，也渐渐不再害怕那些鬼面。 塞州城街道两旁的商人货摊上，琳琅满目的首饰制作新颖别出心裁，各种衣裙也是剪裁别致样式繁复。 可常小满对这些少数民族服饰没什么兴趣，到是对塞州烤肉馕饼赞不绝口。 她手里抱着奶茶壶，肩上背着馕饼袋子，腰上还挂着一小包牛肉干，欢天喜地走着。 雷聿修看她屁颠屁颠买吃的的样子，不禁也跟着她心情好了起来。 这时，人群开始骚动，人们纷纷开始往一处广场聚集。 常小满抓住一个路人问什么情况。 原来，塞州十日一次的妖兽市场今日开放。 人们都是去看新奇的妖兽拍卖的。 常小满一听就来了兴致。 “聿修，我想去看看。” 雷聿修刚刚点头，常小满就把一身的吃的扔个沈烈，拉着雷聿修的胳膊随着人流走去。 妖兽市场上，大大小小的笼子被盖着砂灰色的布。 胖乎乎油腻腻的西狄商人大声吆喝着。 “我能买一只妖兽吗？”常小满问着雷聿修。 “我们有事在身，太大的麻烦。” “不不不，我只要一个小的。” “你若喜欢妖兽，何不直接把京城里那只白貂绑了？” “白椴，可不行，它已经化形成人，养不熟了。他一听咱们要来塞州，一溜烟就不见了。我还是买一只小妖兽，从小养比较好。”小满想起那个不讲义气的白椴就来气。 此时拍卖已经开始。 豺狼虎豹类的常小满都没有任何兴趣。她不仅不看笼子里的那些妖兽，还拼命在人群里四处张望。 “你在找什么？”雷聿修问道。 “找人？” “找什么人？” “我想得不一定准，他们不一定会来。”常小满嘟囔着，把注意力转回到拍卖台上。 又拍出了好几只妖兽。 常小满有些不耐烦了，“算了，我想要的估计没有。” 她拉着雷聿修准备离开拍卖现场。 突然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在人群中想起：“这只我要了！” 常小满大喜，赶紧去看声音的来源。 没错，就是万俟琳。 即便她带着面纱，小满也能一眼看出她来。 而她身边不是别人，正是九皇子顾云深。 雷聿修也立刻发现了这两人。 他意外于他们二人此时出现在此，更奇怪好像常小满知道这两人会出现一般。 常小满想也没想就举高双手，“这只我也要！” 这么一喊，万俟琳一眼就看到了常小满。她眼皮跳了跳，既惊讶又气怒。怎么哪里都能碰到常小满，仿佛她天生就要和她抢夺一切。 顾云深也发现了小满和雷聿修。 他严重惊喜一闪而过，立刻又化作防备。 雷聿修与他隔着人群四目相对，杀机尽显。 台上正在拍卖的妖兽是一只小小的圆滚滚的飞行兽，头上的触角断了一个，脸上也有些伤痕，底价才一两银子。 原书中，万俟琳看它可怜买了它。也就花了一两银子就买到了。 常小满对着拍卖老板喊到，“我出五十两，买它。” 万俟琳咬着嘴唇，她根本出不起这些银子。 常小满心里乐翻了天，堂堂女主没银子，丢死人了。 没想到顾云深突然提高声音，“一百两，买它。” 常小满立马撅起来嘴，虽然知道万俟琳没有钱，可她忘了她身后可是有金主顾云深的。 她一道冷光看向顾云深，高喊道：“两百两！” 顾云深笑笑，“五百两。” “你！”常小满腮帮子都气鼓了。 拍卖老板这时笑得嘴都咧到耳后根了，“五百两，这位夫人还要加价吗？” 常小满攥了攥拳头，“八百两！” 雷聿修倒是云淡风轻。 沈烈却一头汗。他可知道雷府被抄没后，公子手中银两着实不多了，这八百两，公子他绝对出不起啊。 顾云深看了一眼双手叉腰的常小满，开口道：“一千五百两！” 人群中哗然一片。 万俟琳眼神里全是欣喜和感动，让常小满看得气愤不已。 她腮帮子都要气得爆炸，原书中明明只值一两银子的小妖兽，怎么到她买就成了一千五百两！ 可是，这小妖兽可是未长成的竼虚兽，待它成年可孕育竼虚果，可解百毒。这也是作者给万俟琳的开挂宝贝，今日她势在必得。 可是，一千五百两，这也大大超过了她的预算。 正当常小满思考着要不要放弃时。 雷聿修一步跳上拍卖台，给老板亮出一块玉佩。 沈烈到此一口冷气，公子自小佩戴的腰佩，价值千金。 那拍卖行老板一看，两只眼都冒出金光。 顾云深苦笑一声，“雷公子为了博美人一笑真是不惜掷千金。罢了，这妖兽就让给你吧。” 常小满愣在原地，看着雷聿修将玉佩放在拍卖行老板手中，提起竼虚兽的笼子回到常小满身边，“你的了。” 小满接过竼虚兽，心中不仅是喜悦，还有更多她一时也总结不出的金色情绪涌出眼眶，化作一个甜美的笑容。 她想，被人宠的最高境界怕就是如此了。 “谢谢你，雷聿修。”常小满扑在雷聿修怀里，要不是人多，她真想亲他一口。 雷聿修摸摸她的头，“你想要的都给你。” 第67章 塞州黑市 海都尔是塞州最富有的商人之一，他的大宅富丽堂皇，花园种满了各色的玫瑰蔷薇，即便是大雪寒冬，千万花朵却凌雪而开，让常小满赞叹不已。 小满和雷聿修被安排在一个独立的小院子，院子有独立通往外界的门，起居十分方便。 常小满将竼虚兽放出笼子，让她自由自在地活动。 还将哈密瓜切成小块儿喂给她吃。 “这是什么妖兽？” “竼虚兽，她成年后就会孕育竼虚果。这等好宝贝绝对不能让万俟琳抢走了。”常小满双手握紧雷聿修的手，笑吟吟地，“我知道那个玉佩很值钱，对你也很重要。谢谢你雷聿修，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 “记得我对你好就行。” “你为什么对我好？”常小满眨着眼睛问着雷聿修。 这个问题她想问很久，今日决定问出口。 她期待着雷聿修的答案。 又怕他说出口的不是她想要的。 看着常小满炯炯等待答案的双眸，雷聿修耳根有些红了，“因为喜欢。” “那你喜欢我什么？”小满追问道。 雷聿修刮了刮她的鼻梁，“不知道。” 常小满鼓起了腮帮子，扭坐到一边看着屋外花园不理他。 “那你呢？”雷聿修逗弄着竼虚兽，修长的指尖搔弄这她毛茸茸的圆脑袋。 “什么我呢？”常小满反问。 “你也从未对我说过你的心意。”雷聿修拿起一块儿哈密瓜放在竼虚兽手上。 常小满一愣，瞪了一眼雷聿修，“大哥，我都跟你一起住了，一起睡了，亲也亲了，怎么就未对你表明过心意呢？” 雷聿修伸出双手把她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可我想听你亲口说。” 常小满推开他那迷惑人心的脸，从他怀里跳出来，“我才不说。” 她跑到花园里去看玫瑰，把雷聿修一个人留在屋里。 沈烈匆匆来到雷聿修面前，拱手报告：“公子，喻氏的私矿地点已经查到了。” “今夜你我前去探查。” “夫人不去吗？”沈烈问道。 雷聿修看着花园里的小满，叹了口气，“真想把她缩小了放在口袋里带上。” “……”沈烈完全不知道如何答话。 雷聿修笑笑，“罢了，别让她去了。海都尔家里侍卫也多，应该能保护她的安全。” 夜里，雷聿修和沈烈去探查喻氏私矿。 常小满被留在海都尔的宅院。 她一人闲着无聊，想起海都尔说塞州城内的夜市十分有趣，便换了一身西狄服饰，遛出宅院小门，一路打听着地址往夜市走去。 夜市上烤肉的味道老远就可以闻得到。整整一条街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酒馆里艳丽的舞姬跳着回旋的舞蹈，喝酒的人们在周围助兴。 常小满本想买上一碗甜胚子喝喝，却看到早晨那妖兽市场老板鬼鬼祟祟地绕过人群，往一个小道走去。 她一时好奇，便跟了去。 一是想看看那老板鬼鬼祟祟做什么。 二是想把雷聿修的玉佩买回来。 跟着老板左拐右拐来到一个小巷子。 里面黑漆漆的。 常小满心中犹豫了一下下就跟了进去。 这里应该就是塞州的黑市。 到了黑市，毒药、禁止贩卖的妖兽和人类、奇珍异宝随处可见。 常小满尾随着妖兽市场老板来到一处杂货铺。 那老板一进门熟门熟路地和杂货铺掌柜聊起了天。 只见妖兽老板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正是雷聿修的那一块。 常小满一下子来了精神，竖起耳朵听。 “老伙计，帮我看看这玉。” 掌柜的拿过雷聿修的玉佩看了看，又带上独片眼镜看了看，然后又摘下反复端详。 妖兽老板眨巴着眼睛，“怎么样？” “好玉，真是好玉。” “你说我要是把这块玉献给公主，如何？” “虽说公主说了，谁要是能送她一块称心如意的玉佩，她就嫁给谁。可天知道她称心如意的玉佩到底是啥样。这玉是好玉，可是不是公主想要的，老夫就不打包票了。” 公主，什么公主？常小满耳朵伸得更长了。 那妖兽老板笑嘻嘻地说道，“快给我拿个最好的盒子，把这玉装上。明日我就前往西狄，将它进献给美丽的天山公主。” 掌柜的在自己的杂货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雕刻着凤羽的紫檀木盒子，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放了进去。 常小满从未在原书中听过天山公主这个名号，觉得更好奇了。 怎么会有女孩子要凭借一枚玉佩嫁人呢？ 看那妖兽市场老板如此珍视这玉佩，小满想找他买回玉佩的心算是死了。心想只能等有机会再找一块好玉送给雷聿修作为补偿。 妖兽老板付了钱离开，常小满在这杂货铺里看了一圈。 掌柜的送走妖兽市场老板，殷勤地向小满走来：“这位姑娘眼生得很，想必不是我们塞州人士。我看你挑了半天，是否有看上眼的东西。既然你是新客，我给你打个八折。” 常小满歪着脑袋想了想，“老板你这里有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吗？” “新奇好玩？”掌柜的捋捋胡子，“要和你郎君一起玩的那种？” 常小满脸唰地红了，“不是不是！” 话说这西方民风开放，倒也不至于这么直接吧。她转念一想，一个姑娘跑到黑市买东西，要买什么新奇好玩的也确实过分了点。 “我是想说有没有什么特色商品。”小满重新解释道。 老板看了看常小满，转身从杂货堆里翻了翻，拿出一个方木头盒，放到小满面前。 “这是什么？”小满问道。 “鬼的哭声。” “什么？鬼的哭声？” “打开听听。” 常小满眼中闪烁着好奇的金光，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是一颗紫色的琉璃珠，琉璃珠里有一条蓝绿色的亡魂。 亡魂挣扎想要逃出琉璃珠却不得。 仔细去听，亡魂嘤嘤哭泣，如怨如诉，阴冷悲凉。 “时间竟然还有如此东西！”常小满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呵呵。” “这是什么人的亡魂。” “这老夫就不知道了。捉鬼师将这东西放在我这里寄卖，也没有多说。而这种东西本就是卖个新奇罢了。” “掌柜的，如果这琉璃珠碎了，那这亡魂会怎样？” 第68章 玉佩 “若无人引渡，那这亡魂便成了孤魂野鬼。” “多少钱？” “鬼魂不值钱，琉璃珠和盒子收你一两银子吧。” “这么便宜？好赖也是一条人的魂魄。” “姑娘，现在这世道，一条人命才能值多少钱呢？何况只是一个鬼魂。” 常小满想想也是，将那嘤嘤哭泣的鬼魂琉璃珠放回盒子，装进了口袋，顺便给了老板一两碎银子。 趁着雷聿修没有回来，常小满回到房间，赶紧脱了衣服上了床。 第二天天刚亮，雷聿修和沈烈就回来了。 看她安安稳稳在床上熟睡，雷聿修一晚上的担心总算是放下了。 喻氏私矿已经被找到。 而且他们还有更大的收获。 私矿内有西狄人出没，雷聿修怀疑喻氏和西狄之间有什么勾结。 待小满起床，雷聿修通知她，他们将继续向西出发，前往西狄，看看喻氏到底和西狄的什么人勾结，又计划着什么事。 他们告别了海都尔，雇了一辆马车，继续向西方出发。 通过关卡，来到西狄都城——翡翠城，这里的建筑风光让常小满想到了楼兰。石墙圆顶，胡杨遍布。偶有溪水流过，这个时节竟然未凝结成冰。 三人刚刚抵达客栈，东西都还没放好，一群士兵就将整个客栈围了起来。 领头的侍卫首领带着几个人冲到他们三人的房间，不由分说地堵住了所有出口。 雷聿修将小满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这些西狄士兵。 沈烈大喝，“你们干什么？！” 这时，一阵浓郁地玫瑰花香从门外传来，一名身着华贵的深紫色绒袄长裙的西狄女子，手中握着雷聿修的玉佩，大步走入了他们的房间。 看到女子的一瞬间，常小满快要被她身上的玫瑰香气熏晕过去。 可定睛一看，用“妖艳”二字都不足以形容这名女子的气质长相。 她拎起玉佩，盯着雷聿修，开门见山地问道：“这可是你的玉佩？” 雷聿修目光一扫而过，“是。” “来人！把他带走！”女子喜笑颜开，立刻高声下令。 沈烈立刻拔出剑来挡在雷聿修身前。 常小满也跟着挡在雷聿修面前，“喂！带人走总得有个理由。” “理由？”女子哈哈大笑起来，“我们的天山公主曾昭告天下，拥有她钟意玉佩的男人即可成为她的驸马。而今，公主见到了这块玉佩就是命定的那一块，所以这位玉佩的主人就要成为我们公主的驸马了。” “什么？！！！”常小满愣住，“不是谁进献玉佩驸马是谁吗？” 女子大笑起来，“怎么可能，那个进献的人那么猥琐，怎么可能永远这块命定玉佩。在公主的严刑逼供下，他已经交代玉佩是一位公子的。” 那女子走到雷聿修面前，毕恭毕敬道，“驸马爷，恭喜了。我们公主正在宫里等着您呢。” “等等！不行！”常小满伸开双手拦住，“凭什么你们说让他当驸马，他就得跟着去！” “呦，小姑娘。看来这位公子是你的郎君喽？” “还……还不是。” “那你有什么资格拦着？能成为西狄天山公主的驸马那是何等的荣耀，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福分。你可千万别拦着这位公子飞黄腾达之路啊。” 常小满急得跳脚，这玩笑可开大了。她可从没听说过雷聿修和什么西狄公主有什么牵扯。 她回头看向雷聿修，却见他什么都不说，眼底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 “聿修？你在想什么？” 雷聿修握握她的手，抬头对女子说道，“我跟你们走。” “什么？！”常小满惊讶地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雷聿修，你真要去当什么天山公主的驸马？！” “放心。”雷聿修给了常小满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绕开她直接跟着那个妖艳的女子走了。 他临出门看了沈烈一眼。 沈烈会心领命。 常小满一脸懵逼，呆立在原地。 等着西狄士兵们全部撤离，常小满才回过神来。 “沈烈？什么情况？”常小满问道。 沈烈拱手向她回道：“公子有计划，夫人不用担心。” “你们到底有什么计划？为什么不跟我说？”常小满又气又恼，叉着腰质问着沈烈。 “夫人莫急。” “还莫急？！他都要去当人家驸马了，还让我莫急？！” “……”沈烈没有回答。 “拿腰佩买妖兽这事儿是不是你们计划好的？你们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那妖兽市场老板在找玉佩献给公主？你们到底还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 沈烈低头，拒绝回答常小满的问题，只是说：“公子命令属下向夫人保密。请夫人不用担心，稍安勿躁。” 常小满知道沈烈一心护主的脾气。 想要让他违抗雷聿修的命令是根本不可能的。 常小满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双手抱臂在怀，生起了一肚子的闷气。 而另一边—— 雷聿修跟着妖艳的女人——也就是公主的管事大宫女月娘，一起进入了西狄王宫。 公主的宫殿，白砖为墙，翠琉璃为顶。 室外虽是寒冬，室内却绿意盎然，百花齐放。 一处向阳的温室内，金色华服的少女正襟危坐，等待着雷聿修的到来。 “参见公主。”月娘躬身向公主行礼。 而公主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雷聿修所吸引，她站起身，小跑着到雷聿修面前，眼中氤氲着水汽，像一只脸红的小鹿，娇滴滴地喊了一句：“将军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多年前，天山公主容黎还只是个三四岁的小姑娘，那时随母妃前往大沛，路遇刺客，正巧被途径当地的雷将军父子所救。 小公主容黎并不记得恩公名讳。 却记得雷聿修当时所带的玉佩。 此时小公主已经年满十四，想找到自己心慕多年的将军哥哥，便宣告天下寻求此玉。 西狄摄政王容责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多加过问。 谁也不认为她真能找到这枚玉佩。 可今日，小公主多年祈祷终于实现，她的将军哥哥此时正英姿挺拔地站在她面前。 他如她日夜想象的那般俊朗非凡，是她此生非嫁不可的男人。 雷聿修低下头，看着她娇羞的样子，嘴角轻笑，“好久不见，小容黎。” 第69章 客人 常小满整整一天情绪都很暴躁。 仿佛吞下了一只猫，抓挠着她的五脏六腑。 天山公主容黎当日就昭告天下，她的驸马人选已经确定，不是别人正是雷聿修。 常小满踢翻了挡道的小木凳，将吃剩的茶水泼了一院子，又将所有脏衣服都扔了出去。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蠢，怎么就轻易信了雷聿修的鬼话。 常小满坐在屋里生着闷气。 或许雷聿修口中的喜欢和她认为的喜欢不同。 她认为的喜欢一定不会是随便什么公主让他去当驸马，他就会去的。 正当常小满生气的时候，门外竟然有人拜访。 常小满走出门一看，觉得十分惊喜，“勒铎？你怎么会来？” 依旧是干干净净一身白色袄装的勒铎，脸上带着愉悦的表情，“容责说你人在这儿，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真的到西狄来了。” “你不是在大沛吗？怎么会回来？” 勒铎尴尬地笑笑，“容责说当初把我送到大沛是想让我感受一下没他保护的感觉……却没想到在大沛遇到了危险，所以他就又逼着我回来。” “哦~”常小满斜着眼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勒铎脸红了红，低下头搓了搓手。 “外面冷，快进屋里来，我让小二去给你泡壶热茶。”小满带着勒铎走入客栈的小花厅，里面烧着炭火格外暖和。 两人刚坐下，小二就端上了热茶和小吃。 “容责没有陪你来吗？”小满看了看门口，除了几名守卫，并没有看到容责的影子。 勒铎微微笑了笑，“他一回到西狄就忙政务去了。” “我以为他会把你天天紧紧带在身边。” “其实……我现在虽然被他贬为庶人，可这翡翠城里认识我的人颇多。我若天天跟着他，必然有很多闲言碎语……” “你们的关系没有公开吗？就算容责要立你为王妃，我猜整个西狄也没人真的敢有异议。” “怎么会没有异议呢，”勒铎轻叹，“立男人为妃这种事从未有过，朝廷大权虽掌握在容责手中，可毕竟也要靠朝臣支持。虽然容责曾跟我提过立妃之事，可是我想想那些顽固的老臣，便拒绝了。” “其实，容责把你贬为庶人，也是因为不想让你被皇子的身份束缚，好好跟他在一起吧？” “嗯，说白了他是一个任性妄为的人。” “你们一路走过来也不容易。”小满羡慕地星星眼闪着金色的光。 勒铎苦笑了一声，“别说我了，说说你。我听说容责的小妹容黎竟然要让雷公子当驸马？” 常小满一想起这个事儿就来气，整个人变成了一只河豚。 勒铎看她一下子变得气鼓鼓，赶紧问道，“容黎自幼就一直心高气傲，任何亲事都不答应。非要找一个有一块玉的人。我们刚开始都以为这是她推掉所有亲事的借口，却没想到她要找的人竟然是雷公子。” “容责就这么纵容他妹妹吗？这事儿容责同意了？” “容责对容黎基本属于不管不干涉的态度。”勒铎解释道，“她是容责最小的妹妹，容责和太妃娘娘都极为宠她。我想如果容黎态度坚决，容责是不会反对的。不过，我确实没想到，雷公子竟然同意了这门亲事。” “对啊！”常小满捏着自己的衣摆，恨得快要把布揉碎了。 “小满，你不准备把人抢回来吗？” “啊？”常小满被勒铎这么一问，有些诧异。 “你不会就这么任由雷公子去当容黎的驸马吧？” “他愿意去，就让他去。打不了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了呗。” “你真甘心如此？”勒铎弯弯的眼睛带着笑意道，“还是你心里根本没有雷公子，任由他娶什么公主也好美人也好，你完全不在意？” “我……”常小满努了努嘴，“他既然去了别的女子那里，便是不看重我了。若是他不看重我了，我争啊抢啊又有何意义？” “可小满你反过来想，如果这个男人去了别的女人那里，你都一脸大度无所谓。那么男人自然会认为你对他也并没有那么上心，或许也并不喜欢。”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真的喜欢上了雷聿修，就应该吃醋抢人回来。” “难道不是这样吗？” “如果容责要娶别的女子，你会怎么样？” 勒铎想了想，“估计会天天哭给他看吧。” “哭不管用呢？” “那就笑，然后对他好，让他知道我的好。” “你怎么这么没骨气？” “一但真的喜欢了，脸皮都可以不要，还管什么骨气？”勒铎白净的脸上微微发红，格外可爱好看。 “我再想想……” “别想了，你也别住在这客栈里了。跟我入宫如何？”勒铎拉起小满的手。 “可是……雷聿修让我好好待着。” “待在这里等他大婚吗？”勒铎径直拉起小满的手，“走，跟我入宫，把你的夫君抢回来。” 没等小满反应上来，她已经坐上了前往西狄王宫的马车。 很快，她便来到了勒铎所住的长鸢宫。 勒铎将她安排在长鸢宫内一个小宫殿，所有用品都是最好的。新制的床褥，整柜的华丽服饰，仿佛一切都是为她置办的。 勒铎还以贵客的礼仪准备了晚宴。 丰盛的西狄美食摆了一桌子，看得常小满眼花缭乱。 勒铎还未小满请来了西狄最好的西狄台戏班子现场演出。演出的剧目也是新排练的，在长鸢宫算是整个九州首演。 “怎么样小满？这场戏是我亲自写的，你觉得怎么样？” “嗯嗯，这个爱情故事缠绵悱恻，精彩绝伦。” 听常小满这一声称赞，勒铎整个人都开心起来。 晚宴撤下，换上新鲜的水果。 侍女又送来了鲜酿的美酒。 夜色高垂，月明星稀，美酒鲜果，宾主皆欢。 常小满抿了一口酒，长长吸了一口气，“勒铎，你陪了我一天，又这么盛情的款待我。为我准备了这么多，真是太感谢了。” “不用谢我，你是我的朋友，这是应该的。” “那么说罢，你为何要让我来此？”小满眼神变得锐利，声音也冷了冷，“你和容责是要软禁我吗？” 第70章 巧遇 勒铎被她这么一问，脸上有些尴尬，“被你看出来了。” 常小满看他竟有些不好意思，语气中并没有责怪，“白日里你跟我说了那么多，其实就是想让我心甘情愿和你入宫。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估计你今天是不会让我回去了。” 勒铎低下头搓着手，“嗯，对不起小满。可是容责说他有事跟雷公子谈。如果你在这里，他们的谈话会进行的更加顺利一些。” “他们要谈什么？”小满好奇地问道。 勒铎想了想，“西狄希望雷公子入籍西狄。容责说如果雷公子愿意为西狄效力，将封他为戎马大将军。” “还把公主许配给他。” “嗯……不仅如此，”勒铎挥手让所有人都下去，然后道，“容责没有子嗣，只有容黎这么一个胞妹。容责希望能将西狄大权交给容黎的孩子……” 常小满一愣，这简直是天大的诱惑。 不仅当上了驸马，儿子还有可能继承西狄的王权，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儿。 “天上不会掉馅饼，你们让雷聿修为西狄效力，就是想让他替你们去打仗，去送死。”小满撇撇嘴，“说罢，西狄想要攻打谁？” “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勒铎恬然一笑，“北戎。” “据我所知，你们和北戎这几年一直相对比较和平。而且你们两国之间有天山长岭阻隔，他们也骚扰不到你们。” “并非如此，北戎野心颇深，北戎可汗硕风疆一心扩大领土统一九州。他的势力已经渐渐渗透西狄。西狄不可不防。” “勒铎，你应该知道我是硕风疆的女儿，跟我说这个是不是不合适？” “这并没有什么不可说，更不是什么秘密。而且你从小在大沛长大，近期才知自己的身世，我想即便说起这些也不会真的影响到你。” “你说的也有道理。” “小满，大沛现在什么都给不了你们。他们顾氏已经舍弃了雷氏，是雷公子的仇人。而容责答应，只要雷公子愿意留在西狄，你们可以拥有你们想要的一切。” 勒铎给她斟满酒，又继续耐心地说道：“而且我们知道，你们来到西狄是为了调查喻氏在塞州的私矿，以及查找他与西狄合作背叛大沛从商路关卡上贪污的证据。这些证据你们不必费心搜罗，容责这边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 常小满现在才明白，为何容责会如此喜欢勒铎。 不仅仅因为他的绝色美貌。 也不是因为他是这西狄国上下台戏唱得最好的名角儿。 而是因为在他那张看似单纯美好的面容下，是一颗充满智慧的灵魂。 他不是容责的宠妃爱妻，而是他的左膀右臂。 “勒铎，如果雷聿修那边不答应容责，你会把我怎么样呢？”小满转移了话题，冷不丁地提问道。 勒铎漂亮的面容露出一丝轻笑，“你在这里，他会同意的。” “万一你们失算，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在乎我呢？” 勒铎笑而不答，只是举起酒杯，姿态优美地品了一口。 “勒铎，我要是能像你一样多好，为自己爱的人出谋划策，帮他稳固江山。” 常小满心中羡慕不已。 勒铎莞尔一笑，“雷公子缺少一个机会，西狄正好有一个机会。我想聪明如小满你，不会不明白我说的道理。” 夜里，常小满睡在西狄长鸢宫柔软舒适的大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这些是未曾出现在原着中的情节，她无法预知。 所以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她将双臂枕在脑后，两只眼睛大大地瞪着天花板。 如果是万俟琳，她会怎么做？ 当时常小满看书的时候，只顾着看万俟琳和顾云深情情爱爱，真的把这些剧情都略过了。 第二日，常小满睡到了日上三竿。 皇宫侍女们将早饭端到了床旁边，还送上了西狄皇族华丽的服饰。 “勒铎对我也太好了。”常小满喝着牛奶，啃着烤香饼，心想也不知道雷聿修是否已经知道她被勒铎软禁于此了。 吃完饭，她问侍女，“我可以在外面转转吗？” 侍女恭恭敬敬回答道，“勒铎大人吩咐您可以在宫内自由行动。” 常小满一听就开心了，她裹上披风就往院子里走去。 勒铎皇宫地下有温泉经过，整个皇宫不似宫外寒冷。 她走了没几步，忽然听到一个嗲嗲的声音。 “聿修哥哥，你看黎儿今天这身衣服美吗？” 常小满一听，赶紧提起裙子藏在一个树丛后面。 透过树枝的缝隙，常小满看到在不远处的小凉亭里，正是雷聿修和容黎。 容黎在雷聿修面前转了一圈，裙摆飘扬，语笑翩然。 “很好看。”雷聿修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着实是说了容黎的裙子很美。 常小满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自己的裙子吃了。 尤其是看到容黎清纯可爱天真无邪的小脸，更是让她这个“老阿姨”被生生比了下去。 男人都是见一个爱一个，而且都喜欢年纪小的。 这真是真理了。 正当她准备生气走人时，另外两个身影也出现在了西狄皇宫。 “顾云深和万俟琳？他们怎么也在？”常小满有些吃惊。 她重新蹲好身子，竖起耳朵，听他们在说什么。 顾云深带着万俟琳来到雷聿修二人身前。 容黎彬彬有礼地行礼道，“见过大沛九皇子。” 雷聿修站起身，平视顾云深，没有说话。 顾云深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容黎，“没想到你竟然即将成为西狄的驸马爷，小满知道这件事吗？” 容黎闪烁着大眼睛抬头看着雷聿修，“聿修哥哥，小满是谁？” 顾云深面带微笑向容黎解释道：“小满是你雷公子的未婚妻。” 容黎一听，眼睛立马红了，紧接着水汽上涌化作泪珠子，挽住雷聿修的胳膊，像是得了天大的委屈问道：“聿修哥哥，你怎么没跟我说你还有个未婚妻？” 雷聿修眉头拧紧，看向顾云深：“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们是摄政王的客人，得知你在此，特来见上一面。并对你即将成为西狄驸马送上恭喜二字。” 容黎摇晃着雷聿修的胳膊追问：“聿修哥哥，你是黎儿未来的驸马，我不要你有什么未婚妻。你只能一生一世只喜欢黎儿，只对黎儿好。” 顾云深看容黎如此样子，嘴角上扬，作壁上观。 雷聿修轻轻推开容黎挽着自己的手，“黎儿，我和九皇子有话要谈。” “不要，”容黎小脸蛋鼓了起来，“聿修哥哥，我不要跟你分开。” 常小满躲在树丛里，全身的鸡皮疙瘩抖落一地。 这腻歪的景象她实在看不下去，肚子又气，心里又酸，最终决定还是赶紧离开这里。 她转身悄悄向回走去。 刚走没两步，勒铎挡在了他的面前，声音清亮地问道：“小满？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第71章 对峙 常小满尴尬地站直了身子。 “小满？”顾云深有些诧异，不知道她为何会在这里。 雷聿修也看到了常小满。 很明显他已经知道她被带到了皇宫中作为容责威胁他的筹码。 此时他静默旁观，没有任何表情。 常小满一脸不满地看着雷聿修，却见他一丝惊讶都没有，更别说歉意了。 而那个容黎竟然拉着他的袖子小鸟依人般站在那里，更是让常小满恨不得砍人。 容黎抬起手，毫无礼貌可言地指着常小满：“这个女人是谁？” 万俟琳从顾云深身后轻轻开口：“她就是雷公子的未婚妻——常小满。” 容黎听万俟琳这一句介绍，原本可爱温顺的样子瞬间变得阴鸷。“来人，把这个叫常小满的绑了，扔进水牢！” 常小满一愣，这公主的性子怎么说变就变？ 只见侍卫们立刻来到常小满身边，毫不犹豫地将长矛立在她的面前。 勒铎赶紧拦住，“黎儿，常小姐是贵客，不能如此。” “什么贵客不贵客，我说把她丢到水牢就丢到水牢去！”容黎双手叉腰，声音变得尖利。 常小满看向雷聿修，他竟无动于衷地看着容黎发号施令。 顾云深拱手道：“公主，您要抓人下狱总得有个罪名。” 容黎冷哼，“她犯了窃听皇族私谈，还见了本公主不行礼的重罪！” “黎儿，小满只是路过，且不知道你是公主，所谓不知者不罪，你不必如此认真。”勒铎打着圆场。 “公主，小满若有不是，不如让她给您道个歉如何？”顾云深在一旁也劝说道。 容黎看了看旁边的雷聿修，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 “哼！我不管，这里是西狄皇宫，我是西狄的天山公主，我说要谁下狱谁就必须下狱。”容黎向常小满走了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这么丑的女人也配做聿修哥哥的未婚妻？你们赶紧把她带走，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将她放出水牢！” 常小满见雷聿修没有说一句话，肺都要气炸了。 她瞪着容黎，攥紧拳头，真恨不得一拳打碎这天山公主精致的小脸蛋。 几个侍卫立刻就要押她走。 “慢着！”顾云深踏风一跃，挡在小满面前，“公主，小满是我大沛人士，我不会看你随便将她下狱。如果你执意如此，本王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他在说袖手旁观四个字时，余光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雷聿修。 容黎眼角上挑，疑惑道：“哦？她不是我聿修哥哥的未婚妻吗？为什么九皇子你如此上心？是不是你们有什么私情？” “随你怎么想。如果你想引起两国邦交问题，大可强行带走她试试。”顾云深义正言辞，没有任何犹豫。 “哼！”容黎抬起高傲地下巴，斜睨着常小满，冷声道，“既然九皇子这样说了，本公主也不会蛮横任性之人，罢了，只要她诚心跪在本公主面前磕头道歉，本公主就放她一条生路。” 如此无礼地要求，常小满又不是软柿子，怎么可能同意。 她看向雷聿修，却不见他有任何试图阻止容黎的举动时，常小满的心头如被泼了一桶冰水，冷得她心口冻伤一般地疼。 “快点，跪下，给本宫磕头认错，本宫就放了你。”容黎双手背在身后，下巴抬到了天上，蔑视着常小满。 常小满咬了咬嘴唇，又看了一眼雷聿修。 他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常小满不解。 他为什么会如此任由这名公主侮辱自己，甚至要眼睁睁看着容黎让自己下跪。 常小满虽不是吃气的性格。 她想凝神聚气，拔出凶刀来在这西狄王宫里大大发一顿火。 但当她抬眼看向万俟琳时，这种大开杀戒的想法一瞬间烟消云散。 万俟琳的表情似乎就是在等她发怒，等她不顾一切地大发脾气。 常小满咬了咬牙，这容黎小公主根本无足轻重。 但她绝对不能让万俟琳顺了心意。 常小满咽下怒气，放松身体，让自己脸上呈现出一种受了委屈的样子。 她怯怯地走到容黎面前，低下头柔弱地道歉，“小满刚来皇宫，对各条路都不熟悉，才不小心走入了这座花园。更不知您就是天上公主，未能第一时间给公主行礼是我的不是。小满向您赔罪。” “我是让你磕头赔罪，不是这样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容黎趾高气昂，不给小满任何尊重。 “好了，黎儿，不可任性。”勒铎劝道。 容黎并没有理会勒铎的劝说，依旧咄咄逼人：“不行！她必须磕头谢罪。” “天山公主，你不要欺人太甚。”顾云深语气显然已经带有怒气。 “九皇子，”常小满拦住顾云深，态度谦卑地说道，“天山公主身份尊贵，我只是大沛一介草民，给公主磕头行礼是应该的。” “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容黎抱臂在胸。 小满微微拎起裙子，慢慢地要跪下去。 “小满，你不必……”顾云深在一旁，不知为何看她如此，心中甚是怜惜和心疼。 就在小满快要跪倒地面上时，突然感觉自己被腾空抱起。 定睛一看，自己已经在雷聿修的怀里，他面色冷滞，语气里带着怒意：“怎么这么软骨头？” 容黎看到雷聿修横抱着常小满，顿时气炸了毛：“聿修哥哥！” 雷聿修瞪了她一眼：“本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可怜天真的小女孩，怎么成了这样骄纵的女子，让我觉得恶心。” 说罢，他抱着常小满大踏步地往宫门走去。 “来人！拦住他们！”容黎大喝。 一众王宫守卫迅速挡住了雷聿修和常小满的去路。 “聿修哥哥，你不是答应做黎儿的驸马了吗？”容黎跑到雷聿修面前，大声问道。 雷聿修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是你自己一厢情愿，我从未说过答应。” 容黎后退一步，她不理解，明明对她十分温柔的聿修哥哥，怎么会突然用如此冷酷的眼神看着自己。 “聿修哥哥，你别走。”容黎急了，讨好道，“好了好了，我不让她给我磕头下跪了。她的道歉我接受了。你别生气，也别走好不好？” “你还不配接受她的道歉。”雷聿修的话掷地有声。 第72章 座谈 皇城守卫纷纷而来，将雷聿修和常小满团团包围。 “要打架了，快放我下来。”常小满挣托雷聿修的怀抱。 她左手凝气抽出凶刀，殷红的灵力光辉绕着刀身，透出浓重的杀气。 雷聿修则从掌心拔出长枪。 两人被侍卫团团围住。 “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你不想当西狄驸马啦？”常小满背对着雷聿修，低声冷嘲着。 “你吃醋了？”雷聿修唇边勾起弧度，笑着问道。 “她欺负我，你前面都不吭声，怎么现在良心发现，要为我出头？”常小满一边警惕地看着那些侍卫寻找着突围的位置，一边吐槽雷聿修。 “我没想到你可以忍耐容黎的任性到这般程度。”雷聿修眼神里带着赞许。 “你要不拦我，我真得就给她跪了。” “这么说来，我的忍耐力比你还是差远了。” “先别说了，既然忍不了，只能杀出去了。”常小满举起凶刀，目光凝聚，准备进攻。 就在这时。 “都住手！” 一个冷静威严的声音想起。 容黎一看赶紧跑向那个声音的主人：“王兄。” 容责瞪了一眼容黎，斥责道，“胡闹！” 容黎一脸委屈，悻悻地收了刚刚嚣张的样子。 “全都给我退下！”容责走了过来，将所有侍卫屏退。 “王兄，聿修哥哥要带着这个女人走，不要黎儿了。”容黎一见容责发火，两个眼睛立刻眼泪汪汪地。 “你都做了什么惹怒了贵客？”容责斜着眼睛看向容黎，语气不悦。 “就是让她给我认个错罢了。”容黎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这个女人说是聿修哥哥的未婚妻。像她这样身份低贱、长相丑陋的女子怎么能做聿修哥哥的未婚妻。而且她不仅偷听黎儿和聿修哥哥说话，见了黎儿还不行礼，简直罪无可恕。” “放肆！” 容黎被容责一个词吓得赶紧噤声，不敢再多说一句。她眼神阴冷地瞪着常小满，咬着唇恨意尽显。 雷聿修和常小满收起武器。 容责面色和缓一些，对小满说道，“黎儿被我宠地任性了些，还请硕风公主原谅她这无礼的行为。” “她是什么公主？”容黎不敢相信地掩口问道。 万俟琳在一旁解释道，“公主，她是北戎硕风可汗的女儿。” 顾云深为万俟琳的多嘴斜看了她一眼。 “北戎？”容黎上下打量着常小满，“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戎族人，更不像一位公主。” “您认为公主应该是什么样？”常小满怼了她一句，“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还是恃宠而骄、肆意妄为？” “你！”容黎气得牙痒痒，忽然眼睛一亮，“王兄，你不是要攻打北戎吗？为何还任由北戎的公主在这里出现？而不是将她抓起来直接处死？” 常小满真是服了这个小公主，一会儿天真无邪，一会凶狠阴鸷，一会儿又楚楚可怜，这脸变得比六月的天还快。 “好了，别在这里丢人。”容责斥责道，“来人叫月娘把她带回去，好好闭门思过三日。” “王兄？我犯了什么错，要我闭门思过？”容黎反抗道。 此时月娘被带了过来。 “带公主走。”容责不容分说地吩咐道。 月娘向众人行礼，对容黎劝道，“公主，跟奴家走吧。” “我不走，我要让聿修哥哥答应娶我。”容黎挣脱开月娘的手，一心想往雷聿修这边冲来。 月娘拔下发髻上的金针，迅速插入容黎颈后的穴道。 容黎瞬间向后晕倒过去。 常小满愣住，惊讶地看着容黎被月娘和几名侍女抬走了。 “这……什么情况？”常小满大惊，堂堂一名公主竟然被下人拿针扎晕带走了。 勒铎轻声解释道：“黎儿因幼时被绑架后惊吓过度，情绪控制有些困难。” 一听勒铎这么说，常小满心中这才清明，她刚刚就觉得容黎有些奇怪，此时才知道了原因。 原来这位公主的神志有问题。 她斜眼看了看旁边的雷聿修，不知道他是现在知道此事，还是事先就已经知道。 常小满正想着，容责则开口道：“既然各位贵客刚好都在这里，那就准备晚宴一起用餐，也算是对黎儿刚刚莽撞的行为向各位致歉。” 虽然容责口中说着歉意，可眼里却是高冷的气质。 西狄御膳房的动作麻利。 很快宴席酒菜就布置妥当。 容责端起一杯酒，“敬贵客。” 会上各位也纷纷端起酒杯。 敬酒之后，容责对雷聿修问道，“雷公子，不知之前与你商议之事，你可决定好了？” 雷聿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摄政王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始终是大沛人，不会因您优厚的条件而改投西狄。同样，我不会迎娶容黎公主。此番入宫，也只能算是探望一下公主这位儿时小友罢了。” 勒铎在一旁温柔地劝道：“虽然雷公子是大沛人，但良禽择木而栖，希望雷公子不要被身份束缚。” 顾云深思索了一瞬，开口道，“勒铎皇子此言差矣。雷氏在大沛蒙冤受诛总有一天大沛会还其清白。聿修是大沛人这一点不会改变，以他之能会被所用，不会利刃蒙尘的。” “咳咳——”常小满喝水呛了一下。 她心想，这顾云深的意思是当他继承大统就要给雷氏洗刷冤屈，再重用雷聿修呗。 切，谁信啊。 雷聿修就算支持也只会支持顾云铮。 当顾云铮被万俟琳连累死后，雷聿修可从未原谅过顾云深。 他们俩死磕，这本书才有剧情。 如今大沛朝内，顾云铮受羡帝重用。而顾云深没有什么优势，这才来到西狄，希望得到西狄的支持。 可如今看来，容责怕是没有看好顾云深，只是对他采用模棱两可的敷衍态度。 顾云深看出容责看重雷聿修，此时才想起来要拉拢他，实在是有点为时晚矣。 “你怎么喝个水还能呛到自己？”雷聿修赶紧给小满捋了捋背，声音宠溺道。 “没事没事，你们说你们的，我没事。”小满摆摆手，又咳嗽了两声，这才缓了过来。 勒铎举起酒杯，看向小满，“小满，雷公子对你情深义重，真让人羡慕。” “呵呵……”小满也举起酒杯，回敬勒铎。 “还记得昨天我跟你说的，”勒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顾云深，“比起九皇子遥远的许诺，还是眼前的利益更为实在。如果小满实在无法接受黎儿嫁给雷公子，那这项议题就此作废，我们不会再提。而其他的还请雷公子和小满你们再考虑考虑。” 常小满沉下心来。 对面的顾云深想要西狄的支持而不得。 而这波雷聿修则拼命拒绝着西狄的拉拢。 这场面原着作者一定想象不到。 说实话，投靠西狄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常小满看向雷聿修坚毅的脸庞，心里也明白：要不要接受西狄的条件，常小满无权给雷聿修做决定。 第73章 暖亭 晚宴后程，小满借故身体困乏先离席了。 她在宫人的陪同下向长鸢宫走去。 “我想一个人走走。”小满对身边的宫人说道。 宫人们并没有强求，纷纷退了下去。 小满便沿着花园踽踽独行。 月明星稀，空气清冷，人也跟着清明了。 她找了一处暖亭坐下，暖亭下有温泉流过，温暖舒适。 一园梅花，冷香芬芳，月色里红如血，粉如霞，黄似松蜜，白似冰华。 常小满靠着廊柱，酒意微醺，昏昏欲睡。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在这异世，何其孤独。 她仰头看向明月，心中微凉，“或昨夜梅花漏蚤春，和香和月弄精神。休教玉笛三更奏，惊起含章梦里人。” “谁是你的含章梦里人？”不知何时，顾云深也来到了这座暖亭。 常小满没有回头，只是坐直了身子，眼里只是满园梅花，“九皇子，没想到你也有兴致来看花。” “我不是来看花的。”顾云深皎若明月的眼睛里波光流动，他眼中的一身素色衣裙常小满与这冷月夜色和满园寒梅相得益彰，有种说不出的意境之美。当年在大沛皇宫初遇时，她也是这般素简，让人印象深刻。 就像顾云铮曾对他说的一样，即便是万俟琳那样的美人在小满面前似乎都少了点什么。可偏偏这一点谁也说不清是什么。 常小满转过头莞尔一笑，“难不成九皇子是来看我的？” 顾云深嘴角勾起轻笑，“如果我说是呢？” “如果是，那我就要走了。”常小满提起裙子就要离开。 顾云深上前一步把小满拦住。 小满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九皇子，此处以你我的身份，单独在这里，被人看见不好解释。” “你并不是在乎他人眼光的人。你只在乎雷聿修吧？” “你想说什么？”小满有些不悦，却知道顾云深既然寻她而来，定不会轻易让她走。 “小满，如果我说我愿意给你一个正妃的位置，你可愿意放弃与雷聿修的婚约，到我身边来？” 常小满吃惊地望着顾云深的双眼，认真辨别他话中的真假。 “回到大沛，我会请父王赐婚，让你成为我的正妃。” 常小满后退了一步，说话不经过大脑地冒出来一句：“你这话不是应该说给万俟琳吗？” “我要跟你解释多少次，她只是一名侍女。” “可是她爱慕你。” “那又如何？”顾云深靠近小满一步，“从我初次见你后，你就是我唯一的梦里人。” “你说那次在竹林吗？” “是。”顾云深点点头，“没想到你还记得。” 常小满心中吐槽，那次竹林是她不小心误走了万俟琳的女主主线，还真就让顾云深对自己动了心，这是什么鬼设定…… “小满，我知道你出自雷氏，可你毕竟不是雷氏族人。如今雷氏被灭族，只剩下雷聿修和失踪的雷聿齐二人。况且他们还被大沛朝廷通缉。你跟着雷聿修就只能过这种颠沛流离，寄人篱下的日子。” 他向小满伸出手，声音温柔而诚恳，“跟我走，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切。” 常小满轻轻嘲笑，“呵呵，你确定不是看中我硕风疆亲生女儿以及铄族皇族后裔的身份？让我做你的正妃，还不是为了得到北戎和铄族的支持，让你在和顾云铮争夺太子之位时取得一点优势？” 顾云深听她如是说，诧异又有些气怒：“你就是这么想我的？你认为我对你的心意只是为了那些冷冰冰的政治原因？” “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我都不会跟你有任何纠缠。”常小满斩钉截铁地说道。或许刚来这世界她还被顾云深的颜值深深吸引，可一想到他和万俟琳的爱恨痴缠，她就觉得何必自己给自己找恶心。 无论顾云深怎么说，常小满一心觉得他说的都是假话。 原书中他对万俟琳恨不得掏心掏肺，给她一切宠爱。而对其他女人的好全都是利用罢了。 常小满觉得自己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相信他的话。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顾云深苦笑，“你要我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对你的真心？” “除非你能杀了万俟琳。”常小满抬眸，她要给顾云深出一个他永远也做不到的难题。 顾云深一愣，他俨然没想到小满会这么说，于是问道：“你一直对她有很强的敌意，为什么？” “她当时刺了我一剑，差点要了我的命。” “我问过她原因，她想杀的是雷聿修，却被你挡下。” “杀雷聿修也不行，杀我就更不行。原本看她到了大沛皇宫挺可怜还想帮她，可她以雷氏为敌，我怎么会给她好脸色。” 顾云深无奈。 女人之间的互看不顺眼，男人是理解不了的。 “我不会杀她。”顾云深说出自己的决定。万俟琳对他的支持和爱慕，他心若明镜怎会不知。 他也明白这只不过是常小满给他的一个难题，并非真心要取万俟琳性命。 “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 常小满转身便要走。 “若我许你未来皇后之位呢？”顾云深见她要走，一时说话失了分寸，却真正地叫住了她，“我答应你，若我继承大统，许你皇后之位。并为雷氏平反，释放你的养父常总兵。” 常小满觉得可笑，透亮的眸子看向顾云深，“九皇子，你想想你说的话多么可笑？你难道不应该先想办法释放我的父亲，再努力为雷氏平反，最后登上皇位。到登基的那一天，你再问问我看我会不会感动地要了你这皇后之位？” “……”顾云深愣住。他还未曾像她说的这样想过。 “一个男人光承诺有什么用？女人要的是你做了什么，不是许诺了什么？我看九皇子你就是被万俟琳这样爱慕你的女子惯坏了，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去喜欢一个人。” 常小满对顾云深失望透顶，觉得这个男主也就这样了，空有一副好皮囊。 说罢，她一甩裙摆，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暖亭。 第74章 消气 常小满走了没两步。 眼前的身影让她停下了脚步。 雷聿修站在不远处一棵雪松之下，正遥遥地看着她。 青松软雪，明月皓洁。 单单看见，就足以心动。 可常小满忍住了跑过去的想法，心里还在为容黎的事生气。 就算他最后帮了她，也拒绝了当什么西狄驸马。 可常小满还是生气。 如果雷聿修没有个合理的解释，她决心一直一直生气下去，永远永远不要再理他。 她一咬牙，转过身，假装没看见一般朝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雷聿修疾走了两步，一把抓住她的手，“怎么见到我转身就走？” “不想见到你。”常小满鼓着腮帮子，“我还没消气呢？” “你在生什么气？”雷聿修莞尔一笑，眸如浩渺星辰。 常小满一听就更来气了，“你竟然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我从未想要迎娶容黎，只是借着这个机会见到容责。” “那早上容黎欺辱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帮我？”常小满叉着腰瞪着雷聿修。 “以我娘子之能，怎么可能敌不过一个娇蛮的公主。” “那你也不能作壁上观，无动于衷啊？” “我爹说过，娘子与人掐架的时候，男人只需要在旁边看着，切不可过早出头。等自家娘子不占上风时，站出来帮娘子一把即可。一开始就参与女人的战争，不是大男人所为。”雷聿修笑笑，半认真半开玩笑的样子让小满又想起了那个初遇时的少年。 想想雷夫人，很容易想象雷将军是如何总结出来这一条夫妻相处经验的。 可如今雷将军和夫人都不在了。 常小满无法想象他们被处死时的样子。 现在想来，如果当时她在，会不会改变雷府的命运。 现在想什么都没有用了。 雷聿修看常小满不说话，揉了揉她的头发，“怎么不吭声了？别生气了。” “我不管，我就要生气。”常小满撅起了嘴，嘟囔道。 雷聿修抓住她的下巴，“这样撅着嘴，是想让为夫亲你吗？” “你！”常小满的脸腾的红了。 雷聿修身上散发着淡淡酒香味，迷离着眼睛，作势要亲上常小满的双唇。 常小满怕被人看到，一把将他推开，“注意场合，这里可是西狄皇宫。对了，你不是和容责在说话，怎么也离席了？”她快速转移了话题。 雷聿修被她推开也不恼，笑道，“怕你迷路。” 常小满一阵心虚，心想他不会是看到顾云深和自己在暖亭了吧。 “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雷聿修突然问道。 “说什么？” “说你和顾云深孤男寡女说了好一阵儿话，都讲了什么？”雷聿修的语气云淡风轻，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果然是看到了她和顾云深谈话。 常小满撇了撇嘴，想了想后说道，“没说什么。” “你见到他，和他说了好一阵话，刚刚见到我却扭头就走，这是什么道理？”雷聿修再次将她揽入自己怀中，捏住了常小满的下巴。 “因为你气着我，我不想理你。顾云深今早帮我说了容黎两句，我心怀感激，自然和他多说两句。” “我怎么不知道，我娘子的脾气这么大？” “谁是你娘子。”常小满转过脸不看他。 “以后不许和他见面，更不许说话。” 雷聿修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醋意。 常小满在雷聿修怀里，他身上的酒香味更重了。 “你是不是有点喝多了？” “怎么？” “话比平时多。” “傻瓜……” “你才是傻瓜。”常小满被他这么抱着，心中的气悄悄地溜走了，“对了，容责给你开出的条件真的很优厚，你不准备接受吗？” “容责有能力有野心，他拉拢我明是为了抵抗北戎，实则是把目光放在大沛。” “你是说他想利用你对付大沛。” “毕竟我出自雷氏，对大沛朝堂之事比他们要熟悉的多。如果我接受了他的招纳，到时候他攻打大沛，我该如何自处？” “那时候得里外不是人了。” “嗯，我娘子还算是聪明。” “既然你一开始就没想接受容责的招纳，那为什么要费心思来这里。” “他手中有喻松节的罪证。” “可你不答应被他招揽，那喻松节的罪证他也不会给你啊？” “虽然我不加入西狄，但我也有我的筹码，和他等价交换。” “那是什么？” “这大冷天的夜里，你真的想跟我站在西狄皇宫花园里谈政治吗？”雷聿修敲了一下常小满的头。 常小满捂着头，环顾四周，“说的也是，越来越冷了，我得回长鸢宫去了。你呢，你住哪儿？” “我已经跟容责说了，搬到你所在的长鸢宫和你一起住。” “啊？我们还不是真正的夫妻，这么明目张胆地住在一起，传出去多不好！” “谁说我们要同床共枕了？”雷聿修坏笑了一声，“勒铎答应为我安排与你靠近的一间寝殿。” 常小满呼了一口气，“是你说话有歧义。” “还是你想入非非了？” “雷聿修，你今天真的是喝多了，胆子大了！”常小满握紧拳头，向雷聿修身上砸去。 雷聿修一把握住她的拳头，翻手握在手心，“走，我们一起去长鸢宫。” 感受着雷聿修手心里传来的温暖，常小满感到阵阵安心。 两人走在月色下，彼此的心靠的很近。 前后无人，只有脚下踩着未融积雪的莎莎声。 可刚走没几步，一声尖嚎划破寂静的长夜。 “怎么听起来像是容黎的声音？”常小满寻找声音的方向。 “这两三日和容黎相处，我发现她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雷聿修沉声说道。 “不稳定？什么意思？” “情绪变化无常，和我在一起时尚能平静，但一遇到不顺心的事就会躁狂难抑。”雷聿修的眉头皱了起来。 常小满努努嘴，“你对容黎还是很关心的嘛？” “我觉得她身上像是中了某种剧毒。”雷聿修认真地回答道。 “怎么会？她不过是西狄的一个公主，谁会给她下毒？” “这种能够影响情绪控制能力的慢性毒药不易被察觉，但随着毒性不断增强，到后期一旦发作有可能会杀死身边亲近之人。” “容黎身边亲近之人？那不就是容责？” “还没有确切证据之前，这些都是猜测。” “如果真是如此，那必须找出下毒之人。”小满望向容黎的寝宫，“走，我们先去看看容黎怎么了？为什么尖叫？” 第75章 偷看 雷聿修和常小满悄声来到容黎的寝殿。 他们爬上墙头，隐藏在夜市之中，遥望寝殿里的情况。 容黎此时已将手边所有能砸的能摔得地全部砸了摔了。 一地的瓷片瓦碎，触目惊心。 此时，容黎已经安静下来，双臂膝盖，整个人颓丧地坐在地上，泪眼婆娑，像一只受伤的小兔。 “黎儿也不想这样，可黎儿太生气了，”她呜咽着，满脸委屈，“为什么聿修哥哥不娶黎儿，黎儿哪里不好。黎儿是整个西狄最可爱最聪明的女孩子，黎儿还是王兄唯一的亲妹妹。为什么聿修哥哥不愿意……呜呜……” 常小满回头看了一眼雷聿修。 他没有什么表情。 “你的黎儿妹妹因为你拒婚在难过呢。”常小满的语气里都是醋味。 雷聿修没说话，一只手却搂上了小满的腰。 “你搂我干什么？” “墙高，怕你冷。” “……”常小满缩了缩脖子，确实感觉寒风阵阵，“容黎这个样子真的是中毒了吗？看起来完全是一个骄纵公主的样子。而且，我们两个爬到墙头看人家公主的寝殿，被发现了是不是不太好。” “嘘——你看。” 常小满顺着雷聿修的目光看去。 只见一名宫女小心翼翼地走到容黎身边。 “公主，奴婢扶您休息吧。” 容黎看向那名宫女，目光瞬间变得凛冽，表情也变得狰狞。 她抬起手直接扇向那名宫女，长长的指甲刮过了宫女的脸颊，留下了四道血痕。 “谁叫你来的！你怎么敢来！” 说着，容黎像是疯了一般疯狂殴打那名宫女。 那宫女左躲右闪，抱着头躲避。 周围的其他宫女匆匆赶过来，将容黎拉开。 可容黎就像是一只暴怒的野猫，全身挣扎，像是要把眼前那名小宫女撕碎一般。 常小满倒吸一口冷气，“这么一看，果然不大对劲儿。” 这时，容责带着一队人匆匆而来。 仔细一看，勒铎也在人群之中。 雷聿修和小满矮了矮姿势，在墙头隐蔽起来。 容责大步上前，命令几名宫人将容黎控制住。 容黎一看到容责来了，立刻挣脱宫女，跪拜在容责面前，大声哭泣：“王兄，你帮帮我，我只求嫁给聿修哥哥，这是黎儿自小的梦想，求求你哥哥……” 容责皱着眉看着地上的容黎：“黎儿，你看看你还有没有公主的样子？！” “聿修哥哥不要我，公主的身份又能怎么样？！”她披散着头发，哭得脸上的妆全花了，看起来完全没有了白日的精致灵动。 勒铎看着心疼，容黎也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 他走上前，伸出双手想要把容黎扶起来，“黎儿，地上凉，快起来。” “别动我！”容黎见勒铎要扶她，毫不留情地挠上了他白皙的胳膊，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道道血痕，“你不过是王兄的男宠，有什么资格动我？” 容责一把推开容黎，抓起勒铎的手腕，眼中满是愤怒，“容黎！谁给你的胆子敢伤他！” 容黎站起身，冷笑道：“王兄，你真是不公平。你喜欢的人，哪怕是男人，你也要得到。我喜欢的人，我找了那么多年终于找到了，却不拒绝娶我！这不公平！” “容黎！够了！”容责怒不可遏，命令道，“来人，将天山公主好生看管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出寝殿半步！” 容黎一听，大笑起来：“哈哈哈，王兄，我不过是让他受了一点皮肉伤，你就要关我。他不过是西狄皇族的弃子，我才是你的亲妹妹。你不仅不帮我，还要罚我，真是太可笑了。哈哈哈。” 这时，月娘匆匆赶到，跪在一众人面前，“王上，奴婢刚刚去请太医，未能看管好公主，请王上恕罪。” “赶紧让太医给她看看，是不是得了什么疯症！”容责一甩袖子，“你们几个，去传赵太医到我的寝宫，给十七皇子看看胳膊上的伤。” 几名宫人赶紧领命去了。 月娘也带着太医，帮着宫女们架着容黎进入内殿诊疗。 这时，容责横抱起勒铎。 “干……干什么？” “回去疗伤。” “放我下来，我受伤的是手臂，不是腿。” “别废话。” 容责大步抱着勒铎走出了容黎的寝殿。 见所有人都散了，常小满撇了撇嘴，“容责对勒铎真好啊，好羡慕。” 雷聿修敲了她的脑门，“走吧。” 他们两人从墙头上跳下来，继续向长鸢宫走去。 “看来勒铎今晚上是不会回长鸢宫了。”常小满说道。 “……”雷聿修没说话。 “你在想什么？”常小满挽着雷聿修的手臂问道。 “那个月娘……” 常小满一下子挡住雷聿修，满脸写着不开心，“月娘？容黎身边那个妖艳的大宫女？你想她干什么？” “她武功很高。” “那又怎么样？可能她是容责专门安排来负责保护和照顾容黎的人。” “那名女子头上有一簪花，不是西狄饰品的风格。” “你居然连那人头上的簪花都注意到了！”常小满的语气显然变得有些生气。 “那时一支东赢国风格的簪花，她应该不是西狄人士，更有可能是东赢人。” “怎么你还猜测了人家老家在哪儿？你是要上门去提亲吗？” 雷聿修双手捏住了常小满的脸颊，“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常小满拍开雷聿修的手，“她是东赢人又怎么样？” “东赢国人多善于医术，同样善于制毒。这让我不禁怀疑这个月娘的身份。” “容责也不傻，怎么会安排一个异国奸细在容黎身边。” “据我观察，好像只有月娘可以安抚容黎的情绪。” “只有那个月娘可以？” “嗯，只要月娘在容黎身边，她的情绪就相对稳定。一但月娘离开，容黎的情绪就很容易起伏。” 常小满摸了摸下巴，仔细琢磨一番，“这确实让人怀疑。不过我们确定要去管容黎的事吗？你又不娶她，管她干嘛？还是你念及幼时情谊？” 雷聿修搂过常小满的肩，“以前我不知道，原来我娘子这么爱吃醋啊。” 常小满白了他一眼，“你直接把你的猜测告诉容责，让容责自己去处理不好吗？我们别管他们的闲事儿行不行。” 雷聿修笑笑，“我想用医治好容黎作为条件，换取喻松节的罪证罢了。” “哼，谁信，你这就是红果果地假公济私罢了。”常小满躲开他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前走了几步。 长鸢宫此时已近在眼前了。 第76章 温泉 回到长鸢宫，常小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雷聿修则被安排到了对面的房间。 “常小姐，今日勒铎殿下不回来了。殿下特别交代，长鸢宫的温泉小满小姐若是有兴趣，可以去泡一泡试试，十分解乏。” “温泉？”常小满本就没有什么困意，正好去泡个澡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好啊，这就去吧。” 长鸢宫的温泉不大，细纱轻帘布置的十分雅致。 有心的宫女专门采摘了一些白梅洒在泉水里。 氤氲的水汽缭绕于泉池上方，像是暖暖仙气。 小满脱下衣衫，迫不及待地进入泉中。 闻着寒梅冷香，跑着暖水清泉。 这滋味仿若天上人间。 这时，泉边有人来了。 常小满以为是维护温泉的宫女，并没有特别在意。 泉水温度有些高，她额头上渗出汗来，便对身后的宫女说道，“不好意思，请帮我那一块方巾。” 身后的人将方巾递了过来。 常小满转头去接。 却看见雷聿修一手拿着方巾，一边红着脸笑吟吟地看着她。 “啊！”常小满赶紧钻进水里，双臂遮住该遮的地方。 幸好满池子的梅花，不然这可是要被他看全了去。 “你怎么会在这？” “勒铎吩咐下人，让我试一试长鸢宫的温泉。我就来了……果然不错。” “这个勒铎！他存心的！”常小满在水里只露了一个头出来，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水热，整个脸红成了熟透的苹果，“你转过去，别看着我，我……我什么都没穿。” “好。”雷聿修听话的转身过去，“我刚刚什么都没有看见。” “此地无银三百两，哼。”常小满吐着舌头，伸手从旁边的衣架上够下一件里衣，直接泡在水里穿上了身。 可看了看自己，这半遮不遮的更让人浮想联翩了。 雷聿修坐在池边，背对着水中的常小满。 常小满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自己作为二十一世纪的成熟女性，有什么可害臊的。 何况面前还是自己书中未来相公，迟早要坦然面对。 “雷聿修。”她轻声叫他。 “怎么？”雷聿修回答却没有回头。 “要不，我们应了勒铎的好意，一起洗？”小满的声音带着诱惑的调调。 雷聿修深吸了一口气，“好啊。”说着，他便作势宽衣解带。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常小满一见雷聿修要动真格的，立马又怂了，“你是正人君子，不能趁人之危。” “这算什么趁人之危？”雷聿修嘴角勾起一抹轻松的笑意。 常小满将头发散开，舒服地放在水里，白梅朵朵绕上了她的发丝，月夜烛灯之下分外好看。 “聿修，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 “想办法请来西狄最有名的巫医，让他来为容黎验毒。” “你是说西狄巫医独思邪？” “嗯。”雷聿修有些惊讶，“你也知道独思邪？” 常小满当然知道这名巫医。 原书中他算是整本书中医术最高的人。 “可独思邪隐居多年，现在怕是很难找到他的踪迹。” “愁什么，我知道他在哪儿。”常小满自信满满地说道。 雷聿修一听，转过头问道：“你知道？在哪儿？” 小满看他转过身来，赶紧又把身子藏在水中，“你说话归说话，怎么转过头来了。” 雷聿修赶紧又转过身坐好，“小满，你竟然知道独思邪在哪儿。” “嗯，就在西狄的一座什么山中，那座山终年被白雪覆盖，里面生活着雪鸮族。如果我没记错，雪鸮族的族长身患绝症，独思邪被囚禁于那里，为他维持生命。” 雷聿修虽然知道小满有时会知道一些疑难之事，可她竟然能够说出独思邪的确切的位置，这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想要找到独思邪，必须要起兵雪鸮族。”常小满趴在池边，下巴抵在手上，“我想容责会愿意的，毕竟容黎是他亲妹妹。” 雷聿修轻笑。在别人眼中难上加难之事，似乎常小满几句话就能迎刃而解。 她的存在，让他的路好走了许多。 这样的女子，让他忍不住心动不已。 雷聿修犹豫了一下，随即翻身跳入池中激起一片水花。 在温泉暖水之中，他一把将小满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 “干什么啊！”常小满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大跳，“臭流氓！放开我！” 雷聿修抱她在水里，呼吸着她身上梅花的香气，“别动，让我抱抱你。” 小满停止挣扎，任由他这样反常地抱着，“怎么突然想抱我？” “只是忽然很感谢老天把你送到我的身边来。”他的声音犹如这一池温水，温柔地划过小满的耳际，让她觉得痒痒的。 小满反手抱住雷聿修的腰，“你知道我很好就好。” 雷聿修轻轻地放开她，才发现她散着头发，发间有一朵白梅开得鲜艳，几滴水珠挂在她眼睫格外透亮。 他刚刚只是看到了小满泡在水中，可此时他才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的忍受力。 “好了，你在这里，我回房间去了。”雷聿修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哗啦一阵水声，他便上了池岸。 小满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摆，笑着说道，“看来我的确是没什么魅力，都这样水淋淋的在你面前了，你竟然抱了抱我就要走。” 雷聿修弯下腰，在她额间轻轻一吻。 “你知不知道，如果我现在不走，怕是真的要走不了了。” 他眉眼之间的英气和眼神中的痞气融合，让小满一时失了神。 她松开了手，看着他披上外衫，笑着离开。 常小满觉得脖子以上温度飙升。 现在她十分确定，雷聿修是喜欢她的。 而她也是喜欢他的。 既然喜欢了就是喜欢了。 没有什么好否认的。 她是这样的人，或许之前还在为喜不喜欢，要不要去喜欢雷聿修而犹豫再三。可一但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上了，那就只能义无反顾，毫不犹豫地走下去。 常小满笑嘻嘻地捧着池水，吹着上面的朵朵花瓣。 “既然他要找独思邪，那就帮他找到独思邪。”常小满拳砸手心，下定了决心。 第77章 仓名山 小满和雷聿修商定，由她向勒铎去说容黎中毒的可能性。 勒铎听后立即转告了容责。 容责颇为震惊，立刻给了雷聿修一队人马前往西狄北部雪山——仓名山。 这延绵的山脉隔开了西狄北戎两国，雪峰入云，深不可测。 即便是最优秀的猎户也不会选择在这个季节进山。 常小满望了望这白雪裹挟的深山密林，不自觉地吸了一口气。 倒不是她对原书中的描写有所置疑，只是钦佩万俟琳在原书中曾为了能绕过大沛边境关卡，从这里冒死只身穿越两国边界，前往北戎。 也正是因为原书中这一段叙述，让常小满知道独思邪就在这雪山之中。 “这雪也太厚了。”她口中吐槽。 脚上穿着鹿皮靴子，身上裹着厚厚的皮袄，可仍旧能感觉到山风嗖嗖地往脖子里钻。 雷聿修轻轻牵起小满的手，“我拉着你，走吧。” “那么多侍卫看着呢，多不好意思。”常小满想把手抽回来。 “拉好，雪滑。”雷聿修紧了紧手上的力道，把小满拉得更紧了些。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中步行。 一路上小满话很少，眼神中有一些沉郁。 “怎么了？”雷聿修细心地发现了她与平日不太一样，关切地问道。 常小满望着茫茫仓名山，呵出一口白气，又看着白气消散。 “我在想，如果是我，绝对无法一个人穿越这座雪山。”她心中对万俟琳还是有着一丝敬佩。 “你怎么会是一个人，你身边有我。” “我知道。”常小满莞尔一笑，有他在，仿佛这雪山也不再是什么艰难险阻了。 雪山之上，天气多变。 刚刚入山时还是一片晴空。 此时已有乌云渐起，似乎还能听到隆隆冬雷之声。 侍卫们抬头看天，每个人都紧张起来。 常小满心中却早有预料，她已经掌握了某种规律，只要她寻着万俟琳在原书中的轨迹往前走，就会遇到和万俟琳一样的事件。 就好似她可以随时挤占万俟琳的女主路线一般。 万俟琳遇到的暴风雪，他们也一定会遇到。 “聿修，暴风雪就要来了。”小满拉拉雷聿修的衣摆，“往前走应该会有一片岩区，在那里我们可以暂时躲避风雪。” 小满想了想又多叮嘱了一句，“记得让所有人看好随身物品，风暴会很大，所有的行李都有可能被刮跑。” 雷聿修明白过来，立即向所有随行侍卫吩咐下去。 几名侍卫脸色不好。 其中一人啐了一口口水，“这个天气进仓名山，不就是让我们活活送死吗？” 他们是西狄的士兵，并不心甘情愿服从雷聿修的命令。 雷聿修扫了那人一眼，眸中嫌恶尽显。 另外一名侍卫上前，态度要好许多，好心劝道：“雷公子，常小姐，你看这天眼见就要刮起风暴。风暴之中，我们贸然进山，怕是有去无回啊。不如我们先行回去，改日再重新入山？” 常小满看这些侍卫，也能理解他们的担忧。 毕竟谁也没有把握能在这样的天气下进山还能活命的。 可原书中，正是因为这场风暴，万俟琳才发现了雪鸮一族，认识了独思邪。 她镇定一笑，对雷聿修说道，“聿修，你信不信我？” 雷聿修看着她从容的神色，点了点头。 “那就让他们都回去，你我只身进山。” 侍卫们一听，立刻互相交换了犹疑的眼神。 “你们既然说进山有危险，不如就向你们的摄政王复命说，我们二人不听劝阻非要入山，已经被暴风雪卷走，生死未卜。我想，摄政王是不会降罪于你们的。”小满对那些侍卫说道，“但如果你们阻止我们进山，那估计你们现在就会成为我们二人的刀下亡魂。” 侍卫长听他这么说，心中两难。 他得到的命令不仅是陪同雷聿修二人寻找独思邪，还有就是看住二人。 那个笑脸侍卫看到侍卫长为难，附耳上前，“大人，不如我们在山口守着，这样他们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进山，要么从山口离开。” 侍卫长听了他的主意，觉得这是个可以不用卖命，也不算抗命的好办法。 他拱手对雷聿修说道：“天气恶劣，二位却执意入山。在下不能拿手下人的性命冒险，我等就在山口等待二位，待天气转好，我们再入山去寻二位。” 雷聿修并未理会侍卫长的说辞，拉起小满转身向雪山进发。 “你这么信我，不怕把命交代在了这片雪山里？”常小满笑着问雷聿修。 雷聿修目视前方，寻找着最好走的登山道路，“我希望你信我，犹如我信你这般。” 常小满觉得胸腔里的那颗心脏突然颤动了一瞬。 “好。”她紧紧拉着雷聿修的手，顶着越刮越大的寒风。 乌云之下，整个仓名山染上了一层灰墨色。 一连几个闷雷，声音可怖。 果然如常小满所说，他们抵达了一处岩区，岩区中间有个不易被发现的狭长岩洞。 “聿修，我们捡一些柴火，今晚就在这里夺过这场暴风雪。”小满手指着岩洞说道。 他们在岩洞里堆积起枯枝，拿出火种，这些枯枝遇到点火星便被点燃，哔哔啵啵地燃烧起来。 洞口处，雷聿修又用枯枝打了一个棚子，堵住洞外的风雪。 小满则拿出包裹里的食物递到雷聿修面前，“快吃点吧，保存体力，风雪过后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雷聿修接过她手里的馕饼，咬了一小口。 “我比万俟琳要幸福的多。”小满笑笑，自己也撕了一块馕饼。 “怎么突然这么说？”雷聿修问道。 “因为即便这么恶劣的环境下，也有你陪着我。无论我遇到什么危险，至少你都在我身边。这样就很好，我很满足。万俟琳那么爱慕顾云深，可顾云深对他却没有多么上心。”她喝了一口水囊里的水，眼睛看着火苗，嘴角浅笑。 洞外已经刮起了狂风，风雪卷起枯枝石粒敲砸着洞口的小木棚子。 呼啸的风声越来越大，与温暖的洞穴截然是两个世界。 听凭外面的风声，就知道如果他们没有进入这个小小洞穴，怕是已经被那狂风暴雪撕得粉碎。 雷聿修拿过她放在一旁的水囊，喝了一口水，温柔地看向常小满，“也许没有我，你此时也不用来到这儿，看你辛苦，我亦心疼。” 常小满挪了挪身子，靠在雷聿修身边，“天上地下，你要去哪儿，我必跟随。” 第78章 雪山进发 雷聿修听她如是说，心中感动，将她抱在怀中，“睡吧，明早我们继续往山中进发。” “我给你的葡萄簪子你有好好保存吗？”常小满窝在雷聿修宽阔的胸膛里轻声问道。 “就在我怀中，贴身藏着。” “不知道雷府你我同种的那棵葡萄树是否还活着。” “怎么想起葡萄了？” “等你大仇得报，我们就找一处暖和的地方住下，种上满园葡萄。”常小满闭上眼睛，听着岩洞外的风雪之声，感受雷聿修带来的温暖，昏昏欲睡。 “好。”雷聿修轻轻吻了她的发丝，靠着岩壁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夜过后，两人苏醒。 外面天已放晴。 晴雪时气温更低，冻得小满瑟瑟发抖。 大雪覆盖的山上，已经看不到可走的路了。 “聿修，我们一路往北边走。”小满看了看头顶的太阳，指向北方。 雷聿修拉着小满，在雪地上艰难前行。 在没有路的地方，他们只能手脚并用艰难攀爬。 小满觉得她的手指都要冻僵了，双脚也快要被冻得失去知觉。 “你还好吗？”雷聿修见她喘气声越来越重，关切地问道。 “如果我错了，没有找到雪鸮族和独思邪，你会恨我吗？”小满苦笑着问雷聿修。 “别说傻话，节省体力。” 常小满勉强一笑，不再说话。 两人沉默地向雪山跋涉，又走了一天。 她的体力渐渐到了极限，每吸入一口冷气，肺部开始变得生疼。 夜色降临，温度骤降。 他们没有找到岩穴，只得在一处岩壁旁生起篝火勉强取暖。 夜里能听到树林中的狼嚎声。 小满缩在雷聿修怀里，她的头有些发烫，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偶尔还伴随几声咳嗽。 “我想我可能是冻病了。”常小满丧气地说道，“我这身体素质真是不怎么样。” 雷聿修摸摸她的额头，“是有些烫。” “你还没回答我，如果我错，你会不会恨我？” “我觉得你不会错。”雷聿修将雪水烧开，给她倒在水囊里，让她小心喝下。 热水流入身体，小满觉得舒服了许多。 这一夜，小满睡得不好，总是咳嗽，昏昏沉沉。 雷聿修紧紧抱着她，怕她病重，也不敢熟睡。 第二日，小满的体温愈发升高。 “聿修，我病得厉害了。” 雷聿修弓着背，“来，我背你。” “背着我你会更加消耗体力的。”小满放开雷聿修的手，喘着粗气说道，“你顺着这个方向，一路往前，如果没有错你会发现一个冰湖，冰湖之上会有一艘被冻住的小船，小船上会有一颗空心的骨鼓。你看到那个鼓，使劲敲，到时候就会有雪鸮族的人出现。” “一起走。” “你听我说完，”小满苦笑一声，“等雪鸮族的人出现，你就告诉他们我在这里，带着他们来救我。如果他们不听，你就说你知道如何解除雪鸮族的诅咒。” “诅咒？” “雪鸮一族受神界庇护，却也受其禁锢，终生不可离开仓名山。他们雪鸮族族长长风醒因踏出仓名山结界，受到神罚，身患重病，全靠独思邪的医术为其续命。你就告诉他们，只要他们来救我，我能治好长风醒，也能解除他们雪鸮族的诅咒。他们听了，一定会来救我的。” “不行，我必须带你走，你病着，一个人在这里太过危险。” “这个岩壁能够稍稍躲避风雪，我又有食物和火，不会有什么危险……咳咳……咳，如果我跟你一起走，不仅我的病情会加剧，还会拖累你……咳咳……咳咳……” 常小满咳得厉害，整个人都被咳嗽震得颤抖起来。 雷聿修握紧双拳。 面对脸烧得通红，连睁开眼都困难的小满，无力感顿时充斥了他全身。 她看起来再坚强，也不过是雷府里养大的少女。 他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觉得她也可以和他一样不畏这仓名山的风雪。 此时雷聿修已经后悔。 为何要去找独思邪。 就如小满所说，容黎是否中毒，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他大可以不管。 况且除了这件事可以作为交换喻松节罪证的条件外，肯定还能找到其他方法，为何非要执着于此？ 当她信誓旦旦说她可以找到独思邪的时候，他竟然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她要进入仓名山的主意。 现在想想，确实有些急功近利，欠缺考虑。 雷聿修将小满的额发挽过耳畔，眼眸中流转着心疼，“你为了帮我，在进山之前就将自身安危置之度外了，对不对？” “并没有，我也没有想到会这么艰难。”常小满呵呵苦笑，她确实低估了此行的难度。 毕竟在原书中，万俟琳是自己一个人发现了雪鸮族。 书中描写地再难，也不过是几句话，一小段篇幅，甚至无法成为一章的内容。 而身临此地之中，常小满除了佩服万俟琳外，就剩下慨叹自己的力不从心。 雷聿修望着小满的脸，轻轻吻着她的额头。 “你快去吧，我能坚持到你回来救我。你说过，你信我的。”小满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你再不出发，估计我真的就要交代在这儿了，怕是吃光了尊无夫人的复魂丹也救不活了。” 半晌，雷聿修长呼了一口气，“等我。” “好，快去，找到那个冰湖。” 雷聿修抱了抱小满，恨不得将全身的温度都度给她保暖。 可他心中清楚，如果自己再不去求援，小满的高烧和极低的气温一定会要了她的命。他必须抓紧时间找到雪鸮族。 雷聿修站起身，坚定了信念，离开小满独自向雪山前进。 小满往火堆旁靠了靠，看着雷聿修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雪封的密林之中。 听着周围沉寂，偶有积雪从松树上扑簌簌地掉落。 常小满咬紧牙让自己保持清醒。 雷聿修不在。 孤独和恐惧渐渐袭来。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 她有些后悔让雷聿修离开，可理智告诉她那才是正确的做法。 “万俟琳能挨过这仓名山的寒冷，我也一定可以。”她给自己一个信念，执着地等待雷聿修。 第79章 玲珑福地 不知过了多久，小满昏昏睡去。 黑暗中听到有人在和她低语。 “常小满……常小满……” 女子的声音凄厉幽怨，小满想睁开眼睛，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力气。 “你就快要死了……你跟我一样被他抛弃了……” 小满昏昏沉沉，忽然觉得眼前有淡淡的红光。 幻觉？ 她拼尽全力睁开眼睛。 又是那朵血红色的木槿花。 “你到底是谁？” “你爱上了雷聿修……哈哈哈……真是可怜……又一个为了他而死的可怜女人……” 那声音如同耳鸣，在常小满的大脑里肆意嘲弄。 “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常小满头痛欲裂，恨透了这个声音。 “杀了雷聿修……你可以过得很好……听我的……杀了他你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滚出去！”常小满攥紧双手，每一段骨节都在用力，她想要把女子的声音从脑壳中驱逐出去。 可不管她多么努力，那女子的声音依旧回荡。 “你不想回去，就只有死，死后徘徊在这本书里，像我一样……像我一样……啊啊啊啊啊……” “你到底是谁？”她质问道。 “我是谁？啊……我也是常小满……是雷聿修的妻子和爱人……” “胡说！你怎么可能是我？” “杀了雷聿修……不要爱上他……杀了他才能解脱……” “滚！” 小满大喊着睁开了眼睛。 “小满，小满……” 常小满头疼欲裂，全身也跟着疼痛不已。 “小满？你怎么样？” 常小满听到有人喊她，忍住头痛看向一边。 白椴此时幻化成了男孩子的样子坐在她身边，手中端着一个粗糙的陶碗，里面装着黑乎乎散发着苦味的汤药。 “小满，把这个喝下去。”白椴将陶碗递给她，“这是仓名山治疗冻伤最好的药，快喝了。” 常小满忍住头痛，喝下汤药。 “咳咳……怎么这么苦……”这是常小满喝过最难喝的药了，又腥又苦，难以下咽。 “全喝了，喝了就好了。”白椴帮她托着碗，鼓励她全部喝下去。 常小满喝了药，温热的苦水入腹，头疼很快得到了缓解。 她抬头望望四周，已经不是冰天雪地的深山老林，而是一处鸟语花香藤蔓森森的洞天福地。 “这是什么地方？”她问。 白椴笑了笑，坐在一边，“这里是仓名山的玲珑福地，周围有地热和温泉，仓名山的妖族和鸟兽都喜欢在这里过冬。” “我怎么会在这儿？” “还不是我从仓名山的同僚那里得到消息，说你在这里，我便匆匆赶来了。幸好我到了，不然你死定了。” “同僚？什么同僚？你的同僚怎么知道我认识你？” 白椴嘻嘻一笑，“我在你身上留下了一股妖气……” “……”常小满脑补了一下小猫蹭人，小狗撒尿做标记的画面，脸上一阵嫌弃。 不过也幸亏如此，白椴才能匆匆赶来，将她从雪地里救到这里。 “你也真是疯了，这个时候进雪山。”白椴撇撇嘴，又拿了些浆果给小满。 “谢谢，”小满接过那些浆果，吃了一颗，酸甜可口十分好吃。 “对了，白椴，你有没有雷聿修的消息？”她边吃边问道。 “猜你就要问，”白椴坐在她旁边说道，“据我可靠的小伙伴说道，他们看见一个男人在冰湖上敲响了雪鸮族的骨鼓，随即冰湖大雾，男人就不见了。他们说他应该是被带入了雪鸮族领地。这个时候能在冰湖敲鼓的人，我想除了雷聿修没别人了。” 常小满听到这些，心中的大石头才放了下来。 “白椴，我也想去找雪鸮族。” “雪鸮族受神界庇护，他们的地界我们是进不去的。你若想去，也只能去敲那个鼓。” “带我去行吗？” “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一但离开这里再次入山，那可能就真死了。” “我得去找雷聿修。”小满眼神坚定地看着白椴，“求求你，帮帮我。” 白椴叹了口气，“现在肯定是不行，你在这里乖乖住上三日，待病情好了再说。” “三日太久了，我怕他有危险。” “雪鸮族虽然是妖兽，但常年受神界教化，不会随便杀人的。”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小满坚持。 她知道雪鸮族算得上是妖界典范了，但是心里还是十万个不放心。 “不是我不让你去，你现在试试，估计你连走路都做不到，怎么去冰湖。” “嘶——我的腿……”这时常小满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严重冻伤，无法下地行走。 这时，洞口匆匆跑进来一只雪兔，跳过门槛离开化形变成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她一看到常小满要下地，赶紧出口阻止，“别动，别动。不然刚包扎好的伤口又要裂开了。” “她叫盈盈，就是我跟你说的我的同僚。”白椴介绍道。 盈盈吸了吸鼻子在小满旁边蹲下，“你现在哪里又不能去。我是大夫，你得听我的。”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给了小满，“吃掉这个，你会恢复的很快。” 小满接过盈盈手中的药丸，就这白椴给她倒得热水，把药吞了下去。 盈盈又习惯性地吸了吸鼻子，笑道，“你体内的灵力还没有完全解封，所以才这么弱。待到你灵力解封的时候，你就不会怕这冰天雪地了。” “解封？”常小满一愣，她虽然知道自己现在有灵力可供驱使，却不知还得解封。 盈盈歪着脑袋疑惑道，“你不知道吗？你体内的灵力被封印了，这封印的符咒很厉害，除非施咒之人才或是你自身突破才能解开。”盈盈指了指白椴，“他就是在等你的灵力解封，把你吃了，吸收你的灵力。” “盈盈！”白椴赶紧去捂盈盈的嘴，“你说了我还怎么吃她？” “……”小满感觉头上一大滴汗滴落。 盈盈一步跳开，“怕只怕如果她灵力解封，你这点道行还不够给她塞牙缝的。到时候你成了人家的貂皮大袄时，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个死兔子！”白椴呲了牙，跳起来去追盈盈。 盈盈身形敏捷，左躲右闪，白椴根本抓不到她，“抓不到我，抓不到我！” 两人在洞幻化原型，你追我赶。 常小满挠了挠头，既来之则安之，如今双腿冻伤，只能养伤为先。 回忆起昏迷时脑中那名幽怨女子的话，常小满深吸一口气，暂时不想去想。 第80章 雪鸮 仓名山冰湖畔的浓雾中，雷聿修被雪鸮族侍卫引领来到其领地。 雷聿修从我见过如此风景。 巨大的树木之间修筑着层层阶梯。 阶梯之间是木制楼阁。 每一位雪鸮族人身后皆有巨大白色羽翼。 稍稍振翅即可翱翔于天际。 侍卫们将他带到了一座最为辉宏的大殿之前。 几经通传，他才被允许进入。 坐在大殿之上是一位有着巨大银白色羽翼的男子。他剑眉鹰目，鼻梁高挺，让人过目难忘。 侍卫们见到此人，纷纷跪拜行礼。 雷聿修与他对视，心中猜测此人应该就是小满口中所说的雪鸮族族长风醒。 “你是何人？” “大沛人族，雷聿修。” “你是如何得知我雪鸮族诅咒，亦如何知晓本君身染重疾？”长风醒目光凛厉，语气威严。 “真正知晓此事之人是我的夫人。”雷聿修毫不躲避长风醒审视的目光，朗声回答。 “你的夫人身在何处？” “她就在仓名山，我们前来路遇暴风雪，请您派人前去救援我家夫人。” 长风醒没有犹豫，立刻传令：“去，按他说的地方，把那人族女子找到。” “多谢。”雷聿修拱手致谢。 “别着急谢我，待你夫人来此，如若本君发现你所言非实，将以擅闯雪鸮族领地之罪处死你们夫妻二人。” 雷聿修毫无惧色的点头。 他心中只有一件事，希望雪鸮族人可以尽快找到小满。 希望小满千万要撑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派出去的雪鸮族士兵回来复命：“回禀主君，未能在此人所说地点找到任何人族。不过……” “不过什么！”雷聿修心提到了嗓子眼，急切地追问那名跪地回话的士兵。 “不过我们找到了一处被野兽啃噬过痕迹，血迹还是新鲜的……” “什么？！”雷聿修一把抓住那名士兵的领子。 守卫们立刻上前，一把拉住雷聿修。 雷聿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声喊道，“你胡说！怎么可能？” 那士兵单膝跪地，取出一片衣帛碎片，“这是在那里发现的。” 雷聿修定睛去看那碎片，正是常小满外袄的布料。 他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长风醒见他如此，长叹一口气，“既然如此，本君就不再追究你话中真假，来人，将此人送出仓名山。” 听到命令后，侍卫走到雷聿修面前，准备带他离开。 雷聿修看向侍卫，双手握拳，将心中巨大的痛楚死死压下。 小满豁出性命让他来此，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慢着！”雷聿修扭过头看向长风醒，拱手道，“在下来此还有一事相求。” “还有何事？”长风醒眯起眼睛，神色不悦。 “在下夫妻二人来到仓名山，是为了求见思邪神医。”雷聿修强忍着心中痛苦，开口道，“她既已遇难，在下还是要完成此事。” “大胆！擅闯我族领地，本君尚不追究于你。竟还敢再提要求！”长风醒抬高声音，其妖族族长的气势压制了在场所有人。 雷聿修低下头，就连他也深刻感受到了这种巨大的气场压制。 可他不愿放弃。 如果此时退缩，那么小满以命换来的机会就要被他错失了。 “请您同意。” 长风醒见雷聿修还敢继续坚持，嘴角冷笑着从王位上站了起来，一步步走下台阶，逼近雷聿修。 他每靠近一点，雷聿修被这种巨大的威慑力压制地更加紧迫一些。 直到长风醒靠近他，他已经几乎要难以支撑自己的双膝，似乎随时都会跪倒在地。 “哼，暴君之魂，怪不得如此霸道，连本君的威慑都不起作用。”长风醒盯着雷聿修，鼻腔发出冷哼。 雷聿修没去理会他说的是什么，只是竭力稳定心神，控制身体再次向他拱手道，“请允许在下见神医一面。” “罢了，既然你身上有着人族暴君之魂，本君就答应你的要求。”长风醒改变了注意，对手下人命令道，“来人，带他去见思邪神医。” “多谢。” 侍卫带着雷聿修离开了大殿。 此时，一位女子从大殿帘后走出，挽过长风醒的手臂问道：“主君，什么是暴君之魂？” 长风醒目光的中的凛冽见到她后立刻化作万般柔情，“若无意外，此人应能统一九州人族。但他身上杀伐气息太重，若无人牵制，也可能会屠灭九州，引起人界倾覆。” 那女子面露愁容，“那岂不是一个非常危险之人。” “放心，雪鸮族受神族庇佑，你在这里不会有事，为夫会保证你的安全。” 女子点了点头，露出了柔美的笑容。 雷聿修离开了大殿。 他从侍卫手中拿到了那块带有血迹的衣帛碎片。 心脏仿佛有一万根银针插入。 就连呼吸都变得疼痛。 他将那碎片紧紧握紧，指关节都被捏出了阵阵脆响。 巨大的悔意已经弥漫了他全身。 他不知自己该继续去见独思邪，还是应该立刻奔赴雪山去探查那片被野兽啃食的痕迹是否真的是小满。 仅仅一片衣帛碎片不能代表什么。 他咬紧牙，拼命让自己相信，小满会没有事。 走上树林间的木制楼梯，在一高高的树枝之上的木屋外，隔着很远就能闻到阵阵草药的气味。 一名鹤发童颜的老人正在熬煮汤药。 见到雪鸮侍卫带着雷聿修而来，便放下手中药壶，挑眼看向这边。 侍卫放下雷聿修转身就走。 雷聿修向独思邪躬身行礼，“思邪神医，在下雷聿修。” 独思邪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目光定在雷聿修手中的衣帛碎片上，怒道，“你手中拿着一块染有鸟血的破布干什么？” “鸟血？”雷聿修诧异地看向手中的碎片。 “不然你当那是什么？”独思邪一把抽走那块碎片，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死了的鸟血，还有一只几百年白貂的气味。” “白貂？”雷聿修立刻反应过来，“白椴……” 独思邪将那块碎片扔还给雷聿修，笑道，“白貂爱弄恶作剧，别被他们骗了。” 雷聿修心中豁然开朗，转而又气怒不已。 白椴是故意弄出一片血迹，让雷聿修误以为小满已死，就为了报复之前雷聿修对他不善之仇。 第81章 长风珏 雷聿修将容黎的症状详细向独思邪描述。 独思邪思索了一阵子，说道：“按照你的描述，这位叫做容黎的女子应该不是中毒，更不是什么疾病。应该是一种难见的巫蛊造成。具体是什么，我还是得见到她本人才能诊断。” “能否请神医出山前往翡翠城？”雷聿修请求道。 独思邪摆了摆手，“老夫是出不了这仓名山的。” “为何？” “不可说……”独思邪背过身去整理他的草药，“不过你倒是可以将那名女子带到这里来。” 带容黎来这里。 先不说容黎能否穿越仓名山走到这里，就算是到了，怕是长风醒也不会再给他一次机会。 “神医，请问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吗？” 独思邪捋着他的白胡子摇头，“见不到人，老夫什么都做不了。年轻人，你还是走吧。” 雷聿修见独思邪已有送客的意思，便拱手行礼告辞。 他心中急切想去寻找小满。 即便已猜到是白椴带走了小满，可还是担心不已。 雷聿修又回到大殿，感谢长风醒给他见独思邪的机会，随即准备告辞去寻找常小满。 长风醒没有多说，只是应允他离开。 雷聿修被侍卫引领出冰湖腹地，外面依旧是冰天雪地。 他刚踏出山口，一名羽衣少女振翅落在他面前。 只见那名少女轻盈落地，即刻收起双翅。 翦水秋瞳，盈盈若若。 雷聿修微微皱眉。 少女脸微微泛红，声音细若蚊蚋：“你……你好，我叫长风珏，大家都叫我珏儿。” 长风珏？雷聿修着急去找小满，却被拦住去路，不免有些焦躁。 “何事？”雷聿修冷眼问道。 “我是雪鸮族主君的女儿，听说你的夫人可以治疗我父亲的病，还能解除雪鸮族的诅咒，是真的吗？”长风珏小心翼翼地问着。她的样子楚楚可怜，弱柳扶风，淡紫色长发如雷聿修身后波光粼粼的冰湖裁下了一段，闪耀着莹莹光辉。 雷聿修没有回答，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长风珏看他要走，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雷聿修目光骤冷，吓得她又赶紧松手解释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我是说，我可以帮你去找你的夫人，到时候请她来冰湖，为我父亲还有我的族人解除诅咒。” 长风珏低着头，不敢看雷聿修的脸。 “你要帮我？”雷聿修见她像一只小鸡一样柔弱，并不想多加理会，“就凭你。” 长风珏卷着裙边，声音细不可闻：“我……我可以，我们雪鸮族对在雪地里找东西还是很有自信的……” “她不是‘东西’……”雷聿修纠正道。 “啊？”长风珏赶紧重说道，“对不起，是找人，找人我们也很在行。” 雷聿修看向茫茫雪山，又看了看眼前的少女。 正如她所说，就凭他一人，想要找到白椴藏匿起来的小满，确实难度极大。 “好吧。” “谢……谢谢……”长风珏脸色微微发红，把所有开心都写在了脸上。 说着，她一生口哨。 天空之上，忽然狂风吹过，一只白羽巨型雪鸮从云间飞下，乖巧地停在了长风珏身边。 长风珏亲你地摸了摸巨型雪鸮的脑袋，对雷聿修说道：“走吧，我们骑着它去找你的夫人。” 雷聿修迟疑了一瞬。 见长风珏已经跨上鸟背，拍拍雪鸮的头，对雷聿修说道：“不用害怕，它的名字叫做小乖，非常温顺。你快坐到我背后来，我们赶紧出发。” 雷聿修脚踏地面，飞身上了雪鸮的背。 “你靠我近一点，和我一起抓紧缰绳，不然你会掉下去的。”长风珏往后拉了拉缰绳，让雷聿修正好能够够到。 雷聿修伸手握住缰绳。 长风珏此时红透了耳根，声音细小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与男子同乘。” “可以出发了吗？”雷聿修面色如常，平静地问道。 “嗯嗯，对不起……我都在乱想什么……”长风珏拍拍自己红透了的脸，然后重新抓紧缰绳，“飞吧小乖。” 巨型雪鸮振翅起飞，周围狂风骤起，粉雪四散。 飞入空中时，长风珏又说：“你要是觉得冷，可以靠我近一点。” 雷聿修没有动，“我们这是朝哪个方向飞？” “嗯……我们往山口飞吧，若是有人救了你的夫人，一定会想方设法带她出山的。” “这仓名山有没有什么妖兽疗伤之处，比如温泉洞窟之类的？”雷聿修问道。 长风珏思索了一下，摇摇头，“没有，整个仓名山就是一个巨大的雪山，唯一适宜妖兽居住的地方就是冰湖腹地我们雪鸮一族的领地。那里因为有地热流淌，能保持温暖。像领地那样的地方别处是没有的了。” 如果真的没有另外一处温暖之地，白椴带着常小满能去的只有山外。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往山口飞。” “好……”长风珏嘴角勾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小乖，我们往山口飞吧。” 小怪拍拍翅膀，立即向仓名山山口附近飞去。 他们一路搜寻，找到了小满和雷聿修分开的岩区。 那里的确有一片看似野兽啃噬的痕迹，但仔细去看则能看出端详。 “确实不是狼之类的猛兽，”长风珏捡起一根木条，上面有一些爪痕，“应该是稍微小型的野兽。” “白椴……”雷聿修捏碎了手里一块有血迹的冻土。土上血色暗沉，应该是死物的血淋在上面，并非鲜血。 “走吧，既然这里没有，我们继续前进。”长风珏催促道。 两人一路找到山口。 长风珏躲在一处崖壁后面，雷聿修去询问山口等待的那些西狄侍卫。 所有人都称没有见过人出山，更别说常小满了。 雷聿修又折返回去，跟随长风珏继续在仓名山四处寻找。 “仓名山除了雪鸮一族，是否还有其他妖族？”雷聿修问道。 “还有雪兔族，不过……” “不过什么？” “雪兔族天生胆小弱势，惧怕人类和其他妖兽，行踪也不固定。”长风珏一面想一面说，“不过我们可以在仓名山周围找找，如果碰到雪兔族，可以问问他们。” 第82章 雪兔 长风珏带着雷聿修到达了雪兔族的领地。 雪兔的洞穴纷纷建在地下。 长风珏一到，雪兔族长就出来迎接。更在他身后还有一堆雪兔族的孩子。 一堆小兔子纷纷将长风珏围住，有些已经会说话，有些还只会抽抽鼻子。 “珏儿姐姐，你怎么好久都没来啦！”一个化形还不成熟，带着兔子耳朵和尾巴的小女孩热情地抱住长风珏的大腿。 其他的小兔子也都一个劲儿地往长风珏怀里钻。 “姐姐错了，下次给你们带好吃的来好吗？”长风珏温柔地蹲下，左摸摸右摸摸这些可爱的兔子。 雪兔族长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向长风珏行礼道：“长风小姐，您怎么来了？” 长风珏客气地还礼，“族长大人，你们有没有见过一只雪貂大妖带着一名受伤女子？我这位朋友正在寻找他们。” “人类女子？”族长看了看雷聿修，眼中带着警惕，“没有。雪兔族不会轻易接近人类，更不会收容人类在我们的村落里。” 长风珏一脸失望地谢过老人家，“既然如此，我们就到别的地方找找。” 雷聿修盯着雪兔族长，看出他虽然警惕，却没有故意隐瞒。 一见长风珏要走，小兔子们又围住了她。 “珏儿姐姐，来我们家吃饭吧。” “珏儿姐姐，给我们讲故事吧。” “珏儿姐姐，我晚上睡觉不尿床了……” “珏儿姐姐……” 长风珏挨个摸了摸他们毛茸茸的脑袋，“姐姐今天有急事，要找一个受伤的人，所以不能再在这里多待。你们个个都听话，下次姐姐来再给你带好吃的，讲故事。” 告别依依不舍的小兔子们，长风珏将长发挽过耳后，走到雷聿修面前：“对不起，还是没有找到。” “没关系。” 他们刚刚准备走，一个小兔子叼着一个小篮子一蹦一跳地从雪地里跑过来，“姐姐，野蘑菇，带回家吧。” “谢谢！”长风珏接过小篮子，拍拍小兔子的头，“真是个乖孩子。” 小兔子送完东西，又蹭了蹭长风珏，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对不起……这些孩子跟我很熟，见面比较热情。”长风珏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耽误了些时间，真是对不起。” “没什么可道歉的。”雷聿修心中对长风珏的戒心少了一分。 天色已晚，雪兔村的灯火都已经点燃。 “要不你跟我回冰湖，我跟我爹说说，让你暂时住在冰湖。待你找到你要找的人再走，如何？”长风珏建议道，“夜里气温会非常低，别说是你一个人类，哪怕是我们这样常年生活在仓名山的妖类，也难熬这雪山夜晚的寒冷。” “……”雷聿修抬头看了看天空，新月如眉，繁星始现。 “其实我们今天搜索这么久，却一无所获，这说明夫人肯定被救走了，不会有生命危险。”长风珏继续劝道，“何况这夜色视线不佳，我们即便再寻找一遍，效果也不好。不如先回冰湖，明日一早就出来再找。我回去再去求求父亲，多派一些族人一起帮忙，可好？” 她眉眼弯弯，双瞳若水，楚楚可怜。 雷聿修见她也被这酷寒冻得有些瑟瑟发抖，只好同意停止寻找。 长风珏莞尔一笑，带着他骑上鸟背，飞回了冰湖。 到了雪鸮族领地。 长风珏拉着雷聿修来到长风醒面前，请求她的父亲答应收留雷聿修过夜，并帮助他找人。 原本长风醒想要拒绝。 可长风珏作势就要掉泪，拉着长风醒的胳膊不放。 爱女心切的长风醒也只好作罢，同意留下雷聿修，并安排了一队族中侍卫第二日帮助雷聿修寻找常小满。 雷聿修住在雪鸮族的客房内。 长风珏亲自带着侍女为他送来晚餐，道道都是仓名山独有的菜色，制作精致考究。 她还准备了一壶热酒，为他驱寒。 雷聿修心中担心小满并没有什么食欲。 “你多少得吃一些，才能抵挡风雪。如果你累病了，还怎么找你的夫人呢？”长风珏转身从侍女手中拿出一件袄装，羞涩地递给雷聿修，“这是用雪鸮绒填充的衣服……可能料子不如你们人族的上乘，但做工和保暖一定要好许多，如果你不嫌弃……明天出发前可以换上试试……要是不喜欢……” “放这里吧，谢谢。” 听他同意收下，长风珏立刻笑靥如花，“嗯嗯，你吃东西吧。”话刚说完，她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一声。 “对……对不起……”长风珏整个脸都红透了，“我也没吃东西，现在有点饿了。” 雷聿修深吸一口气：“坐下一起吃吧。” 长风珏赶紧摆摆手，“不了不了，我那里有饭。”说罢她提着裙子带着侍女们就匆匆离开了。 出了雷聿修的房间，侍女低声在长风珏身边问道，“主子，既然他让你留下用餐，这不很好，为何还要跑出来。” 长风珏收起刚刚楚楚可怜的样子，挑眉笑道：“你懂什么。” 阴影处，一道目光穿过树木间的缝隙看向长风珏。 直到长风珏离开，那人才悄悄隐匿离开。 第二日，长风珏继续带着雷聿修，并同七八位雪鸮族守卫开始在仓名山各处寻找。 依旧遍寻无果。 回到冰湖，雷聿修心中焦躁，却无能为力。 长风珏依旧亲自为他送来餐点和热酒。 离开房间时，雪鸮侍卫来报。 “小声点，说吧。”长风珏眯着眼看向跪在地上的侍卫。 “回禀少主，整个仓名山我们都搜过了，没有人类的踪迹。不过……” “怎么？” “玲珑福地还未找过。” “你们任何人不许在他面前提及玲珑福地，听明白了吗？”长风珏沉声命令道。 “是，属下明白。”那雪鸮侍卫抱拳领命后退了下去。 长风珏伸展长翼，腾空而起，迅速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小满在玲珑福地已经住了两日，在盈盈的照料下她的伤势好的飞快。 “本神医是不是非常厉害。”盈盈吸着鼻子笑道。 白椴翻了个白眼，“再厉害还不过是个吃草的兔子。” “有本事你别有事没事来求我这个兔子啊。”盈盈冲他狠狠吸了一下鼻子，还吐了吐舌头。 “好啦好啦，这两天就看你们俩斗嘴了。”小满掩口而笑。 “明日你就可以正常下地行走了。”盈盈帮她的双腿换药，又缠上长长的绷带，“不过还是要小心，不能再冻伤了。新伤累旧伤可就不好好了。” “对了盈盈，你知道独思邪吗？”小满问道。 “哦？你认识我师父？”盈盈眨巴着黑眼珠问道。 “独思邪是你的师父？！”常小满吃惊不已。 “嗯呐，怎么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小满将容黎的病征详细地告诉了盈盈。 盈盈摸了摸下巴，“应该是中了蛊吧。” “蛊？” “如果真的是中了蛊，那还真得去找我师父。”盈盈实事求是地对小满说道。 白椴在旁边一脸嘲笑，“还自称什么神医，疑难杂症还不是得求助师父。” 盈盈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根萝卜，甩手就朝着白椴砸了过去：“死黄鼠狼，滚远！” “你才是黄鼠狼！”白椴生气地呲了呲牙。 盈盈撇过头不理她继续对小满说道：“不过我师父现在被囚禁在雪鸮族领地出不来。我们先去看看你口中那位女子。我先预判一下她的病征。如果真的是蛊，我们再想办法去找我师傅。” 第83章 雪鸮诅咒 遍寻三日没有找到小满的踪迹，雷聿修心中焦躁，一拳砸在了冰湖旁的松树上。 “雷公子！”长风珏看他如此，赶紧拉住他的胳膊，“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雷聿修轻轻挣脱长风珏的手，“这几日谢谢你了。” “你不必跟我说谢谢，我也是为了解除诅咒。”长风珏温柔一笑，双眸柔情似水。 “你所说的诅咒，到底是怎样的？” “数千年前，我族受神界仙使点化，修为精进。别的妖族修炼百年的进度，我族最无天分的族人十年左右即可达成。而整个仓名山也受到神界保护，普通魔族，以及其他凶兽都难以靠近。” “这是好事。” 长风珏摇摇头，“但神界仙使有命，凡我族人，永生不可出仓名山。” “永生？” “对，也就是说，即便我们有千年修为和寿命，也不能踏出仓名山半步。而且……”长风珏忧愁地看向冰湖，“我们也不可和包括人族在内的任何异族成婚。” “这与囚禁何异？” “是啊……”长风珏长叹一声，眼中水汽氤氲，“其实我并不是父亲和母亲的亲生女儿。我的母亲也就是雪鸮族的君后，她其实是人族。当年她在雪山遇难，是父亲救了她。他们二人相爱成婚违反了神界的禁令。母亲曾怀过三个孩子，都未降生就夭折了。后来母亲在这山谷里待久了，想回到人类的城市看看。父亲便带她去了，没想到仅仅一日时光，夫君被仓名山外的浊气所伤，重病至今，全靠思邪神医维持着性命……母亲为此自责多年，到现在也不能释怀……” 说着，长风珏流出泪来，声音也有些颤抖：“我想打破这无穷无尽的禁锢，也想让父亲能够康复，更自私地希望我也可以出谷去看看大千世界……所以，雷公子，我不仅仅是帮你，也是在帮自己……” 她说得动人，就连雷聿修也有些触动。 长风珏用手背擦干眼泪，忽闪着大眼睛看着雷聿修，“没关系的，我相信你的夫人既然说了她知道解除诅咒的方法，那就一定有办法。雷公子，你不放弃，我也不放弃，我会一直一直陪你找的。” 雷聿修没有回答。 “走吧，我们先回去。”长风珏挽上雷聿修的胳膊，“别着急了，明日我们继续去找。” 他们一起回到冰湖腹地。 刚踏入山谷，忽然一阵狂风袭来。 一名雪鸮族男子伸出利爪向雷聿修袭来。 雷聿修迅速闪身，夺过袭击。 却见那男子转身再次发起攻势，目光狠厉，充满杀意。 “长风洛！你做什么？！”长风珏惊呼道。 雷聿修此时已从掌心拔出长枪，毫不畏惧地和这名叫做长风洛的男子对峙开来。 数十招过去，两人平分秋色。 雪鸮族人纷纷围观而来。 长风洛汇聚妖气，加持利爪，全力向雷聿修发动进攻。 雷聿修灵力灌注长枪，准备防御。 这时，长风珏不知为何突然冲到两人之间，长风洛来不及收手，一爪抓在了长风珏的肩头。 刺眼的鲜血，滴滴滑落在白雪之上，殷红一片。 雷聿修一下子扶住快要倒下的长风珏，把她抱在了怀里。 长风洛一看受伤的事长风珏，立刻收起了利爪，“珏儿！” “长风洛，你不可以伤害他……”长风珏疼得吸气，却还是伸开双手挡在雷聿修面前。 这时，几个雪鸮族侍卫匆匆上前，一把压住了长风洛。 长风洛试图挣脱侍卫，却被死死压着，他抬头向长风珏喊道：“珏儿，你知不知道，雪鸮族一但与人类结合，妖力就会被人蚕食，寿命大幅缩减，体质也会变得虚弱？” “我知道，可那又如何！”长风珏回答道。 “你不可以接近这个人类，更不能爱上他！”长风洛盯着长风珏，脸上带着痛苦。 周围的雪鸮族人全部将目光落在长风珏和她身后的雷聿修身上。 “就算我不顾雪鸮族诅咒而爱上了人类，又与你何干？”长风珏语气决绝道。 “珏儿……”长风洛心中失落，“他只不过是个人类，你是主君的继承人，未来的雪鸮女君，怎么能为了一个人类牺牲妖力和寿命？” “为了他，我心甘情愿。”长风珏看向雷聿修，眸光楚楚可怜，语气温婉柔弱，深情款款。 雷聿修皱了皱眉，没有任何回应。 “珏儿……”长风洛低头唤着长风珏的名字，嗓音失落而沙哑。 长风珏却不再看他，而是面色苦楚，抬手抓紧雷聿修的衣袖，“雷公子，我的伤好疼……”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一声怒吼。 “雷聿修！才几天！你竟然在这里勾搭小姑娘！” 常小满叉着腰站在山谷入口处，两只眼睛瞪地向铜铃，小脸气得鼓成了包子。 她身后是一脸懵的兔妖盈盈，以及翻着白眼的男型白椴。 雷聿修看到小满，立刻放开了长风珏，大步奔向常小满。 他毫无顾忌的一把将小满抱入怀里，那力道几乎能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一般。 长风珏捂着肩伤站在围观的人群正中央，看着山口雷聿修与小满，全身颤抖。 几名侍女们赶紧围上来，为她暂时处理伤口。 长风洛被侍卫压着，嘴角一丝冷嘲：“珏儿，这就是你想要的？” 长风珏死死咬着牙，眼神如尖刀一般狠烈，指甲嵌入掌心。她推开侍女们，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一步步走向雷聿修和常小满：“雷公子，这位是谁？” 常小满听到雷聿修身后这柔柔弱弱的声音，赶紧推开雷聿修。 她看向长风珏，只觉得眼前的少女弱质纤纤，捂着肩伤楚楚可怜，一头紫发如流光瀑布，美丽的小脸上泪光莹莹。 “你又是谁？”常小满凭借女人的直觉，立刻就知道此女看似人畜无害，实则是绿茶无疑。 长风珏走到雷聿修身边，弯着眉眼道：“姐姐，我是雪鸮族少主，长风珏。” 常小满皮笑肉不笑地抬抬眼眸道：“原来是你。” 第84章 方法 “姐姐，你说的‘原来是我’是什么意思？”长风珏眼中带着疑惑，无辜地看看雷聿修。 常小满心中冷哼。 刚刚长风珏受伤的一幕她一入谷便看到了。 原书中的长风珏看上的人是九皇子顾云深，今时今日怎么看中了雷聿修。 长风珏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凭借自己的一副绿茶做派，害得顾云深和万俟琳之间误会丛生，冷战了几十章没有和好。 藏得一身利爪，卖得一手好萌。 “没什么……只是早就听说雪鸮族少主名号，今日得见，果然是楚楚可人，让所有男人都会心生爱怜。”她嘴里酸里酸气地嘲讽着长风珏，同时还斜着眼睛看向雷聿修。 “姐姐，你这话什么意思？”长风珏委屈地皱了皱眉。 “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我一入山谷，就看见两个男人为少主你打架，由衷的佩服罢了。” 长风珏一听，便往雷聿修身后躲了躲，“雷公子，这位姐姐就是你的夫人吧。她好像对我很有敌意，珏儿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怎么会呢？您是雪鸮族的大妖，少说也有五百岁的高龄，在下人族小丫头，尊称你一声奶奶都不为过，姐姐这个称呼，我实在是不敢当。”常小满嘴角勾笑，“妖族驻颜之术本就厉害，更何况是有神族庇佑的雪鸮族，少主你连表情动作都还是一副小女孩的样子，真是让人羡慕。幸好你不能离开仓名山，不然以你这样的姿态，天底下将有多少人族男子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啊？” 长风珏听了她的话，气得眉角直跳。 可当她看到雷聿修的目光只停留在常小满身上时，宁是压下火气什么都没说。 就在这时，长风洛一把挣脱开侍卫的双手，飞到长风珏身边，指着常小满道：“你一个人族女子有何资格对珏儿指手画脚？” 常小满轻笑：“你又是她的什么人，这么维护她？” “我是……” “他谁也不是……”长风珏抢着说道。 长风洛一愣，双眸失落之色尽显。 兔子盈盈眉眼带笑在一旁说道，“小满，你面前的就是雪鸮族的军师——长风洛，也是这位雪鸮族少主长风珏的配偶。” 在雪鸮族，雌雄幼鸟一出生，父母就会给他们选定配偶。 待他们修炼完成化形，即可择日成婚。 而原书中长风珏的配偶就是长风洛。 “……”长风珏本想对雷聿修隐瞒自己已有配偶的事情，可万万没想到却被常小满的一句话在雷聿修面前说破。 白椴冷嘲热讽：“已有配偶的雪鸮族少主，竟然喜欢上了人类男子，不怕传出去恐怕整个妖界都要笑掉大牙。” 听到这话，围观的雪鸮族人亦开始窃窃私语。 长风珏脸一阵红一阵白，乖巧柔弱的神态渐渐变得阴冷起来。 这时，一队侍卫到来，后面是长风醒的轿辇。 雪鸮族人停止私语，纷纷转身毕恭毕敬地向长风醒躬身行礼。 长风醒坐在轿辇上，眯着眼看着常小满，“你就是那名自称可解开我族诅咒的人类女子？” “是。”常小满绕开长风珏，谦逊地向长风醒欠身行礼。 “到主殿来，跟本君细谈。”长风醒声音威严，语气冷漠。 距离足有百步，小满亦感觉到了来自长风醒的威慑之力。 不愧是一族之长，她心中啧啧赞叹。 若不是因为她人族的夫人大大折损了妖力和道行，以长风醒的修为，怕是这妖界至尊非他莫属。 小满顶住那股威慑之力，回应道：“是。” “珏儿，你也跟着一起过来。”长风醒转向长风珏，目光和语气都格外严厉。 长风珏心中忐忑，却不得不从。 旁边的小满则回头给了雷聿修一个安慰的眼神，便跟着轿辇一路向主殿走去。 见小满离开，雷聿修心中不安，想跟上前去。 刚走一步，就被兔子盈盈拦下，“你不用跟着，她很安全。” 白椴也走了过来，朝雷聿修翻了个白眼：“她既然敢去，你有什么可担心。” 雷聿修一看白椴，一把抓住白椴的领子，“雪地上野兽撕咬的痕迹是伪造的？” 白椴瞪着雷聿修：“你把她丢在雪地里，是我救了她，你不仅不谢我，还想跟我打架？区区人族，当我怕了你不成。” 兔子盈盈看他俩剑拔弩张，立刻拉开他们二人，向雷聿修说道：“好了好了，正事要紧。小满在路上已经把你们来找我师父思邪神医的事说清楚了。那位叫容黎的女子的病症她也给我描述了。今天我便是来找师父商量代替他老人家前往翡翠城出诊的事儿的。” 雷聿修一听，这才放开白椴的衣领：“你是思邪神医的徒弟？” “还没有正式跟你介绍我自己，我叫盈盈。”盈盈清晰明亮的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白椴拍拍褶皱的领子，切了一声，“就是一个兔子精。” 盈盈狠狠地瞪了白椴一眼，“死耗子，别找事儿。” “你再敢说我是耗子试试？” “走，雷公子，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这就去找我师父。” 雷聿修又望了望小满的方向。 “走吧，”盈盈劝道，“小满既然敢去，定是有十全的把握。” 三人走上木栈道，朝着独思邪的药房走去。 另一边，常小满来到雪鸮族主殿，站在主殿中央，望向高台之上的长风醒。 长风珏则忍着肩伤，垂手立于大殿另一侧。 “说罢，要如何才能解除我族诅咒？”长风醒直接地问道，毫无拐弯抹角之意。 常小满在来的路上已经打好腹稿，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解除诅咒不难，但如果这诅咒和禁锢解除，雪鸮族将不再受神界庇佑。你们族人的修炼进度便会像其他妖族一样变得缓慢艰辛。” “如永生不得离开这仓名山，纵使修炼再易又有何用。”长风醒一扬手，让常小满继续说。 常小满看了看周围，除了长风珏外，大殿之上并无他人。 她指指长风珏，问道：“为何要留她在这里？有必要让她知道吗？” 长风醒点点头：“珏儿是我雪鸮族少主，将来会继承族长之位成为女君。” “哦。”常小满嫌弃地瞥了一眼长风珏。 长风珏看到她的眼神，心中怒气难平，却又不敢在长风醒面前发作，只好忍着。 “其实解除雪鸮族被禁锢的诅咒方法很简单，”常小满的声音洪亮自信，“只要敲碎冰湖上面的冰，挖出湖底冰封的一个人即可。” 第85章 雪鸮之毒 “你是说冰湖底下冰封着一个人族？”长风醒声音质疑地问道，显然即便是在此镇守多年，他这位雪鸮族族长也不知这终年冰封的冰湖下有一个人。 “此人是神族冰封于此，并由你们雪鸮族镇守。这也就是为什么你们能得到神族庇佑，却又不能离开仓名山的原因。”常小满正色说道，“还是那句话，如果想要打破雪鸮一族的终生禁锢，挖开冰湖就好了。不过，这打破禁锢违背神界的惩罚，您和您的族人扛不扛得住，全看你们怎么决定了。” “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谁能印证你说的话是真是假？”长风珏在一旁质疑道。她神情不善，完全不似她在雷聿修身边那般清纯无辜。 “这件事你们族人爱信不信，与我无关。就算我说的是假的，你们挖了冰湖什么都没挖着，最差也就是维持现状，能有什么损失。”常小满翻了个白眼，“但如果我说的是真的，就请族长您让独思邪神医出山前往翡翠城医治一位病人。但还是那句话，打破禁锢后你们雪鸮族人后悔了，我可不承担任何责任。” 原书中是万俟琳一个人在雪山遇险，因她有主角光环和脖子上的那颗可以召唤蓝霆列阵的神界灵玉，从而得到了神灵启示，得到了湖底有人的秘密。 常小满觉得主要还是因为她身上的主角光环起了作用。 想到这里，常小满觉得自己挤占万俟琳主线这事儿真是越来越顺手了。 长风醒思索了一阵，扬了扬手。 一名侍女向常小满端来一个木制盘子，上面放置了一个锦盒和一杯清茶。 “是否挖掘冰湖，此时我阖族还得商议。不过，为了答谢你告知此事，本君同意你带独思邪前往翡翠城。但是，为避免你所说解除诅咒之事有假，在你眼前的锦盒里是我族独有的毒药，你吃了它后即可离开，但一个月后毒药就会发作，那时如果你不回到仓名山，将必死无疑。” “假设一个月后我回来，您没挖开冰湖，那怎么证明我说的是真是假呢？” “如果我族决定不挖开冰湖，那么一个月后你仍可得到解药。” “您说话算话？”常小满笑笑问道。 “君无戏言。” 常小满拿起那颗毒药就往嘴里放，想都没想就着茶就咽了下去。 就连旁边的长风珏都愣住了。看来常小满所说冰湖下有神界冰封之人的事应确有其事，不然她怎么敢吞下毒药。 常小满心中冷笑，她可是有万毒之王的竼虚兽，世间什么毒它都解的了。这小小的雪鸮族毒药能耐她何？ 长风醒的神色让人猜不出他的想法，他扬手让小满离开。 常小满白了一眼旁边的长风珏，大步离开了主殿。 长风珏跪拜在长风醒面前，急切地问道：“父亲，我们什么时候开挖冰湖？” “珏儿，你相信此人类女子的话？” “看她胸有成竹，又毫无惧色地吃了父亲准备的毒药。我想她说的应该是真的。” “珏儿，你将继承族长之位，就要考虑周全。一但打破了这长达几千年的禁锢，解除了我族诅咒，这后果和代价我族是否经受得起。” “可是父亲，亘长的生命，无尽的修为却只能终生待在这冰天雪地的仓名山里，这有什么意思，这样生存的我们已经变得闭塞、狭隘、孤独、甚至愚蠢。还不如那些兔妖村的兔子。” “大胆！”长风醒大怒，“看看你是如何形容自己的族人的！我们是神界仙使选中镇守此处，受神界点化庇佑，比一般妖族要高贵的多！你作为下任族长，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该当何罪？！” 长风珏被长风醒巨大的威慑力所震慑，普通地跪在了地上。 “不要以为你是我唯一的养女，族长之位就一定会归你！回去！面壁思过！好好反高官风珏跪在地上，身体被震慑地不住地颤抖。 她咬着槽牙，心中愤恨，隐忍不发。 从长风珏第一次在冰湖看到雷聿修，就被他深深吸引。 当听到长风醒说他有人族暴君之魂，未来将统一人界时，更是觉得找到了自己的良配。 更何况，他不畏惧长风醒妖力的巨大威慑，这让长风珏惊讶不已。 就算不能打破禁锢，解除诅咒，只要让他爱上自己，将他留在冰湖也是好的。有他在，谁还敢在她面前造次。 可事到如今，常小满竟然突然出现。 看到雷聿修对她的态度，长风珏知道，这个男人很快就会跟着常小满离开仓名山。 而她却连山口都不能踏出半步。 她自小寄人篱下地活在这里，所有族人都知道她只不过是一个养女。她装乖卖巧，一副温柔体贴清纯善良样子，只为了搏得族人以及山中其他妖族的好感。 可看到常小满一脸看透她本性的神情和鄙夷的眼神。 长风珏觉得自己再也装不下去了。 解除诅咒，打破禁锢，进入人界，让雷聿修成为自己的男人。 当终有一日，雷聿修统一人界，她就是人族的皇后，滔天权势不再寄人篱下。 到那时，整个雪鸮族还有谁敢瞧不起她。 她也永远不再需要讨好任何一个妖族了。 “父亲，珏儿请求您再想想，珏儿真是受够了在这仓名山了。” “啪！”长风珏狠狠拍向椅臂，“滚回去！好好反思你说的话！” 长风珏忍着怒火，她甚至不想继续在长风醒面前装一个听话懂事的乖女儿样。 如果她得到雷聿修，得到了整个人族，什么雪鸮女君，她根本不屑一顾。 想到这里，长风珏行礼退下。 一走出主殿，长风洛就落在了她身边：“珏儿，你的伤……” 长风珏本对他一脸嫌恶，可看到他皱眉真心关切她的样子，不由得计上心来。 她流出眼泪，嘤嘤地哭着：“洛哥哥，天底下只有你对我最好……我是鬼迷心窍才会相信人类。” 长风洛看她如此，脸红心动，心生爱怜，“没事没事，珏儿，你别哭了，有什么事我会替你解决。” “嗯嗯，洛哥哥……”她一把扑在长风洛怀里，“我已经知道如何解除雪鸮族诅咒的方法了……” 第86章 火 常小满出了主殿，一路跟着雪鸮族人来到了独思邪的住处。 此时兔盈盈正在帮独思邪打扫房间，白椴被她使唤着正拿着笤帚扫地。 雷聿修则被独思邪逼着和他下棋。 他一心担心小满，棋步路数混乱，已经连输了三盘。 独思邪赢得十分开心，拉着他还要继续。 但雷聿修一看到小满到来，立刻放下棋子匆匆上前，“怎么样？没事吧？” 小满笑盈盈地说：“没事儿，雪鸮族长已经同意我们带神医前往翡翠城给容黎看病了，一个月后再把神医带回来即可。” 在场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常小满。 “怎么会？”兔盈盈惊喜道，“长风醒那老头不怕我师父跑了？” “你师父是什么人，怎么可能逃跑！”独思邪佯装发怒道。 兔盈盈吐了吐舌头，继续手里的活儿。 白椴将笤帚扔到一边，疑惑地问向独思邪：“神医大爷，你为什么会被囚禁在这里给长风醒续命？” 独思邪叹了一口气，“当年我年轻，得知这仓名雪山草药丰富，质量上乘，便不听劝告独自进山。那时也跟你们一样在这山里迷了路，又遇到风雪。幸好被路过的雪鸮族长所救。当年为了报恩，又因为自己心高气傲认为世上的病症没有什么我治不好的，所以就拍着胸脯留下来给他治病，不治好我就不离开。可没想到这一治就治了十几年，唉……” “原来如此。”白椴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独思邪收拾好棋盘棋子，这才仔细看了看常小满。他留在仓名山的事世上几乎无人可知，可眼前这个小女孩怎么就晓得的如此清楚。 这一看不要紧，独思邪眉头一皱，向小满招招手：“哎呦，丫头，你过来。” 常小满觉得奇怪，却还是听话的走到老神医面前。 “伸出手腕，让我给你号号脉。” 老神医把手指搭在小满的脉腕上，顿时变了脸色。“你怎么会中了雪鸮族的蚀骨毒？” “什么蚀骨毒？”雷聿修一听，立刻紧张起来。 常小满挠挠后脑勺，“呃……这不是族长怕我带你去翡翠城不回来，让我服了这毒药，等你回来了就给我解药。” 白椴和兔盈盈一听，也扔下手里的东西跑了过来。 “你知不知道这蚀骨毒即便服下解药，也会大伤你的底子。”独思邪面色凝重，“你还是个女娃娃，以后还要嫁人的，若是被这药伤了身骨子，那还了得。” 雷聿修面色沉黯，转身就要走。 小满一把拉住他：“你干什么去？” “去要解药。” “别去，我没事。”小满紧紧拉着他的胳膊，她好不容易才获得长风醒信任可以带走独思邪。而且这毒药她也吃了，得先把要紧的事儿完成。 独思邪摇摇手，“没用了，既然已经服下此药，就算现在用了解药也没用了。” 小满心想自己有竼虚兽，更没当回事，“神医，能否请您即可收拾行李，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山前往翡翠城。” “嗨，你这个丫头都已经服了毒，我若是说不去怕是太不够意思了。就按照你的意思，我们明日一早出发。” 小满心中感激，对独思邪鞠躬致谢。 雷聿修站在她身边，神思凝重地看着小满。 他们告别了独思邪，两人前往雷聿修客住的屋舍。 走着走着，雷聿修突然一把横抱起小满。 “哎呀呀，我是中了毒，但是我还可以走路。”小满抗议道。 “那只兔妖说你在雪地里冻伤了双脚双腿，这才刚好。” “其实已经好了。还有，人家小兔子有名字，叫盈盈。” “还好你没事。” “我是小福星，怎么会有事。” “对不起，我没有及时去救你。” “你能一个人找到雪鸮族已经很厉害了。我真的很担心你找不到冰湖，可我又信你一定可以找到。” 雷聿修将她一路抱回暖和的屋舍，将她放在床上，并帮她把鞋子脱了。 正当他要帮她脱下袜子时，却被常小满一把按住。 “别看，伤还没全好，不好看。”常小满想着自己冻伤的小腿和双脚上的伤口还没结痂，立刻害羞地抓起旁边的被子结结实实地挡住了双腿。 雷聿修手下一滞，心疼不已。 他抬手轻抚小满的脸颊，“你都是为了我……” 小满见他低落了眼神，伸出双手捏起他的面颊，“老实交代，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和那个长风珏不清不楚了？她是不是勾引你了？你有没有坐怀不乱，还是已经意乱情迷了？我刚刚看你抱她了，快老实交代，有没有对她动歪心思？” 雷聿修被她捏地脸上轻痛，如繁星沧海的眼眸里却流转着静谧的笑意。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常小满跪坐在他面前，鼓着腮帮子问道。 雷聿修一把将她扑倒在床上，轻轻吻着她的眉心，“你不知为夫这几日有多么想念你，却还敢在此质问为夫是否对其他女子动心，常小满，你有没有良心？” “你真的没有被那老妖精迷了魂？”小满看着近在咫尺的雷聿修，他英俊的面庞，凉薄的唇线诱人心弦。 “天下之大，我只为你一人倾心。” “真的吗？” “日月可鉴。” 常小满展开双臂，搂过雷聿修的脖颈，轻轻吻上他的双唇。 雷聿修身体微微僵硬，对小满的爱意溢满全身血液。 深情一吻后，小满撒娇说道，“雷聿修，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去吧。这几日总是吃盈盈做的野菜蘑菇汤，我真是吃够了。” “我去雪鸮族开得酒肆里去给你买点好吃的，你在这里等我。” “好。”常小满乖巧地说道。 雷聿修离开屋舍。 他纤长的手指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唇齿间还残留着小满双唇的触感和甜蜜，这令他不由得嘴角勾笑。 他去酒肆买了烤肉、小菜、点心和热酒，便往回走去。 走着走着，他看见客住屋舍方向阵阵黑烟飞起，周围的雪鸮族人也纷纷驻足望去。 “小满！”雷聿修大叫不好，手中的吃食全部掉到了地上。 他大步狂奔。 待他来到客住屋舍前，只见屋舍被巨大的火势包围，滚滚浓烟包裹这无数火星四处飞溅。 “小满！”雷聿修高喊，却无人回答。 “你救不了她。”长风洛不知何时出现，他脸上狰狞扭曲，“这是取自仓名山地下的炼狱之火，普通方法根本无法扑灭。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第87章 羽箭 雪鸮族人纷纷围观而来，却没有一个人动手救火。 “地狱之火，不可能扑灭的。” “长风洛这是疯了……” “除了魔族，其他种族都会被这火烧得连渣都不剩……” 雷聿修无暇顾及其他，纵身就要跳入火场。 兔盈盈和白椴两人立刻拦下了他。 “你进不去，这不是普通的火！”盈盈伸开双手挡在雷聿修面前，阻止他前进。 白椴面色沉肃地看着雷聿修，“你进去除了陪她一起死，什么都做不了……” 见白椴的神色一改往常闲散之样，雷聿修知道他没有开玩笑。 她手中拔出长枪，睚眦剧烈，狂怒一声，向长风洛攻去。 长风洛双拳寒金鹰爪全力抵挡。 两人电光火石一般在火场外厮杀开来。 打斗之声如雷鸣电劈。 灵力厮杀卷起狂风，四周松树上浓厚的积雪被全全卷起，形成了一场暴雪。 而火场内。 常小满被滚烫的浓烟灼烧地几乎无法呼吸。 正当她以为自己要死于非命时，突然身后的墙壁裂开，她径直向后掉入一个巨大的黑洞之中。 小满捂着口鼻，向洞底跌去。 “这些树竟然是中空的！！！” 这间雷聿修住的客住屋舍后支撑的巨大古树内是一个直通地下的通道。 “扑通——”小满感到自己掉入了一片温暖的池水中。 她拼命挣扎，游到岸边，抬头一看，就被这地下洞窟的美景震撼住了。 岩壁上无数萤石，萤石之光如流萤，又似繁星，照亮着整个岩洞。 岩洞之下，是小满掉入的巨大天然地下温泉。 她抬头向上看，洞顶是一个又一个中空的巨大树根。 “原来冰湖腹地这里的树木都是这样连接着地下这块巨大空间的……”常小满爬上岸，脱掉了浸湿的外衣，“这里真暖和，看来这里地下应该有岩浆层，上面的冰湖应该是个火山湖。” 从来的地方回去的可能性几乎是没有了。 “雷聿修一定急疯了，不过他肯定会想办法救我。”她坐在一个平滑的石头上拧着衣摆上的水，“这屋舍着火肯定不是意外，九成九是长风珏干的！等姐姐我出去，定要让她好看。” 常小满站起身，手摸了摸岩壁，“竟然是暖的。” 她四周看看，整个岩洞足有近千平方米。在这里完全没有方向可言。 “走一步看一步了。”常小满沿着温泉湖岸行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出口。” 另一边，雷聿修与长风洛激烈地缠斗着。 灵力与妖力在冰湖湖面上相互碰撞，产生巨大的震动，使得整个仓名山鸟类飞逃，百兽躲藏。 打斗中，长风洛渐渐落于下风。 雷聿修反手长枪划过空气，搭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两人在冰湖湖面上停止了所有动作。 雷聿修怒目而视，吼道：“她与你无冤无仇，你竟下如此杀手！” 长风洛冷笑，“要杀便杀，何须废话！” “杀了你是便宜了你！”雷聿修想到小满被火焰吞噬，不由得心若焚烧。 就在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从林中传来：“住手！” 长风醒振翅临于冰湖上空，虽妖力渐失，却依然足够强到暂时镇住雷聿修的杀气。 雷聿修眯着眼望向空中，怒道：“此人纵火夺取我妻子的性命！杀之不足血仇！” 长风醒落于冰面，“此事发生在我族境内，自会有我族律法严惩，本君答应你，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雷聿修枪尖抵住长风洛的颈上，殷红的血液顺着刀锋流下。 长风醒一抬手，身后窜出十几名雪鸮族侍卫将雷聿修团团围住。 “族长是要护短不成？”雷聿修毫无惧色地看着 “本君说了，我族律法将予他严惩！”长风醒穿过空气在冰湖表面回荡。 白椴和兔盈盈跑了过来。 两人紧张地看着冰湖表面的阵仗，倒吸着冷气。 “雷聿修！”白椴喊道，“火已经要熄灭了！先救小满！” 雷聿修听到白椴的喊话，枪尖才没有继续刺入长风洛的脖子。 他迅速收回长枪，脚踏湖面向白椴跑去。 长风洛目光一凛，快速起身，伸出利爪向雷聿修冲去。 雷聿修感到背后偷袭，即刻转身。 一声血肉刺穿的声音响起。 雷聿修定睛一看，一支雪鸮羽箭从长风浩的胸口一箭穿心。 长风浩疑惑又痛苦地望向羽箭射出的方向，跪倒在湖面上。 鲜血涓涓涌出，染红了大片的冰面。 周围所有人都惊呼不已。 雷聿修沿着长风浩的目光看去。 只见长风珏站在一枝雪松之上，长弓在手，搭弓的姿势还保持着。 长风浩绝望地看着雪松上的长风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在一旁的长风醒眯起眼睛看向自己的养女，不置一词。 侍卫们都静立在周围，他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该怎么办？ 长风珏从雪松上展翅飞向雷聿修，关切道：“雷公子，你没事儿吧？” 雷聿修顾不上回答她的话。 他迅速跑向白椴和盈盈。 三人一起冲回了客住屋舍。 长风珏厌弃地看了一眼长风洛，立即跟着上了雷聿修三人。 “把尸体带走，葬了。”长风醒命令道。 四名侍卫走到长风洛的尸体身边，毫无感情地抬起，向雪鸮族墓地飞去。 雷聿修等人回到已被燃烧殆尽的客住屋舍。 看着焦黑的木料，碳化的家居，雷聿修感到一阵怔忡，不由得右手捂住了胸口。 一道血气上涌，嗓子里窜出一口血腥。 兔盈盈见状，赶紧拿出随身的银针刺入他的几处穴道，“你刚刚大战一番，此时又过于焦急悲恸，心血上涌。你现在必须平静情绪，调整气息，不然会大伤肺腑。” “伤又如何……”雷聿修忍着内脏剧烈的血涌之痛，带着沉重的呼吸走入还飘着火星的残垣中。 兔盈盈和白椴也紧跟了上来。 满目焦黑，完全看不出此处原来的模样。 雷聿修全身颤抖，扶着一处未倒塌的柱子，眉峰倒立，双眼通红，痛不欲生。 兔盈盈绕着整个房间走了一圈，忽然惊喜道：“小满或许没有死！你们快来！” 雷聿修和白椴一听，迅速来到盈盈身边。 “来帮帮我，把这些倒塌在墙上的木头搬开。” 三人合力，将地上已碳化的木梁挪开。 墙面上有一处巨大的裂缝。 裂缝后的深洞看不到底。 “整个房间里没有任何小满的痕迹，”盈盈指着那个裂缝分析道，“小满或许情急之下，跳入这个洞里逃生。” 雷聿修的目光瞬间重生，“你说真的？” “嗯，很有可能。”盈盈郑重地判断道。 第88章 手镯 常小满在岩洞里走了好一阵儿。 虽然不知走了多远，但回头已经看不到那池地下温泉了。 越往深处走，萤石的光辉越来越密集明亮。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好看。”常小满看着鬼斧神工般的岩洞，仿若一座巨大的宫殿，很难想象这里是自然形成的，“不过怎么感觉温度越来越低了呢。” 她双手交握着胳膊，上下搓了搓，让自己保持暖和。 绕过两块巨大的萤石群，眼前突然豁然开朗。 巨大的岩穴空间里，遍布四壁的萤石光芒如漫天星河。 “这里好像一个大厅，咦？那中间的是什么？”常小满走了过去仔细看看。 当她看清楚时，不由得吓得跌坐在地上，“怎……怎么会有个死人……” 眼前的高台上，一座透明的水晶棺材里，静静地躺着一位女子。 常小满坐在地上，看着那水晶棺。 “这不会是冰湖底下吧？她会不会是原书里面那个冰湖下面的人？”常小满壮着胆子战战兢兢地向水晶棺走去。 “这水晶棺材的防腐效果真是好，跟睡着了一样。”常小满看着女子依旧仿若熟睡般的面容啧啧赞叹。 她回忆着原书中的内容。 “我记得顾云深和万俟琳他们是从湖面破冰进入这里，将这个女子送上冰面的。到时候神界会察觉异样，派来仙使。仙使对雪鸮族的叛逆之举大为震怒，将整个冰湖腹地摧毁殆尽，所有雪鸮族人虽然解除了诅咒可以离开仓名山，也自此没有了神界庇佑和故土家园，在整个九州大陆流离失所。” 后来，顾云深和万俟琳在原书中为雪鸮族在大沛寻找到了一处聚居地，招揽了散布在九州各处的雪鸮族人。 而这些雪鸮族人作为顾云深部队的先锋，在和雷聿修的战斗中，全部当了炮灰，被雷聿修用聚灵石吸走了生魂。 整个九州雪鸮族人的数量锐减，直至几乎都无法称之为族。 这也就是常小满对长风醒所说的代价。 “现如今我阴差阳错的掉到了这里，”常小满拖着腮帮子琢磨，“那我应该干点什么呢？” 她围着水晶棺材转了一圈，仔细打量着女子的面容。 忽然觉得这名女子的长相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 “这个姐姐被封在这里怎么也得有几千年之久，为什么我会觉得自己见过她呢？”常小满正在纳闷，忽然看到女子手腕上有一个水头十足冰润十足的手镯。 看到这里，常小满眼睛都亮了。 “我滴乖乖，这姐姐的陪葬物也太高级了吧。”常小满趴在棺材盖上，借着萤石的光辉欣赏着那只手镯。 她咬了咬牙，从小到大还没见过如此漂亮的玉手镯呢。 “看不清楚，”常小满换了好几个姿势去看，“好想戴戴试试……” 她稍稍回忆了一下电视剧里盗墓的剧情，又看了看自己身上也没什么蜡烛黑驴蹄子。 “死就死吧，反正进来了也不一定能活着出去。” 她双手推着冠盖，费尽全身力气推开了。 “哇哦，完全没有氧化，这姐姐还是这个样子。看来果然是神界所为，用了天庭防腐剂……”常小满一边念叨，一边去仔细观察女子手腕上的镯子。 晶莹剔透，价值连城。 常小满伸出一根手指想要轻轻摸摸这手镯。 就在她指尖刚刚触碰到这手镯之时，忽然一股强大的力量由那手镯奔流入小满的身体，直达脑髓。 常小满只觉得一阵眩晕，便失去了知觉。 待她再次朦朦胧胧睁开眼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大吃一惊。 “我去，这是……我死了吗？这是神界吗？” 周围仙云缭绕，几座金色的大殿伫立在云端。 常小满低头看了看自己，那枚玉手镯俨然就套在她的手腕上。 她抬起手腕，仔细盯着那手镯，穿过手镯，看到缭绕云雾间一个熟悉的背影。 “聿修？雷聿修？” 常小满大喜，赶紧跑上前去。 那人闻声转身，小满却止住了脚步，虽然很相似，但是并不是雷聿修本人。 “你在喊谁，芷婳？”男子声音如清泉鸣磬，格外空灵好听。 小满看看身后，确定他在对她说话，“你叫我什么？” “又淘气……”男子伸手拍了拍她的头。 常小满赶紧闪躲一边，转向身侧的荷塘，静水之中自己竟然变做了那水晶棺内的女子。 什么鬼？ 我又穿越了？ 常小满惊诧地眼珠子都要蹦了出来。 当她收回视线，再去找那名男子，却发现他不见了踪影。 常小满提着裙子在偌大的花园里到处寻找，却完全没有再看到那名男子的身影。 “有没有人呐？我这是在哪儿啊？”常小满大声喊道，可四周毫无人烟。 忽然她又感到一阵眩晕，眼前一黑。 再睁眼，她已经回到了萤石岩洞。 一低头，那手镯就在她的手腕之上。 “我刚刚不就碰了它一下，怎么就戴上了？”常小满惊呼。 她立刻想要把那手镯取下，可手镯如量身定做一般，无论用什么法子都取不下来了。 小满抱歉地看着水晶棺里的女子，“仙女姐姐，真不是我故意戴上了你的镯子，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正说着，女子的身体开始慢慢化作粉末，开始从棺材里飘散道空气里。 “什么情况？！”常小满愣在原地。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女子的躯体就变作空气中的尘埃，看都看不见了。 常小满咽了咽口水。 “我是不是闯大祸了……” 就在这时，突然地面开始起伏，周围的岩壁开始震动。 “不会吧！地震？！！！” 常小满赶紧找了个墙角蹲下，整个岩洞左摇右晃，萤石们纷纷掉落，砸碎了眼前的水晶棺材。 常小满抱着头，吓得一动不感动，任凭大地剧烈的摇晃。 这时，岩穴的顶部开始裂出缝隙，冰冷的湖水从洞顶倾泻而下。 冰冷的湖水很快没到了小满的脖子。 正当常小满拼命踩水，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岩洞的整个顶部咔嚓巨响整块裂开，一道阳光摄入洞内。 常小满顺着阳光的方向游了过去。 第89章 神界仙使 当常小满钻出湖面，深吸一口气时，整个冰湖包括雪鸮族领地及四周的仓名山都开始渐渐瓦解。 地火翻滚，山层断裂，乌云间红色的闪电带着震耳欲聋的雷声滚滚而来。 常小满心里万马奔腾，心里将原书作者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只不过轻轻碰了一下这个破手镯，就好巧不巧地把雪鸮族的禁锢崩了。 这神界机制也太不牢靠了！！！她脑子里吐着槽，手底下拼命划水。 终于，她抓住了手边一大块碎裂的浮冰。 浮冰的低温让她十根手指如刀割般剧痛。 太冰了，趴在这冰上会冻死的。 她又左右看看，有一根浮木漂在不远处。 深吸一口气，常小满向浮木游了过去。 好不容易抓住了浮木，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可下一秒她又立刻惊恐起来。 只见远处的冰湖中心，一层有一层的熔岩从湖底涌出，灼烧冰湖的水与冰，燃成一团又一团的水汽，腾空而起。 “我擦！要不要这么惊悚！湖底熔岩从地层裂口永乐出来。这热量不会把这冰湖煮沸了吧！”常小满惊惧地看着漫天猩红的闪电，每一道的终点都是冰湖腹地的雪鸮族领地，“雷聿修他们不会有事吧……” 想到雷聿修还在冰湖腹地，常小满胸口如巨岩压迫，喘不过气来。 这时，天空红电劈开云层。 天光云开之处，一队神界仙使足有二十多人腾云而来。 就在这时，常小满手腕上的白玉手镯恍然发出刺目的银白色光辉，一瞬间光芒染尽十方大地。 这一闪光不要紧，瞬间吸引了神界仙使们的注意力。 带头的仙女手腕轻抬。 她指尖成花，花瓣成羽，飘落在小满周身，随即化作一圈光晕，将她从水中救起。 小满神气地看着自己缓缓虽光晕上升，温暖如丝绒般的光辉迅速烘干了她冰透了的衣裙发丝。 光晕带着她停在了仙使们的面前，悬浮在空中。 闪电从他们身边劈入大地，滚滚冬雷在他们身旁炸裂。 可光晕将她和周边充满破坏力的环境隔绝开来，她在光晕里只感觉到了安详和平静。 这时，仙使们竟齐齐向小满跪拜下来。 “什么情况？！！”小满看着仙使向她跪拜，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圆，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鸽子蛋。 原书中完全没有写过万俟琳有这际遇，现在这阵仗让常小满毫无心理准备，只剩措手不及。 “参见芷婳元君。”一种仙使齐声共宣。 常小满的嘴巴能塞进一个鸭蛋了。 芷婳？这不是她在水晶棺内女子幻境中的名字吗？ 这帮人怕是因为这手镯认错了。 她连忙摆手道：“各位神仙姐姐哥哥，你们认错了……我不是什么元君。” 领头的仙女站起身“飘”了过来，眉眼仔细端详着小满手腕上的白玉手镯，“即便我们会认错，聚灵镯是不会认错的。” “不不不，”小满连忙摆手否认道，“这镯子是冰湖底下那位姐姐的，我只是……只是碰了一下……” 小满心想如果让神仙们知道她把镯子给弄没了，会不会杀她个魂飞魄散。 可事已至此，她除了坦白从宽外，怎么不可能和神界抗衡啊。 那位仙女嘴角轻笑，“您神魂入凡界，形碎魂散，入三千世界，如今终于被这聚灵镯召回全部神魂碎片，算是终于圆了当年宿煜上神一番心愿……” “啥？”常小满一脸不可思议，“你们确定没有搞错了？” 常小满一听，这书中世界观怎么变得如此之扯？ 她看了看几位仙使，心想他们毕竟是神界的人，可能知道的事儿多点，便半解释半问道：“神仙姐姐，你是神仙，知不知道穿越这种奇特设定？我跟你说，我就是从别的位面穿越到这个世界，我根本就不是你们这个世界里的人。你们肯定是弄错了，打死我也不可能是你们这个世界什么神界元君啊。” 说着她又抬起手臂，指着手镯道，“这个手镯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套到了我的手腕子上，想摘又抽不出手来。你们要是有办法将镯子取下来，我必完璧归赵，绝对不会舍不得。” 仙女听了小满的话后说道：“穿越？这不正好印证了您神魂碎入三千世界，又被聚灵镯召回聚集了？怕是您现在有的记忆仅仅是这最后一片碎魂的，待您体内神力封印解开，原来的神魂记忆才能重新想起来。” 常小满觉得这仙女真是把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表现的淋漓尽致。 罢了罢了，小满觉得她是无法跟这神仙姐姐解释清楚了，毕竟人家救了自己，有什么误会放置再说。 她向脚下正在土崩瓦解的仓名山看了看，此时的山谷已经破碎不堪，完全不复最初那般高耸壮观。 “神仙小姐姐，是我不小心触动了冰湖底下的水晶棺，跟雪鸮族无关。这地火山崩的能不能您给施法停了？” “元君，您叫我姒晗即可。”小姐姐轻笑，“雪鸮妖族当年受宿煜上神指示，驻在这仓名山镇守。如今元君苏醒归来，雪鸮族的责任也随即结束。而这专为保护元君的仓名山自然也将瓦解。” “可雪鸮族世代住在这里，他们……” “放心，”姒晗解释道，“他们会飞。” “可还有不会飞的人类和妖兽。” 姒晗觉得小满说的有理，转身看向身后的仙使们，扬声说道：“元君有令，保护仓名山所有生灵。” “是！”二十多位滔天齐宣，吓了常小满一大跳。 “我不是命令你们……”小满两手使劲摇摆。 可不听小满多说，二十多位仙使一起施法，巨大的金色穹宇结界顷刻间笼罩了整个仓名山。 姒晗低头欠身对小满说道，“元君，我等已施法保护此山所有生灵，即便有因阵破而丧命的生灵，亦可恢复如初。” “哇哦！你们这么厉害？！”小满惊赞。 姒晗笑笑，“元君，待您神力解封，我们这些术法在您眼前都不值得一提。” 常小满尴尬不已，面前这姐姐的误会是越来越深了。 这感觉就好似有一天你在地上捡了一个上百万英镑的包包，刚背上就突然有人过来跟你说，你是比尔盖茨的私生女一样荒诞。 “姒晗小姐姐，不能跟你继续在这儿唠嗑了，我着急去找一个人。我不见了，他现在一定急疯了。” “元君，您要找什么人？”姒晗弯了眉毛，问道。 “一个凡人，”常小满焦急地看着冰湖腹地的方向，“一个叫雷聿修的男人。” 第90章 距离 雪鸮族人们已经振翅飞入空中。 雷聿修和白椴架着独思邪跑到一片空地之上，兔盈盈抱着药箱紧紧跟在他们后面。 “你还带着那个药箱干什么？！”白椴看着盈盈那沉重的药箱喊道。 “这山崩地裂，万一有人受伤？！”盈盈嫌弃地回应道。 雷聿修看向漫天闪雷，心被揪紧成了一团。 他们本是焦急地再研究如何深入地下营救小满。 大地突然震颤。 包括长风珏在内的所有雪鸮族人一感到地动，都第一时间振翅高飞，场面纷乱不堪。 盈盈当时想也不想地向独思邪的小屋狂奔。 白椴也立即追盈盈而去。 盈盈和白椴将独思邪救了出来。 可雷聿修还在那废墟裂口处不愿离开。 白椴跑到他身边好言相劝，如不尽快离开，别说营救小满，就连他们四人的性命也得搭上。 雷聿修这才换下盈盈，架起独思邪向外狂奔。 此时，他望向空中，雪鸮族人们在空中全聚集，全部看向破空而来的神界仙使。 也看到了他们在湖心救起了一个人。 紧接着是金光穹隆罩住了仓名山。 在穹隆的光辉下，受伤的鸟兽伤口愈合，死亡的生灵像是时间倒退般恢复了生机。 但山湖崩裂却依旧进行着，像是天地毁灭一般。 许多雪鸮族人嘤嘤哭泣起来。 几千年的家园突然毁于一旦。 长风醒牵着他的夫人，飞在空中。 他能感受到自己体内妖力和凡界浊息在体内不再对抗，妖力也渐渐在恢复。 雪鸮族千年禁锢已经解除，不可沾染人类浊息的诅咒也被化解。 可这真的是好事吗？长风醒不置可否。 长风珏飞在空中，当她看到禁锢崩塌时，眼中尽是兴奋。 直到她看到常小满被仙使从湖中救起，长风珏的脸都白了。 常小满不仅没有死，还破了这禁锢。 打破了神界阵法却未受天罚，还被神界之人跪拜。 长风珏牙咬得咯咯作响。 她尚不是雪鸮族的主君，即便她现在是，也不过是一妖族首领，怎么可能和神界之人相比。 牺牲了长风洛，她却什么也没有换得。 心中愤恨如荆棘丛生，让长风珏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而此时，雷聿修望向天空。 常小满在姒晗的帮助下，正从天上像真的天女一般飞向他：“雷聿修！接着我！” 雷聿修又惊又喜，本能地伸出双臂，常小满笑吟吟地落在他温暖的怀里。 她抱着雷聿修，抬头望着他还未来得及放松的眉头，“我像不像天女下凡？” 雷聿修紧紧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 她总是这样让他失去又重获，再失去再回来。 如此几番，次次惊心动魄。 “雷聿修，你有没有受伤？刚刚山崩地裂的，我好担心你。”常小满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上下仔细检查着雷聿修全身。看到他完好无损，心中大石才放了下来。 “你呢？”雷聿修也同样在审视着小满，见她也平平安安的，眉头才稍稍松缓下来。 “我这晚上的经历一言半语是肯定说不清的，别提多离奇了……”常小满长叹一声。 这时，天上的仙使们也缓缓落在地面上。 姒涵站定在地面上，看着小满被雷聿修抱在怀里，眉目间隐约可见一丝诧异。 “元君？”姒晗走到小满身后轻声唤道，“请跟随我等返回神界。” 雷聿修和小满二人皆是一愣。 相比小满，雷聿修反应更快。他一把将小满拉在身后，并紧紧握住她的手，像是怕姒晗出手来抢。 姒晗皱了皱眉，“元君？” “小姐姐，你们真的弄错了，我真的不是你口中的元君。”小满从雷聿修身后探出头来努力解释道。 “可是……”姒晗颇为为难，“宿煜上神亲自打造的聚灵镯是不会有错的。” “姒晗小姐姐，你还是想办法把这镯子取下来送回给你们那位什么上神，让他修修吧。毕竟尘封这么多年，坏了也是有可能的。” “小仙法力低微，宿煜上神亲手打造的神器，我等也无能为力。”姒晗解释道。 “那能不能你们回去跟那位上神说一声，就说这镯子莫名其妙就到了我手上，如果他有空可以亲自来凡间取回。但是把我一个人带到神界去见他，我怕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一去来回人间都不知过去多少岁月了。”小满讨好的笑着。 她知道雷聿修的脾气，如果此时神界之人要将她带走，雷聿修定会和他们拼了命。 凡人哪里是神族的对手。 常小满觉得还是一切好商好量的最好。 姒晗蹙眉，目光停留在雷聿修紧握小满的手上，“您已经不记得宿煜上神了吗？他为了您……早就羽化了……”姒晗面色沉重，目光里带着伤感和遗憾…… “呃……”小满尴尬地笑笑，“我真的不认识你口中那位上神，更不记得他为了我做过什么。真的是弄错了，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呢？” 姒晗轻叹一声，“罢了，既然元君魂识尚未恢复，我等也不便强迫。” “嗯嗯，你们回神界去吧，这镯子我自己想办法。待哪天我能将它取下来，一定保存好等你们来取。” 姒晗没有应答，带着二十多位神使鞠躬拜别小满。 “元君在凡间一切小心。”姒晗最后一个腾云而起，临走还不放心地回头嘱咐了一句。 常小满向她挥挥手，满脸堆笑。 心中却想总算把这群神仙送走了。 见仙使们离开，常小满转头才发现站在不远处呆若木鸡的白椴、盈盈和思邪神医。 盈盈揉揉眼睛，“我滴妈呀！这辈子我竟然能见到神族！” “哇哦！”白椴目送着仙使们消失在天际，随即电闪雷鸣消失，整个仓名山变成了一片平原。冰湖之水融化成河，分成多条支流开始在平原上蔓延，但凡流经之处，立刻生长出成片的绿草和小树苗。 一瞬之间，原本酷寒的仓名山，变成了一片春暖花开的绿色原野。 雪鸮族人也纷纷落地，看着这一日之变，慨叹着自己与神族力量之差距。 每个人再看常小满时的眼光已经变了。 “你……是神族？”雷聿修看着小满，不可置信地问道。 常小满耸了耸肩，挽住雷聿修的胳膊：“我才不是什么神族呢。是神界的人弄错了。具体情况边走我边跟你讲，咱们先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小满、雷聿修、白椴、盈盈师徒二人一起离开，朝向记忆中玲珑福地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玲珑福地是不是也塌毁殆尽了？”盈盈可惜地叹道。 “去看看呗。”白椴回答道。 雷聿修一路听着常小满讲述从屋舍起火到最后姒晗救了她的所有经过。 他怎么也想不到短短几个时辰她竟然经历如此之多。 虽然她还是她，可雷聿修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他一心爱恋的少女。 她身上的不可思议太多了，多到超出他的想象，也根本无法被他掌握。 离她越近，越感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愈发遥远。 第91章 大战将至 仓名山一日之间变为平原。 九州大地一片哗然。 北戎和西狄两国的国境本有仓名山这一天然屏障。 可如今竟然变为一片坦途。 北戎可汗硕风疆三日之内集结十万大军，匆匆赶往仓名平原。 谁都知道，这一片火山灰形成的神迹平原，无论是军事还是农业都是必争之地。原本耕地面积就少的北戎更是不可能放过。 远在大沛京城的羡帝坐在朝堂之上，手中是边境将军送来的军情。 他立刻就看到了仓名平原的重要性。这肥美的火山灰平原，他不可能不想分一杯羹。 “传朕的旨意，立即调拨五万精锐前往仓名平原，由九皇子顾云深统领，无论如何也要尽最大可能占下此平原的土地！”羡帝在朝堂上下旨，所有朝臣都进入了战备状态。 军令八百里加急送到了身在西狄的顾云深手中。 “九殿下，”万俟琳帮他穿上铠甲，“所有物品已经准备妥当，即刻可以出发。” 顾云深拿起佩剑别在腰间，“走，和部队汇合。” 他们二人跨上骏马，拉紧缰绳，急速向大沛五万精锐部队的方向奔去。 西狄边境，原本仓名山的山口处。 容责一身黑甲，目光坚韧。他手中的长戟寒光凛冽，胯下骏马高昂嘶鸣。 他身后是西狄八万军士，严阵以待。 旌旗招展，军鼓隆隆。 眼前是一夜之间被大雪覆盖的仓名平原，平原上四处是碎石断木。 冰湖化作九条支流蜿蜒地流向四方。 北戎觊觎西狄土地依旧，奈何仓名山这一天然屏障横跨两国，使得北戎一直未有机会攻打西狄。 而如今，硕风疆大军就集结在仓名平原边，随时便要向西狄攻来。 如不抵抗，西狄便会成为俎上鱼肉，任其宰割。 虽然不知仓名山为何会崩塌，但容责心中暗自觉得这一定与雷聿修和常小满有关。 他遥望着仓名平原中心，沉默不语。 这时，哒哒的马蹄从军队后方响起。 容责回望，竟是勒铎一身戎装策马而来。 “你来做什么？”容责质问道。 勒铎翻身下马，跪在容责面前，拱手扬声道：“王，我请求随军出征。” “胡闹！回去！”容责眯起眼，怒气荡然于胸。 “北戎大军逼境，作为西狄男儿，我要与你并肩作战。”勒铎目光炯炯，面色坚定。 “……” 勒铎看他黑了脸色，攥紧双手再次说道，“让我与你一起面对。” 容责看他如此坚定，闭幕皱眉，“好，上马，不要后悔！” 勒铎嘴角勾笑，跨上骏马，立于容责身侧，低声道：“至死不渝，一生无悔。” 容责举起长戟，指向仓名平原。 号角响起，全军出征。 仓名平原中心，小满等人终于走到了原来的玲珑福地处。 原本的洞穴已不再，只剩下一个小池塘。 周围是仓名山无家可归的各类鸟兽。 兔妖族众人拖家带口的也来到这里。 长老一看到盈盈，老泪纵横。 盈盈跑到族群中，安抚着自己的族人。 毕竟这里的所有族类都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家园。 “只要大家都还安全健康，家园我们重新再建就好。”盈盈抹了抹眼泪。 小满搓着手站在池边，看着流离失所的妖族和百兽，愧疚地往雷聿修背后缩了缩，“聿修，他们没了家，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打开了湖底的水晶棺……” 雷聿修牵起她的手，“别自责，若不是你令神族护佑，他们失去的就不仅仅是家园了。” 白椴从池边打来清水，分给四人来喝。 几只兔妖匆匆赶过来，对长老焦急地说道：“长老，不好了，人族要打仗了！” “什么？！”所有人大惊失色。 “北戎、西狄、大沛三国人族都看中了这片土地，各自在国内集结大军，正朝我们这边而来！” 雷聿修和常小满互看了一眼，两人都变了脸色。 盈盈恨道：“人族大战，我们绝不可以再在这里了！” “我们用成年妖族用妖力逃得掉，可这些刚出生不就还没有什么妖力的孩子们怎么办？”几名兔族愁容满面。 “一人抱上两个行吗？”小满问道。 盈盈使劲摇头，“我们的小兔子太多了，一个成年人抱十个都不够……” 常小满拍了拍脑门，眼前的可是兔子啊，能生能养…… 正在这时，天上匆匆飞过一片阴影。 常小满抬头一看，竟然是雪鸮族人也来到了此处。 长风醒落在空地之上，其他妖族纷纷为雪鸮族让路。 正在打水的鹿族少年突然跳了出来，高声喊道：“仓名山没了，神界庇佑也没了，他们雪鸮族与我们无异。既然同样是妖族，就要讲究先来后到，你们这群雪鸮族想打水到后面排队去！” 雪鸮族人从未被其他妖族低看甚至是平视过，他们习惯了高高在上，猛然听到鹿族少年这么说，各个冷了脸色。 其他各妖族人立刻反应过来，纷纷应和。 “是啊，它们现在和我们一样了，凭什么还享有特权，排队去。” “就是就是，雪鸮族高人一等的姿态该收收了。” “到后面排队去。” 几名雪鸮族人想拔剑，却被长风醒挡住。 雪鸮族人只好拿着水囊排在了打水的妖族队伍之后。 “珏儿姐姐。” “是珏儿姐姐……” 小兔子们看到了长风珏，全都登着后腿朝她跳了过去，一下子将长风珏团团围住。 长风珏面色没有了假心假意的笑容，她直直地瞪着常小满，阴沉憎恨。 小满看到长风珏的眼神，不由得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她大大方方走到长风醒和长风珏面前：“族长，我们刚刚听闻人类三国已经看上这仓名平原，准备在此开战。别的妖族还好，就是雪兔族的小崽子们数量太多，转移起来特别困难，能否请雪鸮族人帮忙转移这些小兔子们。” 长风醒眯着眼看着常小满。 当日神族对小满的态度，他在冰湖边看得一清二楚。 她既是神族之人。 便不可违抗。 “好。”长风醒答应了。 长风珏一愣，“父亲？” “听本君的命令，所有雪鸮族人打完水，立即帮助雪兔族转移。” 雪兔族长老一听，赶紧拱手对小满和长风醒鞠躬道谢。 常小满谢过长风醒，一挑眼角看向长风珏，眼神里竟是嫌弃和鄙夷。 长风珏暗暗攥拳，恨意加深。 雪兔长老眺望四周道，“可这仓名山毁于一旦，我们就算能转移，却要转移到哪里去呢？” 常小满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周围，心里也没了主意，最后只能向雷聿修求助。 雷聿修走了过来，手指着西狄方向，“穿越西狄，前往南夷巍山。” 第92章 雪鸮君后 常小满眼睛一亮，“聿修，你真是个天才。” “可我们要穿越西狄国境，这太难了。”盈盈走过来说道，“那里的人类不容妖类，如果我们冒然过境，恐怕还不到你们所说的巍山，就会被人类杀死在半路上。” 在场所有妖族都纷纷赞同盈盈的说法。 “那就必须让西狄王族下旨放行。”雷聿修正色道。 “你的意思是让容责开一道通行令，允许妖族穿越西狄？”小满抱臂在胸思考这个计划的可能性，“可让这么一批妖族过境，容责怎么可能同意呢？人族同样惧怕妖族啊。” “这根本不可能，人族的王是绝对不会允许妖族进入其领地的。”白椴反对道，他对人族本就没有任何好感，对雷聿修更是看不顺眼。 雷聿修抬头看向众人，“帮助西狄抵御大沛和北戎，占领整片仓名平原。” “什么？！！！” 包括长风醒在内，所有妖族都被雷聿修这句话震惊了。 “帮助人族打仗？怎么可能？” “和人族同盟，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只听说过人族和妖族大战，还没听说过人族和妖族联合。”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 几乎所有妖族都在反对。 白椴看着雷聿修，冷了脸沉默。 此时，一个人从雪鸮族群中走了出来，来到了雷聿修的面前。 “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雪鸮族君后站了出来，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她是长风醒的夫人，可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人类。 “夫人？”长风醒牵起她的手。 雪鸮君后站到人前，端庄温柔，笑容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她微笑着对所有人说道：“仓名山各族，众所周知，我是一个人类。不瞒各位，在遇到雪鸮主君之前，我曾随家人在九州各处奔走逃难，只为求一地生存，摆脱贫穷与饥饿。” “我要告诉大家的是，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可以去值得去应该去的地方。有广阔的大海，茂密的雨林，温暖的山丘，炎热的沙漠……而不是只有仓名山这茫茫雪山。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妖族总是藏匿着踪迹，偏安一隅，不敢走出妖界的领域？ 其实这只是因为妖类对人类本能的敌对，惧怕着看似弱小，实则残忍强大的人类。人类的强大不是其灵力或是武力高于妖族的妖力，而是因为妖类彼此憎恨不容，从不会像人类那般会在关键时刻学会联合。面对人类，妖类四散逃离；面对妖类，人类就会聚众而起，举起刀戈。人可以聚沙成塔，可以众志成城，这就是他们一统凡界最简单也最实际的做法。 我不否认，人类中有修士已捕杀妖族为己任，还有妖兽商人以贩卖妖兽为生；当然妖族们也有不少妄图走上修炼捷径屠杀人类，吃食人类幼儿的做法。 可各位别忘了，是西狄现任摄政王容责下令，所有人类不得擅入仓名山，修士不可随意伤害杀死妖族，猎户不可肆意残杀仓名山鸟兽。人、妖、兽才在这仓名山内相安无事，才有近几年仓名山的平安日子。我想如果我们愿意帮助西狄抵御外敌，西狄王族会同意为我们打开大门，放我们前往新的家园。” 君后目光真挚，言辞恳切。 妖族们面面相觑，不置可否。 “她是人，自然向着人类说。” “说的也有道理……” “我们要不要参战啊？” …… 长风醒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对身后的雪鸮族命令道：“遵夫人命令，所有雪鸮族人听令，全力助西狄人族出战。” “是！”雪鸮族人全体领命。 兔盈盈走出兔子群，来到众人前，对众人说道：“我雪兔族少主——萨吾图·盈盈愿意参战！” 雪兔长老伸手想阻止，却将手停在半空，摇头叹道。 看到自己家少主出战，雪兔的青年们告别妻子孩子，纷纷站出兔群，齐声道：“我等雪兔族愿意随少主参战！” 白椴叹了一口气，高声道：“要打仗，怎么能少了我？！”他轻踏地面，来到盈盈身边，笑容如朝阳般灿烂。 雪狐族的姐姐们聘聘婷婷地从远处而来，挑着凤眼，目光冰涩道：“虽然我们姐妹不喜欢西狄人族，可毕竟仓名山没了，我们雪狐也无处可去。北戎猎户常年想得我们族类皮毛，今日我等参战，也算是为我族报仇雪恨了。”说着，她们伸出利爪，爪锋反射着冷光。 这时，一股杀气从另一侧出现。 所有妖族纷纷后撤，一队七只雪狼踏步而来。 领头的狼王化作人形走上前来：“杀人，我族怎可落后！” 狼后也化形站立：“北戎猎户杀我幼儿，此仇不共戴天！” “狼王狼后来了……” “天呐……” “会不会被他们吃掉？” “我们是不是也参加比较好？” 其他妖族低语着。 雷聿修向各加入的妖族致意，“请各位随我一起出发，与西狄王军会和。” 这时，鹿族的几名少年蹦出族群，化作高大兽型：“人类，上来，我们载你们速度更快。” 雷聿修和小满互看一眼，眼中惊喜。 “谢谢！”两人向鹿族少年致谢道。 他们二人共乘一匹，白椴和盈盈同骑。 更多的鹿族青年相继化形，让兔族少年骑在他们背上。 白狐与狼全部变回原型。 雪鸮族振翅高飞，聚阵同飞。 一支由雷聿修带领的巨大妖族军队集结完毕。 容责和勒铎正在进军。 突然探子回报，有一支动物组成的大军正向其奔来。 容责心中震惊，拿出望远镜看向探子所指方向。 只见雷聿修和常小满骑在一匹巨大雄鹿上带领这浩浩荡荡的妖族正向他们奔来。天空上数千雪鸮族身配武器裂阵高飞。 “王？”勒铎担心地问道。 只见容责嘴角勾起笑容，“放心，是雷聿修和常小满，他们回来了。这场大战我们赢定了！” 妖族大军停在西狄王军前面。 雷聿修和常小满翻身跳下雄鹿，来到容责面前。 “解释一下吧。”容责目光带笑迎接雷聿修。 “知道你要与北戎开战，仓名山所有妖族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只求战后你开放西狄边境，允许这些妖族前往南夷巍山。”雷聿修言简意赅说明来意。 容责立刻明白了他所说的意思。 他走向严阵以待的妖族军阵，立长戟于地，高声道：“本王以西狄王族之名，感谢妖族诸位相助。战后，无论成败，本王承诺开放西狄国境，允许妖族通过前往南夷巍山！” 看到有妖族相助，西狄军士无不信心大增。 小满和勒铎相视一笑，互相点头致谢。 所有人面向仓名平原，准备开战。 第93章 交锋 常小满从来没哟参加过什么战争。 对战争的理解无非是从文字和电影电视里看到的。即便是世界上发生的战争，她也鲜少注意这些方面的新闻。 生活在和平年代，怎知战争之残酷。 只有站在旌旗蔽日的军阵之中，常小满才感到小腿一个劲儿打着哆嗦。 天色未亮，晨光不见。 大战将至的阴冷像是潜伏在黑暗中的魔鬼，等待时机从仓名平原涌动着熔岩烈火的地底钻出，肆意撕咬着生人的血肉。 犀甲冷冰，箭矢长枪。 远处已能看到北戎的军阵。 雷聿修走到小满身边，声音温暖安慰，“怕吗？” 常小满灵气汇聚成刀，紧紧握在手中。她眺望着远方北戎的敌阵，口中挤出一个字“怕。” “怕，还不躲在大军后面去？”雷聿修拔出长枪，玄黑色的枪兵上隐约可见银黑色的电纹。 “雷聿修，在这场战斗里你为何而战？”常小满问道。 “那你呢？你又为何？” 常小满呵出一口白气，低头凝视手腕上的白玉镯子，叹道：“仓名山变成现在这样，无数妖兽失去家园，无家可归。西狄也好、北戎也罢，包括大沛，这些参战的将士们不得不被紧急征召奔赴战场。说到底如果不是我好奇推开了那个水晶棺，打破了神界阵法……” “北戎不贪婪，大沛不觊觎，西狄不反抗，这仗也打不起来。所以，原因不在你。” “嗯，我明白……”小满点点头，“不过我还是想弥补一点，至少不能看着北戎军队长驱直入西狄。” “是。”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雷聿修左手执枪，右手轻轻牵起小满的手，“自大沛朝建立初，我雷氏便镇守北疆抵御戎族。如果北戎打败西狄，占领仓名平原，尝到胜利成果的北戎一定会继续南下，无论是西狄还是大沛都会成为他进攻的目标。作为雷氏子孙，保护大沛子民，我责无旁贷。” “可羡帝诛杀了雷氏，你还要为大沛而战？” “既为将，定报国。”雷聿修轻笑，紧了紧握着小满的手。 从雷聿修手中的温度中，小满感受到了他带来的有温度的勇气。 破晓时分，两军开始试探性的交锋。 战场上，常小满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鲜血和断肢。 漫天箭雨交坠，将士们依旧奋不顾身奋勇向前。 雪鸮族人飞入空中，无数箭矢飞入北戎军队。 狼族在左，狐族在右，用利爪和尖牙扑向地方两翼。 兔盈盈带领兔族用妖力催生无数木叶屏障阻挡北戎进军。 白椴动用灵力激起河水泛滥，冲向北戎大军。 西狄将士在妖族的支持下，举起长戈冲入敌阵，奋勇击杀敌方士兵。 雷聿修长枪在手，毫无畏惧地冲锋在前。 常小满手握凶刀，将体内灵力灌注在凶刀之上。 经之前司幽囚禁万虫噬咬后，她筋髓已通，霜华真经内的招式也变得得心应手。 她看到一只北戎鬼面人组成的马队奔袭而来。 “来的正好，上次的仇姐姐还没报呢！”她踏地飞起，凶刀划破空气，直接攻向鬼面人。 鬼面人提起兵戈来挡，却不料根本挡不住小满凶刀之力。 七八个鬼面人被巨大冲力直直撞下马。 鬼面人立即站起身，可刚站稳，雷聿修长枪毫不犹豫地破风刺来。鬼面人俨然不是雷聿修的对手，几招之下，只剩一人生还，他匆忙抓住一匹马，向北戎大营奔去。 “撤！”北戎将领高声喊道。 众北戎士兵听到将令，纷纷后撤。 这第一日的交锋，西狄逼退北戎军队二十里，首战告捷。 回到军营，将士休整。 雷聿修走到小满身边，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样？” “腿还在抖……”小满尴尬笑笑，“你第一次打仗也这样吗？” 雷聿修摸摸她的头，“你做的很好。” 兔盈盈背着药匣子跑了过来，“你们没受伤吧？” “没有，”小满摇头道，“你们呢？” “妖族伤员不多，我带着我们族的女孩子们在帮着西狄将士治疗，师父也贡献出了他的疗伤秘方，受伤较轻的伤员很快就能重返战场。” “太好了。”小满笑道。 “别看我们兔族武力较弱，可治疗术和防御术那是绝活。”盈盈鼻子冲天，笑开了花，“你们没事，我就不跟你们多说，我去看伤员了。” 正说着，白椴喝着水经过。 “白椴，你怎么这么悠闲，快点帮我拿些绷带去。”盈盈大声使唤道。 白椴翻着白眼：“你怎么就喜欢使唤我。我法术用多了，现在累得慌。” “别废话，快去。” “切……”白椴一脸不情愿地向医疗营账走去。 “雷将军，摄政王请您去趟主帐。”一名士兵跑过来拱手通传。 雷聿修站起身：“我这就去。” “你去和容责商量军机，我去帮盈盈包扎伤员。”小满冲雷聿修笑笑。 雷聿修点点头，放心地跟随士兵向主帐走去。 直到夜幕降临，小满在自己的营账内快要睡着了也没等到雷聿修回来。 行军打仗她一窍不通。 想着白日阵上杀敌种种，她心有余悸，合上眼就是血光淋漓的场面。 即便不停地暗示自己这些都是原书中的人物，并不是真实世界的人。可她仍旧无法将血肉与金属对抗的场面从自己脑子里踢出去。 这时，有人来到了营账之外。 小满看到外面晃动的人影，开口问道：“是盈盈吗？” 只见那人影掀开厚重的门帘走了进来。 “长风珏？”小满站起身，脸上显露出不悦，“你来我营账做什么？” 长风珏举起剑对准常小满，“是你摧毁了仓名山，让我族卷入这场战争。” “你不是也想解除雪鸮族的诅咒吗？只不过我帮你完成了这件事。你现在跑到我的营帐里来跟我算账，这不是很可笑吗？” 长风珏向前走了一步，“如果这场战争继续下去，会有更多的人失去生命，而你必须对他们的死亡负责。” “开什么玩笑，”常小满耸耸肩，“凭什么要我负责？” “北戎刚刚提出要求，只要将你交给北戎，他们即刻撤军。”长风珏笑笑，“换句话说，只要交出你一人，北戎会将仓名山拱手相让于西狄，同时也避免了更大的战争。” “你胡说？！” “我在军帐外听到我父亲和西狄王，以及雷公子正在为此时剧烈的争吵。”长风珏将剑插回腰间的剑鞘，“小满，以你一人交换千里仓名平原，同时停止征战，这是多么划算的事情。你觉得呢？” “雷聿修不会同意的！”小满感到浑身的血液凉了半分。从长风珏的表情上看出她没有说谎。 怪不得雷聿修一直没有回来，怕是正在和所有人争执此事。 “他同不同意有什么用？关键是整个西狄王军和所有参战妖族同不同意。”长风珏冷笑道，“你一人和前往将士的性命，你觉得这群人讨论的结果会是什么？” “你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件事？” “不，”长风珏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我是来放你走的。” 第94章 赫连穆霆 “放我走？”常小满挑着眉毛看着长风珏，“你怎么会这么好心？” “你不走也可以，到时候被西狄拘禁起来送到北戎时，可别又后悔今天没听我的劝。” “你不是应该很开心看到我被送到北戎吗？” “就算妖族和西狄想送你去北戎，我想雷公子一定不会同意。你想，如果其他人要强行送你去北戎，雷公子会怎么做？” “他一定会和他们拼了。” “那你觉得雷公子一人之力能抗争得了吗？” “……” “我不想在你面前掩饰，对于雷公子我是十分爱慕的。如今雪鸮族已无诅咒影响，我也就有与人类结合的机会了。赶走你，我即可留在他身边。这就是我的想法。” 长风珏如此坦诚，让小满有一些意外。 “权衡利弊，你自己选择。”长风珏靠在墙上，双手抱臂，“如果你愿意走，我可以送你一程，把你带离仓名平原，送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就算我走了，雷聿修也不会爱上你。” “你既然这么有自信，那还担心什么？”长风珏眼神里带着嘲笑。 “我……”常小满欲言又止。 今日虽然只是试探性的两君交锋，可已经足以证明了战争的残酷。 如果能有不战而胜的法子，谁又愿意起兵兵戎相见？ “好吧，我答应你。”常小满不是个磨磨唧唧的人，她下决心的速度格外迅速。 长风珏没想到自己真的能说动她，“决定好了？” “嗯……” “那你要去哪里？” “我要你送我去北戎。” “什么？”长风珏一愣，不敢相信常小满的话。 “你没听错，”常小满挺直了背，确定地说道，“就按照北戎大军的要求，由你将我送到北戎，让他们退兵，并承诺不再侵占仓名平原。” 长风珏怔住，转而在嘴角露出了一个赞扬的微笑。 “我现在有点理解雷公子为什么喜欢你了。” “你是在夸奖我吗？” “切……”长风珏讽刺地一笑，“既然决定了，走吧。” “等等，让我留一封信给他。” 常小满简短地留书后，长风珏将她带出了军营。 她招来巨型雪鸮小乖，带着常小满趁着夜色向北飞去。 很快，军营的篝火出现在下方。 小乖停在距离北戎营地不远的空地处。 很快几名北戎士兵带着弯刀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常小满坐在雪鸮背上，挺直腰背，端着平静地对那带头的士兵喊道：“我是常小满，要见你们将军。” 那些北戎士兵一听立刻互相交换了眼神。其中一人迅速回去报信。 带头的那位士兵拱手行礼道：“参见满公主。” “你知道我的身份。” “将军有令，我等如遇满公主，只可防御，不得伤害公主分毫。” “哦？”常小满有些诧异。 这时，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哒哒而来。骏马在小满面前停下了脚步，马背上的男人皮肤黢黑却十分俊美。健硕的身材，宽阔的肩膀，身着一身戎装，腰间配着一把镶满珠玉的弯刀。他一见到小满立刻露出了一个灿然的微笑。 “你就是满公主？”他问。 “你是谁？” “我是赫连穆霆，北戎国戮敌将军。”他爽朗地介绍着自己，干净的眼神澄澈如碧海蓝天。若不是他自我介绍，常小满无论如何不能相信，五万人的北戎大军竟会是在如此样貌的年轻将军麾下。 “听说，如果我来到北戎，你们就会退兵？” “嗯……”赫连穆霆想了想，“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满公主竟然这么轻易就来了，我又不想退兵了。” “你！”常小满立刻警惕起来，“言而无信，你们北戎人就是这样处事的吗？” 赫连穆霆哈哈大笑起来：“别紧张公主，我只是开个玩笑。” 他对神边的士兵命令道：“传我的命令，全军撤回北戎境内！” 那士兵得令立刻回营去传令。 赫连穆霆下马，大步走到小乖身边，向常小满伸出手，“请。” 小满没有去扶他的手，而是自己跳下了小乖的背。 小乖长啸一声，振翅飞上夜空，向南飞去。 “这里距离营地还有一小段距离，请公主上马，我带公主过去。”赫连穆霆牵起自己的马，拉到小满面前说道。 小满翻身上马，牢牢地抓起了缰绳。 赫连穆霆正准备上马，却被小满阻止：“就没有别的马给你骑了吗？” “没了。”赫连穆霆轻轻一笑，一步上马，直接坐到了小满的身后。 “你……” “公主不会没有跟男人同乘过吧？” “……” “驾！”赫连穆霆猛然夹紧马腹，马儿嘶鸣一声立刻扬蹄奔跑。 马背上，常小满尽量身体前倾，避免自己和赫连穆霆靠得太近。可偏偏她越往前，赫连穆霆越靠近。 “北戎竟然会因为我而退兵，放弃整个仓名平原，为什么？”常小满问道，“我不过是个一天都没有在北戎生活过的铄族王妃的女儿。” “可汗有令，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怎会知晓他的圣意。” “接下来你会把我送到哪儿去？” “微臣会亲自送您回到北戎国都厉阳城，可汗会在那里迎接您。” 常小满不再多闻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回到军营，常小满看到北戎将士们正在拔营撤军。 他们的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喜悦。 这世上除了极少数人热衷于战争，并妄图在战场上扬名立万，其余的很多将士无不是参军为了那还算客观的军饷，并不是真的想参与战争，最后落得马革裹尸战死沙场。 赫连穆霆带着小满亲眼看着北戎军信守承诺连夜撤兵。 “如何，我军不是言而无信的吧？”赫连穆霆笑道。 “说不定你们是怕了，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撤军。” “怕了？”赫连穆霆呵呵一笑，“走，我带你去看看我军真正的实力。” 赫连穆霆策马带着小满走到了一处正在拔营的区域。 这里的士兵与其他地方不同，他们全部带着鬼面具。鬼面人的样子让小满感到十分不舒服，她嫌恶地看着他们，“不过是带着面具，这就能增加战斗力？” 赫连穆霆解释道，“和普通的鬼面人不同，他们是北戎魔教的巫术师。” “魔教？！”常小满惊呼。 “没错。”赫连穆霆点了点头，“北戎魔教和魔族建立契约，可获得魔族的能力和支持。你举得我们有魔族相助，还会真的怕西狄和妖族吗？” “那今天白日一战，你们却败了。” “公主，并不是每一场战争必须要赢，这里面的学问你还要学习很多才能明白。” 第95章 硕风疆 西狄军帐内已经吵作一番。 “常小满本就是北戎的公主，硕风疆的女儿。她回到北戎也不会有任何危险，同时也会停止这场战争。请王上立刻下令将常小满送往北戎！”西狄的一位军长拱手对坐在主位上的容责说道。 雷聿修拔出长枪直指那位军长，“我看谁敢！” 长风醒坐在一边，“这种事应该去问常姑娘本人的意愿。” “哼，”白椴在一旁冷哼，目光中尽是轻蔑，“告诉她如果她走就能平息一场人间大战，她能不去吗？不去那可就是不仁不义，要在人间留下多少骂名？你们这群人要牺牲一个女人来维持和平，真是可笑……” “能够平息战事也是她的功德一见，如果她去了，北戎退兵，对所有人都是好事。”那名军长继续说道。 “切。”白椴冷哼，“北戎甘愿拱手奉上仓名平原也要把常小满接回去，你们不觉得可疑？” 长风醒沉下神色。 仓名山崩塌当晚，他也亲眼所见神族仙使对常小满跪拜行礼。 她绝不是北戎公主那么简单。 “父亲想要接回自己的女儿，这不是人之常情嘛。”军长继续说道。 “你拿人之常情来推想……”白椴气急。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容责微微皱眉，“怎么回事？” 只见兔盈盈一把用妖术将守卫的军士推开，大步走进主帐，“雷聿修，小满留书离开了！” 在场所有人全都大吃一惊。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军士的声音：“紧急军情！” 那名军士快跑进入主帐，跪在众人眼前，急切地说道：“启禀王上，北戎撤军了！” “！！！” 雷聿修一把拿过兔盈盈手中小满留下的字条。 “聿修，我去阻止战争。” 短短几个字，让雷聿修感到一阵怔忡。他合起字条塞入怀中，冲到帐外，跨上一匹战马就要冲出了西狄大营。 一组雪鸮族战士在长风珏的带领下飞落至雷聿修面前，死死挡住了他的去路。 长风珏一脸真诚地劝道：“雷公子，小满是去自愿平息战争的，如果你现在前去阻止，那就是违背她的心意。再说就算你现在到了北戎大营，你不仅救不了她，说不定把你们两人都搭了进去。倒不如从长计议，待北戎大军撤军回城，你再潜入北戎，伺机将她救出来。” “是你告诉她的？”雷聿修目光如冷锋寒光，死死瞪着长风珏。 “是我告诉她的不错，但我本想放她走，是她自己选择了前往北戎。” “你要放她走？” “我在军帐外听到你们谈话，知道雷公子你对小满情深义重，肯定不愿意她被送往北戎，便想着偷偷带她离开。可没想到，她一出大营直接就要去北戎军……” “……”雷聿修沉默，想到怀里小满留下的字条，他不得不相信长风珏所说的话。 常小满本不是爱多管闲事之人，可在大是大非面前，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雷聿修手紧紧抓着缰绳，手背上的青筋突起。 他极目眺望北方，深深呼吸。 白椴和兔盈盈从后面追了上来，“雷聿修，接下来怎么办？” “我要潜入北戎。” “我跟你一起去。”白椴说道。 “我也去。”盈盈也肯定地说道。 “不，你们先带领妖族前往巍山。” “可是……”盈盈有些担心，毕竟潜入北戎是十分危险之事。 “没事，我会带她回来。” 另一边，北戎军回到了北戎国境内。 进入北戎王宫前，侍女们为她梳洗打扮，穿上了北戎的华丽袄裙，头上戴上了红珊瑚和绿松石制成的头饰。 在这里，她被称为满公主。 在赫连穆霆的带领下，小满来到了硕风疆的所在的王宫大殿。 北戎的大殿并不是像大沛那样金碧辉煌，更不像南夷那般华丽繁复。 这座大殿全部由黑砖青石砌成，柱子上的雕刻也都是凶狠乖张的猛兽猛禽。 进到这座大殿，小满不由地感到由建筑带来的压迫感。 前方高座之上便是自己这个身份真正的父亲——硕风疆。 她抬着头，看着王座上的人，他约莫四十多岁，灰发暗瞳。 他看着小满，眼神中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只有开合的嘴唇和苍白的声音让小满觉得他是一个活人：“萱儿的女儿，果然与她有几分相似。” “是吗？”小满抬头和他对视，“小满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不过从您口中说我像母亲，那就肯定是有些像了。” “哦？”硕风疆声音平淡，完全没有找回亲生女儿的欣喜，“来到这里，你是否害怕？” “小满不明白为何我需要害怕自己的亲生父亲。” 她知道，不经意地去强调母亲早亡、自己的孤苦、和硕风疆的血缘应该能让硕风疆对她不至于太坏。 “伶牙俐齿，这一点也和你母亲很像。” “没想到，母亲离开这么久，父亲还能记住她。”小满对硕风疆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当然，她是铄族最美丽和聪慧的女子，让人一见倾心。” 小满原本以为硕风疆是个像成吉思汗那样的大人物，威风凛凛，英武雄壮。可眼前的这个人，似乎得了什么重病一般，面容僵硬，眼神飘向远方，像是在回忆过去一般失神。即便是和小满说话，语音语调仿佛也是游离徘徊地。 “您还好吗？”小满没有忍住心中的疑问，开口问道。 “陛下很好，请公主不用担心。”随着这句话，侧殿中走出了一个人。 看到那人，小满不禁后腿一步。 “满公主，我们又见面了。”司幽阴阳怪气地向小满打着招呼。他搓着双手，像是看着一块美味的点心，表情扭曲又恶心。 “你怎么会在这里？！”看到司幽，常小满大惊，她右手挽腕，腾地幻化出凶刀，做出防御的姿势。 硕风疆没有什么表情，依旧暗沉着双眼看着台下发生的一切。 “父亲！”小满对着他高声喊道，“这个人曾经想要杀了我。” 硕风疆没有回答。 司幽一步一步靠近小满，笑道，“没用的，可汗是不会听你的。” 第96章 魔族 “你控制了他？！”常小满大骇，“你们竟然控制了北戎可汗。” 司幽一扬手，招来了身后多名鬼面人，讪笑道，“上次用九曲笼和虫穴招待公主，不知您还满意啊？” “……”常小满凶刀防御自身，却也只自己无法在这大殿内以一敌百。 “只不过上次我没想到公主体内竟然会有如此巨大的灵力护体，这真是让我又喜又忧。”司幽步步逼近小满，他的眼珠子转动着，像一只恶心的蜥蜴，“喜就喜在如果把灵力如此强大的公主炼化成凶尸，那一定会是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忧的是想要逮住灵力强大的公主您，真是费了我一番功夫。” 常小满脚下突然开始发出一道惨白的光。 这时她才看到自己的脚下有一个巨大的巫毒法阵。 法阵亮起，形成一道巨大的结界，将小满关了进去。 常小满举起凶刀去砍结界，奈何结界坚硬，小满的刀甚至不能在结界上划出一道划痕。 她看向高台上的硕风疆。他表情呆滞，看到台下发生的一切也无动于衷，只是平静地看着。 此时，司幽抬高双手，不知在吟唱着什么咒语。 小满只觉得结界内的空气越来越少，呼吸开始变得沉而艰难。 窒息感让她的头痛欲裂，眼睛视线也逐渐模糊。 她丢下到，拼尽全力捶打着结界壁，可随着呼吸越来越困难，她连抬手的力气也逐渐消失。 司幽停止施法。 小满一口气吸入肺里，然后开始不住地大口喘气。 司幽站在结界外看着她，露出阴鸷的笑容，“比起疼痛，窒息的感觉是不是更好一些呢？” “你个变态！”常小满怒吼着砸向结界。 “啧啧啧，让我再想想怎么折磨你好呢？”司幽右手食指敲这左手掌心，“仔细看看你的小脸儿，确实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刚好王宫内有几位来自魔族的朋友。他们还没有尝过人族女子的味道，不如就将公主你送给他们，让他们享受享受？” 小满大骇，目光里充满了惊惧。 司幽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烂的牙齿。他单手施法，一串铁索将小满捆绑起来。 “来人，将公主殿下送到魔族贵宾的房间，就说是我北戎国献上的祭品，请贵宾慢慢享用~” 很快，她就被送到了王宫内一处石砌的院落。 只是刚刚靠近就可以闻到一股浓烈硫磺味道。 宫人手中拽着捆绑小满双手的铁索，一步一拉地拖拽着小满向前走。 旁边有八名手执长兵的铁面人。 丝毫不给她逃脱的机会。 打开院落大门，浓重的臭味铺面而来。 那宫人似乎已经习惯了，不仅没有嫌恶，还一脸堆笑地对院落里面说道：“各位贵宾，司幽大人让小的给诸位进献我族的公主，以此表达我国和魔族合作的诚意，请各位享用。” 说罢，他一把将小满推入院落，利落地关上大门走了。 小满站在院门前，看着眼前恶臭扑鼻脏乱不堪的院子，不由得感到反胃想吐。 这时，三名健硕黢黑的魔族男人从屋内走了出来。 他们三人上下打量了打量小满。 看着魔族步步逼近，小满慢慢向后退去，前所未有的恐惧弥漫全身，让她不住地颤抖起来。 “别……别过来……”她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其中一名头长牛角的魔族用鼻子嗅了嗅，笑道：“人类竟然愿意将自己的公主给我等，真是令我等不耻。” 另外一个棕色卷毛地咧嘴道，“我就说人类残忍无情信誉又差，根本无法相交。可是大王还是派咱们来此，真是多此一举。” 第三个那个绿皮肤地抠了抠鼻子说道：“咱还是回魔界去吧，我觉得和人类合作没什么好结果。” 常小满一愣，觉得这画风跟刚刚想象的不大一样呢？ “嘿，老妹儿，”牛角魔族弯下身子和小满平视道，“你真是个公主？” “呃……”小满头上滴下一大滴汗，这魔族大哥怎么还有点东北口音，“大……大哥好，我叫常小满。” “小满儿啊，别害怕哈。我叫牛烈，这两位是我的哥们儿，棕毛那个叫卫熊，绿皮的那个叫铁犀。我们仨不是坏人，你放心就行哈，妹儿。”牛烈仔细地给小满介绍着自己和另外两位。 被介绍到的卫熊和铁犀还友好地向小满招招手。 小满本想回打个招呼，却发现手被铁链帮着。 “牛烈，你没看见妹儿的手捆着呢吗？光说话不干正事儿。”说着铁犀上手就把铁链一把扯碎了。 那扯碎铁链的样子就跟拉断一根儿面条一般轻松，看得小满目瞪口呆。 “你干哈玩意儿，不会小心温柔点，拉个链子那么暴力，看把妹儿都吓愣了。”卫熊挠挠后脑勺，笑呵呵地赔礼道，“妹儿，不好意思啊，哥儿几个都是粗人，干啥都暴力点儿，别介意哈。” “没……没有……”小满一头黑线，尴尬地笑笑。 “你是为啥被他们这帮人抓了啊？”牛烈问道。 “这说来话长……”小满抿嘴笑道。看来这几位“东北”魔族大哥人挺好，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 “没事儿，跟哥唠唠呗，反正我们也没事儿。” “好……”小满见他们三人坐在自己身边，一副听事儿的样子，于是就添油加醋地将司幽怎么抓她，欺负她，还控制了她父亲硕风可汗的事儿跟三位魔族大哥说了。 魔族大哥们一听，又是拍墙又是砸地，气得哼哧哼哧的。 “我x，还有这b事儿！我就说看那个白脸秃子不是个什么好玩意儿！”牛烈口中的白脸秃子指的应该就是司幽无疑了。 “他们这种又算计又玩心眼子的人类巫师就是可恶，咱哥儿几个回去一定跟大王说，绝对不能和这帮人合作了！” “是啊是啊，铁犀说的对。咱这就回去跟大王说。我就说和人类合作这事儿不靠谱！”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当即就说定了。 “收拾行李，走人。”牛烈带头回房间去收拾行李。 铁犀也跟着进去。 “哎呀，咱们哥儿走了，这小姑娘可咋办？”卫熊没有动，朝铁犀和牛烈喊道，“咱走了，小满妹子又被白脸秃子抓了不麻烦了？” 牛烈和铁犀一听，转头看向小满。 他们眼中，这个人类女孩又瘦又小手无缚鸡之力，当真是一只手就能捏死的样子。 “妹儿啊，你在这也不安全，要不要跟哥哥们去魔界转转？” “魔界？离这儿远吗？”小满两眼冒了金光。 “不远，再往北走离开你们人类的地方就是了。”卫熊解释道，“我跟你说，魔界可比你们人类世界好玩多了，而且好吃的也多。” 小满转了转眼珠子，如果留在这里免不得又得被司幽折磨。 “既然几位大哥盛情难却，小妹我就跟着大哥们走一趟，去魔界看看开开眼。” 第97章 魔族三兄弟 雷聿修等人回到西狄翡翠城。 勒铎为他们准备所有潜往北戎的装备和各类同行文书。 雷聿修和白椴在做着前往北戎的最后准备。 另一边，独思邪和盈盈则为容黎诊治。 “怎么样？”容责看到独思邪摇着头从容黎的内殿走出，焦急地问道。 “这是北戎的离魂蛊，目前此蛊年幼，所以容黎公主尚能保持较长时间的理智，但此蛊一但成熟，中蛊之人则会失去心智，任由施蛊之人控制。按照公主体内离魂蛊的蛊龄，应是在公主幼儿时期就被植入幼蛊，并随着公主一同成长。待到公主成年之时也是这蛊成熟之日。” 容责大怒，“什么？幼儿时期？！” 自婴孩时期，容黎就是王府的掌上明珠。吃穿用度都是精益求精不敢有一点怠慢。 唯一遇险，是当年王妃带着容黎前往大沛省亲，路上遇到刺客。据王妃回忆，那时她们被刺客挟持，她吓得晕了过去。等再醒来时她们已经被雷氏夫子所救，中间发生的一切王妃都不记得了。 而不到四岁的容黎唯一记得的就是救他的哥哥身上的玉佩模样。 是不是那时容黎被刺客下了蛊。 见容责眉峰倒立，青筋暴起，独思邪长叹一声，“这蛊是北戎魔教所炼化，除了施蛊之人外无人可解。公主这么多年尚能病症尚能稳定多亏一直帮她镇定蛊毒的人。老夫想请这位高人一起商议镇蛊之法，尽最大可能控制此蛊的成长速度。” “高人？”容责一愣，“一直都是太医在帮忙治疗黎儿。” “从镇蛊的方法来看，寻常太医懂得都是医术，而这镇蛊需要懂毒会蛊的专业人士所能。”独思邪捋捋胡子。 这时，月娘从门外走了进来，向容责欠身行礼。 独思邪一见月娘，立刻低下头向容责背后去躲。 月娘抬起头，目光锐利地发现了独思邪，她面色云淡风轻，没多说什么。 容责看向身后的独思邪，问道，“神医，您这是怎么了？” “我……我知道是谁在帮公主镇蛊了。”他从容责身后伸出手指，指了指月娘。 容责有些诧异地看向月娘。 月娘嘴角轻笑：“十多年了，没想到神医独思邪还能记得我。” “我……我我……”不知为何，独思邪见到月娘，话都说不利索了。 月娘向容责说道：“王上，公主的病症细节就让奴婢跟神医细说吧。” “既然如此，月娘你就帮着神医一起诊治公主的病吧。”容责似乎看出了端倪，“至于北戎魔教，本王去想办法，一定将施蛊之人揪出来！” 说罢，容责大步离开了。 独思邪一个人站在大厅中央，看着月娘。他表情像是吃了一口黄连，不敢吐不敢咽，含在嘴里苦不堪言。 容责亲自前往雷聿修所在住处，向雷聿修说了关于容黎所中蛊毒之事。 雷聿修请来独思邪，小满又只身前往北戎。这两件事都让容责记在心上。 二人正一起商讨潜入北戎的计划，门外传来脚步声。 是沈烈赶了回来，一进门他看了一眼容责拱手行礼后，向雷聿修开口道：“公子，您让我回大沛所查之事已经有了眉目。” “说。” “当年在大沛境内劫持西狄王妃的人的确是乔装成土匪的北戎人。” 容责一听，脸色暗沉下来，“北戎贼子早就妄图一统九州，他们十几年前便开始布局了。” 沈烈又道：“这次我回到大沛从麦儿口中得到了另外一个线索。”他侧目看看容责，没有多说。 “说吧，无妨。”雷聿修示意他继续。 “麦儿从一名喻松节的党羽酒局中听到，当年北戎商人曾以六十大寿寿礼之名送给了喻松节一张白熊皮。她以此为线索进行调查，打听出喻松节因此熊皮珍贵便与北戎商人结交。那段时间北戎商人经常夜间出入喻松节的别院。” “那个豢养幼女的别院？”雷聿修眼中冰冷，表情凝重。 “是，”沈烈继续说道，“公子可还记得，喻松节六十大寿之后半年，将军就被怀疑与北戎勾结，雷府被阖族诛杀。” “看来，你们口中这位大沛丞相才是真正勾结北戎的人。” “卖国求荣的蛀虫！”雷聿修一拳砸向桌面，怒无可恕。 “喻松节在西狄和大沛边境只是私采矿藏，买通关要，做一些灰色买卖罢了。若想一击必杀，你们还是得拿到他通敌的直接证据。”容责分析道。 “事不宜迟，今夜我们就出发前往北戎。”雷聿修对沈烈说道。 “本王会派另一队人从其他途径进入北戎，他们会在北戎境内暗中向你们提供帮助。” “多谢。”雷聿修向容责点点头，感谢他的帮助。 “你们此去救下常小满后立即回到西狄，千万不可过多调查任何事。” “我明白。” 此时的北戎境内大雪飘飞，寒冬三九时节已到，外面的空气似乎能将人冻成冰块。 牛烈、卫熊、铁犀三兄弟背着包袱，带着裹得像个粽子一样的常小满，大摇大摆地在北戎王宫大道上走着。 “妹儿啊，到了魔界，哥给你买个熔岩兽。你抱着那玩意儿就绝对感觉不到冷了。”卫熊看小满冷得缩成一团走路，关心的说道。 牛烈吸了吸鼻子，“那玩意儿不听话，好乱跑，脾气还不好，再把妹儿烫着了。我看还是送满妹儿一件火蜘蛛的斗篷，那才叫暖和。” “火蜘蛛那斗篷怎么能有硫磺馆的赤炎珠管用，给小满妹子带脖子上一串，又好看又保暖。”铁犀给小满用手比划道，“那一个赤炎珠，一个有鹅蛋那么大，红红的，我们那儿的老娘们都喜欢带，可好看了。到了地方你铁犀哥哥给你送一串儿最大的。” 小满脑补了一下每颗珠子都有鹅蛋那么大一串项链，还有保暖功能，心中尴尬，表面上还是十分欣喜的样子：“哇，三位大哥对我太好了吧，谢谢你们。” “谢啥啊，要不是你我们还不知道那白脸秃子不是个东西，”牛烈嘿嘿笑着，“你也是帮了我们大忙，给你买点东西算啥事儿。” 卫熊和铁犀也一起点头称是。 宫人们看到三位魔族带着小满就往宫门外面走，赶紧去报告给了司幽。 司幽带着一队人马匆匆而来，高喊着：“魔族贵宾，魔族贵宾！” 牛烈三人和小满停下脚步，看着司幽狂奔到他们面前，一脸殷勤：“三位这是要去哪儿，怎么没吩咐下人们？”他说着话，眼神却停留在了常小满身上，眼中诧异又愤怒。 魔族三兄弟一把将小满护在身后。 牛烈一脸嫌弃地开口道：“白脸秃子，老子们决定不和你们人族合作了。” “什么？！”司幽大惊，睁大了眼睛看着三人，“是……是我们招待的不好，还是什么原因？您三位怎么说不合作了就不合作了？” 卫熊冷哼一声，“你个白脸秃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竟然还欺负俺们的小满妹子，像你这种人类给魔族提鞋都不配，有什么资格和俺们谈合作？” 司幽脸上的筋都抽抽了，他看向常小满，牙磨地直响。 铁犀一把将小满扛到了自己肩膀头上，眯着眼对司幽说道：“小满妹子现在要跟我们去魔族。你们谁敢阻拦，就让他尝尝我们魔族三兄弟的厉害。”说罢，他左手成拳，一拳砸向道边的一座塔楼。 塔楼顷刻间化作一队石块，轰然塌了。 包括小满在内的所有人类，看到碎成块儿的塔楼，全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司幽气急败坏却不敢造次，这魔界三兄弟是魔界之主明尧麾下的得力干将，其力量之大根本不是普通人族军队可以抗衡的。 小满在这三人的保护下，司幽自己就算用尽法力也未必能抢的回来。 正当这时，听到塔楼倒塌的赫连穆霆骑着马带着一队士兵匆匆而来。 “怎么回事？”赫连穆霆看到眼前一幕，微微蹙眉问道。 第98章 牛车 常小满看到赫连穆霆，脸色变得难看。 司幽一看赫连穆霆到了，立刻谄媚殷勤地笑了起来，搓着手道：“赫连将军，魔族贵客想请满公主去魔界做客。可满公主刚刚回到北戎，去魔界没人陪同实在不妥。且咱们与魔族合作事宜还未协商完毕，贵宾这就要走，您看……” 小满坐在铁犀的肩膀上，从上往下看着赫连穆霆。 她猜不出赫连穆霆知不知道司幽已经控制了北戎可汗硕风疆，更不知道他对北戎和魔族合作持有怎样的态度。 赫连穆霆仰着头望向铁犀肩头的小满，干净爽朗的脸上露出笑容，“看来我们的满公主和魔族大使们十分友好，既然如此，不如就让满公主前往魔界参观游览一番。你说呢？司幽大人？” 司幽听赫连穆霆这么说，本就苍白的脸显得更加灰暗难看。 “但是……”赫连穆霆话锋一转道，“只有满公主一人前往魔界也着实不妥，为了保护公主安危，在下会向可汗大人请命，找几个得力的侍从，陪同公主一同前往魔界。各位魔族大使，司幽大人你们看可好？” 听赫连穆霆这么一说，小满眯起了眼缝。 牛烈想了想对小满说道：“妹儿啊？你觉得呢？” 小满抿了抿嘴，露出一个甜甜的妹妹笑容，“牛烈大哥，我觉得我自己一个人跟你们去魔界就好，有你们保护我，不需要人类跟着。” “听到了没，满妹儿说不用你跟着。”铁犀指着赫连穆霆，嫌弃地喷了喷鼻子。 赫连穆霆没有想到小满竟敢自己去魔界，只当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腔孤勇任平生。 “不行！”司幽一听赫连穆霆撒手不管，立刻大声阻止，“绝对不能让他们带走这个女人！” 小满有恃无恐地看向司幽，牙齿里挤出话来，“怎么，在我三位魔族大哥面前，你还想欺负我？！” 卫熊左手握拳击打右掌，砰砰声震耳欲聋，“白脸秃子，你怎么跟俺们满妹儿说话呢？” “死秃子，再敢跟满妹儿瞪眼，看爷爷我不把你那眼珠子挖出来。”铁犀脚跺青砖，仿若地震。 司幽怎么也想不明白，常小满被送到魔族别院，不仅没有被魔族糟蹋蹂躏，反而认上了哥哥妹妹。 看到司幽吃瘪，常小满很感激魔族三位大哥的维护，打心眼里对魔族好感多了三分。 “你真的打算去魔界？”赫连穆霆又问了一遍。 “对啊，我跟魔界三位大哥说好了，现在就出发。” “可是我听西狄传来的消息，有一位叫做雷聿修的男子正准备不日抵达北戎要带你回西狄。”赫连穆霆说的轻描淡写，“还有一位大沛的九皇子顾云深也听说你来到北戎，正筹集军队准备攻打我军，为的就是接你回大沛。你说，这两波人马气势汹汹来讨要你，你却去了魔界，我们北戎的处境可就尴尬了。” 常小满先是一惊。 可转念一下。大沛有芍药坊，西狄难免会有个什么玫瑰庄。这种在各国安插情报机构的做法其实并不新鲜。 雷聿修那边不难想象，他一定会筹划机会来救她。 可顾云深是什么情况，他怎么会挥师北上想要救她离开。 小满想不通。 想起那夜顾云深对她表达情意，小满就觉得浑身难受，鸡皮疙瘩起了一胳膊。 不过，正如赫连穆霆说的，如果雷聿修来到北戎，却发现她不在这里而去了魔界，那还得了。 “怎么了满妹儿？咋不说了？”卫熊第一个发现小满神色有变。 “各位大哥，有没有什么办法通知我的人类朋友和家人我要去魔界的消息？”小满问道。 “这个容易，等你到了魔界给你人族的家人朋友写封信就行。”卫熊回答。 “魔界还能给人界写信？” “哈哈，其实人界也有很多魔界百姓混居，只不过他们通常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罢了。寄信给人界并不是什么难事。” 小满一听立即决定等到了魔界再给雷聿修去封信，就完事大吉了。 “好了好了，大哥们不要跟他们北戎人啰嗦了，我们赶紧出发吧。”小满笑盈盈地催促着五大三粗的牛烈三人。 铁犀依旧让小满坐在自己肩膀上，牛烈和卫熊各站两边。 只见牛烈一声口哨。 天空中飞来一辆没有牛拉的牛车，牛车的车轮上有一只恐怖的人脸。 那牛车停在空地上，车轮上的人脸喊道：“牛烈，你们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阿道，麻烦你了，又得载我们回去，具体的路上再跟你说。”牛烈第一个上了车，显然他和这两车很熟。 铁犀将小满放上车后紧接着登上去。 卫熊回头看了一眼司幽和赫连穆霆，没说什么便坐在了车夫的驾驶位上。 司幽一看牛车要走，想上前阻拦，却被赫连穆霆一把拦下。 “司幽大人，你觉得我们这些人能与那魔界四人抗衡吗？” 司幽咬着牙，整个脸都变得扭曲起来。 赫连穆霆抬头看着牛车一路飞向北方的天空，嘴角不禁弯起一个笑容。 第99章 罗刹国 魔界，常小满坐着牛车来到了魔界。 在车上小满同魔族三兄弟了解到，魔界共分八国八族，八国之间相对较为和平互补侵犯。而这三兄弟就还来自于魔族罗刹国。 一到罗刹国，常小满好奇的眼睛就不住在看。 这座城市坐落于九州大陆北方再往北的火山山谷，遍布的硫磺味道让人有些上头。周围的雪山上的火山口清晰可见。偶尔地下会传来轰隆隆的声响，山顶的烟就会向突然吐口气一样冒出一股子白烟。 常小满不禁有些担心这些火山会不会随时喷发出来。 卫熊哈哈解释说这些火山如果即将喷发，城里的预警司会立刻通知魔族百姓，就算真喷发了其实也不用担心。 听卫熊这么说，小满就放心多了。 三兄弟带着小满到大街上逛逛，顺便为她介绍罗刹国的风土人情。 罗刹国女魔们一个个身段玲珑，凹凸有致，脸上浓妆淡抹，各个独领风骚。 而这里的男子却都是身形魁梧的彪形大汉，长相也都和三兄弟一样不敢恭维。身上浓重的气味让人好想往他们身上泼上一整瓶香奈儿5号香水。 这里街市林立，热闹非凡。 “牛烈大哥，我想写信，要怎么写怎么寄？”小满心里担心雷聿修着急，纵然整个街市繁华，她还是想着先把正事儿办了。 牛烈带着她走到了一家魔界驿站。 里面的店家竟然是一个人类。 “妹儿，这是老李，也是你们人族，你有信交给他就行。”牛烈介绍道。 小满在一旁提笔写信，主要跟雷聿修说了自己的位置和情况，并告诉他北戎王硕风疆已经被魔教控制，现在北戎正在寻求与魔界合作。 她边写边想，魔界八国，司幽和罗刹国合作不成，难免会去找别的魔界诸国。就她来到罗刹国一天所见，即可知道如果魔族大举进攻人界，怕真是要崩裂九州，一发不可收拾。 小满将信封入信封交给店家老李。 “小姐，请问你这信要送到哪里？” “西狄翡翠城王宫，收信人雷聿修。” 老李往信上吹了一口气，随即念了一段口诀。 只见信封随风飘起，自己进入了老李身后的一个抽屉。 “小姐放心，信很快就会寄到。”老李嘻嘻笑着，“不知小姐如何支付费用？” 小满从怀中抽出一片金叶子递给老李，“老板，够不够？” 老李一看金叶子，顿时眼睛发亮，赶紧双手接下。 看来这天上人间，金子到哪儿都受欢迎。 “不知这位小娘子是否找到住处？”老李接过金叶子后，对小满的态度变得殷勤起来，笑容也挂满了整张脸，“我这驿站也提供住宿，保证干净安全。很多来魔界采购的人类商人平日里也都是住在我这里。” 小满回头征询了一下三兄弟的意见。 “也好，你暂时住在这里，我们哥仨得去见主上，汇报这次前往人界的情况。”牛烈说道，“待我们汇报完了，再带你在这魔界四处转转，权当旅行。” 小满感激地向三兄弟致谢，并目送他们离开。 老李给小满安排了一间小院子，里面陈设摆件的确都是按照人类起居习惯而设。 院中栽满了魔界植物，比不上人间繁花却也独特有趣。 她躺在床上时才感到周身困顿，闭上眼就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走出客房小院，来到驿站酒馆。小满要了两个小菜一碗清粥。 正吃着，她听到旁边一对人类商人正在低声聊天。 “知道吗？大沛九皇子带兵和北戎赫连军打起来了。” “为什么啊？不是北戎刚刚从仓名平原撤军，怎么这边又和大沛开战了？” “听说是因为北戎掳走了一个叫常小满的女子。” “看来这九皇子是个痴情种，竟然为了女子开战。” “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据我听说，那名女子是神族。” “神族？！你听谁说的？” “我的一位在仓名山周围生活的猎户朋友说的。他在仓名山被夷为平地的那一夜，他本在山内偷猎。突然电闪雷鸣他差点就死了。不过天上飞下一队神仙，救了那个叫常小满的女子，也救了整个仓名山所有活物。他亲眼看到那些神仙跪拜那个女子。” “你这个朋友真是胆大，要是我见到神族早都吓得尿裤子了。” “可不是嘛。现在这件事已经传遍九州了。神族掌控着六界，哪个种族不想巴结神族。如今这小神女就在人间，各国都动了心思想把那神女供奉在自己国家。你知道吗，当时南夷传遍九州的瘟疫就是这个叫常小满的神女治愈的。” “我的天，瘟疫这事儿我知道。按你这么说，这女子是神女无疑了。” “而且北戎之所以从仓名平原撤兵就是因为神女已经到了他们手里。” “北戎一统九州的野心现在昭然若揭了。” “就是就是。” …… 常小满在一旁听得冷汗直流尴尬不已。 顾云深竟然带兵攻打北戎，想要把她就走，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刚刚那两人的分析的有道理。 如果传言真的把常小满塑造成了一位神女，那么顾云深为了和顾云铮争夺大沛皇位，一定会为了得到神界助力而来救她。 “看来我一时半会儿不能离开魔界了。”小满用调羹搅和着碗里的粥水喃喃自语道。 “既然你不能离开，”一个身影突然坐到了她的对面，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白水，“我就陪着你在这里如何？” 常小满净得一抬头，竟然是赫连穆霆。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见到我有必要这么惊讶吗？”赫连穆霆喝了一口水，“我向可汗请命专程来保护你的安全。”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一个人类女子到了罗刹国，除了来这里还能去哪里呢？”赫连穆霆指了指老李，“再说，老李是我的人。” 小满头上滴落一滴汗，“老李给你报信了？” “那当然。”赫连穆霆点头道。 “对了，你知道吗，北戎可汗已经被司幽控制了神志。”常小满撇了撇嘴道。 “我知道啊。” “你知道？！” “嗯，知道，不过与我何干呢？”赫连穆霆的表情并没有开玩笑，“我手握北戎兵权，魔教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他们那么一帮子巫师术士皮脆力薄，说到底也就会弄弄权术。要真上了战场，更不派不上用场。所以他们还得仰仗着我们帮他们维护和平的国家。” “你就不怕他们也控制你？” 赫连穆霆灿然一笑，“把我控制成一个痴呆，还怎么带兵打仗。” 第100章 赫连穆霆2 “那是一种叫做离魂蛊的蛊毒。”赫连穆霆向常小满解释道，“这种蛊非常难练，施蛊后需要长达十几年时间的培养，而且培养期间很容易失败。所以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荣幸被种上这种蛊的。” “那要怎么解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司幽那帮魔教之人应该有解蛊的办法。可他们心心念念练了一辈子的蛊，怎么可能随意就让你给解了。” “对了，你不是在和大沛交战吗？怎么会来到这里。” “大沛九皇子顾云深第一次上战场，不过是个深宫长大的皇子，哪有什么带兵的才华。”赫连穆霆自信满满道，“我安排了一个副将去会会他，相信很快这小皇子就会被打的狼狈回家了。” 看着赫连穆霆鼻尖朝天一脸自负，小满并没有觉得讨厌，反而和他相处更加放松起来。 “你来找我是不是也是听说了关于我是‘神女’的传言。” “没错。” “你承认得能不能婉转一点。” “你这么直接问我，我就直接的回答你。” “其实我不是什么神女。”常小满挠挠头，“倒是你知道克什部的万俟琳公主吗？她倒是有一枚玉坠子，可以连通神界。” “哦，我知道那个玉坠，琳儿从小带在身上，宝贝的要命。” “你叫她琳儿，你们很熟？” “算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吧，不过克什部反抗魔教的统治，拒绝接受司幽那帮人的命令，所以被他们清洗了。她被带到大沛京城去之后，我们就再没有见过。” “她现在是顾云深的贴身侍婢。” “堂堂一个部族的小公主竟然去伺候大沛的皇子，真是可怜。” “你喜欢她？”小满看到赫连穆霆一脸遗憾，立刻就八卦起来。 “喜欢？谈不上。只能说有一份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在。” “她现在对北戎的恨意很深。” “与其说她恨北戎，不如说她恨的是北戎的当权者。估计琳儿还不知道魔教控制了可汗的思想。那么她现在恨得是北戎硕风一族。” “呃……你直接说她恨我全家就好了。”小满抿嘴一乐，眼睛弯弯像新月。 “呵呵呵呵。”赫连穆霆笑出了声，回头唤着老李过来。 “主子您什么吩咐？”老李满脸褶子带笑地走了过来，弓着腰对赫连穆霆十分恭敬。 “这位姑娘在这里的住宿的所有费用全免了。” “好嘞，听主子的。”老李连连点头，对小满的态度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看她吃得清淡的，你赶紧去厨房准备几个精致的女孩子爱吃的菜来。” “好好好。”老李领命，一路小跑地向厨房跑去。 “谢谢啦。”小满一听，这是遇到了北戎思聪了，不禁觉得自己其实运气极好。穿书到了这个世界，除了司幽天天给她使绊子外，还真没有遇到什么特别不好过的日子。 “那个叫雷聿修的人应该就是当年大沛的定远将军的儿子吧。” “嗯是。” “大沛羡帝竟然杀了他们一族，也不知道该说他勇敢还是愚蠢。” “怎么这样说？” “没有了雷氏领兵，大沛几乎算是拆了国家的城墙，暴露在了所有邻国面前。就连司幽都明白不可轻易动握军之人，大沛的羡帝竟然不明白。” “你们准备进攻大沛。” “哈，不是我，是魔教。魔教教主洪鳌不仅想要攻占他国，还想要一统人界，做人界霸主。”赫连穆霆摸摸下巴，“他们之所以还没有充分开始行动，只不过是没有准备好。” “准备？” “当然要准备。没有准备的开战不就是送死嘛。魔教想要联合魔族。可魔族慵懒，天天只想着过打打架喝喝酒的日子。如果联合魔族失败，他们就得另想他法制造出可以毁灭他国的巨大战争武器。” “……”小满一听，立刻就get了赫连穆霆话中的重点，“司幽曾跟我说过，他要炼化凶尸。” “没错。看来你也是知道了不少。不过他们炼化凶尸的过程一直不怎么顺利。好像他们把方圆百里的新鲜尸体都重金买了下来进行试验。可听说每个复活的尸体都是一群行尸走肉，根本没有智力和服从力，更别提打架了，走路都费劲，哈哈。”赫连穆霆将一个恐怖的事说的像一个笑话，不过他传达的意思却十分明显。 “你是不是知道司幽也想把我炼化成凶尸这件事？”小满敏感地问了一句。 赫连穆霆收起了笑容，明亮的眼神里有着一丝怜悯，“刚开始不知道，后来听说你被他困在结界里折磨，后来还被送给魔族……” “不要告诉我，你那日在王城步道上拦住我和魔族三兄弟，其实是为了救我。” 赫连穆霆点头称是，“本以为你被他们挟持，不过看你坐在魔族肩上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我便放心了。毕竟是我将你送入王城，如果你受到司幽迫害，我心里会有些过意不去。” “赫连穆霆，你这个人还挺有良心的嘛。” “那是。”赫连穆霆鼻尖朝天，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此时老李让后厨精心制作的菜肴端上了桌。 一看就是给自家老板准备的饭菜，不仅色香味俱全，就连餐具都是店里压箱底的玉碗银筷。 “你除了这家驿站，在魔界是不是还有其他产业？”常小满看着面前的“北戎思聪”，忍不住问了问。 “当然，我是一个将军，但是我喜欢当一个商人。” “还有情报贩子吧？” “没错。” “芍药坊？” “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嘛。”赫连穆霆微微一笑，“蜜儿是我的属下，我想你跟她挺熟的。” “当时蜜儿想要带我回北戎是不是并不是北戎可汗的意思。” “哈哈，被你发现了。”赫连穆霆停下筷子叹了口气道，“当时司幽想要捉你，我便觉得好奇。便派了芍药坊的人去请你来北戎。奈何你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请。” “看来，现在我已经在你的掌控之中了。” “嗯，是的。” “你想要我做什么？”常小满收起笑容，有些警惕地看着赫连穆霆。 赫连穆霆并没有改变态度，眼神依旧纯净如水，笑容也若孩童般灿烂，“并不是想要你做什么。一不想让你被魔教控制，二不想让你被北戎之外的国家控制。你是我北戎的公主，自当留在我北戎的势力范围内。” 第101章 堕攻师父 “罢了，反正你对我也没有恶意。”常小满拿起筷子毫不客气地开始享用老李送上来的精致菜肴，边吃边夸道，“味道真的赞。” “你喜欢就好。老李这饭菜安排的不错，我可以考虑给他加点工钱。”赫连穆霆微笑着也拿起筷子陪她一起用餐。 旁边老李一听，顿时心花怒放。跟着赫连穆霆七八年，从未见过他家主子对一个小姑娘如此上心，顿时会错了意。老李觉得怕是主子看上了这姑娘，自己怎么着也得把这姑娘伺候好了。 小满没有在意老李有什么想法，只是低头一边吃一边回忆书中情节。 自己看书时快进的太多，很多情节都已经十分模糊了。 关于书中原有的魔界描写并不多，只提到雷聿修在北戎获得了军事权之后，北戎军队里也渗透了较多的魔族力量。可赫连穆霆这号人物常小满是一点也想不起来。 吃着饭，常小满再抬头看着面前这位眼神澄澈如清泉的少年将军，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干净少年特有的率真坦荡。可一番交谈之后，常小满又觉得他城府极深，表面不急不躁，不愠不怒，总是带着一番儒雅之风，让人容易亲近，也易获得他人的好感。 女人的第六感里，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可怕。 用完餐，老李有送上了最好的水果和极品新茶。 “你之后有什么计划？”喝着茶，赫连穆霆问道。 “没有什么计划，现在魔界转一转游历一番。”小满从果盘里挑了一颗最大的葡萄，轻轻剥了皮，将晶莹的葡萄放入口中。 葡萄一入口，小满眼神就亮了，“这葡萄真是新鲜好吃。没想到这个季节还能吃到葡萄，真是不错。” “你喜欢就好。”赫连穆霆微微一笑，回头对老李说道，“到山庄将园里最好的那些葡萄摘下来，直接送到公主房里去。” “是是是！”老李领命赶紧去办。 常小满一边继续剥葡萄一边歪着脑袋看着赫连穆霆。 “怎么了？用如此探究的眼神看着我。”赫连穆霆嘴角轻扬。 “你很会投其所好讨女孩子欢心呢。”小满实打实地说道，语气里没有讽刺，更多是赞赏的意思。 “哈哈哈，”赫连穆霆大笑起来，“公主是觉得我轻浮了？” “没有，”小满拿起一旁的丝绢，轻轻擦去了指尖青绿的葡萄汁液，“赫连将军对小满这么好，小满感激不尽。只不过小满空有一个公主的身份，着实没有什么能力，也没有什么能报答将军的。” “公主是北戎的公主，我是北戎的臣子，做这些并不为了什么报答。” “只有你把我当做公主吧。那个司幽只想折磨我致死。”小满耸耸肩。 “上次是我的疏忽，从今以后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谢谢。”常小满拱手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赫连穆霆笑笑，目光却落在了她手腕的白玉镯子上，“你这镯子并非凡间之物，平日可得藏好了。” “哦？”小满装作不在意道，“这就是一个看起来很贵的镯子罢了。” “我手下的珍宝行有三十几家，遍布九州。偶尔也会得到一些神界宝物，所以我是不会看走眼的。” “是吗？呵呵。”小满装作不以为意，实则对赫连穆霆有些敬佩了。一是他看出了她镯子的不一般，二是他竟然有三十多家珍宝行。 真正牛逼的人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就漏了富。 “你认识很多宝物吗？” “宝石珠玉、神物法器鉴赏是我的一个爱好。” “那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个。”常小满灵气凝聚，将手中的凶刀抽了出来，放在赫连穆霆面前，“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幻化出这么一把看起来十分凶煞的刀。” 赫连穆霆拿起刀，仔细观察。 “怎么样？” “你觉得自己是靠灵力凝聚的它吗？” “不是吗？” “我对它有一丝猜测，不过也不是很确定。想要弄清楚，你跟我去夜叉国的兵器行。那里有一位我的好友，专门打造兵器，应该能给你关于这把凶刀的更为准确的定义。” 常小满连连点头，跟着赫连穆霆就离开了驿站。 两人策马来到了夜叉国最大的兵器行。 赫连穆霆一下马，兵器行的招待姐姐就扭动着腰肢迎了上来，“赫连公子，好久没来我们这儿订货了，今天正好新出了几把匕首，您来挑挑？” “不用挑了，新出的我都要了，直接给老李送去就行。”赫连穆霆彬彬有礼又壕气冲天地说道。 那招待小姐姐脸上都乐开了花，连原本青绿的肤色都变成了浅粉色。 常小满忽然感觉到了跟着土豪出门的自豪感。 “堕攻师父在吗？我想请他帮我鉴赏一件兵器。”赫连穆霆向招待小姐姐问道。 “在在在，您先去楼上雅间坐着，我这就帮您请堕攻师父去。” 小姐姐吩咐小二恭恭敬敬地将赫连穆霆和小满迎上了兵器行最尊贵的雅间，自己去请师父。 很快，瓜果茶点就端上了桌，完全的待遇。 堕攻师父也在小姐姐的带领下也很快进入了雅间。 和小满想象的五大三粗的大叔样子不同，这位堕攻师父竟然是一名瘦小的女子，长得稚嫩，鼻子上还有一圈雀斑，火红色的卷发可以明显看出她不是人类。 “哼！什么兵器要专程拿来让我看。”堕攻师父脸色不悦，她本在打造一件长弓，被小姐姐打断后有些发脾气。 赫连穆霆拱手鞠躬道，“堕攻师父，突然请您来实有得罪。但人魔两届对兵器理解之神的，怕是没有人能比得上您了。今日遇到这柄武器是我身边这位姑娘灵力幻化而成，可为何能够幻化，以及此刀能力我们都不得而知，所以只能特意来此向您求教。” 看到赫连穆霆这么尊敬这位小姑娘师父，常小满也赶紧欠身行礼。 堕攻师父一听，这才缓和了脾气，翘着二郎腿坐到了椅子上，“拿来我看看。” 小满将凶刀放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 凶刀冷刃红光，刀身细长，吞口处有一朵木槿花纹，刀柄如红色玉髓又如血色珊瑚，触手成温。 堕攻师父本是斜眼一瞥，却立刻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睁大眼睛看向常小满：“这刀你是从哪儿得的？！” 第102章 骨食 “我自己灵力幻化的。”常小满见堕攻一脸严肃，老老实实回答道。 堕攻拿起刀，仔细地看了又看，仿佛是看到了稀世珍宝一般爱不释手。 “堕攻师父，如何？”赫连穆霆轻声问道。 “你怎么看？”堕攻反问赫连穆霆，目光却未从刀身上离开。 “稀世罕有。” “废话！”堕攻毫不客气地怼了赫连穆霆一句。 “以我的见识哪敢在堕攻师父面前造次。”赫连穆霆也不恼，谦虚地向堕攻请教。 常小满觉得奇怪，这不就是一把自己被司幽折磨后突然全身像是被洗髓了一般脱胎换骨，然后自行凝聚的武器，怎么还会有其他蹊跷。 堕攻放下刀，凝神静气，缓缓开口：“这应该是上古魔刀——骨食。” 此话一出，除了常小满一脸懵逼外，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小满挠挠头，“什么意思？” 堕攻嫌弃地看了小满一眼，“这么好的刀怎么就委身于你这么一个蠢丫头，真是可惜。” “哈？”小满不明白自己看起来哪里蠢了。 “传说上古魔刀骨食早就在几千年前的那场神魔之战中被宿煜神将斩碎了，怎么会在她手里，并和她灵魂相契呢？” 小满的耳朵里听进去一个有些耳熟的名字——宿煜。 她没有多说话，继续听眼前这两位专家说着。 “传说这柄骨食凶刀，就是九千年前魔尊为其心慕已久的神女芷婳元君打造。芷婳元君虽是神族，却十分喜爱这份礼物。魔尊借此礼物向芷婳元君表明心意，奈何神魔殊途，二人终究不可厮守。神魔大战之时，宿煜神将与魔尊大战，魔尊最后力有不敌，芷婳元君执此刀挡下了宿煜神将一剑。当时此刀碎裂，芷婳元君也香消玉殒……” 讲完这段故事，堕攻师父叹着气，脸上的雀斑都跟着暗淡了一般。 她和赫连穆霆都不知道，此时听完故事的常小满背后渗出了一身冷汗。 本以为自己只是因为这个手镯被姒晗等神使们认错。 怕是连这把凶刀也错认了主人。 wtf？自己和那位水晶棺里的芷婳元君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关联，不然怎么她的东西都往自己身上跑。 堕攻收回思绪，抬眼若有所思的看向常小满，开口问道：“你用这刀时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比如眩晕，疲累，恶心，呕吐？” “没有啊，”小满如实回答，“很顺手啊。” “你一个人类小姑娘，怎么能承受住这凶刀的煞气和魔气，这真是太奇怪了。”说着，堕攻伸出双指，催动魔力。 魔力从她指尖涌出，化成一道莹绿色光线围绕小满周身探查。 小满不敢动也不敢说话，转着眼珠子看着围绕周身的那一条条的莹绿色的魔线。 “堕攻师父？如何？” “嗯，你说的没错，这骨食凶刀虽然原体被宿煜神将击碎，但凶刀魔灵并未消散，并且应是在她还是母亲腹中胎儿时就已经进入她的魂识，与她灵魂相契了。只不过是长大后才苏醒罢了。” 小满一听立刻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堕攻师父不是胡说嘛。自己是从书外的世界穿越而来。怎么可能在母胎里就获得了这把凶刀的魔灵？若说这凶刀魔灵进入的是常小满本尊的魂识，那她的魂识早就不知去向被现在的自己所取代了。这凶刀不会一看原来的魂识没了，又来了一个新的，自己易主了吧？ 虽然在心里一番吐槽，但是小满嘴上却没有多说一个字。 她拿起刀，又仔细瞧了瞧。 以前没觉得这刀怎么样，现在看了才发现果然做工精致，匠心独运，地道讲究，确实是个宝物。 “为什么吞口是一朵花的造型？”小满指着刀身向堕攻师父问道。 “不知道，说不定只是因为芷婳元君喜欢此花罢了。”堕攻师父耸耸肩，“毕竟是魔尊送给神女的礼物，投其所好很正常。” “此花名为木槿，亦名为扶桑。古书中形容此花——树两两同根偶生，更相依倚，是以名为扶桑也。”赫连穆霆则有另一番解释，“或许是寄托了魔尊当年愿与神女相恋相守之情。” “同根偶生，更相依倚……”小满看着那刀，听到这句，不禁心柔软之处有些怔忡。 若她是真的常小满，怕是与雷聿修也是这般关系，自小青梅，长于雷府。 “好了，这么好的刀，既然已经与你魂识相契，自然别人也只能看看，抢是抢不走的。”堕攻师父明显有些遗憾，依依不舍地将到放回小满手中，“好在你体内有巨大的灵力被封印，只要封印打开，自然能发挥此刀最大的威力。” “我体内真的有个什么封印？”小满疑惑道。 “你这个傻姑娘怎么啥也不知道？”堕攻师父的脸色更加嫌弃了，“你体内被封印的灵力十分强大，手上又有骨食。若是换做他人怕是屠戮人界也无人可挡。可偏偏这等好事儿落到了你这个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人类女子身上，真是暴殄天物。” “呃……我又不是什么战争犯子、反社会人士，不会想着要屠戮人界什么的，呵呵。”小满收回凶刀，呵呵一笑。 “所以才说是暴殄天物。”堕攻师父撇了撇，“我一生都在追求铸剑之道，觉得自己的水平已经百尺竿头了，无人能超越。可今日看到这骨食，才知比起魔尊锻造之力，自己的水平还是幼稚可笑。不跟你们说了，我现在要回去继续研究我的铸造技术了。”堕攻师父长叹一口气，背着手老气横秋地走出了大门。 看着堕攻师父离开，小满压低声音问赫连穆霆：“这小师傅看起来还没我大呢，她到底几岁了？” 赫连穆霆勾起唇角，“堕攻师父应是有三四千岁了。” “哇哦！”小满一脸兴奋道，“那她不应该去铸造兵器，应该去开美容院，专门教人驻颜之术，嘻嘻嘻。三四千岁还是个小女孩的样子，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这时，门外走廊里远远传来一声，“我还没走远，背后说我话我听得到！” 小满赶紧捂上嘴，和赫连穆霆相视一笑。 第103章 解药 西狄境内，雷聿修、沈烈整装待发。 他们并未选择从仓名平原直接进入北戎，而是绕道从大沛境内走河西峭壁。 二人骑上马，拉紧缰绳，准备出发时，长空一阵鹰啼。 长风珏振翅飞来，将一封书信送到了雷聿修面前。 雷聿修疑惑地接过信，低头一看字迹，又惊又喜。他急忙拆信，静心阅读。 读到最后，雷聿修整个人都不安起来。 “公子？”沈烈在一旁看他神色不对，开口问道。 “小满她现在人在魔界。”雷聿修皱着眉对沈烈说道。 “魔界？” “嗯，她现在在罗刹国境内。” “那夫人岂不是十分危险。” “从她的信看来，她暂时应该是安全的。不过她在心中说道北戎可汗已被魔教控制神志。我猜测应是与容黎一样中了魔教蛊毒。” “这么说来，北戎一系列的政治举动，是魔教在领导。” “嗯，小满信中应该是这个意思。” “公子，那接下来我们还去北戎吗？” 雷聿修眺望北方，眼前一片皑皑白雪，眼神坚韧而果决，“我们不去厉阳城，直接前往魔界罗刹国。” 长风珏立于一边，“雷公子，你们是人族，想要进入魔界谈何容易？” 雷聿修冷眼回看长风珏，没有说话。 “不如让我陪你们一起去。相比于人族，魔族对我们妖族更少些厌恶。”长风珏提议道。 “不必。”雷聿修果断地说道。 “雷公子，我只是想帮忙。毕竟常小满去北戎之事我也有责任，只想能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进行补偿。” “我们的事，与你无关。”雷聿修冷言冷语，策马欲行。 长风珏一把上前拦住雷聿修的去路，“魔族好勇斗狠、阴险狡诈，你们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何况我有双翼，可以翱翔于天空，这点优势还是帮得上忙的。雷公子，我只是想帮忙，请你给我一次机会……” “驾！”雷聿修策马绕开长风珏，疾驰而行，根本没有听她说下去的耐心。 沈烈也策马紧跟着雷聿修。 长风珏被晾在原地，双手指尖嵌入掌心，银牙紧咬，怒不可遏。 她振翅追上雷聿修，再次挡住他的路。 沈烈怒视道，“公子已经说了不想带着你，你怎么还跟着！” 长风珏从怀中拿出一只药瓶，“别忘了，常小满体内还有我雪鸮剧毒，距离毒发也不足十四五日。我手里这瓶就是解药，如果你们想要第一时间让常小满服用此解药，那么就必须带上我一起去。” “什么？！夫人中毒了！”沈烈大惊，却看到长风珏冷笑着以解药威胁雷聿修，喊道：“ 妖女，快把解药给我！” 长风珏没有理睬沈烈，只是将药瓶晃了晃，目光威胁地看着雷聿修。 雷聿修眯眼成霜，看着长风珏手中的药瓶，“见到她，即刻交出解药，你可信守承诺？” “我以妖族之血起誓，只要找到常小满，这解药会第一时间给你。” “好，你就随我们一同前往魔界。” 长风珏收起药瓶，向长空吹了一声鹰哨。 小乖乘风而至，载着长风珏，加入了雷聿修和沈烈前往魔界的队伍。 罗刹国境内。 常小满跟着赫连穆霆离开兵器行。 “赫连穆霆，你知道多少关于芷婳神女和宿煜神将的事？还有堕攻师父所说的那个魔尊又是什么人？”小满跟在赫连穆霆身边，认真地问了这个问题。 自从在冰湖地下把芷婳元君的原身弄没了之后，小满自觉有愧。 而最近发生的事情，也让她不得不对芷婳元君的事十分好奇。 今日又听了这骨食凶刀之事，这份好奇就更加严重了。 赫连穆霆摇摇头，“我也只是一个凡人，几千年前之事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太多。” “那你知道哪里能有关于神界旧事的线索？” “神界之事自然要去神界问。” “说了等于没说，我是一个人类，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去往神界。”刚说完这句话，小满突然脑子灵光一现。 姒晗那帮神使把她认成了芷婳元君。 也许可以利用这个身份，找个机会问问看能不能去神界一游，找到关于当年神魔大战的信息。 说不定通过那些信息，她可以找到自己穿书的原因。 还有一件事，便是她在濒死时总能看到的那朵木槿，和木槿背后那个声音凄厉的女鬼的话语。 想到这里她又开口问道：“赫连穆霆，关于魂魄你了解多少？” “你想问什么？” “这个世界上人死了，魂魄通常都会去哪儿？” “嗯……”赫连穆霆想了想，“一般情况魂魄都是会去轮回井。而有一部分魂魄会抵达鬼界，受鬼帝统治。还有一些会留恋人界，寄身于物品之上，甚至是动物、人类身上。当然，有一些生魂被人用法器所收，为了炼化一些邪门法术。还有一些纯属术士爱好，饲养亡魂取乐。” “呃……”常小满从衣袖里拿出那颗在西狄买的琉璃珠，“你看看这个。” “没想到你也有饲养亡魂的兴趣。”赫连穆霆拿起小满手中的琉璃珠，看着在珠子里不断哭泣的亡魂。 “我看她挺可怜的，想把她放了。” “你想怎么放？” “直接打碎这个琉璃珠行吗？” “以她的能力，若是没有玄鸟引渡，怕是根本找不到轮回井或是鬼界。最终只能成为一只孤魂野鬼。” “那怎么办？”小满有些头疼，“我当时买就是觉得稀奇，可带在身上久了觉得累赘。” “有两个办法可以帮助这个亡魂，不过普通人类做起来都不容易。” “你说说看。” “第一种方法就是找到引渡亡灵的玄鸟。” “到哪儿找？” “玄鸟来自于神界，已经几千年未在人界出现了。”赫连穆霆将琉璃珠放回小满手中。 “那这个方法相当于白说。”常小满拿着珠子端详着。 也许是珠子里的亡魂感受到了小满想要释放她的心情，竟然停止了哭泣。 小满将珠子收回到自己的袖子里，接着问道：“另一个方法是什么？” 第104章 魔族茶楼 “另一个方法就是你亲自带她去鬼界，在那里打碎琉璃珠将她释放出来。她愿意投胎进入轮回呢，就让她去轮回井。如果她不想失去记忆，想继续以魂魄姿态存货呢，就可以让他去鬼界，成为鬼族一员，也是不错的选择。” “怎么会有人不愿意进入轮回，偏偏要去鬼族当鬼呢？我想不通。” “哈哈，”赫连穆霆背着手，被小满天真的问题惹笑了，“进入轮回，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是好事。可有些人生前有着难以割舍的记忆，难以忘却的人。所以他们宁愿在鬼界流连，也不愿重新开始新的一次生命。当然还有一些人只是暂居鬼界，等待与亲人相逢，到时候一起入轮回，只希望来世能再次相遇。” “哦……你说的很有道理。”小满点点头，对赫连穆霆的说法表示赞同，转念又问道，“那魂魄附身于其他人身上这种事是怎么发生的呢？” “你的问题可真多，进去边喝茶边说。”赫连穆霆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领着小满走进一间魔族茶楼。 这茶楼里不仅有茶，还有戏台。 戏台之上有魔族人在演魔族将军和仙子相爱相杀的戏。 台下观众各个神情肃穆，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戏子一颦一笑，一动一哭，无不流漏出感动之情。 独眼小二殷勤地给他们一处雅座。 看得出赫连穆霆是这里的常客。 “没想到这魔界和人界一样，都有戏班子和茶楼。”小满有些惊讶地说道。 “其实六界大同小异，只是各种族之间因异同而相互抵触罢了。”赫连穆霆笑笑说道。 “接着说，”小满无心台上的咿咿呀呀的戏，只想多从赫连穆霆口中了解更多事情。她本能地感觉到赫连穆霆知道很多事，是那种杂学之人。 “魂魄附身的具体方法我不知道，但是推测应该是有两种。一种是主动的，也就是魂魄主动附身于人或物身上。还有一种是被动的，不受魂魄自己控制的。” “不受自己控制？”小满想了想，“那受什么控制？” “六界当中修为极高之人的法术，以及部分打造的法器都可以做到这一点。” “原来如此……”小满拿了几颗盘子里的花生，扔到嘴里，咀嚼起来。 “你怎么对这个也敢兴趣？” “嗯……”小满抿嘴笑而不答，只是又问，“那有什么办法能将附身的魂魄赶出被附身者吗？” “由来自有往，能附身，当然也能离身。当然这等法术需要修为极高之人才能做到。” “被驱赶出宿主的魂魄会去哪里？回到它们原来所在之处吗？” “大概不会，”赫连穆霆摇头道，“怕是也如你手里那琉璃珠的亡魂一般成为孤魂野鬼。” “啊……！”常小满发起愁来。 她想着自己毕竟是穿越到了常小满的身上。 虽然这里是书中世界。 但经历种种，越发觉得这里可能是另外一个位面，是真是存在的世界。 这时，她想到了幻境里那个木槿花里自称是常小满的女子。 如果有人知道自己不是常小满，会不会将自己的魂魄赶出常小满的身体，让自己和那木槿花里的女子一样，成为一个孤魂野鬼，带着满身怨气四处游荡。 幻境女子让她杀了雷聿修。 说她杀了雷聿修即可回到原来的世界。 常小满不傻，结合赫连穆霆的话，杀了雷聿修根本不可能让她从常小满的身上脱离回到原来的世界。 也许那女子不知和雷氏有什么深仇大恨，故意编出这样的词儿来诓骗她也有可能。 想到这里，她决定了两件事。 一是下次如果还能进入幻象见到那名女子，得把话问个清楚。 二是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穿越的事儿，不然哪天遇到个多管闲事儿又法力高强的术士，故意将自己的魂魄从常小满身上抽离出去，那可就麻烦了。 “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赫连穆霆见她低头沉默，小二倒了茶放凉了她也没喝一口。 小满这才回过神来，笑笑道：“没什么，想事情走神儿了。” 这时，一位暗卫突然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出现，跪在赫连穆霆面前，从怀中逃出一个小木盒子，双手呈给赫连穆霆。 赫连穆霆接过小盒子，挥了挥手。 那暗卫便突然消失了。 常小满惊讶于那暗卫的身手，更好奇赫连穆霆手中的盒子。 “他给你送了什么？”她问。 赫连穆霆苦笑，在小满面前毫无掩饰地打开木盒子。 盒子里是一颗丹药。 “药？”常小满指了指那药，“好大一颗。” 只见赫连穆霆将丹药放入口中，咀嚼了几下，就着茶水咽了下去。看得出他吃药吃得十分熟练，似是早就习惯了一般。 “苦不苦？”小满不知为何，脱口而出地问道。 赫连穆霆微微一笑，澄澈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苦，不过早就习惯了。” “哦。”小满没有多问，觉得自己问人家吃什么药太不礼貌，于是她把目光转向了戏台。 “听说，西狄的皇子勒铎十分擅长西狄台戏。”赫连穆霆目光柔和地看向小满，忽然问起了另一个话题。 “这你也知道。” “呵呵，别忘了，我收下有很多情报站。” “勒铎的台戏唱得特别好，就算我一个外行，也十分喜欢听他的戏。” “你和他很熟吗？” “怎么？为什么问我这个？” “你可知西狄王权为何在摄政王容责之手，而非勒铎的家族？” 小满回忆了一下书中情节，这一段虽印象不深，但模模糊糊算是能答上来一些：“我记得西狄容氏一族是西狄的异姓王，一直辅佐王室。但西狄王族当权后一代比一代荒淫无道，尤其是勒铎的父亲西狄王沉迷女色不可自拔，光儿子生了二十几个，女儿三四十个。他无心朝政，只想寻欢作乐，便将天下交给容责管理。后来西狄王因身体亏空而亡，他的二十几个儿子互相残杀，争夺王位，但没有一个能堪大用。最后容责收拾了这一帮子没用的王子，继续当他的摄政王，独揽大权直到现在。” “是啊，幸好西狄有容责，不然若是西狄王的子嗣继承大统，那么西狄灭亡是迟早的事儿了。”赫连穆霆说这话时，语气有些沉郁。 “你在担心北戎吗？”小满敏感地捕捉到了他表情中的怅然。 赫连穆霆含笑点了点头，“无人守护的北戎，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第105章 罗刹国国王 两人正聊着天。 忽然一队魔族士兵列队走入茶楼。 茶楼老板慌张地迎了上去。 台上的戏停了，吃茶的票友茶客们都将注意力放到了大门口。 “谁来了？” “看这阵仗应该是王族的守卫。” “王族怎么会到这小茶楼里来。” “嘘……” 小满也跟着茶客们望向门口。 只见一魔族三兄弟之一的卫熊大步迈入茶楼，左右看看，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常小满身上。 看着卫熊对自己咧嘴一笑，小满立刻明白这么大阵仗应是来找她的。 卫熊伸开自己的“熊掌”，晃着胳膊跟小满打招呼，“满妹儿。” 小满站起身，在所有茶客的注视中走到卫熊面前，“卫熊大哥，你来找我的？” 赫连穆霆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在茶客们身后，像一个旁观者般看着。 茶客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咦？这人类女子是何人？怎么和卫熊大人认识？” “难道是卫熊大人在人界的相好？” “怎么可能，长得又瘦又小，模样平平，卫熊大人可是咱夜叉国一顶一的暖男硬汉，多少魔女想要嫁他，他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类女子。” 赫连穆霆在茶客中间听到他们的讨论，不由得嘴角勾笑。她确如这些魔族之人所说，本就长得不出众了，还不加打扮，用“平平无奇”形容也不过分。 而偏偏这样一个女子，却与大沛、南夷、西狄、北戎王室皆有关联，甚至能够和妖界、神界，以至现在的魔界扯上关系，她自己却不自知，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赫连穆霆这样想着，眼神中凝聚了一丝确信。 他多年所求而不得之事，看到小满，便有了转机。 另一边，卫熊和善地对小满邀请道：“我们回到王城向主子，也就是我们罗刹国的大王说了你的事儿。大王说想见见你，便派我来接你入王城觐见。” 茶客们一片哗然。 “大王竟然要见人类女子？” “天呐，真是活久见。” “什么时候，大王竟然对人类女子有兴趣了。” “那我想要嫁给大王的心思不就破碎了……啊，我怎么把心声说出来了……” “……” 小满有些意外，不过看着卫熊憨态可掬又十分友善的表情，便点了头。 卫熊见她大大方方欣然前往，咧嘴笑了出来。 本来牛烈和铁犀都和他抢着来接小满入王城。但是大王说了，怕小满一个人类女孩子一听说要见魔王心中害怕，所以就让他接了这个差事。 小满没有急着跟着卫熊离开，“卫熊大哥，我去跟我朋友说一声，再跟你们走。” “好。” “咦？人呢？”小满回头在人群里寻找赫连穆霆，却不见了他的踪影。 “你的朋友呢？”卫熊看她来来回回到处看，一副找不到人的样子。 小满耸了一下肩膀，“罢了，不见了。我先跟着你去见你们大王吧。” 出了茶楼，又是那个没有牛拉的牛车。 “小满姑娘，我们又见面了。”牛车的车轱辘上的人脸笑着跟小满打招呼。 “阿道爷爷，你好啊，今天又得辛苦你拉我了。” “拉你这么可爱的小丫头，阿道爷爷不觉得辛苦。” 小满礼貌地笑着上了牛车。 卫熊坐在车夫的位置，牛车腾空而起，向罗刹国王城驶去。 进了王城，卫熊在前领路，小满跟在后面。 “卫熊大哥，你们魔王长什么样子？可不可怕。” “呃……”卫熊挠了挠头，“这我不好评价，你见了就知道了。” “那他性格如何？” “性格啊，还好吧。” “那他为什么要见我啊？” “嗯……我也不知道啊。” 看着卫熊一脸憨态，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也不知是他不好私下评论魔王，还是确实不知该怎么回答小满的问题。 进入王城大殿，小满四周看看，烛火通明，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暗黑风。 墙上的浮雕刻画着各种魔界图案，匆匆看过去，大概看出应该是刻着战争的故事。 卫熊带着小满走到殿前，恭敬地向王座上的魔王行礼，“主子，人族常小满带到了。” 小满欠身行礼。 她抬起头好奇地看向王座上的魔王。 常小满也不是没有见过大场面的闺阁小姐。即便是在长风醒巨大的妖族威慑面前，她也能保持镇定。 可在和罗刹国魔王对视的那一瞬间，她瞬间就低下了头，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那双眼睛似乎一秒钟就可以将她看穿一般，让她不寒而栗。 罗刹魔王从自己的王位上站起来，一步步缓缓走下高台。这高台有几十步台阶，魔王走了半天才来到常小满面前，自上而下地看着她。 小满觉得自己全身都因为害怕而颤抖起来。 “本座听闻，魔族凶刀骨食在你手中？”罗刹魔王的声如洪钟，在宽敞明亮的大厅里回荡着。 魔王就是魔王，小满被这么一句话就吓地怂了八分。她没想到魔王见她的第一句就是关于自己的刀，心想怕是魔王想要，便赶紧在手中幻化出骨食，双手呈给魔王。 “果然，”魔王拿起她手中的刀，细细端详了一阵，又放回小满手中，“收回去吧。” “嗯？”小满一愣，以为自己听错。 “本座就是听兵器行里传来消息，魔尊的手艺再现，觉得好奇罢了。所以找你来看看你这刀有什么稀奇。哈哈，小姑娘你不用这么害怕本座，本座没有要抢你的刀的意思。”魔王捋了捋自己的络腮胡子大笑起来。 小满将刀收回，心想怪不得刚刚她问卫熊魔王可不可怕时，卫熊不知道怎么回答。 实际上这个问题确实有点难回答。光看样子，魔王身形巨大，面貌丑陋，眼神锐利如刀，着实看着非常可怕。可三言两语，就发现他与魔族三兄弟一样，只是外表如此，内里应该是个铁憨憨。 “这魔刀骨食在我们魔族兵器谱里算是数一数二的宝贝，竟然心甘情愿跟随了你这个平凡的小丫头。说实话，本座着实觉得眼红。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抢你一个女娃娃的刀有背本座的君子之风。唉……罢了罢了，能亲眼看到这刀就不错了。”说着，魔王背着手走向自己的王座，边爬楼梯边吐槽，“哎呀，当初设计这个王座的工匠就应该拖出去揍一顿，怎么就建了这么长一段楼梯，本座往下走得走半天，往回走时间更长，累死本座了。” 听着魔王的吐槽，小满尴尬地笑了笑，越发觉得这罗刹国国王十分可敬可爱。刚刚吓破了胆一般的情况一去不复返。 这时，一个女声从殿外传来，“臣妾有一个办法，可以既不用抢了这姑娘的刀，又可以将刀留在我国的办法。” 小满转过身，看到一个美艳值爆棚，全身华丽异常的魔女走入大殿。 第106章 言王 那女子是把端庄华丽和妖艳魅惑集合一身的标准典范。那身段，那金发，那碧眼，哪怕是头上玲珑的魔角都格外好看。 魔王哈哈笑了起来，“爱妃，看来你又想出好点子了。” 魔王妃微笑地走到小满身边，轻轻拉起她的手，满心满眼都是喜爱之色，“就让这人族姑娘嫁给王儿为妃，不就行了。” 小满大惊失色，眼瞪得像铜铃。 魔王一听，立即鼓掌拍手道，“本座怎么没有想到这样，还是爱妃你聪明，就这么办，让这姑娘嫁给王儿。” “不不不，”小满头上全是黑线，急忙摆手道，“我只是个人类，怎么能嫁给魔界王子呢，这这这……” “怎么不能？我说能就能，就这么定了。”魔王妃拍拍小满的肩，一脸满意道。 “这这这……这……”小满惊得连话都说不全了，“这种事怎么能这么快就决定呢？再说，我只是个人类女子……怎么能……” “哎呀呀，没事没事，人类女子怎么了？”魔王妃豁然一笑，对后面小跑跟随的侍女喊道，“快快，把王儿请来，让他见见自己的王妃。” 几个侍女应声去请。 魔王妃大步向魔王走去，笑盈盈的样子根本对小满的抗议根本充耳不闻。 小满转头向卫熊求助，却没想到卫熊竟然给她伸出大拇指点了个赞，“满妹儿，你要是嫁到王室，那以后可是好吃的好穿的应有尽有，真是太好了。” “可是我在人界已有婚配。” “没关系，退了不就行了。”卫熊笑道。 “怎么能这样？！”小满脸色变得难看，看着魔王和魔王妃已经开始在王座上筹划婚礼事宜，便着急大喊，“不行，我不能嫁！” 小满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魔王妃一听立刻拉下脸来，目光阴沉道：“怎么？你不想？！” 小满一看魔王妃那瞬间变冷的脸，自知自己不能宁怼，赶紧摆手道：“魔王殿下，王妃娘娘，小满刚刚到达魔界，还在诚惶诚恐中。况且王子殿下也没见过我，还不一定会喜欢我这样普通的人类女孩子。您二位也看得出来，和魔界小姐姐们相比，我这身材长相也着实上不了台面，不是。” 魔王妃听她这么一说，立刻脸色和缓，笑容又重新挂在了脸上，“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啊。我们王儿可不是那种只看重外表的无知蠢材。” “但是，这婚姻大事还是要两情相悦……” “放心，我家王儿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你只要见了立刻就会爱上他的。” “……”小满头上冷汗直流。在罗刹国见过的魔族男子也不少了，各个长得难以用言语形容得丑陋。她对魔王妃脸不红心不跳地用“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来形容魔族男子也是深深地佩服。 这时，宫人来禀报：“言王殿下已到殿外。” “快快，叫王儿进来。”魔王妃命令道。 常小满咬着牙抿着唇忍鼓起勇气转身向殿门外看去。 一道阳光从门外撒入大殿的青石砖上。阳光中，一名蟒袍男子出现。 阳光有些刺眼，小满勉力去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眼前的男子样貌不仅不丑陋，反而带着一股小清新之风，俨然一个人族小鲜肉。 小满忽然明白为何魔王妃不介意她是一名人族女子，反而十分满意的样子。 “参见父王、母妃。”言王拱手行礼道。 魔王妃指了指旁边的小满，“王儿，这位姑娘是……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小满……”小满尴尬地回答道。 “对对，本宫和你父王刚刚决定，将这个叫小满的人族女子许配给你做王妃。” 小满挤了挤眼睛，看向言王，强烈表达出自己不愿意的意思。 可没想到言王上下瞧了瞧小满，嘴角露出一丝坏笑，“谢父王、母妃。” 什么？！ 他就这么答应了。 魔王和王妃喜上眉梢。 尤其是魔王妃，似乎了却了一桩心中大事一般拍手道，“既然王儿你同意了，那我和你父亲在这里商量婚礼内容，你带着未来王妃到我们王宫四处逛逛，熟悉熟悉她以后的家。” “是。”言王拱手领命。 魔王妃眉眼弯弯，对魔王撒娇道，“大王，这次王儿大婚，一定要大操大办。” “王妃说的是。”魔王笑笑，转身对言王说道，“你带着未来王妃去转，婚礼的事儿，本座和你的母后帮你们操心。” 言王走到小满身边，嘴角的坏笑一览无余，“走吧，我带你去转转。” 小满愁容满面地看向卫熊。 卫熊向前推推手掌，示意她跟着王子，完全不顾她并不情愿的表情。 她只能硬着头皮跟上言王，走出了魔王宫。 就这样，言王在前，小满在后，两人无语这么走着，一路走到了魔王宫的一处池塘。 虽是寒冬腊月，池塘里却未结冰。 言王不知从哪里变出的鱼食，就咱在那池上石桥上喂鱼。 “殿下……” “嘘，别说话，鱼儿被你吓跑了。” 小满赶紧闭了嘴，看向四周。 这个花园小池与魔王宫那种华丽繁复的魔界风格不同，反而清新俊雅，有修竹红枫，有青松白菊，池边还有薄薄一层白沙，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层雪。 此时夕阳西下，侍女们前来点灯。 白石灯内的烛火被点燃，整个花园变得温馨柔暖。 言王喂完鱼，又凝视着池中鱼儿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你不想做我的王妃？” 小满靠在石桥边上，诚实地点点头，“我在凡间已有婚约。” “可现在我父王和母后已决定嫁给我，你怎么办？” “我本来想拒绝，可拒绝不了啊。”小满嘟着嘴，“而且你根本不认识我，怎么能说答应就答应了呢？” “父母之命，怎可断然拒绝。” “魔王和王妃真的是你亲生父母吗？为何你却更像一个人族？” 言王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我确实是父王母妃的亲生儿子。奈何母妃生我时遭遇难产，我原本的肉身夭折。幸好一位神族在魔界游历，他暂时封住了我的灵魂，后又在六界寻找合适的躯体，终于找到了现在这个人族身体，将我的灵魂放置进去，我才得以成活至今。” “那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呢？” “不知道。” “原来如此。”小满沉下眼睫。她恍然想起赫连穆霆所说魂魄附身之事，有人是被迫的如她自己，有人是主动的如眼前的言王。不知为何，听他这么一说，小满对他心生怜悯。可能都是灵魂寄住在他人躯壳里的感同身受吧。 “因为我的魔族灵魂与人类肉身不能完美融合，所以身体孱弱。而魔族女子更为凶悍泼辣，母妃觉得她们不适合于我。” “是不是我的样子符合了王妃心中儿媳妇的模样？但像我这样的女子满人界到处都是。” “是吗？”言王挑着眼角笑道，“人间难道到处都是能够拥有魔族上古凶刀的姑娘吗？” “你也知道。” “骨食重现，现在怕是魔界六国都知道了这件事。” “天呐。”小满发起愁来，“可你真的想娶我吗？” “你就那么不想嫁给我吗？是我不够强大，还是不够英俊？” “都不是，”小满摇摇头，“只是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可你来到这里，他又在哪里？”言王一针见血地问道。 小满看向西落的太阳，自信道：“他一定在来这里的路上了。” “真羡慕你有一个可信赖的爱人。” “为什么羡慕我，你也一定会遇到那么一个人的。” “既然如此，我会想办法送你离开王宫，让你去找你的恋人。” “真的吗？” “你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我再强迫你嫁给我那就是我啥了。” “谢谢。” “希望能借你吉言，遇到一个愿意嫁给我的人。像父王母妃那样厮守终生。” 第107章 碧海林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一位宫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报言王殿下，碧海林内的魔狮突然发狂，冲破结界往人界去了！” 言王一听，大事不好。 罗刹族的魔狮终年饲养在国境西边的碧海林内，里面有上百位驯狮者看管狮群，千年来狮群管理有序，新生幼狮数量连年增长，且脾气性格更为驯化，还从未发生过狮群冲破结界奔逃的事件。 而就在上个月，罗刹魔王刚刚把魔狮管理的权力交于言王之手，却没想到今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走！立刻前往碧海林。”言王命令道。 “非常严重吗？”小满问道。 “嗯。”言王眼中担忧之色尽显。 “我也去帮忙。”小满正色道，此时她已经手执骨食，时刻准备提供援助。 言王看到骨食，感激点头。 这时，一只魔狮被宫人牵至庭院。 言王翻身坐在魔狮背上，伸手递给小满，“走，我带着你。” 小满坐上魔狮的后背，紧紧抓着魔狮脖子后面的鬃毛。 言王拍了拍座下魔狮，“黑风，出发，前往碧海林。” 魔狮顺从地听了他的命令，拍打这双翼往碧海林方向飞去。 此时的碧海林中，魔族驯狮者已经将部分逃跑的魔狮拦截驱赶回到林中。但仍有部分魔狮往人界方向逃窜。 言王和小满到达后，驯狮者前来，单膝跪地向言王请罪。 “现在什么情况？”言王问道。 “今日魔狮突然躁动不安，尤其是刚成年的雄性魔狮。它们合力撞碎结界，冲出驯狮场的范围，向碧海林外的人界范围狂奔。我们的人拦下了大部分，但是有几只青年雄狮和狮王白额逃跑至今未找到它们的踪迹。” “白额年轻气盛，又好勇斗狠，更善于隐藏踪迹，你们加大范围搜索！并提醒所有驯狮者注意安全！”言王命令道。 “为什么它们会往人界跑？会不会是人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们？”小满适时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很有可能。”言王对小满的猜测表示赞同，“走，我们去人魔两界边境去看一看。” 他们二人驾驭黑风向碧海林中人魔两界飞去。 碧海林内有一长岭，长岭从东北至西南走向，长岭北起溟江，南至木伦河谷地，西侧是北戎高原，为人界；东侧为赤罗平原，在魔族罗刹国境内，是魔界。 整个碧海林里生长着茂密的原始森林。面积之广袤，树木品种之繁盛十倍于仓名山。 “言王殿下，还没到吗？”小满看着脚下已经飞过了成片的森林，可前方依旧是看不到尽头的树木，赞叹碧海林壮观之余，不免有些担心。 言王指尖催动术法，召唤出林间上百只乌鸦飞来。 这些乌鸦双眼血红，极为机敏，它们十分有秩序地围绕着黑风魔狮飞行，有几只还发出了阵阵“啊，啊——”的叫声。 “各位，请帮忙寻找魔狮白额和它手下的雄狮群！”言王对乌鸦群大声请求道。 小满亲眼看着乌鸦们纷纷向言王点头，并成四只一组的小队向各个方向飞去。 “它们是魔族？”小满惊奇地问道。 “确切的说它们和魔狮一样，属于魔兽。” “你能跟它们对话？” “嗯，小时候我没什么魔族朋友，便喜欢跟魔兽们一起玩，后来我发现我可以和它们交流，所以一来二去就和它们成了朋友。”言王苦笑了一下。 “这么棒！等找到白额，你能不能也介绍我给魔兽们认识认识？” “没问题。”言王爽快地答应了。 很快，一组乌鸦飞了回来，示意它们已经找到了白额的踪迹。 “黑风，跟上它们。” 乌鸦在前面带路，黑风和它们保持距离一路跟随。 “这里离人界已经非常近了，如果它们进入人界那就麻烦了？！”言王眉头紧锁，语气沉重。 “嗷——！”忽然，前方林间传来一阵震彻山坳地狮吼。 “快！黑风！”言王指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在山坳中间一块空地上，他们立刻就发现了白额和年轻雄狮们发狂的原因。 一群人类猎户牵着一只发情的母狮，正在诱捕魔狮。 如此近距离地闻到母狮身上的气味，就连言王的黑风也有些情绪恍惚，难以自持。 “可恶！它们竟然给母狮吃了催情的药物。怪不得这些雄狮疯了一般来到这里！”言王咬着牙气怒不已。 “他们要抓魔狮？！这不是疯了吗？”小满不敢相信地看着地面上的人类猎户。 言王从怀中取出一瓶药剂，递给小满，“拔了盖子，让黑风闻一闻这药粉，可以起到镇定的作用。不然，我们再接近那魔狮一点，黑风也会把持不住。” 小满接过瓶子立即照办。 她拔掉瓶盖，伸手将药瓶放在黑风鼻子下面。黑风十分配合地嗅了嗅。 药效起效很快，明显感觉到黑风情绪稳定了许多。 可就在这时，白额和雄狮们却极尽癫狂，它们俨然将人族猎户当做阻碍，准备立刻发动攻势，展开屠戮。 “黑风，快，阻止白额！”言王命令道。 黑风像一道狂风般俯冲至人族和魔狮群的中央，充满威慑地朝向白额大吼一声。 那声音直入云霄，震动整个碧海林，群鸟高飞，野兽分逃。 白额一看黑风到来，也不甘示弱，立刻怒吼，其咆哮之声毫不逊色于黑风。 接着，所有雄性魔狮集中到了白额身后，怒视着黑风以及它背上的言王和小满。 小满转头对人族猎户喊道：“你们是不是疯了！就凭你们几个还想捕捉魔狮！还不放了母狮子赶紧逃命？！” 谁知那些猎户不仅不逃，反而壮着胆子朝小满大吼：“快滚开！老子们要捉了魔狮去教主大人那里领赏！” 另外一个猎户也跟着喊道：“老大你看，这两人座下的黑魔狮看来已经驯化了，不如咱们将他们二人杀了，也把这一头抢下来！” “好！就这么办！” 小满气得眉眼直跳，手中骨食刀剑指向猎户头目，咬牙道：“不自量力！” 第108章 阿言 那几位猎户疯魔了一般大笑，“她说我们不自量力！老二，让她看看我们的厉害！” 牵着母狮的猎户拿了一把长矛突然刺向母狮。母狮被刺痛，口中嗷嗷呜咽。 白额听到母虎呜咽，顿时更加愤怒，将头转向猎户，目光凶狠，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那拿着长矛的猎户撕成粉碎。 白额吼着命令身后的雄狮紧跟上前。 眼见着它们越来越向黑风和黑风身后的人类逼近。 单凭黑风一只魔狮，加上言王和小满，也无法阻止发狂的白额和它后面的狮群。 “哈哈！上套了！快！发动结界！”带头的猎户向手下大喊。 突然，地上出现了一圈符文，符咒被猎户们齐声吟唱，在地面瞬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结界，将言王、小满，以及魔狮们全部困在里面。 魔狮们一看被困，包括黑风在内全部开始重击结界壁。 可这结界十分坚固，纵然黑风、白额同时撞击，也无法撞出一丝裂缝。 这结界怎么这么熟悉。 小满伸手摸向结界壁。 “！这是司幽的法术！你们不是普通猎户！”小满盯着结界外的那个带头人，“你们是魔教教徒。” “那当然，若没有两把刷子，怎么敢诱捕魔狮。小丫头，你也太小看我们了。”那带头之人哈哈大笑，“魔族不也就那么回事儿，还不是中了老子的圈套。看来这上天入地，果然是我们的洪鳌教主才是至尊之主。” 言王眼神凛冽地看向那人，怒道：“放了我们！不然魔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开什么玩笑？”带头之人耸了耸肩，走到结界外带着轻蔑之势看着言王，“仔细看看你们二人，怎么看也不像魔族啊。” 另一人也走了过来，伸出手指指向言王和小满，“男的长得像个娘们，女的长得太瘦前不突后不翘。” “哈哈，刚好老子没看过魔狮吃人，不如就先不着急，等魔狮们饿了吃了你们，我们再将它们抓起来。这样一来，老子回去也不用再给他们准备人肉了。哈哈哈哈，这是不是个好主意？”带头人颇为得意，从腰间拿出一壶酒来，拧开盖子大口喝了起来，“看你俩这样子怕是一对儿小情人，能死在一块儿也是老子给你的恩德，哈哈哈。” “老大，你说这魔狮吃人是不是先得撕了衣服啊？你说一会儿我们是不是有香艳的看啦？” “吼吼，老二你说得对，那个小丫头没什么看头，可她旁边这个小子长得眉清目秀，这么死了真是可惜。只可惜老子也没法将他单独拉出结界，不然可以让咱们哥儿几个在这里快活快活。” 小满看他一副恶心地样子，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撕烂他的嘴脸。 而言王更是脸色阴沉如霜，奋力想要使出术法。 “不行，这是北戎魔教的结界，”小满向他解释道，“我以前被这结界困过一次。这里面无法汇聚灵力，术法也根本使不出来。”她心道还好，这些教徒猎户还不会抽走结界里面的空气，他们目前还不至于窒息。 忽然，黑风在旁边发出呜呜地威胁声。 它向白额呲着牙，想要威慑它服从。 可白额也毫不示弱，带领狮群与黑风对峙。此时的白额已不分敌我，雌狮的气味和呜咽让它发狂。 很明显它想先杀了黑风，再杀了言王小满二人。 “嘻嘻嘻！快看快看！魔狮要决斗了！”周围的魔教猎户拍手叫好。 言王和小满在结界内没有术法灵力护身，面对十几只发狂的雄狮，他们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常小满头上渗出汗来，手中握着刀的手也冷汗涔涔。 她看向言王，只见他也全身紧张地面对魔狮们，丝毫不敢懈怠一分。 突然，结界外传来一声巨大的哀嚎。 小满分神去看。 只见那猎户和手下被一群士兵纷纷围杀。 猎户带头之人拔刀抵抗，却被一柄长枪一枪贯穿咽喉，一命呜呼。 “雷聿修！！”小满惊喜大喊！ 雷聿修向小满露出一个浅笑。他从尸体上抽出带血的长枪，继续攻击其他魔教猎户。 而另一边，小满看到赫连穆霆也在厮杀的人群中。 随着魔教猎户一一毙命，结界开始崩塌。 魔狮们看到机会，大力冲撞结界，将结界壁撞地粉碎。 “放走那母狮子！”小满指着远处的那头发情母狮大喊道。 如果母狮奔逃，那么白额和雄狮们一定会紧随其后。 言王此时已从结界中跳出，他直奔母狮，想要第一时间击碎锁链。 此时他的注意力全部在锁链之上，却没有看到有一名猎户正向他攻来。 “言王！小心！”小满面前的结界还没完全崩塌，根本无法出去，眼看着那猎户手中的刀就要看向言王。 “锵——”霎时，猎户手中的刀飞了出去。 赫连穆霆挑开了那猎户的手筋，反手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剑光，只见那猎户身首分离，鲜血从脖颈的切口处涌如喷泉。 言王此时已击碎锁链，母狮挣脱后快速奔入眼前的深林。 他转身看向身后，顿时愣在了原地。 阳光炽烈，积雪返照，在光芒和飞溅的鲜血之中，赫连穆霆执剑而立，对他报以微笑：“没事吧？” 身旁的厮杀刹那间被消了音。 言王感到胸膛里的心脏被紧紧抓牢，让他难以呼吸，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那颗几乎将要迸裂出胸膛的心跳声。。 皓雪玄森，苍穹碧月，世间美景不及眼前之人万分之一。 “你是谁？”言王问了一个不合时宜但又急切想要知道的问题。 眼前之人微微蹙眉， 八!零!电!子!书!w!w!w!.!t!x!t!8!0!.!c!o!m 显然对他此时问这个问题有些诧异，不过转而挑了眉梢，“我是人族北戎国护国将军——赫连穆霆。你呢？” “我叫言。” “罗刹国言王殿下吗？”赫连穆霆弯了嘴角，眼神里有些惊喜和意味深长，“早就听说过您，却没想到我们会这样相见。” 不知为何，在赫连穆霆眸子里看到自己影子的那一刻，言王的脸更加不合时宜地红了。他直觉面颊到耳根都滚烫了起来，让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常小满此时跳出结界，举刀抵抗疯狂的狮群。她跑到雷聿修身边，与他背靠背，警惕地看着围攻而来的狮群。 沈烈也跑了过来，护住小满和雷聿修。 眼前的白额并没有像小满想象的那样追着母狮离去，而是怒不可遏地低吼着，带领狮群无差别攻击。 魔狮之力巨大，赫连穆霆的侍卫已经牺牲了数名。 小满急得冲不远处还在愣神地二人大喊：“言王殿下、赫连将军，别站着不动啊！你俩是不是傻了？！” 被小满这么一叫，两人立刻回过神来，背对背开始防御狮群。 只见言王催动术法，无数只乌鸦从四面八方而来，围攻白额的狮群。 白额怒吼不止，却被乌鸦扰乱了攻击节奏。 狮群们跳起来飞扑乌鸦，一时没有再向人群进攻。 “快走！”雷聿修看着魔狮们注意力被分散，拉起小满的手，向林间奔去。沈烈护着他们跑在后面。 小满边跑便向后喊道：“你们两个也快跑啊！” 言王继续催动法术，召唤来更多的乌鸦，“将军，你走，我用乌鸦挡着魔狮。” 赫连穆霆站在他身侧，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对自己的士兵们命令道，“所有人撤退！速速去找增援！” “你也走！”言王对赫连穆霆喊道。 “不！我留下保护你！”赫连穆霆拿起手中长剑，猛然跳起，一剑穿了一头奔来的年轻雄狮的脖颈。 见他如此，言王拼尽全身力气，术法范围更加扩大，整个碧海林的乌鸦几乎全部听到了他的召唤，大批大批地疾驰而来。 牛烈、卫熊、铁犀三兄弟也带着整支魔族护卫队骑着魔狮前来驰援。 看到空中的魔族三兄弟，言王松了一口气，“总算来了！” 他眼前一黑，筋疲力尽地向后倒去，只不过并非如预想那般倒在地上，而是倒在了一个温暖结识的胸膛里。 赫连穆霆有些焦躁地抱住他，急切喊着：“阿言？” 言王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第109章 争吵 狂乱的魔狮群终于全部捕捉归笼。 罗刹国边界的结界也进行了加固。 罗刹国人族驿站的贵宾雅园内，小满端着两身从罗刹国最好的魔族裁缝店定制的冬装，高高兴兴地走在前往雷聿修所住的隔壁小筑的路上。 刚踏进院子，她就看到长风珏经过。 长风珏手里是一个空食盒，显然她刚刚给雷聿修送了早餐。 小满本想先去掌柜的哪里取了冬装，再叫雷聿修一起去集市上吃早餐。可偏偏被长风珏抢先了一步。 她咬了咬牙，迎着长风珏走去，“你为什么会跟来魔界？” 长风珏翻了个白眼，“跟着雷公子来的啊。” “你来做什么？”小满脸色阴沉。 “雷公子身边总得有个知冷知热，嘘寒问暖的人。你不觉得我正合适吗？” “不要脸！” 长风珏冷哼，“比起一个喜欢玩失踪不听话的小老鼠，我这样知冷知热贴心温顺的不是更讨男人喜欢吗？你没发现，我在他身边的时间远多于你了吗？” “可他喜欢的人是我，你就算再粘着他也没有用。” “是吗？你真的这么认为吗？可从我的角度来看，他对我的态度越来越温柔了。女人只要有耐心，再冷的冰也有融化的时候，不是吗？常小满，咱们走着瞧！”长风珏轻蔑一笑，绕开小满，大步离开了。 小满气得浑身都哆嗦。雷聿修面前装小白兔，在自己面前就原形毕露，这个长风珏真是太可恶了。 她深呼吸一口寒冷的空气，再哈出一口白气，把一团火气镇压下去，这才向雷聿修的房间走去。 自他们见面后，雷聿修就一直板着脸不搭理她。 她自知理亏，也不敢跟他顶着干，毕竟昨日遇险，是雷聿修及时赶来救了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聿修，沈烈，你们起了吗？”她调整情绪，摆好笑容，轻扣门扉。 沈烈打开门，拱手行礼后，接过了她带来的衣服。 “罗刹国太冷了，我看你们俩都穿得单薄，就赶紧让这里的掌柜的去订了两身冬装。”她眼神清亮，眉间带喜，脸上是女子看着心悦之人才会带着的欢喜神色。 沈烈识趣地离开屋内，并随手给他们关上了门。 雷聿修目光冷冷的，摆着一张臭脸，听到她来，却连头也没有抬，自顾自地低头用左手给自己的右手腕的伤口上药。 这伤口应是昨日和魔狮打斗时留下的抓伤，伤口又长又深，虽然表面已经结了痂，可看上去依旧十分恐怖。 他手边的桌上是还在冒热气的清粥包子，还有两盘可口的清炒小菜。一看就知道是长风珏刚刚送来的。 小满瞥了一眼那些饭菜，确实是雷聿修喜欢的菜式。她压住心里的酸劲儿，腆着脸坐到了雷聿修身边陪着笑。 虽然雷聿修眼都没有抬起来看她一眼，但她还是耐下心来，伸出手去抢他手中的药瓶，“你怎么自己给自已上药，左手给右手上药多不得劲，还是我来吧。” “不用。”他口气淡淡的，拿着药瓶的手躲开了小满。 “好了啦，我昨天回来时不都已经承认错误了嘛。”小满嘟起了嘴，鼓起了腮帮子，“你千里迢迢来救我，就是为了当着我的面跟我生气的吗？” 雷聿修不说话，自顾自拿了绷带，一端用牙咬着，另一端用左手把绷带缠绕在右手腕的伤口上。 “再说，我这次也不算是一声不吭地走掉啊。我走的时候给你留了字条，到了魔界也给你写了信……” 她看着雷聿修不搭理她，两手食指弯曲相对，一边逗逗飞，一边低头噘嘴碎碎念，“至于地嘛，小气鬼，我又没有犯什么大错……” 雷聿修听她碎碎念，鼻孔出气，眼眯成一条缝看她，气不打一处来，“没犯什么大错？！你还想犯什么大错？！” 听雷聿修发了火，小满心中委屈，“你凶我干什么？” “昨天若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你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雷聿修看她一副不知错更不改错的态度，直觉地被气得火大。 “我也害怕啊？但是谁知道会是魔教的猎户呢。如果是普通猎户，我和言王殿下一定会将他们杀的片甲不留。你也看到了，最后言王殿下召唤了那么多血乌鸦，他也很厉害的。我们只不过是中了魔教教徒的结界法术罢了。” “哼！你怎么会跟着那个男人出现在那里。” “言王殿下的魔狮队出现这么大危机，我跟着帮个忙怎么了？” “他是魔族，有什么忙非需要你去帮的？！”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啊！我是那种遇到事儿就往后躲的人吗？” “你这帮忙几乎将命搭了进去。他是什么人，值得你这么牺牲自己去帮？！” “帮人的是我，要牺牲我也就认了！不用你管！”小满从座位上站起来，像一只炸了毛的小动物。 “常小满，我从西狄找你到了这里，你却对我说不让我管？！” “对啊！别管我！我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是死是活都算我自己的！”常小满来到这个世界，无亲无故，昨天又差点把命丢了。想想自己受了不少罪，顿时心中委屈不已。她越说越气，气话张口就来，完全不经过思考。 “什么叫命是你自己的！你把我当做什么了？！”雷聿修大喝。 “雷聿修！反正你也有妖族少主大小姐追随，送饭送粥送温暖，再接下来就该投怀送抱了，你根本就不需要我。说是来找我，可一路上还带着长风珏！从我们离开西狄，你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是跟我在一起的几十倍，她现在连你喜欢吃什么早点都一清二楚了！” “带着她是因为你体内的雪鸮之毒！” “哼！我才不信，她巴不得我死了给她腾位置。如今你人都带在身边了，还假惺惺地找我做什么！”常小满咬着牙说道，“我才不需要她给我解毒！她也没这个好心！” 这话小满说的是有底气的。昨日危机结束后，她第一时间就像沈烈讨要寄样在他那里的竼虚兽。 令她惊喜的是，竼虚兽已经成熟，小小的竼虚果就在它小肚子位置的绒绒毛下面，一般人发现不了，待竼虚果完全成熟就可以拿来解毒了。所以她根本不担心体内的雪鸮之毒。 雷聿修也被她的气话彻底激怒，双拳紧握，用力太重，手腕的伤口裂开，鲜血渗出了绷带。 他看着小满气鼓鼓的小脸，深深呼吸一道，宁是把火气压了下去，毕竟她体内还有剧毒，再要吵架也得等她将体内的毒解了再说。 长风珏早上送早餐来的时候，遵守承诺的将雪鸮之毒的解药拿给了他。不管怎么说长风珏说到做到，也算是帮了大忙。 为了证明带着长风珏来魔界只是因为这瓶解药，雷聿修从怀里拿出解药药瓶，放在桌上：“她确实给了我解药。” 想到刚刚在院子里碰到态度轻蔑的长风珏，小满盯着那药瓶，觉得自己要是这么吃了这药就太伤自尊了。她狠狠咬了一下嘴唇：“我不吃！” “你说什么！”雷聿修心头的火气快要爆发了。 “长风珏给的药，我不吃！” 雷聿修气急，再也压不住胸膛内的火气，左手一把抓住了她的下巴捏上她的脸颊，右手拿起药瓶，咬开瓶盖就要给她往嘴里灌。 常小满挥手凝聚灵气，一把打开了他受伤的右手。 “啪！”药瓶碎在了地上，颗颗解药滚落各处，瓶子的碎片四散一地。 “就算我被毒死了，也不要长风珏的解药！我现在就正式通知你，罗刹国魔王和魔王妃已经同意他们的儿子言王殿下娶我为王妃！从此你做你的妖族女婿，我当我的魔族王妃！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谁也别管谁！” 说罢，小满愤怒地打开门，快步跑出了雷聿修的房间，冲入了积雪的庭院，向大门口跑了出去。 雷聿修的伤口被小满这么一打彻底裂开了，鲜血大片地渗出绷带，殷红一片。 第110章 醉酒 小满跑出驿站大门，刚踏上街市，就碰到了赫连穆霆。 “怎么跑得这么急？是要去哪儿？”赫连穆霆看她只穿了袄裙，脸红彤彤的，赶紧解开自己的斗篷给她披在肩上。 小满本不想要他的披风，可想起雷聿修就来气，便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赫连穆霆的披风。 “我想去喝酒。”小满这么说着，就自顾自地往酒肆方向大步走着。 赫连穆霆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背影，紧走了两步跟上她。 到了酒肆，小满豪情地坐在最显眼的地方，对小二喊道，“快给姑奶奶上你们这里最贵的酒来！” 酒肆里的客人们纷纷将目光集聚于她。她却毫不在意。 那小二也是个伶俐的，眼神征求了一下旁边赫连穆霆的同意，见他点了头，便赶紧去后面端上花生毛豆，又给小满上了一坛魔族最好的赤炎酒。 酒如其名，烈如火烧，是魔族酒肆里的畅销爆款。 小满打开酒坛，给自己倒了一碗，又给赫连穆霆倒了一碗，有模有样地学着豪爽姿态，“来，干了这碗酒！” 赫连穆霆笑着端起碗，看着她一饮而尽。 “咳咳咳——”果不其然，她被呛得连连咳嗽，整个脸也红似朝霞，可小满却显得满脸开心，“哈哈，真难喝。呛死姑奶奶我了。赫连将军，你为什么不喝？”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喝酒？” “高兴啊~”小满又给自己斟满，“你还不知道吗？我跟着牛烈大哥去了王宫，魔王和魔王妃说让言王殿下娶我做王妃。” “你要做阿言的王妃？” “嗯？你怎么直接要言王殿下的名讳，你跟他那么熟了吗？” “昨日虽是初见，可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认识很久的人了。” “你昨日送他回宫，后来呢？” “路上他便醒了，太医瞧过，说是耗损了太多法力，得在宫内修养几日。” “那就好。”小满又喝了一大口酒，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看你这样子，怕是和雷公子吵架了。” “……”小满不想提吵架的事儿，便转移了话题，“对了，昨日你们怎么会突然来救我们。” “昨日我的眼线来报，有人类欲从碧海林穿越进入魔界。我便带着手下前往探查，结果就遇到了雷公子。”赫连穆霆没有告诉小满他和雷聿修见面就打起来的细节，“后来听到林间狮吼，便一同前往。幸好如此，才能及时将你们救下。” “原来如此。”她盯着酒碗，没有再喝，也不多说话了，只觉得有点头晕，视线也渐渐不好起来。 赫连穆霆对身边的手下低声说道：“去驿站请雷公子过来，就说小满小姐在酒肆醉酒了。” 手下很快领命离开。 很快，小满便嘴得厉害，呜呜地哭了起来。嘴里嘟嘟囔囔着自己的委屈，却没有人听得出来她到底说的是什么。 隐隐约约只可听清“雷聿修”三个字。 周围魔族见她如此，无不低声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赫连穆霆却不在意，任由她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很快，雷聿修快步进入酒肆，一眼就发现了哭得稀里哗啦的小满。 雷聿修走上前将她直接扛在肩上，对赫连穆霆说了声感谢，便大步流星地出了酒肆。 小满一路又捶又打，连哭带闹，毫不安分。 雷聿修稳稳扛着她，手上的力道毫不放松。 一旁的沈烈看着自家公子的黑脸，大气都不敢出了。 就这样，雷聿修完全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径直扛着她回到了驿站。 “准备醒酒汤。”雷聿修命令道。 沈烈一听赶紧去办。 雷聿修将小满像扔麻袋一样扔到床上。 小满此时哭闹得累了，就开始抱着被子抽噎，鼻涕眼泪全抹在了被子上。 雷聿修从未见过她这样，又气又心疼。 沈烈端着醒酒汤来了，放在屋里就关上门退了出去。 “把汤喝了！”雷聿修端起碗对她说道。 “……”小满把头捂到被子里，对他不理不睬。 第111章 日出 小满躲在被子里，即便醉酒，心情低落头晕眼花，可她还是知道雷聿修将她抱回了驿站。 大发脾气也好，喝了酒又哭又闹也好，就是为了让雷聿修能说句软化哄哄她而已。哪怕上演一道霸道总裁口对口喂汤也能让她立刻就心软不闹别扭了。 可雷聿修只是站在床边，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 小满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待她再醒来，整个房间里只有窗外的月光透入的微微亮光，勉强能分辨出周围的家具摆设。 她揉了揉眼睛，看到桌上那碗早就凉透了的醒酒汤，又望向四周，空无一人。 不知为何，她心口涌上了前所未有的痛麻感觉，细想之后，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失望。 “果然他并没有多么喜欢我……”小满长叹了一口气，觉得胸口闷地慌。 披上斗篷，双手扶上门扉，轻轻一拉，清冷的空气迎面而来。 伴随那冷凉的微风，皓月当空下，一个俊伟的身影映入明月。 雷聿修转过身，凉薄的唇线，英挺的鼻梁，双眸如星河灿烂，目光流转将小满整个人嵌入眼底。 他的声音轻轻的，如飘冷薄冰，“醒了？” “你怎么在外面？”小满有些吃惊，可心中如头顶的天空一般云开月明了。 雷聿修没有回答，只是伸手帮她整理睡乱了的刘海儿。她手指不经意地碰触她额前的肌肤，指尖冰凉如玉，可见他在这冰冷的室外站了许久了。 小满所有的气怒都没了，她双手握上雷聿修的手，向他的手哈着热气，又搓了搓，“你故意在大冷天的外面站着，是为了让我心疼吗？” “嗯。”雷聿修没有否认，反手拉住小满，往怀里轻轻一拽，“我身上也冷，帮我暖暖。” 他胸膛冰凉，小满将整个人都贴上，抱紧了他让他暖和，“冷就快进房里去！” “这里的月光刚好，映在你脸上格外好看。”雷聿修低下头，凝视着小满的眼睛，仿佛她眼里有整个宇宙一般。 “胡说八道，”小满撇过头，脸红到了耳根，“我自己好不好看心里还是有数的。” 原本对雷聿修的各种埋怨和生气，此刻他的一句情话便烟消云散了。小满在心里骂着自己没骨气，可又庆幸他没有因为她的气话离她而去。 她拉起雷聿修回到房间里，关上门，点上灯。 小小的屋子里隔绝了外面的严寒。 烛光袅袅，照在小满红扑扑的脸颊上，雷聿修嘴角轻笑，“饿不饿，我去让小二给你煮碗馄饨？” “饿，但是不想吃馄饨。”小满拨弄着灯芯，笑嘻嘻地说道。 “那你想吃什么？” “吃你。”小满走到雷聿修身边，伸开双臂搂住他的脖子，坏坏的笑容，媚眼轻撩。 雷聿修伸出手指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别考验我的定力。” 小满不满地吐了吐舌头。 “既然不想吃馄饨，那我让厨房去给你煮一碗粥。” 他这么一说，小满的脸立刻又变得气鼓鼓的了，“小姐姐我都这么撩你了，你却问姐姐我吃不吃粥？” 说罢，她松开雷聿修的脖子，一屁股坐在桌边，双手抱怀故作生气。 雷聿修并没有直接开门离开，而是嘴角带笑地单手抬起她的下巴，突然袭击般俯身吻上小满的双唇。 小满脑子一顿浆糊，他不是要去给自己去要粥，怎么突然就这么吻了上来。 还没等她想明白，雷聿修已经离开。 很快，一碗喷香的瘦肉粥被驿站后厨的厨娘大婶送了过来。 雷聿修等大婶离开他才再次进入小满的房间。 小满拿着勺子，看着肉粥散发着氤氲的香气，顿时食欲大振。 “你不吃吗？”她脸上的红晕依旧没有消散。 “你吃就好。”雷聿修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将喷香的热粥送入口中，笑嘻嘻地咀嚼咽下。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新的药瓶，放在小满面前，“雪鸮之毒的解药你还是得吃了。” “不是被我都打洒了吗？”小满有些诧异。 “被我捡起来清理干净了。” “掉地上的我才不吃。” “我知道，”雷聿修无奈，“但距离你毒发没有几日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给你找一瓶新的。” 小满嘟嘟嘴，拿起那个药瓶，打开瓶盖，将里面的药丸倒入手心，一口吞入口中就着肉粥吞了下去。 看到小满吃了解药，雷聿修这才松了口气。 小满将整碗粥吃得干干净净，满足地舔了舔嘴。 此时夜色已渐渐退却，天方天色渐亮，一片青白。驿站大婶养的大公鸡已经开始嗷嗷打鸣。 小满看着雷聿修，本以为能有的一刻，现在看来气氛和时机应是都没了。索性她又想出了新的点子，“雷聿修，我想看日出，我还没看过魔界的日出呢。” “好，不过得穿得暖和一点。” “我去找小二要个汤婆子。” 雷聿修看她兴致勃勃跑出了房间，揉了揉山根，脸上露出一丝宠溺的苦笑。 这丫头是忘了他一夜未合眼的事。 可只有守着她，他才觉得心里踏实。 城楼之上，天方初醒，薄雾缭绕，月落星稀。 小满被雷聿修紧紧搂在怀里，望向东方。 “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看日出呢，而且还是在魔界茫茫雪原之上，真是太浪漫了。”小满开心不已，指着东方，“快看，太阳快要出来了。” “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朝朝暮暮，你喜欢看，我都陪着你。”雷聿修将下巴放在她的脑袋顶上，眯着眼看向初升的太阳。 “雷聿修，你喜欢我吗？你真的喜欢我吗？发自内心的，不是因为我们从小订了亲，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的？” “你见过我对别的女子也像对你这般吗？为何还要问我的心意？” “因为我喜欢你啊，”小满转过身和雷聿修面对面，一脸认真地看向雷聿修，“喜欢一个人就是会诚惶诚恐，患得患失，胡思乱想啊……” “诚惶诚恐、患得患失、胡思乱想？”雷聿修重复咀嚼了一下她说的话。 “嗯，对啊。” “我对你从没有这样。”雷聿修诚恳的说道。 “啊？！”小满愣住。 “这世上只有你让我牵着我的心，只有你让我时时刻刻想要追寻，想为你身披战甲，想为你所向披靡。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想要的喜欢，但我知道你对我太过重要，无所取代。” “……”听他这样说，小满眼里溢出水汽，紧紧抱住了雷聿修的腰，把整个脑袋埋入他的胸膛，“我以后再也不气你了，也不乱跑了”。 “唉……你不到处乱跑，谁信啊？”雷聿修耸了耸肩，“纵然天地，你想去的地方我都会随你而去。” 第112章 将战 常小满和雷聿修看完日出乘兴而归，可刚到驿站门口，便看到沈烈神情焦急地等在那里。 “怎么了？”雷聿修了解沈烈，能让他如此慌张，必然是出了大事。 “公子，北戎赫连将军刚刚报信来，说魔王因北戎魔教偷猎魔狮并伤害言王大为震怒，准备起兵大举进攻北戎。” 雷聿修和小满听后大吃一惊。 “赫连将军说，这件事目前还没有在罗刹国普通百姓之间传开，不过他已经通知所有在罗刹国境内的人类必须尽快撤离。” 正如沈烈所说，小满看向驿站内，老李已经带着所有驿站员工开始收拾器具财务，马车也一辆辆地停在了驿站门口。 “既然如此，我们也必须尽快离开魔界。” 北戎魔教偷猎魔狮，伤害魔教王族，这件事对一向好勇斗狠轻视人类的魔族怎么能忍。 何况言王殿下是魔王和魔王妃的心头宝，磕着碰着都受不了，更何况受伤昏迷。 “犯事的事魔教教徒，可抵御魔族的可就是赫连将军手下的战士们了。”小满咬着嘴唇分析道，“他们要发兵也是去打北戎魔教，不能朝北戎将士使劲啊。” “北戎魔教是北戎的国教，魔族即便目标是他们，也是要越过边界进入北戎。而赫连将军的职责就是守护这道边界，不允许任何人钦犯。” “不能让魔教之人入境，直接端了司幽那帮人的魔教老巢吗？”小满问着雷聿修。 雷聿修低头思索了一阵，“若是如此，那赫连将军便是引狼入室，后果不堪设想。” “可我们人族不也是可以进入魔界的吗，比如你和我。”小满问道。 “赫连将军有与魔界通商资格，我们之所以能正常待在罗刹国，也多亏了赫连将军向魔族说明我们是他的人，给了我们通行的身份。”沈烈向小满解释到，“同样，一般想要进入人界的魔族商人，也是需要通行资格的。” “看来，赫连将军帮了我们这么多，我都不知道。”小满点点头，心中对赫连穆霆十分感激。 “他如此帮我们，必有他的目的。”雷聿修拍拍小满的头，“先别说这些，赶紧带上东西，我们尽快离开魔界。” 这时，长风珏振翅而至，瞥了一眼小满，便对雷聿修说道：“我刚刚飞到碧海林，那里的魔族已经开始默默集结了，赫连将军作业已经秘密离开边界，回到北戎境内。我们也必须快走了。” 小满瞪了一眼她，心里不服气地想着有翅膀有什么了不起。 雷聿修点点头，没有多说一句，翻身上了沈烈牵来的马。他坐在马背上，向小满伸出手。 小满抬着下巴斜眼看了一眼长风珏，伸出自己的手放在雷聿修掌心。 雷聿修手掌一握，将她拉在自己身前。 身后沈烈也快速上马，三人向罗刹国边境飞奔而去。 长风珏看着他们骑马而去，脸上阴沉一片，拍打着翅膀向天空中飞去。 当天午夜，他们终于顺利离开了魔族领地，进入北戎境界。 没想到赫连穆霆竟然派人在边境之处等着他们，一见面就将他们带入了北戎军阵大营。 见到雷聿修，赫连穆霆上前就是拱手相迎，“雷少将军。” 雷聿修一愣，除了当年随父亲在军中训练外，平日很少有人这样称呼他。当雷氏被诛，“雷少将军”这四个字就更少有人提起。 “赫连将军，感谢你一路相助，我们才能如此顺利脱身。”雷聿修抱拳还礼道。 “战事紧急，本将想请少将军相助，希望你能帮我们一起抵御魔族。” “……”雷聿修没有立刻答应。 小满站在一旁不得不插嘴道，“你想让他帮北戎打仗？不能通过什么外交手段和平解决吗？毕竟魔狮归巢，言王殿下也没有怎么样？” 赫连穆霆叹气道，“此次战事起因我想两位和我一样清楚。昨日便开始动用一切资源想与魔族进行和平商谈。但言王一直昏迷不醒，且病症逐渐危急，魔王和魔王妃的怒火根本无法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言王殿下还没有醒，这都快两天两夜了！”小满虽然知道言王殿下身体孱弱，可也不至于使个法术就能要了命吧。 “如果言王一直无法苏醒，那魔王夫妇定不会善罢甘休，”赫连穆霆眉头拧成了川字，“我的魔王宫线人回报，魔王妃已经放出话来，如果言王出事，她要人类阖族陪葬。” “我去！”常小满掩口惊呼道。她是和魔王妃见过面的，一看就是一位护子心切的强势王妃。 想想言王小的时候她都能找遍六界只为给言王的灵魂找一个合适的躯壳。 如今谁要是敢夺走她的儿子，她不报复整个宇宙才怪。 没人知道一个护子的母亲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看来不仅仅是北戎，她的怒火甚至会波及所有人族。”雷聿修的神色沉了下来，目光冷峻。 “请雷少将军助北戎军一臂之力！”赫连穆霆再次拱手行礼。 常小满站在一边，之前赫连穆霆对他们如此友好，如今这是要回报来了。 她原本以为，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一个人比看过原书的常小满更加了解雷聿修在战场上有多么牛逼的人了。 但现在看来，赫连穆霆也许是第二个知道雷聿修真正作战能力的人。 他的眼神澄澈纯净，不掺杂任何杂质。 小满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是一个能一眼看透别人的人。 而事实证明，赫连穆霆确实如此。 “可如果魔王妃要屠戮整个人族，单单北戎也无法抵抗啊？”小满接着问道。 “我已经向大沛、西狄、南夷等国发出信函，希望他们能够出兵相助。可……”赫连穆霆欲言又止。 “可北戎连年征战侵略他国，各国巴不得你们被魔族灭掉，怎么会派兵驰援？”小满抱臂在怀，冷静吐槽道，“这场战争北戎几乎肯定会输啊。” “是……”赫连穆霆苦笑道，“所以，请雷少将军助阵，是我个人意愿。若少将军不愿参战，本将也能够理解。本将会派人护送三位尽快离开北戎，前往西狄或是大沛。” “明知会输，就不要打了。”小满道。 “北戎有难，本将责无旁贷。”赫连穆霆目光坚定，声如钟磬。 第113章 讨论 雷聿修没有立即答应赫连穆霆，而是提出考虑一夜。赫连穆霆表示理解，让人给他们安排了营账。 毛毡的营账内，小满看雷聿修神情严肃不置一词，便先开了口：“没有人强迫你，一切遵从你的心就好。” “大沛与北戎征战多年，我也曾跟父亲上过沙场，亲眼见到边境被北戎人劫掠的大沛百姓过着怎样颠沛流离的生活，也看到过我大沛将士壮烈赴死，倒在北戎弯刀之下，”雷聿修握紧双拳艰难地做着决定，“可若不抵挡魔族入侵人界……” 小满抬起手，抚平他额间皱在一起的眉头，“拯救世界不是你的责任，你无需将这件事看得太重。我觉得，就让魔族收拾收拾北戎也挺好。北戎横行霸道那么多年，现在连魔族的魔狮都敢去偷，也应该受到点惩罚了。” 雷聿修将她返抱入怀中，双手握住小满有些冰凉的手指，“你也不想让我答应赫连穆霆，是吗？” “嗯，”小满将后脑勺靠在雷聿修的胸膛上，抬头向上看着他，笑道，“咱能力有限，该管的管，不该管的不管。我们现在紧要的是怎么找出北戎陷害雷将军的证据，好归还雷氏清白，为当年之事平反。甚至我觉得，不如等魔界攻打北戎，他们国内大乱，说不定更能方便我们找到线索。” “听你这么说，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 小满从雷聿修的怀抱中站起身，走到桌前，给雷聿修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热水。 她将水杯递给雷聿修，“我给你的信里也写到了，北戎可汗被魔教那个司幽下了一种叫做离魂蛊的蛊毒，控制他的神志已经多年，所以说这些年所有由北戎可汗下达的命令都应该是魔教的主意。” “西狄这边，思邪神医也诊断出容黎的病其实是被人在她幼时下了蛊毒，沈烈查出下蛊之人就是北戎人。” “容黎也是中了蛊？那就是这离魂蛊无疑了。可是为什么他们要给容黎下蛊，而不是容责呢？”小满摸摸下巴问道。 “我推测是他们没有机会接近容责，所以要控制他最亲近的人。” “容责最亲近的人，那应该是勒铎啊，哈哈。”小满突然不正经的插了一句。 雷聿修捏了捏她的脸颊，“说正事儿的时候还能乱打岔，要在军中，就得挨军棍了。” “你我聊天，正经不正经的有什么关系。”小满揉着自己的脸，笑嘻嘻地望着雷聿修的眼睛，“好啦，我不打岔，说正事。你觉得西狄和大沛那边收到赫连穆霆的求援，会隔岸观火，还是落井下石？” “西狄八成会隔岸观火，而大沛定会落井下石。”雷聿修没有一丝犹豫地回答道。 “那北戎和魔界抗衡，赢面十分小啊，”常小满眼睛一转，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对了，我听赫连穆霆说过，魔教正在大规模地研究炼化凶尸。” “炼尸？” “没错，”小满顿了顿，“而且司幽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麻烦并不是因为我是北戎的公主，而是他认为我的体质特别适合炼化最强的凶尸。” “什么？！”雷聿修大惊，“他要将你炼化成凶尸？” “嗯，我刚一到北戎，就被司幽抓住，他本想……”小满看着雷聿修已经开始发怒的神情，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一下子不敢往下继续说了。 “那家伙本想怎样？”雷聿修手中的水杯被他捏紧，开始微微颤动。 小满赶紧避重就轻地解释，“额……他说越折磨我我的怨气越重，死后越能变成的凶尸会更加强悍，所以他这次本想继续加倍折磨我，好在我机智聪明，认识了三位出使北戎的魔族三兄弟。他们把我救了出来，还带我去了魔界，呵呵。” 雷聿修眼眯成线，目光冷聚。 “哎呀，我现在不是没事嘛，那个司幽也没把我怎么样了。”小满赶紧岔开话题，“聿修，重点不是司幽对我怎么样了，而是赫连穆霆口中说魔教炼尸这件事。如果他们成功了，是不是后果不堪设想？” 雷聿修放下手中水杯，将小满重重拉入怀中，他本不知小满在北戎所遇之事。但此时他也听得出来她必定受了极大委屈和折磨，才会不得已跟随魔族前往魔界。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他的声音温柔隐忍，带着愧疚和心疼的情绪。 小满反手抱住雷聿修，轻轻拍着雷聿修的后背，安慰道：“好啦，我真的没事儿啦。刚刚你还说说正事儿的时候不打岔，可你现在不就跑偏主题了。” “我定会将那个司幽碎尸万段。” “嗯嗯，让他去死是肯定的，不过我们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小满坐直身体，正色道，“我猜魔教敢去偷魔狮，说不定他们心里有底气，故意挑衅也说不定。” “你的意思是，他们的目的不是魔狮，而是故意激怒魔族。” “对啊，”小满点点头，“我认识了魔族三兄弟后，跟他们说了不少北戎魔教的坏话，阻挠了司幽他们想要联合魔族的计划。单凭我几句话就能影响到罗刹国与北戎的合作之心，想必罗刹国根本也就没瞧得起北戎。” “你的意思是，北戎想要通过此次与魔族之战，表现出自己的实力，这样就能向魔族证明自己，从而获得其他魔族的信任。” “嗯嗯，这也是我瞎猜的。”小满抿了抿嘴道，“所以说，赫连穆霆的军队有可能只是炮灰，而北戎魔教背后可能藏着不为人知的实力。” “有可能。”雷聿修点点头，同意小满的想法。 “那也就是说，这场战斗，魔族不一定会胜，北戎魔教不一定会输，而夹在中间的北戎军才会是这场战斗中唯一的牺牲品。” “我想赫连穆霆已经猜到了结局。” “所以他才会想办法以人族大义求你帮忙。” “他说得其实也没有错，北戎军庇护北戎百姓，失去北戎军，北戎的百姓定将成为北戎魔教手中的牺牲品。即便没有魔族入侵，以北戎魔教的野心，迟早会侵略他国控制九州。” “聿修，那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办？” 第114章 回程 “我们回大沛。” “啊？为什么啊？”小满不理解雷聿修的决定，诧异地长大了嘴巴。 雷聿修附在小满耳畔，声音压得极低，“顾云深所带的大沛军队就在两国边界，我们明日便启程去与他汇合，趁魔族与赫连穆霆对战之时，我们趁机进攻北戎魔教，彻底将他们一网打尽。” “可顾云深不一定愿意与你合作，更何况北戎魔教地处熔岩雪山峡谷，易守难攻，即便集结大军进攻，也不一定能赢啊。” 雷聿修摸摸小满的头，“如果西狄也能加入讨伐北戎魔教，我们的赢面就会更大。” “……”小满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可我们要怎么通知西狄呢？” “让沈烈去。” “他一个人从这里到西狄，太远也太慢了。”小满咬咬嘴唇，说出了一个最不愿说出的人选，“如果是长风珏飞回去，倒是很快……” “是。”雷聿修没有否认，他原本第一个想到的也是长风珏，可就小满对长风珏的态度，他还是放弃了让长风珏送口信给容责的想法。 小满不开心地向下弯着嘴角，“事已至此，军情紧急，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你去找她帮忙吧，我不吃醋就是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她把不高兴全写在了脸上。 不知为何，看到小满吃醋生气的样子，雷聿修觉得有些开心。明明她已经撅起了嘴，生气的抱着胳膊，眼神也不再看他。可他打心里觉得她这样尤其可爱。 雷聿修站起身，猛地将小满打横抱起，吓了小满一跳。 “干什么呀？”小满见雷聿修将自己放在了床上，不禁脸一红，心提到了嗓子眼，扑腾扑腾跳得厉害。 雷聿修嘴角微扬，伸手拉过一旁的被子给她盖好，“奔波了一天，赶紧睡觉。其他的事情都别想了，交给我就好。” “我还以为……”小满扯着被子遮住了半张脸，有些失望地呢喃了一句。 “你以为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要睡觉了。”小满将头蒙在被子里。 “这营账隔音不好。” “嗯？”小满一刹没反应过来。 雷聿修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转身离开了营账。 小满突然想明白了他说的隔音不好是什么意思，顿时脸红成了一个番茄，又羞又气。可闭上眼，摸摸自己刚刚被雷聿修吻过的额头，她又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白天赶路，不一会儿她便睡了过去。至于雷聿修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在她身旁合衣睡下，她完全不知道。 第二天清晨，外面乱哄哄的声音将小满吵醒。 雷聿修不在营账内。 小满心里有些慌，赶紧穿好衣服，掀开营账大门走了出去。 营账外竟然漫天白雪如鹅毛飘洒。可全军将士无人欣赏雪景——魔界已出兵而来，北戎军令全体将士立即开拔，向边境挺进。 小满站在营账边上，伸出双手去接雪花。心想，这么大的雪，一会儿战场上也会白茫茫一片的吧。 雷聿修从赫连穆霆的主帐走出，径直来到小满身边。沈烈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地跟着。 “你跟他说了我们要走？”小满问道。 “嗯，已经说了。”雷聿修拉起小满的手，“我说会回到大沛，尽最大可能说服大沛军队驰援北戎。” “……”小满咬了咬嘴唇，心里记得昨夜和雷聿修商量的计划，没有多说什么。 三人策马和北戎军队的方向相反，一路向大沛边境骑行。 在离大沛军驻扎营地不远处，一队士兵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 “来者何人？！”领头的士兵质问道。 “雷聿修。”雷聿修取下腰间一块名牌，上面刻着雷府的印记和大大“雷”字，毫无掩饰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小满心被揪住，雷聿修可是大沛的通缉犯，就这么自报家门也太大胆了吧。 本以为那些士兵会抓捕他们，可没想到，那几个士兵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单膝跪地，拱手道：“参见雷少将军。” 小满看看沈烈一副司空见惯的淡定表情，便立刻对雷聿修有了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大沛军曾在雷将军麾下多年，即便羡帝判了雷氏通敌卖国，可在军中，雷将军永远是值得尊敬的最高统帅。而雷聿修当年常常跟随雷将军护卫边境，想必在军中也竖立了不少威信。如今雷将军已故，可将士们对雷氏依旧保佑着不曾改变的忠心。 “现在军中最高指挥可是九皇子殿下？”雷聿修问向那带头的士兵。 那人依旧跪在地上没有起身，低头回答道：“回少将军，正是九皇子殿下。” “速速带我去军中见他。” 士兵们又互相看了一眼，立刻答应道：“请少将军随我们来。” 小满驾马走到雷聿修身边，心中还是有些担心地问道，“不要紧吗？就这样大模大样地进入大沛军中，会不会有危险，你会不会被抓？” “无妨。”雷聿修安慰地握了握小满紧握缰绳的手，“大沛军中多是我爹的旧部。” “你觉得安全，我就放心了。”小满点头。 这几位士兵带着雷聿修三人回到大沛军营。 来到主帐外，顾云深已经提前接到通报，站在门口等待雷聿修。在他身旁还有一人让小满十分意外。 “七殿下怎么也在？”小满压低声音问向雷聿修。 “没事，跟好我。” 雷聿修大步走上前，拱手向顾云铮、顾云深行礼，“七皇子殿下、九皇子殿下。” “没想到你们竟然能从魔界脱身归来，”顾云铮走向雷聿修，十分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缺胳膊少腿，很好。” “多谢七皇子殿下关心。”雷聿修语气很淡，与顾云铮的友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云深的目光绕过了雷聿修和他身后的沈烈，落在了躲在最后的小满身上。见她完好无损，心中大石这才落下。 “想必你一定带回了不少可靠的军机，快快到主帐来。”顾云铮又转向一边吩咐道，“你们几个带着常姑娘去休息，再多准备点好吃的送过去。” 雷聿修向小满点点头，便大步走入了主帐，沈烈从怀中掏出因为温暖而团成一个球睡得正舒服的竼虚兽。他将它到小满手中后，就跟着雷聿修走了进去。 小满把竼虚兽放入怀中，跟随士兵向一旁的营账走去。 她抬头望向漫天白雪，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第115章 人魔之战1 北戎上空的暴雪越来越大，赫连穆霆的军队在风雪中艰难跋涉。 此时探子来报，罗刹国的魔族士兵已经翻阅长岭，来到了北戎境内。 靠近边境的北戎居民纷纷向厉阳城方向撤逃，到处都是牲畜嘶鸣，人心惶惶。 赫连穆霆骑在马上，猎猎冷风呼啸而过。 阴霾的天空，漫天的大雪，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在紧张的战斗之前，赫连穆霆想到的竟然不是魔族的凶狠，战事的惨烈，将士的悲壮，却是在碧海林间那个魔族少年的眼睛。 只是那么一瞥，赫连穆霆忽然对这个世间有所留恋起来。 是啊，“留恋”这个词从未在他的脑海中出现过。 不知道打完这一仗，他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那个能召唤来成百上千只乌鸦的少年王子，再看到他瘦弱的身躯毫不畏惧地站在强大敌人面前的身姿。 魔族发动了攻势。 赫连穆霆高举长剑，向全军发令。 所有将士排列整齐的军阵，准备迎敌。 —— 罗刹国，魔王宫。 言王睁开双眼，缓缓支撑起身体。 身旁的宫人喜上眉梢，立即去请御医。 魔王和魔王妃急匆匆而来，看到苏醒的儿子喜极而泣。 “父王，母妃，”赫连穆霆西周看了看，“那位救了我的将军怎么样了？” 魔王和魔王妃面面相觑。 “什么将军？”魔王妃问道。 “北戎人族的那位赫连穆霆将军。” “……”魔王和魔王妃一阵沉默，没有回答。 言王见父母如此，觉得不好，着急问道，“赫连将军怎么了？受伤了吗？咳咳……咳咳……” “王儿，别急，别急。”魔王妃帮他捋着后背，“母妃派人去找，定能把你要找的人找到。” 说罢，魔王妃向身后的宫人命令道，“去找殿下说的人。” 那宫人行礼领命，匆匆退下。 言王看到宫人离开，这才稍稍安心。 魔王宫的御医背着沉重的药箱匆匆前来为言王看诊病情。魔王和魔王妃在一旁蹙眉等待结果。 御医长舒了一口气，确认言王只需静养几日便可恢复健康后，魔王夫妇才放心下来。 虽然言王苏醒，但北戎人族入侵魔界，意图盗猎魔狮之事，整个罗刹国朝堂都认为此事不可原谅。 朝中魔族大臣纷纷建言道，若是罗刹国对人类一再纵容，怕是人类将越来越不自量力。必须趁此机会给予其教训，让人族知道他们在魔族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魔王下令，战斗计划不变，继续给予北戎人族以痛击。 魔族前线将士得令，各个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他们一开始还拿着兵器与北戎军厮杀，越杀越红了眼，索性就直接用尖牙利爪开撕。 战场上到处都是被撕裂的残肢，被掏空的胸腔，被掰下的头颅，以及被啃噬的内脏。 几次交锋过后，北戎军折损大半，血流漂橹，折戟断枪。 赫连穆霆站在战场边的高岗上遥望魔军阵营。 “不出三日便能分出胜负了……”他对福将平静地说道。 “末将誓死追随将军。”那副将拱手道，目光坚毅，毫不退缩。 “本将身为军人，并不怕死，”赫连穆霆叹息道，“可我这背后的北戎百姓该如何面对这魔族大军……终究是本将无能，保不住这北戎山河。” “将军，别人不知道，可末将心里清楚的很。这么多年魔教渗入朝堂，霍乱朝政，是将军您一直制衡着这帮杂碎，才没有让朝纲倾覆，社稷崩塌……”副将咬着牙，愤恨道，“只可惜整个硕风家族全部被魔教要么屠害要么控制，不然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赫连穆霆嘴角微微上扬，拍了拍副将的肩膀，“也别太绝望了，在这暗无天日的时候，本将还有最后一丝希望在。” 他抬头望向南方，澄澈的眸中的神采意味深长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或是想到了什么。 “走吧，回营。今日还有一场恶战要打。” 风雪依旧没有停歇，乌云蔽日，空气中是萧杀的气息。 往后许多年，北戎的百姓都会传颂这场人魔之战： 手持吴戈身披甲，战车交错刀剑接。 旌旗遮天敌如云，飞箭交坠兽魔现。 恶敌犯我行列阵，左骖死尽右骖残。 佩剑挟弓战沙场，首身分离亦不屈。 天昏地暗神灵怒，将士捐躯成枯骨。 入征一去不回返，茫茫雪原远黄泉。 人死亡神终不泯，魂魄不愧鬼中雄。 就在赫连穆霆带兵奋力对抗魔族之时，雷聿修与顾云深、顾云铮以及大沛军中各路将领争吵了整整一夜。 黎明之前，在顾云铮地极力劝说下，顾云深终于愿意出兵协助雷聿修攻打北戎魔教。 清晨时分，顾云深点兵，大沛军旗迎着猎猎北风高高飘扬，发出哗哗的响声。 小满换上一身女子的戎装，骑在马上，侧目看向身旁的雷聿修。 他眼底乌青却毫无倦色，眉峰如刀，眼如冷泉，薄薄的唇线坚毅而平静。 忽然空中传来一声鹰啼，长风珏骑着小乖穿破云层而来。 未曾见过妖族的大沛士兵举起弓弩。 雷聿修手臂上扬阻止了他们。 长风珏落于大军之前，对雷聿修点头道，“西狄摄政王已同意出兵相助。”她拿出一封容责亲笔信交到了雷聿修手中。 雷聿修接过信，拱手向长风珏表示谢意。 长风珏嘴角扬起，挑着眉看了一眼常小满。 常小满虽然讨厌长风珏，但此次她确实帮了大忙，她拱手对长风珏行礼表示感谢。 长风珏只是冷哼一声，骑着小乖再次飞向云端。 “会飞有什么了不起！”小满嘟囔一句。 —— 司幽将自己包裹在一块白虎皮里，坐在教众抬着的软轿上来到赫连穆霆与魔族厮杀中的战场旁的山岗之上。 此时，北戎军虽拼尽气力，可死伤加重，越来越趋于弱势。 司幽丑陋狰狞的白脸上阴鸷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他举高双手，身后百位教徒面带鬼面高声吟诵巫毒咒术。 战场上，赫连穆霆挥刀砍断了面前魔族士兵的头颅，听到滔天咏诵的咒术声响，冷目回望，看向司幽所在的山岗。 司幽和他四目对望，笑容更加狎昵可怖，他扬声喊道：“赫连将军，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第116章 人魔之战2 这时，从战场西方，一阵阴冷的狂风呼啸而过。 正在厮杀的两军无不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西方。 黑色的阴影由远及近。 所有人眯眼去看，却看不清那黑压压一片是什么。 最西边的北戎士兵们最先看清那些是什么。 “尸兵？！”有人高喊，“是国师的尸兵！” “我们有救了！国师来救我们了！”北戎士兵顿时如看到希望了一般高呼起来。 魔族看到那些尸兵，不屑一顾。活人和死人都是人，就让那些尸兵再死一次就好。 副将冲到赫连穆霆身边，脸上有了兴奋的喜色，“将军，国师竟然炼化尸兵成功了，这下我们胜利有望了。” 赫连穆霆皱着眉，“别掉以轻心！” “是！” 显然，尸兵的到来让战场的局势有了重大的改变，北戎军的信心又高涨起来。 尸兵怒号着向战场挺进，他们脸如死灰，动作迟缓，眼眶里不是眼珠，而是一团团蓝色的火焰。 只见那最先抵达的尸兵举起兵戈。 却没有砍向正在魔族士兵，而是将这第一刀刺入了北戎军士的胸口！ 紧接着，所有尸兵开始无差别地进攻，无论是人是魔，他们都疯狂出击。他们眼中没有敌我，只有杀戮。 就连带兵出征的魔族三兄弟都看愣了。 这北戎尸兵杀起自己人来一点不比他们下手轻。 赫连穆霆整个人因愤怒而颤抖，一面抵抗魔族，一边指挥将士对抗尸兵。 他向山岗怒喝道：“司幽！你在做什么？！” 司幽看着自己的指甲，眼眯成一条缝，笑道：“尸兵虽然攻击力极强，但到底还是无意识的死尸。将军莫怪，我只能驱动他们杀人，却无法教会他们分辨那些人该杀，哪些人不该杀……哈哈哈哈，放心，将军你们死后，我会亲自将整个北戎军炼化成尸兵。等你们重生，又可以保护北戎啦，哈哈哈哈哈！” “你疯了！”赫连穆霆此时恨极，一口鲜血涌出胸膛，若不是长剑抵在地上支撑，险些要倒了下去。 副将及时赶了过来，扶住赫连穆霆，看着他满口鲜血，惊呼，“将军！” 司幽看着赫连穆霆，笑声更加阴险，“赫连将军，您这身子骨都这样了，怕是也没有多少光景了。看你如此带病上阵真是让在下钦佩呐。” 赫连穆霆捂着胸口，胸中剧痛阵阵袭来，鲜血灼烧着喉咙，脸色也变得惨白。 副将从怀中掏出药瓶，倒在手掌中，喂给赫连穆霆服下。 药效起了作用，赫连穆霆才感到一丝缓解。 “啧啧啧，赫连将军这药效果虽好，但也不过是将所剩不多的生命力集中在一起，吃得越多病情越重，只是看上去和正常人一般。”司幽拍着手，笑得像一把弯刀，“你为了北戎也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赫连穆霆松开副将掺扶的手，将长剑指向司幽，“你定会为自己的疯狂复出代价！” “哈哈哈哈，在下不是疯狂，是伟大的志向！北戎神教将会统领整个人界九州，洪鳌教主会在人界封神！到时候无论是人是妖是鬼是魔都必须臣服于吾主！哈哈哈哈哈！” 就在司幽发狂般大笑之时，越来越多的尸兵们开始加入战斗。 战场上混乱不堪，已无阵势可言，只有咆哮与哀嚎，愤怒与恐惧。 赫连穆霆病发，虽靠药物支撑，战力却大不如前。 他已无法使用灵力，只能只身搏斗，全凭仅剩的气力勉强防御。 魔族从未与尸兵对抗，低估了这些嗜血死尸的战斗力。尸兵没有意识不会恐惧更不会疼痛。即便是魔族对抗起来也并不轻松。 赫连穆霆的副将挡在他面前，为他抵挡魔族的进攻。 可他没有看到身后的尸兵。 几名尸兵手中的长矛瞬间刺穿了副将的后背，那副用最后的力气向赫连穆霆喊道：“将军！快走！” 赫连穆霆站在原地，看向四周，曾经让九州闻风丧胆的北戎大军如今已溃不成军。 北戎军是他们赫连家族的荣耀和骄傲，今日却要在他的手中失去。 他还记得父亲临终前将北戎军交给他时说的话： “你是赫连家的男子，此生定要护佑北戎，至死方休！” 赫连穆霆闭上双眼，攥紧双拳，抱着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向天祈祷。只求自己不要让父亲失望。 忽然，北方的天空中一只狂傲的狮吼惊彻天地。 只见天空之上，罗刹国魔狮大军踏云而来。浩浩荡荡，狮吼声声，动荡穹宇。 魔狮大军周围是整个碧海林的血眼乌鸦。它们成群结队，如黑云滚滚而来。 在魔狮大军的最前面，黑风昂首跨步，双翼招展，全速而行。 它背上是魔族尊贵的言王殿下。 言王神色冷峻极目搜索着整片战场，很快将焦点汇聚于一处，“黑风！那边！快！” 黑风拍打双翅竭力狂奔，无所阻碍地飞向被尸兵团团包围的赫连穆霆。 所有北戎将士都大为惊惧，以他们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与这罗刹国最精英的军队抗衡。 赫连穆霆的视线已开始模糊，隐约中看到连天的阴云突然裂开一道口子，刺眼的阳光随那黑色魔狮背上的英俊少年一起映入他的双眼。 “赫连将军！我来了！” 在黑风接近赫连穆霆时，言王从它背上直跃而下，一把扶住了即将倒下的赫连穆霆。 赫连穆霆终于看清少年的面庞，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魔王和魔王妃紧随其后亲临战场。 他们二人骑狮于战场之上。魔王声如洪钟回荡，“罗刹士兵听令，停止进攻北戎军，全力击杀魔教尸兵！” 赫连穆霆扶着言王站直身子，号令道：“传令！北戎军停止进攻魔族，全力抵抗魔教尸兵！击杀魔教教众！” 正在厮杀的魔族将士和北戎军全部停了手中动作，面面相觑一时懵了。 可军令如山，刚刚你死我活的厮杀瞬间变成了目标一致地合作。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司幽在高岗上已变了脸色。 “怎么会这样！魔族怎么会突然帮着北戎军攻打我的尸兵大军？！”他的眼神变得猥琐惊惧。 他远远望向战场中央的赫连穆霆。 只见赫连穆霆自信轻蔑地看着他，嘴角的弧度带着胜利的味道。 这时，一位教徒急匆匆地跑到司幽耳边，“司幽大人，西狄大沛联军已攻向赤焰谷圣坛！” “什么？！”司幽大惊。 怪不得赫连穆霆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原来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司幽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大声命令道：“所有教徒！立刻催动尸兵，回防圣坛！” 第117章 寻路 “聿修，顾云深借你了多少大沛军？”小满两手撑在桌边，低头看着北戎地图。 “三千。”雷聿修回答道。 “我们不能带着这三千人堂而皇之地进入北戎境内。”她指了指地图上厉阳城的位置，“而且我们必须绕开这里，避免和守城的北戎军碰面。” “我们的人必须分批进入北戎。” “分批倒是好说，可你准备选择哪条路呢？”小满问道。 “你觉得呢？” “考我？还是让我出主意？”小满斜着眼角瞅了雷聿修一眼。 “想听听你的意见。”雷聿修抱臂在怀，咱在桌子旁，表情里没有调笑，而是认真严肃地询问。 他的样子也让小满认真起来，手指轻点着地图表面，边分析边说着，“北戎西南部是仓名平原，那里太过平坦，任何人经过都很容易被发现。北戎南部这里是成片的草原，如今这等风雪早就成了极为深厚的雪原，官道尚且断了，更别说小路了。北戎东南这里是片丘陵地带，里面地形复杂，也十分艰涩难行。这个季节本就不适合行军，何况现在又下了这么场大雪，大沛和西狄兵士又都生活在温暖之地，如此严酷的环境，想要进攻魔教实在太难了。” “嗯，你说的没错。”雷聿修点点头，这也是昨夜他与顾云深争吵的核心。 “有没有消息赫连穆霆和魔族战斗地如何了？” 雷聿修摇摇头，“无论输赢，北戎军必定受到重创，无法顾及北戎全境，整个北戎的防御现在是最薄弱的时候。这样的时机不可不抓住。” “可魔族若是获胜，他们一定会继续进攻，到时候我们和魔族碰上肯定也是打不过的。” “魔族进攻的目标是北戎国都厉阳城，所以我们必须避开厉阳城，避免和魔族相撞。” “即便我们真的能把北戎魔教打败，摧毁了北戎现有政权。但如果魔族继续南下进攻大沛和西狄可怎么办？” “魔族凶残，但数量较人族来说少了许多。且魔族重视个人实力，在集体战争中不占优势。这也就是为何魔界和人界可以保持相对的平衡。即便魔王妃想要为自己的儿子报仇，但单凭罗刹国一国之力是难以和人族抗衡的。所以，只要罗刹国赢得了和北戎的战争，魔王和魔王妃消了气，便不会再继续南下。” “这只是你的猜测，万一魔王妃一怒之下继续南侵呢？” “这也就是我同顾云深和容责所讲，做好共同抵抗魔族的准备。另外通过外交手段劝说魔族退兵。” 小满听雷聿修这样说着，深吸了一口气，“太难了……即便真能如你所说，可现在我们就遇到了一个巨大的难题，以现在的环境，我们连派兵潜入北戎都没路可走。” 雷聿修微微一笑，拦过小满的肩膀，用手指了一处河谷，“从这走。” “西林河谷？”小满低头仔细看着雷聿修所指的地方，“这里是一条河啊，那要怎么走？” “当年我随父亲视察大沛和北戎两国边境时发现的这里。”雷聿修回忆着说道，“这条木伦河支流形成的河谷细长狭小，其内部因周围地热原因终年温暖湿润，植被茂密，动物种类也十分丰富。” “照你这么说，如果这里又暖和，又能通往北戎，那北戎人肯定会严防死守，怎么可能白白放人通过呢？” “若是之前，北戎军确实在此建立了三个要塞。可如今，北戎军大部分兵力都被调动加入抵抗魔族的战斗，这些要塞防御能力大幅被削弱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先得攻破这些要塞，对吗？” “要秘密攻破，并占领下来。”雷聿修解释道，“我们先在河谷谷口隐蔽驻扎，我、沈烈分别带二十人进攻三个要塞中的两个。” “那还有一个怎么办？” “我还在物色军中人选。” “我去。”小满举起右手，像是学校里回答问题的学生。 “不行！”雷聿修当即否定，“此三千人中有一名顾云深手下副将，名叫张路，深得顾云深信赖，我初步决定此人带人攻打第三个要塞。” 小满摆手，“可不行，若是你们三人都去了，那这剩下的人就无人领导了。不就是秘密攻打一个要塞嘛，你不说里面也没几个人了，我一定可以的。” 她眼神坚定，勇气可嘉。 雷聿修摸摸她的头，“别闹，打仗可不是玩的。” “出生入死我也经历了多少遭了，我不想一直做你的保护对象，而是想助你一臂之力。”小满拍着胸口挺直腰杆，心想她手中有骨食凶刀，经脉里是《霜华真经》，怎么说也算是开挂人士了，于是自信地说道，“相信我，绝对没问题的。” 雷聿修还是摇头，“不行，此行危险，你没有任何实战经验，贸然带兵行动，实属不妥。” 小满咬咬牙，眼珠子咕噜一转，抽了抽鼻子，撇着嘴不情愿地提议，“要不，你让长风珏跟我一起？反正她一直跟着也不走。” 雷聿修有些吃惊小满会提出这样的建议，确如她所说，长风珏和小乖如能加入，便有了空中助力。无论是偷袭还是保护常小满，她都是极佳的人选。 虽然心中赞成小满的提议，可雷聿修并没有立即同意。 “你是在担心长风珏不愿意吗？”小满看他不说话，便问道，“我去跟她说，她会同意的。” 雷聿修轻轻一笑，“你确定要自己跟长风珏提这件事？你不是十分讨厌她吗？” “我讨厌她是因为她总惦记着抢走你。但我觉得她即便再恨我，我也愿意相信她是一个以大局为重的人。希望她能将我们俩的内部矛盾先暂且搁置，和我一起完成攻打第三要塞的任务。” 看着小满一脸严肃的样子，雷聿修不仅有些动情，他捏了捏小满的脸颊，“不知道为什么，相比于你现在懂事的样子，我更喜欢你吃醋时的娇憨模样。” 常小满向他一吐舌头，“即便长风珏帮了我们，你也不许对她有什么其他想法！” “遵命，娘子。”雷聿修向她拱手作礼，眼中尽是无尽的怜爱之意。 第118章 生气 常小满穿上斗篷，拿好卷成卷儿的地图来到了长风珏所在的营账。 营账内，长风珏正在梳理自己的双翼上的羽毛。见小满到来，立刻收了羽翼，一脸不快地斜睨着她。 小满对长风珏的态度习以为常，她走到桌边，摊开地图，简单直接地说道：“我需要你帮忙。” “呵，什么事竟然会让你来求我？”长风珏冷哼着，看向桌上的地图。 “自然是重要的事。”小满深呼吸保持情绪稳定，指着地图向长风珏详细解释了雷聿修进军西林河谷的原因和计划。 “就是这样，”小满讲完计划，严肃地看向长风珏，“聿修、沈烈会带人占领第一、第二要塞，而第三要塞需要我们两人配合前往。” “呵，你就不怕到时我们占领要塞后，我一箭杀了你，再跟雷公子说你是被敌人所杀的？”长风珏从墙上取下自己的长弓，虽无箭矢，却做出了一个拉弓对准小满的姿势。 “即便你是妖族，想杀我也不是那么容易。”小满平静道。 长风珏放松弓弦，又将长弓放回原位，“这事儿我知道了，但你来说不管用，我要雷公子亲自来跟我详谈。” 常小满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他正在和沈烈商讨更详尽的作战计划，我说和他说不都一样，为什么还非得让他来跟你说。你直接说答不答应不就行了？” “那可不一样，”长风珏将宛若紫色瀑布的长发甩到脑后，反手将额前的发丝别在耳畔，媚眼带笑道，“我总是要争取一些和雷公子独处的机会。” “我真是服了你了，”小满叉着腰，怒气值不断增高，“你在他面前装得跟只小白兔一样，真想让他知道你的本来面目是多么狡猾可憎。” “男人只相信女人在他面前的样子。”长风珏耸了耸肩，“你怎么知道在他面前的我不是我的本来面目？” “你……”常小满气得想跺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这么忌讳我，也是因为我确实比你漂亮也更有魅力，”长风珏斜坐在榻上，斜睨着常小满，语气里充满讥诮，“如果你真的有自信，怎么会怕雷公子来和我说说他的作战计划呢？” 常小满现在都想打人了，她鼓起腮帮子，瞪着长风珏，“你愿意帮忙就帮忙，不愿意就算了！”说罢，她便掀开门帘要走。 “等等，”长风喊住她，“告诉雷公子，我会陪你去进攻要塞的。” 小满放下门帘，转头不解地看向长风珏，“你不是说他不来你不答应吗？” “可我又想，如果不答应，不就破坏了我在他面前乖巧懂事，深明大义的形象了。”长风珏弯了眉眼，“让他又欠我一个人情，不是更好？” “长风珏，我看你在他面前能装多久！”小满叉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当时在雪鸮族领地的那场火是你放的。” “并不是我，纵火的人是长风洛，他已经死在我的箭下了。” “杀人灭口。”小满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你有什么证据？”长风珏看着小满气鼓鼓的样子，笑意更加明显了。 常小满被她气得半死，要不是雷聿修说没有长风珏陪着，她不能独自带兵攻打要塞，她现在早都要抽出凶刀好好跟她打一架了。 “哈哈，”长风珏眼眯成一条缝，毫不掩饰自己妖族狡黠的一面，“看你如此忍气吞声的样子，真是让我心情无比的好。” 常小满手握成拳，转身掀开门帘大步走出了营账。她咬着嘴唇，踢着地上的积雪，气哼哼地向自己的营账走去。 一回到自己的营账，常小满解开斗篷随手一扔，一屁股坐在榻上生闷气。 就连炊事兵送来的晚餐就放在手边，也完全不想去吃。 这时，雷聿修从帐外回来，看她涨红了小脸，鼻孔出着气，眉毛都皱到了一起。 他捡起被无辜牵连歪歪扭扭躺在地上的斗篷，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将它放回衣架上，随后问道，“怎么气成这样？” 小满不说话，自顾自地继续生气。 她不能跟雷聿修说自己被长风珏气着了。刚刚自信满满地主动去谈判，结果灰头土脸地被气个半死。如果让雷聿修知道，那也太丢人了。 “长风珏不同意？”雷聿修问道。 小满摇摇头。 “既然你成功说动了她，为何还如此生气？”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没有她好看？”小满扭头问向雷聿修。 雷聿修被她这么一问直接问懵了，“你们商讨作战之事，怎么会涉及样貌长相？” “我就问你，你是不是觉得长风珏很好看？” “没有啊，我从未仔细看过她的长相，”雷聿修勾起唇角，“所以也不好说她好不好看。” 小满一听这要命题雷聿修算是回答正确，气消了一些，接着问道，“那性格呢？你有没有觉得我性格不好？不够温顺乖巧？” “不温顺乖巧就是性格不好，这个理论你从哪里得出的？”雷聿修捧着她的脸颊，盯着她的眼睛，“天下温顺乖巧的女子多了，可哪个入过我的眼？倒是你这个动不动就不听话地乱跑，和温顺乖巧毫不沾边的家伙，不知为何偏偏勾着我的心一般，让我紧紧相随。” 小满刚刚恢复正常的脸色突然又红了起来。 “说道长相，”雷聿修又贴近了一些说道，“你这样吃醋生气又脸红害羞，便是我见过这世上最美的样子。” 常小满被她这么说这么看着，脸更加红了，转身拿起桌上的一块干粮啃了起来。 雷聿修也从盘里拿了一块，边看着她边吃了起来，“一会儿吃完东西你就先休息，我还有些事需要再和沈烈、张路讨论。” “还要继续讨论？你已经好几天每日只睡一两个时辰了。”小满不满道。 雷聿修帮她盛了一碗热汤，轻轻地帮她吹凉，放在她面前，“很多事情都需要再商讨定夺，不是拍拍脑袋就能决定的。不过这些你都不需要操心，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养精蓄锐，好吗？” 小满看他眸中温柔如水，心头的气怒便消散道九霄云外。她点点头，端起汤大口地喝了起来。 第119章 潜入河谷 雷聿修、沈烈、小满以及长风珏带着六十名善于隐蔽作战的士兵步行来到西林河谷谷口。 谷口巡防的两名北戎士兵被沈烈及三位手下静悄悄地放倒，将他们的尸体隐藏在了密林之中。 随后，沈烈带着一队先行潜入河谷，朝向最远的西南部要塞出发。 常小满有些惊讶，二十人的队伍在这密林中不算少数，可他们竟然可以在穿入密林时不带一丝声响。当最后一个人的背影消失于疏影之间，仿佛沈烈所带的队伍凭空消失在林间一般，再无任何声音。 雷聿修看出小满的心思，低声在她耳旁说道，“别紧张，他们那一对都是熟稔捕猎的猎手，本就善于隐藏于树木草丛。西南要塞周围全部都是河谷滋生的茂密植被，所以这样一队人去潜行效果最好。” 小满深吸一口气，若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毕竟自己马上也要出发。 长风珏背挎长弓箭袋走上前来，语气温和有礼道：“雷公子，我们这一队要进攻的谷口要塞位于西林河滩。可那周围没有可隐蔽的地方，只有旁边的峭壁之上可用于藏身。虽然我可以飞上去，但常姑娘爬上去可能需要费些时间。不如，我们这一队先出发？” 雷聿修点了点头。 小满顿时有些犯傻。 昨夜她吃了东西就呼呼睡了过去，本以为雷聿修回来会给她讲战略计划，可没想到一睁眼就得到出发的消息。她除了知道自己要带队进攻谷口要塞外，什么地形环境，要塞人员情况都两眼一摸黑。 可长风珏却看上去已经对这些了如指掌一般。 长风珏冲小满一笑，“出发。”她紧了紧背上的箭袋，伸手一挥，十四名弓箭手和六名战士就跟上她向河谷口出发。 “你跟好队伍，别掉队，先保证自己的安全。”雷聿修握了握小满的手，在她耳旁轻轻说道。 小满愣了愣，心中纳闷，不是她带队吗？可现在怎么看都像是长风珏在带队。 她转头看向雷聿修，却见他已经走向自己的二十人队伍，开始帮队员最后检查装备。他似乎感觉到了小满的目光，转过头来对她蹙眉轻笑。看得出他并不放心，却也知道小满的个性，这时让她回去怕是不可能了。 小满定了定心神，长长地呼了一大口气，加快了脚步跟上了自己的小队。 河谷道路比想象中难行。 好在这里气候十分温暖，和谷外萧杀的风雪之地简直是天壤之别。林间偶有鸟鸣，伴随着河水穿流之声，甚为悦耳。越往谷内走，温度越高，跋涉几步，小满额间竟有些渗出汗来。 士兵们跟在长风珏身后，精力集中，无人说话，脚步也轻，不轻易制造出任何响动。 小满在这林谷间已经迷失了方向。她现在开始怀疑雷聿修真正选定带队的人是长风珏。昨夜他们商讨作战方案时，长风珏肯定在场，而她常小满则在被窝里呼呼大睡。 想到这里，小满撅了撅嘴，心里把雷聿修骂了八百遍。说到底他还是不信她。 不过看看这西周方向都几乎一模一样的林子，完全掉了向的小满，自信心也降到了谷底。 虽说这要塞建在河谷谷口，但实际上离真正的谷口还是有一定的距离。且他们需要绕路爬上谷边山崖，路途并没有想象中的近，反倒是一路上坡不得不手脚并用向上攀登。 忽然，小满耳畔出现了一阵沙沙声。 刚开始，她觉得这沙沙声只是风吹树叶的声音，可随着她前行，这声音像是如影随形般在她周围不知何处持续响起。 她望向四周，并未有任何异常。心想或许是自己幻听，也可能是登山气压影响到了耳膜。 揉了揉耳朵又甩了甩头，这沙沙声依旧在不远不近处影响着她的思绪。 这时，长风珏发现她停了脚步，也站定用疑惑和嫌弃的眼神看着她。 小满抬头看到队伍最前方的长风珏看着自己，立刻镇定了心神，装作若无其事般继续跟上。 可她越想不去听那沙沙声，那沙沙声却更加清晰。 又走了半里，那沙沙声似谁在低语一般围绕着常小满，让她几乎不能集中精神了。小满捂住耳朵，可那低语一般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歇。 长风珏发现她的异常，让队伍先行，自己走到小满身边，鄙夷地低声道，“怎么了？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常小满瞪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我听见前面不远有一条溪流，到那里全队可休整片刻。”长风珏说道，“带着你这个拖后腿的，真不知道多久才能走到目的地。” “你……”小满咬着牙，可脑子里的低语声扰地她无法集中思绪去反驳长风珏。 长风珏冷笑一声，转身向队伍最前方走去。 小满深呼吸了三次，迈开腿跟了上去。 很快，她也听到了长风珏所说的溪流，不由得内心吐槽道了一句“果然是个白毛猫头鹰”。 长风珏命令士兵原地休息。 小满最后跟了上来，却惊讶地愣在原地。 这溪流边上竟然开满了朱槿。 朵朵朱槿花瓣如血般鲜艳，花蕊如赤蛇吐着芯子，让她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再加上耳边的低语声，让她有了一种极其不好的感觉。 “你还有心看花？”长风珏在她耳畔奚落道，“我们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常大小姐。” 常小满不理她，径直向那朱槿花丛走去。即便这河谷比外面温暖得多，可比起朱槿生长开花需要的温度还差了许多。她轻轻触摸那些花瓣，触感真实并非幻觉。 突然，她耳边一片清静。 那沙沙的低语声在她触碰那朵花的时候立刻就消失了。 仿佛那声音从未发生过一般。 小满蹙紧眉头，无法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 长风珏命令全队继续出发，士兵们立刻拿起武器无声地跟上。 小满不得不离开那片朱槿花丛，随着队伍进发。她走出五步，回头看向那些朱槿，却发现那些朱槿全部面对着她开放，像是注视着她一般诡异。 她闭了闭眼睛，加快了追赶队伍的脚步，并在心中告诫自己，无论如何现在的目标是尽快占领要塞，别的什么等回程再说。 没过很久，他们便来到了长风珏入谷前所说的要塞旁的崖壁之上。 小满趴在崖壁上看向谷底，那要塞建的位置和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约有四五百米，谷间有白雾缭绕阻碍视线，这样的高度和能见度别说射箭，她现在连整个要塞建筑都看得模糊，更别说能发现里面的士兵并锁定目标进行击杀了。 此时无论是霜华真经也好，飞雪菱花刃也好，完全都不在射程范围。 “废了。”小满心中用这两个字形容自己现在的状态。 小满神色暗淡下来，一转头却看见长风珏站在崖边，弯着嘴角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眼中全是鄙夷和嘲笑。 一阵风来，长风珏忽然张开双翼，动作优美地跳下高崖。 身旁的十四名弓箭手也突然张开双臂随她跳了下去。 小满大吃一惊，趴在崖壁向下看去，只见那些弓箭手背上张开了巨大如滑翔伞般机巧，所有人顺着风飞在谷上。 她嘴巴张大，完全没想到还有这等操作。 长风珏在风中拍打双翼，长弓搭箭，妖力集于箭尖，全力拉紧弓弦。瞬间，箭矢飞出，划破空气，意见穿透了底部要塞顶上了望塔里的斥候头颅。 警报不响，要塞守卫仍在闲散值班，甚至有的守卫靠在墙上打着瞌睡。 所有弓箭手降到合适的高度，全部搭弓连续射出箭矢，那要塞守卫几乎没有什么反抗便被钉死在了自己的岗位之上。 “发现敌袭！发现敌袭！”整个北戎要塞里乱作一团，守卫们赶紧拿起武器开始还击。 长风珏第一个落于地面，拔出三支箭矢毫不犹豫地射向面前的敌人。 小队士兵也纷纷抵达要塞，开始与要塞守卫厮杀。 常小满此时还在高崖之上，完全没有参与战斗的机会。 她回头看看身旁那六位战士，问道：“我们怎么下去？” 那战士有些诧异道，“我们得到的命令只是负责您的安全，您在这里，我们哪儿也不去。” “什么？！”小满惊讶地说不出话来，随后就是将雷聿修骂了三千遍，心中万马奔腾，怒无可恕。 原来他早就想好了，只到她不可能乖乖待在营地等自己，便想了个办法让她来这个下也下不去，走也不能走的高崖上，还专门安排了六个守卫保护她的安全。 怪不得一路上长风珏都又嫌弃又鄙视地看她。 显然她早就知道她是来看热闹的。 “雷聿修！”小满握着拳，咬着牙，站起身死死地跺了地面几脚，咬着牙骂道，“你也太看不起人了！” 她抽出骨食，重重踏下脚下岩石，向谷底飞身跳了下去。 第120章 魔族守卫长 小满动用体内霜华真经之力，融合周身灵力，使出轻功，踏着云雾在谷间飞跃。 “太小看姑奶奶了！”她从上空直直落在一名守卫的头顶，一刀便取了那侍卫的性命，血溅四方。 长风珏看常小满竟然自己飞了下来，翻了个白眼继续射出她的羽箭。 小满挥刀抵挡向她攻击而来的侍卫。 她心里有气，手起刀落毫不留情。 周围的士兵看到小满加入战斗，都十分惊讶。他们本以为她只是跟随他们入谷被专人保护的累赘娇小姐，一路上走得又慢，还喜欢东张西望，看花看水。却没想到她竟然可以毫无装备仅凭轻功便能跳下五百米的高崖，而且战斗力毫不逊色。 常小满可无心顾及这些弓兵们的想法。 没有了那恼人的沙沙低语声，她的注意力集中，没有丝毫畏惧地进行战斗。 在击退面前的杂鱼守卫后，要塞议事大厅内，一个身材魁梧时手握大锤的男子走了出来，大吼道：“一帮废物！” 他咧着嘴站在要塞中央，仿若一只黑熊般强壮。 小满和长风珏退至一起，两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 “他应该就是这要塞的守卫长。”长风珏低声说道。 “看他的块头，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人类？”小满握紧刀柄，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那守卫长一眼就看到了小满手中的骨食凶刀，两眼便放了光，“你这小丫头竟有如此好的一把刀。待老子将你们砸成肉饼，在得了你这刀，哈哈哈。” “就凭你？！”小满扬声道。 长风珏振翅飞上天空，抽出三支箭矢，全力齐发，向守卫长方向射去。 只见那守卫长毫无阻挡那三支集合强劲妖力的凌空羽箭的意思，任由那羽箭射中自己的胸膛。 可箭尖碰到他的皮肤，如同碰到坚硬的石板，不仅未能刺破皮肉，反而全部弯折掉落在地上。 长风珏大骇，自己明明用了全力，可这守卫长连点擦伤都没有。 他大笑地看向空中的长风珏，“哈哈，小小妖族，力量和蚂蚱腿蹬一脚似的，不疼不痒。” 此时，咸鱼杂兵基本上已经被十四人小队清理干净，所有人向要塞中心聚拢，准备合力击退守卫长。 十四人同时全力向守卫长射出箭矢，可和长风珏的箭一样，如一根牙签射到了钢板之上，全部折断，且对守卫长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一群毛虫，吃我一锤！”守卫长抡起他手中大锤，毫不费力地砸向弓兵小队，其中四人躲闪不及，被一锤锤中后背，顿时趴在地上呕血不止，瞬间就没了呼吸。 这时，崖上战士已张开滑翔机巧飞入要塞，他们举着刀挡在剩余弓兵和小满前面，与守卫长对峙。 “又来了几只甲虫，”那守卫长抡起大锤砸向战士，六位战士合力举起武器格挡，可守卫长力气过去强大，那些战士只感觉如泰山压顶般的力量，虽合力挡开这第一锤，却无力再挡第二锤，只得向后闪躲，手中武器均受到严重损坏，更不无法再继续使用。 长风珏见状对小队喊道，“撤退！” “什么？！”小满有些吃惊，“你要撤退？” “我们这几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继续打只会死更多的人！”长风珏又射出三支羽箭，那三支羽箭直插入地面，形成一张妖力组成的结界，将守卫长暂时挡在了一边。 小队成员接到长风珏的命令，立刻向要塞外撤去。 常小满恨得牙痒痒，却无能为力，只好跟着队伍向外撤去。 那守卫长一锤锤断了插在地上的一支羽箭，结界很快碎裂，他扛起大锤，追了上来。 长风珏此时已振翅飞于空中，向小满伸出手，“我带你走！” “不行！你带我，他们怎么办？！”小满指向周围的小队成员，拒绝道。 “你已经自身难保，还考虑别的？” “要走你走！”小满一把打开她的手，面对守卫长，举起手中骨食，挡在他面前。 “哼！”长风珏振翅高飞，“死了更好！” 那守卫长再次举起大锤砸向常小满。小满全力向旁边跳跃，躲过了他的重击。守卫长又向她躲闪的方向砸了一锤，小满拼尽全力再次躲了过去。 “挺会躲的嘛！”守卫长再次举起大锤，“看你能躲多久。” 一锤又一锤地连续进攻，别说还手，就连躲避都几乎耗尽了常小满所有力气。 “不行！”她心里清楚，如果和他硬碰硬自己绝不是对手。怕是雷聿修也没有想到这个要塞守卫长竟然是一个魔族。 小满转了转眼珠子，心中想出一计。她跳上旁边一棵大树，向守卫长高喊道，“你一个魔族，竟然在这里守着人类要塞，不丢人吗？” 那守卫长听她说出此话，脸色一沉，挥锤砸断了小满脚下大树的主干。 小满轻身一跃跳到了另一棵树上，笑道：“我听说有一些魔族自小被人类当做奴隶收养，你不会就是这样的出身吧？” 守卫长听了她带着嘲弄语调的话，反手一锤又锤断了这一棵树。 小满跳到一块岩石之上，喘着气接着喊道：“你这么卖力，看来你这人类主子对你不错哈？如此尽忠职守的奴隶，真是不多见。” 守卫长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挥锤砸向小满。 小满轻轻一跃，跳到了要塞旁的一个石砌杂物房顶。 “你是不是生气了？那我一定是说对了。我听说魔族正在进攻北戎国，不知到时候你见到他们，是要继续如此尽忠职守，还是要投敌倒戈？” 守卫长一听这话，停下手中攻击，眼中一怔，抬头不敢置信地向小满问道：“你说什么？！” “你不会不知道吧？罗刹国魔族正在和北戎军对战，北戎主力军队全部被调集到那边的战场。难道是碍于你魔族的身份，你上头的长官没有告诉你这件事？” 小满自己观察着守卫长的神态，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确实对北戎和魔族对战之事完全不知。 “你胡说！”那守卫长双手举起大锤攻向小满。 小满向上跳起，落在了要塞城墙边缘，眼见着那杂物小屋被砸了个粉碎，“我绝对没有胡说！不然我们怎么敢来占领你们的要塞？刚刚我看了看你们的人数，远不到一个要塞应有的士兵数量。想来你这里的兵也都被调走了，对吧？不过，他们为什么调走你的兵，看来你还一无所知。” 守卫长握紧大锤，怒目凝视着城垣上的小满，“怎么可能！如果发生大战，总兵怎会不让我去前线？！” “因为你的总兵根本就不信任你啊！他怕你叛变投向魔族，挥起大锤砸向人类。” “我是北戎军人，绝不会投敌！”那守卫长神思有些动摇，不再向之前那般追着小满猛攻。 “你自己相信自己有什么用？北戎军根本就没有把你当做自己人！”小满呵呵一笑，继续说道，“我猜你从小受了不少苦，好不容易出人头地在北戎军内混到了一个守卫长的位置，被安排在这里看守要塞。” “……”那守卫长不再说话，沉默地看向常小满。 “啧啧啧，若是你从小未被人族收养，而是早早让你回到魔界，以你的能力想必早就是魔界一员大将了。”小满一针见血，句句扎心，看破既说破，根本未给这守卫长半分情面。 那守卫长眉头紧锁，再次挥起大锤，怒气冲天地向小满攻击。 小满不断在要塞建筑上跳跃，任凭他不断攻击石墙钟塔，岗楼箭哨。 一阵乱砸后，墙垣坍塌大半，整个要塞也几乎毁去了一多半。 而那守卫长也终于喘起了粗气。 常小满站在要塞塔楼的最高处，举起骨食，骨食骤集灵力，刀刃如出炉锻钢般深处刺眼的金红。她趁地面上的守卫长喘息的间隙，高高跃起，俯冲而下，瞄准守卫长的脖颈，毫不犹豫地砍了上去。 那守卫长见她突然发动攻势，立刻挥锤抵挡，可速度不如小满，大锤未能直接击中她。 小满看到大锤袭来，侧身一躲，刀刃偏离了方向，却仍狠狠划过守卫长的右肩。只见那被砍中的位置瞬间皮开肉绽，血涌飞溅。 守卫长吃痛，恼怒不已，反手又是一锤。 这一锤小满来不及闪躲，被狠狠砸中后背。 剧痛之中只听见体内“咔嚓”一声，她心中大叫不好，怕是肋骨已经碎了。 第121章 亡魂之风 常小满趴在地上，背部延伸到全身的剧烈疼痛让她几乎窒息。 守卫长举起大锤，走到她的身后，愤怒道：“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是这里的守卫长，这是我的地盘，你休得在这里撒野！现在，去死吧！” 眼见着守卫长的大锤就要落下，突然一阵急促的沙沙声伴着一阵狂风从林间呼啸着刮了过来。那狂风卷起林间枯叶，力量之大直直将守卫长掀翻在地。 常小满捂着头，在她耳朵里，风中的沙沙声变成低语声，低语声变成撕裂般地哀嚎声，似有无数亡魂在尖叫嘶喊。 狂风形成龙卷，将常小满从地上卷起并包裹在内。仔细看那龙卷，竟可看到无数张人面快速旋转着。 守卫长双臂挡住头顶，勉强靠着一棵巨木的树干才站了起来。他看向龙卷内的常小满，惊呼不已，“亡魂之风！你究竟是什么人？！” 此时小满已经进入了昏厥的状态，听不见也看不见。她双眼变得赤红，表情也变得狰狞狠绝，头发也渐渐变成了赤红的颜色。 长风珏落在了一棵树上，看到这一幕也惊得目瞪口呆，“亡魂之风……”她口中默默念道，心中却不敢相信。族中长老曾说过，六界当中只有鬼族才可驱使亡魂，而其中煞气最深能力最强者才可召唤如此多的亡魂形成亡魂之风。 可拥有这样力量的人必定满手血腥，屠戮数万条生灵，又将这些亡魂全部收敛为己所用，终能形成这样大型的风阵。可常小满仅仅只是一个人族少女，她根本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周围的那些本已撤退的弓兵也回头张望。他们各个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不已。 “鬼……鬼族……”一个弓兵指着龙卷中的常小满，惊恐地后退几步，跌坐到了地上。 “没想到，她竟然是鬼族……”另外一个弓兵扶着手旁的树木，整个人都战栗起来。 “快，快撤退！这亡魂之风会把我们的魂魄都吸进去，永世成为它的一部分。” “快走！快走！” 小队里剩余的弓兵和战士急急向远处的林地奔去。 长风珏咬着下唇，眉间紧锁，飞到更高的云端向下看着。 只见那龙卷裹挟着常小满逼近守卫长，无数亡魂伸出手向他够去。 守卫长想拿起武器反击，却被巨大的狂风钳制，死死抵在树上，完全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那风中亡魂的无数只手伸入自己的身体，尖叫着、哀嚎着攥紧他的魂魄，生硬地向肉身之外抽离。 强行掠夺魂魄，肉身的痛苦比凌迟痛苦百倍，仿佛有成百上千的刀同时割肉刮骨一般。守卫长痛苦地哀嚎，双眸中的光辉逐渐暗淡死寂。 他的生魂被亡魂之风毫不费力地拖出他的肉身，生拉硬拽地拉入龙卷当中。而他巨大的身体则向一旁倾倒，“砰”地一声重重栽倒在地上。 龙卷的中的亡魂并未因得到守卫长的魂魄而停息，它们迅速发现了林间的士兵。 龙卷变化形态，形成一道红色的风流并化作八条风带向林间追去。小队的士兵们听到背后亡魂地嘶吼声不得不全力逃窜。 正当小队士兵们以为自己也要被抢夺魂魄时。 突然，那亡魂之风停止了对他们的追逐，而是速速回到了常小满身边，并逐渐停止狂躁，渐渐变得安静下来。 长风珏仔细去看，这才发现，此时小满手腕上的白玉手镯正释放着一种薄如白沙般的荧光。在荧光的照拂下，亡魂如被驯服一般，在常小满身边悄然消散。 而常小满则缓缓落于地面，瞳色和发色也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小满闭了一下眼睛，又迅速地睁开。 她本是被守卫长重击昏迷，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一睁眼，眼前便是守卫长面朝下已没了气息的尸体，顿时一脸懵逼。 而且她的感到身轻如燕，完全没有了任何疼痛。 她抬头向上看，长风珏疑惑又防备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什么情况？”常小满指着守卫长的尸体向长风珏喊道，“他怎么死的？” 长风珏眉头紧锁，不置一词。 小满见她飞在天上不下来，便撇了撇嘴，上前伸出手指戳了戳守卫长的尸体。仔细看看，发现除了他右肩上自己砍的一道口子外，并没有其他外伤。 “难道右肩是他的命门？”小满挠挠头，“魔族和人族真是不一样，命门长肩膀上。” 她转世看向已经倒塌大半的要塞，小心翼翼在废墟中寻找进入要塞的路，左右看看，整个要塞中已无一人生还。 常小满回头对天上的长风珏问道，“我们这样就算完成任务了吧？你还在天上飞着干什么？下来啊？还有，咱们的人怎么都不见了，都撤离了？” 长风珏见她不像在装，似乎真的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小满嘴角轻笑，“是不是觉得我很聪明又很神勇？”想到刚刚自己凭借一人之力砍刀魔族守卫长，她觉得又自豪又骄傲。 长风珏目光冷凝，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只是在空中看着她。 小满见她表情奇怪，却也问什么都不说，还不落地，便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在要塞建筑中寻找一些有用的信息。 长风珏在注视着她的背影，心想此人有手中有魔族凶刀、神族法器，还能如鬼族般驱策亡灵，如今决不能将她在当做一般人族女子看待。她眯起双眼，转身飞向密林。 密林中小队残余的七名士兵已经凑到了一起，听到要塞方向亡灵哭嚎声消失，狂风也停止下来，这才停到一处岩壁下休息。 他们几人大口喘着粗气，神色依旧惊魂未定。 “刚刚，那些鬼魂都是那常姑娘招出来的吧。” “那常姑娘不……不是人类……” “出发前我就觉得她不一般，没想到竟能操控亡魂。” “回去我写一封奏报，立刻将这件事报给九殿下，”其中一名弓兵严肃地说道，“那些亡魂杀人并不区分敌我，留她在军中后患无穷。” “何止不能留在军中，那样的妖怪就不应该让她活在世上，应尽早诛杀，以绝后患。”旁边的战士争着说道，此时他还能感受到自己仍未完全平复的心跳。 “对对，”另一人坐直身子，也赞同地喊话道，“必须杀了她！你们想想，相比于什么北戎魔教，她的威胁是不是更大！” 这时，长风珏从空中降落到岩壁处，显然他们的谈话被她全部听到了。 看到她飞落下来，几人赶紧收声，全部闭了嘴。 “她刚刚救了你们，你们转过头就谋划着要杀了她，”长风珏鄙夷着看着这些士兵，“你们不觉得自己很可耻吗？” “你……”其中一名弓兵想辩驳，却被另外一人拦下。 那人笑笑，对长风珏笑道：“你是妖族，应该也知道，像她那样能够驱策亡魂的妖魔之人，迟早会被腐蚀心智，成为亡魂发泄怨怒的杀人机器。你今日也看到了，别说你我，就连那魔族守卫长也不过顷刻间就被她夺走魂魄一名呜呼了。留她在世，不仅对人类，对你们妖族同样是个巨大的威胁。” 另一人站起身，接话对长风珏说道：“要我说，与其回去禀报九殿下，还不如现在杀了她，不就行了？而且我看这一路你与她也十分不睦，不如和我们联手，趁她不备就地将她解决了，如何？” 第122章 穿越西林河谷 长风珏点了点头，“好啊，我觉得你们说的很有道理。她现在还在要塞那里，不如我们现在就回去给她致命一击。” 那七名士兵互相看看，所有人意见一致，调头向要塞方向回去。 长风珏站在原地没有动，从背后取下长弓，抽出箭矢，瞄准前方士兵的后背，毫不留情地连续射出七只箭矢。 箭矢穿膛而过，七名士兵全部倒在林地里。 长风珏收起箭矢，走到还没有断气的一人面前，用脚踩住他的胸口。 那人惊惧地看着长风珏，眼中满是惊惧和不解。 “你们人类总是这样，对于比自己强大的就要赶尽杀绝才能安心。”她狠狠踩了那士兵一脚，躬下身子看向他的眼睛，“虽然我讨厌常小满，但我更讨厌你们这帮低贱的人族杂碎。” 鲜血从那士兵口中涌出，很快便没了气息。 长风珏嘴边挂着冷笑，迈过尸体，翻手动用妖力，将七人的尸体全部化做灰烬。而她自己向要塞方向飞了过去。 常小满从要塞中翻出了一些公文书函，她找了个包裹，背上这些文件走出要塞，抬眼便看见长风珏正在要塞门口等着她。 “走吧，既然任务都完成了，咱们回去吧。”小满对她说道，“咱们队其余那些人呢？” “不知道。”长风珏平静地说道。 “跑得真快。”常小满吐了句槽，便向回营的方向出发。 原路返回，林间已是黄昏。 走着走着，便又经过了来时的溪流。 “咦？花呢？”小满停下脚步，之前所见的成片的朱槿花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全部消失了。 “什么花？” “咱们来的时候这里有一大片朱槿花来着？当时我觉得蹊跷，想着回程的时候研究研究怎么回事，可现在一株都没了。” “你竟还有闲工夫关心这林地里的野花。”长风珏嫌弃地向前走，“再不走，太阳落山，就更加难走了。” 小满回望了一眼溪边，摇摇头，转身紧跟上长风珏，“不知道雷聿修和沈烈那边如何，会不会也遇到什么魔族守卫长？” “希望不会。” “我们需不需要前去支援一下？” 正说着，林间忽然有微微响动。 雷聿修手执长枪拨开树丛，带着一队士兵出现在林间。 小满看见他，立刻露出笑容，伸出胳膊招手喊道：“雷聿修！我在这！” 雷聿修听见声音，抬头看向小满方向，见她一手拽着身上的包裹，一手高高扬起冲他奋力地摇摆。他原本急切严肃的面孔这才同他的心情一般放松下来。 小满沿着山路匆匆向雷聿修跑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怕你出事。” “怎么会，我说过我能完成这次的任务的。”小满得意的笑道，“对了，你们有没有看到我们队里的兵士们？他们先撤离了。” “我们一路过来并没有看到任何人。”雷聿修抬手一挥，对手下人吩咐道，“你们去林间搜索，看看能否找到我们的人。” “是。”士兵们得令，立刻两两结对向林间找去。 长风珏淡定地向雷聿修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雷聿修只是轻点了一下头，便接过小满背上的包裹，牵着她向回程方向走去。 一路上，小满向雷聿修叙述了全部战斗过程。 雷聿修听后脸色凝重道：“你们竟然遇到了魔族。” 他和沈烈的小队虽然也经历了一番激战，但对方只是普通人族将士，伏击计划进行的十分顺利，并未遇到太大的阻碍。且只是部分队员有所受伤，并未出现人数折损。 可当搜救的将士回报未能找到小满这一队的幸存队员时，雷聿修整个人都后怕起来。原本以为给她安排的进攻目标是最容易得手的，却不料除长风珏和小满二人完好无损外，其他人全部未能归来。 “那魔族守卫长已经死了，明明我记得有七八位我队的兵士幸存，怎么会一个都没找到呢？”小满诧异道。自己带走的人竟然一个也没带回来，而且还不知道人是死是活，这个结果小满怎么也没有想到。 雷聿修看她皱起了眉头，便安慰道，“别着急，许是这西林河谷地形复杂，他们走错了方向，我会继续派人去找。” 小满跟着雷聿修回到了驻扎地。 在得知小满这队无一名士兵安全归来后，整个队伍中的气氛变得有些沉肃。 沈烈在营前等待着雷聿修和小满归来。他右臂包扎这绷带，应是在今日的战斗中受了伤。 “公子，明日我们是否按照原定计划，全军穿越西谷？” “原计划不便，但因为今日有人在谷中失踪，明日行军选择的路线必须要谨慎。”雷聿修吩咐道。 “是。” 小满心情不好，兀自走回自己的营账，打了盆水清洗身上的血污泥土。 她解开衣服，对着水面去看自己的后背。 “奇了怪了，明明今天受了那守卫长一锤，感觉所有的肋骨都要断了，可现在看来怎么连点擦伤都没有？” 她感觉自己好像遗漏了点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换了一身舒服的衣服，她抱着被子躺在了床上，许是今日累极了，很快便呼呼睡了过去。 而此时军帐外，雷聿修找到了长风珏。 “跟随你出行的士兵为何会失踪？小满为何会加入战斗，我不是让你看好她，将她安置在山崖之上吗？” “常小满自己从崖上跳下，主动加入战斗。我当时正在和要塞守卫缠斗，等我发现时，她已经和守卫士兵打了起来。她那样的性格那是我管控得了的。交战后期，小满自己决定留下来抵挡魔族守卫长，帮助士兵们提前撤离，我见她一人力薄，便也留下来帮她一起。至于那些士兵进入林间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长风珏温和而平淡地向雷聿修回答着。 “罢了。”雷聿修见她所说和小满别无二致，便没有多问。 看着雷聿修离开，长风珏挑了挑眉，如今天下恐怕只有她一人知道常小满竟然可以在无意识的情况下驱策亡魂。她不准备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一是不想让雷聿修更加重视常小满，二是想觉得此事确实非比寻常，不如再多观察一阵。若能得知常小满能够驱策亡魂的缘由，说不定自己也可以学得会。 想到这里，长风珏挑着眉眼，莞尔一笑。 第二日，全军出发，穿越西林河谷。 没有了要塞守卫，整个西林河谷就如通往北戎的一条畅行无阻的通道。 三千军人，分三匹进入河谷。雷聿修、小满和长风珏在全队最前方，沈烈在中，张路带领最后一批。 小满进入河谷后一直在四处张望，有些心绪不宁。 “怎么了？”雷聿修关切地问道。 “昨天进来，一路上总能听到沙沙的低语声。” “低语声？” “嗯，就好像有很多人在我耳边讲话，却听不清是什么，只感觉很幽怨、很空洞。” “现在还有吗？” “昨天回来就没有再听到了。” “如果再听到就立刻告诉我。” 小满看着她，心中安慰，点头答应。 忽然，小满感到一阵头晕，整个人开始晃动。她一把扶住雷聿修，却发现他也在极力控制身体，可脚下的震动感越来越强，所有人都开始东倒西晃。 “地震！是地震！”队伍里有人喊道。 只见整个西林河谷的树木开始摇晃，岩层也开始出现裂缝，谷边崖壁上的石头开始纷纷坠下。 “快！快照掩体，小心坠石！”雷聿修高声喊道，全军开始慌乱地寻找可以躲避落石的地方。几名躲闪不及的士兵此时已被落石砸中到地不起。 常小满只觉得忽然天昏地暗。 “往这边跑！”雷聿修指挥着所有人向谷间一处较为平坦的方向跑。昨日突袭要塞的路上，他便发现了此处，现在这里正好可以暂时躲避。 雷聿修稳住身体，却见小满立在原地，却完全没有移动的意思。她直勾勾地看向远处，像是丢了魂一般。 他上前一把抓住她，喊道：“快走！” 小满没有动，抬起胳膊伸手指向前方林间，“聿修，你有没有看到那一大片的朱槿花？” 第123章 乞颜 地动越来越强烈，大地似乎活了一般上下起伏断裂。 小满站在原地不动，眼睛直直看着那片突然出现的红色花海，仿佛要从中看穿什么一样。 雷聿修见她不动，一把将她抱在怀中，跳过断裂崩溃的岩土，快速向空地转移。 抵达空地后，第一波地动已经渐渐平息。 “副官，所有人都到了吗？”雷聿修来到空地之上，面色严肃地问道。 “正在清点人数。”副将气喘吁吁地回答，“咱们这队基本上都到了，沈副将军和张将军那两队扔在林间，不知现在边如何了？” “速速派人联络，”雷聿修命令道，“通知全军将士，保持警惕，小心余震来袭。” 副官领命后速速离去。 医务兵开始在队伍中间为受伤者治疗。 雷聿修担心地看向小满，疑惑又关切地问道：“怎么回事？刚刚为什么不赶紧走？” 小满眼神惊恐，声音有些颤抖：“我好像在那片花海里看到了自己……” 雷聿修见她脸色煞白，握紧她的手。他发现小满的指尖冰冷，整个人都在颤抖。地震来临时，他的注意力全部在指挥全员避险，并没有注意到小满口中的花海，更别说她眼中看到的什么。 “是幻觉？可怎么会有那么真实的幻觉？”小满紧紧抓住雷聿修的胳膊，拼命回忆刚刚看到的那一幕，“聿修，你知不知道，这片河谷的其他信息？” 雷聿修思考了一阵，摇摇头道，“是不是地震吓到你了？别担心，现在应该没事了。” “不对，我觉得哪里不对。”小满站起身，走到一块高处的石头上，望向周围。 两岸雪山送礼，河谷细长绵延穿梭其中，与周围皑皑白雪万里冰封相反，这里的温度至少有十度左右。树林茂密，看似无路可寻，但实际上穿越起来难度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大。 常小满揉着太阳穴，拼命回想。 现在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当时在看书的时候，这些打仗的环节基本上都是十行一目，匆匆而过。 “西林河谷……西林河谷……”小满嘴里念叨着，可就是想不起来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太普通了，原书中那么多地名，根本就没记住这么一个。” “怎么了？”雷聿修看她如此，越发担心起来，他也踩上这块岩石，向四周望去。 “这个河谷一直都叫西林河谷吗？”小满问道。 “嗯。”雷聿修十分确定地点头。 身旁一位正在为受伤士兵包扎的年轻医疗兵听到了他们二人的对话，抬起头来，拱手道：“将军有所不知，这个西林河谷还有别的名字。” 小满一愣，追问道：“什么名字？” “这条河谷在咱们大沛边境百姓口中称为西林河谷，但是在北戎族语中，这里被称为‘乞颜’山谷，意思是‘隐幽’。”医疗兵简单地回答道。 “你怎么知道？”雷聿修眯着眼睛看向那医疗兵。 “小的自幼在边境长大，祖母是北戎人，所以听得懂一些北戎族的族语。” “知道了，继续去忙吧。”雷聿修扬手。 医疗兵继续为伤病包扎。 “隐幽？乞颜？”小满紧紧皱着眉头，忽然眼中一亮，“我想起来了！” 原书中，顾云深和万俟琳带兵曾试图穿越这个隐秘的乞颜山谷攻打北戎，却被早已洞察此事雷聿修在山谷两边的山崖伏兵袭击。大沛军队在这个山谷里整整折损了两万余人，而顾云深和万俟琳因为侥幸逃入一个隐蔽的地下石穴中，才躲过一劫。 书里，顾云深受伤，万俟琳在石穴中折损功力为他疗伤，两人感情迅速升温。也是在这里，万俟琳怀上了顾云深的第一个孩子。 小满拍拍脑门，想着自己看书时的关注点完全在万俟琳怎么怀上的孩子上，根本对这场雷聿修大获全胜的伏击战完全没有关心。 “你想起了什么？”雷聿修见她又拍自己额头，又一脸嫌弃自己的样子，觉得十分奇怪。 常小满抿了抿嘴唇，想起昨日前往河谷要塞时也看到的出现又消失的朱槿花丛，联系到今日看到的花丛以及花丛中的自己，她觉得必须要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才行。 “聿修，地震现在过去了，你陪我再去刚刚我看见的那片花丛看一眼好不好？” 雷聿修见她眼神急切，便点头同意了。 他向副官嘱咐了几句，带着小满又返回地震开始时他们所在的地点。 拨开茂盛的树枝，那片朱槿花丛这次并没有消失，而是异常艳丽地盛放着。就连雷聿修也不得不对这一大片的花丛叹为观止。 “这花怎么会开得这样好？”小满疑惑道，“现在的温度和时节，这种木槿属的植物能开花就是奇迹了，更别说这么多这么繁盛。” “这花便是你手中凶刀吞口的花吗？”雷聿修问道。 小满点点头，从掌心抽出凶刀给雷聿修看，“我在魔界时，那里的兵器行的师傅名叫堕功，她说这把刀是上古魔尊为神界芷婳元君所造。而现在这把刀与我灵魂相契，任何人都不可能在我活着的时候夺走这把刀。” 说着她又抬起自己的胳膊，上面的白玉手镯莹润有光净洁无暇，“而我这个手镯就是在冰湖底下芷婳元君的尸体上得到的。也因为这个手镯，那日仓名山崩塌，从天而降的神使姒晗将我错认成了那位芷婳元君。” 雷聿修将刀还给小满，“小满，魔界的刀和神界的手镯都将你认作主人，它们这种法器认错主人的概率本就极小，而两样同时都认错的概率几乎为零。你有没有想过，是否你真与这位芷婳元君有所关联？” 小满低眉思考，按照雷聿修的设想，这刀和手镯几乎可以证明她就是那位芷婳元君了。但是只有她自己明白，自己只是从现实世界穿书而来的，这个说法根本不成立。 不过，自己不是芷婳元君，但原本的常小满呢？她会不会才是芷婳元君的真正转世？ 想到这里，小满似乎找到了一些合理性。 她转过身对雷聿修笑了笑，“我应该是和这位芷婳元君有所关联，但我很确信自己根本不是她。至于这个关联是什么，肯定不是什么转世啊，重生之类的。” 雷聿修看她的神色恢复了平静，摸了摸她的头，宽慰道：“我们会找到答案的。” “嗯嗯。”小满点点头。 这时，副官从远处跑了过来，拱手汇报，“将军，沈副将和林将军那边回报，他们两队只感觉到了轻微的震动，并未出现任何伤亡。” “轻微震动？”小满不解地问，“可我们这边晃动的如此厉害，他们那边怎么会只是感觉到轻微的震动呢？”刚刚的地震起码也得六七级的震感，可沈烈和李路的部队却没有感觉到，这确实令人难以置信。 “没事就好，”雷聿修心里放松一些，“我方伤亡情况如何？” “回将军，轻伤四十三人，重伤五人，死亡一人。” “妥善安排伤者。” …… 趁着雷聿修在和副官说话，小满转身再去看这篇花丛。 忽然，那种沙沙声又钻进了她的耳朵，并在这种沙沙声中，清楚地听到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小满找寻声音的方向，恍惚间又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就在前方不远处。她回头看了一眼雷聿修，他还在和李副官说着话，于是便转过头向另外一个自己走去。 穿过花丛时，那些背后的花仿佛活了一般，将花头全部转向她。 渐渐地，所有的花都看向她，注视着她一步步进入花丛深处。 第124章 另一个常小满 雷聿修和副官说完接下来的安排，只觉得身后没有了动静。他转身一看，脸色立刻变了，“小满？小满！” 副官也愣了，赶紧四处去看，只两三句话的时间，刚刚还在这里的常小满突然消失不见了。 雷聿修顿时紧张起来，这已经不知是低多少次，常小满说不见就不见了。 他迅速地跑入花丛，大声喊着小满的名字。 副官也跳入花丛和雷聿修一起寻找，可找遍了各处，连小满的衣角都没有找到。 “将军，我立刻回去叫人一起来找！” “快去！”雷聿修手握成拳，心中忐忑不安。 早在雷府时，他就发现了常小满与众不同。一方面是她较同龄少女更加成熟的心智，另一方面是来自她身份的诸多秘密。而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越多，雷聿修发现她身上的秘密远超他的想象。而这些秘密有一些是她故意隐瞒的，有一些则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 雷聿修笃定，若想让她留在身边，则必须解开这些谜团。 而现在重中之重是赶紧再把她找回来。 —— 常小满跟着前方的自己，走上了一处高崖。 那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子站在崖边，看向下方。小满顺着她的视线也看了过去。 原本安静的西林河谷突然变成了一片焦土般的战场，尸体残躯遍布，泥土渗出深红的血色。那些士兵的尸体穿着大沛军装，数量远远不止三千人那么少。 小满吃惊地捂住口鼻，跌坐在山崖上。 “亲眼见到一定无比惊讶吧？”另外一个小满对她说道。 “这……是……？”小满趴在岩壁上仔细看着战场，发现不远处，雷聿修正站在高处，手中拿着一块幽绿色荧光的石头，口中默念着口诀。 这时战场中无数将士的尸体上开始飘浮出他们的魂魄，全部被那块石头吸附，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拉扯进入石头里。 小满看到这一幕，立刻明白他此时正在收集这些人的生魂。 “他在收集生魂……”另一个小满说道，“为了复活我。” “你？你是真的常小满？” “我也不是真正的常小满。我和你一样，只是以常小满这个身份活在这里……”她望向雷聿修，目光痛苦而又绝望，泪水夺眶而出。 “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满想去拉她，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她的身体，“你……你是亡魂？” 另一个小满没有否认，而是接着说道，“好好活着，千万不要死去，不然你也会和我一样，魂魄永远留在这里……” “为什么？”常小满不解地问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当一个常小满死去，就会有一个新的常小满出现……”另一个小满声音颤抖着说道。 听到这里，小满感到无比震惊，完全不敢相信她所说的，“之前我在幻觉中曾经还遇到过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女子，不是你，对吗？” “不是。”另一个小满确信地说道。 小满不解道，“竟然有很多个常小满。” 另一个小满长叹了一口气，神色忧郁，“别再做像昨日那样的危险之事。” “昨日？你是说那个守卫长？”小满惊讶道。她忽然想到自己被守卫长的铁锤砸晕后，那守卫长就死了，怎么看他肩膀的伤也不像是致命伤，而自己的伤却痊愈了，便问道，“昨日你救了我？” 另一个小满点点头 “这么说来，上次我遇到危险，也有人救了我，还帮我打通了全身的经络，让我融会贯通了霜华真经。这些可能也是你说的其他的常小满做的。” “这么说来，她应该和我想到了一处，便是要尽可能的保护你活下去。” “可是她让我杀了雷聿修，说只有杀了他我们便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她竟然让你去杀了他？！”另一个小满讽刺地笑笑，“真是太愚蠢了。如果他死了，整本书就会重新开始，我们还会留在这里，一切都不会改变。” “她说是雷聿修杀了他，而且还说雷聿修也会杀了我，是这样吗？你也是被雷聿修杀死的吗？” 另一个常小满有些诧异，“不，并不是。他并没有想要杀了我。” 小满咬了咬下唇，小心地问道：“那你是怎么死的？” “我替他喝下了一杯万俟琳的毒酒。” “毒酒？为什么？” “因为我爱上了他，”另一个小满泪水中挤出一丝苦笑，“爱上他，便会为他做任何事。” 听到另一个常小满这样说，小满的眼神黯淡下来，“书中这样设定的，本来他和常小满就是一对儿，彼此相爱是肯定的……”这话的语气像是小满在自我安慰。 “不……”另一个小满垂泪摇头，“他不爱我，一点也不爱我。” “啊？怎么会？”小满以为自己听错，却看到另一个常小满双手掩面哭泣地更加厉害起来。 “我为他付出了所有，可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在他眼里我只是雷将军和夫人为他指定婚约的人，从未给过我除了未婚妻这个身份以外的任何东西。” 小满怔住，看她如此，诧异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哭了一会儿，另一个常小满平稳了情绪，带着祈求的语气说道，“对不起，每次想到他，想起生前种种，如今成为一缕孤魂终日在这九州大陆上飘荡，就是控制不住想哭。请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找到停止这本书的办法，救我们离开这个世界。哪怕不能拯救我们离开，至少别再让更多女子到这本书里来了。” 小满挠了挠头，一脸愁容，“可我要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这一切还得靠你去寻找答案。”她说着，身体的颜色开始渐渐转淡了，“我耗费了太多魂力，没办法继续让你看见我的样子了，记住我的话，一定要活下去……” “可……可是，我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你。” “我已经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了……”另一个常小满的声音渐渐变小，魂魄也渐渐消失看不见了。 “等等，我还有很多问题没有问呢？”小满急切地向空中问道。 “去有朱槿花的地方……”另一个小满的声音消失在了空气当中。 悬崖下的战场也消失不见，一切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而背后山坡上刚刚成片的朱槿，此时也全都消失不见了。 小满呆立在原地，刚刚从另一个常小满嘴里听到的信息实在难以消化。 这时，她听到林间雷聿修正在喊她的名字。 “雷聿修！我在这里！”她匆匆向雷聿修跑去，招手让他能在密林里看到自己。 雷聿修听到她的回应，三步并作两步，向她的方向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雷聿修见到小满，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警惕地看向四周。 “没什么，”小满抱着他的后背，“我刚刚想往朱槿丛里走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里。回头一看，花都消失了，然后就听见你叫我了。” “没有受伤吧？” “没有，什么事儿都没有。”小满露出了一个笑容，松开他并在他面前蹦跳了几下，证明自己健康又安全。 雷聿修摊开手掌放在小满面前，“走吧，此处诡异，我们要加速行军，尽快离开这片谷地。” 小满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感受着他粗糙手掌传来的温度。 雷聿修将她紧紧拉着，生怕她再一次不见了。 “雷聿修，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我的？”小满问道。 雷聿修被她突然这么一问，有些意外，“怎么了？” “你不是一见到我就喜欢上我的对吧？” 雷聿修轻轻叹气，却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初见你时觉得你很普通，长相平平，才疏学浅，和其他女子没什么不同。许是你帮我向夫子求情的时候，或者是你为了我断了手腕的时候，也可能只是看你在院子里捉虫种花十分有趣，我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你很不一样，很特别，渐渐就将你放在了心上。” 小满停下了脚步。 雷聿修转过身问她，“怎么停下了？” “没什么，听你这么说，我觉得有些开心。” 雷聿修再次拉紧她，向河边空地走去。 第125章 贡宝镇、言 人族北戎国、魔族罗刹国边境。 司幽手下的尸兵部队撤退后，魔族与北戎军停战议和。 赫连穆霆旧疾复发，在边境人魔混居的贡宝镇修养。 此时他换下戎装，一身贤士打扮，靠在床头读着兵书，嘴唇有些发白，脸颊也因为消瘦而变得更加棱角分明。 可即便是病重，他的双眼依旧澄亮，低眉垂睫读书的样子，会让人以为他只是一名附庸风雅的贵公子，而不是一名征战沙场手刃万敌的将军。 “药来了。”阿言端着刚煎好的汤药，小心翼翼地从门外进到里间来。 赫连穆霆放下书，双眸中带着笑意，坐直了身子，“怎么让你送药来？下人们呢？” 阿言坐在他床边，耳根微微红了，用汤匙轻搅着碗里的药，“他们都忙别的去了。” 看着眼前这位不像魔族的魔族小王子，赫连穆霆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你在魔王宫时，煎茶端药这种小事也是自己做吗？” 阿言一抬头，看到了对方有些调笑的样子，耳根更加红了，嘟囔了一句，“怎么可能。” “那在我这里，为何亲自送药来呢？”赫连穆霆注视着阿言，眼波流转，话中有话。 阿言被他问得有些羞恼，举起药丸放在他面前，“赶紧喝药，一个病人怎么有那么多问题。” 赫连穆霆抬起右手，因战斗时手背受伤，这只手现在被裹上了层层绷带，“我的手伤了，而且是被你们魔族士兵伤的，现在动不了，只能让人喂药了。” 阿言见他诚心这么说，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愧疚，深吸一口气，便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汤药送到赫连穆霆嘴边，喂他喝了进去。 赫连穆霆咽下药，眉头便皱了起来，“咳咳，太苦了。” “你一个大将军，怎么还会怕药苦？”阿言看他皱眉，不由地吐槽。 “大将军怎么了？谁说大将军就不能怕药苦，怕伤痛了？”赫连穆霆把背考上了床头，一副不想再喝第二口的样子。 “就算苦你也得喝啊，不然你什么时候好，总不能一直这样躺在床上。”阿言自小都是父王母妃劝他喝药，这还是他第一次劝别人。现在也算是体验了一把当年父王母妃喂自己喝药的困难。 “若是我好了，你是不是就要回魔界去？” 阿言抿了抿嘴唇，不情愿地点了下头，“我跟父王母妃说了，你因为我受了伤，我要留在人界照看你，待你康复便回魔界去。” “那我还是不要喝药了，这样我的病不好，你便能一直留在我身边。” 阿言端着药的手轻轻一颤，抬头疑惑地看向赫连穆霆，不知他说得话里的意思是不是和自己想的一样。可惜他从赫连穆霆的眼睛里看不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只能看到一篇澄净。 赫连穆霆望着他，胸口又是一阵难忍的疼痛，他按住胸口，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阿言赶紧将药放在一边，紧张地为他顺背。 强烈的咳意和胸腔的疼痛终于过去，赫连穆霆疲惫而虚弱地呼吸着。 “还是把药喝了吧，”阿言再次将药端了过来，耐心地劝着他。 赫连穆霆像个小孩子一般问他：“如果我喝了这么苦的药，你会给我什么奖励？” “奖励？”阿言想了想，“你只要乖乖喝药，想要什么奖励都行。” “这可是你说的。”赫连穆霆嘴角扬起弧度，眼角也挑上了眉梢，像一只狐狸看见兔子一般笑了起来。 “嗯，快喝药吧。”阿言用汤匙又舀了一勺，放在他嘴边。 赫连穆霆没有像刚才一般直接喝下，而是抬起双手接过阿言手中的汤匙和碗，一口气将整碗药全部喝了下去。 阿言不明白，刚刚还闹着手疼要喂，嫌苦不喝的赫连穆霆，怎么转头就把药喝了，还喝得如此痛快。 放下药碗，赫连穆霆抬头问道：“我是不是可以要我的奖励了。” “你刚刚说不能自己动手喝，还嫌药苦的，我一答应你给奖励，你便一口闷了，”阿言撇着嘴瞪着他说道，“你这明显就是故意捉弄我。” 赫连穆霆越看他越觉得心悦，一时难抑，抬手便将他拉到面前，温柔地吻上了他的双唇。 阿言先是一愣，恍惚间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赫连穆霆的吻温柔如和风拂柳，怜惜如捻蝶翼蜓翅，带着口中丝丝汤药的清苦味，化作阿言心底一片柔软。 阿言闭上眼睛，抬起双手轻挽上赫连穆霆的脖颈，回应着赫连穆霆的吻。他心底一片欢喜，想着这个吻是不是说明赫连穆霆和他有着一样的心意。想到这里，阿言脸颊绯红，嘴角带上了笑意。 许久，赫连穆霆才放开他，“这就是我要的奖励。” 阿言望着赫连穆霆，大胆地开了口：“你对我是不是喜……” “别会错意，只是要个奖励罢了。”赫连穆霆放开他，脸上一副浪荡公子的表情，“这还是我第一次亲吻魔族，感觉确实很新鲜。” 此话一出，阿言瞬间愣住了。 赫连穆霆伸了个懒腰，闲靠在床头，“一看你就是个被爹娘保护得极好的孩子，像个未出阁的闺中小姐，只不过被我亲了一口，脸竟然红成了这个样子，真有意思。” 阿言看着赫连穆霆调戏得逞的轻浮表情，心中感到一阵羞辱，愤然起身怒道：“赫连穆霆！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许是觉得你长得俊俏可爱，也或许我在军中久了许久没碰过女人，刚刚看到你温柔可人的样子，便没有忍住。”赫连穆霆笑笑，接着说道，“不过看你刚才不但不反抗，还积极回应我，是不是对我有了心思？” “你！”阿言紧紧握着双拳，刚刚一吻带来的短暂欣喜此时已经变成了无尽的屈辱。他眼圈一红，转身愤然跑出赫连穆霆的房间，“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见阿言离开，赫连穆霆再次感到胸口的疼痛来袭，强烈不止地咳嗽起来。 直到疼痛消退，他脸色惨白地躺倒在床上，疲惫地闭上眼睛，回味这唇齿边刚刚那个吻残留下的感觉，不仅又露出一抹笑容。 “就这样就够了，不能再贪心想要更多，毕竟我能留在这个世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喃喃自语，渐渐睡了过去。 阿言冲出房门后来到了院后的树林边。 黑风正在这里喝水，看到他来，便打着呼噜伸出脑袋蹭了上去。 阿言挠挠黑风的下巴，又伸手抱住它，将头埋在黑风柔软蓬松的皮毛里。 第二日晌午，赫连穆霆从朦胧的睡意中醒来。 这几日他几乎已经习惯一睁眼就能看到阿言，可今日却只有空荡荡的房间。 他坐起身子，觉得口干舌燥，摸摸自己的额头温度着实不低。 “来人。”他向门口喊去，门外却没有人应答。 赫连穆霆只好自己走到桌边去拿茶壶，可拎起来颠颠，却发现壶里一滴水也没有了。 “来人。”他又唤了一声，门外依旧没有人回应。 赫连穆霆艰难地扶着墙走到衣架旁，伸手取下斗篷，围裹在身上，又一步步走到门边。 忽然又是一阵剧痛袭来，让他扶着门框，躬下身子，咬着牙等待疼痛消散。 可这一次不知为何，胸口地疼痛没有像之前那般很快过去。他忍痛坐了下来，额头渗出汗珠，一股血气涌入口中，从他嘴边溢了出来。 这时，房间的门被打开。 阿言迈步进来，被赫连穆霆此时的样子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他快步上前扶住赫连穆霆，口中默念魔族治愈之术，为他稳固心脉。 此时，赫连穆霆的痛苦才稍稍减缓，虚弱地靠在了阿言的肩上，呢喃道：“你不是被我气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第126章 密函 不知睡了多久，赫连穆霆从剧烈的疼痛中醒来。 他捂着胸口坐起身，看向四周。 这几日他几乎已经习惯一睁眼就能看到阿言，可今日却只有空荡荡的房间。 他觉得口干舌燥，摸摸自己的额头温度着实不低。 “来人。”他向门口喊去，门外却没有人应答。 赫连穆霆只好自己走到桌边去拿茶壶，可拎起来颠颠，却发现壶里一滴水也没有了。 “老李？”他又唤了一声，门外依旧没有人回应。 赫连穆霆艰难地扶着墙走到衣架旁，伸手取下斗篷，围裹在身上，又一步步走到门边。 忽然又是一阵剧痛袭来，让他扶着门框，躬下身子，咬着牙等待疼痛消散。 可这一次不知为何，胸口地疼痛没有像之前那般很快过去。他忍痛坐了下来，额头渗出汗珠，一股血气涌入口中，从他嘴边溢了出来。 这时，房间的门被打开。 阿言迈步进来，被赫连穆霆此时的样子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他快步上前扶住赫连穆霆，口中默念魔族治愈之术，为他稳固心脉。 此时，赫连穆霆的痛苦才稍稍减缓，“你不是被我气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别说话。”阿言将他扶到床上躺下，立刻去门外唤人给茶壶里添水。并吩咐自己的魔族暗卫立刻前往膳房去将煎好的药送过来。 赫连穆霆看着他，心里空洞的地方被顷刻填满。 在碧海林中的初见的第一眼，便在心头刻下了他的样子，若是再继续相处下去，怕是自己整个人都要深陷其中了。 赫连穆霆深深叹了一口气，嘲笑自己一生除了家国再未将什么真正放在心上，可现在竟然对一个魔族少年动了心，真是有些可笑。 茶水被下人们端了上来，阿言上前接过茶壶，倒了一杯，放在唇边吹凉。 接着阿言走到床边，扶起赫连穆霆，自己坐在他背后，支撑着赫连穆霆的身体。 阿言一只手扶着赫连穆霆，另一只手将茶送到他的嘴边，看着赫连穆霆喝了下去。 淡暖的水进入口中，冲淡了口中的血腥气，留下了些许清甜。 “你怎么又回来了？”赫连穆霆靠坐在阿言的胸口，后颈靠在他的肩头，虚弱地问道，“我以为你被我气走，回魔界去了。” “我本想骑着黑风就回去的。” “但你为什么又回来？” “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无论在你眼里怎么看我，觉得我不知廉耻也好，投怀送抱也罢，我都不能走。”阿言从后面圈过赫连穆霆的腰，让他更舒服地靠在自己的怀里，“我对你的心意，不用说你一定也知道了。所以我不会走，我要留在这里。” 听到他这样说，赫连穆霆犹豫了。 “堂堂魔族尊贵的王储殿下，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不怕别人听了笑话吗？” “如果尊严和地位能换得你对我多一点好感，那我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全部拿来交换。” “真是个傻瓜，幼稚又单纯。尊严和地位，多少人一生所求，你却生而有之，竟然毫不珍惜。”赫连穆霆抬起头看向阿言的眼睛，知道他说的都是真话，不由得心软了下来。 “魔族是靠本能生存于世的族类，”阿言微微一笑，“可我本就是一个异类，灵魂是魔，躯壳是人，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真正想要什么，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一个真正的魔族。可能就是你说的生而有之。可现在我本能地想要留在你的身边，这就是我现在所想要的。” “如果我不接受呢？”赫连穆霆躲开他的眼神，将头转向前方。 “你觉得作为一个魔族，如果不能用正常手段得到的，会怎么样？”阿言带着威胁的语调在赫连穆霆耳边说着。 赫连穆霆无奈地摇摇头，不知心里是应该喜悦还是悲伤。 喜悦于他们的相悦，悲伤于自己快要走到终点的寿命。 即便接受了他的心意，两个人也走不了多长的路，反倒是徒增了遗憾。 “不回魔界，魔王和魔王妃那边你如何交代？” “我会和他们说清楚的。” 赫连穆霆笑笑，心想自己若是真的拐走了罗刹国唯一有继承权的王子，会不会又重燃两国的战火。 靠在阿言的怀里，赫连穆霆感到从未有过的放松。 他肩上有北戎的军机大事，各国的情报网，还有遍布九州六界的各类生意。 病情越重，他便越觉得时间珍贵无比，每时每刻都经营着北戎赫连家族的事业。可此时，他却不想再去想那些家国大事，只想维持现在这样，倚靠在心悦之人的怀里，忘记战场杀戮，朝堂纷争，商场风云。 “你的病多日没有好转，反而感觉越来越严重了，我已经派人回去请御医过来。”阿言搂着怀里的人，几日来消瘦得没了样子，很难想象他多日前曾号令千军与魔族交战。 “魔族的大夫是给魔族看病的，怎么可能看好我这个人类的病？”赫连穆霆苦笑一声，“人类有句话叫病急乱投医，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其实你不用太过担心，多吃几日药，慢慢缓缓就会好的。” “魔王宫的御医从小为我诊病，精通人族病症。说不定他真的会有办法。” 赫连穆霆笑着点点头，“你既然都已经请了人家，给我看看就看看吧。” “我去给你拿些吃的东西来。” “你真的要留下不走了？”赫连穆霆问道。 “嗯。” “好吧。” 这时，门外传令兵来报：“将军，边境传来消息。” 阿言轻轻扶着赫连穆霆躺好，自己去开了门。 那传令兵开门看到魔族王子，先是一惊，随即低下头看着地面。 “把信给他就行。”屋内赫连穆霆说道。 传令兵得令，双手将密函交给言王，躬身告退。 阿言拿着密函，关上房门，“要我帮你看吗？” “你拆开看看告诉我就行。” 阿言撕开信封，抽出密函，仔细阅读起来。 “你竟然认识人族文字。”赫连穆霆躺在床上望着他仔细读信，有些诧异道。 “父王母后并未教过我人族文字，许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的记忆。”