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团宠妹妹成了暴君的小祖宗》 作者:辛夷阑 内容简介: (1V1+双洁+甜宠+疯狂打脸)顾晚青穿书了。自幼无父无母的她掉到了凤凰窝里。爹是大昭第一权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谁都冷着张脸,偏见了她笑出一脸褶子。祖母是曾为大昭立下一等功的巾帼女将军,谁敢说她孙女一句差,定手持龙头拐杖打遍贱人绿茶。兄长是大昭的首富,金山银山恨不得都花在她身上,逼着她日日买买买,花不完这些钱不许睡觉。拿着团宠剧本的顾晚青每天做梦都会笑醒。可后来,她爹从宫里带回了一个傻子养在府上。那人是大昭的五皇子,也是日后会叛国屠城,屠她满门的人魔。她知道少年是在装傻,于是决定陪他玩下去,在他羽翼未丰之前提前发他盒饭。可剧情走向怎么不一样?穆弈秋一入顾家,就抓着晚青一顿猛亲,还一个劲的夸她嘴甜。之后每夜入睡,必得听晚青讲几个睡前小故事才肯合眼。他吃她吃剩下的饭,喝她喝过的茶,用她用过的帕子......这就罢了,他竟还日日大呼小叫的要与自己成亲?这还是原作里那个杀伐果断嗜血无情弑父杀君的反派大boss吗?她一度已经相信了他就是个傻子。直到后来洞房花烛夜,晚青依旧如往常一样讲故事哄着穆弈秋睡觉。哪料到这厮竟用骨节分明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今晚,换我来哄你。” 第1章 怂包再你妈的见 拂晓,昭都太子府。 “你要同我和离?” 太子穆修齐的语气震惊无比,他的瞳孔猛烈地收缩了一下,抬手打翻了案上的茶盏。 水花溅落在顾晚青淡蓝色的裙摆上,她脸色淡漠,用不容拒绝的清冷口吻吐出了一个‘是’字。 穆修齐目眦欲裂,“你我成婚不过一月,房都未圆你便同我说这话?当初是你哭着闹着要我迎你入府,现下急着求去是要打了我的脸吗?” 顾晚青拎起包袱朝房门外行去,穆修齐拽住她的手腕,因怒,脖间现出了青筋,“当我这太子府是什么地方,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莫以为世人奉你为昭都第一美人便眼高于顶,天下间好容貌的女子多得是,只要我想得到,她们各个都愿送上门来!” 晚青极力挣脱,却脱不了穆修齐的束缚。 她凝眸,桃花眼散出寒如薄铁的光,“我祖母是平定前朝动乱的巾帼大将军,为大昭立下汗马功劳,战功赫赫!且曾在皇上幼时救过皇上的命,被皇上视为半个娘亲!父亲是当朝正一品督察院御史,乃为皇上的左膀右臂。兄长是昭都的财头(首富),年年上供朝廷银两不下十万数。你今儿若再不撒手,明儿我就能把你从太子位上给扒拉下来,你信不信?” 晚青字句慷锵,一声盖过一声。 穆修齐也随她的话手心沁出了汗,一点点卸了手上的力道。 晚青瞪了他一眼,抬手将他僵硬的手甩开,夺门而去。 “怂包,再你妈的见!” 行在昭都逐渐熙攘起来的街道上,顾晚青回想着她狗血的人生。 2020年,二十二岁的她在短视频网站一夜爆红。 而她爆红的原因,是用自己这张‘能说会道’的嘴‘口灿莲花’吐槽各种奇葩电视剧。 而被她吐槽的最狠的,莫过于那些宫斗宅斗剧了。 尝到了做短视频带来可观收益的甜头,她开始一心扑在自己的事业上,没日没夜的寻找槽点多的电视剧、电影以及去吐槽。 白天看素材,晚上录视频,熬夜剪片子。 终于,她在连续熬了三个夜后的清晨喝了一杯温豆浆,被豆浆给呛死了。 她穿越到了这两天被自己吐槽的最厉害的一本里去了。 还t成了个被她吐槽是笑掉大牙的白莲花女主顾晚青身上。 原主嫁给太子后,听太子的花言巧语成了个侍妾,唯盼着来日入宫能得个好位份。 结果入宫以后只是个嫔位,她还哭哭啼啼问太子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太子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她。 从此,她就安安心心的做了一个窝囊的妾。 直到后来皇五子穆弈秋揭竿起义,谋朝篡位,更狠下杀手诛杀前朝重臣。 原主一家子被太子利用,尽数死在了穆弈秋手中。 原主不关心自己的家人,反倒像个脑瘫一样在在宫里抱着命悬一线的太子穆修齐,问他有没有爱过自己。 不得不吐槽,原主脑子有深坑。 她出身比皇家都牛,拿了一手的好牌,却打了个稀巴烂。 看的人恨不得钻进书里去敲碎她的脑壳。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从前做吐槽主播的时候吐槽了那么多宫斗宅斗剧,现在这剧本握在自己手里自己当了主角,她绝对不允许自己把这出戏给演砸了。 忽而,她的思绪被一声沉闷的钟鸣声打断。 那声音由皇城方向传来,紧接着见有宫臣策马由城门而出,哭丧喊着,“淑贵妃娘娘薨了!” 一声落,周遭百姓齐齐下跪,向皇城方向叩首。 边儿上一大婶跪地的时候压住了晚青的裙摆,晚青喊她让一让,可她哭得像是自己死了儿子,都快背过气去了哪里能听见晚青说什么? 晚青翻了个白眼,感慨这都是些什么人间迷惑。 旁人都跪着,她不跪也不合适不是? 于是晚青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跪拜机器,挑了个舒服的姿势跪在地上,开始发呆。 淑贵妃是书中最大反派五皇子的生母,也是皇帝最宠爱的嫔妃。 而她这宠爱的由来,却是因为她长了一张与先皇后极为相似的脸。 她本是升平署的角儿,因昆曲唱得好名动大昭,与升平署的戏子情投意合,二人正筹备婚事时,她却因一场入宫的戏演被皇帝看重,被皇帝强娶入宫。 淑贵妃入宫一月便有了身孕,孩子自然不是皇帝的。 淑贵妃本就是盛宠,怕本就不是皇帝亲生的五皇子——穆弈秋成了众矢之的露出马脚,于是在穆弈秋很小的时候,就教他扮成痴儿。 一想到书中对穆弈秋暴走后恶行的描述,晚青就觉得不寒而栗。 一时沉浸在原作剧情的回忆中无法自拔,晚青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匹失控的骏马正朝她疾驰而来。 那批黑色的骏马眼眸血红,失去了理智。 御马的男子控制不住它,冲边儿上的人大喊救命,声音发颤的厉害。 遇见这样的险事,正常人第一反应就是四下闪躲,免得被那发疯的畜生给伤了。 所有人都能闪,可是晚青不能。 因为她听了动静回过头的时候,那马蹄子已经快要踏到她脸上了 好在那策马的男子在关键时刻勒紧缰绳稍稍偏转了马头,她才躲过一劫。 (开新文啦~~~封面在做了,散财活动在做了,别催我别催我哈哈哈哈) (更新的话,签约状态改之前一天三千,改之后四千,上推六千;上架后稳定六千到八千,不定期爆更) (?(′???`)比心) 第2章 大boss是个狼灭 然并卵。 马鞍上突出的锁扣挂住了她氅衣的内衬,于是乎,她整个人就贴着黑马侧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挂在马鞍上一颠一颠的被黑马给带走了 这个姿势比较奇妙。 她的脸贴在御马男子的右大腿根上,因害怕被疾驰的黑马甩掉,所以双手紧紧扯着黑马侧身的皮毛。 她指甲葱段似的,都能嵌入黑马的肉里去,那黑马吃痛还能停下来吗? 可不得越跑越快,速度都快赶上高铁了。 她就这么一颠一颠的在风中凌乱,也不敢乱喊乱叫,吃一嘴马毛不说,关键她被箍住的位置太奇妙,一不小心就能碰到男子大腿根,那得是个什么马赛克的画面啊 忽地,一只沉稳有力的手搭在了晚青肩上,用力一提,将她提上了马。 男子的双手从背后环住晚青,脸贴着晚青很近,鼻尖呼出温热的气体打在晚青的脖颈上,痒痒的,有些诡异 骏马奔驰的速度丝毫没有渐弱,以至于晚青想回头看一眼男子也没那个胆。 “你停一下!你要带我去哪儿?” “姐姐说什么呢?”男子的声音很有磁性,尾音微微上扬,仿佛带着钩子一般,令人听着悦耳。 可他说话的内容,却让人觉得有几分幼稚,“是大马带着咱俩跑,又不是我带着你跑,我也想让它停啊要不姐姐你现在放开拉着缰绳的手,这样你就能下去了。” “我放你妹!”晚青又怕又气,此刻也顾不上素质教养了,“我放手不就被甩下去见阎王了?你勒绳子呐蠢货!” “哦” 男子慵懒的回答,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实在挑唆人自杀。 晚青闭着眼睛不敢看眼前的画面,只能听到男子在用他那磁性勾人的嗓音不停的‘吁~吁~’唤着。 唤了半天,不单没用,这马好像跑得还更嗨了,时不时还要跳一下,生怕把晚青摔不死。 晚青强忍着心底的惧怕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这才瞧见男子将缰绳松垮垮拿在手里,让马停全靠自己喊。 “大哥!你这马是声控的吗?你倒是勒紧绳子呐!你那绳子是不是烫手!?” 经晚青这么一‘点拨’,男子好像才知道让马停下来不是光‘吁’就行了,还得勒绳子。 他就这么一点一点的试,一寸一寸的紧,仿佛是要在晚青崩溃的边缘疯狂试探。 “你勒紧点成不成!” “那那我怕它疼” 如果我有罪请直接让这马一脚踏死我,为什么非要派一个煞笔来折磨我? 等等这人不对劲! 方才这马要踏到自己脸上的时候,他勒缰绳调转马头的时候力气大着呢,怎地现在 不过那男子一点点勒紧总好过不勒,黑马的速度渐渐缓了下来。 溜出去了不知道几里地,黑马终于停了下来。 晚青将自己氅衣的内衬和马鞍锁连接处扯开,撸起袖管指着男子就要开骂,“你是不是有什么怪病?你” 然而后头的话没骂出来,在看清男子的容貌之后,晚青怔住了,“怪怪好看的” 二人此刻置身于昭都近郊的树林间。 东升的日头正泛着灿金色的光,透过叶与枝的交错洒下杂乱的光斑。 光斑杂乱无章地错落分布在男子的脸上。 他生得很俊,红唇明眸,一路疾驰发髻早已松散,几缕碎发扬在前额,恰到好处避开了星辰般闪烁的眼眸和根根分明的乌眉。 他看着晚青,眸子里流溢着温暖的光泽,而后笑了。 晚青从未见过这样洁白的皓齿,一颗颗像白玉一样整齐排列着。 帅哥谁不喜欢啊? 何况晚青还是个末期颜癌。 只要五官长得好,别说三观跟着跑,她自己都能跟人家跑了 但凡事都有个意外不是? 男子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彻底击碎了晚青的幻想,“姐姐,你刚才要是让大马踏你一下,它就不会跑这么远了” 他的声音很苏,苏到晚青的骨头都有些发软。 可你瞅瞅,这说的是人话吗? “你说什么?”晚青看了一眼正对着自己喘粗气的黑马,愤愤道:“我他妈让马踏我?” 男子听了这话直乐,笑得前仰后合,“这个就是车轱辘话吧?娘亲前几日才与我说过,车轱辘话来回说的人,叫叫什么来着”他想了想,忽而一拍大腿,乐呵道:“是叫小结巴!姐姐你是结巴吗?好可怜” (这里的车轱辘话指的是女主上一句话正着念倒着念都是一个读音) 晚青十脸懵逼,这人说啥呢?傻子?好好的帅哥,怎么非得长一张嘴啊? 她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见远处浩浩荡荡赶来了一众人。 他们各个身穿宫服,当头领着他们的好似是一个公公,在瞧见了男子后尖着嗓子喊道:“哎呦!快快快!五皇子在这儿呢!” 等等 五皇子? 他就是淑贵妃的那个傻儿子?? 当朝皇五子: ————穆弈秋??? 在得知了他的身份后,晚青立马怂了。 这是大佬,惹不起惹不起,快跑! 晚青转身拔腿就跑,穆弈秋却拉住了她。 他凑到晚青的面前,冲她再度露出了和煦温暖的笑,“姐姐生得漂亮,我很喜欢。” “你你别叫我姐姐我比你小”晚青声音有些发颤,不敢直视oss的眼。 “那姐姐叫什么?” “顾晚青”刚说完自己的名字晚青就后悔了。 该死!自己这看脸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方才自己跟oss是怎么说话的?又是凶又是骂,如今还敢自报家门,岂不是加速了自己的死亡速度?? 宫人们催促着穆弈秋快些回宫去,穆弈秋跨上了马背,冲晚青摆摆手,“我记住你的名字了姐姐,姐姐再见~~” 晚青不禁感慨:真是个狼人,妈都死了还能露出八颗牙齿笑得如此开怀 第3章 不会说话就把嘴缝上 惊魂未定的晚青决定还是先走为妙。 原主自幼受尽家人宠爱,养出了一身桀骜跋扈的毛病。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未对父母说过一句感恩的话。 从前她执意嫁给太子,父亲顾峥因深知太子德行有亏一再阻拦她,她一时气恼竟说出与顾峥断绝父女关系的话,伤透了家人的心。 此番回府,晚青买了许多礼,想着送给家人赔个不是。 七绕八绕找到了回家的路。 立在门前,晚青四下环顾着,着实吃了一惊。 顾府的提匾是皇帝亲手沾金墨所书,外以金镶玉成框,高悬在府门正上方。 门外立了两只等人高的瑞兽,形似狮口含铜珠,面部雕刻栩栩如生,根根分明的毛流都刻画的活灵活现。 一丈(三米)余高,两丈(六米)余宽的金丝楠木门令人叹为观止,金钉铜环上头才刷过金漆,折射日光散出透亮的鎏金色。 还未入府,只在门口观望,顾府简直比太子府还要阔气许多。 一应一物都在彰显着两个字——土豪! 门迎家丁见晚青回府甚是欢喜,他利索接过晚青手中提着的大包小包,笑罢开口第一句话却是‘小姐受委屈了’。 原是因为太子穆修齐觉着自己被晚青提和离伤脸面,于是晚青方离太子府,他就命人昭告天下,说是他废了晚青。 这话自然第一时间传回了顾府。 晚青也没说什么,一笑作罢。 正行着路,不远处传来一女子尖细柔媚的笑声。 “哟~~是青儿妹回来了~~” 晚青循声望去,见一身穿紫兰色敞袖袍子,手中拈着一把青玉把儿团扇的中年妇人正一步扭三扭的朝她走来。 妇人虽上了年纪,但风韵犹存。只是左眼角下的一颗泪痣上头被扑了粉,灰扑扑的显得有些突兀。 晚青不用猜就知道这人便是她的二姨娘刘氏。 刘氏从前是晚青母亲贺氏的婢女,趁着父亲顾峥一日酒大爬上了他的榻,一朝有孕,风光翻身,嫁入顾家。 “一月没见,快让二姨娘好好儿瞧瞧。” 刘氏抓起晚青的手,绕着她的身子左瞧瞧右看看,最终将目光定在了晚青胸前被马鞍挂烂的衣料破损处,口中轻啧了两声摇头道:“呀,不是去太子府享福的吗?被人休了便罢了,怎连件体面衣服也不给你穿?真是受委屈了。来来,二姨娘带你去你长姐房中换身衣裳。” 一开口就是老绿茶了。 说着关心体贴的话,实则字句带针冷嘲热讽。 要说这顾家的矛盾,还得从晚青一母同袍的亲兄,顾家长子顾景为说起。 从前顾家并不算富裕,老爷顾峥虽是正一品朝廷重臣,可俸禄却并不多。 加之他本就是个替皇上查贪官污吏的督察院御史,故而为人格外清廉,平日里哪个大臣就是送他一袋子风干牛肉,他都不敢收下。 仅靠俸禄要养活这一大家子,不至于饥一顿饱一顿,但日子也只得紧巴过着。 五年前,年十七的顾家长子顾景为开始从商,极具商业头脑的他很快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替顾家敛了不少钱财,日子才慢慢好起来。 当顾家成了昭都的财头之后,家里的矛盾也就显现出来了。 靠嫡妻儿子赚的钱养活一大家子,二姨娘刘氏和三姨娘小玉氏以及她们的孩子,就等同于过上了寄人篱下看人脸色下饭的日子。 一个人的自卑往往不是旁人带给他的,而是他自己骨子里漫出来的东西。 自卑压抑的久了,心里扭曲变态,就会将所有施于他好的人视为仇敌。 这样的解释,用在刘氏身上最合适不过。 晚青冲刘氏翻了个白眼,端直道:“我赶着去见爹娘,回见~” 撂下这一句她转身要走,刘氏拉住了她,“淑贵妃死了,老爷和大夫人还有老太君都赶去了宫中不在府上。” 晚青笑,“那你咋没去?” 宫中丧仪,朝臣携亲眷赴丧是有要求的。晚青的母亲贺氏是皇上亲封的正一品诰命夫人,她刘氏不过是个妾,哪里有资格去? 刘氏面上挂不住,故作嫌弃用团扇掩面咳嗽了两声,道:“奔丧是个什么好事?原是让我去我也要避忌的。”话落连忙转了话锋,“走着吧?二姨娘领你去你长姐房中更衣,换了这一身的晦气。” “不必了,我回房换自己的衣服就成。” “你的衣服?”刘氏牵起晚青的手,眼角眉梢都流露着一股子婊气,“嫁做人妇,闺房还留着,可里头的东西老早就腾空了。你嫁得好,咱们都以为你往后是要入宫去当娘娘享清福的,哪里会想到你还有回府的一日?”她忽而捂嘴,眸子瞪大些,摇头赔罪,“呀,瞧二姨娘这张嘴可真不会说话,提及你伤心事儿了~~” 晚青脸上笑嘻嘻,“你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要是闭不上就寻了针线来把嘴缝上。”而后蹙眉捂鼻,不自觉后退了两步,“你晨起不刷牙的吗?嘴里像沤了泔水。还是用不上什么好香膏?” 晚青在家丁提着的那些布袋里面翻找着什么,嘴里嘀咕道:“此番回府是给大伙儿都带了礼的。”她拿出一罐淡蓝色的膏状物体,递到刘氏面前,“这薄荷香膏送给二姨娘,给您好好刷刷牙。可怜见的,怕是为了迎我回府连洗漱的功夫都给耽误了。” 刘氏愣着不解,晚青则一脸憨笑道:“二姨娘对我真是上心,我实在感动。这礼你收着,不必谢我,原是我应该的。” 旁有下人憋着笑看着,刘氏脸都绿了。这礼她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晚青才不跟她客气,见她仍不接,索性将香膏直接塞进了她胸口 刘氏欲哭无泪,吞下了闷气又勉强笑道:“青儿妹真是有心。快,随二姨娘往你长姐房中去,挑件体面衣裳换上吧?” 晚青冷冷道:“她用过的东西我可不用。” “无妨,都是姐妹,你长姐又最疼爱你,哪里计较这些?” 刘氏拉着晚青就要往她女儿顾潇盼房中走,晚青用力一挣,不耐烦道:“我吃剩下的饭她吃吗?我用过的厕纸她用吗?” 刘氏哪里想到昔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小绵羊能说出这些话,登时结巴哑口。 “连我用过的厕纸都不用,还敢说爱我?” 第4章 家中仍有在乎自己的人 晚青转身,在家丁的指引下朝自己房中行去。 刘氏还在后头聒噪,“你闺房都被腾空了,回去也没衣裳换。等下老爷和老太君回来见你这样,定要说你” “没事儿,我钱多,买新的就成。”晚青给予刘氏第一记暴击。 一句话把刘氏噎死,她只得道:“那你换好了衣裳,往正厅去用些膳吧~听说你回来大伙儿都喜乐,三姨娘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等下依次去见过了你三姨娘和你长姐二姐,这才算” “嫡庶尊卑有别,我是嫡女,她俩是庶女,要我去见过她们?”晚青给予了刘氏第二记暴击,“你等下让她们来我房中,先给我请了安,再一同去见三姨娘吧。” 刘氏整个人都傻了 她看着晚青远去的背影,隐约听到庭院里忙活的下人的偷笑声,羞得烧红了面。 晚青回到自己房中,先是命人去替她置办了一身得体衣裳换上,又命下人收拾出了新打的被褥铺在空空床铺上。 忙碌时一女子堆了满面的笑入内,下人们旋即暂停手上的活恭敬向她问安。 他们叫她大小姐,晚青就知道这人是二姨娘刘氏的女儿,自己的长姐顾潇盼。 顾潇盼尚算有几分姿色。 窄眉稀疏,用青黛刻意画长反而显得突兀。新月眼配着浅棕色的瞳仁,目光流转伶俐。她的嘴唇很薄,笑起来颊上有浅浅的梨涡,看上去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只是她跟她娘一样,都是个十足的绿茶婊,从前明里暗里没少给晚青使绊子。 她对坐在晚青面前,说了两句套近乎的话,目光便开始闪烁,“这些日子我常惦记你,如今好了,回来了就好。” 晚青冷眼看戏。 她的演技堪用炉火纯青来形容,眼泪说来就来,微微低头,泪珠子不挂面大颗大颗滴在黄梨木桌案上溅出水花。 ‘噗~~’晚青没忍住笑出了声。 顾潇盼抬眸抹着泪,带着哭腔问道:“青儿妹笑什么?” “没事,我是见了你开心。”晚青从被礼物塞满当的布袋里‘精心’挑了一副翡翠镯子递给顾潇盼,“许久不见,给长姐带了礼,瞧可喜欢?” “呀,我可欢喜的很!”顾潇盼端着比了比日头,满面灿笑,“这是从太子府里带出来的吧?一看就是宫里的品相,翠绿欲滴浑然天成,是” “是地摊上拾来的,十文钱两个,你喜欢我明儿送你一车。”晚青盯着氤氲着热气的淡绿色茶面,用茶盖拨去其上浮沫,看也不看顾潇盼一眼由着她独自尴尬。 顾潇盼咬住下嘴唇,双手不自然地搅动着帕子,虚声一笑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局促,“重要的是青儿妹的心意,这还是你头一次送我礼,我自珍而重之。” “你喜欢就好,我帮你戴上吧?” 晚青来了兴致,抓起顾潇盼的手腕就将那玉镯子往她胳膊上套。 玉镯的尺寸明显要小与顾潇盼手的围度,晚青用力向下扒拉,痛得顾潇盼龇牙咧嘴,“别别别!戴不进去,痛!” “痛啊?你忍一忍。”晚青顺手拿过放在妆台屉子上的头油,往顾潇盼手腕上滴了两滴。在头油润滑作用的辅助下,镯子倒是戴上了。 箍在顾潇盼手腕上紧紧实实,将她周围的肉勒得溢出来,右手更红肿成了猪蹄子 “呀,真漂亮~姐姐瞧,是不是与你极配?” 顾潇盼将手从晚青手中抽了出来,掩面而泣跑出了房。 清早起来折腾到现在晚青一口吃食也没进,正赶着有下人来传话,说饭菜都备下了,三夫人小玉氏请她往清雅居去用膳。 清雅居是小玉氏母女俩的居所,是顾府最内里的一片空地腾出来新建了居室供她们住的。 一路行去,临近清雅居外种了许多翠竹。不足一丈高,竹叶青翠,风过如铃动,很是惬意。 伺候顾府的家奴共四十六人,到哪儿都能见到下人的影。只越近清雅居,越人迹罕至,唯闻窸窣鸟鸣。 小玉氏喜静,将伺候她的下人都支了出去,平日里一应生活琐事都自给自足,还在后院里阔了一小块菜地,种些时令瓜果什么的,乐得自在。 至小竹林尽头,便是清雅居的所在。 不过是间两开两阔的房子,用物十分节俭,与顾府上下的奢靡之风格格不入。 门前有一女子娉婷而立,生得是闭月之貌,螓首蛾眉,双瞳剪水,梳着利落简明的流云髻,颦蹙间尽显大家闺秀的气质。 她像是在等人,可远远儿见到晚青来,又背过身去回了房。 这人便是晚青的二姐顾舒然。 当初晚青执意要嫁给太子,顾舒然苦口婆心相劝却被晚青愤然相对,姐妹俩自此结下了心结。 她不愿理自己也是应该的。 晚青径自入内时,桌上已经摆了七八样式的菜了,小玉氏与顾舒然手中各端着一盘菜从厨房走出来。 顾舒然看也不看晚青,面无表情将菜端上桌。 小玉氏生得慈眉善目,笑容让人瞧着暖和舒坦。 她忙让晚青坐下,又说这些菜都是她亲自下厨做得,也不知合不合她的口味。 余下的事,她只字不提。 不问晚青在太子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问她日后有何打算。 她不像是个长辈,倒像是个朋友。久别重逢再次相见自然欢喜,不问过去事,只盼着晚青如今过得舒坦就好。 席间,小玉氏与晚青有说有笑,跟她讲着她离府这一个月家里发生的大小趣事。 而顾舒然只顾低头吃饭,全程没有参与过半句话的交流。 小玉氏的足尖在桌底下勾了顾舒然一下,冲她使眼色道:“那翡翠虾是青儿妹的心头好,你当姐姐的快给妹妹夹一筷。” 顾舒然低眉呢喃道:“人家是半只脚踏入皇宫的贵人,伺候她吃食的都是宫里拨出来的御厨,这裹了面团的虾子哪儿还能入了她的眼?” 顾舒然的一番话将本来温馨的气氛霎时推向了尴尬境地,小玉氏嘀咕了她两句,赔笑让晚青别往心里去。 比起顾潇盼的绵里针,晚青倒更喜欢顾舒然这样直来直往的性子。 她嘴上说再讥讽的话,心里仍是惦记着晚青的。 她一早就知道晚青今日回府,方才在门外立着也就是在等晚青来。 而她见着晚青扭头就走,是因心里对她还有气。 晚青取出了一枚扳指和一串红珊瑚挂颈,扳指给了小玉氏,挂颈给了顾舒然。 二人接了礼双双愣住,小玉氏先开口道谢,顾舒然则将头偏到一旁去,紧紧攥着那串挂颈。 良久,她似抬手抹了一下泪,憋着气道:“图什么呀?我拦着你不让你嫁你非是不听,太子劣迹听爹日日数落你听得还不够吗?清白的姑娘嫁过去,如今好了吧?被人赶回来,往后可要怎么办?你说!可该怎么办才好?” 顾舒然自顾自说着,不知怎地,泪水骤然决堤。 她仍背对着晚青,肩膀抖动的厉害,“他要不是太子,只当个寻常贵公子哥,这样欺负你咱们还能替你讨个公道,总不能让人白白损了你。偏是他,咱们只能瞅着你委屈,什么都做不了” 第5章 礼多人不怪 晚青能看出来谁的眼泪是真谁的眼泪是假。 小玉氏递给顾舒然一方帕子拭泪,让她莫要再提及往事,免得勾起晚青伤心。 算起来,这是晚青头一次与顾舒然相见。可她关心原主,替原主伤心的那份心,让她为之动容。 她自幼没有亲人,更别提有人肯推心置腹的对她好。 这一刻,顾舒然仿佛就是自己的亲姐姐一样,暖了晚青的心头。 “当日是我不对,惹二姐伤心。快别哭了,美人胚子哭花了脸,我头一日回来就要看你笑话吗?”晚青走到顾舒然面前,抽走她攥在手中的帕子替她拭泪。她笑着刮了下顾舒然发红的鼻尖,打趣道:“他从未欺负过我,我尚是清白身。此番非他废我,而是我执意与他和离。” 顾舒然瞳孔轻微地震了一下,缓了啜泣,有几分不可置信道:“可当真?” 晚青点头,“婚嫁当日长公主来闹了好大一出,太子畏姐冷了我半月不敢成礼,这事儿也就耽误下来。也是从那次我彻底认清了他这个人,即便他有意,我也再不愿同他亲近。” 小玉氏从旁欢喜的笑弯了眉,“青儿妹相通透了就是最好的事儿!待老爷和大夫人回来听了这消息,定喜乐。还有你兄长他早两日去了江浙一带出货,估摸要到月底才能赶回来。他最是疼你,自打你出嫁后,咱们就很少见到他笑了。” 顾舒然牵起晚青的手,微微发力攥紧,生怕她再溜走了一样。 她的眸子里有柔潋的光,唇齿微颤有话要讲,最终千言万语化作无语。 互相了解的人有时候并不需要太多言语上的交流,有时仅仅一个眼神,就知对方心中所想。 在清雅居留了一会儿,仆人在外头敲门,说老爷和夫人回来了。 晚青赶去正殿前先回了趟自己的居房,将那一背篓的礼物都背在自己身上,乐呵呵启开正殿的门。 父亲顾峥与母亲贺氏并排而坐,正坐之上还坐着一位老妇人,应是祖母佘老太君。 殿内的气愤有几分凝重,三人的神情瞧着都有几分伤感。 入宫赴丧,毕竟是哀事,又跪又磕头的,还得随着旁人一块儿掉眼泪,实在累人。 不过见晚青来,贺氏与佘太君的神色最先明亮起来。 晚青明显能看得出贺氏是想唤自己的,她嘴都张开了,但顾峥冷着一张脸不说话,她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吞下去,用眼神传递着自己对女儿的思念。 贺氏是顾峥的妻,她需得看丈夫的脸色。 可佘太君不用。 她是一个很讲究的老太太。 额发已经尽数花白,仍用头油仔细向后梳着凤吟昆山发髻,一根碎发也在前额寻不见。 穿的是五蝠团寿纹路的氅衣,袖口绣了番莲花经,扣子用玉珠作衬,仔细整齐地扣好每一节。 身上少带首饰,额发用素银簪子束着,脖间挂着一块和田墨玉,右手拇指是一枚金镶玉扳指。 首饰不多,但都是贵价货,色彩搭配沉郁,今日在丧仪上也不会出错漏。 从这些细节上都可以看出,佘太君是一个对细节十分考究的人。 晚青分析了半天,想着该怎么应对她,哪想佘太君端直笑出了声,将拐杖随便往边儿上一放,坐在椅上敞开双手向晚青说道:“快快!青儿妹来祖母这儿!让祖母抱抱你!” 这多少有些反差萌 晚青刚要挪步,又听顾峥不豫道:“母亲,淑贵妃薨逝,昭都上下举哀,要是顾府此刻传出了笑声,要皇上怎么瞧咱们?” 佘太君听了这话不愿意了,旋即收敛笑容,抄起拐杖杵了杵顾峥的椅背,训斥道:“我这老太婆哭了一日了,回了自家合上房门还不能笑吗?我见了宝贝孙女就是乐呵,我就是想笑,怎么了?皇上在宫里忙得焦头烂额,难不成还有功夫管我这老婆子脸上挂什么表情?”说着一指晚青,高声道:“过来!” 她这一声中气十足,吓得晚青打了个哆嗦。 见晚青吓到了,佘太君又立刻恢复了宠溺的表情冲她招手,“乖乖不怕,祖母可没凶你。快来,祖母瞧瞧。” 晚青背着背篓走到佘太君座前,她遍布皱纹的手抚摸着晚青的面颊,带几分不忍道:“好孩子,瘦了这好些,受苦了。” 顾峥隐怒道:“哼,受苦也是她自己选的,怨得了谁?” “我跟你说话了?”佘太君是个暴脾气,她将拐杖直接丢到了顾峥脚底下,字句慷锵道:“你要是再敢凶青儿妹,凶得她离家出走,我这老婆子非得家法伺候你不可!” 可怜顾峥一把年纪了,还被自己的老母亲训得跟个小鸡崽一样。 晚青依偎在佘太君身边,心里暗喜。 好家伙,这可是抱上大腿了呀!有佘太君在,谁还敢给自己脸色看? 此刻,佘太君才注意到了晚青后背背着的背篓。她冰着脸斥责下人,“你们各个眼里没活吗?让我宝贝孙女背这么重的背篓?” 晚青忙解释道:“祖母,这是给您还有爹娘带的礼物。”边说边卸下背篓,将里头的小玩意依次取出来,“这碧螺春、西湖酿、锦翠玉是给爹的。这锦翠玉成色顶好了,可以给爹镶在腰带上,上朝的时候佩。” 晚青捧着一把礼物塞到一脸懵圈的顾峥手中,又继续在背篓里翻找着,“桃花胶、玉女粉,荷叶腮红和芍药口脂是给娘的。” 晚青又捧着一把礼物塞到了二脸懵圈的贺氏手中。 “剩下的这些,东阿阿胶,南海血燕,三宝糖,甜菊饮还有许多好吃的都是卖给祖母的。滋补身子是一回事,三宝糖和糯米红霜糕都是软糯的,祖母也喜欢吃。” 顾峥、贺氏与佘太君看着面前的这一堆礼物陷入了沉思。 他们眼底尽是疑惑,面面相觑间仿佛在唱‘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养了晚青这么久,从来都是她问父母要这个要那个,再不就是跟佘太君撒娇让佘太君多给她些钱银出去置办许多贵价的衣裳。 她连个枣核都没给他们送过,更别提一下买这么多礼了。 第6章 怎么都这么能哭 (ps:说明一下,更新时间是上架前每天下午六点,上架后每天凌晨十二点。然后现在还没有该签约状态,责编要求日3k,签约状态改之前单章1k一天三章,改了之后就是单章2k的更新了。爱你们呀~~~) 此刻,贺氏与佘太君已经流下了感动的泪水,颇有一种家有幼女初长成的感慨。 只有顾峥还在努力端着。 他将那些礼物看似随意丢在手边儿的桌案上,但从轻巧拿捏的力度上就能看出他也是十分珍重晚青送给他的这些东西的。 晚青不明白贺氏和佘太君为何会哭,寻思着这些不过都是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东西,咋地?她们是没吃过还是没用过?至于高兴成这样子吗? 她一会儿哄一下佘太君,一会儿又哄一下贺氏,在殿内忙得团团转。 沉默片刻的顾峥在此时开口,厉声问道:“昔日你出嫁前曾与老夫赌咒,死生与这个家再无半分关系。现在被废了回来作甚?你本事大着,天下何处不是你容身之地?我顾府这座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爹,我错了。” “呵,你错了?你”顾峥一愣,眼珠子直溜溜盯着晚青,“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我错了爹~~~”晚青凑到顾峥身旁,拽着他的胳膊虚晃了两圈,撒娇道:“哎呀,我当时一定是脑子被雷给劈了,要不就是中邪了才会要嫁给太子!说不准是有人要害我,迷了我的心智!爹爹以为女儿过得舒坦吗?” 晚青的语气渐渐弱下去,开始装哭了,“爹想想就知道,我图什么呀?图他长得丑?图他一脸油?图他不洗澡?要图钱,咱家多得是,花上几辈子我也花不完。要图权,他就是成了皇帝又能如何?入了宫我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位份,还要和那么多女人去争风吃醋。今日淑贵妃莫名枉死,说不准就是得了谁人的暗害,我入宫干嘛去呀,这不是作死吗” 她一滴眼泪都没有,呜咽的腔调倒是逼真。说两句,还时不时用袖子抹一把干巴巴的眼底,“你们知道这一个月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知道我有多想家吗?午夜梦回,我常想起我和爹的争执,还有我说出去的那些不孝顺的话,每次想到这些,我就觉得我自己就觉得我自己坏透了” 她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膝盖里。 一时间,所有人都围了上来。 贺氏哄着晚青让她别难过无论受了什么委屈这里永远都是她的家。 佘太君用力砸了顾峥两拳训斥他把晚青给凶哭了。 顾峥也是心焦如焚,毕竟他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小女儿。 从前的骄纵、任性他都能忍,唯独忍不了的就是她执意要嫁给太子还说出与自己断亲这种话来。 他这个女儿,一辈子没跟人服过软,一辈子没跟人道过谦,一辈子没给人送过礼。 这出去了一圈,回来变得如此懂事浑似换了一个人,顾峥还和她计较什么呢? 他轻扫着晚青不住抽搐的后背,焦急道:“好女儿,快别哭了!是爹不对,爹不该凶你!家里三个女儿,爹最疼的一直都是你。你出嫁后许多日子,我和你娘都寝食难安。我们拦着你嫁给他,还能是为自己什么?不就是怕你过得不好,怕你受委屈,怕你” 男儿有泪不轻弹,说着说着,顾峥如鲠在喉,说不下去了。 他眼眶红红的,背过身去偷偷抹泪。 第7章 她也有自己的亲人了 可无论贺氏和佘太君怎么劝,晚青就是不肯将埋在膝盖间的头抬起来。 她咋抬头? 她哭得声音稀里哗啦的,到头来一滴眼泪都憋不出来,尴尬不尴尬? 没招,她只能用物理刺激法,用力咬了一口自己膝盖上薄薄的肉。 趁着疼痛逼出了几滴泪,连忙抬头泪眼盈盈望着他们,“爹,娘,祖母,你们会原谅我吗” 佘太君将晚青紧紧拥入怀中,“祖母从未怪过你,何来原谅一说?” 贺氏拥着佘太君和晚青,“青儿一直都是娘最乖的女儿,你平安回来就好,省得要娘日日提心吊胆,也见不着你” 顾峥拥着佘太君、贺氏和晚青,“爹多怕你那日说得不是气话,是打心底里不想认我这个爹了” 一家四口,抱作一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久别重逢,误会化解,劣女转性,是值得这一家子感动落泪的。 不同的是,被他们拥在最内层的晚青,方才还要靠咬自己膝盖才能挤出两滴眼泪的晚青,此刻却真情实感地落了泪。 她也说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胸口会不断有暖流涌出,积压满她整颗心脏。 眼泪似断了线,朦胧了晚青的视线。 有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她哽咽开口,“爸,妈,奶奶,对不起” 声音很小,淹没在众人的哭声中。 她想,就这样吧,一切都挺好的。 自她有记忆以来,自己就生活在孤儿院里。 长大后,每次看电视剧看到那些家庭和睦的煽情桥段,她就会触电般赶紧调台。 她是真的羡慕大多数人都习以为常的亲情。 不过如今好了。 因祸得福,从今往后,她也有自己的亲人了。 二姨娘刘氏偏在此刻火急火燎地闯入正殿,见到他们抱头痛哭的场景惊掉了下巴 “老爷!青儿妹将潇盼的手腕子都快勒断了!您快去瞅瞅吧!” 人家一大家子正喜团圆,她不着调来了这么一句能讨什么好? 但顾潇盼好歹是顾家的长女,刘氏气急败坏的诉顾峥也不能不理,于是问道:“晚青她才回府,怎会有把潇盼的腕子勒断一说?” 刘氏瞪着晚青,眼里困着幽火恨不能将晚青给吞了,“她送了潇盼一璧镯子,非潇盼手腕的尺寸却要被她硬生套进去,现下镯子卡在腕子上脱不下,手掌又红又肿,瞧着害怕” “长姐在我房中戴上的时候好好的,怎么会勒了腕子呢?”晚青眨巴几下眼,纤细浓密的睫毛衬得她眸光愈发无辜。 打刘氏入内,贺氏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佘太君清了清嗓,“大妹又不是痴儿,青儿妹送了礼给她,她偷着欢喜就是了,那挤不进去足的鞋她不会穿,套不上去腕的镯她倒能戴?” 整个顾家,当属佘太君最不待见二房的母女俩。 刘氏从前是贺氏的贴身婢女,出身卑贱,趁顾峥酒大爬上了他的榻,一朝闹大了肚子,顾家害怕她将事情闹大有损顾峥的名声,才不得以安排她入门为妾。 要出身没有出身,要人品没有人品,佘太君是一万个瞧不上她。 “哪儿不舒坦就去寻郎中,在这儿聒噪什么?” 第8章 你不过是他的妾 (明天男主搬去了女主家住!!!) 佘太君一句话搞僵了局面,刘氏心里的五味杂陈通过五官协调的微表情显露在脸上。 见没人说话,晚青开口道:“总归长姐是被我送去的礼给伤了,我跟二姨娘去瞧瞧吧,也给长姐赔个不是。” 所有人都将目光齐齐投向晚青。 晚青向来与顾潇盼走得不亲密。顾潇盼暗害算计了晚青不知道多少次,晚青每每只能吃下哑巴亏,黑锅都自己端着。 在家人眼中,顾潇盼是个活泼懂事的乖乖女,晚青则是个跋扈任性的主儿。 今次主动给顾潇盼送礼示好不说,闹出意外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错往自己身上揽,更关心长姐想着要去瞧瞧她的情况。看来嫁为人妇给晚青带来的成长颇大,也不能说完全都是祸事。 顾峥心怀安慰,许晚青随刘氏同去。 出了门,刘氏端着长辈的身份边走边训斥晚青,“你虽是顾家幼女,但十八的年纪摆在这儿,又是嫁过人妇的不再是小孩,做事更需妥帖谨慎。今儿镯子是你长姐戴上出了问题,闭了门都是一家人谁也不会同你计较。可明儿呢?咱们顾家有头有脸,上迎皇亲下接地贵,你手上送出去的礼别再伤了谁,到时好心办坏事,还不得让你爹去帮你收拾烂摊子?你嫁给太子那事儿已经让你爹受尽同僚白眼,难不成还准备让他再被人指点到面子上去?” 走得远些,在确定正殿里的人没有跟出来后,晚青旋即变了脸色。 “你叽叽哇哇呜哩呜喇逼逼赖赖的在这儿教谁做人呢?我爹被人背后怎么戳脊梁骨那也是我爹又不是你爹,轮得着你瞎操心?” “我如何是瞎操心?”林氏拍着胸脯拔高了声调,“我是老爷的内人,是你的二姨娘!我关心自己的丈夫,怎能算瞎操心?” “你可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晚青满眼鄙夷睨着林氏,讥讽道:“我爹的内人是我娘,你不过是他的妾。” 林氏还从未被人这样顶撞过,她也不是个息事宁人的性子,但她最要脸面。 晚青的话重了,庭院里忙活的下人都在往她们这边瞅,她丢不起这个人。 只得气扑扑闭了嘴,一路回了她所居的芙蓉堂。 顾潇盼的手因血液不流通肿的发亮,越不流通,手就越肿。手越肿,镯子越取不下来。 刘氏心疼地捧起顾潇盼的手腕,白一眼晚青后愤愤道:“瞅你做下的好事!” 顾潇盼下嘴唇都快被咬破了,晚青问她,“长姐很痛吗?” 顾潇盼顾不上理她,刘氏呵斥,“废话!还不快去叫郎中来?若潇盼这只手保不住,我与你没完!” “哪儿用什么郎中呀,小事一桩。” 晚青走到顾潇盼身前,冷不丁将林氏托着她的手腕抬起,伴随着顾潇盼的一声杀猪惨叫,用力把她的手腕砸在木桌棱角上。 脆响一声,玉镯裂成了两半,锋利的断面也将顾潇盼的手腕划出了一道血口子。 她痛得直哭,刘氏一边哄她一边冲晚青骂骂咧咧。 谁搭理她? 晚青扭头就走,多看这母女二人一眼都觉着恶心。 第9章 送五皇子离宫 正殿内,贺氏送佘太君回房歇下后折返回了寝殿。 顾峥在饮茶,他仍穿着朝服。 贺氏坐在顾峥对面,见茶水有些凉,轻声道:“让人添些热水吧。” 顾峥摆手,“不了,等下还得入宫。” 贺氏看一眼天色,“皇上传你子时入宫,现下还早。一同用了晚膳再去吧?女儿回来了,也懂事许多,咱们一家人很久没有坐下来一起吃顿饭了。” 贺氏的语气很温柔,如水漾住顾峥,眼角眉梢尽是藏不住的爱意。 顾峥牵起她的手,同样还施与温柔,“女儿回来,日后同桌而食的日子还多着。宫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我总想能多帮衬皇上些。你知道的,皇上对淑贵妃情深义重,她骤然暴毙,对皇上打击甚重。” “今日太医院的院判眉头就没松弛过,咱们说是入宫送淑贵妃一程,临了连尸身也没瞧见。她是盛宠,后宫里那么些女人眼睛都巴儿在她身上,皇上唤你深夜入宫,可见她死因有疑,不知是着了谁的道。” 顾峥惋叹一声,又合手称幸,“好在你持家有道,那些污糟事儿在咱们府上永远也不会闹出来。” 贺氏清浅一笑,没有接顾峥的话。 是夜,皇城无人成眠。 皇帝领着五皇子穆弈秋去武英殿见了淑贵妃的遗体。 淑贵妃躺在楠木棺椁里,殓师替她添了华美的妆,换上册封时所着的贵妃朝服,似在静静睡着。 穆弈秋没有落一滴泪,他拿着拨浪鼓冲棺椁里的淑贵妃摇了两下,让母亲起来陪他玩。 皇帝触及心伤不忍看下去,命与淑贵妃同住的慎嫔将他带回太子所。 人走后,空阔的武英殿只余下皇帝一人。 烛火燃尽,光芒暗弱。 皇帝抚摸着淑贵妃的冰肌,怅然道:“阿离(故皇后)去了,你也去了。你总问朕是否将你看作是阿离的替身才待你好。起初是,但长久的相处,你又怎会一直是旁人的替身。朕爱的是你,你就是你,不是旁人。” 他的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情绪也少有起伏,只是烛光绕在他眸上,照出了点滴晶莹。 “这些话朕早该说给你听,只是朕从前总觉得时日尚多,故而略了。” “你走了,朕一个人,孤单的很。” 首领太监轻叩殿门,通传顾峥已经在朝阳宫候着了。 皇帝摆驾回宫,与顾峥会面后旋即屏退左右。 一日,仅仅一日。皇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了许多。 顾峥奉皇帝为君,更视他为友。皇帝待他也颇为信任,才会放心将督察院交给他掌管。 两两相望,顾峥沉声劝慰道:“皇上,宽心的话您听多了,臣不劝您那些。臣只有一句,皇上有任何吩咐都可安心交托给臣。有臣在,定为您分忧解难。” 皇帝默声须臾,抬手拍了拍顾峥的肩,“淑贵妃乃为人所害,今日老五的吃食里亦被人下了毒物,好在发现及时,他才免于受难。朕已命大理寺卿彻查淑贵妃之死,可老五痴傻,留在宫中为人算计防不胜防。朕有个不情之请” 顾峥双手抱拳,躬身行礼,“皇上吩咐,臣自当竭力而为。” “带老五归你府上保他平安,只等朕彻查出到底是何人对淑贵妃下了毒手,再送他回来。” 第10章 带个傻子回家住 是夜,顾峥并未归府,而是命人回府上传话贺氏,让她将家中里外都收拾干净妥帖,长子顾景为回府还需一段时日,将他的房间挪出来,供府上的客人入住。 第二日,顾府上下都起了个大早,盛装打扮要迎顾峥口中的那位‘贵人’。 顾峥当官当到这个份儿上,是受前朝百官敬重之人。能让他迎来府上暂住,且要将长子的房间都腾出来的人,身份定然尊贵。 大伙儿聚在正殿,用过早膳后家丁赶着来报,说顾峥所乘马车到巷子口了,前头还行着一辆马车。 能行在顾峥前头,身份自要比他尊贵。 门前相迎,佘太君行最前,贺氏与晚青次之,后头跟着刘氏与小玉氏一家。 除了长兄顾景为在外经商,幼弟顾荣因皮闹被顾峥送去了顺天府学习,一家人余下的都是女眷。 刘氏以扇掩面,同小玉氏小声嘀咕道:“老爷要是迎回来个大老爷们,咱一屋子女人往后做什么都不方便了。” 小玉氏报以礼貌一笑回应,实则懒得搭理她。 刘氏在日头底下晒着多有怨言,碎嘴嘀嘀咕咕的念道个没完。 听到门外家丁报顾峥回府,刘氏刻意整理了一番鬓角的碎发,又替顾潇盼抻平袖口微小的褶皱,端出一副名门贵族的气势来闭上了嘴。 先跨入府门的人是顾峥,而后入内的人,让晚青傻了眼。 穆弈秋!!?? 她爹怎么把大boss给带回家了? 这是瞌睡了找枕头吗? 除了晚青,府上见过穆弈秋的就只有佘太君和贺氏。她们眼底流露出些微震惊,没有说话。 刘氏母女与小玉氏母女从未入过宫,自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 只见他风光霁月,华服加身,气度不凡,又得顾峥从宫中好大阵仗迎回了府,揣测着该是哪家重臣的儿子。 顾峥引着满面笑容的穆弈秋立在众人面前,介绍道:“皇上特准五皇子来府上小主些时日,是咱们阖府上下的荣耀。快见过五皇子。” 众人躬身下去请安的时候,当属刘氏的脸色变得最快。 昭都谁人不知穆弈秋是个傻子? 惹个傻子住在家里,还不知要闹出多少是非来。 穆弈秋嚷嚷着让大伙儿平身,他眼畔若含秋水,蕴着无限温柔和孩童的天真,可晚青却不敢直视他。 她知道穆弈秋是在装傻充愣,也知道他暴走后手段有多狠毒。 原主被他幽禁至死,全家性命皆断送他手。将这样的大反派养在家里,与在身边埋了一个定时炸弹有什么区别? 她垂下眼帘凝视着自己的裙摆,避免与穆弈秋有目光上的碰撞,偏怕什么来什么。 一双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撞入她眼中,上来就一把牵住了她的手 所有人都向二人投来了诧异的目光,晚青自己也是一脸懵。 她有些惶恐地看向穆弈秋,他居然又冲自己露出了那一排白如瓷器的皓齿笑着。 “晚晚姐姐,咱们又见面了~~~” 一句话,激起晚青浑身鸡皮疙瘩。 第11章 鸳鸯戏水 穆弈秋入府的头一日就形影不离地跟着晚青,姐姐前姐姐后的叫着,浑然不顾及旁人的目光。 他也不必顾及,他本就是在装傻,越疯癫信他的人才越多。 晚青不让穆弈秋叫她姐姐,穆弈秋就乖乖叫她晚晚。 晚青快被他搞得神经衰弱了,薄怒问他,“你总跟着我作甚?” 穆弈秋答,“因为晚晚生得漂亮,我很喜欢。” 他这么‘深情款款’‘直言不讳’地表达着自己对晚青的爱意,晚青感动到想把他头给他打歪。 她不知道穆弈秋想在她身上打什么主意,也懒得去猜。 她只知道如果自己想安全活下去,就必须得再穆弈秋黑化之前———鲨了他。 可是怎么杀他,却是个难题。 他是个皇子,身份贵重。淑贵妃又方薨逝,皇帝在这个时候送穆弈秋来顾家,就是为了让顾家保全穆弈秋的安全。 穆弈秋要是在她家出了什么意外,龙颜震怒之下,她一家子可能就要提前gg了。 原作中自己并未同太子和离,自然也就没有交代穆弈秋入住顾府时发生了什么。 面对未知的剧情,晚青犯了难。 坐在晚青对面的穆弈秋见她托腮凝神也不搭理自己,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晚晚在想什么?” 晚青不语。 穆弈秋又问,“晚晚陪我去庭院里玩儿吧。” 晚青不语。 “我来时见到庭院里有个小湖,在宫里的时候父皇从不让我近水,晚晚带我去玩儿吧。” 说罢,穆弈秋拉起晚青的手腕就往庭院跑。 他力气颇大,晚青想甩开他的手,却不小心没站稳,因为惯性的作用跌进了他怀里。 好家伙,隔着衣服晚青都能感受到穆弈秋肌肉的棱角。 她抬头,瞥见穆弈秋精致的下颌线,心脏砰砰狂跳。 此时穆弈秋低头看她,清澈的瞳孔散发出诱人的光,晚青只有时刻在心中提醒自己他是个心狠手辣的反派,才能避免自己跌入粉红泡泡的陷阱里。 穆弈秋所有的伪装中最失败之处就是他那一身紧实的肌肉。 哪有傻子能把自己身材练的那么好? 他扶起晚青,抬手指向庭院的方向,声音爽朗道:“求求晚晚了,就一小会儿~~~” 这就是传说中的猛男撒娇?? 拗不过穆弈秋死缠烂打,晚青只得随他去了。 庭院的碧湖是人工挖出来的并不深,晚青见他背对着自己蹲在地上撩水玩,恨不得一脚上去踹他个gaover。 穆弈秋起身回首冲晚青招手,“晚晚来呀~~” 他在原地蹦跶了两下,努力扮傻。怎料到湖边石头生了苔藓光滑的很,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就跌到湖里去,溅起好大一阵水花。 见穆弈秋在湖里扑腾的样子,晚青差点没笑出声来。 然而,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她向前走了两步向凑近去看笑话,只顾着看戏不惦记脚下,鞋跟踩在石子上歪了足,以和穆弈秋差不多的囧态滚进了湖里。 (明天可能改签约状态,改了的话就单章2000,日2更了哈~~~比心) 第12章 不要脸 即便知道池水不深,可惧怕加上本能的反应也会让晚青拼命抓住身边一切能抓住的东西。 此刻她身边只有穆弈秋,所以她双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臂膀。 她还在湖里瞎扑腾的时候穆弈秋已经在水中站直了腰身,他伸手揽了一把晚青的腰护她站直,这才有家丁赶来将他们拉上了岸。 晚青浑身湿透唯觉寒意刺骨,雪上加霜的是穆弈秋脱下自己同样湿透的外衫,披在了晚青身上 家丁吓得脸色惨白,“小姐不通水性,没呛着水吧?” 晚青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打了两个喷嚏后被人簇拥着回了房。 穆弈秋同样被人带回了自己居房去沐浴更衣,有两个家丁留下来说要伺候他,他红着脸说他害羞,他们若是在他就不洗。 待人散,穆弈秋脸上的羞涩与稚嫩尽数褪去,眸中闪出犀利的光。 他利索脱下衣裳泡入沐盆中。 每每独处,是他最能卸下伪装的时刻。 母亲的死犹如刺在他心头的一把匕首,很痛,却不能落一滴泪。 在所有人面前,他都得笑。 因为痴儿,是不能明白死亡的意义的。 淑贵妃为人毒害,穆弈秋大抵能猜到是谁所为。 皇帝欲立淑贵妃为后,届时穆弈秋就成了嫡子,与太子拥有一样的出身。 朝局动荡,太子行为乖张,前朝多有弹劾他一说。 此刻皇帝要立淑贵妃为后,难免会让太子多思多虑,觉得穆弈秋母子二人挡了他的道。 穆弈秋入顾府后之所以要与晚青亲近,是因为他知道晚青曾嫁入过太子府,他想从晚青身上探得关于太子哪怕一星半点的隐事。 但这些,如今都不是他最关心的。 此刻他的心里只萦绕着一个问题,那就是晚青为何要奋不顾身地跳到湖里去救他。 难不成是看上了自己这张脸,便连自己是个痴儿都不怕就爱上了? 他回头,看着不远处的铜镜里自己完美的面庞,会心一笑。 刘氏母女俩去探望了落水的晚青,回来时合起房门笑得捧腹。 “哎,你说说看,贱不贱呐?”刘氏左手的手背拍打在右手的掌心上,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嘴脸,“宫里的男人就是香,嫁过个太子还不够,今儿见着那傻子还不够丢现儿的,狐媚子也不知哪儿学来的本事,哄得傻子跟前跟后不说,还舍身跳到湖里救人,真够欠的。” “娘!你别这么说五皇子。”顾潇盼娇嗔了一声,“你一口一个傻子的,多不尊重人呐?”她垂首,将鬓边散落的碎发别在耳后,语气软糯娇羞道:“女儿女儿觉得他甚好。” 当娘的最能看出女儿的心思,听顾潇盼说这两句话,刘氏就明白她是看上了穆弈秋。 不可否认,穆弈秋是生得俊,但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吗? “他是个傻子,纵然是皇子又能如何?只怕连男女之事都不通,你跟了他要受多少苦?” “傻子才好,不通男女之事才好,若能一生一世只专情我一人就更好。”顾潇盼沉浸在对穆弈秋颜值的痴迷中无法自拔,刘氏再怎么劝她也听不进,被说急眼了的顾潇盼索性道:“娘跟我说喜欢一个人就该努力去争取,所以当年你执意和爹在一起,哪怕要承受那许多白眼与议论,你还是跟随了您自己的心。” 顾潇盼用刘氏和顾峥当年的事比例子,令得刘氏哑口无言。 沉默了片刻,才妥协道:“总归他要在府上住些时日,先慢慢相处着。” 说着话,老太君房中的婢女福礼入内。 她捧着一个盖了素布的木盘,说里头盛着的是佘太君让给她送来的布料。 每年会有十匹之数的流光锦进贡到昭都。 八匹送入宫中,两匹流入昭都市场。 流光锦制作工艺繁琐,几十个顶级绣娘忙碌三四个月才能得一匹,价值何止千金? 这样好的料子,顾潇盼眼馋了许久。 前几日她生辰的时候,对着佘太君好一顿撒娇,才哄得佘太君应下将那千金之数的流光锦买回来给她当生辰礼物。 刘氏灿笑道:“你是长女,老太君自然最疼爱你。只怕你要天上月,老太君都会想法子给你摘下来。” 顾潇盼笑眯了眼,将头一仰,骄傲道:“那是自然。” 可当她把盖在木盘上的素布启开时,整个人却傻掉了。 “怎么怎么送来的是蜀锦?” “老太君将流云锦送去了三小姐哪儿不过这蜀锦也是老太君精心挑选的,一点儿也不比流云锦差。”婢女解释道。 “我要的就是那独一份的好儿!花钱就能买来的东西我才不稀罕!”顾潇盼将蜀锦重重丢在木盘里,气扑扑回身坐下。 刘氏将手搭在她肩头上冲她使了个眼色,她这才不情不愿对婢女道:“东西放下出去吧。” 顾潇盼憋着一肚子的火,也不管婢女走没走远便怒嗔起来,“凭什么?凭什么她什么都要抢我的?我求了祖母整整一日才得的生辰礼,怎就便宜了贱人?她都已经嫁去太子府了还回来作甚?惹人讨厌!” 刘氏将食指置于唇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再气也得稳着性子,仔细隔墙有耳。”她拿起蜀锦在顾潇盼身上比了比,“娘觉得这一匹也好看,衬你。且蜀锦和流云锦一样都是贵价料子,你” “我才不要!”顾潇盼夺过蜀锦用力朝窗户外面一丢,“次货就是次货,再一样贵价人人有钱就能得也显得廉价!破玩意我才不稀罕!” “不稀罕便别要了。” 佘太君慷锵之声由门外传来,吓得顾潇盼落了一身冷汗。 循声望去,不知何时人已经立在门前了。 “祖母,我不是那意思” 此刻再多的解释也显苍白。 她方才丢出去的蜀锦差点砸到佘太君脸上,还用听她解释什么? 身后的下人怀中抱着的正是顾潇盼日思夜想的流光锦,佘太君目光厌冷盯着刘氏母女,“我送流光锦去青儿妹房中,她听说这原是给你准备的生辰礼,催着我快些给你送来怕你不豫。青儿妹事事替你着想,你呢?青儿妹是嫡女,自该吃穿用度皆好过你。顾家的钱都是青儿妹的兄长挣来的,你们娘俩白吃白花,还有什么不满意?挑肥拣瘦好大的口儿,不要个脸!” 刘氏的诡辩佘太君也不听,数落完这两句转身就走,临了还吩咐下人道:“把蜀锦带走送到舒然房中去,免得这廉价东西脏了她娘俩的眼!” 第13章 你知道洞房花烛夜都要做些什么吗 晚青是故意让佘太君将流云锦给顾潇盼送过去的,她知道顾潇盼是个什么性子,也料到了佘太君会撞到她使性子。 当流云锦转了一圈儿又回到晚青手中的时候,她从佘太君的眼尾瞥见了掩盖不住的气恼。 “我一直瞧不上她,根本就是品性不端,能教出什么好孩子?”佘太君咂嘴,唇角向下撇着,“明日让你爹停了她娘俩的花销,房里伺候的下人也都撤去,得了好还不知卖乖,明暗里都在数落你的不是,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她也配。” 见佘太君气得不轻,晚青怕她怒极伤身,转了话锋净挑些佘太君喜欢的话说,哄得她很快笑逐颜开。 聊了会儿天佘太君有些乏,晚青要送她回房,但被她拒了,“你今儿落水受惊,冰凉的身子好容易暖热了,在房里好好儿歇着。改明挑了心仪的衣样,把那流云锦用上做一水漂亮衣裳穿给祖母瞧。” 送佘太君出了房,晚青觉得身后莫名袭来一阵寒意,令人发毛。 她回头环顾了一圈空荡的房间,在暖座菱窗开合的缝隙处,瞄见了一双猫一样明亮的眼。 只有一双眼,眼神里满是寒魄,又有几分警觉。 晚青知道是谁,所以眼神很快游移开,只当没瞧见他。 穆弈秋私下偷窥她的闺房是几个意思? 他想干嘛? ‘嘭’ 菱窗被穆弈秋猛地一把推开,声音炸裂耳畔吓得晚青心房颤抖了一下。 她看着穆弈秋,几乎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穆弈秋前倾身体,胳膊肘撑着菱窗沿,手托腮盯着她笑,“晚晚,你没事吧?” 晚青摇头,发髻上的银饰珠翠碰撞,发出清灵声。 “你没事就好,你是为了救我才跳下湖的,要是伤着了我会难受。”穆弈秋边说边从菱窗往房间里爬,“我的房间离你好远,房间好空好大我可害怕,我哎呀!” 他爬了一半,掉下去了。 窗下一阵阵传来他痛苦的哀嚎,晚青听懵了。 她凑到窗前想要望一眼穆弈秋的情况,头刚探下去,就与仰面起身的穆弈秋的脸撞上了。 他高挺的鼻子撞痛了晚青,可她没有痛叫。 因为她的唇被穆弈秋吻得严严实实。 准确来说,是咬。 等晚青反应过来一把推开穆弈秋的时候,她的嘴唇已经有点麻木了。 下意识用袖子擦嘴的同时,听见穆弈秋砸了咂嘴念叨着,“晚晚的嘴唇软软的,好甜~~” 他这是故意的吧? 他这就是故意的! 晚青很想对他破口大骂,但是嘴张开了,却骂不出口。 她不敢骂oss,害怕提前领盒饭。更多的是,面对这一张帅脸,她也骂不出来。 穆弈秋再次从窗沿往房里爬,可以看出他刻意让自己的动作显得笨拙,在晚青面前演足了戏。 成功爬进来后,他眼睛闪光看着晚青,大步流星走到她面前,而后低头瞄准了她的唇,又吻咬了上去。 这一次晚青推开了他,可他还觉得委屈,“晚晚好小气,我就是想再尝一下” 他明明不是个傻子,明明是在扮傻子。 他是要成为谋朝篡位,嗜血朝堂,征讨六国的暴君的人,大把时光不去谋划他的宏图伟志,在这调戏自己算怎么回事? 此时此刻要对付他,唯一的办法就是陪他演戏。 他既然装傻,自己陪他装下去就是了。 于是晚青板起脸,一本正经说道:“五皇子,男女有别,你方才的那个动作叫接吻,男子不能随便吻女子,若是吻了便要负一生一世的责,需得与那女子成亲,你可明白?” “成亲?”穆弈秋搔着后脑勺,勾了勾唇,低沉磁性的声音似钩子般砸入晚青耳膜,“那就成亲。” 呵呵,有点意思。 “你知道成亲是何意?”晚青笑得颇有玩味之意。 穆弈秋认真点头,“知道。二哥和二嫂成亲的时候我去了。成亲可好玩,有好多好吃的,还能放鞭炮,玩花灯,我喜欢成亲。” “那你知道”晚青一步步逼近穆弈秋,贴在他耳畔柔声软语,“夫妻对拜后,送入洞房是要做些什么吗?” 穆弈秋摇头,面不改色,心却狂跳。 这小妖精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果然,这就是帅哥的苦恼吗? 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晚青牵起穆弈秋的手,拉着他走到榻前,朝他坚实的胸膛用力一推,将他推倒在榻上。 穆弈秋整个目瞪口呆。 这是咋了?大白天的就要开始? 怪不得太子把她给休了,她这未免也有点太不可描述了些。 晚青将手勾在穆弈秋的裤腰带上,一点、一点将它解了下来,拿在手中像持着鞭子抻了一下,冲穆弈秋露出诡异的笑。 穆弈秋上了贼船可就下不去了。 他要时刻铭记自己是个傻子,傻子连死亡都不懂,怎么能懂男女之事呢? 晚青逼近穆弈秋,将他的双手用他的腰带绑住。 穆弈秋倒吸一口凉气,她玩这么大吗? “晚晚这是做什么” “洞房啊。”晚青将穆弈秋双手固定绑好,取过桌案上的鹅羽扇拔下一根羽毛,然后脱掉穆弈秋的鞋袜,用羽毛对着他的脚底板,搔起了痒 好汉一声痒痒肉,穆弈秋魔性的笑声回荡在顾府的上空。 “别别这样!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嗝。”他笑得快要断气,眼泪止不住的流。 晚青边挠边问他,“洞房就是这个流程,你连这都忍不了还想与我成亲?且都叫这是洞房花烛夜,一会儿还要点了蜡烛把蜡油滴在你脚底板上才算完事了呢~~~” 得,穆弈秋这下算是知道了,她顾晚青被人休不是没有理由的。 她就是个十足的变态!!! “那不成了,哈哈哈哈,不成亲了不成亲了!” 见穆弈秋肯认怂,晚青这才心满意足的将他解开。 她拍拍手,睨着穆弈秋,“往后你要再想尝我的唇,就先想想今日的苦。何时你能受得住这样的苦了,再来寻我,可好?” 穆弈秋穿好鞋袜拔腿就跑。 他怕他再不跑,晚青怕就真要在他身上滴蜡了 第14章 你长得可真丑 他是跑了,晚青也扬眉吐气。 但他在晚青房里怪叫的那几声,满庭院的人几乎都听见了。 又见他衣冠不整发髻散乱从晚青房中跑出来,这场景,很难让人不多想 话传着传着就变了味,顾峥和贺氏急冲冲跑到晚青房间里去看自己女儿的情况。 见晚青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躺在榻上睡觉,贺氏坐在她榻前抚摸着她的额发,“女儿,你你没” 她问不出来,顾峥见她吞吐,径自开门见山问道:“五皇子可有对你做出过什么失礼的事儿?” 顾峥极力隐忍,但怒意还是充斥在每一个字的尾音上。 晚青‘噗嗤’笑出了声,“五皇子能对我做出什么失礼的事儿?爹娘,你们说什么呢?” 做出失礼事儿的人明明是她,和穆弈秋有什么关系? 在晚青那碰了一鼻子灰的穆弈秋回了自己的房,屁股还没坐稳,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五皇子,你在吗?” 那是一把捏着嗓子发出的声音,听得人浑身发怵。 “我不在。”穆弈秋回了门外人一句。 话落,门被推开。 顾潇盼端了一盘精心择好的葡萄,脸上笑开了花往穆弈秋跟前凑。 “听闻五皇子方才落水了,便来探望你。” 顾潇盼毫不见外坐在了穆弈秋对面,举手投足间尽显妩媚。 这妩媚用在旁人身上或许是夸奖,用在顾潇盼身上决计不是。 她妩媚的令人生理不适,一会儿在穆弈秋面前摸摸自己的胸,一会儿又拍拍自己的大腿,风尘味扑面而来,脏得很。 “怎样?无虞吧?” 穆弈秋淡淡点头,顾潇盼取了颗晶莹剔透的葡萄,用自己纤长指甲褪去葡萄皮,将果肉递到穆弈秋的嘴边,“身子无恙就成,不然我总惦记着你。尝尝这葡萄吧,是我精心挑过的,很甜。” 穆弈秋目光嫌恶瞄了顾潇盼的指甲一眼,旋即身体向后一倾,摇头道:“你指甲好脏,父皇说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会得病,我不吃。” 顾潇盼手如冰凝在了半空,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大些着尴尬两个字。 她慢慢将手收回来,把果肉放到一旁,又道:“弈秋哥哥打算在府上住多久?”说完这一句,很快又摆手浅笑着解释道:“我是觉得叫你五皇子显得生疏。你稍年长我些,我叫你弈秋哥哥可以吗?”她垂下羽睫,眼底笼出了一片阴翳,故作娇羞道:“你你也可以跟爹娘一样,叫我盼儿。” “姐姐还是叫我五皇子吧,你看着比我老一点,你叫我哥哥我觉着别扭。” 穆弈秋直男怼法让顾潇盼哑口无言,她只能安慰自己,面前这人是个傻子,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弈秋哥哥可真会玩笑。” 顾潇盼想,傻子也有傻子的好处,毕竟这么帅出身又这么好的男人,要是不傻也不可能看上她。 主动出击是她娘教给她的恋爱技巧。 她娘都能喝大了爬上有妇之夫的榻,她的功力自然也不浅。 她起身,扭着腰肢走到穆弈秋身旁,假装自己崴了脚,往穆弈秋身上扑去。 穆弈秋是有功夫在身上的,他身子轻轻一侧就将顾潇盼闪在了地上。 顾潇盼摔了个狗吃屎,痛得吱哇乱叫。穆弈秋则安安定定坐在椅子上,看着她捧腹大笑。 顾潇盼其实也没那么疼,她就是想叫。 她以为自己叫的好听,以为自己可以激发起穆弈秋的保护欲,自己趴在他脚底下不起来,他总得扶自己一下吧? 可她以为的还真就只是她以为。 她叫的嗓子都哑了,穆弈秋除了憨笑,就剩下坐在那儿跟尊佛一样不动如山。 没办法,她总不能一直在地上趴着啊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向穆弈秋福一礼,道:“失礼让弈秋哥哥见笑了。” 穆弈秋冲顾潇盼露出了他的八颗大白牙,“没关系,我笑不是因为姐姐你失礼,也不是笑你摔跤了,你别误会我” “那弈秋哥哥在笑什么?” “我只是见到姐姐就觉得想笑。” 见到我就想笑?莫不是心动的感觉? 顾潇盼脸一红,垂下了头,“弈秋哥哥见着旁人不笑,偏见着我想笑,定是我与旁人不同吧?” “那必须不同啊,姐姐跟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穆弈秋仍在笑,笑得当真像个孩童。 顾潇盼追问,“那弈秋哥哥说说,是哪儿不一样?” 听她这么一问,穆弈秋登时不笑了,别过脸去支支吾吾道:“其实其实也没什么。” 嗯?他不看自己,他是害羞了? 顾潇盼觉得自己的机会就要来了,于是乘胜追击,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哎呀弈秋哥哥,你就说嘛,你说嘛好不好,别害臊~~” 穆弈秋咬着下唇,“我我还是不说了吧” “说嘛~~说嘛弈秋哥哥~~~” “那好吧”穆弈秋不情不愿地转过头来,目光澄澈看着顾潇盼的脸。 他生得那样完美,顾潇盼与他对视一眼便不自觉红了脸。 她盯着穆弈秋的唇,盼着他说出那句自己期待已久的话。 “姐姐你长得可真丑啊~~~~” 穆弈秋撂下这一句,又开始疯狂的笑。 “你你”顾潇盼脸更红了,眼底泛起了晶莹。她又羞又气,跺了下脚,掩面跑出了穆弈秋的房。 她方走远,穆弈秋就不笑了。 转而一副清冷神色,眼角眉梢尽是不屑,冷嗤一声道:“煞笔。” 夜,子时。 顾府上下皆已入眠,今儿是穆弈秋第一日入府,顾峥设宴,贪杯几盏,睡得昏沉。 穆弈秋从宴席上拿了几壶酒,分给顾府的家丁。 给后门看门家丁的那壶酒里面填了微量的蒙汗药,此刻药效已经发作。 穆弈秋跨过二人身体启开后门,他身姿笔挺咳嗽了两声,很快,于浓稠夜色里窜出了一黑衣人。 黑衣人毕恭毕敬向穆弈秋拱手作揖,穆弈秋声音冷寒,用眼尾睨着他,“是何人对母亲下手?” “大理寺卿正全力调查此事,属下会替主上多留意,一有消息,属下当第一时间通知主上,主上安心。” 穆弈秋眸光变得沉郁,嗓音微哑,“得了消息递信给我即可,顾峥疑心重,他府上人多口杂,你我少见面的好。” “属下明白。顾家的三小姐是从前太子的妾,主上可是想在她身上探听得太子的隐秘事?” “她?”想到晚青,穆弈秋的嘴角不自觉地牵动起来,“呵,是个傻子。” 第15章 长公主 皇城,朝凤宫。 朝凤宫乃是淑贵妃生前的居所,与她同住的还有西偏殿的慎嫔。 她是第一个发现淑贵妃薨逝的人,被那场景吓得落下了心悸。 此刻她方服用了安神汤药,有婢女伺候她准备就寝。 忽而,守在殿外的婢女慌慌张张跑进殿内,衣袖卷出狭促的风,吹得案边烛影摇曳。 她的语气比她的动作更为慌乱,“娘娘,长公主她” 话还没落音,长公主穆婉逸就已经跨过门槛立在了慎嫔面前。 穆婉逸是当今皇帝的嫡出长女,故皇后的独女,太子穆修齐的胞姐。 生得是丹凤眼细挺鼻,面部骨相十分好看,精致的下颌线与小巧的下巴为她的容貌添色不少。 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看,反倒给人一种很高级的感觉。 在她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死死地压制着立在她身边的所有人。 纵是沙场上杀伐屠戮不眨眼的将军立在她身旁,气场也会登时弱下去。 穆婉逸远远儿挥了下手中的绢子,语气慵懒道:“慎嫔娘娘万福。” 慎嫔身为她的庶母,却不敢直视她有神的目光。 她抿着唇,手中抓着一碧玉杯盏,极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惧。 穆婉逸犀利眼神扫过殿内宫女,声音厌冷道:“退下。” 一声落,众人齐齐福礼告退。 她们是伺候慎嫔的宫人,被穆婉逸一声就喝了出去,足见她在宫中地位之高。 待人都散去后,穆婉逸才行至慎嫔身旁坐下。 “慎嫔娘娘可听说了?”烛火的剪影笼住穆婉逸的眸,她本就是丹凤眼,眼睛微眯起些,眼底沉着的阴翳就显得越浓,“淑贵妃的死不是意外。” “不是意外?”慎嫔略有几分惊异,“那是什么?” 穆婉逸朱唇轻启,“是毒。”她起身,身影挡住了慎嫔面前的光,将她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你是第一个发现她尸身的人,你不觉得有异?” 慎嫔努力回想着发现淑贵妃暴毙时的景象,她一个女人,见了那事自然害怕,怎还会上前看个仔细?立时让宫人报信出去,自己吓得躲回了房。 “淑贵妃最后所食之物,是你精心所烹的阿胶燕盏。父皇已经命督察院御史顾峥与大理寺卿薛仁联手查办此案,要他们五日内将下毒谋害淑贵妃之人寻出来。”穆婉逸一步步逼近慎嫔,“你觉得,他们第一个会怀疑到何人头上去?” “与本宫无关!”慎嫔极力辩解着,她提高了声调,目光紧盯着穆婉逸,试图让她相信自己是无辜的,“本宫与贵妃姐姐情同姐妹,怎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儿?” 穆婉逸不语,同她对视了片刻,听着她急促的喘息声渐渐平稳,这才坐在了她身旁定声道:“我信你,可你更要让顾峥他们信你。我来并非问罪,明早定会有人来寻你,你提前知道这消息,心里有个准备才好。方才那慌乱样子要是让他们瞧见了,你觉得他们会不生疑?” 慎嫔抚着胸口,心有余悸道:“贵妃姐姐也没和人结过怨,到底是何人对她下此毒手?” 穆婉逸嗤笑道:“父皇对她的专宠,就是刺向她胸口的匕首。”她看一眼快要燃到烛心的蜡,“烛火暗了,晃眼。娘娘的新烛在何处,我替你添上。” “不劳烦长公主。”慎嫔起身走到桌案旁,取了新烛燃上。 她并不知道,就是这样一个转身的动作,穆婉逸已经将一小包褐色粉末压在了她暖座软垫底下。 而那粉末,正是毒死淑贵妃的药。 从慎嫔宫中离去,穆婉逸折返回了皇城外一里地的公主府。 太子穆修齐正立在门前焦急踱步。他一见到穆婉逸就癫着跑了过来,“长姐,如何了?” “你慌什么?”穆婉逸气定神闲道:“脱手干净,慎嫔背了黑锅。只可惜穆弈秋被顾峥带出宫去,一时难以下手。父皇想立淑贵妃为后,那穆弈秋就成了嫡子与你平起平坐。他一个傻子,凭他也配?” 穆修齐长舒一口气,松弛笑着,“一个傻子,即变成了嫡子又能如何?父皇无论如何也不会将江山拱手让给他去打理,碍不着事。” 穆婉逸没说什么,面色平平相邀穆修齐入府叙话。 合了房门,穆婉逸不动声色地坐在了榻前的黄梨木矮凳上,沉声道:“满朝廷都在议论,往淳城运去的那十万两震灾钱银是被刘大人给贪了。他负责运送钱银,自己却同钱银一并不翼而飞,最是惹人怀疑。这事儿你怎么看?” 穆修齐的眼珠不安地滚动着,“许就是他吧?” “我知道,刘大人已经不会再出现在这世上了。”穆婉逸紧盯着穆修齐,不紧不慢取过紫砂壶,倒了一盏尚温热的茶水当头泼在了穆修齐脸上。 穆修齐猛地一激灵,呛水咳了两声后从座上跳起来, “长姐!你这是作甚!”他慌乱擦拭着脸上的水渍,离座起身后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与穆婉逸拉开距离,“那刘冲盗取震灾钱银弃百姓生死于不顾,这样的人死上百次也不足以平息民愤!” 他是有些怕穆婉逸的,所以说话时眼神飘忽不定。 然而他越不敢直视穆婉逸的眼,穆婉逸就偏要迫他躲不开自己的眼神。 她起身,步步逼近穆修齐,将他几乎要逼到墙角才停下了脚步,“是你的人杀了刘冲劫了灾银,那么你准备何时赴死以平息民愤?” “我”穆修齐慌了,短暂的结巴过后可以拔高了声调以掩饰自己的心虚,“胡说什么?我怎会做出那样的事?你有什么证据?” “你问我要证据?”穆婉逸耸肩冷笑,“我说的话就是证据,我这双眼就是证据。前朝弹劾你的文书那么多,一半都是我替你拦下来的。监守自盗这件事儿要是传到父皇耳朵里,即便无人同你争,你这个太子也该当到头了。” 穆修齐知道他不可能瞒过穆婉逸任何事,于是态度软了下来,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这事儿是我做下的,可我” 穆婉逸回眸,抬手一记耳光打在了穆修齐的脸上,嗔道:“你是太子,来日登基便是皇帝。这天下都是你的,你有必要做这偷鸡摸狗的事儿吗?” 穆修齐捂着烧红的面颊,泪盈于睫道:“长姐父皇如今看重二哥和四弟皆远胜于我,他见了我,除了训斥数落再无其它。这太子位能落在我身上多久尚是未知之数。你知道的,我得罪了那么些人,我若没了这太子的身份,旁人登基后哪里能容我活路?我如此,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来日若天不遂人愿,总还有足足的钱银傍身” “一派胡言!”穆婉逸被穆修齐气得不轻,唇齿发颤打断了他的话,“大昭的皇位只能落在你身上,旁人休想染指!我在宫中会替你筹谋好一切,有我在,无人能动摇你太子的地位。你需要做的,就是安守本分,每天该吃吃该喝喝,别再给我寻出这诸多事端来!” 她抬起右手竖起一根手指头,纤长光洁的指甲几乎都要戳进了穆修齐的眼里,“只这一次!若再有下次,别怪我不顾姐弟情面。” 夜色浓稠,云绕无月。 房内隐约间还能听见宫墙那头传出的哭丧声,像猫叫,一下一下刮擦着人的耳蜗,撞入心脏。 第16章 死变态 穆弈秋也没闲下来。 宫中根本无人在他的吃食里下毒,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个傻子,谁愿意在傻子身上浪费功夫? 是他在自己吃食里下毒,算准了皇帝知晓此事定会在寻出谋害淑贵妃的真凶前将他送出宫去,以防他遭遇不测。 昭都,皇帝最倚重的大臣唯有顾峥一人。 穆弈秋在昭都布下的眼线日日紧盯太子府的动静,当他们将晚青与穆修齐和离,自顾折返母家去的事告诉了穆弈秋后,他就觉得这女人不简单。 穆修齐是极好面子之人,他怎会允许一女子骑在自己头上? 晚青能在他面前底气这般足,大抵是手上捏住了他的把柄。 所以给自己投毒,欺骗皇帝,再顺水推舟的入住顾家,皆是穆弈秋下的一盘棋罢了。 而这盘棋局中他唯一想解开的谜题,便落在了晚青身上。 三更天,顾府上下皆以沉眠。 披着墨黑浓稠的夜色,穆弈秋潜入了晚青房中。 房内很暗,唯有皎月透过菱窗的格孔洒下棱角分明的柔光。 那些碎了的光不偏不倚扫在晚青的榻头,映在她的面上。 她美得似一块无瑕的玉,五官的精致宛如工匠悉心打磨出的佳品一般,如纱月光令她的皮肤白得可以透出潋滟水波来。 穆弈秋睨了一会儿,有些晃神。 正事要紧! 他垫着脚尖,开始在房间内摩挲起来。 晚青的居房算是东三间里最大的一间,目之所及,屉子柜子不计其数,能藏东西的地方繁多。 找了一会儿,除了琳琅满目的首饰与锦罗密织的衣衫外,半分线索也没有。 他不敢发出动静,自然手脚很轻。这样找下去,恐怕天光也搜不完一半。 细想想,她若当真拿捏了穆修齐的把柄,必是贴身收着才算最妥帖。 穆弈秋眼尾带着几分玩味打量着晚青,心里默念了一句‘多有得罪’后径直向她走去。 他瞥一眼晚青叠放整齐放在床尾的衣服思量起来: 哪儿有人就寝会将衣服叠成一个个正方块放在自己脚底下? 她如此做,定有猫腻! 指不定自己要寻的东西就在那堆叠放整齐的衣服里头收着,又是放在她脚底,旁人若挪动稍有不慎便会将她惊醒。 穆修齐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迈着自信的步伐走到床尾,小心翼翼拎起晚青的衣服。 先是氅衣、再是内衬、而后是云裤,这些衣物搜遍空无一物,比穆弈秋的脸还干净。 能看的衣服都看完了,穆弈秋的目光最后定在了晚青的赤色鸳鸯肚兜上。(对,孙答应同款) 此刻他内心挣扎着: 这拿吧,他一个大男人去搜女人的肚兜实在有些有失体统; 不拿吧,说不准太子的‘罪证’就被藏在其中。 再三斟酌后,穆弈秋把心一横,终将自己那双‘罪恶’的手伸向了肚兜。 可他还没搜呢,晚青突然翻了个身,吓得他转过身去就要跑。 黑灯瞎火的看不清脚下的路,一脚踢倒了床边放着的木矮凳上,闹出老大一声闷响。 “谁!” 晚青惊悸起身,于黑暗中瞄见了一个男人的背影。 她倒不怕,眉目生厉沉声道:“你偷谁不好偷到我这儿来了?” 听她深吸一口气,这是准备大喊将府上的下人都给招来,穆弈秋不觉慌了。 但很快他就稳下了心神,他是个傻子,这个身份就是他的护身符。 手中拿着的肚兜无处可藏,穆弈秋只能将它贴身塞入了自己的氅衣内。 他转身,冲晚青露出那一排洁白的皓齿笑着,“晚晚,我房里蚊子多,我睡不着,就来找你玩了。” 晚青见是他,到嗓子眼的‘抓贼’二字硬生生给憋回去了。 白日里府上乱糟糟的话传着,幸好她这一嗓子没喊出去,不然大半夜的自己和穆弈秋独处一室,还不知得被人议论成什么样。 “我又不是个蚊香,你找我干什么?”晚青白了他一眼,合上被衾决定继续睡觉。 穆弈秋凑到她身旁,隔着被衾抓着晚青的手撒起娇来,“晚晚就陪我玩一会儿嘛!天都快亮了,你别睡了~~~别睡了好不好~~~” “你有完没完!”晚青猛地坐起身来,一把将他的手甩开,“你要实在闲的没事就去找潇盼,她觉少,陪你玩一天一夜都没问题!” 穆弈秋砸了咂嘴,装作不情愿道:“哦,晚晚不愿意理我,那好吧,我去找潇姐姐玩~~~” 他脚底打滑正要开溜,好巧不巧动作起伏大了,贴身收着的肚兜顺着他丝滑质地的衣裳一路溜了下去,从裤管里冒出头掉在地上。 此刻,晚青与穆弈秋的目光双双凝聚在了他的裤管上。 晚青一脸懵圈,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抄起枕头就朝穆弈秋砸了过去。 “你把我的肚兜塞你裤裆里?你有病吧!死变态!!!” 她瞪着穆弈秋,眼瞳里能沁出血来。 她就这么看着,看着穆弈秋弯腰附身将她的肚兜拾起,而后紧紧攥着不肯撒手,“我房里的桌子脏兮兮的,我刚好看到晚晚这儿有块抹布就拿了。”穆弈秋气鼓鼓地说道:“晚晚好小气,抹布都舍不得给我一块!” 然后,他就这么抱着晚青的肚兜 走了 走了 走了!!! 晚青整个人都傻掉了。 她实在看不懂穆弈秋这都是些什么迷幻操作。 他所有的行为在旁人看起来都十分符合他傻子这个身份,可晚青知道他是装得。 她就是想不明白,穆弈秋半夜跑到她房里偷肚兜是个什么鬼操作。 难不成他还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晚青打了个寒颤,望着雾蒙蒙的夜没了睡意。 也不止是今天没了睡意,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她可能都睡不了踏实觉了。 坐以待毙被暴君玩的团团转可不行,留他住在府上也是个祸患,得想法子快些将他赶出去。 既然他要装傻,那自己就好好儿陪他玩一玩,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去! (我来求个票,顺便求个评分~~~然后书友圈置顶评论有福利,新来的小可爱别错过了快去看看啊啊啊~~) 第17章 吃甘蔗不吐甘蔗皮 第二日一早晚青去给佘太君请安的时候,听她说刘氏与小玉氏一早就带着潇盼与舒然离府了。 今儿是昭都赶集的日子,外头熙攘最是热闹,佘太君问晚青要不要也跟去瞧瞧,晚青笑着婉拒。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吩咐下人上街买了些水果,而后往果篮上头蒙了个布子,提着去了穆弈秋房中。 隔着窗户往里头瞄了一眼,穆弈秋正在擦拭桌椅。 推开房门的动静吸引了穆弈秋的目光,他抬头,仍是一看见晚青就咧嘴笑。 “晚晚来了~~~~” 他举起拿着抹布的手冲晚青挥了挥,而那块抹布,正是他昨天半夜三更跑到晚青房里偷走的肚兜。 晚青放下果篮,坐在桌案前盯着穆弈秋手中的肚兜有些错愕道:“你当真用它擦桌子?” 穆弈秋点头,一脸认真道:“是有点可惜,我昨天本来想用它作擦脸布来着,料子软还香香的挺合适。我试了一下,就是前面的那些金线有点扎脸,所以还是用来当抹布的好~” 晚青嘴角抽搐了一下,挑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那你还挺有创意的。” 穆弈秋丢下肚兜,盯着晚青端来的那一盘盖了布的果篮好奇道:“晚晚拿了什么好东西来给我?” “都是些可口的水果,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便一样让人给你买了些。”晚青将果篮往穆弈秋面前挪了挪,“瞧瞧看合不合口味。” “晚晚买给我的自然是好的,我” 穆弈秋边说话边掀开了盖在果篮上的布,在看到里头装得是什么水果后,他愣住了。 三节没削皮的甘蔗,一个脑袋大的菠萝,和一个比脑袋更大的榴莲。 脸上的尴尬转瞬即逝,穆弈秋抓起了一节甘蔗凑在鼻尖儿嗅了嗅,眼眸瞪得大大的好奇道:“这是什么水果?我从来都没见过。” “这是甘蔗。从前你在宫里,吃的都是番邦进贡的果子,却忽略了这些百姓们用惯的美食。” 穆弈秋拿起甘蔗像使棍子一样挥舞了两下,“这棍子能吃的吗?”说着用它敲了下自己的脑门,痛得蹙眉咧嘴,“嘶好硬。” “自然可以吃,且皮越硬才越甜,我还能骗你不成?”晚青目光机灵看着他,“我好心给你备下的,你不尝尝合不合口味?” “这要怎么吃啊?” “直接啃就成。” “哦”穆弈秋也没多想,竟端直将那节甘蔗杵到嘴里啃了起来。 他那一嘴白牙也不知道是不是铁打的,没褪皮的甘蔗他嚼起来跟熊猫啃竹子似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吃得还挺带劲。 “呸呸”穆弈秋吐了两口甘蔗渣,抿抿嘴,“甜甜的是好吃,不过就是像在吃木头一样,好多碎渣子。” 见他滑稽,晚青笑得合不拢嘴。 下一刻,被穆弈秋嚼了一半的甘蔗就被他生硬塞到了晚青的嘴里。 晚青保持微笑姿态的同时嘴里被塞了那么一个硬物,穆弈秋力气不小也没那么容易让她挣脱。 晚青一面挣扎,一面看穆弈秋乐呵道:“晚晚送我的自然是最好的,我喜欢,晚晚也尝尝~~” 晚青将他推开,凭空啐了两口之后疯狂抹嘴。 还没缓过劲来,又听穆弈秋轻飘飘说了一句,“呀!这个皮比那个还硬还厚,上面还有小刺。晚晚说皮越硬越甜,这个也给晚晚吃!” 晚青回头,见他举起榴莲朝自己飞奔而来,吓得拔腿就跑。 穆弈秋追了几步,等晚青跑远些才缓下步子。 他折返回房合了房门,取过桌案上放着的小刀削掉了余下那个菠萝的皮,切成小块放在口中慢慢咀嚼。 锋利的牙齿划破果肉,慢条斯理地咀嚼着,淡黄色的汁液有些溢出了唇角。 他骨感明显的喉结向下滑动,眉目舒展自语了一声,“挺甜。” 而后,充满戏谑的目光瞥向窗外晚青慌张逃跑的方向。 笑了。 被穆弈秋冷不丁把甘蔗杵到嘴里,晚青这会儿嘴皮子还在发痛。 一想起自己打不着狐狸惹身骚,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随手抄起暖座上的靠垫正要往地上砸去,却听见门外闹出了更大的动静。 扒着窗户缝望出去,见是顾潇盼与顾舒然在庭院内拉扯起来。 与其说是她二人拉扯,不如说是顾潇盼拦着顾舒然不让她走。 她比顾舒然高出了半个脑袋,趾高气昂地瞪着她,讥讽道:“你一路上都在跟我甩脸子,是不服气?” 她发髻上簪了一株琉璃青碧嵌东珠的发钗,随她踱步在日头下熠熠生辉。她刻意停在顾舒然的面前低头扶了扶发钗,冷笑声显得格外刺耳,“这发钗是你先看上的不假,可偏也是我的心头好。翠蝶轩拢共就这么一支,昭都拢共就这么一支,家中你叫我一声长姐,自是我为尊你为卑,你母都让你将它让给我了,你有什么好不服气的?” 顾舒然面颊憋得绯红,狠狠咬住下唇,抬眸瞪着顾潇盼,“这发钗已经戴在你头上了,你还要怎样?” “不怎样。”顾潇盼扬起下巴,“是要教你做人的道理。我看上的东西,你自得双手奉上,哪里还有要我开口去问你要来的理?我母是二夫人,你母是后来者,尊卑一事不用我再多与你置喙了吧?你母在我母面前尚规规矩矩,反倒是你,近来愈发乖张了。是觉得嫡女回来了,便有人给你撑腰了吗?” 顾舒然被顾潇盼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她像个霜打的茄子一般立在原地,任凭周遭过路的下人对她投来异样的眼光。 她似是习惯了。 这样的日子,对于她而言,恐怕早已成了日常。 顾潇盼数落起人来嘴里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她正得意时,忽而头上簪着的发钗冷不丁被人给抽了出来,额发霎时散乱披下。 她满面错愕,愤然回首见却是晚青拿着发钗在手中把玩,“呀,姐姐这发钗可真别致。我瞧着欢喜的很!今儿晨起晚了没赶上集,姐姐可愿割爱于我?” 顾潇盼嘴唇微张,有些结巴道:“这青儿妹,这不太合适吧?” 第18章 走绿茶的路让绿茶无路可走 “不合适?”晚青轻轻扬了眉,步子缓慢迫近她,眸底神色清而冷,“姐姐觉得哪儿不合适?” 顾潇盼脑筋一转,旋即抬举道:“这发钗也就是款式瞧着顺眼些,实价不值两个子儿。青儿妹你用的,那必得是贵价的、有排面的,怎能戴这些俗气物什?改明儿长姐带你入集市,挑了更衬你的” “你既把这发钗说得这般不堪,还留着它埋汰自己吗?赶明儿你另挑了给自己留着就成,我就喜欢这个,多谢长姐。”晚青福礼下去,将发钗收入怀中便要走。 顾潇盼急得变了脸色,语调也沉闷下来,“青儿妹这是要硬夺了我的心头好?转悠了一上午,挑的眼都花了,好容易才相中这一钗,你三两句话就要拿了我的?这是个什么道理?” 晚青正愁顾潇盼要是忍下了这口恶气影响了自己的发挥,她巴不得顾潇盼与她撕破脸皮去。 她转身,眉眼含笑睇着顾潇盼,“什么道理?这样简单的道理长姐还不明白吗?你是姐姐,我是妹妹,姐姐让着妹妹不应该吗?” 顾潇盼面上笼成了山雨欲来之色,“可凡事也有个尊卑之分。我为长你为幼,你二话不说就将我头上的发钗拈了去,可有半分尊敬我这个长姐?” 晚青‘噗嗤’一声笑出声,“我是嫡女,你是庶女,嫡庶尊卑你不懂得分吗?” “青儿妹这是要用自己嫡出的身份来讽刺我?一样都是人,都是爹的女儿,谁又比谁高贵呢?” “我自然是比你高贵的。”晚青歪了下脑袋,唇角扬起,可眼底却没什么笑意,“二姨娘从前不过是依附在我娘足下的洗脚婢,纵使她肚子争气摇身一变成了顾家二夫人又能如何?贫与贱是骨子里带来的东西,无论面儿上如今多风光,还是遮不住那一股子穷酸气。” “你你放肆!”顾潇盼怒极,眸光燃起熊火逼向晚青,“我母再如何说也是爹明媒正娶回来的,按理你当称她一声二娘!你说这些逾越的话要是让爹听见了,定让你讨不到好!” 晚青看也不看她,自顾慢悠悠地说道:“你别忘了,你今日有钱买发钗,日子能过得优渥,全赖我兄长是如今的昭都财头。你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是兄长赚来的。兄长的钱就是我的钱,你花我的钱买的东西,自得看我的脸色。我给你是赏赐,不给你是道理。明白吗?” “可他也是我的兄长!”顾潇盼目眦欲裂,双肩止不住颤动。 “你的兄长?”晚青自上而下打量了顾潇盼一番,颇有玩味地笑道:“眼下兄长不在府上,待他回来你问问看,看他到底是跟我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亲,还是跟你这个父亲一夜风流惹下的孽债走得近?” 这一句话,‘孽债’二字晚青落音极重,宛如一记无形的巴掌掴在了顾潇盼的脸上,烧得她面红耳赤,红着眼眶掩面跑掉了。 晚青正得意着,顾舒然轻扯她的衣角摇头,“你方才那话到底重了些,她那性子就是那般,这么些年咱们都忍过来了,无谓跟她撕破脸去。” “二姐一直要这么忍着她吗?旁人再怎无礼至多是蹬鼻子上脸,你瞅她,就快踩着你额顶登天了,她威风什么?”晚青满面鄙夷,咂嘴道:“三姨娘出身大门大户,又是皇上指婚,即便入府的日子比二姨娘晚,她也没底气在你们母女面前作威作福。只是三姨娘生得和我娘是一样的性子,一再忍让反倒惯出了二房母女一身的毛病。今儿她在庭院里那样数落二姐,我不过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哪里怕她?” 话落,将发钗往顾舒然手中一按,“二姐好生收着,这发钗配你,让她戴着,实在暴殄天物。” 顾舒然接过发钗的手凝滞住,她看着晚青,眼中柔光闪烁,但皆因欢喜。 默默须臾,她将发钗攥紧,感慨道:“总觉得你入了趟太子府,回来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庭院橡树后,穆弈秋猫着看完了整场热闹,目光定在晚青身上后,唇角不自觉向上扬起,“有点意思。” 姐妹俩挽手回了清雅居,小玉氏瞧见顾舒然头上簪着的发钗眉头一蹙,问她物从何来。 得知庭院发生的那处闹剧,小玉氏没说什么,沉着面色就去小厨房烹点心去了。 顾舒然提醒晚青,今儿的事儿顾潇盼必定记仇,要晚青提防着她点。 又聊了一会儿,下人来寻说贺氏做了晚青最爱吃的水晶虾饺,正满府上寻人呢,晚青这才告退。 送走晚青后的顾舒然对镜自照,越看那发钗越觉得欢喜。 欢喜的不止是发钗是她的心头好,被顾潇盼夺了去如今失而复得; 更多的,是今儿晚青数落顾潇盼的那些话,一直以来都是她想说却不敢说的。听晚青数落的顾潇盼连头都抬不起来,她就觉得痛快。 小玉氏端了一盘栗子糕入内,顾舒然取了一块,浅尝过后笑着夸好吃。 可小玉氏的脸上却并没有笑容。 她正坐在顾舒然对面,声音肃利道:“既是已经给了你长姐的东西,为何还要拿回来?” “我没有。”顾舒然有些不豫,别过眼去板着脸道:“我知道娘要说什么,她是顾家的长女,晚青是顾家的嫡女,只有我是个没身份的。所以我必得事事都让着她们,被顾潇盼欺负了我也只能忍着。” “你明白就好。”小玉氏看着顾舒然,亦是满眼心疼,但她不能不谨小慎微的活着,她的女儿也是一样。 她心里明镜似的,顾峥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 当年是她倾心于顾峥,让父亲在得了大功之时于前朝向皇帝求恩典。 皇帝赐婚,顾峥不得抗旨,这才迎她入了顾家的门。 顾峥待她平平。她既没有贺氏与顾峥的鹣鲽情深,也没有刘氏的那股子魅劲,全凭一腔爱慕,又羞于表达日日埋藏心底,她能分得什么宠爱? 后来母家家道中落,父亲和叛贼牵扯上关系,皇帝震怒之下诛杀了小玉氏满门。 那时,顾峥和贺氏在皇帝面前极力为她求情,她才得以保全性命。 这份恩德她一直都记得,所以即便她无以为报,她也不想让顾家因为自己而生出半分不安乐来。 第19章 你就是个洗脚婢 “去将发钗还给你长姐,若喜欢,娘另挑了好的给你。” 撂下这一句话,小玉氏转身回了房。 她不忍心看见女儿失落的表情,哪怕她明明已经听见了顾舒然因委屈而变得急促的呼吸声,她也没有回头。 顾舒然走到妆台前,满眼留恋看着发髻上明灿的发钗,鼻尖有些发酸。 她向来听话,知道小玉氏过得不易,所以格外心疼小玉氏。 哪怕明知道母亲的做法不对,她也照单全收。 于是心下再多不舍,她还是去了芙蓉堂。 来时,刘氏方将哭了一通鼻子的顾潇盼哄好。 顾潇盼一见是她自然没有好脸色,端直骂道:“你来作甚?滚出去!” 顾舒然将发钗从发髻上取下,双手奉在顾潇盼面前的黄梨木小案上,“长姐,发钗还你。” “是那贱人给你的?”顾潇盼拾起发钗,没有片刻的迟疑就将它丢出了窗外,“你戴过的东西我才不要!她施的东西是给你的,我才不受她的好!” 她起身冲到顾舒然高声呼喝,若非刘氏拦着,只怕她已经和顾舒然动起手来。 “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有她给你撑腰你就了不得!仔细想清楚这么些年她是个什么德行,要当狗也得擦亮了眼睛挑清楚主人!” “潇盼!”刘氏沉下脸色训斥道:“舒然是你的妹妹,今日事她又没错,你冲她发什么脾气?”说着推搡顾潇盼一把,堆起满面笑意牵起顾舒然的手,“二妹你最懂事,别同你长姐一般计较。她是今儿被气着了,你别往心里去。” 顾舒然低首抿唇,动作极轻地点头,“二娘,长姐,没什么事我先退下了。” 甫离了芙蓉堂,顾舒然脸上的凄怆便换成了一副厌冷。 她并未径直离去,而是迂回绕到了窗户底下,捡起了那支在日光照耀下熠熠生辉的发钗,贴身收起。 她听见林氏与顾潇盼在房里数落着她和晚青的不是,心下也没什么触动,只冷笑着冲窗下墙根啐了一口,拂袖去了。 顾潇盼停了又哭,哭了又停,反复向刘氏申述自己从未受过这样大的委屈,觉得丢人。 刘氏纳闷,不过就是个发钗被晚青抢了去,她至于气成这样吗? 于是劝得累了,就由着顾潇盼使性子。 她这一不劝,顾潇盼更气恼,抹一把泪呛声道:“您当女儿只为自己吗?您知道顾晚青叫您作什么?她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说您是大夫人的洗脚婢,说我是个来路不明的孽债!这是一个钗子的事儿吗?您说这能是一个钗子的事儿吗!?” 刘氏听见‘洗脚婢’这三个字登时气得脸都绿了,陡然拔高声调掩饰自己的心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我那时是贴身伺候大夫人的,怎能算是洗脚婢!?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被顾潇盼这么一激,刘氏脸上挂不住,跑去晚青房中就‘洗脚婢’这三个字寻她理论。 她叽叽咕咕说了一大堆,晚青连看她都懒得抬眼,反问道:“贴身伺候我娘都是伺候些什么?” 刘氏道:“晨起洗漱添妆更衣,膳时布菜,出行打点,入夜洗漱就寝。我那时是大夫人身边儿最得脸的侍从,连守夜这事儿大夫人都舍不得让我做!” 晚青‘哦’了一声,这才抬眼含笑看她,“入夜洗漱的时候洗脚水不是你打的吗?” “这” “你既然打了洗脚水,我说你是洗脚婢有错吗?” “我”刘氏喘着粗气,捂着胸口向后退了两步,“你无礼至此,目无长辈,尊卑不分,血口喷人!我定要将此事告诉老爷,让老爷替我做主!” 她转身欲离去,身后传来晚青轻飘飘的声音,“二姨娘只管去,爹爹到今日还对昔日醉酒误事一事儿耿耿于怀,不过是娘大度,不计较罢了。你赶着去旧事重提,到底是要打了谁的脸,你仔仔细细的想明白了。” 刘氏自然不敢去。 是她不要脸爬上了顾峥的床,天官赐福一朝有孕才得了今日风光。 莫说顾峥,贺氏和佘太君对她的意见大着,她无端闹这么一出,把当年不体面的事摆在明面上,伤了的只能是她自己的脸面。 见刘氏怔在原地不动了,晚青才望着她的背影柔声道:“或许今日是我说话重了些,二姨娘要是觉得变扭,我给你赔个不是。”她起身,有气无力的向刘氏福了一福,“从前的日子再难熬二姨娘也熬过来了不是?如今的风光体面,谁还会想到您从前洗脚婢的出身呢?” “你!你还说!”刘氏气得跳脚,晚青连忙捂嘴倩笑,“哎呦,瞧我这张嘴,尽说胡话了。二姨娘您多担待。” 刘氏刚要继续说下去,却感觉身后有一股无形的重力袭来,仿佛是谁在身后用力推了她一把,令她失去重心扑身向前。 晚青见她尖叫着张着血盆大口扑过来自然害怕,身子向后退了两步也没扶她。 于是乎,刘氏双膝狠狠在地,就这么跪在了晚青面前。 “呀?二姨娘这礼可大了,不是逢年过节的何故行此大礼呀?”晚青虚情假意上前搀扶她起来,刘氏痛得龇牙咧嘴,骂骂咧咧回头,“是哪个不要命的敢” 话没说完,只得硬生憋回去。 立在她身后冲她咧嘴笑的人不是旁人,正是穆弈秋。 穆弈秋冲刘氏摆手,乐呵道:“方才婶婶背后有好大一只蚊子,我怕它咬婶婶,就帮你把它拍死了!” 晚青憋笑等着看热闹。 刘氏哪里敢骂穆弈秋? 人家是皇帝的儿子,她敢说一句重话,脑袋可就没了。 哑巴亏咽下肚,刘氏推开晚青搀扶她的手臂,一瘸一拐向门外走去。 到了门口,却被穆弈秋拉住。 只听他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替婶婶拍死了蚊子,婶婶怎不谢谢我?父皇说,旁人帮了你,你却不言谢,是没礼貌的表现。” 刘氏满口的齿都快被她咬碎了去。 她憋着口气,冲穆弈秋大喊道:“我谢谢你!我谢谢你全家!” 第20章 给你讲个血淋淋的故事 刘氏走远后,穆弈秋闪入了晚青的房间,还颇有礼貌地合上门。 晚青旋即敛了笑意。 方才吃甘蔗的嘴到现在还疼着,他不会又来逼自己吃榴莲吧? 在确定了穆弈秋是空手而来后,晚青才冷冰冰道:“你来干嘛?” 穆弈秋步步逼近,晚青步步后退,被逼到墙角,顺手抱起个花瓶横在彼此中间,“你你离我远点” 穆弈秋抓着花瓶的瓶口,脑袋左右摇晃着,“晚晚,我午睡翻来覆去怎么样都睡不着,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晚青反手就是一个好家伙。 虽然她高喊了好几声不能,但没用。 穆弈秋一边儿哼着小曲,一边儿走到她榻前,鞋也不脱就躺了上去。 “我就说嘛,晚晚这么爱睡懒觉,一定是因为榻软和舒坦。” 他在床上滚了几下,将枕头丢到空中再接住,玩得像个孩子。 晚青立在墙角静静看他装逼,穆弈秋忽而坐起身拍了下床板,冲晚青招手,“晚晚你来呀~从前在宫里的时候,夜里入睡都有嬷嬷给我讲故事。我来了顾伯伯家,晚上睡觉都是一个人,也没人给我讲故事,也没人陪我睡觉,我害怕得很。” 晚青强压着怒火说道:“我不会讲,你麻溜的回你自己房间里去。” “不,晚晚的床舒服!” “我的床舒服就让下人挪去你房里,咱俩换成吗?” 穆弈秋托腮想了想,很快摇头,“不成,除非把晚晚一起搬过去~~~” 晚青的心里防线被穆弈秋彻底击垮,她阔步走到他面前俯下身去,鼻尖儿就快触到他的脸上,“你要是再不走,那日我没跟你讲完的‘洞房花烛’,今日可就要继续上演了!” 穆弈秋听后连忙摆手,“再不要了再不要了!才不要洞房花烛,又痒又疼的,好难受!” 他连忙从榻上坐起来,两个人脸贴的太近,猝不及防又吻在了一起 晚青用力推开穆弈秋,他却咂咂嘴,回味一番后道:“晚晚今天的嘴巴比第一次吃更甜了!比甘蔗还甜!” 晚青压着怒意,甩手指向大门的方向,“我数三声,你立马走!若是不然”她停一停,回首将置在桌案上的蜡烛取来,“我即刻燃了蜡滴到你脚心上去!” “晚晚凶我”穆弈秋低头偷瞄晚青,咬着嘴唇装作一副委屈模样,“那我就是想听晚晚给我讲个故事嘛我一个人来顾伯伯家里住,都没人陪我玩” 晚青实在受够了她面前这个男绿茶。 她不知道穆弈秋到底想干什么,但她有办法让穆弈秋知道怕,让他离自己远远儿的。 她是看过原作的,虽然从她穿越过来以后,剧情的发展就变了,但是之前的事情板上钉钉,不会出错。 穆弈秋既然要听她讲故事,那她就好好讲一个‘动听’的故事给他。 她撂下蜡烛坐在榻沿,眉目清明睨了穆弈秋一眼,“你想听我讲故事,那我与你讲一个我觉得极有趣的故事可好?” 穆弈秋用力颔首,眼睛瞪得像铜铃满是期待。 晚青不紧不慢道:“从前有一大户人家,家中老爷财大气粗,亦是个食色性也的俗人。一日流连烟花地,见一卖艺不卖身的舞姬生得端正貌美,便不问舞姬心意,给了老鸨足足的钱银,将舞姬买回府。” 晚青讲着,目光一直游移在穆弈秋的脸上。 她想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什么,于是继续讲下去,“老爷娶了舞姬为妾,好吃好喝供着,待她尚算好。可舞姬的心却不在老爷身上,她早有心属意的爱郎,只盼着一日能与他双宿双栖。一月后,舞姬有了身孕。老爷很开心,赏赐她这个赏赐她那个,但是舞姬自己心里清楚,这孩子不是老爷的,而是属于她和她的心上人。” 穆弈秋的表情没有丝毫的转变,他仿佛听得很认真,慢慢闭上了眼。 半天听不见晚青的声音,还催促道:“然后呢?” 晚青继续道:“老爷家中妻妾成群,偏对舞姬是独宠。那么多双眼睛都盯在舞姬身上,她知道,这个孩子生下来一旦被发现不是老爷的骨肉,定会死无葬身之地,自己也难逃一劫。于是在孩子懂事的那一年,她借着一场不退的高热,让孩子学会装傻充愣,以残喘求活。” “那孩子非但不傻,还极聪明。那样小的年纪,就能扮作痴儿蒙骗过了所有人。你觉得,他厉害吗?” 穆弈秋不语,晚青复问了一遍,他仍是没有回应。 不过有细微的鼾声从他鼻息间传出。 晚青知道他是在装睡,也知道自己方才讲得那个故事,他听进去了。 自己这就是在惹毛oss的边缘疯狂试探,可也只有如此,才能让他远离自己。 最好能将他送回宫里去,别把麻烦惹给自己家人。 至于怎么对付穆弈秋,她方才灵机一动,已经拿定了主意。 将他送回宫去,让顾峥告诉皇帝穆弈秋不是他亲生骨肉。 滴血验亲之后,皇帝必龙颜震怒,如此一来,穆弈秋黑化的道路就被自己彻底给断了。 所以事到如今,她才不怕他。 可她的这个故事,却偏偏弄巧成拙。 躺在晚青榻上装睡的穆弈秋,心里已然打起了算盘。 晚青讲述的这个故事,分明就是换了主角后自己的人生。 她从未入过宫,这样隐秘的事儿瞒得滴水不漏,她从何得知这些? 要么,就是她胡编乱造,歪打正着; 要么,就是她在太子府中听到了什么。 但是细想想,这事儿也不对。 穆修齐要是知道此事,只怕一早就跑到皇帝面前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自己哪里还有命能活到今日? 如此,穆弈秋对晚青的兴趣更浓。 他非要将所有的谜团都从她身上扯出来不可。 于是乎,自作聪明以为能脱离苦海的晚青这下可苦了 故事讲完了,穆弈秋仍日日缠着她,甚至连她上厕所他也要在门口蹲着。 “我到底是作了什么孽,要遭你这样的报应?” 隔着恭房门(厕所门)的穆弈秋嬉皮笑脸道:“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 第21章 上去就是一脚 顾潇盼过路,远远儿在恭房门口瞧见了穆弈秋。 她整理仪容,扬起一张笑脸准备上前同他打招呼时,却见晚青从恭房里走出来。 穆弈秋巴儿着跟在晚青屁股后面转,脸上的笑就没弱下去过。 顾潇盼双手发力攥拳,快步走到梁柱后匿起来,愤然望着二人远行的影。 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比晚青差在了哪儿? 凭甚就连她喜欢上一个傻子,晚青都要同她争? 隔日一早,佘太君送给晚青的那一匹流云锦制成衣裳送来了。 佘太君忙让晚青换上给她瞧,直夸自己孙女水灵剔透,真真儿美艳不可方物。 送佘太君回房,方折返回自己房中,巧见了从前芙蓉堂的婢子立在门前,言今日天朗气清,顾潇盼相邀晚青去庭院赏景。 “自己家的院子哪儿的草歪了都如数家珍,还赏啥?回去告诉你家小姐,要是没事儿干了就多读书,有助于开发脑力。” 晚青知道,顾潇盼要见她准没好事。 自己不去不见不接招,她拿自己能有什么办法? 怎料打发走了下人,没多久顾潇盼竟自己找上门来。 她一进门就对着晚青一顿猛夸,一会儿又是衣服好看了,一会儿又是妆容精致了,一会儿又是头发梳的漂亮了 总之就是没话找话,啥都夸,恨不得连晚青放的屁她都拿个塑料袋兜起来带回去珍藏着。 晚青一看她这阵仗,心想这好家伙怕是憋了个大招呀! 顾潇盼说话绕了九曲十八弯才终于说到了正点上,“父亲一直希望咱们姐妹和睦,你与二妹和解,合家喜乐。从前我与你也有嫌隙,盼着咱们能将这隔阂化去,做一对情深金兰可好?” 说话的声音很大,像是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清楚一样。 晚青要是不去,就是晚青不懂事了。她这个长姐都卑躬屈膝成这样晚青还不领情,旁人只会议论晚青不大度,尽挑着好话夸顾潇盼去了。 不就是游园吗?晚青也想看看她费尽心思是要搞出个什么幺蛾子来,于是应下了她的邀,被她挽着手一并去了。 庭院西面有一湖,便是昔日晚青与穆弈秋双双跌入的地方。 顾潇盼拿了些鱼食,带着晚青在湖边转悠。 顾潇盼感慨道:“记得才搬来这里的时候,咱姐仨儿就爱来这小湖旁玩,还嚷着让兄长买些鱼苗回来丢进去。现在咱们大了,那些鱼苗也都没了。” “为啥没了?”晚青往湖水里掷了块石子,问道:“养大了被你和你娘吃了?怪不得,我瞅着你娘俩挺会挑刺的。” 顾潇盼尴尬笑着,“青儿妹不记得了?” “我应该记得吗?”晚青反问。 然后话题终结! 尴尬过后,顾潇盼又将话头扯回了晚青这身衣裳上,“每年往昭都运来的流云锦拢共就十匹,八匹要送入宫中,民间只得两匹,故而一匹之价更胜千金。贵总有贵的道理,这质感、料子、刺绣功底,都配得上这个价,是有钱也讨不得的佳品。生辰时祖母说今年这一匹流云锦要留给我。可是你回来了,她想都没想,问都没问我一句,就拿去给你制了衣裳。” 晚青瞥了她一眼,“你是在怪我抢了你的东西?” 顾潇盼故作委屈,抿唇摇头,“没有,我是长姐,本该让着你。所以即便是再喜欢的东西,我也不会同你争。” 晚青笑,“这样你就觉着委屈了?那往后可有的是你委屈的时候。你我姐妹一场,兴趣也相投,你喜欢的东西我多半也喜欢。我是顾家的嫡女,祖母疼爱我甚于子。顾家的钱都是兄长赚来的,我与兄长一母同胞,他自是偏我。在顾家,只要我想要的东西,我都能得到。偏我想要的东西就是你想要的东西,你说怎么办?” “我与你有再多的误会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同二妹都可以冰释前嫌,为何同我不成?” “我与你从没有嫌隙,何来冰释前嫌一说?”晚青轻声回话。 顾潇盼不解地追问,“那你为何要事事都抢了我的?要我” “我抢了你的?”晚青捂嘴讥笑须臾,忽而色厉道:“你母趁着父亲酒大爬上了他的榻,算不算是你母抢了我的爹?抢了我娘的丈夫?你如今锦衣玉食的生活都是你母卖弄风骚替你抢来的,怎好意思说是我抢了你的?你别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忘了自己是从什么人的肚子里钻出来的。一日为奴终生下贱,贱人的女儿能是个什么好货色?” 这些话刺耳,可顾潇盼并不觉得丢脸。 她就是要让晚青对她说这些刺耳的话,就是要让周围的下人都瞧见自己是如何卑躬屈膝的对她,她又是如何咄咄逼人。 她的目光时不时瞄向远处的拱门,直到见到她的婢子在拱门前闪了一下给她递了个眼色后,她今儿的好戏才算正式敲锣上演了。 顾潇盼猛地抓起了晚青的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与她拉扯起来,“青儿妹何以这般咄咄逼人?我好心同你游园,你怎要这般待我?”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像是一条疯狗,晚青下意识想要挣开她的手,但当她的目光凝在顾潇盼的衣领袖口上时,她就冷静了下来。 顾潇盼的袖口,裤管,都用细细的银线扎死。衣服成了麻袋将她套在里面,她不嫌热吗? 相邀自己来湖边游园,再加上衣领扎得紧实,目光又一直飘忽在湖面之上,只怕晚青此刻稍一还手,顾潇盼就会自己跳到湖里去洗个澡然后冤枉自己。 她见顾潇盼与她争执的时候还不忘时不时鬼祟看向拱门方向,大抵明白了她的意图。 此刻是顾峥回府的时辰,她是打算让顾峥亲眼看见这出好戏。 等下只要顾峥走过来,无论自己推没推她,她都会自己跳到湖里去。 左右她是吃定了心思要算计自己,倒不如自己帮她一把成全了她。 “我知道你被太子所废心有不豫,拿我出气也不是不可,你就是把我推下这碧湖里,只要你能解气,我也是愿意的” “哦,那如你所愿。” 顾潇盼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晚青手上,她哪里会料到晚青当真会狠狠踹她一脚,将她踹飞入了湖中,溅起深水炸弹似的水花。 第22章 茶艺竞赛 喝了满嘴污水的顾潇盼在湖里挣扎着,晚青则在一旁喊道:“长姐!长姐你这是作甚?这天儿再热你也不能直接跳湖里游泳呐!哎呀夺笋呐,你不嫌脏吗??快快,我拉你上来。” 晚青走到湖边,向顾潇盼伸出手。 湖水又腥又臭,旁边那么多下人看着丢人都丢死了,顾潇盼奋力伸手勾着晚青的手,像拉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攥紧它。 晚青用自己纤长的指甲用力挖了一下顾潇盼的虎口,力道之大恨不得将指甲嵌入肉里。 顾潇盼尖叫一声,骂骂咧咧地甩开了晚青的手,“贱人!你故意的!来人呐!救命呐!” 晚青挑眉看她,轻声道:“你站起来水还漫不过你胸口,救你妈?” 此刻,这场戏的主角——顾峥终于登场了。 他远远儿就看见顾潇盼落在水里扑腾,心焦喊道:“怎么回事?你们还愣着?快将大小姐救上来!” 顾潇盼被救上来的时候,浑身上下已经湿透,冷得直打哆嗦,连句全话都说不利落。 顾峥命人快些将她送回房,回眸看向晚青。 他眼眸中的疲倦与眼下的乌青,将他此刻的眼神渲染的更加阴沉,“怎么回事?” 晚青垂下眼帘,抿着唇道:“好端端的,长姐非说钟爱那一汪碧池,想也没想就跳下去了。” 顾潇盼又不是个傻子,怎会做出如此荒诞离奇的事? 晚青这样的解释,将她前两日好容易在顾峥心里建设起来的好感驱了个干净。 他不语,拂袖去了。 今日的芙蓉堂热闹极。 晚青被叫去的时候,除了小玉氏和顾舒然母女外,一大家子都已到齐。 顾潇盼才沐完浴,头发尚湿漉漉的。她蜷缩在棉被里仍有些发抖,面色惨白,瞧着可怜。 刘氏拿帕子替她擦拭发丝,边擦边哭,“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青儿妹的荒唐话老爷也信?潇盼好生跳到那湖里作甚?” 顾峥目光犀利扫过晚青,“为何要将你长姐推下湖?” 晚青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摇头否认,“怎会是我?我为何要推长姐下去?爹爹是听谁说得这话?” 顾峥不语,顾潇盼泣不成声,“我知道青儿妹向来不喜欢我,要是推我下水能让你心里舒坦些,我并不在乎。” 她说了两句话,矫揉造作地打了三四个喷嚏,倒真惹人生怜。 晚青错愕地看着顾潇盼,霎时红了眼眶,“长姐为何要如此说?我”她语带哽咽,大颗大颗的泪滴夺眶而出。而后看着顾峥,委屈摇头,“爹,不是我。”又看向佘太君和母亲贺氏,“祖母,娘,不是我,真的不是。” 顾峥在宫里不知审问过多少犯人,眼泪在他眼里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倒不是说他不疼爱自己的女儿或是不相信她,只是他实在无法理解晚青的说辞。 好好儿的人,咋就莫名其妙跳到湖里去洗澡了? 然而他信不信并不重要,只要贺氏和佘太君信就成。 贺氏替晚青抹着眼泪,心疼地说道:“不哭了,娘信你。” 佘太君则瞪着刘氏没好气道:“说青儿妹的话荒唐,我却觉得荒唐之人是你。青儿妹为何要推大妹?她是能得二两肉还是能窜一寸的个子?莫说我不信青儿妹能做出此事,即便当真是她所为,那也一定是大妹有错在先。” 顾潇盼更委屈了,与刘氏相拥抱头痛哭,让不知道情况的人瞧见这长眠,还以为是她娘俩谁快死了。 晚青不甘示弱,对着房内的神像龛位举起了三根手指,“神明在上!我顾晚青以性命起誓,今日,我若将长姐推下了湖,我必遭天打雷劈,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此话一出,四下震惊。 大昭百姓多虔诚,在神明牌位面前是不敢胡言乱语的。 封建迷信这一套晚青可不信,要真有神明,这世上被劈死的渣男不知道该有多少。 天气预报都不用预报了,日日报雷暴就成。 再者说,纵使神明真的显灵又能如何? 她说得是推顾潇盼下水,可她分明没有推她呀 是踹! 毒誓一发,顾峥也再不敢怀疑晚青。 他将晚青的手指放下握成了拳,“可不敢说这样的话,爹信你!” 贺氏忍着泪,“你这样说是要故意吓娘吗?” 佘太君恼了,抬起拐杖指着刘氏的鼻尖儿骂道:“还哭什么哭?青儿妹难不成用她这条命去冤枉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氏和顾潇盼嘴紧,一口咬定就是晚青推她入水。顾潇盼见无人信她,气急败坏耍起了小姐脾气,将身后靠着的枕头丢在了地上。 “她是故意装出一副可怜模样要博取你们同情!我落水时旁边还围了好多下人呢,爹若不信,只管叫他们来一一问询便是!” 问? 能问出什么来? 别说晚青踢顾潇盼下水是瞅准了时机,见无人才以迅雷之势下手,即便是让下人瞧见了又怎样? 府里的下人个个都活成了人精,晚青和顾潇盼谁在府里分量重,他们懂得分。 为了替顾潇盼作证得罪了晚青,实在不值当。 倒不如闭上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惹不上是非。 顾潇盼哭得快要背过气去,刘氏也不依不饶,顾峥被聒得头疼,只得吩咐下人去寻有无奴仆目击了此事。 佘太君将晚青护在怀里,扬声道:“要闹你陪她们娘俩闹个够,我带乖乖先下去歇着了。” 贺氏紧随佘太君的步伐带着晚青便走,奈何刘氏撒泼,将手一横拦住了门口,“我知道老太君和大夫人向来不待见我,你们骂我怨我,我半句怨言都不敢有!”她偏头,目光凶狠瞪着晚青,“可潇盼总归是老爷的长女,咱们不欺负旁人,也不能让旁人平白无故给欺负了!” 佘太君拨开刘氏的手,白她一眼,嗤道:“当我宝贝孙女有你那般闲?你便有那闲工夫让人欺负,咱们还瞧不上!” 争执间,家丁畏缩入内,面色略有几分尴尬报道:“老爷,确有人目击了此事” 闻听此言,晚青心底‘咯噔’一下,大脑飞速运转,想着如何应对。 顾潇盼也不故作柔软了,她掀开被衾几乎是从榻上跳了下来,“快!快将人带进来!” 然家丁引入内之人,却令众人惊掉了下巴。 穆弈秋立在门前,手中捧着一串葡萄,边吃边冲着众人笑。 第23章 穆弈秋的反水 此刻的穆弈秋逆光而来,在顾潇盼眼里,宛如一根救命稻草。 她别过眼瞪了晚青一眼,凑到穆弈秋跟前抓住他的手,“弈秋哥哥,你当真看见了?” 她握手的力度不轻,捏碎了穆弈秋的葡萄,淡紫色的汁液迸滋在自己素色氅衣的一角,晕出不规则的花样。 穆弈秋低眉看一眼被顾潇盼捏爆的葡萄,不豫道:“又不是葡萄把你推水里去的,你捏爆它干嘛?我还要吃呢” “弈秋哥哥!只要你将实情说出来,我新择一篮子葡萄送去你房中,任你吃个够好不?” 穆弈秋乌黑有神的眼珠向上一翻,思忖须臾笑着颔首。 顾峥顾着君臣礼仪,向穆弈秋简单施礼后问道:“五皇子可当真看见了?” “嗯,看得可真切了~”穆弈秋笃定颔首,目光漂移偷瞄着晚青。 那是一双像狼一样深邃的眼睛,此刻却散出猫一般狡黠的光,盯得晚青不寒而栗。 自己踢顾潇盼下水的事儿被oss看见了,他还不得趁她病要她命? 不成!绝不能让穆弈秋说出来! 她小声在佘太君和贺氏耳边嘀咕着,“娘,祖母!五皇子是个痴儿,他说的话能作数吗?” 刘氏耳朵尖,不等晚青说完便冷笑连连,“五皇子是心智不全,却也正因如此,他才不会撒谎包庇何人。”说着踮起脚尖,吃力抚摸穆弈秋的额头,皮笑肉不笑道:“五皇子说是不是啊?” 穆弈秋乖巧点头,连声道:“父皇和母妃都教我要做个诚实守信之人,我自然不会撒谎。” “那快告诉你顾伯伯,今儿这事儿是个什么情况?” 穆弈秋往嘴里塞了颗葡萄,锋利的牙齿划破果肉,汁水由双唇的缝隙喷溅而出,射了刘氏一脸。 顾峥肃声发问,“鄙府糟心事扰了五皇子清修,五皇子所见为何,直言不讳便可。” 穆弈秋清了清嗓,抬手指向晚青,“是她。” 听这一句,顾潇盼掩面而泣,身子一软坐在了矮凳上,“爹,您都听见了?是青儿妹她推了我。” 刘氏蹲下身来将顾潇盼拦在怀中,哭得也是梨花带雨,“可怜我潇盼被人欺辱,还要听老太君好一番挖苦。便是娘没用,没给你生个有本事的兄长,才让你过上如此寄人篱下,看人脸色下饭的日子” 众人都变了脸色,尤是晚青。 她一双眸子冒着火星,恨不能将穆弈秋给生吞活剥了。 顾峥面色稍显凝重,向穆弈秋追问道:“五皇子亲眼所见,是青儿妹将潇盼推下水?” “啊?”穆弈秋搔了搔后脑勺,一副不明所以的懵懂模样,“我何时说过是晚晚推她下水的?” “这”顾峥嘴里吃了螺丝,结巴片刻才将舌头捋直,“那你指青儿妹是何意?” “我都看见了,晚晚和潇姐姐在湖边有说有笑聊得好好儿的,不知怎地,潇姐姐突然就跳到水里面去了。晚晚还想拉潇姐姐一把来着,可是潇姐姐用力甩开了晚晚的手,自己还一个劲的往湖中间游”穆弈秋捂嘴偷笑,“我还当是潇姐姐觉得热,想跳下湖里去凉快凉快呢,然后” “弈秋哥哥,你为何要这般颠倒黑白?”顾潇盼扯着嗓子打断了穆弈秋的话,刘氏也气不过,起身咬牙瞪着穆弈秋,“你信口雌黄!我潇盼怎会无端自己跳下水去?”她抬手指着晚青,怒意不减,“是不是她教你这么说的?你” “收声!”佘太君中气十足呵斥一声,眼尾满是不屑与厌恶睨着刘氏,“方才是你说五皇子口中所出定不会是虚言,此刻大呼小叫些什么?五皇子是贵客,身份何等尊贵,岂容你一个妇道人家在这儿指指点点?” 刘氏声音弱了下去,顾潇盼的哭声却更厉。 无人理她,也没有半分同情。 顾峥让穆弈秋继续说下去,他便装作有些怕刘氏,向顾峥身后挪了挪步子,才继续道:“潇姐姐游得好好儿的,然后顾伯伯就来了。她见了顾伯伯突然也不笑了,也不游了,开始扯着嗓子喊救命。我都被她给吓到了,还以为是她游泳脚抽筋了呢” 晚青不明白穆弈秋为何要帮自己圆谎,说出与事实完全相反的话来坐实顾潇盼冤枉晚青的罪。 其实他即便不帮自己,自己也完全有把握把局面给圆回来。 反倒是平白受了他的好,令晚青有些不自在。 等穆弈秋话说完了,刘氏与顾潇盼的反应更大。 顾潇盼极力否认是她跳下水冤枉晚青,眼泪似断线珠。 刘氏不敢大声争执,跑到了顾峥耳边碎碎念着,“老爷,您不觉得这五皇子和青儿妹有些古怪吗?他才入府,为何同青儿妹这般亲昵?一口一个‘晚晚’喊着,毫不避嫌也不嫌腻歪?青儿妹是嫁过太子失过足的,您可别掉以轻心,让她又” “放肆!”顾峥反手就给了刘氏一记耳光将她掴倒在地。 这一巴掌吓坏了在场所有人。 顾峥还从未与女人动过手,这是第一次。 刘氏脑瓜子嗡嗡的,捂着烧红的面趴在桌角,整个人都懵了。 她说什么了? 她不过是说了两句晚青的闲话,怎就挨了打了呢? 怔忡了片刻,她才想起来此刻是她该哭的时候。 但她的眼泪谁又愿意瞧见? 还没哭两声,顾峥就指着她的鼻尖骂道:“今日若非五皇子巧合之下看到了整个过程,还不知你母女二人打算如何冤枉青儿妹!再者,老夫告诉你!青儿妹嫁给太子的事儿不许你们再在背后议论!她嫁出去受了委屈,全家上下都替她觉得不值当,她心里自也是百般难受!若让老夫再听到你拿此事聒噪,你试试看!” 这一生吼,吓得刘氏也不敢哭了。 她像个猫儿一样躬身退了两步,与顾潇盼瑟缩在一起,瞧着也是可怜。 佘太君眼风犀利扫过她母女二人,沉声问道:“我再问一次,你为何要冤枉青儿妹推你下水?你安的是什么心?” 顾潇盼此刻已然被恨意冲昏了头脑。 明明是晚青将自己推下水,明明受委屈的是她,为何全家都要护着晚青,自己的娘替自己说了两句话怎么就挨了打了呢? 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冲劲,仰起挂满了泪的面怔怔望着佘太君,将满腔委屈化作一声哮,“我没有!!” 第24章 碧池姐姐 呵呵,这婊子是当真觉得自己委屈。 “祖母,您莫要这样凶长姐。湖水冰冷,长姐一时记错了也是有的。”晚青冷不丁替顾潇盼说了一句好话,令她温柔娴淑宽容大度的人设端直立了起来。 她走到顾潇盼身前蹲下,取出帕子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 顾潇盼发狠要将她推开,晚青顺势捏住了她的手腕,“呀,长姐鬓边青丝松了,我帮你理一理。” 她凑到顾潇盼耳边,一璧替她理顺头发,一璧低声呢喃了一句,“是我推你落水又如何?这本就是你自己的愿吧?你袖口上的那些银线未来得及拆吧?让爹知道了你好端端的用这法子避水,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顾潇盼下意识摸了摸手腕,衣裳已经换下了,旧衣服此刻还在寝殿桌上放着,下人还未来得及拿去洗。 她本计划自己跳下水,袖口裤管都扎死了线,总不会触水太多而患了伤寒。只要顾峥看到他落水就会来救她,回了自己房中再将银线拆掉就可万无一失。 可怎料到自己周密的计划被晚青那一脚给彻底踹乱了。 她是整个人一头扎入水中的,湖水从她领口灌进去,她的袖口、裤管被封死,水灌入衣服里出不去,令她整个人成了个水麻袋。 湖水彻骨,落水后她都要冻死了,哪里还能记得回房后把袖口裤管上扎紧的银线给拆了? 她做梦也想不到这样的细节都能被晚青察觉到。 晚青要是当真将这话给顾峥说了,以顾峥多年来督察院御史的当职经验,有什么把戏破绽是他寻不出的? 事情闹大了,丢脸面的只会是她。 所以,这哑巴亏她只能识时务自己吞下去。 无奈之下,她只能说出了一句令刘氏惊掉下巴的话。 “我想起来了,不是青儿妹推得我。我那时说那一汪碧池好看,原是想在湖边拨水嬉戏,怎知自己一不留神滑了步子,失足落下了水。挣扎间许是呛了水,搞得脑子昏沉沉的,才会记错了以为是青儿妹将我推下水的,这都怪我自己大意险些冤枉了青儿妹。” 晚青柔婉一笑,握着顾潇盼的手轻轻拍了拍手背,“无事,长姐是脑子进水了,不怪你。” 这是她这些年来陷害晚青这么多次,第一次被晚青捷足先登打了脸。 刘氏这才知道,原来今次事当真不是晚青冤枉顾潇盼,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她行事前未与自己通气,现在把她也拉到了这如此尴尬的境地。 为了堵上了这一大家子的嘴,刘氏只得忍痛扇了顾潇盼一记耳光。 “你怎有脸面做出这样的事?你再糊涂,也不能平白无故将脏水往青儿妹身上泼!要娘也险些冤枉了青儿妹,可如何是好?” 她说话时不住向顾潇盼使着眼色,顾潇盼唯唯诺诺,点头赔着不是。 佘太君面色发冷,眼角的细纹叠加在一处,不怒自威,“教而不善为母重责。你与其指望一巴掌打醒你的女儿,倒不如先赏自己几耳光把自己打醒。小家子便是小家子,永远都拿不上台面。不指望你能有大娘子那样的涵养,最起码也像三娘子一样做个安分守己之人。若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她深吸一口气,指着门口的方向嗔怒道:“即刻收拾包袱,门在那边,走!” 一个‘走’字,震得房檐上的灰都要落下。 刘氏身子一颤,低下头去不敢言语半句。 晚青挽着佘太君的胳膊撒娇道:“祖母不气,长姐是一时为那碧池所吸引,失足落水才会糊涂,心却是善的。” 佘太君捏了捏晚青的脸蛋,目光瞥向刘氏母女,“瞧瞧青儿妹,这才是嫡女该有的教养。” 晚青又道:“长姐落水受惊,祖母莫责怪了。依孙儿看,咱还得想个什么好予了长姐以作安慰才是。”她缓一缓,托腮道:“长姐有名无字,不若祖母给长姐拟个字吧?”(字是指在本名以外所起的表示德行或本名的意义的名字。称之为字,以表其德。) 佘太君本不依,但晚青连哄带劝的,她也不好扫了晚青的兴致,便道:“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字来,不若听青儿妹的?” “便称作‘碧池’可好?‘碧’寓女子好容貌,‘池’寓胸怀仅次于江海,当为女子中的典范。加之长姐也喜欢碧池,再没有比这更适合的字了。” 佘太君许,顾峥也说晚青好心思。 顾潇盼只得硬着头皮接下这个奇怪的字。 晚青十分亲昵地挽起她的手,“那以后我便称你作碧池姐姐了,比叫长姐要亲昵许多呢。” 顾潇盼尴尬一笑,没有应声。 刘氏怒嗔道:“青儿妹不责怪你是她大度,老太君赐字,你还不好生谢恩?” 如今彻底知道晚青是全家人的心尖儿宠,刘氏惯会做人,脸都被顾峥扇肿了,还强颜欢笑说今儿都是她们的错,要留晚青在房中,她亲自下厨做一顿拿手好菜,以示歉意。 所有人都以为晚青不会留下,可晚青却偏偏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虽然二姨娘和长姐无错,但二姨娘一番好意我总不好拂了不是?便留下吧。” 顾峥、贺氏与佘太君,自出了芙蓉堂的门走出去了好远,还在夸着晚青识大体,对她今日以德报怨的表现赞不绝口。 顾峥还特意攥紧了贺氏的手,冲她和煦一笑,“如此才是大家闺秀的作风。晚青从前骄纵跋扈,如今转了性,多半是你的功劳。” 贺氏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亦是乐开了花。 晚青留在芙蓉堂小坐片刻,刘氏先是将顾潇盼叫进内殿嘀咕了片刻,再出来时,顾潇盼满面愁容被粲然笑意所替代。 她主动牵起晚青的手与她赔不是,“今日是我糊涂了,青儿妹不怪姐姐才好。” “怎么会呢?碧池姐姐这么说是要与我生分了。” 刘氏吆喝着,“姐妹俩哪来的隔夜仇?青儿妹说说看想吃什么,二姨娘同你长姐一并给你备下~~~” 第25章 赏你喝洗脚水 晚青不知道刘氏母女又在打什么算盘,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原作中,刘氏母女在穆弈秋称帝后为求活命,诬告顾峥有反叛之心,给了穆弈秋一个极好的扫平异己的理由。 顾峥与贺氏惨死,兄长顾景为也没落下什么好结果。 整个顾府上下,得了风光的临了只有刘氏母女二人。 卖主求荣换来的体面她们很是受用,但既然如今晚青成了顾家的嫡女,她绝不会给她们这样‘体面’的机会。 刘氏让她点菜,她也不客气,一通气点了十来个样式,且都是工序繁杂耗费功夫的。 那母女二人在小厨房忙碌的时候,晚青斜倚在暖座上小憩。 等她们满面油污将热腾腾饭菜端上桌时,晚青伸了个懒腰慵懒道:“这会子又不饿了,我先回了,你俩慢慢吃。” 她分明就是在耍刘氏母女,可她们却连句屁都不敢放。 出了芙蓉堂的门,刘氏跟在晚青身后,喟叹了一声蹙眉摇头,“哎青儿妹这是还在怪我与你长姐?” 晚青回眸一笑,“并未。二姨娘多心了。” “二姨娘”刘氏复念了一声,苦笑道:“这称呼提及起来,原也是我的伤心事。” “伤心什么?”晚青饶有兴致打量着她,“二姨娘日子过得滋润,还有伤心的时候?” “姐姐与三妹向来亲近,有什么好东西总惦记着彼此,全当没我这个人存在。我知道昔日是我做了对不起姐姐的事儿,但你如今也大了,这男女之情岂是你想克制就能克制住的?我跟随了自己的心,却也无形中伤害了姐姐。” 没说两句,刘氏竟抹起了眼泪,“这些年过去了,眼看着你已长这么大,我与姐姐的隔阂却依旧还在,以至于连你对我也如今你已经改口叫你三姨娘为三娘了,对着我却还是一口一个二姨娘。总是生疏的。” ??? 原来古代就有真爱至上,你失去的不过是一个丈夫,而我失去的是爱情啊这样的碧螺春名言了。 晚青不觉好奇问道:“二姨娘母家是住在洞庭湖吗?” 刘氏诧异摇头,晚青又道:“那咋就出了你这么个碧螺春?” 刘氏仍听不懂晚青在说什么,还是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 晚青短叹一声,牵起刘氏的手,柔声道:“二姨娘待我这样好,事事都惦记着我,是我许多时候不懂事顶撞了你,让你伤心了。自我从太子府归来,二姨娘是第一个关怀我之人,担心我没衣裳穿,巴儿着要把长姐的衣裳挪给我,可见你心思重。” “难为你明白我的心思。”刘氏抿唇,泪眼婆娑,“我便盼着你能像称呼你三娘那样,也叫我一声二娘才好。” “可不哭了。”晚青扬绢替刘氏拭泪,“你对我的好,犹如旱地逢甘霖。我怎能单单叫您一声二娘呢?我该叫您甘霖娘才对呐!” 甘霖娘? 刘氏默念了一句,说不出哪里有些变扭。 可晚青已经屈膝下去,恭恭敬敬向刘氏福礼了,“我与碧池姐姐姐妹同心,以后您就是我的甘霖娘了!” 刘氏扶起晚青,眼泛泪花欣慰道:“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 只身折返居房的路上,晚青有些头疼。 这一家子是宠她,也对她极好,可要应对的麻烦也不少。 前有穆弈秋这个狼灭虎视眈眈,后有刘氏母女的不安分,要想彻底在这个世界扎住根过得安稳,她总得想个万全的法子去应对。 只可惜,自她穿书而来,原作中的剧情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面对茫茫未知,晚青不觉叹了口气。 天色渐晚,西下隐匿在云层后的落日,将天边渲染成一片斑斓的淡紫色。 临近入秋,迎面而来的风夹杂了些微寒意。 顺着风声,晚青隐约听见了一女子哭声。 很弱,似在极力隐忍。 她顺着哭声寻去,见一青衫婢女瑟缩在树根下,被另一名着淡紫色烟云袍的婢女训斥着。 骂人的女子浓妆艳抹,有些艳俗。 “我这一身贵价料子是大小姐新赏赐,你不长眼将污水溅在我身上,是作死吗?” 女子趾高气昂,半分没有奴婢样。一边骂,一边提起裙摆踹了青衫婢女一脚。 “红萍姐姐分明是你方才自己撞上来的,我并非有心你我都是下人,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红萍? 这名字晚青很熟悉。在原作中,她是顾潇盼母女二人的爪牙。生性恶毒,坏事做尽。 红萍踢了一脚青衫女子放在身边儿的沐盆,溅起水花层层洒在地上,“呸,你这下等的洒扫婢女就该眼睛长在后脑勺上!我得大小姐器重,身份自是与你不同。你呀,就配给大夫人端洗脚水!” “咳咳。” 晚青咳嗽两声,引得二人注意。 青衫女子仍跪在地上,顺势给晚青叩首请安。 红萍则胁肩谄笑福礼下去,一脸谄媚,“奴婢给三小姐请安,敬请福安。” “你这衣裳倒好看。”晚青绕着红萍走了一圈,扯起她的衣袖仔细瞅了瞅。 “大小姐赏赐,自然是好的。”红萍眼角眉梢流露出一股莫名的自信,更不忘用眼尾瞥青衫女子一眼。 晚青余光睨着青衫女子,问道:“她跪在这儿是怎么了?” “是污水弄脏了奴婢的衣裳。原是大小姐赏赐,是她不长眼,不敬了。”红萍抢着回话,晚青不搭理她,面色平平向青衫女子发问,“这水哪儿来的?” “回三小姐是大夫人的沐足水。” 晚青回眸,阴着瞳色看着红萍,“所以你说我娘的洗脚水是污水?” “不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红萍骇然,打着颤狡辩,“奴婢是奴婢是说”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你也别怕。按说我娘是顾府的大夫人,是府邸上最尊贵的女子,她用过的东西,自然也是极好的。” 见晚青松口,红萍立时寻台阶下拍起了马屁,“那是自然!咱们平日有幸伺候大夫人的婢子都说,大夫人身上有一股独有的香气,伺候沐浴后,她们都舍不得洗手~~~” “哦?”晚青笑,“若换成你伺候,当如何?” “奴婢哪儿有这个荣幸呐?倘若有,可是奴婢三生三世修来的福分!大夫人手指缝里沁出的汗都香甜如蜜,奴婢真真儿想贴身伺候照顾大夫人一番。” 红萍是个见钱眼开的,她知道府上事情最少、赏赐最多的主子便是贺氏,要是能攀上高枝,她何必继续在顾潇盼身旁伺候? 于是舔着脸问晚青求了个恩典,“不知三小姐可否看在奴婢机灵的份上,在大夫人面前美言几句,也给奴婢一个伺候在大夫人身侧的机会?” “倒也不用伺候身旁,人穿鞋袜,裹了一日难免冒汗。你既说我娘的汗甜如蜜,那手汗与脚汗也无甚分别。”晚青用脚尖踢了下沐盆,“你这般趋之若鹜,我便赏你。喝了吧。” 第26章 因为我喜欢晚晚 且不说那一大盆是洗脚水,即便是普通清水,全数下肚也得把人活活胀死。 红萍跪地求饶,晚青觉得聒噪,命青衫女子喂她将水喝饮尽。 青衫女子胆怯不敢应下,晚青便道:“你不喂她喝,就陪她一起喝。” 再三斟酌,青衫女子终将红萍的头按在了洗脚盆里,让她把那满满一盆洗脚水喝了个干净。 红萍平躺在地上,肚子鼓得老圆,面色有些发青。 旁有下人畏首畏尾猫在一旁偷看,晚青朝他们招手,吩咐道:“将人抬出府,撂在医馆门口,再给上一锭银子。” 下人们利索将红萍抬走,剧烈的颠簸令她想吐,于拐角处时又听晚青在背后喊道:“仔细看着,她若是吐了,便喂给她吃进去,莫要脏了地。” 青衫女子见识到了晚青的厉害,冷不丁又双膝砸地下跪,声音颤弱说道:“三小姐,奴婢” 晚青向她伸手,“起来。” 拉起她后,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奴婢荷洛” 荷洛。 是一个在原作中没有出现过的名字。 既然没有出现过,那就是与剧情没有冲突之人。 晚青瞧她生得和善,不争不抢逆来顺受的性子也适合跟在自己身边帮忙打点一些琐事,于是道:“我身边尚缺一个贴身伺候我的丫鬟,你往后跟着我,一月四两银子,办事妥帖些,别出错。” 荷洛懵了,连谢恩也忘得干净。 她是被姑母用五十两银子的价钱卖到顾家的,签了卖身契,包吃包住,每月二两,生是顾家的仆,死是顾家的鬼。 本就是顾府上最下等的洒扫婢子,平常粗重的活计都是她做,这一下成了顾府最受宠的嫡女贴身婢女,身份不知提高了多少,月例银子还长了一倍,她做梦都不敢梦到这样的美事。 等她反应过来,方要屈膝跪地时,听晚青笑道:“你伺候我,站着伺候就成。人的尊严无论男女都在那双膝盖上,你干活拿钱,我买的是你的时间和劳力,并非你的尊严。从今往后你是我的人,除了爹娘和祖母外,你无需对任何人行跪礼,免得丢我人,明白吗?” 哪有人生来喜欢跪?不过是生活所迫罢了。 荷洛感激涕零,千恩万谢的话化成了一个‘喏’字。 晚青吩咐她备下些宵食,兀自去了。 她还有事要做,她想问问穆弈秋,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卖给她那样大的面子,是为了什么。 穆弈秋合了门窗,新燃红烛置于桌案上。 他手边压着一张整洁无痕的信纸,在烛火上微烤了一会儿显出了字。 ‘毒害贵妃娘娘之人或为慎嫔,皇上下旨明日午时处绞刑’ 穆弈秋不动声色烧掉信纸,推开窗随风扬了它。 他知道,慎嫔是当了旁人的替死鬼。淑贵妃的死绝对与穆修齐脱不开干系。 ‘呸、呸!’ 窗外两声啐声惹得穆弈秋警觉蹙眉,他探首出去,为眼前一幕哭笑不得。 方才自己随手扬的纸灰沾了晚青一脸,瞧她此刻黑黢黢的嘴巴,怕是还吃下去不少。 见是她,穆弈秋悬着的心略定些,继而放声大笑,笑时不忘隔窗给晚青递出去一盏清水。 漱完口后,晚青白了他一眼,“你娘没教过你夜半玩火会尿床吗?” “那晚晚又不让我找你,你又不陪我玩。这屋里黑灯瞎火的,我睡不着,就烧纸玩儿呗” “我问你,你今天为什么要帮我?”晚青语气冷淡的问。 “帮你?帮你什么?”穆弈秋探出半个脑袋,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痴痴望着晚青,“晚晚是说我递给你的这杯水吗?那总不能让晚晚吃一嘴灰吧,我舍不得。” 或许是穆弈秋靠自己太近,晚青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你少装蒜。我是问你今日为何要在我爹面前说那番话?我不管你当时到底在不在湖边,你平白无故帮我,为甚?” “那我也不管是她自己跳下去的,还是你推她下去的。只要晚晚受了委屈,我就看不过眼!” 穆弈秋的语气中有几分稚气,亦有几分执拗。 有那么一个瞬间,甚至连晚青也相信了他就是个傻子。 “你看不过眼什么?我受了委屈与你何干?你是宫中皇子,不过暂住我家,我与你此刻一清二白,往后也不会有任何瓜葛,烦请你日后莫要多管闲事。” “那可不成。”穆弈秋鼓嘴摇头。 “为何?” 穆弈秋将头一歪,用舌尖抵了抵腮,龇牙笑着,“因为,我喜欢晚晚呐~~” 呼吸急促,心跳加速,面颊烧红。 看着穆弈秋这张人畜无害的脸,这t是什么甜蜜暴击! 情话说得这么直白,谁顶得住呀? 晚青别过脸不看他,有些结巴道:“你你不能喜欢我!” “我为什么不能喜欢晚晚?” “没有为什么!不能就是不能!” “那晚晚能不能喜欢我?” 晚青承认自己败了。 她就不该来找穆弈秋,再这么下去,她早晚要被穆弈秋给玩死。 她抓狂揉搓着自己的头发,气扑扑地走了。 穆弈秋扶颌望着她负气远去背影,目光变得有些许暧昧。 他坚信只要自己足够不要脸,就一定能拉近他和晚青之间的关系。 到那时,所有他想知道的秘密,就都不能算作是秘密了。 但他却忽略了自己在面对一脸娇羞的晚青时,同样乱了的心跳。 次日。 淑贵妃为人毒害一事,交由顾峥与大理寺卿薛仁一并查办。 与淑贵妃同住的慎嫔被关押进了慎刑司。 严刑拷打之下她拒不招认,但从她房里搜出的那些毒药已经足够定她的罪。 行刑前,她才恍然大悟自己究竟是为何人算计。 她扯着顾峥的袖口,说这一切都是长公主穆婉逸做下的,是她陷害自己,是她杀了淑贵妃。 顾峥听见这案子另有隐情,本想启禀皇帝押后重审。但薛仁拦住了他。 “顾大人,皇上只给咱们三日时间查办此事,他想要的是答案吗?他要的,不过是有人能为淑贵妃的死负上责任。至于真凶到底是谁,重要吗?” 薛仁说完这番话,不等顾峥反应过来就下令刑官对慎嫔施以绞刑。 第27章 皇帝疑心长公主 夜深。 朝阳宫灯火通明一片,遥望着却仍是一片孤寒。 “可当真?”皇帝的语气充满震惊,他攥着蜜蜡佛串的手不自觉用力,险要扯断珠串的线。 顾峥双膝跪地,垂首羞愧道:“臣不敢隐瞒皇上,更无意将脏水往长公主身上泼。慎嫔娘娘行刑前的确说过这话,臣私下查过,奈何寻不见证据。臣疑心,慎嫔娘娘谋害淑贵妃的动机成疑,且既然贵妃娘娘已殁,为何那毒药还要贴身收着?