阿言没有多想，随口而出，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中的密函上。 “信上说什么？”赫连穆霆看他神情严肃，问道。 “大沛军马三千正欲穿越乞颜山谷，攻打赤炎谷圣教总坛。”阿言合上信，“圣教，就是之前在战场上控制尸兵的那群巫师？” “是。”赫连穆霆皱了皱眉。 “你准备怎么办？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更不没法上战场。而且虽然对方只有三千人，可你的北戎军刚刚经过大战，折损相当严重，更不无法长途奔袭作战了。” “嗯，我知道。想必应该是雷聿修和常小满从大沛借到了兵。既然他们的目标是赤炎谷，我就不用管了。司幽那帮巫师既然已经和我北戎军撕破脸，那么敌人要打他们的老巢，我军只需隔岸观火就好。何况，赤炎谷守备森严，易守难攻，他们想要一举击破也并非易事。” “那些意图偷走魔狮的人是不是就来自这个赤炎谷。” “是。” 阿言沉思了一瞬，抬头问道，“他们炼化尸兵，又打起了魔狮的主意，不可饶恕。既然你的军队不参与，那我想带一支队伍前去，支援常小满。” “不用着急，让他们先打着。等到关键时机，你再去即可。” 第127章 六皇子顾文沅 就在雷聿修和常小满带领部队进入西林河谷的同时，大沛朝堂越发动荡不安。 羡帝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每日靠着御医们的药物支撑着身体。 喻松节以商讨喻瑗与七皇子顾云铮婚事为由，来到皇后宫中。同行的还有其党羽礼部侍郎等人。 “皇后娘娘，七殿下和九殿下如今都在北戎边境，此时正是六殿下争取太子之位的最佳时机。”喻松节恭恭敬敬地对皇后献策道，“如今陛下已几乎目不能视，耳不能闻，不如就由您替陛下颁布一道圣旨，立六殿下为太子。” 喻松节口中的六殿下，就是皇后的亲生儿子，大沛朝六皇子顾文沅。 顾文沅是个智力有些残缺的皇子，自出生便被送往缙云山庄药炉先生处，如今已经过了二十年。 这二十年间，皇后对顾文沅不闻不问，认为自己生出这样一个孩子甚为羞耻，便从骨子里当这个孩子不存在。 那时，她本以为自己年级尚轻，再生一个男孩不是什么问题，可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她如今除了长公主顾子凌外，再没有第二个孩子。要不是娘家喻氏支撑，她这个皇后根本不可能坐的如此稳当。 事到如今，太子之位悬空，莒妃和幕妃表面和和气气，私底下都为自己的儿子筹谋着。一旦羡帝驾崩，无论是顾云铮还是顾云深继位，她这个太后怕是根本做不稳了。 想到这里，皇后问喻松节道：“可是皇儿他的智力缺损，怎么能继承大统……” 喻松节向皇后鞠了一躬，“皇后娘娘，正好似因为如此，六殿下才更适合当太子。” “为什么？”皇后疑惑道。 “我朝信奉道学，讲究无为而治。而七殿下精于学，九殿下善于兵。这两位殿下从年少时便相互竞争，都想成就一番大作为。他们二位无论是谁继承大统，定将违背‘无为’二字。相反，六殿下本就在缙云山庄长大，学的就是道家学说。更何况他自幼便无争于世，安静稳重，这才是继承大统的资质。” 其他大臣也跟着附和，一口一个丞相大人说的对。 皇后听他这么一说，仿佛有那么一点道理：“那就传本宫懿旨，将六殿下从缙云山庄接回来吧。” “诺。” 很快，六皇子顾文沅回到京城的消息便传到了北戎边境。 顾云深手执密函，脸色冷如冰霜。 “怎么了？脸色如此难堪？”顾云铮走入帐内问道。 “皇后从缙云山庄接回了顾文沅。” 顾云铮原本带着笑意的脸迅速沉了下来，“六皇兄？” “看来，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父皇的病更加重了。怕是喻氏要开始行动了。”顾云深在烛台上烧毁情报函，“没想到他竟然想拥立顾文沅为太子。”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位六皇兄这里有点问题。”顾云铮指了指自己的头了，“喻松节拥立他为太子，看来喻氏想要控制大沛朝堂的野心已经堂而皇之了。” “你准备怎么做？”顾云深直接地问道。 “当然是不能让喻松节随了心意。”顾云铮把玩着腰间的玉牌，问道，“你之前前往西狄调查喻松节私矿之事有成果吗？” “进展并不顺利，不过……”顾云深若有所思道，“雷聿修似乎也在查喻松节的私矿，他那里应该有了不少可用的证据。” “既然有证据，为何他没有直接拿出来？”顾云铮问道。 “应该是这些证据不足以将喻氏彻底连根拔除。” “他现在有一心一意去对付北戎魔教，表面上是为了阻止北戎实力增强，可你信不信，他一定是为了去查喻松节与北戎通敌的实证。”顾云铮恍然大悟。 “如果雷聿修成功，便可以彻底挖了喻氏这个毒瘤。” “是，到那时你我推波助澜，将喻氏斩草除根。”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你我现在身处边境，没有皇命不得回京。” 顾云铮眼角上扬，嘴角显露一抹弧度，“谁说我们不回京就什么都做不了。” 很快，大沛京城传出了一首童谣： 腊月里，腊月花， 小傻瓜，要回家。 廿年前，弃于山， 廿年后，来争权。 百姓苦，社稷危， 愚于国，何所为？ 无人知道这歌谣从何而出，但却在京城乃至整个大沛迅速地传扬开来。 百姓们开始纷纷议论傻皇子顾文沅归来之事。 人们开始担心，大沛真的会出一个傻子皇帝。 一时间，人心惶惶，民怨渐起。 而皇宫里，皇后面对痴傻如木头的顾文沅，眼中嫌恶至极。 从他回到宫中，除了就寝，他的视线便一直锁定在房梁上。 喻松节来到皇后宫中，对顾文沅躬身作礼，“微臣参见六殿下。” 顾文沅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只是自顾自地抬头看着房梁。 见他如此，喻松节向一旁的缙云山药炉先生问道：“药炉先生，六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哼，”药炉先生脸色难堪，对喻松节说道，“老夫就说六殿下只适合留在缙云山庄，他在那里还能正常说话吃喝，到了这里受了太多刺激。现在成了这样，老夫也没有办法了。” 皇后从座位上站起来，指着六皇子对众人说道：“他这个样子根本不行。你们有没有听到那首傻子皇帝的童谣？如果他还是这个样子，怎么能当太子稳住民心？！” 喻松节向皇后说道：“娘娘，微臣到是有一位朋友，他或许可以治疗六殿下。” 一旁的药炉先生听他这么一说，眉毛胡子都气得飞了起来：“老夫自认为除了早就失踪多年的神医独思邪外，九州天下再没有比老夫医术更好的大夫了。老夫都看不好的病，我就不信谁还能治得了。” 皇后也半信半疑，“把人带进来吧。” 此时，宫人带着一名身着巫师道袍之人进店。 药炉先生一看，立刻挡住此人，“娘娘，喻大人竟然想用巫毒之术？！如果一旦用了这种方法，六皇子便再也没有恢复正常的机会了。” “什么？”皇后吃惊地看向喻松节。 喻松节笑笑，“药炉先生果然见多识广。微臣的这位巫师朋友善用蛊，他手中有一种可以控制人意识的蛊毒，名叫离魂蛊。这离魂蛊可以让中蛊之人完全按照施蛊之人的命令去做每件事。” “控制人的意识？” “是。” “能让他变得像正常人？” “是的，娘娘。” 皇后犹豫起来。 药炉先生一听便知单凭他阻挠定是于事无补，便一挥袖子向皇后行礼道：“娘娘，既然现在六皇子的事已经不归老朽管了，那老朽就退下了。” 皇后表示同意后，药炉先生背着手气哼哼地离开了。 “可是……” “娘娘，一旦施蛊，六殿下便能开口说话，与人交流，和普通人看着无异了。”喻松节劝说道。 皇后娘娘皱眉看着顾文沅，点头道：“行，反正他现在这样，和一个废人有何区别。” 喻松节得到皇后首肯，便立刻让巫师施蛊。 巫师从怀中拿出离魂蛊，将它从顾文沅的耳孔处放置进去。 很快，顾文沅的视线从房梁上收了回来，直勾勾地看向皇后。 皇后被看得心里发毛。 只见巫师来到顾文沅身边，低声对他说了句什么。 听到巫医的话，顾文沅向坐在高台上的皇后躬身行礼，声音洪亮地说了一句：“儿臣参见母后。” 皇后觉得惊奇，刚刚还是个不会说话的痴儿，可一眨眼，就在巫师的命令下，顾文沅已经可以正常的交流和行动。表面上看和普通人无异了。 “来人，赏。”皇后欣喜地一抬手，便赏赐了那个巫师。 “谢皇后娘娘。”巫师跪在地上谢恩。 一旁的喻松节眼中露出如老狐狸般狡猾的神色，如此一来，有了这个傀儡皇帝，距离他将整个大沛控制于自己手上的那一天越来越近了。 第128章 计划改变 西林河谷，长风珏化作雪鸮原型飞落在树枝上，她口中衔着一封密函，将它递交给雷聿修。随后化形成人。 “信里写了什么？”小满在一旁问道。 “赫连穆霆说，罗刹国言王苏醒，魔族已经退兵，提醒让我们小心魔教尸兵军队。”雷聿修拿着信，神情严肃地说道。 “尸兵？那个白面兔子成功造出了死尸军队？” “按照赫连穆霆信中所说，应该还不完善，这些尸兵没有意识，敌我不分。” “数量呢？” “信中未提及。” 长风珏靠在旁边一块巨石的岩壁上说着自己送信途中看到的情况：“我在北戎军营看了一圈，看到那些被尸兵袭击受伤的将士。除了正常的刀剑伤害外，尸兵身上的尸毒会加重伤情，兵医也没有很好的治疗方法。有一些士兵受伤看似不严重，却在几日后身亡。” 小满摸了摸下巴，这个时代没有抗生素类药物，而那些尸兵的武器包括全身上下不知沾染了多少细菌。在这个没有特效药的时代，哪怕是极小的伤口一但感染就有可能造成死亡。 长风珏看了看正原地休整的大沛士兵，低声道：“就我在北戎军中所见，普通人类士兵战斗力无法与尸兵抗衡。” 常小满抱臂在怀，想着原书中雷聿修可是和北戎魔教的洪鳌是一伙儿的，亲自带领尸兵大军南下，打得顾云深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若不是他着急复活常小满，在缙云山巅亡魂献祭时被万俟琳和顾云深破坏，说不定凭借这尸兵军团，他能一统九州。 而如今，原书剧情被她搅合地离越偏越远，现在更是要面对那些尸兵，常小满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长风珏说话时一直观察着常小满。她见小满满面愁容地思考着尸兵之事，看来她对自己能够召唤亡魂之风的事确实一无所知。 “鬼族，”长风珏开口道，“鬼族应该会有方法控制亡魂。若是能找到控制尸兵体会亡魂的办法，摧毁其尸兵军队便易如反掌。” 雷聿修看向长风珏，思索后点了点头。 “可我们现在到哪儿去找鬼族呢？”常小满问。 “相传，鬼界与人界的边境就在东赢国内，但那里只有魂魄可以进入。”雷聿修解释道。 “那只能想想别的办法了。”小满耸耸肩。 长风珏看着小满，她是故意提起鬼族，想要试探小满有什么反应。 不过看她似乎对鬼族毫无了解，长风珏再一次确信她召唤出的亡魂之风不是主观坐到的，而是一定有什么契机。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小满望向雷聿修，“所有的事情都和我们一开始预想的情况不一样了。魔族收兵，魔教炼化出了尸兵军团保护他们的老巢。难道我们现在退兵？” 雷聿修抬头望向东北方向。 小满和长风珏互相看了一眼，猜不透他在想着什么。 “长途飞行，我有点累了，先去休息。”长风珏对雷聿修说道。 雷聿修没有答话，只是点了头。 见长风珏离开，小满贴到雷聿修身边，“聿修，想到下一步怎么办了吗？” “你同沈烈和李路继续带领部队向魔教方向进发，我带一支小队潜入厉阳城。” “你去厉阳城做什么？” “司幽的尸兵大军攻击魔族和北戎军，却突然撤兵离开。你觉得是为什么？” “他们发现打不过魔族？” “如果司幽觉得他的尸兵军队打不过魔族，就不会突然出现在战场上。所以他撤军的原因应该是刺探到我们要攻打赤焰山的消息了。” “所以你觉得他会把主力全部调回赤焰山，保护魔教总坛。” “对，”雷聿修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样子拍拍小满的脑袋，“这么一来，他们在厉阳城的防备就会下降。” “你想直接夺下厉阳城？赫连穆霆会跟你拼命的。”小满直摆手，不同意雷聿修的想法。 “我们不是要攻打厉阳城，而是让北戎政权脱离魔教控制。” “可是北戎可汗硕风疆中了那个离魂蛊，任由魔教控制，而且我想整个北戎政权都被魔教渗透了。” “只要有一个人没有被控制，我们就有机会。” “谁？” “赫连穆霆。” 小满有些吃惊，“你不会是想煽动赫连穆霆谋反吧？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如果他想谋反，那早都谋反了，何必等到今天。” “不，并不是让他谋反，而是给他一个肃清北戎政权的机会。” 小满揉了揉脑袋，没有明白雷聿修到底在说什么。 几日后。 北戎，厉阳城。 常小满和雷聿修装扮成普通商人进入厉阳城。 上次来到这里，小满并没有在这城里逛逛。 今次再来，才注意到了这座城市。 它与大沛京城面积相当，城墙内街市繁华，看上去一片兴旺。 只不过每走一段路，就可以看到魔教的祭坛。上面有巫师在传教，脚底下跪拜着虔诚的信徒。 “聿修，我们已经进来了，接下来怎么做？”小满低声在雷聿修耳畔问道。 “等一个人。” “谁啊？” 正当小满一脑子浆糊提问的时候，一位阿婆裹着头巾来到两人面前。 她看了看雷聿修，转身就向一个小巷子走去。 雷聿修拉着小满紧跟了上去。 弯弯绕绕不知走了多少路，天色渐黑，周围人家已经开始点灯。那老婆婆进入了一个破败的院子。 雷聿修四周看了看无人尾随，便带着小满跟着走了进去。 院子里一片杂乱，荒草有半米高。 老婆婆站在院子中央，解开头巾，脱下身上肮脏的粗麻外衫，露出一身黑色的夜行服，撕下脸上的面具，欠身向雷聿修和小满行礼：“公子，小姐。” “麦儿？”小满惊喜差点喊出声，“竟然是你。” “是我。”麦儿的声音还是那样冷冷淡淡的，却能看得出她眼光中带着一丝笑意。 “事情查得怎么样了？”雷聿修向麦儿问道。 麦儿拿出一张羊皮卷和一把匕首，“公子，这羊皮卷上是厉阳王宫地图，匕首是铄族萱公主的贴身之物。” “铄族萱公主？”小满从雷聿修手中拿过那把匕首看了看，“你说的可是我的亲生母亲？” 麦儿点点头，“当年萱公主难产，临死前将这把匕首和您同时交给了常总兵，也就是您的养父。常总兵获罪，这把匕首就又交给雷将军收藏。后来雷府被抄没，这把匕首辗转到了莒妃娘娘那里。” “然后莒妃娘娘把匕首给了你？” “确切地说是莒妃娘娘让我把它转交给小姐您。”麦儿道，“她说您有了这把匕首，所有铄族人便会知晓你的身份，他们会在暗中助您一臂之力。” 小满将匕首收好，心中感谢那位人在大沛后宫的姨母。 雷聿修摊开地图，借着月光看了看，便将它卷了起来放在怀中，紧接着递给麦儿一张字条。麦儿接过字条，看到上面的地址和姓名，眸子闪过一阵寒意，拱手领命。 见麦儿转身跳入夜色当中，小满低声问：“你让麦儿干什么去了？” “先别问，跟我走。” “去哪儿？” “北戎王宫。” 小满一脸懵逼地跟着雷聿修到了北戎王宫附近。 “守卫太多了。”小满拽拽雷聿修的衣袖，“我们两个这样进去风险太大。” “杀了那边两个，我们换上他们的衣服，乔装进去。” “不行，不行。”小满摇头道，“我这个身高太容易被发现了。” 她抬头左右望望，拉着雷聿修的胳膊，“跟我来。” 第129章 狼妖玄月 小满拉着雷聿修来到北戎王宫西北宫墙外。 越来越重的臭味让小满知道绝对没有来错。 “硫磺。”雷聿修疑惑地问向小满，“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何空气里全都是硫磺的味道。” 小满捏着鼻子，没有回答，而是招手让雷聿修跟上。 到了一个墙根下面，小满才低声道，“这里是一处硫磺温泉，是司幽为了讨好魔族专门修建的。我之前就是在这里认识的魔族三兄弟。因为地方隐蔽，硫磺味又太大，所以我猜这里守卫应该十分薄弱，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雷聿修赞赏地看着小满，嘴角轻扬。 “你不说要进皇宫去吗，走吧。” 两人施展轻功，飞身上墙，跳入硫磺温泉院子里。 里面的味道更加浓烈，雷聿修和小满纷纷捂上了口鼻。 他们二人躲过巡查的侍卫和宫人，在北戎王宫里小心翼翼地行动。 就在绕过一座假山时，一只黑猫突然从草丛中窜了出来，跳到了小满的肩上。 小满一惊，往后一退，碰到了后面的树丛，积雪扑簌簌地落下。 “什么人？”碰巧路过的夜巡宫人听见了响动，速速提着灯笼向假山这边走来。 雷聿修抓起小满向山后躲藏，可宫人脚步越来越近，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 “小黑~小黑？”一名女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那几位宫人停下脚步纷纷向女子行礼，“参见王妃娘娘。” 那只刚刚从花园里窜出的小黑猫一下子跳到了王妃的身上，粘人让她抱着。 “小黑你怎么在花园里乱跑呢？让我一顿好找。”王妃斜眼看了看这些宫人，命令道，“你们继续巡视你们的去吧。” 几位宫人互相看看，觉得刚刚的响动应是这只黑猫，便行礼离开。 见那几人离开，王妃捋着猫毛，向假山走来。 “出来吧。”那王妃声音很低地对假山内说道，“别担心，如果我要抓你们，刚刚就让那几个宫人直接进去拿人了。” 雷聿修和小满走出假山，这才看清眼前的女子。她一身华丽的衣裙，全身上下镶满了珠玉宝石，骄奢浮夸至极。 “跟我来，我知道你们要找什么，也知道它在哪里。”王妃笑着转身，勾手让他们跟上。 小满要跟上去，却被雷聿修一把拦住。 “没事，我知道她是谁，她不会害我们。”小满淡定地对雷聿修说道。 他们二人跟着这位王妃绕过花园，避开所有守卫和宫人，从一个小侧门进入了一座宫殿。 “这里是我的寝宫，到了这里你们就安全了。” 小满上前欠身行礼，“谢谢凌王妃娘娘。” “哈，你竟然识得本宫。”凌王妃眉眼带笑。 北戎可汗硕风疆的仅有两个儿子，一位是大王子硕风昭，另一位是二王子硕风凌。眼前这位就是硕风凌的王妃——狼妖玄月。原书中，她可是雷聿修的忠实迷妹，为雷聿修暗中做了不少事。 “是。或者我还可以称呼您玄月娘娘。”小满莞尔一笑，不卑不亢地回答。 “这你也知道，”玄月很是惊讶，“那我还有一重身份，你知道吗？” 小满想了想，摇了摇头。 玄月笑着走到雷聿修身边，轻轻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又走到小满身边，闻了闻，随后露出笑意，“果然是你们，我没有认错。来吧，先跟我进屋子里去，外面怪冷的。” 进到宫殿内，玄月招待他们二人坐下，又让宫女端上茶水点心。 “王妃娘娘，您刚刚救我们，还说没有认错我们，看来您是知道我们的身份？”小满喝着茶问道。 “嗯，当然。你们一进王宫，我便知道了。” “可是您又是如何认识我们的呢？”小满接着问道。 “几年前，我中了魔教陷阱，修为大损险些被杀，是雷将军救了我，还把我送往雷府养伤。不知道你们二位还记不记得我。” 雷聿修蹙眉，眼前女子十分眼生，根本没有印象。 小满摸着下巴想了一阵儿，惊呼道：“小雪！您不会就是小雪？！” 玄月哈哈笑了起来，“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 “你那时不是死了吗？” “哈哈，那只不过是为了报你抢我鸽子之仇，用法术变出来的替身。” “什么？！你变出来的替身？太奸诈了。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我打死了小雪。” 雷聿修愣在一边，完全不明所以。 小满转身向雷聿修解释道，“她就是小雪，当年雷将军送回雷府让你照顾的那只雪狼。” 看雷聿修还是有些懵，玄月转身变回原形，一头全身雪白的狼出现在二人面前，“这下你就想起我来了吧，雷公子。” “小雪……”雷聿修这才想起当年在雷府时的情景。 玄月点点头，变回了凌王妃的模样。 “您现在怎么成了北戎的凌王妃？”常小满问道。 “当年我族被北戎魔教追捕，死伤惨重。我自己也深受重伤不得不变作幼狼藏在雪中躲避追杀。后来我伤愈后，便回到北戎想要向魔教报仇。但发现仅凭我一己之力和他们抗衡根本不可能。恰巧我在王宫外山野狩猎时，听到猎户说硕风凌真正的王妃想要一条白狼皮做围脖，我便顺水推舟假意被他们捕捉带入宫里。然后杀了那位凌王妃，替代了她的身份。” “魔教已经控制了硕风可汗，是不是硕风昭和硕风凌也被控制了？”小满问道。 “魔教在宫内修建了一座圣女殿，里面进献了不少魔教女子。硕风昭和硕风凌从此夜夜宿于圣女殿，沉迷酒色，自甘堕落。” “我们来此，就是想找办法解除魔教对北戎的控制。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小满对玄月说道。 玄月双臂交叉在在怀，思考了一阵，“司幽近期不在厉阳城，杀光整个厉阳城包括王宫里魔教的人就好。”她转身从身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份名单，递给雷聿修，“这是我列出的所有宫中魔教教徒的名单。” 小满伸头一看，这份名单足足有四五百人，“杀完这些人几乎血洗了北戎王宫。” “单单杀光了这些人还不够，在厉阳城内还有更多的魔教教徒。”玄月叹息道，“而这些人的名单一份在司幽手中，另一份在魔教右护法手里。” 雷聿修将名单还给玄月，“这份名单里的人，你可有把握一夜之内尽数击杀？” 玄月挑起嘴角，眼神自信而狂傲，“没问题。” “那王宫外的那份名单，就交给我。”雷聿修说道。 玄月拍手叫好，“就等你这句话，待你拿到名单，我们就一起行动。” 小满有些懵，看着一拍即合的两人，“你们要杀尽整个厉阳城所有的魔教教徒？那至少得有上千人，就凭我们三个怎么可能？”她看向雷聿修，“加上麦儿也做不到啊。” “当然不只我们。”雷聿修拍拍小满的脑袋，“你只要跟好我，别的你什么都不用管。” “待你们准备妥当，就去厉阳城西市，我会让小黑在那里等你们。”玄月摸摸手边的小黑说道。 雷聿修向玄月拱手致谢。 “我们各有目的，合作而已，不用谢我。”玄月站起身，“随我来，换上一身宫人和宫女的衣服，我连夜送你们出宫。” 离开王宫，天已经有些蒙蒙亮。 小满兴奋地直跳，“没想到小雪竟然就是狼妖玄月，她可是了不得的大妖，起码有上千年的道行了。” “你怎么会一下子就认出她是凌王妃，还知道她的真实身份？”雷聿修随口问道。 “呃……”小满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你别问为什么，反正我就是知道就对了。对了，你要怎么去弄那份右护法手里的名单？” “麦儿今夜已经去了。” “什么？刚刚你交给麦儿的任务就是这个？” “嗯，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聿修，你提前就知道魔教名单在哪儿？” “嗯。”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有事瞒着我，我自然也不能都告诉你。”雷聿修快走了两步。 小满一听，鼻子冷哼一声，“不说就不说。”她加快了步子，跟上了雷聿修的步伐。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今晚我们去王宫干什么？”小满忽然想起来这事自己还没弄明白。 “就是去找宫内魔教成员的名单。” “什么？”小满嘴巴张得圆圆的，“你不会提前知道凌王妃那里有名单，专门带我去的那里吧？” “我原先的计划是刺杀凌王妃，却没想到她竟然是小雪。这件事顺利程度远超过了我的预期。” “到底是谁给你的这么准确的情报？” “你猜猜。” 小满停下脚步，左思右想，忽然眼睛一亮，“赫连穆霆？” 第130章 一位旧识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儿？”常小满打着哈欠问雷聿修。她着实佩服雷聿修的身体素质，每日奔波竟然毫无困意。而自己已经体力到了极限，现在是有个枕头就能睡着的状态。 “我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客栈，你在那里好好休息。” “那你呢？” “我去安排一些事情。” 常小满没有多问，此时她已经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困得开始流眼泪。 在厉阳城里七拐八绕，他们二人来到一家客栈。小满一进房间就躺在床上，一分钟不到就见了周公。 雷聿修坐在床边看着她笑笑，在她头顶轻轻一吻，便离开了。 傍晚时分，小满才从睡梦中醒来。多日奔波的疲累这才恢复过来。 这时，窗外听到了“咕咕”的声音。 本以为是个偶尔落在窗外的野鸽子，可那鸽子一直不离开，就站在窗外咕咕叫个不停。 小满打开窗户，那鸽子扑棱着翅膀就飞进了屋子，停在了桌子上。 她伸手抱起鸽子，从它的腿上拿出纸卷儿。 上面是一个地址，和一个奇怪的符号。 小满觉得整个符号在哪里见过。 她取出莒妃娘娘让麦儿转交给她的匕首，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果然在匕首上发现了和纸条上一模一样的图案。 小满当即决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从头上拔下一根发丝，将字条卷好，又用发丝捆绑后系在床边的纱幔上。这是她和雷聿修说好的暗号。 因为雷聿修无论如何再也不相信小满不会再突然失踪。他和小满约定，如果小满是因为迫不得已的原因主动离开时，需以此方法留下讯号。 小满系好纸条，便向那个地址走去。 门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厉阳城她并不熟悉，她便向几个玩耍的孩子打听。 孩子们都摇头表示不知道这个地方。 她又不得不向几个路边摊贩问了路，可谁也没有听说过地址上的地方。 小满挠了挠头，茫然地站在街市上。 这时商铺纷纷打烊，只有街口一家药铺还开着门。 她走到药铺门前，惊讶地发现，寒冬腊月时节，这家药铺门前摆着的盆栽竟然仍翠绿一片。绿叶间的花朵小而妖艳，鲜红的颜色似滴血一般。从门里往内看去，橘色的灯光下，一条竖长的柜台和药柜严严实实遮挡了后面的陈设。柜台后面是一个女子，她正拿着一条鸡毛掸子打扫着药柜表面的灰尘。 小满走入药铺，那女子闻声回头，和气地问道，“小姐需要什么药？” “我不买药，只是想问路。”小满实话实话。 女子走出柜台，走到小满面前。 借着灯光，小满这看清了她的容貌。女子眉眼自带笑意，肤白如脂，面若桃花，身着一身粉色冬衣，走路的样子轻盈如鹊，举手投足间仙气十足，却又让人觉得十分好接近。 “问路？您想问哪里？”那粉衣女子没有丝毫不耐烦，热情地问道。 小满将地址说了出来。 女子听了地址，没有说知道或是不知道，而是莞尔一笑，对她说道：“请您稍等一下，我去请我们掌柜的。” 小满被女子请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那女子转身向里间走去，掀开隔间的纱帘，轻声对内唤道：“掌柜的，常小姐到了。” 小满心中一惊，刚刚自己好像没有做过自我介绍，女子也没有问及她的姓名，为何那女子直接就叫出了她的姓氏。 她有些忐忑不安，可想想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咬着牙保持着镇定。 隔间的纱帘被掀开，里面走出一名大约十七八岁的女子，样貌平平，远不及旁边那位。不过论气度，甚至比那神界而来的姒晗仙子更甚百倍，看来她应该就是这间药铺的掌柜。 掌柜的走到小满面前，仔仔细细地将她端详了一遍后，眼眶微红着说了一句，“别来无恙，常小姐。” “我们见过吗？”小满有些惊讶，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何时何地认识过这样一位神仙气质的小姐姐。 掌柜的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笑着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位久别重逢的故人。 “忧儿，去沏上一壶好茶。”掌柜吩咐道。 “是。”粉衣女子恭敬地领命去烧水沏茶。 “掌柜的，我不久坐，就是问个路。”小满将纸条上的地址又说了一遍。 掌柜的走到店铺门口看了一眼外面的月色，“不急，还不到时辰。” “不到时辰？”小满有些糊涂，“那要等多久。” “时间刚好够喝一杯热茶。”掌柜的坐到小满对面。 这时，忧儿端着茶盘走了过来，在一旁倒好一杯，双手呈给小满，“常小姐，您的茶。” “谢谢。”小满伸手接过茶杯，放在鼻子下面轻轻去闻，茶香带着桂花香气，顿觉心中温暖，仿佛置身于桂花树下。 小满尝了一口，顿觉唇齿留香，沁入心脾。 “这茶是我喝过最好喝的茶了。”小满赞叹道。 忧儿给掌柜的递上茶，听小满这样夸赞，笑意更浓了，“这么多年过去，您这口味依旧没变呢。这可是我专门从月兔那里要来的新桂……” “忧儿，”掌柜的打断了她，“说多了。” 忧儿赶紧捂着嘴，充满歉意地眨了眨眼睛，“看起来常小姐还没有吃晚饭，我去做晚馄饨给您。” “不用了，太麻烦你们了……”小满有些招架不住这对儿主仆的热情，使劲摆手道。可这时，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一碗馄饨而已，有什么麻烦的。”说着，忧儿小跑着往后堂跑去。 小满尴尬地喝了口茶，仔细品品，不知是心里暗示还是确有其事，这茶的味道似乎是有一些熟悉。 她抬头看向掌柜的，搜索了全部记忆，却依旧对眼前之人没有丝毫印象，“掌柜的，您和那位忧儿姑娘认识我？” 掌柜的目光一扫小满手腕上的镯子，轻叹了一声，“时间太久了，不记得也没有关系。看到你现在一切都好，我便没什么可担心的。” 冥冥中小满知道，眼前这位药铺掌柜一定知道许多她不知道的事。 想到这里，她立即开口问道：“掌柜的，还没有请教您的名字。” “你可以叫我颂儿。” “颂儿……”小满又回忆一遍自己的记忆，对这个名字十分陌生。 “不用刻意去回忆那些忘掉的事情，”颂儿安慰道，“待你体内的封印解开，所有事情你都会回想起来。” “你不是第一个说我体内有封印的人，可这封印是什么？究竟怎么才能打开？”小满问道。 “封印封住的是你本身具有的巨大力量，之所以这些力量被封印是因为以你现在的状态，不足以承载那些力量。至于怎么才能打开你体内封印这个问题，我也并不知道具体方法，不过……”颂儿顿了顿，喝了一口茶，叹着气接着说道，“那一定是痛彻心扉，生不如死的过程。” 小满看到颂儿一脸“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的表情，大致就明白了。 “你是神界的人吗？”小满大胆地问了一句。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是神界的人？”颂儿反问道。 “看人看气质。”小满真心实意地说出心里话，“一看你和忧儿都不是凡人。” 颂儿掩面笑了起来，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忧儿端着两碗喷香的小馄饨从里间走了出来，分别放在了小满和颂儿面前，笑嘻嘻地催促着小满道：“常小姐，快尝尝。” 小满吃了一口，不禁竖起大拇指：“绝了。” 忧儿喜上眉梢。 “你不会又是按照我的口味专门做的吧？” “那当然。”忧儿用力地点点头。 小满见面前二人并不像是愿意把一切告诉她的样子，索性就放弃了追问，认真地吃起了馄饨。 因为实在美味至极，一碗馄饨很快就见了底。 颂儿又看了看窗外的月色，“时间到了，走吧。” 小满跟着颂儿出了药铺的门，忧儿将药铺关了门，锁了门锁。 这时，一辆马车从远处而来，停在药铺门口。 颂儿第一个上了马车，忧儿让小满先上，自己跟在最后。 车夫甩着缰绳，马车缓缓启程。 “我们这是去哪儿？”小满问道。 “稍安勿躁，一会儿就到了。”颂儿温柔地说道。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稳稳停下，忧儿先下了车，小满跟在她后面。 掀开车帘，眼前是一座装饰着奇特花纹的庭院大门。 借着月色，小满仔细观察那些花纹，忽然想起了曾在大沛皇宫莒妃娘娘的庆云殿里看到过相同的装饰。 门口几位穿着民族服饰的侍女低头相迎。 看她们的穿着打扮，小满立刻就明白过来，她也是在莒妃娘娘那里穿过同样式样的衣裙。 “铄族不是被北戎灭国了吗？”小满脱口而出道，说完才觉得不妥。 门口的侍女中的一位听到她的话，抬头迎了上来：“恭迎公主。” 小满左右看看，确定她是在对自己说。 “请公主随我来。”那侍女在前面引路，示意小满跟随。 小满跟着走了两步，回头看向颂儿。 颂儿和忧儿并没有要一起进入的样子。 “你们不进来吗？”小满问道。 “我们只是受这座庭院的主人所托，安全地将你送到这里而已。”颂儿向小满摆摆手，“今日之后，待你封印解除后想起我时，再来找我喝茶聊天吧。” 说罢，颂儿和忧儿就上了来时的马车。 见她们离开，小满转过身看向庭院大门，满心疑问地跟着侍女走了进去。 第131章 复仇的工具 小满跟着侍女进入大堂。 几位年长的铄族女性正坐在堂中，显然是在等她。 烛火微微，忽明忽暗，让她心里有些毛毛的。 坐在大堂正中央的老妪忽然开口道：“来人，取血。” 什么！小满大骇。 大堂周围突然出现七八个女子，上来就把小满压住。 小满正想大喊，一人往她嘴里塞入一团布，堵住了她的声音。 她睁大眼看向那老妪，眼中惊恐不解。 老妪身边一位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女子手执一把匕首，来到小满面前。 小满盯着那匕首的冷刃，心中大叫不好。 她挣扎地愈发厉害，翻手就想召出骨食。 可背后押着她的几人似乎早有防备，拿出银针扎在她的手腕上，顿时双手发麻，使不上力气了。 拿匕首的女人来到小满面前，目光严肃冷库，完全没有犹豫地在她额前眉间从上而下划了不到半寸长的口子。 小满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心中将这群人骂了九九八十一遍。 那老妪撑着拐杖一步步走到小满面前，将拐杖顶端宝石对着小满的眉心，口念符语。 小满只感觉本来要往下流淌的血，慢慢倒流，仿佛被那老妪拐杖上的宝石吸附了一般。 那宝石本来只是暗紫的颜色，可血珠与宝石相接触后，忽然就发出鲜红的光芒，照亮了整个仪式大堂，让在场所有人不得不闭眼躲避。 看到这一幕，押着小满的人立刻松了手。 一解除束缚，小满立即拔除嘴里的布团，站了起来。 她本想拔出刀和她们拼了。 可刚一站定，却看见包括老妪在内的所有人全部向她跪拜起来。 小满后退一步，歪着脑袋看向众人：“你们……什么情况？” 那老妪颤颤巍巍地直起身子，转过身向面前的一座狰狞的魔像叩拜，口中还念着：“谢魔尊庇佑，迎回我族圣女。” 所有人齐声道：“恭迎圣女！” 小满被这么多人齐齐一喊，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圣女？这又是什么身份？小满又吐槽不已，她穿越到这个世界身上的马甲真是越来越多了。怎么又成了这铄族的圣女？看来刚刚她们用自己的眉间血测试那宝石，就是为了验证她的圣女身份的。 小满忽然看到刚刚那名手执匕首的女人，她已从跪拜的姿势站了起来。 只见她两手返握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口。 小满一惊，立刻推出一阵掌风，瞬间打掉了那女人手中的匕首，“你干什么？！” 那女人扑通跪了下去，扣头道：“我伤了圣女，是以自戕谢罪。” “啥？！”小满惊地眼珠子快要掉地上，“你是疯了吗？” 她看向四周仍然跪在地上无动于衷的众人，感觉汗毛倒竖。 “你们要干什么？谁能给我讲明白？！”小满怒道。 老妪扬扬手，“阿娇，既然圣女阻止你自戕，你便继续活着吧。” 那阿娇再次给小满磕了三个响头：“谢圣女。” 小满咬着槽牙，眼眯成一条线，对那老妪毫不客气地问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那老妪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我铄族被北戎灭国，男子尽亡，女子四散九州各地。老朽占卜而知，若报此仇，需找到我族圣女。而您正是我们要找的圣女。” 小满抬头看了她身后那尊巨大的魔像，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由得退后两步。 “你们想要我做什么？”她警惕地问道。 “请您带领我们屠灭每一个戎族，让他们以血还血。”老妪衰老的声音如幽魂般在空荡的大堂里回响。 “以血还血，屠灭戎族？！”小满重复了一句。 “是，我们所经历的一切苦难，必须让每一个戎族都经历一遍！”老妪眼中的杀气狠厉令人毛骨悚然。恨意让她面目狰狞如鬼魅，佝偻的身躯让人感觉更加恐怖。 “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小满抬高下巴问道。 那老妪显然没有想到她为什么会这么问，眯起双眼：“你不想为你的母亲报仇吗？” “我母亲是难产而亡，要是为她报仇，那岂不是要我杀了我自己？”小满冷笑一声。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老妪抬眼看着小满，“当年，北戎可汗硕风疆看上了你的母亲，强娶她为妃，这才怀上了你。之后他在明知你母亲有孕在身时下令屠杀我族。你母亲提前得知消息，逃出王宫通知族人，并带领我们逃离躲藏。也就在这逃亡途中，你母亲得知你外公外婆以及她的姐妹兄弟，除了远嫁大沛的莒公主外，全部被硕风疆砍下头颅悬挂于金铄国城门之上时，悲痛欲绝，神思崩溃，几乎疯癫，这才导致你最终难产。” “你本身有一半北戎血统，甚为不洁，我们本应杀了你。但既然圣石认定你就是圣女，那么我们便只能遵从天命。” “你是说，如果刚刚那石头没亮，你们就要杀了我？” “是。” “呵呵。”小满表面冷笑，心中后怕不已。 很明显，眼前这些人已经被仇恨逼疯了。 这时，刚刚迎接她的那位年轻侍女开口道：“我们知道现在北戎魔教也在找你。” “知道又怎么样？” “至少我们现在的目标基本一致。”那侍女走到小满面前，“不如我们先不谈别的，先聊聊共同铲除北戎魔教的合作如何？” “你叫什么？”小满觉得总算来了个会说人话的人了。 “我叫阿莉。”侍女答道。 “大胆！你一个低贱的奴婢，怎么敢跟圣女直接对话！”老妪恶狠狠地指责道，“来人，把她给我押下去。” “住手！”小满大喊道，“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如果你们诚心想让我帮你们报仇，就得按照我的意思来。不然咱们就什么都别谈了。” 老妪冷下脸色，不再多说。 阿莉感谢地对小满笑笑，接着说道，“铄族隐藏于北戎各处，伺机等待复仇。而你来厉阳城，自然已经有了计划。我和我的朋友愿意为你的计划提供帮助。” 小满想了想，看阿莉的年级怕是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算得上是同龄人，觉得可信：“你们能做什么？” 阿莉看了一眼老妪，冷笑了一声，“我们自幼为复仇而活，族中将我们按照杀手的要求进行培养。” 她此时褪去衣衫，将整个后背展示给小满。 看到她疤痕累累的后背，小满倒吸了一口冷气。表面上看起来与普通少女没有区别的阿莉，被一群仇恨深入骨髓的女人养大，整个成长过程到底经历了多少磨难让人难以想象。 小满看向周围，所有人并没有什么表情。 似乎觉得这一身伤害无足轻重。 仇恨让她们麻木而无情，除了复仇，她们早已别无所求。 阿莉穿好衣服，嘴角上扬，“这下你可以相信我了吗？” 小满点头，转身对老妪说道，“给我们俩安排一个单独的房间，我与她要商量一些事。” “不行！” “不按我说的，就别指望我帮你们报仇！” 老妪眼皮直跳，却向旁边人点头。 很快，小满和阿莉被带到旁边一处房间。 “你们有多少人？”小满低声道。 “你要杀多少人？”阿莉的目光带着阴冷的笑意，暗藏着嗜血的狠厉。像是被压抑许久的幼狼，终于捕猎的日子。 小满压低声音在她耳旁耳语：“整个厉阳城的魔教徒。” 阿莉有些吃惊，却露出兴奋的神情，“有魄力。整个厉阳城除了王宫，至少有一千多魔教徒。” “如果有名单，你们一夜之间能杀多少？” “只要有名单，保守算来三百人没有问题。”阿莉自信的笑道，“你能弄到名单？” “嗯。”小满想起雷聿修的话，确信地点头。 “太好了。” 小满看她一脸兴奋，不由问道：“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我们受够了现在这样的生活，被长老和母亲们当做复仇工具一般培养。我们想改变，想找到一个突破点，改变我们的命运。单凭我们自己根本无法做到，但如果和你合作，或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事成之后，你希望我帮你做什么？” “事成再说。” 第132章 不再为奴 阿莉拿出一把小刀在手心划开一道刀口，鲜血涓涓流出，“为了表示诚意，我愿意与你达成血誓，竭力助你杀尽厉阳城内的北戎教徒。” 小满从她手中接过刀，看着染血的刀刃，毫不犹豫地在手心划了下去。 两人手掌交握，血液相容，合作达成。 小满从自己衣服上撤下两条布条，一条递给阿莉，一条缠到自己的手掌上，“我要怎么离开这里？” “跟我走。”阿莉包扎好自己的伤口，双手推开大门，门外不知何时来了二十多名黑色劲装少女，她们蒙着面，手握利刃，成队站在院子里。 那恐怖的铄族老妪在刚刚那个叫阿娇的女人掺扶下，颤抖地指着阿莉，怒骂道：“你个贱妮子，竟然煽动她们与你一起违背族规。” 阿莉眼瞳微缩，恨道：“我们已经受够了这暗无天日的日子，也受够了被你们当做奴隶一样对待。” “你们不过是铄族奴隶的女儿，要不是我们救了你们，你们怎么有命活到今天。”老妪指着所有年轻女孩，厉声斥责道。 “我们的母亲是你的奴隶，可我们不是！”阿莉冷哼，“长老，你们这些铄族贵族的特权早就随着亡国化作了尘土，凭什么让我们继续侍奉你们。” 老妪被她的话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她眯着眼扫视着年轻的女孩，看到了其中一个，立刻对身旁的阿娇说道：“阿娇！你的女儿怎么也在她们之中？！” 阿娇望着女儿，大声斥责道：“阿那乐！你怎么也在！快点给我滚回家去！” 那个叫阿娜乐的少女目光叛逆，毫不留情地回应道：“你是她的奴隶，我不是！你能为了这个老女人去死，我只为我的自由而活！” “你！你这个不孝女！”阿娇气急，可面对女儿的反抗，她却只能声嘶力竭地吼叫。 阿莉走到老妪面前，高声道：“我们早就计划好了，从今日起，脱离你们，完全按照我们的想法去活。” “你们难道忘了自己的父亲是如何惨死的？！你们孤苦无依，无家可归是谁造成的？！你们就不想为他们报仇吗？！”老妪指着阿莉厉声喊着。 “我父亲和她们的父亲，都是为了保护你们这些贵族战死的！若不是你们贪图富贵，妄想侵占北戎的矿藏地脉，还暗杀了掌管矿藏的北戎王爷，怎么会招至灭族？！北戎人来了，你们躲在城里，让奴隶出去面对弯刀烈马！你们发现兵败已成定局，就跪在地上向戎族求饶，愿意将土地和百姓拱手相让，只求保住自己的财产和特权！可你们没有想到，硕风疆根本不想饶恕你们的贪婪，并立誓屠灭铄族为自己的亲弟弟报仇！”阿莉指着老妪，声嘶力竭地将心中不满全部发泄出来。 常小满在旁边听着，不禁心中感慨，铄族被灭一方面是因为北戎人心狠手辣，但更多的原因是他们当权者咎由自取。 “当权时将百姓任意欺压满足自己的私欲，灭国后又利用仇恨的情绪维持往日的权力！”阿莉指着阿娇，还有她身后那些四五十岁的铄族女人，冷笑道，“她们糊涂，给你们当了一辈子奴隶就以为你们一辈子都是主子。可我们不是她们，休想再控制我们！” 老妪被气得怒不可遏，她拿着拐杖，指着自己周围的女人，喊道：“来人，把这些以下犯上，违反族规的贱婢们拿下！” 听了阿莉的话，那些本对老妪马首是瞻的奴隶女人们互相看了看对方，谁都没有动。 “你们干什么？！别忘了，我是铄族长老院的长老，是铄族最尊贵血统的统治者，你们必须要臣服于我！”老妪恶狠狠地用拐杖敲击着地板，睚眦剧烈，嘶吼咆哮。 阿娇向老妪跪下，扣首道：“长老，她们都还是孩子，请您饶恕她们的罪过。” 只见其他中年女奴们也纷纷跟着阿娇向老妪跪下，祈求她饶恕阿莉她们这些年轻的女孩。 小满抱臂在怀，作为旁观者看着眼前的一幕，忽然觉得好笑。 “阿莉，”小满对阿莉喊道，“杀了这个自以为是的老巫婆不就好了。” 在场所有人都瞬间安静下来，全部对小满投以震惊的目光。 小满往前走了两步，“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这个长老院在原来的铄族里是个多么崇高的存在。可现在你们已经亡国了，在我看来她不过是个普通的老太婆。既然你们想反抗，那就直接杀了她了事。” 阿莉仿佛被醍醐灌顶一般。 她原来想的，只是带着女孩们逃离桎梏，却从未想过要真正反抗得如此彻底。 可小满一句话，突然提醒了阿莉，将长期虐待她们，控制她们的长老院摧毁，她们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想到这里，阿莉已经露出凶狠的杀意，锐利的目光看向已经有些慌张的老妪。 “不！没有我，谁来带领你们报仇！没有我，谁来带领你们在九州大陆上存活。我是铄族的长老，是引路人，是至高权力的象征。你们这些奴隶，怎么敢以下犯……” 老妪话没说完，阿莉手中那把小刀脱手而出，直插入老妪的喉咙，永远地闭上了她的嘴。 阿娇等人见老妪倒了下去，顿时慌了神。 “长老！长老！”阿娇爬上前去，伸出手试探老妪的鼻息，顿时惊恐地坐到了地上。 “长老死了？”原本跪在地上的忠仆们全都围了过来，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侍奉了一辈子的长老就这么断了气。 小满也愣了，她只是说说，甚至有点开玩笑吓吓这个老太婆的意思。可没想到，阿莉竟然动作如此之快。 “怎么办？阿娇？”妇人们围着阿娇，每个人都茫然无措，慌作一团。她们自小就在长老院服侍，而那时奴隶的女儿能进入长老院服侍长老们是她们的荣光和骄傲。她们一辈子都听从长老们的指令，对她唯命是从。哪怕亡了国逃离家园，也是一路保护服侍着长老走到了今天。 长老要带领她们复仇，复仇成了她们生命中最大的事。 东躲西藏时，她们花光了所有带出来的钱财后，不惜向男人出卖自己获取金钱，只为让长老依旧过着相对舒适的生活。 而她们的孩子，被长老要求全部按照杀手培养，受着非人的虐待。 这些事，被套上复仇的外衣，都变成了一项伟大的事业。 而此刻，长老死了，她们突然茫然无措，完全不知下一刻该做什么。 阿娇看着地上瞪大双眼死在惊恐下的老妪，完全失了主意。她抬头看向阿莉，又望向常小满，眼瞳里茫然一片。 少女们也只是面面相觑，最后把目光投向阿莉。 而阿莉只是弯弯嘴角，转过身看向常小满。 忽然，小满就成了所有人目光的中心。 小满揉了揉眉心，大步走到老妪尸体旁边，捡起地上的拐杖，仔细看了看上面的暗色宝石。 她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拿出小匕首，将那块宝石撬了下来后，随手将那拐杖扔到了地上。 宝石在她的手中，再次亮起了明艳的红色光芒。 “圣女……”阿娇看那宝石，口中不自觉地叫了出来。 阿莉立刻反应过来，单膝跪在小满面前，大声道：“圣女在上，我等愿追随圣女，至死方休。” 少女们全部照着阿莉的样子，单膝跪在小满面前。 而那些妇人们见如此情况，渐渐也跪了下来，向小满扣首，口中喊着圣女。 阿娇见所有人如此，便绕过老妪尸体，也向小满跪了下来。 常小满眼珠子转了转，手里攥紧那颗宝石，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第133章 名册到手 阿娇将铄族现存于北戎国内的名单和人数全部报给了常小满。 坐在庭院的书房里，小满看着名册，若有所思。 铄族的等级制度十分严格，同时他们只承认纯血统的人才属于铄族，任何与他族结合的族人都会被踢出族籍。 铄族最高层的管理者，是长老院的四位长老及他们身后的家族。在被灭国之时，只有其中一位长老幸存下来，也就是那位刚刚被阿莉一刀插喉的老妪。 第二层是贵族，除远嫁大沛的莒妃娘娘外无一人幸存。 而再之下，则是普通百姓和奴隶。 当年，所有普通百姓家的男子无论老少全部被征召上了战场，死在了北戎军队的刀下，剩下的全部都是女人和婴孩。而最终逃了出来的仅有几百人。 “那些男孩子呢？”小满问阿莉，“为什么我没有见到男孩子？” “那些逃出来的男孩子都被卖掉了。” “为什么？” “长老认为，男孩子难以控制和教养，便将他们全部卖掉了。” “这些男孩子的母亲也都同意了？！”小满惊呼。 听到这话，阿娇站在一旁，身体微微颤动。 阿莉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们都同意了，没有人反抗。” “你们没有人反抗？甚至没有人怀疑这样是否正确吗？”小满抬头问向阿娇。 烛光下，阿娇眼角的皱纹愈加清晰，她眼中流露出悔恨，一把瘫坐在地上，双手掩面大声哭泣起来。 小满满脸不解。 “她将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就是阿娜乐的弟弟卖给了一个商人。”阿莉在一旁擦着自己的小刀，平静地解释着，“估计这么多年，她都没有怀疑过长老的命令。” “任由自己的儿子被卖，自己的女儿被严酷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虐待地培养。你们这群人真是疯了。”小满对阿娇有一种又同情又厌恶的感觉。 “别哭了，你回房吧。”阿莉对阿娇说道。 阿娇拿袖子擦着眼泪，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离开了书房。 “接下来你要怎么做？”阿莉问道。 “你们既然能把这里的地址用信鸽传到我手中，我猜你们已经对我调查的十分详尽。” “没错，我们知道你是跟着那位叫做雷聿修的男子一起来的北戎。并且和北戎军赫连穆霆相识。” “我现在要和雷聿修汇合，将这里的事告诉他，由他统筹全局的计划。” 阿莉点点头，“我明白了，今晚你先住下，明日一早我便送你回去。” “对了，”小满忽然想起一件事，叫住阿莉，“那位药铺老板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怎么会委托她带我来这里。” “不知道，”阿莉摇摇头，“我只知道，老太婆有些难事都会去求她相助，她不分对错，只按自己好恶做事，按事情难易程度收钱。” 当晚，小满在铄族庭院住下。 她回想今夜发生的一切，觉得意外又似在情理之中。 没想到自己小小的推波助澜，就让那高高在上的铄族长老一命呜呼，怕是她一生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是这样死掉。 得到铄族年轻杀手们的相助，是此行最大的收获，这对于他们铲除北戎魔教的计划无疑是极大的助力。 想到这里，常小满翻了个身，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日，阿莉和阿娜乐带着小满乘坐马车回到了厉阳城的客栈。 客栈门口，雷聿修竟等在门口，似乎早知道她要回来。 小满和阿莉、阿娜乐告了别，下了马车，走到雷聿修面前，“你怎么会在这里等我？” “我看到你留下的纸条，找到了一家药铺，那里的掌柜的让我此时在这里等你。”雷聿修见小满平安回来，心中大石这才放下。 “原来是这样。”小满想到颂儿。 “那纸条的地址是什么地方？”雷聿修问道。 小满拉起他的手臂，“进屋去，我跟你细说。” 回到屋内，小满将经历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雷聿修。 “也就是说，铄族的女孩愿意加入我们的计划。”小满说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你的事办的如何了？” “已经安排妥当，现在就等麦儿得手。” “需要我们帮她吗？” “不用。” 正说着，窗外响起了敲击声。 小满去打开窗，只见麦儿轻盈地钻了进来，稳稳落在了地面上。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小满诧异地脱口而出。 麦儿向小满点头行礼，随即双手将一张带血的书册交给雷聿修，“主子，东西到手了。” 雷聿修接过麦儿手中的书册，小满凑过去一看，不由得欣喜。 书册上不仅仅有厉阳城所有北戎教徒的名单，就连他们的性别和住所都一一详尽的记载下来。 “太好了，有了这个名册，我们就可以锁定目标了。”小满兴奋地说道。 雷聿修目光赞许地看向麦儿，“辛苦了，去休息吧。” 麦儿拱手一拜便离开了。 “麦儿也太厉害了吧，她是怎么弄来的这份名册？”小满看着书册，口中赞不绝口，对麦儿佩服的五体投地。 雷聿修低头看着书册，没有回答小满的问题。 前一日。 麦儿打扮成一名普通的少女，走在厉阳城内。 赫连穆霆在给雷聿修的密信中提到，那北戎魔教的右护法平日爱好养生，其养生之术除了采阴补阳等邪术之外，最为阴邪地是生食不满五个月的胎儿。其有一间医馆，专门为其寻找怀孕不足五个月的妇女，威逼利诱她们引产胎儿。 麦儿找到这家医馆，佯装有孕，对医馆的女巫医偷偷说自己欲堕掉腹中胎儿。 诊脉时，麦儿用内里改变了自己的脉动，让巫医对她有孕之事信以为真，带着她来到右护法的宅院中。 因为胎儿要保持新鲜不腐即可食用，所以女子堕胎时，右护法就会在旁边的茶室内等待。 麦儿跟随巫医来到操作的密室，听到身旁茶室里有人声，知道那右护法已经抵达。 这时，麦儿不动声色地靠近巫医，点住了巫医的哑穴。 巫医惊恐地想要呼喊，却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咽之声。 麦儿将她绑在床上，脱下她的外衫，穿在了自己身上。 紧接着，她抽出匕首，走向巫医。 巫医看着匕首，呜咽之声更大，双脚不断挣扎，想要逃脱。 麦儿眼中不带任何感情，手起刀落，砍下了她的右手，装在了原本准备盛放胎儿的药盅里。 巫医哀嚎一声，痛得昏死过去。 麦儿用白纱遮住脸，端着药盅走出密室，来到隔壁的茶室门口。 茶室门口的守卫看到麦儿，又看了眼她手中的药盅，笑了笑道：“今日十分顺利啊。” 麦儿点点头。 守卫为麦儿开了门，放她进去。 茶室内，右护法正喝着药酒，吃着水果，醉醺醺地等着，一见麦儿端着的药盅，顿时眉开眼笑。 麦儿将药盅放在他面前。 那右护法立即拿起一旁的筷子，咽着口水。 当他打开盖子时，却见是一个女人的断手，顿时大惊失色，转身就要喊出声来。 就在这时，麦儿十支银针瞬间插入他的头颅，只见那右护法神情立刻变得呆滞，再无反抗的能力。 “给我名册。”麦儿在他耳旁命令道。 右护法乖顺地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名册，放在麦儿手上。 麦儿轻笑，“我要真的名册。” 这时，右护法又从怀中掏出另外一本，递给麦儿。 麦儿拿过书册，翻看了内容，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再次在他耳边命令道，“把门口的守卫叫进来。” 右护法十分顺从地对门口喊道：“外面的人，给我进来。” 门口的守卫一听，虽然意外却不得不听令，开门走入茶室。 麦儿躲在门口，毫不留情地拧断了守卫的脖子。 随后，小满走到右护法身旁，以同样的手法结果了他。 第134章 腊月二十二日，厉阳城，夜。 禁军统领呼延克手握长刀，站在禁军总指挥所的大厅中央。 长刀的刀刃上滴着血，而地上的禁军都督——北戎魔教左护法此时已经身首异处，倒在了血泊当中。 身旁的副官拿着笔，在一份三百人的名录上划去了左护法的名字。 而在总指挥所门外，左护法的教部也一个个被割断了气管，倒在了地上。 呼延克收起刀，向身旁的副官命令道：“传令，名录上的人，无论军职大小，格杀勿论！” “是！”副官拱手领命。 在北戎五万禁军内，肃清行动无声无息地开始了。 此时，在厉阳城内的一家当铺，老板刚刚准备合上门板。 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出现在门外，“老板，我想当一件首饰。”伴随着柔弱的语调，一只女子的手握着一串珠钗伸入门缝。 老板定睛一看，珠钗华美精致，立即又搬开了门板。 可还没等他看清女子的容貌，那只珠钗便以迅雷之速刺入了他的太阳穴中。 当铺老板一命呜呼。 那女子冷笑地从尸体头颅上拔出珠钗，用一块儿白布擦净，重新插到发髻里，转身离开，向下一个目标出发。 另一边，凌王妃的小黑卧在北戎皇宫后山密林的一棵树上，幽绿的眼睛盯着树下走过的提灯宫人。 那宫人边走边抱怨：“这凌王妃真是奇怪，非要杂家到这山林里找什么午时出土的夜萤菇。这又冷又黑，杂家上哪儿找去……” 小黑听着他口中的抱怨，挠了挠耳朵，又在树上伸了个懒腰后，才一跃而下，跳到了宫人的肩上。 顷刻间，它便咬断了宫人的脖子。 这时，身后的树林里，一双双狼瞳渐渐从树影间出现。 小黑撕扯开那宫人的衣服，展示出尸体后背上的一个黑色魔教标记。 它转身对那林间的狼影说道：“各位主子，玄月主君有令，王宫里所有身上有此刺青的人，全部清除，一个不留。” 一只只狼从林间出现，挨个低头在那刺青上嗅了嗅。 待所有狼都将刺青颜料嗅过后，它们化作一道道黑影向北戎王宫奔去。 小黑跟在最后，跳过宫墙，穿过花园，回到凌王宫。 玄月见小黑回来，微微一笑，“走，我们也去帮帮忙，好久没杀人，爪子都痒痒了。” —— 厉阳城，北戎魔教的祭祀堂。 雷聿修、常小满和麦儿三人身着夜行衣悄无声息地靠近其后门。 麦儿提手扔出四把飞刀，守门的四名守卫便倒在了地上。 他们三人将守卫的尸体拖到暗处后，跳入祭祀堂内。 院子鬼气阴森，黑夜里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小满紧紧跟着雷聿修，虽说自己胆子还算大，可到了这里，却感觉阵阵阴风穿过脑后，让她整个人不由地打着哆嗦。 “为何魔教的祭祀堂这么恐怖？这里到底是魔教用来干什么的地方？”小满低声问道。 雷聿修和麦儿都没有回答她，只是带着她向主堂走去。 主堂大门紧闭，门口有两名守卫看守。 窗户里透出忽明忽暗的光亮，还有一种类似吟诵符咒的生硬。 麦儿动作极快，两名守卫被无声放倒，没了气息。 小满跟着雷聿修从窗口向内望去，里面的情景不由地让她捂住了自己嘴，忍住了自己惊恐的尖叫。 堂内地上跪拜着至少有近百名教徒，他们埋头扣首，跪拜着前方祭台。 祭台上方倒掉着三个人影，看身形是一个婴儿，一个长发女子，和一个小男孩。 旁边的一位女祭司口中念着符咒，声音如同鬼魅。 而另外三名祭司，手执小刀，分别从倒掉的三个人身上片下肉片，分食给下方跪拜的教众。 教众们抬高头颅，虔诚地接受着祭司手中带血的生日，毫不犹豫地吃进嘴里，仿佛在吃着仙丹神药，满脸感激和幸福。 看到这一幕，小满只感觉胃中翻江倒海，仿佛下一秒就要呕吐出来。 这时，几名教徒抬着一副担架走到了祭台边上，担架上是一个少年的尸体。紧跟在后面的是一个满面愁容的中年女人，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担架上少年的母亲。 女祭司走到少年身边，看着那位可怜的中年女人，似乎说了什么安慰的话语。 那女人眼中立刻有了希望一般，跪倒在地上，向祭司投以感恩的目光。 只见那祭司口中念动符语，在死亡的少年身边作法。 另外三名男祭司一人拿着一只银杯，放在倒掉的三具躯体下，接满一整杯的鲜血。 随后他们三人相继将鲜血倒在少年的尸体上。 这时，女祭司更加响亮地念动这符语，只见那死去的少年忽然动了一下，在场所有人都惊呼起来。而那位母亲更是紧盯着自己的孩子，双手掩住口鼻，泪流满面。 在女祭司的施法之下，少年渐渐坐了起来，他睁开双眼，双瞳扩散没有焦点。 那母亲顿时欣喜若狂，扑向自己的儿子抱住了他，大声的哭泣起来。 所有教徒再次向女祭司叩拜，大喊着救赎之语，表达着自己对女祭司的崇拜。 “这等魔教之人，留在世间，后患无穷。”雷聿修看着堂中发生的一切，眼中冷寂，语气中充满憎恶。 小满此时已将骨食握在手中，她看向那见到儿子“复活”而激动地泪流满面的母亲，咬着牙低声道：“不过是把那男孩子变成了一具没有意识的活尸，时间久了还是会腐烂发臭，变成一具骷髅。将这样的孩子还给她的母亲，比让那男孩入土为安更加残忍百倍。” 看着那些“虔诚”的教众，小满全身都发抖起来，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笃信这魔教会给他们带来救赎。 “魔教控制人心，无非是两件事，一是恐惧，二是迷信。而魔教的执掌最终想要的，只是钱和权力。”雷聿修在小满身旁为她解释道，“你看看里面那些教众，他们并非贫苦百姓，而是在北戎国内非富即贵之人，这样的人才有资格来到这里。” “走，杀光他们，”小满看向雷聿修，“就像你说的，这样的人留在世间，比妖魔更加可怕。” “哐！”祭祀堂的铁门被雷聿修一脚踹开。 麦儿第一个冲入堂内，手起刀落，四名守卫瞬间被割喉倒地。 堂中所有人开始一片骚乱，祭司们连连后退呼叫守卫，教徒们则纷纷向祭台处奔逃躲藏。 小满拿出飞雪菱花刃，果决地对着堂内教徒射出。 万片细碎的如针的暗器急速穿过人群，所中之人当即毙命。 紧接着，雷聿修手执长枪跳入教众之中，直直刺向台上祭司。 一位男祭司抽出刀来抵抗，却被雷聿修一枪穿膛，血花四溅。 小满手执骨食，穿梭在教众之中，此时她心中没有任何疑虑，只想把这些人间恶魔统统送回地狱。 女祭司尖叫这冲向祭祀堂里间，打开机关想要从后门逃跑。 “站住！”常小满高喊一声追了上去，她举起骨食，刺向女祭司。 那女祭司见躲闪不及，立刻念动符咒。 倒吊在祭台上的三具尸体开始晃动，其体内亡魂突然飞出，向小满攻击而来。 亡魂带着巨大的怨念，其力形成巨大的气流冲向小满，将她撞飞在墙上。 小满撑着墙站起身，盯着那三股亡魂，怒斥道：“你们三个！别将怨念发泄错了对象，她才是害死你们的罪魁祸首。”说着，她抬手指向躲在一边的女祭司。 那三个狰狞的亡魂似乎听懂了小满的话一般，全部回头看向女祭司。 任凭女祭司继续念着咒语，他们却根本不受驱使，向她逼近。 这时，三个亡魂中那名女子的亡魂突然冲入女祭司体内。 只见那女祭司的双手不再听从自己的指挥，而是抓起地上掉落的一把小刀，朝向自己的脸割了上去。 女祭司惊恐地大叫，可动作停不下来。 一片片的脸皮被她自己割落下来，掉在地上。 小满冷笑一声，握紧骨食，继续跳入教众之中，没有任何犹豫地斩杀这些食人的罪人。 婴儿和男孩的亡魂跟在小满身后，怨念形成屏障，阻挡着从外面赶来的守卫的攻击。 雷聿修此时看向小满，见她被亡魂保护，眼中一闪而过一丝诧异。 很快，在小满、雷聿修、麦儿的合力之下，整个祭祀堂的北戎教徒和守卫，无一生还。 小满走过满地尸体的主堂，回到祭台之上。 此时女祭司已经断了气，她的头和前胸上的肉皮全部被自己剥了下来，恐怖地让人无法直视。 女子的亡魂从女祭司的身体中钻了出来，抱起婴儿的魂魄，带着小男孩向小满行了一礼。 “你们可知如何进入轮回？”小满问道。 女子微笑着点点头，带着婴儿和男孩离去了。 雷聿修走到小满身边，抬手擦干净小满脸上的血污。 小满指着地上的尸体对雷聿修问道：“这些人的灵魂也会进入轮回吗？” 雷聿修摇摇头，“有罪之人，即使死了，也逃不掉应受的惩罚。” 第135章 权位交接 天将黎明，北戎军主力行军至厉阳城外。 赫连穆霆以有刺客进入北戎王宫行凶为由，要求进入宫内抓捕刺客。 奇怪的是王城禁军不但没有阻拦，反而打开城门放行。 不到半日，赫连穆霆的北戎军接管了整个王城，禁军副统领双手向赫连穆霆交出兵符，表示全部禁军归于北戎军。 赫连穆霆走到王宫正殿，阿言陪在他身边。 正殿内，凌王妃推着一把轮椅等着他，轮椅上是神情呆滞的北戎可汗硕风疆。 赫连穆霆拱手向凌王妃行礼，“感谢王妃相助。” 凌王妃摆摆手道，“我并不是助你，而是在帮雷聿修罢了。” “无论您是帮谁，我还是要感谢您昨夜所做的一切。”赫连穆霆又是一拜，态度谦卑恭谨。 凌王妃将硕风疆转交给赫连穆霆，“大皇子和二皇子我已经将他们安置在自己的寝殿看守起来。阖宫上下三百二十四名魔教教徒的尸体已经全部抬到了大殿外的空地上。” “剩下的就交给在下即可。” “我很好奇，接下来你要怎么做？”凌王妃问道，“如今整个北戎政权都被你控制了，即便你现在坐上王位，也不会有任何障碍。” 赫连穆霆摇摇头，苦笑了一声道：“我只是北戎的一个将军，为国尽忠是我的本分。如今可汗和二位皇子病重，公主们都已远嫁，拥有王位继承权的只剩下一人。” 凌王妃有些诧异，自己在这王宫这么久，从未知道还有什么其他的继承人，于是问道：“你说的是谁？” 这时，雷聿修和小满被赫连穆霆的副将接到了王宫大殿。 第二次来到这里，小满依旧不喜欢它昏暗的装修风格。 没想到距上次来此短短不足一个月，整个北戎政权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一夜之间，多方合力之下，厉阳城内所有北戎魔教教众尽数被杀，未留下一个活口。 赫连穆霆看到小满进入大殿，立刻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地，双手交握置于额前，扬声道：“微臣参见满公主！” 在场所有人均是一愣。 尤其是常小满，“赫连将军，您这是干什么？” “可汗和两位皇子受魔教控制多年，早已神识不清。如今您是唯一的北戎王位继承人。”赫连穆霆郑重而洪亮地解释道。 “我？”小满指指自己，“赫连穆霆将军，您没开玩笑吧？” 赫连穆霆站起身，“您是萱妃娘娘所生之女，是血统纯正的王位继承者，这一点毫无疑问。” 小满眼睛瞪地溜圆，转头看向雷聿修。 却见雷聿修表情平淡不置一词。 赫连穆霆继续说道：“如今厉阳城内刚刚肃清魔教，需公主立刻接管北戎政权，安抚民心。同时组织力量，保卫厉阳城免遭魔教反扑。” 常小满听后人整个懵了。 眼前的赫连穆霆并没有跟她开玩笑。从他的神情里，常小满恍然明白，从他在见到她，甚至在还没有见到她时，他就把她放在了自己计划里。 从一开始，赫连穆霆就立志将被魔教荼毒的北戎政权解救出来。不仅如此，他还计划着如何将魔教彻底斩草除根。 但他想到的不仅仅只是除去魔教对北戎政权的控制，还为北戎百姓的长治久安做着长远的打算。 一直以来赫连穆霆没有找到北戎的未来可靠的王位继承人，所以他韬光养晦，搜罗天下情报，直到他得知了常小满。并且他还欣喜地发现在常小满身边，还有一位成长正统武将世家出身的少年将军雷聿修。 虽然血统没有疑问，但为了得知她是否有能力胜任帝位，赫连穆霆决定亲自接触这名少女。 和小满在魔界几日相处，她果断、勇敢、明白是非、最重要的是她有一颗爱憎分明的心。赫连穆霆确信她是继承北戎大统最佳人选。 将北戎交于这样的人，即便自己不久于人世，他也能安然去往另一个世界。 一位宫人端着北戎玉玺来到众人面前。 赫连穆霆对小满说道：“接过它，你便拥有了统治整个北戎国的权力。” 小满看着那玉玺，回头看向雷聿修。 雷聿修轻声对她说：“接受不接受，你自己决定。” 小满点点头，对赫连穆霆说道：“此刻我接受玉玺，仅以北戎公主之名，暂时代为执政北戎。待魔教彻底被铲除后，北戎可汗继承人之事，再议！” 所有人听了小满的话，都觉得不可思议。 凌王妃玄月看向小满，目光中对她的欣赏更多了一些。 雷聿修的眸光温柔地看着小满的背影，他虽然早就认定了这个女孩，可此时又不得不重新去看待她的胸襟和气魄。 谁得到如此权力不会欣喜若狂？可偏偏常小满却不以为意。 赫连穆霆听她这样的决定，也露出了笑容，点头答应了。 “而且，我不能就这么接过玉玺。”小满郑重说道，“明日，举行正式的接管仪式，文武百官必须亲临。同时昭告天下，让九州知道我是正统的北戎公主，从明日起代理北戎国事，直到找到更适合继承王位之人。” 在场所有人都对她这个决定感到震惊。 这说明，她代理国政是真心实意为之，她要让北戎百姓信服，让魔教知道她的决心，更让九州知道一个新的北戎正在诞生。 赤炎谷，魔教总坛。 洪螯正在闭关，他并不知道厉阳城失去控制的消息 而带着尸兵军队回到总坛积极防御雷聿修进攻的司幽，此时听说雷聿修只是佯装进攻总坛，实际和赫连穆霆合力清剿了厉阳城所有魔教势力时，他直接跌坐到了地上。 “赫连穆霆！”司幽的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此时幸好洪螯还在闭关，不然一但洪螯知晓了他被这一招声东击西搞丢了北戎王室的控制权，多年经营几乎毁于一旦，估计会把他直接扔进熔岩里。 司幽气得脸色愈加惨白，眼底恨不得渗出血来。 他尖利的指甲扣着自己的皮肉，抓出一道道血痕。雷聿修和赫连穆霆还他损失如此巨大，他发誓绝对不会饶过他们！ “来人！去告诉喻松节！大沛的事必须加快！不可再拖了！” 第136章 大典 北戎王宫，弘武殿前，高台之上。 常小满身着华丽的戎族皇室公主盛装，头发高高绾成高髻，饰以象征戎族至高权利女性的金丝翡翠发饰，额顶饰掐丝镶嵌血珊瑚和翡翠拼成的玄鸟，髻侧流苏系于鬓角形如玄鸟尾羽低垂，鸟羽之下垂系五条血珊瑚流苏，下坠金丝百鸟，内衔水滴形翡翠坠。一步一行，流苏在鬓角飘摆，响声空灵，端淑庄重。 她双手合十交叠于额前，在北戎满朝文武的面前，一步步登上百步长阶。 长阶顶上，神情呆滞的硕风疆坐在王位之上，赫连穆霆站在一侧，注视着踩着稳重步伐走上前来的小满。 长阶之下，雷聿修抬头望着小满的背影，神思凝重。 小满登上最后一阶，对硕风疆行大礼叩拜。 宫人端出北戎国玉玺，来到赫连穆霆和小满面前。赫连穆霆端起玉玺，郑重地交到小满双手掌心。 小满握住玉玺，转身面对大殿之下的北戎群臣。 “臣参见满公主。”赫连穆霆右手握拳置于胸口，单膝跪地向小满行礼。 台下所有人跟随赫连穆霆下跪行礼，“臣等参见满公主。” 小满没有去看那些百官，只是看向人群中傲然站立着的雷聿修。 他的眼神给她勇气，让她紧张到腿软的心绪稍稍稳定一些。 常小满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洪亮地声音对台下说道：“本宫乃父汗与铄族萱妃之女，自出生就流落于他国，从未在北戎这片土地上成长过一天。” 台下群臣间有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小满没有在意，继续说道：“也正是因为如此，本宫一直以来认为北戎国事与本宫何干，北戎百姓生死自有他人操心，完全轮不到本宫关心。而这个公主身份，本宫也从未在意，更未曾想过会有一日能站在此处，以此身份对着你们说话。换作是他人，或许把这权力看作是天上掉下的馅饼。你们也一定会觉得，本宫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公主捡了世上最大的便宜。但是，在本宫看来，这根本就是天大的麻烦！” 听到她说得如此直言不讳，赫连穆霆在一旁无奈地摇了摇头。 而雷聿修则忍不住嘴角上扬。 昨夜小满紧张地睡不着觉，她拽着雷聿修问他自己今日讲话要说些什么时，雷聿修只是拍拍他的脑袋让她想说什么说什么。 雷聿修本以为她只会说一些场面话，可现在看来，她还真是听了他的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可这样子才像她，性格里那一种无所畏惧的力量，推着她走到了现在。 底下窃窃私语的大臣们因她这么一说，全部安静了下来。 高台之上的少女，严肃而认真地组织着语言：“厉阳城内魔教徒已被全部清剿，他们的尸体正运往郊外焚烧。本宫要让这些魔教徒的尸灰升上天空，告诉所有觊觎北戎的人，任何敢于从北戎硕风氏手中窃取王权的人，其终将被挫骨扬灰！这是本宫身上硕风王室血统的骄傲，也是硕风氏族对北戎国百姓的责任。” “你们之所以还可以活着站在这里，是因为你们没有与魔教同流合污，心中尚有是非曲直。本宫今日站在这里，就是要你们重新审视自己的身份，明白到自己要效忠于谁？！” 群臣扣首，百官拜礼，齐声高宣：“臣等将誓死效忠公主殿下！誓死效忠硕风氏族！誓死效忠北戎！” 赫连穆霆听着台下震耳欲聋的宣誓之声，心中大为安慰。 常小满完全领悟了他将她推到此位的用意。 北戎政权被魔教蚕食控制多年，文武百官要么加入魔教，成为他们的工具，要么明哲保身不闻不问安分守己。虽然魔教在不断渗透，但国家靠着这些人依旧稳定运转，尚没有出现危及国本之事。 而如今，最快安抚群臣的方法，就是让北戎正统皇室之人重新站上高位，让他们相信硕风氏仍旧掌握着北戎大权。 小满神色坚定，继续说道：“传本宫懿旨，封赫连穆霆将军为北戎固国神侯，其爵位世袭，并掌管北戎军和禁军！同时，所有参与清剿魔教之人，全部论功行赏。” 此话一出，就连台上的赫连穆霆都愣住了。 群臣更是议论起来。 身份从一名将军升至侯爵，又同时统领北戎军和禁军，赫连穆霆被常小满一句话抬高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小满看向赫连穆霆，“赫连将军，接旨啊。” 赫连穆霆苦笑，“臣接旨，谢过公主殿下。” 见赫连穆霆接旨谢恩，小满笑了一下，转而又收敛笑容继续对着台下说道：“魔教教主洪鳌及其教众，谋权篡政，祸乱朝纲，蛊惑民心，罪行滔天，不将其彻底铲除，他日必将成为九州之大患。从今日起，加入魔教或与魔教产生关联的人，都将判为叛国大罪，一经发现，杀无赦！” “臣等遵旨。” 常小满此时想要说的全部说完了。 她俯瞰着北戎群臣，不知自己想要传达的意思他们有没有全部听明白。 在大沛时，她只知道北戎是一群残暴的敌人。 可她如今却是北戎的公主，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 命运真是有些讽刺。 这时，小满发现，雷聿修已经不在人群当中。 她心中一慌，忽然想到，当她接受这个北戎公主的身份之时，便与雷聿修站在了对立的位置。 常小满深深叹了一口气，宣布大典结束，将随后所有事甩给了赫连穆霆。 她脱下繁重的公主盛装，换回普通的衣衫，跑出宫殿去寻雷聿修。 小满在北戎王宫花园的湖边终于发现了雷聿修的身影。 湖面早已冻得结实，上面的残荷蒲苇早已干枯发黄，尽是一片萧瑟的光景。 雷聿修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湖面，赏着并无多少美感的湖景。 “聿修，你怎么在这里？”小满唤他。 雷聿修听到小满的声音，转过身来微笑着迎接她。 她蹦蹦跳跳地跑到他身边，伸开双臂扑在他怀里，“我在上面突然看见你不在，心整个都慌了，腿也开始打哆嗦了。” “我并没看出你紧张。”雷聿修把她抱紧，有些夸赞地说道。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场面呢，怎么可能不紧张。”小满吐吐舌头，“你觉得我说的怎么样？” “嗯……”雷聿修想了想，“对于一个第一次在这种场合讲话的人来说，你做的已经非常好了。” “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常小满叹了一口气。 “不会是最后一次，你要学着习惯。”雷聿修摸摸她的头，温柔而亲切地说道。 “才不要，一次就够够的了。”小满使劲地摇摇头，“对了，关于喻松节通敌北戎的事儿，我专门去问了赫连穆霆。他说，据他所知喻松节并未直接与北戎朝堂有过接触，但此人确实与北戎有联系。赫连穆霆答应会帮我们搜集喻松节在北戎行事的情报。到时候应该就能找到他叛国的证据了。” 雷聿修有些诧异，多日以来，她都在操心魔教之事，同时还兼顾铄族在北戎的安置问题。没想到，在她心里查找喻松节的罪证之事从未被忘记。 想到这里，雷聿修感到一股暖流流过心脏的位置，让这萧瑟的湖景有了另一番温暖的景致。 小满并没有发现他想什么，自顾自地说着，“我现在还能随意去查阅北戎的资料。你现在要不要陪我一起去？说不定我们自己也能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你要现在就去？” “嗯，对啊，抓紧时间去查查。我怕过几天就要真正对魔教老巢开战，到时候上了战场，想要再查就没机会了。” 第137章 北戎王室秘密 北戎王宫，藏书阁。 常小满和雷聿修在这里翻阅着各类书册，不知不觉已到了深夜。 小满举着灯，翻看着北戎与各国签订的各类协议国书。 其中一册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是一份近百年前的协议，对方竟是罗刹国。 小满将灯放在一旁，吹走竹简上面的额灰尘，打开细细阅读这份协议的内容。 读着读着，小满眼神亮了起来。 “聿修，聿修，你快过来，看我发现了什么？” 雷聿修绕过书架走到她这里。 小满指着书简上记载的内容有些兴奋地对雷聿修说道：“自古罗刹国便与北戎国相接，魔族越界攻打北戎，抢夺人族资源之事在百年之前十分平凡。罗刹族甚至奴役北戎人为其当牛做马。可就在百年之前，两国却签订了一份和平协议，确定了两国互惠互利，和平共处，互补干涉的关系。你猜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雷聿修很配合地反问了一句。 “你记得罗刹国言王殿下吧，他的灵魂是魔族，但身体却是一个人类。他跟我说过，当年魔王妃为了救他，便将他的灵魂装在了一个与他灵魂相合的人类男孩的身上。” “嗯，我知道。” “你能猜到这个人类男孩的身份吗？”小满因为发现了秘密而兴奋不已，“这个人类男孩竟然是硕风王室的皇子。这里写着，北戎十三代可汗硕风超与其王后拓跋氏育有一子，名为硕风离。罗刹国魔王及魔王妃得知后，与硕风超交涉，说服硕风超用硕风离换取未来北戎与魔族的和平关系。硕风超同意了这个条件，将还是婴儿的硕风离送到了罗刹国。就此，两国签订了这份和平协议。” 雷聿修拿过书简，仔细将内容又看了一遍。果然如小满所说，言王魂魄所占据的身体应该就是硕风离的。 “这么说来，硕风氏族活着并且精神正常的人，除了我竟然还有言王殿下。”小满开心地拍起手来。 “那又如何，即便拥有躯体，灵魂却已经不是硕风离的灵魂了。”雷聿修卷好竹简，还给小满。 “反正人们只看中的是血统，只要血统是纯正的，灵魂是不是又有什么所谓。反正以后言王结婚身子，他的孩子也是这具身体的孩子，流着的是硕风家的血。”小满耸耸肩，语气里带着些许讽刺，“我现在要把整个竹简给赫连穆霆拿去，让他知道硕风家不仅仅只剩下我一个正常人。” 雷聿修没想到她会这样想，不解道：“小满，你可知道，如果现在毁了这份竹简，只要魔王和魔王妃不提，这世上将无人知道言王就是硕风离，那么你就是北戎唯一的王位继承人，待硕风疆离世，你便会登基成为北戎的女王。” “你希望我成为北戎女王吗？”小满歪着脑袋，抱着竹简，认真地看着雷聿修的眼睛。 雷聿修微微一怔，指了指自己。 “嗯，”小满点头，“你真的愿意我坐上北戎的王位吗？” 雷聿修愣住，他从未这样想过这个问题。 自从知道赫连穆霆的计划，他便全力支持。因为赫连穆霆承诺，小满终将成为北戎的女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地位。 在雷聿修看来，帮助小满争取到本就属于她的权利和地位，这是他应该去做的。他这段时间的全部努力就是为了实现这一目标。 可此时被她这么一问，他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小满见他不说话，挠了挠头，“那我换个问法吧，如果我真的成为北戎的女王，你还会像现在一样对我吗？” “……”雷聿修沉默。 他是大沛雷府的公子，武将世家出身的少将军，从一出生他就知道北戎是他的敌人。 即便大沛不再承认雷氏的忠诚，但他却一直坚守这自己的本心。 这是他的教养，更是他骨子里的骄傲。 当常小满成为北戎女王之时，也就会成为他们两人彻底分开的一刻。 这些，他都还没有想到。 而眼前提出这个问题的小满，早就想明白了这一点了。 小满伸出双手，垫着脚捧着雷聿修的双颊，温柔而坚定地对他说： “天底下所有让你我分开的人，都将是我的敌人，所有阻挡我嫁给你的东西，都将被我摧毁干净。从我常小满认定了你雷聿修的那一刻，就不会动摇一分。管它什么公主、女王的地位权利，只要成为你离开我的理由，都不是东西。你记住，在这个世界上，我可以失去一切，但我绝对不能失去你。” 雷聿修安静地听她说着，一时忘了用什么表情去回应她。 仿佛一切都安静下来，只有深夜窗外松枝上的落雪声，手边烛火灯芯的毕剥声，以及彼此的呼吸。 一开始，他所认为的爱，是喜欢、依赖和独占。 后来，他发现爱，是保护、责任、牺牲和成全。 原本他以为，小满对他的感情远不如他的情深。是他一直在她身后，追逐着她的踪迹，担心着她的安危，生怕这乱世伤到了她。可她总是能将自己搅入一摊又一摊浑水里却毫不自知。 她还隐藏着无数个秘密，却从未对他完全打开心扉。 可当听她所说的话，他忽然觉得自己对她有一丝愧疚。 他低估了她对他们之间感情的重视，也低估了她爱他的决心。 雷聿修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手撑着她身后的书架，一手抬起她小巧的下巴，俯身吻了上去。 起初轻盈如蝉翼，随后却愈加浓烈，仿佛要抽空她身体里的空气。 长长一吻过后，小满脸红着雷聿修，“我现在开始怀疑，之所以我能来到这世界，就是为了和你相遇的。雷聿修，你一定一定要记住，无论今后发生任何事，我所求的只有我们在一起，我所要的只有一个你，我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去找我们能永远在一起的路。所以，你绝对绝对不能离开我，绝对绝对不能不爱我。” “好，我记住了。” “你知道吗，如果一个女人对感情太过执着，那当这份感情失去的时候，这个女人就一定会失去理智的。”小满露出一个坏笑，“如果你敢离开我，我一定会报复这个世界给你看。” “你不会。”雷聿修扬起嘴角。 “我怎么不会？”小满装出一副很凶的样子，“到那时，我就要把整个九州大陆掀个底朝天，搅和得全天下不得安宁……” “傻瓜，我说你不会，是因为我绝对不会离开你。” “这种想法连想都不能再想。” “不想。” “你发誓这辈子只喜欢我常小满一个人。” “我发誓。” “这还差不多。”小满听他这样说，心里喜洋洋的，“好了，我们出去吧，明日我就将这本竹简拿给赫连穆霆。”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书架。 小满抱着竹简走着，忽然一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摆，整个人向前摔倒，手中的竹简也抛了出去。 雷聿修一把抱住了小满，却听见竹简砸到了墙上一处灯架。 “咔嚓”一声。 藏书阁内机关响起。 刚刚还是一排书架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道暗门。 “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密室？”小满从地上拾起掉落的竹简，探头向暗门里面看去。 雷聿修牵起她的手，眉头紧锁。 “进去看看，说不定有什么惊天大秘密。”说着小满拉着雷聿修就往密室里走了进去。 第138章 密室 与雷聿修的谨慎不同，小满进入密室满眼闪光。 按照套路来说，只要有密室，必有宝贝在里面等着。 不知这里又会有什么好东西，小满这样想着，心里愈加兴奋。 雷聿修用手中的烛火点燃墙壁上的灯芯。 密室渐渐变得明亮起来。 可仔细一看，整个密室里面除了几张积灰的桌子外，竟然再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常小满大失所望，撇着嘴不高兴起来，“一个机关才能开启的密室，竟然什么都没有，太坑了。” 雷聿修沿着密室四壁环视一圈，也未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或许只是一个普通的房间，使我们想多了。”雷聿修说道。 小满失望地瞅了瞅四周，不死心地到处看看，最后实在没有任何发现，不得不悻悻地准备离开。 忽然，暗门发出一声吱呀声后，砰地一声就关上了。 两人看见合死的暗门，立刻查找开门之法，可摸遍了整面墙，他们也没有认可从里面打开暗门的办法。 “怎么办？我们出不去了！”小满靠在墙上，无助地看着雷聿修。 “别怕，一定有别的办法。”雷聿修拿起烛火，对着墙面仔细检查起来。 “看来只能等明天他们发现我俩不见了，来藏书阁找，说不定能打开机关将我们救出去。”小满顺着墙滑到底蹲坐下来。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跳了起来，“我知道了！” 只见她抽出骨食，在自己的手指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你干什么？！”雷聿修大惊，抓住小满的手，心疼不已。 “没事没事，我这招百试百灵。”说罢她轻轻挣脱雷聿修的手，将手指上血用力挤出更多，滴落在密室地板中央一处凹陷的小孔里。 雷聿修完全没看明白她这一操作。 小满抬起头，听着动静，看着四壁。 “咦？怎么不管用？”她又挤了几滴血滴到小孔里。 可周围还是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小满叹了口气，看着雷聿修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只觉得刚才那句“百试百灵”真是啪啪打脸。 正当她垂头丧气，呼呼地吹着手指时，突然墙壁间响起了一阵咔嚓声。 小满立即站了起来，和雷聿修背对背靠在一起。 刚刚丧失的信心这会儿又回来了，小满笑道：“看吧，这一招果然还是很灵的。” 只见暗门所对的墙上又出现了一扇门。 小满和雷聿修穿过这扇门，只见里面空间极大，墙上的灯不碰自燃，整个密室立刻大亮。 “我天！”小满大叫一声，一步跳到雷聿修身后，“怎么这么多死尸？！” 雷聿修将小满护在身后。 这间密室的面积足足是刚才密室的五六倍，俨然这里才是真正藏着秘密的地方。 七张桌子整齐摆放，每一张上面停放着一具尸体。 从左往右，显然是按照死者死亡的时间顺序放置，第一具还可看得清样貌，而最后一具几乎只剩下一副骨架。 “只是尸体而已，别怕。”雷聿修安慰小满道。 小满从他身后出来，定睛看了看那几具尸体，“奇怪，停了这么多死尸，为什么不臭呢？” 听小满这么一说，雷聿修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果然，这里不仅没有尸体腐烂的臭味，空气反而新鲜畅通。 “这里应该有通风装置。”雷聿修说道。 “即便有通风口，也不能让尸体完全无味啊。”小满还是不解，壮着胆子向尸体边上凑了凑。 她仔细看着这几局尸体，觉得他们四肢完整，身高也基本一致，尤其是那一具几乎完整的尸体，似乎停止了腐烂，完全保持了死亡时候的样子。 “小满，你来看这边。”雷聿修在一旁的桌案上似乎发现了什么。 小满走过去，除了一些不知为何物的器械外，还有一本书册。 她拿起书册，翻开来和雷聿修一起看了起来。 这本书册应该是这间密室的主人所留，书册第一页有他的名字——徒单霖。 第二页开始是他的笔记，细看下来讲述的事徒单霖的一些旧事。 徒单霖是一位巫毒术士，出身于北戎徒单氏族，在他的家族里面多出勇猛善战的勇士，而他却天生瘦弱，无法上阵杀敌，所以深受族中人耻笑。 然而他们家族有一种遗传疾病，且传男不传女。族中男子大部分会得一种终生难以治愈的慢性病，一但发病不到三十五岁就会离世，而他自己也身染此病。于是他便开始研究治疗此症的办法。 可没想到的是，虽然治疗方法没有找到，他却发现了可以让死者复生的方法。 一开始，他所炼化复生的死者以血肉为食，性情凶狠残暴，为本能驱使攻击活人，且尸体本事依旧会腐烂。 再后来，他通过巫术让复生的死尸能够听从他的驱使，按照他的要求行事。 接着，他开始研究尸体不腐的方法，终于用了三年时间取得了突破。 在他的笔记中，防腐配方被他详尽地写了下来。 虽然防腐配方完成了，可还是没有达到他想要将人真正复活的目的。 随着研究的深入，他发现一但人的魂魄离体，尸体就变成了一具空壳。这具空壳只能被控制，而不能有自己的意识，也就不能称之为人。 想要让人彻底复活，就必须将原本的魂魄装入躯体当中，再通过巫术让尸体能够自由行动。 可如果召回魂魄成了摆在徒单霖面前最大的难题。 一般巫师的招魂术，大多是招摇撞骗的行为。 除非在魂魄离体时就将死者生魂保存下来，不然一但生魂离体七个时辰，生魂变作亡魂，那想要再找回亡魂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而将死者生魂保存也必须利用有此能力的法器，诸如大沛国传世之宝精魄石，神族法器聚灵镯、聚魂灯等等。 “聚灵镯？”小满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白玉镯子，不由得惊奇，这笔记上的宝物竟然就戴在自己额手腕上。 回到书中，徒单霖写到，直到他的病一天天加重，他还是没有找到真正复活死者的办法。唯一能做到的，便是将尸体炼化成完全听令于主人且不会腐烂的尸兵。 看到这里，小满望向雷聿修：“这不就是司幽一直想达到的目标吗？你看，这后面有非常详尽的炼化方法，包括法阵和咒法口诀。” 雷聿修眉头紧锁，点了点头。 小满读了读那些控制死者的口诀，觉得十分简单上口，便有心地记了下来。 “看看后面，还有什么。”小满翻着书册，上面一副血迹坛图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雷聿修看她脸色发白，关心地问道。 小满仔细看着书册内容。 在整本书册的最后，徒单霖写道，他自己命不久矣，遗憾无法找到完全可行的复活之术。 但他从魔族和鬼族遗落在人间的古籍里找到了另外一种更为复杂，却能让死者魂识回归的方法。 那便是利用精魄石、聚灵镯这一类的法器，积攒十万生魂，以血迹坛祭祀，便可让死者复生。 徒单霖详细描述了这一招魂复活之术的过程、要求和注意事项，几乎可以称作一本傻瓜操作指南。 但他同时也提到，这时魔族和鬼族的禁术，虽然通过此法死者可以复生并召回魂魄，并能够拥有生前的全部记忆和感情。但因戾气太重，死者会受十万生魂怨气所影响，变得极为嗜血残暴，成为强大的凶尸。 读到此处，常小满几乎快要窒息。 原来，原书中雷聿修之所以知道用这样的方法可以复活常小满，就是从这间密室之中徒单霖的笔记中得知的。 她望向雷聿修，见他神色凝重地仔细读着书册上的文字，不觉头上滴下一滴冷汗。她故作玩笑般试探地问道：“聿修，如果，我说的是如果我不幸离世，你会用这样的办法来复活我吗？” 第139章 第一天上朝 雷聿修合上书册，将这部书放在火上烧了。 “你怎么烧了它？这可是这位徒单霖前辈一生的心血啊。”小满想把书册捡回来，可书册见火就着，完全不给她留任何机会。 “魔教一定是知道此书的部分内容，所以一直想要复制此书内的方法为己所用。若不烧了它，一但落入魔教手中，后果不堪设想。”雷聿修解释道。 小满看着化成灰烬的书册，不由地惋惜。 而除了惋惜之外，不知为何她又有一丝失望。 “我们找找，这里应该会有出去的路。”雷聿修沿着墙壁开始寻找出路。 而小满则依旧看着余烬发呆。 雷聿修见她如此，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他回到小满身边，弯腰与她平视，“怎么了？因为我把书烧了不开心？” “没有，这书应该烧了。”小满嘴上这么说着，理智也认为他做的是对的，可不知为何就是有些难过。 “那你为什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小满沉默。 虽然不知道真正的常小满会怎么想的。 但是她不希望雷聿修连想都不想她提出的这个问题，就把书烧了。 雷聿修拉起她的双手，看着她的眼睛，无奈苦笑：“唉……好吧，既然你这么在意，我便告诉你答案好了。虽然我不认为你会出事，但是如果你真的遇到不测，那么我一定会用这书里的办法让你回到我身边。凶尸也好，恶鬼也好，只要能再见到你，我根本不在乎。” 听他这么一说，小满顿时笑了出来，“可你都把书烧了，这法子你到时候想用也没戏了。” 雷聿修伸手刮了刮她的鼻梁，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以为你知道，为夫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整本书的内容，我已经全部记在了脑子里。” “真的吗？” “当然，就算你让我现在立刻给你默写出一本来，对我来说也是易如反掌。” 小满心中的阴霾被他一扫而光，笑容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 “好了，跟我一起找出口吧。” “要不再试试我百试百灵的那一招？”小满拿起骨食，眼见着就要往自己手上划去。 “咔嚓”，雷聿修压下一块石板，又一扇大门应声打开。 小满一看，收回骨食，眯着眼撇着嘴，跟着雷聿修走了出去。 走过一条狭长的通道，推开洞口的石门，他们便来到了外面。 雷聿修望了望周围，发现他和小满应是在北戎王宫北靠山体的另一侧。 东方渐渐亮了起来，隐约可见朝霞被慢慢染上了粉色。 “聿修，既然我们知道了正确炼化尸兵的办法，何不用这样的方法为我们自己炼化这样的一队尸兵，为我们所用？” “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应该这样做。”雷聿修淡然道，“所有死者，都应早早入土为安。” “嗯，你说的对。”小满赞同地点头，“你说，那个叫徒单霖人将这些东西留在这里，自己去哪儿了呢？” “我猜那七具尸体中保存最为完整的那一具就应该是他。” “什么？！”小满惊呼。 “那具尸体保存完好，表情安静自然，仿佛就像一个人熟睡着。我想他既然找到了尸身不腐的方法，又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定会用这个方法保存自己的尸身。而且，我仔细看了他身上的衣服，很明显是北戎巫术师常穿的服饰。所以我猜测他就是徒单霖。” “那他好可怜，竟然就死在这个被人遗忘的密室当中。” “他一生看尽了生死，或许并没有我们那样在意。你看他的笔迹中也说道，自己被族人冷落，又身染重病，或许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守着自己毕生研究的成果，才是他想要的结局。” 雷聿修牵起小满，缓缓往北戎王宫方向走，“别想了，我们得，今日是你代理朝政的第一天，现在离早朝开始不足一个时辰了。” “啥！！！”小满完全忘了今日要上朝的事儿。 “别急别急，你也不必用跑的。从这里到王宫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 “不行！我还没有梳妆打扮，洗头洗脸。就现在这幅形象哪里能出现在朝堂之上！”说着，小满脚踏地面，利用轻功，全力狂奔起来。 在他身后的雷聿修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北戎王宫，硕风疆坐在龙椅上，两眼无神地望着前方。 大殿上，百官位列两边，赫连穆霆在首位，言位列贵宾首席。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只等一个人来。 渐渐地，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公主怎么还没有到？” “掌权后第一天早朝，竟然让所有人等着。”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再等等吧……” 赫连穆霆一早便从宫人口中得知，雷聿修和常小满二人在宫内失踪。眼下，他已秘密派人去找，希望可以及时将他们二人找到。不然刚刚稳定的局势，又要再起祸端。 “让众卿等着急了。”一个清亮的女声出现在大殿外。 所有人回头望向殿门口。 常小满一身简装，除了草草挽起的头发还算看得过去，脸上、身上全是灰尘，实打实的“灰头土脸”地出现在百官面前。 群臣又开始窃窃私语，对公主这一形象议论纷纷。 “参见公主。”赫连穆霆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带头向她行礼。 群臣听到，也立即齐宣：“参见公主。” 常小满冲赫连穆霆微微一笑，走到殿上，面对硕风疆交叠双手躬身问安：“儿臣参见父汗。”接着，她端正地坐到龙椅旁的席位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端庄大方，不受这一身脏兮兮的样子影响。 雷聿修从殿外进来，绕过后排的群臣，站到了言王身侧。 言对他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而他也礼貌地点头回应。 小满看了一眼雷聿修，从他的眼神里获取点鼓励后，清了清嗓子，“想必众卿看到本宫这个样子来到朝堂一定觉得奇怪。这是因为本宫昨夜一整夜都在查找有关魔教的资料。没想到，一夜辛苦没有白费，本宫确实查到了一些对我军十分有利的信息。” 官员们再次议论纷纷。 赫连穆霆上前，“敢问公主查到了什么？” “赫连将军，您可知一位叫徒单霖的巫术师？”小满问道。 “臣知道，”赫连穆霆回答道，“这位徒单霖是一百多年前一位年轻有为的北戎巫术大师，不过他在名声极盛之时突然失踪，下落不明。相传如今九州巫术广为流传的符咒和阵法有许多是这位大师所创。不仅如此，据说魔教前任教主曾拜在徒单霖门下，是他的亲传弟子。” “户部有人在吗，本宫想知道那徒单霖现在是否还有后人？或是徒单氏有没有后人？”小满问道。 户部侍郎走上前，“回禀公主，徒单氏现在已经没有人了。” “为什么？” “呃……”户部侍郎看向赫连穆霆，眼神忧郁，不敢多说。 赫连穆霆微微叹气，补充道：“徒单氏一族男子因家族遗传一种罕见疾病，男子至多活到壮年，女子虽不受影响，但其生育的男孩也一样会发病，所以徒单一族在百年前便没有后人了。” 言的神色沉了下来，想到老李曾对他说过那位让赫连家族后人也染上此病的北戎女子，想必应该就是出自徒单一族了。 小满在脑中思考了一下，大致捋清楚了一些事实。 魔教之所以能够炼化尸兵，是因为他们的前教主就是徒单霖的弟子，但徒单霖并没有把自己最终的研究成果给这名弟子，而是把它留在了北戎皇宫的密室当中。 可为什么会在北戎皇宫内呢？ 小满疑惑地看向龙椅上的硕风疆。 难道长久以来支持徒单霖研究复生之术的其实是北戎皇室？ 可为什么北戎皇室当年并没有利用他的成果，而是任由他死在了密室里面？ 这些都不得而知。 “赫连将军，按照你说的以及本宫所了解到的，结合在一起，应该可以料定，魔教司幽所炼化的尸兵并不成熟，一方面他应是没有解决尸体腐烂的问题，所以他才不得不将炼化场所选在极寒之地，以减缓腐烂的速度；另一方面，这些尸兵没有自主意识，只是一群没有痛觉的野兽，他们的攻击相当于是在捕食罢了。” “公主明鉴。”赫连穆霆说道。 “攻打魔教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司幽手下的尸兵部队，我们能不能从刚刚我说的那两方面下手，找到解决尸兵部队的方法？” 第140章 给南夷的信 正当所有人都在思考小满提出的问题时，殿外传令官上前禀报：“公主殿下，大沛军李路将军及沈烈副官带大沛将士三千人抵达厉阳城外。” 小满一听，呼了一口气，“总算到了。” 在铲除厉阳城魔教后的第一时间，雷聿修让长风珏传话给沈烈，让他和李路调头带兵到厉阳城汇合。 “请赫连将军负责安排这三千人军队的食宿驻扎问题。”小满对赫连穆霆说道。 “臣领命。” “针对本宫刚刚提到的关于魔教尸兵的解决办法，希望众卿都能想想，积极建言献策。御医院的各位御医、钦天监的各位巫祝今日回去每人准备一份关于尸兵的研究报告，明日一早早朝时交上来。” 御医院和钦天监的几位官员突然被点了名，无不有些惊讶，可看着小满一脸认真的表情，全都躬身领命。 “还有别的什么事吗？”小满问着。 呼延克走上殿前，“公主，大沛传来消息，羡帝病重，喻皇后代理朝政。现在其丞相喻松节的大力支持下，立六皇子顾文沅为太子。” 小满和雷聿修诧异地看向彼此，两人都被这个消息惊到了。 “顾云铮和顾云深二人现在在哪里？”小满连忙问道。 “探子回报，大沛九皇子顾云深受命带兵镇守边境，顾云铮为其监军，二人均不得回朝。” 小满眼睛微眯，眉头锁了起来，思考了一瞬后抬头对赫连穆霆说道：“赫连将军，速速派人去查一查，六皇子顾文沅的现状。因为据我所知，他是个智力有严重缺陷的痴傻皇子，怎么会突然被推上了太子之位？” 如今能最快得到确切消息的办法，只有赫连穆霆手下的芍药坊了，希望蜜儿能够提供足够多的信息。 若顾文沅当上了太子，那么整个大沛的政权就完全落到了喻松节的手中。 这样一来，怕是顾氏的大沛很快就要易主了。 想到这里，小满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户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你们立刻去办。” 户部尚书匆匆上前领命。 “传我的懿旨，赦免铄族各部，将他们正式编入户籍，妥善安置。” “是，臣领旨。” “尚书大人，铄族是本宫母族，这件事你要倾力去办。” “请公主放下，臣一定会竭力做到最好。” 看着户部尚书领命，小满想到远在大沛皇宫里的莒妃娘娘，还有云溪。得想个办法先把她们二人接出来，不然若是喻松节以她们二人要挟顾云铮和自己，那都是要命的事情。 早朝结束，小满在宫女的帮助下泡澡洗漱换衣服。 玄月带着早餐来看她，却见她无精打采。 “雷大公子呢？怎么没陪着你？” “我让他补觉去了，这几日他都没有好好睡过，铁打的人也撑不住啊。” “你不也是一样。”玄月给小满盛了一碗汤，“快喝了，补气血。” “玄月，你不回妖界去吗？” “我在这里吃得好住得好，过得舒心又自在，干嘛要回去。” “说得也是。” “你在发什么愁呢？”玄月问道。 小满将早上在朝堂上发生的事儿跟玄月说了一遍，“我现在就担心我姨母莒妃娘娘和云溪，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把她们娘俩接出来安置在安全的地方。” 玄月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我倒是有个想法，不过不好实现。” “什么办法？” “公主能够出宫唯一的法子就是嫁人。你想把云溪公主接出来，那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她和北戎和亲。可是，目前看来这北戎王室里面，能和亲的皇子死的死，病的病，一个正常的都没有了。”玄月耸着肩叹气。 小满眼睛一亮，双手竖起大拇指：“不愧是王妃娘娘，你真是太聪明了。我怎么没想到和亲这一招！就这么办。” 说着她提着裙子跑到书桌上提笔写信。 “你给谁写信？” “南夷赫连靖。” “厉害啊，你竟然还认识南夷国君。”玄月手里抓了一把瓜子，站在小满旁边一边看着她写信，一边开嗑。 “你可别小看我，本公主人脉广着呢。赫连靖欠了我一个大人情，现在到他还人情的时候了。” 信写好了，小满装入信封，叫来宫人：“送到赫连将军府上，让他无论走官路还是走私下，务必以最快速度将这封信送到南夷国君手上。” “你想让南夷迎娶云溪公主？” “嗯，之前羡帝就和赫连靖提过这件事，但是赫连靖没有同意，这事儿就拖到了现在也没有解决。如今就让赫连靖答应了这门亲事，以和亲之名将云溪接往南夷。我在信里也特别说了让他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将莒妃娘娘一起接出宫来，确保她们两个的安全。” “既然都是假和亲，那你为什么不让云溪和莒妃娘娘直接来北戎？” “不行，北戎现在的局势不稳，我们又计划着和魔教开战，她们来了也只会跟着我们一起提心吊胆的。” 玄月摸摸小满的头，“没想到你这个小丫头想得还挺周到。” “嗨，经历的越多，考虑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小满苦笑，“对了，还有个事儿我还没请教王妃娘娘您呢。” “什么事儿？” “宫里三百多名魔教徒的尸首都去哪儿了？”小满纳闷地问道。 “吃掉了啊。”玄月嗑着瓜子，轻松答道。 “哈？吃掉了？”小满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玄月扔了手里的瓜子壳，拍拍手道，“三百多个活人，不用来喂我族里那些小崽子们不是浪费了吗？那帮孩子，难得有机会可以放开了吃人，开心得不得了呢。” 小满咽了下吐沫，头上黑线三道，心中暗叹，玄月不愧是当世大妖，说这话时面不改色心不跳，不得不服。 “那帮孩子说了，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他们还要参加。”玄月从桌上拿了一个冻柿子，边吃边说，“所以，如果你要去赤炎山和魔教开战，我那帮狼崽子都可以去给你帮忙。一方面让他们解解馋，另一方面锻炼锻炼，学习学习人类是怎么打仗的。这帮崽子，现在只会比谁的力气大，谁的牙齿尖，全都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还不好好修炼，真是愁死人了。” “噗嗤”，小满笑了出来，看着玄月一本正经地吐槽自家烦心事，她也跟着轻松了许多，“那我就先提前谢谢王妃娘娘了。” “好了，我也不在这儿久待了，你也赶紧去睡一觉，缓缓你眼下面的黑眼圈。” “嗯，我送你到门口。” 看着玄月离开，小满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去休息。 忽然看到院子里的雪地上有一个灰黑色的东西。 她好奇地走过去，发现竟然是一只乌鸦的尸体。 这只乌鸦应该是被野猫之类的动物咬断了脖子，可不知为什么没有被吃掉。脖子上的血还没有完全凝固，应该是刚死不久。 小满注视着乌鸦的尸体，脑子忽然出现一个新奇的想法。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在密室中看到的那边徒单霖的笔记，在雪中画出阵法图案，把乌鸦放在阵中。随后，她注视着乌鸦的眼睛，催动体内的灵力，默默念出笔记里的咒语。 几遍之后，乌鸦什么变化都没有，还是一动不动睁眼死在那里。 小满觉得没趣儿，站起身转身要走。 突然，她听见背后有拍打翅膀的声音，连忙回头去看。 只见那只乌鸦歪着头，拍着翅膀站在了雪地上，紧接着就飞了起来，停在了一旁的树枝上。 小满大喜，赶紧回房里拿了一把花生，又跑回院子，伸手递给那只乌鸦。 那乌鸦竟乖顺地飞到了她的手臂上，扭着脖子吃起她手掌里的花生。只不过因为脖子断了，它无法将花生咽下去。 小满心一横，左手快速捏住乌鸦的脖子，见它也不躲闪，便快速地摸到它错位的骨节处，稍稍用力便给它将脖子正了过来。 乌鸦摇了摇头，发现自己的脖子好了，开心地将花生吃了进去。 小满等它吃完，双手抓住它，将耳朵放在它的胸口去听。 “没有心跳。”小满松开手，将它放飞了出去。可那乌鸦并不飞走，只是停在了旁边的树上。 “这徒单霖大师的法子真的管用！”小满大喜，“接下来我要试试其他的尸体去。” 第141章 和亲南夷 大沛，京城。 “什么？南夷国君要迎娶八公主？！”喻皇后看完南夷使臣呈上的国书，脸色瞬间变了。 南夷使臣恭恭敬敬地说道：“是，当时羡帝向吾皇提出和亲时，吾皇就想立即迎娶云溪公主，但当时因为瘟疫横行，这件事就被耽误了。如今各国瘟疫已经过去，吾皇特遣下官来到大沛，迎接云溪公主前往宣城。” 皇后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此事，只能把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喻松节。 喻松节对着使臣笑笑：“可老夫怎么记得，当时南夷国君并未同意和亲事宜，今日怎么又想起这事儿了？” “喻丞相可莫要说笑，吾皇什么时候说过拒绝和亲？当时只是因瘟疫之事将此事暂时延后罢了。”南夷使臣严肃地看向喻松节，“莫不是大沛出尔反尔，自己提出和亲，如今又反悔了不成。如此善变，传出九州去，大沛不怕颜面尽失，不怕各国耻笑吗？” 听了这话，皇后又看向喻松节。 喻松节细细一想，当时赫连靖确实说过拒绝迎娶顾云溪，要他回来禀报羡帝将和亲对象换成常小满。 但这些都只是口头所说，并没有白纸黑字的证据。 而当时他带到南夷的和亲国书却被赫连靖扣下，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大沛愿将云溪公主嫁与南夷。 喻松节拍拍南夷使臣的肩膀，一脸笑容地说道：“使臣大人，您说笑了，我们怎么可能出尔反尔呢？是老夫年纪大了有些糊涂，以为南夷国君一直未对此事进行答复，还以为国君不愿意和亲之事呢，呵呵呵，误会误会。” “既然如此，就请云溪公主尽快收拾行装，随我等返回南夷。” 皇后皱了皱眉，“这是不是太仓促了？” 使臣大人身后一名老和尚走上前行礼后说道：“皇后娘娘，老衲是南夷巍山法户寺的主持。近日老衲占星所知，南夷今年的冬日会持续六个月之久，唯有将春神在元日之前迎到宣城，才能让寒冬在二月正常到来，而这春神的化身正是三月初三出生的云溪公主。” “什么？荒谬？！”皇后一听立刻变了脸色，“云溪怎么可能是春神的化身。” “皇后娘娘，您请云溪公主到此一试便知。” 喻皇后盯着那老和尚，心想看你怎么证明云溪是什么春神，“来人，请云溪公主。” 不一会儿，云溪便迈入大殿。 “参见皇后娘娘，不知皇后娘娘叫儿臣来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这位大师说你是春神化身，并说他可以证明。本宫觉得好奇，便叫你来一趟。” “哦？”云溪看向那老和尚，嘴角轻扬，“大师，您要如何证明本宫是春神化身？” 老和尚微微笑了笑，“皇后娘娘，请让人送上来一颗果核，什么果核都可以。” “果核？有趣。来人，去将哀家秋日采摘的莲子取来。”皇后招招手，让宫女去取。 宫女将莲子种子呈到云溪面前。 “请云溪公主手捧莲子，并在心中为其注入意念，命令它立刻发芽。”老和尚说着拿起莲子放在云溪的手心里。 云溪捧着莲子，闭上眼睛。 忽然整个莲子竟然裂开，长出了一条细小的根茎和嫩芽，并在云溪手中迅速长成一叶小苗。 皇后以及群臣都惊讶无比，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就连云溪也惊讶极了。 老和尚向皇后合十行礼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云溪公主正是春神的化身。” 皇后又看向喻松节，自己没了主意。 喻松节拱手道：“娘娘，既然如此，那就请云溪公主回宫准备，尽快随使臣前往南夷和亲。” 云溪一听，立刻变了脸色：“去南夷和亲？！不，本宫不去！” 皇后冷色道：“云溪，和亲大事，不可胡闹！” “南夷那么远，去了就再也见不到母妃了，儿臣才不要去！”说着，云溪竟然开始抹泪哭了起来。 “云溪！”皇后见她平日庄重，不知为何今日在众人面前如此失了分寸。 “云溪不要离开母妃，绝对不要！”云溪越哭越大声，完全是骄纵和任性的样子。 所有人都开始窃窃私语，对云溪这一反常态的任性感到不可思议。 “既然云溪公主一时离不开莒妃娘娘，不如请皇后娘娘下旨，允许莒妃娘娘亲自送云溪公主出嫁。毕竟正如公主所说，一但嫁往他国，想要再见母亲就不知是何时了。”南夷使臣提议道。 皇后想了想，点头道：“哀家觉得使臣的提议很好，云溪，哀家特许莒妃娘娘送你出京城。” “可是……”云溪抹着眼泪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就这样决定了。你回去收拾行装，明日便随使臣前往南夷吧。”皇后揉揉眉心，算是把这件让她头疼的事情了解了。 “谢母后。”云溪一脸不情不愿地抽泣谢恩。 第二日，云溪出嫁的队伍着实简陋。除了一些简单的嫁妆外什么都没有了，寒酸得还不如一个普通大户人家的女儿。 到了城门外，云溪公主和莒妃娘娘难舍难分地告别，母女俩一阵相拥而泣后，公主依依不舍地登上早已在城外等待的南夷马车。 莒妃娘娘一直站在原地，目送马车离开。 直到看不见了马车的踪影，她还是固执地不愿离开。 最后，在宫女的百般劝说下，莒妃娘娘才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返回马车之中。 而这时在前往南夷的马车里，云溪掀开车帘看看外面。 “云溪，没有人发现吧？”莒妃娘娘穿着宫女的服饰，紧张地坐在马车里。 “嗯，暂时应该没有。”云溪握住莒妃娘娘的手，“别紧张娘，宫里我已经安排好了，她们会说您伤心过度病了谁也不见。应该可以拖延更多的时间。” “那日你突然跟我说要带我出宫离开大沛，没想到才几日咱们就真的出来了。”莒妃娘娘神情担忧，悬着的心一时也放不下。 南夷使臣安慰道：“莒妃娘娘，从京城道宣城这一路我们都已经安排好了。一会儿您和公主换上普通百姓的服装，乘另一辆马车走小路前往南夷。我会继续跟着这辆马车走官道。” 莒妃娘娘点点头，可依旧愁眉不展，她拉着云溪问：“云溪，你到现在还没跟我说，为什么我们要突然离开。” 云溪叹了一口气，“是小满，她谴人送来密信，说皇后和喻松节要立顾文沅为太子，加害父皇。” “什么？！”莒妃大吃一惊。 “小满担心你我会被皇后挟持威胁哥哥，所以请南夷国君将我们以和亲之名救往南夷保护起来。” “竟然是这样……”莒妃娘娘这才明白，她低头想了想，又问道，“我们逃了出来，但是幕妃呢？” “母妃，您和幕妃斗了一辈子，怎么这会儿还想着她？” “虽然斗了一辈子，却也在宫里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若如你所说，皇后也会以幕妃威胁云深。他们兄弟俩现在都是六皇子继位的最大威胁，如果他们二人不合力，是斗不过喻氏的。” 云溪咬了咬嘴唇，“我不知道幕妃娘娘那边有什么计划，不过小满既然能想到我们，也一定能想到幕妃。” 第142章 神医诊病 小满坐在桌前看着成堆的书册竹简绢帛，这些古文艰涩难懂，可她依旧不眠不休地看着。边看还边用笔做着记录。 “你到底在这堆书里找什么？”玄月在自己宫里无聊，于是每日都来找小满。偏偏小满将自己埋在一堆文字资料里，头也不抬地研究，让玄月觉得更加无聊了。 “不知道。”小满敷衍地回答。 “不知道？！”玄月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那你瞎忙活啥？” “王妃娘娘，您不帮忙也就罢了，别打扰我，一边儿玩去。”小满这几日与玄月混的熟了，也没了刚开始的恭恭敬敬客客气气。 玄月更是个大大咧咧的大妖，并不跟她一般计较，“听说雷公子的那个小跟班给你带回来一个竼虚兽，在哪儿养着，给我玩玩。” “我只是暂时把它让沈烈照顾，”小满指指里间，“在里面暖阁上睡觉呢，你自己去跟它玩吧。” 玄月一听，赶紧去里间，竼虚兽正握在小满专门给它准备的垫子上睡得舒服。 “啧啧啧，了不得。”玄月没有弄醒它，而是从里间退了出来，“别看他个子小，这妖龄怎么也快赶上本宫了。” 闻言小满抬起头，“不会吧，它明明看起来还是个小不点。” “外貌哪能看出妖的道行。本宫我也不像个大妖吧。” “那倒是。” “真期待他化形成人的样子。” “我看它成天不是吃就是睡，想想也猜得到它为什么修炼了那么多年还是这个样子。”小满背后说着竼虚兽的坏话，眼里继续翻阅着史料。 这时，外面有宫人传话。 “王妃娘娘，公主殿下，赫连将军带了三位西狄国人士进宫。” “西狄？”小满诧异道，“什么人？” “回公主殿下，一位是思邪神医，一位是他的女徒弟，还有一位姓白。” 小满立刻放下笔跳了起来，“盈盈和白椴他们来了，快请他们进来，准备好茶招待。” “什么人，看把你高兴的。”玄月问道。 “九州第一神医独思邪，娘娘你听说过吧。” “独思邪，这个倒是听说过。” “他的徒弟兔妖盈盈是我的朋友，还有白椴，是一只雪貂。” “兔子？”玄月抬高了音调，嘴角扬了起来。 “别别别，你可别吃了她啊。” “你想到哪儿去了，你的朋友我怎么下得了嘴，”玄月弯起眉眼，“不过话说回来，你一个丫头片片，怎么还能跟妖族成了朋友。” “你不也是妖族。”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正说着，赫连穆霆、独思邪、盈盈还有白椴进入大厅。 “盈盈！”小满高兴地迎上去，一把抱住盈盈，乐不可支，“你怎么来了？” “咳咳，”白椴在旁边咳嗽两声，“当老子不存在吗？” “怎么会？”小满冲着白椴笑笑。 独思邪背着药箱向小满行礼，“老夫参见满公主。” “神医，您跟我这客气什么，我还是我，还是常小满。你还是叫我小满就行。” 玄月走上前来，友好地看了看来的人。 赫连穆霆拱手行礼：“臣见过王妃娘娘。” “玄月，我来给你介绍，这位就是思邪神医，这位是盈盈，而这位是白椴。”小满热情地为玄月介绍她的朋友，又反过来为众人介绍玄月，“这位是玄月，也是北戎凌王妃。” 玄月倒是友好地看着众人，脸上是和善的笑容。 盈盈和白椴却脸上变得惨白，有一种想要逃跑却一动也不敢动的感觉。 “怎么了？”小满看盈盈和白椴脸色异常，奇怪地问道。 “许是本宫道行年头过久，妖力威慑，吓着他们了。”玄月笑得更加开心了。 “那你把气场收一收啊，他俩脸都白了。”小满拽了拽玄月的衣袖。 玄月耸耸肩，“这威慑之力，不是本宫释放的，更不是本宫能控制的。是他们这些小动物的生存本能罢了。” 兔盈盈和白椴在各自山头也都算得上道行颇深的妖了，可见到玄月，俩人此时腿都打了软，就差跪在玄月面前了。这种害怕确实来自本能，他们就算再自我暗示，面前这位少说也有上千年的狼妖祖宗并没有想要一口吞了他们，也根本没有什么用。 “罢了罢了，本宫还是回去了，不然这两个小东西要尿裤子了。”玄月十分大度地准备离开，“你会客吧，本宫等你得空再来找你玩。” 小满看着盈盈和白椴这样，只能恭送玄月离开。 等玄月的气息彻底远去，盈盈和白椴才深吸一口气缓过劲儿来。 “我的姑奶奶，你知道刚刚那位是什么道行吗？你竟敢和她来往。”兔盈盈抓着小满的手，惊恐地说道。 白椴也大口喘气道：“刚刚那位祖宗，这霸气差点让老子跪了，说她千年道行那是少的，说不定得有两三千年。” “有那么夸张吗？玄月她人很好啊，为人随和友善，也很能开玩笑。”小满边说边招呼客人们入座。 “因为你是人类，她有意不释放妖力，让你们是感觉不到她身上的威慑力。可对我们妖族，即便她收敛妖力，我们还是本能可以感受到。”盈盈大口地喝下整杯热茶，像是要压下刚刚受到的惊吓。 赫连穆霆在一旁看得有趣，他以前知道凌王妃并非凡人，近日得知她是一位狼族大妖，而今日看到兔盈盈和白椴如此，这才了解原来这位凌王妃比他想象得要更加厉害。 就在几人说话时，独思邪一直盯着赫连穆霆在看，渐渐眉头紧锁，不言不语。 “神医，你怎么一直盯着赫连将军？”小满问道。 老神医摸摸胡子，若有所思后对赫连穆霆说道：“请问将军，能否让老夫为你诊诊脉？” 赫连穆霆本想私下请独思邪看看自己的病，却没想到老神医眼尖，一见到他就发现他身上存在罕见的病症。他挽起袖子，放在老神医面前，“有劳。” 小满奇怪地看着独思邪和赫连穆霆，盈盈和白椴也不再说话。 只见独思邪的神情越来越严肃，连额头上的川字纹都挤了出来。 “怎么了？”小满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赫连穆霆抿嘴苦笑，知道神医应该已经诊出了他的病症。 独思邪收回手，目光嗔怒地看着赫连穆霆：“将军，你知不知道，原本这病还不至于发展到如此地步，可你却……唉……”老神医连连叹气，边叹气还边摇头。 盈盈趁赫连穆霆没有收回手，也上手为他诊脉。 她诊地时间稍长，脸色也变得铁青起来。 盈盈疑惑地看向她师傅，以为自己诊错了，却看到师傅看着她点了点头，不禁大惊。 小满在一旁看他们只用眼神交流，一下子急了：“你们别你看我我看你，赫连将军到底怎么了？” 赫连穆霆见盈盈收了手，云淡风轻地收回胳膊，放下袖子。 独思邪喝了一口热茶，问道：“将军可知自己得的是什么病？” “是家族遗传之症，名字倒是不知。”赫连穆霆如实答道。 “遗传病？”小满脑袋嗡了一声，她忽然就联想到了那位巫术大师徒单霖。 “唉……”独思邪捋着胡子，叹道，“此病源于魔族与人族结合之遗患之症。” “神医，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赫连将军身体内有魔族血统。”小满惊呼。 包括赫连穆霆在内，所有人听到这一说法无不诧异不已。 “是。”老神医点点头，“因为人族和魔族身体诧异极大，人族和魔族结合而生的孩子几乎难以成活。而活下来的多多少少会带有先天疾病，不到成年也会因身体无法承载体内魔族血统而夭亡。不过，赫连将军祖上这位应该是万分之一个人魔混血却能存活下来的极少数人，并且还一代代生下子嗣。不过，想必赫连将军家男子寿命至多也就不过四五十岁。” 赫连穆霆平静地点了点头。 “四五十岁？！”小满看着赫连穆霆，这才注意到他脸色不好，精神状态也差。开始以为他是最近忙碌所致，没想到竟然身有重病。 独思邪皱着眉头，无奈叹道：“赫连将军如果平日安心静养，坚持用药压制病情，也许寿命能比四十岁更长一些。可将军不但不注意静养，反而上阵杀敌频繁受伤，又多思多虑不知纾解，而且竟然靠着重药支撑病体……真是雪上加霜，雪上加霜啊……” 第143章 因果 赫连穆霆只是淡然地笑了笑。 “赫连将军，你们家族这个病和那个徒单霖家的遗传病怎么听起来这么相似？”小满问道。 赫连穆霆没想到小满这么快就发现了两者的联系，也不准备隐瞒，“其实，臣曾祖赫连岚原本是南夷皇族一个闲散王爷，偶遇徒单氏族家到南夷游玩的一位小姐，两人一见钟情。曾祖离开南夷追随徒单氏来到北戎，在此成家，却没想到徒单一族有此遗传之症，徒单氏身为女子不会发病，可接连生下的三个男孩全部遗传了此症。幸好症状轻微，并未影响他们的生活，照常娶妻生子。随着赫连家的男子在战场上渐渐崭露头角，上阵为将的越来越多，此症的危害也逐渐显现。” 说到这里，赫连穆霆顿了顿，“渐渐的，北戎赫连家定下族规，如生女子，则早早投入木伦河中，为的是不让这样的疾病流入其他氏族血脉中。如生男子，自幼习武强身健体，希望能有一日能找到医治此症的办法。可这么多年过去，到了臣这里，北戎赫连家仅剩下臣一人了。” “生了女孩子就扔到河里？！”小满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 赫连穆霆苦笑着点点头。 “明知道有遗传病，就不要再生了孩子了啊。”盈盈在一旁说道。 “赫连家是北戎武将世家，北戎军是赫连家一手培养起来的。祖上曾向当时在位的可汗承诺过，北戎赫连一族世代为将，镇守北戎山川，保护家国百姓。因为这份责任在，所以臣的家族留下男子，坚持完成这份承诺。” 听完赫连穆霆的话，所有人都沉默了。 小满脸色有了怒气，“你们家祖宗真是实力坑子孙啊。不仅让你们都得上病，还给你们这么大的责任，让你们家一代代的杀了女儿，又把儿子送上战场……” “是啊……”赫连穆霆没有否认小满的话，“臣也想尽快结束这诅咒一般的日子。” 小满一愣，忽然想明白了他说的话，“你的意思是你不娶妻生子了。” “是，臣自幼就决定不再将这一病症传给后代，就让它在我这里停止就好。”赫连穆霆看向窗外，难得今日放晴。天色湛蓝，日光金黄，天地如同他的眸子一般澄澈。“因为知晓上天留给臣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想尽最后的力量，为家国做点什么，也好到时见了祖辈有个交代。凭借臣一人之力，想要将魔教铲除，还政于硕风皇族之手，肃清国政，维护国体，几乎是不能做到的。所以才不得不将公主你们搅合进来，这份私心，还请公主理解。” “你早就打算好了，要将北戎压在我手里。”小满问道。 赫连穆霆笑笑，“是。” “所以什么代理国政都是说来安抚我的？到时候你病重，而我挑上了这担子，跑也跑不了了。你就是这样打算的对吗？”小满眯着眼睛，嘴撇到了一边。 “嗯。”赫连穆霆点点头。 “而且你也算好了，雷聿修一定会帮我，到时候你想直接把北戎军和禁军交给他，对不对？” “雷将军出自大沛雷氏武将世家，他带兵之能臣认为无人能出其右，北戎兵权在他手里，臣十分放心。” 小满深深吸了一口气，嗔道：“你就不怕我和雷聿修把整个北戎给搞崩了？” “你们绝对不会。”赫连穆霆笃定地说道。 盈盈、白椴和独思邪三人虽然没大听懂小满和赫连穆霆说着什么，但不明觉厉，完全不敢插话。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就开始算计我们俩了？”小满瞪着赫连穆霆，问道。 “从芍药坊找到您时开始。” “那些黄纸人？”小满想起自己当时还在雷府，有一日被北戎术士的黄纸人追踪。 赫连穆霆点点头，“那些是臣手下的术士所为。” “……”小满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站在赫连穆霆的角度来讲，他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反而要给她身份、地位、权利。这些都是多少人拼尽一声争夺的东西。可不知怎么，被人算计得这么狠还是让她很不舒服。 “雷聿修知道吗？”小满问道。 “如果说之前不知，但事到如今，想必以雷将军之智，猜也都猜到了。” 小满沉默了一阵儿，突然笑了起来，“赫连穆霆，你想把北戎甩给我和雷聿修，没那么容易。我还有一张王牌在手。” 赫连穆霆一愣，转而笑道：“事已至此，公主骑虎难下，这北戎定是妥妥交给公主了，您还能有什么王牌？而且有了北戎的军队，雷将军想要为父报仇，直接挥兵南下直捣大沛京城就是，何乐而不为？” “雷聿修才不会带着北戎军去攻打自己的国家。”虽然小满说这话有些心虚，但还是硬撑着说道，“你在这里做好，我去拿我的王牌给你看。” 说着小满起身从她成堆的书卷史册中翻找，很快就抱着一卷回来，交到赫连穆霆手中。 “打开看看吧，这里面的事儿会给你个大大的惊喜。”小满一脸兴奋地注视着赫连穆霆，嘴角露出得意的坏笑。 赫连穆霆好奇地打开竹简，狐疑地看了小满一眼，便低头认真地读了起来。 他脸上的表情随着一行接一行地浏览，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眼中诧异之色尽显。 “没想到吧，北戎皇室还有这等秘辛，之前被我无意间在藏书阁里翻找到的。”小满抱臂在怀，抬着下巴得意道。 盈盈看不到书简里的内容，又按奈不住心里的八卦，开口问道：“里面写的什么啊？” 小满见赫连穆霆还没有从惊讶中缓过神来，便主动向盈盈解释：“这里面写的是，北戎硕风皇族现在除了我这一个神志正常的继承人外，其实还有一个更为合适的人存在。” “是谁啊？”盈盈忽闪着眼睛好奇地问道。 “硕风离。”赫连穆霆口中念出了书简中的名字。 “谁是硕风离？”盈盈纳闷。 小满看着赫连穆霆，一字一顿地回答道：“硕风离就是魔族罗刹国的言王殿下。” “什么就是我？” 说曹操曹操就到，殿外一身玄色戎装的少年大步迈过门槛，“我刚刚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言王原本等着赫连穆霆，却见他一直未从小满这里出来，便前来寻人。 “你们怎么都用如期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言王看看自己全身上下并无不妥，便也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众人。 小满站起身，热情地向言王介绍神医、盈盈和白椴。 独思邪揉了揉眼睛仔细盯着言王上下打量，“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到，魔族的灵魂怎么能如此完美地嵌入人类的体内？这可是至高医术与巫术的融合啊！” 兔盈盈和白椴一听，也跟看见稀释珍宝一样围上了言王，完全忘记了对方是魔族的王子身份。 小满在一旁挠挠头，问道：“思邪神医，言王这种情况和赫连将军的情况感觉有点类似呢，不都是人族和魔族的结合吗？您看看能不能从言王身上获取灵感，找到治疗赫连将军病症的办法？” 被小满这么一提醒，所有人都回头看向小满。 看到所有人都这样看着自己，小满疑惑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独思邪皱着眉思考了一阵，“太难了，太难了，用高超的医术来寻找合适的躯体，再用精妙地巫术让魂魄与躯体相合，这等能力怕是神族和鬼族才有。” 第144章 临望深渊 独思邪给赫连穆霆开了新的方子，并严令禁止他再使用重药。 临走时，赫连穆霆想要拿走那份记载着硕风离之事的竹简，却别小满死死抱着坚决不给。 赫连穆霆见她不给，只得作罢。 小满让宫人安顿好独思邪、盈盈和白椴的住处后，自己一个人返回寝殿。 想着赫连穆霆的病，她跪坐在书几前，仔细翻阅着御医和巫师们送来的报告。 看来看去也没有任何可以有效抵御尸兵的法子。 她撑着腮帮子正发愁，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抬眼去看，雷聿修跨门而入，向她走了过来。 “怎么了？”小满见他神色不对，连忙放下书简起身问道。 “你让赫连靖接走了云溪和莒妃？”雷聿修竖着眉，脸色阴沉可怕。 “对啊，怎么了？”小满不解雷聿修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生气。 “为何不提前和我商量，擅自安排？”雷聿修诘问道。 小满被他问得一脸懵逼：“我这不是担心云溪和莒妃娘娘吗？现在喻皇后和喻松节把控朝政，肯定是要对顾云铮下手的。我怕到时候他们会对云溪和莒妃娘娘下手，所以提前一步将她们送到安全的地方。我又没做错，你凶我干什么？！” “你将莒妃和云溪接出宫来，会打草惊蛇，让喻松节以为顾云铮要有所行动，阻止顾文沅当太子！” “本来他也会阻止顾文沅当太子啊，不用我提示喻松节，喻松节用脚指头想也想得到！”小满不服气道。 “就算喻松节预料到顾云铮会回去争夺太子之位，但他目前认为顾云铮现在被派往边境监军，整个局势都在他的掌控之下。而你的行动会让他感到威胁，从而加速立顾文沅为太子的进程，甚至是顾文沅登基称帝的进程。” “那又怎么样？” 雷聿修看着她完全意识不到自己错误的样子，气得眉峰倒立，“一但顾文沅登基，喻松节就能得到大沛禁军的兵权，甚至得到大沛军的控制权。而当他得到兵权，现在我手下的这三千将士，以及顾云深手下的全部军队都将被他名正言顺地夺走。” “不交兵权不就行了。” “当顾文沅登基，他的话就是圣旨。顾云深不遵圣旨拒交兵权就是谋反，是要按律处斩的！即便他有意抗旨，可大沛军内几万将士家眷，包括幕妃娘娘在内都还在大沛境内，你说他真得能说不交就不交吗？！” 小满被他吼得愣在原地，整个人都懵了。 雷聿修脸色沉得可怕，目光更是渗人：“常小满，现在幕妃已经被皇后以大不敬之罪下狱，顾云深在边境方寸大乱。他一乱，整个大沛军心就会乱。一但消息传到现在驻扎在厉阳城外的那三千大沛军耳朵里，你觉得他们还会心无旁骛地攻打魔教吗？你自己说说你有没有做错？！” “幕妃娘娘被下狱了？！我去，我光想着云溪和莒妃，把幕妃忘得一干二净了。”小满自信的气势这会儿已经没了。 她后退两步，拍着脑袋坐在椅子上，后悔自己没有先跟雷聿修商量一下再行动。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你让我想想，我的错我来补救。”看着雷聿修生气的样子，常小满妥妥地怂了。 “从今天开始，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在这北戎皇宫里待着，所有的事情都不许管，更不许擅自行动！” “那怎么行？我想帮你啊。”小满摇着头，眼泪已经快要溢出眼眶。 雷聿修又气又无奈，朝她吼道：“常小满，你老实待着就算是帮我了！” “你……”小满刚想争辩，却见言王匆匆而来。 “雷将军，小满，”言王并没有发觉面前两人正面红耳赤地吵架，“芍药坊来信报告，顾文沅神智已恢复正常，现在与正常人无异了。” “怎么会？傻子怎么会突然变聪明。”小满大惊。 雷聿修脸色更冷了：“要么他一直都在装疯卖傻，要么就是有人将他治好了。若是顾文沅神智不清登上太子之位，在朝中定是难以服众，喻松节只能处处压制群臣的猜疑和不满。但顾文沅恢复正常，那么无论登上太子之位还是登基，阻力都会大大缩小。” 小满咬着嘴唇，心想这下要坏事，当初若是一并救下幕妃娘娘，顾云深便没有后顾之忧，竭力反抗顾文沅当上太子。 可现在，顾云深一定不敢跟喻松节当面硬扛。 “言王殿下，芍药坊的消息一向赫连将军，今日怎么是您来传达？”雷聿修忽然问道。 “他的病情加重了……”言低下头，手握成拳。 小满皱起了眉头，心想如果真的找不到办法医治，赫连穆霆不知还能撑多久。 突然，殿外一阵风来，长风珏飞落下来，“雷公子，紧急军报！” 小满一见长风珏，整个人都不好了。 “说！”雷聿修看向长风珏。 “大沛九皇子下令，所有北戎境内大沛军即刻撤回镇北关，与边境守军汇合。” “什么？！顾云深要把兵撤回去！”小满气得几乎要跳起来，“他怎么能说撤就撤？！” “若你不撤兵，就撤销你的带兵之权，交由李路将军负责。”长风珏对雷聿修说道，她连看都不看小满一眼。 雷聿修听后一甩胳膊，对传令兵道：“走，立刻回营。” “雷聿修。”小满见他要走，赶紧叫住他。 可雷聿修连头也没回，大步走出殿外。 长风珏唤来小乖，和雷聿修两人同乘上去，头也不回地离开小满的寝殿。 小满追出殿外，却见小乖的影子已经接近云层。 她眉头紧锁，心中有种前所未有的失落。 “小满，你没事吧？”言见她失神望着云迹，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你回去吧，那里更需要你。”小满勉强给言挤出一个笑容后，便低头往寝殿里走去。 “小满，”言看她情绪不对，忍不住叫住她，“穆霆此时病得厉害，所以，这个国家还需要你。” 小满回头看向言，眼泪夺眶而出，“我只想被雷聿修需要，其他的我才不要管！” 她跑回内殿，关上房门，又气又委屈。 竼虚兽飞到她身边，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一脸不解。 小满将头埋在被子里，并不想跟它玩。 竼虚兽觉得没意思，便到处翻东西，突然它在小满的梳妆台的盒子里发现了一颗琉璃珠。它把耳朵放在上面听，能听到嘤嘤的哭声，仔细一看，亡魂的脸突然出现在它面前，吓得它一撒手，珠子便掉到了地上，碎了。 小满听见声音，从床上爬起来。 那亡魂没了禁锢，此时已经飞在了半空。 “今天真是倒霉到家了！”小满看着一地碎琉璃，又看着空中那团飘飘悠悠的亡魂，已经恨不得要咆哮了。 正当小满要冲着竼虚兽发脾气，却见那亡魂也不哭了，左看看右看看，好似很惊讶的样子，顺着门缝就往外飘。 “别跑，别跑，会成孤魂野鬼吓死人的。”小满长叹一口气，径直追了出去。 亡魂飘得很快，小满不得不用上轻功才勉强追得上。 只见亡魂似乎熟悉路一般飘进了藏书阁。 小满跟上去，看着它穿墙飘入了密室。 她打开机关，进到密室里面，眼前一幕诡异莫名。 密室内，小满已经安排宫人将七具尸体中的六具都安葬了，唯独留下了最完整的那一具，让宫人准备了一副棺材，把它装了进去。 此时，那亡魂就定在棺材面前，一动不动注视着棺材里的人。 第145章 百试百灵 小满走近，对那亡魂说道：“你是谁？你认识这个人？” 亡魂绕着棺材飘了一圈，又四周转了好几圈，像是再找什么东西。 “你是在找什么？”小满疑惑道。 那亡魂四处乱飘，看起来十分着急。 “你是在找那本书吗？” 亡魂听她这么一说，定住了。 “那本书被烧掉了。”小满觉得骗一个魂魄于心不忍，便实话实说了。 这一说不要紧，那亡魂又开始嗷嗷大哭起来。 “这尸体是你的？”小满指指棺材，“你想回到身体里面去？” 亡魂哭得更大声了。 它在琉璃珠里哭，虽然可以听到，但随便放到什么盒子里一隔音就听不见了。 现在从珠子里跑出了，才发现它的哭声如此震耳欲聋，吵得小满脑袋都要爆炸了。 “别哭了，你要是想回到身体里面去，我帮你啊！”小满大喊。 亡魂一愣，哭声也停止了，回头上下打量了打量小满，又哇哇大哭起来。 “你什么意思？瞧不起我是吧？”常小满叉着腰，“如果我能把你弄到你的身子里去，你以后就必须为我效力，对我唯命是从，明白了吗？” 亡魂没搭理她，继续大哭。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 说着小满四处找可以在地上画阵法的东西，可能使宫人们在打扫密室时收拾得太干净，地上连一丝灰尘都没有，根本没法画阵。 小满皱着眉，“哎呦，今天真是衰。罢了罢了，用那招‘百试百灵’吧。” 她抽出骨食，划破掌心，疼得她龇着牙，将血滴落在地上，绕着棺材画起了阵法。 “幸好那阵法不复杂，不然姐姐我阵法没画好，就失血过多而忘了。”她边画边吐槽，“以后得多吃点大枣。” 那亡魂看到小满画阵，也不哭了，飘在角落待着。 不一会儿小满撤下衣服上的布条，把手心包扎好。 紧接着，她站在阵前，闭上双眼，汇聚灵力，默念咒语。 与上次复活乌鸦不同，地上的血迹竟然被点燃了，幽红的火苗灼灼燃烧起来。 小满下了一大跳，往后躲了两步，回头去找那亡魂，发现它已经不见了。 她一看着火，身边连个水都没有，想都没想便要往外跑，可就在要跑到门口时，整个密室开始震动起来，顶上的砖开始碎裂，大块大块地掉落，周围的灯全都灭了，只有棺材周围幽红的火光能让小满看清楚些。 “我嘞个去！！”小满咬着牙，发现自己连站稳都困难，更别说跑到门口去了。 “烧死和被砸死，被砸死的可能性更大。”小满心一横，跳入火圈，钻到了棺材地下，“希望这个棺材够结实……” 法阵的红火完全没有熄灭的意思，反而越烧越旺，引燃了周围的书架桌椅。 小满大喊：“苍天啊大地啊，原书作者啊，谁能来救救我。” 这时从头顶传来一阵响动，随后是一个男子的声音：“淡定。” 小满一愣，“谁？” 这时棺材旁出现一条腿，吓得小满一屁股坐地上。 不一会儿又出现一条腿，紧接着棺材里的大哥落了地，弯下身子，看向棺材地下躲着的小满，两只眼睛没有瞳仁，一片惨白。 要不是这阵法是自己做的，还魂咒是自己念的，这诈尸一般的场景真得是能吓死个人。 “恐怖片诚不欺我。”小满一头黑线地看着那还魂尸，“僵尸大哥，你还好吧？” “僵尸？呃……确实有点僵硬。” 这时，屋顶上方的砖石咔嚓咔嚓地碎裂着，发出巨大的响声。 “不用躲着，”僵尸大哥笑笑，没有瞳仁的眼睛让这个笑变得更恐怖了，“这个法阵形成了一个结界，火和石头都进不来。” 经他这么一说，小满才发现，果然，周围的家具都快烧成炭了，可这火只往圈儿外烧，圈内的棺材和他俩一点事儿没有。 小满爬出棺材底下，站起身，抬起头，发现整个结界像一个半球，墙砖砸在顶上啥事儿也没有。 僵尸大哥拍拍小满的肩膀：“没想到我一生研究竟然在死后获得如此突破，真是太意外了。小丫头，你是什么人，这些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真的是徒单霖？”小满如是说。 “如假包换。”徒单霖拍着胸膛笑道，“你呢？” “我名字叫常小满，刚我就是按照你书册里写的布阵做法。” “不可能，我那个阵法口诀只是还魂术的半成品，活过来的人都是没有意识的活死人。难道是因为你用血绘的阵图？”徒单霖探究地看着小满。 “你问我，我哪里知道啊。”小满躲开他的眼神，“大哥你别这样看我，你没有黑眼仁，看我的时候我觉得特别瘆得慌。” “哦？是吗？出去了我得找个镜子看看。” 小满揉揉太阳穴，“咱还出得去吗？” “必须能出去啊，不然我刚活过来，就又埋这里了，那多亏。而且我出去以后还得继续研究研究这个还魂术，看看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徒单霖抱臂在怀，口中所说的研究研究应该是认真的。 “先别想着出去以后怎样，先想想怎么出去吧。”小满无奈地看周周围烧成一片，头顶上的房梁怕是快要撑不住了。 心里刚想着，房梁咔嚓一下就断了，整个密室都塌了，巨大的坍塌声震耳欲聋。 不过很快，震动停止，砖石瓦砾木梁断墙在他们二人头顶形成了一个互相支撑的结构，竟没有完全垮下来。 “这下可好，我们被活埋在底下了。”小满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发愁地坐在地上。 “天无绝人之路，别这么消极，要淡定。”徒单霖摸着下巴，将手伸出结界，发现结界只能阻挡外界进入，但他们出去是没有阻碍的。 徒单霖笑了笑，伸手去推外面的岩石。 “徒单大师，那是石头，你用手能推开才怪……”小满还没说完，徒单霖竟然单手轻松推开了一块巨石，然后又轻松地扒拉开一块顶砖，小满看着他如同一只鼹鼠一般，竟然毫无压力地硬是在废墟中开出一条路来。 小满目瞪口呆，紧紧跟在了他后面。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光亮从前面透了出来，徒单霖回头笑笑，“看吧，我就说能出去吧。” “大师，你真是天生神力啊！！！”小满双手给他点赞。 “应该是这幅躯体发生了某种变化，整体力量变强，骨骼的硬度什么的都增加了，肌肉……” “好了好了，咱们先出去你再研究你的肌肉。”小满在后面推着他往前。 徒单霖挖开洞口，两人从洞里爬了出来。 “是王宫后山，上次从密室出来也是到了这里。”小满四周看看，终于舒了一口气。 徒单霖看看四周，除了山松白雪什么也没有，“这里是北戎王宫后山？那我们得赶紧下山，相传这座山上有狼。” “你都是个死人了，还怕狼？”小满笑道。 “对哦。”徒单霖拍拍脑袋才想明白。 小满看着徒单霖，虽然是死人，但是宫人们将他放在棺材里前，请了入殓师将他的尸体整理了一番，换了新的衣服，头发也梳齐成髻绾在头顶。 如果忽略他那双眼睛，单论身形样貌也称得上是十分优秀。 小满又从自己的一副上撤下一条布条，拿给徒单霖，“你这双眼睛太吓人了，赶紧蒙上，试试透过布还能不能看见路？” 徒单霖接过布条，叹了口气后乖乖遮住了双眼。 “能看清吗？” “嗯，可以。”徒单霖向周围看了一圈，“有一点模糊，但看路还是没问题的。” “走吧，我们回王宫去。” “啊，我忽然想到我有个地方必须去一趟。” “去哪儿？” “我家祖坟。” “哈？为什么？” “当年他们都不信我能研究出还魂术，现在我要到那帮人坟前炫耀一番去。” “幼稚。”小满一脸嫌弃地看他。 “顺道去一趟我家旧宅。” “这么多年过去，早没了吧。”小满说道。 “宅子没了不要紧，那地底下埋了一些我活着的时候收集的神界、鬼界的典录，那些典录里应该有一些启示，能帮我弄明白你是怎么把我复活的。” “说不定是运气和巧合罢了。” “但凡发生的，绝对都不是巧合。”徒单霖认真说道，“走吧，不远，就在厉阳城外。” 小满虽然嘴上吐槽，可心里也十分想知道这还魂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她跟上徒单霖，沿着山路小心翼翼地往下走，一路向厉阳城外走去。 此时的北戎王宫已乱做一团，大火将整个藏书阁烧垮。 言王和玄月站在废墟前，身后的内宫总管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玄月目光冷如白月，怒道：“你确定公主在里面。” “娘娘，小的确定，从公主寝宫道藏书阁，一共十三位宫人、宫女还有侍卫都非常肯定地说，看见公主一个人进到藏书阁里面去了。” 玄月大吼道：“再去叫更多的人来，赶紧挖！无论如何要把公主救出来！” 内宫总管立刻领命去喊人。 玄月走到言王面前，满脸焦急：“言王殿下，赫连将军现在如何了？” “还昏迷着。” “赫连穆霆昏迷，雷聿修带兵在去大沛的路上，小满又出了这样的事，现在该怎么办？朝堂上怕是要乱。” 言王目色一凛，沉声道：“无妨，有本王在此，倒是要看看整个北戎谁敢造次。” 第146章 厉阳城外 北戎王宫藏书阁被烧成废墟，刚刚接管朝政的公主突然失踪，赫连将军昏迷不醒，这三件事一夜之间让整个北戎朝堂人心惶惶，群臣乱做一团，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而厉阳城内，谣言四起，亡国之论不胫而走。富户开始囤积米面油粮，物价日日渐高。一些地痞无赖开始打砸商铺，盗抢案件更是愈加频繁。 就在厉阳城巡防营快要镇压不住城内骚乱时，一支由牛烈、卫熊、铁犀这魔族三兄弟带领的魔族部队进入厉阳城，迅速接管了巡防营的。 此时，一伙儿不长眼的地痞正在集市上闹事。牛烈得知后，挥舞大锤，一锤子砸扁了带头闹事的地痞老大的头颅。这之后，整个厉阳城内就再没有发生过一起聚众闹事案件。 另一边，卫熊带着人马直接来到厉阳城最大的富商林老板家里，让他召集所有厉阳商人中有头有脸的大老板签下了不得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魔族契约。这些老板们回家后无不降低物价，老实行商，只有一位米商依旧偷偷囤下千石大米藏在自家粮库内。就在最后一袋米进入粮库时，这位米商突然七窍流血死了。一时间，厉阳城内所有商户都本本分分，即使平日里有些奸猾手段，现在也不敢再使。 几位北戎老臣对于魔族接管巡防营之事大为不满。他们私下里议论纷纷，无不担忧北戎朝政刚刚摆脱了魔教控制，此时又会落入魔族之手。 言听到这些议论，当即将几位老臣下了狱，至此，朝堂之上无人再敢多说一句。 整个北戎朝政全权由言代管，他的雷霆手段，让原本要乱的国家三日时间便稳定下来。 而这三日里，小满跟着徒单霖来到已经是一片废墟的徒单氏祖宅。 看着断壁残垣，枯草成片的老宅院，徒单霖叹了口气：“以前住在这里，饱受那些兄弟们的欺辱。现在我又站在这里，他们都已成枯骨，却没觉得多么解恨，反而心里有点难受。” “你之前还说要在他们坟头嘚瑟一番，现在又不想了？”小满打趣道。 “嗨，说笑而已。”徒单霖背着手，向老宅内院走去，“我带你去我原来住的院子。” 小满跟在他身后，绕过前厅，穿过回廊，走了许久才到一处极为偏僻的小院，院门上倾斜的旧木牌上写着“无耽”二字。 “就是这里了。”徒单霖推开院门，一阵扬灰让小满咳嗽了两声。 待小满进了院子，徒单霖已经在拿着一把生锈的铁锨挖着院内枯树下被冻得邦邦硬的土地。 很快，他便挖出了一个大木箱子。 “全在这里了。”徒单霖拍掉箱子上的土，笑道，“我珍藏的宝贝，千金难求的异界古卷。” 小满伸出大拇指，给他凭空点了个赞，“厉害了。” 他打开箱子，里面全是羊皮袋子小心封装的卷轴竹简，甚至还有几颗龟甲。 “全都在，太好了。”徒单霖数了数箱子里面东西的数量，确认没有丢失后，又合上箱子。 “这儿全是掉瓦漏风快要塌了的房子，完全没法看这些古籍，”小满四周看看，“不如今日咱们先找地方住下，明日返回北戎王宫。到了宫里再仔细研究。” “刚刚来的时候，我看到有一处驿馆，咱们先去那里落脚。”徒单霖提议道。 “嗯，走吧。” 两人来到驿馆，向小二要了两间上房。 “小二，有没有什么热乎的汤饭面条？”徒单霖问道。 “客观，给您二位推荐我们这儿的素汤莜面，热乎乎地吃一碗，再冷的天都不怕。”小二笑眯眯地说道。 “来两碗吧。”徒单霖说道。 小满有些惊讶，“你也吃？” “我为什么不吃，走了一日，很消耗能量的。”徒单霖笑道。 “额……我以为你不用吃饭。” “怎么可能？”徒单霖找了一个干净的桌子，将箱子放在地上，自己坐了下来。 小满笑笑也跟着他坐下。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素汤莜面就端了上来。 这时，一伙儿猎户般打扮的男子进入驿站，大声唤着小二给每人上一碗面。 这几个男子坐了下来，互相低声说了几句，便把目光投到小满和徒单霖这边。 小二给他们上了面。 几人从筷子筒里取出筷子，呼噜呼噜地边吃边聊。 “今年雪下得太多，山里积雪太深，狍子野鹿冻死了不少。忙活了几天，连个兔子都没打着。”一个猎户说道。 “再这么下去就没活头儿了。” “得想点别的挣钱的法子。” 听到这句话，几个猎户又望向一旁的小满的徒单霖。 他们压低声音，商量起来。 “你看那桌两人，身上的衣服毛裘都是高档货。那个男的眼睛蒙着布条，肯定是个瞎子。女的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还挺水灵。不如……” “你们看那瞎子脚边的木箱子，一看就是好东西，里面会不会是金银首饰，或是银票什么的。” “不如我们一会儿动手，把那箱子和女娃子抢了，再把那瞎子的衣服扒了。箱子里的财务咱哥儿几个分了，那女娃给老六带回去当婆娘。” 他们几个人说话的声音极小，却没有逃过徒单霖的耳朵。 徒单霖轻笑，对小满说道：“那几个猎户盯上我们了，正在那儿商量怎么动手。” “你耳力这么好，我怎么什么都没听见。”小满喝着碗里的汤说道。 “看来这还魂之术不仅能让人复生，还能增强人的能力。” “呵呵，这几个猎户真敢动手，我得把他们打得自己亲爹都不认识。”小满自信一笑，完全不担心。 “哈哈，你真是个有意思的小丫头。”徒单霖笑着说道。 “之前那个魔教司幽说，我特别适合炼化凶尸，所以变着法儿地抓我。”小满对徒单霖说道，“看来他说得是有道理的，你看你现在不就力气又大，耳力又好。” “魔教？将你炼化成凶尸？”徒单霖诧异道，“他们已经掌握了炼化之术了吗？” “没有，他们好像有一位前任教主是你的徒弟，按照你教给他的皮毛知识研究着炼化尸兵的技术。”小满向徒单霖细说道，“不过他们炼化出来的尸兵怕热怕湿，只能在北境活动，到了温暖的地方就会腐烂。” “我的徒弟？我哪一位徒弟这么有出息，竟敢偷学此术。” “你当年没有教他们这个啊？” “我当时也只是研究阶段，并没有教他们。”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的尸兵除了无差别攻击外，啥也不会。”小满耸耸肩，继续吃面。 “不过说到你的资质特别适合炼化凶尸，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 “你怎么就能看出来，我哪里和别人不同吗？”小满歪着脑袋问道，她早就想弄明白自己哪点看上去就适合变凶尸了。 “根骨要硬，体貌娇小，更重要的是根据星命推演，属性极阴，且体内魂魄之力巨大，大到能够承受极度的戾气。”徒单霖认真地说道，“估计你说那魔教之人得到了你的生辰八字，又测试了你的魂魄之力，才得出这样的结论。” “原来如此。”小满想到自己第一次被司幽抓后被他虐了个半死，立刻就一肚子气。 徒单霖突然脸色一沉，低声道：“小心，那伙儿猎户要动手了。” 只见那伙猎户悄悄起身，装作不经意般拿起武器，小心翼翼向小满和徒单霖走来。 小满听见响动，猛地站起身。 可她正要拔出骨食，不知怎么突然脑袋一阵眩晕，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整个人向后倒了下去。 徒单霖一把接住小满，看向桌上的面，又看到小二得意的神情，立马反应过来面里被放了迷药。 原来不仅仅是猎户，驿站小二见到二人衣着华贵早就动了心思。 小二走上前，疑惑道：“你这个瞎子怎么不晕？” 那几个猎户将徒单霖和小满围住，带头的对小二说道：“我们帮你捉住瞎子，他们的东西我们一起分。” “没问题。”小二狡黠地笑道，“几位都是老朋友，先抓人，分东西的时候好说。” 第147章 公主薨逝的消息 徒单霖一手揽住小满，将她放在椅子上。 几名猎户拿着刀向徒单霖砍去，徒单霖侧身一一躲开刀锋。 “这瞎子有两下啊。”猎户老大握紧刀把，再次砍了过来。 徒单霖再次躲了过去。 但猎户的刀上的铁环勾上了徒单霖蒙眼的布条，一下子就把布条扯了下来。 “啊！！！”那猎户老大看到徒单霖一双白眼，尖叫着倒退。 其他猎户也惊恐不已，一下子没了刚才的气势。 到是那小二见识多些，大声道：“只不过是个瞎子而已，你们怕什么？！” 徒单霖一声冷笑，聚力凝气，催动术法，口念符咒。 顷刻间，驿站内刮起阴风，屋内灯火全部熄灭，唯有徒单霖的法阵散发出幽幽绿光，鬼泣阴森。 “他……他不是人……”一个猎户惊恐道。 “管他是不是人，一起上！”那小二也抽出一把菜刀，带头冲了上来。 徒单霖法阵已成，嘴角上提微微一笑。只见法阵以他为圆心向四周扩散。 那小二第一个碰到法阵，当即停在原地，脖子处一道血痕娟娟出血，上方头颅登地掉落在地。 猎户们还没反应过来，那法阵便碰触到他们身上，瞬间将他们全部秒杀成两段。 满屋血流四溅，心存歹念的驿站小二和猎户们无一生还。 徒单霖叹了口气，“完了，这下得去找新的住处了。” 他扛起小满，抱起木箱子，踹开驿站大门。 可刚一走到门口，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了面前。 上面下来三位鬼面黑衣人，见到徒单霖立刻跪了下来：“吾等奉教主之命，特来恭迎主上。” “起来吧。” 一个鬼面黑衣人接过徒单霖手中的木箱子，而另一个想要去接小满。 “这丫头本尊抱着即可。”说罢他将小满横抱在还，登上了马车。 此时，小满葬身北戎王宫的消息，传到了刚刚抵达北戎与大沛边境。 “你说什么？！”沈烈听着传令兵的汇报，完全不信地一把抓住传令兵的领子，“你再说一遍！” “沈副将，厉阳城传来消息，北戎王宫藏书阁起火被焚毁倒塌，而满公主当时就在火场内。”传令兵又回复了一遍。 沈烈整个脸色都变得惨白。 此时雷聿修正与顾云深顾云铮在大帐内议事。 他几乎可以想象如果现在让雷聿修知道这个消息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确定着火时满公主就在藏书阁中？！”沈烈又问了一遍。 “公主身边的宫女、内廷侍卫、当值宫人都看见公主进了藏书阁。” “可有发现……尸体？”沈烈的手抖了起来。 “藏书阁废墟中找到一具几乎碳化了的尸体，仵作已经确认……是一名女尸。并且还……” “还什么？” “还在废墟里发现公主的一支断裂的玉葡萄发钗。”传令兵如实说道。 沈烈松开传令兵的领子，后退两步。 他看向营帐外，眉头拧成了死结。 如果只是一具女尸，沈烈还可以认为这不是常小满。 但熟悉小满的人都知道，她对葡萄情有独钟，无论耳饰还是发钿流苏统统都是葡萄花式。自家将军身上有一件日日不离身的玉髓葡萄发簪，就是当年小满在宣城时留给将军的。 沈烈跟随雷聿修这么多年，第一次感到如此恐惧，害怕雷聿修议事回来后，他不得不亲口将小满的死讯汇报。 “满公主……真的死了？”沈烈又问了一次传令兵。 “是。”传令兵答道。 “行，你退下吧。”沈烈抬手，让传令兵离开营帐。 他心中悲痛，为小满，更是为此时还不知情的自家将军。 这时，营帐外远远传来脚步声。 雷聿修大步向营帐走来。他脸色不好，刚刚与顾云铮和顾云深产生了严重的分歧。顾云深因幕妃之事十分急躁，情绪激动。他们三人的谈话不欢而散。 掀开营帐大门，雷聿修就觉得气氛十分凝滞。 他还从未见过沈烈如此慌张。 “怎么了？”雷聿修冷声问向沈烈。 沈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低着头。 雷聿修见他如此反常，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大声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沈烈拱手低头，强忍情绪道：“将军，厉阳城传来消息……” “什么消息？吞吞吐吐的。” “北戎王宫藏书阁焚毁……在废墟中找到了小满夫人的……遗骸和遗物……” 雷聿修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沈烈。 沈烈没有听见雷聿修的声音，抬起头看向毫无反应的雷聿修，“公子，小满夫人薨逝了……” 雷聿修怔在原地，似乎没有听懂沈烈的话，皱着眉问道：“你说小满怎么了？” “公子，”沈烈咬着牙，大声答道，“小姐她死了，死在了北戎王宫藏书阁的大火之中，宫人们从废墟里找到了她的遗骸和玉葡萄发钗。” 外面的天空上浓重地乌云预示着暴风雪将至，闷声的冬雷在云间炸裂。 营帐外一阵喧闹。 传令兵报告，一名叫白椴的男子抵达军营外，求见雷将军。 沈烈一听，立即让传令兵速速请白椴来到营帐内。 得到允许后，白椴翻身下马，毫不遮掩地使出妖力，疾风一般闯入雷聿修的营帐，一拳砸在了雷聿修的脸上。 雷聿修完全没有躲闪，硬生生地吃了这一记拳头。 沈烈见状立刻拦住白椴，“白椴！你干什么？” 白椴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绢包裹，摊开后将里面的东西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沈烈去看，一眼便认出这个已经被烧焦变形的金掐丝玉葡萄发钗。 “盈盈让我把这个给你带来，”白椴冷声对雷聿修说道，“顺便让我问问你，小满的骨灰是葬在北戎厉阳城，还是葬回大沛。” 雷聿修一把推开那支发钗，冷笑道：“你们几个怎么都向着她？全都联合起来帮她。就连沈烈你也是，竟然和小满他们一起胡闹。” 白椴一听，握紧拳头又要冲上去，被沈烈死死拦住。 “雷聿修，我们在胡闹，能拿她的生死跟你开玩笑吗？！”白椴气急，朝雷聿修怒吼道，“巡防营查明，藏书阁的火是从内部点燃的。我现在就想问问你，到底为什么你前脚刚走，小满就自己跑到藏书阁里放了一把火，把自己死在了里面？！” “……”雷聿修沉默，心中极力否认却仍压制不住狂躁不安的心颤。 白椴推开沈烈，上前怒视着雷聿修：“伺候她的宫人们都说那日听到你们争吵得非常凶，随后就见你和长风珏同乘雪鸮离开。就连言王都说那日见到你走后，小满躲回寝殿大哭。你那天到底跟她说了什么？！让她竟然如此想不开？” 雷聿修还是一言不发，从他脸上甚至没有看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白椴见他如此，怒无可恕道：“常小满怎么对你，我们这帮人看得清楚，她所思所想每一件事都是将你放在考虑的第一位。盈盈让我来告诉你，小满她为了不让你因为她被冠上背叛大沛的罪名，将唾手可得的北戎王位继承权，拱手相让给了言王。盈盈还在她的遗物里翻到了整理完好的喻松节与北戎勾结的证据，拒宫女们说，她为了搜集更多的证据已经不眠不休多日。你以为她在宫中玩乐的时候，她却一直勤勉，从未怠惰一日。还有就是，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当这个代理国政的公主，实际上仅仅只是为了得到赫连穆霆手中有关喻松节卖国罪证的情报。” 雷聿修感到大脑空白一片，唯能感到全身血液似已凝滞，心脏也忘记该如何跳动了。 第148章 灵堂 北戎，厉阳城。 王宫城楼上，一身黑衣的赫连穆霆坐在轮椅上，他病容憔悴，神色黯然，双眼望向宫门，一言不发。 此时王宫内已挂满了丧仪用的粗麻，巫祝们吟唱的魂歌回荡在王宫上空，十四张引魂幡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灵堂内，麦儿跪在棺椁前，安静地烧着黄纸。 盈盈站在灵堂一侧，眼睛哭得红肿。玄月在一旁陪着她，面色凝重，不置一词。 黄纸在火盆里哔啵作响，耳边是巫祝口中阴郁的魂歌。 宫门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死寂的气氛。 雷聿修策马抵达宫门，身后跟着同样骑着马的长风珏。 他亮出自由出入王宫的腰牌。 看到腰牌，侍卫们赶紧打开宫门放行。他们早已得令，若雷聿修抵达，直接开门，不可阻拦。 远远看到雷聿修入宫的赫连穆霆，深深叹了一口气，萦绕的白雾散入干冷的北风之中。 “不知他会怎样？”言来到城楼上，忧虑地看着雷聿修的身影。 赫连穆霆没有回答，澄澈的双眸此时也变得沉若深潭。 “你知道小满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言淡淡说道，“她那时刚刚和雷聿修争吵完，眼看着雷聿修跟着长风珏离开，满脸委屈眼泪就挂在眼眶里，跟我说她只想被雷聿修需要，其他的对她都不重要。” “他们当时为何发生争执？”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小满擅作主张将大沛云溪公主和莒妃送往南夷，结果打草惊蛇。估计雷聿修为此事责备了她。” “可她不应是那种敏感的女子，几句责备也承受不起。”赫连穆霆深思着，“小满的死必有内情，还需再查。” “嗯，已经在查了，”言叹道，“可查出来又如何，人毕竟是在这里没的，雷聿修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你我要如何给他一个交代？” “先继续查吧，等有了结果再说。” 雷聿修奔至灵堂外。 麦儿听到声音，立即起身到门口迎接，却见雷聿修停在院中，望着灵堂，一步不再向前。 她设想了无数种雷聿修到达时的情况，做好了心理准备。 本以为他会暴怒，会质问，会将这北戎王宫掀了来给小满陪葬。 可根本没有想到，雷聿修只是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眼神冷得像冰湖万年不融的冰层。 长风珏跟在他身后，平静地看着灵堂里的棺椁。 盈盈看到雷聿修，又看到他身后的长风珏，一股怒气上头，愤然跑出灵堂，冲着雷聿修“啪”得一巴掌甩了上去，“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到你现在连一点悲伤的样子都没有，还带着其他的女子，便知道小满一颗心一条命算是被你彻底辜负了。” 雷聿修没有任何解释，绕开盈盈，迈步走入灵堂。 玄月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她难得一身朴素的黑色宫裙，见雷聿修到了，便愧疚道：“没想到这孩子外表看上去笑盈盈的什么都不在乎，谁成想她心里却是个易碎的琉璃娃娃。说到底这事都怨我，当日她担心云溪公主，我便给她出了和亲的主意。是我没有多作考量，信口开河……” 听了玄月的话，雷聿修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没有看她，只是站在棺材旁边，一动不动地看着里面白瓷骨灰坛。 “当年你父亲救我，送我去雷府养伤。我便欠了你们的救命之恩，现在我更是欠了你们一条性命。我玄月起誓，从今日起我和我的整支狼族奉你为主，誓死效忠。”玄月郑重道。 三千年道行的狼族妖尊低头臣服，这是古往今来唯一一次。 可雷聿修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完全没有理会玄月的道歉和誓言。 这时，灵堂外盈盈和长风珏争吵起来。 “你凭什么到这里来？！”盈盈愤怒地指着长风珏，“这里不欢迎你！” “这里何时有你说话的份儿？”长风珏斜睨着盈盈，对她的愤怒毫不在意。 “若不是你带走了雷聿修，小满也不会死！” “兔子的确不懂什么叫军情紧急，大事为重。” “大事？什么是大事？你们的军情是大事，常小满的性命就不是大事？”盈盈气急。 “她就是个心里脆弱不堪，几句责备一点委屈都受不得的矫情公主，我真不知道你们一个个为何如此维护她？”长风珏抱臂在怀，冷哼着问道。 “你说什么？！”盈盈气得大吼，“你别忘了，是小满阻止了仓名平原一战继续打下去，也是她让西狄打开国门允许我们妖族通行，也是小满说服了南夷允许我们在巍山定居。更是她，解除了你们雪鸮族的诅咒，让你们有机会能够离开冰湖！” “那都是她心甘情愿所做，没有人求她。”长风珏嘴角挑高，轻视地冷笑。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到底为什么这样做？这一桩桩一件件她做的事，哪一件事是为了她自己？”盈盈此时哭了出来，呜呜地说道，“我记得在玲珑福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完全不介意我是妖族，完全信任我的医术，把我当做朋友。她那时跟我说，她唯一的理想就是能有一处院子，架一颗葡萄树，种花养草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可如今，她却成了一碰灰粉，装在那么一个瓶子里……” 盈盈哭得大声，说得也大声。 听到盈盈大哭，玄月走出院落，翡翠色的双瞳阴冷地看向长风珏。 霎时间，长风珏感受到了巨大的妖族威慑，那力量远远超过了自己的父君，迫使她跪在了地上，整个人伏倒在玄月面前。 她心中大骇，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自己不过说了两句小满的不是，竟有妖尊出面为她出头。 这等狼族妖尊的威慑力，几乎让她不敢呼吸，只能忍受着几乎窒息的痛苦。 玄月冷声道：“区区一只雪鸮，胆敢在此造次！若不是你目前还有用，本尊今日便卸了你的双翼，碎了你的金丹！” 长风珏被玄月压制地倒在地上，强烈的窒息感让她感觉似乎有双手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头痛欲裂，筋脉突张，全身开始痉挛。 她挣扎着抬眼望向灵堂内雷聿修的背影，却不见他回头。 至今她也为他做了许多事，多多少少也应换回他一点点在意了吧。 可此时此刻，她被玄月当众折磨，可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直到几近昏迷，玄月才收敛妖力。 长风珏卧在融雪后乌黑阴冷的泥水地上，大口地喘息。 “从今往后，注意你的言辞！现在立刻给我滚！”玄月大喝，声音震得整个停灵的院落都跟着震了震。 长风珏撑起身体，一身白衣和紫色长发已满是泥浆，她望了雷聿修一眼，咬着嘴唇转身变回原形，飞离了北戎王宫。 玄月给盈盈擦着眼泪。 麦儿走入灵堂，来到雷聿修身侧，忧心地站在一边。 突然，雷聿修嗓音沙哑沉寂地问道：“为什么烧了？” 麦儿怔住，没有听清。 雷聿修又问了一遍：“你们为什么要将她烧成了灰？”他的声音十分平静，像是在问天气或是时间一般，没有任何情绪。 麦儿心颤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组织语言道：“为了小姐走得体面些。” 她的话里避开了所有恐怖的字眼。 听到这句回答，雷聿修的眼神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胸中一阵血气上窜，猩红滚烫的鲜血灼烧过喉咙，无法控制地涌出口腔，喷射到小满的棺材之上。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公子！”麦儿见状吓得面色苍白，立刻上前扶住了几乎要摊倒在地的雷聿修。 盈盈听到堂内麦儿急切的声音，立刻冲入灵堂。 见到地上一摊血迹和已经昏迷过去的雷聿修，盈盈赶紧上前，握住雷聿修的手腕诊脉。 “天啊，他的心脉碎了！”盈盈大惊，立刻拔出银针刺入雷聿修穴道。 玄月一听也围了上来，急切道：“怎么会这样，刚刚还好好的？” “人承受痛苦的能力是有极限的，发泄出来便无事，可一旦淤积在体内，便会在体内爆发，震断心脉。”盈盈边施针边解释，随后对玄月请求道，“娘娘，我的针只能暂时维持住他的性命，请您速速去赫连将军府请我师傅过来，晚点就来不及了。” 玄月点头，疾步来到院中，飞身跳上云端，向赫连将军府冲去。 “原来公子他不是不悲伤，而是痛苦到了极致……”麦儿低下头自责自己没有多说两句宽慰的话。 盈盈再次红了眼眶，愁眉不展道：“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心脉尽碎的情况，也不知我师父有没有办法修补这心脉。” “若连思邪神医也没有办法，那该怎么办？”麦儿焦急地问道。 “那只能先封住元神，保存肉身，去神界寻找修补心脉的法子了。”盈盈如是说道。 第149章 上神与土司空 思邪神医急匆匆地赶到，检查一番后，立即在盈盈施针的基础上又补了几针。 言王和赫连穆霆此时也已经赶到。 “神医，怎么样？”赫连穆霆问道。 独思邪摇摇头，“太严重了，老夫只能封住其经脉，让其保持假死的状态。但真的要修补寸断的心脉，单凭老夫的医术是不可能做到的。” “那可如何是好？”玄月在一旁焦急的问道。 “怕是只有神界之人才有办法救他。”独思邪叹着气，无奈地说道。 “神界……”麦儿呢喃着，看向玄月。 玄月摇头道：“我的道行尚能在人界妖界立足，但比起神界少则一两万年，多则自上古洪荒便存在于世的神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麦儿又看向言王。 言王叹道：“魔界和神界的联系早在上古便被魔尊破坏，为的就是不让神魔两界有所接触。” “那可怎么办？”麦儿脸上露出少有的愁容和忧虑。 赫连穆霆想了想：“我知道一个人说不定可以帮忙。” “谁？”所有人齐齐将目光看向赫连穆霆。 “言王殿下，你我速速前往历城市集，”赫连穆霆说道，“王妃娘娘，下官和言王殿下离开这段时间，请您坐镇朝中前后。” “好，你们去吧，这里有我在。”玄月答应下来。 说罢，言王召唤阿道魔车，两人上车后，魔车径直升入空中，离开北戎王宫。 魔车停在厉阳市集的入口，言王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赫连穆霆，快步走到街市尽头的药铺门口。 忧儿闻声走出门来，见到赫连穆霆，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赫连将军，好久不见。” “上仙好久不见，在下有急事求见莒颂上神。”赫连穆霆从轮椅上勉力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向忧儿一拜。 身后的言也跟着一拜。 “你不用这么客气，若是被人看见你们这两位大人物给我行礼，我们这儿的生意怕是没法做了。”忧儿轻笑着，招呼他们进入药铺，“掌柜的，赫连将军和罗刹族的言王殿下到了。” 言小声问道：“这上仙怎知我的身份？” “这位就是莒颂上神的贴身侍女土司空上仙，传言她可以未卜先知。”赫连穆霆低声回答道。 “你怎么会知道？”言对赫连穆霆得到情报的能力赞叹不已。 “我自有我的渠道。” 颂儿听到忧儿叫她，立刻走了出来，“怎么了？看你们如此匆忙来找我。” “上神，”赫连穆霆规规矩矩地一拜，“我有一位重要的朋友心脉尽碎，思邪神医已用银针暂时护住，但神医说想要救他，需求助神界。” “心脉尽碎？向神界求医？”颂儿微微一笑，“穆霆，神界自有神界的规矩，那便是不得干涉凡人之事，尤其是凡人的生死。何况他只是一介凡人，生死自有命数，你们何必强求。” 雷聿修跪在地上，拱手又是一拜，“请上神相助。” 言见雷聿修跪下，也跟着跪下，郑重地向颂儿拜了一拜，“请上神相助。” “我帮不了你们，你俩跪着也没有用。” 赫连穆霆刚想再求颂儿，却听见忧儿在屋内喊道：“掌柜的，你就别为难穆霆了。” 忧儿从屋里拿着一个锦盒轻快地走了出来，直接塞到赫连穆霆手中，“这是医神种的灵芝，回去加水三碗小火慢慢煎成半碗，给他服下，立刻就能活过来啦。” 赫连穆霆接过锦盒，大喜过望，带着言向忧儿和颂儿又拜了一次，“谢上神、上仙。” “忧儿，你怎么说给就给了，我总共就这么一支灵芝，还是求了医神好久才拿到的。”颂儿一把拉住忧儿，看着给出去的灵芝，心疼地在滴血。 “掌柜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忧儿笑道，“过两天您回天上去，再找医神要上一棵就是了。主要是你每次去除了灵芝外，还腆着脸拿医神老爷子别的一堆药材，什么好拿什么，所以老爷子才不愿给你。反正你这灵芝一分钱成本也没有，穆霆也不是外人，给了就给了呗。” “臭丫头，你是掌柜的还是我是掌柜的？” “好啦，好啦，你是掌柜的，”忧儿笑着给颂儿翻了个白眼，拉起地上规则的赫连穆霆和言王，“你俩救人要紧，赶紧带着灵芝回去吧。” “这药金？”赫连穆霆问道。 “都是老熟人了，送你了。”忧儿笑道，又往赫连穆霆手中塞了一瓶丹药，“这是我去求老君炼的新丹药，虽然依旧不能根治你的病，也不能帮你延长寿命，但缓解病痛的效果应该比之前的要好。” “多谢上仙。”赫连穆霆又要再拜。 忧儿将他扶住不许他行礼，“好啦，快走吧。” 赫连穆霆和言告辞颂儿和忧儿，坐上魔车，急速驶向王宫。 见魔车飞远，颂儿伸手扭了忧儿的胳膊一把，“那么好的灵芝，他要你就给了，你也太惯着那孩子了。” “掌柜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要救的人是谁，就算他们不来找你，你肯定也会屁颠屁颠把灵芝给他们送去。人家今日来了，又是跪又是拜的，你又何必为难他们俩。”忧儿眉眼带笑地嗔怪道。 “老君那边还是没有治疗他病的办法吗？”颂儿问道。 忧儿摇头道：“毕竟这本不是病，而是他体内人族血脉和魔族血脉两不相容的问题，除非再造肉身。他本就没有几年寿命了，死后就会魂归神界，完全没必要为他费力造出一个肉身来给他延长阳寿。若真是延长了阳寿，反倒是拖延了他回归神界的时间，那可是得不偿失了。” “说得也是。” “对了，小满死于火灾之事，掌柜的你怎么看？” “那丫头以前天天是在老君的炼丹炉里徒手烤栗子吃，三昧真火都拿她没辙，怎么可能死在火里。” “三昧真火烧不坏的是她的神体，她现在只是个凡人，连点小火苗都经受不起的。” “放心，她手上还有宿煜造的聚灵镯和魔尊铸的骨食凶刀，这两样法宝能把她护得妥妥帖帖的。” “掌柜的，你说待她元神苏醒，神力解封之时会怎样呢？” “你那时元神苏醒神力解封时什么感觉？” “脑袋一片清明，一下子就把很多事看得十分通透了。” “她也是一样。” 第150章 两世记忆 赫连穆霆和言赶回王宫，将灵芝交给独思邪。 独思邪看到灵芝，眼睛都闪着光，边亲自煎药，边念叨自己活了一辈子竟然可以亲自烹煮一次医神的灵芝，这辈子也值了这样子的话。 尽管被思邪神医追着问了半晌，赫连穆霆和言守口如瓶，两人都没有说出灵芝的来历。 当药被雷聿修服下，他的心脉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被修补好了。 独思邪大呼神奇，抱着药罐去晒干药渣，以备后用。 “盈盈，将军他为何还不苏醒？”麦儿看着仍然昏迷的雷聿修，焦虑地问道。 “再等等看吧，”盈盈为雷聿修诊脉，“目前来看这灵芝不仅仅修补了他的心脉，甚至将他身上的旧伤全都治好了，按理说应该醒了。或许是太过疲累，趁此机会多休息一会儿也有可能。” 昏迷中的雷聿修并未沉沉睡去，他朦胧间来到了一处十分熟悉的环境。 假山庭院，楼台雨轩，处处花团锦簇，一步一景。 不远处有一条长廊，月门窗棱，雕花精致，漆净纹清。 一位少女躲在廊柱后，眉宇间有些怯懦卑微。 雷聿修走到她身边，立刻认出了她，兴奋地唤道：“小满！” 可那女孩好似看不见他一般，目光穿过他直直地看向演武场里。 “贱婢！谁允许你在这里偷看！”演武场内的少年手执长枪，目光厌恶鄙夷，语气狠厉地对小满高声嚷道。 雷聿修转身去看，却发现那少年正是当年十四五岁时的自己。 少年雷聿修将枪插在地上，径直向小满走了过来，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甩在泥里，并狠狠地踹了一脚。 雷聿修见状大怒，伸手想拉开施暴的少年，却发现一切皆为幻影，他根本无法触碰到眼前的两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雷聿修对泥水里的小满拳打脚踢，口出秽语。 “不过是常总兵领养的戎族杂种，也配与本少爷订亲？！”说着少年雷聿修一脚踢上小满的胸口，肋骨断裂的声音和女孩的惨叫声让咱在一旁的雷聿修震怒。 雷聿修怒骂着，“放开她！你给我放开他！” 可少年雷聿修完全听不到，还是不断地踢着已经几乎奄奄一息的小满。 雷聿修这才明白，自己应该身处某种幻境之中。 可记忆中他从未对小满施暴，可这幻境为何又如此真实。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陈管家领着雷将军和夫人匆匆赶来，少年雷聿修才不得不停手站起身，朝满身血污的小满啐了一口口水。 雷聿修看着幻境中健在的父母，一时愣在原地，身体因惊喜和悲痛微微颤抖起来。 雷将军和夫人大声责骂少年雷聿修。 可少年雷聿修置若罔闻，斜睨着被下人们救起的小满，冷哼道：“你们若是非要让我娶她，那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说罢，他转身回到演武场，毫不在意地继续练枪。 雷聿修刚想跟上去看小满的伤势，可突然幻境转换，眼前变成了一处破庙。 小满瑟瑟发抖地趴在地上，全身衣衫破烂，伤痕累累，地上涓涓血流一下子让雷聿修明白她发生了什么。 他转过身，几个地痞少年正穿着衣服，讪笑着看向他们身后的少年雷聿修。 雷聿修怒不可遏挥拳冲上去，可仍旧只是幻想，什么都碰不到。 少年雷聿修走到小满面前，狠狠踢向她的脸，“恶心，真恶心。看看你这恶心的样子，你怎么还有脸赖在雷府上不走。要是我是你，现在就该去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 小满伏在地上，嗓子早已经喊破发不出声音，只能呜呜地哭泣。 雷聿修青筋暴起，不能理解眼前这个少年的自己为何会对小满做出如此残暴之事。 少年雷聿修邪佞地对地痞少年说道：“以后你们都听我的，我就把她给你们让你们玩到腻。” 几个地痞少年欢呼着跟着少年雷聿修走出破庙。 而小满一身血污，昏死过去。 雷聿修几乎要疯了，看到自己平日里捧在心尖上的人，竟被折磨成如此模样，即便知道她只是幻境中的影子，仍心疼到恨不得去撕碎那个少年的自己。 他跪在小满身边，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却毫无用处。 雷聿修望向四周，高声喊道：“是谁？！给我滚出来！为何制造如此假象！滚出来！” 没人回答，场景却再次转换。 这一次，小满被绑在狱中，双手被捆上锁链，吊在墙上。 雷聿修走到她面前，痛不欲生地喊着她的名字。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此时已不是少年雷聿修，而是与他现在几乎一模一样的另一个自己出现在牢房外，阴邪地看着小满。 他身边跟着一个身形佝偻的白脸秃子。 另一个雷聿修冷笑道：“你说她能炼化成凶尸？” 白脸秃子谄媚地点头，“雷将军，只要杀了羡帝，抢走精魄石，再集满十万生魂，便能将这个女人变成世间最强的凶尸。” “你不是说，这凶尸一定要折磨透了才能将怨气凝聚，死后的力量才够强大。”另一个雷聿修的嘴角扬起，“那不如在我收集生魂之时，你们再好好地虐她一番。比如拔光她的指甲，削掉她的皮肉什么的……” “你敢！！！！”雷聿修一拳砸向幻境中的自己，却仍旧什么都打不到。 这时，身后的小满微微颤动，抬起头看向牢门外的雷聿修，声音嘶哑地低语道：“雷聿修……我……一定会杀了你！” “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另一个雷聿修大笑起来，“待我将你练成凶尸，你就只能做我的杀人工具。凶尸是永远不能背叛主人的，而你永远也杀不了我。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一个破烂的戎族贱婢，死了还有这等用处。” 还没等雷聿修弄明白凶尸一事是什么意思，环境一转，他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一片山峦之巅。 眼前一处巨大的祭台，祭坛四周有九根巨型石柱，每根石柱上系着九根金线，在九九八十一根金线的另一端，是一名双目紧闭的少女，她双目闭合，面色灰白，毫无生气，八十一根金线刺穿她的皮肤，令其悬挂于祭坛血阵之上。 “小满！！”雷聿修高呼，本想去救，却也知这只是幻境。 另一个自己带着白脸秃子和巫师们来到祭台上，拿出怀中的精魄石。 雷聿修忽然想起，这便是那本徒单霖的书册中记载的血祭炼尸之法。 仪式开始，巫师开始施咒，生魂涌出精魄石，渡入小满的尸体。 法阵巨大的力量让整个缙云山巅都开始震动。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马蹄声，顾云深和万俟琳带着一队人马而来，毫不犹豫地展开攻势，打断了血祭仪式。 只见被中断的祭祀法阵涌出巨大的能量，撕裂了整个缙云山，小满随着整个血阵祭坛掉入了裂口之中，淹没在滚滚金红的岩浆之内。 另一边，顾云深一剑刺入雷聿修的胸口，随即将他推入断崖，也一同掉入了熔岩当中。 望着幻境中跌入岩浆的自己和小满，雷聿修整个人都懵了。 他无法理解，这些自己从未经历过的画面到底是什么。 忽然，他感到一阵眩晕，一道强光遮眼，再睁开时，自己再次站在了雷府的花园内。 少年的自己抓着一只死青蛙跑过他身边。 雷聿修赶紧跟了上去。 只见少年雷聿修将青蛙一下子扔到了前方的少女身上。 少女转过身，笑盈盈道：“公子，你又从哪里抓得死青蛙？好恶心。” 雷聿修一愣，脱口唤出她的名字：“小满？” 不知是不是错觉，眼前的小满变得不太一样。她脸上不再是怯生生的模样，多了些乖巧顺从。 少年雷聿修见她不怕，“切”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雷聿修安静地看着幻境中发生的事，情绪也不再受到所见之事影响。 下一幕是小满精致的糕点，笑着转交给秋梨，让秋梨送到梧桐苑。 少年雷聿修虽然将糕点扔出了院子，却没有对她再有过分的暴行。 接下来一幕幕，都是小满用尽讨好的方式，一次次地向梧桐苑送来各种糕点小食。 即便雷聿修将她送的小食全都扔出窗外，但小满日复一日从未放弃。 不仅如此，小满每日早起，对雷将军和雷夫人十分孝敬。除了亲自下厨外，还会陪雷夫人逛街、吃饭、看戏、游船。 她对任何人都热情大方，即便是下人她也尽可能的能帮就帮，毫不介意身份。 渐渐地，雷将军和雷夫人对她十分宠爱，其他人对她也友好尊敬，即便雷聿修对她的态度依旧是鄙夷和嫌弃，但她在雷府的日子也过得算是顺遂。 看着幻境中的一切，雷聿修对这样的小满，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并不是喜爱，而更多的是同情。 他清楚地意识到幻境中的这个女孩虽然和小满一模一样，却并不是他所爱的常小满。 幻境里，这个小满对雷聿修的仰慕越来越明显，不顾他的刁难和责骂，一心一意粘在他身边看，卑躬屈膝逆来顺受，费尽心机地讨好，只为了换得他些许的注意。 在频繁示好下，幻境中的雷聿修对小满的厌恶之心渐渐消失，却也只把她当做一名普通的侍女看待。 紧接着，羡帝下旨，废除了小满和雷聿修的婚约，转而将喻瑗指婚给了他。 雷聿修对喻瑗十分看重，爱之甚笃，将小满完全抛在脑后。 喻瑗发现小满对雷聿修的倾慕后，开始对小满各种欺辱打骂。而雷聿修对喻瑗虐待小满一事，视而不见，并不在意。 后来，喻瑗遵从其祖父的命令，将伪造的与北戎勾结的文书放在了雷将军的书房。 雷将军被人诬陷通敌叛国，羡帝下令搜查雷府，喻瑗藏匿的假文书被发现，整个雷氏被下令诛杀，唯有喻瑗有检举之功，免于刑罚。 当幻境中的雷聿修终于明白是喻氏导演的这场嫁祸时，才清醒过来。 喻松节带着禁军将雷府团团围杀，小满不顾安危挡在了禁军刀下，为雷聿修逃走争取了时间。 危机之时，一群北戎鬼面人突然冲入雷府，救下了雷聿修。 雷聿修此刻幡然醒悟，抱着小满的尸体悲痛欲绝，泣不成声。鬼面人见状便一起带走了雷聿修和小满的尸首。 接着，雷聿修潜入大沛皇宫，一刀结束了羡帝性命，得到精魄石。 随后投入北戎，并带领北戎军队延乞颜山谷一路向南进军。 即便顾云深和西狄摄政王容责联军，也未能阻止一心报仇杀红了眼的雷聿修攻入大沛王城。 幻境再次来到缙云山巅，一样的血阵，一样祭司仪式。 顾云深和万俟琳赶到，如前一次一样破坏了仪式。 只不过这一次，在小满在掉入熔岩那一刻，雷聿修随她跳入岩坑，与她一起跌入滚滚金红的岩浆之中。 这时，幻境突然消失，雷聿修站在一处虚无的空间之中。 脚下似平静的水面，照出他的影子。 雷聿修脑中眩晕不止，使他不得不跪在水面上，胃中翻江倒海，不断作呕。 刚刚那段幻境中所有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不断上演。 这时，他猛然感觉到，刚刚那些事件不是幻境，而是残留在他神魂内的两世记忆。 第151章 藏书阁女尸的真实身份 雷聿修撑着床边坐直了身体。 仔细看向周围，桌上摇曳的烛火亮着微弱的暖光，屋内的陈设是北戎的风格。 他一时无法分清这里是现实还是幻境。 眩晕感仍然盘踞在他的脑海中。 麦儿听见声响，敲门进来，见雷聿修苏醒，赶紧来到床边，“主子，您醒了。” 雷聿修看到麦儿，这才松了一口气，“给我倒杯水。” 麦儿走到周边倒了一杯温水送到雷聿修面前。 雷聿修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这才确信自己身处现实之中。 “主子，我去告诉思邪神医您醒了，让他过来给您再瞧瞧。” “不用。”雷聿修阻止了麦儿，“带我去小满的寝殿。” “主子，您刚醒……” “无妨。” 雷聿修起身更衣，穿过夜色，向小满的寝殿走去。 一路上，他开始回忆自己这一世与小满自相遇到现在种种发生之事。 这些年他心中一直存在一个疑惑，那便是小满常常会预知一些事件的发生，知道一些隐秘地点的存在。 而此时此刻，回忆起前两世记忆的雷聿修，猜测着小满是否也跟他一样拥有前世的记忆。 想到这里，雷聿修不禁感到恐惧。 若小满记的前世自己如何轻贱凌虐于她，又怎么相信他此生对她的一往情深，答应与他厮守一生。 来到小满的寝殿，宫女们将小满的遗物一一摆放整齐，让雷聿修查验。 她的衣物和首饰不多，几支珠钗都已磨损却还一支戴着。 “她所有的首饰都在这里了吗？” 宫女们点头称是。 “大胆！”雷聿修突然提高声音怒斥道，“偷盗公主之物，该当何罪？！” 宫女们被吓得半死，全部跪在了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麦儿看着一地的宫女，冷声道：“一炷香的时间内，你们最好交出偷拿的东西，可以让你们留有全尸。若没人交出来，那么就将你们每个人阖族全部处死！若你们之中如有检举他人的，一经查实确有其事，不仅不杀，反而有赏。” 宫女们趴在地上面面相觑。 其中几日额上渗出冷汗，身体也颤抖起来。 终于有一个承受不住，一边磕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副耳坠，双手呈在头顶上。 麦儿从她手中取回耳坠，放回到小满的首饰盒中。 紧接着，多个宫女也纷纷交上赃物。 其中一个交出赃物的宫女，手指着另一名宫女，“我那天亲眼看见她偷了公主的珠钗。” 被她指认的宫女大声反驳：“胡说，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偷公主的珠钗了？” “就在公主前往藏书阁的时候，刚好轮到你当值。我本已经回房休息，却想起公主曾吩咐要为竼虚兽拿一个厚一点的垫子，又折返回公主寝殿。这时就看见你偷偷从公主寝殿出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你血口喷人！你看到的绝对不可能是我。” “当日除了当值的你以外，所有人都已经回了宫女所。而我也是先回到宫女所后才出来的。宫女所的姑姑可以证实，那一夜除了你我以外，所有人都按时就寝。你说除了你还能有谁？” “将军明鉴！绝对不是我！那天……那天……” 雷聿修见被指认的宫女言辞闪躲，厉声道：“你为何如此咬定不是你？你可有证据自证清白。” “我有，那天我见公主不在房内而是去了藏书阁，知道公主应是整夜都不会回来了，便等所有人回到宫女所后，就大着胆子去和侍卫阿仁苏幽会……阿仁苏可以为我作证。所以她在寝殿内看到偷东西的人一定不是我。” 麦儿紧接着问道：“你们那日何人为公主梳的头？” “正是是奴婢……”被指控的宫女低着头答道。 “那日你为公主头上戴的是什么发饰？” “公主那日……那日早朝时，公主带着她的玉葡萄发簪、流苏和耳饰，归来后就拆散了头发，把这些饰品都拆了下来，还吩咐奴婢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麦儿追问道：“你确定公主把发饰全摘了？” “确定，”宫女笃定地说道，“我们这些近身伺候的都知道公主这个习惯，一下朝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摘首饰。” 雷聿修听到这里，眉头紧锁起来。 “这套玉葡萄首饰，平日上朝时，公主是成套佩戴，还是单个戴的？”麦儿问道。 “公主上朝都是全套戴上，下朝就全套摘下。”那名宫女如是说道。 这句话一出，所有宫女也都跟着点头。 麦儿将小满的首饰一一检查。 “主子，除了那套玉葡萄首饰缺失了发钗外，其余首饰全都是成套的。不过……”麦儿顿了顿，接着说道，“公主手腕上一直戴着的白玉镯不在其中。” 雷聿修冷冷扫视了所有宫女。 宫女们听后争先恐后地说着不是自己。 “将军，若说别的首饰被偷是有可能的，但那白玉镯是公主日日佩戴的，我们从未见公主摘下过。”一个大宫女急着说道。 “是是，即便是沐浴，公主也从未摘过那只镯子。”另一个也跟着附和，“奴婢们想偷也偷不到。” “奴婢记得公主说过，那个镯子不是她不想取下来，是圈口太小，已经取不下来了。”又一个宫女补充道。 雷聿修镇定下来，人也跟着放松些许。 藏书阁废墟内找到了一支从不单戴的玉葡萄发饰，却未找到小满从不离身的聚灵镯。而就在当日夜里有人看到有宫女在公主寝殿内行窃。 这些都印证了雷聿修的一个想法，藏书阁废墟中发现的女子尸体并不是小满，而是偷盗发钗后又进入藏书阁的宫女。 这个宫女是谁？为何会偷盗发钗，又为何进入藏书阁？ 找到这三个问题的答案，雷聿修相信就一定能找到小满失踪的线索。 “麦儿，查！”雷聿修命令道。 麦儿领命，在北戎王宫内迅速开始调查起来。 第二日清晨，麦儿前来复命。 “主子，御膳房的宫女佳肴自藏书阁火灾后便失踪了。其母身患重病，一直靠着这名宫女向家中寄钱治病。而她寄回家的钱便是将宫里值钱之物偷盗后，交由宫中采买的宫人顺通出宫贩卖所得。顺通已经交代，当日他与佳肴约在无人值守的藏书阁内交易，但因为在路上碰到侍卫乐泰，得知公主已经到了藏书阁。他因担心交易之事被公主发现了，所以没有前去赴约。” 雷聿修沉声道：“也就是说，偷窃发饰的宫女着急售卖赃物，即便知道小满在藏书阁，也毅然进入藏书阁内等待负责售卖的宫人。而藏书阁着火后，她没有逃出来，这也就是为什么会在藏书阁里发现小满的发钗和一具女尸。” “不仅如此，”麦儿接着汇报到，“属下查到，藏书阁密室内原有七具尸体，公主曾安排宫人将这些尸体安葬，并打扫密室。” 雷聿修蹙眉，“这件事我知道，怎么了？” “具负责打扫密室的一位宫人说，公主最终只让宫人们安葬了六具尸体，而把最完整的那一具尸体入殓，安放在密室内。可我昨夜调查发现，密室内已经坍塌焚毁，可那具男尸也失踪了。” 雷聿修嘴角扬起轻笑，对麦儿道：“去请玄月帮忙，在后山上查找小满的踪迹。” 他心中又喜又气，喜的是得知小满根本没有离世，气的是这丫头又跑不见了。 第152章 生者有死亡者必返 北戎，赤炎谷，魔教圣坛。 常小满和徒单霖面对面坐着。他们之间一桌好菜好酒，有烤鹿肉、炖熊掌、松茸锦鸡汤，甚至有慢满满一大盘子紫莹莹还带着白霜的葡萄。 “怎么不吃？”徒单霖隔着桌子看着小满。 这是他把小满带到赤炎谷的第三天。自从小满醒过来知道自己被带到了这里，立即就发了脾气，对徒单霖没有什么好脸色看。 “放我走。”小满已经是第一百次提出这个要求。 徒单霖叹气道：“放了你，你能去哪里？” “去哪里都比在这里强，”小满抱臂在怀，瞪着徒单霖，“早知道你是魔教的人，打死我也不会把你复活。” 徒单霖亲手为她盛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的桌上：“别光顾着生气，先喝点汤。吃点东西才有力气冲我发脾气。” 小满瞥了一眼汤，又气又急。 徒单霖是个棉花脾性的人，无论她是闹是吵，逃跑还是对抗，他都是一副由着她顺着她的样子。除了不让她离开赤炎谷，她想干什么他都同意。 小满看他是铁了心不会让她这么轻易离开，便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始打持久战。先假装放弃逃跑，等他们消除了戒心，自己再找机会溜走。 “你死前就知道自己有朝一日能活？”小满问出了这几天一直盘旋在自己脑海里的问题。 “死前我曾观星象得知，会有人复活我，”徒单霖耐心地解释道，“所以我在死前将一生中绝大多数精妙的巫术传给了大徒弟，也就是这北戎圣教的创始者，并嘱托他一代代地向弟子传达此预言，并让他们做好迎接我复活的准备。” “所以你才会将自己安置在北戎王宫，等着我的出现？”小满惊讶道。 “是。”徒单霖点头道。 “你怎么能相信预言一定会成真？” “我对未来的预见依靠的是头顶的星空，你呢？你预见未来是依靠什么？” 小满一愣，接着呵呵道，“我哪里会什么预见？” 徒单霖见她不想回答，也就不再多说这个话题。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是为什么？”小满问。 “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徒单霖提着眉毛反问道。 “为了研究我能复活你的原因。” “这是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因为你知道我的目标是铲除整个北戎魔教，所以我算是你的敌人，所以你要抓我。” “这个勉强也算。” “因为你知道我能被炼化成地表最强凶尸，所以替司幽抓我回来。” “这个倒没想过，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这一点。” “……” “再猜猜还有什么？” “因为你知道我有聚灵镯。” “还有呢？” “还有？” “接着猜。” “不知道了。”小满摇摇头，将一整盘的葡萄抱到自己面前，开始一颗一颗地剥开来吃。 “想不起来就算了。”徒单霖搬着椅子坐到了她身边，伸手去拿她盘子里的葡萄。 小满一把挡住他的手，皱起了眉头：“这是我的一个人的。” “我知道，都是你的，我只是来帮你剥掉皮儿，这样你吃的时候就不用自己动手了。”说着，徒单霖摘下一颗葡萄，苍白纤细的手指轻轻撕开葡萄紫色的外皮，露出如玉的果肉，放在小满面前的小白玉碗里。 低头看着一颗有一颗像玉珠子一样的葡萄在小白玉碗里越来越多，小满有些失神。 “怎么不说话了？” “这情景我怎么觉得似曾相识？”小满拿起白玉汤匙，盛了一颗葡萄放在嘴里，沁凉酸甜让她的脑海里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分辨不清。 徒单霖手下一顿，语气淡淡地问道：“是因为那位惹你生气的雷将军也这么给你剥葡萄吃吗？” “怎么可能？”小满嘟着嘴，吃着葡萄吐着槽，“我们俩连坐在一起吃饭的机会都很少。” “如果平时不常在一起，再深的感情也会变淡的。”徒单霖看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 小满垂下眼睫，抿着嘴唇，叹道“你说的没错。” “你为什么会喜欢上他？”徒单霖的淡淡的问道，声音里揉了小满听不出的情绪。 “嗯……因为一开始我生活在雷府时，因为我和他早就订了亲，那时他就对我非常好。他就是我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唯一倚靠。”小满回忆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后发生的事，慢慢说道，“后来雷府获罪被灭，再见到他时，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无所顾忌的少年，我便对他有一些同情，后来又与他相处了一段时光，渐渐的就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日久生情了？”徒单霖拿起手边的酒杯，喝了一口。 “差不多算是吧。”小满继续吃着碗里的葡萄，“你把我带到这里来，估计他现在已经知道我又不见了，怕是要气疯了。我回去肯定得被他骂死了。” “那就不要回去。” “不回去？难道便宜了那个天天粘着他的妖精？！那绝对不行。” “一个丢下你，和别的女人走了的男人，有什么值得留恋。” “也不能说是跟别的女人走了，他们有紧急军情要办。” “什么军情，能比你生气了更紧急？”徒单霖苦笑，喝净了杯中酒，随手又为自己续了一杯。 “哇哦？徒单大哥，你这话说的，绝对是情场高手，撩妹大佬。雷聿修那家伙要是有你一半觉悟，我得开心地飞到天上去。快跟我说说，当年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小满突然来了八卦的心。 徒单霖抬眼看向小满，她正用闪着星星的八卦眼神看着他，显然已经将他软禁她的气愤抛到了九霄云外。看来她一吃葡萄心情就会大好的习惯一直都没有变。 “有啊，”徒单霖看着小满的眼睛说道，“谁不曾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 “给我讲讲呗。”小满拖着腮帮子，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 “那是在很早以前的事儿了。”徒单霖看向窗外回忆道，“那时我身体瘦弱，却不得不跟随族人上了战场。那场战斗我族死伤惨重输得彻底，我也深受重伤倒在血泊里。” “那个女孩救了你？”小满一听就知道是个美救英雄的故事，有点失去兴趣。 徒单霖摇头笑道：“不，她是敌方派来清理战场的人，发现我还活着。” “然后呢？”小满听得来了兴趣。 “她蹲在我身边，看了看我的伤势，有些愧疚地跟我说，她会带着我的亡魂前往鬼界，让我不要害怕，随后就给了我一刀。” “她竟然把你杀了，不过什么叫做带着你的亡魂前往鬼界？” “一开始我还以为她是为了杀我所以说的这句话，后来我才发现是真的。我魂魄离开身体，远远的看到她站在战场中央，怀里抱着一把比她高出一倍的镇魂幡，高声唱起了魂歌。到现在我都记得她那时的样子，她嘴里唱着魂歌，绕着镇魂幡在风里跳起舞来。随着她的歌声，战场上的亡魂纷纷被她的歌声吸引，忘记了刚刚惨死的恐惧和愤怒，只有一片平静。那歌声为亡魂指引了方向，让他们向鬼界前行。” “原本我只要跟着她的歌声和亡魂之流一起走向鬼界，可不知道怎么的，我就站在那儿一步都走不动，完全被她吸引了。等她将最后一个亡魂送走，回头看着一动不动的我时，那样子像一只小狐狸似的，蹦蹦跳跳地跑过来问我，怎么还不跟其他人一起走，在等什么？” “你怎么回答她的？”小满好奇道。 “我说如果让我留下，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她说什么？” “你猜猜看？”徒单霖故意卖了个关子。 小满想了想，如果是我，我一定会说：“既然你愿意付出一切，那就把你最贵重的东西给我。” 徒单霖赞许道：“她跟你一样，让我把自己所拥有的最值钱的东西给她。” “你答应她了吗？” “为了复活，我当然立刻答应了。于是她就施法将我的灵魂送回了身体，并用法术封住了我的伤势。我在战场上躺了三天，才被我的族人救了下来。” “如果她能复活你，为什么不复活她族战死之人呢？” “因为只有我是被她的魂刀所杀的，目的不是让我的身体死亡，只是为了割裂魂魄和躯体。” “那你有没有将你最值钱的东西给她呢？她是你的敌人，你们又怎么再见面呢？” “这有何难，只要开战，她一定会在战争结束后来清理战场。我带着礼物，果然在战后等到了她。她收了礼物特别开心，眉眼都在笑着。后来，为了见她，我就再未错过任何一场战争。” “你这是打了多少仗？” “我们两族的战争从未停歇过，无论输赢，我都会在战后的战场上等着她来。” “如果她的氏族输了，会迁怒于你吗？” “她本就是亡魂的引路人，对生死并不在意，更不理解战争的意义。她还告诉我一句话：‘生者有死，亡者必返’，只要在时间里一直等着，想要见到的人就一定会回来。” 第153章 神器的使用方法 “上战场的次数多了，我竟然越变越强，越强就越热爱战斗。那时我想，我在战场上杀得人越多，她在战后唱魂歌就越久，那样我能看到她的时间也就越长。而且，当她唱累了，还会休息一会儿，跟我聊一会儿天。” “你告诉她你喜欢她了吗？”小满同情地看着徒单霖。 徒单霖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眼圈微红：“嗯，有一天我大杀四方，信心倍增。战斗结束后，我救跟她表明了心意。她却告诉我她早已有了婚约。而那个人就是她们氏族的第一战将，也是我一生最大的敌人。我那时怒不可遏，且无处发泄自己的情绪，便在战场上向那人提出挑战。我已经不记得和那人打了多少个回合，一直未能分出胜负。直到最后，我力竭不敌注定要死在那人剑下了。谁料到她突然出现，为我挡下了最后那致命一剑，随后就离世了。” “原来是这样……”小满叹了口气，“看来她真的很爱你，不然怎么会为你挡剑。” “不，她不是为了救我，是为了救那个人。” “啊？不是你要输了吗？” “我当时准备在那人杀我的瞬间，与他同归于尽。她看出了我的意图，所以才会挡住那人的剑，让我失去了反杀他的唯一机会。” “实际上，她救了你们两个。”小满说道。 徒单霖又喝下一杯酒，苦涩而浓烈的滋味在他胸膛里回荡。 小满恍然大悟般问道：“所以你才一直在研究让死者复活的方法，对吗？” “也许吧。”徒单霖苦笑。 “生者有死，亡者必返，”小满咧嘴给了徒单霖一个鼓励的笑容，“这话既然是她自己说的，那么她一定会回来的。” 徒单霖没有接话：“好了，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我向你保证没有人敢伤害你，你在这里非常安全。” 小满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想着今日和徒单霖的对话。 按照她曾翻阅的北戎史料上关于徒单霖的记载，他的家族虽然征战无数，但他却一直只是一名关在门里研究巫术的宅男，根本没有上过战场。 所以，他刚刚说的都是谎言。 可让小满想不明白的是，他为何要给她讲这样一个故事。若不是她早就知道他的底，今天他说得一切她肯定信以为真了。 常小满抱着脑袋发愁，自己本来一心一意想铲除魔教，却阴差阳错复活了魔教的oss，这到底算是什么事儿啊。 “管他呢，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小满抱着枕头，翻身就睡了过去。 天亮的时候，小满坐起身，抬手挡住刺目的阳光。 “这是哪儿？我不是在赤炎谷吗？怎么会在这里。”小满站起身，向四周望去。 四周亭台楼阁高耸，偶有仙鹤飞过云霄，远处青山茂林云霞缭绕，飞瀑高悬，苍松翠柏随处可见。 忽而听到身后传来女孩子的笑声。 小满回头去看，发现几名少女正向她走来。 其中一个女孩看见了小满，赶紧拉着其他女孩停下脚步，战战兢兢地向小满低头行礼。 小满觉得奇怪，问道：“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几个女孩互相看看彼此，其中一个说道：“回元君的话，这里是瑶水境。” “你们叫我什么？”小满诧异道。 几个女孩被她问愣了，谁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您是芷婳元君，不是吗？”一个女孩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是芷婳元君吗？”小满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后，被认成这位芷婳元君太多次，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这位神仙了。 “啊？”几个小仙女这下更晕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正当小满和小仙女们全都一头雾水之时，一位白衣玉冠的男子不知从哪儿走了出来，一见小满便惊讶道：“你怎么在这儿？” 小满觉得声音熟悉，转过身去看来者何人。 看到那人长相时，立即放松下来：“赫连将军，你怎么也在这？” 几个小仙女奇怪地看了小满一眼，然后整齐地向男子行礼道：“小仙参见宿煜上神。” “免礼，下去吧。”男子一抬手，让几个小仙女离开了。 小满惊得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盯着眼前和赫连穆霆一模一样的男人，怎么也不敢相信他竟然是传说中和魔尊战力相等的宿煜上神。 “你刚刚叫我什么？赫连将军？”宿煜敲了敲小满的脑壳，“睡糊涂了吧，还是在凡间看戏看多了？”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小满这下急了，心想是不是自己又穿越了，还是在梦里没醒过来。 “看来真是睡糊涂了。”宿煜笑道，“走吧，我送你会瑶水殿。” 小满咬着嘴唇，一头黑线地跟上宿煜，穿过小桥，绕过花径，来到一处流云飞瀑下的小宫殿。 刚迈入院门，小满就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满园的葡萄藤高高架着，成串儿的葡萄挂满了头顶，每一颗葡萄都紫莹莹地带着露水。 宿煜看她停下来看着葡萄发呆，笑着为她摘下来一串儿，“天天吃还吃不够，真怀疑你是不是只葡萄精。” “葡萄精才不吃葡萄。”小满从宿煜手中接过葡萄，咽了咽口水。 宿煜靠在葡萄树干上，望着小满：“我送你的镯子，你可喜欢？” 小满低头看向聚灵镯，有些心虚道：“非常喜欢，就是拿不下来。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取下来？” “我说过，造它一方面是为了让你有件趁手的法器，以后去引渡亡魂时，别总是抱着那么大的镇魂幡去。另外是为了让它在战场上时刻能够保护你。若没有外力破坏，这镯子是取不下来的。” “你故意让它取不下来的？那要是有人想抢我这个镯子，砍断我的手腕怎么办？” “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没有人可以戴得上它，它是专属于你的。”宿煜骄傲地说着，他和赫连穆霆一样，双眼澄碧无暇，让人心生好感。 “这个镯子到底要怎么用，我现在还是不太会，你能再教教我吗？” “上次我说要教你，你说不用，现在怎么突然谦虚起来了。”宿煜笑道。 “哎呀，这不是发现真的不会用，你就教教我呗。”小满腆着脸求着宿煜道。 “好吧，那我就教教你。这聚灵镯一共有三大功能。第一是完全可以代替你的镇魂幡，你只要抬高左手，凝气聚力，便可在空中形成由神力幻化的镇魂幡。这个镇魂幡更高更亮，可以吸引方圆万里的亡魂，比你原来那个范围还要更广。” “第二是它能够封印六界所有生灵的魂魄，且能同时吸收、封印九十九万条，可以最大程度地帮你控制那些不听话的冤魂什么的。” “第三呢，就是它可以收集四散的魂魄并进行修补。这样你以后再遇到那种魂飞魄散的亡魂，便可以用它来修补了。一般散的不是很远的，它很快就能补好……” 常小满听宿煜有些炫耀一般地讲着这聚灵镯的效用，整个人都傻了。神器就是神器，自己之前不会用，真是暴殄天物啊。 第154章 安魂曲 “什么暴殄天物？”耳边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小满猛地睁眼，发现徒单霖就坐在她的床边，带着笑意看着她。 “啊！你怎么在我房里！”小满猛地拉过被子盖住脖子以下所有地方。虽然徒单霖用白布蒙着眼，但小满清楚地知道他什么都看得见。 “本想和你一起吃早餐，没想到你睡到了晌午，所以现在来叫你吃午餐。结果我在门外敲门，你没有应声，我便进来看看你好着没。” 小满揉揉眼睛，看向四周，这里还是魔教圣坛，并不是什么神界。 刚刚原来真的是一个梦。 一定是徒单霖给她讲得故事才让她做了如此乱糟糟的梦。 “好了，起来吃饭吧。”徒单霖站起身走到门边，“我在外面等你。” 侍女们帮小满一番梳洗打扮。 打开房门时，徒单霖就站在门口，看到她便露出了温柔而欣喜的笑容。 “今天中午我特意命人做了清蒸黄米糕，你快来尝尝是不是你喜欢的味道？”徒单霖背着手，即便看不到他的双眼，也知道他的眉眼里一定藏着笑意。 小满跟着他来到餐厅，看着小玉碗里的清蒸黄米糕，她有些怔忡。 “怎么了？不喜欢吗？看起来很不错啊。”徒单霖看她脸色变得凝重，以为她不满意眼前的餐点。 “我从未告诉任何人我喜欢吃这个，”小满抬头看向徒单霖，“即便是雷聿修也不知道，你又从何得知？” “只是直觉你可能喜欢吃。”徒单霖帮她拉开椅子，“快坐下，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满乖巧地坐了下来，尝了一口，甜味适中，口齿清香，仔细去品，里面放了丝丝桂花，恰到好处。 “怎么样？”徒单霖问。 “这味道让我想起昨晚做的一个梦，”小满放下勺子，试探地问道，“我梦见一个叫瑶水境的地方，你可知它在哪里？” 听到“瑶水境”三个字，徒单霖眉头皱了一下，立刻恢复如常，“我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是吗……”小满有些遗憾，“梦里那个地方很美，真想去看看。不过也可能是梦里虚构的地方罢了。” 徒单霖沉默不语。 这让小满多了一份怀疑。 两人安静地吃了午餐，瑶水境这一话题后，徒单霖几乎在想着什么，再没有多说什么。 餐后，徒单霖带小满来到一间巨大的室外试验场。 虽寒风阵阵，但裹着徒单霖送的狐裘大衣便一丝寒冷也感觉不到了。 试验场里面是成排的士兵尸体。 若是一般人，刚刚吃完饭看到这场面，必定要作呕到把胃吐个底朝天。 小满却只是皱了皱眉头。 这时一个身影让她紧张起来。 司幽阴森森地笑着向他们二人走来，“参见尊主。” 小满眼眯成缝，全身戒备，骨食瞬间握于手心，下一刻即可搏杀。 司幽见状立刻躬身作揖：“公主殿下恕罪，之前小的不知殿下身份，有所怠慢，请殿下饶了小的一命。” “你害我多次，又害得多少人没了性命，你说我怎可饶了你！”小满抬起骨食，架在司幽脖子上。 司幽不敢还手，甚至连躲都不敢躲。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找到的凶尸原材料，竟然是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尊主的心尖宠。早知如此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动这位小姑奶奶一下。 “这都是是是是……是洪教主的命令，小的只是执行命令罢了。”司幽望向徒单霖，腿都在打哆嗦。 “今天我就先杀了你，再去找你们洪教主算账！”说着小满就要动手。 司幽大骇，急急躲避。 却见徒单霖后退两步，作壁上观，完全没有插手的意思。 而小满手下毫不留情，刀刀索命。 司幽见状，心想再不还手小命不保。 他口中催动术法，吟诵符咒。 只见原本躺平的士兵尸体全部睁眼坐起，集体向小满袭来。 显然，这些尸兵毫无魂识，只不过是一群行尸走肉。 司幽躲在尸兵群后面，得意地看向小满。显然他用了什么法子让尸兵免于攻击他。 小满咬牙，这些尸兵足有两百人，就算他们站着不动，自己一刀一个地砍了他们的头，杀一天也杀不完。更何况他们还有着极强的攻击性。 她回头看向徒单霖。 他竟站在高处抱着胳膊看着，根本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眼见尸兵袭来，小满抬刀应对，几番下来，发现这些尸兵脖子硬的很，想要斩断费力至极。 她忽然灵机一动，跳到一块岩石上，举起左手，将注意力集中在聚灵镯上。 随即一顶巨大灵力化形的镇魂幡飘荡在半空。 小满一见有效，立即唱起自己唯一会的一首《安魂曲》。 歌声被镇魂幡放大，阴郁而空灵地回荡在整个赤炎谷上空。 顿时狂风皱起，将歌声带出山谷，飘过雪原沙场，激起群鸦四散，鸟兽奔离。 很快，二百多位未被引渡而成为孤魂野鬼的阵亡将士亡魂，接到感召，纷纷向歌声源头奔来。 一阵亡灵之风呼啸过苍茫雪原带着狂喜而来，汇聚在小满镇魂幡之顶。 而这些亡灵的躯体此时停止了攻击，静静地伫立，平静地看着镇魂幡的方向。 看到这一切，司幽目瞪口呆。 小满抬头看向头顶的巨大旋流，高喊：“吾今日引汝等亡魂归于鬼界，汝之旧躯听吾支配！” 接着小满心念成路，辅以术法，镇魂幡风铃脆响，为亡者指引了通往鬼界方向。 亡魂们争先恐后地沿着一条荧色归路奔向鬼界阴间。 而其躯体全部跪在小满面前，听候驱使。 小满手指司幽，口中轻念：“杀了他！” 只见全体尸兵全部转身，瞳孔中荧荧幽兰火光锁定司幽。 此时的司幽什么术法都无效了。 他仓皇而逃，却完全跑不过尸兵围捕。 很快，尸兵将其压倒在雪地里，生吞活剥，吃得连渣都不剩了。 大仇得报，畅快于心。 完成任务的尸兵们擦干口边血迹，有序地拍成列队。 小满回头挑眉看向徒单霖：“你今天是为了试我的能力，专门设的局？” “是，”徒单霖没有反驳，“但效果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 “没想到我能把司幽杀了？”小满冷哼。 “没想到会听到一首从未听过的魂歌，如听天籁。”徒单霖笑道。 “和你那位心上人的歌声相比如何？” “不得不说，你唱的更胜一筹。” “多谢夸奖。”小满一步跳到徒单霖身侧，微笑道，“现在这个情况，是不是说明九州大陆唯有我一人可真正操控尸兵。” 徒单霖无奈又不得不称赞道：“天底下也只有你能想到，以引渡亡魂为条件，迫使他们同意把躯体交于你驱使。” “不然你还有什么好办法吗？” 徒单霖摇头。 小满裹紧狐裘，正准备往回走，忽然想到一件事：“对了，我想问你，西狄容梨、北戎硕风疆脑子里的离魂蛊是谁种的？另外就是，怎么解蛊？” “洪螯手下四司，司幽、司星、司毒、司梦。你说的离魂蛊的施术者应该是司毒。” 第155章 为她归来的一切准备 小满一整天都在想徒单霖说的话。 她裹着白狐裘靠在窗边一动不动地看着远山。 细看之下，这赤炎谷的风景与别处大有不同，白雪松涛、雾霭山峦、熔岩赤河、硫磺喷泉，冷与热相得益彰，甚是神奇。 侍女们端上洗净的葡萄来到屋内，徒单霖亲手接过，放在小满旁边，又一颗一颗地给她剥好放在小玉碗里。 小满看着那一碗碧透晶莹的葡萄，眼中动容，开口去问徒单霖：“你对我这么好，其实是因为你认为我是那位芷婳元君吧？” 徒单霖继续剥着葡萄，汁水流过他苍白的指节，像一滴泪落下。 “你剥葡萄这么熟练，是不是很久以前也是这样剥给她的？”小满歪着头观察着徒单霖的表情。 “快吃吧。”徒单霖将小玉碗推到小满面前，起身去取了一块方巾，将手指上的汁水擦净。 “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一定要将自己的尸体安放在北戎王宫的密室，现在我好像想通了。” 徒单霖有些诧异地坐回小满身边，认真地看着她的眸子，问道：“你想通了什么？” “你不是预言道有人会将你复活，而是预言到我会出生在北戎王室，对不对？”小满抬起手，扯掉了徒单霖眼上所蒙的白布，直视他一双白眼，想看清他的情绪。 徒单霖没料到她会这样做，立刻回避了她的眼神。 “北戎王室一代代会诞生无数个孩子，而你的寿命本就不足以等到每个孩子出世，也无法一个个用葡萄和米糕来测试她们是不是我。所以你想到了一个一举两得的办法，找到尸体保存的完美方法，并在旁边留下还魂术阵法详解，等我出现来主动来寻你，并将你复活。” 徒单霖轻叹，点了点头：“这些都猜对了，但不完整，再想想。” 小满想了想，接着说道：“解决了尸体保存，术法手册，接下来就得解决如何在你死后，有人将你的灵魂保存的问题。所以你收了一个徒弟，教会了他部分巫术，并命令他在你死后将你的灵魂封存起来，就留在了北戎王宫的密室之中。” “是这样没错，还有呢？” “有了可靠地徒弟，接下来就是要想办法引导我来寻你。那个琉璃珠里的亡魂并不是你的，而是一群被奴役的引路者。除了被我发现的这一颗，九州大陆上你一定投放了无数颗琉璃珠。一但琉璃珠被打碎，亡魂就会引导持有者到来到密室。到了密室外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进入里间，你设计了机关，只有用我的血才能打开。可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就算准了我一定会用血开机关呢？” 徒单霖眼中即便没有瞳仁，也可以看出他眼神里的赞许之色：“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与芷婳初见时，她本是要引渡我的魂魄，却又没有这样做。那时我深受重伤，若不及时医治即便她杀我，我也难逃一死。所以芷婳用魂刀切开手掌，一边将她的神血滴入我口中，一边施法封住了我的伤势。” “后来我发现，她画符用自己的血，布阵用自己的血。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是槐江山和瑶水间灵气孕育的神，小时候无人教化。偶然在救助一只受伤的白貂时，见它濒死便以自己的血喂养它。谁知白貂喝下神血，很快便痊愈了。自那之后她就知道自己的血十分神奇，也在那时养成了以血作法的坏习惯。” 小满大有所悟，撇撇嘴道：“的确是个坏习惯。”她总算明白自己拿刀割手这么溜的原因了。 趁小满不注意，徒单霖一只手牵起小满的手，轻柔地捧在手里，另一只手抚平她的手掌。 “看，果然不出所料，这坏毛病是骨子里带的，改不掉。”他冰冷的指尖碰到小满掌心上的伤疤，清凉而酥麻的触感让小满完全忘记要抽回手去。 “我能猜到的就只有这些了。”小满问道。 “差不多了，都被你猜对了。”徒单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瓶小药膏，拧开盖子，轻沾少许，轻柔地涂抹在小满手心的伤疤上，“这个药膏是我专门调制的，可以消除你手上的疤。以后不许再随随便便拿刀子割手了。” “嗯，”小满乖巧的点点头，“还有什么我没猜到的事？” 徒单霖轻轻吹着她的手心，然后接着说道：“那时虽然一切准备妥当，但我还是担心北戎王室生变，便告诉我的徒弟务必世世代代协助并监控着硕风一族。而我又担心其他国家攻打北戎，于是将徒单家的一个女儿嫁给九州最骁勇善战的男人，也就是南夷赫连家的小皇子。” “天呐，让整个北戎赫连氏都染上遗传之症竟然是你故意的！”小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时唯有南夷赫连皇族男子的战力能和北戎徒单氏相提并论，所以这两支血统结合而生的子嗣，才能拥有最强大的战斗力，在我不在的时候，保护北戎王室，保护那个即将出生的你。”徒单霖握住小满的手，如握着一泓清泉，小心翼翼生怕它流走，“而且因为这个病有一个好处，就是会断了赫连氏谋反的心思——如果人的寿命有限，则一定会规避风险，尽可能地去利用时间实现自己的价值。” “可那样的话，赫连一族的子嗣终生都得忍受病痛，过于残忍了。”小满语气里因不赞同而带着些许怒气。 徒单霖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挡住了双眼，轻叹着说道：“你说的对，这样做的确有些残酷，可这是我当时不得已的选择。我好不容易知道你会降生在这里，所以想尽自己所能保护你，至少在我复生之前，你都能养尊处优地生活在一个强大的王室之中。” 他简单的解释里充满了无力感，让小满体会到了他所做一切的不移，怒意全消，对他说道：“可你怎么也想不到，我竟然没有生在北戎，而是随母亲流亡到了大沛，寄养在大沛雷氏一族。” “是我计划的不够周全，没有保护好你。在大沛生活的日子，苦吗？”徒单霖的语气又是心疼又是懊悔，温柔地似能融化窗外的风雪。 小满摇头：“还好，因为有雷聿修一直陪着我。” 徒单霖手下一紧，握痛了小满的手指。 小满条件反射地抽回了手，倒吸了一口冷气，“疼。” 徒单霖赶紧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小满认真地说，“但无论我与芷婳有什么关联，可现在的我是常小满。所以你一定一定要想明白一件事，你记忆里所有美好和执念都只是她，不是我。请不要把我当做芷婳，好不好？” 听她这样说，徒单霖没有任何反驳，只是淡然地微笑着：“我知道你是常小满，不会把你当做她的。” 小满没想到他会如此轻松地接受了自己不是芷婳的申诉，渐渐安心下来。 “小满，你是真的爱上那个叫雷聿修的男人了吗？”徒单霖忽然问道。 小满诚实地回答：“嗯。” 徒单霖长叹了一口气，抬手摸摸小满的刘海儿：“即便他爱的不是你，你也不在乎吗？” “什么？”小满诧异道。 徒单霖站起身，将手伸到她面前：“跟我来，我来告诉你他爱的人其实是谁。” 第156章 令人崩溃的真相 小满迟疑了一瞬，便将手放在了徒单霖的掌心。 他拉着她来到了火山附近的一处峡谷。 推开阻挡视线的树枝，踏入一人可入的岩石缝隙，眼前的一切让小满的眼睛冒出了惊喜的光芒。 小小的峡谷空地，因为地热和温泉，竟然形成了一小片湿热的气候区，这里栽种了数万棵朱槿，全部吐蕊盛放。 朱槿丛中，有一个小小的祭台，祭台上方是一白玉雕刻的石像。 石像中的女子眉眼伶俐，笑容欢脱，容貌清秀又充满灵气，让人一眼看上去就喜欢。 “这是芷婳对吗？”小满望着石像说道，“我与她长得一点都不像，她比我可漂亮多了。” “这是我当年刚刚认识她时她的模样，而你更像她后来的样子，淡漠甚至有些凉薄。” “你们后来又经历了什么？” “好几万年的事，一时半刻也给你讲不完。等到有空时，我会一五一十地讲给你听。” “好。”小满答应了他的提议。 徒单霖望向四周的朱瑾丛，转移话题道，“当年我无意间发现了此处，发现温度和湿度都十分适宜，便在这里栽满了这些花。” “这是芷婳最喜欢的花，对吗？” “她说扶桑花色如血，在哪里都格外耀眼，会指引她找到回家的路。” “芷婳叫它扶桑啊，我一直都叫它朱瑾。” “名字只是名字，叫什么其实都好。既然你喜欢叫它朱瑾，那就叫朱瑾。” “徒单霖，我现在都有点羡慕芷婳，你性格如此随和，和她在一起时肯定把她宠到不行。” “她比你更加任性一些，脾气也更乖张，天不怕地不怕，天君也拿她也没办法。和她在一起，除了宠着我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你这么一说，我就不仅仅是羡慕了，直接就是羡慕嫉妒恨了。” “她要是听你这么说，一定会对你翻白眼的，嘴里说着‘我怎么没觉得他宠我’这样的话。”徒单霖回忆着自己的爱人，露出了难掩的笑意，“身在福中不知福，说的就是她那样的吧。” “对了，你刚刚说让我见见雷聿修真正喜欢的人，是什么意思？”小满言归正传地问道。 “就在这里，你站到我这里来，”徒单霖拉着她站到小祭台前，“跟我一起闭上眼睛。” 小满听话地闭眼。 徒单霖口中默念符咒，带着小满进入幻境。 “这是什么地方？”小满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虚无之中，紧紧握住徒单霖冰凉的手指。 “当年你挡下宿煜的剑气，神魂碎裂散入三千世。骨食的刀灵随你而去，不知落到何处。按照宿煜所想，即便你神魂四散，只要有聚灵镯在，便可凝魂归元。但我发现，仓名山的聚灵镯只是凝聚了你的一部分碎魂，却没有真的将你的神魂带回来。你的魂魄不能归来，便无法转世。” “那你做了什么？” “我查找魔界典籍，终于找到了召回你神魂的方法，那便是用十万生魂形成巨大的灵魂洪流，流经三千世界，将你的魂魄带回这个世界来。” “这就是你在你的手册最后写的禁忌之术。” “既然是禁忌之术，说明它本身存在巨大的风险。我当时的寿限所剩无几，至多启动一次魂祭。” “你竟然也攒了十万生魂祭祀？” “是，”徒单霖没有隐瞒，“然而在祭祀后我还未知结果时，寿限已至。当我被你复活时，我本以为是我那次魂祭的成功将你带了回来。可当我回到这里，从司幽那里得知他与洪鳌曾感受到有其他人启动过魂祭，便着手调查此事。” “如果我没猜错，你发现雷聿修曾启动过魂祭，对吗？” “不错，而且不是一次，是两次。”徒单霖叹道，“原来当年我的魂祭并没有将芷婳的神魂带回，而是带回了异世的一名少女之魂。我现在就带你看看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经历。” 瞬间，整个幻境变化，小满发现自己竟然到了当年的雷府。 一声洪亮的啼哭声在面前的屋内响起。 年轻的雷将军、雷夫人，以及一位副将模样的男子在门外焦急等待。 产婆抱着孩子出来，所有人围了上去。 “还好，是个女孩。”雷将军说道。 雷夫人也长舒一口气，“就按当时计划好的，如果萱公主生了女孩，就把这女孩当做常总兵的养女抚养。” 产婆将那名女婴送到副将手中，副将抱着小女孩欣喜地笑了。 “快给这孩子起个名字吧。”雷夫人催促道。 常总兵看了看天空，说道：“今日正值小满，这孩子就叫常小满吧。” 正当所有人都为小满的到来欢喜时，屋内的丫鬟们大惊道：“萱夫人大出血了！” 紧接着，萱夫人逝世，常总兵前往边关，女婴就寄养在雷府，由厨房的婆婆照顾。长大到三四岁时，她遇到了雷府大公子雷聿修。 可这个雷聿修性格极端而偏执，暴虐、顽劣、残忍、自负，将欺凌常小满当做日常，甚至教唆一群地痞少年轮流对她施暴。 看到这里，小满掩面不敢相信，幻境中的雷聿修仿若恶魔降世，对常小满不带一丝怜悯。 “她就是那个在梦境中让我杀了雷聿修的女孩。”小满拉着徒单霖，整个人都在颤抖。 徒单霖没有说话，而是紧紧握着她的手，给她些许勇气。 接着，雷府被诛，这个备受欺凌的常小满却没有死，而是被雷聿修带到了北戎，在司幽等人的教唆下，雷聿修对她百般虐待只为将她炼化成最强的凶尸。 看到雷聿修凌虐那个同样叫做常小满的少女，小满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仿佛他在那女孩身上留下的每一条血腥的伤口都会同样落在自己身上一样。 随后，幻境中缙云山的魂祭台出现变故，时光倒流，少女的魂魄滞留在这个世界。但十万生魂洪流再次穿梭三千世界，又带回了另外一个异世少女的灵魂。一开始同样备受雷聿修欺负的她，却比上一个女孩更加聪明乖巧、勇敢自信，收服他人的手段老练精明。无论雷聿修如何对她，她都以一颗仰慕爱怜的心对待雷聿修，渐渐地雷聿修接受了她。 看着幻境中的一幕幕，小满这才明白徒单霖所说的雷聿修爱的并不是她是什么意思。 当看到这个少女为了救雷聿修而死，雷聿修悲痛欲绝时。小满躲在徒单霖身后，泪流不止。 “这就是为什么他会第二次收集十万生魂的原因。”小满蹲在地上，单手捂着嘴强忍哭声，眼睛里却泪流不止，“他一定是爱上她了，所以他要复活她。却没想到，魂祭再一次被破坏，第三次灵魂洪流将我带了回来，而这个女孩的灵魂滞留在了乞颜山谷的扶桑花海里。” 徒单霖看她哭了，蹲在她身边轻抚她的后背：“是我不好。如果我知道让你看到这些事，你会如此伤心，还不如瞒着你。” 小满哭得更加厉害了：“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雷聿修从一开始就莫名奇妙地对我好，原来他将我当成了那个女孩，以为是那个女孩回来了……” “终有一天他会知道真相，而当他重遇那个滞留在乞颜山谷里的女孩时，你又该怎么办？” 小满听他这样说，浑身都颤抖起来：“那他一定会当我是一个冒名顶替者，一个骗子，一个知情不报的卑鄙之人。” 徒单霖替小满拭干眼泪，一把将她揽在自己怀里，“不知者无罪，你之前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这不是你的错。” “徒单霖，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这是你的感情，你自己得拿定主意。但我希望你能理智一些，别将错误继续下去，毕竟这对你们两个人都是伤害。” “你说的对。”小满止不住哭泣，泪水打湿了赫连穆霆整个前襟。 赫连穆霆将小满搂紧在怀中，低声在她耳边呢喃着：“小满，我和他不一样，我知道你是你，不是芷婳的替代品，我对芷婳的感情不会复制到你的身上。可你能不能同情我几万年来的执念，允许我守护着你，让你远离所有的伤害，直到你重回神界位列仙班之时。” 徒单霖的胸口冰冷却坚实，虽无法提供任何温暖，却让小满安放下悲伤的情绪。 看着怀中渐渐平复的小满，徒单霖轻轻吻了她头顶的发丝。 而他的眉眼和嘴角，同时扬起一抹他人难以察觉的笑意。 第157章 神力反噬陷入昏迷 从朱槿小祭台回来，当夜小满便发起了高烧。 第二天日晌午，侍女们按照小满日常醒来的时辰去唤她起床，却发现小满一直睡着不起。 起先侍女们不以为意，可到了中午时，她们开始感觉不对劲，跑到小满身边去唤，这才发现他已经烧到昏迷。 几个侍女吓得丢了魂，跌跌撞撞地去向徒单霖禀报。 徒单霖听后大怒，飞奔至小满床边。 伸手抚上小满的额头，已滚烫的如一块炙铁。再探上她的脉搏，短促而混乱的跳动让徒单霖整个人都恐惧起来。 “快！传司毒！”徒单霖对侍女大喝道。 侍女仓皇退出房间去找司毒。 他扶起小满，让她靠在自己胸口，催动术法，希望能稳住她的心脉跳动，却毫无用处。 司毒跟着侍女疾步而来，进门作揖行礼：“尊上。” “快！救她！”徒单霖急吼道。 司毒一刻也不敢怠慢，立即为小满诊治。 诊过脉搏后，司毒整个脸色都黑了，他打开针包，取出金针，快速刺入小满身上各处穴道。 可十二根金针入穴，司毒再探小满脉搏，依旧没有任何好转。他又拔出十八根金针刺在小满的身上，可依旧没有任何作用。 看着徒单霖越来越冷的脸色，司毒从针囊里抽针的手都开始有些微微颤抖。 六根金针入穴后，司毒再探小满的脉搏时，额上已渗出一层汗水。 徒单霖声音冷若冰潭地怒道：“你究竟会不会医术！” 号称九州第一毒医的司毒砰地跪在了地上，惶恐地回答道：“尊上，这位姑娘体内灵力沸腾奔涌，属下已经尽力压制。但这股灵力过于强劲，其体内经脉不堪重负，才会导致她高烧昏厥。但属下金针之力太过微弱，不足以镇压她体内的灵力膨胀。” “废物！”徒单霖高声呵斥。 司毒伏在地上，声音颤抖着：“尊上，这位姑娘体内灵力非凡力可控，恐怕只有神族才能救她。” 徒单霖看向怀中小满，心中恼恨昨日告诉她了太多旧事才会令她心绪不稳灵力崩溃。 “小满？小满！”他在她耳边叫着她的名字，可小满除了浅薄的呼吸，没有任何回应。 眼见她就要再次消逝在自己面前，徒单霖陷入极度的恐慌与绝望。 神族。 只有神族才能救她。 司毒的话在他脑海里翻滚。 徒单霖豁然站起身，一把拉下衣架上的狐裘，将小满包裹在内，高声命令道：“备车！即刻前往厉阳城！” 两日后，厉阳城内依旧被白雪覆盖。 一条车辙压过积雪，径直延伸到了颂儿的药铺。 听到门外响动，忧儿纳闷，怎么会有突然到访的客人。 她开门去看，只见门口马车上，徒单霖紧紧抱着狐裘里的小满跳了下来，招呼都不打就往药铺里面冲。 忧儿看着徒单霖的背影，震惊地愣在原地，几乎忘了呼吸。 徒单霖抱着小满，一进药铺就高声喊人：“莒颂！快救她！” 颂儿哒哒哒地跑了过来，一见来人和忧儿一样先是震惊到窒息，在看他怀中的人，更是连心跳都要停滞了。 “莒颂！”徒单霖一边将小满放在里间的床上，一边焦急地喊着颂儿，“你愣什么？！” 颂儿回神，跑到小满身边，握住她的手腕去探脉搏。 “重岳！你对她做了什么？”颂儿脸上没了血色，怒无可恕地朝徒单霖吼道。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告诉她了一些旧事。”徒单霖痛苦地回答颂儿的问题。 忧儿这时跑了进来，看着徒单霖，又看看床上的小满，整个人也慌了。 颂儿怒气更盛，大声斥责徒单霖：“她体内的封印正在被强行解开！你还敢说你什么都没做！” “封印？”徒单霖诧异道，“什么封印，我不知道？！” 颂儿稳住情绪，酝酿神力注入小满体内。 忧儿愁容满面地跟徒单霖解释道：“魔尊大人，小满体内封印着芷婳的神力，如果强行解封，她凡人经脉是根本无法承受的。您再想想，到底让她做了什么，才导致她体内的封印被揭开了一部分。” 徒单霖懊悔地恨不得杀了自己，“她用聚灵镯引渡了亡魂……” 忧儿大骇，双手掩口：“魔尊大人，聚灵镯引渡亡魂，此等法术的反噬是凡人之躯根本不可能承受的了得。” 颂儿的神力暂时稳住了小满的灵力。看着呼吸渐渐平稳的小满，她松了一口气，然后，回头、抬手、“啪！”的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徒单霖的脸上。 这一巴掌饱含怒意，充斥神力，毫不留情。 徒单霖听到自己颌骨碎裂的声音。 颂儿红着眼抬着下巴狠绝地看向徒单霖：“你害她害的还不够吗？一万年了，我们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你又来折腾她做什么？！” 徒单霖面对颂儿的愤怒，没有任何辩驳，任由颂儿将怒气发泄在他身上。 “你是不是还告诉了她以前的事？！”颂儿诘问道。 徒单霖懊悔地点了点头。 颂儿气结，大吼道：“你xx就不先探探她的神魂吗？你难道没有发现她的魂魄不全吗？！” “魂魄不全？”徒单霖猛然抬头，诧异地看着颂儿。 “别告诉我，你连这最简单的术法都能忘了！”颂儿抱臂在怀，恨不得现在就拿刀砍了眼前这位上古魔尊大人。 徒单霖走到小满身边，诵读符咒窥视神魂，这才发现她的地魂缺失。 颂儿气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抬手就想再扇徒单霖一巴掌，却被忧儿一把拉住。 “掌柜的，控制情绪！”忧儿怕颂儿的脾气上来拦不住，赶紧挡在了她和徒单霖中间。 “忧儿拦着我干什么！都是上古洪荒出来的，谁怕谁！一万年前我就想揍他了！今天谁也别拦我！”颂儿气得头顶都要冒烟，指着徒单霖破口大骂，“重岳！你个xxx！今天老娘就把你打回魔界，打得你再不敢来招惹她！” 忧儿搂住颂儿的腰，拼命拦住她要拼命的架势：“主子！先救人要紧！您要是和魔尊大人真打起来，就算能分出胜负，怎么也得打个上千年。那时候小满都变成灰了。” 徒单霖没有在意颂儿的威胁，而是诧异地问道：“她的地魂为什么会缺？聚灵镯竟没有补好她的魂魄。” 颂儿瞪着徒单霖，高声道：“我怎么知道！聚灵镯是宿煜造的，不管用就去找宿煜啊！找我有什么用！” 忧儿将颂儿按在椅子上，转头向徒单霖解释：“魔尊大人，之前我们见过一次小满，当时主子就发现她体内的地魂缺失了。那时她体内神力封印和记忆封印都十分牢靠，这缺了一条地魂并不碍事。不过我们也讨论过，聚灵镯带在小满手上，却召不回她的地魂，这地魂一定是被非常强大的法术困住。只要找到地魂所在，解开法术，便能将小满的魂魄补全。到时候封印解开应当就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可现在她提前使用了引渡亡魂之术，法术反噬激发了神力自行解封。而您又告诉了她很多旧事，怕是让她的上万年记忆也被解封了一些。凡人之躯承受不了神力，魂魄有损导致精神力不足又承受不了记忆，所以她才会像现在这样。”忧儿耐心地为徒单霖解释，随即一脸歉意道，“魔尊大人，我家主子也是担心小满，您别和她置气。” 颂儿一听忧儿这般说，立刻就不愿意了，高声道：“忧儿！你对他客气什么！” “莒颂上神，”徒单霖向颂儿拱手，深深地鞠了一躬，诚恳地开口道，“造成芷婳她现在这样的情况，我已经知错。请您先想想办法救她，待她醒来，我自愿听您发落。” 第158章 封印加固 颂儿见他态度如此，盛怒的火气稍稍熄灭了一点，对着徒单霖咬牙说道：“我会重新帮她将神力和记忆力加固一层封印，再去向医神求一些药来修复她受损的经脉。” “多谢上神。”徒单霖再次拱手一拜。 忧儿苦笑，心想数万年前目空一切、心高气傲，把天帝亦不放在眼里的魔尊大人，竟有向自家上神谦卑行礼的时候，真是时间久了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你把她带来这里交给我，我便不会再让你带她走。”颂儿威严而郑重地说道，“我现在要求你立刻离开，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不行！”徒单霖站直身体，“除了离开她，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颂儿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喝：“我绝对不会让你再祸害她！快滚！” “绝不！”徒单霖执拗地望着颂儿，不会在这件事上有任何让步。 忧儿看刚刚缓和了一瞬就又开始对峙的二人，长叹一声：“主子，魔尊大人也是不放心小满，您现在赶他走，他怎么可能会走。再说您也不知道小满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等她醒了您问问她。如果她选择魔尊大人，主子您也不能强加干涉。可如果她决定跟随宿煜上神魂归神界，到那时我想魔尊大人也不会再重蹈当年覆辙，该放下时就放下吧。” 徒单霖面色一凛，“宿煜？” 忧儿赶紧捂住嘴，发现自己好像说漏了。 颂儿瞪了一眼说漏嘴的忧儿，无奈道：“宿煜上神竭尽神力保存了芷婳部分元魂，随后按天规律例，留一魂一魄进入轮回为人，其余神魂羽化。魔尊大人你不是也一样，本体在魔界沉睡，眼前这幅躯体里只有一魂一魄是你自己的。” 听到颂儿的话，徒单霖紧紧攥紧双手，忍住心中怒意。他暗下决心，宿煜也好，其他人也罢，这次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把她从他身边带走。 颂儿摇头叹气：“好了，你去外面等着，我现在施法帮她加固封印。” “让我在这里陪她。”徒单霖凝望着小满一动不动。 “你！”颂儿刚压下的火气又往头顶上冒。 忧儿一看，赶紧拉住徒单霖的胳膊就往外拽：“魔尊大人，您赶紧出来。小满交给我家主子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就这样徒单霖被忧儿生拉硬拽地拖出了里间，摁在了茶座上。 忧儿专门泡了一杯温热地甜茶放在徒单霖面前，微微一笑道：“您喝点茶，想想一会儿小满醒了，你要跟她说些什么吧。” 与此同时，北戎王宫。 玄月化作狼型匆匆飞奔至雷聿修面前，欣喜地报告：“公子，狼崽子们在城内发现了小满的气味，她应该已经回到厉阳城了。” 雷聿修腾地站了起来：“她在哪儿？！” “狼崽子已经寻迹去了，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备马！”雷聿修大声命令道。 他翻身上马，跟在玄月身后，疾驰向宫外而去。 在狼崽的带领下，他们很快抵达了颂儿的药铺。 雷聿修推门而入，急切地寻找小满的身影。 而眼前只有惊愕地忧儿，和一白布遮目的男子。 一瞬间，雷聿修就发现，这个男子虽遮着双眼，却是在冷冽地观察自己。 玄月跟了进来，立刻嗅出了徒单霖的身份：“雷公子，他就是带走小满的人。” 雷聿修一听，顿时显露杀意，反手握枪刺向徒单霖。 徒单霖一看他手中的长枪，怒意冲冠，迎了上去。 两人就在颂儿不大的药铺里厮杀起来。 忧儿见大事不好，赶紧高声道：“小满还在抢救！你们两个能不能安静！” 雷聿修和徒单霖听到忧儿的话，同时停下攻击。 “你说什么？！小满怎么了？”雷聿修一把抓住忧儿的胳膊，紧张地问道。 忧儿感到胳膊被抓地生疼，赶紧解释：“小满命悬一线，我家掌柜的正在里面抢救呢！” 一听雷聿修瞬间放开手，转身就要向里间冲去。 徒单霖一步挡在他面前：“你休想进去！” “滚开！” “你算什么东西！” 忧儿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心中万马奔腾，今天真是要了她亲命了：“雷将军，您真的不能进去。小满体内封印不稳，反噬经脉，我家掌柜的正在为她加固封印，切不可进去打扰。” “什么封印？！”雷聿修问向忧儿。 徒单霖冷哼：“与你无关。” “你是什么人？！”雷聿修翻手将枪头指向徒单霖。 “我是小满的夫君。”徒单霖挑衅地看向雷聿修。 雷聿修一听，浑身杀意奔腾，提前直刺。 徒单霖闪步躲过，厉声道：“不要打扰小满，你我要打出去打！” 说罢，只见两人身影一跃而出，跑到了铺外。 忧儿拍着脑门，不停告诉自己要沉着要冷静，自己好赖是个上仙，这点混乱都沉不住气儿，几万年的修为都喂了狗了。 想到这儿，她向玄月微微一笑，随即一步跳出了铺外，踏步飞向远处空中杀得震天动地的两人：“雷将军、重岳大人，你们两个别打了啊！！！” 小满醒了过来，看到颂儿有些疲累地坐在她身边。 “颂儿？你怎么在这儿？” “你觉得怎么样？”颂儿温和地问道。 小满撑着床边坐起身，揉揉头又看看四周：“我怎么在你的药铺？” 颂儿给她递了一杯温水：“你烧得很严重，有人把你送我这儿来治疗。” “谁送我来的？” “一个眼睛蒙着白布条的年轻人。” 小满觉得自己有些虚弱，神智还算清楚：“他人呢？” “就在外面。” “谢谢你帮我治疗。”小满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看颂儿的样子自己应该是得了重病。不然徒单霖也不会送她来这里。 “我能下床了吗？”小满问。 “可以了。不过如果感到头晕，就得立即躺回来。”颂儿嘱咐道。 小满下床，从里间走到门厅，一眼就看到了玄月，惊喜地叫了出来：“玄月？你怎么会在这。” 玄月一见小满，悬着的心落了地，上前拉住她的双手：“怎么回事？哪儿受伤了？要不要紧。” “不要紧了，都好了。”小满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玄月皱起眉头：“你这丫头这半个月来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们都以为你被大火烧死了，后来发现你在后山的踪迹才知道你可能没死。你都要把我们急死了，尤其是雷公子，他找你找的快疯了。” 听到雷聿修的名字，小满心里咯噔一声。 朱瑾小祭坛幻境里看到的画面再次萦绕在她脑海里。 见她刚刚还带着笑容的脸色突然沉了，玄月疑惑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小满摇摇头：“没有。” 这时，忧儿为了阻止两人，不得不动用神力，给他们身上压上了两倍的重力。 高压之下，两人这才不得不停手。 忧儿回望药铺，发现小满醒了，立刻对着两人喊道：“小满醒来了。” 雷聿修和徒单霖顶起两部重力，竞速般向药铺跑了回去。 当他们迈入药铺大厅时，小满正完美无缺地等在那里。 两人彼此怒视，却又同时向小满伸出手去。 第159章 自欺欺人 小满看到夺门而入的两人，一瞬间大脑当机，不明白这两人怎么会凑到一起出现。 “小满？”徒单霖看着她苏醒过来，欣然地笑了出来，“你醒了，太好了。” “嗯，我没事了，就是还有点昏昏沉沉的。”小满弯了眉眼看向徒单霖，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雷聿修见小满几乎无视自己的态度，立刻黑了脸，蹙眉凝视着小满，沉声一句：“过来。” 徒单霖一听，反身将小满护在自己身后，：“她已经知道了你曾经做过什么，雷聿修，你休想再靠近她一步。” 雷聿修怔忡，目光如寒冰般看向徒单霖：“你说什么？！” 徒单霖逼近雷聿修一步，低声在他耳畔轻笑：“当我偶然知道你曾开启魂祭仪式两次，便在你昏迷时，挖掘窥视了你重生前的记忆，没想到结果令人大吃一惊。而我也将那些凌虐折辱她的画面都保存下来给她看了。你觉得看了你那些记忆后，还会原谅你吗？” 雷聿修一把抓住了徒单霖的领子，睚眦剧烈，怒道：“卑鄙！你到底是谁！究竟想要干什么？！” 徒单霖抬眉睨视着雷聿修，用只有雷聿修能听见的声音道：“她是我的妻子，生生世世都是我的女人，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觊觎于她。” 雷聿修暴怒，一拳砸向徒单霖的脸颊。 徒单霖笑着没有躲开，硬生生被这一拳打倒在地。 小满没有听清他们两人说了什么，却看见雷聿修举枪就要刺向倒在地上徒单霖。她毫不犹豫地抽出骨食，用尽全力冲了上去，一刀挡开了雷聿修的枪，自己挡在了徒单霖身前。 看到这一幕，徒单霖嘴角上的笑意更浓了。 颂儿在一旁翻了个白眼，简直看不下去了。 忧儿揉着太阳穴，心里想着魔尊大人真是太能演了，不去唱台戏都浪费了。 雷聿修见小满竟然挺身而出护着徒单霖，更加怒不可遏：“常小满！” “雷聿修，”小满心里一横，一咬牙一跺脚说道，“我不是那个你前世遇到的常小满了，你真正喜欢的那个常小满已经死了！” 雷聿修心中凛然，果然她已经都知道了，自己前两世那样对她，她怎能不恨。 看着小满眼中的抗拒和决绝，雷聿修突然怕了，态度也软了下来：“小满，之前都是我的错，既然一切得以重新开始，我会弥补所有的错。” “你怎么不明白呢，我们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两个人。你还是你，可我不是那个任你欺辱低眉顺眼的女孩了。你之前对我的好，只是你对前世常小满的亏欠和愧疚罢了，根本不是真的喜欢我。”小满摇摇头，决然道，“既然现在你我都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没必要自欺欺人了。” “小满……”雷聿修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挽回。 “我想你应该看到我留在北戎王宫关于喻松节串通北戎王室伪造的雷老将军叛国谋反的证据。那个让人恶心的司幽我已经把他杀了。现在你只需要带着证据回大沛，即可还雷氏清白，以叛国罪诛杀喻松节。于此，我答应你的都做完了，也算了报了雷氏对我的养育之恩。往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欠了。” 雷聿修心头似被猛然撞击，不可置信地看着小满：“你说什么？什么叫做你我两不相欠了？” 小满想了想，皱着眉说道：“不对，我还欠你一件事。关于幕妃娘娘的事，是我考虑不周，我会想办法将她救出来的。” “常小满，你觉得我说的是这个？！”雷聿修声音轻颤。 “我觉得除了这件事，别的我也不欠你什么了。”小满咬着嘴唇，又想了想道，“想想这些日子，从大沛到南夷、再到西狄和北戎，我觉得我为你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他一向知道小满性子薄凉，遇到任何事除非不得不去想去做的，大多宁可置身事外。她心里有一条线，将自己的事情和别人的事情分的极清，就像有一本账簿，上面明明白白记着她为谁做过什么，欠她什么，谁为她做了多少，又欠了人家多少。一笔笔账，她算的精准明白，该还的都还，该讨的也不手软。 原本他觉得小满这样的性格极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可今天才发现她在清算两人关系的时候，可以如此干脆利索。 小满看着雷聿修沉默不语，心头像是被什么攥着，接着说道：“你我婚约之事，其实你从未真正认同过吧。本来你我的关系就是从这莫名其妙的婚约开始的，若没有它，当年骄傲的你又怎会对寄住在雷府的一个小丫头多看一眼呢？事到如今，这婚约就此作罢，你我各自嫁娶，再也互不干涉了。” 她声音冷得像北戎城外山顶上终年不化的雪，掩盖了她心底所有的情绪和感觉。 玄月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小满，你在胡说些什么？你知不知道，雷公子以为你葬身火海后心脉尽碎，若不是思邪神医在，又有神界灵芝重塑心脉，你今天根本就见不到他了。” “心脉尽碎？”小满一愣，“什么意思？” “罢了！”雷聿修一抬手，制止了玄月再说下去，“既然你觉得你我二人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这婚约也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了，那就都随你吧。” 小满微微一笑，对雷聿修说了声“谢谢。” 雷聿修一个转身，大步跨门离开。 玄月还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追着雷聿修出去。 忧儿长舒一口气，又满面愁容地看着小满：“你确定吗？” 小满点点头：“其实当年我已经下定决心离开雷府，可没想到却意外地又遇到了他。现在想想若是那时不管不顾地走了，也没有后面这么多事了。” “算了，你自己的事还是得你自己决定。跟我来，我带你到后面重新编一下头发，再洗洗脸，补补妆。哭肿了的眼睛也得用土豆片冰敷一下。”忧儿温柔地说道。 小满点头，跟着忧儿去了里间。 看着小满跟着忧儿进入里间，徒单霖笑着向颂儿一拜：“多谢上神，如今小满醒转，我便带她回赤炎谷了。” 颂儿抱臂在怀，眉头深锁：“我今日给她加固的封印，不知能坚持多久。你还是得尽快带她去找那缺失的地魂，这才是万全的法子。” “是。” “重岳，我刚刚没有拆穿你，是因为我也不想芷婳她跟这个叫雷聿修的凡人有再多牵扯。可这并不代表我看不出来你为了挑拨他们二人动了多少手脚。我警告你，你最好用心待她，若让我知道你敢负她一分，就算顶着最严厉的天罚，我也不会手软。” “多谢上神。”徒单霖再次向她一拜。 “还有，待她三魂七魄归元，神力解封，记忆恢复后，千万不要重蹈覆辙。” 第160章 忧儿口中的旧事 玄月追着雷聿修不解地问道，“你怎么能就这么放手了？明明是小满误会了你，你跟她说清楚不就得了。” “玄月，回去以后你即刻去查，我要你将这个和那个男人有关的所有资料全部给我找来。我要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跟小满又有什么关系。” “是，我回去便带狼崽子们去查。你是察觉了什么吗？” 雷聿修轻笑道：“小满是那种从不轻易认定什么，可一旦认定了绝对不会轻易改变的人。” 玄月不明白雷聿修话里的意思：“小满认定了什么？” “她骨子里其实认定我喜欢他，也认定我不会轻易放手，所以才说了那么决绝的话。” “啊？”玄月懵了，“那为什么你刚刚还顺着她的气话说。” “因为她实在太气人了！”雷聿修咬着牙恨道，“不给她点教训，以后就镇不住她了。” “什么意思？” “嘴上说得越狠，心里越舍不得。”雷聿修笑容更深了一些。 玄月歪着头，完全不能理解：“你是不是会错意了，我怎么完全没有发现她还有什么舍不得。” “至少现在可以确定小满是安全的，有那个人保护，我暂时也可放心去做别的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即刻拿着喻松节的罪证，与顾云深汇合，彻底铲除喻氏对大沛的控制，还雷氏清白。”雷聿修扬鞭策马，急速向北戎王宫奔去。 小满重新梳洗打扮，换上了一件忧儿的紫色袄裙，裹上白狐裘，整个人比病时精神多了。 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忧儿，她还是深深叹了一口气：“忧儿，你怎么这么漂亮？和你一比，我的眼睛又小，鼻子又塌，脸也大，下巴也比你的宽好多。” “不会啊，你看着很好看啊。”忧儿拍拍她的肩膀明显安慰地口气说道。 “能和你相貌有一拼的也就是芷婳了吧。”小满忽然叹道。 忧儿一愣，接着笑道：“这么说来，芷婳比我更漂亮些，她眼睛很有神，像是藏了个小宇宙在眸子里，小时候还被天帝夸过灵动可爱。” “我真的是芷婳的转世吗？”小满撑着脑袋，“现在就算我想否认也没法自己骗自己了。” 忧儿扶着她的肩膀，坐在她旁边道：“现在再瞒你也没有必要了，你确实是芷婳的转世。当年因为你，神魔大战，死伤惨重，把宿煜上神和魔尊重岳这两位天上地下最厉害的两个人都搭了进去。天罚降临，你被判了重刑，神魂碎入三千世，是宿煜上神求天帝减轻刑罚才允许你魂魄聚合后入轮回转世。为了怕你在人界过得不好，自请一魂一魄随你入了凡界。而魔尊大人听闻后，宁是在自己陷入沉睡之前，生生抽出了自己的一魂一魄，也投入了轮回之井。唉……这俩人啊，还是天罚罚得轻，就该直接拿天雷把他俩生生劈上三百年，看他俩还斗不斗了。” “也就是说，徒单霖就是魔尊的一魂一魄？” “嗯，他身上其余二魂六魄都是凡人的，只有一魂一魄是魔尊自己的。不过巧的是这一魂一魄带着记忆轮回，所以才能找到你啊。” “那宿煜上神的那一魂一魄呢？” 忧儿摸摸小满的头：“宿煜上神的一魂一魄没有记忆。” “宿煜上神也喜欢芷婳，对吗？我曾在梦中梦见他教芷婳怎么用聚灵镯。” 忧儿想了想，“怎么说呢？芷婳一直跟着宿煜上神有三四万年的时间，之后又被天帝指婚给了他，宿煜上神对这项婚约也没有任何反对，所以他应该是喜欢芷婳的吧。” “这么狗血的三角关系怎么就发生在芷婳身上了呢？” “那是你没见过更狗血的。”忧儿耸耸肩，“等有机会，我给你讲讲我家掌柜的和前任魔尊大人的狗血故事。” “对哈，你们俩是神族，为什么在厉阳城开个药铺。” “嗨，就是因为前魔尊大人的死，我家掌柜的和天帝撕破脸，打死也不在天界住了呗。” “颂儿是个有故事的人。” “那可不？”回忆起往事，忧儿连叹三口气。 “可我不觉得自己就是芷婳，我就是我。” “我明白，”忧儿拍拍她的手，“所有人在轮回之前都会喝下孟婆汤，就是为了让他们在来世成为一个全新的人。所以你确实不再是芷婳。只不过要让我、掌柜的、包括魔尊大人接受这一点都还需要时间。” “谢谢你忧儿。” “不客气。不过，你千万不能再使用聚灵镯了，引渡亡魂的术法反噬你的凡人之躯根本无法承受，知道了吗？” “嗯呐。”小满点头答应。 “小满，你今日跟那个叫雷聿修的凡人说了那么多绝情的话，是真的想跟他一刀两断吗？” “忧儿，你的第六感真的是敏锐的让人佩服。”小满苦笑道，“今天我跟他说了那么多，就是想问他是不是真的没有喜欢过我。但凡他对我还有些爱意，也不会我说分手就分手吧……” “作……”忧儿无奈，“现在可倒好，人被你气走了，这下可怎么办？” “这不也就证明了他对我其实没那么在乎……毕竟他真心喜欢的人又不是我。”小满心中涌起一阵难过，眼前转瞬又红了起来。 “你说说你，何苦呢？”忧儿赶紧给她擦眼泪，生怕刚画好的妆又花了。 “谁成想他是真的不要我了啊……”小满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罢了罢了，不过是一个凡人而已，你也不必太介怀了，魔尊大人这不还陪着你呢吗？不过这么说回来，你和魔尊大人要重新开始吗？” 小满摇头：“他喜欢的事芷婳，不是我。” “那你呢？”忧儿问。 “我喜欢的是雷聿修，这一点我没有变，也暂时不想改变。我跟他分开，并不代表我不喜欢他了。” “那如果有一天，魔尊大人真的喜欢上你本人了呢？你会接受他吗？” “呃……怎么会呢，他敢背叛我的前世，我怎么可能原谅的了他，嘻嘻。” “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我已经被你弄晕了。”忧儿敲了敲小满的脑门。 小满吐吐舌头道：“简单来说，喜欢我的就必须纯粹的喜欢我，而且必须专一，不能花心，对我一心一意绝无二心。” “你这脾气真是万年来没有任何改变。”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当年芷婳到底喜欢的是魔尊大人，还是宿煜上神呢？”小满忽然问道。 “当然是魔尊大人。”忧儿肯定地回答道，“你以为为什么芷婳和我家掌柜的特别要好？就是因为喜好品味相同。她俩都是神界众男神就是一个都相不中，就喜欢魔界的小伙子的两个傻姑娘。” 第161章 千里为重丘山为岳 离开颂儿的药铺，小满跟着徒单霖坐上马车。 她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厉阳城的风景，自言自语道：“他竟真的放我们走了……我以为他会带兵将我们拦住呢……” 徒单霖在一边听着她喃喃自语，暗暗握拳，强迫自己平静。 “魔尊……”小满弯了眉角，亮盈盈的眼睛看向徒单霖。 徒单霖被她这样唤了一声，恍若听到万年前芷婳的声音。他轻咳了一下，柔声道：“你不必那么叫我。” “你的本名是重岳，对吗？” “嗯。”徒单霖凝望着她的双眸，后怕着昨日她的昏迷不醒，又不得不忍着想要搂她在怀温存亲昵的心情，只能静静听着她说出自己的本名。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一万遍不能心急，要给她时间接受自己的感情。 “千里为重，丘山为岳，重岳尽览千里丘山，真是好名字。”小满垂下眉睫，两手抚弄着狐裘上光滑的被毛，声音淡淡地问道，“芷婳原来都怎么叫你？” “她……”徒单霖望着小满，到口的话咽了回去，“你怎么叫我都可以，随你。” “我们要回赤炎谷吗？”小满转移了话题。 “嗯，”徒单霖点头，“司星传信说洪鳌坤魔神功已成，现在已正式出关。” “洪鳌是你的徒孙了吧。” “嗯，算是。” “坤魔神功是什么？很厉害吗？” “是一种吸收魔族之力修炼的功法，一但功成，这人便成了半人半魔。” 小满想了想，说道：“那不就和言王殿下一样。” “言王是谁？”徒单霖问。 小满将言王之事告诉了徒单霖。 “以人之躯载魔之魂，这绝非简单之事，不仅仅要考虑到人的凡体的承受能力，还要考虑人族凡体寿命的延续，那罗刹族魔王和魔王妃当年为了保住这个孩子，一定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和心血。” “我见过魔王妃，她是那种十分强势霸道的大美女，就连魔王在她面前也都是宠着让着，不敢说个不字。我要是能和她一样，走到哪里都气场全开，威风凛凛，那该多好。” “有什么可羡慕的，”徒单霖牵起小满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两手交叠握住她的指尖，“区区罗刹国魔王妃你根本无需放在眼里。” 小满轻轻抽回手，缩回自己的袖子里，眼神避开徒单霖，“你的手好冷。” 徒单霖心口微微一滞，没有说话。 “什么时候才到夏天，感觉这个冬天过了很久了，”小满叹了一口气，“到了夏天，我就把手放在你胳膊上，一定冰冰凉凉很凉快。” “是。”徒单霖苦笑。 “言归正传，”小满坐直身体，认真说道，“司幽只是洪鳌的属下，他做的事都是洪鳌指使的吧。如今我把整个厉阳城的教徒都杀了，还把司幽也杀了，你说洪鳌会不会杀我泄愤啊？” “有我在，他不敢。” “万一他怀恨在心，又对你这个祖师爷毫不尊重呢？” 徒单霖无奈道：“你看到整个赤炎谷众人对我的态度了，他们知道我的厉害，不敢在我面前造次的。” “可你不是说，洪鳌练成了坤魔神功。现在他半人半魔，而你只是个活死人，你打得过他吗？” “小满，你也太小看我了。” “好吧，”小满耸了耸肩膀，权当信了，“说句话你可能不喜欢听。现在洪鳌手下的魔教干过不少丧尽天良的恶事。我一直想把整个北戎魔教给除了去。可现在因为你，这个立场变得十分奇怪，我现在对魔教的态度整个都矛盾了。” “接下来还要给你去寻找那缺失的地魂，没有人光凭你我二人去找，那不是比大海捞针还要难？留下他们还有很大用处。” “好吧，”小满撇了撇嘴，“再就是西狄天山公主容黎中了一种叫做离魂蛊的蛊毒，能不能求你给她解了。” 徒单霖挑着眉毛看着小满，“你说的那位公主是你的好友吗？” “不是……”小满想起容黎就来气，她可谈不上什么好友。 “那你何必帮她？” “我曾经答应过西狄摄政王容责，帮容黎找解蛊之法的。原本想着是一路杀到赤炎谷，现在有你在，就不用那么麻烦了，嘻嘻。” “容责？男的？” “对啊。” “不给。” “啊？为什么啊？”小满眉毛拧了起来，根本没想到徒单霖会一口拒绝。 “你是为了那个西狄摄政王来问我要东西，我怎么可能会给你？”徒单霖佯装生气，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小满眼睛咕噜噜一转，笑了出来：“魔尊大人，你怎么这么小心眼？我和容责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原来欠过他的人情，怎么也得还了。不还的话，这事儿一直在我心里惦念着。” “想要离魂蛊的解药，得看你的表现了。”徒单霖嘴角扬起一丝坏笑。 小满拉拉他的衣袖，撒娇地求道：“魔尊大人，求你给我离魂蛊的解药呗。” “不行，太敷衍太没诚意了。”徒单霖笑着摇头。 小满吸了吸鼻子，声音更加娇滴滴了些，边摇着他的胳膊边嗲声嗲气地说道：“霖哥哥，霖哥哥，求求你了，就给我解药呗。” 徒单霖被她这么一叫，笑容不自觉地显露在脸上。眼中的小满如一朵春日里的杏花，巧笑嫣嫣，惹地他失了神。 他猛地贴近小满，将她逼靠到马车的内壁上，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惊恐的双眸，心中压抑的感情瞬间涌出胸腔。 小满看着徒单霖近在咫尺的面容，几乎可以想象下一步他要做什么。她不得不紧闭双眼侧过头去，尽可能地躲避他的眼神，大声道：“徒单霖，你做什么？！” “你可知近在咫尺却不得的痛苦吗？”徒单霖的声音深沉而悠长，仿若穿透万年时光来到小满的耳边。 小满愣住，双手推抵着徒单霖的肩膀，“你清醒点，我不是芷婳，我是小满。” “有什么区别，你就是你，而我所求数万年来都只是一个你。”徒单霖嗓音轻颤，痛苦而炽烈的感情喷薄而出，几乎要把小满淹没。 “可我不是芷婳，我不爱你，”小满拼命摇头抗拒道，“你不能强迫我接受你的感情……” “那又如何，反正这又不是我第一次这么做……”说着徒单霖低下头吻向小满。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队急促的马蹄声，马车戛然止步，急刹的惯性让徒单霖身体一晃，拉开了他与小满之间的距离。 小满即刻躲到徒单霖对角方向，警惕地看着他。 这时，车外响起一个小满熟悉的声音：“臣赫连穆霆，参见满公主。” 第162章 拦车 小满掀开车帘逃也似的跳下车去，疾步走到赫连穆霆面前。他身后是言和魔族三兄弟，看到小满，三兄弟热情地跟她打了招呼。而在三兄弟身后，是一百名魔族精英将士。 显然他们是有备而来，专程来拦住小满。 徒单霖也从车内走下，看到小满俨然已经躲到了一身穿铠甲的军人身后，顿时沉了面色。 赫连穆霆向前一步，对徒单霖说道：“感谢阁下送公主回城。” 徒单霖冷眼看着赫连穆霆，沉声道：“你是何人？” “阁下是魔教的人，而厉阳城禁止魔教出入，”赫连穆霆正色道，“不过既然阁下是为了送公主回城，只要立即出城，本将将不予追究。” “就凭你也敢跟我抢人。”徒单霖怒道。 言走过来，挡在赫连穆霆和小满身前，“本王劝你尽快离开。小满是北戎王室的公主，自当留在厉阳城，任何想掳走她的人，是在和整个北戎国为敌。” 看到言，又看到他身后的魔族，徒单霖轻笑：“不过是罗刹族的小子，也敢在本尊面前如此放肆！就连你父母也不敢在本尊面前说个不字。” “你说什么！”言被他轻蔑的态度激怒，抽出腰中佩剑，眼中杀意尽显。 小满心叫不好，赶紧拉住言：“言王殿下，别冲动。” 赫连穆霆也拦住言，再次心平气和地对徒单霖说道：“今日我等是绝对不会任由阁下带走公主的，与其经过一番争斗，不如阁下就此放手，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徒单霖望向躲在言和赫连穆霆身后的小满，深吸了一口气道：“小满，跟我走。” 不远处的酒肆三层，雷聿修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人群中的小满。 离开颂儿的药铺后，他急急赶往王宫，一路上想到小满说的话就气，便去请言王和赫连穆霆去拦人。 听到徒单霖要小满跟他走时的语气，雷聿修紧紧握紧手中的长枪。 小满左右看看，在心里默默权衡利弊。 最终，她从赫连穆霆和言的身后走了出来，转身对他们二人尴尬地笑笑，“言王殿下、赫连将军，谢谢你们来接我，但是我不能跟你们回去。” 赫连穆霆有些诧异道：“公主，别怕，您不想走就没人可以强行带你走。” 小满摇摇头，故作轻松道：“殿下、赫连将军，之前藏书阁的事儿让你们为我担心了，实在抱歉。不过我现在有一些重要的事要去做，所以暂时不能留在厉阳城。你们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说罢，小满抱歉地笑笑，退回到了徒单霖身边。 言刚想再拦，却被赫连穆霆拉住。 小满走回徒单霖身边，收起了笑容，提着裙子上了车。 徒单霖没有多说什么，跟着她进了车厢。 小满掀开帘子，朝赫连穆霆和言挥挥手，又向魔族三兄弟挥挥手：“你们回去吧，我办完事就回来。” 车夫扬起马鞭，马车又开始缓缓而行。 看着马车出了城门，雷聿修一拳砸塌了身旁的桌子。 麦儿拱手请命：“公子，我去把小姐带回来。” “不用！她要走就让她走吧！” “可是，属下看那人对小姐不怀好意……公子就不担心……” “够了！”雷聿修厉声将麦儿的话打断，转身离去。 而此时的马车车厢里一片沉默。 小满坐在徒单霖对角，贴着内壁，捋着狐裘上面的毛毛。 “你刚刚明明要逃，可为什么又回来？”徒单霖冷声问道。 小满咬着嘴唇，眼睛看向一边，不理他。 “怎么不说话？” “不想理你。” “你在为刚才的事生气？” “……”小满将狐裘抱了抱，暖烘烘地围紧了。 徒单霖看她缩在角落，揉了揉眉心叹道：“坐过来，我不会再那样了。” “我不信。”小满撇出一句。 徒单霖无奈，郑重道：“真的，我答应你绝对不会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小满吐了吐舌头，扭头不看他。 听到这话，徒单霖一时语塞，转而又立刻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不就是这样吗？你也是，雷聿修也是，你们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大猪蹄子是什么意思？”徒单霖问。 “哼！”小满懒得理他，自顾自地闭眼装睡。 “若是刚刚拦下你的是雷聿修，你还会跟我走吗？”徒单霖轻声问她。 小满闭着眼，冷哼一声：“不想吵架就别找事儿。” 徒单霖嘴角轻扬，自己也闭上眼睛休息。他再次告诫自己千万不可心急，再给她一些时间，总有一天她会再次爱上自己，只是一切都需要时间而已。 马车摇摇晃晃，小满在朦朦胧胧中醒来，看到徒单霖不知何时厚脸皮地靠在了她的肩上入睡。 小满推开徒单霖，想了想又找了个软枕靠在他身后。 她小心帮他摘下蒙眼的布条，盯着他的睡颜，陷入了沉思。 原本自己是银行柜面上天天面对客户的小职员，可谁又能想到，现在自己会来在这里。 她现在无法分清这个世界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只是书里的一场幻梦。 眼前熟睡的男子，轮廓分明的脸庞，剑眉入鬓，睫毛翘长，鼻梁如山脊，双唇薄而轻，怎么看都是一个实打实的俊俏男子。 小满不傻，自然是知道徒单霖是怎么想的。 可偏偏她先遇到了雷聿修，自此心中再装不下别人。 “你再那么看着我，我会以为你爱上我了。”突然徒单霖开口道。 小满猛然发现自己竟然看他看得出了神，脸一红赶紧撇开视线：“谁看你了？” 徒单霖睁开眼睛，惨白的双瞳带着笑意。他四处看看，终于找到白布条，拾起来就准备为自己带上。 小满拦住他的动作，说道：“只有你我还蒙起来做什么？” “因为隔着一层布看你，尤其漂亮。”徒单霖调笑着，手却把白布收了起来。 “你就不能正经点好好说话，”小满鼓起腮帮子，气鼓鼓道，“魔界至尊平时都是这样逗女孩子取乐吗？” “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这样。”徒单霖答到。 “你现在心情很好喽？” “醒了，看到你在这里，还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出神，我能不开心吗？” “我只是在研究你是如何让人把自己的尸体防腐做的如此完美的，像是永葆了青春一样。”小满为自己随便找了一个借口。 “并不是别人帮我做的，是我在活着的时候就开始用毒，所以死后才会保持成这样。”他说得轻描淡写。 小满听得惊心动魄。 “活着的时候？开什么玩笑？！”小满掩口道，“你简直是疯了！那得疼成什么样？痛苦到什么程度？！” “嗯，那过程是非常疼，也非常难受，”徒单霖笑笑，“可当我看到你时，一切都值了。” “你故意这么说是为了让我愧疚，对不对？” “对。” “太过分了。” “与你爱上别的男人相比，我哪里过分了，只不过是我想把你的心夺回来罢了。” “……我不想听你这样说。”小满瞪了他一眼。 “好了，我不说了。” “离魂蛊的事，你还没答应我。”小满厚着脸皮说道。 “我都没亲到你，解药我不给。除非你让我亲一口。” “你你你！徒单霖，你！”小满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 “常小满，这解药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要！” 徒单霖指指自己的脸颊，“亲一口哥哥回去就给你。” “滚！”小满狠狠地推开他的脸，却不自知地笑了起来。 第163章 地魂 三日后，赤炎谷魔教总坛。 洪鳌带着全部魔教弟子，在谷口列队迎接徒单霖。 一见到徒单霖，洪鳌拱手深躬，谦卑恭谨：“拜见尊主。” 这洪鳌脸上似被火烧过沟壑纵横，古怪狰狞，声音沙哑难听，让小满很是不舒服。他站直身体，看向小满，凸起的眉骨下阴鸷的双眼流露出不易察觉的轻蔑。 “恭喜你功成出关。”徒单霖淡然说道。平时见惯了他随和的样子，却少见他不怒自威的样子。 “谢尊主。”洪鳌再次拱手行礼，迎着徒单霖向大殿正位走去。 小满看着这一堆堆魔教之人，心里觉得十分不自在，这些魔教之人干尽了邪门歪道蛊惑人心的勾当，用的都是比杀人更残忍的手段。按理说她应该手起刀落在这里大开杀戒，可偏偏自己跟着徒单霖在这里被奉为上宾，真是讽刺到不行。 小满脸色阴沉，满心的不高兴全都写在了脸上。 徒单霖回头望了一眼她，无奈地摇摇头，向一旁唤道：“司星。” 司星走出队列，“尊主有何吩咐。” “带她回赤炎别院，并让人送点热粥小菜去。”徒单霖俨然没有在意现在是大庭广众，转身对小满关切道，“你先回去，吃点暖和的，再去温泉去去一路回来的寒气，早点休息，我会尽快过去找你。” 他的话暧昧温情，毫不顾忌周围教徒的目光。 小满瞪了他一眼，“知道了。”说罢，扭头就跟着司星就往赤炎谷别院走。 沿着山谷间的小路走，小满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居住的地方并非赤炎谷魔教正院，而是在另一处山谷间的别院。怪不得平日鲜少见到教徒。 司星走在前面帮她引路。他看上去算是整个魔教比较正常的人，一身夜空色的长袍，上面绣有十八星宿的图案，长发随意披散着，眉眼清秀。 “司星，你为什么会加入这里。”小满开门见山的问道。 司星笑笑，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满公主为什么会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因为看你的相貌气度，怎么也不像是在洪鳌手下做事的样子。反而像是世家出身的贵胄子弟。”小满看出司星眼中的聪颖，觉得此人深不可测且一定智慧过人，索性实话实说不兜圈子。 “满公主谬赞了，”司星眉眼弯成一道星月，“在下生于是东赢国乡下一处不知名的小村子，自出生就得高僧开悟，获得了一种特殊能力，可根据漫天星云预测未来之事。” “就是传说中的星见吗？” “是，就是星见。”司星有些诧异，“没想到满公主竟知星见。” “所谓，是以星辰的变化来占卜世间变化的神职者，能力极为恐怖，是被命运之神认可的，能看见命运之影的人，”小满钦佩而仰慕地问司星，“我说的对吗？” “正是如此。”司星心中赞叹，继续说道，“因为有此能力，东赢国千代大名将在下接入官邸，为其占卜命途。可惜，得知自己命运并不是一件好事，大名不信在下的语言，最后死于部下之手，而在下也在大名被杀之后，跟随一支商队来到北戎。” “那你又是为何加入了这里？” “是星云告诉我，要在这里等一个人，完成神族给我的使命。” “你在这里等谁？”小满好奇地问道。 司星没有答话，只是弯着星月一样的眉眼继续向前走去。 小满转着眼珠子想了一下，半开玩笑地追问司星：“你不会是在这里等我吧？” “没想到满公主殿下如此聪慧。”司星微笑地肯定了小满的猜测。 “你等我做什么？是要告诉我的命运是什么吗？”小满来了精神，小跑两步跟司星并肩而行。 “公主确定想知道自己的未来吗？在下说过，知道命运的走向并不是一件好事。” “罢了罢了，还是不知道为好。”小满摆摆手，“如果知道未来很惨，那现在就开始焦虑，会秃头的。如果知道未来很好，现在就没什么干劲了。” “在下的使命并非为满公主占卜，而是向现在这样，引着满公主向前走，不要走错了道迷了路罢了。” “司星，怎么听你说的话都像大街上算卦的先生，我要怎么相信你呢？”小满并非心里不信，却也想试试司星。 司星看出了她的想法，低声在她耳畔说道：“若是在下告诉满公主，您的那缺失的地魂所在何处呢？” 小满一愣，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司星看她的表情，满意地笑着向前走去。 “司星，你能不能现在就告诉我，缺的那地魂在哪儿？”小满认真地问道。 司星已经走到别院门口，转身看向小满：“公主确定想知道，在下必须提醒公主，不知道比知道要好过得多。” “你既然说出了口，就别卖关子吊我胃口了。”她快步走到司星面前，诚恳地恳求道，“司星大人，快告诉我吧。” 司星打开院门，走入别院。 侍女们听见，纷纷出来迎接小满回来：“恭迎满公主殿下。” “都免礼吧。” “你们去给满公主殿下准备些热粥小菜，再准备好温泉沐浴。”司星吩咐道。 侍女们匆匆行礼后退去忙了。 司星不紧不慢地请小满坐在火炉旁取暖，又亲自为她倒了热茶。 “这周围没人了，你就快告诉我吧。”小满有些着急，催着司星。 司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在了小满身侧：“您的那一支地魂就在罗刹国言王殿下的身上。” “噗！”一口茶喷出一米远，小满惊地眼珠子都要掉出眼眶，不敢相信地喊出了声，“什么？！” 司星淡然地递给小满一只干净的帕子，自己悠然地喝着茶：“您初见言王殿下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小满接过帕子，仔细地擦擦嘴边喷洒的茶水，却还是震惊的整个人都在懵了。 她仔细回忆了当时在魔界初见言王时的感觉，边回忆边说道：“感觉他人很好，没有什么架子，很亲切。” “还有呢？没有别的感觉了吗？” “你既然知道他身上有我的一条地魂，肯定知道他的灵魂是赋予硕风皇室的一名皇子身上喽？” 司星点头承认。 “按道理说他应该和我有血缘关系，虽然辈分差了不少，但感觉上和哥哥差不多。”小满如实说道，“就是那种平时话不多，和自己也不亲近，但是总能在关键时候突然出现的小哥哥，有一种非常可靠的感觉。” “那公主可知，为何言王殿下的魂魄必须要俯身于硕风皇族子嗣肉身之上吗？”司星问道。 小满摇头表示不知道。 “正是因为他的魂魄中混入了神女的地魂，而神魂与魔族躯体不合，且宿煜上神的聚灵镯一直再为芷婳神女聚魂。言王殿下一出生，魂魄便十分不稳，原本的魔族血脉与体内神女之魂相斥，并且聚灵镯之力不断召回此魂。所以言王稚嫩的躯体便急速衰竭。” “什么？！这也太残忍了。”小满蹙眉道。 “罗刹族魔王妃不愿见儿子刚一出生就殒命，便抱着孩子不顾生死奔赴神界求天帝相助。天帝不允，她便在神殿外长跪不起。最终天帝告诉她若想保住孩子性命，需要凡界硕风族血脉的肉身。” “也就是说只有硕风族的血脉才能和神魂不排斥？”小满问道。 “硕风族祖先居于槐江山下，瑶水之滨，在芷婳元君庇佑下生存繁衍。”司星解释道。 “原来如此。”小满恍然大悟道。 “魔王妃找到当时的北戎可汗，和其商议以其幼子换得两国和平，北戎可汗在魔王妃的威慑下不得不同意，便将幼子送到了魔界。” “这后面的我就知道了。”小满同情地说道，“那个小孩子好可怜，被生生剥夺了生存的机会，成了他人魂魄的容器。” “魔王妃用了极强的术法将您的那一缕地魂牢牢束缚在言王身上。如果您强行夺回，言王的性命也将不保。”司星苦笑道，“所以，魔王妃是绝对不会归还公主您的那缕地魂的。” 小满右眼皮跳了几下，想到雷厉风行气场宏达的魔王妃，心里发憷：“罢了罢了，既然如此，那缕魂便不要了。反正我现在也没差。” “魂魄不全，神力封印不开，公主将永远回不到神界。” “那又如何？”小满不在意地两手一摊。 “小姐自己不以为意，可是否有想过尊主？”司星有些责怪地问她，“您可体谅他魂魄分离之痛，转世成人之苦，九州寻您之难？而且您转世后记忆重新开始，尊主即便找到您，您却会把他忘得一干二净。这其中的苦涩，公主可曾认真想过？” 小满愣住，抬头认真地看着司星：“司星，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对他的事如此了如指掌？” 司星无奈摆摆手道：“在下只是当年魔尊身旁的小魔罢了。” 第164章 外衫 司星走后，小满没有心情吃东西，喝了点粥就将自己泡在了温泉里。 北戎最大的好处，就是哪哪儿都有温泉，而赤炎谷这里的温泉最赞，除了水里的硫磺味道比较浓外，无论是温度还是水质都没话说。又配上月夜繁星、雪山白松、腊梅忍冬、氤氲间全是诗情画意，真是绝佳的享受。 她靠在池壁上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想着司星今日对她说的话。 心头有些沉重，小满闭上眼睛深呼吸。 “喜欢这里的温泉吗？”一个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小满转头看向外面，却只见屏风后的人影。 “你别进来啊，我可没穿衣服。”小满警告道。 徒单霖轻笑：“你不说我还没想着进去，你一说反倒是让我有了兴趣。” “不正经，”小满朝屏风瞪了一眼，转身趴在池壁边上，隔着屏风跟徒单霖说话，“司星说他以前是你身边的小魔，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你忘了他吗？” “我连你都不记得，怎么可能记得其他人。”小满不经意地吐了一句槽，说完忽然意识到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奇怪。 徒单霖给小满讲道：“我还没有继承魔尊之位时，司星就跟着我了。那时他只是一个小魇魔，无家可归，天天给我打杂的。后来自己去了鬼界，跳入轮回井里，就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哦，是这样啊。”小满从池中走出来，穿上侍女准备的干净衣服，将头发擦干简单挽成发髻，走出屏风。 徒单霖正坐在屏风后自己跟自己下棋，抬眼看到小满，指尖的棋子啪嗒一下掉落在棋盘上。 “咦？怎么到处都找不到。”小满边说边找着自己的鞋袜，却发现侍女好像忘了准备，于是便光着白皙的小腿赤着脚踩在因温泉水流过而十分温暖的地板上。 徒单霖低头拾起棋盘上的棋子，可慌得忘了刚刚自己要下哪一步，便将棋子放回棋盒，口里问道：“找什么呢？” “她们只给我拿了新衣服来，却没有准备新的鞋袜。虽然地板是热的，可冷风一吹，小腿好冷。”小满向侍奉在外的侍女喊道，“姑娘们，帮我拿一双新的鞋袜来，谢谢。” 外面似乎没有人应声，小满纳闷地又喊了一遍。 这时徒单霖脱下自己的外衫，挂在小满的背上。外衫太长，一直拖到了地上。 小满转过身，疑惑不解地看向徒单霖。 可没想到，下一秒，徒单霖用自己的外衫将她整个人裹了起来，包住她的小腿和双脚，扛起来就往屋内走去。 “干什么啊！放我下来啊！”小满大声抗议，挣扎着表达自己的不满。 “侍女们都被我刚刚遣走了。你不是说腿冷，给你包起来是不是好很多？”徒单霖带着嫌她不识好人心的语气道。 被他这么一说，小满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双腿果然不冷了。于是便停止了反抗，任由他把自己抱回了卧室，放在了软塌上。 “鞋袜在哪里？”徒单霖放下他，起身去帮她找鞋袜。 “在柜子里吧？”小满想了想说道。 徒单霖打开柜子，往里面敲了敲，笑道：“只看到有衣服和肚兜，没有鞋袜。” 小满脸腾地红了，恼羞成怒拿起手边的软枕就像他砸了过去：“徒单霖！” 徒单霖一手接住了软枕，坏笑道：“我只是看到什么实话实说而已。” “你！”小满又抓起一个软枕砸向他，“别找了，我不穿了！” 徒单霖接住第二个软枕，抱着它们放回小满的软塌旁边，“我一会儿让侍女们给你送来新的。好了现在赶紧躺好好好睡一觉吧。”他给小满拉过被子，给她贴心地盖上。 见他要走，小满拉住徒单霖：“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徒单霖被她拉着坐回床边，“什么话？” “我不喜欢这里，这里所有人都是我的敌人，若是放在半个月前，见到魔教的人我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拔刀。可现在，我的立场没变，可却举不起刀来了。徒单霖，这让我感觉很不舒服。”小满眉宇间的愁容证实她所说毫不参假。 徒单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敌对的原因是利益的冲突，当利益冲突减弱，敌对的关系也就跟着减弱了。” “可魔教多年来，控制北戎政权、欺骗百姓，传播恐怖和恶行，是应该被铲除诛灭的。”小满正色道。 徒单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欣然地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任何恶行都不该被容忍。所以你之前杀了那些在厉阳城内犯下恶行的教徒没有错。但是，将这里所有人都定义为恶人就有失偏颇，就像北戎政权甚至大沛、西狄这些国家的政权中也会有玩弄争执、鱼肉百姓、贪赃枉法的恶人，你也没办法说所有看似正派的人士中没有恶人。” “可是，洪鳌那个人一看就野心颇大，妄图执掌九州天下。留这样的人在世，绝对是个大祸害。” “若是雷聿修想要一统九州，你也会这么说吗？还是说会支持他占领一座又一座的国家？”徒单霖反问道。 小满一时语塞，答不出来。 她心里很清楚，雷聿修在原书里的设定就是这样的，野心庞大想要一统九州，不惜人命且毫无怜悯之心。 “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住在这里，待我和洪鳌交代完些事情，便带你去找你的地魂。”徒单霖安慰着小满，抚平她额间的蹙眉。 “你知道我的地魂在哪儿吗？”小满试探地问他。 徒单霖摇摇头：“不知道，我特意去问了司星，但他说他无法预见答案。所以我想带你去东赢国，那里有擅长和魂魄打交道的异士，或许可以帮助到我们。” “如果我的地魂一直找不到怎么办？”小满接着问他。 徒单霖叹了一口气，勉强笑笑：“那我只能陪着你轮回到下一世，我们接着找。” “你就没想过放手吗？没有我，你回到魔界，好好当你的魔尊，过着魔族人人崇拜，日日逍遥快乐的日子不好吗？我回去过我人类平凡的小日子，而你回去当你的魔尊，那地魂要不要都无所谓，我是不是神族也没关系，只要你我各自安好，不就可以了吗？偶尔你若是想找我，就到凡间来看看我，虽然我轮回后可能不记得你了，但再认识一次也是可以的啊。” 徒单霖脸上沉了下来，声音也变得有些冷：“你就那么想离开我吗？无论我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毫无意义吗？什么叫做各自安好？你在凡间受轮回之苦是好？还是我独自一人日日对你思念成疾那是好？！” 小满想了想，点头道：“我不是芷婳，你的感情我承受不起，求求你，放我走吧。” 徒单霖不明白，刚刚还和他有说有笑的小满，怎么会突然就又闹着要走。 他忍住脾气，控制住怒火，耐心而温柔地问她：“是我哪句话说错了，怎么又要走。如果我说什么惹你不开心，我道歉。别生气了，好不好？” 小满咬着下唇，想起司星说徒单霖如何如何受尽苦难来找她，便愧疚地心脏像被捏紧了一样疼。 “好了，好了，明天你睡醒后，我就带你去东赢南部，那里春和景明，有大海和小岛，比这里温暖多了。”徒单霖笑着决定道。 “可是……” “没有可是，快睡吧，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徒单霖帮她掖好被角，像是怕她再说要走的话，急匆匆地就离开了。 小满把被子蒙住头，这才发现自己还裹着徒单霖的外衫。 可睡意袭来，她不想动，于是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第165章 启程东赢 徒单霖说到做到，所有的事都放到了一边，带着小满启程前往东赢国。 “你一开始没说我们要坐船。”小满站在甲板上，带着貂皮小帽子，裹得像个粽子一样眺望两岸风景。 “从木伦河南下，出了海都不冻港，再一路向东南就到东赢国了，比陆路要快些。”徒单霖拿了个汤婆子塞到小满手里，“河上风大，别着了风寒，回船舱里面去。” “难得出来玩，两岸风景又这么美，我怎么舍得躲到里面去。”小满两只手捧着汤婆子，冰凉的指尖才慢慢转暖。 徒单霖看她颇有兴致，没有再强求她回去。他悠然地拿起手旁鱼竿，靠在船舷上甩竿入水。 “这么冷，能钓上来鱼吗？”小满探着头，纳闷地看着水里的鱼漂，一副根本不信有鱼儿上钩的样子。 “要有耐心，”徒单霖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左右手从她腰间越过扶着船舷，恰好把她圈在怀里，“仔细看着那漂，一会儿就上钩了。” “你钓鱼就钓鱼，干嘛离我这么近，快松开让我出去。”小满推推徒单霖的胳膊，可发现他完全是故意地，越推他越圈得紧。 “别动别动，有鱼！”徒单霖突然喊道。 只见他右手一提竿，竿顶弯成新月状，鱼线绷紧。 “啊！真的钓上来了啊！”小满惊呼。 徒单霖拉着竿，左右遛起了鱼。 “加油加油！徒单霖！你小心别让它跑了！”小满雀跃地又蹦又跳，在一旁记得了不得，“小心，慢点儿，它太大了，太有劲儿了！你再遛遛它！加油加油，徒单霖加油啊！” 等鱼劲儿松得一瞬，他猛地一抬，偌大的鱼儿跃水而出，顺着鱼竿划过的方向落在了甲板上。 “噢耶！你真是太厉害了！这么大一条！”小满看着一寸多长的大鱼，眼睛都亮成了星星，“没想到你真有两下子！” 徒单霖没有去看他的收获，满心满眼看得都是洋溢着欢喜的小满。 小满站在鱼旁边，弯下腰，伸出一个手指头去戳鱼头。没想到那大鱼又跳了一下，吓得她往后一趔趄，跌倒了在了徒单霖的怀里。 “不过是一条鱼，看你高兴的。”徒单霖把她扶稳，满脸笑意。 小满脸一红，从他面前躲开，扭头去看平缓的河水。 徒单霖转头向船舱喊道：“司星，命人中午把这条鱼炖鱼汤喝。” 司星从船舱里走出来，看到地上的鱼，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拿起手边的船桨，举起就是一板子打在了鱼头上，大鱼瞬间昏死过去。司星提着鱼嘴就往船舱里走去。 “等等，”小满拦住司星，“今天我来做这条大鱼。” “公主殿下会做鱼？” “开什么玩笑，姐姐的厨艺是从小练出来的，绝对让你们吃了赞不绝口。”小满将汤婆子放到徒单霖手上，又摘下貂皮小帽子戴到他头上，再把狐裘围在他肩上，撸起袖子从司星手里接过鱼就往船上小厨房走去。 司星一头黑线地看向徒单霖：“尊主，真的让公主做鱼？” “她想做就让她做吧，随她喜欢。”徒单霖收起鱼竿，微笑着将貂皮小帽子、狐裘和汤婆子全都卸下来放在司星手上，也像小满一样撸起袖子，笑道，“我去帮她。” 司星歪了歪脑袋，抱着一手的东西叹着“英雄难过美人关”，走进了船舱。 小厨房里，随船厨师被小满赶去休息。 她拿着菜刀，三下五除二就清理了鳞腮和内脏，接着熟练地十几刀就将鱼去骨片片儿。看得徒单霖佩服地连连赞叹。 接着她小葱切碎，生姜切沫儿，豆腐切块儿，小火煎鱼、文火炖汤。 转而盛了白米，清水洗净，蒸上了锅。 接着，她又切蘑菇成丁，择了小油菜，清油快炒，香味四溢。 这一切做完，徒单霖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只有满心满眼地称赞。他看着小满系着围裙忙来忙去的画面，美好得超过了九州六界所有的风景。 “你要是插不上手，就去摆碗筷吧。”小满使唤着徒单霖，将碗筷放在了他手上。 徒单霖端着碗筷的样子有些生涩，却听话地转身去餐桌边摆放。 小满看着他那样子，笑出了声，心想果然是魔尊大人，完全是没做过家务的样子。 很快，小满做的鱼汤、小菜，配上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上了桌。 “我竟不知道你竟会做菜。”徒单霖坐在桌边，望着小满亲手烹制的午餐，赞许地说道。 小满将一碗鱼汤放在徒单霖面前，又端出一碗放在自己前面，笑道：“自小无父无母的我，想吃什么也没有人给做。所以我就自己学，渐渐地都会做了。以后我有了女儿一定教她做饭，这样肚子饿的时候就不求人，自己就可以做。没有什么烦恼不是一顿好吃的饭菜治愈不了的。” “那可不行，”徒单霖从袖子里取出一盒香膏，拉过小满的手，帮她涂在手上，边轻柔揉开，边说道，“我要是有女儿，一定不让她学做饭，女儿就应该被宠着。做饭这样累，以后你也不许做了。” 小满本想抽回手，却被香膏的桂花香气吸引，不自觉地就让他涂着，“如果你有女儿怕是会被你宠坏了嫁不出去。” “怎么会，我的女儿一定会像她母亲一样聪明漂亮，会有很多的追求者来上门提亲，把门槛都踩踏了。”徒单霖抬起头看向小满，嘴角挂着甜蜜的笑意。 小满猛地抽回手，心头一惊，闪躲道：“好了好了，擦得够多了，快吃饭吧。鱼汤凉了就腥了。” “好。”徒单霖给小满盛了一碗鱼汤，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司星呢？我给他在锅里留了一份午餐，却没见他人。”小满左右看看。 “不用管他，我们自己吃就好。”徒单霖尝了一口鱼汤，不由得微微蹙眉，疑惑地看向小满。 “怎么了？不好喝吗？”小满看他脸色变了，有些忐忑道。 “你是专门为我做的？”徒单霖声音有些轻颤。 “嗯，”小满点点头，“我问过赤炎谷的厨子，他们说你现在的味觉很差，所以口味要重一点。所以我给你的那碗汤里多加了调料，你喝着是不是挺有味道？” 徒单霖眼睛微微眯着，冰冷的胸腔里竟有一股暖流掠过，“这鱼汤真的非常非常美味。” 小满弯了眉眼，得意的笑了起来，“你喜欢就好。我还会很多种鱼的做法，等你再钓上鱼来，我再做。” “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徒单霖淡淡地问道。 小满本想夹香菇的筷子一滞，想了想才说道：“你对我这么好，我无以为报，只能做些做饭这类的小事让你开心一些，算是礼尚往来。” “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无法放手。”徒单霖苦笑。 小满将一块儿香菇放在自己口中，又低头吃了两口米饭，才缓缓说道：“你这软硬不吃的性子我也没办法。你不让，我不退，老是这么拉扯也不好。我想，以后日子还长，不如以后的事以后再想，现在就专注当下，好好享受这趟路程就好了。” 第166章 抵达狭岛 十五日后，东赢，狭岛。 小满跳下船，再次碰触陆地的感觉真好。 脱掉厚重的冬装，迎接温暖的气候，清新的海风，白色的沙滩，翠绿的棕榈，小满的心情也跟着大好起来。 “这里真是太治愈了，”小满伸着懒腰看着海鸟成群飞过，“好像所有的烦恼都被驱散了一般。” “确实非常美。”徒单霖跟在她身后，看她欢喜的样子。 “今天我们住在哪儿？”小满问道。 “靠着港口有座城市名为守礼城，守礼城中有一宣州园，是南夷的商人开的客栈，我们就住在那里。”徒单霖边走边回答。 这时接泊的两辆水牛车已经到了，车夫客客气气地迎着他们一行人上车。 “这里竟然是水牛拉车！”小满兴奋地看着前方拉车的灰色大水牛，打量着它的两支弯成户型的牛角，赞不绝口。 “东赢国的风土人情十分特别，你会有很多新鲜的体验。”徒单霖不知从哪里拿到一个橙子，剥掉皮放在了小满手中，“尝尝，这里的橙子非常甜美。” “谢谢。”小满咬了一口，橙色的汁水像阳光一般甜蜜，“真的非常好吃。” “除了橙子还有很多其他水果，等到了宣州园，我让司星都买来给你尝尝。” “好好好。”小满头点的像小鸡吃米一般。 突然，小满看到了一尊奇怪的雕像，觉得很是诡异。 接着她看到沿途无论是树丛还是路边，甚至是桥头井边都有类似的小型雕塑。那雕塑面目奇异狰狞，眼神空洞无神，而嘴却咧到耳根，笑得渗人。 小满指着那个雕塑问向徒单霖：“那个雕塑是什么？怎么到处都有，样子多吓人啊。” 徒单霖沿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解释道：“那是风鬼的石雕。狭岛人相信，风鬼可以帮他们驱散邪灵恶鬼，镇宅庇院。” “风鬼，好奇特的信仰啊。对了，鬼界的入口就在东赢国对吗？你去过吗？”小满问道。 “去过。” 小满来了兴趣，追问起来：“你去那里做什么？” 徒单霖叹了一口气，拍拍小满的头，笑道：“只要投胎转世都必须去那里。” “那里是不是很阴森很恐怖？” “其实还好，环境和人界没有太大去别。” “鬼界都有什么呢？” “有一个大门叫鬼门关、一座奈河桥、十座阎罗殿、十八层地狱，再就是一些办事机构，还有一些长居于鬼界没有转世的鬼。” “转世的时候可以不喝孟婆汤吗？” “原则上不行。” “那你是怎么逃过去的？为什么你还有之前的记忆？” 徒单霖看她追问的越来越细，笑道：“吃着橙子还能说这么多话，吃完这个还吃吗？我再给你剥一个？” “别转移话题。”小满瞪着他，“快快告诉我你是走了什么后门才躲过了喝孟婆汤？教教我，我下次也试试。” 徒单霖伸手就刮小满的鼻梁：“想什么呢？你就不怕被逮起来？” 小满捂着鼻子，边揉边嗔怪道：“你怎么也喜欢刮我的鼻梁，本来就不够高，再刮就更塌了。” 正说着，水牛城停到了一处白墙黑瓦的院落大门旁。 司星从后车上下来，走到门前和迎接的小二打了招呼后，转身走到小满他们的车旁：“公子、小姐，我们到了，请下车吧。” 司星换了称呼，应是有意掩饰身份。 徒单霖先行下车，再伸手让小满扶着下来，一举一动温柔体贴，就连劝她小心点的话语都如春风般轻柔和暖。 旁边的一对儿正要离开客栈的夫妇看到他们，那娘子立刻对自家夫婿说道：“看看人家虽然是个瞎子，却比你这长眼睛的有眼力。你要是有一半人家对娘子的好，我也算没白嫁给你。” “不不，我们不是……”小满听后赶紧想解释误会，却被徒单霖一把揽住肩膀。 “娘子，我们快进园子里去吧。”徒单霖得意地笑着揽着她往大门里走去。 刚刚那女子的丈夫脸色难看，嫌弃道：“再怎么好也是个瞎子，你别在这儿羡慕别人，赶紧走，一会儿就赶不上船了。”说罢两人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小满有些恼：“你怎么由着人家误会咱俩的关系。” “只是不认识的路人，误会了又有什么关系。”徒单霖不以为然。 “那也不行，”小满抱着胳膊，琢磨了琢磨，“以后要是别人问咱俩的关系，就说是兄妹。你是我哥，我是你妹。” “咳咳，咱俩长得一点也不像，说是兄妹怎么会有人信呢？” “长得不像可以解释为你长得像妈妈，我长得像爸爸，不就行了。”小满完美地解决了徒单霖的问题。 司星这时已办理完了入住的流程，走到两人面前：“公子、小姐，我已经让人在这里的二楼雅间安排了饮食，请您二位移步跟我来。” “司星你对这里很熟啊。”小满有些惊讶。 “小姐，您忘了我本身就是东赢人，在离开东赢前，我曾在这里生活过三年。”司星边引路边说道，“今日我让店家专门做了几样狭岛特色的菜肴，请公子和小姐尝尝。” “太好了，司星你安排得真是太周到了。”小满竖起拇指给司星点赞。 二人跟着司星上了二楼雅间。一迈过门槛，就看见一桌子丰盛的菜肴，桌子正中还有一盘已经清洗切好的水果。 两人落座，看着一桌子美食，小满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她刚想动手去吃，却听见隔壁吵杂的吵闹声。 几个像是喝醉了酒的男子再旁边的雅间里大声地说着话。 “我告诉各位一件事儿，”一个粗犷的男子声音透过隔音极差的墙板传来，“大沛那个四皇子顾文沅又变成傻子了。” 小满一愣，停下筷子，竖起了耳朵。 和小满一样，隔壁的人也都纷纷来了兴趣，“你说什么？那顾文沅不都当上太子了吗？怎么又变成傻子了。” 粗犷男子大笑道：“哈哈，你们肯定不知道，那顾文沅本就是个傻子，可喻皇后和丞相想让他当大沛的皇帝，所以从魔教手里整了一种蛊毒，种到了顾文沅身上，然后再用蛊毒操纵顾文沅，让他看起来像个正常人罢了。” “我的天，还有这等奇事。”隔壁屋内酒桌上一片哗然。 小满惊讶不已地看了一眼徒单霖，他只是淡定地一边听一边喝茶，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 “可后来他为什么又傻了？”有人问到。 “因为魔教不知怎么了，派人把那蛊毒给解了。不仅解了顾文沅的，还解了西狄天山公主和北戎硕风可汗身上同样的蛊毒，你们说奇不奇怪。” 在一桌人啧啧称奇时，小满瞪着眼睛看向徒单霖，比划着口型说：“是不是你派人做的？” 徒单霖轻轻点了点头。 小满立即双手举起大拇指给他点了一个大大的赞。 接着，隔壁又传来声音：“着顾文沅变回傻子，喻皇后和喻丞相都傻了眼。就在这时，远在边境的七皇子和九皇子，带着大军就南下了，和王城禁军打了起来。据说，带兵的竟然是当年被羡帝诛杀的雷氏的大公子雷聿修。” “哦？雷氏竟然还有人活着。” “可不，那雷少将军武功盖世，神勇无敌，一路杀得禁军那些酒囊饭袋都找不到北了。” 听到这里，小满双手掩口，听到雷聿修的名字，顿时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肯定的，那雷少将军可是雷将军的嫡子，绝对继承了雷将军的才能。常言道虎父无犬子嘛。” “嗨，你话说得没错，只可惜……”粗犷男子叹了一口气。 小满的心都被吊了起来，恨不得耳朵贴到墙上去听。 “快说啊！别卖关子。” “对啊，快说快说，可惜什么？” 隔壁桌上的人也着了急，纷纷催促道。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当年北戎克什部被雷将军打败，其小公主被俘成为九皇子的侍婢。就在大军打入京城后的当天夜里，拿刀行刺了雷少将军。” “什么？！” “行刺雷少将军？那将军这么样了？” “长剑直穿心脏，当场毙命。” “死了啊？” “死了。” “真是可惜，多好的少年将军，竟然被一个女子行刺致死……” 听到这里，小满脸上血色全无。 她疯了一般打开房门，冲到隔壁，一脚把门踢开，右手抽出骨食，左手一把抓住讲话人的领子，并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吼道：“你再说一遍！雷聿修怎么了？！” 第167章 京城发生的事 桌上其他男人看到自己的朋友被一个少女拿刀挟持，各个傻了眼。终于有一个人反应过来，从腰间抽出刀，其他人也纷纷举起武器，面露狠厉地看向小满。 “哪里来的小丫头，也敢在爷爷面前撒野！”第一举刀的男子吼道。 小满像是完全没听到一样，冰凉的刀刃已经将手下男子的脖子划出一条血口：“说！雷聿修怎么了？！” 那几个男人见状，举刀就要攻向小满。 而徒单霖出现在门口，手中术法一挥，那几个人边倒地哀嚎，而他们的双眼双耳全部开始涌出鲜血，再没了视力和听力。 小满刀下那人见状，立即求饶：“姑……小姑奶奶，饶命……” “别废话！说，雷聿修怎么了？”小满急地快要暴走。 “雷……雷少将军他被戎族那个……那个侍婢行刺，据说人已经死了……” 小满的精神濒临崩溃，完全不想相信男子的话：“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的？！” “我……我是从大沛来的……商人，也是听别人说的。”男子惊恐地说道。 小满看着他闪烁的眼神，大怒地在男子脖子上划地更长，“再敢说一句谎话，我就砍你一直手！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子见小满俨然已经暴走，不敢再装，立即改了口：“小的……小的本是禁军，已向雷将军带的大沛军投诚，但是小的害怕大沛军军纪严明，容不得像小人这样的怠惰的兵，便趁雷将军遇刺军中混乱，和几个朋友逃了出来……” “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凭……”男子看着小满拼命地想什么能证明自己的身份，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大声道，“小的想起来了，小的认识您！您父亲是常总兵！” 小满一听，将刀松了一些。 男人感到小满手中的刀松了，知道自己答对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小的曾经是常总兵的部下。但常总兵获罪，小的就跟了别的部队。再后来雷将军一家获罪，小的怕再待在大沛军里会断了前途，便贿赂了禁军的一位教头，调入禁军。” 听他这样说，小满恨得有些牙痒，但还是忍着性子继续听他说。 “当年跟着常总兵时，小的曾在雷府见过小姐您几次。” 见男子不像说谎，小满将刀从他脖子上拿了下来。 “给我从头细细讲，近半个月来，大沛都发生了什么？！”小满稳住心神。她绝不相信雷聿修死了这件事，暗示自己要沉住气好好听听此人的说法。 那人也不敢撒谎，开始详细讲述了这半个月来发生的战事。 大沛，京城。 羡帝的病几乎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而六皇子顾文沅的太子册封大殿正在加急筹办。 看着自己傻了多年的儿子突然能够正常的出现在世人面前，哪怕知道他是由人操控，只是一个傀儡，喻皇后还是感到颇为安慰。 这么多年因为顾文沅的痴傻，她深知背后有多少人在指指点点。若不是母族势力强大，一直支撑着她，估计这皇后之位根本轮不到她来坐，更何况一坐就是接近三十年。 明日册封大典礼成，就是她过了三十年压抑的日子，终于可以翻身的时刻。 她让宫女为她试穿明日册封大典的礼服，头顶高髻配上凤冠，耳上缀了龙眼大小的珍珠，脖子和手指上也戴满珠玉。 皇后看到镜中的自己，不由地露出得意的神色：“这么尊贵的妆容，真是比当年哀家册封皇后时还要华美。明日要让他们所有人看看，谁才是这大沛皇宫真正的女主人！” 说着，她的嘴边忽然弯起弧度：“可惜一个人明日不能到场，不让她看到哀家如此荣光的样子，就太可惜了。” 皇后自来到狱中，让随行的侍女和监狱守卫全部回避，自己一个人来到幕妃面前。 幕妃一身囚服，见到皇后身着华贵地来到监牢外面，站起身依旧本分地行了一礼，眼里却是对她庸俗打扮的嘲笑：“皇后娘娘怎么有空来臣妾这里做客？” “明日就是六皇子的太子册封大典，哀家害怕因为你现在在这大狱之中，没人想起你来告诉你一声，所以亲自来通知你。”皇后讥笑的语气在阴森的牢狱中显得格外狰狞。 幕妃没有气恼，平静地说道：“那就恭喜皇后娘娘了。” 看幕妃表情云淡风轻，皇后心里有气，冷声道：“你知道哀家为什么一直留着你的性命吗？” “这有何难猜，您怕臣妾的皇儿阻挡六殿下成为太子，就是用臣妾的性命来威胁他罢了。这等伎俩有何值得炫耀。”幕妃不卑不亢地看着皇后。 “算你聪明，”皇后轻哼，“若不是莒妃跟着云溪那丫头跑去了南夷，现在就应该是你们两个在这里作伴，真是可惜。看来你的儿子远没有莒妃那个贱人的儿子孝顺。若哀家是你，早就一头撞死在这狱中了。” “娘娘，您可知臣妾既然知道您用臣妾威胁云深，为何不自尽以求他无所顾虑吗？”幕妃挑着眉眼笑道。 皇后一听，毫不在意道：“你不就是怕死吗？” 幕妃摇摇头道：“不，臣妾在等，等着您在这狱中，而臣妾在门外的那一天。所以臣妾不能死。” “哈哈哈哈，”皇后大笑起来，“这是哀家这辈子听过的最可笑的笑话了，你以为你还出的了这里？等哀家的儿子登上皇位，第一件事就是下旨杀了你的儿子，让你好好尝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感觉。” “娘娘，咱们两个最后到底是谁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未可知呢。”幕妃对皇后的威胁无动于衷。 “幕妃！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能逞口舌之快，到时候哀家一定让你亲眼看着顾云深的去死！” “好啊，娘娘，咱们两个就打一个赌。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臣妾一定跪在娘娘面前好好求饶。” “好，就这么说定了。”皇后已经没有来时的骄傲，而是被幕妃到死都不低头的样子气得半死，她向门外大喝，“来人。” 几个狱卒听到召唤匆匆赶来，跪在皇后面前。 “你们给哀家好好照顾幕妃，绝对不能让她死在了这狱中，听明白了吗？！”说罢，皇后一甩袖子离开了大狱。 两个狱卒看了看彼此，赶紧遵照命令给幕妃送来了棉被和饭菜。 幕妃看到这些，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 第168章 大典生变 第二日，太子册封大典，大沛群臣整齐地站在大殿两边，躬身拱手迎接六皇子顾文沅。 顾文沅身着黑色四龙纹长跑，头发一丝不苟地绾成高髻，由金玉冠固定。肤色白润，面目清秀，看起来文质彬彬仪表堂堂。 他沉稳地走入大殿，在群臣的注视下一步步向前方空置的皇位走去。 皇后坐在龙椅后的珠帘里，笑容挂在嘴角，毫不掩饰自己此时愉悦的心情。 顾文沅走到殿前，躬身一礼。 公公栾六安拿着圣旨站在众人面前，展开手中卷轴，刚刚要念。 这时却听顾云深突然高声喊了一声：“奶娘，沅儿渴了，要喝奶。” 顿时，大殿雅雀无声，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顾云深憨然不知怎么了，尖叫地四处寻找起来：“奶娘、奶娘、你在哪儿？沅儿要喝奶，沅儿要喝奶娘的奶水！” 他在大殿上疯跑起来，到处寻找奶娘的身影。 不仅撞倒了栾六安，还掀翻了烛台，烛火一下子烧着了大殿红色的帷幔，顷刻间火苗就窜上了屋顶。 大臣、宫人、内官、侍卫全部乱做一团。 站在帷幔边上的栾六安，袍子也被引燃，火苗窜地极快，很快就将他和圣旨一同烧了起来。看到栾六安被烧成了一个火人，百官开始你推我挤地往大殿外面奔逃。殿内乱做一团，几位年长的老臣，被众人推到踩踏，发出阵阵哀嚎。 而皇后和丞相，此时已经慌了手脚，宫女内官们高喊着保护娘娘，想要簇拥着皇后速速撤离了大殿。 被人们推拥着的皇后，惊恐地看了一眼大殿内的情景，便仓皇逃了。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起她的儿子还在殿内。 而喻丞相也仓皇而逃。 这时，顾文沅看到全身着火的栾六安，变得兴奋起来。他一把抓起着火的帷幔，拉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看到人就往其身上引燃。 顿时，数位跑得慢的大臣武将纷纷成了火人。 顾文沅看着哈哈大笑起来，并将火焰往自己的身上引，就如不知疼痛一般，他张开双臂跑入人群，用自己身上的火去点燃其他人。 看到朝臣们被火点燃，顾文沅狂笑不止。接着他像疯子一般站在大殿中央跳起舞来，直到他完全被火吞噬，倒在了大殿之上。 当日，大沛皇宫金銮殿的滚滚黑烟升入云霄，整个京城的人都在驻足观望。人们惶恐又好奇地看这滚滚黑烟，无凭无据地肆意猜测起火的原因。 大火烧了一日，终于被扑灭。 经过清点，有十三人命丧火海，除了六殿下顾文沅外，还有内廷总管栾六安，八位大臣，和三名宫女。 死去朝臣的家眷敢怒不敢言，而当日侥幸逃生的官员将领各个更是后怕不已，同时又怒火中烧。 所有人都在暗暗说道，若不是喻氏拥立这个傻皇子上位，他们也不会遭此横祸。能活下来是万幸，可万一当时被困火场的是他们，那身着白领求诉无门的一家老小就是他们的家人。 京城谣言四起，喻氏背德，拥立傻皇子当太子，才会遭到上天惩罚。 皇后此时穿着一身丧服站在镜子前。 看着不施粉黛不戴钗环的自己，又看向在衣架上那华贵到了极致的礼服，她顿时感到怒不可遏，一挥手将桌上的东西全部砸到了地上。 而现在，她最需要母族支持的时候，喻松节竟以大典受惊为由，龟缩在自己的府邸之中闭门不出。 烧毁成一片废墟的大殿，不断上表谏言为死者讨说法的奏折，还有盛怒的各方势力，都让喻皇后没有一刻安眠。 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顾文沅会突然失控发疯，也没有人告诉她该如何收拾这烂摊子。 而偏偏这个时候，羡帝竟然突然病情大好，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并已让人来梓潼殿传她多次。皇后每每都用受惊过度，悲伤成疾推辞过去。 可这样的说辞又能抵挡几次羡帝的传唤。 “娘娘，娘娘，”大宫女匆匆进了寝殿，跪在皇后面前。 皇后见她如此着急，眉头拧成了一团，怒道：“又怎么了！” “陛下下旨释放了幕妃，现在幕妃已经被召到了御前侍疾。” “什么！！！”皇后跌坐在榻上，脸上全无血色。 “还……还有……”宫女接着想说，却又言辞闪躲，眼神惊恐。 “还有什么……”皇后几乎绝望地看着宫女。 “大公主的公公，金悦驸马的父亲少府金大人也……也死在了火场里……金悦驸马一怒之下，殴打了大公主……太医赶到金大人府上时，公主已经……已经薨逝了。” 皇后眼珠子瞪大，耳朵一阵耳鸣。 她唯一正常成人的孩子，大公主顾子凌竟然也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皇后整个人都崩溃了。 “来人！来人！传禁军统领喻建成！”皇后大声命令道。 在皇后与喻建成密谈后，喻建成带领三万禁军包围了京城，又带四千精兵进入皇宫，将羡帝、幕妃以及后宫众人全部控制起来。羡帝和幕妃一起被关在寝宫中，不许任何人入内侍奉。 不仅如此，喻建成以太医院玩忽职守为由，将太医入狱，并断了羡帝日常用药。 正当喻建成坐着黄袍加身，取顾氏而代之的春秋美梦时，一份八百里加急军报一拳打碎了他的幻想。 七皇子顾云铮、九皇子顾云深以及雷聿修带着北戎军从北部边境攻入京畿。 不仅如此，西狄、南夷两路军马也纷纷以支持大沛两位皇子诛杀逆贼肃清朝纲为由进攻大沛。 一时间，三路夹击之下的大沛禁军不仅不奋力抗敌，反而人心溃散。 其中兵士能逃则逃，布能逃跑的也消极怠战。 毕竟无论是人数还是作战能力上，常年围绕京城，只知道吃喝嫖赌却不曾真正上过战场的禁军，在总计近十万人的联军面前，根本没有任何胜算可言。 很快，喻建成为保住自己的命，打开京城大门，放北戎军入城。 雷聿修手执长枪，骑在马上，带兵最先进入京城。 可没走多远，就别人拦下了队伍。 只见喻建成将自己的老夫捆绑押送到了雷聿修面前，自己单膝跪地道：“雷将军，在下已将真正谋反之人喻松节逮捕，交由您发落。” 道路两旁的百姓看到这一幕，顿时一片哗然，人人唏嘘不已。 “这人竟然为了活命，抓了自己的爹。” “丧尽天良啊……” “明明带兵攻入皇城的是他，现在却说是自己的父亲，真是无耻。” …… 人们你一眼我一语说着。 喻建成面不改色道：“喻松节谋反，在下带四千精兵入皇城，正是为了保护陛下和后宫各位娘娘公主，请雷将军明鉴。” 雷聿修冷眼看着喻建成，不带丝毫语气说道：“来人，将喻丞相收监。” 沈烈走到喻松节面前，一把拉住他手上的铁链，带回军中。 喻建成笑道：“雷将军，您行军劳顿，在下已在醉仙楼定了宴席，为您接风。” 雷聿修没有再看他，而是对身后传令兵说道：“传令，喻氏一族叛乱谋逆，其阖族及同党，全部缉拿，不得有一人漏网。” 喻建成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种士兵已将长矛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而麦儿带着阿莉等铄族此刻自入城后就开始了喻氏阖族的缉捕工作。 看到喻松节、喻建成被捕，百姓中突然有人叫好，而渐渐地叫好声如涛似海般响了起来，人们对喻氏的恼恨早已到了极致，今日总算全部释放了出来。 “那是雷府的少将军！” “对对，雷少将军！大沛军的雷少将军。” “雷老将军是被喻松节害了的，他当年不会谋反。” “我们都信雷老将军。雷氏保护了大沛几百年，怎么可能会返？！雷少将军，杀了喻氏一族，还时间太平！” “雷少将军，我们支持你……” “支持大沛军！” 看着百姓的欢呼声，雷聿修神色肃然。 百姓一时可愚弄，但时间久了，他们终究会知道真相。 第169章 喻氏 册封大典的闹剧以喻氏阖族被羁押结束。 羡帝坐在朝堂之上，仔细阅读着顾云铮、顾云深联名参奏喻氏通敌叛国、谋反作乱、结党营私、谋害皇嗣、残害忠良等数百条罪状。 本以为羡帝会震怒不已，可他看完只是轻轻合上奏折，长叹了一口气。 “把皇后、喻松节带上来吧。”羡帝命令道。 皇后和喻松节被带上大殿，跪在羡帝面前。 “你们可知罪？”羡帝问道。 喻松节颤颤巍巍地叩首道：“臣知罪。” “你呢？皇后？”羡帝见皇后一句话都不回答，便向她问道。他语气里没有责怪，又没气怒，只有捉摸不透的情绪。 皇后喻氏抬起头看向羡帝，眼神充满怒意，冷笑道：“陛下，臣妾十四岁就嫁给了您，到今年已经三十四年了。您别忘了，是谁支持您夺得太子之位，又是谁助您登上皇位，都是臣妾的母族啊……您可记得，三十四年前您在婚礼上是怎么对臣妾说的吗？” “朕是怎么说的？朕忘了，你说来听听。”羡帝没有因皇后提及旧事而发怒，反而和蔼亲切地问了她。 皇后伏在地上声泪俱下道：“您那时说‘卿知我、懂我，是我一生的知己。我不敢说未来的日子是否会一直安逸富足，但卿要信我，这一生我会护你周全，给你我所有的一切，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可是敢问陛下，人人都说君无戏言，可您何曾兑现过您给臣妾的诺言？” 羡帝淡然地看着皇后，叹道：“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起来了。不过，你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跟朕说的吗？” 皇后怔怔抬头，疑惑地看向羡帝。 “朕猜你也忘了，”羡帝站起身，默默走下皇位，来到皇后面前，“那时你说，若有一天朕能当上这大沛的帝王，那一定会是一代明君，朕的大沛会朝纲清正、社稷稳固、朝臣敬佩、百姓归顺，成为一方盛世。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是你们喻氏让朕当不了这个明君，而实实在在当成了一个昏君！” “啪！”地一声，羡帝重重地将那本奏章扔在了皇后和喻松节的面前，写着数百条罪状的长卷一下子散开，累累罪行罄竹难书。 羡帝声音沉痛而威严，怒视着皇后，吼道：“你想要朕履行承诺，可你凭什么要朕履行承诺！朕已经让你当了皇后，让你的哥哥当了丞相，让喻氏子弟各个在朝中任职！可你和你的母族像一只永远无法吃饱的猪，吃完百姓吃朝臣，吃完地方吃中央，甚至还想吃了大沛的军队，吃完后妃吃皇子，最后甚至还想吃了朕！朕就问问，这世上还有什么你们喻氏不敢去吃！” 皇后整个人被盛怒的羡帝震慑住了，眼中恐惧不已。 “朕对你喻氏一族已经够好了，可你仍旧对阵怨怼。皇后，你来告诉朕，一个永远无法满足的贪婪之人，朕应该如何做才能让其满意，感到其所谓的幸福？！” 羡帝的吼声充斥在整个殿上，朝臣们无人敢出声，甚至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喻松节整个人都颤抖着，头上的汗如黄豆般大小。 羡帝深吸一口气，看向旁边畏畏缩缩地喻松节，冷声问道：“喻丞相，你还有什么话说？” 喻松节深埋着头，想了半天，颤抖着说道：“陛下明鉴，臣知臣有罪，但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嘱咐臣去做的，是她说她没有儿子，这皇后之位怕是要被其他有子嗣的妃子抢去，所以才让臣竭力在朝堂内扩大影响，并在外多积攒财富……” 一听喻松节此话，群臣一片哗然。 喻松节往前爬了两步，抱住羡帝的鞋，大哭道：“都是皇后娘娘让臣这么做的，她心如蛇蝎，早就有了刺杀陛下之心，还是老臣硬生生拦下，她才打消了这个主意。求陛下明鉴呐……” 皇后听着喻松节如此一番痛诉，完全不敢置信地看向喻松节，大喝道：“你！喻松节！你竟然敢说是我？明明是你当年说雷氏势力极大手握兵权，又效忠陛下，不早早除之，怕未来陛下仰仗雷氏，不在受喻氏控制！” 喻松节一听她如此说，立即反驳道：“你个泼妇，你胡说！明明是你说芸妃娘娘生十公主而受宠日盛，你看着她年轻貌美心中十分妒忌。芸妃的姐姐是雷将军的夫人，仰仗的也是雷氏。所以必须除了雷氏一族，让芸妃失势，才能解你心头之恨！” “啪！”皇后怒急，抬手就一巴掌拍在了喻松节的脸上，“喻松节，你含血喷人！你还曾说是因为有人曾给喻氏算过一卦，说雷氏之子会成为喻氏一族败落的煞星，必须尽早除之，所以才要除尽雷氏之人！” “你打我！你敢打我！”喻松节捂着脸，眼睛圆瞪，突然从地上跃起，一把掐住皇后的脖子，大喊道，“若不是你爱慕虚荣，非要当这个皇后，喻氏所有人怎会被你带入泥潭，万劫不复。我们全家都为了你！事到如今，你却将所有脏水往我们身上泼！今日我就要和你同归于尽！” 所有人都惊恐地看向地上扭打在一起的喻松节和皇后。 侍卫想上去拉开二人，可羡帝一抬手，制止了他们。 大殿上所有人都以一种观望的姿态一边唏嘘一边看着皇后和喻松节。 皇后被喻松节掐着脖子，无法呼吸，却又无法挣脱。她从头上取下一把簪子，全力向喻松节身上扎去。一下一下，鲜血四溅。 而喻松节被刺伤，手下更加大了力气，死死扼住皇后的脖颈，竭力让她窒息。 皇后发疯一般乱刺，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一把将发簪插入喻松节的脖子，顿时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了羡帝的龙袍之上。 而喻松节也在掐断了皇后的喉骨后，倒在了血泊之中。 皇后捂着自己的喉咙，急促地狂咳不止，又极力想要呼吸，可任凭她多么用力，依旧无法将空气吸入自己的肺里。她举起一只手，伸向羡帝，眼神里是痛苦地求救。 可羡帝没有动，只是睨视着她，眼中尽是嫌恶，声音如冷刃冰锋：“怪不得大公主顾子凌愚蠢骄纵、二皇子生而无脑夭折，六皇子顾文沅痴傻癫狂，原来是因为你们喻氏全都有病，是一群不折不扣的疯子和蠢货！” 听到羡帝的话，皇后眼中最后的一丝光在震惊和怨恨中熄灭了。 羡帝走回龙椅，抬手命令道：“把这两人尸首拖下去。” 侍卫们这才敢上前，迅速抬走了皇后和喻松节的尸体。 接着，羡帝威严地看向殿中，说道：“众卿听旨，今日皇后喻氏，疯癫发狂、胡言乱语、殿前失仪，废除其皇后之位，贬为庶人。喻氏阖族罪行滔天，诛其九族，尸体全部烧成灰烬，散于野地，不得安葬。” “臣等领旨。”众人齐声回应。 羡帝看了一眼台下，对守卫说道，“去，传雷聿修到殿前。” 守卫匆匆离开，很快将雷聿修带入大殿。 再次见到因病衰退苍老的羡帝，雷聿修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情绪面对，只是按部就班行礼：“草民雷聿修参见陛下。” 羡帝仔仔细细打量着他，点点头，接着说道：“即日起恢复雷氏阖族名誉，追封大将军雷鸣为晋恒侯，其夫人惠氏为楚江夫人。其二人之长子雷聿修忠勇可嘉，封骠骑将军，掌大沛军、禁军之权。且户部、工部一起负责将雷府重新修缮。” 雷聿修听后，单膝跪地，拱手低头，可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地回应道：“臣领旨，谢陛下。” 羡帝见他面无喜色，接着说道：“聿修啊，朕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多年在外受了不少委屈。朕与莹妃之女，五公主顾水月，性格温顺，贤良德淑，今日就赐婚于你。大婚的日子就安排在下月初三。” 雷聿修猛然抬头，与羡帝四目对视。 俨然，羡帝将军权给他，却又不信他，竟想将一个公主嫁给他。 雷聿修刚想开口拒绝，却感到肩上被人压住。 回头一看，竟然是顾云铮，他笑着拍手道：“太好了，聿修，还愣着干嘛，领旨谢恩啊？” 雷聿修皱紧了眉头，拱手道：“谢陛下。” 第170章 承认 夜幕降临时，大沛皇宫的所有人，似乎忘了早上朝堂上皇后和喻松节的死亡。殿上的血迹被擦得一干二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羡帝命人安排晚宴，所有的嫔妃、皇子和公主们，还有雷聿修等朝臣一并参加。 歌舞摇曳，曲调悠扬，整个晚宴热闹隆重，欢声笑语。 只有雷聿修一人安静地喝酒，不与任何人交谈。 这时，有一名倒酒的小侍女走到他身边为他斟酒，低声道：“雷将军，常姑娘请您去漱玉斋外假山一叙。” 说完，侍女就走了。 雷聿修听到小满的名字，整个身子一僵，立即起身离开宴席。 他独自快步向漱玉斋走去。 不管叫他的人是什么身份，只要有关小满，他必须去会一会。 借着月色，雷聿修来到漱玉斋门口的假山，隐约间看到一名少女站在阴影里，她抬起手，手边是点点流萤，幽光萦绕着少女的手腕不愿离开。 雷聿修一阵恍惚，此人无论从身形还是动作都与小满一模一样，而在她抬起的手腕上，一只白玉镯晶莹透露，映衬着月光更加光洁夺目。 “小满？”雷聿修轻唤。 少女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依旧逗弄着流萤。雷聿修无论怎么去看，就是看不清少女的面容。 他有些焦急地向前走了几步，想看清那人是不是真的小满。 这时，少女开口道：“今日可有葡萄吃？” 雷聿修一愣，那声音毫无疑问就是小满的，无论心中多么疑惑，小满的出现带来的喜悦却掩盖了所有疑问。 “小满，你怎么在这里？”他匆忙向她走去。 正当他靠近时，突然少女转身丢出一把飞刀，一刀刺入他的胸口，贯穿了他的心脏。 万俟琳从阴影中走出，低头蔑视着雷聿修。 “是你……”雷聿修愤然道。 万俟琳冷笑：“我学她学得可像，雷将军？” 在万俟琳冷漠的眼神里，雷聿修重重倒在地上，眼前渐渐模糊，接着就进入一片黑暗。 东夷，狭岛。 常小满放了那名逃兵，收起骨食，两眼空洞地站在原地。 她的大脑像宕机一般一片空白。 “小满？”徒单霖走到她身边，却看她失神一般呆滞的神情，顿时害怕起来，轻晃着她的肩膀，大声唤道“小满！小满！” 这时听到徒单霖的声音，小满的双眼才慢慢有了焦点，她转头看向徒单霖，问道：“他说得是真的吗？” 徒单霖摇摇头，安慰道：“一个禁军逃兵的话，如何可信？” 小满一听，觉得有道理，她突然想到身份，推开徒单霖就跳出门去，一路下了二楼，直奔内院。 徒单霖赶紧追着她，生怕她出事。 小满在内院内一把抓住正在指挥客栈小厮搬运行礼的司星，急切地问道：“司星，帮帮我，帮我看看，雷聿修是不是死了？” 司星懵了，回头看向一同赶来的徒单霖。 小满拉住他，逼他看向自己：“司星，你不是会占卜吗？帮我问问天上的星星，雷聿修是不是真的死了！” “雷少将军，怎么会？”司星十分意外，却看小满如此焦急，安抚道，“小姐，您别急，就算我要问星，也得等到晚上。” 小满抬头看向天上，离入夜还有一两个时辰。 “您先回屋休息，在下已经知道您的问题，今夜一定会有答案。”司星郑重而亲切地对小满说道。 徒单霖在一旁，看着小满神情焦虑，心绪不宁，便想牵起她的手给她一些安心。 可当他刚刚触碰到小满的指尖，却见她瞬间闪躲到一边，警惕地看向他：“你干什么？！” 她眼中的敌意和抗拒毫无掩饰。 徒单霖望向她，胸口一阵痛苦难以言表。 这么久以来，她对他笑，和他闹，有时温柔体贴，有时撒娇耍赖，还有逗趣闲聊，都让徒单霖以为自己在她心里有了一席之地。 可此时他才明白。 她对他的所有温柔以待，不过是一路旅伴，并未掺杂任何情愫，也从未给他过任何机会。 “小满，我陪你回房间，再叫人给你送一点吃的，”徒单霖控制住内心近乎绝望的情绪，温柔地劝着她，“你不吃东西，没有力气等司星的结果。” 小满看着徒单霖，咬了咬下唇，顺从地跟着他回到他们租住的小院内。 小院里，各色花朵争相开放，绿树青草相映成辉，还有两只白猫慵懒得趴在地上晒太阳。 可小满连看都没有看这些花草小猫一眼，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一下子趴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蒙住。 她脑子里只有两件事，一是雷聿修如果没事，她该如何；另一件是如果雷聿修真的遇到不测，她又该如何。 万俟琳，这个阴魂不散的原书女主，从来都没有放弃为克什部报仇的心。 小满懊悔不已，她应该在第一次遇到她时就二话不说杀了她，以绝后患。 如果雷聿修这次真的出了事。 按照那人所说的时间推算，到现在早差不多已经十多日了。而就算现在立刻马上出发回到大沛，坐船再骑马，到达京城最快也需要五日。无论如何她也无法回去用聚灵镯将雷聿修复活。 小满现在只能祈祷，颂儿能第一时间感到，救雷聿修一命。 想着想着，小满开始责怪自己，怪自己和他置气，怪自己不告而别，怪自己一心一意要跟徒单霖离开，怪自己没有跟着他一起回到大沛…… 明明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不抓紧他，为什么要假装潇洒地说什么分手。 小满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大的白痴。 即是雷聿修真正喜欢的不是自己又怎样，只要能待在他身边，总有一天能让他真心喜欢自己吧。 哪怕他永远没有喜欢过真正的自己也无所谓，只要他把她当做常小满，没有怀疑她的身份，那也是可以接受的。 想着想着，小满眼里就开始扑簌簌地掉，接着就大哭了起来。 徒单霖拿着一小份点心走入房中，却看她把头埋在被子里哭得泣不成声，赶紧坐到她身边想要安慰她，却发现除了心疼什么也说不出口。 小满转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徒单霖，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说：“我好想雷聿修，好想好想他。我一分钟也装不下去了，这些天我想他想得快疯了。” 第171章 执念 徒单霖沉默地看着小满。 而小满只是哭，不住地哭着。回忆突然出现在脑海里。以前家与银行两点一线的日子，下班后她的活动就是看书追剧，偶尔看个恐怖电影唤醒一下日常机械式工作麻木了的神经。有时候会有男同事发来邀请约会的微信，她都一一拒绝了。大学的学长请她吃饭，也被用一句银行工作太忙推脱了。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早早就被一个不明身份的男人填满了，再装不下任何人。二十四年来，她一直在等那个人的出现，这种想法是和《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一样的执念：“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 那天是十二月31日，银行一年中最重要的年终决算的日子。她收好所有票据凭证，锁好柜子关了电脑，在西服工装外，套上了自己那件正红色过膝大衣，看看手机已经凌晨两点了。 出了银行的员工通道，来到一个人都没有的街上，一抬头，她不禁笑了起来。 昏黄的路灯下，漫天的鹅毛大雪已将街道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雪，伸手去接，大片的雪花像羽毛一般落在她冰凉的指尖。 本想叫一辆出租车来送她回家，可这雪难等可贵，反正明天是元旦假期，不如徒步走回去。 于是她走下台阶，走入雪里。 忽然一阵狂风卷起地上的积雪，冲着她扑面而来。她赶紧挡住头，背过身，却听见身后的风中有人嘶喊着她的名字：“小满！” 她条件反射地回头，看到一个手执长枪身着鳞甲的英俊男子在风中向她伸出手。 那一瞬间，她知道等的人终于出现了，毅然决然地伸出手，和男子的手紧紧牵在了一起。 下一秒，她被带入风中，再清醒时，她已经成了雷府的常小满。 如果不是雷聿修，她不会来到这个世界。 没有雷聿修，这个世界对她还有什么意义。 徒单霖心疼地望着小满，轻抬右手，画出一个催眠的符咒，推入她的脑后。 小满很快便淌着眼泪睡了过去。 等她醒时，夜幕已深。 她腾地从床上跳下，推开门奔向院子。 司星正伫立在院中，抬头看着漫天星斗。 “司星？怎么样！？”小满奔到他的面前，焦急地问道。 司星面露难色，摇头道：“雷将军的命星已落。” 小满怔住，她立刻明白了，玄月曾说的雷聿修在知道她死讯时的心脉尽碎是什么感觉。 徒单霖走到她身后，看着她红肿的眼睛，憔悴的神情，心疼得难以言表：“小满，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凡人，有他的命数和轮回，你大可不必如此难过。” “轮回……”小满喃喃道。 徒单霖本蹲着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等我们给你找到那一支地魂，你神力解封重归仙位，再去寻转世的雷聿修，可好？” “可谁又能知道他转世要多少年，之后又成了什么人？”小满一听立刻抓着徒单霖问道。 徒单霖轻柔地笑了笑，说道：“我既然可以找到你，也一定可以帮你找到他。” 小满想了想，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 徒单霖横抱起她，亲切温柔地安慰：“现在你需要好好的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了，养足精神再说。” “好。”小满的声音轻轻的，像一只小兔子，任由徒单霖将她抱入房间，放在床上。 盖好被子，合上眼睛，转身睡去。 徒单霖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安静，欣慰地帮她锁上门离开了。 他来到院子里，手紧紧地攥成拳，仿佛要把什么捏碎一般。 司星走过来：“主子……” “知道哪里有酒肆吗？” “知道，您跟我来。”司星引着徒单霖离开宣州园，向临街的酒肆走去。 通宵经营的酒肆名叫狭间，东赢的艺伎弹着三味弦，唱着咿咿呀呀的调子，暖黄的灯光里，酒客们喝着当地酿造的东赢清酒，就着海葡萄和鱼类饭食，安静地聊着天南海北的事。 徒单霖寻了一处僻静的房间。 司星则借口不喜饮酒到酒肆外等着。 韭绿色长袍的老板娘带着几个衣着华丽的东赢女子来到房间内，为他表演歌舞。 徒单霖喝着酒，听着她们弹奏着婉转悲戚的曲子，领头的女子开口歌唱。那歌声百转千回，如泣如诉，仿佛唱透了人心。 徒单霖连喝了几杯，女子的唱完了哪一首曲子。他郑重地向她请教：“姑娘，在陌生男人面前唱，着如此温柔动听的情歌，你心里在想什么？” 那女子低头行礼，缓慢而委婉地回答道：“客人，您问我在唱歌的时候想什么。其实，我只是在为您演唱，什么都没有在想。” “如果你没有想什么，怎么会唱得如此悲戚？”徒单霖又问道。 女子亲切地露出了笑容，从容而简单地解释道：“我的歌声只有多年训练的技巧，并无感情。您听到这歌里的感情不过是您自己的感受罢了。” “原来是这样，”徒单霖苦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那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这样？” 女子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举杯敬向徒单霖，声音依旧和缓淡然地回答道：“纵有千万种解释，到头来所有的苦不过是寂寞罢了。”说罢，女子也将杯中酒饮尽。 徒单霖轻笑出声，又问道：“明明我在和你说这话，你却说我寂寞，为什么呢？” 女子起身为徒单霖斟酒，然后也将自己的杯子再添满：“您与我说话，并不能缓解心中的寂寞。纵使我们这家店里所有的女孩都来陪您说话，您依旧寂寞。就算是这一整条花街的女子都来到这里，只要不是您心里的那一位，我们也无法帮您驱赶这种感觉。” “那你们这份工作的意义在何处？”徒单霖的语气里没有轻视，是非常郑重地询问。 女子又敬了他一杯，饮干后答道：“客人们来到这家店，大多是想忘却心中的烦恼。我们只是按照客人的需求，为他们贩卖忘却烦恼的假象，让他们以为自己可以掌控自己的心，从中获得力量。” “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坦诚地说出这样的话。”徒单霖笑着回敬了她一杯。 “像我这样的女人，贩卖着虚妄，得到的是无尽的寂寞，如永陷泥潭。而有一些人，他们终生都在寻找那个可以填补心中空洞的人，并为此奋不顾身，无惧生死。您就是这样的人，不是吗？”女子抬起眼眸，看向徒单霖，“喝完这一杯，您就离开这里吧，这里不属于您这样的人，您不需要这里虚妄的一切，包括酒、歌声和舞蹈。” 徒单霖突然清醒，她的话仿佛是诚恳的提醒。 他拱手向女子说了一声谢谢，起身就要离开。就在出门时，他转身看向那女子：“说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您既然不会再来这里，又何必知道我的名字。”女子恭恭敬敬地向徒单霖行礼告别。 徒单霖大步走出酒肆，司星有些意外他这么快就要回去。 “司星，那个艺伎跟我说的话提醒了我，我们加快速度回去。” “主子，您发现什么了？”司星纳闷道。 “小满刚刚听你占星后的结果，表现的太乖巧了。”徒单霖脸色沉如夜色道，“我以为她接受了雷聿修死亡的事实，可现在想想，她绝对不是哭哭就忘了的那种女子。想当年，她可是为了救宿煜，敢独自一人带着万魂闯魔界的芷婳。” 第172章 鬼界 徒单霖和司星回到宣州园，来到小满的房间门前。 “小满？小满？”徒单霖叫着她的名字。 可房间死一般的寂静。 徒单霖一掌推开房门，眼前的一幕让他几乎崩溃。 小满倒在地上，唇边和地上全是鲜血。 徒单霖冲上前一把抱起她，司星则立即去测她的脉搏和魂识。 “主子，公主她强行打开了身体里的神力封印，造成了凡人之躯无法承受而内脏俱损，筋脉扭转！”司星大骇，赶紧施法护住小满最后一丝生命迹象。 徒单霖的声音痛苦异常，悔恨自己竟没有留在这里看着她：“她的魂识呢？” “魂魄已经离体。”司星皱眉，眼前的少女此时已经只是一具空壳。 徒单霖几近暴怒，却不得不忍住心中熊熊怒火。 当即，他做出决定，对司星命令道：“我能猜到她去了哪儿，你看护好我和她，我以魂力去追他。” “什么？！”司星赶紧阻拦，“主子，您要魂魄离体去找小满小姐，这太危险了。如果小姐是去了去了鬼界，您跟着去可能就回不来了！” “若我们长时间没有从鬼界回来，你就将我们葬在一起。”徒单霖看向床上濒死的小满，心里明白，七日之内不将她的魂魄追回来，她必死无疑。 没等司星再说什么，徒单霖已经催动禁术，逼迫自己魂魄离体。 司星大喊着“不要！”却根本无力阻止，怒道“这两人都是疯子！十足的疯子！” 此时，鬼界。 一片迷雾重生的林子里，石蒜花开得红艳，漫山遍野。 她沿着解封的记忆，走过红色的花丛，绕过几棵枯藤老树，随着人群来到黄泉之畔。 路旁值守的那些士兵，他们眼睛里是幽蓝的火焰，看起来有些吓人。 他们见到她，尊敬地向她行礼：“小的见过芷婳娘元君，您可是来见离镜殿下的？需要小的为您通传吗？” 她也向他们还礼：“谢谢，请帮我去通传一声吧”。 那名士兵拱手领命，转身向远处一座高耸巨大的黑石宫殿跑去。 很快，一辆由八匹骨马拉着的马车停在了她面前。 而那位通传的士兵恭敬地对她说道：“元君，离镜殿下得知您来了十分欢喜，立即就安排了鬼王驾来接您。” “他何必如此大张旗鼓，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怎么可以坐他的鬼王驾，太逾矩了。”她看着那辉宏的马车已经吸引了周围的鬼族居民的注意，纷纷围了上来驻足来看。 “怎么会？离镜殿下一听是您来了，高兴还来不及呢。”士兵将登车凳子放置好，掀开车门帘子，请她上车。 她也不好推辞，坐上了马车。 很快，马车飞天，奔向了高耸入云的鬼王殿。 她刚刚下车，就听见旧友的声音：“地府的生死簿永远也写不清你何时会来，总是这么出其不意。” 说话者是一位面色冷峻的年轻男子，身着黑甲，不怒自威。 “离镜殿下，若是生死簿能写清我的生死，那我这神仙是白当了。”她笑着走到离镜面前，恭顺地侧身行礼。 离镜嘴角上扬，露出难得的笑容：“殿内已经准备好宴席，都是你爱吃的。” “这都过了千年，你还能记得我喜欢吃什么？”她笑如银铃，眉眼弯弯，绝美的面容让所有见到她的人都心生愉悦。 “当然。”离镜带着她向大殿内走去。 “我猜你是因为一直记得莒颂喜欢吃什么，顺便记住了我喜欢吃的。” 离镜被她说中了心思，也不避讳道：“她还好吗？” “嗯，挺好的。天天无忧无虑地开着个小药铺，土司空一直陪着她。” “她好就好。”离镜眼神流过一泓暖意，转而问道，“上次你入轮回，记忆不都已经封印了吗？现在都想起来了？” 她点点头，仔细回答：“我自己把封印解开的，但是魂魄少了一条地魂，所以神力虽然解封但是不敢用，一用就不稳定，反噬之力特别受不了。” 离镜听她这么一说，这才仔细打量了她：“是少了一缕命魂，本王一会儿让他们去查，这缕命魂去了哪里。” “不用，我自己知道，在魔界罗刹族的言王体内。如果我强行去把那一缕命魂要回来，那言王就不得不入轮回了，他娘绝对不会愿意的，说不定又会挑起神魔之战，那就不值当的了。” 说着，小满跟着离镜已经到了大殿旁的小厅，里面的圆桌之上摆满了美食，足足有七盘不同的葡萄放成一个圈，在圆桌的中心位置。 “哇，你真的在鬼界种出葡萄了！”小满闪着星星眼，对离镜竖起了大拇指。 离镜脸上呈现一丝得意，“当年你与本王打赌，说在鬼界种不出葡萄。如今鬼界不仅种出了葡萄，还培育了成功了七个品种。所以，这次芷婳你彻底输了。” “好吧，好吧，愿赌服输，我会多去帮你给莒颂说好话的。”她撇了撇嘴，却又禁不住葡萄的诱惑，拿起一个最大的，剥皮入口，清甜美味十分好吃，“不过，话说回来，莒颂的性子比我还倔，就算我帮你说了好话，她愿意嫁给你的几率也不会高过零。” “本王知道，只希望她能记得有本王这么一个人就好。”离镜淡然接受了她的说法，“不过你说莒颂的性子比你倔，这个说法本王不敢苟同。” 她翻了个白眼给离镜，不说话继续吃着其他六中葡萄。 “既然你不是为了那缺少的一魂来此，那你突然造访鬼界是为何事呢？” “你怎么不猜我是来投轮回井转世的？”她反问道。 “既然想进入轮回，你又何必强行打开神力封印？你来这里必然是有重要的事。说罢，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来找一个叫雷聿修的人，阻止他进入轮回。他还没有娶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要把他带回去。” 离镜的脸色沉了沉，没有说话。 “怎么了？鬼王大人，让一个凡人还阳有什么难的吗？” “并不难。” “那你怎么一脸严肃？” “芷婳，魔尊他……”离镜看上去有些为难，不知如何开口。 “离镜，你是说我既然已经找回记忆，为什么还要去救一个凡人吗？”她深吸了一口气，无奈笑道，“我现在脑子里是两个人的记忆，一部分是芷婳的，一部分是小满的。这两部分记忆似乎在我脑海里博弈。我既能感受到芷婳对重岳的深情，也清楚小满对雷聿修的爱情。两份感情就像突然放置在一杆天平之上，一时间我根本无法去选择。如果雷聿修进入轮回，忘了我，去了未知的世界，那种痛苦我根本无法去掩饰和否认。所以我想再见见他，让他知道我对他有多么依恋和不舍。” “其实，这道选择题并不是这样做的，”离镜摇了摇头，叹道，“芷婳，有些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离镜，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纳闷地看向离镜。 第173章 伏矢魄 “芷婳，当年你的魂魄被宿煜上神用尽神力重新聚合，应天罚重新进入轮回。你的转世本就应该是硕风皇室的公主硕风满。但魔尊重岳得知后，将自己的命魂和伏矢魄生生抽离出来，强行追随你一同进入轮回井。如此一来，其魔魂与你的神魂的力量一起，使得轮回井过载爆炸，巨大的震动打乱了时空之流，震碎了井壁。你的魂魄被撕裂，一部分去向不明，唯有一条地魂也流向魔界。。” “离镜，你能不能简单说说，我实在没听懂。”她严肃认真地听得一头雾水。 离镜叹气道：“简单来说，你的地魂混入了罗刹族言王的魂魄内，导致言王自出生开始，神族之魂和他的魔魂冲突十分严重，濒临夭折。罗刹魔王妃在神界得知此事，求天帝告知解决办法，这才知道唯有戎族硕风氏血脉能够同时承载魔魂和神魂。之后魔王妃和硕风皇室换得一名男婴，承载言王殿下魂魄。” 芷婳点头道：“那这样说来，我剩下的那部分魂魄就去了异世成人。” “是。” 芷婳想了想，恍然大悟道：“那重岳的一魂一魄就转世成为了徒单霖？” 没想到离镜摇了摇头，解释道：“魔尊重岳的一魂一魄在轮回井内分离。他的伏矢混入了徒单氏血脉，成为了徒单霖。” “也就是说徒单霖自由身子孱弱是因为他的身体不适应重岳的魔魂，对吗？” “不仅如此，”离镜接着说道，“因这一魂一魄是强行闯入轮回井，所以并未经过孟婆。而在轮回井里，其记忆都随伏矢魄一起成为了徒单霖的前世记忆。” “那他的命魂呢？去哪里了？”芷婳问道。 “他的命魂……”离镜抬眉看向她，“就是雷聿修。” “！！！”芷婳心中咯噔一声，却摇头道，“可是雷聿修从小就身体强健，并没有被魔魂影响。” 离镜道：“这缕命魂虽没有记忆，但它却影响着雷聿修的性情和行为。当这缕命魂感受到你的神魂并未出现在它周围时，它的愤怒成为了雷聿修的愤怒，使他变得暴虐弑杀、刻薄寡恩、骄横跋扈又残忍无情。” “……”芷婳沉默不语，重岳是魔尊，他只是在她面前收敛了魔性罢了。 “再之后你也应该都知道了，用生魂祭祀的血阵招魂术，本就是鬼族禁术。”离镜站起身，背着双手踱步到窗边。 他打开窗子，看向城外街市，接着说道：“不仅仅是它为了一己之私弑杀十万人族的残忍，更是它并不一定会成功。一但失败，它可能将被招魂的躯体变成十万生魂怨念的载体，成为复仇机器。而且，招魂祭祀以魂魄的命格为引而招，但三千世界中，命格完全相同的两人甚至多人是很有可能的。” “也就是说这个方法会找错人……” “没错。而且这阵法太过强大，被人中间破坏是冲撞了时间流。幸好时间流和空间都有自我修复之力，其运作之理本王尚不得知，不过结果就是真的把你的神魂带了回来，也顺利成为了常小满。” “原来如此。”芷婳低下眉睫。 离镜靠在窗沿上，苦笑道：“这阵法虽然好在还是把你找回来了，也终于安抚了重岳的命魂。” 芷婳靠在椅背上，慢慢消化着这些信息。 昨夜，在司星告诉她占星的结果时，她便意识到，这时只有真正的芷婳，才能去救雷聿修。 所以她将所有念力驱动聚灵镯，以聚灵镯之力硬生生撕开了体内的封印。 内脏被巨大力量震碎，骨头被生生挣断，她也没有放弃。 终于，封印被她打开。 芷婳的全部记忆一瞬间涌入她的脑海里。 而下一秒，她便停止了心跳和呼吸。 再睁开眼睛时，她已经是仅有魂魄的芷婳元君。 望着床上已经死去的常小满，芷婳有些怅然。 而脑海里是万年来她与重岳从相遇到分离的种种记忆。即便不刻意去想，那回忆里的痛苦也能让她整个神魂都感到如深渊一般的悲伤。 她顾不得仔细回忆那些记忆，而是直接前往鬼界去找好友鬼王离镜。 而现在，听到离镜这番解释后，芷婳叹了几万年来最长的一次叹气：“离镜，原本我以为是前男友和现男友的抉择问题。你却告诉我他俩其实是一个人，难道让我一女嫁二夫？” 离镜噗嗤一笑，道：“你果然还是当年的芷婳，正经的话到了你嘴里都乱了套。” “别拿我的感情八卦寻开心了，”芷婳撇了撇嘴道，“快帮我想想到底怎么办？我同事嫁给他们俩，就算我愿意，他俩肯定得打起来。” “其实，若不是当年魔尊强行将徒单霖的尸体封存，并阻止魂魄转世。其实他的那一伏矢魄应该是可以和尚未转世的命魂合二为一转世成为雷聿修的。” “真的？那他不是瞎忙活吗？”小满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几万年了，他又傻又偏执的性格怎么就没改改呢？” 离镜耸眉道：“当年你不就是最欣赏魔尊这股执着的精神吗？” “去去去！”芷婳瞥了离镜一眼，“别提那时候的事儿了。小时候年少轻狂，为人处世都任性妄为，现在也算是吃了亏长教训了。你现在赶紧帮我出出主意，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我没猜错，魔尊的伏矢魄应该在来鬼界找你的路上了。而他的命魂我早就已经安排在这里住下。”离镜顿了顿，“但是这一魂一魄一是从鬼界返回阳间的，徒单霖的躯体已经事实死亡，魂魄没有助力是无法进入的。所以从这里回去后，一魂一魄合二为一，回到雷聿修的体内，而徒单霖将不复存在于世。” 芷婳怔住，眉头紧锁道：“那不就像我现在一样，其实是装着芷婳记忆的常小满。雷聿修也会变成有徒单霖和重岳记忆的雷聿修。” 离镜提议道：“你也可以反过来认为。拥有小满记忆的芷婳，和拥有徒单霖和雷聿修记忆的重岳。” “不，并不是你说的那样，”芷婳摇头道，“回到人世，我的身份还是常小满，他还是雷聿修。而徒单霖将会是真的就不存在了……人是躯体、灵魂和记忆的共生体，缺一不可。” “你也可以选择自己先回去，然后利用聚灵镯将他的魂魄注入徒单霖的尸体里，也是一种办法。”离镜说道。 芷婳立刻摇头：“那怎么行，以尸体行走于人世，太多不方便了，我在徒单霖身边这么些天，能感觉到他的无奈。” 离镜揉了揉太阳穴：“芷婳元君大人，您干脆别管他了，想办法取回自己那一缕地魂，赶紧回到天界去吧。毕竟宿煜上神也快回去了。” 第174章 还情 “宿煜要回归神界了？”芷婳大吃一惊。 离镜道：“嗯，神界已经有了预兆，莒颂那边应该也知道了。” “哎呀，我的神啊~”芷婳靠在椅背上发愁，“我的脑子已经够乱的了，鬼王殿下您别再火上交友了。” “再怎么说，你和宿煜上神是天帝证婚的合法夫妻，等你归位时，这件事你避无可避。”离镜提醒道。 “包办婚姻害死人……”芷婳捂着脸大声吐槽。 离镜看她发愁，安慰道：“感情的事本就复杂，所以有些事你必须早下决定，早做准备。别再像那时一样，一根筋走到黑。” “知道了，”芷婳揉揉眼睛，心里已经有了决定，“雷聿修这边你先帮我照顾好他，先别跟他说我的事。” “那你呢？”离镜问道。 “我去找徒单霖，把欠他的人情都还了。”芷婳起身，对离镜侧身行礼，“谢谢你，离镜大人。” “何必跟本王如此客气，你的事本王都将竭力相帮。” “谢谢。”说罢，芷婳直接从窗户飞出，向已经抵达鬼界的徒单霖飞去。 忘川河畔，徒单霖远远听见有人从空中唤他。 抬头一看，芷婳飞过雾霭，猝不及防地向他扑了过来。 徒单霖赶紧伸出双手，稳稳地接住了来人。 “怎么瞪着眼睛看我，很意外吗？”芷婳轻笑，与他四目相望。 “……芷婳？”徒单霖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可眼前的女子面容娇俏可爱又绝世惊艳，与记忆中魂牵梦萦的身影重叠在一起，让他确信不移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看你的表情这么呆滞，见到我这么意外吗？”芷婳笑笑，从他的眸子里反射出自己原本的样子确实比常小满要美不知多少倍。 “你已经想起所有的事了？”徒单霖问道。 “嗯，都想起来了，神力也解封了，不过完全恢复还是得重塑仙身后才行。” 徒单霖微微一笑，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芷婳靠在徒单霖的胸口，环抱着他的腰，笑道：“好多年没有来过鬼界了，我们逛逛再回去。” “不是来找他的吗？” “嗯，找到了，”芷婳点头道，“离镜答应帮我送他回阳间，所以现在没事儿了。既然不着急回去，不如我们去逛逛鬼界的集市，再在这里多玩几天，赶在七日内回去就行啦。” 说罢，芷婳拉着徒单霖的手，就飞了起来，越过忘川河，落在了鬼城大街上。 “还记得当年我们一起在这里的酒肆里喝的那种名叫魂悦的烈酒吗？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芷婳牵着徒单霖的手，边走边摇晃。 “记得，不过那个酒太烈，你不能喝了。” “可是味道超级好呢，比魔界的酿的酒都好喝。”芷婳撒娇道，“重岳哥哥，你就让我再喝一次呗。” 徒单霖一愣，这样的称呼上次听到至今，已过了万年。他被她卖力的讨好说服，点头道：“好，但不能多喝。” “太棒了，爱你。”芷婳跳起来在徒单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如蜓翼一般轻柔，令他一时失神。 等徒单霖回过神来，芷婳已经找到了那家酒肆。 她向他高声喊着：“重岳，快来，这里竟然还在营业。”接着，她掀开酒肆门帘，就钻了进去。 徒单霖万万没有想到，昨日还在为雷聿修的死悲伤不已的她，今日仿佛完全变回了当年那个小仙女。 恍然间，他意识到，躯体和灵魂的重要性远远不及一个人的记忆。 买了酒的芷婳，得意洋洋地向徒单霖走来，笑道：“重岳，我还买了花生毛豆酱牛肉。走，我们去找一间客栈住下，这样就算喝醉了也没事，可以直接倒头就睡。是不是个好办法？” 徒单霖微微一笑，点头答应了。 他们二人来到鬼城最大的客栈，要了最好的天字一号房。 房间内假山清泉、古松翠柏的造景十分引人注意。暖黄的灯光，古朴的陈设，空气里还有淡淡的檀香，都让人感觉十分惬意。 芷婳将一坛酒放在自己面前，又将另一坛放在徒单霖面前。拆开包着花生毛豆和酱牛肉的纸，直接上手抓着吃了起来。 “怎么了？跟常小满相处久了，忘了我本来的样子了？”芷婳笑着问他。 “只是有些意外，一时回不过神来。”徒单霖帮她倒满酒，解释道。 “我之前都把自己的样子忘掉了，”小满看向身侧的一面镜子，里面娇丽的容貌熟悉又陌生，“虽然比不上莒颂当年的漂亮，但我原本这张脸确实是要比小满好看许多。怪不得你一见到我都看懵了。你也是更喜欢我这幅容貌，对吧？” 徒单霖笑而不答：“这样的送命题，我是不会说出答案的。” “讨厌，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就是这么想的。”芷婳端起酒杯，碰了一下徒单霖的酒杯后，当即一饮而尽。 “慢点喝，一会儿醉了。”徒单霖拦着她道。 “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是还是感觉要庆祝一下我们再重逢。”说着芷婳再次举杯，敬了徒单霖后一饮而尽。 徒单霖看她如此豪爽，想想当年的她也是这样，酒量不行还非要喝，便由着她一杯接一杯。 吃了几口牛肉，又吃了一大把花生毛豆，芷婳皱着眉头开口道：“重岳，你知道今天离镜跟我说了什么吗？” “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宿煜很快要魂归神位了。” “……” “离镜提醒我，如果宿煜回到神界，那恐怕很快我也得跟着回去。毕竟那日你带我走时，我与他的婚典已成，原则上我确确实实是他妻子。”芷婳皱眉，泪眼汪汪地看着徒单霖，“到最后，我们肯定还是会像你哥和莒颂一样被迫分开。” 徒单霖握紧芷婳的手，安慰道：“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再将你我分开。” 芷婳蹭道徒单霖身边，神色微醺靠在他肩上，哭了起来：“上次就闹得神魔开战，这次再闹一次，天罚肯定会加重，说不定你我都会万劫不复。” 徒单霖搂着芷婳，低头亲吻了她的额头：“天罚也好，神魔再战也罢，芷婳，你是我的妻子，你只能属于我，宿煜休想将你从我这里抢走。” 芷婳点点头，身体里的酒有些上头，眼神也迷离起来：“重岳，如果我回到神界，回到宿煜身边，安安分分地住在战神殿。这也许是对神魔两界的和平作出的最大贡献。毕竟一场大战死伤千万，只因你我的私情，着实有些不忍。” “你何时变成了一个会考虑苍生的人了？我认识的芷婳，可是一个我行我素，自在逍遥的小仙女。”徒单霖笑笑，“芷婳，我是魔，与宿煜那样的神族不同，从不在意苍生为何，只为满足自己的私欲活着。遇到你之前，我的只有力量。遇到你之后，我所求的就只有你。” 芷婳听他如此说，擦干眼角的泪水，坐到徒单霖面前，下巴撑着他的肩膀，对着他的耳朵温存呢喃，声音极致妩媚：“重岳，有你这句话，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徒单霖将她抱紧，笑道：“芷婳，我只要你。” 芷婳点点头，笑了笑：“既然你说我是你的妻子，那这良辰美景，又有软塌暖被，实在不可辜负。” 徒单霖全身一震，仿佛心底的火被燎燃。 “重岳，我想让你现在就证明给我看，你到底有多爱我。” 第175章 残忍的真情 第二日一早，她在徒单霖的怀里醒过来。 揉揉眼睛，翻了个身将整个背靠在他怀里。 “你醒了？”背后的人搂紧她，声音慵懒轻柔。 “嗯，醒了。”虽然嘴上说着，她却又闭上了眼睛，“可是还想赖一会儿。” “好。”他答应着，将下巴靠在她的发丝间。 不到一刻钟，她又翻身过来，“睡不着了，我们今天出去玩玩可好？” “想去哪里？” “嗯……”她想了想，叹了口气，“鬼界确实没有什么算得上风景优美的地方。之前我听说过鬼界九泉，却没去过，不知风景怎么样？” “九泉本是很美的风景，却已成为惩戒罪者的恶狱，里面都是受刑的亡者，那场面过于惨绝人寰，周围风景再秀美壮观估计也无人欣赏了。不过我倒是知道一处风景不错之处，也算是这鬼界难得的清雅之地。” “好啊好啊，我们一会儿就去吧。”她一下子坐起来，笑逐颜开。 骨马拉车，走了不到半日就到了徒单霖口中所说的地方。 下了车，入眼便是一个巨大瀑布，伴随着轰鸣的水流飞溅之声，落入无底巨坑。坑旁是一棵万年古槐，树干直径百鬼向牵不能环抱，树冠如顶遮蔽穹隆，其叶并非凡界之翠绿，而是如血般鲜红。枝条随风摇曳，红叶扑簌簌掉落，更似繁花。 “哇！这里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地方！”她开心地笑着跑到树下，伸手触碰古槐苍老的树皮，笑着回头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徒单霖缓缓走到她身旁，也伸手去摸了摸树皮：“我可是魔尊，六界之中各处有什么我怎会不知。” “原来如此。”她转身靠在古槐上，笑盈盈地看他，“魔尊大人真厉害。” 徒单霖一手撑在树上，一手抬起她的下巴。 一阵风过，他的吻就随风落在了她的双唇上，很久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小满，你不后悔？”徒单霖松开她的下巴，低垂着眉眼凝望着她的眼睛。 她一愣，迎上徒单霖的目光，表情有些僵住：“你说什么呢？什么后悔？” “小满，昨夜的事你后不后悔？”徒单霖的双眸映着她失去笑意的面容，声音轻柔却暗藏忧郁。 “你今天怎么叫我小满了，我恢复记忆以后你不都叫我芷婳的吗？”她反问道。 徒单霖弯了眉角，像是看穿了小孩子的把戏般说道：“以前，我一直认为，灵魂不变，纵然芷婳转世成任何人，她都还是芷婳。可现在的你还是小满，对吗？” 小满一愣，心虚地看向脚尖：“看破不说破，我既然愿意当自己是芷婳，你也希望我是芷婳，那何必要戳破呢？” 徒单霖将她搂入怀，怜惜道：“对不起，昨夜我不该那么做。今晨看你在我怀中时，我有多懊悔。” “是我故意的，与你无关。若是那种情况你还能保持清醒，那我可得好好重新审视我作为一个女人的魅力了。”小满轻描淡写地开着玩笑。 “所以，我想知道为什么？”徒单霖的眼神里流过一丝痛苦。 “因为我的脑海里有了芷婳的记忆，所以能够感受到她对你的感情，执着又炙热，可又压抑并难以割舍。”小满咬着嘴唇，从记忆深处将芷婳的感受搜寻出来，“我也能感受到你对芷婳的感情，冲动又疯狂、霸道又不讲理。所以我想让芷婳完成她一直以来没有完成的心愿，那就是将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你。” “她的心愿……”徒单霖重复着小满的话，声音似深渊而来，远地几乎听不清。 “所以，你把我当做芷婳就好，我现在不介意了。”小满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又道，“不过，既然说破了，我也确实不再是当年的芷婳了，你是不是很失望？” 她的话说得那么轻易，如同一把利刃插入徒单霖的胸口，让他痛不欲生。 小满却没有发现，接着说道：“所以昨夜的事，应该是我向你道歉。” 徒单霖皱着眉，捧起小满的脸颊，看着她莹亮的眼瞳：“从我来到鬼界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是知道即便你恢复记忆也不再是芷婳了。可我昨夜还是无法控制去抱你，也在那一刻我才清楚的意识到，我如今爱着的人是你，只是你，是这个叫做常小满的女人。” 听他如此说着，小满懵了，半晌才回应道：“你爱上了现在的我？” “我一直说服自己将你看做芷婳，我对你的感情也全都来自于我对芷婳的爱。我等着你回复记忆，等着你以芷婳的身份归来。可当你真的作为芷婳回到我身边时，我才发现我想要的是现在的你，是作为常小满的你。”徒单霖苦笑着，轻抚小满的脸颊。 “这么说，感觉你背叛了芷婳呢……”小满歪着脑袋看着徒单霖。 “是，”徒单霖没有否认，“可你呢，你的心呢？昨夜的一切，真的只是因为你想完成芷婳记忆中的愿望吗？还是你心中也有了我？” 徒单霖的眼神里有着一种期待，他的问题让小满觉得自己被逼到了角落里。 她看着徒单霖的眼睛，思考着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最终，她决定实话实说。 “对不起，”小满的眼圈红了，泪水顷刻间涌了出来，“是因为这是我唯一能减少我心中愧疚的方法。” “愧疚？”徒单霖不懂，“为什么你会感到愧疚？” “因为，离镜说你只是重岳的一缕承载着记忆的伏矢魄，”小满哭着说着，“而雷聿修才是重岳的命魂。” 徒单霖愣在原地，震惊地看着小满：“我只是一缕伏矢魄？” 小满点点头，哭着说道：“当年重岳的一魂一魄被投入轮回井，按理说这一魂一魄都应该转身成为雷聿修，可偏偏你这一缕魄先进入了轮回。这一错误原本可以从徒单霖阳寿结束后你重回鬼界和那一缕命魂一起转世，可偏偏你却强行将自己留在了阳间。所以才阴差阳错成了如今的局面。但按照鬼界的规定，徒单霖早已不复存在，即便返回阳间，你也只会和他的命魂一起回到雷聿修的体内。” “换句话说，”小满哽咽道，“一但我们离开这里，无论是转世还是还阳，这个世界都不会再存在一个独立的你了。除非我们永远永远不离开鬼界……” 徒单霖后退了几步，事实让他一时难以接受，他的眼神变得凛冽，声音也带着巨大的痛苦：“你是因为知道我要消失，所以才怜悯我？你昨夜只是把我当做雷聿修的一部分，所以才会毫无怨言地将自己交给我。是不是？” 第176章 奄奄一息 “我没有怜悯你，也没有把你当做雷聿修的一部分。”小满努力地摇着头，“我只是……我只是……” 徒单霖冷笑：“你只是什么？你自己也解释不下去了不是吗？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对你的感情有无都不重要，反正我的独立意识会消失，而雷聿修则会接着爱你。对你而言，一点都不亏，对吗？” 小满靠着槐树，慢慢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了起来，边哭边抽噎着：“不是，不是你说的那样……” “呵呵。”徒单霖苦笑着缓缓走到旁边的无底深穴边沿，看着瀑布奔流而入，怅然道，“伏矢魄，我只是一缕魄。不过是带着他的记忆，便妄想代替他去爱他的爱人。是我不自量力了，所有的痛苦全都是咎由自取……” 小满看着徒单霖绝望地站在深穴边上，身形因痛苦而轻摇，吓得她立即站起身快步从后面拉住他，“你要我怎么做，才能原谅我……” 徒单霖转过身，背向深渊，看着已经哭得双眼红肿的小满，胸口的愤怒却被无尽的心疼所取代。他抬起手掌帮她擦了泪水道：“你就不能骗骗我，说你也爱我。让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更好吗？” “我不想骗你，”小满握住他的手，“对不起……” 徒单霖将小满紧紧揽入怀：“罢了罢了，怕了你了，谁叫我爱上你了呢？你想要的，想做的，我都愿意。纵然我不能再作为独立的人来爱你，也纵然不会停止对你的心意。而你答应我一件事，永远不要忘了我，好不好？” “嗯嗯，不会忘的，永远不会忘的。”小满努力点头承诺着。 徒单霖俯下身，再次吻上小满的双唇，不再是轻柔如风，也不再是缓缓神情，而是决绝、炙热、竭力地烙印一样的，把自己刻在她的记忆里。让她永远记得他的一往情深，他的依依不舍，还有他的不甘和遗憾。 一个月后。 北戎。 厉阳城。 小满气息奄奄地抱着盛有徒单霖的骨灰，在司星的陪同艰难地抵达了徒单氏族墓地。 她让司星寻厉阳城最好的石匠刻上一块墓碑。 司星问她：“小姐，石匠问，着立碑人的名讳要如何刻呢？” 小满想了想，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就让石匠刻上荆室硕风氏叩立吧。” 待将骨灰安葬，墓碑立好。 小满叹然道，这一个月来的最大的心事总算是了了。 接着她捂着口，强烈地咳嗽起来。 司星在一旁看着，叹道：“小姐，您这副身子原本在强行解封神力时就伤透了，即便您用神力恐怕也要撑不住了。” 小满深深吸气，竭力说道：“咱们去莒颂上神的药铺那里，她会有办法的。” 原本全身器官衰竭、骨头寸断的身子只剩司星竭力护住的最后一口气。 好在小满及时回魂，才不至于让身体真正的死去。 可奈何她伤地太重，魂魄归元后，神力再次撕扯着她的凡人之躯。她只能释放一般的神力对抗另一半神力。 而这样一来，她几乎夜不能寐日不能食，其中痛苦如身置炼狱。 可她还是坚持要先将徒单霖的骨灰安葬，再去找莒颂寻找解决之法。 厉阳城内，当莒颂看到小满，被她的瘦骨嶙峋和奄奄一息的样子吓坏了。 忧儿从司星手里接过小满，焦急地问着莒颂：“掌柜的，怎么办？她这一身伤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快！我们带她直接回神界！”莒颂毫不犹豫决定到。 主仆二人连一秒钟也没有耽搁，直接带着小满向神界奔去。 医神看着莒颂和忧儿两人匆匆带着个凡人来到自己的殿内，当即就皱了眉头：“你们两个丫头，怎么又干这等触犯天规的事。” “医神，这是芷婳的转世，您快别说别的了，快救救她。”莒颂一边说一边和忧儿将已经昏迷的小满放置在软塌上。 “即便是芷婳的转世，是生是死也都是命数，以神力干涉……”医神捋着胡子为难道。 莒颂一听立刻变了脸色：“你就说救还是不救？！如果救，就别废话！如果不救，那咱们俩从今日起就彻底绝交，而你的草药园子里也从现在开始一棵杂草也长不出来！” 医神一听莒颂这么说，立刻怂了：“怕了你喽，小姑奶奶。谁让你是司管草木生长的呢。” 说罢，医神仔细为小满诊伤，随即摇头道：“强行打开神力封印，这副凡人之躯能坚持到现在已经非比寻常了，即便将现在这身伤治好，但芷婳的神力也会重新将这躯体撕碎。” “别说这没用的，”莒颂急道，“就说现在该怎么办？” “既然神力解封，芷婳何不直接魂归仙位，脱离凡胎？”医神疑惑道。 “不行，”莒颂摇头，“她的三魂七魄少了地魂，脱离肉身也无法回到神界。” “那就赶紧将她的地魂找回来啊？” “她的地魂被魔界罗刹族王妃绑缚在其子体内，想要要回来谈何容易……”莒颂否决了这个想法。 “那只能将她的神力再次封印起来，等到她的地魂归位，再谈解封之事。” “以我的能力，只能帮她加固封印，却不能把她的神力直接封印。”莒颂发愁道，“想想神界还有谁能帮这个忙？” 忧儿咬牙想着：“所有能封印她神力的都是地位极高的上神，咱们能求得动的根本没几位。要是宿煜上神在就好了，以他的力量一定做得到。” “我也知道宿煜可以，可是宿煜现在自己还没回神界来呢。” “那可怎么办啊？！”忧儿急得直跳脚。 “不行，我们现在就得让宿煜返回神界来救小满。”莒颂右手成拳砸于掌心。 “主子，您疯了吗？让宿煜上神提前魂归神位，那就是要现在去杀了赫连穆霆啊！”忧儿大惊失色。 莒颂一咬牙一跺脚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去找赫连穆霆，他不愿意的话，我们再想办法。总之不能让小满出事，不然她体内的两魂六魄没有了倚傍，要么再入轮回，要么成为荒鬼，这都是要命的事情！” 莒颂向医神叮嘱好照顾小满，自己带着忧儿又匆匆下界，直奔赫连将军府而去。 第177章 旧事幻境 北戎，厉阳城，赫连将军府。 赫连穆霆刚刚收到来芍药坊蜜儿的信，拆开来看得知雷聿修已康复回到大沛军中，而小满依旧下落不明。而大沛朝内现已自然分成两派，分别支持顾云铮和顾云深。而对于这件事，雷聿修一直保持中立，没有表明自己的立场，也就成了这两派相继拉拢的对象。 看到这里，赫连穆霆按了按太阳穴。 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因为小满失踪，他只能选择公布了小满找到的那份关于言身世的密件，九州哗然。 就这样，言以硕风离的身份登基成为新的硕风可汗。 但其魔族背景再次成为九州各国的众矢之的，他们恐惧言的力量，又希望得到他的支持，便纷纷派出使臣前往厉阳城。每个国家都心怀鬼胎，让赫连穆霆不得不防。 而赤炎谷魔教洪鳌出关，重整魔教。虽不知为何其早年向各国皇族种下的离魂蛊全部突然失效，但其野心并没有因这件事受到影响，反而有随时反扑的迹象。 赫连穆霆从手边的药瓶里取出莒颂给他的新药，就着茶咽了下去。 即便以药续命，可赫连穆霆也深知自己的寿命已经接近极限，剩下的每一日都变得无比珍贵。 突然，书房外传来一阵狂风吹过的响动，接着一个威严而焦急地声音传来：“赫连穆霆！你在不在？” 莒颂上神？赫连穆霆有些惊讶，丝毫不敢怠慢地迅速起身开门。 风尘仆仆的莒颂见他，二话没说就念起符咒，食指径直点上赫连穆霆眉心，一束萤色光芒印入他的眉心。 赫连穆霆一阵恍惚，却看见周围环境突变，原本的将军府渐渐变成了一处山水间的小筑。满园的葡萄藤挂着晶莹剔透成串的果实。而一个面容教好声如银铃的少女正踩着梯子攀上藤蔓采摘葡萄。 而一个白衣男子则站在梯子下面，轻笑着保护着梯子上面的女孩。 这时莒颂来到赫连穆霆身边，认真说道：“赫连穆霆，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你都必须听好。” 赫连穆霆看向莒颂，面露疑惑却什么都没有多问，只是拱手答是。 “你应该也很奇怪，为什么我会从一开始就告诉你我神族的身份，并且一直帮你控制病情。那是因为你原本就是神族，与我自上古时代便已相识，虽算不上好友，但也称得上交情不错。现在我给你看得幻境，是我的记忆，而扶着梯子的那个男子就是你的前世——天界宿煜上神。” 赫连穆霆感到颇为意外，但莒颂的话他不敢怀疑。 莒颂指着梯子上面的少女，接着说道：“那个女孩就是小满的前世——芷婳元君，这时的她还只是一个玄仙，因诞生于神界槐江山瑶水之畔，天生能驱使魂灵，天定任命她跟着宿煜加入军队。而后多次立功，被升为元君。随后又被天帝赐婚于宿煜。” 莒颂说着，周围的环境变了。 一座辉宏的神将府出现在赫连穆霆面前。此时的神将府内大红的绸缎绵延数里，府内张灯结彩，大大的喜字贴满了每一根殿柱。各路神仙作为宾客挤满了府苑，他们纷纷向身着红色喜服的宿煜敬酒庆贺。 “这是宿煜和芷婳大婚的当天。”莒颂指着不远上空缓缓驶来的大红轿子说道。 只见那轿子前后有三十二名仙娥相伴，更有九十八名仙童随行，缓缓落在了府苑大门之外。 而宿煜也在众神仙的簇拥下走到轿门前迎亲。 轿帘被掀开，新娘走出轿门，在宾客地欢呼声中牵上宿煜的手，一步步迈入神将府。 “新娘就是芷婳。”莒颂对赫连穆霆说道。 赫连穆霆凝眉看着眼前的幻境。 宾客落座，主位之上天帝亲自主婚，整个婚礼端肃有序，盛况空前。 拜礼结束，天帝向重人宣布礼成。 接着是仙女献舞，神乐其奏，满堂欢庆。 “我让你看这个，就是想告诉你，小满与你前世其实是夫妻。”莒颂说完一挥手，周围的场景变了。 宿煜身着银光鳞甲，手握长剑，带领十万天兵冲入魔界，与一紫发玄甲手握长枪的男子发生激烈地战斗。而魔族也出动十万魔兵，与天兵厮杀开来。 “那紫发男子就是魔族至尊——重岳。”莒颂手指重岳向赫连穆霆介绍道。 天地之间，电光火石，雷鸣滚滚，巨大的能量震慑大地，山崩地裂，河水逆流，海浪滔天。 莒颂带着赫连穆霆在一旁看着。赫连穆霆虽身经百战，可这也是他第一看到神魔之战，被两军的力量震慑住，几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毫无疑问地知道，与神魔两族的力量相比，人族不过蝼蚁一般。 战争打地异常惨烈，神魔双方势均力敌，伤亡者不断增多，可仍旧无法分出胜负。 重岳已战血沸腾，而宿煜沉重应战，两人剑枪相撞，巨大的力量直接将银河撕开一条裂口，滚滚河水奔涌而下，冲毁了沿途山川平原，造成了几乎不可估量的灾难。 而在这时，重岳已决定最后出招，和宿煜一决生死。 宿煜举兵应战，眉宇间丝毫没有犹疑闪躲。 两人急速出击，向对方冲去。 就在这时，一道红光冲入两人对阵之中，接下来，刺目的红光碎成千万片朱红色的花瓣，散落天地。 “芷婳！！！！”两人几乎同时喊出了空中坠落之人的名字。 莒颂在一旁说道：“芷婳挡下了宿煜的剑，看似护着重岳，实际上她知道重岳这最后一招是为了同归于尽。也因为这样，她的神魂碎裂，落入三千世界。” “怎会这样……”赫连穆霆看着逐渐化作颗颗光粒的芷婳，神色凝重。 莒颂收回幻境，他们二人又回到了赫连将军府。 “因为你与重岳私自开战，受到天罚。你不得不羽化后下凡历劫，而重岳也陷入沉睡。你在羽化之前将自己所有神力注入聚灵镯，用以收敛三千世界内的芷婳魂魄。而魂魄在千年前终于集地差不多了，便托鬼王离镜引其转世，也就是现在的小满。原本你和小满历劫一世便可回归神位，但小满现在出现了大问题。” 赫连穆霆听着莒颂所说，虽不能一时接受，甚至连思考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但他将所有疑问放置一边，联想到小满失踪，便冷静地问道：“是因为小满出事，所以您才将这些事告诉我。” “没错，”莒颂深吸一口气道，“聚灵镯当时并未收集齐芷婳的全部魂魄，但离镜认为这并不影响她历劫，所以便引她转世。奈何她竟然私自打开了神魂内神力封印，现在她的凡人之躯根本无法承受神力，她也几近濒死。而能将她的神力再次封印的人我能想到的人只有宿煜。所以，我现在就是想来提前带你回神界，去救小满。” “既然如此，救人要紧，我应该如何做？”赫连穆霆毫不犹豫的问道。 莒颂严肃道：“只要赫连穆霆身死，宿煜就可回归神位。” 第178章 毒药 “不行！”一句愤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言大步迈入，面色严肃。 莒颂看向言，眼神立刻充满敌意：“言王殿下，你凭什么说不行？” 言直接走到莒颂面前：“你们刚刚的对话我全都听见了。莒颂，你虽是上神，但也不可逼迫他人以死救人。况且你口中所说的是否是事情仍需证实。” 莒颂迎着他冰冷的目光道：“这是神族之事，与你魔族何干？我全你还是少管闲事。” “这闲事我还就管定了！”言怒道。 赫连穆霆看言和莒颂剑拔弩张，赶紧拉住言道：“莒颂上神的话不会有假。” “而且他凡人阳寿早就尽了，若不是他一直让我帮他以药续命，他其实早已回归神界。”莒颂坚持道，“言王，小满你也不是不认识，如今她危在旦夕，你岂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她若身死，再入轮回有何不可？你们不过私心想让她留在此世，以便尽快回归仙位罢了。但如果赫连穆霆如你所说本就是神界宿煜战神，一但魂归神位，那便无法再管人间之事，这也就将他赫连穆霆一生志向半途而废！”言据理力争道。 “他一生志向不过就是守护这个国家，”莒颂冷笑道，“相比于魂归神界守护整个神界的重责想必，单单守护人族一国一城有何意义？！孰大孰小，孰轻孰重，根本不用我多说。” 听莒颂这样说，赫连穆霆沉了脸色。 “对于你们神族，人类的一国一城说舍弃就舍弃了，更不不值一提。但他现在是人，是这个国家的守护者，他有他的百姓和军队，不是说放手即可放手的，这是他的责任。”言严词说道。 莒颂气急，厉声对赫连穆霆吼道：“你真的觉得这个人族的国家比芷婳更重要？！如果你这么选择，当你回忆起一切的时候，一定会后悔的！” 赫连穆霆拱手向莒颂行礼：“上神，言说的对，如果要以放弃对北戎的忠诚和责任为代价，请恕我难以从命。” 言也跟着说道：“你口中的芷婳不过是他前世的妻子，而现在的她与他并无关系。在我看来，你们何必强求于他，不如就放任小满重入轮回，来世再想办法魂归神位。” 莒颂气到爆炸，声音撼动天地般吼道：“你知不知道小满之所以会缺少一缕地魂，全都是因为你！” 言和赫连穆霆愣住。 莒颂指着言的鼻子，骂道：“你本来一出生就会夭折，是你母亲用禁术将你的魂魄封印进了人类硕风皇族子嗣的身体。而实际上，你魂魄中的地魂是芷婳的！就是因为少了这一缕地魂，她才无法回到神界，而这缕地魂不齐，她就将永世轮回下去！只因你母亲的自私，就要让她承受生生世世的轮回之苦，这根本就是不可理喻的事！在我看来，你就是得知她是宿煜的妻子，才心生嫉妒，阻止赫连穆霆去救她性命！” 言完全不知此事，诧异地不敢相信。 而赫连穆霆也一时难以反映过来莒颂所说之事。 莒颂咬着嘴唇，愤恨地看着言：“小满的随行司星早就把地魂在你身上的事告诉了她，但她知道后便藏在心里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明明只要杀了你就可以夺回的魂魄，她却全然不在意，也根本没有想过要真正向你讨要回来。而你，在面对她的死时，竟然冷血无情，你不觉得惭愧吗？！” 言怔住，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言王，你说小满只是赫连穆霆前世的妻子，他与她今生已经没有关系了。但你可知道一旦他的神力解封记忆回归后，他还和她没有关系吗？等到他想起自己有多么珍爱芷婳时，又会怎么看你？话说回来，就算不顾前世，当下雷聿修有多喜欢小满，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中。如果小满身死，他知道是因为你霸占着她的魂魄并劝阻赫连穆霆救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里外不是人的人就是你，言王殿下！” 莒颂毫不客气地厉声指责言，也着实让他们知道了她的脾气。那是敢跟天帝拍桌子撕破脸的性子，对一个魔界王子，她可以说已经足够忍让了。 “如果你不想让赫连穆霆死，那就你自己去死，然后把小满的地魂交回来！”莒颂冷眼看着言，“我不怕你母亲来找我算账，更不怕神魔两族再战。” 说罢，莒颂手中幻化出一把匕首，萦绕着萤色光辉，毫不犹豫地向言刺了过来。 在莒颂的神力之下，言的力量不值一提。 莒颂毫不费力就击碎了言手中兵刃，一掌将他推倒在地，瞬间呕出一口殷红的鲜血。 而莒颂并未收起攻势，她再次举起匕首，瞄准言的心脏刺了过去。 赫连穆霆顿时慌了，高声制止道：“莒颂！住手！我跟你去救她！” 莒颂一听，停下手中攻势，斜睨着赫连穆霆。 赫连穆霆走到莒颂面前，神色凝如寒冰，叹道：“放过他，我跟你走。” 言一把拉住赫连穆霆，摇头道：“不可以。” 赫连穆霆深深吸了一口气：“想必莒颂上神来找我时就已经想过，只有我成为宿煜，才能既救下小满，又救了言王，并且也不会让神魔两界再起冲突。” 莒颂收敛了怒气，从袖口中取出一瓶丹药放在赫连穆霆手中：“吃了它。” 赫连穆霆打开瓶塞，倒出里面的一颗丹药。 言突然从后面一把抢过丹药，摇头道：“如果要在你我二人之中选择谁去救她，那必须是我。”说罢，他就将那颗丹药塞入嘴里。 赫连穆霆大惊失色，疯了一般抓住他的领子：“快给我吐出来！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言笑了笑，看着莒颂道：“这样我便可将你说的那一魂还给小满了。” 莒颂冷眼看着他药力发作倒在地上，顷刻间昏迷不醒。 “上神！解药！”赫连穆霆看向莒颂，脸色如霜，面露惊惧。 “真是有病！”莒颂骂了一声，叹道，“这药只是催眠散，他也就是晕一会儿，一两个时辰就醒了。” 说罢，莒颂又拿出一颗红色丹药放在赫连穆霆手中：“这才是真正的毒药。” 第179章 神将殿 小满靠在水晶树下看着九色神鹿在悠然喝水。 她浑身疼到连动一下都可能会昏厥过去，从皮肤道骨髓，甚至连头发都好像能感觉到疼痛一般。 太疼了。 疼了整整两个月。 她看着天，第一次有了求死的心。 “医神大人，我不怕轮回，可我真的很怕疼。” “你再坚持一下，莒颂很快就回来了。”医神给她一碗汤药，里面是六界禁药罂魂草，“喝了它看看能不能缓解你的疼痛。” “能给我一支管子吗？我的手已经抬不起来了。”小满看着药汤，却不想去碰触药碗。十指连心，碰什么都能让她疼晕过去。 医生嘱咐药童找了一根细软的苇管，这才让小满勉强喝下药去。 这时，一个骄傲的声音隔着院墙传了过来。 “听说芷婳妹妹回来了，我且来看望看望。”只见一身着橘红锦衣仙裙，头戴七十二雀翎钗环的女子摇曳生姿地走了进来。 小满眯眼看她，悻然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锦屏上仙呐，这么多年，打扮的还是如此俗气，看来上万年的修炼也没改变你那恶俗的审美。” 锦屏见她一副凡躯靠在树边儿等死，却嘴巴还是如此不饶人，立刻气得炸了毛：“你现在只不过是个快死了的凡人，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就算我是个蝼蚁，也朝阳看不起你，”小满冷眼看着锦屏，“你不过是宿煜的舔狗，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趾高气昂。” “啪！”锦屏气怒地上手一巴掌拍在小满脸颊上。 小满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只能咬牙忍着脸颊带连全身如碎骨一般的疼痛。 医神见状，赶紧上前拦住锦屏：“锦屏上仙，这里是老夫的地盘，芷婳元君是老夫的客人。请您注意场合，不要肆意妄为。” “妄为？医神大人，咱们两个到底是谁妄为？”锦屏毫不收敛，反而挑着眉眼冷笑地看着医神，“私自干涉人族之事，甚至留人族在神界，并用神药救治，这三条都触犯了天规，如果我向天帝告发你，你觉得后果会如何？” 