所有证据都顺水推舟地指向她,反倒有些刻意了。” “起身。”皇帝扬手唤起了顾峥,于龙椅前踱步良久,缓缓道:“慎嫔死了,这事到此为止。你只当不知道她死前对你说过什么,明白吗?” “臣遵旨。” “下去吧。” 顾峥方走出两步,皇帝又唤住他,“听说你的嫡女前两日被修齐送回了母家?” 顾峥心头一颤,眼里满是怒意。他深呼吸一口气,将自己的心态调整平和,回过头面色平平冲皇帝拱手一揖,“是她配不上太子。” 皇帝目光肃利,摇头轻叹。他没再说话,只是摆手示意顾峥去吧。 其实他心里怎会不明白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货色? 但再差,也是他的孩子。 首领太监康辉端了一碗百香芋圆供在皇帝桌案前,“皇上,御膳房方烹出的圆子,您晚膳未用,此刻想来饥了。” 皇帝瞄了一眼碗盏上氤氲起来的热气,吩咐道:“荣妃好(hào)甜,给她也送去一碗。” 荣妃是宫中除却淑贵妃外最得宠的嫔妃,淑贵妃死后,得她日日陪伴皇帝身侧,皇帝忧思才可暂排。 故而宫中传闻云,中宫之位空缺已久,立后一事筹办日长,淑贵妃此刻薨逝,那么后位便极有可能落在荣妃身上。 “这一碗本是要送去启祥宫给荣妃娘娘的,是奴才斗胆挪来先给了皇上。”康辉拿起食盘里的银匙放入吃食中搅动了两下,这本不是他应该在皇帝面前做出的动作,他这样做了,皇帝自然有几分惊异。 不多时,银匙发黑,是为有毒。 皇帝震怒,将手中攥着的蜜蜡佛串砸在了地上。 颗颗成色绝佳,颗粒一致的珠子弹起落下,扰乱了人的心绪。 康辉跪地,对着皇帝只有恭谨,并无惧怕,“这羹是御膳房送去启祥宫,交给嬷嬷端去给荣妃娘娘娘的。烹饪的御厨,传膳的内监,接手的嬷嬷已经尽数关押入暴室。但都嘴硬,多半问不出实情。” “问不出实情就全都给朕杀喽!”皇帝喘着粗气,觉得有些目眩,搀扶着龙案坐在了龙椅上,“往后荣妃的起居饮食一应杂事都同朕一样,全权交给你负责,旁人不许经手。去,将长公主给朕唤来!” 穆婉逸好似一早就料到今夜皇帝会寻她,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她就梳妆整齐入了朝阳宫。 她脸上挂着淡薄的笑,这样的笑意在她那张冷冰到让人骨子发寒的脸上显得有些突兀。 “儿臣给父皇” ‘砰’ 皇帝将那碗落毒的芋圆砸在了穆婉逸身前,碎瓷片划过她的裙摆,黏糯的白色液体飞溅在她墨黑的氅衣上,宛如冬夜落雪。 “淑贵妃的死可与你有关?送去启祥宫的吃食可是你动的手脚?说!” “怒极伤身,父皇仔细龙体。”穆婉逸屈膝,捡起大块的碎瓷片放到一旁空置的琉璃花樽里,“淑贵妃是为慎嫔所害,荣妃娘娘的吃食一向由御膳房负责,和儿臣有甚关系?” “朕知道,你恨朕杀死了西绝王,所以这些年来对朕一直都十分冷漠。私底下,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罢了!可你如今动的是什么心思?” 皇帝目光里透出蚀骨寒意,将自己视距到穆婉逸之间的这段距离尽数凝住。 他想一眼看穿穆婉逸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但他看到的,只有她脸上从始至终挂着的那抹淡定笑容。 “短短两年,你大哥沙场失意断了足,二弟天花久治不愈掏空了内里落下病根,四弟居在宫外的旧邸莫名其妙走水,若非他好彩当日不在府上,恐怕命都难保。除了与你一母同胞的老三,还有痴痴傻傻的老五外,你这些兄弟经历的险事当真都是意外?” 穆婉逸锋利的长眸微眯,深狭目光透着几分厌冷,“国师说流年不利,父皇应听国师的,在宫中摆下风水阵避灾避难。” “风水阵?人为的祸事,却要朕依靠玄学去处置?你方得知朕有意立淑贵妃为后,她便横死!老五是个痴儿!他能得罪谁,以至于要为人毒害?今日,更连荣妃也险些着了道”皇帝失望透顶,声音冰寒刺骨,“朕念在父女之情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肯说出实情,朕饶你不死。” 穆婉逸眼睫覆下,目光冷冽盯着朝阳宫光洁的地面,慢悠悠地说道:“儿臣何事都未做过,父皇要听儿臣说什么?” 皇帝的心莫名揪了一下。 从前那个乖巧伶俐,可爱暖心的长女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眼前这个冷到骨子里的女人,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透着对自己的厌恶。 他神色灰败到了极点,一字一句道:“明日,朕会命大理寺彻查你,桩桩件件,只要你做过,只要朕想查,这世上就没有朕挖不出的真相!” 穆婉逸转动着拇指上的血玉扳指,平静点头,“父皇是天下之主,儿臣相信您定能所求有所得。夜了,父皇若无事,儿臣告退。” 她转身,走得决绝。 皇帝被她气得面色铁青,冲着她的背影喊道:“修齐的罪行罄竹难书,朝臣多番上书让朕废了他!他是你的胞弟,你一心扶持他顺利登基,自打西绝王死后,你巴不得朕一朝驾崩全了你的愿吧?” 穆婉逸驻足,背对着皇帝肃声道:“父皇万岁。岁岁年年与您常相见才是儿臣的愿。至于三弟,他本无君主之才,大昭的天下交托于他手中实为儿戏。当年是父皇您执意要立他为太子,儿臣尚年幼不为所动。然今次您要废了他,儿臣自当合手称幸,共盼大昭之福。” 话落径自离去。 她说话的语气决绝傲气,令皇帝也产生了动摇。 会不会是自己冤枉了女儿? 可他是皇帝,冤枉与否,只得查过才可知。 毕竟除了亲情,他还肩负着兴旺大昭的责任。 这重担,重要过他的所有。 第28章 曲有误 顾峥秘密接下圣旨,同大理寺卿一并调查长公主穆婉逸与淑贵妃被害一事有无联系,这几日奔波劳碌,少有回府的时候。 一日,宫中的内监抬了一件南国贡礼送入顾府。 那是一尊高逾半丈(一米五)的羊脂琉璃垂杨柳,是为整块羊脂玉为基底,上辅以琉璃装饰,雕刻成杨柳树模样。 每一根杨柳的枝节都是由削薄的玉石打磨而成,贴薄如纸的琉璃盖于其上,即便放于无强光直接照射的内殿,也显得晶莹璀璨,熠熠生辉。 顾府上下都围在正殿赏玩着这尊瑰宝,负责运送此物的内监陈公公含笑解释道:“是南国平王送与皇上的奇物,这一尊不说物料难寻,单是做工,便耗了百十巧匠三年的心血制成,足见珍贵。” 刘氏母女看着羊脂琉璃垂杨柳眸底散光,顾潇盼伸手触了下,感慨道:“呀,好凉~~” 陈公公吓得冲她挥舞手中浮尘,“大小姐可仔细些,这是平王送给皇上下个月的贺寿礼。东西本该直接抬入宫中,然悲逢淑贵妃丧仪未毕,未免冲撞,这才经由顾大人同意送来顾府暂代保管。东西金贵,有何闪失,奴才这脑袋可就没有了。” 他的脑袋没了,换言之顾潇盼要是将它弄坏了,她的脑袋也难保。 她吓得连忙收了手,贺氏随即道:“这般贵重,还烦请公公的人挪去珍宝阁存着,咱们府上下人多粗笨,来回抬动也心下难安。” 内监吆喝着八名从宫里带出来的侍卫,拥着羊脂琉璃垂杨柳抬去珍宝阁。 贺氏旋即命人将珍宝阁下了钥,并吩咐诸人道:“平王送给皇上的贺礼贵重,老爷暂存府上为保万全,即日起,何人都不许进入珍宝阁,只等贺礼挪出府上珍宝阁才得重新开启,可明白?” 小玉氏母女俩毕恭毕敬施礼答知晓,刘氏斜眼瞥了眼紧合的门锁,念道了一句‘谁稀罕’,而后拉着顾潇盼便走了。 刘氏对贺氏的不尊,打晚青回府那日点滴都看在眼里。 贺氏对她多有容忍,从来也没责备过她一句。 众人散去后,晚青独留下陪贺氏于庭院散步。 她忍了又忍,终压不住心头怒火,开腔问道:“娘为何对那刘氏这般忍让?您是妻她是妾,更何况从前她还是依附在您膝下的婢子,用尽下作手段上位,您何必给她好脸色?” 贺氏缓下步子,躬身凑到一束开艳的芍药花前深嗅了一鼻,温婉笑道:“她是你二姨娘,是你的长辈,直呼名讳是对她不敬了。” 晚青沉叹一口气,无奈道:“她那样的品性,也羞的当人长辈?” 贺氏回眸,眼波温柔流转看着晚青,抬手替她捋顺了鬓角的发,“你向来不喜过问这些琐事,今儿是怎了?” “我就是看不上她趾高气昂那样。”晚青嗤道:“欺负到娘头上去,我怎能依?” “所以你觉得她欺负了我?”贺氏摇头,笑得隐晦,“能欺负什么呢?老爷的心从始至终都只在我一人身上,我的出身,我的相貌,哪一点比不上她?她平日里使出那许多幺蛾子,似无技傍身的犬冲着主人摇尾乞怜,又或者无端叫喊两声引人注意,为得不过是讨口饭吃,讨主人一个笑脸罢了。” 她说话的口吻轻描淡写,骨子里散出的自信洋溢于眼角眉梢,“青儿记着,人莫要同犬争高低。跌份儿,也容易被犬咬。它愿意如何闹就由着它闹,咱们只当瞧乐子便是了。” 果然,你妈还是你妈。 这么些年能把顾府内外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贺氏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单这番话,晚青便知道她并不是个柔善好欺,任人摆布的主儿。 于是她不再说下去,依偎在贺氏身侧,有说有笑的陪她回了房。 回了清雅居的小玉氏与顾舒然准备做些应季的糕点,拿去给各房都尝一尝。 小玉氏出了名的手巧,她烹出的吃食比许多大厨还要可口,每到换季的时候,她都会亲自下厨做些糕点送去给各房。 转入秋,最合口味的当属拔丝芋头糕。 清雅居后有一小山,上头有许多小玉氏亲手种下的芋头,如今多已成熟,便命顾舒然去采回来些。 这些本该由下人做的活计,犹豫小玉氏遣了清雅居伺候的仆人,这些活就都落在了顾舒然身上。 她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自己的姊妹同在一屋檐下过得锦衣玉食,偏她要做尽脏活累活。 她心中有气,但她没得选。 到了小山,用锄头将芋头挖出来,再一个个拾入框内,泥土已然弄脏了她的衣衫。 她心头不豫,索性将锄头撂下,立在小山上生闷气。 她用足尖踢走一块块拦路的小石子,抿着嘴,笑脸憋胀得通红。 初秋多雨,淅淅沥沥的小雨点拍打在她身上,浮起毛茸茸的一层。 她收拾起新摘的芋头,赶着往山下走去。 小山泥土地浸水变得湿滑,顾舒然脚下一步留神打滑,便从小山崖边坠落。 小山不高,即便摔下去至多不过肉痛几天。 可她却落在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里。 她睁开因惧怕紧闭的双眼,第一眼撞入眼帘的,是穆弈秋深邃清澈的瞳孔。 他的臂膀坚实有力,虽拦腰抱住了顾舒然,但只不过掌心承力,指尖却舒平展开,与她的身体保持绅士的距离。 他将顾舒然稳当放在地上,痴痴一笑,“姐姐慢点~~” 语调虽幼稚,声音仍同一把小巧的钩子一般上扬,不偏不倚撞入顾舒然心扉,逼红了她的脸颊。 顾舒然后退两步,低垂眉眼弱声道:“多多谢五皇子相救” 穆弈秋摆手,双腿分开,装成骑大马的模样口中‘驾、驾’喊着,一颠一颠地走了。 自他入府,顾舒然从未正眼瞧过他。 他是昭都出了名的傻子,出名到家喻户晓。 顾舒然望着他在雨水雾气中逐渐朦胧的背影,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心跳的很厉害。 出身名门,非嫡非长的她,不能有顾潇盼的跋扈,也不能得晚青的团宠,处境尴尬。 她必得做得什么都比别人好,比别人强,才能在这个大家庭里立足。 小玉氏教导她为女子当守三从四德,深居简出,不宜抛头露面,故而她自幼接触的男子除却亲人与顾府家丁外,再无其它。 她不通男女之事,甚至不明白方才那心跳的感觉该谓之于什么。 等回过神来,她也没有多想,收拾起一地狼藉便回房去了。 第29章 刘氏母女布局陷害晚青(一) “去瞧了吗,五皇子又去了三小姐房里,黑灯瞎火的,这都第几次了?” “嘘,不要命了?这话别乱说。三小姐生得漂亮,别说五皇子,但凡是个男人见了哪儿有不动心的?” “可咱们三小姐总不能嫁了太子再嫁五皇子吧?他是个傻子,三小姐是老爷的嫡女,有出身有样貌,要嫁给傻子,夫家再尊贵也是不相称的。” 下人间闲话议论,被过路的顾潇盼听得真切。 她方从穆弈秋居房回来,提着一食盒的糕点去献媚却吃了闭门羹,不想穆弈秋是又去了晚青那儿。 回了芙蓉堂,她将食盒往桌案上一撂,脸色沉郁。 刘氏放下手中刺绣活计抬眼看她,“你又怎么了?” 顾潇盼短叹一声,摇头回应,又冲门外喊道:“红萍,去备下热水伺候我沐浴。” 从前殷勤的小跟班此时没有回音,顾潇盼有些不耐烦,焦躁喊道:“红萍!你死哪儿去了!” 一面生的婢女推门而入,畏缩着道:“大小姐红萍被三小姐打发离府了” “你说什么!?”顾潇盼拍案起身,瞪大眼眸,眼底遍布殷红血丝,“红萍是我的贴身婢子,她顾晚青凭甚将她打发离府?如今人在哪儿?去,给我寻回来!” “寻寻不回了”婢女被顾潇盼这模样吓得不轻,诺诺发颤回话道:“红萍离府前,三小姐逼着她喝下了顶大一盆洗脚水,还命人封住了她的口不许她吐。听说抬去医馆的时候,人已经被反流的污物呛住气门,救不活了” “救不活了” 顾潇盼觉得小腿肚有些发软,瘫坐在椅上背后沁出了一声的汗。 那可是一条人命,就因为她是伺候自己的人,晚青竟要了她的命? 刘氏闻听此事也吓得不轻,吩咐婢女合门退下后,才强作镇定立在顾潇盼身后轻抚她的后背,“许是她做了什么不体面的事儿才会得如此重罚,原不过是个婢子,没了她再寻了点眼懂事的就成。” 红萍跟了顾潇盼四个月,主仆之间倒也没存什么感情,顾潇盼只是觉得她嘴甜会来事,愿意留她在身边听她说些奉承讨好的话。 然即便如此,那也是同自己朝夕相处了四个月的人。 一想到她死于非命,顾潇盼便觉得不寒而栗。 惊悸与恐惧遍袭全身过后,当每一寸毛孔都舒张开来的时候,顾潇盼反而在一身冷汗中冷静下来。 她绝不能再容许晚青留在顾家。 有她在,府上所有的人就都不待见她了; 有她在,自己喜欢的东西便都得让给她; 有她在,自己喜欢的人视自己如空气; 有她在,她就不会有好日子过。 “娘,她不能再留在家里,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要将她赶出去!” 刘氏咬牙,恨意满满道:“她实在欺人太甚。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她非要将事情做绝,就别怪咱们与她不念亲情。” 母女二人合上门,低声细语商量了一番,决定给予晚青无法翻身的一记重击。 而南国平王送来的那尊羊脂琉璃垂杨柳,就是上天赐给她们最好的时机。 这些年来,平王与皇帝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 大昭,南国,西绝,本是三足鼎立的局面。 三年前,昭帝以长公主穆婉逸同西绝王情好为契机,力主二国和亲偃旗息鼓。 却不料大婚日,正是昭帝处心积虑谋划的一场刺杀。 大昭送去西绝的嫁妆,一箱箱金银珠宝内藏有暗手混入西绝,于大婚当日混入内功,将西绝王斩于婚榻之上。 与此同时,大昭在西绝境外布下的十万熊军虎视眈眈,决定是夜一举攻城,拿下西绝。 刺杀西绝王后,西绝国大乱,权臣以长公主穆婉逸的性命威胁昭帝退军。 昭帝舍不得他这个女儿,故退而求其次,只令西绝臣服大昭,驻扎军队入城,并未灭国。 长公主穆婉逸与西绝王情好,却不想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利用至此,被接回昭都后一度心灰意冷,欲自戕随夫君而去,但皆被昭帝阻拦。 许是心里对女儿有愧,自此之后,昭帝盛宠长公主远超于子,城中无人不知。 收复西绝后,大昭势力日益崛起,南国不得以向大昭臣服,却也是面和心不和。 昭帝生辰,平王这份贺礼的意义重大,一旦生出问题来,关乎的便是两国国运。 谁也不敢拿这样的大事开玩笑,但是刘氏母女二人却敢。 她们太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只要贺礼毁在晚青手中,即便顾峥再想护犊子,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珍宝阁门上挂着的那把锁是机巧,可倘若有心,这世上哪里又有启不开的锁? 刘氏趁夜下无人,用生面倒灌入锁头内,将锁的样形做成了模具。 为保行径不惹人怀疑,她母女二人轮流离府,寻能工巧匠配制可开启门锁的匙。 自以为可漫天过海,却不想瞒过了顾府所有的人,却没瞒住隔墙的眼。 穆弈秋在顾府周遭布下的眼线于一日深夜潜入他房中。 他将刘氏母女的动态详细报给穆弈秋,询问他当如何。 穆弈秋面色冷峻,轻描淡写地说道:“由着她。她费力去做的事,正巧成全了我。” 隐忍多年只为求活,生母却惨遭贼人毒害。 穆弈秋如今想要的并不是平安活着,而是蛰伏多年后,吞下穆家的江山称王,再不用看旁人的脸色。 当他知道平王送给昭帝的贺礼存在顾府时,便想过要将那贺礼毁掉,导致两国闹出嫌隙,双强不让引发战乱。 这天下越乱,他才越有机会在乱世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主上,倘若当真如此,毁掉贺礼之人必死罪难逃。” 穆弈秋明白,刘氏母女大费周章做这些事并没有他那么深的心思,她们不过是想让晚青永无翻身之日罢了。 他戏谑一笑,挑眉道:“贺礼是顾家人毁掉的,自然死罪难逃。可若是毁于我手,谁敢定死?” 侍从一怔,困惑道:“主上是要替顾家嫡女抗下这黑锅?” 穆弈秋逆着烛光垂眸,阴鸷的眉眼半是分明,半是阴暗,让人揣度不明他的心思,“她赴死,两国祸事或可平。倘若事由在我,父皇定不会下杀手,那么这祸事,也就无法平息了。” 他嘴上如是说。诡谲的笑陷入梨涡里。 口是心非这四个字被他诠释的淋漓尽致。 他就是不想让晚青受到伤害而已。 要问他为什么,原不过是觉得那女子有趣。 让他觉得有趣的人极少,他还没玩够的人,他怎么舍得让她死? 第30章 刘氏母女布局陷害晚青(二) 顾峥这两日在宫中逗留的时间越来越久。 他是外臣,理应下朝离宫。 他在宫里的时间越久,说明今次发生的事情愈为严重。 大理寺将穆婉逸彻查了个底朝天,愣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她底子清白的像个圣人,甚至每月的俸禄有一半都会捐给民间疾苦百姓,为人歌功颂德。 这也正是问题所在。 穆婉逸吃穿用度样样都追求奢靡,她哪里来的那些银子供她去挥霍? 皇帝命大理寺将卷宗交给督察院一同协办,更向顾峥委以重任。 是夜,顾峥命人传话,朝中事忙,今夜无暇归府。 刘氏母女得了这消息,便明白时候到了。 晚膳时,一大家子人拢在一张桌子上,刘氏对晚青格外亲切,一会儿夹菜一会儿添茶,活脱下人模样。 可她夹给晚青的菜,晚青一口也没吃。 刘氏见晚青将自己夹给她的菜都拨弄到一旁,有些不豫道:“这些都是青儿妹爱吃的,二娘特意吩咐厨房注意火候,必得和你口味才好,你不尝尝?” 晚青笑笑不语,佘太君夹了块鸡腿递到晚青碗里,“乖乖,记得你小时候一顿能吃三五个鸡腿,祖母夹给你。” 晚青亲昵谢过佘太君,旋即将那鸡腿放入口中吃得起劲。 刘氏有样学样,同也夹了快鸡腿递给晚青,“来,二娘也给你夹一块,多吃些,好事成双。” 眼见鸡腿就要落到晚青碗中,晚青却用胳膊肘将碗杵到一旁,令那鸡腿落在了桌上。 “呀,脏了。”晚青冲身后立着的荷洛使了个眼色,“别浪费,拿去喂狗。” 荷洛憋笑拾起鸡腿退下,刘氏的脸都绿了,“是怎么个意思?我一片好心,你却当成驴肝肺?” “甘霖娘说什么呢?”晚青放下碗筷,饱满的嘴唇上沾着鸡油愈发晶莹,“你好心待我我怎会不受?只是你用你用过的筷子夹菜给我,我哪里知你有无怪病?病从口入,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可不是开玩笑的。” 刘氏撂下筷子,双眸眯成一条幽窄的缝,“我夹给你便有怪病,老太君夹给你便用的香甜,你这话是要说给谁听?” 席间贺氏只顾用膳一言不发,听刘氏说完这一句,才取过帕子抹去嘴上星点油渍,定声道:“食不言寝不语,妹妹一张巧嘴自坐下就没消停过,咱们到底是要听你说话还是安心用膳?” 刘氏不怕贺氏,掩面倩笑,“那是对外人的礼~自家人吃饭不都是说说笑笑的?死气沉沉一言不发,哪里算家?” 佘太君眉头紧蹙,脸上写满了‘厌恶’二字。 她瞪刘氏一眼,呛声道:“大字不识几个,嘴倒闲不下来。喜欢说话,打明儿起用膳前就立在膳桌旁给咱们说段书,书说完了那唐诗宋词也挨个背上一遍,再不成就唱两首昆曲儿,总不能活脱把你给憋死。” 佘太君说话,刘氏没胆顶嘴,只得埋下头拨弄着碗里的米饭。 她已经闭嘴了,佘太君却不买账,“筷子别在碗里瞎杵,活脱是个要饭的,掉价。” 而后面向晚青,眉头霎时舒展开来,眼角笑出了层叠在一处的鱼尾纹,“青儿妹不想吃就不吃,喜欢吃什么给祖母说,祖母夹给你。” 嗯,既然要贯彻落实乖乖女的形象,怼刘氏母女这事儿还是留在大伙儿都瞧不见的地方吧。 要不然总显得自己和她们一样小家子。 晚青夹起了一筷刘氏夹给她的咕咾肉,笑道:“我也是与甘霖娘开个玩笑,可别不悦了。我吃便是。”说着咀嚼两口吞下腹,念叨着好吃。 饶是如此她还觉不够,竟还给刘氏母女夹起了菜。 “来,碧池姐姐,这红烧肉你最爱吃。” “甘霖娘,你爱吃鱼,这块给你。” 她给顾潇盼碗里夹了老大一块流油的肥肉,给刘氏碗里夹了一块只见刺不见肉的鱼块。 佘太君看着,她二人只得硬着头皮吃下。 晚青眼睛机灵转着,看一眼身旁的顾舒然,彼此会心一笑。 同样有眼神交流嘴角上扬的,还有刘氏母女二人。 刘氏给晚青夹菜的时候,往筷子上涂抹了药效极强的迷药。 保管她吃上一口,这一整夜都睡得踏实。 用完膳,晚青便觉得有些困。 今儿她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想了会儿才恍然大悟:天!今天穆弈秋竟然没有来缠着她?? 欣喜之余晚青伸了个懒腰,荷洛打了盆水端进来伺候她洗漱,她打着哈道:“今儿累了,不折腾。你也早些回去歇着。” 荷洛搀扶晚青上榻后,便吹熄烛火退下。 次日清晨,晚青觉得浑身酸疼的厉害,头脑昏昏沉沉,嗓尖儿冒火。 她闭着眼,慵懒唤了荷洛一声却无人应。 等等,怎么这床这么硬,这么凉? 我被子呢? 晚青乍然惊醒坐起身来,这才看见眼前令人震惊的一幕。 她躺在珍宝阁的地上,面前是碎了一地的琉璃。 晨起柔和的日光透过窗缝洒在上面,映照出如水面激起涟漪的波光微漾。 在那一片璀璨光斑的中央,是碎成了七八段的羊脂玉块。 晚青高呼一声‘卧槽’,双手撑地站起来看着一地的狼藉,懵了 羊脂琉璃垂杨柳被砸成了粉碎,琉璃做成的枝条每一根都被人折碎成玻璃球大小的颗粒,毫无章法地分布着。 而她的寝衣上,更沾上了许多细小反光的琉璃碎片。 晚青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是为人陷害,一时掉以轻心着了旁人的道。 能做出这事的除了刘氏母女俩还能有谁? 眼下不是理清楚是谁算计她的时候。 趁着还没人发现,自己得先从珍宝阁偷溜出去,免得惹祸上身。 可当她走到门口时,却听见外头传来了顾峥的声音。 “陈公公放心,贺礼之事事关重大,内人自当好好保管,不会有虞。” “顾大人说这话不是见外了?只赶巧出宫办事,又逢您连职得空回府,才跟您一道来。查看贺礼是小,与您畅饮两杯才是杂家的本意。” 晚青透过门缝望出去,见一大家子人正拥着一内监朝珍宝阁走来。 珍宝阁出入就那一条路,自己还能往哪儿跑? 淦! 第31章 佘太君的骚操作 “呀,这门锁怎么开了?” 刘氏尖利的声音乍然响起,门外即刻掀起一阵哄闹。 晚青连忙后退,四下环顾寻找可藏身之处。 然并卵。 珍宝阁为了放置羊脂琉璃垂杨柳,里头的东西都被腾空,当下这地界比晚青脸还干净,能躲去哪儿? 她背对着正门尴尬站着,听门被人用力推开。 ‘嘭’ 她的心脏也跟着推门声震了一下。 顾峥与佘太君他们见晚青立在一地破碎中傻了眼。 陈公公扑上前,跪在满地琉璃碎片上呼天喊地,“哎呦我的天老爷!这这这这是要了杂家的命喽!顾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顾峥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 陈公公又怒又惧,脸色青白相交,起身一挥净鞭指着晚青便道:“哪里来的贼人!瞧你做下的好事!” 晚青沉吸一口气,缓慢转身,理所当然说了句不是我。 可她身上沾满了琉璃碎末,说不是她,陈公公一个外人如何能信,“还说不是你?你瞅你那一身的琉璃碎,不是你碎了贺礼,还能是琉璃碎插了翅膀自己飞到你身上去了?” 陈公公开腔训了晚青一句,佘太君、贺氏连同小玉氏与顾舒然都齐齐围了上去护在晚青身前。 贺氏向陈公公赔着不是,“这是小女,还请陈公公见谅。事情尚未搞清楚,实在不宜妄下定论。还是” “便是顾夫人的与顾大人的嫡女又如何?平王的贺礼有损,伤的是两国体面与情分,这事儿我得如实报回宫中,交由皇上定夺!”陈公公双手抱拳冲着皇城方向一揖,声词严厉不留丝毫余地。 他也留不了余地。 事情闹出来,必得有人负责。若不然,掉脑袋的人就会是他。 “陈公公给老夫个薄面,且缓一缓。”顾峥出言劝阻陈公公,见他不为所动,又道:“此刻惊动皇上,于你也无益。老夫是督察院御史,在此与你作保,这事儿老夫会给皇上一个交代,你安心。” 话说得沉稳,可顾峥的眉头自从踏入珍宝阁后就没松下来过。 他深知此事的利害,皇帝要是知晓南国的贺礼被晚青毁坏,即便他是皇帝倚重的重臣,为给南国交代,晚青这条命也无法保全。 此事,陈公公无法卖给顾峥这个面子。 他挥袖掸衣,神色肃利,“顾大人,这是掉脑袋的事儿,杂家瞒而不报,同以死罪论处。杂家挨了一刀无儿无女,家中却尚有七十老母,杂家这条命丢不起。得罪了。” 没有人问晚青为何会出现在珍宝阁。 亦没有人责备她为何将羊脂琉璃垂杨柳弄成了这副模样。 并不是说大伙儿全然相信晚青无辜,毕竟她从前招惹来的祸事也不少。 只是事儿都出了,责备有什么用?总得面对。 当然也有人是例外,刘氏见局面僵住,扬绢轻抚鼻尖,怪声怪气道:“青儿妹,不怪二娘说你,你也实在太大意了!这东西是好,你要入内偷看便该仔细。如今可好,闹成这局面,怎收场?” “这事儿也不怪妹妹,她本就粗心,只是哎”顾潇盼喟叹一声,装着啜泣起来,“陈公公,可否通融通融,晚些告诉皇上?臣女求您” 她说罢跪在了陈公公面前,泪如雨下。 晚青瞪着她母女二人,眸子里险些沁出血来。 真他妈茶艺大师。 自己一时心软没有利索处置了这两个绿茶婊,现下却被摆这么一道,实在失策。 “是我打碎的,和青儿妹无关。” 身后乍然响起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目光,顾舒然低首抿唇,向前迈了两步,“陈公公,这事儿是我做下的,与青儿妹没有关系。” “舒然,你做什么?”晚青拉着舒然的臂膀拦住她,用力摇头道:“杀头的死罪,你不要命了!?” 小玉氏护在她二人面前,急切道:“这事儿原是我不小心,陈公公将我报给皇上去,青儿妹还小,她不能” “珍宝阁的钥匙就那一把,我贴身收着,没有我的许可谁能进来?”贺氏挺直了身板,沉声道:“昨日担心贺礼落灰,便入内擦拭。不留神犯下了过错,我” 她话没说完,佘太君又使拐杖用力杵地两下,“怎地?我这老婆子的错还得要你们担着?”她眉眼犀利看向陈公公,吓得他一个哆嗦。 “去告诉皇上,这贺礼是我摔碎的。我是皇上的义母,年轻时曾为大昭披甲上阵立下汗马功劳!我便不信,为着这点小事,他连我这个义母也要杀!” 这一大家子为了晚青抢着认下杀头的死罪,把陈公公都给看傻了。 见顾峥也要张口,于是连忙打断了他的话,“??顾大人,您昨儿个可不在府上” 晚青望着护在她身前的这些人,望着他们一个个或挺拔或佝偻的背影,鼻尖发酸,泪自心底涌出。 她从没有过这般被人爱重拥护的时候,从前在孤儿院,别的小朋友做下错事冤枉到她头上,她哭得嗓子都哑了也没人相信她。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亲情吧,是一种本能情感促生的伟大力量。 是置我之生死与度外,只求你平安顺遂的一种本能。 刘氏也没料到局面会演变成这般,旁人都替晚青挡刀,她傻站着岂不是惹人嫌疑? 于是她站出来,有样学样说道:“其实吧,这事儿是我” “是你就好办了!” 没等她开口,佘太君便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上去就照她膝盖挥了一拐杖,迫她跪下。 “我就知道这事儿是你这贱妇做下的!”佘太君生怕刘氏反口,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对陈公公说道:“得了,也不必查了,破案了!去,将她带回宫里,让皇上看着处置吧!” 刘氏:??? 顾潇盼:??? 晚青暗暗比起了大拇指,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佘太君这一番操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怎堪一个‘骚’字了得? 珍宝阁乱成了一锅粥,陈公公也不是个傻子,谁的嫌疑最大,他自要将谁报给朝廷。 他摇头苦笑,“莫演戏了。顾大人嫡女在这珍宝阁内,浑身上下沾满了琉璃碎,若不是她,何以解释这些?顾大人知道,皇上眼明心亮,是不会被随便糊弄过去的。抱歉,杂家到了御前,只能实话实说。” 他转身走得决绝,除了刘氏母女外所有人都上前拦他。 然而最终拦住他的,却是穆弈秋。 第32章 要开始玛丽苏剧情了吗 (突如其来的加更,祝酷盖的正牌女友小可爱生日快乐瞄~~~~) 煦暖的光影斑斓洒在穆弈秋身上,烘出他衣衫纹理间侵深了的龙涎香气。 清爽如俊竹的少年,配上一副无邪粲笑,端的一副孑然于世,与事无争的模样。 然而他的手上,却一左一右各拎着一个锤子。 未免有些突兀。 “呀,你们都在呢~”穆弈秋乐呵入内,完全不顾及旁人目光,挥起锤子就朝着已经稀碎的羊脂琉璃吹柳树‘残躯’上砸去。 一锤子下去,声音清脆。 得,最后一块相对完整些的玉块,也被他砸得分崩离析。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知晓这是怎么个情况。 陈公公将穆弈秋从冰凉的地面上拉了起来,“哎呦,好我的五皇子!您就别给奴才跟这儿添乱了!” “添什么乱?”穆弈秋回眸,满面童真地看着他,“公公不觉得这一地的雪花好看吗?我可喜欢雪啦~~” 琉璃碎满地,遥望白粲一片,着实有些像冬日新落的雪。 可着档口上,谁能向穆弈秋一样孩童心性,去发现生活中的美? 陈公公一个头两个大,护着穆弈秋生怕他被琉璃碎划伤。 穆弈秋早做准备,放下锤子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手套,裘皮的,是皇族皇子们冬日里玩雪时的独配。 他抓起琉璃碎,高高抛起洒向天际,于那纷纷落下的晶莹中拍手叫好。 陈公公在宫中是负责照顾过穆弈秋一段时间的,对于他的心性也算了解。对这个小魔王,他是半点辙也没有,只得给顾峥使了个眼色,小声嘀咕道:“顾大人,寻人带五皇子下去歇着吧。琉璃碎要是钻进眸子再伤着五皇子,您府上的罪过可就更大喽!” 顾峥对穆弈秋好言相劝,命家丁将他带下去。 他不依,一通闹腾,而后跑到人群中牵起晚青的手乐呵呵道:“晚晚晚晚,你喜欢吗?” “喜欢什么?” “这个呀!”穆弈秋指着地上的琉璃碎,认真道:“晚晚跟我说你的家在广州,你最喜欢下雪,可是家乡无雪,你都没见过几回。昭都也少雪,我就惦记着你喜欢,想让你提前见到~~” 晚青无意间跟穆弈秋吐槽的话,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众人面前说了出来。 幸好他是个傻子,说出的话都是疯话无人信。要不然被人逮着问自己广州在哪儿,她总不能说一句‘母鸡呀’吧? 穆弈秋的话傻里傻气,但他想传达的信息却精确传达了出去。 顾峥挤出一丝难看的笑,问道:“所以,是五皇子你砸烂了羊脂琉璃垂杨柳,只因琉璃似雪,想给青儿妹制造一场惊喜?” 穆弈秋双眸闪烁流光,用力颔首,“我不知道什么羊脂琉璃垂杨柳,我就是看它闪闪的像雪花片子,所以把它给砸了。” 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令所有人都跌破眼镜的话。 陈公公这下可再按捺不住,抓着穆弈秋的臂膀用力摇晃,“五皇子不敢乱说话!这”他瞳孔震颤望着满地狼藉,压低声音问道:“这当真是你做下的?” “那必须是我呀!”穆弈秋抬手打掉陈公公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后退两步,乌黑的眸子生出警惕,“你是想抢我的功?那可不行!这惊喜是我给晚晚的!谁都不许抢了我的心意!” 话落,满殿人皆傻了眼。 顾峥与贺氏他们一众向着晚青的人,自是长舒一口气。 穆弈秋砸碎了贺礼,皇家的事皇家自己处置,总归攀扯不上顾府。 刘氏母女两两相望,两眼懵逼。 分明是她娘俩夜半儿跟做贼似的将贺礼砸碎,偏穆弈秋跳出来哭着喊着要背黑锅,有病? 陈公公更是五味杂陈。 他有份带大穆弈秋,对他是有感情在的。 事情闹出来,皇帝必定震怒,纵是对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也免不了要重责。 而此刻的晚青,浑身上下犹如过电一般发麻,怔忡原地动弹不得。 他为什么要如此说? 从刘氏母女错愕的表情上足以看出,这些事分明不是穆弈秋搞出来的,他为何要跳出来替自己背黑锅? 他在宫中装傻充愣,循规蹈矩了多年,从未得皇帝训斥责骂一句。 今日事涉两国邦交,是为国政,他又不是真傻,怎会不知皇帝得知此事后会雷霆大怒? 避世了这些年,偏为自己蹚浑水,疯了吗? 晚青一把抓住穆弈秋的胳膊将他拉到一旁,神情肃然,压低声音道:“穆弈秋你做什么?我知道这事儿与你无关,这么大的事儿揽在自己身上,你当真以为你是皇上的儿子就不会被他重惩吗?” 穆弈秋躬身,将那张帅气的脸凑到了晚青面前用力眨巴了两下眼睛,明媚微笑着,“晚晚是在关心我吗?” “莫要贫嘴!这事儿与你无干,我自有法子解决,你快些回房!” “解决什么?我又没有做错事,父皇为何要重罚我?”穆弈秋不再理她,为求把戏做足,复又跑到珍宝阁厅正蹲下,捡起锤子用力砸着玉碎。 所有人都上前劝他、拦他,晚青看着他发疯的模样,不知怎地,心尖抽颤了一下。 晚青暗想:他是要成为暴君的人,自打昭都闹市骏马失控闹出洋相时的初见后,顾府再相逢,他好似将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她身上。 没日没夜粘着她,想法设法占她便宜,顾潇盼落水他开口诌谎替她开脱,今日天大的黑锅,他又背在了自己身上。 他莫不是喜欢我? 不会吧不会吧??? 这种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玛丽苏剧情,不会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吧? 天生吐槽点被上帝点满的晚青,此时此刻甚至连自己都想吐槽。 厅内的哄闹,随门外家丁一声兴奋的报戛然而止。 “长公子回府了!长公子回府了!” 声未落,人已至。 入内青年眉目俊朗如画,身姿挺拔修长若松竹,身着月白色圆领长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白玉东珠腰带,上挂红翡蟒纹腰佩,通身配饰价值连城,气质俊雅恬和,清风霁月。 他的眉眼处与晚青生得很像,这人便是她的兄长:昭都首富——顾景为。 顾景为甫一入内,便将左手所持折扇拍打在右手掌心合了扇面,用半是玩笑半是戏谑的口吻说道:“许久未回家,竟这般热闹?” 第33章 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一家子见到顾景为回府,脸上密布的愁云霎时散去一般。 佘太君伸手亲昵道:“快,让祖母瞧瞧~~~” 顾峥与贺氏也围在他身旁问及此行长短。 刘氏母女舔着脸上去搭话,顾景为懒得搭理,淡淡颔首以示回应。 小玉氏母女猫在角落里不愿去凑这个热闹,可从她们的眼角眉梢里便能看出,发自内心的喜悦是掩盖不住的。 短暂的寒暄过后,顾景为将目光落在了晚青身上。 他的眼神有些发寒,声音也变得严厉起来,“你又惹了什么乱子?” 晚青正要答话,穆弈秋却见顾景为凶巴巴的,于是拦在了晚青前头,“晚晚才没惹乱子呢!” 顾景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这位是” “是五皇子,暂居咱们府上。”顾峥解释道。 如此,顾景为周全施礼,向着穆弈秋躬身抱拳一揖,“不知是五皇子大驾光临寒舍,失礼了。” 躬身时,腰间佩戴的红翡蟒纹腰佩叠交碰撞,发出清脆悦耳之声。 穆弈秋凑到顾景为身旁,抓起腰佩细细打量着,“哇哦,好漂亮~~” “五皇子喜欢?” “嗯!”穆弈秋用力颔首,顾景为笑笑,将腰佩取下来递到穆弈秋手中,“初次见面,此为薄礼,还望五皇子笑纳。” 刘氏眉宇间颤了一下,想说什么,却硬生忍住。 那红翡蟒纹腰佩是前年顾景为以万两白银的价格买来,相传是昭始皇帝慕容氏的陪葬,世间独此一块。他竟这般轻易便给了个傻子? 顾景为瞧陈公公急得跳脚,简单向他询问了事情的经过。 陈公公喟叹摇头,无奈道:“无论这贺礼是否为五皇子所毁,顾三小姐沾了一身的琉璃碎,又平白无故现身珍宝阁内,同样有洗不脱的嫌疑。” 顾景为唇角不经意一瞥,尽是傲慢与不屑。 他弯腰拾起了一块羊脂碎玉,持手中把玩须臾,道:“这羊脂玉成色不过百年,纵然贴上琉璃箔也不过是外行人看热闹。无非是工序繁杂些,打磨出来个糊人样子罢了。这杂七杂八的拢在一起,至多不过三万两白银,这种品相的东西也好意思拿来送给皇上做寿?公公该谢天地恩德,贺礼毁在了宫外,皇上并未谋见。若见了他平王用这寒酸东西来贺寿,皇上必定龙颜震怒。” 论起珠宝古玩一应,放眼昭都也寻不见比顾景为更懂其内门道之人。 其实南国并不算富庶,每年上缴大昭的税银才不过十万白银。 这贺礼顾景为估价三万,大抵左右不离。 可陈公公将那羊脂琉璃垂杨柳捧到天上去,现下被顾景为贬得一文不值,他自面上挂不住。于是端着姿态道:“这贺礼是平王一番心意,常言道礼轻情意重,皇上” “礼轻情意重这话不过是为没钱寻个体面借口罢了,礼重,才显情谊浓。” “顾公子说得轻巧,再二十日便是皇上生辰,到时你要杂家拿什么交给皇上?” 顾景为竖起三根手指,嘴角微微扬起,“我出三万两,当做是平王送与皇上的贺。” 陈公公嗤笑一声,不屑道:“平王那三万两成了礼,是放了心思的。顾公子打算拿出三万两雪花银堆在一起,就将旁人的心意给平了吗?” “谁给你说是白银了?”顾景为左手手腕一甩,将折扇展开,用撰写金字‘财源广进’的一面对着陈公公,“我说的,是黄金。” 一语落,鸦雀无声。 尤是陈公公,嘴巴微张一脸痴想愣在了原地。 晚青在心里飞速打起算盘。 大昭的一两银子要是换算成人民币大概价值八十块钱,平王送给昭帝的礼,便值二百四十万。 而一两黄金换算成人民币,可是足足四千块钱。顾景为若真双手奉上三万两黄金,这就是 一亿两千万???? 果然俗话诚不欺她,在有钱人的世界里,一切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陈公公当然明白送给皇上羊脂琉璃垂杨柳和三万两黄金哪个更讨皇上欢心,他怕顾景为是在同他打趣,虚着声音确定道:“三万两黄金?顾公子没开玩笑?” 顾景为击掌,贴身伺候他的随从阿福于门外踱步而入。 他背着一个四四方方的背篓,将拿背篓启开后,从里头掏出大把银票,一张一张数着。 不多时,他将一捧银票塞到陈公公手中,“公公数一下,这一张是千两黄金,共三十张。万利商行和顺昌银号在大昭各大城池都有分号,劳公公派人奔走一番,总能赶在皇上寿诞前将这三万两黄金全都取出来。” 陈公公一张一张仔细钦点,晚青则好奇瞄了一眼阿福身后的背篓。 这一眼,她再次震惊到五官扭曲 阿福取给陈公公的那些银票,不过占了背篓里的十分之一罢了 她将目光缓缓移动到顾景为脸上,那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仿佛是花了三块五在早餐摊买了个包子那样随意。 好家伙,他出门这是背了十几个亿在身上? 没人打劫他吗??? 陈公公数完银票,乐得合不拢嘴,道过告辞后脚底抹油溜了。 留下顾家一大家子人愣在原地。 顾景为的出现,彻底将今日的局面搅乱。 刘氏母女精心谋划一场未能得逞,穆弈秋的如意算盘也被他摔了个稀巴烂。 众人与顾景为几句寒暄话过后,他打了个哈欠,说他赶路回来有些困乏,想先回去歇一会儿,晚些用膳时候再同大伙儿讲他一路上所见奇闻乐事。 刘氏瞅准时机开腔道:“景为,你的房间被你父亲母亲腾出来给五皇子住了。” 顾景为怔然不语,刘氏见他表情生变,继续道:“哎呀,二娘知道你不喜欢旁人碰你的东西,当日是极力劝阻过的。可是大夫人偏不听,二娘也” “他们不是旁人,是我的爹娘。”顾景为语气冷淡怼了刘氏一句,而后冲顾峥与贺氏扬起笑脸,“无妨,雅阁书房一直有人打理,我搬去那儿住。五皇子是贵客,理应奉礼相待。” 说罢转身,大步流星离去之际沉声唤道:“晚青,你来我房中一趟,我有话要与你说。” 他的声音严肃而寒利,像一块冷透了的冰,令晚青不禁打起哆嗦。 第34章 世上只有哥哥好 原作中,顾景为并不算是主要人物。 他的出场次数并不多,自晚青嫁给太子穆修齐后,兄妹二人每每相见都是一副剑拔弩张的局面。 穆弈秋在他身旁安插了一名伶,顾景为那名伶痴迷,散尽千金但求美人一笑,最终也死在了温柔乡里。 原作并没有交代顾景为和晚青从前在顾府的时候关系如何。 可无论关系好坏都无妨,反正顾景为这个大腿,晚青是抱定了! 她在现世当不了马云的女儿,穿越到大昭能当首富的妹妹也不错。 晚青一路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顾景为身后,他连回头瞧她一眼的动作都没有。 到了雅阁书院,阿福指挥下人们利落将房间收拾出来,安置好顾景为大包小包的行礼后恭谨道:“公子,一路奔波,可要用膳?” “不必。”顾景为瞥一眼窗外台沿下冒出的半个人头阴影,冲阿福一勾手,附耳他道:“盯梢。人去了咳嗽一声。” 阿福领命合门而退,晚青还正猜着他俩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倏然被顾景为的一声喝吓得三魂不见七魄。 “你除了会给家里添乱惹事,还会作甚?” “哥,我” “你为什么你?我让你说话了吗?”顾景为步步逼近晚青,他生得高大,体型又宽,浑似一座大山朝晚青压来。 “母亲纵着你,你愈发胡作非为,你想干什么?咱们顾家的脸全让你丢光了,你可满意!?” 他抬手向晚青,晚青吓得蹙眉闭眼,双手捏着耳坠子连声道:“哥我错了我不敢了都是我不对你别打我啊啊啊啊啊~” 她叫喊着,耳闻房外传来一声刻意的咳声。 下一刻,顾景为的巴掌也落在了她脸上。 不过不是耳光该有的力度。 轻缓,柔和,带着掌心的温热,划过她脸上柔嫩的肌肤。 顺着面颊而下,替她挽起鬓角的发束在耳后。 晚青眼皮微抬,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顾景为。 他居然在冲自己笑??? “傻丫头,快让哥好好抱抱你!” 猝不及防的一记熊抱,险些让晚青背过气去 这是闹哪出? 他方才不是还端出一副长兄为父的模样要赏自己耳光吗? 短暂的拥抱过后,顾景为揽着晚青的肩同坐于暖座上,“个把月没见你,可想死哥了。” “额”晚青一脸做贼心虚的模样,舌尖在嘴里不安分地刮擦着齿背,“你方才不是还要凶我吗怎么” “凶你?哥哪儿舍得?”顾景为宠溺微笑,在晚青小巧的鼻尖儿上挂了一下,“你忘了?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在爹面前装出一副‘兄严妹惧’的模样吗?爹常说我和娘把你宠上了天,才惯了你一身坏毛病。你今儿砸了平王给皇上的贺礼,哥才给你赔了三万两黄金,要是不在爹面前装作训斥你的模样,咱俩保不齐都得挨骂!” 啊?合着方才是在演戏呢? 暗喜之余,晚青仍不忘解释,“那东西不是我砸的,我” “是也罢不是也罢,只要你乐意,你把南国皇城一把火烧了都成。咱家又不是没钱,哥赔得起,你开心就成。” 顾景为心里已经坐定了晚青闯下的祸事。 她从前闯祸时和如今是一个模子,煮熟的鸭子嘴硬,绝不会承认。 与其与她争出个对错来,还不如事事都顺着她去。 反正自己知道他这个妹妹做不出杀人越货的事儿,除了人命,这世上还有什么乱子是不能用钱填平的? 只要妹妹开心,这点钱算什么? “爹娘说你去外做生意,少说还得一个月才能回来,怎这般快就完事了?” “还谈个屁!”顾景为猛地一拍桌案,怒容满面斥道:“你的事儿我都听说了,那穆修齐是个什么王八蛋玩意儿敢欺负我妹妹?臭瘪三,干啥啥不行混吃等死第一名!当初我不让你嫁给他你非要嫁给他,现在好了吧” 话没说完,他许是觉得自己话说重了,语气缓慢柔和下来,“哥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哥就是想起穆修齐那狗样子,就觉得心里有火!娶你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一扭头尽做这些不是人做下的事儿!” 顾景为攥拳狠狠砸在暖座的软垫上,隔着软垫都能听见‘咚’的一声震响,“谁娶了你那是祖上八辈子积下来的福!给脸不要了还?他算哪儿根葱敢休了我妹妹?狗东西!哥明儿就叫上十几个打手去把他头给他打歪!” 顾景为好一通骂,听得晚青心里那叫一个爽。 爽归爽,她还是有理智的。 穆修齐怎么着都是太子,是大昭的储君。 顾景为再有钱,得罪了皇家也讨不了好果子吃。 “打他就不必了吧他是太子,他” “他就是皇帝老子也不能欺负我妹妹!”顾景为俊朗的眉眼散出如冰魄般的寒光,“他住在太子府又不在宫里,下朝回来寻人将他头蒙上,打了也是白打!” “可是是我要跟他和离的。” “是你要跟他和离的又怎样,你”顾景为愣住,瞪大眸子看着晚青追问道:“你说什么?你要同他和离?” “是啊。”晚青眨巴着水亮的眼睛,冲顾景为扬起嘴角,“哥,我嫁过去就后悔了。后悔没听你和爹的话,后悔自己脑子抽筋一门心思要往他身上凑。现在想起来,我当初大概是脑袋被门给夹了吧。反正现在我已经回来了,哥你就没必要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再去费神了。” “哟,这话真不像是从你嘴里冒出来的。”顾景为在晚青水灵的脸颊上掐了一把,挑眉道:“小嘴这么甜,以为哥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 她打什么算盘了? 来不及解释,顾景为已经将两张银票塞到了她手里。 晚青看了一眼数额,四千两黄金。 她攥着银票,目瞪口呆地看着顾景为,结巴道:“哥,这” “额是少了点。”顾景为不由分说又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她,“哥这几天不出外都在家,你先用着呗,没了再问哥要。” 晚青眼放金光,感动的泪水险些从嘴角流了下来。 第35章 敢打大boss不要命了 得了便宜自然得卖乖。 原主生来一副全世界都欠了她的模样是晚青最讨厌的一类人。 收下顾景为的银票,晚青拍着胸脯打包票,晚膳定亲自露一手,为顾景为接风洗尘。 顾景为心底的五味杂陈尽数溢于言表,摆手婉拒,“罢了,哥还想多活几年。” 由书斋往自己居房折返的路上,晚青心里一直在盘算着一件事。 穆弈秋今日到底是唱哪出? 她知道此番自己是被刘氏母女算计,她们的目的就是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穆弈秋冷不丁跳出来拦下所有罪责,他是五皇子,皇帝虽不会杀他,但严惩总有。 隐忍蛰伏多年的狼灭,为了自己甘愿领罚,这是个什么剧情? 怀揣满怀心事,遥遥在居房门前见到了穆弈秋孤身立着。 晚青唤他,“你在等我?” 穆弈秋回首,笑得疏朗,“晚晚,你回来了~”他搔着后脑勺,踏起小碎步朝晚青跑来,“我想去书房找你,但是绕了半天也没找到去书房的路,于是就在你门口等你回来。” “你今日做这些动作,是什么意思?”晚青神色清冷,语气也带着微微的寒。 “那东西就是我砸碎的,我要送晚晚一场雪!”穆弈秋回答的口吻坚定不移,顺势牵起晚青的手,“你不喜欢?” 晚青后退两步,用巧劲将他的手甩开,肃声道:“我要你同我说实话。我知道东西不是你砸碎的,你替我顶下罪名,倘若陈公公如实告诉你父皇,死罪可免但板子你是吃定了,你疯了?” 穆弈秋嘴硬如上了蒸屉的鸭,一口咬定事情就是他做下的。晚青佯装有气,径直向居房行去,“你不与我说实话,便没什么好说了。” “哎哎,晚晚你别生气啊~”穆弈秋拽住晚青的胳膊,他收敛力道,只束住她,却不生痛,“我说” 他低下头,纤长睫毛垂下,衬出一副‘楚楚可人’模样,“我是听照顾我的下人说,珍宝阁藏着的宝贝被晚晚给砸了,陈公公要把晚晚抓回宫里去砍头。” 他的声音渐渐细弱,晚青回眸睨他,见他眼眶都泛起了红润。 他抿着唇,轻缓摇头,“不行的,父皇不能砍晚晚的头。我喜欢晚晚,我不能让晚晚有事。” 多么精湛的表演,即便明知道穆弈秋是装出来的,这些话在晚青听来仍旧有些心动。 要不是自己是穿书来的知道穆弈秋的真实身份,这样的美男奶狗虔诚暴击,她肯定已经无法自拔跌入爱河了。 不过戏暂时还得演下去。 晚青扬绢,替穆弈秋擦了擦无泪的眼底,“好了好了,你别委屈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哪料穆弈秋又一把擒住了晚青的手腕,抬起那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眸冲她眨巴着,“那现在没事了,晚晚哄我睡午觉吧。”说罢拽着晚青就往房间里走。 他对晚青的房间之所以有这样大的执念,是因为他认定晚青手中捏着穆修齐的把柄就藏在其中。 虽然也不知道这份自信是谁给他的 眼见就要入了房门,忽而一道白影闪过,截断了二人相牵的手。 晚青定睛,瞧是顾景为抓起穆弈秋的衣领,以蛮力将他按在墙上。 他的目光十分凶狠,像是要将穆弈秋给生吞活剥了。 “你们皇家的人就这么喜欢碰我妹妹?” 穆弈秋不敢反抗,他怕露出马脚,所以只能像个小鸡仔一样扑腾着喊救命。 顾景为并未因他的叫喊声而卸力,也毫不顾及他五皇子的身份,沉声道:“穆修齐已经伤过我妹妹一次,你住在我府上,就应懂得安分守己这几个字该怎么写!光天化日你与晚青拉拉扯扯拖着她回房间,你要干什么!?” 他是误会了,还以为穆弈秋对晚青有什么不轨的想法。 晚青愣了一会儿,心底打起寒颤。 顾景为这样对待穆弈秋,来日穆弈秋翻盘,以他锱铢必较的性格还不得把顾景为皮给扒了。 好容易有个有钱哥哥,她可不能让他这么快扑街。 她冲上前,用力掰开顾景为攥着穆弈秋衣领的手,“哥!哥你放开他!他是五皇子,你这般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体统!天王老子敢欺负你,我也敢把天给捅出个窟窿来!”顾景为非但没有松开穆弈秋,反倒用力更甚,致使他衣领的韧布不时发出‘撕拉’声。 “哥!你放开他!”晚青拍打着顾景为坚实的小臂,拔高声音解释道:“五皇子并未对我做出逾矩之事,是你误会了!” 顾景为怒不可遏,“什么误会?我明瞧着他拉着你手腕强迫你回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安得什么心?” “他心智如稚他懂什么呀?不过是觉得无聊想让我陪他玩儿罢了!” “男女授受不亲!便是个傻子也是个男子!如此拉扯你那清誉还要是不要?” 得了,看来她这个哥哥也是个一根筋,解释是解释不通了,还能怎么办? 哭呗 晚青‘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她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膝盖里,用老法子大口大口地咬着自己膝盖上薄薄的一层肉。 她一哭,顾景为心都乱了,哪里还能顾上旁事? 旋即松开穆弈秋跑到晚青声旁蹲下,揽着她的肩劝她,“青儿你别哭了!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呀!你你知道的,你一哭哥就没招了。” 他的语气里满是心疼,纵然焦急也将话说得柔声细语,生怕吓着晚青。 晚青抬眸,泪眼婆娑看着顾景为,“我与五皇子清白,哥哥非要说得我与他像是今日若非五皇子在珍宝阁替我拦着陈公公,只怕等不到哥哥回来我已经被带回宫里面圣等候发落了。人家对我有恩,哥哥这样对人家,要我如何是好?” 顾景为抬手替晚青拭泪,嘴上一个劲赔着不是,“好了好了,哥错了,是哥鲁莽了,哥跟你道歉好不好?你别哭了” “哥哥跟我道歉有什么用?”晚青瘪嘴,可怜巴巴地瞄了穆弈秋一眼,“你看你把五皇子吓得,人家以后怎还敢搭理我?” 顾景为起身,二话不说便冲穆弈秋作揖下去,“五皇子,方才是我鲁莽,对不住。” 穆弈秋捂着脖子顺气,装出一副惊悸模样结巴道:“没没事” 他的目光飘忽落在晚青面颊垂下的泪滴上。 穆弈秋os:她见到她哥要打我都急哭了,这还不是对我有意思? 晚青os:我得保护我哥,他要是真打了oss,等oss日后翻身我哥就完蛋了! 闹剧收场,待顾景为离去后,他二人相视一笑。 而这笑容背后隐着的,却是天差地别的深意。 第36章 每天那么多人死你怎么还不死 是夜,顾府家宴是为替顾景为接风洗尘,故而穆弈秋并未入席。 席开三十六道菜,里面有六道是晚青的心意。 举杯欢谈间,顾景为阔谈这一路下江南的所闻所见。 晚青这才知晓,顾家的生意,原来已经遍布了大昭的各个角落,涉猎行业众多,大到租赁出售商铺屋宅,小到柴米油盐日用所需,里头都有顾家的利好在。 晚青历史学的并不算好,但她也知道自古至今盐一味官家查办极严,贩卖私盐是杀头的重罪。 虽是家宴,可顾景为将卖盐这事儿直白说出来,万一哪儿个下人口风不紧漏了风声,难免要招惹是非。 紧挨着她坐的是顾舒然,晚青与她小声嘀咕道:“哥哥卖私盐还说得这般明目张胆,未免太放肆了些。” 顾舒然半是诧异看她,“你说什么呢?家中盐巴生意是朝廷委命咱们全权负责,税银上供朝廷的,哪里来的私盐一说?” 晚青感慨顾家牛逼之余,心底还不忘吐槽一句这原作的作者可真能吹 席间过半,压轴大菜也被下人一一呈上来。 这几道菜皆是晚青亲自下厨所烹,清蒸龙趸,官燕鲍鱼,白山鳄龟与木瓜雪蛤四味更是用得名贵食材,不需要费多大心力烹调,原汁原味也是极鲜美的。 原主从未下过厨,更遑论给家人做这么一大桌子菜。 欣喜之余,众人动筷品尝,更不料味道极佳,便轮番赞不绝口。 尤其是顾景为,他是吃遍山珍海味之人,今儿对着晚青亲手所做的这几道菜爱不释口,巴不能将盘子挪到自己跟前暴风吸入。 他变着花样夸赞,夸得晚青面红耳赤娇羞起来。 同样红了脸的还有顾潇盼。 为了顾景为接风的这顿晚宴她也没有少花心思,单是那一盅‘鸽吞燕’足足炖了两个时辰,自启宴上桌做暖胃菜,如今汤汁遇冷都起了稠沫,除了刘氏喝了两盏外,整张桌上的人连碰都未曾碰过。 刘氏看见女儿撂下了筷子咬着下唇,闷闷在座上一言不发自然心疼。 她看不惯晚青得意,于是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咀嚼须臾,笑得明媚,“呀,青儿妹这手艺着实令人侧目,甘霖娘许久都不曾吃过这般鲜美的鱼肉了。” 刘氏自称自己一声甘霖娘,差点没让晚青将嘴里的吃食给喷出来。 她憋笑饮了口水将食物吞咽下腹,微笑回话,“甘霖娘喜欢就好。” “喜欢归喜欢,不过,啧”刘氏倒吸一口气,放下了筷,“龙趸价值连城,在宫里面都少见。那鲍鱼一个足有一斤,这样大的个头我还是头次瞧见,稀罕的很。再不用说白山鳄龟肉质紧嫩,寸寸皮肉都敛了汤汁入内,当是五十年的成龟,但凡多一年或少一年,肉质都不是这么个味了。” 她摇头苦笑,似在自说自话,“也不知单你做的这几道菜,价值几何啊?总不少于千两纹银吧?” 晚青闷哼一声,不豫道:“甘霖娘此话何意?是嫌我挥霍了?” “哟,我哪儿敢呀?”刘氏低眉,捋顺一番自己的袖口,漫不经心道:“你犯下的错事,你兄长肯花三万两黄金替你圆过去,你一顿饭吃上一千两白银也能算挥霍吗?寻常事而已。” 刘氏话里的醋意飞了漫天,众人皆沉下面色。 佘太君第一个耐不住想要开腔,却料不到还未等她开腔,晚青竟先发作起来。 她将自己手中握着的筷子重重丢在桌上,发出老大一声响动,引了所有人瞩目后,才拍案起身,愤然道:“日日都这样,你有意思吗?烦死了,我不吃了!” 说罢扭头便走,任谁唤她也唤不住。 顾景为起身要追,贺氏拦他,“她今日脾气大了些,由着她去,不必追。” 刘氏抚着胸口惊悸道:“好大的脾气,我又没说什么,她至于吗?” 这顿饭,顾家无人吃得舒坦。 散席后,刘氏与顾潇盼携手往芙蓉居行去。 待走远了正殿,母女二人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还是娘有法子~~~”顾潇盼歪着脑袋在刘氏肩膀上蹭了下,“三两句话就让她耐不住了!她今儿在饭桌上甩脸子,祖母和爹脸色都变了,好容易装了这么长时间善解人意温柔可人的淑女一朝破了功,可要笑掉咱们大牙!” 刘氏轻嗤一声,满眼自傲,“她不过是个捏泥巴的娃儿,要收拾她还不容易?”说着压低了声音,“算她命好,今儿若不是你兄长赶回来的及时,她还能有命跟咱们同桌而食?” 顾潇盼咬了咬后槽牙,不忿道:“还有弈秋哥哥,他好端端的出来蹚这浑水作甚?” “与你说了他是个傻子,傻子做什么事儿都不稀奇。”刘氏眸色转阴,发狠道:“瞧着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有她被扫地出门的时候!” 晚青着了道,刘氏母女喜不自胜,走起路来足下生风。 眼瞅着转个弯便要到芙蓉堂,行下坡路时身后窜出来一个黑影,用力一推,将她二人推倒在地,连滚带爬顺坡而下,摔了个实在。 互相搀扶着起身,回首见晚青抱臂立在坡上,目眦欲裂望着她二人,“你嘴怎么这么贱?哥哥好容易回来,一家人吃个饭,你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刘氏被闪了腰痛得直叫,顾潇盼老远冲晚青怒道:“你疯了?娘本就有腰疾,你这般推她是想要了她的命吗?” “呸!摔死才好!这世上日日那么多人死,你俩怎还不原地去世?”晚青拍拍手,冲刘氏母女啐道。 “你你便不怕我告诉爹爹?” 晚青笑得恣肆,“你去说呀!无凭无证,爹怎信你?” “晚青!你在作甚!” 晚青话方落,浑厚的一声呵斥由她身后传来。 她颤颤巍巍回首,见佘太君、顾峥与贺氏不知怎地皆立在她身后,眼瞅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刘氏见顾峥在,叫痛声音更响亮。顾潇盼眼泪说来就来,哭得梨花带雨,“爹,祖母!青儿妹她推了我跟娘,娘怕是闪着腰了!” 晚青结巴着辩解道:“我我没有” “还说你没有!”顾峥快步行到晚青面前,抬手想要打她。最终动作悬停在半空,没忍下心。 他喘着粗气,忍怒道:“方才情况我看得真切,原以为你改过自新变了个人,却不想是变本加厉!你二姨娘再有错也是你的长辈,你再气也不能与她动手!且话里话外句句携愤,恣肆跋扈,诸多不满!哪里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爹,我” “不必再说!”顾峥抬手,吩咐下人道:“来人呐!带三小姐回房去!没有老夫的允许,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 第37章 阴阳人烂屁股 这一次,晚青推刘氏母女的事儿被顾峥他们看在眼里。 佘太君与贺氏即便再宠着晚青,也没理由出声阻拦顾峥的责罚,只能眼睁睁看着晚青被下人带回房去。 一行人随刘氏回了芙蓉居,她呼天喊地的叫声就没弱下来过。 尴尬的是,郎中探病后直言她无碍,卧榻休息一夜明日就可恢复如常。 可刘氏才不管郎中怎么说,痛不痛的在她身上,只要她一直像个乌鸦一样‘嘎嘎’叫个不休,今儿这事儿就算没完。 贺氏走到榻前,柔声细语对刘氏说道:“今日这事是晚青做得不对,我替她向妹妹你赔个不是。” 说着屈膝下去福了一礼。 刘氏原先是伺候贺氏的婢女,纵然一朝得孕成了顾府的二夫人,那她也得毕恭毕敬日日给贺氏请安福礼。 今儿尊卑倒序,她心里甭提多得意,只是面上仍鞠着,“姐姐,哪里怪你呢?青儿妹还是个孩子,孩子慢慢教着就是了。” 顾潇盼也端出了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来,“今儿珍宝阁闹出来的事儿大伙儿心里都不痛快,娘也确实不该在兄长接风宴上提那些不体面的事儿。说到底,也是我们做事太冲动了。” 顾峥立在榻前,眼尾扫过刘氏,“还痛吗?” “妾身好多了。”刘氏如是答,却不忘尾音颤抖一下,咬唇装作忍痛模样。 “好多了就早些歇下。”顾峥冷了她一句,随即交代顾潇盼,“照顾好你娘,爹明日再来看她。” 一行人离去之际,刘氏声音发颤在后头喊道:“老爷!您可千万别惩罚青儿妹~~~她也不是有心如此的” 等门合上,人走远,刘氏一骨碌坐起身,笑得前仰后合。 顾潇盼添一盏温茶递给她,“娘您慢些,仔细腰。” 刘氏原地扭了两下,摇头晃脑滑稽道:“什么事儿都没有~~”她接过茶盏,饮下大半,畅快舒了口气,“这不是赶着往枪口上撞吗?哈哈~”她牵起顾潇盼的手,冲她挑眉,“今儿一过,往后都是你占尽好儿的时候,还有她顾晚青什么事儿?” “也幸而是爹和祖母他们亲眼瞧见了,不然真真儿是有理也说不清。” “还不够。”刘氏扬起下巴,默声须臾掩面笑道:“她作死,咱就送她一程。她此刻被关了禁闭心中自不服,对着咱们多有怨言。咱就该在她情绪临近崩溃之时推她一把,让她彻底绷不住了,那笑话才能闹起来。她越是沉不住气,老爷就越对她没好感,走着瞧吧。” 刘氏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去彻底将晚青激怒,让她情绪失控做出更多自寻死路的事。 相比较刘氏,顾潇盼对此事有些许存疑。 “我总觉得这事儿有些古怪。打她从太子府被休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得,比从前沉稳内敛许多,更善于心计。她今日举动反常,当着全家的面在膳桌上摔了筷,还刻意跑到咱们回芙蓉居的路上埋伏咱们,以狠劲推咱们滚下坡去,行事急躁欠考虑,娘就不觉得” “是你想太多。”刘氏不以为然,取过案上的香料往香炉里添了一匙,“咱们与她同吃同住十八载,娘更是看着她长大的。一个人的脾性怎会短短一个月就彻底扭转?傲与躁是她生下来就带着的东西,那三月里的哭声就响过惊雷,她能静下来?” 刘氏取过团扇轻缓摇扇着香炉缕缕缥缈而起的淡紫色烟气,笑得愈发阴鸷。 晚青被禁足的这一夜,除了顾景为和小玉氏母女来瞧过她外,阖府上下无人问津。 顾景为隔着菱窗不平道:“爹娘也是,为了二房母女俩禁足你就罢了,连探望也不来。还有祖母,她最疼你,却不出言劝阻?” 晚青在窗后暗笑,口中却叹道:“唉在爹娘眼中,终究是礼仪体面要大过我这个女儿的。算了,不提。总归还有哥哥想着我。” “那是自然!哥就你这么一个妹妹,不想着你想谁?明儿晨起哥就去寻老顾头,让他把你放出来。” 晚青淡定自若道:“不必,我也关不了两日,爹在气头上,哥哥还是别去触霉头了。” 一连两日,家中都无人提及晚青被禁足的事,好像浑忘了她这个人。 顾景为私下劝说,人皆道让他莫要骄纵晚青,闲事莫理。 刘氏装着卧榻两日,活泛性子耐不住便下了榻。 于第三日大伙儿用早膳的时候,假惺惺向顾峥求情,“老爷,妾身如今身子全好,青儿妹禁足许久想来知错,不若放她出来吧。” 顾峥默声不语,贺氏打着圆场,“食不言寝不语,用膳吧。” 刘氏装着喟叹一声,心下别提多欢喜。 当夜,她便与顾潇盼合计起来,是时候该予晚青最后一击,让她彻底在顾峥面前败光了好感。 母女二人亲手做了些可口的点心,往晚青房中去寻她。 守在门口的侍卫眼皮打架,刘氏拿出一锭银子塞给他们,笑道:“守一日怪累的,去吃酒吧。我与大小姐进去同三小姐聊会儿天,也算帮你们看着。” 守卫假意推搡两下,接下银子欢欢喜喜走了。 刘氏推开房门,同顾潇盼一并趾高气昂入内。 来时,晚青坐在暖座上,目光呆滞望着窗外。 她听见了刘氏母女的动静,一蹙眉,眼里满是厌恶,没有回头看她们。 顾潇盼将食盒放在晚青面前的小案上,阴阳怪气道:“你禁足,吃不到什么好的,我与娘惦记你,做了些吃食给你送来,尝尝?” 晚青冷嗤一声,没搭理她。 刘氏笑得愈发艳,“哈哈~青儿妹瞧什么呢?”她顺着晚青望出去的方向瞥了一眼,“原是在看外头开败了的那排花?可是觉得自己现下处境同那些花儿一样,过了最娇艳的劲儿,便蔫了?” “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少在这阴阳怪气的当阴阳人。”晚青回眸,瞪了刘氏与顾潇盼一眼,“阴阳人,烂皮眼!”(是屁,连在一起会和谐,么么哒~) 第38章 反派死于话多 此刻晚青情绪越激动,于刘氏而言就越是好事。 她母女二人今日漏夜来见她,为得可不就是将她彻底激怒?最好再能做出些不着五六的事儿来,让一家子好容易对她建立起的好感彻底崩塌。 秋夜,难得无云蔽月,清寒月光与殿内烛火交织融合,冷了昏黄光线的暖。 四下寂,微凉的风拂动树梢有些干枯发黄的叶,发出清脆摩擦的沙鸣。 忽有一叶,随风卷入菱窗,落在暖座小案上。 刘氏提裙入座,顺手拈起枯叶碾碎,尾音上扬道:“其实你何必对我和潇盼有这般大的敌意,同住一屋檐下,到底相安无事处了十几年,何必闹得彼此难堪?” 晚青瞄她一眼,“是我为难你,还是你们想要的太多,嫌我碍了你们的路?” “青儿妹这话我听着糊涂。”顾潇盼立在刘氏身后,似笑非笑道:“我知道你打心底里对我和娘有敌意,你时常与我提及娘从前的身份,为得就是要让我在你面前低你一等。而如今,我是爹的长女,娘是爹的妾室乃不争事实,大娘都从未怨怼过,你又何必” “你们也配?”晚青沉声打断了她的话,身子向后靠在软垫上,双手抱臂警觉打量二人,“娘是不惜的搭理你们,祖母也是。自从顾荣被送去顺天府后,爹足有一年都未踏足过芙蓉堂了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母女俩打得什么主意?得不到家人的关切对你们母女而言算什么?只要能过上富足日子,便够了。” 她冲顾潇盼手腕上戴着的紫晶镯挑了挑眉,“碧池姐姐手上的紫晶镯少说得五百两银子,祖母将流云锦送了我,另挑了蜀锦给你,你却见惯似的丢到窗外去。可见你是用惯了好东西的,连鞋面上镶着的玉那都是泷田暖玉,区区蜀锦怎能入你的眼?” 说着又将目光漂移到刘氏手中持着的团扇上,“甘霖娘好文雅,一年四季扇不离手,且都是双面湘绣,今日手中这一把听下人说是你才得来的心头好,足值千两纹银。府上一月给你母女俩的花销不过六百两,怕是连你这白玉扇柄都买不下。” 刘氏动作有些不自然地将团扇向身后藏了藏,故作镇定道:“景为手下绸缎铺子的生意向来是交给我打理,左手进右手出的,辛苦努力之下赚来的钱银自有我一份。你说这些是觉得我偷了家中钱银?” 她轻蔑一笑,眼弧弯起,“老爷与老太君有哪个不比你识货?这么多年我用的都是贵价物,他们可曾过问过半句?许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罢了,我行在昭都的街上,任谁都要唤我一声顾夫人,代表的就是咱们顾家的脸面。我替老爷长脸,我有错吗?” 顾潇盼附和道:“难不成只许你过得风光,让我们都吃糠咽菜去你才满意?” 晚青笑,“你们自不会吃糠咽菜。原不过是我嫁出去了太子府又回来了,所有的好都落在了我一人身上,你们看不过眼而已。” 她起身,步步逼近顾潇盼,“你以为我不知道,究竟是谁砸了平王送给皇上的贺礼,又是谁将我抬去珍宝阁意图嫁祸?若非兄长及时赶回来,我被带入宫中犯了圣怒,脑袋搬家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她与顾潇盼面面相觑,捕捉着她瞳孔里的惧怕,“你们口口声声说我同你们是一家人,可你们安得什么心?置我于死地,还险些将顾家推到风口浪尖上去,背后不过为了满足你们自己的一己私欲,做出此等事,不怕报应吗!” 见晚青目眦欲裂的模样,刘氏生怕她伤着顾潇盼,遂骤然起身一把将晚青推开,“无凭无据的,你莫要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晚青白了刘氏一眼,“当天夜里你和你女儿连番给我夹菜,筷子上面涂抹了什么东西你们自己心知肚明!你的这些诡计即便骗得了爹娘和祖母,你也骗不过天,你就是骗得过天,你也骗不过我!” 刘氏压根就没打算骗她。 她来就是奔着激怒晚青去的,她既然有所怀疑,自己倒不如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是又如何?筷子头下了迷药又如何?是我与潇盼夜半儿将你抬去了珍宝阁,又打碎了羊脂琉璃垂杨柳嫁祸给你,又如何?”她狭长的凤眼里蕴着诡谲的波澜,“你有证据吗?外头的人都被我遣了,我即便光明正大的告诉你又能如何?你去告诉老爷?呵,你觉得他信吗?” 顾潇盼也挺直了腰杆,清嗓后捏尖嗓音道:“那日是我落水陷害你,怎么了?我不单那日陷害你,你出嫁前因舍不得爹和你娘在房里哭了一夜,我却告诉爹你夜里笑得合不拢嘴,瞪大眼睛望月盼天明,所以爹连你出嫁时都未曾送你。你能奈我何?” 她母女二人相视一笑,静静候着晚青暴走。 可前一刻还气得唇齿打颤的晚青,现下却忽而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她放下紧抱在胸前的臂,悠悠然复坐在暖座上,拿起刘氏带来的糕点吃了起来。 刘氏懵了,蹙眉疑惑道:“你什么意思?我拿来的东西,你不是不吃吗?” 晚青笑着擦掉嘴边的糕点残渣,扬眉看她,“甘霖娘手艺这么好,今次不吃,也不知往后还有没有机会能吃到。” 刘氏隐隐觉得不妥,“你这话何意?” 晚青扬手一指床榻,“忘了告诉你,我禁足,除了你关心我,还有旁人也记挂着。这不,与你撞在一个时间来瞧我了,可真是巧。” 刘氏母女顺着晚青手指的方向朝床榻望过去,殿内烛火很暗,又只在暖座小案上燃了一支,若非晚青提醒,她们如何也瞧不出在被一片阴影笼罩的床榻上,好似当真躺了一个人。 晚青不慌不忙燃起了房内全数的烛,刘氏这才看到,榻上如今正缓缓起身的那人满头华发,分明就是佘太君! 忽地,衣柜被人从内一把推开,贺氏冷着面从里面行了出来。 不等刘氏母女惊悸完,角落三开屏风为人一脚踹倒在地。 屏风后,顾峥负手而立,双眸瞪得浑圆,怒意横生瞪着她们。 晚青将佘太君从榻上搀扶起来,嬉笑着冲顾潇盼招了招手,“碧池姐姐快来呀,咱们一起扶祖母一把。” 顾潇盼哪里敢? 她和刘氏像是踩了电门,浑身酥麻僵在原地,脑袋嗡嗡作响。 第39章 断夫妻情父女亲 戏,演崩了。 刘氏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该如何砌词狡辩。 然而佘太君手中的凤首拐杖却快过了她的脑子。 佘太君抡起拐杖朝刘氏的嘴巴抡了下去,这一击力道极重,加之拐杖又是黄梨木所制本就有分量,刘氏被正正打在了嘴巴上,倒地后一口血水连带着两颗后槽牙一并吐了出来。 “娘!”顾潇盼上前搀扶,被佘太君一脚踢开,便见又是一拐杖迎面打在刘氏嘴上。 这一击,又落了两颗门牙。 “你个贱妇!景为的绸缎庄让你打理,你过手出油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罢了!却不想心思恨毒至此,青儿妹不过是个孩子,竟要用如此歹毒的手段置她于死地?你瞅我今儿不打死你!” 佘太君高举拐杖欲继续责打,顾潇盼张开双臂护在刘氏身前,哭嚷道:“祖母!祖母别打了!不是这样,娘不是这样想的!是我,都是我!”她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胸脯,哭得哽咽,“是我嫉妒青儿妹,才逼着娘助我做下这些错事!都是我的错,您要打打我,别再打娘了!” “教而不善也是这贱妇的错!你自幼心思歹毒,九成是学了她的手段!你要讨打有的是时候,给我让开!” 贺氏缓步上前搀扶着佘太君,柔声道:“婆婆莫要动怒,仔细伤身。” 刘氏用她那张漏风的嘴不断说着自己冤枉,她和顾潇盼拥作一团,母女二人半分不见方才的凌厉。 顾峥行至她母女面前,神色灰败到了极致,“晚青原先告诉我,说平王送给皇上的贺礼是你砸的,我不愿信。我从未想过,你会是个如此歹毒的女人。你可知道,若此事让皇上知晓,咱们整个顾府都要受连累,你脑袋里装得都是什么?” 晚青轻声嘀咕了一句,“怕是屎吧。我见她很少去恭房,估摸着都是在房里自产自销了。” 刘氏还能说什么? 她和顾潇盼亲口把自己的罪行招认了个干净,此刻再想矢口否认已是不能,唯有柔弱哭啼,提及往日情谊,盼事情尚能有转圜余地。 “老爷以为妾身想这样吗?妾身想吗?”刘氏哭得惨绝人寰,呼吸间哼唧出了猪叫,“一年了!荣儿去了顺天府一年,老爷您这一年来瞧过妾身吗?没有!一次都没有!您日日宿在大夫人哪儿,偶尔往小玉氏房中去!我的生辰您不在乎,潇盼的生辰您浑忘了!我嫁给您二十年,整整二十年,您扪心自问,您当过我是您的内人吗?整个顾府,又有谁看得起我这个二夫人?” “不要紧,我不要紧!”刘氏用力摇头,泪水顺面颊而下,与唇角的血水混成一抹浅红色液体,滴落在她素色纹锦氅衣上,“我作践自己,我钦慕您,趁您酒大爬上了您的榻!我是贱,我活该如此受尽冷眼!可是潇盼有什么错?您可曾还记得她是您的长女?何以所有的宠爱,您都给了顾晚青!” 她深吸一口气,吸溜着自鼻孔垂下的清鼻,“潇盼坐了一辈子的冷板凳,好容易盼到青儿妹出嫁入了太子府,以为能得到您的重视!可是没两天她就又回来了,一切都变了!连老太君原本要给潇盼的东西,也全都给了青儿妹!那潇盼算什么,我们母女俩到底在这个顾家算什么!?” 这番声泪俱下的表演在晚青眼里看来,实在不成熟。 顾峥最忌讳的就是被人提及他酒的事,刘氏喊得声音这般大,恨不得自己是那叫亮白昼的鸡,要将整个昭都的人都吵醒,来听听顾家的热闹。 晚青眼睁睁看着顾峥自然垂落的双手渐渐攥拳,便知刘氏是自己断了自己的后路。 对于刘氏,晚青没有半分的怜悯。毕竟她和顾潇盼一心盼着自己去死,如今换作她们马失前蹄,自己还不得狠狠踩上一脚? 不就是哭吗?谁不会? 晚青‘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委屈至极,“所以甘霖娘和碧池姐姐就要送我去死吗?毁了南国贺礼是死罪,你们明知道,你们明明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又做错了什么?” 她一哭,一大家子人就不淡定了。 佘太君将她揽在怀里不住劝慰,劝两句,冲刘氏啐一口骂一声贱人。 贺氏牵着晚青的手替她抹泪,顾峥也拍了拍晚青的肩头,低声道:“爹知道你委屈,你别怕,爹会给你做主。” 话落,拂袖背手而立,居高临下肃声云:“既然这个家带给你们母女二人这么多委屈,也不必强留了。收拾收拾,明日离府,自谋活路去吧!” 刘氏和顾潇盼彻底傻了。 这这是要跟她们断绝关系? 短暂的懵逼过后,刘氏哭着爬到顾峥脚底下,拉扯着他的裤管,哭着求情道:“老爷!老爷您不能这样!我跟了您二十年!您不能这般无情呐老爷!您赶我出去便罢了,潇盼是您的亲生女儿,您怎能” 顾峥肃声打断了她的话,“平王贺礼在顾府被毁,晚青必死无疑,老夫也难逃皇上降罪。整个顾府,都会面临灭顶之灾。故而,自她砸了平王的贺礼那一刻起,她便再不是我顾峥的女儿!”话落,一脚将刘氏踢开。 “那荣儿呢?老爷细想,您今日将我们母女赶出府去,荣儿来日回府知道这事儿,您要他如何自处?” “从前怎么自处往后便怎么自处。他是我顾家的幼子,孩童劣性小打小闹又无罪无可赦的大错,老夫不会亏了他。” 见求情顾峥无用,刘氏又跪到了佘太君面前。 奈何她还没开腔,佘太君就拿出从前杀伐战场的耿直劲,一口吐沫星子吐在了她脸上,“滚!” 于是,刘氏又爬到晚青脚底下给她磕头,“青儿妹,甘霖娘给你磕头了!这事儿都是甘霖娘的错,和你姐姐无关,你姐姐她心思不坏,她没想过要害你,一切都是我教唆的!你帮帮甘霖娘,你求求你爹,让你姐姐留下,好不好?” 晚青哪里理她?她巴不得这母女二人即刻暴毙。 此刻她什么也不需要做,只顾着演好自己的哭戏就成了。 刘氏知道,顾府上下当属贺氏最心软,所以把所有的寄托都放在了她身上。 她给贺氏磕头,叫她大夫人,叫她姐姐,料不到向来心软柔弱的贺氏,今次见她磕得头都烂了也无动于衷,只平淡道:“顾家当家做主的是老爷。老爷说什么,咱们听什么。你起来吧,别磕坏了头。往后做不成一家人,我总也当你是妹妹的。” 一句话,彻底断了刘氏的指望。 她瘫坐在地上,顾潇盼上前用帕子替她擦拭满面血污,母女二人相拥,哭得歇斯底里。 也不知是在哭她们自己今日嘴贱,棋差一招; 还是在哭离了顾家后,自己的体面生活便就此结束了。 第40章 刘氏母女被赶出府 拂晓,一夜未眠的顾峥早早入宫,将刘氏母女离府的事交由贺氏主理。 贺氏替顾峥披上外衣,轻拢着腰间的扣,“她到底跟了你二十年,潇盼也的确是咱们顾家的长女,当真要赶她们出府?” 顾峥握住贺氏的手,微眯着眼,眼神满含亏欠,“为夫知道,你足忍了二十年却一言不发,为得是家宅永宁,顾及顾家的体面。刘氏罪行罄竹难书,还有许多事我都看在眼里,她不说便以为我不知道?往事莫要再替,让她们离府,顾家才能得真正安宁。” 贺氏没有再劝,取过顶戴帮顾峥端正佩好,又问,“离府总得有钱银傍身,予她们多少但听老爷吩咐。” “从前一月府上支给她们多少钱银一切如旧。拿着那些银子,虽不能让她们继续维持往日奢侈生活,论丰衣足食定然够了。” 贺氏颔首,相送顾峥出门。 婢女打热水来伺候贺氏洗漱,贺氏往沐盆中添了两滴玫瑰花汁子,语气淡淡吩咐道:“听见老爷说得话了吗?去账房支了银子给刘氏母女。” 婢女诺下,正要去办,又听贺氏道:“我记得记得今儿是老太君理账的日子?” “回大夫人,这个月老太君新购了流云锦,又送了东珠给城南郭夫人,在初云巷新设了两个粥铺光施恩德,花销比往月多些。比着以往的例子,应是崔嬷嬷拿了账本,去给老太君亲自过目。” 贺氏取过浸水的帕子擦拭着鹅蛋面庞,面色平平道:“这两日秋寒,账房外头种的那些花儿开败了许多,你择了枯叶败柳换新上去。在门口忙着活计,见着崔嬷嬷来,再同她一并进去问管家要刘氏母女的钱,明白吗?” 婢女隐晦一笑,诺声躬身退下。 芙蓉堂撤走了所有下人,显得冷清。 刘氏嘴里咬着新上药的纱布,坐在榻上头倚着床头怔怔发呆,顾潇盼则哭丧着脸收拾着她们母女俩的细软。 不多时,伺候贺氏的婢女推门入内,将银票放在桌案上,低声道:“这是大夫人让我拿来给您的。六百两是您从前在府上的花销,往后每月这笔银子府上都会支出来给您。” 顾潇盼手上动作停滞了须臾,看也没看银票一眼,继续收拾起家当。 倒是刘氏扯掉口中纱布,快步走到桌案前拿起银票端详起来,“是老爷给我的,是不是?” 她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欣喜与渴望,目光很快迫切盯着婢女,想要从她口中听见自己想听见的答案。 婢女却只是摇头,“奴婢不知,一切都是大夫人吩咐。”说罢欠身告退。 刘氏瘫坐在椅子上,目光涣散喃喃自语,“老爷果真这般无情?他当真要将咱们母女赶出去?一月六百两银子,他这是要打发谁!?” 本是伤情的话,语气也十分失落,但因她门牙被佘太君打掉说话漏风,听起来口音尤为滑稽。 她将银票揉成一团丢在地上,喋喋不休诉说着自己的辛酸,“我十六岁的年纪跟了他,为他诞育一儿一女,二十多年伺候在府上无功也有劳,他便这样把我当成个地上的泥巴,说甩则甩了?” 顾潇盼将银票捡起来,重新铺展开来用墨砚压着,“不然怎样?娘还要去同他们闹?顾晚青要是把事情捅到宫里去,皇上知道是咱们母女俩砸碎了平王的贺礼,这条命还要是不要?” 刘氏打量着顾潇盼,心底疑窦横生。 自己的女儿自己最了解,她遇事从不是个沉稳的性子,今日被扫地出门是大事,怎地她却能做到如此云淡风轻? 顾潇盼冷笑道:“只要弟弟一日还在顾家,咱们就能有重新回来的一日。大娘她心软,等风头过去了我去求她,她自会容咱们再入顾家的门。瞧着吧,今日我所受的屈辱,来日我定要让顾晚青十倍还给我!” “你说得轻巧!”刘氏用指尖触了下发痛的牙根,愈发担忧道:“六百两银子?如何在昭都立足?随便一间体面点的房子,租金都不止这个数。且昭都谁人不识你我?就这么被扫地出门,不说旁人,那些平日里陪我打叶子牌的大臣夫人们,还不知道背地里要怎么笑话我!” “笑话你什么?”顾潇盼抖了抖桌子上整齐摆放的五个包裹,“这里头的首饰,衣裳,哪个不是价值连城?随便卖上一个,百千两银子便到手。这些年钱银存不下,可东西却是保值的。娘放心,我长大了,不会让你受苦。” 自己的真面目被戳穿,刘氏脑袋到现在都是懵的,远没有顾潇盼算计的明白。 她起身,抚摸着那些包裹,愁容旋即散去一半,“到底是你想的周到,你说得对,识时务者为俊杰,此刻老爷在气头上,咱们出去避避风头是为上策。” 她起了劲,吆喝着顾潇盼看看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带走。 便在此时,崔嬷嬷冷着脸推开了芙蓉堂的门。 她一句话也不说,只冲身后家丁使了个眼色,家丁就把刘氏母女面前的大小包裹全部夺走提了出去。 顾潇盼欲拦,崔嬷嬷这才横在她面前开了口,“大小姐要作甚?” “我问你要作甚才对!那包裹里面都是我和娘的东西,你凭什么拿走?” “凭什么?”崔嬷嬷嗤笑道:“里头的东西都是用顾家的钱买下来的,太君的意思,你们一件都不许拿走!” 刘氏焦急道:“金银细软不拿走就罢了,里头装着的许多都是衣物,眼见入冬,老太君一件衣服不许我们拿,是要将我们冻死在街上吗!?” “太君仁慈,自不会委屈你们。”崔嬷嬷击掌两声,有婢女捧着粗布麻衣入内递到刘氏和顾潇盼手中。 顾潇盼自幼锦衣玉食,哪里碰过这些下等衣料?一挨着手,就满脸嫌弃地抛在了地上,“这是人穿的吗?” “怎么不是?”崔嬷嬷反问,“穿在人身上就是人穿的衣服,穿在彘(猪)身上就是彘身上的皮。大小姐说这不是人穿的衣裳,是在骂自己?” “你” “还有。”崔嬷嬷目光凌厉扫过桌案砚台下头压着的银票,动作利索将它抽出来放入袖管里,“凛冬将至,昭都乞丐也需庇护之所。太君的意思,是拿每月本该给你们母女二人的这六百两出来接济穷苦百姓,为他们搭建屋棚以御寒。” “他们御寒了,让我们母女俩喝西北风吗?”刘氏扑上前去想从崔嬷嬷袖管里抢走银票,崔嬷嬷蛮力推开她,肃声道:“太君早已替你们思虑周全。城东郊野处,租赁房价一月不过十两,加上你们日常吃食,每月花销不过五两。” 崔嬷嬷掏出一锭银子在刘氏面前晃了晃,“这一锭银子足二十两,是多给你们了。” 话落,将银子丢在地上,扬长而去。 第41章 计谋始末 刘氏母女是被家丁‘相送’离府的。 原是崔嬷嬷怕她们手脚不干净,才给了她这般‘体面’的待遇。 离府时顾家无人相送,唯有贺氏在远处偷偷瞧着。 她长舒一口气,仿佛要把这些年的委屈与不甘全部都吐出去。 料不到回首时,余光竟瞥见小玉氏也在不远处立着目送刘氏离府。 她脸上挂着森然的笑。 那是一种贺氏从未瞧见过的表情,眉宇间铺平现出的厌恶情绪,昭示着小玉氏似乎比自己更痛恨刘氏。 贺氏并没有多想,毕竟刘氏这样的过街鼠,又有哪个是喜欢的呢? 用完早膳,晚青一早吩咐荷洛做下的莲香糕正好新鲜出炉。 她尝了一块,味道软糯香甜,直夸荷洛厨艺好,而后提着它去了穆弈秋房中。 穆弈秋喜滋滋用了两块,龇牙笑着向晚青问道:“其它东西呢?” “什么其它东西?” “晚晚答应我做好了那件事,就给我做莲香糕,糯米鸡和棋子饼的,如今只拿了莲香糕来糊弄我。”穆弈秋放下手中拿着的已经吃了半块的莲香糕,气鼓鼓道:“晚晚说话不算数,以后我再不帮你了!” “我又没说不给你做,你急什么?一次都给你拿来了你吃得下吗?” “哼!不理晚晚。”穆弈秋背过身去,双手抱臂闷哼连连。 晚青戳了戳他的肩膀,“喂,你不吃我拿走了?” “不成!”穆弈秋转头,将糕点篮子抱在怀中,又再度转过身去,“反正晚晚说话不算话,我不理你了!” 晚青憋着笑,心想穆弈秋果然演技精湛,演久了傻子一举一动都惟妙惟肖,还有些可爱。 “好啦好啦,明日就给你成不?” 她连哄带骗的,很快穆弈秋就又同她嬉皮笑脸起来。 两人说起当日的事,笑得捧腹。 从晚清在顾景为回府接风那场晚宴上发的那次脾气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计。 她提前吩咐穆弈秋在刘氏回府的必经之路上摔倒不起,如此,贴身伺候他的家丁必定慌乱不知所措,只得赶回去将此事告诉顾峥。 晚青掐准时间,在饭桌上和刘氏闹翻脸,于众目睽睽之下掷筷而逃。 等到她跑回刘氏回芙蓉堂的必经之路上见着假装摔倒的穆弈秋时,穆弈秋的戏就算演完,可以功成身退。 晚青知道,顾峥最不能容忍的是为女子骄纵无度。 所以当顾峥欲前去查看穆弈秋伤情,却亲眼见到晚青将刘氏母女二人推下坡去,纵使他再偏心自己,也会对自己略施小戒。 责打他下不去手,那么禁足就成了最好的法子。 晚青如愿被禁足后,穆弈秋偷偷来看过她。 她交代穆弈秋去寻贺氏,告诉她自己在房中晕倒过去。 贺氏爱女心切急忙赶来,而晚青则在那时与她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那就是什么都不做,只等刘氏母女二人落井下石之际,引她们说出自己的罪行。 让佘太君、贺氏与顾峥藏匿在自己房间内也是晚青的主意,贺氏不好直接出面与顾峥说这些,于是将此事告诉佘太君,由她出面逼顾峥无论如何也要陪晚青演这么一出好戏。 晚青对刘氏母女的了解不单是在顾家的接触,还有来自于原着的心理描写。 所以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刘氏母女是什么样的脾性。她知道她们一定会走入自己设下的圈套。 只是晚青原以为得七八日才能成事,却不想刘氏母女这般耐不住性子,不过三天,就自己将自己扫地出门了。 “我也不喜欢潇姐姐,她在的时候总是把她的胸脯往我身上蹭,可不舒服。”穆弈秋嗓音清冽,上挑的眼角露出三分调皮,“晚晚好聪明,一下子就把她们赶出去了。她们是坏人,要害晚晚,我讨厌她们。” 他停一停,好看的眉眼又显现出他最擅长的无辜懵懂,漫不经心道:“晚晚又聪明又漂亮,三哥为什么不要晚晚?” 晚青的唇角向上一瞥露出不屑的笑容,言简意赅,“是我废了他。” 这样波澜不惊的自信,令穆弈秋更为笃定,她定是拿捏住了穆修齐的把柄。 “那晚晚更厉害了!我也更喜欢晚晚了!” 他装傻,说着就要往晚青身上扑。 晚青腾挪起身,令他扑了个空。而后冲他露出几分玩味笑意,猫一样的眼带着挑衅睨一眼穆弈秋的裆部,“你要事再胡来,我也‘废’了你。” 不知怎地,听了他这话,穆弈秋下ti一寒,下意识夹紧了大腿根 这天夜里,临近子时,顾峥仍未回府。 他从不是一个没有交代的人,晚归或者不归,总会提前让人回府给贺氏报信。 贺氏有些心焦,正要派人去宫门外打探消息,顾峥于此时推门而入。 他脸上的倦意和愁色丝毫掩饰不住,贺氏伺候他脱下外衣,添过热茶后才问,“怎么了?是宫里又出了什么事?” 顾峥摇头,举着的茶盏并未送入口中,“我并未在宫中,而是在薛仁府中。” “薛大人?他寻您何事?” “淑贵妃的死皇上疑心为长公主做了手脚,便命我与薛仁共查此事。却不想淑贵妃的死没查清楚,却查出了长公主身上背了许多不清不楚的账目。她伙同尚书大人与梁王爷收敛权贵钱财,替换更文明书,左右朝廷用人。薛仁已经收集了足够立罪的证据,今日唤我去,是要我同他一并梳理整合,也是寻个人商量对策。” 贺氏略有几分不安,问道:“那老爷打算怎么办?此事牵扯的都是前朝极有势力之人,若不然这事儿总归是薛大人查出来的,让他去告诉皇上便是了。” “不可,我与薛仁同为皇上信重臣子,乃为皇上左膀右臂。顾家三代为官,尽心辅佐大昭,何事有过畏惧权贵的时候?”顾峥义正言辞道:“明日一早,上朝之时,我与薛仁会同奏长公主一本,尚书与梁王爷在铁证之下,也只能伏法认诛。” 夜很静,正殿顶上的瓦片有野猫踏过,发出沙沙响动。 顾峥警觉抬头瞥一眼,旋即传来的几声猫叫,让他松了警惕。 此刻,屋顶之上。 穆弈秋正倚坐在屋檐边角,一手持清酒,一手逗弄着野猫的脖颈,于月色朦胧下,笑得冷峻。 第42章 我便是要看着这天下大乱 二更天,夜色浓稠成了一滩泥泞沼泽,贪婪地蚕食着微弱光芒。 穆弈秋侧身而立,半张脸于阴影中敛着。 他若有所思看向窗外,瞳仁是浓重的黑,里面宛如有蛰伏的猛兽,露出獠牙,又噙了自若的笑。 房门并未下钥,虚掩着。 随‘吱呀’一声轻响传来,一黑巾覆面男子躬身而入,立在穆弈秋面前恭谨向他施礼。 穆弈秋眼尾的余光瞥了男子一眼,声音清而冷,“公主府可有异样?” 男子摇头,“并未察觉。” “那么过了今夜,便有了。”穆弈秋唇角上扬,寡淡的戾气逼上眉宇间,散发着寒人心魄的气息,“大理寺卿手中拿捏着她与尚书、梁王爷暗相勾结,私相授受,左右朝廷用人以中饱私囊的证据,明日一早,于早朝上,他便会将此事启奏父皇。” “恭喜主上!”男子深揖下去,语气里含了喜,却因不敢太过声张而刻意压低声音,“长公主是太子身边最势盛的助力,拉她下马,无异于削了太子的左膀右臂。” “咱还偏不能让她下马。”穆弈秋望着房内跳跃的烛火,轻一抬手,袖间带起的风将烛熄灭。 男子眉尾一跳,不解道:“主上何意?” “穆婉逸与母妃的死脱不了干系,她赴死是迟早的事,不急于一时。”穆弈秋睫毛垂在眼窝,投下一片阴翳,更显五官深邃,“我要的,是大昭的江山天下。她若势倒,穆修齐那个废物还能裹出什么乱?他不出错就仍是太子,穆婉逸为了保住他太子的位置,将众皇子祸害了个遍,有她助力,我才能更快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他眉宇下深邃的眼眸溢出愈发浓厚的戾气,于一片黑暗中执笔书信,落笔后递到男子手中,“拿去送到公主府。” 男子接下信笺,比着微弱的月光瞄一眼,神色骇然,“这主上如此,只怕长公主会如惊弓之鸟,为求自保,做出些失去理智的事” “她能干什么?”穆弈秋反问,“杀了薛仁隐瞒罪证?还是灭了尚书和梁王爷的口撇清关系?再不成,她还能杀父弑君?” “自西绝王死后,长公主对皇上敌意颇深,视为仇敌。若她洞察穆修齐太子位可能不保,怕当真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提前扶持穆修齐上位。她二人一母同胞,穆修齐又事事依附长公主。届时她成了垂帘听政的掌权人,这天下,怕就要乱了。” “由着他乱,本也不是什么太平盛世。”穆弈秋语气厌冷,挪过酒盏来一饮而下。 男子仍有顾虑,轻声试探道:“主上,皇上毕竟是您的父亲,他死了,那” “聒噪。” 穆弈秋将酒盏重重往桌上一撂,骇得男子旋即垂首认错,不再多言蹑着手脚退下。 父亲? 穆弈秋怔然望着窗外为云遮蔽的朦月,蹙眉冷笑。 他的父亲,与淑贵妃情投意合的那升平署戏子,早已死在了皇帝手上。 父亲无错,被皇帝横刀夺爱,更施以凌迟酷刑,这道理是怎样的道理,这天下又是怎样的天下? 穆弈秋少时曾听皇帝说过,“朕是天子,朕的理即为道,朕的话便是天。” 从那时起,穆弈秋便赌誓,终有一日, 他的理,也要变为世间万物的道; 他的话,亦要成为万国百姓的天。 夜半,公主府一丈半有余(五米)的围墙拦不住一抹火星。 守门的府卫见一硕大的火球被从府外抛进来,追出府邸查看时,寂静长街除风扫狼藉发出的哨子声外再无其它。 将火球以水扑灭后,才发现原是一铁盒外头包裹了一层浸了火油的布。 铁盒被烧得赤红,启开后内呈的信完好无损。 信封上歪七扭八的字迹写着,‘是夜长公主亲启,逾期后果自负。’ 府卫不敢怠慢,连忙将信封交给贴身伺候长公主的婢女。 婢女慌忙入寝殿,穆婉逸为人机警,睡眠向来很浅,一丁点动静便将她惊醒。 她见婢女神色慌张入内,隐含怒色问道:“何事惊慌?” 婢女将信封递给穆婉逸,“夜半有人将此物递入府上要您亲启,奴婢怕耽误事,不得以叨扰长公主安寝。” 穆婉逸将信封拆开瞄了一眼,瞳孔猛烈地震了一下,旋即吩咐婢女合门退下。 信笺所书内容,是告诉她大理寺卿薛仁已经知道了她和尚书、梁王爷直接的勾当,并手中握有账本实证。 信笺没有落款,递信之人不愿透露身份。 左右朝廷用人,举荐富贾之子为官,是穆婉逸同尚书与梁王爷共同经营的‘美差’。 她三人各司其职,环环相扣,将这‘美差’做得风生水起,赚得盆满钵满之余,也在各部都安插了自己的人手。 为相互制衡,三人手中各握有账本,算是拿住了对方的把柄。 自己的账本贴身收着,薛仁没本事可以拿到。梁王府守卫森严,平日与薛仁也从不打交道,自也不会是他出了问题。 反倒是尚书八面玲珑,与谁都交好。 薛仁极有可能在他府上安插了眼线,偷出了账本。 穆婉逸漏夜寻人赶去尚书府一探究竟,探子三更天回府来报,尚书果真丢了账本,于府上急成了没头苍蝇。 “废物!”穆婉逸随手将放在手边的琉璃玉盏砸在地上,怒不可遏,“你去告诉他,让他这些天演好戏别让人瞧出端倪来。这段日子停下所有手中正在协办的举人之事,没有我的令,不许和梁王爷私下见面!至于账本的事,我会替他把屁股擦干净,让他切莫在薛仁面前露出马脚来!” 探子领命而退,至门口,穆婉逸又道:“去将南绣给我寻来!” 探子尚未诺声,便见一女子由她身侧走过,径直入了寝殿房门。 这女子生得丑陋,脸上横了三条显眼的刀疤,左眼眼尾有为火烧灼过的痕迹,皮肤瘢痕黏连在一起,赤红如血。 她的右侧袖管空空如也,是断臂之人。 正立在穆婉逸面前后,女子并未向长公主福礼,而是直挺着身板问道:“出了何事?” 穆婉逸目光狠厉瞄着西南方,那是薛仁宅邸的方向,“秋来天干物燥,星点火花便能燃起熊熊烈火。我听闻薛仁的小女儿胆子颇小,入夜非得燃烛才能安心入眠。”她凑到女子耳畔,轻声呢喃,“南绣,你说她这般危险吗?” 南绣面色冷峻,沉声应道:“我明白了。” 一语落,赶着步子合门退下。 第43章 顾峥与长公主的博弈 昭都的天于日出前便亮了。 薛仁府中火光冲天,将半边夜空染成了橙红色。 于熊熊烈火中,薛府内不住传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窜出的火舌像一个个游弋于黑夜中露出獠牙的魔鬼,无情吞噬着他们的命。 昭中军队调来水龙(类似于现代的消防车)至薛府时,薛府已然坍塌没于火中,刺鼻的焦炭味夹杂人被烧焦皮肉溢出的油脂味随风飘散,遍布了大半个昭都。 已经许久没有闹出这么严重的火情了。 等天明,大火才被灭去。 薛仁夫妇有幸逃生,但他们的女儿却永远留在了那堆废墟里。 他十分疼爱他的女儿,在逃离火场后几度想要冲进去将女儿救出来。 可火势实在太大,任何人入内,便是没被火烧死,吸入过量的烟气也足以致命。 所有人都拦着他们夫妇,他们只能绝望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被烧成了一抔灰。 事出,朝野遍传,皇帝震怒,命顾峥查明火情来由。 在仔细探查过薛府后,顾峥倒吸了一口凉气。 火灾中被烧毁最严重的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薛仁嫡女的闺房,一处是他的书房。 昨日夜里,薛仁与他谈及穆婉逸罪行的时候就在书房里,那些罪证,他也收在书房柜中仔细锁好。 立在满是炭木狼藉的书房中,顾峥隐隐觉得这件事并非天灾,实乃。 他去探望忆子成狂的薛仁时,被他冷不丁一拳挥在了脸上,谩骂道:“除了你!无人知晓我已收集齐全长公主与梁王爷他们暗相勾结的罪证!我方将此事告诉你,一转头便惹来杀身之祸!你说!那件事,你是不是也牵扯其中?” 顾峥受他一拳,并不解释辩驳,只平静撂下一句,“与老夫无关。” 薛仁用力在自己胸口砸了两拳,哭得声嘶力竭。 每一个音,都像是匕首从嗓间划过,能沁出血来。 顾峥也有女儿,他虽不能做到完全的感同身受,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僚为人算计至此,他自愤意满怀。 薛府被烧成那样,即便有什么证据,如今也都成了一抔灰。 顾峥与薛仁都知道,此刻若在皇帝面前告发穆婉逸,无凭无据难以将她定罪。 可薛家平白折损的那些人命,顾峥有责任要替他们讨回一个公道。 于是,他只身入了公主府。 来时,穆婉逸正坐在庭院太师椅上,瞧着面前戏台子上的戏子唱戏。 她半眯着眼睛神情陶醉,手指在椅把儿上轻点打着拍子,嘴里不时跟着哼唱两句,好不惬意。 顾峥立在他面前并未施礼,沉声道:“今日事,与长公主可有关?” 穆婉逸狭长的丹凤眼流转过明艳的光,她的眼神一直凝在戏台上,不过用眼尾瞥了顾峥一眼,有气无力道:“你说何事?” “薛大人府上为人纵火,一夜之间烈火卷走二十七条人命,连薛大人的嫡女也不能幸免。这事儿,是不是你做下的?” “你在质问我?”穆婉逸坐直身板,昂首看着顾峥,“顾大人何时变得这般幼稚?你想从我口中听到什么答案?听我告诉你,这事儿是我做下的?”她冷笑,摆手命台上戏子退下,又道:“你是人臣,我是大昭的嫡公主,你知不知道你横着眼睛瞪我是为不敬,我可命人即刻挖去你那双鹰一般的眼?” 顾峥能来,自然不怕她。 为官这些年,牛鬼蛇神他见多了,又怎会在一女子面前弱下气势? “你担心他将你的罪证交给皇上,只烧了书房即可,为何要下此毒手?我查过,薛大人小女的闺房比书房过火还要严重,你分明是故意要取了稚子性命!她才八岁,你也忍得下心?” “怎么?他女儿也死了吗?”穆婉逸口中轻啧两声,摇头叹息,“可怜见的,也不知是他背地里做了什么缺德事,要遭老天爷这样的报应。” 顾峥清晰瞥见穆婉逸唇角微微扬起,那是一种病态满足的笑,令人望而生畏。 此刻她的淡定,全然源于那些证据已经被一把火烧干烧尽,料到顾峥拿她没辙。 见顾峥沉默不语,穆婉逸慵懒伸了个懒腰,吩咐身旁的婢女道:“去取上百两纹银,以公主府的名义送去给薛大人,略尽哀思。” 她取下腰间别着的殷红色手帕递给婢女,又叮嘱道:“记得,用这块红帕子包着钱送去。薛大人家中大丧,往后个把月日日眼里见着的都是素白一色,拿着它去,也算给薛大人昏暗无光的前路,添点颜色。” 那婢女笑得阴鸷,接下帕子高声诺了一声便退下开始准备。 穆婉逸的意思,分明是要在薛仁面前耀武扬威。 她要告诉薛仁,管了自己不该管的闲事,得罪了她,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也是在告诉站在她面前的顾峥,莫要给自己添不痛快。 顾峥肃利的目光撞在穆婉逸满眸笑意里,忽而沉声道:“丰元三十七年,十月初五。克州布商孟氏,纳银五千四百两,托其子官至从七品典仪。五千四寻流者(乞丐)入万利商行,分批取出,长公主得两千三百,梁王爷得一千九百,吾得一千二百。” “丰元三十七年,十一月十四。商淮县府丞纳银七千三百两,正提为府尹。长公主得四千一百两,梁王爷得一千五百两,吾得一千七百两。” 长公主随顾峥一条一项诵下去,神色遽阴,双手不自然握拳。 顾峥停一停,问她,“如此种种,繁多不胜举。长公主若有时间,臣愿意在府上朗诵整一日,再将薛大人交给臣保管的下半卷密宗呈给皇上,可好?” 穆婉逸轻喝一声屏退左右,起身快步行至顾峥面前,声音低而狠,“他竟分卷而藏,尚落在了你手中半卷?” 此刻,双方情绪对调,换成了顾峥云淡风轻,“长公主是皇上最为宠爱的嫡女,您有错,皇上心痛,却不忍重责。是人都会犯错,懂得及时收手,莫要错上加错,方为正道。那证据若要臣递给皇上,届时长公主必与皇上生出嫌隙来。朝臣们众口铄金,您难逃重责。可若您自己将事情同皇上交代清楚,尚还有转圜余地。”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臣身为督察院御史,绝不容许眼皮子底下闹出这些不正风气。”顾峥竖起三根手指,定声向穆婉逸说道:“三日。三日后,若长公主未同皇上坦白交代此事。便莫要怪臣不给您脸面,于早朝之上呈上铁证。” 他话落,决绝而去。 穆婉逸瞪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眸底散出噬人心魄的寒意。 第44章 这里渐渐成了她的家 其实薛仁并没有将后半卷案宗证据交给顾峥,方才他在穆婉逸面前背诵的那些条目,不过是昨日夜里在薛仁府上看过眼的而已。 他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以此要挟穆婉逸,让她觉得自己手中捏有实证,逼她自投罗网。 这是他如今唯一能想到的法子。 穆婉逸做事何等小心谨慎?经此一事,再想寻到她的罪证只怕比登天还难。 顾峥盼着这一场没有赌注的博弈,自己能赢她一局。 贺氏以朝臣亲眷的身份去探望了薛仁的夫人,见她哭得好几次背过气去,自己心头也不是滋味。 她想起了晚青出嫁那日,想起了晚青与顾峥翻脸说她再不回这个家的那日,心底隐隐作痛。 她也是险些失去自己女儿的人,所以她能理解薛夫人肝肠寸断的心情。 不过如今好了,女儿迷途知返,更比从前乖巧懂事,令贺氏欣慰不已。 回了府上,贺氏命人准备些香礼,欲往佛寺去替薛仁一家祈福。 佘太君本意是要一同去的,可秋日里她年轻时在战场上落下的腿疾隔三差五就会犯上一回,小腿骨酥麻又带着几分痒不便走动,便留在了府中。 晚青听说祖母旧疾犯了,连忙赶去她房中探望。 她火急火燎的性子闹出好大动静,坐在榻前正给佘太君剥桔子的崔嬷嬷回头见是晚青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笑道:“哟,青姑娘怎来了?” 佘太君一听是晚青来也来了精神,双手撑着从榻上坐起身,笑出了满面褶子向晚青招手,“你这鬼精灵的怎么来了?”她满是宠溺,轻轻在晚青鼻尖儿上刮了一下,“你娘往佛寺去,祖母原以为你也一并跟着离府撒欢去了。” 晚青鼻尖一耸,乖巧笑着,“本是要一同去的,但听说祖母腿疾犯了心里惦记,便赶来看望祖母。” 她替佘太君轻轻揉捏着小腿肚子,又关切问道:“郎中瞧过了吗?怎么说?用不用吃什么汤药,或者施针什么的?” 佘太君愣住,欢喜到一时无法言语。 她这腿是老毛病,年年到了这个时候都会犯病,稍稍痛痒而已不碍大事,府上的人早已习以为常。 晚青从未有关这般关心人的时候,今日骤然对佘太君一番望闻问切,哪儿能不令她感动? 崔嬷嬷照顾佘太君日久,从她眼角眉梢一个细微的表情就能知道她想什么。 见老太太眼尾扬起,眸中隐有泪光闪烁,不停抚摸着晚青的面颊,便知道她感动得不轻。 “太君身子骨硬朗着呢,不碍事。”崔嬷嬷答道。 “碍事不碍事的总得郎中说了才算,总不能自己觉得没事儿就不理会了吧?”晚青从崔嬷嬷手中拿过剥了一半的桔子,而后冲身后站着的荷洛吩咐道:“你去寻府上随侍的郎中来给祖母瞧瞧” 她稍顿须臾,语气稍显焦急,摆手道:“别了别了,他给祖母看了这些年也没看好,指不定是个庸医。去城中寻口碑好的大夫来,只要谁能看好祖母的腿疾,哥给我的那些零花钱都给他。” 佘太君嘴上说着不用,心里乐开了话。 拗不过晚青,只得吩咐崔嬷嬷跟着荷洛一起离府去瞧瞧。 人走后,她才笑眯眯看着晚青,“丫头,哪就这么费事了?祖母这是年轻时在沙场上落下的病根,几十年了,难治好。” “难治好也得治不是?不治怎么知道治不好?”晚青剥好了一瓣桔子递到佘太君口中,“您不用担心,这事儿包我身上!” 自己孙女喂给自己吃的桔子,甭提多香甜。 晚青依偎在佘太君的肩头,好奇问道:“祖母总说年轻的时候杀伐战场,替大昭立下了汗马功劳,却从不与我细说说。” “那老掉牙的事儿,打打杀杀,你有兴趣?”佘太君抚摸着晚青的额发反问她。 晚青粲笑着颔首,“自然有,祖母就给我说说嘛~~” 佘太君一见晚青撒娇心都要化了,便将晚青搂在怀里,像哄孩子一样给她讲着从前的趣事,“你是不知道,当年我怀着你爹的时候,还策马于前线,手刃了十八名敌寇呢” 佘太君兴致勃勃地讲着,晚青津津有味地听着。 其实她年轻时有多威风,多飒爽,晚青并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跟面前这个只肯对着自己和蔼可亲的老者能多相处相处,多说说话。 她觉得佘太君的怀抱很温暖,甚至有许多个瞬间,她觉得佘太君就是她的奶奶。 入顾家以来,初见时的关心皆是虚情假意,但今日闻听佘太君不适,那份心焦却是真的。 她依偎在佘太君怀中,听着她温柔祥和的声音,看着日光透过秋叶洒碎一地斑驳的光。 她忽而觉得,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变成了顾晚青。 而这些本来与她没有半分关系的人,于她心底也都切切实实的变成了她的家人。 贺氏于佛寺焚香祈福后启程回府。 她乘的是四抬轿辇,稳坐其上行路也少能赶到颠簸。 昭都街道繁华熙攘,轿厢虚掩着帘,两侧的小贩吆喝声不绝于耳,贺氏不觉得聒噪,反而很享受这一份烟火气息。 不似在顾府,除了刘氏母女外,人人说话都慢条斯理,声若蚊嗡。 忽地,抬轿的轿夫震了一下,晃得贺氏臂膀撞在了厢壁上。 接踵而来的,是几名男子粗狂的吼声。 “告诉你,丫的今天不把钱还了,便将你抓去青楼做笔好买卖!” “臭不要脸的哭什么?再哭嘴给你打歪!” 婢女掀开轿帘查看贺氏情况,贺氏摇头道无碍,又问,“外头吵闹什么?” 婢女神色有几分嫌恶,沉声道:“没什么,地痞子在街上催债罢了。”说着吩咐轿夫快些赶路。 可没走两步,贺氏的轿辇就被拍得噼啪作响。 “大娘!救命呐大娘!他们要把我卖去青楼,我” 贺氏听得出,这是顾潇盼的声音。虽然夹杂着委屈哭腔,可听起来仍是惹人讨厌。 第45章 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恶毒的母亲 贺氏命停轿,撩起轿帘往外瞄了一眼。 顾潇盼浑身是血,鼻青脸肿扒在轿厢的棱上,身后立着三个彪形大汉,正虎视眈眈准备向她挥舞拳头。 贺氏唤住几人,肃声问道:“她欠你们多少钱银?” 带头大汉竖起两根手指,“连本带利,二百两!” “玉儿,将钱给他们,打发他们走。” 贺氏如此吩咐,婢女玉儿心不甘情不愿掏出银票。 得了银子,为难顾潇盼的那几名大汉乐呵着走了。 贺氏没多说什么,放下轿帘命人继续赶路回府。 顾潇盼的腿有些跛,她追着轿辇,不停拍打着轿壁,“大娘!大娘您救救我娘吧!我们离府后身无分文,借来的钱银都花完了,娘为了让我能吃上饱饭,已经饿了三四日了。” 她拦停了轿辇,玉儿推搡着让她让开。 贺氏隔着轿帘沉声问道:“你们母女俩想要多少钱?” “倒也不是钱的关系”顾潇盼声泪俱下,跪在了一行人面前,拦住了他们的路,“从府邸出来后,我和娘对自己从前犯下的错事日日自责夜夜难安,娘不比我年轻,一时心悸忧思落下了病也没钱寻郎中来瞧。她如今躺在榻上,人发着高热都烧糊涂了,嘴里一直念叨着大娘您对她这般好,她却辜负了您,惹您伤心,她说她没脸面再活下去了,她” “没脸面活便寻个没人的地方去死!在大夫人面前聒噪什么?”玉儿是见识过刘氏母女的嘴脸的,她知道此刻顾潇盼是装出来的,从前刘氏明里暗里给了贺氏好多委屈受,如今她一朝势倒,玉儿替贺氏不平,自然也不会给顾潇盼什么好脸色。 可料不到的是,贺氏竟从轿辇上走了下来,弯腰搀扶顾潇盼一把拉她起来,“如今何处居住,带我去瞧瞧她。” 顾潇盼眼底星芒一闪,旋即擦干泪渍引路。 玉儿附耳贺氏提醒她莫要对她们母女心善,贺氏一言不发,面色平平只当没听见她的话。 一路南行了三里路,至城郊外破旧土屋时顾潇盼驻足说道:“这便是我们如今的家” 贺氏看见一所低矮破旧的土屋危危地立在陌旁,零星炊烟从烟囱顶袅袅升腾,不是白色,而是浓稠的黑。宛如一条黑纱,缓缓攀上一颗枯树的梢头,将它无声包裹。 土屋的四壁皆有不同程度的破损,冷风肆无忌惮地灌进去,发出薄薄淡淡的哨音,令人闻之发寒。 顾潇盼行在前面引路,贺氏入内后,不自觉裹紧自己的氅衣领口。 房中照不到日光,比外头还要冷些。 狭促的房间内,只有一张朽木桌和一张断了床头的榻,连个像样的水壶茶盏也不见。 贺氏躺在榻上,身上盖着一床单薄脏旧的被衾,口中痛苦呜咽着。 “娘,大娘来看你了。”顾潇盼坐在榻前将刘氏搀扶起来。 刘氏眯着眼,苦笑着自嘲,“你大娘怎么会来看我呢?我伤透了你大娘的心,她怕是恨毒了我,此生也不想再见我了。” 贺氏缓步走到刘氏面前,柔声吩咐顾潇盼去给刘氏倒一碗水。 刘氏瞪大眸子看着贺氏,眼底满是不自信的讶异,“姐姐姐姐,你竟还愿意来看我?” 她的泪从眼底无声漫下,许是因激动,嘴唇都在跟着颤抖。 贺氏神色不见波澜,探手触摸着刘氏的额头。 她的额头滚烫,有些灼手,“烧了几日了?” 刘氏抹一把泪,强颜欢笑,“无事,不碍事的。这些都是我该受的惩罚,是老天爷看不过去我所作所为,刻意给我的惩罚” 说话间,顾潇盼将水端来。 她本想亲自喂,贺氏却接过土碗来。 刘氏见状错愕道:“这怎能劳烦姐姐亲自喂我,我” 话音未落,就见贺氏将整碗水劈头盖脸浇在了顾潇盼的脸上。 顾潇盼尖叫一声后退数步,惊慌失措地用袖子擦拭脸上水珠,“大娘,您这是何意啊?” 刘氏看着她的举动,脸色旋即变了。 此刻顾潇盼只怕自己还没察觉到,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用颜料画出的伤痕,遇见温水又被她拿衣袖用力一蹭,已经开始掉色。 五颜六色的颜料在她脸上混成了一副彩绘,尴尬至极。 贺氏没搭理她,趁着刘氏怔然时一把掀开了刘氏的被衾。 她身后藏了个水袋,里头灌满了热水。 贺氏冷笑,“你母女二人一个把自己画成了花脸猫在我面前演苦肉计,一个用热水袋将额头敷得滚烫装病入膏肓,你们想做什么?” 见计谋被戳穿,刘氏下榻跪在贺氏面前痛哭流涕,“姐姐,若非走投无路我怎会做这些事?我与潇盼确实两日没有一口饭吃了,我” 顾潇盼也于此时跪在了贺氏面前,一副楚楚可人模样,“大娘,您行行好,跟爹求求情,让我们回府罢!” 贺氏看着花脸猫一样的顾潇盼不住摇头,眸色生厉将目光凝在了刘氏身上,“我想问问你,潇盼她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 刘氏略一怔忡,“这那自然是我和老爷的女儿,姐姐” “我实在想不通,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恶毒的母亲!”贺氏用力拨开了刘氏抓着她裙摆的手,不怒自威道:“她是你的女儿,日日与你生活在一起,耳濡目染学到的都是你这个母亲的德行,可你回头看看,你都教给了她些什么?中饱私囊,栽赃陷害,谎话连篇,不择手段,三从四德都丢尽了去,你是想让她跟你一样吗?” 贺氏略一躬身,食指勾起刘氏的下巴,“跟你一样日后也爬到旁人丈夫的榻上去?跟你一样来日也被夫家绝情赶出府邸?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究竟安得什么心?” “你的女儿才二十出头,她还有得救。你与其想尽法子要重新踏进顾家的门,不如先想想怎么教好自己的女儿!”她用力甩开刘氏的脸,转身快步向门外行去,“往后一月里我会命人给你们母女送来百两纹银,若如此日子还过不下去,便自求多福吧。” 这是第一次刘氏母女见识到贺氏动怒的模样。 她字字句句是为了潇盼好,指责刘氏这个做母亲的不称职。 所以她走后,顾潇盼对刘氏也生出了怨。 母女俩一番争执后,顾潇盼漏夜负气而走,空留刘氏一人哭得肝肠寸断。 第46章 这不就是害死我哥的婊子 这一日,穆弈秋又使出了看家本领,缠着晚青要听她给自己讲故事。 晚青打着幌子敷衍他,“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五皇子头秃了。小和尚去五皇子头顶照镜子,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庙里” 穆弈秋兴奋地鼓掌,“哇!晚晚讲的故事好好听哦!!” 他才不在意晚青到底讲了什么。 这两日薛仁病重,皇帝将大理寺的部分职务担子压在了顾峥身上。 顾峥忙碌起来,顾府上下都乱成了一锅粥,听说薛府着火是为,更是人心惶惶。 佘太君腿脚不方便走动,贺氏今儿一早就离府,此刻估摸着无人回来晚青房中寻她。 穆弈秋袖口里备下了迷药,只等神不知鬼不觉间将晚青迷晕,再次好好儿翻找她的闺房。 他动作隐秘将迷药粉末从袖口里抻出来捏在掌心,而后握着拳头对晚青说:“晚晚,我给你看个东西,可好玩了~~” 晚青才不好奇他能拿出什么好玩的东西给她看。 想着多半是从哪儿抓了个小虫子要吓唬自己,心底旋即生了几分警觉。 穆弈秋冲晚青摊开手掌洒出迷药的瞬间,晚青的房门却开了。 顾景为欢喜喊了一声,“妹子!今儿咱家绸缎庄进了两匹新料子,哥带你去瞅瞅!” 晚青循声望去,兴奋起身去迎顾景为。 她动作急促,衣裙夹带起狭促的风,将穆弈秋已经撒出去的迷药粉末吹了他满脸 兄妹俩寒暄了须臾后相约往绸缎庄去,回头却见穆弈秋头趴在桌案上已经睡沉了去。 顾景为凝眉看他,纳闷道:“他怎睡在这儿?” 鬼知道 叫了两声叫不起他,晚青便吩咐下人将他抬回自己房中去,而后搀着顾景为的手臂有说有笑地离了府。 顾家的绸缎庄名曰‘流光阁’,一年四季供的都是贵价时兴料子,深得昭都有头有脸的官贾之妇青眼。 这是晚青穿书后头一次来到自家的铺头。 从前逛街的时候好几次路过流光阁,只觉得这地界阔气,却从来没有进去瞅一瞅。 哪晓得入内后竟另有乾坤。 整四层楼,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绫罗绸缎,每一样款式的衣裳都有一妙龄女子穿戴整齐,含笑立在一旁,与商场里的那些假人模特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流光阁的这些模特皆是真人,举手投足见灵动绰约,更能激发人的购买欲。 顾景为与晚青甫一入内,店中伙计便围拢上来。 “新送来的东珠水纹衫在何处?” 伙计躬身赔笑指着楼上,“顶楼溢彩殿里置着,爷您没瞧过将最好的样式留下,咱们哪儿敢取出来售?” 至顶楼溢彩殿,门口有一红杉女子背对着众人娉婷而立。 她身上穿着的便是此批东珠水纹衫中上乘的一件,和楼下那些着衣女子一样,同也是流光阁请来的‘模特’。 闻听动静,女子缓缓转身,在瞧见女子容貌后,晚青不由心尖一颤。 她好美。 殷红色水纹长裙上披着东珠衫,微微露出肩头,如雪玉肌更盛刚褪壳的鸡蛋白皙。 一帘直垂腰间的秀发用方巾松散扁起,顶配一直样式素简的碧玉簪,相得益彰。 黑玉般闪烁着的深邃双眸透着一丝寂寥脆弱,低垂的睫毛宛如一把团扇,尾端俏皮翘起。 高挺小巧的鼻子是如雕刻过般的精致,薄薄的嘴唇若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魄。 她含笑,欠身向众人福礼,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论美貌,她是不及晚青的。 但那娇媚妖艳的气质,很难不让人将目光凝在她身上舍不得移开。 晚青为女子尚且如此,更不用说此刻的顾景为了。 他似看痴了般盯着女子,忘了吩咐她免礼平身。 晚青咳嗽两声,用胳膊肘杵了顾景为一下。他这才回过神,笑着说道:“姑娘不必多礼。可是桂荣新请来的裳戏(模特的意思)?” 女子倩笑颔首,嘴角的牵动仿佛将顾景为的魂都勾了去。 他自有年轻人的血气方刚,又年少有为家财万贯,少不了风流。 见他走到女子身前淡淡吸了一口气,便开始撩拨女子,“姑娘身上奇香,用的是何香膏?” 女子面若桃红,娇羞摇头,“并未。” 软绵如云雾的声音勾住了顾景为的心,他上下打量女子一眼,敞怀笑道:“这衣裳衬你,便赏给你。” 女子受宠若惊,摆手拒绝,“不这怎能成?这衣裳价值千金,我怎能要公子如此贵重的东西?” 嘴上说着拒绝,但手却紧紧攥着袖口。 晚青冷眼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笑笑没说话。 “无妨。”顾景为问她,“敢问姑娘芳名?” 女子将头垂的很低,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我叫夏春天。” 顾景为复念了一嗓子,和煦笑着,“夏春天倒是个极有趣的名字。” 看顾景为那样,八成是被这个媚到骨子里的女人给迷住了。 夏春天她咋不叫夏冬春?华妃咋不赏她一丈红呢? 贱人就是矫情 嗯?等等! 夏春天?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晚青大脑飞速运转着,努力回想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名字。 不多时,原着的情节在她脑海里过了个遍。 亲娘咧,这夏春天不就是日后穆弈秋安插在顾景为身边的内应吗? 就是她害得顾景为家财尽失,最终还要了顾景为的命。 顾景为死前因拖欠了钱庄大量钱银被人打断半条腿,他一路爬到故宅去找夏春天,却被她用木棍在腰椎上狠狠抽打了十六下,活活打死。 原着中描写夏春天害死顾景为的时候,夏春天说了这样一句话。 “从前你腰缠万贯,与我作合,我便对你笑,讨你好。如今你落魄如乞,何来颜面与我相见?你断了半条腿已是废人,我知你此生最好面子,苟延残喘存活于世是对你的折磨。你我毕竟相好一场,我便送你最后一程。” 好一个贱人! 代入感太强,晚青看着夏春天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已经开始攥紧拳头气得牙痒痒了。 第47章 赏你一丈红 顾景为对晚青实在疼爱。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对夏春天有意,可晚青在,旁事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不过与夏春天闲叙两句,又附耳她嘀咕了一声,就带着晚青去挑新衣裳。 最贵的一件东珠水纹衫顾景为当然是留给自己妹妹的。 晚青试衣后对镜自照,听顾景为在身后变着法的夸好看,于是打趣问道:“这才是这一批衣裳里头最体面的一件,哥哥与夏姑娘投眼缘,怎么不把这件送给她?” “那可不成!”顾景为几乎脱口而出,“最好的东西永远都是要留给妹妹的,凭她是谁,也没你在我心里重要。” 所以啊,自己的哥哥对自己这般好,她又怎么忍心让他落得那样凄惨的结局? 从流光阁出来的时候,顾景为说他当铺还有事,让晚青先行回府。 晚青明面上应下了他,实则偷偷让荷洛跟在顾景为身后,看他究竟去做什么。 入夜,荷洛披星而归,向晚青细数今日所见。 “大公子送小姐您上了马车后,便折返回流光阁接了夏姑娘出来。她二人去宝月楼用了膳,而后去西街听戏,入夜泛舟游湖,吟诗作对,子时才送夏姑娘回了住处。邀约明日午时在楼兰台相见,这才依依不舍分别。” 原作中并没有交代穆弈秋是何时跟夏春天搭上线的。 晚青也不知道,夏春天到底是穆弈秋一早就瞄准顾景为安插下的眼线,还是日后才打了他们顾家的主意。 可这一切都不重要。 因为她压根就没有打算让夏春天能活到和顾景为见第二次面的时候。 她问荷洛要了夏春天居所住址,第二日天蒙蒙亮便离了府。 她往钱庄去寻了两名打手,一人给他们一百两白银,让他们埋伏在夏春天的居房外。 等她精心打扮一番,准备往楼兰台去赴约顾景为的时候,打手便用麻袋套住她的头,将她绑去了荒郊野外。 夏春天死命挣扎着,晚青命打手启开套在她头上的麻袋,松了塞在口中的污布。 夏春天满面惊恐地盯着晚青,语带哭腔道:“三小姐?你你为何要将我绑来此处?” 晚青不慌不忙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取出一条极粗的麻绳,命人将夏春天的手脚绑住,而后吩咐道:“这里没你们事儿了,回去后,今日的事儿都当没听见没看见,也没拿过我的银子。若是嘴上没个把门的,我顾家要扒了你们的皮,可比杀只鸡还简单。” 打手们唯唯诺诺应下,飞快跑了。 晚青含笑步步逼近夏春天,她虽手脚被束,但本能的反应令她向后拱着,身子寸寸蠕动,活像一条蛆虫。 直到她背倚在一颗树干上退无可退,晚青才于她身旁席地而坐,“知道我寻你来做什么吗?” 夏春天惊恐摇头,泪如雨下求情道:“我与你昨日不过第一次见面,彼此连点头之交都称不上,更是话都没说上两句。若是我有哪里得罪了你,我跟你道歉,我求求你不要伤害我!” “我要听实话。”晚青的笑容匿下去,神色变得肃然。 “我与你兄长相约,我若没有按时赴约他定会来寻我。你兄长疼爱你,你将我绑来,是寒了他的心。” “你怎知道我兄长疼爱我?”晚青用力捏着夏春天的下颌,迫她直视自己,“你对我顾家关起门来的事儿,倒是如数家珍。” “我”夏春天极力掩饰着自己的不安,可急促的呼吸与狂乱的心跳还是将她暴露无遗。 她虽说她只是猜测,但晚青全然不信她。 “我问你,可认识穆弈秋?”晚青开门见山问道。 “我不认识!” 夏春天想也没想就给出了晚青答案,晚青猝然发笑,“你不认识?当朝皇五子昭都无人不识无人不晓,你竟脱口便说你不认识?怎么?你家没通网吗?” 夏春天:??? 晚青见她一脸迷惑,遂在自己嘴唇上轻轻拍打了一下,“不好意思,一时激动忘了自己身份。不过不碍事。” 她起身掸去身上尘土,四下环顾后,挑了一根极粗的树杈在手中掂了掂,“你到底认不认识五皇子,为何要接近我兄长?” 话落,一脚将夏春天踢倒在地,对着她的腰椎狠狠一棍子抽打下去。 夏春天惨叫声惊飞了林间栖息的鸟,晚青仍旧含笑发问,“你说不说?” 夏春天汗意涔涔,面色煞白,却还是咬牙摇头。 晚青‘哦’了一声,抬手又是狠狠两棍砸下去。 她没有留余力,一棍子下去震得自己手心肉都在吃痛。 夏春天喘着粗气,哭喊道:“我不认识不认识不认识!你要干什么?难不成要打死我吗?” 她喊罢,又受了晚青一棍。 这一棍下去,鲜血已经由她腰间素白色的布料渗透出来,开出朵朵妖艳的曼陀罗花。 她受不住了,这才肯松口,“我说我说!” “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是不是他让你接近我兄长?说清楚了!” “我不认识五皇子,可是确实有人要我接近你的兄长。三年前,有人以我性命相威胁,让我帮他们做事。他们给了我你兄长的所有信息,他的所有喜好,让我烂熟于胸。我也是前几日才收到那人的信,让我去接近你兄长的。至于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我真的不知道,幕后之人到底是不是五皇子,我也不知道!况且他他不是个傻子吗?” 晚青听罢,心中大抵清楚了这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穆弈秋一早就将目光盯在了顾家,为了叛国称帝,他在背后竟谋划如此周密。 她想起穆弈秋无邪的笑,寒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夏春天不住哀求晚青饶她性命,并发誓自己会走得远远的再不去招惹顾景为。 而顾景为凄惨的死状,犹如一把利刀一下一下剐蹭着晚青的心口。 她回眸,看着落了一地的枫叶,忽而来了戏瘾,捏着嗓间说道:“秋来落枫风景如画,好好儿的景致却被人给打扰了,真是扫兴。”她躬身捡起一片枫叶,叹道:“夏姑娘,今年的枫叶好像不太红啊。” “你你什么意思?” “这枫叶,非得鲜血然就才红得好看。那便赏你,一丈红吧。” 晚青抬手落棍,和着夏春天一声比一声弱的叫喊声,一下复一下打在她的腰肢上,直至打烂了衣裳,露出腰间鲜红一片。 顾景为就是这么被夏春天活活打死了,晚青算过,整整十六下,一下不多一下不少。 而此刻的夏春天,已经在地上瘫软成了一滩烂泥,断了气。 第48章 春天在那小朋友的眼睛里 晚青回府的时候正巧撞上要离府的顾景为。 他今日算得上盛装打扮,举手投足间每一处都彰显贵气体面。 “午膳时候,哥赶着去哪儿?” 顾景为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故作神秘道:“不告诉你。” 看顾景为乐得像个孩子,晚青的心莫名揪了一下。 此时此刻的夏春天尚未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却亲手结果了她的性命。 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是目的伟大不代表可以行为卑鄙。 她看一眼自己被木棍压得有些发红的掌心,略含几分负罪感地轻叹了一句,“抱歉。” 是说给顾景为,也是说给夏春天。 可这一切的源头都在穆弈秋身上。 回到房间里的晚青暗下绝心,为了保住自己的家人,保住自己的命,她必须得对穆弈秋下手。 无论他给予过自己什么好,都是他手边棋局精心布置的一颗棋子罢了。 狼的温柔,又怎么会给到本该是他猎物的羊羔身上? 穆弈秋的谋算再精密,也算不到自己精心编排的剧本会出现惊天bug。 他在赌没有人知道他装疯卖傻,也自负自己的智商足以操控全局。 如果没有晚青的出现,一切都显得是那样顺风顺水。 而晚青想要扳倒他,让这个oss彻底从世界上消失,原也不需要费力。 她闭上房门,书信一封,并未署名。 信笺的内容,是向皇帝告发穆弈秋的真实身份,以及他装疯卖傻背地里谋划夺取大昭江山的野心。 自古君王多疑,晚青将昭帝和淑贵妃相知相识相许的过程写得详尽,昭帝多少会生出疑窦。 滴血验亲之下,穆弈秋的身份便再隐瞒不住。 棋盘都被晚青给炸了,他还悠哉悠哉的下哪儿门子棋? 这时,听见门外传来穆弈秋的声音,晚青将信笺放在暖座的软垫底下,不动声色取过一本绘卷翻了起来。 穆弈秋对着晚青永远都挂着他那副标志性的笑脸,“晚晚!我去游街,听相士说今天夜里会有流星!咱们一起去看吧。” 若说之前晚青对穆弈秋尚算有些好感,可现在,当她知道夏春天老早就是穆弈秋安排在自己兄长身边的一枚棋子,他老早就开始算计顾家后,那仅存的好感也消失的荡然无存。 明日。明日一早顾峥上朝的时候,她亲手所书的那封信笺就会夹在顾峥的奏折里承给昭帝。 换句话说,明日就是她亲手送oss领盒饭的日子。 想到这些,她甚至连在穆弈秋面前装都懒得装下去,板着脸说道:“你喜欢看自己去看,我没那功夫。” “哦”穆弈秋有些失望,耷拉着脑袋坐在晚青面前,“那晚晚不去,我也不去了。” “你爱去不去,与我何干?”晚青白他一眼,自顾翻着手边的书。 穆弈秋默默须臾,起身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往晚青眼皮子跟前凑。 晚青左闪,他亦左跟。晚青右躲,他便向右跑。 “你有病吗?”晚青撂下绘卷瞪着穆弈秋,“你盯着我看什么?” 他托着腮,凝望着晚青泛光的瞳,“我没见过流星,从前听母妃说,流星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东西。很闪,很亮,能带给人无限的期盼与希望。自从我见到晚晚后,我才知道母妃说得是什么。” “什么?” “是”穆弈秋凑近晚青,鼻尖抵着鼻尖,彼此的睫毛在眼皮眨动间都触在了一块。 晚青下意识要躲,却被穆弈秋一把揽住了肩。 他说,“晚晚的眼睛,就是我看见过最美丽的流星。” 心动吗? 说不心动是假的。 即便知道穆弈秋是日后会杀光她全家的王八蛋,可每当他凑得离自己分寸之间的时候,晚青还是会不自觉乱了心跳。 她红了脸,慌忙推开穆弈秋,骂骂咧咧嘀咕两句将穆弈秋赶出房门。 独座房中,她轻抚胸口,深呼吸缓下自己乱了的心跳。 方平静下来没多久,房门复又被人以莽力推开。 顾景为记得脸色青白相接,声音急促向晚青问道:“春天呢?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 ???? 晚青不由自主地跟着唱了起来,“春天在那小朋友的眼睛里??” 顾景为听不懂晚青再说什么,愈发急得跳脚,“春天到底在哪里?” 晚青愣了一下,“还还有那会唱歌的小黄鹂?嘀哩哩哩哩嘀哩哩嘀哩哩哩哩哩~~” “青儿!你别唱了!”顾景为在崩溃的边缘游移,“有人见到春天今晨出了房门便被人掳走了,而你就跟在掳走春天的人身后。” “我没有,不是我,别瞎说。”晚青装作一副纳闷的表情,眼睛瞪得大大的,朱唇微启,“娘让我早上去佛寺里拿供牌,我和荷洛一起去的,如今供牌在娘房中,佛寺的主持和荷洛都能为我作证,我去找夏姑娘个什么?再说了,是你喜欢人家又不是我喜欢人家,我凑什么热闹呀?” “可可当真?” “自然当真。”晚青水汪汪的眼睛令她看起来愈发无辜,她乖巧点头,又关切问道:“夏姑娘不见了吗?那哥哥还不快去寻她?她生得漂亮,又是一人独居,难免有人会对她动不该动的心思” 顾景为懊丧不已,“已经派人去打听了,掳走春天的是地下钱庄的打手。他们二人今日离去后便未归来,昭都这么大,要寻一个人谈何容易?如今薛大人家里闹出了事,父亲烦心,我若再大张旗鼓的去寻一女子,岂非更是给父亲添乱?” 晚青愁容满面,心里却暗喜。 想着那两名打手果然上道,做打手的命挂在刀尖儿上,一月至多不过五六两银子,二人各自得了一百两,还不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风流快活去? 还回去上班?傻的吗? 顾景为此刻是焦心,可他不过见了夏春天一面,再爱能有多爱? 长痛不如短痛,留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晚青劝道:“要我说天底下好看的女子多了,哥哥要什么有什么,何必为了一个女子疯魔至此?你瞅瞅你,都成什么样了?我从未见过你如此落魄,不就是个女人吗?你” “我哪里落魄了?”顾景为故作姿态,毕竟在自己妹妹面前总得保持完美形象不是? 他清了清嗓,刻意道:“我才不在乎,追我的女子从这儿排到南国,我会为了一个女人落魄疯魔?”他冷笑着舒展眉眼,“罢了,随她去吧!” “那就是了,理那些糟心事儿作甚?”晚青搀起顾景为的臂膀,拉着他向庭院内走去,“午膳都没吃定腹中饥饿,哥想吃什么只管说,我亲自下厨给你做~~~” “那感情好~我想吃蒸羊羔儿、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炉猪、炉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 兄妹二人嬉戏打闹间,夏春天这件事,也就那么过去了。 第49章 雨女无瓜 这天晚上,顾府周遭不时传来鸦啼声,寒月夜里,那声音听得人后脊梁发怵。 昭都秋日多有乌鸦迁徙,这些响动虽比往日闹腾些,却也不至于引人怀疑。 鸦啼听着杂乱,实则有序。 每三下,停两下,再两下又停三下,如此反复啼叫,直到子时才渐渐弱下去。 这是穆弈秋与他属下之间的暗号,是为有急事相见。 故而等夜阑人静之时,穆弈秋以轻功纵身一跃翻过顾府围墙,在一处偏僻的角落里与来人相见。 他脸上的情绪淡然,侧过身去负手而立,“溪风,我是否与你说过,莫要再用此法寻我。” 那个被穆弈秋唤作溪风的男子,与从前同穆弈秋报信的暗卫不同。 他并未着夜行衣,而是以一身爽利的平月色长衫装扮,面上也不见覆面的黑纱,露出冷峻的面庞。 “属下知罪。若非今次乃为要事,属下不会斗胆如此。”溪风声音很轻,一双冷眸里却难掩嗜血的狠劲,“夏春天死了。” 穆弈秋默声须臾,脸上并未浮现过于复杂的表情。 良久,他回眸,居高临下扫西风有眼,毫无感情地问道:“何故?” 溪风深吸一口气,停顿了一下,沉声道:“为地下钱庄两名男子掳走,拐去城郊偏僻无人处,被人用木棍拦腰抽打,活活打死。” “缘何如此?” “两名打手已被属下擒获,根据他们的交代已经寻见了夏春天的尸身。他们有份将人掳走,下手之人却不是他们。” 穆弈秋声音愈发冷寒,“那是谁?” “是”溪风抬眸,于暗影中偷瞄着穆弈秋散着寒意的瞳仁,“顾家三小姐。” 良久沉默,穆弈秋的神情第一次生出了变。他眉尾颤了一下,似不自信般回眸盯着溪风的眼,“你说谁?” 穆弈秋不紧不慢的气息声搭衬上扬的尾调,让溪风不自觉哆嗦起来。他鼓起勇气,将话说了个明白,“顾家三小姐,顾晚青。” “我若没记错,夏春天昨日是头一次接近顾景为。她受过三年的训练,断不可能轻易露出马脚来,晚晚”穆弈秋下意识叫出了只有他才会叫的晚青小名,很快咳嗽两声掩饰尴尬,改口道:“顾晚青为甚要对她狠下杀手?我日日见她,她不像是个心思歹毒之人。” 溪风摇头,“属下不知。只是为了拉拢顾景为,日后以作主上成大事的背后财力支撑,夏春天是咱们唯一的筹码。她莫名死了,这事儿难办。” 穆弈秋在夏春天身上倾注了许多的心血,他不为了夏春天的死而难过,因为在他眼中,夏春天不过是他制造出来的一枚棋子,一枚用于制衡顾景为的棋子而已。 这枚棋子异常重要,甚至决定了这盘棋局他能否大获全胜。如今被人毁了,他本该震怒。 然而很奇怪,当他听见溪风口中吐出‘顾晚青’这个名字时,他反倒没有那么气闷。 “此事我知晓了,你退下吧。” 见穆弈秋要走,溪风仓促问道:“主上,那两名打手如何处置?” 穆弈秋声音清冷道:“不留活口。” 溪风又问,“顾晚青才是始作俑者,可要连她也” “与你何干?”穆弈秋回眸,目露凶煞瞪了溪风一眼。 这怒容令人生畏。溪风旋即躬身赔礼,脸都快贴在了地面上,“属下知错。” 然而当他抬起头时,穆弈秋早已消失在了迷蒙夜色中。 次日清晨,晚青起了个大早。 她要赶在和府都未起身的时候将那封揭发穆弈秋身份的信笺夹带进顾峥的奏折里。 可还不等她离开房门,耳畔就传来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与震碎耳膜的砸门声。 这样大的动静,闹得人心惶惶,谁还能睡得下去? 晚青将信笺藏好,出门瞧个究竟。 至顾府正门前时,顾峥与贺氏穿着寝衣睡眼惺忪也赶了过来。 家丁将门启开,刘氏一个踉跄便扑倒在地上。 她人满身泥泞污垢,像是失了魂一样爬到顾峥和贺氏脚底下叩首连连,“老爷救命!大夫人救命!潇盼她不见了,我寻遍了也寻不见她!” 刘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她的眼泪哪里有人当真? 只是不知道她今次又要闹出什么花样来罢了。 佘太君与小玉氏她们缓缓赶来,见刘氏又开始敲锣打鼓唱起了戏,佘太君不豫道:“哪里来的疯妇?还不赶出去?” 家丁领命上前捉拿刘氏,她浑似个泥鳅闪转腾挪,冲到佘太君面前双膝用力砸地。 ‘咚’的一声,吓得晨起还未清醒的佘太君打了个哆嗦。 只听她扯着嗓子继续哭喊道:“老太君!求您救救潇盼吧!两日了,整整两日了,她音讯全无!她从未离开过我身边,从未出过远门!何况她身无分文,又是个女儿家!我实在我实在害怕的很!” 佘太君睨她一眼,不怒自威,“二十多岁的姑娘又不是孩童,哪儿能说丢就丢?你寻不见她就去报官,休要在我门前做戏!我可看够了!” 见佘太君丝毫不留情,刘氏只得在庭院里挨个叩首,磕得头都烂了也不见停下。 “我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怎么罚我怎么惩我我都认了!可潇盼到底是你们顾家的女儿,是老爷您的长女呐!我什么都不求,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求老爷您能发发慈悲,大夫人您能发发慈悲!你们快些派人去把潇盼找回来吧!我给你们磕头了!我求求你们了!” 哭得时间久了,刘氏口中近乎歇斯底里的咆哮声便成了刺耳的哨音。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磕头了,却还是低俯在晚青的足边,抬起血泪混合的眸望着她,“青儿妹,求你发发慈悲救救你姐姐吧!她有再多错,你们扒开皮剃开骨,那也是连在一起的血脉呀!” 一个人演戏总得图个什么。 刘氏于众人面前声泪俱下,活脱成了疯妇模样,倒真真儿不像是在演戏。 斥责她的声音在她近乎绝望的哭声中一点点弱下去。 顾潇盼到底是养在顾家二十年的长女,养条狗都会有感情,顾家人虽然嘴上说着不认她这个心思歹毒的女儿,可若她真出了事儿,谁又能袖手旁观呢? 第50章 欺负我家人不成 无人言语,只有贺氏缓声向刘氏发问,“你细说说,怎么回事?” 刘氏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爬到贺氏脚底下,死死拉扯着她寝衣淡紫色的裙摆,“便是那日,见过大夫人之后的事儿。我与潇盼大吵了一架,她负气而走,我气糊涂了也没去追她!我以为她一时片刻消气了就会回来,可曾想”她捂着嘴,哭得连说话声都变得模糊起来,“她就再也没有回来” 贺氏表情渐变凝重,轻声同顾峥道:“老爷,瞧她哭成这样,应没有假。潇盼一个女儿家孤身闯出去,她自幼没受过苦,遇见个什么地痞流氓的,如何脱身?” 小玉氏将刘氏从冰冷的地面上搀扶而起,扬绢擦拭着她眼角的泪,“快别哭了,连着血脉到底是一家人,咱们怎么会袖手旁观?”说着看一眼面色波澜无惊的佘太君,用几分恳求的语气说道:“老太君,还是派人去寻一寻吧。” 院子里动静闹大些,连睡觉雷打不动的顾景为也被吵醒。 他耷拉着惺忪睡眼来到庭院,听晚青与他细说原委后慵懒伸了个懒腰,“大妹机灵着呢,谁能把她擒去?二姨娘多虑了。” 他和晚青是一样的性子,直来直往,有什么话都挂在嘴边。 不过由着他怎么说,顾潇盼到底是顾家长女,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失踪,怎么也得将她给寻出来。 佘太君算是妥协,不痛不痒说了一句,“那就派人去寻一寻,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丢的也是顾家的脸面。” 这一日,昭都大街小巷都可见顾府亲卫、家丁的身影。 他们走街串巷,遍访各个角落打探着顾潇盼的下落。 刘氏没有留在府上,她去寻了从前与她相好的那些富家夫人,求她们帮着忙一起寻女儿下落。 而昔日风光抵不过墙倒众人推,所有人都知道她已经被顾峥赶出府,一个无名无分又无钱财傍身的刻薄妇人,哪里还会有朋友? 行在熙攘的街道上,身旁无一人可倚,这是这么些年来,刘氏第一次感到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绝望。 她边走边哭,更多的是心里对自己的埋怨责怪。 她细想一番那日贺氏与她说过的话。 哪里有她这样恶毒的母亲?竟然把女儿好端端的给教成了这样。 若非她一再娇惯,溺爱,她母女怎会被赶出顾府?顾潇盼又怎会负气而去没了下落? 锦衣玉食的生活不好吗?非要作死 寻了整一日,夕阳西沉时分才打听出了动静。 众人齐聚正殿,听家丁说有人见到顾潇盼似是被公主府的人给带走了。 除了顾峥外,人皆诧异,想不明白一向与长公主毫无交集的顾潇盼为何会被她给带走。 然而这些疑问还没有问出口,家丁来报,公主府的掌事在外求见。 他入内后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朗声冲顾峥说道:“顾大人,如今您家大小姐正在公主府做客。长公主好吃好喝伺候着,您不必担心。长公主交代,想问顾大人讨一珍宝把玩两日,若顾大人肯抬爱,长公主必八抬大轿送大小姐回府。” 说完这话,掌事拱手一揖告退。 刘氏知道女儿没事,眼底溢出希翼的光。她拉扯着顾峥的袖口,哭啼道:“老爷!潇盼没事就好!长公主要什么您给她就是了,什么稀罕珍宝也比不上潇盼平安回来呐!” 顾峥脸上的神色极其复杂,他明白穆婉逸想要的是什么。 他随口拈来的那所为铁证,子虚乌有的东西他要去哪里取给穆婉逸? 刘氏见顾峥不语,哭得更凶,“是什么稀罕的东西要老爷这般舍不得?景为富可敌国,什么东西给老爷讨不来?难不成潇盼的命在您心中就这么一文不值吗?她到底是您的长女呐!您怎能这般狠心?那长公主是什么人咱们不是不知道,连皇帝都怕她三分,她要的东西就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佘太君听厌了刘氏哭啼,满脸不耐烦冲顾峥道:“罢了!她哭得我耳根子磋磨,那长公主要什么你给她就是了,免得闹心!” 在刘氏的死缠烂打下,顾峥这才说出了穆婉逸想要的东西是何物。 刘氏听到顾峥根本没有拿住穆婉逸的罪证而是在诓她时登时傻了眼。 “那那咱们去告诉皇上!去告诉皇上!”她拖着顾峥就往门外走,“告诉皇上说她抓了潇盼!让皇上把潇盼救出来!” “你不想让潇盼活命了?”贺氏用力掰开刘氏抓着顾峥的手,厉色道:“长公主是什么人?宫中遍布她的眼线,只怕你前脚进宫告御状,还不等你见到皇上,潇盼就已经不知道被她埋在哪儿个山堆底下了!” 刘氏浑身战栗,足下一软瘫坐在地,哭得肝肠寸断。 顾峥说他要亲自走一趟公主府,将顾潇盼给带回来。 佘太君摇头苦笑,“你如今告诉她罪证不在你手中,她信吗?弄巧成拙,反而不妙。” 晚青一直冷眼看着,一开始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可是在看到事情逐渐严重,顾峥和佘太君的脸色生变之后,她的心情也跟着生了微妙的变化。 所有人都可以恨毒了顾潇盼,对于她的处境无动于衷。但是佘太君与顾峥到底和顾潇盼连着血亲,他们又非草木怎会无情? 嘴上说着厌恶,断亲,可心里自是焦急万分。 晚青可以理解他们的感受,是一种心急难耐却又别无他法的无奈。 尤其是看到一向硬朗的佘太君蹙起了眉头,眼底垂下一片阴翳时,不知怎地,晚青心里登时升起了一团无名怒火。 p!你搞我可以,别搞我家人! 她拦在顾峥面前,沉声道:“爹你别折腾了,我去把长姐带回来!” ???? 全家人都用一种关爱傻子的眼神看着晚青。 她把顾潇盼带回来?她与穆修齐成婚当日,于那么多人面前被穆婉逸一连掴了三记耳光,丢脸事传得昭都街知巷闻,她还敢去公主府从穆婉逸手底下把顾潇盼带回来? 莫不是疯了? 第51章 别逼我给你剧透 一家人都劝晚青莫闹,连顾景为也第一次对晚青沉下脸色,“你去救人?这是送上门去让她抓着你再来威胁咱们?你长姐一人被困就罢了,搭上你可要怎么怎么办?” 刘氏:??? 什么叫她女儿一个人被困就罢了? 她瞪了顾景为一眼,满腔的怒意却也不敢支声。 晚青不知道该跟家人怎么解释自己去这一趟是胸有成竹而并非葫芦娃救爷爷。 作为一个看过原作的人,穆婉逸身上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晚青却能以上帝视角都尽收眼底。 随便挑出一两件事来威胁穆婉逸,她都得吓得尿裤子。 而她之所以愿意救顾潇盼出公主府,和顾潇盼这个人本身没有半毛钱关系。 祖母上了年纪,若顾潇盼真死在长公主手中,白发人送黑发人到底是会伤了祖母的心。 祖母笑起来多好看呐。她不愿意见到祖母伤心。 当晚,合家商议后,这件事的解决法子唯有顾峥出面才可。 是夜夜深,于是便打算次日一早由顾峥前往公主府,问穆婉逸要人。 明眼人都明白让顾峥去要人,要不要得到两说,受穆婉逸一顿冷嘲热讽却是板上钉钉的事。 晚青一想到自己的爹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得去被人数落,她就愈发生气。 反正晚上睡觉也没人看着她,于是她便漏夜跑出顾府,往公主府去了。 被困在公主府的顾潇盼当真得了穆婉逸以礼相待。 她住在宽敞客房中,由公主府的下人好吃好喝伺候的,俨然一副正经主子模样。 正翘着二郎腿潇洒吃着桃花酥时,穆婉逸推门而入。 她猛然起身端正了坐姿,擦去唇角残渣赔笑道:“呀,长公主您来了!” 她起身,哈巴狗一样迎上前去,搀扶着穆婉逸入座。 穆婉逸狭长凤眼瞄了一眼桌上残羹,笑道:“可还和你口味?” 顾潇盼连连颔首,恭维道:“公主府的吃食比我们顾家不知道好上多少,还多谢长公主收留,不然我们母女俩被赶出顾家,吃糠咽菜都成了奢侈了。” “你父亲忠肝义胆,一片赤诚报效朝廷,却不想私下里对自己的妾室长女如此恨毒。”穆婉逸眼皮垂下,叹惋着说道:“我赏你一口饭吃倒没什么,只是往后你有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住在我府上?” 顾潇盼抿着唇,烛火映照她面若粉桃,显得楚楚,“能有什么打算?与娘大吵一架,爹和祖母又看我不顺眼,还有顾晚青那个贱人从中作梗!只怕那个家此生我都回不去了!” 谈话间,婢女入内来报,“长公主,顾家的人来了。” “哦?”穆婉逸挑眉一笑,“原以为明日一早才会上门,不想来得如此快?”她转眸看向顾潇盼,“这般看来,他们还是在意你的。” 顾潇盼眼底流露出几分星芒,唇角微微向上牵扯着,似有几分喜色。 穆婉逸起身而去,至门口处悠悠一句,“你放心,你很快就能回那个家了。” 她本以为来寻她的人是顾峥,却不想回了正殿,竟看见晚青坐在椅子上,浑似个没事人一样用着茶。 “是你?”穆婉逸用眼尾的余光睨着她,语气里尽是不屑,“我听闻太子把你给休了?” 晚青嗤笑出声,“他?他哭着求我留下来,我不惜的搭理他就是了。” “哦?”穆婉逸耸肩冷笑,“你倒厉害。” 她缓着步子行至正座落坐,声音四平八稳道:“既是你来,东西可带着?” “带什么?” “你说带什么?”穆婉逸脸上噙着阴鸷诡谲的笑,“顾峥没告诉你要取何物给我,也敢让你只身入我公主府?” “我有什么不敢来的?何况我爹手上根本就没有你犯罪的那些证据,我也不知道你在怕些什么?”晚青左手手背拍打着右手的掌心,颇有一副巷子口老太太组团说是非的架势,“你说你是不是蠢?我爹要是手上真拿了你犯罪的铁证,他肯定一早就交给皇上了,还用跟你说那么些不着五六的话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这明显是在炸你啊!” 她停一停,深吸一口气,喊道:“长公主你清醒一点呐!” 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嗓子,连穆婉逸都被她吓得一激灵。 她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晚青,心想她是不是大婚当日被自己三耳光给抽傻了,怎么疯疯癫癫的什么话都敢说? “所以你来作甚?”穆婉逸慢条斯理理顺袖口的纹路,口中轻描淡写道:“你对我大呼小喝的,是以为能吓到我,而后将你长姐带回府?” “我是来跟你做交易的。”晚青和煦笑着,“我替你保守一个秘密,你把顾潇盼交给我,咱们两清。” “交易?”穆婉逸停下手中动作,抬眼看她,“你有什么筹码与我做交易?遑论替我保守秘密。” 晚青扫一眼周围伺候的下人,肃清了声音道:“这事儿隐秘,还请长公主能屏退左右。” 穆婉逸冷眼瞧着她,倒真相知道她能翻出什么幺蛾子来。遂一抬手,命人合门退下。 “说吧。” 晚青离座起身,目光死死盯着穆婉逸妖媚的眼,一字一句道:“西绝王一母同胞的亲妹死于皇上下旨放在西绝皇城的一把火里。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可却有人救了她。大火烧伤了她姣好的容貌,也烧断了她一条胳膊。长公主瞒天过海将她养在府上,改名南绣,以平自己心中对西绝王的亏欠之意。” 她看着穆婉逸自然垂落的双手渐渐握拳,扬声道:“西绝皇室余孽,皇上下旨诛杀殆尽。何人包庇隐瞒皇族下落,同罪论处。若是皇上知晓长公主将西绝王的独妹藏在了自己府上,那么长公主觉得皇上会留她这条命苟延残喘吗?” 穆婉逸心尖一颤,瞳孔猛烈地震动着。 但这些惧怕的情绪被她极力压制,并未表现的十分明显。 “你是在威胁我?”她仍是用清冷如寒冰的口吻向晚青问道:“这些事,你从何处听来?” “长公主无需知道我从何处听来这事,您只需要知道这世上唯有我一人知道这个秘密便可。”晚青屈膝向穆婉逸福一礼,“我只要顾潇盼,无意威胁长公主。我与你作保,只要我和顾潇盼平安无恙,这个秘密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可若是我二人生出任何差池” 她抬眸,笑眼里含着比穆婉逸语气还要冷的寒魄,“那这秘密,便会传得大昭人尽皆知。长公主是聪明人,权衡利弊之下孰轻孰重,相信你心中自有一杆秤。” 第52章 做回你的洗脚婢 若把穆婉逸比作一片混沌深海,西绝王于她而言,便是悬挂在天际银河的白月光。 所有与西绝王有关的人或事,都能令穆婉逸卸下浑身甲胄,变得柔软。 南绣是西绝王遗在世间的唯一亲人,作为西绝王的未亡人,她必要保住南绣的命。 殿内无风,烛火却诡异摇曳着。 一时间,气氛如胶凝住,过了半晌才听穆婉逸开腔道:“你答应我两个条件,人便给你。” 晚青颔首应下,听她又道:“其一,无论顾峥手上有无实证,他都得在父皇面前将嘴闭紧,不得胡乱攀扯我半句。其二,关于南绣的事,我不想再在任何人口中听见传言。你可能与我作保?” 晚青拍着胸脯应下,“我不过是想将人带走,至于旁事没功夫算计。” “痛快。”穆婉逸高声唤婢女入内,命她将顾潇盼放了,更吩咐四抬的大轿将晚青与顾潇盼抬回顾府去。 原作中的穆婉逸工于心计,她这般利索应下晚青的要求着实令晚青有些惊讶。 “你不怕我出尔反尔?” 穆婉逸带着寒薄的笑摇了摇头,“怕什么?我与南绣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赔命的便是你顾家满门。这笔账你若都算不清,白瞎了你今日与我针锋相对的这份气魄。不是吗?” 她虽是笑着说,但字句里藏着凛然杀气,一寸寸刮过晚青的后脊梁。 待人将顾潇盼带至正殿,晚青匆匆向穆婉逸福一礼,便带顾潇盼离去。 同乘轿辇而归,顾潇盼说尽了感激之词,声泪俱下情真意切。 晚青嫌她烦,低呵她一声聒噪让她将嘴闭上。 至顾府时,一家人本已睡下,而家丁高声呼喊‘大小姐回来了’,嚷亮了阖府上下的烛。 刘氏母女团聚相拥而泣,听她二人彼此责备着自己的不是,冰释前嫌。 这一幕本该是令人感动的场景,然而所有人却都无动于衷。 他们各个围着晚青,问她究竟是用什么法子将顾潇盼从公主府救出来的。 她能怎么说?难不成说自己给穆婉逸剧透了,吓得她把人交出来? 只得随便撒谎,信不信的也就那么回事了。 刘氏抹干泪,跪地给晚青磕了两记头,哽咽着道谢不停。 晚青平平道:“你是长辈,不用跪我。我做这些也只是不想见祖母和父亲伤心,与你们母女无关,也不必跪我。” 佘太君一璧拉着晚青的手夸赞她有勇有谋,颇有她年轻时的风采,一璧又冲着刘氏母女横眉冷对,呛声道:“一大家子看你娘俩闹腾一夜也该够了。若要哭出去哭,可别忘了,如今你二人已经不是我顾家的人。” 刘氏敛住哭声,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助,死死盯着顾峥,“老爷,留下潇盼吧。”她将顾潇盼推到顾峥身旁,声音发颤道:“今日事若再发生一次,我实在害怕咱们的女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从前府上所有的错事都是我做下的。即便不是我,潇盼自幼留在我身边教导,也是我这个当娘的不争气!您休了我,赶我出府我认了!可求您留下潇盼吧,她才二十岁,她没有那么多的坏心思” 当日盛怒之下赶刘氏母女出家门,一来是要替晚青平心头委屈,二来也是她母女实在作死太过。 可气归气,生活了这许多年,一个是自己的长女,一个算是半个枕边人,顾峥的心又能有多硬? 他的态度缓和下来,看向佘太君浅声道:“母亲,不若留她们在府上吧。经此一事,大抵知错。留在府上,当做下人看待就是了,总也安全。往后若再行差踏错,再重责也不迟。” 佘太君闷哼一声别过眼去,对于顾峥的提议不置可否。 顾峥便又征求贺氏的意见。 贺氏能如何? 晚青看见贺氏的眼神跳动了一下,她自然是不愿的。 可顾峥既然开口,便证明他有此心,贺氏想拦也是拦不住。 于是她只得勉强笑道:“家大业大,全凭老爷做主,妇道人家又懂些什么?” 顾峥知道贺氏是在给自己台阶下,动作轻缓拍了拍她的手背,而后厉目扫视着刘氏母女,“留在府中,搬去下人所居的庑房。自少不了你们一口饭,但每月的例银便免了。日后谨记规行矩步,再不可做出错事来,听明白了吗?” 刘氏母女做梦也想不到顾峥会允许她们留下。 得了好,自然叩首连连,拜谢恩德。 事情本该就此作罢,顾峥却忽而想到了什么。 她二人是因为构陷晚青而被逐出府,如今要回来,怎能忽略了自己宝贝女儿的意思? 他笑眯眯看着晚青,从一头威风的虎变成了温顺的猫,细着声音问道:“青儿妹,爹这般安排,你可愿意?若是不愿,爹再赶他们出去就是了。最主要的是你开心!” 刘氏和顾潇盼还没来得及欢喜,就被顾峥这一席话给整懵了。 晚青目光扫过刘氏母女一脸痴相,默声须臾,托腮道:“爹既然让她们留下,留下就是了。可是不给她们钱银实在有些不妥。既然是住在下人房的,也帮着分担些府里活计好过日日闲着。干了活,自然要拿赏钱。从前例银是天上掉下来的,甘霖娘和碧池姐姐不知钱银得来不易才会挥霍无度,现下让她们体验过赚钱的艰辛,相信往后也不会再有那奢靡做派了,爹爹觉得可好?” 她缓一缓,含笑看着刘氏,又道:“况且从前甘霖娘本来就是伺候娘的婢子,这些活原都是做惯了的,也不难上手。” 自己女儿说的话当然是好的,顾峥笑呵呵应下,吩咐家丁待刘氏母女去庑房住下,次日一早再安排杂活交给她们去做。 晚青三两句话,便挑明了刘氏母女的身份。 即便让你们回府了又如何? 还不是要被打回原形,做伺候主子的贱婢? 今日事,从晚青漏夜离府开始,穆弈秋便一直在暗处盯着动静。 当他知晓晚青平安无恙将顾潇盼从公主府带出来的时候,心中对她的好奇不由又添了几分。 他这个姐姐,他再了解不过。与太子是一丘之貉,更是幕后操控太子之人,比太子手段不知精明毒辣多少。 晚青能从她府上堂而皇之救人出来,绝对不是靠着一身鲁莽能成事的。 她到底知道了那姐弟二人什么秘密,能接连踩在他们的底线上疯狂摩擦后全身而退? 这些困惑萦绕心间,穆弈秋不得不承认,晚青对他的吸引愈发强烈。 每一日,每一时,甚至每一刻,他都想见到这个女人。 即便同在一屋檐下,即便两人居房相隔不过二十步。 他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第53章 还君明珠终有时 昭都,太子府。 今日是太子妃端木蕙生辰,太子府上下一片欢腾。 穆修齐请了戏班子在太子府搭台开演,台上名角戏演得热闹,台下亦是掌声雷动。 于一片喜乐声中,穆婉逸不约而至。 她甚少来太子府,平日有何事都是将穆修齐唤到公主府去商议,加之今日是太子妃生辰,众人见了她还以为她是来给端木蕙贺喜的,暗叹端木蕙好大的面子。 端木蕙巴儿着迎上去,喜不自胜,“呀!长公主竟亲自来了,实在是妾身的荣幸,妾身” 她就这么说着恭维的话,眼睁睁看着穆婉逸从她身旁走过,连她瞥都没瞥一眼,尽是尴尬。 穆婉逸直奔着坐在宴席主位上的穆修齐而去,眸色清冷睇着他,“入内说话。” 她用近乎于命令的口吻指挥着穆修齐,满殿坐满了穆修齐的狐朋狗友,其中不乏大昭的达官贵族,他这个太子面子上哪里抹得开? 于是沉下脸色来,肃声道:“今日是本王内妻的生辰,长姐既来了便落座,有何事容后再议吧。” 他起身,将椅子向后拉了几分,恭敬请穆婉逸入座。 怎知穆婉逸毫不给他留面,一脚将椅子踹倒在地,怒道:“我有话问你,你听不懂吗?” 满殿哗然,穆修齐羞的面红耳赤。 更有贵公子起哄道:“哟,太子爷!老大个人了却还怕姐姐吗?” 话落,又是一阵哄笑声。 穆修齐臊得慌,面上挂不住,竟当场与穆婉逸翻了脸,“长姐是要作甚?这里是太子府,哪容你放肆,你” ‘啪’ 不等他话说完,穆婉逸一记响亮的耳光已经打在了他脸上。 这一巴掌打下去,满堂笑声戛然而止。 她满面凶相,任谁瞧了都得畏惧三分。 “方才是谁在说话?”她回首,目光犀利荡在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上。 无人敢应。 而穆修齐也只得乖乖的同她入内叙话。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像个小鸡仔一样跟在穆婉逸身后的时候还不忘招呼大伙继续奏乐继续舞。 可谁还敢多加逗留? 只等他离去后,一窝蜂的尽数散了。 唯留下太子妃端木蕙和一众侍妾在风中凌乱。 回了内室,穆婉逸斜眉眺着穆修齐,鼻尖冷嗤一声,讥讽道:“怎么?你翅膀硬了?” “长姐方才那许多人,你总得给我留点面子” “面子?”穆婉逸冷笑道:“你连脑子都没有,还要那面子作甚?” 穆修齐低垂眉眼,低声问道:“又怎么了?何事惹长姐如此动怒?” “你成日里酒大了在府上都胡乱说些什么?” “我我没有啊” “你没有!?”穆婉逸抓起穆修齐的衣领,将他逼到了墙根处,“你若没有胡言乱语,那顾晚青怎会知道我将南绣收留在了府上?这件事普天之下唯你一人知!” 穆修齐被她乍然发问给问懵了。 他自己喝完酒后是个什么德行心里有数,会不会说出这些个不着五六的话自己心里也没把握。 就是这么一滞,令穆婉逸笃定了此事定为他酒后乱事,不由分说又是一记耳光扑在了面上,“你知不知道,你一时嘴贱,险些将我陷入险境?南绣倘若有个三长两短,即便你是我亲弟我也不会放过你!” 穆修齐喘着粗气连连认错,又咬着牙愤愤然道:“这事儿被顾晚青知道了?她可是以此威胁长姐?那贱人!我饶不了她!” “你何事都不做我便谢了天地!”穆婉逸厉声打断他的话,“当初不让你迎她入府,你却着魔般非不听我的。” 她冷笑连连,满眼鄙夷瞪着穆修齐,“堂堂大昭太子,被一女子给休了,不嫌丢人?她脑子灵光着呢,你敢让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死了必有人会将这事儿传得人尽皆知。我已与她谈妥了条件,她会把嘴闭上。我今日来寻你,便是给你提个醒。往后若再让我知道你喝烂酒误事,我定将你埋到酒缸里做成人彘!” 穆修齐浑身上下的毛孔因穆婉逸这一句话全数竖了起来。 他怔怔望着穆婉逸飘逸离去的背影,冷汗涔涔而落,深深咽了口唾沫。 是夜,公主府。 穆婉逸屏退左右,虚掩着房门,对着清寒月色一杯皆一杯酒水下肚。 她唇角一直凝着笑,笑里酿着苦,和着酒水送服而下。 有风过,拂动她鬓边散乱的发,也将虚掩的房门推开。 同风而来的,还有南绣。 殿内并未燃烛,她于一片阴影中走来立在穆婉逸身旁,“长公主,若此事为难,不如我早些离去。兄长若在,绝不愿见我连累你。” “你该唤我一声家嫂。”穆婉逸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我若连你都保不住,这些年我在大昭的筹谋便算是白费了。”她一指身对的空座,示意南绣落座。 她添一盏薄酒递给南绣,终于肯仰面看她。 那是一张被烈火无情蚕食过的面庞。触目惊心,亦能勾起她许多回忆。 “还记得今日吗?”穆婉逸自问,又自嘲笑笑,“只有我记得,今日是我与长君初相识的日子。” “他是西绝最骁勇善战的男子,是比父皇更有谋略才智的王。昔日他答允我,肯为了我偃旗息鼓,不再与大昭大动干戈。他那般信我,却在我俩新婚之夜为人谋刺。”穆婉逸的眼神逐渐空洞,盯着黄梨木桌案表面的花纹愣出了神。 她抱住自己,十分用力,“我就这样抱着他,他的血浸湿了我的婚袍。我原以为大婚之日所着正红色,是这世上最红最艳的色彩。其实不然。”她摇头,再度抬眸时眼泛泪光,“人血比那颜色,要比它刺目许多。” 提及往事,南绣同样心底不是滋味。 她忍着悲怆情绪,拍了拍穆婉逸的肩头安慰道:“家嫂,兄长不会怪你。” “可我会怪我自己!我这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 终于,穆婉逸脸上的笑容尽是,取而代之的是泣血的咆哮。 她的五官狰狞扭曲在一起,神情由悲痛入骨,渐渐转为无止境的愤恨。 “这天下本该就是长君的!还君明珠终有时,我不会让他等太久。” (ps:西绝王全名叫做扈hu长君,对,就是那个跋扈的扈。另外给大家分享一个我最近走不出来的误区:我总以为还君明珠终有时的下一句是直挂云帆济沧海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54章 你这不要脸的毛病是祖传的吗 留在顾家的刘氏母女搬去下人所居的庑房,由崔嬷嬷开始给她们安排起来洒扫活计。 贺氏派人去瞧过一眼,说刘氏闷不做声手下动作利落,顾潇盼则扭扭捏捏不愿碰那些污糟玩意多有怨言。 但无论怎地,她二人经此一事也该安分下来了。 晚青独座在房中,翻出了那封足以令穆弈秋刀横脖颈的信。 前夜带顾潇盼回府时已经四更天,顾峥处理完她们母女二人后赶着入宫上朝,晚青没有机会把信笺藏入他的奏折中。 今日晨起,晚青刻意起了个大早,没想到去书房的时候,正碰上换了朝服取了奏折的顾峥出来。 三更天,父女二人在书房外相遇。 彼此满是震惊的看了彼此一眼,顾峥便问,“怎这时辰醒了?” 晚青佯装困顿,打了个哈欠耷拉惺忪睡眼道:“起夜。” 顾峥的书房离恭房甚远,她起的这是什么夜? 然而前朝事忙,皇帝吩咐顾峥今日四更天先行入宫,他不敢怠慢,遂没有同晚青多攀谈。 这一次,信笺又没能送出去。 此刻晚青水葱段似的指尖划过信笺,发出‘嘶嘶’声,刮起脊梁骨上薄薄的一层汗毛。 这两日穆弈秋如同往常一样,仍旧日日缠着她。 令她觉得内心不安的是,每每相处一次,她想要爆出穆弈秋身份的心就弱几分。 她明知道穆弈秋和夏春天一样,只要他活着就会给自己、给这个家带来无穷灾祸。 但她却做不到像对付夏春天那样,决绝无情地送穆弈秋上路。 也许是因为他装傻装得实在太像,又或是因为什么其它晚青不愿意承认的缘由。 她正烦恼,门又被敲得‘啪啪’作响。 门外,是荷洛与穆弈秋的争执声。 晚青吩咐荷洛守在门外,拦着穆弈秋别让他来烦自己。 他人进不来,嗓门却大,一个劲扯着嗓子喊道:“晚晚晚晚!今天天气好,你陪我去逛街吧!咱们好久都没有一起出去玩过了!” 天气好? 天气是有多好? 他每次缠着自己的习惯性开头就是天气好。 在他眼中,阴天是好天气,雨天也是好天气,起了雾冻了霜扬了风皆是好天气。 反正在穆弈秋眼里,只要他还活着没死,睁开眼睛日日都是好天气。 好久? 好久是有多久? 明明昨天才被他死缠烂打拖去西市转悠了一上午。 回府用了午膳,下午又被他拖去了花鸟市看了一下午的鹦鹉。 他跟那鹦鹉你一言我一语吵了一下午的架,最后还把那鹦鹉买了回来。 那鹦鹉现在还在他房里骂个不停,吵得晚青想把它毛拔了去炖汤。 晚青将信笺藏好,稳下自己的心绪,内心不住告诉自己,无论这厮今日使出什么幺蛾子自己也不能上套。 穆弈秋在门外吵了一会儿就没音了,晚青还庆幸他知难而退。 哪成想不多时来敲她门的人换成了老太君。 门启开,老太君立在前头,穆弈秋像个哈巴儿一样跟在后头,猫出半个脑袋来看着晚青一脸坏笑。 佘太君挽起晚青的手,慈眉善目地笑道:“小乖乖,人家五皇子来寻你,你怎不待见人家?” “我” “婆婆!晚晚就是不想理我”穆弈秋打断了晚青的话,抢在前头说道:“以前在宫里的时候还有许多小太监小宫女陪我玩,来了这里就只剩下晚晚了。她要是再不理我,那我可闷死了,婆婆” 他拉扯着佘太君的衣角,两腮鼓囊囊,低头瘪嘴委屈道:“要不婆婆送我回宫去吧” 瞧他那两抹晶莹欲滴的泪花,晚青反手就想在他宝石一样的眼球上戳两下 佘太君一璧劝着穆弈秋莫要伤怀,一璧将晚青拉到一旁低声嘀咕着,“就只当是哄着孩子玩罢了,我瞅着五皇子就挺好。孩童心性也没心眼,你当他是个傻弟弟带着转转乐乐就成了,要真让他哭鼻子回宫去,皇上要怎么看咱们顾家?” ???? 孩童心性没心眼? 他心眼怕是比四室两厅两卫两厨的房子还大 也容不得晚青辩,佘太君胳膊肘稍一用力就将她推到了穆弈秋身旁,还笑眯眯道:“去吧,赶着晚膳回来,今儿有五皇子最爱吃的菜式,可别只惦记着宫里了,婆婆对你不好吗?” “自然好!”穆弈秋用力点头,牵起晚青的手撒欢跑了 一路被穆弈秋扯到集市上的晚青这才回过神来,一把甩开他的手,沉下面色道:“你厉害了,你本事了,你都会去搬救兵了?怎么?不装傻了?” 穆弈秋瞳孔有一秒的震颤,在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吆喝叫卖冰糖葫芦后,很快又恢复如常大大咧咧道:“晚晚晚晚!我要吃糖葫芦!” 晚青白他一眼,拗不过他又被连拖带拽到了糖葫芦摊。 穆弈秋拿了两串糖葫芦,动作极其自然的将手塞入晚青腰包内,取出一锭银子给小贩,还十分阔气地说,“多了赏你的!” 小贩眼泛金光,晚青脸冒绿光。 一锭银子能买了他的冰糖葫芦垛了,可钱都给出去了,自己总不能要回来吧? 穆弈秋嘴里吃着一根糖葫芦,又举着另一根糖葫芦在晚青面前晃悠。 晚青眉头紧蹙,不觉放快了脚步走在他前面,“我钱袋放在腰间,你能不能别把它当你自己家一样随便出入?不问自取视为偷,你这不是偷,分明就是抢!我告诉你唔” 她正说着话,忽而一双手脑后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嘴。 手中握着的一颗糖葫芦球裹入了晚青口中。 她猛然回头,见穆弈秋身体前倾笑眯眯看着她,在理她近在咫尺的距离用他钩子般的声音问道:“晚晚,甜不甜?” 这么近的距离,晚青都看不见穆弈秋脸上的一个毛孔。 老天爷,这t到底是什么神仙颜值? 这原作作者咋这么能吹? 晚青不由自主地红着脸点了点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点头 咀嚼了两下山楂球,晚青忽而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穆弈秋手上拿着两串糖葫芦,只有一串少了一枚,剩下的一串完全没有吃过的痕迹。 可自己方才明明看见穆弈秋对着一串糖葫芦在疯狂舔舐啊 这 她看到穆弈秋唇角挂着星点晶莹糖浆,这才察觉出来自己口中的那枚山楂球好似缺了一角。 她含着山楂球,整个人都傻了,缓了小半会儿才口齿含糊不清地向穆弈秋问道:“你,不会是,把你吃过的,吐出来,塞我嘴里了吧?” 穆弈秋嘿嘿一笑,眨巴着水灵的大眼睛频频点头。 ‘噗’ 晚青一口将山楂球喷了出来,看着那枚山楂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向穆弈秋脸上袭去。 然后,他一张嘴,接住了 晚青胸口一阵翻涌,捂着胸前衣衫嫌恶道:“你吃过的东西喂给我然后再自己吃回去????你不觉着恶心吗?” “恶心什么?”穆弈秋咀嚼两下,将山楂球咽下肚,“父皇和母妃从前也总这样,有什么不妥吗?” 晚青震惊到无以复加,满脸问号愣住。 “你你这不要脸的毛病难不成还是祖传的?” (ps:十一月的全勤和所有奖励都已经发放啦,如果没有领到的,或者管理员忘了戳你们的,自己去找管理员核实一下,么么哒~~~) 第55章 遇袭 你永远无法跟一个不要脸的人去探讨人贵自重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尤其是当那个不要脸的人还不断冲你露出八颗齿标准微笑的时候。 此刻穆奕秋的眼里似乎只有他那两串晶莹欲滴的冰糖葫芦,丝毫不在乎晚青青红相接的面色。 “晚晚,咱们晚点回去吃晚膳吧。” 晚青瞥他一眼,不知何时,他手中的两串糖葫芦已经变成了两串木签。 又看他摸着自己圆滚腹肌消失的肚皮,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有些看不透,为何穆奕秋装傻充愣的程度能够到如此变态的地步。 他丝毫不在乎过街路上旁人看着他满是鄙夷笑意的目光吗? 所有人路过她和穆奕秋身边的时候,似乎都会下意识的捂嘴偷笑。 这些面孔汇聚成模糊光影飞速从两人身旁掠过,穆奕秋不在乎,但晚青觉得不自在。 特别是听见两个市井小厮路过身边的时候嘀咕了一句,“你瞧瞧看,这年头傻子都能讨到媳妇,偏你还是个孤寡老人。” 这样连她这个外人听来都不是滋味的话,这些年来穆奕秋不知道听到了多少次。 他为何能无动于衷? “他们那样说你,你不生气吗?”晚青扬绢提穆奕秋擦拭着唇边残留的糖渍,见他傻乎乎的乐,不觉跟着一并笑了。 “说什么?”穆奕秋抿唇,讲沾在嘴角的一颗山楂舔舐入口腔,锋利的牙尖松弛咀嚼着,用最轻描淡写的口吻说了一句,“我没听见他们说什么,我笑是因为看到晚晚在笑。” “父皇说,当男子喜欢一女子的时候,满心满眼就都会是她。我喜欢晚晚啊,所以”他冷不丁凑到了晚青面前,没脸没皮地吻了一记额头前的碎发,“所以我的眼里只能看见晚晚,旁人我都瞧不见。” 面红耳赤,心跳失率,眼前都是粉红泡泡。 如果她不知道这男人是狼灭大boss,估计她早就坠入到温柔乡里面去了。 傻子怎么了?长这么好看还这么会说话的傻子,谁能顶得住? 但问题就在于,她知道的太多了 “咳咳。”晚青清了清嗓,肃穆起了神情,淡淡地说道:“五皇子,方才那话可不像是傻子会说出来的。” 穆奕秋佯装听不明白晚青在说什么,搔了搔后脑勺,笑呵着跑到晚青身前,瞧着路边摊的稀罕。 这已经不是晚青第一次在大boss的底线上疯狂摩擦试探了。 她从最开始穿书来大昭,见穆奕秋第一眼时的惧怕,已经渐渐变为了无所畏惧的放肆。 她拿住了穆奕秋的把柄,她怕什么? 看他心慌慌面无常,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它不香吗? 她追上穆奕秋,用十分挑逗的语气在他耳朵根念叨着,“只可惜你是个不谙世事的痴儿,若你如常人一般,我怕早应了你对我的喜欢。” 穆奕秋忽而滞住,缓缓回首,目光里散射出睿智的星芒。 他的眼尾向上一挑,似笑非笑,“凡事问问自己配不配。” ???? 晚青心尖发怵,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 而穆奕秋却步步紧逼,将她逼到了一颗老树杆上。 “你想逃?”穆奕秋双手抵着树杆环住了晚青的脖颈,他身子向前略略倾倒,于她薄唇前滞住,仿佛是要在她身上做一套双手俯卧撑,“你方才说的话,我若是当真了该当如何?” 晚青不敢直视他星辰一样的眸子。 她的心脏快要从胸腔里撞出来。 自打穆奕秋撩拨她以来,她这个心跳好像就没正常过 不过等等这大佬是要掉马了吗? 狼人要自爆身份了? “你所以你是在装傻?”晚青声音发颤,试探的问。 怎料穆奕秋忽而笑得捧腹,“哈哈哈哈,晚晚脸好红哦~~~” ???? 晚青一脸懵逼看着笑到不能自理的穆奕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缓和尴尬的气氛。 反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穆奕秋道:“我见过二哥这样对嫂嫂,可是嫂嫂脸没红,而是踮起脚尖亲了二哥一样。” 他撅起嘴,朝晚青飞奔而去,“晚晚!亲亲!” 我亲你妈(n_n) 晚青抬手就挡住了穆奕秋的帅脸,一个巴掌印满满当当地按了上去,任由穆奕秋的嘴唇在她的掌心疯狂摩擦 前一刻穆奕秋还在嘻嘻哈哈,可当他目光凝在晚青身后时,眼神却忽而变得寒利。 忽地,他有力的手掌一把拉住了晚青的臂膀,将她揽入胸怀。 不等晚青反应过来,身后一阵棍棒挥舞带过的风声钻入了她耳中。 定睛一瞧,见是三个脸生的彪形大汉持棍气势汹汹向她袭来。 他们的攻势并没有随晚青一刻的迟钝而停下,反而愈发迅猛。 这些人明显就是冲她来的,每一下都往她命门处打。 若非是穆奕秋护着,这一棒子下去,她不死也得折半条命。 穆奕秋将她推开,凭一己之力与三人缠斗。 便是在此时,他仍不忘装傻充愣。 他能缠斗什么?不过是抬手生生替晚青挡下了那些棍击。 很痛,听着就很痛。 但他并没有叫出声,而是隐忍着回头冲晚青喊到:“晚晚!晚晚快跑!” 然而无论他如何抵挡,还是有漏网之鱼越过他超晚青跑了过去。 晚青想跑,但挥起的棍棒已经躲闪不开。 眼见那一棍棒当头就要打在晚青脑门正中,穆奕秋飞扑上前,整个人笼下一片阴翳挡在了晚青面前。 ‘砰’ 这一击,不偏不倚打在了穆奕秋的后脑勺上。 他身体瘫软,倒在了晚青的身上。 “穆奕秋!你你没事吧?”晚青捂着穆奕秋的后脑勺,不住唤着他的名讳。 并无回应,她感到掌心有阵阵温热传来,目之所及,是一片猩红的血色。 来袭的三名暴徒显然愣了一下,有人仍要朝晚青挥棒,却听另一人低声喝了一句,“闹出大事了!还不快跑?” 那人将棍棒朝晚青所在的方向一抛,怕不是练过标枪吧正正砸在了晚青的脑门上。 她眼前一黑,身体自然向后跌去。 在昏迷的前一秒,她看见了不远处立着的一人影。 她再熟悉不过那人是谁,即便只是个背影,昔日朝夕相处一月有余她也绝对不会认错! 那人,正是穆修齐!! 第56章 穆奕秋昏迷不醒 崔嬷嬷安排顾潇盼离府去采购今夜晚膳的新鲜食材,她嫌那活又累又脏不愿意去,于是刘氏便替了她。 在街市上逛了一圈,该置办的食材都置办的差不多了,刘氏遥遥看见不远处围了一堆人。 她最爱看热闹,巴巴儿的往前挤。 于是便看见了双双倒地昏迷不醒的晚青与穆奕秋。 她将手里提着的菜洒了一地,从人群中挤上前去晃了晃二人,见皆失去了意识,忙冲周遭人喊到:“快别看热闹了!快去通知顾家!顾三小姐遇袭了!” 听见是顾家,许多人自发散去,往顾家去寻人。 围观的人群中有一妇人从前是刘氏的‘挚友’,也是城中达官贵族的夫人,与刘氏时常相约打打叶子牌听听戏。 她见刘氏手中提了个菜篮子,又见那些菜洒了一地,捂着嘴‘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哟,当是谁呢?原来是千尊万贵的顾家二夫人呀~”她看着地上那些被人踩烂的菜叶子,佯装心疼问道:“这些可都是你买来的?呀,你回了顾家便做这些活计?可是又成了大夫人从前的跟班了?” 一边说,一边吆喝着她带出门的婢女,“来!翠萍,绿萝,快替二夫人把这些菜都捡起来。不然她等下回去交不了差,指不定又得被赶出来。” 婢女们将菜拢了一把,不客气地丢进了刘氏的菜篮子里,听那夫人又道:“这是青儿妹?”她打量了晚青一番,躬身凑到刘氏耳边嘀咕着,“你救她干什么?你不是一直念叨着她要是死了你女儿就能占尽风光了吗?” 刘氏横她一眼,一把将她推开,厉声道:“你起开!围在这儿如何让人呼吸?” 夫人一惊,嗤笑嘲讽道:“这会子厉害了,忘了当日被赶出府问我们借钱银讨生活的日子了?下贱胚子便是下贱胚子,有奶就是娘!得了,你好好舔你家大夫人的腚(屁股)去吧,咱不凑这热闹。” 刘氏并未与她争辩,在顾家人没有赶来之前,她将晚青从冰凉的地面上扶起拥入了自己怀中,尽量让她在冬寒的街道上能暖和些。 又见穆奕秋后脑勺血流不止,取出自己的帕子按在了他的伤口上。 后来贺氏带着家丁来时见刘氏如此,下意识以为她是要加害晚青,忙命人将晚青从她怀里夺走。 刘氏想要解释,但众人已经火急火燎地去了。 顾峥尚在宫中,此刻派人入宫将此事告诉他,等他折返回来尚要耗费些功夫。 一大家自人如今都围在晚青的寝殿,他二人也正由郎中诊治着。 佘太君一大把年纪,腿脚本就不好,还在佛龛前跪拜不起,句句不离祈祷晚青平安无事的话,说着说着就起了哭腔。 贺氏一直守在晚青身旁,焦急等待着郎中诊治的结果。 小玉氏母女最是忙碌,晚青与穆奕秋哪边厢都不敢耽搁。 她做人最通透,此次事发突然所有人都乱了心智,唯有小玉氏心里明镜似的,与晚青相比,穆奕秋更是一点差池也不能有。 他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顾家损伤了皇子,这罪过可就大了。 刘氏一反常态,也是焦急来回踱步,时不时询问一下晚青的情况,还要被佘太君训斥她不安分。 顾潇盼似个没事人一样在一旁冷眼瞧着一切,在刘氏得了佘太君三次训斥后,她于刘氏耳畔小声嘀咕道:“娘你管她干什么?死了更好!” 刘氏瞪她一眼,不悦道:“她是你的妹妹,没有她你如今还在长公主府上被人押着生死未卜,咱们也不可能回到这个家里!你” “我让她救我了吗?长公主好吃好喝照顾我,我才不惜的她救我。再说了,你瞅瞅咱们现在过得什么日子?”顾潇盼满脸鄙夷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那身粗麻布衣裳,自嘲笑着,“伺候在她顾晚晴身边的婢子都比我穿的好,她让咱们回来是为甚?为的不就是羞辱咱们来抬高她袭击吗?” “你” 二人小声争执时,郎中于房中踱步而出。 他表情凝重,不像是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众人霎时将他围拢起来,七嘴八舌的问及情况。 “三小姐无大碍,受惊过度加之外力刺激一时昏厥,用过安神汤最迟明日便会转醒。脑门上的伤不算重,上过药精养着,连疤痕也不会有。” 众人长舒一口气,佘太君拜谢神明护佑恩德,贺氏见郎中面色仍雨晴不定,便问,“晚青无事,那么可是五皇子他” 郎中喟叹一声,抚摸着青须蹙眉摇头,“五皇子后脑受到重击,瘀血不散,怕是难醒。草民以为,还是将此事禀报宫中,让宫中的太医诊断,再” “梁圣手您是皇帝委来顾府专门照顾老太君和老爷身体的,从前也是太医院的副院判,您的医术放眼大昭也是数一数二,宫中的太医又能比您胜过多少呢?”小玉氏适时开腔打断了郎中的话,“您有话直说,五皇子现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小玉氏的话郎中听得懂,所有人都听得懂。 这样的事,哪里敢惊扰宫中? 皇帝把穆奕秋放在府上就是为了护他周全他,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该当如何? 佘太君颤颤巍巍地走到郎中面前,沉声叹道:“不说旁事,我这老婆子问你一句,你可有把握医治?或是宫中有比你更有把握医治之人?此时此刻,顾家的脸面声誉,皆比不上五皇子周全紧要。他,究竟如何?” 佘太君德高望重,郎中对她也有几分敬重,自不隐瞒,“瘀血不散,转醒无望。若要散去瘀血,必得施针活血。可此举风险极大,一旦施针有所偏颇,反倒弄巧成拙,恐会伤及五皇子性命。施针一技,非草民自夸,宫中无人比草民更精此道,只是” “只是什么?”佘太君忙不迭追问。 郎中为难须臾,面上笼上了一层阴沉之色,“施针深浅,须得有人试针才可。试针之人,必得寻与五皇子头部骨骼血脉相似之人。此人难寻,可五皇子病情刻不容缓。且即便寻见了那人,他肯不肯做试针之人,尚是未知之数,因为” 郎中倒吸一口凉气,无奈道:“以我的医术,也不能保证试针之人不会出现危险。这事儿闹不好,是会赔上性命的。” 第57章 所以我的命从来都不算命 人命于顾家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 顾峥的权加上顾景为的财,足以让许多人前仆后继的替他们卖命。 难的是要在极短的时间寻得合适的人选不耽误穆弈秋的病情,无异于大海捞针。 在场无人精通医术,只得问郎中要如何寻与穆弈秋头部骨骼相似之人。 “两旋之人,骨骼方正,后颅饱满,且下三寸需得头骨微微隆起,如此才算得与五皇子头骨相似,试针深浅也不会有太多偏颇。” 郎中话方落音,小玉氏目光有些不自然地瞄了顾舒然一眼。 她的目光与顾舒然撞上,彼此都未言语。 贺氏紧赶着安排家丁往城中去寻合适替穆弈秋试针之人,刘氏殷勤道:“我和潇盼自也不能闲着。” 她推搡了顾潇盼一下,拉着不情不愿的她也出了门。 小玉氏向贺氏微一躬身福礼,恭谨道:“姐姐,我与舒然也回去想想法子。” 贺氏嗯了一声示意她们退下,而后同佘太君一并去瞧尚在昏迷中的晚青。 回了清雅居,小玉氏警觉看一眼门外,见无外人在附近晃悠,紧闭了门。 顾舒然一言不发朝自己房间行去,小玉氏赶上两步叫住她,“舒然,娘有话同你讲。” 顾舒然驻足,背对着小玉氏语气冷淡问道:“说什么?” “这事你怎么想?”小玉氏上前牵起了她的手,“梁圣手口中所言头骨形态,与你有九成相似。此刻五皇子脑中淤血一刻不散去,生命便添一分危险,你” “与我何干呢?”顾舒然缓缓回眸,满是不解地看着小玉氏,“除了娘,无人知道我生了什么样的脑袋。梁老说得很清楚,试针有性命之虞,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却打算要我去替五皇子试针?” “可有性命之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梁圣手的医术娘是信得过的。前年里老太君气若游丝病入膏肓,他不过调理数日人就恢复了气色,可见老道。”小玉氏攥紧顾舒然的手,声音轻缓道:“五皇子到底是在咱们府上出的事,倘若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要你爹如何跟皇上交代?龙颜震怒,连累的是顾家满门。” “所以在您眼中,若牺牲我一人能保住阖家性命,便是应当的。是吗?” 顾舒然抿着唇,下巴颏忍不住颤抖着,眼眶霎时充盈了泪花。 “哪儿就有那般严重了?何况”小玉氏徒手抹去她还未掉下的泪,语重心长道:“你爹见到你为顾家牺牲至此,心下感动,哪里会不重视你这个女儿?娘这般盘算也是为着你,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顾舒然决绝甩开小玉氏的手,头也不回的朝自己房间走去。 在即将跨入房门的那一刻,她抬手自顾摸着泪,声音哽咽道:“可我知道该怎么做。” ‘啪’ 她用力合上房门,一声震响,在她与小玉氏之间横出了屏障。 小玉氏眼睁睁看着她颤抖的背影消失在目光里,心底亦不是滋味。 顾峥是在事发一个时辰后赶回府邸的,他回来时晚青尚在昏迷中,穆弈秋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纵使家中能使唤的下人都被派出去寻找可为穆弈秋试针之人,这事儿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个结果。 郎中叹道:“至多再过一个时辰,若还寻不回人,草民只有盲手一试。只是顾大人应当清楚,这事儿风险不低,当真闹出不测,还望顾大人能保住草民一条命。” 顾峥神色凝重应下郎中的话,可穆弈秋一旦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他连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住都不清楚。 众人齐聚于正殿大堂,各个冷冰着脸将气氛渲染的十分压抑。 正此时,小玉氏引着顾舒然姗姗来迟。 母女二人神色凝重,正立堂下向着顾峥与佘太君福一礼,小玉氏道:“老爷,太君,有一法子或可一试。” 她看一眼目光空洞的顾舒然,轻声咳嗽一声示意她自己献身。 顾舒然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向郎中说道:“我的头骨或与五皇子相似,梁圣手可试试。” 郎中将信将疑抚摸着顾舒然如瀑长发后的头皮,他脸上的神色也渐渐生喜。 果不其然,顾舒然便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合适人选。 顾舒然冷眼瞧着,佘太君喜上眉梢,连连说着上天庇佑,天无绝人之路。 可很快,她脸上的喜色又退了下去,“但总归是有性命风险的事,不是玩笑。” 顾峥与贺氏亦是有几分担忧,开口问郎中可有把握保顾舒然无虞。 这样的话郎中无法打包票,只道尽力而为,风险极低。 顾峥向顾舒然道:“这事儿风险极大,爹是不愿你冒险的。” 贺氏亦附和,“若为了救治五皇子要赔上你的性命,大娘也不同意。” 顾景为挂心昏迷不醒的晚青,紧蹙的眉头就没舒展过。可听见顾舒然要亲自试针,他也有几分顾虑,“再想想旁的法子吧。” 刘氏欲言又止,没说什么。顾潇盼则双手抱臂,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阴鸷嘴脸。 此时此刻,顾舒然的心里是暖的。 这一家子人对着她虽然没有对晚青那样上心,可总归还是在乎她的死活。 可她方暖起来的心,很快便被小玉氏一句话泼上了冷水。 “无妨,舒然已经想清楚了,她愿意替五皇子试针。她说这一切为得都是咱们顾家,也相信梁圣手的医术。”她目光盈切看着顾舒然,又在眼角眉梢冲她使着眼色,逼她认下,“是不是?” 顾舒然能说什么? 她抿了抿唇,绝望颔首,吐出一个‘是’字。 所有人都在夸她懂事,夸她以大局为重,颇有佘太君当年沙场骁勇杀敌的气魄在,当为女子中的豪杰。又千叮咛万嘱咐郎中一定要细上加细,不可伤着她。 可是她只想当一个普通的女子,她不想当披荆斩棘无所畏惧的战士。 她躺在榻上,小玉氏与榻前紧紧攥着她的手,她说‘你别怕,娘会陪着你’。 顾舒然却并未理会她。 全家人都守在她身旁,目光关切焦急看着郎中施针的情况。 针入一分,痛增数倍。 而上的痛,却不及她心痛的万分之一。 她不明白,自己于这个家而言到底算什么。 在母亲心中,自己难不成只是她用来讨好顾峥与贺氏、用来报恩的工具? 那么于顾峥与佘太君而言呢? 倘若今日躺在榻上的人是晚青,便是晚青说破了天,他二人也不会同意让她去试针吧? 顾景为可能还会豪气万丈的说一句,‘五皇子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哥万贯家财全赔给皇帝就是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青儿妹有危险受委屈。’ 他一定会这样做,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只是痴痴地看着自己。 顾舒然如是想,于是她借着银针入颅的痛楚,泪自决堤。 第58章 佘太君大闹太子府 所幸,施针除了带给顾舒然难以承受的痛苦外,并没有真切伤着她。 她出了一身的汗,一切如常。 郎中给她开了安神补气的汤药,与众人道:“此力道深浅二小姐为女子可堪承受,五皇子必定无虞。” 话罢,赶着去了穆弈秋房中替他施针诊治。 小玉氏搀扶着顾舒然从榻上起身,眼泛泪光道:“可吓死娘了” 顾舒然不语,一笑了之。 众人围着她关切之词不绝于耳,可她只觉眼前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真切。 “三小姐醒了!” 门外,伺候晚青的婢女荷洛惊喜喊了这一嗓子,轻而易举就勾去了众人的魂。 他们忙不迭跑去探望晚青,好似全然忘了才从鬼门关里走出来的顾舒然。 唯有贺氏行在最后头,抚摸着顾舒然为汗水浸湿粘腻在前额上的额发,“好孩子,你受苦了。” 顾舒然笑着说无妨,又道:“青儿妹醒了,我同大娘一并去瞧瞧吧。” 晚青靠在榻上,听着一大家子都快急哭的慰问,反复言说自己并无大碍,让大家莫要挂怀。 她心中记挂着穆弈秋,问及他的状况,才知他比自己严重许多,如今还在鬼门关里晃悠着,晚青心下难安。 那个傻子。 穆修齐要袭击的目标并不是他,他明明可以逃走,可他却偏要为自己挡下足以致命的一击。 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晚青想去探望穆弈秋的情况,却被顾峥拦住,“郎中正在医治,你方转醒,好生歇着。舒然试针后郎中已有十足把握,应是无虞。” 如此,晚青才能略微安心些。 她看着面色发白的顾舒然,心疼道:“可疼坏了二姐,要你受苦了。” 顾舒然浅笑摇头,“我无事,只是好端端的,到底是谁要对你和五皇子下狠手?” 晚青摇头答不知,短暂的问切过后怕碍着晚青修养,众人便一一告退。 待人去合了房门,荷洛才小声问道:“小姐方才醒来时分明告诉奴婢看见是太子带人来寻您的麻烦,又为何不说?” “五皇子尚在昏迷中,我此刻说这些不过是添乱。你又不是不知道爹爹和祖母看重我,如今哥哥也回来了,让他们知道是太子在街上撞见我命人下手,还不得去太子府闹翻了天?他到底是太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我不想再让家人受到伤害了。” 可她哪里知道,佘太君从她方才的神情上已经察觉出了不妥,此刻正扒着门缝听墙根呢。 得知是穆修齐欺负了自己的宝贝孙女,佘太君这暴脾气如何能忍? 她气闷着回了房,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 常言道退一步越想越气。气着气着,她便偷摸离府,往太子府去寻穆修齐的晦气。 太子府守门的护卫从前都是宫中的亲兵,他们有哪个是不认识佘太君的? 这个女中豪杰莫说在大昭,便是在从前的西绝和如今的南国,那也是沙场之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冷面阎罗。 故而护卫对她是心存了几分敬意的,听她说是来寻太子的,二人忙不迭入内通报。 奈何穆修齐称病不见,护卫只得回了佘太君,让她择日再来。 佘太君闷哼一声,拄着拐杖就要硬闯,护卫伸手将她拦住,她犀利的目光带着寒意扫过两人,沉声道:“我驰骋沙场的时候你家主子还未从娘胎里落下来,你二人恐怕还不知猫在何地吃着奶。放眼大昭,我要见之人还没有见不到的!便是皇帝,也得腾出理政的时间与我闲话两句,你们敢拦我?” 她不多言语,反手一挥拐杖,扫过二人膝盖,打得他们双双跪地,而后一脚踹开了太子府的门,虎势入内。 她这样闯进去还得了? 护卫们连忙叫喊着,“来人呐!快讲佘老将军拦住!” 府上护卫、侍从、家丁一应围了上来。 可在佘太君眼中,不过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废物。 她正愁着在家中修身养性这许多年没有舒展拳脚的机会,三下五除二就打趴下了一庭院的壮龄男子。余下那些没讨打的哪里见过这阵仗,谁还敢拦? 她就这么如入无人之境地入了穆弈秋的正殿寝室。 而此刻,正在与太子妃端木蕙交huan(欢)的穆修齐蓦然见到这么个老婆子怒视眈眈立在自己身前,险些吓得不能人事。 他抓起被衾来遮羞,端木蕙则像个受惊的猫儿一样躲在她身后尖叫连连。 穆修齐怒不可遏,谩骂道:“你可是疯了?太子府也是你说闯就能闯的?来人呐!给我啊!!” 不等他话说完,佘太君的拐杖已经交代在了他头上。 一下挥舞下去,纵使留了力道,还是给穆修齐脑门中间砸出了一个顶大的包。 “你敢动我孙女?你怕是不知道个死字该怎么写!”说着有用拐杖挑起了他遮羞的被衾,令他一丝不挂和太子妃苟在榻上。 她满是鄙夷看了一眼穆修齐的秘处,嗤笑道:“就这点本事,难怪我宝贝孙女要休了你!算什么男人?” ??? 穆修齐震惊到自闭。 他怕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雄风’会被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太太冷嘲热讽。 恼羞成怒的他嚷嚷着要将今日事告诉皇帝,让他治罪顾家目无尊上。 佘太君反手又是一拐杖抽在了他的脸上,一击下去,脸红了一片。 “刚才那第一下,是打你敢欺负我佘埋名(对,没错,老太君的名字。)的孙女!第二下,是打你险些要了你自己五弟的性命!你愿意告诉皇帝你便去,我是皇帝的义母,算得你的义祖母。你做出这般不要脸面的事,我打你就打你还需要挑日子?” 佘太君以拐杖用力杵地,将坚硬的大理石地面生生杵出了一个裂口四面散开的洞,“我顾家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再敢寻我顾家晦气,今儿这地上的窟窿,明儿就能长在你身上。你若不信,只管试试!” 话落扬长而去,吓得穆修齐呆在榻上望着地面上的裂洞瑟瑟发抖。 试试? 怕是试试就逝世吧 第59章 他当真成了傻子 穆弈秋的转醒,是在郎中替他施针后的当天夜里。 晚膳时候,晚青已经可以下榻同大伙儿一并进食。 满桌子滋补的菜式看得晚青眼花缭乱,见刘氏忙碌着将最后一道竹荪炖山鸡端上桌,乐呵呵的冲她说,“为这些从你醒来开始我就忙碌着,你且尝尝合不合口味。” 她这般热情,反倒令晚青有些不适应。 席间,众人对她关怀备至,尤其是顾景为,恨不得每一口饭都由他亲自喂到晚青口中去。 因彼时穆弈秋情况还未安定下来,众人喜色中隐隐还夹杂着些许愁容。 表情最不自然的是顾舒然。 她扒拉着碗里的米粒,没吃两口饭便道自己饱了,起身离席回房。 晚青以为她今日试针身体有哪里不适,跟着说要送她回房。 她淡淡扬起笑,婉拒了晚青的好意。 后来散席时,郎中赶来说穆弈秋转醒,可他的神情却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 眉头仍是紧锁着,勾勒出山根与眼尾条条纹路。 “五皇子转醒,身体已无大碍。只是施针时,他于昏迷中身颤了一下,导致下针的尺寸略有偏差” “那会如何?”顾峥沉声问道。 郎中答,“说幸也不幸,说不幸又择了万幸。银针偏一分,伤着了四神冲穴。那穴位通人心智,寻常人受损会影响智力,然五皇子本就是” 话至此,戛然而止。 郎中的这一席话,并未给顾家人带来多少冲击,反倒有几分合手称幸的意思在。 傻子成了傻子,算什么稀罕事? 若是郎中说他把穆弈秋的痴症给治好了,那才值得人为之震惊。 但他们不动声色,不代表晚青也一样。 此刻的她差点一口茶水从口中喷出来呛住自己。 这是真傻了? 这剧情这样发展下去,难搞啊 她是最后一个去探望穆弈秋的人,她去的时候,穆弈秋正在被家丁逼着往口中灌苦口的汤药。 穆弈秋躲在床榻一角猫着,像一只可怜巴巴儿的猫儿,用被衾裹住了半个脑袋,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 家丁拿他没辙,怎么劝他就是不肯用药。 穆弈秋见到晚青的一刹,流溢于眼角眉梢的惧色便散了。 他掀开被衾,动作灵敏从榻上跳了起来,拍手傻笑着,“晚晚晚晚!你来了!” 晚青滞在原地不动,目光深邃打量着穆弈秋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与动作。 她不放心,她想知道穆弈秋是不是还在装傻。 可她却一分也看不出装傻的痕迹来。 穆弈秋迈着小碎步跑到晚青身边,动作极自然地牵起她的手,用撒娇的口吻说道:“晚晚,不吃药,苦。” 不知怎地,晚青的心遽然被一股暖流包裹住,令她不得不对面前这人露出自己温柔的一面。 她笑着,慈蔼的就像是他妈。 “不想吃药便不吃了。”她招手,接过家丁手中略还有些烫手的汤药,命他退下。 穆弈秋摸了摸她的额头,眼中满是谨慎控制着下手的力道。 他的睫毛纤长卷翘,是冬天哈口热气都能凝出冰霜的那种精致。 晚青盯着他,在他触碰到自己额头正中那个小小凸起的鼓包时不由自主‘嘶’了一声。 穆弈秋吓得撤手,焦急道:“弄疼晚晚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他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将头低垂下,抿着唇,一副郁郁寡欢模样。 晚青将头一歪,探着他刻意藏起的眼神望去,笑道:“你怎么了?像受了委屈一样。” “我都是我不好。”穆弈秋眼底闪烁的泪光在烛火的映照下透出好看的潋滟,抬手用袖子摸一下,便有水渍沾在了他茶色袖口上。 他是真的盈出了泪,不是在无病呻吟。 “要是我力气再大一点,或者脑袋再硬一点没被他们给敲晕,晚晚就不会受伤了” “噗。” 晚青被他一本正经又可可爱爱的语气逗得笑出了声。 “那你为什么要替我去挡?那么些人凶神恶煞的,你不怕吗?” “为什么?”穆弈秋愣了一下,眼仁向上翻挑着,右手不由自主挠着后脑勺。支支吾吾良久,才开腔道:“我我有些不记得了。我好像就是想着不能让晚晚受伤害,好像还有什么别的理由”他停一停,懊丧着摇头,“不过我真的记不得了。总之,晚晚没事就好。” 看他这样子,估摸着是真傻了 他的身份并没有暴露,他没必要多演一次戏。 且郎中施针的时候出了意外,也是他无法提前预见的。 “晚晚想什么呢~~~” 穆弈秋冲晚青挥了挥手,露出他那一排洁白的皓齿笑着。 若是他当真傻了,就是一张白纸。哪怕原作里他是多么十恶不赦的反派,如今剧本握在自己手中,又有什么是不能被改变的呢? 起码自遇到穆弈秋开始,他一直都在粘着自己,护着自己,要给他发盒饭,晚青着实有些不忍心。 “没什么。”她亦笑得自然,不过隐约透出了几分狡黠,“我在想,药都放凉了,你是不是该乖乖吃药了?” “啊?”穆弈秋撒腿就跑,边跑边喊道:“我不吃我不吃我不吃!晚晚骗人,晚晚说了不用吃药了!” 晚青端起药碗在身后追着他,“你不吃药身体就好不了,好不了你脑袋就硬不了,脑袋硬不了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了,你怎么保护我?” 穆弈秋思忖须臾,竟还觉得晚青说得有几分道理。 他可怜巴巴的妥协,又突然傲娇起来,“那我要晚晚喂我!” “好,喂你~~”晚青坐在榻前,舀一勺汤药轻吹几口气,待温度适口才送入穆弈秋口中。 饶是如此,他还是三推四就的喝一半故意漏一半,“晚晚,勺子会漏” 他噘嘴闭眼,似乎在示意什么。 “哦,勺子会漏,那我懂你什么意思了。” 于是乎,在穆弈秋满怀期待中,晚青将那一碗汤药生生灌入了他口中,有使劲将他的嘴巴捏着了鸭子状,看他憋得脸都红了,笑个不停。 当晚回房时,晚青取出那封告发穆弈秋身份的信笺,点火燎了。 第60章 顾舒然右手失去知觉(一) 又过了几日,晚青与穆弈秋的伤情彻底稳定下来后,顾景为便又要出远门去洽谈生意。 临走前他塞给了晚青一把银票,粗算算也就几千两黄金吧。 又刻意交代穆弈秋,让他安分守己,不要乱打晚青的主意。 离府前一夜,合家夜宴相送顾景为。 众人挨个与顾景为敬酒,愿他此去一路顺遂。 顾舒然最不胜酒力,喝了两杯已然有些微醺。 但她仍端起了第三杯酒,起身与顾景为相碰,“哥哥此行赶着脚程,还有两月便是年节,哥哥回来才算阖家团圆。” 顾景为笑着应下,与顾舒然碰杯饮下。 他扬脖,酒水下肚,却听见‘哐当’一声脆响。 循声望去,见是顾舒然手中持着的酒盏摔在了地上。 她轻轻握了握右手,红着脸向众人赔不是。 送行酒洒了,依习俗是不合规矩的,总是晦气。 大伙儿都知道顾舒然不胜酒力,所以也没人同她计较,晚青拾起酒杯,安慰顾舒然道:“都是自家人,二姐不必介怀。” 话才说出口,听见身后有人嗤笑了一声。 那声音刺耳,不用看就知道是顾潇盼又要开始阴阳怪气了。 她和刘氏如今在顾府的身份是下人,这种离别的家宴不能上席,只可从旁伺候着。 晚青清了清嗓,刻意道:“下人伺候的眼里没活吗?二小姐杯盏掉了,还不拾起来?” 顾潇盼装作没听见,顺势冲晚青翻了个白眼。 最后将那杯盏拾起之人,是刘氏。 她舔着笑脸捧起杯盏,冲众人说道:“我拿下去清了,给舒然换新的上来。” “不用了二姨娘。”顾舒然拦下她,又道自己不胜酒力觉得有些醉,提前离席而去。 刘氏忙唤婢女来送顾舒然回房,来来回回十分殷切。 只可惜没人搭理她,大家都顾着用自己盘中的菜,亦或是同顾景为把酒言欢。 这场面,她是一个多余之人,甚至比顾潇盼还要多余。 就像顾潇盼常说的,旁人都不待见她们,她们为什么还要曲意逢迎?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谁也不敢再度轻信刘氏。 种什么因得什么过,如今这幅可怜模样也是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这两日穆弈秋添了个新毛病,便是每每入夜都要缠着晚青去他房中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 若哪日晚青不去,他就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看家本领。 头先里晚青觉得被他粘着很烦,不过相处下来,慢慢竟也寻到了趣。 每每哄穆弈秋睡觉时,她总能被穆弈秋那副粘人的小奶狗样逗得啼笑皆非。 他这样可爱也不是一两日了,只是从前拘着他大boss的身份,晚青哪敢放下戒备去与他相对? 平日里,穆弈秋不将晚青拖到子时绝对不肯乖乖就寝。 今日许是因为宴席之上他也小酌了两杯,故而故事还没讲完,他就趴在晚青的腿上睡沉了。 晚青动作很轻将他的头从自己的腿上移到了枕头上,还听他咂嘴梦呓着,“晚晚身上好香啊,桃子味的,好好吃~~~” ???? 他梦啥呢? 晚青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于是用被衾蒙住了他的脑袋,吹熄了房内的烛。 赶着时间尚早,记挂顾舒然席间酒醉,便去清雅居探望她。 她来时小玉氏同贺氏一并帮着酒大了的顾景为收拾行李去了,故而清雅居里只有顾舒然一人。 她连烛都没有燃,于一片漆黑中在暖座上坐着发呆。 “二姐怎连烛都不点?黑漆漆的我从外面瞧着还以为你不在。” 晚青摸索出了火折子,将桌案上的红烛点亮。 烛火填满这四方的黑暗空间,顾舒然的手从眼眶处慌乱挪下来。她并没有看晚青,而是红着眼挤出一丝笑容来,低声道:“原是准备歇下,才熄了烛。” 晚青看她这模样举动像是刚哭过,对坐于她面前小心问道:“怎么了?这两日我总见你不高兴。” “有吗?”顾舒然耸了耸发红的鼻尖,抿唇摇头,“你多虑了,可能是这两日乏了,所以瞧着总没精神。” 冬日里,自家总会纳秀些好看的花样贴在袖口处。 顾舒然的刺绣手艺绝佳,城中绣娘也常夸赞她妙手生花,是不可多得的刺绣奇才。 无师自通,全因那是她的兴趣所在。 不单是刺绣一技,琴棋书画,顾舒然可谓是样样精通。大家闺秀这四个字用在她身上,最为相得益彰。 也正因她优秀,所以顾府上下主子袖口的翻花都是由她亲手缝绣,难免受累。 “若是累了就歇一歇,那些细巧活费眼睛,总也不是什么紧要事。” 提到刺绣,顾舒然好似也没有方才那么不豫了。 她取出绣样递给晚青,指着上头细巧的金线柔声道:“你看看,这是给你的。是辛夷花,我记得你喜欢。” 那枝辛夷在顾舒然的手下仿佛有了生命,莫说花枝纹路,便是花瓣上的水滴也栩栩如生泛着高光。 晚青摸了摸,这绣样并非平展,而有着纹路的高低起伏,水滴处更纹绣凸出,颇有质感。 这样的手艺,放在现代不算什么,可这却是顾舒然在没有任何精密机器的情况下一针一线缝绣出来的,不由令晚青称奇,“二姐手可真巧,这样的手艺,在名坊都少见到。” “苏绣、平绣、蜀绣都用上了,针脚对的是三六起开,又用反针的手法挑过来做了死结,埋在平滑的金线下头,才会有凹凸感。这样的工艺繁琐,最是磨人,外人给再多的钱也是不愿费这功夫的。也就是咱们自家人穿,我才上心些,里子面子都要注意着细节。” 说起这方面的事,顾舒然浑似换了个人。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是晚青甚少能从她身上瞧见的。 所以今日,晚青与顾舒然聊了许多。 虽然她对女红一事并不感兴趣,可见着二姐会心的笑,她心里就觉得暖和。 那样纯洁无污,不掺杂质的笑,比世上所有好看的首饰都要珍贵。 与晚青聊得敞怀,顾舒然心情也好了许多。 相送晚青离开的时候,已经临近子时。 有些困,也有些意犹未尽的兴奋。 然而她总觉得,自己的右手有些不对劲。 很软,很绵,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她只有十分用力的勾起手指,指尖才会给出她一点点微乎其微的回应。 她只当是自己酒大,倒也没怎么在意,简单洗漱一番后便就寝了。 第61章 顾舒然右手失去知觉(二) “啊!” 天蒙蒙亮,清雅居为一声女子凄厉的惨叫声唤醒了黎明。 小玉氏赶去顾舒然房中的时候,她正穿着寝衣坐在冰凉的地面上,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右臂。 “呀,这是怎么了?” 她赶忙上前将顾舒然从地上搀扶起来,顾舒然左手用力抓着小玉氏,她的眼底满是绝望,声音亦是无助的哭腔,“娘,我的右手我的右手动不了了!” 小玉氏替她揉搓右手,指尖所触,是皮肉可以感知到的微凉。 “怎会好端端没了知觉?”她语气焦急,手上动作也缓缓施力。可无论她怎么揉搓,顾舒然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娘,自打那日施针过后,我总觉得右手连着手臂阵阵发凉昨日饮过酒水后,虽然动作缓慢但还是有知觉的”顾舒然愈发哽咽,口齿不清道:“娘,快去把梁圣手寻来吧,我心里害怕” “不怕,娘在呢,娘在呢舒然!”小玉氏将顾舒然紧紧拥入怀中,用面颊抵着她的脸庞替拭去泪。 清雅居没有伺候的下人,离旁人所居的房间也略远些,顾舒然在小玉氏怀里依偎了须臾,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而小玉氏似是被吓傻了一般,她就这么抱着顾舒然,浑然忘了要去请郎中这件事。 “娘快去将梁圣手唤来吧,我” “舒然,你忍一忍。”小玉氏握着她的左手,眼泛泪光看着她,低声道:“今日你兄长离府,再半个时辰他就走了。此刻让他知晓你这情况,耽误了他启程去谈事可不好。那流北州的墨老板是你兄长好不容易才” “够了!!”顾舒然歇斯底里的一声咆哮,吓得小玉氏一个哆嗦。 她哭得歇斯底里,已经没有说话的气力。 而小玉氏还在从旁说着,“你动静小些,要让旁人听见了可不好。你兄长一离府,娘便去寻郎中,你忍一忍。” 忍? 如何能忍? 她的右手是她的半条命,如今没了知觉,她心底不知道有多怕。 她多怕从今往后再不能抚琴、作诗、描画、刺绣,那与废人又有什么区别? 可纵然如此,小玉氏不许她此刻寻郎中来,她又能怎样? 从小到大不都是这样吗? 小玉氏说什么,她只有听进去的份。她知道小玉氏在这个家里活得有多谨小慎微,所以她一直是一个懂事孝顺的女儿。 而今日,她心里竟对小玉氏生出了恨。 她瞪着小玉氏,眸底沁出血丝。 她想说什么,最终忍住,只是无助的哭。 顾景为终于走了,郎中也终于来了。 一大家子人都围在清雅居,候着郎中问诊的情况,就连顾峥也破天荒的向朝廷告了假。 晚青在门外急得踱步,佘太君与贺氏安慰着哭啼不休的小玉氏,道顾舒然吉人自有天相,必能逢凶化吉。 于一众焦急期盼神情中,晚青却瞥见顾潇盼立在角落里偷笑。 她刚想出言训斥,刘氏却抢在了她前头。 刘氏动作很轻在顾潇盼胳膊上掐了一把,压低了声音斥责道:“你笑什么?你自顾跑出去不见个人影,你二妹为了寻你没少费心思。她如今有事,你怎有脸笑得出来?” 顾潇盼将脸色一沉,嘀咕道:“不笑就不笑,你唠叨些什么。” 二人攀谈的声音很低,若非晚青站得离她们母女二人近一些,她应是听不到的。 刘氏不像是在演戏,近来种种看来,她倒像是真的幡然醒悟痛改前非。 不似顾潇盼,与从前没什么两样,还是那么惹人厌烦。 屋内,忽而传出顾舒然歇斯底里的叫喊声。 那声音充斥着绝望,穿过所有人的耳膜直击心房。 她大喊着‘不’,只这一个字,便已告诉了众人郎中诊断的结果。 她的叫喊声慢慢弱下去,很快没了动静。 众人赶入房内时,她正安静地躺在榻上似睡着一般。 郎中立在她身旁,满眸愧疚低垂下头。 小玉氏跑到顾舒然榻前,双手发颤抚摸着她全是汗渍的面颊,“怎么了?舒然这是怎么了?” 郎中不敢直视小玉氏的眼睛,仍低着头回话,“二小姐情绪过于激动,草民只得先强行喂她用下了安神的汤药,此刻睡下了,无碍。” 从他的神情中,任谁都能瞧出不妥。 顾峥开门见山问他,“舒然的手,怎样?” 郎中听他这一问,吓得登时跪地叩首连连,“草民草民也不知为何会如此。按说施针时一切正常,并未有不测。可是可是二小姐的右手连同右臂一并失了知觉,草民也不知为何会这般” 晴天霹雳,如惊雷炸响于耳侧。 小玉氏泪水决堤,哭得不能自已,贺氏赶着上前安慰她,佘太君亦哀叹道:“她偏生了一双巧手,当真没救吗?” 郎中瑟缩着回话,“发现的太迟了,若早上半个时辰,仅半个时辰,这事儿或许还有转机。方才草民已经替二小姐施针,她的右臂恢复了大半只觉,只是右手”他将头垂的更低,咬牙回话,“右手,多半废了” “废了?”顾峥震怒,厉声问道:“废了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往后舒然的右手都不会再有知觉?” “草民无能,草民认罚!” 郎中没有直接回答顾峥的话,而是重重叩首,以额头撞击着地面噼啪作响。 佘太君以拐杖杵地,悲愤中又带几分命令的口吻吩咐伺候在一旁的崔嬷嬷,“去!往城中去,将最好的郎中都给我请来!我即刻书信一封入宫中,让皇帝把太医院的那些老东西都叫来府上!年纪轻轻的姑娘家,怎能废了一只手?绝对不成!” 晚青安慰着佘太君让她莫要激动,仔细伤身。 她是心疼顾舒然的,又有几分责备自己。 若是她没有穿书来大昭,那么穆弈秋就不会被人袭击,顾舒然也就不用为了救穆弈秋而试针,她就不会承担这样的痛楚。 所以,这算不算是她连累了顾舒然? 她盯着顾舒然自然垂落的右手,心间不是滋味。 没有人知道,此刻哭得最为歇斯底里的小玉氏,这哭声中一半是心疼自己的女儿,一半也是在悔恨自己一时隐忍的决定。 半个时辰。 郎中说早半个时辰,顾舒然就不会落得这般地步。 若非她执意要等顾景为走了再去寻郎中,若非她抱着侥幸心理以为不会出大事,女儿何至于此? 可事到如今,恨错难反,再去自责又有何用呢? 第62章 绝境中的光 (今天文末有咸鱼作者的单口相声表演~) 这日,整个昭都的郎中以及皇城里的太医几乎都涌入了顾府。 但这病,并不是人多就能医治的。 当看尽了一张张无奈摇头的面孔后,顾家的人便知道,顾舒然的右手说什么也保不住了。 所有人都噙着泪,佘太君一连两日将自己闭在房中跪在佛龛前替顾舒然祈福,嘴皮子都磨干了,连口水也顾不上喝。 顾峥与贺氏愁的整夜睡不安稳,小玉氏更是日日躲在没人的地方哭啼不休。 而受此灭顶打击的顾舒然,是在七八日后才肯开始进食。 人人都去过她房中劝她数次,她不愿见人,即便让人入内,也只知以被衾蒙头呜咽着哭。 晚青再去寻她时,一向清幽的清雅居今日有些热闹。 家丁们进进出出,瑶琴与琴架被人抬了出来,笔墨纸砚也被打包带走,便连刺绣用的绣案,也是三名家丁一并合力挪出了顾舒然的房间。 小玉氏吆喝着让他们动作利索些,撞见晚青来,勉强挤出一丝笑脸迎上前,“这几日青儿妹日日都来,只是舒然总不肯见你。你莫要介怀,她没有怨谁,只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我明白。”晚青颔首,又问,“闻听祖母说,昨日夜里舒然肯用膳了?” “多少能进一点。许多日了,再不吃饭身子就该饿出毛病。太医瞧过,说她需仔细将养着,可她连我的话也不愿意听,我也不知该怎去劝她。”小玉氏抹着眼泪,眼下明显的乌青使她看上去憔悴不少,“我多希望伤着的是我,我来替舒然担下这份苦楚” 晚青劝了小玉氏两句,余光瞥见顾舒然闺房微启的菱窗。 她坐在窗下,目光空洞望着那些从她屋里被抬走的物件,怔然落泪。 这一次,晚青入内探望她时,她没有再闪躲。 只是擦去泪痕,低下了头。 晚青立在她身旁,将手搭在了她的胳膊上。 因怕惹她伤心,她刻意将手放在了左侧,“二姐肯用膳了,是好事。” “总得活下去。” 这话说得伤心,顾舒然却是用冷笑的口吻说出来,惹得晚青更为心痛。 她凑在顾舒然身旁落座,顾舒然的目光不经意落在了她空空无饰的袖口上,缓声道:“抱歉,往后这些好看的绣样,我再给不了你了。” 晚青想劝她,最终却只给了她一个拥抱。 她抱得很用力,顾舒然先是挣扎,而后卸力,最终在晚青的怀抱中,崩溃哭泣。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能做我喜欢的事了我是个废人,给顾家丢人了。” “没有的事,二姐不要胡思乱想。爹和娘,还有祖母与三娘,还有我,我们都是你的亲人,我们怎会嫌你给顾家丢了人呢?是你站出来替穆弈秋试针,若非有你挺身而出,还不知那日的险事会闹成什么样。”晚青轻轻拍打着顾舒然的后背,“说到底,你也是为了这个家。” 顾舒然不语,只是哭。 她看着自己的右手,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右手,盼着哪怕能有那么一丝的痛觉。 晚青拦住她,用力按住她左手的手腕,迫她冷静下来。 而后,用极轻却极暖的声音在她耳畔呢喃道:“往后我来做二姐的右手,好不好?” 顾舒然看着晚青真挚的目光,浅浅颔首,依偎在她怀里,将自己的委屈都哭了个干净。 往后的几日,有晚青陪着她,又有一家人的相伴慰问,让顾舒然第一次体验到了被人重视的感觉。 她好像也没那么恨了。 没那么恨自己的母亲,也没那么恨这个家带给她的所谓不公。 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是有她的。 特别是晚青这个妹妹。 她从前未嫁入太子府的时候,并不是个体贴细心之人。 现如今,晚青连夜里睡觉都陪在她身边,每天变着法的给她做好吃的,讲笑话逗她乐,她的心,是暖的。 失去了一只手的只觉,却让她看清了人心,也得了从前甚少能感觉到的亲情。这种种,令她渐渐从痛苦与绝望中走了出来。 这一日,于庭院内,她见到了穆弈秋。 他立在阳光下,暖煦的光衬出少年好看的骨相。他手中捏着一串枯了的叶,将它们于掌心碾碎抛洒入空中。 那是一片金黄色的雨,他立在雨中间,笑得治愈。 顾舒然一时看痴了,只等穆弈秋唤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他叫她‘舒然姐姐’,然后远远冲他招手。 顾舒然报以微笑回应,又屈膝下去周全了礼数,“见过五皇子。” “舒然姐姐,我是来找你的。”穆弈秋凑到顾舒然身前,有些别扭地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会冒险去试针,才会连累你伤了手。这是我欠你的恩情,以后你有什么事,可只管来寻我。” 他搔了搔后脑勺似在回想什么,很快‘噢’了一声,又拍着胸脯道:“你和晚晚一样,都很少离府,也没什么朋友。我们年纪相当,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好不好?” 顾舒然怔住。她完全料不到这样一番话会出自穆弈秋之口。 原来一个傻子,也能做出这样令人感动之事。 他哪里需要谢自己呢? 他是五皇子,皇帝一声令下,为他甘心赴死之人多了去了。 自己所作所为是为了顾家,且还是在小玉氏的逼迫下英勇就义,所以面对穆弈秋突然起来的感谢,她有些回不过神。 但是穆弈秋一直在冲她笑。 那样好看的笑容,可以扰乱晚青的心跳,自也足以扰乱顾舒然的。 又或者说,天底下便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抵挡住穆弈秋纯真无邪的笑靥。 顾舒然红着面,有些羞涩回话,“五皇子,你不必谢我,你在顾家出了事,我们尽力保你周全是应该的,我” “那你跟不跟我做朋友嘛?”穆弈秋打断了顾舒然的话,好似想要急切的从顾舒然口中讨到一个答案。 顾舒然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而后眼睁睁看着穆弈秋欢呼雀跃地走了。 与自己做朋友,当真可以令他欢喜至此? 顾舒然如是想,于是目之所及的狼狈秋景,都有了颜色。 她却不知道,穆弈秋急匆匆的跑到不远处的榕树后头,冲晚青伸出了手。 “晚晚,你让我说得我都说了,我也没背错一个字!给我奖励~~~”他神情傲娇,活似个学业有成急着让老师夸赞的孩童。 晚青在他鼻尖上刮了一下,掏出一小盒自己亲手所制裹了糖浆的山楂球递给穆弈秋。 穆弈秋吃得香甜,又问她,“可是晚晚为什么要让我跟舒然姐姐说那些话?你知道的,除了你,我不想理别人。” “吃东西还堵不上你的嘴。”晚青佯装生气怼了穆弈秋一句,穆弈秋抓了三四个山楂球一口气塞入口中,口中呜咽不清又有些可可爱爱地鼓着腮帮子对晚青说道:“晚晚~~~堵上了” 晚青哭笑不得,一璧提醒他小心点别噎着,一璧看向不远处顾舒然站立的方向,好似喃喃自语道:“我能理解她的心情。人在绝境中,你给予她的每一寸温暖,都是她能漂亮活下去的动力。” (ps:我觉得我是时候站出来要跟大家解释一波一件事。 你们今天看到的章节,这是我半个月前写好的存稿。 我发表一下我创作时候的想法:我觉得顾家没啥对不起舒然的,对不起舒然的只有她妈。 至于男主的问题,一他没让顾舒然帮她试针,二他前期的人设就是个以后要毁天灭地的狼灭oss,原作中杀了女主全家的人,你指望他善良? 他有他人性的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指望他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坏掉了一只手而去同情她怜悯她?醒醒吧,我要那样写肯定被人群喷男主是个中央空调。 男主只会对女主好,因为这是团宠1v1双洁独宠的文,就是给喜欢看这一类的读者看的。 接受不了这种设定,或者只喜欢看白莲的小可爱我求求你绕一下道,我害怕我污染了你的眼睛。因为我没有一本书写过白莲花,我也写不来。 我还是那句话,喷我有理有据欢迎你来,喷不到点子上我肯定得给你喷回去呀~~ua 当然我只是不想我笔下的角色被人误解了,没有任何diss谁的意思。 咱们对事不对人,因为你能看到这里,你也是我的小可爱呀。 ?(′???`)比心) 第63章 二逼是何物 因着顾峥于宫中忙碌,顾家的早午晚三膳只有晚膳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同食的。 平日若非节庆,早膳与晚膳都是各房各自在自己小厨房里解决。 烹饪早午膳都是下人的活,唯有小玉氏好静,择去了伺候的下人,所以这么些年来,她们母女俩的早午膳都是自己解决。 这两日小玉氏为了照顾顾舒然的情绪,忙里忙外张罗着将那些她看见会触景生情的东西挪出清雅居,折腾久了有些腰痛。 贺氏知道此事后,便说让在自己房中做好的吃食送到清雅居去,省去小玉氏一份劳碌。 今日用过午膳,小玉氏有些困倦早早歇下,顾舒然于房间中整理着御寒衣物,听门外有动静,猜着应是贺氏房中的婢子来收拾她们用过膳的餐具,便唤人入内。 哪成想,来人竟是顾潇盼。 自打顾舒然右手残废以来,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刘氏尚且前后来瞧过她五六次,唯有顾潇盼从头到尾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她今日一入内,脸上就带着刻薄的笑,看得顾舒然浑身不自在。 顾潇盼欲言又止的,一璧收拾桌上狼藉一璧偷笑。 顾舒然也不搭理她,自顾整理着自己的衣物。 待顾潇盼将餐具收拾好了,才听她悠然道:“二妹这是在理冬日的衣裳?” 她腾出手来,凑到顾舒然身边顺手拈起一冬季氅衣的面料,“记得这是前年你娘给你置办下的吧?墨狐皮做的,算稀罕,你也最喜欢。” 她的手缓缓向氅衣两侧移动,最终抓起空空的右侧袖管,蹙眉苦叹,“听大娘说你右手废了,什么感觉都没有却觉得发寒。墨狐皮是暖和,但总得让你这右臂添足了棉才更暖和不是?” 说着话,捧起衣裳就要带走,“长姐帮你拿回去,在里子缝补上御寒的棉花,你就不会觉得那般冷了。” “不必!”顾舒然没给她好脸色,左手用力拽着氅衣不撒手,“我冷不冷与你何干?要做什么我自己会做!把衣服还我!” 顾舒然一只手哪里能争得过顾潇盼的双手? 顾潇盼暗暗用力,口中还笑呵呵嘀咕道:“哎呀不受累的,我如今都成了府上的下人,这些粗笨活自然得我干,哪儿能劳你顾二小姐做这些呀?再说了,你就是有这个心,也没那个力呀。” 她的眼神满是讥讽的笑意瞟了顾舒然自然垂落无法动弹的右手一眼,分明是要来寻顾舒然的晦气。 顾舒然面颊绯红,抓着氅衣的手也愈发用力,“我让你给我!” “好好好,给你就是了,急什么?” 顾潇盼在顾舒然用力最甚的时候突然撒开手,惯性使然,令得顾舒然狠狠摔倒在地。 “哎呀,妹妹怎地这般不小心?”顾潇盼躬身欲搀扶顾舒然,却被她用力一把推开。 顾潇盼冷笑着收手,见顾舒然只能用左手撑地,十分勉强才能站起身来,于是口中轻‘啧’两声,用一种傲慢中刻意掺杂几分怜惜的欠打口吻说道:“真是可怜。哎,你这病若早犯上半个时辰,今日也不至于如此了。倒霉催的,连犯病都拿捏不住时候。” 半个时辰? 顾舒然瞳孔一震,怔然发问,“你什么意思?” “还没人告诉你?郎中和太医瞧过都说了,太晚了。便是早上半个时辰,你这右手尚有保住的余地,不似如今呐”顾潇盼清嗓,刻意拔高声调,“全废了。” “废你妈的洋辣子!” 身后,房门为人一脚踢开,几乎同那刺耳的骂声一并传来了破门而入的响动。 顾潇盼还来不及回首,晚青就飞起一脚揣在了她屁股上,将她整个人踹飞出去。 顾潇盼痛得在地上打滚,怒目相视晚青,嘶吼道:“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晚青大步向前跨在她身上,反手就是两个大嘴巴子,“凭我是你姑奶奶!” 顾潇盼嘴角被她抽烂渗出了血,她想挣扎起身,可晚青双腿将她的身躯死死卡着,令她动弹不得。 她带着哭腔委屈道:“你敢掴我耳光?我即便再是下人身份那也是你的长姐,你竟” “你是个动感超人,你是个迪迦奥特曼,你是个尼斯湖水怪!我凭啥不敢打你?我不光打你,我还踹你呢!” 说干就干,晚青抬腿一脚就踏在了顾潇盼脸上,险些把她鼻子都给踢歪了。 “你别忘了是谁把你从长公主府上给捞回来的!你要是再敢在这个家里兴风作浪胡作非为,我就一脚把你踹出去!你贱不贱呐?恭房里的粪都没你嘴臭,那苍蝇闻了你的嘴都要直呼内行飞进去产卵!贱货!呸!” 晚青在她脸上啐了一口,这才拍拍手从她身上起来,搭理都不带搭理她,径直就朝着顾舒然走去。 她牵起顾舒然的手绕着她看了一圈,语气忽然柔和,关切问道:“怎么样?没伤着吧?” 顾潇盼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顾舒然看得也是目瞪口呆。 她从没见过晚青像方才那样,全然没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气质,到好似好似个市井泼妇。 不过这个‘泼妇’,她还蛮喜欢的。 “你那样打她骂她,连都打花了,就不怕她哭哭啼啼去告诉爹?” “谁搭理她?”晚青朝着门口翻了个白眼,“她是个der啊,谁愿意见她哭?” “der?”顾舒然满眼疑惑看着晚青,“是何意?” “额就是的意思。” “那这又是何物?” 再解释下去,恐怕这一章作者就要水文水完了。 于是晚青连忙摆摆手终结了这个话题,又劝顾潇盼道:“她脑子不正常,估摸着是进了浆糊,说些什么不着边际的话你别理她。” 顾舒然温婉颔首,沉默须臾忍不住发问,“青儿妹我问你,那日梁圣手可是说过,若再早半个时辰医治,我的右手”她垂眸,看一眼自己如石雕一般贴在身侧的右手,声音渐弱下去,“可有希望保住?” 晚青颇为惋惜地点了点头,很快又道:“不过太医也说,仔细养护着,要想恢复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顾舒然知道,晚青在骗她。 可是顾潇盼没有骗她。 原来真的只要早半个时辰,她的右手就能保住。 原来只要母亲一早就去唤了梁郎中来医治,而不是非要等顾景为离府才肯将事情说出来,或许她的右手,是能保住的。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恨天意弄人,还是去恨自己的亲生母亲。 (还没有加管理员企鹅在默默做全勤的小可爱,去置顶的评论里面找一下管理员企鹅加一下哦~~~) 第64章 刘氏怒打不孝女 整个下午,刘氏都没有见到顾潇盼的影。 直到寻回了庑房,才见她脸颊红红的坐在梳妆镜前涂抹药膏。 她一见到刘氏满腔的委屈便积攒不住,哭啼撒娇道:“娘!你看顾晚青把我给打成什么样了?” 刘氏手里捧着的花瓶是要送去给佘太君的,她将花瓶暂时放在桌案上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浮汗,问道:“好端端的,她打你干什么?” 顾潇盼对着刘氏也不藏着掖着,索性说明了原委,又气闷道:“我又没说她顾舒然什么,再说了,我即便说了什么跟顾晚青又有什么关系?怎么哪儿都有她?”她用力击案,咬住后槽牙鼓起了腮帮子,“她就是故意的,专登要和我过不去!” “你那是自找的。”刘氏一边替顾潇盼上药一边有些不豫道:“舒然也是为了咱们顾家才落得今日这地步,她心里本就不快,你招惹她干什么?往后莫要惹是生非了,还嫌咱们母女俩不够不受待见吗?” “哎呀,娘!”顾潇盼一把拨开了刘氏替她上药的手,碎碎念着,“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畏首畏尾的,一点也不像你的脾气。你女儿都被人打到脸上了,你却还要嚷嚷着叫我忍忍,怎么忍?今儿她敢打我的脸,明儿还不得骑在我脖子上去把我当个马驹使唤?咱得想个法子,让她知道咱们的厉害!” 刘氏冷笑,“厉害?你能有多厉害?你要是厉害,早就哄得你爹和老太君服服帖帖的,哪里还会沦落到这田地?” 她不再理会顾潇盼,端起花瓶就要走。 顾潇盼拦住她,不依不饶道:“不成不成,你得帮我!你法子多,快帮我一起想想,怎么能把今日的屈辱从贱人那儿讨回来!” “你安分点,别再添乱了。我赶着去老太君房中,你上好药就去小厨房帮忙准备晚膳。今儿你爹临出门特意点了芦笋煨鹌鹑,那菜费火候,得早些准备下。” 说完这一句,刘氏推开顾潇盼,捧着花瓶头也不回就去了。 今日晚膳的时候,顾潇盼并未出现。 她上不了桌,总和刘氏在一旁伺候着。 晚青倒奇怪。 她受了打,本该舔着脸横在顾峥面前晃悠,让顾峥问她伤是怎么来的,以此好借机说道自己的不是。 她不出席,实在可疑。 后来晚膳快用完的时候,才见顾潇盼姗姗来迟。 她将头埋得很低,刘氏看了她一眼,眼底满是惊讶,小声同她嘀咕着什么。 晚青瞄了一眼,就知道这母女二人的老毛病又犯了。 用完膳,顾峥起身欲离席,顾潇盼上前帮忙收拾的时候故意在顾峥面前跌倒,得顾峥下意识搀扶了一把。 她扬起面,左右脸颊肿的老高还有些许的溃烂,着实把顾峥吓了一跳。 “你这脸是怎么了?” 顾潇盼畏缩着别过脸去,口中喃喃道:“没没什么” 贺氏觉得不妥,起身将顾潇盼的脸扭了过来,这下众人才看见她脸上的‘惨状’。 她面颊隆起很高,上头遍布红印,隐约还能看出是巴掌的痕迹。 “这是挨了谁的打?” 旁人冷眼瞧着没多说话,顾潇盼楚楚模样,泪眼婆娑哭了起来。 “我本不想说的,娘叮嘱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 “潇盼!”刘氏呵斥了一声,压低声音道:“莫要乱说话!” “我乱说什么呐?”顾潇盼捂着烧红的面颊,抿唇看向晚青,“青儿妹她打了我,娘不替我做主就算了,倒只会一味让我忍着忍着,我要忍到何时?被她打死才算完吗?” 巴掌是晚青扇的,脸也是晚青踹的,这些都不假。 可晚青知道,她下手的力道绝对不会造成顾潇盼这样重的伤势。 至于她的伤到底怎么来的,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事情已经摊在了众人面前,顾峥免不了要问及原委。 在得知是顾潇盼对顾舒然说了不该说的话后,佘太君闷哼了一鼻,用眼尾睨着顾潇盼数落道:“那便是你嘴上没个把门的,该打!” 顾潇盼愈发委屈,涕泗横流,“纵然是我错,可我也不是有心的。青儿妹也不该对我下这般重的手吧?” 晚青冷眼看着她并不言语,倒是顾舒然先看不下去了,开腔替晚青辩解道:“青儿妹哪有对你下如此重的手?” “二妹是护着她?”顾潇盼反问,“你莫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她打没打我,你就说你瞧没瞧见?” “你” 顾舒然是个不会说话的性子,可她又不想出卖晚青,所以只得支支吾吾不敢言语。 见她那样子,顾峥就知道确实是晚青打了顾潇盼。 顾峥和贺氏再宠着晚青,她动手打人将人伤至此也是不对。 女孩子家,这般粗鲁如何能成? 顾峥不忍心责罚,只对晚青皮痛肉不痛的训斥了一句,“她再有错,你也不能打脸呀。” 贺氏附和道:“就是,脸面是要拿出去见人的,你下次换打旁得地方也成啊。” ???? 晚青险些没被贺氏这句话逗得笑出声来,她懒得看顾潇盼继续唱戏,又见刘氏没有煽风点火,便云淡风轻的应了句知道了,准备了了此事。 可顾潇盼不依不饶,哭哭啼啼个没完,“哪里又只是打了脸?” 她将自己袖管撸起,白皙的小臂上竟还有一道道皮鞭抽打过的痕迹,虽然伤痕不重,但红彤的也是看着吓人。 “爹和大娘是准备看着青儿妹哪日将我打死了,才肯替我做主吗?” 顾潇盼拙劣的演技差点看吐了晚青。 为了陷害自己,她倒当真舍得对自己下手。 晚青嘴里的机关炮已经准备就绪,正准备向顾潇盼开火的时候,却听刘氏在此刻开了腔。 她手背在身后,一步步朝顾潇盼走来。 “不用等晚青将你给打死才需要老爷和大夫人做主。”她的语气十分平静,平静到有些像风暴来临前的海面,“做了错事,是要受罚,是要挨打。” 顾潇盼心底暗喜,脸上仍是一脸凄怆,“这个家也只有娘疼我,娘,我啊!”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看傻了众人。 刘氏猛然从背后抽出了一根藤条,不留余力鞭打在顾潇盼身上,打得她满殿乱窜。 第65章 真假难辨 (你们的咸鱼作者这周五要上pk啦,我们来谈论一个现实问题哈哈哈。pk期间每天三更,我要是pk扑街了我可能20号左右就会上架,我要是pk过了可能一月份才会上架,而且上架前会一直三更。为了你们能免费多看一点,不如多给咸鱼投个票吧!!!! ?(′???`)比心) “啊!娘!你为什么打我!?” “我为什么打你?你说我为什么打你!?”刘氏追着顾潇盼,一鞭子一鞭子抽打上去,“晚青打你?晚青用鞭子抽你??她怎没把你给抽死!?” 她下了狠手,好似恨不得将顾潇盼给活活打死。 贺氏连忙拦住她,“你别冲动,这事儿错在晚青,你打潇盼作甚?” “姐姐,你莫拦我!”刘氏扭动着身躯挣脱了贺氏束缚,藤条尖端指着哭到近乎失声的顾潇盼骂道:“她!我看着她下午把自己锁在庑房里,自己扇自己耳光,用藤条抽打自己!晚青没有对她下重手,是她对舒然说了不该说的话揭人家伤疤,她是活该被打!哪料她死不悔改,即便伤着自己也要冤枉别人!我我今日非得打死她不可!” 听刘氏如此说,贺氏拦着她的动作也缓了下来。 佘太君更是气闷不已,冲顾潇盼怒道:“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尽管下手,打死才能教乖!” 一家人就这么看着刘氏追着顾潇盼满殿跑。 顾潇盼被她打得惨叫连连,带着哭腔不时喊着:“你有病啊!你干什么打我!啊!” “我有病?你就知道说我有病!我做什么你都说我有病!我便是一味骄纵你,才将你惯成今日这样!” “我做什么都是跟你学的,你从前不说我,今日发什么疯?” “就是因为我从前教错了你,才让你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刘氏狠狠挥舞着藤条,顾潇盼见她疯魔,徒手抓住藤条与她纠缠,猛地一推,拔腿便跑。 刘氏还要追,却被贺氏拦住。 “难不成当真要打死她?” 刘氏愣了一下,双手无力垂落,藤条落在地上。 她足下发软,蹲下身来抱膝痛哭。 那是一种人在绝望透顶的时候才能发出的哭吼声,听得人心里不是滋味。 贺氏蹲下身来,拥着她的肩膀,柔声道:“她还是个孩子,慢慢教。” 从不掺和事的小玉氏不知怎地搭了句冷嘲热讽的话,“长二十岁的年纪还是孩子?从前咱们这个年纪都已嫁做人妇了。” 刘氏回眸,婆娑泪眼看着贺氏,“姐姐你帮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教这么个女儿。我的心很痛,我很害怕。都怪我这个做娘的一肚子坏水才将女儿给教成了这样。我知道我从前做了许多不是人做下的事,我坏透了,可那日你骂我骂得对,我不能因为自己坏,就教潇盼也学那些不入流的东西” 此刻,贺氏多少能与她有几分共情,颔首应下她的话。 刘氏抹一把泪,又看向晚青,“今日的事,是潇盼对不住你,甘霖娘给你赔不是了。” 晚青没有言语,对于刘氏的道歉无动于衷。 她只是冷眼瞧着,连神情也冷冰冰的。 她不敢再轻易相信这对在原作中兴风作浪的绿茶母女。 在她心里早已认定了一个理,大昭比之现代,人心更为叵测,这里女人的心思可比宫斗剧里那些女人的心思厉害多了。 她不能心软,只静观其变。 若刘氏母女真心悔改,留她们在顾家有一口饭吃尚不为过。 可若她们继续背地里暗戳戳的搞事情,她必像送夏春天上路一样给她们母女俩发盒饭,毫不留情。 不得不说,刘氏今日的这一哭给她带来了不小收益。 贺氏、顾峥以及佘太君都信了她真心悔改,心中对她的积怨也散去几分。 顾峥看见她手上因冬日浣洗衣物生出了冻疮,虽然没有即刻命她搬回芙蓉堂,却也沉声说道:“入冬天气寒凉,你养尊处优这些年吃不了苦。那些粗重活就别做了,拨两个丫头去你现在所居的庑房里伺候着,明年开春再说后话。” 有了这个开头,刘氏离爬回芙蓉居的路便不远了。 她总还有个在顺天府学习的儿子,哪儿那么容易轻易倒势? 入夜,晚青吩咐荷洛去刘氏所居的庑房外头打探动静,看看她私底下会同顾潇盼说什么见不得光的话。 荷洛子时回来,向晚青报了她的所见。 “二夫人回房时大小姐已经睡下了,她将门锁上,二夫人也没敲她的门,径直回了自己的房。” “奴婢长了个心眼留心着,刻意多留一会儿想听有什么动静。趴在二夫人庑房窗沿下,却只听见她在哭。打眼偷瞧了一眼,咬着被衾哭得克制,好似不想让旁人听见一般。” 晚青冷笑,“她要是真不想让人听见,那你又是怎么听见的?” 荷洛一滞,不知如何接话。 隔天晨起,晚青去给贺氏请安的时候瞧见顾潇盼跪在了贺氏的房门前。 她身子打得笔挺,怔怔望着紧闭房门,似有几分不情愿。 晚青没搭理她,自顾从她身旁走过。 临要入房门的一刻,顾潇盼唤了她一声,“昨日的事,算我对不住你。” “对不住我什么?”晚青回眸微笑,打量着顾潇盼露出皮肉上的伤痕,“你把自己打了一身伤,你娘又替你添了一身伤,我看着只觉得过瘾,不觉得你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地方。你戏台子还没搭起来戏就演崩了,你对不住的,是你自己的演技。” 顾潇盼抿唇,齿间刮擦着打磨。 晚青笑意更浓,问她,“你不服?你不服为何还要跪在我娘门前?” “是我娘让我来的。” “呵呵~~真是有趣。”晚青捂嘴讪笑出声,行到顾潇盼身旁,躬身勾起她的下巴,“昨日你娘让你不要冤枉我你不听,今日你娘让你来跪你却巴巴儿地赶来,怎地?是天生下贱坯子,讨打讨上了瘾?” “我是心疼我娘!”顾潇盼猛一甩头脱开了晚青的手,愤然道:“我知道你厉害,我日后见着你绕着走就是了。我本无意与你为敌,只求你能在顾家给我留一条活路,便如此让你为难吗?” “不是我不给你留活路,是你们娘俩自己把好端端的活路给走死了。” 晚青拂袖转身,步履轻缓朝贺氏房内行去,“我告诉你,今日的顾晚青并非往昔那个庸懦的草包。你们娘俩想打顾家的主意,我明白告诉你,那不能够!” 她推开房门,用冷到骨子里的语气说了一声,“也别跪了,你跪这许久我娘自然知道。她是不想见你,这府上,也无人想见你。自求多福吧。” 说罢,用力合上房门,空留顾潇盼形单影只跪在瑟瑟寒风袭来的庭院内。 第66章 一次提亲 不知觉,穆弈秋已经在顾家住了三月有余。 淑贵妃的死成了悬案。唯一能指证长公主的慎嫔魂断红墙,以长公主的审慎细腻,再不可能有把柄落在旁人手中。 可皇帝疑心她。 案子一日不破,他就一日不敢放心让他最疼爱的小儿子回宫。 养在顾峥府上他放心,却也思念。 于是这一日,托顾峥带穆弈秋入宫,父子相聚一场以续亲情。 晚些时候,顾峥将穆弈秋带回府上时,晚青瞧着他十分喜乐,便问,“你傻笑什么?” 他嘿嘿笑着,故弄玄虚告诉晚青这是他和皇帝的秘密,而后撒欢跑回了房。 晚青又问顾峥他乐呵什么呢,顾峥眉尾一挑,打趣道:“皇上说众位皇子都成婚了,五皇子的婚事也得张罗起来。恰好护国公府上的嫡女入宫给太后请安,皇上就叫了他来同五皇子一并用膳。席间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回府路上一路上见他傻笑个没完。” 呵,这是想这好事呢? 头先里,晚青只当个玩笑话听了并没在意。 可今日夜里,穆弈秋竟未来缠着晚青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倒是晚青先觉得有几分不安。 屋里新燃了红罗炭令她觉得有几分燥热,启了菱窗闷闷的在屋里打转。 荷洛瞧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笑她,“小姐今儿是有心事呢。” “我有什么心事?”晚青故作镇静回了荷洛的话。 荷洛又道:“打小姐今儿听了五皇子和护国公家的小姐同桌而食相谈甚欢后,您就一直闷闷的。莫不是”她顿一顿,似个猫儿窜到晚青身旁,“小姐喜欢五皇子!?” “乱说!”晚青神情显得有些不自然,“我我怎会喜欢一个傻子?全天下的男人是死光了吗?再说了,我这容貌放眼大昭有几人能及?我要寻之人,必得是极好之人,才能作配。” “哦,原来小姐不喜欢五皇子呐,是奴婢会错意了。”荷洛偷瞄晚青一眼,假装正经道:“护国公家的陈姑娘生得落落大方,小时候还常来咱们府上玩呢。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会唱昆曲,听说从前淑贵妃在的时候就很喜欢她。想来她与五皇子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是好姻缘~~~” 不等荷洛说完,晚青忙不迭问道:“她当真那般好?” “小姐又不喜欢五皇子,好不好的同小姐有什么关系呢?”荷洛冲晚青做了个鬼脸,捂嘴偷笑。 “我是和我没关系。”晚青话锋一转,冷笑道:“他是个傻子,我不过是怕他耽误了旁家好姑娘。他娶他的亲,娶了亲就赶紧从咱们府上搬出去,我巴不得他明日就成亲,你以为我愿意见着他吗?” 晚青自顾念叨着,转身躺在榻上,盖上被衾转过头去,“我才不惜的,他日日粘着我,烦都烦死。” 口是心非这几个字被晚青诠释的淋漓尽致。 这一夜,她无论如何也睡不安稳。 一觉起来,窗外银装素裹一片,昭都落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晚青换上绵厚的氅衣,赶着溜出去瞧个稀罕。 她自幼在广州的孤儿院长大,从前赚钱少,没资本出去旅游,后来做了博主收入多了,但忙碌起来一天恨不得掰成两天用,更没时间自己给自己放假。 算起来,这是她此生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雪。 也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雪落的清晨,可以让世间变得如此宁静。 静到几乎连风旋声也能听得真切。 出了门,脚踩在雪地上松软,像是陷在了棉花里,耳旁不时有随脚步生出的簌簌声传来。 本还烦乱的心情,霎时变得喜乐。 庭院最显眼的地方,堆了一个雪人。 那雪人做得有些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手上还插着一根冰糖葫芦? 四下无人,晚青便以为这无聊事是荷洛做下的。 她凑近雪人,想替它归整一下长残了的容貌。 可就在手指触碰到雪人的一瞬间,那雪人竟自己站了起来 抖落了厚厚压实的覆雪后,却映出了穆弈秋那张被雪冻得通红的脸 他竟然把自己给埋在了雪里? 这又是什么神奇的操作? 晚青都看呆了,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不由向后退了两步。 不单是脸,穆弈秋的手也被冻得通红,还有不少雪顺着他脖颈衣裳的缝隙钻了进去,晚青看着都觉得寒。 但他却在笑,口中哈出的热气凝在睫毛上,结成了好看的冰霜。 他向晚青跑来,因地滑,还险些滑稽摔了一跤。 立在一脸懵逼的晚青面前后,他举起已经快被冻僵了的手,把那串沾满雪花片子的糖葫芦递到晚青面前,“晚晚嫁阿嚏~~~~” 他打了个喷嚏,高挺细直的鼻子流出两行清鼻。 他呆呆用袖子抹去,晃了晃手中的糖葫芦,笑得和煦,“嫁给我~~~~” 心动值在此刻被拉满。 心跳加速,浑身潮热的感觉令此刻立在冰天雪地中的晚青浑身上下都在飘着淡薄雾气,有种得道升天的感觉 “所以你打算用一根糖葫芦就娶了我?”晚青故作镇静问他。 穆弈秋憨憨笑着,又拉起了晚青的衣袖,用熟悉的动作撒娇道:“父皇说了,只要是我喜欢的人,金山银山都能拿来下聘。” “你觉得我们顾家缺金山银山吗?” 穆弈秋垂眸,像是在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 不多时,见他有些失落地摇头,“不缺可是我缺晚晚” “护国公的女儿不是与你聊得投机吗?你为何不缺她?” “我又不喜欢她”穆弈秋眨巴着水灵的眼睛逼近晚青,呼吸间打出的雾气扑在了晚青面上。唇齿间的清香亦是醉人,“母妃曾经说过,喜欢一个人,才能和她成亲,我喜欢晚晚,我就想和晚晚在一起!” 他把糖葫芦生硬塞在晚青手中,撒娇道:“晚晚晚晚!你就答应我嘛好不好!” 虽然有些心动,也有些欣喜。但事出反常必有妖。 晚青淡定问他,“你要与我成亲,你喜欢我什么?” “我喜欢晚晚的所有!晚晚生得漂亮,愿意陪我玩,愿意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还会给我做好吃的!总之晚晚对我最好了!我就想一直一直都跟晚晚在一起。” “你这些要求,随便寻个家奴都能满足你,且比我做得更好。你这不是喜欢我,你这是想把我娶回家去给你当老妈子。我可不傻。” 话罢,晚青将冰糖葫芦塞回了他手中,转身便逃。 穆弈秋在身后喊道:“那晚晚到底怎样才肯嫁给我呀!” 他声音很大,不知羞,喊得晚青面红耳赤。 “等你知道什么是爱的时候,或者等我也喜欢你的时候。” “那晚晚不喜欢我吗?”穆弈秋的声音有些失落,他低下头看着手中已经被冻硬的糖葫芦,委屈巴巴地说到。 晚青没有再理会他,决绝合起了房门。 第67章 她逃得掉吗 合了房门的晚青到底心里还是记挂着穆弈秋的。 她躲在菱窗后头偷瞄,见那傻子直愣愣立在雪地里不走,站了一会儿身子向后倾倒,又把自己整个人埋在雪里。 晚青怕他被冻出个什么三长两短,于是复折返出去。 她将自己的墨狐大氅披在穆弈秋身上。 那是顾峥从前给她的,正合穆弈秋身板尺寸,“别傻站着了,快回去泡个热水澡歇下,冬寒,伤风了难愈,苦口的药我可又要逼你灌下去。” 穆弈秋冻得鼻尖发红,眼神楚楚看向晚青,“那晚晚先拿着这个。”他从腰间取下了一块玉佩交给晚青,“这是父皇给我的,哥哥们都有。晚晚你拿着,我总有要娶你的一日,给你便给你了。” 晚青当是什么稀罕东西,接过手一看傻了眼。 那是皇子身份的腰牌,相当于一块免死金牌。 除了皇帝,任谁见了这腰牌都得毕恭毕敬下跪福礼,连顾峥也不例外。 他把这东西给自己,自己怎么敢拿? 晚青推脱着要将腰牌重新塞回穆弈秋手中,可他孩童心性,给出去的东西怎么还会收回来? 他瘪嘴,把糖葫芦塞在口中咬下一枚,齿关用力咬的它嘎巴作响,“晚晚收下了就是晚晚的,我不要。晚晚要是不想要,就把它丢了吧,哼~~~~” 丢了? 这玩意要是丢了,皇帝不得把晚青的头给砍了? 穆弈秋大有一副晚青不收他就在雪地里站成雕塑的意思,无奈之下,晚青只得顺了他的意,还得低眉顺眼哄他喜乐,生怕这小王八羔子在冰天雪地里冻出个好歹来。 好容易送他回了房,安排家丁替他打热水沐浴,自己回房后却阿嚏连连,好似感冒了。 荷洛贴心,捧了温热的红糖姜茶入内替晚青驱寒,“小姐,热水给您备下了,快些沐浴吧。” 嗯?她怎么知道自己受了寒? “你在偷看?” 荷洛憋着笑点了点头,“还是奴婢帮五皇子把自己堆成雪人埋起来的,不然五皇子又没长三只手,怎么自己埋自己呀?” “好啊你!却和他连同一气来整我?”晚青揪了一把荷洛的耳朵,不过手上力道很轻,不痛不痒是在玩笑。 荷洛也依着她大声求饶,又道:“小姐您明明是喜欢五皇子的,五皇子也属意您,您为何非要僵着呢?五皇子是傻,可奴婢瞧着挺可爱的呀。那太子倒不傻,可他” 荷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轻轻在嘴上拍打了一下,收住声。 “你瞧着可爱那你就去嫁,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晚青闷哼一声,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吩咐荷洛伺候她沐浴。 她是喜欢穆弈秋的吗? 晚青自问,却没有答案。 她从未喜欢过人。在现代的时候,她甚至连男人都没接触过几个。谈何喜欢? 她就是单纯的好色罢了。 但好色也得有个度。经历了这么多事,晚青是不敢轻易相信穆弈秋的。 他诡谲的性子,此番万一若还是在装傻,自己一头撞上去,说不定比原主下场还要凄惨。 男色是香,可没什么比滋润活着更舒坦。 晚青是死过一次的人,所以她自是比旁人更懂得惜命。 便是在昭都落雪的这一日,用过午膳后,有人寻来了顾府。 他着一袭黑衣,头戴斗笠,在雪中成了披银的蓑行者。 他立在顾府前,将头埋得很低。家丁将他拦在门外,询问他有何事。 他不语,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在家丁面前晃了晃。 那是顾峥的客令,上头印了顾府的鉴。 顾峥很少邀人入府,家丁自当以贵客礼仪相待,奉男子入书房等候。 待人散去,男子以极快的身法潜入穆弈秋房中。 他来时,穆弈秋正坐在榻上摆弄着新得的玲花拨浪鼓。 他并没有看男子,只看着拨浪鼓笑得喜乐入童。 一直低头垂面掩饰自己样貌的男子忽而仰面冲穆弈秋躬身一揖,那人,是跟在穆弈秋身边的暗卫,溪风。 “主上,刘冲负责往淳城运去的那十万两震灾钱银先前丢了下落。(帮你们回忆一下,这批灾银是太子穆修齐的人去劫了,然后杀了刘冲毁尸毁尸灭迹将这件事诬陷在刘冲身上,说他携款潜逃了。)您吩咐咱们在部分银底落下荧粉,以特制水墨划开可见荧光。那批银子如今得了下落,在崇阳县县丞罗炖手中流出。” 穆弈秋脸上的笑凝住,眉眼变得深邃,喉结滚动,淡淡将阴郁目光移到了溪风身上。 瞳孔里散出的寒气一如往昔,他并未傻。 “我记得,罗炖暗地里是穆修齐手底下的人。” 溪风点头应声,穆弈秋撂下手中的拨浪鼓,轻轻扬下了眉,“将这消息告诉父皇,顺藤摸瓜,没有查不出来的事。” “属下明白。这一次,太子难逃罪责,长公主纵然庇护,铁证如山之下,皇上必给天下一个交代。他的太子位,当到头了。”溪风言尽,整个人深俯下去一拜,“恭喜主上,又进了一步。” 穆弈秋低垂下眼眸,冷淡戏谑着笑,“意料中事,何喜之有?” “长公主心系西绝王,定不会轻易让太子落马。皇上她轻易动不得,那么二皇子与四皇子,于她而言就成了最大的威胁。” 穆弈秋双手结在一处,将手指分明的骨节捏得噼啪作响,“她把这滩浑水搅得越浑不见底,我才能更好的隐匿其中?”他眼尾瞥向溪风,戏谑笑着,“不是吗?” “所以主上接近顾家三小姐,有意入赘为婿,便是为了替来日积攒势力,让皇上在无人可继位时,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您的身上?毕竟顾峥是大昭第一权臣,又对大昭忠心耿耿,皇上自然放心他。”溪风用拜服的语气赞了一番穆弈秋的谋略,却又略有隐忧道:“但若顾晚青不从,当如何?” 他眉宇中的戾气消了几分,显露出几分没来由的暧昧,复又拿起了那个玲花拨浪鼓在手中玩弄。 那是晚青送给他的。 又目光一转,睨着镜中自己俊朗无匹的容姿,好看的薄唇向上勾起,颇为自负地说道: “她,逃得掉吗?” 第68章 东窗事发 太子穆修齐抢劫震灾银两,嫁祸杀害忠君之臣一事并未在朝堂上公之于众。 皇帝秘而不宣,着命人拿下崇阳县县丞罗炖,压入宫中交由顾峥提审。 崇阳县距离昭都不算远距,罗炖当日夜里就被御林军快马秘押回宫。 顾峥连夜入宫,通宵审理此案。 暴室的七十二道刑罚在罗炖身上都使了个遍,且用布塞住了口腔不许他咬舌自尽,凡是个人也抵不住这样的酷刑残害。 而罗炖嘴硬至极,面对铁一般的事实,受刑三度晕厥的他仍是一口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不肯交代攀扯出穆修齐一句。 他自己这条命是不想要了,从来也没人能用钱银买人心甘情愿赴死。顾峥知道,罗炖将黑锅背下,是怕东窗事发,穆修齐要了他合家性命。 穆修齐能威胁罗炖的伎俩,顾峥亦会。 他用盐水泼在罗炖没有一处好皮的面上,待他龇牙咧嘴痛叫过后,松开了他噙在口中的那块布。 果不其然,罗炖刚缓过神来便欲咬舌自尽。 顾峥没拦他,只淡淡道:“皇上要我问你实情,你不说出实情便急着赴死,可要连累你妻儿了。” 罗炖松开本已固定在上下齿中间的舌头,喘着粗气声音微弱祈求道:“顾大人,你知道我不能说。”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顾峥取来干净帕子替他擦拭脸上血与水的混合液体,压低声音道:“你可知道送往淳城去的那些震灾钱银关乎到多少条人命?没了这笔银子,淳城少说多殁者以千计。皇上最憎贪官,尤是草菅人命中饱私囊的贪官。贪不至死,但枉顾百姓性命,乃诛九族的重罪。” “昭律有云,贪赃者银过五万两处以死刑,银过二十万诛三族,逾百万才当诛九族!”罗炖慌了,开始跟顾峥述起了律例,“过我手上的银子至多十万,大昭律法严明法不责众,怎能牵扯到我父母妻儿族人?” 顾峥冷笑。 他是督察院御史,大昭的律法再没人比他更清楚。 “可你害死的,是数以千计的人命!”顾峥收敛笑意,厉色呵斥道:“以命抵命,罗大人最好盼着你家里亲眷够多,能把那千余条无辜枉死的百姓性命给填上。若不然,便是诛你十族都算皇上对你的仁慈!” 顾峥是在吓唬罗炖,但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且生杀大权拿捏在皇帝手中,他要谁生要谁死,可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顾峥看出罗炖已有动摇,遂换了话术,击溃他心底最后防线,“你为了保全家人包庇的那人,如今是皇上不惜一切都要寻出之人。你可以不要你的命,但不能不要你亲人的命。罗大人一抹脖的事,黄泉路上有你亲眷相随,想也不会孤单。” “不!和他们无关!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你别伤害他们。” “老夫怎会伤害他们?伤不伤害他们,是要看罗大人你如何选择。”顾峥附耳罗炖,字句砸入他耳蜗中,“归降朝廷,交代事实,将功折罪。你死罪难逃,但你的亲人可幸免于难。有皇上庇护,谁敢动他们?” 罗炖老泪纵横,长久的静默后颔首咬牙,“说我说” 罪状所书,洋洋洒洒十六页。 罗炖事无巨细的交代了他是如何受穆修齐指使去做下那些伤天害理歹事的。 令人震惊的是,闹出这样大的动静,甚至将项上人头都系在了裤腰带上,临了穆修齐却只分给了他千两纹银。 其它的钱,尽数入了自己口袋。 此刻,那些沾着罗炖血泪的罪状就摊在皇帝面前。 他看了又看,面色憋得通红,脖间青筋横起。 “为何?”他问顾峥,“为何罗炖会如此惧怕老三?朕记得,他从前是清如水的明官,深受百姓爱戴,怎怎会如此?” 皇帝觉得胸口憋闷,沉出了一口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皇上可容微臣说句不中听的话?” 见皇帝颔首,顾峥才敢答道:“皇上年事已高,三皇子位居太子高位多年,无论做出多么荒诞无稽的事,您都一再包容他。满朝皆议论,他为下一任昭帝已是既定事实。皇权至高无上,他们不敢忤逆太子,就如同微臣不敢忤逆您一样” “放肆!”皇帝抬首,掀翻了手边的紫云纱香炉。 香灰洒了满桌,些许火星烫到了他的手。 康辉连忙用浮尘掸去皇帝手上黑灰,焦心替皇帝吹拂,又一个劲唤着传太医。 皇帝大手一挥拦下他,神色愈发灰败道:“不必。” 殿内,皇帝、顾峥与首领太监康辉三人寂静相对,气氛胶凝。 良久,良久。 皇帝哀叹一声,用沙哑的声音向顾峥说道:“其实朕知道,无论是老二还是老四,都要比老三合适称帝。是朕欠了阿离(故皇后)的,所以想尽力弥补他。奈何他,浑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朕已经对不住阿离,索性就对不住了吧。可天下万民,朕却无法不给他们一个交代!” 顾峥不知该如何接皇帝的话,可他心里是欢喜的。 跟随皇帝多年,他知道皇帝是怎样的人。 事事以民为先,从未因私事荒废过一日朝政。 若非因故皇后的死多年来情殇耿耿于怀,也不会老来埋下宠溺太子这么一个污名。 好在,如今他自己看清了事实,想通透了。 皇帝问顾峥,二皇子与四皇子谁有可堪当大任的贤能。 这样关乎国本的事顾峥不敢妄下论断,只道:“皇上心中早已有属意之人,不是吗?” 皇帝苦笑,旋即吩咐康辉,道:“拟旨,废太子,另立二皇子为储君。”缓一缓,似觉得不妥,又摇头,“后日传旨,废太子,储君位暂置。朕不想让老二成为众矢之的,也不想在明日” 他目光深邃且浑浊,悠悠忘了西面的配殿一眼。 那是从前故皇后于朝阳宫陪伴皇帝批阅奏折时休憩的地方。 自打她死后,皇帝就封了西配殿的门,不许人再进去。 “明日,是阿离的生祭。” 第69章 危变 是夜,皇帝内心愁苦难当,留顾峥于朝阳宫陪他饮了些酒。 皇帝注重养生之道,许久没有碰过酒水一味。又因取的是醉仙酿,性烈,小酌几杯后皇帝便不胜酒力酣眠过去。 离宫的顾峥迎面吹了冷风,也有些微醺。 回到府上,酒气散出来,伺候他更衣洗漱的贺氏忍不住发问,“是皇上留老爷在宫中饮酒?他已经许久未动过酒一味,今儿是怎地了?” 顾峥本不该多嘴,但饮了酒又是在自己妻子面前觉得无妨,便道:“震灾钱银的事儿查出眉目,牵扯出了太子党羽。皇上震怒,要废太子,属意立二皇子为储君。” 他的声音很低,几乎是附耳贺氏说了这一句。 而后畅怀大笑,“快哉,我大昭总不至于落在那荒诞废君手中,自毁了百年基业!” 贺氏会心一笑,也是痛快。 毕竟,穆修齐是欺负过她宝贝女儿的人。 来日让他当了皇帝,贼心不死,还不知要闹出多少事端来。 带着这样喜乐的情绪,夫妻二人入夜睡得安稳。 第二日一早,顾峥如常上朝。没多久,晚青依时来向贺氏请安。 见母亲堆了满面笑意,便问,“娘得了什么欢喜事儿?赶清早的笑得开怀?” 贺氏故作神秘瞒着她,“不日你就会知道那好消息了。” 母女二人结伴去佘太君房中给她请早安,正巧赶上了小玉氏母女俩。 她二人平常总是挽着手结伴而行,然自打顾舒然的右手废了以后,她母女二人瞧着就不似从前那般亲密了。 顾舒然跟在小玉氏身后,好似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 众人原也没将这事儿挂在心上,但有些玻璃心的读者非要觉得这个家对顾舒然太不公平了,我寻思着也没欠顾舒然吃没欠顾舒然喝,不过就是关心晚青的程度胜过了她,怎么就要被人diss了呢?晚青是团宠呐,咋地,我还得给旁人分点宠爱?那不然别叫团宠妹妹了,叫遍地开花姐妹花好了。 为了让作者不被人骂,贺氏与小玉氏点头示意之后,扬起笑脸面向顾舒然,柔声问道:“这两日见你气色好了许多,你祖母和你爹都惦记着你,送去你房中了许多滋补吃食。赶明你再恢复好些,让梁圣手替你推拿揉捏一番,相信病处总会有气色的,莫灰心。” 顾舒然微笑颔首,应下贺氏的好意,又道:“青儿妹日日都陪着我,心情也比原先好了许多。” 而后,四人结伴入了佘太君房中。 刘氏和顾潇盼如今还是下人的身份,故而佘太君不许她们来请安。 几人商量着即将年节,府上一应杂事都改准备起来,期间说说笑笑的尚算喜乐。 可这一片祥和,却被慌张入内的崔嬷嬷给打断了。 她是伺候在佘太君身边的老人了,从前佘太君还是女将军的时候,崔嬷嬷曾跟着她在沙场上奋勇杀敌,断胳膊断腿漫天横飞的时候也不见她慌,沉稳与妥帖是她最大的优点。 佘太君甚少见她有如此慌张的时候,不由心下一紧,面色也跟着沉了下来,“怎么了?” 崔嬷嬷摇头哀叹,“太君,宫里出事了” “何事?” 众人目光齐刷刷凝在崔嬷嬷凝重的表情上,随着她紊乱的呼吸节奏,尽都变得紧张起来。 “今日五更天,二皇子如往常一样带亲卫入果子岭狩猎。那地界近昭都,按说平日只有些温顺野物出入,可今日不知怎地,却冒出了一头丈余长的虎二皇子马匹受惊载着他狂奔,哪里有跑得过虎的马?二皇子坠马被虎咬成了重伤,方才被抬回宫中医治” 闻听此血腥事,小玉氏忍不住蹙眉扬绢,捂在了自己的口鼻上。 贺氏更为震惊。 昨日,顾峥才说皇帝有意予二皇子储君位,今儿个他怎就莫名其妙的被虎袭了? “二皇子伤势如何?” 崔嬷嬷摇头,“生死未卜,但虎口之下,生还的机会总是渺茫城中有看见送二皇子回宫的马车之人,说隔着轿厢,都能嗅见一股极浓的血腥味。” 皇城中,早朝上了一半的皇帝惊闻噩耗,撂下政务赶去探望二皇子。 人被虎撕扯下来了半条腿,太医撕开他的衣衫替他清理伤口,胸膛、肚腹、四肢,尽是锋利的齿痕。 皇帝看了一眼,心痛之余更觉触目惊心。 他焦急询问太医二皇子情况如何,太医倶是沉默。 伤成这样,情况能好到哪儿去? 他听见二皇子口中呢喃了两声父皇,忙着应,但二皇子的声音还是一点点弱下去。 皇帝紧握二皇子的手,怒声吩咐太医道:“保住二皇子的命,否则朕要你们陪葬!”(官方diss,好像所有皇帝都一样,太医治不好谁就要让人家陪葬也不考虑一下二皇子需要这么一大堆老头给他陪葬吗二皇子:你走开!【狗头滑稽】) 他折返回朝阳宫,独留顾峥入内叙话。 这是他第一次怒斥顾峥,“你可别告诉朕,老二今日这事儿是意外!只有你,只有你知道朕要废黜老三,另立老二为储君!昨日夜里你知晓了这消息,今日老二便性命危旦!为何会如此!?” 顾峥明白皇帝起了疑心,旋即双膝砸地,沉声道:“皇上!微臣以项上人头与顾家三代忠良的名誉保证,此事若是微臣生歹,必遭天谴,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如轮回!” 起誓之词慷锵,皇帝也复了理智。 他托着发痛的额头,命顾峥平身,“朕言重了。朕知道你顾家的衷心。去查一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的疑心不是没来由的。 而后还肯命他去调查此事有无蹊跷,足以说明穆家历朝历代对顾家积攒下来的信任,是不会轻易被击溃的。 然纵使皇帝无疑,却不代表顾峥心中无疑。 他比谁都清楚这事儿的蹊跷,果子岭闹出了虎,跟在御湖里见了鲨遇了抹香又有什么区别? 天下奇谈的事,必然是人为。 当日,知晓皇帝有心废黜太子,欲另立二皇子为储君的只有自己和康辉两人。 康辉伺候在宫中,对皇帝衷心不二,这事儿定不会从他口中传出去。 难不成,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他实在想不通,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 同上回大理寺卿家中失火一样,总是能抢先一步生出乱子,庇佑穆修齐与穆婉逸这对姐弟。 顾峥于宫中陪伴了皇帝一日,便是在他踏出宫门的那一刻,墨黑夜,宫中鸣起了丧钟。 他隐约听见身后有内监声嘶力竭地哭报着,“二皇子薨了!” 第70章 府上出了内奸 (明天pk啊啊啊,明天三更啊啊啊,大佬们小可爱们投个票吧、追个读吧、赏个面吧!咸鱼坐着给您提前拜个早年了!) 国之大丧。 举国同哀,唯得幸之人乃穆修齐。 二皇子薨逝,废黜他的圣旨被皇帝压了下来。 皇家体面不能失,二皇子遇虎袭民间本就议论纷纷,若此刻废黜穆修齐,必然引人议论怀疑这事儿是皇子间内斗生出的乱子。 次日清晨,顾峥携穆弈秋入宫参加二皇子丧仪。 和淑贵妃薨逝那时一样,穆弈秋虽着丧服,但却是合宫里唯一能见到笑颜之人。 几日前,穆修齐相见皇帝时,他还是一副容光焕发模样。 今日再见,两鬓斑白,苍纹遍布,身影也变得佝偻。 面对这个自己从前日日相见的‘父亲’,穆弈秋不由生出几分心疼。 可很快,这感觉就被他的理智压制下去。 他动作麻木,随众人向二皇子的棺椁行礼。 因二皇子死状太过惨烈,棺椁内,遗躯用黄布盖着,免瞻仰。 丧仪进行一半,皇帝哀伤过度几次昏厥,被内监搀扶回了朝阳宫宣太医诊治。 穆修齐则以太子身份继续主持余下的流程。 他依照流程毫无感情的宣读完讣告,便命人散去。 顾峥带着穆弈秋正要离去时,却又被他唤住。 “五弟留步。”穆修齐悠哉上前,在穆弈秋的脸上抚摸一把,道:“许久不见,五弟仍是时常挂着一张笑脸,想来顾大人将你照顾的不错。” 穆弈秋‘嘿嘿’笑着,用力点头,“顾伯伯对我很好,顾家的人都对我很好。就是很久没见三哥和长姐了,我很想念。” 穆修齐像挑弄玩物一般捏了把穆弈秋的下巴,继而目光生厉扫向顾峥,“二哥丧仪,五弟不谙世事,顾大人也跟着糊涂了吗?他笑个不停,要满朝文武如何看?” 顾峥不惧,以戾色回怼,“五皇子心思纯良,他明面上笑是因为他什么都不懂,总好过有人哭丧张脸,心里却乐开了花。” 穆修齐色厉内荏,嘴皮子也比不上顾峥厉害。被顾峥瞪得心虚的他怂了,半晌放不出一个屁来。 穆婉逸于此刻信步上前,露出体面的笑,语气悠然道:“闻听父皇将调查二弟死因的事交给了顾大人,劳烦顾大人费心。我与修齐同二弟虽不是一母同袍,但私交甚好。他今日落得凄惨结局我心难安。天灾倒罢了,若是,还望顾大人能明察秋毫,寻出幕后之人,还二弟一个公道。” 顾峥双眸眯成一条幽窄的缝,他盯着穆弈秋自信从容的神态,半晌才道:“微臣,定不负长公主所托!” 二皇子的死若是人为,穆修齐和穆婉逸这一对姐弟怎能逃脱干系? 她永远都是那么自信,仿佛她经手的事,皆能轻巧逃脱天网恢恢。 彼此气场强压无声碰撞,虽穆弈秋的一声‘长姐’打破了困局。 “许久不见,长姐又漂亮了呢。” 穆婉逸眼眸垂下,含羞笑着,“弈秋这张嘴愈发甜了。”她抬手抚摸穆弈秋的额头,眼里的笑意变得戏谑嘲弄。 “二哥也要出远门了吗?”穆弈秋指着二皇子的棺椁问道:“上次母妃躺在里面的时候,父皇与我说,她是要去一个极好的地方享福。” 穆婉逸默声须臾,点头应下他的话。 “真好~”穆弈秋拍手鼓掌,一脸童真对穆婉逸说道:“盼着长姐也能快快躺进去呢,这样长姐也就能去享福了。” 语出冒犯,可他疯言疯语的谁能跟他计较? 穆婉逸浑不在意,凑到穆弈秋耳畔呢喃了一句,“你为幼弟,长姐最疼你。自该你比长姐先去那极乐世界才对。” “那可不成。”穆弈秋连连摆手,咂嘴道:“我喜欢长姐,好东西自要让着长姐。必得长姐和三哥都去了,论资排辈,才轮着我呢。” 穆婉逸变了脸色,顾峥唇角一撇笑得隐晦,牵起穆弈秋的手道时辰晚了,先行将他带回府邸。 平安送穆弈秋回府后,顾峥一刻未曾停留,赶去了驯兽坊。 那里关押着许多珍兽,马戏班子训好了烈性供给皇族杂耍表演取乐,今次袭击二皇子的虎也暂押其内。 一番问询后,知晓了虎的来历。 此虎为斑虎,为大昭境内最多的虎种。在距离果子岭八十里的沉山上多有出没。 沉山入冬降雪频繁,山体石质松软多有塌方,顾峥的手下猜测,这只斑虎是一路从沉山逃出,误打误撞入了果子岭。 而二皇子的死,纯属是斑虎烈性未驯所导致的悲剧。 “你的意思是那畜生徒步八十里就为了咬死二皇子?”顾峥讥笑,很快平了面色,“斑虎即便未驯服也少有袭人之事,何况二皇子还带了侍从,人多兽自畏惧,怎会突然发狂?” 属下回话,“驯兽师说,那斑虎皮包骨的,估摸有三四日未进食,才会” “笑话!”顾峥怒而驳斥,“二皇子是去果子岭狩猎的,那地方多得是野牲,把你丢进去都饿不了三四日,何况是只虎?” 顾峥可以寻出许多反驳众人揣测的话,但他寻不到证据,更寻不到指向太子府的证据。 懊丧回府时,已近夜深。 今日事闹得人心惶惶,顾府上下大多夜不能寐。 贺氏惦记着顾峥劳碌一日,一早替他备下了滋补汤水在房里热着。 他一进门,贺氏便将汤水盛出递给他,“疲累整天,知道你的性子顾不上用膳,先喝碗汤垫巴着,晚青在小厨房忙碌替你做宵食。” 顾峥没有胃口,也不愿拂了贺氏的心意,抿了一小口后将汤碗放到一旁,不走心地夸赞了两句。 贺氏问他,“皇上怀疑你了?” “有那么一瞬,不过到底是信重咱们顾家。可事闹出来,老夫反倒不自信了。”顾峥回眸看向贺氏,凝眉道:“二皇子死得蹊跷。按说这件事除了老夫与康公公外再无人知晓。康公公衷心皇上数十载,信得过。那么这消息” 顾峥稍顿须臾,试探地问,“那日我酒大与你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可有告诉旁人?” “老爷怀疑消息是从咱们府上传出去的?”贺氏神情登时紧张了起来,“事关易储,妾身明白有多紧要。便是老太君与青儿妹我也未曾泄露半句,且二皇子是次日一早便出了事,这消息要是当真从咱们府上散出去的,未免太快了些。” 又议论了两句,听见门外传来响动。 见是晚青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馄饨,顾峥夫妻俩旋即停止碎语,没再继续说下去。 第71章 瓮中捉鳖 (我要是告诉你们,正文从现在才真正开始,你们会不会打死我哈哈哈~~~另外今天pk呐!我求个票啊!你投一下啊!大不了我给你磕头了哈哈哈哈,你不投票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嘤嘤嘤~~~~~) 贺氏的高汤顾峥没喝两口,可女儿亲手包的馄饨他却吃了个干净,恨不得连汤也喝下去。 “嗯?”顾峥喝了两口汤,觉得味道有些古怪,是馄饨汤不该有的鲜香,便问晚青,“里头搁了什么?” 晚青依偎在顾峥身前,笑嘻嘻回话,“是熬了三个时辰的老鸭汤,都是我一直在盯着火候。本来是有鸭肉的,可是我转身回了趟房,再回来的时候鸭肉就被穆弈秋给挑着吃完了”她说着,鼓起腮帮子满腔怒意,“爹累了一日,我便想着给爹补补,却补到了他嘴里去” 顾峥会心笑了。 这是他今日回府第一次展露笑颜。他牵起贺氏和晚青的手,说道:“有你和你娘陪在爹身边,比什么滋补之物都更甚百倍。” 贺氏笑着说他过誉,目光有些不自然地望了屏风一眼。 那后头摆着两份吃食。 一份是刘氏送来的花胶银耳羹,一份是小玉氏送来的党参炖乌鸡。 她们将吃食送来,贺氏说她们有心,让她们将吃食留下各自回房歇息,等顾峥回来了她自会传达她们的心意。 然,那两份吃食上头都浮起了腻子,顾峥却连见都没见到一眼。 回房后的晚青沉着面色,郁郁寡欢。 今儿穆弈秋没守在她屋外缠她,她倒觉得有些奇怪,于是问荷洛,“那烦人精呢?” “小姐是说五皇子?”荷洛扬手指着穆弈秋已经熄灯的住房,“侯了小姐一个时辰,不见小姐回来生了困意,奴婢把他哄回去歇着了。” 晚青不痛不痒的‘哦’了一声,揉捏着发酸的脖颈。 荷洛点眼,立时跑到她身后替她按摩,“瞧着小姐不高兴?” “荷洛,你说若是有人一再寻死,给她再多的机会也不知悔改,反倒行径更甚。当如何?”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知错不改,为害亦可大焉。好端端的,小姐怎问奴婢这些?” “没什么。”晚青用她纤长的指甲,一下、一下刮擦着黄梨木桌面,她的目光空洞望向不知名的远方,喃喃道:“是怪我性子太好,往后不会了。” 荷洛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伺候她洗漱后合门退下。 皇帝病了两日不见起色,停了两日早朝。 这是自他登基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朝野议论纷纷,怕着皇帝这几月接二连三收到打击,若挨不过去,大昭怕就要变天了。 皇帝一旦驾崩,天下就落在了穆修齐手中。 他装着关怀,一日三次往朝阳宫跑。谁又知道他关怀的到底是皇帝病情,还是看他何时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天夜里,顾峥合了门,与贺氏秘谈。 “皇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此番也不知能不能熬将过来。说句不讨吉利话,倘若皇上驾崩,皇位落在穆修齐手中,怕他第一个要拿来杀鸡儆猴的,就是咱们顾家。” 贺氏慌乱道:“这可如何是好?晚青得罪过他,老爷得罪过长公主,太子登基,咱们” “所以咱们要未雨绸缪,先做打算。”顾峥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贺氏,“你瞧瞧。” 贺氏将信笺铺陈开来,默念之后惊悸摇头,“这这怎可?”她压低声音,语气急促,“老爷要和四皇子连同合兵,反了太子?这顾家世代尽忠大昭,老爷此举,岂非等同谋逆?” “老夫尽忠的是大昭,而非昭帝!”顾峥字句慷锵截断了贺氏的话,“明知穆修齐是庸才,且暴虐成性,让他当政,无异于毁了大昭的百年基业!四皇子虽资质平平,可胜在心术正。如今老夫是扶持皇上的四子登基,这天下还是穆家的天下,怎可算作谋逆?” 贺氏明白顾峥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他是要保住大昭的江山,也是要保住顾家上下这么多条人命。 她向来尊重夫君的每一个决定,也知道顾峥倔强如牛的脾性她劝不得。 “老爷有您的筹谋,妾身不敢多言。”她拿起信笺便往烛火上燎,顾峥却陡然将她拦下。 贺氏不解,问道:“这东西怎留得?留下了就是老爷您犯上作乱的证据,您” “是犯上作乱的证据,也是来日制衡四皇子的把柄。烧了它,四皇子称帝倘若一日翻脸无情,咱们顾家只怕会落得更凄惨的下场。” 贺氏思忖须臾,将信笺折叠好贴身收着,“那这信笺便交由妾身收着,以保万全。” 她起身,走到珍宝箱前,转斗暗锁抽出了夹层将信笺放置其内,“且先于珍宝箱里收着,明日一早,我便将它送回母家,让父亲代位保管。” 夜深时,贺氏与顾峥皆已熟睡。 有一黑影闪入房中,动作行云流水地启开了贺氏珍宝箱的暗锁,由夹层内将信笺取出,贴身收着,又蹑手蹑脚合门离去。 那人并未从正门而出,似很熟悉顾府的环境。 庭院西南角有一高大的榕树,那人攀爬榕树,顺着宽一些的树枝爬到了墙头,从怀中取出一根黑色软绳,在夜色中瞧着不甚显眼。 将软绳捆绑在树枝上后,顺着软绳而下爬出了顾府,一路风尘仆仆向远方赶去。 一边跑,还一边借助昏暗的月光看着信笺上的内容。 整张脸被宽阔的帽檐遮住,只露出渐渐扬起的唇角。 可见,信里的内容正是那人想要的。 一路狂奔,似黑夜中急于捕猎时迅捷的兽。 拐过三个弯,于长公主府前停下。 正要上前叩击府门的时候,忽而有人从背后用麻袋罩住了那人的头,将其击晕。 那人被人一路拖回了顾家,入正殿放置在正中。 此时,本该早早睡下的一家人齐聚正殿。 佘太君居上首位,顾峥贺氏次之。 左边坐着的是小玉氏母女俩,右边挨着顾峥落座的是晚青。 刘氏同往常一样站在一旁,双手不自然地扯着自己的衣摆,神情焦灼紧张。 按说是该所有人都到齐的,却唯独不见顾潇盼。 佘太君一扬手,命人将麻袋从那人头上取下来,又翻开了那人的帽。 现在众人面前的不是旁人,正是尚在昏厥中的顾潇盼。 第72章 顾潇盼罪行暴露 顾潇盼是被一盆冷水浇了头才惊醒过来的。 她醒来下意识的第一句话还是在喊救命,等回过神来,见一大家子除了刘氏以外都恶狠狠的看着她,她才意识到她此刻才是更该喊救命的时候 佘太君最先开了腔,“夜里睡不着,翻墙出去寻乐子?” 她的语气中并未带有明显的怒意,却还是吓得顾潇盼浑身簌簌发抖。 