看着锦屏咄咄逼人，医神哑口无言，只能瞪着锦屏气得胡子都飞了起来。 锦屏走到小满身边，伸手捏起她的脸：“啧啧啧，这么丑的样貌，你还敢回神界来？不怕丢人吗？” 小满根本无法还手，只能愤恨地看着锦屏那张轻蔑的脸：“锦屏，我劝你不要太过分，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我一定会让你尝尝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哈哈哈，现在你和我到底是谁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锦屏一道手风狠狠在小满脸上划下一道血痕，“反正你的脸已经够丑了，再丑一点也没关系吧。” 医神一看锦屏竟愈发嚣张，立刻挡在小满面前，喝道：“锦屏！这里不是你为所欲为的地方！” 锦屏冷笑道：“反正医神你也会治，这几个小口子，你给她涂点药不就好了吗，何必大惊小怪。” “你欺人太甚！”医神怒斥道。 可锦屏毫不在意，脸上笑意更浓，斜睨着满脸血痕的小满，道：“我今日真是开心，看到你如此落魄丑陋的样子。不知道宿煜有没有见过你这样，想必见到你这幅模样，他一定会十分厌恶嫌弃吧。” “呵，你如此鲜活亮丽的样子他都没看上，不是比我更可悲？”小满挑着眼皮，努力讽刺道。她额间已痛得渗出豆大的汗珠，呼吸也变得急促，宁靠着意志力不让自己晕过去。 “你！”锦屏大怒，抬手又要施暴。 “住手！” 一声大喝震慑入心，锦屏抬起的手停滞在空气中。 她回头去看，顿时被眼前出现之人惊得一身冷汗。 白衣劲袍，玉冠金簪，站在那里如清风孤松，气度凌云。 医神第一个反应上来，拱手躬身敬道：“参见宿煜上神。” 小满靠在树上，看着宿煜，嘴角轻扬，转瞬就合眼昏死过去。 宿煜一个健步冲过去，横抱起小满，瞪了一眼锦屏，便大步走出了医神的药卢。 锦屏后退两步，脸色苍白，冷汗直流，刚刚宿煜的眼神仿若要剜了她的心一般狠厉。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宿煜竟然会在这时回归神界。若她知道一点消息，也断然不会动芷婳一根手指。 而这时，莒颂走到伏在地上的锦屏面前，冷冷地看着她：“锦屏，谁给你的胆子？！” 锦屏看着多年未曾公开回到神界的莒颂，更是大骇地向后跌去。 莒颂抬手几刀，锦屏只觉得有什么划过自己的脸。 等剧痛袭来，她才发现，莒颂用匕首在她脸上连划了九九八十一道刀口，每一刀都深可见骨。 “啊！！！！”锦屏捂着脸，大声惨叫。 莒颂却毫无表情地说道：“本上神有令，任何人不得治疗她的伤！”说罢，她一甩袖子便飞出药卢去追宿煜。 神将殿，姒晗小心翼翼地帮小满处理着脸上的伤口。 宿煜在一旁看着，眉眼清冷。 莒颂大步踏入房内，匆匆来到床边：“姒晗，我来。” 姒晗将疗伤的药膏放在莒颂手上：“上神，小仙去烧些热水来。” “去吧。”莒颂招招手让姒晗去烧水，随后将药膏轻轻涂抹在小满脸上的刀伤处，嘴里有些气怒道，“我早就说过那个锦屏是个祸害，你应该早早给她教训！” 宿煜绷着的脸被莒颂这么一说，脸色更暗了几分。 “要不是你死赖着在凡间不回神界，她至于受这么大罪吗？！如果你再耽误两天，回来就该给她收尸了！！”莒颂嘴里骂着宿煜，眼里看着小满，顿时又气又心疼，眼圈全红了。 宿煜一言不发地听凭莒颂责骂，望着床上骨瘦如柴气息奄奄的小满，他的心疼不比莒颂的少一分。 “好了，”莒颂站起身，退后几步，擦了擦眼泪对宿煜道，“她脸上的伤处理好了，你赶紧帮她封印神力吧。” 宿煜走到小满身前，神力凝聚于指尖，一道金光涌现射入小满眉间。 黑暗中，小满感到一阵温暖的风吹过心头，浑身的疼痛渐渐减弱，呼吸也变得顺畅起来。可有些东西正从身体里缓缓变得模糊起来，像是慢慢结霜的镜子，什么都没法看清了。 第180章 争执 一早，晨光熹微，小满撑着床边，将双脚落在地上，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周围的陈设布置十分熟悉，和自己还是芷婳时所住的瑶水旁的屋子陈设一模一样，就连纱帘的颜色都是她喜欢的淡淡的玉色。 她看到衣架上的衣裙，旁边还有鞋袜。觉得应该是为自己准备的，便立即穿了起来。 小满穿好衣服，转了一圈发现它的尺寸十分合适，花色也是她喜欢的素兰蔓云绣。 随后她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瘦削憔悴的自己，不仅叹了一大口气。 又看着自己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无奈地开始翻找妆台上每一个抽屉。 “这里怎么连个梳子发簪都没有。”她鼓起了腮帮子，有些生气道，正说着，从一个盒子里翻到了一把梳子。 当看到上面雕刻的葡萄藤，小忙惊道：“唉？这不是我的梳子吗？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 小满赶紧梳了梳头发，灵巧地绾成发髻，又拽断了纱帘的绑绳，一头用牙咬着，另一端缠上头发，三下五除二就绾成了一个利落的发髻。 她走到门口，打开门。 宿煜站在门外，手中提着食篮。 小满有些尴尬，后让了一步，让宿煜进门。 宿煜将食篮放在桌上，将一盘小菜，一碗清粥，外加一小碗剥好的葡萄放在桌上。 小满确实饥肠辘辘，二话没说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看她吃得急，宿煜微微蹙眉，却什么也没说。 待小满吃完小菜清粥，开始吃葡萄时，他才忍不住开了口：“少吃。” “不想让我吃干嘛给我拿。”小满将葡萄塞到嘴里，脸上露出了笑意。 “姒晗准备的，”宿煜将空盘空碗放回食篮，“她怕你醒来口渴，专门去摘的。” “那我一会儿得去谢谢她。” “你不应该先谢谢我吗？”宿煜抬眼看向她，眼神明显带着怒意。 小满收起笑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瞅着宿煜：“我又没求着你救我。” “你的良心是不是送给了天狗当零食？”宿煜眉峰倒立，眼中怒气更甚。 “宿煜，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有良心？”小满毫不畏惧地回瞪着他，嘴巴继续不饶人地说着，“我早就跟你说过，我的死活不用你管！” “不可理喻！”宿煜站起身，提上食篮就往门外走去。 “什么时候送我回凡界？”小满喊住他，大声问道。 宿煜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留下小满咬牙跺脚，抱臂在怀生起气来。 见宿煜离开，躲在角落里的姒晗这才敢冒头出来，小心翼翼地走到小满面前，愁眉苦脸道：“元君，您又惹上神生气了？他一回来就急急去救您，你不念功劳也得念份苦劳，别总跟他过不去。” 小满看向姒晗，撇着嘴道：“我才不用他救。是他当年自己说的，我是死是活再也与他无关。现在又屁颠屁颠来救我，这不是啪啪自己扇自己脸吗。” 姒晗一听，立即为自家主子打抱不平道：“元君，当年上神说的都是气话，他对您一直都是牵肠挂肚的。他还专门吩咐我去给您摘葡萄，怕您醒来闹着要吃。倒是您，天天把上神一片真心当驴肝肺。” “他这种活了三十多万年的人哪会对别人有几分真心？嘴里也没几句实话。你们看到他对我好，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根本不是真的。”小满冷哼一声。 “元君，您到底跟我家上神怎么了，明明两万年前还十分亲近，现在却这么抗拒。”姒晗心中替宿煜委屈，也替两人越来越僵的关系发愁。 “别说他了，”小满拉着姒晗问道，“莒颂呢？我要跟她一起回凡界。” “莒颂上神已经走了，”姒晗如实答道，“我家上神说要多留您在神界几日，等身体痊愈了再亲自送您回凡间。” “不行不行，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这都来了一日多了，再多待几日，怕是人间都过去好几年了。”小满摆摆手，拼死不同意，“要不，姒晗你送我回去？” 姒晗赶紧后退，推辞起来：“元君哪，您可饶了我吧。如果让我家上神知道是我助您离开神界，非得罚我面壁思过一百年。我可不敢哪。” “你要是不送我去凡界，我就直接跳下去。”小满笃定地说道。 “哎呦喂，我的元君小祖宗，您现在这凡人之躯，要是这么直接跳下去，怕是没落地就到离镜陛下那里报到了。”姒晗赶紧拉住她的胳膊，生怕她说到做到。 “我不管，你送不送我走吧。不送，我真就走到云边上往下跳了哈。”小满抱着胳膊，斜看着姒晗，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姒晗愁的小脸都拧作一团团了，求饶道：“元君，您就别为难小仙了。” 小满见她真不帮忙，自己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作罢。 “算了算了，”小满嘟着嘴巴，“不让我走，我就不走了，你再帮我洗点葡萄来，好吗？” 姒晗见她松口，赶紧应声，匆忙去洗葡萄了。 看着姒晗离开，小满眼神一亮，转身就像神将殿外走去。 守卫看见她大摇大摆地卖出门槛，互相看了一眼。 其中一人拱手拦下道：“元君，您这时要去哪儿？” 小满看看他，若无其事道：“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你们怎么敢拦着我？” 那守卫愣了愣，赶紧让出一条路。 等小满走远，另一个年轻守卫问道：“这位不过是个凡人，你怎么在她面前这么怂？” “呵，你是新来的不知道，”老守卫说道，“这位小姑奶奶就是咱神将府的正房夫人，受天罚下界渡劫而已，迟早会回来的。而且老人们都知道，她可是咱们上神的心尖儿，宠了几万年。当年魔尊也看上了她，将她从神界抢走，咱们上神一怒之下带着十万天兵一路杀到了魔界，把天河都整漏了。” “啊，原来是她。那件事儿我听说过，”新守卫恍然大悟道，“不是说她一女二嫁，嫁给咱们上神后到了魔界又嫁给了魔尊。” “嘘！”老守卫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这话千万别让咱们上神听见，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我就是在想，咱家上神那么强，竟然也能被绿了，这也太……”新守卫感慨道。 “嗨，谁叫咱家上神剃头挑子一头热呢。”老守卫摇摇头，继续安静的执勤。 小满大大方方地走在前往天门的路上。 几名守卫看见她也都装作没看见。 她出了天门，侍卫们就跟瞎了一般完全视而不见。谁不知道得罪了这位姑奶奶，那就是把天上地下最大的两个大佬得罪了。 不仅如此，天不怕地不怕的莒颂上神也特别护着这位，不容她受一丁点委屈。 侍卫们想了想，还是装聋作哑，置之不理最好。 小满坐在天边的云上，眺望着九天之下的凡界。 “要真跳下去，必然粉身碎骨哦。”她犹豫了一瞬，深呼吸。 一、二、三，只见小满纵身一跃，从天门外的云上直接跳了下去。 忽然，一阵风起，宿煜踩在一只翡翠豹子冲了过来，一把接住了小满，怒斥道：“你疯了吗！” 小满揪着他的领子，毫不客气地回应道：“带我去凡间，不然我天天跳给你看！至死方休！” 第181章 重回凡界 “你想去哪儿？”宿煜将她放在翡翠豹子背上。虽然开口询问，但从他眉宇间的怒意可以看出，他心里猜到了答案。 小满穿过云雾看向下方的山川：“送我去莒颂那里吧。” 此话一出，宿煜脸上明显放松了一些。 “我冷。”小满交错小臂抱着手肘。 宿煜张开结界，一轮金光环绕着他们，小满立刻感到了如暖阳一般的温暖。 “现在好多了。”小满放松了一下肩膀，欣赏起沿途的风景，忽然问道“我到神界几天了？” “不到两日。” “那岂不是人界已经过去两年了。”小满拨弄着豹子上有些扎手的皮毛，有意无意地说着。 “嗯。”宿煜目视前方，似有似无地回答道。 “到了厉阳城，你刚好去趟皇宫，看看言王殿下。”小满提醒道。 宿煜沉默。 小满抬头去看他的表情，冷冰冰的样子让她有些烦躁。 “宿煜，我刚认识你那会儿，你还有说有笑爱开玩笑，现在跟我已经多说一句都嫌烦了是吗。”小满带着一些讽刺的语气说着，“罢了，我也只是路上无聊。你既然不想跟我多说话，我也别自讨没趣了。” “我既已经回到神界，凡界之事便与我无关。”宿煜默然开了口。 小满一听，立即就有些被气到：“就算天规规定神不可以干涉人界，可你看看真像你这么一板一眼遵守规定的神仙有几个。” “天规不可触犯。” “好吧好吧，”小满摊手无奈道，“不过，莒颂跟我说你竟然就是赫连穆霆时，我真的好惊讶。现在觉得记忆被封印也挺好的，至少我和赫连穆霆不能算得上是好友，但有说有聊也没什么障碍。果然还是身份不一样，上神就要有上神的样子。冷冰冰看起来高不可攀的。” “……”宿煜没有回答她的话，从他的表情上也看不出喜怒。 小满像小孩子一般伸手去抓身边的云，笑道：“还是小时候好，瑶水边无忧无虑的生活。想干什么干什么，什么烦恼都没有。” “回到神界，你还是可以过以前那样的生活。” 小满问他：“莒颂已经跟你说了我的地魂的事儿吗？” “说了。”宿煜点头。 “所以啊，估计我很久很久都会以人的身份活在凡界。我都想好了，再入鬼界时，一定多喝两碗孟婆汤，把所有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那汤是给真正的凡人喝的，只有懂得封印会消除记忆的神族才能让你忘记一切。” 小满吐了吐舌头。 两人沉默地行进了一段，已经可以看到白雪覆盖的北戎大地。 “宿煜，我们快到了。你真的不去见见言王殿下吗？他可是帮你撑起了整个北戎的烂摊子。” “神魔殊途。”宿煜冷声一句，显然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小满瘪了瘪嘴巴，这道理宿煜给她讲了万年，一听见这四个字她就头疼。不过她还是不死心，继续说道：“你在凡界明明与人家很好，转头当回上神就弃之不顾，是不是有些过分？” “他体内有你的魂息。” “胡说八道，”小满翻了个天大的白眼，“这么大的一个我摆在你面前，还是赫连穆霆的你怎么没发现，反倒是对言王体内的魂息有感应。你糊弄小孩呢？” “……”宿煜没有接着说下去。 “算了，你不愿意去，我强迫你有什么意思？”小满自讨没趣地咬了咬嘴巴。 “到了。”宿煜说道。 小满低头去看，厉阳城已在不远的前方。 “终于到了。”小满伸了个懒腰，“以后再也不让你送我去任何地方了，一路上好无趣。” “随你。”宿煜牵着缰绳，让翡翠豹子平稳地落在莒颂药铺的院子里。 莒颂和忧儿一起来迎他们。 看小满一切完好如初，莒颂和忧儿总算把悬着的心放下了。 “宿煜上神，您来的真巧，我今日刚好煮了红豆粥，还做了香酥鱼，您就留下来一起用晚餐吧。”忧儿笑盈盈地对宿煜说道。 小满赶紧拦下她：“不不不，宿煜上神是大忙人，哪有时间留在凡界吃饭呢。他这样的大神仙吃点西北风就能活，把你做的饭给他吃了纯属浪费粮食。” 莒颂瞪了小满一眼，对宿煜笑道：“宿煜，既然忧儿有心做了，你就留下一起吃吧。” “是啊是啊，一起吃吧。”忧儿拼命点头。 小满左看看莒颂，右看看忧儿。 这两个好闺蜜今天是撞了什么邪，非得留宿煜吃饭：“你们俩今天怎么了，是不是误把给顾客配的药冲水喝了？” 莒颂再次以狠狠地瞪了小满，转而对宿煜笑道：“宿煜你别理她，这次你帮了大忙，我们请你吃一顿饭也是应该的。” “不用了，我刚刚回到神界，诸多事宜还等着我处理。”宿煜翻身骑上翡翠豹子，看向小满，“你自己小心。” 说罢，他便要驱策坐骑出发。 莒颂突然叫住他：“你什么时候再来？” “再说。”翡翠豹子腾云而起，很快便消失在云迹。 小满一脸不满地拉住莒颂：“你什么意思啊？干嘛非得留他？” 莒颂气到抬手就掐了一把小满胳膊上的肉，疼得小满嗷嗷直叫。 “颂儿，你干嘛掐我！” “掐你都是轻的，”莒颂掐着腰吼道，“我是在给你创造机会啊。你们两口子好不容易又见面，怎么就不能好好相处呢。” “谁跟他两口子。”小满不屑道，“我俩的婚姻原本就是有名无实的。” “你这丫头，记忆恢复了，脑子还是拎不清吗？你迟早会回到神界，也早就搬入了神将殿。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宿煜的夫人，这件事改不了。” “莒颂，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我还就听听无所谓。可怎么能是你说出来的呢？你这么多年在人界赖着不走，不就是为了等重幽大人吗？你能劝我为什么不劝劝你自己。”小满回怼道。 “我和重幽的事儿和你可不一样，”莒颂抱着胳膊一副开讲道理的样子，“我和重幽认识地早，而且我也没有和谁有过婚约，更没有嫁过人。而你是妥妥的红杏出墙，婚后出轨。” 小满一听这话脸都气绿了：“我最后悔的事儿就是听话嫁给了宿煜。既然明明白白知道自己嫁错了，怎么还不给一个改正的机会了。再说我跟宿煜也算是天帝指婚，根本就不是两情相悦那种。这叫敢于跟被绑架的婚姻作斗争，追求自由恋爱的天空。” “你你你！你真是能气死人！”莒颂被她一番话气得头发都要竖了起来，“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第182章 当断则断 忧儿已经将饭菜端上了桌，招呼她们二人来吃。 莒颂放弃和小满争辩，随她乐意了。她神色和缓下来，苦心劝道：“你可想好了，上次是重岳把你强行从神界带走。所以天帝才没有真的罚你。我只是希望你和重岳不要重蹈我和他哥哥的覆辙。” “反正我还要在人界带很多很多年，先不管那些了。”小满给莒颂和忧儿盛上粥，自己也盛了满满一碗，“不说这个了，之前跟着我的那个叫司星的小伙子呢？” “他说既然你没事了，他便走了。去哪里没有说。”忧儿回答道。 “我这一去神界将近两年，人间都发生什么大事了吗？”小满问道。 “北戎现状彻底由言王殿下统治，而赤炎谷魔教在一夜之间消失了。”莒颂向小满解释到。 “消失，怎么会呢？”小满停下手中的汤匙，吃惊地看向莒颂。 “像是搬离了北戎，具体去哪里了我不清楚。”莒颂回答。 “还有什么吗？” “现在大沛顾云深和顾云铮争夺皇位之事越演越烈，两派人几乎到了剑拔弩张的态势。” “这个猜得到，”小满点头，“万俟琳呢？抓到了没？” “没有，她好像消失了一般，近两年的时间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就连芍药坊也查不到一点她的线索。” 小满深吸一口气，自己也想不出万俟琳会去哪儿。 “你准备就在我这里住下？还是另有打算？”莒颂问道。 “我要去找雷聿修。”小满想让莒颂送她去，不由得换了讨好的表情。 “那你为什么不让宿煜直接送你去大沛？一看你这笑嘻嘻的样子我就知道没好事。是不是想让我送你去？” “你不送我，忧儿送我也行啊。”小满腆着脸笑着，“我哪敢让宿煜送我去找雷聿修，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让我说你什么好，”莒颂无奈，“对了，我还没好好审你呢？你为什么会自己把封印解开了，把自己搞的半死不活的回来。还有就是重岳呢，怎么你受这么重的伤，他连个影子都没出现？” 听到莒颂问，小满神色黯然了些，喝着粥，不知道跟莒颂从何说起。 “问你话呢，听到没有？” “这事儿吧，说来话长，”小满抿着嘴唇，“我仔细跟你们说说吧。” 接着她就把关于徒单霖和鬼界的事都告诉了幼儿和莒颂。 她们二人听得瞪大了眼睛。 “徒单霖身体里只有一缕伏矢魄？开什么玩笑？！”莒颂惊呼。 “我一开始听也很意外啊！”小满耸耸肩，“而重岳的命魂是在雷聿修身上。” “我的个老天，”莒颂扶额，不敢相信天底下还有这么玩转轮回井的做回井真是年久失修，这种把魂魄分离转世成两个活人的事儿都办的出来。” 忧儿也是听得一愣一愣地：“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莒颂撑着下巴问道：“可是这伏矢魄是带记忆的，这么说雷聿修现在也能知道自己是重岳这件事了，而且还有了徒单霖的记忆。” 小满摆摆手：“徒单霖喝了孟婆汤，把所有关于他自己的记忆都清除了。但是重岳的记忆我就不知道了。雷聿修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在没见到雷聿修之前还不好说。” “你现在什么感觉？”忧儿兴奋地问着小满。 小满不明白地看着忧儿：“什么什么感觉？” “现在你已经知道雷聿修是重岳，心里有什么感觉？” “雷聿修还是雷聿修了啦，就算有重岳的记忆，他也还是雷聿修。就跟你们一样，其实也没有完全当我是芷婳，对吧？” 忧儿想了想，说道：“芷婳比你更没心没肺一些，你比她稳重多了。” “在神界无忧无虑自然天真无邪，活在凡界这么久再天真无邪的心也早就磨没了。”小满自嘲道。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雷聿修？”莒颂问道。 “吃完饭就去。” 莒颂瞥了她一眼，“刚来就走，见色忘义。” “你还好意思说我见色忘义！当年是谁下凡私会魔界小情人，把我忘得一干二净的。”小满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说的好像你没有天天借着引渡亡魂的由头，连连往战场跑去见重岳。” “那是因为你不在，所以我才无聊到处玩，这才认识的重岳。” “好了，不跟你掰扯这些旧事了。吃饱了吗，吃饱了我们就出发。”莒颂嫌弃道，“赶紧把你送到你心上人那里去，省的在这里烦我。” “吃完了吃完了，咱们走吧。我都好久没坐你的小马车了。” “哼。”莒颂起身往门外走。 小满和忧儿笑了笑，把筷子碗一撂，“下次再帮你收拾哈。” “去吧去吧，说了几万年，也没见你真收拾过。”忧儿笑眯眯地嘱咐着，“路上小心点。” 小满和忧儿摆摆手，走到药铺门外大街时，莒颂的马车已经备好。 看似普通的马车，却可日行万里，是实打实的神界之物。 坐上这辆马车，不到半日就抵达了大沛。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月色清冷，霜华成冰。 马车静悄悄停在了大沛京城将军府旁边。 雷府已经在原址上修缮完成。 莒颂带着小满脚踏清风，飞过府墙，根据小满的指挥，一路来到梧桐苑。 “真是好久都没回来过了，这里竟然翻修的和过去一模一样。”小满轻声道。 正说着，梧桐苑书房内的灯光吸引了小满和莒颂的注意。 “莒颂，来个隐身术，把咱俩的声音一起隐了。” “你要干什么？为什么要隐身？你直接进去不就完了？” “哎呀，你就来个隐身术嘛。我觉得有点紧张，先看看那他在干嘛？毕竟上次一别，对我来说没多久，可对他来说接近两年了。”小满摇着莒颂的手臂撒娇起来。 莒颂无奈，应了她的要求。 两人当即隐去身形声音。 “陪我进去。” “烦人，”莒颂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走吧。” 她们二人走进雷聿修的书房，绕过门厅，向里看去。 这下不看不要紧，一看眼前情形，小满的脸色瞬间黑了。 书桌上堆积如山的信函文件后，雷聿修趴在书桌上睡着了。一名女子正温情脉脉地帮他往背上盖上毯子。 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雪鸮族的长风珏。 “她怎么还在这里？！”小满咬着要，语气里逐渐升高的怒气丝毫没有掩饰，“而且还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 “这个妖族是什么人？”莒颂问道。 “情敌，小三，绿茶妹！”小满咬得牙齿咯咯作响，这三个词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只见长风珏开始帮雷聿修收拾用完的笔墨。 没想到雷聿修竟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还呢喃了一句：“别走……” 小满脸色唰地白了，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 莒颂皱着眉，她也清清楚楚看到了雷聿修紧握着长风珏的手，转脸向小满说道：“长痛不如短痛，这段感情当断则断。” 第183章 尴尬的相见 小满咬牙切齿，转身欲走。 这是雷聿修迷迷糊糊又喊了一句：“小满，别走……” “两年了，你还想着她……”长风珏努力抽出自己的手，声音苦涩，“常小满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你却始终念念不忘。” 说罢，长风珏落寞地离开他的书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莒颂看向雷聿修，笑道：“如此痴情，也算是难得了。既然如此，我就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颂儿，”小满抱了抱莒颂，“谢谢，能有你这么一个朋友，真是太好了。” “你知道就好，”莒颂笑笑，“如果再遇到什么事，再去厉阳城找我。”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选择住在厉阳城？” “那里离魔界最近，笨蛋这都想不到。”莒颂轻笑，招了招手，一步飞出了梧桐苑。 小满目送莒颂离开后，回到屋内。 雷聿修还在睡着，面前的香炉里燃着安眠香。 “长风珏也是有心，为了让他睡觉安眠香都用上了。”小满自言自语地走到雷聿修身边，搬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 看着雷聿修的睡颜，小满不禁嘴角上扬，“这么久不见，脸面愈发英俊了。” 看他这样睡着难受，小满将他扶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扛到了床上，又为他脱去鞋袜，盖上被子。 看他睡得沉，小满也昏昏欲睡起来。 香炉里的安神香作用极好，不一会儿她遍趴在床边也跟着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小满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咦？我怎么睡到了床上？” 她惊讶地一下子坐起来，不远处衣架上挂着自己的外衫，头上的发簪也被取下放在一旁的桌上。 她掀了被子就跳下床，拍拍脑门确定自己没做梦。 “我的天呐，昨晚上怎么睡着了。”小满捶胸顿足将自己一顿骂。现在躲也无处躲，逃也无处逃，就像坛子里的小王八。 咕噜噜，好饿。嘶，好冷。 小满捂着胃，爬回床上，盖好被子。 又冷又饿，好想念忧儿煮的红豆粥。 她在心里想了一百八十种一会儿见了雷聿修该怎么解释自己突然出现的原因。 可没有一种不尴尬。 “哎呦喂，肚子怎么疼起来了，不会是……”小满大惊，掐指一算，今天大约是来癸水的日子。 “我的老天爷，早知道多在莒颂那儿多待几日，过了癸水的日子再来。苍天啊，大地啊，谁能救救姐姐我啊……”小满恨不得狠狠踹自己几脚。 她现在不离开也得离开，不然一会儿就要把雷聿修的书房变成车祸现场了。若让雷聿修看到，那比杀了她还难受。 小满硬着头皮，整理好仪容仪表，给自己打了一万口气，心想无论如何不能太怂，一定要大大方方光明正大无所畏惧地离开。 于是，她大步走到窗户门口，打开窗户，爬了出去。 好在雷府完全是按照原有的样子重建的，小满绕着小路穿过花园，绕过枇杷林，潜入灌木丛，避开扫地的小厮，躲过送洗衣物的侍女，一个纵身跳到后院马厩，然后悄悄打开雷府后门。 “嘿嘿，完美。”小满兴高采烈地迈过门槛，对自己来无影去无踪的身上赞叹不已。 忽然，一个冷峻的身子出现在她正前方，挡住了明媚的阳光。 “什么完美？”熟悉的声音带着怒意，毫无预兆地就出现在这里。 小满一听，愣在原地，既不敢抬头去看，也不敢掉头就跑，完完全全静止了所有动作。 接着，她听到他的无奈又带着责怪地说道：“又想去哪儿？” “呃……我去买点东西……”小满实话实说道。 “买什么？”他问。 “……”小满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不能跟他说自己要去买癸水用的棉布吧。 他见小满没有回答，叹道：“既然要去买东西，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小满赶紧伸出两只手使劲摆了摆，尴尬得要死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你是真的要买东西，还是要再消失一次？”他问。 这时，小满不争气的小肚子又疼了起来，再不去买布，就真的来不及了。她做低姿态哀求道：“雷大将军，我既然自己偷跑回来，肯定不会立马就又走，我真的去买点东西就回来。” 他并没有让路的意思，反问道：“既然只是买东西，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一起去？” 小满心里愁得想挠人，突然心生一计，大喊一声：“你看后面是谁？！” 她本想趁着雷聿修转头，自己拔腿就跑。 可抬头一瞬，发现雷聿修正冷眼看着自己，完全没被自己唬住。 “幼稚，”雷聿修盯着她，“还用这种小孩子的把戏。” 小满鼓起了腮帮子，气哼哼道：“我就是幼稚怎么了？总比你挡着别人的路强。你要是识相的话，快点给我让开，让本姑奶奶过去。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雷聿修眯了眯双眼，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直接推到身后的木门上，把她禁锢在自己与木门之间，“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 他的脸贴的很近，小满能感受到他的呼吸，眼睛也还是那样深邃而好看，睫毛比女孩子的还要纤长，鼻子更挺了，嘴唇还是又淡又薄。 她感到自己的心脏慌乱地跳着，如一百只土拨鼠打洞，砰砰砰地震动着胸膛。 可莫名其妙的自尊心让她梗着脖子说道：“光天化日下，雷将军调戏民女，目无王法，就不怕传出去有辱名声吗？！” “本将军与自己的娘子亲昵，何罪之有，又有谁敢多说一句。”他凝视着小满的眸子，只觉得这个女子让人又气又恨，又爱又怜，嗔怪着偏偏又痴恋着，搅动着他所有的情绪。 “你忘了，我们的婚约已经没了，”小满抬着下巴道，“快点放开我，我要走了！” “哪儿也不许去！”他声音冷了三分，眼神也变得如冰霜般寒冷。 “雷聿修，你太过分了！”小满想推开，可完完全全推不动，“我真的真的有很急的事儿，没空跟你在这里拉扯！” 雷聿修见她执意要挣脱，脸上怒气更盛：“告诉我你要去哪儿？天涯海角我都陪你去，但我决不允许你再离开我一步。” 小满见他真的生气了，小肚子里的绞痛一丝丝地传来，她怒吼道：“我来癸水了，现在要去买癸水布！” 雷聿修懵了一瞬间，紧跟着明白过来，瞬间松了手劲儿。 小满将手腕抽出他的掌心，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他，气呼呼地嗔道：“怎么，你还要跟我一起去吗？你再耽搁我一会儿，就要见我血流成河了！” 可万万没想到，雷聿修不是让道，而是直接将她抱了起来，一脚踹开门，径直走回雷府里。 “大哥，你听不懂啊！女子的癸水，就是月事，就是每个月……”小满挣扎着要下地，可偏偏雷聿修又长了两岁，身材和力量根本不给小满挣脱的机会。 “我懂，”雷聿修皱着眉，快步朝梧桐苑走着，“你回去好好躺着，我让府内丫鬟们去给你买。” “这种事太羞了，我自己去就好。”小满反抗道。 “我再说一遍！你哪儿也不许去！”雷聿修完全不听她的抗议，霸道地让她无计可施。 第184章 誓言 回到梧桐苑，雷聿修将她直接带回了卧室，将她放在床上。 转身便走出门向侍女吩咐了命令。 侍女们又是脸红又是惊讶，赶紧领命去为小满准备。 小满抓着被子蒙着头，听着雷聿修在门外吩咐侍女们又是泡枣茶又是煮热粥的，她脸红成了苹果，恨不得这辈子都不从被子里出去了。 侍女们将癸水布和新的衣物送了进来，各个好奇又不敢多看小满一眼。 自从两年前她们进入雷府，还没见过有哪个女子出现在雷将军的床上。而且这姑娘还是雷将军一路从门外抱回来的，这更是稀奇不已。 小满被她们的眼神看得烦了，说道：“你们都出去，我自己换。” 几个侍女互相看了看，低头退了出去。 小满一番折腾，将自己收拾利索后，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边想着今天丢人丢尽了，边不经意地看着雷聿修的卧室布置。 很快，她的注意力停留在几案上的一幅画上。 画中女子身着耀目的红衣，裹着洁白的狐裘，伫立在青松红梅旁，凝望满天飞雪。 “这画里的人是……” 她站起身，走近那幅画，看到上面还写着一句诗： 生当复来归 死当长相思 小满呆呆地看着那幅画，一时出了神。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她擦了擦眼睛，掩饰住所有的心情，走到门前，深深呼吸一口气，才缓缓打开了门。 雷聿修站在门口，轻笑着看她。 “你要是敢笑话我，我就关门了。”小满黑着脸说道。 雷聿修迈进门来，笑意更浓了，拉着她的手就走到了桌边。 这时，侍女们送来了各种温热的食物。 小满肚子早就饿了，看见热气腾腾的粥，毫不客气地拿起勺子就吃了起来。 雷聿修满眼宠溺地看着她狼吞虎咽，一言不发地陪着她。 “总算暖和过来了，刚才又饿又冷的。”小满喝净了碗里最后一勺粥后感到全身总算有了些热量，人也舒展开了。 “吃饱了吗？还想吃什么？我让她们去准备。”雷聿修问道。 “葡萄。”小满挑着眼皮说故意说道。她知道这样做不好，可还是想试探他对她的感情还有多少。 “不行，”雷聿修断然拒绝道，“太凉，你现在不能吃。” “哼！”小满失望地嘟起了嘴巴，心想着没有就是没有，说什么太凉不能吃。 她心里落寞了些，许是被其他人宠坏了，跟着他们随时随地都有葡萄吃，可偏偏在雷聿修这里没得吃。她默默吐槽，自己喜欢的，永远比不上喜欢自己的对自己好。 见她转着眼珠子不知道在腹诽什么，雷聿修无奈，对外说了一声：“拿进来吧。” 门外的侍女立即将一盘冰莹的葡萄送了进来。 小满瞬间笑了出来。 “你都准备好了，干嘛还藏着。”她眉眼如新月，知道雷聿修对她是真的上心，便心满意足。 可当她刚想伸手去拿，却被雷聿修挡下。 “凉，我帮你。”雷聿修拿起一颗，小心地剥起了葡萄皮，然后将剥好的玉珠子一般的葡萄放在手边的小碗里。 一颗又一颗，很快就装满了小碗。 随后他又把热茶倒入一个较大的碗里，将装有葡萄的小碗放在热茶里暖着。 “等会儿不那么凉了再吃。”他做完这一切，温柔地对她说道。 没听见小满回应，雷聿修抬眼去看她，却一下子慌了。 小满安静地坐着，双眸盯着那碗葡萄，眼圈红红的，泪水成串地流过她的脸颊，滴落在桌上。 “怎么哭了？”雷聿修赶紧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解释道，“不是不让你吃，这不都剥好了，再热热就可以吃了。” 可小满的眼泪根本就止不住，渐渐就哽咽起来，接着就大哭起来。 雷聿修完全懵了，还从未见小满哭得如此厉害过，“好了好了，我错了，不该说不让你吃的话。” 他小心地把热了的小碗拿到小满面前，用勺子盛了一颗葡萄，递到小满嘴边，“别哭了，快吃吧。” 小满边哭边张开嘴一口吃掉了那颗带着温热的葡萄。 当翠甜温润的果汁在口中划开那一瞬间，她的情绪彻底崩了，哭得更加凶了。 雷聿修放下勺子，无措地看着她哭地地裂天崩。 她的心里，恍若所有思绪都随着葡萄酸涩的味道被释放出来，是忘川的涟漪，是冥河的星星，是蒿里成片的花海，是深渊边直流而下的飞瀑，是那最后一抹孤影。 她抽着鼻涕，任由眼泪不住地流着，拿起勺子一口一口把那碗葡萄全吃了。 雷聿修见她一下一下吸着鼻子，赶紧帮她拿了一块方巾。 小满接过方巾，擦了眼泪鼻涕，可还是止不住情绪哭到快断了气。 “不就是吃个葡萄，怎么还哭了？是不是太久没有吃过了？”雷聿修问道。 她认真地看向雷聿修，嘟囔着说道：“以前的你，从来没有对我这么好过。” 雷聿修被她说得有些意外，只能略带歉意地说道：“死里逃生，醒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以前我总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总是说走就走，可在苏醒的那一刻我好像明白了，是我以前对你一直不够好，不温柔体贴，也没有耐心。”说着，他抬手帮她擦去眼角的泪痕，“和那样的我在一起，一定很不开心吧？” 小满本想说没有，却实实在在地点了头。 雷聿修苦笑，握紧小满的手：“以后不会再那样了。现在开始，我要好好照顾你，不会让你再不开心。” 他帮她暖热冰凉的指尖，那温存让小满失神。 “手指这么凉，是不是身上还冷？”雷聿修解开身上的头蓬，为她披在肩上，又细心地系好领口的带子。 她望着眼前人，脑中回忆起了，北国风雪零落里的那处孤坟。 还好，那个为她剥葡萄，为她裹狐裘，还带她钓鱼烹茶，下棋喝酒的人并没有离开她。 小满脸上露出了笑容，她站起身，伸出手紧紧抱住雷聿修，再次哭了起来。 雷聿修返抱着她，帮她捋着背，给她坚定和温暖。 “我好想你，真的真的好想你，每一天每一个时辰，甚至每分每秒都在想你……”小满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生也好，死也好，人也好，鬼也好，今生也好，来世也好，无论你是谁你在哪儿，我都要跟你在一起，永远永远不要再跟你分开了……” 雷聿修诧异而又欣喜，紧紧将小满抱在怀里：“好，我答应你。” “你听好，我是爱着你的，非常非常爱，爱了很久很久，久到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久。所以，无论我说过多少绝情的话你都不可以信，无论我做过多少绝情的事都不是我的本意，你明白吗？” “我明白。” “不许生我的气，不许恨我。” “你怎么这么不讲理。” “就是不许！” “好，我答应你。” “你发誓。” “好，我发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知道你是爱我的，并且不能生你的气，更不能恨你。只能更爱你，对你更好，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雷聿修边说边扬起了嘴角。 小满听他这样说了，把头埋在他的颈窝，一直哭到没了力气。 而雷聿修就一直抱着她，直到她终于哭尽了所有泪水。 第184章 水月 回到大沛后，小满发现雷聿修非常忙，即便他尽可能回府陪她，却仍旧五日内能有一日见面就很不错。 她百无聊赖地在翠荫园里整理花圃，为来年的春天种些花草做准备。 那时和雷聿修一起种的葡萄树已经被大火烧毁，她准备来年再种一棵，或者多种几棵。 这时侍女在门外通传，府上有客来访。 “谁来了？”小满放下正在剪树枝的花剪子，在围裙上拍拍手上的土问道。 侍女回答道：“是五公主殿下。” 小满一愣，心想顾水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雷府？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小满吩咐道：“我去换件衣服，你们好生招待着。” 她匆匆进到房间里，换了一身简素的裙子，又快步去了前厅。 多年不见，顾水月还是一样面容高傲清冷，端正地坐在厅内等着小满。 “见过水月公主。”小满按照大沛规矩，正式向水月行礼。 水月轻抬双眸：“你果然回来了。” 小满脑子一转，看她的样子明显是来者不善，便回到：“怎么？看水月公主的样子是很不希望我回来喽？” “你说的没错，”顾水月毫不遮掩自己的想法，直言道，“下个月初三就是本宫嫁入将军府的日子，本宫想你恐怕还不知道吧。算算也没有几日了，便来看看将军府这边准备的怎么样了，顺便与你好久不见，特来看望一下。以后你我日日要在这府上相处，提前知会你一声也算是本宫该做的。” 小满的指甲嵌入手心，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整个雷府没有一个人跟她说过。 “下个月初三……”她细算算还有十天时间。马上新夫人要进门，雷聿修这个新郎官对她竟然只字未提。 水月望着小满一脸错愕的表情，无奈一笑：“不瞒你说，本宫得知你回来时，心情和表情和你现在一模一样。不过事已至此，你也了解本宫的脾气，向来不争不抢的，所以你既然已经回来了，将军也有心留你在身边，本宫也不多做干涉。” 听水月说道这里，小满感觉自己快要原地爆炸了，却表面上强装镇定。 水月见她不回应，便接着说道：“原则上按照你与本宫的身份，本宫嫁入这府中，自然就是这府里的大夫人。不过本宫知道你与将军自小情深，且早有婚约。所以特许你继续做将军的‘如夫人’，吃穿用度都与本宫一样。” “如夫人？”小满咬着嘴唇，“看来小满要谢谢公主大度了。” “本宫已经拿出最大的诚意，希望以后我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能共同相助将军。”水月站起身，“今日本宫就是来跟你说这些的。本宫知道你一时也许无法接受，但这份指婚是父皇下旨的，你我皆无力反抗。本宫只是想让你清楚，身在皇室，身不由己，本宫不想与你为敌，也望你好自为之。” 说罢，水月一甩袖子，带着宫女大步离开了。 小满跟在后面送水月离府，目送她上了马车。 水月进入马车后，掀开窗帘，又对小满说道：“常小满，你不做你的北戎代政公主，偏偏要放下身份回来，可见你对雷聿修的一往情深。不过本宫知道你是聪明人，不用本宫提醒你也清楚，雷聿修若是抗旨，后果可想而知。他手握大沛兵权，就算不是本宫嫁入这雷府，也会是皇姐骄阳或者皇妹存希嫁进来，凭你一人之力能挡住多少指婚？雷氏刚刚重归重用，别因为你一个人毁了雷将军的前程。” 马车启动，水月放下车帘。 小满站在雷府大门边，看着宫廷马车离开。 晚上，小满坐在雷聿修的房间看着挂在墙上的那幅画出神。 “听说你没有吃晚饭？”雷聿修回来了，进门看她坐在椅子上看画儿，故作轻松地关切问道。 沈烈跟在他身后，向小满简单行礼后，接下雷聿修脱下的披风，挂在旁边的衣架上。 “你只听说我没吃饭吗？”小满没回头，还是看着那幅画儿。 雷聿修看了一眼旁边的沈烈。 沈烈低声道：“早就跟您说了，让您早点说水月公主的事儿，您拖拖拉拉不敢说，现在您只能自求多福了。” 雷聿修瞪着他：“去，找一队亲卫，把整个将军府围起来。” “干什么啊？” “传我的命令，今日就算拼死也不能让夫人离开。”雷聿修严肃道。 小满坐在一边，听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至于吗？防我跟防贼似的，还调亲卫围了将军府，你就不怕传出去笑话吗？” 雷聿修见她笑了，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一半。 沈烈也摸着后脑勺咧嘴笑了起来：“夫人，您和将军先聊，我去让人去给您做些好吃的去。” “对了沈烈，我的竼虚兽还在你那儿吗？” “我一直帮夫人您养着呢，现在又圆又胖长大了不少，明日我给您送来。” “不用，你养得好，就一直养你那里吧。” “是。”沈烈离开去厨房准备吃得。 小满斜着眼看向雷聿修：“说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从实招来，顾水月的事儿你要怎么解释？” 雷聿修走到小满身边，将她揽在怀里：“我的错，羡帝突然在朝堂上下旨，我当时没有直接拒绝。” 小满问：“为什么不拒绝？” 雷聿修答道：“当时并没有当回事，想着先接了，后面再想办法让羡帝收回旨意。” “可你到现在也没有让羡帝收回旨意。”小满轻哼了一声。 “娘子大人我错了，”雷聿修愧疚地抱着她轻轻摇了摇，“我明日就去宫里。” 小满撇着嘴一脸不高兴：“要不是我回来了，你是不是就开开心心娶水月进门了？” 雷聿修冤枉道：“怎么会，我都快把这件事忘了。” “如果羡帝不同意收回旨意呢？还有十日，你就算想抗旨也来不及了。”小满问他。 “那我就说，如果他非要让我娶水月，我就带着你私奔，这大沛军他们爱给谁给谁去。”雷聿修微笑着看着小满。明明这话听起来是句玩笑，可小满完全相信他说得每一个字。 以前的雷聿修一定不会为她放弃一切，可她相信现在的雷聿修能说到做到。 “要是真的私奔，你想带我去哪儿呢？” “你想去哪儿？” “我想去南夷巍山看望盈盈和白椴。” “好，我们就去那儿。”雷聿修点头答应道，“以前的我很多放不下的，可现在我发现什么都不如让你开心最重要。许是死过一次，终于知道这世上最珍贵的是什么了。” 小满沉默地靠在他胸膛，雷聿修的心跳声砰砰在她耳边响起，像是提醒她这颗心充满活力和生机。 “你喜欢这幅画吗？”雷聿修忽然问道。 “你什么时候画的？”小满问道。 雷聿修想了想：“那时我被万俟琳所伤，伤愈苏醒后就特别想你。夜夜梦里都是你，而梦里的你就是这样，穿得红红火火的裙子，裹着白狐裘看飞雪。所以我就把梦里的你画了下来，以解相思。” 小满听他说着，环抱着他的腰不松开，像个粘人的小狐狸一般。 “那白狐裘你裹着真的很好看，”雷聿修接着说道，“可惜我派了无数人寻这白狐裘，想作为礼物送你。奈何白狐难求，所以还得等等。” 小满摇摇头笑道：“白狐本就少，你还是别让人去找了，放白狐们一条生路。而且有你这么暖和的你，我哪里还需要什么白狐裘呢？有你就够了。” 雷聿修闻言，温柔地在她额间一吻，“是啊，你有我就够了。” 第186章 保护 小满在将军府里闲的无聊，趁着雷聿修入宫，她就想去街市上逛逛。 可府里守卫一听她要出门，一个个额头上渗出黄豆大的汗。他们被沈烈下了死命令，如果小满不见了，他们一个个就提着脑袋自己去见将军。 不仅是守卫，侍女们也一个个直接跪在地上求饶。 “求求姑娘千万别出门，”一个小丫鬟跪在地上头叩在地上邦邦响，“您要是走丢了，奴婢一百条命都不够将军杀的。” 一个大点的丫鬟也跟着说：“奴婢家里父亲病重，母亲照顾幼弟，全家都只靠奴婢在将军府领的月钱生活，如果姑娘你出门不回来，就算不被将军处死，单单是将奴婢赶出将军府，奴婢全家都得搭上命去。” 小满一个头两个大，这也太夸张了吧。 “是雷将军让你们这么严防死守我的？”小满满脸不高兴地质问道。 “不不，并不是将军，”丫鬟战战兢兢说道，“是沈烈大人下的命令。他说……他说……” “沈烈说什么？”小满诧异地问道。 “沈烈大人他说，您在将军就开心，这将军府日日是晴天，人人都有好日子过。您不在，将军不高兴，这将军府里就成了阎罗殿，别说日子好不好过，能不能有命走出门去都另说。”小丫鬟学得一字不落，连腔调都和沈烈一模一样。 另外一个丫头也跟着说道：“对啊对啊，沈烈大人还说，您是将军的魂儿，也是将军的命。没了您，那将军就丢了魂儿更没了命。这话说得够重了，我们这些人哪敢怠慢。所以，姑娘您可千万别出门。您想吃什么玩什么穿什么戴什么我们都替您去买。如果觉得奴婢们的眼光不行，沈烈大人说了，可以让各个店家直接把各种东西给您送来，您在府里挑。” 常小满现在满头都是黑线。 现在这帮人就差没拿绳子将她绑了。 “我就出去逛逛街，你们跟着我还不行吗？”小满哀求道，“我天天待在这府里，快要烦死了闷死了，再这么待下去我就要发霉了。” “不行，”丫鬟们异口同声道，“沈烈大人说您从小就是个说没就没的体质，就算拿一万名精兵看着您，您也能说丢就丢了。” 常小满一脸无辜，自己在沈烈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这种说法也太夸张了吧。 “小姐，您别怪沈烈。”麦儿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院子里。 小满一听，眼睛都亮了，救兵来了：“麦儿，麦儿，你怎么来了？” 麦儿比之前见又美了三分，个子也更加高挑了：“您回来，将军怕府里的人照顾不周全，让我把手里的事儿都交出去，专心回来照顾您。” “是照顾我，还是看着我？”小满抱着胳膊撅起了嘴。 “当然是照顾您，”麦儿轻笑，“两年不见，小姐您怎么一点都没有变？” 麦儿看着她还是小女孩的样子，有些吃惊。 小满看看麦儿愈发玲珑的身子，低头又看看自己，叹了一口气。 麦儿看出她的想法，安慰道：“不急不急，您这样娇小玲珑也挺好的。” “麦儿，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糊弄人了，”小满走到麦儿身边，和她比比身高，自己约莫不到麦儿的耳朵高。想想她们刚刚认识的时候，麦儿可只是个小孩子呢。 麦儿摇头道：“我看只要是小姐您的，将军都喜欢。” “你们几个小丫头都退下吧。”小满对丫鬟们吩咐道。 几个小丫头看麦儿来了，算是松了一口气，赶紧都退下去了。 看着她们走了，小满拉着麦儿的手：“好麦儿，我都快憋死了，你带我出去玩玩吧。” 麦儿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沈烈跟着将军那么多年，他的嘱咐肯定没错。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冒这个险带您出去。” “还以为你是救兵，结果是他们的说客。”小满扭过头不理她了。 “现在七皇子和九皇子两派为争夺皇位对立的十分紧张，所有人都在看着将军支持哪一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将军支持谁，谁就能在这场皇位争夺中获胜。”麦儿拉着小满的双手走入房内坐下，认真地跟她说道，“水月公主的事儿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她母亲莹贵妃的母族上官氏家道中落，而莹贵妃只有骄阳水月两位公主，并无皇子。一但羡帝薨逝，那么莹贵妃基本上就失去了靠山。所以水月公主如果真能够嫁给将军，他们上官一族也就获得了新的倚傍。” “你家将军其实谁都不想帮，对吗？”小满对麦儿说道，“顾云深就不必说了，他们俩从小不和。而顾云铮在雷氏被灭时一个字都没有为雷家说，单单这点做法，雷聿修一直记在心中，永远都不会原谅。顾水月那样的性子，其实嫁给谁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她本没必要纡尊降贵来知会我一声。看来就是为了上官氏，才不得不亲自劝我不要阻挠她嫁到将军府。想想也挺为难她了。” “不仅如此，”麦儿接着说道，“水月公主以及整个上官一族都清楚您的真实身份，他们认为您是莒妃娘娘的外甥女，甚至在喻氏谋反时您还亲自帮助云溪公主和莒妃娘娘逃出大沛。所以他们笃定将军会因为您的原因选择支持七皇子。所以他们上官家早就站到了七皇子的队伍里，并和九皇子一派撕破脸了。” “他们家的如意算盘打得够响的，”小满勾起嘴角，“将顾水月嫁给雷聿修，给他吹吹枕头风，让雷聿修最终下定决心支持顾云铮。等顾云铮登基，他们上官家可是大功一件，以后不就顺风顺水地往上爬就好了。” 麦儿点头。 “而我要是不让顾水月嫁进来呢？”小满沉了脸色。 “上官氏做了两手准备，先礼后兵。”麦儿答道，“水月公主亲自来协商不行，他们还有别的计划。” “怎么，他们还想杀了我不成？”小满挑眉道。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麦儿说道，“但也有可能是他们会将您藏起来，胁迫将军迎娶水月公主，等他们大婚已成，再将您放回来。” “如果那么做，水月在这府里还能过得下去吗？”小满觉得上官家简直是疯了，“他们敢胁迫雷聿修，就算真的让顾水月嫁进来，想必雷聿修也不会善待于她。” 麦儿轻轻摇头：“小姐，将军怎么会让顾水月嫁进来？所以为了防止意外，他才让我们这么多人看着您，不给歹人一丝一毫的机会。” “我明白了，”小满无奈道，“我不闹着出去就是了。” 麦儿笑了起来，心里吁了一口气，今天她的将军主子交代的重要工作总算完成了。 “麦儿，”小满突然问她，“你说如果顾水月真的嫁入将军府，雷聿修会不会对她动心呢？” 麦儿没想到小满会这么问，思考了一会儿：“麦儿相信将军对小姐您矢志不渝，但顾水月会不会跟您争夺将军的爱，那就难说。毕竟将军也是男人，只要一个女人有足够的手段，那诱导男人犯错其实并非难事。” 小满知道麦儿的专业是什么，她的话很有实践根据。 “你说的对，男人的感情都是经不起考验的，”小满嘟囔道，“我真的很好奇，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能把雷聿修彻底拿下，真想看看顾水月有没有这个本事啊。” “小姐，不作就不会死，这个道理不用我来教您吧。”麦儿掩口开着玩笑说道。 小满伸了个懒腰，扭扭脖子笑道：“这些年我作得还不够多吗？这不还好好的。罢了罢了，顾水月的事儿我就不管了，他说不会让她进门，我信他就好。” 第187章 遇袭 一整天没有出门的小满闷地实在无聊，而雷聿修一直都没有回府。闲得没事做的小满开始在雷聿修的书房里东翻翻西找找。 一个小锦盒被藏在最深的柜子里，引起了小满的好奇。 她轻轻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玉髓葡萄银发簪。拿起发簪，映着烛火微光，玉髓葡萄晶莹剔透，虽不贵重却十分别致。 小满记得这是当时在南夷，她不得不跟着顾云铮回到大沛时留给雷聿修的，没想到他一直留着。她脸上会心一笑，弯了眉角。 门外有脚步声，小满眉眼笑意更浓了，拿着簪子就往出跑，边跑边说：“这发簪你为什么一直偷藏着不还给我？” 刚说完，小满一抬头，发现回来的只有沈烈，没有见雷聿修的影子。 她的笑容径直僵在脸上。 沈烈对小满行礼道：“夫人，将军今日军中有紧急军务，让属下传话给您。” 就算沈烈不抬头也知道小满此时的表情有多么失望，他硬着头皮把一小袋点心递到小满面前：“将军给您准备了赔罪的小点心，他让我跟您说忙完了立即就回来陪您。” 小满接过那一小提点心，恹恹地说了声“知道了”，提溜着那袋点心就往翠荫园走。 沈烈见她不开心，却也不敢多说什么，便想退下。 却突然又被小满叫住：“沈烈，他进宫有没有跟陛下说大婚的事儿？” 沈烈心里一梗，摇了摇头：“夫人，军务紧急，所以将军他今天没有来得及去……” 小满摆摆手道：“我不是你的夫人，你以后别这么叫我了。还是跟麦儿一样，叫我小姐吧……我本来不过就是寄养在雷府的常家养女，你叫我小姐都是抬举了我，‘夫人’二字我可担不起。万一你以后叫顺了嘴，让水月公主听见那就不好了。” 沈烈头上冷汗都下来了，赶紧解释道：“您别生气，别生气，将军他忙完了军务一定会入宫去找陛下的。” “沈烈，”小满走到沈烈面前，看着这位已经长得有七尺高的小伙子一脸为难的样子，说道，“你回去跟雷聿修说，水月公主嫁入雷府，我常小满没有意见也不敢有意见，让他谨遵圣旨就好。他没必要为了这件事躲在外面不敢回府。” “不是这样的，您误会将军了。”沈烈焦急地解释道，“将军他真的是有事耽误了。” 小满轻笑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向翠荫园走去。 回到自己的屋子，她才发现那支玉髓葡萄发簪还拿在手里。 “我怎么会这样，像个每日翘首以盼夫君归家的怨妇一样。”小满将簪子放入放入首饰盒里，看着镜中的自己，“得找点儿事儿让自己振作起来，别一副颓废的样子。” 第二日一早，小满让管家找来了一队施工队伍，要重新粉刷装修当年自己入住翠荫园前所住的小院子。 另外她还吩咐施工队将雷府原来雷将军和大夫人所住的山海园重新修葺打扫一番。 接着，她让人在山海园内挂上锦绣坊最好的红色帷幔，又让人在廊内高挂朵朵巧匠铺的极品华灯。 从苗圃送来的十二株含苞待放的梅树，她又让人巧用心思地栽种在庭院内，又在梅林里用白石子铺路，路旁树下放置了数盏琉璃灯。 一番修缮改造后，山海园梅林飘香，华灯辉映，罗曼纱帘，美轮美奂。 接着小满又差人买了木隆坊的全新的家具，配上珍宝阁的青瓷花瓶。瓶内插着枝枝待开的红梅，十分喜庆却又不俗气。 所有人都悄悄耳语，都以为小满大修山海园，肯定是要搬来这里与雷将军同住。毕竟雷将军现在是雷府的主人，确实不该再继续住在他还是公子时所住的梧桐苑。同样的道理，整个雷府都默认小满就是雷府大夫人，和将军住在山海园也是合情合理的。 连续忙活了两日，小满拉着麦儿来到山海园，“麦儿，你看我把山海园重新装修一番，漂不漂亮？” 麦儿从进了门就看傻了眼。 整个山海园被小满这么一改，梅园冷香幽幽，白石子路蜿蜒而行，溪水潺潺浮有薄冰，木桥红漆格外别致。恰巧前一晚落了薄雪，让整个院子更加清幽端肃，十分怡人。 “比原来漂亮太多了，”麦儿欣赏地说道，“小姐何时搬过来住？” “不是我来住，”小满笑道，“水月公主到了雷府，得有个像样的地方让她住才是。我思来想去，她将是雷府的大夫人，和雷将军住在别的地方都不合适，便擅自选择了这里。论公主的身份，也只有这里合适，你说是不是，麦儿？” 麦儿的表情一时僵了：“小姐，你说什么？” “你还不知道吗？沈烈跟我说，你家将军根本没有入宫和羡帝谈退婚的事。而且这几日怕我追问，躲在军中连回都不敢回来。”小满苦笑着，抿着嘴唇将鬓边发丝撩过耳后，“我想既然这样，我和他相识一场，他大婚我也没什么能帮忙的，忽然想到新房还没布置妥当怎么行。所以就将这里弄成了现在这样。” “小姐……”麦儿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去劝，“将军一定会退了水月公主的婚事的。” “会吗？麦儿你算算离大婚之日还有五天，而他连个人影都没看见，你还相信他会真的退婚吗？” “小姐……” “罢了，这屋子我已经收拾妥当，”小满淡然道，“翠荫园里我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今天我就搬回原来的那间小院去住。想来想去你们既然不让我离府，只有那里偏僻寂静，出来进去也不会碰到将军和公主，我住那里最好。” “小姐您说的都是气话，无论如何将军也不会同意您住回原来那间院子的。”麦儿有些急了，赶紧拦着小满，心里想着无论如何不能让小满搬出翠荫园。 “他不同意？他一连几天连个影子都看不见，还管得着我要去哪里住吗？”小满面色冷了冷道。 麦儿一听，一向淡定的她此时也面露难色：“小姐，您千万别跟主子怄气，凡是都等主子回来再说。” 小满勉强笑道：“麦儿，等他回来的时候，就该迎亲当新郎官了。” 说罢，小满就回翠荫园了。 麦儿真的急了，心想沈烈到底怎么回事，如果将军再不回来，怕是家里这位小满小姐真闹开脾气那是谁也拦不住管不了的。想到这里，麦儿觉得什么都靠不住，她一个飞身离开雷府，径直向城外大沛军军营奔去。 而另一边小满回到翠荫园开始吩咐下人们搬东西。 小厮和丫鬟们一趟一趟地将翠荫园的东西搬往偏僻的小院，各个累的气喘吁吁。 就在这时，雷府外突然响起兵器撞击的声音以及守卫的嘶喊声。 府内下人们纷纷驻足张望，想知道府外是什么动静。 只有小满立刻意识到有事发生，赶紧对丫鬟们说道：“快，所有人全都会屋里藏好！” 丫鬟们一时没反应过来，却见小满已经拔出凶刀，立刻齐刷刷地扔了手头上的东西，纷纷往屋子里跑去。 小满一步跳上墙头，隐隐可见府外守卫在和什么人拼杀。很快，五名身着奇怪服饰的蒙面刺客以惊人的速度杀死守卫，奔入雷府，目标一致地向小满袭来。 小满根本没有犹豫的时间，当即开始应战。 “你们是什么人？”小满一边应对蒙面刺客异常狠辣的招式，一边质问着。 这些刺客动作迅捷如闪电，招招夺人性命，根本不给小满留下任何喘气的机会。除了疯狂地攻击外，一言不发。 几个回合交手，小满便知自己根本不是这五名刺客的对手，她不得不开始后撤。 这时，更多的雷府守卫纷纷前来支援，却被刺客们毫不留情的一一秒杀。 小满看着守卫们一个倒下，心中大叫不好，她快步疾冲，趁一名刺客不备，撕开了他遮挡着脸的黑巾。 黑巾下的脸皮肤紫黑成鳞，双眸暗蓝好似冥火。 看到这张异常丑陋的脸，小满当即惊呼道：“竟然是修罗魔！” 第188章 修罗 那些修罗刺客在守卫中打开杀戒，步步逼向小满。 小满催动全身灵力，高声喊道：“你们都让看！他们是魔族，你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她一跃而起，跳入空中，骨食凶刀红光缭绕，嗜血的凶性被小满激发，与小满一起对峙着这些修罗魔族。 其中一个魔族刺客看到骨食，嘶哑地声音说道：“上古魔刀，是这个女人没错，杀！” 那五人合力袭来，小满竭力抵挡。 但魔族刺客阴狠地攻击很快在她肩上背上留下一道道鲜血淋漓的刀口，每一条都深可见骨。 小满疼得步步后撤，伤口剧痛让她几乎难以支撑自己继续站着，更别说战斗了。 修罗刺客头领对着小满说道：“别做无谓挣扎，受死吧。” “住手！要我死可以，总让我死个明白！”小满捂着肩伤伤口，血从指缝中渗了出来，“我与修罗魔族无冤无仇，你们为何杀我？” “死人还需要明白什么？”那首领抬起手中双刺，冷眼看着小满。 “你们既然要杀我，一定是知道我是谁？敢杀我，你们不想想后果吗？！”小满大喊道。 “你只是我们要杀的目标罢了。”那修罗刺客首领话音未落就突然发动袭击，径直刺向小满。 小满咬着牙，心想她不会这么快就要去离镜那里报道了吧。 忽然，一柄长枪“锵”地一声格挡了魔族刺客的双刺。 雷聿修突然出现在小满面前，为她挡下了致命一击。 沈烈、麦儿也紧随其后加入战斗。 小满大声喊道：“雷聿修，它们是修罗魔族，麦儿和沈烈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只见麦儿和沈烈完全没有后撤的动作，反而架起武器准备应战。 魔族刺客并未将他们三人放入眼里，迅速开始强袭。 小满用骨食撑着身体，竭力想要参加战斗，却只能做到勉强站在一边看着三人与刺客拼杀。 很快，麦儿即便竭力也未能对魔族造成一分伤害，反而全身上下伤口无数血流不止。而沈烈更是眼中，右胸口被魔族尖刺刺穿了一个血洞，顿时无法再战。 而雷聿修此时也抵挡地十分吃力，身上伤口猩红夺目。 小满心想，如此对手她唯有利用芷婳神力方可击退。 可再次任性解封神力封印，能有命活的概率不知能有多少。可眼下她已经没有别的任何办法。 骨食刀此时感受到了她的想法，亮出刺目红光，魔力瞬间倒灌入小满体内，仿佛将她的神力封印又压制了一番。 小满气地在脑海里骂道：“你这把刀什么情况？想阻止我解开封印吗？不解开封印就打不过了。” 这时，骨食魔力浸润小满经脉，她顿时感到一股强大而炙热的力量从胸口涌现。 而在几个修罗魔族眼中，小满此时已变得赤发红瞳，周身被巨大的魔力护佑，力量瞬间提升。 小满自己并不知道外貌的变化，只觉得突然有了力气，立刻提刀向刺客们砍去。 那几名刺客重整队形，两人拖住雷聿修，另外三人张开全部魔力向小满突袭。 小满全力抵挡，但力量虽骤升不少，却仍旧无法抵挡魔族刺客的攻击力。 一击重创，小满被击退数十米，后背直直撞到了假山上，一口鲜血从喉咙里涌出，吐在了地上。 雷聿修见小满重伤，顿时怒急。 只见他的眼瞳也渐渐渗出血光，黑色的魔纹从他的后颈蔓延至脸颊，直到额间。发丝渐渐染上魔力而变得如火焰般鲜红，周身散发着强大的魔力，让五名修罗刺客顿时停止了攻击。 “将军！”沈烈大喊。 可雷聿修充耳不闻，他扔掉手中的玄麟灼日枪，纵身跳起，以极速穿梭过五名刺客。 小满看着眼前一幕，眼睛瞪得极大，完全不敢相信地望向雷聿修。 此时，雷聿修双手中不断滴落着粘稠魔血的是这五名修罗魔族还在跳动的心脏。 而那些被掏了心的刺客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一一跪倒在地，没了性命。 雷聿修血色双眸看向手中魔心，冷笑着轻轻一捏，心脏被捏爆磨血四溅，恐怖异常。 小满收了骨食，捂着伤口向雷聿修走去。 沈烈在一边连忙阻止道：“夫人！不能过去！” 可小满充耳不闻，一步步朝一身魔纹下的雷聿修走去。 “雷聿修？”她低声唤道。 雷聿修没有动，也没有回头。 小满再往前艰难地走了两步，喊道：“雷聿修？！” 只见雷聿修突然转身，愤怒地扔掉手里的碎心，一把掐住了小满的脖子，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当即便让小满完全窒息，几近昏厥。 看着他血红双瞳和赤红的发色，小满双手抓住雷聿修掐着自己的手，窒息的痛苦使眼泪顺着眼角不断留下。 麦儿大声哭喊着：“主子！那是小满小姐！主子！快松手！” 沈烈则拼尽全力想要站起来，却力不从心，只能大声喊着雷聿修：“将军！快松手！那不是敌人，是常小满！是夫人啊！将军松手啊！” 常小满看着已经魔化的雷聿修，用最后的力气艰难开口道：“重岳……是我……我是……芷婳……我是芷……芷婳啊……” 听到芷婳二字，雷聿修的面色突然松动，而手上的力气也松了一些。 “重岳……放开我……你看看我……我是你的……芷婳啊……”小满紧紧盯着雷聿修的双眼，竭力让他想起她是谁。 雷聿修恍然松了手，疑惑地看向小满。 小满瞬间跌落在地上，她捂着脖子，拼命咳嗽和呼吸，每吸一口气都觉得脖子如被刺穿一般剧痛无比。 “芷婳……”雷聿修缓缓开口。 小满忍着疼抬头看他，眼泪还挂在脸上，却尽力回应道：“是我……重岳……是我……” 雷聿修突然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昏厥倒入小满怀里。 小满一把抱住他，见他头发颜色退去，魔纹也渐渐消失，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她大声哭喊着雷聿修的名字，却无法让他清醒。 “快来人！找大夫！救人！”小满高声喊着，守卫们这才从巨大的惊恐中反应过来，速速将重伤的几人抬进了屋内。 很快京城所有医馆的大夫、大沛军医都被请到了雷府为伤者包扎伤口。 一时间大夫、守卫、侍女、小厮等等一堆人在雷府内穿梭，混乱不堪。 麦儿忍着伤指挥着救援。 沈烈被抬入屋内医治。 而小满身上的肩膀、胳膊和腿上的刀伤被缠上了层层绷带，而有些太深的刀伤只能用线去缝，疼得她全身打着哆嗦。 而她脖子上那道深紫色的抓狠，看起来十分狰狞恐怖。 夜幕低垂时，所有伤者被安顿好，白日的一片嘈杂终于安静下来。 小满一瘸一拐地去看雷聿修。大夫说他只是脱力昏睡过去，其他并无大碍，这才让小满放心下来。 她本想去问沈烈到底是怎么回事，雷聿修为什么会突然魔化。可沈烈受伤太重，还在昏迷，她只能先陪在雷聿修身边，等他醒来。 看着还在睡的雷聿修，小满轻轻抚上他的脸颊：“聿修，我来了。” 听到小满的声音，雷聿修渐渐从睡梦中睁开眼睛，看到她红着眼圈靠在他床边，疲惫地地叫着她的名字：“小满”。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或者不舒服？”小满问他。 雷聿修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模糊，只记得他当时想要去救小满，后面便失去了意识。他勉力挤出一个笑容，对小满说道：“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我看你很累，再睡一会儿，我会一直陪着你，有什么话等你醒来再跟我说。”小满握紧雷聿修的手，想要给他安慰。 雷聿修安心地点了头，再次睡了过去。 第189章 大发雷霆 雷聿修一直睡着，小满便寸步不离地守着。 可他一直没有要醒的样子，昏睡了整整两日。 “小姐，沈烈想见您。”麦儿来到小满身边，轻声对她说道，“他伤势太重，没法亲自过来，所以请您去他那里。” “你帮我看着他，我这就去找沈烈。”小满缓缓起身，腿上的伤依旧痛得让她皱眉，但她没有任何迟疑，忍痛加速走着。 “沈烈？”小满来到沈烈的房间，看到门半开着，便直接走了进去。 沈烈在床上靠着，脸色苍白，嘴唇也没多少颜色，勉力开口道：“夫人，我的伤实在无法行走，所以请您过来，望夫人恕罪。” “我也应该来看看你的，”小满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他床边，“你找我有什么事？” 沈烈神色为难，似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小满见他如此便先问道：“雷聿修魔化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沈烈点点头。 “什么时候开始的？”小满问。 “将军当时被万俟琳刺伤，伤愈后他便一直觉得体内有股难以控制的力量。之后在禁军中发现喻氏余党在京城作乱，将军带我们追缴时突然失控……那些余党被剿灭后，将军就会像现在一样力竭昏睡许久。”沈烈为小满讲着，他隐瞒了大部分雷聿修魔化的实际情况，不敢实打实全部向小满描述。 “他现在一但战斗就很容易魔化是吗？”小满接着问道。 “是。”沈烈有些犹豫，但还是决心告诉小满实情，“夫人，实际上即便不在作战时，将军身体里的力量也会突然失控……所以将军一但感到自己体内力量难控，便将自己关在军牢中，待力量平息后，再回府见您。” “军牢？！”小满愣住，一时心中有些生气，“他怕我看到？” 沈烈看到小满脖子上紫黑色的抓痕，轻声道：“属下想，将军更怕他会伤到您。” 小满抬手摸摸自己的脖子，疼痛感依旧没有消除，心中也全明白了。 “怕他自己失去控制伤到我？那你们就更应该让我知道。这样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小满责问沈烈，“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的心里承受能力差？还是你们根本不信任我？” 沈烈连忙摇头：“夫人，您别误会将军，他只是想先找到魔化的原因和控制这股魔力的办法，再择机告诉您。他怕一但跟您说了，您……” 小满声音冷了，严厉地斥责：“我真是服了你们了！这么大的事你们还要瞒着我！瞒着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我告诉你沈烈，以后无论他身上发生什么事，你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就算他不让你说，你也必须跟我说！听到没有！” 沈烈第一次被小满责骂，整个人被震住了，怔怔地点头答是！ “我知道他魔化的原因，”小满皱了皱眉，思索了一阵对沈磊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如何控制，但一定能找到方法。” “夫人您知道？”沈烈诧异问道。 小满瞪着他，气怒道：“我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比你们都清楚明白地多！”她大约猜到应该是伏矢魄回归，让雷聿修身体里原本平衡的状态失衡，不知怎么的激发了他魔魂之力。就和小满她自己的神力一样，一但启封，凡人之体难堪重负，就会发生无法控制的情况。 沈烈叹气，心想事到如今也看得出这个雷府以后谁做主了，便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大将军卖了：“其实您一会儿来我想什么事儿都跟您交代，可是将军不让……夫人，水月公主的事儿，将军魔化的事儿我真的都劝过将军让他跟您坦白从宽，可是将军就是不说，也不让我说。我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所以才没跟您说……” “好了，沈烈你什么都别想了，好好养伤。”小满听他这么说，控制住火气对沈烈道，“雷聿修那边有我，我会找到帮他控制体内魔族力量的办法的。” “可是，夫人……”沈烈还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小满站起身，严肃地对沈烈说道：“沈烈，三日后就是雷聿修和水月公主大婚的日子，如果那日雷聿修无法苏醒，那么就算你的伤疼到要死，也得给我站起来，将水月公主的轿子稳稳当当地给我接近将军府来！” “夫人……”沈烈眼中满是惊异。 “雷聿修现在这个情况，决不能让外人觉得有机可乘。而且我们不知道那些修罗魔族到底是听命于谁，为何要杀我，目前除了静观其变，暂时没有别的办法。而水月公主嫁入雷府之事能让大沛朝内一些人安心，那就给他们这个面子，省得节外生枝。” “是，夫人。”沈烈领命。 “好了，我走了。等雷聿修醒了，我得好好跟他聊一聊，让他知道知道我现在有多生气！”小满揉着眉心，大步离开了沈烈的房间。 沈烈双手合十，抬头望天：“老天爷，保佑我家将军平安度过此劫吧。”说罢他还诚恳地拜了拜。 而小满此时一肚子火气，连小腿伤口的疼痛都顾不上了，快步回到了梧桐苑。 一进院门，麦儿就匆匆迎上她：“小姐，主子醒了。” “哼！醒了正好！”小满气鼓鼓地大步流星地往屋里走。 麦儿看她气势汹汹的样子，满脸疑惑，却不敢多问一句。 小满推开雷聿修的门，拧着眉头走到雷聿修面前。 此时他已经坐起身，靠在床头，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完全是一副睡得舒服又满足的样子。见小满生着气出现，心里立刻就猜出来她为何生气，便讨好地笑着：“看你气得，快坐过来。” “麦儿，你出去！”小满对麦儿指了指门，“顺便把门带上！” 麦儿看看雷聿修，又看看小满，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逃了出去，啪地帮他们关上了门。 见麦儿离开，小满叉着腰提高了嗓门，对他发起了脾气：“雷聿修！你是白痴吗！沈烈都给我交代了！大沛军的军牢住的舒服吗？魔化感觉爽吗？不跟我说你觉得自己很爷们！很了不起吗？！我现在就问问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雷聿修被她吼得愣住，一时找不出辩驳的话来。 小满见他不说话，接着更加生气地喊道：“雷聿修！未来我们两个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一起扛一起分担的事儿会多了去了，你要是觉得我不是个能跟你并肩作战的人，或者是个根本就不是个你能信任的人，那你就太看不起我了！我不是你的笼中鸟金丝雀！也不是你养在家里的娇花弱柳！如果你喜欢金屋藏娇那样娇滴滴的，每日每夜月下灯旁盼着你回家宠爱的小美人，那你就找错了人了！今天你敢和沈烈他们瞒着我这么大的事儿，明天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瞒我！之前你不跟我说顾水月的事儿，我已经非常生气了！现在连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跟我说，还不如干脆把我眼珠子挖了，耳膜捅破，让我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就最好了！干脆手脚都砍断，这样我哪儿也去不了，岂不更好！” 整个梧桐苑的人都被雷聿修卧室里的声音震慑住了。 丫鬟、小厮们都停下手里的动作，大气儿都不敢出。 平日里杀伐果断，英气逼人，不怒自威，不恶而严，他们见了都不敢喘气的大将军，此时竟然被小满姑娘骂得狗血淋头，却连一句还嘴的话都没有。 麦儿和下人们一样，呆立站在院子里，屏住呼吸听着小满连个断句都没有一顿咆哮。 她额上滴汗，心中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自家将军这么看重这位小姑奶奶了。 怕是全天下敢这么跟雷聿修说话的女人，也就常小满一个。 屋内雷聿修望着大发雷霆的小满，皱了眉头，垂了眼角，委屈巴巴地撇撇嘴道：“刚醒就被娘子大人一顿骂，为夫也太可怜了。” 第190章 新的疑问 雷聿修向小满伸出手，露出一个极力讨好的表情：“娘子我错了，别生气了。看我这么可怜的份儿上，让我抱一下。” 小满看着他一副放下自尊乖乖求饶的样子，怒气瞬间消了大半，可脸上还是绷着：“你哪里可怜了？明明是我可怜好不好。你看看，你看看我这一身的伤，如果修罗刺客来府行刺，你在家的话我怎么会受这么多伤？而且好几处还是用针缝合的，到时候留下那么多疤，得多难看啊……” 一听小满这话，雷聿修立刻心疼不已，探身抓住她的手就把她抱入怀里，低头便看见她脖子上的伤痕，心疼道：“疼吗？” “疼。”小满靠在雷聿修怀里，一瞬间所有的怒火都烟消云散了。 “是我不好。”雷聿修将她搂紧，“我不该什么都不跟你说，但在我还没有搞清楚这力量是怎么回事前，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也不敢去想你知道以后会有什么反应。我现在明白你那时告诉我的患得患失到底是什么滋味了。” “笨蛋，”小满双手捏住雷聿修的脸颊，“之前有些事我一直很纠结和疑惑，离开这段时间我已经把很多事都弄明白了。本来我想过段时间找个机会跟你说，但是现在觉得再不说你会更加疑惑。” “你要跟我说什么？”雷聿修问道。 小满正色道：“关于你和我到底是谁。” “你我到底是谁？”雷聿修诧异地看着小满的眼睛。 接着，小满将芷婳、重岳的事简单挑重点地讲给了雷聿修。 “所以说，你体内的魔族之力是重岳本身的魂力，只不过人类的身体难以驾驭它。所以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就是用外力将它压制住。”小满最后解释道。 “你是神族，而我是魔族？”雷聿修根本没有在意小满最后所说的关于压制体内魂力的话，关注点全部是小满口中匪夷所思的神魔故事。 “你我现在都是人族，”小满快速而简洁地重新给他解释一遍，“只不过我神魂破碎，又触犯天规，不攒够所有魂魄不能重回天界，只能以凡人之躯轮回于世，所以我现在是常小满。而你这个家伙和宿煜大战后，抽出一魂一魄陪着我轮回，让其他魂魄仍在你本体内，而你的本体就在魔界某处沉睡恢复力量，所以你现在成了雷聿修。总结下来就是，你是个笨蛋，好好的魔尊不当，非要陪我到人间受罪。” “可为什么你都记得，而我却完全不记得这些事？”雷聿修问道。 “额……可能过一段时间你就想起来了。”小满耸耸肩，“不过想得起来想不起来都无所谓，反正事实如此。” “好吧，”雷聿修笑笑，“怪不得打从我见你就觉得你不同。” “我才不信，”小满道，“先不说那些了，我知道怎么帮你控制你体内的力量。” “怎么做？”雷聿修问道。 小满站起身，抽出骨食，放到雷聿修手上，说道：“这骨食本就是你万年前亲手打造的，里面灌注了你的力量。我发现它能压制我体内神力，肯定也能压制住你的。你试试。” “你既然说它是我送你的，岂有再还给我的道理？” “哎呀，你现在还跟我分你我吗？”小满故作赌气道，“等到以后你再给我做一把新的不就是了。” 看她腮帮子又鼓了起来，雷聿修不敢再多说，只好拿起骨食。小满将自己的手握在他拿着刀的手里，闭眼默默催动体内灵力，意念与骨食相通。 骨食有其灵性，悟得小满意图，当即回归到雷聿修体内，以灵刀之力镇住雷聿修体内无序的魔魂之力。 “好了，这样应该就行了。”小满想到的办法奏效，心情立即明朗起来。 雷聿修摸摸她的刘海儿，温柔地说了声“谢谢”。 “你跟我说谢谢做什么。好了，肚子饿了吧，我去厨房给你拿点吃的。”小满说着就准备往出走。 “让麦儿她们去准备就好。”雷聿修拦住她，“这几天一直没有陪你，想再和你说会儿话。” 小满点头打开门对院里唤了一声：“麦儿，帮我们拿点吃的。” 麦儿远远应了一声。 小满回到房间，见雷聿修已经下床坐到椅子上。 “水月的事我已经吩咐给沈烈，那天让他负责迎亲的事。”小满坐到雷聿修身边，“我想了想，还是让她嫁进来比较好。” “我说过会拒绝这门指婚，便不会食言。” “我是在想，是不是上官家知道你有意退婚，所以雇佣了修罗刺客来杀我。”小满推测道。 “上官家怎么会有如此本事，能雇的起修罗魔？”雷聿修否定了小满的想法。 “你相信女人的第六感吗？我总觉得上官家没有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小满摸着下巴边想边说，“不如就让水月嫁进来，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你不吃醋？”雷聿修笑着问道。 “醋该吃还得吃，而且大婚当夜你敢去她房里一步，那我一定让你看看得罪神女有什么下场。”小满拉住雷聿修的领子，恶狠狠地威胁道。 “好好好，神女娘子在上，为夫不敢造次。”雷聿修再次将她圈在怀里，宠溺地盯着她看。 “聿修，神魔殊途，如果未来真的有一天你我各自归位，说不定那时我们就真的得永远分开了。”小满仰头望向雷聿修的，“我原以为能将我们分开的只有生死，现在我才知道生死其实没有什么，而神魔种族之间的鸿沟才是你我难以逾越的障碍。” “既然生死都不能将你我分开，你还怕什么？” “……”小满往雷聿修怀里钻了钻，“我宁愿生生世世轮回，也不想永守无尽的寂寞和思念在天界永生数万年。” “你生我随你生，你死我随你死，你想留在这凡间，我便陪着你生生世世轮回下去……” “答应我以后什么事儿都不能再瞒着我了。” “我答应。” “那还有没有其他没交代的事儿，你趁着今天老老实实都说了。”小满嘴角扬起一个坏笑。 雷聿修自知被下了套，无奈道：“是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还真有？！”小满一个猛子从雷聿修怀里跳出来。 雷聿修握住她的手，叹道：“你的养父常总兵当年被流放后失踪了，至今音信全无。我曾答应你接他回大沛，但到现在常总兵他依旧生死未知。” “你一直在帮我找他？” “嗯，本想接他回来给你惊喜，却不曾想常总兵流放前后所有官差交接记录和犯人登记册内都没有任何关于他信息。就好像他这个人离开京城后就凭空消失一般。” “这太可疑了！”小满猜想有人故意为之，却猜不到这样做的原因。 “不过我查到，最后接手这件事的人是湖州县令上官鲁。” “上官家的人？！” “没错，常总兵被一路羁押到湖州后所有行踪都被掩盖了，和那位湖州县令绝对有很大关系。” “看来，上官家韬光养晦已经很久很久了。”小满笃定地说道。 第191章 水月入府 水月公主大婚当日，全京城的老百姓都在议论纷纷。 雷府上下除了门口挂了两个大红灯笼外，无宾客、无宴席、无奏乐、无礼炮，甚至连迎亲的队伍只有沈烈沈副将带着一队人马，这大婚简单地连普通老百姓家的婚礼都不如。 不仅如此，朝堂上上至六殿下、九殿下，下至朝中大臣，军内各级官员送到雷府的新婚贺礼也被一一退回。雷将军丝毫不在乎是否得罪了这些皇亲贵胄，就连水月公主背后的上官家来的人他也都闭门不见。 人们口口相传，雷将军父母及全族被羡帝所杀，虽已平反，但让他迎娶羡帝之女根本就是强人所难。 更何况雷府内本就有个“夫人”，是雷将军的青梅竹马。据传那位“夫人”曾因水月公主入府之事和雷将军大吵一架，闹得天翻地覆，差点掀了雷府的屋顶。 雷将军惧内，宁可得罪皇家，也不敢摆喜酒宴宾客，只为了那位“夫人”消气。 顾水月的喜轿入了雷府，李管家直接带她入了山海园。一众嫁妆也都齐齐堆在了山海园的小黑屋，之后便无人问津了。 管事宫女曹姑姑一脸愤怒，一边扶着公主下轿，一边嗔怪道：“雷府也太过分了！我们公主殿下到了竟然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把我们扔在这个破院子就不管了！岂有此理！公主这就启奏陛下，让雷将军必须给您个说法。” 顾水月没有答话，安静地进了屋内。 她自己掀了盖头，让随身丫鬟挑了一身藕荷色衣裙给自己换上，又摘下头上的凤冠，换上平常人妇的头饰，卸下浓妆，画上淡妆。 曹姑姑心疼地说道：“公主这又是何苦，今日是您大婚自当打扮的喜气洋洋红红火火，怎可扮的如此清素？” “今日这幅场景哪里像是大婚的样子。我若再穿的如此华丽岂不遭人笑话。走，随我去拜见将军。”水月起身，平静地对曹姑姑说道。 曹姑姑从小服侍水月，对她这不争不抢，逆来顺受的性子知道得通透，也不再说什么，陪着她出了山海园。 她们一路在雷府侍女的引领下来到了梧桐苑。 曹姑姑问道：“你们将军怎么还住在这偏院里，没有和公主搬到一处？” 小侍女边走路边答道：“将军自小住在梧桐苑惯了，说是不愿意换地方睡。” “岂有此理，怎么能让公主殿下独居呢？”曹姑姑不满道。 小侍女停下脚步回头瞥了一眼曹姑姑，冷声道：“您若是觉得不妥，一会儿见了将军自己跟他去说，何必跟我这个不拿事的小丫鬟絮叨？” 曹姑姑在皇宫里还没有遇到这等毫不留情的怼话，当即变了脸色：“好你个小丫头片子，敢这么跟我说话，实在是太没有规矩了！今天就让姑姑我好好教训教训你！”说着她便抬起手，眼见一巴掌就要扇在小侍女脸上。 可那小侍女一点不躲，伸手就抓住了曹姑姑手腕，一反手就将老姑姑推地倒退了几步，厉声道：“曹姑姑，我看是你不懂这雷府的规矩，在这里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动手教训人。” 曹姑姑哪里吃过这个亏，当即气得脸色涨红：“你你你，你是哪里的小丫鬟，竟敢跟我这么说话！” “我是小满姑娘翠荫园的管事丫头山乔，”山乔抬着脖子，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看着曹姑姑，“曹姑姑，看来需要我跟你好好说说这将军府的规矩。那就是，整个雷府就连将军也不敢跟小满姑娘说一句重话。天天把我们小满姑娘捧着捂着，生怕她受一点儿委屈。所以我劝你收收你的脾气，别惹我。若是我让小满姑娘在将军面前说一句你的不是，将军发了火就不是将你扒层皮那么简单了。” “你！你你！什么小满姑娘，不过就是罪臣常总兵的一个养女，有什么了不起。”曹姑姑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 山乔斜眼看了一眼安静站在一旁的水月，不懈道：“到了雷府，就别总想着以前自己的身份，审时度势才是聪明之举。在这将军府里，将军喜欢谁谁就有身份，不喜欢谁谁就什么都不是。”说罢，她翻了个白眼，转过身继续在前面带路。 “公主，公主……咱在宫里哪里受过这等折辱，您不能咽下这口气啊。”曹姑姑满面愁人地拉着水月，又气又委屈地说道。 “曹姑姑，山乔姑娘说的对，既然入了将军府一切都应该按将军府的规矩来。而且小满姑娘我也见过，不是个趾高气昂的女子，定不会为难我们。”说完，水月快走了两步跟上山乔的步伐。 山乔听到这句，冷哼一声没有回应。 曹姑姑见自家公主如此忍让，她也不得不将这口气咽到了肚子里，愤恨地跟了上去。 一入梧桐苑，水月便听见屋内传来小满撒娇的话语声：“聿修聿修，就是这本，你读来给我听。” “拿过来我看看。”雷聿修沉稳而温柔的声音紧跟着也传了出来，“呵，这些诗句你是哪里抄来的，嗯……你真的要我给你读吗？” “对啊对啊，这些可都是我绞尽脑汁想起来的，”小满笑盈盈地解释道，“就想让你读给我听。” “咳咳……”雷聿修的语气里似乎十分为难，“你确定然我当着麦儿的面给你读……这些情诗？” 小满嬉笑着：“麦儿又不是外人，快读快读。” 接着一个清冷的女声传来：“小姐，您别乱动，胳膊放好。” “等等麦儿，等他开始读诗你再下手。”小满对麦儿说道。 水月走到门边仔细听着屋内的对话。 而一旁的山乔并没有急着进去通传，而是轻笑着看着水月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 屋内，雷聿修拿着小满手写的一本诗集，表情尴尬地读了起来：“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也许是情诗陌生，也可能是诗中情话有些直白，雷聿修读得又慢又软，就连一旁的麦儿听了都不禁脸上染了淡淡粉色。 而小满此时正极力忍着麦儿为她伤口拆线的疼痛，脸上挤出笑容，痴痴地听着雷聿修给她读情诗，赞道：“你的声音果然很适合读情诗，快啊快啊，后面还有很多呢。” “你这些诗句实在是……”雷聿修无奈，翻了翻后面几页，叹道，“你非要在这时候读吗？” “你读地越尴尬，我听得越有趣，这可是我拼命想出来的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小满嘟囔道，“快点接着读啊！” “雷聿修叹气，翻到下一页继续：“生命为何物，空如一露珠，若可换得与君一逢，一死，何足惜？” 接着他又翻过一页，读道：“枕边私语犹未尽，转眼天已明，谁说，秋夜长？” 他读完这首，停下向小满问道：“这是什么诗，既不工整也不符合格律。” 小满忍着胳膊上抽线的疼痛，笑道：“格律不格律的，你就说是不是写得很好。” “不会是你自己写得吧？”雷聿修眼中看着麦儿为她小心翼翼地抽离已长在皮肤里的线，即便心疼不忍，表面上却不得不佯装笑意逗她开心。 小满瞪了他一眼，胳膊的疼痛让她倒吸着冷气，嘴巴努力反驳道：“怎么会是我写的呢，都是很厉害的诗人写的。” “虽说不合格律，不过这些短小句子也确实值得品味。”雷聿修点头同意了她的说法。 听到这里，即便水月再淡定，也着实不愿再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情话。 她转身要走，却听见山乔突然对屋内通传到：“将军，小姐，水月公主来了。” 此时水月尴尬地站在门外，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听到山乔通报，屋内的嬉笑谈话声停了下来。 麦儿打开门走了出来，对水月简单行礼：“麦儿参见公主，公主请进。” 水月轻笑：“既然小满姑娘在将军这里，本宫还是先回去吧。” “水月公主来都来了，那就进来坐坐吧。”小满叫住水月，声音里不带任何怒气。 水月被小满叫住，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到房内。 当看到眼前一幕，却让水月不禁愣在原地。 雷聿修坐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翻看着手中的书册。而小满则面色苍白地靠在软榻上，胳膊上蜈蚣一样的刀疤因拆线渗出鲜血，顺着胳膊留下，染红了铺在下面的白布。 麦儿回到软塌边，继续为小满的伤口上药，接着又拿绷带一圈圈地为她将伤口缠好。 而这样的刀伤在小满身上竟然有四五处之多。 “公主殿下，麦儿正在帮我给伤口拆线，所以无法行礼，请您恕罪。”小满苍白的嘴唇笑着对水月说道。她额头布满了细细一层汗珠，双手死死抓着软塌边沿。 水月没有答话，而是战战兢兢走到小满身边，欠身向雷聿修行了一礼：“将军。” “你是公主，见我不必行礼。”雷聿修没有抬头，只是冷淡地说了一句。 水月没有再说话，而是看着麦儿的动作。 麦儿为小满又拆开一处伤口，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将线结剪开，再用镊子夹住线头，猛然一抽。顿时针口鲜血直流，疼得小满浑身都打着哆嗦。 “麦儿，你轻点，”小满疼得表情都拧在了一起，“这个伤口肯定没长好，抽线的时候太疼了。” 麦儿埋怨道：“小姐，您乱动当然会更疼了。” “我哪里控制的了，你一碰我我的胳膊自动往后躲。”小满委屈地说道。 雷聿修放下书册，坐到小满身边，将她扶好靠在自己怀里，一手抓住小满的胳膊牢牢固定：“我帮你抓着胳膊，这样看看是不是好点。” “你抓我胳膊抓得太狠了，比抽线还疼呢！”小满反抗道。 “别乱动。”雷聿修严厉地说道。 看准小满不敢再动，麦儿眼疾手快地又从她胳膊的皮肤里抽出一条带血的棉线。 小满疼得似乎快要背过气去，“麦儿，今日你给我拆线之仇，我一定会报的！” 麦儿嫌弃地斜睨了她一眼：“小姐，我手下已经非常轻了，你要是嫌疼，就换别人来给你拆线。” “不不不，还是你帮我拆线吧。”小满一听换人，绝对不能同意。麦儿是她最信得过的，其他小丫头可远不如她。 水月站在原地，心中惊恐不已，别说从皮肉里抽线，就连磕碰的伤口疼痛她都无法忍受。看到小满如此，她自愧不如。而在这样的女子面前想要去争抢夫婿的宠爱，应是比登天还难。那名叫山乔的丫鬟说的不错，若是得罪了这位小满姑娘，怕是日后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未可知。 站在一旁同样看到这一切的曹姑姑，也不敢再多有一丝傲慢无礼，她清清楚楚地看明白了这位山乔口中的小满姑娘的厉害。一个小女孩，竟然忍受如此疼痛，还能和将军撒娇讨巧，着实让人侧目。这雷将军对她的宠爱已经登峰造极，自家公主未来之路看来是异常难走了。 第192章 嫉妒 “既然小满姑娘在治伤，本宫也不便多做打扰，先告辞了。”顾水月再看不下去小满满胳膊满腿伤痕累累鲜血淋漓的样子。她逃也似地拉着曹姑姑离开了梧桐苑。 “这才是真正的公主。见不到一点血腥，看不得一点暴力。”小满的线总算全拆完了，全身疼到脱力，靠在雷聿修身上闭上了双眼，继续说道，“她应该嫁个闲散官二代，过着养尊处优无忧无虑的生活。” “生在皇家的公主，并没有表面那么单纯。”雷聿修站起身横抱起小满，看着她面色苍白，问道“你什么时候从小院搬回翠荫园来？” “我不搬回来了，在那里住的很好。”小满呢喃着说道。 “还在生我的气？”雷聿修问道。 “没有，不生气了。”小满摇头，“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能走回去。” 麦儿收拾好工具药箱，对二人说道：“我先去让厨房准备晚餐，小姐先别回小院了，留在梧桐苑和将军一起用晚餐吧。” “山河园的晚餐别让厨房怠慢了。”小满吩咐道。 “放心吧。”麦儿说着走了出去。 雷聿修将小满放在自己的床上，帮她盖好被子。 “和公主大婚当日，你却留我在梧桐苑，这是不是有点太欺负顾水月了。”小满翻了个身，侧躺着眯眼偷看雷聿修，挑着眉毛笑道，“良辰美景，锦绣良缘，你真不去山河园入洞房吗？” 雷聿修捏住小满的鼻子，佯装怒道：“是你说我敢今天去山河园，就让我尝尝厉害。现在怎么又改了主意？” “只是觉得一刻值千金，不让你去我不太人道。”小满拿掉雷聿修捏她鼻子的手，眼角弯弯，心开口不一，笑得得意。 “你也懂一刻值千金？”雷聿修俯下身，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的不错，不去实在可惜。我这么听你的话，你是不是该补偿我？” “我是个刚刚拆线换药的伤员，”小满推开他，吐了吐舌头笑道，“你再不怜香惜玉，也不能趁人之危吧。” 雷聿修压住她的手腕，轻轻在她额头一吻：“这样的补偿就好，是不是你想多了？” 小满见他眉眼带着使坏和调笑，又气又羞：“你又拿我开心。” “看你脸红的样子真是有趣极了，”雷聿修温柔而郑重道，“不过，话说回来，你我之间确实该更进一步了。” “什么更进一步，我听不懂。”小满脸通红，转过头不看他。 雷聿修轻轻在她耳畔小声问道：“既然你说我们曾相识数万年，那我们有没有……” 这个晦涩又暧昧的问题让小满的脸红到了耳根，直接将头埋到被子里去了。 雷聿修笑着坐直了身体：“你不说话那便是默认了。” 小满将自己埋得更深了。 “真可惜，那些事你都记得我却忘了，太不公平。”雷聿修有些遗憾又有一些醋意地说道。 “你只是不记得了罢了。”小满在被子里蒙蒙说道，“不记得更好，要是你记得我岂不是得羞死。” “等你伤好后，我得好好从你身上把回忆找回来。”雷聿修此时像个风流少爷，一改平日严肃的样子，眉眼间都是坏心眼。 小满一听，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拳头，砰地砸到雷聿修的胳膊上，装作发怒地嗔道：“再说这种话，我就打你了！” 雷聿修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从被子里拉到自己怀里，按住她的后颈，低头吻上小满的双唇。 霸道而绵长的力量让小满心里如有一百只蝴蝶拍打着翅膀。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轻轻松开她。 “你那一本书的诗，都无法描述我看到你时的心情。”雷聿修将小满紧紧搂着，“那些所谓的诗人根本不懂，在九州六界我只为你悲喜。” 小满听他这样说，整个心都被填满了。 另一边，山河园内。 顾水月坐在桌边，看着清冷的晴空，夕阳余晖中有一颗明星闪烁。 曹姑姑心疼地为她倒了一杯热茶，让她喝下暖暖身子。 “曹姑姑，”水月喝了一口茶，低垂着眼帘，“我以前不对感情执着，因为我知道自终将会被父皇嫁给一个陌生人。朝中子弟也好，异国皇室也罢，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可在意的。可今天我却发现自己错了。一个女子可以不够漂亮，出身不够高贵，但若有一个男人执迷地爱她宠她，那便比身在皇家做一个不自由的公主要好多了。” “公主殿下，您胡说什么呢？”曹姑姑发愁地看着她一手带大的顾水月，心中不忍看她在这将军府会寂寞地度过一生。 “曹姑姑，我好羡慕常小满，为什么她可以得到雷聿修的爱，甚至就连我的两个弟弟也深深为她着迷。”顾水月恨道。 “您说的是七皇子和九皇子两位殿下？”曹姑姑问道。 “没错，”水月放下杯子，狠狠抓着窗棱，指甲嵌在窗棱的木条里，“他们两个分别向父皇求娶过常小满，这件事被我母妃偶然知道，也是在我嫁到这里之前，母妃悄悄告诉我的。” 曹姑姑有些吃惊，说道：“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常家养女，竟然手段非常。” “她可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女孩，”水月黑夜般的眸子看向曹姑姑，“她是北戎国君硕风疆和铄族公主长孙萱的女儿，北戎国王位正式的继承人。” “什么？”曹姑姑惊讶不已，“她竟然也是一名公主。” “是，”水月点头，“她本可以继承北戎大统，却不知为何放弃了。同样是公主，凭什么她可以自由地做选择，既可以有登上皇位的资格，又可以获得大沛最优秀的男人的万般宠爱。而我却只能这样活在母族的阴影里。曹姑姑，这不公平！这太不公平了！” 曹姑姑拉住她冰凉的手指，安慰道：“公主殿下，您外祖父不是已经答应了吗，当您完成任务便给您自由。” “呵呵，”顾水月惨笑一声，“我的外祖父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就因为我和骄阳不是皇子，他便从未将我们当做人来看待。我母亲也好、我也好，都不过是他手下的工具罢了。” 第193章 新雪 小满伸着懒腰从雷聿修的床上醒过来，看看旁边的人已经起床更衣了。 “天还没亮呢，你怎么就起来了。”小满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侧着头看他穿衣服。眼里全是色眯眯的笑意，“别说你还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呢。” 雷聿修被她这么一句评价说得停下了套外衫的动作，扭头便看见她那满眼小红心的双眸。 “今日要入宫。”他答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不得不去的厌烦。 “对哦，今日你得带着水月去宫里谢恩。”想到雷聿修今日要带顾水月回门，小满便有些来气，阴阳怪气地说道，“要是陛下和莹妃知道你大婚后连续两夜都和我睡在一起，非得把你关进天牢里不可。” 雷聿修系好腰带，坐到床边，唇边带着坏笑道：“我只和我喜欢的女人睡。” “你这话太色了，”小满脸一红，“现在这种没羞没臊的话你怎么张嘴就来。” “其实你把东西都搬回小院也挺好的，”雷聿修笑道，“小院那么远，天色一晚你自己也会犯懒不过去睡。不像翠荫园这么近，你走两步就到了。” “还不是因为你晚上拉着我说话聊天聊那么久，天又黑外面又冷，你又不耍赖送我回去，所以我才没走的。”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多一些罢了。”雷聿修温柔地亲上她的脸颊。 “现在麦儿看我眼神都不一样了，还以为我们已经那个什么了。”小满撇着嘴道。 雷聿修不以为然道：“如果到现在还不被他们误会，那么你让我把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往哪儿放？” “你是故意的！”小满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你是不是故意让他们以为我们那样了！” 雷聿修用额头抵住小满的额头，笑道：“若不是看在你这一身伤，我又怎么会只是让他们只是‘误会’而已。” 常小满脸红成了大苹果，一把将他推开：“去去去，赶紧带着你的‘新夫人’回门去，别在这里招惹我。” 雷聿修看她的样子觉得十分可爱有趣，原本有些烦躁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许多：“你今天老老实实在府里待着，我从宫里回来就带你出去逛逛。” “什么！真的？！”小满眼里放了光，“你之前不都是不然我出门的吗？” “你到底想不想去？” “想！”小满高举起一只手，积极地表达自己十分想出去玩的心情。 “知道了，天色还早，你再多睡一会儿，我尽量快些从宫里回来。”雷聿修又俯身亲在她的唇上，如蜻蜓点水般轻柔。 看着他离开，小满又钻回温暖的被窝里，将被子拉到脸上，闭上眼带着笑意接着睡了起来。 直到中午，小满才一边伸懒腰一边下了床，打着哈欠。 麦儿早在门外等着，听到里面有了响声，才轻推门进来，笑道：“小姐真是一天比一天起得晚了。” “嗯呐，昨晚上睡得太晚，天又冷早上实在起不来。”小满想着晚上雷聿修揽着她跟她聊天，一聊就聊到后半夜，非得等她困得开始说胡话，才放她去睡觉，觉得又气又甜。 “睡得太晚？”麦儿笑了起来，“您还是得注意着点身上的伤，别把刚长好的伤口撕裂了。” 小满一听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奇怪，立即清洗过来：“麦儿，你胡说什么呢？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哪样？”麦儿帮她洗漱梳头，平日里清冷的脸最近也多了些笑意。果然有小满日日陪着，主子心情好也少拾掇他们这些属下，最近这两天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 小满一想到雷聿修早上说的“男人的尊严”，赶紧把解释的话咽回肚子里，算是默默地维护一下他在麦儿面前的形象了。 穿上一件嫩黄的桂花小袄，配上一支小巧的金丝桂枝流苏簪，镜子里的小满看起来暖意洋洋的。 “小姐，快来看，外面下雪了。”麦儿站在门口看向院子里。 小满兴奋地小跑到门口，小片的雪花从空中缓缓落下。 “这是今年冬天第一次下雪。”麦儿知道小满喜欢雪，便提议道，“不如今天我们吃饺子。” “不用，雷聿修说今天从宫里回来，带我去外面吃。”小满得意地说道。 麦儿一听意外道：“将军终于同意带您出去了。” “嗯呐，”小满笑地眯起了眼，“话说他去宫里也太久了吧，这都中午了还没回来。” 这时梧桐苑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小满瞬间喜上眉梢，“他回来了。” 她一蹦一跳地向院子大门口跑去，像一只要出门放风的小狗，快乐地摇着尾巴。 “你怎么才回来？！”她打开院门，笑着假装责怪道。 下一秒，她所有的笑意都凝固在了脸上。 眼前的人眉眼肃然，深色冷峻地看着她。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小满脸色微沉，看向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宿煜。 宿煜一把抓住小满的手腕，厉声道：“跟我回去。” 小满想要甩开他的手，奈何他手上力道极重，便嚷道：“我才不跟你走，快放开我。” 麦儿匆匆前来，看到宿煜立即抽出佩剑：“你是什么人？快放开我家小姐。” 宿煜寒若坚冰的目光扫过麦儿。 麦儿只觉得一阵寒气入心，当即退了两步。 小满赶紧对麦儿说道：“麦儿，我没事，不用担心，你快回屋里去。” “可是小姐！” “他不会伤害我的，放心吧。”小满冲麦儿挤出一个笑容。 麦儿心急，却也只自己的武功怕是连此人的一根发丝都不如，便立即调头飞身离开。 “你别站在院子门口拉我，有话我们进去说。”小满看向宿煜，认真劝道。 宿煜听后径直拉着他大步走到梧桐苑内，反手一掌关上了院门。 “你为什么突然来要带我走？”小满疑惑的问道。 “如果你只是在莒颂那里，我不拦你，但我决不允许你跟他在一起。”宿煜冷声道。 小满的手腕被他握地生疼，怒道：“我愿意，你管不着我！” 宿煜蔑视着小满，怒道：“就算他娶了其他女人，你还死心塌地的留在这里，真是丢尽了颜面。” “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小满反驳道，“就算真是我丢了人，也丢的是我自己的颜面，和你有什么关系！” 宿煜声音更冷了三分，吼道：“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我神将殿的夫人，是我宿煜唯一的妻子。我不管你现在是凡人还是神族，你都必须立即跟我回神界！” “我不要！宿煜，我跟你说的很明白了！你我的婚姻本就有名无实，我从未把你当做丈夫，也绝对不会跟你回去！”小满吼道。 “跟我走！”宿煜坚定道。 “我不走！”小满挣扎道。 突然，一柄长枪从宿煜身后刺了过来，宿煜反身一躲，也松开了小满的手腕。 雷聿修快速将小满挡在了身后，怒视着面前的宿煜：“你是何人？！” 第194章 内忧外患 雷聿修和宿煜面对面，小满一个头两个大了。 然而让小满更加崩溃的是，顾水月也站直梧桐苑的门口，瞪大了眼睛吓呆了一般看着这一幕。 小满心中万马奔腾，很想问她一句：干嘛那么惊讶？没看过两个帅哥为一个女孩打架这种场面吗？ 宿煜看向雷聿修手中的长枪，冰冷的眼神里是极度的不悦。他看向小满，责问道：“这柄枪怎么会在他手里！” 小满满头黑线，一大滴汗滴落在太阳穴，尴尬道：“呃……我说了你别生气，当时有人用神玉碎片开启了蓝霆列阵，而刚好他没有趁手的武器，所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出现了这把枪的样子所以就抢了碎片，从神界偷了这把枪。” 她心中想着完了完了，这可是宿煜最喜欢的长枪，自己怎么就好死不死地把这把枪给了雷聿修用。宿煜这下估计宰了她的心都有了。 “我是不久前才想起来这把枪是你的，”小满挠挠头，尴尬地说道，“这不还没跟他提把这把枪还给你的事儿嘛。再说他已经用顺手了，你平时都是用你那把神剑长情的，也没见你用这个玄麟灼日枪，不如……” 雷聿修听懂了一些，声音极不友善道：“这把枪是他的？！” 小满赶紧摆手解释：“我当时抢万俟琳的蓝霆列阵的时候不记得这把枪是谁的，真的不是故意把宿煜的枪给你使的！如果我知道这把枪是宿煜的，是绝对绝对不会拿来给你的。” 雷聿修一听，抬手就把玄麟灼日枪大力扔到了一边，直直插入青砖里。 小满一看枪被他扔了，高声尖叫：“你现在有枪都打不过他，现在还把枪给扔了，你你你至于这么嫌弃宿煜的枪吗？” 她根本不知道这句不走脑子的话完全是给两个男人剑拔弩张的气氛火上浇油。 “什么叫没枪也打不过他？！”雷聿修低沉着嗓音问她。 “你根本没有用这把枪的资格！”宿煜眯着眼睨视着雷聿修。 小满双手捂住嘴，这才发现自己刚刚说错了话。可她转念一想，自己说的是事实啊。雷聿修现在的力量哪里是当了十几万年神界战神的宿煜的对手。 就算是重岳站在这里，没有一把合适的武器和宿煜打起来也是肯定吃亏的。 绝对不能让两人打起来，小满当即决定，一定要靠自己的智慧阻止两人开战。 可是如果她真的有这个智慧，那一万年前这俩人打得你死我活的那场神魔之战估计也就不会发生了。 “只能用那一招了。”小满心中有了个狗血的计划。 看着互相看不顺眼随时就要动手的二人，小满使劲一挣，小臂上没有完全好的刀伤宁是被她故意扯开了，鲜血迅速在她的桂花小袄上渗了出来，疼得她龇牙咧嘴，眼泪啪嗒啪嗒地跟着流了下来：“哎呀！我的伤口又裂开了！肯定是宿煜你刚才太用力拉我，所以拉裂开了！呜呜……疼死了……疼死了疼死了……” 她捂着伤口，眼泪哗哗地流，径直蹲到了地上，可怜巴巴地看着两个大惊失色的男人。 雷聿修先反应上来，一步扶住小满，急切地问道：“怎么回事？不是都长好了吗？” “就是那天麦儿给我拆线时最疼的那一道口子，早知道晚点让她拆这一道了，好疼好疼，快找大夫来……”小满夸张地演着自己快要疼死了的样子。 宿煜看着她袖子上的血，当即也跟着慌了，明明自己刚刚没有多么用力，怎么就把她的伤口撕裂了呢？ 他迅速蹲到小满身旁，伸手去握小满的手腕，却被雷聿修一下子挡开。 宿煜怒道：“你干什么？！” “你别碰她！”雷聿修毫不退让。 “我要帮她止血！”宿煜吼道。 雷聿修本想阻止，可看着小满眼泪流成了珠串子，神情痛苦又委屈，只好不情愿地拿开护着小满的手。 宿煜轻轻抬起小满的胳膊，将她的袖口拉到肘部，鲜红的刀伤再次撕裂，鲜血一股一股地涌出伤口。他一眼就看出这伤口是修罗魔族魔刀所伤，心疼不已，立即催动神力，指尖光辉将小满的伤口的血渐渐止住，原本撕裂的伤口也逐渐愈合起来。 “修罗魔留下的刀伤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痊愈的，”宿煜眉头拧紧，严肃地说道，“跟我回神界，我带你去医神那里疗伤。” 小满一把缩回手：“我不去，神界一天凡界一年，我跟你去个来回，人界怎么也得过了一年半载的，那是绝对绝对不行的！” 雷聿修一听，盯着宿煜问道：“你要带她回神界？！” 宿煜冷哼道：“就凭人类的医术，她身上这么重的伤何时才能真的治好？！” 听宿煜这么一说，雷聿修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不行不行！我要是去了神界，你肯定不放我回来了。再说就算伤好得慢，它也是能好的。”小满抗议道。 宿煜瞪着她：“他现在就是个废物，连保护你最基本力量都没有！” “你说什么？！”雷聿修大怒，恶狠狠地抓起宿煜的领子。 宿煜推开雷聿修，对小满严肃道：“修罗魔族谋乱，为阻止魔尊苏醒，便计划要你送往轮回。” “什么？！”没等雷聿修反应，小满在一旁惊呼起来，“修罗魔族叛乱，杀我干什么？！” 宿煜指着雷聿修，没好气地解释道：“因为你一入轮回，这个笨蛋就一定会追随你而去，那么沉睡在魔界真正的重岳便不会苏醒。重岳不在，魔界无人统领，各族早就蠢蠢欲动。其中修罗魔已经按奈不住野心，想要统治其他魔族，控制整个魔界。”宿煜斜睨着雷聿修，语气里带着厌恶和反感。 小满一听，立即从地上站了起来，吐槽道：“我去，怎么哪哪儿都有这种不安分守己的。看来重岳迟迟不苏醒，魔界真是没人管了，估计不仅修罗魔族，其他魔族也都动这歪心思。不过，修罗魔想让他入轮回，杀他不就行了，干嘛杀我啊？” 宿煜点点头，指向雷聿修道：“直接杀了他就相当于唤醒重岳，他们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 小满看向有些发懵的雷聿修，愁得皱起了眉头：“宿煜，神界不能出面管管吗？” “修罗族谋乱是魔族内部之事，只要不触犯神魔禁令，神界不得干涉。”宿煜答道。 小满左右看看二人，叹道：“既然是这样，你们俩先别互看不顺眼了。修罗魔族谋乱这等大事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不如我们进到屋里坐下来好好把接下来要做的事说一说？” “不用，”宿煜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说了魔界之事与我无关。但为了保护你的安全，现在你就跟我走。” 小满当即就不愿意了，双手叉腰气哼哼地说道：“什么叫魔界之事跟你无关？修罗魔族谋乱，言王殿下也不免牵涉其中，宿煜你当真连他也不管了？！” 宿煜皱了一下眉，陷入沉默。 “所以，我们必须讨论出一个能最快解决各种问题的办法，不然到时候不仅仅是魔族大乱，怕是整个六界都要一片动荡了。”小满坚定地看向二人，义正言辞地说道。 第195章 朝生暮死 梧桐苑里气氛诡异，雷聿修和宿煜两人看不对眼地坐在厅内对角的位置。 小满让山乔把已经完全懵了的水月送回山海园，自己亲自给这二位爷泡茶。 看两人还是气哼哼地谁也不说话，小满坐到一边先开了口：“咳咳，我先说两句，有不对的地方希望您两位大爷多多指正。” 宿煜没有说话，只是凝眉看着她。 雷聿修则是端起了她泡的茶，喝了一口，心中怒意消了一半。她泡得是他最喜欢的茶，这算不算是暗中讨好，想到这里，雷聿修心中一笑，表面却还是冷若坚冰。 “你们两位在当前看来，都与魔界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实际上，从大的方面讲，你们俩一个是魔界至尊，一个是神族战神，威胁到九州六界的大事儿你们哪个能不管。往小了说，修罗魔要杀我，雷聿修你不能不管我，修罗魔要一统魔族，宿煜你不能不管言王殿下。” 宿煜强调：“我说过，罗刹族言王和我再无关系。” 小满翻了个白眼看向宿煜：“那你把他杀了，把我的地魂要回来？你下得去下不去手？” “……”宿煜沉默。 “宿煜大哥，我认识你几万年了，你心里怎么想我比你还清楚。”小满轻笑道。 雷聿修抬头看向小满，眼神里的酸味隔着空气都十分刺鼻。 小满心头一紧，立刻发现说错话了。 宿煜沉声：“其实很简单，让重岳苏醒就可以。” “不行！”小满当即拒绝，使劲摇头道，“重岳苏醒就意味着他不能活，那怎么可以……” “反正他们本就是同一人。”宿煜说道。 “那也不行，我绝对不同意。”小满厉声道。 宿煜看向雷聿修，冷声道：“你现在的力量根本不足以保护她。” “我自己能保护我自己！”小满抬着脖子说道。 “你自己看看你那些伤口，怎么还能说出这么幼稚的话！”宿煜责问道。 雷聿修拍着桌子站起身，怒视着宿煜道：“你再敢吼她一句试试！” “她什么脾气性格你不知道？！到现在你还由着她任性妄为！”宿煜也站了起来，狠狠看着雷聿修，伸手指着一旁的小满，“都是因为你，惯得她无法无天，一意孤行！” 雷聿修：“我愿意，你管不着！” “我管不着？你别忘了，她当年嫁的人是我，不是你！我才是她的丈夫！” “可惜她现在喜欢的人是我！” “你也配？！” “比你强！” 看着两人对峙，小满气得要原地爆炸，全力狮子吼道：“够啦！你们给我停下！你们才是连外面三岁小娃都不如！” 这一声几乎能掀翻梧桐苑屋顶的怒吼，把两个男人都吼住了。 “我就是任性！就是无法无天！一意孤行！但是你们俩就是得听我的！”小满严肃声明道，“第一，我不回神界；第二，我绝不同意雷聿修死；第三，你们俩必须想办法阻止修罗魔再来杀我！至于到底怎么办，你们合作也好，单干也好，我不管！” 她抱着胳膊，气哼哼地看着两人，把恃宠而骄和有恃无恐发挥地淋漓尽致。 两个男人各自坐回自己的座位，又气又无奈地平复情绪，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 半晌，宿煜叹道：“我去找言。” 小满听他这么一说，自己总算松了一口气。 宿煜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小满见他要走，也跟了上去：“你见了言，把之前的事好好跟他解释一下，别开口就说正事。” 宿煜本想反驳，却看她一脸担忧，点了点头。 雷聿修走到小满身边，一把揽住小满的肩，将她锁在怀里，宣告主权般瞪着宿煜。 宿煜无视他，走到院内。 翡翠豹子从天上落下载着宿煜离开。 看着宿煜走后，小满从雷聿修怀里钻出来，冲着雷聿修发起了脾气：“你是疯了吗？刚刚要不是我拦着，你就真得要和他打起来了！” “我又不怕！”雷聿修又把她拉回怀里。 “你是个傻子啊，他是正儿八经的活了三十多万年的上神，揍你不抬抬小拇指的事儿。” “娘子你怎么灭自己志气涨他人威风？他来抢你，我怎么能让他得逞？”雷聿修边搂着小满边带着她往屋里走去。 小满叹气道：“其实宿煜只是误以为他自己喜欢芷婳，只不过他还没想明白。” “你当时为什么会嫁给他？”雷聿修吃醋地问道。 “唉……芷婳和他的婚约是天帝决定的，”小满撇着嘴说道，“那时的芷婳还不认识重岳，对这个婚约也是懵懵懂懂的，不太知道是什么意思。后来芷婳看到重幽大人也就是重岳的哥哥和莒颂相恋，折腾出了各种大大小小的事儿。你不知道，那时候的莒颂为了和重幽大人在一起可算是经历了一番炼狱般的日子。到最后，重幽大人身死，莒颂也跟天帝拍了桌子，撕破了脸皮。” “后来呢？” “芷婳那时害怕重岳也会像重幽大人一样，心情很低落，而她和宿煜的婚期也临近了。那时重岳知道后，让芷婳和莒颂一样脱离神族，和他回到魔族生活。芷婳当然没有同意，还和他大吵了一架。后来芷婳就很作地嫁给了宿煜。可是上喜轿的那一瞬间她就后悔了……”小满仔细说道。 “你口中的芷婳不就是你自己吗？” “就算我很清楚明白芷婳就是我，可是转世就是转世，不是同一个人。比如我叫你重岳，你也会觉得十分奇怪不是吗？所以你过去是谁，未来是谁，此时此刻你就是雷聿修。”小满郑重地说道，“而且我对你，是常小满对雷聿修的感情，和芷婳、重岳都没有任何关系。” 听到她这么说，雷聿修嘴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他将小满搂在怀里，笑道：“嗯，那就好。” “对了，你今天和顾水月回门，怎么样啊？”小满忽然开口问道。 雷聿修苦笑：“你非要在这个时候，提这么破坏气氛的话题吗？” “这是我今天最关心的事儿了，”小满嘟囔道，“要不是宿煜来这么一趟，我肯定一见你就问了。” “没什么，就是去请了安，谢了恩。” “对了，你不是说带我出去吃好吃的吗？现在去还来得及吗？”小满问道。 雷聿修摇摇头：“虽然不想承认，但我不得不更加小心保护你的安全。” “好吧……”小满失望地低下头。 “说实话，宿煜说的没错，”雷聿修正色道，“也许重岳才能更好的保护你。” 小满拼命摇头：“雷聿修，我很自私的。我现在只是一个叫常小满的凡人，与神魔相比就好像一只蜉蝣般朝生暮死，所以也想让你也是一只蜉蝣，陪着我享受一日的生命。可如果你是重岳，那对蜉蝣来说，你就是一只能活百岁的乌龟。在乌龟的生命里，蜉蝣的寿命太短了，根本不够他们相爱。” 雷聿修捏住她的鼻子：“你说谁是乌龟？” “我说的是重岳啊！”小满打掉他的手，却伸出双手环住雷聿修的腰，“我想重岳当时将一魂一魄分离出来投入轮回井，肯定跟我有同样的想法。他让你陪着我，去完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份约定。” “得妻如此，何其有幸。”雷聿修笑笑说道。 第196章 莪山碧霄狰 北戎，厉阳城，北戎王宫。 言独自一人坐在大殿顶上喝酒，手边的瓶瓶坛坛摆了一堆。 只见原本浓厚的云层忽然裂开，青色的光辉让层云染上玉色。 言眯着眼睛看向云端，云层缝隙处竟急速飞下一只上古神兽——章莪山碧霄狰。此狰样貌似豹，腰生四翼，五条羽尾在空中随风摇摆，头上四角如剑，眼若琉璃。 言大骇，此等神兽只在传闻中听过，今日竟然亲眼所见，真是意外之喜。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向碧霄狰飞行的方向看去，却发现那狰正是向他飞来，不禁十分意外。 遥遥看去，狰的背上坐着一个身着龙鳞铠甲的男子。 碧霄狰拍打了两下翅膀，掀起一阵狂风后，落在了言的面前。 言睁大眼睛看着这上古神兽，叹道，“传闻道狰大多为赤色毛皮，唯有一只出生便是碧玉之色，唤作碧霄狰，难道就是它？” 碧霄狰眨了眨眼睛，看向他背上的宿煜，吐槽道：“这个魔族很有眼力，比芷婳夫人强多了。” 宿煜拍了拍碧霄狰的头，算是对常年被芷婳叫小绿豹子的坐骑一丝安慰。 “你是谁？”言看着宿煜，因为喝多了，歪歪斜斜地问道。 宿煜皱了皱眉头：“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我在等一个很久都没回来的人，嗝儿……”言一屁股坐下，又抓起一坛酒，“无聊，就在这里喝点打发时间。” “别喝了。”宿煜劝道。 “这碧霄狰是你的坐骑，说明你一定是神界了不起的大神，”言笑道，“本王想求你一件事，带本王去神界找个人，嗝儿……” “魔族怎可轻易前往神界，神魔禁令难道言王殿下不明白吗？” “呵，是啊，神魔禁令，你说的对。本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私自前往神界的。” 宿煜看他晕晕乎乎的样子，心中不忍，随手施展法术，看着言直接昏了过去。他上前一步接住倒下的言，将他放在碧霄狰的背上，带着他一起飞向寝殿。 玄月在凌王妃宫中听到响动，她匆匆了过来，刚好看到碧霄狰停在言王寝殿外。 宿煜扛着言王，向玄月点点头，就大步往寝宫里走去。 所有内官和宫女看着这一幕，每个人都噤若寒蝉，一副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碧霄狰看到玄月，立即化成人形，向她打了个招呼：“玄月，好久不见。” 玄月笑了笑，有点后悔自己来得太着急，没挑一件更漂亮的衣裙，“好久不见。对了，刚刚扛着言王的是你家主子吗？” “嗯，对啊。”碧霄狰点点头道。 “什么情况？”玄月问道。 “具体我也不知道，”碧霄狰说道，“不过难得看到我家主人对芷婳元君外的人感兴趣。” “你家主人？宿煜上神？！”玄月亮了眼睛，“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气宇轩昂英俊不凡。不过你说的感兴趣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碧霄狰笑道。 “哦……”玄月一下子明白过来，“不过为什么？他俩年纪差距那么大，而且一个是神族一个魔族……” “你还是那么在意这些种族年龄这种事。”碧霄狰沉了声音。 玄月尴尬一笑：“你又怪我。” “我何时敢怪你一句。”碧霄狰耸了耸肩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玄月没有接他的话，换了个话题说道：“你说他们俩在里面谈什么？” “不知道，”碧霄狰道，“不过这个魔族小王子一下子就认出了我的身份，我倒是蛮欣赏他的。” “你这鼎鼎大名的神兽，还有人不认识吗？那一定是瞎了眼了。” “呵呵，”碧霄狰翻了个白眼，“神界那位小姑奶奶芷婳元君叫了我几万年的小绿翡翠豹子，也不知道我家主子到底喜欢她什么。” “翡翠豹子，哈哈哈，”玄月大笑起来，“真想亲眼见见你口中这位。” “你见过，她现在在凡间历劫，名叫常小满。” “什么？小满？”玄月呆住，“你是说小满是芷婳元君？！你家主子的正牌夫人？” “可不是吗？”碧霄狰道，“不过可惜，我家芷婳夫人跟别的男人跑了，现在神界总有人说是因为我的毛色原因，让宿煜上神给我换个毛色。” “哈哈哈……”玄月此时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多年没见你还是这么会一本正经地开玩笑。” 寝殿内，宿煜将言扔在床上，自己坐到一边等他酒醒。 言王睡到半夜，才头痛地醒来。 看到宿煜撑着头闭着眼坐在椅子上小憩，才想起今日见到碧霄狰不是在做梦。 他走到宿煜面前，上上下下端详了一番，除了神色英俊，身材出众外，自带一股仙气儿外，睡着了的样子好像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宿煜睁开眼睛，两人四目相对，顿时整个房间尴尬了。 言后退一步，轻咳一声：“咳，见过上神。” “你知道我是谁？”宿煜问他。 言摇摇头：“不知道。” 宿煜无奈：“我是宿煜。” 言原地愣住，一时半刻没有反应过来。 宿煜看他没有反应，不得已解释道：“凡间历劫时，我的名字是赫连穆霆。不过两年时间，我想你应该没有忘记。” “……”言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宿煜揉了揉眉心，叹道：“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说……” 还没等宿煜说完，言上前一把拥抱住宿煜。 宿煜全身僵硬，只感觉胸口有一支鹿群踏过心海，肆意奔驰。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言默然笑道。 “小满没事了，”宿煜回答道，“但你知道，神界一日地上一年……” “没关系，已经比我想的要早了很多很多。”言道。 “是嘛……”宿煜原本意外而睁大的双眼，微微低垂下来。 “你还走吗？”言忐忑地问道。 “嗯……暂时不走了。”宿煜想了想回答道，“修罗魔族在魔界谋乱，我是来跟你商讨这件事的。” “原来如此，”言有些失望道，“修罗族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如果他们不闹事，你是不是不会来？” 宿煜心头一滞，这位从不说谎的上神开口说道：“看到小满无事了，我便来了。” 言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句：“你的记忆全都恢复了？” “嗯。”宿煜点头。 “那你对小满……不，应该说是芷婳元君现在是什么感觉？”言试探道。 宿煜想了想，犹豫地说了句：“……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那就好。”言原本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嘴角有了一丝笑意。 第197章 前往湖州 山河园内，顾水月坐在梅树下赏花。 小满走了进来，看到顾水月，善意地笑了笑。 顾水月看到她来了，给她也倒了一杯茶：“新雪烹茶，小满姑娘来尝尝吧。” 小满坐在她旁边，举杯尝了一口，脸色变了：“这是什么茶，好苦。” “苦吗，我倒是不觉得。这些只是普通的红茶，许是本宫泡法有问题，才泡得让你觉得苦了些。”顾水月笑道，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关于那日在梧桐苑你看到的事，没什么想问我的吗？”小满放下茶杯，心中着实接受不了那杯中苦涩的味道。 顾水月垂了眼睫，叹道：“虽然不是很明白，却也知道了原来小满姑娘并非凡人，就连雷将军也不是凡人。回到这里本宫一直在想小时候。那时候在宫里第一次见你，只觉得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女孩子。不得不说，在你面前本宫是自恃骄傲的。后来知道你是北戎的公主，但本宫亦觉得并不比你要差。可如今得知你原本是神族，本宫恍然觉得曾经看低你的本宫真是个笑话。” 小满抬头看着梅树上即将绽放的红梅，没有说话，只是听她继续说下去。 “这句话是不是谦虚地有些虚伪？”顾水月抬起眼角看向小满，“你其实对本宫的公主身份根本不屑一顾，而将军她更是如此，对吗？在神魔看来，小小的凡人何足挂齿。本宫现在在你面前只觉得自惭形秽，宛若蝼蚁。” “人也好，神魔也好，真正可笑的是你这一副自轻自贱的样子。”小满话带讽刺地轻声说道。 她的话一针见血，径直扎到了顾水月心里。顾水月噎了半晌才说出话来：“小满姑娘说话真是不给人留半分颜面。” “顾水月，我觉得你嫁入雷府一定有你的目的。”小满冷冷地看向她，“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们不是凡人，就也应该清醒我们不是你和你背后的势力能够对抗的。不如趁着今日我有空听你说话，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顾水月斜眼看向小满：“小满姑娘，本宫是凡人，但本宫并不蠢。” “你觉得你很聪明？在我眼里你又蠢又可怜，”小满毫无委婉直接说道，“审时度势才是明智之举。” “你既然是神族，那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还有什么要问本宫的？” “既然如此，我和水月公主就没什么好聊的了。”小满站起身，抬步就走。 顾水月见她要走，突然开口：“小满姑娘，如果本宫把知道的事都告诉你，会有什么好处？” 小满看向她，笑道：“许你自由。” 顾水月脸上的面容瞬间凝滞。 “好好考虑一下吧。”小满见她犹豫了，笑笑就要离开。 顾水月站了起来，对小满说道：“去湖州，有些事你和将军到了湖州就会清楚了。” 小满点点头，离开了山海园。 待雷聿修从军中回府，小满将顾水月的话转达给了他，“湖州就是上官氏的祖籍，而且你上次不是说常总兵就是在湖州失踪的。要不我们去一趟湖州看看。” “近日我也得到了一些关于上官氏的密函，也正想去湖州探查一番，”雷聿修说道，“而且也能顺便带你去散散心。” “嗯嗯，”小满高兴地眉眼弯弯，“可是顾云铮和顾云深两人争夺太子之位处在关键时期，你能脱身吗？” 雷聿修思考了一阵，说道：“看来还得利用一下顾水月。” “嗯？”小满疑惑了。 “如果我说这次去湖州得带着顾水月去，你会不会生气？”雷聿修小心地问道。 “啊~？为什么啊？”小满显然不愿意。 “我们可以以顾水月回上官氏祖籍省亲为由前往湖州。这个理由光明正大，不容易打草惊蛇。”雷聿修说道。 小满撅了撅嘴，不情愿地同意了。 很快，雷聿修以上官氏老夫人病重，顾水月替莹妃回祖籍看望外祖母为由，向朝廷告了假。 很快他们便登上了前往湖州的船。 自从上了船，小满的话便变得十分少，大多数时间都坐在窗边看河岸上的风景。 顾水月基本上待在自己的船舱，曹姑姑陪着她，就连一日三餐都送到她屋内去。仿佛这支船上根本不存在她这个人一样。 雷聿修坐在小满身边，给她手里放了一块冰糖糕：“怎么心事重重？” 小满摇摇头，吃了一口冰糖糕，甜腻的味道让她心情微微好了一些。 “窗外有什么，你一直盯着外面看。”雷聿修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枯树荒田，几处农家，并没有什么特别。” “我只是在发呆而已，”小满笑道，“确实没什么风景可看的。船行的速度太慢，着实有些无聊。” “你这么一说，的确是有些无趣。我想想有什么事能讨娘子欢心。”雷聿修认真地思考着，眼睛一亮说道，“不如为夫下竿钓鱼，今日我们吃鱼如何？” 小满听他这么说，整个人有些懵。 没等小满回应，雷聿修已经让船夫取了钓竿鱼线，绑上鱼钩浮漂，挂上诱饵，靠着船舷甩竿入水。 雷聿修认真地注视着浮漂，小满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 河风猎猎吹散了小满的发丝，凛冽的空气隔开了心头的回忆，她怅然苦笑，走到雷聿修身后，伸开手环抱住雷聿修的腰，将整个人靠在他背上。 雷聿修有些意外，向背后的小满问道：“怎么突然抱上来？” “想你了……”小满把额头抵在他背上，轻轻说道。 “我不就在这吗？”雷聿修转过身，将她搂在胸口。 “我知道你在这儿，”小满闭上眼睛，听着雷聿修胸口健康有力的心跳，撒娇一般地语气说道，“但是我还是很想你。” “到底怎么了？一上船就觉得你不大对劲儿。”雷聿修摸了摸小满的后脑勺，关切地问道。 小满松开他，揉了揉微微发红的眼睛：“快看这你的鱼漂，别让鱼跑了。” 雷聿修将她拉到船舷边，将她环在自己两臂和胸口之间，眼睛看向水面：“怎么会让鱼跑了呢？很快就会有鱼上钩了。” 正说着，鱼漂下沉，鱼线颤动。 雷聿修嘴角轻扬，双手抓起鱼竿，使劲一提，一尾大鲢鱼便被掉上了船。 那鱼在甲板上一阵乱蹦，麦儿听见动静赶紧出来帮忙捉鱼，奈何那条鱼求生太强，麦儿几番尝试都让它挣脱了。 这时，小满从旁边抡起一支船桨，毫不犹豫地朝鱼拍了过去。 只听“啪”的一生，大鲢鱼被小满一船桨拍晕，停止了挣扎。 “小姐！您还有这一手！”麦儿啧啧赞叹道。 小满撸起袖子，提起鱼头，从鱼嘴里取出鱼钩，拎起整条鱼对雷聿修说道：“你好久都没吃过我亲手做的菜了，现在我就拿这条鱼下厨，犒劳犒劳你这位钓鱼的大功臣。” 雷聿修见她眉眼终于有了喜色，赶紧点头同意，并作出一副期待的样子。 “大功臣，你别在那里傻笑干看着，过来也帮帮忙。”小满招呼雷聿修道。 麦儿拦着说：“小姐，将军哪里会打下手，还是我来吧。” 小满摆手：“可不行，必须他来。” 雷聿修无奈笑笑，跟着小满进了船上的厨房。 小满使唤着雷聿修，一会儿系围裙，一会儿切菜，又是洗又是涮，好一顿忙活。 待鱼汤小火炖上时，小满将一叠碗筷交给雷聿修：“去摆碗筷吧。” 雷聿修接过那一叠碗筷，忽然觉得此情此景分外熟悉，可记忆里他不曾和小满一起进过厨房。 他觉得奇怪却没有多想，微笑着拿着碗筷出了厨房。 小满的鱼汤出锅，麦儿盛了一份给顾水月送去。 雷聿修和小满则坐在船舱里开始享用。 雷聿修只尝了一口便赞不绝口道：“果然鲜美，娘子手艺非凡。” 小满自己也尝了尝，厨艺水平显然没有下降。 “不知道为什么，这汤的味道十分熟悉。”雷聿修又喝了一口道，“我却想不起来何时喝过。” 小满愣了愣，撑着下巴看着雷聿修，“也许我曾经给你做过，可你不记得了罢了。” “那说明你亲自下厨的次数太少，以后要多做。”雷聿修很快喝掉了一整碗鱼汤。 “美得你……”小满又给他盛了一碗放到他面前，嘴上嫌弃着，心里却有着说不出的幸福感。 第198章 寂寞 湖州位于大沛东南方。 其城东临海，城西临敬源湖，而城中四季如春，即便北方已是深冬，而湖州城却依旧翠柳红桃开遍，美不胜收。 上官鲁带人在码头上迎接雷聿修等人。此人个子不高，年纪约有五十来岁，一身旧官服看起来整齐干净。 顾水月陪着雷聿修下了船，小满则和麦儿留在船上。 上官家将雷聿修和顾水月迎走后，小满才随着麦儿上了码头，由大沛军在湖州的驻军队伍接到一处客栈休息。 舟船劳顿，小满到了客栈便睡下了。 麦儿看她一路上神色黯然，猜测是因为自家主子没法陪她，而是陪着顾水月回祖宅看望老夫人，所以她心情不好。 可小满早就知道雷聿修对上官氏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她现在身份尴尬不跟着更好。 至于她一路有些失神，完全是因为想起了上次坐船出行，心里有些怅然罢了。 小满一直睡到夜色低垂，才从床上起来。 麦儿见她醒了，让客栈小二端上了一些湖州当地的特色。 一桌子湖鲜海产，小满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想去湖州城里逛逛，可想起雷聿修叮嘱的话，只有这家客栈被大沛军监控着，能保证她的安全，其他地方她绝不能擅自前往，她便放弃了出门的念头。 好在客栈里有一戏台，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当地的戏，看扮相便知戏里讲得青年男女相知相爱的故事。 小满让麦儿安排了一处雅间，拉着麦儿陪她坐在里面喝着茶听戏。 戏里男子出征未归， 八!零!电!子!书!w!w!w!.!t!x!t!8!0!.!c!o!m 女子收到他已战死沙场的消息后跳湖自尽。可没想到男子从战场上得胜归来，成了大将军。却看到已死的恋人，伤心痛哭，大骂上天不公。最后男子接受了家里的安排，娶了一名门闺秀为妻。 看到这里，小满还没说什么，麦儿先说道：“我原以为男子会殉情，却没想到竟然另娶，这结局确实有趣。” 小满轻笑：“如果改一改，女子没有跳湖，而男子当上大将军回来后，你觉得他们二人会有结果吗？” 麦儿被她的问题问住，思考了一阵后，轻轻摇头：“他还是会和那名门闺秀成亲。” “我也不知道，没有发生的事儿答案也不唯一。”小满剥了一颗花生塞到嘴里。 麦儿仔细想了想小满的话，忽然明白过来，急忙解释道：“小姐别乱想，就算您没回来，主子和水月公主也不会真的成亲。” 小满被她这么一解释地有些诧异：“麦儿你想多了，我只是说这个戏，并没有映射雷聿修和顾水月。” 麦儿没有多说什么，看了看天色已经很晚了。 戏台落下了帷幕，票友们纷纷离场。 小满也站起身，不再说一句地离开了雅间，回到了房内。 “麦儿，我下午睡多了，现在一点不困可怎么办？”小满在房内用手撩拨着烛灯上的火苗，无聊道。 “要不我陪您说说话吧，”麦儿坐到小满身边，“有什么心事说出来会好一些。” 小满望着烛火，说道：“虽然你们都不告诉我，但我也猜到顾云铮和顾云深两人争夺皇位一定搞的朝堂上十分紧张。雷聿修来湖州，除了要查上官家的底，更主要是避一避大沛朝中高压的气氛。” 麦儿没有否认，静坐在一边听小满继续说道。 “如果我是他，一定会选择支持顾云铮，毕竟有小时候的情分在。但是我听说上官家准备将一名嫡出小姐嫁给顾云铮，他害怕将来上官氏会成为下一个喻氏，所以才会费尽心思专程到湖州来一趟。而顾水月也一定清楚雷聿修想来湖州，所以她便顺水推舟做了人情。至少现在在这里，湖州上官家看到顾水月和雷聿修琴瑟和鸣，夫妻和睦一定放下了心。” “您在担心什么？”麦儿问道。 “我不担心，”小满自嘲地笑笑，“可是我会嫉妒。想要霸占他的每一句温柔的话语，每一个专注的眼神，每句话每个微笑，陪他吃每一顿饭，和他喝酒聊天品茶赏花，把之前很多很多年欠下的时光都补回来。可是他还有很多很多正事要做……” 麦儿有些惊讶，她还从未见过小满情绪压抑的样子。 “麦儿，我好想逃，逃到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的世界去，”小满趴在桌上，额头抵着胳膊，口中呢喃道，“其实我心里一直都很怕，怕总有一天我不得不面对我和他关系的尽头。所以我想珍惜现在的每一天，不想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等待着，麦儿，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小姐，您说什么呢？”麦儿惊讶道，“您只是有些寂寞罢了。” 小满不再说话，只是埋头哭着。她现在太依赖他了，从离开大沛登上江船的那一刻起，不知为何她感到心里很空，只有雷聿修在身边时才能填满。 而他现在不在，她就像心口有个洞一般，冷风会呼呼往里面灌。 她一直等到了子时，但雷聿修依旧没有回来。 麦儿劝她不等了去睡。 她躺到床上，用被子蒙着头，不知多了多久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醒来，小满看看身边，失望地垂了眼角。 麦儿打水进到她的房间，看到黑着脸，无奈道：“小姐，将军一定是昨夜有什么事耽误了，您别胡思乱想。” 小满洗漱完毕，这时一位大沛军士兵来报：“小满小姐，将军说他在上官府住下了，过几日回来，请您放心。” 说着，士兵给小满了一封雷聿修的亲笔信，信上内容很简单：已入住上官府。一切安好，不用担心。 小满跟传话士兵说了声谢谢，便将那封信在烛火上烧了。 “小姐……”麦儿担忧地看着小满，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小满深深吸了一口气：“麦儿我不放心，你去上官府看看，他是不是好着呢。” 麦儿领命离开。 一个时辰后，麦儿回来。 “怎么样？”小满着急地问着麦儿。 麦儿点点头：“上官家为公主和将军接风，连摆了三日的宴席，将军暂时无法脱身。” “他住在哪里？” “上官家主宅。” “和顾水月住一起？”小满问。 麦儿皱着眉，没有回答。 “谁在那里负责他的安全？”小满又问。 麦儿依旧没有回答。 “是长风珏对不对？”小满笑道，“别瞒我了，我早就知道长风珏现在是雷聿修的暗卫，一直在暗中保护他的安全。而这次湖州执行，长风珏已经提前到了。” “小姐……您别我会啊。”麦儿急了道。 小满苦笑：“你让我再怎么继续信他说的话……” 第199章 黑曜 夜里，熄了灯，小满百无聊赖地数着星星。 忽然窗外树丛中闪过一道黑影，让她立刻警惕起来。 小满手边已经没有了骨食，除了一把防身的小匕首外，没有任何适应战斗的武器。 正当她想要呼唤麦儿时，黑影一跃而入，径直捂住了她的嘴巴。 “嘘……别说话……”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看身形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双眼在月色掩映下像黑曜石一般晶莹。 小满觉得这双眼睛分外熟悉，却着实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我送开你，你答应我不要叫嚷。”男孩子叮嘱道。 小满点点头，表示答应。 男孩子松开手，看小满真得没有出声，便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 “你是谁？”小满压低声音问道。 男孩子弯了眉眼：“你认不出我吗？” 小满借着月光看了看这个头发有些凌乱，长相讨人喜欢的男孩子，摇头道：“虽然我觉得你熟悉，却不记得自己认识你。” “真拿你没办法。”男孩子坐到一边，指指自己，“我是那只竼虚兽。” “啊？！”小满一愣，“你竟然能幻化人形了！” 竼虚兽咧嘴笑了出来，一颗小虎牙可爱的露了出来。 “你怎么会来这里？”小满问道，“你不是应该跟着沈烈吗？” “你怎么总是把我托付给他人，别忘了你才是我的主人。”竼虚兽撅起了嘴，“我一幻化成人形便来找你了，以后你可不许再把我交给别人。” 小满看他可爱的样子，笑着答应道：“你以前就是个小毛球，让你跟我出生入死的我怕你有危险嘛。万一我自身难保，不就把你连累了？” “既然如此，我就原谅你了，”竼虚兽拍着胸口，“既然我已经幻化出人形，以后就由我来保护你吧。” “好啊好啊，”小满像是逗小弟弟一般喜笑盈盈，“对了，你既然幻化了人形，那就该有个人类的名字。” “名字什么的无所谓，你随便给我娶一个吧。”竼虚兽说道。 “那我就叫你黑曜好了，因为你的眼睛就像黑曜石那么好看。”小满看着他闪闪发亮的眼睛，打心底里很是喜欢这个笑起来有虎牙的小子。 “黑曜？还不错，是个好名字。”他肯定了她的主意，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橘红色的果子递给小满，“这就是竼虚果，剥开果皮里面的果核可以解百毒。” “你就这么把它给我了？这可是你培养出来的唯一一颗竼虚果。”小满惊喜万分道。 黑曜毫不在意地说道：“我们竼虚兽一出生就很容易受到世间毒物伤害，只有将一颗竼虚果置于身体内吸收毒物才能成长和修炼。待我们修炼大成后本身就会百毒不侵，这玩意儿对我就没用了。只不过在这修炼的数千年时间里，这果核吸收了时间无数毒物，所以才会有解百毒的功效。这几年多亏了你，我过得比之前颠沛流离被各种商人专卖的生活好得多，所以这果子就算是我给你的谢礼了。” 小满一听乐开了花，问道：“现在我能把果核拿出来了吗？” “拿吧。”黑曜同意道。 小满点燃烛火，借着烛光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剥开橘红色的果肉，里面黑亮亮的果核被剃了出来。 “有点像枇杷籽，但更晶莹透亮。”小满拿着竼虚果核仔细看着。 “这可是世间最毒毒药的解药。”黑曜叮嘱道，“如果有人中毒，只要还没有咽气，将这颗果核碾碎让其服下，便可救命。” “六界的毒都能解吗？”小满问道。 “我说了只要是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毒，它都能解。”黑曜得意地说道。 “这么厉害，我把它藏哪儿呢？”小满发愁起来。 “嵌在你的胸骨里是最合适的。”黑曜建议道。 “？？？！！！”小满眼框瞪大，眼珠子快要夺眶而出，“什么？嵌到胸骨里！” “对啊，”黑曜一脸正经道，“这样既可以让你也变得百毒不侵，又可以防止你把它丢了，等你迫不得已要用的时候，就拿刀把它从胸口撬出来就好。” “哥，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疼？”小满抬手拍了拍黑曜的肩，“把这么一个小东西嵌到我的胸骨里会把我疼死你懂不懂？就算这时候不死，等要撬出来的时候，有可能又疼死一次。你觉得我是疯了才会这么做吧。” “撬出来的时候可能会有点疼，”黑曜坦言道，“不过我帮你把它嵌在你胸骨里的时候肯定不疼。” “你怎么嵌？” “我是大妖，这点术法还是可以的。” “真的？会留疤吗？”小满迟疑地问道，“我可不想胸口有一道刀口。” “常小满，你就说你嵌不嵌吧？”黑曜有些嫌弃地说道。 小满犹豫了一瞬，“好啊，只要不疼就行。” “不疼的方法很简单，”黑曜邪魅一笑，一抬手术法一闪，小满当时就晕了过去，“傻女人一点防备都没有，以后不得吃了大亏。” 说罢，黑曜将竼虚果核用两指夹起来，口中念动法咒，将它推入了小满的胸口，径直嵌在了胸骨中央。 紧接着，他吹熄了灯，扛起小满，跳窗而去，消失在了夜色里。 第二日，小满猛然惊醒，睁眼看向陌生的屋顶，困惑道：“这是什么地方？” 黑曜清朗的少年嗓音从旁边响起：“你终于醒了吗，可真能睡。” 小满戒备地要坐起身，却突然发现胸口如骨折一般剧烈地疼痛，这才想起昨夜黑曜所说将竼虚果核潜入胸骨之事。她捂着胸口，一动仿佛就要将胸骨撑断一般剧痛。 “你不说不疼的嘛！”她连说话都会疼得流汗。 “我说的是嵌的时候不疼，可现在你处于排异和恢复期，疼都是轻的，你至少没有高烧。”黑曜说道。 “这时什么地方，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小满问道。 “这里是个湖州郊区的农舍，我看主人似乎不在家，便将你带来这里。”黑曜说道，“你想想你那个宝贝将军，还有那个叫麦儿的女子一但发现你胸口疼，不得去找大夫给你看。万一被其他人知道你体内有竼虚果核后，估计想杀你取核的人会蜂拥而来。” “你不是刚刚幻化成人形吗？怎么感觉你对我的事知道的这么清楚？”小满忍着疼问道。 “常小满，虽然我以前只是一只小妖兽，不代表我听不见看不见啊。”黑曜灿然笑道，“而且我跟着沈烈这段时间，还知道了更多你不知道的关于你的将军和沈烈的秘密呢。” “真的吗？”小满意外不已，“如果你把那些你偷听来的事告诉我，我就不怪你半夜偷偷将我带到这里的事儿了。” “我根本不是偷偷听的好吧，他们有时商议事情，我就在旁边睡觉，想不听都难。”黑曜不服气地解释道。 “好啦好啦，你就说给我听听。”小满来了兴趣，心里想着还有什么秘密雷聿修瞒着她，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 黑曜端着一碗晾凉的白粥坐到小满旁边：“你先喝点粥，我再跟你说。” 第200章 她的本性难移 湖州，上官祖宅。 夜里，雷聿修猛然从宿醉中惊醒。 他额间是汗，惊惧心痛的感觉久久无法消散。 梦中他看到小满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身边有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少年惊惧地对他说：“主子，公主她强行打开了身体里的神力封印，造成了凡人之躯无法承受而内脏俱损，筋脉扭转，魂魄已经离体！” 他抱着只剩一具空壳的小满，恐惧如泥潭将他淹没，令他窒息，让他从梦中猝然醒来，大口喘息。 他掀开被子，准备穿衣，却被身边一只娇软的玉手拉住衣角：“将军这么晚了，是要去哪儿？” 顾水月一手拉着雷聿修，一手将自己撑坐起来。 她只穿了一件几近透明的轻薄纱裙，柔肩香颈月下隐约可见。 雷聿修厌恶地看着顾水月如此模样，心中烦躁不已。 他只记得昨夜被上官家的氏族男子和周边郡县的官员拉着喝酒。酒据说是上官家自酿的，入口甘甜无感，却不曾想后劲十分烈，原本一直保持清醒的神志，在子夜后突然变得朦胧不已，再之后就完全断了片什么都不记得了。 雷聿修甩开顾水月的手，披上衣服便要离开。 顾水月不管不顾地跳下床，一双手从后面抱住雷聿修，哭道：“将军不要走，如果你走了，外祖父和整个上官家的人都知道你我恩爱之事只是作息，那您所计划的一切不都前功尽弃了吗？您难道不想知道常总兵的下落了吗？！” 雷聿修一把推开顾水月，冷眼道：“顾水月，收起你的心计，本将军最讨厌自以为是的女人。” 水月并不甘心地再次拉住雷聿修的胳膊，楚楚可怜般哀求道：“将军，您若是走了，明日被上官家的人知道了，本宫作为公主的颜面尽毁，以后还如何活在世人眼前？求将军看在水月决心投靠将军，帮将军打探外祖父所作所为的份儿上，求您别走……”说着，水月嘤嘤地流出泪来。 看她如此，雷聿修只觉得十分厌恶可憎：“你在威胁本将军！” “水月不敢，只是跟将军实话实说罢了。”水月哭道，“您昨晚喝醉了，所有人都看着水月……” “够了！”雷聿修此时根本没有心情听顾水月口中所谓的“苦衷”。梦境中奄奄一息的小满是那么真实，此时他心急如焚，只想即刻确定她安好。 他披上外衫，推开门，不顾守夜侍女的眼光和顾水月的苦苦哀求，当即快步来到马厩，跳上一匹马拉紧缰绳飞奔出了上官家大院。 顾水月指甲嵌入手心，死死咬住下唇，望着敞开的大门，恨意油然而生。 雷聿修急匆匆地赶到客栈。 一切安静如常。 麦儿听到声音匆匆起身，见雷聿修回来不由得大喜。 “小满呢？”雷聿修问道。 “小姐在屋内睡下了。” 雷聿修一听，心里放松了些，他深吸一口气，脚步放轻走到小满房间外，轻轻推开门怕把她惊醒。 当他来到床边，看到空无一人的床时，整个人如被雷劈。 “她人呢？！”雷聿修大吼道。 麦儿被吼声惊住，赶紧冲入房内去看，小满此时早就不见踪影。 麦儿双膝发软，立即跪在了雷聿修面前，整个人伏倒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雷聿修盛怒地看向麦儿：“我再问你一遍！她人呢？！” 麦儿声音颤抖着回答：“昨夜小姐明明已经睡下了……” “到底怎么回事？！她睡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雷聿修手上紧紧握拳，心中怒不可遏又慌乱不堪。 “小姐……她昨日跟奴婢说，”麦儿咬咬牙道，“说她十分寂寞，并且很嫉妒水月公主……而且她不知怎么知道长风珏暗中跟着咱们来了湖州……” 雷聿修一把推翻了桌上的茶具，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瓷片，怒火几乎要将他整个吞噬。 他早就发现她自从出发就有些不对劲，可却没想到她竟能在大沛禁军和麦儿的监视下再次消失不见。 难道她就没有信任过他半分？稍微动气就不告而别的毛病真是死也改不过来。 忽然，一阵头晕袭来。 雷聿修的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画面里，一个白衣白裙的小仙女携带了数万亡魂奔袭魔界，手中的镇魂幡快速旋转，帆上镇魂铃发出召唤鬼魂的空灵响声。 小仙女站在魔界一处高崖上远远望着他，高声道：“重岳！我要你立即马上撤兵！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而此时他正带着数万魔族与神界天兵对峙。 显然，天兵数量和力量都落得下风，渐渐无法抵抗魔兵的强攻。越来越多天兵被魔兵控制，成了俘虏。 同时，宿煜持剑在他面前，与他已经对战上千回合，仍未分出胜负！ “芷婳！你要救他？！”他对着白衣女孩高声责问道。 “重岳！我要你放他走！”芷婳瞪着眼睛，数万亡魂在她身后的高崖上嘶吼挣扎着，若不是镇魂幡控制，他们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下崖壁，将所有生者撕扯殆尽。 看到此番景象，他知道她没有开玩笑。 “放了他可以，但你必须跟我回魔界！”他高声喊道。 “你先放了他们！”芷婳毫不让步。 他无奈，与她对视半晌，最终抬手对自己的魔兵下令撤兵。 芷婳飞身跳下高崖，来到宿煜身边，关切道：“你没事吧？擅自与魔界私斗，天帝知道了你会被天罚的，快撤兵。” 宿煜虽然不服，却也知此战再坚持下去必输无疑，便下令天兵撤退。 芷婳看着所有天兵撤离魔界，转头看向他：“重岳，神魔殊途，你不要再执着于我了。今时今日你我各走各路，从此以后再不相见罢。” 他急急上前，拉住芷婳的胳膊：“你在胡说什么？！” 芷婳眼睛红红的，摇着头说道：“重岳，宿煜带兵来就是为了接我回神界。你们两个再这么打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出大事。我本就是神族，本就不该认识你，更不该妄想着和你在一起。” 他拉住她的胳膊：“你这个一遇事就退缩的性子能不能改改！谁说神魔殊途，谁说我们不能在一起？！” “我就是这样！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芷婳大哭道，“我已经很努力了，我为我们能在一起已经很努力了！但是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能成功的！” “你从来都没有相信我们真有永远在一起的那一天，对不对？！” “对啊！我根本就不相信我和你之间能有什么幸福！”芷婳哭地声音嘶哑，“如果不认识你，我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这么多痛苦，这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后悔遇到我？！”他痛苦地诘问道。 “没错，就是这样！”芷婳甩开他的手，转身向上空飞去。 他想去追，却被蜂拥而下的亡魂拖住，根本无法阻止她离开，只能眼睁睁地看她跳上一只来接她的碧空狰，疾疾向云端飞去。 “将军……将军……” 恍惚间，雷聿修听到有人在唤他，是麦儿的声音。 他从脑中突然涌现的记忆中醒过来，拳头握紧，手背上的青筋隆起。 心中恨道，这家伙数万年来依旧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给我找！翻遍整个湖州城，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雷聿修大喝。 麦儿再次伏倒在地上，低头领命。 第201章 万劫不复的真相 黑曜嘴边叼着一根芦苇草，坐在窗台上跟小满讲着他听到的事。 “雷聿修早就做好打算要迎娶顾水月，这是他和顾云铮达成的协议，他要帮顾云铮夺得大沛皇位，而顾云铮许他大沛军权。” “我不信，他不是一向保持中立吗？”小满不解地看着黑曜。 “小姐姐，你已经两年不在京城，朝堂局势早就变了。他们原本的计划因为你回来把一切都打乱了，这才让他们不得不重新考虑夺位的策略。也正是因为如此，雷聿修不得不经常与顾云铮及其门客会面，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经常不在府中的原因。”黑曜说道。 “他不在府中不是因为他无法控制体内重岳魔力的苏醒吗？”小满惊讶道。 黑曜白了一眼她，不屑地笑笑：“他骗你什么你都信，真是个白痴。” “……”小满愣住。 黑曜接着说道：“我从头给你捋捋。你知道为什么万俟琳要行刺他吗？就是因为顾云深知道他一但获得大沛军权就一定会支持顾云铮。万俟琳也是先下手为强。可没想到魔尊大人就是魔尊大人，仅仅是一魂一魄也有如此大的精神力支撑着他没有死成。而他苏醒后，魂魄内所携带的魔力苏醒，让他更加强大。事实上虽然魔力不好控制，但也并不是完全无法控制。” 小满眼中全然是不相信，可却反驳不出一句。 “不仅如此，修罗魔族本就是魔尊重岳最忠诚的部下，从古至今修罗魔族都是能为魔尊肝脑涂地的一堆笨蛋。”黑曜嘲笑道，“那日修罗魔族袭击你，无非是雷聿修想吓唬住你，让你能够老老实实待在府内，而演的一出戏罢了。” 小满皱了眉头：“我凭什么相信你。” “小姐姐，你信不信我无所谓，但你要信你自己的直觉。”黑曜道。 小满咬着嘴唇，思考着黑曜的话。 “说到底雷聿修是魔，”黑曜跳下窗台，斜眼看着小满，“魔是什么？就是一群做事无底线无原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堕落神族。神界为什么规定神魔不可接触，最大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神族和任何种族一样，学坏容易学好难。想想你自己，原本是瑶水边上无忧无虑的小仙女，做着本分的工作，过着几万年如一日的生活，虽然无趣了些但绝对是庇佑一方土地，为六界平衡做出贡献。而自从你认识了魔尊大人，别说你自己作为神女的本职没有尽到，甚至还给六界添了不少麻烦，难道不是吗？” 小满被黑曜说的哑口无言。 她思索了一会儿问道：“雷聿修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不跟我实话实说。” “小姐姐，你是真傻啊，”黑曜伸了个懒腰坐在一旁，“你就是个恋爱脑，一门心思喜欢着这个六界最大的魔头，其他人的劝说都听不进去。你有没有真的去了解过重岳这个人呢？” “……”小满沉默了。 黑曜道：“赫连穆霆我是见过的，也知道他是宿煜上神在凡间的身份。他是赤胆忠心为了北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雷聿修真的是那样的人吗？答案是根本不是。大沛羡帝杀了他的父母一家，让他流落在外寄人篱下，从高高在上的将军府大公子变成了通缉犯。这份耻辱雷聿修从来也没有咽下过。他表面上支持顾云铮，背地里可是打着要杀光所有顾性皇族的算盘。” “你说什么？！！”小满掩口，满眼是无法想象的惊讶。 “他得到军权，下一步就想着如何篡位，当然是除掉最大的对手九皇子顾云深，再将一步一步被他掌控的顾云铮铲除，剩下的就是水到渠成了。”黑曜嘴角上扬，挑着眉看着完全呆滞了的小满。 小满低下眼睫，沉声道：“他要谋反篡位？” “没错，自从雷氏被诛，他心中这个目标就没有改变过。”黑曜讽刺地说，“你最喜欢的恋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只可惜你一腔热血蒙蔽了自己的双眼和判断力。” 对于黑曜的指责，小满无话可说，只是反问道：“你不过是一只妖，怎么什么都知道？” 黑曜挠挠头笑道：“小姐姐，竼虚兽除了会培育百毒不侵的竼虚果，另外一项特长是什么，你难道真的忘了？” 被他这么一说，小满仔细思索了一阵，突然惊呼：“竼虚兽可以读心！” “正解。”黑曜笑道。 小满后退一步，怔忡地看着黑曜。 “奈何雷聿修是真心喜欢你，所以你就成了他计划中的最大变数。”黑曜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说，“魔族都是只看眼前，不管未来的短视蠢货。他不管重岳那些事，只在乎自己当前之事。所以在他现在只想着怎么得到上官家的支持，顾云铮的帮助，再通过修罗族联系整个魔界，最后得到大沛的皇权，紧接着便是要统一凡界，做至高无上的王。若是能一统凡界和魔界，那么对抗神族根本不在话下，这才是雷聿修最大的野心，也是重岳大人本尊野心的真实映射。” “就算你这么说，可我还是无法相信。雷聿修在我面前是那么好……” “好？呵呵，”黑曜差点把水喷出来，“徒单霖也对你好，爱你爱得生死无碍，但是别忘了是他一手建立了北戎魔教，所有那些邪恶的教法都是他的发明。他和雷聿修的邪性那是一加一大于二的。你可知北戎魔教离开北戎去哪儿了吗？是雷聿修下令让修罗魔族将洪鳌一伙儿直接接到了修罗魔界，干着见不得光的勾当。” 小满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不敢再听黑曜说下去。 可黑曜并没有停止叙述他知道的真相：“好在雷聿修喜欢你这个小仙女，也就尚存了一些良知。但你是实实在在被魔族诱惑，天罚你下凡历劫都是轻的。要不是宿煜一番辛苦拼尽道行用聚灵镯把你的魂魄碎片拼凑起来，你其实是活该魂飞魄散的。芷婳元君，有一句老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有无数次改邪归正的机会，却被魔尊大人一次次地掌控于手心。你血脉里的神族本能不断驱策你远离他，而你却越陷越深，就快要万劫不复了……” 小满的身体微微颤抖，轻声问黑曜：“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该怎么做？” “怎么做？我只是跟你阐述事实，并不想左右你的选择，”黑曜正色说道，“你是要继续沉沦下去，还是看清事实，都随你。” “你今日同我说的话，我不可能一下子全都信了，不过我会一一证实的。”小满说道。 “验证我说的话的最好办法就是，如果你见了雷聿修，让他离开湖州，离开朝堂，带你去隐居避世，看他会不会答应不就行了。”黑曜眯着眼坏笑着，“我敢打赌，他绝对不会同意的。哪怕你以死威胁，或是以分手威胁，都不会改变这个结果。到那时，芷婳小姐姐，你再不清醒，那可真就无药可救了。” 第202章 安心 小满呆坐在椅子上，失神地看着茶杯里飘浮的茶叶梗。 黑曜翘着二郎腿望着春光明媚的窗外风景说道：“你可以全然不信，反正我也给你拿不出什么证据。” “你为什么要专程来告诉我这些？” “没什么？只是日日听他们忽悠着你，觉得你又傻又可怜。”黑曜叹道，“也可能是我能读懂人心，所以对表里不一的人有些讨厌罢了。” 说着，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看来找你的人来了，”黑曜从椅子上一跃而下，飞身跳到窗户边上，“该和你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了。” “你要去哪儿？”小满叫住他。 “给你一颗竼虚果核，我得再去老家摘一颗新的，毕竟这东西对我们一族来说是个用来赚大钱的好东西，不养白不养。”说罢，他即可消失在了窗户外面。 听到有匆匆脚步声，小满赶紧将黑曜的茶杯里的水倒到窗外，又将茶杯倒扣着放好。紧接着将他坐的椅子也立即摆放整齐。 随后将有些凌乱的发丝别在耳后，扑扑身上的衣服，摆出一副悠然看风景的样子坐到了窗边。 很快自己房间的门被急促地扣响。 小满有些慌又有些生气，装作一副懒洋洋地样子慢吞吞地走到房门前，打开了门。 雷聿修阴沉的脸色和冰冷的眼神直直盯着小满。 小满则刻意避开与他对视。 听了黑曜所说一切后，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去面对雷聿修。 此时他人就出现在自己面前，她连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都懒得寻找借口，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梗着脖子回头转身进到屋内。 雷聿修大步随她进到屋里，将门重重地甩上，把包括麦儿等一众随从关在了门外。 小满也冷着脸，坐回窗边的位置，看天看地看花草，但一句话不说，也不看他一眼。 “你不解释？”雷聿修责问的语气说道。 “你都找到我了，我有什么好解释的。”小满淡然回应。她并非有意说的如此平淡，只是实在不知该怎么去表达自己此时五味杂陈的情绪。 雷聿修怒急攻心，恨不得把她啃食入腹。 小满想起黑曜的话，于是说道：“相比于湖州这如春的气候，我还是更喜欢北方下雪的日子。我一分钟也不想在这儿戴着了，我们回京城吧。” 雷聿修叹道：“不过只在这里待上几日，你都忍受不了？” “我凭什么要忍受我不喜欢的？”小满怒道，“我现在立刻马上就要离开这里，找一处安静的山林隐居！你要么跟我走，要么留在这，我要你现在就选？！” “你在开什么玩笑！”雷聿修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到湖州来？” “为了陪顾水月看望她外祖母！” “常小满！” “难道不是吗？”小满提高了嗓门，“你来到这里做的唯一的一件事不就是待在上官家不出来，将我晾在一边像看犯人一样将我囚禁在重兵把守的客栈里！” “是你觉得在将军府里待着闷，我才将京城的事都先放下，带你来了湖州。而且我们在来的路上已经说好，到了湖州有些面上的正事要先办！可现在你又不耐烦了，到处乱跑不说现在又要回去！简直不可理喻！” “雷聿修，你就说跟我走还是不走？！”小满强调道。 “胡闹！”雷聿修大声斥责道。 小满紧紧咬着嘴唇，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跟我回去。”雷聿修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和语气都有些重了，便软了些说道，“即便你心里有气，咱们回客栈再说。好吗？” 小满觉得跟他在这里吵架没什么意思，而且她也确实也不知道和他从哪儿吵起，便偃旗息鼓地低头走出了驿站房间。 出了驿站，雷聿修先将她抱上马，自己再翻身坐在她身后。 麦儿的心情终于松了下来，对小满投来丝丝埋怨的目光。 一路无话，他们很快回到了客栈。 小满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言不发。 雷聿修关上门坐到她身边，温柔地牵起她的手，叹道：“我刚才说你说重了，对不起，别生气了好吗？” 小满还是什么都不说，沉默地像一只白兔。 “饿了吗？想吃点什么？”雷聿修问道。 “……” “我让麦儿给你去买葡萄了，很快就能送来。” “……” “等这边的事一忙完，我就专心留下来陪你，好吗？”雷聿修抬手轻轻抚上小满的脸颊，讨好地说道，“到时候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 “……” 以前听到这些如暖春和风一般的话语，小满的心中都会被金粉色包裹，沉浸在他给的所有温情之中。 可今天再听他这样说，她心里只有一团乱麻。 雷聿修见她始终沉默甚至走神了，完全没有在意他说了什么，便皱眉松开了她的手，起身离开了她的房间。 临走时只说了一句：“别再乱跑了。” 他将门关上，平复了一下心情，沉声对一旁伫立的麦儿说道：“如果再让她跑了，你就也不用再出现了！” 麦儿低头送走雷聿修。 见雷聿修离开客栈，她端着食物进了小满的房间。 “小姐，吃点东西吧？”麦儿唤道。 小满没有回应，也没有动。 麦儿见她如此，本想退下，却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姐，您前夜到底是怎么离开这里的？” 小满转向她，轻笑：“有人来救我离开这个牢笼，不过我还没有下定决心离开罢了。” 麦儿一愣，能将她和门外一众侍卫、暗卫瞒过，将常小满直接带走的人，绝对是世间数一数二的潜行高手。 她望着小满，重新审视了一遍。 与其说自家主子隐瞒了她许多事，而事实上她也有太多秘密同样从未坦诚过。 彼此隐瞒着太多事的两人，若再继续如此，怕是会有更多误会。 “小姐，最近您一直闷闷不乐，一看就是心里有事。您为什么不跟主子好好说说话，把所有事都说开呢？”麦儿问道。 小满摇头，唇边是一抹冷笑，没有回答。 另一边，雷聿修去了上官府，以紧急军务为由解释了他突然离开的原因。 上官家内虽颇有微词，却在面上接受了他的说法。 夜里，雷聿修匆匆返回客栈，进到小满房间，却看见早已放凉的饭菜和一盘一颗也没有吃的葡萄。 而小满抱着一本戏文，歪着脑袋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 “怎么不吃东西？”雷聿修走到她身边，抽走了她手里的戏文册子，劝道，“这么暗的光，眼睛要看坏了的。” 小满任由他拿走手中的册子，没有任何反抗。 她看着雷聿修将书册放到一旁的桌上，又看他脱下外褂放在衣架上，俨然今晚是要留下陪她的样子。 “雷聿修……”小满轻声唤道。 雷聿修笑着问她：“我在，怎么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又傻又可怜？”小满问道。 雷聿修纳闷，坐到她对面，看着她的眼睛道：“谁敢说我的小满又傻又可怜？” 小满探身上前，搂住雷聿修的脖子，将整个人贴在他身上：“你是不是觉得顾水月比我漂亮，也更有女人味？” “这样的问题以后不许再问了，你明明知道我心里的答案。” “那长风珏呢？你一直留她在你身边是为什么？” “虽然你吃起醋来实在很让人发愁，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很享受你现在吃醋的样子。”雷聿修抱紧她，笑道，“长风珏是雪鸮妖，能很好的帮我传递一些机密信件。我只是为她提供一份工作，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雷聿修，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我？” 听到她问，雷聿修苦笑：“你怎么还会问这个问题？小满，你真的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那我要你今夜就抱我……”小满又往他身上贴了贴，“你愿不愿意？” 雷聿修身体一僵，半晌才反应过来：“你确定要在这里？” “你不愿意？”小满松开手，准备从他怀里离开。 雷聿修却拉住她，打横将她抱起来，笑道：“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安心？” 小满点点头，脸红到了脖子根。 第203章 威胁 一夜过去，小满躺在雷聿修怀里睁着眼睛彻夜未眠。 天微微泛白，她看着眼前熟睡的人，听着他均匀的呼吸，觉得幸福的暖意触手可及。 她轻轻抬起手，抚摸他的唇线，碰触他刀削一般的下巴。 果然是可以诱惑人的容颜，让自己轻易就沉沦在这张面孔下。小满这样想着，露出一个微笑来。 感到小满的碰触，雷聿修闭着眼睛将她又抱紧了一些，问道：“醒了？” 小满靠在他脖子上，声音轻轻痒痒地说道：“醒了，睡不着了。” 雷聿修睁开眼睛，在她额间一吻，看着她有些憔悴的神色，心疼地问道：“还疼吗？昨夜……” 小满捂住他的嘴巴，嘴角上扬道：“你别问了，我好着呢……”说着，脸颊滚烫。 “真的好着呢？”雷聿修坏笑地问她。 小满推开他想逃，却被他逮了回来：“又想逃跑……趁着天还未大亮……” 他的声音像魔咒一般，让她再次陷入温柔的陷阱，任由他索求，竭力地给予，奋不顾身，如飞蛾扑火。 随后困意终于如海浪般席卷而来，小满疲惫地在雷聿修怀里安静睡了过去。 直到中午，小满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看着窗外天已大亮，推推身边的雷聿修道：“醒了吗？是不是都到中午了？” 雷聿修睡眼惺忪，将头埋在她怀里：“让我再睡一会儿就好。” “你从未如此晚起，麦儿他们会觉得奇怪的。”小满摇着他的胳膊劝道。 雷聿修却不以为然：“让我抱一会儿，既然已经晚了，就多睡一会儿……” 小满无奈，睁着眼看着又再次睡去的雷聿修。 心想着许是他真得很久没有安稳睡过，便由着他睡去。 门外，长风珏落地收起翅膀。 麦儿见她突然出现，上前问道：“你怎么来了？” “将军原本计划今日陪同顾水月前往湖州感卢寺祈福，却迟迟未到。现在顾水月已经回到上官家，我便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情况。”长风珏说道。 麦儿回头望了一眼小满房间紧闭的房门，轻笑一声：“昨夜主子在小姐屋里住下了，折腾地有些晚了，估计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长风珏面色沉了下去，也随着麦儿的目光看向那扇房门：“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麦儿警告般的眼神看向长风珏，“有些事不是你再求也求不来，而有些事该发生迟早会发生。” 长风珏冷眼看着麦儿：“我是不会放弃的。” “随你，”麦儿压低声音道，“我虽然佩服你这执着的精神，却完全无法认同你这种做法。我猜你对主子并不是爱慕，而是早早就知道他魔尊的身份，对吗？” 长风珏冷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不也是个人前人后两幅面孔，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何时两幅面孔了？”麦儿挑眉道。 长风珏道：“我说错了，你是在常小满面前一副重情重义的侍女做派，而实际上你早就把作为人性留在了缙云山庄的地宫里了。” 麦儿眼神瞬间冷彻如寒冰，沉声道：“你竟然知道？” “跟着雷聿修这么久，现在我知道的事有些你都未必知道，”长风珏斜睨着麦儿，“就算你是缙云山庄地宫最顶尖的杀手，又有什么本事跟我争？” “长风珏，别太高看自己，纵然你是妖又如何，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实力。”麦儿冷哼一声。 长风珏一脸不屑：“那你可得好好修炼魔功，别辜负了将军给你的修罗魔之血。” “哼，你等着瞧。”麦儿蹭过长风珏的肩膀大步离开了。 见麦儿的身影离开，长风珏张开双翼飞上空中，俯视小满的院子。她眉头紧锁，眼中怒意难掩，转身向上官家飞去。 顾水月从感卢寺回到上官家。湖州县令上官鲁毕恭毕敬地迎接她入府，边走边问道：“公主殿下，今日不是雷将军陪您一起去感卢寺，怎么未见他的身影？” 上官鲁哪壶不开提哪壶，让顾水月本就气闷的心情更加火上浇油，“本宫与将军之事，你一个小小县令也敢置喙？” 上官鲁对顾水月的公主威仪并无敬畏，嘲讽道：“据下官所知，这次将军来到湖州还带了一位极为宠爱的小夫人，想必这会儿将军一定在陪那位小夫人了。公主，请恕下官多嘴，您和将军新婚燕尔，将军却更加留恋那位小夫人，不得不让下官对您能否完成叔父的任务产生怀疑。就连下官在将军酒里下得重药都没能让他痴恋于你，您可得好好反省反省，别辜负了叔父对您的希望。” 顾水月整个人都僵住了，作为一名公主被羞辱到如此地步，她恨不得把嘴唇都咬出血来。 羡帝因病久卧床榻，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少。 软弱无能的母亲除了唉声叹气什么都帮不了她。 骄阳脾气蛮横，性格叛逆，外祖父早就将她视作弃子，不闻不问。 只有她乖顺可欺，对外祖父的命令听之任之。 可如今，她不得不去思考常小满所说的条件“自由”。 上官鲁见她不回应，继续说道：“公主您想，一但事成，雷将军登上大沛的皇位，您就是这大沛的皇后。但如果您现在不拿下将军的心，到那时您的皇后之位难道要拱手让给那位小夫人？您现在是羡帝不得宠的公主，总不能未来成为一个冷宫里的嫔妃吧？所以，不管是为了上官家的未来，还是为了您自己，您都得再努把力。” 说罢，上官鲁将一个小瓷瓶放在顾水月手中，压低声音道：“这瓶药您想办法混在茶水吃食里让雷将军服下。” 顾水月心中一凛，抗拒道：“你们要给将军下毒？！” 上官鲁摇摇头道：“这瓶药不会对男人有什么毒性，但男人一但喝下，七日内与他结合的女子便会内脏溃烂致死，即便不死，也将再也无法生育子嗣。” “……”顾水月拿着药瓶的手都在发抖，整张脸没了血色。 上官鲁讽刺地笑道：“下官知道，雷将军只喜欢那位小夫人，对公主你毫无兴趣，所以您根本无需担心这药会伤到您，不是吗？” 顾水月看着上官鲁轻蔑的眼神和讥笑的表情，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巨大的耻辱让她几近崩溃。 “别一副恐惧的样子，”上官鲁抬起顾水月的下巴，狞视着这位这位小公主的眼睛，阴险而奸佞地戏谑道，“不瞒您说，叔父告诉属下如果你依旧拴不住雷大将军，就得让属下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一个女人了。” 第204章 下毒 小满从床上起来，穿上衣服。 雷聿修也醒了过来，坐在床上看她梳洗，脸上带着温存的笑意。 小满坐在镜前，自顾自地梳着头发。 雷聿修走到她背后，从她手中拿过梳子，轻轻地帮她梳着头发：“自古人说温柔乡是英雄冢，我本来觉得有些可笑，可现在觉得此话有理。” 小满看着镜子中为她梳头的雷聿修，声音淡淡柔柔地说道：“这么说是怪我要毁了你的雄心壮志和大好前程了？” 雷聿修从后面抱住她，在她脖子上轻轻一咬：“有你在就觉得所有事都变成了懒得去做的事。” “那就别去做那些事，留下陪我不好吗？”小满转过身，略带哀求地看向雷聿修。 雷聿修坐到她身边，摸摸她的额发，牵起她的手，安慰道：“上官鲁一定知道常总兵的下落，我答应过你一定找到他。所以你再多等我几天，等我们找到常总兵，带着他一起回京，好吗？” 小满没有告诉过雷聿修她是在真正的常小满十四岁的初夏，从另一个现代世界穿越回到这个世界中的。所以，雷聿修一直认为小满对常总兵是有父女之情的。 如今雷聿修这样说，小满不能借口说不要管常总兵了的话，毕竟他是真正常小满的养父，对小满有养育之恩。 看着雷聿修这样说，小满点了点头。 “今天我还是得去上官家，晚上可能回不来。”雷聿修说道，“不过你放心，除了你之外我绝对不会碰其他女人，你一定要信我，好吗？” 小满伸手搂上雷聿修的后颈，轻轻吻了他的脸颊，在他耳畔说道：“我信，你去吧。” 雷聿修换好衣服，又再次抱了抱小满，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客栈。 麦儿将准备好的饭菜端到小满房内，笑道：“小姐，我让厨房炖了鸡汤，您尝尝。”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喝鸡汤？”小满走到桌前，看着鸡汤里还有松茸人参，疑惑的问道。 “主子年轻，小姐得多补补，不然哪里经得起折腾。”麦儿一本正经地说道。 小满脸微微泛红，却没有动那碗鸡汤，而是对麦儿说道：“麦儿，我不想喝鸡汤，不过我有点想吃其他的东西。” “想吃什么？我去为小姐准备？”麦儿问道。 “帮我多准备一些燕窝吧，”小满笑道，“刚刚我梳妆的时候觉得自己确实不够漂亮，比起精致养颜的水月公主皮肤差了不知道几条街。所以你日日拿红豆牛乳炖些燕窝给我补补，看看能不能更漂亮白净一些。” 麦儿眼神一亮，笑道：“这有何难，我这就给您去准备。” “还有油腻的食物的以后都不要做了，我想保持身材不能太胖，”小满想了想说道，“既然来到这湖州，以后日日做点虾鱼，再熬点小米红枣粥，美容又养颜。另外再去多买点坚果，我在这屋里无聊的时候吃些。” 麦儿见她对吃东西有了要求，看起来也更有精神，立刻放心不少，“小姐，我这就去准备。” 小满看着麦儿离开，她将右手放在自己的小肚子上，自言自语道：“肚子肚子你挣点气，你越早成功我们就可以越早离开这个牢笼了。” 湖州上官氏祖宅。 雷聿修一进顾水月所住的院子，便看到厅内桌上已经备好的晚餐。 顾水月迎着他道：“我猜将军今日可能回这里用晚膳，便亲自下厨做了几样，请将军尝尝。” 雷聿修见她穿着得当，安分稳重，便做了下来，拿起筷子尝了尝桌上的精致小菜。 “味道如何？”顾水月一边温柔询问，一边为雷聿修盛了一碗湖州莼菜汤。 “还不错。”雷聿修平静地说道。 顾水月笑笑，将汤放在雷聿修面前：“将军，这汤是湖州特有的莼菜做的，京城那边没有。将军快尝尝。” 雷聿修拿起调羹轻尝一口，点了点头。 顾水月也为自己盛了一碗，向雷聿修介绍道：“我们湖州这边人说，这汤里饱含深厚的思乡之情，所以身在家乡之外的湖州游子十分偏爱此汤。” “思乡之情？”雷聿修再次尝了尝这汤，“若是公主喜欢，带一些这种菜回京城，想喝了让下人们去做就行。” “我也正有此意。”顾水月说道，“母妃儿时便生活在这里，想必也一定思念家乡美食。我多带些给母妃也送去。” “嗯。”雷聿修一边喝着汤，一边想着这个汤确实不错，小满肯定没喝过。明日得空得带她喝一次。他脑中想象着小满喝汤时的样子，不禁嘴角挂上了笑容。 顾水月看到他笑着喝汤，心中突然感到恐惧。 汤内早已加倒入了上官鲁所给的毒药。那药汁里带有的些许涩味，被莼菜鲜美的香气和富含胶质的汤汁完美掩盖，让人无法察觉。 顾水月脸色微微发白，想着到时候常小满真的因此中毒，雷聿修会不会恼羞成怒杀了她泄愤。可转念一想，她是大沛的公主，就算他再生气也不会真的害她。 再说，只要她今天晚上将所有证据清理干净，雷聿修也不一定会真的查出这碗汤有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顾水月缓缓放下心来。 用完晚膳，上官鲁的人来见雷聿修，禀道：“雷将军，上官大人请您随他一同前往郊外。” 雷聿修看看窗外天色，此时天色已黑，云月不明。 他跟着传话之人走到上官府大门外，上官鲁已在马车旁等候。 见到雷聿修，上官鲁作揖行礼：“将军请上马车。” 雷聿修没有说话，抬腿大步跨上马车。上官鲁也紧跟上去。 夜色里，马车经过街道，一路驶向湖州城外。 午夜子时，颠簸一路的马车终于停在了群山间的一座不起眼的高楼外。 雷聿修跳下马车，抬眼审视着这栋高楼。 上官鲁下车后为雷聿修郑重介绍道：“将军，这就是下官之前跟你提到的，常总兵秘密训练雷氏死士的幽罗堂。” 正说着，幽罗堂大门打开，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从大门内走出，长相与雷聿修有着几分相似。 “修哥，好久不见。”少年拱手向雷聿修深深鞠了一躬，“你可还记得我这个弟弟？” 雷聿修看到少年，脸上浮现惊喜：“怎么会忘了？聿齐，好久不见。” 第205章 重逢 小满白日里坐在客栈花厅里听曲儿。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唱曲儿的小姐姐拨弦咿咿呀呀地唱着听不太懂曲辞的小调儿，仿佛有催眠的作用，让她昏昏欲睡。 麦儿端来一碗温热的红豆牛乳燕窝羹，“小姐，燕窝做好了。” 小满揉了揉眼睛，端起燕窝一边喝一边赞叹：“喝着燕窝，好像自己都尊贵了不少呢。” “这虽是用的湖州城里最好的燕窝，但比起贡品官燕还是差了一些。”麦儿说道，“主子听说小姐最近喜欢上了燕窝，已经吩咐人去南夷采买，很快就能给小姐送来了。” 小满没有说话，目光留在唱曲儿的姐姐那边。 “对了，将军派人从东赢国采购的葡萄已经送到了，我去洗一些来。”麦儿说道。 “等等，”小满叫住麦儿，“不用洗了，最近不是很想吃。” 麦儿有些诧异，“第一次听说小姐居然不想吃葡萄了。” “嗯，可能是吃得太多，有些腻了。”小满将碗里的燕窝几口吃完，放下碗说道，“把那些葡萄你们私底下分了吧。” 她起身离开花厅，回到房内。 研墨，写信。 一会儿工夫，信写好了。 她站在床边，从袖中拿出一支玉雕口哨，轻轻吹响。哨子的声音像极了鸟鸣的声音，很快便吸引来了一只绿色的小鸟。 小满将信卷成卷儿寄在青鸟腿上，低声在小鸟耳边嘱咐了几句。 鸟儿展翅向西南方向飞去，很快就消失在了院墙之外。 “改明儿得多管莒颂要几只青鸟……”小满靠着窗棱自言自语道。 这时，麦儿前来禀报：“小姐，主子马上回来，让您先去前厅等候。” “回来就回来，干嘛还让我去迎他？”小满一边吐槽一边向屋外走去。 到了前厅时，雷聿修也正巧踏入客栈院门。他身后跟着一名神形与雷聿修十分相似的少年和一位精神矍铄的男人。 小满看到来人立马急急上前迎接，看着那名少年便露出了笑容：“聿齐？是你吗？” 少年如夏日朝阳一般笑道：“嫂嫂还记得我？” “好久不见，竟然长得如此高了，完全是个大小伙子了。”印象里还是个小孩子的雷聿齐，再见时却已经是个大人样子，而且居然和当年初见雷聿修的样子十分相像，这让小满觉得十分惊讶，“你竟然长得和你哥哥少年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小满，你可还记得我是谁？”与雷聿齐一同到的男人向小满问道。 小满看了看他，此人大约不到五十岁，虬髯伟干十分魁梧，可记忆中却毫无印象。 看到小满一脸疑惑，男人的眼神中有些失望。 雷聿修见状连忙介绍道：“小满，这是常总兵，你已经不记得了吗？” 小满一愣，再次仔细打量此人，心中无奈。她没有常小满十四岁以前的记忆，所以根本不可能认得常总兵。 常总兵见到一脸茫然的小满，脸上有些尴尬：“罢了罢了，毕竟多年未见，不记得也能理解的。” 小满定了定心神，觉得奇怪。常总兵失踪多年，如今却和雷聿齐一起出现，看起来两人精神很是不错，想来这几年过得很好。如果是这样，为何迟迟才再次出现，雷聿修又是怎么和他们见面，这其中上官家又起到了什么作用。想到这些疑惑，小满抬起头，开门见山地问道：“您这些年都在哪里？” 虽然小满问得如此突然，常总兵好像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笑道：“当年被押送流放，来到湖州，被上官县令救下，这些年便藏在湖州城里隐姓埋名地过了几年。” 小满又问向雷聿齐：“聿齐，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雷聿齐爽朗地说道：“雷府当年遇难，我与修哥分散逃离，被上官家救下后送来了湖州。” “这么说来，上官一家对雷氏是有大恩喽？”小满斜眼看着雷聿修，话中有话地问道。 雷聿修听出小满语气不对，却没有回答。 麦儿此时出来唤道：“将军，午膳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入席了。”说着，便将雷聿修、常总兵和雷聿齐迎进了屋内。 小满跟在最后，冷眼看着前面几人，沉了沉心绪，随众人入席。 席间常总兵和雷氏两兄弟说着他们小时的趣事，偶尔提及小满幼时之事。 这些自己未曾经历的过往，让小满听着着实尴尬，无法插话亦无法离席。而且满桌饭菜她也毫无胃口可言，只觉得想早早结束，回房睡个午觉。 雷聿修和常总兵叙旧空间，只有聿齐问向小满：“嫂嫂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此话一出，雷聿修和常总兵都看向小满。 小满觉得雷聿齐就是天使宝宝，连忙点头道：“早上吃东西有些急，现在胃里不是很舒服。” 雷聿修立刻紧张起来：“麦儿，快去给小姐请大夫来。” 麦儿立刻领命退下。 常总兵见小满确实脸色不佳：“既然身体不好，快快去歇着吧。你我父女既已见面，以后日子还长，总有时间多聊聊的。” 小满点点头，起身行礼道：“父亲和将军你们聊着，我先去歇一会儿。” 说罢，小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回到了房间。 很快大夫就被麦儿请了来。 那大夫为小满诊了脉，又看了看小满的气色，说道：“您只是思虑过多，休息欠佳。老夫开上几味安神的药即可。” “谢谢大夫。”小满客气地说道。 麦儿带着大夫去开方子，小满坐在屋里抽出戏文本子接着看。 这时，雷聿修推门进来，有些担忧地坐在小满身边：“我听大夫说你最近休息不好，是晚上没有睡好吗？” “嗯，你不在，我有些失眠。”小满声音轻柔如风，面似春雨桃花，低垂着眼帘看着戏文。 雷聿修很少见她一副乖顺娇态的样子，心中顿生怜惜，柔声道：“我今晚回来陪你。” “常总兵和聿齐是继续留在湖州，还是等我们回京时跟我们一起走？”小满转移了话题问道。 “常总兵虽然已经定居湖州，但是否要跟我们回京他想尊重你的意见。”雷聿修说道，“不过他仍旧是朝廷流放之人，擅自回京仍有风险。我的意见是还让他继续留在湖州。不过，最后还是要看你怎么想。” “既然回京有风险，他又已经习惯了湖州的生活，那就让他留在这里好了。”小满说道，“只要知道他人没事，咱们也就放心了。” “嗯，好。”雷聿修将小满的手握在手心。 “聿齐跟我们回京吗？” “我想让他跟我回到军队里去锻炼一番，毕竟是雷氏子弟，行军打仗是一定要学的。” “嗯。”小满点头同意雷聿修的做法。 “那我先送他们回去，晚上回来陪你吃晚饭，”雷聿修在小满额头上轻吻，“最近我发现一道汤菜，名叫莼菜汤。味道极好，我已经让麦儿去准备。你胃口不好，那个汤清单爽口，正好尝尝。” “你是要送他们去哪儿？他们现在住在哪里？”小满问道。 “上官鲁给他们安排了隐蔽的住处，保护了他们的安全。” “看来上官家早早就铺垫好了，等的就是你重掌大沛军权的一天，好来给雷家充当恩人的角色。”小满突然说道。 雷聿修微微一怔，笑道：“不过是一场赌注，而他们恰好赌对了这一局。” “看来这几日你在上官家与他们相处的极好，是要和上官大人合作了？”小满笑着问道。 雷聿修抱着小满：“他们只是一个利益集团，而恰好我们的目标一致罢了。这些朝堂之事你都不用操心，安心等我回来就好。” “嗯嗯，你去吧，我也睡一会儿，晚上等你回来喝你说的那倒什么菜汤。”小满微笑着送雷聿修出门。 “快去午睡，我尽量早些回来。”说着雷聿修离开小满的房间，并帮她关好了房门。 小满靠在门板上，怅然地顺着门滑下，最后蹲在了地上，紧紧抱着自己。 如果一切如黑曜所说，那她必须清醒，不可助纣为虐，让自己一错再错下去。 第206章 想去哪里 几日后，青鸟飞了回来。 展开信，小满脸上有了笑意。盈盈从南夷巍山回信道，她很快会来湖州与她汇合。 小满合上信，躺在软榻上，借着阳光看着戏文。 这几日雷聿修日日都能回来陪她，以他的话说是一夜也不想放过和她相处的时光。 小满白日里感到疲惫，除了躺着什么都不想做。 大夫开得安神的药被她倒掉，一口也未喝过，每日除了燕窝外也就喝点小米粥，整个人清减了不少。 至于那莼菜汤，小满只喝了一口就嫌弃地说味道过于奇怪。 雷聿修见她不喜欢也就没有强求。 不过一旁的麦儿有些担心道：“小姐，您近几日吃得太少了，而且越发挑食了，您看看您自己，这几日瘦得太多了。” “日后会胖起来的。”小满不以为意，“可能是湖州这边的饮食让我实在是没了胃口。” 麦儿不同意道：“小姐，明明这几日饭菜都是按照京城口味做的，跟湖州菜品有什么关系？” “是吗？那可能是湖州的食材和水与京城不同，所以做出来的味道还是蛮有差别的。”小满敷衍地想着借口，心口不一地说着，“好想赶快回到京城到醉仙楼去吃一顿。” 麦儿无奈，端走了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 窗外忽然有了响动，小满觉得奇怪，起身打开窗户。 黑曜轻盈地跳入房内，坏笑着看着小满。 小满有些吃惊，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黑曜从怀中拿出一小颗未成熟的竼虚果，说道：“我说我要回老家在摘一颗它来，这不已经拿到了。