她无助地望向刘氏,刘氏不敢言语,但眼底满是焦急与失望。 “祖母”顾舒然骨碌起身跪在地上,“祖母,我我是” 小玉氏冷笑,“你是要看着咱们死?”她长叹一声,吩咐下人道:“来人呐,搜她的身!” 顾潇盼到底是女儿身,家丁为难,于是佘太君便向崔嬷嬷使了个眼色。 崔嬷嬷毫不留情,一把扯开了顾潇盼的衣领,从怀中取出了那封信件呈给顾峥。 顾峥没有启开看。 他哪里需要启开呢? 顾潇盼入内偷信的时候,他和贺氏皆是醒着的。 他蹙眉,用一种厌恶至极的语气向顾潇盼发问,“你是什么时候和长公主搭上线的?” 顾潇盼身子不住发颤,好久才装出一副楚楚可人的模样,咬唇看向顾峥,“爹,我没有” “你没有?”晚青一双猫眼狡黠灵动,此刻探在顾潇盼身上浑似一寸寸开了刃的刀,将她伪善的面具层层剥开,体无完肤地曝在众人面前,“二皇子薨逝那日,爹晚归。我送宵食给爹的时候,无意中听见爹和娘谈论府上有内奸之事。我便在想,太子没有那么深的心计,那么咱们府上,究竟何人能与长公主搭上线?” 晚青起身,绕着顾潇盼行了一圈,蓦然立住,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我记得那日我去长公主府上接你的时候,你好全的人从她待宾房里行出来,嘴角还沾着糕点的残渣,见了我半分没有脱难的喜劲,倒是眼角眉梢里藏了几分落魄。你是不希望我救你?”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铁证面前,顾潇盼心中有惧,她再伶牙俐齿,此刻也说不得全话。 晚青看出了她的恐惧,俯下身来瞪大眼睛瞧着她,声音愈发威严,“长公主是个无宝不落的凤凰,你能吃她公主府的一口吃食,便能享她给予你的一份福!” 于顾潇盼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晚青豁然抓起了她的手腕。 手腕之上,佩着一个紫金玉手钏,外用金线贴花装饰,华贵异常。 晚青冷笑着问,“这东西是你前日上手,哪儿来的?” “我我自个儿买下的。”顾潇盼明显的心虚,令晚青抓住漏洞,“你买下的?” 晚青反问,“哪日买下,何处买下,多少钱银,实打的银子还是银票?每月府上给你和你娘拢共花销六百两,如今还没到发月俸的时候,你从何处来的钱?” 晚青接二连三的问句,呛住顾潇盼令她无法作答。 她的眼神开始闪烁,躲避着众人如火熊燃的炽热目光。 晚青岿然不动,忽而怒喝一声,险些吓破了顾潇盼的胆,“说!长公主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儿,让你这顾家出身的长女却伏在顾家当起了内应?” 顾潇盼瘫软坐在地上,只知道哭,一言不发。 晚青发了狠劲,回首向佘太君问道:“祖母,事关紧要,她咬紧牙关什么也不说,却在铁证面前逃不过罪。孙儿以为,必得用刑才能让她老实交代!” 众人附议,除了刘氏只敢带着哭腔轻声呢喃着不要。 火炭盆子端上来,晚青扬手指向里头烧红的炭,轻描淡写道:“要么说,要么把你偷信的那只手埋进去。你是想痛快交代,还是想炭烤你的猪蹄?你仔仔细细的想明白了!” 见顾潇盼仍不言语,还身子扭捏着向后爬想要尽力离炭盆远些,晚青旋即命令家丁道:“来人呐!把她手给我塞进去!” 家丁得令没有留情,便是在顾潇盼娇嫩的手掌即将探入炭盆的一刻,她绝望哭喊道:“我说!我说!!” 家丁散去,她趴在地上哭得力竭,“是长公主要我将家里的动静都告诉她。她说会给我很多钱银,但我不是为了这些才做这昧良心事的!” 顾潇盼抬首,眼眸狠狠地颤抖了一下,“爹!她逼我!她说我若不依她,她定要了我的命!我” “所以,你全然未曾想过你的亲人。”顾峥语气很平淡,“那封信是假的,乃晚青伪造,为得就是引出你来。” 那语气,是绝望到骨子里的平淡。 他看着顾潇盼,不知何时,自己的长女竟变得如此陌生。 陌生到竟然可以毫无顾忌的在背后捅自家人刀子。 “你明知道,这封信上所述内容若让长公主得知,不日便会给顾家招惹杀身之祸。你却还是做了。” “爹,不是这样的,您听我解释,真的不是这样的!”顾潇盼爬到了顾峥的足下,目光闪着泪拼死摇头否认,“我真的不想,我怎会害您呢!您是我的亲爹爹呐!” 顾峥不愿看她一眼,将足下动了动,踢开了顾潇盼,“若是可以,我倒宁愿从未生过你这个女儿。” 贺氏亦道:“晚青说是你,我不愿信。我以为容你回府你会改过自新,我看着你长大,我如何也想不到,背地里要推着顾家入火坑的人,竟会是你!” 此刻,顾潇盼已经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她无法想象,她即将面临的将会是什么。 殿内寂静,小玉氏在心中斟酌了一番用词后,用低冷的声音向佘太君说道:“这事儿怕和刘氏也脱不了干系” 一语惊醒众人。 顾潇盼有哪次作恶是少了刘氏煽风点火的? 佘太君看向刘氏,眉头凝结,目光中涌起汹骇的戾色,“你参与了几分?” 出人意料的是,刘氏并没有为自己辩驳解释。 她快两步跑到顾潇盼身前护住她,没有哭,也没有故作可怜。 “老太君,老爷,大夫人。潇盼此举,万恶不赦。我为人母,无法推脱责任。”刘氏沉吸一口气,竭力忍住了泪,“还请老爷以家法处置妾身,妾身愿以死抵罪,只盼老爷您能饶过潇盼一条命。自此打发她离府,自谋活路去吧。” 顾潇盼听见刘氏如此说,伸手用力抱住她,护在她身前大喊着,“不要!娘,不要!我知错了!我不要您死爹!祖母!潇盼知错了,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为难娘!我不敢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刘氏并未回抱她,目光绝望且孔洞。 泪明明溢在眼眶,却落不下来。 正当顾峥与贺氏心里泛起嘀咕的时候,从来不吃这套的佘太君怒然骂道,“贱坯子!哪里能容活?天亮我便亲自送你母女二人入宫,二皇子的一条人命,只看皇帝如何处置你们便是了!” 第73章 为了这个家你必须死(一) 东窗事发,此刻的顾潇盼如同被扒光了衣裳接受公开处刑。 所有的卑劣与恶毒暴露无遗,此刻哭,也只是为了能求自己活命,又和顾家有什么关系? 毕竟上一刻她还拿着足以致顾家灭门之灾的信笺,笑着跑着去寻长公主。 她有她的理由,作为长女,她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应得的重视。 便是在她嫁祸晚青被赶出家门后,她过了几日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对这个家浑然剩下了恨。 长公主答允她的不止是给她足够的钱银。 她还与顾潇盼许诺,来日倘若顾家倒了,那么顾家今日拥有的一切,来日就都是她和刘氏的。 面对这样的诱惑,亲情算什么? 她本就是一个极度自利,凡事都以己为先的人。 面对佘太君将顾潇盼送入宫中交给皇帝处置的提议,顾峥并未表示赞同。 “此刻送她入宫咬死长公主,有何证据?反倒会被长公主拿住短处,说咱们顾家肆意构陷,意图不轨,给咱们扣上谋乱的帽子。” 入了宫,顾潇盼横竖都是一死。 无论顾峥出于何等目的拦着将顾潇盼压入宫中,总归他还是想留下她这条命的。 为人父母,子女犯了再严重、再不可赦的罪,也不忍心亲手断了她活路。 顾潇盼被暂时关押在柴房,因没有实际证据指向刘氏有参与其中,故而此番她算逃过一劫。 雪夜,寒风肆虐。 顾峥与贺氏回房后,刘氏便跪在他们门前不住叩首。 她的额头砸在松软雪地上,发出‘簌簌’声。 她流泪,却不言语。 她没有提顾潇盼求情,只是不断的叩首再起身。 直到房内熄了灯,她的动作也没有缓下来。 这一幕荷洛瞧在眼里,回房告诉了晚青。 晚青无奈叹了一声,“她是讨厌,可对她女儿却是真心的好。” “真没想到大小姐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荷洛语气愤然,咂嘴嘀咕着,“她那是要用顾家满门的命去换她一身荣耀,老爷夫人到底也没亏待过她,她做出这种事良心能安吗?” 晚青目光瞥向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轻声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有良心。有很多人,甚至连心都没有。” “小姐别看佘太君表面上怒不可遏非要置大小姐于死地,奴婢瞧的真真儿的,老太君回房的时候眼睛都红了。还有老爷,他嘴上不说,心里怕是寒透了。毕竟是从小养到大的女儿,他们又能怎么办呢总不能真亲手送她赴死吧。” 优柔寡断难舍亲情,是这一家人最大的软肋。 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会爱戴体谅自己的父母,有的孩子,压根连为人都不配。 晚青看多了现代新闻报道,为了两百块钱挥舞榔头砸死自己亲妈的事儿都有,顾潇盼今日行径与那人相比,大巫见小巫不值一提。 奈何顾家家大业大,她的只增不减,又无半分悔改之意,怕早晚有一天也会举起榔头,与顾峥狰狞反目。 想起原作中刘氏母女做下的龌龊事,晚青笃定顾潇盼本性如此,纵使给她再多的机会,她也不会改过自新。 她活着,早晚会将这个家拖垮。 夜更深些,晚青只身往柴房去。 顾潇盼已经睡下了。 她睡得很沉,好似半分没有被今日的事影响到。 她有这份自信,她知道无论她做出什么事,顾峥也舍不得要她性命。 所以她心安理得,没有半分惧怕。 晚青坐在她榻前不动声色地看了她良久。 雪夜,由菱窗折射入房间内的月光更为皎洁明亮。 她能清楚地看见顾潇盼脸上的每一个毛孔,还有她的鼻翼随着呼吸的微微拢和。 她垂下眼睑,阴阴翳翳打量着沉睡中的顾潇盼。 她安静起来,不说话,不做那些惹人生厌的表情的时候,总也算是个文文静静的姑娘。 然而 晚青闭目,短叹一口气,取出随身携带的麻沸散,撒入茶壶之中。 而后她叫醒了熟睡中的顾潇盼。 顾潇盼于朦胧中看见晚青坐在自己身旁含着森然的笑,霎时清醒过来睡意全无,“你来干什么?”她警惕坐起身,与晚青保持着疏远的距离。 “那会子人多,有些话我没法问你。便趁着大伙儿都睡了,来问你个究竟。” “我有什么好与你说的?”顾潇盼白了晚青一眼,满面嫌恶道:“要不是你诡计多端,我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我诡计多端?”晚青冷笑,“那封信若当真是爹爹与四皇子暗相勾结的罪证,落到长公主手里,此刻顾府怕已经被御林军给围了。你也是顾家的一份子,顾家这条大船沉了,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为了长公主的两句虚话,你就半分都不顾亲情?你那脑袋里面是装了屎糊住了吗?” “他们又何曾顾过亲情,何曾顾过我?”顾潇盼瞪着晚青,恨意掩饰不住的溢出,“家中三个女儿,除了你,爹爹和祖母眼中还放过谁?你做什么都是对,我们做什么都是你的陪衬,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几年,我早就受够了!你以为顾舒然比我好到哪儿去?” 她嘲弄的笑,冷哼连连,“我再如何,起码还有娘护着我。她那个娘为了讨好顾家巴不能将她这条命都送出去,她活得比下人还不如,她心里会没有怨?试针那日你昏迷着,是没瞧见热闹。一家子人嘴上说着不让顾舒然去试针,可她往榻上那么一躺,郎中把银针往出那么一亮,倒见谁拦着了?还不是巴望着等个结果?” “你说的这些,能成为你私心要害死顾家的理由吗?” “我的私心?你没有私心吗?爹爹没有私心?还是祖母没有?这世上只要是个人都会为自己考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说得极妙。我不过是做在了他们前头。他们不仁我不义,我有什么错?”顾潇盼非但没有丝毫悔过之意,反倒莫名其妙的洋洋得意起来,“那顾舒然是有贼心没贼胆,我与她相比,可实在多了。” 晚青不动声色看着她,“你与我说这些,不怕我告诉爹爹?” “说了又能怎样?我怕什么?我哭啼两声,认错两句,这事儿即便再过不去,也得过去。” 顾潇盼说得自信,晚青沉默须臾,扬声问她,“所以,你从未有过悔过的意思,是不是?” “悔?我悔什么?一直以来对不住我的都是这个家,我忍够了,我不想和顾舒然一样活成你的陪衬,我只想做我自己。” 晚青目光瞥一眼桌案上的紫砂茶壶,悠悠道:“我明白了。” (明天女主鲨人啦!!!!!) 第74章 为了这个家你必须死(二) 每个人都应该活成自己,不该成为旁人的陪衬。 自私是人的本性,但若利己建立在伤害旁人的前提下,就成了掩饰恶的借口。 晚青行至桌案前,取过紫砂壶添了一盏温水,缓缓递给顾潇盼。 “说这会子话嘴都起了皮,喝口温水润润吧。” 顾潇盼恣肆睇她一眼,接过茶盏毫无顾虑饮了两口。 晚青盯着她喉头的滑动,问她,“你不怕我在水里添了东西?” “我怕什么,你还敢杀了我不成?” 晚青没有回话,只是笑。 麻沸散的效用是在顾潇盼用下那盏温水后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显现出来的。 起先她觉得手脚有些发麻,后背冷汗淋漓,还当自己是受寒伤风,自己起身给自己又添了一盏温水。 这一盏用下去后,她趴在桌子上,连路都走不动了。 到了此时,她才察觉出不妥。 “你”她目露惶恐看着晚青,惊悸却不自信道:“这水当真有问题?你想干什么?” 晚青起身,缓步走向顾潇盼,用轻飘到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反问她,“姐姐在怕?你怕什么?如你所说,我又不敢杀了你。” 麻沸散的药效已经由四肢蔓延到了口舌,顾潇盼说话开始变得口齿不清,“你给我喝了什么?” “麻沸散。是缓解疼痛的好药。” 从晚青渐阴的目光中,她读出了寒浸的杀意。 她打翻了桌上的茶壶,想起身逃跑,却因力虚重重摔倒在地。 生得渴望迫使她拼命向门外白茫雪地爬去,但她的力气一点点被药效蚕食,哪怕咬牙拼尽全力,也不过一寸一寸的挪蠕。 晚青信步在后头跟着她,厚底鞋踏在地面上发出令人发怵的‘塔塔’声。 等顾潇盼再没有挪动的力气,晚青才半蹲在她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你不敢杀我,爹知道了不会放过你!” 晚青凑到她耳畔,轻声呢喃,“我是不敢杀你。你是自戕,与我何干?” 在顾潇盼彻底失去意识后,晚青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她挪回了榻上。 她打来一盆温水,将顾潇盼的右手放入其中,又从柴房屉子里面取出一把用来剔柴火刺的小刀。 小刀十分锋利,月色斜映其上闪烁寒光。 “我给过你数次机会,你也是顾家的人,哪怕到了如今,我也不忍心对你下手。” 晚青用刀背轻轻滑过顾潇盼的手腕,“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不知道什么是亲情。既然老天给我重活一次的机会,给了我奢求半生而不得的亲情,给了我这样好的一家人,我就有义务守护他们。” “你说得对,人都是自私的。”晚青将小刀翻转过来,用削薄锋利的刀锋抵在顾潇盼柔软的皮肤上,“所以为了这个家,你必须得死。” 她闭目,持刀的手渐渐用力,划破顾潇盼手腕的皮肤,渗出殷红血迹。 那是一道不算极深的口子,可已经划破了血管,将伤口置于水中便不会愈合。 晚青将小刀放在顾潇盼的身旁,倒掉紫砂壶里添了麻沸散的水换上新的,看着放在她榻上的那盆水血色逐渐变深,顾潇盼的面色逐渐发白,心头五味杂陈合上了房门。 雪片覆在晚青纤长的睫毛上,模糊了眼前的路。 这是落在她手中的第二条人命,她有些怕,觉得自己和传统意义上的女主善心背道而驰。 这么些年吐槽过那么多、电视剧,她甚至觉得如今的自己,已经变成了恶毒女配。 但生活,毕竟不是戏剧。 她不知道自己手上往后还会不会沾染鲜血,她只知道她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若再让她重新选择一次,无论是夏春天还是顾潇盼,只要是会伤害她家人的人,她都不会心慈手软。 晚青动手的时候接近三更天,冬日,天亮的晚,可顾舒然习惯了早起。 尤其是在右手失去知觉后,她心里藏着事,安睡的时间更短。 望着窗外皑皑白雪,她动作迟缓凭着左手更了衣。 昨日午后,清雅居小厨房的柴用完了。 从前连挑柴回来这样的琐事都是她在做,现下右手没了知觉,小玉氏将这些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所有人都不提及她右手的事,为得就是怕她伤心。 他们什么都不让她做,恨不得连饭都喂到她嘴边去。 她不喜欢这种被人当做废人的感觉,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废人。 她三天就学会了用左手吃饭,七天就已经可以用左手写出歪歪扭扭却能认出形的字。 她的右手没了,可她的生活没有毁。 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傲劲,让她急于证明自己不比旁人差,甚至可以做得更好。 所以哪怕风雪刺骨,她还是将扁担挑在了左肩上,谨慎小心的冒着风雪往柴房走去。 她知道顾潇盼被关在里面,所以推门的动作很轻。 房内昏暗,隐约可见顾潇盼躺在榻上。于是她刻意放轻了动作,掸去身上的浮雪,于一旁的柴火堆前用左手吃力挑拣柴火入篓。 待她拾完了柴火准备离去时,忽而听见顾潇盼榻上传来微弱呻吟声。 那声音很弱,似猫叫。 顾舒然不愿理会她,挑起背篓就要离去,忽地,顾潇盼用沙哑的声音喊了一句,“救我” 顾舒然驻足,好奇心使然令她不由接近床榻。 在看清眼前这一幕时,她吓得捂嘴惊叫,挑着的背篓也掉在地上,柴火散落一地。 顾潇盼的手浸在水盆里,深红的血液快要满溢出盆沿。她手腕上的伤口为水浸泡的时间久了有些发白翻开,脸色也惨白更堪比无垠落雪。 “长姐,你这是怎么了”短暂的惊悸过后,顾舒然将顾潇盼的手从水盆里捞了出来。 她十分慌张,因为右手使不上力的缘故,她取出帕子也无法替顾潇盼包扎伤口。 顾潇盼用下了麻沸散,却因失血过多而散了药力转醒过来。 她用细若蚊嗡的声音对顾舒然说,“是顾晚青要杀我,快!快去告诉爹” 第75章 二次谋杀 顾舒然哪里见过这等血腥场面?吓得心都乱了。 她如今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先保住顾潇盼的命。 她准备跑去寻顾峥的时候,又被顾潇盼唤住,“二妹,先帮我将伤口包住,再流血下去,我怕我撑不到寻来郎中的时候。” 顾舒然浑身发颤,抿唇颔首,仅用笨拙的左手替顾舒然包扎着。 血,仍在不断渗出。 顾舒然还未用惯左手,干什么都显得笨拙,加上她此刻慌乱不已,血液侵透了帕子又变得湿滑,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饶是如此,她仍不断深呼吸,用力去做好这件关乎顾潇盼性命的事。 见顾舒然半晌都将帕子系不在伤口上,因对死亡的畏惧,顾潇盼有些急了。 这些年来,她对顾舒然颐指气使惯了,到如今,脱口而出尽是指责,“你是当真成了个废人?系个帕子都系不住,是存心要看着我死?” 废人。 这两个字犹如锋芒过甚的针尖,深深刺入顾舒然心底。 她愣住,脑海中飞速转过一个念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顾潇盼虽然苏醒,但她仍为恢复自主活动的能力。 她见顾舒然停下,忙不迭催促道:“你快些啊!你在等什么?你右手废了你还有嘴!你用嘴咬死一端不就成了?你为什么这么蠢,你” “你闭嘴!”顾舒然冲顾潇盼厉色咆哮,她瞪着顾潇盼,眼底第一次流露出狠色,“我不是废人,我不是!” 顾潇盼被她这么一喝才知道怕,登时语气软了下来,“二妹,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 顾舒然不语,转身走入雪地里,用地上的新雪将左手血迹清理干净,而后再度折返。 顾潇盼的祈求声不绝于耳,可她没有理会。 她动作迟缓,一块一块捡起地上散乱柴火放回原位,而后坐在了顾潇盼身边。 她听着顾潇盼的示弱祈求声,看着放在她榻前的那一盆水,不知怎地,心里油然生出一丝兴奋。 顾潇盼的手被从水盆里取出来后,血液已经慢慢凝结成痂,流的少了。 顾舒然用左手的指尖抵在血痂上,面无表情将它扣掉,眼看着血又漫了出来。 顾潇盼惧极,满眼惶恐盯着顾舒然,“你,你想干什么?” 仍是沉默。 顾舒然将她的手重新放入水盆中泡着,又用另一方干净帕子清理干净了床榻上的血迹。 这一刻,顾潇盼才明白过来她是何意。 她和晚青一样,都盼着自己死! 顾潇盼绝望至极,冲着顾舒然怒吼,却只能从嗓子间发出极微弱的动静,“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不会放过你!” 顾舒然起身,居高临下睇着她,用冷到骨子里的声音反问她,“你做人的时候,又何曾放过过我?” 她转身,走得决绝,并死死合上了柴房的门。 无人知晓她来过,她也只当自己不知晓这事儿。 她深呼吸着新雪带来的清新空气,不觉得凉,反倒觉得有几分畅快。 一个时辰后,顾府众人被刘氏一声歇斯底里的叫喊声惊醒。 发现顾潇盼尸体的时候,她已经凉透了。 木盆容量不足以承载她流出的那些血,榻上、被衾上、地上,满是血迹,腥臭无比。 刘氏昏迷过去,贺氏也命人唤回了赶去宫中上朝的顾峥。 一向对顾潇盼不待见的佘太君跪在她尸体前痛哭,问她为何如此傻,要自己了结性命。 贺氏泪自横落,小玉氏也哭得断肠。 晚青和顾舒然没有落泪,她二人搀扶着佘太君,让她莫要激动,仔细伤身。 没有人怀疑顾潇盼的死,只道她是害怕顾峥将她送入宫中交给皇帝,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才会绝望自戕。 大丧那日,顾景为从外地赶回了府。 随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那个晚青从未谋面的刘氏之子,顾荣。 他十六的年纪,却长得很幼,似十二三岁的模样,个头也不高,一点没有顾景为的挺拔俊朗。 他扑倒在顾潇盼的棺椁前失声痛哭,刘氏搂着他,母子相依一处,哭声撼天。 晚青本以为刘氏会因为顾潇盼的死而大闹,结果并没有。 她只是伤心,却没有责怪任何人。 晚青听见顾荣问刘氏顾潇盼是怎么死的。 刘氏回他,“你姐姐是自作孽,怨不得旁人。荣儿,你万不能学你姐姐行错路。这世上不是所有的错事,都有机会弥补。你明白吗?” 顾荣明不明白晚青不知,她只知道,也许经此一事,刘氏是真的转了性。 笼罩在顾家的丧霾并没有持续多久,有晚青常陪伴在侧,小半个月后,顾峥和佘太君便放下许多。 也是因为顾潇盼罪大恶极,实在难恕,所以他们的心才没有那般痛。 顾潇盼的牌位被奉入了祠堂,于她三七的时候,晚青提了香火去祭拜她。 来时,见顾舒然也在。 只是她没有带香火,只身立在顾潇盼的牌位前发呆。 “姐姐。”晚青唤她,她蓦然回首,冲晚青扬起笑。 “姐姐是来祭拜长姐?”晚青一璧点燃香烛,一璧问道。 顾舒然点头,耳环上的金玉流苏随她动作发出‘簌簌’声,“她是有错,可到底是咱们的长姐。同一屋檐下相处这么久,她骤然去了,心里多少想念。” 晚青将香烛插入博山炉中,冲顾潇盼的牌位微微一揖,“姐姐觉得长姐自戕而亡,可惜吗?她若不死,或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她自己的选择,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顾舒然轻巧摇头,语气淡漠,“于她而言,于顾家而言,她自戕,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果。今日她可抛却亲情不顾向长公主出首爹和四皇子意图谋逆之事,此般饶恕了,她明日又要怎样?” 说着回眸看一眼晚青,挑眉浅笑,“不是吗?” 听见顾舒然和自己的想法一样,晚青心头的愧疚之意淡下去些。 她递给顾舒然三根燃好的香烛,柔声道:“来都来了,二姐也祭拜一下吧。” 顾舒然并未抬手去接,婉拒道:“单手奉香是对死者的不敬,我便不祭了,心意在就成。” 她用眉尾睨一眼顾潇盼的牌位,叹道:“长姐,愿你一路走好。” 第76章 送你屁吃 (下可爱们周日快乐呀~~~记得投票呀~~~~爱你们~~) 顾潇盼的丧事彻底结束后,刘氏大病了一场。 待她病愈后,顾家人重新接纳了她,让她搬回芙蓉堂去住。 本该送回顺天府学习的顾荣,也因顾家体谅刘氏丧女之痛,许顾荣留在府上不必远行。 她是真的变了。 从前那样刻薄的一个人,如今竟有几分小玉氏的和善在。 晨昏定省无不依时,对顾荣也是严加管教,全然不见从前宠溺,顾荣有时犯了错,即便顾峥不说什么,她也会端出严母的姿态来狠下打手。 也许是因为顾潇盼的死令她醒悟过来,原来为母不端一再宠溺,当真会把自己的孩子逼上绝路,恨错难反。 顾府里外张结的丧白色,是在年节前两日替下来,换成了喜庆的红。 晚青和顾舒然同去佘太君房中,依偎膝下,祖孙几人剪着红纸窗花图个彩头。 佘太君剪了晚青的小像递给她,“你瞅瞅,像不?” 嗯,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无关系。 不过晚青自己剪的也是稀烂,相比较,只有一只手能用上的顾舒然却比这健全的二人还要出彩。 她将彩纸固定在一个镂空的架子上,用左手细细裁剪。 剪了佘太君和晚青的小像,还剪了一束活灵活现的迎春花。 佘太君赞不绝口,晚青则小声与顾舒然念道着,“前儿个二姐写的那幅字被爹收起来,说赶年节的时候要挂出讨彩头呢。” 顾舒然面若粉桃,垂下头浅笑着,“歪歪扭扭,总上不了台面。爹说笑罢了。” “怎么是歪歪扭扭呢?可端正的紧,比我那一手烂字强多了。” 佘太君也顺着晚青的话附和,“落笔苍劲有力,若不说,谁能知道这是你仅练了三个月的书法?”她看一眼顾舒然的右手,语气柔缓小心翼翼地问,“怎样?郎中近来多替你针灸,可好些?” 顾舒然脸上闪过一瞬怅然,不过很快,她就扬起了笑靥,“还是老样子,但是我已经不在乎了。我试着用左手刺绣,虽然慢一些,笨拙一些,但以前的技巧功法都还在,相信用不了多久,便又能给大伙缝纳衣纹了。” 她脸上的那抹笑,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 晚青见她能如此快从伤痛中走出来,着实替她欢喜。 在佘太君房中同用了午膳,二人就各自折返回房。 晚青方躺下准备午憩,却总觉得床底下有什么动静。 很轻,好似是什么东西再刮擦着床板。 她周身一凛,以为是钻进来了什么牲畜,吓得坐起身来举着被衾护在身前,又取了枕头往榻底下打。 一枕头下去,却拽不上来了! 枕头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擒住,暗自与晚青角力。 ??? 这是进来了个大家伙? 她刚要喊荷洛进来帮忙,枕头被榻底下的神秘生物给抓了过去,狠狠的扔回榻上,正砸到晚青脸上。 定睛一看,穆弈秋正跟个游魂野鬼一样,从榻底下向外爬。 一边爬还一边笑呵呵道:“晚晚害怕了吧~~~” 果然是个‘牲畜’,不过他还有些得意是怎么回事? “你鬼鬼祟祟的藏在我房里干什么?” 穆弈秋还能干什么? 他有莫名的执念,觉得晚青身上藏了穆修齐和穆婉逸的把柄,总是趁着晚青不在的时候溜进来瞧瞧。 他也料到了总有被晚青抓包的一天,于是半分不慌,从怀中掏出了一赤色荷包递给晚青,“年节时,宫里的人都会互送礼物的。这是我送晚晚的礼物,晚晚瞧可喜欢?” 晚青将那荷包接下瞅了一眼,平平无奇,针脚还有些凌乱,一看就是不上档次的地摊货,“你送礼也不上心,送的这是什么?” 穆弈秋闷闷不乐,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臂别过脸去,“哼!在宫里只有父皇和母妃我送过自己亲手做的东西!他们都可欢喜了,晚晚还嫌弃!” 他伸出手,显入晚青眼帘的是指尖密密麻麻的小黑痂,“你看你看!为了给你送礼物,我都疼死了!” 晚青跟顾舒然学过两日刺绣,知道那小黑痂是被针尖刺破留下的创痕。 是他亲手做的? 晚青拿起被自己随手撂倒一旁的荷包,仔细端详须臾后笑道:“呀,仔细看看还挺别致的,你看这鸳鸯,绣得就挺好。只是” 她觉得哪里怪怪的,就是说不上来是哪里怪。 穆弈秋听晚青夸好来了劲,起身跨步坐到了晚青榻上冲她调皮挤眉一笑,“那我的礼物呢?晚晚送什么给我?” 晚青没理会穆弈秋在说什么,她一直在观察那个荷包。 她翻开里子细细瞧着,越看越觉得熟悉。 这 这他妈是之前被穆弈秋偷走当抹布的那个赤色鸳鸯肚兜!! 晚青皮笑肉不笑的面向穆弈秋,两个手指拈着荷包一角问道:“敢问你,是拿什么料子做得荷包?” “就是从晚晚房里拿走的那块布啊。”穆弈秋嘟了嘟嘴,无端生出了几分傲娇,扬起下巴道:“那红色都是女孩子家家用的,我是男孩子,我才没有呢!” 晚青两眼泛着呆滞的光,直勾勾盯着穆弈秋。 穆弈秋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说自话,“那晚晚到底要送我什么?” “送你屁吃!”晚青倏然抱走,将荷包扔到了穆弈秋脸上,“你这么变态你爸知道吗?” 她对着穆弈秋一顿‘抓耳挠腮’,逼得他连连后退跑出了房门。 晚青将门重重合上,顺手将那肚兜做成的荷包丢给了穆弈秋。 她正气着,忽而菱窗被人一把推开,那荷包又被穆弈秋给扔了进来。 他趴在窗沿上,露出无耻又可爱的笑,“那晚晚什么时候给我屁吃?” 晚青顺手抄起了一个香炉就冲穆弈秋丢了过去,穆弈秋轻巧闪开,手舞足蹈边逃走边笑着喊道:“哦~~晚晚生气喽~~” 晚青瞪着他远去的背影。 很气,却不自觉扬起笑。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沙雕且可爱的人? 还怪招人喜欢的。 第77章 年节 皇帝的身体在除夕这日有了气色。 脸上病容退了下去,不说容光焕发,但人起码有了精神。 他闻听顾峥丧女,宣他觐见慰问。 方失去至亲的两个男人,卸下君臣的身份,有足够多的共鸣。 皇帝说那段时间他病着,日日昏睡,总盼着能在梦里见到二皇子一面,但却事与愿违。 顾峥亦然。 皇帝又问他虎袭一事查的如何,顾峥隐晦回话,“皇上觉得不是意外,微臣也觉得不是意外。” “那么你是查到了什么?” 顾峥默然,想起顾潇盼自戕时的模样,满腔的怒气都积攒到了穆婉逸身上。 若不是她,自己的女儿怎会落得如此地步? 如今顾潇盼已经离世,他还有什么好顾虑? 皇帝既然问,他照实说就是了。 “微臣查不到实证,皇上也该清楚,有人做事便是这般滴水不漏。” 皇帝眉眼遽阴,沉声道:“爱卿话里有话,不妨直说。” “微臣要先向皇上领罚。”顾峥遽然跪地,沉声道:“家门不幸,那日皇上猜测无错,您要废黜太子,另立二皇子的消息,确是从微臣府上传出去的。” 皇帝瞳孔微颤,急忙发问,“何人?传给谁?” “微臣长女自戕,便因此事。她与人互通消息,偷听到了微臣和贱内的私话,才导致二皇子不幸。而收买她为微臣家中内应之人的,正是长公主。” 皇帝面色憋闷通红,身子不自觉向后仰靠在龙椅背上。 “果然是她果然是她!” 他重复着这句话,从愤怒到悲绝。 最终,皇帝并没有降罪顾峥。 他本可以不与自己说出实情,他肯说,顾潇盼也已认罪伏诛,他没有必要再去纠结是谁走漏了风声。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到底是谁夺了自己儿子的命。 虽然他一早就知道这事儿和穆婉逸脱不开干系。 但他不愿信。 是顾峥给了他一记当头棒喝,让他清醒过来,无法再逃避。 除夕夜,顾府尚算热闹。 合家团聚,唯独缺了再也回不来的顾潇盼。 刘氏饮大了酒,在失态之前被顾荣送回房去。 余下的人并没有被她影响情绪,趁着一年中最喜乐的日子,开怀畅饮。 这也是穆弈秋在宫外度过的第一个年节。 他挨着晚青坐可没少讨晚青便宜,自己那双手仿佛废了,吃什么都要晚青喂,不喂他就嘤嘤嘤。 晚青想一拳打爆他的头,奈何顾峥、贺氏以及佘太君都劝她,说穆弈秋怎说都是客,让她好生款待着。 子时,昭都烟火腾空而起。 顾峥举杯,同庆佳节,“昭元三十三年,盼国昌盛,家和睦!” 众人举杯,皆饮下肚。 而晚青却觉得心里莫名发怵。 昭元三十三年,这个年份怎么这般熟悉? 她有些微醺,坐在位上细细回想。 忽而回忆涌上心头,她手一哆嗦,打翻了手边的碗盏。 所有人目光齐齐投向她问她怎么了,她仓惶说无事不过饮大了酒,可心里却像有万蚁爬过,忧虑不已。 她怎么能忘了? 这么重要的事她为什么会忘了? 昭元三十三年,一月初一,昭帝驾崩。传位于太子穆修齐,改国号为齐元。 这是原文中十分醒目的描述,因为昭帝是在新年第一天驾崩的,晚青当时还吐槽过,他这是急着辞旧迎新呢。 按照主线剧情的发展,明日就是皇帝的死期。 自己穿到原主身上,虽然改变了许多原有的剧情框架,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入过宫。 也就意味着,在皇宫里的剧情走向根本不受她这个‘不速之客’的控制。 此刻穆修齐还在太子位上,皇帝一旦驾崩,他就会顺利登基。 让他登基如何能成? 原作中,穆修齐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拿顾家开涮。 只不过那时原主情系穆修齐,入宫封妃后跪在朝阳宫外求了穆修齐整整三日,才换得他松口,放母家一条生路。 可 自己与穆修齐水火不相容,还做出了‘休夫’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女中豪杰壮举,穆修齐登基称帝,即便不寻顾家麻烦,也绝对不会放过给予他羞辱的自己。 他小肚鸡肠的,街上碰见自己都能让打手上来给自己脑壳上敲一锤。 真落到他手中,还不得脑袋开花? 想到这,晚青不禁缩了缩脖。 散席后,穆弈秋同往常一般缠着晚青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 但今日,晚青实在没有闲心去哄他。 她呆呆坐在穆弈秋的床榻旁,目光空洞且焦虑。 少女的肌肤在烛火衬映下格外白皙,配上忧郁神情,任谁瞧着都是醉人。 穆弈秋的指尖轻轻戳在晚青肩膀上,“晚晚,你在想什么?” 晚青晃神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移到他天真无邪的笑脸上,“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她是把事情搞砸了。 她全然忘记了皇帝驾崩的日子,在得罪了穆修齐之后从没想过如何去补救。顾家全家人对她的宠爱让她忘记了自己危险处境,她只记得杀了她全家的是穆弈秋,所以她只用讨好或者鲨掉穆弈秋,那么一切就万事大吉。 她忽略了自己的出现已经扰乱了原本剧情的走向。 原作中夏春天和顾潇盼都是活到大结局的女人,她们能被自己提前发盒饭,说不定顾家的结局也可以被改变。 哪里还用等到穆弈秋暴走后再处置他们? 如今自己不在宫中,又和穆修齐成了对立局势,穆修齐要动顾家何人能跳出来求情? 这是要提前全剧终了? 晚青陷入焦灼,但她与穆弈秋的情感不能共通,穆弈秋听不懂她在念道什么。 便问,“晚晚搞砸了什么事?你跟我说,我帮你解决!”说着,拍了拍胸脯,表情颇为自信。 晚青满眼无奈看着鼻涕泡泡挂在鼻尖下的穆弈秋,看着他那张帅气到无可挑剔的脸,叹了口气,“你马上就能回宫了。” 穆弈秋不解,好奇追问她为什么。 她在穆弈秋的肩头拍了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呢喃道:“你爹死了,你不得回去奔丧吗” 第78章 弑父杀君(一) 她以为穆弈秋什么都没听见。 自幼受淑贵妃秘密强压训练的穆弈秋,身上的每一处器官敏感程度都要胜过寻常人数倍。(冷静点,别乱想!!!) 那句由晚青心之所想带出口的话,不偏不倚砸入他的耳蜗。 他爹死了? 大过年的,这疯女人又再说什么胡话? 他并没有将晚青的话放在心上,甚至于装睡哄晚青回房后,还在默默盘算着自己的下一步棋应该怎么走。 还有皇四子。 只要他借助穆婉逸的手将皇四子也陷入险地,那么这一局,他就漂亮的赢了。 多年来,隶属于穆弈秋的暗卫收集了不知多少皇子的罪证。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顺手摸肥鱼的人? 他稳操胜券,只等反手覆了大昭的江山,改国号自封为王,开创属于自己的盛世。 皇城,除夕宴方毕。 穆修齐贪杯饮大了酒,当着后妃与皇亲的面耍泼撒酒疯。 皇帝本就对他不满,见他行为无状觉得丢了自己的人,旋即命首领太监康辉亲自将他逐出宫去,关在太子府静思己过。 这一顿饭,是团圆饭,却并不团圆。 淑贵妃和二皇子再不能列席,连穆弈秋也留在了顾府度过年节,皇帝久病初愈太医吩咐禁酒,愁上心肠的他还是未能听劝,少饮了两杯。 他目光时不时扫过次席的穆婉逸,她着大红色,添着精致妆容,觥筹交错间与众人推杯换盏,八面玲珑哄得人人两靥生花。 在她那无懈可击的笑容下究竟匿的是什么? 皇帝想起顾峥与他直言的那番话,焦心不已。 她曾经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虽然自己亲手手刃了西绝王,但他以为穆婉逸应当明白他的苦衷。 以当日西绝的盛况,若不出此下策,大昭早晚会被西绝收复。 为了天下,皇帝连自己都可以牺牲,自己的女儿身上流着皇室的血,为何不能为了天下牺牲自己微乎其微的感情? 大义面前,所有的儿女情长都该被抛诸脑后。 但皇帝是真心疼爱穆婉逸,以至于她屡屡做出罪无可赦的错事,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去。 可如今,皇帝不能再视而不见。 他明白自己的时日无多,也知道穆修齐对穆婉逸言听计从的性子。 大昭的江山落在穆修齐手中,实际掌政者便成了穆婉逸。 以她如今对自己的恨意,迁怒至整个大昭也不为过。 故而宴席散去,皇帝将她独留下来,唤入朝阳宫内殿叙话。 皇帝坐在寝殿的松软龙纹檀椅上,穆婉逸则立在他面前一丈的距离,站得笔挺。 “婉逸,你母后去了多少年了?” 他已经许久没有唤过穆婉逸的闺名了。 穆婉逸眼波中凝着笑意,不带丝毫感情回话,“母后是诞育三弟难产而亡,三弟如今二十有三,母后薨逝二十三载。” “这几日啊,朕常梦见她。”皇帝手中攥着一龙凤呈祥纹面的脖枕,明黄色的布料有些褪色,是上了年头的用物,那是故皇后离世前送给皇帝的最后一样礼,“朕梦见阿离握着朕的手,她用很温柔的声音质问朕,问朕为何要毁了你的姻缘。她说她最疼爱的就是你这个女儿,见你以泪洗面度日,她泉下不安。” “母后多虑了,或是父皇多虑了。”穆婉逸拨弄着自己鎏金色的护甲,理了理袖口处的不平整,目光游移并不看向皇帝,用一种轻描淡写的口吻说道:“长君之死,乃父皇全天下大义必行之举,儿臣哭得是天下从此太平,为大昭稳定安荣而乐,是喜泪。” 皇帝遽然生笑,猛烈咳嗽了两声后阴下眸色打量着穆婉逸,“什么时候?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一句实话也不肯同父皇说?” “父皇想听什么实话?” “你恨朕,为何要杀了你二弟?他自幼同你亲近,除了老三,他与你不是同胞却从未与你生疏过,当你是亲姐!西绝王为朕所诛,你困于西绝,是你二弟奋勇杀敌不顾自己安危将你从狼窝里给救了出来,你你为什么” “儿臣杀了二弟吗?”穆婉逸淡然笑着,狭长凤眼向下一瞥,垂下纤长的睫羽,“二弟是被虎咬死的,儿臣是人,咬不死他。” “放肆!”皇帝将手中紧握的脖枕放在一旁,抬手颤巍指着穆婉逸怒骂道:“你当朕什么都不知?顾峥的长女因罪自戕,罪在她从顾峥那儿偷听来了朝廷要密告诉了你!朕要废黜老三,另立老二的事儿只有顾峥知道!消息走漏后第二日老二便遭了祸,不是你,还会是谁!?” 穆婉逸眉尾一飞,淡然自若道:“顾家大小姐死了,死人嘴里说不出话,活人嘴里说出来的话未必是死人交代的。即便是,将死之人口中也可能是胡话。这些话是从前父皇教给儿臣的,当日长君(西绝王)临死前与我说,我一直是父皇用来制衡西绝的棋子,我质问您,您说我不是。您让我信您,不要去信外人的话。” “当日您不让儿臣信自己夫君的话,如今一个外臣的挑拨言语父皇却信了?” 穆婉逸收声,上前两步眉目清明望着怒不可遏的昭帝,仍是用轻飘飘的语气说道:“父皇,您是病糊涂了。” “朕一点也不糊涂。”皇帝怅然摇头,用灰败到极致的眸色睇着穆婉逸,“朕时日无多,很快会与阿离相见。朕曾握着她冰凉的手对她许诺,朕会将太子位传给老三,会厚待你,让她放心。可今日,朕要食言。阿离若怪朕,只等朕九泉之下追上她,再向她赔罪。” 皇帝从桌案上拿起一卷圣旨,横向拉开,将圣旨内容对着穆婉逸,“明日,废黜太子的消息便会传遍大昭,老四会成为大昭的储君。至于老三,监守自盗贪赃枉法左右朝廷用人,朕会割去他的黄带子,削除宗籍,将他贬为庶人。” 皇帝的喘息声越来越重,面色也愈发憋红,“大理寺与督察院会彻查你伙同老三所行苟且之事,一旦作证落实,法不容情,朕绝不姑息!” 第79章 弑父杀君(二) 穆婉逸的眼神愈发晦暗,她盯着皇帝,细听他起伏错乱的呼吸节奏。 终于,父女二人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皇帝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早便在穆婉逸的意料之中,她十分了解她的父皇,知道他最在乎的是什么。 迎着皇帝的气头,穆婉逸扬声道:“前朝多有弹劾三弟文书,昭都百姓多有亲见三弟恶行,是父皇一再包庇,对那些污糟事视若无睹,才滋得他愈发放肆。如今父皇要大查大办,也正好要天下万民都好好瞧瞧咱们皇家的笑话。儿臣觉着,甚好。” 若非将脸面看得极重,又守着与故皇后的生死之约,皇帝一早便会废黜掉穆修齐太子的位置。 穆婉逸此时提及种种,正也是皇帝心头的隐忧。 到时千夫所指,明面上无人敢言,背地里还不知要怎么戳他这个皇帝的脊梁骨。 养不教父之过,穆婉逸与穆修齐这些年积累下来的罪行罄竹难书,这些拿了实证当真定罪,恐怕凡此种种足够养活昭都百八十个说书摊的营生。 脸面是重要,可怎能重过大昭国运? 皇帝长舒一口气,平视着穆婉逸,用苍老刺耳的声音说道:“朕不怕百姓的议论,但朕怕对不起穆家的列祖列宗。” “穆家的列祖列宗?”穆婉逸遽然发笑,威仪端然形象霎时荡然无存。 她也不再恭谨立身,而是顺手挪了把红木椅,在皇帝并未赐座的情况下正坐在他面前,“父皇知道这么些年,儿臣在您和皇祖父身上都学到了什么吗?” 她看着皇帝厌恶的表情,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将一字学了个精明,便是‘奸’。这大昭的天下从前是慕容家的天下,昭景帝慕容栾景将皇祖父视若肱股之臣,将大权易他,又善待穆家上下,抬为一等公,授勋,许世袭爵位。可皇祖父做了什么?他趁着昭景帝病弱时肆意弄权,挑兵起义,寻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昭景帝头上,招兵买马掀起大昭内乱。” 穆婉逸倏然竖起三根手指头横在她与皇帝面前,满腔戏谑道:“三年,这场仗打了整整三年,饿殍遍野,马革裹尸,大昭因此战伤亡不下百万!最终皇祖父赢得了天下,怕得世人诟病未改大昭国号,却登基称帝,做了万民不服的野皇帝。从前隶属于大昭的外境七十二部也因此彻底分裂,各据一方势力,便成了如今的南国与西绝国。” “昭丰帝慕容玄珏好容易统一南蛮与幽都,创下诸国统一的一片盛景,却这样生生被皇祖父给打散了。”她笑里含了几分讥讽望着皇帝,问他,“父皇你说,皇祖父为人臣不忠,为得权扰得天下大乱,此举,可为‘奸’?” (穆婉逸说得这些是上一本书的剧情,慕容玄珏是上一本书的男主,梦幻联动一下,没看过的也不影响你们看接下来的剧情。) 穆婉逸说出此等大逆不孝的话,宛如一记记重鞭,鞭笞在皇帝心房。 他捂着胸口,面色愈发难看,冲穆婉逸低吼道:“当年你皇祖父起义,是因昭景帝昏庸无能,暴虐不堪,致使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你皇祖父不想见黎明百姓受苦,这才反了他,以救天下苍生。史官的记载你自幼有读,这些胡话是谁告诉你的?” “历史总是由胜者书写,知晓那些事的旧人都死了,后人读了史书,看见什么便以为是什么。昭景帝要如父皇所说当真劣迹斑斑,尽失民心,那那场内斗苦战如何会打了三年?且旁人不知此间事究竟谁是谁非便罢了,父皇会不知?”穆婉逸冷笑,“儿臣以为父皇不但知晓,还将皇祖父的弄权之术学了个明白通透。” 穆婉逸起身,跨步上台阶,步步接近皇帝,用一种不屑迫问的语气连声道:“父皇撮合我与西绝王的婚事时,心里便谋算着来日如何借刀杀人,此举算不算得‘奸’?” “我与西绝王成婚,西绝奉彩十三万六千两,几乎是西绝半年的税银,令还有长君大半生的积蓄都给了大昭,更婉言与大昭休战,永世不互犯。父皇笑着收下钱银,签署停战文书,与长君把酒言欢,一口一个贤婿叫的顺口。而转眼于我大婚当日,父皇命数十暗卫躲在嫁妆中行刺长君,一剑毙命让他死在我怀中鲜血染红了我的凤袍,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孑孓小人,如此,算不算得‘奸’?” 皇帝情绪越来越激动,喘息声也越来越重。 他的神情开始变得狰狞,指着离他近在咫尺的穆婉逸,嗓间只能发出微微气声,“你你!” “我还没说完!”穆婉逸一把将皇帝的手打到一旁,眉目生厉继续道:“你明知淑贵妃与戏子情好,却棒打鸳鸯以强权强抢她入宫做你的妾,更残忍杀害了淑贵妃的情郎,此举算不算‘奸’?你嘴上仁义道德情深义重,说对母后一生倾情,再无二后。又执意要立淑贵妃为后,与我们说她是母后的替代品,与她说她就是她并非是谁的影!阳奉阴违,这,又算不算‘奸’?” 穆婉逸最后一声喝加之她狰狞的表情着实吓到了皇帝。 他后背靠在椅背上,嗤嗤喘着粗气,胸口的憋闷渐渐化为汹涌的窒息感,令他说不出一个字。 穆婉逸不依不饶,豁然挺直腰杆傲然睥睨着皇帝。 此刻,仿佛她才是高高在上的皇权持有者,“父皇‘奸’,则儿臣‘奸’。儿臣尽得您的真传,您不喜乐?您把皇位传给四弟又能如何?除非您处死了儿臣和三弟,否则儿臣与您保证,四弟决计活不到登基的那一日。” 皇帝浑浊的瞳孔里半是恐惧半是愤怒,穆婉逸躬身下去凑到他面前,唇齿间吐出幽然芬芳,“怎么?父皇不信?虎能咬死二弟,蛇就能钻入四弟的被衾里。大不了玉石俱焚,无人登基,放着大昭的天下拱手相让平王好了。” 她笑,笑里藏着绵密的针,“反正儿臣从来都没有在乎过这天下。儿臣在乎的,一早就被父皇夺了去,毁于一旦。” 第80章 昭帝驾崩 胸口仿佛为人重重捶打了一拳,骨架迸裂碎开,将脆弱的心脏暴露在空气中,突突跳着。 皇帝张大皲裂的嘴唇,想要呼喊什么,但只有尖利如同哨子一般的响动从他黑洞洞的嗓子眼里刮出来。 此刻,他终于明白了穆婉逸为何要同他说这些不要命的话。 她并不是不要命,而是要在今日,要了他的命。 穆婉逸于皇帝面前晃了两步,目光一直凝在他的双手上。 她看着皇帝吃力举手,用力够着座椅旁的一个黄带子。 便在他即将握倒黄带子的那一刻,穆婉逸动作轻巧将黄带子夺于手中,高高举起至一个皇帝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触碰到的高度。 “父皇知道平日海量的三弟,今日怎只贪了两杯便醉至失态吗?”穆婉逸停顿须臾,像是在等皇帝回话,很快又倩笑一声,抿唇摇头,“我忘了,父皇说不出话。三弟若是不酒大御前失态丢了您的面儿,您又怎会命贴身伺候您的首领太监康辉亲自送他回府?康辉打您登基就伺候在侧,您多疑,不许任何宫人近您的身。他走了,您身边便缺了寸步不移伺候您的宫人。” 穆婉逸挑眉看一眼门外立着的人影,“儿臣问过太医,您这身子心悸一症颇重,不可饮酒,不可受刺激,否则若再犯病,身子就险了。胸闷气短如鲠在喉,您喊不出声来。”她贴到皇帝耳畔,肆意笑道:“门外守着的那些傻子,才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呢。” 她看着自己手中捏着的黄带子,悠然摇头,“黄带子断,君死有疑。您聪明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怎算漏了临了会是儿臣送您最后一程?” 皇帝面颊憋红,渐渐变为绛紫色。 他的目光盈切,带着最后一丝生的希望看向榻前小几上放着的一个锦盒。 穆婉逸在确定皇帝已经没有力气可以扯断黄带子的时候,起身将那锦盒取了过来。 启开锦盒,里面放着的是几枚黑色丹药。 那是皇帝心悸复发时,用来保命的。 如今那药就在皇帝面前,可是他已经无法亲自取来服下。 穆婉逸拿起一丸,在皇帝面前晃了晃,触到了他的唇峰,很快又收回来拿在手中把玩。 “父皇,您绝望吗?”她笑,笑罢眼含锋芒刺向皇帝,“我抱着长君眼睁睁看他在我怀里没了气息的时候,也如您今日一般绝望。他方遇刺,本是有救的。可您派来的暗卫拦着我,押着我,就这么让我看着他一点点弱下去呼吸,却合不了目。杀人诛心,我是您的亲生女儿,您怎忍心这般对我?” 穆婉逸的眼中第一次闪动泪光。 但她不能落泪。 她的泪,已经随着西绝王的死流干了。 她仰起头望着彩绘斑斓的朝阳宫顶,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 此刻,皇帝的窒息感到达顶峰。 他撕扯着自己胸前的龙袍意料,那华贵的金线耀得人眼晕。 穆婉逸握住他的手,定睛看他,“马儿奔,马儿跑,不过河关桥。桥头流水莹虫闹,我带娃儿笑。” 她唱了两句,沉沉叹出一口气,问皇帝,“父皇可还记得,这是儿臣少时您哄儿臣的歌谣?”她将目光探出窗外,望着一轮皎洁的月,笑得和煦,“那时候真好,母后也在。我一哭闹,父皇得空就会哄我,您一唱这谣,我就不哭了。” “马儿奔,马儿跑,不过河关桥。桥头流水莹虫闹,我陪父皇笑。” 皇帝似乎也笑了。 狰狞的面容添了几分安详。 他不再挣扎,却用力够着那被自己丢到一旁的脖枕。 穆婉逸帮了他一把,将脖枕递到他手心里,“母后最后留给您的东西,您到底是在乎的。儿臣明白。” 皇帝将那脖枕攥得很紧,几乎脱了线。 而后,他的力气一点点卸了下来。 最终再也无法握紧脖枕,软绵掉在地上,没有一丝响动。 他咽了气。 穆婉逸看着皇帝没有合上的目,想起了西绝王。 她对月,喃喃唤了一声西绝王的名讳。 钻心的痛向她袭来,她不知道这痛的来源究竟是因为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还是想起了那个多年前死在她怀里的夫君。 这样的情绪,正是她此刻想要的。 她将放着药丸的锦盒用力砸在地上,而后自己扑倒在接近皇帝座椅的台阶之上。 “父皇!” 一声凄厉惨叫,恸哭声随之传来。 穆婉逸捡起一颗药丸,于台阶上吃力向皇帝爬去。 她闹出这样大的动静,门外的侍卫、宫人也顾不上规矩破门而入。 他们眼里看到的,是穆婉逸焦急恐惧的表情,和不住低落的豆大泪珠。 穆婉逸将药丸塞入皇帝口中,哭喊道:“父皇!您咽下去!咽下去呐父皇!” 她一璧喂药,一璧声嘶力竭冲边儿上都看傻了的宫人喊话道:“还愣着作甚?父皇还有一口气!快去叫随侍的太医来!” 宫人应声,四下慌乱离去。 穆婉逸则生生把药丸塞入了皇帝口中。 太医来时,惊慌诊脉后痛苦跪地,“长公主,皇上他驾崩了!” “不可能!怎会如此?”穆婉逸推搡太医一把,用力摇晃着皇帝的遗躯,“父皇方才还和本宫说话呢,他方才还说成春的时候欲微服出巡,要带本宫出去游玩,你怎能告诉本宫父皇他” 话说了一半,穆婉逸眼瞳向上一翻,昏厥在了皇帝遗躯上。 皇帝的死,无人怀疑穆婉逸。 那些宫人和侍卫各个为她作证,说他们进来的时候看见皇帝命悬一线,是穆婉逸奋力相救。 她很聪明,利用人性先入为主的弱点,为他们制造出了一个共同且虚假的记忆。 众人都慌神的时候,她大声呼喊的那一句‘父皇还有一口气’,成了众人笃定皇帝在他们入内时还活着的依据。 宫人们私底下有传,道长公主平日里看着与皇帝感情淡薄,却不想那样一个坚强的女子,却在面对皇帝死讯时哭昏了过去。 因她亲眼见证了皇帝的死,所有人你对她只剩同情,不存猜忌。 昭元三十三年,一月初一,昭帝崩逝于朝阳宫,享年五十九。 第81章 谁会嫌钱腥 天未拂晓,皇城的丧钟已鸣。 那声音刺耳,吵醒了顾府上下。 钟鸣九下,停一下。是帝王崩逝的丧制。 与之同时,顾府的门也为人砸的啪啪如雷。 待众人都披着睡衣赶至门前时,一宫人装束的内监扑入庭院跪于众人面前,涕泗横流悲呼道:“顾大人,皇上驾崩了!还请您快些带着五皇子入宫去吧。” 一语落,众人皆震惊。 “这不是昨日还说皇帝的身子好转了吗?”佘太君双脚像是踩在了软绵的布料上有些站不住,贺氏同小玉氏搀扶着她,见她红了眼。 她是皇帝的义母,皇帝生母薨逝的早,早年佘太君还在朝为官的时候与皇帝常相见,皇帝常在无人之时唤她一声母亲。 这一声母亲,不单是因为佘太君救过他的命,而是二人实在投缘。 皇帝驾崩,佘太君犹如死了半个儿子,如何能不神殇? 家中长孙女方离世没多久,又闻听皇帝崩逝的消息,顾峥担心老太君受不住,小声吩咐贺氏道:“带母亲回房歇着去。” 佘太君振臂一挥,态度强硬,“我得进宫去!我得见皇帝最后一面!” 国之大丧,不单是佘太君,贺氏也需跟着一并入宫。 天蒙亮起身蓬头垢面入宫不合宜,便各自赶回房去收拾体面。 临别时,顾峥叮嘱晚青道:“五皇子还睡着,你去叫醒他。”他满面愁容,默了默,伸手在晚青肩膀上拍打一记,“相劝两句,这孩子命苦,从此这世上就再没亲人了。” 望着顾峥离去的身影,晚青心下百感交集。 担心这个家,也在担心穆弈秋。 顾荣孩童脾性,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揉了揉惺忪睡眼便回房接着休息。 顾景为唤了贴身伺候的家丁阿福来,让他多叫几个人,将昭都各大钱庄的银票能兑成金的都兑出来。 他是生意人,对天下易主之事最为敏感。 饶是如此,见晚青紧锁眉头,还不忘冲她扬起暖煦的笑,安慰道:“别想那么多,天塌下来还有哥撑着呢。” 府上的女人恐怕都还糊涂着。 除了晚青这个‘先知’,只有顾峥和顾景为看得清皇帝驾崩于顾家而言意味着什么。 易位诏书未下,穆修齐便还是太子。 七日后,丧仪毕,登基大典一过,他就成了大昭的王。 顾家一世风光,此刻也成了风雨锤炼下的河中飘萍,随时都有覆灭的可能。 晚青思忖须臾,向顾景为发问,“哥,昭都钱庄存下的银子有多少?” 顾景为粗算了算,“七八十万两黄金总有了,算来有一半的身家,剩下的金银都四散存在了各地商行。”他压低声音,“西绝和南国也有。” 晚青眼底星芒一闪,连忙道:“让阿福取了钱银后,召集人挨家挨户派去。昭都常驻百姓不过三十余万户,每家算来二两金子总派得了。二两金子是他们至少二十个月的口粮钱,这笔钱当做咱们顾家因皇上崩逝而派出的丧银,是替皇上积攒身后恩德的福事。” 顾景为瞪大眸子看着晚青,只当她是疯了,“一半的身家拱手送给这么些人?那可是哥拿命换来的,这” 不单是他,一直沉默的顾舒然也极力反对晚青的提议,“青儿妹莫要胡闹。皇上崩逝是天下大丧,这时候挨家挨户派银子,可不要旁人觉得咱们顾家是在庆祝什么喜乐事?宫中大办丧事闻听此举,只怕” “现在还管得了宫里那些人怎么想?你这银子派不派,穆修齐成了皇帝第一个放不过的都是咱们顾家。他才登基,最害怕什么?”晚青目光灼灼看着二人,继续道:“最怕的便是失了民心。说句难听话,皇上死了,昭都为首都,全城百姓都在哭,他们哭得是什么?是哭皇上死了吗?他们中又有几个是和皇上见过面的?” “他们哭,是大昭的律法让他们哭。皇帝死了,总有新的皇帝会登基,天下不会乱。哭完了,也就完了,该吃吃该喝喝,丝毫不影响他们的生活。” “此时咱们顾家站出来,以先帝的名义分发这些钱银出去给全城百姓,拿人的嘴短,谁人不会说顾家一句好?到那时,他穆修齐要动顾家,就不仅仅是动父亲、动兄长这么简单。他动的,乃为全城百姓的利益。有一必有二,百姓得了好,偷笑咱们顾家傻,肯定还盼着这傻不是独一份,还能有下一次。” “二两金子对咱们不算什么,可对他们来说,却是天降横财。谁会嫌钱腥?银子打发出去,我保管即便穆修齐登基称帝,往后顾家在昭都照样能横着走,且还能得全城百姓的庇护。散财保命,是为为今上策。” 晚青的这番长篇大论听懵了顾景为与顾舒然,说实话,他们古人的思想并没有完全听懂晚青这‘曲线救国’的妙处所在,但就是莫名的觉得,嗯,很厉害! “既然青儿你把握十足,哥听着也有几分可行,便试试。”顾景为掸着寝衣边角,颇为阔气道:“钱嘛,没了再挣就是。花出去手了的才是钱,花不出去,那银票用来擦腚都嫌皮肉疼。” 顾舒然本还想拦,话到嘴边,见他兄妹二人勾肩搭背乐呵一团,便识趣闭嘴。 她算什么呢? 人家才是亲兄妹,说是顾家的钱,却也都是顾景为的钱,他们愿意怎么花,自己凭什么置喙? 依了晚青的提议,顾景为很快去办这事。 而顾舒然则忙着去老太君房中替她更衣洗漱。 闲下来的晚青目光瞥了一眼穆弈秋居房方向,脸上的笑意隐匿。 这傻子,往后要如何面对满是荆棘的前路? 皇帝甚至还没有为他在宫外立府邸,穆修齐登基后,肯定不会让他继续留在顾家。 他回了宫,过得是刀尖鱼肉的生活,何人端上一碗毒汤给他,他怕都能喝个底儿掉。 晚青整理了一番情绪,尽力让自己神情看起来自然些,朝穆弈秋居房行去。 她并不知道,于她凝视深渊之时,深渊也在凝视着她。 此时的穆弈秋透过菱窗缝隙细细打量着晚青精致无暇的面庞,有些慌了。 她究竟是何人? 不单能制衡住难缠的穆修齐和心机颇深的穆婉逸,甚至连皇帝的死期都能一语成谶? 这是第一次,穆弈秋对这个女人感到了一丝畏惧。 (ps:有句话我要说到文末。肯定有人会问我,七八十万两黄金分给三十万户人,那得分多久,得取多久。我也知道人工成本很大,但这是,你别杠我,你要是杠我,那就是我用巴啦啦能量帮了哥哥,蟹蟹!) 第82章 穆修齐登基(一) 晚青敲了敲穆弈秋的房门。 这是自穆弈秋入府来,她入他的房间第一次敲门。 大半晌,才听见房间内传来穆弈秋含含糊糊半睡半醒的回应,“天还没亮呢,我不起床!” “是我。” 三,二,一。 三秒,仅仅三秒钟,穆弈秋就从榻上飞奔下来,寝衣的扣子都来不及扣好给晚青开了门。 他顺滑的头发少见成了鸡窝,惺忪睡眼一瞬也被注入了神韵。 他盯着晚青,憨憨一笑,“是晚晚呀~~”又看一眼当空还未隐去的月,“太阳还没出来,晚晚就来找我了。可是想我?” 他动作极其自然牵起晚青的手。这一次,晚青没有拒绝他。 她随穆弈秋入屋,让他坐在铜镜前,以头油替他梳理着散乱的发。 穆弈秋不说话的时候,有一种傲世独立的美。 他硬朗又柔和的五官拼凑在一起,却不显得冲突。 好看的骨相与清澈的眼神替他添了不少无邪的少年感。 简单的吞咽动作,明显骨感的喉结自上而下跳动,像是诱人的钩子。 晚青沉迷于穆弈秋的‘绝色’也不是一两天了,哪怕是在如此‘悲痛’的时刻,她还是忍不住要偷瞄他两眼。 穆弈秋坐在铜镜前,看似一直打量着镜中的自知,实则目光早已飘到了晚青脸上。 他承认这是她此生见过最好看的皮囊,但他不是个肤浅的人。 他将女子比作书籍,好看的皮囊只是黄皮纸封面上精妙细画的图案。 再精致的书封,若巧了正文一滩稀烂,亦或三两句就能猜到结局,未免索然无味。 但像晚青这样既美艳又似迷一般的女人,于他而言就危险了。 他察觉到了晚青的眼神凝在了他俊朗面庞上,有些欣喜,装出傻气问道:“晚晚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他端直问出来,本以为被发现了秘密的晚青会慌乱,会面红耳赤。 怎料晚青却道:“你不看我,怎知我在看你?” 完蛋。 仿佛有一团火从心口烧到了脖颈,一路蔓延至穆弈秋的脸庞。 他看一眼铜镜,在虚晃的倒影里,发现红了脸的却是自己。 晚青替穆弈秋挑了一身通黑的衣裳让他拿去换上。 那衣裳是他从宫里带出来的,本该合身,可是如今换上却紧紧绷绷的。 晚青坐看右看都觉得不对劲,围着穆弈秋绕了两圈,“这衣裳是缩水了吗?我记得你从前穿的时候不是这模样” 她见最紧绷处是穆弈秋的胸口,下意识伸手摸了一把,“是胸口处的内线绕住了吗,还是” 这么一摸,硬鼓鼓的一块,手感还挺好 好家伙,这是搬来自己家装傻充愣的同时还不忘了操练自己体型呢? 晚青就这么把手放在穆弈秋坚挺的胸膛上,陷入了沉思。 他到底傻没傻?哪有傻子健身的? 走了会儿神,忽而觉得自己胸前落了重量。 穆弈秋在学她的动作,把手也同样放在了她的 晚青尖叫一声,一把推开穆弈秋向后退了两步,“你要脸吗?” “晚晚又凶我”穆弈秋瘪嘴,十足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可怜,“晚晚把手搭在我身上就可以,我搭在晚晚身上就不成吗” 剧情本来还能朝更尬的方向发展下去,却被门外忽然传来的顾峥肃穆之声打断,“晚青,五皇子可更衣毕?” 晚青应了一声,催促着穆弈秋快些出门。 穆弈秋问她一大早是要催自己去哪儿,她只答去见你父皇,多余的话没说详尽。 云板声连连叩击不绝于耳,哀声四起,天拂晓,黑云密实压下来,狰狞盘旋在皇城之顶,叫人窒闷而敬畏。 穆弈秋于众人间叩首,起身,再叩首。 耳边只闻哭声,他跪在四哥穆佩勋身后次位,面无表情。 淑贵妃一直都对皇帝残杀自己情郎一事耿耿于怀,以至于自穆弈秋懂事开始装傻以来,她就时常向他灌输皇帝是他的杀父仇人,是这世上最心狠手辣的恶人。 可奇怪的是,当皇帝真正死了,遗躯躺在穆弈秋面前那座冰冷的龙纹棺椁内时,穆弈秋心中并无半分释然和喜乐。 反倒有几分痛楚。 这个被他叫了二十年的父皇的男人,除却杀死了他的生身父亲以外,好似从未对自己做过半分恶事。 相反,他待自己,算得上宠爱至极。 有些想哭,最终忍住。 一切的好只是表象,若皇帝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恐怕他早就同生身父亲一样,被皇帝处以凌迟酷刑。 穆弈秋如是想。 在瞻送皇帝遗体的过程中,佘太君失态痛哭。最终被安置到了偏殿歇着缓和情绪。 顾峥与贺氏跪在殿外,当为文武百官之首的位置上。 跪了两个时辰,繁琐的丧典流程走完大半,是该朝臣退去,皇嗣祭拜的时候。 穆修齐负手而立朝阳宫廊道下,竭力要装出悲伤模样,可眉尾不安分的跳动,将他内心的狂喜暴露无遗。 他俯瞰群臣,沉声道:“诸位爱卿今日辛苦,父皇宾天,举国同丧,后事打点我会亲自操持,你等安心。” 他以半个皇帝的口吻说完这些话,群臣向他叩拜后此起彼伏起了身。 顾峥搀扶起久跪膝盖有些发酸的贺氏同准备离去之际,穆修齐却将他唤住,“顾大人留步。您是大昭的肱股之臣,父皇生前最倚重之人便是您,您与他,亦君臣亦良友,且老太君还是父皇的义母,算得半个亲人。朝臣散去,外礼毕。而内礼才方开始。顾家与我穆家情意深重,您自当多跪一会儿,以表对父皇追悼哀思,也不枉他信任了您一生。” 他是在寻顾峥的事。 但他所说的理由,却不给顾峥留拒绝的余地。 他此刻一旦执意离去,便是对先帝的不敬。 无奈之下,只得牵着贺氏的手,再度双双跪地。 内礼于朝阳宫内殿举行,顾峥和贺氏跪在风雪里,冻得嘴唇发紫。 顾峥将贺氏揽在怀中,用他的墨黑丧衣裹住贺氏替她御寒,“忍一忍,很快过去。” 贺氏满面隐忧,用极低的声音叹道:“这样的事,恐怕今日才只是个开端。” 第83章 穆修齐登基(二) (咸鱼作者的逼逼赖赖时间。这段时间其实数据一直都挺好的,排行榜也一直在往上爬。今儿已经龟速爬到了第十四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追读上不去,可能是我写泵了吧哈哈哈哈哈。然后被责编戳了,这周五上架,估计爆更三万字。这本书的大纲和细纲已经完善了,本来是将近两百万左右的故事,但是这么早上架肯定以后数据不会太好,所以在这里跟大家说一声,我会把两百万的篇幅缩减到七十万左右,全部挑重点的剧情去写,紧凑一点你们喜欢看得小可爱也看得舒服。嗯,就先这样,然后从今天开始恢复两更~~~上架活动到时候会在下周一的时候出来,一样评论区置顶。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和对这本书的喜欢,爱你们,?(′???`)比心) 先帝薨逝,丧仪事无巨细,整整忙碌了七日皇城的哭声才弱下来。 先帝临终时并未留有遗诏,他在位时穆修齐是天下皆知的太子,由他继帝位,朝野即便有人反对也没人敢宣之于口。 昭元三十三年一月初八,皇三子穆修齐称帝,改国号为昭德,世称昭德年间。 昭德元年一月十九,行登基大典,百官朝拜。 先帝遗妃挪东西六宫,入住寿咸宫。追封生母纯齐皇后为母后皇太后,加谥号德。 封四皇子穆佩勋为理亲王,封五皇子穆弈秋为端亲王。 追封二皇子生母克妃为克贵太妃,追封五皇子生母淑贵妃为淑皇贵太妃。 封四皇子生母贤妃为贤贵太妃,掌寿咸宫一宫事宜。 封潜邸妻妾,太子妃端木蕙端理中宫,赐册印册宝为皇后。 侧妃杨柳依封纯妃,侧妃姚银兰封颖妃。余下侍妾不定封为答应、常在、贵人。 这些册封都是新帝登基依例行事,算不得稀罕。 稀罕的是,册封诏书上赫然列有穆婉逸的名讳,且还在极为显眼的位置。 封长公主穆婉逸为凤帝,许摄政,赋统领六宫之权。 旁人册封文书都洋洋洒洒几大篇,唯有穆婉逸就这么一句话。 秉承着字越少事越大的原则,前朝有人稳不住了。 穆修齐这道圣旨一下,意味着于前朝,国事当由穆婉逸同穆修齐一并主理。 于后宫,家事更是穆婉逸一手遮天。 这样的事,大昭自建朝以来闻所未闻。 新帝登基第一次早朝,龙座之下添凤座,穆婉逸通身赤红衣袍端坐,端的气势比穆修齐这个新帝还足。 礼部尚书进言,“女主政是天下间闻所未闻的奇事,皇上此举不妥。” “不妥?”穆婉逸凤眼一斜,似笑非笑问道:“恪大人觉得哪儿不妥?” “恕微臣斗胆,长公主这身衣裳就不妥。”礼部尚书睨了穆婉逸身着衣衫一眼,鄙夷道:“何人不知,赤红一色乃为西绝国正色,西绝王的王袍便是如此。长公主身为我大昭的嫡公主,身份何等尊贵,怎能在朝堂之上穿此异国服饰?” 穆婉逸愣了须臾,忽地扬起宽广的袖袍掩面而笑,“哈哈哈~~天下间女儿好亮色,本宫却不知这赤红一色何时成了西绝国的专属色。按着你的说法,那大昭境内布坊但凡有卖赤色衣料的,就都改被扣上通敌叛国的帽子?” 她目光犀利瞥向顾峥,话里有话道:“本宫记着,顾大人的爱子似垄断了昭都的布坊生意,想来赤色布匹也不再少说。你听听,恪大人这是要在皇上面前治你犯上作乱之罪,要弹劾你呢。” 朝阳宫的正殿坐了这么一对妖人,顾峥打心底觉得恶心。 他看也不看穆婉逸,冷着声音回话,“恪大人要弹劾之人是谁,长公主心里明镜似的,何苦绕着弯子将话题扯到微臣身上?” 穆婉逸不接他的话,含笑看着礼部尚书,“礼部繁文缛节出了名的琐碎,那么除了本宫这身衣裳你看不惯,还有何事你看不惯?” “这天下就没有女子摄政的道理!”礼部尚书不与她纠缠,反问穆修齐,“皇上当为天下间最权盛的男子,肩负带领大昭繁荣富强的使命!您将皇权分给长公主,就不怕为世人耻笑!?” “你大胆!”穆修齐怒而拍案,指着礼部尚书骂道:“老匹夫!朕瞅着是你先要带头耻笑朕才对!” 穆婉逸回眸望他一眼,柔声相劝,“皇上莫要急躁,恪大人没那个意思。” 她缓缓起身,华丽的红袍在身后铺陈开来,美的似一副画卷。 “不过你既然提到女子不能从政,本宫倒有一事想问问你。当日父皇许我和西绝王和亲,是同你等朝之重臣一并商议过后的结果。你等人尽皆知,本宫往西绝去,是为大昭暗袭西绝的一枚重要棋子。可你们无人拦着父皇,一一都许了。当日,你们弄政,本宫可作为政谋的关要。今日,本宫为何就不能理政?” 穆婉逸鼻尖一嗤,森寒目光扫过群臣,讥笑道:“需知道,没有本宫在你们的‘鼎力推荐’下去色诱西绝王,以当日西绝盛况,今儿大昭的天,恐怕早已不是你们头顶上的那片天了。” 这番话说完,许多朝臣都垂下了头。 当日,先帝要穆婉逸假意与西绝王和亲,实则是利用了穆婉逸的感情。 这些朝臣为了一己私利,大义凛然相劝皇帝哪怕是折损一个公主,换得天下太平也是值得的。 这件事他们于心底对穆婉逸有愧,故而此时旧事重提,当年参与其中的重臣不敢多加置喙。 旁人都明眼,唯有礼部尚书一把年纪了还似个愣头青,丝毫不在乎已经隐怒的穆修齐与穆婉逸姐弟俩,非要直抒胸臆不吐不快,“即便当年事是大昭对不住长公主你,可现下你要的是大昭的半壁江山!在朝有何人不知你对西绝王用情颇深,大昭的天下落入你手中,微臣实在惶恐!” 他这句话,算是彻底触碰到了穆婉逸的底线。 穆婉逸也不恼,不过云淡风轻回了句,“既然尚书看不惯本宫,那就不必看了。” 她扬手,殿内侍卫旋即将礼部尚书压了下去。 正当朝野议论穆婉逸此举为何时,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贴身伺候穆婉逸的宫女捧了个锦盒上来。 穆婉逸将锦盒启开,让宫女拿着对朝臣们晃一圈。 在场的都是男子,被那盒中物吓得尖叫作呕的都有。 那里头呈着的,分明是两颗血淋淋的眼球! 穆婉逸招手唤回宫女,将锦盒合上放在面前的桌案,姿态妩媚声音轻飘道:“往后你等谁有什么意见只管提,本宫和皇上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不会为难你们。” 谁还敢有意见? 连顾峥都为穆婉逸的残忍手段骇住。 这日下朝时,群臣跪拜,除了请皇上万岁外,更自发多了一句‘凤帝千岁’。 穆婉逸欣然浅笑,而坐在她身后上首龙椅的穆弈秋,此刻眸光生出了一丝微弱的变化。 他看着穆婉逸的眼神不再是惧怕,而是满满的愤意。 第84章 钞能力 群臣散去后的朝阳宫空阔到有几分凄凉。 先帝丧仪的素白挂饰还未全部撤下去,朝阳宫也透着森森寒意。 穆修齐并不知道先帝究竟是怎么死的,他只是猜测此事和穆婉逸脱不了干系。 “今日皇后有些不适,朕去凤鸾宫瞧瞧她。” 他不想和穆婉逸独处一室,寻了个由头想溜。 穆婉逸轻声唤住他,“你是皇帝,国事重于家事。皇后身子不适有太医照顾,你去了顶什么事?” 穆修齐背对着穆婉逸沉吸一口气,蓦然回首平视着她,“长姐,今时不同往日。朕已是大昭的天子,你想要的朕都给了你,朕何去何从,你便莫要过问了罢。” 穆婉逸轻巧讪笑,脸上每一寸变化的表情都充斥着不屑。 她倒没逆穆修齐的意,只道:“皇上做什么自无人敢过问,由着你性子便是。不过皇上方才既然说了本宫所求都予了本宫,本宫就得跟皇上提个醒。有件事儿,您浑忘了?” “何事?”穆修齐眼神里闪过几分厌恶,“你是说南绣?” “接她入宫来与本宫同住。” “她是西绝王的亲妹,与大昭有血海深仇!从前养在长姐府上无伤大雅,如今要她入宫?岂非引狼入室,养虎为患?” 穆婉逸脸上的笑意淡去,眸色遽阴,眯眼打量着穆修齐,“她是长君的妹妹,就是本宫的妹妹。本宫在哪儿,哪儿就是她的家!” 收尾的那个家字发声慷锵有力,吓得穆修齐打颤。 他这个皇帝做得实在窝囊。先帝去了,穆婉逸手中握着的权与人脉要胜过他。 对这个长姐,穆修齐自幼惧怕。而压制久了,便是夹缝中的小兽也会反扑。 他需要等待时机,等待一个能拔掉穆婉逸这根插在他眼头心尖的刺。 在此之前,他只能对她言听计从,别无他法。 待他许了南绣入宫后,穆婉逸又道:“前朝的祸患也该清理了。能为咱们所用的人应当提拔,宁顽不灵食古不化之人,也该想法子收拾着了。” 在这件事上,姐弟俩的想法倒是出奇一致。 顾家出了个顾晚青,便将这姐弟二人得罪了个踏实。加之顾峥强权在握,只有收拾了他,穆修齐的皇位才能坐的安稳踏实。 便是在这日晌午时分,宫里派出去了许多宫人。 他们遍访城中官员,通知他们两件事。 “皇上勤政,打明儿起早朝时间提早半个时辰,还请大人勤谨着点,别耽误。” “今日皇上头次早朝,闹出了尚书大人那事。虽说是凤帝的意思,但总归不体面。皇上的意思是,未免诸位大人们私下议论,这两日禁朝臣私下走动。还望大人别在刀尖儿上触了霉头。” 宫人们奔走拜访各家府邸,却并未入顾府。 又通知他们闭门谢客,不许走动,顾家自然不知道早朝时间提前这事儿。 次日,顾峥依时上朝,等他赶入宫中,才知出了何事。 穆修齐咬着他不放,说他故意来迟是对自己这个新帝不满,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又道朝廷决定不能纵容臣盛压君的荒诞事,旋即命人拿下顾峥,将他下了狱。 消息很快由顾家在宫内的探子传回了府邸,贺氏急得团团转,寻了小玉氏和刘氏来商量主意,将此事暂时瞒住佘太君,免得她怒极攻心。 顾景为作为长子,也被贺氏叫了去。 顾景为听罢事情始末倒吸了一口凉气。 果然,当日晚青的分析一点没错,穆修齐刚登基每两天,就准备对顾府下手了。 那些晚青吩咐他派给城中百姓的钱银尽数派了出去,他跑去晚青房中问她如今该怎么办,晚青从容不迫道:“是时候展现真正的实力了!” 顾峥被关押,受刑是免不了的。 此刻宫中尚在早朝,穆修齐和穆婉逸还没功夫搭理已经被收监的顾峥。 晚青才不会让那么宠他的爹有半分差池闪失。 她命顾家的下人吹出去风,将穆修齐扣押了顾峥的消息在东西早市上吹开。 百姓闻听大财主被皇帝给抓了,不用动脑筋都能猜到皇帝这是新皇继位要拿老臣开刀。 关系到他们的切身利益,他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这件事儿就在昭都传得沸沸扬扬。 晚青一早安排下了煽风点火的百姓混迹其中,鼓动大家道:“新皇从前是太子的时候做下了什么事儿咱们都清楚得很!青楼里的姑娘都被他糟蹋了个遍,去谁家店里用膳都不讨银子,问他要多半还要讨了他的打,这样的人成了皇帝,能给咱们带来什么福祉?” “谁人不知顾家和先帝爷走得亲近?先帝爷崩逝,顾家自掏腰包惠泽万民给咱们谋福祉,给先帝积阴德,多好的人,咱们怎能看着昏君祸害良门忠臣?” “顾大人要是被昏君给谋了,顾家还能长远?财头的钱都充了国库,可不就是昏君打的主意?那钱财入了宫咱们也得不了好,可若留在顾府,说不定哪日顾家大公子一喜乐,咱们不就又都有福了?” 前面那些话倒没有打动看戏的百姓。 最后这两句,算是彻底调动起来了他们激动的情绪。 人呐,无论是什么时代,什么身份,皆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若关己锱铢必较。 何况二两黄金不是小数目,谁不眼红?谁不盼着再得? 人多力量大,互相给互相装着胆。 没等下朝,皇城外已经围拢了数万叫嚣百姓。 男女老少皆有,声音整齐划一喊道:“恕顾大人无罪,莫要寒了先帝的心!” 数万人一直重复喊着一句话有多壮观? 壮观到屋檐下筑巢栖息过冬的燕,都受惊振翅而飞。 整个昭都,没有一处角落不回荡着那震撼人心的声响。 包括朝阳宫。 彼时穆修齐和穆婉逸正对一众朝臣训话,洋洋得意之时听见震天喊声,吓得还以为是闹了地动。 “怎么回事?”穆婉逸蹙眉发问门外驻守的宫人,那人哆嗦着跑入殿内,跪在堂下瑟缩回话,“回回皇上,回凤帝!城中百姓不知怎地,同疯魔一般自发聚拢在皇城外,喊着喊着让皇上放了顾大人。” 顾峥被关押的消息为何会这么快传出去已经不足以令穆修齐和穆婉逸这姐弟俩震惊。 令他们震惊的是,顾家何事在昭都拥有了这么多百姓拥护? 一时间,二人面面相觑,脸色比吃了两斤隔夜的屎还要难看许多。 他们自然不懂,今日昭都壮举,便是晚青使出了传说中的神技: ——钞能力! 第85章 总得想个法子逆天改命 穆修齐龙椅还没坐热,昭都险而闹出民乱。 先帝在位三十余载都未曾见过的荒诞事被他给撞上,满朝文武看着,他自面上挂不住。 只见他怒羞满脸通红,颇有气势地挥舞着龙袍袖襟,“不必理会!继续上朝!朕便不信他们还能将城墙给掀塌了!” “报~~~~~” 穆修齐话音尚未落地,顺畅门侍卫急急来报,双手抱拳跪地惶恐道:“皇上!顺畅门西角的城墙被百姓掀翻了一角!重兵正在城墙缺口处驻守,王将军让属下来问皇上的意思,当如何处置?” 一语惊人,满殿哗然。 穆修齐更是目瞪口呆,整个人都傻了。 额还真给掀塌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穆修齐成了结巴,这四个字仿佛烫嘴,来来回回说了七八遍。 “去,去告诉城门护卫!那些百姓要是再敢乱来,就把他们统统给朕杀喽!朕就不信他们连命都不要也要护住顾峥!” 祸从口出,何况穆修齐这些年来只知依附穆婉逸,肚子里没墨十足是个草包。 满朝文武听他要用武力镇压,还放言要夺无辜百姓性命,纷纷下跪劝他三思。 “你们?你们这是作甚?” 满殿,除了与他同坐的穆婉逸外,所有人都跪在地上。 此起彼伏夹杂着各类乡音的声音传来,聒得穆修齐眼冒金星,“你们是要集体反了朕?” 他沉不住气,露怯的厉害。 穆婉逸回眸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坐下,而后平静吩咐道:“去把顾大人放了。”又含笑解释,“本宫和皇上不过是觉得顾大人无故来迟有些失了朝臣本分,暂押他下去只想散了早朝与顾大人相谈一番。却不想闹出这样大的误会。” 闹剧以顾峥被完好无损释放而终。 不仅如此,穆修齐还被迫向朝臣百姓保证,先帝礼待顾家,他亦会礼待顾家。顾家的官爵与生意还和从前一样,他不会擅动分毫。 这些话,是穆婉逸迫他说的。 他一万个不愿意,今日前朝事丢尽了他脸面,他暴躁如发情的母猫于朝阳宫内寝上蹿下跳,“现在到底朕是皇帝还是他顾峥是皇帝?百姓向着他,群臣向着他!他凭什么?朕是天子,朕还收拾不了他了?” “他民心所向,你动了他就是动了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你才登基,民心失不得。”穆婉逸轻巧一笑,仿佛全然未把今日的事儿放在心上,“让人打探过,知道顾家是用什么法子收买人心的吗?” 穆修齐答不知,眸底溢出好奇。 “一户,二两黄金。” “二两黄金?”穆修齐咋咋呼呼,屁股底下像是过了电,‘蹭’地一下蹿了起来,“昭都三十多万户,他顾景为是疯了吗?” “你觉得他疯了?”穆婉逸眉尾横飞,徐徐摇头,目光中甚至还流露出了些许的赞赏,“本宫倒觉着他是个极聪明的人,千金散尽还复来。若非他早做筹谋,今日他爹命就没了。” “可这”穆修齐面露难色,不豫道:“顾家独大,有财有势,留他满门注定是祸患。” “一时半刻动不了他,想个法子拿住软肋就是。”穆婉逸起身行至穆修齐座前,露出狐狸一般狡黠的眸色,“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顾家那位三姑娘吗?动不了顾家的人,总能予顾家的好。你亲自下诏书,将她迎入宫中,皇家天赐恩德,他顾家敢不接旨就是公然抗旨,你就有了由头发难他们,旁人也说不上话。若顾家是个明白的送了女儿入宫,你还怕什么?本宫闻听顾家上下都宠极了顾晚青,有这枚棋子在手上,顾家就化敌为友,成了可为咱们所用的强手。何乐不为?” 穆修齐唇角不觉扬起,喜上眉梢。 他是个老色批。 对晚青求而不得,从前一味记恨。 如今听穆婉逸提了这么个妙招,脑海里登时浮现出了晚青姣好的容颜和丰满的女性独有的一个挂在胸前但是阅文不让作者提及的部位,喉结轻动,咽下一口唾沫。 这日,在暴室里绕了一圈有惊无险回到顾府的顾峥召了合家于正殿齐聚。 他也觉得纳闷,究竟为何近乎整个昭都的百姓都跳出来替他鸣不平? 当真想从顾景为口中说出,一大家子得知是晚青临危不乱未雨绸缪想出了这么个妙招,一个个都开心的脸上炸开了花。 佘太君拉着晚青又搂又亲,说她是顾家的福星。 贺氏喜不自胜,虽然没说什么,但弯弯的眼睛紧盯着晚青,说不完的宠溺之意。 顾峥更是连连自嘲,“看来老夫是真的老了,还没你这女娃儿想得周到。” 说着摸了摸晚青的头,亦笑出了一脸褶子。 大势所趋,小玉氏和刘氏跟着奉承,仿佛要将晚青捧到天上去。 但她心里清楚,万里长征,如今才迈出了第一步。 原作中,穆修齐登基后顾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那时原主在宫中,穆修齐pua她,后宫那些嫔妃也都处心积虑算计她。 她自己都自顾不暇,哪里还有闲心去管母家的事? 思绪被无限拉长,沉浸在原作剧情中点滴回忆。 好似顾家第一次生难时,穆弈秋已经羽翼丰满,举兵反叛,这才使得顾家逃离了第一次祸端。 虽然后来顾家还是陨在了穆弈秋手中,但剧情的发展,他总得先阴差阳错救顾家出水火一次。 正发着呆,门外突然传来穆弈秋的咋呼声。 “呀!我都看见了!它方才就是在树上下蛋了,你们快叠罗汉把我托起来,我要上去!我要拿鸟蛋!拿了鸟蛋,就给晚晚做好吃的!” 晚青瞥了一眼,见他笑得没心没肺,跳得老高去够树杈上的鸟窝,霎时脸都绿了。 因为她的缘故,这假傻子变成了真傻子,怕是没有那个‘阴差阳错’的时候了。 怎么办? 万般靠不住,唯有靠自己! 但是待在府邸里总不是个办法。 原作中根本没有过多的描述原主在母家的生活,一开局就在太子府,没几章先帝驾崩穆修齐登基晚青就跟着入了宫。 她对入宫后的剧情了如指掌,若是能入宫,说不定可以凭借自己对原剧情的熟悉将剧情再度扰乱,阻止对顾家有损害的事情发生? 但问题来了。 她当众休了穆修齐打了他的脸,如今还妄想入宫? 呵呵,除非穆修齐的脑袋被雷给劈了。 第86章 二次提亲(你勾引我)【一】 由正殿而出,分明是下午的天,天色却莫名沉了下来。 乌云随风卷来遮蔽了日,好容易回暖了几日能盼到春头的昭都,就这么冷了下来。 回了房,觉得有些寒,晚青便让荷洛重新启了炭盆。 未穿书之前,晚青从未体验过真正意义上的寒冷是什么样的感觉。 广州的鬼天气,一年四季都能热出人一身汗,卖空调都恨不得不带制热功能。 来了大昭,才真正明白过来所谓北方刺骨的寒冬有多么难熬。 也因她畏寒,冬日里她的房子总要比旁人暖和许多。 荷洛即便穿着最单薄的氅衣,在里头伺候一会儿也得热得汗意涔涔。 居室里供了五个炭盆晚青才说够,见荷洛闷热的脸都红了,晚青笑道:“去吧,出去凉快着,有事儿我唤你。” 荷洛兴高采烈摇着花手就‘飞’走了。 无人打扰,晚青卧在暖座上出神,盘算着要怎样才能将原作埋下的死局破解。 因着从前顾家的许多错处,都是如今的皇后,从前的太子妃端木蕙闹出来的,所以入宫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原作,端木蕙是个极伪善的主。 表面上一副悲天悯人的菩萨样,实则心肠歹毒至极。 他父亲端木华被穆修齐提拔成了领侍卫内大臣,嫌顾峥为人刚正不阿碍了他的路,连同自己女儿明里暗里给顾家使了不少绊子。 顾家高楼塌,端木家占了一半‘功劳’。 原作女主直到最后一刻,还没有认清端木蕙的真面目,一口一个姐姐叫的亲昵,看得晚青想吐。 正当晚青为究竟怎么才能入宫绞尽脑汁时,她的房门为人冒失推开。 ‘咚’的一声巨响,仿佛门是不锈钢的。 光听开门的动静,晚青就猜到来者何人。 她无奈叹了口气,头都没抬就问,“你又怎么了?” 耳边,传来穆弈秋没羞没臊的笑声,“晚晚晚晚,我又来跟你提亲了~~~” ? 晚青懒抬眼皮看他一眼,手中提了个黑匣子,明明已经露了边角,还要故作神秘地藏在身后。 “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穆弈秋晃晃悠悠凑到晚青身旁,忽而蹲下身来将下巴颏抵在她的大腿上,“晚晚说,等我明白什么是爱了就能来跟你提亲了,我如今明白了!” “你明白了?”晚青无情将腿抬了一下,将黏在自己身上的穆弈秋甩开,“你明白什么了?” 穆弈秋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是热还是羞,脸颊冒出一片红晕。 他将黑匣子递到晚青面前,懦懦道:“这个等下再说,晚晚先看我送你这礼你喜不喜欢。我问了贺伯母,她说送人礼物不在贵重,重要的是心意。我上次送你糖葫芦是街边婶婶摆摊卖的,送你的腰牌是父皇给我的,都不是我自己的心意。”他说着,把黑匣子硬塞到了晚青手中,“这个是我的心意,晚晚看看喜欢吗。” “你能送我个蛋”晚青低声吐槽,而掀开匣子的那一刻自己先傻了眼。 好家伙,好你七舅姥爷的家伙。 黑匣子内放着一个琉璃玉碗,里有还当真窝了一碗蒸熟的蛋 “晚晚喜欢吗?”穆弈秋掰着手指,把自己的功劳一项项给晚青列举出来,“这蛋是我亲自掏鸟窝得来的,柴是我砍的,水是我打的,火是我烧的,蛋是我亲自蒸的,所有东西都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没有假手于人。这也是我第一次做东西给人吃,晚晚喜欢吗?” 蛋有什么好喜欢的? 晚青嘴角抽抽了一下,调戏穆弈秋道:“什么都是你做的,可这蛋不是你下的呀?还不是没诚意?你要有诚意,就该自己下蛋给我吃了,哪儿还用掏鸟窝?” “真的可以吗?”穆弈秋搔着后脑勺,一副懵懂天真模样,倒显得愈发可爱,“其实我也想过,我也努力过,只不过我下出来的都是粑粑没有下过” “可闭嘴吧您嘞!”晚青看着手里的那碗蛋,忽而有了一种不好的联想。 她将蛋放在一旁,秉着替穆弈秋智商担忧的老母亲情怀叹了口气,“成了,我收下了,饿了自会吃。你方才说你明白什么是爱了,说说看。” “这个”穆弈秋低垂眼睑,有些难为情道:“那晚晚先闭上眼睛好不好?” 闭眼就闭眼,还怕他能闹出什么新鲜花样来? 晚青闭上眼,用哄孩子的口吻问道:“需要我倒数吗?” 没想到穆弈秋顺杆爬,嗯了一声,让她倒数二十个数。 在晚青数数的时候,她听见有些诡异的声音。 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又有布料堆叠的声音阵阵传来。 这二货在干什么? 他没有守规矩,数了十三下就把眼睛眯出了一条缝偷看。 ????? “卧槽!” 晚青差点被自己汹涌的口水给淹死。 眼前,穆弈秋已经脱光了上衣,正在准备解裤腰带 他坚实的胴(你看我给你赶走河蟹)体散发着暖色调的光,房中炭盆燃的十足,烘出了一层薄汗在他身上,肌理显得光泽感十足。 坚实的胸肌与棱角分明线条明显的腹肌完完全全裸露在晚青面前,她震惊归震惊,倒是毫不掩饰自己好色的本性,一璧盯着他健美的看,一璧结巴问他,“你你你你你你干什么?!” “啊?”穆修齐双手抱胸护住了两颗小葡萄,“给晚晚展示展示我的勇气呀” 什么鬼? “你干嘛要给我展示你的勇气?你给我展示你的勇气和你脱光了衣裳在我面前耍流氓又有什么关系?”晚青嘴上喊着不要不要,眼神却像长了钩子挂在了穆弈秋身上一样,恨不得连眨眼的时间都节省下来 倒是穆弈秋显得异常害羞,“父皇说,男子汉赤膊上阵的时候,是最有勇气的。”话说了一半,又定睛瞅着晚青的脸,忽而喊道:“晚晚,你流血了!” 被他喊了这么一嗓子,晚青才感觉到了自己鼻下的温柔。 她居然,流鼻血了! 穆弈秋也不跟她见外,放下护着葡萄的双手跑到晚青身前,取下她别在腰间的帕子替她堵住了鼻孔。 这明晃晃的胸肌都快贴到自己脸上了,他这是要干什么? 勾引,这他妈是裸的勾引! 第87章 二次提亲(你勾引我)【二】 (ps:明天周五凌晨上架,爆更两万字。咸鱼作者求个订阅啊,全订才五块!首订两万字才一块!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但能给我续半条命哈哈哈哈!爱你们,笔芯) “晚晚你别动,我帮你止血!” 穆弈秋按压晚青鼻尖的力度越来越重,他的身子也贴着晚青越来越近。 他这是给自己止血呢? 他这是想让自己失血过多而死吧?? 为了活命,晚青只好暂时放下她的本性,一把将穆弈秋推开,鼻音囔囔道:“泥奏凯!” 穆弈秋一惊一乍抱着自己的胸,半是惊讶半是羞涩道:“晚晚,你摸我” ??? ok,fe,你赢了。 “把你衣服穿上,大白天的让旁人瞧见还以为咱们在干什么苟且之事。”晚青忽而正经起来,仰起头来用帕子堵住鼻孔(安全提示:流鼻血的小可爱你们千万不要学晚晚这样,流鼻血不能仰头,会呛住气管,有窒息风险的!)。 等她血止住了,穆弈秋衣裳也穿好了。 “说吧。”晚青又恢复了清冷玉女的姿态,声音冷冰冰地问道:“我问你爱是什么,你在我面前展现你的勇气是作甚?”说罢,为了缓解口干舌燥的尴尬,挪过手边案上的茶盏进了一口温水。 穆弈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因为我听晚晚洗澡的时候唱歌,你唱爱真的需要勇气,换句话说,我有在晚晚面前展现勇气的胆子,我就明白什么是爱了呀” ‘噗~~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晚青一口温水‘酣畅淋漓’的吐在了穆弈秋脸上。 紧接着,快把自己给笑断了气。 这是什么人间憨批? 梁静茹能给人勇气诚不欺我!这 嗯?等等,他不对劲! 洗澡的时候? 她洗澡的时候唱歌穆弈秋是怎么听见的??? 晚青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转而替之的是满眼尖刀一般的寒魄,“我洗澡的时候唱什么歌,你怎么知道?” “我额这个那个” 晚青原地爆炸,小拳拳对着穆弈秋的胸口一顿猛砸,架起一副‘你还老娘清白’的样子。 她打了半天,却把穆弈秋给逗笑了。 穆弈秋一把将她捶打在自己胸口的手死死按住,紧贴在自己单薄的氅衣上。 隔着肌肉,似乎还能感觉到他有序的心跳。 “晚晚打我都舍不得下重手,一定一定是喜欢我的。我知道晚晚其实不想打我,晚晚就是想趁机摸我的小胸胸~~~~我以前听四哥说过,说你这个叫叫”穆弈秋眼底一亮,灵光乍现,“对了!叫占便宜!” “我占你便宜?我” “没事的晚晚,我给你占你,你想怎么占怎么占~” 得了,晚青彻底被穆弈秋的可爱暴击给击溃了。 她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嘴上还死咬着自己对穆弈秋无感不放。 一面暗暗感慨人生艰难,一面又突然想起了‘鬼主意’,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反正穆弈秋已经傻了,自己也不用担心他日后成为狼灭oss了。 即便剧情发展到最后他能恢复神智,他如今也是一片白纸。 白纸上,可不是你着墨什么,他就能变成怎样的人? 穆弈秋有着五皇子的身份,且才被封了端亲王,怎说也是大户,加上他又长得帅(此刻,晚晚作者父亲的声音犹如神兵天降当空响起,“你赶紧给我搞事业读者都等着呢你个老色批!”) 咳咳咳 晚青清了清嗓,故作镇静打量着穆弈秋。 如果自己允了他的提亲,成为了他这个端亲王的王妃,她完全可以借助顾家和穆家的实力,暗自丰满羽翼,学着原作中穆弈秋的那一套扮猪吃虎,把穆修齐从皇位上给扒拉下来,扶持穆弈秋称帝。 穆弈秋当了皇帝,顾家出了个皇帝女婿,且还对晚青言听计从,从此可不就更威风了?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真是得了帅哥又得了权,爱情事业双丰收呢~~~ 她就这么痴痴地盯着穆弈秋,不自觉笑出声来。 穆弈秋一脸懵逼:她在想屁吃? “那晚晚你到底答不答应嘛?” “你急什么?这是终身大事,我自得慢慢考虑。” “多慢?”穆弈秋追问,“我数三个数,够不够?” “那我问你三个问题,你先回答我再说后话。” 穆弈秋神情认真点头,晚青便问,“你娶了我,打算住在哪儿?你父皇从前没给你建王府,难不成你打算接我回宫住?” 穆弈秋想了想,咂嘴回话,“那建个王府得多少钱?一万两黄金够不够?” 晚青笑,“够是够了,可你有钱吗?” “我没有。”穆弈秋摇头,很快又笑,“可是景为哥哥有,我可以管他借!他给全城的老百姓一人发了二两金子,我跟他是朋友了,他借给我一万两黄金还不是小事一桩嘛?总不至于这么抠门吧” 晚青:呵呵,借我哥的钱娶我,你是真的狗。 晚青又问,“那成婚以后,家中家务谁做?家中钱银谁管?家中谁说了算?” 穆弈秋认真地掰着手指,蓦然冲晚青举起四根指头,“加上刚才那个,晚晚问了四个问题了。” “你别卖萌,回话就是了!” “哦晚晚好凶”穆弈秋委屈巴巴垂下头,怯懦着说:“家务我做,钱晚晚管,家里晚晚说的算。” 正当晚青感慨这只小奶狗还挺上道的时候,却听见他偷着乐,小声碎碎念道:“到时候买个小房子,里面就放一张床,家务就不用做了。钱都给晚晚,反正我也没钱。家里晚晚都说了算,反正家里就我们两个人,我又不敢有意见,我有意见了她也不会听” ???他倒是突然活通透了。 见晚青变了脸色,穆弈秋连忙舔着笑脸道:“我逗晚晚玩呢~~~我会给晚晚买最大的房子,我会努力赚好多好多钱,也会听晚晚的话,不惹晚晚生气。” “可当真?” “自然当真!”穆弈秋水灵的眼睛闪烁着真诚的光,用力点头后伸出左手小拇指冲晚青勾了勾,“晚晚若不信,咱们打勾!” 要不?就嫁了吧? 晚青险些都要伸手了,正当时,庭院内传来好大的动静。 有家丁用诚惶诚恐的声音大声报道:“老爷!皇上皇上驾到!” 第88章 穆修齐截胡求娶晚青 穆修齐好大的阵仗,晚青和穆弈秋赶去庭院的时候,顾家上下已经围拢聚集。 他们齐齐向穆修齐福礼请安,即便再不情愿也得说一句‘皇上万岁’。 晚青来得晚,躬身下去独自行礼,“臣女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她没有看穆修齐,目光冷漠望着地面。 于视线中,缓缓出现一双不怎么好看的手,朝着她的下巴就勾了上来。 穆修齐迫晚青抬头与他平视,笑得油腻,“美人若如斯,何不早入怀?” 晚青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这沙雕疯了? 更疯的事还在后头。 穆修齐咳嗽了一声,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便捧了圣旨出来,用他尖细到不分男女的声音宣道:“圣旨到,汝等跪接。” 只等众人齐齐跪地,才听他继续念下去,“朕惟治本齐家,茂衍六宫之庆。咨尔顾氏,恪恭久效于闺闱。柔嘉成性。淑慎持躬。克娴于礼。靡懈于勤。甚得朕心。着,赐尔入宫为妾妃,拟位份待入宫闱后由凤帝与皇后抉择。钦哉。” 乱七八糟的绕口话说了一堆,晚青百分之八十都没听懂。但这圣旨说得是什么意思,她却全然领悟。 说白了,就是穆修齐脑子当真被雷给劈了,居然下圣旨要迎自己入宫?? 这不是巧他妈给巧开门,巧到家了吗? 面对这样的圣旨,顾家霎时炸开了锅。 在一众七嘴八舌的哄闹声中,晚青私心里打起了盘算: 嫁给穆弈秋和嫁给穆修齐,她到底该如何抉择? 没思考多久,心里就拿定了主意。 一个前路为知的新副本,和一个已经通关但是gaover的老副本摆在晚青面前,她当然是选择老副本稳妥些。 毕竟所有的bug和剧情她都知道,完美避坑的同时还能大开杀戒一路虐渣踩绿茶,岂不快哉? 这是第一层考虑,当然还有第二层。 穆修齐提亲提到了她脸上,下给她的是一纸明黄圣旨。 她要是拒了,且不说穆修齐会不会没事找事给顾家扣上个违抗圣旨的帽子,便说穆弈秋好了。 穆修齐要是知道晚青拒绝了他反倒嫁给了他那个傻子弟弟,恐怕魔爪就要伸到穆弈秋那儿。 也不知是出于对连累穆弈秋被打傻了的愧疚,还是因为这几个月来形影相依的陪伴,此刻的晚青把穆弈秋当成了她半个家人。 她不希望顾家的人有事,也不希望穆弈秋会有半分差池。 而那个傻子,此刻正眨巴着眼睛等着晚青的回复呢。 “成,我嫁。” 晚青回答的干净利索,令所有人更加不淡定了。 佘太君焦急道:“小乖乖你胡说什么呢?你是从太子府饶了一圈的人,如今还要进宫去?莫不是像你说的,脑子又被门给夹了?” 贺氏附和着,“青儿,皇上面前不可胡言乱语,你你是不愿入宫的,娘明白你。” 刘氏和小玉氏不敢大声嚷嚷,只你一言我一语的小声劝晚青三思。 “不成,说什么也不能让青儿妹入宫!”顾峥则是端直拦在了晚青身前,眼带深意看了她一眼。他仿佛明白晚青此举是为了保顾家周全,但她一直都是受全家宠爱的小娇包啊,她受一点委屈都能急得全家落泪,跟不用提入了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城,往后还要受多少磋磨。 “爹就是不当这个督察院御史,也不能牺牲自己女儿的幸福!” 当着所有人的面,顾峥毫不掩饰地说出了这一句。 有最暖的力量正正击中了晚青的心房,让她觉得无论做什么,为了这样好的家人都是值得的。 也有最讥讽的声音钻入了穆修齐的耳中,“顾大人此话何意?朕是天子,是天下间最尊贵的男子。怎地,你的女儿嫁给朕是牺牲了自己的幸福,她还想找个什么男子嫁出去?让玉皇大帝娶了她可好?” 穆修齐的言语中满是讥讽,对自己皇帝的身份颇为自傲。 他口口句句不离自己,丝毫不顾及旁人的感受。 顾景为听不下去了。 他板着脸,横在穆修齐面前问他,“要如何你才肯放过我妹妹?或者你开个价,我顾家有的是钱,总能给你寻觅到更和你口味的女人!” 顾景为这么一说,穆修齐倒当真有亿点点动心。 可还没等他考虑清楚,晚青就像个猫儿一样从顾峥与顾景为的臂膀下钻了过去,正立在穆修齐面前,露出妩媚的笑,“皇上别听他们瞎说,我是心甘情愿入宫做你的妃嫔的。” 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旁人再怎么劝也是白搭。 与头一次晚青执意嫁入太子府不同。 此番晚青这般做,是委曲求全为保顾家安宁。 佘太君泪眼婆娑,拉着晚青的手不住摇头,“我的傻乖乖,你懂事的让祖母心疼。祖母不许你入宫,你听话好不好?” 贺氏的泪也早已决堤,胸口闷着一口气,半句话也说不出。 顾家人各个哭丧着脸,可喜坏了穆修齐,他肃清了声音,一本正经道:“那就候着,择了吉日,便会有人迎你入宫去。” 此时此刻,除了顾家人的伤心,还有三人有着既微妙又彼此冲突的情绪。 穆修齐os:呵呵,看我不玩死你个小婊子。还赶着要入宫?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笑死我了。 晚青os:你笑你妈,老娘打入宫那日起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残忍。 穆弈秋os:wlgb?老子跟你求了两次亲你扭扭捏捏的不答应,这癞蛤蟆一句话你就赶着嫁了? 老子哪儿点比不上他?你眼睛是让屁给崩了? 虽说老子要娶你是为了干大事不是为了跟你正儿八经过日子,但你也不能不选老子啊?老子长这么帅又他妈天天给你装可爱,你当老子是个煞笔? 咦?我是不是急了?我是不是生气了? 我气什么?我明明不喜欢她! 等等,胸口有点闷是怎么回事? 喂,喂!看书的那个,叫你呢! 有没有速效救心丸,给我空投两个让我缓解一下这致命的心痛!!!!! 第89章 一声姐妹大过天 穆修齐的得意溢于言表。 与其说他是来向晚青求亲,不如说是来向顾家耀武扬威。 他是个极矛盾的人,自卑与自负融汇埋于血骨。 从前为太子的时候顾峥不将他放在眼里,佘太君敢冲入太子府给予他当头棒喝,便连晚青也提出和离羞辱他。 今时今日,他成了皇帝,成了天下的主。 他虽然不能除去顾家,但让顾家难堪的本事他还是有的。 他冲身后的内监使了个眼色,内监会意,将圣旨生硬塞入顾峥手中,“顾大人,叩谢圣恩吧。” 顾峥身子站得笔挺,浑似没听见内监的话。 穆修齐并不在意,反倒笑道:“顾大人打往后就成了国丈,与朕亲上加亲,何须拘泥礼数?” 他咳嗽一声,像是在发号施令。 很快,内监打着浮尘用尖细的声音宣道:“皇上摆驾回宫~~~” 一行人,浩浩汤汤往顾府外行去。 还没走出两步,一对男女的嬉闹声引了穆修齐注意。 “荣儿!荣儿你快别闹了!” “二姐你跑慢点!我便追上你!” 见是顾舒然在前面跑着,顾荣在后头赶着,似在游戏。 晚青觉得有些奇怪,方才穆修齐才入府时,顾舒然明明站在小玉氏身旁还一同向穆修齐请安来着,她什么时候悄悄退下去陪顾荣玩了? 顾荣手中拿着两个裹满了水的水袋,胳膊在空中晃悠两圈,蓄力砸向顾舒然。 ‘啪、啪’ 两声脆响,两个水袋不偏不倚砸在了顾舒然身上。 水花炸裂,浸透了她的衣衫。 今日顾舒然所着是文氅的面料,透气性极好。但缺点在于遇水料子便会紧紧黏在人身上,略显尴尬。 顾舒然被水袋砸湿身,曼妙曲线凹凸有致呈现在众人面前。 她的青丝也沾了水,几丝几缕湿漉漉盖在前额上,一双碧眼更显楚楚。 在看她目不转睛盯着她胸口的穆修齐后,她有些无助,有些局促,左臂抱在胸前还不忘躬身屈膝福礼下去,“皇上臣女无心惊扰圣驾,还请皇上恕罪。” 软绵的声音,比清泉还要摄人心魄。 穆修齐眼底闪过兽性的光,他搀扶顾舒然的臂膀拉她起身,手掌不安分的在她瘦弱无骨的胳膊上滑动着,“无妨,无妨。” 扶起顾舒然后,他并未放手,而是用充斥的眼神打量着她。 顾舒然被他看得脸红,羞怯别过脸去,“皇上为何这般盯着臣女?” “朕在想,从前自己竟是个被蒙了眼的。人人都道顾家三小姐容貌倾城国色天香,倒忽略了她的家姐也是天姿国色好容颜。” 穆修齐手指摩擦着顾舒然的手背,用挑逗的口吻问她,“手背光滑细腻,褪了壳的鸡蛋也难比你一二。可是每晚都用鲜奶沐浴?” 顾舒然抿唇,羞嗒嗒地点头。 穆修齐坏笑连连,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吹了口气,“好巧,朕也喜欢以鲜奶沐浴。咱们这爱好撞在一处,朕盼着来日能与你同浴呢!” 顾舒然欲绝欢迎推了皇上一把,红着脸跑到了顾峥身后,小玉氏身旁。 晚青赶忙吩咐荷洛回房取件厚实衣裳给顾舒然披上,一来一去间,穆修齐又有了新的决定。 “三姑娘入宫那日,二姑娘一同陪着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顾家唯剩下的两名女丁都收入了宫中。 谁肯? 小玉氏千不愿万不愿,但她不敢说话。 佘太君怒不可遏,凑到穆修齐面前将拐杖用力杵地,若非贺氏拦着,她只怕就要对穆修齐动手了。 “我顾家的女儿家你全都要收入宫中去?”佘太君拍了拍胸脯,讽刺道:“那我这老婆子你要不要也迎入宫中?啊?” “免了罢。”穆修齐窃喜,憋笑打量着佘太君,“您这岁数,朕怕吃不消。” 他口出狂言,佘太君哪里肯忍? 也不顾贺氏阻拦,挥起拐杖就冲穆修齐头顶砸下去。 好在顾景为尚算理智,冲上前硬生接住了佘太君的这一击。 他蹙眉,冲佘太君摇头使眼色。 又听穆修齐在身后用贱兮兮的声音说道:“顾爱卿,可需朕再给你下一道圣旨呐?” 顾峥不语,眼底满含愤恨瞪着穆修齐。 穆修齐洋洋自得,“顾家可真是好福气,一下子入宫了两个女儿,算是祖上积德。” 他大摇大摆向府外走去,许是因为太过激动,跨出顾府门槛的时候足尖被磕绊住,整个人身子向前扑去,脸着地摔了个狗吃屎。 是正儿八经的狗吃屎。 顾府门前不知何时路过野狗方排泄完,就被穆修齐给吃到了嘴里,还是热乎的 丢人丢到极致,穆修齐随手抓过身旁内监的衣袖擦了擦自己的嘴、脸,慌也似的逃上御驾,灰溜溜地走了。 穆修齐走后,刘氏抓着顾荣挥手就开始抽打他的屁股,“我让你调皮!我让你调皮!你怎能如此捉弄你姐姐,你” 顾荣哭得委屈,顾舒然拦住刘氏,沉声道:“二娘别打荣儿,这一切都是我让他做下的。” 刘氏满目吃惊地看着顾舒然,旁人亦是。 顾府的人都知道顾舒然性子最是沉稳,绝对不会无端闹出如此荒诞的事。 七嘴八舌的问声聒得顾舒然有些头疼,她没有正面回答家人的问题,而是牵起晚青的手,含几分苦涩笑意,道:“你为了这个家可以牺牲至此,我身为你的姐姐,又怎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前路凶险,那便是个火坑,我们姐妹一起,总能做个伴。” 这样简单的话,却充满了无限的力量,令人动容。 经此一事,顾舒然这个非长非嫡的庶出女儿在顾家的地位,也着实提升了一大截。 这世上许多事的发生都不是意外。 顾舒然精心安排这一场意外,为得便是能入宫去。 至于她入宫的理由究竟是不是如她所说的那样,重要吗? 再比如说,方才穆修齐跌倒的那一跤并不是意外。 而是穆弈秋趁人不备,以指尖力道弹出一枚食指指盖大小的石子,击在穆修齐的脚踝上使他摔了个结实。 敢和他抢女人? 穆弈秋暗暗攥拳:你的天下和你这条狗命,老子都不会留! 第90章 顾舒然怒斥小玉氏 半个时辰后,清雅居。 “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跟娘商量一句?”小玉氏笑了半日脸都僵了,合上房门沉下面色,眼眶红涩,“你入了宫,这府上就剩下娘一人。这么些年,娘做什么不是为了你?你陪着青儿妹往宫里去,往后娘想再见你一面都难” 说了两句,眼泪大颗落下。 从前,小玉氏只要伤心落泪顾舒然必比她还急。 却如今,她面色平平相望于小玉氏,像是在看一个与自己无关的陌生人。 “你做什么都是为了我?”顾舒然反问一句,或是这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可笑,便自嘲般冷笑了一声,“你做什么都是为了顾家,我的安危与这个家的安宁相比起来重要吗?” 小玉氏震惊到无以复加,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一向温顺体贴的女儿怎么会这般出言顶撞自己? “你说这话是何意?从小到大我带着你避在这清雅居,无下人搭把手,独一人一寝一食照顾你将你拉扯大,你便这样说你的生身母亲?” “府上不是没给你拨下人,是你为了在爹面前博个贤良的名所以不要罢了。”顾舒然深吸一口气,极力遏制着自己悲愤且失落至极的情绪,“是,你是一人将我拉扯大,又如何?自我八岁懂事那年起,长我一岁的顾潇盼养尊处优,穿得是最好的料子吃得是最鲜的吃食,被二姨娘宠上了天。小我一岁的青儿,因是嫡女的出身,更是呼风唤雨要什么得什么。我呢?” 她的左右用力揪着胸口衣衫,不经意间扯掉了一枚扣子。 圆滚的扣子掉落在地上,惯性使然弹了两下落在小玉氏足边。 “我四更天要起身,要去打水,要帮你分拣砍好的柴火,要陪你一起做早膳。往祖母和大夫人房中请过安后,顾潇盼和青儿都在庭院里玩,我呢?我在干什么?我被你关在房里,你逼我刺绣,逼我练字,逼我学好琴棋书画,你说这样我才能得爹喜欢。其实到底是爹喜欢还是你喜欢?” 顾舒然的语气冷了下来,用寒气逼骨的腔调质问小玉氏,“还是你想让爹瞧瞧你教导出了个多么优秀的女儿,让他也能多在意在意你这个备受冷落的三夫人?” “你简直是在胡闹!”小玉氏也气得不轻,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地跳动着,“我为你好,我错了吗?我有错吗?这么些年我在顾家谨小慎微,上有老爷和老太君,下有大夫人和刘氏,我活得容易吗?我母家被皇帝灭门,我没有仰仗,我只有这个家,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做好,做足,不落人话把,才能在这个家里立足。你是我的女儿,你的处境亦是如此!我错了吗?” “我都听你的了,我这一辈子都听了你的了!我就是知道你过得不容易,我就是因为心疼你,才会无条件的去纵容你那病态的奴性!”顾舒然的话越说越重,几乎是下定决心要将这些年积压在心头的委屈一并吐露,“你为爹想,为大娘想,为青儿妹想,甚至为刘氏、为顾潇盼着想!可你有想过我吗?” “我怎么没有?我” “所以呢?”顾舒然厉喝着打断了小玉氏的话。她面目狰狞,眼眶含泪欲落,用左手抬起自己已经毫无知觉的右手横在小玉氏面前,“你想过我,所以我如今成了个废人!因为你,我注定要接受旁人异样的眼光!凭什么啊!?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我”小玉氏抿唇,瘫坐在椅上痛哭起来,“试针那事儿是意外,我若知道这结果,我宁愿用我这条命去换你周全!你却说得像是娘故意的?你这般说话,知不知道娘的心有多痛?” 顾舒然将右手自然垂落,用左手拭去眼角的泪,冷笑着问,“你的心痛吗?有多痛?可能痛过那根针当日刺入我的脑髓?可能痛过梁圣手那句‘右手废了’刺入我的心扉?若不是你相逼,我与穆弈秋有什么关系?我凭甚冒着生命危险去替他试针?” 为人母,一心都是为着孩子的。 这件事说到底是小玉氏愧对自己的女儿,但自幼训斥教导惯了的她,这么些年来只有在女儿面前才能卸下伪装防备的她,又怎会在自己女儿面前服软认错? 她仍在辩驳,“当时的事事急从权,五皇子有个三长两短顾家得都赔命,出了事儿,你能独活吗?” “那我右手失去知觉发作那日,你在做什么?” “我我” “你让我等。你让我等兄长走了再去寻郎中,你害怕我的病耽误了兄长启程!” 小玉氏并不知道顾舒然已经知晓了当日郎中和太医说的话,便道:“不过是晚了半个时辰,你那时已经发作,太医和郎中都说了,这情况一旦发现就晚了,就” “你闭嘴你闭嘴你闭嘴!”顾舒然忽而发作,疯魔般将桌上放置的花樽、香炉统统打翻在地上。 小玉氏骇然看着她这举动,吓得手足无措。 忽地,顾舒然抬起左手食指指着她,指尖颤抖,声音泣血道:“半个时辰!就差那半个时辰,我的手便能保住!我当时害怕成那样,若你当时将我放在第一位,若你当时第一时间去请了梁圣手来,我何至于此?我何至于此呐!?” “舒然舒然你别这样!”小玉氏见顾舒然情绪崩溃半蹲在地上,生怕碎了一地的瓷片将她划伤,于是上前想要搀扶她。 她的手刚碰到顾舒然的肩膀,顾舒然就像受惊的小兽一般一把将她推开,而后站起身来节节后退,“你离我远一点,我觉得你很恐怖!”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陪着青儿入宫吗?”顾舒然绝望摇头,喃喃自语,“我没有你这么伟大,我不是为了这个家,不是的” 她抬眼,用绝望到骨子里的眼神射杀着小玉氏又惊又怕的情绪,“我是为了脱离你的掌控,我是为了此生再不要和你有瓜葛!我受够了!” 话落,她快步向门外走去。 小玉氏哭啼着从背后拉住她,“舒然,你不能这么说娘,你不能呐!你是娘的亲骨肉,娘怎么会不疼爱你” 顾舒然含泪冷笑,字句轻缓却声声诛心,“你爱的是顾家,不是我。” 她甩开小玉氏的手,一刻不停留夺门而去。 身后,小玉氏的哭声响彻清雅居。 她哭了很久,但却没人安慰她。 昔日她选择这地界居住实在太过偏僻。 偏僻到她好似不像这府上的人,她的伤心绝望也尽锁在了门前的竹林里,和着风也窜不出那一笔笔修长挺拔的竹竿。 第91章 出阁 先帝死了,晚青也被穆修齐召入宫中为妃,穆弈秋继续待在顾家无异于是在浪费时间。 宫外的戏已经唱不下去了,他精心打的算盘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他是一个凡事都要做足两手准备的人,计划一被毁,计划二很快就提上了日程。 穆修齐登基,自大狂妄的本性暴露无遗,实则是在给自己铺死路。 他能登上帝位,一是因为先帝对故皇后的愧疚,二是因为他有一个机关算尽的长姐。 可从前穆修齐对穆婉逸言听计从,纯属是因为他必须依附穆婉逸才能保住太子位。 如今他已然成了皇帝,可穆婉逸偏还要事事插一脚碍在中间驳穆修齐的面儿,他心里怎能舒坦? 但凡穆修齐有朝一日不再隐忍穆婉逸,皇权的争斗便会再次开启。 而穆弈秋需要做的,就是继续在宫里装傻充愣,利用信息差去对这对姐弟进行精准打击,挑拨离间。 一旦穆婉逸觉得自己控制不住穆修齐了,她会怎么做? 定是拉穆修齐下马,寻一个能受自己控制之人称帝,而自己做实际的幕后掌权者。 先帝遗下的皇子,除了穆修齐便只剩下了穆弈秋和他的四哥。 而他是个痴儿,穆婉逸定会把心思打量在他身上。 穆弈秋私心里给自己找了无数个回宫的借口,却没有一点是关于晚青的。 他已经开始给自己心理暗示,仿佛在说,‘瞧,我半点都没有想她,我还是在为我的大计盘算着,她在我心底不过是一枚棋子。如今没有利用价值了,谁要搭理她?’ 沾沾自喜之余,连他自己都忽略了一点。 若是当真不在乎,又何须给不在乎她这件事找理由借口去佐证呢? 掩耳盗铃,终究还是为了自欺罢了。 晚青和舒然入宫的日子定在了二月十三。 接到圣旨的时候,顾峥当面谢恩,背地里却将圣旨丢入火盆里烧了。 二月十三是佘太君的生辰,穆修齐选这一天让她姐妹二人入宫,就是不想让顾府有喜乐好日子过。 晚青得知此事后,特意去寻了顾峥与贺氏。 “圣旨不可违,可是祖母的生辰我与二姐也未必会错过。” “二月十三一早便有宫人迎你们入宫,怎会有闲时陪你祖母过寿?昏君是一早算好了,要让咱们难堪。” “提前一日不就成了?” “可不敢乱说。”贺氏打断晚青的话,凝眉摇头低声道:“年长者过寿都是有讲究的,提前过寿不吉利,你糊涂了?” 晚青才没糊涂。 她笑,牵起贺氏和顾峥的手慢悠悠道:“祖母是二月十三日的生辰,咱们每年都是在二月十三日晚上替祖母做寿,实则不然。” 贺氏和顾峥不语,凝视晚青想听听她又能说出什么鬼灵精怪的法子。 “当二月十二晚上就设宴开席,过了子时便是二月十三日,这才算是头一份的好呢~~” 顾峥口中轻嘶一声,在晚青脑门上拍了一下,“你甭说,这丫头胡说归胡说,却是有几分道理在。” 故而,佘太君的生辰时就由晚青张罗起来。 张灯结彩,添红挂粉,不但宴席亲自露了两手,还给佘太君准备了神秘礼物。 佘太君寿诞上,看不尽的歌舞节目瞧花了人眼。 顾舒然和晚青分做佘太君左右,她一直紧紧攥着两人的手。 攥着晚青的手要更紧些。 她今日生辰,喜乐事,一直慈爱笑乐呵的。 过了子时,晚青将她的神秘礼物取了出来。 那是一个在大口锅里用柴火蒸出来的蛋糕,上面摆了几个面团捏出来的寿桃,中间插着几根被削薄的蜡烛。 晚青告诉大家这玩意叫蛋糕,是西洋人用来庆贺生辰的玩意。 又点燃蜡烛,让佘太君闭目默许三个愿望。 佘太君像个孩子有些懵懂不知所措,她双手被晚青贺龙抵在下巴上,被晚青蒙起了眼,与她耳边说道:“祖母悄悄许愿,可别让咱们听见,怕着不灵了。” 随后,在佘太君许愿的过程中,晚青默默挥舞手指,比出一二三后,做起了领唱。 “恭祝你福寿与天齐,庆贺你生辰快乐!年年都有今日,岁岁都有今朝!恭喜你,恭喜你~~~” 一家人整齐合唱了这首晚青教给他们的《祝寿歌》,大家的嗓子都有自己的想法,调仿佛也不在一起。 但就是这样难听的歌声,合在一起才更令人感动。 佘太君许完愿睁开眼,在晚青的陪同下吹熄了蜡烛,不知怎地,忽而眼泪决堤。 晚青心疼的替她擦眼泪,佘太君却牵起了晚青的手,道:“小乖乖,知道祖母许了何愿?” 晚青动作亲昵用自己的脸颊蹭着佘太君的额头,“祖母听话,许的愿望要是说出来就不灵了。” 佘太君忍住泪,清了清嗓,中气十足道:“若是说出来会不灵,那我这老婆子许的愿便是小乖乖一生穷困潦倒,日子艰难;若是说出来神明听见更得保佑,方才我那三个愿,一愿你入宫一切顺遂,二愿你此生幸福安康,三愿你莫被恶人欺,天总有眼赐你如意郎。” 话落,又看向舒然补了一句,“对你,祖母也是一样关怀上心。” 佘太君紧紧攥着晚青的手,在她脸颊上吻了又吻,“明日你便要入宫。祖母日日都会念着你,你别怕,无论走到哪儿,这个家都会在背后支持你。” 此刻,女眷们已经哭作一团。 贺氏和小玉氏是明日要相送女儿入宫的人,自然守在自己女儿身边哭成了泪人。 顾峥倒是没落泪,只是整个晚上,面对在席间‘飞舞忙’的晚青,他看也不敢看一眼。仿佛昔日要下嫁太子的那个顾晚青又回来了,顾峥很怕,怕又要同这个贴心的小棉袄分别。 晚青看出了他的不舍,打趣与他说了一句,“上回出嫁爹爹未曾送我。明日出阁,爹爹若再躲着,我可要生气。” 顾峥眼眶红涩却笑望晚青,重重颔首。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顾峥做到了。可顾景为却没他那么能忍。 忍了一时三刻,在晚青开口跟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便绷不住了。 那哭得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晚青轻拍他的后背安慰他,“哥,你哭成这样旁人不知道还以为是我怎么地了呢” 顾景为抽抽了两下,有些委屈道:“你走了哥赚那么多钱给谁花呀” 晚青被他逗乐,捂嘴偷笑,“哥,宫里什么都不缺,你给我银子我也花不出去呀。此番损了你一半的身家,赚了钱便给自己留着讨媳妇吧,别总惦记着我。” “我不!”顾景为突然傲娇,“我就是要给你花钱怎么了!?我就是要把最贵最好的东西都给你这个我最疼爱的妹妹怎么了?这么些年都这么过来了,你突然说不让我给你花钱,那我哪儿还有赚钱的动力呀?” 晚青见他莫名其妙情绪激动起来,只得无奈道:“好好好,你花,你花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顾景为吸溜了两声,看着晚青冲自己做着鬼脸,霎时破涕为笑。 (上架啦,我都忘了发感言了。其实也没啥感言,你们看得开心就好。有意见就提,反正提了我也不会改,略略略略略~) 第92章 入宫 二月十三,大吉日,宜婚嫁。 宫中迎亲的礼官一早就候在了顾府外,他们御的是寻常宫车,仅在宫车轿厢四角挂了粉色绸缎。 晚青与顾舒然虽然还没有定下位份,但宫中凤位已定,她们即便位份再高,也只能用次粉这种提不上席面的颜色做喜。 成行时辰到,合家相送。 该流的泪昨夜已经流尽了,未免晚青入宫惦念,即便再想哭,分别前的最后一刻泪水也得忍住。 晚青与众人一一告别,却唯独没有见到穆弈秋的身影。 不知怎地,她觉得有些失落。 上宫车前,她掀开轿帘深深望了一眼顾府錾金的匾额。 终有一日,她会再回到这个给予她无限温馨的家。 一大家子,安安稳稳和和美美,就这么一直生活在一起。 想到这,她会心一笑,将轿帘松下。 顾舒然与她对坐,面上看不出喜悲。 晚青入宫是带着任务的,她知道剧情发展的走向,知道自己入宫的前路要怎么走,所以并没有多少惆怅。 可是顾舒然也不见喜悲,倒令她有些意外。 二姐是从未经过情爱一事的,就这么入宫,把自己的一生都搭进去,还是搭给了穆修齐那样的渣男,她当真能如此豁达? 晚青问她,“方才与家人告别,见姐姐好似并没有同三娘说几句话。” 顾舒然淡然笑着,“娘的性子,说多了惹她落泪,还不如不说。” 晚青默然颔首,没再问下去。 耳边马蹄狂奔声不绝,穿过熙攘的昭都接道,于顺畅门前宫车减缓了速度。 入了宫,宫车约莫行驶了一刻钟才缓缓停下。 内监掀开轿帘,有宫女上前来迎二人下轿。 映入晚青和顾舒然眼前的,是湖蓝色的匾额上金字书写的‘绛雪轩’三字。 这地界门前植了几树海棠,本该四月开花的海棠树因饮了温泉水浇灌,加之此地气候相宜,早早儿在二月里就开遍了花。 晚青觉得稀罕,与顾舒然执手指向开得最盛的一树海棠,“姐姐你瞧,我还从未见过开得这样好的海棠。” 顾舒然瞥了一眼,含着冷冷的笑,“再好看又能如何?为娇花,亮颜色,却无香,百花开尽时,还不知该如何笑话它。” 她瞥一眼自己的右手,正也用这番话隐喻了自己的处境。 宫女将二人带入内殿,三开三阔,算得宽敞。 记得原作中原主入宫居住的是瑶华宫并非绛雪轩,晚青便问,“这是我们的住所吗?” “回小主的话,您同舒小主的住所晚些时候皇后娘娘身边儿的宫女会来交代,等下册封使要来绛雪轩给两位小主宣读皇上册封的位份,小主安心在此刻稍候便是。” 赶巧不巧,宫女话音方落,内务府总领太监胁肩谄笑的赶了进来。 他先向舒然行礼,再冲晚青微笑点头示意,而后肃声道:“皇上口谕,册顾家二姑娘顾舒然为舒嫔,赐居撷芳宫。册顾家三姑娘顾晚青为晚贵人,与舒嫔娘娘同宫而居。这居所本该是皇后娘娘身边儿的大宫女青黛姑姑来同二位小主交代,方才奴才在绛雪轩外赶巧碰见了青黛姑姑,便将这差事揽在自己身上了。” 谢过礼后,晚青心里暗嗤。 果然,自己把剧情给玩崩了。 原作中,原主一入宫的身份便是妃,怎地到了她就得从贵人熬起来? 且原主所住的瑶华宫离朝阳宫极近,也是个宫殿气派环境宜人的好地界。 这撷芳宫,原作里毗邻冷宫,都是些不得宠的妃子被皇帝打发进去的。 不过细想想,熬不熬的也不打紧,反正她入宫是为了搞事业,又不是为了搞男人 内务府统领简单向晚青她们介绍了宫里的情况,“皇后娘娘居凤鸾宫,本朝无贵妃,所以贵妃所居的凤仪宫暂空。皇后娘娘位下,是颖妃和纯妃两位娘娘,都是从前伺候在潜邸里的侧妃,分别居昭纯宫与长乐宫。颖妃娘娘宫中东西配殿还住着康贵人与芳常在,纯妃娘娘宫里则只有刘答应在小配殿里住着。再就是瑶华宫的荣嫔娘娘与吴贵人,算来都是潜邸的老人了” 他说着,眼神飘忽看一眼晚青,意味深长道:“从前晚贵人也是与皇上有过一段姻缘的,这些人您应当都熟悉本还册了几名嫔妃,可凤帝说她们出身卑贱,将她们都赶出宫去,便没这个福气。如今宫中,加上今日新入宫的您二位小主,正经主子拢共十位。奴才还得提醒二位小主一句,在宫中,要是” “有劳公公了。”晚青懒得再听他废话,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直接塞到了他手里,“公公费心,这喝茶钱您拿着,我们姐妹二人初来乍到对宫中一切陌生,往后还需公公多提点着。” 内务府统领看一眼银票的面值险些厥过去。 五百两??? 他去皇后宫中宣旨当差的时候,至多不过从皇后手中拿了一百两银子的赏钱。 晚青出手就是五百两?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决定抱紧晚青的大腿。 这内务府统领三海是个贪财的主儿。 原作中,原主因为与母家决裂,更是个孤傲性子入了宫不肯要顾景为一分钱接济,日子靠着月例银子,过得紧紧巴巴哪里还有钱打赏给下人? 三海在内务府当值,又是统领,官比从二品,从原主身上得不到好儿,可没少明里暗里给原主施绊子。 今儿他收了晚青的钱,帝苑城(皇城)的第一只舔狗就算收入晚青麾下了。 三海命人将晚青和顾舒然的行礼拿好,恨不得自己将这两位财神爷背到撷芳宫去。 安顿好住处,三海有交代给两人许多宫中需要注意的禁忌,事无巨细不说,临走还塞给了二人一张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皇后、颖妃与纯妃的喜好及厌恶,免得她们触霉头。 晚青感慨,他肯这么帮自己一定是被自己的人格魅力给征服了,绝对跟钱没关系! 三海刚走,撷芳宫伺候的宫人便入内向晚青与顾舒然请安。 贴身伺候的婢女理应各小主从府邸带来。 晚青带了荷洛入宫,但顾舒然从前在府上无人伺候,她便只身一人来,想着在新人里挑个点眼识趣的。 殿内跪着的三个太监,首领太监李印手底下带了两个跟班。(不写名字了,不重要。) 余下的六个宫女依次报上了自己花里胡哨的名讳。 其中一个叫芙蕖的引了晚青瞩目。 她冷着声音唤了芙蕖一声,“黄叶吟风声不平,芙蕖半落更有情。是极好的名字。” 芙蕖喜不自胜,叩首谢恩,“奴婢多谢小主赞誉!” “哦,拖下去打死吧。” 众人:? 芙蕖:??? 第93章 宫斗开始 芙蕖的哭戏说来就来,不住叩首哭着求晚青饶命。 旁的宫人都被晚青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了,也没人敢提芙蕖说半句话。 倒是顾舒然凑在晚青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第一天入宫头一次见面,无冤无仇的,你打死她干什么?” “宫里的奴才不比家奴,想让他们衷心,必得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才成,姐姐莫管,交给我就是了。” 她肃清了声音,四平八稳道:“在宫里当值,起这么个妖艳的名字要干什么?是要勾引皇上吗?本宫啊不对,本小主就是见不得妖艳贱货,你瞅瞅她,叫芙蕖,腮红都快打到了腮帮子上,还真以为自己艳过芙蕖花?不安分守己的奴才就活该被打死!” 话落,也不管芙蕖高声叫屈,旋即吩咐守在门外的侍卫将芙蕖拖下去乱棍打死。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被晚青狠厉手段吓出了一身的汗。 她目光悠然扫过众人,而后冲余下的那五名婢女道:“你们的名字拗口难记,往后我与舒嫔娘娘要唤你们去做个什么事儿还得说绕口令不成?我看这名字也得改一改,你们可同意?” 殿外正传来芙蕖被杖责的凄惨喊声。 众婢女连连颔首,可太他妈同意了,谁敢不同意?不要命了? 晚青会心一笑,挨个指过去道:“你叫一一,你叫二二,你叫三三,你叫四四,你叫五五。都记得了?” “奴婢多谢小主赐名!” 五五长得乖巧,与顾舒然合眼缘,她便择了她贴身伺候自己。 又觉得晚青随口改的这些名字太过荒诞,报给内务府难免要让旁人诟病,于是将她们的名字改成了依依,尔尔,杉杉,姒姒和舞舞,虽然叫起来还是有几分逗趣,但总算能看得过眼。 至于晚青,她初次见面就要了芙蕖的命不是没有缘由的。 原作中,这芙蕖是纯妃派来监视原主的眼线,有好几次原主陷入险境都是芙蕖在背后捅的刀子。奈何原主脑袋里装了个西湖,临了也没玩明白到底谁是卧底。 这样的人,晚青是不敢留在身边的。 她和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晚青才没有教化顾潇盼的那份耐心去教化她。 无关痛痒的人,直接下线就成,也少些烦恼。 长乐宫。 今夜穆修齐翻了纯妃的牌子,她正由七八个婢女伺候着细心打扮。 忽地,贴身婢女依兰火急火燎跑进来贴在她耳畔嘀咕了一句,“娘娘,芙蕖死了。” 纯妃好看的眉头蹙起,挥手择婢女们纷纷退下,这才向依兰问起事情详情,“怎么死的?昨日不是还来本宫这儿讨了八十两纹银去救她那还剩一口气的哥哥,还说定会尽忠本宫盯着顾晚青那个狐媚子的一举一动吗?怎地今儿就死了?” “是是被晚贵人下令杖毙的”依兰怯懦回话,不敢直视纯妃的眼。 “岂有此理!”纯妃用力将手中拿着的金钗砸在妆台上,“她才入宫就开始耍威风了?芙蕖犯了何错要得杖毙处置?”她的语气变得警觉起来,声音也不由低沉许多,“可是狐媚子发现了什么?” 依兰摇头,“芙蕖话都没说两句就被人拖出去了,奴婢打听了,说是说是晚贵人不喜欢芙蕖的名字,说妖里妖气的不像个安分守己的,于是就把她给打死了” 纯妃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愤愤道:“从前在潜邸的时候也没见她有这能耐!如今入宫,倒愈发不好对付了。” 她看一眼黄梨木桌案上的铜漏(小可爱可以理解为大昭的时钟),瞧着快到鸾鸣春恩车来接她往朝阳宫去的时候,慌忙道:“死了就死了,原也没指望她什么。快叫她们进来替本宫更衣吧,皇上还候着呢。” 提及穆修齐,她唇角牵出了笑容。 目光凝在铜镜里,欣赏着自己秀美的容貌。 在潜邸里,她本是最美的一个。 可后来晚青入潜邸的时候,她就成了伴在皎月旁的星子,霎时黯淡无光。 待梳妆更衣收拾体面后,纯妃早早儿立在宫门口等着鸾鸣春恩车的到来。 盼了又盼,脖子都酸了,却将内务府统领三海给盼来。 三海躬身福礼,面色有几分为难,支支吾吾道:“纯妃娘娘,皇上他” “可是又改了主意?”纯妃不豫问道。 “荣嫔娘娘头风发作,闹出了好大的动静,皇上此刻已经移驾瑶华宫了。” “又发作?”纯妃急躁得原地踱步,咬牙切齿道:“初一发作,初七发作,初九发作,前儿个发作,今儿个又发作!她脑袋是被人凿了个窟窿吗?怎么天天往里头钻风?” “额”三海将头埋低些,“纯妃娘娘这话,奴才也不敢应呐” 纯妃白了他一眼,气扑扑折返回宫,重重合上宫门。 次日一早,晚青和顾舒然早早儿就赶去了凤鸾宫给皇后请安。 她二人头一日入宫,这些礼数还是得周全的。 这后宫的女人开早会,跟女明星走红毯没什么区别。 没什么名气的三流小咖都是在最前面出场的,那些一线流量小花国际大咖一个个都掐着表准备压轴。 今儿在凤鸾宫本分早来的,依次是刘答应、芳常在、康贵人和吴贵人。 这些人从前在潜邸的时候都认识晚青,原作中芳常在一直循规蹈矩老实本分,刘答应一心只想依附皇后在这颗大树下乘凉,也没做过什么坏事。 至于康贵人和吴贵人,都是憋了一肚子坏水的小绿茶。 虽然和皇后这种顶级碧螺春,又或是颖妃和纯妃、荣嫔这样的千年狐狸比起来差点火候,但也已经早早列在了晚青的暗鲨名单上。 这些人位份都比舒然要低,又是第一次见面,于是恭恭敬敬向舒然行了礼。 从前在家中,只有自己向旁人行礼的时候,现下骤然被这些人毕恭毕敬相待,舒然心里有些喜乐。 她扬起左手命众人平身,她们倒是没说什么,但心里总不舒坦。 她们不知道舒然的右手已经失去了知觉,还以为她是故意用扬左手,想要给她们一个下马威。 便是在众人落座开始闲话家长里短的时候,凤鸾宫外却闹了起来。 第94章 请安交锋 “荣嫔头风好了?”纯妃一开口话里就带着刺,“赶着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你倒是一日也不耽误。” 荣嫔身材高挑,足高出了纯妃半个头,以至于她屈膝福礼下去仍旧可以平视纯妃。 “纯妃娘娘万福,劳娘娘挂怀,有皇上庇护,皇恩浩荡,病邪不敢入侵,是好了许多。” 荣嫔分明是在纯妃面前耀武扬威,她能截胡纯妃的恩宠,自是有几分本事在身上,也不惧纯妃。 纯妃闷哼一声,“你那身子骨未免也太弱了些,隔三差五病恹恹的,瞧着就让人心疼。身子骨弱就当多看太医,没的跟皇上一折腾就是一宿,还能有见好的时候?年纪轻轻落下病根,往后承恩不见有孕,可不成了满宫里的笑话?” 荣嫔笑,“是呢,嫔妾自当谨遵纯妃娘娘教诲,好好儿努力,早日替皇上生下个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小皇子。” 纯妃凑到她身前,闻到她身上扑得水仙花香粉气得牙痒痒,“且细想想你有多少能耐!” 她推了荣嫔一把,摇曳身姿入凤鸾宫正殿落座。 已于殿内入座的众人齐齐起身向纯妃行礼,纯妃漫不经心摆手命众人平身,又将目光定在晚青和顾舒然身上,“从前只知道晚贵人生得好看,不曾想你家姐也姿容艳好,当真是令本宫羡慕。” 晚青懒得搭理她,皮笑肉不笑应付着。 顾舒然周全礼数又福一礼,“纯妃娘娘过誉,嫔妾得见娘娘国色倾城,自惭形秽,仰慕您明月之辉才是。” 纯妃自上而下轻蔑打量着顾舒然,良久才冷笑道:“是个嘴甜的,也别拘着礼了,坐吧。” 今日最后入凤鸾宫的是颖妃。 她生了双一单一双的吊梢眼,唇齿微微有些地包天,算是这一众嫔妃里资质下乘的。 能得穆修齐另眼收入太子府还成了侧妃,全凭自己那一副好嗓子。 擅昆曲,晨起练上半个时辰的基本功那都是少的。 以至于她平常说话也带着那么一股子戏腔。 她一入内方坐定便开始止不住地笑。 一边笑,一边瞄着纯妃和荣嫔。 纯妃重重撂下手中茶盏,茶面溅起水花落在桌案上摊成一圈水汽,“你笑什么?” “哈哈哈~~~”颖妃掩面,笑得前仰后合,“本宫是想起昨日同芳常在与康贵人耍叶子牌的时候,最后一局康贵人拿了七九对开的牌面,却生生被芳常在一个小六九给截了胡,哎呀~可是新鲜事呢,妹妹觉着不好笑?” 纯妃眯着眼睛看她,双手不自觉攥紧成拳,愤愤道:“昨日皇上去了荣嫔那儿,是因着本宫身子不适不便侍寝。本宫推了皇上,总好过你十天半个月都不被皇上翻一次牌子的好!你晨起了阴阳怪气在这腌臜谁?” “呀?妹妹也被截胡了?哈哈哈哈哈哈~”颖妃先是佯装惊讶,而后笑得更为肆意,“可别怪姐姐,你不说,还没人知道这事儿呢~~哈哈~~” “你” 晚青坐在一旁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看着戏。 实则内心激动不已,下手暗搓搓为她们加油鼓劲:打起来!打起来!扯头发!指甲抠脸! 正当纯妃与颖妃剑拔弩张之时,今日的主角徐徐登场。 皇后在四名宫女的簇拥下由凤纹屏风后缓步而出,她头戴紫金嵌东珠凤冠,胸前配戈壁玉髓制成的玉环,玉环之上浮雕凤纹,与凤冠遥相呼应。 一身赤金色百鸟朝凤绣纹朝服,愈发衬得她气度华贵端然。 她这张脸,慈眉善目,活似庙里供奉的菩萨,一双笑颜显得格外平易近人。 只有晚青知道,她在原作中是一个怎样心思歹毒,善于心计的恶毒妖后。 和所有影视剧里的皇后一样,这个皇后端木蕙最擅长的事也是替别人打胎。 只不过她比别人更狠。 别家皇后起码还会让嫔妃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只在那皇子或他生母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时候才会动手处置。 端木蕙则不同。 她秉持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安心在后宫开始了她的妇产科人流主任生涯。 计生委委员会主席的位子要是不让给她坐,晚青都觉得屈才。 纯妃和颖妃见皇后来停止吵闹,众人齐齐向皇后行万福礼。 皇后扬起和煦的笑,先是向未曾谋面的顾舒然问道:“舒嫔,才入宫,一切可还适应?” 顾舒然浅浅颔首,用极弱的声音回话,“谢皇后娘娘体恤,一切都好。” “那就好。你妹妹晚青到底是从前跟在潜邸里伺候过的旧人,与咱们都相熟。这两日得空,让她带着你去各宫多走动走动,都是自家姐妹,熟络起来,往后在宫中也有个伴。” 皇后热情与顾舒然攀谈,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 聊了一会儿,她又问晚青,“晚贵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原作中,原主一直和皇后姐妹相称,被捅刀子了不知道多少次,身边的人都怀疑了个遍,愣是没有对皇后起过疑心。 皇后藏得深,一直觉得自己演技值得c位出道。 晚青索性陪她演下去,登时离座起身,九十度躬身下去冲她行了个大礼,“皇后娘娘,嫔妾一直记得昔日在潜邸的时候您对嫔妾的照拂,心中觉得感激。如今入了宫,您是正宫正经主子,嫔妾是嫔妃也是伺候您的奴婢,您有哪里用得上嫔妾的地方,吱一声就成,嫔妾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这一番表忠心,看傻了所有人。 皇后痴痴然扬手命她平身,又道:“自家姐妹,说这话不是见外了?你生得漂亮又机灵,本宫也是真心喜欢你,真心当你是本宫的妹妹。” 晚青:我才不要当你妹,我要当你母亲_ 方才还翻脸险些吵起来的纯妃与颖妃,此刻却交头接耳碎碎念着,“骚狐狸就知道阿谀奉承,巴结皇后,本宫最是瞧不上她那模样,假的很!” “谁说不是呢?那在潜邸的时候就迷得皇上五迷六道的,如今带着她姐姐入宫,还不知道要在后宫里作什么妖!” 她二人不约而同瞟了晚青一眼,眼里的醋意与敌意昭然若揭。 晚青无谓冲二人扬起一记笑脸。 这一出好戏,方才拉开帷幕。 第95章 还有人抢着不孕不育 坐了一会儿,聊了会儿天,皇后吩咐贴身婢女青黛,“去,把给大伙儿备下的礼呈上来。” 不多时,数名宫女各自捧着锦盒入内,奉给了在座诸人。 皇后也不偏谁,人人都有备下。 “今儿宫里的姐妹算齐全了。大昭三年选秀一次,再要见着新人少说也得三年后。咱们姐妹们有缘共侍一夫,相互扶持、相互理解是首当其冲的事。大伙儿经历过前朝,都知道先帝后宫闹出的那些不太平事。本宫眼里见不得污糟,希望咱们彼此能和睦共处,把这日子和和美美的过下去。” 皇后眉眼向上一挑,敞袖挥手道:“这些礼,本宫一早就备下,今儿舒嫔和晚贵人入宫,便趁着好日子取出来送给诸位妹妹,你们瞧瞧看,可喜欢。” 众人谢恩,手上动作窸窸窣窣启开了锦盒。 纯妃与颖妃位份最高,皇后送给她们的是一整套鸽子血玉首饰。 发簪、发钗、耳坠、项链、扳指、手镯一样不少。 那血玉剔透,比在日头下还能望见里头丝丝缕缕的纹路,当真同血丝一样,令人看过不免啧啧称奇。 荣嫔与顾舒然同在嫔位,皇后送给她们的礼便换成了一身青绿色和一身宝石蓝的衬衣。 面料用的是柔肤缎,比面料更稀罕的则是衫衣上针针考究的绣工。 顾舒然精通刺绣一技,她打眼一瞧,又触手摸了摸,整件衫衣连一处针头都寻不见,她自问即便自己右手无虞,这样精致的绣样没有三五个月的功夫也是赶不出来一件的。 “皇后娘娘有心,嫔妾欢喜的很。”顾舒然欣喜谢恩,荣嫔也跟在她后面巴结了两句。 皇后笑道:“这衬衣是贴身穿的,面料和针线都考究,为得就是你们穿在身上贴心贴面的好。你们喜欢,也就不枉费本宫一番心意。” 荣嫔像个舔狗,忙着冲皇后示好,“皇后娘娘好意,嫔妾自当日日都贴身穿着。”她捧起衬衣贴鼻尖嗅了一鼻,又赞道:“呀!好香。” “针线都是浸了蜜的,自然香气扑鼻。” 余下的人也都启开了自己面前的锦盒。 贵人位份皇后送的是用来匀面的神仙玉女粉,这玩意儿是顶好的东西,涂抹在脸上润泽肌肤不说,更能白皙皮肤,连才生出来的细纹都可以抚平。 因其中有一味白獭髓产量极少,年到头拢共就能得三四盒。皇后一下赏给晚青和康贵人一人一盒,彰显她大方。 至于常在和答应位份,最次也是些血燕、一品花胶一味的滋补佳品,这趟请安,可谓大伙儿都是满载而归。 唯有晚青知道,旁人满载而归都是假象,真正赚了个盆满钵满的,唯有皇后一人。 她今日送出去的这些礼,里头可都是下了大手笔的。 原作中有一味奇物,八成是作者自己编的。 原文描述皇后送出去的这些里,里头都添了七绝散。 这七绝散是比麝香、红花、零陵香更厉害的伤胎利器,由这三者提炼萃取而成,又加入了许多香料调和气味,即便是寻了行家细闻细验,也很难察觉出各中端倪。 那鸽子血红玉首饰、贴身穿着的衬衣、用来匀面的神仙玉女粉,甚至是吃下肚的血燕、花胶,里头都添了不小的分量。 能不能让人此生不孕先不提,这些东西用下去,一时半会儿肚子不见动静是板上定钉的事了。 别人都得不了孕,有再多的恩宠又如何? 只要皇后第一个替穆修齐诞育下皇子,嫡长子的身份就算握得了半个太子位,她还怕什么? 请安散去,由凤鸾宫折返撷芳宫的路上,纯妃拦住了晚青与顾舒然的去路。 为了芙蕖的事她心有不甘,早就盘算着要给晚青她们一个下马威。 “你们姐妹二人可真会讨皇后娘娘欢心,瞧把她哄得,方才三句话两句半都落在了你们身上。” 来者不善,顾舒然福礼下去恭谨道:“嫔妾初入宫闱,对着皇后娘娘和纯妃娘娘都是一样的敬重。” “你敬重本宫?”纯妃嗤笑,“你们顾家在昭都名声响当当,兄长顾景为更是昭都的财头。你二人入宫两手空空,人情世故都不懂,何来敬重?”她默声须臾,忽而眉目生厉瞪着顾舒然,“还是你觉得你入宫位份就会压在本宫头上,所以不需要准备什么?” “嫔妾不敢” “皇后娘娘到底是看重你。”纯妃目光落在舞舞手中捧着的那锦盒上,伸手抚摸着冰凉的盒面,“送那些珠宝首饰的谁人缺?看似富贵实则鸡肋。不像给你的这衬衣,面料绣工都是一等一的好,且贴身穿着又有奇香,皇上见了欢心,待你自然也好。皇后这是替你铺路呢” 她酸言酸语,顾舒然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知道纯妃是在向她讨皇后新赏的衬衣,但要她怎么开口? 皇后送她的东西她转手送给纯妃,便是对皇后不敬。 可若不送,纯妃是个难缠的性子,还不知道往后会怎么对付她。 正为难时,听晚青笑着发问,“纯妃娘娘是喜欢这衬衣?” 纯妃桀骜,闷哼一声用眼尾睨着她,“好东西,人人都喜欢。” “那便给您。”晚青一把将锦盒从舞舞手中捧了过来,递给伺候纯妃的婢子。又命荷洛将那神仙玉女粉也拿出来,按在了纯妃手心,“纯妃娘娘国色天香,仿佛是天上的仙女。这神仙玉女粉,听名字就是给仙女用的,嫔妾这样的庸脂俗粉哪里配呢?便也送给娘娘,盼着娘娘能姿容更盛,独得皇上恩宠呢。” 纯妃被晚青三两句话捧得云里雾里,脸上抑不住的喜色。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晚青还送了她这些礼,她哪里还好意思僵着脸? 见顾舒然和晚青都巴儿着讨好她,纯妃盘算着收两个根本日后跟皇后相斗的时候也多两个砝码,便道:“你二人有心,这礼本宫便收下了。得了你们的好儿,往后本宫就当你们是自己人了。得空常来本宫的长乐宫坐坐,本宫哪儿有皇后娘娘独独赏赐的雨前龙井,是今年的新茶,官家还没上本宫哪儿都快喝腻歪了~~” 雨前龙井? 怕不是雨前打胎药。 纯妃收了礼,乐呵着走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顾舒然犯了难小声嘀咕着,“青儿,那是皇后的赏赐,你就这么给了她,不怕皇后娘娘怪罪?” 晚青当然不能告诉顾舒然她给纯妃的那些都是损女子肌体和伤胎的利器。 于是随便招了个谎,道:“姐姐不必担心。从前在太子府的时候我知道纯妃是个什么性子,皇后也知道。今儿这些东西她拿了去,即便皇后知道了,也只会觉得是她生抢硬夺拿了咱们的,要怪罪也是怪罪她,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呢?” “属你机灵。”顾舒然脸上现出了笑,在晚青鼻尖儿上刮了一下,与她携手漫步回宫。 第96章 傻子住在我隔壁 回了宫,顾舒然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她近来总是如此,临入宫前在府邸也总喜欢独处,不似原先总喜欢寻晚青得空闲谈。 晚青的房间菱窗正对着四丈开外顾舒然的窗口,她能看见菱窗下有个影在晃动,却不知顾舒然在里头作甚。 见舞舞一趟趟进去,又一趟趟出来,晚青让荷洛悄着打探一下顾舒然在房内作甚。 荷洛回来时轻描淡写地说道:“二小姐舒嫔娘娘在练字。” 她就是这样不服输的性子,越是如此,越让人心疼。 她不告诉晚青,也是想在晚青面前保留自己的一份尊严。 晚青明事理,故而也不去打扰她。 午憩的时候,睡得正香甜,一场好梦却被外头的哄闹声吵醒。 那声音极其刺耳,像是谁在砸墙。 细听听,好似是从冷宫方向传来的。 晚青被那声音聒得心烦意乱,吩咐人去瞧瞧冷宫那儿在闹什么。 依依与杉杉打探一番后相告晚青,“小主,是内务府的奴才砸倒了冷宫的墙,挪出了一间宫室来新隔出了一间屋子。” “好端端的砸冷宫作甚?”晚青好奇道:“那里头可住着人?” 依依摇头回话,“先帝在时住在冷宫的嫔妃,自先帝崩逝后都被发配去了渡业寺当尼姑,里头是空着的,并未住人。” 后来一连几日,冷宫的动静就没消停过。 内务府的奴才做事勤勉,天不亮就开始大刀阔斧地开了工。 这种感觉,就像你上了一个礼拜的学或者班,好容易周末可以睡个懒觉。 然后你那杀千刀的邻居从早上七点半就开始用电钻钻他家的墙。 晚青忍了几日,秉承着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的原则,这一日她终于爆发了! 四更天,砸墙拆砖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晚青一个骨碌从榻上翻起身,冲门外喊道:“荷洛!依依!伺候我梳妆!” 待收拾体面,晚青脚踩风火轮就往隔壁的冷宫赶去。 在这儿施工的奴才并不算多,粗数了数不过五人。 其中有一人穿着与旁的内监不同,衣着体面,看着像是他们的头。 而他,也是噪音的最大制造者。 晚青看得真真儿的,旁人骑墙拆瓦的动作都很轻,唯独那人不同。 他抡起大锤毫不留情砸在墙上,仿佛和墙体存了杀父之仇一般。 晚青走到那人身后,清了清嗓肃声道:“这位公公,如今几更天?舒嫔娘娘还在旁边儿的撷芳宫住着呢,你想干什么?” 那人没有理会他,继续挥舞着他的大锤。 晚青急得跺脚,拔高声调冲他喊道:“我在跟你说话!聋子吗?” 她喊声震飞了落在屋檐上的鸦,那人仍旧无动于衷。 一旁看热闹的内监冲晚青比划了两下自己的耳朵,“晚贵人,耳朵塞着呢~” 晚青这才看见那人耳蜗里竟塞了两坨厚实的棉花。 她取掉棉花的瞬间,正是男子一锤子落在墙上的瞬间。 突然失去了棉花缓冲噪音,男子被聒得耳鸣,撂下锤子捂起耳朵。 而被他撂下的锤子,就这么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晚青足尖,砸得她惨叫一声,险些当场去世 好在妃嫔的宫鞋都是玉面的,能起些缓冲的作用。 她只是痛,但那痛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里,并未伤着她筋骨皮肉。 她是来寻内务府晦气的,谁曾想晦气没寻到,还险些被人给砸成了跛子。 想起内务府统领三海收过自己的银子,晚青登时来了底气,忍痛怒道:“去!把你们总管三海给我寻来!我倒要问问他,一连几日天不亮的就扰着我同舒嫔娘娘休息,他是怎么当的差!” “哎呀!这个姐姐好凶啊” 嗯???? 那人背对着晚青说得这一句话,怎么,这么,他妈的,耳熟??? 晚青目瞪口呆盯着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而后。傻了! 穆弈秋那张精致到无可挑剔的帅脸浮现在将白不白的天色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勾引人。 他的眼眸中也闪过了一丝惊诧,很快便被喜色取而代之。 晚青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用一百二十分贝的声音激动喊道:“晚晚!!!!” 喊声震天,惊得晚青一个哆嗦。 而后,他整个人俯身下来,用自己温热的唇,贴在了晚青的额头上。 ua一声,在她额头上吸出了红印子 旁围观的那四名内监都看傻了,连忙背过身去吓得动都不敢动。 晚青也傻了 “你你你你你”她用力推开穆弈秋,抬手抹去自己额头上残存着的他的唾液,“你在这作甚?” “搬新家呀”穆弈秋的额角落了些灰白,他抬起袖子抹了一把,又把自己袖子上的腻子粉带到了脸上,此刻更成了一只花脸猫,“三哥说我在宫外久了,总在顾伯伯家住着也不方便,就让我搬回宫里来住。我本来是住在皇子所的,但是三哥说他现在是皇上,住在皇子所的都是他的儿子,他问我要不要当他的儿子。我才不要呢!所以三哥就给我挑了这地方让我住着。” “这地方?你打量着这地方除了你,哪儿来的男子?”晚青环顾四下,愈发觉得荒诞离奇,“这是你三哥的后宫,走动的皆是女子,是你的皇嫂!他让你住在后宫?莫不是疯了?” 穆弈秋懵懂模样,回身指了指那几个背过身去的内监,“他们不是男孩子吗?” “他们他们” 晚青被他一句话噎死了。 她知道宫里的内监最忌讳的就是,她也从不是个揭人短的人,这要她如何回答穆弈秋? 穆弈秋憨笑道:“他们能在这儿,我为什么不能住在这儿?” “你认识字儿吗?”晚青抬手指着冷宫的匾额问他,穆弈秋瞥了一眼,认真回答,“认识啊,冷宫。” “你三哥让你住在冷宫里?”不知怎地,晚青竟然对穆修齐这般侮辱穆弈秋的做法有些生气,“你是堂堂皇五子,是大昭的端亲王!朝廷理应给你修葺亲王府让你居住,这般行事,他就不怕朝臣诟病?” “我知道这是冷宫,晚晚你也知道我最怕热了,三哥说冷宫是宫里最凉快的地方。如今都要三月了,到了五月里是昭都最热的时候,我住在这儿正好。三哥说了要给我在宫外建立亲王府,三哥也说那工程浩大,没个三五十年建不好,便让我暂居宫中。”穆弈秋凑到晚青身旁,用脑袋蹭着她的胳膊,“如今知道离晚晚近,我更开心了。” 没个三五十年建不好? 他是要建个故宫还是要建个迪士尼乐园? 他这分明就是在寻借口,不想多花一两银子在穆弈秋身上,随便打发了他,也算是对穆弈秋的一种羞辱,好满足他变态的恶趣味。 穆弈秋与晚青的亲近动作如今已经不被晚青所排斥了。 她在他脸颊上轻轻拍打了两下,有些不忍心地说道:“我想个法子,让你得个体面住处吧。你住在这地方,哪里像话?” 穆弈秋没说什么,只带着满面笑意拉起晚青的手在空中虚晃。 他越是笑,晚青越是觉得心酸。 她竟然,开始心疼oss了。 若不是自己穿书而来打乱了穆弈秋的全盘计划,他一个叱咤风云的狼灭狠角色,怎会变成如今这幅痴呆模样? 无论如何,他也是为了救自己才变成这样的。 在这波谲云诡的深宫里,自己必得保他安宁,才算对得住自己的良心。 第97章 顾舒然受辱 穆弈秋方才‘惊世骇俗’的一吻被那些内监瞧得真切,宫里头的人当差过惯了苦日子,闲下来茶余饭后嚼舌根吹墙风就成了他们的业余消遣。 穆修齐正寻着晚青的错处,让他知道今日事,必给晚青扣上一个秽乱后宫的罪名。 她可担不起。 晚青肃声吩咐道:“今日我从未见过五皇子,你们也未曾见过我,明白吗?” 内监闷声不答,只顾着频频点头。 而后在各自收了晚青十两银子后信誓旦旦表起了衷心,只当自己是个耳聋目盲的瞎子,今儿什么都没瞧见。 今儿往凤鸾宫请安的时候,那些女人倒也没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尤其是纯妃,收了晚青的礼对她的态度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从头到尾好言相待,连一个白眼也没冲她翻过。 请安毕各自散去的时候,皇后独留下嫔位及妃位的嫔妃商讨后宫事宜,顾舒然位在嫔位,被留了下。 皇后也没同她们说什么要事,只说再两个月就到了穆修齐的万寿节,想联合高位分的嫔妃一同向他献舞,图个喜乐。 “诸位姐妹们要是有什么好法子不妨说出来,共同参考参考。” 颖妃善曲,抢在前头以不可一世的口吻说道:“舞本宫就不跟着各位姐妹凑热闹了,皇上喜欢本宫这把嗓子。”她清了清嗓,声音愈发嘹亮,捏着戏腔道:“只管我歌一曲恰如黄鹂鸣,保圣上刹那笑颜展~~~” 纯妃看不惯她造作模样,装作干呕状低声嗤一声恶心。 荣嫔虽也不通舞技,但一听是要讨好穆修齐的,巴巴儿应下皇后的话,“时日余多,勤能补拙,嫔妾定苦心练习,到时给皇上一个惊喜。” “那便由颖妃献曲,纯妃、舒嫔和荣嫔献舞,大伙儿觉得如何?” 颖妃、纯妃与荣嫔纷纷应下,目光不由投向一言不发的顾舒然。 她神色略显局促,想说什么,支支吾吾半晌却不见声。 纯妃打趣道:“舒嫔妹妹可是也不通舞技?不碍事,有的是日子,容你慢慢学着,本宫瞅你生得机灵,又四肢修长,是个习舞的好胚子呢。” 荣嫔赶着大伙儿都在兴头上,又接下纯妃的话道:“左右今儿闲着,不若咱们操练起来,许久不活动,手脚都有些不灵活了。” 皇后许,又含笑冲顾舒然道:“随便一舞即可,自家姐妹,不必害臊。” 顾舒然犹如被赶上了架的鸭子,只得硬着头皮随她们起舞。 昭都有名望的女儿家,出阁前都是习过关雎舞的。 那舞没什么难度,好学且舞姿优美。 足下动作不多,更多的是手指于空中翻转变幻,展现女子柔态之美。 这舞蹈从前顾舒然也练过,她起舞的时候教习嬷嬷还夸过她有天赋,是个习舞的好苗子。 如今纯妃和荣嫔站在她身前,两双手高举空中摇得不亦乐乎,恨不能左手带右手让自己原地飞升。 唯有她懦懦藏在后头,举起自己的左手小心翼翼做着动作。 颖妃唱得正起劲,忽而停下了歌声,冷着眉眼打量起顾舒然,“舒嫔,纯妃和荣嫔皆上心,你跟在后面糊弄什么?” 她这一句,引得众人目光齐齐投向顾舒然。 她拼命将自己的右手向身后背,面露难色摇头道:“回颖妃娘娘的话,嫔妾嫔妾并非有心如此。只是今日身子实在不适,才会” “让你动动手你身子能有多不适?”颖妃离座起身,箭步行至顾舒然身旁抓起她的右手,“本宫瞧瞧,是有多金贵?” 顾舒然的右手失去了知觉,但是她的臂膀没有。 本能藏怯的反应令她做出了过激的举动,将颖妃的手一把甩开,整个人惊恐地后退了两步。 “你这是什么意思?”颖妃不豫道:“才入宫,就同本宫动起手来了?成何体统?” 纯妃惦记着前两日收了她和晚青的好儿,又因她本就与颖妃针锋相对,故而此刻才肯帮顾舒然说两句话,“未出阁的姑娘才嫁入宫中到底是脸面薄,你以为都像你一样?”纯妃横颖妃一眼,讽刺道:“脸皮厚过了城墙根,入潜邸头一夜就扒着窗口唱了一晚上的戏,不够丢现的!” 荣嫔话不多,但却心细。 打顾舒然入宫与她初见时,她就察觉出了顾舒然的不妥。 她的右手总背在身后,平日里众人向皇后行万福礼,她也总是用左手施礼,于是对顾舒然的右手她格外上心。 一连三四日的晨请,她都没见过顾舒然活动右手。 此刻,一个大胆的揣测由她心底漫出来。 “舒嫔,也不怪颖妃娘娘说你,咱们也是为了皇上万寿节祝贺,你是得上点心。何况都是姐妹相称的,有什么好害羞?”荣嫔笑意嫣然,说着冲皇后打了个千儿,“皇后娘娘也劝两句颖妃娘娘,不若让舒嫔独舞一曲,将功折罪就算了。” 皇后慈眉善目地颔首,冲顾舒然扬起了笑,“且一舞,让大伙也瞧瞧你的曼妙。” 顾舒然羞的面红耳赤,满眼惶恐躲避着众人盈切目光。 她将头垂的很低,沉默良久,才颤颤巍巍开口道:“皇后娘娘,嫔妾嫔妾的右手有疾,恐怕不能一舞献帝。” 她鼓足了勇气说出这一番话,换来的却是除了皇后以外所有人的嘲弄。 颖妃头一个上前再度举起她的右手,在手背上弹了两下,见她果然没动静,讪笑道:“哟,原来是个残废?那是本宫对不住了,没理解你的难处,反倒让你更加为难了。” 纯妃也忍不住发笑,“瞧瞧,生得这般好看,当真可惜。” 荣嫔亦附和,“不过也不碍事,这不是还有一只手没废吗?到时候咱们把你捧在中间,你独臂起舞更显一番风味呢~” 这样刻薄的话宛如消尖的铁锥,刺痛着顾舒然的心。她颤抖着唇,将头埋得极低极力忍泪。 “够了!”皇后遽然呵斥一声,算是替顾舒然解了围。 她没说什么,只吩咐纯妃她们继续练自己的,而后唤顾舒然入内殿叙话。 第98章 避宠大法 凤鸾宫的内殿布置的十分素简,全然没有皇后这个位份该有的气派。 许是为了怕顾舒然尴尬,吩咐她落座后,青黛给两位主子奉上了新沏的碧螺,而后得皇后一个眼神示意,领着婢女合门退下。 落座后的顾舒然依旧面红耳赤。 她左手藏在桌子底下不自然地揉搓着自己的衣角,好看的眉眼懦懦低垂,连呼吸的节奏都小心控制着。 皇后将茶盏往她面前挪去,缓声道:“喝口茶,润润嗓子。” 顾舒然谢了皇后恩典,并没有碰茶盏。 皇后喟叹一声,自顾饮了口茶,小心翼翼地问道:“是怎么回事?生来如此,或是意外?” “是不久前的事,在皇后娘娘面前露怯了。” “本宫说过许多次,都是自家姐妹,哪儿来的什么露不露怯一说?”皇后的声音犹如寒冬里乍然卷起暖煦的风,迎着顾舒然的面吹入了她的心房,“宫中太医不乏医术高明者,这几日本宫会吩咐她们往你宫里去替你瞧瞧,总有转圜的余地。” 她探手,在顾舒然的左肩上拍了拍,“纯妃和颖妃一贯是那样,嘴上厉害,心眼却不坏,今日是她们过分,本宫私下里会训斥,让她们收敛些。不过”她欲言又止,有些担心地抿起唇,“皇上知道吗?” 顾舒然心里颤了一下,轻缓摇头。 皇后长叹一口气,劝慰道:“无妨。皇上看重你,入宫便是嫔位,想来是另有喜欢你长处的地方。你莫太计较与自己过不去,明白吗?” 这日,恰巧赶上了太医院专门伺候皇后的太医来给皇后请平安脉,皇后殷勤让太医也瞧瞧顾舒然的情况。 太医瞧过后当着顾舒然的面没说什么,只等她走了,才沉下面色冲皇后拈须摇头道:“伤透了,要复原极难。” 皇后闲来品茗,云淡风轻道:“你给她治着就是了。能不能治好看得是她的造化,重要的是她能记得本宫这片心意。入了宫的女人日子本就艰难,本宫身为六宫之主,就有责任照顾好她们。” 太医跪拜,歌功颂德皇后贤德。 皇后会心一笑,扬手命他去了。 晚膳后,敬事房的人来传话,今儿个穆修齐翻了晚青的牌子,再过一个时辰鸾鸣承恩轿便会来迎晚青入朝阳宫。 晚青险些被一口唾沫呛死,连声道:“不侍寝成不?” 内监笑,“贵人小主得了天大的好儿透着乐吧。新入宫的小主依着宫规要想侍寝皇上那都得候上一个月。皇上这是抬举小主,才废了那些祖宗规矩。是小主的福气呢。” 晚青瞥他一眼,怼人的话脱口而出,“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内监傻乐呵着笑,没答晚青的话,躬身打了个千儿告退。 侍寝? 侍你大外甥的表姨妈的寝。 晚青入宫是要搅得穆修齐的后宫天翻地覆的,可不是让他随便占便宜的。 自己身在宫中又是穆修齐的嫔妃,拒绝侍寝便是抗旨,但一想起穆修齐那张脸和油腻的身材,晚青就想吐。 为难之际,她忽然想起了原作中的一人。 兰嫔。 这个兰嫔从前是太子府上的婢女,是负责贴身伺候晚青的。 后来穆修齐看上了她,非要纳她为妾迎入宫中。 兰嫔性子烈,为了不从穆修齐又不牵连自己的母家,竟偷偷在自己宫里做起了生化怪人。 她用白芍和甘草蒸煮研磨成粉,每次侍寝的时候都会把这些粉末偷偷添进穆修齐的宵食里。 经过提纯的白芍和甘草有极强的抑制x冲动的功效,故而穆修齐每每面对她即便兴致再高昂,到了关键时刻都会不举。 不举的久了,在兰嫔面前无法展现自己男人‘雄风’,后来渐渐地也就不让她侍寝了。 晚青穿书后第一件事就是从太子府跑出来,没有她的存在,自然就没有兰嫔的存在,所以如今宫中并没有兰嫔的身影。 可她人不在,留下的法子却顶用。 晚青吩咐荷洛走一趟御药房,偷摸寻来这两味药材,赶在鸾鸣承恩轿来引她前,将这两味药研磨成粉,贴身收着。 待夜里被轿子抬去朝阳宫的时候,穆修齐正巧备下了一桌吃食迎晚青。 晚青落座,穆修齐的手便不安分的落在了晚青的手背上,笑得淫荡,“小青青,你终于还是肯再嫁给朕。朕知道,当日的海誓山盟你都没忘,对不对?” 晚青将手抽出来,露出欲拒还迎的笑,“皇上,一刻值千金,这些话要嫔妾现下怎能说出口?不若用过宵食,合衾同眠的时候,嫔妾再与您细细道来可好?” 看着少女粉嫩的面容与那勾人神情,穆修齐燥热难当,胸口燃起熊熊烈火。 他急性子,撅起他的猪嘴就要往晚青脸上贴。 晚青夹起一筷鱼肉顺势塞入他口中,倩笑道:“皇上,嫔妾可不喜欢急躁之人。” 穆修齐连连应下,咽了口唾沫,享受着晚青给他夹菜并一口口喂到他嘴里的帝王待遇。 桌上残羹渐现,穆修齐急不可耐推搡着晚青上了龙榻。 他一件件褪去自己的衣裳,火急火燎的对晚青说,“快!爱妃别害臊!” 晚青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直到穆修齐自己察觉出了不妥,停下了脱衣裳的动作。 “皇上怎么了?”晚青带着戏谑的笑瞥了穆修齐裤裆一眼,“是不是不行?” “嗯?胡说!”穆修齐急了,为怕露怯登时从榻上跳到地上,高声道:“朕不行?你可别听你顾家那老婆子胡言乱语!” 穆修齐只当是佘太君告诉了晚青那日她大闹太子府的见闻,急着向晚青解释。 晚青仍挂着笑,“皇上衣裳都穿上了,看来是嫔妾不讨您圣心。彼此僵持着也是折磨,嫔妾今日便先告退。” 说完话,不等穆修齐反应过来便如同娇兔一般跑掉了 穆修齐望着她的背影,只等她走远了,才掀开自己的裤裆瞧了一眼。 一边看,一边纳闷呢喃道:“不应该呀?喂!醒醒!你别睡了!” 第99章 皇后怒罚颖妃 (明天开始每天凌晨更新,笔芯) 晚青侍寝的消息犹如炸雷一般很快传遍六宫。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样个侍寝法。 这样丢人的事穆修齐自己不会说,晚青也不愿没事找事。 故而所有人都传着,她自潜邸就是穆修齐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如今入了宫更为她破了戒,连新人入宫一个月的候期也不用等了,便能爬到龙榻上去威风。 第二日一早,皇后身旁的青黛天蒙蒙亮就入了撷芳宫交代晚青,“晚贵人头次侍寝,第二日需得叩谢祖宗恩德。先去了奉先殿奉香叩谢列祖列宗,再往皇后宫中去请安吧。” 由不得晚青推脱,由荷洛她们伺候着晚青简单洗漱一番,青黛就带着她往奉先殿去。 等顾舒然起身梳妆打扮毕欲往皇后宫中请安时,才知道晚青一早就已经出了门。 她自顾往凤鸾宫去,侯了须臾,余下的嫔妃皆已到齐。 颖妃一入内目光在殿内晃了一圈,寻不见晚青的影,便开始阴阳怪气起来,“哼,有的人呐,可真会蹬鼻子上脸。不过侍寝了一次,威风什么?竟连给皇后娘娘请安这等事都不放在心上,难不成还要咱们候着她?” 荣嫔亦是满腔的嘲讽,“如今不过初次侍寝就这般目中无人,往后再让她得了子嗣她又要怎样?” 纯妃拨弄着鎏金护指,眼尾瞥向顾舒然,“舒嫔,你和她同住,她又是你妹妹,你这个做姐姐的不知道规劝着她点?她不懂分寸,你也不懂?还是这便是你们顾家的家教?” “青儿妹今日出门极早,嫔妾只当她是一早来了凤鸾宫给皇后娘娘请安。青儿妹向来有分寸,她不会做出这样失尊卑规矩的事。许是许是皇上唤了她去?” “笑话!”颖妃讪笑一声,厉色质问,“她守尊卑规矩?你呢?你一口一个‘青儿妹’,当这帝苑城是什么地界,是你顾家后花园吗?此刻是皇上早朝的时候,皇上早朝唤她去?她有多大的面子?你别是残废了手连带着也伤了脑子了!” 最后一句话,引得哄堂大笑。 于议论和讪笑声中,皇后姗姗来迟。 甫一落座,她便沉下脸色,眯起眼睛觑着众人,“晨起的笑闹什么?当本宫这凤鸾宫是市集吗?” 纯妃引着众人离座起身赔礼,颖妃有些不豫道:“皇后娘娘也问问咱们是在议论什么再下定论吧。您没瞧见今日给您请安少了何人?” 皇后环顾四下,眼底流露出些许压抑,很快又定声道:“管旁人干什么?管好你们自己!日日就知道闹,潜邸里闹到了宫里,不觉着丢人吗?还有,方才本宫听见有人拿舒嫔的隐疾取笑,是谁?” 方才还雄赳赳气昂昂赶着跟一只打鸣的公鸡一样的颖妃登时蔫了下去。 纯妃看她一眼,偷笑着回话,“还能是谁?也就颖妃妹妹这般口灿莲花有口才,咱们哪里能比?” 颖妃瞪她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你这贱人不说话会死吗?” “颖妃。”皇后晦暗的眸色凝在颖妃身上,不怒自威,“本宫交代过,不许再提及那事。你当本宫的话是耳旁风吗?” 颖妃慌乱解释,“皇后娘娘,臣妾” “掌嘴。” “臣妾知错了皇后娘娘,臣妾不过是不过是一时口快失言,臣妾并没有那个意思!”颖妃跪地求恕,皇后却无动于衷,“本宫要你掌嘴,你听不到吗?还是你要本宫命人帮你一把?” 颖妃吓得花容失色。 自潜邸到宫中,相处了这么多年,她还从未见过皇后这样厉色的时候。 顾舒然被夹在中间,不由出言相劝,“皇后娘娘,颖妃姐姐不是那个意思,您莫要责怪她。” 皇后回眸,眼底散出寒森的光,“本宫座下容不得乱嚼是非兴风作浪之人,今日本宫要罚她,与你无关。” 最终,颖妃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掴了自己十数耳光,嘴角都见了血这事儿才算完。 皇后见她哭哭啼啼,喝道:“把你那眼泪珠子收起来,皇城里的女人是不许落泪的。” 颖妃擦去泪痕,诺了一声颠簸起身,目光狠狠扫向顾舒然。 今日说来也奇怪,晨起请安本该要一个时辰皇后才会命人散去,可只等颖妃自己掌掴完自己,皇后便道她乏了,让人散去。 众人离去后没多久,青黛就带着晚青从奉先殿回来了。 晚青欲向皇后行三跪九叩大礼,皇后却笑着命她免礼,“伺候皇上是为大昭开枝散叶的好事,在本宫这儿,没那么多礼数。” 晚青太知道这皇后是个两面三刀的笑面佛,故而无时无刻不对她抱有警惕。 即便她免礼,晚青仍旧周全了礼数。 只等起身落座后才问,“今日请安散的却早。” 皇后无奈摇头,“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闹腾起来也是烦心。颖妃她们拿着舒嫔的右手隐疾一事开惯了玩笑,本宫屡次劝过她就是不听。方才本宫又听见她阴阳怪气的对舒嫔一顿嘲讽,忍无可忍便罚了她,也算是替舒嫔成全。” 说着又冲晚青扬起和煦的笑,“你和舒嫔金兰姐妹,有自己的亲人陪伴在宫中,本宫十分羡慕。她性子弱,不比你。许多事儿还得你这个妹妹护着她。毕竟从前你是在潜邸里待过的,她初为人妇,又要和这么多女人相处本就不易,你得空点拨点拨她,让她别把糟心的事儿记挂着,免得心里不痛快。” 黄鼠狼给鸡拜年唯一的目的就是臣趁鸡不备把它给生吞活剥了。 晚青面子上谢了皇后恩德,私心里却记挂着受辱的顾舒然,匆匆向皇后告退。 她走后,青黛有些忿忿不平,于皇后身旁嘀咕道:“皇后娘娘给了她们姐妹俩天大的面儿,她顾晚青算个什么东西,您橄榄枝都抛出去了,她却懒得接。” “她接不接的重要吗?她们姐妹二人只要有一人能为本宫所用便够了。”皇后一副胜券在握的得意表情,闲闲拨弄着手边那盆开艳了的迎春花,“早朝后皇上要与本宫共进午膳,替本宫换一身玫红色的云袍,皇上喜欢。” 她笑着,将一瓣花瓣折下,拿捏在手中把玩。 第100章 长街受辱 回宫路上,顾舒然不由加快了脚步,伺候她的舞舞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她。 颖妃的话戳痛了她敏感且自卑的心,她低着头赶路,觉得周遭过路的宫女仿佛都在嘲笑她,立在她背后对她指指点点。 她只想快点回到宫中将宫门合上,把自己圈进无人叨扰的世界里。 然而偏是怕什么来什么。 “顾氏!你给本宫站住!” 身后,颖妃跋扈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刮来。 顾舒然心底一颤,她想逃,但是双脚被灌了铅,怔忡立在原地。 颖妃的花盆底踏在坚硬的石子路上‘塔塔’作响,顾舒然回过身去,迎面就瞧见颖妃因怒而扭曲的面容。 她俯下身,恭谨行万福礼,“颖妃娘娘万” ‘啪’ 她连福字都没有说出口,就受了颖妃狠狠一记掌掴。 舞舞衷心,拦在顾舒然身前护着她,“颖妃娘娘!舒嫔娘娘和您同为皇上妃嫔,您怎能打她?” “起开!”颖妃蛮力一把将舞舞推倒在地,用桀骜刻薄的声音讽刺道:“本宫教训有错宫嫔,你个婢子也敢插嘴置喙?仔细本宫要了你的舌头!” 她闲闲走到顾舒然身前,用手指勾起她发颤的下巴,仰起了她的面,“本宫是妃,你是嫔,本宫打不得你吗?” 长街之上,过路宫人频频。 见到这阵仗,人人都低头侧目避着。 狭促的夹角风吹拂过顾舒然被颖妃一巴掌打散乱的碎发,她望着趾高气昂的颖妃,有万千怒意凝结在心口,最终却说出了一句‘嫔妾知罪’而后俯下身去。 小玉氏自幼谆谆不倦的‘教导’,使得顾舒然养成了一身软弱怕硬的性子。 她不敢反抗颖妃,她在怕。 她怕她反抗激怒颖妃,往后更讨不着好日子过。 颖妃见她怯懦,愈发蹬鼻子上脸。她肃清了声音,用方才皇后训斥她的语调向顾舒然训话,“知错便跪下。” 顾舒然沉默着下跪,耳边尽是颖妃和她婢女的嘲讽笑声,“你以为你有皇后撑腰就能拿住本宫吗?为着你,今儿皇后当着那么些人的面儿罚了本宫,让本宫的脸面往哪儿搁?本宫说错了什么?你本就是个废人,倒还金贵的以为自己尚在顾家,是个名门千金,容不得人说是吗?” 颖妃居高临下睇着顾舒然,刻意拔高声调,仿佛要让长接上过路的所有人都听得真切她的嘲讽之词,“顾家与帝苑城相比,算个什么名门?你倒还惦记着自己的身份?本宫讨了皇后的打是因为你,你说说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嫔妾嫔妾知错。” 顾舒然用极低的声音回话,因委屈,她眼眶憋得通红,偏此时,颖妃蓦地在她脸上掐了一把,喝道:“没听懂皇后娘娘的训斥吗?帝苑城里的女人,不准哭!” 顾舒然咬牙忍住泪,用卑微到骨子里的气声说道:“嫔妾谨遵颖妃娘娘教诲,嫔妾知错。” “你知道错了吗?”颖妃笑,闲闲拨弄着自己的琉璃耳坠,“那便掌嘴吧。你长了记性,本宫也算替皇后娘娘教好了你。” 风愈发扯紧,贴着顾舒然的耳畔呼啸而过。 她眼前的路灰蒙蒙一片,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 顾家有小玉氏在,所以她过了半辈子寄人篱下的生活。 她急于逃离那个魔窟一般的家,她逃入了宫,原不过是从一个魔窟掉入了另一个深渊。 她浅浅闭目,用力吞下一口气,将自己所有的委屈与不甘都咽了下去。 而后,抬起手,一巴掌、一巴掌掴在自己面上。 颖妃厉声道:“你挠痒痒呢?用点力!” 顾舒然像是在跟自己赌气,狠狠举起手一巴掌抽打在自己的脸颊上,完璧一样的肌肤登时落下了红透的巴掌印。 这一巴掌,吓得颖妃不自觉后退了两步,一旁陪顾舒然跪着的舞舞也心疼地红了眼。 短暂的沉默过后,颖妃肃清了声音,又道:“继续,本宫不说停你便不许停。” 命当如此,何以抱屈? 正当顾舒然准备继续自掴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由不远处传来。 “颖妃娘娘可真闲呐。” 是晚青。 于此刻听见晚青的声音,顾舒然宛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眼底溢出了希望。 晚青脸上浮着清浅的笑意,但在与顾舒然对视的一瞬,那笑意明显添了几分莫名的辛酸。 她并没有搀扶顾舒然起身,而是正立在颖妃面前敷衍行了礼,“颖妃娘娘是不甘被皇后娘娘打了,所以这会子要把怒气洒在嫔妾二姐身上?” “本宫可没把怒气撒在她身上。”颖妃垂下眼睑,满是嫌恶地看了顾舒然一眼,“你与她说,是本宫要你跪在这儿的,还是你自己觉着自己有错,自愿受罚?” “我” 顾舒然话还没出口,便被晚青截住,“那颖妃娘娘自己有错,为何不跪在长街受罚?” “本宫有错?”颖妃恣肆一笑,眸色阴沉反问,“本宫何错?” 晚青上前,贴着颖妃的耳畔嘀咕道:“娘娘宫中暗格藏着的那些香料,可是宫中的禁物。” 颖妃的神色生出了几分慌张,压低声音警惕发问,“你怎知道?” 说着话,又将目光绕了一圈身边伺候的婢子。 那香料,是催情之用,也是她和穆修齐之间的‘小情趣’。 穆修齐自然知道颖妃与他交合时用了那东西,但是他非但不介意,还说此物甚好,让颖妃妥帖存放。 这样的隐秘事无人知晓,晚青才入宫,她从何得知? 必定是身边的婢女有被晚青买通的泄了密。 见晚青微笑不语,颖妃又悄声道:“那又如何?皇上知道,他不会怪罪我。” “哦?”晚青挑眉看她,“那凤帝知道吗?凤帝若是知道你以此物蛊惑皇上,娘娘觉得她可是赏您两巴掌就能把这事儿给圆过去了?” 颖妃深知此事不能被穆婉逸所知。 不然以她的性子,定会严惩不贷。穆修齐又畏惧他这个长姐,到那时他肯定会撇清自己,哪里还会理会颖妃的死活? 颖妃咬着唇,愤而不愿问道:“你想怎样?” 晚青冷哼一声,轻描淡写道:“不怎样。把我二姐扶起来,换你在这儿跪着。” 第101章 深宫姐妹花 颖妃没有再跟晚青死磕下去。 毕竟在潜邸的时候二人是相处过的,她深知晚青是个说到做到绝不拖泥带水的性子。 她咽下这一口气,躬身将顾舒然从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搀扶起来,用冷淡的语气说道:“今日事算本宫错,本宫与你赔不是了。” 随后也不管顾舒然是什么反应转身就要走。 晚青唤住她,“颖妃娘娘,您就这么走了,嫔妾怕等下跟您一起回宫的还有凤帝宫中的人。” 颖妃猛然回首,目眦欲裂,“顾晚青,你别太过分!” “嫔妾过分吗?”晚青淡然笑着,“与颖妃娘娘相比,嫔妾觉着还不够呢。” 她昂起头,几乎是在用鼻孔看颖妃,“怎么着?您想不明白该怎么做吗?还是需要嫔妾帮您一把?” 颖妃气得跺脚,但她更怕失去了妃位,甚至失去这条命。 无奈之下,她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双膝砸地而跪。 她这么一跪,所有人都傻了。 伺候她的婢女赶忙上前搀扶,顾舒然则一脸茫然看着晚青,“这是” 晚青挽着顾舒然的小臂,笑着冲她摇头,又对跪在地上面红耳赤的颖妃说道:“井水不犯河水本是很容易做到的一件事。是颖妃娘娘您先给嫔妾难堪。嫔妾入宫是为了母家,您入宫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彼此目标不同,您没必要死咬着嫔妾和二姐不放。往后您走您的阳光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您若是非得挥起斧头来把我们的独木桥给劈了,那您就甭怪嫔妾炸了您的阳关道。” 撂下这话,晚青牵着顾舒然欲离去。 在路过伺候颖妃的一众婢子时,晚青冲伺候颖妃的贴身宫女福子使了个眼色。 福子一脸懵,颖妃却将这场景看在眼里。 后来听说福子回了昭纯宫第二日就死了。 宫人说她是得了绞肠痧,草席一裹便抬去乱葬岗埋了。 当日回宫后,顾舒然相问晚青为何颖妃会这么怕她。 晚青柔声道:“二姐是心太善了。恶人自有恶人磨,在这后宫里,没有人敢欺负咱们姐妹。” “你不怕她?”顾舒然好奇道:“她毕竟是妃位,我是嫔,你是贵人,都在她的位份之下。她要罚要打的,咱们又能怎么办?” 晚青紧握顾舒然的左手,目光炯炯望着她,“二姐,咱们生下来是要漂漂亮亮在这人间活出个人样的,不是要看人脸色任人打骂。我知道,从前你在府上多有压抑不痛快的时候,你为了护着我入宫,我很感激。你放心,我们很快就能从宫里出去。到时为二姐寻觅了有心人家,嫁作人妻,二姐的好日子便来了。” “出宫”顾舒然抬眼望出菱窗。 窗外,是被墨泼过的夜色。 她兀自呢喃,“入了宫的女子,哪里还有出宫的日子呢?” “二姐信我吗?”晚青弯弯的笑眼映在顾舒然的瞳孔倒影里,不知怎地,见到这样的眼神她便觉得安心。于是用力点了点头,“我信,我一直都信青儿。你说得对,我来到这个世上不是来受苦的,我也想漂漂亮亮活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她回握住晚青的手,甚至握得更紧,“青儿,我也要坚强起来,我也要保护你。我是姐姐,你是妹妹,我也有能做你坚实后盾的一日。” 已经有许久姐妹二人未曾这般谈过心了。 她们从来都没有过隔阂。 或者说,顾舒然与穿书后的晚青,从来都没有过隔阂。 整个顾家,她最在乎的人如今就在自己面前。 是她在无数次凛冬寒夜里给予自己生出希翼与坚强的温暖,有她相伴,顾舒然头一次感觉到这个世界上尚有珍视自己的人。 不多时,敬事房的内监来传话。 顾舒然打趣说,“皇上今儿个又翻了你的牌子。” 可当内监说出穆修齐是夜翻牌子之人是谁时,顾舒然惊慌到打翻了手边的杯盏。 是夜,穆修齐翻了顾舒然的牌子。 听了这样的消息,顾舒然只觉头脑发懵,来不及做出反应。 她没有喜,浑然是怕。 等送走了内监,晚青似也看出了她的情绪,双手搭在她肩膀上轻轻揉捏着让她放松心态。 “姐姐别怕,我有法子让他伤不着你。” 晚青神秘从妆台屉子的暗格里取出了一包粉末交给顾舒然,顾舒然用指尖拈了一点轻嗅一鼻,凝眉道:“这是何物?” 晚青一脸坏笑,“是白芍和甘草大量提纯后碾碎成了粉末,姐姐到时往他吃食酒水里神不知鬼不觉添上一点儿,便能成事。” “什么意思?” “这两味混在一起,会令男子不举。” 晚青说得直白,听得顾舒然面红耳赤,羞嗒嗒低下了头,“这这若是被发现了,可是重罪呐莫不是青儿你” “难不成姐姐以为我能被他给碰了?”晚青讪笑连连,“我入宫是为了稳住朝廷想擅动咱们顾家的那颗躁动的心,不给他们由头让他们得逞。我打心底里厌恶极了穆修齐,见到他便作呕,更遑论与他做那事?” 晚青将粉末贴身放在了顾舒然的袖口里,“姐姐别怕,他脑袋大脖子粗,笨的像头老母猪。发现不了。” 屋顶传来瓦片松动声,继而便是一阵乌鸦的聒噪啼鸣。 晚青瞥了屋顶一眼,不耐烦道:“帝苑城里的乌鸦多如牛毛,没日没夜的叫烦死个人。” 她哪里知道,她口中烦死个人的乌鸦,此刻正在屋顶捂嘴偷笑。 苍白月色下,穆弈秋披银隐匿在屋檐之上。 他的唇角,衔起好看的弧度。 原来,原来晚青并没有和穆修齐发生关系。 他就知道。 晚青那么讨厌穆修齐,怎么会心甘情愿入宫当他的妾? 原来她是有旁的谋算。 也需此刻穆弈秋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脸上凝着的会心的笑。 他接近晚青,不是为了自己的千秋大业吗? 从何时起,他明知道这个女子身上可能并没有自己想要得到的秘密,却对她如此上心? 甚至于要在无数个深夜里纠结她和穆修齐之间那些有的没的的事? 错觉错觉,一定是错觉。 穆弈秋在自己脸上轻轻抽了一巴掌,混在夜色中,以轻功跃下屋顶。 第102章 我也想保护我在乎的人 鸾鸣承恩轿依时来接,怀揣着忐忑的心情,顾舒然被晚青送上了轿。 这一路上,她左手都攥得很紧。 手心里沁出细密的汗,抹在裙角上一层复一层。 因畏惧不安,时间好似过得极慢。 她能清楚的听见抬轿内监渐变急促的喘息声,也能听见沿路的宫廷动静。 有内监做错了事被总管当街训斥,有婢女三两掌灯而过簌簌细语,好似去往朝阳宫的路上还路过了昭纯宫。 颖妃吊起戏腔唱一曲《游园惊梦》,道: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 歌声愈远愈宁,这一夜过去,顾舒然也许就成了她口中的那朵‘牡丹’。 可她也是不想侍寝的。 小玉氏因先帝媒妁之言嫁入顾家,这一辈子都在卑微的讨好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 她不想过那样的生活,她也不该过那样的生活。 鸾鸣承恩轿停在朝阳宫门前,四名宫女在地上铺出了一条花路。 这是头一次侍寝妃嫔都有的礼遇,只不过旁人用的都是红、粉、黄一应艳色,而铺在顾舒然脚下的,却是海棠。 洁白无瑕,美似玉。憾事,乃无香。 她敏感的神经跳动了一下,甚至觉得这纯白一色的海棠是穆修齐用来羞辱自己的手段。 直到她走完花路,才听领头的宫女怯生向她屈膝下去,赔罪道:“舒嫔娘娘恕罪。原本给您安排的迎春花路,可荣嫔娘娘宫中的人夕落时不小心从内务府将那些备好的花瓣挪了去,时间赶得紧,咱们只能用这海棠替代,还请娘娘莫要怪罪。” 怪罪? 她能怪罪谁呢? 不过付诸一笑,便原谅了所有人。 被人引入朝阳宫内殿后,内监笑着对顾舒然说,“舒嫔娘娘稍作须臾,皇上和凤帝正在前厅议事,待忙完了便会来寻娘娘。” 顾舒然默然颔首,扬手命她退下。 房中,并未备下宵食。只有暖座上摆着的一壶酒,孤零零立着。 那是一个纯银打造的酒壶,所有的毒物沾在上面都会显出墨黑色,可如今,顾舒然左手袖口里藏着的那些粉末不是毒物,她将东西尽数添进去,穆修齐也会浑然不觉地饮下。 她如同做贼一般,眼睛冒着鼠光环顾四下,在确定无人后才将粉末取出。 她拿着粉末的手略略发颤,虚晃了几下都对不住酒壶口。 这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哪怕知道这东西不会伤着穆修齐,她还是胆战心惊。 门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动静,吓得顾舒然将粉末洒在地上。 慌乱中,她将粉末踢倒桌案底下藏匿。 在呼吸错乱了须臾后,才发现原不过是长廊上内监过道的声响罢了。 她稳下心神,准备将余下的粉末添进去。 这一次,她对准了壶口。只要手略略一抖,粉末就会灌进去。 然而,她却犹豫了。 真的要这样做吗? 她问自己。 入了宫,当真还有能出去的一日? 晚青自己都困在囹圄中,又谈何能带自己离宫,谈何往后的幸福生活? 一切都只是泡影,是深宫中两个寂寞的灵魂互相鼓励彼此的慰藉。 没有出路了,就像这深宫高耸一眼望不见边的红墙一样,困死了人的一生,哪里还有回头路? 宫中有那么多的算计,比在府上的时候日子过得更为艰险。 从前在顾府,她虽过得是和下人无两的生活,但总不会轻易被人责罚,性命无忧。 至多不过是刘氏和顾潇盼寻寻她的晦气,日子再难总将就可以过下去。 可如今呢? 纯妃的口蜜腹剑,颖妃的咄咄逼人,荣嫔的笑里藏刀,还有哪些个答应、常在、贵人背地里的诡谲心思,单是想想,都令顾舒然直冒冷汗。 这才入宫几日,她便为人欺凌至此,往后呢? 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要过多久,会不会有一日,自己稀里糊涂的就死在了何人的算计上? 这般思忖了须臾,她将放在虎口的粉末收回了袖口。 如果她能得到穆修齐的宠爱呢? 有朝一日,是不是她也可以被封为妃? 那时她就不用再看纯妃和颖妃的脸色,又或者她能走的更远呢? 这些天的遭遇令她明白了一件事。于这深宫中想要活下去,想要活得好,就必得抓住穆修齐的心,博得更好的位份。 皇后一句话就能让颖妃自扇耳光,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才能护住自己,才能护住自己所在乎的人。 纵使牺牲了所谓的男女欢好又如何? 与小玉氏相比,最起码她不用窝囊过这一生。 她将那包粉末丢出窗外,望着散着寒光的皎月,忽而觉得无比轻松。 她从未有过如此轻松的感觉,仿佛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通透了起来。 “我不要再低头认人摆布欺凌,我要所有人都抬起头来仰视我。” 她用极低的像是梦呓般的声音说道。 而后,身后再次传来动静。 与方才内监过道不同,此番她真切的听见了启门声,和男人踏实的脚步与粗沉的喘息。 入内的穆修齐看到顾舒然第一眼,内心的躁火便勾了起来。 她背对着穆修齐,曼妙身姿半在烛火半在月光里衬着,浑似一块无暇美玉。 穆修齐瞪大眸子打量着她,不由赞道:“爱妃如此娇媚,实乃朕之幸也。” 这一句话,轻薄、油腻,搭配上穆修齐难听的嗓音,十分倒胃口。 他半分也没有帝王的威仪,反倒像极了青楼里酒大闹事的登徒子。 可此时的顾舒然已经不在意了。 她明白自己想要得到什么,就需得先付出什么。 于是她转身回眸,缓缓抬起眼皮,媚眼如丝看向穆修齐。 “嫔妾顾氏,见过皇上。” 顾舒然整个人倾倒下去,肩上松散的布料顺着她光滑的肩膀滑落,露出一侧好看且诱人的锁骨。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双厚实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而后,她被那个男人一把拽入怀中。 他的胸膛并不坚实,心跳声也有条不紊。 连人体该有的温度,此刻也都是冷的。 夜,更静些。 第103章 顾舒然初使心计 拂晓。 转入春,临近夏,天亮的早些。 柔而绵的光线洒在顾舒然的侧脸上,她纤长的羽睫动了动,睁开了眼。 耳边鼾声如雷,一双手环着自己的楚宫腰,她背对着穆修齐而眠,他拥了自己一夜。 顾舒然动作很轻地抓起穆修齐的手,准备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扰醒了穆修齐的美梦。 他眼神迷离地看着顾舒然冰肌玉骨的后背,用晨起干裂的嘴唇贴上去深吻一记。 “皇上您醒了。”顾舒然背对着他,蹙眉紧闭双眸,眉宇间是嫌恶,语气却温和,“瞧着也快到了上早朝的时候,不若唤宫人来伺候您更衣洗漱吧?” “朕烦得很。”穆修齐嘴唇贴在顾舒然的后背上,含含糊糊说道:“日日上朝听那些老家伙聒噪,耳朵快起茧。鸡毛蒜皮的小事,奏折巴不能写上七八页,没事寻事。” 他像个孩子同顾舒然发起了牢骚,而此刻的顾舒然才不管他说些什么。 她只想尽快从这个男人的榻上逃离。 “皇上说笑,您是天下万民的主,自要比寻常人更费心力,嫔妾懂您。” “朕才不要做什么天下万民的主。”穆修齐翻过身来跨在了顾舒然身上,一脸坏笑看着楚楚可人的他,“朕只想做你一人的王。” 他狂风暴雨般的吻向顾舒然袭来。 他并不是一个细致、干净的人,夜里饮完酒懒得再去漱口,沤了一夜,晨起口中的味道实在难闻。 顾舒然屏息,左手紧紧攥着被衾。她不敢反抗,只有承受。 所幸,便再此时,门外传来内监小心翼翼的喊话声,“皇上起早了吗?快至上朝时候,奴才唤人来替您更衣吧?” 穆修齐没有搭理内监。但他在榻上吱吱呀呀闹出的动静足以证明他已经醒了。 门外的内监清了清嗓,提起一口气鼓足勇气道:“皇上,是凤帝要奴才来唤您的。” 这一句话,宛如一道惊雷当头劈下,击得穆修齐浑身酥麻战栗,仿佛到达了。 他从顾舒然身上翻下来,一脸不耐烦冲门外喊道:“知道了,滚!” 门外再没了动静,顾舒然用被衾护在自己胸前,半遮挡着自己换上了内衣。 “皇上,嫔妾唤人来伺候您洗漱更衣吧?” 她下榻,赶着离去,却被穆修齐一把擒住手腕,“何须旁人?”他笑得油腻,冲顾舒然一挑眉,“美人在侧,由你伺候朕便是了。” 顾舒然只得依他吩咐,取过龙袍来替他更换。 她的右手动不了,全程只用左手在笨拙地替穆修齐更衣。 此刻,穆修齐终于察觉出了不妥。 他目光死死凝在顾舒然的右手上,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顾舒然下意识用左手护在右手前面,想要将自己的残缺遮盖住,“嫔妾嫔妾的右手没有知觉。” “没有知觉?”穆修齐迟疑了片刻,问道:“为何会没有知觉?” 这一次,顾舒然没有慌乱,没有沉默。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如何把自己的这个缺陷变为自己的苦楚,从而激发起男人最原始的保护欲。 小玉氏与她说过,女人的眼泪和脆弱,是最能激起男人的宝物。 于是她红了眼眶,咬着下唇,泫然欲泣,显得脆弱无助。 这样的招数对穆修齐很受用。 他本来已经冷了的表情瞬间又燃起火苗,眼底也生了惋惜的怜爱。 他将顾舒然护在怀里,柔声问道:“与朕说,朕替你做主。” “原也没有什么需要做主的。”顾舒然微微一滞,夹带几分哭腔道:“前阵子端亲王住在嫔妾母家,一日晚贵人同端亲王上街游玩时遭歹人暗算,端亲王伤着了头颅昏迷不醒。郎中瞧过,说端亲王脑中淤血不散,恐有性命之危,必得施针破除淤血。而施针前,为保万全,必得寻一与端亲王头颅轮廓相似之人试针。当嫔妾知道自己和端亲王的头颅轮廓相似时,什么都没想,便应下了替端亲王试针一事。” 她极力忍住的泪于此时决堤,大颗大颗落下,却不至崩溃痛哭,端的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嫔妾试针后没多久便成了这般,成了半个废人。” 穆弈秋被袭,伤着了头颅。 这件事与穆修齐脱不了干系。 昔日,如今的皇后昔日的太子妃生辰宴上,穆婉逸大闹太子府伤了穆修齐的面儿,他便将这仇记在晚青头上。 后来于昭都街道偶遇晚青,便指使身边侍从去给她点厉害瞧瞧。 错手伤了穆弈秋本在他意料之外,而这事儿发酵后的竟也间接导致顾舒然废了一只手,使得穆修齐听后满是错愕。 他是一个从来不会去关系旁人感受的人。 然今日,不知怎地,见顾舒然在自己怀里哭成了半个泪人,他的心却会疼。 “皇上”顾舒然拭泪,于穆修齐怀中挣脱出来,虚着声音自嘲道:“嫔妾知道自己是个废人,配不上您。与您能有好嫔妾已然知足。早朝临近,嫔妾去唤宫人来替您更衣,这便告退。” 她要走,步履却很缓。 她在等,在等穆修齐唤住她,在等自己的欲拒还迎有了成效。 她等到了。 穆修齐不单唤了她,更起身拉住她,“无妨,朕不会因此而嫌弃你。” 顾舒然有一瞬的怔忡。 穆修齐冷不丁说出这一句话,倒令她有些不自在了。 “朕会寻遍天下名医为你医治,若治不好,你就跟在朕身边,让朕护着你,可好?” 顾舒然凝望着面前这个男人的眼波,那里面,有几分诚挚的光。 她点头,依偎在穆修齐的胸膛,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 但那绝对不是欢喜与爱。 更像是精心策划的一场预谋有了正向的结果。 是为了自己取得的成就而感到庆幸、欣喜,亦或是唏嘘。 这日回宫后,晚青俏皮问她那药可有效。 顾舒然浅笑着颔首,并未与晚青交代实情。 她怕知道实情后的晚青会瞧不起她。 毕竟如今,连她自己都有些瞧不上自己。 第104章 这是喜脉呐 这日午后,晚青道自己有些倦怠,吩咐宫人们退下去伺候别碍着她小憩。 人走后,她取了笔墨纸砚来,书写着那些后宫女眷的名字。 除却自己与顾舒然,余下的八名嫔妃被她写在纸上,撕成一个个小方块整齐排列着。 皇后位于最上方,颖妃纯妃次之,再就是荣嫔,最后是康贵人、吴贵人、芳常在和刘答应。 这些人里头,与颖妃同住的康贵人和芳常在在原作中是最先陷害原主的。 在一次原主和颖妃起了争执后,原主本想退一步海阔天空做了些糕点送去颖妃宫中。 却不料被康贵人与芳常在偷换了吃食,往里头添了分量不轻的斑蝥粉。 斑蝥一物,食多剧毒,索性颖妃并未贪嘴才捡回一条命来。 而原主也被穆修齐以悍妒为由,从妃位降至嫔位。 颖妃母家记恨此事,为替颖妃报仇于前朝陷害顾峥,加之皇后暗搓搓从中作梗,这才揭开了顾家走向衰败的序幕。 晚青将写有她二人名讳的字条攥成一团纸团,燃起火折子点了。 晌午下了一场新雨,空气湿漉漉的沁人心脾。 待雨停,晚青只身一人去了御湖西南角的碧波亭。 康贵人在宫中平日也没什么爱好,偏爱在碧波亭里洒些鱼食喂喂御湖里的锦鲤。 新雨过后,御湖里的锦鲤大半都会浮出水面来,故而晚青笃定康贵人此刻定在那地界。 果不其然,方至碧波亭,便见一女子娉婷而立,扬起水袖向御湖投洒鱼食。 原作中康贵人和原主结下梁子,是因为原主入宫后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盛宠,甚至于还用手段抢了康贵人的宠爱,这才令她妒恨。 而当下康贵人还算是穆修齐半个心尖儿上的人,她一心盼望求得一子,是没有功夫搭理不受宠的晚青的。 “鱼儿快些吃,吃饱了记得将我所愿托给菩萨去。” 康贵人双手合十虔心祝祷,“只盼上天见怜,能早赐信女一子,让信女于这深宫之中也得占一片立足之地。” 晚青轻飘飘从她身旁走过,带着笑腔与她打起招呼,“康贵人好雅兴,对着鱼儿腔调也这般温柔。” 康贵人专注于自己心事,丝毫没有察觉到晚青的到来。 闻听有人声遽然响起在她耳畔,吓得一凛,不甚将手中鱼食尽数洒入御湖中。 她回眸,见是晚青含笑对她,长舒一口气抚着胸口道:“原是晚贵人人吓人可要吓死人。” 落入御湖中的那一大盒鱼食很快沉入湖底,锦鲤腾跃而起于水面上泛起层层涟漪,康贵人惋叹道:“呀,全都沉下去了” “无妨,我这有。”晚青从贴身的囊袋里取出一把鱼食递给康贵人,康贵人眼中闪过几分新奇,接过鱼食后缓缓道:“我记得从前在潜邸的时候你没这兴致,如今怎也喜欢起来了?” 晚青与康贵人并肩而立,看着一池艳色的锦鲤喟叹道:“它们多自由呀,又通人性。你喂它们些吃食,它们便浮在湖面上能听你说许多心事。咱们入了宫,多少会碰到不顺心的事,心中总有郁结,与它们说说,能守住秘密,不似同旁人说,总担心没有不透风的墙,说出去了也不踏实。” 对于晚青的这番感慨,康贵人颇为赞同,频频颔首道:“我正也如此觉着。更多的时候,人还比不上这些小动物靠谱。” “我与姐姐在潜邸的时候便投机,只是那时候府上人多口杂,也不好深交。” 晚青与康贵人套起了近乎,可康贵人似乎不吃她这一套,旋即转了话锋,“咱们同入宫伺候皇上,日日姐妹相称自然是有情谊在的。我也觉得与妹妹你投机,与皇后、纯妃娘娘、颖妃娘娘亦是如此。你二姐舒嫔娘娘新入宫,我瞧着也面慈心善,正打算择日去撷芳宫拜访她呢~~~” 她话说得滴水不漏,阻了晚青套近乎的想法。 晚青略有几分尴尬一笑,“姐姐得空随时来就是,二姐喜静,多半都在呕~~” 不知怎地,正好好儿说着话晚青忽而作呕连连,面色也被催得煞白。 康贵人连忙搀扶她座下,关切问道:“呀,好端端的你这是怎么了?” 晚青扬绢擦拭着好看的薄唇,摇头苦笑,“也不知是怎回事,近来时常觉得恶心反胃,胃口也不甚好,又总嗜睡,怕是身子骨弱,让姐姐看笑话了。” 听晚青说了她的症状,康贵人旋然起了疑心。 晚青所言倒像是有了,可她怎么会有喜? 她不过入宫一月有余,距离她头次侍寝也不过过去了二十日,哪有这般快有孕况的道理? 莫不是 正狐疑着,恰巧不远处有一太医背着药箱过路,康贵人高声唤住了他,“你来。” 太医得主子召唤快两步敢上前,冲康贵人与晚青福一礼。 康贵人问他,“是太医院的人?唤作什么?” 太医答:“微臣姓朱,复字易投。参见二位小主。” “朱大人免礼。”康贵人浅笑着吩咐朱易投免礼平身,又细细端详了他一番。 络腮胡遮盖了半张脸,官帽压得很低,她也瞧不清个大概模样。 不过她此刻心里记挂着另一事,哪里还有闲心关心一个太医的长相? “朱大人,我是康贵人,这位是晚贵人。方才我与晚贵人喂鱼时晚贵人突然身子不适,你恰巧过路,去给晚贵人瞧瞧她这是怎么了。” 晚青神色慌张,连忙摆手,“不不必了。姐姐,我觉得好些了” 她起身想走,却被康贵人死死按住,“哎呀,妹妹既然有恙太医又正巧在这儿,给妹妹瞧瞧费不了多少工夫。” 说着,也不顾晚青推脱,非要让朱易投给晚青把脉。 晚青拗不过她,只得半推半就的依了。 朱易投探脉须臾,脸上渐渐显露喜色。不多时竟跪在了二人面前将头磕得啪啪作响,“微臣恭喜贵人小主,恭喜贵人小主!” 晚青蹙眉冲他使着眼色他却当看不见, 康贵人阴沉面色,向朱易投发文,“晚贵人难受成这样你道什么喜?糊涂了?” 朱易投笑得粲然,“回康贵人的话,晚贵人她她这是喜脉呐!” 第105章 打不着狐狸惹身骚(一) “有喜?”康贵人眼中锋芒一闪,死死瞪着朱易投,“可有误诊?” 朱易投乐呵道:“贵人小主说笑,微臣本就是太医院里主治千金一科的太医,这点把握还是有的。晚贵人脉象搏动有力,少说也有两个月的身孕,且” 话至此,朱易投神色忽而凝重起来。 宫中何人不知,顾氏姐妹入宫不过一月,晚青此刻怎会怀有两月的身孕? 真相只有一个! 那就是穆修齐被绿了! 朱易投冷汗涔涔不敢吱声,晚青则跪在康贵人膝下拉扯着她的裙角哭啼道:“贵人姐姐!贵人姐姐求您不要声张!我这事儿若传出去我必死路一条。我非有心的,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你干什么你”康贵人甩腿撇开晚青,清了清嗓肃声道:“你这事儿指望我替你瞒着?你这是私通的大罪,我知情不报与你同罪论处,我可不想招惹是非。” 康贵人转身要走,晚青扑身上前拦住她,“贵人姐姐,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求您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我给你钱,我哥有钱,我有好多好多钱,我都给你!我求求你,我求求你饶我一命吧” 见康贵人神色有了些微变化,晚青继续道:“一万两黄金好不好?只要贵人姐姐您肯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一次,我便给您一万两黄金做礼,可好?” 她一边求情,一边摸索着自己的衣襟,不一会便掏出了一沓银票压在康贵人手中。 康贵人心不在焉地瞄了一眼,而后 一张一千两黄金,足足十张有余??? 一万两黄金???开什么玩笑??? 康贵人一辈子都没见过一千两黄金,更别提这天文数字了。 她眼冒金光,不自觉吞了口唾沫,顺势将那些银票贴身收好,“我我也是看你可怜,可不是为了那点钱。谁稀罕?”说着又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朱易投,压低声音对晚青道:“我能替你瞒着,他呢?” 晚青又取了几张银票塞给朱易投,抹一把眼泪呜咽道:“我保证不会牵连姐姐和朱太医。我这就回宫自己药掉这孽障,不给你们添麻烦。” 收了银子,朱易投只说自己今儿并未见过康贵人和晚青,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康贵人亦不动声色继续喂起她的鱼。 晚青千恩万谢了两人恩德,一路小跑着朝撷芳宫行去。 她走远些,康贵人才缓缓回眸,满眼阴鸷望着她仓皇逃窜的背影,唇角露出诡谲的笑。 约莫跑了十丈远开外,晚青便缓下步子,悠然往撷芳宫走去。 她抬手抹去眼角还未干透的泪,深吸一鼻雨后新鲜的空气,亦笑得艳了。 回了宫,朱易投正跪在寝殿候着她。 她吩咐荷洛在门外守着不许人入内,而后正坐在太师椅上端详着朱易投脸上的络腮胡。 “你别说,你贴上这扮戏角的东西还真像那么回事。” 朱易投脱下太医服制,里头穿着的,却是内监的宫服。 他将官帽摘下,又撕下脸颊上粘着的胡子,抬起头来看着晚青,“小主过誉。” 他哪里是什么太医院的太医? 分明就是晚青宫中的掌事太监李印乔装打扮出来的。 他将怀里揣着的银票还给晚青,晚青蘸取杯盏里的水渍轻点一滴上去,银票上的墨迹竟然氲开了 李印惊异道:“小主这些银票都是假的?” “废话,我还能真给她实打的银子?我脑子有泡吗?”晚青扬手命他平身,“你也别跪着了,起来吧。” 待李印起身后,晚青又从袖口里取出了一张银票给他,“五百两,给你的。赏你办差办得好。” 李印欢喜接过银票,拿在手中仔细瞧了又瞧。 晚青打趣道:“别看了,赏你的自然是真的。” 李印笑得狡黠,打了个千儿谢过晚青恩德。 晚青伸了个懒腰,懒散道:“不是跟康贵人说了我回宫要送走自己腹中子嗣吗?去替我煎药吧。” 李印诺一声,正要离去,行至门口又停下步子,支支吾吾道:“小主,奴才有一事不明。” 晚青扬起下巴示意他说下去,李印便道:“小主何以相信奴才,肯让奴才助您?您便不怕” 原作中,李印是个忠心耿耿的奴才。 为了护原主,自己用脖子撞了侍卫的刃,死得凄惨。 这样的衷仆,晚青如何能不信任? 不过她却笑着与李印逗趣,“我怕什么?你要是敢反戈,你的爹娘,你的兄妹,你的祖父,一家五口命就都没了。在宫里当差无非图财,只要你衷心待我,我保证这帝苑城里没人能给你更多的好。你但凡是个有脑子的,就不会帮着旁人算计我。” 李印笑呵呵点着头,“跟着贵人小主吃喝不愁,奴才怎会倒戈背叛?用贵人小主您常说的话说,这不是傻的吗?” 李印退下没多久,再归来时捧了一碗殷红色的汤药递给晚青。 晚青将汤药放在案边,手指轻点桌案,似在候着什么。 康贵人早晚会发现晚青给她的银票是假的,即便她没有发现,依着她的性子,反正银子都已经到手了,她怎会让晚青过得舒坦? 后宫嫔妃,暗相苟且怀有旁人子嗣,按律是要诛九族的。 康贵人野心大着呢。 她不甘于贵人的位份,指望着有朝一日能爬到妃位甚至贵妃位,一朝扬眉吐气成为人上人。 与晚青相比,她出身样貌样样不如,即便晚青如今没有得宠也是她的心腹大患。 她有除之而后快的机会,她会不用? 晚青想,如果康贵人没有闹出幺蛾子来,今日撷芳宫平平静静无事发生,那么自己便先暂缓了对她发盒饭的进度,容她多活几日。 然而,她这想法还没生根,宫门外已然热闹了起来。 荷洛将房门砸得噼啪声不断,“小姐!颖妃娘娘带了许多宫人闯入了撷芳宫,说非得见着您才可!二小姐如今把她们拦在了门外,眼看着颖妃娘娘便要发作了,您快出去瞧瞧吧!” 晚青端起药碗,起身推开房门,睨一眼一脸惊慌的荷洛,柔声道:“你慌什么?去凤鸾宫把皇后请来。” 说罢,迈着自信且嚣张的步伐朝庭院行去。 第106章 打不着狐狸惹身骚(二) 颖妃带了六名婢女四名内监闯入撷芳宫,康贵人紧跟在她身后像一条哈巴儿犬。 顾舒然拦住她们的去路,沉声道:“颖妃娘娘这么大阵仗入嫔妾的撷芳宫是要作甚?” 颖妃从未将顾舒然放在过眼里。 她不过就是个软弱无能的草包,倒还没有晚青一半的厉害,她怕什么? 当日晚青在长街令颖妃伤了脸面,颖妃一直记恨。 今儿一听见康贵人说晚青珠胎暗结,她哪里坐得住? 恨不得飞也似的就赶来了撷芳宫。 又见顾舒然这软弱性子都敢拦着她,更加笃定此刻晚青定是躲在房内打算喝了滑胎药一了百了。 她顾不上与顾舒然纠缠,用力推她一把呵斥道:“废人,让开!” 顾舒然遽然受她这么一搡,惯性使然向后退了两步。 但这一次,她并没有选择退缩。 她站稳身,很快又横在了颖妃面前,“颖妃娘娘,此地是撷芳宫,不是您的昭纯宫。嫔妾是撷芳宫一宫之主,您带这么些人擅闯撷芳宫,嫔妾是有权利拦着您问个缘由的。” “你拦着本宫?”颖妃放声讪笑,“你是个什么东西?本宫是妃你是嫔,你拦得住本宫吗?” “妃也好,贵妃也好,这宫里正经的主子只有皇上,凤帝和皇后娘娘三位,余下的都是伺候主子的奴才。颖妃娘娘和嫔妾又有什么区别?”顾舒然瞪着颖妃,语气愈发咄咄逼人,“今日您要闯嫔妾的撷芳宫,可有皇后娘娘凤印?可有皇上口谕?可有凤帝懿旨?若是皆无,嫔妾说什么都不会让您在此地放肆!” “你”颖妃断料不到顾舒然敢如此顶撞她。她迫近顾舒然,鼻尖儿几乎贴在了她的面上,咬着牙道:“你妹妹,晚贵人,不守妇道与男子无媒苟合珠胎暗结,这是诛九族的死罪。你拦着本宫,不就是为了给她拖延时间让她滑胎小产吗?本宫告诉你,太医院的院判得本宫召已经往撷芳宫赶来,她就是想落胎,也逃不过诛九族的死罪!你识趣的便让开,本宫尚可向皇上求情,留你一条全尸!” 旁人说晚青做出什么荒唐事顾舒然可能都会信几分,可牵扯到清誉一事,她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她相信晚青的人格,一个入宫后连皇恩都要想尽办法去避的女子,怎会做出与人无媒苟合更珠胎暗结之事? 更何况未入宫前晚青住在顾府,和自己日日朝夕相处,她怎会不了解自己的妹妹? 心中的底气又添了几分,顾舒然也没给颖妃好脸色,呛声道:“胡说八道信口开河!颖妃娘娘若再这般,休怪嫔妾无礼冒犯!” “你敢!?”颖妃震怒,双眸里仿若能窜出火苗。 顾舒然当然敢。 她虽只是嫔位,但已经得了穆修齐的宠爱。 这宠爱不多不少,正好可以支撑她今日的底气。 这些年的隐忍、委屈,屈居人下的憋屈此刻翻涌而出,顾舒然怒喝一声,吩咐宫人道:“给本宫拦住颖妃!谁要是放她入内,本宫便打发他去辛者库!” 这史诗级翻转的一幕被晚青看在眼里。 原来一向庸懦的二姐,却可以为了她提起勇气,与颖妃叫板。 在门外僵持了这会子,随不远处内监尖细声音报一声,“皇后娘娘驾到。” 今儿这好戏,才算正式开唱了。 “闹什么!?”皇后迈着急促的步伐踏入撷芳宫门,众人见是她来齐齐福礼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你们日日闹腾,本宫如何能安?”皇后声音厌冷,目光凝在颖妃桀骜不驯的表情上,“颖妃,你又闹什么?可是前几日本宫罚你掌掴自己的伤好了,如今就忘了疼的时候?” 颖妃用力挥动手中绢帕,愤愤然道:“皇后娘娘!臣妾要搜撷芳宫寻证,可舒嫔她偏拦着嫔妾不让嫔妾入内,还吩咐宫人们要与嫔妾动手,您说这” “是谁给你的权利让你来搜撷芳宫?”皇后隐怒反问。 颖妃支支吾吾不敢吱声,顾舒然抢在前头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和凤帝未许,就是不知这事儿是不是皇后娘娘属意的。” “本宫没那闲工夫。”皇后看向顾舒然,目光中流露出些许赞许,“舒嫔,你做得极好。后宫有后宫的规矩,一宫之主掌一宫事,颖妃便是位份在你之上,入了撷芳宫的地界,她也不能乱来。” “皇后娘娘!事出有因,臣妾是关心则乱!”颖妃慌忙解释道:“顾晚青那贱人无媒苟合,与人珠胎暗结,入宫是为了让皇上给人当便宜爹养便宜儿子!” 她把话说得这般恶心,令皇后觉得有些不适,扬绢掩面蹙眉道:“你满口污言秽语的胡说些什么?” 颖妃颇为傲气地睨了顾舒然一眼。 她本来没有这么自信。 她今日的自信,全然来自于顾舒然反常的举动。 若非晚青有猫腻,顾舒然一个软绵绵的兔子怎就红了眼敢跳起来咬人? “皇后娘娘,是与不是,把顾晚青寻出来让太医一把脉便可知分晓!您不觉着奇怪吗?庭院里闹成这样,她装聋子却躲着不出来?她最爱热闹,平日如此,前排首位凑着的定然是她!” “谁在找我?”晚青端着琉璃碗盏,慢慢悠悠朝庭院走来。 “呀,好多人呢。”她笑,屈膝下去向皇后和颖妃请了安。 康贵人第一眼就看见了她手中端着的那碗红色液体,垫着脚尖仔细瞧着,上头好似还漂浮着几瓣红花,旋即咋呼道:“皇后娘娘您瞧!她那碗里还浮着红花呢!” “什么红花?”晚青将碗盏送入唇边满饮一口,咂嘴道:“红糖桂圆甜汤,上头以芍药花瓣做点缀,康贵人喜欢?喜欢你说呀,我让宫里的宫人给你熬一大盆,赶入夜就送你宫里去,让你喝个够。” 晚青带着几分玩笑说完这一句,将那满满一碗甜汤灌入腹中。 她表情怡然,十分享受,擦擦嘴还问皇后,“皇后娘娘可要来一碗?是荷洛的好手艺,养颜护胃,极佳的春日饮品。” 碗见底,皇后瞄了一眼,那里头余下的桂圆肉和芍药花瓣显眼,哪里又是什么红花? 此刻,颖妃和康贵人的脸色也变得青红相接,难看至极。 第107章 打不着狐狸惹身骚(三) 康贵人也不是个傻子。 她看到晚青一脸气定神闲从容不迫的表情时,便知道自己已经中计了。 她正想着要如何圆场带着颖妃赶快从撷芳宫逃离,可曾想颖妃是个胸大无脑的,竟还一味叫嚣,“太医院的太医与你把脉,已经确诊坐实了你有两月的身孕!你还装什么?这是诛九族的死罪,你顾家多大的胆敢让你这有身孕的妇人入宫?你等谋算的是什么?难不成还要篡夺皇位,弑君反叛不成?” 颖妃这一番话,登时就把问题拔上了一个高度。 嘴皮子是能说会道的,只可惜脑子里有屎。 皇后见颖妃这般笃定,又听她说有太医确诊,想来此事未必空穴来风,于是沉下面色问道:“是哪位太医说晚贵人有身孕的?” “是朱太医!” 晚青抱臂冷笑看着笑话,顾舒然则插话道:“颖妃娘娘说话不清不楚的,太医院朱姓太医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说清楚了!” 颖妃那会子只听康贵人说了晚青有孕这令人血脉喷张的‘好消息’,哪里还顾得上听她讲那些个细枝末节? 她睨了康贵人一眼,康贵人不住冲她挤眉弄眼使眼色,她却反倒怒了,“本宫问你话呢!你抽什么筋?” 康贵人满脸黑线,怯懦回话,“是是朱易投朱大人” 康贵人话一出口,自己倒先傻了。 那朱易投介绍自己名字的时候拆开了名和姓,她听着倒不觉得不妥。 如今自己念出全名来,怎么 她这一句话说完,庭院内约莫安静了两秒钟,随即而来的便是满院哄笑。 晚青笑得前仰后合,顾舒然也掩面忍不住暗嗤。 那些个内监、宫女亦笑得收敛。 唯有皇后面色阴成了欲来的山雨,“康贵人玩笑开过了些。” 晚青接话道:“猪一头?你怎不寻犬一条,马一匹,鸡一只来给你作证?太医院若有此等奇人,嫔妾也想见识见识,长长眼界呢。” 哄闹间,太医院院判姗姗来迟。 与众位主子请完脉后,晚青问他,“院判大人,敢问太医院可有位奇人,名唤猪一头的?” 院判闻罢满脸尴尬,摇头否认,“不知贵人小主为何有此一问?” 晚青笑而不语,目光斜斜打量着颖妃与康贵人。 事情闹到这一步,连院判都被颖妃给请来了。看来不给晚青把过脉,这件事难以收场。 皇后扬声道:“章院判,晚贵人今日身子不适,劳你替她把把脉,看如何调理调理。” 院判领命,取出素巾搭在晚青手腕上,摸索起她的脉象。 颖妃一直盯着院判的神情,见他眉头耸了一下,旋即问道:“怎样?可是喜脉?” 院判惊异看向颖妃,笑道:“颖妃娘娘莫要打趣,哪里来的喜脉?”他收回素巾,回了皇后的话,“回皇后娘娘,晚贵人身子无虞,且尚比寻常人体魄健壮些许,应是无碍。” 太医院的院判,乃为太医院医术集大成者,夸口他是天下第一神医也不为过。 他都这样说了,颖妃信誓旦旦的那番话,自然不攻自破。 皇后冷着眸色觑着颖妃,颖妃只得硬着头皮凑到晚青跟前去,倩笑道:“哎呀,那可真是闹出误会了。”她挽着晚青的手臂,显得与她亲昵,“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本宫糊涂了,妹妹莫要见怪。” 晚青面无表情拨开了颖妃的手,仔仔细细端详了她面容一番,瘪嘴道:“你长得不咋好看,我可跟你不是一家人。” 皇后在,颖妃一心想要讨好晚青,奈何晚青压根不搭理她。 她行到皇后身前福礼下去,定声道:“皇后娘娘,嫔妾初入宫闱,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颖妃娘娘,竟要将那般论死的罪名扣在嫔妾头上。嫔妾实在惶恐。还请皇后娘娘替嫔妾做主。” 一语落,顾舒然亦上前与晚青并肩屈膝福礼下去,“皇后娘娘,自打嫔妾与晚贵人入宫,颖妃娘娘便诸多挑剔,寻过嫔妾晦气,又诬陷晚贵人私通珠胎暗结。女子清誉比命重,她这样做,皇后娘娘若不重罚,可要晚贵人往后在宫中如何自处?” 皇后伸手左右开弓将她姐妹二人搀扶起来,继而厉色看向颖妃,“本宫与你说了多少次了?安分守己这四个字是所有嫔妃在宫中需得谨记的头等事,连本宫也不例外。你偏要闹得家宅不宁,恨不得闹到皇上跟前去,让皇上不能安心于政,为这些事儿烦心?你如此做,岂非要皇上觉得本宫无能,不堪负担治理六宫重任?” 皇后说话的语气威严不可破,骇得颖妃旋即跪地叩首求恕,“皇后娘娘,臣妾不是那个意思。”她猛然抬手,指着康贵人道:“是康贵人她信口雌黄!是她在臣妾面前说是非!臣妾一时听信了谗言才会如此,臣妾” “没有的事!”康贵人从人群中踱步而出,也跪在了皇后面前,“皇后娘娘,嫔妾从来都不是一个口舌生是非的人,这您是知道的呀。嫔妾与晚贵人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嫔妾何故要冤枉她?” 狗咬狗的局面是晚青最为喜闻乐见的。 见颖妃气得目眦欲裂,康贵人泫然欲泣一脸楚楚,她心里甭提有多痛快。 皇后懒得看那二人跪在自己面前演戏,索性道:“本宫不管你二人谁是人谁是鬼,也懒得看你二人在这儿互相推诿胡搅蛮缠。昭纯宫尚还住着芳常在,怎没见她跟着你等一起来凑热闹?可见这事儿你二人都脱不了干系。” 她满眼厌恶瞪了二人一眼,吩咐道:“青黛,传本宫懿旨。颖妃无故携宫人擅闯撷芳宫,凭空捏造扭曲事实冤枉晚贵人,罚俸半年,禁足三个月,让敬事房撤下她的绿头牌不许侍寝。康贵人为下位不知劝阻,反倒助纣为虐,遂罚俸四个月,禁足两个月,以儆效尤!” 言毕,也不管颖妃和康贵人哭啼求情声,拂袖扬长而去。 第108章 困兽斗 颖妃和康贵人算是就此结下了梁子。 她被皇后惩罚三个月不能侍寝,这跟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秉着私心里对康贵人的记恨,康贵人屈居她之下又同住一宫,往后她哪里还会有好日子过? 撷芳宫里闹出这么一遭,顾舒然满心疑窦。 她问晚青,“好端端的,颖妃莫不是犯了失心疯,贴上自己的恩宠要寻你晦气?” “许她就是脑子有病呢?自作自受,姐姐理她作甚。” 三言两语,也就将顾舒然糊弄了过去。 两日后,是穆弈秋搬入冷宫所居的日子。 新辟出来的那间房名唤‘竹居’,名字倒是清雅,可内里却落魄。 穆弈秋搬入其中,沦为了宫中的笑柄。 他却浑然不在乎,头一日搬入竹居的时候,还跑去撷芳宫门前嚷嚷着,让晚青去看他的新家。 晚青往竹居去转了一圈,蹙眉道:“住在这样的地方你傻乐呵什么?” “住在哪里都一样。”穆弈秋搔了搔后脑勺,憨憨笑着,“离晚晚近,我就开心。” 如今是在宫中,穆弈秋再是个傻子两人也要懂得避讳。 她与穆弈秋多说几句话,传出话柄来就极有可能将二人逼入绝境。 穆修齐拨给穆弈秋两名内监照顾他日常起居,内监做事也不上心,日日得空偷懒,丝毫没将穆弈秋当成主子供着。 偶有上心照料的时候,也被穆弈秋一顿整蛊,涂抹一脸彩色颜料,似要逼着他们走。 如此,穆弈秋时常都是一日独居在竹居内。 距离冷宫最近的宫门是储华门,驻守在那里的侍卫负责在冷宫与撷芳宫之间的甬道之上巡查。 闻听穆弈秋住进了冷宫,又未被禁足可自由走动,驻守此地的侍卫便赶来提醒穆弈秋,让他无事莫要去叨扰旁的后宫主子,免得招惹是非。 竹居没有小厨房,穆弈秋的一日三餐都是由御膳房做好送来,由内监供进去。 穆修齐半分也不在乎他这个五弟,久而久之,那些伺候他的内监更是白拿银子不做事,连端茶递水这样的小事也懒得做。 储秀门的侍卫统领听手底下的侍卫嚼舌根时拿穆弈秋这事儿打趣,便训斥道:“端亲王再如何也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哪容咱们这些奴才在背后指点,脑袋不要了?” 内监给主子送菜,是有验毒和尝膳两个步骤的。 没有内监伺候,那统领自己拦下了这桩事。 旁人嘴上不说,心里皆暗暗嘀咕着统领会做人,连穆修齐不重视的亲贵也想办法讨好。 这日,统领如往常一样送饭给穆弈秋。 他推开房门,将饭菜放在桌案上,扬声道:“端亲王,该用午膳了。” 穆弈秋手舞足蹈跑到桌前,徒手抓起带着汤汁的菜就往嘴里送,“这两日送来的饭菜可口,我很喜欢。” 统领指背在盛放米饭的玉碗上敲了敲,“是莆乡新产的米,颗颗饱满有嚼劲,端亲王试试看还合心意?” 穆弈秋用筷子拨弄了米饭两下,在浅层处挑出了一张字条。 他将字条取出,一边口中囫囵说着好吃,一边阅着字条上的内容。 ‘自穆修齐登基,长公主敛大昭之财过西绝境内逾百万两白银,南境兵马集结八万以平民身份掩饰,随时听候主上差遣。’ 穆弈秋将字条揉成一个极小的纸团递到统领手中,压低声音道:“将此事想法子告诉穆修齐。另,知晓溪风,兵马集结不可急躁,免得为人察觉不妥。时日尚多,不必急于一时。” 统领用同样低沉的声音回道:“属下明白。主上暂居于此地,受足委屈。您有何需尽管吩咐属下,属下力所能及,自当满足。” “这天下很快就是咱们的了,我缺什么?”穆弈秋阴鸷一笑,继续徒手用起了膳。 夜深,朝阳宫。 堆积如山的奏折已经开始向地面滑落,到了穆修齐不得不去批阅的时候。 他惦记着后宫没人明晃晃的,批阅奏折心不在焉十分儿戏。 偏是夹在奏折中的一份账本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将账本启开瞟了一眼,登时怒火中烧。 其上所书一笔笔钱银的来龙去脉,皆同穆婉逸和西绝有关。 虽然这账本并不能作为定罪穆婉逸私通卖国的罪证,但上头许多穆婉逸来财的门路,都是从前先帝在时她用的法子。 穆修齐知道他登基后穆婉逸敛财更加贪婪,却不想她会将这些敛来的钱财尽数送到西绝去。 穆修齐再傻也知道穆婉逸打着什么盘算。 他和穆婉逸不同。 他虽然好吃懒做也没有半分从政才干,但他总知道大昭是他的家,是他的天下。 如今穆婉逸要动的是落在他手中的天下,他如何还能忍气吞声装作没看见? 他命人去彻查了穆婉逸的存银,发现穆婉逸在宫中、昭都存放的珠宝钱银果真不翼而飞了大半,于是命人将穆婉逸唤来朝阳宫问话。 为了给穆婉逸留足面子,穆修齐屏退左右。 空荡的朝阳宫正殿,穆修齐端坐龙椅之上与堂下立着的穆婉逸冷面相对,像极了昔日先帝在时的局面。 不等穆修齐开口,穆婉逸先问道:“皇上叫本宫来何事?” “长姐可曾暗地里接济过西绝?” “并未。”穆婉逸轻巧一笑,“本宫是明面上接济的,有何不妥?” 她能这样光明正大的说出来,说明她压根就没把穆修齐放在眼里。 穆修齐压着怒火沉声道:“长姐此举,岂非卖国?” “卖了谁的国?那些钱银都是本宫自己得来的,与大昭何干?” “可你那些钱银都是贪赃枉法而来,你” “皇上说本宫贪赃枉法?”穆婉逸满面讥笑,眉尾斜了穆修齐一眼,“你未登基时,用这些法子得来的见不得光的银子还少吗?怎地昔日你不说自己贪赃枉法,如今却要说本宫?” “那不一样!朕敛财是己用,长姐敛财是给了敌国!你这般做,置大昭于何地?” 穆修齐说出这番自诩明君的话,却将穆婉逸给逗笑了。 第109章 穆婉逸刁难 “本宫也是自用。本宫嫁给西绝王,他死了,本宫就是他的未亡人,西绝就是本宫的夫家。如今夫家被母家给灭了,百姓穷困潦倒,本宫身为西绝的一国之母,怎能坐视不理?” “长姐糊涂了!西绝已经被大昭收复,早就不复存在。如今的西绝,乃为大昭的西境!” 穆婉逸狭长的凤眼闪出几分诙谐的光,旋而打趣道:“那既然是大昭的西境,本宫拿自己从贪官哪儿得来的钱接济自己的国家,又何罪之有呢?” “这” “皇上寻本宫来就是要问本宫这些无聊的事儿?”穆婉逸看一眼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嘲讽道:“有这功夫,还是赶着快些将桌上的奏折批阅完吧。” 回到玉蓬殿时,夜色渐浓。 透过偏殿的菱窗望进去,里头还亮着暖黄色的烛光。 穆婉逸推门而入,南绣正坐在烛台前书写着什么。 闻听动静,回眸相望,冲穆婉逸露出柔婉的笑,“家嫂回来了。” 穆婉逸脸上显露出松弛的笑,在她那张冷峻入冰的面颊上,甚少能见到这样毫无伪装发自内心的笑。 只有面对南绣,她才会将自己柔软真实的一面暴露无遗。 南绣虽然被那场大火毁了容,但眼角眉梢的神韵还是又几分像西绝王的。 她护着南绣,一来是因为她是西绝王的妹妹,二来是不想断了自己和西绝王之间的联系。 “在写什么。”穆婉逸凑到南绣身旁,探一眼桌面上的宣纸。 南绣的字迹十分娟秀,而她所书的是一阕词。 “八百里平川归胡野,当对酒成歌挥杀机,荡平天下,河山安在,快哉。”穆婉逸念了开口,默背了余下南绣还未来得及书写出的内容,叹道:“这是你兄长写的词,我还记得,那时候我才认识你兄长,也是大昭与西绝最为水火不相容的时候。” 提及往日事,南绣瞳孔一震,眸底满是恨意。 穆婉逸将手落在她臂膀上,“你恨大昭是应该的。若是恨我,也是应该。” “我从未很过家嫂。即便大昭都是坏人,家嫂也是这世上最好之人。若不是家嫂,那场火已经要了我的命,我还有何机会去怨去恨呢?” 听了这话,穆婉逸喜忧参半。她将头抵在南绣的肩膀上,用极低极柔的声音与她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哥哥拿回他应得的东西。” 而此刻,穆婉逸仍有别的疑虑。 便是今日落在穆修齐手中的账本,究竟是谁给他的? 自己往西绝送去钱银之事虽说没有做得有多么秘密,但若不是谁盯上了她,怎会无聊到去查自己的财产去向? 放眼如今大昭的前朝,有实权在手,有这能力之人,几乎都被穆婉逸软硬兼施收入自己麾下。 余下之人,最有可疑的,便唯有顾峥。 他自诩刚正不阿,从前又和大理寺卿调查过穆婉逸,当属他的可能性最大。 想至此,穆婉逸森然一笑,目光探向了撷芳宫的方向。 无论是不是顾家做下的这事儿,顾家那两个女儿入了宫自己还没功夫去好好儿会会她们,如今也到时候了。 次日上完早朝,穆婉逸便移驾撷芳宫。 她来时晚青和顾舒然正在试着内务府新送来的氅衣,穆婉逸不许宫人通报,兀自入了正殿。 姐妹二人本喜乐,却在见到穆婉逸后散了脸上的笑容。 “继续换你们的衣裳,不必理会本宫。” 穆婉逸坐在雕花梨木椅上,眼波含笑打量着她二人。 晚青最见不惯她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贱样,同顾舒然向她福礼请安后,便命下人将衣裳暂时收起来。 “今儿凤帝怎有闲工夫来嫔妾宫里坐坐?”晚青同样回以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发问。 “这后宫有何地是本宫不能去的?”穆婉逸瞥她一眼,语气沉肃,“闻听颖妃被皇后下了禁足撤了绿头牌,是因她冤枉你与人珠胎暗结?” 晚青浅笑,“一切都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嫔妾也不晓得发生了何事。” “无风不起浪,蝇不叮无缝蛋,那事明面上看起来是颖妃寻你晦气,可在本宫眼中看来,说不准是你给她下了套。你自持聪明,但却躲不过本宫这双眼。” 即便穆婉逸聪颖过人,能猜出晚青使了计谋,又如何? 她寻不见证据,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的揣测。 “娘娘慧眼,任何小动作都逃不过您的洞察。明明是颖妃寻嫔妾晦气,您却说成是嫔妾招惹颖妃,嫔妾又能说什么呢?” “本宫听闻,当日你在长街之上让颖妃同你下跪?你不过得了皇上一次宠幸,就这般跋扈,目中无人?” 穆婉逸扬声吩咐门外候着的侍从,“来人呐,把晚贵人给本宫押到长街上去。” 不等晚青反应过来,六名覆甲侍从便闯入内,架起晚青一路连拖带拽拖出了宫。 顾舒然慌忙跟在后头,一边推搡着侍从,一边向穆婉逸求情道:“凤帝!那日事不关晚贵人的事,事情的祸端是嫔妾挑起的,您若为当日事要罚来罚嫔妾就好,莫要” “她让颖妃跪地受辱,显摆了自己的威风。本宫今日让她跪在撷芳宫门前两个时辰以儆效尤,是为以正宫闱。你若愿意,陪她一并跪着就是了。” 出了宫门,穆婉逸命人松开晚青,淡然道:“跪下吧。” 晚青微眯双眼看她,“嫔妾无错,为何要跪?” “无错?”穆婉逸讪笑,“这帝苑城里,本宫说你有错便是你的错。”说着冲侍从使了个眼色,“她膝盖硬,你等帮她一下。” 侍从一个个五大三粗,他们要跟晚青动起手来晚青哪里来的胜算? 好女不吃眼前亏,要不先跪了再说? 正当晚青已经准备向邪恶势力低头的时候,穆弈秋不知从何地蹿了出来立在她身前,手中端着的一盆亮红色的墙漆,当头泼了那些侍从一脸。 晚青懵了,顾舒然呆了,穆婉逸傻了。 偏穆弈秋跟个没事人一样,冲穆婉逸大喊,“长姐!那小鬼跑到你头上去了!” 话音方落,不等穆婉逸反应过来,盆底的那些红漆就被穆弈秋一股脑的泼到了她的头上 第110章 被困冰室 穆婉逸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几乎要掀了帝苑城的围墙。 “老五!你疯了?” 边儿上的宫人慌乱替穆婉逸清理着身上的红漆,那玩意是用来刷墙的,泼在人皮肤上越擦眼色越深,此刻的穆婉逸已经看不出原本的肤色,只余红彤一片,像个炸弹人。 晚青竭力憋着笑,却听穆弈秋一本正经道:“长姐!竹居里闹小鬼,夜夜哭啼不休。我方才追它出来,瞧它跑到了你身上去”他指着穆婉逸,半分惶恐半分坚毅,“长姐不怕,我帮你把它们赶走!” 眼见穆弈秋要将那全是红漆的盆底扣到穆婉逸头上去,穆婉逸算是第一次知道了慌。 她能跟傻子讲什么道理? 于是命人拦下穆弈秋,自己落荒而逃。 饶是如此,穆弈秋还在身后冲她喊道:“红漆辟邪!长姐回宫别急着洗掉啊~~~” 闹剧以众人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 晚青在穆弈秋肩膀上拍了一下,挑眉嬉笑着,“谢了啊~” 穆弈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晚晚,是真的有鬼我一个人睡可害怕,夜里我能去寻你吗?” “不能,回见。” 晚青冲他摆摆手,拉起顾舒然就回了宫。 这一劫暂时平安度过,可依着穆婉逸的性子,她怎会轻易善罢甘休? 顾舒然怅然道:“她要寻咱们的不是哪里需要理由?今日避过去,往后呢?” 她的顾虑并不是没来由的。 安宁了一日,第二日从凤鸾宫给皇后请完安回来,内务府的人便来撷芳宫传穆婉逸懿旨。 “凤帝口谕,昭都即将入夏,各宫要新启用冰。晚贵人心思细巧,这分配冰入室的活计便交给您来做。” “冰室里的冰给去哪个宫里多少内务府向来都是依着规矩办事的,要我做什么?” 内监隐晦一笑,“您往冰室去了,自会有人安排活计给您。” 顾舒然本想跟着晚青一起去,可内监拦着不让,“凤帝只要晚贵人一人前往,舒嫔娘娘请好在宫中歇着就是了。” 被带去冰室的晚青接下分配给她的活计,哪里是什么分配各宫用冰的数量? 分明是打发晚青入冰室内跟着内监做抬冰的活计。 临近入夏,那些抬冰的工人穿得还是冬日的氅衣,晚青身为宫妃自然衣裳好看且单薄,立在冰室门口她都冻得打颤,何况还要进去搬运?一块冰少说十来公斤重,她哪儿有那样的气力? 可是她也没有辩驳什么,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穆婉逸刻意安排用来为难她的,她不入冰室,恐怕之后还有更恶心的磋磨在等着她。 而她也不是个傻子,入了冰室,天寒地冻比数九寒冬还让人难以忍受,她寻了一内监,用贴身带着的钱银将他的棉衣买下来裹在自己身上,而后寻了个角落窝在原地偷懒。 后来觉得有些困倦,便索性在冰室里睡起了大觉。 等她再睁眼时,一双沉了星子的眼眸便贴在她的面前,眨巴眨巴地瞧着她。 晚青吓得往后一跄,回过神来才看清那双眼睛的主人正是穆弈秋。 穆弈秋道:“晚晚,你自己偷着跑来玩,也不叫我。” 说话间吐出的雾气挂成了霜凝在他的睫毛上,他双臂环保住自己,手掌不住在臂膀上摩挲着,“这里好冷,晚晚去哪儿不好在这里藏着做什么?” 晚青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进来的?” “从门口走进来的呗” “没人拦着你?” “没有啊”穆弈秋环顾四下,“这里除了我和晚晚,没有别人了。” 看屋外光线已经有些黯淡,这一觉晚青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人在低温的环境下一旦睡着身体就会积攒热量,故而小憩的时间也变得比寻常要长。 若不是穆弈秋闯进来寻她,指不定她今儿在这冰室里都能睡上一夜。 棉衣上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霜,晚青起身将霜抖落,见方才那些负责搬运冰块的宫人现下都瞧不见了人影,心想许是今日他们的活计都已经做完了。 她暗自窃喜,自己不过睡了一觉就躲过去了卖苦力的事儿,这惩罚于她而言也没什么。 就是有点冷。 在冰室里待久了,即便穿着棉衣,晚青的手脚、面颊也已经被冻得发僵。 而没有棉衣蔽体的穆弈秋更是冻得整个人都抖出了重影来。 “先出去吧,不然” ‘嘭’ 一声巨响打断了晚青的话,冰室内唯一的光源被遮挡,霎时漆黑一片。 是有人从外面关上了冰室的门。 晚青于黑暗中摩挲着跑到门前用力拍打紧闭的门,高声冲外面呼喊,然而却并无人应。 冰室的门应要存冰的缘由,所用玄铁材质,手拍打在上面寒气灼人,却只能发出极微弱的动静。 自己怎么能大意至此? 穆婉逸本意根本就不是要让她来冰室搬冰,而是想将她关在冰室里一夜,将她给活活冻死。 故而即便门外有人听见了动静,也决然不会将门给启开。 晚青想了许多法子想将铁门破开,但都是徒劳。 她累得喘气,每呼吸一下,气管里都像结了冰碴子,刺得人生疼。 穆弈秋举起一块厚重的冰,用尽全力向铁门砸去。 冰碎成了粉末,厚实的铁门上连一处凹陷都寻不见。 他冷得发抖,嘴唇亦现出了紫色。 晚青看着他,像看着一只在风雪天里无处躲避的小猫一样,觉得有几分心疼,“你说你,好端端的跑到这里来找我干什么?找死吗?” 她的语气有些不豫,隐住了担心。 可穆弈秋,仍在对她笑,“我就是想陪在晚晚身边” 他唇齿打颤说出这一句话,令晚青心都被暖化了。 “傻子。”她轻嗤一声,脱下棉衣披在了穆弈秋身上,“你身子弱,你披着,我不冷。阿嚏~~” 她口是心非的这番话,被一个喷嚏无情揭穿。 穆弈秋将棉衣敞开,上前用力抱住晚青,而后用棉衣将晚青紧紧护住。 他怀抱的温度令晚青觉得身体没有那么冷了,而后温柔又带着几分憨气的声音在晚青耳边响起,“我抱着晚晚,晚晚就不会冷了。” 第111章 穆弈秋实力护短 这一次,晚青没有推开他。 她挪了大半的棉衣披在穆弈秋身上,穆弈秋想躲,却被晚青一把死死拉住。 “我不想再让你因为我而出事了。” 她的声音很弱,几乎是将心里默念的话从嗓子里挤了出来。 穆弈秋没说什么,但他的眼神从痴傻疯癫无神,渐渐变得坚毅凛然。 他蹙起眉头注视着晚青,看着她因极寒导致上下睫毛的霜冻在一处,眨眼也变得十分费力。 他冲晚青的眼睛哈气,想用温暖的气流烘化掉,可冰室的气温实在太低,以至于方化掉的霜成了水,很快又凝结成冰。 晚青的呼吸也变得十分微弱。 穆弈秋用力摇晃着躺在自己怀里的她,大声于她耳畔呼喊她的名字。 起先她还会笑着回应,渐渐的,便没有声响了。 这大概是穆弈秋第一次感觉到心焦的感觉。 他抱着晚青,摸了摸她的心跳,他觉得怕。 他将晚青用棉衣裹起,而后背起她。 行至铁门前,不过聚力一掌,铁门外头的锁便因极强的冲击力而破开。 寒气于冰室泄露出去,守在外面的一名内监见此场景都吓傻了。 “端端亲王?”内监骇然道:“您怎么会在里面?” 穆弈秋满眼寒光瞥他一眼,他并没有回答内监的话,而是背着晚青欲离去。 内监慌忙拦住了他,“端亲王!这长公主吩咐,今日若是晚贵人平安无事从冰室里走出来,奴才的脑袋可就要搬家了。” 他扬起奉承的笑,凑到穆弈秋身旁嘀咕着,“您背着她怪沉的,不若将她放回去吧?奴才跟长公主也好交差不然要是让长公主知道是您把晚贵人背出来的,她生气起来,可是会打您屁股的哦~~” 他把穆弈秋当成傻子哄,全然忽略了他此刻已经截然不同的气场。 穆弈秋抬眸,锋利的目光探在他脸上,“是你将铁门下了钥?” 他冷不丁正经起来,令内监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啊,这原就是长公主和晚贵人玩的游戏。和端亲王您爱同咱们下人们玩的老鹰捉小鸡差不多,都是躲猫的玩意儿~” “你方才说,若晚贵人平安无事从冰室里走出来,长公主会要了你的命?” “可不是?还望端亲王疼奴才” 穆弈秋冲他扬起一记冷到骨子里的笑,“本王自会疼你。” 言罢,一掌拍在内监的颅顶,震碎了他的天灵盖。 夜色墨黑,加之弥了雾,给予穆弈秋极佳隐藏自己的机会。 他背着晚青,在皇城里腾起落下,神不知鬼不觉将她放在了撷芳宫门前,又用力叩门。 听见动静后纵身一跃隐匿在房檐上,只等人将昏厥不醒的晚青抬回了宫,才仍有所忧离去。 回到竹居后,穆弈秋将藏在梁上的一枚橡木哨子取了下来。 他将哨子衔在口中,鼓起腮帮子吹奏着。 可是那哨子并没有发出声音,就如同出音口被堵住了一般。 不多时,在他的窗外停落了一只浅棕色的雀,叽叽喳喳叫着。 穆弈秋伸手,棕雀跃到他的掌心,用尖喙温柔地啄着他手掌的纹路,像是在跟他示好。 穆弈秋右手抚摸着棕雀的小脑袋,而后在它眼前打了个响指,棕雀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那是得穆弈秋手下暗卫训练过的雀鸟,听觉泯然众禽,可以听见人耳听不见的音调。 那枚口哨亦能吹奏出正常人畜听不见的音调,便正以如此法子唤来了雀鸟。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有人以极轻的动作叩击着穆弈秋的房门。 门启开,见一将头埋得很低的内监踱步入内,警觉环顾四下合起了房门。 他抬头,直视穆弈秋,而后向他躬身行礼,“属下参见主上。” 那内监再熟悉不过,是伺候在穆修齐身边的首领大太监——秦禄。 秦禄是自穆修齐尚在太子府的时候,便被穆弈秋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而他在穆修齐身边的任务,一是探听消息,二便是哄着穆修齐去做他觉得高兴的事儿,从不规劝。 穆修齐从前在宫外做出许多荒诞无稽的事儿,这里头都少不了秦禄的撺掇。 人总是会对劝自己收敛的人抱有敌意,而对一味顺着自己的人视作知己。 秦禄一路拍马屁,穆修齐登基后,他也顺利把自己拍成了首领大太监,风光无两。 穆弈秋的面色晦暗,语带愤然,“如今还不是下手的时候,但也是该让皇城闹出点风波点缀无聊日子了。” 秦禄恭谨道:“主上有何吩咐。属下但听。” “想个法子,杀了南绣,嫁祸给穆修齐。我要看他和穆婉逸撕破脸,生出嫌隙,让他们自己人先斗个够。” 秦禄领命,以他的身份也不便多留,向穆弈秋行礼后匆匆离去。 他办事妥帖,穆弈秋信得过他。 其实穆弈秋一早就知道南绣的存在,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对南绣下手。 西绝国为先帝所灭,南绣是西绝国唯一的皇室血脉。 穆弈秋不认同先帝灭杀西绝国的举动,所以对南绣这个西绝遗脉,他也动了几分恻隐。 而今日,穆婉逸要取晚青的性命,却惹恼了他。 他自幼孤寡,除了母亲外,他没有任何可以倾诉的人,也没有谁真心实意的把他当做朋友。 晚青是第一个。 他将自己的情感尘封,将今日害怕失去晚青的那种感觉归结于朋友之间的珍视。 母亲死了,他孤一人在世上,能牵动他心绪的除了天下霸业,便只有晚青。 如今穆婉逸要动自己最珍视的人,那么他,也必要穆婉逸付出代价。 杀了南绣,无异于对着穆婉逸胸前那因西绝王崩逝眼前所伤留下的疤痕,再狠狠捅上一刀。 若这一刀被穆婉逸发现是穆修齐捅下去的,她当如何? 想到这些,穆弈秋有几分欣喜。 可转念再想到晚青,他又会莫名的心疼。 她个头才到自己的胸口,瘦弱的皮包骨,受了那样的寒一定会很难受吧 明天继续装傻,熬一碗姜汤送给她。 穆弈秋暗暗谋划着,想起晚青被他气得上蹿下跳的模样,心里还有几分小期待呢。 第112章 傻子当皇帝他不香吗 晚青是在当日深夜时分转醒的。 她的眼皮很沉,仍有一种霜凝压在上面的错觉。 有昏黄色的光打入她眼缝中,周遭很暖,甚至有些热。 睁开眼的第一幕瞧见的,便是坐在她榻前头倚靠在梁柱上已经浅浅睡去的顾舒然。 她攥着晚青的手,仍是白日盛装模样,可见守了她很久。 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宫的? 晚青看着榻前熊熊燃着的炭盆,有些不解。 她坐起身,即便动作很轻还是惊醒了顾舒然。 见她醒来,顾舒然欣喜中又带了几分焦急,“你可要吓死我” 顾舒然手忙脚乱将一旁暖炉上煨着的姜汤端给晚青,替她捏着鼻子灌她喝下去,“你回来的时候身子都凉透了,我还以为”说着摇了摇头,撩拨着晚青额前的碎发,“好在太医瞧过,并无大碍。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长公主叫你去做什么?” 顾舒然能这么问,便是不知道她被困在了冰室中。 故而自己能脱困,也就不是因为她做了什么。 为免顾舒然担心,晚青扯谎糊弄过去,从她口中又侧面得知了自己是如何回来的。 她完好无损的躺在撷芳宫门口,送她回来的人并未露面,那穆弈秋呢? 那傻子该不会冻死在 想到这,晚青耐不住,待送顾舒然回房歇息后自己偷偷溜去了竹居。 扒着窗户缝偷瞄一眼,见他安然无恙躺在榻上睡得踏实,自己悬着的那颗心才安定下来。 晚青安然无恙从冰室里逃走的消息在稍晚时候传到了穆婉逸耳中。 来报的婢子将事情说得玄乎,冰室铁门像是从内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力被破开,守门的内监脚下打滑摔了一跤头撞在石头上撞碎了脑壳,晚青则只身一人回了撷芳宫。 穆婉逸听罢非但没有盛怒,反倒扬起了一副意犹未尽的神态,“宫中日子本就枯燥乏味,她若就此死了是她命该如此,侥幸逃过本宫才有下回寻乐的机会。且让她得意两日,往后有的是她受罪的时候。” “凤帝,今日皇后娘娘来求见您。奴婢依着从前的例子,随便寻了个借口把她搪塞回去了。” “皇上都不待见她了,本宫见她做什么?端木家在前朝也不是个中用的,她这个皇后德不配位名不副实,自该惶惶不可终日。以为在本宫面前卖乖就能寻见靠山吗?”穆婉逸讥讽讪笑着摇了摇头,“为女子者依附旁人,树倒猢狲散最先压死的便是那在大树底下乘凉的。自己多少斤两就做多少斤两的事,自求多福吧。” 说完这些,她命婢女将提前备好的宵食取来,又吩咐道:“送到南绣殿中,再把昌异候送给本宫的阿胶与百花子也给她拿去,百花子是她最喜欢的一味,尽数给她。” 婢子应下吩咐,又叹道:“凤帝对南绣姑娘是贴心贴面的好,奴婢瞧着您待她跟亲妹妹似的” 话没说完,仿佛察觉到自己失言,婢女旋即收声俯身下去认错。 穆婉逸淡然一笑,用极浅的声音呢喃道:“她本就是我的妹妹。” 翌日,皇后身子略有不适,遂免了六宫请安。 顾舒然先前受了皇后的好,闻听她身子不适赶着去凤鸾宫照看。 晚青拦她,“姐姐,皇后那人心机颇深,你还是离她远着点吧。” 顾舒然无谓摇头,柔声道:“我又何曾离她近过?这宫里的女人除了青儿你,旁人哪儿个不都不信。我也知道皇后不是个好对付的,那日你头次侍寝,是她把你叫去了奉先殿叩谢祖宗恩德,却在请安的时候不提一句引众妃嫔议论你恃宠而骄,这些都是她的手段。她那般对你,我又怎会同她亲近呢?” “姐姐都知道了?”晚青好奇道:“那你为何还要去管她死活?” “你我毕竟在宫中,处于此地便有许多不得以。她吩咐免了请安说她身子不适,撷芳宫不出个人去探望她,往后只怕连面上这点和谐都维持不下去。日子总得往后过,该装的恭敬还是得有的。” 顾舒然是个看似柔弱但心智坚毅,极有主意之人,她想做的事也没人能拦得住她。 左右她知晓皇后不是个善茬就成,晚青并不想过多去干涉她的生活。 自她前脚方走,晚青便准备动身去寻穆弈秋。 她想问问,昨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二人又是怎么脱险的。 便是在她准备起身的时候,菱窗被人一把推开,一道墨绿色的影从外头钻了进来。 这世上不走寻常路的除了美特斯邦威就只剩下穆弈秋了。 他手里端着碗氤氲热气的姜汤,傻乐呵地爬了进来,赶着把姜汤递给晚青,“晚晚,我自己熬得!趁热喝~~” “你怎么进来的?” 穆弈秋指着菱窗,“爬进来的啊。” “门口侍卫守着,外头宫人候着,你是亲王,如何能随意出入撷芳宫如履平地?” “翻墙啊。”穆弈秋挤弄眉眼,双腿一盘随意坐在了晚青的榻上,“晚晚又不得三哥宠爱,哪有那么多人会在撷芳宫外头守着呀” 晚青:话虽然说得没问题,但是我怎么这么想打他? 捧起姜汤喝了一口,晚青坐在穆弈秋身旁用胳膊肘杵了他一下,“昨日,多谢你。” “咱俩谁跟谁啊!不客气!”穆弈秋用力拍着晚青的肩膀以示回应。 然而力道收敛不住,晚青手一颤,将姜汤洒了一身 穆弈秋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了。 可晚青只短暂的气了几秒,将碗盏放在一旁,用帕子擦拭着衣裳上的水渍,“昨日是谁救了咱们?” “可没人要救你”穆弈秋鼓起腮帮子装着可爱,“是三哥发现我不见了到处寻我,最后令人将冰室启开才救了我出去。晚晚是顺带被拖出来的” 他乱说,晚青乱听着就是。 然而这次险些丧命的事件让晚青明白了一个道理。 只局限于打破原作的剧情桎梏,好像并不是一劳永逸的事。 她看着在身边玩弄自己头发的穆弈秋,脑海中晃过一个念头: 想法子扶持这个小傻子当皇帝,他不香吗? 第113章 南绣之死(一) 圣诞节快乐。?(′???`) 穆修齐一直霸着皇帝的位置,她入宫也只能勉强保住母家罢了。 如今穆婉逸盯上了她,便连这一点都不易做到。 既然她都入了火坑了,为什么不一次将事情做绝? 她打量了穆弈秋良久,忽而沉声问道:“你想做皇帝吗?” 穆弈秋差点被自己一口唾沫给噎死。 她是昨天装昏,看到了自己露出的马脚吗? 不应该啊,明明气都快断了 穆弈秋极力摇头,“我才不想当” 晚青冲他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勾起他的下巴挑眉道:“当皇帝能娶我,想不想?” 穆弈秋旋即倒戈,颔首用力到头都快从脖子上飞出去了,“那我想!” 他欢腾雀跃,蹦得老高,“我要当皇帝!我要娶” 他话没喊完,就被晚青一巴掌捂住了嘴。 当真是不要命了,这种话他也敢在撷芳宫里喊出来?? 要拉把穆修齐从皇位上拉下来不算是一件难事。 只要挑拨他和穆婉逸的关系,触碰穆婉逸的底线,穆婉逸必会盛怒之下废了他。 四皇子穆佩勋和穆弈秋之间,穆婉逸一定会寻一个更好控制之人扶持他上位。 一个碌碌无为但头脑精明,还有一个只知玩乐痴痴呆呆,穆婉逸会选登基而后自己在幕后操纵,一目了然。 让穆修齐惹恼穆婉逸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在南绣身上下功夫。 南绣若死于意外,若能让穆婉逸联系到这事儿是穆修齐做下的,那他的皇位还能坐稳吗? 妙啊~ 晚青偷笑,暗夸自己是个天才。 然而她却不知道,她今日这想法,穆弈秋已经抢先她一步,在付诸实践了。 朝阳宫。 下了早朝,迎走了穆婉逸,穆修齐坐在龙椅之上好容易能喘口气。 秉承着早起傻一天的生活bug,穆修齐这会子脑袋里像是灌了浆糊,睡眼惺忪昏昏欲睡。 秦禄端了一盏醒神茶满面堆笑凑到他身旁,“皇上您尝尝这个~提神醒脑最好。” 穆修齐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提神醒脑作甚?朕现在恨不能睡上三天三夜不起来!自打登基后,一日全觉都没睡过,乏得很!” “皇上不想上朝还不简单?”秦禄挤眉弄眼地凑到了穆修齐身旁,低声献计道:“人吃五谷杂粮,哪里有不生病的?皇上您病着,睡到日上三竿朝臣们也只有心疼您的份儿,哪儿还会说什么?” 穆修齐一拍后脑勺,竟然对秦禄的馊主意表现得十分认同,“对啊!朕怎没想到?快快,快去把太医院院判给朕寻来,朕有要事和他商量!” 秦禄点头哈腰,走出去两步,又回首打了个千儿问道:“皇上,昌异候今次又送来了许多百花子,且比上一次送入宫中的还要上乘许多,可当如何分配后宫?” 穆修齐散漫道;“老规矩,大半挪去长姐宫中,余下的交给皇后分发六宫就成。” “长公主不好此物,多是给了南绣姑娘”秦禄试探地问,“她如今在宫中尚算深居简出无人议论,但长公主将她疼宠成了香饽饽,难免她日后不会有翘起尾巴的时候。皇上可还要赏赐给她这些?” “她尾巴翘到天上去也有长姐在上头压着,无妨。照样给她就是了。朕明白长姐的苦衷,她心中对西绝王有愧,也确实是大昭对不起她。这些年来,长姐虽然对朕严厉,但总是向着朕、护着朕的。朕如今得了皇权,自也要允许她活得开怀些。” 穆修齐冷不丁说出这些话,倒令秦禄有些刮目相看。 他没说什么,领命退下。 宣太医入朝阳宫,而后往内务府去取了百花子,命内务府总管亲自送去穆婉逸和皇后宫中,更叮咛他这是皇上的恩赐,让他给各位主子交代清楚了。 大半百花子送去玉蓬殿时,穆婉逸听了内务府总管三海说了一堆穆修齐如何重视姐弟之情将好东西都挪来了她宫里的话,冷笑道:“皇上与本宫一母同胞,自是什么好东西都会先想着本宫。也无谓你在本宫面前说这些滚车轮的话来回讨好。” 赏赐了三海些钱银,待他退下后,穆婉逸如同往常一样吩咐人将这些百花子送去南绣房中。 约莫过了半刻钟,南绣来寻穆婉逸道谢。 穆婉逸面前摆着一盘棋,左手持黑子右手持白子,正与自己博弈。 见南绣来,命她免礼落座,陪自己下一盘棋。 南绣不甚通棋艺,穆婉逸便步步留情不将她逼入死角。 “这一盘棋,家嫂一早就胜了。” “自家人下棋图个乐,输赢从不重要。”穆婉逸黑子落下,围了南绣六白子,一面将棋子收走,一面笑道:“今次送来的百花子比往次品相更好,你瞧了可喜欢?” 南绣微微点头,“是喜欢,但我总见过更好的。” 穆婉逸手上动作一滞,心里漫起了酸楚。 从前西绝王在时,知道南绣喜欢百花子,每次征战归来总会给她带回满满一包。 穆婉逸知道,南绣爱吃的不单是百花子这一味食,更多是的睹物思人,以此追思她的亡兄。 静谧之中,南绣抿了抿唇,有些为难道:“家嫂,我想回西绝。” “为何?你不愿同我一起?” “我喜欢家嫂。”南绣顿一顿,用诚挚的目光看向穆婉逸,“但西绝才是我的家。就像大昭是家嫂的母家一样,我活在大昭,寄于仇敌屋檐下,夜不能寐寝食难安。家嫂,我想回家。我想离兄长与母亲离离的近一些。” 穆婉逸定声道:“你所挂念之人皆已不在,即便回去,你也只能离他们埋于黄土之下的尸骨近一点。” “即便是尸骨,也比这里的人要暖的多。” 此刻让南绣只身回西绝,前路为止,她又不似健全人一般能照顾好自己,穆婉逸如何能安心? 她脸色沉下来,有几分不豫道:“我与你说过,终有一日我会风风光光带你回去。我也不喜欢这里,可只有在这里,我才能有法子助西绝恢复往日的盛况。” “家嫂,放下吧,好不好?” 第114章 南绣之死(二) 南绣的瞳仁变得清澈无比,提及往事,淡淡哀愁还在,却没了恨意,“兄长不愿见你如此。自兄长去后,我很久都没见过你会心的笑了。家国战事,尔虞我诈,输赢天定。如今的西绝群龙无首一盘散沙,要恢复昔日盛况无异于天方夜谭。家嫂,其实你原不必给自己这么重的负担。事情过去了这么些年,你该走出来了。” 沉默半晌后,穆婉逸失神反问南绣,“那你呢,你走出来了吗?” 南绣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自己困住了自己吗? 是自己不愿意放过自己吗? 自己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事,难道不值得自己坚持吗? 穆婉逸自问,却没有答案。 她最终并没有应下南绣归故里的‘请求’。 她对她说,让她再等一等,不久的将来,她会陪着她一起回去。 然而穆婉逸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日一别,竟成永别。 黎明的第一束光照亮了帝苑城的红砖绿瓦。 接道上涌动的人群守着规矩有条不紊扮演着自己在人生中的角色。 所有的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 穆婉逸一早入朝阳宫上早朝,晚青和顾舒然一早入凤鸾宫给皇后请安。 只是南绣的房门,宫人无论如何也敲不开。 她是穆婉逸的上席宾,整个玉蓬殿的宫人都知道她在穆婉逸心中的分量,所以没人敢招惹她。 她本也是个性格孤僻之人,因自己被火焚烧毁了容貌又断了一条胳膊不喜见人,入宫后除了穆婉逸外她也没有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 招惹不起总躲得起,送饭的宫人将吃食放在门口,用一个铁圆盘扣在上面,隔门呼喊,“南绣姑娘,若您等下觉得膳凉了,只管吩咐奴婢。奴婢让小厨房另给您做了新的来。” 南绣从来不会给人回应,宫女自顾说了这一句,而后似完成任务一般赶着退下。 第一个发现她不妥的,是穆婉逸。 下早朝回宫后,吩咐小厨房做了些精致可口的小菜,准备与南绣同桌共食。 她吩咐人去将南绣唤来,宫人却为难道:“凤帝,南绣姑娘今日还未起身。” “还未起身?”穆婉逸的神情显然有些紧张,“晌午的天儿了怎还睡着?莫不是身子不舒坦?” 一边说,一边起身往偏殿赶去。 偏殿门口放着的早膳并没有为人挪动过的痕迹,早已凉透。 穆婉逸试图推门入内,而门却从里面下了钥推不开。 “南绣,起来了吗?”她用力叩门,发出噼啪声响,“南绣!开门!” 无人回应,死一般的寂静,唯有穆婉逸急促的呼吸声撞入自己的耳畔。 一种许久没有过的忐忑恐惧感霎时将她包裹。 不知怎地,她脑海中忽地闪过西绝王死在她怀里的场景。 她厉声吩咐一旁伺候的内监,“将门撞开!” 几名内监用自己的膀子用力撞在门上,三四下,门锁被撞坏,门便敞开。 房间内,光线十分昏暗。 南绣不喜光,于是用块布将菱窗盖上。 桌案上是燃尽的残烛,南绣就趴在残烛旁,好似睡着了一般。 穆婉逸快步走到她身旁,用手推了推她,“南绣,怎不在榻上睡着?” 无人回应。 “南绣,你可是哪里不舒坦?” “南绣?南绣!?” 她所有的问句都如同泥牛入海,她这才将手颤颤巍巍地伸向了南绣的手腕。 她握了一把,很冷,很僵。 那只手用最僵硬的实况保持着最松弛的姿势。 穆婉逸怔然看着南绣,借助门外洒入殿内的些微光芒,看着她的脸。 她睡得很沉,只是鼻翼已经不会再随着呼吸而轻动。 她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又或是不想再次面对自己的精神支柱崩塌在自己面前。 所以她没有崩溃也没有哭,反倒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了南绣身旁。 她眼里有泪,但嘴角含着笑。 转过身去看着围拢在门前的宫人,用一种别扭到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对众人吩咐道:“去把饭菜挪来吧,本宫今儿在南绣房中用膳。” 等人都走远了,又高声呼喊道:“再烫一壶烧酒,本宫馋得很。” 宫人们动作十分利索,他们布好了菜,添好了酒,在桌上燃起蜡,而后合了门。 出门后便三两议论声。 “我瞧得真真儿的,南绣姑娘唇角溢血面色发白,估摸死了有一阵子了” “可不是?她那指甲都是黑的,像是被人给毒死的!” “快走远些吧,凤帝等下动起怒来,怕着整个玉蓬殿都得跟着一起遭殃。” 房间内,穆婉逸将一杯酒移到南绣面前。 烛火映在她眸子里反射出旖旎的光。 也分不清那到底是泪还是她眼底闪烁的星芒。 “这烧酒是我从西绝购入的,是家乡的味道,你尝尝。” 她把杯盏放入南绣手中,用力攥紧。 可她一松手,杯盏便滑落在地,溅了一地的酒水。 “今日不愿饮酒?无妨。”穆婉逸动筷,夹起一筷鱼肉放至南绣的唇边,“尝一口吧,鱼刺都命人剔除了,还记得你与我说,你小时候吃鱼被鱼刺卡住了喉咙,可要把你哥哥急坏了。” “你为什么不吃?你为什么也要离开我?” “我答应长君会好好儿照顾你,你去见了长君,要我怎么办?” 穆婉逸将筷子撂在地上,紧闭双目忍住泪。 良久,再睁眼时,她开始替南绣整理起了衣衫。 “是在怪我昨日不许你回乡,所以你要如此对我吗?在昭都皇城你日日面对的只有我一人,你说你放下了,可你为何要如何?为何” 她一直强忍着内心的悲怆,目光缓缓向下,在替南绣整理袖口的时候,发觉她指尖里嵌入的百花子果肉。 这是 穆婉逸将那些许果肉取出来,心下疑窦横生。 南绣若要服毒赴死,又哪来的闲心用吃食? 她若并非自己服毒,那她又是怎么死的? 穆婉逸周身如同被电击一般,她用力拍案,将桌上的吃食酒水打落一地,“来人!!” 一声响彻天地的悲怆嘶吼,掀开了帝苑城下一场血雨腥风的帷幕。 第115章 心生芥蒂 今日撷芳宫中的奴才有些古怪。 平日一个个埋头苦干巴不能在晚青和顾舒然面前表现出自己是个圣斗士的人,今儿却三五扎堆在一起议论纷纷。 晚青最讨厌别人嚼舌根,但自己偏双标长了一颗八卦的心,于是命荷洛把在墙根底下窃窃私语的李印他们叫过来,问他们在说什么新鲜事。 李印一脸神秘凑到晚青身前,将声音压低道:“小主还不知,可热闹。凤帝和皇上在朝阳宫闹起来了。” “闹什么?” “玉蓬殿死了个女子,叫南绣。听传言说,那人是西绝王的亲妹妹,被凤帝接入宫中养着。” 晚青:死了?逗我呢?我盘算了好几天怎么搞死她,还没出手呢就死了?生命值未免有些过低了吧 李印看晚青懵懵然一脸吃瓜的表情,饶有兴致地讲了下去,“朝阳宫当差的说是非,好像是因为皇上送去了凤帝宫里的百花子里头被添了毒物,凤帝又把百花子全都送给了南绣,南绣吃了才断了命。死了个西绝余孽本不是什么大事,但问题就出在那百花子是皇上送给凤帝的,若是凤帝吃了,那” 李印用手背掩住自己的唇,窃窃私语道:“谁又知道皇上此举是不是受够了凤帝的钳制,要将她秘密处死永绝后患?毕竟皇权落在自己手中才算踏实” “哈哈哈哈???” 李印话说了一半,晚青却忽然放声大笑。 笑的李印都看傻了。 “小主您,您没事吧?” 当然没事,晚青能有什么事? 不过是她脑子里想的嫁祸栽赃谋害场景,不用付诸实践就统统实现了。 晚青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穿书的过程中还获得了什么稀奇古怪的金手指只不过自己没有发现。 南绣这个时候死了,晚青巴不得穆婉逸和穆修齐打起来。 两虎相争,无论谁胜谁败,于她而言都是好机会。 ‘嘭’ 这已经是朝阳宫中发出的第十数声掷物声了。 穆婉逸和穆修齐在正殿里吵翻了天,彼此几乎都将自己手边能触及的东西砸在了地上,一声赛过一声。 穆婉逸抬手想要掌掴穆修齐,却被他第一次回手拦下,一把将她推到地上,“朕是皇帝,容你放肆是看在你与朕连着血脉的份上,你莫要蹬鼻子上脸!朕说过无数次,送给你的百花子和送给皇后宫中的无两,都是昌异候进贡来宫中的。朕送给你那许多,就是因为知道西绝王之妹好那口,替你着想才会如此!你说那些百花子有毒,那么送去皇后分发给东西六宫的为何无毒?” “这便要问你自己!”穆婉逸太阳穴显出青筋突突跳着,她指着穆修齐,目眦欲裂,紧要后槽牙骂道:“百花子是你吩咐人送来我宫中的,你一向不喜欢我将南绣收留宫中,我还想你怎会如此好心?原来,原来你藏了这样的心思!穆修齐!你厉害了!连我你都敢算计!” “荒谬至极!朕要杀南绣,一道圣旨即可,哪里会用这么拙劣的下作手段?东窗事发,你想都不用想就会怀疑到朕头上去!朕何必要绕着弯子做这些没头脑的事儿?” 穆婉逸含泪冷笑,“说不准你是嫌我碍了你的路,巴不得我也将那百花子服下。而南绣,不过是误中副车罢了。” “你是朕的长姐,朕在你眼里便是如此?你与朕自幼一并长大,你事事护着朕,朕对你只有感激。是,朕是讨厌你强自揽权,让朕在群臣面前丢光了脸!可再怎样,你都是朕的长姐,朕怎会对你动杀心?” 穆修齐字字恳切,可以看出他对穆婉逸这个姐姐是有感情的。 被悲伤冲昏了头脑的穆婉逸此刻渐渐清醒过来,却也开始产生了怀疑。 南绣并没有碍着穆修齐的事,他为何要动手除去他? 若他的目标不是南绣,会不会真的是自己? 她看着穆修齐的眼,想要看穿他的内心,却在雾蒙蒙的一片阴翳后,望见了不知深浅的晦暗。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琢磨不透自己这个软弱无能的弟弟在想些什么? 她开始有些怕,因为她已经意识到今日穆修齐敢与自己大呼小叫,那么明日,他就会有与自己决裂的一日。 她绝不允许这一天道来。 她问穆修齐,“你可敢作保,毒不是你下的?” “朕没有做过!”穆修齐斩钉截铁,底气十足。 “好。既然不是你,那便是昌异候。昌异候意图谋害本宫,本宫将他枭首示众,皇上可有异议?” “这”穆修齐一时犯了难。 昌异候是穆修齐手底下的人,且还拿着兵权。穆婉逸要动他,穆修齐自然是顾忌的。 然而穆婉逸又哪里会听从穆修齐的异议? 她转身,带着凛然杀气踏出朝阳宫门的那一刻,穆修齐就知道昌异候的命保不住了。 他起身欲拦住穆婉逸,却被秦禄抢先截住,“皇上,长公主如今在气头上,您与她相争只会伤了彼此姐弟情分。” “她要杀了昌异候,朕如何能坐视不理!?” “杀了便杀了,昌异候不过是皇上手下的一枚棋子罢了,如何舍不得?反倒是您去拦了才不妙,倒要长公主以为您是幕后主使,说不定还会对您剑拔弩张,何必呢?”秦禄苦口婆心相劝,“皇上细想想,送去皇后宫中的百花子无毒,偏送去长公主宫中的有毒,还被南绣姑娘吃了,您猜猜这毒会是谁下的?” 穆修齐脑袋里裹了浆糊,他要是能想得通方才就跟穆婉逸直说了。 见他沉默,秦禄继续道:“南绣是西绝王的亲妹。奴才斗胆问皇上一句,若是大昭被西绝覆灭,而您又被西绝王族带入了西绝皇城中,您过得会是怎样的日子?家国仇不可不报,您就是拼上一条命,也要想法子替大昭成全。如果您会如此想,南绣如何不会呢?” 秦禄长叹气,寒意涔涔道:“这事儿依奴才看,八成是南绣自己给自己下的毒。为得就是引皇上您和长公主两相决裂,最好将事情闹大,闹得大昭永无宁日,她才能在九泉之下得以安宁!皇上可万莫要中计!” 穆修齐频频点头,觉得秦禄说得极有道理,甚至还想给他颁发个最佳辩手奖。 而秦禄的这番话,则是穆弈秋教给他说的。 一来可以撇清自己的嫌疑,二来也可以阻止穆修齐和穆婉逸争执,引导穆修齐莫要在此时和穆婉逸针锋相对,由着她宣泄心头苦闷。 穆婉逸一旦杀了昌异候,穆修齐的兵权就瓦解了三分之一。到那时,即便他反应过来,也已经于事无补。 第116章 荡秋千 昌异候死了。 穆婉逸以犯上作乱为由,令御林军将其围剿在府上,不容辩解便砍下头颅悬挂于昌隆城门之上,画面血腥残忍至极。 昌异候生前尚算是受百姓爱戴的一名官员,他身首异处得暴政处死,百姓多有鸣不平的声音。 穆婉逸下旨,何人敢议论此事,同以谋逆罪论处,如此轻易就堵住了悠悠众口。 这剧情是原作中不曾出现过的。 原作中的南绣最终回到了西绝,过上了清贫却安逸的生活。 如今她的死导致穆婉逸提前暴走,虽然她每日照常上朝和穆修齐保持着面子上的体面,但她内心怎会无恨? 晚青只等着看清热闹,然后将宫中的情况动向告诉顾峥,坐收渔翁之利就成。 一切都显得那样顺利,如有天助。 但很快,晚青就察觉出了不妥。 自己没有出手干预穆婉逸和穆修齐这条线的发展,南绣为什么会突然死了? 这中间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她此刻把自己当成个外人择得干净,任她想破脑袋也猜不到,剧情崩了,还不是因为她? 要不是穆弈秋看不惯她被人欺负强行提前出手送南绣下线,穆婉逸和穆修齐又怎会这么快就闹起来? 过不了两日,昭都便入了夏。 夏季播种时节,每年这个时候,历任昭帝都会出宫祈福上苍普施甘霖,祈求今年庄稼可得好收成。 轮到穆修齐,自也不例外。 比着从前的例子,出宫祈福之人为皇帝、皇后和太后。 穆修齐生母早逝,先帝驾崩前并未立后,故而今次并无太后随行。 可没有太后,却多出来了个凤帝。 穆婉逸有心要揽权,这样的热闹她怎能不凑? 四月十九日,穆修齐、穆婉逸与端木蕙三人携千人众离宫,往东海龙母庙祈福。 此行往返七日,朝中正三品以上朝臣允随行,如此也就免了寻人监国的烦恼。 毕竟这一对姐弟,谁也不肯有半分权力从自己掌缝中流出。 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颖妃被禁足着,后宫位份最高之人就剩下了纯妃。 她拿个鸡毛当令件,让众嫔妃日日都去长乐宫给她请安,听她训话。 她嘴碎,往往一说就是几个时辰,听得人耳朵起了老茧,她说得嘴唇起了死皮,还能喝口水润一润继续。 往她宫里去请安了一天,第二日晚青就不去了,还拉着顾舒然一起留在宫里躲嫌。 但是顾舒然是个守规矩的性子,不敢同晚青胡闹,于是留她一人在宫中,自己往长乐宫去替晚青给纯妃告假。 纯妃一听就知道晚青是装得,旋即命人来宫里‘请’她。她人没去,倒是给了宫人百两黄金让她交给纯妃,再捎句话,“你就说,晚贵人体谅纯妃娘娘,看您说话费嗓子,这些钱留给您买点滋补喉咙的好东西。” 宫女拿着银票回去附耳纯妃嘀咕了两句,纯妃便笑道:“晚贵人身子不适便多歇息,自家姐妹原也不必日日都往本宫这儿跑。” 偷得浮生半日闲,好容易松泛下来的晚青何事都不想干,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但天不遂人愿,穆弈秋又来找她了。 她实在想不明白,甚至觉得撷芳宫被穆弈秋装了摄像头,不然为什么每次她一闲下来穆弈秋必会准时准点的出现? “晚晚,你陪我去荡秋千吧。” “我不去,好累。” “哎呀不累不累,我推晚晚,晚晚坐着就成。” “我不去。人多口杂,我怕是非。” “不怕不怕,我寻的地方没人会去的。” “我不去。” “o(╥﹏╥)o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荡秋千,傻不拉几的,像个智障。” 然后,晚青就成了那个智障。 她哪里能拗得过穆弈秋?死缠烂打是他的天赋技能,他像个树懒一样挂在晚青身上,还由得她同意不同意吗? 穆弈秋带她去荡秋千的地方也有点诡异。 起初,穆弈秋把晚青带入了竹居。 晚青问他这屁大点地方哪儿能荡秋千,然而当穆弈秋挪开床榻,露出一个硕大的狗洞后,晚青陷入了沉思。 好家伙,这狼灭oss如今都活成这样了? 自己房里都挖起狗洞了? 在穆弈秋卖萌攻击的发动下,晚青不情不愿的从狗洞钻了过去。 另一头是冷宫的庭院,庭院正中扎着个秋千。 是极粗的麻绳和崭新的红木做出来的,不像是旧物。 穆弈秋十分自豪拍了拍胸脯,“晚晚你看!这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我厉害吧?” “好端端的,你跑到冷宫里做个秋千干什么?” “晚晚喜欢啊。”穆弈秋坐在秋千的红木座上,双脚蹬地,把自己送上了天。 “我喜欢?我何时说过我喜欢?” “没说过吗?”穆弈秋托腮想了想,傻笑道:“那就是晚晚在梦里跟我说过。你一说我就给你做好了,那你喜不喜欢我?” ???? 未免有些唐突吧。 刚才说好了让晚青坐秋千,穆弈秋在后面推。 可他坐上秋千后就没有要下来的意思,还一个劲的喊着让晚青用力一点,使劲一点,把他推得越高越好。 他身材健硕,死沉死沉,晚青推不了几下就不耐烦了,又被他聒噪的犯,索性用尽吃奶的劲那么一推。 没想到她天赋异禀,这一推竟然把秋千给推塌了 穆弈秋就这么横着飞了出去,半个人挂在了树杈子上,活脱像个猴。 他挂在那地方,甬道上巡逻的侍卫一眼就能看到他。偏他还不怕,挂在树上就开始乱喊乱叫,“啊啊啊啊!我恐高啊啊啊啊啊!晚晚救救我!!!要死要死要死” 晚青生怕他把人给喊来,但那么高她既不会爬树又不会飞,还能怎么把他救下来? 最后灵机一动的晚青冲着树干猛踢一脚,树枝晃动两下,穆弈秋就从树上跌到了地下。 嗯,还不偏不倚地砸到了晚青身上。完美。乛?乛 (两更是常态,大家可以屯文看。另外!今天是圣诞节啊!那就再祝大家圣诞节快乐!!) 第117章 睡在他怀里 在穆弈秋哭天喊地的哭鼻子声中,晚青还是心疼的将他扶了起来。 哪料这厮一滴眼泪都没有,被扶起来后就趁势揩油,在晚青脑门上嘬了一下。 面对他这样突如其来的骚举动,晚青并没有生气。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已经习惯了穆弈秋这样对自己? 她甚至没有感觉到一点别扭,只是习惯性地白了他一眼,小声谩骂道:“傻缺。” 不得不说,冷宫正儿八经是皇城里的大空调。 初夏天气已经开始有些闷热的苗头了,但在冷宫里,凉气仍旧能从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往人皮下钻。 此刻烈日当空,凉风拂面而过,倒有几分惬意。 这段时间忙着应付后宫里的那些婊,晚青不得一刻松泛。 今日到了这避世的地方,她反倒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她不拘小节席地而坐,抱膝望着宫墙上经年累月风吹雨打脱落了红漆的宫墙。 穆弈秋贴着她身侧坐下,顺着她目光望去,“晚晚看什么呢?” “那面墙。” “墙有什么好看的?” “我在想,曾经住在这冷宫里面的女子,兴许也会有人像我一样,就这么痴痴傻傻地望着这面墙吧?” 穆弈秋没有说话,安静听晚青说下去。 “她们挤破头入宫,盼了一生,在盼什么?盼不来宠爱,盼不来荣华,盼不来富贵。最后把自己盼成了一抔灰,或是盼成了寺庙里斩断情丝却六根不净的尼姑。她们到死可能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被生活的旋涡给搅了进去,咽气的那一刻,也不明白什么叫做人贵自重。” 在穆弈秋眼里,晚青从来都是个有些神经质的女子。 大大咧咧,睚眦必报,同时又不拘小节。 她今日高谈阔论说出这一番看似十分有哲学意义的话,一定是 病的不清。 晚青用胳膊肘杵了穆弈秋一下,问他,“你羡慕你三哥吗?他身边围了那么些女子,手中握着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力,有用不尽的财富,所有人见了他对要毕恭毕敬的俯首称臣。他本也是人,却镀了金,把自己活成了神,受世人仰望,高高在上。” “不羡慕。”面对晚青一本正经的发问,穆弈秋保持着一贯无厘头的风格,“他也只是表面上过得风光,实际上连我还不如呢。” 晚青愣住,回眸看他,“怎说?” “大家尊他敬他,不都是表面功夫吗?比如晚晚你,你见了他毕恭毕敬的,背地里还不是成天骂他傻逼脑瘫二百五?” 果然,跟傻子是不能讨论哲学问题的。 “就是因为你不谙世事,所以你才会不羡慕。这世上的人,都脏得很。被利欲熏了眼,初心就不见了。”晚青遽然在穆弈秋脑门上敲了一下,“不过你这样就很好。起码,不惹人讨厌。” 穆弈秋:怎么她还讨厌过我吗?我如此迷人,这女人莫不是疯了? 微凉的风吹拂在晚青凝脂肌肤上,令她生了些许困意。 有穆弈秋在身边,更令她觉得安心。 这份安心促使她仿佛只是闭了下眼,就安睡过去。 她的头很自然地靠在穆弈秋的肩膀上。 起先穆弈秋还以为她是在装睡,还小声嚷嚷着让她给自己讲故事。 但当他明确当下晚青确定睡着了后,便开始安静下来。 眼底的稚嫩褪去,取而代之是几分无来由的宠溺。 他是第一次有这么多机会,可以长时间注视着一名少女的面庞。 也是第一次有兴趣去盯着一个人看。 后来风紧了一点,穆弈秋便将晚青揽在了自己怀里。 这是他下意识的举动,当他做出这个动作,晚青于熟睡中贴着他坚实的胸膛乱蹭的时候,他心跳有些慌。 他觉得有些热,只当是日头晒得,却浑然不知自己已然面红耳赤,像是一块烧红了的铁。 他就这么抱着晚青,肩膀有些发酸,但是不敢轻易挪动。 他怕惊着晚青,怕她醒来。 倒也不是怕她睡不够,她懒猪的一面在顾府穆弈秋已经见识过了。 天可以塌,但是懒觉晚青不能不睡。 他之所以不敢乱动惊扰到晚青,是因为他知道,晚青一旦醒了,就会从自己怀里挣脱。 他觉得被人依偎在怀里的这种感觉很妙,下意识想让这样的感觉多停留一会儿。 僵持着这么一个动作,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穆弈秋满眼宠溺看着晚青,也分不清到底过去了多久。 然而美好时光总是短暂的,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同理,再温暖的怀抱也不足以阻挡一个想醒的人。 看见晚青睫毛动了动,察觉到她可能快醒了,穆弈秋连忙想要撤手,故作矜持。 但是! 完他妈的犊子了。 胳膊发麻手发僵,就像蹲坑蹲久了从脚底板到大腿根部都酥麻了一样。 每动一下,都是过电般的感受,分分钟让人想要去世。 穆弈秋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眼睁睁看着晚青睁开眼。 不出所料,晚青醒来后见自己依偎在穆弈秋怀里,第一反应就是将他一把推开。 这一推,令穆弈秋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这次不是装得,是出于本能。 联想不来的小可爱,你们就想象一下上厕所出来腿麻的一门突然被人推着往前走了两步,看看想不想原地去世。 “你怎么无孔不入的占我便宜?” 穆弈秋用力甩着右臂,缓解了酥麻感后憨憨笑着,“是晚晚自己睡着了钻到我怀里的,我哪里占晚晚便宜了?” “那你不会把我推开?” “我把晚晚推开了晚晚不得打死我?” “额那你” “晚晚刚才睡得舒服吗?”穆弈秋截断了晚青的话,反问道。 晚青闷哼一声,白了他一眼,“不舒服。” “真的吗?”穆弈秋逼近晚青,“真的不舒服?” “不不舒服。”晚青看着他那张帅脸,不自觉咽口水的同时低下了头。 “真的不舒服吗?”穆弈秋也俯下身来,捕捉着晚青的眼神。他那双灵动无辜的大眼睛看得晚青乱了呼吸,“晚晚脸红了~~哈哈哈哈~~~~” 穆弈秋抬手捏了捏晚青的鼻尖,疯疯癫癫地跑开。跑一步三回头,冲晚青做着鬼脸,那表情仿佛在说‘你追我呀’。 如此欠打! 晚青攥紧了拳头,却无声笑了。 第118章 回宫首日顾舒然侍寝 祭天礼拜龙母,祈求风调雨顺一事本该七八日功夫御驾才能回朝。 但第四日,穆修齐却只身一人回来了。 对外称他顽疾在身,受不住东海湖畔的潮气,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 c o m 上吐下泻被折磨的不成人样,无奈才在太医的死谏之下折返回宫。 穆婉逸和皇后则同留在东海继续祈福。 他哪里是有病?不过是受不了茹素的苦,回宫躲清闲。 后宫里的嫔妃好容易赶着皇后不在,一个个都贴到朝阳宫去奉承巴结穆修齐。 什么自己亲手做的吃食,亲自煲的汤,堆在龙案上看得人眼花缭乱。 可这些都是小巧,要说最别出心裁的,当属荣嫔。 她什么都没做,两手空空入了朝阳宫,当着那么些内监婢女的面,就开始脱起了衣服。 穆修齐用一种‘你好骚啊’的神情打量着荣嫔,一把将她揽入自己怀中,“爱妃身上好香。” 荣嫔娇媚一笑,露出自己的薄肩往穆修齐鼻尖儿上凑,“皇上喜欢吗?” 穆修齐深嗅一鼻,整个人抽搐了一下,在她的肩膀上吻了下去,“今夜朕宣你侍寝,同你一起研究下为何你身上这般香。” 荣嫔犹如打了胜仗的壮士,将自负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夕落时分,她就在宫中忙着张罗起来。 足足六斤的花瓣泡在了沐盆里,整个人浸下去,巴不能连十里外的蝴蝶都招惹过来。 婢女给她端来了一碗呛鼻的汤药,远远儿闻到荣嫔便蹙起眉头,“爹爹大价钱买回来的方子怎么闻着一股子泔水味?” 荣嫔接过碗盏朝里头睨了一眼,淡黄色浓稠的液体还冒着热气,像极了一碗煮熟的翔。 她忍不住干呕,“拿走拿走,本宫不喝。” 婢女并没有接下碗盏,沉声劝道:“娘娘,为了子嗣,您得喝。今儿是您的‘喜日’(喜日就是排卵期),皇上又在今日召幸,若再有这汤药坐镇,保管您能求有所得。” “可当真?”荣嫔脸上扬起几分期盼,却还是挡不住面对苦口汤药的厌恶。 但为了子嗣,为了往上爬,她没得选择。 宫里的女人,有哪个不是为了荣宠为了位份挣得你死我活? 别说这药像屎,即便它真的是屎,荣嫔也得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捏着鼻尖儿喝完了药,连忙命人取薄荷香膏来漱口。 她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欣然浅笑。 梳妆打扮好,荣嫔端起傲气正坐于殿中,候着鸾鸣承恩轿来接。 与她同住的吴贵人赶来,心口不一的向她道贺,“荣嫔姐姐好福气,皇上回宫第一日满心满眼的都是您,可令嫔妾羡慕了。” 荣嫔漫不经心扫她一眼,想起去朝阳宫时,穆修齐正在吃的那枚莲花烙就是出自吴贵人的手艺,心里有些不痛快。 吴贵人与她同住,看似老实本分实则心眼颇多。一不留神就想踩着她的肩膀往上爬。 荣嫔冷笑一嗓子,“你自该羡慕本宫,倒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忙活了几个时辰,连皇上一句好话都没落着。本宫也是打心底里心疼你。” 吴贵人心里不舒坦,但她也不敢显露在脸上,只得赔笑道:“荣嫔姐姐教训的是,原是嫔妾不配。” “你自然不配!也不细想想自己是个什么出身,是个什么样貌。”荣嫔回眸看一样妆台铜镜,扶正精致挽起额发上的金钗,颇为自得道:“虽说承恩一事不在外貌家世,只在皇上心意。可你放眼看看,纯妃在,颖妃也在,皇上连她们都顾不上瞧,还能瞧上你吗?” 吴贵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姐姐生得貌美,从前在潜邸时皇上对姐姐就格外上心,可见爱重。” “爱不爱重的也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你瞧,皇上一回来就宣本宫侍寝,此刻纯妃八成气得在宫里跳脚。”说到这,荣嫔忽而捂嘴讪笑起来,“哎呀~本宫一想到她那副嘴脸呐,本宫就想笑!” 这话正说到兴头上,敬事房的奴才却面露难色入内。 荣嫔只当是来接她去朝阳宫的,得宫女搀扶下起了身,摇曳身姿向门外走去,“鸾鸣承恩轿来了吩咐宫人知会本宫一声就好,哪儿还劳公公亲自相迎?” 内监岿然不动,沉下声音道:“皇上口谕。自感伤寒,未免过了病气给荣嫔娘娘,今夜便不宣娘娘侍寝了。” 荣嫔尴尬的嘴都快气歪了,吴贵人憋着笑上半身轻微抖动着。 穆修齐有病没病她们都心知肚明,如此说辞,便是婉拒了荣嫔。 荣嫔愤愤然问道:“有话直说,是唤了何人去?” 内监支支吾吾有些为难,荣嫔将金钗从额发上取下来递到他手中,他这才压低声音附耳道:“回娘娘的话,是舒嫔。” “舒嫔?”荣嫔震怒,破口大骂,“她是什么贱东西?!也妄图分本宫的宠爱?不过是个四肢都不健全的废人而已,皇上图她什么?” 吴贵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悠悠然道:“荣嫔姐姐方才不是说了吗?承恩只在皇上心意。皇上今夜属意舒嫔娘娘,莫说她残了只手,她就是断了条退,也架不住皇上喜欢呐~” “你不说话会死吗?”荣嫔恶狠狠瞪了吴贵人一眼,又觉得丢人,头也不回跑回了自己的寝殿。 此刻,顾舒然正依偎在穆修齐怀赏月色。 穆修齐的手掌在她婴儿一般细嫩的肌肤上不安分地游移着。 顾舒然倩声问他,“皇上翻了荣嫔姐姐的牌子,又为何要唤嫔妾来?” “朕不喜欢她,一股子风尘味,不讨喜。” “那总还有纯妃娘娘,康贵人和芳常在今日送给皇上的那些点心也是下了功夫的,不比嫔妾,笨手笨脚的,想关心皇上也关心不到点子上。” “后宫中,唯有你惦记着朕是不是真的抱恙在身,送来驱寒的汤药刻意添了几位甜口吃食在里头,暖的是朕的心。”穆修齐攥着顾舒然的手,用力按在自己胸口上,“你,最合朕意。” “皇上~~~~”顾舒然千娇百媚叫了这么一嗓子,叫的穆修齐骨头都酥了。 媚而不妖,尚懂情趣,于穆修齐而言,此刻的股舒然便是自己的心头所好。 旁人再做什么,也入不了他的眼。 第119章 顾舒然遭荣嫔算计 朝阳宫浓情蜜意,榻暖枕温。 与此景反衬的,是在自己宫中对月怔然落泪的荣嫔。 明日,自己被顾舒然截胡的事儿就会晓瑜六宫。她最好面子,让她这张脸往哪儿搁? 到了第二日去纯妃宫中请安的时候,各种酸言酸语密集如雨点朝荣嫔砸来。 她羞得面红,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旁人便罢了,顾家那两个骚狐狸凭什么? 