有点放心不下你，所以回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小满眼里充满喜色道：“过几日雷聿修就会带着顾水月回京，我想那个时候离开。” “看来我说的话你都印证无误了。”黑曜得意道。 小满撇了撇嘴：“嗯，算是吧。” “那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南夷。” “为什么？” “南夷赫皇帝赫连靖和皇后伽莲欠了我人情，一定会收留我的。再就是我的朋友顾云溪和姨娘都在南夷，我想去看看她们。”小满说道，“而且如果我离开，雷聿修一定会认为我去了北戎找莒颂或者宿煜，不会第一时间猜到我去了南夷的。” “你想让我帮你离开？”黑曜问道。 “嗯，能无声无息将我带走的人只有你了，我这几天还在发愁怎么能联系到你呢，没想到你竟然回来了，我的运气总是比别人好一些。”小满实话实话。 “你可真会给人找麻烦。”黑曜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盈盈和白椴会在湖州城外等着我们，你当时在北戎应该认识他们。” 黑曜把双手枕在脑后，一屁股躺在了窗边的软塌上：“没错我认识他们，他们竟然不远万里来接你，真是够朋友。” “嗯呐，盈盈和白椴很仗义的，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我。”小满笑道。 黑曜眯着眼睛看着小满，问道：“你若想走为什么不现在立刻就走，就算你的兔妖朋友不到湖州，我们也可以直接往南夷方向走，与他们在路上汇合。何必非要多等几日？” 小满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腹，叹道：“我想试试，看看能不能怀上他的孩子再走。” 黑曜脸色一沉：“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你要在这几天内怀上雷聿修的孩子？！” “嗯，我不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小满叹道，“所以想着如果有个孩子陪着我，往后也许我就没那么寂寞了。赫连靖的皇后伽莲离开南夷王宫多年，却生了个女儿赫连念。有个孩子陪着，再寂寞的母亲也会有所慰藉吧。” 黑曜从软塌上坐起，嘲笑道：“真是自私，偏偏要孩子跟着受苦。按照我说，你既然要断就应该断地一干二净，什么牵绊都不要留下。” 小满使劲地摇着头，眼圈微微红了，苦笑道：“这世上不会再有一个男人会让我像爱雷聿修一样爱上了。这几日我一直都在回忆芷婳当年和重岳在一起时的记忆。芷婳表面洒脱，其实内心比我更加纠结。她爱上重岳，背叛了宿煜，甚至背叛了神族。虽然嘴上不肯承认，但她在重岳的影响下，早就不再信奉和恪守天界的信条，一味的任性处事，觉得离开天界各项规定的束缚便是真正的自由。可渐渐的，芷婳也感到重岳的野心和，他想要对抗神族，想要获得更多了力量和权力，甚至芷婳觉得重岳喜欢自己最大的原因就是他内心是征服神族的在驱使。” “所以芷婳才会回到神界嫁给宿煜。”黑曜一边读着小满脑海中关于芷婳的画面，一边分析道，“没想到这件事直接惹怒了重岳，带着魔族一路杀到神界去抢芷婳。” “没错，”小满无奈地笑道，“每个女人都会希望，有一天自己的意中人，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的云彩来接她走。而重岳就实现了芷婳这个大大的梦想。感动之余，她哪里还管得了什么天规戒条，奋不顾身地就跟他走了。” “真是让我无话可说……”黑曜耸耸肩膀，讥诮着说道，“陷入感情的女人，哪怕是神仙也是白痴。” 小满翻了个白眼怼他：“女人如果不是白痴，那天下的男人就娶不到老婆了。正是因为女子太笨，才会被男人们花言巧语骗得团团转。古往今来，在情中受伤最重的往往都是女子。” “这事儿我不好评论，随你怎么说……”黑曜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再次枕着胳膊躺下，闭上眼说道，“既然你心里面已经决定了，再等几日也无妨。不过你就这么有把握能怀上孩子？” 小满摇头：“能不能怀上看天意了，我说过我比别人总是多一点幸运。” “我倒是希望你怀不上，省的麻烦。”黑曜说道。 “乌鸦嘴，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小满嗔道。 “我正是盼着你好，才这么说。”黑曜睁开一只眼瞄了小满一眼。 “跟你说你也不明白。不过我还是谢谢你愿意帮我。”小满站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放在软塌旁的小几上。 黑曜闭着眼，没有回应。 小满坐到书桌边提起笔：“既然你和盈盈都答应帮我，那我可以写封信让青鸟带给赫连靖和伽莲，让他们知道我要去的事了。” 黑曜道：“既然下定决心要离开，就让他们为你找一处隐蔽的藏身处，最好是那种看着地图都找不到的地方。” 小满想了想，笑道：“嗯，的确有那么一处地方，就在南夷巍山里，就是你说的那种拿着地图去找也不可能找得到的地方。” “与世隔绝的日子你可想好了，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所以希望到时候你也常去做客啊。” “果然脑子里有病。”黑曜“切”了一声。 小满看他闭眼小憩，抬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她没有着急写信，而是在那本曾让雷聿修读过的情诗册子最后一页，写下了一首卓文君的《白头吟》。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第207章 离开的时候到了 回京的日子总算到了。 昨日还是晴朗好天气，今日却乌云密布，洗浴霖霖。 雷聿修和顾水月从上官家先出发，小满则从客栈启程。 麦儿见小满心情极佳，心里祈求着千万不要有什么差池，一定要安安全全把这位送回京城。 雨越下越大，云层中雷声隆隆，街市上人烟断绝，唯有他们的马车在雨中独行。 刚刚走出湖州城门，车夫就将车停到了驿道旁边，对麦儿说道：“麦儿姑娘，这雨太大了，前方道路全是泥泞，强行通过恐怕会出危险。” 麦儿掀开车帘看着瓢泼大雨，心中发愁，对车夫喊道：“再晚就赶不上开船的时间了。” 车夫叹道：“如果车子陷入泥里，那更是要耽误时间，不如等雨小一点，路能看清些再走，也好避开那些泥坑。” 小满神情淡然，不急不慢道：“既然如此就等雨小一点再走吧……阿嚏……” 麦儿听小满打了个喷嚏，又吸了吸鼻子，当即紧张起来，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小姐，您好像发烧了……”麦儿脸色白了。 小满自己摸了摸额头，感受了一下温度，“好像是有点低烧。” “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天突然就发烧了？”麦儿急了，对车夫喊道，“快找地方停下，小姐发烧了，不能再走了。” “应该是早上上车时有些吹了凉风。”小满不以为然道。 车夫知道车里这位在将军府的地位，那可是伤不得病不得的，赶紧驾车朝向熟悉的驿站驶去。 到了驿站内，小满喷嚏打地更频繁了，额头上的温度也一直不降。 麦儿心急，随行的侍卫们也不安起来。 将军特别交代过，今日若是不能将这位安全送到船上，那他们的命也不用留了。 麦儿向驿站掌柜要了一间上房，让小满躺在床上休息，又吩咐侍卫去城里请大夫。 小满盖上被子对麦儿说道：“让人去跟你主子说一声吧，我病了，怕是要赶不上开船了。” 麦儿觉得她说的有理，又安排了侍卫去码头传话，心中希望将军能亲自过来。她心中不安，总是担心会有什么事发生。 这时，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进入客栈。 就在麦儿前往厨房要热水的片刻，再回到房间里，小满就不见了。 “哐当——”水壶摔在了地上，麦儿望着大开的窗户，一瞬间只剩下无力的绝望。 此时，大雨中的一条小路上。 白椴、盈盈、黑曜三人带着小满上了前往南夷的马车。 马车由两匹妖马牵引，速度非一般马匹可以赶上。 车厢里，小满笑嘻嘻地对盈盈他们三人竖起大拇指：“你们动作太快了，我都没反应过来你们就把我接出来了。” 兔盈盈一脸不满，按住小满的脉搏道：“别说话，你不看看你现在一副什么样子。” 白椴帮小满拿了个软垫靠在她身后，脸色也不是很好，“你信里所说的都是真的？” 小满点头：“虽然没有全部确认，但是也都差不多了。” “如果真是那样，妖族也必须警惕起来，一但神魔对峙，妖族终归还是要选择阵营。”白椴说道。 “雷聿修一直留着长风珏，是想以她为突破口，争取到妖族的支持。毕竟妖族也是生活在九州之上，与人族并无绝对的界限。”黑曜如是说道。 白椴看着黑曜，点头认同道：“竼虚兽读心之术确实厉害。” 黑曜骄傲地笑笑，对白椴表示友好。 两人一见如故，很快成了哥们。 “你们两个别惹她说话，没看我在诊脉吗？”盈盈瞪了白椴一眼，继续静心感受小满的脉搏。 “诊了那么久，你这医术退步了？”小满轻笑道，看得出她虽然疲累，却心情极好。 盈盈松开小满的手腕，没有理会她的玩笑，而是认真说道：“你是不是知道自己怀孕了。” 白椴听了有些吃惊，却看黑曜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 小满眼里闪了光，嘴角上扬，开心起来：“我其实只是有感觉，但是并不能确定。所以第一个想到了你，有你在一定能保护我们。”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笑意更浓了。 “既然你知道自己怀孕了，还折腾什么，跟雷聿修回京城多好？”盈盈不理解地问道，“无论他要做什么，都不是一时间能完成的，你在他身边待到孩子平安出生再做之后的打算不好吗？” “我怕那时候我又舍不得走了。”小满拉住盈盈的手，有些撒娇地说，“帮帮我，让我的孩子顺利出生。” 盈盈拿起她的手腕又诊了诊脉，眉头皱得很深：“你最近吃喝方面有没有注意，怎么感觉你的脉向有些奇怪呢？像是中过什么毒……” 黑曜一听立刻坐了起来，以妖力检查小满的血脉。 小满诧异：“下毒？怎么可能？” 黑曜一番检查，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说的没错，而且毒性极强，你自己没有意识到吗？” 听到此话，小满脸上顿时没了血色：“怎么会？我最近一直住在客栈待着，吃食都是麦儿准备的。” 盈盈松开她的手腕，安慰她道：“别担心，你身上的毒应该是还没有发挥作用就被解了，所以你和孩子都没事。” 听到这句话，小满快要崩断的神经才有所缓和。 盈盈望向黑曜，感激地说：“多亏你把竼虚果给了小满。” 黑曜道：“我怕她在雷聿修身边出事，竼虚果一成熟，我就赶紧把果核嵌在了她的胸骨里。” 白椴一听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什么？你把竼虚果核嵌在了她的骨头里？！” 盈盈深吸一口气，叹道：“幸好你这么做了，不然我们现在接到的不是她本人，而是她的死讯了。” “能查出来是什么毒吗？”小满抓着盈盈的胳膊问道，“会不会是有人想个雷聿修下毒，却被我误食了呢？” 盈盈有些发愁道：“查是可以查的，但必须回到巍山，我得用些设备器具。” “你确定孩子没事是吗？”小满焦虑道。 盈盈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放心，你有这竼虚果核，什么毒都伤不了你和孩子的。而且你最近一直在吃保胎的食物，对孩子很有好处。” 小满知道孩子没事，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湖州运河码头到驿站的路被瓢泼大雨冲刷地无法通行。 雷聿修策马站在雨中，看着前方已经无法通行的道路，心急如焚。 他冥冥中感到有事要发生，不顾雷聿齐劝阻，拉紧缰绳冲入泥泞的官道，竭力向前奔去。 道路泥泞难行，马蹄深陷泥中无法拔出。 雷聿修跳下马，在大雨中艰难步行。 直到入夜，他才赶到了驿站。污泥满身，雨水浇透，狼狈不堪。 一入驿站院内，却只看见麦儿带领着所有侍卫跪在雨中，一动不动。 麦儿见到雷聿修，带头叩首。 所有侍卫也深深将头埋在地上，不敢去看雷聿修的表情。 此时此刻，雷聿修当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脸上是难以控制的愤怒，心中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208章 不可原谅 十五日后，南夷，宣城。 南夷皇宫内，迦莲摆了宴席为小满接风。 “感觉才过了不久，念儿已经出落地如此端庄漂亮了。”小满看着赫连靖和伽莲的公主念儿，笑着说道。 云溪坐在一旁道：“怎么小满你还是一副当年的样子，完全没有长大似的。” “可能我就是这么一个娃娃脸长不大呢。”小满笑着说道。 “真是让人羡慕。”云溪微笑。她腹部隆起，说话间总是不经意的抚摸肚子。 到了南夷，小满才知道。原本只是以和亲之名将云溪送到南夷，却没想到赫连靖对云溪十分照顾，一来二去便真的将她纳入后宫，称为云贵妃。好在皇后伽莲与云溪相处甚好，两人也成了十分要好的姐妹。 既然伽莲不介意，云溪也没有觉得委屈，小满觉得只要她们自己高兴就好。 私下里小满问了云溪的想法，既然知道赫连靖和伽莲感情甚笃，她永远只能做个妃子，皇后之位怕是很难得到，她会不会后悔。 云溪不以为然地对小满说：“以前在意这些位份什么的，从未想过自己会放下尊严。可遇到赫连靖后，我心中只一心想和他在一起，为后为妃为奴为婢又有什么关系。” 小满十分意外，曾经骄傲的云溪公主也会有提起一个男人脸上泛红的时候。 看到云溪幸福满足的模样，小满没有后悔自己当年送她来南夷。 只是在和赫连靖聊天时，她一再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这位好姐妹。 小宴后，伽莲拉着小满到皇宫花园里散步。 “虽然我们帮你藏在南夷，却并不代表我赞成你这么做。”伽莲拉着小满的手，走过一片夜来香丛，来到一处赏月的亭子里坐下，“当年我离开陛下独居到深山之中，过得并不好。听我的，如果你和雷将军之间有什么误会可以通过交流解决，别走到决绝分开的那一步。” 小满抿了抿嘴唇道：“皇后娘娘，我们和您与陛下不同。我与他之间已经不存在什么信任了。” “为什么？”迦莲皱着眉问道。 小满无奈道：“他做了一些我永远都不会原谅的事。” …… 前几日，盈盈来告诉小满，她将小满的血液进行检查，得到了一个如晴天霹雳般的推测。 “无论是什么结果，你快告诉我！”看到盈盈犹犹豫豫的神色，小满当即就急了。 “我说了你可得挺得住……”盈盈愁容满面地说道。 黑曜和白椴已经先知道了结果，两人一脸严肃地都黑着脸不说话。 “到底是什么毒？”小满急得快要发脾气了，抓着盈盈的袖子问道。 “单凭你的血并不能检查出所有毒药的成分，但检测出来的几种里面，有一个比较特别。”盈盈小心翼翼地说道。 “特别？”小满纳闷道。 “嗯，这种毒药对男人没有什么影响，只会对女子产生作用。”盈盈接着说道。 “哦？你的意思是这个毒是针对我的，并不是下给雷聿修的？”小满心里石头落了地，“那还好”。 盈盈点头，眉头却皱了起来。 “那什么人要下毒害我？”小满抱臂在怀，思索道，“如果是顾水月，她应该没那么好下手吧。” 盈盈迟疑要不要继续说时，白椴在一旁忍不住了：“盈盈，你快把人都急死了！你不告诉她实情，是还想瞒她多久？” 小满看向白椴，疑惑地问道：“到底怎么了？” 黑曜走到她面前，正色道：“他俩不敢说，我告诉你。” 盈盈拉住黑曜：“黑曜，你婉转点，她现在有孕在身，受不了刺激。” “这点刺激都受不了，当初就不该怀什么孩子！”黑曜有些发怒，对盈盈吼道。 白椴拦在盈盈身前，斥责黑曜道：“你对她吼什么？！” 小满一头雾水，问黑曜：“快跟我说啊！” “那种药是一种避子之毒。”黑曜咬牙道。 “！！！”小满大惊，双手掩口，瞪大了眼睛，“什么？避子？！” “你能怀上孩子是因为有竼虚果在此毒进入你体内时立即解了此毒，不然你是根本不可能怀孕的。”盈盈解释道 “是什么人不想让我怀上孩子？！”小满惊呼。 盈盈咬着牙，恨道：“不仅仅是不想让你怀孕，这种毒十分霸道，一般避子药物停药后就可以再要孩子。而这个毒是要破坏你整个的生育机能……这药的目的是让你一生难以怀上孩子。” 听到这句话，小满仿佛掉入一个冰窟。冷彻了她全身的血脉：“盈盈，你是说有人想让我终生不能生育……” 盈盈伏在小满耳边低声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是从何时第一次与雷聿修圆房的？” 小满一惊，仔细回想了一阵，小声告诉了盈盈一个时间。 盈盈掐指算了算，点头：“时间对上了，按照黑曜所说的竼虚果吸收毒性的时间和你血液中残存的成分来算，你应该不止一次被下了毒，是不是雷聿修身边有什么女人要三番五次地害你？” “顾水月、麦儿、长风珏……不，不对。不是她们。”小满一一说出怀疑对象的名字。 可是顾水月没有机会接触她的饮食，长风珏如果要在饭菜里下毒，必须得过了麦儿这一关。唯一有机会给她多次下毒的人只有麦儿一个，可是麦儿怎么敢…… “只有麦儿有机会给我下毒。”小满颤抖地说着。 “麦儿？不可能是她。”黑曜笃定道。 “为什么？”白椴问。 “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对小满是真心的。”黑曜解释道。 “你再想想还有什么可疑的人？”盈盈问向小满。 突然，小满脑海里浮现了一句话：除了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小满怔怔失神，形成了一个绝望的神情：“或许下毒的人……是雷聿修……” 盈盈三人愣住。 “为什么你会这么猜？”盈盈试探地问道。 “因为相比于那些女人，他是最有理由和机会这么做的人。”小满的声音越来越冰冷，她捂着小腹，痛苦如利刃尖刀直刺于心。 “小满，你别瞎猜，雷聿修怎么会不想要你和他的孩子？”盈盈扶住几乎站不住的小满，边说边帮她施针稳住心神。 “在他原本谋夺皇位的计划里，我并不存在。而我回来了，威胁到了顾水月的地位，也影响到了他与上官家族的合作的牢固。所以他不能让我有孩子……” “你别胡思乱想，这都是你猜的！”白椴焦急说道。 “对啊对啊，怎么可能是雷聿修！你俩赌气归赌气，吵架归吵架，他也不至于……”盈盈在一旁劝导。 与白椴和盈盈极力反对小满的猜测不同，一旁的黑曜沉默了。 小满看向黑曜：“你读过他的心，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最近我不在沈烈身边，也没有机会接触雷聿修。虽然不知道你猜的对不对，但是很早以前，雷聿修确实和沈烈说过，上官家协助他的一个条件就是要让顾水月在他登基称帝后成为皇后。” 盈盈在一旁声音颤抖道：“难道就因为这样他就不让小满生孩子了吗？这是什么道理？！” 黑曜冷笑道：“我猜上官家知道雷聿修更宠她常小满，或许是认为一但她有了儿子就是顾水月后位的最大威胁。估计是雷聿修答应了上官家让小满终生不孕，从而获得了上官家的信任。” “雷聿修不会这么做！”白椴坚定地说道，“我虽然不喜欢雷聿修这个人，但也不认为他会这么无情！” “你们男人真的可以为了权力，放弃和自己最爱的女人孕育下一代的机会？”盈盈也不愿意相信黑曜的说法。 黑曜哼笑了一声：“你别忘了他是魔族，魔族是为了和权力什么都干得出来的种族。只要常小满被蒙在鼓里，她还是会继续爱他，有没有孩子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轻易剥夺一个女人当母亲的权利，那也太过残忍了！”盈盈说道。 “反正又不会影响他当父亲，别忘了有的是女人抢着为他生孩子。”黑曜讽刺地说着。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 此时南夷皇宫的小花园里，小满面对迦莲，只剩苦笑。 迦莲拉着她的手，拍了拍算作安慰：“巍山璇玑寺已经让人重新修缮，而负责维修的人都是带着头套被南夷皇族死士送到那里，所以他们也并不知道真正进入那里的办法。你若在那里隐居，应该不会有人找得到。” “谢谢您皇后娘娘。”小满欠身行礼。 迦莲看她如此，像极了当年的自己：“虽然你如此决绝，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给你们重新在一起的机会。” “我想应该是再也不会有那么一天了。”小满淡然地笑了笑。 回到住处，小满一边喝着燕窝保胎，一边看着火苗出神。 “说到底我也和长风珏、顾水月没什么不同，都是他利用的对象罢了。或许重岳对芷婳有的那点真情……是不是跟着徒单霖去了？我到底是错得有多离谱，傻的有多可恶……” 看着小腹，小满愧疚不已：“孩子，娘亲做梦也想不到，你父亲竟然不想要你……他竟然从一开始就不想要你……” 第209章 不虞之隙 麦儿被关在营牢里，全身被鞭笞地体无完肤。 沈烈跪在一边乞求雷聿修饶过麦儿一命。 雷聿修冷眼看着麦儿，声音冰冷无情：“十日内找到她，不然你就以死谢罪吧！” 说罢，雷聿修大步离开地牢。 沈烈赶紧爬起来解开麦儿手脚上的绳索。 麦儿吃力地说道：“扶我起来，我得去把小姐找回来。” “为什么她又好端端的不见了，这次又是为了什么？”沈烈扶起小满，气愤又无奈道。 麦儿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这是雷聿修第一次处罚她，下手毫不留情，可见他心中有多少怒火。 此时，雷聿修回到梧桐苑，侍女们正在整理从湖州带回的行礼。 一本诗册放置在装有小满衣物的箱子里。 雷聿修蹙眉，诧异小满竟然把这本诗册带去了湖州。 他随手打开诗册，上面写着一首首情诗，有些是他给她读过的，有些是新写上的。 诗册只写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都是空白。 雷聿修随手将它放在了书桌上，叹着气看着墙上小满的画像，恨意油然而生。 门外传来脚步声，顾水月带着曹姑姑给雷聿修送来了安神汤。 雷聿修发现小满再次离开后，对顾水月更加冷漠，甚至有几次将怒火直接撒到了顾水月头上。 可她知道，如果不趁着常小满不在拿住雷聿修的心，那她就真的失去了机会。况且算到今日，常小满应该已经毒发，怕是已经不在人世。她离开的刚刚好，没有死在雷聿修面前，也就不会让雷聿修怀疑到她顾水月身上。 “你来做什么。”雷聿修冷声道。 “我做了安神汤，特意亲自送来。” “拿走，我没心情喝什么汤！” 顾水月自然是没走，而是盯上了那本诗册。 她拿起诗册翻阅起来。 雷聿修见她擅自动了那本诗册，瞬间勃然大怒，大吼道：“谁允许你碰！” 顾水月被他的吼声镇住，当即向后退了几步，碰到了桌角，随即跌倒在了地上。 雷聿修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弯下腰。 顾水月以为他要扶她，却没想到雷聿修只是捡起了落在地上被无意翻到最后一页的诗册上。 他拿起诗册，盯着那篇《白头吟》看了许久。 曹姑姑趁此时，一声不吭地赶紧扶起顾水月。 顾水月站直身体，忍着疼，刚想开口说什么。 “滚！”雷聿修突如雷霆般怒道。 顾水月吓得花容失色，顿时慌了。 雷聿修怒目向她：“听到没！我要你滚！” 顾水月惊惧的泪水夺眶而出。 曹姑姑见雷聿修震怒，拉起顾水月仓皇逃出了梧桐苑。 雷聿修转头看向诗册，一遍遍反复读着小满的字迹。 几遍之后，他几近暴怒。 他死死抓着诗册，当即就要撕了它，却在动手时停了下来。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雷聿修苦涩地读着，“常小满，你到底要我怎样做？！” 这时，前往北戎寻找小满的人来到梧桐苑汇报进度。 雷聿修努力平复心绪，放下诗册来到厅里。 他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人问道：“有什么线索？” 那人答到：“回禀将军，没有发现小满夫人进入北戎的踪迹！” “再查！她最有可能的就是去了北戎！另外再派人去西狄和南夷！”雷聿修厉声道。 那人想了想犹豫道：“将军，虽然没有发现小满夫人进入北戎，我们的人却发现了一件怪事……” “说！” “我们的人在北戎厉阳城西北发现一处徒单氏族墓地，距那里的守墓人说，曾有一位与小满夫人十分相似的女子来过此处。后来我们的人跟着守墓人去找寻当年那名女子所立墓碑……”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碑拓呈给雷聿修。 雷聿修接过碑拓，展开去看，上面赫然写着： 先夫徒单霖公之墓 荆室硕风氏叩立 看到这两句，雷聿修整个人气得发抖，青筋暴起，目眦尽裂。 整个北戎敢自称硕风氏的只有她这位硕风氏族的女儿——硕风小满！ 这个立碑之人除了她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人！ 她竟敢以妻子的身份为徒单霖铸墓立碑！ 虽然他没有过问她离开两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她自回来之后也从未提起过徒单霖，但是这不代表他没有疑惑过。 可她不说，他也不想问，只要她回来就好。 然而，这次回来，她变了。 偶尔会显露出一脸悲伤。 熟睡时会落泪，清醒时会整整一天不说不动，只是望着天空发呆。 不自觉的叹气，不经意地抗拒，不留心地视而不见，不掩饰地索然无味。 到底那个男人做了什么让她会这样，他不敢想不敢问，忽视这个问题，告诉自己她是爱他才会回到他身边。 但今日他才知道，是因为徒单霖彻底的死了，她才选择回来。 看到这张碑拓，雷聿修感到愤怒至极到完全窒息。 她怎么可以以妻子之名为其他男人立碑？！ 纵然他雷聿修有天大的肚量，也绝不允许她爱上其他男人！ 雷聿修将那张碑拓狠狠攥在手中，碾碎揉烂也不能减少一分一毫的恨意。 他恨不得将常小满的骨头一点点地揉碎，再碾成粉末，就着最烈的酒将她食入腹中。 “将军，”看到雷聿修面露狰狞，士兵战战兢兢道，“我们还带回了一名自称‘司星’的少年，他说他知道小满夫人一些事，必须亲口跟将军说。” 雷聿修令道：“人在哪儿？！” “已在门外。” “带进来！” 司星跟随侍卫走入梧桐苑，不卑不亢地跪地行礼：“见过雷将军。” “你是何人？”雷聿修对这名少年没有什么印象。 “在下是北戎圣教尊主徒单霖的弟子——星见司星。”司星坦然称道。 听到“徒单霖”三个字，雷聿修恨到紧紧攥紧拳头，竭力压抑着想把眼前的少年撕碎的冲动。 司星见他怒不可遏的样子，平静又拜了一次，说道：“将军，在下有一些秘事想要单独说与将军您听。这些事可能会为将军解答不少疑惑。” 雷聿修招招手，让周围的人全都退下。 司星微微一笑：“谢将军信任。” “你可以说了。”雷聿修睨视着司星，冷声道。 司星看看周围，深深呼吸后，开门见山道：“您七魄之中有一魄名为伏矢，此魄之前是属于徒单霖大人的。” “你说什么？！”雷聿修不解，眉头蹙到了一起。 “当年魔尊大人为了追随芷婳元君，自行分离出一魂一魄随元君转世。可轮回井出错，您是重岳大人一魂，徒单霖大人是重岳大人一魄，您二人本就应该是同一人。徒单霖大人身死，伏矢魄自然而然回归到了您的体内。所以您此时才真正有了魔尊重岳大人的一魂一魄。”司星解释道。 雷聿修大怒：“信口雌黄！” 司星不惧，正色道：“小满夫人最清楚此事，您不信我，总不会不信小满夫人。” “……！！！”雷聿修怔住。 “小满夫人，或者在下应称她为芷婳元君娘娘，她早已知道此事。现在您有了这完整的一魂一魄，体内魔尊之力及记忆也在慢慢苏醒，您也一定也感受到了自身的种种变化。” 雷聿修声音变得低沉嘶哑，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说道：“她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回到我身边的……” 司星对雷聿修的问题似懂非懂地回答道：“徒单霖大人死后，元君娘娘本已跟随宿煜上神和莒颂上神回到神界，但在下也没有想到她竟重返凡界继续追随于您。在下此番前来，也是希望能够尽属下之责，继续跟随在元君娘娘和您身边做事。” “你要跟随的只是我体内的一缕魄？！”雷聿修厉声道。 “徒单霖大人的伏矢魄在您这里，您就是司星以后的主人……”司星正跪叩拜雷聿修。 雷聿修眼中几近讽刺，笑容狰狞可怖，起身一步上前抓住司星的领子，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她是不是跟你想的一样！现在我告诉你，本将军和那徒单霖没有半分关系！！！” 第210章 碎骨化髓的恨意 南夷，巍山，璇玑寺 小满拿着花剪子帮满园的连翘修建枝条。 返青的枝丫上已经长出嫩黄的花蕾，再来一阵东风，估计就能开花了。 赫连靖还送了她了许多姜荷花的块茎。 盈盈带着几只小兔子帮她在璇玑寺的苗圃里种下。小兔子们热热闹闹，让小满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盈盈，你和白椴还没有捅破窗户纸吗？”小满笑着问道。 正在给姜荷块茎浇水的盈盈诧异地回头看向小满：“别胡说八道，我和白椴有什么窗户纸。” “相处这么久，你们……” 盈盈嫌弃地瞟了小满一眼：“我们不同族，在一起久了也不会有什么火花的。” “妖族之间界限这么严吗？”小满问。 “嗯，妖族内几乎没有异族通婚的，”盈盈解释道，“就像人类是不可能和猴子结婚一样。” “……”小满头上都是黑线，“你这比喻我无言以对。” “你别乱点鸳鸯谱，自己操心自己就好。”盈盈放下水壶，从屋内取出一件斗篷递给小满，“最近你吃得太少了，得多吃点东西才行。” “吃点就反胃的厉害，实在是吃不下。”小满披上斗篷，发愁地说道。 “那也得吃。”盈盈跑到院子里的菜地，拿起小镰刀开始割鲜嫩的韭菜，“今天中午吃韭菜饺子吧。” “好啊。”小满笑道。 两个人正说着，寺外有人敲门。 “应该是白椴他们买东西回来了。”盈盈说道。 “你割韭菜吧，我去开门。”小满站起身不慌不忙地走到大门边上，打开门。 眼前的二人让她着实愣在原地。 而那二人见到小满，也是一脸诧异。 盈盈割着韭菜却没听见门外的声音，连忙放下锄头，跑到门边。 只见满身血污的万俟琳扛着背部中箭的顾云深，正以一种无措的眼神看着常小满。 小满微眯着双眼，看着重伤二人，眼神冰冷，不动也不说。 盈盈见到有人受伤，医者本能条件反射地一步上前，帮着万俟琳扛起顾云深另一边的胳膊，对小满道：“先救人要紧。” 小满紧紧握拳，脑中的理智挣扎着。 “关门！不救！”小满对盈盈说道。 说完，她转身进入寺内，扶着门，看着盈盈：“把他们赶出去，是死是活与我们无关！” 盈盈愣住。 正在这时，黑曜和白椴提着采买的东西回来，看到眼前一幕，两人立刻扔下手中东西，同时站到了小满的身边。 白椴瞪着盈盈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竟然要救他？” 盈盈回头仔细看看万俟琳和顾云深，这才恍然大悟，睁大眼睛看向小满道：“小满，真的不救？！” 小满眯起双眼，盯着万俟琳，恨不得现在就将她身上拿刀扎上一万个窟窿。 若不是顾云深和万俟琳，雷聿修不会重伤濒死，她不会自解封印奔赴鬼界，徒单霖更不会死，她也不必承受那些如碎骨化碎髓的痛苦。 万俟琳看着小满满眼的恨意，立刻明白了小满是绝对不会轻言相救的，于是便乞求道：“我愿意以我的命还九皇子的命，你看如何？” “杀了你也解不了我心头之恨！”小满抬起下巴，嚼齿穿龈地一边说，一边抽出匕首毫不留情地刺向万俟琳。 万俟琳扛着顾云深，自己也深受重伤，更不来不及躲闪。 小满的匕首精确无比地刺入万俟琳的腹中。 “小满！”盈盈惊呼，她从未见过小满如此如此愤怒。 万俟琳单手捂住腹部，涓涓血流从指缝间不住流出，很快就力不可支，倒在了地上。而她也无力再支撑顾云深的身体，眼见着顾云深也径直摔倒在地。 盈盈看看小满，又看看黑曜白椴二人，不知所措。 而小满冷笑一声，厌恶地扔掉匕首，转身进入了寺庙内，走到清泉边上用力地洗去手上的血污。 盈盈已经懵了，白椴看着呆滞了的盈盈，又看向黑曜：“怎么办？直接把这俩人杀了，还是把他俩救下？你能读她的心，那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盈盈撇嘴说道：“她都已经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肯定是要杀了这两人的是吧？” 黑曜无奈地看了盈盈一眼：“你动动脑子，以常小满的武力，如果真要杀了这个女的，怎么会避开要害，一刀捅到她的腹部。别犯傻了，赶紧救人吧。” 盈盈脸上露出了一个无力吐槽地表情，叹道：“既然要救人还要捅一刀，小满真是要坑死我。” “她是要给肚子里的孩子积德，不然才不会救这俩人。”黑曜一边帮白椴把顾云深和万俟琳架起来往寺庙里走，一边说道。 “要不把这两人扔外面自生自灭吧。”盈盈吸了吸鼻子提议。 白椴翻了翻眼皮，无奈道：“他俩都伤成这样，扔外面只有死路一条，若遇上着巍山里的猛兽大妖，不得被吃的连渣都不剩，那比杀了他们还狠。既然小满是想放他俩一条生路，那咱今天还就得救这两个人不可。” “罢了，赶紧抬回去治吧，这么重的伤是死是活还难说。”黑曜说着，架着顾云深就往寺里走去。 两日后，顾云深转醒。 他从床上坐起，就看到一脸冰冷的小满正坐在离他三米远的的位置，抱着胳膊嫌弃地看着他。 “小满……？”顾云深诧异地仔细看了看眼前人。 小满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杯水，不带感情地递到顾云深面前。 顾云深接过杯子，立刻喝了下去。 “我怎么会在这里？”顾云深将疑惑地看向四周，“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满坐回自己的座位，远远地看着顾云深：“我还要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顾云深想要坐正，却不料拉扯到了身上的伤口，一股钻心地疼痛袭来，顿时让他额间渗出汗来。 他抬头看向小满：“是你救了我？” “不好说，”小满轻笑，“说不定一会儿就把你杀了。” 顾云深听她这么说，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你若是真的想杀我，就不会救我了。” “那可说不准，”小满哼了一声，“你可能不知道，我跟你之间是血海深仇。” “你是指我派琳儿刺杀雷聿修的事儿吗？”顾云深看着小满，“不过他不是好好的没死，而且我今天这幅模样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小满一听有些诧异，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是在意料之中：“怎么，雷聿修已经对你动手了？” “恐怕你还不知道，十日前，父皇薨逝，顾云铮抢夺先机伪造圣旨，自诩为太子。而雷聿修便集结杀手对我的人开始绞杀。我也是费尽心力才逃到这里，却没想到竟然会见到你。”顾云深有些自嘲地说道。 “看来折腾了这么久，到最后是你彻底输了。”小满说道。 顾云深轻叹：“或许吧，如果你不杀我，那我以后也只能苟且偷生了。” “你倒是洒脱。”小满语气里带着些许讽刺。 顾云深盯着她的眼睛说道：“能再遇见你，以后是死是活也了无遗憾了。” “切，说得就像我跟你有什么似的。”小满冷笑。 顾云深笑道：“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是真心话。” 小满脸色沉了，站起身冷冰冰地睨视着顾云深：“顾云深，油嘴滑舌没有用，你派万俟琳刺杀雷聿修的仇，我迟早会让你血债血偿。” 说罢，小满大步迈出门槛，砰地甩上了房门。 出了门，她眼圈通红，牙齿咬破了嘴唇，殷红的鲜血渗了出来，双手扶着廊边的栏杆，指甲嵌入木漆之中，浑身都在颤抖。 黑曜来到她面前，看她这幅样子，无奈劝道：“既然这么恨，杀了得了。” “不仅仅是想杀了他们，是想生吞活剥了，想拿刀子一刀一刀片下他们的肉去喂给豺狼虎豹，想用他们的血去浇花，想用他们的骨灰去种菜，想用他们的内脏去泡酒……”小满深吸着园中的空气，眼泪啪嗒啪嗒地滴落在泥土里。 “如果你真这么想，我支持你这么做。”黑曜走近她，两手撑着阑干说道。 小满摇着头，趴在阑干低声啜泣道：“可就算这样又能怎么样？那个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已经不在了……无论我怎么做，他也回不来了……” “就算我能读到你心里的想法，却还是不能懂你。”黑曜皱眉问道，“你明明爱的是雷聿修，却对徒单霖的死这么耿耿于怀，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我犯了一个天大的错！”小满痛苦地说道，“我利用徒单霖对我的好，让他用命换回了雷聿修，可到头来我得到了什么？你让我如何不恨，如何不后悔？！那种悔恨让我无法挣脱，如果我不把这个结果归咎于万俟琳和顾云深，我怕我会自责到崩溃。只有我的千错万错都归责于顾云深和万俟琳，我才能从这泥潭般的后悔中稍微喘上一口气。” “你还爱雷聿修吗？”黑曜问她。 小满抬起泪容，看着黑曜：“当我猜到是他要害我一生无法怀上孩子时，我对他所有的感情只剩下入骨的恨了。” “那你要怎么做？”黑曜问道。 小满深吸一口气，笑道：“我本想着逃到这里，安安静静地将孩子生下来就好。可偏偏顾云深和万俟琳竟然出现在这里，难道这不是天意？” “你想利用顾云深和万俟琳，阻止雷聿修的计划？”黑曜惊讶不已地看着小满。 小满满脸泪痕却露出一丝笑容：“为什么不呢？这两天我一直在想，摧毁雷聿修妄图一统九州的计划，是不是能算是我为六界苍生做出点贡献了。” 第211章 自作多情 在救下顾云深和万俟琳后的几日，小满持续几日低烧。 盈盈认为是她愁思过多，加上怀孕不适才会如此。给她配的药总是喝多少吐多少，几乎进不到身体里。 “看来得尽快把那两个人赶走，”盈盈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煎的药被小满吐地一点不剩，愤然道，“他们在这里一天你就不能安心一日。” “怀孕会吐不是很正常吗？”小满不以为意，“吐得这么厉害说明肚子里的孩子正在努力的成长呢。” “你想好给他起什么名字了吗？”盈盈问道。 “这也太早了，不急。”小满道。 “不知道雷聿修知道你怀了他的孩子是什么心情。”盈盈心直口快地说道，说完又觉得不妥，小心地看着小满。 小满倒是没有在意，笑答道：“应该会很惊讶吧，或许还会去找毒药师傅的麻烦，说这毒根本没用。” 盈盈看她这个样子，真想扇自己的嘴，没事儿又提雷聿修干嘛。 院中的连翘花全开了，一串串金黄花链儿，让整个璇玑寺里变得春意盎然。 小满不想去想那些烦心事，春光正好，不如赏花。 就在这时，顾云深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器物倒地的声音。 小满和盈盈相视一眼，随即便快步进到顾云深的房间。 房间里，顾云深挣扎地扶着桌子，旁边的椅子倒在地上。 他刚刚苏醒，整个人疑惑而警惕，只想尽快离开。 可当他看见小满进入房间的那一刻，立即放松下来。 盈盈走上前，扶起倒地的椅子，劝道：“你的伤十分严重，快点回去躺着。” 顾云深像是没有听到盈盈的话，而是凝望着站在门口微微蹙眉的小满道：“你救了我？” 小满抱臂在怀，冷眼看着顾云深，什么都没有说。 顾云深嘴角轻扬：“谢谢。” 盈盈将顾云深扶到床上，说道：“我去拿药箱给你换药。”说完她便离开了顾云深的房间，只留下小满和顾云深两人。 小满坐到一张椅子上，冷哼了一声：“我有点后悔，该让你们在这山谷里自生自灭，被野兽啃食殆尽的。” “可你并没有这么做，不是吗？”顾云深温和地笑着说道。 “所以我说我后悔了。”小满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顾云深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是被谁追杀至此的？雷聿修吗？” “除了他还能有谁？”顾云深无奈，“他一定想不到，你会救了我。” “照你这么说，我还是应该杀了你才对。” “按照你的性子，一定是因为水月皇姐的事和雷聿修闹翻了，我猜的对吗？”顾云深笑了笑，“像你这样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女人怎么会同意皇姐入府。雷聿修最终还是负了你，对不对？” “有句话形容你现在这样最合适……”小满轻嘲道。 顾云深纳闷：“什么话。” “在死亡的边缘疯狂试探。”小满眯起双眼，眼神冷地渗人。 “哈哈哈，”顾云深笑了起来，“看来我是说对了。” “……”小满已经变了脸色，她站起身一刻也不想多待一秒。 见她要走，顾云深赶紧收了笑意，正色道：“小满，当年我在西狄对你说的话，到现在依然没有变。” 小满回过头，“什么话？” “嫁给我，我许你未来皇后之位，”顾云深认真地说道，“而且我发誓不纳后宫，一生只要你一人。” “呵呵，”小满掩口笑了起来，“九皇子，您跟我开什么玩笑。” “你凭什么认为这是个玩笑？”顾云深凝视小满，“是你从未给过我任何机会，甚至从未正眼看过我。” “自作多情！”小满觉得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顾云深，我不杀你不代表我对你有一丝情分。另外，我要告诉你，万俟琳被我捅了一刀，虽然没死，但是也够她喝一壶的了。” 说罢，小满一甩袖子，在顾云深诧异的眼神中摔门离开。 她走到满目金黄的院子内，看着娇嫩的连翘却再也没有好心情。 往后几日，小满再也没有去见顾云深，只是听盈盈说万俟琳已经醒了，吃了几服药后已无大碍。她思考着等他们好的差不多了，就赶紧赶他们离开，省的在这里影响她养胎。 正在这样想的时候，璇玑寺外突然一阵骚动。 小满心里咯噔一声，放下手中的戏文本子急急走到门口。 只见一群手执长剑的蓝衣剑士闯入璇玑寺，外面则有更多的人将璇玑寺团团围住。 盈盈和小满站在院中，此时白椴和黑曜出外采买还没有回来。 看来这群人是看准白椴和黑曜不在的时间才突然闯入的。 这时，一位老者满脸凶相地跨过璇玑寺的门槛，质问道：“九殿下在哪儿？” “晋长风？”小满思考了一瞬，很快就认出了这名老者，“没想到您这位缙云山庄庄主竟然会突然来我这小小的寺庙，真是让这里蓬荜生辉。” 晋长风显然没有认出小满，扭着眉毛看着这个看上去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少女，她既知他的身份，却毫不畏惧地直呼自己的名字，看来胆量着实不小，估计背景深不可测，不可大意。 想到这里，晋长风背手而立，对着小满问道：“你是何人？” 小满看着一副高傲自负样子的晋长风，脸上冷笑：“关你屁事。” “你！”晋长风被小满怼了一句，脸都绿了。这位武林里被人人敬重的大庄主，第一次被一个小丫头如此轻视，只觉得心脏病高血压都要一起犯了病。 这时，顾云深从后院走出。 晋长风等人看到他，立刻又紧张又惊讶，全部拱手行礼道：“参见九皇子殿下。” 顾云深伤势恢复得不错，大步走上前道：“各位免礼。” 晋长风殷勤地走到顾云深身边，看了一眼小满：“殿下，您没事吧。” “没事，只是受了伤，差不多快好了。”顾云深说道，口气上对晋长风还是十分客气的。 晋长风又是一揖：“那就请殿下随我们一同前往缙云山庄养伤。” “好。”顾云深点头道，“后院内还有我的一名侍女，她也深受重伤。” “是。”说着晋长风回头看向身后，几名女弟子匆匆上前，“你们去接人。” 几名女弟子听令，就要往后院走。 盈盈一步上前拦住：“你们想闯就闯，想带人走就带人走，还没问问我们家小姐愿不愿意！” 晋长风眉头一皱，对小满说道：“就凭你们二人也想拦住我们？！” 小满拉住盈盈，对晋长风笑道：“在我们这里白吃白住了那么多天，我巴不得你们赶紧把这两个病号带走呢。” 听小满这么一说，那几名女弟子匆匆向后院跑了去。 顾云深走到小满面前，诚恳低声道：“跟我一起走。” “快滚！”小满不屑地回应。 顾云深冷哼一声，又逼近她一步，神色变得强势且不容抗拒：“如果我说我非要带你走呢？” 盈盈一步上前拦在顾云深和小满中间，龇牙道：“你敢！” 顾云深眯起双眼，对盈盈说道：“缙云山庄的镇妖铃你可听过？” 盈盈没听清：“什么？” 小满却冷了脸色，原书中缙云山庄有一镇妖铃，虽然对白椴和黑曜这样的大妖作用不大，可对付盈盈却足够了。 顾云深再问了一遍小满：“不想让这小兔妖吃苦头，小满你最好乖乖跟我走。” “顾云深，我救了你，你反倒威胁我？！”小满恨道。 “机会难得，岂能放过。”顾云深轻笑。 小满思考了一会，抬头对顾云深道：“要我跟着你走可以，但盈盈必须和我一起。” 顾云深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没问题。” 第212章 自以为是 大沛，缙云山庄 群山深林间，蓝白相间的巨大山庄屹立之中。 九州武林至尊的缙云山庄单单从这群建筑的排场上看就能堪比半个京城皇宫。 晋长风将顾云深奉为上宾，而顾云深从巍山一路上对小满是高高捧着，嘘寒问暖，给了十足十的关注和面子。因此小满自从到了缙云山庄以来，作威作福毫不客气。 除了每日必不可少的燕窝之外，各种名贵食材、绫罗绸缎不停地送到了小满所住的斐然阁。 “九皇子被赶出了皇宫，竟然还有钱给我送这么多礼物？”小满一边喝着盈盈亲手炖的牛乳红豆燕窝，一边对坐在对面的顾云深讽刺道。 “皇宫虽然待不得了，但钱还是有的。”顾云深温柔地看着小满，“昨日送来的海参和鹿茸你怎么都让人给我退了回去？不喜欢吃？” “不喜欢，”小满说道，“我只喜欢吃燕窝。” “过几日你就能吃到南夷送来的最好的燕窝了。”顾云深说道。 小满翻着白眼，有些嫌弃道：“顾云深，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对我这么好是为什么？我明白地告诉你，关于雷聿修和顾云铮，我没有什么有用的情报告诉你。就算你先礼后兵，我也确实无话可说。” “你怎么就不信我是因为单纯的喜欢你才对你好？”顾云深拿起手边果篮里的雪梨，又拿起小刀仔仔细细地削了皮，切成小块装在盘子里给小满端了过来。 “我不吃梨。”小满毫不客气地把盘子推到一边。 顾云深也不恼，耐心问道：“那你想吃什么水果？” “现在这个季节的话，应该有枇杷和冬枣吧？”小满思考着时令的水果种类，对顾云深说道。 “好，我这就让人给你去买。”说着顾云深就走出小满的房门，对手下人吩咐道。 小满看他的背影，回想自己自从到了缙云山庄，也算是过上了舒心的日子。日日有人伺候不说，顾云深也是天天一大早就到斐然阁报到，死皮赖脸地陪她一整天，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撵也撵不走。 陪她看书、下棋，偶尔还冷不丁地画个风筝，再拿竹签子支起来，穿上线在斐然阁的院子里飞。 “我说你一个带过兵打过仗的皇子，日日在我这里耗费光阴，是不是有病啊？”小满撇着嘴一脸嫌弃地对顾云深说道。 “以前父皇在世，很多事都是不得已而为之，”顾云深认真地对小满说道，“又和顾云铮争太子之位这么几年，现在想想着实有些烦了。” “你待在这缙云山庄，不就是想等待时机反扑吗？”小满毫无掩饰地直说道。 “有些机会得慢慢等，”顾云深自信一笑，“不过我现在好像有点耽于这样的日子了。大好春光，天朗气清，想那些朝堂之事才是真的浪费时日。” 小满看着湛蓝明亮的天空，几朵柔而轻薄的白云点缀，不得不赞同顾云深的说法。她伸了个懒腰：“确实是个好天气。” “听说着缙云山庄南边有个山谷，谷内正值百花齐放，要不要明日随我骑马去看？”顾云深忽然提议道。 若不是担心肚子里未满四个月的孩子，小满肯定会一口答应。如此好的天气，天天闲坐着除了吃和睡，过得实在是太过无聊了。 “我不去。”小满直接拒绝了顾云深的提议，但是没忍住还是叹了一口气。 顾云深走到小满身边，扶着她的椅背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你的眼里明明写着想去，可嘴里为什么说不？” 小满撇过脸不去看他，厌烦道：“想去是想去，但我不想和你一起去。” 顾云深已经习惯了她的冷嘲热讽，平和地继续说：“要不你和盈盈一起去，我派人在周围保护你们。你总闷在山庄里，我怕你无聊。” 这句话让小满真的动了心思，她想了想，道：“我问问盈盈。” 顾云深点头温和地笑了：“好。” 他眼神温存，语气让人如沐春风。小满不禁去想，虽然不知道那本《雪中战时歌》的书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原书男主就是男主，确实是自带高光，贴近来看，耀眼地让人睁不开眼睛。不得不说，单论颜值，无论是雷聿修还是宿煜，包括徒单霖、勒铎、容责……这些一个比一个英俊的盛世美颜都感觉要比顾云深差那么一点点。 “怎么盯着我看，终于发现我好看了？”顾云深问道。 听他这么一句，小满才发现自己看着他的颜走了神，连忙避开眼神，违心说道：“自以为是。” 顾云深见她这么说，抱着胳膊笑出了声：“这几日我一直在想，若是当年竹林遇到你时就对你表明心意，是不是我们两人就不会错过那么多时光了？” “什么竹林？”小满疑惑地看着顾云深。 “你不会忘了我们第一次相遇时的事了吧？”顾云深语气中惊讶又失望。 小满想了想，摇头道：“我为什么非要记得和你第一次相遇时的事。” “你真的忘了？”顾云深歪着嘴问向小满，“那是你第一次入宫，不知道为什么独自跑到了小竹林，结果被我吓了一跳跌倒了泉水里。后来我还带你去母妃那里换了一身衣裙。” 被他这么一说，小满确实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会儿事儿。 “那时我就觉得你十分特别，可没想到你竟然是雷聿修的未婚妻。” “别跟我提他。”小满瞪了顾云深一眼。 “我真该在那时坚持向父王讨了你，让你当我的王妃。”顾云深的话里没有戏谑，反而无比真诚。 “可是你没有。”小满想想那时，她还没有喜欢上雷聿修，一切未来都是未知数。如果知道今时今日是这个结果，她当年是不是就该早早换一条路走。 小满坐在椅子上，觉得自己有些可怜，不禁低下了头。 顾云深半蹲在她身边，低声道：“当年我错了，你愿不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 “你……”正说着，小满感到小腹一阵微弱的撞击感，那感觉明显而强烈，让她整个人都被吓住。 看到小满脸唰地白了，身体僵硬地一动不敢动，顾云深赶紧问道：“怎么了？” 小满抓住顾云深，惊恐道：“快去叫盈盈！快！” 顾云深被她急切的语调催促地慌了，毫不犹豫地冲出房门去叫盈盈。 小满捂着腹部，刚刚明显的不适感突如其来，吓得她一动也不敢动了。 很快，盈盈直接用妖力奔赴而来，进门就问：“小满？你怎么了？！” 顾云深紧跟其后，担心地赶到小满身边。 小满拉着盈盈的手，什么也不顾了：“我感觉很奇怪，肚子……” 盈盈一听，赶紧握紧小满的手腕为她诊脉。 顾云深担忧地望着满脸惊恐的小满，一句话也不敢说。 过了一阵，盈盈紧皱的眉头放松下来，将手轻轻放在小满的小腹上，笑道：“没事，放心吧。” “怎么会？”小满摇头道，“我刚刚明明感觉到很不舒服。” “你的脉搏什么的都很正常。”盈盈笑道。 “你的医术行不行？”顾云深看着惊魂未定的小满，怀疑地对盈盈说道，“你看她脸色这么差，刚刚明明还好好好的。” “你说什么？！”盈盈最听不得别人说她医术差，顿时怒火中烧。 顾云深低头问小满：“要不我给你请其他大夫来看看。” 小满抬头看向盈盈，忽然腹部又是一阵抽动，她捂着小腹，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盈盈，我不舒服……” 顾云深这下急了：“不行，我得给你去请御医来看！” 盈盈见他直接就要往门外跑，赶紧上前一步拦住他，急忙道：“她只是肚子里的孩子第一次胎动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听盈盈这么一句，小满愣住，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盈盈。 盈盈冲她轻轻一笑，安慰道：“算算日子差不多四个月了，是正常现象，真的不用担心。” “胎动？”顾云深呢喃一句，迷惘地看向小满，“你……怀了孩子？” 第213章 虚情假意 小满完全顾不上顾云深此时有多么震惊。 而是惊喜地看着自己的小腹，高兴地对盈盈道：“哇，竟然会动了，吓死我了！” 顾云深呆立在一边，看着盈盈给小满讲解胎儿的事情。 半晌，他才问出一句：“是雷聿修的孩子？” 盈盈回头瞪眼瞧他：“不然呢？” 小满站起身，走到门边，将门拉地大开，对顾云深毫不客气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想你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踏入我这个门了。” “雷聿修知道吗？”顾云深没有动，只是望着小满又问了一句。 小满嫌他烦，没好脾气地说道：“他没必要知道。如果你想用我和孩子威胁雷聿修什么，我只能说他根本不会在乎我和孩子的命，所以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好了，现在你可以带着你那些花言巧语赶紧走了。” 顾云深走到小满身边，突然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吓得小满尖叫不已：“顾云深！你干什么？！” “既然是怀了孩子，怎么还能在地上走动，快点到床上躺着去！”说着，顾云深大步将小满搬到了床上，轻手轻脚地放下，又给她拉上被子盖好。 “顾云深？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小满怒道。 “为什么不早说？！”顾云深声音有些责备的意思，“从巍山道缙云山庄一路马车颠簸，你为什么不早说自己有孕，这样我们可以走得慢一些，多停停歇歇。” “……”小满看着顾云深一脸关切，整个人都懵了。 “四个月？完全看不出来……”顾云深疑惑地看着小满，轻笑着说，“果然还是太瘦了，我今天吩咐下去，多给你送来些补品，好好补补身子。” “怀孕是不能大补的！”盈盈赶紧拦住顾云深，“补品吃太多对孩子不好，清淡饮食荤素搭配最合适。” “盈盈，你跟他说这些干嘛？！”小满瞧了一眼盈盈。 “怪不得我送你的鹿茸海参都给我退了回去，原来是这样。”顾云深恍然大悟。 盈盈点头：“对啊，海参太凉，鹿茸活血，这两样绝对吃不得。” “咳咳，”小满咳嗽两声，“盈盈，现在不是你跟他讨论我应该吃什么不能吃什么的时候吧？” 盈盈努努嘴道：“反正你现在寄住在这里，有些注意事项我觉得跟他交代一下比较好，不然天天送一些没用的东西来，咱这里也放不下啊。” 小满翻了个白眼：“你真不把他当外人啊。” 这时，门外山庄弟子来报：“九殿下，山庄外有两名男子要见小满小姐。其中一人自称姓白。” “白椴和黑曜？他们找过来了。”盈盈大喜。 小满对顾云深说道：“我朋友来了，他们二人都是不知几千年修为的大妖，惹火了他们可不好。” “既然是你的朋友，自然要恭恭敬敬请进来。”顾云深起身对小满说，“你在这里乖乖躺着，我亲自去迎他们二人。” 说罢，顾云深跟随山庄弟子离开了小满的房间。 看到顾云深走了，小满对盈盈说道：“顾云深什么意思？既然知道我怀的是雷聿修的孩子，竟然还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 “会不会他想留下你们母子，以后用来钳制雷聿修？”盈盈坐到小满床边，“或者他决定连你带孩子一起接受，白捡个儿子也挺好。” 小满伸出食指点了点盈盈的头：“白捡个儿子？顾云深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门挤了才会这么想。” “爱屋及乌嘛。”盈盈揉揉自己的脑壳，笑道。 小满无奈地摇摇头，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他一定目的不纯，我根本不会信他。” 盈盈又给她把了把脉，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不过刚才他那个样子，倒是真的很像一个妻子有孕的丈夫。我觉得他当时的反应是装不出来的。” “盈盈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胡说八道了？”小满撇着嘴嫌弃地看着盈盈。 “我们兔子村一年四季都在生小兔子，”盈盈解释着，“那些守护着妻子，等待孩子出生的父亲们都是一个样儿，尤其是那些妻子第一次怀孕的。” 小满听她这么说，低声问道：“那些新父亲是什么样儿？” “很担心，很忧虑，不敢让妻子做这个做那个，生怕妻子摔着碰着，”盈盈一边想一边说，“压力很大，一方面想着怎么照顾妻子，一方面想着为未来孩子准备什么。还会自我怀疑，怕自己承担不了当爸爸的角色，又十分坚强知道将来会有一份重责，所以干劲儿十足……” 盈盈正说得开心，突然发现小满没了声音，她看向一旁的小满，便立刻捂住了嘴。 “对不起，我不该说……”盈盈向小满道歉道。 小满的眼睛此时已经红了一圈，咬着牙忍着敏感而脆弱情绪：“没事，可能是怀孕让我太敏感了。一想到这孩子没有期待他出生的父亲，我就……” 说着，小满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她急急用手背擦了去。 盈盈真想扇自己的嘴巴子，变成人那么久怎么还是不会说人话，嘴巴不豁了，可还是动不动就惹事。 “好啦，我没事，”小满看见盈盈满脸自责，拉起盈盈的手，安慰道，“毕竟他是雷聿修的孩子，不会那么脆弱的。” 两人正说着，顾云深带着黑曜和白椴回到了斐然阁。 一进门就看见小满红着眼圈，顾云深立刻走到小满面前：“怎么哭了？” 小满完全无视他的问题，而是对黑曜和白椴打着招呼：“你们竟然能找到这里。” 看到小满和盈盈一切安好，本来想在缙云山庄大开杀戒抢人的二人，这才放下心来。 白椴敲着盈盈的脑袋：“为什么不留下字条？害得我们一路上都担惊受怕。” 盈盈这才反应过来：“啊，我忘了。” 白椴又气又无奈，看着盈盈一脸求放过的表情，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与白椴不同，黑曜微眯着双眼看着顾云深，却没有说什么。 顾云深已经习惯小满对他默然的太多，对白椴和黑曜说道：“既然你们是小满的朋友，那就是我的贵客。当时走的匆忙没有留下信息实在是我的疏忽，今天晚上我在山庄设宴，向两位正是道歉。” 白椴翻了个白眼。 黑曜却恭敬向顾云深一揖道：“多谢。” 顾云深笑笑，对小满说道：“我先去安排晚宴的事儿，你自己注意休息。” 小满见他一副自说自话的样子，紧紧皱起了眉头。 看着顾云深离开，白椴不屑道：“之前没发现，顾云深是个如此殷勤之人。” 盈盈一语点破：“他喜欢小满。” “呵呵，就算以前有那么点喜欢，现在知道我怀了雷聿修的孩子，怕是躲还来不及呢。”小满抬抬肩膀，讽刺道。 “不，他是很少见的那种言行一致的人，”黑曜突然开口，认真地对小满说道，“他的话，你可以信。” 房间内其他三人都被黑曜的话说得愣住。 白椴先开了口：“你的读心术是不是坏了？” 黑曜看了白椴一眼：“开什么玩笑，老子这种与生俱来的本事还能坏了？” “你的意思是，顾云深这种人不会说谎喽？”盈盈问道。 “并不是不会说谎，而是比较坦荡。”黑曜解释道，“看得出这位九皇子骨子里很骄傲，不屑于惺惺作态、虚情假意。” “这么说他说他喜欢小满，是真的喽？”盈盈补充道。 黑曜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盯着常小满笑道：“我刚刚一路都在读他的心，发现他对你确实动了真心。” 小满表情已经错乱了，扶着额头，苦笑道：“黑曜，你还不如说他心黑城府深，是个伪君子呢……” “这下怎么办？”盈盈扶着小满的双肩，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哎呦，我也不知道，”小满咬着嘴唇发愁，“既然黑曜这么说，顾云深不会害我，而且他又有钱又能提供这么好的住处，而且雷聿修也绝对不会轻易来找缙云山庄的麻烦。这日子我们不蹭白不蹭，在这里蹭吃蹭喝，直到孩子出生不也挺好。” “说的也是，这里绝对是个养胎的绝佳地方。”盈盈同意道。 白椴撑着下巴，换了话题：“你们觉不觉得，像是璇玑寺那么隐蔽的地方，顾云深怎么会到了那里，接着缙云山庄的人也找到了那里？按理说除了我们几个，就只有南夷皇宫里为数不多的人知道了。” “巧合吧？”盈盈猜测。 黑曜摇头：“如果说顾云深受伤误入璇玑寺是有可能的，但缙云山庄能够找过来，而且还能躲开我和白椴在的日子将你们带走，这就绝对不是巧合。” “你的意思是有人将我们的行踪告诉了顾云深？”盈盈睁大眼睛问，“可是谁会那么做？” 四人陷入了沉默。 忽然小满眼睛闪过一丝凉意，轻声开口：“我想到了一个人……” “谁？”盈盈问。 小满抬起头，看向面前三人：“顾云溪……” 第214章 生生世世绝无可能 当日晚上，因小满说需要休息不想太过吵闹，顾云深便在斐然阁安排了小宴。 可能是黑曜对顾云深的评价，大家对顾云深少了一分警惕，因此席间众人有说有笑，宾主皆欢。 小满在席上吃得极少，看着黑曜、白椴和盈盈喝得有些上头，三人吵吵嚷嚷便觉得有些乱，便独自离席到院子里小池塘边上透气。 顾云深追着她也离了席，陪她走在春夜的月色之下。 “我看你只吃了那么少，是饭菜不合口味？”顾云深解开自己的斗篷，披在了小满肩上。 想着黑曜说的话，小满头一次没有拒绝顾云深的好意，“不是口味的事，是我自己有些吃不下。” 两人默默并肩而行，一时间顾云深也没有想到什么话题。 小满觉得有些尴尬，也就沉默不语。 走了一段小路，竟然在斐然阁后院发现了一处竹林，巧的是竹林中间有一口小泉，泉水无声流过石匠用青砖铺作的台阶，掩映着月色，十分清幽。 “别怪我问，”顾云深柔声问道，“你和雷聿修到底怎么了？” 小满深吸了一口气：“你为什么想问？” 顾云深听出她话中的警惕，叹道：“只是觉得你不该被他如此对待……” “我以前也这么觉得，可到头来发现自己真得是太傻了。”小满坐在泉边的竹椅上，“回头去看，觉得甚是可笑。” “小满，”月色下，顾云深眼神深邃如苍穹一般，认真地对小满道，“离开雷聿修到我身边来。这个孩子我会视如己出，不会对他有一点亏待。” 小满抬手敲了敲顾云深的额头，笑道：“没进水啊，怎么跟养了金鱼一样。” “别闹，我说的是真的。”顾云深凝望着小满的眼睛，正色道：“只要告诉他我就是他的亲生父亲，我想你的那三位妖族朋友也都是性情中人，应该不会向孩子戳穿的。” “我拒绝。”小满友善地说道，“这对你不公平。” “为什么？我心甘情愿。”顾云深道。 小满摇头，语气坚决：“我不愿意。” “你还是认为我的话都是假的，”顾云深叹道，“我要怎么做你才能信我。” “并不是不信你的话，”小满望向竹枝头藏着的明月，缓和地说道，“你有你的骄傲，我有我的，我们都不该为了别人委曲求全。” “小满……”顾云深看她态度坚决，自嘲道，“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比不过雷聿修，对吗？” “怎么会，你比他好太多了。”小满笑了起来，“是我爱错了人，到今天这一步我认。”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小满歪着脑袋看着顾云深：“我不爱你，甚至连点喜欢都没有。顾云深，你何必将感情浪费在我身上？” “我自己的心，自己说了算。” “劝不动你，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小满无奈道。 顾云深知道小满的性子，逼急了她就会离开，反正她在这里，再冷的心用时间去暖，总有一天会破冰。他换了个话题，问道：“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你怎么跟盈盈一样，现在才四个月，还早呢，不急。” “当年父皇母妃和你一样，一直不着急想我的名字。后来母妃临产，父皇当时才想起来还没有给我取名字。于是便跟着云溪、云铮，随便给我取了这个名字。”顾云深笑笑道。 “对啊，我一直觉得奇怪，你的名字竟然和他们两人的是一个系列的。”小满道。 “母亲一直认为父亲随便给我取了名字，对我的态度也就是那种可有可无的样子。所以她一心一意培养我成人，鞭策我做父皇最优秀的儿子，其实我并不是很想跟顾云铮争什么帝位。” “说到这里，我一直想跟你和幕妃娘娘道歉，”小满面露愧色，“那时喻皇后妄想让顾文沅当上太子之位，我当时只想着我的姨母莒妃娘娘，忘了幕妃娘娘。所以当时只将莒妃娘娘转移到了南夷……后来听闻你被喻氏以幕妃娘娘威胁，我心里一直不好受。既然今天说到这里了，你那日见到幕妃娘娘，帮我向她道个歉吧。” “她不怪你的，”顾云深安慰道，“当时她知道是你将莒妃娘娘和云溪送往南夷，还赞叹你有勇有谋又有人脉。其实母妃也有些后悔，当年她见你那一面时就十分喜欢你，她一直叹息当年没有留下你。” “你这么说，就更让我感到愧疚了。”小满真心说道。 顾云深眯起谎言，笑容如这竹林清风，暖而温柔：“你愿意让我帮你一起想孩子的名字吗？” 小满点点头：“到时候让孩子认你当干爹吧，毕竟他没需要有个像你这样的男人好好教养。” 听小满这么说，顾云深以为自己听错，茫然地看向小满：“你说什么？” 看他一脸懵，小满笑意盈盈道：“我说，你愿不愿意当这孩子的干爹，帮我教养他。” 顾云深喜形于色，笑道：“当然愿意。” “起名字的事儿你帮我想吧，”小满道，“其实我也想了一些，却总觉得不好。” “我一定帮他想一个又特别又美好的名字。”顾云深正经说道，“不过还不知道是男孩女孩，那就得准备两个名字，忽然感觉责任重大。” 小满弯了眉眼，暗自想着，女人真是奇怪，当了母亲后，无论是什么人，只要他们温柔以待自己的孩子，便会真心地感激。 “谢谢你。”忽然一阵东风暖洋洋地吹过，带着小满轻声致谢，飘到了顾云深耳畔。 “虽然答应了当这孩子的干爹，但是我对你，依旧没有放弃。”顾云深嘴角洋溢着笑意。 小满嫌弃地嘟囔起来：“你非得把话又说转回来吗？我都说了你和我是绝对不可能的。” “下辈子呢？” “生生世世绝无可能。”小满道。 “说得这么绝？” “顾云深，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小满站起身就要走。 顾云深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好了，我不说了，你别走。” 小满轻轻挣脱掉他的手，摇了摇头：“太晚了，我得回去了。你送我回去吧？” 顾云深无奈，只好站起身，陪她往回走。 回到斐然阁，小满目送顾云深离开。 盈盈偷偷凑了上来，坏笑着道：“哎呦，你们两个突然离席去哪里了？” “看你们三个喝得热闹，我去透了透气。”小满道。 “你不会是听了黑曜的话，决定重新审视和顾云深的关系了吧？” “我非常清楚，我和他是生生世世不会有任何交集的关系，刚刚我已经非常非常明确地告诉他了。” “你怎么这么死心眼，”盈盈吐槽道，“他如果真的是表里如一的正人君子，那不是非常好的男人，你为什么不要。” “不喜欢，就这么简单。”小满斩钉截铁地说。 “试试看嘛，说不定日久生情。”盈盈劝着。 小满翻了个白眼：“盈盈小姐姐，我呢非常清楚自己的感情，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才不是哪个男人对我好，我就要以身相许的，我也是有自尊有原则的好吧。” “我看你啊就是死心眼，非要在雷聿修那一棵树上吊死。”盈盈不屑。 “都跟你说了，别老提他。”小满佯装发怒道。 “好好好，我的大小姐，你说不提谁，咱就不提谁，赶紧去睡觉吧。”盈盈推着小满向屋内走去。 第215章 斩草除根 在缙云山庄的日子过得十分顺遂。 转眼到了立夏，山庄的厨房特意做了立夏饭，顾云深特意来陪小满一起吃。 “最近你好像很忙。”小满问顾云深道，“常常见你不在山庄里。” “顾云铮正在准备登基，”顾云深淡然道，“有些场面我不得不去。” “……”小满沉默，她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 “罢了，最终是我输了。”顾云深将两手枕在脑袋后面，躺在小满的软塌上，“只希望他登基后手下留情，别一直想杀我就好。” “你怎么越来越随便了，那是我的软塌，你怎么说趟就躺上去了。”小满气到。 “我都这么沮丧了，你不安慰也就罢了，连小小一张软塌都不让我躺躺。”顾云深不高兴地说道，“果然你也是支持顾云铮当这个皇帝的。” “我对谁登基称帝没什么兴趣。”小满拿起一旁的竹筐，里面是她仔细缝纫的小褂。 顾云深斜眼看着小满一针一线认真做着孩子衣服，吐槽道：“大热天的，你怎么给孩子做这么厚的衣服？” 小满瞪了顾云深一眼：“九殿下，你算算月份，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就是秋天了。” “说的也是。”顾云深恍然大悟，“对了，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我想带你出去走走，好好过个生辰。” “嘶——”小满手下一滞，针扎破了指尖。 顾云深一个猛子坐起来，看向小满的手指：“怎么好端端的还能扎到手？” “没事。”小满拿出丝帕包住手指，“一会儿就好了。” “你别做了，找个针线功夫好的侍女做不就是了。”顾云深心疼道。 “侍女们已经做了不少，可我觉得怎么也得自己给孩子做一个才显得有诚意。”小满笑着说。 “刚刚说到带你去过生辰，你想想要去哪里？”顾云深再次把话题转移回来。 小满将针重新穿线，一针一针地仔细缝着，低语道：“好像从来都没有人给我过过生辰，你是第一个对我说的人。” 想想觉得可笑，这么久以来，她总是阴差阳错地错过了每一年小满的这一天。 顾云深十分诧异：“怎么会没有人给你过过生辰？” “嗯，总是莫名其妙地错过了。”小满苦笑。 “那今年一定要重重地办上一场。”顾云深从软塌上起来，坐到小满身边，真诚地说道，“对了，你今年是多少岁生辰呢？” “那我得好好算一算。”小满在心里算了半天，依旧没有答案。 “算个生辰需要那么久吗？” “应该是八万三千九百一十六岁。”小满嬉笑着答道。 顾云深听她这么说，眉头皱到了一起：“别胡闹，好好说。” “那也可能是二十五岁。”小满答道。 “你看起来连十七岁都不到，怎么可能是二十五岁？” 小满又算了算：“那就是十七岁。” “……”顾云深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算了，不管几岁都好，你想怎么过？” “随便吃碗长寿面就好了。”小满不以为意，继续她的针线活儿。 “算了，还是我来想怎么过吧。”顾云深认真思考起来。 小满时节那日，小满特意试了一件又一件衣裙，却始终不满意。 盈盈在一旁陪她，无聊道：“你都试了好几件了，怎么每一件都不满意啊。” 小满嘟着嘴道：“肚子太大了，没有一件能遮一遮的。” “你都怀孕快七个月了，再不显怀就怪了。”盈盈在一旁无奈，“不过你是我见过最不显怀的人了，光看外表，你这肚子也就像是怀孕五个月的样子。” “不显怀不是挺好，如果挺着个大肚子非要难看死了不可。” “是啊，”盈盈不耐烦道，“那你决定好了穿哪一件了吗？” “就这件吧。”小满终于下定决心。 “过生日你有必要穿得这么素吗？” “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比起那些颜色复杂的刺绣，还是这件不那么显眼的比较好。”小满道。 正说着，屋外山庄内响起一片吵杂的声音。 盈盈和小满对视一眼，都一脸茫然。 “你在屋子里好好待着，我去看看外面怎么了。”盈盈说道。 小满坐到软榻上，嘱咐盈盈：“听起来外面动静很大，你叫上白椴和黑曜同去。” 盈盈离开房间。 小满感到心中阵阵不安。 渐渐地，小满听到了厮杀声和兵器碰撞的铿锵声。 她心中的不安更加明显。 突然，一阵火炮的巨大声响，吓得小满整个人都懵了。 “盈盈怎么还不回来。”她焦急地躲在房中，护着自己的肚子，不敢轻举妄动。 正想着，盈盈推开房门，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小满，快跟我走！” “发生了什么事？！”小满见她满头大汗，神情焦急不堪。 “雷聿修带兵突袭缙云山庄，已经攻入大门了！” “什么？！”小满大骇，完全没有料到是如此原因，心中震惊不已。 “我亲眼看见的，”盈盈道，“顾云深和缙云山庄的人全部在大门外抵抗。我看见麦儿在打头阵，应该是不会错的。” “麦儿？”小满掩口惊呼。 “快走吧，再不走怕是走不了了。白椴和黑曜在外面等着我们，咱们什么都别带了，赶紧走！” 小满低头思考了一瞬，没有挪动步子：“盈盈，雷聿修为什么进攻缙云山庄？” “我怎么知道？！”盈盈着急道，“你可以边走边想这个问题。” 盈盈拉起小满的手，急匆匆地就带着她向外跑去。 黑曜和白椴此时已在斐然阁外的马车旁等着小满和盈盈。 小满和盈盈匆匆上了马车，白椴也跟着进了车厢，黑曜抓起缰绳，驱赶马儿快速离开。 “雷聿修太狠了，带了十八枚大炮、二十名修罗魔族和一万精兵围剿这里。”白椴对小满和盈盈说道。 “为什么？”小满问白椴。 “顾云铮登基在即，他一定是知道顾云深躲在这里，想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白椴道。 “！！！”小满整个脸色都白了。 盈盈看她如此，立刻说道：“小满，这事儿你不要管，也不能管。顾云深和缙云山庄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不一定打不过。” “盈盈！”白椴发愁地看向盈盈，“雷聿修和顾云深，谁输谁赢对她来说都一样糟心，你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小满咬着嘴唇，脑子嗡嗡作响。 十八枚大炮、二十名修罗魔族战士、一万精兵。 这是要将顾云深赶尽杀绝的阵仗。 “不行，我不能不管！”小满突然拉住白椴，焦急地说道，“如果我去，也许雷聿修能停手！” 白椴厉声道：“你现在肚子里有孩子，怎么能去战场上！” 一听这话，小满立刻沉默了。 她有孩子，不能冒险。 “砰！”“砰砰——” 一声声地爆炸声在不远处传来巨响。 每一声都像硬生生砸在了小满的心口之上。 她咬着牙，握紧拳头，向白椴祈求道：“不行，白椴，我怕雷聿修真的会杀了顾云深。不说别的，就凭着他这几个月让我们在这里好吃好住，我们也不能就这么走了！” 何况，他今天还要带她去过生辰…… 白椴不置可否，盈盈手足无措。 忽然，黑曜停下了马车。 “黑曜，你怎么停车了！”白椴掀开马车帘向前方问道。 黑曜转身看向小满：“你自己决定。” 小满看着黑曜的眼睛，深呼吸道：“走，去山庄前，救顾云深！” 第216章 无妄逝别 雷聿修骑在玄色骏马之上，目光冷若坚冰地凝视着顾云深。 麦儿和雷聿齐手持刺客双刀，一左一右地站在满地死尸中间。二人刀尖滴血，眼神狠绝，如地狱魔煞。 长风珏振翅悬停在空中，长弓搭箭，瞄准敌阵。 二十名修罗魔族死士，面目狰狞可怖，他们不用任何武器，单凭双手即可捏碎人骨。 在修罗后排，沈烈带着一万名精兵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将缙云山庄里的所有人屠杀殆尽。 黑曜将马车停在隐蔽之处，小满匆匆下了马车，不顾盈盈阻拦，毫不犹豫地向杀场疾步快走。 看到两方阵势，她惊呼不好，又加快了步子。 顾云深的护卫只剩下原有数量不到一半。 万俟琳持刀站在前列，高度警惕地望向雷聿修。 此时，雷聿修从马背上跳下，提起剑，剑尖对准顾云深。 小满急急快走，沉重的身子拖着她的步子。她在心中拼命催自己快一点稳一点，但还是要快一点。 修罗死士发动攻击，缙云山庄弟子一个个毫无招架能力地倒下。 麦儿和雷聿齐双眼通红，显然已经沾染魔族之力，跳入敌阵，手起刀落，眼前之人统统眨眼间被割断了脖颈。 顾云深抬剑，死死凝视雷聿修。 雷聿修蔑视对应，两人同时跃起，兵器相撞，金属抨击之声让小满的心仿佛被拧成了螺旋。 顾云深显然不是雷聿修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就处在了下风。 只见雷聿修放出杀招，眼见就要直取顾云深性命。 “不要！”小满大声惊呼阻止。 听到小满的声音，雷聿修的注意力错失一瞬。 但手中攻势未收，剑尖依旧刺穿肉骨。 顾云深也是一愣，只感觉眼前晃过一个身影，低头发现自己安然无恙。 是万俟琳突然挡在了他的身前。 雷聿修的剑刺穿了万俟琳的心口，鲜血如溃堤一般涌出，瞬间结束了她的性命。 小满瞪眼掩口而立，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雷聿修干脆地从万俟琳的身上抽出剑，双眼死死望向突然出现在此的小满的身上。 顾云深也反应过来，完全不顾眼前倒下的万俟琳，而是转身对小满喊道：“小满！你来做什么？！” 盈盈、白椴、黑曜挡在小满身边，以全力之势保护起她。 “雷聿修！快住手！”小满气喘不已，却勉力对雷聿修说道。 麦儿、雷聿齐、长风珏、沈烈以及战场上所有认识常小满的人都注意到了她。 尸体遍地，血流成河的缙云山庄山门广场之上，小满白衣如素，因焦急而有些花了的精致妆容依旧十分耀眼，珠玉发钗不知掉落在何处，乌黑的长发随风飞扬。 她眉头紧锁，眼神悲伤而急切，嫣红的双唇轻轻地颤抖。 而她那明显隆起的小腹，成为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雷聿修！住手，别杀他！”她的声音带有少见的祈求，怔怔地望着雷聿修，“他不会是你的威胁，你没必要赶尽杀绝……” 顾云深顾不及倒在血泊里的万俟琳，飞身来到小满身边：“快走！让黑曜他们带着你快走！” 小满摇头，坚定道：“顾云深，我不能看着你死。” 雷聿修此时只觉得胸中爆出雷霆万钧之怒，血脉膨胀，青筋绷起，他眼神如刀般注视着小满，目眦尽裂，恨不得当即将她捏碎成灰。 经过近七个月地寻找，当雷聿修发现小满竟然就在缙云山庄时，他已怒不可遏。 他完全没有想到： 她没有去北戎，没有去西狄，也不在南夷。 她就在大沛。 就在京城附近。 竟然就在顾云深的身边！ 他当即决定攻打缙云山庄，将她找回来。 他要把她锁在梧桐苑里，双手双脚带上铁索，永生永世不得离开他一瞬！ 她是他的女人，无论她逃去哪里，他都必须将她找回来！ 可此时此刻，她却挡在顾云深的面前，求他放了这个男人！ 就算雷聿修再视而不见，也难以忽视小满下意识护着的腹部。 她……怀孕了！！！ 雷聿修从未感到过更加剧烈的耻辱和愤怒，胸口如岩浆滚滚般的怒火，似乎顷刻间就要撕扯开他的胸膛。 麦儿第一时间发现了雷聿修冰冷面容下随时崩溃的震怒。 “主子！先带小姐回去！有什么事回去都好说！！”麦儿大声劝道。 看到小满，雷聿齐也是震惊不已，回头对雷聿修说道：“哥，无论怎么样，带小满姐先回去再说！” 黑曜、白越和盈盈护着小满，他们神经紧绷，警惕地看着雷聿修。 听到麦儿和雷聿齐的话，小满心中冷笑了一声，从黑曜他们的包围圈中走出来，用疑惑的眼神和语调问雷聿修：“你要我跟你走？” 没等雷聿修说话，麦儿抢一步上前，满面愁容地恳求小满道：“小姐，跟我们回去吧……” 小满抬起眼睛，绝望地望向雷聿修：“如果我跟你走，你能不能放了顾云深？” “小满！你不能跟他走！”顾云深拉住小满的手腕，阻止她向雷聿修走去。 看到顾云深这一动作，雷聿修眼神更加狠烈如冰，死死凝视他拉着小满手腕的手。他怎么敢碰她！谁给他的胆子碰她！ 小满从顾云深的手中挣脱出来，再次对雷聿修乞求道：“放了他，我跟你回去……” 雷聿修看着已经红了眼圈低下姿态，在风中楚楚可怜的小满，深吸了一口气。 他迈步向小满走来。 剑眉倒竖，眸若寒冰，凉薄的双唇没有一丝弧度。 小满对黑曜和白椴嘱咐道：“你们保护好顾云深，带他尽快撤离。” 顾云深摇头道：“我不走，也不让你跟他走！” 小满摇头，对顾云深挤出一个自信的微笑：“你快点跟黑曜他们走！放心，雷聿修不能把我怎么样的！” 雷聿修走到小满身边，丝毫没有怜惜地一把抓住小满的手腕，那力量痛得她撕心裂肺。 盈盈一看立刻变了脸色，大声阻止道：“雷聿修！你不能这么对她！她肚子里有孩子，受不住的！” 雷聿修脸色大变，竭力压抑着怒气，手上的力气却松了一些。 小满咬着下唇，忍着手腕上的疼痛，一步步被雷聿修拖着向前走。 顾云深见她被如此对待，赫然而怒，手中长剑紧握，凝力巨剑刺向雷聿修。 雷聿修感到背后杀意，翻身抽剑还击。 一瞬之间。 雷聿修长剑贯穿顾云深喉颈。 鲜血喷薄如长虹，洒落在小满一身素白的衣裙之上，刺目猩红。 小满呆立，双眼瞪视。 看着近在咫尺间的顾云深，慢慢跪倒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神是那么多的绝望、遗憾，还有她看不懂的太多情绪…… “不！！！！！！！！！！！！！！！！！！！！” 小满扑在顾云深身上，扶住他将要倒下的身体，泪如决堤。 “顾云深，不要死……不要……！”她嘶吼着，眼见着他脸上血色急速消退，都来不及跟她道别。 突如其来的悲痛打击，小满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昏倒在一地的鲜血之间。 第217章 绝望之痛 再醒来时，小满发现周围的布置十分熟悉。 此时已是黄昏，天边还存有最后一丝晚霞的红昏，长庚星已被点亮，在西方的天上闪烁。 盈盈坐在她身边，皱着眉头一脸愁容地帮她施针稳定心绪。 小满撑着床坐直身体：“盈盈，这里是……” “梧桐苑的翠荫园，”盈盈坐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答道，“雷聿修将你带了回来……” 小满赶紧看向自己的腹部，又疑问地抬眼看向盈盈。 盈盈勉力安慰道：“孩子没事，但你不能再情绪激动了……” 听她这么说，小满送了口气。 这时，屋外想起了一阵阵爆炸声。 盈盈有些惊讶，赶紧开门去看。 “小满！有花火！京城里有人在放花火！”盈盈惊喜道。 小满下了床，走到院中，抬头看向空中。 无数花火在夜空中绽放，瞬间的温暖与短暂的绚丽，顷刻点亮了沉寂的夏夜，又在风中静静消散。 黑曜和白椴也在院子里伫立，与小满和盈盈一起凝望漫天花火。 “为什么会有人放花火？”小满自言自语道。 黑曜走到她身边，犹豫了一瞬，又不忍叹道：“顾云深说今日是你生辰，所以安排了在银阁寺安排了花火表演。” “什么？”小满双手掩口道。 “本不想告诉你，”黑曜无奈道，“但是他特意准备了很久……既然你看到了，我还是觉得该告诉你。许是花火匠人不知道顾云深出了事，还是按时燃放了这些花火。” 白椴拉住黑曜，怒道：“她现在情绪不稳定，你还跟她说这个干什么？！” 小满再次望向漫天花火，瞬间泪如雨下。 黑曜再次叹气，对白椴厉声道：“今天是她生辰，顾云深给她的礼物，总不能人死了就不送了吧？” 白椴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又怒又气。 “给她吧……”黑曜劝白椴道，“那是她的。” 白椴瞪了黑曜一眼，无可奈何地从怀中抽出一本粘满血迹的小册子，郑重地放在了小满手中：“我们在顾云深的怀中发现了这个，他应该是想在今天送给你的。” 小满小心翼翼接过册子，上面的血色触目惊心。 翻开封面，里面竟是。 一个又一个孩子的名字。 每一个名字下面详细地写着出处和解释，以及名字背后美好的寓意。 男孩子的有。 女孩子的也有。 朗朗上口的名字，每一个都是用心良苦冥思苦想的结果。 小满一页一页翻着，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在纸页上，与血迹晕染在了一起。 映着花火一声声绽放之声，小满颤抖地拿着册子，哭得声嘶力竭。 盈盈扶着小满，一边帮她顺背，一边对一旁的黑曜怒目骂道：“好不容易好点了，你又给她说这些做什么？！” 黑曜沉默。 “砰！”翠荫园的大门被大声撞开。 几名修罗死士冲了进来。 随后是麦儿、长风珏、还有雷聿修。 “你们干什么？！”盈盈惊呼。 黑曜和白椴看到雷聿修眼中的杀气，顿时警觉起来。 雷聿修冷眼看着小满，一抬手，修罗魔族死士纷纷攻向黑曜、白椴。 两人虽是大妖，却完全不是修罗魔族的对手，很快便被魔族制服，死死压制住。 “拖下去！”雷聿修命令道。 黑曜和白椴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便被修罗瞬间重击脑后，两人全部晕了过去。 盈盈见状，将小满挡在身后，怒斥道：“雷聿修你做什么？！” 麦儿快速上前，几招便将盈盈两手钳制在其背后，一脚踢上盈盈膝盖，将她死死摁在地上。 小满惊恐地后退，不敢置信地望着雷聿修，恐惧道：“雷聿修，你要做什么？！” 雷聿修步步逼近小满，什么话都不说。 “你到底要做什么？！”小满继续后退，第一次觉得雷聿修如此可怖。 他眼神比阎罗冰冷，神情如冰川般绝情。 长风珏振翅飞到小满身后，一步抵住她后退的身子，快速将她的身体死死钳制住。 “你们要干什么！”小满惊惧不已，脸上已经没了血色，死死看着雷聿修，“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 雷聿修抬起左手狠厉地捏住小满的下巴，右手拿出一个药瓶，单手摘去瓶塞，无情地将整瓶药剂倒入小满喉咙里。 “不要！”盈盈被麦儿压制在地上，拼尽全力扭过头，震惊地看到雷聿修给小满灌药，立即高声阻止，却为时已晚。 浓重的麝香味道弥漫在整个翠荫园。 小满满脸泪水，惊恐而绝望地看着被烟火映照下昏暗交替的雷聿修的面孔。 苦涩的药顺着嗓子、喉咙、食道，灼烧一般进入她的胃里。 雷聿修甩开她的下巴，声音不带一丝情谊道：“没了这个孩子，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 “！！！！！！！！！” 漫天花火之下，这冰冷的一句话，彻底击碎了常小满三魂七魄。 长风珏放开了小满被钳制的双手。 小满跌坐在地上，泪水静止，哭声消失，此时她才知道，绝望而碎了的心，是不会痛的。 最后一簇红色的花火在空中炸裂，消散。 盈盈奋力挣脱麦儿，撑起身子冲向小满。 她没有闻错，小满口中身上全部都是麝香浓重的味道。 盈盈泪水涌出，愤恨转头怒视着雷聿修，撕心裂肺地吼道：“雷聿修！你竟然会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盈盈一语，整个翠荫园里瞬间一片死寂。 夜色中，盈盈看不清雷聿修的表情，哭着骂道：“你果然是魔！不！你是畜生！不对！虎毒尚不食子！雷聿修你连畜生都不如！” “什么……”阴影了，麦儿第一个反应上来，“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是……将军的……” 盈盈大骂：“不然呢？！不是雷聿修的还能是谁的？！” 麦儿的声音开始颤抖，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可是……可是……” “从湖州到现在，七个月了，她每天都在期待孩子出生，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一个孩子能妨碍你们什么？！”盈盈一边稳定心绪跪在地上帮小满诊脉，一边在心中疯狂祈祷竼虚果能发挥作用。 长风珏此时也从震惊中醒过神来，赶紧蹲下身，想要帮盈盈扶住小满。 可盈盈一巴掌打开了她的手：“你干什么！” 就在这时，小满突然死死抓住盈盈的胳膊：“盈盈，救我的孩子，我……在流血……” 盈盈顿时大骇。 月色下，盈盈定睛去看，小满的裙子上渐渐殷红一片。 “怎么会？！”盈盈睁大了眼睛，竼虚果没有起作用吗？小满怎么会突然开始流血…… 盈盈此时也开始慌了神，“怎么办？！怎么办？！” 小满忍着腹中剧痛，对盈盈恳求道：“救他……盈盈……救孩子……” 第218章 颓然 翠荫园里乱做一团。 麦儿和长风珏帮盈盈将小满抬入屋内。 盈盈颤抖地帮小满施针。 麦儿招呼着侍女们拿来所有盈盈需要的工具，热水、白布…… 长风珏直接飞向京城医馆去找稳婆。 沈烈得知后，立刻释放了黑曜和白椴。 白椴冲入翠荫园，看到呆立在院中雷聿修，毫不客气地上去就是一拳，重重砸在了他的脸上。 雷聿修没有阻挡，硬生生吃了这一拳，踉跄地退后两步。 却一言不发。 黑曜上前一把拉住白椴：“救小满要紧！” 房间内，小满因剧痛嘶喊着，每一声都扎在在场每个人心上。 孩子被迫早产，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 稳婆被长风珏直接飞着带了回来，惊魂未定地被送入房内。 盈盈从房内出来，双手上全部都是血，满眼全是泪。 白椴扶住她，焦急道：“小满怎么样？” “我不知道……”盈盈使劲地摇着头，哭道“孩子才七个月，那么小，胎位都还没有反转过来，现在严重难产……” 所有人都怔住，空气中一片窒息。 剧痛中，小满一声又一声绝望般的哭喊声，扭紧了每个人的心。 黑曜走到雷聿修面前，一把拽住他的领子：“你想知道是怎么回事？！跟我来，我来告诉你！” 说罢，他拉着雷聿修走出了翠荫园。 月色悄然被云遮盖，仿佛世界置于黑暗之中。 黑曜将雷聿修按在梧桐苑书房的座位上，仔细读着他的心，找到他的症结。 雷聿修怔忡地坐着，眼中失神，脸上没有血色。 黑曜深吸一口气，冷声道：“她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吗？她怎么可能是那种随便移情的人？！她知道你被万俟琳行刺，自解封印求死，到鬼界去救你。徒单霖为了找她，跟着也去了鬼界，可到了那里他们才知道，徒单霖是你的伏矢魄，想要你还魂，徒单霖的魄和你魂只能还魂到一个人身上。于是小满去求徒单霖，让他把活下来的机会让给你。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对徒单霖有愧，才会给他立那么一个碑，算是完成徒单霖一个心愿。” “后来小满知道你要娶顾水月，也知道你想要谋逆皇位，并有意立顾水月为后。她本来打算要走，可是她舍不得和你的感情，任性地想要一个你的孩子再走。可她万万没想到，你竟然给她下了避子之毒，要让她一生无法生育。” “她之前自解封印救你，导致全身骨骼寸断，经脉俱损，即便医神给她修复后也因伤了根本，特别瘦弱。后来又怀了孩子，身体消耗更多，她愈加瘦了，这才看不出已怀胎七月。” “顾云深是喜欢她，可她没有动摇半分，从没有做过任何背叛你的事。”黑曜靠在窗前，不屑地看着雷聿修，“雷聿修，现在你最好祈祷孩子没事，不然不仅小满，我们所有人都不会放过你。” 说罢，黑曜准备撂下雷聿修，回到翠荫园帮忙。 雷聿修喊住他，颤抖道：“你说什么避子之毒，一生无法生育？” 黑曜有些诧异，解释道：“小满离开湖州时，盈盈在她体内发现了避子之毒，而且是多次中毒。若不是我的竼虚果为她解了毒，她有可能因为此毒终生不育，甚至要了性命。”黑曜冷声道，“能够在湖州客栈中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她投毒的人，你觉得会是谁？” 雷聿修震惊：“你们认为是我？！” 黑曜疑惑道：“她在客栈内所有吃食都是麦儿亲自准备，接触的人十分有限，如果不是你亲自投毒，只能是你命令麦儿所做。” “不！不是我！”雷聿修完全没有想到，“我怎么会想要让她无法生育？我怎么可能不想要我和她的孩子？！” 黑曜冷哼道：“那你刚刚在做什么？！” “！！！”雷聿修脸色苍白，无言以对。 “就算之前投毒的人不是你！那你刚刚可是亲自给她灌下了整瓶堕胎药！”黑曜再也难掩怒气，指向翠荫园，对雷聿修吼着，“你自己听听！听听！现在在那个院子里，痛彻心扉嘶喊着的人是谁？！她就在那里给你生着孩子，拼尽全力想要生下你和她的孩子！而你，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雷聿修双手掩面，在黑曜面前颓然崩溃。 “你连问都没有问孩子是谁的就认定她和顾云深有染，魔尊大人，您让人不齿！”说罢，黑曜大步迈出门去。 看到黑曜离去，长风珏走入书房，径直跪在了雷聿修面前。 “将军……”长风珏深深将头埋在地上。 雷聿修双目眦裂地看着长风珏，一句话都说不出。 将小满带回梧桐苑后，是长风珏对雷聿修说，看小满的身形，应是只有四五个月的身孕。 这样的一句话，让雷聿修笃定小满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自己的。 而那一瓶堕胎药，也是她亲手拿给了雷聿修。 爱而不得，妒火中烧的是长风珏，赔上了她多年为雷聿修所做的一切，赌小满定是怀了顾云深的孩子，欣喜自己终于在今天找到了彻底毁灭雷聿修和小满之间感情的法子。 可此时此刻，她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她怂恿雷聿修亲手害了小满，害了他自己的骨血。 这样的结果，长风珏始料不及。 她除了跪在这里乞求雷聿修的原谅，向上苍祈求小满和孩子安然无恙外，只剩下满盘皆输的无望。 雷聿修抽出佩剑，指向长风珏。 长风珏一动不动，一句辩驳都不想再说，她知道自己罪无可恕，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我不杀你，”雷聿修嚼龈切齿道，“你自己去牢中，等小满生了孩子，再决定你的罪！” 长风珏磕头领命，无声地离开，向大沛军牢走去。 雷聿修松开手，长剑锵地掉落在地上。 是他自己轻信了长风珏。 是他负了小满。 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 翠荫园里一声婴孩娇弱的啼哭划破静夜。 雷聿修疯了一般冲入翠荫园。 孩子的啼哭声是他在这黑夜中唯一的希望。 只要孩子没事，他还能乞求小满的原谅。 产房你，稳婆抱着孩子，双手颤抖，一声又一声地对盈盈说道：“这孩子太小了……太小了……” 盈盈看着不足两斤重的小孩子，浑身深粉色，顿时哭了出来。 她们二人都知道，这么小的孩子，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精疲力尽的小满躺在床上，用着最后一点力气问道：“孩子好着呢吗？” 盈盈忍住哭，勉强微笑着将孩子抱给小满：“是个男孩子……” 小满看到孩子，不知又从哪里来了力气，伸手将孩子接过来，亲腻地抱在胸口。 “他怎么这么小，只有巴掌那么大……”小满抬眼疑惑地看向稳婆和盈盈。 盈盈转身去擦眼泪。 稳婆安慰道：“早产的时日太多了……” “盈盈，是不是得帮忙请一个乳娘？”小满问道，“我怕没有奶水，也怕刚刚那药里有毒……” 盈盈咬着嘴，忍不住啜泣起来，点头道：“我这就去请乳娘。”她心里知道，如此小的孩子怕是连吃奶都做不到。 盈盈走出房门，黑曜和白椴赶紧围了上来。 雷聿修站在院门口，不敢再往前一步。 麦儿愧疚地站在一旁，亦是不敢去问一句。 盈盈抱着白椴大哭起来。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白椴焦急地问道，“孩子不是生出来了吗？” “是个男孩，但是不足月得太多了，实在是太小了……太小了……”盈盈把头埋在白椴怀里，肩膀不住地颤抖，“活不成的……” 雷聿修完全懵了。 之后盈盈说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见，仿佛雷霆在他脑中炸裂，又如海浪狠狠在他胸口拍击。 麦儿狂奔出翠荫园。盈盈求她拼尽全力尽快去找到一名乳娘，即便她知道那没有什么用。 看到门边的身影，盈盈停住哭声，怨恨地看向雷聿修说道：“雷大将军，你要不要进去看看你的儿子……” “儿子”二字重重敲击在雷聿修欣赏。他艰涩地挪动着脚步，每一步却如有千斤重。 在他踏入房门前一刻，稳婆突然冲出来大喊：“不好了！夫人血崩了！” 盈盈大骇，所有人大骇。 侍女们又开始一趟一趟地出入产房。 雷聿修终于忍不住一步冲了进去。 此时，床上的小满已经昏厥，脸上血色全无。 雷聿修伫立在床边，手足无措。 稳婆将啼哭声如小猫般的孩子抱给雷聿修，含泪摇头道：“将军，这孩子怕是活不过今夜了。”说罢，就立刻同盈盈一起去救小满。 雷聿修无助地抱着自己的儿子，看着他在怀中闭着双眼，微弱地啼哭，仿佛每一声啼哭都在宣告他想要留在这个世界。 可这哭声越来越小，小到几不可闻。 过了不知多久，乳娘终于被麦儿找了来。 可当乳娘从雷聿修怀中想要接过孩子时，却惊吓地停住了双手。 雷聿修怀中的孩子已经没了呼吸。 这孩子，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父亲怀里。 而此时，孩子的父亲双目氤氲，一滴泪从眼眶中悄然滚落。 第219章 剧痛 子夜，小满从昏迷中醒来。 “我的孩子呢？”她问。 盈盈肿着眼睛，不知该怎么说。 小满声音沙哑，却仍旧用最大的声音问着盈盈：“孩子呢？” 盈盈的泪水滚了下来：“小满，孩子太小了……没有撑过……” “孩子呢？！”小满撑着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根本不顾及身体上的剧痛，向盈盈讨要她的孩子。 盈盈泣不成声道：“孩子没有活过昨晚……” 小满痛不欲生，泪水夺眶而出：“给我！把我的孩子给我！” 盈盈摇头道：“小满，你好好养身体，孩子还可以再有的。” “快给我！把我的孩子给我！”小满声嘶力竭道。 盈盈无奈，从一旁的小竹筐里抱起襁褓中的孩子，递给小满。 看着紧闭双目的孩子，小满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去探他的鼻息，随即崩溃般地强行跳下床，向门口奔去。 盈盈一把拉住她：“你干什么去！” “我要去找莒颂！莒颂能救他！莒颂一定能救他！”小满疯了般挣脱盈盈，向门外冲去。 黑曜和白椴见她抱着孩子冲出来，赶紧拦下了她。 小满哭求着黑曜和白椴：“去找莒颂！帮我去找莒颂！让她救我的儿子！” “莒颂他们就在路上了。”黑曜道。 昨夜他们连夜商讨如何让小满接受孩子的死。 他们猜到她一定要找的人，便让雷聿修当即派修罗魔族联系身在北戎的莒颂和宿煜，以及身在南夷的思邪神医。 “宿煜、思邪神医我们都去找了，”白椴劝道，“外面有风，你快回屋去。” “不，我要在这里等他们来。”小满抱着孩子，靠在廊柱是，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雷聿修站在院内，一夜之间，原本英朗神武的将军，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颓唐，无助，没有任何精神可言。 麦儿也哭了不止多少次。昨夜当雷聿修听信长风珏的话时，她试图阻拦过。可雷聿修心意已决，当时谁的话也听不进去。而她因为一直未能找到小满，在雷聿修面前已经说不上话，她的劝阻只让雷聿修更加愤怒，并没有任何效果。 沈烈、雷聿齐得知后也赶了过来。 二人聚到雷聿修身边，看着一夜之间变得如此颓然的雷聿修，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所有人都在焦急祈盼莒颂和宿煜能尽快到来。 “是狰的声音！是狰！”小满突然惊呼起来。 没有人听到任何响动，只有小满跑到院子中央，看向滚滚乌云：“宿煜来了！是宿煜！” 果然，穿破云层，宿煜骑着碧霄狰带着莒颂、忧儿和言抵达了翠荫园。 未等碧霄狰飞落，莒颂直接从高空跳了下来，急急飞到小满面前。 小满快步迎上莒颂，死死抓住莒颂的胳膊：“颂儿，救救我的儿子！快救我的儿子！” 莒颂从小满怀里接过襁褓，看了一眼就落下泪来：“你个傻丫头！到头来你这是何苦呢？！” 宿煜也跟着飞至，看到襁褓里小满的孩子，又是怒又是恨。 忧儿和言也跟了过来。 忧儿一走近，毫不客气地从莒颂身边抢过孩子，二话没说就坐在地上，开始向孩子渡法修为。 小满充满期待地跪在忧儿身边，紧紧盯着孩子。 可一层又一层的神力修为进入孩子的体内，却毫无作用。 莒颂跪坐在小满身边，搂着她的肩膀：“忧儿，放弃吧……夭折的孩子，他的凡体支撑不了的……你给他渡再多修为，也无法助他还阳。” 忧儿不停，依旧拼尽全力想要救孩子。 小满听莒颂这样说，转身跪在宿煜面前，深深地向宿煜叩拜道：“宿煜上神！求你救救我的儿子！您是上古之神，一定有办法救他！求您！看在我曾几万年跟着您的情分上，求您救救他！” 她一拜接着一叩首，额头深深磕在青砖之上。 八万年来，宿煜从未见过小满如此求他。自小骄傲的芷婳，别说对他叩拜了，就连稍微的敬重都没有。可今日，她竭力求他，额头磕出了血迹，完全没有了当年那个自尊傲娇的小仙女样子。 他心疼地一把拉起小满，长叹道：“芷婳，你自己也是神族，知道我们能做的有多少。” 小满摇头，拼命地摇头：“宿煜！如果你救不了他，我还能去求谁！你带我回神界，我就算从南天门跪到九重天，一定会有神能救我的儿子。” “小满，你知道，神是不能干涉凡人的生老病死的，这是劫数。你去求各位上神是得不到结果的。哪怕你求到了老君，求到了天帝，甚至三清，没有神会帮你的。”莒颂劝道，“凡人皆有命数，这孩子命数如此，神族无能能够干涉。而且你若真的去了，怕是自己也会跟着受罚。” 小满一听，立刻变了脸色：“莒颂，枉我当你是最好的朋友，你却不帮我。” 莒颂一听跟着急了：“芷婳！你说的什么话！” 小满愤怒地看着宿煜和莒颂，嗔怒道：“你们算什么神仙？算什么上神！活了几十万年连个孩子都救不了！你们根本不配叫做神！” 莒颂和宿煜没想到小满此时已理智全无，竟能说出如此伤人的话来。 小满抱起孩子，眼泪大颗大颗滴落，拼命低头思索着。 雷聿修见她如此，忍着巨大的心痛和愧疚走了过来，温柔道：“小满，都是我的错，你把孩子给我。” 听到雷聿修的声音，小满如惊弓之鸟，全力退后几步，高度警惕地看向雷聿修。 雷聿修见她惊惧如此，痛苦如荆棘入心，但还是竭力忍着说道：“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让他走吧……” 小满被他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双瞳似火，发染血色，恨道：“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是你杀了我的孩子？！雷聿修，我与你的仇不共戴天！！！！” 莒颂和宿煜见小满如此，顿时慌了。 “宿煜，快阻止她！她这是要入魔！”莒颂惊呼道。 宿煜立刻施展神力将小满包裹起来，阻止她堕入魔道。 忧儿也害怕起来，冲到小满面前，耐心劝道：“芷婳娘娘，即便再痛再苦，你切不可堕入魔道，那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小满看到忧儿，稳了稳心神。 忽然她突然从忧儿的话中想到了什么，突然冲向雷聿修，一把抽出他腰间佩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所有人都被她这一举动惊住。 小满对忧儿说道：“忧儿，帮我抱着孩子，我去找离镜，他一定能帮我。”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反应上来，她这是要自戕去鬼界。 “不要！”莒颂大喊，“芷婳，你的凡体真的经不起这么折腾了。如果你再去一次鬼界，估计你自己都会回不来的。” 宿煜也慌了：“芷婳！别做傻事！” 小满不理他们，只是看着忧儿：“过来帮我抱着孩子，忧儿！” 忧儿不动，她知道如果自己一但接过小满怀里的孩子，下一秒小满就会一剑划破自己的喉咙。 黑曜和白椴在一旁看着，两人交换眼神，准备随时窜到小满身后夺剑。 可小满已经看到两人动作，剑刃离动脉又近了一些。 麦儿扑通跪在小满面前：“小姐，不要……求求你不要……” 小满满眼恨意地看向麦儿：“滚开！我不想见到你！” 麦儿眼中垂泪，委屈地叩首在地上，泣不成声。 忧儿看向众人，摇头无奈。她一步步走近小满。 “忧儿！”莒颂阻止道，“她疯，你也要跟她一起疯吗？！” 忧儿转身看向莒颂和众人：“我能理解她的心情，我能感受到芷婳娘娘心里有多痛多恨。” 她又看向小满，劝道：“你要找离镜大人，不用这样。我们几个人都可以帮你去找离镜，你快把剑放下，我替你去找离镜大人好不好？去趟鬼界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听忧儿这么一说，小满忽然感到一丝宽慰。 莒颂这才想起来，赶紧说道：“你先把剑放下，我和忧儿一起去鬼界，立马把离镜给你带来。” 这时，空中又是一阵巨响，几匹骨马拉着鬼界之车从云隙间穿过，落在了翠荫园中。 离镜从车上跳下，大声对众人说道：“不用去找本王，本王已经到了！” 第220章 为此事而来 届时，上神、魔尊、鬼王、大妖们只为一人齐聚于此。 拥有此等面子的，前后万年间唯有瑶水芷婳元君一人。 一看到离镜，小满抱着孩子就冲到他面前，几乎疯了般求他：“离镜，你把我的孩子送回来，好不好？求求你，送回我的孩子来！” “本王正是为此事而来，”离镜回头看了看周围，说道，“请诸位给本王一个安静的环境。” 宿煜拱手向离镜一揖，莒颂和忧儿跟着向离镜欠身一礼。 言一直站在人群最后，也同样向离镜拱手行礼。 黑曜、白椴和盈盈也各自表示了对鬼王的尊敬。 所有人都知道，现在完全听不进去劝的小满，也许只有离镜能劝得动了。他们各自退出了翠荫园，每个人都面色沉重，一言不发。 离镜看向未挪动步子的雷聿修，走到他身边，以重岳数万年老友的口吻劝道：“交给本王吧，你也去好好歇歇。有些事不是我说，你确实该安静下来好好反省一下了。” 雷聿修又看了一眼小满，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离镜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等所有人都退出了翠荫园。 离镜走到小满身边，语气温柔却坚定道：“芷婳，你是亡魂之主，不可能不知道凡是夭折的婴孩，不用经过十殿阎罗审批，不需孟婆去除记忆，从阳间直入轮回之井，中间并无停留。这孩子的魂魄已经投身他家，成为了别人的孩子。” 小满抱着孩子，抽噎着坐在了地上，红肿的双眼就像深泉一般不住地流淌着泪水。 “你既然都懂，为什么还这样偏执地不放手？”离镜蹲在她身侧，微微摇头叹道，“我知道孩子没了，你很难过，所以帮你去看了这孩子投胎的那一家。这孩子转世在一个书香门第，算得上家境富足，父母也夫妻和顺，你大可完全放心。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将那家人的地址给你，你若是真的想孩子，可以等孩子出世后亲自去看看。但是原则你知道，不可以多说阴间转世之事。” 听到离镜这么说，小满心中总算有了一丝安慰。 “芷婳，你想想，以你现在和重岳这样的关系，就算孩子活下来，你们真的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吗？而一旦你们两个各自魂归神魔之位，还是要面临这个孩子作为凡人进入轮回的事实。那个时候，你又要怎么办？” “这是凡人之身，凡人之魂，如果你想让他能跟你们一样拥有几乎永生的寿命，那难度可想而知。凡人成仙成神，数千年甚至数万年的修行时间尚且不说，这之间的寂寞和艰辛，一次次历劫的痛苦折磨，都不是这个孩子应该去承受的，更不是这个孩子自己的选择。他就应该在一个父慈母爱的家庭长大，读书、出仕、成家、生子直到耄耋之年再入轮回。” 小满听着离镜平静坦诚地诉说，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 “你若真的想要一个孩子，不该是在此时此刻，而是等到会魂归神位再说，那才是真正能陪伴你数万年岁月的孩子，你可以放心地看着他成长，在冗长的岁月里与他亲腻，享受天伦。而眼前这个孩子已是幸运，他可能做梦都没有想到过，曾有非常短暂的一世的母亲竟是一名神女。”离镜平静温暖又理智地劝着。 听到离镜如此说，小满的神色终于舒展开来，泪水也终于停了下来。 离镜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从怀中拿出一张命牌交到小满手上：“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小满疑惑。 “别每次想要找我就自戕，”离镜苦笑道，“有了这个命牌，道东赢国鬼界入口便可畅行无阻。到时候你凡人的肉身会被那里的鬼差妥善保管，你只管以魂姿进入即可。” 小满知道，这是鬼界给凡人最大的特权。 “谢谢你，离镜。”小满感激地说道。 离镜拍拍她的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一直把你当妹妹，你有事我怎么可能不管。好了，你现在要振奋精神，虽然你已经知道这孩子已入轮回，但丧仪之事还是要妥妥地去办，算是寄托一下这么多人对他离世的哀思。即使只有短短一瞬相处，但你毕竟做过他的母亲，这些后事是你应该为他做的。” 小满一听此话，眼圈又红了，可她忍住泪水，努力地点了点头。 “别再让关心你的人担忧了。”离镜像哥哥一样拍了拍小满的肩膀。 小满抬眼向他问道：“离镜，顾云深他呢？” 离镜叹了一口气：“放心，他已到鬼界，我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助他通过十殿阎罗的审判，不会让他在地狱受刑，算是专门给他走个后门。” “再次谢谢你，离镜。”小满真心说道。 “鬼界还有很多事，我不能在此久留，我去跟莒颂打个招呼。你记得在莒颂面前别忘了说我两句好话。”离镜说道。 小满点点头。 “我去把他们叫进来，你在这里安静坐着。” “好。”小满答应了。 不一会儿，忧儿和盈盈最先冲进了房间。 忧儿从小满手中接过孩子。 盈盈在帮她诊着脉搏。 见她终于不歇斯底里要救这个孩子，她们的情绪也终于放心。 宿煜和莒颂站在园外，一次又一次郑重地感谢离镜。 离镜摆摆手：“芷婳的事，本王一定会帮忙的，你们不用再谢了。只是本王还是放心不下一件事。” 宿煜问道：“请讲，什么事在下都将竭力相帮。” 离镜看向一旁的言，正色道：“宿煜，芷婳的地魂，你准备怎么办？” 宿煜被离镜问地愣住，一时无法回答。 “宿煜，这条地魂是罗刹王妃用邪术拴在这位小王子身上的，因为她的私心导致芷婳无法魂归神位，这绝对是不应该发生的。魔王妃的私心也好，你的私心也罢，都不该让芷婳承担这么沉重的后果。尤其是发生了这么多事，芷婳怕是根本不想再在人间逗留下去，可她又无法回到神界，你们必须要快点想出办法。” 宿煜一脸沉重，他非常明白离镜说的是什么。他此时已经能理解，这样一生一死的二选一的难题是多么难以取舍。 没有人有权利替别人选择生死，可又不得不去抉择。 莒颂又恭恭敬敬地向离镜欠身行礼：“离镜，真的谢谢你，没有你我们真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离镜着看向莒颂：“你记得我的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莒颂尴尬地没有多说什么。 “我走了，你照顾芷婳的时候，别忘了照顾好自己。”离镜对莒颂轻声道。 “嗯，我知道。”莒颂回到。 离镜走向自己的骨马鬼车，腾云而起，驶入云霄。 翠荫园内，莒颂进入房中去看小满。 小满失神地靠在床头，孩子已经被忧儿和盈盈抱走。 莒颂坐在小满身边，握着她的手：“别想了，好好睡一觉。” 小满转头看向莒颂：“颂儿，带我回北戎，好不好。” 莒颂点点头：“我正有此意，你在哪儿过得都不好，还是来北戎和我还有忧儿一起生活最好。” “莒颂，我好累，让我睡一会儿。等我睡醒了，我们就出发去北戎，行吗？我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好，你先睡一会儿，所有的事让我来安排。”莒颂拍拍小满的手。 小满慢慢躺下，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眼泪再次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莒颂无奈，只能希望她到了北戎能放松一些，早日从丧子之痛中恢复过来。 第221章 代价 黑暗无声的房间里，小满躺在床上睁着眼睛。 窗外渐渐有了淅淅索索的雨声，雨滴滴落在叶片之上，敲打着小满的心脏。 小满坐起身，下了床。 云层上的阵阵闷雷，隆隆作响，雨声越来越大，原本只是沙沙作响，很快就成了瓢泼大雨。 小满穿戴整齐，打开门，任凭风雨入屋，淋在脸上。 她从屋内找了一把伞，撑开，慢慢走入雨中，走出翠荫园。 梧桐苑内，大雨滂沱，浇打着如云似盖的翠绿枝叶。 雷聿修站在雨里，任由雨水浇淋全身。 冰冷的雨水洗刷不掉任何痛苦，仿佛那些懊悔和愧疚已入骨附髓。 他听到翠荫园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凝望去，小满撑着伞走了出来。 看到雷聿修，她愣在原地。 雨夜伞下，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两人如对峙一般面对面站在原地，谁也不开口，谁也不动，他们之间的距离仿若天涯。 一道闪电瞬间点亮夜空，紧接着是炸裂开的雷声。 大雨滂沱，如天河倾注而下。 许久，小满撑着伞走向雷聿修，在他面前一步的位置停下。 “小满……”雷聿修唤道，声音带着无尽的忏悔，妄图得到她的些许宽恕。 “雷聿修，”小满平静地开了口问道，“你在做什么？” “……”雷聿修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问题，心中所有的想要解释和辩驳的话语都是那么苍白无力，无法为他所做的事求得任何的救赎。 小满见他一言不发，平静地责问道：“我想亲耳听听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面对小满的问题，雷聿修无言以对。 “告诉我为什么？！”小满扔掉雨伞，死死得抓住雷聿修的前襟，冲他吼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对我？！如果你只是不喜欢我了，舍弃就好了。我不会恨你，不会怪你，毕竟感情这种事分分合合在所难免。” 雷聿修望着她的眼睛，痛苦和绝望让原本灵动瞳色变成了暗色的深渊，他努力否定道：“我怎么会不爱你？” “爱我？”小满冷笑，“你杀了我们的孩子，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 “……”雷聿修痛苦地浑身颤抖起来，“我不知道……他是……” 小满放开雷聿修，后退两步：“你不知道什么？不知道他是你的儿子？” “……” “就算他真的不是你的儿子！可他是我的！”小满嘶吼道，“如今我倒真的希望他不是你的孩子，那样他至少没有死在自己亲生父亲的手中！！！” 又是一声响雷，爆裂破碎在苍穹之上。 小满在雨中狰狞冷笑：“雷聿修，我发誓会为我的儿子报仇！我要让你们所有人付出代价！即便万劫不复，我也绝不善罢甘休！” 说罢，小满从袖中抽出一柄短刀，毫不犹豫地刺入雷聿修的腹中。 雷聿修万万没有预料，他低头去看，腹部已血流如注。 小满看着受伤的雷聿修，说道：“你可千万别死了，雷大将军……” 说罢，小满一个转身施展轻功，跳出了梧桐苑，消失在了雨夜之中。 雷聿修想追，可大量失血让他倒在了泥泞的雨水中，望着她消失的方向。 …… 十日后，大沛，京城，上官尚书府。 小满一身劲装和黑曜、白椴、盈盈站在京城上官府的房檐上。 “上官家已经得了消息，怕是今日会加强府内戒备。”黑曜说道。 盈盈手持双剑，恨道：“戒备有个屁用。这帮卑鄙无耻之徒，今日让他们阖族毙命，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 “开始吧。”白椴说完第一个跳下屋檐，手起刀落，四五名守卫当即气绝。 盈盈、黑曜也跳入院中，和白椴三人不费吹灰之力，迅速将整个院中所有活人一一处决。 小满眼神冷若冰霜，手中利刃出鞘。 刹那间，上官府内鲜血四溅，尖叫四起，无论侍从、婢女、小厮、劳役，只要遇到活人，便毫不留情地斩杀，不留一个活口。 而此时，上官府高墙外，玄月带着数十匹狼妖赶到，它们纷纷跳入院内，开始弑杀活人。 鲜血刺激着狼妖们嗜血的本性，纷纷扬天狼嚎，那嚎叫声让人闻风丧胆，仓皇逃窜。 顾水月的外祖父——工部尚书上官正和几个儿子正在书房你密谈，听闻府内骤然乱作一团，骇人的狼嚎声此起彼伏，赶紧出门来看。 只见小满和众妖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 单单几十匹眼神凶恶的巨狼，就足以让他们吓破了胆。 而另一边，妖狼们已将上官府内所有女眷孩子集中在一起，他们蜷缩在血流成河的院子角落，女人们恐惧地哭泣，孩子们无助地被母亲抱在怀中瑟瑟发抖却不敢发出声音。 上官正惊恐地看着小满，他的几个儿子被狼妖震慑，全部围到到他身边，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 “你……你是何人？！”上官务战战兢兢地问道。 “回禀上官大人，我是雷府的常小满。”小满抬着下巴，毫不掩饰地回答道。 听到这个名字，上官正顿时脸色煞白：“你……你要干什么？！” “来报仇啊。上官大人，您害我的时候，是不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小满睨视着上官务。 “你……你你你……你竟是妖族？！”上官务看着小满，再看看她身边的大妖们，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本以为小满只是雷聿修宠幸的少女，却怎么也不曾想到她会有一天登门来复仇。 “您不是调查过我的身世吗？认为我除了雷聿修的宠爱外，我身无长物，可以任人宰割。”小满一步一步走向上官正，她的眼瞳染上血色，头发渐渐变得赤红，“不过，您可能不知道刚好身边有一些妖族的朋友罢了。在害我的时候，您一定是忘了问问他们同不同意！” 上官正大骇，连连后退。 这时，一只狼妖扔了一个人头，咕噜噜地滚到了上官务面前。 上官正看清那颗人头，吓得跌坐在地上。 而其他上官家的人看到那颗头颅，也各个尖叫起来。 这颗头颅不是别人，正是湖州县令上官鲁。 “我刚刚从湖州回来，”小满对上官务说道，“上官鲁在死前已经都交代了，您命令他通过顾水月害我的事。您的手段太多卑鄙，让我着实气愤，所以整个湖州的上官氏及旁系，全部被我送到鬼界去了。” “什么……你竟然……”上官正脸上已没有血色。 而整个上官府的人都已明白，这位看上去瘦弱的少女，今日不会给他们任何一个人活命的机会。 “而且，不巧的是，您一定猜不到我和鬼王离镜大人的关系非常好，”小满血瞳如魔，语气阴鸷冰冷，拿出鬼气阴森的鬼界命牌在上官正面前晃了晃，“我已经和他打好招呼，你们去了鬼界，他会替我好好‘招待’你们的。” 上官正看到小满手中的命牌，再看着小满赤发红瞳，立刻明白她所说非假，顿时汗如雨下，跪在地上求道：“所有的一切都是老夫的罪过，求求您放过我一家老小，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放过你一家老小？！”小满大笑道，“您在吩咐上官鲁给我下毒的时候，可曾想过要放过我和我的孩子？” 上官正愣住，早知常小满与妖族为伍，他断然不会有害她之心，而此时这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后悔已晚。 小满转身对玄月道：“玄月姐姐，让你的狼们好好享用美食，我要让上官大人亲眼看着，体会一下什么叫丧子之痛！！！” 瞬间，几十只狼妖们在玄月的许可下，立刻聚集包围了上官府家眷众人。 看到狼群逼近家眷，上官正带着儿子们速速跪倒在小满面前，一个接一个地大力叩头，额前鲜血直流：“求小满夫人放过他们！求小满夫人放过他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都是老夫的错！是我老夫的罪……” “为什么要放过他们？”小满蹲下身，逼近上官正，疑惑地问道，“我本来就是让你们阖族来给我儿子陪葬的，怎么可能放过他们呢？！” 上官正抬起头，发现小满双眼赤红，这才知道自己此时面对的是一个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前来复仇的魔。 群狼喋骨食肉，任凭那些人如何哭喊尖利、哀嚎阵阵也无济于事。 看着被群狼啃噬分食的家人，上官正和他的几个儿子恐惧到了极致，几近昏厥。 妖狼们舔舐着染血的皮毛，转头看向上官正这边，眼神中是对人肉的贪婪。 而那片被啃噬过后的残骸里，只留下些肮脏的内脏，不见一个活人。 小满笑笑，拿着刀抵着上官正的下巴：“上官大人，接下来该你的儿子们了。” 说罢，黑曜和白椴将上官正架了起来，带到一边。盈盈拿出银针，刺入上官正的穴位，稳住他的心脉，让他清醒地看着眼前一幕。 玄月一声令下，上官正的儿子们也迅速地入了狼腹。 此时上官正已经彻底崩溃，可盈盈始终帮他维持着神智，不许他昏迷，不让他精神崩溃，甚至无法闭上眼睛，只能死死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很快，整个上官府只剩下上官正一人还活着。 “上官大人，好看吗？”小满问道，“看到自己的家人全死了，是不是很震撼，感觉非常爽非常赞？您在害我之前，有没有做好今天被复仇的觉悟呢？” “你不是人，你是魔！是魔！！！”上官正绝望地冲着小满喊道。 “不不，我只是个普通的凡人，而且以前也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是这一次我真的出离愤怒了，”小满笑着抬手，轻轻松松地割断了上官正的喉咙和静脉，“上官大人，您就在这里慢慢等死，然后开开心心地去鬼界报到。在鬼界，每一位阎罗王大人都会让您在各个地狱里都愉快地过上几百年，烹煮也好，剥皮也好，拔舌什么的您都要好好享受一番啊。” 说罢，小满收起短刀，站直了身子，拍拍手对几位妖族好友道：“走吧，我们赶紧去下一位那里，好让她尽快跟上自己的外公。” 整个上官府内，只剩下血泊里的上官正，听着脖子上鲜血流淌的声音，挣扎地等待着死亡一刻的来临。 第222章 剜骨 雷府，山河园，子夜。 顾水月绝望地被绑在椅子上，双目惊恐地看着小满。盈盈的银针刺入她的哑穴，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在她脚边，是已经被割喉的曹姑姑，奄奄一息地挣扎。 “上官家的人已经全死了，”小满靠在桌上，对顾水月轻笑着，“我说过你若是配合，就许你自由。虽然你没听我的话，不过我还是大发善心，让你感受到了自由的味道，顾水月，你说我是不是以德报怨的好人？” 顾水月见小满手中拿着匕首，知道自己今日必是死期，恐惧又无法说话，泪水从瞪大的双眼中滚滚流出。 小满走近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顾水月，说道：“你当时给我下了那么卑鄙的毒药，按理说我应该将你杀之而后快，可是现在看见你这楚楚可怜的样子，忽然觉得杀了你太便宜你了。” 顾水月盯着小满，心中想象着各种她可能会做的事，全身寒毛倒立，颤抖不已。 “黑曜，白椴，请你们出去一下，我要跟水月公主玩点好玩的。”小满说道。 黑曜和和白椴点头，立刻到门外守着。 盈盈疑惑地看着小满，问道：“小满你要做什么？”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说罢，只见小满解开衣服，反拿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 盈盈大惊：“小满，你干什么？！” “竼虚果核里吸收了水月公主当时给我下的毒，现在我把它从我的胸骨里剜出来，把这毒还给她。”小满邪佞地笑着，仿佛说着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小满！你疯了！”盈盈抓着她的手。 而顾水月一听，拼命摇头，双眼中全部都是哀求。 小满安慰地看向盈盈，说道：“别拦我，盈盈……” 盈盈看着她的样子，一个字也劝不出来，随即放开了自己的手。盈盈想着，如果复仇能让小满心里舒服一点，那就随她好了。 小满面对着顾水月，用匕首划开自己的胸口，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顾水月以根本无法置信的目光看向小满，恐惧导致眼泪无法控制地奔流而出。 小满用匕首对准竼虚果核镶嵌的位置，使劲一撬，一枚金黄色染浸在血中的果核从她的胸骨上掉落下来。 她将那果核放在手中，面无表情。 盈盈看着心痛不已，立刻将已经准备好的绷带将小满的胸口缠紧，快速地帮她止血。 而小满似乎感觉不到痛一般，任由盈盈帮她处理伤口。 将这一切看在顾水月眼里，已经超过了她对恐惧地承受极限。 小满用匕首撬开果核，里面黑色的果仁暴露出来。 “多亏黑曜的竼虚果，我才没有被你下的毒伤到。这枚嵌在我胸骨里的果核可以解百毒，是因为它将毒药吸收在自己的果仁内，而这果仁也就成了毒药。”小满向顾水月耐心地解释道，“不过，你这种行为让我实在是不舒服。人们常说，换位思考才能体会别人的处境，所以今天我将这毒还给你，让你感受以下被下了这种丧尽天良的毒药是什么感觉。” 说罢，小满死死捏住顾水月的下巴，直接将那枚果仁塞入她的喉咙，强迫她咽了下去。 顾水月此时已经绝望，她比谁都清楚这种毒药的厉害。 小满笑道：“皇家不会有人救你，上官一族也没有人还能救你，那你觉得雷聿修救你吗？” 顾水月想说什么，可是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淌着眼泪哀求小满。 “你是说雷聿修会来救你？”小满歪着头问她，“那你就在这里等着，看看他会不会来。毕竟你是他认定的正妻，雷府的大夫人，怎么想他都该来救你才对。” 小满穿上衣服，拿起匕首，最后冷笑道：“别雷聿修没到，你就死了，那就太可惜了。” 说罢，小满拉上盈盈，离开了顾水月的房间，和黑曜白椴趁着夜色离开了雷府。 梧桐苑内，雷聿齐匆匆来到雷聿修的屋内。 “哥，小满姐走了……” 雷聿修因伤重未愈，虚弱地躺在床上。 聿齐皱眉看着一言不发的雷聿修，接着说道：“小满姐她没有杀顾水月。” 雷聿修抬眼问道：“为什么？” 聿齐摇了摇头：“不知道。” “随她吧……”雷聿修疲累地闭上眼睛。 “哥，顾水月怎么办？”聿齐询问道。 雷聿修疲惫的闭上眼睛，没有回答。 聿齐看他如此，起身离开了雷聿修的卧室。 而此时的山河园，顾水月体内毒发，小腹内如有一把螺旋刀片在绞，她已不记得自己几度疼昏过去，又在剧痛中醒来。 粘稠发臭的血液顺着她的双腿流到地面，形成一片令人作呕的血迹。 无论她多么痛苦，哑穴上的银针都让她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直到第二日中午，送午餐的侍女才发现山河园出事，而这半日，顾水月体内的剧毒已经完成了使命——她将终生不能再生育，甚至不能正常地为人妻子了。 …… 小满跟着黑曜、白椴和盈盈坐在马车上。 黑曜黑着脸驾车，一路上没有说话。 白椴气得脸色发白，对小满斥责道：“你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干得挺出彩啊，常小满？！” 小满吃着盈盈给的止血药，有气无力道：“我就是想让顾水月体验一下。” “那你至于把那么宝贵的竼虚果核毁了吗？”盈盈也在一旁生气地吐槽道，“那可是黑曜培育了数百年的宝贝，还给你嵌到了骨头里。你说你有没有良心……” 小满笑笑：“好了好了，只当我的良心都被狗啃了，行吗？谢谢你们陪我，没有你们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一会儿好好跟黑曜道个歉吧，”盈盈收好药香，撇着嘴说，“对了，你为什么要去南夷？为什么不杀长风珏？” “我去南夷，是因为南夷还有一个我的仇人……”小满道。 “南夷的仇人？”盈盈疑惑不解。 “顾云溪。”小满答道。 “……”盈盈点点头，“那你为什么要放过长风珏？明明她才是最直接的凶手。” 小满看向马车外刺眼的骄阳，苦笑道：“因为我还有一丝不甘心……” “什么不甘心？”盈盈纳闷。 听到盈盈的追问，小满没有回答。 另一边，沈烈从军中回到雷府。 “将军，长风珏被关在营牢中多日了，”沈烈拱手向雷聿修报告道，“她一直央求能见上您一面，您看……” “继续关着，牢牢看紧了，”雷聿修说道，“她一日不死，小满就一定会来杀她。到那时，孩子的仇报完了，兴许她的气也能消得差不多了……” “是……”沈烈明白了雷聿修的意思，他要用长风珏作饵，让小满回来，“将军，属下在担心，小满夫人会不会对麦儿动手，毕竟那日麦儿也在……” 沈烈问得极小心，可看到麦儿自从小满出事后就自责得将自己完完全全关在屋内后，他不得不担心。他心中十分清楚，麦儿一直在等小满来要她的性命，并且早已准备好了以死谢罪。她之所以不自我了断，就是想让小满亲手杀了她来消气。 “她要杀麦儿，你拦还是不拦？”雷聿修问道。 沈烈一怔，低头回答道：“拦。” “她要杀我呢？你拦不拦？”雷聿修又问。 沈烈低下头，单膝跪在雷聿修面前，拱手答道：“不拦……” 雷聿修笑了起来，欣赏地看着沈烈：“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明白。” “将军，恕卑职直言，”沈烈说道，“以小满夫人的脾气，她会用比杀了您更折磨的方式让您痛苦终生。” 第223章 背叛的原因 南夷宣城，皇宫。 顾云溪一边唱着摇篮曲，一边轻轻摇晃着手边的摇篮。摇篮里一个珠圆玉润的小公主正酣然睡着，看上去十分可爱。 她突然听到寝殿外的厅里有奇怪的响动，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忙让乳娘照看小公主，自己提着裙摆从寝殿内走出，到大厅内去看。 本应该有宫婢值守的大厅里空无一人。 “来人啊？”顾云溪喊道，“有人吗？” 一个人影从珠帘中走出，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渗人。 顾云溪定睛一看，惊讶地捂住嘴：“小满？你怎么会在这里？！” “好久不见，云溪。”小满单手掀开珠帘，走到顾云溪面前，“听说你生了一个小公主，我真是恭喜。” 云溪看到小满的表情，立刻感到一阵心虚。 而忽然听到身后的响动，她转身去看，发现盈盈正抱着她的孩子从寝殿里走了出来。 顾云溪顿时害怕起来，转身看向小满：“小满，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而已。”小满将食指放在唇边，像是生怕打扰孩子熟睡般低声问道：“嘘，小点声，我只是想让你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告诉我，当年是不是你将我在璇玑寺的消息泄露出去的？” 云溪心中咯噔一声，看着盈盈手中娇弱的孩子，对小满说道：“不是我……” 黑曜从阴影中站了出来，目光似能看穿人心般盯着顾云溪的双眼，随后对小满摇了摇头。 小满嘴角向上斜着，指着盈盈手中的小婴儿威胁道：“云溪，跟我说实话。” 顾云溪咬着唇望向自己的孩子，对小满怒道：“小满，你我情同姐妹，你竟然怀疑是我泄露了你的踪迹给九皇弟？！” “嗯？”小满有些纳闷道，“我原以为你是把我行踪泄露给了缙云山庄，没想到你是泄露给了顾云深？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顾云溪掩口，眼中立刻惊慌失措起来。 盈盈不知何时将四支银针加在右手指缝间，针尖对准怀中熟睡的婴孩儿。 顾云溪吓得直接跪在了小满面前，低头认错道：“小满，小满，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小满蹲下身，与顾云溪面对面，见她已经吓得花容失色，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云溪掩面而泣，极力压低哭声，怕惊醒睡熟中的孩子：“因为你在南夷一日，我都心有不安……” “我从未想过伤害你，把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和姐妹，”小满摇头道，“而且你的亲兄弟顾云铮和顾云深争夺皇位，你又是为什么要帮着顾云深，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因为……因为……”云溪愧疚地回答道，“因为你一入这南夷皇宫，我就看出陛下对你绝非普通友人的情谊。我知道，当初陛下曾拒绝我作为和亲对象，而指名要迎娶的是你，而你突然来到南夷，我感到了深深的威胁……” “什么？！”小满几乎不敢相信，“你觉得赫连靖喜欢我？！” “不是觉得，是肯定！”云溪答道，“他看你的眼神，和你说话时的样子都和平时大不一样，不仅仅是喜欢，更是敬重和仰慕。我不怕伽莲得宠，却害怕你的出现会抢夺走陛下对我的宠爱。小满，你不知道，在那些男人眼中你是多么珍贵和特别。所以当九皇弟得知你在南夷时，就来询问过你在哪里。我知道他也十分喜欢你，所以就算知道你在哪儿他也不会害你，所以……所以……” 小满站起身，蔑视着伏倒在地上的顾云溪，冷笑道：“你嫉妒我？” “是！”云溪抬眼看着小满，“我嫉妒你，不仅仅是我，我的每一个姐妹都嫉妒你。你原本不过是雷府一个童养媳，地位低贱，却偏偏成了治疗九州瘟疫的功臣，父皇本就因为姨母的关系看重于你，母妃也对你赞不绝口。雷聿修对你的情谊尚且不说，就连顾云铮和顾云深也对你念念不忘。后来你又成了北戎代政公主，拥有至高的权利，这些都是我们这些人想都不敢想的，而你却嗤之以鼻，突然跑到南夷来！我不想要这样的你在我身边，仿佛你的存在就是在炫耀自己的特别，让我自惭形秽……所以，我想着只要顾云深愿意将你带离南夷就好，这样陛下便可死心……” 这时，赫连靖和伽莲突从门外走了进来。 赫连靖一脸愤怒，伽莲则满目诧异。显然他们二人原原本本地听到了云溪刚刚亲口所说的话。 云溪见到二人，顿时慌了，“陛下，皇后娘娘……” 盈盈放下手指间的银针，将小公主交到了伽莲怀中，自己退到了一边。 伽莲抱着云溪的孩子，叹道：“云妃，你不仅仅背叛了小满，也陷本宫与陛下于不义，你可知罪？” “……”云溪这才明白，原来常小满早已料定她泄露了她在巍山的秘密，并将这件事告诉了赫连靖和伽莲。而此时小满就是想让她在他们二人面前亲口承认。 赫连靖失望地看着顾云溪：“云妃，朕一直认为你有个直爽仁义的性子，却没想到你竟会如此。” 云溪看着赫连靖，轻笑道：“是因为陛下觉得我是小满的表姐，所以才认定我有个和她一样的性子吧？” “你在胡说什么？”赫连靖眉头紧锁地问道。 云溪站起身，与赫连靖四目相视：“在陛下眼中，我不过是她常小满的一个替身罢了吧？样貌有些神似，性格也相近，所以才会对我多看上几眼，不是吗？而那时，常小满真的来到南夷，就住在离宣城不远的巍山，谁看不出那几日您心中有多么欢喜。就连您给我肚子里的孩子起的名字，都带着她的影子！” 赫连靖大怒：“云妃，朕看你是疯了才会说出这样的疯话！” 云溪看向小满，指着伽莲怀中自己的女儿，冷笑道：“常小满，你知道这孩子叫什么吗？她叫赫连桑雪，名字出自‘小满温和夏意浓，忆君别时桑成雪’的诗句！” 赫连靖当即否认道：“信口开河！” “云妃！你误会了！这个名字不是陛下想的，是本宫想的。”伽莲将孩子放入匆匆赶来的乳娘怀中，无奈地对云溪说道，“那时陛下为你腹中孩子起名忧愁，于是在郊外游玩时问了本宫的意见，当时时值五月，看着郊外农户家家养蚕收稻，本宫便想起了‘缲成白雪桑重绿，割尽黄云稻正青’这句诗，就向陛下提议如果是女孩就叫桑雪，男孩就叫正青……” 云溪后退一步，怔忡地看着赫连靖。 赫连靖对他点头道：“云妃，你妄自揣测了朕的心意。朕从未将你和小满混淆，而是真的欣赏你直爽健谈又善解人意的性格。你却低估了朕对你的心意，实在是让朕心寒。” 听到赫连靖如此说，云星缓缓跪倒在他面前，泣不成声：“陛下，臣妾知错……” “你该道歉的不是朕，”赫连靖对云溪说道，“因为你，间接地害小满失去了孩子，你应该向她道歉。” 顾云溪一愣，不敢置信地看向小满。 小满此时眼圈也已经红了：“云溪，我那时来南夷就是为了找一处无人知晓的避世之处将腹中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而现在，我的孩子没了，你却可以抱着你的女儿幸福地生活在这深宫里。你觉得这公平吗？” “我不知道……我……”顾云溪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愧疚而自责道，“小满，我没有想害你，那时你与雷聿修分手，而九皇弟找到我求我告知你的下落，我想着他那么喜欢你，说不定你们会有结果……我……真的不是存心伤害你……对不起，小满，对不起……” 小满深吸一口气，没有再理睬顾云溪，而是转身向赫连靖和伽莲鞠了一躬：“事情总算水落石出，我也没什么遗憾了。只可惜世上少了一个姐妹和朋友，有点惋惜。” 听到此话，顾云溪双手掩面自责地大哭起来。 “那你之后要去哪里呢？要不要留在南夷？”伽莲拉起小满的双手忧心地问道，“你孩子的事儿，我和陛下怎么说都有责任，使我们没有保护好你，不如你就暂且留在这里，让我们也能有机会弥补。” 小满摇摇头，惜别道：“皇后娘娘，我不能在南夷久留。我还要带着孩子的棺椁前往北戎，将他葬在一个我最信赖的人身边去。” 第224章 归葬 北戎，厉阳城外。 墓碑凿碑人问小满：“夫人，碑上要凿何字？” 小满拿出一张字条递给凿碑人。 凿碑人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爱子徒单常辞之墓，母硕风氏立 看到完工的墓碑，盈盈挽着小满的胳膊：“徒单常辞，这名字太过悲伤了……我以为你会让他跟你姓常或硕风……” “我只是做梦都希望他能有个疼他的父亲。”小满蹲在墓碑前，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碑上徒单二字，“有时我在想，如果他的父亲是徒单霖会怎样？一定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吧……” “你发现自己爱的人是徒单霖吗？”盈盈问。 小满：“我是遗憾自己爱的人不是他。” “那你还爱雷聿修吗？”盈盈问，“经过这些天，你有没有思考出结果？” 小满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转问道：“盈盈你猜，即使杀光了所有我想杀的人，我的心痛为什么没有一丝缓解呢？” 盈盈想了想，回答道：“因为他们就算死了，你心口的伤还在……那伤口不是来自他们，而是雷聿修。” “回答正确，”小满揉了揉眼睛，无奈地叹气，“我一直不明白，他怎么会认为辞儿不是他的孩子？” “是长风珏的谗言。”盈盈确定的回答。 小满苦笑：“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不杀长风珏了吗？” 盈盈摇头：“我实在不明白，你就快告诉我吧。” “我想看雷聿修杀不杀她，”小满自嘲道，“虽然我嘴上说的决绝，可还是给他留了一丝机会，心想只要他杀了长风珏，我也只当他给儿子报了仇。可是……” 盈盈搂着小满的肩膀，安慰道：“感情是经不起试探的，你这么做不是让自己更痛苦吗？” “辞儿离世都一个月了，长风珏还在他的军营里被保护着，活得好好的，呵呵，”小满想哭，却发觉没有眼泪流出来，“当年你在仓名山救了我一命后，我就该远远地走掉……” “别想了，别想了，”盈盈拍拍她的背，“咱们把辞儿安葬后，我带你回兔子村。” “好，谢谢你，盈盈。”小满抱了抱盈盈，由衷地谢她。 黑曜和白椴已经在徒单霖的坟边挖好了辞儿的小墓。 他们小心地安放辞儿的棺椁，轻轻地掩埋，最后立上石碑。 小满给徒单霖和辞儿各上了香，烧了纸，随后请盈盈他们离开，她想和徒单霖单独说说话。 盈盈和黑曜白椴互看了一下，对小满说道：“我们在墓园外等你。” 说罢，三人留下小满，走出了徒单氏族墓园。 墓园外，白椴抱着胳膊气道：“你们俩太惯着她了！徒单霖的魄已经回到雷聿修身上，辞儿已经转世，她还跟他们说什么话，说了他们也听不见！” 黑曜对白椴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 盈盈则靠在一棵大槐树的树干上叹气：“她就是假装徒单霖是辞儿的亲生父亲，让辞儿葬在父亲身边，算是自我安慰。” “什么狗屁自我安慰，”白椴激动地说道，“她就是沉溺在辞儿去世这件事上，觉得愧疚，觉得自责，所以变着法儿地折磨自己罢了。你信不信，如果让她自己选，她宁可自己去死也得让辞儿活着！” 黑曜皱眉道：“她这几日偶尔会幻想徒单霖、辞儿和她三人愉快生活在一起的画面。在她脑子里，他们三人一起逛街、一起钓鱼、一起放风筝……有的时候我在读她的心，也会被她想象的那些画面感染。” “虽然她想的是徒单霖，但事实上她希望那个人是雷聿修，”盈盈解释道，“只不过她对雷聿修太过失望，所以只能竟感情投影到徒单霖身上。” 白椴一拳打在古槐上：“真想一巴掌拍醒她。” 三人又等了一会儿。 “她和徒单霖唠嗑呢？这么久了，她到底有多少话要说，还没说完？跟俩坟墓扮起家家酒了？”白椴心烦道。 原本沉默的黑曜突然一惊：“坏了！” 说罢他直接腾身化雾飞入墓园。 白椴还没反应过来，盈盈也立刻明白过来，拉起白椴就往墓园里冲。 “怎么了？！”白椴边跑边问。 “你那句话提醒我们，”盈盈大声答道，“她想他们三人是一家，而丈夫孩子都在这里，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白椴一听，脸色大变，反拉住盈盈，加快了步伐。 待白椴和盈盈赶到徒单霖和辞儿的墓前，黑曜已经在疯狂地给倒在辞儿墓碑旁的小满施救。 盈盈一见立刻开始帮忙。 可小满将匕首死死地插在了心口，早已血流殆尽，没了呼吸。 白椴惊呼：“快！带她去莒颂那里！” 盈盈和黑曜都没有动。 “你们干什么？！还不快走！” 盈盈红了眼睛，呜呜地伏在小满身上大哭起来。 黑曜抬头看着天，说道：“这一次她有了死志，谁也救不回她了……” “什么？！”白椴不信，明明刚刚还好好的小满，短短时间就真的死了。一时间，他几乎除了沉默，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盈盈哭了一阵，终于收起了情绪，对白椴和黑曜说道：“再去找凿碑人做一块儿碑吧，我们将小满葬在这里，帮她完成最后的心愿……” 黑曜和白椴俨然也是无奈，转身去找凿碑人了。 鬼界，飞瀑深渊，红叶古槐。 小满坐在深渊边上，看着古槐血红的树叶扑簌簌地往下掉，自己伸手去接，却没有接到。 骨马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离镜策马而来，满脸怒气和焦急。 “芷婳！你怎么回事？！”离镜翻身下马，气冲冲气地向小满走过来。 小满对离镜灿然一笑：“我以为你不会知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赶来了。” “我都给了你鬼界命牌，你为什么还要自戕？！”离镜气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小满嫣然笑着：“离镜，这深渊底下是什么？” 离镜一听，立刻变了脸色，态度也一百八十度翻转，变得十分温柔亲切：“芷婳？你要干什么？快过来……罢了罢了，走，跟我回宫，我让御厨给你做些好吃的……” “不了，离镜，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小满摇着头，“我真得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别，小满！”离镜着急道，“这深渊之下无人知道是何处，你千万不要冲动！所有的事咱们都好商量，如果你觉得不好受，我们想办法把你的记忆都封印起来，这也是个办法。” “离镜，我不想忘记什么，”小满低头看向深不见底的无底深渊，“我本就是瑶水畔的一团灵气，渐渐幻化出人形。那时老君真好路过瑶水，问我想成神还是成魔？我说都可以，对我没有什么区别。老君那时就笑我糊涂。我问老君当神有葡萄吃吗？老君说有，我就开心地跟他去当神仙了。可到现在当了八万年神族我果然还是糊涂，这八万年算是白活了，还不如做一股灵气自在。” 说罢，她一步跳入无底深渊，随着飞瀑落了下去。 第225章 重操旧业 神界，大罗天上太清仙境。 芷婳拿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帮老君扇着炼丹炉里的三昧真火，打了个哈欠道：“老君，我得扇到什么时候啊？而且为什么非得手工扇风，从风神那儿要点风不就行了……” 老君嫌弃她道：“你这丫头，刚回来给我干点活儿都不愿意。好好扇，火小了丹炼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好好，”芷婳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说道，“看在您给我补了地魂的份儿上，干点苦力就干点苦力吧。” “也就是你这丫头我愿意多操份心，要是其他人我才不管呢。”老君甩甩袖子，吩咐道，“一会儿把丹炉里的丹药给天帝送去，顺便认个错，意思意思。” “我不去！”芷婳撂了扇子，“敢情您这药是给天帝的，我不扇了。” “你这死丫头，回来了怎么也得去天帝面前报个到，别没了礼数。”老君并不严厉地说着芷婳。 芷婳倒不以为意：“我是老君您的弟子，天帝懒得管我，就算管也有您护着，谁敢把我怎么样？” “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你啊，”老君自己拾起扇子自顾自扇起了炉火，“以为你从凡界回来，能收敛点性子，没想到愈加娇纵了。看来还是在凡界吃的苦头不够多。” “还不多？！老君您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可是把生离死别经历个透彻了。”芷婳掐着腰不服气道。 “那为什么回来之后仙位和修为半截都没升上去？” “我哪知道啊，还以为回来也跟那位娘娘一样能飞升上神呢，结果白瞎。” “那位不是你能比的。”老君笑道。 “还是莒颂厉害，生来就是上神。”芷婳羡慕地努了努嘴。 “哼，颂儿那丫头你更比不了，你别处处跟她学，她的岁数都是你的好几倍，却跟你一样多少年没长进，俩丫头片子天天胡闹。”想起莒颂，老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啦，我俩这样子还不是您惯的，怪不了别人，”芷婳摊开手，“扇子给我吧，还是我来扇火。” “你回来也有十多日了，什么时候回神将殿去？”老君没把扇子给她，而是转口问道。 “我不想回宿煜那儿去，”小满撇嘴，“这两天我想着找宿煜要张和离书。” 一听这话，老君立刻血压上升，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死丫头，你说什么？！和离？我活着，这事儿你想都别想！” 芷婳一听就不愿意了：“老君，您这话又是跟哪家凡人老爷子学的，人家凡人老爷子阳寿有限，您可是万万寿无疆。等您没那得多久啊？” 老君被芷婳气得拿起拐杖佯装要揍她：“死丫头！嘴越来越贫，还有没有个神仙样子？！” “您是不是后悔当年在瑶水畔没一拐杖把我拍到魔界去？”芷婳掩口笑道。 “是啊，是啊，你就该是个小魔头。”老君等着他，嘴上骂着，眼里却全是爷爷疼孙女一般的溺爱。 “和离的事儿我已经决定了，”芷婳从桌上拿起几个葡萄塞入嘴里，“宿煜应该没啥意见。” “你说说你，当年我为了给你抢下这份姻缘，快跟好几个老伙计打破了头撕破脸，他们哪个不想让自家门下的弟子能嫁到神将殿。那几位龙宫的公主也都虎视眈眈，我可是为了你把四方老龙王都得罪了个遍，你倒好，好不容易结了婚现在要和离？！气死我得了。” 芷婳撒娇道：“你那是包办婚姻，我和宿煜又不是两情相悦。” “哼！要不是重岳那小子搅合，你现在和宿煜娃娃都有了。”想起这些事，老君就不停地叹气。 “别跟我提他，”芷婳又吃了两颗葡萄道，“大猪蹄子，渣男，王八蛋……” “臭丫头，注意点礼数，骂人别带脏字儿……” “他就是个见异思迁、言而无信、朝三暮四、沾花惹草、心狠手辣、狼心狗肺的王八蛋……”芷婳一本正经地骂到。 “好了，好了……”老君揉着额头，无奈道，“不说这个，跟你说点正事儿。” “什么正事？”芷婳问。 “你不在这段时间，好在六界相对和平。不过你之前亡魂引渡的活儿还是不能耽搁了。”老君嘱咐道。 “您不是派玄鸟接着去干我这个活儿了吗？他们干得好好的，继续干下去就好。我就当个闲散神仙呗。”芷婳回答道。 “你也知道自己还不如一群鸟儿，唉，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老君无奈，“罢了，你就留在我这里陪我炼丹吧。” 两人话还没说完，一位天帝身边的侍从前来传话：“参加天尊、芷婳元君，天帝请您二位速去议事。” “什么事？为什么我也得去？”芷婳纳闷地问道。 “小仙不知。”仙使如实回答。 芷婳皱着眉，一脸不愿去的样子。 老君掐指一算，对她摇头：“此事叫你去，是因为和重岳那小子有关。” “跟他有关我就更不想去了，”芷婳往后缩了缩，“我现在和他没什么关系了，他无论做什么都和我无关。” 老君捋了捋胡子，问那仙使：“天帝还请了谁参加议事？” “鬼王大人和宿煜上神都已经到了。”仙使答道。 “离镜？”芷婳又退后两步，“估计他还生我的气呢，他在，我更不去了。” 看她这幅样子，老君无奈：“罢了，你留下，我自己去。” “好嘞，”芷婳笑眯眯地道，“他们要来看我，您可千万别同意。” “……”老君瞪了她一眼，急急跟着仙使向凌霄宝殿方向去了。 看到他们走了，芷婳把一盘葡萄抱在怀里吃了起来。 心里想着怎么会突然召集他们议事，重岳又干什么了？或者说雷聿修又干了些什么？ 为什么把离镜也叫上来？这太让人想不道原因了。 心情慌乱地等了一下午，傍晚老君才回来。 “您回来了？到底什么事儿啊？”芷婳焦急地问道。 “哼，这么好奇怎么自己不去？”老君责怪地说道。 芷婳又是倒茶又是捶背，笑嘻嘻地问：“您快说呀怎么了嘛？” “人界这些时日，重岳那小子带着军队四处征战，几乎统一了九州中部各个国家。” “啊？他还真做到了。”小满觉得意外，又觉得不意外。 “关键是他将大量魔族带入凡界，这是绝对不允许的，而且几次大战人族死伤过多，玄鸟们不分昼夜地引渡亡魂到离镜那里，鬼界近期负荷超载，所以他来神界希望我们能尽快干预此事。” “怎么干预？让宿煜带兵去凡界？咱们不是不能干预凡界之事吗？” “天帝希望这件事最好以和平方式解决，他不想和重岳大动干戈落下矛盾。”老君解释道。 “那天帝他想怎么着？”芷婳歪着闹得问道。 老君叹口气，正色对芷婳说道：“他想让你出面代表神界去和重岳谈谈。而离镜建议引渡六界亡魂的工作还是让你来做。” 小满一听，拍座而起：“天呐！他们开什么玩笑？！” 第226章 被迫无奈 芷婳闹了三日情绪，人间又过去了三年。 三年间，雷聿修带兵征讨九州各国，统一九州天下。 顾云铮名义上是统一各国后沛朝的皇帝，集齐了九州各国臣服的国书。但沛朝真正的统治权早已归在雷聿修之手。 如今，只要除去顾云铮，雷聿修便可黄袍加身登基称帝。 “昶儿，你过来看看这个。”雷聿修坐在梧桐苑的书房，对着面前一位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年说道。 这名叫昶儿的少年拿起雷聿修口中所说的密函，仔细看了一遍，嘴角扬起笑容：“西狄皇室已经向咱们递交了归降的国书，容责却还想着拼死一搏。” “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雷聿修抬眼问道，不是随便的态度，而是像是考试一般严肃。 昶儿想了想，回答道：“孩儿觉得，最简单直接的法子，就是让二叔带着影宫的人去一趟西狄。容责和勒铎二人手中仅存的兵力可谓强弩之末，根本不足为惧。” “为父也是这样想的，”雷聿修点头赞同道，“可如果为父不想要容责等人性命，你还有没有办法让其放弃抵抗，交出西狄玉玺？” “容责本就想将其妹容梨嫁给您，而孩儿听说那位天山公主美若天仙，且立志非您不嫁，”昶儿道，“若是您能同意此事，那西狄玉玺早晚都会来到您手上。” “美若天仙？”雷聿修轻笑，“那是你没见过天仙到底长什么样子。一但你见过了，就会发现世间女子远不及她分毫。” 昶儿看向书房墙上那副画作，说道：“不知此生孩儿能否亲眼见见神界的仙女。” “我劝你想想就好，要知道仙女美则美矣，脾气性子却是极差的。”雷聿修拿起武器架上的长剑，对昶儿说道，“走，咱们去演武场。为父许久未和你练剑了，今天刚好试试你有没有长进。” 昶儿立刻露出灿然笑容：“那您一定会对我的进步大吃一惊的。” 雷聿修见他元气满满，不禁也笑了起来，搂了搂他的肩膀，像哥们儿一样说道：“好啊，如果你今日赢了为父，为父就满足你一个心愿。” “一言为定？您不许食言！”昶儿开心地笑了起来，自信的脸上带着蓬勃的朝气。 雷聿修慈爱地看着少年，笑道：“为父何曾言而无信？” 两人到了演武场上，几个回合下来，昶儿输得心服口服。 “不错，已经进步非常大了，”雷聿修夸赞道，“速度可以，但是力量稍显不足。是你娘最近没炖牛肉给你吃？” “并非如此，”昶儿无奈道，“反倒是娘亲总是担心我，所以日日做的饭菜太过丰富，虽然吃不下却又怕娘亲难过……” “你娘总是这样，总是怕你吃不饱穿不暖的”雷聿轻笑道，“罢了，为父一会儿让麦儿给你做点清淡的。” “是。”昶儿笑着答应。 两人正说着，天空开始飘雪。 “下雪了，”昶儿看向天空，“孩儿知道一到下雪的日子，您一定要喝上两杯。我这就去醉仙楼买上两壶好久回来。” “嗯，去吧，”雷聿修也望向天空，对昶儿说道，“多买两壶回来。” 昶儿领命，离开演武场，骑上骏马出了将军府。 一路雪渐渐下大了。 街上的行人匆匆归家。 等昶儿抵达醉仙楼时，大雪纷飞，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 “小二，给我来四坛醉仙酿。”昶儿走进醉仙楼的大门，朗声对柜台后的小二招呼道。 小二一看来人，赶紧小跑出来，一脸歉意道：“原来是少将军，今日您来的不巧，最后四坛醉仙酿刚刚被买走了。” “买走了？什么人买走的？”昶儿问道。 “就刚才，这会儿人还没走，就在二楼雅间用餐，是位极美的姑娘。” 昶儿一听，三步并作两步，匆匆上了二楼。 二楼上人不多，窗边一身白衣胜雪的女子一边喝酒，一边看向窗外飞雪，而她的桌上，正是最后的那四坛醉仙酿。 而楼上零零散散的食客，无不偷瞄着女子的背影，并小声议论着。 但是去看背影，就已知她必是绝色。 昶儿大步向她走过去，拱手行礼：“姑娘，请恕在下唐突，您手中的醉仙酿可否割让两坛，在下愿以双倍价格补偿。” 女子听到昶儿的话，转过头来，双瞳剪水，眉间似有似无地带着愁意。 昶儿霎时愣住。 如此仙姿，世间绝无仅有，美得摄人心扉。 芷婳看着少年瞬间绯红的双颊，眉眼便弯了起来，笑道：“你要这酒？是要送人吗？” 昶儿因她的声音和笑容失神，一时没有回答。 “公子？”芷婳叫他回神。 昶儿一愣，赶紧收回眼神，低头道歉道：“对不起，只是觉得姑娘似曾相识，所以一时失神。” “没事，”芷婳看着青涩的少年，心中骄傲着自己的样貌，“我是问你要这酒做什么？” 昶儿看了看那四坛酒，郑重道：“家父每到下雪天，总习惯喝上几杯这醉仙酿。今日突然下雪，家中无酒，所以在下特地来买酒。希望姑娘割让两坛，或者一坛也行。” “原来如此，”芷婳称赞道，“你孝心可嘉，就让给你两坛，带回去给你的父亲吧。” 昶儿诚恳行礼致谢，从荷包里拿出酒钱放在桌上：“多谢姑娘，这是双倍酒钱，姑娘点点。” 芷婳拿了钱，直接放入荷包：“公子看上去气质不凡又有如此孝心，一看就家教严谨，钱数定不会错。快拿着酒回家吧，雪越下越大，一会儿路就不好走了。” 昶儿拿了酒，再次作揖谢道。 他转身要走，却突然停步，有些羞涩地问道：“在下能否请教姑娘姓名，改日登门致谢。” 芷婳眉眼弯如新月：“公子有心了，此等小事不用挂心。而且我只是有事来到京城，并不长住于此。” 昶儿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脸上却仍旧是灿若朝阳的笑容：“那在下便告辞了。” 提着两坛酒，昶儿走在雪中，一路都在想着刚刚在醉仙楼里的情景。 “刚才我是不是太唐突了，怎么能那么直接问女子的姓名，尤其是那么美的美人。”昶儿挠着头，“会不会被当做轻浮之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那位姑娘似曾相识。不过要是把这句话说出来的话，一定会让她更加误会我孟浪。” 昶儿自言自语地在风雪中策马，突然抬头，发现两边街景有些不对，大惊道：“天呐，竟然走神走错了路。” 他匆匆调转马头，急急向将军府方向驶去。 等他回到将军府，却看到府门外一辆陌生的马车刚好停在门口。 他提着酒坛，加快几步走上前。 当看到马车上的人提着裙摆走下来时，他整个眼睛都亮了。 芷婳下了马车，抬头凝望了一眼将军府的匾额，眉头拧作了一团。 昶儿快走到她面前，惊喜道：“姑娘，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芷婳看到昶儿，又看到他手中的酒，眼神一滞，眉头拧得更紧了，问道：“你……住在这里？” “对啊，”昶儿点头，“刚才要是知道你要来，我们完全可以一路同行。” 他完全没有发现芷婳的眼神冷了三分，只是自顾自地觉得开心。 这时，雷聿齐听到侍从通报有客莅临，走出大门。 昶儿看到雷聿齐出门相迎，欣喜地打招呼道：“二叔，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雷聿齐未曾见过芷婳，却见昶儿似乎认识她，以为是昶儿的友人，便道：“怎么突然带姑娘来家里？” “二叔，您误会了。”昶儿尴尬笑笑，却没有多做解释。 “他是你的二叔？”一旁的芷婳却沉了脸色问道。 “是。”昶儿完全没有发现芷婳的情绪变化，点头道。 芷婳指甲嵌入掌心，银牙几乎咬碎地问道：“那你的父亲岂不是——雷聿修？！” 第227章 弥补 此话一出，昶儿和雷聿齐都愣了。 凡界九州敢在雷夫大门口，直呼雷聿修其名的，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芷婳看着昶儿，怒火中烧，要不是天帝向老君许诺，只要她到凡界一趟，劝说雷聿修不再将魔族引入人界，并停止征讨他国发动战争，就允许她与宿煜和离一事，她才不会忍气吞声来凡间一趟。 如今看到昶儿，新仇旧恨再次涌上心头。 芷婳只觉得再多走一步，都是彻头彻尾的耻辱。 如今雷聿修再娶，还有了这么大一个儿子，怕是早将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想到这里，芷婳一把摔了自己手中两坛醉仙酿。 酒坛落地，顷刻间摔得稀碎，里面的酒洒了一地，顿时香气四溢。 昶儿见芷婳翻脸比翻书还快，忽然明白雷聿修口中“女子越美，脾气越大”的道理，顿时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芷婳则转身就像马车上去，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就在芷婳要登上马车那一刻，闻声而来的雷聿修一个健步跨出雷府大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身上前，紧紧抓住了马车上的缰绳，让雷聿齐和昶儿吓了一跳。 芷婳见他突然出现，还拉住了她的马车，反手就是一掌，毫不留情地打在雷聿修左胸口。 雷聿修不仅没有阻挡，甚至连基本的防御都没有，硬生生承下芷婳的掌力，顿时口涌鲜血，洒在了积雪的地上。 昶儿见雷聿修受伤，心中大骇，本能反应便要上前。 可雷聿齐第一时间拉住了他，并将他往府内拖走。 “二叔，您拉完做什么？！那女子……”昶儿对雷聿齐的行为甚为不解。 “闭嘴！跟我走！”雷聿齐低声道，“你速速去换件干净正式的衣服出来，头发也再梳理整齐，别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昶儿低头看看自己，从没有将“吊儿郎当”这四个字和自己挂过勾。 “二叔，为什么啊？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怎么感觉您这么紧张？” “别废话，照我说的做！快去！”雷聿齐严厉道，“我去找麦儿，让她过来帮你。” “换件衣服梳个头不用麦儿姑姑来。”昶儿抗议道，“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不行！”雷聿齐严肃道，“你小子如果不想以后天天没好日子过，就给我老老实实打起精神来。” 昶儿无奈，虽然满心疑问，却还是乖乖向梧桐苑走去。 另一边，芷婳怒道：“你以为拉着我的缰绳我就走不了了？” “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进门就要走？”雷聿修问她。 “哼！”芷婳转身就要施展法力离开。 雷聿修不顾刚刚一掌造成的伤，上前就拉住了芷婳的手，死死握紧不放：“别走！” 芷婳努力挣脱，却发现根本挣脱不掉，怒目圆瞪道：“放手！” “永远不会！”雷聿修向后一用力，直接将她拽回到自己怀里，低头就吻上了她的双唇。 掠夺般强悍霸道，不许她挣扎逃离。 满天风雪，遮挡万物，仿佛世间只要他们二人。 一吻结束，雷聿修将芷婳按在自己胸口，双臂如锁，死死扣住她的身体：“我已经等了你十六年，早就受够了这无穷无尽地折磨，你休想再逃离一步。” 芷婳又气又恼，明明自己已经恢复神力，却还是被雷聿修钳制地毫无反抗能力。 “放开我！”芷婳怒道，“光天化日你就不怕那孩子看到后怎么想你吗？” “你说什么？”雷聿修显然没有明白芷婳在说什么。 芷婳瞪着他冷笑道：“和别的女人都生了儿子了，还假惺惺说什么等了我十六年？！雷聿修，你的脸皮真是厚比城墙！” 雷聿修诧异了一瞬，随即说道：“你说的是昶儿？” 芷婳用尽全力推开雷聿修，愤而退后数步，恨道：“我真是自取其辱！根本就不该听老君的话走着一趟！”说罢，她已法力全开，准备离开。 “等等！芷婳，昶儿其实辞儿的转世！”雷聿修突然说道。 芷婳全然懵了，睁大眼睛看着雷聿修，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雷聿修解释道：“刚刚你看到的那个孩子是我们辞儿的转世。” “辞儿的转世？！”芷婳当即红了眼圈，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你说……刚刚那孩子……” 雷聿修向小满伸出手，温和道：“想知道孩子的事，就跟我进去再说。” 芷婳震惊不已，怔怔看着雷聿修伸过来的手。 雷聿修见她不动，便主动牵起她的手：“嘘，我没有告诉昶儿这件事，你不要说漏了。” “……”这个消息太过震惊，芷婳失神地被雷聿修牵着走进了雷府。 芷婳一路都在想昶儿的事，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路上侍从小厮侍女守卫们眼中的不可思议。 一是惊讶于她的绝世容貌，二是看到雷聿修竟然牵着她的手。 到了梧桐苑，走入雷聿修的书房，芷婳当即发现，原本的陈设已经变了。在雷聿修的书桌边摆放着另一张稍小的书桌。 她小心地走到那张小书桌旁，随手拿起一张书法，上面的字迹干净俊雅，却又带着一股倔强的气质。而旁边的书册皆是名家的碑拓，显示出练字之人的刻苦用心。 “昶儿的字写得极好，”雷聿修站在芷婳背后，“单看他的字，你就知道他是多么优秀的孩子。” “……是啊。”芷婳点点头。 “不仅仅是字，”雷聿修骄傲道，“无论是武学还是政论，诗书骑射都是同龄孩子中绝对的佼佼者。” 他一边说，一边展开一副画轴：“来看看，这是昶儿画的出征图。就连名家公子齐也品评说此画极佳。” 芷婳走过去看，立刻被画面上栩栩如生的将士形象吸引，不由得赞不绝口。 而这时，雷聿修将一整筐画轴搬了出来：“这是昶儿从小到大的画中精品，先给你看这个，是他两岁开始画的，后面逐渐越画越好。那边还有他从小做的文章，我全部都留着，就想着你哪日回来后，全拿给你看……” 芷婳看着雷聿修一件件地将昶儿各种课业作品一一搬出来向她自豪地展示，心中五味杂陈。 “你把那孩子一直带在身边抚养？”芷婳惊呼道，“那孩子的亲生父母呢？” “那时我找到昶儿，将他父亲元世泽调到京城就职，现任兵部侍郎，母亲李氏还有他的弟弟妹妹一家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侍郎府。这孩子现在名义上是我的义子，自幼由我教养，但我没有限制他的自由，他可以随时回父母家里尽孝。不过可能是和我在一起时间长了，似乎和我感情更深厚些。”雷聿修自豪地解释道。 “为什么？”芷婳沉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雷聿修调整心绪，没有一丝掩饰地对她解释道：“我想竭尽可能弥补当年犯下的错误，争取一个让你原谅我的机会。” 第228章 无尽的痴缠 芷婳拿起昶儿自幼的写得文章，每一页上都有雷聿修圈划点评，错字、错词一一指出，好句好段得到夸赞，可见他的用心。 芷婳神思有些彷徨，她对雷聿修说道：“你知道吗？待我在太清宫里醒来时，只觉得凡界种种就像是迷雾一般的梦。” “梦？” “你有这种体会吗？在梦里，你哭得再撕心裂肺，痛得再肝肠寸断，可醒来时都不会再有那么强烈的感觉了。” “……” 芷婳实话实说道：“因为我记得我们两人从相识到现在数万年间经历的事，所以人界短短几年时光，我现在觉得只是转瞬即逝的时间。” 她将昶儿的习作放在桌上，说道：“辞儿的死，对身为常小满的我打击极大。可对魂归神位的我来说，似乎只是有些遗憾和挂心，倒是感觉不到当时那份痛彻心扉了。” “芷婳……”雷聿修靠近她，看着她的眼睛。 “在我眼里和记忆里，你只是重岳，雷聿修只不过是一个身份，”芷婳凝视雷聿修的双眸道，“所以那个不顾一切爱着雷聿修的常小满已经死了。无论你把你自己当作重岳还是雷聿修，都不可以把我当做常小满了。” 雷聿修皱紧眉头，没有完全接受芷婳的说法。 芷婳将昶儿的画作卷起来，放回竹筐，摆放挣去，又将一本本书册收拾妥当，随后说道：“不过，我还是想替作为常小满的那个我打抱不平……” “什么？” “长风珏在你心里到底有多重要？即使她是杀了辞儿的元凶，你也还是将她牢牢保护起来，没有杀了她为辞儿报仇。” “我并没有保护她，而是知道你一定会来杀她，所以留着她的性命等你回来。”雷聿修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她现在人呢？”芷婳靠在墙上，抱臂在怀地问道。 “锁在巍山下的石窟中。” “……”芷婳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准备关她多久。” “她能活多久就关多久，为她自己做过的事忏悔。”雷聿修不带感情地说道。 芷婳轻轻叹了一口气：“罢了，这样的处置也算是一个交待了。” 雷聿修走近芷婳一步，将她困在墙与自己之间，眼神灼热地俯视着她的眸子：“无论你怎么说，无论你现在什么身份什么样貌，对我来说都只是你。” 芷婳想推开他，却完全推不动。 她仔细看着雷聿修的眼睛，忽然恍然大悟：“重岳……” “你终于发现了，”他嘴角轻扬，“得知你被老君带回了神界从修了仙身，我怎能再以凡人之姿活着。” “可你的样子还是雷聿修的样子……” “因为这样更好陪着昶儿，也更好在凡界行事。” “……”芷婳没想到，雷聿修已经魂归本尊，现在在她面前的竟是幻化成雷聿修样貌的重岳。 他抬起芷婳的下巴，道：“芷婳，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 他的语气不是恳求，更像是宣布一个决定。 芷婳打掉他的手，避开他的眼睛：“既然你我都已魂归本尊，神魔殊途，就更不该再有什么牵扯了。” “你嘴上这么说，却为什么又回到这儿来找我？为什么误会了昶儿是我与其他女人的孩子而吃醋？” “找你是天帝派给我的公事，”芷婳强调道，“你让魔族大张旗鼓地进入凡界已让神族感到十分不悦，又征战四方统一凡界各国，连年打仗造成鬼界拥挤，离镜那里已经负荷不了了。他们让我来跟你谈，让你将魔族带回魔界，并且停止战争。” “凭什么？” “就凭你是魔族，至多成为魔尊一统魔界。但是你若妄图统治人族，那神界是绝不同意。因为你这样会打破六界平衡，势必带来严重的后果。” “我没想过自己统治人族。”重岳解释道。 “那你这些年打的仗只是因为好玩吗？” “我想把人族统一，将整个人界的统治权送给昶儿，作为他十八岁的生辰礼物。”重岳说的十分平静，就像一位普通的父亲在说着自己将要送给孩子一件玩具一般平常。 “你说什么？”芷婳震惊不已，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重岳轻轻将她揽在怀中，叹道：“你知道吗？我们的孩子是在我怀里离开人世的，那时我就知道，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弥补你们母子。失去他，我亦心如刀绞，而当我失去你，那绝对是肝肠寸断。当我在北戎看到你把我们的辞儿葬在徒单霖的坟冢旁边时，我就明白你对我有多么失望。我知道无论我再说什么，你都不会再信，所以我要尽我所能弥补自己犯的错，认真做一个父亲，陪伴昶儿长大，给他我所能给他的一切……” “你想让他成为人皇？！”芷婳大惊。 “本尊是魔尊，儿子当个人皇有何不可？”重岳反问道。 芷婳眉眼凝重，摇头道：“我反倒觉得他能做他自己，爱他所爱之人，而且他毕竟不是你我的亲生骨血，你我不该过多干涉他的人生。” “那就再生一个完全属于你我的孩子可好？”重岳没等芷婳反应，再次毫无预兆地吻上了她的双唇。 芷婳只觉得脑海中一片天昏地暗。数万年来被深深尘封的记忆被重岳肆无忌惮地吻唤醒。 她爱了他近五万年，往事历历在目，是她忘也忘不掉的记忆。 那是情窦初开的神族少女，遇见魔界坏小子的一段情话，即便回头去看，那都是一段弥足珍贵的时间。 可接下来是天帝因莒颂和重幽之事震怒。 天帝承诺，只要莒颂扛得住天罚，她即可脱离神界获得自由。 为此，重幽替莒颂挡下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为她争取到自由后，自己身死在九重天上。 莒颂因而与神界彻底撕破了脸，并一直在等重幽回来。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芷婳，知道无论是自己还是重岳，谁都不可能在那样的天罚下存活。 想到这里，芷婳仿佛又看到当时自己。 理智与感情，她终究又回到了这个岔路口。 如果当年足够决绝，又怎会有这凡界的一段无果的痴缠…… 一个冗长而缠绵的吻结束，芷婳推开雷聿修：“够了！重岳，我们别再继续错下去了！你我连一对儿普通人类夫妻都做不成，还妄想对抗天规？简直是痴人说梦！” “芷婳？”重岳明明在那个吻中感受到了她的留恋和沉醉，可不懂她为何又冷了脸色。 “雷聿修和常小满都走不到最后，你我更不可能！”芷婳斩钉截铁地对重岳说道。 第229章 争吵 “芷婳，我已经认错了，你究竟还要我怎样才能原谅我？！”重岳死死将芷婳困在自己的双臂之间，质问道，“是不是只有剖了心能让你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说罢，重岳一把撕开了前襟，“你现在就剖开来看看，我对你到底是真是假！” 芷婳一看，迅速帮他合上衣服，怒道：“幼稚！别再做这种无聊的事了。我只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停止人族战争，让魔族全部回到魔界？我来这里就为了问你这句话。” 重岳听着芷婳几近绝情的语气，问道：“那敢问芷婳元君，我同意如何，不同意又能如何？” “你同意就信守承诺，不同意也就不同意了。如果你有什么条件，我会替你转告天帝。至于天帝如何裁决，都与我无关” “真是冠冕堂皇的说辞，”重岳冷笑，眼神变得狂妄和冷彻“那你回去告诉天帝，如果不想看我掀起六界浩劫，那就让他下令将你正是许配给我！” 芷婳皱眉：“这不可能！” “我只有这一个条件！” “想都不要想！”芷婳决然道。 重岳抓紧芷婳的手腕，狠狠地说道：“我不怕六界毁灭，更不怕万劫不复，如果你与我决绝，我就让全世界给我们的感情陪葬！” “！！！”芷婳大惊，“咱们两个人的事，你至于报复六界吗？” “元君娘娘，你别忘了，我是魔尊，只要我想要的，不择手段，更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得到！”重岳怒道。 “就算天帝同意又如何？！”芷婳也吼了起来，“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的惩罚，重幽都扛不过，你我谁能扛得了？！你也要跟他一样魂飞湮灭吗？！” 原本盛怒的重岳，突然愣住。 他盯着芷婳的眼睛，半晌，才缓和了语气，轻声问道：“你是因为这个……” 芷婳狠狠推开他，大声说了出来：“重岳！你清醒一点！我之前就说过，常小满和雷聿修是我们能够在一起的唯一机会，一旦各自回归本位，就永远不能再在一起。神魔不可结合，这是上古就定下的规矩，一旦违反，自有天罚，即便天帝同意也无济于事。况且就像我说的，你我当人都没法在一起，更何况现在你我之间有着神魔种族间的鸿沟，有着那九九八十一道可以将你我打得魂飞魄散的天雷！” 重岳听明白了她的话，沉默不语。 “放弃吧，在你我这场感情里我真的是太累了……我对我们的未来根本没有一点信心，就让我们彼此尚存那么一点点的留恋和回忆，各自安好，不行吗？”芷婳深吸一口气，靠在书桌边上。 “在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证明给你看，重幽做不到的，我一定能做到。”重岳郑重说道。 芷婳冷笑：“就算你有自信比重幽大人强，莒颂从天地混沌中出生，是正儿八经的上古大神。可我只是一团灵气幻化成仙，比莒颂的道行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当个上仙都是老君和宿煜帮了忙，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当上上神。莒颂尚且败得一塌糊涂，我又有什么资格敢说你我可能会成功。” “你不信我？”重岳黯然说道。 “我不信你，也不信我自己……” “所以你一直在逃……” “是你穷追不舍！我又岂能不逃！”芷婳反驳道，“如果我从未遇到你！我的日子不知会好过多少！” 重岳怒然拿起手边一本因反复阅读而残旧的诗册，摔在芷婳面前，大怒道：“那你又为何留下这么一首诗，上面写着‘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芷婳捡起那本诗册，看着上面几乎因过度阅读而模糊的封皮，顿时双眼被水汽氤氲。 翻开最后一页，上面是那首《白头吟》。 “你只当这是我的一个心愿吧。”芷婳随手扬起诗册，神力之下，诗册尽毁成粉雪，被一阵闯入屋内的北风，卷走散入到了窗外漫天飞雪之中。 重岳看诗册被毁，立刻扑出去想找回那飘散的粉末。 可白纸飞雪，混入天地，根本追不回来。 他愤怒回身看向芷婳，狠声斥道：“你怎么敢？！”他双眼恨意尽显，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芷婳踏出门槛，看向风雪中的重岳，抬起下巴道：“看来我们也没什么必要再继续谈下去。你要六界颠覆也好，你要万劫不复也罢，都与我无关！” “芷婳！我要你立刻把这句话收回去！” “你何时才能停止执迷不悟！” “我执迷不悟还不是为了你！” “你是为了你自己！根本不是为了我！” 芷婳大声吼道，整个梧桐苑都跟着颤了颤。 重岳怒目圆瞪，恨得浑身发抖。 “你还没意识到吗？我们根本不适合在一起！” 雪花飘进了芷婳的眼眶，变成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我不觉得！” “两个人在一起应该都是快乐啊！可我和你在一起都是疑惑、悲伤、等待、失望、无可奈何、无所适从……你感觉不到吗？你有没有站在我的立场想一想？和我在一起，满足的是你的独占欲、你的征服感，你的骄傲，你的胜利，可是我呢？你给我带来了的都是什么？！如果我感受不到幸福和美好，那凭什么不让我逃离你！” “……”重岳被她的话震住，一句也反驳不出。 一阵冬雷在翻滚的雪云中响起，像将这段感情盖棺定论的定音鼓声。 芷婳在雪中掩面哭泣起来。 她不能说不敢说，对于这份感情，她也是不甘心的。 可是不是重岳再做什么就能有所改变的。 眼中无尽飞雪中，那个熟悉的身影是魔界的至尊，数十万年的修为，力量不输于九重天上任何一位神。 他强大到以为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当然包括九重天上不足九万年修为的半吊子小上仙。 芷婳害怕，正是因为他得不到，才会如此偏执。 可一旦得到后呢？ 又会置之一边。 就像在湖州那个小小的客栈里度过的每一个难熬的日夜。 两个人争执不下，梧桐苑外所有人噤若寒蝉。 雷聿齐和麦儿一边揉着太阳系一边叹气。 “怎么一见面就吵……”麦儿愁容满面。 雷聿齐唉声叹气：“要不要你进去劝劝？” “这两位哪个是听劝的？”麦儿摇头。 “可再不把让他俩和解，最后吃苦头的还是我们。”雷聿齐撇嘴道，“要不把沈烈叫回来？” “如果沈烈能劝得动将军，那当年很多让小姐伤心的事就不会发生！”麦儿气道。 “我看不仅是小满姐，你也对我哥充满怨念。” “你刚看出来吗？”麦儿冷声道。自从十六年前辞儿离世，麦儿便一改对雷聿修唯命是从的样子，而是冷心冷脸，毫不在意。 两人正焦灼如何停止梧桐苑内无尽的争吵，一个小仙使般的清朗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要不我进去劝劝试试？” 第230章 劝架 麦儿和雷聿齐互看了一眼，立刻如看到救星一般，两个人站在昶儿左右，一人一语地为他鼓劲。 “昶儿，你今天要是能缓和院子里那两位的关系，我就把那本你心心念念的影宫匕首给你。”雷聿齐道 “要是你能拖住里面那位今夜留下，上次你管我要的那本暗杀秘籍我明早就送你。”麦儿追加筹码。 “如果里面那位娘娘能长住不走，我就将影宫令牌给你，你可以随时出入不受限制。”雷聿齐想想又说到。 “如果你能让她同意嫁给你义父，我手下的所有人听凭你的差遣。”麦儿继续说着。 昶儿有些吃惊：“二叔，麦儿姑姑，那位姑娘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你们这么紧张？” 麦儿和雷聿齐互看一眼。 麦儿叹道：“那是你义父的心和命啊……” “你们的意思是她是我义母？”昶儿问道。 “怎么说呢？”雷聿齐挠挠头。 “应该说是比义母更亲一些的关系，”麦儿给他撑起一把伞挡雪，催促道，“好了，快进去，一切都看你的了。” “比义母更亲近的关系……那不只有亲生母亲了吗？”昶儿举着伞，一边心想二叔和麦儿已经拿出天大的奖励等着自己成功，一边思考着芷婳的身份。 不管怎么样，他今日拼了命也得将她留下。 他推门而入，立刻就感受到了梧桐苑内剑拔弩张的气氛。 芷婳见昶儿进入院子，立刻背过身去擦干眼泪，随后才转过来对他微笑。 重岳也注意到了突然闯入的昶儿，立刻进入雷聿修的角色，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昶儿有些无辜道：“麦儿姑姑说治疗跌打的白药在义父您这里，让我来取。” “好端端的要药做什么？”雷聿修问道。 昶儿左手挽起右手袖口，一片青紫出现：“早上和您比武伤着了，一开始没怎么，不知为何越来越疼。” 芷婳一听，立刻给雷聿修投去一个充满杀意的眼神，仿佛在骂他下手不知轻重。 雷聿修接收到了芷婳眼神里的意思，眉头皱的更紧，立刻回书房去取白药。 昶儿则走到芷婳身边，帮芷婳打伞遮雪，亲切说道：“虽然不知你为何生气，但在下在这里替义父向您配个不是。” 芷婳看到昶儿撑伞手臂上的青紫，立刻抬手施法，温润的光芒从她的指尖流出，很快那片青紫就消失不见。 “您真的是神族，”昶儿眼睛一亮，惊讶道，“我要是会您这招，就再也不怕练武受伤了。” 芷婳抬眼看他，少年稚气未脱，眼神清亮，带着仰慕的眼神望着她。 “你练武经常受伤？”芷婳淡淡地问道。 “义父对我管教甚严，练武受伤在所难免。”昶儿实话实说。 芷婳眉间怒意一闪而过，接着问道：“他一直亲自教养你吗？” 昶儿点头：“义父初见我时就决意将我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从小到大义父对我的教导和陪伴远远超过我爹。” “可毕竟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心中没有怨言吗？” “怎么会，我爹和义父交情甚好。我爹也总说我能得义父赏识难等可贵。”昶儿如是说道。 “那……你娘呢？”芷婳有些犹豫，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娘，”提到母亲，昶儿眼中温柔，“她对我十分包容慈爱。虽然我常在将军府，可就算再晚，义父也不允许我在将军府留宿，让我回去陪我娘和弟妹。我娘也日日煲汤等我回家，无论多晚。” “……”芷婳低下头，看向衣袖的花纹，声音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句，“我煲汤也很好喝……” “什么？”昶儿没有听清。 芷婳摇摇头，笑道：“没什么。好了，我得走了。” “等等，”昶儿拦住她，有些强留的意思道，“外面风雪那么大，天色又暗，实在太危险了。” “你既然知道我是神女，就应该知道这点风雪挡不住我。” “神女也好，凡人也好，我只知道这样的风雪任何人都不该出门。”昶儿认真地说道，“至少留下来等风雪小一点再走。” 他说得诚意满满，芷婳看着他澄亮的眼睛，有了一点犹豫。 雷聿修从书房出来，不悦道：“哪里有什么白药。” “义父，这位小姐已经将我的伤治好了。”昶儿大声说道。 “没大没小！胡叫什么？！”雷聿修斥责道。 “啊？”昶儿挠挠头，“那我应该称呼她什么？” 芷婳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笑意，随口道：“叫我芷婳即可。” “胡闹！你怎可让他称呼你全名。”雷聿修不同意。 “那不然呢？”芷婳斜眼看着雷聿修。 “昶儿，你就叫她义母。”雷聿修冷着脸命令道。 “义母……”昶儿听话地叫道。 “乱叫！”芷婳瞪着雷聿修，“别听你义父乱教！叫姐姐！” “芷婳！你别让昶儿没了尊卑！辈分之事岂能胡来。” “我怎么胡来没分寸了？！”芷婳斜眼看着雷聿修，“我的外貌让他叫姐姐都勉强！” “辈分称呼，这是外貌决定的吗？！礼数规矩是不容乱来的！若他是你带大的，还不知道教到什么沟里去！” “你的意思是我教不好孩子？！” “你只能教出一个畏首畏尾，不战而逃的懦夫！而我要将他培养成顶天立地的男人！” “雷聿修！你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昶儿见两人一言不合又吵了起来，忽然明白麦儿和雷聿齐为何如此发愁了。这两人之间互不相让，随时都会变成一场互相伤害的争吵。 昶儿挡在芷婳身前，面对雷聿修扬声道，“您别再说了！” 雷聿修一听，立刻变了脸色，怒道：“你小子敢拦着我？！” “娘亲好不容易回来，您不求着她留下，怎么说两句就吵起来？！” “你叫我什么？”芷婳一愣。 昶儿抬头挺胸，心想为了麦儿姑姑和二叔承诺的奖励，一咬牙一跺脚回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义父将我带到身边教养是因为我前世是您二位的亲生儿子——辞儿！” 雷聿修和芷婳二人一愣，都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 “而我早就猜到，前世我的娘亲应该就是您书房里那副画中的女子。这些事，不是你们刻意不说我就不知道。从你们日常对话中我早就发现了问题，又专门去问了十六年前知道实情的人。” “什么……”雷聿修诧异道。 昶儿接着说道：“每每看到您独自望着那副画出神，我就在想您能再找到孩儿，亲自教养孩儿，一定是对娘亲有着深深的愧意，也希望能有一家团圆的一天。”昶儿回头望向芷婳，“所以，能否请您留下，今晚我们三人一起吃一顿晚餐，弥补一下孩儿前世的遗憾” 这段说辞让雷聿修和芷婳沉默。 “好了，我去厨房说一声，您二位留在这里好好谈谈。”见二人都流露出愧疚之色，昶儿心中得意，表面笑道，“父亲，母亲，您二位为了孩儿，千万别再吵起来。” 第231章 情深不寿 见昶儿带笑离去，芷婳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雷聿修跟前，上腿就是一脚，狠狠踹到他小腿肚子上：“你怎么解释？” “解释什么？”雷聿修吃痛，揉着小腿道。 “你不是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吗？”芷婳抱着胳膊，瞪着雷聿修，“看样子明明是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了呗，”雷聿修耸耸肩，“现在的孩子一个个都太敏感了。” “看你还说自己当爹当的好？”芷婳一脸嘲讽。 “主要是夫人不在身边，”雷聿修认真说道，“我总在想如果你在，我们一起看着他长大，该有多好？” “辞儿的事我还没有原谅你，你少说这样的话刺激我！”芷婳冷了脸。 雷聿修深吸一口冰寒的空气：“好了，你我今日暂时不吵了，孩子想跟我们吃一顿饭，你就答应了。” 芷婳翻了个白眼什么都不说，转身往梧桐苑里屋里走去。 雷聿修看着她的背影，唇边勾起一抹笑意，心想昶儿这孩子没白疼了十几年，今日能把芷婳留下，得给他记上大大一份功劳。 芷婳迈过门槛，回头看到还在院里淋雪的雷聿修，凝眉喊到：“你是要在院子里当雪人吗？” 听到她这么说，雷聿修赶紧跟上，走进屋里。 芷婳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撑着窗棱看雪。 雷聿修走到他身后，双手一左一右从她身侧穿过，扶着窗棱，将她困在自己的怀里。 “走开，”芷婳嫌弃道，“别离我那么近。” “不，”雷聿修将下巴放在她肩窝，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问道，“老君又让你在药卢帮忙了？” “对啊，一直把我当童子使唤。” “那就好……” “怎么就好了？”芷婳反问道。 “这说明你没有跟宿煜在一起。” “宿煜大部分时间都在北戎，”芷婳道，“不过听说言已经把北戎的控制权给了你。宿煜竟然没有反对，实在很奇怪。” “言说到底是魔族的人，他是无法反抗我的命令的。而且宿煜那么教条，是不会过度干涉人界和魔界之事。” 芷婳转过身，与雷聿修面对面：“重岳，我跟你说句实话。” “什么实话？” “其实天帝答应我，如果我能说服你不再干涉人界之事，他就允许我和宿煜和离。” 雷聿修听了立即笑了起来：“你为何不早说？” “我要是跟你说了，你一定会多想……”芷婳歪着嘴角说道，“和离的事我已经跟宿煜说了，他尊重我的意思。现在只有天帝同意，我和宿煜的婚姻就算是正式解除。” “你早说我肯定立刻就同意了。”雷聿修笑道。 “就算我和宿煜和离，我也不会嫁给你，你别自作多情。” “事在人为。”雷聿修一下子心情巨佳道。 “想都别想。” “芷婳，你有没有去问算过月老你我的姻缘？” “问过。” “如何？” “比情深缘浅更惨。”芷婳苦笑。 “说来听听。”雷聿修好奇道。 “情深不寿……” 雷聿修双手环住芷婳的腰，把头埋在她颈窝旁：“下次我见到月老，可得好好跟他说道说道，明明我们是两情相悦，历久弥坚。” 芷婳叹道：“我也跟你吵累了，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嫁给我，芷婳。” 雷聿修声音低沉，在她耳畔像是乞求，又像是在绵长于万年的回声，震荡在芷婳的心房。 “我在想是不是当年给你灌了什么大剂量的汤，让你非我不可。” “不用灌什么汤，初见你那一刻，你就像烙印在了我的心里。” “我败给你了。”芷婳无奈，“快放开我，别这么腻歪着。” “我想了你十几年，你让我再抱你一会儿。” “……”芷婳不动，面对这个男人，她终究满盘皆输。 若不是爱之入骨，怎会恨彻心扉，若不是情深至此，缘何会再次沉沦。 