她到底也是潜邸里伺候的老人,被谁抢了恩宠她都不会这般在意,可偏是顾舒然。 纯妃的话最为刺耳,“说到底,你连个废人也比不上。” 荣嫔咽不下这口气。 她从顾舒然那儿受到的屈辱,她必得从顾舒然身上讨回来。 隔日,内务府给撷芳宫送去了许多新鲜花卉,不是开得最好、最艳的他们不敢送来。 内务府的奴才说这些都是穆修齐的主意,顾舒然赏他们些钱银让他们随便放下,她虽面无表情,但穆修齐这不寻常的举动还是引起了晚青的怀疑。 私下里她问顾舒然,“姐姐可是有何事瞒着我?” “何事?” “穆修齐频频唤姐姐侍寝,且姐姐每夜都逗留到天明才回宫。今日,他又莫名其妙赏了这些纯妃宫中都不曾有的稀罕花卉来,为得是什么?” 顾舒然抿唇,躲避着晚青的眼神。 见她如此,晚青的心沉了一下,“姐姐该不会和他” “他是我的夫君,我与他不过做了该做的事。” 晚青本有一肚子的话要劝顾舒然,可到了嘴边,她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在圣母什么? 从一开始顾舒然要入宫的时候她便不同意,可这些都是顾舒然做下的决定,她自己冲到穆修齐面前去上演了那么一出好戏让穆修齐对她念念不忘,圣旨下了顾家哪里敢抗旨? 入了宫,晚青不止一次提醒过顾舒然让她保全自身,远离穆修齐。甚至还将自己避宠的法子告诉了她。 然后呢? 如今她可以怪顾舒然没有听她的话吗? 顾舒然不是她,她不知道穆修齐早晚会被拉下马,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生还能不能离宫。 同理,即便对原作十分熟悉的晚青,也不能保证因自己穿越过来而崩坏的世界会发展成什么样。 顾舒然只不过以她的想法去过她的生活,晚青实在没有权力干涉她。 “我只问姐姐一句,对穆修齐,姐姐可曾有过喜欢?” “喜欢他?”顾舒然冷笑摇头,“我不过是希望咱们姐妹二人的日子过好一些罢了。又怎会喜欢他。不过他待我尚算好,至多不讨厌罢了。” 如此,晚青尚能安心些。 最起码如果最后穆修齐落得不好的下场,也不会伤了顾舒然的心。 “青儿,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晚青没想到顾舒然会这么问自己,她愣了愣,反问道:“姐姐觉得你错了吗?” 顾舒然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晚青牵起她的手,“姐姐觉得没错,又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如何会觉得姐姐错了?姐姐和我都是独立的人,虽然连着亲缘血脉,但彼此人格独立,不该相互干涉。我只希望姐姐能过得开心些,旁的事,只要姐姐认准的,我不会拦着。” 顾舒然颔首,没再说什么。 有时候开心和活下去相比,自然是后者重要。 她必得先好好儿活着,才能去追求那些更高层次的精神享受。 今日内务府送来的几盆夜来香是不示意养在殿外的,故而顾舒然将她们挪进了自己房中。 当晚,朝阳宫那边并没有动静。姐妹二人早早洗漱,同榻而眠,闲聊趣事。 后半夜的时候睡意来袭,于朦胧中,睡在榻外侧的晚青觉得脸上冰冰凉凉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脸上。 她下意识抓了一把,却抓到了一根麻绳粗细的冰凉绳子。 那绳子,似乎还在扭动! 她下意识将那东西拨弄到地上,惊悸坐起身。 借助幽亮月光,晚青目光触及底下,吓得浑身发麻,几乎昏厥。 绣毯之上,数条灰花斑斓的蛇盘踞其上,嘶嘶地吐着猩红的信子,在地上扭曲摇摆不定。 她摇醒了顾舒然,而后大声向门外呼救,自己虽然惧怕,但依旧死死护在顾舒然身前。 她用被衾挡在二人身前,又用枕头砸向蛇群,“荷洛!李印!挑了灯进来!哪里来的这些脏东西?” 顾舒然吓得尖叫连连,这才惹来已经歇下的奴才们主意。 因着天渐渐热起来,寝殿的门和窗在入睡时并没有合上。 可宫里哪里会有这么多的蛇,且都聚拢在顾舒然的房间里? 李印最先冲进来,在看到地上的那些蛇后惊呼道:“二位小主莫要离榻!这是蝮蛇,有毒的!” 自然有毒。 这摆明就是有人想要顾舒然的命,怎会放些无毒的蛇? 晚青定下心神,吩咐随后赶来的荷洛道:“我房中有避寒的雄黄酒,和水拿来喷在这些脏东西上!” 宫里上下忙活起来,雄黄水泼了满地,那些蝮蛇的行动也渐渐迟缓下来。 李印这才敢带着内监入内,取了个长挑子将那些蝮蛇一条一条收进麻袋里。 惊魂未定的顾舒然低俯在榻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青儿!这我从未见过这样多的蛇” 谁又见过呢? 今夜若非晚青与顾舒然同屋而眠,又侥幸没有被已经爬上了榻的毒蛇咬伤。 否则唤作顾舒然一人独住,她慌乱之下极有可能激怒那些毒蛇,落个玉损消香的下场。 无来由的,宫里哪来这么多毒蛇? 即便是有人暗害投放,毒蛇又怎会全都爬到顾舒然的房间里? 晚青环顾四下,目光盯在了放在角落的那几盆夜来香。 这几盆花今日才移到顾舒然房中,怪事就来了,不得不让晚青起疑。 她吩咐荷洛走一趟太医院,将当值的太医寻来,不要声张此事。 太医来得不算慢。 来时顾舒然仍心有余悸,见到烛影晃一下都觉得是那蛇群又寻了回来。 她一直紧紧攥着晚青的手,好在有她在,自己才能略微安定些。 第120章 送你一床蝎子 太医依着礼数向晚青与顾舒然施了礼,晚青懒得和他绕弯子,开门见山道:“太医瞧瞧,这夜来香可有不妥。” 说着冲荷洛使了个眼色,荷洛便将一盆夜来香挪到了桌案上,供太医细闻细验。 须臾,太医从随身带着的药箱里取出了一根铜挑子,轻轻刮擦着枝叶。 有淡红色的粉末被他取了下来放在白布上,又用水和开。 他嗅了一鼻淡红色的液体,眉目凝重,“夜来香散发的气味本就又吸引蛇虫的功效在,加之这枝叶上被人涂了薄薄的一层引蛇散,更会令蛇类闻之骚动,趋之若鹜。” 晚青并没有提及一个蛇字,这些话是出自全然不知情的太医之口。 顾舒然惊恐地看着晚青,“青儿,这” 晚青凝眉摇头,示意她莫要说下去,只等将太医支走后才道:“姐姐得罪人了。” 顾舒然如何也想不通她究竟得罪了什么人,那人却要置她于死地? 入宫这些时日,唯一与她有过过节的也就是颖妃一人。 可如今她尚禁足着,哪有本事做这些? 她还是将人心想得太善了。总要为恶人做恶事寻一个由头出来。殊不知这世上许多恶人作恶,原是不需要理由的。 “姐姐那日侍寝,穆修齐本来翻了谁的牌子?” 顾舒然如梦初醒,迟疑道:“你是说荣嫔?可那是皇上不唤她变了主意,与我有什么干系呢?再者说,皇上心有有变是常有的事,宫中旁人理解不了,她还理解不了吗?她成日里装柔弱,一会儿头疼一会儿肚子疼的,皇上召旁人侍寝,五日有三日她都会使性子骗皇上去她宫里。” “她抢惯了旁人的,所以才更不容许旁人抢了她的。” 这件事晚青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定数,但凡事总有意外。 为了确定这事儿确实是荣嫔做下的,晚青私下里知会内务府总管三海公公,让他替自己查一查昨日有哪个宫里的人入过内务府。 表面上,晚青和顾舒然谁都没有声张此事。 顾舒然依旧去给纯妃请安,荣嫔见她无恙眼底闪过一丝灰败,很快眨眨眼,将那情绪匿了起来。 顾舒然细心到了极致,任何一个细枝末节的小动作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荣嫔一定有问题。 后来回了宫,三海那边儿也传来话。 昨日东西六宫如果内务府的,只有皇后宫中的内侍婢女和荣嫔宫中的大宫女。 三海还说,“昨日是皇后娘娘宫中分发月例的时候,皇后娘娘宫中来人不算奇怪。奇怪的是荣嫔的大宫女亲自跑一趟内务府,为得却是去一些红漆回去填补桌角刮擦这样的小事。” 若是皇后在宫中,晚青还不能笃定这件事儿和她没关系。 但眼下人不在,天高皇帝远,她甚至于连宫中发生了什么都不能及时得知,怎能这么快就下手暗害顾舒然,以此挑拨后妃间的关系? 那么余下的,就只有荣嫔。 与此同时,被晚青派去内务府以钱银疏通翻查后妃记档的李印也回来了。 荣嫔母家在湘南一带,那地界丛林多蛇,一到阴雨天蛇爬到城池中也不是少有的时。更何况荣嫔的父亲连年给皇宫上供‘龙腾酒’。那药酒就是用几类蛇胆配合名贵中药制成的,想来荣嫔自幼耳濡目染,对蛇类再熟悉不过。 她知道大昭周遭能寻见最毒的蛇便是蝮蛇,即便顾舒然被蝮蛇咬死了,也没人会觉得这事儿有蹊跷。 谁又会深究呢? 顾舒然冷汗淋淋,满眼愤恨,“我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这般待我?” “女子的妒恨能生出多大的邪念姐姐在府上还没瞧够吗?无论是顾潇盼和刘氏,不都是活生生的例子?昔日我又做错了什么,要得她们几次三番的暗害?不过就是看不顺眼我得家人疼宠罢了。” “不成。我要将这事儿告诉皇上去。” 顾舒然起身要走,晚青拦住她,“告诉那个草包?你告诉他他能说什么?这事儿没有实证,况且你到底也没有伤着,他能拿荣嫔怎么样?至多不过就是落了个和颖妃一样禁足的下场,等她那日放出来,心里更恨姐姐,到时候才难办。” “那要如何?”顾舒然左手紧紧攥拳,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嘴唇。 晚青思忖须臾,眸色变得阴沉起来,“要么就不出手,一旦出手,就得往她最痛处打。她不是自诩身段曼妙肤若凝脂吗?且身上总带着一股异香,以此勾引穆修齐。咱们让她重视的这些全都没了,穆修齐对她的宠爱也就没了。到时候瑶华宫圈地为牢就成了她的冷宫,她后半生都得为自己今日的过错赎罪,这才算是真正教了她乖。” 顾舒然凑近晚青,好奇道:“你有法子?” “人都说蛇蝎妇人,蛇被她玩了,咱们就玩她玩剩下的。” “此话怎讲?” 晚青晦涩一笑,让顾舒然莫要理会这事儿,自己定会安排妥当。 原作中,荣嫔并不是个十恶不赦之人。 她除了喜欢作死邀宠外,实际上从来都没有伤害过晚青。 但她如今是怎么了? 为何被顾舒然抢了一次本就不属于她的恩宠,就性格乖张到想要杀人泄愤? 晚青有想过直接了解她的性命,但转念又一想,在宫里闹出人命来等穆婉逸和皇后回宫,这事儿肯定极难翻篇。 但是欺负到她姐姐头上去,她就不能忍。 不能让她死,那就让她痛不欲生的活着。 这日晚些时候,晚青吩咐李印去替她做一件事。 便是借着明日出宫采办的由头,想办法收集一些昭都田野中罕见的毒物,花蝎子。 不用多,三两只就够了。 花蝎子的毒性不大,但是中了它的蝎毒,带来的后果却十分可怕。 花蝎子浑身布满难看的花纹,叮咬人后,也会令人皮肤溃烂,愈合后留下浑身上下多处难看且不可逆的瘢痕。 荣嫔如此重视自己身段容貌,毁了她的容比要了她的命还要狠辣。 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虾仁猪心吧。 第121章 死相难看 当日李印捉了一麻袋的蝮蛇,没法子处理,只能丢给花鸟司的相熟,让他拿着去喂宫里饲养的神鹰。 偏巧正遇见了在花鸟司逗鹰的穆弈秋。 穆弈秋看见饲鹰内监带了个皮手套把已经奄奄一息的蝮蛇丢到鹰笼里去,鹰俯冲而下,锋利的爪子死死按住蛇身,一喙下去就将蝮蛇啄成了两段。 李印跟在那内监身后看着热闹,“哟,先帝养的这些鹰可真凶。” 他与内监说话的功夫被穆弈秋瞅见了,穆弈秋凑到他们身边儿,笑呵呵道:“李公公怎来了?” 李印见了穆弈秋也笑得开怀,“端亲王也在?哈哈,奴才闲着没事儿,来喂鹰。” 穆弈秋拍手叫好,争抢着要将麻袋从内监手中拿过来,说他也要喂鹰。 李印和那内监被穆弈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都给吓傻了。 他要是被里头的蝮蛇咬上一口,那他就不单是个傻子了,还是死傻子 穆弈秋见他们抓着麻袋不肯给自己,耷拉下面孔来有些不高兴道:“鹰都不让我喂,好小气!” 李印道:“不是奴才不给端亲王喂,是在这不是个什么好玩的事儿” “怎么不好玩?我喂猫喂狗喂兔子的时候就可好玩了,老鹰那么威风,我还没喂过老鹰呢!”穆弈秋一边撒娇一边向李印伸出手,“给我给我!” 李印将穆弈秋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端亲王别闹,喂鹰的是蝮蛇,是有毒的。” “李公公骗人!宫里哪里来的毒蛇?” “怎就没有?奴才亲手在撷芳宫里捉的,还能有假?” “那就更不可能了!晚晚住的地方连高一点的灌木都没有,哪儿来的毒蛇?” 李印被他纠缠的实在有些烦,潜意识里又觉得他是个傻子,与他说什么他说出去的疯话也没人信,索性不与他纠缠,实话实说道:“那蛇是荣嫔娘娘放到宫里要害主子的。” 穆弈秋的心尖儿颤了一下,脸上笑意凝重,眼底的纯真也逆转成了愤意。 不过这些李印都没看见。他还得去忙晚青教给她的‘大差事’。 出宫绕了一圈,李印蒙着面将头埋得很低,给了个乞丐十两银子,让他替自己寻人去买。 买到后,再由乞丐拿回来给他,避免直接和卖家见面,也避免东窗事发后从卖家那找到了乞丐,乞丐再认出他。 回了宫,将这东西交给晚青,问她下一步如何打算。 晚青启开淡黄色的木盒,看一眼里头装着的花子蝎,轻描淡写道:“她宫里有个叫春儿的婢女,从前在潜邸的时候就伺候她,对她也算衷心。后来穆修齐看上了春儿想要纳她为妾,荣嫔心生妒恨便毁了春儿的容貌。荣嫔入宫,春儿不是她的贴身婢女,本可留在宫外另谋出路。可荣嫔歹毒,偏要将她带在身边跟进宫来,赔了春儿的一生。春儿对她有气,这事儿让春儿去做,再给她些银子安顿家里,春儿定然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差事做好。” 晚青十分淡定,将整件事拿捏的死死的。 李印担心她过于自信反而不妙,便进言道:“小主,那婢子当真可靠?万一经不住吓说漏了嘴,那遭殃的可就成了咱们。” “放心。”晚青合上锦盒,挑眉一笑,“没有把握的事儿,我不会做。” 她当然有把握了。 原作中的春儿对荣嫔恨之入骨,书中描述,她没事儿就会在各种犄角旮旯处打荣嫔的小人,诅咒她生儿子没屁炎,我在荣嫔第一次有孕的时候被皇后收买,给荣嫔安胎药里头添了牛膝粉,导致荣嫔滑胎。 这样恨主的奴才,是最容易被人利用的。 反正她如今还没被皇后利用,倒不如收到自己手底下。 当天夜里,春儿就将那两只花子蝎藏在了荣嫔的被衾里。 荣嫔洗漱毕熄烛就寝,方躺上榻还没过多久,就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钻心的疼。 她从榻上跳起来,捂着自己烧红的伤处,借着月光才看见了趴在自己榻上的两尾蝎。 她想喊人,却因为方中了蝎毒呼吸太过急促,一声也喊不出来。 此时此刻,我们的蹲房顶专业户小秋秋,正掀开了房顶的瓦片看着荣嫔滑稽到上蹿下跳的一幕。 他手上捧着一块黑布,缓缓启开,里头紧紧俯着一只蝎子。 与晚青寻来蛰咬荣嫔的花子蝎不一样,穆弈秋手中的蝎子个头略大些,蝎尾的刺也更粗、更利。 那是夺命蝎,被它尾巴刺伤,华佗再世也只能对你说拜拜。 穆弈秋就这么看着荣嫔,唇角衔着玩味的笑。 见她蹦跶耳朵差不多了,将夺命蝎以指尖随意一弹,不偏不倚的将蝎子落在了她脖颈上。 继而顺着她的领口,滑了进去 “啊~~~~~” 随着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声传来,穆弈秋满是嫌弃地捂了耳朵。 “再你妈见。” 而后,合上了屋顶的瓦,整个人隐匿在夜色茫茫之中。 消息传去撷芳宫的时候已经三更天了。 是顾舒然敲开了晚青的房门,一脸凝重将半睡半醒的她拉近了屋里问道:“是不是你?” 晚青没睡醒,脑子还是懵的,揉了揉眼睛娇气道:“什么是不是我?姐你说什么呢?” “我说荣嫔那事,是不是你做的?” “有反应了?”晚青清醒许多,坏笑着道:“这么快她就闹腾起来了?” “果真是你”顾舒然松开攥着晚青手腕的手,不住摇头低叹,“她是有错,可你答应我不过小惩大诫就是了,现在现在事情闹大了,要如何收场?” “她成了那模样,姐姐以为穆修齐还愿意搭理她?” “怎么会不搭理?”顾舒然眉头紧锁,捂住自己的胸口,“如今人已经赶去了瑶华宫,六宫都被这事儿扰得不得安宁,我这心里实在害怕。” 晚青:????这穆修齐啥时候对她那么痴情了? 这还真是许仙睡了白素贞,千年等一回。 “不过是身上长了几个脓包,至于闹这么大吗?” “几个脓包?你是在与我说笑?皇上赶去的时候人都凉透了,听宫人们说死状极其凄惨,七窍流血,四肢肿的像褪了皮的冬瓜一样明晃晃的” 第122章 顾舒然有孕 脑补出那场景,顾舒然忍不住干呕两声。 伴随着她的干呕声的,还有晚青由于一脸懵逼导致惊呆了合不上嘴的尴尬。 ???? 死了? 就这?? 这未免也太脆弱了吧 容不得晚青多与顾舒然解释,她得先赶去瑶华宫去瞧瞧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李印寻回来的花子蝎她是见过的,不会有问题。 花子蝎怎会蛰死人? 往瑶华宫去的路上,晚青心里多少有几分个忐忑。 若荣嫔只是身上多了几道难堪的疤痕,穆修齐或许还会坐视不理。可如今,是人死了。 她自十六岁嫁给穆修齐,怎么说也在潜邸里和穆修齐朝夕相处了三年多。 再没有感情,也是一个同穆修齐十分亲近之人。如今她死于非命,穆修齐盛怒之下必然彻查。 可到了瑶华宫时,见穆修齐抱着个沐盆蹲在门口狂吐后,晚青就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渣男就是渣男,他怎么会在乎旁人的生死? “去去去,干净抬出去寻个棺椁合了棺,明日葬了。” 穆修齐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这才吩咐秦禄道:“这东西晦气,留在宫里难免招惹脏东西。” ‘这东西’。 穆修齐是用这三个字来形容这个前几天还睡在他身边的女子的。 不知怎地,晚青觉得荣嫔活得实在有些可怜。 秦禄规劝了穆修齐两句,“皇上。荣嫔娘娘死因尚未调查清楚,就这么草草的宣布是意外将她葬了,要跟荣嫔娘娘的母家如何交代?” “还调查什么?太医不是说了她是被蝎子蛰死的吗?他爹就是个养蛇的,她喜欢养蝎子有什么奇怪?若是觉得跟她母家没法交代,那就追封为妃,以妃位丧仪处置吧。” 穆修齐摆手道一声晦气,脸上没有丝毫感伤,急匆匆走了。 满殿留下的嫔妃,出了晚青和顾舒然意外,都也是和荣嫔相处久了的。 虽说平日里互相勾心斗角打打闹闹的,谁也没给过谁几个好脸色。 可人就这么突然走了,她们心里也是说不出滋味的难受。 纯妃提出让大伙儿进去送荣嫔最后一程,与荣嫔同住同时也是第一个见到她尸身的吴贵人拦下了众人。 她从前和荣嫔明里暗里拌嘴最厉害,今日也是哭得最伤心的一个。 “纯妃娘娘还是别去了。荣嫔姐姐死状凄惨,她爱了一辈子的美,临了恐怕也不愿意以那模样示人。还是让她安心去吧。” 折腾了许久。 直到荣嫔入棺,已经至晌午了。 明日是穆婉逸和皇后回宫的日子,后日是荣嫔下葬的日子。 穆修齐不深究此事,不代表皇后会善罢甘休。 回了宫,顾舒然打发下人统统退下,独留晚青与她同处。 晚青与她详说了前因后果,没有半分隐瞒。 “至于她究竟为何会死于夺命蝎毒,我实在不知。” “是不是你都无妨。”顾舒然贴在晚青身边落座,语重心长道:“她死有余辜,不值得同情。我只是害怕,万一皇后回宫抓着这事儿不依不饶,该当如何?” 顾舒然还是不了解皇后。 那种高段位的绿茶婊,一心只想让穆修齐的后宫大乱,她才不管到底是谁在背后耍手段。 手段越多越好,看她们自相残杀,皇后许做梦都能笑醒。 第二日皇后回宫的时候,循例问了荣嫔的事。虽然她也觉得事有蹊跷,但如晚青所猜想一样,她并未深究,只叹荣嫔福薄,替她添了一炷香。 撇去伤心事,众人多有巴结皇后的意思,赶着趟问她此番离宫祈福如何。 皇后道一切都安好,又命青鸾把给众人备下的礼物一一送出去。 满殿谢恩之词时,顾舒然却昏倒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晚青忙起身护在她身前轻轻摇晃着她,“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皇后假慈悲道:“快,快把荣嫔送到本宫的寝殿去先歇着,即刻命人去传太医!” 顾舒然躺在皇后宫中偏殿内寝的松香榻上,不等太医来就转醒过来。 身边围着那么些人,自己又躺在皇后宫里,顾舒然觉得丢人,忙要起来。 晚青按住她让她别乱动,等太医来瞧过再说。 皇后亦道:“是了。你身子骨弱些,平白无故晕倒这事儿可大可小,让太医瞧着了,没事本宫才能安心。” 纯妃也在一旁假借关怀为由实则阴阳怪气道:“就是就是。得让太医瞧瞧,看看别是哪儿又不对劲了。” 太医入内简单向众人福礼,皇后便吩咐他去看看躺在榻上的顾舒然。 太医躬身领命,做下请脉。 阳光隔着菱窗的影子落在他微微发白的胡子上,投射出奇异明媚的光影。 他忽地起身含笑道:“恭喜舒嫔娘娘。” 这场景似曾相熟。晚青怔了一怔,隐约明白些什么,犹豫着向太医试探问道:“你是说” 太医向顾舒然一揖到底,又转而满面喜色冲着皇后,“皇后娘娘,舒嫔娘娘已经有了近一个月的身孕了。” 顾舒然整个人如被灌铅,傻傻呆愣着微张着嘴巴,脸上不见喜悲。 众人都变了脸色,或多或少有些不豫。 都是在潜邸里伺候的老人了,这么些年都没得下一个孩子,怎地她顾舒然一次就有了? 晚青看着她们一个个妒恨模样,猜到了她们的想法,心里暗暗吐槽:有皇后那老母鸡给你们天天吃激素,还想怀孕?想屁吃吧。 于此时,皇后喜形于色地嗔怪顾舒然道:“都是有身子的人了自己却还不知道。”说着问太医,“可确保无虞?别是闹了乌龙。” 太医道:“微臣这几份把我还是有的。只是舒嫔娘娘怀孕时日尚浅,孕中的症状皆没有显现出来,她一时没有察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皇后含笑道:“往后还得劳烦太医多费心。本宫便将舒嫔和她腹中的孩儿交托于你了。” 那些张不乐意的脸终究还是得憋出笑容来向顾舒然道贺。 晚青却什么都没说,她只是紧紧攥着顾舒然的手,默默在身边陪着她。 皇后吆喝着青鸾,“快,快去将这好消息告诉皇上!再去吩咐把舒嫔的四抬轿换成六抬,先把她送回撷芳宫,本宫等下和皇上再一同去瞧她。” 说着扬手摸了摸顾舒然额前落下的细密汗珠,“傻姑娘,这是喜事,你紧张什么?” 晚青看着皇后都快咧到耳根子后头的嘴,真想上去把她脸皮给她撕破。 这打胎分队的大队长入宫接的第一单‘堕了吗’订单居然是自己姐姐的? 这可不成。 除非顾舒然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 不然谁也不能在她眼皮子地下动顾舒然一根汗毛。 第123章 皇后的算计 穆修齐赶来的很快。 几乎是何晚青前后脚到的撷芳宫。 他立在顾舒然榻前,紧紧攥着她的手,对她说出了仿佛所有狗血电视剧里,渣男皇帝再得了第一个孩子的时候都会说的话。 “太好了,朕终于有孩子了。” “舒嫔,咱们有孩子了。” “等你给朕生下个白白胖胖的皇子,朕就立你为妃。” 晚青:咋地?黑黑瘦瘦的你就扔了呗?不看看自己长了个啥b样,这基因还指望自己孩子长得白白胖胖呢? 酸人肉麻的话不走心地说了一堆,能不能感动顾舒然不知道,他倒是先把自己给感动了。 对着顾舒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反复陈述自己心情有多喜悦。 好像这宫里只有顾舒然怀孕这一桩喜事,昨天宫里死了的那个并不是穆修齐的妾,而是漫天飞舞一般黑的乌鸦。 穆修齐临走前,用厌冷的声音对晚青说,“照顾好舒嫔,她若有个什么闪失,朕饶不了你。” ???? 晚青白了这diao癌一眼,没有搭理他。 围着看热闹的人散去了七七八八后,余晚青与顾舒然独处时,顾舒然才算缓过神来。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有些难以置信,竟然有一个孩子会从她身体里孕育出来。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欣喜是有,更多的则是畏惧。 晚青取了炉上刚热好的安胎药来,放在嘴边吹凉些,而后一勺一勺喂给顾舒然,“恭喜姐姐。” 她是这宫中最后一个恭喜顾舒然的,却是最真心实意的。 顾舒然有些怕。她将碗盏放到一旁,紧盯着晚青的眼睛,“青儿,我我有了和他的孩子?” 晚青浅浅点头,“姐姐怎想?” “我。我不知道。”顾舒然有些娇羞的低下头去,目光不自觉往自己小腹瞥着,“我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它就突然这样来了。我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我虽然不喜欢皇上,可当我知道我怀上了和他的孩子后,他方才来握着我的手深情对我说让我别怕,让我相信他,他会护我们母子周全。那一刻,我仿佛觉得有些安心。” 她忽而抬眸看向晚青,“你知道吗?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踏实的感觉了。” 晚青听完顾舒然这番话,就知道完犊子了。 她这节奏,是妥妥的要爱上穆修齐那个渣男了呀。 在原作中,晚青初次有孕的时候,她对伺候自己的婢女也说过同样的一番话。 二姐这是要重蹈自己的覆辙? 那穆修齐是会给顾家带来灭顶之灾的男人,顾舒然如果当真爱上他,那晚青在背地里要想法子出去的人,不就成了自己正儿八经的姐夫? 想到这些剪不清理还乱的关系,晚青一个头两个大。 可不管怎么说,孩子总是无辜的。 这个小生命懂什么呀。 晚青有些郑重的向顾舒然发问,“所以姐姐是希望这个孩子可以平平安安生下来的,对不对?” 顾舒然眼底闪过一瞬的讶异,“那是自然。”她下意识护着自己的小腹更紧了些,“他的父亲再不讨喜,他也是我的孩子。青儿,你不知道。”她看向窗外不知名的远方,莫名有些憧憬,“我一直觉得,顾家不算是我的家,即便他们都对我很好,可那个家于我而言还是冷冰冰的。可有了这个孩子后便不一样了。我有了自己的家。哪怕这个家里只有我跟孩子两个人,也是个家。” 就因为顾舒然这样真情流露的一番话,晚青决定不再阻拦她。 让她去过自己的人生。所有的事都是她自己选择的,晚青无权站在上帝视角去干涉。 或许,她是想或许。 或许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来,能改变些什么呢? 毕竟她已经改变了那么多剧情,说不定穆修齐遇到顾舒然后可以改邪归正,不盼着他做一个明君,或许他能是一个好父亲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 总之不到最后一刻,晚青是不想伤害这个家里任何一个真心为着自己,对自己好的人的。 第二日起凤鸾宫请安的时候,大伙儿说了会话,面和心不和的关心了顾舒然几句,皇后便命众人散去,独留了顾家两姐妹。 皇后将嘘寒问暖的‘嘘’字彻头彻尾变成了虚伪的‘虚’。 从头到尾挂着笑脸,欢喜的像是她得了个孩子一样。 还说她昨夜同穆修齐商量了,无论顾舒然这一胎是男是女,总归是穆修齐的第一子,顾舒然有功,也有德,无论如何都改晋一晋她的位份。 后来青鸾捧了个红玛瑙做成的玉如意奉到顾舒然面前,又听皇后笑道:“你得孕,又是皇上的第一子,当为贵子。本宫思来想去也不知道送你些什么好。这是本宫嫁入潜邸的时候,先帝赏赐给本宫的一柄玉如意。象征事事顺遂,万事如意。是个好意头。如今本宫将这意头借花献佛转赠给你,希望你喜欢。” 顾舒然得皇后如此看重,推诿了两下见推不掉,便起身恭恭敬敬的准备接下那玉如意。 晚青在原作中看过这个桥段,皇后说得也是这番话,送的也是玉如意,不同的是,她奉承讨好的对象是原主。 而那玉如意上面,涂抹了厚厚的一层七绝香粉。 原主把它当成个宝贝供奉在宫中,每日受着这些不孕不育‘佳品’的熏陶,没过几个月孩子就掉了。 今日皇后将她送个顾舒然,打得百分百也是这个主意。 眼见顾舒然就要将那玉如意接下,晚青却抢在她前头从青鸾手中将东西捧了过来。 “这玉如意沉,姐姐有着身孕,妹妹且帮你拿着吧。” 皇后含笑夸赞她二人姐妹情深,又刻意嘱咐道:“如意好意头,玛瑙红玉与人互养,对身子也好。有劳晚贵人费心,回去寻个显眼的地方替舒嫔置起来。” 晚青点了点头,皮笑肉不笑道:“皇后娘娘一番好意,嫔妾自当选个绝佳的地方供奉在姐姐寝殿中,让姐姐日日得以观见,也沾沾这从娘娘宫中出去的吉祥物的贵气。” 皇后听晚青如此说,会心笑了。 第124章 晚晚什么时候给我生孩子 出了凤鸾宫,晚青将那玉如意交给荷洛,并吩咐她取块布子盖起来,莫要放在顾舒然的轿子里,而是命李印一路把它捧回去。 顾舒然与晚青同乘轿辇而返,半道上忍不住打趣道:“你原也不是个显摆的人,今儿得了皇后娘娘赏赐,却让李印举着在宫中晃悠彰显恩宠,未免有些跳头了。” 晚青似笑非笑,“甬道上人多口杂的,回宫再与姐姐详说。” 顾舒然戳了下晚青的脑袋,嬉笑道:“瞧你,故作神秘的,我就不喜欢你这样。” 回宫后,晚青命人将玉如意抬去小库暂时存放,抬走前用银挑子刮下了些许玉如表面的粉末。 那粉末暗红色,和玛瑙颜色相同,若非仔细辨别,倒真分辨不出两者差异。 顾舒然奇道:“这是何物?” 晚青道:“是皇后送给姐姐的好东西。” 后来太医来,瞧过粉末后大骇,连忙蹙眉询问晚青这东西从何处而来。 晚青打了个幌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道:“你只需告诉我,这东西可是七绝香?” 太医迟疑片刻,“正是那脏东西。不知晚贵人从何处得来?这东西,是皇城里的忌讳。” 顾舒然听得云里雾里,“七绝香是何物?” “寻常人接触不会有大碍,只是”太医低眉看一眼顾舒然的小腹,神情凝重道:“孕者沾上一点半点,便有滑胎小产的可能!” 顾舒然骇然,她整个人松了筋骨倚坐在暖座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晚青吩咐太医不要声张,择她下去后对坐于顾舒然面前,“姐姐如今明白皇后的用意了?” “她与人为善都是装出来的吗?我向来敬重她,她为何要如此待我?” “姐姐可曾想过,穆修齐从前在潜邸里有那么多女人,他便日日宠幸,为何那些女人肚子都没动静?”晚青冷笑,“有皇后在,谁的肚子能有动静才算是出了奇事。而姐姐,就像是从她渔网里挣脱的漏网之鱼。” “那咱们该怎么办?”顾舒然焦急道:“告诉皇上?让他替我做主?” “这东西在咱们撷芳宫里绕了一圈,此刻告诉穆修齐,皇后大可辩驳说这七绝香是咱们回宫后自行涂抹上去要嫁祸给她的。双方各执一词,谁也讨不着便宜。”晚青顿一顿,继续道:“不过姐姐还是可以去寻穆修齐。不过不是出首皇后的罪行,而是让她许你往后皆不用去请安,留在宫中安心养胎。有我帮姐姐看护着不让皇后近身,她再大的本事,也伤不着姐姐。” 顾舒然紧紧握着晚青的手,道了许多声谢。 她的心久久不能安稳,想到往后如履薄冰的日子,担心之余,又觉得自己是时候改变了。 凭什么她永远都只能当被人害的那个?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她以温柔待世界,回报她的尽是伤痕。 她暗暗毒誓,往事不提,从今往后,谁人若再敢打晚青或者自己腹中子嗣的主意,她必不饶过那人。 顾舒然发现有孕三日,内务府的奴才像是住进了撷芳宫。 一日四五次的入宫来给她送穆修齐的赏赐,她的日常起居用物也从里到外翻了个新。 晚青觉得宫里人多有些烦躁,便往御花园去走走。 夏至,御花园千红百紫的花争相竞艳,各领风骚。 赏花之时,晚青暗暗出神,盘算着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她又多了一条选项。 她不必依附穆弈秋登基来保全母家,只要她如今保全得了顾舒然这一胎就可以了。 待来日瓜熟蒂落,若是一举得男,那么穆修齐两脚一蹬,自然就是顾舒然的孩子登基。 这孩子身上流淌着顾家的血,她的家人这一世周全就算是保住了。 可要如何实施这个看似完美的方案,却令晚青犯了难。 她没有实权在手,在宫中举步维艰,穆修齐不足为惧,足为惧的,是他背后的推手穆婉逸。 那女人活成了人精,如今南绣死了,她连唯一制衡她的棋子也失了,再想钳制住她,便成了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忽地,一双温暖骨感的手从身后蒙住了她的眼睛。 身后那人用极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猜猜我是谁~~~” 晚青没有猜,而是抬轿在那人足尖上狠狠踩了一下。 他吃痛嗷嗷叫唤两声,“晚晚!你你又打我!!!” 晚青回眸打量着穆弈秋,嘲讽道:“放眼整个皇宫,除了你还有谁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我那是喜欢晚晚,才不是无聊。”穆弈秋一跛一跛走到旁边的石墩上坐下,然后脱下鞋袜看着发红的足尖,“晚晚知道是我还使那么大的劲,你瞧瞧!都红了!” “怎地?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帮你吹吹?” “那感情好啊!”穆弈秋没皮没脸将脚抬得高高的,险些怼到晚青脸上。 晚青一巴掌将他脚掌拍开,“我烦着呢,没功夫跟你胡闹。” “晚晚在烦什么?”穆弈秋问语刚出,也不管晚青搭理不搭理他,兀自说道:“哦!我知道晚晚在烦什么了。” “你知道?”晚青眼底含着嘲弄的笑意,“你知道什么?” “我就是知道!”穆弈秋以金鸡独立的姿势起身,蹦蹦跳跳凑到晚青身边,不怀好意一笑,“晚晚是见舒然姐姐肚子里有小宝宝了,馋得慌~” 晚青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穆弈秋,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我馋什么?女子生育都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我想不通吗?连这事儿也要馋二姐?” “那晚晚不想要小宝宝吗?” “不想。”晚青冷淡地说道。 “那晚晚是不喜欢小宝宝吗?” “不喜欢,生孩子疼,生下来又闹腾得很,我想多活几年。” 穆弈秋凑到晚青耳边吃了一口气,而后用极为勾人的声音呢喃道:“那晚晚喜欢跟我一起生宝宝吗?我轻一点,不会让晚晚疼的。” ???? 晚青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紧接着,就到了穆弈秋讨打时间。 这些浑话也不知道他是从何人嘴里学来的。 什么叫他轻一点? 他在想什么不要脸的事? 第125章 穆弈秋的大餐 听完穆弈秋的话,晚青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紧接着,就到了穆弈秋讨打时间。 这些浑话也不知道他是从何人嘴里学来的。 什么叫他轻一点? 他在想什么不要脸的事? 穆弈秋讨了两下打抱头鼠窜,躲远些后气鼓鼓道:“那晚晚要是不喜欢我轻一点,我用力一点就是了!干嘛打我想不到晚晚还有这种癖好,那我用力,我舍不得嘛” “你还说?”晚青随手捡起一颗石头就朝穆弈秋砸过去。 穆弈秋轻巧闪开,还不等他嘚瑟,第二枚石子就不偏不倚的砸到了他的裆部。 幸好! 幸好他裤子宽松,没正中目标,不然这一下砸下去,往后人人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秋公公’。 “这些浑话都是谁告诉你的?” 晚青被穆弈秋两句不正经的话撩拨的面红耳赤,口嫌体正直的她见穆弈秋捂着裤裆,忍不住低声问道:“喂你那地方没事吧?” “有事的话,晚晚负责吗”穆弈秋委屈巴巴,抿着下唇小声嘀咕,“我不过是想等晚晚生宝宝的时候亲自帮晚晚接生嘛,你那么凶。从前六弟出生的时候,他娘亲豫嫔就在我母妃宫中住着,那时我在旁边偷看来着。稳婆用好大的力气将他从豫嫔娘娘肚子里给拽出来,豫嫔娘娘疼得吱哇乱叫可吓人,我就想肯定是稳婆力气太大了,到时候我给晚晚接生的时候,我力气一定会很轻很轻。是晚晚你自己让我大点力的,我说了你还要打我。” 老天爷,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这已经不知道是穆弈秋第几次在晚青崩溃的边缘你疯狂试探了。 天下间所有的道理都抵不过穆弈秋的道理。 在他的世界里,他认定什么就是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丝毫不给旁人辩驳的机会。 反正你辩了你也辩不过,反倒会把自己给气死。 晚青深呼一口气,心里默念:别人生气我不气,我是宇宙小美丽。 她转身要走,穆弈秋在身后喊道:“晚晚!我晚上做好吃的请你吃,你来找我吗?” “不找。” “我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你来嘛~~” “不来。” “那你要是不来,我就做好了端去撷芳宫找你。” “你别找我。” “我不。” “我不嘛~~~~” 穆弈秋喊得惊天地泣鬼神,好像在对着晚青喊妈妈别走我要吃奶。 害怕他把周围的内监侍卫给喊来,无奈之下晚青只好应下他。 到了晚膳的时候,晚青本是不想去的。 可一想到她要是不去竹居,穆弈秋就会端着做好的菜站在宫门前大呼小叫哭哭啼啼,一想到那个场景她就社会性死亡。 没辙,自己惯出来的毛病还能怎么办?宠着呗 到了用膳的时辰,晚青如约而至。 穆弈秋也像那么回事,桌上摆了五六样菜式,瞧着卖相不怎么好,但味道却极香。 “都是你自己做的?”晚青落座,启筷品尝了两口,感觉还不错。 穆弈秋连连点头,颇为得意,“说了我给晚晚做饭吃就是我给晚晚做饭吃。为了做这顿饭,我可学了好长时间呢。晚晚觉得好吃吗?” 晚青‘嗯’了一声,没夸他。 眼见穆弈秋猛男撒娇,又要开始嘤嘤嘤了,晚青连忙道:“好吃是好吃,就是从没吃过这些菜,也叫不上名字来。” 晚青指着一盘很有嚼劲的绿色菜杆问道:“这是什么?” “哦,这个呀。这个是白灼狗尾巴草。” ???? 晚青庆幸自己只吃了一口,用材刁钻,但总还能接受。 她又问狗尾巴草旁边那一道黑不溜秋看着像是猪肉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红烧兔屁股。” ???? 晚青惊掉了下巴,“为什么是兔屁股?” “因为御膳房没有兔肉了,就只剩下这些兔子屁股。我想着屁股肉少也是肉,我就拿来了。” 晚青一脸黑线:行吧,反正我一口没吃。 她目光战战兢兢的指向那一盘鸽子肉,那是她今天吃得最多的菜。 肉质紧嫩,比一般鸽子肉要鲜美许多。 “那这鸽子呢?御膳房却肯给你?” “鸽子?”穆弈秋左顾右盼,“哪里有鸽子,鸽子在哪里?” 晚青懵了,“这不是鸽子吗?”她用力敲了一下盘子,引起了穆弈秋的主意。 “害~不是”穆弈秋笑道:“那是乌鸦,我自己用弹弓打下来的” 这顿晚饭吃得晚青险些把昨天的早饭都带着一并给吐了出来。 所以,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她明明知道穆弈秋的脾性,她为什么还会对这顿饭有所期待? 她脑子有坑吗? 穆弈秋见她吐到怀疑人生,表现的关怀备至。 又是给她递手帕,又是帮她轻轻拍打后背,“晚晚你怎么吐了呀。” “晚晚你那里不舒服呀?” “晚晚你是不是是不是怀孕了呀??” 晚青小手攥拳,冷不丁就挥到了穆弈秋胸口。 她铆足了劲蓄势待发的这一击,却被穆弈秋的胸肌给弹了回来。 救命,谁能把这个傻子帮她带走?! 好容易缓过了恶心劲,晚青蹙眉喊着让穆弈秋将这些稀奇古怪的菜全都端下去。 穆弈秋是听话照做了,可他回来的时候,手中有捧了一个大大的汤碗。 天老爷,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穆弈秋还没开始介绍,晚青已经做好了吐的准备。 “晚晚吃饱了就喝两口汤吧,这个你一定喜欢。” 晚青紧闭双眼,屏住呼吸,“我不要,你拿走!” “晚晚你看一眼嘛!是紫菜蛋花汤,你跟我说过你小时候最喜欢喝这个了!” 晚青将信将疑地睁开眼,好在那一碗汤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一眼可以望到汤底,也没加什么奇怪的食材进去。 穆弈秋盛了一碗递给晚青,晚青试探着喝了一口。 嗯,还不错。有一种小时候的味道。 那是在孤儿院时候的味道。 这个世界上最能承载人记忆的,并非是写在纸张上刻意保存的东西,也不是你日日重复背诵刻在脑子里的东西。 而是一种气味,或是一种味道。 许多事当时过后我们可能都已经淡忘了,可当我们再次闻到相同的气味,尝到相同的味道后。回忆便会猝不及防的涌现出来,已经被你忘却的一幕幕往事,便犹如幻灯片一样在你眼前循环播放着。 想到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晚青捧着那碗汤,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穆弈秋托腮凝望晚青,一脸痴汉相,“有这么好喝吗?这就是晚晚常说的好吃到哭泣吧?” “我可真厉害。” “嘿嘿~~” 第126章 是心动啊~~ 这日总归回宫也无事,那些个巴结讨好顾舒然的人不知道何时才能散去,晚青最不喜欢假惺惺给别人赔笑脸,索性就留在了竹居与穆弈秋玩乐。 说起玩,穆弈秋鬼点子不能再多。 一会儿拿出棋盘来要跟晚青下围棋,自己拿黑子将整个棋盘都围了一圈才许晚青下,下个蛋? 一会儿又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个毽子要和晚青比谁踢得多。 晚青想着他一个大男人总不可能踢毽子还能踢过自己吧?于是三下五除二给穆弈秋表演了一整套花式踢法,统共踢了八十多个,寻思着穆弈秋同手同脚的最多也就七八个到头了,晚青用脚尖勾起毽子,用手一抓丢给穆弈秋,“看你的了。” 穆弈秋嘿嘿一笑,然后拿出浆糊来,开始给毽子底部刷浆糊。 晚青都看傻了,“你这是作甚?” “哎呀,晚晚别着急嘛。” 然后,晚青就眼睁睁地看着这货把毽子黏在了鞋面上,装模作样踢起了毽子。 毽子长在了他脚上,可不是他想怎么踢就怎么踢? “你耍赖!” “不然呢?”穆弈秋丝毫没有害臊的意思,反倒有理气长的,“不耍赖怎么赢晚晚呀。” o( ̄︶ ̄)o 照他这种玩法,玩什么游戏晚青都不占胜算。 她像个猴子被穆弈秋耍的团团转,到分不清如今究竟谁是个傻子。 后来她想起自己的‘天赋异禀’,清了清嗓道:“你玩的那些总是无趣,不如咱们来比看谁口中能发出更多的声音如何?” 穆弈秋咿呀咦喂乱喊乱叫,活脱像个疯子。 晚青食指置于薄唇间轻轻嘘了一声,“不是这个声音,是这样,你听我的。” “咩~~~” “哞~~~” “旺~~~” “瞄~~~” “布谷~~~” 晚青学了一长串动物的叫声,模仿的那叫一个活灵活性,生动形象。 不光是模仿声音,连动作神态也一并模仿了,看得穆弈秋满脸黑线。 这好好一个漂亮姑娘,怎么就傻了呢? 果然,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玩久了,就会被他给传染。 穆弈秋是装傻,晚青是真憨。 不过他也算捧场,内心憋笑都快憋出内伤了,却还是发出一声赞叹的‘哇哦’把晚青夸上了天,“哇!晚晚好厉害哦~~我也要学~~~” 然后,这两个人就在房间里窝了一下午。 竹居内,此起彼伏的动物嚎叫声传出,令过路的宫人以为他们仿佛去了动物园。 闹腾累了,晚青忽而想起一趣事。 记得从前上学时候学过一篇古文,叫做《口技》。 ‘京中有善口技者。会宾客大宴,于厅事之东北角,施八尺屏障,口技人坐屏障中,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而已。遥闻深巷中犬吠,便有妇人惊觉欠伸,其夫呓语。既而儿醒,大啼。夫亦醒。妇抚儿乳,儿含乳啼,妇拍而呜之。又一大儿醒,絮絮不止。当是时,妇手拍儿声,口中呜声,儿含乳啼声,大儿初醒声,夫叱大儿声,一时齐发,众妙毕备。’ 反正在二十一世纪她是没见过这样的能人异士的,却不知大昭皇城里会不会也有这号人。 于是像穆弈秋问道:“宫中可有口技者?” 穆弈秋凝眉,一副没听懂的模样。晚青又道:“京中有善口技者,这话你听过吗?” “听听过。”穆弈秋的脸红到了耳朵根子,羞嗒嗒低下头。 “你突然娇羞是什么鬼?” 穆弈秋不好意思地说道:“因为四哥说,京中有善口技者,从此君王不早朝。” 晚青反应了几秒:这有口技者和君王上不上早朝有个毛关系? 难不成皇帝喜欢听人表演口技所以连早朝都不上了? 那要是谁给他来一段b-box他还不得直接册封那人为国师? 真是嗯?他不对劲! 晚青看穆弈秋一直在极力憋着笑,终于反应过来他到底在说什么了。 这一言不合就开车,丝毫不顾及作者能不能过审,真是好不要脸。 他脏了,他不干净了。 晚青看着眼前这个昔日纯真的少年一点点变得污污污,想想竟还有点小激动?? 后来天色渐晚,天边紫红色的晚霞漫卷了天际。 穆弈秋问晚青,“晚晚,晚上跟我一起用膳吧。” “可是午膳没吃完的那些?”晚青一脸嫌恶,“不了,我可没那胃口。” “那咱们就换别的东西吃。我给你做。” “你?”晚青自上而下打量了穆弈秋一眼,对他不报什么期望,“你能做什么?油爆琵琶?酒酿萝卜皮?红烧胖大海?” 穆弈秋认真思考了一下,蔫蔫道:“太难了,不会。” 他托腮,目光空洞了须臾忽而闪烁灵光,欣喜道:“不如,我下面给你吃吧?” wtf?他这些骚话都是跟谁学来的? 他一口一个他四哥,可打晚青入宫以来,就没见过四皇子穆佩勋的影。 等穆弈秋屁颠屁颠跑出去准备晚膳,晚青从他侧面诙谐的笑容才明白过来。 他就是在调戏自己。和他四哥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年头傻子都这么会撩吗? 身为母胎solo的晚青不禁陷入了沉思。 穆弈秋做得面条中规中矩,不说多好吃,起码不奇怪就是了。 正吃着饭,穆弈秋忽而伸手向她,吓了晚青一跳。 她下意识向后列了列,“你干嘛?” “别动。”穆弈秋的语气不再稚嫩,反而有几分美男的诱惑在。 不知怎地,晚青就这般莫名其妙的听从了他的指令,呆在原地一动不动,乖巧的像一只弱鸡。 穆弈秋骨节分明且修长的手伸到了晚青的唇边,用指尖勾了一下她的唇角。 泛热的温度烧过晚青全身,直击心房。 穆弈秋憨憨笑着,“晚晚好笨。吃的满嘴都是。” 而后,他就在晚青的注视下,将那根沾有汤汁的手指塞入了口中,开始吮吸。 这是个什么画面啊啊啊啊?救命! 晚青看得赏心悦目,却还是口是心非撂下了一句‘变态’后拔腿就跑。 穆弈秋并未因他的离去而将手指挪出来,他用舌尖扫过指腹,兀自呢喃: “善口技者” 他摸着自己的下巴,露出不要脸的微笑。 第127章 我脏了我不干净了 这天晚上,晚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不敢闭眼,一闭上眼就是穆弈秋对着他做出那充满的动作的画面。 这厮要是穿越到现代,拍个三级片估计销路也很广。 只要一想到穆弈秋这三个字,晚青的心就会噗噗狂跳。 我喜欢上他了? 晚青自问,而后一个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内心开始演戏: 我喜欢他什么?他不过就是个傻子而已,长得好看的傻子。 不对不对,我这不是喜欢,我对他好是因为我觉得自己亏欠了他。 毕竟他是为了我才变得真傻的。 咦?可是我为什么要觉得亏欠了他? 他要是不傻,他就是个狼灭oss,他就得按照剧情发展杀我全家。 我没提前杀了他就不错了,我亏欠他什么? 自作孽不可活!对!从今天开始这份亏欠赶紧从我心里滚出去。我才不要再见那个神经病,容易降智! 晚青做了这么一通心理建设,然后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妄图可以睡一个好觉。 可当她闭上眼,没过几秒钟便又开始痛苦的‘哀嚎’。 “怎么办有一点点想他” 少女怀春,穆弈秋可不怀春。 晚青走后,他一直都惦记着那个‘善口技者’。 准确来说,是他也想要一个‘善口技者’来给他服务。 越想心里越痒痒,越痒痒越睡不着觉。 说干就干! 穆弈秋被挑起的火已经等不及到明天再熄灭了。 他有用了老法子,将自己埋在宫中的暗卫召唤来见他。 暗卫来得很快,简单施礼后问道:“主上有何吩咐?” “明日一早我会出宫,提前吩咐溪风寻上七八名善口技者,去迎春楼候着我。” 暗卫一惊,“主上此事怕是有难度。如今夜深,口技者多半都已歇下,要明日一早寻出来七八名,实在为难。且即便寻来了,那七八名口技者一同面见主上,属下怕主下您会吃不消” 穆弈秋眼底显露锋芒,语气透着寒意,“要你做你便去做,能不能吃得消我心里有数,不必你置喙。” 带着满心的欢喜与期盼,穆弈秋这一夜都没睡踏实。 第二日一早,他就早早赶去了迎春楼。 这迎春楼是昭都出了名的春楼,文人骚客,权贵富贾都喜欢来此地吟诗作对,而后兴致来了,做一些作者不好意思写的事。 而这迎春楼背后的老板,正是穆弈秋。 他深谙英雄难过温柔冢的道理。 嘴巴再硬的男人,一旦旁的地方硬起来了,嘴巴就显得没那么硬了。 欢愉之下,又有什么秘密是那些风尘女子通过讨好他们问不出的? 这些年,迎春楼替穆弈秋收集了不少前朝的情报。这些情报都成了他暗地里制衡穆婉逸和穆修齐的筹码。 溪风办事向来妥帖,他到的比穆弈秋早半个时辰。 而穆弈秋要寻的那些善口技者,也一早聚集在了迎春楼地下的暗室里。 溪风守在门外,见着穆弈秋有些不解问道:“主上此举何意?” 穆弈秋隐晦一笑,“秘密。” 说着推门便要进去,溪风有些担忧,沉声道:“主上。方才属下替您试过,八人一同献计,实在是有些受不住。莫不然,咱们分批分次召见?” “用不着。”穆弈秋声音很淡,却充满了自信,“我同你不一样。这天下,便没有我受不住的事!” 说罢夺门而入,重重将房门闭上。 房间内,八名善口技者依次排开,他们中那女参半,一个个见了穆弈秋就开始或舔或抿自己的嘴唇。 穆弈秋没跟他们多说什么,往正中的椅子上那么一座,后背向后舒服靠着,吩咐道:“一同开始吧。” 八人齐声应下。而后 而后就是开始正儿八经的向穆弈秋表演起了自己的口技绝活。(想歪的出门左拐,然后这一张的标题是在说你们,哈哈哈哈哈哈哈~~~略略略,你打我呀~) 不得不说昭都群英荟萃,什么样的能人都不缺。 这八人各自都怀着各自的本事,有的能同时发出五六种声音,有的能模仿数十人惊恐逃窜时的尖叫声,有的能一边唱歌一边念经。 反正就是,都很牛逼。 而自诩什么世面都见过,什么都能承受的穆弈秋在见识到八张嘴聒噪出八百把声音的时候,还是认了怂。 他耳膜都快被这些人给震碎了,忙摆手喊停,又问,“何人能拟旁人声音,惟妙惟肖?” 一个头不高的男子踱步而出,脸上透露着自信从容,“回贵人话,我可以。” 他一开口,穆弈秋就震惊了。 他的这句我可以,用的是穆弈秋的声音说出来的。 连穆弈秋自己都听懵了,若此刻让溪风在门外分辨刚才究竟是他在说话还是那口技者在说话,估摸着他九成九也分不出。 旁人技不如人纷纷领了银子告退,穆弈秋与那口技者说:“我有一差事要交给你。办好了,你这一生都不必再卖艺求生,我会保你荣华富贵起码福延三代。若办不好,你也不用再卖艺求生了。”他笑得森然,音调微微上扬,“因为我会割下你的舌头。” 口技者上了贼船,只得硬着头皮应下穆弈秋。 后来,穆弈秋安排他乔庄成内监混入宫中,在穆修齐上早朝的时候猫在一旁听了一上午。 而后将他送去固城大将军府上,让他揣摩固城大将军说话的语调和声音。 这固城大将军是大昭除却穆婉逸与穆修齐外,兵力极盛者。 为人一身正气,挚友乃为顾峥。彼此投契,十数年前还曾结拜为义兄弟。 固城大将军誓死效忠大昭,也只效忠大昭。 换言之,穆婉逸和穆修齐这样的皇权者,是无法说动他站到自己的队伍里去的。 待口技者学会模仿穆修齐和固城大将军的声音后,溪风递给他了一本穆弈秋手书的‘剧本’。并要求他五日内阅读并背诵全文。 口技者看了‘剧本’后腿脚发麻,说话都不利索了,“这这岂非等同谋逆?这要是被发现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他话音方落,溪风剑已出鞘抵在了他脖颈之上,“你再废话,现在脑袋就掉了。” 口技者登时变了脸,笑呵呵道:“哦,好的,大人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第128章 夜半歌声扰心忧 过了两日,宫里多了个风光的人。 本来还有七日才满三个月禁足期的颖妃被穆修齐提前放了出来。 与她一同被解了禁足的还有康贵人。 穆修齐提前将她们放出来不为别的,为得仅仅是能多些人多些花样来伺候自己。 顾舒然有着身孕自是不能侍寝,皇后刻板,余下的人又缺了情趣。这几日穆修齐日日召来朝阳宫侍寝的基本上都是纯妃,看都看腻味了,便怀念起颖妃的好嗓子。 被解禁的头一日,鸾鸣承恩轿就将颖妃接去了朝阳宫。 前半夜她在唱曲,后半夜她的叫喊声响彻了朝阳宫,羞的内监们各个红了眼。 倒不是说穆修齐有多厉害,颖妃管是如此,专门用这方法讨穆修齐欢心。 你就是拿根针去杵她,她也能给你唱一全套的女高音花腔。 颖妃‘一鸣惊人’,便算是复宠了。 侍寝完头一件事,便是赶去皇后宫中向她示好。 一入内,颖妃就跪在了地上,“皇后娘娘,从前事是臣妾糊涂了。还望娘娘您不跟臣妾计较。” “自家姐妹,哪有不犯错的时候。知错能改便好。起来吧。” 皇后吩咐颖妃平身,又命青鸾看了最好的茶给她,而后笑道:“皇上头脚解了你的禁足,后脚鸾鸣承恩轿就将你接去了朝阳宫,可见皇上对你在乎。” 颖妃喜不自胜,端着道:“一切都是拜皇后娘娘恩泽庇佑,臣妾感激。” “瞧瞧。”皇后与身旁立着的青鸾打趣,“小嘴愈发甜了。也幸而本宫当日拦着你为难撷芳宫,才不至让你险些酿成大错。” 颖妃禁足,除却一日三餐有内务府的宫人来送外,外界什么消息她都不知道。 皇后知道她还不知顾舒然有孕被蒙在鼓里,于是脸上一副明媚模样,双手合十凭空拜了拜,念了声佛后才道:“神明保佑,祖宗庇护。舒嫔有喜了。” “什么?”颖妃险些打翻了手边的茶盏,瞪大了眸子,“有喜了?皇上也没多待见她,怎么就有喜了呢?” “有福之人不在承恩次数多少,有时候一次,便够了。”皇后用半是玩笑的口吻说道:“那日你大闹撷芳宫的时候,她已经有孕在身。你要是将事闹起来了,晚贵人珠胎暗结的把柄你没抓到,再把舒嫔腹中那千尊万贵的皇嗣给伤了,那可就不单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颖妃想想都觉着后怕,长舒一口气暗自庆幸。 可还庆幸须臾,便心生厌恶。 她顾舒然凭什么? 凭什么她的肚子就这般争气,一次便有了? 从皇后宫里出来,颖妃憋了一肚子的火。 她的宫殿就在撷芳宫旁,两宫紧有一墙之隔。 从前从没注意过墙那头的动静,如今爬墙跟细听,好似都能听见顾舒然的笑声。 颖妃越听越气,便想着法子要磋磨顾舒然。 她解禁第二日,穆修齐唤了康贵人去侍寝,将她一人晾在宫中。 颖妃闲来无事,心生妙计,端着满面笑意命人挪了个太师椅放在庭院里,清了清嗓便唱起戏来。 她嗓门亮堂,声音又大,一墙之隔的撷芳宫人人都听得清楚。 彼时晚青正和顾舒然一并做着女红,听见宫墙另一头的动静原也没当回事,晚青还嘲讽道:“她那是被憋得久了,估摸着脑袋出了问题。” 顾舒然笑笑,也觉得有趣。 但在有趣的事,也有个头。 颖妃是有一把好嗓子,抛开成见,听她唱歌确实是享受。 但听半个时辰是享受,听三个时辰呢? 颖妃像是不嫌累,足足唱到了子时也没有半分停下的意思。 且她也不是一直唱,她唱完一曲,歇上一会儿又再开嗓。 晚青每每快要睡着时,就被颖妃咋咋呼呼的一声‘咿呀’起戏腔的掉给吓醒。 这还让不让人睡了? 自己都睡不安稳,更不用提有着身孕本就睡觉不踏实的顾舒然了。 晚青披了件薄衫准备去寻颖妃晦气,却瞧见了正从自己寝殿而出的顾舒然。 顾舒然看晚青满面凶相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于是笑着冲她摇头,“青儿,别理会她。她还能不睡觉唱一晚上不成?废得是她的嗓子。她才被解禁难免激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晚青不情不愿的听了顾舒然的劝,没寻颖妃的事。 可谁知道颖妃跟新闻联播一样,第二天准时准点的就又在自己宫里唱了起来。 这一次晚青实在忍无可忍,直奔颖妃宫中砸响了她的宫门。 门很快启开,晚青直勾勾盯着坐在庭院正中大发戏瘾的颖妃,怒斥道:“有完没完?你不知道舒嫔有孕吗?” 颖妃收声,慢悠悠喝了口水,“她有孕跟本宫有何关系?本宫堵着她的下口不让她生了?” 她这话说得脏,带着嘲弄和戏谑。 晚青无名火一下子就窜了起来,“你鬼哭狼嚎的,要人怎么睡?” “睡不着就甭睡了,惯得毛病。”颖妃冷笑道:“本宫在自己宫中唱唱曲儿也碍着你们姐俩的事儿了?好大的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后娘娘住在本宫隔壁呢。” 晚青懒得跟她废话,呛声道:“我问你一句,你那张嘴到底能不能闭上?” 颖妃定睛看她,默了须臾,嘴型极夸张地说道:“不能。你能奈本宫何啊?” 颖妃身旁的宫女小声劝她,“娘娘,舒嫔娘娘有孕在身,她身子骨本来就弱。若是她到时候自己保不住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却去跟皇上说是您夜夜唱曲儿打扰着她休息才会小产,怕是不妙。” 颖妃白她一眼,“本宫用不着你教本宫做事,闪一边儿去!” 说罢又扬起下巴,恶狠狠看向仍站在门外的晚青,“本宫要继续练曲儿了,明儿还得去唱给皇上听呢。至于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来人,合门!” 宫门被用力关上,卷起狭促的风拂过晚青面颊。 她眯着眼睛透过门缝望进去,心里有千百句脏话,最终却一句都没骂出口。 因为能动手的时候,也就没必要动嘴了。 第129章 颖妃失声 顾舒然劝晚青莫要同她计较,不必为自己出头。 “她声音大由着她,左不过我往耳朵里塞几块棉花就是了,吵不到我。” 晚青默默不语,嘱咐顾舒然好生休息。 等折返回自己寝殿后,晚青将荷洛唤来,吩咐道:“明日去趟内务府,把蜂王蜜都拿回来。就说是二姐要用。二姐有着身孕,他们不敢不给。” “都拿回来?”荷洛惊讶道:“那玩意儿是治咳疾润嗓子的,小姐要那么多来做什么?” 耳边,颖妃的歌声仍不绝。 晚青瞥一眼宫墙,声音厌冷道:“我用不上,不代表旁人用不上。她叫唤了两个晚上了,嗓子能吃得消?” 荷洛这才明白过来晚青是什么意思,露出一抹坏笑,猫着身子退下了。 到了第二日,晚青和顾舒然请安回来后,荷洛已经将宫中的蜂王蜜都拿回宫了。 那东西是个紧俏货,摆在晚青房中不过占了半个桌子。 各个都用小白玉瓶盛着,瞧起来也精致。 “都在这儿了?”晚青问。 荷洛道:“是了小姐。还有两罐送去了皇后娘娘宫中,余下的就都在咱们这儿了。” 顾舒然见到那一桌子蜂王蜜都傻了眼,便问晚青,“你拿这么多蜂王蜜回来作甚?嗓子不舒坦?” 晚青取了一小瓶,倒入盛着温水的茶盏里,而后用一个铜挑子搅拌了两下将它和匀,“我舒坦得很,是怕有人不舒坦。” 话落冲颖妃宫中挑了挑眉,顾舒然旋即明白晚青此举何意。 “你跟她置什么气?没有蜂王蜜,寻常蜂蜜还吃不得吗?” “她要是知道蜂王蜜都被我拿了回来,她自然是咽不下寻常蜂蜜的。” 后来顾舒然午憩的时候,颖妃果然寻上门来。 她一见到晚青就大发雷霆,用略微沙哑的嗓音骂道:“是你这贱人将蜂王蜜都拿去了?” 晚青淡漠道:“你声音哑得像是猪哼唧,这般还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你敢骂本宫?”颖妃气不过,与晚青撕扯扭打在一起。晚青用巧劲轻轻一推就将她推到了一旁,“孕者为大,舒嫔娘娘今儿嗓子不舒坦,内务府自然紧着好东西供着我们撷芳宫。你想要,自己去问皇上讨去。” 颖妃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闹了没一会儿嗓子便更哑了。 晚青嘲笑她,“就你这公鸭嗓夜里还要给皇上唱曲?怕别把皇上尿给吓出来了。” 颖妃气得跳脚,也知道晚青是不会把蜂王蜜让给她的。 眼瞧着过了午时,再没几个时辰自己就要去朝阳宫侍寝了,让穆修齐听到她嗓子变成了这样,哪里还肯待见她? 情急之下颖妃不与晚青计较,骂骂咧咧地回了宫。 蜂王蜜没有,她只能退而求其次用些寻常蜂蜜来缓解自己嗓子的不适。 她找蜂王蜜的事儿,她宫里的人全都知道。 之前康贵人因为晚青假孕的事儿得罪了颖妃禁足,颖妃自解禁后就没给过她好脸色。 同住一屋檐下,颖妃又是一宫主位,康贵人总想着要巴结她,让她瞧自己顺眼了自己日子才能过下去。 这事儿或许就是个契机。 她往内务府去问了一圈,都道蜂王蜜全被撷芳宫拿去了,余下的两罐也送去了皇后宫中,实在没有富裕。 正当她犯难之际,内务府总管三海赔笑走到她身旁,“康贵人瞧着犯难,有何事奴才能帮衬上您的?” “你?”康贵人最是瞧不上阉人,满面鄙夷看了他一眼,“没根的东西,你能帮上我什么?” 三海脸色有些难看,不过还是挂着笑,“贵人小主不说,怎知奴才帮不上您?” “我要拿蜂王蜜,你有吗?” “巧了不是?”三海扬起眉毛,声音尖细,“皇上前个赏了奴才一瓶,如今正在庑房里放着,还未启开。” 康贵人听了这话眼底泛着星芒,“当真?” “自然当真。”三海一边说着,一边冲康贵人搓了搓手指,“只看贵人小主您有多少诚意了。” 康贵人轻嗤一声,语气生硬道:“你要真有那东西,我买你的就是了。” 最终,康贵人用一百两英子从三海哪里买走了那罐蜂王蜜。 她肉疼得紧,啐了一声从三海庑房里踱步而出。 在她走远后,三海笑着取出自己怀里揣着的令一张银票。 那是张千两白银的银票,上面还印了顾府的鉴。 得了蜂王蜜,康贵人赶着回宫将她交给颖妃卖乖。 颖妃见她拿来了自己的救命稻草,脸上藏不住的欢喜,对她的嫌恶也散去了大半。 “你算是个有心的。” 颖妃不走心夸了康贵人一句,康贵人点眼,殷勤伺候着颖妃,用那罐蜂王蜜给颖妃泡了水。 “昨日嫔妾侍寝的时候,皇上便常提及娘娘。夸您的歌声如昆仑玉碎,清泉涧鸣,十分惦念呢。这一罐蜂王蜜是嫔妾收着的,一直舍不得用。如今好马配好鞍,奉给娘娘才算它物有所用不是?” “瞅着小嘴甜的。”颖妃接过康贵人递上来的蜂蜜水一饮而尽,长舒一口气,眼角眉梢都写着舒坦两个字。 她开腔唱了两句,果然嗓音恢复如常。 “也就这东西能顺着本宫的嗓子,那些廉价蜂蜜用下去,只觉得恶心。” 后来颖妃忙着梳妆打扮等待晚上侍寝,便让康贵人退下了。 康贵人手中拿着个空瓶子,越想越心疼自己那一百两银子。 气上头了,索性用力把那瓶子往空中一抛,不偏不倚的就越过宫墙砸到了撷芳宫去。 晚青正巧在庭院内摆弄花草,被那动静吓了一跳。 走过去将瓶子捡起,见是用来装蜂王蜜的小玉瓶,忍不住偷笑。 真好。连犯罪证据都被那个傻子丢回到了自己手中。 三海给颖妃的那一罐东西是蜂王蜜不假,只不过里面掺了些能伤人嗓子的东西。 才喝下去不会有什么感受,等药效发出来,声音变得干干涩涩,那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一想到夜里康贵人躺在龙榻上准备一展歌喉的时候把穆修齐吓得杨巍(对,你们知道这应该是两个什么字。),晚青就忍不住偷着乐。 而这种种,却都离不开晚青的‘算计’。 第130章 康贵人落井身亡 晚青才不是因为与颖妃置小气,所以才把那些蜂王蜜都拿回了自己宫中。 她一早就算准了颖妃晚上要侍寝,没有蜂王蜜一定会大呼小喝。 她宫里的人知道这消息后,康贵人一定最为上心。 她得罪了颖妃,在颖妃手底下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这么好的巴结机会她怎么会错过? 故而晚青一早给了三海利好,让他赔自己演着一场戏。 到时候颖妃失声,也只会怀疑是康贵人给她的蜂王蜜下了手脚。 到时候康贵人再怎么解释,颖妃怕也不会听。 再者说,颖妃能得宠全然是因为她的那一副好嗓子。从前的黄鹂鸟变成了如今的公鸭子,她最为看重的宠爱,还能有吗? 穆修齐朝秦暮楚朝三暮四的性子晚青又不是不知道。 颖妃没了好声音,别说宠爱,她连自己的妃位能不能保住估计都成了问题。 鸾鸣承恩轿依时将颖妃接去了朝阳宫。为了保持见着穆修齐时自己拥有最佳状态,这一路上颖妃连大气都不敢喘,咳嗽都不敢出声,生怕再伤着嗓子。 她是一个极会营造情趣氛围的女子,旁人侍寝入了朝阳宫内寝,大都老老实实在龙榻上坐着等候穆修齐。 而她不同。 她先是熄灭了寝殿内的烛,而后把自己脱了个一丝不挂,而后将双龙戏珠的黄被披在自己身上,摆出一副妩媚姿势。 她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藏在黑暗中,静静听着开门声。 ‘啪’ 门被人推开,穆修齐见殿内漆黑一片也没在意。 他知道又是颖妃想出的新花样,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小宝贝,你藏在哪儿啊~~~”穆修齐摩拳擦掌,露出畏缩的笑容摸黑入内。 颖妃不作声,但房内尚有月光投入,在眼睛适应了黑暗环境后隐约还是可以看到人影的。 穆修齐一把就扑在了颖妃身上,“美人~~~朕抓住你了~~~~” “哎呀,皇上” 颖妃一出声,她和穆修齐都吓了一跳。 那声音就仿佛是嗓子眼里卡了鱼刺,又或者是腐朽的木门被风吹得摇摆时发出的刺耳声。 “什么鬼?”穆修齐后退两步,沉声发问,“你是何人?” 他摸出了火折子,点燃桌案上的烛。见是颖妃披着被衾站在离他不远处,眼底满是惊异,“爱妃,你” 颖妃以为是自己嗓子卡了痰,用力清了清嗓,打算用柔媚的声音勾引穆修齐,“皇上~~臣妾” 说了几个字,她自己就已经听不下去了。 她的声音,比方才还要难听。难听到即便很小声说话,也令人觉得十分聒噪。 说白了,就是噪音。 穆修齐神色冷冰看着茫然无措的颖妃,问道:“你嗓子怎么了?” “臣妾”发出的声音难听到令自己想吐,颖妃只能尽量将声音压低,以此来减轻突兀感,“臣妾伤风,嗓子哑了,还请皇上见谅。” 她拉手风琴一样的声音令穆修齐瞬间失去了,没有经过而直接进入了贤者模式。 他沉下面色,冷着声音说道:“既然身子不舒坦就好生歇着,你这样,朕也心疼。” 颖妃还当穆修齐是关怀他,刚要感动,又听穆修齐朝殿外吩咐道:“来人呐,替颖妃更衣,将她送回去。” 颖妃就这么被送回了自己宫里。 她现在已经没有功夫在乎穆修齐对她是什么看法了。她只想知道,自己的嗓子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回宫后,颖妃命婢女去太医院将当值的太医寻来给她医治。 太医看过她的情况后立马就与她直言,“颖妃娘娘可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此话怎讲?”颖妃声音依旧沙哑低沉。 “声带上面全是细小的血泡,有些已经破溃流脓。即便痊愈,往后您的声音也也比不上从前好听了。” 太医说话算是婉转。 哪里是比不上从前好听呢? 宫中随便寻一个内监出来,说话的腔调都要比她轻柔。 颖妃失声痛哭,哭得像是地府开门放小鬼出来度假,闻者皆毛骨悚然。 她是为人所害!一定是! 可究竟是谁要害她?她已经活得如此小心谨慎,还有谁能害到她? 贴身婢女一边劝慰着颖妃,一边替她分析道:“娘娘,这两日您入口的东西都是经过奴婢之手,又细查细验过绝对不会出问题。也就是今日今日康贵人送来的蜂王蜜,您验也没验,直接就饮了。” 颖妃今日急于让自己的嗓子恢复到最佳状态,加之康贵人到底是她宫里的人,颖妃如何也不会想到她会这样害自己。 她命人去把康贵人叫过来,准备向她讨个明白说法。 可被派去叫康贵人的宫人很快折返回来,面露难色道:“回娘娘,康贵人康贵人她不再宫中。” “大半夜的不在宫中是死了吗?” “康贵人她”婢女支支吾吾,硬着头皮道:“您回宫后,鸾鸣承恩轿就将康贵人给接走了” “啊!”颖妃发疯似地尖叫了一声,将桌案上触手可及的东西全部砸在地上,砸了个稀碎。 “贱人!本宫饶不了她!本宫绝饶不了她!” 嫔妃侍寝,除非特别得皇帝另眼,才有机会留宿朝阳宫。若不然大多是在侍寝后就要被抬回来的。 颖妃一直候着康贵人回来。 过了子时,宫门启,康贵人一脸春风得意入内。 忽地,身后窜出来两名内监将她擒住。 康贵人刚准备喊,颖妃就立在了她的面前,“你回来了?把皇上伺候舒坦了?” 颖妃的声音令颖妃吃惊不小,“娘娘,您的声音” 颖妃冷笑,“拜你所赐,你不欢喜?” “嫔妾?”康贵人难以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猛烈摇头,“与嫔妾无关呐娘娘!嫔妾待您衷心不二,您为何要怀疑嫔妾” “你的衷心可大着呢。”颖妃凑到康贵人耳边,低声道:“上回皇后问话,你为了把自己撇清脏水泼到本宫身上。本宫念着多年情谊一时心慈手软,却不料到头来害苦了自己。” “娘娘,您听嫔妾解释,嫔妾” 颖妃肃声截断了她的话,“康贵人入夜回宫不慎失足落井,去将此事报给皇后吧。” 话落,两名内监将康贵人头朝下活生生丢入了井里,而后装出一副惊悸模样满宫里喊着,“来人呐!康贵人失足坠井了!快救人呐!” 救人? 还救什么人? 那口井枯了许久,平常都是用木板盖着的。 井深五丈有余(将近十七米),康贵人落下去后接踵而来的那声有些像西瓜从高处落地后砸了个稀巴烂的巨响,便昭示着她绝无生还的可能。 第131章 晚晚是我的夫人吗 和荣嫔的死一样,康贵人的死并没有在宫中掀起半分波澜。 她甚至还不如荣嫔。荣嫔死的时候,总还有人真心实意的为她哭一场,而康贵人只得了几声没有眼泪的哭嚎,这一生就这么断送了。 同她这条命一同断送的,还有颖妃的荣宠。 同住在昭纯宫的芳常在被皇后叫去问话。 皇后问她,那枯井一直封着,康贵人怎会好端端的坠井身亡。 芳常在睡得早,她是被满宫惊咋的叫喊声吵醒的。等她赶去庭院时,康贵人已经香消玉殒,故而她什么也没看见。 她对着皇后一直十分惶恐的重复着嫔妾不知。 皇后似笑非笑看着她,闲闲道:“哦?你当真不知吗?其实这世上许多事儿原也不需要你亲眼见到,只要你说你见到了,谁还能钻进你的脑子里去分辨真伪呢?” 芳常在并不愚钝,她明白皇后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在宫中求存,尤其是像她这种没有家世、没有宠爱更没有位份的女人,只能仰仗旁人的庇佑生存下去。 而得她人庇佑的代价,第一条便是要学会听话。 她屈膝下去,弱声道:“嫔妾嫔妾但听皇后娘娘吩咐。” 皇后笑,“本宫能吩咐你什么?本宫就是觉着奇怪,那好好的人又没醉酒,怎就好端端的掉到井里去了?围台高过康贵人的小腿肚子,难不成是她自己寻短见跳下去的?” 芳常在明白,皇后这是要让她说自己看到了事情的全过程。 看到了是颖妃将康贵人推下去的。 她没得选择,只好硬着头皮道:“嫔妾起夜时,瞧见” “嘘。”皇后冲芳常在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声音四平八稳道:“你看到了什么,听见了什么,别跟本宫说。康贵人是皇上的妃嫔,你自当说给皇上听,明白吗?” 后来芳常在去了朝阳宫,在穆修齐面前说出了那她并未见到的实情。 穆修齐大骂颖妃悍妒无状,本要将她处死,奈何颖妃母家在前朝到底是有头有脸的武官,妄动不得。故而他只是褫夺了颖妃的封号,将她降位嫔位,幽禁在昭纯宫。 没多久,颖妃就疯了。 她那把破锣嗓子仍旧夜夜高歌,受损的声带不允许她发出响亮的声音,她的声音低沉嘶哑,犹如地狱之声,唯有与她同住的芳常在夜夜都能听闻,吓得不能安枕。 这日,众妃往皇后宫中请安,皇后见芳常在一副睡眼迷离模样,眼下乌青颇重,便关切问道:“这两日你怎么了?瞧着总是无精打采。” 芳常在这才说出隐情,“姚嫔娘娘(就是颖妃,颖妃原名姚银兰)每到夜里便在宫中唱曲儿,她嗓子坏了,唱出来的歌声如同厉鬼哭啼。加之前阵子康贵人又是在昭纯宫毙命的,嫔妾觉着害怕,实在难以安枕。” “女子中,她也算是歹毒。”皇后双手合十攥动着佛珠念了声佛,叹道:“嫉妒舒嫔有孕,夜半唱曲想扰了舒嫔安胎。康贵人得皇上宠爱,她就醋意大发,竟敢在宫中行凶事视人命如同草芥。皇上留她性命,还保留她嫔位已经是给了她脸面。芳常在,今儿个你回宫去她夜里若是再乱喊乱叫,你便奉本宫的懿旨,掌她的嘴。” 芳常在忙推辞,“皇后娘娘,嫔妾是常在,姚嫔娘娘怎说也是一宫主位,哪有嫔妾与姚嫔娘娘动手的道理?” “本宫让你打你就打,不必怕她。” 皇后字句铿锵,宛如给芳常在吃了一颗定心丸。她藏着笑应下皇后的吩咐。 皇后肃清了声音,又向众人训话,“有了姚氏的例子,你等日后更当安守本分,规行矩步,不可逾越雷池半步。法不容情,若是悍妒耍小性子传到了本宫耳朵里,本宫绝不轻纵!” 众人起身福礼,诺声应下。 皇后这才将目光转向顾舒然,关怀道:“舒嫔近来可好?” 自打顾舒然从晚青哪里得知皇后送给她的玛瑙玉如意是伤胎的利器后,她见着皇后那张慈眉善目的脸就觉得恶心。 她这个人什么事儿都挂在脸上,面色平平向皇后点了点头,答声无恙后就不说话了。 皇后倒是不跟她见外,吩咐青鸾又给撷芳宫送去了许多东西,连婴孩用物都想得周全。 顾舒然在青鸾走后,吩咐李印将皇后送来的东西尽数焚烧。 晚青看在眼里,会心浅笑。 等到陪顾舒然用完晚膳,她有些乏了,而晚青却闲的坐不住,鬼使神差去寻了穆弈秋。 从竹居的菱窗偷瞄进去,见穆弈秋手中拿着个木牌正在雕刻着什么。 晚青学他平常那样,猛然推开菱窗大喝一声,下了穆弈秋一跳。 “晚晚!你吓死我了”穆弈秋动作有些笨拙将木牌藏在身后,又笑道:“晚晚是想我了吗?” 晚青没理他,将头凑近了房间内,目光锁定穆弈秋藏在背后的那双手,“你藏什么呢?给我瞧瞧。” 穆弈秋傲娇摇头,“我不要,这是我的秘密。” “哦,那好吧。你继续忙,我先走了。”晚青决绝合上菱窗折返回去。 穆弈秋扒着窗缝望她走远,又取出木牌精心雕刻起来。 料不到晚青半路突然杀回来,又猛地推开菱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将穆弈秋手中的那块木牌夺了过来。 “哎呀!晚晚你给我!你给我!”穆弈秋翻窗追了出去。 晚青则边跑边举着木牌回头逗他,可当她看到木牌上雕刻的是何物的时候,傻了眼。 木牌雕刻的是一名女子。 一名五官轮廓与自己有九成相似的女子。 嗯??? 这是 她的脸刷一下就红了,与此同时穆弈秋也追上了他,一把将木牌从她手中夺了过来,像护着个稀罕宝贝似的捂在自己胸口,“晚晚学坏了,我不理你了” “我学坏?”晚青指着自己的鼻尖,讥讽一笑,“你在木牌上雕刻我的样貌,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不安好心,却还说我学坏了?” “哪里雕的是你?”穆弈秋坏笑道:“我雕的是我的夫人,你是吗?” 这个小家伙,一张傻嘴怎么这么能说呢?? 第132章 穆弈秋的算计 这天,昭都闹出了稀罕事。 西城门起了冲突,见了血光,吓得附近的百姓们四下流窜,惶惶不安。 昭都共有西、南、北四处城门,其中南、北二门士兵把手最严,而西门相较另外两门而言把手的军卫要少一些。 自收复西绝后,昭都安宁了许久,守城门的士兵多半也变得散漫。 谁也没有料到,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了三百异军,竟磨刀霍霍朝着西门就攻了过来。 守门的侍卫不敌,死伤数十,将领大骇,忙将此事报给了固城大将军颜容。 颜容闻听此事,亲率固城军迎战,将异军击退。 虽说异军并未得逞,但向来警惕的他担心这不过是贼人的试探,之后还会有更大的计谋。 他托人将此事告知穆修齐,穆修齐肚子里没货,听说有人可能要打大昭的主意,他人就乱了。 “不成不成,快去将此事告诉凤帝,再把固城大将军给朕传入宫中,朕要和他们一同商量对此。” 穆修齐急得原地踱步,伺候在他身旁的秦禄进言道:“今日是当年凤帝嫁去西绝国的日子,皇上您忘了,每年这日,凤帝都会去玉佛寺请住持办一场法事,超度西绝死于战役的百姓。今年南绣姑娘也”秦禄叹了一声,无奈道:“只怕凤帝一时半会不得完事。” “西绝西绝,她脑子里除了有西绝还有什么?”穆修齐暴躁道:“如今人都打上门来了,她还要坐视不理吗?朕不管她在何处,你即刻派人去把她给朕寻回来!” “是,是。”秦禄躬身应着穆修齐的话,却并没有挪动步子,“皇上,奴才私心里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穆修齐白了他一眼,没训斥也没应和。 秦禄兀自道:“敢问皇上,此刻将凤帝唤回来有何用?守城出兵,调兵遣将,排兵布阵的是固城大将军,凤帝身为女子,兵事又懂几何?” “你什么意思?” “奴才是觉得,出了这事儿才好,这事儿正是皇上在朝臣面前立威信的时候。您想啊,这事儿您不知会凤帝,自己和固城大将军将它给解决了,朝臣们会怎么说?”秦禄停一停,给穆修齐片刻反应的时间,继续道:“反之,若是凤帝回来了。以她的性子,她必定将所有的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岂不是” 秦禄的话戛然而止,穆修齐定立原地思忖了须臾,露出一记不明深意的笑,“她既然喜欢祭拜西绝亡魂,便莫要叨扰她了。去,将颜容给朕传进宫来。” 一个时辰后,颜容入了朝阳宫,向穆修齐细述了他对此事的看法及部署。 这事儿来的突兀,也不知是何势力派来的兵卫,意欲何为? 若是要攻打昭都,那么些个蚊子腿还不够看的。 若是要刺探敌情,他们又显得过于明目张胆。 穆修齐极力想要在颜容面前表现自己的才干,逼逼叨叨说了一堆没用的废话。 没说完一个分析,还要问颜容怎么看。 颜容都听困了,他还能怎么看? 看你是个傻逼? 最终,穆修齐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那便是所有的事儿都听从颜容的安排,将权力下放给他,让他放心大胆的去做。 听穆修齐唠叨了一整日,秦禄送他离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一路上,秦禄有的没的与颜容搭着话。朝臣离宫本该从华侧道而行,绕过三清殿,从顺畅门而出。 秦禄以铺路唯有,带颜容走了另一条路。 他将颜容从人迹罕至的北苑门离宫,而后一同颜容一模一样打扮,连长相也有几分相似的男子出现在了秦禄面前。 秦禄与他眼神交流了几秒钟,相视一笑,复又折返回了朝阳宫。 这一次,他们的路线刻意绕过了玉蓬殿。 穆婉逸宫中的奴才对于朝臣们的长相与官位都十分熟知,颜容作为固城大将军,手上握着的兵权最终,见他和秦禄于宫门下钥时行走在宫中,自然生疑。 很快,便有人将此事告诉了穆婉逸。 穆婉逸今儿在佛寺里跪拜了一日,心情也十分沉郁。闻听此事,眉头不住蹙起,“颜容这个时候入宫来作甚?” 没有人能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有寻人瞧瞧跟上去一探究竟。 穆婉逸派去的人一路尾随秦禄,跟到了朝阳宫后面的蒹葭书屋外止了步。 那蒹葭书屋是有要事需与人密探的时候才会去的地方。 门外的锁只有三把钥匙,一把在牵机阁,余下两把分别在穆修齐和穆婉逸手中。 宫人将此事告诉穆婉逸后,她若有所思道:“秦禄把人带去了蒹葭书屋,说明穆修齐也会去。他们有怎样的事儿不能在朝阳宫说,非得等到夜半三更躲在那地方议论?” 穆婉逸隐隐觉得有些不妥,遂趁着夜色浓稠跟了过去。 朝阳宫有众多奴才、侍卫把守,若是贸然前往一定会惊动旁人,被穆修齐所察觉。 但是穆婉逸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前往那地界。 朝阳宫内寝有一暗道可以直接通往蒹葭书屋,那是先帝造出来的,为得就是怕那一日宫变,他能有个藏身之所。 穆修齐登基后,穆婉逸有样学样,也偷偷摸摸在玉蓬殿挖了一条暗道,直通蒹葭书屋外。 她由暗道而入,在蒹葭书屋旁的矮灌丛中而出,掏出自己的那把钥匙,小心翼翼打开了书屋的门。 书屋里并未燃烛,只有最里面的一间暗房有微弱的光斑闪烁着。 隐约间,还能听见有人在簌簌议论着什么。 穆婉逸猫着步子走到暗房外,附耳门后,听着里面的动静。 暗房无窗,门严丝合缝,没有一丝的缝隙。 穆婉逸只能附耳墙根,听见里头谈话的声音。 她听得出穆修齐的声音,也听得出颜容的。 里头对话的二人确定是穆修齐和颜容无虞。 二人对话的内容平平,不过是商议一些昭都安防上的国事。 可后来,二人谈话的内容渐渐变得诡异起来,而这份诡异,也全然是冲着穆婉逸去的。 第133章 耳听为实 (我懒得写那么多形容词了,以下直接是穆婉逸听到的对话内容) 穆修齐沉默须臾,叹道:“所以将军以为,国何以安,天下何以治?” 颜容的声音十分恭敬,“微臣不知当如何回答皇上这话。微臣只知道,一山不能容二虎。皇上和凤帝共同执政,意见总有相左的时候,到时要朝臣们如何决断?与皇上亲近的听从您的旨意,与凤帝亲近的听从凤帝的懿旨,如此一来,本固若金汤的大昭内部分崩离析,不就成了一盘散沙,风一扬便散了?” “将军高见,朕与你亦是同样的想法。你算是看着朕和长姐长大的,自然熟知长姐的性子。她当为女子中的强者,让她触及到了权力的顶峰,她又怎会轻易撒手?”穆修齐清冷一笑,继续道:“且朝中支持长姐的人不在少数,说得好听些,朕是天子。说得难听些,朕这个天子背后有一双温柔刀挟持着,她勒令朕往东朕绝不敢往西,如同傀儡。” 他的叹息声一声重过一声,“这样的日子受人诟病,表明风光暗地里空有个皮囊,朕实在累。有时候朕在想,是不是朕退位于长姐,才算是对这天下的好” “皇上万不可有此念头。”颜容语气急促,焦急劝阻,“凤帝为女子,女子称帝,大昭必定沦为世人耻笑的对象。再者说,旁人倒罢了。独独凤帝,她绝不能染指帝位。皇上您忘了大昭和西绝之间的过往了吗?凤帝到如今心里仍有怨怼,让她称帝,无异于断了大昭的命脉,拱手相让天下于西绝。” 穆修齐长吁一声,满腔无奈,“可朕又能怎样?朕是想过劝她退位下去,只当个富足公主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就是了。但自幼朕都是听着她的训斥长大的,她知道朕的软肋,也私下里做了不少笼权之事。朕怕朕与她翻脸,她即便不抢夺皇位,也会带着听从归顺她的人投奔西绝。到那时,西绝死灰复燃,便又成了大昭最大的心头之患。” “有些亲情,当断当舍时,皇上应早下决断。” 听了颜容的话,穆修齐明显顿住了。 良久,他才试探着开口,“将军从不参与国事,今日怎” “国事成了天下事,匹夫有责。微臣愿助皇上一臂之力,替大昭荡平前路,保江山无忧。只是这事儿如何决断,全然看皇上的意思。” 门外,穆婉逸双手紧紧攥拳,五官因怒变得有些扭曲。 她将耳朵死死贴在门架上,迫切想要知道穆修齐会如何选择。 她甚至有那么一个瞬间幻想过,她这个弟弟会说出令她惊讶的话。 然而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穆修齐用十分平淡的语气说道:“那便有劳将军替朕周全。也是到了朕该同长姐了断的时候了。” 他的语气平淡到像是在跟颜容说一个于他而言无关痛痒的人。 穆婉逸的心隐隐作痛。 她虽然利用过穆修齐,也向来对他严苛,在外人面前也不给他留面子。 可他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弟弟,他们的身体留着一样的血,即便明知道南绣可能是死于他手,自己也忍不住做出伤害他的事。他怎么能够这般轻易的便同一个外人说,要与自己了断? 这种窒息感,丝毫不亚于穆婉逸面对南绣死的那日。 后来,听穆修齐要相送颜容离宫,穆婉逸匆忙离去。 秦禄启开暗室的门,往里头瞥了一眼。 狭小的房间里仅立着一人,不是穆修齐,也不是颜容,而是穆弈秋前几日寻来的那个口技人。 淋漓汗水落了他满头,他紧张到腿脚有些发软,“秦公公,这算成事了吗?” 秦禄挥舞着手中浮尘,用尖细的声音调侃道:“你的富贵日子,从今儿往后便要开始了。” 回宫后的穆婉逸反倒十分平静。 她并没有多生气,更多的,是几分释然。 如今,她终于可以放下这份亲情的羁绊,这份与她而言最后的羁绊。 她面对的,再不是那个小时候缠在自己身后,用甜甜的嗓音喊她姐姐的三弟。 她面对的,是那个可以毅然决然说出取自己性命这种绝情话的大昭天子。 大昭的天子已经死在她手中一个了,还差这一个吗? 另一边,秦禄躲过所有人的视线,在夜阑人静时去了竹居。 他将今日事原原本本告诉了穆弈秋,后笑道:“属下在暗地里瞧得真切,穆婉逸眼眶泛红,双全紧握,目眦欲裂,只怕是彻底惹恼了她。” 穆弈秋神情冷漠,挽起宽阔的袖袍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臂,“还不够。” “主上何意?” “我是说,对她的刺激还不够。”穆弈秋的眸子在昏暗黑夜中闪烁着熠熠的光,“记得西绝王的尸骨埋在沁竹林,是吗?” 秦禄颔首应下,“在西绝以南二十里。” “去寻人放把火,把那竹林烧了吧。”穆弈秋轻描淡写地说道:“她最在乎的是她的夫君,夫君死了,所以她恨大昭。夫君若是挫骨扬灰,她现在这心境,怕是要把所有的过错都按在穆修齐头上。记得寻人放火时,一定要留下放火的证据。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场火势是人为,不是天灾。” 秦禄是个极聪明的人,登时明白了穆弈秋的意思。 在穆弈秋装疯卖傻的前提下,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去烧了西绝王的坟? 尤其是在穆婉逸得知穆修齐要与她正面开战之时,这件事是不是穆修齐做得,都会被穆婉逸认定为是他。 人只有在痛到极致的时候,才会做出灭绝人性的事来。 穆弈秋就是要逼她,最好将她逼疯。 只要穆修齐死了,大昭的皇位就会虚悬。 穆婉逸若要登基,绝对会遭到群臣的反对。那么她要把控朝政,复兴西绝的唯一办法,就是扶持自己这个傀儡上位。 穆弈秋的计谋本来可以算得上是无懈可击。 可如今问题却出在顾舒然身上。 若是顾舒然平安诞育一子,且还一举得男,那穆婉逸还如何会把皇位拱手奉给穆弈秋? 换作旁人,穆弈秋大可将那人腹中子嗣送上西天。 偏那人是顾舒然。 或者说,偏那人,是晚青看重的二姐。 他动摇了,下不去手。 他不想让某人伤心,也不想等到真相被揭露的那一日,让某人恨他一辈子。 穆弈秋从来都是个贪婪的人。 这天下和某人,他都要。 (最近忙的都没跟大家说新年快乐~~哈哈,咸鱼作者准备偷偷开一个小号用来写现代,但是就不在这里透露马甲了,看你们以后扫书的时候能不能发现那个马甲是我的小号哈哈哈~~这个号专门写古言,这本书完了还是会开新文的,最后大家慢慢追,佛系阅读,开心就好。新年快乐呦~) 第134章 狼灭动手了 一个人下定决心要和另一个耍阴招的时候,他们往往会把自己伪装的很无害。 比如极具攻击性的人突然频频对你笑眼相待,你就要小心他是不是在背后准备了一把要捅向你的刀子。 穆婉逸就是这一类人的代表。 从前早朝时,朝臣有本启奏她都会抢在穆修齐前面回话,彰显出自己的尊贵。 可如今早朝,她多是定定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嘴角还噙着莫名的笑意。 一日下朝,穆修齐问她,“长姐这几日为何甚少在朝堂上说话?” “这天下本该是你的天下,本宫一个女儿家,那么多话干什么?显得嘴碎。”穆婉逸替他理了理龙袍,莞尔一笑,“皇上日理万机实在辛苦,本宫命人熬制了参汤,等下送来朝阳宫献给皇上。” 穆修齐愣住,他从未见过穆婉逸这样温柔的一面,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下一刻,穆婉逸附耳他道:“不必紧张,没下毒。” 穆修齐尴尬一笑,“长姐说什么呢,朕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好了。”穆婉逸拍了拍穆修齐的肩膀,亲昵道:“长姐不过与你玩笑两句,你却要当真?” 她这样温柔的语调激得穆修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甚至,还有点害羞 他低垂下头,浅声道:“没没有。” 穆婉逸冲着龙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挑了挑眉,“国事繁忙,皇上快些批阅奏折吧。本宫乏了,先回宫歇着。” 穆修齐目送穆婉逸离去,待她走远,才小声同秦禄嘀咕道:“这两日总觉得长姐变得有些陌生。” 秦禄偷笑,“凤帝对您态度柔和些,您倒不习惯了。要奴才说呀,这才是常事。” 他口灿莲花,哄得穆修齐一愣一愣的,“多半是那次您和颜将军将异军突袭这事儿私下处理的极好,让凤帝对您刮目相看了。您想呐皇上,凤帝与您一母同胞,关系自是亲近。凤帝从前对您总板着脸一副严厉模样,不过是担心您遇着事乱了方寸,不能独立处理。母后皇太后去的早,凤帝是看着您长大的。长姐如母,严母大抵就是她那般吧。如今见您有能力挑起一片天,凤帝自然对您刮目相看。” 穆修齐这个彻头彻尾的草包,对秦禄的这些奉承话照单全收,连腰杆都挺直了些,“朕亦如此觉得。” 秦禄用一种关爱傻逼的眼神看着穆修齐,笑了笑,没接他的话。 回宫后的穆婉逸对镜自照,脸都快笑僵了。 再忍五日,五日后皇祖父的生祭,穆修齐和她会一同前往祁香山的帝陵祭拜。 这一趟来回少说三日,沿途穆婉逸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穆修齐从皇宫里踏出去一步,他就没命活着回来。 “你说,我要不要留他一条命?” 穆婉逸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自说自话,落音的时候叫了一声南绣的名字。 无人应她,她精神有些恍惚,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虽然他糊涂到了极点,可他终究是我看着长大的弟弟。母后去的早,他是在我怀里闹腾大的。这几日,我总会想起从前的事。我想起我们小时候一同在御湖里面摸鱼,想起我们去御膳房偷父皇的晚膳用,想起半夜爬到屋顶去看星子。” “我向来对他严厉,也不止是为了长君。更多的,是想让他也能有作为男人的担当。他被保护的太好了,无论是父皇还是从前的我,对他都只有溺爱。我想看到他成长,看到他能独当一面。” 穆婉逸默了须臾,猝然发笑,“却不想,他成长的第一步,是要除去我这个长姐。” “我是要把大昭欠西绝的都还回去。还给长君,这些是我欠下他的。可这并不代表我会不给自己的弟弟留活路。如今的我,什么都没了,一切。我甚至都不明白我苟活于世的意义是什么。可是我不能倒下,我身后,还有那么多西绝的子民在受着煎熬。” “他们本都是人上人,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如今收编入了大昭,却过得连最贫困的百姓都不如。吃糠咽菜对他们来说都成了奢侈,我怎么忍心?” “我怎么忍心让长君的子民,受那样的苦?我毕竟是西绝的国母,我又怎能看我的子民受苦而不顾?” 她疯魔般喃喃自语,每句话却都是她的真心话。 她内心做着挣扎,她在想要不要留穆修齐一条活路。 将他囚禁起来,让全世界都以为他消失了。只要他不会碍着自己的路就成。 可还没等她摇摆的心定下来时,耳边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进来吧。” 婢女推开房门,踉跄着走到穆婉逸面前,端直跪下。 “怎么了?” 穆婉逸瞥她一眼,神色毫无波澜。于如今的她而言,还有什么事能打击到她呢? 婢女战战兢兢回话,“凤帝,沁竹林出事了” 穆婉逸本松弛垂落的手登时紧紧攥住了椅把儿,“何事?” 她急切发问,婢女不敢正视她的眼,“卷了场大火,整片竹林都被毁了。” 整片竹林 穆婉逸唇齿打颤,纠结了半晌才问道:“那西绝王的坟” 婢女整个人低俯下去,语带哭腔,“无幸免。” 穆婉逸的心房遭受了重重的一锤,几乎令她窒息。 她以为自己已经没有绝望的余地了。 是她小巧了绝望这个词的分量。 当一个人真正绝望的时候,她会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 她听不见周围的声音,看不见周遭的光,仿佛死了,但仍活着。 自听到这个消息后,她没有落一滴泪,也没有喝一口水进一口米睡一刻觉。 她命人彻查那场火灾的起因,当知道竹林里被人泼洒了大量的煤油,是蓄意纵火后,她一直摇摆不定的心念,终于定下了。 没有人会做出这种事来刺激她。除了一心想让她死的人。 穆婉逸终于落下了一滴泪,又很快被她抹去。 此刻,绝望、愤怒交织充斥着她的内心。 她告诉自己,穆修齐这条命,她绝对饶不过。 第135章 鹬蚌相争 五日后,穆修齐与穆婉逸启程祁香山祭拜先祖。 这一路上风平浪静,并没有什么特别事。 沿路过一片花海,穆修齐起了性子,亲手摘了各色花卉撺成一束,跑去后头穆婉逸的马车那儿掀开轿帘,将花递给她,“长姐,可还记得咱们小时候把父皇的那株曼陀罗花给采了,还是并蒂的。父皇气得脸都绿了,也没舍得收拾咱们。” 提及往事,穆修齐会心一笑,很快又被伤感替代,“只可惜那样好的时光,终究只能拿来回忆了。” 穆婉逸将花束凑到鼻尖儿轻嗅一鼻,问道:“你很怀念那时候吗?” 穆修齐点头,穆婉逸又道:“父皇崩逝近四个月,可曾想他?” “原先只顾着自己登基,确实没想过这些。可后来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想起从前事。许多事,都是和父皇与长姐有关的。不过还好,长姐一直都在。” 若换做从前,穆修齐说这番话可能还会令穆婉逸有所触动。 如今她再听到,连笑都懒得扬起唇角。 “你思念父皇的心意,他会收到。用不了多久,你们便会再相见。”穆婉逸顿一顿,迎着穆修齐错愕的表情继续道:“本宫是说在梦里。” 穆修齐仍未察觉到穆婉逸的不妥,兀自回了自己的轿辇。 第二日赶到祁香山,祭礼已经准备就绪。 穆修齐与穆婉逸整整参拜了一日,各自回房休息时,已至夜深。 饶是如此,穆修齐惦记着穆婉逸晚膳没动两筷子,还命人熬煮了宵食送到穆婉逸房中。 穆婉逸看着那碗热腾腾的海鲜粥,唇角抽搐了一下。 但这并没有妨碍她的决定。 子时,一早埋伏在祁香山效忠于穆婉逸的暗卫动手了。 穆修齐近身的侍从全部一早被穆婉逸用迷药撂倒,剩下的几名宫人,也都被暗卫抹了脖。 穆修齐是被窗外的雷鸣声惊醒的。 山林多雷雨,不知何时,骤雨毫无预兆的就落了下来。 穆修齐砸了咂嘴,翻过身去准备继续睡。 他虽然闭着眼,但总感觉于黑夜中仿佛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看。 他试探回头,正巧撞上了穆婉逸幽寒的眸光。 一道闪电划亮夜空,同时也衬得穆婉逸的脸色煞白可怖。 穆修齐吓了一跳,坐起身来看着穆婉逸,“长姐这大半夜的,你怎来了朕这儿?” 穆婉逸不答,只是看着她笑。 那笑容愈发瘆人,令穆修齐感觉后脖颈处好似有风不住灌入,凉的厉害。 “长姐,你怎么了?” “本宫没事。”穆婉逸的声音仿佛暗夜里的鬼魅,轻飘却又带有几分狠厉,“本宫就是想再看你一眼,只怕往后都没这个机会了。” 穆修齐坐起身来准备下榻,忽而一阵猛烈的疼痛袭来。 钻心的痛,令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他掀开被衾,才看见自己的脚腕上被人上了脚镣。 且脚镣内里的一圈还密布着锋利的小刺。只要他移动,那些刺就会刺入他的皮肤,沁出血来。 “长姐,这是”穆修齐满面惊恐看着穆婉逸,忽才反应过来,“是你?这是为何?” “为何?哈哈哈哈哈~”穆婉逸仰天长笑,表情愈发狰狞,“你如今是要在本宫面前学装傻充愣吗?事到如今,你还以为本宫会被你蒙在鼓里?” 穆修齐确实是被蒙在鼓里。 他什么事儿都不知道,要他如何能想通穆婉逸会这样对待他? 这时候的他还没有意识到穆婉逸想要的是他的命,他的脸上沉下来,语气也变得生硬,“无论如何,你都没有权力这样对待朕!” “来人呐!来人!” 穆修齐高声唤了两声,无人应。 穆婉逸坐到他榻前的矮椅上,含笑问他,“皇上想叫谁来?如今外头候着的都是本宫的人,你有什么需求告诉本宫就是了,本宫自当成全。” 穆修齐将身体向着墙面挪动了两下,脚腕处的疼痛霎时席卷全身,迫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抬眸,眼底满是血丝瞪着穆婉逸,“你究竟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本宫就想个什么。”穆婉逸轻描淡写道。 “朕想干什么?” “你和颜容私底下商量了何事,你心里没数吗?长君的坟是被谁一把火烧了,你不知道吗?南绣之死到底是旁人的心思还是你的,你在装傻吗?” 穆婉逸一长串的问句彻底将穆修齐给问懵了。 “我不明白你再说什么!把朕放开!立刻!” ‘轰隆’ 窗外,雷鸣声更甚。若要撕破苍穹,寻找宣泄的出口。 与其产生鲜明对比的,是穆婉逸从始至终平淡的语调,“放开你?本宫好容易将你擒住,怎会轻易放开?” “你想怎么样?” “痛快。”穆婉逸离座起身,点亮了房内的烛。 穆修齐这才看见,桌案上赫然立着两块牌位。 一块是扈长君的,一块是南绣的。 穆婉逸指着那两块牌位,眸底现出厉色,“向长君与南绣道歉。” 穆婉逸突如其来的这一番操作,在穆修齐眼里看来简直是无稽之谈,“朕无错,为何要道歉!?” 穆婉逸行至他身旁,用力在他脚腕上拧了一下。 霎时间,脚镣上的细刺就钻入了穆修齐的皮肤里。 他痛得直冒虚汗,带着哭腔喊道:“道歉!朕道歉!你快放手!” 穆婉逸放开他,听他极不情愿以及敷衍的冲着那二人的牌位说了句,“对不住。” “对不住什么?”穆婉逸再度用力拧着穆修齐的脚腕,和着他凄怆的叫喊声咆哮道:“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说!” “你疯了!你要朕说什么!”穆修齐忍着痛意冲穆婉逸大喊:“朕何事都未曾对他二人做过,你发什么疯!?” (交代一下,这本书已经基本上完稿了,全稿310章左右。然后我这个咸鱼作者会在差不多二月份的时候重新开一个作家号,专门写现言。当然这个号也留着,会专门写古言的。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我加快了剧情进度免得浪费你们的小钱钱哈哈,这本书预计三月份完结,然后开新书会提前通知你们的,么么哒~~) 第136章 穆修齐被雷劈死 穆婉逸莫名的笑意就噙在唇边,如今她对待穆修齐的态度更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 又或者,像是被困在自己牢笼中的玩物。 “南绣是吃了你送来玉蓬殿的百花子才会香消玉殒,你将这事儿推到昌异候身上,让他替你背黑锅,实在是不明智。” “要么,你就将百花子尽数都送来我这儿。要么,你便将送去皇后宫中的那些也掺上毒物。本宫很好奇,昌异候如何能有法子送来的同一批百花子拿捏好分寸,知道你要挪给本宫的,必定会是有毒的那一份?” “还是”她抬眸,凤眼卷出深不见底的恨意,“你压根就不在乎本宫会知道这件事,也赌本宫拿你没法子?” “朕与你说过数次,这事儿并非是朕做下的,你要怎么才肯相信朕?南绣于朕而言毫无威胁,更莫说会撼动大昭一分一毫。一个可有可无之人,朕为何要费尽心思去算计她?”穆修齐想起从前秦禄与他的分析,很快又道:“这事儿是你着了南绣的道。那毒物定然是她自己添进去的,她就是想用她的死来激怒你,让你与朕互生龃龉,从而为她死去的兄长报仇!” 穆婉逸冷着声音道,“你那粗笨脑子一股脑说出这许多看似逻辑自恰的话来,怕是已经不知道打了多少次腹稿了吧?你在演练什么?你预料到了有朝一日本宫会如此质问你吗?可若不是你做下的,你又为何要提前替自己寻出开脱的理由?” 男人永远不要跟女人讲道理,尤其是一个已经疯了的女人。 穆修齐神色绝望灰败,不住摇头说他没做过。 穆婉逸不纠结于此,很快便又问,“那沁竹林的那把火呢?” “什么沁竹林?”穆修齐懵然不知穆婉逸在说些什么,他远在昭都,从来就不知道西绝国近郊还有个叫做沁竹林的地方,更不知道西绝王便被埋葬在那地界。 穆婉逸却看他演技精湛,忍不住鼓起了掌,“你当真厉害,看你这幅表情,本宫差点就信了你是无辜之人。你不知道沁竹林是何地,本宫便告诉你。那是埋葬长君骸骨的地方,前几日一场大火,将长君挫骨扬灰,令他死后都不得安宁。” “可可这又与朕何干?” “与你何干?”穆婉逸笑容凝住,目光凶恶瞪着穆修齐,眸子里似能沁出血来,“那场火是人为放下的,除了你,还有谁会做出此事?嗯?” 穆修齐百口莫辩,又或者说,他辩了穆婉逸也不会相信。 穆婉逸拨弄着尾指上所佩的鎏金护甲,自嘲一笑,“其实这些,原都不是本宫最在意的,也不是本宫如此待你的理由。真正令本宫心寒的,是你打心底里,早已不把本宫当做你的长姐了。本宫护了你这么些年,虽说是有私心,但总是将你当做本宫的弟弟真心相待的,你呢?” “朕又何尝不是?”穆修齐死死盯着穆婉逸,眼眶略略湿润,“朕与你自幼一同长大,朕一出生母后便崩逝,父皇忙于朝政无暇顾及咱们,那么多个冰冷的夜,都是长姐你与朕一同度过的。后来,咱们彼此都长大了,有个彼此更重视的人或事。可朕一直都觉得,你与朕是亲姐弟,永远也不会疏远。却不想如今,你却要这般待朕。” 有晶莹的泪从穆婉逸眼角滴落,她抬手拂去,轻描淡写地笑道:“说得真好,本宫差点就被你感动了。只可惜,你与颜容的那些话,被本宫听见了。” “颜将军?”穆修齐仔细回想着当日他和颜容的对话,无外乎是些治国之道,穆婉逸听到了又能如何? 况且颜容入宫的时候,穆婉逸明明不在宫中,她又怎会听见? 难不成穆婉逸是在记恨自己这样大的事儿越过了她直接和颜容商议,让她觉得自己有架空她的意思在? “朕那日与颜将军商议国事,未唤长姐来是因为你出宫祭拜。事急从权,朕觉得这事儿也不必叨扰长姐,才会自行解决。难不成事到如今,长姐还要为这么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和朕计较?” “你与颜容商议的国事,便是想法子要将本宫从凤帝这个位置上拉下来?若本宫不从,便要了本宫的性命,是不是?” “长姐究竟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穆修齐震惊到无以复加,“朕何曾与颜将军说过这些浑话?长姐是听谁嚼了舌根?” 数道闪电划破夜空,将黑色撕得通明。 屋外,雨更滂沱。 穆婉逸行至菱窗前用力一把将其推开,密集的雨点子拍打在她衣衫上,很开将殷红色的薄衫渗透成了深红。 她背对着穆修齐而立,字句轻缓道:“本宫亲耳听你说出的话,会有误?” “亲耳听见?何处?” “蒹葭书屋除了你与本宫再无人可入,你深夜召颜容入宫,又赴蒹葭书屋与你密探弹劾本宫一事,你做事周到,却如何也想不到还是会被本宫知晓吧?” “一派胡言!朕何曾取过蒹葭书屋?自朕登基,那地界的门就没启开过!长姐说见了朕,还见了颜将军?这” 话说了一半,穆修齐忽而噤声。 他知道穆婉逸从不是一个无中生有的人,这里面必然存了误会。 桩桩件件都指向他,从南绣的死开始,就有人一直在引穆修齐和穆婉逸入局。 这人算计的分毫不差,就是要看他们姐弟俩决裂。 “长姐!所有事都是别有用心之人存心要挑拨咱们姐弟情分!朕敢对天发誓,长姐方才所说的那些,朕从未做过!” 穆修齐说着高举起左手,竖起三根手指赌誓道:“我穆修齐对天发誓,若我做过半分长姐口中所言不义之事,便让我受五雷轰顶,天打雷劈极刑!死后永世不得超生,便是” —轰— 一声极为聒耳的雷鸣在穆婉逸耳边响起,下一个瞬间,屋顶上的瓦砾被震碎落了满地,一道闪电垂直落下,仿佛被火点燃的蛛网从天而降,扑在了穆修齐身上。 “啊!!”穆修齐凄厉惨叫了一声,身体发出一股刺鼻的焦味,而后再没了动静。 第137章 帝位虚悬 一语成谶。 对着老天发誓不过是图自己个心安理得,图旁人尽信口中所说出的话罢了。 老天哪儿有闲工夫理你撒没撒谎,还要亲自打雷劈死你? 偏穆修齐就是个例外,他还真就被雷给劈死了。 穆婉逸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却也被这场景吓了一跳。 她步履蹒跚走到穆修齐身前,借着烛光看清了他的模样。 他的面色发黑,身上的衣裳过火灼烧出了散乱的洞,一双眼睛死死瞪着房梁,已经断了气。 她想过无数种穆修齐可能的结局。或是被他幽禁,或是死于毒酒,或是被人勒断了脖颈。 但无论如何都没想过,他会以这种荒诞的方式死去。 她伸手,替穆修齐合上了眼,“你说的话,天都不信,要我如何能信?” 次日清晨,撷芳宫。 天蒙蒙亮的时候,荷洛用力拍打着晚青的房门。 与其说是拍打,不如说是用拳头在砸。 晚青被那声音惊醒,带几分起床气嗫嚅道:“怎么了?一大早火急火燎的?” “小姐!出大事了!皇上他驾崩了!” “驾崩就驾崩了跟我有个屁关系,我要睡觉!”晚青翻了个身,用被衾蒙住了头。 嗯,驾崩了。 什么?驾崩了? 晚青心里默念了两句,霎时睡意全无,一个骨碌从床上坐起了声,“你说谁驾崩了?” 荷洛将房门推开,神色焦灼道:“宫外传回来的消息,说皇上他祭祖的时候出了意外,被被雷劈死了。” “你说真的假的?” “奴婢怎么敢拿这事儿跟您开玩笑呐一会儿皇上的遗体就会被送回朝阳宫,现在外头都已经乱了套了!” “卧槽!”晚青一拍大腿,反手就想个自己点个赞。 她愈发觉得自己是带了金手指穿越到这本书里的。 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还在被窝里算计着如何让穆修齐狗带。 临睡前自说自话嘀咕了一句他要是能被雷给劈死就不用自己在这儿绞尽脑汁了。 没成想,睡一觉起来,她随口胡说的话就应验了 剧情按照自己的预想发展,晚青是应该开心。但她没开心多久,忽地想起一事,心就沉了下来。 她仓促起身,顾不上洗漱就跑去了顾舒然房中。 果然,舞舞此刻正跪在地上满面凄怆,怕是已经将穆修齐被雷劈死这事儿告诉了顾舒然。 顾舒然坐在床沿,一手护着自己的小腹,一手轻轻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眉头紧蹙。 “姐姐。”晚青上前牵起她的手,“你没事吧?” “死了吗?”顾舒然回眸,眼底的惊异笼出了一层薄薄的雾霭蔓上来,“他不是说他只离宫三日便回来?好端端的怎就死了?我腹中孩儿该怎么办?我又当如何自处?” 眼见顾舒然的情绪激动起来,晚青紧紧将她抱住,“姐姐你别怕,总有应对的法子。你有孕这段时日他来见过你几次?只顾着和旁人欢愉浑将你抛却脑后,这样的男人死了,不值得你难过。” “我不是为他难过。”顾舒然护在小腹前的手攥成了拳,“可孩子总是无辜的。他不能没有父亲” 相劝了顾舒然一会儿,好容易稳住了她的心绪,皇后身旁的青黛入撷芳宫传话,说皇后吩咐众嫔妃齐齐往凤鸾宫去。 姐妹二人相伴到了凤鸾宫,还没进门,就被里面呼天抢地的哭丧声吓住了。 那些发自肺腑的嚎啕哭声,令凤鸾宫上空披上了一层阴翳。 甫一入内,哭得最凶的当属纯妃。 她素面朝天两行清泪如断水流,捶胸顿足哭得险些背过气去。 余下的嫔妃也都悲痛不已。 皇后靠在凤椅的把手上,已经哭干了泪。 “本宫不信,本宫不信皇上就这么去了!没见到皇上遗躯之前,你们不准哭!” 她失了往日的端庄,近乎是以咆哮的语气冲众嫔妃嘶吼着。 “是凤帝传回来的话,如何会有假?” “皇上骤然崩逝,咱们该怎么办?嫔妾还年轻,嫔妾不想住进冷宫,或是被择去尼姑庵。” “皇上无后嗣,去的突然,要何人继承帝位?” 七嘴八舌的议论,最后将众人的目光都引到了顾舒然的肚子上。 纯妃指着她的小腹,带着哭腔嘲讽道:“你便盼着一举得难,变成了千尊万贵的皇太后了!你真是好福气!大大的好福气!” 纯妃这话说得难听,但却在理上。 且如今宫中的情况可比先帝那时要复杂多了。穆修齐驾崩,但穆婉逸还活着。大昭这摊静水能被搅和成什么样,谁心里也没数。 穆修齐的尸身是晌午时分被运回宫中的,皇后只瞧了一眼他凄惨死相便昏厥过去。 余下的嫔妃惶恐不安,穆婉逸倒没搭理她们,只吩咐顾舒然道:“皇上骤然崩逝实在让人难以接受。所有人都能伤心,可你不能。你肚子里的是皇上的唯一的皇嗣,大昭的天下便要靠你来维系了。盼着你一朝得子,皇上后继有人。若是诞下个女儿,真令本宫头疼。” 晚青冷眼瞧她装逼,心里明镜似的。 顾舒然这一胎无论男女,都不会影响穆婉逸做她想做的事。 纯妃战战兢兢发问,“凤帝,如今该怎办?皇上驾崩,我们又当何去何从?” “都是女人,年纪也差不多,本宫明白你们的苦处,不会为难你等。”穆婉逸目光漾过众人,沉声道:“你们还住在原来的宫室,伺候过皇上的嫔妃,本宫总会妥善安置你等。” 说着,目光凝在了晚青身上,“至于没伺候过皇上的,等下收拾了行礼,住区水月寺吧。” 水月寺,便是昭都的尼姑庵。 穆婉逸这是要专门将晚青与顾舒然分开,一方面毁了晚青,一方面更好的操控顾舒然。 晚青自然不愿,强辩道:“凤帝看着嫔妾作甚?嫔妾是被皇上翻过牌子的。” “翻牌子让你去朝阳宫作甚?听你唱曲弄舞吗?本宫问过照顾你身子的太医,你尚是处子之身,皇上根本就没碰过你。” 一语落,满殿震惊。 晚青厉色相对穆婉逸,没有丝毫服软的意思。 第138章 尼姑庵 晚青的口舌之利在快刀斩乱麻的穆婉逸面前并不奏效。 她一句多余的废话也不与晚青讲,扬手命人将她拖出去。 顾舒然跪在地上向穆婉逸求情,穆婉逸睨她一眼,冷道:“你要是跪没了你肚子里的龙种,就随她一并去尼姑庵奉佛终老吧。” 顾舒然并没有因为穆婉逸的威胁而起身,如今她最看重的人就是晚青,那尼姑庵是个什么地方,剃度成尼一生都没了指望,即便穆婉逸要赶她一起去尼姑庵,她也不忍心丢下晚青一个人。 “凤帝!嫔妾求您了!”顾舒然连连叩首,不一会儿磕红了脑袋。 芳常在看不下去,搀扶她一把凝眉低声劝道:“此刻宫里乱着,娘娘还是先起来再说罢。腹中龙嗣为重,旁事往后都有商量的余地。” 穆弈秋的眼线遍布了整个帝苑城,他第一时间便收到晚青被穆婉逸打发去尼姑庵的风声。 他嘴硬,丝毫不肯承认自己对晚青存了感情。 但他手底下的那些暗卫也都不是眼瞎的。追随穆弈秋这么些年,什么时候见他对人如此上心过? 是人,不是女人。 穆弈秋从未关心过任何人,晚青是第一个。 听暗卫说出此事,本还沉浸在计谋得逞的喜悦中的穆弈秋眉宇触了一下,“派人尾随着,不许人伤她分毫。” “宫中嫔妃入了尼姑庵哪里有不受罪的?穆修齐丧仪一过,便要给她剃度,日日礼佛诵经,吃糠咽菜。若说有人要伤着顾姑娘属下还有法子制止,可这事” “谁敢给她剃度,便把谁的头给我砍下来!谁敢逼他礼佛诵经,便割下那人的舌头。谁敢让她吃糠咽菜,你等便想法子把新鲜的粪喂那人吃下去。这些事,还需要我教你吗?你记着,大事成之前,我要保她无虞。” 穆弈秋已经很久没有在自己的属下面前表现出急躁沉不住气的一面了。 也正因如此,暗卫才更明白晚青在他心中的地位。 只是他如今无法光明正大的替晚青解围这一件事,就足以令他恼火。 他有无数个冲动的瞬间,想将那些拖走晚青的侍卫断手断脚,然后把晚青护在自己身后,保她周全。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如今是他此生中最需要装傻充愣的时候,如果在此刻露出了马脚,那么数十年的心血便会毁于一旦。 也只有他真正达成所愿,皇权在握,他才能给晚青最好的一切。 晚青是被人捆了手脚丢进水月寺的。 里面的姑子围在门口瞧热闹,七嘴八舌议论着。 这也是晚青头一次知道,并非入了佛门便能断尽尘缘四大皆空。 水月寺的住持是个慈眉善目的尼姑,脸上沟壑横生的皱纹满都是岁月的痕迹。 她双手合十躬身下去,“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是” 她看着手脚被束的晚青,而后向压晚青来此地的侍卫问道。 “奉凤帝懿旨,送贵人顾氏来佛寺修行。”侍卫假模假样的合手,“住持只当她皈依佛门,一切比着从前的例子安排就是了。” 侍卫走后,住持命人给晚青松了绑。 晚青下意识想跑,住持似看透了她一般,柔声道:“既来之则安之,放下尘世俗事,才可得内心安然。” 晚青看见寺庙门口有人守着,她就这么强行溜出去怕是不能,于是只得暂时认怂,不与住持争辩。 住持安排一名叫无尘的尼姑带晚青去了她的住所。 一路上,无尘绷着张脸像是晚青欠了她百八十两银子。 回了禅房,无尘这才开腔,“东西自己收拾收拾,半个时辰后去挑水砍柴,这些事儿做不完晚上就别想吃饭!” 还真是哪儿都有贱人。 晚青一心想着如何逃跑,懒得搭理无尘,索性连她的话应都没应,坐在椅子上喝起了茶。 无尘没走,落座她身旁,“我问你,皇帝可是死了?” 晚青瞥她一眼,点头回应。 哪知这姑子竟忽而笑出了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听了多大的喜讯。 “该!”无尘笑着嗔骂,“他死了好!死了正经的大快人心!” 骂了两句,无尘心满意足起身欲离去。 晚青看着她走路的姿态,十分像是宫中的‘蝉步’,好奇问道:“你是宫中的人?” 无尘回眸与她目光撞上,“我是先帝的刘贵人,拜穆修齐所赐,先帝死后就被送来了水月寺,要在这儿过这不是人的日子!” 原是同病相怜? 晚青对她的敌意少了几分,“你就从未想过逃出去?” 无尘冷笑摇头,“若是能逃,一早便出去了,谁会甘心留在这儿?我劝你也打消了这念头,别瞧着水月寺是佛寺,这里头的姑子老辣着呢,手腕刑罚不比宫里的轻。你若赶跑,打得你三天下不了榻那都是轻的!” “我提醒你一句,负责教导你的那姑子是个虎姑,在她手底下千万不敢犯懒,不然有的是苦头吃。” 她的话原先晚青还没放在心上,心想这尼姑再恶还能恶得过穆婉逸? 然而很快,现实就教她做了人。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她还在禅房里磨磨唧唧的想着晚上如何逃跑的大计。 忽地,门被人一脚踹开。 闯进来的姑子生得五大三粗,要不是胸部巨大,晚青都分不清她到底是个尼姑还是个和尚。 “还在这儿坐着?等着死吗?” 姑子一开口,低沉的嗓音更像男人,吓得晚青虎躯啊不对,娇躯一震。 来者不善,晚青柔声细语道:“这不是遁入佛门了吗,我这正在这儿坐定学习四大皆空呢~~” “你学个棒槌!”姑子并没有因为晚青的态度软糯而对她改变态度,反倒一把将晚青的行礼推到了地上散落一地,谩骂道:“最烦的就是你们这些宫里出来的小贱妮子!一身的懒毛病!前几个月来的那一波人如今已经被我调教的服服帖帖,你来了这儿,我自得让你知道什么是佛法无边,普度众生!” “我已经知道了。”晚青瞥了她一眼,嘟囔道:“你吃素都能把你吃的像头猪一样,若是吃荤,岂不成了相扑?” “你敢还嘴?”姑子抬手,鼓足了劲一巴掌就要落在晚青脸上。 下一刻 不好意思字数够了,咱们留到下一章再写。 拜拜┏(^0^)┛ 第139章 自己家地盘就得撒野 下一刻,一道锐利的光从晚青面前划过。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飞了过去 晚青还没有看清,姑子已经开始尖叫起来。 她捂着手腕,鲜血不住从她指缝中流出。晚青定睛一敲,才看见她手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利器划出了一道极深的血口子。 姑子瞪着晚青,气疯了般咆哮着,“你敢与我动手?你敢伤我!?瞧我今日不扒了你的皮!” 她话音还没落下,又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了一枚钉子,穿透了她的腮帮子,把舌头和腮帮子钉在了一处,令她再说不出半句话。 姑子又疼又怕,不敢继续和晚青说下去,像活见鬼似的拔腿就跑。 晚青看傻了。 她环顾四下,连房顶都没放过,却半个人影也没瞧见。 这是??? 难不成真是金手指? 躲在禅房外榕树后的暗卫正透过微开纸窗冷眼看着这一切,他手中把玩着一枚锋利尖锐的铁钉,若方才那名姑子还敢不知死活,这枚铁钉,就会依照穆弈秋的吩咐,穿透她的喉咙。 暗卫虽然手下留情,但姑子还是受了极重的伤。 住持得知她是在晚青房中伤成这样后怒不可遏,带了十数名姑子去寻晚青要讨个说法。 尼姑和和尚是一回事,念经是他们最擅长的事。 当十几个尼姑围在晚青身旁叽叽歪歪时,那一刻,晚青终于感受到了当年孙悟空的难处。 这些姑子七嘴八舌的各抒己见,将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晚青。 这些人里面,好一些的说让晚青去给被她伤了的那姑子道歉,心肠歹毒一些的,便说要晚青也在手腕上和脸上开两个口子,一报还一报。 被这一群唧唧喳喳的麻雀吵得头疼的晚青下一秒就要爆炸。 而在暗处里盯着她护她周全的暗卫也准备下一刻就要动手。 电光火石之间,山门处传来一声响彻天地的巨响。 是一声爆炸声,震得禅房门框上的灰都落了下来。 主持惊慌道:“快!快去瞧瞧外头出了何事!” 还不等她派人去一探究竟,守门的那些姑子一个个灰头土脸吃了一鼻子灰赶着跑来报道:“住持!水月寺被人给围起来了!” “何人?” “这当头那人好像是好像是顾大善人” 住持的脸上闪过一刹的震惊,仿佛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光战栗看向晚青,“你你是姓顾?” 晚青点头。 “你可识得顾景为?” 晚青点头。 “他是你何人?” “我哥。”晚青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哥?”住持翻了个白眼,险些晕厥过去。 姑子们忙将她围起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按胸口,好一会儿她才缓过劲来。 一起身,就连忙吩咐道:“快!快给顾施主把身上的灰擦一擦!”一边说,她一边上手提晚青整理着衣衫,“可真是对不住了啊顾施主,您看看,这事儿闹得。哎都是误会!” 她态度谦卑的三言两语,让晚青察觉出了猫腻。 顾大善人?昭都能被称为大善人的本就不多,再加上姓顾? 和着这水月寺是顾景为捐钱修建的?那这不就成了她顾家的资产? 她到了自己的地盘,哪里还有被人欺负的道理? “青儿!青儿!” 门外,顾景为熟悉的声音传入晚青耳畔。 晚青兴奋地冲房门方向挥手,虽然她知道顾景为并看不见,“哥!我在这儿!” 很快,顾景为推开那些尼姑出现在了晚青面前。 一别数月未见,他还是那般俊朗,还是那般满心满眼都念着她这个妹妹。 “可吓死哥了!”顾景为上前用力将晚青揉在怀里,力度失控,险些令晚青窒息。 晚青喘不上气来,故而咳嗽了两声。顾景为立即松手,扒拉着晚青左瞧右看,“怎么了?可是伤着哪儿了?可是哪儿不舒坦?” “没有没有。”晚青拍了拍胸脯,笑道:“离家的时候什么样如今还是什么样,一点儿没变!” 顾景为长舒一口气,将心放在了肚子里,“那快走吧。”他牵起晚青的手,“跟哥回家。爹娘又去宫中奔丧了,等下回到家见到你,指定欢喜!” 他拉起晚青就要走,全然不顾旁人的目光。 可晚青是穆婉逸送来水月寺的,就这么被顾景为带走了,来日穆婉逸问罪下来,这样的罪责谁能担待的起? “顾大善人。”住持带着虚伪的笑说道:“顾姑娘是朝廷送来水月寺的,为得是什么相信您心知肚明。若您就这般将姑娘带走,要贫尼来日如何向凤帝交代?” 顾景为回首,瞪着住持呛声道:“老子的人,老子的地盘,老子爱带谁走就带谁走!需要给谁交代?” 见住持不依不饶还在那喋喋不休唐僧念经,晚青问顾景为,“哥,这寺庙是你掏钱修建的吗?” 顾景为点了点头,“一万三千两白银,算不得什么大数目。功德一件,娘有笃信佛法,便建了。” 既然是自家地方,那就好办了。 晚青眉目清明看着住持,声音悠缓道:“我瞧着这寺庙里的姑子一个个吃得膀大腰圆,想来是伙食不错。宫里的女人为了身量纤纤那都是茹素减肥的,倒是你们稀罕,一个个的越吃素却越胖。”说着乖巧依偎在顾景为身后,“哥,去搜搜她们厨房,我怀疑她们偷着吃肉!” 说查就查。 顾景为大手一挥,他手底下的人就将水月寺的三处厨房翻了个遍。 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 水月寺里的肉类吃食竟然比素食还要品类繁多。 “我捐钱修建佛寺是供奉佛祖的功德事,你们竟然敢在佛寺这般庄严的地方吃荤?”此番情景彻底惹恼了顾景为,他用眼尾睨着住持,“你方才说我带走我妹妹你和穆婉逸无法交代?” 住持不敢直视顾景为的眼,尴尬点头。 顾景为冷笑道:“她是让我妹妹入水月寺为尼,若是水月寺没了,你也就没什么不好交代的了。” “来人呐!将水月寺给我推平喽!一砖一瓦都不许留下!” 第140章 归母家 说到做到,绝不拖泥带水。 顾景为当真把水月寺给拆了。 那些姑子哭着喊着像是在表演毫无技术含量的床戏喊着不要不要。 晚青则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拍手叫嚣,“要要!就要!” 水月寺被推了一般,那些尼姑们哭不动了,晚青也喊不动了,顾景为从旁看着累蔫了的她宠溺一笑,“走,哥带你回家。” 一句看似平淡的话,撞击着晚青的心窝。让她觉得这一趟为了母家入宫,所有事都是值得的。 回了顾府,顾峥、小玉氏和佘太君都去了宫中参加穆修齐的丧礼。(真奇怪,这一家子怎么天天都在参加丧礼。滑稽脸(▽)) 顾景为绸缎庄新到了一批货,忙着要走。 晚青拉住他,“哥,二姐还在宫里。” 顾景为拍了拍晚青的肩膀,“你能回来就已经不错了。舒然的事,再想法子。” 不知怎地,从顾景为提及顾舒然的语气中,晚青听出了几分从来不曾有过的嫌恶。 后来顾景为又问晚青要不要和他一起去绸缎庄看看,晚青说自己很累,便拒绝了他。 回到自己的居房,简单吃了两口点心,便唤从前的婢女来问她离开的这几个月家中一切可都安好。 婢女说一切都好,又忽地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三夫人从清雅居搬出来,和二夫人一起住在了芙蓉堂。” 这两个人暗地里水火不容了这么些年,能住在一起去也算是个奇迹。 不过晚青自入宫前,刘氏已经有变好的趋势。说不准顾潇盼的死当真令她幡然醒悟,再不是从前那个尖酸刻薄的老绿茶了。 “她们二人同住,是爹的主意?” “不是。”婢女摇头,“是三夫人跟老爷提及,老爷和大夫人都许了的。” 晚青越听越觉着稀罕,左右许久已经未曾见过她二人了,便动身前往芙蓉堂准备给她们一个惊喜。 刚到门口,正准备敲门时,晚青被房间内传来的一声瓷器砸碎声吓了一跳。 “茶水我一向只喝七分温的,多一分烫嘴少一分寒唇,你故意装傻吗?” 这声音是小玉氏? 紧接着,刘氏谦卑的声音接踵而至,“你起得晚了些,这茶便置凉了。我再去烹过就是。” “哦?你的意思是怪我起晚了?” “没没有” 晚青立在门口都听傻了。 怎么她二人仿佛交换了灵魂一般? 从前温柔似水的小玉氏如今变得咄咄逼人。 从前咄咄逼人的刘氏如今变得唯唯诺诺? 这是啥情况?她俩对穿了? 后来里头又吵闹了两句,刘氏捧着碎了的茶盏红着眼眶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撞见晚青后,她眼底的欣喜是发自内心溢出来的。 “青儿妹,你回来了。” 晚青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刘氏仔细打量着晚青,频频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不在的这段时间,甘霖娘总惦记着你” “你罗里吧嗦的在门口跟谁说话?还不快去做你的本分事?”小玉氏快步赶到门前,在看见晚青后亦是震惊,“呀,青儿妹回来了?快!快让三娘好好瞧瞧。” 她一边将晚青往房内拉,一边催促着刘氏快去重新添了茶水来。 再见到小玉氏,她整个人都变得不同了。 惯爱素色的她如今也穿起了玫红艳色,从不佩戴首饰的她如今更是珠翠满头。 这些外在的东西都不紧要,紧要的是,她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自信。 与从前人前人后的唯唯诺诺不同,如今的她挺胸抬头,趾高气昂,自信十足。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表现出对晚青的亲昵,还嚷嚷着要亲自下厨给她做一顿丰盛的晚膳。 晚青却拒绝了她。 她道:“你回家是喜事,老太君和你爹娘见着你肯定欢喜疯了,一桌子好菜庆贺一下,原是应该的。” 庆贺? 她自己的女儿还在宫中受苦受难,她居然要同自己庆贺? 晚青实在拿捏不透小玉氏在想些什么,于是尴尬一笑,回绝道:“三娘,您是忘了今儿是什么日子吗?皇上遗躯奉回昭都,举国同哀,何喜之有?” “这” 小玉氏想要解释,但她还没开口,晚青已经走了。 于廊道上,晚青碰见了新烹了茶回来的刘氏。 刘氏赶路火急火燎,像是有鬼在她背后追她,“甘霖娘,你急着作甚?” 刘氏苦笑,“给你三娘送茶去。” “你在怕她?”晚青从刘氏闪烁的眼神中读出了她的恐惧,直言不讳道:“不是三娘一向怕你吗?如今是怎么了?可是你又做了什么为非作歹的事儿,得爹惩罚了?” “没有。”刘氏果断否认了晚青的揣测,可对于她为什么要对小玉氏毕恭毕敬却闭口不提,“茶要凉了,我赶着去给你三娘送去。等闲下来了,甘霖娘再跟你闲聊。” 她走得很快,裙角卷起一阵狭促的风。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从刘氏和小玉氏身上是问不出什么了,晚青想知道事情的隐情,便只能寻伺候在芙蓉堂的下人来问。 她命人偷偷寻了芙蓉堂的婢子来房中见她,开腔就问出了自己的不解。 那婢女搪塞了两句得了晚青训斥,心惊之下只得说出实情。 “三夫人的性情,是在二小姐入宫后的几个月开始大变的。起初只是要求搬到芙蓉居去和二夫人一起住,得老爷许后入了芙蓉居,她便和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的三夫人温柔娴淑,落落大方。如今却尖酸刻薄的紧,对三夫人动辄辱骂,还不许她哭,不许她告诉老爷。” 晚青听后更觉得奇怪。 刘氏就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她怎会忍气吞声? “那刘氏也不反抗吗?” “反抗什么?二小姐在宫中成了舒嫔娘娘,肚子又争气怀上了第一个皇嗣,三夫人的威风哪里是第二夫人能比的?” “从前三夫人至多也是骂一骂二夫人,使唤她做些事儿罢了。今日,还是三夫人第一次对二夫人动手。” (容我凑十个字的字数,么么哒) 第141章 顾舒然一见倾心 听完婢女的描述,晚青大抵明白了小玉氏性情骤的原因是什么。 穆修齐死了,顾舒然肚子里怀着的就是独种。倘若一举得男,那她生下的孩子就会是大昭的下一任皇帝。 未来的太后是小玉氏的女儿,她隐忍了这么些年,也算是忍到头了。 故而从前受了刘氏的屈辱,今次都要一次还给她。 想到这,晚青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不怕真小人,就怕伪君子。 从前对小玉氏的不设防是出于她对晚青的示好和原作对她人畜无害的描述。 如今反观,崩坏的剧情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出现,谁又能保证小玉氏不会变成下一个刘氏? 朝阳宫外,十里白素。 满朝文武齐齐跪地叩首,于朝阳宫门前摆放着穆修齐的龙棺。 他着龙袍躺在其内,脸上的黑灰色已经被水粉给盖了下去,瞧着没有那么瘆人。 穆婉逸领群臣跪拜,诵悼词,声声入人心,字字泣血。 所有人对穆修齐的死都有所怀疑,但是没有人敢去质疑穆婉逸。 顾舒然因身子不便的原因跪在嫔妃的后排,而紧挨着她的,便是顾峥、贺氏与佘太君。 这期间四个人有过多次的眼神交流,但碍于是皇帝丧仪,并没有留给她们攀谈的机会。 后来默哀时,顾舒然觉得身后被什么东西给砸了一下,她动作极轻回头,见是一团揉实了纸团。 于是将那纸条捡起来偷摸展开。 上面,是顾峥潦草的笔记所书一行字。 ‘今日子时,爹会想法子将你接出宫。爹以安排妥当,撷芳宫最近的荣光门今日不会有人为难你。你且子时赴约,爹会带你回家。’ “你在看什么?” 穆婉逸的声音于顾舒然上方骤然响起,吓得她险些瘫坐在地上。 她抬头,对上了穆婉逸刀子一样的目光。 穆婉逸看着攥紧在她手中的字条,又看一眼在一旁神色担忧的顾峥一家,而后冲顾舒然伸出了手,“拿来。”(像不像你们上课传小纸条被老师抓了~) 顾舒然死咬着下唇连连摇头,将纸条在手中攥得更紧。 穆婉逸不多与她废话,动手想要夺过来。 顾舒然深知这字条绝对不能落入穆婉逸手中,若让她看见了顾峥写的内容,只怕会当场命人拿下顾峥,治他一个意图犯上作乱的罪名。 情急之下,顾舒然于众目睽睽之下将那字条塞入口中,近乎没有咀嚼浑咽了下去。 穆婉逸沉下眸色凝视了顾舒然须臾,继而俯身下去死死捏着她的下颌。 顾峥忍无可忍,高声呼喝,“凤帝!舒嫔娘娘腹中可怀有龙嗣!你要作甚?” 穆婉逸缓缓卸去手上的力道,在顾舒然的面颊上抚摸了一记,“不作甚,本宫是看舒嫔跪的辛苦,准备扶她起来。”说着将顾舒然一把搀起,而后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到了顾峥身旁,“顾大人数月不见女儿,思念之情本宫可以理解。虽说妃嫔需得有孕临盆之际,母家才可入宫探望。但本宫宽宏,许你们暂聚。” 说完冠冕堂皇的话,她又压低声音,以只有顾舒然和顾峥能听到的音量说道:“舒嫔如今已经不单单是你顾家嫁入宫中的女子,她肚子里怀着修齐的孩子,便是大昭的龙脉。谁若是敢动她的主意,便是动这天下的主意。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若是舒嫔有哪天消失了,顾大人可别怪本宫名正言顺的灭了顾家。到那时,便是全城的百姓都阻拦,也是无用。” 她这威胁人的话威胁不到顾峥,但却可以威胁到顾舒然。 她打心底里还是不希望自己的家人受到伤害的。 再者说,即便顾峥接她出宫了又能如何? 她早已经不是昔日未出阁的金枝玉叶。有过孩子的女子,有过皇帝孩子的女子,这世上哪里还会有男人敢要她? 留在宫中,诞下这一子,才是她如今唯一的出路。 最后,她冲顾峥摇了摇头,而后躬身向这他们一拜,轻声道:“父亲,大娘,祖母。我在宫中一切都好,你们不必挂怀。我有了身孕,肩上也有了责任,我一走了之,不单是对自己,也是对孩子不负责。” 她凑近顾峥,呢喃道:“父亲,青儿被凤帝打发去了水月寺,您一定要想法子将她救出来。那地界,不是人待的地方。” 她身陷囹圄,却还一心替晚青着想。 这样懂事的她,着实令人心疼。 丧仪毕,顾舒然觉得胸口憋闷得很,便想独自在御花园散散步,于是择了下人回宫去。 她行在石子路上,回想着自己荒诞的人生。 觉得有些可笑,觉得有些可悲。 想得出神,只顾着漫无目的的向前走,连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也未曾察觉。 夏日雨水打在石子路上,使其变得湿滑。 加之顾舒然的心思也没放在自己脚底下,稍一不留神,便脚下打滑,整个人向后仰去。 她尖叫了一声,以为自己会摔个结实,却不曾想自己会跌入一个软绵的怀抱中。 惊恐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男子的脸。 生得面容姣好,眉宇间又有几分冷俊,气度不凡。 顾舒然回过神来,连忙从男子怀中站立起来,后退了两步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 男子定睛打量她。面无表情,也不言语。 顾舒然屈膝下去福一礼,“见过理亲王。”(就是皇四子穆佩勋,前面有讲过他是理亲王,秋秋是端亲王。) “你怎知道本王是何人?今日,好似是舒嫔头一次与本王相见。” 顾舒然浅笑道:“那么理亲王又是如何知晓我的身份?” 穆佩勋冲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挑了挑眉,“宫中唯有舒嫔有孕。你若不是舒嫔,那是奇事。” “宫中可自由走动的男子只有皇上和端亲王,能入后宫御花园的,除了理亲王外,大昭也再无旁的男子了。” 穆佩勋嘴角上扬,笑得和煦,“一早听闻顾家二小姐冰雪聪明,蕙质兰心。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且”他停一停,目光凝在顾舒然脸上,“生得还很漂亮。” 第142章 我更重要 穆佩勋嘴角上扬,笑得和煦,“一早听闻顾家二小姐冰雪聪明,蕙质兰心。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且”他停一停,目光凝在顾舒然脸上,“生得还很漂亮。” 顾舒然脸霎时羞红,别过身去低声道:“理亲王,你当称呼我一声三嫂。” “三嫂是皇后,你不是。”穆佩勋一步一步靠近顾舒然,他什么都没做,却令顾舒然心跳的极快。 不知为何,她一句话都没有撂下,便转身小跑离去。 这一夜,撷芳宫是她独处的时光。 自入宫以来,顾舒然与晚青相依为命,彼此互相扶持,多少个寂寥的夜里,有姐妹间的欢声笑语也变得暖了起来。 她看着空荡荡的西配殿,有几分辛酸。 如今晚青回家了吗? 父亲和兄长会护她周全的。 而我留在宫中,便是最好的护住了他们吧。 可笑的是,即便她无数次默默起誓自己要与那个家脱离关系,想起小玉氏对她的种种,她就愈发坚定这个想法。 但只要这个家里的旁人对她有那么一点好,她就会动摇。 比如今日顾峥的那张字条,佘太君看着她时怜惜的目光,还有贺氏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穆修齐死了,她的夫君死了,顾舒然很想与那些哭得稀里哗啦的后妃感同身受,但是她做不到。 她甚至都没流几点眼泪,就度过了穆修齐的葬礼。 不仅如此。 这一夜,午夜梦回时,顾舒然梦见了一人。 偏偏君子负手而立,回眸相望凝笑于眼角眉梢。 她梦见了穆佩勋,在梦中亦羞红了脸。 当日夜里,顾峥一家返回顾府时,与晚青久别重逢。 彼此有说不完的话,有感慨,有叹惋,亦有欣喜。 在相逢的喜悦随时间的流逝一点点趋于平淡后,晚青问顾峥,“二姐如何?” 顾峥苦叹一声,无奈道:“穆婉逸强权要挟,为得就是让舒然生下一龙子,好顺理其成的扶持那孩子当上皇帝。到时,她便可挟天子以令诸侯,做个垂帘听政的‘太上皇’,掌管大昭命脉。” 小玉氏听后扬绢拭泪,“可怜我舒然,为了顾家入宫成全,如今却成了穆婉逸弄权的筹码。” 她哭得伤心,贺氏与佘太君齐齐劝慰,顾峥对她也有了不一样的态度,将手搭在她肩上拍了拍,说了句为夫知道你的难处。 这也许就是小玉氏需要的吧。 她在这个家里终于抬起头来。而代价是将自己的女儿推入火坑之中。 晚青看着她,有那么一个瞬间觉得她竟比从前的刘氏还要恶心许多。 除了顾舒然,宫中尚还有晚青关心之人。 是等众人都各自回房去,晚青才将顾峥拉到一旁笑声嘀咕道:“爹爹,五皇子如何?” “还是那样。今日丧礼,立在朝臣前面,旁边是理亲王礼数周全,他仍顾着自己玩乐,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晚青心想,他哪里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他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这般喜乐。 因为在他的思想里,所有的人躺进那个小小的木盒里,都是要被抬往他父皇昔日所说的极乐世界去的。 人生的归途被他无限美化,死亡与他而言,变成了优美的诗歌。 他自然应当笑。 “爹爹,二姐这一胎少说还得五个月才能诞育。这期间穆婉逸于前朝揽政,你们前朝的官员有无商议过对策?” 顾峥定声道:“无人会让她揽政。即便是从前依附于他的朝臣,此番也看出了事情的不妥。天下交到穆修齐手中,至多不过是发展不如从前。可穆婉逸是一心要光复西绝的,把天下交给她,同交给贼寇有何不同?明日早朝,若穆婉逸有半分独大之心,群臣自会当即在朝堂之上逼迫她退位。” “退位当另择人选,如今先帝遗孤只剩下了理亲王和端亲王,爹爹以为谁会当政?” “四皇子睿智,五皇子痴傻,不言而喻。” “女儿却不这么想。”晚青定声道:“若你们在朝堂上逼迫穆婉逸就范,她私心里定会偏向扶持五皇子登基。痴儿总比明智者好掌控。朝臣们一举举荐四皇子,可曾想过来日若四皇子也成了穆婉逸的傀儡当如何?毕竟他的手段要是能斗过穆婉逸,也就不会论着穆修齐登基了。” 顾峥道:“那五皇子痴痴傻傻,岂不是更容易受穆婉逸操控?” 晚青没有直接回顾峥的话,只是含笑看着他。 半晌,见顾峥仍不明白她是何意,她才解释道:“四皇子若登基,来日二姐诞育皇嗣后,穆婉逸定会拉穆佩勋下马,扶持二姐的孩子登基称帝。二姐是斗不过穆婉逸的,那么到时候朝政就牢牢的握在了穆婉逸手中。” “可谁又能保证舒然这一胎必定得男?” “必定得男。”晚青笃定道:“穆婉逸让他是男孩,便是男孩。穆修齐已经死了,二姐倘若生下个女孩,爹爹猜穆婉逸会如何?她会借机杀了姐姐母女俩,而后从坊间随便抱一个男胎来,昭告天下姐姐难产而亡,拼死产下皇子。” 顾峥眼底满是惊异,他看着晚青,有些不敢相信方才那番通透的话是出自自己女儿之口。 晚青继续道:“可若是五皇子登基,那么他看似能够被穆婉逸全部控制,穆婉逸又哪里还有功夫管二姐生得是男是女?她没那个闲工夫还要思量怎么和咱们顾家交代,直接让穆弈秋将这个皇帝位坐穿就是了。” “可他登基,与将天下交给穆婉逸有何不同?”顾峥反问。 “自然不同。”晚青自信扬起笑,“他将我当做他唯一的挚友,在他心里,女儿比穆婉逸要重要许多。” 顾峥凝眉看着晚青,“他喜欢你?” 晚青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喜欢我吗? 晚青在心底自问。 那么自己又喜欢他吗? 她嘴上冠冕堂皇说得这一套说辞,为得是要护顾舒然周全。 可她当真没有私心吗? 晚青目光凝于晃动烛火之上,一时间晃了神。 第143章 群臣罢朝 国之大丧,穆婉逸给足了穆修齐面子。 帝王崩逝,新皇登基后按例应休七日早朝。穆婉逸整整休足了九日,才回复群臣入宫上朝,继续理国事。 她仍旧坐在龙椅旁的凤座之上,龙椅之上则空空如也。 一开始,她只论国事,让朝臣将休朝的这段时间积压的政事一一上报。 穆婉逸颇有从政的头脑,处理起政务得心应手,依这一点来看,她确实比穆修齐更适合当这个‘皇帝’。 但可惜她是女子,可惜她是西绝王的女人。 所有人都在等,都在等她处理完朝政之后给大家一个交代。一个大招往后何人主天下的交代。 可她却并没有交代的意思。 她虽然坐在次于龙椅的位置上,可龙椅无人,她这张凤座与龙椅又有何区别? 当她就准备这么装糊涂下去时,有言官跳出来将事情挑明了问在桌面上,“凤帝可否与臣等明言,大昭的下一位君帝当为何人?” “这件事你等还有疑问吗?”穆婉逸正襟危坐,声音四平八稳道:“如今舒嫔肚子里怀着先帝的皇嗣,只等她这一胎瓜熟蒂落,自然就是大昭的新帝。” “先不论黄口小儿能否当政,当政之后何人又是摄政王。便说眼前问题,舒嫔这一胎男女谁也说不准,若得女,当如何?” “毓大人这些都是后话了。舒嫔还未生,你便先入为主的觉得她腹中这一胎为女的可能性较大?你这般言辞,是觉得先帝不配得男,不配留种于世吗?” “臣不敢。”毓大人躬身下去,嘴上说着不敢,但后面的话却直戳穆婉逸脊梁骨,“臣今日只是想向凤帝讨个明白说法。这也不只是臣一人的顾虑,是这满朝文武,乃至天下百姓的顾虑!臣斗胆问凤帝一句,若舒嫔娘娘诞育皇子,皇子登基新帝,摄政王可是凤帝您?若舒嫔娘娘诞育皇女,凤帝可是要从如今的凤座,移到一旁的龙椅上去,自登为帝?” 他话说得放肆,可奈何话落音,群臣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这些话里面含着的分量毓大人一人不足以承担,可若将舆论分摊到每一个朝臣身上,不足以承担这份压力的就换成了穆婉逸。 “本宫坐在这凤座上,为得就是替大昭周全筹谋,莫说本宫没有登记称帝之心,即便本宫有,又如何?本宫为大昭殚精竭虑,又哪一件事没有坐在所谓的皇帝前头?” “女子称帝,大昭从未有过这样的规矩。放在天下,也是要为人耻笑的。凤帝英明,治国之才卓略,可那又如何?您一旦登基,人言如沸,民心便会不齐。一国民心不齐,人心惶惶,何以治国?您的那些雄才伟略,最终还抵不过名正言顺登基的先帝半分。” 议论声更甚,难听的话也有,生怕穆婉逸听不到他们的意见。 穆婉逸明白,群臣之所以会如此激动,背后一定是有人在煽风点火。 可这把火可以点起来,也是因为有足够多的枯枝败叶替它助燃。此刻,穆婉逸态度倘若强硬,便是与天下为敌。 她是手握重兵,她是笼络人心,可要与大昭为敌,无异于左手持盾右手持矛,自相强击。 无论结果如何,伤着的只会是她自己。 当日,朝堂之上乱成了一锅粥。穆婉逸并未给大伙儿一个交代,而是盛怒拂袖而去,将朝臣们撂在朝阳宫不加理会。 她这一走,更给了顾峥一众想要反她之人钻空子的机会。 他们游说朝臣,联络许多血气方刚忠肝义胆之事,发动了大昭建朝以来第一次罢朝。 正三品以上,可入朝阳宫上早朝的官员宫一百零三人。 第二人,等穆婉逸来到朝阳宫,见朝堂中立着的官员尚不足三十。 这三十人都算得她的亲信,碍于形势,也劝着穆婉逸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退居幕后,莫要惹了众怒。 穆婉逸气闷不已,“本宫何错?凭甚要识时务?这天下是我穆家的天下,何时由得他们指指点点?不愿意上朝便莫要来上朝,本宫不信没了他们,本宫便不能治好大昭!” 她妄图用自己的强政来换得朝臣的妥协,然而事实却是适得其反。 朝臣们不单是罢朝,有的甚至连自己的本职工作也不去处理。 一个国家的运作,每一环与每一环之间紧紧相扣,任何一环脱节,都会给这个国家带来不可磨灭的打击。 更何况脱节的环节比运作的环节要多上数倍,很快这事儿从前朝的事儿就闹成了与每一名百姓都有关的民生大事。 百姓自发聚集,于皇城外游街示威。 扬言若穆婉逸不退居幕后,他们便会为自己应得的权利一直闹下去。 到了这一步,穆婉逸才知道怕,才知道将态度软下去。 民怨如海,波涛汹涌朝她袭来。她若不就范,只会逼着人掀干起义,到时候反倒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打的算盘一直是等顾舒然这一胎瓜熟蒂落,而后自己顺理成章的躲在背后当摄政王。 顾舒然这一胎无论男女,最终都会在她的安排下得男,这天下也就落在了她的囊袋之中。 可如今,朝臣们逼她现在就寻一人登基,好分散她的皇权。 能寻何人? 她还剩下两个弟弟,穆佩勋和穆弈秋。 所有的声音几乎都在告诉她,应当立穆佩勋为帝。 可穆婉逸却不这么想。 她与穆修齐一母同胞,又是自幼长大的情分,她尚且不能完全控制住他。更遑论要控制住心智健全且与自己疏远的穆佩勋了。 同样的事,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所以她绝对不会扶持穆佩勋登基,剩下的选择,便只剩下了穆弈秋一人。 她离宫去了趟理亲王府,问穆佩勋可对帝位有意。 穆佩勋浊酒一壶便饱腹,懒散道:“长姐莫要为难我,我无事在身落得一世痛快,谁要当皇帝自寻麻烦?” “哦?”穆婉逸轻巧一笑,取出纸笔来扬声道:“那便写下你不愿登基为帝的自白,本宫自会在前朝替你成全,不让这些糟心事儿缠着你。” 穆佩勋洋洋洒洒写下两大页纸交给穆婉逸,而这份自白,也于第二日呈上了朝堂。 第144章 穆婉逸扶持穆弈秋登基 所有人都以为穆佩勋实在穆婉逸的威胁下写出了这封自百信,穆婉逸身正不怕影子斜,说若是不信此事,大可自己去理亲王府问问这是不是穆佩勋自己的意思。 穆佩勋不得登基,余下的人选就剩下穆弈秋一人。 傻子如何能当皇帝? 朝臣的议论声又此起彼伏的响起,此番算是彻底激怒了穆婉逸,她拍案起身,怒斥道:“四弟不愿当皇帝,五弟你们不愿让他当皇帝,本宫理政又要得你们诸多说辞议论,你们要如何?莫不是要把皇位落到你们手中,大伙儿击鼓传花轮着谁算谁吗?” “五皇子登基,微臣觉得并无不妥。” 说这话的人是顾峥,他一反常态,竟然跳出来替穆婉逸说起了话,“正因五皇子心思单纯,才是为君为帝的最佳人选。最起码,他不会有危国害民的坏心思。从前先帝在位之时,凤帝也是在一旁帮助先帝出谋划策的。如今换作五皇子,议论声止,名正言顺,有何不妥?” 穆婉逸睨了他一眼,正想他是哪根筋不对劲了竟然会替自己说话,便听他很快又道:“再者说,五皇子也只是为了稳定民心暂代皇位。等舒嫔娘娘平安诞育下龙嗣,等龙嗣稍年长些有了懂得分辨是非的能力,五皇子再禅位给舒嫔娘娘之子,岂非更加名正言顺?” 穆婉逸打量顾峥的眼神有些微变化,唇角不经意一瞥,似笑非笑。 原来他是在这儿等着呢。 他还盘算着自己的满门荣耀,盘算着自己的女儿可以成为千尊万贵的太后,盘算着大昭往后的皇帝身上流着的是顾家的血脉。 他将自己的野心曝露在阳光下,穆婉逸也并不讨厌他这么直白的将自己暴露。 起码在此时此刻,自己要想成事便离不开顾峥这个在前朝说话有分量的老臣的支持。 果不其然,在顾峥不断的言语攻势输出之下,群臣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动摇。 大部分人都同意让穆弈秋暂代皇位,等顾舒然腹中胎儿落地,若为皇子,则待皇子五岁时,穆弈秋再还政于他。 当日下了早朝,穆婉逸便带着几名宫人去了竹居。 来时,穆修齐正在房间里和几名内监玩着撕纸的游戏。 内监们见穆婉逸来,吓得各个面无血色,连忙逃了。 穆弈秋也看见了她,可是他不怕。 “长姐来了~”穆弈秋蹦蹦跳跳地走到穆婉逸身旁,拉扯这她的裙摆欢喜道:“长姐好久都没来看过我了,我可想念长姐。” 穆婉逸抚摸着穆弈秋的额头,缓声道:“长姐与你说过,若是想念长姐,随时都可以来玉蓬殿来寻长姐,你为何不来?” 穆修齐咬着食指,支支吾吾道:“想过要去找长姐,可是我这里距离长姐的玉蓬殿实在太远了。宫里的路又七拐八拐的,我好几次都在半道迷了路。” “那你可想住得离长姐近一些?比如”穆婉逸停一停,脸上带着富有深意的笑,“你三哥从前住得朝阳宫?” “好啊好啊!朝阳宫又大又好看,我喜欢!”穆弈秋鼓掌声不住,脸上也洋溢着感染力极强的笑意。 可很快,他鼓掌的动作停了下来,脸上的笑意也转为了满面惆怅,嘟嘴摇头道:“还是不要了。那里每天都有许多我不认识的人进进出出的,长姐知道我最怕见到生人。我不喜欢。而且我听四哥说,住在那里面每天不到五更天就得起床,我也起不来。还是不要了,我就住在这里吧,这里挺好的。就是没有人陪我玩” “当真不想?”穆婉逸牵起穆弈秋的手,含笑道:“住在朝阳宫,每日都有许多好吃的可以吃,有数不尽的华贵衣裳可以换,更有许多宫人可以陪你玩闹,又住在长姐身旁,长姐日日都能给你讲故事哄你睡觉。不好吗?” “嗯还是不好。”穆弈秋仔细思忖了须臾,连连摇头,“只有皇帝才能住在朝阳宫。我不是皇帝,我不能住进去的。”他越说越认真,神情变得有几分执拗,“长姐不记得了吗?以前我要父皇陪我睡觉,父皇都是来皇子所陪我的。我问父皇为什么不让我睡在朝阳宫,父皇说朝阳宫能住下的男子只有皇帝,其他人是住不得的。” “那你想不想当皇帝?”穆婉逸开门见山发问。 “当皇帝?当皇帝有什么好处吗?” “自然有。做了皇帝,这宫中,这天下,所有人都要听你的。你说让他们往东,他们就不敢往西去。你想让他们上朝的时候陪你玩躲猫猫,他们就都得陪你玩躲猫猫。你想让他们下朝后一人出一个节目给你表演,他们就必须得想破脑袋想出节目来给你表演。总之你想要什么,便能得什么,就是天上的星子,也有人给你摘。” 这番话显然勾起了穆弈秋的兴趣,他眸子挣得大大的,一脸童趣,“真的吗?要星星也可以?那我要最大最亮的那一颗!然后把它送给晚晚~~” “晚晚?”穆婉逸疑惑道:“可是顾家的女儿?” 穆弈秋重重颔首,“长姐,我若是当了皇帝,我可以要晚晚吗?”他低垂下眉眼,语气有些失落,“我已经好几天都没有见过晚晚了,我想她了。” 穆婉逸静静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顾晚青被送去了水月寺,顾景为便将水月寺给拆了把她接回了母家。 顾峥一家人都以为他们这个宝贝女儿脱离苦海了,可他们哪里会想到,还有更深的苦海在等着她? 昔日穆修齐一封圣旨可以将晚青宣入宫中,今日穆弈秋一封圣旨,亦可如此。 “你要她陪着你,可不是极简单的事儿?只要你答应当皇帝,圣旨一下,她自然会回到你身边儿。” “真的吗?”穆弈秋眼底含了几分期待,“晚晚真的会回来?” “长姐如何会骗你?”穆婉逸附耳穆弈秋耳畔,“这天下人都得听你的,可你得答应长姐一事。便是日后只能听长姐一人的,你可能做到?” 穆弈秋近乎没有一刻的迟疑,连连点头。 穆婉逸笑,命身后的宫女捧上龙袍来伺候穆弈秋更衣。 “可记着你今日的话。若是哪一日你不想听长姐的话了,你的晚晚,可就再也寻不见了。” 第145章 傻皇 两日后,新帝登基大典在朝阳宫举行。 登基日,一连下了几日阴绵细雨的昭都放了晴。 天朗气清,一切都为了这盛典配合的恰到好处。 而穆弈秋却在登基大典上闹出了个天大的笑话。 他身着龙袍,在群臣的瞩目下,一步一步走上朝阳宫前的一百零八级台阶,昭示着自己帝王生涯的开始。 便是这样盛大的场面,他走了一半,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屁股一下一下蹲在台阶上,叫声比菜市场的杀猪声还要凄惨。 后来礼部官员递给穆弈秋继位诏书让他诵读,他更是读的驴唇不对马嘴。 十句话,七句话里面的字都认不全,剩下三句话字是认全了,但读得也是一言难尽。 跌跌撞撞磕磕绊绊,这登基大典也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不过穆弈秋坐在龙座上,无论怎么看起来都是有些违和感的。 比如说,他第一日上朝的时候便偷偷在袖子里藏了个苹果,人家朝臣齐刷刷给他请安,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嘴里嚼着脆生的苹果,含糊念了一句,“众哎盛,平神。” 说话就说话,还把自己给呛到,坐在龙椅上咳嗽了好一会儿,喷了一地的苹果渣。 好容易等他安生下来,装作正襟危坐摆出一副肃然模样后,穆婉逸才起身道:“今日起,昭都新帝便定。往后,会由皇上带领咱们一起,将大昭发展的更加壮大。” 朝臣们看看穆弈秋,又看看穆婉逸,摆出叹气的模样,却将气吞进了肚子。 此刻他们心底只有一句话,那便是‘陛下,大昭要亡了呐!’ 早朝有条不紊进行,朝臣上奏之事由穆婉逸负责解决,穆弈秋只负责在旁边嘀咕‘长姐说得对。’ 后来临近早朝结束的时候,有人忍了半日,终于忍不住发了声。 “诸位大人觉得妥当吗?”楚大人冷笑道:“微臣好奇,新帝登基是要广纳后妃的。皇上如今倒不是微臣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他这幅样子,有哪家王公贵臣敢把女儿嫁给他?” “楚大人!你放肆了。”顾峥回怼他,“皇上私事,岂容你议论?” “你等也无需争执。”穆婉逸整理着自己的衣袖,轻描淡写道:“对于皇上的婚事,本宫自有安排。先帝的妃嫔,除了舒嫔有孕在身外,旁人都还留在宫中,连宫室都未曾挪过。这不是现成的好事?” 楚大人无比震惊道:“凤帝的意思是,是要先帝的遗妃接着伺候新帝?这这成何体统吗?岂非?” “乱什么伦?”穆婉逸反问,“凭什么你们男人便能三妻四妾,女子就必须从一而终?这事儿又不是给你选妻选妾,你聒噪什么?皇上和后妃都没说话呢,轮得着你?” 说着白了楚大人一眼,又看向穆弈秋,“皇上,你觉得这事儿本宫这样安排可好?” 她冲穆弈秋使了个眼色,是他们约定好的颜色。 只要穆弈秋见到穆婉逸这个动作,她说的话,穆弈秋就得全盘答允。 于是乎,穆弈秋十分不自在地说了一句,“朕,朕觉得甚好。” 语落,满殿哗然。 听穆婉逸又道:“皇上没问题,皇后及那些后妃也不会有问题。当然了,本宫和皇上也不会强迫她们下嫁,由她们自己选择。不过她们毕竟是先帝的未亡人,如果不能嫁给皇上,还能有什么去处?” 她缓一缓,目光投向顾峥,喟叹一声,“唉,从前皇帝驾崩,后妃是可以入水月寺修行的。可如今水月寺被人给拆了,这些后妃便没了去处,要何去何从?本宫觉着先帝在九泉之下孤单的很,不若这样吧。那些不愿意嫁给皇上的人,就一并送入先帝的陵寝陪葬,如此也可解了先帝黄泉路上的孤单,众爱卿觉得如何?” 穆婉逸虽然在问众人意见,可她却根本没有留给众人说话的机会。 自己话音才落脚,便接着道:“本宫觉得甚好。退朝吧。” 所有人都只能在心里暗斥这事儿丢了皇家脸面,也是不敬死去的穆修齐。 但他们能如何? 皇帝娶亲是自己的家事,朝臣不得干涉皇帝家事,师出无名,他们说得多了万一热闹了穆婉逸,下场不言而喻。 这日,朝臣退去后,穆婉逸询问穆弈秋第一日当皇帝的感觉如何。 穆弈秋羞涩点了点头,“都很好,就是有件事我一直惦记着。” “何事?” “长姐,我现在是皇帝了,晚晚什么时候能回来我身边?” “皇帝说错话了。”穆婉逸轻声道:“如今你该自称为朕,而不是我。” “那长姐,晚晚什么时候能回到朕身边?” “皇帝圣旨一下,她自会回来。” 穆弈秋欢喜,忙命人拿来笔墨纸砚,开始在圣旨上挥毫泼墨。 穆婉逸看一眼他桌案上堆放着的奏折,“这些奏折左右皇帝也看不懂。本宫带回去,替皇帝批阅了,也了皇帝的事,如何?” “我就知道长姐最疼我了!”穆弈秋将毛笔杆放在口中咀嚼了两下,“他们写的东西好多字我都不认识,长姐快快拿走。这样我就有功夫给晚晚写圣旨了。对了长姐,娶字怎么写?” “娶?”穆婉逸绕到穆弈秋身后,接过他手中的笔在纸张上写了两笔,“便是这样。” 穆弈秋看着穆婉逸写出的字连连点头,“我明白了长姐。” 穆婉逸无端笑出了声,迈着妖娆的步伐离开了朝阳宫。 穆弈秋看一眼她的背影,又看一眼方才穆婉逸在圣旨上写下的一个彘字(这个字是猪的意思),神色清明。 这个字,应是穆婉逸自己送给自己的夸辞。 若她来日知道,是自己亲手扶持穆弈秋登上帝位,是自己成全了穆弈秋这么些年的谋算,她当如何? 恐怕那个时候,她才成了连狗彘都不如的人牲。 棋局下至此,穆弈秋已经稳住了赢面。 如今,只差三五个月的功夫,瓦解掉穆婉逸的兵权,他便可以昭告天下: 他,穆弈秋,才是这个世界的王。 第146章 老娘不嫁 不得不说,晚青回到顾家后,日子过得更叫一个顺风顺水。 爹疼娘爱,祖母捧在手心,哥哥护在怀里,全天所有用来形容幸福的辞藻可以一股脑全部用到她身上切不显得唐突。 刘氏待她也是极好的。 顾荣如今不必被送到顺天府去上学,留在昭都上私塾日日都可以归家。 他本是个顽劣性子的小孩,但在刘氏性情骤变不再一味宠溺转为谆谆善诱后,学习愈发像那么回事,人也变得稳重许多。 他不闹,刘氏就不用一门心思都扑在她身上。隔三差五就见她做了吃食送给晚青。 私底下她向晚青道歉,道歉过后又向她道谢。 “若不是因为青儿妹你,甘霖娘如今还糊涂着。潇盼已经被我带坏得了恶果,我就剩荣儿这个一个孩子,我不能让他也步潇盼的后尘。多谢你,让我一大把年纪终于活明白了。” 晚青的眼睛看人还是有几分准的。 她看得出刘氏此番是真心实意的知道悔改,故而对她的态度也不似从前那样冷冰。 她紧攥着刘氏的手,“从前的事过去便过去了,往后我唤你一声二娘可好?” 刘氏有些局促,连忙问道:“可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为何青儿妹你突然又要叫回我二娘?你从前不是说甘霖娘显得亲昵吗?” 想起昔日给刘氏起名的原因,晚青忍不住乐,“叫了这么长时间,我还是觉得二娘更顺嘴些。” 后来晚青又提醒刘氏,若是在芙蓉堂过得不顺心,可以告诉顾峥让她替自己做主,换个地方居住。 刘氏笑着说无妨,婉拒了晚青的一番好意。 晚青眼里看见小玉氏的变化,却想不通为何这个家里的人都无动于衷。 她私下里与贺氏提及过此事,贺氏却道:“她再行为无状也是对着刘氏。刘氏从前是个什么模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明里暗里给小玉氏使了多少绊子?虽然她如今转好了,可那又如何?旁的账就这么一笔勾销了吗?” 贺氏拉着晚青的手,语重心长道:“这世上最稀罕的事儿,便是好人修佛,需得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方能修成正果。而坏人则容易的多,他们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我一直觉得这话很讽刺。小玉氏如何对刘氏是她们之间的事儿,娘不想多过问。” “所以,您明知道她做的不对,也不愿劝阻两句?” 贺氏笑,“若我劝阻有用,小玉氏也就不会变成今日这幅模样。她只有舒然一个女儿,舒然如今腹中怀有龙嗣,身份异常尊贵。母凭子贵这个道理你不是没听过。且昔日,舒然与你一样都是自愿入宫去替顾家成全的。你爹和你祖母觉得亏欠了你们,故而对小玉氏的态度也变得十分宽容。她做的事,许多时候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晚青没再说什么,只在心里暗自泛着嘀咕。 任何一个人变坏都是先从触手可及的小事儿开始的。 有朝一日,小玉氏如果不满足于在刘氏面前耀武扬威,而将手爪子伸到贺氏或者顾峥面前时,晚青定第一个不放过她。 回了房,晚青觉得有些累,便坐在暖座上歇着。 她靠在鹅羽软垫上,整个人松泛下来。不多时,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似缺了什么。 “晚晚~~~” 她听见有人在叫她,听见穆弈秋在叫她。 她忙推开菱窗,朝从前穆弈秋所居的住房望过去。 然而那居房,顾景为已经重新搬进去了。 穆弈秋也已经离开顾家许久,如今更成了大昭的皇帝。 不知怎地,方才的幻听令晚青有些气闷。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傻男人更是没脱毛的大猪蹄子! 他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要娶自己吗? 怎么当了皇帝,连个屁都不放了? 要是穆弈秋现在在自己身旁,晚青一定一巴掌被他头给她打歪! 虽然虽然自己并没有那么想嫁给他,但是他也不能连个态也不表啊? 晚青看着妆台镜子里精致姣好的五官,“老娘长得这么美,你个傻缺还挑三拣四的?活该你是个大傻子!” 没吐槽两句,庭院内来了动静。 有内监用尖细的声音宣了一声,“圣旨到!” 顾家人围拢到庭院,准备接下穆弈秋登基之后下给顾家的第一道圣旨。 然而等听到圣旨的内容后,所有人都震惊了。 圣旨云:晚晚快收拾收拾包裹回宫来,我来娶你了。 ???? 这是什么接地气的圣旨? 所有人将目光不约而同投向晚青。 顾峥:“这是什么事?你若再进宫去,便是第三次成婚,这” 贺氏:“绝对不成!还请公公回去告诉皇上一声,晚青再不能入宫去了。她是嫁给过先帝的女子,怎能再嫁给新帝?” 佘太君:“那小王八蛋在我顾家住了几个月倒学坏了?连我孙女的主意都敢打?” 顾景为:“青儿妹你别理他,他孩童心性哪里懂爱?只是觉得与你在一起好玩罢了。虽说皇上心智不成熟,但是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等来日哥哥入宫去跟他好好说手,让他打消了这念头、” 刘氏:“是了是了,好容易才回来又要再入宫,让外人瞧着还以为咱们顾家在和皇家玩过家儿,可该笑话青儿妹你了。” 小玉氏:“你二姐已经困在宫中了,难不成连你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吗?” 晚青被这些此起彼伏的议论声聒得头疼。 头疼之余,还有几分小欣喜。 她面色平平,心底偷笑:算他那个傻子识趣! 可是要让她嫁,总不能一卷圣旨就把她给打发了,她不要面子的? 晚青肃清了声音,一本正经冲内监道:“去!回去告诉穆弈秋!老娘不嫁!让他趁早死了这份心!” 内监骇然,为难道:“这姑娘这话奴才可不敢跟皇上讲。奴才还得要奴才这脑袋” “你不敢讲我就写句话,你帮我带给他!” 晚青小跑着回房,取了毛笔蘸了墨,端直在那卷明黄圣旨的背面写到: ‘臣女不嫁,还望皇上自重,莫要臭不要脸。’ 第147章 三次提亲 这日,内监满头大汗从顾家离去。 他捧着圣旨像是捧了一个烫手的山芋,脸上的表情比吃了粪还要难看。 其实在写下那一句话的时候,晚青当即就后悔了。 但是看到自己的家人都用一众‘孺子可教’的目光欣慰看着自己的时候,晚青就像被赶上架的鸭子,已经没有下台的余地了。 穆弈秋直肠子,在看到自己写了这么几个字给他的时候,一定会很伤心吧。 他又是个要面子的傻子,肯定不会再给自己下一道圣旨来。 那么往后,自己就再也没有几乎见到他了吗? 想到这,晚青的胸口莫名堵得慌。 第二日顾峥上朝回来后,说今日穆弈秋称病并未上朝,晚青就在想会不会是自己该死的魅力令穆弈秋对自己无法自拔,导致被拒绝后他万念俱灰? 可是话都说了,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能怎么办?硬着头皮扛下去呗。 在家中无事晃悠了一上午,午睡的时候躺在榻上,迷迷糊糊之间又听见了穆弈秋的声音。 “晚晚。” 晚青猛然惊喜,望着四下空落落的闺房,心里有些失落。 她到底在想什么,以前明明那么烦见到他,为何现在见不到他了,又忍不住要去想? “晚晚。” 又是一声。 那样真切,真切的仿佛仿佛不是幻觉。 下一刻,菱窗被人一把推开,映入晚青眼帘的,是穆弈秋那张标准的笑脸。 只是与往常不同的是,今日的他龙袍加身,显得身姿更为挺拔,容貌更显英俊。 晚青瞪大眼睛望着他,愣了好久才道:“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跟晚晚求亲啊。” 穆弈秋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动作有些笨拙的从菱窗外翻了进来。 双脚一落地,穆弈秋就开始宽衣解带,脱起了衣服。 晚青连忙用手捂住眼睛,然后又诚实地张开一条口子,偷偷瞄着穆弈秋,“你又要干什么?” 穆弈秋笑,“给晚晚展示我的勇气啊~~~” “别了,别了!你不用展示了!你有事说事!” “哦。”穆弈秋搔了搔后脑勺,“那晚晚要不要嫁给我?” “我为什么要嫁给你?” “因为晚晚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晚晚说过,说话不算话的人都是小狗,我觉得晚晚看起来很像人,不像狗,所以晚晚一定会说话算话的。” 晚青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反驳道:“我是说过这话。可我何时说话不算话了?” “明明就有!”穆弈秋闷哼一声,气鼓鼓道:“晚晚说了,我要是成了皇帝,就可以娶你了。我如今做了皇帝,第一件事就是来娶晚晚!晚晚却说我是个臭不要脸的” 额她好像是有跟穆弈秋说过这话。 不过但是 算了,跟一个较真的傻子解释那么多干什么? 反正他认死理。今天晚青要是不嫁给他,自己就成了穆弈秋眼中的狗。 看来这件事,不结婚很难收场啊。 晚青不停的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不停的在自己攻略自己。她一定要让自己心安理得,让自己过去心中的那道坎。让自己相信,就算自己嫁给穆弈秋也不是因为自己喜欢他,而是屈服于穆弈秋的‘淫威’之下。 “晚晚还记不记得,上次在这间房子里,我跟晚晚求亲的时候,晚晚问过我什么?” “不记得了。”晚青声音冷淡,端起玉女姿态,一副欠打的模样。 “晚晚说,要我答应你三个要求。如果我答应你了,你就同意嫁给我。那天晚晚一共提了五个要求呢,我今日再给晚晚回答一次。” “晚晚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我娶了晚晚之后住在哪儿。如今这个问题有答案了啊。咱们就住在宫里!那可是全天下最舒坦的地方了!” 穆弈秋掰着手指头,对晚青昔日提出的问题如数家珍,“第二个问题,晚晚问我有没有钱养你。当然有了,现在整个天下都是我的了。长姐说,这天下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我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也有人给我摘。晚晚嫁给我,我要星星,把月亮留给晚晚,好不好?” 晚青默不作声盯着他看,他便继续道:“第三个问题,晚晚问家中的家务谁做。帝苑城一千九百宫人,有他们做就行了。晚晚不能干活,干活会累着晚晚,还会伤手伤皮肤。晚晚就负责歇着,我就负责哄晚晚开心就好~~~” “第四个问题,晚晚说家中的钱银归谁管。当然归晚晚管了。晚晚想怎么花钱就怎么花钱,宫里的钱可多了,比景为哥哥的钱还多~~晚晚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花不完我也学景为哥哥不让你睡觉~~” “最后一个问题”穆弈秋顿一顿,在怀中摩挲着什么,“晚晚问我家中谁说了算。其实莫说是家中了,这天下是朕的,朕是听晚晚的,所以这个天下就是晚晚的。所以全天下都得听晚晚的。” 晚青好奇打量着他究竟再摩挲什么,直到她看到穆弈秋将一个錾金的牌子交给自己后,她才彻底傻了。 之前穆弈秋将自己皇子的保命牌交给晚青,晚青尚能妥帖收着。 可今日他又给了晚青什么? 这是td传国金笺呐!跟传国玉玺一个功能换句话说,如果晚青是个男子,或者她把这玩意转首给了顾峥或者顾景为,那帝苑城的那些亲卫就都得听从顾峥或者顾景为调遣。 他这是典型的昏君呐! 比纣王痴迷妲己还要过分。 纣王再怎么暴虐无道,起码还守住了江山那么些年。 他呢?昨天才登基,今天就记着把自己的国家交到另一个女人手中去。 这心也是蛮大的 晚青正懵着,穆弈秋又突然跪在了她的面前。 这可是在古代啊!!!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句话在古代的含金量可比在现代高多了。 他这一跪,晚青彻底招架不住了。 “晚晚,嫁给我嘛好不好?从前你不是问我,这一生觉得自己过得最好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 他沉下声,凝望晚青的双眸,收敛了傻气,忽而变得无比认真: “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我这一生,最好的时刻。” 第148章 鸾凤回朝 瞅瞅,瞅瞅! 这哪像一个傻子能说出来的话? 最奇葩的是,在穆弈秋说完这番话后,晚青听见了雷动的掌声。 而后房门被启开,顾峥行在前,贺氏搀扶着佘太君,刘氏与小玉氏跟在后面,连顾景为也跑来凑热闹。 他们仿佛都被穆弈秋给洗了脑,竟齐齐劝着晚青想嫁就嫁了。 ???? 这是个什么场景? 不是说好了自己是团宠的吗?团宠的家人怎么会盼着她嫁给一个傻子? 晚青彻底凌乱了。 后来晚青才知道,原来穆弈秋来找她之前,已经偷偷去攻略过了她的家人。 倒也不是嘴上说得天花乱坠才得了家人的信任。而是他那副傻气却坚毅的模样,赔上一张人畜无害的绝尘脸庞,很难让人拒绝他。 为人父母的对子女的期盼是什么?最大的期盼就是她能过上好日子。 在顾峥他们这些古人的眼里,晚青是嫁过两次的女子,又是从皇家出来的,有哪个男子敢再娶她?更遑论能过上幸福的日子。 入宫虽然不是一件好事,但因为皇帝是穆弈秋,这件事好像也变得不是那么坏了。 最主要的是穆弈秋给顾家下了一道圣旨。 这道圣旨的内容与他的脑回路一样都是那么诡异。 圣旨云,往后晚青每月都可回母家三次,每次可小住几日,且若贺氏或老太君等一应女眷想晚青了,亦可入宫去探望她,不需要给任何人打招呼。 这家伙,这是把皇城变成了顾府的后花园了。 女儿嫁入宫中,最大的牵绊记挂就是此生能相见的时日无多。 穆弈秋直接打破桎梏,让你们想见多久就见多久,嫁入宫中跟嫁到自家隔壁一样无甚分别,她们还能说什么? 女婿都做到这份上了,只有同意了呗。 最重要的是,他们也能看出,晚青是真心喜欢穆弈秋的。 虽然晚青不说,但她眼底里藏着的情绪掩盖不住。 昨日,她虽拒绝了穆弈秋的封妃诏书,但失落的神情溢于言表。当夜贺氏便与顾峥说,怕晚青莫不是爱上了穆弈秋。 顾峥对于此事不好下定论,只等今日穆弈秋来顾府提亲的时候与顾峥说了许多私心话,顾峥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女儿与穆弈秋之间已经发生过这么多事了。 发没发生其实不要紧。 只要穆弈秋能编,编的还有人信,那这事儿就算是发生过了。 午膳穆弈秋是在顾家吃的,吃完饭后他就在晚青房间里对晚青软磨硬泡,采取猛烈的攻势。 到了晚膳,穆弈秋还是在顾家吃的。 吃完饭天都黑了,他还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 如此顾峥急了,便劝道:“皇上已经登基称帝,便不能留在微臣家中度夜了。若不然,微臣命人先将您送回宫去?” “不走。”穆弈秋双手抱臂,一本正经地说道:“晚晚不答应我我就不走,我就要住在这儿!” 晚青白了他一眼,“那你收拾收拾,打地铺去吧。” “哎呀!顾伯伯你看她!”穆弈秋猛男撒娇,仿佛顾峥才是他爹一样。 令晚青大跌眼镜的是,顾峥好像还挺吃这一套。 穆弈秋一撒娇,他说话的语气都变得缓和起来,“这个时候还要伯伯?”他清了清嗓,看一眼晚青,又看一眼穆弈秋,“如今该叫岳父了。” 得,她爹这一句话,算是彻底把晚青给卖了。 “爹,你” 晚青话还没出口,顾峥便打断她,“爹就问你一句,喜不喜欢皇上?若不喜欢不想嫁,皇上也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只是你想清楚了,这事儿不是儿戏,你若今日说出了不喜欢这三个字,往后可便再无后悔药可以吃。” 顾峥是在逼晚青面对自己的心。 最后晚青什么都没说,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穆弈秋欢腾雀跃,屁颠屁颠地走了。 晚青愣在原地,还未反应过来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奇幻事。 后来,贺氏漏夜入了晚青房中,牵起她的手,徐徐道:“你这一世,终得了娘此生所盼而未得的,娘替你欢喜。” “娘所盼为何?” “世间女子所盼,皆是奢望事。这奢望事,乃是得一心人。” “爹待娘也是一心,娘为何觉得此生未得?” “一心吗?”贺氏无谓摇头,淡然笑道:“若真一心,这顾家便只会有你和你兄长这两个后背。若真一心,即便皇权强压,顾峥也不会有二夫人与三夫人。人呐,最容易心口不一。嘴上说着爱并不是爱。爱到哪一步,原不用拿嘴去说。” 她抚摸着自己的心口,沉声道:“都在这儿呢。自能感应。” 在那样一个三妻四妾是常态,七姑九姨更能彰显男人雄风实力的年代,哪来的什么一心一意,一生一世? 现代社会之所以奉行一夫一妻制,全然是因为法律的束缚。 法律告诉你重婚犯罪,所以在你成婚后遇见更心动之人,你会在内心告诉自己你不能如此做,如此做会为世人唾弃,会被律法严惩。 但在大昭,在这样一个无拘无束的年代,谁又能控制住人类的本性与自己的本心? “娘觉得,穆弈秋可以?” 贺氏默声须臾,摇了摇头,“他能否做到娘不知,可娘知道,他是一个极纯粹之人。他的心干净,宛如初初来到这世间,没有那么些花花肠子。你跟着他,或许才是娘最放心的归宿。” 在没有这番对话之前,晚青一直都觉得贺氏与顾峥是一对艳羡众人的神仙伴侣。 她从来没有想过贺氏会将这么压抑的情绪埋藏在心底不知多少年。 从她身上,晚青或多或少能看见现代女性在婚姻权益中不占主导位置的悲哀。 可那又如何? 她这个新时代女性穿越到大昭来,就是要教这些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男人做人的。 旁人是不是能对妻子一心一意晚青管不着,但穆弈秋若是敢对她有半分欺辱,她定让他讨不到好果子吃! 与此同时,遥遥在朝阳宫想着明日便能抱得美人归的穆弈秋。 不知怎地忽而裤裆一凉。 第149章 喂皇后吃打胎药 次日,宫中喜轿来接。 用的是正红色的椒香轿,是大昭逢迎皇后的仪制。 由顾府一路将晚青抬回宫中,沿途夹道百姓跪拜行礼,嫣然是一副对待皇后的恭敬。 皇后端木蕙的母家端木家在昭都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虽然资产与权势都比不上顾家,但胜在颇得穆婉逸的重用。 自己家的女儿在宫中,伺候先帝的时候虽然是皇后,但是却没有得个一子半女的,如今日子过得不如顾舒然不说,还要受尽屈辱再度下嫁个新帝痴儿,这事儿无异于是打了端木家的脸。 端木蕙是端木家的独女,自然不依。将这事儿告诉穆婉逸后,穆婉逸只让他们稍安勿躁,说自己自幼筹谋。 又道他们的女儿在宫中,自己最起码还能保住她一个皇后的位份,对于端木家而言是祖上积德风光无两的好事,他们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又分析利弊,即便将端木蕙放回了母家又能如何? 她是伺候过先帝的人,这辈子后半生就没了指望。倒不如留在宫中,反正穆弈秋是个痴儿,她安排端木蕙多侍寝,她的肚子总会有动静。 端木家暂且听了穆婉逸的劝,可今日见顾家不过是迎娶一个妃嫔入宫就闹出了这样大的阵仗,自是觉得脸上无光。 沿街轿辇过端木家的时候,端木磊便毫无顾忌肆无忌惮地谩骂起来,“什么气派?入了宫总还有皇后要高你一头,如今就这般,难不成入宫后还要皇后去你宫中请安吗?这是什么规矩,什么体统?” 晚青听到有人在轿外聒噪懒得理会,反倒是负责领轿的内监出声回呛道:“皇上心意,哪容端木大人这般胡乱解读?您这话说过头了,若是再聒噪不休,便休怪杂家将此事告诉皇上。” 端木磊忍着一口气没说什么,只等轿辇远去了才啐了一口,骂道:“什么东西!一个痴儿,还不得依附着凤帝才能成事,倒要见了他的威风?” 穆弈秋威不威风不知道,只是晚青入宫的这一日,算是威风透了。 她没有住进撷芳宫,而是搬入了凤仪宫。 这凤仪宫和凤鸾宫只有一字之差,凤鸾宫住得是皇后,凤仪宫按照大昭的规矩,历朝历代里面住着的都是贵妃。 穆婉逸将穆修齐的未亡人全都塞给了穆弈秋,这些人里面除却皇后位份最高的就是纯妃,晚青一入宫就搬进了凤仪宫,这话传出去自然少不了关于她的闲言碎语。 而正式册封的圣旨还没下来,册封礼还没有行,她就还是个无名无分的女人。说她是宫女也不为过。 第二日晨起往皇后宫中去请安的时候,大伙儿的脸色都有些奇怪。 除了皇后外,她们一个个都板着张脸,恨不得用自己犀利的眼神将晚青给杀死。 纯妃是最先开始阴阳怪气的,“哟,你来了,本宫可是得先给你请安?”她说着离座起身,冲晚青微微屈膝福一礼,“只是本宫该称呼你为什么?还是从前的晚贵人?还是”她眼尾瞄一眼皇后,刻意道:“还是称呼您一声贵妃娘娘?” 一开口便是一股子冲天的醋味。 晚青含笑看她,“姐姐愿意叫我什么便叫我什么,不过姐姐这礼我可受不住。” 她起身,回施与纯妃一礼。 纯妃洋洋得意,重新做回了座上端正身姿,“算你识相。倒知道什么是尊卑。” “尊卑什么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纯妃娘娘比我娘长,我叫你一声姐姐是应该的。” “你”纯妃恼怒,欲与晚青争长短之时,皇后于此刻开了腔,“今日是晚青重新回宫,是大喜的日子。纯妃,你莫要闹了。” 皇后脸上笑嘻嘻心里p,她比纯妃还妒恨晚青,巴不能将她送上西天。 一个顾舒然令她在穆修齐的后宫里讨不到丝毫便宜,如今转嫁给晚青,她必得早做筹谋,不能再让人压倒自己头上去。 聊了会儿天,皇后就开始重操旧业,专心致志的给晚青发起了不孕不育专科药物。 这次她又有了新花样,青黛给晚青的是一盒已经熬煮好,并且风干成块状的糖糕,皇后对着那糖糕一番猛吹,“这是南海的血燕,东阿阿胶已经上品花胶萃入红糖,熬煮了三个时辰后风干作备,带凝结成膏状后切割成一颗颗小糖块,补身的同时还能当做零嘴吃着,是本宫的一点小心思,还望你喜欢。” 晚青接过糖糕,打开盒子瞧了一眼,便将皇后的心思给揣测了个明白。 她还真是专心此道乐此不疲,自己还没怀孕呢她就开始准备着了,也真是难为了她。 晚青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的脏东西收下来回宫扔了就完事儿了。 可皇后好似吃过顾舒然的亏,生怕晚青回宫不吃,于是道:“你不尝尝?” 见晚青不动手,纯妃又开始阴阳怪气起来,“哟,皇后娘娘赏赐给你这样好的东西,你倒还推三阻四的,怎地,是觉得配不上你的身价吗?也是,你兄长是昭都财头,你呃” 纯妃说得正起劲,哪里料到晚青已经一把糖塞到了她嘴里 “你!你什么意思!?”纯妃一边将那糖往地上吐一边骂道:“你故意的!你便是要故意要寻本宫麻烦!” “哪里有的事?纯妃娘娘喜欢,你有年长,自当尊老爱幼先让您尝过。您可别吐了,这是皇后娘娘娘的心意,容不得你吐出来。” 纯妃被晚青一句话赶上了架,只得将那些糖糕浑咽下去,还得对皇后说一句味道极好。 晚青大方极了,将那糖糕分发给了在座的一众嫔妃,最后连送她糖糕的皇后也不放过。 她把糖糕递到皇后嘴边,笑道:“皇后娘娘尝尝。” 皇后紧闭嘴唇,以唇齿缝隙出气说话,“本宫不喜甜食” 晚青管她喜不喜欢?应是将那糖糕从皇后嘴巴微微张开的一小点缝隙给塞了进去 皇后在这些糖糕里面下药的分量极重,她自然是一口也不敢吃下去的。 舌尖触碰到糖糕后,她便呸呸吐了一地。 而后满面怒容看向晚青,“你这是何意?” 晚青皮笑肉不笑道:“皇后娘娘实在太抬举嫔妾了。嫔妾出身没您贵重,这好东西自得您自己慢慢儿享用,嫔妾自然是不受用的。” 第150章 晚青被册封为皇贵妃 皇后好像洞察到了晚青已经知道了她的用意,也想通了怪不得自己费尽心思也不能伤着顾舒然腹中胎儿分毫的缘由。 既然自己的这张面具已经被晚青扯下来,她索性露出自己本来面目来相对于她,再不同她玩阴的。 皇后肃清了声音,吩咐青鸾道:“顾氏凤驾前失仪,赐掌掴二十,以儆效尤。” 青鸾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眼看着晚青就要跟她打起来了。 于此时,有内监尖细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凤帝懿旨到。” 遂只得暂缓了处罚晚青这事儿,众人起身接旨。 “凤帝懿旨,顾氏自入宫后,承从前位份,仍为晚贵人。是夜搬离凤仪宫,挪宫撷芳宫,钦哉。” 听了这样的旨意,方才还一个个面上愁云惨淡的后妃们忽地脸上清明起来,仿若守得云开见月明。 待内监走后,皇后愈发得意,端着声音道:“原以为皇上和凤帝抬举你,是要给你贵妃的位份,没想到不过还是个小小贵人。那么你在本宫面前又威风什么呢?本宫告诉你,从前本宫给你脸面不与你计较你许多冒失唐突事儿,不代表本宫的性子会一直这般好。新帝登基,咱们都是旧人,受多了旁人的冷言冷语。本宫总想着要做些什么,去打消旁人对咱们的白眼。那么首要的,便是要肃清宫闱。本宫绝不允许有人在本宫眼皮子底下放肆无状,晚贵人,你可明白本宫在说什么?” 皇后不带喘气一连说了这许多,而后目光定定看着晚青,颇有居高临下的气势在。 晚青才不惯她这毛病,既然要撕破脸,那她也不必在皇后面前装孙子了。 她回看皇后,眼底没有一丝惧怕,反倒存了几分戏谑,“哦,我没太听清,要不你重说一遍?” 皇后怒不可遏,斥道:“青黛,去给本宫掌她的嘴!” 这女人打架的戏码眼看着又要上演,可外头却又传来了内监尖细的嗓音,“报!皇上圣旨到!” 众妃刚坐下屁股还没暖热,就又得齐齐起身接旨。 “圣旨云,顾氏秀外慧中,知书达理,毓秀自持,当为女子中典范。着,册顾氏为皇贵妃,赐协理六宫之权,赐居凤仪宫,钦哉。” 这圣旨一颁,凤鸾宫即刻炸开了锅。 穆弈秋和穆婉逸一前一后下的旨意内容大相径庭,难免会惹人议论。 皇后向内监问道:“方才凤帝的懿旨可不是这么说的。” 内监笑,“皇上后宫的事儿,凤帝的懿旨大还是皇上的圣旨大,皇后娘娘不会分吗?” 他说完,十分点眼的向晚青躬身下去一拜,“奴才叩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穆弈秋和穆婉逸到底谁的话分量重这些后妃不懂得分。 可是她们懂得去奉承讨好谁。 讨好了穆弈秋,兴许还能分得零星宠爱在后宫立住脚。讨好穆婉逸,除了能得一句谢还能有什么好? 这些人早都活成了人精,自然知道权衡利弊,也明白当下该做出什么选择。 所以等内监说完这话后,除了皇后与纯妃外,大伙儿皆福礼下去,齐声向晚青道:“嫔妾等恭请皇贵妃你娘娘万福,皇贵妃娘娘金安。” 这是晚青第一次被后妃参拜。 不得不说,看一群绿茶跪在自己面前对自己俯首称臣的感觉,是真t爽! 晚青故作姿态,扬手令道:“快,平身吧。”又学着皇后虚伪的语气说道:“都是自家姐妹,不必见外。” 皇后气得脑门冒烟,近乎失去了理智,“即便你是皇贵妃又如何?本宫是皇后!本宫要罚你,就没有罚不得的时候!青黛!去掌她的嘴!” 青黛撸起袖管上前,晚青岿然不动立在原地,缓声道:“皇上的圣旨皇后娘娘怕是没听明白。册封臣妾为皇贵妃只是着圣旨中的一部分,圣旨中的另一部分,是皇上赐了臣妾协理六宫之权。青黛敢打臣妾吗?她若敢打臣妾,臣妾明日就会以协理六宫的身份命内务府彻查青黛。宫中当值的奴才,跟的主子越尊贵自己的囊袋就越饱足,青黛姑姑过手的事儿会捞不到油水?” 晚青回眸,死死盯着青黛,“你最好打本宫打恨一点。本宫怕明日内务府彻查了你的那些脏事儿后,莫说是皇后娘娘,便是凤帝也保你不住!” 青黛心脏震颤了一下,滞住了动作。 她平日里可没少借着自己的身份去搜刮油水,要是晚青真彻查起来,她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被砍的。 皇后催促了她几声见她不动,骂了句废物便决定自己动手。 却听晚青又淡然道:“皇后娘娘手爪子金贵,下手之前臣妾也劝您想想清楚。” “本宫要想清楚什么?” “想清楚皇上为何要给臣妾皇贵妃的位份,想清楚了您这一巴掌下去臣妾脸上留了印记皇上会不会问臣妾是如何得来的,想清楚皇上曾经在臣妾母家住过小半年,与臣妾是怎样的情分。” 说话间,晚青步步紧逼,几乎站在了皇后的凤座旁。 她俯身下去,凑到皇后耳边轻声道:“想清楚这一巴掌下去了,明日坐在这皇后凤座上的人,还会不会是您。” 皇后唇齿打颤,恶狠狠盯着晚青。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近在皇后几乎不需要将手全部抬起就能打到晚青的脸。 可她却没有这么做。 她甚至连还嘴的余地都没有。 是她低估了晚青,低估了她的心思。 皇后没有子嗣,也没有穆弈秋的宠爱,她与穆弈秋甚至都没有见过几面。那么她仍在宫中,能保全的还有什么? 除了后位,一无所有。 穆弈秋在顾家住过那么长时间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儿,这些后妃里穆弈秋只与晚青亲密接触过。至于这亲密到底到了什么程度,谁也说不清。 此时此刻,即便晚青再打皇后的脸,皇后也只能忍着。 晚青睨着她,笑道:“娘娘不打了?” 皇后不语。晚青便道:“那便让大伙儿散了吧,倒也没人愿意一大早的在你宫中听你聒噪。” 话落,转身拂袖而去,气场从八十公分直接开到了三米。骇得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第151章 皇后坐了一晚上俯卧撑 这日晚青的扬长而去,险些将皇后的脸给打烂了。 她的失态、疯魔、暴躁在后妃面前显露无疑,一直端着的菩萨人设彻底崩塌。 不过她如今已经不在乎此事了。 她在乎的,是如何得到穆弈秋的心。 穆弈秋与穆修齐相比,倒更好一些。 且不论智商问题,起码穆弈秋生得要比穆修齐好看十万八千倍。 如果说从前和穆修齐xx是完成任务,那么如今和穆弈秋xx就是一种享受。 管他傻不傻,睡了再说! 再者说,就是因为他傻,所以才更好控制。 皇后暗自思忖,只要自己足够努力,这个世界就没有被她征服不了的傻子。 但是她未免也有些太自信了。 即便穆弈秋当真是个傻子,她以为傻子不看脸吗? 放着晚青那样的人间尤物不理,去睡她?她算个什么小猪佩奇。 更遑论穆弈秋非但不傻,还精明到了极致。 皇后要攻略穆弈秋的第一步,就是去安排自己侍寝。 可穆弈秋在后宫只认识晚青一个人,所以他第一次翻牌子绝对会翻晚青的。 这如何能成? 晚青一入宫就成了皇贵妃已经打够了她的脸,总不能在侍寝这件事儿上也让她给比下去吧? 无奈之下,皇后只得去寻了穆婉逸,让她替自己出谋划策。 穆婉逸这人无宝不落,要想让她帮自己,必得付出旁事,这一点皇后心知肚明。 所以去了玉蓬殿,二人也没有绕圈子,打开天窗说起了亮话。 穆婉逸与皇后保证,她可以让穆弈秋第一日翻牌子侍寝的人是她,但是交换的条件就是她的父亲端木磊必须要寻得顾峥的罪证,好让她借机铲除顾家。 穆婉逸要铲除顾家的心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最近,她这个想法更将强烈罢了。 如今顾舒然肚子里的孩子留着顾家的血脉,来日得子,难保顾家不会动皇位的心思。 再者说,顾峥和固城大将军颜容向来私交过甚。而颜容是如今穆婉逸最为忌惮之人,也是穆婉逸皇权路上最大的阻碍。 她向铲除颜容,就必得先拔去他的爪牙。 顾峥无异于就是猛虎的利牙利爪,令她不得不妨。 反观皇后,听见穆婉逸提出这样的要求非但没有不乐意,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她看不惯晚青的心不亚于穆婉逸,全因晚青在,她的风光日子就可以预见的到头了。 即便穆婉逸不分赴,皇后也是会吩咐端木磊偷摸着在私底下做事的。 皇后应下了穆婉逸的条件,所以这一日,鸾鸣承恩轿果然就停在了皇后的凤鸾宫外。 消息传回凤仪宫的时候,晚青并没有多么不悦。 她明白穆弈秋上头有穆婉逸压着,他并不是所有事儿都能拿定主意。 替自己争取来皇贵妃的位份,估计已经够穆弈秋那智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了,她又如何能要求穆弈秋第一日便传自己侍寝? 不传就不传,反正她也不期待去给穆弈秋侍寝。 两个人太熟悉了。熟悉到彼此都见过彼此赤身的一面,还有什么好期待的? 想想就觉得有些尴尬。 但尽管如此,晚青还是忍不住有些气闷。 嗯?那他要是睡了皇后,他不就不干净了? 好家伙,老娘一个清清白白的如花美眷,难不成要被你一个二手牛郎糟蹋了? 她越想越气,恨不得爆锤穆弈秋一顿。 后来还是荷洛入内与她说了一番话,才打消了她这暴力的念头。 晚青初入宫,便命荷洛去打听顾舒然如今居住在何地。 她有孕,穆婉逸以保护她周全为由,隐瞒了她的住处,合宫无人知晓她如今到底生在何方。 但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银子花得狠,就不愁没有打听不到的消息。 得知了顾舒然居所在何处后,晚青漏夜而出,赶着去瞧顾舒然的近况如何。 而这一夜,朝阳宫可算是热闹极了。 皇后被抬入朝阳宫,自己先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躺在了榻上,便等着穆弈秋归来。 等了一个时辰不见人来,披上睡意出门询问,“皇上呢?” 内监道:“皇上尚在批阅奏章,还请皇后娘娘稍候片刻。” 皇后os:他个傻子批阅什么奏折? 后来,穆弈秋整整让皇后在寝殿里侯了三个时辰,回去的时候,想她应当无论如何该睡着了吧。 却不想一开门,皇后便半屈膝下去请安道:“皇后日理万机实在辛苦,快让臣妾伺候您歇下吧。” 穆弈秋看着她尴尬一笑,“皇后精力真好,三个时辰了,天都快亮了,你还等着呢?” 皇后莞尔一笑,尽显妩媚娇俏,“皇上哪里的话~~等您,臣妾永远都有精力。” 说着就要往穆弈秋身上扑,穆弈秋闪转起身令皇后扑了个空,又笑道:“皇后精力这般好,可愿意同朕玩个游戏?” 皇后心想,这傻子花样还挺多,莫名的心里生了几分期待,低头下去诺诺道:“皇上您说,想和臣妾玩什么?” “锻炼身子如何?” 穆弈秋说得隐晦,皇后更羞红了脸,娇嗔道:“皇上~~您将那事儿还形容的怪有艺术氛围的。” “粗活粗事儿,哪儿来的艺术氛围?那便开始吧?” 皇后诺了一声,便开始脱寝衣,可穆弈秋却拦住了她,“皇后作甚?” 皇后懵道:“不是皇上您说要开始吗?” “是啊,要开始了,你别脱衣裳,朕怕你着凉。”穆弈秋神色淡淡说完这话,而后一把将皇后推到了地上,“快,先做上八百个仰卧起坐,让朕看看你的精力有多旺盛。” “仰卧起坐?”皇后娇弱瘫倒在地,疑惑发问,“敢问皇上,何为仰卧起坐呐?” “哎呀笨死了,就是你平躺在地上,然后把腿弯曲起来,然后双手抱头,用你的下巴去够你的膝盖尖儿,听懂了吗?猪一样”穆弈秋将她从晚青那学来的东西用在皇后身上,皇后不得以只得应下他怪诞的要求。 然后,这八百个仰卧起坐皇后足足做了一晚上。 到最后实在没力气了,穆弈秋还不准她停。 她边哭边做,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结束她这悲惨的一生。 第152章 姐妹重逢 顾舒然如今所住的宫殿,在玉蓬殿后面的七星斋。 那是个坐落在山坡上的一处小殿宇,从前是夏日用来供后妃们乘凉闲叙的地方,但传闻昭始帝的云妃从山坡上摔落殒了命,故而这地界多被人说晦气,渐渐也就没人去了。 山坡不高,却野草丛生,很难寻见上山的路。 晚青摸黑好容易来到了七星斋门外,又被负责看守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这些侍卫都是穆婉逸的亲卫,是不会轻易为钱财所动的。 他们像是冷面门神,声音寡淡道:“这位小主还请回吧。此地不该是您逗留的地方。” 荷洛辩道:“我家主子是皇贵妃娘娘,你们这是什么态度?” 侍卫看也没看荷洛一眼,目光直勾勾看向前方,“便是皇上来,咱们也是一样的态度。” 知道从他们这儿讨不到好,晚青便放弃了从正门进去的想法。 奈何这七星斋余下的门窗都被封死,一时间进退维谷,想不出法子。 耳边不住传来嗡嗡声闹得晚青头疼,她只当是蝇子,随意挥手拨弄了两下,却听荷洛尖叫道:“小姐小心!是蜂子!” 荷洛眼疾手快,打掉了一个落在晚青肩头上准备下针的黄蜂,“好险被这家伙叮咬可够小姐受疼了。” 晚青看着落在地上还在抽搐的黄蜂,抬眸环顾四下,见一不高不矮的树杈上正挂着一个蜂窝。 想起小时候,孤儿院的孩子在老师的带领组织一起去春游。 那时候山林里面就有许多蜜蜂,还有零零散散的蜂窝。 晚青那时候就掏过蜂窝,她一点儿也不怕这些小虫子,掏下来分给旁的小朋友吃蜂蜜,最后还被老师教训了一番。 想到这,晚青催促着荷洛道:“快,将你外衣脱给我。” “小姐要奴婢外衣作甚?” 晚青隐晦一笑,没有回答荷洛的话,而是帮着她将外衣脱了下来。 她拿着荷洛的外衣,当着她的面抱着树干爬起了树。 此举吓坏了荷洛,连忙喊道:“小姐,您” “嘘!”晚青冲荷洛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出声,小心将人给招惹来。” 只见晚青动作收敛,用荷洛的衣裳套在了蜂窝上,右手用力一折,便将蜂窝给卸了下来。 她纵身一跃跳回地面,小碎步朝正门跑去,而后将那蜂窝丢在了侍卫脚底下。 黄蜂受惊一拥而上,追着两名侍卫脑门叮咬。 再是铁骨铮铮的铁汉也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两名侍卫抱头鼠窜,便给晚青腾出了空子,趁机溜进了七星斋。 房间内,烛火昏暗。 顾舒然坐在烛火下,用左手动作熟练地纹绣着一方帕子。 她口中轻轻哼唱着动听的旋律。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靡靡。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二姐。”晚青唤她一声,打断了她的哼唱。 她回眸,眼底有几分不恍然,“青儿?” 晚青快两步走到她身前,细细打量着她,“几日不见,二姐清瘦不少。” 顾舒然眼眶红涩,泫然欲泣。她牵起晚青的手,抿唇摇头,“我原以为此生都没有能再见到你的时候了却又为何要入宫来?” 晚青与顾舒然并肩而坐,言简意赅向她讲明了自己再度入宫的过程。 顾舒然听罢叹道:“你若属意他,哪里在乎他是不是痴傻?总归是好事。” “二姐呢?”晚青看着顾舒然隆起更高一些的小腹,“一切都好?” 顾舒然苦笑,懒抬眼皮看着冷清的四下,“罢了。她总不至于叫我日子过不下去。” “二姐你别怕,如今我回来了,我定不会让她伤着你。” “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为今,我只盼着我这一胎可以诞育男儿。若是个女孩,只怕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母女俩” 晚青沉声道:“我和爹爹商议过,会暗地里帮扶秋秋独揽皇权。只要逼走了穆婉逸,姐姐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对于晚青方才说的话,顾舒然最好奇的还是她对于穆弈秋的称呼。 “秋秋?”顾舒然猝然发笑,“是何时有这样亲昵的称呼的?” 何时? 晚青也不知道是何时。 方才想到了,便叫了。直到顾舒然问出来,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好似是第一次这样称呼穆弈秋。 晚青被顾舒然盯得脸有些发红,她别过脸去,语气强硬却难掩娇羞道:“不过是顺嘴那么一叫罢了,没有旁的意思。” 顾舒然含笑看她,心底有说不出的羡慕。 她也想拥有这样的人生呐。 她也想遇见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人,哪怕他并不优秀,哪怕往后的日子会过得清贫困苦,可那又如何? 这世上最幸福的事,不就是时时刻刻有人牵绊吗? 想到这些,不知怎地,顾舒然脑海中闪过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穆佩勋。 这个于她而言不过听过几次的名字,不知何时刻在了她的心底。 她只要想起那日初相遇的场景,想起穆佩勋对着她露出略显狷狂的笑,她就莫名的羞涩。 她红着脸,晚青问她在想什么,她只是含笑摇头。 笑里有几分苦涩。 又在幻想什么呢? 她这个人,她这一生,终究是过不了自己如愿的日子了。 因着晚青是偷偷跑来看望顾舒然,未免侍卫反应过来惊动了穆婉逸,以至于穆婉逸对顾舒然的看管更加严,晚青只得匆匆离去。 她让顾舒然放心,说她只要一得机会就会来看望她,定会保她与腹中胎儿周全。 顾舒然信她,她一直都是这样相信着自己的妹妹。 晚青走后不久,屋外幽幽传来似有若无的箫声。 顾舒然侧耳倾听,吹奏的是她方才吟唱的那曲调。 她不知是何人在这浓稠夜色中有这样的雅兴,那曲调仿佛有安抚人心的功效,令顾舒然悲伤的心绪抚平了些许。 顾舒然对着紧合菱窗的缝隙望出去,望着皎白的皓月,随着那萧声轻轻浅浅地继续哼唱起来。 第153章 皇上的雄风 第二日众人去凤鸾宫给皇后请安的时候,见她面色发白,双手托腰,身体止不住地发颤。 一座定,纯妃便问她,“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瞧着身子不太舒坦。” 想起昨夜之事,皇后脸上自挂不住。 可她能怎么办?打碎了牙只能咽进自己腹中,难不成要告诉她们自己在朝阳宫做了一夜的仰卧起坐? 她的腰腹实在酸疼的厉害,正要回纯妃话的时候,却听青黛语调中透着一股傲劲说道:“皇后娘娘昨日侍寝辛苦,回宫便这样,这不,正说要叫太医来调理调理身子呢。” 皇后看着青黛,脸上一副自己养了一条好狗的欣慰模样,又娇羞道:“青黛,别乱说。青天白日的,说这些做什么?” 众人寻思着,难不成这是被穆弈秋给 感叹穆弈秋厉害的同时,她们莫名对自己侍寝那日也有了几分期盼。 唯一没有期盼之人是晚青。 她不仅没有期盼,还气了个半死。 “皇后娘娘若真觉着这事儿不该青天白日里说,那就是青黛犯下了错事。奴才犯错便该打,不打就没个记性。” 晚青微微带笑看着青黛,挑眉问道:“你是皇后娘娘身边儿的大宫女,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皇后娘娘,所以你更该谨言慎行,更当规行矩步。你说错话让皇后娘娘觉着伤了脸面,你自己掂量着这巴掌是你自己扇自己,还是要本宫寻人帮你一把?” 青黛不服,却不敢吱声。 纯妃冷笑一声,拈着鼻尖儿道:“哪儿来的这么大的醋味?皇贵妃是眼馋皇后娘娘有宠?这侍寝不侍寝的都是皇上的心意,你有能耐让他叫了你去,由你替着皇后娘娘承担这份辛苦,不就免了今日这样的酸水子话了?” 晚青轻嗤出声,朱唇一撇,懒得抬眉看纯妃一样,只闲闲拨弄着手边案几上的瓜果,慢条斯理道:“本宫有没有能耐让皇上召幸本宫,本宫不知。可本宫有能耐让皇上不召幸纯妃你,你可信?” 不得不说晚青对于她这个皇贵妃的位份适应的极快,前些时候对着纯妃虽说也没多尊重但起码不敢出言顶撞,如今一朝翻身,全然没将纯妃放在眼里。 纯妃知道晚青口舌厉害,明白自己在晚青这讨不到什么口舌之利,于是悻悻闭嘴。 皇后虚伪赔笑打着圆场,“皇上性子好,人又温柔,自不会冷落了哪位姐妹的。” 晚青睨着皇后, 看皇后那副欲求不满的模样,晚青脑海里就闪过不可描述的画面,打心底里犯恶心。 他穆弈秋不谙世事的,倒是对这种拿不上台面来明说的事儿十分精通。 心里憋着的这把火和满当的恶心,晚青这一天看什么都不顺眼。 后来傍晚的时候,敬事房传来信,今夜穆弈秋翻了晚青的牌子。 “皇贵妃娘娘有喜,今儿个皇上翻了您的牌子,您好生准备着,等下鸾鸣承恩轿便会来接您。” “准备什么?”晚青冷笑,“去告诉皇上,本宫累得很,不去。” “这这让奴才如何敢回皇上的话?” “你爱怎么回就怎么回,反正本宫不去。也不单单是今儿不去,明儿也不去,后儿也不去,一直都不去。你回去告诉皇上,既然能把皇后折腾的下不了床,就让他一次折腾个够,没得日日换人折腾,本宫听着都觉得恶心。” 内监听了晚青这番说辞整个人都傻了。 心想皇上迎了这么个皇贵妃回来,往后可有他受罪的时候了。 不过晚青与他说了什么,他也只当是情侣间的小打小闹玩笑话,自然不会将这话告诉穆弈秋。 他甚至连晚青不去朝阳宫侍寝的意思都未曾传达,鸾鸣承恩轿依时来接,在凤仪宫外停了足足半个时辰也不见晚青出来。 敬事房的催促了好几次,说再耽搁下去就要误了吉时。 荷洛把这话原封不动地传给晚青,晚青讥笑道:“吉时?只听过婚嫁有吉时,上床也有吗?怎么着,他是算准了日子时辰候着人伺候他吗?幸而他是个男子,他若是个女子再赶上月事不调,死活算不准自己的月事日子不得把他给急死?” 荷洛噗嗤笑出了声,“小姐火气这般大,可是嫌昨日皇上和皇后娘娘那事”她捂着嘴,目光狡黠偷瞄晚青,“小姐从前不是说您对皇上没有半分喜欢吗?既然不喜欢,又为何要管他和何人发生了何事呢?” 担心被荷洛看穿了自己心思的晚青开始诡辩起来,“我就是不喜欢他,所以才不想去侍寝!这道理你还不懂吗?” “不懂。”荷洛摇头,“从前先帝召您侍寝的时候,您心里千百个不愿不还是去了?” 去是去了,不过她是去药废了穆修齐,可没有同他做出那些颠鸾倒凤之事。 这个时候晚青也懒得再跟荷洛解释什么,只道:“你出去回了敬事房的人,让他们把轿子抬走,别挡在我宫门前碍我的眼。我乏了,今儿便早早歇下,天没塌下来就别让人再来烦着我。” “小姐,您不去就是抗旨,这可是要落罪的。” “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抗旨就抗旨了怎么地吧?我告诉你,今儿就是他穆弈秋来宫里求我,我也不会去他的朝阳宫陪他睡觉。他要是有能耐就下旨命人将我敲晕了抬过去,否则就别逼逼赖赖。” 荷洛伺候晚青这么久,很少见她说出这样过激的话来。 看来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 吩咐完荷洛这些,晚青也不多跟她废话,转身就躺在了自己的榻上,用被衾将头蒙住。 晚青心中其实是打了小算盘的。 就是那种她生气了,怎么哄都哄不好的那种。但你要是不哄,这事儿可就闹大了。 她本以为穆弈秋会亲自来接她,于是一边暗戳戳生气一边暗戳戳期待着。 直到最后宫外没了动静,她才偷摸起身从菱窗探首出去瞧了一眼。 鸾鸣承恩轿抬走了,宫门也合上了,穆弈秋没有来。 晚青在心底用自己毕生所学的词汇将穆弈秋骂了个遍,饶是如此仍不能解气,气到扣头。 第154章 今夜换朕来哄你 帝苑城的夜总是很静,却不是那种令人能安心的寂静,而是静到恐怖,静到令人感到不适。 宫里的规矩,入了夜所有的宫人是不能喧哗的。 而喧哗的定义,并非是早市的赶集又或菜市场的讨价还价,而是所有人都得把嘴闭上。 在这里,入睡后呼噜声稍大些都会成为被送去辛者库服役的理由。 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偶然的一声猫叫又或是鸟啼,都显得悦耳。 后来,一声‘吱呀’声,殿门被人推开。 晚青下意识以为是荷洛,头也不回便问她,“人都走了吗?走了好,走了亲近。” 无人回应,她这才回眸。 撞入眼的,是穆弈秋没皮没脸的那抹明媚笑容。 “晚晚,你为什么不去朝阳宫啊?” “我不想去。” “那你为什么不想去啊?” “我懒得理你。” “那你为什么不理朕啊?” ?? 呵呵。这才成了皇帝几天,就已经改了自称了? 果然,这世上的男人无论脑子好坏,本质都是大猪蹄子无疑。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想理你就是不想理你,你本事大着呢,我不理你你大可以去寻别人,跑来我这儿做什么?” “晚晚这是吃醋了。”穆弈秋抓起晚青的手,“晚晚是嫌我昨天叫了皇后来朝阳宫陪我玩吗?” “谁吃醋了?”晚青用力甩开了穆弈秋的手,别过脸去,“你爱叫谁陪你是你的自由,跟我有什么关系?” “晚晚脸都红了还说没有生气。”穆弈秋嬉皮笑脸,冲晚青噘嘴,“那下次咱们三个人一起玩好不好?” “一起玩?你脑袋里除了没长脑子别的东西倒是长了不老少!” 说话间,穆弈秋的嘴一寸一寸冲晚青怼了上去,晚青不留情面将他的嘴捂上,“猪嘴拿开!” 穆弈秋一愣,瘪嘴委屈巴巴,“晚晚你骂我” “我不打你已经算不错了。”晚青抄起枕头朝穆弈秋砸了过去,“回你的朝阳宫去!别在我跟前哼哼唧唧,我看够了,不吃你这一套。” 面对晚青的又打又骂,穆弈秋非但不气,心里还有几分小确幸。 她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她这就是妥妥的生气吃醋了啊。 她生什么气,吃什么醋?如果她不在乎自己,她哪里会为了这些事儿吃醋? 喜欢这件事,从来都是在双向发生的时候彼此才能有感应。 穆弈秋几乎可以确定,晚青已经喜欢上了他。 虽然在她眼里自己如今还是个傻子,但即便是个傻子,她也无所求无所图的喜欢上了自己,这还不算是自己的人格魅力? 穆弈秋紧盯着晚青的眸,从晶体的倒影里看见了自己那张完美无瑕的脸。 嗯,倒也并不是一无所图。最起码她还是眼馋自己的脸和身子的。 “晚晚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让皇后来朝阳宫就是了,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你爱让她去就让她去,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你天天叫她去,我也没意见。” “哪儿能天天去呀”穆弈秋小声嘟囔道:“虽然我不喜欢她。但是要天天那么玩她,迟早是要搞出人命来的!” 搞出人命? 晚青满是鄙夷看了一眼穆弈秋的裤裆,“你倒看得起你自己。” 穆弈秋一脸懵懂,“和我有什么关系呀我昨天算了下,皇后一晚上做了八百多个仰卧起坐,累得最后都是被太医院的人给从朝阳宫抬出去的。” “她做了一千个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你等等”晚青明明听清方才穆弈秋说了什么,但她仍是有几分不自信,“你说什么?八百个什么?” “仰卧起坐啊。就是这个。”穆弈秋平躺在地上以身试法,当着晚青的面做了十来个仰卧起坐,“从前我睡不着觉,晚晚不是跟我说多做些仰卧起坐比听你讲故事困得还快吗?昨天我看皇后精力旺盛,我就问她是不是睡不着觉。她非说有我才能睡着,我一下就猜到了她的心思” “什么心思?” “她就是像我骗晚晚给我讲故事一样,想让我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我才不上当呢!我就说,那你睡不着觉你就做仰卧起坐,你要是不做那你就是在骗我,你要是骗我我就让人打你屁股。” “所以,你就看着她做了一晚上的仰卧起坐?” “是啊。”穆弈秋表情十分认真地点头,“后来是我困了才让她停下来的,不然我觉得她都能做一千个。她好厉害哦,我都做不了一千个。”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想到那副画面,晚青就给自己逗乐了。 怪不得今日皇后托腰护着小腹,又面色煞白浑身发颤,原来是运动过度了。 她也真是可怜。 人家侍寝是做‘运动’,她侍寝也是做运动。 晚青由衷感慨中华民族的文字还真是博大精深 见晚青笑了,穆弈秋如释重负,“晚晚不生气了?” “我就没生过气。”晚青看着躺在地上的穆弈秋,蹙眉道:“你在地上躺着干什么?多脏啊?快起来。” “不,要晚晚拉我。” 晚青没多想,起身拉了他一把。 哪料到穆弈秋借力起身,顺着晚青拉她的力道端直将晚青给扑到了榻上。 此刻,二人鼻尖儿贴着鼻尖儿面面相觑,温热的呼吸打在彼此肌肤上。 晚青可以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想推开穆弈秋起身,却被他死死按住。 “你你干什么?”她不敢直视穆弈秋,害怕被他发现自己羞红的脸,于是别过脸去。 “所以晚晚现在嫁给我了,是我的妻子了。” “我不是。皇后才是。” “她是个能一口气做八百个仰卧起坐的怪物,我不喜欢她。”穆弈秋愈发凑近晚青,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贴在晚青的耳垂处说了一句,“我喜欢晚晚。刘公公说,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入夜是要生孩子的。” 什么虎狼之词?晚青慌乱不已,肾上腺素急速飙升。 她打着岔子,“你要是不回朝阳宫准备睡在这儿就赶快老实躺好,我给你讲故事哄你睡觉。” 穆弈秋岿然不动,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勾起晚青的下巴,“今夜,唤我来哄你。” 第155章 朕眼里只容得下晚晚 穆弈秋愈发凑近晚青,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贴在晚青的耳垂处说了一句,“我喜欢晚晚。刘公公说,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入夜是要生孩子的。” 什么虎狼之词?晚青慌乱不已,肾上腺素急速飙升。 她打着岔子,“你要是不回朝阳宫准备睡在这儿就赶快老实躺好,我给你讲故事哄你睡觉。” 穆弈秋岿然不动,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勾起晚青的下巴,“今夜,唤我来哄你。” 然后你们是不是觉得要开始描述羞羞的事情了? 并没有。 过后,穆弈秋侧身相拥着晚青,用他那把只要开口就像是在勾引人的声音说道:“晚晚身上好香啊。好想吃一口。” 他在晚青的肩膀上轻轻咬了一口,舍不得用力,不过是用嘴唇贴着肌肤滑动了两下。 做完那不可描述事后的局促感席卷晚青全身。 她觉得有些尴尬,丝毫比不上穆弈秋放得开。 她装作自己困意来袭,打了个哈欠说自己累了准备睡觉。 话落,就再也不回应穆弈秋的那张碎嘴。 后来,穆弈秋抱晚青的力道更重了些。 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着什么,像是梦呓。 晚青侧耳,静静聆听着。 他说:以后我可以光明正大打的护着晚晚了。喜欢了晚晚这么长时间,终于可以抱着晚晚睡觉觉了。以后每一天,我都要抱着晚晚睡觉觉。 倒也没说什么令人感动的话,但他却用他不够高的智商尽力表达着自己的爱意。 晚青闭着眼,笑笑,而后握住了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 我们都是在什么时候去承认自己的爱的? 总以为会是在一个正式的场合以一种轰轰烈烈的方式去承认自己的爱意,将自己交付给对方,也接受对付对自己的交付。 可现实中,直面心底的那份爱更多的时候可能只是因为在恰当的时间他做了许多恰当的事。 这些小事交织在一起,温暖着你的心窝。 而那份暖,就是爱。 穆弈秋召幸晚青被拒,索性在凤仪宫住下,这样的消息在深宫中无异于是一个深水炸弹。 无声炸裂,水面平静不见水花,实则正在蓄力演变成一场足以覆灭一切的汹涛骇浪。 与皇后侍寝后的虚弱模样相比,皇帝留宿嫔妃宫中,才是最能激起后妃醋意的一件事。 侍寝是有侍寝的规矩的,被翻牌子的嫔妃都得被抬去朝阳宫,侍寝后再被宫人抬过去。 留宿朝阳宫的只能是皇后。因为只有皇后才有资格可以同皇帝同枕而眠。 而皇帝留宿在旁的嫔妃宫中,那也是从未有过的稀罕事。 历朝历代的皇帝平日忙于政事后忙里偷闲想去哪个嫔妃宫中坐一坐,那都值得那个嫔妃吹上好几天的牛b。 跟不用是皇帝留宿自己宫中了。 倘若真是那样,那被留宿的那个嫔妃还不得赶紧将这件事写在族谱上铭记一辈子? 偏是这样在旁人眼中看来的大事,在晚青眼中并没有什么好值得炫耀的。 有句话怎么说? 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晚青越是表现的云淡风轻,宛如家常便饭一样,旁人就越是看不惯她那副清高样子。 后来一连几天穆弈秋都是在凤仪宫住下的,除了晚青,他也再没有召见过任何后宫女眷。 他每天将堆积如山的奏折全都交给穆婉逸去批阅,忙得穆婉逸晕头转向根本无暇他顾,就连皇后想去找穆婉逸去规劝一下穆弈秋,她都腾不开时间。 其实她批阅的那些奏折也都不是什么紧要事,有的甚至洋洋洒洒几千字,总结一下就是一句话:您好,您吃了吗,您睡得好吗。您好就好,您好才是大家好。再见。 这不是有病吗? 可是穆婉逸不得不硬着头皮看下去。她作为摄政凤帝,穆弈秋又是她一手扶持上来的皇帝。如果奏折未能及时批阅出了什么岔子,前朝那些老臣不会说穆弈秋什么,只会戳穆婉逸的脊梁骨。 但凭她想破头颅也想不通,每日从朝阳宫抱去玉蓬殿的奏折,都是假的。 是穆弈秋提前命自己的属下伪造的,为得就是要让穆婉逸被那些假奏折折磨得团团转。 至于真正的奏折,每日都是穆弈秋自己偷偷批阅的。 他也算是个奇才。看着他日日都在和晚青腻歪在一起,却能腾出时间瞒过众人的眼去做正式。 时间管理大师这个称号,现在可以正式加到他头上去了。 忍了几日后,皇后终于忍不住了。 穆弈秋日日住在凤仪宫,她这个皇后形同虚设,她本来就是个极敏感之人,如今旁人在她面前笑上一笑,她都觉得是旁人对她的嘲讽。 故而这日,她将满腔的怨气寻了个由头都撒在了晚青身上。 事情的起因是这日晚青去她宫中请安的时候晚去了一刻钟,皇后好容易逮到她的疏漏,自她一入凤鸾宫就开始发作起来,“皇贵妃,可是皇上专宠于你,便让你目无礼法,连本宫也不放在眼里了?” “皇后娘娘,臣妾” “你不用跟本宫解释,本宫懒得听你在这儿嚼舌头。”皇后端坐身子,下巴微微扬起,沉声道:“昨日本宫说了,今儿个大伙齐聚凤鸾宫有事相商。可你无故来迟,恃宠而骄。你如此做,本宫不得不罚你,以正宫闱。” 一点屁大的小事皇后便要上纲上线,像极了你上班迟到三分钟被人事抓了个正着,然后拉着你在工位上喋喋不休的教训了半个小时,实在讨厌。 别说晚青晚来是有原因的,即便没有原因,如今的她也是半分都不怕皇后的。 皇后见她一脸傲气看着自己,更气不打一处来,“来人呐!挪去皇贵妃的椅子,让她站着。” ??? 她当这是小学生约架吗? 晚青以为皇后憋了个大的,却不想她想出来的惩罚就是让自己罚站? 这还真是她连跟皇后开杠的都没有。 明明原作中是手段那么精明的中期boss,怎么到了她这就降智了? 第156章 封后被阻 在皇后的再三催促下,有宫女上前便要挪走晚青的椅子。 晚青见那宫女细胳膊细腿的搬个椅子都费劲,于是笑着说道:“瞅你,胳膊腿细的跟筷子一样,皇后娘娘平日里是虐待你不给你吃喝吗?你还是别搬了,免得等下把你手给你折了,怪可怜的。” 晚青活动活动筋骨,将手指骨节捏得劈啪作响,“你说吧,要挪去哪儿?本宫帮你。” 皇后:????她这是在跟我示威?瞧我不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知道人心的险恶! “皇贵妃既然这般乐于助人,那你就将这椅子搬到长乐宫去吧。本宫前两日去纯妃宫中坐了坐,瞧着她宫中有把椅子被磕碰掉了漆,正好换上。” 纯妃听皇后如此说,顺着话说下去,“皇后娘娘待咱们关心备至,这样的小事儿您都记挂着,臣妾实在感动。”说着,又含笑看着晚青,“那便劳烦皇贵妃娘娘了。” 搬去长乐宫? 我给你妈搬个棺材。 凤鸾宫和长乐宫相距甚远,几乎是将帝苑城打了个对穿。 这椅子是实木的,你就是找个绿巨人来他也不可能把它给搬过去 晚青立在原地变了脸色,皇后与纯妃则一脸怡然,瞧热闹似的看着她。 正此时,殿外却传来了穆弈秋的声音,“晚晚晚晚~~~我带你去看个好玩的~~” 后妃见她来齐齐起身屈膝福礼下去,“皇上万福金安。” 而穆弈秋连她们看都不看,一把拉起晚青的手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去了。 晚青甚至都能听见那些人心里的骂声。 出门没走两步,她便问穆弈秋,“你没看见她们都拘着礼吗?你也不让她们平身?” “有吗?”穆弈秋回头望了一眼,这才看见凤鸾宫里那些后妃们仍拘着礼。 他搔了搔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没看见。我眼里只容得下晚晚。” 这骚话,也不知是跟谁学来的。听起来还挺舒坦。(▽) 后来这天晚上,穆弈秋问晚青觉得他好不好。 晚青想了想说:“这话你该去问你的妻子,不该问我。” “可晚晚就是我的妻子呀。”穆弈秋认真道。 “我是你的妾,不是你的妻。你的妻是皇后。” 晚青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半分醋意或是试探穆弈秋的心意,她就是单纯的想抖一抖穆弈秋。哪料到一句玩笑话,穆弈秋却当真了。 “那晚晚也当皇后不就好了?” “我当皇后?我才不想当皇后呢,每天要应付那么些各怀鬼胎的嫔妃,累都累死。” 夜深人静,二人合衾而眠,也没多想今日的几句闲言碎语。 第二日去给皇后请安的时候,皇后心里还惦念着昨日在众人面前伤了脸面的事儿,对晚青的态度也没有半分好转的意思。 穆弈秋对晚青的爱明目张胆,皇后也不是个不识趣的人。 她之所以今日还会对晚青如此,是因为在穆婉逸哪儿吃了一剂定心丸。 她将发生在凤鸾宫的事儿原原本本告诉了穆婉逸,穆婉逸忙里挑空回答她,“你是皇后,是皇上的正妻,要做到的就是包容旁人。海纳百川,才能称之为海。你放心,有本宫在,永远不会让妾室爬到你头上去。若是皇贵妃往后有顶撞你的时候,你只管拿出皇后的身份去惩治她就是了。皇上若是护着皇贵妃,本宫定会出面制止,让皇上三思而后行。” 穆婉逸是何许人也? 从前穆修齐都要忌惮她三分,何况是如今被穆婉逸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个傻子皇帝? 故而今日,在面对晚青的时候,皇后仍旧保持着昨日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皇贵妃,你坐的安稳?” 皇后瞥一眼晚青的座椅,沉声道:“昨日皇上唤了你去,这罚事便没罚。今日事今日毕,今日未毕挪来日毕,本宫从不喜欢拖泥带水。” “皇后娘娘有话直说,大可不必在这儿说绕口令。” “本宫就是喜欢你痛快。”皇后扬手吩咐下去,“来人呐,帮皇贵妃一把,让她将这座椅抬去纯妃宫中。” 凤鸾宫的内监与宫女几乎是推搡着将晚青给赶下了座位,将椅子向外挪了一点,狗仗人势地看着晚青。 见晚青迟迟不动手,皇后又道:“怎么?你是金贵了,需要本宫再帮你一把?” 她说话时的神情很贱,令晚青忍不住怼她,“那感情好,不然皇后娘娘帮着臣妾送到纯妃宫中去?” “你大胆!”皇后拍案起身,指尖发颤指着晚青,“本宫是皇后,本宫说的话便是懿旨。本宫让你去你就去,莫要废话!” 她好大的威风,令殿内气氛登时胶着起来。 然而又是在这样的时刻,内监又带着圣旨来了。 众人跪接圣旨,圣旨云:皇贵妃温柔娴淑,善解人意,深得朕心。着,册皇贵妃为皇后,令降皇后为贵妃位,钦哉。 圣旨宣毕,所有人都懵了。 皇后甚至跌倒在地,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穆弈秋这是要废后? 她无错,穆弈秋凭什么无缘无故废了她? 他才登基几天,这便要夺了自己皇后的位份? 圣旨宣罢,即便册印册宝还在端木蕙手中,她已然不再是皇后。 所有人虽然都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所震惊,可圣旨都下了,往后谁才是后宫中的主心骨便明了。 故而她们再不待见晚青,也得赶巴儿着向她请安道:“臣(嫔)妾等恭贺皇后娘娘新喜。” 当真是树倒猢狲散。 她们中竟无人顾忌端木蕙半点情绪,一个个都忙着巴结起了晚青。 端木蕙爬在地上,青黛搀扶着她半坐起身。 而此刻,晚青已经受了旁人的礼拜,亦端出了一副皇后的架势来。 她清了清嗓,抬眉看一眼被皇后命人抬出的座椅,道:“贵妃,如今由你将这座椅搬去纯妃宫中,你可有异议?” 端木蕙默了须臾,咆哮道:“皇上痴儿胡言乱语岂能当真?册印册宝一日在本宫这儿,本宫都是” 晚青丝毫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用她方才说的话厉声道:“本宫是皇后,本宫说的话便是懿旨。本宫让你去你就去,莫要废话!” 话落,端木蕙被她怼的连大气也不敢出。 她于众目睽睽之下像是被人扒光了衣裳,丢人到只想寻个地缝钻进去。 第157章 皇后报复晚青(一) 其实骤然得了皇后的位份,晚青也是懵的。 但她适应能力极强,秉承着有便宜不占是傻子的做人信条,她才不会吃半分亏。 在端木蕙面前耀武扬威之际,晚青也沉下心来细想过穆弈秋此举的来由。 多半是前几日自己跟他念道了一句‘皇后才是他的妻’让他心里不舒坦了。 他很单纯,单纯的就像一张白纸。 喜欢谁就是喜欢,不喜欢谁就是不喜欢,没有丝毫成年人的伪善。 在他心里,他就是喜欢晚青。所以也只能晚青是他的妻。 既然晚青说只有皇后才是皇帝的妻,那他就让晚青当皇后就是了。 然而后宫与前朝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单是废黜个嫔妃都会掀起来,皇后无错而骤然废后,更会掀起轩然大波。 自内监往凤鸾宫传话的那一刻起,青黛便已经看出了事情苗头不对。 穆弈秋孩童心性,做什么事儿都跟闹着玩儿一样,要想拦着他,只有搬出穆婉逸来。 废后的事儿传到玉蓬殿时,穆婉逸果然震怒。 玉蓬殿离凤鸾宫并不算远,她赶着步子入凤鸾宫不消一炷香的时辰。 来的时候,端木蕙还未从那一声惊雷带来的震撼中抽离出来。 她面颊烧红,瘫坐在凤座旁的地上,周遭的嫔妃将她围拢着,宛如在公开处刑。 “什么事儿?” 闻见穆婉逸的声音,众人目光齐齐凝去,各个恭敬福礼。 晚青亦然。 穆婉逸目光清冷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端木蕙身上,“皇后,你坐在地上干什么?” 端木蕙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急促向穆婉逸陈述道:“凤帝!皇上要废黜臣妾的位份,要令立她人为后。臣妾自问无错,却不知如何就讨了皇上厌弃,要被皇上厌弃至此。” 话音落,接踵而至的是她嘤嘤落落的哭声。 “另立新后?”穆婉逸明知故问,“他要立谁?” 纯妃接话道:“皇上圣旨,是要立皇贵妃为后。” “哦?”穆婉逸打量着晚青,笑道:“入宫就是皇贵妃,五日后就成了皇后,再过几日你又要如何?不若把本宫这位置也让给你好不好?” 晚青默然相对,浅浅颔首,“那臣妾却之不恭。” ???? 好一个却之不恭。 她就差把穆婉逸给噎死了。 “你是好坏话听不出?还是在跟本宫装蒜?皇帝立你为后,你何德何能?论德行,论资历,你有哪一点能比得上皇后,却要取而代之?” “女子无才便是德。臣妾没皇后娘娘有才,便是比皇后娘娘有德。凤帝您觉着这事儿是不是这么个理?” 穆婉逸凝眉,不怒自威。 一段时日不见,未与晚青正面交锋,她锋芒竟锐利至此。哪怕是面对着自己也全无半分惧意。 她是以为自己得了穆弈秋的宠爱便能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了吗? 穆婉逸冷笑,嗤道:“皇上心智不全,做出什么事儿多半都不是自己的主意。他今日立你为后,这样荒诞无稽的事儿本宫怎么瞧着怎么都像是你迫他所为。本宫告诉你,你私心的那些如意算盘好生收一收。只要本宫在这宫中一日,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被妄想能把大昭的后宫给搅成一滩浑水。” 明明将大昭搅成一滩浑水的人是她穆婉逸,她却恶人先告状将自己择得干净。 穆婉逸将端木蕙从冰凉的地面上扶起,请推她一把令她落座在凤座之上,“大昭的皇后,是如今坐在这凤座之上的人,你等可瞧清楚了?” 众人知道穆婉逸的厉害,她说的话比圣旨还圣旨无人敢不从。 可穆弈秋的圣旨已经下下来了,若是她们此刻还敢跪拜端木蕙为后那便是公然抗旨不尊。 穆婉逸得罪不起,穆弈秋也得罪不起,后妃们左右为难,一时尬在原地不知当作何反应。 穆婉逸瞧出了她们的心思,扬声问道:“圣旨何在?” 内监捧着圣旨上前供给穆婉逸,穆婉逸轻巧接过瞥了一眼,而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卷明黄的圣旨用火燎了。 她冷艳的面容于火光中变得柔和些许,加上唇角一直凝着的那抹淡定笑意,显得十分从容,“如今圣旨没了,你等明白该怎么做?” 众人俯首下去,冲着凤座之上的端木蕙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晚青不得已只得虽众人一并俯身下去。 从前她看过许多宫廷剧,那里面宫斗的桥段和嫔妃们暗下勾结的情节拍出来一个个都跟过家家一样,全员智商下线。 晚青本以为做了这么多年的吐槽博主,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事儿可以雷到触碰她的雷区了。 可现在,穆弈秋和穆婉逸在凤鸾宫唱得这一出大戏,还是将晚青雷得外焦里嫩。 最终,穆婉逸吩咐众人无事便散去,独自己留下安抚皇后的情绪。 虽说她的后位保住了,但她心底的忐忑与惧怕感却愈发浓烈。 她牺牲了自己的前半生,丈夫的宠爱她已经抓不住了,如今若是连这一身荣华也丢了,自己这一生究竟做了些什么? 想到这些,想到今日晚青对自己带来的屈辱,穆婉逸便气得手抖。 穆婉逸按住她抖动的手掌,定声问道:“你在怕,你怕什么?” “凤帝,臣妾如何能不怕?臣妾今日无错,皇上说废便能废了臣妾,臣妾实在惶恐。” “你惶恐什么?皇帝为什么要废了你,你看不明白吗?只要她顾晚青在,你就永远都过不上好日子,明白吗?” 皇后思忖须臾,缓缓发问,“凤帝的意思是,让臣妾除去她?” 穆婉逸眼带戏谑瞅了皇后一眼,“怎么?对你来说这是难事?” 皇后佯装畏惧,“臣妾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儿,只怕这事儿臣妾做不来,做不好。” “若是你做不好,这世上就没有能做好的人了。”穆婉逸附耳皇后,朱唇轻启浅声道:“修齐在潜邸的时候为何那么多妾室都不得有孕,天知地知,你知,本宫亦知。你是有手段的人,也不必在本宫面前装柔弱装无辜,本宫向来喜欢与聪明人说聪明话,事到如今,皇后还要在本宫面前扮痴傻吗?” 第158章 皇后报复晚青(二) 皇后看着穆婉逸的目光变得无比震惊。 她脸上每一处肌肉似乎都在不受控地跳动着。 她都知道? 她竟然什么都知道? 皇后心尖一颤,忽而双膝砸地跪在了穆婉逸身前,“凤帝,臣妾有罪。” 穆婉逸由她跪着,自顾说道:“这世间哪里有干干净净的人呢?若说有罪,本宫岂非论罪当诛?当然了,本宫也不会给你说什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样的面子话。错了就是错了,可你不需要改。” 她目光忽而与皇后的眼眸对上,长长的羽睫使得狭长的凤目看上去更像是一条晦暗不见底的幽缝,“生而为人,做什么事儿都是为着自己。为了活下去,为了更好的活下去,不惜牺牲与自己无关的旁人,即便做了恶事,那也是好事。你明白本宫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皇后明白。穆婉逸这是在逼自己除掉晚青。也是在给自己抛橄榄枝。 她想要在后宫好好活下去,就必须得依附穆婉逸。 所以她说的话,自己必须要听。 但话又说回来,即便穆婉逸今日不说这些,自己就会放过晚青吗? 皇后自问,让她在众人面前受尽了屈辱,她又怎会让她过得风光? 只不过有了穆婉逸今日这番话,皇后算是给自己吃了一记定心丸。 她受的磋磨,定要从晚青身上十倍讨回来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在女人堆里浸淫多年,要说皇后没有点手段,她也不能伪善着与旁人相处,一直保持表面的风平浪静。 绵里针,伤人才最狠。 而她报复的手段,虽然算不上精明,但却足以断了晚青的活路。 便是在凤鸾宫闹出这场闹剧的两日后,皇后突然病倒了。 太医前去诊治的时候皇后已经命悬一线,而太医在探脉过后得出的结论也令所有人震惊。 种种迹象表明皇后身中剧毒,且还是毒性颇烈的断肠草。所幸服用分量不算多,尚还有活命的可能。 在太医院举倾院之力救治的情况下,皇后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她于第二日清晨睁眼,在听说自己是中毒后惊悸万分,嚷嚷着是宫中有人要害她。 事儿传到了朝阳宫,穆弈秋才懒得理她,一句正面的回应也没给。 倒是穆婉逸对此事十分上心,在得知了穆弈秋对皇后不管不顾后,往朝阳宫去准备向穆弈秋讨个说法。 她来时本该是穆弈秋在她安排的太傅指导下练习书法的时辰,可太傅却在寝殿外立身候着,满面难堪。 “淳太傅在门外立着作甚?” 太傅向穆婉逸拱手一揖,道:“凤帝,皇上顾着和皇贵妃娘娘” 后面的话太傅有些说不出口,只深深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 穆婉逸侧耳倾听,清清楚楚听见了寝殿内的动静。 “晚晚,你不要这样,这个姿势我不舒服。” “我管你舒不舒服,我舒服就成了!你快点!使点劲!别跟没吃饭一样!对对对,就是这个位置,对,用力!” 穆婉逸都听傻了。 青天白日的,还是在朝阳宫里,怎会有如此之事呢? 她愤然推开房门,看见了令她尴尬的一幕。 穆弈秋是压在了晚青身上,可与穆婉逸想象的画面不同,他压在晚青身上,二人却衣衫穿戴整齐。 原不过是穆弈秋在帮晚青按摩腰肢罢了 “成何体统。”穆婉逸轻嗤一声,瞪着二人道:“太傅在外头候着见皇帝,皇帝却在这儿给她按摩?你看看你自己,有半点一国之君的样子吗?” “一国之君不能给人按摩吗?”穆弈秋一脸认真,“长姐不是说我当了皇帝,便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那你也得分时间分场合!眼下是个什么情况你心里不清楚吗?皇后为人毒害命悬一线,你身为她的夫君却不管不问。怎地,是准备盼着她死了好给旁人让路吗?” 穆婉逸将目光移到晚青身上,冷道:“还请皇帝即刻下旨,命人彻查六宫,将皇后中毒一事查个清楚明白。” “她被人下毒了吗?”穆弈秋反问,“那她死了没有呀” “你”穆婉逸噎了一下,“若是死了,此刻本宫还有功夫在这儿跟你闲话?” “哦,那就是没死呀。”穆弈秋的语气里有几分藏不住的失落,“既然没死,那我就不去看望她了。她精神头好,身体也棒,能一次性做八百个仰卧起坐的肯定是特别厉害的人啊!不用担心她” “皇帝荒诞至此?那依你的意思,是下毒之人也可不追究?” “哎呀好烦,长姐说追究就追究吧。”穆弈秋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继续替晚青按摩起来,“长姐喜欢怎么查就去查,我等下给晚晚按摩完自然会跟太傅学着练字的。长姐慢走,长姐再见~” 穆婉逸被穆弈秋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穆弈秋是个傻子,她不能像威胁穆修齐一样去威胁穆弈秋。 即便她威胁了,穆弈秋也有可能听不懂 最终,穆婉逸恶狠狠地瞪了晚青一样负气而去。 至于晚青为什么会好好的腰疼,那就要细说说这些天她每天晚上都在跟穆弈秋做些什么。 可是这些细节内容是需要付费才能观看的,在这里咸鱼作者就不多家赘述了。 反正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所以这天夜里,穆弈秋‘大发慈悲’放过了晚青。 他本来是想留晚青在朝阳宫睡下的,可晚青却道:“你确定我睡在你旁边你不会激动?” 穆弈秋笑,“会呀,我见到晚晚就很激动,想到晚晚就很激动,晚晚在不在我身边睡,晚晚都住在我心里,那我就一直激动。” 晚青看一眼他的裆部,“我说的不是那个‘激’字。” 穆弈秋旋即明白了她是何意,红着脸道:“那晚晚还是回凤仪宫睡吧。毕竟我自制力不强” 而晚青回宫时,遥遥在离宫门还有一段距离的甬道上就听见了荷洛的声音。 “你们不能这样!娘娘没回来你们也没有皇上圣旨口谕,凭什么要搜凤仪宫?” 晚青心下念道不妙,回宫的脚步也不由加快。 第159章 穆弈秋护妻 立在凤仪宫门前,晚青为眼前景象所震惊。 荷洛、李印、依依和尔尔他们全部都被面生的内监擒住,更有许多宫女在殿内四下翻找着什么,将宫殿内的陈设胡乱丢了一地。 “放肆!”晚青怒而冲宫内那些肆无忌惮犹如土匪泼皮的奴才咆哮道:“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本宫这儿放肆!?” 她端起架子来的怒喝还是有几分威仪的,最起码擒着荷洛他们的内监怂了,正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荷洛是本宫宫中的大宫女,李印是本宫宫中的掌事内监。他二人进出代表的都是本宫,你那狗爪子若再不撒开,仔细本宫即刻回了皇上去砍了你的手!” 这一生喝奏效,逼得内监撒开了手为难道:“皇贵妃娘娘,咱们也是奉命办事,您又何苦为难奴才” “奉命?”晚青走到荷洛他们身前护住他们,“奉谁的命?” “皇后娘娘懿旨,还搜不得你的凤仪宫?” 一个干脆的女声从晚青寝殿内传出,紧接着,便见青黛冷面而出,犀利无比。 “如今也不必在皇贵妃娘娘宫中闹了。”青黛一拍手,登时有十数名侍卫从宫门外拥入,将晚青一众人围拢起来,“皇贵妃,皇后娘娘请您往凤鸾宫走一趟。余下众人,押入慎刑司严刑拷打!” 晚青挣脱开侍卫的束缚,怒道:“将手撒开,莫挨老子!”又瞪着青黛,“你和你那主子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青黛不疾不徐取出了一个青色的方绢。 方绢被叠成了一个小小的方块,青黛用指尖轻点其上,“皇贵妃娘娘做了什么好事儿自己心里没数吗?皇后娘娘中的是断肠草之毒,合宫搜遍,这毒物只在你宫中寻见,你有何解释?” 千算万算,晚青还是算漏了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宫中还是出了叛徒。 只看如今所有人都被侍卫擒住,却独独不见杉杉的身影。 不用说,定是皇后自导自演了一出苦肉计。连自己的康健都能赌上,就为了冤枉嫁祸晚青有心谋害她,落实晚青死罪。 荷洛她们若是入了慎刑司,一个个衷心不二的定然不会说出半句对自己不利的话。 想到这儿,晚青就想起了原作中对于慎刑司那些刑罚的描述,感到后脊发凉。 她没有为自己辩驳,反倒语气十分淡定,“本宫可以与你去凤鸾宫见皇后,但你莫要动本宫宫中的人。” “不动她们?不动她们难不成动您?您皮娇肉贵的,那些奴才可没这个胆子。您做下这事儿自然不肯招人,唯有从您身边的人下手,这事儿才能落个定数。” “谁跟你说本宫不承认了?”晚青轻蔑一笑,“本宫敢做就不怕承认,你又何必浪费功夫?本宫做了什么,自会在皇后跟前老实交代,你安心就是了。” 青黛脸上的惊异转瞬即逝,很快笑道:“好,皇贵妃娘娘果然爽快。”她一抬手,那些侍卫便将荷洛他们给放了。 荷洛和李印一众围在晚青身旁,一个个带着哭腔劝她莫要在凤鸾宫胡言乱语,闹不好这可是杀头的死罪。 晚青劝他们安心,还想多说两句,可青黛似乎是怕晚青和他们作妖,不容晚青多说一句话便命人将她押走,最后还从外面锁上了凤仪宫的门,不许荷洛他们外出报信。 入了凤鸾宫,皇后面色惨白,却还是强撑着坐在了凤椅上候着晚青来。 晚青甫一入内,便被人强迫跪下。 皇后居高临下睨她一脸,眸底的恨意毫不掩饰漫了出来,“顾氏,你便恨本宫至此?非要要了本宫这条命吗?” “凡事问问自己配不配。”晚青满眼鄙夷看着皇后,“本宫恨你什么?你要容貌没容貌,比年龄又长本宫许多,比家世端木家在我顾家连提鞋都不配,皇上的宠爱更是落不到你身上半分。你给合宫都说你侍寝辛苦,你一晚上坐了八百个仰卧起坐你当然辛苦了。你说说看,你要啥没啥,我恨你作甚?更遑论要你性命,给你吃毒药我都觉得浪费。” “你放肆!你放肆!”皇后气得心口发慌,指着晚青骂道:“那断肠草是你下给本宫的,你居心何在?” 皇后话落,就见一宫女畏畏缩缩走上前来。 她抬起头,闪躲着晚青的眼神,那人正是杉杉。 “你说,皇贵妃都指使你做了什么?”皇后虚着声音问道。 杉杉唇齿打颤回话,“皇贵妃娘娘让奴婢去寻了断肠草来,而后研磨成粉末,找机会添入皇后娘娘的吃食中去。她还说了,若是奴婢不这样做,她就她就看了奴婢的手脚,将奴婢扔到荒山野岭去喂野兽” 噗 晚青听了她这样的说辞简直想笑。 这么狗血的宫斗桥段现在还敢拿出来用吗? 人家奴才背主起码还是得主子信任的奴才,皇后随便找了个连晚青内殿都进不去的婢女来上演这样荒诞的戏码,她脑子有病吗? 奈何皇后已经失智了。 她根本不管这件事合理不合理,她只想尽快除去晚青这个眼中钉。 快刀斩乱麻,看似手段低下却胜在有用。 “顾氏谋害本宫人赃并获,即刻拖出去绞刑处死!” 正当晚青绞尽脑汁想着如何破困时,宫门外的一声‘皇上驾到’打乱了在场所有人的节奏。 穆弈秋一入殿内,便眼中只有晚青一人将她从冰凉地面搀扶起来,而后奶凶奶凶的看着方才押着晚青的侍卫,“是不是你押晚晚了?” 那侍卫吓得哆嗦,“回皇上,奴才” “哼,朕不听!”穆弈秋回身吩咐侯在门外的亲卫,道:“去去去,把他拖出去把手砍了,谁让他碰晚晚了?” 话音方落,几名亲卫便将方才对晚青无礼的那名侍卫拖了出去。 他的叫屈声还没消停下来,穆弈秋又看向皇后,“你让晚晚跪下的?” 皇后一脸楚楚,委屈道:“臣妾被贱人谋害至此,皇上却” “你才贱人!你全家都是贱人!”穆弈秋骂道:“朕问你是不是你让晚晚跪下的,你少跟朕在这哭。哭你妈。” 皇后傻了 这是个什么套路? 她是谁? 她在哪? 她要何去何从呐 第160章 晚青的反击 其实皇后本来是不委屈的,她冤枉别人她委屈什么? 即便是身中剧毒命悬一线,那也是她自己作死怨不得旁人。 真正令她觉得委屈的,是穆弈秋的态度。 自己虽然是半路下嫁给他,与他没有夫妻之实。可自己一直都在费尽心思的讨好他,即便无功总也无过。他为什么对自己一直是这样的态度? 今日被人下毒是假,自己中毒是针。太医院的太医都说了她就差一口气提不上来就要命丧黄泉,穆弈秋当真无动于衷? 当真他如今牵着的这名女子,要胜过自己千倍百倍? 皇后愈恨,泪愈止不住滑落。 “臣妾身中断肠草之毒,伺候皇贵妃的婢女交代的明明白白,说一切都是皇贵妃指使,她将毒物加入了本宫的吃食中。”皇后指着青黛手中的方帕,继续痛陈,“这断肠草便是从皇贵妃宫中搜剿而出,那么多人都看着,谁还能冤枉了她不成?皇上若如此还要袒护皇贵妃,臣妾只怕事情传出去,前朝后宫之人都会为臣妾鸣不平。说皇上你宠妾灭妻,为上不端!” 穆弈秋看着皇后的眼神满是厌烦,“你叽叽哇哇的在这儿说什么呢?你是不是瞧不起朕没文化,故意跟朕在这儿咬文嚼字?” 噗嗤。 晚青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看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穆弈秋,看着这个自己熟悉到再不能更熟悉的傻子,觉得心里暖暖的。 或许,这世上也只有他,只有他这样的人,会全心全意的去守护自己所在意珍视的人了吧? 皇后一番痛陈被穆弈秋不痛不痒的给怼了回去,她只好忍气吞声将事情言简意赅的再向穆弈秋陈述一遍。 这回穆弈秋算是听懂了,“你的意思是”他抬首指着杉杉,问道:“是她给你下毒,导致你快死了?” 皇后颔首,“是皇贵妃指使婢女杉杉给臣妾下毒的。” “你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朕就问你,是不是她给你下的毒?” 皇后抿唇用力点头,眼泪主子就挂在了眼角。 穆弈秋上前两步,从青黛手中取过了用方帕包裹着的断肠草粉末,“就是给你下了这东西?” “是。”皇后愈发委屈,嘤嘤欲泣。 穆弈秋冲杉杉勾了勾手指头,像叫小狗一样将她叫到了自己身边,“你说说你,没事干了给她下什么毒啊?你不知道她烦人吗?” 边说,边解开了方帕,又命令杉杉道:“来来来,张嘴张嘴。” 杉杉吓坏了,捂着嘴连连后退,“皇上何意啊?” “毒是你给她下的,她现在要追究,那肯定是你把毒吃下去才算给她赔礼道歉了呀。你别躲啊,没事就意思一下,你吃一大口就行,不用吃完。” 而后,就见穆弈秋拿着一包断肠草粉末,满殿追着杉杉跑。 晚青看着这一幕,憋笑到五官扭曲变形。 最终,是穆弈秋唤来侍卫将杉杉拦了下来。 眼见那断肠草就要灌到自己口中,杉杉连忙道:“皇后娘娘救救奴婢!奴婢可全是听了您的才会以此陷害皇贵妃娘娘,您可得保全奴婢这条命呐!” 得,穿帮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投在皇后身上,皇后能说什么?只能局促反问,“你你胡说什么!顾氏给了你多少好处,要你这般污蔑本宫?” “皇后说笑了。”晚青不慌不忙打断了皇后的话,“本宫若是给了她好处,她今日又怎会出首本宫?” 皇后一个踉跄瘫坐在了椅子上,晚青则从穆弈秋手中夺过了那包粉末,命人拿下去丢了,“这东西毒性大,你吸进去了伤着身体便不好了。” 穆弈秋冲晚青咧嘴一笑,“晚晚对我最好了。她们冤枉晚晚,晚晚说,要怎么处置?” 晚青思忖须臾,浅笑摇头,“谁没有犯过错事的时候呢?无论这事儿是个什么情况,如今左右没人伤着,臣妾不想追究了。” 她看向杉杉,冲她挑眉,“你说呢?” 杉杉叩谢晚青大恩,晚青便让她回宫继续伺候着。 而对于皇后,根本就没人搭理她。 只留她一人独自尴尬。 吃了那么些毒药,命赔了半条,不单没有嫁祸给晚青,反倒还差点被晚青给一窝端了。 皇后骇得不轻,一边感慨自己脑残,一边无声啜泣着。 这日,晚青是在朝阳宫同穆弈秋一并用了晚膳后才回宫的。 她回宫第一件事儿,就是让荷洛她们将杉杉给捆进来。 杉杉怕极了,跪在晚青面前痛哭流涕,直说自己错了。 晚青的语气十分平淡,“你是错了。错在不该为了蝇头小利便卖主求荣。更错在不该一人得道不顾同僚。荷洛她们日日与你私下里姐妹相称,你怎忍心投靠皇后?你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吗?今日,皇后若是当真将荷洛她们打发去了慎刑司,此刻即便本宫能安然无恙,她们又哪里能逃脱酷刑?” “奴婢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杉杉哭成了泪人,向晚青叩首完后又一一向荷洛、李印他们叩首,请求他们的原谅。 大家都冷着一张脸看着她,其实也是冷了彼此的心。 晚青对她的哭声充耳不闻,肃声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这是本宫从前入撷芳宫第一次见你们的时候告诉你们的道理。只可惜有人记得,有人一早就忘了。” 晚青击掌三声,便有人宫人排排队入内,手中各拿着一样刑具。 夹棍、铅针、火炭、烙铁 总之慎刑司那些要人命的刑具,如今都摊在了杉杉面前。 杉杉眼底满是惊恐看着那些刑具,无助摇头,“不要,皇贵妃娘娘不要!您饶了奴婢吧,饶了奴婢吧!” 晚青躬身下去,勾起了杉杉的下颌,“本宫可以原谅你,但本宫不能代替荷洛她们原谅你。本宫不会要你的命,这些刑罚,是她们今日若入了慎刑司都要领教过一遍的。今儿本宫仁慈,你若是亦能领教一遍的话,本宫便许你一条活路。” 杉杉哭声更甚,连求情的言辞也因口齿不清而变得难以听清。 晚青蹙眉,扬声道:“堵上她的嘴,行刑。” 第161章 端木家被灭门 杉杉死了。 据说那日见到她受刑的人都缠上了梦魇。 她还留着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行刑的宫人用盐水洒在她的伤口上,而后用烙铁在她脑门上烙字。 她的手脚筋被全部挑断,十根手指头被夹棍夹得露出了森白的骨节。 当天晚上,她就被人草席一裹抬出宫去,扔在了乱葬岗。 一夜之间,宫中出了个手段狠辣无比的皇贵妃这事儿便传遍了帝苑城的每一个角落。 晚青无所谓。甚至觉得有些欣喜。 最起码往后再没有人敢随便招惹她,也好叫这些人知道了自己的厉害。 只是对于昨日的事儿,荷洛还是有几分疑惑的,“小姐,事情已经到了那个地步,明白着就是皇后冤枉您。皇上都已经肯为您做主了,您为何不趁机让皇上治她的罪?让她往后再没有本事在您面前碍眼?” “她有碍着我的眼吗?”晚青笑,“自己服毒险些要了自己的命,豁出所有不惜连智商都丢在脚底下摩擦也伤不到我分毫,她图什么?不瞒你说,我原本还有几分忌惮她。只是如今知道了她有多少斤两,反倒不怕了。” “这哪里是怕不怕她的问题啊!”荷洛气不过,道:“小姐您这样想,她有那个贼心,这次没得逞,下次肯定还会继续找法子害您。她今儿能给自己下毒,明儿就能给小姐您下毒,您这样好心放过了她,只会让她更加肆无忌惮!” “放过?”晚青冷冷摇头,“我从未想过放过她,只是我不想让她那么快死。” “小姐何意?” “她入宫,为了满门的荣宠,拼尽气力绞尽脑汁要保住后位,为得也是她的母家。她最珍视的东西从来都不是她自己,而是她端木家的荣耀。让一个人伤心到极致,并不是打击她本身,而是要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珍视的一切,都被摧毁。诛心,比夺命更令人绝望。” 荷洛并没有完全听明白晚青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她只从晚青的眼神中读出了杀意。 皇后屡次算计晚青和顾舒然,晚青哪里肯放过她?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你妈死了。 晚青就是想让她妈原地去世。 原作中,顾家被端木家抓住的把柄,就是皇后的父亲端木磊无中生有布下的局。 端木磊寻了一苦命老太在顾府前乞讨,又寻几名壮汉寻由头将老太暴打一顿。 这事儿正好被下朝回府的顾峥瞧见,顾峥对老太心生怜悯,又问她无儿无女只身一人觉得实在可怜,便许她暂时住在府上,平日里做些简单的活计,给她发一份钱银,也算能养活自己的晚年。 可顾峥那时却并不知道,这老太就是端木磊安插在顾府的一颗棋子。 后来有人秘密向穆修齐告信,(原作中穆修齐死的没有这么早)说西绝国有许多暗手埋伏在了昭都中,更和许多朝臣暗相勾结联合一体,要反了大昭。 穆修齐听了这话吓得不轻,连忙命人去将隐匿在昭都的西绝余孽都给搜寻出来。 万万想不到的是,住在顾峥府中的那名老太,竟然就是此次活动的策划者。 穆修齐从顾府将老太抓走后,老太在重刑之下招供,说自己是和顾峥勾结,准备祸害大昭的江山。 听了此话,穆修齐勃然大怒,下圣旨要抄了顾家。 还是因为原主那时和穆修齐是有几分情分在的,跪在朝阳宫外一日一夜才令穆修齐心软,最终并未抄家,只是削了顾峥的官职,叫停了顾景为的生意,将顾府圈地为牢,将他们生生困在其中。 按照原作的时间线,再过三个月,就该是端木磊走这一步棋的时候了。 自己既然知道了剧情,那端木磊要走的这步棋,自己便可以先下了。 嫁入宫中的时候,穆弈秋是同意过晚青可以随意出入宫闱回母家探亲的。 故而晚青就利用这样的便利,出宫后使用超能力,将剧情扭转。 最终令那老太成功讨得端木磊夫人的怜悯之心,入住端木家。 她这么一住,晚青便开始进行计划的下一步。 前朝的风声吹起来是极容易的事儿,难的是穆弈秋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睡晚青。 所以西绝余孽入昭都的事儿,还得是晚青的枕头风更有用。 穆弈秋下旨搜剿城中西绝余孽暗手,从端木磊府上搜出了那老太。 老太入宫后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更说在她背后一直秘密给予支持的人是端木一家。 可还没等穆弈秋下旨论罪,穆婉逸却在皇后的求情下跳出来相护,“此事有蹊跷,容本宫查清楚了再做定论。” 她以为穆弈秋什么都听她的,所以她就能保住端木家满门。 可晚青夜半趴在穆弈秋耳边嘀咕两句,穆弈秋便全都听了她的,下定决心要抄了端木磊的家。 其实也不是他这般听晚青的话,更重要的,是他也确实想灭了端木磊满门。 端木磊是穆婉逸的人,借此由头师出有名将他正法,消去穆婉逸爪牙的同时还能替自己媳妇报仇,何乐不为? 于是乎,第二日一早,穆弈秋便派人去抄端木磊的家,命将端木家满门三十九口就地论死,男女老少不留活口。 而晚青则装作没事儿一样,往凤鸾宫去向皇后请安。 今日请安,皇后愈发趾高气昂。全因穆婉逸出面救了她满门性命,她的底气也硬了起来。 “皇贵妃,你盼着本宫家中遭殃吧?” 晚青笑,不语。 “你笑什么?是在苦笑吧?本宫知道,你奈何不了本宫,所以只剩下了苦笑,是不是?” 晚青笑,不语。 而后,无论皇后放什么洋辣子屁,晚青都是笑而不语相望于她。 直到最后皇后命众妃退去,晚青估摸着时候也差不多了,故意留在凤鸾宫不离去。 皇后眯着眼睛看她,“你还留在这儿作甚?等死吗?” 晚青起身向皇后福一礼,今日入凤鸾宫第一次开口,“是在等死。不过是在等皇后娘娘全家的死。” 皇后怒发冲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你”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好了!” 门外急促且慌乱的叫喊声打断了皇后的话,凤鸾宫掌事内监连滚带爬扑倒在皇后面前,“皇后娘娘!您您被皇上抄家啦!” “你!说!什!么?” 皇后一字一顿的发问,内监硬着头皮如实相告,当她听见端木家满门三十九口已经全数被就地正法后,她一口气没上来便昏厥倒地。 一时间宫人们焦急围拢在皇后身旁,叽叽喳喳个不停。 晚青远远儿看着昏厥过去的皇后,凭空啐了一口,嗤道:“本宫这张嘴是不是狗嘴,能不能吐出象牙来本宫不知。本宫只知道,往后皇后娘娘的日子,恐怕是要过得连狗都不如了。” 第162章 再次相遇 皇后的高热,从得知端木家被灭门那日起就没退下去过。 得知这件事后,除了皇后外反应最大之人当属穆婉逸。 她跑去朝阳宫质问穆弈秋,为何不听她的令而私自拿定主意做出这事儿来。 穆弈秋委屈巴巴道:“长姐是说要我听长姐的,可是长姐也说了要我听那些辅政大臣们的话呀长姐说不让我抄家,那四个辅政大臣有三个都让我抄家” 穆弈秋左手竖起一根手指头,右手竖起三根手指头,左手和右手指尖那么一碰,吧唧嘴道:“那一个比三个,我当然应该听辅政大臣他们说的话了。长姐难道我做错了吗?” 穆婉逸懒得跟穆弈秋废话,她一早就看管了他的疯癫。 这一次,她伸手死死攥住了穆弈秋的耳朵,用力一扭,痛得穆弈秋龇牙咧嘴,“本宫与你说的是让你只听本宫一个人的,你听不明白吗?旁人说什么你只当他们放屁就是了!听清楚了吗!?” “哎呀哎呀,疼!长姐!疼!” 穆婉逸手下力道愈发重,“便是疼了你才能长记性!” 她用力一拧,将穆弈秋推到一旁桌案边角上,高声呼喝道:“若再有下次,你听信旁人谗言耽误了本宫的正事,本宫绝不轻饶你!” 她盛怒而去,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穆弈秋已经变了脸色。 他的耳根泛红,眼神肃杀,嘴角含着森然的笑。 今日她能掐了穆弈秋的耳朵,明日穆弈秋夺宫初政的时候,就能把她的耳朵给剜下来给伺候他洗脚的内监当下酒菜吃。 这世界,从来都是拼谁能沉得住气。能一口气险些将自己憋死的人,便有能耐将旁人先给闷死。 皇后在大病了十日之际陷入了弥留之际。 她本就才服用过断肠草,从鬼门关爬了回来。 尚在调养过程中时,又惊闻家中惊变噩耗,更难以承受,郁郁寡欢。 她没了求生的意志,晚青给予她的这一击不但诛心,且致命。 她连送去凤鸾宫的汤药也不肯喝,一日连饭也吃不上两口,全凭着一口怨气活着。 青黛对她衷心,见她如此是要将自己往绝路上逼内心不舍,不知跑了多少趟玉蓬殿求穆婉逸去劝劝皇后。 穆婉逸怎么会去劝她? 从前端木家在的时候,起码还能对穆婉逸略有助益。 如今端木家满门都被屠了,皇后又不得穆弈秋宠爱,留着她这条命在宫中除了浪费粮食还有什么意义? 她做人向来如此,从不会为了没必要的人没必要的事儿去多费一点心思。 如此,也就注定了皇后的死局。 她死前的最后一个愿望,是要见晚青一面。 话传到晚青耳边的时候,晚青正在凤仪宫的佛龛前上香。 烟气缭绕于她身旁,淡紫的颜色浮在她殷红衣衫上,宛如落日后天边薄薄的晚霞。 “本宫与她算不得什么姐妹,甚至连能心平气和说上两句话的朋友都不是,她留着这口气要见本宫,是图什么?” 她将贡香插在了香炉里,挥手撩去雾气,“去告诉皇后,本宫便不见她了。她死后,端木家连上她的那四十口人,本宫得空便会焚香祝祷拜祭,让她安心。” 青黛抹去泪,愤愤道:“皇贵妃与奴婢说一句老实话,是不是你害得皇后娘娘如此?” 晚青回眸,定睛望她,笑道:“本宫为何要与你说老实话?你有与本宫拌嘴的功夫,倒不如好好儿去伺候你主子最后一程。等你主子走了,无人庇佑你,你伺候她时不知得罪了多少后妃,你觉得你能过上什么舒坦日子?且能舒坦一天,便算一天吧。” 青黛满脸执拗,丝毫不惧晚青,“奴婢伺候皇后娘娘的日子还长着,不劳皇贵妃费心。” 晚青没听到她当下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知道两日后凤鸾宫传来消息,皇后驾崩,青黛自戕殉葬,她才明白。 原来便是端木蕙那样恶贯满盈的恶人,身边儿也是存了一心为她之人的。 端木蕙为皇后,皇后驾崩,是天下大丧。 所以 顾峥又带着他老婆和他妈入宫了,不至如此,顾舒然也被穆婉逸放了出来,许她参加丧仪。 一家人短暂的相聚后,见顾舒然一切都好,面色红润孕肚显露,贺氏拉着她叮嘱了许多,又道:“这些话,许多都是你娘让我转告给你的。她入不了宫,可却惦记你得很。” 顾舒然不愿意笑,却还是挤出了一丝不怎么好看的微笑点了点头,“我明白。” “你有什么话要跟你娘说的?大娘帮你传话回去?” 顾舒然想了想,“就说我一切都安好,让她不用记挂。” 贺氏愣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不用记挂和莫要记挂虽说是同样的意思,但口吻语气分明表达了截然不同的两句话。 贺氏不知道顾舒然和小玉氏之间生了怎样的隔阂,她们母女之间的事儿,贺氏也懒得掺和。 后来丧仪开始后,以晚青为首的后妃跟在穆弈秋和穆婉逸后头列首排。顾舒然则是作为先帝的未亡人,与理亲王穆佩勋位列一排。 当她看清楚身旁立着的是何人时,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那个只见过一次面,却在后来无数次出现在她梦境中的人,如今就站在自己身旁。 触手可及。 不知怎地,她莫名的娇羞,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她感觉到了脸颊的烧热,所以她在怕,她怕穆佩勋看见她红若粉桃的面颊。 “语罢倏然别,孤鹤升遥天。” 穆佩勋莫名其妙的念了句诗,令顾舒然的心跳更快。 倏然,舒然。同样的读音,先是他在叫自己的名字。 “倏然为一瞬,舒然为悠缓。若你名为倏不为舒,便少了许多美感。只是这些时候,在读香山居士的诗时,偶见到这一句。不觉朗诵出来,我脑海中便浮现了一人的影。” 穆佩勋是面向顾舒然说得这几句话,可顾舒然却装作听不见别过脸去。 忽地,一只手落在了顾舒然的额发上。 顾舒然一惊,忙后退两步回首望去。 见是一片嫣红的花瓣拈在穆佩勋手中。他冲顾舒然露出一抹痞笑,“莫怕。美人如斯,风卷落花也愿落在你青丝之上。极好。” 顾舒然没有回话,她将头埋得更低些,用左手不住撕扯着自己的裙角。 第163章 钟情 “你在害羞?”穆佩勋仍旧没有停止他的语言攻势,“那么,你为什么会害羞呢?如你所言,我与你不过是叔嫂关系,你待我为弟,我夸过两句实属正常,你怎会面红耳赤到不敢与我对视?” “我没有。”顾舒然怔然昂首,与穆佩勋的眼神对上,鼓起勇气道:“理亲王今日是皇后丧仪日,还望你自重。” 穆佩勋的神情并没有过多的变化,还是卷着那抹好看的微笑,字句轻缓道:“换句话说,就是若皇后丧仪结束,那本王便可以不自重了,是不是?今夜,皇上许本宫留宿宫中。本王约你相见,你可愿意?” “我出不来” 顾舒然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她直接光明正大的拒绝了穆佩勋不就完了,为什么还要跟他扯东扯西。 穆佩勋:“你住在七星斋。” 顾舒然眼底闪过一丝惊异,“你如何知晓?” 穆佩勋暗怀深意一笑,没有直接回答顾舒然的话,而是吹气了口哨。 这旋律顾舒然再耳熟不过,便是于困在七星斋的每一个深夜,她都能真切听见的远方的萧声。 “是你?”顾舒然问,“夜里在七星斋外面吹箫之人是你?” 穆佩勋没有正面回答顾舒然的话,只道:“我想见你,自然有法子。只是要看你想不想见我了。” 顾舒然不语,尴尬的沉默着。 “不说话便当是你答允了。”穆佩勋将方才从顾舒然盘起的额发上拈下的那枚花瓣贴身收在心口,转而不再看顾舒然,而对着正前方端木蕙梓宫的方向默声祝祷。 顾舒然了解过穆佩勋。 从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就了解过他。 在所有人眼中,他都是一个到处拈花惹草不学无术的皇家子弟。 他在昭都的风评只不过稍好过穆修齐那么一点,说白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也是,自己有着身孕,还是他三哥的孩子,他竟也不顾着道德伦理,成日与自己说些不着五六的话,羞煞人也。 顾舒然原本也没有将穆佩勋要来七星斋寻她的话当做一回事,只是入了夜,茫无边际的黑从苍穹的尽头洒下来,她的心犹如天边被落日余晖点亮的星子一般,微微燃着,骚动起来。 她在期盼什么? 她倒了一盏温水,大口大口饮下,却还是压不住心底的慌乱。 她盼着他来?却也盼着他不要来。 今夜,萧声并没有响起,倒有几声刺耳的猫叫回荡在空阔的七星斋上空。 顾舒然准备上床休息时,门外忽而传来了两声重响。 像是什么中午跌落在地上一般。 顾舒然心底一惊,紧接着,七星斋的殿门被启开。 顾舒然身着一袭品月色长袍,袖口利索挽起,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腕。 他的身边,两名守门的侍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顾舒然蹙眉道:“你杀了他们?” “美人想什么呢?”穆佩勋笑,“不过昏迷而已,杀了他们?他们是穆婉逸的人,我杀了他们,倒霉的是你。” “你讨厌凤帝?”顾舒然开门见山地问。 穆佩勋侧了侧头,好奇道:“为何如此说?” “因为你唤她全名,而并非长姐或是凤帝。” 顾舒然想起了自己。 从前在母家的时候,她也只会对着顾潇盼直呼全名,而从来都是叫晚青青儿妹。 穆佩勋信步入内,顺手合起了房门,“这世上有人不讨厌她吗?” 他笑着说,仿佛是开玩笑,但更多的,像是借着一句玩笑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合了门,隔绝了外界的干扰,连月光都挡在了那扇红门外。 他步步紧逼顾舒然,此时的她已经有了将近六个月的身孕,行动起来略有不便。 她向后退着,只等抵到了墙角,穆佩勋也没有停止对她的逼近。 他的目光里裹了火,烧遍顾舒然每一寸暴露在外的肌肤。 顾舒然凝眉看他,肃声道:“理亲王自重。” 穆佩勋伸手替她整理着耳边松散的鬓发,用极具诱惑力的声音问她,“你为何总让本王自重?本王并未作甚,何来自重一说?” 他的指尖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触碰到了顾舒然的耳廓,一阵苏麻感没来由地侵遍顾舒然浑身上下每一处毛孔。 她推开穆佩勋,慌张整理着自己的仪容,“理亲王,七星斋仍属后宫重地,我虽无名无分,但总也是先帝的嫔妃。您这般无理僭越,便不怕” “不怕。”穆佩勋截断了顾舒然的话,“我喜欢你,便没什么好怕的。” “你喜欢我?”顾舒然压抑住羞涩,猝然发笑,“你与我见过几次面?何来喜欢?我从不信一见钟情,更何况我还是有身孕之人。若如此,你尚喜欢,那你的喜欢未免太廉价了些。” 顾舒然说旁事的时候,穆佩勋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直到她说出了廉价二字,他的眼底忽而闪过一丝凄怆。 弱弱的,却被顾舒然捕捉到。 彼此相对,沉默良久,穆佩勋才再次开口,“你可还记得良生?” 良生。 对与顾舒然而言,是一个存在于童年生活中很温暖的名字。 那是她为数不多可以离府的日子,随着母家满门往秦越山去游玩。 她因不常出府,所以格外欢喜。欢喜过了头,东瞧瞧西看看,便在山林里迷了路。 那时的她只有七岁,空阔的山野里回荡着她的哭声,那种恐惧感与无力感,即便是现在想起,也会让顾舒然毛骨悚然。 而她的哭声却并没有引来顾峥一众,反倒将山林里的野兽唤了来。 那是一头双眸赤红的狼,微张的兽口露出锋利的牙齿,有口涎粘腻从舌尖滑落到地上。 它冲顾舒然扑来,她只能害怕地闭上眼。 而随着一声狼的哀嚎,再度睁开眼时,那匹狼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脖颈为一支削尖的箭羽穿透,一命呜呼。 山林里多雾霭,顾舒然遥遥望去,见一少年手持弓箭从云雾弥漫中向她缓缓走来。 他向顾舒然伸手,将她从脏冷的地面上拉起来。 他笑,又说,“我叫良生,你呢?” 而她始终没有回答,只是羞嗒嗒地低下头,弯起了唇角。 第164章 昔日旧爱再重逢 而当年那少年的笑,一直都印在顾舒然的脑海中。 再抬眸看着面前的穆佩勋,才发觉他的笑容竟那般熟悉。 “你是”顾舒然迟疑道:“是你吗?” 她没有唤出良生这个名字,穆佩勋也只是点头,“好久不见。” 顾舒然头脑阵阵发蒙,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她的反应有些迟缓。 她也确实迟缓。 秦越山是皇家山野,除了皇帝亲许恩赐,朝臣可带亲眷入内外,旁的时候,这地界也是皇子们狩猎的去处之一。 她在秦越山为那名叫良生的少年所救,听他说自己是山野猎户之子,对他的身份便从未存疑。 皇家重地,又哪里来的什么山野猎户能擅居呢? 而顾舒然心底存着的那个人,也一直都是他。 自打那日,良生救了她的性命后,少女的情窦初开有时连自己也未曾察觉。 无数个夜里,午夜梦回时,她都能梦见良生。 只是渐渐地随着时间久远,她已经在梦中淡忘了他的模样,可那抹笑,却一直记得。 顾舒然这才突然反应过来,为何自己这几日会一直梦到穆佩勋。 原是如此。 有了这段彼此共同的回忆,两人的距离也拉近不少。 顾舒然也不再拘谨,反倒招呼穆佩勋落座,与他闲谈曾经。 她的心底是忐忑的,她琢磨不透穆佩勋此前与自己说得那番话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重遇旧友的一句玩笑。 心中记挂着事儿,谈话时便常常走神。 “在想什么?”穆佩勋问。 “在想一些,或许不该我想得事儿吧。” “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顾舒然浅浅摇头,向穆佩勋示意。 “可我有。” 顾舒然借着昏暗的烛火望着穆佩勋俊朗的眉眼,“什么?” “如今我二十有五,自十二岁那年与你初见,我已惦记了你整整十三载。”穆佩勋带着几分痞气笑了笑,“换句话说,我这半辈子都在默默喜欢着你。这算是一见钟情吗?” 他顿一顿,隐去脸上笑意,“一见便钟情十三载?” 顾舒然的心再也无法淡定。 她有欣喜,也承认这大抵是她此生最欢愉的时刻。 可更多的,是她骨子里带来的那份自卑与自辱。 喜欢?她凭什么配得上穆佩勋的喜欢?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不能活动的右手,看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心中五味杂陈。 她不是个健全的人,不是个干净的人。 是她自己一步一步将自己活成了如今这人鬼不似的模样,她又配得上何人的爱? 见顾舒然不语,穆佩勋忙问她,“可是听多了关于我的传闻?”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慌张,解释起来,“你不是不知道宫中从前是什么情况。大哥,二哥皆死于非命,究竟是为何而死?他们对穆修齐的皇位产生了威胁,所以他们没了命。虽然我从未想过要染指皇位,但我若不庸碌,父皇难免会对我侧目。我不想当皇帝,也不想成为穆婉逸与穆修齐这对姐弟的眼中钉,所以我才会用那层荒诞无稽的外表去掩饰。” 穆佩勋蓦地抓起了顾舒然的手,用坚定无比的语气说道:“自见到你,这世间再也没有女子足以令我动心。” 顾舒然挣扎着,想要将自己的手从穆佩勋的紧握中抽离出来。 但没有用。 他力道极重,攥住的像是自己不愿意舍弃的宝贝。 后来顾舒然皱起眉头,轻‘唔’了一声,这才引得穆佩勋一惊,连忙松开了她,“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没有。”顾舒然摇头,“我从没有觉得你配不上我,原是我不配。” 顾舒然不用多说什么,穆佩勋也能猜出她的顾虑。 可他全然不建议,反倒安慰顾舒然,“你的右手没了知觉,可这并不影响我对你的喜欢。相反,只会让我更加疼惜你。你腹中怀有穆修齐的子嗣,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为他所迫,你本不愿如此。你放心,你的过去我不会介意。这孩子你顺利平安诞育,若是男子,留在宫中有他的荣华富贵。若是女子,我便带着你们母女出宫。从今往后,她便是我穆佩勋的女儿。” 一段亲密关系中,承诺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而像穆佩勋这样肯全盘接纳一个女人的所有不完美的男子,实属罕见。 罕见到从来没有得过什么好东西的顾舒然,只会觉得自己不配。 她没有给穆佩勋一个确定的答案,这一整夜都没有。 后来,天快亮了。 担心自己被人发现会牵连顾舒然,穆佩勋只得满腔不舍与顾舒然作别。 “明日我还来寻你。” “不必了。”顾舒然冷着声音拒绝了他。 可穆佩勋的声音,却一直都是暖的,“必与不必,看我心意,你说了不算。” 他笑,伸手在顾舒然的脸颊上轻轻抚摸了一记,而后赶着步子离开了七星斋。 他走后良久,顾舒然的心绪都不能平复。 她在怪自己。 怪自己为何当初那么急于决定自己要过怎样的人生?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再遇见良生,从没想过她也会遇见双向的爱。 穆佩勋爱她,所以愿意接受她的全部不完美。 而自己呢? 自己若是爱穆佩勋,又怎能允许他的身边跟着自己这样一个拖油瓶? 她有太多的顾虑。 顾虑自己跟着穆佩勋走了,母家会受外人多少指点白眼; 顾虑自己若一举得男,那么就彻底成为了穆婉逸的傀儡,此生也没有离宫的可能; 顾虑自己,也许已经失去了爱人的权利。 她总是这样,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总是要去替旁人考虑,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过得开不开心。 想到这儿,忽而有一个声音在自己耳畔回荡着。 那是晚青的声音,是晚青与她说,让她大胆活出自己,活得漂亮的声音。 这一刻她仿佛想明白,仿佛也不怕了。 她要的就是这样的人生,是她从前不可痴想不可企及的人生。 如今老天把这个机会摆在她面前,她应当珍惜,而不是顾影自怜,瞻前顾后。 她为旁人活了一辈子,为自己活一次,有错吗? 望着将白的东方,顾舒然无声自问。 第165章 顾舒然小产 (由于这本书甜度不够,我偷偷开了一本甜度ax的现代文,有空的小可爱去瞅瞅。 书名《大佬宠翻了他的小娇包》) 每月初七,十四,穆婉逸都会寻太医来七星阁为顾舒然探脉,给她开一些滋补安胎的药物,让她这一胎能平平安安落下。 七个月的时候,经验老道的太医已经可以凭借脉象推断出顾舒然腹中这一胎是男是女。 当穆婉逸得知顾舒然这一胎九成九会是个皇子后,她便打起了旁的谋算。 昔日在朝臣的‘围剿’下,穆婉逸应下等皇子五岁之期再让穆弈秋退位让贤。 可如今,她却变了想法。 她等不到顾舒然这一子活到五岁,全因她根本受不了穆弈秋再当一日的政。 她原本以为傻子会好控制,但现下看来,他不单不好控制,还会闹出许多意料之外的事儿。 只有天下强权独揽她一人手中,她才能恢复她心心念念记挂着的西绝,全了他男人的遗愿。 所以,在闻听照顾御膳房的奴才说这几日送去七星阁的饭菜顾舒然都没吃几口便倒了,穆婉逸便有些坐不住。 她去寻了顾舒然,问她为何如此。 顾舒然轻描淡写道:“身子疲累的很,吃什么也都没有胃口。若是有胃口,谁会跟自己的身子为难?” “没胃口,吃不下?”穆婉逸冷道:“吃不下就硬吃,再不成本宫寻人来掰开你的嘴给你灌进去!你死不死的本宫不在意,可你若是让你腹中孩子伤着了,本宫保证让你生不如死。” 换作从前,穆婉逸这番话是能威胁住胆小怕事的顾舒然的,但如今却不奏效。 她面上应和着穆婉逸,实则心底里早已有了自己的盘算。 “凤帝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儿保全自己和腹中胎儿,不会给你添乱。” “你明白就好。”穆婉逸带着阴鸷的笑打量着顾舒然,悠然道:“本宫一直都觉得你是顾家最聪明的人。他日皇子落地,你就是千尊万贵的母后皇太后。本宫会给你享不尽的荣华,你这一生都不必再委曲求全,可如你的心意活成人上人,不好吗?” “凤帝如何知道我的心意是什么?” “你在母家受了多少苦,本宫略有耳闻。不过你如今明白了自救才是所有人超脱的唯一法门,也不算晚。” 穆婉逸合门而去,顾舒然静静思量着她的这番话。 是,自救才是超脱。 只不过她选择自救的方法与穆婉逸所说的方法,大相径庭罢了。 这日,她以自己在屋中实在闲的无聊为由,命门外的侍卫去给她寻来了一些彩纸,她说她要剪窗花。 侍卫被她烦的没办法,只得依她的吩咐行事。 谁知道刚把彩纸送进去没多久,房间内就传来了顾舒然的尖叫声。 侍卫们破门而入,见她的右手负伤,血流不止。而此刻的顾舒然更眉头紧蹙,不住喊痛。 那剪刀是她们送窗花时一并送进去的,穆婉逸吩咐过要看好顾舒然不能有丝毫闪失,他们的一时疏忽险些酿成大祸,也庆幸顾舒然只是伤着了手指头,没有想不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否则他们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穆婉逸摘的。 侍卫们嚷嚷着要去寻太医,顾舒然却拦住了他们,“寻太医?