过了一会儿，麦儿带着侍女端着晚餐而来。 她在芷婳面前低着头，不敢多说一句。 毕竟当年的事她对芷婳一直心存愧疚。 芷婳也并未和她说什么，甚至无视麦儿的存在。 这时，昶儿提着醉仙酿回来。 他笑着给雷聿修和芷婳斟酒：“我刚刚去将这醉仙酿烫了烫，趁热喝味道更佳。” 芷婳和雷聿修端起酒杯，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义父，孩儿刚刚一直在想，自己是否能像您二位一样，成为神族或者魔族一员。”昶儿问道。 芷婳微怔，看向雷聿修。 雷聿修神色变得严肃道：“你父母皆是人族，无论是修行飞升，还是加入魔族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也就是说不是没有机会。”昶儿兴奋道。 芷婳思考了一瞬：“其实修行飞升人人都有机会，只不过这个过程着实艰辛，而且从陆地神仙一步步往上走，即便最有资质的人族也需要数百上千年。” “成为魔族也并非是获得魔族之力就可以，因为魔族之力异常强大，人族得到容易，驾驭却难，很容易失去理智，变成只崇拜力量的魔物。”雷聿修认真回答道。 “听起来确实很有难度。”昶儿有些遗憾的笑道，“不过作为普通的人族，已经比其他人幸运多了。” 芷婳心中犹豫，她不确定昶儿知道他们真实身份是该喜还是该忧。 他不应该有所希冀，想要跻身神族或是魔族。 想到这里，芷婳对昶儿笑笑：“昶儿，你过来，我看看你。” 昶儿不解，却还是乖巧地走到芷婳身边。 芷婳伸出食指放在他的额头：“闭上眼睛，我试试你修仙的资质。” 昶儿一听，立刻闭上眼睛。 芷婳心中默念遗忘咒法，将昶儿关于她和雷聿修真实身份的记忆全部清除了。 昶儿当即脱力，昏睡在了桌上。 雷聿修十分诧异：“芷婳，为什么？” “人类一但面对巨大的利益，那怕成功的几率十分渺茫，也会被无限放大。我不想让他以为自己可以凭借我们成神成魔，只愿意他平平静静过完人族的一世。” 雷聿修看看昶儿又看看芷婳，仔细想想，默认了芷婳的做法：“你真是一个狠心的母亲。” “与其无果的希望，不如没有希望。”芷婳笑道。 “你在指桑骂槐地说我吗？” “你说呢？” “你果然还是你，无论过了多久，性子还是这样。” 第232章 消气 昶儿被当做醉酒抬去了翠荫园。 梧桐苑小厅内只留下雷聿修和芷婳二人。 “饭也吃了，酒也喝了，”芷婳放下筷子，抬眼向雷聿修看去，“如果我现在要回九重天复命，你能愿意吗？” “你说呢？”雷聿修微眯着眼睛凝望着她。 外面风雪交加，积雪已经没过了脚踝。 芷婳走到廊上，翻手幻化出一双手套戴上，附身握起一个雪球，转身向屋内的雷聿修砸去。 雷聿修猝不及防，被雪球直接砸中了肩膀，碎雪毫不留情地冲进了他的脖子。 他完全懵了，几乎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芷婳。 哪成想，芷婳又团了个雪球砸了过来，直接砸到了他的头上。 “让你欺负我！”芷婳一遍骂，一遍砸，“都是你，全都是因为你！我都恨死你了！” 刚开始她还只是一个一个雪球自己团，后来直接催动了术法，十几个雪球瞬时凝结，没有一丝犹豫地一个接一个地砸向雷聿修。 像是在玩，又像是报仇一般地发泄着不满。 不一会儿，雷聿修已经被砸成了雪桩子，头上身上全都是雪。 睫毛上的雪，化成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纤长的睫毛流了下来。 他弯了眉毛，眼神里似融雪化春，温存地望向屋外的芷婳。 看着雷聿修不气不恼，芷婳垂下嘴角，吐槽道：“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打你躲也不知道躲。没劲！” “消气儿了吗？”雷聿修问。 芷婳吸了吸鼻子，“还没有！”说罢，她又转身去团雪球。 还没等她直起身，忽然一个雪球直直砸到了她背上。 “啊！”伴随着一声尖叫，雪沫落入脖颈，冰凉入肤，“雷聿修！你敢砸我？！” 雷聿修此时掩口而笑，抬手一个雪球就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上，“来一场神魔大战如何，如果我赢了，你今晚就留下。” 芷婳眯缝这眼睛，嘴角上扬：“九重天上还没有人敢跟我比打雪仗，你输定了！” “小姑娘，口气不要这么大。”雷聿修颠着手中的雪球，走到院子里。 “看招吧。”芷婳神力召唤，数十个不知在哪里流荡的小幽灵，被她法力束缚，成了得力的帮手，加入到了这场“神魔之战”中。 雷聿修一看，道：“你怎么还带抓鬼来帮忙？” “我的法力本就特别，天下亡灵供我驱策，抓几个来跟魔尊您打雪仗，这又算得了什么。”芷婳坏笑着，“亡灵不算实体，都是靠我的法力支持才能战斗，所以不算作弊。但是你不能召唤魔族，那才是真正的找帮手。” “你这算不算赖皮？”雷聿修笑道。 “打不打，不打就算你输了。”芷婳一身白衣，站在风雪里，插着腰抬着眼眉挑衅道。 雷聿修摇头笑道：“芷婳元君娘娘，几万年没有在你面前展露过真身，你是不是都忘了我本来的样子？” 芷婳一听，大叫不好：“等等！这可是在人界，你不至于跟我打个雪仗就要化形真身，那不得把整个京城的人都吓得魂飞魄散了。” “谁叫你自己用了神力，又不允许我召唤魔族侍从，那我只能幻化真身跟你打了。”雷聿修眉角满满的坏笑，“幻化” 芷婳撇着嘴，想了想，如果要跟重岳真身打雪仗，那怎么也得召出上万只小鬼，那阵仗整个仓名平原的积雪都不够他俩玩的。 她想了想，一抬手，小幽灵们没了束缚，速速逃窜了。 “罢了罢了，不许用法力，”芷婳吐吐舌头，“就这么干打，不许作弊。” “呵，那你输定了。”雷聿修趁芷婳没准备好，一个雪球投了出去，径直落在了芷婳的脑袋上。 “雷聿修！我还没说开始呢！”芷婳喊道。 “是吗？我以为已经开始了。”话音未落，一个雪球突然袭来，他闪躲不及，直接砸到了耳畔。 “哈哈哈哈哈！叫你阴我！”芷婳笑了起来。 “等着！”雷聿修团了超大的雪球。 “不许用那么大的砸我！” “你不是说自己是九天上的神女，这点风雪算什么吗？”雷聿修抱着大雪球向芷婳跑了过去。 芷婳一边跑一边躲，时不时反手还击。 两人在雪里打做一团。 麦儿和雷聿齐躲在一墙之隔的翠荫园里，面面相觑。 “刚刚还吵得不可开交，现在怎么又玩得这么热闹？”雷聿齐大为不解。 麦儿翻着白眼笑道：“他们两个都憋了一肚子气，除了吵架和互相伤害外，总得找到些别的发泄方式。” “昶儿怎么回事，怎么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了？”雷聿齐又问。 “估计是任务完成，那两位过河拆桥了呗。”麦儿解答。 雷聿齐没想明白，但心中放松了一些：“看来今晚小满姐是走不了了，你还不赶快去准备被褥。” “已经吩咐丫头们去拿了。”麦儿一幅还用你说的表情望着雷聿齐，“你还是想想等昶儿醒来，管你要影宫匕首的时候，你怎么办？那可是魔族之物，一旦割伤后果严重，主子可是说了昶儿还小不能用。” “既然答应给了他，就不能言而无信，”雷聿齐道，“不过给他归给他，给刀鞘加个封印，让他十八岁才能打开不就行了。” “你这不是糊弄那孩子。” “我只说给他，又没说让他用。倒是你答应他的影宫暗杀秘籍，那也是我哥坚决不让昶儿学的。” “和你一样，给他不代表让他学，加个盒子封上封印。”麦儿答道。 “麦儿，你现学现卖。” “哼……”麦儿转身，“不跟你说了，我去给两位主子准备热水沐浴，还有换洗的衣服。” 梧桐苑内。 芷婳被绊倒，跌在了厚实的雪里。 雷聿修扑倒在她身边，抓住她还想反击的双手，放在她的脑袋两侧。 “投不投降？”他笑着威逼她。 “放开我，我还没输，只是绊倒了。”芷婳倔强地说道。 雷聿修凝望着她的双眸，她的脸颊冻得红如夏荷，玩闹地刘海儿都被雪和细汗打湿成缕儿，眉毛和双睫上全是雪花，正在一点点消融成晶莹的水珠子。 那样子，美得摄人心扉。 “别这样盯着我看，”芷婳皱眉道，“从你眼里就能看出来，你没打着什么好主意。” “那你猜我要怎么样？”雷聿修上挑嘴角问道。 “你快放开我，要是被别人看到咱们两个这个样子，人家会怎么想？” “放心，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进来。”雷聿修笑意更浓，“就算你喊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 “你！！！！你！！！！！”芷婳脸上红得发烫。 这时，雷聿修猝不及防地低下了头。 天仙碧玉琼瑶，点点扬花，片片鹅毛。 他的吻亦轻薄如雪，但却滚烫撩人。 第233章 认输 一阵打闹过后，小满终于认输。 雷聿修唤来麦儿。 麦儿指挥着侍女们加了新炭，提来热水，准备寝衣。 芷婳看她一番忙活，脸色越来越沉，冷声说道：“我去翠荫园住。” 雷聿修一听，立刻变了脸色。 麦儿抢了一步说道：“小姐，昶儿已经在翠荫园住下了。” 雷聿修给麦儿一个赞赏的眼神。 “那我去小院儿住。”芷婳说道。 麦儿一脸为难道：“小姐十几年没回来，小院儿早就闲置了，别说冬日用的器具，就连房子都没有打扫，现在全是灰尘蛛网。” “那其他房间呢？”芷婳问道。 麦儿跪在她和雷聿修面前，请罪道：“是麦儿疏忽，这些年公子都是住在梧桐苑，昶儿也只是在翠荫园午睡，所以雷府其他院落都是半封闭着没有使用。这一时半会儿是没法收拾妥当住人的。” 雷聿修跟着默默点头。 芷婳眉毛倒立起来，瞥着雷聿修道：“那你去住书房。” 麦儿再次伏身道：“书房因为加了昶儿的书桌书架，所以早就将软塌扯了，主子就算到了书房也没有地方睡了。” 雷聿修歪着头得意洋洋地看着芷婳。 芷婳皱紧了眉头，对麦儿吩咐道：“既然如此，那夜没法子了。你去多抱两床被褥过来吧。” 麦儿一听，心中大喜，赶紧领命去了。 不一会儿，麦儿就带着丫头抱着新的被褥和枕头进了屋，放在了里间的床上。 雷聿修一招手：“你们都下去吧，今夜下雪，不用留人守夜了。” 麦儿心领神会，点头答是。 见所有人都走了，雷聿修解开外衫：“刚刚玩了一阵子都出汗了，娘子要不要和为夫一起沐浴？” 这时他忽然感到身后金光一闪。 回头一看，小满已经布上了神族结界，死死地隔住了浴桶屏风。 纱幔放下，遮挡视野。 结界固若金汤，雷聿修除非用魔力强行摧毁，不然根本无法进入。 “芷婳，咱们现在的关系，你至于防我如防贼吗？”雷聿修无奈又气愤地靠在结界边上。 “滚！” 芷婳只说了一个字，气势十足。 雷聿修气不打一处来，只好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忿忿地坐在椅子上看了起来。 窗外飞雪，室内却温暖如夏，水汽氤氲而起，小满将自己藏在水里，靠在桶壁上。 外面那一层结界，她防的不是雷聿修，而是她自己。 拉拉扯扯，她不敢也不愿意面对自己的心。 她爱了重岳数万年，这种爱早就成了她的本能。一旦相遇必将沉沦。 飞蛾扑火，生死勿论，不是他雷聿修一人独有的性子。 她也会随时失去理智，舍命陪君子。 芷婳抱着双膝，侧脸将太阳穴靠在膝盖上。 “真想问问重幽大人，那天雷劈在身上是什么感觉？到底有多疼？”芷婳叹气道，“比全身骨头寸断还疼吗？应该是更疼吧，毕竟仙身都成了粉，能不疼吗？”芷婳埋头苦想，呢喃道，“或许我可以去找那位神问问，看看有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可她已神隐数十万年，到底要到哪里才能找到她呢？” 芷婳洗去了一身疲惫，穿好寝衣，走出屏风，撤了结界。 雷聿修抬眸隔着纱幔看向里间，影影绰绰间，芷婳向他走来：“让下人们来换水吧，我洗好了。” 早就等在门外的侍女们，匆匆入门，将沐浴的水换了新的，又匆匆离去。 雷聿修放下书，站起身，走到芷婳身边，冷不丁地在她脸上一吻。 “娘子等我。” 芷婳嫌弃地瞪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等雷聿修沐浴结束，穿上寝衣出来，发现地上厚厚实实地铺了三层被褥，放好了枕头。 而床上芷婳已经放下帷幔，布上金光结界，无声无息地睡了。 “娘子，这天寒地冻的，你真的舍得让为夫睡地板吗？” “魔族不怕冷。”帷幔里的声音冷冷说道。 “谁说的，我就怕冷。”雷聿修声音“可怜巴巴”地委屈道。 “别把我当三岁孩子，”芷婳轻笑，“你要是真嫌冷，就让麦儿再给你多送几床被褥铺上。” “芷婳，你真是全天下最狠心的女人。” “重岳，神本就不该有情，我已经是三十三天上最重情重义的神女了。” “是吗？在我看来你无情无义起来和广寒宫那位元君不相上下。” “你竟然将我和广寒宫那位相比，”本来已经睡下的芷婳一听，在帷幔后腾地坐了起来，“她可是背叛了自己的相公，一辈子注定孤苦伶仃地在广寒宫住着。” “说实话，我还真未见过那位，听说她长得极美，在九重天上排得到前十。”雷聿修自顾自说着，语气里还带着满满的仰慕。 芷婳越听越来气：“早说你思慕那位，我早早就可以为你引荐，以了你相思之苦。” “不用不用，虽然你的样貌没有入了神界绝色榜前十位，可在我眼里却不比她们差。”雷聿修躺倒在地上的被褥上，双手枕在脑后，轻笑着说，“大约是你道行浅，本事也不大，还是个司掌亡魂的小仙，所以没什么名气，入不了那绝色榜也是情有可原。” 芷婳一把撤了结界，掀开帷幔，跳下床来，掐着腰怒道：“雷聿修，你说我道行浅、本事不大也就罢了，可你再说我本来样貌不好看，我就跟你翻脸了！” 雷聿修见她撤了结界，立刻找准机会，站起身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上了床。 “雷聿修！你给我滚下去！”小满惊呼。 “地上冷……” 芷婳立刻明白他是故意气她，才突然说起神界绝色的话题。 雷聿修钻到被子里，拍拍旁边的枕头，坏笑道：“我保证安分守己，绝不逾矩，你就让我睡床上呗。” 芷婳看他恬不知耻的样子，整个人都气得发抖。 “娘子娘子，夜已深了，别站在外面，快点睡觉了。”雷聿修等着她，眼中带笑，一幅无赖样子。 小满无奈，只好躺倒被子里，背对着雷聿修。 “娘子你转过来。” “滚。” “我想看着你的脸睡。” “你睡觉睁着眼睡吗？”芷婳嫌弃道。 “那我也想和你面对面。”雷聿修伸出胳膊，揽着她的腰。 “别动手动脚，把你的猪蹄子收回去！”芷婳一巴掌拍在雷聿修的手上，下手稳准狠，毫不留情，“你就不怕一道天雷劈下来，咱俩都瞬间碳化掉吗？” “我保证忍得住。”雷聿修郑重道。 芷婳把头埋进被子里，忍无可忍道：“你能保证你的，你能保证我吗？” 雷聿修一懵：“你说什么？” 芷婳狠狠地翻过身，凶巴巴地盯着雷聿修的眼睛，气道：“你能控制住你自己，但我可没什么定力，所以你别再招惹我了！” 雷聿修愣了一瞬，忽然才恍然大悟芷婳说的意思，顿时满眼满脸堆满了笑意：“你这话让我受宠若惊。” “知道就好，我要睡了，你别再跟我说话了！”芷婳脸红成苹果，转过身，嘴角带笑地闭上了眼睛。 第234章 惊醒 凌晨，天蒙蒙亮。 雷聿修从熟睡忽然惊醒。 身旁此时已经空空无人。 他顿时清醒，身侧只剩下枕头和叠好的被子宣告昨夜曾有人留宿于此。 雷聿修，跳下床，看到衣架上消失的衣物，心头像是被挖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冷风呼啸地穿膛而过，冷彻了他的血脉。 他抱着头，坐在椅子上，痛苦席卷而来。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这样的日子仿若魔咒，没有尽头。 门吱呀打开。 “这么冷，你怎么光脚踩地上？”芷婳端着一个小壶迈入门来，惊讶地看着雷聿修问道，“而且怎么不穿外套，不怕冻死吗？” 雷聿修猛然抬头，对上芷婳嫌弃又关心的眼神。 他一个健步冲上去，瞬间拥她入怀。 “你干什么啊？！别撞翻了我的壶！”芷婳被死死护着手中的小壶，在雷聿修温暖的胸膛里抱怨着。 “你去哪儿了？” “我去门外梅花上采了雪，准备一会儿烹茶。”芷婳推开雷聿修，将手中小壶放在桌上，打开壶盖给雷聿修看，“刚刚我醒了，看你睡得那么香，我却睡不着了。躺床上想着难得下了这么大的雪，梅花开得也正好，就起来了。” “我以为……”雷聿修看着那一壶雪，刚刚的恐慌才平复下来。 “你以为我走了？”芷婳也不看他，架起红泥小火炉，手指轻点，炉火便着了，她指挥者雷聿修说道，“快帮我把壶放炉子上。” 雷聿修乖乖听话，按照芷婳的吩咐做了，随后说道：“怎么想起用雪煮茶了？” “难得想风雅一次，”芷婳起身，熟练地从雷聿修的房间里找到藏在柜子里的贡茶，笑道：“我记得有一首诗是这么背的——雪液清甘涨井泉，自携茶灶就烹煎。一毫无复关心事，不枉人间住百年。” 雷聿修注视着芷婳，她仔细烹茶，没有发现他热切的眼神。 “你赶紧穿上衣服，外面开始化雪了，特别冷。”芷婳说道，“还有就是我想让你带我去一次魔界。” 雷聿修乖巧地把衣服鞋袜穿戴整齐，边穿边问道：“为什么想去魔界？” “我想去找一个人，”芷婳说道，“我想让你带我去找天魔玄女。” 雷聿修动作一滞，愣在原地，半晌才道：“芷婳，你想做什么？” 芷婳却不以为然道：“前些日子，我和老君聊天。回忆当年，我从一团灵气化形，遇老君将我带回了神界。初生之时，懵懵懂懂，成为神族是老君替我做了选择。可如今我已经快要九万岁了，是不是该重新选择一回？” 她眼睛亮亮地抬头看向雷聿修，微笑道：“一直我都在纠结神魔之事，可和老君聊天时恍然大悟，舍弃神族的身份，与你一起成魔，不也是一种选择吗？老君说一切随我，他不阻拦我的任何决定。” “……”雷聿修紧锁眉头，一言不发。 芷婳走到雷聿修前：“如果我真的舍弃了神族的身份，那便是舍弃了我的家，我的师傅，我过去八万多年所得的所有，飞蛾扑火一般地跟着你了。你若负了我，那我一定不会饶过你！” “不行！”雷聿修斩钉截铁道。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想带我去魔界生活吗？” “我要娶你，要带你去魔界做我的魔后，但我从未想过让你放弃神族的身份！”雷聿修解释道，“芷婳，你可知神族成魔，不是换件衣服那么简单，而是要被魔族煞气腐蚀，生生腐化你一身仙骨。” “那又如何，总比被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劈强一些不是吗？”芷婳见雪水煮开，吹息了炉火，将沸水倒入茶杯，“天魔玄女和我一样本是神族，我想让她帮帮我。” “我说了不行！”雷聿修严肃道。 芷婳脸上有了怒色：“我就知道你口中说的那些情话都是骗人的！好不容易我破釜沉舟想和你在一起了，你却不愿意了！” “芷婳，”雷聿修坐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我不想让你承受煞气换骨之痛，也不想让你失去原本的你。” 芷婳摇头道：“你错了。经历的常小满一世，我魂归神位，却想明白了一件事。人其实是依靠记忆存在的。无论我是神是人还是魔，只要我还有我的记忆，那我仍旧是我。一但记忆从零开始，即便灵魂不变，我也不再是我了。” “……”雷聿修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不知该如何去劝。 “人们说轮回是下一世的开始，我觉得不是。下一世的开始，是在忘川上喝下那一碗孟婆的汤。当你忘记了前尘，才是你另一次人生的开始。” “芷婳……” “所以，带我去见见天魔玄女，好吗？” 雷聿修没有答应：“你让我再想想。” “要不是魔界我不熟，害怕吃闭门羹，我才不会非得求你带我去呢！”芷婳撅起了嘴巴。 “别胡闹，这件事从长计议。”雷聿修不同意道。 这时，门外传来雷聿齐的声音：“哥，宫里传话，让您立刻进宫，陛下要见你。” “顾云铮？”芷婳道。 雷聿修拍了拍她的头：“不知有什么急事，我去去就回来。” 他向门口说道：“备马吧。” “对了，”芷婳站起身送他，“我还没问你，顾水月后来怎样了？” 雷聿修微笑着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 “她被软禁在山河园里至今，我甚至不知道她还是不是活着。”雷聿修如是道。 芷婳有些吃惊，不过莞尔：“好啊，趁着你去宫里，我替你去看看她。” “好。”雷聿修在她脸颊轻轻一吻，迅速披上披风，开门离开了。 食过早餐，小满穿戴整齐打扮妥当，带着麦儿一起前往山河园。 踏雪而行，头顶已是晴空万里。 冰寒刺骨的空气，让芷婳不由得伸手化出一个随身避风的结界，将她和麦儿同时罩在里面，隔绝了外面的寒冷，温暖了结界里的空气。 “谢谢小姐。”麦儿低声道。 “没什么。”芷婳应道，眼睛却没有看她。 “当年之事，麦儿一直欠小姐一个道歉。”麦儿低下头，跟在芷婳身后。 “无所谓了，对辞儿的事，我已经看开很多了。而且看昶儿对你的态度，这些年你应是对他不错。我也能想得到，那时你习惯了对雷聿修唯命是从，他想做什么你就算觉得不对也是拦不住的。罢了，你也别再纠结此事了，好在昶儿现在看起来快快乐乐的就好。我已经将他脑中关于我和雷聿修真是身份的记忆抹去，以后就将他当个平常孩子看待吧。”芷婳淡然说道。 听到芷婳亲口这样说，麦儿跪在了雪地里，俯身叩首：“小姐……” “起来吧，你也不用再背负着愧疚过日子了。”芷婳说道。 麦儿心中如释重负，泪水潸然滑落。 “好了，跟我说说顾水月这些年过得如何？”芷婳换了个话题问道。 “回禀小姐，”麦儿从地上站起身，说道，“她疯了。” “疯了？”芷婳停下脚步。 “是。”麦儿回答，“捡回一条命后，主子将她软禁起来。不到一年时间，她就彻底疯了。” 芷婳嘴角轻轻上扬：“我当年给了她改变命运的机会，她却自寻死路，怪得了谁。” 第235章 来信 山河园内的梅花还未开，朵朵如血般猩红的苞蕾挂在枝头。 麦儿帮小满打开院内主屋的大门。 里面并没有想象中的脏乱，反而异常整洁。 之所以异常，是因为整洁到一丝灰尘也没有，仿佛有人刚刚打扫过一样。 麦儿点亮屋里的灯。 芷婳仔细去看，不仅表面上干净到一尘不染，就连角落地方也都没有任何灰尘。 “你在这里，我自己进去。”芷婳吩咐道。 麦儿领命，守在门口。 芷婳小心进入里间，看见一个身影正跪坐在地上，用一块抹布仔仔细细地打扫身前的茶几，那种仔细的程度仿佛在雕刻打磨一般。 “顾水月？”芷婳走到她背后，叫着她的名字。 顾水月手上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很快又开始擦拭起来。 芷婳深吸一口气，瞬间她的模样变化成了小满的样子。 随后她用小满的声音又唤了一遍她的名字：“顾水月……” 一听小满的声音，顾水月当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身，瑟瑟发抖地看向芷婳。 她面容憔悴，皱纹让她比实际年龄老了至少十多岁。 看到芷婳幻化成小满的样子，顾水月后退几步，惊恐无助地喊道：“你……你……” “没想到你坚持地活了下来，”芷婳微微笑道，“为什么把这里打扫地这么干净？” 顾水月再次后退，整个人抵在了墙上，瑟缩地蹲下，将自己抱成一个团。 芷婳看着她，早已没有了以前公主的骄傲和尊严，便说道：“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想继续活下去，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听到芷婳这么问，顾水月抬起头，突然笑了起来：“本宫是雷聿修的妻子，名正言顺的将军府大夫人，本宫不能死……等雷聿修登上大沛的皇位，本宫就是皇后……到了那一天，本宫就成了整个大沛地位最高的女人……到那时，就再也没有人敢命令我，再也没有人能控制我了……我必须等到那一天！” “你真的觉得雷聿修会立你为后？”芷婳问道。 “本宫的外公向本宫承诺过，”顾水月认真道，“所以本宫只要在这里等着，等着带上凤冠的那一天的到来……嘻嘻……” “那万一有别的女人要当皇后，你怎么办？”芷婳问道。 顾水月嬉笑起来：“那本宫就杀了她，有多少这样的女人，本宫就杀多少。大沛未来的皇后，只可只有本宫一人……嘻嘻嘻……” 芷婳看着她，完全不能理解地摇了摇头。 看到顾水月这样的下场，她觉得当年下毒之事也算扯平了。 芷婳最后瞥了一眼顾水月，转身准备离开。 走出山河园，芷婳对麦儿说：“就让她一直住在山河园吧，她不想死，那就让她好好活着。” “是，小姐。”麦儿领命。 这时，雷聿齐匆匆赶来，对芷婳说道：“小满姐，顾云铮在宫中埋伏，以议事之由想要抓捕我哥。” “什么？”麦儿大惊。 芷婳倒是不以为然，淡然道：“顾云铮是疯了吗？现在怎么样了？” “沈烈回来说，我哥已将参与其中的所有人处死，并将顾云铮软禁在宫中。”雷聿齐回答道，“这几日我哥可能回不来，他传了话回来，吩咐我们务必请小满姐您留下，他会尽快处理完所有事。” 麦儿听后一个头有两个大。 主子不在，这不是又把看着芷婳的重责落在了他们这帮人身上。 以前芷婳是凡人尚且拦不住，如今她是神女，分分钟能将整个京城禁军团灭，哪是他们能看得住的。 “另外，”雷聿齐接着说道，“他答应您处理完这些事后，亲自带您去魔界，请您稍安勿躁。” 芷婳撇了撇嘴，雷聿修这么说是拿个诱饵把她留住。 不过，她更在意的是顾云铮为何突然出此下策。 到底是什么事逼得他不得不立刻想要杀了雷聿修夺回权力？ 芷婳揉了揉山根，心想关她什么事，便道：“给他回话说我不走，让他以最快速度处理完所有事，回来带我去魔界。” 雷聿齐赶紧称是。 半日之内，大沛朝京城风云骤变。 所有支持顾氏的旧党一夜之间被风卷残云般缉捕。京城朝堂的形势急转而变，所有朝臣惊慌不已。 虽然大部分人都早有心理准备。 但仍有人担心，当年雷府被诛时，自己没有帮雷府求情，等雷聿修彻底掌权，迟早会和他们这些老臣清算。 还有一些人开始极力寻找救命稻草，攀附包括昶儿生父等雷聿修集团的官员，以求自保。 之后的几日，不知这些官员是如何得到消息，各府家眷携带各种礼物，快要将梧桐苑的门槛踏破了。 “小姐，工部侍郎夫人张氏，大理寺卿夫人刘氏求见。”麦儿通报道。 “都撵走！”芷婳叉着腰吐槽道，“我现在的身份在雷府顶多算个客人，她们一个个来找我做什么？！烦不烦啊！” “这帮官员都是一个个的人精，他们虽然不知小满姐您的真实身份，却也知道您是这十几年来唯一被我哥金屋藏娇的女子。自然是要将您像娘娘一样供奉巴结着。”雷聿齐说道。 “聿齐，”芷婳翻着白眼说道，“最近你哥看起来很忙啊，为什么你天天在梧桐苑闲待着？是没活儿派给你吗？” “当然有，那就是任凭小满姐调遣，顺便保护小满姐您的安全。”雷聿齐说道。 “聿齐，你过来，咱俩打一架，看看你现在的水平能接住我一成功力的一招吗？”芷婳朝雷聿齐招招手，“信不信我能瞬间送你去见漂亮的孟婆姐姐？” 雷聿齐往后退退，堆笑道：“万一有几个没眼神的刺客怎么办？总不能来一个两个都让小满姐你出手吧。沈烈跟着我哥主外，我和麦儿跟着您主内。” “什么主外主内的……”芷婳嫌弃地说道。 这时，一封八百里加急文书送到了梧桐苑。 雷聿齐接过文书，看到上面的纹章，立刻警惕起来。 “怎么会有人送信过来？”芷婳疑惑道。 雷聿齐双手将信递到芷婳面前：“是南夷来的信，上面是赫连皇族印鉴。” “赫连靖？伽莲？”芷婳纳闷道，“他们怎么知道我回来了？而且我现在也不是常小满了啊……” 麦儿在一旁说道：“他们应该和我们一样，知道但凡能被主子留在梧桐苑的女子，除了您没有别人了。” “哪有那么邪乎，万一雷聿修哪天兴起留宿别的女人呢？”芷婳小心拆这信笑道。 “姐，这话您自己说自己信吗？”雷聿齐笑着反问。 芷婳没理他，拿出信来读，只看了几个字，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麦儿疑惑：“小姐，怎么了？” 芷婳合上信，冷声道：“顾云溪母女写信来，求我帮她们去救——顾云铮。” 第236章 如何 看着手中来信，芷婳心中犹豫。 麦儿本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巴却什么都没有说。 “聿齐，你哥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芷婳问道。 雷聿齐没有立刻回答，他猜不透芷婳问这句话的意思，会不会是想趁雷聿修不在去救人？ “小满姐，”雷聿齐问道，“你要帮顾云溪吗？” “这里不仅有顾云溪的信，还有一封赫连靖的，”芷婳道，“赫连靖说，雷聿修推翻大沛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他本已递交国书，愿意成为大沛的属国，而顾氏也绝无翻盘之势，所以希望雷聿修不要赶尽杀绝。” 雷聿齐看着芷婳的脸色，不敢轻易开口发表看法。 芷婳将信轻轻摇了几下，信纸就变成粉散落在了空气里，然后什么都没说，径直回了梧桐苑。 麦儿和雷聿齐私下两人商量起来。 “麦儿，你说小满姐会去答应顾云溪吗？” 麦儿坦言：“不知道，你觉得呢？” “顾云铮和顾云溪和小满姐的关系应该是表亲，那我猜小满姐一定会替顾云铮说两句话。”雷聿齐道。 “你的意思是，小姐会去将军面前求情？”麦儿摇头，“我猜小姐不会那么做，而是直接去狱中救人。” “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雷聿齐挠挠头，“那我哥知道后他俩不又得……” “唉……别管了，他俩现在的互相伤害已经上升道神魔水平，”麦儿这么多年已经想得开了，“我们只要保住小命即可。” “要不我们不告诉我哥，只是跟沈烈说一声，”雷聿齐想了个既可以不得罪芷婳，又可以不瞒着雷聿修的办法，“让沈烈自己决定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哥。” “你心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黑了？”麦儿斜看了雷聿齐一眼，“你这是要坑死沈烈。” 雷聿修坏笑一声，道：“心疼了？” “滚！”麦儿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就装作不知道。” 说罢，麦儿便匆匆追着芷婳往梧桐苑快步走去。 当日，沈烈从雷聿齐那里得到顾云溪请求小满救援顾云铮的的消息后，立即就向雷聿修报告。 雷聿齐等着沈烈，皱着眉问道：“你怎么想都不想就给我哥说了。” 沈烈以早已看透一切的眼神望着雷聿齐：“你不就是怕得罪小满夫人自己不敢说，让我帮你。”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雷聿齐嘻嘻哈哈地掩饰着尴尬，“不过你胆子真大，万一小满姐生气又走了，看你怎么办？” “我已经跟将军说了，你和麦儿也都知道这件事，说不定还会给小满夫人帮忙。”沈烈嘴角带笑，“咱们三个是一根儿生上的蚂蚱，要死一个都跑不了。” “沈烈，算你狠。”雷聿齐道，“到时候小满姐要是因为救不了顾云铮迁怒咱们，我第一个就把你交代出去。” “信不信到时候无论结果如何，小满夫人都不会迁怒我。” “为什么？” “这可是这么多年我凭本事摸清的套路，”沈烈道，“这可是我的自保秘籍，二公子想学是学不到的。” “仔细想想，确实你跟了我哥那么多年，小满姐之前也是你跟着最多，”雷聿齐摸摸下巴道，“就连麦儿也因为辞儿的事儿受到了牵连，可沈烈你却能平平安安的，我真得开始怀疑你到底用了身份法子能城门失火殃及不到你这只池鱼。” “呵呵，二公子，您学着点吧。”沈烈不说，摆摆手大步离开了。 回到梧桐苑，芷婳抱着胳膊在厅里踱步。 麦儿走了进来，给她端来了午餐。 “小姐，吃饭吧？” “放那儿吧。”芷婳坐在桌边，单手托腮想着顾云铮的事儿。 麦儿的理智告诉自己这次的事儿一定不能管，可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小姐，您若是帮了云溪公主，那主子那边儿肯定是要不愿意的……” “……”芷婳没有应声。 “小姐，您好不容易回来，和主子也算是和好如初，可别再为别人的事儿让你们二人又有了嫌隙。” 芷婳点点头，拿起筷子吃饭。 麦儿看她不说话，觉得实在是管不了了，只好抱着托盘转身退下。 过了一会儿，等麦儿回屋来收拾碗筷时，看到屋内空无一人，桌上饭菜几乎没动的情形，立刻捶胸顿足：“一眨眼的功夫就没影了，小姐这是要人命啊！” 大沛、京城、天牢。 芷婳隐身而入，走到顾云铮面前不远处才现身。 她依旧幻化小满的样子，一抬手就打开了牢门。 许久未见，小满的出现让顾云铮十分惊讶：“小满？” 眼前的常小满还是十多年前初遇时的少女的样子，仿佛岁月在她身上停止了一般。 而顾云铮明显已经沧桑许多，面容憔悴，少了当年的少年英气。 他走近芷婳，上下悄悄，笑道：“你竟一点没变。” “为什么你要设计雷聿修？”芷婳开门见山的问道，“是嫌自己活得不够长？还是脑子进了水起了泡？” “与其日日忧心，害怕他突然动手抢走皇位，不如拼死一搏妄想还有一分胜算。”顾云铮道。 “你怎么可能有胜算？”芷婳道，“这么久，我想你猜也猜个不离十，他到底是什么一重身份。” “是啊，我早就知道雷府被诛在他心底种下一根刺，他说过他要杀了每一个顾氏一族为家族报仇。”顾云铮笑笑，“而且他确实更有君临天下的气势。” “你一位他只是想要你的皇位？”芷婳叹道，“他的野心根本不止这些。他要一统魔族、人族和妖族，与神界对抗。” “什么？！”顾云铮惊讶道。 芷婳找了一处地方坐下，望着顾云铮，实话说道：“他是魔族至尊，地位及神力与天帝平齐。轮力量，魔族的力量甚至远超神族，可是魔族这帮人向来没有什么凝聚力，所以才被神族数万年来压一头。直到雷聿修当上魔尊，魔界六族才因为惧怕所以对他俯首称臣。” “可他想要跟神族对抗，除了魔族，他还需要人族和妖族的权力。而最好的助力就是看似弱小的人族，却拥有最庞大的数量和各种神魔都不具备的精神之力，是他野心的最好助力。但人族各国壁垒森严，虽然一国之内尚有君主，可却没有真正的人族之皇可以将人类全部统一起来。所以，雷聿修一直想要统一人族，并培养一位人皇，可以号令天下去能听他摆布。” “他想要一个人族傀儡皇帝。” “可以这么说吧。”芷婳笑道，“但你让他很是失望。” “……”顾云铮不言。 芷婳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放在顾云铮手中：“我会和鬼王离镜说好，通融你不经过十殿阎罗的审判直接进入轮回。这瓶药就是送你去鬼界的，喝了它不会有什么痛苦。不过，是否走这条路，还是想再等等看有没有奇迹发生，都随你。” “小满，你到底是什么人？”顾云铮急急问道。 第237章 劝和 “我是神族芷婳元君，转世成为常小满。”说罢，芷婳恢复原貌。“！”顾云铮愣住，眼前的常小满瞬间变成了一位神族仙子，让他彻底惊呆了。 “常小满是我入凡界的身份，现在我魂归神位了。” 顾云铮苦笑：“父王真是傻了眼才会剿灭雷氏，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敌人是什么人？！” “我不想和你多说什么？这药你是用还是不用，随你。”芷婳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天牢。 另一边，雷聿修背手而立站在天牢外。 所有侍卫噤声，封魔结界已悄无声息地将整个天牢罩住。 如没有特别准备，即便是芷婳也不可能带着一个活人瞬间突破出去。 雷聿修神色冰冷站在尚未消融的积雪上。 雷聿齐在他身后咽了咽口水。 看来一会儿又得被迫看一场真刀真枪的神魔大战了。 只见雷聿修神色冷凝如寒冰玄铁，双手虽背在身后，却紧紧握拳。 麦儿匆匆而来，单膝跪在雷聿面前，劝道：“主子，您和小姐好不容易才和好如初，何必为了一个顾云铮……” “放肆！滚下去！”雷聿修怒瞪着麦儿。 麦儿死死咬着牙道，俯身叩首道：“您切莫再和小姐伤了和气。” “她要救走的是要杀我的人！” “以您的伸手，小姐自然知道他们不会伤得了您分毫。”麦儿解释道。 “沈烈，把她给我拖下去！”雷聿命令道。 麦儿一听，神色怒意尽显：“主子，您忘了十六年前我也是这么劝您，可您一意孤行，让小姐伤心欲绝！而今天您又要重蹈覆辙吗？” 雷聿修一抬手，只见一阵风过，麦儿被冷风卷起推了出去，重重摔在了雪里，顿时口吐鲜血，连从雪里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 一旁的沈烈一看，第一时间冲了过去扶起麦儿，低声道：“你别说了。” 麦儿瞪了沈烈一眼，忍着胸口剧痛，苦求道：“主子，小姐愿意救谁就救谁，想要怎样就怎样，您就不能顺着她吗？” “麦儿！你别说了！”沈烈小声劝着麦儿。 雷聿齐上前一步，站在雷聿修身侧小声道：“哥，您这么大阵拦着小满姐救人，想好事后怎么赔礼道歉，怎么哄她消气了吗？您赶紧趁现在小满姐没出来抓紧想，不然等会儿就来不及了。” 听雷聿齐这样说，雷聿修眉头皱地更紧了。 “哥，您别硬撑了，”雷聿齐又说道，“怕老婆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若是这次又把小满姐气回娘家了可怎么办？小满姐的娘家现在可是在神界，她回了娘家一日不消气，这人间就过了一年。她的脾气生起气没个十几二十天可缓不过来，那这又得十几二十年见不到她面儿。您是魔尊不假，可神界您可去不了，人界相公还能带着礼物去丈母娘家赔礼道歉把媳妇儿领回来，您可没这机会。不就是救走顾云铮嘛，她愿意救就让她救呗，以后咱再偷偷给他抓回来不就是了。跑了顾云铮事小，气走了娘子事大啊。” 经过雷聿齐这么一段分析，雷聿修算是听到了心里去。 他一抬手。 封魔结界消散。 “你们都下去吧，”雷聿修命令道，“我一个人在这里等她。” “是！”雷聿齐领命，招手和所有影宫暗卫全部撤走。 沈烈扶着小满，带着禁军也速速离开。 这时，天牢墙外，一个身影轻盈地穿墙而出，刚一落地，就发现了站在牢门外正一脸怒气的雷聿修。 芷婳大大方方地走到雷聿修面前，四周看了看发现只有他一人来了，便笑道：“聿齐跟你说了？” “嗯。”雷聿修用鼻音回答道。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帮顾云溪救顾云铮啊？”芷婳调皮地抬眼看着雷聿修的眼睛。 “没有，”雷聿修避开她的视线，“我没那么想。” “那你为什么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不就是来逮我的吗？”芷婳笑着逼问道。 雷聿修见她孤身一人从牢中出来，身后确实没有顾云铮的身影，心中送了一口气道：“如果我要拦着你，怎么可能不在这里布上结界，防止你用仙法出逃。” 芷婳转了一圈，回头道：“是哦，没有结界的话，我一个传送之术就带人跑了，你肯定是抓不到我的。” “所以我只是有话想要在你救走顾云铮之前来问他。”雷聿修勉强想了个理由搪塞道。 “你想问他什么？”芷婳追问。 雷聿修一手拉起芷婳的手，小心地握在手心里：“既然你没有救他，那就不着急了，以后有时间再说。我先带你去醉仙楼吃火锅去。” “呃……你真的有话问顾云铮的话还是去问吧，我怕一会儿来不及。”芷婳有点尴尬道。 “怎么了？”雷聿修疑惑。 “这不是觉得顾云铮也挺可怜的，我就想着早点送他去见离镜，早死早超生嘛。” “什么？！”雷聿修瞪起了眼睛，“你杀了他？！” “没有，我没杀他。”芷婳争辩，“我给了他一瓶毒药，让他自己看着办。我想你和他毕竟还有多年友情，而且顾云铮怎么说也是常小满的表兄，所以你杀他也会有点下不去手吧。与其你左右为难，他也没什么人生希望了，不如死了得了。” “……”雷聿修一个字的评论都说不出来。 “如果一会儿顾云铮真的死了，那我还得去趟鬼界找离镜，”芷婳认真道，“让他也帮顾云铮走走后门，看看十殿阎罗那边通融一下，走走过场就给放行得了。” “随他吧。”雷聿修拉紧芷婳，“我们先去吃饭。” 芷婳挽着他的手臂，调皮道：“如果你刚刚发现我真的带着顾云铮出来，你会不会生气啊？” 雷聿修轻轻嗓子：“无所谓，你想救他就救他，我不拦着你。” “你有这么大度？不像你啊。我可是跟你说都没说就直接救走他的，而且他还想杀你。” “就凭他现在也能杀得了我？”雷聿修抬着脖子说道，“如果我真想抓他，改天我趁你不注意再让聿齐带着影卫抓回来就是了。” “那你抓回来我又放了呢？” “那就再抓一次。”雷聿修笑道，“反正你救人救得开心就好，顶多是让聿齐多跑两遍腿儿的事儿。” “那我要是不让你再抓他了呢？” “那我就不抓了，让他和顾云溪伴在莒妃身边在南夷待着也好。” “我可没那么好心，”芷婳撇撇嘴道，“顾云溪跟我早就绝交了，顾云铮想杀你，我怎么可能放过他。他自缢，你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让昶儿登基了。” “说来倒去，你是为了昶儿。” “对啊，你说让昶儿当大沛的皇帝，可得说话算话。” “好。” “快走快走，我中午没吃饭，现在饿得前进贴后背了。”芷婳揉揉胃，故作难受的样子。 雪后初晴，金黄阳光有些刺眼，芷婳微微眯起了眼睛。 看着阳光下脸被冻得红扑扑的芷婳，雷聿修心头一动，突然停步，将她推抵到旁边的一棵雪松之下，低头便吻上了芷婳的双唇。 一吻过后，芷婳推开他：“为什么突然亲我？” “因为你说饿了。” “讨厌！~” 雷聿修将她抱在怀里，脸上终于有了释然的微笑：“我今天好像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娘子为大。什么事都要以娘子开心为首要条件。” “你才明白？”芷婳嗔怪道，“再教给你一个真理。” “什么？” “第一，娘子不会犯错。” “呵，真敢说，”雷聿修轻笑，“第二条呢？” “第二就是，娘子犯错的话，请参考第一条真理。” “你从哪儿学得这些？” “别忘了，我可是魂穿三千世界回来的。” “好，我记住了。” 第238章 选妃 大沛、京城 皇帝顾云铮薨逝，因无子嗣，皇位禅让于礼部元侍郎独子——元昶。 整个京城，乃至整个九州，甚至整个六界都在讨论这件事。 所有人都在猜测，为什么雷聿修会将自己的义子送上这个位子。 就连元侍郎夫妻入被人请入皇宫入住时，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而昶儿更是不懂，他的义父会突然将他送上了这个位置。 “本来是想等你十八岁，可是顾云铮突然自戕，只能提前让你登基。”雷聿修坐在昶儿对面，一边喝着茶，一边说道。 “可是义父，为什么？”昶儿不明白。 “这个位置我不坐你不坐，难道让他人来坐？”雷聿修道。 “可是？”昶儿心中忐忑，自己虽然是雷聿修的义子，可毕竟没哟血缘。让他登基，诚惶诚恐。 “可是什么？”雷聿修问。 “可我并非您亲生子……”昶儿低声道。 芷婳走到他旁边，亲切地笑道：“你义父既然让你坐上这个位子，你想的应该是如何治疗好大沛。而且我在这里给你保证，即便他以后有了亲生子，也绝对不会跟你抢这个皇位。” 昶儿皱眉，却不敢再多说一句。 “朝堂里的凡有二心者，为父会将其除之，”雷聿修说道，“而禁军和大沛军的军权全部交给你。” “什么？义父，这……” “你也是跟我上过不少战场的，别让为父失望。” 昶儿心里想不明白，雷聿修怎么会将军权也交给自己。 若说义父因十六年前失去妻子儿子后再未续弦，所以没有孩子也是情有可原。 但现在这位突然出现的名叫芷婳的女人，论长相身姿气质礼教都无一缺点，且义父明显十分宠溺她。假以时日他们一定会有自己的亲生子。 无论怎么看，他都应该让自己的孩子登基称帝。 “待你登基后，麦儿会负责邀请朝臣携家眷来宫中参加宴会，”芷婳道，“宴会上各家女儿会登台献艺，到时候你自己挑一个合眼缘的。” “……” “如果没有喜欢的，我们也不勉强，你自己看着办就好。”芷婳道，“随后你义父会跟我出去远行一段时间，至于我们去了哪儿，干什么你都不用多问。只要把国家管好就行。” 雷聿修吩咐道：“为父不在，若有任何人敢于造次，你二叔会帮你处理。” “后宫之事麦儿会全权处理。” 昶儿看向二人，确实有一副要远游的样子。 既然芷婳不让他问，他也便不敢多问。 很快，大沛改国号为“新”，元昶登基，称襄帝，取其字“昂扬”之意。 各类祭祀大典上，芷婳一身素色锦织华府站在雷聿修身侧出场。 妆容端肃，美貌绝伦，让所有人为之惊叹。 人们开始纷纷打听雷聿修身边这个少女的身份，却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可人人可见，雷大将军对此女极为重视，两人在宴会上坐在同桌，时不时小声私语，态度亲密。 到了各家小姐上台演出了。 “还记不记得那时我被羡帝点名上台，结果什么都不会，还被大大赞赏了一番。” “记得。” “想想确实有点丢人。” 雷聿修握紧芷婳的手，说道：“我记得初见你的时候，你抱着镇魂幡在沙场上的样子，幡铃随风而响，你唱着魂歌起舞，仙裙轻纱飘扬，美得让我挪不开眼睛。” “说到这儿我想起来了，”芷婳皱眉道，“天帝想让我回去继续接管引渡亡魂的活儿，可明明现在玄鸟们一直在做，我便不想接。” “天帝也不可以强迫你做不想做的事。” “你什么时候带我去魔界？昶儿这边的事儿基本上都结束了。” “我不想让你成为魔族。”雷聿修坚定道。 “雷聿修，雷氏当年被杀的仇你已经报了，接下来你计划做什么？” “你知道神魔不得结合这道天规是谁定的吗？” “创世神太昊啊。”芷婳答。 “我要去找他。”雷聿修道。 芷婳翻了个白眼：“你开什么玩笑？不说你能不能去神界，就算你能去，太昊也不可能见你。就算你能见到太昊，又有什么用呢？创始大神怎么可能因为你我改变神魔不可结合的规定。” “你没听过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吗？” “现在不是听你耍嘴皮子的时候。”芷婳嗔道。 “先别想这些了，”雷聿修攥了攥芷婳的手，“各家的女儿已经上台了，你快给儿子瞧瞧哪个好。” “这得让昶儿自己挑，咱们别瞎掺和。” 古琴琵琶、竹笛玉箫、轻歌曼舞…… 朝臣家的女儿们各献才艺，每一个都极其出众。 “我看着都很不错。”芷婳对雷聿修小声说道。 雷聿修微微摇头：“我看着都很一般。” “再看看。” 这时，一个身着素裙的女孩儿走上了台，跪在殿前：“参见陛下。” 与之前那些打扮艳丽起眼的女孩儿不同，台上的少女年纪约有十四五岁，不仅衣着朴素，头上也只有耳畔带了一对儿不大的珍珠，别的首饰皆无。 “民女名叫百里惊蛰，是太医院院长百里博文的孙女。”百里惊蛰声音平静地介绍着自己。 芷婳嘴角微微上扬，笑道：“打扮成这个样子，又取了这样的名字，这百里博文看来很投你所好啊。这是要给昶儿选妃，还是要故意引起你的注意呢？” 雷聿修叹道：“这老太医在太医院工作了一辈子，今日如此这般出乎我的预料。” 这时，音乐声响起，百里惊蛰站起身，开始为宴会献上歌舞。 听到她的歌声，雷聿修和芷婳都愣了。 一曲惊鸿，舞姿卓尔不群。 而她口中所唱得，竟然是卓文君的《白头吟》。 芷婳看向雷聿修：“她怎么会有这首诗？而且歌词分文不差？” 雷聿修面色冷凝，怒气重生：“这百里博文好大的胆子！” “别急别急，”芷婳拉住雷聿修，“看看再说，这姑娘是兵行险着，是个厉害的苗子。” 所有人都很意外，这首《白头吟》曲调温婉哀伤，唱得是夫妻分别之意。 一曲罢，虽然歌曲唱跳都十分优秀，挑不出任何问题。可所有人都不敢出声，纷纷侧目看雷聿修的脸色。 就连昶儿也投来目光，不知该说好还是不好。 雷聿修沉着脸色，一言不发地看向台上的百里惊蛰。 百里惊蛰跪拜在台上，额间出了一层薄汗。 忽然，芷婳开了口，问道：“你是从哪里学的这首诗？” 第239章 新的矛盾 “是小女从坊间习得的。”百里惊蛰回答道。 “坊间？”芷婳看向雷聿修。 而雷聿修眼神坚定，确认自己并未将小满的诗册流出。 芷婳笑了笑道：“唱得好，跳得也好，这姑娘聪明伶俐，我很喜欢。” 雷聿修见芷婳这么说，脸色便好转过来。 百里惊蛰心中缓缓松了一口气。 “你祖父和父亲都是太医院的御医，那你学医术了吗？” “回夫人，小女医术自幼学医。”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众人纷纷看向太医百里博文，不能理解他竟会允许女子学医，并敢在大殿上坦然地说出来。 小满一听，眼中的笑意更浓了：“学医的姑娘，厉害了，不仅聪明还懂医术。” 说罢，小满从头上取下一支白玉葡萄簪子，起身走到百里惊蛰面前，将簪子放在她手上：“送给你。” 百里惊蛰双手接过簪子，立刻谢道：“多谢夫人。” 坐在龙椅旁的元氏，也就是现在的德太后见状，立刻从手腕上取下一个翡翠镯子，从台上走下，将手环赐给百里惊蛰，并对芷婳微笑道：“是个聪慧过人的姑娘，能唱能跳还会医术，来，我也送你一件小礼物。” 百里惊蛰双手接过镯子，附身向元氏叩拜。 元氏有些尴尬，她知道芷婳绝非一般人物，自己坐在高位如坐针毡，好在芷婳对她十分尊敬，诚意相待。 而现在百里惊蛰向她叩拜，却只对芷婳道谢，这让她不得不偷看芷婳的脸色。 但芷婳不以为意。 这时坐在龙椅上的昶儿开口道：“百里院长，太医院可有女医官职？” 百里博文躬身上前，答到：“未曾设立。” “既然母亲、芷婳夫人都十分赞赏百里惊蛰，那就趁此机会在太医院设一个女医官位，从四品，专为宫中女子诊病。并让百里惊蛰担任这第一任女医官。” “臣领旨。”百里博文道。 百里惊蛰立即领旨谢恩。 宴会继续，看过百里惊蛰的歌舞，后面的表演总觉得过于浮夸。 芷婳觉得无趣，便拉着雷聿修要走。 他们二人提前离席，坐着马车往回走。 “我以为你会因为那首歌生气。”雷聿修道。 “不，我反而很钦佩这个百里惊蛰的勇气。果然人如其名，是个厉害的丫头。虽然不知她是如何得到白头吟的原诗，不过她敢在你面前唱出来，也是胆子大的包了天。” “如此胆大妄为的女孩你这样帮她，会不会太助长她这种行为。” “那又如何，我就喜欢聪明胆子又大的闺女。” “你觉得她适合昶儿？” “反正我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至于昶儿什么心思随他。”芷婳靠在雷聿修肩上，“而且她唱得真的很好听，我确实喜欢。” “只要你喜欢就好。”雷聿修说道，“昶儿的事已经差不多，三日后我们动身去东天。” 芷婳一听，立即就不愿意了：“我觉得我们不可能找到他，而且那里是神界，你怎么进去呢？” “你跟我去就是了。”雷聿修看着非常的有自信。 “我觉得这一点儿都不是个好主意。” “你难道不想去见一见称之为父神的太昊大人吗？” “但凡是神族，谁不想见到太昊大人啊？”芷婳道，“如果真的能见到他，那我在他面前一定会腿软的。那可是父神啊！” “别这么没出息！” “太昊最讨厌的就是魔族。你确定他不会把你打的魂飞魄散？” “说不定我能打过他。” “你也太不自量力了。” 雷聿修搂着芷婳，温柔说道：“我只是想让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让你永远没有顾忌。” “那我就和天魔玄女一样变成魔族不就好了？” “这件事我坚决不同意。” 芷婳不愿意和他再接着争论这件事，便换了个话题道：“先不说我去不去东天，有两个地方我必须去。一个是鬼界，我得找离镜说说顾云铮的事儿。另外是我得回神界给天帝复命去。” “鬼界我陪你一起去，”雷聿修道，“但是我并不想将魔族势力从人界撤回。” “你为什么非要和神族过不去？和平共处，各司其职不好？” “芷婳，你是不是忘了，我哥到底是怎么死的？”雷聿修道，“如果没有足够的筹码，我又怎么和神族交涉。天族俯视其余五界已经太久了，几乎没有人敢挑战他们定下的天规。但我不想再活在神族的控制下，而是能够获得和他们平起平坐的地位，为魔族争取一个公平的未来。” “鬼族没什么可说的，他们本就在鬼界生活，对于其他五界没什么威胁。而兽族没什么智慧，也可以尚且不论。妖族遍布六界，成仙成魔还是就当个大妖就好，它们各凭本事。人族都是墙头草，谁强跟谁跑。所以说鬼、兽、妖和人族，对于能不能和神族平起平坐没有什么想法。”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如果真的跟神族对峙，想要获得可以平等和谈的权力，我觉得真的是太难了。” “你又想当缩头乌龟。” “这怎么能叫做缩头乌龟呢？这叫审时度势，贵有自知之明。” “芷婳。” “怎么？” “你能不能信我一次。”雷聿修看着她的眼睛，严肃认真道，“我真的在很努力地为我们能在一起争取。” “说得那么好听，”芷婳歪歪嘴道，“你实际上在为你的野心谋划不是吗？” “你就这么认为我？”雷聿修皱了眉头。 芷婳毫无惧色得迎着他的目光道：“难道不是吗？重岳，我认识你数万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能不知道？你希望魔族和神族有相等的地位，甚至你希望魔族代替神族统治六界，这些野心你根本瞒不了我。” 雷聿修看着芷婳，沉默不言。 “我也跟你说一句实话，”芷婳抱臂在怀，正色说道，“我不支持也不反对你要抬高魔族在六界中的位置，但这样做必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惹怒天帝。他是个多么小心眼的人我们都太知道了。所以你一意孤行的结果是新的一场可能将六界全部搅合进去的神魔之战。而我不想看到九州大地上遍布亡魂。” “芷婳，我不要求你帮我什么？我只求你哪儿也别走，留在我身边就好。” “我在你心里永远没有你的野心重要，对吗？”芷婳无奈道。 雷聿修心头一紧，摇头道：“正是你太过重要，我愿意赌上我的一切去换取一个平等的地位，风风光光地从神界将你迎娶回来。” 第240章 她的选择 “重岳，我跟你实话实说，”芷婳严肃地绷紧了眉毛，“我不同意你带着人族妖族一起和神族对抗！” “我只是想争取到平等的权利，改变不公平的规则。” “你都已经三十多万岁了，别说这么小孩子的话！所有人都安安分分生活不好吗？！” “芷婳！你口中安分地生活指的是我们其他种族就要在神族地控制下忍气吞声吗？” “重岳，我不想跟你为这个事儿吵架！” “你果然是高高在上的神族，让你理解我的想法是我痴心妄想！” “我什么时候高高在上了？！” “难道不是吗？” 芷婳被她怼得一口气堵在胸口，气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芷婳，你别忘了，是神族杀了我哥……” “是你哥和莒颂非要在一起，受到了天罚！” “你觉得他们在一起有罪吗？！” “他们没有罪，但是他们太不计后果！肯定还有更好的办法。” 雷聿修冷哼：“你的办法就是两个人不要在一起不是吗？在你心里，我们两个的关系是说断就可以了断的，不就是这样吗？” 芷婳竭力控制情绪，压低声音辩解道：“喜欢是一时冲动，但是相爱相守不是靠喜欢维持的！我已经尽力了，你却还嫌我不够努力。” “神族所谓的天罚还不是神族私自定的规矩。” “这个规定是有原因！” “不就是太昊不想让魔族沾染神族的血脉！” “是因为神族一但生下其他种族的孩子，自身的灵力就会慢慢的消散，神体也会慢慢崩溃，衰竭而亡！” “什么？”雷聿修一愣。 芷婳一愣，立刻双手捂着嘴，将视线撇到一边，不敢去看雷聿修的表情。 “芷婳！你说什么？！”雷聿修扳过芷婳的肩膀，厉声问道。 “如果你不信，尽可去问莒颂。”芷婳低头不去看雷聿修。 “……”雷聿修完全懵了，他完全不知道芷婳所说之事。 “神族本来数量就少，而且也不是完全不会死的，如果再因为这样的原因数量不断减少，那神族总有一天会彻底消失。” “你为什么没有跟我说过？” “重幽大人去世后，我才从莒颂口中得知此事，”芷婳抿着嘴唇，顿了顿道，“我说过也许常小满和雷聿修是我们俩唯一能够成为一家人，能有个活泼可爱孩子的机会……但是，错过了，失去了没有就是没有了……” “我懂了……”雷聿修声音低沉道。 “重岳，带我去找天魔玄女，至少是一个机会，让我可以换骨洗髓。”芷婳恳求道，“除非你认为我不是神女你就不会喜欢我了。” “你在胡说什么？！”雷聿修叹气道。 “重岳，我最后问你一次，”芷婳坐直身体，认真地不带任何情绪作用地坦然问道，“一是我真正脱离神族，成为魔族，我们两个人好好在魔族生活，不再管外面的闲事。二是你仍然要为重幽大人的死向神族要一个交代，非要挑起神魔之战，那么我既不会支持你，也不会站在你的对立面为我为了你可以脱离神族，却绝对不能和你一起举起兵戈对准九重天。无论怎么说，那里是我的家，有我的师傅和同僚朋友，我不想与他们为敌。” “芷婳……” “雷聿修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雷聿修沉默。 芷婳看他不说话，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他有他放不下的坚持。 不会因为她的原因而放弃。 果然如黑曜当年所说，她从来都不是重岳心中最重要的。 “罢了罢了，我都懂了。”芷婳深呼吸，抿嘴微笑，“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芷婳，我答应你。” “答应我什么？” “答应你放弃一切，只求和你永生相守。”雷聿修诚恳道。 芷婳眼睛一亮：“你想好了？不带领魔族打上九重天了？” “不了。” “不一统人、魔、妖三界了？” “我带你回魔界，陪你一起去找天魔玄女，无论要经历什么痛苦我都和你一起承担！然后我们两个人和和美美地在魔界过日子。” “真的假的？”芷婳弯着眉眼看着雷聿修，“你可别骗我。” “不是你说的吗？要听娘子的话，一切都按照娘子说的做，就不会错。” 芷婳伸出手，一下子搂住雷聿修的脖子，在他脸上大大的亲了一口：“我终于成了你心中最重要的了？” “你明明一直都是。”雷聿修长叹一口气，宠溺地看着芷婳。 “但是我不能确定自己成为魔族后，生育孩子后是不是还是一样会衰竭而死，所以我得找天魔玄女问清楚。” “如果这一点无法改变，那我们就两个人在一起。”雷聿修释然道。 “好。”芷婳点头。 —— 魔界，天魔族，葵羽殿。 天魔玄女得知重岳到来，亲自出殿迎接。 她一见重岳身后的芷婳，嘴角上扬道：“这位就是魔尊大人的心肝小仙女，果然冰雪玲珑，甚为招人喜爱。” “玄女，此番前来我有事相求。”重岳道。 “进殿再说吧。”玄女瞥了一眼芷婳，转身挽着重岳的胳膊就将他往殿里带，完全不顾及周围的眼光和芷婳的心情。 芷婳心想自己有求于人，这点拉扯还是可以忍了的。 “说吧，找我什么事？”玄女看着重岳道。 芷婳走上前，向玄女侧身行礼，郑重道：“请您教我如何成魔。” 玄女有些惊讶，眼睛眯成一条线打量着芷婳。 “芷婳元君，一堕成魔，你可想过后果？”玄女冷笑道，“那可是要将你的神体浸染在魔族煞气之中，慢慢地换骨洗髓，其中痛苦你可承受得了？而且一旦成魔你就再也无法回到神界，仙籍、身份、地位以及你神女的骄傲和自尊。” “我并没有觉得玄女大人您丢了任何的骄傲和自尊，而且论身份低位您现在也一概拥有。”芷婳实话道。 “哈哈哈哈哈哈，这话说的我爱听。”玄女笑得爽朗开心，“魔尊大人，这小神女为了你能做到这一步，也真是用心良苦，你可不能负了她。” 第241章 玄女 “玄女，有没有可以帮她分担的法子？”重岳问道。 “哪有那么好的事儿。”玄女邪魅一笑，“你们考虑清楚了？” 芷婳点头：“我考虑清楚了。” “神族成魔，便是我天魔一族了。不过你身份特殊，自然不归我部统领。”玄女说道。 “谢谢你。” “都是女人，我只希望魔尊大人值得你这么做。” “值不值得不也都那么一回事儿了。”芷婳笑笑。 “那就请魔尊大人留步，”玄女对重岳说道，“魔尊大人在这里喝喝茶，或者四处转转。大人放心，不需要很久，就将这位小神女变成小魔女给您送回来。” 重岳拉住芷婳：“别逞强。” 芷婳点头，挣出重岳的手：“放心吧。” “你跟我来吧。不过，这一路上你若是后悔，随时跟我说，我再带你回来，安安全全完完整整交还给魔尊大人。” “多谢。”芷婳答道。 玄女在前面引路，带着芷婳穿过天魔殿正殿，乘坐魔龙车前往其后山的天魔谷。 谷内所住天魔一族均为追随天魔玄女来到魔界的堕落神族。 他们看到芷婳，无不露出欢迎的神色。 魔龙马车停在了一处高墙之上，高墙另一侧是一处充满煞气的深潭。 “你可知魔界的熔岩地狱？”玄女问。 “我知道。”芷婳答道。 玄女指了指那煞气深潭：“跳进这里，感觉会比跳入熔岩地狱的火水池里还要更痛苦一些，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这里的魔族都跳进去过吗？” “并不是，他们有的是在这里住的久了，煞气一点一点侵蚀，不过我猜你是想要求速成，那这样是最快的法子。”玄女笑意明显，还带着一些兴奋和不怀好意。 “玄女姐姐很懂我。” “那是。”玄女道，“你知道吗？当年莒颂上神也来过我这儿。” “莒颂也来过？她也想成魔。”芷婳有些吃惊。 “我听说你们是很好的朋友？” “是。” “你想知道她为什么放弃了吗？” “为什么？以她的性子应该不是那种会放弃的人。” “当年她是背着重幽大人偷偷来找我的，”玄女回忆道，“跟现在一样，我俩站在这里，我就问她她是司管六界万物生长的上神，如果一旦成魔背叛神族，必定会对六界造成一场巨大的浩劫。以她的神力为源的植物全部死亡，那时候才是真正的生灵涂炭。” “所以她放弃了。” “神之所以为神，就是因为心中有一种泽被苍生的责任。魔之所以为魔，却只为自己而活。芷婳元君，你是司管亡魂的神，但凡未到鬼界的亡魂都是你的手下你的兵，这等力量其实十分巨大，你真的要放弃吗？” “亡魂之力虽强，但是我不想让本来就死了一次的他们再被驱使为我战斗。所以我一直都以引渡它们魂归鬼界为职。而且现在这个工作有玄鸟们来做，完全不需要我了。” “真是太可惜了，”玄鸟可惜道，“要是我能驱策万魂，必定冲到九重天和天帝拼一拼。” “玄女姐姐你说笑了。” “你和莒颂不一样，你更像是魔族，为自己而活多过为他人。” “姐姐你是拐着玩儿说我自私呗？” “自私有什么不好？有些人的自私是利己的，有些人的自私却是利他的。最可恶的其实是那些损人不利己，不是吗？” “嗯嗯，姐姐说的是。” 玄女忘了忘那高墙下的深潭：“最后决定要不要跳下去。” “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说罢，芷婳深吸一口气，暗自给自己一点鼓励，纵身一跃，径直跳入了煞气深潭。 潭水形成一个漩涡，死死得将芷婳向底部拖拽。 强大的窒息感袭来。 周身仿佛置于沸水当中，剧痛几乎渗透在她每一存皮肤直至每一块儿骨头。 在巨大的深潭之中，芷婳渐渐失去了知觉。 突然，芷婳在一片魔界植物丛中苏醒。 小魔怪们纷纷围绕着她，好奇地咕噜咕噜着眼珠子看着她。 芷婳站起身，面前是一面巨大魔族水晶，从水晶的反射中她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赤红的头发，深紫色的眸子，鼻梁高挺，红唇如血。 身体更加凹凸有致，个子也高了一些，俨然从一名少女的样子，变得更加性感成熟了不少。 “喜欢自己的新形象吗？”玄女落在地面上，为她披上了一件魔龙皮制成的劲装，又用一根龙晶发簪帮她将如瀑的红色头发绾好。 “感觉比以前更漂亮了。”芷婳对着水晶微微笑道。 “试试你的力量，看看成为魔族之后，你原来的神力会有什么变化。”玄女提醒道。 芷婳想了想，凝集力量，聚在掌心，变成了数千只红蓝色相间的流萤，飞翔于天际。 “感觉只是漂亮，没什么用呢。”芷婳笑笑。 “嗯，是很漂亮。”玄女点头道。 “对了，玄女姐姐，之前我是神女不可以和魔族繁育后代，不然就会神力消失，仙体衰竭而亡。现在我已经成魔，还会如此吗？” “依然会如此，所以即便是我的天魔族的部众，我也不赞成他们与其他种族结合繁育后代。”玄女道：“但至少神界那些破规矩你不用再遵守了，可以安安心心做你自己了。” “所以如果我一旦生下孩子，等孩子长成汲取了我的全部神力，我便还是会死。” “没错。”玄女无奈道，“你可以选择不生育孩子，也可以选择生了孩子后封印他的成长。” “这两个我都不想选，我还是希望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陪伴他长大，能够一家三口生活一段时间，哪怕是很短的时光也弥足珍贵了。” “魔尊大人会同意吗？” “玄月姐姐，您别告诉他这件事好吗？” “你真是个有趣的姑娘，果然够自私，是个地地道道的魔族。” “我的愿望其实一直都很简单——就是和他一起有一个小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也是魔族的性格吗？”芷婳看着自己的新形象，转了一圈，悠然说道。 玄月赞扬：“没错，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活，做你觉得值得去做的事，这才是魔女应该有的性格。我答应你，对魔尊大人我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第242章 神界震怒 九重天 天帝召集群臣，恭请老君参会。 老君坐在尊位，面色雍容，而宿煜站在殿中，神情却冷凝如霜。 后面的的仙家们开始小声议论。 “听说天尊的小徒弟芷婳元君自己除去仙籍，堕落成魔了……” “没错，天帝知道后勃然大怒，这不才叫咱们来的。” “你们可别忘了，这事儿宿煜上神也脱不了干系，芷婳元君可是他的夫人。” “话说芷婳元君为何要成魔？” “这神界第二八卦你竟然不知道，芷婳元君和魔尊重岳早就两情相悦，却因为天规早就定下规矩，神族不可与外族结合，这不才被迫嫁给宿煜上神。但是感情这事儿哪能拦得住……” “为什么是神界第二八卦，第一八卦是什么？” “那当然是莒颂上神和上届魔尊重幽大人的事儿了。” “你们看天帝气得眉毛都倒立了……” 天帝坐在高位，轻声咳嗽了一声。 殿下立刻安静下来。 “今日请各位前来，想必大家已经知道是为了什么。”天帝声音威严，冷眼看着宿煜。 所有仙者也把目光投向了宿煜。 天帝对宿煜开口道：“宿煜上神，芷婳元君是你的夫人，对于她私自成魔，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 宿煜拱手行礼，抬头看着天帝道：“芷婳原本是瑶水边一团灵气，天生便有操控五界亡灵的能力。与各位不同，她的成神成魔仅凭自己的意愿。” “此言差矣，”威严赫赫的九天玄女声音高八度地在大殿之上说道，“无论她是何身份，一但加入仙籍就是神族，理应由遵从天规，如今私自除籍堕入魔道，实属大逆不道。” 九天玄女的话让殿下仙者们纷纷点头称是。 天帝转身看向尊位的老君，谦恭地问道：“天尊，芷婳元君是您的弟子，您看……” 老君捋了捋胡子，呵呵笑道：“那孩子被老夫惯坏了，自小就任性妄为，年岁长了着性子却总似小孩子一般。魔界本就是个自由散漫的地方，能吃能玩，规矩也比神界要少了许多，吸引心性不定的小丫头那不是很正常的嘛。况且魔族本就善于诱惑，那魔尊重岳老夫也是见过，是个相貌英俊能力智慧都十分了得的年轻人，小丫头一时被他吸引也情有可原。” 听了老君一番话，殿下又是一番议论。 “天尊这护犊子也太明显了吧，宁是把堕魔说成了小女孩感情之事。” “芷婳元君与其说是天尊的弟子，不如说是天尊的孙女，自小在天尊的太清宫长大，仗着天尊偏爱有恃无恐。你说她是神族，偏偏能驱策万魂，与鬼界的关系特殊，更与那鬼王离镜关系亲如兄妹。若说她占了神鬼两界之能，偏偏又是魔尊重岳的意中人，上次神魔之战不就是因为她与宿煜上神完婚，重岳气急一路打上九重天造成的。” “这芷婳元君好厉害的姑娘啊。天尊弟子、战神夫人、魔尊情人、万魂之主……” “还好这位元君是个没什么权力欲的，不然单凭这些身份，搅动天地六界都是轻而易举之事。若不是天尊袒护，她早就成了六界中一个巨大的隐患了。” “难道天帝想要借此机会除了她？” “谁知道呢？” 听到老君这么说，天帝问道：“那依您的意思，芷婳之事该如何处理？” 老君捋着胡子，思索了一阵儿：“就随她呗。”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尊位三清之一的道德天尊太上老君，竟然对自己的弟子成魔之事如此放任，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一旁的九天玄女听后立刻怒目圆瞪，对老君侧身行礼道：“天尊，您如此放任弟子成魔，在神族会产生极其严重的不良影响。” 老君斜瞟了九天玄女一眼道：“能有什么不良影响？” “神界本就是规矩森严之处，遵守天规是每一个神族应做之事。如果每位仙者都以各种理由放弃修行，一一堕落，各个成魔。神力强大的神族本应护佑苍生，克己奉公，却演变成为了自己的私欲放下大道，卸下责任，那这六界秩序便会无人守护，到那时便是数十万年建立起的秩序崩塌，世界又会倒退回了父神创世时弱肉强食的蛮荒时代。”九天玄女理直气壮道。 老君看着众人，道：“最近老夫闲来无事，便在三千世界内找了些有趣的书拿回天上来看。其中有一本写的有趣，在其所在的世界流传甚广。里面有句话通俗易懂‘个体生命不同，但这世界善恶总量不变，每个人从出生就各自扮演各自的角色，有人是恶，有人是善。’这和我们说的‘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所有人听后都不敢再说，仔细聆听老君教诲。 “你们认为神族堕魔是恶，那便是对善恶理解地过于肤浅了。”老君站起身，拿着拂尘从尊位上离开，边走边说：“这件事也算是对神界的一次考验，老夫从今日起不再参与，一切交给天帝你定夺即可。”说罢，他便腾云向上，找另外两位天尊下棋去了。 九重天的最高层，元始天尊和灵宝天尊正吃着葡萄钓着鱼，看到老君到来，都坏笑着看他。 元始天尊笑着伸出手指戳了戳老君：“怎么样？我就说天帝那小子肯定不会放过你的宝贝孙女儿吧？” “反正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副新的仙体，那丫头想回来的时候随时都能回来。” “要是不回来呢？”灵宝天尊问老君。 “女大不中留啊……”老君摇头无奈笑道。 “天帝那小子心眼那么小，天魔玄女的事儿他就气炸了，”灵宝天尊对元始天尊道，“你那个徒弟莒颂不也差一点到魔界去嘛。” “说到莒颂那丫头我就愁，重幽那孩子也是傻，非要去挨九十九道天雷，那天雷劈的想复原哪那么容易。”元始天尊一头白发噘着嘴把鱼竿扔到一边，“莒颂她到现在都没想过来找我这个爷爷商量商量怎么办，就一味地自己跟天帝那小子硬磕。哼，她想不起爷爷，爷爷也不帮她。” “元始老头儿，要是莒颂来求你，你准备怎么帮？”老君问道。 “那还不是想要啥有啥，不就是想嫁给小魔头重幽嘛，想嫁就嫁，我都把给莒颂的嫁妆准备好了。包括一个神树果实炼化的神魔两用的仙体，还有无数法宝法器，谁知道那个不孝丫头连回来都不回来，天天在凡界待着……”说着，元始天尊擦了擦眼泪，看来是真的想孙女了。 “神魔两用的仙体？！”老君一听就听到了重点，拉住元始天尊的胳膊，着急道，“怎么弄的，教我。” “去去，我留给我孙女儿的，道德老头而，你一边儿自己琢磨去。”元始天尊嫌弃地说道。 “不行，元始老头儿，今天你不说清楚你怎么弄的，我就不走了。”老君已经瞪圆了眼睛。 灵宝天尊赶紧打圆场道：“得了，要不你们俩钓鱼决胜负，谁钓的鱼道行最久，就算谁赢。” “好，就这么办！”元始天尊同意了。 “钓鱼谁怕谁？”老君已经拿起钓竿，开始挂饵。 三位天尊便开始了竞争激烈的钓鱼比赛。 “你们说，他们怎么就想不起咱们呢？好好说点好听的求求咱，啥事儿不都解决了。咱们好赖也是这九重天上最大的神仙了，这点小事儿拍拍手就能帮他们搞定了。”元始天尊一边钓鱼一边说道。 老君死死盯着鱼漂，头也不转地说道：“孩子们啊都倔强，相比于求咱们，他们更想凭自己的努力试试。” “寻死觅活地折腾，这些孩子们让人看着就心疼啊。我这当爷爷的有时候都不敢看……”说着，元始天尊又掉下泪来。 “怎么老了老了还多愁善感起来了，”老君嘴上笑话，眼神却是认同，“罢了，随他们吧，他们不像咱们那个时候，神仙少，竞争少，什么事儿按部就班地就到了今天这个地位。他们遇到的人多了，事情复杂了，磕磕碰碰在所难免。” “心疼啊……”元始天尊拿袖子擦眼泪道。 “可不是嘛……”老君点头。 第243章 起点 众仙神看到老君离去，天帝的脸色沉如炭色，各个噤若寒蝉。 九天玄女道：“天尊袒护弟子，本宫却绝不姑息。就让本宫带兵前往魔界，将芷婳以及天魔族众人一并缉拿，让所有神族以儆效尤！” 宿煜上前一步道：“九天玄女娘娘是想挑起神魔之战吗？” “宿煜上神，您真是能咽下魔尊夺妻这口气啊。”九天玄女话语中透着讽刺道，“恐怕六界里也没有哪个丈夫能如你一般大度了。” 宿煜并没有因为玄女的挑衅而气愤，淡然道：“我向来当芷婳是妹妹，与她本就没有男女之情，当时成婚也是遵命行事，虽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但芷婳堕魔，我也有责任，这便去带她回来。” “哼！就算你带她回来，她也必须接受审判！她休想逃过惩罚！”九天玄女咄咄逼人道。 这时神仙们又开始议论纷纷，有人小声问为何九天玄女对这件事这么在意。 “那是因为九天玄女的弟子锦屏上仙被芷婳元君毁了容貌。” “什么？还有这等事？” “芷婳元君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锦屏讽刺了她几句，她报复地特别的狠。锦屏跑到九天玄女那里哭诉，九天玄女虽然为她恢复了容貌，可哪里咽的下这口气。” “你说错了，是莒颂上神发现锦屏上仙欺辱芷婳元君，所以上手毁了锦屏的容貌。” “莒颂上神？她的地位在这九重天上可是高了九天玄女一头。” “对啊，莒颂上神离开神界，九天玄女才有今日的地位。” “看来九天玄女绝不会轻易放过芷婳元君的。” “就看宿煜上神怎么做了？” 正当所有人议论纷纷时。 宿煜对天帝道：“芷婳的事，我自会处理。” “宿煜上神，你在神界地位尊贵，为人处世皆为六界典范，希望你不要顾念私情，放任触犯天规之人。”天帝说道。 宿煜冷眼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九天玄女，转头对天帝道：“我说了，自会处理。” 说罢，宿煜大步转身，向殿外走去。 天帝气得眉毛胡子飞扬，心想：数十万年来，宿煜从未如此对自己不敬，看来这芷婳在他心中地位之高难以估量。 魔界，天魔族界。 重岳被一众美艳的女魔围着，又是敬酒又是夹菜。 女魔们在他面前唱歌跳舞尽情表达着爱慕之情。 重岳靠在软垫上，欣赏着女魔们大胆的舞蹈，微微睁着眼睛，有些疲累地微笑着。 这时，玄女带着芷婳回来了。 芷婳走入厅内，看见被十几个女魔包围的重岳，眉头轻轻皱了皱。 重岳看到她，慵懒地向她招了招手，让她过来。 芷婳斜眼瞪他，心想着只有这么堂而皇之的和女魔们玩乐，真是找死。 她挑着眼睛想重岳走去。 所有女魔看见她，纷纷起身让行。 就连其中最艳丽的一只，也急急挪步后撤，一瞬间所有女魔全部离开，谁也没有胆量再在重岳身边多停留一刻。 看到女魔们识趣退下，芷婳扬着嘴角，对懒洋洋上下打量着她的重岳问道：“怎么样？” 玄女站在她身侧道：“是不是变得更美了？” 重岳的眼神里有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坏笑：“身材好了许多……” 芷婳一听，低头看了看，立刻气得满脸通红，攥紧拳头，嗔道：“你是不是找死？！” “哈哈哈哈哈，果然是魔尊大人，真敢说啊！”玄女掩口大笑，“好了，你们让我办的事儿成了，我呢也不留您二位了，赶紧走吧。不然您二位在这里过度招惹我手下的男魔女魔们，我这儿的秩序就要乱了。” 重岳有些醉了一般缓缓在站起身，对玄女点头致谢。 “门口有我的魔龙车，它会送你们走。”玄女打了个哈欠，“恕不久留，我困了，回去补个美容觉去了。” “玄女姐姐，再次谢谢你。” “客气什么，”玄女笑道，“你本来就更适合做魔族。” 告别玄女，二人坐上魔龙车。 “你怎么看着这么没精神，到底是跟那些女魔们寻欢作乐的时候喝了多少酒？”芷婳把重岳的脑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双手给他按着太阳穴。 重岳睁着眼睛看着她，嘴角上带着慵懒又轻浮的笑意：“早知道你化身成魔这么好看，我当初就不该那么坚持让你继续当神族。” “我当神女也好看，当魔女也好看。”芷婳鼓起腮帮子道。 “没想到这玄女还能帮你改变身材，真是太厉害了，看得为夫我心里小鹿乱撞。” “你这是变相说我以前身材差呗？” “你以前怎么看都少了点风情。” “不够前凸后翘？” “嗯，是，原来那身材简直是茫茫草原一片坦途。”重岳作死地说道。 “啊——————！”重岳突然尖叫，只见他胳膊上红了一片，“你个家伙竟然掐我！” “掐你都是轻的！”芷婳作势还要上手去掐，却被重岳一把抓住手腕。 重岳嘴角斜向上扬起，眯眼盯着她：“你现在真的很漂亮。” 他坐正身体，轻抚她的赤色的头发，再划过她的耳际，托起她尖尖的下巴，低头吻上了她的双唇。 “我带你回家。” “回雷府？” “不，回尊魔圣殿。” “啊，感觉好久好久都没有去过了。”芷婳靠在雷聿修怀里。 “之前你说一点都不喜欢尊魔圣殿的布置，那这次回去按照你的喜好重新修缮一番吧。” “那你能帮我请乾达婆族的最好的工匠来吗？” “这有何难？到了魔界那可全全都是我说了算的。” “太棒了，我一直听说乾达婆族的艺术造诣登峰造极，早就想好好了解了解了。”芷婳兴奋地亮起了星星眼，“重岳，那什么时候你带我去看乾达婆第一乐师极乐的演出吧。” “我请她来咱们家专门给你演奏如何？” “真的吗？！”芷婳开心到飞起，捧着重岳的脸亲了一大口，“听说她的曲子比九重天上的乐师们强很多很多，但是她曾发誓绝对不会为神族演奏，所以我一直特别特别好奇。” “既然如此，那我们可以请极乐带着她的整个乐舞团在我们的婚宴上演出。” “你说什么？” “我说请她带着整个乐舞团来。” “这不是重点！” “哦，我是在想，这么多年我也该践行自己对你的承诺，风风光光将你娶回家。所以这婚宴必须好好准备，办得声势浩大，邀请所有你想邀请的人来参加，你说好不好？” 第244章 新居 魔界孤峰山，魔都，尊魔圣殿。 魔界魔都位于孤峰山，其城依山而建，上有千门，严饰庄丽，有一千名紫衣修罗，各执铠仗，防守城门。 城内屋舍林立，热闹非凡。 无论是贵族还平民，都各安其职生活于此。 魔都城中央有一片大湖，名为弥颂湖，湖心有一岛，岛上有一颗翠绿欲滴巨大参天的天南星，相传是当年重幽大人为了讨上神莒颂亲手栽种的。湖上有妙花、宝舟、各类珍鸟，成千锦鲤。 弥颂湖北，是尊魔宫，宫内尊魔殿为历代魔尊召集魔界各族议事之所。 尊魔宫后宫有三千宫殿，十七座花园，八湖七池四十二泉，还有一片野生茂密的森林，里面饲养着各类猛兽狂禽。 尊魔宫内最重要的是神农坛，是魔界最高祭祀场所。 魔都四隅有四台观，分别以刚玉、黑曜石、尖晶石、赤钻铸成。四台观间有城墙连接，固若金汤，易守难攻。城外有四处营地，车马营、甲胄营、兵武营，以及训学营，是魔族大军日常训练的地方。再往东北有园，方圆万亩，里面种满了葡萄和提子。 载着重岳和芷婳的天魔玄女的马车停在了尊魔圣殿外，一百七十二名魔族侍者在门口列队相迎。 芷婳拉着重岳的袖子道：“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 “都是我哥那时候编排的规矩，你无视他们便可。”重岳牵着芷婳从马车上下来，换上了魔灵驾驭的轻辇。 “我有点不习惯……”芷婳坐在重岳身边，感觉被这么多人列队注释，浑身都不自在了。 “那你得慢慢习惯才行，毕竟你以后就是整个魔界的女主人了。” “其实我只想跟你一起生活，不是跟你和这么多人一起生活。”芷婳吐槽道。 “那你赶快给我生个儿子，我把魔尊之位传给他，然后咱俩便可逍遥快活去。” “女儿不行吗？”芷婳斜眼看着重岳，“你敢重男轻女试试！” “女儿更好！”重岳毫不在意场合地将她搂在怀里，“今晚我们就抓紧。” 芷婳嫌弃地推开他，别过脸看向宏伟的宫殿，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但这一次她才正儿八经好好地欣赏了一番。 比起神界清清亮亮金白为主的色调，尊魔宫更多是沉重肃穆的深灰色，虽然十分大气，却让芷婳感觉有些沉闷。 而且一路上所有的建筑都是这样深色暗沉，着实让人心情轻松不起来。 想想以后要在这么样一个宫殿内生活，芷婳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魔灵抬着辇，一路轻盈而过，绕过前殿，路过各处湖景泉水，琅玕美树。 “这尊魔宫这么大，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芷婳问。 “我之前就在修建的一处新宫殿，图纸来来回回改了无数次，修了几万年，好不容易才完工，以后我就陪你住在那里。” “你什么时候开始修的？” “应该是我第一次下定决心要娶你的时候。” “……”芷婳心中漏了一拍，微笑着往他怀里又靠了靠。 这座新的宫殿建在尊魔圣殿八湖之中最为幽静的辛夷湖畔。岸边栽种了千亩白芷花海，如绿色苍穹上无数星云汇集，美不胜收。 芷婳吃惊地掩口叹道：“白芷花海？我还第一次看到成片如海的白芷花丛！这都是你给我种的？” “不是，”重岳弯了眼角，嘴上带着坏笑道，“这花是我最喜欢的花，全都是给我自己种的，跟你没关系。” 芷婳抿嘴笑了，难掩心中欢喜。 魔灵飞高了一些，抬着辇从花海上空掠过，惊起千百只流连于花海的蓝羽凤尾蝶，形成一片蓝色云团在辇前飞过。 “哇哦，好漂亮！”芷婳惊喜地伸出手指，几只凤尾蝶毫不害怕地停在她的指尖，忽扇着翅膀，尽情展示它们的美丽。 “它们不怕你。”重岳笑道。 “对啊！为什么？”芷婳转过脸兴奋地问道。 “因为这些魔族的蝴蝶喜欢美人。”他语气轻浮，笑容招摇，一幅纨绔风流的样子。 芷婳轻轻抬手，让蝴蝶飞走，挑着眉看着重岳：“你觉不觉得最近你越来越飘了？” “是吗？”重岳伸手就将芷婳拉入怀中，盯着她的眼睛道，“这里是我的地盘，在自己的地盘上当然可以为所欲为，无所顾忌了。” “看出来了。”芷婳轻哼一声，转身接着去欣赏无边的白芷花海和静谧翠蓝的辛夷湖。 重岳望向前方的宫殿，对芷婳道：“看那边，到了。” 芷婳随他的眼神看去，眼前的建筑让她愣住。 湖畔水上，瓦若青荷，墙似雪立，荪草装点着墙壁，紫贝铺砌成庭坛，桂木作梁，木兰为椽，门楣雕刻朱槿花纹，珍珠和珊瑚做成珠帘，蕙草和银纱编制幔帐。 窗如圆月，廊立水面，数百朵佛陀白莲盛开，莲下金色锦鲤低头可见。 “这简直是瑶水小筑超级版！”芷婳直接从辇上飞起，悬浮在半空中看着眼前美轮美奂的宫殿。 重岳飞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肩膀道：“虽然我未曾亲自去过你的瑶水小筑，可光听你说就已经无数次了。我想相比于那些巨大空荡的宫殿，你会更喜欢住在这里。” 芷婳兴奋不已：“重岳！你真是太棒了！我超喜欢！” “进去看看，还有惊喜。”重岳牵着芷婳向前飞去。 小筑院内，别有洞天。几处屋舍掩藏在园景之中，绕过假山小池，竹林桂丛，一片木色排屋后是水车竹亭，掩映其中的是几泓蒸腾着白色水汽的温泉。 “竟然有温泉？！”芷婳此时已经激动起来了，双手掩口不敢相信。 “你说过你喜欢温泉，我便在这里修了，每泓温度不一，有热有冷。”重岳介绍道。 “那岂不是天天可以泡温泉了？”芷婳高兴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我真的可以住在这里吗？” “当然，这本就是为你而建的。”重岳郑重道。 “真想立刻就泡进去解解乏。”芷婳蹲下身，伸手去摸温热的池水。 “不先吃点东西吗？”重岳问道。 “不了，我现在就想泡温泉，”芷婳笑眯眯道，“你快到前院儿去，不许偷看。” “你忘了这是谁的宫殿，我何必要偷看，就算是光明正大的看，你又奈我何？”重岳嘴角一抹笑意难掩。 “你叫侍女将吃的东西送到温泉来，我要泡着热水吃。” “嗯，还得让她们给你准备好衣物，尤其是鞋袜，别又光着腿跑出来了。”重岳边想边说道。 “！”芷婳整个人怔住，抚摸池水的手也僵在了水面，“你说什么？！” “什么？”重岳疑惑看她，“你怎么了？怎么这个表情看我？” 芷婳收回手，有些战战兢兢地站起时，抬眸看向重岳：“你……怎么知道鞋袜的事儿？” “嗯……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是好像记得有一次陪你泡温泉，侍女忘了给你准备鞋袜，还是我把外衫脱给你抱你回房的。”重岳如是道。 第245章 来敌 芷婳盯着重岳的眼睛，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暖意，上前轻轻搂住重岳的腰，电气脚尖在他脸颊上轻吻：“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了。” “唯有以身相许了？”重岳抬起她的下巴道。 芷婳抬手，在温泉上空部下结界，将二人隐蔽其中，外人一概无法进出，更无法窥视结界之内。 她纤指一拉，向后腾空，轻轻飘起，引着重岳随她一同跌入身后温泉之中。 第二日清晨，芷婳揉着眼睛伸着懒腰从辛夷小筑寝居内的雕花大床上坐起来。 身旁的重岳还闭眼睡着。 她转过身，轻轻扶上他的脸颊，手指滑到他的鬓角，顽皮地玩弄着他深紫色的长发。 “不打架的时候，头发的这个颜色更好看些。”芷婳心里想着，美滋滋地看着他的睡容。 谁知重岳已经醒了，一把将她圈入怀中：“醒这么早，醒来就调皮。看起来这么精神，是不是因为为夫昨晚太迁就你，太早放过你了？” “一大早说什么荤话……”芷婳转过身靠在重岳胸口，“我还是有点担心，一会儿咱俩出门会不会有天雷劈下来。” “劈就劈吧，我现在能理解我哥了，”重岳闭着眼笑着说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你别贫嘴，我说真的呢。”芷婳眉心微微皱起。 重岳睁开眼睛，笑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怎么也不再像个天上的小神女了，而是一个魅惑人心的女魔。要我说，我的夫人堪称魔界第一绝色。” “得了，你也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西施是谁？” “一个真正的绝色女子。” “怎么会有比我夫人更美的女子。” “越来越会说这些肉麻的情话。” “那你喜欢听吗？” “……喜欢。” “芷婳。” “嗯？怎么了？” “我爱你。” “好啦好啦，知道啦。一大早就黏兮兮的，快起床，昨晚上没吃饭，我肚子都饿了。”芷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翻身跳下床，披上外衣。 重岳撑着头，侧卧着看她对镜梳妆。 这时，门外出现了急促地敲门声：“魔尊大人，紧急军情！” “怎么了？”重岳从床上坐起，冷声问道。 “神界带兵而来，说是要我们交出芷婳上仙！” 芷婳一愣，梳子掉到了地上，竟断成了两截。 重岳立刻站起身，问向屋外之人：“谁带兵而来？” “宿煜上神。” 芷婳捡起断成两半的梳子，心中发紧，看向重岳：“宿煜怎么会带兵来找我？” “难道他还不想对你放手？” “怎么可能？”芷婳瞪了一眼吃醋的重岳，“他已经同意跟我和离了啊，而且你知道他的心思都在北戎呢。” “你成魔的事儿没跟老君说？” “呃……没敢说……”芷婳两个食指对点，委屈道，“我要是说了不是找打吗？但是我这点心思老君还能不知道吗？他就算知道也不会管的。” “那只能是天帝了。”重岳此时已经换好战袍，眉宇间英气十足。 芷婳摇头：“可是当初天魔玄女入魔界，他不也只是气了几日，然后也没再追究。相比于玄女那么大的神他都没在意，何必管我一个小神仙。” “估计他是怕天上的神仙一个个都像你一样投靠我们魔族。” “他想多了吧，天上那群人当神仙当得好好地，又不是人人都有魔族相好，怎么会都跟我一起投身魔界呢？” “你不觉得魔界比神界生活起来更自由些吗？与其规规矩矩天天大道苍生，除了少数像宿煜那样舍己为公的，应该有不少人也过得相当压抑。” “我看宿煜差不多也想开了，”芷婳换上一件劲装轻铠，一幅准备开战的架势，“人间短短几十年时间，他变得没有你说的那么古板了。” “那为什么是他带兵而来？” “毕竟我和他还没有和离成功嘛……”芷婳叹了一口气道，“所以这事儿……唉……宿煜也不容易，不如让他也来魔界吧。” 听到这里，重岳笑了：“如果宿煜上神来了魔界，我这魔尊的位置可就坐不舒服了。” “他才不稀罕你这个位置呢。”芷婳嫌弃地看了重岳一眼。 重岳抬手捏起芷婳的双颊：“你现在是谁的娘子，怎么还为宿煜说话？” 芷婳拍掉他的手，鼓着腮帮子道：“我和宿煜虽然没有男女之情，但我这八万年来可实打实把他当兄长的。” “那也不许再为他说话。你现在完完全全是我一个人的。” “知道啦，外面的魔将估计这会儿在外面听得快肉麻死了。” 重岳打开门，汇报战况的魔将果然站在门外，一脸尴尬。 “你先通知四营，准备出兵。”重岳命令道。 那魔将赶紧拱手领命退下。 芷婳走到重岳身边，伸出手：“把骨食给我，那是我的刀。” “不给。”重岳斩钉截铁道。 “为什么？”芷婳不愿意道。 “你好好留在这里，不许出去。” 芷婳立刻皱眉：“宿煜是来找我的，凭什么不让我去，我又不会真跟他回去，而且就算打起来，你怎么可能输给他，让他把我抢走呢？” 重岳听她这么说，完全没有改变主意：“别说这种激将的话，你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我才能安心。” “不要，为什么我非得被你关起来。” 重岳凝视着芷婳，无奈道：“你是真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美，我怕宿煜看到你反悔……” “啊？？”芷婳看着重岳的认真脸，忽然笑了出来，“我的重岳小哥哥，你这也太夸张了，虽然话说的好听，可也不至于真的不让我见人了吧。” 重岳看她笑话他的样子，捏着她的下巴道：“我就是不想让他看见你现在的样子。” “好吧好吧，我不去就是了。”芷婳撅起嘴，“那你帮我跟他说，让他替我去给老君赔个不是，以后要是神魔两族关系没这么剑拔弩张了，我带魔界的特产托莒颂给他老人家送上九重天上去。” 重岳看她不再坚持，拍拍她的头：“好，我会替你传话的。” 第246章 司星到访 宿煜大兵压境。 重岳领兵与其对峙于易海岸。 “芷婳呢？”宿煜开门见山，并没有多余的废话。 重岳轻笑：“要打便打，你不必见到她。” 宿煜微微皱眉，说道：“她若跟我回去，可以避免两界大战。” “哼，”重岳拔出腰间佩剑，冷哼道，“你觉得我怕跟你打吗？” 宿煜见他如此，也抽出剑：“你我一对一，如何？如果你输了，芷婳跟我走。” “我怎么可能会输？”重岳点头。 只见红白两道强光在空中相撞，神魔对抗之力霎时震彻云霄。 就连九重天上亦能感到频频震动。 芷婳坐在辛夷小筑里，听到外面传来的巨大轰隆之声，心中不免有些担心。输赢倒是其次，就怕不输不赢，两人打得旷日持久就麻烦了。 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烦躁，便打开门。 门外来人却挡住了她的去路。 “司星？你怎么会在这里？”芷婳有些惊讶，许久未见的司星此时已经恢复了原本魔族的样貌，但平和慧智的气质并没有改变。 “芷婳娘娘，好久不见。”司星谦恭地向芷婳行礼。 “你特意过来肯定有事，快进来吧。”芷婳请他进门。 司星跟着芷婳进了辛夷小筑，称赞道：“魔尊为了娘娘修剪了数万年的辛夷小筑果然精妙绝伦，独具匠心。” 芷婳笑了起来：“我也很意外，一直没以为他是这样有心的。” “看到娘娘如今这般笑容，属下也为娘娘高兴。”司星由衷说道。 “说吧，你来找我何事？”芷婳深深呼吸，心里知道司星这个时候来准没有什么好事。 “是关于言王殿下。” “言？”芷婳纳闷，“他怎么了？” “言王殿下的凡人之躯应是到了极限。” 芷婳心中咯噔一声，听明白了司星说的意思，却还是追问了一句：“什么叫到了极限？” “言王的身躯实际上只是普通凡人，即便常年以魔族法术供养，配以各类延年长生的药物，但毕竟是以人躯承载魔魂，终有极限。” “所以呢？”芷婳等着司星接着说。 “元始天尊为您修补了地魂，更为您的神魂打造了这副神躯，如今您又将它转化成了魔族之体。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魔界，罗刹族魔王妃本就在为言王殿下寻找新的躯体，而您的这副躯体是绝佳首选。” 芷婳倒吸一口冷气：“可我是女子。” “男女又有何妨？”司星笑道，“言王殿下出生之时也并非男子。” “什么？！” “属下也是多年探查得知，当年罗刹族魔王妃之所以想让您嫁给言王，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希望待言王这具身躯出现问题时，您成为替代品。” “！！！！”芷婳不敢相信地看向司星，“我就举得奇怪，为什么魔王妃从见我的第一眼就对我十分友好，拼了命地想让我嫁给阿言。竟然是想要我的成为言续命的皮囊？！” “您私自成魔之事在神界造成了巨大的轰动，天帝震怒。而罗刹族魔王夫妇正在密谋起兵，杀入魔都。所以魔尊大人现在可谓内忧外患，腹背受敌。” “司星，你说的是你占星的结果，对吗？” “是，是在未来不久发生之事。” “也就是说宿煜其实只是来打头阵，天帝会派更强大的队伍而来？” “如今星辰异动，看星象应是九天玄女方位正在集结力量。” “九天玄女？！”芷婳瞪圆了眼睛，“她肯定是因为锦屏的事儿跟我和莒颂较上劲了。要真是她来就麻烦了，她可是个冥顽不灵飞扬跋扈心高气傲的大姐，肯定不弄死我誓不罢休。” “魔王妃夫妇一定会借着重岳大人对抗神族之时，趁魔都守卫空虚，进行突袭。”司星推测道。 “那这场战斗的结果，司星你可有占卜道？” 司星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是什么？” “您会为避免神魔相斗，主动回到神界，接受处罚，被罚镇压在无妄海底十万年之久。魔王夫妇未能得到您的神躯，言王殿下身陨，地魂则回到您处，与您相容。宿煜上神请命驻守无妄海，陪您十万年，而魔尊大人则怒屠罗刹一族，并用十万年时光凝聚魔族之力，力图冲入魔界，救您出困。”司星娓娓说道。 “我去！也就是说没什么好结果呗？”芷婳双手交叉抱于胸前。 “您的自我牺牲为神魔二界换回了十万年和平。”司星道。 芷婳撅起了嘴，整个人都不好了：“司星，命运是不可改变的是吗？” 司星微笑摇头：“芷婳娘娘，星辰无时无刻不在改变，命运的走向完全是根据您的选择。可按您的性子，一般不都会选择最息事宁人的法子吗？” “你其实是专程来跟我说这个的，”芷婳眯眼看着司星，“你怕我选择跟宿煜回神界。” 司星笑笑：“属下只是将占卜的结果告诉您罢了。”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才好？” “只有您做出选择，星辰才会改变运行的轨迹，而属下才能去占卜未来的方向。” “好吧，”芷婳点点头，“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仔仔细细去想一想的。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娘娘请讲。” “重岳是不是恢复了部分徒单霖的记忆。” “尊主的记忆本就是魔尊大人的一部分。”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还是很怕他记起来那时的事，站在雷聿修的角度，我对徒单霖太好了，站在徒单霖的角度，我对他真的是太差了，站在重岳的角度，那这就更复杂了……”相比于外面带兵而来的宿煜，神界天帝的震怒，罗刹族魔王妃的谋反，在她心里最愁的事儿其实是这一件。 司星看着她发愁的样子，安慰道：“关于这一点您无需担心，请您多给魔尊大人一些信心，他对您的感情之深，十分坚定。相反这数万年的时光里，是您对这段感情太过看轻，并没有看到它真正的力量。” “司星，我没听懂。” “属下是说，请您一定要坚信，您和魔尊大人的感情和牵绊足以战胜天地九州六界所有的障碍。” 第247章 应对 司星走后，小满坐在廊下看着湖水中倒映的自己。 一阵思索，她暗下决心，起身飞往魔都密林之中，落在一处魔兽饮水的泉眼旁边。 “吾乃魔尊重岳之妻，现寻一名飞天魔兽做我的坐骑，你们可有愿意追随吾者？”芷婳站在一处高高的岩崖上大声地对着密林喊道。 密林间一阵安静，静得连飞鸟蚊蝇的声音都没有。 芷婳深吸一口气：“吾乃天魔芷婳，汝等孰愿为我的坐骑，与我一起驰骋？” 周围还是一片安静。 芷婳也不着急，静静地等着。 这时，林中突然一阵响动，白鸟飞散，野兽奔走，一只黑影乘风而来。 看到那黑影，芷婳笑了起来，轻轻一跃，便跳到了黑影的背上。 “我曾听说，在我诞生之前，引渡亡魂之职是一只上古玄鸟司掌。而待我化形，这只玄鸟便不知所踪。”芷婳看着身下黑羽如雾，眼眸如星的黑影玄鸟，开心问道，“你就是那只玄鸟吧？” 玄鸟没有说话，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芷婳一眼。 “没想到你竟然会在魔界。”芷婳道，“你是在等我吗？” 玄鸟高飞，完全没有想要回答芷婳问话的意思。 “你知道我想去哪儿？” “……” “好吧，”芷婳也不恼，说道，“我猜你知道。” 很快，他们抵达了罗刹国界。玄鸟遮天蔽日的巨大身形，让整个罗刹国民无不驻足仰望。 “上古玄鸟！” “天哪！那是上古玄鸟！玄鸟之祖！” “哇！我以为是来了一片乌云，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鸟！” “快看！骑在它上面的女子是谁？！” “天哪！上面有个女子！怎么会有人能以上古玄鸟为坐骑！” 玄鸟的双翼挡住了日光，整个罗刹国都瞬间由白日变成了夜晚，甚至有人已经掌上了灯。 “你果然知道我想到这里来！”芷婳对玄鸟说道。 玄鸟高傲地抬了抬鸟喙。 罗刹国魔王和魔王妃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引出宫殿，抬头张望。 当看到上古玄鸟临城，两人皆冒出一身冷汗。 魔王妃唤来魔狮，翻身而上，腾跃而起精致飞向空中。当她发现玄鸟背上是芷婳时，立刻变了脸色。 原本她正在筹集部队，想要趁重岳与宿煜对峙时，突袭魔都。 可万万没想到，芷婳会提前一步来到她面前，更没想到她竟然驾驭着上古玄鸟。以上古玄鸟之能，顷刻间便可引出整个罗刹国所有魔族的生魄，让整个国家瞬间灭国。 魔王此时也骑着魔狮飞赶而来。 他们夫妻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心中暗探幸好他们还没有发动叛乱，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魔王陛下、魔王妃娘娘，好久不见。”芷婳谦逊的行礼道。 魔王夫妇一愣，赶紧还礼：“参见尊后娘娘。” “别别别，我还没正式嫁给重岳呢，你们不必对我如此客气。”芷婳微笑着说道，“我这次来是因为听说了言的事儿，专程过来的。” 魔王妃脸色立刻变得惨白，心虚道：“娘娘，您是为了言儿的事儿……” “咱们别在天上飞着聊了，不如到您二位的宫里，我们细聊如何？”芷婳态度谦和有礼。但玄鸟眼神冰冷如万年寒冰，盯着魔王和魔王妃二人感到一阵威慑，不敢有丝毫怠慢。 “请。”魔王让开路，请芷婳降落入殿内。 芷婳轻盈跳起，从玄鸟背上一跃而下，落于地面。 魔王和魔王妃也紧随其后。 三人进入殿内，屏退所有侍从。 芷婳建立结界，彻底杜绝了任何人偷听的可能。 很快，三人谈妥，芷婳撤了结界。 魔王妃抿着双唇，同魔王一起送芷婳出了殿内。无人知晓他们三人在结界内到底商讨了什么，但有侍女发现魔王妃一向骄傲，此时却红了眼圈。 “尊后娘娘放心，吾等立刻派兵驰援魔尊大人，势必守护娘娘。”魔王双手作揖，躬身向芷婳行了大礼。 而魔王妃也侧身端端正正姿势谦卑地行礼。 芷婳依旧保持微笑：“魔王妃娘娘，我虽然只当过很短很短的几个时辰的娘，却深深知道为娘的心。只希望您和魔王陛下能够信守承诺。” “娘娘放心，您的重托吾等必将完成。”魔王诚恳地又鞠一躬。 “那我先乘玄鸟回魔都，剩下的事儿就麻烦魔王陛下和王妃娘娘了。”芷婳语气里带着感激，由衷地说道。 说罢，芷婳飞向空中，落在玄鸟背上。玄鸟立刻带着她返回魔都。 魔王当即唤来所有魔族将领召开紧急军事会议，并写国书给其余七魔族魔王。 不到一日时间，整个魔界沸腾，包括天魔族在内的八大魔族全部开始聚集精兵猛将，为激将到来的神魔之战做起了万全的准备。 芷婳回到辛夷小筑没有半日，天魔玄女竟然亲自到访。 她速速换了一身正式的装备到尊魔圣殿主殿，以尊后的身份诚挚相迎。 “九天玄女那个贱人竟敢来魔界受死？！”飒气值爆棚的天魔玄女大步走向大殿。 芷婳有些抱歉道：“这件事引出这么大动荡，也出乎我的意料。” “正好，我早就想好好收拾收拾她了，”天魔玄女嘴角上扬，凛冽地笑容带着期待的味道，“这次让她有的来没得回！” 芷婳见天魔玄女眼中怒意难消，心想估计当年她与九天玄女在神界就结过大梁子，若不是魔族无法突破神界屏障，估计她们早都开战了。 “芷婳你放心，我们天魔一族所有兵将早就等着这一天，可以好好地和神界肃清一下当年的仇怨。你不仅不用感到抱歉，反而我们应该感谢你，要不是你，神界那帮缩头乌龟哪会轻易出了他们的法力龟壳！”天魔玄女笑道。 即便听她如是说，芷婳感觉心里更加有了着落。 “估计其他七族之王会陆陆续续抵达魔都。”天魔玄女道，“现在魔尊那边战况如何？” “听动静应该还在打，”芷婳指了指南方边界处红白交错闪烁，雷声不断的天空，“宿煜和重岳打架，一时半会儿是打不完的。” 天魔玄女：“那正好，他们多打一会儿，我们准备应战的时间越充足。芷婳你放心，你是我们魔族未来的尊后，我们一定不会让你这么轻易被抢回去。而且我们数十万年和神族的恩怨，也该找个机会好好算一算了！” 第248章 客人 “玄女姐姐，您能帮我真是受宠若惊。”芷婳对玄女坦言。 “当年我初入魔界，是重幽大人帮了我许多，”玄女拉着芷婳的手认真说道，“沾亲带故你也算重幽大人的弟媳，我怎么可能不帮你。何况当年在神族，老君对我亦有很多照拂，你又是老君的弟子，来到魔界我自然要尽心相帮。” “玄女姐姐，你不会对重幽大人……” 玄女一听赶紧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对重幽大人可仅仅是义气相交，他并不是我的心上人。” “那你的心上人是谁呢？” “唉……不提了，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玄女笑笑，不再深入去讲她自己的事。 二人正说着，天空中再次响起一声声炸裂之声。 芷婳有些担忧地向巨响发生的方向看去。 玄女安慰道：“他们二人难得毫无顾忌地对抗一次，让他们打得尽兴才好。纵然活了几十万年的神魔，遇到打架这种事还是跟三岁孩童没什么区别。” “可这动静也闹得太大，怕是九州六界都能感觉到。”芷婳说道。 玄女轻笑：“别担心了，我都来了这么半天，你不请我吃点东西吗？” 芷婳这才反应上来，连忙请侍女去准备晚宴。 “不用宴会什么的，简单做几个拿手菜送过来即可。”玄女道。 侍女会意，领命离开。 “话说回来，你竟然能说动罗刹族魔王妃帮你，真是了不起。”玄女给芷婳竖起大拇指，“她可不是个好说话的女魔。”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母亲，”芷婳帮玄女添了茶，“母亲都是有软肋的。” “你说他们那个小王子，叫阿言的那个？”玄女问道。 芷婳点头，将茶杯放在玄女面前：“阿言的身躯是人族这件事，玄女姐姐你可知道？” “略有耳闻。” “其实并不是整个躯体无法再支撑下去，唯有心脏不堪重负，”芷婳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放在唇边轻轻吹凉，轻抿了一口，“这世上唯有我的心可以替换给他，让他继续延长性命。” “不会吧？！”玄女大吃一惊，“你要把心换给他？凭什么？” “倒不是现在就给，”芷婳放下杯子，看向玄女，平静道，“言现在的心脉大约还能支撑个十来年，足以让我看到我的孩子长成，所以我与魔王妃立血盟，待我命终，她便可来取我的心脏给阿言换上，条件是整个罗刹族必须对重岳以及重岳的血脉永世忠诚，世世代代守护着我的孩子。若我的孩子有难，他们整个罗刹族哪怕战尽最后一兵一卒，也必须保护我孩子的安全，不然便是背弃血盟，阖族诛灭，不存一人。” “芷婳，你真是个疯子……”玄女蹙眉，“重岳若是知道你瞒着他这么大的事……我简直不敢去想。” 芷婳：“反正你已经帮我保守了一个秘密，再多一个也不为过。而且到时候能劝得动重岳让罗刹魔王妃带走我的心的人，也只有你了。我告诉你这件事的原因，就是想让你在我死后帮我一把。” “一边去，我才不会接你这个嘱托，到时候万一重岳跟我翻了脸，我可对付不了。” “玄女姐姐，帮人帮到底，当初可是你助我成魔，后面这些事你都得一条龙服务到底。”芷婳坏笑道。 “什么？！我怎么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玄女快要从座位上跳起来，抬着眼皮看向芷婳，“你就不能不生孩子，和重岳好好过日子？” “九天玄女既然要来，天帝必定是下定决心缉拿我回神界。我们怎么可能有老老实实过日子的机会。如果重岳战败，我会被神族带走，关在无妄海的海底数百万年。所以重岳一定得打赢这场仗。可重岳想要对抗整个神族军队，没有您和其他所有魔族的共同支持是不可能的。但重岳不是重幽大人，他当上魔尊没有几日，除了修罗族世代尽忠外，他对其他各个魔族并没有那么大的调遣能力。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心想要控制妖族和人族的原因。” “芷婳，看来你什么都知道……”玄女坐回芷婳身边说道。 “罗刹族魔王妃是紧那罗魔族公主，她的母亲又是龙魔女王，六位姐妹分别嫁到了各个魔族的王室之中，”芷婳无奈道，“只要通过她便可集结魔族各个部众。我相信罗刹魔王妃当年能为了阿言求到神界去，凭她对孩子的执着，这次她一定会竭尽全力阻拦神族天兵，真心支持重岳。再加上玄女姐姐您帮忙，魔族胜出的几率极高。而重岳也能在此战中收获更多威信，巩固他的魔尊之位。” “你这丫头竟然想了这么多……”玄女无奈。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芷婳苦笑着，“而且我失去过一个孩子，即便他转世后一切安好，可我还是不满足。我想要亲眼看着一个新生命出生、成长，哪怕不能伴他一生，至少能让我知道他未来会过得很好。” 玄女：“芷婳，我还是那句话，你是个绝对够自私。” “有些事情我也很无奈，”芷婳道，“之前我以为我只是常小满，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女孩子，想象着能够嫁给一个真心人，与他过着普通的日子，白头到老。可我不得不面对真正的自己，不得不在善恶中进行选择，不得不在生死之间进行取舍，所以我大可不必再不得不背负起引渡亡魂护卫苍生的使命，不想再欠谁的情，不想再遵从别人的安排，只想为自己而活。” “对对，我们存于这个世上已经有太多迫不得已了，在自己尚能控制的事里就根本不需要委屈自己。”玄女大气地拍拍芷婳的肩膀，“你这个忙我帮了。等到有机会我得好好和你喝上一杯。” “何必等到以后，今日我们就好好喝喝。”芷婳笑着招呼侍女，“拿酒来，我和玄女娘娘今夜好好喝喝。” 侍女们送上酒菜，芷婳和玄女酒逢知己千杯少，一边笑谈神魔界的旧事新闻，一边调侃着六界男子的优缺特点，直到最后两人都醉醺醺的。 “芷婳，你知道吗？神也好魔也罢，谁都不能沾惹情字。”玄女说完这句便闭眼睡了过去。 “不止是神魔，谁都不该招惹情字。”芷婳摇摇晃晃扶起玄女，将她安顿在自己的房间，这才安心去客房睡下。 第249章 醉酒 重岳和宿煜战斗了几百回合，两人仍旧未能分出胜负。 “重岳，我们完全是在浪费时间。”两人短兵相接之时，宿煜冷声道。 “打不动了？宿煜上神？”重岳挑着嘴角问道。 宿煜冷哼，突然神力凝聚剑气试图冲破对峙的局面，而重岳翻身躲开，迅捷后撤。 “芷婳竟会为了你一个魔族放弃神的身份，”宿煜质问道，“你凭什么让她这么牺牲？” “凭她喜欢的人是我。”宿煜抬起下巴，高傲地宣告着。 宿煜双眼透着凛冽地气息，语气带着怒意：“如果你让我现在带她回神界，或许还能让她重新获得仙体。待魔界煞气在她血脉里浸染时间再长，她便永世不得回到神界了。你难道真的希望她为你牺牲到如此地步？！” 重岳：“她在魔界是我的魔后，地位崇高不比在神界过得要好？” “那是你认为的好！只顾私欲，背弃大道，堕入魔道，忘记自身的责任和使命，这哪里称得上好？！”宿煜义正言辞。 “宿煜，我现在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竟然会担心芷婳对你产生感情，”重岳睨视着宿煜，“现在看来这是根本不可能的。芷婳做什么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从来不是因为什么大道，而是她觉得该这么做。你若拿你们神族所为的大道框她，她一定不会屈服。” “那是因为她遇到了你！没有你，她跟随老君，一心向道，修为精进，迟早会位达上神。” “她真的想当什么上神吗？” 重岳一句话问住了宿煜。 宿煜眉头紧锁，他心里自然知道，芷婳从来没有什么想要提升仙位的心，向来不过分约束自己，既来之则安之，事事顺其自然，连老君都说过她的不求上进，而这一点也正是老君自她小时就偏爱她的地方。 重岳接着说道：“宿煜，你回去告诉天帝，芷婳是我魔族的魔后，你们休想将她从我身边带走！” “你真的要以神魔之战收场吗？！”宿煜厉声道，“到是六界动荡，生灵涂炭正是你想看到的？” “那又如何？！” “你信不信，如果芷婳知道神魔两界将会因她开战，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你忘了她当时为了阻止北戎和西狄之战做了什么吗？” 重岳一愣，忽然想起当时情景——当时北戎承诺，只要他们交出常小满便会撤军。为了避免大战，小满只身前往北戎军，平息了那场战乱。 他回头望向魔都方向，心中立刻紧张起来。宿煜说得对，她怎么可能乖乖留在尊魔圣殿等他。 想到这里，重岳心中一阵怔忡：“宿煜，今日你我暂时休战。” 宿煜亦知他和重岳继续打下去，估计数百年也不一定能分出胜负，而他也担心芷婳若以魔族身份回到偷偷回到神界，后果不堪设想。他说道：“好，你我暂时休战，我将返回神界向天帝如实禀报。” “随你！”重岳此时已经顾不上那么多，转身召唤魔龙，一跃跳上其背，急速向魔都奔去。 回到辛夷小筑，重岳冲入卧房，只见房内空无一人，当即额上渗出冷汗，胸膛内如有擂鼓一般。他大声责问道：“她人呢？！” 几名魔族侍女颤颤巍巍地跪了一地，各个战战兢兢，被重岳发怒的样子吓得几乎丢了魂。 见几名侍女不敢应答，重岳恼羞成怒，拔除佩剑抵在一名侍女脖颈上，狰狞问道：“她人呢？！” 那名侍女感受到因狂怒而颤抖的剑尖，吓得冷汗直流：“天魔玄女娘娘昨日在小筑宿醉后，便睡在了这里，今早酒醒后就直接离开了……” “我问的是芷婳！！！”重岳的剑又向前一毫，几乎要刺入侍女脖颈。 侍女惊恐万分，眼角都吓得流出眼泪，哭着大道：“芷婳娘娘也醉了，此时睡在小筑北卧小间里……” 重岳一听，立刻丢了剑，疾步冲向北卧。 绕开小筑内荷塘九曲桥，穿过花厅桂园，从温泉池中掠过，重岳终于抵达了辛夷小筑最北边的惊鹭小间。 推开门板，掀开珠帘，转过屏风，看到床上慵懒侧卧的身影时，重岳心头巨石才落了地儿。 芷婳的被子被踢到了一边，翻了个身，脸颊因醉酒而红扑扑的，此时睡得十分香甜。 重岳坐到床边，已经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 “怎么会喝了这么多？”重岳抬手帮她拉过被子盖好，看她嘴角带笑睡得舒服，苦笑道，“我在外面为了你打架，你却和玄女喝酒喝成这样，你说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芷婳没听见他说什么，又翻了个身，抱着被子蹭蹭，说着梦话道：“我想生个小猴子……” 此话听进重岳耳中，却重重敲在他心口。 “辞儿的事，你是不是一直都没有放下？”他轻声在她耳畔问道。 芷婳吸了吸鼻子，闭着眼答道：“我不是个好娘亲，辞儿的事都是我的错……” 重岳深深叹了一口气，伸手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不，你是个好娘亲，一切都是我的错。” 芷婳依旧闭着眼睛，嘴角却有了笑意：“我会再有孩子的……我想看着他长大……” “好，我们一起陪着他长大。”重岳低下头，在她额间轻吻。 芷婳揉揉额头，醉意朦胧地问道：“谁啊？好痒？” 重岳看她抬手挠了挠额头，觉得有趣，问道：“你说我能是谁？” 芷婳也不睁眼，迷迷糊糊地吸了吸鼻子：“徒单霖吗？” 重岳一愣，整个人都僵在了芷婳的床边，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心脏仿佛忘了跳动一般，瞬间剧痛袭来。 “你真的是徒单霖吗？”芷婳又追问了一句。 “……”重岳捂住胸口，强忍剧痛，硬着头皮道，“嗯，我是徒单霖。” 芷婳却全然不知实情地伸了一个懒腰，继续闭眼迷迷糊糊说道：“对不起……我没有爱上你……你对我那么好那么好……可我还是不爱你……” “！！！！”重岳完全懵了。 而芷婳则自顾自地说着醉话：“你要的我给不了……你只是他的一缕魄……你是他全身上下最爱我的那个部分了对吧？可我不能只爱你这一缕魄啊……我爱了他几万年……缺点那么多，对我也不够好，害我吃了很多苦……可我就是爱他。我是不是很贱啊……就算我是神女，在爱情里面也是如此自轻自贱的样子呢？” 重岳巨大的触动变成了无法抑制的心疼，他脱下铠甲躺在她身侧，将她抱入怀中。 “徒单霖，如果你真的在他的身体里，能不能让他多疼我一点，如果他不会，你能不能教教他啊？” “好……”重岳将她搂紧在胸口，下巴抵着她的额发，轻声道。 “嗯，他要是能再对我好一点，我就再也不逃跑了，生是他的，死是他的，不管未来如何，我都不会再逃跑了……” 重岳心头像是被无数荆棘缠绕，疼痛的同时又开出了艳丽的玫瑰：“我知道了，我一定会让他对你再多好一点的。” 芷婳像是得到了满意的承诺，从他怀中挣扎出来，翻了个身背对着重岳：“就算你是他的魄，也不可以这么亲昵地抱我。他那个大醋王，生气起来自己的魄也打的。” 说罢，她像开玩笑得逞的孩子一般嘻嘻笑了两声，随后就又去实实在在地会周公去了。 重岳看着她熟睡的背影，不禁莞尔地笑出声来。 第250章 集结 魔界魔都，遵魔圣殿。 天魔、罗刹魔、修罗魔、紧那罗魔、龙众魔、夜叉魔、乾达婆魔、迦楼罗魔、八大魔族部众之王及各个小型魔族首领全部齐集于大殿之上。 重岳坐在尊位，面色威严但他心中着实意外。 自从他成为魔尊后，还从未见过如此大阵仗的各族首领觐见。 罗刹魔王第一个站出列，拱手对重岳道：“尊主，吾听闻神族正集结兵将，欲挑起神魔两界大战。吾愿倾尽罗刹国所有兵力，鼎力支持尊主打赢此战。” 重岳听罗刹魔王语气字正腔圆，态度恳诚，心中更加觉得意外。 魔族各国各自为政，如无魔尊号令，全部都是自扫门前雪，根本不管他人瓦上霜的角色。今日竟然会主动前来表达愿意出兵支持。他心中琢磨，在他与宿煜打得难舍难分之时，魔界各国是如何得知神界欲发兵魔界，又是如何集结起来团结一致的？ 天魔玄女坐在一旁，看出重岳的疑惑，嘴角带着笑意解释道：“尊主，不光是您，我们天魔一族跟神界本就不对付。所以这次神界胆敢自己下来跟我们打，哼，我们绝对要好好给刀开开刃，用他们的神血给我们的武器抛抛光。” 修罗魔王上前单身跪地，拱手道：“尊主，吾等修罗一族誓死追随您。” 夜叉族向来与修罗魔族交好，也向重岳表达了愿意竭力支持的态度。 而紧那罗魔和罗刹国向来交好，紧那罗魔王脸上带着微笑安静地站在罗刹魔王身边，表示支持。 乾达婆魔王一身华服，身后背着月琴，巧笑嫣嫣道：“我们乾达婆族向来不喜欢打仗，不过最近因为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就连音乐和艺术创作都失去了力量之感。本王觉得是这帮孩子们也该有个魔族的样子，让战争和鲜血好好洗礼一下他们，别成天病病殃殃地创造出垃圾一样的作品。魔尊大人，我乾达婆族愿意参加此战，并承诺全力以赴。” 重岳眉头皱作一团，就连向来不管闲事的乾达婆族女王都来了，他感到此事实在奇怪。 “乾达婆王，你终于承认你们那些作品都是垃圾了，”迦楼罗魔王手背挡在唇边讥笑道，“我还以为自负的你永远发现不了呢。” “哎呦，这不是迦楼罗魔王吗？好久不见，你还没有因为偷吃魔龙肉被烧死呢？”乾达婆王阴阳怪气地说道，眼睛却瞟向龙众魔王。 “多谢关心，”迦楼罗魔王道，“我还活得好好的。” 龙众魔王瞪了一眼迦楼罗魔王，他对迦楼罗魔族喜欢捕杀魔龙之事一直不满，并在两国之间建立高墙放置迦楼罗魔擅入龙众国界。不过今日他并不想在重岳面前多说此事，而是开口道：“尊主，老夫愿意带领麾下八千龙魔骑兵参战，与您共同抵挡神族来袭。数十万年来，神族控制六界，手伸得越来越长，不少神族以屠杀魔族为正道，不分青红皂白对我等进行屠戮。尤其是一些仙者以魔龙为材料，炼丹铸武，肆意捕杀，其恶劣行径妄称为道。老夫也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好好地和神族打上一仗，杀杀他们的气焰，让他们知道这六界不是唯他们独尊。” “是是，龙众魔王说的对，神族这些年来太过分了！” “他们神族从未将吾等放在眼里。” “是时候让他们知道什么才叫众生平等了！” …… 大殿之下，群魔鼎沸，群情激昂。 正在这时，突然魔界边境上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炸之声。 所有还在声讨神族的魔王们，和重岳一起冲出大殿，看向巨响之处，一道金光从天际劈开，刺目难挡。 传令魔将速速而来，跪地报道：“尊主，各位魔王大人，神界突然发兵，正在用神族法器轰炸我方结界！” “带兵者可是宿煜？！”重岳厉声问道。 “不是，”魔将肯定的回答，“宿煜大人刚刚撤兵，便有一批神族兵将从天而来，我们本以为神族已经撤走，却没想到他们竟会发动突袭。” 重岳手握成拳，眉峰倒立。 天魔玄女望向那金光炸裂之处，对众人说道：“看样子，那应该是九天玄女的雷兵！” 所有人注目去看，只见金光之处雷声隆隆，全部了然。 “九天玄女？！”重岳盯着那金光，当即下令，“出兵！应敌！” 他召唤血牙魔龙，跳上龙背。 只见血牙魔龙腾空而起。 各族魔王也纷纷召唤坐骑，紧随其后。 随即，整个魔族八大部族精锐，众小魔族部落精兵齐齐奔赴边境，神魔大战一触即发。 另一边，辛夷小筑内，芷婳也听到了结界被轰炸的巨大声响。 司星站在她身边，道：“看来九天玄女果真带兵突袭，幸好娘娘求助天魔玄女和罗刹魔王妃，不然今日尊主怎会迅速集结到如此精锐的部队迎击。” “不够！”芷婳咬着嘴唇道，“单凭这些还是不够，九天玄女既然亲自而来，必然做好了全部准备，单凭魔界各部这样简单的汇合，根本抵挡不住神族兵将。” “集结整个魔族精锐不能够打败神族吗？” “不仅打不过，说不定还会被屠杀。九天玄女恭行天律，部领雷兵，早就有铲除魔族之心，今日一战我估计她也是筹谋许久。抓我回神界不过只是一个说法，真正的目的是将整个魔族一网打尽。” “那该如何是好？”司星问道。 “我要去找援兵！”芷婳说道。 “援兵？娘娘，魔族所有部众均已出动。” “不是魔族！”说罢，芷婳召唤玄鸟，毫不迟疑地坐上它的背，腾空向西南飞去。 玄鸟之力，一时万里，很快便载着她抵达了西狄巍山。 巍山山底，千年洞窟，寒潭冷瀑。 芷婳撤去结界，只身进入洞窟。 寒铁打造的锁链锁着一名女子，她阴森抬眼看向洞口来人，惊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芷婳走到她面前，嘴角带着冰冷的笑意，给被锁之人打了个招呼： “长风珏，我们好久不见。” 长风珏未曾见过芷婳，只感觉她气息熟悉，却也嗅出她道行远在她之上，且神魔难分，便问道：“你是谁？” “你真的猜不出来吗？”芷婳问道。 长风珏紫色如瀑的长发变得干枯如草，她抬头起头，仔细分辨眼前之人。 忽然她几乎惊声喊道：“常小满？？？！！！” 第251章 登场 “没想到你还能认出我来。”芷婳笑道。 长风珏眯起眼睛看她，眸中带着惊讶与恨意，问道：“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 “也不算是，应该是一个全新的我。”芷婳走近她，抬手便轻而易举地毁去了捆绑长风珏的锁链。 长风珏突然没有锁链拉拽，直接跌在地上。 她此时仰望芷婳，困惑不已：“没想到你竟然不是人族。” “嗯，我不是。”芷婳笑笑，“长风珏，被他关了这么久，你可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 芷婳抱着胳膊，为她解惑道：“你帮我，便可留在他身边，你害我，就只能沦落至此。” “你今天来是要为你的儿子报仇的吗？！”长风珏勉力撑着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并不畏惧地盯着芷婳。 “我若想杀你，何须等到现在。” “那里来做什么？” “我要你为你做过的事赎罪。” “常小满，我不觉得杀了你的儿子有罪。” “那你也不觉得杀了雷聿修的儿子有罪吗？！”芷婳厉声道。 “……” “呵，长风珏，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一个愚蠢的傻瓜，”芷婳轻笑，“你是那种一头扎进感情里完全忘了思考的可怜女人，不过今天我想给你一个机会。” “机会？你给我？开什么玩笑。”长风珏听到芷婳这么说，不屑应道。 “长风珏，雷聿修到底是什么人你现在到底知不知道？” “我父王曾说过，他体内有‘暴君之魂’，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必然强大到足以让我父王畏惧。” 芷婳直言不讳地跟她说明：“他是魔界至尊重岳。” “魔尊？！！”长风珏后退一步，显然对这个消息十分震惊。 “白痴！”芷婳讽刺道，“你跟了他那么久竟然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太可笑了。” 长风珏靠在洞窟冰冷的岩壁上，深深呼吸，消化着芷婳口中的信息。 “我不想跟你废话多说，”芷婳对她说道，“神族现在举兵入侵魔界，单凭魔族之力无法对抗。” 长风珏斜眼看向芷婳，问道：“我只是一个道行不深的妖，你们这些数万年的神魔都抵抗不了的事，我能做什么？” “我要你带领雪鸮族参战。” “你开什么玩笑，我们雪鸮一族为什么要为了你们参战？！” “因为你们雪鸮族的使命本就是镇守仓名山保护我的魂魄，而你们当时却完完全全地失职了！”芷婳义正言辞道，“你不觉得你们理应弥补吗？” 长风珏眯起双眼看向芷婳，惊诧地几乎说不出话来：“你……原来就是当年被神族置于仓名山冰湖下的那个人。” “冰湖下是我的一部分魂灵碎片。” “……” “长风珏，不，我应该称呼你为雪鸮女君，要不要参战，我想你不该犹豫。”芷婳逼迫道。 “好！常小满，我答应你带领雪鸮阖族增援，但战斗结束后我与你们两清！”长风珏道。 “没问题，大战结束后，无论成败，你与我们两清！”芷婳正色道。 两人离开巍山石窟，长风珏展开双翼，时隔多年她终于再次看到了洞窟外明亮湛蓝的天空。 “我会带兵前往魔界边境，”长风珏悬于空中说道，“说到做到。” “仅有你们还不够，我还要请更多妖族驰援。”芷婳抬头说道。 “巍山所有妖族你不必再多跑一趟，我会替你传话。”长风珏自信道，“你且去北戎找狼妖一族即可。” “好，我们分头行动，魔界边境汇合。” 长风珏点头转身飞离。 而芷婳骑上玄鸟，一路向北戎飞去。 魔界边境，此时神魔两军已经开战。数以万计的神魔两族士兵展开厮杀，沙场之上，血光滔天。 八位魔王与九天玄女麾下八位神将一一较量，难分胜负。 战场绵延百里，声势不输给上古至今任何一场神魔之战。 九天玄女立于云端，低头睨视着战场。 天魔玄女侧骑一只身长遮天的巨型魔龙飞抵云层，悬浮于空中，与九天玄女对峙。 “贱人，终于敢从你的神界龟壳里爬出来了？”天魔玄女冷嘲热讽地说道。 “堕落至此，满口污言，不仔细瞧，我都看不出来是你了。”九天冷冰冰地望向天魔。 “是吗？是不是觉得我比以前更美了。而你虽然样貌未变，可神态又古板又持重，真得是老了不少呢。”天魔玄女扬着嘴角嘲笑道，“看来美了我，天帝也没有多宠爱你一分啊。” 天魔的话如一根刺直接扎在了九天的心口。 “胡说什么！”九天手中宝剑携带万钧雷暴，劈向天魔。 天魔手中的九转天魔长镰轻松一挡，万钧雷暴瞬间被卸力击退。 “你就这点本事？”天魔对九天一脸不屑道，“看来你今日必定输给我了。” 话还未说完，只见天魔手执长镰，凝聚魔气，在空中形成巨大魔咒阵法，法阵内生出一巨型恶魔。 那恶魔全身皮肤如炙烤般赤红龟裂，巨大的眼珠充斥着血红之光，神龙在其手中就好似一只鳝鱼落于熊掌。 九天见状，立刻退后，召唤神界雷神助阵。 雷神听命，其型幻化九万尺，与巨型恶魔一般大小，和其对抗。 战场此时，九天手下的兵将严谨裂阵，龙众魔族骑兵与罗刹魔族魔狮兵前后相辅不断冲阵却效果不佳，屡屡挫败。 而神族结界稳固，乾达婆族法师术士齐下火雨暴风依旧无法打破其稳固防守。 战况一再焦灼。 而此时，另一路天兵而来，重岳远远去看，顿时怒目。 天帝竟御驾亲征而来。 其身后是七十二位神将，以及十万武装到牙齿的神界天兵。 重岳大笑道：“天帝，本尊着实没有想到你会亲自参战？” 天帝冷眼看向重岳：“魔族倾巢而出意图抵抗九重天，朕作为天帝自然要来亲自督战。” 战场上，天帝声音洪如鸣钟，无论神魔，均抬眼去看。 见到天帝出现在天际金云之上，神族兵将心中受到巨大鼓舞，手中兵刃也更加锋利一些。 各路魔族纷纷小心后撤，毕竟对手已经不仅仅是九天玄女一支部队，而是整个九重天。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尖利地鹰啼响起。 随后是一声震慑旷野的狼嚎。 天帝斜眼去看，不禁一怔。 数十万妖族奔赴而来，其队伍浩浩荡荡一眼望不见尽头。 而在妖族大军之后，是人皇元昶携十万人族精锐而来。 重岳抬眼望去，除了玄月、黑曜、白椴、兔盈盈均已赶到外，他清楚地看到了带领雪鸮一族参战的长风珏。 可他来不及想，目光停留在了昶儿和他周围的言、雷聿齐、麦儿、沈烈等人。 天帝震怒，大声吼道：“妖族和凡人，你们也想与神族对抗吗？” 玄月此时已化形本尊，其狼型如鲲鹏之大，冷笑道：“天帝陛下，您没想到一向被你们不齿的妖族，有一天也会集结而来站在你们神族的对立面吧？！” 玄月身后数千只狼妖集体对天空嚎叫，其带着浓重杀意的声音令所有神族心头一颤。 而元昶则骑在妖马之上，带领身后妖马骑兵加速奔来。 重岳怒道：“昶儿，你怎么也来了？！” 元昶大声回答道：“义父，是莒颂姑姑帮我恢复了记忆，并告诉我，您在和神族打仗。作为您的儿子，我怎么能不来？！” 听到莒颂的名字，就连天帝也惊住了。 “莒颂她人呢？！”重岳问向昶儿。 昶儿高声回答道：“莒颂姑姑说，她是神族，所以不能前来。但我是人皇，人族的命运由我决定。所以她没来，我来了！” 重岳嘴角轻扬，无奈摇头，大声命令道：“雷聿齐、麦儿、沈烈，全力保护昶儿！” “是！”麦儿三人齐声答道。 天帝在云端怒斥：“重岳！你以为集结人族、妖族后，你就能与神族较量了吗？不自量力！！！所有神将听令，全速进攻！” “等等！”突然，一个空灵高远的声音传来，“女主角还没有到，这场战争怎么能就这么开始？！” 声音从极北之地传来，远远看去，巨大的黑色透明的玄鸟从地平线的方向飞来，双翼遮蔽天地，叫声悠长。 一女子身着素色长裙，手握镇魂幡，立于玄鸟顶上，身后似有一条幽蓝色的涌动的河流跟随。 所有人定睛去看，竟是数百万亡魂大军，推搡争抢，紧紧跟随这玄鸟，飘浮于半空之中。 那女子看向重岳，高高抬起下巴，说道：“魔尊大人，吾乃五界亡魂之主，携五界亡魂大军前来助战！” 重岳看到她的模样，又看她身后那如长河一般的亡魂大军，嘴角上扬，朗声应道：“多谢！” 天帝、九天玄女，以及在场所有人看到那亡魂大军，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亡魂不畏惧生死，无知疼痛，流连于世未能进入鬼界的亡魂们，只有怨念、痛苦、混沌和仇恨。 任何生者，在亡魂大军的面前都没有什么胜算，包括神族兵将。 而这世上唯一能够驱策这亡魂之军的唯有一人，那便是当年的槐江山瑶水上，现魔界未来的魔后——芷婳。 第252章 怵 即便是天帝，看到芷婳身后的亡魂大军也不得不发怵，更别说他麾下的兵将。 九天玄女定睛看向芷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手下的雷兵虽自古至今战无不胜，可从未和亡灵作战过。 雷电力量再强，也无法击中没有实体的亡魂。 能够抵挡亡灵的术法高深，需要上仙以上的品阶的神族才能有效抵挡。 可此次战斗，因为道德天尊已经表达态度不参与其中，因而三清座下所有仙者全部都是作壁上观的架势，根本不会前来助战。 九天玄女麾下麾下并没有足够多的仙者能够抵挡如此数量庞大的亡灵大军。 她看向天帝，却见他神色亦开始犹豫。 而此时，芷婳却意志坚定，她扬起镇魂幡，指挥亡灵大军道：“吾命汝等攻打神族兵将，若今日得胜，吾将许诺汝等不论生前功过，即刻前往鬼界，转世轮回，无需再做游魂野鬼。” 离镜若是知道她给这批亡魂许下如此承诺，估计会一个头两个大，整个鬼界若同时涌入如此多的亡魂，怕是根本承载不来。 可此时芷婳话音落地，亡灵大军受其鼓舞，从玄鸟两侧争抢飞出，直袭神界兵将。 天帝下令神族兵将竭力抵挡，但亡魂数量之众，怨念之强，战场上很快就形成了数个亡魂围困一名神兵的状态。 亡魂们以念力抢夺神族兵将的武器，而那些普通神兵却根本无法伤其分毫。 它们夺取武器后，狰狞嬉笑地将武器纷纷带到芷婳身边。 芷婳高声喊道：“夫君，熔了这些神兵！” 重岳一听，笑意挂在了嘴边，抬手命令道：“龙众魔族听令，所有魔龙集结，熔了所有神族武器！” “是，魔尊大人！”龙众魔王大笑起来，“哈哈，我族将士，领好自己的龙，全力吐息，摧毁所有神兵！” 听到这里，魔族这边一片欢声鼓舞。 只见八千魔龙腾空而起，飞抵芷婳所在的亡灵大军方向，亡灵们将抢夺而来的神族兵器堆积成山，八千魔龙同时吐息。 龙火聚集，形成巨大火焰，空气的温度骤然升高。 只见神族兵器在龙火地炙烤之下，如冰化水般，迅速融化成滚烫的神钢之水。 芷婳看到，大声对重岳又喊道：“夫君！难得好材料！赶紧淬炼！” 重岳笑意更加明显，对一旁的乾达婆族和迦楼罗族魔王命令道：“两位，是时候展示你们高超的冶炼技术了！” 乾达婆魔王和迦楼罗魔王互相嫌弃地看了一眼。 乾达婆王高声道：“我族兵士听令，立刻用那些神兵钢水造出最好的武器！” 迦楼罗魔王也不甘示弱道：“所有迦楼罗族，本王要你们立即锻造出最坚硬的铠甲和盾牌！” 两族将士同时都是极佳的铸造师，平时就互看不顺眼，今日地天界神兵之钢材，更是互不相让。 很快两族就在土地上凭空架起锻造台，用其魔族之术，加入魔族煞气，哐当哐当地制造起来。 芷婳转动镇魂幡，命令亡魂道：“吾之亡魂，接着去抢！！！抢下兵器最多者，可免受鬼界十殿阎罗审判，直入轮回之井！” 听到这话，亡灵大军内一阵喧嚣，能不受十殿阎罗审判直接进入轮回是所有死者共同的心愿。他们愈发疯狂，一个个空洞的眼眶里瞬间燃起幽蓝地磷火，死死看向神族兵将手中的兵器，如饥饿的狼群看到鲜美的羔羊一般发狂。 而手里还有武器的神兵开始节节后撤，甚至有些神兵竟丢下武器就向后方躲避。 在乾达婆族和迦楼罗族的竞争中，一把把虽然外表粗狂但锋利异常的魔刀出炉，一件件坚固敦实的钢盾，一身身坚钢粗铠也被抬上了战场。 魔族兵将扔了原有的兵器，拿上了新刀盾，穿上了战铠，势气滔天，喊杀声震耳欲聋。 天帝凝重而无措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九天玄女望向天帝，见他沉色如泥，心知不好。 谁也没有预料到，重岳能凝聚魔界八部，芷婳驱策亡魂的力量又如此强大。 神族过于自负，远远低估了敌方真正的实力。 妖族们此时也露出尖牙利爪，安奈不住想要血吞神族的仙躯。要知道吃掉一个神族，修为精进的程度绝对是天大的诱惑。平日里吃人都受到限制的妖族们，如今能有吞噬神族的机会，哪个能够放过。 玄月对妖族说道：“孩子们今日你们不受任何限制，能吃到几个神族你们各凭本事！” “是！！！！！”妖族应答声冲天，就连三十六天都能听到如此大的响动。 人族大军这边，军鼓阵阵，人皇元昶大声对其将士道：“将士们，看看神族身上的衣着配饰，单单一颗扣子都够你们每个人每个家庭一年的伙食！朕宣布！今日大战，所有的战利品都归你们自己所有，不用上缴！且杀敌最多者，封王！其家族世代免征！” 人族将士们听到人皇如此说，当即各个猩红了眼珠。 一颗扣子抵一年伙食，那一身天家羽衣岂不是价值连城！ 贪婪本就是人性，战争也从没有什么正义！不过是野蛮的抢夺，血腥地地集中表达。 天帝大怒，在云端呵斥人族：“尔等人族，自上古就受神族庇佑，如今竟倒戈相向！何等无耻卑鄙！” 元昶答道：“庇佑还是奴役？保护还是圈养？天帝陛下，您心里真的没有数吗？您对凡界的灾难视而不见，对痛苦的人族毫无怜悯，禁止善意的神族对人族施恩，贬谪对人族有恩的神灵。您真的觉得我们人族还会像上古时期一样对你们神族感恩戴德又诚惶诚恐吗？你们不再施恩，我们亦能生存，你们处处刁难，我们亦能抵抗，今日，我人族就是要告诉天帝陛下您，即便没有神，我们亦能在九州大陆之上生存下去！” “可笑！”天帝怒目圆瞪，呵斥道：“你们人族竟然要与吃食你们的妖和魔为盟？就算我们神族不再庇佑你们，但也从未做过食用你们肉骨？！” “伪善比真恶更加可怕！”元昶答道。 天帝手握成拳，不敢相信一个小小的人皇竟如此大胆地回怼于他，气得头发几乎都要竖了起来。 重岳和芷婳骄傲地看向昶儿，满心满眼都是赞许。 重岳见此，当即下令：“所有将士听令，全面进攻！不留活口！” 魔族、妖族、人族、亡灵四族联军鼎沸一般战力高昂，目标锁定在那些军心已经不稳的神兵军士，气势如虹，势不可挡。 第253章 转折 就算刚强如九天玄女，她也深知如此状态神族得胜的几率越来越小。她扭头看向九重天，宿煜的大军根本没有下界驰援的意思。 三清也在三十六重天上喝茶观战，毫无相助的意思。 其他各方帝君和上神们见三清不帮，宿煜不动，各个也是隔岸观火，权当看一场好戏。 甚至已有仙者偷偷在想，如果天帝被推翻，那谁来继任的问题。 此时天帝的脸色比死灰更难看。 他怒目注视着重岳，青筋绷起，紧闭双唇，怒不可遏。 就在这时，一架骨马战车从东方而来。 芷婳抬眼一看，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招手打招呼道：“离镜！离镜！” 重岳见她招呼打的热情，眼睛眯了眯，忍下一口酸气。 离镜皱着眉头嫌弃地看了一眼芷婳，转而驶向重岳，笑道：“魔尊大人，好久不见。” 重岳见他未带一兵一卒，一看就不是来增援的，便问道：“鬼王大人来干嘛？” 离镜转身向天际的天帝拱手行礼：“天帝陛下。” 天帝看到离镜，面色凝重，没有回应。 芷婳飞到重岳身边，也纳闷地问道：“是啊，离镜，你来干什么？不会是来看热闹的吧？！” 离镜看看芷婳，无奈道：“如此六界大事，本王岂能不来。我既不是来助阵，也不是光来看热闹的，而是来劝和的。” “劝和？”芷婳撇撇嘴，嫌弃地直言不讳，“为什么？我们这势头正盛，你来劝什么和？哪凉快你到哪儿喝茶去吧。” 离镜无奈，低声在他们两人面前说：“真要是打起来，死亡将士加上你的亡灵大军全都涌入鬼界，你是让我一天当两天干，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连轴转吗？就算我同意，你也考虑一下我们鬼界的工作人员，阎罗殿们和各级鬼差判官也都是上有小下有老，全都得为了这场大战后处理亡魂加班，我们鬼族众人还过不过日子了？” “呃……”芷婳道，“那就直接都让他们进入轮回井呗？” “开什么玩笑？！那样的话有没有规矩了？罪恶之人不受刑罚，不知悔改，轮回转生后恶性不除为乱后世，到那时生灵涂炭不就成了恶性循环？！” “哦……”听离镜这么说，芷婳觉得他说得也对。 重岳向离镜拱手道：“事已至此，神族逼迫，岂能不战？” 芷婳眼睛一亮，想到一个办法：“要不，把咱们这些亡魂分给邻居黄泉国一些，让他们帮忙消化一部分，黄泉津大神一定会同意帮这个忙的。” “那怎么行。”离镜否定道，“我可不想和那位做交易。” “就算我们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打了，也得看天帝他撤不撤兵。”芷婳道，“你能劝得动他吗？他可是从来没把离镜你看在眼里过。” “当下这个形势，他应该也盼着有人来调停吧。”离镜笑道。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刺目的金光从天界劈开。 伴随着苍穹的轰鸣声，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玄天之上。 当玄天上的神影浮现，在场所有种族都倒吸了一口气。 当即所有在场者，无论神魔妖鬼，全部蜷身叩拜，没有人敢直立身子，也没有人敢多看一眼。 就连天帝也将额头死死贴在地上。其身后包括九天玄女在内的所有兵将也都一个个丢了武器俯首贴地。 魔龙魔狮们熄灭了火焰，一个个俯首帖耳地伏地跪了下来。 妖兽们收敛狰狞的表情，一只只温顺如白兔般战战兢兢地蜷缩起来。雪鸮族全部变回原形，落于枝头，低头叩首。玄月也变回一只普通的白狼，低垂着耳朵紧张地贴地而跪。 元昶卸下头冠，带领人族五体投地。 亡灵也各个安顺下来，规规矩矩地躲在收敛双翼的玄鸟身后。 刚刚还一片杀气的战场上，忽然变得连掉下一根针都听得见的安静。 能喘气的不敢呼吸。 不能喘气的全都一动不动。 树木将叶子低垂，花草弯腰，鸟落地低首，兽止步跪地。 重岳、芷婳、离镜跪作一排，三人大气都不敢出。 芷婳只听见自己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 只听见玄天之上，一个温柔又威严的声音响起： “你们闹得也太过了厉害了些……” 雅雀无声。 没人敢应声。 “再闹也得有个度。”那声音带着责怪的语气，像是家长斥责不听话的孩子一般。 所有人都又缩了缩脖子，各个噤若寒蝉。 那声音渐渐从高远之处越离越近，对着下界道：“芷婳，你出来。” 芷婳一听，心脏几乎跑到了嗓子眼，她脸都皱到了一起看向重岳。 重岳此时也毫无办法，只能给了芷婳一个鼓励的眼神。 芷婳硬着头皮腾云而上，悬浮于空中，却不敢抬头去看，只敢怯怯地行重礼道：“芷婳参见父神。” 父神笑笑说道：“没想到你这个丫头还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不是我再不来，你就要闹到神界来啊？” 芷婳心想死就死了，父神面前自己也别装，老老实实地回话吧 她抬起头道：“父神，我只不过想嫁给喜欢的人，但是天帝不允许，所以……” “天帝他没有错，他的职责就是维护天规。”父神说道。 芷婳咬了咬后牙，抬起头倔强道：“那天规规定神族不能嫁给魔族，这规定我就不服！” “这个规定是我定的，你这么说是不服我了？”父神挑着眉毛佯装生气道。 重岳一听芷婳这不要命的直言直语，当即就想冲上去拦住她。 离镜死死拉住重岳，给他一个“你冲上去是找死”的眼神。 芷婳想了想：“这规定就是有问题！如果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当神又有什么意思？！” 重岳头上的冷汗如黄豆一般落了下来。 父神是创始之神，不仅仅是神族之祖，而是整个世界的创造者。 在父神眼里，天帝不过就是个小子，而他这个魔尊也就算是个屁大的奶娃娃。 三清如果在此，也得恭恭敬敬在一旁听其教诲。 而敢像芷婳这么跟父神说话的，古往今来怕是没有一个。 “哈哈哈哈哈……”父神的笑声震彻九州六界，大地都跟着颤动起来，“看来你这个丫头跟你的母亲一样倔强啊……” “母亲？”芷婳纳闷地迎上父神慈祥带笑的目光，疑惑地想，自己不是瑶水边的一团灵气吗？怎么会有母亲？ 第254章 得寸进尺 父神笑道：“当年你母亲为了保护人族和我起了争执，她决议离开神族，却在途径瑶水时叹了一口气，而她的这口气便在数百万年间孕育出了你这个丫头，所以你也就是我的女儿。” 父神此话，六界哗然一片。 天帝脸色当即就青了，因为论辈分，他也得称芷婳一声姑姑才是。 重岳听得满头冷汗变成了地动山摇的震撼。 自己竟然“高攀”上了父神和女娲娘娘的亲闺女。 还将这位神族高贵的小神姬硬生生地带成了魔族。 换位思考，自己要是父神老丈人，不得亲手剥了他这个女婿的皮才解恨？！ “父神，您的意思是——您是我的父亲？”芷婳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 “没错，我是你的父亲。当年我得知你已化神形，便派道德天尊去瑶水畔接你回神界教养。”父神无奈地笑道，“没想到你这丫头竟然被他教地如此桀骜不驯，任性妄为。” 芷婳这时笑容立刻挂上了脸。 就像餐馆洗盘子的姑娘突然知道自己有个富豪老爸一般欣喜若狂。 她转头看向地面上还跪着的重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抬着下巴，满脸一副“哈，我有个全宇宙最厉害的老爹，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的样子。 重岳看到她得意的样子，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能硬着头皮别扭地点点头，眼神传达的意思是“你厉害，你厉害，为夫服了……” 父神看他俩眉来眼去，摇了摇头：“重岳，你也到我面前来。” 重岳被父神老丈人点名，心脏顿时快要被点爆了。 他起身小心翼翼地飞至芷婳身边，恭恭敬敬不敢有一丝怠慢地行礼道：“见过父神。” “你这小子竟敢拐带我的女儿，胆子不小啊？”父神责备道。 重岳赶紧跪倒在地，俯首道：“父神，我真的很想和芷婳在一起，求您成全。” “魔尊，身份上还算配得上我家芷婳，”父神道，“仪表堂堂外貌上也过得去，性格上虽然比宿煜差些，也不太温柔体贴，但是既然这丫头愿意，便随你们去吧。” 重岳大喜过望，当即又叩拜了一次：“多谢父神。” 芷婳却没有谢恩，而是咕噜噜转着眼珠子道：“父神，神族不可与他族通婚这条规定能不能取消？” 在场所有人都被芷婳的提议吓得半死。 父神冷了脸色：“丫头，你不要得寸进尺。” 重岳斜眼瞧了眼芷婳，意思是让她见好就收。 芷婳不然，侧身行礼道：“父神，您是创世之神，天地万物都出自于您，众生平等，万物遵循大道，有阴有阳，有善有恶，何必非要限制谁和谁不能在一起生活呢？” 父神笑笑，向她招招手：“你到我身边来，我告诉你为什么。” 芷婳看看周围，便飞到了父神身边。 父神用只有他们二人的可以听到的话说道：“我当年创神的时候犯了个错误，本想着保存神族血统纯正，却导致神族女子一但生育他族子嗣便会殒命，这个错误呢是创世时就形成的，一时半会儿改不了，所以为了保护神族的女孩子们才定了这么个规矩。你自己心里也清楚，重岳那小子如果知道这件事是个什么反应，所以呢咱们父女俩各退一步，我告诉你原因，你别再让我取消这个规定，而我也替你保守秘密，不让重岳知道这件事。成交吗？” 芷婳皱了眉，说道：“您说您犯了错？” 父神瞪了她一眼：“嘘！这事儿关系我的颜面，不能说出去。” “那行，我同意不逼您改这条天规，但是莒颂和重幽的事儿，您得给帮了。” “你这个丫头怎么还管别人的闲事？” “难得跟您能说上话，不得该讨的便宜都讨到。” “行，为父答应你重幽会回来的。莒颂要和他一起，我也不让他们拦着。” “我生了孩子真的会死吗？” “会啊，我说了这个问题我还解决不了。” “死了以后呢？” “就是和羽化差不多，等过个很多很多年你自己的神魂凭自己本事再回到现世呗。” “啊……那岂不是要很多很多年啊……”芷婳吐槽道。 “对你来说很多年，对我来说其实也就是转瞬，怎么抉择你自己看着办吧。”父神笑道。 “父神，如果以后我想见您，能直接去东天吗？” “不行，没了规矩，”父神摇头，“你可千万别打扰我睡觉，没我的允许不许去东天。” “哦。”芷婳有些失望。 “你现在有了父神嫡女的身份，还有谁敢欺负你。”父神慈眉善目地拍了拍芷婳的肩膀，“去你的心上人身边吧，既然要当魔后，就好好拿出端庄持重的样子，协助那小子治理好魔族部众，以六界平衡为己任，还是要尊崇天地间大道做事，不可过于任性。” “是，父神。”芷婳行礼允诺。 父神挥了挥手。 芷婳退回到了重岳身边。 重岳看她笑盈盈地回来，心头大石落了一半。 父神扬声对所有人说道：“这事儿就这么解决了，你们都给自回到各自的地方，别没事儿就打仗，惊扰我的清修。” 六界首领全部低头称是。 “除了天帝，你一会儿到东海来一趟，我有事儿找你谈谈。其他人都散了吧。”父神威严说道。 天帝脊背发凉，恭敬答是。 各族开始纷纷跪拜恭送父神。 忽然，父神又像是想起什么来，转身对元昶说道：“你叫昶儿是吗？” 元昶听到自己被父神叫到，立即恭顺应声。 父神从手心幻化出一块白玉，缓缓落在元昶手中，慈爱说道：“你这孩子刚刚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是个有骨气的孩子，像我的孙子。你们人族就应该凭借自己的努力活在这世上，才不辜负女娲娘娘当时造人的初心，神族对你们的帮助越少，你们才能更加适应这个残酷的世界。不过，好孩子，我相信你和你的后代可以做到这一点，你们人族比我想象的更加顽强。” 元昶三叩而拜：“定不负父神期望。” 父神笑着在所有人的目光恭送下，渐渐隐入玄天，往东天去了。 天帝慌慌张张紧跟其后。 九天玄女抬手下令撤兵，灰溜溜地也躲回九重天上。 因父神亲自来调停，保护神界兵将撤退。 所以妖族没吃上神仙，人族没获得战利品，亡灵们也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 重岳一看这样，便命令道：“魔界各族听令，所有神族兵器重新冶炼，锻造成四座纪念巨碑，碑文上详细记录今日之事，三座分别送去妖界、人界、鬼界，一座留在魔界。” 刚刚得到新武器的魔族兵将们显然有些失落，可至少这仗没真打起来，还有幸见到了父神，各个也不敢多造次，便乖乖上交了兵器。 此时，各界首领带着自己的人纷纷撤去。 九州六界又恢复了平静。 而也是从此开始，神族至高无上的地位开始动摇，六界平等的呼声越来越高。 远在三十六天上，元始天尊笑呵呵地看着老君：“道德老头儿，芷婳竟然是父神的闺女，你这秘密保守地也太严了。” “说到底莒颂和芷婳也算是亲姐妹了吧？”灵宝天尊在一旁问道。 “嘿嘿，是啊。”元始天尊同意道。 灵宝天尊捋捋胡子，忽然想到：“您两位老是自称是莒颂和芷婳的爷爷，是不是存心占父神的便宜？” “嘘！看破不说破，灵宝老头儿你怎么还能说出来？”元始天尊瞪了灵宝天尊一眼。 “就是就是，不能说出来，我们自己乐呵乐呵不就是了。”老君背着手，一脸得意地哈哈笑着，腾云飞回太清宫了。 第255章 小事 重岳去处理“战”后事宜，芷婳独自一人回到辛夷小筑。 她将自己泡在温泉里，抬头望向浩瀚的银河。 几只流萤亮着莹绿的微光从她头顶飞过，她抬手幻化出两只蓝红相间的莹蝶，追着流萤嬉戏起来。 见到父神后，她已经得到可以嫁给重岳的恩准，至此之后她唯一发愁的事便是孩子了。 为什么非要有一个孩子呢？ 没有不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一定有人会这么说吧。 拼了性命也要有个孩子，这不是脑子瓦特掉，就是头被门挤了。 如果知道她一但有了孩子就会殒命，估计周围的人都会跑来阻止她。有气是重岳，绝对是不会同意的。 可辞儿的事是芷婳的心结。 小小的婴儿，也就巴掌那么大的孩子，她只抱了那么一下下就离去了。 芷婳和罗刹魔王妃面对面谈心时，听魔王妃说起当年看着还是小小婴孩儿的言日渐虚弱的情形时，她也哭成了泪人。 哪怕只当过一瞬间的母亲，也知道面对病儿那种求天不应求地不灵的巨大绝望。 时间过去，她心中的痛苦渐渐淡了些，尤其是看到昶儿之后。 可不再绝望和痛苦，并不代表未来有了新的寄托。 想着想着，芷婳眼角就淌下眼泪来。 “芷婳？你在里面吗？”温泉的竹墙外响起了莒颂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芷婳有些意外，“进来吧。” 莒颂进入温泉，微笑着坐到池边：“重岳给你建的这个院子完全就是瑶水小筑的升级豪华版，他太有心了。” 芷婳有些不好意思道：“如果重幽大人在，住在这里的人应该是你。” “我没有你那么大魄力，竟然敢抛弃神位，”莒颂叹道，“以前我以为我够奋不顾身了，可与你一比却发现自己还是不够坚持到底。若是当年再多抗争一下，说不定也会给自己搏出一个好的结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我问了父神，”芷婳诚恳道，“他说重幽大人还会回来的。而且他也默许你们的事儿。” 莒颂也抬起头看向银河，声音有些苦涩：“难得见一次父神，你竟然还能想着我，算你有良心。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却不知还要等多久。” “反正你还有无尽的时间。而且我想重幽大人一定也在非常非常努力地想要回来见你。”芷婳安慰道。 “如果他回来，我想和他做一对平凡夫妻，隐世而居。” “我也是这么想的。” “重岳刚刚将魔界八部凝聚一起，你就想让他隐退，怎么可能？” “是啊……父神说让他好好治理魔族……”芷婳伸了个懒腰道，嘴角带笑道，“你别看重岳平时嚣张跋扈看谁都不放眼里，可在父神面前听话的跟个小鸡仔一样，大气儿都不敢出。” 莒颂想了想道：“其实在父神眼里，六界众生都来自于他，所以我们是神是魔他并不太在乎吧？” “应该是这样，只不过神族仗着自己的法力和寿命之高，所以过于自负了。” “六界平等，其实父神是这样希望的。”莒颂道，“不过话说回来，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留在魔界，陪着重岳，仅此而已。”芷婳轻松答道。 “我听说言王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唯一能救他的办法是你把心脉换给他。”莒颂转过身，认真地看着芷婳，正色道，“这次罗刹族首当其冲地支持重岳和你，是不是你答应了魔王妃什么？” “哈哈，你有点太敏感了，怎么会呢？”芷婳打着哈哈，从水里出来，穿上暖和的衣衫，漫不经心道，“我怎么会答应把心脉给言，那我不就死定了……呵呵……” “看来你还不算太傻。”莒颂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才算是有点放心了，“不过言现在的躯体一但崩溃，他体内的地魂就会回到你这里，和你现在的魂魄相融。剩下的神魂便只能再入轮回，不知成为何人之子。” “魔王妃失去孩子的痛苦，我能理解……”芷婳低下头，在石桌上拿起茶壶，却发现里面没有水，便悻悻地将壶放回原位。 “芷婳，是不是即便你现在是魔，一但怀孕还是会神力衰竭而死？”莒颂问道。 芷婳咬了咬嘴唇，笑道说谎道：“怎么会？我现在可是魔，全身都被魔潭内的煞气换骨洗髓了一遍，早就不是仙体。而且我和重岳同是魔族，剩下的孩子也是魔族，完完全全没有问题了。这点我已经找父神也确认过了。” “你确定？”莒颂有些不全相信地问道。 “确定，不信你自己找天魔玄女和父神问问。”芷婳故作轻松道，“要不等重幽大人回来后，我带你也去找天魔玄女，把你也变成魔，这样你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和重幽大人生活在一起了。” 莒颂嫌弃地说道：“重幽不喜欢孩子，我没准备非得生个孩子什么的。所以只要得到父神应允，我完全不必和你一样成魔。那魔潭洗髓换骨，想想我就享受不起。” “你怕疼？”芷婳笑道，“其实并没有多疼，我感觉就是有点难受罢了。” “怎么可能？！！”莒颂惊讶道，“你是没有痛觉吗？神洗髓换骨成魔，那是比把你直接扔到磨盘里磨成粉还要疼上百倍好吧？” “不会啊，我么没有感觉到那么疼啊？”芷婳摇头道。 莒颂觉得奇怪，思考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除非有人帮你承担下来了，所以你才没感觉到。” “什么意思？”芷婳有些惊讶。 “意思就说，有人把你洗髓换骨的疼痛全部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所以你才没什么感觉。”莒颂笃定自己猜的没错，点头说道。 芷婳愣住。 她明明记得，天魔玄女说过，堕魔受到的全部伤害都只能她自己一人来扛，别人无法分担。 可如果天魔玄女能帮她隐瞒生子殒命的事实，又为什么不能替他隐瞒帮她承担洗髓换骨之痛的事？ 想到这里，芷婳醍醐灌顶，立刻想起为何那日她堕魔成功，再见重岳时他那么慵懒地饮酒，喝得全身酒气，连走路都摇晃，站坐都困难。 不是因为他醉了。 是因为他帮她将所有的痛苦，全都扛了下来。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流眼泪了？”莒颂走到芷婳面前，见她脸颊挂着泪珠，心疼地问道。 这时，园外传来脚步声。 不用听，她也知道是重岳回来了。 她一跃翻过竹墙，从半空中向还未踏入小筑院门的重岳飞去。 重岳听见声音，抬眼望去。 只见芷婳身着淡紫色长纱星河长裙从天而降，赤色长发如秋色中的绛色乱子草般飞扬在风中，美得不可方物。 他伸手去接。 芷婳稳稳落在了怀中，搂着他的脖子哭了起来。 “怎么了？”重岳眉头拧起，原本还在惊喜她如此热情地迎接他回家，却不想怎么一见面就哭得稀里哗啦，“谁惹你了？” “你……” “我怎么了？”重岳懵了，“你是嫌我回来晚了？我这不是得把各族安排好再回……” “你是不是帮我扛下了堕魔时的剧痛？！” “我……” “是不是？！”芷婳双模映着银河，紧紧盯着重岳的眼睛。 重岳把她竖抱起来：“没什么大不了了。” 芷婳一听，嗔怪道：“怎么不告诉我？” “等你自己发现，”重岳坏笑道，“这样你心里就愧疚，你一愧疚就会对我更好。” “重岳！你是不是有病？！” “如果爱你是病，那我早就病入膏肓了。”重岳嘴角笑意更浓，宠溺地说着。 “咦……肉麻又恶心的话你可别说了……听得我浑身难受。”芷婳嫌弃地笑了起来。 第256章 大婚 一个月后，魔界，魔都 整个尊魔圣殿张灯结彩，火红的帷幔从一根柱子绕过一根柱子，大红灯冷挂上每一段横梁。 宴会大堂内，九九八十一个十二人大桌整齐排开，桌面铺着大红桌布，桌上都摆着神界的桃花酒、魔界的醉梦欢、妖界的濑祭清、人界的醉仙酿，还有来自仙女手作的喜糖，女魔们亲制的花篮。 月宫仙子起舞，紧那罗族乐手演奏，整个宴会大厅喜气洋洋，高朋满座。 因为父神默许，所以胆子大的神仙们纷纷来到魔界。 而魔族各部则也是纷纷来凑热闹，谁家也不掉队。 就连乾达婆族的极乐大师也被邀请而来，还带了她整个魔乐舞团而来，为整个魔族添了极大的面子。 玄月的狼崽子们和盈盈的兔妖宝宝们一起赶到。 白椴也受邀抵达。 “怎么没见到黑曜来？我记得有给她发请帖啊？”芷婳坐在房内，盈盈和麦儿一起帮她梳妆。 盈盈有些生气地说道：“黑曜说他不来了，他看不得你嫁给魔尊大人，怕来了砸场子。” “黑曜对重岳的成见一直很深……”芷婳撇撇嘴，“他不来的话，你帮我带一份喜糖给他吧。” “还是算了，他要是见到你的喜糖，心里又不知什么滋味了。”盈盈给芷婳头上戴上金丝镶嵌一百八十一颗东海珍珠的三层宝鼎魔后凤冠，又帮她挂上流苏东珠耳饰，脖颈上又戴上了九百九十一颗稍小的东海珍珠和钻石穿成的九层长链。 梳妆台旁的衣架上挂着今日要穿的礼服，黑色幻海尘纱的料子，上面缀满东珠和晶莹剔透的宝石，图案是十九只玄鸟朝拜。盈盈刚看见这件礼服时，羡慕地惊叫连连。 妆容打扮妥帖，芷婳在麦儿和盈盈的帮助下，穿上礼服。 “真是太漂亮了，我已经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你了！”盈盈眼里闪着星星赞叹道。 “这种武装到牙齿的装扮也太过华丽了，我穿着好不便利啊，走路都费劲。”芷婳吐槽道。 “好啦，别人想穿还穿不上呢。”盈盈笑道。 麦儿恭恭敬敬地催促道：“小姐，吉时到了。” 盈盈和麦儿一边一个扶着芷婳走出殿内。 天光大亮，雷聿修站在殿前大门外，听到大殿门扉打开，他立刻抬眼望去。 芷婳看到他的脸，不由地愣了一下。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重岳这灿如朝阳一般的笑容了。 重岳走向她，笑容暖入心扉，对她伸出手道：“走吧，所有人都等着看你今日的样子。” “好看吗？”芷婳脸有些泛红，将手放在重岳的手中。 “嗯。”重岳答道。 芷婳掐了掐重岳的手心，低声嗔道：“我天没亮就起来打扮，就换来你一个‘嗯’？” 重岳笑容愈加温存，握紧芷婳的手，弯下腰低头在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穿得太多，入洞房时脱起来有点麻烦。” 芷婳脸腾地红成了柿子，若不是周围全是人，不然她一定会狠狠踩他一脚。 看到她气鼓鼓的样子，重岳眉眼间都是坏笑，低声道：“我现在其实有点后悔。” “怎么？娶我你后悔了？”芷婳白了他一眼，“上千号宾客可都是你请过来的，你现在就算不想娶我也晚了！” “我后悔是让这么多人来看到你今天的样子，”重岳佯装烦恼道，“就应该把你关在房里，天天只让我一人看到就好。” 听重岳这么说，芷婳又气又得意，转过头看路不看他。 重岳则紧紧牵着她，得意洋洋地一步步郑重地向宴会大典上走去。 大典之上，重岳带着芷婳一同走入。 所有宾客起身，魔族部众纷纷行礼，神族嘉宾纷纷点头示意，妖族们开始起哄。 昶儿、雷聿齐等一众人族嘉宾则全体举手鼓掌，为重岳和芷婳庆贺。 芷婳看到嘉宾席上，莒颂在悄悄抹眼泪，而宿煜无奈抿嘴笑笑。 看到宿煜，芷婳有些尴尬，有种前夫参加自己婚礼的奇怪感觉。 盈盈站到白椴身边，拉着白椴的胳膊说着悄悄话。 白椴欣然在点头，不知道听到了什么。 天魔玄女则咱在魔族最前方，伸出大拇指给芷婳点了个赞。或许她和莒颂一样，看着芷婳完成了她们未能完成的心愿，也算是一种安慰。 老君站在高台上，慈祥地笑坐着，望着重岳和芷婳。他是背着天帝来的，也或许天帝知道也不敢横加干涉。神魔禁止合婚的禁令虽然没有被废止，但芷婳现在是魔，天帝也着实没有理由再多管闲事。 重岳带着芷婳走到老君面前，两人恭敬地向老君行了大礼。 老君道：“你们俩孩子能走到今天确实不易，以后莫要执拗，成婚后凡事要多商量，不可再任性妄为。” 芷婳看向老君，知道他里有话，低声道：“您放心，芷婳知道了。” 老君一看她那眼神，就知道她根本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心里去，轻叹道：“你这孩子有时过于倔强，有时我都有些心疼重岳这小子。” “……”芷婳不答，只是低下头。 重岳在一旁向老君拱手道：“天尊您放心，我永生永世只对芷婳一人，绝不会再让她受半分委屈。” 老君拍了拍重岳的肩膀，满意地点头道：“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儿，重岳你都让着她点儿，这孩子你知道从小跟着我被宠惯地任意妄为，无法无天。记住，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的道理。” 重岳郑重向老君深深鞠躬道：“谨遵天尊教诲。” 芷婳抿着嘴，跟着重岳侧身行礼。 共牢而食，合卺而酳，解缨结发。 一系列的仪式之后，大婚礼成，宾主入席，宴会开场。 极乐的舞团走到大殿中央，三十九位女魔手执琵琶，舞乐声起，震撼全场。 盛装的极乐站在女魔中央，翩然起舞，美若惊鸿。 重岳在桌下握住芷婳的手：“喜欢极乐的舞蹈吗？” “太喜欢了？！真的是比月宫那位跳得好太多了！”芷婳完全成了极乐的粉丝，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极乐的每一个动作。 “我答应你的都会做到。”重岳在她耳畔说道。 芷婳过于专心欣赏极乐的舞姿，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重岳笑笑，将她揽在怀里，“你别这么一副死盯着极乐的样子，我会吃醋的。” “我只是欣赏极乐跳舞，你吃什么醋？”芷婳头也不回道。 重岳在她脸颊一吻，呢喃道：“你不知道极乐是男子吗？” “啊？！！不会吧？”芷婳大惊失色。 重岳将她的脸扶向自己：“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妻子，而你这双眼睛只能看着我一个男人，明白吗？” “遵命，夫君大人！”芷婳双眸若水，看到重岳深潭一般的眼中自己幸福的笑容。 第257章 宴席终了 宴席接近尾声时，宾客们开始纷纷离席敬酒。 重岳被魔族各部的首领团团围住庆贺，芷婳则被罗刹族魔王妃拉到一边无人的花园中。 天色已暗，银河闪耀着紫色的光辉，在头顶璀璨。 “尊后娘娘，”魔王妃恭敬地行礼道，“您今天真是光彩夺目。” 芷婳看到她虽打扮地十分庄重美丽，却掩藏不掉她眼中的憔悴和焦虑，于是说道：“言的情况不好吗？” 魔王妃摇摇头：“不，那孩子现在还好，多谢您从天尊那里带来的金丹。” “可我看您怎么还是愁眉不展的样子？”芷婳拉着魔王妃的手问。 “只是看着您和魔尊大人十分幸福，就替那孩子担心，”魔王妃举起手边的酒一饮而尽，“言现在仍旧在人界不愿回家，我也劝他既然人皇已经统一天下，他何不将整个北戎国的权利全部交到人皇手里，自己回魔界来轻松养病。可那孩子不听，宁愿处理人族之事。” “我想言王有他的想法吧……”芷婳叹气道。 “尊后娘娘，您能不能再帮我求求父神，问问他有没有更好的办法。”魔王妃恳求道，“我想您知道，言其实不是男孩子，她出生时其实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儿。可……” 说着魔王妃便捂着口流出眼泪来。 芷婳拿出手帕递给魔王妃。 “实在抱歉，今天是您新婚的日子，我不该……”魔王妃接过手帕，忍着眼泪道歉。 芷婳拍拍她的手背：“无妨，我说过能理解。可是，父神隐于东天，我也很难求见。不过我会为了您和言王去试试，如果父神愿意帮你们，那是最好不过。可魔王妃娘娘您不要抱太大希望，如果父神不答应，我们还是按照原先的计划。” “谢谢您，”说着，魔王妃就要向芷婳跪下，芷婳赶紧扶住她，“今天人多眼杂，别让人有所猜测。” 魔王妃拭干眼泪，从袖中拿出一紫红色药瓶放在芷婳手中。 芷婳疑惑地看了看晶莹剔透的紫红色小药瓶，瓶子应该是用星辰琉璃打造，上面可以看到隐隐约约的白色闪亮，如隐秘的银河一般。她轻轻晃了晃，里面应是某种液体，于是问道：“这是什么？” 魔王妃正色解释：“这是我母族紧那罗族的圣药。” “圣药？”芷婳惊讶道。 “您知道我和我的姐妹们全部嫁与魔族各部的皇族，而这瓶药就是帮我们稳固地位的最大助力。” “啊？这药有什么作用？”芷婳好奇又谨慎地将药瓶双手握紧，“难道能让男人一心一意只爱你一人？” 魔王妃摇头道：“天下哪有真正的情药可以拴住一个人的心。” “那这个是……” “是可以帮助女魔尽快怀孕的圣药。”魔王妃直言不讳地说道。 “！！！” 魔王妃低头带着歉意道：“虽然您答应因生育而殒命后将心脉换给言儿，为他争取更多能寻找长久于世方法的时间。但我仍旧希望您能早一日有孕……虽然这么说十分卑鄙，但我……我还是想将这个药给您，至于用与不用，全看您……” 芷婳深吸一口气，看着一脸愧疚的魔王妃，冷声道：“您盼着我早点有孕早点死？” 魔王妃咬了咬嘴唇，抬起下巴看向芷婳：“不瞒您说，是的。如果父神不能帮助言，那我真心希望您能早点将心脉给我的言儿。” “罗刹魔王殿下知道这件事吗？” “他知道言儿命不久矣，但坚决反对让我找你。”魔王妃没有隐瞒地直接说道，“他知道如果这件事被魔尊大人知道，罗刹族将永远失去魔尊的信任，甚至被驱逐出魔界。” “可你仍旧背着他找了我。” “对，我骗他说您答应替我们请父神为言创造一副新的躯体。” “那么及时到时候重岳找你们秋后算账，你也决心要我的心脉吗？” “当然，我的言儿活着，对我来说一切都还有意义。如果我的言儿死了，那全世界为他陪葬也在所不惜。所以只要能让言儿活着，我不惜一切代价，不择任何手段，只要他好好活着。” 芷婳低头看向手中的小瓶子，问道：“这个要怎么喝？” “直接口服即可。”魔王妃道。 芷婳拔开瓶盖，当即将整瓶药水径直吞入口中，瞬间咽了下去。 魔王妃整个都懵了，她完全没有想到芷婳会当着她的面儿直接把这瓶药水喝进腹中。 芷婳将小瓶子原原本本地还给魔王妃，笑道：“王妃娘娘，我愿意帮您。” 因为芷婳一句话，魔王妃双眼再次氤氲：“尊后娘娘您放心，您的孩子我将发誓以我家族之名永生永世守护他，誓死效忠。” “好，我信你，魔王妃娘娘。”芷婳站起身，“宴会快要结束了，我们该回到席上去了。” 两人并肩回道殿上。 重岳此时已经喝得微醺，他笑眯眯地来到芷婳旁边坐下，问道：“去哪儿了？” “我刚刚看那么多人给你敬酒，便和女伴儿们聊天去了。” “原来如此，”重岳靠在芷婳身上，“我还以为你不见了，刚想找你，就看见你回来了。” “我都已经嫁给你了，怎么可能还会说跑就跑。”芷婳嘟着嘴道。 重岳搂着她，眯着眼：“老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芷婳扶起他，“看你醉的，我们回房歇着去吧，让司星沈烈他们帮忙招呼着就好。” “哎呦？我的美娇娘，你是迫不及待要入洞房了吗？”重岳声音如一只小虫般在她耳边挠痒痒。 芷婳掐了一把他的脸颊：“说什么呢？！我是看你醉了……” “为夫才没有醉，”重岳笑道，“一刻值千金，我们回寝殿。” “我想回辛夷小筑。” 重岳笑地眉眼都弯成了新月：“行~洞房花烛夜，娘子说睡哪儿，为夫就跟娘子去哪儿睡~” “嘘！你小声点，”芷婳捂着他的嘴道，“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快点跟着我，我们悄悄溜回辛夷小筑。” “遵命，娘子大人。”重岳一扬手，两人隐身后悄悄从大殿里溜走，往辛夷小筑飞去。 第258章 夜雨 一年后，魔都，辛夷小筑 夜里，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雨水打在小筑外湖中的荷叶上，啪嗒啪嗒的格外好听。 从窗户看进去，暖洋洋的烛光中，婴孩儿的咯咯笑声格外清亮。 “你别总逗他玩了，他该去睡觉了！”芷婳生气地从重岳手中抱走儿子交给一旁的乳娘。 “我这忙了一天回来，这才刚跟儿子玩一会儿，你就抢走了。”重岳脱下外衫递给一旁的侍女，一副舍不得的样子看着乳娘把明儿带入里间。 “回来不换衣服就逗儿子，”芷婳嗔怪道。 “那还不是觉得每天陪儿子的时间太少了。”重岳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温柔地说道。 “你就没觉得每天陪我的时间太少吗？”芷婳责怪着，“你现在心里眼里都只有明儿，完全忘了明儿还有个娘亲。” “这话说的，是谁天天围着明儿转，根本都怎么关心为夫的？”重岳坐下，将芷婳抱在怀里。 芷婳：“明儿那么小，娘亲自然得多照顾，我又不想把他全全甩给乳娘。” “我都知道，照顾明儿你辛苦了。”重岳在她脸颊轻轻一吻。 “你知道就好。”芷婳扬起了嘴角，“对了，最近你都在忙什么？早出晚归的。” “你还记得之前一直不见踪影的魔教洪螯那帮人吗？”重岳道。 “哦？我记得他们好像逃来魔界，一直没有什么消息，像是消失了一样。不过他们在人族还敢胡作非为，在魔界也敢出来找事儿？”芷婳问道。 重岳：“洪螯派人送来了一匹魔偶。” “魔偶是什么？”芷婳问道。 重岳：“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制造出来的一种有自由意识的人偶。看上去不受操控，却严格遵照主人命令行事。” 芷婳抱起胳膊想了想：“听起来这技术就很邪门，而且还有些诡异恶心。他为什么会送一匹那东西给你？” “说是希望通过这些魔偶证明自己的能力，从而获得成为魔族的机会。” “他不想当人了？” “之前他就在尝试将魔族之力加载到自己身上，不过他没什么资质，找的又都是旁门左道，没有死都是万幸。” “洪螯不是什么好人，留着日后必是祸害。既然他露头，杀了就是了。”芷婳没有多想，她对魔教始终没有任何好感。 “娘子说杀了，那就杀了。”重岳毫不犹豫地同意道，“不过我以为你会对魔偶很感兴趣，结果看你这样子完全没有在意。” “我现在一门心思的照顾明儿，哪有什么闲工夫顾忌其他。”芷婳拿出还没有做好的小棉衣，坐到灯下，穿针引线。 重岳看着她贤惠的样子，笑道：“你看看你，给明儿缝个衣服眼里都带笑，什么时候你也能给为夫做件衣服。” “你的衣服我哪里会做，我只是给你明儿做个小衫罢了。”芷婳看着手下的针脚，眼皮都不抬地说道。 “唉，我在你心里的地位明显不如明儿了。” “你能跟我的明儿比吗？”芷婳嘴角带笑。 重岳双手放在脑后，舒服地躺上软塌：“好想让他快点长大，我把魔族的事儿全都交给他，到那时我就带着你，咱们去游山玩水。” 芷婳手中的针停了下来，随后弯了眉角，开心道：“嗯，好啊。” “对了，最近边境上出现了一个自称八命神的魔，集结了一批魔众到处滋事，各族都不胜其扰。我准备带兵去剿灭这个八命神。” “让沈烈去呗，你非得亲自去吗？” “据说那个八命神变得强大是因为得到了我哥的长戟，”重岳解释道，“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而那个八命神若能驾驭我的武器，说明他实力相当之强，沈烈可能打不过。而且我也想亲自去看看。毕竟武器现世，我哥说不定也快回来了。” “那你得派人通知莒颂一声，如果真的是重幽大人要回来了，她等了这么多年也算要到头了。” “我已经派人去北戎了。” “重幽大人要是能回来，真替莒颂高兴。”芷婳道。 “嗯。”重岳点了点头。 芷婳看他有些心事的样子，便放下针线道：“你是不是担心重幽大人一旦回来，你这魔尊的位子坐的就不那么踏实了。” 重岳看向她，苦笑着道：“知我者莫若妻。” “我之前问过莒颂，她说想和重幽大人离开魔界，去山中隐居。”芷婳走到窗边，看向窗外依旧下个不停的雨说道，“估计她也和我们一样想到，如果重幽大人归来，气氛会很尴尬。而且这整个尊魔圣殿甚至整个魔都都是重游大人给莒颂造的。” 重岳从榻上起身，走到芷婳背后，伸手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虽然整个魔都都是我哥造给莒颂的，但整个辛夷小筑完全是我亲自设计建造给你的。” “所以说你就是比重幽大人小气，他送给莒颂一座城，你就送给我一个院子。” “我以前怎么没发觉你居然也会嫉妒。” “嫉妒是个女子都会。” “好好好，我答应你，等我这次出征回来，就立刻选址，专门为你造一个都城。” “我开玩笑的，”芷婳赶紧阻止道，“何必做那种劳民伤财又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事儿。而且我不是那种贪多贪大的人，有这个辛夷小筑就足够了。” “真的，”芷婳努力点头，“以后就算我死了，这个地方也不许给任何人住，听到了吗？” “你怎么会死呢，我们会在这里住上很久很久，说不定到那时你就住烦了，想换个地方。” 芷婳看向屋檐下滴落的水滴，完全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我不好说很久以后，但是现在我真的是太喜欢这个家了。” “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芷婳脸微微泛红。 “芷婳，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儿？” “今天我听下人们说什么‘三年抱俩’，我觉得可行。”重岳坏笑着说道。 芷婳一愣，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敢情生孩子的不是你！去去去，一边儿去。” “那就算不三年抱俩，那等明儿大大，你再给我多生几个孩子好不好？最好是能生一个跟你一样漂亮聪明的女儿。” 芷婳听了，心情就像是窗外淅淅沥沥地雨水一般，她摇头道：“我觉得就明儿一个挺好的，他会永远记得他拥有我和你两个人全部的爱。” 第259章 劝说 “小姐，莒颂上神和土司空大人到了。”麦儿轻轻敲门禀报道。 芷婳正摇着摇篮，明儿在摇篮里安静地睡着。听到莒颂和忧儿一起来了，芷婳立即轻手轻脚地站起身，让一旁的乳母照看明儿，自己去迎莒颂。 莒颂坐在厅里，见到芷婳时吃了一惊：“你这是怎么了？” 忧儿也惊讶不已：“芷婳，你的头发怎么了？” 芷婳原本绛色的头发已经大部分转黑。 别人只觉得是头发颜色变得不同，可莒颂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芷婳摸摸头发，笑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莒颂抓起她的手腕，仔细按住脉搏处，摒弃诊脉。 芷婳抬手将所有侍女屏退，整个厅里只留下她们三人。 “你的灵力呢？！怎么消耗地如此之大！”莒颂大惊。 忧儿再次帮芷婳诊了一次，当即皱起了眉头。 芷婳淡然道：“明儿这孩子的体质奇特，他从出生就大量吸取我的灵力。原本我以为可以撑个十几年，可现在看来……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难道你成魔也不管用？”芷婳眉毛竖了起来，脸上有了怒色，“重岳知道吗？” “不知道，我怎么敢告诉他……”芷婳实话实说。 “你都快死了，他竟然还不知道！！！”莒颂瞪起眼来，“他人呢？” 芷婳：“他带兵去边境了，说是有叛乱，还有之前北戎魔教逃到了魔界，他要去彻底清剿了。” “你都这样了，他还去打仗？！”莒颂不解。 “他走的时候我的头发还没开始变颜色，所以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别责怪他。”芷婳语气里带着求情的意思。 “他什么时候回来？”忧儿问道。 “预计得明年春天。”芷婳答到。 “！！！！！”莒颂和忧儿两人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明年春天？”忧儿拉着芷婳，厉声“你是要一直瞒着，等他回来看到的只是你的尸体吗？你知不知道，上一次在北戎王宫误以为你死了，当时就断了心脉，若不是我们都在才就回了他的性命！” “什么？”芷婳意外不已，赶紧问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莒颂也想了起来：“就是你发现徒单霖之后失踪那次，我们在北戎皇宫藏书阁里发现一名女子尸体以为是你，那时重岳还是雷聿修……” 芷婳后退一步坐在了椅子上，惭愧地低下头：“他从没给我说过……” “你真的决定完全瞒着他，然后让他再一次毫无准备的接受你的又一次死亡，而且你别忘了，如果他认为是明儿过快地吸收了你的灵力加速了这个过程，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他很爱明儿，不会迁怒于他的。”芷婳断然道。 莒颂看着芷婳，真恨不得一巴掌打醒了她：“你这丫头怎么到现在都还不明白，无论你将要发生什么，都应该拉着他一起承担，他现在是你的丈夫，你孩子的父亲，你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情感缓冲的机会，不要把每件事都弄得跟爆炸一般，要把我们每个关心你的人都炸个粉碎才甘心。” 忧儿拉了拉已经发怒的莒颂，温柔劝道：“芷婳，我们总说你任性，你到底有没有明白什么是任性？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以为只在乎自己的想法就是任性。你是不是害怕跟魔尊大人说出这件事，一定会被他责骂数落，甚至你要面对他的痛苦，所以你才什么都不说。” “……”芷婳的头埋地更低了，“我知道他一定会很生气，可是我想着反正他生气也好，骂我也好，我都已经死了，听不见看不见的……” 莒颂气得脸都红了：“芷婳，你骨子里真的是魔鬼无疑了！” “掌柜的，你别说她了，”忧儿又拦了拦莒颂，“你看她一幅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却是极害怕极难过的。毕竟要和魔尊大人和明儿分别，即便重生也不知要过多久，所以芷婳心里一定是最难过的人，对吧？” 看着忧儿善解人意的眼睛，芷婳终于绷不住，一下子搂住了忧儿的脖子，把肚子里的委屈一股脑地说了出来：“还是忧儿你最好了！你最懂我了！我真的好害怕……我也非常非常难过……我一点都不想死，一点都不想和明儿分开……我害怕重岳知道了大发雷霆，我也不知道他知道后会做出什么事……” 忧儿给了莒颂一个“你看吧”的眼神，然后拍着芷婳的后背，劝道：“日日照顾明儿，又天天担心魔尊大人知道此事后的态度，怕是你每晚都睡不好吧。” 芷婳连连点头，此时她觉得忧儿就是全天下最贴心的了。 “所以你还是给魔尊大人写上一封信，把这件事告诉他为好。”忧儿劝道。 莒颂在一旁摇头：“她还是该直接去边境当面跟重岳去说。” “我得在家看着明儿。”芷婳否定道。 莒颂瞪了她一眼：“别拿孩子当借口，这么重要的事必须要当面说才可以。” 芷婳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为难道：“我要怎么跟他说？” “实话实说就好了。”忧儿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虽然很难却很是最直接地办法。既然我和掌柜的都到这儿了，不如你现在就去，我和莒颂帮你照看明儿。” “好吧……”芷婳对莒颂和忧儿是十万分信赖的，明儿交给她们他最放心，“莒颂，忧儿，话说回来，等我死了，你们帮我多照看照看明儿可以吗？” “没到最后谁也不知道有什么转机。”忧儿道，“说不定我们能在这个冬天结束前想到一个万全的法子。” “好，我这就去找重岳。” “赶紧去吧，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莒颂抱臂在怀，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芷婳一咬牙一跺脚，走到里间看了看还在熟睡的明儿，轻轻亲了亲他的小手，转身换了一件劲装，腾云而去。 魔界，北境边际 芷婳骑着玄鸟匆匆抵达。 远远看见芷婳的沈烈惊讶地赶紧去主帐通报。 “尊主，尊后娘娘来了？” 重岳正在和乾达婆王商量下一步战事，听到芷婳到了十分惊讶。 乾达婆王眯起了双眼笑道：“哎呦，尊后娘娘看您看得可真够紧的，竟然都追到战场上来了。好在那‘八命神’的部众也没剩下几个了，咱们速战速决，让您赶紧跟娘娘回魔都。” 重岳顾不上理睬乾达婆王酸溜溜的话，掀开营帐门帘，大步出门迎去。 芷婳从玄鸟上跳下，落在重岳面前。 重岳仔细一看，整个人都愣住，看着芷婳半红半黑的头发，惊呼道：“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芷婳咬着嘴唇，一路上的心里准备此时都白瞎了，她看着重岳道：“这个事儿，说来话长。你这会儿忙吗？等你忙完了抽个大空，我有事儿跟你说。” 第260章 告知 重岳奇怪地看着芷婳，从未见过她像现在这样将压力和为难充分写在了脸上。 他心中预感不好，却不想表现地太明显，故作淡定道：“你先回我的营账内等着，我把手上的事儿交代一下就回营账找你。” “好。”芷婳点头道。 营账内烛火微微，芷婳抱着膝盖坐在矮床上，手指头逗着火苗儿，眼睛望着火光。 她心里有过一百万次逃跑的念头。 “还是算了吧，一会儿无论怎么说，他都会气地火山爆发。要不还是跑？实在是没办法面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好好跟他说，肯定会吵架的，一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的……要不我就说想他了，然后住一晚就回家好了……”芷婳自顾自地想着，眉头纠结地拧成了麻花。 “不行不行，我还是不敢说。”芷婳所有的勇气都被消耗殆尽，刚刚一番赴死般的冲动已经被这段时间的独自等待消磨殆尽了。 她提起裙子，从矮床上跳下来，准备逃跑。 可就在这时，重岳掀开门帘大步进来：“我回来了。” “……”芷婳站在原地，直盯盯着重岳，走不了了。 “你要去哪儿？”重岳问道。 “呃……这不刚想看看你怎么还不回来，你就回来了。”芷婳尴尬笑笑道，“你手头上的事儿都办完了？现在有空了？” “嗯，都交代好了，”重岳走到她面前，温柔问道，“你为什么会来边境？明儿那边谁帮忙看着，晚上你不回去，明儿不跟你睡能行吗？” “你怎么一口一个明儿，”芷婳鼓起腮班子道，“你儿子好得很呢，莒颂和忧儿，还有麦儿她们都帮忙看着，乳娘也在，你就放心吧。” “莒颂？”重岳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多想，“也好，总算能把你从明儿手中要回来一晚上。你是不是正好有人看孩子，所以想为夫了？” “我有个正事儿想跟你说。”芷婳低下头道。 “哦？”重岳拉着芷婳坐回矮床上问道，“什么正事儿，这么紧急？” “我跟你说了，你不许生气，不许发脾气，不许吼我，不许……反正就是各种不许。”芷婳说道。 重岳一听就知道她接下来没什么好话，这是提前预告，于是道：“行，你说吧。” 芷婳捏了一缕头发，说道：“我的头发变颜色了。” “看出来了。”重岳耐心点头。 “变颜色的原因是因为我的灵力损耗得……非常厉害。”芷婳声音变小。 “灵力损耗？”重岳没有想明白。 “明儿的体质和别的孩子有点不一样，”芷婳解释道，“他不仅仅是潜力非常强的大魔，也是资质极好的仙胎，所以他每日都需要更多的灵力供养他神魔两道天资。” “哦？那不是很好？”重岳挑了眉角，眼里都是骄傲，“也就是说这孩子是神魔混血，能力远高于平常神魔对吗？” “嗯，是这个意思。他可能有些遗传了我，所以修仙成魔都可以，并没有非要走哪一路。”这么说时，芷婳也自豪起来。 “但是怎么看你不是很开心呢？一脸愁容的。”重岳揽过她的肩膀，“你是应为这个事儿发愁吗？我倒是觉得如果明儿以后想要修习仙道，我不会拦着他的，成神成魔只要这孩子自己喜欢就好。我可不是那种顽固不化的爹，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拦着他走仙道。” 重岳这么说，芷婳确实安慰许多，但她要说的却不是这些。 “重岳，我想跟你说的是，”芷婳顿了顿，吸了一口气，“……明儿每日成长都会汲取我的灵力……待我所有灵力过继到他体内后……我可能就要羽化了……” “你说什么？”重岳一懵，没有听懂。 “我没跟你说实话，”芷婳头快埋进胸口里，低声道，“及时成为魔族，我还是会因为和生子而死……” 重岳愣住，似乎没有理解芷婳说的话。 “原本我以为自己能陪着明儿成人，但是没想到他汲取我的灵力的速度太快，我……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原本我想瞒着你，但是……莒颂她们说还是让我当面过来跟你说清楚……” “怎么可能？！”重岳脸上失去血色，抓着芷婳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急切问道，“当初你不是说没事了吗？就连玄女也说你生孩子不会……” “是我让玄女不告诉你的……”芷婳避开他的眼睛。 “！！！！！” “你说了你听了不会生气的！”芷婳委屈道。 “这是生不生气的问题吗？！！！”重岳大吼道。 “你答应不吼我的！”芷婳冲他喊道，“我都要死了，你不能再凶我了！” 重岳看她这个样子，满腔愤怒无处释放，“啪！”地一声砸碎了手旁边的桌几。 芷婳见他发怒，愧疚也上升成了强烈的委屈：“我就是怕你这样所以才不敢跟你说！如果我告诉你，你一定不会让我生明儿的！” “是！如果我知道就绝对不会让你生孩子！” “可是你也很喜欢明儿对不对！你和我一样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不是吗！” “那不代表我想让你用命去换！” “我只是羽化，过些时候我还会重生的！” “你说的轻巧！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是不负责任！羽化重生，少则万年，多则根本不知道要多久！这些年你又要撇下我！甚至要撇下明儿！你说你对得起我们吗？！” “我知道！可是我也没办法！我本来算的应该是能陪着明儿长大的，但是现在谁也没料到明儿他的体质就是这样啊。你就算再指责我，这个事实是没法改变的。” “如果要让你用命来换，那我宁愿……” “你宁愿什么？！把你想说的话收回你肚子里去！”芷婳恶狠狠地看着重岳，大声逼迫道。 重岳被她吼住，硬生生地将“不要明儿”这四个字咽回肚子里去。 芷婳瞪着她，一副抵死不认错地态度厉声道：“明儿非常重要！我就是豁出命去也要他！不管需要我花万年、十万年、百万年的时光来重生，我也要把他生下来！” “我从没有见过谁会像你一样自私、任性！” “你不也是一样！你有什么权利说我！是你非要爱我！是你非要娶我的！” “这么说爱你娶你是我的错了？！” “就是！都是你的错！全都是因为你！”芷婳怒道，“连老君都说，要不是你，我和宿煜的孩子现在都能打酱油了！” “……！”重岳被她这句话说得彻底变了脸色，冷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第261章 还有一件事 芷婳看他脸色变得阴沉，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她咬了咬嘴，缓和一些道：“重岳，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不认识你，那日子会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很轻松，很平淡，日日都无忧无虑的？没有执着地不得不去做的，也没有什么需要努力的，没有痛苦、忧愁，没有伤痛、遗憾。可是如果让我回到当年，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认识你，爱上你，而且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会让我们少走很多弯路，不要那些无畏的争吵和矛盾，回避所有一路走来的磕磕绊绊，全心全意和你在一起。” 说着芷婳伸开手环住重岳的腰，将自己靠在他胸膛，听着他的心跳：“重岳，你知道吗其实我很骄傲的。这个世界上爱上不该爱的人的人有那么那么多，可像我们一样能走到现在的能有多少？莒颂、忧儿，包括天魔玄女也好，九天玄女也好……天上的神女那么多，有哪一个像我一样自私的、任性？可是就是这样的我，打破了天规，不仅嫁给了你魔尊大人，自己还成魔了不说，竟然逆天般地生了神魔混血的儿子。我觉得我就是很牛逼，很骄傲，很了不起。我有全天下最牛最爱我的丈夫，也有厉害到天生有着神魔之资的儿子，我感觉我就是命运的赢家了。” “也许每个人对完美人生的定义不同，可是在我看来，有了你，再有了明儿，这一生就足够完美了。就算你怪我，我也不认错。”芷婳坚定地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而且我知道，就算我羽化了，你和明儿一定一定也会等着我回来。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地重生，牵挂着你们俩，我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回来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重岳将芷婳紧紧搂在怀里，低下头，将下巴凡在她头顶，心疼不已道：“我该拿你怎么办？你说说，我怎么就爱上你这么一个家伙。” “爱就爱了，你现在后悔也晚了。”芷婳哭着说道。 重岳苦笑，像抱着珍宝一般紧紧抱着芷婳：“我还记得你的诗册里写着‘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以前不懂，现在真的是只能拿这句话来安慰我自己。” 芷婳破涕微笑：“你竟然还记得那些诗。” “那里面的诗，我看得遍数太多，所以全都记得。”重岳叹气道，“不过虽然非常非常生你的气，但是你能愿意当面跟我说出来，而不是瞒着我，我已经感觉你很有进步了。以后无论有什么事儿，你一定都要告诉我，让我和你一起分担。” “其实，还有一件估计你会更生气的事儿我还没说。”芷婳忽然想起来说道。 “还有？！”重岳脸色绷紧，他的心脏已经快要承受不了了。 “呃……”芷婳整理整理措辞，随后说道，“你知道罗刹族的言，他的人类身躯已经用得太久了，心脉已经撑不住了。” “那又如何？”重岳黑了脸，觉得她这般说肯定没什么好事。 “所以魔王妃求我死后将心脉换给言，”芷婳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想反正我精神羽化，尸体不过是躯壳而已，把心脉换给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同意了。” “芷婳！”重岳震怒，“你开什么玩笑？！！！” “说到底不就是器官捐献嘛，如果能让言活下来，这个忙我为什么不帮呢？况且宿煜也帮了我们很多。那日天界来袭，他可是扛着压力没有给天帝驰援的。我这样也算是还宿煜一个人情，毕竟我也害他在神界挺没面子的。表面上看起来，他确实是媳妇跟别的男人跑了……” “不行！我坚决不同意！” “我已经答应魔王妃了！”芷婳撅起嘴道，“魔王妃跟我发了血誓，说罗刹魔族全族会永远守护明儿，为明儿肝脑涂地的。而且也是罗刹魔王夫妇帮忙劝说魔族八部一起抵抗天帝的。而且现在你看除了修罗族，罗刹族对你也是支持到骨子里，为你统一魔界添了不少力。礼尚往来，不过是将我没用了的心脉换给言而已，这也算是共赢了。” 重岳整个人都愣住了，沉声道：“你用自己的心脉跟罗刹族做了交易？！” “对啊，我也是母亲，当然能理解魔王妃的心情。同样我对她也十分敬佩，为了言能做到如此地步。女魔表面再强，可内心还是女子，自有女子的敏感、柔软和不易。所以既然我能够帮她，为什么还要拒绝？”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突然罗刹族会突然对他如此忠心，而其他各族纷纷表示效忠。 包括天魔玄女、罗刹魔王妃、乾达婆王在内的各族后宫妇人们，她们原本各个骄傲的完全看不起神族，却全然接纳芷婳，对她赞赏有加。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背后，芷婳已经帮他笼络了所有魔族女人的心。而女人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她们可以轻易改变自己丈夫的看法和做法，让他们愿意支持他的统治。 这时，重岳想起罗刹魔王在婚宴上给他敬酒时所说的一句“芷婳娘娘成为魔后，当之无愧。” 这句话不是奉承，而是这位老魔王由衷感言，不仅仅是因为言的心脉，更是为芷婳的智慧和慷慨。 想到这些，重岳横抱起芷婳，将她放在矮床上，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你背着我到底偷偷都干了多少事？” “还不是你太凶，我都不敢跟你说。要怪都怪你自己！”芷婳倔强地说道。 重岳在她额头上一吻，说不出的心疼蔓延：“我该拿你怎么办？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太笨，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你。你总是给我太多的意外，我真的是受不大了了。” “如果魔尊大人都受不了，那估计这世上没有男人敢娶我了。” “说的也是，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说着，重岳轻轻吻上了芷婳的脸颊。 “我们现在可是在你的大营里。”芷婳知道他要做什么，赶紧拦道。 “既然你‘时日无多’，那有些事得多做，不然怎么安慰我未来数万年的寂寥。”重岳声音沉重而温存。 “等等，你还没说言取我心脉的事儿你同意没同意呢。”芷婳推开重岳。 “我不同意的话你是不是要把我推出门去？” “对。”芷婳点头。 重岳一脸无奈，点头道：“随你，都随你，你愿意怎样就怎样……” 第262章 骄傲 北境的天气可以用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来形容。 重岳将自己的裘裳裹在芷婳身上：“若不是明儿不能没有你在，我真不想放你回去。一路上要小心一点，一剿灭‘八命神’我便赶回家陪你。” “你自己也要小心一些。”芷婳嘱咐道。 上古玄鸟已经停在大营上空准备接走芷婳。 芷婳依依不舍，却也心里记挂明儿，便不得不骑上玄鸟。 正在这时，一名斥候匆匆骑着魔龙来到营前：“紧急军报！‘八命神’与魔教联合，以魔力驱动魔偶，正朝魔都攻近！” “什么？！”芷婳大惊。 重岳眉头紧锁：“没想到‘八命神’竟然与洪鳌联手。” “糟了，那些送到尊魔殿的魔偶……”芷婳心中一惊，那些魔偶被突然送入尊魔殿，因为十分乖巧能干，所以就让他们作为仆从留在殿内做些重活。 重岳与芷婳想到了一起，而此时偏偏他们夫妻二人都不在魔都。 “明儿！”芷婳一步跨上玄鸟，“我先回去！” “好！”重岳握紧腰中佩剑，“我立刻集结军队撤回魔都。” 玄鸟一声长啼，振翅而飞。 她心中焦急万分，满脑子里都想着明儿。 “早就知道洪鳌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些魔偶就应该早早烧毁！”芷婳咬着牙，她过于掉以轻心，不曾想过洪鳌和‘八命神’竟然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向魔都发起战争。 她心急如焚，若是单纯的从外向魔都进攻，芷婳根本无需担心。 魔都外层守卫森严，难以攻破。 可不知城中那些无人防备的魔偶，若是突然不受控制展开攻击，后果不堪设想。 玄鸟以最快的速度飞向魔都。 寒冷的北风像尖刀一样划过芷婳的脸颊，可她却连保护法阵也忘记开启，任凭冷风从耳畔穿过。 正当她竭力赶路时。 突然，一阵心猝袭来。 她感到自己颓然虚弱，瞬间就倒伏在了玄鸟背上。 玄鸟感受到她的异常，高啼一声。 芷婳单手抓紧前襟，大口喘息，身体里的力量在不断流逝。 “明儿……”芷婳额头大颗大颗地渗出汗来，体力和灵力的双重虚脱感让她几乎快要昏厥过去，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但却更加焦急地对玄鸟恳求道，“玄鸟，再快点，快回去……” 玄鸟全力驰行，不敢有一丝懈怠。 芷婳只觉得自己灵力下降极快，头发的颜色也迅速转黑。 “会不会是明儿出了事？！”焦虑的心情如蛇般盘旋在心口。 玄鸟终于飞到了魔都上空，这时城墙外无数魔偶和举着“八命神”旗帜的魔兵在与守城侍卫作战。 火光滔天，喊杀声阵阵。 芷婳觉得不妙，立即向尊魔殿飞去。 远远望去，已经可以看到尊魔殿上空黑烟弥漫。 芷婳勉力撑着身体，终于抵达辛夷小筑上方。 她一跃而下，跳入辛夷小筑院内，只见遍地侍从的尸体，以及魔偶的断肢残臂，看得她触目惊心。 跨过这些残躯，芷婳疯了一般喊道：“莒颂！忧儿！麦儿！” 无人应答。 “莒颂！忧儿！”她穿过血流成河的大厅，绕过一个个魔偶的残肢，冲入内院。 她的心脏狂跳，呼吸急促，推开内院大门时，只见一个全身是血的魔偶突然倒在了她的眼前。 而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身躯被眼睛瞪得老大的莒颂抱着，而他们身后是巨大的魔力法阵，阵内是无数魔力凝聚而成的冰刃，随时准备向敌人发射。 忧儿惊喜地在一旁助威道：“明儿！你太厉害了！又干掉了一个！” “咯咯咯哈哈……”明儿在莒颂怀里，笑得咯咯不停。 芷婳当即懵了，歪着脑袋看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莒颂一见芷婳回来，啧啧称奇道：“你这个儿子太了不得了，都不用我们出手，分分钟秒杀了十几个冲进来的魔偶！” 忧儿也在一旁为不到两个月大的明儿又是竖大拇指，又是鼓掌称赞：“我们明儿太厉害了！” 芷婳跑到明儿身边。 明儿一见母亲回来，笑容更加灿烂，伸开手就要娘亲抱抱。 芷婳抱起明儿，疑惑地问道：“怎么回事？” 莒颂解释道：“魔都城内，包括尊魔殿内突然出现非常多的魔偶，像是被操控般突然开始大肆袭击。麦儿带着守卫出去抵挡魔偶，却没想到尊魔殿内也纷纷涌出更多的魔偶。” “怎么会这样？”芷婳心想，“我记得重岳说这些魔偶是洪鳌突然送来的，一开始只是温顺的奴隶，负责一些洒扫的重活。” “估计是操控了一些魔偶给殿外的魔偶开了门，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一下子冒了出来。” “魔都城守备太松了。”忧儿一边逗着明儿，一边吐槽道。 莒颂倒是摇摇头，说道：“因为魔偶这种东西没有生命，不用饮食，可以装在箱子里隐藏带入魔都。若是伪装成货物，守城的士兵是很难搜查到的。” “明儿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能幻化出如此力量强大的攻击法阵？”芷婳抱着闭上眼已经有些困了的明儿问道。 莒颂和忧儿互相看了一眼，纷纷摇头：“我们也不知道。” “魔偶突袭，我们也吓了一跳，”莒颂道，“我们俩刚准备出手，你家明儿便展开了巨大的攻击法阵，嗖嗖嗖几下就把第一批冲进来的魔偶给干掉了。” 忧儿也兴奋道：“后来根本不用我们俩出手，明儿一边乐一边攻击那些魔偶，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儿杀一双，老霸气了！” 芷婳看向怀里虽然闭着眼但听到忧儿表扬而得意微笑的明儿，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你儿子这神魔混血的势力不容小觑，怕是大了他爹都得甘拜下风。”莒颂称赞道。 芷婳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你的头发怎么全都黑了？”忧儿突然惊讶发现。 芷婳单手抱着明儿，另一手捋起一缕头发，只有发梢还带着些许红色：“或许是明儿刚刚汲取了我太多的灵力用来撑起法阵御敌……” “怎么会这样……”莒颂皱眉道，“早知道刚刚不让他战斗了……” “我们看他杀魔偶杀地开心，所以才没有阻止他……没想到……”忧儿忧心地望着芷婳。 芷婳弯起嘴角，满眼骄傲地看向明儿：“我的小明儿能保护莒颂和忧儿姨姨了，真是了不得了呢！娘亲超级超级骄傲呢！” 她抱紧明儿，对莒颂笑道：“没关系的，看他这个样子，一定是明白自己做了件了不得的大事呢。” “可你现在这样，灵力估计损耗地所剩无几了。”莒颂担心道。 芷婳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奈苦笑：“只能用‘早死早超生’来安慰自己了。” 忧儿眼圈有点红了：“还能坚持多久？” 芷婳思考了一瞬，望着怀里的明儿，叹道：“怕是撑不过三日了……” 第263章 灵蝶 当晚，芷婳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饮食都变得困难。 她斜靠在床头，看着床边摇篮里的明儿，虚弱地叹息。 忧儿坐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道：“莒颂已经去找重岳了，他应该很快就能赶回来。” 芷婳憔悴苦笑：“他见了我这样，一定会骂死我的……” 忧儿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不会，怎么会呢，明明是他没有保护好你们母子，他回来，看我不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千万别，”芷婳焦急拦道，“本来这件事就是我先隐瞒他在先。” “你说说你们才过了一年好日子，又……”忧儿叹气惋惜。 “对了，魔教和‘八命神’的叛乱如何了？”芷婳关切地问道。 “宫外的情况我不知道，”忧儿实话实说，“但是宫里所有魔偶已经被清除殆尽。你放心吧，我家掌柜的毕竟是活了三十万年的老上神了，对付这些杂鱼不会太费劲，何况还有魔都守军在。你还是多静心少思虑，撑到……重岳回来……” “忧儿，你说我要多少年才能回来？”芷婳望着熟睡的明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忧儿想了想：“重幽大人受天雷之刑到现在已经快三万年了，我听掌柜的说，那‘八命神’就是因为不知从哪儿得到了重幽大人的长戟才敢这么嚣张。她要去把长戟抢回来，再把那‘八命神’大卸八块。不过重幽大人的长戟现世不就说明他快回来了嘛……而你也要加油，我们都会等着你的。” “到那时，怕是明儿都不认识我了。”芷婳抬起手，指了指墙边梳妆台上的妆匣，“忧儿，帮我从那个妆匣最下面的抽屉里拿一样东西。” 忧儿站起身走到妆匣旁，轻轻拉开小抽屉，里面是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这是什么？”忧儿问道。 “精魄石。”芷婳答道，“当年顾氏的镇国之宝。后来昶儿成为人皇，我就把这块石头讨了过来。” “它有什么用？” “和聚灵镯一样，可以聚魂。” “哇哦，我能打开看看吗？”忧儿问道。 “当然，你打开吧。” 忧儿打开盒子，一块尖锥型的萤色宝石安静地置放其中。忧儿赞叹道：“好漂亮的石头。不过话说回来，你的聚灵镯呢？” 芷婳笑笑：“我将它埋了。” “为什么？”忧儿大为不解，“那可是了不得的法宝，你竟然埋了。” “嗯，毕竟是宿煜送我的东西，不能带着，还给宿煜的话也着实有点伤友情，所以我便将它埋了。” “埋到哪里了？”忧儿问道。 芷婳故作神秘：“不能说。” “跟我你还瞒着。”忧儿撅起嘴抱怨，将精魄石放到芷婳手中。 芷婳拿起精魄石，仔细看看，随后从太阳穴中抽出一丝碎魂置于其中。 “你法力本就不多，怎么还用？”忧儿疑惑道，“干嘛要给它里面存一缕碎魂？这样你会更虚弱的。” “咳咳……没事儿……”芷婳仔细盯着精魄石，自我安慰道。“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希望这块石头能帮我早点聚魂重生。而且留着这个，也算是给重岳和明儿留个念想，让他别忘了我……” 说着，芷婳将精魄石放回盒子，交给忧儿：“到时候你找机会帮我把这个石头交给重岳吧。” “别别，还是你自己给他，”忧儿推却道，“你一定能撑到他回来的……” “忧儿，我想写封信，你能帮我吗？”芷婳恳切地说着。 “写信？当然可以，你说，我来写。”忧儿走到书桌旁，很快磨好了墨，认真道，“你说吧，我写……” 芷婳想了想，看了看身边的明儿，却迟迟开不了口。 忧儿等了一会儿，问道：“不知道写什么好？” 芷婳点点头：“是啊，有太多想说的，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不急，你慢慢想。” “罢了，简单点写吧，”芷婳叹着气，缓缓开口道，“就写——” 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 惜春更把残红折。 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 永丰柳，无人尽日飞花雪。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 天不老，情难绝。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夜过也，东窗未白凝残月。 忧儿一边听她说着，一边帮她写着道。 她将写好的词拿给芷婳，口中说道：“何必给他留这么悲伤的词。” 芷婳拿着词，又读了一遍，然后说道：“本来想劝他别为了我离开而难过，说些鼓励的话什么的。但是想想如果真是那样，他就不知道我心里有多么不舍……所以我有多难过，一定要都说给他听，让他知道……” “这世上就属你最残忍了。” “是啊，我就是这么残忍，就是让他一直一直记得我……”芷婳轻笑，将手中的诗折了起来，递给忧儿，“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如果重岳回来，你就叫醒我。” 忧儿点头：“嗯，你安心睡吧，我就在外间。” 说罢，忧儿帮芷婳掖好被角，又帮明儿盖好被子，吹息了灯，转身走出房门，轻轻关上门扉。 见忧儿离开，芷婳竭力坐起身，借着月光看向明儿，轻轻在他额上一吻。 然后她用尽尚存最后的全部法力，形成一道强大的防御咒语，印在明儿额间。 “世间万魂，听吾之命，护佑吾儿！” 这时，从辛夷小筑上方天空，数万只灵蝶突然出现，从四面八方翩然飞来，寂静地掠过整个魔都上空，遮蔽了整个魔都的天空。 无论是城外战场上敌我双方，还是城内百姓侍卫，所有人都被如此多的灵蝶震撼地驻足仰望。 无数灵蝶聚集在尊魔殿，齐齐飞往辛夷小筑。 重岳此时站在‘八命神’面前。 “八命神”一身是血，跪倒在地上。 沈烈先发现了天空中的灵蝶，立即冲杀道重岳身边：“尊主！你看！这灵蝶是不是夫人的灵力召唤的？！” 重岳抬头去看，心中大骇，当即手起刀落，一刀砍下了‘八命神’的头颅。 他连看都没有看那“八命神”倒地的模样，对沈烈道：“剩下的事交给你！我必须立马回去。” 重岳跨上魔龙，握紧缰绳，腾空而起，追上天际上的数万灵蝶。 “重岳！”莒颂架着车赶到，对重岳道，“芷婳这是要干什么？！” “这是芷婳最强大的法咒！”重岳一边以最快速度驾驭魔龙向尊魔殿疾驰，一边喊话道，“她之前跟我说过，这世上有一种只有她会的法术，可以以自己的性命与世间亡魂达成契约。契约的条件就是亡魂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人，而条件就是但凡与她签订契约的亡魂，在完成使命后可以不入鬼界，而是获得进入槐江山修行的允许。” 芷婳大惊道：“槐江山？！芷婳还是一团灵气时徘徊的地方？那里可是神界，她竟然能够让亡魂进入？” “具体的我不清楚，”重岳飞地更急，“我只知道，她若施展此术，一定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莒颂一听，也加快了速度，急急跟上重岳的魔龙。 天空中盘旋的灵蝶一只代表一个与芷婳签订契约的亡魂。 它们聚集在辛夷小筑内每个角落，安静地驻留。 芷婳用最后的力气抱了抱明儿：“有了他们保护你，以后会替你阻挡一次危难。你一定一定要努力成长，等着娘亲回来。” 她将明儿放回小床，自己则靠在小床边，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此时，重岳抵达到院内，霎时，数万只灵蝶一涌而起，同时振翅，飞向天空。 重岳推开内间的门，顿时愣在了原地。 莒颂追他进入屋内。 却见芷婳已经停止了呼吸，她的神魂从躯体内飞出，形成萤色光斑，隐约可见人形。 “芷婳！”重岳上前一步换道。 芷婳的神魂回首，冲着重岳淡然一笑，便四散在空中，消失地无影无踪…… 第264章 羡慕 七日后，罗刹族魔王妃如愿带走了芷婳的心脉。 重岳呆坐在水晶棺内旁，看着芷婳没有了心的躯体，一言不发。 忧儿走到他身边，将手中精致的木盒放在他面前。 “这是什么？”重岳问道，声音沉如深渊。 一旁的莒颂也十分惊讶地看了过来。 “大沛顾氏的精魄石，芷婳存了一片碎魂在里面，让我在她离开后给你，附带一封她让我代写的信。”忧儿道。 重岳接过木盒，手指有些颤抖地打开。 精魄石里微微透出的一丝荧光，一闪一闪似乎提示着它的主人终将归来。 “她留下了一块碎魂，”莒颂苦笑，“果然是她的作风，许是希望这碎魂能指引她回来的路。” 重岳拿起精魄石，一手将它重重压在心口。 另一只手拿起对折的信纸，小心打开。 本以为是封长信，却只有寥寥几句。 通读下来，重岳声音微颤地问道：“她只留下这些？” 忧儿深深呼吸，轻声说道：“她说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只想告诉你她很其实也非常难过，让你无论如何不要忘了她，一定要等她回来。” 重岳合上信纸，苦笑着看着棺内的芷婳：“‘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你这句句是在怨我吗？” “魔尊大人，我觉得芷婳从没怨过您。”忧儿道，“她心中的千千结，到今天应是全部都解开了。” “你为什么这么说？”重岳问道。 “神魔结合的天罚，生子即殒命的天规，与宿煜上神几万年情分和婚约，与老君的师徒之情，辞儿的离世……这些都是她的心结。好在现在这些放在他人面前几乎不可违抗之事，如今她都做到了。” 莒颂轻叹：“是啊，我对芷婳这丫头也是佩服的不得了。”她从手心抽出从‘八命神’手中抢回的长戟，仔细看着，眼中氤氲了水汽。 忧儿在一旁也红着眼圈：“掌柜的，要不我们去三十五层天去找天尊？说不定天尊爷爷能有什么办法让芷婳快点回来。” 听到忧儿这么说，重岳猛然抬头看向莒颂。 莒颂收起重幽的长戟，惊醒道：“对，怎么没想起天尊爷爷来！” “你说的三十五层天？”重岳惊讶道，“玉清圣境清微之天的元始天尊？” “嗯，没错。”忧儿点头，“魔尊大人你不会不知道吧，我们掌柜的可是元始天尊爷爷最疼的徒弟，就跟亲孙女一样。” 莒颂站起身，坚定道：“走，忧儿，我们去找爷爷。” 说罢，莒颂带着忧儿，招来马车，腾云径直飞往上空。 重岳攒着手里的精魄石，颓然地闭上眼睛，无力而颓废，仿佛世间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 “哇——！” 灵堂外一声啼哭将雷聿修惊醒。 只听见麦儿焦急的声音响起：“明儿乖——明儿乖——怎么突然哭了？” 重岳一个健步冲出灵堂，飞奔至麦儿身边，焦急地问道：“明儿怎么了？！” 麦儿抱着啼哭不止的明儿，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刚刚睡醒吃饱，我就想抱着他出来，没想到突然就哭了起来。” 重岳伸出手，从麦儿手中接过明儿，竖抱在自己怀里，温柔地拍着他的后背：“爹爹在这儿——明儿不哭——” 明儿或许是感受到父亲的力量和温情，很快就停止了大声啼哭，转而变为小声的抽噎。 “爹爹看看，明儿是想娘亲了吗？”重岳轻轻问他。 明儿的抽噎更加委屈了。 重岳抱紧明儿，低声道：“爹爹也想你娘亲，咱们一起等，等娘亲回来好不好——” 另一边，罗刹国王宫。 言从梦中醒来。 魔王夫妇皱眉坐在他身边，喜极而泣。 医神收起药匣，郑重对一旁的宿煜说道：“多亏芷婳元君的心脉，现在言王殿下已经没有大碍了。” 宿煜向医神一拜：“但他的身体毕竟是人类凡躯……” 医神摆摆手道：“言王殿下的心脉是神体，可长生不衰，数十万年是不会有问题的。心脉无损，身体其他部位就好说了，靠协助长生之药也好，言王殿下自行修行也罢，都能长久维持。” 听到这话，魔王和魔王妃也都纷纷向医神鞠躬行礼。 而宿煜也再次向医神拜了又拜。 “既然言王殿下已经苏醒，这里就没有老夫什么事儿了，老夫这就回九重天去了。”医神背起药匣准备告辞。 “我们去送送医神阁下吧？”魔王对魔王妃说道。 魔王妃看看宿煜，又看看言，点头起身，跟着魔王一起去送医神离开。 见魔王和魔王妃离开，宿煜从桌上倒了一杯水给言。 言双手接过，轻抿一口：“真没想到，当时我阻止你去九重天救她，而现在却是她用自己的心脉救了我……” 宿煜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轻叹道：“她就是这样，表面上不慎热忱，但是心里装的事比谁都多，想的办法往往都是牺牲自己顾全大局的蠢办法。” “我也在想，你哪里不如魔尊，她竟然最后还是坚持和你和离了。”言道。 “是啊……论实力、样貌、地位，我到底哪里输给了重岳……”宿煜自嘲地笑着 “你说，如果你是魔尊，重岳是上神，结果会是什么样？” “那她也一定会选择重岳。” “为什么？” “我还记得她刚认识重岳那天回到神界的情形。” 言坐直身体，好奇地问道：“是什么？” “她那天抱着镇魂幡回来，兴奋地像一只小兔子，”宿煜回忆着说道，“她一回来就兴奋跟我说她认识了一个魔。” “然后呢？” “她说‘我原本以为这个世界上最英武最帅气的男子非你莫属，但今天我遇到的那个魔族改变了我这个想法，这个世界上竟然有比你还要英俊的男子，而且还是个魔族’。”宿煜模仿着当年芷婳的语气说道。 “当时你什么表情？” “我当时根本就不信。” “后来呢？” “因为我太过自负，并没有太当回事，于是她现在成了重岳的妻子。”宿煜长叹一口气。 “你是真的喜欢芷婳，对吗？”言低声问道。 宿煜笑笑：“嗯，确实喜欢，却明显和重岳对她的那种喜欢不同。我只是单纯地希望她过得好，希望她能幸福，少受委屈和痛苦。但她和重岳之间，那种经历各种事情最后还能期待在一起的感情，真是难得。” “是啊，真让人羡慕。”言赞同道。 宿煜沉了沉脸色，对言说道：“别人羡慕也就罢了，你羡慕什么？” 言一愣，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喝水，不再说话。 第265章 迎亲 七百年后，魔界，尊魔圣殿 “爹爹，今天为何要穿着的如此正式啊？”重明一边问，一边伸展双臂，让麦儿给他穿上新制的玄端外衫，规矩地系好腰带。 紧接着，麦儿又帮他穿好袜子和靴子，捋平每一个衣服上每一个褶皱。 “你忘了，今日是你伯父去神界迎娶你莒颂姨娘的日子。我们得跟着你伯父去三十五重天迎亲去。”重岳看着重明一身打扮，满意地对麦儿点点头。 “虽然我不太懂迎亲是什么，但是看爹爹你都打扮地这么帅，这迎亲一定是个大事儿了。那我可得打扮地很帅气才行。”重明看了看镜子中精神又立整的自己，非常满意地对一旁的麦儿笑道，“麦儿姑姑，你觉得我帅吗？” 麦儿又帮他抚平肩角，认真道：“帅啊，我们明儿最帅了！” “比起神族的那些小子还帅吗？”重明转头问向重岳。 重岳亲切地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拉住他的小手：“那当然，天上那帮小子哪个比得过我的儿子。” “我听玄女姐姐说，神界不是不让我们魔族去吗？为什么今日我们可以去呢？”重明又问道。 “以前是不可以，但是现在已经可以了。”重岳解释道。 “玄女姐姐说，神族没有一个好东西。” “别听她说的，好坏善恶并非以种族区分。”重岳扶额，无奈地给重明纠正，“还有以后不可以称呼天魔玄女为‘姐姐’。” “可是我这么叫她，她很开心啊。”重明道，“忧儿姐姐不也让我称呼她是姐姐吗？女子都不喜欢被称呼的年龄偏大呢。” “……”重岳无奈，看着自己被一群神女魔女宠大的儿子，用力揉了揉太阳穴。 “爹爹，娘亲是神仙，对吧？” “以前是，嫁到魔界来就不是了。” “我这次去神界，能去娘亲在神界的家看看吗？听莒颂姨姨说，娘亲住的瑶水小筑和我们家很像，而且那里种了很多很多的葡萄。” “家里的葡萄你还没吃够？” “哪里的我都想尝尝。” “真是和你娘亲一模一样。” “爹，娘亲什么时候回来啊，明儿还没见过她呢。” “……快了吧。” “爹爹你总这么说，明儿都等得不耐烦了。” “……” 父子俩走出大殿。 魔族迎亲的队伍绵延数里，一眼望不到头儿。 八百魔龙并驾，一千名魔族金甲侍卫护卫，一千二百名乾达婆和紧那罗的歌舞者助兴，更有乐师极乐亲自抱着琵琶在迎亲花车之上领奏。声势之浩大，前所未闻。 “伯父！”明儿见到队伍最前方身着红衣的重幽，大声地打着招呼。 重幽眉眼带笑的走了过来，摸了摸重明的头道：“今天穿得这么帅气，真给伯父撑面子。” 重岳向重幽一礼：“哥，恭喜。你和芷婳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重幽拍了拍重岳的肩膀：“别急，该回来的人总会回来。” “我知道。”重岳点头道。 重幽骑上领头的魔龙，重岳带着重明上了后面的马车。 “一路小心，到了神界多喝点水。”麦儿在车旁叮嘱道。因为无法亲自跟着去神界，麦儿满心满眼的不放心。 重明掀开车帘探出头来：“麦儿姑姑你放心，我跟着爹爹没事儿的。” 麦儿看着重明懂事，心中稍微安心一些。 一切妥当，迎亲的队伍渐渐升空，向神界而去。 到了神界，魔族迎亲的队伍受到了应有的礼遇。 在过去的这七百年，宿煜和莒颂等上神在父神的默许下，力挺神界打开大门，和魔族和平相处。 于是神、魔、人、妖、鬼以及兽族数百万年间终于能够平等地交流。 促成这件事，其中困难自不必说，但看到神魔两族和谐共处，也算是他们不小的功绩。 为了表示重视，莒颂直接从三十五天出嫁，几乎所有的神界有名有姓的神仙都亲临送亲现场，为得就是给莒颂这位神族出嫁的上神撑足了面子。 起轿！ 新娘的轿子由十八名昆仑神抬起，八百名仙娥相随，九百名仙童扬花，一千名神兽护送。更有广寒宫九九八十一名仙女抱琴奏乐助兴。场面之宏大，古今难见。 重岳站在迎亲队伍里，看着神界送亲的排场，不仅暗自觉得亏欠。 和莒颂的婚礼相比，他给芷婳的真是太过简单了。 重岳一时失神，心中倍感落寞，心中揣度：“她如果在这里，一定会鼓起腮帮子说自己亏了吧……” 忽然，重岳觉得身边少了什么，回头一看，刚刚还在的重明此时已经没了踪影。 …… “姐姐，你知道瑶水小筑怎么走吗？”重明溜出迎亲的队伍，溜到花园一个角落，拉住一个路过的仙娥问道。 “哪里来的小魔族，怎么这么可爱啊！”这位仙娥蹲下身来，亲切又友好道，“小弟弟你要去哪儿？” “漂亮姐姐，我想去槐江山瑶水畔的瑶水小筑。”重明忽闪着长长的睫毛尽可能地装出极度可爱的样子问道。 “槐江山，瑶水畔？你为什么想去那里啊？你爹娘知道吗？”仙娥问道。 重明点点头：“我爹知道。” “你爹是谁啊？”仙娥问。 重明想了想，指着极乐回答道：“就是在迎亲花车上抱着琵琶领奏的人。” “啊？！”这位仙娥惊讶道，“那位是男子啊？真没看出来。” “别小瞧我爹爹，他可是魔族最厉害的乐师！就算你们神族广寒宫的元君也比不过。” 仙娥笑笑道：“是嘛，那真是太厉害！” “姐姐，走啦，带我去瑶水小筑吧。” “行，走吧，”仙娥领上重明的手，“你为什么要去那里？” “因为我听说这神界最好吃的葡萄就种在那里。”重明解释道。 “原来如此，”仙娥摘下身旁的一片树叶，轻轻一出变作一艘小艇，“上去吧。槐江山有点远，我们得坐小艇乘风过去，这样比较快。” “姐姐你竟然能拿叶子做小艇，太厉害了。”重明三下五除二利索地爬上小艇，左摸摸右摸摸兴奋道。 “那当然，我可是超级厉害的。”仙娥抬着下巴骄傲地说道，“对了，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 重明想了想，回答道：“我叫千里亮。” “千里亮，真是敞亮的名字。”仙娥赞道。 “姐姐你呢？” “我？” “嗯，你的名字叫什么？” “我啊……”仙娥想了想道，“我好像忘了自己的名字呢。” “名字还能忘了？” “呃……我脑子不大好使，脑子里的记忆总是乱七八糟的。”仙娥坐上小艇，轻轻招手，一阵风来，小艇出发。 “姐姐，你在好好想想你叫什么？你可不能把自己的名字忘了，不然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我想想，”仙娥拖着腮撑在船舷上，“我好像想起来了，我的名字是——” “是什么？”看她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重明都替她着急，鼓励地问道。 “想起来了！”仙娥抬起头看向重明，笑盈盈道，“芷婳，我的名字是——芷婳！” 第266章 鱼汤泡饭 碧空澄澈，云波万里。 一叶小艇乘风而行。 “芷婳姐姐，快到了吗？”重明噘着嘴问道。 芷婳站起身张望着远处，确定道：“应该快到了。” “怎么是应该啊？姐姐你靠不靠谱，别走错了啊。”重明有些担忧。 芷婳想了想：“应该没有错，我记得是这么走。” “你不是说自己的记忆一团糟吗？” “是很混乱，但是路是不会记错的，”芷婳很有自信地说道。 一片彩云拨开，芷婳兴奋地指着前方的山脉道：“你快看，那里长得奇形怪状古树的山就是槐江山了，那边那条河就是瑶水。” 重明顺着她指的方向去看，眼睛都亮了。 他看到古树参天，河水清透的山间谷底，有一处被荷叶簇拥的水上小屋。 “哇哦！果然和我们家非常相像呢！”重明惊喜道。 “你家也是建在水上的吗？” “嗯，没错。”重明兴奋道，“我听麦儿姑姑说，我家就是爹爹仿照这里给娘亲造的，所以我一直想来这里看看。姐姐你知道吗，我娘亲认识我爹爹前，就是一直住在这里的。” 芷婳一听，笑道：“哈，你这个小家伙，原来这是你娘亲的故居，怪不得你想来这里。还骗我说是想吃这里的葡萄。” “这里有葡萄也是真的，我没有骗人。”重明郑重地说道。 芷婳提议：“不知道现在这里还有没有人住，如果没有人的话，我们一起去偷葡萄吧。” “好啊好啊！”重明努力地点头。 两人将小艇靠岸，手拉手走上浮桥，向瑶水小筑里走去。 “对了，你娘亲呢？为什么不让她亲自带你来？”芷婳问道。 重明叹了口气：“娘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羽化了，爹爹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和爹爹就等啊等啊，这都等了七百年了。” “你没见过你的娘亲吗？”芷婳问。 重明有些难过地摇头：“应该是见过的，可是那时我太小一点都不记得了。” 芷婳拍拍他的头，安慰道：“没关系，既然是羽化那一定会回来的。” “嗯，”重明给自己打打气道，“我知道。” “走吧，我们去敲门。”芷婳拉起重明，大步向小筑院门走去。 两人敲了半天门，没有人应答。 “看来是没人在里面。”芷婳道。 “芷婳姐姐，咱们偷偷进去吧。”重明的小眼神里满满地鼓励。 芷婳点头，抬手施展仙术，将门扉打开。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进小筑园内。 “哇哦——” 重明和芷婳两人一个嘴巴比一个长得大，整个瑶水小筑里的葡萄藤已经遮蔽了整个院子，一串串鲜美紫葡萄挂满了藤蔓。 而藤蔓下的芷婳和重明，两个人望着这么多葡萄，口水已经流了出来。 “姐姐，这么多，咱们摘吧！”重明两眼已经锁定了最大最饱满最多的一串，口水快要顺着下巴流到地上了。 芷婳点头道：“如果有人来抓我们，你就说这事你娘的故居，这些葡萄是你娘的，也就是你的。” “姐姐，你这主意太棒了！如果有人来，我就这么说！” “好嘞！”芷婳看到院子角落里的梯子，立刻眼里闪光。 她搬来梯子，在最大的那串葡萄下面架好：“小亮，帮我扶好了，我上去摘。” “没问题。”重明在下面帮芷婳扶稳了梯子。 芷婳三步两步就娴熟地爬到了最高处，抬手幻化出一把小剪刀和一个竹筐。 她一手捏住葡萄的穗梗，另一只手拿剪刀，小心沿着果梗的起始位置果断剪下，再将减下来的葡萄串儿轻轻放入筐里。 “姐姐，右边那个大，”重明一边扶梯子一边指挥道，“还有那个，那个看起来颜色特别棒！” “知道啦知道啦，都给你摘下来。”芷婳笑盈盈地摘葡萄。 摘了好一会儿，她的小筐里已经满满的都是葡萄了。 “小亮，我觉得这些够了。” “嗯呐，芷婳姐姐你下来吧。” 芷婳收了见到，用念力将满满一筐葡萄轻放到院子里的桌子上，自己再慢慢从梯子高处下来。 重明挑了一颗最大最紫的，剥了外皮，露出莹绿色晶莹剔透的果肉，送到芷婳面前：“芷婳姐姐辛苦了，这个是奖励给你的。” “谢谢，你怎么这么懂事，真是个好孩子。”她边夸奖边笑，然后一口吃掉了重明手里的葡萄。 随后两人端着一整筐的葡萄跑到瑶水边去清洗。 瑶水清可见底，阳光下波光粼粼。 虽然河水冰凉，去挡不住两人洗葡萄的热情。 突然，重明指着水中大声道：“姐姐！这瑶水里有好大的鲶鱼！” “真的耶！”芷婳也看到了。 “姐姐你会捉鱼吗？”重明期待地问道。 芷婳想都没想，撸起袖子道：“必须会！看我厉害！” 说着她指尖化作剑气，一指狙击，顷刻间那水里的大鲶鱼就翻着肚皮浮到了水面。 重明迅速脱了鞋，挽起了裤腿，啪啪地走入冰凉的水中，也不顾湿不湿，弯腰就抱起了大鲶鱼，兴奋大叫：“姐姐！我抓住大鲶鱼啦！” “哈哈哈！太厉害了！快上来，河水太凉了。”芷婳看着重明一副得意的样子，自己也开心不已。 重明从水中上来，芷婳从他怀中接过鱼：“走，咱们回屋里看看有没有食材调料，有的话姐姐给你炖鱼汤喝。” 重明用法力烘干身上湿了的衣服，又套上鞋袜，边穿边质疑道：“芷婳姐姐，你会做饭吗？” “必须会啊，做鱼汤那可是我的独门绝活儿。”芷婳自信地一手抱鱼，一手拿着洗好的葡萄，“走吧，我们回去吧。” “好的！”重明从她手中接过葡萄，“我来帮你拿葡萄。” “小孩子家家力气还挺大。” 两人回到瑶水小筑，进到小厨房里。 “竟然什么都有，那我就开始了。”芷婳将袖子挽地更高，随手幻化出一把菜刀，熟练地开始处理大鲶鱼。 “姐姐，我来帮你忙吧。”重明自告奋勇道。 “好啊，你去看看米缸里有没有米。” “我会蒸米饭，麦儿姑姑教过我。” “那真是太好了！我来做鱼汤，蒸米饭的事就交给你了。一会儿我们吃鱼汤泡饭。” “我现在都开始流口水了呢。”重明更加期待地说道，“芷婳姐姐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小嘴巴真是太甜了。” 一会儿工夫，芷婳的鱼汤就炖好了，掀开锅盖的那一刹那，光是闻着味道，重明这个小吃货的口水就哗哗直流了。 芷婳问道：“香不香？” 重明竖起两个大拇指道：“太香了！我都不想回魔界了，就想留在这里天天吃姐姐你做的饭。” “哎呦，小嘴跟抹了蜜糖似的。去，把那个洗干净的大腕拿过来，我给你盛鱼汤。” “遵命。”重明开开心心地去端碗，“姐姐，我们去院子里，坐在葡萄树下吃吧？” “没问题！”芷婳赞同道。 两人合作，鱼汤端上上桌，米饭盛好，筷子架起，入席准备开吃。 就在这时，院子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啪！”门扉被猛地推开。 重明一看气势汹汹地来人，赶紧躲到了芷婳身后。 芷婳有些纳闷，抬头看向门口的男人，又回头看看一脸害怕的重明，立即反应过来，将重明护在身后，挺身而出道：“你是何人？！” 重岳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竭力护在明儿的芷婳，他感到心脏猛然狂跳，如雷般在胸口轰鸣。 芷婳见眼前男子身材英武，脸沉如墨，不禁心里有些打怵。 可看身后孩子害怕的样子，不得不鼓起勇气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敢私闯——私闯民宅——” 重岳眉头紧皱，问道：“你不认得我？！” “你——你是魔族吧——”芷婳从他的样貌和衣着打扮分析，看着重明如此害怕，心想此人定不是什么好人，遍虚张声势地说道，“我告诉你，我可是神族，这里可是神界，论打架——我可不会输给你——” 重明一听要打架，赶紧拉了拉芷婳的衣袖，小声道：“芷婳姐姐，他其实是——我爹爹——” 芷婳一听，诧异不已，回头问：“你爹爹不是迎亲花车上面那个男扮女装的乐师吗？” 重岳一听，头顶黑线。 重明不好意思地尴尬笑着：“不不，他才是我亲爹爹——” 第267章 劝说 “你个臭小子，竟然敢骗我。”芷婳一听对方是身后这小子的爹，赶紧让开，把重明推到前面。 重明低着头，一副认错乖巧地样子，扭捏说道：“爹爹我错了，我不该乱跑的……” 重岳走上前，伸手抱起他，刚刚一脸怒气此时已经如沐春风，完全没有了责备的意思。 他抱着明儿，看向芷婳，深吸一口气道：“是你帮我照看儿子的吗？” 芷婳看他脸色和缓，心中大概猜出，刚刚黑着脸一定是以为丢了儿子着急，便放松下来，点了点头。 重明一看重岳脸色阴转晴天，立即笑着介绍道：“爹爹，这位姐姐名字叫芷婳，她带我来娘亲的小筑，还帮我摘了葡萄，又给我做了鱼汤呢……” 芷婳笑道：“对了，鱼汤不能凉了喝，既然你爹爹也来了，刚好我们一起吃鱼汤泡饭好不好。” “好啊！”明儿眉眼带笑，“爹爹，芷婳姐姐做的鱼汤特别好喝，你也一起来喝吧！” 芷婳此时已经走到屋内，拿了一副碗筷放到桌上。 “对啊，一起吃吧。”她招呼着，给三个碗里盛好米饭，再将鲜美的鱼汤浇在饭上，“鱼骨鱼刺我都清理了，这汤直接拌饭吃就好。” 明儿从重岳怀中挣脱下地，小跑到桌边坐好，接过芷婳给的筷子和勺子，又转身向重岳道：“爹爹，快过来啊！芷婳姐姐做的鱼汤闻起来太美味了！” 重岳深深呼吸，坐到桌边，正色道：“没大没小，你怎么能叫她姐姐？” 芷婳完全不在意，笑道：“叫姐姐很好啊，显得我年轻嘛。” 明儿也反抗道：“看吧爹爹，我就说但凡女子都喜欢被称呼地年轻一些。” 重岳郑重地看着明儿，认真说道：“你应该叫她‘娘亲’——” 此话一出，满桌寂静。 就连葡萄藤上的青鸟都忘记了啼叫。 半晌，芷婳才反应过来：“什么？你让他叫我什么？” 重岳目光如暖阳般注视着芷婳，声音似温泉流深：“我说，他应该叫你娘亲。” 明儿瞪大了眼睛看向芷婳。 芷婳也瞪大了眼睛看向明儿。 明儿：“你是我的娘亲？” 芷婳完全愣了，左看看重岳，右看看明儿，茫然道：“您这也太快了点吧……我们刚认识，您怎么能让我做您孩子的‘娘亲’呢？” 重岳微微蹙眉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我们认识吗？”芷婳歪着头，拼命从脑海里搜索，却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 明儿此时却懂了，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一个猛子扑到芷婳怀里，大哭道：“原来你就是我的娘亲——娘亲——我好想见你——娘亲——” 芷婳抱着明儿，一边摸他的头，一边迷茫地看向重岳：“什么情况？我……我的脑子里一团混乱，又感觉什么都不记得。” 重岳此时双眼中已有了水汽：“没关系，记不记得都没关系，你能回来就好。” “回来？”芷婳挠挠头，“我怎么感觉自己清晰的记忆只有今天一天呢？早上醒来，我听见锣鼓喧天，便从一片林间飞出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后来我看到很多很多人聚集，似乎是在举行盛大的庆典，紧接着我就碰到了这个小子，他拉着我说让我带他拉这瑶水小筑……这到底什么情况？” 重岳温柔地安慰道：“人们说母子连心，果然如此。” 他看向明儿，微笑地赞扬道：“我们明儿真厉害，能在这么多人中找到你娘亲……” “明儿？”芷婳看着怀里的孩子，“你不是叫千里亮吗？” 明儿破涕而笑：“我其实叫重明。” “重明？真是个好名字呢。”芷婳说道。 “娘亲，吃完饭，您就跟我们回家吧。”明儿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恳求地看着芷婳。 芷婳面露尴尬，看着这两父子，不知该如何回答。 重岳稳了稳心绪，对明儿道：“明儿，娘亲给你做了这么好吃的鱼汤，你快过来吃。如果你乖乖地把饭都吃光，娘亲一高兴就会跟我们回家了。” 明儿一听，抬头向芷婳求证：“是这样吗？明儿乖乖吃饭，娘亲就会高兴，就会和我们一起回家了。” “呃……” “是不是嘛？”明儿憋着嘴，眼看眼泪又在眼珠子里晃荡，“娘亲如果不跟我和爹爹回家，我今天就一口饭都不吃了，明天也不吃了，永远也不吃了！” 芷婳见他如此说，完败道：“好好好，别哭别哭，你好好吃饭，吃完饭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 “不行！娘亲必须答应跟我们回家，我才吃饭！”明儿鼓着腮帮子说道，说的时候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重岳。 重岳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得到父亲的鼓励，明儿立即心领神会，再加把力道：“明儿从小娘亲就不在身边，如今终于找到娘亲了，娘亲却不记得明儿了。明儿真得是世界上最苦最难的小孩，没有娘亲疼，没有娘亲爱，晚上睡觉也没有娘亲给拍拍屁股讲故事……哇哇哇……娘亲是不是不喜欢明儿，是不是就压根不想要我这个儿子了……我可是您的亲儿子啊……” 芷婳听他又哭了，而且声泪俱下地控诉，咬咬牙实在无可奈何。 正在这时，瑶水上空的天上出现一朵金云，云上是笑嘻嘻的老君和元始天尊。 重岳一见，赶紧起身老老实实地鞠躬而拜。 见重岳如此，芷婳也站起身，明儿跟着收住哭声，两人跟着重岳躬身行礼。 一落地，元始天尊就闻到了鱼汤香气：“芷婳丫头，这鱼汤还有吗？” 芷婳有些愣，看得出这两位神仙一定是地位极高的，却死活想不起他们是谁。 “有的有的，我这就去盛。”芷婳赶紧跑入屋内，取来碗筷，给两位天尊盛饭加汤，恭恭敬敬摆在他们面前。 两位天尊入席就坐，重岳、芷婳和明儿这才也入席坐下，战战兢兢地不敢动筷子。 元始天尊先拿起勺子尝了一口鱼汤：“芷婳这丫头就是比莒颂强，做的鱼汤甚为鲜美啊。” 老君则笑道：“这老鲶鱼在这瑶水里活了得有二百年了，好不容易快成了精，竟然被你们抓了吃了，呵呵。” 明儿和芷婳互相看看，尴尬赔笑。 喝了汤，老君捋着胡子端起碗递给芷婳：“再来一碗。” 芷婳接过碗，规规矩矩地又盛满还给老君。 老君看着碗里的鱼汤泡饭，吃了两口后才慢慢说道：“芷婳，你现在脑子里的记忆有多少？” 芷婳有些纳闷这位老人怎么知道她记忆混乱之事，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似乎什么人都不记得也不认识，但是道路山丘河流什么与人无关的都能想起来。” “哦，不要紧，你的神魂缺了一块，补上就都想起来了。”老君道。 重岳恍然大悟：“芷婳的一块碎魂在魔界。” “那就是了。” 重岳不解地问老君：“天尊，芷婳她……” “是这样，”老君看看在一旁吃得正香的元始天尊，“我给孩子们解释，还是你来？” “你说，我要喝汤。”元始天尊摆摆手道。 “就知道吃，”老君吐槽了一句元始天尊，然后郑重解释道，“元始天尊向神树娘娘讨了一颗神树果实，做了一个仙躯，不属于神族也不属于魔族，是个没有种族的躯体。因为芷婳我就跟他要来了，并用法术引她的神魂凝聚归位。这丫头神魂碎过一次，这次聚魂算是轻车熟路，所以七百年便完成了。原本还以为她会过段时间才醒，没想到今天就苏醒了。可能是莒颂结婚的排场太大，太过吵闹也说不定。” 重岳一听，再次起身对两位天尊重重一拜：“多谢两位天尊相助。” “不用谢，这丫头跟我们亲孙女没什么区别。”老君说道。 芷婳听得云里雾里，自顾自地吃着碗里的鱼汤泡饭。 元始天尊吃完了碗里的，自己动手又盛了一份道：“就算补上那块碎魂，这个记忆啊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复苏的。所以你带她回去不要着急，让她慢慢想起来就好。” “是。”重岳答应道。 “这么说娘亲能跟我们回家了？”明儿兴奋道。 “这还要看芷婳自己的意思。”老君笑道。 明儿拉起芷婳的胳膊：“娘亲娘亲，你就跟我们回家呗。” 芷婳看看众人，目光停留在重岳的脸上，看着他因期待而凝望的双眸，只好点头道：“好啊，我也想找回自己的记忆。” “太好了！太好了！”明儿跑到重岳身边，搂住重岳的脖子欢呼道，“娘亲终于回家了！娘亲终于回来了！” 第268章 悄然归来 芷婳半被强迫半自愿地跟着迎亲的队伍到了魔都。 所有人的关注点都是重幽和莒颂的大婚典仪，没有人关注她地悄然归来。 魔龙车将他们送到辛夷小筑门口。 重岳先跳下马车，随后抱下明儿。 芷婳掀开车帘走出，抬眼望去，不禁感叹明儿没有乱说，这里果然和瑶水小筑极像。 重岳抬起手想要牵她下车。 她想了想，没有伸手，而是自己自顾自地跳了下来。 重岳的手滞在空中，不得不默默收回。 他脸上有着淡淡微笑，眼神却掠过一丝落寞。 麦儿听闻后匆匆赶来，一见到芷婳的身影，瞬间泪目，当即跪拜在她面前：“小姐……您总算回来了……” 芷婳见她如此，后退了两步，求助般地看向重岳。 重岳走到她身边，用让人安心的语气道：“这是麦儿，她一直在帮忙照顾明儿。” 麦儿抬起头看向一脸茫然的芷婳，疑惑地问道：“主子，小姐她这是……” 明儿跑过来扶起麦儿道：“麦儿姑姑，天尊爷爷说，娘亲刚刚聚魂回来，记忆有些混乱还没有回复，所以才认不出你，你别担心。天尊爷爷说了，过段时间她就能渐渐恢复记忆了。” 麦儿听到明儿如此说，眼泪更是难以控制地不住流淌。 “好了，麦儿你带着明儿去沐浴就寝吧。”重岳指示道。 “不要，我要和娘亲在一起！”明儿跑过来抱住芷婳的腰，耍赖道。 麦儿赶紧拉住明儿，蹲下身在他耳畔道：“明儿，你得给你娘亲和父君留些时间相处。现在你娘亲记不起来你父君，万一你一闹，娘亲一烦就走了，那可怎么办？” 明儿一听，大有所悟，赶紧松开了芷婳：“娘亲，我乖乖沐浴就寝，您答应明儿一定不要走好吗？” 芷婳看他委屈巴巴道：“嗯嗯，我答应你不走。” 明儿依依不舍地看着芷婳，满脸可怜的样子。 芷婳弯下腰，安慰道：“明日一早我给你做小馄饨好吗？” 明儿听后眼睛都亮了：“好啊好啊！娘亲不许骗人！” “那你乖乖听话，快去沐浴吧。”芷婳拍拍他的头，微笑地说道。 明儿不情不愿地跟着麦儿离开。 看着麦儿和明儿进了内间，重岳深深呼吸，温柔道：“跟我来，我带你去取你当年留下的那一块而碎魂。” 芷婳点点头，谨慎地跟着重岳向书房走去。 来到辛夷小筑的书房，重岳从书架暗格中取出木匣，转身递给芷婳。 芷婳接过木匣，并没有立即打开。 “怎么不打开？”重岳安抚心中的急切，耐心问道。 芷婳抬头看向重岳：“你真的是我的夫君？” 重岳一愣，转而眼中带着无限柔情地点头道：“是真的。” “你没有骗我？”芷婳眯起眼睛，仔细地盯着重岳的面容。 重岳深深叹气，点头道：“就算你不信我，元始天尊和道德天尊的话你总得相信。” “我不是不相信……而是……”芷婳努努嘴，欲言又止。 “而是什么？”重岳弯下腰，与她相视道。 芷婳的脸颊变得绯红，后退一步，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端详了端详重岳，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而是我不敢相信自己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夫君……” “我这样的夫君？我这样的有什么问题吗？” “嗯……我只是觉得我怎么能有这么英俊帅气又高又威风凛凛的夫君呢？这太意外了……”芷婳脸红地像熟透了的柿子，话一出口头就埋得低得不能再低了。 重岳一时没有反应上来。 “不管怎么说，任何一个女子突然被告知有一个夫君，都会有些……怎么说呢……难以置信吧，”芷婳用指腹摸了摸木匣上的花纹，坦然道，“尤其是像你这样的男人……我想我一定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才能嫁给你。” 重岳此时才明白她说的什么，心中欣喜溢于言表：“你觉得我很好？” 芷婳实在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怎么又点头又摇头的？”重岳轻笑。 “毕竟我脑袋里太混乱，什么事都记不清楚，所以只能从外表来评价，就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也就是说，你觉得我只是很好看？”重岳的笑容更浓了，带着诱惑和迷人的气息。 芷婳像少女一般心中小鹿乱撞，感到自己此时着实有些危险，后退了一步，转移话题道：“我听明儿说，他自小娘亲就不在身边了。” 重岳叹道：“是，你离开我们父子已经七百年了，好在你终于回来了。” 芷婳看着重岳如深潭般的双眸，接着问道：“这么久你都没想着给孩子找一个新娘亲？” 重岳一听这个问题，脸色沉了沉，右手抬起抵在芷婳背后的书架上，将她困在他和书架之间，低声道：“看在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的份儿上，我原谅你问这个问题。” 芷婳一愣，看他神色凝重，知道自己问错了话，赶紧缓和气氛道：“我是想，像你这样英俊又痴情的男人应该非常抢手吧。你居然会是我的夫君，这简直不可思议，有一种中了头彩的感觉。” 重岳听她这样说，笑容又不自觉挂在了嘴角：“忽然觉得你什么都不要想起来也好。” “为什么这么说？”芷婳挑了眉毛，不解地问道。 重岳从她手中拿回木匣，放在一边，然后双手牵起她的手：“感觉这样就好似我们重新开始一样。” “重新开始什么？” “芷婳，你愿不愿意和我重新开始，看看我能不能让你重新爱上我？”重岳认真地问道，他们之前有太多的伤痛和误会，索性让她忘了所有最好。 “你是怕我想起来什么吗？”芷婳一针见血地问道。 “我怕你想起我的不好，”重岳看着她的眼睛，态度诚恳，“我发誓从此以后要完完全全地对你，不让你委屈，不许你难过，让你能永远感到幸福快乐。你愿不愿意重新爱上我？” 芷婳听他说的，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来，狠狠地咬了一口：“好疼！” 重岳心里一惊，赶紧拉过她的手来看，上面两排牙印整整齐齐：“你这是干什么？！” “我试试我是不是在做梦啊！只有在梦里才会有这样的情况吧？”芷婳脸红红的，看着手上的牙印，惊呼道，“竟然不是在做梦。” 重岳看她这样，心中再也难以自持，他一把将芷婳拉入怀中，全力抱紧，几乎让她不能呼吸。 他将头埋入芷婳的颈窝，疯狂地呼吸她的气息。 芷婳能感觉她的肩膀湿润了，心中感慨：（“他是在哭吗？”） 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抱住他坚实的后背，慢慢拍着，感受他轻微的颤抖。 繁星初上，露垂星野。 窗外微风拂过湖面，掠起一阵波光粼粼，流萤随风起舞，在空中留下一缕又一缕萤色的光流。 不知过了多久，重岳才不舍地慢慢放开她，看她僵硬地愣住，无奈愧疚地轻声道：“对不起。” “我现在开始相信你说的一切应该都是真的，”芷婳说道，“我答应你，无论我的记忆是否能完整清明，我都愿意和你交往试试。” 重岳欣喜道：“好。” “如果三个月后我没法真的爱上你，那你就不能强留我在这里，行吗？”芷婳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重岳一听，苦笑道：“果然是你的风格。好，三月为期，我会让你再也离不开我。” 第269章 公文 第二日一早，明儿揉着眼睛从睡梦中醒来。 他猛然坐起身，衣服都来不及穿，穿着睡衣就冲出了自己的房间，冲刺般地向辛夷小筑的主屋冲去。 他啪地推开门，跳入屋内，掀开帷幔，冲到床前。 看着空荡荡的床铺，一秒、两秒、三秒…… “哇——！” 一声啼哭，惊醒了整个辛夷小筑。 麦儿匆匆追来，看到哭得涕泪横流的明儿，惊恐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啊啊——啊啊啊——娘亲走了——娘亲不要明儿了——” 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明儿，麦儿赶紧拿出手绢给他擦干净鼻涕和眼泪：“怎么会呢？你娘亲没有走……” “床都叠好了，娘亲肯定是走了——哇啊啊啊啊啊——”明儿根本不信麦儿的话，哭得别提多伤心了。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谁说我走了？” 明儿一听，立刻止住了哭，从主屋寝室内钻出头来。 只见芷婳穿了一件素色的衣服，头发绾成髻，袖口上带着棉布袖套，腰上系着厨房姑姑的围裙，笑着走了进来。 “娘亲——”明儿猛地扑到她怀里，抱着她哇哇大哭道，“吓死我了——我以为娘亲走了——” 芷婳蹲下身子，拿出手帕给他擤擤鼻涕，笑道：“你忘了我答应你早起给你做小馄饨？现在馄饨已经下锅了，你快点去洗漱穿衣服，过会儿好来厅里吃馄饨。” 明儿一听立刻想起了昨晚的约定，又看到芷婳围裙和袖口上还沾着些白白的面粉，心情立刻大雨转晴天，笑容灿烂起来：“我这就去洗漱穿衣服！” 麦儿微笑着走到明儿身边，对芷婳道：“小姐，我先带明儿去换衣服了。” “好。”芷婳对麦儿点点头，将明儿交到麦儿手中，“明儿乖，跟这位姑姑去换衣服吧，我去厨房给你盛馄饨。” 这时她背后传来疑问声。 “馄饨有我的一份儿吗？” 芷婳回头去看，只见重岳穿了一身玄色便装，有些慵懒地靠在门口，眼睛眯成新月一般望着芷婳。 他的笑颜映着阳光着实好看，让芷婳心里漏了一拍。 “爹爹，娘亲的馄饨是给我做的，没有你的。”明儿抗议道。 “真的吗？”重岳佯装生气道。 明儿脖子缩了缩，又往芷婳后面躲了躲：“娘亲——你说——” 芷婳看明儿对重岳是打心眼里有点怕的，便护着他，对重岳说道：“都是明儿的，没有你的。” 一听芷婳如此说，明儿就差跳起来鼓掌了。 “真的没有我的？”重岳眯起眼睛，逼向芷婳一步。 芷婳看明儿一个劲儿给她鼓励的眼神，梗着脖子道：“真的没有，不过你要想吃，我还有剩下的馅儿和皮儿，再给你包就是了。” “好，那我要吃。”重岳又逼近一步，几乎要和芷婳脸对脸了，他的语气有些强硬又有些暧昧，顿时让芷婳红了脸颊。 麦儿识趣，赶紧推着明儿往外走：“主子、小姐，我先带明儿换衣服去了。” 重岳招招手：“去吧。” 麦儿得令，赶紧拉着明儿就走了出去。 芷婳趁重岳不注意，从他身侧钻了出去，跑到门口：“我去厨房了。”说完，她就匆匆迈出门槛，捂着脸颊往厨房逃去。 重岳此时笑笑：“我的小姑奶奶，怎么回来以后还学会害羞了。” 厨房里，芷婳走到水缸旁，把手打湿冰了冰通红的脸，自言自语道：“难道我以前是被明儿他爹的美色诱惑了？这家伙完全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不行不行，我得矜持一些，别跟狼见了兔子似的老想扑上去。不想了不想了，赶紧下馄饨吧。” 厨房外，重岳悄悄靠在窗边，捂嘴忍着笑，心里想着：“芷婳，咱们两个到底谁是兔子你是狼，我得让你好好弄明白。” 一会儿工夫，明儿换好衣服洗漱完毕来到吃饭的小厅。 刚进门就看到重岳坐在桌边，一边看着沈烈送来的文书，一边等着开饭。 明儿嘟着嘴却不敢反抗地坐到自己的位置。 只见重岳越看手里的文书越皱眉，最后直接将文书团成了球扔到了一边。 这时，芷婳端着馄饨走到小厅。 离着老远馄饨的香味就传了过来。 明儿已经咽着口水，急切地盼望从小到大自己亲娘亲手做的第二顿饭。 “你怎么自己端，让她们帮你端过来就好。”重岳有些责怪地看了一眼麦儿。 麦儿一听，赶紧低头认错。 芷婳倒不以为然：“是我说自己端的，明儿想吃我亲手做的馄饨，那我必须亲力亲为才叫亲手不是？” 说着，她把最大的一碗馄饨放在了明儿面前，然后将两小碗放在自己和重岳跟前。 “哇哦！”明儿想都没想拿起勺子就盛了一个往嘴里送。 “等等，太烫，吹吃再吃。”芷婳一看赶紧拦道。 明儿原本长大的嘴立刻改变嘴型，鼓起腮帮子呼呼吹了起来。 重岳则在一旁皱眉：“怎么明儿一大碗，我的却这么少？” “我不知道明儿能吃多少，所以给他多盛了一些，”芷婳解释道，“如果他吃不完，你就帮他吃了剩下的就是了。要是你不够吃，就让她们给你下碗面条什么的吧，因为我不知道你也要吃，所以馄饨皮儿和馅儿都准备的少了。” 麦儿在旁边一愣，本想说一句“主子不吃明儿的剩饭”，可刚想开口就看见重岳给她一个“噤声”的眼神。 “好，让明儿先吃，吃剩下的我们两个分分。”重岳对芷婳说道。 “嗯好，”芷婳完全没有嫌弃明儿剩饭的意思，耐心对明儿说道，“你多多吃，不用管我们，如果我们俩不够还可以吃别的。” “好，娘亲最好了。”明儿开心不已，大口大口地吃起了馄饨。 虽然给他盛了十五个小馄饨，可芷婳担心明儿不够，自己便不动筷子，等着明儿吃完。 重岳拿起勺子，盛了一个，在唇边吹凉后放入口中。 昨日的鱼汤泡饭因为再见芷婳的惊诧而食不知味。 可今日的小馄饨的滋味是他几十万年来吃过最美味的食物。 “好不好吃？”芷婳问。 “特别好吃。”重岳答。 “我是在问明儿啦。”芷婳笑道，“不过你觉得好吃，我也特别高兴。” “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重岳又吃了一个后说道。 芷婳脸微微泛红：“哪有那么夸张，只是很普通的做法。” 明儿狼吞虎咽地吃着馄饨，根本没时间回答。 整整十五个小馄饨下肚，明儿的小肚皮已经溜儿圆了，最后他连汤都一股脑全喝了，看得芷婳眉眼带笑。 “娘亲，这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了。”明儿抹着嘴夸赞道。 “小嘴这么甜，喜欢吃的话我再给你做。”芷婳欣喜地说。 “以后我每天只想吃娘亲做的饭，别人做的我都不吃了。”明儿大声宣称。 “那怎么行？”芷婳道，“顿顿吃我做的饭，吃久了就腻了。” “不会，”重岳支持明儿，赞同道，“我也希望以后每日都能吃到你亲手做的饭菜。” “就这么说定了，”明儿得到父亲的支持，更加得意地说道，“以后明儿和爹爹都只吃娘亲做的饭。” 芷婳长长叹了一口气，笑道：“你们俩果然是父子。” 吃晚饭，明儿被麦儿带走去读书。 侍女们开始收拾小厅。 重岳问芷婳道：“我带你去集市逛逛，买点你喜欢的东西去？” “好啊。”芷婳一听立刻来了兴趣。 重岳走出小厅，对侍卫道：“去牵车来，本尊和娘娘出门。” 吩咐完，重岳回头去看芷婳，当即脸色变了。 芷婳正在看他刚刚揉成团的公文。 此时想拦已经拦不住了。 “和亲文书？”芷婳抬头，皱着眉毛看向重岳，“东海黄泉国的公主要嫁给你？” 第270章 谎言 重岳走到芷婳面前，微笑着说道：“想嫁给我的女人太多，你不用在意。你只需知道我眼里心里只有你一人足矣。” 芷婳抿着嘴点了点头，把手中的纸还原成一个纸团。 “走吧，车来了，我带你去逛街。”说着，重岳拉起芷婳的手，笑眯眯地出了门。 芷婳跟在重岳身后，看着自己被他牵着的手，心跳快跑到了嗓子眼。 而一路上婢女侍卫全都看到他们如此，各个暗自惊呼，切切私语。 “尊主牵的仙女是何人？” “不知道啊。” “尊主不是不近女色吗？这么多年试图爬上尊主床的女魔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哪个不是被扔了出来，赶出魔都。” “尊主怎么可能不近女色？如果尊主不近女色，小主子是从哪儿来的？” “你们是不是傻，没看见尊主手里那位是仙女吗？显然尊主好的是仙子这种风格，女魔们根本入不了尊主的眼。” “这么说来，尊主和前任尊主这两兄弟还真是一家子，眼光都高到了神界，非仙女不娶。” “所以说你们这些女魔们都死了心吧，尊主是绝对瞧不上你们的。” “你还好意思说，谁前一阵儿还说想把老家妹妹接过来送到尊主身边的？” “唉……罢了罢了，还是在老家给我妹子找个婆家吧，让她死了攀龙附凤的心……” 在一众人地议论纷纷中，芷婳被重岳双手托上了马车。 “我们去哪儿？”芷婳问道。 “先去集市逛逛？” “好。” “有想买的东西吗？” “我去给明儿挑些料子做几件新衣服吧。” “你想要什么？衣服首饰？胭脂水粉？” 芷婳摇摇头。 “魔都城南新开了一家酒肆，有酒有肉，还能听戏赏曲儿，要不要去？” “好啊好啊！”芷婳努力点头。 重岳对驾车的侍从交代了一声：“去城南那家新开张的酒肆。” 车夫驾车转向，向城南酒肆出发。 “你能不能别握着我的手了。”芷婳低声道。 重岳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握地更紧了些：“不能，我就要这么握着。” “能给我讲讲以前的事儿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在一起的？怎么有的明儿？我为什么会羽化？”芷婳问道。 听到这些问题，重岳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还是很想记起以前的事吗？” “也不是。”芷婳道，“只是好奇罢了。” “我们在神魔战场上相识，彼此一见钟情，因为那时神魔不可结合，所以我们忤逆天规有了明儿，所以你才会羽化。后来你就都知道了，元始天尊和道德天尊两位帮你重塑仙身，你才回来。” “是这样啊。”芷婳听明白了。 重岳微笑着点头：“就是这样。” “那你为什么会看上我呢？” “嗯……”重岳仰头装作仔细在想。 芷婳在一旁期待着他的回答。 “那时候没见过世面，头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仙女，怎么能不一下子就喜欢上了。”重岳认真地说道。 芷婳：“你一直都这么油嘴滑舌的吗？” 正说着的两人抵达了城南酒肆。 下了马车，芷婳就被酒肆里人声鼎沸的热闹吸引了。 “怎么这么热闹？”芷婳好奇地问向门口招揽客人的店小二。 “今日有人称‘鬼谷神书’的说书先生来讲他的新作，所以来听的宾客特别多。”小二热情地回答道。 “说书，太有趣了，我们快进去听听。”芷婳有些兴奋道。 “好。”重岳微笑点头，牵着芷婳走进了酒肆。 他们找了一处位置坐下。 戏台上，一男一女左右坐下，男子长相平平，衣着普通，女子则头发整齐绾着，钗上一只翠鸟，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眼波一转，就能勾魂摄魄，挠人心弦。 台下人们纷纷讨论着还没开场的说书内容。 “听说了吗？这次神说先生的新书名叫《雪中战时歌》，好像讲得是七百多年前大沛朝雷氏公子和其府上一名婢女的故事。” “不是什么婢女，是当年雷府的童养媳。” “雷氏被顾氏诛灭后，那雷府大公子幸免于难，推翻了顾氏后自己没有登基，却把帝位让给了义子。” “我记得野史上说，那义子其实是雷将军的亲生子，只不过母亲早亡才将孩子寄养在元家……” 这些旧事传入重岳耳中，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压抑。 他看向芷婳，却发现她只是好奇，并没有什么触动。 “忘记了也好。”重岳心想，便没有多说，只是让小二送上了冰糖糕和米酒。 一阵弦起，台上两人开始说起了《雪中战时歌》。 芷婳一边喝着米酒，一边吃着糖糕，听得饶有兴趣。 重岳则眯眼看向台上，心中思考着这书中内容是七百多年前的旧事，没想到台上两人竟知晓地如此清楚。不仅如此，就连血祭重生，小满穿越之事都讲得头头是道，甚至包括一些应该只有他与小满二人才知道的事。 他当即决定，回去立即让沈烈开始彻查这位“鬼谷神书”，看看他是什么来头。 台下众人听得津津有味，芷婳更是完全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全程都聚精会神。 回程的路上，重岳亲切问道：“刚刚看你聚精会神地听书，这会儿可有什么评价？” “这书中内容实在离奇，一开始还以为是个公子丫鬟的故事，后来才知有那么多是非发生，”芷婳道，“明日我还可以来听吗？” 重岳点点头：“明日我还陪你来听。” 芷婳欣喜不已，对重岳满眼感激。 “你怎么评价书中主角？” “那位雷府的大公子？” “嗯……” “很好啊。”芷婳笑笑。 “她的夫人呢？” “一般般，”芷婳评价道，“如果是我，一定不会和她一样。若不是她，雷大公子说不定早早就能推翻顾氏，登基称帝。都是她搅和出来这么多事，着实让人讨厌。” 重岳微微蹙眉，仔细端详着芷婳，认真听她吐槽这说书内容中的自己，不免心中有了一丝怀疑。 两人又去逛了逛街市，买了不少衣料玩具，芷婳眼中全是满足和开心。 第二日，重岳按照约定，继续呆着芷婳前往城南酒肆听书。 没想到今日开讲的时间被提前，他们到时，演出时间已经过了三分之二。 芷婳不满地对小二道：“昨日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们今日时间会提前？” 小二笑呵呵地说道：“夫人不急，神说先生说了，这后三分之一才精彩。” “是吗？”芷婳微微带着怒气走进大厅。 重岳则跟在她身后，温柔地陪她坐在了昨日预定好的位置。 台上依旧是昨日二人。 沈烈的调查还没有实际进展，两人身份成谜。 刚刚坐下，米酒和糖糕就送上了桌，像是刻意为二人准备的。 天上“神说先生”谈着弦子，朗声道：“那元君自知羽化复生之日遥遥无期，便恳请三清以神树果实制造另一个自己，以求陪伴丈夫孩子，免其思念之苦……” “！！！！！！！”重岳一听，顿时脸色变得惨白。 他看向身旁的芷婳，正一头雾水地听着书中内容。 “完全和昨天的故事接不起来了啊……”芷婳蹙眉吐槽道。 重岳双手紧紧握拳，青筋绷紧，猛然挑上台，一把抓住“神说”的衣襟，吼道：“你说的都是实话？！” 包括芷婳在内的所有观众一片惊恐，全都愣住看向台上突起的纷争。 “神说”先生淡定地看着重岳，笑道：“是真是假，魔尊大人自有判断，还用来问在下吗？” 第271章 树偶 见到重岳与“神说”先生突然起了冲突，芷婳大惊地冲上台去，拉住他的胳膊：“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冲上台来？” 重岳回头看向芷婳，眼里的温存和暖意全无，变得充满怀疑。 芷婳吓了一跳，天真地以为是因为她刚刚嫌开场太早，故事接不起来而生气，才让重岳如此大怒，便笑着劝说道：“没关系的，没有听到前面也无所谓，我不要紧的。毕竟先生有权利决定什么时候开场，是我们来晚了而已……” “你到底是谁？！”重岳怒视着“神说”先生，逼问道。 “七百年未见，魔尊大人真的把在下忘了吗？” 重岳仔细去看那人眼神，突然想了起来：“是你——黑曜！” 黑曜嘴角上扬道，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低语道：“本以为芷婳这么拙劣的计划一定骗不过你，昨日我却看你对这么个假人宠溺地不得了，真觉得你是个又可怜又可悲的人。” “假人？什么意思？”芷婳松开重岳的胳膊，掩口惊讶地问道。 黑曜低头看看重岳紧抓着他的手，冷笑道：“魔尊大人，这里人多，不如跟我到后台一叙？” 听黑曜如此说，重岳压抑心口火气，缓缓松开了对方的衣襟。 黑曜站起身，一抬手，身边弹唱的美丽女子被褪去幻化，消失不见。 “各位，实在抱歉，在下与这位大人有事相谈，演出到此结束。”黑曜对台下说道，“为了补偿，今日所有酒钱全免。” 台下众人一听酒钱全免，当即都兴奋起来，被打断听书的恼怒也被安抚下来。 黑曜转身走向台后，重岳快步跟了上去。 只留下芷婳一人迷惑地站在台上，不知所措。 跟到了台后，重岳安奈不住喷涌而出的情绪，冲着黑曜吼道：“你刚刚在台上说的是什么意思？” 黑曜坐到自己的椅子上，嘲笑着说道：“芷婳从来都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你到现在还没意识到吗？就连重幽重生都用了数万年，她怎么可能七百年就聚魂成功归来？” “可是天尊……” “你别忘了，芷婳是谁看大的？伙同天尊骗你，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黑曜笑道。 “你怎么知道的？！” “她早就知道自己生子后会羽化，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她把你蒙在鼓里，自己做着蠢事，你却像个傻子一样根本没有意识到。” “你说什么？！”重岳怒不可遏，再次揪起了黑曜的领子。 “在她成魔后，我曾经找过她一次，质问她是不是疯了。”黑曜回忆着，脸上的冷笑狰狞可怖，“但是她却不以为然，非要如此行事。还求我不要把她的计划告诉任何人。可我如今看你可笑地将一颗树果当做她，不得不觉得芷婳可怜，所以我决定要告诉你，让你痛苦难熬，我心里才舒服许多。” “你也喜欢她？！”重岳咬着牙，从牙缝里吐出恨意。 黑曜眼神冷滞，嘶吼道：“我爱她远胜过你！你从来没有懂过她一分一毫，你也从来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你听不见她的心，看不到她所想的一切，你甚至连真的她和一个替代品都分不清！你凭什么让她那么死心塌地地爱着你！凭什么！” “……”重岳无言以对，松开黑曜的衣襟，连连后退。 黑曜松了松领子，冷嘲道：“魔尊重岳，亏你是魔界至尊，你是要把真的她找回来，还是继续沉溺在一个树果人偶虚假的感情里，你自己看着办。还有你手里的那颗精魄石，里面存的才不是什么芷婳的碎魂，你动动脑子想想，如果她要羽化，怎么可能留下一片碎魂呢？她封印在那破石头里的，是她临羽化前全部的记忆。当那些记忆全部进入树果人偶脑中，她便完完全全成了另外一个她。她就是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找一个替代品留在你和重明身边。” “怎么可能？”重岳还是无法相信。 黑曜看出他的怀疑，笑道：“你想想，如果莒颂知道真的芷婳回来，哪怕她刚刚大婚，也一定会第一时间去找她相聚。” “什么？！”重岳大惊，“莒颂也知道这件事？” “别忘了，莒颂司掌万物生长，她只要站在神树果实造的人偶前，当即就能分辨出她的真身。加上她们两人的关系，芷婳怎么可能不提前告诉她一切？”黑曜解释道。 “你还知道什么？！”重岳厉声问道。 “宿煜也知晓此事，真正蒙在鼓里的，只有你！”黑曜耸了耸肩，睨视着重岳，“她伙同他们，全都在骗你。” 重岳捂紧胸口，几乎不能呼吸：“你告诉我真相，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黑曜盯着重岳，实话道，“就是想看着你痛苦，看着你因为自己的愚蠢而痛苦的表情。如果我是一种爱而不得，那我也要你尝尝另外一种爱而不得。这样我心里才觉得平衡。” 听到这里，重岳忽然抬眼看向黑曜：“可无论她做什么，她都是爱我的，而你什么都没有。” 黑曜不以为然：“无所谓，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我就很满足了。” 重岳紧紧握拳，却按捺心绪：“不管怎么样，至少你告诉了我真相。” “别对我感激，我说了，只是想看到你痛苦罢了。”黑曜道，“而且我也很好奇，你接下来会对外面那位怎样？” “不过是个替身罢了，那就让她当好这个替身的角色。”重岳声音很冷，所有的笑意都从他脸上消失。 重岳离开后台，有些踉跄地走入大厅。 因为说书中断，茶客听众们纷纷离席。 芷婳见重岳冷着脸出来，赶紧迎了上去，关切地问道：“到底怎么了？那个人是谁？你们说了什么。” 重岳抬眼看向芷婳。 她的面容、声音、姿态、身形、甚至连小动作都与她如出一辙。 她怎么可能不是他的芷婳。 “没什么？回家吧，明儿该等着急了。”重岳伸出手，掌心向上。 芷婳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 重岳攥紧她的手，让她微微感到有一些疼，却不敢说。 除了手上微痛的感觉，她也感受到了重岳对她的态度变得不再一样。 第272章 难题 傍晚时分，又下雨了。 芷婳觉得这个秋天的雨有些多，淅淅沥沥的，带着瑟骨的寒意，让她觉得心里有个跟着又冷又湿。 “娘亲，你怎么了？”明儿在书桌上练字，听她叹气，抬头问道。 芷婳回过头，走到他身边，赞赏道：“明儿的字写得真好。” “练了几百年，总得有模有样才行。爹爹总说让我好好练字，等娘亲你回来了准夸我。”明儿灿然笑着，眉目间和重岳十分相像，俊俏又充满英气。 “你这么用功，娘亲明天给你做桂花小圆子吃。”芷婳笑道。 “太好了！”明儿笑得更开心了，放下笔，又换了一张纸，说道。“那我要画一幅桂花送给娘亲。” “你还会画画？真是太厉害了。”芷婳期待地说道。 研墨作画，明儿十分认真地开始了创作。 而一边的芷婳，走到雷聿修的书架，从暗格内拿出那个装着精魄石的木匣子。 明儿全神贯注地画画，并没有注意芷婳。 她走到一边的小几旁，轻轻打开木匣，看着那莹绿色的石头，有些犹豫。 拿起精魄石，映着烛火，颠倒着看里面那一缕幽光。 打碎这块石头，所有的记忆都会想起。 她很好奇，又有些恐惧。 “娘亲，你在做什么？”明儿换色时抬头，看她对着精魄石发呆，好奇问道。 “明儿，你觉得我该把以前的事都记起来吗？”芷婳问道。 明儿笔尖沾了墨绿的颜料，在纸上画着桂树的叶子，认真答道：“虽然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娘亲会羽化，但是我猜也猜得到这件事一定与我有关——是我害得娘亲羽化的。” 芷婳微怔，抬眼看向明儿。 “娘亲回来了，爹爹很开心，我也开心……没有娘亲的我原来总是很伤心，可是想想而当年离开我和爹爹的娘亲应该比我更难过更伤心才是。所以——”明儿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芷婳，苦笑道，“我不希望娘亲记起以前的那些不开心的事，就这样和我和爹爹幸幸福福地生活在一起不好吗？而且这样，我对爹爹的愧疚也少了不少……” “愧疚？” 明儿抬头，眼神带着些许痛楚和可怜道：“娘亲手里的那块石头原本是有棱角的，可爹爹在陪我读书练字时总是把它拿出来，还经常望着它失神。时间久了这石头的棱角都磨平了。我知道，爹爹这么多年有多么想念娘亲，而娘亲是因为我才离开的，所以对爹爹我十分愧疚。” 说着，明儿抿了抿嘴唇。 看到这样的明儿，芷婳竟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才是，她起身走到明儿身边，轻轻地将他揽在怀里：“傻孩子，无论当年娘亲做出了怎样的选择，这都是她认真思虑过后的决定，你不需要感到你有什么责任，更不需要对任何人感到愧疚。是娘亲亏欠了你，没有陪你好好成长。既然娘亲回来了，那就像你说的，我们一家人团圆了，以后一直一直在一起，好吗？” “嗯，好。”明儿又再次开心地笑了起来。 此时书房外，重岳静静听着芷婳和明儿的对话，眉头深深拧成一团。 他靠在墙上，看着漫天冷雨，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世界上也只有芷婳才能想到造出另一个自己来到他们父子身边吧。 若不是黑曜无情地揭露真相，恐怕一但精魄石内的记忆解封，他或许完全无法发现此时回到身边的人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记忆可以移植，感情可以吗？ 他现在是要继续自欺欺人，还是要保持清醒，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怎么会给我留下如此大的一个难题？”重岳抬头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芷婳，你真的是太残忍了。” 书房里，明儿将自己的画作完成。 “娘亲，你来看，我画的好不好？” 芷婳看着他画得一枝金桂，惟妙惟肖，跃然纸上，仿佛已经能闻到花香四溢。 “没想到明儿的画工也如此了得。”芷婳给明儿竖起大拇指。 “这幅画就送给娘亲啦。” “谢谢，我要将她裱起来，挂在房里最显眼的地方。这可是明儿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呢。” “娘亲，你准备送什么作为回礼呢？”明儿问道。 芷婳没想到还有回礼，顿时有点懵：“你想要什么回礼？” “我想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可以吗？”明儿突然说道，“我看着别的孩子都有兄弟姐妹，而我就一个人。” 芷婳愣了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重岳听到明儿的话，从门口走进屋来：“你以为生养孩子那么容易？你是神魔混血之子，灵力极盛，六界忌惮，光是保护和教养你为父已经绞尽脑汁费尽心力，所以有你一个，我和你娘亲已经够了，我们不需要再多的孩子。” 看到重岳到来，明儿立即正色，不敢滑头造次。不过听到重岳说他们不准备再生养孩子，明儿心中实际上十分高兴。 芷婳也赞同重岳道：“你爹爹说的对，只有你一个孩子对我们来说足矣。” 这时麦儿来唤明儿就寝。 明儿心情愉悦地跟麦儿走了。临走时她还给芷婳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明儿走后，芷婳面对重岳有些尴尬。可能是因为关于孩子的话题，也可能是他今日与“神说”先生发生冲突的原因他一直不提。 “芷婳。”重岳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 “怎么了？”芷婳问道。 “想不想吃点夜宵？”重岳提议道。 “好啊，吃什么？” “这么冷的秋雨，我们吃火锅吧。” “火锅？！好啊！好啊！”芷婳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 重岳突然将芷婳抱在怀里，腾空飞起。 一道结界遮蔽蒙蒙细雨。 不知魔龙从哪里飞来，一下子接住了二人。 就这样两人坐在魔龙背上，穿梭在细雨中，却丝毫没有打湿衣襟。 “我们不是吃火锅吗？这是要去哪儿？”芷婳惊诧地问道。 “带你去魔都最好吃的火锅小店。”重岳微微一笑，指着前方。 魔都街市，华灯初上，盛世繁华。 芷婳被重岳揽在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就在耳边，感到无尽欢喜。 根本不用三个月的时间，她笃定自己绝对会很快爱他入骨，万劫不复。 第273章 替代 热气腾腾的火锅店里人声鼎沸。 小二看到重岳立刻恭敬又热情地迎了上来。看到重岳身后的芷婳时，眼神又变得惊讶不已。 “找个隐蔽的位置。”重岳吩咐道。 “好嘞！”小二引着重岳和芷婳进入靠里的隔间。 入席坐好，重岳对小二道“老样子，多来点新鲜蔬菜。” 小二喜滋滋地去厨房准备。 “你经常来这里吃饭吗？我看小二对你很熟悉。”芷婳问。 “嗯，以前偶尔会和沈烈来这里吃，不算干净但是味道很好。”重岳介绍道，“一直想带你来尝尝，一直也没有机会。” “今天不就来了嘛。”芷婳开心地说道。 重岳望着她的眼睛、面容、甚至是一言一行都是记忆里熟悉的样子。 “你一会儿尝尝，若是喜欢我经常带你来。” “下次叫明儿一起吧。” “怕他拉肚子。” “看来干净情况真的堪忧了。”芷婳轻声取笑，实际并不以为意。 很快锅和菜上了桌。 红炭小火，浊酒新醅，两人边吃边喝，边喝边聊。 前台后面的小二，肩上搭着毛巾，偷偷看着他们，笑嘻嘻地像是知道了什么八卦大事，老板娘走出来骂他为什么不去干活，却被他拉着一起偷看。 “天哪，魔尊大人带了个小仙女来吃饭？！”老板娘惊呼。 小二赶紧坐了个“嘘”的手势。 老板娘立即心领神会：“我赶紧去叫后面老头子过来看，哎呀呀呀，那么俊的小仙女，比莒颂娘娘还漂亮。” 完全不知被偷看的二人面对面坐着，一人往锅里下肉片，一人下青菜。 “果然非常美味！”芷婳吃了一口就惊艳到了，“真想要这家的配方，回去做给明儿吃。” “芷婳，你对明儿是什么感觉？” “感觉？你指什么？” “就是——你怎么看待他？”重岳问道。 “嗯——”芷婳认真想了想，拿起手边的酒杯，喝了一大口道，“虽然脑子里没什么记忆，但是对明儿的感觉像是本能一样，很喜欢他围着我，也很愿意称赞他的成功。在我的感觉里，他与众不同，没有什么孩子比得上他。” 重岳：“你会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看待吗？” 芷婳一愣，肯定道：“他不就是我亲生的吗？” 重岳点点头：“那就好。” “重岳，我也有问题想问你。”芷婳因为紧张又喝了一大口酒。 “什么问题？”重岳给她满杯。 “在你眼中，我还是原来的我吗？”芷婳大着胆子问道。 重岳的筷子停滞在半空中：“为什么这么问？” “还记得我们三个月的期限吗？”芷婳借着酒劲儿壮着胆子说道，“你说让我重新爱上你，可是在我眼里你现在完完全全是一个刚刚认识没有几日的陌生人，我对你根本谈不上什么重新，在我看来我们就是刚刚开始相识罢了。” “……”重岳没有抬头去看她的眼睛。 “重岳，”芷婳终于将心里话说出了口，“其实你也明白，只有把那块精辟石里的记忆全部想起来，我才是七百年前的那个芷婳。所以我想问你，你真的不想让我记起所有吗？” 重岳给自己倒满酒，一饮而尽。 他知道，如果她解封了所有的记忆，自然就会想起芷婳委托三清为她用神树果实制造另一个自己的事。 而一旦想起这些，她也就会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替代品，一个等真正的芷婳聚魂归来就要被灭除魂识的替代品。 重岳不知道她会如何面对这样的事实。 以他对芷婳的了解，她多半会一走了之。 这样明儿会怎么想。 娘亲归来又离去，对明儿来说着实不公平。 所以他不能让眼前的芷婳拥有她之前所有的记忆。 想到这里，重岳轻轻握住芷婳的左手，安抚一般的温存说道：“我说过，过去我们发生了很多，有痛苦有悲伤，所以我不想让你想起那些旧事。如果你真的好奇，我可以说给你听，多给你讲讲我们过去拥有的美好。” “你是这样想？” “芷婳，我想让你就保持现状地陪在我和明儿身边，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就算记不得曾经也无所谓，你还是你，喜欢吃葡萄，喜欢种花的你。你没有变，永远也不会变，永远都是我深爱的那个小仙女。” 他的情话说得如暖阳中略带暧昧的空气。 浊酒微醺，汤锅热气，让芷婳脸颊绯红。 而在火锅店的屋顶上，黑曜静静地站在雨里，凝神听着二人的对话。 他手握成拳，眼神冷得比冰雨还要冷。 黑曜本以为重岳会因为得知此时的芷婳只是一个替身而大怒，从而将这个替身撵出魔都。这样他就可以带走她，陪伴她，等待芷婳真正回来的那一刻，帮助芷婳真正的重生。 可没想到，重岳竟然欣然接受了这个替代品。 自从重岳得知他会读心之术后，便施展术法封锁心思，黑曜便再也无法窥探他的想法。 因为无法得知重岳的真实想法，黑曜恨意渐渐溢出。 “哪怕只是个替代品，我也要将她带走，”黑曜低沉着声音恨道，“芷婳会是我的，她应该完完全全地属于我！” 冷雨依旧下个不停，黑曜转身化作一团黑色的雾气，消失在一片如黑色幕帘的阴雨中。 全然不知黑曜窥视的二人，愉快地吃完了夜宵。 店小二识趣儿地送上花生毛豆，又给二人添上了新酒。 这店里的浊酒喝的时候清甜爽口，却后劲儿十足。 很快芷婳便醉醺醺地瘫在了桌子上。 重岳见她真的是醉得不行，便将她扛在了肩头，随手往桌上扔了亮丽金子，便大步向门外走去。 老板夫妇和店小二殷勤相送。 看着重岳这般扛着仙女就走的架势，各个赞许不已，觉得自家尊主的霸气足够有范儿，扛姑娘都扛得如此帅气。 芷婳糊里糊涂地眯眼睡着，嘴里念叨着：“重岳，要啥三个月……嗝儿……其实从我在神界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你了……嗝儿……我想留在魔界……想要跟你在一起……想要当明儿的娘亲……” 重岳稳了稳心神，将她打横抱着，跳上魔龙的背。 细雨之中，结界之内，重岳将睡熟的芷婳抱在怀里，低声道：“既然如此，我就将你当做她，完完全全地当做她……” 第274章 醉梦 回到辛夷小筑，麦儿看见芷婳被重岳打横抱了回来，赶紧迎上前：“主子，小姐这是怎么了？” “喝多了。”重岳没有停步，径直往寝间走去。 他将芷婳放在床上，耐心地帮她脱下鞋袜，拉过一旁的被子给她盖好，又看了看她酒醉熟睡的面容，便起身准备离开。 麦儿有些吃惊，多嘴问了一句：“主子，您不留下陪小姐吗？” 重岳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身影，转身就离开了。 麦儿不知哪里不对，见重岳离开，也不敢阻拦，便回到芷婳身边，帮她将头上的发饰一一取下。 “重岳……”芷婳在醉梦中呢喃着，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意。 麦儿将所有首饰放回妆匣，默默吹熄了灯火，关门离开。 一出门，重岳竟然就站在门口，着实吓了她一跳。 重岳抬头看着廊外的雨，不知在想什么？ “主子？”麦儿走到他身后，疑惑地询问道，“您和小姐出门是吵架了吗？为何看您心事重重？” “没事。”重岳敷衍一句，眼神并没有离开满园落雨。 “主子，小姐能回来已经不易，她现在又没了之前的记忆，请您凡事还是多让着她些。”麦儿咬了咬嘴唇说道。 “你觉得她变了吗？” “嗯？” “你这几日与她相处，觉得她变了吗？”重岳认真问道。 “没有啊？”麦儿实话实说，“无论是喜好还是习惯都没有变。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她对您的感情也并没有改变。刚刚我在屋里还听到她在梦里叫您的名字呢。” 重岳眼神微滞，表情凝重，眉头蹙成了一簇。 麦儿意外重岳的神情，她心里疑惑听到自己的话，重岳难道不应该开心吗？ “麦儿，你跟我进来。”重岳深吸一口气，带着麦儿回到房内，走到芷婳的床边。 麦儿跟在重岳身后，满脸疑问。 只见重岳抬起手掌，轻轻施展法术。 整个房间里萦绕着重岳紫色的魔气，魔气缭绕芷婳全身，映射出她的前身——一颗神树果实。 “主子？这是？”麦儿掩口，双眼全是震惊，“小姐的仙躯怎么会是一颗神树果实？” 重岳收了术法：“出去再说吧。” 他们二人离开芷婳的房间，来到书房。 重岳对麦儿道：“她其实是三清用神树果实做的替代品。” “替代品？为什么？三清为什么要这么做？” “应该是芷婳拜托老君，等神树果实成熟便造出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替代品，代替她回来。或许是她觉得自己重生的时间太久，不想让明儿太久见不到母亲……” “不，她不是这么想的。”麦儿虽然震惊，却冷静地分析道。 “那你觉得她是怎么想的？” “小姐是怕您忘了她。”麦儿笃定道，“小姐看似豁达，其实心眼很小，她怕您另娶他人，怕您将她忘了，所以才会造出另一个自己来看着您，守着您。”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她就对我这么不放心吗？”重岳沉了脸色，语气中带着怒意。实际上这怒意在他从黑曜口中得知此事时就已经形成。 他气芷婳竟然会做个假人，气芷婳对他的不信任，气她对他们感情没有任何信心。 可是麦儿却摇摇头：“主子，如果不这么做就不是小姐了。就算她信您能等她几百上千，甚至数万年，但她也一定会这么做。让另一个她陪着您，是她抵消无法陪伴您和明儿，心中愧疚的一种方法吧。” “……”重岳听麦儿这么一说，扶着额叹气，“我该怎么办……” “您是怕真的爱上现在这位吗？”麦儿为他倒了一杯温水，试探着问道。 “……她们太像了，一颦一笑，一个眼神都那么像。如果不时刻提醒自己，我甚至也会混淆。” 麦儿思索了一瞬，说道：“以我对小姐的理解，小姐是希望您把这个树偶全当做她来对待的。如果您不把这个树偶当做小姐，那小姐才会真的吃醋妒忌。” “什么意思？” “还记得小姐还是常小满的时候吗？她最气最怕的是您将她看做他人的替身。而且按理说徒单霖曾是您的一缕魄，对小姐的爱意来自于您，小姐却始终未能真正接受他，说到底的原因是因为小姐认为徒单霖对她的喜爱是因为他只把她当做芷婳。她是小满时，她就只做常小满，她是芷婳时，她也完完全全只是芷婳。而她对您也是一样，您是魔尊大人、雷将军还是徒单霖，是把她看作常小满还是看作芷婳，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也十分在意。她的执念就是只想要当下的您爱着纯粹的她。所以您把树偶当做她来对待，她才更加开心。” “……呵，”重岳被麦儿这一番话说得彻底打开了心结，“你说她怎么可能是个仙女？明明比恶魔更加心狠。” “我也会完全将树偶当做小姐对待的。”麦儿说道。 “好。”重岳点头道。 麦儿笑笑，行礼退出了书房。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一阵风过，吹开了乌云，月亮的一角从云中显现，朦胧成影。 第二日一早，重岳陪着芷婳和明儿一起用完早饭，便和沈烈一起去城外军营巡阅。明儿则跟着教书师傅去读书。 芷婳命总管给她从花圃买来一棵桂花树，一上午就盯着花匠们帮她将树移栽在辛夷小筑的内院里。 又命人去把明儿画的桂花装裱好，挂在小厅里。 此时站在房间门口，往外可见金桂满园，往内可见画中芬芳。布置完如此佳景，她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靠在门边思索着晚上要不要亲自下厨给重岳和明儿做点拿手的菜肴。 这时，一阵风过，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你是什么人？！”芷婳脸色一沉，见此人进入尊魔神殿如入无人之境，立刻明白此人身手不凡。 “我是谁不重要，但你根本不是神女芷婳元君！”黑衣男子嘴角挂着冷笑道。 芷婳愣住，目光变得凛冽：“你说什么？” “你不过是一个替代品，芷婳制造你就是为了替她照顾丈夫儿子罢了。” 芷婳眯起双眼盯着黑衣男子，喝道：“你到底是谁？！” “你可以叫我——黑曜。” 第275章 邪恶 “如果你想知道真相，那就到重岳的书房找我。”说罢，黑曜一个转身便化作无形。 芷婳心中震撼，提起裙摆就追了出去。 匆匆赶往辛夷小筑的书房。 一进去，只见黑曜拿着装有精魄石的木匣，静静地在等她。 他开门见山地说道：“这里面装的是芷婳元君的记忆，你只要打碎她，就可以回想起芷婳元君拜托元始天尊、道德天尊两位制造你的所有事。” “什么？！” “你根本不是芷婳元君本人！你还不明白吗？”黑曜将木匣放在芷婳手中，“打碎精魄石，你就会知道一切！” 看着手中木匣，芷婳脑子一片空白。 黑曜微眯双眼，催促道：“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打开？”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芷婳抬起头，冷眼看着黑曜。 “你不需要相信我，你只需要相信事实！”黑曜冷酷的眼神带着嘲弄的神色，“你知道重岳为什么不想让你想起旧事，就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你不是他真正的妻子。” “你胡说！” “胡说？呵呵，你动动脑子想想，如果他真的把你当做妻子，怎么可能连晚上夜宿都要跟你分床分屋，即使你昨夜已经宿醉不醒，他也依旧对你没有兴趣，自己单独住在书房？！” “！！”芷婳哑口无言。 她隐约记得是重岳抱她回来。 早上醒来时，她还庆幸重岳没有趁她醉酒趁人之危。 可现在想想，如果他真的将她当做自己的妻子，昨晚那样暧昧的时刻，他为何能如此清醒。 而且她当时已经毫无防备，绝对不会拒绝。 像重岳那样的男人，是不是在面对自己不爱的女子时，永远都会控制冲动？还是他对自己不爱的女子根本就是嗤之以鼻？ 想到这里，芷婳不寒而栗。 黑曜读出了她的心思，立即补刀道：“他不过是让你留在这里照顾明儿罢了。而芷婳元君托天尊制造你多半也只是因为想要有人替他完成母亲的角色。虽然天尊用了神界两年的时间才将你制作完成，但是好在重明拥有一半神族血统，所以现在还是个小孩子，你到来的时间一点不晚。” 芷婳后退两步，眼中的震惊无法掩盖。 “而且我告诉你，”黑曜继续说道，“制造你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是……什么？”芷婳的声音有些颤抖。 “芷婳元君临羽化之前，她将自己的神族仙躯的心脉送给了罗刹族王子言，从而帮他续命。可一旦她羽化归来，她就没有仙躯可以依托，所以到那时你的魂识就会被消灭，而你这副仙躯就会归她所用。说到底，你不过是一颗神树的树果，原本没有意识，能成为上仙在这世上走一遭，又能成为魔界的尊后，在重岳和芷婳元君看来，也算是对你的一种恩典了。”黑曜笑意浓而狰狞。 自从常小满在徒单霖坟前自戕陪葬后，他便钻入牛角尖难以自拔，为自己的疏忽后悔，为不能帮她脱离苦海自责，气她任性妄为，恨她固执自私。 可当他知道她魂归仙位成为芷婳元君后，竟然原谅了雷聿修，还为他成魔，为他生子，为他羽化！ 而给他黑曜的只有一封她与重岳大婚的请帖。 他嫉妒重岳。 凭什么他这样的人可以让她死心塌地。 他要让她看清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让她对他彻底放弃。 于是，他对眼前这个神树果实做成的芷婳替代品道：“想想看，他们到头来只想要你的躯壳。芷婳的神魂到时候进入你的这个身体，占据你的所有，她的丈夫还是你的丈夫，她的儿子也永远是她的儿子，而你什么都不是。” “我不相信！这不可能！” “不相信？那你把这精魄石打破，你就会记起所有。” “可是如果你说的是事实，那她为什么还要留这么一段记忆，就不怕我知道真相吗？” “你知道又怎么样？”黑曜嘲笑道，“你知道了难道会放弃现在的一切吗？你是完全仿照她制成的，你会本能地爱上重岳，本能地爱着重明，甚至你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思考都是完全符合她的。以她的性子，她不会离开重岳，你也不会，她不会不要重明，你也不会，你会老老实实地为了得到重岳和重明的感情而心甘情愿当起这个替身。不是吗？” “……” “你根本经不住重岳的一分温柔。” “既然如此，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芷婳浑身颤抖，怒视着黑曜。 “呵呵，你还没明白吗？果然和她一样傻。” “……” “明白告诉你，我想要得到芷婳元君，不仅仅是她的人，还有她的心！” “什么？！”芷婳大惊。 “所以，我要和你合作。”黑曜贴近她，低声道。 “合作？” “你真的甘心做一个替代品？何不就以你本来的身份去获得重岳的同情和爱，让他真的爱上你。” “你说什么？” “毕竟芷婳重生还需要数万年，而你在这段时间里凭借你自己的魅力吸引重岳，让他爱上你。等真正的芷婳回来，重岳已经舍不得让你把仙躯交出来，到那时，按照她的脾气一定会和他闹翻，与他一拍两散。” “可她若强行要我的躯壳怎么办？” “那就看你的本事，如何让重岳保护好你啊。而且你放心，我会为芷婳元君找一副新的身体。到那时你就继续跟着重岳，而芷婳元君就会完完全全地依赖我，成为我一个人的。”黑曜得意地笑着。 “你疯了。”芷婳道。 “为了重岳，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发疯，我们完全有机会双赢。”黑曜认真地提议道。 “让我考虑考虑……”芷婳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木匣。 “考虑？你竟然还需要考虑，”黑曜微怒，“你难道真的想被利用到死？就算你只是一颗神树果实，也不至于连保护自己的魂识都不敢吧？” “……” “芷婳是因为生下魔族之子，灵力被汲取殆尽而不得不羽化。但正因为你是神树果实，不能算是真正的神族，更贴近于我们妖类，所以你生子后也不会羽化，这也就是为什么芷婳拜托天尊用神树果实制造躯体的原因。可这也正是你的机会，如果你能为重岳诞下一子，那么你的地位将会更加牢固，而且也算是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到时候你就可以以孩子为由，逼走芷婳，留在重岳身边了。” “可是重岳说了，他并不想再要一个孩子。” “凡是都有意外。”黑曜笑道，“你去找紧那罗皇族的女魔，她们会在生子一事上给你很大的帮助。” 第276章 紧那罗族魔药 趁着重岳人在军营，麦儿带着重明学武的时间，芷婳披上斗篷独自来到魔都市集。 市集热闹非凡，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应有尽有。 但芷婳无心逛街，径直向一处偏僻角落走去。 她停在一家古旧的杂货铺门口，抬头去看，招牌竟然都歪了。 迈入店铺门槛，只见一个带着独片眼睛的掌柜正在擦拭一把极其精美的匕首。 店铺大门上方的风铃叮当作响，掌柜的回头看到芷婳，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见了，客人。” 芷婳有些诧异：“您认识我？” “所有来过我店里的客人我都记得，无论过了多久，无论转世轮回还是换了样貌，都不会逃过我的眼睛。”掌柜的自信地说道，“您这是第二次来了。” “我……”芷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掌柜的倒是开门见山：“是要买什么难以启齿羞涩难当的东西吗？” 这么一问，芷婳脸腾地红了。 掌柜的眼睛一亮，立即从柜子里翻出了三样东西：“您请看，是不是它们中的其中一个。” 在掌柜前台桌子上的木方盘里展示了三件东西： 一块石榴籽色的水晶原石。 一瓶里面装有紫黑色药水的小琉璃瓶。 一张金纸符咒。 “这些都有什么用？”芷婳问道。 老板笑笑，逐一向她解释道：“这颗石榴水晶原石，能够帮你保存一段记忆，得到他的人启动水晶就可以看到你为他特意留下的画面和语言，或者是场景什么的。” “这个琉璃瓶呢？” “我猜您来的目的其实是它——紧那罗女魔的媚药，可以让男人神魂颠倒，对你意乱情迷。”掌柜的眯着眼说道。 芷婳脸红得愈发厉害，赶紧问下一个：“那这个符咒呢？” “这是一个强大的术法，施咒后，对方会与你同归于尽，而灵魂在死后相互纠缠，共同往生，在后世也会必然相见。” “既然都同归于尽了，何必在后世相遇，再见再互相仇恨相杀吗？”芷婳疑惑道。 “呃……这个嘛，”掌柜的摸摸下巴道，“或许今生杀了对方还不解恨，来世想再杀一次也未可知……呵呵呵呵呵……今天本店特惠，您要是买这三件中的其中两件，那另一件就免费赠送。也就是买二送一，付两样钱，拿走三样，是不是很合适？” “您不会是把滞销的东西推荐给我了吧？”芷婳斜眼看着。 掌柜地笑嘻嘻道：“怎么会呢，这些都是抢手货，是因为您是回头客，所以我才给您这么大的优惠。” “老板，您这都是套路。”芷婳轻笑道。 “做生意嘛，您懂的。” 芷婳仔细端详三样商品，说道：“这药我要了。这水晶嘛……说不定想留下点回忆记录什么的应该很好用。这个符咒虽然没有什么意思，不过既然是买二赠一，那就不要白不要了。那您把这三样都包起来吧，我全要了。” “好嘞！”掌柜的将三样物品全部打包递给了芷婳，“一共十两银子。” “比我想象的要便宜。”芷婳说道。 “您可是尊后娘娘，能光临小店，已经蓬荜生辉，必须成本价给您啊。”掌柜的喜笑颜开。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娘娘，您的美丽与日月同辉，高贵的神族气息扑面而来，小的在这店里干了不知多少年，这点眼力见都没有，那还得了。”掌柜的得意地说道。 芷婳被她说地开心，脸上有了笑容：“那多谢了，我先走了。” “娘娘慢走。”掌柜的恭恭敬敬给她鞠了一躬。 离开杂货铺，芷婳怀里抱着买好的三样东西，快步回了尊魔圣殿。 一回到辛夷小筑，还好麦儿和重明都没有回来，她打开包裹，将水晶和符咒放到了妆匣最里面。 而那瓶紧那罗族媚药，她握在手心，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去了厨房。 “明儿不吃辣菜，那就做一份水煮鱼，将这个药加进去好了。” 她这样想着，换了衣服就奔向厨房。 另一边，修罗暗卫来到城外军营处，单膝跪地向重岳汇报。 重岳屏退左右，让他详说。 修罗暗卫：“尊主，娘娘今日单独前往市集，进入了鬼市杂货铺。” “他买了什么？”重岳问道。 “娘娘走后属下去盘问了杂货掌柜，他说娘娘买的是……是紧那罗族的媚药。” 重岳一听，立即心头有些尴尬，可在暗卫面前故作镇定道：“多此一举……” 暗卫也有些窘迫，谁能想象娘娘竟然去买堪称没有男人可以抵挡的紧那罗族媚药。传说这种媚药价值千金，哪怕六界中最丑的女子，如果给任何男子用上此媚药，都能让对方顷刻沉沦，死心塌地。 “尊主，属下听说这个药力道非常猛，您……注意身体……” “笑话！”重岳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暗卫，“下去吧，此时不准对任何人讲。” “是！”暗卫领命离开。 重岳见暗卫退下，右手捏紧山根，揉了又揉。 到底该如何是好，他额头发紧，愁容满面。 “竟然想到用这种法子，真得跟她一模一样。”重岳叹气，站起身，披上外衫，大步向门外走去。 辛夷小筑的小厨房里，芷婳认真片鱼，仔细做着晚餐。 很快一盆香辣扑鼻的水煮鱼就做好了。 另外她还为明儿做了清蒸皖鱼、香菇豆腐、红烧鸡翅、蒜蓉油菜。 站在水煮鱼前，芷婳拿出那瓶紫色的魔药，辗转踌躇、踌躇辗转。 重岳此时已经来到厨房门口，从窗口缝隙看着她拿着魔药走来走去。 芷婳终于站定，看着桌上的水煮鱼，打开紫色魔药瓶。 重岳看着心中五味杂陈。 突然，芷婳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把瓶塞又塞了回去，转手就把魔药瓶扔进了一旁的炉火里。 瓶子被灼热的炉火烧灼，很快就融化殆尽，里面的药水也化作一小缕紫烟。 “无所谓了，”芷婳撇撇嘴，眼睛看着那一大碗的水煮鱼，“万一让我精心做的水煮鱼变了味怎么办！这么好吃的鱼，我还想好好大吃一顿呢。” 窗外的重岳扶着脑门，心中叹道：“原来你在乎的只是这鱼好不好吃吗……” 第277章 酪醴 看到一桌子丰盛的饭菜，跟着麦儿读书回来的重明当即流了口水。 “自从娘娘开始亲自下厨，明儿都不吃我做的饭了。”麦儿苦笑道。 芷婳脸上露出喜色，对麦儿诚意说道：“你给他做了那么久的饭，也该让我为他做做了。这些年辛苦你一直照顾他。” 麦儿心中知道，若是芷婳还有关于辞儿的记忆，是不会对她有这样温存的表情的。七百多年的时间，她对重明全心全意，为了照顾重明，一心成魔，放弃了雷聿齐地追求，拒绝了沈烈的求婚，只为了弥补她内心的愧疚。 “娘娘客气了，照顾明儿是我分内之事。”麦儿道。 “娘亲，这个看起来非常辣的菜是什么？”重明指着眼前红油飘荡，辣味十足的菜问道。 “水煮鱼。”芷婳道。 “我可以吃吗？”重明壮着胆子问。 芷婳笑笑：“你如果不怕辣，当然可以尝尝看。” 这时重岳也换好便装走进屋内。 芷婳看到他，淡淡一笑。 “爹爹，娘亲做了一个看起来非常好吃但是非常辣的鱼。” 重岳入席，看着那碗鱼，心情复杂却面露微笑：“看起来非常好吃。” “别光看起来，你也和明儿一起尝尝。”芷婳此时庆幸自己没有将魔药加入其中，可以十分有底气地邀请面前爷俩尝试。 重岳先举起筷子夹了一小块尝了尝，口感滑嫩，油而不腻，既去除了鱼的腥味，又保持了鱼的鲜嫩，辣而不燥，麻而不苦，味道十分了得。 “非常美味。”重岳吃得毫无压力，眼眉弯弯，由衷地夸赞道。 重明也拿起筷子夹鱼吃。 “哇！太好吃了！就是太辣了！哈哈，麦儿姑姑，快给我水喝！”重明接过麦儿递过来的冰水，呼呼地喝了起来。 看到明儿被辣道，重岳和芷婳一起笑了起来。 “好吃吗？”芷婳笑着问道。 “太好吃了，我还要吃！”说着重岳便一边吃鱼，一边喝水。 看到如此，芷婳也尝了一口，对自己的手艺也十分满意。 “别光吃鱼，其他的菜也都吃呀。”芷婳道。 重岳看着芷婳给重明夹菜，母子俩有说有笑，整个屋内热气腾腾，温情满满，不由得有些怅然。 这就是她想要的样子吧。 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地吃着晚餐。 自从芷婳回来，明儿眼中的光彩愈加灵动充盈，笑容也更多了。 此时，重岳有点懂芷婳在羽化前为何要如此安排。 一顿饭过后，侍女们收拾碗筷。 重岳带着重明在书房考察课业。 芷婳坐在书房里，一边挑拣着新晒干的菊花，一边陪着父子俩。 偶尔重岳说地严厉，重明就会用眼神向芷婳求情，芷婳便放下手中的白菊，替重明说上两句好话求情。 “慈母多败儿……唉……”重岳无奈，芷婳在房内，重明便有了依傍，偶尔还会还上两句嘴，这时原来从未发生过的事儿。 “严父慈母不是很好吗？”芷婳笑道。 重明完成了课业，扑到芷婳怀里：“娘亲，以后爹爹回来考我课业的时候，你能不能都这样陪着我呀。” “绝对不行！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你娘亲不许在这里陪你，不然你有恃无恐，何来长进？！”重岳厉声道。 “明儿七百年都没有娘亲陪，每天白天还得跟着师傅们上课，和娘亲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爹爹又不让我晚上和娘亲一起睡，再不让娘亲陪我晚上这一会儿，那明儿也就太可怜了。”重明在芷婳怀里撒娇道。 芷婳摸摸重明的头，对重岳说道：“明儿说的有理，要不以后你们学习的时候，我在这里坐着不说话，行不行。” 重岳长叹一口气，无奈道：“说不过你们。” 这时麦儿来了，提醒道：“明儿，我们该去沐浴就寝了。” “啊……时间过得太快了，怎么又到睡觉时间了。”明儿不乐意地嘟囔着，被麦儿领着离开了重岳的书房。 看着明儿不情不愿地离开，芷婳也收拾好手边的白菊，端起竹筐：“时间不早了，我也回去了。” “嗯。”重岳点头。 从书房出来，芷婳大大地呼了一口气。 “幸好没有把药加进去，不然我今天晚上非得紧张死不可，而且没想道明儿竟然吃了那么多，幸好幸好……” 她有些庆幸，心里十分轻松。 “做了这么复杂的一顿晚饭，又陪着他们学习了那么久，好累啊，去泡个温泉吧。” 想到这里，芷婳来到辛夷小筑的温泉屋，对侍女交代了几句后，便围着一条白纱，走到温泉里。 泉水氤氲温暖，带着淡淡的硫磺气味，芷婳靠在池壁上，抬头看着天空繁星闪烁。 繁星下是暗色的远山，远山上是黑松墨柏，偶尔可以听到几声枭啼。 “泡温泉真是太享受了。”芷婳感慨道。 她闭上眼睛，嘴里哼着小调儿：“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不知不觉感觉自己快要睡着了。 “你怎么会唱这首歌？” 芷婳一愣，赶紧回头去看。 只见重岳手里拿着一支酒壶，一对儿夜光杯，走入了温泉院内。 “你你你……你怎么进来了？！”芷婳惊讶地将自己完全沉入水里，只露个头出来。 重岳笑笑：“放心，今晚连月亮都没有，我什么都看不清。” 他将酒杯放在泉水池边，拿起酒壶，给芷婳倒了一杯，自己满了一杯：“这是沈烈从凡间带回的酪醴，温润甜醇，且不容易醉，尝尝吧。” “酪醴？”芷婳来了兴趣，伸出手拿起酒杯，又小心翼翼地缩回手，慢慢地品了一口。 “好喝吗？”重岳问道。 “好甜，真的很好喝。”芷婳惊喜道。 趁着她享受酪醴的风味时，雷聿修迈入温泉，背靠池壁，一边喝酒，一边也学她刚才的样子仰望繁星。 “你你你！你怎么进来了？” “我来就是为了泡温泉的，总不能站在池边吹冷风吧？”重岳道。 “可是可是，我还没有泡完呢。” “那又如何？”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怎么有胆量去买紧那罗族的媚药，却没胆量跟我一起泡个温泉？”重岳忽然将目光转向她，嘴角斜向上，挑眉问道。 第278章 坦白 芷婳心里“噔”的一声，又羞又恼，嗔道：“你怎么知道？！” “今日巡防军士在市集巡逻时看到你了。”重岳道。 “巡防军士？那他怎么知道我买了什么？”芷婳心中无比羞恼，眉毛都挤在了一起。 “是我自己好奇，去掌柜的那里问了问，掌柜的一见我自然不敢隐瞒。” “……”芷婳鼓起了腮帮子，一脸不满。 重岳微眯着眼睛看她：“既然你买都买了，为什么不用？”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我没用？” “那可是紧那罗媚药，一滴足以让男人神魂颠倒，如果你用了，那我怎么可能现在还能如此清醒地跟你聊天？”重岳胳膊靠在池壁，单手撑着脸颊，笑着说道。 芷婳只觉地他果然是魔，如此羞耻的话，毫不婉转地就说出口。 不过她转念一想，既然他知道了，她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我是买了，但是想想觉得你喜不喜欢我是你的自主行为，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重岳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细想着她的态度。 “对，就是顺其自然。”芷婳笃定道。 “好。”重岳点头。 芷婳想起黑曜对她所说的一切，思考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你知道我不是真的芷婳元君，只是一颗神树果实制造的芷婳元君的替代品。” “！”重岳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件事，恍然间有些愣住。 “一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肯定是知道的。”芷婳道，“当然，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而是后知后觉。因为我明显感觉你这几日对我的态度和之前不同了。就是从那日你陪我去城南酒肆看戏的那天开始。” “……”重岳沉默地听她继续说着。 “是那个叫黑曜的人跟你说的吗？” “是。”重岳没有否认。 “我知道这件事也是那个叫黑曜的人说的，”芷婳道，“他跟我说等真正的芷婳元君神魂归来，你们就会消灭我的魂识，让芷婳元君占用我的身体重生。” “他是这么告诉你的？”重岳眉头拧紧，目光有了冷意。 “是的。”芷婳认真地凝望着重岳的眼睛，“我想明明白白的问你，你是否是这样计划的？” 重岳看着她，问道：“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芷婳捋了捋刘海儿，将发丝挂到耳后，淡然一笑道：“重岳，我生而为你，如果这是你意愿，我心甘情愿。” 重岳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猛然地愣住。 芷婳耸耸肩：“如果这就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使命，那我认命。而且我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想比于像黑曜那样爱而不得的痛苦，我至少可以在你身边活到芷婳元君回来的那一天。我打听过，重幽大人聚魂归来一共用了三万七千六百二十八年。按照芷婳元君和重幽大人的道行相比较，她怎么也得比这三万七千六百八十二年要长，所以我至少能好好过三万多年的好日子。而且说不定这三万多年里，你会真的爱上我呢？” “我只会爱着芷婳一个人。”重岳正色道。 “别忘了，我可是和芷婳元君完全一样。既然一模一样，你有很多时候是分不清的吧。”芷婳依旧保持着凡事看开的样子。 重岳揉揉额头，承认道：“是，即便心里知道你们不是同一人，可无论是神态还是说话的语气都完全一样。” “既然如此，我很有可能让你爱上我，”芷婳道，“何况我是芷婳元君娘娘亲自托人造出来的，所以她就算回来，也不会生你的气。” “不如之前我们三月为期的那个赌注不作数，重新打一个赌。” “什么赌？” “就赌我会不会在她真正归来前爱上你。”重岳提议道。 芷婳：“如果我赢了，你会怎么样？” 重岳道：“我会跟她坦白。” “嗯……听起来不错。”芷婳歪着头想了想。 “虽然你到时候还是需要交出这幅仙躯，你的魂识不会被消灭，”重岳道，“我会跟离镜说，请他将你的魂识送往轮回之井，进入轮回。而我会去寻找你的来世。” “真的吗？那也不错呢。”芷婳本以为自己一但让出神树果实创造的仙躯，自己的魂识就会烟消云散。听到重岳这么说，心中立马放下心来，“好，这赌就这么说定了。” “但如果我赢了呢？”重岳问道，“如果我始终无法真的爱上你呢？” “如果你赢了？那我就乖乖将这副躯体让给芷婳元君娘娘，前往往生，再不会和你有任何纠缠甚至交集。” “嗯。” “对了，那个黑曜……你怎么看？” “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喜欢芷婳元君娘娘，想让我搏上位，离间你和芷婳元君的感情。”芷婳如实说道。 重岳紧紧皱眉：“他是个麻烦。” “你难道不会将他杀了吗？”芷婳问得十分直接。 重岳摇摇头：“黑曜曾经帮过她，所以我不能轻易就这么杀了他。” “那你准备怎么办？” 重岳的眼神里透出冷光：“虽不能让他死，却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那紧那罗媚药就是他让我去买的。” “他想与你合作，你为什么没有答应？” “这还用问吗？”芷婳笑道，“我是完完全全按照芷婳元君本尊复制出来的，怎么会做伤害你的事呢？” “……”重岳站起身，一抬手，一件斗篷飞来披在了他的肩上。 他施展术法，全身水汽瞬间蒸腾成雾，湿漉漉的深紫色发丝顷刻间变得甘薯安柔顺，身上的水也都干了。 芷婳有些意外：“你不泡了？” 重岳：“不论怎样，谢谢你对我坦诚。” “不用谢我，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从骨髓里都是为你而活的。” “……”重岳心中沉沉落下，不知该如何应答，他只点点头，站起身，离开温泉池，大步向外走去。 芷婳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凝结。 她抬头望向满天星斗，呢喃道：“好想完完全全变成她啊……” 第279章 记忆 又过了几日，辛夷小筑内，芷婳正在收集园内的桂花，准备给明儿做桂花糕。 “你没有听我的？！”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从芷婳背后响起。 芷婳一惊，转身去看。 只见黑曜站在他身后，目光如死渊一般。 看到黑曜，芷婳脸色变冷，坦然道：“我已经跟重岳说了我知道我自己只是个复制品了。” 黑曜一听，整个人都变得异常阴森：“为什么？！你难道已经甘心了？” “别说我，”芷婳声音凛冽，“你明明应该知道，无论你做什么，芷婳元君都不可能爱上你。你做的所有都是徒劳！” “谁说都是徒劳？！”黑曜否认道，“她终有一天会发现重岳不过是个心思善变、充满野心的魔族，不值得她赔上一切。” “那你呢？你就配得上她？”芷婳冷眼道，“你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妖罢了。” 黑曜眼神变得异常狠厉，怒视芷婳：“你只是一个神树的果实，从开花结果到现在不足千年，竟敢说我？！” “你怎么不从神树萌芽开始算？！”芷婳笑道。 “呵，果然是天尊的佳作，性格和她一模一样，就连我都会一时恍惚，将你认作是芷婳本人。”黑曜逼近了她一步。 “别做无用之事，你根本没有拆散他们的能力，别异想天开白日做梦了！”芷婳呵斥道。 “你难道就愿意看着重岳心里只装着你这副面容真正的主人？让他天天看着你想着她人？我收回刚刚那句话，如果是真正的芷婳，绝对不会如此卑微，如此低贱！” “随你怎么说！”芷婳不想再与他纠缠，“重岳说你是芷婳元君的朋友，所以不会杀你。但他也不会轻饶了你。你还是到此为止，不要再干涉我们的事！” “你们的事，哈哈哈哈！”黑曜大笑，“不会让你们都活的如此轻松惬意！” 说罢，他一挥袖子，只见一阵黑风袭来，芷婳感到头突然眩晕。 等她再睁开眼时，自己已经到了一处岩穴之中。 而黑曜则站在他面前，面色狰狞可怖。 “这是什么地方？！”芷婳厉声问道。 “你不需要知道。”黑曜邪佞笑道。 他抬起手，手中是一个木匣。 芷婳立刻认出了那个木匣，里面装的就是精魄石。 她惊讶问道：“你怎么会拿着这个？！” 黑曜笑着打开木匣，从里面拿出闪着绿色荧光的精魄石：“没有芷婳记忆的你，或许是对重岳的感情不够深。” “你干什么？” “等把这块儿石头打碎，你会记起所有芷婳的记忆。不不不，你会完完全全把自己当做芷婳。到那个时候，你看看你还能不能将自己和芷婳分清！” “我拥有她的记忆又能怎么样？！” “我倒要看看重岳面对拥有全部芷婳记忆的你，到底会怎样？”黑曜笑着，高高举起精魄石，猛地砸向地面。 “啪！” 一声脆响，精魄石在地上碎了。 绿色荧光从石头中涌出，纷纷飞入芷婳的眉心。 同时，八万多年的记忆一瞬间全部涌入她的脑海。 无数的景象在她脑海里如走马灯一般展现。 她感到一阵恍惚，如坠落深渊。 恍然间，四周出现幻象。 在一片虚无空间内，一朵朱槿花开在了她的眼前。 “这是什么地方？”芷婳四周去看，只看到一片虚无。 唯有前方那朵朱槿花开得绚烂。 她不自觉地朝着朱槿花走去。 滴——啪嗒—— 一滴水从空中落下，打在朱槿花瓣上。 芷婳抬头去看，发现斜前方出现了另一个自己。 那个自己向她缓缓飞来，仔细再看，才发现她一幅魔女打扮，赤红色的头发随风飘舞。 芷婳当即明白，眼前之人应该就是芷婳元君本尊。 “你能来到这里，说明你已经得到了我留下的精魄石。” “你是芷婳元君？” “不，我只是她的一段记忆。”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想给你解释一些事情。” “什么事？” “你现在应该有了我全部生命力的记忆了是吗？” 芷婳低头想了想，她想起了初生时瑶水小筑，随宿煜出征，初遇重岳，莒颂和重幽，还想起了重岳与宿煜大战，她重生为常小满后的种种，更想起了辞儿的离世，重回仙位…… “你竟然经历了这么多事？”芷婳回想起种种，掩口惊叹，眼眶微红。 “这不是我的经历，也是你的。” “什么？” “你再仔细想想，在记忆力搜寻，我曾前往神界和老君讨论制造另一个自己的事。” 芷婳仔细回忆，忽然清晰的记忆涌现： 七百多年前，神界。 芷婳偷偷抵达了三十三天，拜见道德天尊太上老君。 “老君，我回来了。” “怎么突然回来？”老君正在和元始天尊斗蛐蛐。 两个老爷子目光全在蛐蛐上，谁也没有抬眼去看一旁的芷婳。 芷婳一把抢过蛐蛐罐儿，藏到了自己背后。 两个老爷哎呀大叫。 “臭丫头，快把蛐蛐罐儿还给我！我还没跟元始老头分出胜负呢！”老君大声道。 “哎呀呀，道德老头儿，这丫头现在这么无法无天啦，我们的蛐蛐都敢抢。” 芷婳蹦跳地对两位天尊道：“谁叫我来了您二位连正眼瞧都不瞧我一眼？蛐蛐儿没收了，不给。 “哎呀呀，这个丫头啊。”元始天尊道，“你的徒弟拿走了蛐蛐，所以这局算你输。” “元始老头，你别不讲理，怎么就算我输了？”老君不愿意道。 “哎呀，好啦，两位天尊爷爷，我来找你们有正事儿。” “无事不登三十三天，你也就有事儿能想起爷爷们来。”老君道。 “有时候有事儿也想不起来。”芷婳笑道。 “你这个臭丫头啊！白疼你这么多年。”老君气道。 “老君老君，我这是真的有难处了。”芷婳挽住老君的胳膊道，“这事儿除了求您没别的法子了。” “哼，我可告诉你，有些天规你说反了就反了，可我是这三十三天的天尊，不能跟着你们这帮孩子胡闹。” 芷婳撒娇道：“怎么会让您违反天规呢。” “不违反天规？那你说说来找我做什么？” “我生了重岳的孩子后会羽化对吧？” “对啊，所以你自己心里要有数，不能生养他族的孩子。”老君捋着胡子道。 芷婳睁着大眼睛问道：“有么有办法让我早点神魂修复归来？” “以你的道行，没有个十几万年回不来。”元始天尊替老君答道。 芷婳撇撇嘴：“我猜也是，那也太久了。我回来重岳都不认得我了。” “那就别想着生孩子的事儿，你要是想嫁到魔界，嫁就嫁了，好好跟那小魔头好好过日子不就行了。” 芷婳摇头道：“不要，我就是想要一个孩子。” “你这孩子这么拗是随谁啊？”老君叹道。 “还能随谁？”元始天尊给自己倒了茶，“随女娲娘娘呗。” “能不能另外造一个我？和我一模一样的，能陪在重岳身边的？” “为什么？” “这样他就不会忘了我啊，而且还能陪着我的孩子长大。” “开什么玩笑，臭丫头，再造一个你，还得和你一模一样，哪有那么容易。”老君翻着白眼道。 “元始天尊爷爷，我师父没辙，您可是造物大神，我师父没办法的话您一定有绝招吧？”芷婳赶紧给元始天尊添了茶。 元始天尊一听老君说不行，心里的求胜心顿时被激发出来，仔细想了想说道：“完全造出另外一个你也不是不行。刚好最近我在培育神树果实，通过它来制造介于神魔之间的仙躯。为的是以后莒颂那孩子。不过看那孩子似乎也用不到，到是可以改做成你的样子给你使用。” 老君一听了，立刻吐槽道：“元始老头儿，你不是说不给我家芷婳用吗？” “我说的是不把这个制造法子教给你，没说不给芷婳用啊。”元始天尊挑着眉毛道。 “你这个臭老头。” “你水平不如我就承认吧。” “哼！”老君抱臂在怀，瞪着元始天尊。 芷婳想了想道：“元始天尊爷爷，我光要个躯壳没用啊，要性格什么的都跟我一模一样的。” “神树果实没有神魂，只是躯壳而已。”元始天尊捋着胡子，偷看老君，“老头儿，听说你最近造了一种法宝，可以复制并封存元神，可有此事？” 老君呵呵一笑：“还说你比我强。” 芷婳一听觉得有戏：“老君爷爷，您快说，你研究了什么新技术？” “我不说。”老君赌气道。 “您不说我不把蛐蛐还您了。” “不不不，那可不行。” “快跟我说。” “你不是生了孩子会羽化吗？我造了一面水镜。可以把你的元神复制下来，然后保存在神树躯壳内。然后再把宿煜给你做的聚灵镯的力量埋到神树躯壳内。这样，你羽化后的碎魂就不会以原来的元神凝聚，而是会以神树躯壳内复制的元神凝聚。加上聚灵镯之力，你的碎魂就会加速凝聚。” “那干嘛不直接把我所有的魂魄都复制了呢？”芷婳问道。 “你这丫头是不是傻？”元始天尊伸手敲了敲芷婳的脑壳，“如果完全复制，那就跟完全造了另外一个你有什么区别。你本身的碎魂还不是到处飘着，得飘个数十万年的才能凝聚。而只用你的元神为引造出来的你，至多是没了记忆，其他的魂魄都还是你自己的。” “可是，那我的元神呢？” “飘着去呗，到时候我再和道德老头儿想象怎么把你的旧元神和新元神融合。反正我们能有几十万年的时间想这个问题。” “哦~可是没有记忆也很麻烦啊。” “那你就提前找个东西把记忆存进去不就是了。等你的神魂在新的仙体内聚魂苏醒后，你再把所有的记忆取出来不就是了。” “有道理。”芷婳摸着下巴想着，“什么东西能存储记忆呢？” “那个精魄石就可以。”元始天尊道。 “顾氏皇族的传世之宝？” “就那个，”元始天尊点头，“当年我觉得自己好忘事，就造了这么一个可以石头。人界的那一个是当时的边角料。” 芷婳一听就轻松道：“哦，原来如此。这个东西好办，我让重岳给我就是了。” 第280章 自言自语 虚无幻境内，芷婳猛然回神，盯着面前自己的幻象。 “想起来了？”幻象问道。 芷婳点点头：“我还以为我只是个复制品。” “元神与魂魄不同，它与你的仙躯共存，从出生时产生，由记忆形成、它是生命从诞生那一刻起就不断地用身体和感官接收天地间各种事物的信息能量，包括风云、光影、阴晴、冷暖和声音，接触到的人和事，各种阅历和经验，最终在脑海里凝聚而成。”幻象解释道，“也就是说一个生命的元神不灭，这个人便不会消亡。但是，魂魄可以往生，元神却不行。元神从生命的开始形成，在生命消逝后就会逐渐消散。” “我还是没懂。”芷婳抿着嘴道。 幻象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接着向她解释：“简单来说，一个生命体只有魂魄和躯体是不完整的，只有有了元神，才能被定义成某一个人。躯体可以再造、魂魄可以重聚、但元神一但毁灭，这个生命体便不复存在。人们往往会把魂魄和元神弄混，但实际上它们二者有着明确的界限。” 幻象飞近芷婳，对她微笑道：“元始天尊为我们重塑了仙躯，老君在仙躯内埋入了聚灵镯粉末用以聚魂，而精魄石复制了并保存了我们的元神，所以我们才能够重生。” “可原来的那缕元神呢？” “说到底它只是记忆和经验的集合，没有了魂魄和仙躯的倚靠，消散也好，重新回到我们的身体里也好，意义都不大了。”幻象拍拍芷婳的肩膀。 “原来那个精魄石储存的不是魂魄，而是元神。”芷婳问道。 “元始天尊造的的东西功能一般都不会太单一，应该是魂魄、元神甚至是灵力这种非实体的东西都能贮存的。”幻象道。 “真相竟然是这样。”芷婳抱头发愁，“可我要怎么跟重岳解释这些？他现在根本不相信我就是芷婳。” “哦？为什么？”幻象十分惊讶。 “因为我们都认为我只是个复制品。”芷婳苦恼道，“我俩昨天还打赌来着，说他会不会喜欢上我这个复制品。” “呃——你没有第一时间把精魄石打开吗？”幻象问。 “呵呵……没有……”芷婳尴尬道。 幻象头上全是黑线，嫌弃道：“元始天尊和老君制造你这仙躯时是不是脑子忘记安装了？” “唉，也没有人告诉我非得要解封这个精魄石啊。”芷婳冤枉道。 “元始天尊和老君他们没跟你说吗？” “没有。” “这两个老头儿……”幻象翻了个白眼看了眼天上。 “你帮我想想办法，要不我带你去见他，你跟他解释解释。”芷婳道。 “小姐姐，你开什么玩笑，精魄石已经碎了吧，我只是段术法形成的幻象，没了精魄石也就只能启动这一次，怎么可能跟你去见重岳。” “那完了，我这空口白牙跟重岳说，重岳也不能信吧。什么元神、什么魂魄的，我也讲不清楚啊。” “你自己组织组织语言，想想怎么跟他说呗。重岳还不是我们怎么忽悠怎么来，几万年了咱们也没少忽悠他。”幻象嘴角上扬，眼神带着笑意。 “那倒是。”芷婳赞同地点了点头。 “对了，还有黑曜。”芷婳突然想到，问幻象，“黑曜说他喜欢我……我们，怎么办？” “黑曜喜欢我们？！”幻象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会？” “他自己说的。”芷婳道。紧接着她把最近遇到黑曜，以及今日被黑曜掳走的事全部告诉了幻象。 幻象惊讶地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合不拢：“黑曜喜欢我们？！我的老天爷，他从来没有跟之前的我们说过。” 芷婳：“你的记忆应该只到羽化前那一刻，他说这些你肯定不知道。” “他想干什么？”幻象问。 芷婳耸肩表示不知：“他反正和重岳很不对盘。” “他让你和重岳都认为你只是神树果实不是芷婳，这样他就有机会得到我们？是这样吗？”幻象问。 芷婳分析道：“在黑曜的角度来看，他之所以知道神树果实一事，一定是因为他偷偷的读过我们的心，所以知道我们请元始天尊和老君帮忙重生。” “可他为什么不知道了立刻阻止呢？”幻象抬手变出一个软塌，坐在了上面。 “嗯……我想想。”芷婳和幻象并排盘腿坐上了软塌，细想后说道，“有可能是他知道我们的性格，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再一个就是当时我们已经怀了明儿，什么事儿都改变不了了。” “所以他等了七百年，现在再出现。”幻象点头明白了一些。 “站在他的角度来看，他只要挑拨离间了我们和重岳，他就有机会。”芷婳道。 “他是想——让重岳以为我们只是替代品，这样重岳就不会对我们付出真心，时间久了他再嘘寒问暖，或许他就会有机会。” “开什么玩笑。就算我们和重岳打得天翻地覆，吵得不可开交，到头来还是会再在一起，怎么可能给其他任何人机会。你说对吧？” “可不是嘛，当年也不是没有别人追求，宿煜、赫连靖、包括顾云深、顾云铮都对我们很有好感，我们还不是嗤之以鼻，对重岳一心一意。” “对啊，我们对重岳是不是太好了？” “那没办法啊，我们就是喜欢他爱他啊。” “唉，是啊。”芷婳做出了个无奈的表情，转而对幻象道，“和你聊天我觉得我们很聊得来，但是又感觉自己好分裂呀。” “别在意，我只是个幻象。” “说跑题了，那你说我从这个幻境中出去，该怎么面对黑曜呢？” “那得分析分析黑曜为什么要让我们又恢复记忆？” “可能是因为一开始他的打算破灭了。因为重岳和我并没有特别好，也没有特别不好，反而把话都说开了，顺其自然了。黑曜觉得这样不行，和他原本的计划偏差太大。” “于是她让你想起以前所有，这样你就会对重岳更偏执。” “他可能认为我想起以前所有事，我就会对重岳产生独占欲，不想将躯体贡献出来。如果我成功上位，那么他就有机会得到芷婳本尊，如果我失败了，他还可以将我这个替代品带走。” “好变态的想法……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幻象摸了摸胳膊上的皮肤。 “你不是幻象吗？怎么会起鸡皮疙瘩？”芷婳问道。 “形容一下好不好。”幻象翻了个白眼，接着说道，“黑曜他万万没想到，你并不是真的替代品，而是我们重生了。” “要不要先告诉他这个事实呢？不知道他知道了会作何反应？” “一定会很尴尬吧。”歪着脖子说道，“就怕他会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儿来。毕竟他是一只大妖，妖做事比魔更没有章法和道理可讲。” “他现在把我掳到了一个不知道什么的地方，而我的身法现在怎么这么差，感觉很弱，打架水平特别差。”芷婳疑惑地看着幻象。 “你现在的仙躯才活了多久，哪有什么道行？你的神力都渡给了明儿，魂魄和元神里的神力都剩的干干净净，想要重获神力你还是得好好修行才是。” “我现在连个妖都不如，可怎么办啊？”芷婳发愁道。 “等着重岳来救吧，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要不我不告诉重岳这些事，反正我们的赌注还在，我凭本事让他再爱上我一次。” “你这是诱拐自己夫君出轨自己，有什么意思？那他要是真的爱上你，你算他出轨还是不算？” “哦，那倒是。” “别作，我们这么多年作得还不够多吗？” “罢了罢了，你送我出去吧，我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芷婳站起身，拍拍屁股道。 “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祝你好运了。”幻象笑道。 “再见，谢谢你。” “我只不过是个幻象，不用谢我。”幻象点头。 第281章 愤恨 芷婳眼前一阵云雾缭绕，随后揉着眼睛走出幻境。 眼前黑曜正注视着她，等待她回忆起一切后的反应。 芷婳长长深吸一口气，也不说什么，看了看四周岩壁，走到岩壁下一块巨大的岩石边坐下，随后翘起二郎腿，双手撑在背后，抬起下巴对黑曜道：“你这样有意思吗？” “感觉如何？”黑曜走到她面前两米的距离，低声问道。 “你不是能读心吗？还用问我？” “我想亲口听你说。”黑曜道。 “感觉……就是感觉对你很失望……”芷婳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什么？”黑曜一丝讶异。 “你根本没有把所有的事弄清楚，”芷婳道，“就算你会读心，能知道所有人没有说出口的心事，但那也只是很表面的一部分。” “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根本没有弄明白整件事。”芷婳直言，“不过也无所谓，你只需要知道一点，你所期望的也好，计划的也罢，都不会实现。” 黑曜猛然上前逼近芷婳，俯身捏住她的脖子，凝视她的眼睛：“不过是她的一个替身，以为有了她的记忆，就有资格这么跟我说话？！” “黑曜！”芷婳厉色，她知道自己就算现在跟他说出事实，他也根本不会相信，于是说道，“即便你认为我只是一个替身，也别忘了我是替谁活着！” “果然有了她的记忆就是不一样，连底气都变得如此硬实。”黑曜嘴角上扬，眼眯成线，带着危险的气息，“你最好知道，以你现在的法力，根本无法反抗我。” 说着，他猛然一推，双手扣压住芷婳双手的手腕，将她压躺在巨石之上。 芷婳心中咯噔一声，面色却坦然无惧：“怎么？得不到心，就强行要人了？” “别说这样的话来讥讽我，我现在很想看看你我事后，重岳的表情。”黑曜狞笑着，贴近芷婳的耳畔说道。 芷婳咬着后槽牙，全身僵硬：“如果你敢，重岳不会放过你的！” “你不过是个替身，他只要再等她本尊回来就好。”黑曜眼神里愈加危险，说话的声音也变得阴鸷可怖，“既然你不愿意和我合作，去争做重岳的女人。那就让我退而求其次，得不到她，先尝尝你这个替代品也好。” “黑曜！”芷婳厉声喝道，“如果我是真的芷婳，你还会这么对我吗？！” “以前的我不会，”黑曜凝望他的眼睛，沉声道，“那是因为我太傻，以为重岳那样的人迟早会让她看清，可她就是那么固执，无论我怎么阻拦也还是要一意孤行。” “阻拦？！”芷婳突然听到这个词，“你说说什么阻拦？” “其实从我幻化人形开始，就一直跟她说着半真半假的话。”黑曜笑道，“雷聿修从来没有想过要自己登基成为大沛的皇帝，是顾氏一直步步紧逼，想要取他性命，加上雷氏一族的仇恨，所以他才不得不为自保与顾氏抗争。” “你说什么？！”芷婳愣住。当年黑曜明明白白告诉她，雷聿修是想要自己登基成为人皇，现在却告诉她不是。 “我一直引导她以为雷聿修将天下放在第一，将她放在第二。” “可是他确实迎娶了顾水月，并且带她回到了上官氏的老家湖州。” “那是因为上官家当时控制着雷聿齐和胡总兵，雷聿修不过是佯装与上官氏为伍，获得上官鲁的信任，从而得到上官鲁一手培养的幽宫暗卫，让常总兵和雷聿齐重获自由罢了。如果当时雷聿修由着芷婳，陪她离开湖州，那他之前为了救出雷聿齐他们的计划就全都白费了，自然不能就这么放弃。但是我告诉她雷聿修是因为野心才这么做，她竟然全然都信了，后来加上顾水月各种心思，让芷婳对雷聿修的信任完全动摇了。” “你！！！！”芷婳想起当初之事，此时恨得咬牙切齿。 “可是没想到的是，芷婳竟然怀了雷聿修的孩子！”黑曜脸色暗沉，继续回忆道，“我已经说服她离开雷聿修，可她竟然怀了雷聿修的孩子！” “！！！！”芷婳看着他的表情，辞儿是她心中逆鳞，谁都不可轻易触碰，而此时黑曜仿佛要说出什么可怖的真相。 “你真的以为就凭我们在南夷皇宫的几句话，就能让顾云溪清楚的知道璇玑寺的位置，还能精确地告诉顾云深？是我读了顾云溪的心，得知他对芷婳心怀妒忌，便给了顾云溪璇玑寺的地图，引导她将地址告诉顾云铮。我本想借顾云铮之手除了芷婳肚子里的孩子，却没想到顾云铮竟然心甘情愿给别人的儿子当爹。为此，芷婳竟然还对他多了几分感激之情……” “你——说——什——么！”芷婳此时睚眦剧烈，恨意从眼底渗了出来。 黑曜放开她，站起身，大笑道：“可笑，真是可笑，他们为什么都要跟我抢她！我知道顾云深这个男人不能再留，我不能除了雷聿修，再多一个对手！于是，我就将顾云深将她藏在缙云山庄的事偷偷让人透漏给了雷聿修。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竟然以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顾云深的，而且还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你——！”芷婳站起身，面对着黑曜，全身颤抖不已。 “你不知道，当我告诉雷聿修这些事时，他那个痛苦的表情让我看着多么享受。哈哈哈，他竟然自己把自己的孩子杀了。”黑曜得意着，却突然变了脸色，“我终于有了机会，她已经对雷聿修彻底死心。我陪在她身边，给她安慰，带她去把所有仇人一一处决。可我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自戕死在徒单霖的坟前……” 芷婳手握成拳，若不是术法道行不济，她此时真相将黑曜亲手撕成碎片。 黑曜却不在意她此时的情绪，自顾自说道：“可是谁又能想到，她的神魂竟然顺利的回到了神界，成了天上的神族。神族高高在上，哪里还有我的机会……可我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回到雷聿修的身边，竟然原谅了他之前的所作所为，甚至还不惜堕魔要嫁给他！！！给我的却只是一张冷冰冰的婚宴请帖……” “……” “看到那张请帖，我已经要放弃了。却没想到她竟然不惜羽化也要为他再生一个孩子！”黑曜情绪亢奋，全身颤抖，怒道，“到底他重岳有什么！值得她如此！所以——我不要让他好过！我得不到的，也绝对不能让他得到！” 第282章 符咒 “你真是疯了！”芷婳喝道。 “我才没有疯，”黑曜自嘲地笑着，笑声悲戚，“是她发现我的。在我还处在培育竼虚果的混沌状态下，她就选定我了。她与我之间本应牵绊不离，可她却对我如对一般人。她在我眼中是唯一的那个人，而她眼里从来都没有过我。” 芷婳根本不在乎他所说的什么“牵绊”，只对他一直以来的处心积虑从心底爆发出难以控制地恨意。 “你真是又可笑又可悲！就凭你的卑鄙，根本不配被正眼去看！”芷婳眼如刀刃，声如尖刺，直扎入心。 “你说什么？！”黑曜扭过脖子，瞪眼看着她。 “你只配去死！”芷婳手指以神力化剑，刺向黑曜。 黑曜蔑然一笑，抬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一个反手，就将她的手臂拧向身后。 “咔嚓”一声，是芷婳手臂骨头断裂的脆响。 紧接着，黑曜重重一脚踢在她的膝盖后方。 伴随着手臂的剧痛，芷婳当即失去了平衡，跌倒在潮湿的地面之上。 黑曜踩住她被折断的右臂，脚下狠狠用力，只听见骨头被重重碾碎，痛地芷婳几近昏厥。 “就凭你，连伤我都不可能。”黑曜附身嘲笑道。 芷婳忍着剧痛，冷冷瞪着他。 痛楚让她此时连保持清醒都十分困难，视线也开始迷糊，汗如雨下。 一节节地踩碎她的手臂后，黑曜似乎感到了某种乐趣，他笑道如鬼魅一般，抬脚毫无预兆地猛然踢向芷婳的小腹。 小腹传来的钝痛让芷婳整个人弓起了身子。 她闭上眼睛，完好的左手捂着腹部，咬紧牙关，竭力忍着。 而黑曜踢完一脚紧接着又是一脚，毫不留情地一下又一下地踢打在她身上：“你凭什么以她的样貌出现！你有什么资格那么像她！我不许你用她的名字！不许你用她的语气跟我说话！不许你用她的眼神看着我！” 踢打不够，黑曜手中抽出带毒的匕首，高高举起，狞笑道：“我要划花你的脸！让你知道自己不配有她的面容！再挖了你的眼睛！最后我要好好享受享受，看看你还怎么继续装你的神女高洁！当你像一块儿破布一样时，看你还敢说我不配！” 芷婳心中一凛，她现在的神力根本不足以和黑曜对抗，唯有一物可以自救。 她拼尽全力，完好的左手抽出藏在身上的那道符咒，凝聚灵力，催动符咒上的术法。 黑曜完全没有想到，芷婳身上竟然会有如此强大的符咒。 他立刻丢了手中匕首，一掌劈下，打断了芷婳的左手手腕，抢过了芷婳手中的符咒。 “这是什么？！”黑曜尖声问道。 芷婳没想到黑曜反应如此之快，她此时能想到自保的方式，只有这张符咒——她宁愿与他同归于尽，也不想忍受他的侮辱。 黑曜仔细看着那道符咒，眼神渐渐变得阴鸷冰冷，他附身捏住芷婳的下巴，狠恶道：“以命抵命，同归于尽！你竟然随身带着如此恶毒的符咒！” 芷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什么也比不上你恶毒！” “是吗？”黑曜将那符咒放入怀中，邪佞咧嘴，“你想死，我怎么可能让你死？！就凭你这张如此像她的脸，我也不会让你死，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罢，黑曜一把丢弃自己的斗篷，眼见就要向她压来。 就在这时，岩穴入口方向，一股魔气光剑刺穿空气，径直从黑曜的胸前贯穿。 “芷婳！” 重岳急切的喊声在整个岩震荡。 黑曜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左胸膛，此时已被开了一个铜钱大小的空洞，血流如注。 下一秒，他便面朝下，倒在血与泥之中。 重岳的身影出现，他飞奔至芷婳身边，看到她此时的模样，大惊失色。 而看到重岳的一瞬，芷婳顿时松了一口气，两眼一黑，昏迷了过去。 沈烈、麦儿此时已将倒在地上的黑曜控制起来。 “主子？”麦儿将刀架在黑曜的脖子上，“杀吗？” 重岳斜眼低视着倒地的黑曜，愤恨而厌弃道：“带回去，挖掉双眼，挑断四肢，关入水牢！” “是！”麦儿和沈烈领命答道。 重岳抱着芷婳，快步走出岩穴，跳上魔龙背脊，向尊魔圣殿的方向飞奔回去。 魔都，辛夷小筑。 所有魔医都被召来为芷婳诊治。 重岳等在厅内，面色冷得如深渊一般。 麦儿陪着魔医们在屋内为芷婳治疗。 重明听说芷婳受伤，焦急地从学堂跑回辛夷小筑，一进门就跑到重岳面前问道：“爹爹？娘亲怎么了？” 见到重明，重岳将他抱入怀中，低声安慰道：“别担心，爹爹不会让你娘亲出事的。” “爹爹，我害怕——”重明在重岳怀中大哭起来，“我不要娘亲再离开我们——” “不会不会，你娘亲只是受了伤。”重岳摸摸他的头，脸色愈发难看了。 这时，魔医长令从屋内走出。 重岳急急上前，厉声问道：“她怎么样？！” 魔医长令道：“尊后娘娘她的肩膀已被外力强行扭至脱臼，肱骨被重力踩碎，左手手腕骨折……” 重岳一听，浑身发冷，大声喝道：“那还等什么？！快治！” 魔医长令吓得全身发抖，颤颤巍巍道：“娘娘的左手腕倒是不难恢复，但是右臂只能切开后将碎骨拼在一起……怕是痊愈后也会落下残疾……” 重岳抓住魔医长令的领子：“你说什么？！残疾？！” 魔医长令被重岳拎了起来，满头是汗：“娘娘的右臂受损太过严重，即便医神到此，也难以让其恢复如初……” 重明一听，再次大哭起来：“爹爹——我不要娘亲有事，我要娘亲好好地——” “魔医长令！本尊要你无论用什么办法！必须把她的手臂治疗地完好如初！如果做不到就提头来见！”重岳松开魔医长令，大声命令道。 “这——”魔医长令跪在地上，战栗着领命，“是，尊主——” 这时，麦儿从里间跑了出来。 “主子！我在小姐身上发现了这个。”麦儿摊开手，手中是一颗已经被启动的石榴籽色记忆水晶，“这个水晶应该是在小姐被掳走时立刻被启动了。属下想小姐一定是记录了什么。” 重岳眉头皱紧，命令道：“去密室打开水晶，本尊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283章 水晶 重岳让重明陪同魔医长令为芷婳治疗伤势，而他自己和麦儿进入密室。 进入密室，麦儿以魔力催动水晶开启。 水晶中心透出光线，映射在墙壁上。 以芷婳为视角的影像出现在墙上，而影像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不仅仅是与黑曜对峙的画面。 包括芷婳进入幻境，与幻象对话的场景都被毫无遗漏地记录下来。 看着影像，重岳也终于明白了所有真相。 他一言不发，昏暗的密室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而在一旁的麦儿，双手掩口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她以为芷婳只是一个替身，却万万没想到她是元始天尊、道德天尊和芷婳一起想出的快速重生之法。 “原来她真的是小姐……”麦儿声音颤抖道。 重岳手紧紧握拳，青筋暴起。 所有的事都是因他们轻信了黑曜所说的一言一语。 现在即使活剥了黑曜的皮，也难解重岳心头之恨。 “传本尊的命令，日以酷刑，但留他的命，等芷婳醒了，让她决定用怎么杀他！”重岳对麦儿命令道。 麦儿行礼得令。 “另外，派人以最快的速度去请莒颂和兔盈盈。” “是！我这就派魔龙卫士出发。” 三日后，盈盈和白椴从巍山被接到了魔都。 而莒颂、忧儿和重幽也从出云国急急赶了回来，草草结束了旅行。 所有人一见到仍旧昏迷不醒的芷婳，顿时脸上都没了血色。 莒颂转身质问重岳：“怎么回事？芷婳回来怎么没有人通知我们？！而且怎么又弄成这个样子？！”她声音凛冽，众人面前质问重岳毫不顾忌。 忧儿走到芷婳面前，看着她被包扎固定的胳膊，心疼道：“这又是怎么了？怎么一回来就受这么大罪？” 麦儿在一旁解释道：“莒颂娘娘此时稍后我跟您详细说。” 莒颂瞪了重岳一眼，问向盈盈：“她现在怎么样？有么有大问题？” “右臂粉碎，左手腕断裂，”盈盈仔细说道，“已经进行了最有效的救治，但是无法恢复如初，右臂很有可能会无法自有活动。” 重岳眉头锁紧，后悔自己未能无时无刻不守着她。 而如今为时已晚。 “你也没有办法吗？”白椴站在盈盈身后，一边庆幸芷婳终于回来，一边诧异她的伤势。 盈盈摇头：“骨头碎得太过厉害了……” “我去请医神来。”一听盈盈这么说，芷婳提起裙摆就要腾空。 重幽拉住她：“颂儿，先听这位兔妖姑娘把话说完。” 盈盈又仔细检查了一下芷婳的右臂，眼圈顿时红了，转头问向重岳：“怎么搞的，她的这副仙躯是新制不过百年，怎么会被毁坏地这么厉害？” “新制的仙躯？”莒颂不明白，走到芷婳床边，以仙法开眼探查后，惊呼，“天哪！她这副仙躯竟然是神树果实塑造，而且身体里还埋入了聚灵镯！怪不得她能这么快回来！” “神树果实？”盈盈皱眉，“如果是以植物创造的仙躯，本身就比较羸弱，加上如此重伤，怕是医神来也于事无补。” “那我也得去请。”莒颂道。 “你去一趟天上，再把医神请回来，怎么也需要一日时间，”盈盈不赞成道，“你去一日，我们已经过了一年，她的骨伤早就过了救治的最佳时间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莒颂瞪着重岳，“她刚回来就弄成这样？！你是干什么吃的？！！” 重幽一看莒颂要翻脸，赶紧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安抚道：“颂儿，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先别冲阿岳发火。” “我怎么能不发火！芷婳跟着他这么多年，就没过过几天舒坦日子！好不容易回来了，又伤成这个样子！” 麦儿看到重岳被莒颂责骂，赶紧上前解释道：“是那个黑曜！小姐受伤就是因为那个黑曜！” “黑曜？！！！”盈盈和白椴同时惊呼起来。 “没错！都是因为他，小姐才伤成了这个样子？！”麦儿愤恨道。 盈盈后退一步，双手掩口：“这跟黑曜他有什么关系？” 白椴扶着盈盈的双肩帮她站稳。 盈盈摇头道：“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这里有一段水晶影像，里面黑曜已经承认了他的各种所作所为。”麦儿拿出记忆水晶，“您几位想知道实情的话，请跟我来。” 当盈盈、莒颂等人在密室又看了一遍水晶里记录之事时，每个人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黑曜他现在在哪里？”盈盈凝眉问向麦儿。 “主子将他关在了魔都水牢。”麦儿如实答道。 盈盈一听“水牢”二字，眼神更加沉痛。 白椴扶着盈盈，叹道：“我们都一直以为他是真心为芷婳好。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处心积虑，心狠手辣。” 盈盈眼泪已经充盈眼眶：“辞儿……辞儿之死的罪魁祸首，不是长风珏、不是顾云霞、更不是魔尊大人……竟然是——黑曜！” 当年盈盈亲手接生的辞儿，她恨了自己几百年，责怪自己医术不精，无法就下辞儿，这件事也在她的心里如一块不时会隐隐作痛的伤疤。 麦儿拭去眼中泪水，说道：“若不是主子及时赶到，怕是小姐此时又再次入了轮回。” “水晶影像里，那张符咒是什么？”莒颂问道。 麦儿解释道：“不知小姐从哪里得到的，可以让施咒之人和被诅咒之人同时殒命，共入轮回。” “若真是如此，真是太危险了。”芷婳道。 重幽想了想对麦儿说道：“那符咒能否让本座看看？” “是。”麦儿取出符咒，双手递给重幽。 重幽端详了一会儿，似是有了眉目。 重岳走到重幽身旁，问道：“这是什么符咒？” 重幽将符咒递给莒颂：“你看看，有什么想法？” 莒颂结果符咒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惊讶道：“这应该是黄泉国的符咒。” “没错，”重幽点头，“这是东海黄泉国的符咒，施咒后，施咒者和被咒者同时进入鬼界，看似是同归于尽。实际上是施咒者施展强大的夺命魂咒，被咒者当即殒命，而此咒巨大的反噬作用会立刻让施咒者同时死亡，两人魂魄因咒术形成强大羁绊，同时被拖入亡者世界。” “这是芷婳从哪里弄来？”莒颂问道。 重岳和麦儿都摇摇头。 莒颂将符咒还给麦儿：“既然是十分危险的符咒，一定将它收好。” “是，娘娘。”麦儿领命。 “你们准备怎么处置黑曜？”盈盈看向重岳。 重岳声音沉而威严：“等芷婳醒了，让她来决定。” 第284章 夜话 夜凉如水，露垂星野。 芷婳睁开眼便看见重岳靠在她的床边，俊俏的面容安静的睡着，悠长细密的呼吸像这夜晚的轻风。 “重岳？”她轻轻唤道。 重岳被她这一声轻唤叫醒，睁开眼看到她已经醒了，立刻展开了笑颜。 他坐正身体，帮她把刘海儿挂过耳后：“你醒了。” “我的胳膊断了，”芷婳蹙眉道，“好疼。” 重岳轻轻催动法力，渡入芷婳的身体里：“这样有没有好点。” 芷婳感到微微的暖流进入周身，疼痛的感觉缓解了不少，嘴角也露出了笑容：“嗯，好多了。” “对不起。”重岳抬手轻抚着她的额头，眼里晕染着水汽，心疼又懊悔道，“我总是不能保护好你……” “你看了我的水晶？什么都知道了？”芷婳问。 重岳点点头，在她额头轻轻一吻：“都知道了。” 芷婳眉眼弯弯：“你也知道我真的是我了吗？” 重岳哽咽，语气中的愧疚难掩：“是，我知道了。我不该……” “那你爱我吗？”芷婳抢了一步问他。 “当然，”重岳慢慢拂过她的脸颊，怜惜地吻上她的双唇，“我怎么可能不爱你，我爱你入骨入髓。” 他的呼吸带着清爽的松风，混杂着海洋的味道，让她沉醉。 “这么说是我赢了。”芷婳笑道，“我们赌约，没想到这么快就让我赢了。” 重岳微微一愣，眯眼笑道：“你这算不算犯规。” “哪有，我什么都没变，身体还是神树果实制造，三魂七魄也一样没改，只不过是元神归位罢了，所以你可以说我是原来的芷婳，也可以说我是全新的。但按照赌约，你就是输了。”芷婳得意道。 “好，既然你赢了，想要什么奖励？”重岳脱下外衣，侧躺在芷婳身边，拉过她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你怎么说躺进来就进来了？”芷婳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却忍着疼向内靠了靠。 “之前以为你不是你，所以不自觉地和你保持距离，如今知道你是你……”重岳的眼里带着丝丝暧昧，语气里是甜腻的笑意。 “我是我怎么了？”芷婳挑着眼角问道。 重岳叹了一口气，眼神里的暧昧愈加浓郁：“若不是看你身上有伤，我现在就要吃了你，好好在你身上找补一下七百多年的空虚寂寞……” 芷婳庆幸此时除了月亮再无光线，不然她脸颊的绯红就要被重岳尽收眼底了。 “说什么呢~我又没有要求你这么多年守身如玉……”芷婳害羞道，“虽然我和老君、元始天尊商量了这个法子，但说实话当时神树果实尚未成熟，用这个法子重生也不知确切需要多久。所以你就算真的去找姑娘，我也能理解……” 重岳轻轻地伸出胳膊，从她的颈下穿过，小心地揽过她的左肩，笑道：“现在说这种话，万一我真是那样，你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 芷婳呵呵一笑，并没有否认。 “你知道魔界的人都是怎么传言的吗？”重岳将脸颊贴着芷婳的额头，问道。 “怎么传的？”芷婳好奇道。 “说我尝过了神女的滋味，天下怕是没有什么女人能再入我的眼了，”重岳吻了吻芷婳的额头，“我觉得他们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芷婳不以为然：“怎么会？家花不如野花香~” 重岳深深呼吸着她的气息：“我觉得我的家花天下无敌。” “明明之前的我也是我，你怎么没觉得我香。” “这种感觉很微妙，”重岳认真解释道，“一开始你什么都不记得，但我认为你是你，一边深深渴望着你，一边又害怕你没有记忆便会觉得我唐突孟浪。后来听信谗言，以为你不是你，一边看着留恋着你的容貌，一边从心底抗拒与你过度接近。可如今，我终于可以这样毫无顾忌地抱着你，吻着你，感受你的温度和气息，偏偏又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等你好了以后，一定要好好补偿我，为夫真得是太不容易了……” 芷婳被他略带撒娇的语气逗笑了，抬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好啦，补偿你啦。” 重岳眯起双眸，盯着她的眼睛：“你这么敷衍，怎么能够？” 说着他低下头，深深吻住了芷婳的双唇，如缺氧一般需索着她肺里的空气。 芷婳只觉得意乱情迷，陷入深渊，即便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 不知过了多久，重岳才结束了这一吻。 “等你伤好了，我们就再继续。” “继续你个大头鬼……”芷婳脸颊滚滚发烫，心中恨自己怎么非得又受伤了。 “好了，不闹了，我陪着你多睡一会儿。” “明儿若知道你在这里睡了，一定也要闹着和我睡。” “他不敢跟我抢。”重岳笑道。 “重岳。”芷婳轻唤。 “怎么了？” “谢谢你把明儿照顾的这么好。等我伤好了，我们再多要几个孩子吧？” “你这个身体不会再因为生孩子而羽化吗？” “这个是神树果实，说到底是长在神界的植物罢了。所以我现在更贴近——树妖。” 听她这么说，重岳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又没说错。” “人族的你，神族的你，魔族的你，现在又有了树妖的你……我到底爱过几个你？” “一个，”芷婳往重岳的怀了钻了钻，“自始至终，你爱的都是同一个我。” 重岳闭上眼睛，搂紧她：“我知道了。” 第二日，天亮。 重明担心芷婳，一大早穿上衣服就往芷婳的房间跑。 可是刚刚跑到芷婳房间门口，就看见重岳从房中走出，看到他便立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娘亲还在睡，别吵。” 重明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父亲昨夜在娘亲房间留宿了，顿时眼圈一红，小脸一掉，流出泪来。 重岳一看立即蹲下问道：“你突然哭什么？怎么了？” 重明抹着泪道：“下人们都说，哪天要是爹爹晚上睡在娘亲房间，就说明你们要生弟弟妹妹了……虽然我也想要弟弟妹妹……可一想到你们真的要另生一个孩子……就难过了……你们……你们有了新的孩子，我可怎么办啊……” “……”重岳皱紧眉头，严厉道，“别哭了，男孩子为这点事儿哭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听到重岳斥责，重明立即止住了哭，可眼泪还在啪嗒啪嗒往下掉。 “记住，无论日后你有多少个弟妹，我们对你的态度和责任都不会改变一分。与其你担心失去父母的爱，倒不如审视自己是不是值得所有人对你的好！” 重明听父亲如此说，眼泪便止住了。 “比起担心另有弟妹，你现在要做的是多关心你的母亲。知道了吗？” “知道了，爹爹。” “去洗漱妥当再过来！”重岳严肃道。 重明点头领命，转身便回自己屋内去了。 重明离开后，芷婳不悦的声音在屋内响起：“虽然我不该干涉你管儿子，但是我还是觉得你对他太严厉了！” 重岳原本端着父亲架子，听到屋内一声抱怨，脸色立刻软了下来，转身轻轻推门进屋，讨好道：“娘子大人醒了啊？” 第285章 狱 芷婳的手臂伤势稳定了些。 她走道辛夷小筑的书房，问重岳道：“我听麦儿说你将黑曜关在了水牢，每日酷刑但留着他一条命？” 重岳没有听出她语气中是赞成还是反对，只能回答了一句：“是。” “你想让我来决定他的生死？”芷婳走到他身边说道。 重岳轻轻揽过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你怎么决定？” 芷婳眼波里流过一阵杀意：“当然是要他死。” “好。”重岳勾起嘴角，他就喜欢芷婳不拖泥带水的性子。 “走吧，带我去水牢，在他死前我还想听听他的遗言。”芷婳征求着重岳的意见。 重岳点头同意，带着芷婳向魔都军营水牢前去。 水牢的位置不远，两人同乘一匹双足魔龙，很快就到了。 刚到牢狱门口，只见守卫竟全部都昏迷在地。 重岳和芷婳心中一紧，立即潜行进入牢内。 “守卫全都躺了？”芷婳双手不能动，只能看着重岳试探守卫的鼻息。 “只是昏迷，看来来者不想伤人。”重岳道。 两人对视一眼，猜不透会是谁突然闯入这里，却并没有伤人的意思。 他们往水牢方向走去。 很快，他们就听见了清晰的说话声。 重岳施术将二人隐身，慢慢接近水牢。 终于，芷婳看清了闯入者是谁。 此时关押黑曜的水牢门大开，里面除了黑曜，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兔妖盈盈。 盈盈站在黑曜面前，此时已经哭成了泪人：“你现在知道了吧？你伤害的人不是别人，是真的她！” 黑曜脸上血色尽无，不知是因为多日受刑，还是因为盈盈对他所说的真相。 “你是骗我的！对不对？！”黑曜嘶哑着声音，抬眼看向盈盈。他双臂被带钢刺的铁链捆绑，每一根钢刺都扎入他的手臂，刺穿在他的骨头之上。鲜血顺着那些刺缓缓流出，凝结成暗红可怖的血痂。 盈盈拼命摇头：“你觉得我费尽心思闯入这里，就是为了骗你吗？” “我不信……”黑曜低垂双眼，否定道。 “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事实。那精魄石里的其实是她的元神，现在元神归位，她就完完整整地重生了。”盈盈厉声道。 黑曜脸色苍白，低声道：“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是让我愧疚、后悔吗？” “我只是想告诉你事实！”盈盈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倾慕于她，这没有错，可你怎么能如此伤害她呢？我早就跟你说过，她的心思都在魔尊大人身上，不会回头看你一眼，你为什么就不信我？” 说着，盈盈啜泣不止，泪水从她的大眼睛里滚滚落下，止都止不住。 黑曜沉默许久，听着盈盈哭泣，半晌才沉声问道：“她一定恨透了我。” “换做是谁都无法原谅你的所作所为。”盈盈实话实说，“她是什么性子的，重岳是什么性子的，我们再清楚不过了，你做了如此大的错，根本不可饶恕。” “你也知道我不可饶恕，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黑曜问道。 盈盈认真地看着黑曜，啜泣说道：“既然知道你在这里，我怎么可能不来。知道你日日受这酷刑，我又如何安枕？” 黑曜冷嘲道：“你管我做什么？你难道不应该和她一样，痛恨我所做的一切吗？” “黑曜！你有没有良心！”盈盈哭得更加伤心，“我是痛恨你的所作所为，但是……但是……我对你说过的话句句真心。” “你对我说的什么话？”黑曜挑着眼眉问道。 盈盈用手背擦拭着眼泪：“黑曜！你就是个王八蛋！” “呵呵，明明你跟白椴整日眉来眼去亲亲我我，谁能相信你说什么倾慕我的话？”黑曜嘲笑地说道。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只把白椴当做哥哥或者朋友，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 “那是你的想法，别忘了我能读心，要知道他对你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既然你能读心，那你就应该早知道我喜欢的是你啊！”盈盈委屈大哭，掩面蹲在地上，几近嚎啕。 藏在暗处的芷婳和重岳面面相觑，两人眼中全然都是震惊不已。 黑曜看着哭得根本止不住的盈盈，嫌弃道：“我本就全身都疼，你这一哭，我的脑仁都开始疼了。” 盈盈抹着根本止不住的眼泪，委屈道：“你就该疼，活该！” “你既然不是来救我的，那就赶紧走吧！别在这里哭哭啼啼，惹人心烦！”黑曜撇过头，连看都不想再看她。 “你其实早就知道我喜欢你对不对？”盈盈大声问道，“我今天就想问问你，七百多年了，你就没有对我有一丝丝的喜欢？” 黑曜厌弃道：“怎么？难道我说有，你就会救我出去？” “杀了我也不会救你！你背叛她，但是我绝对不会！” “喜欢我又不救我，你这算什么喜欢？”黑曜冷笑。 “喜欢她却伤害她，你那有算什么？！”盈盈毫不犹豫地怼道。 黑曜看向她的眸子，他不用去读盈盈的心，单单从她不断淌泪的眼睛里，他就能看到她的真心。 她的感情就像她的爱意——澄澈明净，爱憎分明。 盈盈沉了沉情绪，认真地问向黑曜：“那我换句话说，如果你不曾遇见常小满，你会不会喜欢上我？” 黑曜被她缠地实在头疼：“也许会吧。” “我再问你一句，你对伤害她的事后不后悔？是不是觉得罪有应得，就是该死？！”盈盈追问道。 黑曜看她一脸认真，即便自己再执拗，仿佛也拗不过盈盈的这双眼睛。 “是，我后悔，我觉得自己罪有应得。”黑曜嘶哑的声音完全败给了盈盈单纯直接地逼问，“或许在她面前，就连求死都说不出口。” 盈盈咬了咬嘴唇，从怀中取出一张带血的符咒。 暗处的芷婳一看，顿时大惊，下一步就要上前去抢，却被重岳一把搂着腰拦下。 重岳还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干涉。 盈盈直直地站起身，面对重岳：“我偷到了这个符咒，也查到了它的作用。它是黄泉国的邪术，可以让两人同死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作用，就是双方的灵魂将紧密痴缠，无论是前往鬼族还是通过十殿阎罗的审判，直至进入轮回，这两人的魂魄都无法分开。” “你要干什么？”黑曜认识那符咒，脸色一怔，大喝道。 盈盈仔细拿着那符咒，哭道：“如果我说，我愿意陪你一起赴死，一起经过十殿阎罗，一起承受所有死后的审判，你愿不愿意给我的来生一次机会？” 黑曜厉声何止：“不！我不愿意！无论生死，我都认了！与你何干？！” “我不要！我不要你就这么死了！”盈盈哭泣道，“你伤害了我最好的朋友，我理应杀你！你是我最爱的男子，我理应救你！我不想就这么放弃，还想和你在一起，所以这是我唯一想到的办法……” “你……”黑曜心中震撼。 他从未真正关注过盈盈对她的感情。 虽然她隐藏地极好。 可他早就知道。只不过是忽略了而已。 而此时此刻，她竟然想到了这样的办法与他共同赴死，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芷婳此时已泪如雨下。 重岳将她掩在胸口，帮她掩饰难以控制的哭泣。 盈盈在黑曜面前摇着符咒，认真说道：“我已经给芷婳留下书信，相信如果我陪着你去死，看在我的面子上，她大概不会再那么生你的气了。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愿不愿意让我陪你去死，给我一次来世再爱你的机会？” 第286章 恳求 黑曜望向字字恳切的盈盈，觉得她既可悲又可笑。 “滚！”黑曜的回应就一个字。 盈盈听到这个字，浑身颤抖，所有的自尊心都崩溃了，哭声都在委屈地打颤。 芷婳再也忍不住，她冲入水牢：“盈盈！他不值得你这样！” 重岳紧跟着芷婳进入水牢，眼神冷地渗人。 盈盈看到二人到来，后退一步，惊讶无比。她自认为自己的行动无人知晓，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你们……你们听到我说的话了……”盈盈吸吸鼻子，无地自容。 芷婳右臂无法动，只能抬起左手，在不动手腕的情况下搂住了盈盈：“你怎么可以让自己如此委屈？他哪里值得让你舍弃性命？！” 盈盈被芷婳搂着，委屈加重，哭得泣不成声。 黑曜看到芷婳和重岳二人到来，嘴角斜向上方，望着芷婳道：“我还在猜，在我死前你会不会来。” 芷婳完全没有去理黑曜，而是对盈盈道：“走，跟我们回去。” 盈盈拼命摇头：“对不起，我不想走。” “你不走留在这里做什么？！”芷婳喝道。 “我不知道，但是我……我不想走。”盈盈哀求一般地哭着说。 芷婳：“为什么？” “我……对不起……”盈盈不知如何去说，只是哭着道歉。 黑曜冷声道：“快把她带走，在这里哭得我头疼。光是听她的兔子哭，就比这牢里的各种酷刑更让人难以忍受。” 重岳一个眼光扫过他：“闭嘴！” “盈盈？你没必要跟我道歉。”芷婳道，“你刚刚说的我都听见了，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道歉？” “我早就知道他对你的偏执，我应该早早劝他放手，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想到他会伤害你……对不起……” 芷婳看着盈盈，她一直以来以为盈盈和白椴常常同出同进打情骂俏，他们是真正的一对儿，可今天她才知道盈盈竟然对黑曜动了真情。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对他……”芷婳疑惑道。 盈盈抿嘴苦笑：“你一直以为我喜欢白椴对吗？” 芷婳不否认地点头：“我记得你对他一直都保持距离。” “有些事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盈盈拭干眼泪，望向半身浸泡在牢底污水中的黑曜道，“那样保持距离，是因为我怕他读到我对他的心，可又不想放弃，怕他不知道我的心意。可是知道又能怎么样呢？他眼里只有你一个，我永远都被忽视着。” 芷婳皱眉：“盈盈，我竟然都没有发觉。” “魔尊大人，”盈盈看向芷婳身后一脸冷色的重岳，“您一定会杀了他对吗？” 重岳沉声：“你想为他求情？！我劝你还是不要说出口。”他的态度威严有力，不容反抗。 黑曜讥诮：“我才不需要一直兔子给我求情！” 盈盈咬着下唇，低声恳求：“如果要杀他，可否让我动手。” 芷婳一听，当即反对：“把那张符咒给我！你可以用各种办法让他去死！但是唯独不能赔上自己的性命！盈盈，为了一个视你的感情于无物的人，你何必打上性命葬送你近千年的道行呢？” “对不起，芷婳，”盈盈又泪水涟涟地道歉道，“就算不用那符咒，他死我亦不想再活。” “盈盈！！！”芷婳大怒，“你这是拿性命在威胁我吗？” “不，我知道他得死，他该死，他罪有应得！可是，我是真的喜欢着他。当年魔尊大人还是雷将军的时候遇刺，你不是也一路追到了鬼界？芷婳，你怎么可能不懂我的心情。” “盈盈，你清醒点，”芷婳道，“你和我不一样，黑曜他不值得你这么做。” “你当时想的是值不值得吗？”盈盈声音清晰明朗，“你堕魔之时，羽化之时，考虑的是值不值得吗？” “……”芷婳被盈盈这一句怼得无言以对。 “你能将八万年的道行抛弃，重生一次。我为什么不给自己寻觅一个机会，”她看向黑曜，“就算他不给我机会，我也要争取试试。或许来世，我早点遇到他，他就会多看我一眼。” 芷婳愁容满面，不知该如何去劝，只好回头求助重岳。 重岳看到芷婳求助的眼神，走到她身边，对盈盈说道：“可以，他的命交给你处理。” 盈盈听到重岳松口，立即跪下感激道：“谢魔尊大人。” “重岳！”芷婳眉峰倒立，不满瞪向重岳，“我让你劝她，不是让你顺着她。” “她是你的朋友，”重岳叹道，“你的朋友跟你在一起久了，都染上了你的脾气。” “……”芷婳瞪得更狠了，“你什么意思。” “一但决定什么事，哪怕全天下都阻止，也会一意孤行。”重岳深深吸气，“别人越说你们做错了，爱错了，你们偏偏要一路错到底。” 芷婳一听就不乐意了：“你这意思是我跟你是错了？！” “如果你不认为自己是错，那你又何必认为她的选择是错？”重岳一针见血地说道。 芷婳咬了咬嘴，虽然不想承认，但她还是不得不承认重岳说的是对的。 黑曜此时听得烦了，大声吼道：“兔盈盈！我的生死与你无关。就算你想陪我一起死，来世我仍旧不会给你任何机会。在我眼里，你连她一缕头发都不如，此生我不会看上你，来世更没有可能。” 说罢，他又看向重岳：“你们可以杀我，最好连我的魂魄都打散。不然来世我依旧会找到她，依旧不会放弃得到她！” 重岳大怒，挥手操纵机关，带有钢刺的锁链被机关拉紧，钢刺入骨更深，血流奔涌。 “不要！魔尊大人！不要！”盈盈跪在地上，求重岳不要再加重刑罚的力度。 而黑曜却冷笑着：“芷婳，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我是想着你入睡，想着我和你如何缠绵，如何欢愉，幻想着你与我的结合，我们共赴云巅……” 芷婳一听，脸色发白。 而重岳更是怒不可遏，他抬手一掌，毫不留情得重击了黑曜的胸口。 这一掌之重，让黑曜觉得胸口血气怦然上涌，一口血吐了出来，几近昏厥。 “不要！”盈盈拦在重岳面前，“魔尊大人，您答应我，他的命由我处决！” “盈盈！”芷婳喊道。 “求求你，芷婳……”盈盈跪向芷婳，磕头求道。 “你——！”芷婳又气又恨，若不是双手都有重伤，恨不得狠狠扇盈盈一巴掌，将她掌掴清醒。 重岳此时怒色沉重，却揽过芷婳：“罢了！他的命就交给你！” “重岳？”芷婳不解。 重岳劝芷婳道：“走吧。她都如此求你，你何不满足她的愿望？” 第287章 没有告诉你的事 芷婳看看已经昏迷过去的黑曜，又低头看着哭成泪人的盈盈，再看看重岳，半晌只剩下无尽的叹气。 “盈盈，你可想好了？”芷婳对盈盈问道。 盈盈点头，泪水中挤出一个微笑：“谢谢你。” “走吧，”重岳揽过芷婳的腰。 芷婳不舍地抱了抱盈盈：“你永远都是我的朋友，我会给离镜传信，让他告诉孟婆，免了你的那碗孟婆汤……” “我不知道该这么感谢你，”盈盈抱着芷婳大哭，“对不起……对不起……” “就算你道歉我也不会原谅你！你竟然要为了他舍弃自己！”芷婳责备道，“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我知道……对不起……”盈盈松开芷婳，目送着重岳带她离开。 离开魔都天牢，芷婳被重岳抱上魔龙的脊背。 她靠在重岳怀中，眼里扑簌簌地往下落。 “我们女人是不是都特别傻？”芷婳问道。 “嗯。”重岳双手握着缰绳，目视前路，点了点头。 “回去我要给离镜写封信，你派人帮我送去好吗？” “好。” “盈盈怎么能喜欢黑曜呢？我完全想不到……到现在我都接受不了。”芷婳叹气，“原本我想将他挖骨刨心，可盈盈那样子……盈盈帮了我们那么多，我不想让她伤心。” “是。” “你能不能多说几个字……我都这么难过了，你还只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回答。” “我在认真听你说。” “那你能不能多说几句话，安慰安慰我。” 重岳低头吻了吻她的头顶：“认识你之前，我认为为爱痴缠执迷不悟是多么愚蠢可笑的事情。可与你相遇的那一刻，却成了我这三十多万年来最美好的一瞬。明月关山想与你驰骋，喜怒哀乐只愿与你分享。因为你，只有你，让我想要朝朝暮暮守护，永生永世相守。芷婳，你信吗，我有时也会在想，你那么好真的会爱着我吗？甚至当别的男人出现在你身边时，我也会害怕，害怕你离开，害怕你爱上别人。” “一向自傲的魔尊大人也会失去自信？”芷婳止住了哭声，嘴角终于有了笑意。 “你可是九天之上的神女，”重岳笑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在想神女是多么多么美，当我见到你的时候，才发现你比我想象中更加美好。后来我才知道，不是因为你是神女，而是因为你就是你。” “让你安慰安慰我，你哪里想出这么一通篇的情话。”芷婳听着重岳的心跳，低声问道，“重岳，你觉得爱到底是什么？” 重岳想了想，说道：“以前我觉得爱就是比喜欢更加炽烈的喜欢。” “那现在呢？现在你觉得爱是什么？” “你呢？你觉得呢？”重岳反问道。 芷婳摇头：“我原以为自己知道，但是刚刚看到盈盈那个样子，突然又迷茫了。” “为什么？”重岳问。 “重岳，有件事我一直都没有跟你说过。”芷婳淡淡地说道。 “什么事？” “我这几日养伤，一直在我重得的记忆里徘徊。”芷婳说道，“在你看来，我和你的故事的开端是你与我初见的那一天。但在我看来，你与我故事的开端是我捡到了一本叫做《雪中战时歌》的书。” “书？”重岳思索了一下，“黑曜假扮说书人在城南酒肆说的那本？” “不，内容不一样。”芷婳道，“我曾在一个可以称之为现代的世界生活过二十三年多。我在一日回家的路上捡到那本书，回家后就一直在读。书中讲述的是顾云深和万俟琳的故事。” “嗯？”重岳有些惊讶。 “那书中写的是顾云深一路在万俟琳的辅佐和相伴下，先是顺利争夺到太子之位，之后又与投敌北戎并成功夺得北戎政权的雷聿修开战。虽然我没有看到最后的结局，但是那本书中确确实实写到了作为雷聿修你。因为书的男女主角是顾云深和万俟琳，所以我猜书中你这个反派暴君最后应是输掉了所有，而顾云深夺得了天下一统。” “……”重岳仔细听着芷婳在说，没有开口。 芷婳继续说道：“按照书中记录，常小满这个角色在书的一开始就已经在雷氏被诛时死去。所以当时我突然成为常小满时，自己整个都是懵的，因为如果按照书的走势，我是根本活不过十六岁的。” “这就是你当时为什么突然消失了两年。” “是，因为我想完美避开雷氏被诛杀的一劫，”芷婳道，“而那时我不知为何会到达书中陆地神仙重阳真人的楼台观。那里应该已经属于神界，所以我其实只过了两天，而再见到你时，时间已经过了两年。” 重岳仔细回想：“怪不得我两年未见你，你竟然容貌完全没有任何变化。我当时就觉得你似乎有一种未卜先知的能力。”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知道麦儿应该被送往缙云山庄跟着十七娘学习，也能轻松找到书中记录的密室。根据书中内容，我便知道南夷瘟疫的治疗配方，迦莲隐居的璇玑寺和她与和赫连靖的身世秘辛，蓝庭裂阵召唤神兵的方法，西狄容责和勒铎的关系，以及思邪神医在仓名山，还有雪鸮族镇守封印的秘密和解除封印的方法等等。这些其实在原书中都是顾云深和万俟琳一步步完成的，我只不过因为不想让你输，所以才尽可能赶在万俟琳之前，帮你走完这些剧情，获得一些能够为你日后在决战取得胜利提供帮助的资源。” “芷婳……我不知道你竟然为我做了那么多……” “但是到了仓名山后，从我不小心进入聚灵镯聚魂的冰湖湖底时，一切便偏离了原书的方向，开始朝向我无法预知的路子走去。仿佛整个故事的男女主角从顾云深和万俟琳变成了我们。” “那本书中没有记录神界之事？” “完全没有。” “……” 芷婳强调道：“最重要的是，你还记不记得我是如何认识黑曜的？” “塞州妖兽市场，它是你抢先得到的拍卖品。” “对，”芷婳点头，“竼虚兽在原书中是万俟琳的，他为万俟琳培育竼虚果，成为她与顾云深的极大助力，甚至多次救了他们二人性命。所以我以为他也会为我们所用，这才非要买下他，却没想到引起了后面这么多事。” “竟然是这样，确实让我有些意外。” “也许是因为我的出现，强行更改了很多人的命运……”芷婳长叹一口气，“说到底很多事，真正的始作俑者是我。” “芷婳？”重岳轻声唤道。 “嗯？” “你一开始就在帮我避免走向你说的那本书的结局？” “嗯，刚开始还不是很坚定，”芷婳点点头，“可离开楼台观再见到你时，就觉得命运让我成为常小满，那我就该把常小满的一生过好。那时我对你更多的是在这个世界生存的依傍，可是渐渐的我发现我是真的喜欢上了你。” “谢谢你。” “为什么谢我？” “谢谢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重岳郑重说道，“你改编了我们的结局。” 第288章 夫君 “重岳，”芷婳对他说道，“我不想让别人再写这个故事了，所以我想自己把这本书好好地写下来。” “嗯，好。” “我会把所有记忆中的事原原本本的记录下来，然后将这本书用神力送到异世界的那个我面前去。” “我不明白，为什么？”重岳疑惑道。 “你说如果那个异世界的我捡到的是我这一本书，会不会当她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能和她的雷聿修少一些波折和误会，更早得获得幸福呢？” 重岳轻笑：“你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我们的过去你还有很多遗憾是吗？” “当然会有遗憾，”芷婳道，“但是很多经历也是一笔财富。写下来，可以让她知道我们之间将会发生什么，鼓励她一定要坚定地爱着你，千万不要再想着逃跑和放弃。” “这倒是很必要，你这些年光是毫无征兆地消失简直是我的梦魇。” “我每次要么是意外要么是有事，真正想跑到次数并不是很多，好吧？”芷婳不服气道。 “在你的书里，能不能弱化一下我对你不好的地方？”重岳说道。 “不，我得确切地写出来，这样才能起到提示的作用啊？让她在读这本书时深切地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解你的性格和喜好，对你的臭脾气有所心理准备……” “你应该多写我有多么爱你才是。” “好好好，我会写进去的。” “但是这本书的结局你要怎么写呢？我们可是还有很远的未来。” “结局啊……”芷婳陷入了思考，“结局一般都是男女主人公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吧，还有他们的孩子。” “你的书的结局这样写就好，”重岳看向芷婳笑道，“不过我对我们的未来还有很多计划。” “都有什么呢？”芷婳好奇道。 “带着你和明儿去游览九州，也到九州之外的国家去转转。” “我也想像莒颂和重幽一样去出云国看看，听说那里风光极美，与九州风俗完全不同。” “好。”重幽点头，“无论你想去哪儿，我都带你去。” “你还有什么计划呢？”芷婳追问道。 “我还计划为明儿和你再打造新的兵器。” “骨食无法再用了？” “以你现在的道行，连明儿的十分之一都不足，哪里用得了骨食。我准备为你造一把轻巧小剑。而明儿潜力极大，体内又有你度给他的巨大神力，应该得到一把更加强大的武器，在他千岁生日那天送他。” “你想做一把什么武器？” “长枪。” “你准备教他使枪！”芷婳眼睛一亮，“当年在雷府，我在演武场看你练枪，那时少年的你真是养眼啊。现在我已经在期待明儿提枪的样子了。” “你啊……我现在明明依旧非常英俊潇洒。” “还有呢？还有什么计划？” “再就是想送明儿向宿煜拜师。” “什么？！你在开玩笑吗？你想让明儿拜宿煜为师，你这是在逗我吗？” “我思来想去，明儿体内有一半神族血脉，我能教他魔道，可神道必须有一位在品行和能力上顶级的师父来教。而这个人时宿煜无异。” “真想不到你会为了明儿拉下自尊。” “为了你，为了明儿，我有什么不能做？”宿煜神情望着芷婳的眼睛。 芷婳心中悸动，若不是双臂不能用力，她真的想搂着他的脖子亲上一口。 “重岳，其实你想为我造一把小剑，是因为我的右手其实好不了对吗？虽说是要写书，但是估计是不是连拿笔写字都不太可能了？” “！”重岳听她突然沉了神色，淡然说着，心中猛然一悸。 “虽然你们都不说，但是我的右臂伤成了什么样，我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芷婳并没有多么悲伤。 “一定有办法治好的。”重岳压制着痛苦和心疼，微笑说着。 “治不好也没关系，废了就废了，反正你又不会嫌弃我。” “芷婳……” “没事啊，我的左手还可以用，我准备等我的左手好了，就开始训练左手写字握剑，你说好不好？” “……”重岳心中满满的心疼，一个“好”字都说不出来。 “你若给我做小剑，别忘了我以后可是左撇子了。”芷婳轻松笑道。 重岳点点头。 两人沉默了一小段路。 此时魔都的街市上华灯初上，夜市摊贩开始张罗吸引街上的客人，琴师在高楼上弹奏琵琶，舞女扭动着腰肢跳着魔族妩媚的舞蹈。 馄饨铺子热腾腾的锅里冒着热气，芷婳远远闻到，独自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重岳，我饿了，请我吃馄饨吧。” 重岳心中原本沉重，却被她肚子叫的声音逗得轻笑：“好。” 他们下了魔龙。 重岳拍拍魔龙的大腿，让它自己回尊魔圣殿。而他们二人则在街市上徒步向馄饨摊儿走去。 “老板，两碗馄饨，一碗多放芫荽，一碗不放。”芷婳大声对馄饨摊儿老板说道。 “好嘞。”老板爽快地答道。 他们二人找了一处矮桌坐下。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不吃芫荽的？”重岳问道。 芷婳翻了个白眼：“小哥哥，你算算我们认识几万年了？这都没发现怎么可能。” 重岳看着芷婳，满眼都是爱怜。 “一会儿你得喂我吃，因为我的两只手都不能动。” “用点术法，勺子会自动喂你。” 芷婳撇撇嘴：“不要，我就要你亲手喂我。” 重岳看看四周，勉强点头：“好。” 芷婳眉眼带笑，却冷不丁地转移了话题：“重岳还有另外一件事。” “你说。” “盈盈和黑曜的后事，你准备怎么办？” “我已经传信给沈烈，让他处理。” “将他们埋在一起吧。”芷婳想了想说。 “嗯。” “希望来世他们能够在正确的时间相遇，相爱……” “你已经原谅了他。” “并没有，但是我就是很心疼盈盈……”芷婳如实说道，“她爱错了人，赔上了所有。我现在最头疼的应该是怎么跟白椴说这件事……” “他们在一起相处了那么久，白椴应该早就知道了，”重岳安慰芷婳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让他们忘记过去，重新开启一段人生，也许更好。” “是啊，我本就是司掌五界亡魂的神，对生死本就该看淡。” 正说着，混沌摊儿老板端着两碗馄饨上了桌。 重岳拿起调羹，盛起一个馄饨，放在唇边吹凉，送到了芷婳嘴边：“小心烫。” 芷婳吃下那口馄饨，微笑道：“谢谢你，夫君。” “不客气，娘子。” 最终章 三百年后，辛夷小筑。 一声嘹亮的啼哭划过破晓的长空。 重岳坐在厅里，听到那哭声，原本紧张的情绪终于放松了半截。 麦儿兴奋地从里间跑了出来，朗声禀报：“恭喜主子，咱们尊魔圣殿终于有一位公主了！” 重岳一听，脸上喜色尽显。 重幽在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岳，你和弟妹生了七个儿子，今日终于有女儿了，恭喜恭喜。” 整个大厅里一片沸腾。 重明笑容灿若照样，看向六个弟弟，欢心鼓舞道：“太棒了！我们终于有妹妹了！” “爹娘的心愿这下可算了了。”老二重易放下手中的兵书，露出一个微笑，纤眉入鬓，顾盼生辉。 双胞胎老三重昊和老四重昂相视一笑，样貌一模一样的二人眉眼里都是坏主意。 重昊偷偷贴近重昂的耳边道：“爹娘今日有了小妹，估计就没空老管着我们了，明天我们偷偷逃去后山抓魔兽，怎么样？” 重昂立刻答应：“就这么说定了，看谁抓的魔兽凶猛谁赢，赢了的那个人帮另一个写一个月的功课。” 重昊想都没想就点头：“没问题，你输定了。” 老五重晏嫌弃地看了双胞胎，嫌弃地走到重易的身边，偷偷说道：“二哥，你看，那俩又在那里商量坏事儿呢？” 重晏不紧不慢道：“看得出他俩又要闯祸，那咱们又有好戏看了。” 老六重暄一边吃着零食一边问道：“二哥哥，爹娘有了小妹是不是就不查我们功课了？那我这几日的功课是不是不用做了？” 重易摇摇头道：“这几日你倒是可以逃避不写，不过等爹想起来，你到时候拿不出来功课，那别怪二哥哥到时候不帮你。” “二哥哥不帮我，我就去找三哥和四哥帮我，”重暄从点心盘里又抓了一块冰糖糕放到嘴里，“到时候，他俩一定能想出救我的法子。” “估计他俩那时候也自身难保。”重易摇摇头，拿起兵书津津有味道。 重暄皱着眉头想了想，再看看那对儿双胞胎哥哥正在交头接耳面带坏笑，心中觉得二哥说得有理，愁苦道：“罢了罢了，还是乖乖写功课吧。说不定爹爹检查功课的时候还得我们救他俩……唉……” 老七重晗跟着乳娘萌哒哒地也过来了，一进门跌跌撞撞地向重明跑过来，眼里含着泪珠子道：“大哥哥，乳娘说娘亲有了小妹妹，以后就不能抱着晗儿睡觉觉了……哇……” 重明一把抱起重晗：“晗儿已经大了，要学会自己睡了。” “是啊，”重易点头道，“家里有了小妹，晗儿不能再粘着娘亲，时刻要想着自己是个哥哥了。” 重昊和重昂看到晗儿来了，也凑了过来。重昊摸摸晗儿的头，使坏道：“对啊对啊，娘有了小妹，晗儿就不是最小的宝宝了，娘亲第一心肝宝现在变成小妹啦！” 重昂也跟着使坏逗着晗儿：“对啊对啊，爹爹也最喜欢小妹，晗儿你可怎么办啊？” 晗儿一听双胞胎这么说，立刻哇哇大哭起来。 “啪”、“啪”—— 重明狠狠地在重昊和重昂头上各敲了一个暴栗：“你们两个惹他哭做什么？！有没有点兄长的样子？！” 重昊和重昂捂着脑袋，急急躲到重易身后。 “我们只是让晗儿认清现实罢了。”重昊道。 “当年娘亲生重晏的时候，我们也是这么过来的。”重昂道。 重昊接着道：“爹爹和娘亲一直想要个小妹，现在得偿所愿，肯定会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小妹身上。晗儿早明白比晚明白强，我们这是为他好。” 重晏眯着眼瞪着双胞胎：“我就说你们两个为什么从我小就欺负我，哼，原来是嫌我夺了娘亲的宠爱啊——” “三哥四哥从来都没欺负过我。”重暄咧嘴得意道。 重晏无奈摇头：“那是因为他们觉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重昂和重昊异口同声：“说的没错！” 重晏翻了个白眼，不理他们了。 就在这时，莒颂从里屋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一个粉色的襁褓。 重岳几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一步冲向前，熟练地从莒颂接过女儿，脸上是全然难以掩饰的喜悦。 “芷婳怎么样？”他问莒颂道。 “她没事。”莒颂笑道。 重岳低头看向襁褓里的小女婴，肌肤盛雪，眼若星河。 重明带着六个弟弟全都围了上来。 “哇哦，好白啊……” “眼睛好大，果然女孩子不一样……” “好小好可爱，看起来好软……” “我们竟然有妹妹了。” “我能抱抱吗？” “不行，你太小，抱她会摔着的。” “我好担心她以后让我陪她玩女孩子的游戏，我可不会啊。” “她应该喜欢花吧，我要天天摘最美的花送给她。” 几个男孩子七嘴八舌地说着。 重幽看着这群男孩子，对重岳笑道：“这丫头可是咱们魔界第一公主。她这性格若是虽了她娘亲，加上你们这般宠，怕是以后能翻了天。” 莒颂也跟着说笑道：“别说大人们宠，光是这丫头的七个哥哥，就能把她宠得天不怕地不怕。” “她可是我的女儿，应得天下盛宠。”重岳抱着女儿，骄傲道。 莒颂掩口笑道：“我真是太期待了，以后谁家的小伙子能娶得了这丫头。那得是有天大的胆子和了不得的本事才行。” 重岳眼中带笑道：“谁敢娶我的女儿，先过了我这关才是。” 莒颂不以为然：“她若真是随了她娘，那嫁人这事儿她有的是主意，根本不会采纳我们的意思。” “她敢——”重岳一边笑一边说道。 忧儿此时也从里间走了出来。 “芷婳怎么样？我能进去了吗？”重岳问忧儿。 忧儿从重岳手中抱过小公主，点头道：“一切顺利，你进去吧。” 重岳放心地将女儿交给忧儿，自己快步走进里间。 此时稳婆侍女们都收拾停当离开，芷婳有些虚弱地躺在床上，看见重岳进门，骄傲道：“我就说我能生得出女儿吧。” “是是是，你厉害——”重岳坐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谢谢你给我生了个女儿。” “终于有女儿了，太好了。”芷婳高兴道，“你想好女儿起什么名字了吗？” “几个儿子的名字都是我起的，女儿的名字就交给你来起吧。”重岳轻轻亲吻芷婳的手背道。 “我可是个起名废，还是你来起吧。”芷婳为难不已。 “嗯……”重岳仔细思考了一下，“大名不着急，我倒是想了个小名。” “是什么？” “小蛮，你觉得如何？” 芷婳听到这个名字就露出了笑颜：“哪个字？” 重岳向她解释道：“山花娇艳水色青，野蛮仙子鬼灵精的‘蛮’。” “这个“蛮”啊……”芷婳想了想，“重小蛮，真是个好名字，当大名也可以啊。我很喜欢。” “既然你同意，就取这个名字吧。”重岳在她额上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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