岂非要告诉凤帝,这剪刀是你们拿给我的?我有孕这些日子,你们一直看守在殿外实在辛苦,又负责照顾我的一日三餐,我心下感激。我自己闹出了事儿,自是不愿牵连你们的。” 侍卫面面相觑,一时没了法子。 顾舒然说得对,可是看她右手上的伤口不浅,若不及时寻了太医来止血,也不知道这血能不能止住。 孕妇失血过多,那也是有小产风险的。 两难之际,听顾舒然忍痛道:“去寻了皇贵妃,将我的情况告诉她。她有自己的御用太医,可以偷偷带来替我瞧病,如此便惊动不了凤帝。” 宫里当差的侍卫能有多机灵?听顾舒然这般说,还以为她当真是为了替他们解围想出来的两全法子,于是一人看着顾舒然,一人跑去了凤仪宫寻晚青。 晚青听说了情况,火急火燎带了太医往七星阁跑去。 太医简单的替顾舒然处理了一下伤口后,血便止住了。 晚青吩咐太医在外殿候着,独留自己与顾舒然在内殿相处。 “姐姐,什么紧要的事儿,你要用这法子唤我来?” 听晚青问得直白,顾舒然笑道:“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真的不小心伤着了自己?” 晚青看着顾舒然被包扎好的右手,缓声道:“姐姐右手没有知觉,又怎会被剪刀伤着右手?即便是真的不小心,可姐姐的右手又怎么会痛呢?” 她这个妹妹,向来都是个极聪明的人。 顾舒然也不与她拐弯抹角,把握这来之不易的相处时间,向晚青说出了她的顾虑,“如今七个月,再有两个月,我这孩子便会生下来。你如今和皇上情好,我得拜托你一件事。” “姐姐但说无妨,谈不上拜托二字,我定全力以赴。” “一旦穆婉逸昭告天下我得子,请你务必让皇上命人破开七星阁救我出去,而后在潮廷之上逼着穆婉逸让我与那个孩子滴血验亲。” “姐姐是怕,她会害了你们母子,另寻一人登上皇位,好全然掌控那人?” “我这一胎是男是女乃未知数,我不得不为日后筹谋。” 顾舒然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而这也确实像是穆婉逸会做出的事儿。 当日,晚青应下了顾舒然的请求,并向她作保让她安心。 顾舒然相信晚青有这个实力可以护着自己,于是便更放心大胆的去做自己心中所想。 于第二日清晨,她起身后坐在菱窗下发了会儿呆,而后起身拖着沉重的身躯来到了桌案前。 她咬着牙,挺起小腹对着桌角,猛力撞了上去。 很痛,她却强忍着一声不吭。 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最后,她感觉裤管湿漉漉的,亲眼看见有殷红的血迹从裤脚流出,染湿了她的鞋袜后,她才倒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喊道:“来人呐!啊!快来人呐!救命!” 第166章 你喝一缸酒朕让你侍寝 (由于这本书甜度不够,我偷偷开了一本甜度ax的现代文,有空的小可爱去瞅瞅。 书名《大佬宠翻了他的小娇包》) 顾舒然决心要往前走,不带着过去的丝毫不快。 原先她不再奢求爱情,只求保住自己这条命,让自己的日子能过得更好些,故而怀上了穆修齐的孩子。 如今,她才明白自己一心想要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所以,即便这个孩子不会成为穆婉逸皇权博弈的筹码,即便这个孩子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负担,她都不能要这个孩子。 因为这个孩子,本来就是个负担。 换作从前,她可能会犹豫,可能会想这个孩子有什么罪呢?自己怎么能剥夺他生的权利? 可若这个孩子的生会给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后患,会横在自己与穆佩勋面前成为阻碍,那他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纵使他来到了这个世上,对他而言,往后的每一天都会是苦痛,是折磨。 他甚至要过上还不如顾舒然从前的日子。 顾舒然不想如此。于是选择了解脱。 侍卫大惊失色,第一时间将此事报给了穆婉逸。 穆婉逸秘而不宣,等带着太医赶去七星阁的时候,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穆婉逸震怒,为了保住这个秘密,她下旨将两名是为和看诊的太医全数灭口,重新锁上了七星阁的大门,更加派了看守。 顾舒然是在两日后的一个晌午醒来的。 她的小腹很凉,空落落的,仿佛从来没有过一个小生命存在在里面过。 那一瞬间,她眼底泛潮,莫名的心酸。 但她最终还是忍住了泪,没有哭。 夜里,穆婉逸来七星阁寻她。 她一入内,脸色便难看如雨后泥泞的土,“太医说,这还是是因为受了外力的撞击才会小产。那是一个已经成了型的男胎。” 顾舒然眼神痴然,装作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淡淡地说道:“是我没有,我保不住自己的孩子,我无能至极。还请凤帝赐我一个了断吧。孩子去了,我也不想活了。” “所有人都要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穆婉逸伸手,死死掐着顾舒然的喉咙。她的力道很大,大到顾舒然无法顺畅的吸入一口气,脸颊憋得红紫。 可顾舒然却没有挣扎,只是无声落泪。 穆婉逸掐了她须臾,见她快要背过气去忽而一把将她推开,冷着声音道:“本宫不会让你死。因为对你而言,最好的惩罚就是让你活着。你活着的每一天,午夜梦回,都能听见你孩子的哭声,你慢慢儿在这人间炼狱里,向你的孩子赎罪吧。” 顾舒然不语,哭得嘤嘤泣泣。穆婉逸凑到她耳边,用冷到骨子里的语气说道:“无论那孩子死不死,你有多伤心,你都不能耽误本宫的大事。两个月后,本该是你足月临盆的时候。本宫到时会寻来一男童,那男童便是你的孩子。本宫要你抱着那孩子上朝阳宫,当着群臣的面说,你为先帝诞育了一子!你可明白?” 顾舒然静默颔首,穆婉逸继续道:“你可别想跟本宫耍什么花招。若你在那之前自戕而亡,又或是不依照本宫的吩咐去做。本宫向你保证,本宫即便不能拿顾家如何,但要了你娘的命,却是易如反掌。这些时日,她在顾家威风了。每天出入顾府三四趟,买的都是些贵价首饰衣裳。你说,她这样露财,哪日本人劫财夺命,也不算什么稀罕事了。” 顾舒然哭着跪在地上,拉扯着穆婉逸的裙角,求她不要动小玉氏。 穆婉逸踢开她,决绝道:“你娘的命握在你手中,你自己掂量着办。” 穆婉逸前脚离开七星阁命人将门重重锁上,顾舒然后脚便浅笑着抹去了眼角的泪。 窗外,依时想起了穆佩勋的箫声。 在永夜的七星阁,那样的声音是唯一能给顾舒然带来安慰的良药。 半月后,乃为中秋佳节。 这是自皇后死后,宫中第一次举行盛大的节庆。 桐花台宴开十二席,宫中的主子齐聚一堂,欢声笑语。 席间不见顾舒然身影,有人多嘴问上两句,穆婉逸便道:“不日便就要到她临盆的日子,还是安心养胎,少来这闹腾地方妥帖些。” 而穆佩勋也以身子不适为由,并未出席今日的家宴。 皇后死了,后宫最风光的人就只剩下了晚青一个人。 她有着穆弈秋的专宠,有着皇贵妃的位份,前一阵子又被穆弈秋赋予了掌管六宫之权,后宫之中谁说了算,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 她锋芒初露,自然多得是人巴结讨好她。 于是觥筹交错间,许多玉盏都是冲着她敬过去的。 她喝吧,又不是那么胜酒力。不喝吧,这么多人都瞧着呢,她是要不给谁面子? 她是谁的面子都不需要给。 但到底与众人相处也不是仇人,自己本也是个爱热闹的人,于是三两下没劝住自己,便喝大了。 穆弈秋瞧着纯妃还要继续给晚青灌酒,便道:“纯妃姐姐好酒量啊。” 纯妃娇羞看着穆弈秋,笑道:“皇上这还是皇上第一次唤臣妾呢。” “那你欢喜吗?” 纯妃用力点头,“欢喜!” 穆弈秋‘哦’了一声,“既然欢喜,就把这一缸子酒都喝了吧。大过节的,别扫大家兴。” 大伙儿看热闹不嫌事大起着哄,纯妃双靥绯红,为难道:“皇上,臣妾没有哪个酒量,您这样让臣妾” “你来,朕跟你说个悄悄话。” 穆弈秋招手唤了纯妃过来,附耳纯妃道:“你喝下去,晚上陪你。” 纯妃满眼震惊盯着穆弈秋看,穆弈秋则冲她挑眉,一脸坏笑看着她。 这能不喝吗?为了前途得喝!为了睡帅哥更得喝!她有什么不喝的理由? 一个字,干就完了! 纯妃跟疯了一样,扛起酒缸对着嘴就灌了下去。 她‘咕嘟’一声,众人就掌声雷动。 等她把这一缸酒喝完,保留着自己最后一丝清醒对穆弈秋说道:“皇上一言为定,您晚上要陪陪臣妾哦” “朕说你喝下去,晚上陪你,没说朕陪你”穆弈秋吩咐身旁的几名小内监道:“快去快去,纯妃喝多了,送她回宫,再去她宫里陪着她,小心她在榻上呕吐,把榻给弄脏了!” 纯妃:我xx你的xx 她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就一头栽入了酒缸里头昏睡过去。 第167章 一点也不粗 (由于这本书甜度不够,我偷偷开了一本甜度ax的现代文,有空的小可爱去瞅瞅。 书名《大佬宠翻了他的小娇包》) 纯妃根本就是在想屁吃。 穆弈秋平常都懒得搭理她,今儿个她灌晚青酒把晚青给灌醉了,他还会寻自己侍寝? 不把自己皮扒了都算不错了。 宴席散去后,众人各自回了自己宫中。 唯有晚青。 她醉的厉害,荷洛她们想把她搀扶上轿,晚青却借着酒劲给他们打了一套形意太极拳。 她打就打吧,偏偏‘伤敌二十自损一千’,一会儿脚尖踢倒红木桌角,一会儿拳头打到梨木屏风,一会儿又钻到桌子底下去要跟他们玩捉迷藏。 她在桌子底下钻了一会儿,见没人来寻她觉得有些无聊,便端直要起身,浑忘了自己头顶就是厚实的桌案。 她猛然抬头,却有一柔软的手掌挡住了她即将受到的撞击。 穆弈秋半蹲着,身后护在晚青额顶,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晚青见他笑,伸手就在他脸上抽了一巴掌,“你笑我?谁准你笑我?” 旁人都看傻了,可穆弈秋仍旧不气,反倒眼神里充满宠溺。 荷洛尴尬道:“皇上,您了解我家小姐,她就是着脾气。您别往心里去。” 见穆弈秋点头,荷洛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又开始和宫人们窃窃私语的商量要如何将晚青抬回宫去。 李印道:“不成我把娘娘背回去吧?” 众人附议,催促着李印快点动手,别让晚青再在御前失仪。 可当众人回身的时候,却傻了眼。 穆弈秋不知何时已经将晚青背在了背上,正步履轻松的向门外行去。 众人:哇塞,突然觉得皇上身影好伟岸哦~~ 穆弈秋:我自己媳妇我不背让你们背?做梦! 他享受着众人崇拜的目光背着晚青向外走着,忽而觉得肩膀上一阵剧痛传来。 他忍着痛,没哼出声。 侧过脸去,瞧见晚青像个猫儿一样将脑袋耷拉在自己肩膀上,张开朱唇露出皓齿,死死咬着他的肩膀。 四下无人,穆弈秋在晚青红扑扑的脸颊上吻了一记,用低沉且温暖的声音轻声呢喃道:“别闹。” “我没闹。”晚青松口,看了他一眼,“我就是要咬你。” 说罢,又下了口 “你要咬随便咬,但是能不能等咱们回宫脱了衣裳你再咬?这衣裳我穿了一日了,仔细脏。” 晚青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穆弈秋说了什么,嘴上的力气渐渐松了,半张着饱满晶莹的唇,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穆弈秋出了门,径直走过了停在门外的轿辇。 内监唤他,“皇上快些上轿吧,奴才送您和皇贵妃娘娘回宫去。” 穆弈秋回身,冲她‘嘘’了一声,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你没看到晚晚睡着了吗?别吵。” 他不愿意将晚青放在轿辇上。 轿辇颠簸,要是把这小祖宗给吵醒了可就不好了。 于是乎,他便一路将晚青从桐花台给背回了凤仪宫。 回了宫中,轻手轻脚将她放在榻上,正准备给她拖去鞋袜时,晚青却一把勾住了他的脖颈,将他勾到了榻上。 “别闹,我先帮你把衣服换了。” 换什么衣服? 穆弈秋话都没说完,晚青的唇就贴了上来。 淡淡的酒气与少女独有的体香混合在一起,一股一股往穆弈秋的嘴里灌着。 看着晚青紧闭双眸一脸享受的模样,穆弈秋脸红刷的一下就红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害羞是个什么样的情绪,也太羞耻了。 吻了一会儿,晚青轻轻咬住他的嘴唇,说道:“我好累啊。我就不该来大昭这个鬼地方。我要是不来这个鬼地方我也就不用入宫,我不入宫我就不用天天跟那些女人斗得死去活来。还有那么多规矩,有毛病吗!我就想睡个懒觉成不成?怎么穿越了活得比从前还累啊有没有个大腿让我抱一下,我不想再努力啦!” 这句话,有些穆弈秋听不懂,但更多的白话,他还是能听懂的。 抱大腿? 这是个什么嗜好? 穆弈秋试探性将晚青的手往自己的腿上挪了挪,晚青顺势一把抱住,像是个腿部挂件黏在了穆弈秋身上。 她用嘴唇隔着衣裳在穆弈秋的大腿上蹭了蹭,然后露出一副憨憨的笑。 该死,这一笑,笑得穆弈秋心痒痒。 “喜喜欢吗?” “喜欢什么?”晚青将脑袋一斜,耷拉在穆弈秋腿上,“不喜欢,一点儿也不粗” 不粗? 她又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粗不粗的她自己不知道吗? 后来,晚青便抱着穆弈秋的大腿睡着了。 他看着这个依偎在自己身旁的女人,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 他想征服天下,但却愿意被晚青所征服。 有时候他在想,这个女人除了长得好看一点,又有什么优点呢? 脾气暴躁,脏话满天飞,还有那么一点点暴力倾向。 这所有的所有,与大昭那些循规蹈矩遵守三从四德的女子都是大相径庭的。 自己到底喜欢她什么呢? 或许,便正是喜欢她的这些与众不同吧。 果敢,坚毅,眼神里透着不服输的韧劲。不惧强权,也不畏世俗。有仇必报,有恩必还。 这样洒脱的女子,他从没见过。 “我的丫头,你说,究竟是我先喜欢上你,还是你先喜欢上我?” “我猜初见时,你便已经对我有意。否则你又怎会奋不顾身的跳到湖里去救我性命?” 晚青睡得很沉,没有回应。 穆弈秋俯身下去,在她的额头上浅吻一记,“除了母妃。你是我此生第一个想要保护的人。” 穆弈秋说话呼出的气吹拂着晚青纤长的睫毛,酥酥痒痒的,晚青以为是蚊子,下意识抬手拨弄了两下,而后在手自然垂落的过程中,放在了穆弈秋的某个地方 穆弈秋动也不敢动,帮晚青盖上被衾,就这么陪着她在榻上坐了了一夜。 好容易到清晨的时候,晚青翻了个身,这才放开了穆弈秋的大腿。 而此刻,他的大腿已经麻到失去知觉。 穆弈秋替晚青换上了寝衣,又用温水泡过帕子替她擦了擦脸,让她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好。 一切安排妥当,他才起身对着窗外初生的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回了朝阳宫。 第168章 晚晚亲我一下 (由于这本书甜度不够,我偷偷开了一本甜度ax的现代文,有空的小可爱去瞅瞅。 书名《大佬宠翻了他的小娇包》) 晚青是被渴醒的。 她感觉喉咙里面藏了个火炉,炙烤的她连大气也不敢出。 猛然睁眼,发现自己躺在自己宫中,榻前小几上还放着一盏温水。 她端起茶盏来一饮而尽,手抵着发痛的太阳穴,仔细回忆着昨天后面到底发生了何事。 当她的记忆只能停留在纯妃最后向她敬了一杯酒时,她就明白,她断片了。 自己没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儿吧? 没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吧? 应该没有 晚青自问自答,看自己完好无损还换了睡衣躺在自己宫里,便下意识的以为是荷洛替她周全了一切。 她冲门外唤了一声,荷洛很快应下推门而入。 “小姐醒了。”荷洛笑眼看着晚青,又吩咐外头做活的依依道:“去,快把给小姐温着的醒酒汤端来,再去命小厨房起灶,给小姐把膳备下。” “昨日辛苦你了。” 晚青猛地说了一句道谢的话令荷洛有些不知所措,“谢奴婢?小姐谢奴婢什么?” “我喝醉成那样,要不是你们把我周全送回来,我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洋相呢。” 想起昨夜的事儿,荷洛忍不住笑出了声。 都闹成那样了,还不算是闹洋相吗? “小姐不该谢奴婢。”荷洛捂着嘴偷笑,“小姐该去谢皇上。” “谢皇上?”晚青没有一蹙,觉得事情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什么意思?” “因为昨日是皇上把小姐给背回来的呀。背了一路,从桐花台到凤仪宫。整整七八里的路,皇上就那么背着小姐,奴才们在后头跟着,瞧着皇上力气好大,一点儿也不带喘的。” “后来皇上把小姐背回来后不让咱们伺候,他便留下自己照顾小姐您。等皇上离去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怎么,小姐不记得了吗?” 晚青拍了拍自己空空的脑袋,努力回想着。 好像有那么一些片段从她脑海里闪了过去。 她好像咬了穆弈秋的肩膀,好像还抱了穆弈秋的大腿,好像还说他一点儿也不粗?? 天老爷!她都干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丢人事儿吧?”晚青试探着问。 “额小姐也没做什么。” “哦,那就好。” 晚青长舒一口气,刚觉得自己解脱了,又听荷洛继续道:“也就是在桐花台打了一套醉拳,扇了皇上一巴掌,又钻到桌子低下去要玩躲猫猫。哦,对了,还把李公公的浮尘抢了过来,一根一根的拔了上头的毛” 晚青觉得耳边一阵雷鸣响起,聒得她耳鸣目眩。 酒后断片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帮你回忆 此刻的晚青尴尬到能用脚指头扣除一套梦幻芭比城堡来。 更可怕的,是穆弈秋寻人来传话,说晚上还要来凤仪宫与她共用晚膳。 这不是逼着自己要去面对昨天的尴尬吗? 她好想逃却逃不掉 该来的总是要来,哪怕她跑到了御花园里去躲着,穆弈秋依然能把她给找出来,然后向提溜着小鸡仔一样将她提溜会凤仪宫陪自己用膳。 吃饭的时候晚青全程尴尬,一改往日嘻嘻哈哈的风格,静若处子坐在原座,一口菜巴不得嚼八口才咽下肚。 穆弈秋也看出了她的做作,于是问道:“晚晚,你怎么坐立不安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晚青挪了一下坐姿,缓解尴尬。 “那晚晚干嘛一口菜要嚼那么多下,是牙疼吗?” “不是。”晚青又挪了一下坐姿,再次缓解尴尬。 “晚晚你是不是病了?”穆弈秋好奇地看着晚青的屁股,“你是不是有痔疮?” 晚青瞥了他一眼,没接他的话。 “没有痔疮?那晚晚为什么今天吃饭都不理我,也不看我?” “晚晚是不是觉得昨天晚上的事儿太尴尬了?” 听了这话,晚青没忍住,“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想起自己朦胧记忆里抱着穆弈秋大腿的片段,和那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一点也不粗’,就社会性死亡了。 “没什么啊。”穆弈秋搔着后脑勺,一本正经道:“就是晚晚说要咬我,还要睡在我大腿上,我都答应晚晚了,没有反抗的” 反抗? 你反抗什么? 老娘睡你腿上你反抗什么? 还能占你便宜不成? 晚青沉下脸色正要发作,求生欲的趋势下使得穆弈秋连忙道:“晚晚还说你超级喜欢我~~” 他自得的像个孩子,忽而起身在晚青脸上亲了一口,“我也超级喜欢晚晚的!” 那么多下人瞧着都在偷笑,他也不觉得丢人。 晚青抹了一把穆弈秋亲吻留下的痕迹,佯装嫌弃,“吃了一嘴的油蹭在我身上,你故意的?” “那晚晚昨天还咬我呢,我都没嫌弃晚晚满嘴的酒味,晚晚倒嫌弃我了” “停停停!昨天的事儿,你不准再提了!” “那晚晚亲我一下。”穆弈秋将脸凑到了晚青面前,晚青本是想伸手打他的,但是他骤然把脸凑了过来,晚青花痴的属性容不得她拒绝,吧唧一口就吻了上去。 一旁的宫人羞得转过脸去,正此时,殿外传来宫人的报喜声,“皇上!皇贵妃娘娘!喜事啊!天大的喜事啊!” 他扑身入了殿内,一个踉跄栽倒跟头,冲着晚青和穆弈秋磕了个头。 这一磕,索性也就不起来了,继续磕下去,“先帝的舒嫔娘娘方才顺利诞育下了一名小皇子,母子平安!” “你说什么?舒嫔怀胎至今不过八月半,怎就生了?” 内监回话道:“太医说了,舒嫔娘娘有孕时期恰逢先帝死讯指使心悸忧思,这种情况下是有可能早产的。不过幸好凤帝照顾舒嫔娘娘妥帖,各种补身子的安胎药就没有落下过。如今母子平安,奴才便赶着来给皇上报喜了!” 顾舒然对穆修齐能有什么感情?他死了顾舒然怎会心悸忧思? 这事儿反常,绝对不会像内监说得这般轻描淡写。晚青坐不住了,起身便要往七星斋赶。 穆弈秋追在她身后,连声喊着,“晚晚等等我~~~” 他看起来还是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可心底却早已开始盘算起来。 第169章 先帝遗腹子 穆弈秋看起来还是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可心底却早已开始盘算起来。 顾舒然这一胎瓜熟蒂落,且还是个男胎,对于自己筹谋之事是有一定影响的。 最开始他的谋算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私底下处理了顾舒然和腹中胎儿。 可她是晚青的姐姐,自己无论如何也下不去那个狠手。 如今穆弈秋在暗地里积攒的势力还不足以同穆婉逸发生正面冲突,而这个孩子,一定会成为穆婉逸强揽皇权的筹码,过不了两日,她就会在朝堂上闹起来,逼着自己退位让贤。 想到这些,穆弈秋的情绪不由紧绷。 到了七星阁这地界,见有重兵重重把守,晚青便愈发觉得不对劲。 “让开!”晚青呵斥着那些侍卫,“本宫和皇上要见舒嫔。” 侍卫岿然不动,目光直视前方,用冷幽的口吻说道:“奴才等只听令于凤帝,凤帝懿旨,舒嫔娘娘产后身子虚弱,何人都不许探望。” 他这话一说,晚青更觉势头不妙。 穆婉逸必定是动了什么手脚,此刻她一心记挂姐姐安危,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晚晚要进去看舒然姐姐吗?”穆弈秋柔声问道。 晚青点了点头,穆弈秋便道:“去将朕的御林军调动来,要是他们不让晚晚进去看舒然姐姐,就把他们全都拉出去喂猪!” 帝苑城的御林军遍布各个角落,听了穆弈秋的调度,很快百八十号人就将七星阁围了个水泄不通。 穆婉逸的亲卫是打不过训练有素的御林军的,再加上双方人数也相差悬殊,很快这些边角料就被穆弈秋的人给收拾干净。 他陪着晚青一并砸开了七星阁的门锁闯入其中,见到顾舒然半坐在榻上安然无恙,晚青的心才安下来。 可还没等晚青与顾舒然说上一句话,穆婉逸便带了更多的人围剿过来。 “你们闯进来要干什么?”她眼风犀利落在穆弈秋身上,“你是相对未来的太后不利吗?新皇子诞生,你怕自己的皇位保不住?” 穆弈秋痴傻笑着,“长姐在说什么呀”顿一顿,又摇头,“我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就快些带着你的皇贵妃出去,明日舒太后和皇子会在早朝的时候去往朝阳宫,到时候皇帝自然能与她们相见。” 晚青憋了一肚子的脏话要骂穆婉逸,却被顾舒然拉了一下袖口。 她回眸,盯着顾舒然的眼睛。 只一个眼神,她便将事情的大致了解了。 顾舒然终究没有保住她的孩子,从她那绝望无助的目光中,晚青知道,她的孩子,很可能已经被穆婉逸给害死了。 穆婉逸势强,闹起来穆弈秋也不占上风。 为了不将她激怒,晚青只好以退为进,与穆弈秋先行离去。 出了七星阁稍走远些,晚青便悄声与穆弈秋说道,“明日早朝我不能入朝阳宫,你记着,一旦姐姐和那个孩子出现在朝阳之上,你便说为保皇室血脉纯正,要让姐姐和那孩子滴血验亲,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姐姐的亲生骨肉。明白吗?” 穆弈秋蹙眉摇头,“听不懂” “听不懂就背过!”晚青在穆弈秋脑袋上拍了一下,“我等下写给你,你回去背好了明天上朝背出来,明白吗?” “那我明白了。”穆弈秋憨笑一声,牵起晚青的手漫步在甬道之上。 他脸上笑着,心中疑窦横生。 其实不用晚青提醒他,明日早朝他亦会这么做。 他笃定那孩子不成不是顾舒然的,并非是他也从顾舒然的眼睛里看穿了她的心事,而是觉得许多事儿都显得异常蹊跷。 产房内并无血腥味,顾舒然的面色也不像是刚刚经过了分娩一事。 那么,穆婉逸所说的那个皇子,究竟从何而来? 与顾舒然独留在七星阁的穆婉逸强声吩咐她道:“明日,你知道当如何做?” 顾舒然含泪点头,“凤帝放心。就算不为了荣华富贵,为了我娘亲,我也会照您的吩咐行事。” 翌日,朝阳宫金銮殿。 顾舒然顺利诞育皇子的消息不胫而走,今日朝臣们入朝阳宫上朝比平日来的都要早一些。 朝臣中,最受人追捧的当属顾峥。 这日简直就是他的舞台。女儿生了个皇子,皇子便是未来的昭帝,顾峥就成了皇帝的外公。 他顾家满门自此便成了真正的皇亲国戚。 于一片恭贺声中,顾峥却并不喜乐。 如今他只急于知晓,自己的女儿在宫中是否安康。 穆弈秋和穆婉逸近乎是同时入了朝阳宫。 他们仍旧是龙椅凤座落座,接受朝臣跪拜。 待说完那声众爱卿平身后,穆婉逸先于穆弈秋开腔道:“相信诸位大臣都闻听了宫中的喜事。昨日,舒太后平安诞育下了一名皇子。先帝后继有人。” 她称呼顾舒然为舒太后,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今日的早朝,无外乎便是两件事。其一,是大伙儿见过新皇与舒太后,其二,便是商讨一番皇权的归属。” 话音落,堂下已然开始议论纷纷。 “不是说好了新皇子满五岁后才会交接皇权吗?今日是何意?” “是了。如今的皇帝是从前的五皇子。皇帝在位,怎能称呼先帝的遗妃为太后?未免荒唐” 那些纷杂嘈乱的声音并没有影响穆婉逸,她自顾道:“来人呐,将新皇和舒太后请上来。” 众人目光顺着正殿门口望去,一宫女怀中抱着一婴孩,哭啼声甚是洪亮。 那婴孩看上去是要比寻常新生儿小一些,是有几分像早产的模样。 而与他们并排走着的,是华服加身的顾舒然。 她穿着五蝠团寿纹路,象征太后的氅衣服制,一步一步走得小心谨慎。 至堂下,穆婉逸道:“来人呐,给新皇和舒太后赐座。” “不必了。”顾舒然冷着面色,敞袖打断穆婉逸的话,“今日群臣皆在,我有话要说。” 这些流程是穆婉逸吩咐她做的,她本是让顾舒然说一些穆修齐托梦,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早登大宝之类的话,助攻她快些将穆弈秋从皇位上给推下去,然而她之后所说的这番话,却令穆婉逸大跌眼镜。 ()团宠妹妹成了暴君的小祖宗 第170章 顾舒然反水穆婉逸 “今日,众朝臣翘首以盼,盼着的是我与这孩子能改变大昭的天。” 顾舒然走向青黛,向她敞开怀抱,“孩子给我。” 青黛侧目瞥一眼穆婉逸的脸色,穆婉逸微微扬起下巴,她才敢将那名男婴交到顾舒然手中。 顾舒然抱着他在怀中轻轻摇晃,又伸手拨弄着他肉嘟嘟粉嫩嫩的脸颊,“这孩子真可爱,长长的眼睑,宽宽的眼皮,下巴翘翘的,一点也不像我。”(她右手不能动,但是胳膊有知觉,不影响她抱小孩。) 话说到这儿,穆婉逸的脸色已经变了。 她洞察到了顾舒然会在朝堂之上当着众人的面胡言乱语,于是沉声道:“舒太后,孩子不像你,本宫以为正是像极了先帝。大伙儿瞧这孩子笑起来的模样,是不是和先帝一摸一样?” 那孩子小小的,却十分懂事,好似能听懂穆婉逸的话一样,撇嘴咯咯笑了一声。 朝中依附穆婉逸的朝臣登时开始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都道简直和穆修齐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顾舒然不紧不慢道:“若当真是和先帝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也只能说明凤帝蕙质兰心,慧眼识珠,也不知道从哪儿抱来了这么个孩子,便硬塞给我。说这是我和先帝的孩子。” 满殿哗然。 议论声并没有丝毫的收敛,顾舒然这一番话无异于在朝阳宫燃了礼花,炸的人人头脑发蒙。 穆婉逸呵斥道:“舒太后!你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顾舒然将孩子丢给青黛,双眸瞪得浑圆盯着穆婉逸,“如何能是我胡说?凤帝到底做了什么事儿,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以我性命要挟,要我抱着那压根不是我不是先帝的孩子欺骗各位大臣,恕我做不到!” “来人呐!舒太后疯魔了,将她拉下去!” 穆婉逸没料到她已经跟顾舒然把事情说得那么明白了,利害关系也全部跟她挑明,她为什么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番话来? 为今之计,只有先将顾舒然从朝阳宫给‘请’出去,才能稳住局面。 她的亲卫此刻已经将顾舒然围住,但朝臣们心头尽是疑虑,又怎肯让顾舒然就这般被穆婉逸的人带走? 尤其是顾峥。 顾舒然是她的亲生女儿,女儿话里话外在宫中受惊了委屈,他怎能不过问? 于是他抬手两记重拳,打在押着顾舒然的侍卫胸口上,而后将顾舒然一把拉到自己身后护着。 “顾峥!你要造反吗?”穆婉逸指着顾峥呵斥。 顾峥不理会她,甚至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只缓着声音问顾舒然,“究竟怎么回事?你别怕,有爹在,没人敢对你怎么样!” 顾舒然抹去泪痕,目光坚定看着顾峥点了点头,而后面向众朝臣,撕开了自己的氅衣。 氅衣之中,并未穿内衬。 此刻,她将自己的小腹裸露在外,让众人看个清楚明白。 昔日她自己撞击桌角的淤青散去了大半,但隐约还能看到伤处。 顾舒然带着哭腔,咬牙道:“两个月前,我的孩子已经被凤帝给打掉了!她不让我生出带有先帝血脉的孩子,她只想一人独大,独揽皇权,所有可能成为她阻碍的人,她都容不得!杀了我腹中孩儿后,她便威胁我,若我不照着她的吩咐做,便会杀我顾家满门。可我心里实在害怕极了她今日封我为太后,明日我证了那野孩子的身份,等他登基,凤帝定会杀我灭口!” 有理有据,真情实感。 如沸的骂声遽然响起,一边倒的全在指着穆婉逸的不是。 “这顾家二姑娘肚子上的伤痕还在呢,一直以来她都被凤帝用安胎保完全的理由拘着,不曾想凤帝却能做下这荒唐事?那孩子是大昭的遗脉!你如何下得去手?” “正是!今日瞧着凤帝的气势,是要立那不知道哪里来的黄口小儿来称帝。那么来日又要怎样?可是你想坐到皇位龙椅上去?” 众口铄金,穆婉逸无从辩驳。 她终于明白,原来是自己中了计,小丑竟是她自己。 从顾舒然‘意外小产’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给自己下套了。 八成是她自己打掉了这个孩子,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冤枉到自己身上。 口说无凭,为了确保事实是否果真如顾舒然所说的那样,朝臣合议,让顾舒然与那孩子滴血验亲以辩真伪。 这孩子从哪儿来的穆婉逸心知肚明,滴血验亲多此一举,已经不足以扭转局面。 于是她索性道:“不必验了,这孩子本就不是顾氏所生。” “那你杀子另立,是为何意?”顾峥问道。 “没什么意思,想做就做了。”穆婉逸回答的云淡风轻,“即便让你等知道了,你等又能奈我何?” “这事儿不是你一人之事,事关国祚,哪里是你说过去便能过去的?今日,你无论如何也得给咱们大伙儿一个交代。” 穆婉逸瞥了顾舒然你的小腹一眼,“她那孩子如何会掉,她自己心中有数,这脏水也不是你说泼到本宫身上便能泼到本宫身上的。那腹中皇嗣没了,伤了的终究是先帝的脸面。本宫为了护全先帝脸面,挪了个天圆地方天庭饱满的有福之人来冒作皇嗣,使先帝百年之后仍有人记挂有人焚香,本宫何错之有?” “荒唐!你这分明就是诡辩!” “如今你等既然已经知道了所谓的真相,本宫也不必瞒你们,本宫所做一切虽不妥当,但都是为了先帝成全。” 穆婉逸在朝臣一片哄骂声中离座起身,而她用来制止朝臣废话的法子,异常简单粗暴。 她从青黛手中接过了那个才出生不久的孩童,高高举起,随意玩地上一抛。 一声闷响过后,孩子停止了哭闹没了声响。 还没等众人从这血腥一幕反应过来,听穆婉逸又道:“罪魁祸首是他,他都死了,你等还聒噪什么?还是你们本意所在是要让本宫给你们一个交代?是要让皇帝处置本宫?” 她猝然发笑,看向穆弈秋,“皇帝,本宫可有错?” 穆弈秋怔然摇头,“长姐怎会有错?长姐永远都不会有错。” 穆婉逸笑声更艳,扬长而去。 ()团宠妹妹成了暴君的小祖宗 第171章 顾舒然离宫归家 今日让穆婉逸失了群臣所向之心已然是穆弈秋得的喜出望外之喜,此刻他还得佯装怕着穆婉逸,万事都听她的。 只等穆婉逸手中的兵权也被他彻底瓦解,便是她有‘好日子’过的时候了。 而那些朝臣在见识过穆婉逸狠辣手段后,谁还敢站出来明目张胆的反她? 自己的命,永远重过这世上的道义。 顾峥问穆弈秋,他能否带顾舒然归府。 顾舒然是个可怜人,穆弈秋自然没有多加阻拦,装傻道:“舒然姐姐是顾伯伯的女儿,顾伯伯想带她回家自然可以呀~~” 顾舒然并不是自己回家的,晚青从宫人口中得知了这日朝阳宫闹出来的变故后,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 可等她赶到朝阳宫,早朝早已经散了,顾舒然也已被顾峥带走。 晚青与穆弈秋说明了自己担心顾舒然,想回母家陪她两日的心情。 穆弈秋道:“不是一早都说了,晚晚想回家随时都可以回去,不用跟我汇报的~” 当晚青离宫归府后,府上正乱成一团。 小玉氏更是哭哭啼啼,整个人面色煞白如雪。 详问之下,才知顾舒然方回府没多久就不知道跑去了何处,只怕她觉得丢人没脸面会想不开。 她哪里会想不开呢? 她这一生,再没有比如今想得更通透的时候了。 昭都,理亲王府。 穆佩勋所居的理亲王府,是在他还是四皇子的时候,他的父皇便给他修葺好了的皇子府。 后来穆修齐登基,又封了他理亲王的位份,这地界理应翻新一下更气派的。但是穆佩勋却报朝廷说没这个必要,而穆修齐也懒得在他身上多花费一分钱,这事儿也就耽误了下来。 理亲王府虽说不华贵,但相比昭都大多数的富庶人家,这地界也算是能排的上面的。 穆佩勋在生活上不是个讲究的人,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公子哥臭毛病。 他府上伺候的下人一共就三个,二女一男,负责给他洗洗衣服做做饭什么的,平常大伙儿相处的都跟亲人一样,无拘无束也不怎么分主仆。 然而今日,一向与下人们亲近的穆佩勋却有些反常。 他吩咐下人们今日不许随便出入他的房间,还从里面将房门下了钥。 几人议论之下,想着或许是穆佩勋看上了谁家小姐于此地幽会,自己抹不开面子不愿意让他们知道而已。 他们只猜对了一半。 穆佩勋是与人在此地幽会,但不是谁家小姐,而是差一点成了大昭的太后的顾舒然。 此刻,两两相拥,彼此沉浸在彼此的体温中融化了心跳。 谁也没有说话,就只是这么静静地聆听彼此呼吸的节奏。 良久,良久。 “我只要一想起穆婉逸打掉了你腹中的孩子,我便恨不得杀了她。” 听穆佩勋如此说,顾舒然心里莫名的升起了几分感动。 他是在乎自己的吧。 即便那个孩子不是他的,他也希望自己能平安诞下那一子,往后余生也愿意同她一起承担抚养这孩子的义务。 不喜欢那个孩子,不想让他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其实是她自己。 但她没有跟穆佩勋说出实话,她不想让自己心爱的男子觉得她是一个工于心计的女人。 哪怕这份心计,是用在二人能顺利在一起而用的,她也不想。 “等过段时间,我会亲自去顾府提亲,给你个名分。”穆佩勋语气坚定地说道,拥着顾舒然的臂膀也更用力了些。 “不用了。”顾舒然浅笑着摇头,“名分什么都是虚的,我想要的是你全心全意爱我的这颗心。旁事,我不可求。且我是嫁过人的女子,我并不是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的人。我不想因为我,而连累你被人指指点点。” “指点什么?我又何曾会怕那些?” 穆佩勋凝望着顾舒然的眼,含笑道:“我们已经错过了十二年,往后的日子,一分一秒我都不想再错过什么。” 顾舒然由理亲王府离去归顾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顾府上下灯火通明,里外忙碌的家丁、奴婢一个个神色焦虑,在看到顾舒然的那一刻,他们仿佛看到了活神仙,激动的在原地跳了起来。 “快!二小姐回来了!” 在下人的簇拥下,顾舒然像是一路被绑去了正殿。 除外寻她的家人问询陆续赶回来,谁对她都没有过多的苛责。 关心的话说了许多,说她熬过去了所有的苦难,往后的日子就会好起来。 她笑笑,没有说话。 如今小玉氏已经住去了芙蓉堂,她便道:“累了一整日了,快跟娘回去歇着吧。” “我不喜欢那里。”顾舒然抬手,甩开了小玉氏的手臂,“到底还是觉得清雅居适合我一些。” 母女俩久别重逢就闹出了这样的尴尬事,晚青上前帮忙打着圆场,“二姐自幼在清雅居长大,对那地界是有感情的。如今才从那冷冰冰的宫里脱困出来,住在自己习惯的地方也更有安全感些。三娘便不要强迫她了,今夜离宫与皇上说了不急着赶回去,不如我陪二姐一同住吧?” 晚青如是说,顾舒然点头附和,小玉氏只能尴尬的闭上了嘴。 回了清雅居,简单命下人收拾了一下,铺好被褥,晚青和顾舒然早早就上了榻。 担心顾舒然心情不好,晚青给她讲了许多并不是那么好笑的笑话。 可顾舒然却十分配合她,似乎无论她将什么顾舒然都笑得乐呵。 最后晚青实在憋不住了,问她,“这么无趣的笑话,二姐也笑得这般欢喜?” 顾舒然笑眼看她,“这么无趣的笑话你都讲得乐此不疲,我为何笑不出呢?” 她是藏了心事的。 那心事不比从轻都是压抑苦闷,如今更多的是欣喜期盼与欢愉,她如何笑不出来? 如今就算是望着窗外的月,也不再觉得冷冰,心是暖的,总觉得有另一个人在不同的地方也在与你做着一样抬头望月的动作,她似乎都能在那轮银盘上,看见心心念念之人的面容。 第172章 你是顾家最不要脸的人 “青儿,你觉得这世上什么是最幸福的事儿?” 顾舒然问话的声音很轻,轻到菱窗缝隙卷入的风声都能将它埋没。 而回应她的,是晚青浅浅的呼吸声。 她已经睡了,可顾舒然却睡不着。 只要一闭眼,满脑子都是穆佩勋的模样,填满了她的心房。 “我觉得我如今便很幸福。” 她对自己说,含着笑。 后来的几日,顾舒然日日早出晚归。她与家人说,这些日子在宫中实在是闷坏了,所以一有时间,她就想多去昭都的闹市走动走动,多看看人,多瞧瞧景,觉得自在。 晚青执意要陪着她,顾舒然用尽办法婉拒,说只想自己一个人呆着。 如此,晚青也不好说什么。 担心了几日,见顾舒然容光焕发,好似当真没有将失去孩子这件事儿看重,晚青也便放心回宫去了。 这次从宫中回来的顾舒然,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 从前的她,做什么都蔫声蔫气,也甚少见她和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欢乐逗趣过。 可如今,她每日脸上都挂着会心的笑,无论是对顾峥、佘太君,还是贺氏与刘氏,她都能说出许多窝心的话,哄得人欢愉。 尤其是对刘氏。 顾荣留在了昭都,每日要去书院学习。 顾舒然饱读诗书,虽然没有去过几天书院,但才气摆在那儿,是能给顾荣当好例子的。 她白日在外逛逛,晚上回来的时候总会抽出时间来给顾荣教教课,顾荣也说顾舒然教的东西,可比书院里的教书先生要生动有趣的多。 就在所有人都念着顾舒然好的时候,小玉氏有些坐不住了。 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从顾舒然回到顾家开始,她一共与自己说过的话还不超过十句。 而这十句话,还都是小玉氏主动找她说的。 她的回答也是言简意赅到了极致,能用‘哦’一声解决的问题,连‘好的’两个字都懒得多说。 小玉氏知道顾舒然心中对她有气,于是自请搬回清雅居去与她同住。 她搬去清雅居原以为可以缓和母女间的关系,可未曾料到母女间的关系却越闹越僵。 小玉氏每每去顾舒然房中与她说话,她都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她的那双眸子里仿佛有火气压着,透过透彻的晶体,小玉氏仿佛能看到其后隐匿的愤怒。 她问顾舒然,“是不是因为那些事儿,你如今连我这个娘也不打算认了?” “你永远都是我娘。从你生下我那一刻起,所有的事儿我都没得选,也不可能改变。” “你的意思是,若要你重新再选一次,你宁愿不要我这个娘,是不是?” 顾舒然默然须臾,决绝颔首,“是。” 小玉氏捂着胸口,哭丧着脸从顾舒然房间跑了出去。 自己的女儿从前那样乖巧懂事,善解人意,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 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导致她变成这样? 小玉氏觉得纳闷,也觉得古怪。 她开始怀疑任何一切可能会导致顾舒然变坏的可能,却唯独忽略了自己的原因。 她觉得顾舒然每天早出晚归一定不是去逛街这么简单,于是决定偷偷跟着她,看她到底去了何处。 这一日,她一路跟着顾舒然到了理亲王府的后门处。 她见顾舒然轻轻叩了三下门,门便被人启开了,似是约定好了一般。 开门的人是穆佩勋,小玉氏认得他。 他一把将顾舒然拉入了他的怀中,几乎是一边与她拥吻,一边合上了王府的门。 小玉氏看傻了。 顾舒然如何能和理亲王相好? 她是嫁过先帝的人,又有过先帝的子嗣。如今跟理亲王在一起,还不知得有多少人指着顾家的脊梁骨骂。 从前顾舒然有孕的时候,小玉氏只以为自己很快就会成了未来皇帝的亲外婆,对着刘氏趾高气昂了那么久。 如今皇帝外婆这个梦破碎了,在顾峥面前得脸的日子也就结束了。 要是让顾峥再知道顾舒然不知廉耻和理亲王搞在了一起,那自己的脸往哪里搁? 顾峥如何还会对自己有半分另眼? 前朝和百姓的唾沫都能把顾府给淹了,自己这一生可还有半点能抬起头的机会? 小玉氏思前想后,决定这日等顾舒然回府的时候与她好好说一说这事。 这日,顾舒然还是和从前差不多的时间回了顾府。 用完膳的时候,小玉氏的神色便不对。 贺氏还问她可是身子不舒服,她也只是尴尬笑笑答无事。 到了更晚些时候,顾舒然从佘太君房中回到清雅居,小玉氏便在她房里等她。 顾舒然信步入内,抬眉看了小玉氏一眼,“天不早了,我要歇息。你回去吧。” 她的声音那样冷,仿佛站在她面前的人并不是她的母亲,而是一个不值得多说一句话的陌生人。 自她回来,小玉氏或许是因为心中对她有愧,所以与她说话的时候都是柔声细语,没有半分从前的颐指气使。 今日,那个原先的小玉氏,又回来了。 她坐在座椅上岿然不动,打量了顾舒然须臾,“你还能做出多么不要脸的事儿来?” 听她开腔没有好语气,顾舒然也没给她好脸色,“你又要说什么?我没工夫与你胡扯。” 顾舒然掠过小玉氏身旁,精致脱下鞋袜上了榻。 她连寝衣都没有换,将被衾蒙在了自己头上,懒得理会小玉氏。 小玉氏起身快步行至榻边儿,一把将顾舒然的被衾掀开,居高临下地瞪着她,“你今日取了何处?” 顾舒然眸色生厉,“自是我该去的地方,与你何干?” “你去逛街,去听书,哪怕去饮酒,我都不会管你。可你再干什么?你竟送上门去与男人做那些不要脸面的事儿!你说与我何干?” 顾舒然心尖发颤。 她知道,小玉氏今日定是跟踪了她。 她咬牙,目眦欲裂,“你跟踪我?” “我是你娘!我跟踪你天经地义!你做出不要脸面的事儿还怕人知道吗?你不要脸也不管管我要不要脸吗?” “你要脸吗?”顾舒然愤然起身。她自高出小玉氏半个脑袋,面目狰狞冲她咆哮,“你有要过脸的时候吗?在这顾家,你从来都是最不要脸的一个!从来都是!” 第173章 小玉氏威胁顾舒然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声,随小玉氏的巴掌贴在顾舒然的脸上而响起。 顾舒然的眼底没有半分错愕,仿佛这一巴掌她早已料到,并非是意料外的事儿。 “你是先帝的女人,怀过先帝的孩子!你从宫里出来,就该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完了!你却还和理亲王勾搭在一起?让旁人知晓了,该如何骂咱们顾家家风不正,出了你这么个狐狸精!?” “你很在意我没了穆修齐的孩子,是不是?” 小玉氏微微一愣,“你那也是你的孩子!我是你娘,我怎会不在意?” “你在意的根本就不是那孩子是不是我的,你在意的是在这个顾家你如何才能抬起头。你在意的永远都是你自己。” “你胡说,我” “这段时间你是怎么对待二娘的?”顾舒然截断了她的话,“你为何要搬去芙蓉居,你私底下跟人都说了些什么话,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在宫中受苦受难的时候,全家人都关心我过得好不好,只有你关心的是我这一胎能不能得男!你口口声声说你是我娘,你配吗?” 激烈的争执没有换来小玉氏的反省,反倒将她气得面色青白相接,“我告诉你,这些浑话你可以与我说,但是浑事你不能做!我身为顾家的妾,就得为顾家周全!我不允许我的孩子做出任何摸黑顾家的事!一件事都不可以!” 顾舒然冷笑,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小玉氏,“我觉得你好可怜。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活明白。我也很庆幸,很庆幸从小到大在你这个母亲的教导下,我还能有活出我自己的勇气!老天爷让我在那时候觉醒,便是告诉我,我该走我自己的路,任何人都不能拦着我!” “你的路?你的路是什么?你的路便是去睡你丈夫的亲弟弟?你的路便是当一个不要脸面不要名声的烂女人?你的路便是偷摸敲开人家家的后门,然后赶着扑着去人家床上脱衣服吗?你那是什么路?青楼的ji女都比你的路走得宽!” “我的路该怎么走,不用你指指点点。”顾舒然抚着自己的小腹,笑意不减,“这孩子根本就不是穆婉逸打掉的,是我自己不想要他,自己打掉了他。” “你说什么!”小玉氏的脸庞被震惊和错愕所占据,她后退了两步,足下一软瘫坐在椅子上,“你知不知道你腹中的孩子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是一条无辜的生命!你怎能如此做?你这和杀人有何区别?” “他不是一条无辜的生命,他活着就是我的羞耻柱,他不能活着。因为他的存在,我会让我无时无刻不想起昔日我为了活下去而讨好穆修齐时,我自己是一副多么下贱多么恶心的模样!我不知道这个孩子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可我知道他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顾舒然漫步走到小玉氏身前,沉声道:“他对你而言,意味着你在爹面前的脸面,你在大娘面前的底气,你在二娘面前的筹码。意味着从此以后你就再不是从前那个罪臣之女,而成了顾家的功臣!你一直在盼着的,不就是有这么风光的一日吗?只可惜,现在没了。不止现在没了,我告诉你,从今往后,你也不会有风光的日子!” 顾舒然每一句话都戳中了小玉氏的痛处。 并非是因为她说的话伤了自己,更多的,则是因为她说出了实话。 说出了这么些年小玉氏自己都没有办法去直面的自己的内心。 这日的争执,在顾舒然指着门口冲小玉氏说出了一句‘滚’后戛然而止。 回房哭了一夜的小玉氏并没有想通自己这些年到底是不是欠了女儿什么,她唯一想通的,是女儿成了今日这模样,一定同穆佩勋脱不了关系。 她不会平白无故的打掉自己腹中的孩子。 所有人做所有人都是需要理由需要动机的,尤其是在做这些旁人听来看来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的时候,就更需要和离的逻辑,或是给予她做这件事动力的人。 那个人,必然也是穆佩勋。 顾舒然可以为了穆佩勋亲手杀掉自己怀胎七个月的孩子,那足以说明她对穆佩勋的爱,并非小玉氏三言两语就能劝住的。 既然劝不住,小玉氏要想阻止他们二人,便只能从旁的地方下文章。 她去理亲王府找过穆佩勋,可是穆佩勋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后来索性合上府门不再见她。 小玉氏不敢把事情闹得太大,她怕顾峥和贺氏他们知道了,她怕他们怪她没有教好自己的女儿。 她绝对不能让顾舒然和穆佩勋在一起,她绝对不能让自己苦心经营了这么些年的贤妻良母人设有一丝一毫崩塌的可能! 绝不。 所以最后,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小玉氏想到了一个‘妙招’。 男人看重女人,喜欢的能是什么? 才情、气质亦或是出身?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尤其是对于穆佩勋那样什么都有的人来说更不是重要的。 那么重要的,便是女子的容貌。 如果顾舒然那张漂亮脸蛋没有了,穆佩勋还会对她钟情于此吗? 到那时候,顾舒然即便再不想和穆佩勋分开,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反正顾舒然已经嫁过一次了,且还是嫁入了宫中。她这一辈子再嫁给谁都会为人诟病,还不如安安稳稳的将她养在家里。 顾家的财力,足以养活她衣食无忧的过完这一生。 小玉氏这一辈子就是这样过来的,有顾峥这个丈夫和没有又有区别? 她能维持表面的体面,那顾舒然就业一定可以! 想到这,她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她知道顾舒然每日入夜前都有用玫瑰花汁子洗脸的习惯。 那瓶玫瑰花汁子就放在顾舒然的妆台屉子里面,小玉氏往里面添了足量的灼液,一旦碰触到皮肤,一夜的功夫便会让皮肤红肿溃烂流脓,而后落下一脸难看的疤痕。 在做完这些后,小玉氏内心有过一瞬的挣扎自责。 但她告诉自己,自己可以养鱼顾舒然一生,照顾好她这一辈子。 前提是,她不能给顾家摸黑。 第174章 顾舒然心灰意冷 回到自己房中的顾舒然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今日穆佩勋与自己说过的那番话。 他说,虽然小玉氏如今闹成这样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但这却更坚定了他要和自己在一起的决心。 他说他会把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都给她。 他说他会让她过上最好的日子,来弥补她从前所受的伤痛。 何德何能,能让自己遇见这样一个一心对她的人? 所以顾舒然今日唇角浮现的笑更为甜美。 她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自己姣好的面容因有爱情的滋润更添姿色,无声笑着。 她随手取过那瓶玫瑰汁子,准备洗脸。 “舞舞,帮我打些热水来。” 从宫中出来,顾舒然觉得舞舞待她还算有心,于是一并把她带出了宫,也让她可以少在宫中受苦。 对此舞舞十分感激顾舒然,平日里伺候她更是贴心。 舞舞应了一声,很快端了热水来。 她见顾舒然笑,便打趣道:“小姐这两日脸上的笑容愈发好看了。不像在宫中的时候,总是一副苦兮兮的模样。” “心里亮堂了,自然好气色都写在脸上。”顾舒然一面笑着回应她,一面将那瓶玫瑰汁子倒入了热水中。 舞舞在一旁无意说道:“今儿这玫瑰汁子是三夫人亲自给您备下的,可见三夫人待小姐您十分上心。奴婢虽然不知道您从前与三夫人发生过什么争执,但是天下无是之母亲,她心里定也是惦念着您的。” 顾舒然冷笑道:“天下间有没有不是之母亲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有。” 原先她还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但听见舞舞提了这一句,顾舒然忍不住多想。 她停止了往水盆中添加玫瑰汁子的动作,疑惑问道:“你说她来换了我的玫瑰汁子?你怎么知道?” “奴婢亲眼瞧见的呀。奴婢本是要来帮您打扫房间的,然后在门外看见夫人在,偷偷的给您往那瓶子里倒了些新的玫瑰汁子进去。奴婢想,夫人本就因为您在宫里的那些事儿,导致对奴婢也不太待见。所以奴婢就出去躲了一会儿,等她走了奴婢才入内接着继续帮您收拾。” 小玉氏怎会好端端的给自己新添玫瑰汁子进去? 顾舒然将玉瓶凑在鼻前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刺鼻味道,虽然不能肯定里面添了什么,但她知道,那肯定不是玫瑰汁子。 她看一眼自己仍旧没有知觉的右手,心里隐隐升出不祥的预感。 “去把水倒掉吧。” “小姐不洗了吗?” “有些乏了,随便用帕子擦一擦就好。” 舞舞端起水盆往外走,她步子急了些,有星点的水渍溅射在了她的手背上。 顾舒然将玫瑰汁子收好,准备明日往穆佩勋府上去的时候,让他府上随侍的郎中看一看这里头到底被添了什么东西。 然而还没等到她去问,第二日晨起的时候,她便在舞舞的手上看到了答案。 舞舞晨起伺候她更衣的时候,她双手手背上明显的红肿水泡引起了顾舒然的注意。 “这是怎么了?” 舞舞下意识的将手背到了身后,“奴婢也不知道,一觉起来就这样了。兴许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起疹子了吧。就有点痒痒的,不碍事。” 不该碰的东西。 除了那掺入了诶鬼之子的热水,舞舞还能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若是昨日自己用那热水洗了脸,那今日红肿起泡的就会是自己的脸。 她究竟想要做什么?是疯了吗? 即便小玉氏曾经做出过那么多让人不可理喻的事儿,顾舒然还是不愿相信她能做出这种让自己的毁容的事儿来。 直到,她将那瓶玫瑰汁子带入了理亲王府,让德高望重的郎中瞧过之后,她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 “这汁子里头添了分量极重的灼液,下药那人恐怕只是想伤着使用者的皮肤,让皮肤红肿溃烂。但所下的分量实在太过,若当真添了这东西在热水里,药效挥发更甚,说不定说不定会灼瞎了眼,吸入鼻腔也会伤了气道,搞不好,是会丢掉性命的” 郎中走后,顾舒然坐在暖座上痴愣了许久。 穆佩勋一直抱着她,安慰她,让她看开些。 可怎么看开? 她甚至都搞不清楚,小玉氏到底是为了要毁掉她的容貌,还是根本就想要了她的命。 穆佩勋贴着顾舒然的耳畔说道:“我喜欢你,与容貌无关。只要是你,怎样我都喜欢。” 顾舒然回握住他的手,声音低弱道:“你知道,我的右手为何会如此吗?” “知道。”穆佩勋点了点头,眼神疼惜地看着顾舒然的右手,“当日你为了护五弟周全,以身犯险替五弟试针,才会导致这场意外的发生。” 原来在所有人眼中,自己当日那无奈的举动都被套上了菩萨般舍己度人的光环。 可是顾舒然不想隐瞒穆佩勋。 她将昔日小玉氏如何逼迫自己试针,又是如何耽误了自己治疗的事儿全部告诉了穆佩勋。 穆佩勋听罢神色复杂,他即心疼,又震惊。 这世上如何会有母亲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可虽然震惊,但他此刻也不能说出、做出刺激顾舒然的话来。 “昔日你娘或许是做错了,但她如果知道结果会导致你失去一只手,她一定会后悔那日的决定的。” “是吗?那今日这事儿又如何说?那灼液是她自己亲手添入我日日都用的玫瑰汁子里面的,而且分量还那样重,她不知道结果吗?她知道结果,还这么做了,她想干什么?” 顾舒然停一停,神色灰败到了极致,“是想让我死吗?是想要了我的命吗?我这个女儿于她而言,就这么丢她的人,让她忍受不了吗?” 穆佩勋无法回答顾舒然这样犀利的连问。 他只能劝她想开些,这个世界再糟糕,总有他做自己坚实的后盾。 “若不然咱们不要再等了,明日我便去向你提亲,将你接来我府上同住?” 顾舒然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应下。 她心里也是怕的,她也怕自己的过往会连累到穆佩勋,也怕自己会以爱之名伤害到他。 “再缓一缓吧,等我能重新接受自己的那日,我再将自己完完整整的交给你,可好?” 穆佩勋不语,清浅颔首,与她额头深吻一记。 第175章 小玉氏之死 记不得自己是怎么从理亲王府回了顾府。 记不得顾峥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问了她一句什么。 记不得佘太君给她夹菜的时候叮嘱了哪件事。 记不得自己晚膳的时候究竟动了几下筷子。 什么都记不得。 顾舒然只记得小玉氏舔着笑脸问她,今日这些自己亲自做的菜合不合她口味。 什么菜? 是自己房中的那道灼液拌玫瑰汁子吗? 她不明白为何小玉氏还能看着她笑出来,她觉得很恐怖。 回了房,她不敢再用这房间里的一应一物。她害怕小玉氏又在何处下了毒而没被舞舞瞧见。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要去害怕自己的母亲? 说来讽刺。 当顾舒然仔细检查过她妆台屉子里面所有的妆品后,在最边儿上的茉莉头油里,她又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是灼液的味道。 她的心,也在那一刻彻底死了。 她甚至可以笃定,小玉氏就是冲着要她的命去的。 即便她没有死,活了下来,可被伤及了脸面的她又要如何面对这个世界? 这简直比要人性命还要折磨。 自己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要得母亲如此相待呢? 二十年。前二十年,她都生活在小玉氏身边,对她言听计从,会心疼她的委屈,理解她的苦衷。 她已经将自己作为女儿能做得全部都做到了,可是小玉氏呢? 她又做了什么?不说一个母亲,她甚至连一个人都没有做到。 如果一个人疑心想要让自己死,那么唯一保护自己的手段是什么? 便是让那个一心想让你赴死的人,死在你前面。 从前,在了解顾潇盼性命的时候,顾舒然也许还有几分的挣扎。绝对没有今日决定要与小玉氏做个了断的时候,心里有这般坚定的时候。 她拿起了那罐茉莉头油,只身入了小玉氏的房间。 小玉氏还未休息,她在对着昏暗的烛火纹绣。 见顾舒然来,她连忙将绣样收起来,冲她笑道:“舒然来了,呀” 她起身,连忙腾出自己身边的位置给她,“快坐快坐,你许久都没有来娘房中了。” 顾舒然没有与她客气,落座后挑眉看一眼自己对面的座位,“你也坐吧。我睡不着,想与你说会儿话。” “唉,好!”小玉氏应和着,坐在了顾舒然对面,“娘这儿有自己新酿的果子茶,你要不要尝尝?” 顾舒然浅浅点头,小玉氏很快便温了两盏放在桌案上。 顾舒然看着那两盏冒着热气的果茶,启着的菱窗吹入微微寒凉的风,过了这两日,昭都便要入冬了。 顾舒然裹紧衣裳,“天寒了,将窗合上吧。” 小玉氏起身去合窗的时候,顾舒然将茉莉头油添入了小玉氏的茶盏中。 头油本该是浮在水面上的,但是果茶的热气散了头油的油性,加之房中烛火昏暗,不仔细察觉是看不出端倪来的。 等小玉氏重新落座顾舒然对面的时候,顾舒然问她,“咱们有多久没有好好儿说过话了?” 小玉氏眼底闪过一丝凄凉,“打从你入宫后,便没有过。” “是吗?”顾舒然怔然摇头,“我记得,应该是从我知道郎中说,再早半个时辰就能救了我这双手的时候。” “舒然,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娘每日都在自责。你如今,还在怪娘是吗?” “你自责什么?自责你毁了我半生吗?”顾舒然追问,“如果让你重新选择一次,如果你明知道结果会变成这样,你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不会!”小玉氏不等顾舒然话说完,便斩钉截铁回答道:“定然不会!我若一早知道结局会如此,我又怎会让你受苦?我又怎舍得让你受苦?” “可我觉得,若是时光倒流,你仍旧会如此做。你知道结局是怎样的,你也不会因为我的苦难而改变你巴结顾家的衷心。对吗?” 小玉氏没有接话,红了眼睛。 默然良久,她才声音发颤道:“娘在你心中,就这般不堪吗?” 一个人在旁人心中活成什么样子,全凭自己的本事。 小玉氏如今的眼泪,唤来的不是顾舒然的心疼,而是她的不屑。 她甚至觉得,她的娘和宫里那些女人没什么不同。为了争夺那些虚妄的东西,以眼泪为武器,做出杀人不见血的事儿来。 不同的是,宫里的女人对付的都是与她们毫无瓜葛之人。 而小玉氏对付的,却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今日顾舒然来寻小玉氏,并不是要让她死。而是要给她一个选择自己生死权利的机会。 小玉氏面前的那盏果茶,里面添加了顾舒然房中的那瓶茉莉头油。 若是茉莉头油没有被小玉氏动手脚,她喝下去,至多不过是闹两日肚子。 可若是被她动了手脚,那能腐蚀人皮肤的东西下了肚,自然也能腐蚀人的五脏六腑。 她很想知道,到底自己的娘有没有要杀了自己的心。于是缓和了声音道:“我不与你争辩了,你到底是我娘。” 她捧起自己的茶盏饮了一口,“味道极好。” 小玉氏也捧起自己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这是用新法子做的,你若喜欢,娘以后教你。” 顾舒然与小玉氏一碰杯,“从前事莫要提了,只希望以后,咱们母女俩能好好相处。好吗?” 小玉氏连连颔首,与顾舒然同时将果茶一饮而尽。 很快,小腹传来的绞痛支配着小玉氏的五官,她狰狞到如同恶魔般恐怖,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打滚。 “舒然,娘肚子好痛!快,快去叫郎中来!” 顾舒然岿然不动,定定坐在椅子上打量着小玉氏,“不必了。” 小玉氏目光错愕瞪着顾舒然,“你你你在茶水里添了什么?” “你怕什么?”顾舒然厌冷一笑,“我房中的茉莉头油,点了些入茶水中。不过是与娘做个恶作剧,头油而已,哪里需要传郎中呢?腹痛入恭房,泻了片刻便好。” “你你好狠的心” 小玉氏的声音一点点弱下去,唇角有血溢出来。 顾舒然俯身下去,在她耳畔呢喃道:“若是娘在头油里添了什么,也不必去寻郎中了。那东西吃下去,还有活命的可能吗?” 第176章 穆弈秋搞事业(一) 小玉氏的死是在第二日白日传入晚青耳中的。 她不过回宫了七八日,府上就闹出了这样的事儿,令她震惊不已。 同穆弈秋打了声招呼,回府参加小玉氏的丧礼时,听府上有下人说起了闲话。 “真的,我瞧得真真儿的,二小姐从三夫人房里出来没一会儿,咱们再进去的时候三夫人就已经凉透了,你说这事儿能和她没关系?” “可不是说呢?出了这事儿,老太君都哭成了个泪人,偏她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从前二小姐跟三夫人关系甚好,怎这一下子就闹成了这样?还是说二小姐入了趟宫眼界不一样了?” “可别说那样的话,怎就不一样了?二小姐回府之后对咱们,对老爷夫人他们,可不比从前好?从前脸上都不怎么挂笑的人,如今日日都乐开了花。” 晚青在旁听着,也没有打扰她们。 小玉氏的死状十分难看,唇口一直到嗓子眼都烫出了泡,仵作验过,是被人下毒致死。 顾峥也不是没有查过,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这事儿极有可能就是顾舒然做下的。 小玉氏的丧礼上,顾舒然一滴眼泪也没掉过。 顾峥问她昨夜最后见到小玉氏的时候她是个什么状况,顾舒然道:“该什么状况就是什么状况,平日里见到的时候也是那般。不知怎地,便想不开了。” “所以你觉得你娘是自戕?” “不然呢?”顾舒然反问顾峥,而她反问的语气却令晚青听来都觉得汗毛直立。 所有人都知道顾舒然和小玉氏是怎样的关系,即便是近来两人相处出了些小问题,也没人会将这问题无限放大。 要说顾舒然会亲手杀死自己的母亲,她那样一个纯良的孩子,杀只鸡都下不去刀子,遑论杀人? 也许是为了怕带给顾舒然太大的心理负担,小玉氏的死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没有人深究她究竟是为何会中毒身亡,只有晚青察觉出了顾舒然的不妥。 她问顾舒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家都不知道的事,不然小玉氏为何会忽而自戕,还选择了那样痛苦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顾舒然笑着看向她,“青儿问我这些,可也是怀疑我杀死了她?”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奇怪。人要死有许多法子,她偏选择最轰烈的死法。那东西喝下去会令人痛到窒息,且死后模样难看至极。三娘是要了一辈子面子的人,怎会选择这样的方式草草了结自己的生命?” “我不知道,若不然,青儿妹你给我一个解释?” 一句话噎住了晚青。 她觉得面前的这人有些陌生,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感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 她没有跟顾舒然多说什么,劝她一句节哀,在府上住了一日,第二日就回宫了。 听说她回宫,穆弈秋早朝上了一半就跑到凤仪宫来寻她。 “晚晚,晚晚你回来了~”他跑到晚青身边坐下,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晚晚,我好想你。” “嗯?”晚青回过神来,打量他一番笑道,“我昨儿才走的,你想我什么?” “不管不管,半天不见我也想晚晚。” “有多想?” “有”穆弈秋猛然凑近晚青,一个绵长的吻接踵而至,“有这么想!” 不得不说,他是越来越会了。 这一夜,和往常在宫中的每一夜一样,侍寝的人都是晚青。 过后,晚青枕在穆弈秋的臂弯睡得深沉。 窗外,传来了动静。 穆弈秋小心翼翼的将晚青的头挪到枕头上,又替她掖好被角,这才合上寝衣下榻将房门启开。 入内之人,是一声内监装扮的男子。 当他抬起头来,才知来人是溪风。 溪风拱手一揖,沉声道:“主上,事情处理好了。” 穆弈秋蹙眉看他,“声音小些,晚晚睡了。” 溪风探头看了一眼,却被穆弈秋当头在头上拍了一下,“瞧什么呢?” 溪风露出一记颇有深意的笑,“主上这是动心了。” 穆弈秋没有回答他的话,同溪风往朝阳宫的密室行去。 路上,溪风向穆弈秋汇报起了他们筹谋的情况。 “三部十六卫已经全数准备就绪,他们与穆婉逸的势力相互制衡,若此刻与穆婉逸开战,至少有六成的胜算。” “六成?”穆弈秋摇头,“我隐忍这么些年,要的,就是十成的胜算把握。这场仗,我只能赢,不能输。” “其实主上若直接对穆婉逸下手,这事儿便简单的多。如今您已经是皇帝,只不过是穆婉逸压在您上头制衡着您而已。您若动手要了她的性命,那些依附她的势力一时间群龙无首,正是咱们动手将他们铲除的最好时机。” “你当这些事儿我没想过吗?你可知道,穆婉逸在西绝埋了一步棋?” 溪风摇头,穆弈秋继续道:“她若是身死,无论什么缘由,西绝的隐子会即刻继承她手中的所有权利,对大昭发起殊死一搏的斗争。这场仗无可避免的要打起来,只是我需要有十足的把握,才可与她宣战,明白吗?” “主上思虑周全,可属下以为,若要等到那时,还不知需得主上忍辱负重多久。” “用不了多久了。三部十六卫待命,如今穆婉逸手中最重要的两枚朝中棋子,我已有法子让他们归顺于我。刘将军好女色,他如今放在心尖儿上的女人,是我一早安排下去的诱饵。她为了那女人,可以连自己妻儿的性命都不管不顾,穆婉逸拿不住他的把柄,他的把柄只能我拿住。” “柯相士没什么在乎的东西,可他得要他自己那条命。从前幽都留下的巫蛊之术,已经下到了他的肚中。他肚中的那条蛊虫一旦为我手中的这条蛊虫催动引诱,他便会日日受万蛊噬心之苦。他那把年纪了,能坚持几日?交出兵权能得一痛快,即便是硬汉,也知道该如何选择。” 穆弈秋的这些安排,竟从未与溪风说过。 溪风自诩是穆弈秋最信任的部下,可这些事儿,穆弈秋只等有了十足的把握后才告诉他。 足尖他的城府有多深。 然而就是城府这样深的一个人,竟然会痴迷恋上一个女子。 这才是最令溪风感到困惑的地方。 第177章 穆弈秋搞事业(二) 这一日,昭都的两个大户家里都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刘将军无故未上早朝,穆婉逸唤人去他府上寻她,奈何连他夫人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 柯相士告假在府上休养,穆婉逸的人前去问候的时候见他痛得在榻上打滚,多名郎中探过病也寻不出他病灶在何处。 这种种迹象,令穆婉逸心自难安。 可是她没有心力去管这些。因为今日早朝上,闹出了大事来。 西南粮仓屯积的十万石粮食,不知为何浸入了水汽,导致那些粮食发霉不得用。 西南粮仓的这些粮食是大昭西南境百姓过冬的储备粮食,这些粮食若都发霉不可食,西南的粮价定会以数十倍的价格飞速上涨。 百姓吃完家中存粮后买不起新粮,只能活活挨饿。 民以食为天,堂堂泱泱大国若是连百姓吃食这一件事儿都不能解决,何以要求民心齐? 粮食涨价也抵不过狼多肉少,过不完这个冬日,西南境内富庶的百姓也会到了无米成炊的地步。 唯一的法子就是从昭都调粮去往西南境。 可调粮路远迢迢,这一路上还不知道会遇到多少贼寇觊觎这些粮食。穆婉逸不敢随便寻人去押送这批粮食,只得寻自己最信任的人。 刘将军人不见了,柯相士重疾缠身,她唯一可用的人,便是对她衷心不二的梁勇。 梁勇手握重兵,在前朝为从一品武官,于昭都颇有威望。 他一身正气,之所以会衷心于穆婉逸,则是因为穆婉逸曾经救过她老母亲的性命。 虽然如今梁勇的母亲已经驾鹤西去,但这份情谊他一直念着。 穆婉逸此行派梁勇运输十万石粮食往西南境去,嘱咐他早去早还,莫要再路上耽误时日。 可即便再不耽误,一去一回光是在路上就最少要耗费一月的光阴。 穆婉逸如何也不会想到,就是她这样疏忽的一个举动,几乎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刘将军之所以晨起离府却并未入宫上朝,是因为与他相好的青楼名伶瑶姬为人所掳走。 掳走她之人给刘将军递了信,让他与午时前赶往昭都郊外紫竹林相见。若晚来,则瑶姬性命堪忧。 英雄难过美人关。瑶姬因为出身的问题,刘将军无法把她娶回家中给她名分。但他对瑶姬的情分,却重过这世间的所有。 为了瑶姬,连与她甘苦与共数十载的刘夫人他也可以弃之不顾,何况乎一日早朝? 赶去紫竹林的时候,独一蒙面男子立于竹林中。 刘将军厉声道:“既敢寻老夫来,为何不敢光明正大相见?” 蒙面人冷笑,“见与不见的,原不是紧要事。小的不过是替上头主子传话的喽啰,刘将军只管听事就成。” 刘将军闷哼一声,“老夫来了,人呢?还不快些将人交出来?” “那要是这么容易就能将人教出来,小的又何苦费这般心思把大人哄来此地?” “那你等要作甚?是要老夫的命?” “刘将军说笑了。”蒙面人轻笑一声,摆手道:“刘将军您手握重兵,您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咱昭都这天儿不都得变了?” “你有话不妨直说,扭扭捏捏的算什么男人?” “那小的便得罪了。”蒙面人拱手一揖,“小的希望过两日倘若昭都闹出变故来,刘将军可以袖手旁观,不掺和这里头的事儿。” “你是外部贼人?”刘将军死死盯着蒙面人露出的那双眼,“是南国,还是西绝?是谁派你来的?” “非也,小的亦是大昭万千普通百姓之一。刘将军忠肝赤胆,自然做不出卖国之事。小的与您作保,大昭的天不会变,只是上面的云彩该换了颜色。” “所以,你等是要反了皇上和凤帝,自诩为王?” “这事儿便不劳大人您操心,您只需应下小的,便可保您心上人无虞。” “荒唐!老夫如何知道瑶姬如今可保安全?若是老夫听了你等的,却见不到瑶姬的人,老夫岂不被你们当成了傻子耍?” “人活着,只是刘将军您见不到了。小的没那个胆子带您去见您心上人,您的武力和手握的兵权,将大昭翻过来也是能将人给寻见的。何况小的要是带您去见了,小的手中的筹码不就没了吗?” “那老夫要如何知道人如今是否安全?” “这事儿简单。”蒙面人嗤笑出声,“刘将军沙场杀伐多年,是能分清人身上的部位被割下来,多长时间肉才会回卷才会腐烂。而您心上人的身上每一寸肌肤,想来您都是极熟悉的。您若是不能确定她是否还活着,那么小的便隔上三五日切割下她身体的部位,将新鲜的寄给您。您收到后,确定了您心上人还活着,再肯跟咱们配合也不是不可。” 听到他们要用这残忍手段对付瑶姬,刘将军便不敢再继续将他们。 他要的,便是活生生的瑶姬,他也不忍她有任何的缺失。 柯相士府上,有一江湖术士不请自来。 所有人对柯相士腹痛难当这病都无从下手,偏那术士一来,不过摸了摸柯相士的小腹,他便不痛了。 柯相士称他为奇人哉,以礼待之。 可将那人送出府后,当夜他便又奇痛难忍。 无奈之下,柯相士只得命人将人寻回。 那人也不施针也不开药,仍旧是在柯相士小腹上抚摸了须臾,他疼痛的症状便又好了。 如此,柯相士发觉了不妥。 他不许术士离开府邸,更问他是不是对自己下了什么毒物。 术士也不急着离去,只笑眯眯看着柯相士。 很快,那钻心蚀骨的痛又再度袭来。 就在柯相士痛得满地打滚的时候,术士才附耳他道:“您腹中存着的是蛊虫,蛊虫的另一宿主便是我。你若杀了我,你体内的蛊虫便会破体而出,要了你的命。你若是不听我的,那你体内的蛊虫就会夜以继日的蚕食你的身体,被它吃掉的肉第二天会再长出来,周而复始。你除了自戕,别无他法。”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森然无比,“即便你死了,那蛊虫也会想法子钻入你儿子,你女儿身体内。你柯家世世代代,都逃不脱这诅咒。” “除非,你肯听我的指挥。你帮我做一件事,我便替你解围,让你一生无忧。” 第178章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穆弈秋早先决定给柯相士下蛊的时候,意不在于要他的性命,而是要他真切感受到那钻心的痛。 他感受到了,即便他不怕死,也怕这东西缠上自己的一双儿女。 那时他一个成年人都忍受不了一心求死的痛感,他的孩子们他又怎么忍心见他们受苦? 无奈之下,柯相士只得向术士询问,“你所谓的帮忙,是帮什么忙?” “很简单。从今日起,昭都无论发生何事,柯相士都只当看不见就是了。您手底下的兵不妄动,我保证日后有您享不尽荣华富贵的时候。” “此话怎讲?” “话说得太通透了反倒无趣。柯相士也无需知道那么全面。你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对您才是好事。” 顺利拿下了刘将军和柯相士这两枚棋子后,穆弈秋便开始了他的下一步计划。 那便是将他这些年收集到的穆婉逸所有罪证罄竹成书,分发给在朝为官的所有官员。 让他们一一看清楚,穆婉逸究竟是怎样的为人。 那些罪证,穆婉逸犯下的罪并非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有许多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可收到罪状的朝臣,无不震惊。 从前穆修齐再荒唐,列举他的罪状也不过三四页纸。像穆婉逸这样洋洋洒洒大十几页纸都写得密密麻麻的,任谁瞧了都得叹一句‘壮观’。 得到这些穆婉逸的罪状,所有人都在揣测到底是谁在背后暗地里收集这些? 穆婉逸得罪了什么人?又或是大昭难道还存在有锋芒如此盛露而不为人所知的人吗? 这些罪状,便算是穆弈秋埋藏在众朝臣心中的一个引子,真正将这捆炸药引爆之事,不止于此。 穆婉逸手中一直有一份绝密的名单。 那份名单分两卷,第一卷所录,是所有官员府上卧底替穆婉逸办事的人的姓名。 第二卷所录,是穆婉逸掌握的他们的把柄。 当这些东西落在那些朝臣手中的时候,他们便坐不住了。 先是挨个在自己府上抓出了内贼,言行逼供之下确定他们果真是穆婉逸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有的下人,是五六年前就被安插在朝臣身边儿的。 这么些年过去,已经在府上熬成了掌事家丁,成了那朝臣最信任之人。 试想一下,你最信任的人其实是旁人安插在你身边儿的眼线,这种感觉有多么恐怖惊悚。 然而这一切的发生,都瞒住了穆婉逸。 她甚至不知道,昭都即将发生这样巨大的变故。 她仍在玉蓬殿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奇怪的是,今日没见到贴身伺候她的婢女株虞。 株虞是跟了她八年的婢女了,也是如今唯一可以让穆婉逸安心同她说两句话的人。 她做事向来有规矩,不会无故消失。 穆婉逸吩咐人去寻她,看她是不是身子不舒坦。可派出去的人寻遍了宫中的每个角落,却都没有见到株虞的身影。 自然见不到。 她亦是穆弈秋一早安排在穆婉逸身边的棋子,如今oss要收网了,穆婉逸怎还能再见到她? 只怕再次相见,就只剩下主仆反目互掐了。 株虞失踪,穆婉逸才静下心来琢磨起这事儿。 她将近来发生的奇怪事儿全部串联在一起,发现那些看起来好像全无关系的事儿,隐匿在看不见的角落里,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纠葛在一起。 她好像明白了,是有人在针对她要做出什么险事来,于是早做筹谋,联系了刘将军与柯相士。 他二人给穆婉逸的回话都是让穆婉逸放心,一旦发生任何变故,他二人一定会全力支持穆婉逸,必要时候还会出兵镇压。 按理说,这些回话应当是给穆婉逸吃了一颗定心丸,但她的心,却始终都定不下来。 夜深无眠,穆婉逸在宫中闲步,绕到朝阳宫时,见鸾鸣承恩轿载着晚青入了寝殿,她便跟了进去。 正殿灯火通明,穆弈秋伏案正奋笔疾书。 穆婉逸偷瞄着打量了他良久,才道:“皇帝写什么呢?” 穆弈秋被这忽而传来的声音吓得身子打颤,当他抬起头见到是穆婉逸时,眼底的恐惧霎时消散了大半,“长姐来了~” 他一边招呼穆婉逸落座,一边还将自己方才画的画递给穆婉逸看。 不过是构图简单,配色单一的山水画罢了。 出在旁人之手,穆婉逸可能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但出在穆弈秋之手,她忍不住细细品评。 “这幅江山图,许多地方落笔不够利落,导致许多黑色的抹点都点在了旁边,有些影响美观。” 穆婉逸拿过笔来,自己在山水画上添了几笔。 她将未连接好的地方处理妥帖,但是忽略了那些她方才与穆弈秋提到的墨点子。 “长姐为何不管它们?”穆弈秋指着墨点子问道。 穆婉逸回的轻巧,“这幅画经我之手改动,已变得顺眼许多。那些小缺憾,不必挂怀。” “不不不。”穆弈秋嘟嘴摇头,一脸认真道:“小缺憾也是缺憾,如果它们在,这就不是一副完整的花了。我记得父皇从前总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便说得就是成大事者需拘小节,否则很可能会失足成恨。” “可又能如何?”穆婉逸反问,“那墨点子点上去了便消除不掉,即便你用再好的法子,也只能淡化它而已。” “我有法子。” 穆弈秋将那副画从桌上拿起来,而后死得粉碎。 正当穆婉逸不知他意欲何为时,他却新取了一张白纸,在上面开始作画。 “不好的东西,毁掉就是了。” 今日,穆弈秋看起来好似同往日不太一样。 说话条理清楚头头是道,还能用许多他从前根本听不懂的成语与穆婉逸对答如流。 他这样的变化从何而来? 是大学士教得好,还是脑子突然开窍了? 可无论怎么想,穆婉逸都没有把他跟装傻充愣这个词联系在一起过。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穆弈秋是个傻子这件事儿在她心中根深蒂固,仿佛成了既定的事实一般不可动摇。 穆弈秋很快又乱涂乱画了一张江山图,问穆婉逸觉得如何。 穆婉逸心不在焉,应付他道:“极好。” 穆弈秋欢喜笑着,连连点头,“我也觉得,极好。” 第179章 群臣逼穆婉逸退位 顾峥私下与朝臣联系,穆婉逸恶贯满盈残害忠臣把控朝政,大昭如今落在她手中,早晚会被她给毁了。 这些朝臣们私心里也都在为自己打着算盘。 他们的所谓把柄落在穆婉逸手中,如今不拧成一股绳去反了她,那么来日,自己就极有可能被穆婉逸所威胁做出他们不愿意去做的事。 顾峥,给了他们出师有名的依据。 反对穆婉逸,以她做下恶事实证为由,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将她从皇权位上扒下来。 在确定了要行此事时,众朝臣一日也没有耽误,于当日早朝便同穆婉逸撕破了脸。 以往朝事,他们都是启奏给穆婉逸的,穆弈秋不过是个形同虚设的幌子。 然今日,所有人启奏时都对着穆弈秋说,仿佛视穆婉逸如无物。 穆婉逸是个极为敏感的人,一点风吹草动她都能察觉出不妥。她并没有说话,含着笑,静静看着朝臣们在她面前表演。 无论朝臣启奏穆弈秋何事,穆弈秋的态度都一样,那就是没有态度。 他一句有分量有建设的话都没有说出来,穆婉逸笑着笑着,忽地笑出了声。 “你们在自说自话吗?倒是蛮有趣的。” 无人理她,按着流程向穆弈秋启奏完后,顾峥道:“皇上,微臣尚有一事要禀。” 穆弈秋一抬手,有模有样地说道:“准奏” “微臣想问,天子犯法是否当与庶民同罪而论?” 这个问题对于穆弈秋来说有些深了。他看一眼穆婉逸,轻声问道:“长姐,他在说什么?” 穆婉逸轻笑道:“皇上问本宫,本宫替顾大人答了就是。天子犯法自然不当与庶民同罪而论,否则天子何为天子?岂非说天子与庶民无异?你这话,本宫可不敢苟同。” “哦?那么凤帝以为,天子犯法当如何?” “该如何就如何,你问这话,可是要说皇上犯了什么国法?” “自然不是皇上。”顾峥从怀中取出一卷罪书,摊开来沉下声一条条念着。 那上面的罪行,都是穆婉逸这些年做下的见不得光的事儿。 穆婉逸眼神阴森看着他,听他将这些罪状一一列数完,才道:“顾大人,你空口白舌诬陷本宫这么多莫须有的罪名,可知是大不敬之罪?” “大罪与否,要看微臣说的是不是事实。若是事实,那有大罪的便不是微臣,而是您。” 穆婉逸道:“你说这些,可有实证?” “凤帝觉得,这些事儿需要实证吗?只要大伙儿都认为这事儿是您做下的,这些事儿就是您做下的。无从辩驳。” 顾峥低喝了一声,众朝臣便齐齐拱手一揖,“臣等,请凤帝退位,莫再干预朝政。” 穆婉逸脸上并无显出一丝一毫的惊讶,“要本宫退位?退什么位?大昭的皇位是皇上的,本宫要退去哪里?” “如今朝政的实际把控者是谁大伙儿心知肚明。长公主做出这些不体面的事,咱们实在不能当做不知道。还请长公主您放下手中皇权,退位下去,再不干预朝政。否则,臣等只得集体罢朝,别无他法。” “你是在威胁本宫?”穆婉逸打量着这些朝臣,其中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因为他们原本都是穆婉逸的人。 可今日,他们也毅然决然站在了反她的那一面。 穆婉逸尚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可是此刻的她心中是没有丝毫惧怕的。 这些朝臣罢朝不罢朝的自己不在乎,也威胁不到自己。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谁拥有绝对的兵权,便能掌握绝对的话语权。 兵权一事被穆婉逸握得死死的,别说是大昭,就是大昭有异心人和南国联手起来,她也能稳操胜券。 可是不到最后一步,她还是不愿出动兵力去镇压。 “本宫退下来,这朝政你等打算交给谁来操持?到底你等知不知道本宫为大昭付出了多少,站着说话不知腰疼。” “长公主退下来,自当是由皇上把持朝政?” “由他?”穆婉逸回眸看一眼穆弈秋,无声笑了,“本宫这个弟弟,顾大人若是不了解的话本宫可以跟你细细道来。你靠着他把持朝政,和将大昭推入死路有何区别?” “有臣等匡扶,皇上自能处理好国事。” “你确定?”穆婉逸离座起身,端起十足的气势呛声道:“你确定你等有本事帮他处理好国政?若是有这能耐,那本宫便问你等几个问题。你等想清楚了,然后一一回答本宫。” “南方水患,三万大昭百姓无家可归。此事当如何解决?” “平王伺机而动,一心寻着大昭放松懈怠之时欲一举而攻之,此战打还是不打?” “入凛冬之际,北方三村时疫横行,病死百姓尸身堆积如山,朝廷是否要派人前往医治?若医治,派去的人倘若感染时疫,将病灶带回昭都又当如何?” 她缓一缓,继续道:“这是大事,还有数不清算不明的鸡毛蒜皮的小事。” “御药房存药不足,新入药需得万两白银,若自己种植可每年剩去过半开支,但却要在宫中腾出一片沃土来专供种植,拨去看顾的宫人例银需得贴补,费用几何?如何斟酌?” “冬日每宫每房添了新炭,这些支出一日近千余两,如何开源节流?” “你等可是觉得本宫说得这话可笑?可是觉得此等鸡毛蒜皮之事没必要拿上台面来说?可嘲讽的是,本宫日日批阅的奏折,这些都是最常见的问题。要本宫退位,你们指望谁来处理这些要事、琐事?” 穆婉逸回眸看一眼穆弈秋,冷笑道:“指望他吗?” 一连几句问语,逼得方才还喋喋不休的群臣无话可说。 穆婉逸眼风犀利扫过众人,“这些事儿孰轻孰重,当以何事为重何事为轻,如何不顾此失彼同时妥善处理?你们谁能告诉本宫!?” “朕能告诉你。” 身后,穆弈秋嘹亮的声音响起。 他离座起身,负手而立,目光坚毅。浑然不见平日那副痴傻模样。 第180章 穆弈秋掉马甲(一)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穆弈秋身上,瞳孔里散出来的皆是惊异。 只见他带着从容的笑,有条不紊地说道:“南方水患年年如此,潮水每年到了这几个月都会涨,只不过有时涨得凶,有时涨得弱罢了。既然受灾处控制不了,朝廷拨款加盖堤坝挡住水灾就成。之所以如今的堤坝挡不住水灾,是因有人中饱私囊贪污了震灾款项。一层层抽丝剥茧将那人寻出来,当中枭首,以儆效尤,便无人再敢动错心思。” “南国平王伺机而动,那便不给他这个时机。他为蝼蚁,一早就该被大昭所收复。西绝都被灭了,还留着他作甚?不开战,是父皇仁慈,不愿看生灵涂炭。可这份仁慈被平王揣测,反倒成了他挑事的理由。既然这场仗早晚都要打起来,平王暗地里筹谋的时间越久,大昭损失的兵力便会越多,伤亡亦会越惨重。这一仗无可避免,越早开战,于大昭而言损失便越轻,这事儿有什么好讨论的?” 穆弈秋条理清晰,三两句话将穆婉逸抛出的问题给解决了。 这不像是他提前背过的腹稿,看来他是真的依靠自己说出了这番话。 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伪装? 穆婉逸死死盯着穆弈秋,有些慌了。 却听穆弈秋不疾不徐继续道:“入凛冬之际,北方三村时疫横行,且致死率极高,朝廷为何还要派人去救治?这话说出来可能刺耳,但再刺耳,这事儿也只能这么做。该派去北方三村的并非是宫中医者,而是侍卫。让他们守住村子出口,不许任何村民出来。一旦有人想要逃跑,便就地正法。将时疫控制在那三个村子里,死了的可能是数百人。可要是让他们从村子里出来了,又或是人口流动将时疫带到了别的地方去,那带来的后果才是不堪设想的。” “这些便是长姐所谓的大事,那么再说你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御药房的存药不足,便交给他们自己解决。他们若是解决不了,负责之人便问罪处置,流放边疆就成了。都是人,谁能想不出法子来?不过是看你逼他们逼得紧不紧而已。” “至于冬日宫中新炭的支出,这些事儿让内务府自己把控着。出了岔子,内务府总管领板子。他不想自己屁股痛,自然就会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来解决此事。” 穆弈秋含笑回眸看向穆婉逸,扬声道:“这么简单的事儿,长姐竟纠结至此?你这样,朕很难不觉得你是个废物。” “你竟然是装傻!?这么些年,你竟然藏了这么些年?” 穆婉逸震惊到无以复加,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甚至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是自己的一场梦。 可接下来穆弈秋的举动却彻底令她震惊。 他从龙椅上起身,右手甫一用力,便将穆婉逸那金丝楠木制成的凤椅轻巧提了起来。 “长姐这凤座还是莫要再坐了,金丝楠木木质坚硬,朕担心你后腚疼。” 话落,他将凤座重重摔在了大殿正中,分崩离析。 面对穆弈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所有人都傻了眼。 最先清醒过来的是顾峥,他登时跪地,叩首连连,“皇上圣明,微臣附议,还请长公主退位,安享清闲。” 他这一跪,旁人再糊涂也有了例子,纷纷跟着他下跪叩首行礼。 “臣等附议。” 穆婉逸瞪着穆弈秋,目眦欲裂。 穆弈秋身上隐匿了傻气,一股帝王的霸气萦绕在他身旁形成无形的气场。 他带着单薄的笑与穆婉逸对视须臾,见她气得唇齿打颤双手握拳,便道:“长姐在气?在气什么?是长姐你一手扶持朕登基为帝,美其名曰是为了大昭的江山。那么朕从前痴傻不能理政,要长姐劳心劳力实在心中有愧。如今朕不再痴傻,长姐可得解脱,撒手此间事游历尘世间,未尝不是件潇洒事?朕昔日蠢钝如猪,今日忽而觉醒恢复了神智,焉知不是长姐一心为着大昭诚感动天,感动了列祖列宗,显灵保佑于朕?” 穆弈秋躬身下去向穆婉逸作揖一拜,“朕,要多谢长姐一片赤诚之心。”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对穆婉逸而言都是裸的嘲讽。 他哪里是灵光乍现恢复了神识?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计谋。 这样深沉的心计,穆婉逸自愧不如。 但走到这一步,她还没输。 她手中尚还有筹码,哪怕梁勇如今尚带兵在外不能回来支援她,她总还有刘将军和柯相士可助理。 柯相士?刘将军? 穆婉逸目光迅速扫过在场诸人,却并没有瞧见她的这两名心腹。 穆弈秋洞察到她的举动,问她,“长姐在看什么?” 穆婉逸淡然一笑,“你问及本宫在看什么,是怕本宫看什么?此番事,你煞费苦心,我棋差一招,栽了也认了。可你休要得意,休要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的能耐。我穆婉逸要得到的东西,从来还没有得不到过。” 她转身,决然欲离去,穆弈秋却唤住她,“长姐就这么走了,朕很难和诸位朝臣交代。” “交代?”穆婉逸犀利眼风扫过众人,“交代什么?” “自然是交代长姐的罪行。这桩桩件件的罪过长姐不说便能瞒天过海当做没发生过了吗?天子犯法自当与庶民同罪,长姐也得给大伙儿一个交代,让天下百姓都看看你这个例子。” 穆弈秋抬手唤道:“来人呐,将长公主拿下。” 朝阳宫的御林军原本都是穆婉逸的人,她本以为穆弈秋这一声令下回应他的只会是尴尬,或是那些御林军入内端直将穆弈秋拿下。 但她算漏了一步。 穆弈秋心机深沉,他选择在今日与穆婉逸撕破脸,一定是做了完全的打算与准备。 所以御林军入内后,不由分说便将穆婉逸团团围住。 碍于她长公主的身份,这些御林军只是组成人墙困住她,并没有与她动手。 穆婉逸眉头紧蹙,呛声道:“谁敢!?” 第181章 穆弈秋掉马甲(二) 谁敢? 谁人不敢? 没有与她强硬动手,还不是看在穆弈秋的面子上? 穆弈秋恭谨唤她,“长姐,你自幼瞧着朕长大,朕与你的情分还是有的。今日,只要你肯承认你所犯下的罪行,朕答应你,会留你一条活路。” “留本宫活路?怕是你留给自己活路吧。依附本宫之人遍布大昭各地,你若敢杀了本宫,你这皇位也便座到头了。” “哦?是吗?长姐竟有这份自信?”穆弈秋气定神闲道:“朕很好奇,长姐可以仰仗之人,如今还剩下几个?” “柯相士和刘将军如今在何方?长姐又觉得远赴他方押送粮食的将军能否赶回来?昭都的兵权你手中握了几分,你死了,还有谁会为一个死人效力?” “那你就只管试试看,看杀了本宫,这天下会乱成什么样!你说本宫一心揽权,揽政,你又何尝不是?你卧薪尝胆,你诡计多端,你为了皇位隐忍蛰伏这么多年,如今除了我,你自可一人当政。那又如何?你以为这些老东西不放过我,就会放过你吗?今日你要杀我,你要以何罪杀我?若你说不出当死的罪行来,如何服众?” “要说你犯下的死罪,朕怕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你想听是吗?朕问你,谋害淑贵妃可当至死?谋害二哥可当至死?谋害父皇,可当至死?” 穆弈秋一语落,满殿哗然。 穆婉逸淡定道:“你信口雌黄!这些不过是你的片面之词,你休要将脏水泼到本宫身上去。” 穆弈秋看了穆婉逸一眼,问她,“长姐今日看着有些孤单,平日伺候在长姐身边的那丫头呢?” 穆弈秋不提及,连穆婉逸自己都险些忽略了。 平日上朝的时候,香林就在朝阳宫外候着她。 今日她人呢? 好似自晨起替自己梳洗过后,便再没有见到她。 “长姐东张西望的寻不见人,朕帮你寻她。” 穆弈秋双手击掌,回声充斥着朝阳宫。 很快,香林从内殿长廊而出,走到穆弈秋身旁停下了脚步,躬身福礼下去,“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穆弈秋抬手示意她平身,她便挺直了腰杆站立着,目光清冷看向穆婉逸。 对于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穆婉逸不敢相信。 香林怎么会站在穆弈秋的身边? 要是别的婢女也就罢了,偏偏是她? 她能得自己信重,是因为她曾两次救过香林的命。 她对香林有救命之恩,又待她极好,平日里明里暗里也没有少给香林钱银。 她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穆弈秋看出了穆婉逸的震惊,讽刺道:“长姐是在想香林为什么会投靠朕?” “很简单,因为朕跟她说,若是她不把你做下的恶事在前朝说出来,那么长姐是不会被定罪,但朕九五之尊的身份,要杀一个婢女不成什么问题。” 穆弈秋声音沉下去,面色变得阴鸷不堪,“朕会一刀一刀的割开她的皮,而后在每一处伤口撒上盐,再用针线将伤口缝合。朕会等她伤口长好了之后,再用热油去泼她,烫出了水泡后,再把水泡戳破,挤出脓液来逼她喝下去。朕还会拔去她手脚的指甲,在命人一根一根拔下她满头的秀发,又或者在眼睛里面,戳上百根针。朕不会让她死,会让最好的太医医治她,保着她这条命。但是往后的岁月里,无尽的折磨会永远相伴于她。长姐以为,这世上谁人的衷心,可以衷到连这些东西都不怕?” 穆弈秋的手段是狠,但他若手段不狠,等待他的就会是满盘皆输失去性命。 对敌人的亲从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在穆弈秋的一声呵斥下,香林开始交代起来。 “淑贵妃是凤帝杀的。是她往淑贵妃的吃食里添了毒药,而后又把毒药塞到慎嫔宫中冤枉她!她之所以会杀淑贵妃,是因为那时候先帝有意要立淑贵妃为后。凤帝她为了保住自己和弟弟的荣光,为了害怕有人能和他们争夺帝位,所以才起了杀心。” “香林,你” 穆婉逸目眦欲裂,妄图拦下香林的话。 可没用。 穆弈秋厉声道:“别理她,继续说。” 香林继续道:“二皇子也是凤帝害死的。那要人命的老虎是她迎去,还买通了二皇子身边的侍卫,让大家都不救他,反倒把他往老虎口中送。” “还有先帝,先帝也是被她活生生给气死的。其实先帝原本不会死,只要吃了太医的药丸先帝就能救回来。但是凤帝为了害怕先帝活着会对付她,所以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也不肯把药给他。” “还有穆修齐穆修齐也是被她杀死的。穆修齐虽然是被雷劈死的,但那天她已经带人把穆修齐给擒住,即便没有那个意外,穆修齐也定会死在他的手里!” 香林的控诉,令朝阳宫炸开了锅。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指着穆婉逸唾骂。 “先帝待你如此好!你竟连他也谋害!?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竟黑成这般!?” “穆修齐是你的亲弟弟,更是你一手提拔他到了帝位上,你为了自己的私心,连他也狠下杀手?你这畜生!” “淑贵妃与先帝伉俪情深,她哪里得罪了你碍了你的道?你这贱妇,死上千次百次也不为过。” 墙倒众人推。又或者说,是穆婉逸多行不义必自毙。 她得罪了太多的人,这段时间来,大伙儿都被穆婉逸欺压憋屈久了,逮到还手的时机,都想上去狠狠踩她一脚,让她没有活路可言。 不知是谁先跪地沉声向穆弈秋道:“皇上!长公主罪大滔天,十恶不赦!微臣请旨,皇上当处死长公主,以儆效尤!” 而后,越来越多的朝臣跪下,请求处死穆婉逸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穆弈秋看着眼神痴愣,已经杀掉了的穆婉逸,淡然一笑,“长姐最爱听从民意?” “那朕便顺从名义。明日午时,将长公主拖出午门,斩首示众!” 第182章 淑贵妃是顾峥杀死的 穆婉逸被关押进了天牢。 一切来得都是这样突然,以至于她没有丝毫的防备,一向善于筹谋的她,甚至连应对这种突发情况的对策都没有想到。 她想到过自己会被人跳出来压制反对,想到过无数次别人会用到的策略,甚至想到过那些反对她的人试图扳倒她的人具体会是那些人。 她唯独,漏掉了穆弈秋。 他的伪装实在是太完美了,完美的令人不敢相信。 怎么会有人为了一件事筹谋数十年?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傻的?还是说他从来都没有傻过,一切都是他营造出来的假象? 关押穆婉逸的天牢是一间环境并不算糟糕的暗室。 与旁的暗室阴冷潮湿,虫鼠变得相比,她这里算得上干净。 暗室无窗,点了一盏蜡烛取亮。 穆婉逸蜷缩在暗室的一角,她的心底没有对于死亡的惧怕,死亡对她而言反倒是一种解脱。 这么些年,她恨了这么些年,争了这么些年,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或者说,她从头到尾,有得到过任何东西吗? 她翘首期盼,满心欢喜以待的东西早已毁于一旦,活着的每一天都是陷入过去思绪中的无助挣扎与困苦。 她早就想追随西绝王而去,在他死在她怀里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已经死了。 后来活着的每一天,她都是带着抗在肩膀上的担子死撑下去。 她要替西绝王抗下照顾西绝的担子,她要替西绝王去成全他的愿景。 她背负着自己深爱的男人的遗愿走了这么久,实在很累。 如果不能主动的选择死亡,被动的经历这件事,于她而言就是解脱。 在这四下寂静看不见丝毫来自于外界光线的地方,时间过得不快不慢。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角落里蜷缩了多久。 许久之后,她听见了外头的动静。 是一个沉稳的脚步声,逐渐朝着这间暗室逼近。 门开了,入内之人,是一袭明黄龙袍加身的穆弈秋。 他脸上的从容、自信毫不掩饰地装饰着他好看的容貌。 穆婉逸从未见过穆弈秋露出过这种表情,在她眼里,自己这个弟弟,一直都是痴痴傻傻,眸中无光的。 原来一个人的眼睛,也会骗人。 “什么时候?”穆婉逸开口问他,“到了今日,胜败一举分明。你该能告诉我,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在装疯卖傻?” “或许朕从未装疯卖傻过,朕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回头望一望,每一步棋都下的恰到好处,落到了它该落的点上。” 穆弈秋坐在暗室正中的木桌旁,手指轻轻叩击在实木桌面上,“怎样?成为阶下囚的滋味如何?” “长君死后,我没一日的日子都和沦为阶下囚没有区别。我活着,就是在受刑。” “为了一个男人,你当真至于如此?朕自幼与你共同成长,在朕眼中,你一直都是一个很理智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你为他付出至此?朕很好奇。” “你有什么可好奇的?遇见一个真正爱的人,世上所有人都是如此。你不懂,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一个足以让你为她放弃一切之人。” 穆弈秋脑海中闪过晚青的脸,心底不知名的地方莫名抽搐了一下。 “这世上不止有情爱,还有更多更值得朕去花费心思、花费精力的事情。” “可那些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比如今日之前的我,看似什么都得到了,看似成了生活的赢家。可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我一早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所有的东西,只要你努力都能得到。难得的,唯有人心。” 穆婉逸说着,略带几分嘲讽的意味笑了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反正你永远也不会明白。你是一个比我还有心机的人,我一路走过来,知道这样的生活有多累。我的心机是时候终止了,而你受苦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那就拭目以待。”穆弈秋语气平淡说了这一句,很快又改口,“抱歉。你没有那个机会,拭目以待了。” “你来寻我,仅仅是为了在我面前炫耀你胜利的喜悦?大可不必,因为我一点也不觉得你从我这儿得到了什么。” “朕没有要跟你炫耀的意思。朕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穆婉逸别过脸去不理会穆弈秋,穆弈秋兀自道:“究竟为什么,你要给淑贵妃下毒?” 穆婉逸静默须臾,笑得令人战栗。 “你笑什么?” “笑你傻。”穆婉逸平视着穆弈秋,抿了抿唇,“事到如今,你还以为淑贵妃是被我下毒谋害的?啧啧”她摇了摇头,叹声道:“一直以来,我也以为是我。可前几日,我听闻了一事,才知道淑贵妃的死与我无关。” “何事?” “你很想知道吗?” “你有什么要求?你想活命?” 穆弈秋摇头,“我的要求很简单。长君的尸骨毁于一场山火,我知道,那场山火和修齐没有关系,是你放的。明日我难逃一死,我死后,只愿也同样能被火焰化成一抔灰。在风中杨了去,飘飘荡荡的,在这纷乱的尘世间,说不定还能有和长君再相遇的一日。” 穆婉逸对西绝王情深几许,令穆弈秋动容。 他点头,“朕应下你。” 穆婉逸心满意足地笑着,缓缓道:“杀死淑贵妃的,是顾峥。” 穆弈秋瞳孔地震,半分也不肯相信穆婉逸的话,“你胡说什么?怎会是他?” “或许我换个说法吧。杀死淑贵妃的,其实是父皇自己。当日,我是下毒要毒害淑贵妃,但是她为何会致死,原因却不全然在我用的毒物上头。她真正的死因,是因为服用了鹤顶红。而那鹤顶红,是父皇让她服用下的。” 穆弈秋蹙眉,怒容渐渐显露,“你有何证据?” “证据就是”穆婉逸抬眸,媚眼如丝看向穆弈秋,“你是个野种,你是淑贵妃与那戏子苟合生下的孩子,你身上流淌的,根本就不是穆家的皇室血脉。” 穆弈秋震惊不已,默了须臾,才道:“何人与你胡诌?” “无人。是顾峥呈给父皇的一道密函。” 第183章 穆婉逸最后的算计 “密函?”穆弈秋追问,“密函所书内容为何?” “向父皇说明了你的身世,顾峥也私底下在你沉睡之际取了你的血,与父皇的血相融合。最终得到的结果是,你与父皇的血并不能相融,你并非是父皇的亲骨肉。顾峥将这些告诉父皇后,第二日淑贵妃就死了。那么你觉得,这鹤顶红到底是谁赐给淑贵妃的?” “朕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朕的出身不容置疑,岂容你在这信口开河?” “是吗?”穆婉逸小声嘀咕,“头先里我想不通为何你那样小的年纪便开始装傻。那时候你定没有如今的筹谋,那么让你装傻的人,一定是淑贵妃。她为什么会让你装傻?是因为她被父皇强抢入宫的时候,正是她与那戏子情投意合的时候。她无法确定自己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究竟是父皇的,还是那戏子的。所以她让你装傻,是在保护你。” “直到,那日我看到了顾峥写给父皇的那封密函,更加肯定了我的想法。你身上流淌的并非是穆家的血,你是个异姓人。” 说实话,穆弈秋心底是有几分怕的。 穆婉逸将这事儿说得言之凿凿,如果不是捏了十足的证据,她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可是为什么她今日不在前朝将这话说出来? 她又为何要替自己隐瞒下这个秘密? “你如此说,朕便会信?若真如你所言,为何父皇处死了母妃,却留下朕的命?” 穆婉逸:“这事儿我从未想过,也懒得去想。养条狗这么多年都会有感情,或许父皇舍不得要了你的命吧。又或许,他知道你是个傻子,所以他根本就不想要你的命。哦,对,有件事你或许不知道,但是修齐和我都知道。朝阳宫正殿正大光明牌匾后头藏着一封父皇的遗诏,那遗诏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倘若有朝一日他离世,皇位可留在任何他的子嗣身上,却不能落在你头上。” “一开始,我与修齐觉得,父皇的意思是你是个痴儿,皇位交到你手上去,会祸害了大昭的江山。如今想来,怕是另有深意。他心底,到底是在乎你不是他的亲生子的。只是从前伺候父皇的老太监康辉离世,这件事儿就成了秘密,只有我和修齐知道。我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无奈之下扶持你上位,我自然不会将那道遗诏请出来。你不信的话,可以趁着没人的时候自己将牌匾摘下来瞧一瞧。” 这样的事儿,不会有假。 穆弈秋认识先帝的字,且穆婉逸说得有板有眼,这事儿定然不是空穴来风。 他索性也不再伪装,端直问她,“那为何,今日你不在朝阳宫戳穿朕?” “戳穿你?哈哈哈哈哈哈哈~~~”穆婉逸狂笑,几近疯魔,“我为何要戳穿你?这么些年来,我要干什么事儿,你不清楚吗?我要的就是颠覆了大昭的天下,要的就是让父皇失去他珍视的一切,来弥补他对西绝,对长君带来的伤害。如今不就是最好的结果?” 她指着穆弈秋,笑容不减,“你,一个戏子的儿子,登基称帝,成了大昭的主宰。可不就是天大的笑话,莫大的耻辱?这些事儿,父皇在天上都瞧着呢,九泉之下,相信他定然不能合目。大昭的天下如今还姓穆,可是此穆已然非彼穆,早已经断了天。细算算,老大死了,老二死了,修齐死了,我也快了。父皇的子嗣还剩下谁?那个庸庸碌碌的老四?唯他一日了。百年之后,他也会变成一抔灰。如此,穆家可不就算真正的断子绝孙了?这般极好,我答应长君的事儿,也总算是做到了。” 说完这番话,她就开始对着穆弈秋狂笑不止,再不能正常与他说上一句话。 折返回朝阳宫,穆弈秋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独留一人在其内合上了大门。 面对空阔的宫殿,穆弈秋抬眸看着那用金字题写而成的‘正大光明’四个字,目光变得阴鸷。 他纵身一跃,由匾额后面取出了一封明晃晃的圣旨卷轴。 卷轴铺陈开来,是先帝苍劲有力的笔迹: “吾归矣,若修齐不堪大任,吾之子嗣皆可继立帝位。除却皇五子弈秋。” 遗诏还写了许多其它的事,但这一行字,像是钉子一样毫不留情戳入了穆弈秋的眼窝中。 此刻,他的内心矛盾且复杂。 他并没有怪罪先帝的意思,甚至内心还有一丝触动。 这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男人,有可能杀了自己的母亲。 可是这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男人,这个全天下手握最至高无上权力的男人,竟然在知道了自己的孩子并非亲生后,选择不动声色的将这件事瞒下来,选择继续对这个孩子好。 这样的父亲,究竟算是好的,还是怀的? 他坐在龙椅上,看着大殿金壁琉瓦,默然陷入沉思。 他的脑海中闪过许多先帝的模样,还有他自小到大与自己说过的话。 “弈秋啊,快让父皇抱抱。哦呦,这才几天没见,就成了大胖小子。” “弈秋,有没有想父皇?” “这东西弈秋喜欢吃,先送去他房中。” “他读不了书又如何?他痴痴傻傻又如何?他是朕的儿子,是朕最疼爱的小儿子,朕不容任何人议论他半句不好!” “弈秋,你母妃去了,可父皇还在。父皇会更疼爱你,不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穆弈秋觉得眼睛酸酸的,于是昂起头,紧闭了眼。 而今日穆婉逸所说的所有,其实都是她的猜测。 她足够聪明,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那封遗诏是真的,而先帝的初心并不是发现了穆弈秋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而是出于要保护他,害怕他被有心人利用。 至于她提及顾峥的那封密函,全然是她编造出来的。 她知道穆弈秋对晚青的情感不一般,所以她很想看看,当她把穆弈秋的丧母之痛引火至顾峥身上的时候,他还会不会一如既往地对晚青好。 她是将死之人了,她什么也不怕。 她只是不想看着大昭能有一日安稳日子。 越不安稳,她便走得越安心。 第184章 穆婉逸被人劫走 今日朝堂上的事儿传入凤仪宫的时候,晚青整个人都傻了。 ???? 他没有傻?他一直都在装傻? 他这是什么出神入化炉火纯青的演技? 就连晚青这个明明已经看过剧本的人都被他给骗的一愣一愣的? 打晚青听到这个消息后,她就一直坐在寝殿里闷闷地不做声。 荷洛看出了她情绪不佳,于是一直在她身旁想法子逗她笑。 她先是讲了许多个冷到不行的笑话,然后又开始跟晚青说从前她和穆弈秋一起相处时的那些喜乐事。 她不提倒还好,一提晚青更生气了。 “所以他一直都在装傻,一直都在把我当成真傻子哄着。不是吗?他要是对我有过多几分的真心,他哪里肯一直瞒我到如今?哪怕是我已经心甘情愿的与他在一起,已经决定无论如何要与他共度余生,坦诚面对所有的时候,他还是选择对我欺瞒,说到底,他就是不愿相信我罢了。” “小姐怎说这样晦气的话呢?依奴婢瞧,正是因为皇上在乎小姐,重视小姐,所以才会瞒着小姐呀。皇上做的事儿多凶险呐,小姐您少知道一分,便少一分危险。若换做奴婢,面对最心爱之人,奴婢也会做出如此的抉择。有时候善意的隐瞒,或许才是对对方最好的爱啊。” “善意的隐瞒?你打量着这宫里他没有瞒着谁?合着他对人人都充满善意呗?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会变成美好的明天?” 荷洛很少见到晚青火气如此大的时候,她那张嘴皮子也说不过晚青。 没得辩,她只能干巴巴地劝晚青不要生气,劝得嘴皮子都磨破了,最后还被晚青气扑扑给赶了出去。 前脚才被晚青赶出去的荷洛,后脚就遇到了兴冲冲跑来跟晚青报喜的穆弈秋。 荷洛向穆弈秋福礼请安,穆弈秋不见半分昔日傻气,扬手命荷洛平身,“你家小姐呢么?” 荷洛指了指寝殿,“在里头歇着。不过奴婢多嘴提醒皇上一句,小姐心情可不太好。她计较皇上您欺骗了她,所以皇上您等下进去了最好哄着点小姐,她脾气倔,但她心里是有您的,您说两句好话,比什么都管用。” 穆弈秋一早料到晚青倔强性子,定会因为他装疯卖傻这件事不开心。 他也一早就想好了对策。那就是对着晚青上演一出撒娇卖萌的好戏。 他并没有从正门而入寝殿,而是推开了寝殿的菱窗,探了半个脑袋进去。 晚青就坐在暖座上,穆弈秋冷不丁将菱窗推开吓了她一跳。 她定睛,见是穆弈秋没皮没脸对她嘿嘿笑着。 她,就更气了! 不等穆弈秋开口,晚青就将自己背后靠着的鹅羽软垫朝穆弈秋砸了过去,“你有病啊?放着门不走就知道爬窗户。爬窗户有瘾是吗?” 穆弈秋侧身一躲,一把将鹅羽软枕接在怀中抱住,“嘿嘿~~我是有病,怎么办?” 他死皮不要脸的将脸凑给晚青,摆出一副讨打的模样,“我这是相思病,非得晚晚才能给我治好!” 晚青白他一眼,见他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还是和从前装疯卖傻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于是呛声道:“怎地?你是打算戏演完了还不收摊子是吗?是打算在我面前装一辈子?” “我哪里有装过?从始至终都没有过呀~~”穆弈秋双手撑着窗沿,从菱窗外翻了进来,而后屁颠屁颠凑到晚青身旁,将头枕在她的腿上,“我对谁都有伪装过,唯独对晚晚没有过。晚晚难道没有听过那句话吗?喜欢一个人,在她的面前你就会变成一个小孩子。我喜欢晚晚啊,所以我在晚晚面前愿意变成一个小孩子,有错吗?难道晚晚不喜欢我吗?那晚晚前两天还跟我撒娇来着~~~” “谁跟你撒娇了?”晚青用力一抖腿,将穆弈秋险些闪了腰。 “我告诉你,你今儿不给我把来龙去脉都解释清楚,咱们两个就没完没了!” “那我给晚晚解释嘛,晚晚想听什么?” “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为什么我都嫁给你了,你还是要瞒着我?你打算瞒我多久?若是穆婉逸一日不下台,你便瞒我一生一世,是吗?” “那我问晚晚,晚晚是喜欢从前那个痴傻的我,还是喜欢如今这个不痴傻的我?” 晚青蹙眉,沉声道:“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哪个你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对啊,我对晚晚也是如此。无论是从前哪个痴傻的我,还是如今这个不再痴傻的我,对晚晚的情义都是不会变得呀~~既然如此,晚晚为什么还要纠结我从前瞒你与不瞒你呢?” 被他歪理这么一说,晚青竟然还觉得他讲的有几分道理。 当她正准备跟穆弈秋再辩论上三百个回合的时候,殿外,内监一声惶恐的问安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皇上,奴才求见皇上!皇上可不好了,出事了皇上!” 穆弈秋隔着门问他,“何事惊慌?” 内监回话,“凤帝不,是长公主!长公主她被人给劫走了!” “劫走?”穆弈秋震惊,“天牢重兵把守,暗室机关重重,何人能在帝苑城的天牢里将人给劫走?” “那人易容成了皇上您的模样,糊弄过了那些兵卫,潜入了关押长公主的密室。那人轻功极高,打伤了侍卫带着长公主纵身一跃就翻出了宫墙去,咱们已经派人去追了但夜色将至,只怕他们易容混迹在百姓堆里,连夜逃出了昭都便不好了。所以,奴才斗胆问皇上一句,皇上要不要下旨封城,好让大将军他们派人逐门逐户的排查,将人给寻出来?” 此时封城,必将掀起轩然大波。 但若是将穆婉逸就这么顺风顺水的给放出了昭都,日后必将后患无穷。 两相权衡之下,穆弈秋只得下旨道:“穿朕口谕,即刻封锁昭都出入境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朕一定要将穆婉逸给寻出来,明白吗?” 内监在门外冲穆弈秋叩首两下,应和着忙不迭去传话了。 第185章 不是棋子是妻子 此时此刻国事再重,也重不过自己的媳妇还在生闷气。 打发走了内监,穆弈秋开始专心一意哄起了晚青。 后来有将近半个时辰,任凭他说学逗唱,晚青愣是一个字都没回应他。 甚至连对他露出一记笑脸的时候都没有。 “晚晚,你要实在生气的话你就打我两下,再不成踹我两脚?只要你能解气就成。” 晚青目光暗淡下去,她打量着穆弈秋,打量着面前这个自己既熟悉又陌生的人,“我如今已经分不清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在这段沉默的时间里,晚青更多的时候不是在生穆弈秋的气,而是在思考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她穿书了,替代了顾晚青,去走完她的人生。 她找不到回去的办法,既来之则安之,便是要将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 可是她除了阻止了一些事情按照原本的时间线发生,实际上她还做了什么呢? 故事的主线剧情发展,根本没有因为她的介入而被破坏。 是,她是提前让顾潇盼领了盒饭,然后呢? 原本不需要入宫的顾舒然,在她改变了这条剧情线后入了宫,还怀有了穆修齐的孩子,最后更被穆婉逸把孩子给打掉。 她口口声声说要护着自己的家人,最终给予家人伤痛的,不正也是她? 她明明知道穆弈秋是装傻,是一个隐蔽锋芒,暗中积蓄力量的大boss,她明知道自己全家最后都会死在穆弈秋手中,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有那个实力可以去改变这一切? 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困在了这个既定事实已经成立的怪圈里,付出的努力越多,造成的反噬后果就会越严重。 可这件事里存在一个有变数的意外。 那就是在原着中,原主和穆弈秋之间丝毫没有感情瓜葛。但现在,无论穆弈秋是什么想法,晚青已经不能再去否认自己的心。 她爱上了穆弈秋,在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里,她不可避免的爱上了这个男人。 她知道这是一场错误,所以她如今能做得,唯有阻止自己越陷越深。 “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是你的棋子,是你这场皇权博弈里面的一枚棋子,是不是?”晚青迫视着穆弈秋,语气懊丧道:“你接近我,接近顾家,是为了得到顾家对你的支持,好让你能在登上皇位的时候顺利些,是吗?” 穆弈秋怔怔望着晚青的瞳孔震动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的否认了晚青的话。 晚青猝然发笑,笑罢厉色回望于他,“你没有?那我问你,夏春天是什么人?” 穆弈秋如何也想不到晚青此刻会提起夏春天这个名字。 这个他险些都要遗忘了的名字。 穆弈秋培养夏春天了许多年,从顾景为起势的时候起,穆弈秋已经将目光投在了他身上。 他的财力,是穆弈秋通往皇权角逐道路上最大的支持。 而想要控制住顾景为的钱财,就需得控制住他这个人。 所以顾景为私下寻人搜集了顾景为所有的喜好,让夏春天日日学习,为得就是投其所好,一举拿下顾景为。 苦心栽培了那么久,谁也没有料到夏春天刚粉墨登场,她的这出戏就谢幕了。 穆弈秋清楚记得,是晚青活活将她给打死了。 沉浸在这些往事的回忆中,穆弈秋的眼神变得空洞。 晚青看在眼里,轻声道:“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她会死在我手里?我知道,既然你是在装傻,那么你一早就该知道,是我亲手将夏春天给活活打死的。”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打死她吗?”晚青凑到穆弈秋耳边,“因为我一早就知道,她是你安插在我哥身边的内应。是你要抓住我哥的软肋,利用我哥替你攀上皇位的手段。你利用我哥的感情,摧毁的很有可能就是他的人生。你为何会如此残忍?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你是不是做出什么伤害别人的事儿也可以说的云淡风轻?” “不是这样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此刻再多的解释也显得苍白无力。 这是穆弈秋第一次有心虚的感觉。 因为他只能无力的对晚青说事情不是那样,然而事实是,事情根本就是晚青所说的那样。 他不知道晚青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得知夏春天身份的。 因为这件事的机密程度很高,机密到除了溪风意外,穆弈秋一手组建的暗部成员里面没有任何其他人知晓。 如今的他已经不想去追究这件事儿是怎么传到晚青耳朵里的。 他只想先稳定下来晚青的情绪。 他不得不承认,接近顾家的初衷,就是为了利用顾家。 但是那份利用,早就随着晚青和顾家全家对他的好而烟消云散。 他前期晚青的手,含情脉脉看着她,沉声道:“晚晚,你信我。或许我一开始接近你,接近顾家的动机并不是出于真心。但是很早以前,我对你们流露出来的那份感情就已经是真情实感了。这些,你都感受不到吗?” “我感受不到。”晚青甩开穆弈秋的手,“我不过就是一枚棋子,一枚冷冰冰的棋子,我能感受到什么?”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晚青的心里亦在滴血。 虽然她也明白,穆弈秋并非一直在利用顾家算计她。 但她只有这样,才能让穆弈秋放过自己,让她逃离穆弈秋身边,以避免来日酿成大错。 她背过身去,语气冷漠道:“皇上,这出戏陪您演完了。我累得很,明日,可否放我回母家去?” “你不是棋子!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 穆弈秋从背后抱住晚青,他那样用力,生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会离自己远去。 “你放开我。”晚青挣扎着,但是没用。穆弈秋的力气很大,仿佛要将自己和晚青融为一体。 他凑到晚青的耳边,带着些微哭腔说道:“你是我的妻子,我怎么能放手?” 这一句话,击中了晚青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令她停止了挣扎。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背后拥着他的这个男人在低低啜泣着。 这个在原作中从骨子里漫出骄傲,睥睨天下的男人,却在自己的面前落了泪。 第186章 江流 (这一章有梦幻联动) 晚青并没有当即原谅穆弈秋。 面对这样的变故,无论她再理智,也需要时间去冷静下来去尝试着接受。 她命荷洛将宫里伺候的尽数挪去了别的地方,只留下荷洛一人陪伴她,而后从里面上锁了宫门。 穆弈秋于宫门外独立良久,多少人轮番劝他回宫歇着他也不听。 在夕落时分的一场大雨过后,疲累许久的穆弈秋加之冰寒雨水的侵袭,身体支撑不住生了高热,昏倒在了凤仪宫门前。 这一幕被荷洛巴望着门缝看了个真切,她急着回到内殿将此事告诉晚青。 “小姐!皇上他昏倒了!” 晚青目光痴然盯着桌面上的木纹发呆,眼皮也不抬一下,“他从前在咱们府上装晕装死的次数还少吗?” “小姐!外面下了好大的雨,皇上一直立在门前不肯走,那雨点子打在人身上生疼,皇上若是不在乎您何必受这样的苦啊?” “他是在乎我。”晚青浅出一口气,徐徐道:“可他更在乎自己的天下。我于他而言,是得天下后才可作配知晓实情的锦上添花。若这天下一日不在他手中,他便会瞒我一生。” 荷洛不明白晚青到底在别扭些什么。 穆弈秋如今成了皇上,成了世间最尊贵的男子。 且他的痴症散去,是一个心智健全之人。 这样的人,又一心一意爱重晚青,她为什么反倒没有从前对穆弈秋的那份情感了? 她当然不懂。 她不懂晚青在知道所有事情后还是选择相信穆弈秋,毅然决然爱上他的那份决心。 所以当晚青察觉到最后她还是为穆弈秋所诓骗,那么昔日的那些绝心就都成了讽刺的笑话。 昭都城外六十里,荒郊,寒月夜。 穆婉逸手脚被人捆绑住,死死地拴在了马背上。 身前策马的男子背影挺拔,额发束起,以黑纱覆面。 穆婉逸冲他嘶吼,“你是何人!?究竟要带我去何方?” 男人不答,抬手扬鞭,向远方疾驰。 约莫一刻钟后,在一葱郁林间,男子才停下来。 他将穆婉逸从马背上抱下来,手掌擒着她手腕上的绳结,稍一用力,便将绳子扯断。 “如今已无危险,自谋活路。” 男子背对着穆婉逸,声音低沉清冷。可这声音,却有几分熟悉。 穆婉逸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片段,皆是被这声音勾起的。 见男人纵身上马欲挥鞭离去,她试探地问,“为何救我?” 男子静默须臾,道:“与故人有约,便要履约。救你,不代表我认可你的所作所为,只为全了故人的遗念,仅此而已。” “故人?”穆婉逸满腹狐疑,渐渐毕竟男子,“何故人?” 男子虽然背对着穆婉逸,但是察觉到了她的脚步声,于是挥舞了一记手中的皮鞭抽打在地上,扬起尘土,“莫要上前,” 这声音! 男子微微带怒的声音,令穆婉逸瞪大了双眸惊骇不已。 这是一把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这声音,像极了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像极了西绝王。 “你”穆婉逸不顾男子的阻拦,凑到了马下想要一窥男子的正面。 男子却始终与她保持着疏远的距离,“若再纠缠,昭都兵卫追上来,休怪我不保你。” “长君?”穆婉逸的语气有些迟疑,又有些期盼,“长君,是你吗?” 面前这个男子,虽然只以背面示人,但他的身形,声音,语调,都与西绝王扈长君一模一样。 穆婉逸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男子到底是什么人。 她一时疯魔,取下了自己束发的银钗,电光火石之间插入了马匹的后腚。 马匹受惊,嘶吼狂奔,男子被迫跳下了马。 于他落马的一瞬间,穆婉逸看见了他被黑纱覆一半面的容颜。 剑眉星目,山根高耸,尤是那一汪淡蓝色如星沉的眼眸,狠狠地撞击着穆婉逸的心房。 她不自觉捂住了嘴,心底有暖流涌上,激动到几乎无法站立。 是他!一定是他! 那个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里的男人,那个自己魂牵梦萦朝思暮想的男人! 淡蓝色的眼眸,不会有错! “长君!” 穆婉逸高呼一声,旋即泪不住滑落。 她扑身上前,一把抱住了男子,啜泣道:“你没有死!你真的没有死!无数次我梦到你!我一直都觉得你没有离开我!如今你回来了是不是?” 她将男子抱得愈发紧,近乎不欲给他留下丝毫喘息的空间,“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我!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 正当她疏解自己的情义时,男子却十分果断的将她从自己身上推开。 他力气颇大,不容穆婉逸拒绝。 “扈长君已经死了。你认错了人。” “不可能!”穆婉逸声嘶力竭,“我绝不可能认错!虽然你蒙着面,可你的身形,你的声音,你露出的上半截面容都与长君一模一样!你是我的夫君!我怎会认错?便是你那双蓝色的眸子,便在天下间再寻不出其二,我不会认错你!” 男子怔怔望她,穆婉逸便趁其晃神间扯下了的他覆面的面纱。 紧接着,昔日情郎西绝王熟悉的面庞显露在她的面前。 惊喜与错愕交替盘错出现在穆婉逸的眸光里,她激动到了极致,一句话也说不出,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男子微微低下头打量着她,唇角微微扬起,深蓝如星沉的眸子直视着她的眼,“你还能等多久?” 男子的耳廓轻动,仿佛在听取着什么声音。 片刻,他凝眉,“追赶你的兵马在十六里外,不出半个时辰便会追来此地。你不怕死?” 男子对她说话的语气十分冷冰,似是对着一个陌生人。 穆婉逸猛烈摇头,不解道:“长君!你若未死,为何从不来寻我?为何见我日夜思念痛不欲生,却不肯见我?” “我说过,他是我的故人。我非他。” “若不是他!为何生得与他一个模样?你是在恨我?恨大昭算计了西绝。还是你觉得,那日的事我也参与了其中?” “准确来说,是西绝王与我生得一个模样,而并非是我像他。”男子长舒一口气,向穆婉逸抱拳一揖,徐徐道:“在下名作,江流。”(看过上本书的小可爱给你们回忆一下,这个蓝色的眼眸有没有想起来什么!!!!对,他就是上本书的男二!看过上本书的都知道结尾男二没死的结局。然后没看过的小可爱也不要紧,因为不影响你们看后续剧情,男二这一部分后面的剧情会有解释,么么哒。) 第187章 祭拜故人 江流? 这个名字对于穆婉逸来说有几分熟悉。 她一时想不起来在何处听过,于是陷入了静默之中。 江流冷着眼神看着她,“我与西绝王相识的时间,要早与你,许久。” 穆婉逸试探地问,“可是长君口中说过的救命恩人?我与长君初识时曾听他说过,他这条命是被一个方外术士救回来的,那人便是你?” 江流颔首,继而清浅一笑,“方外术士?”他身体后倾背倚在粗壮的树干上,随性洒脱间目光又有几分浑浊。 他思忖了须臾,无谓叹了一声,“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了。过了这许久,世间也无识得我之人了。” 穆婉逸仔细打量着江流的容貌,他虽然与西绝王生得极像,但又有些许不同。 西绝王多年沙场征伐,皮肤黝黑略显粗糙,并无面前这男子的清俊。 且她认识西绝王的时候,他还是个年过二十意气风发的少年,这么多年过去,现在面前的这名男子,比之当日她初见的西绝王竟还要年轻些。 “我听长君说过,是你救了他的命,并教他如何壮大西绝的势力,意图吞并大昭。昔日你救了长君,今日又救了我,我与长君皆是大昭最忌惮之人,如此想来,你当是与大昭有不共戴天之仇。” “仇?”江流嗤笑,随手接过一片飘落的绿叶衔在了唇角,“我与大昭的羁绊,说了你这娃儿也听不明白。我只问你,身上流淌着穆家的血脉,你当真恨毒了穆家,想要为西绝王讨回公道,覆了穆家的天下?” “当真!”穆婉逸几乎没有一秒的犹疑便说出了此话。 江流看着她,若有所思地点头说道:“回西绝去,重振旗鼓,我助你成你想成之事。” “为何助我?” 江流不语,随意打了个响指,跑出很远的马匹乖乖折返回来。 他纵身上马,向穆婉逸伸出手,“上马。” 穆婉逸迟疑了须臾,将手伸向他,而后被他颇大的气力一把抓上了马背。 马匹疾驰,穆婉逸坐在后面死死抓着马鞍,她依旧疑惑,“为何你同长君生得一模一样?又或者,他为何如此像你?” “西绝王有同你说过,我是以何方将他救活的吗?” 穆婉逸摇头答否,江流继续道:“玄妙之法,世人多无法理解,多加赘述也无益。你只需知晓我是将他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便足矣。至于他为何与我有一样的相貌,这事你早晚会明白,我懒得多说。”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帮助一个互不相干的人,我虽不明白你从前救下长君是为何,但我想知道,你今次救我又是为何?” “因为你足够恨穆家。” 穆婉逸不解,“你与穆家结有深仇?”她看着身前这个年岁估摸还没有自己大的少年,实在想不出他能和穆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可说?” 江流扬鞭策马,耳畔风声呼啸而过,他仰面对月而笑,月光撒入他的眸底,更似星沉坠入凡尘,美得不似凡人。 “这天下是穆家从慕容家手里抢回来的,我自该让它归还于慕容家。” 慕容家 穆家的天下确实是抢了慕容家,谋朝篡位得来的。 莫非眼前这人是慕容家的余孽? 不可能。 当日,祖皇帝为将皇权死死握在手中,将慕容家皇族二百六十余口人尽数诛杀殆尽,绝不会留下活口。 且那事少说也是在百年前的事了,如今这男子不过二十出头,几辈之前的纷争与他何干? “你不可能是慕容家的后辈,慕容家族灭已经逾百年,你究竟是何人?” “原来已经过去百年了吗?”江流喟叹,“我倒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会时常想起来从前的一些时光,觉得珍贵。如今故人的天下丢了,便想着替故人寻回来,也不算挚交一场。” 穆婉逸觉得这人疯疯癫癫的,许是脑子不太好,便不再与他多言语。 策马同行大约两个时辰,二人到达了一片桃花林。 此地到处都是破败的屋舍,木朽结尘网,许久没有人居住的模样。 入村舍,村匾上书‘桃花村’三字依稀还能看出轮廓。 江流在此地下了马。 “去哪儿?”穆婉逸问。 “路过此地,祭拜故人。” 他左手提着一只荷花鸡,右手提着一壶醉仙酿,来到了桃花村的山涧小筑。 小筑旁十丈远,并排而立两墓碑。 其上篆刻的文字已经历久模糊了,只能微微看到一个‘衿’字,另一人的名讳完全看不出来。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对夫妻的合衾之穴。 江流蹲下身,用自己的衣袖细细擦拭着墓碑,而后席地而坐,将荷花鸡打开,又把醉仙酿洒在墓碑前,余下一些自己提壶一饮而尽。 他没说什么,只是笑。 穆婉逸踱步走到他身旁,问他,“此地埋着何人?” 江流答:“故人。” “看这模样,怕是离世多年,是你的父母?” 江流愣了一下,笑得失声,“哈哈哈,故人怎可算作父母?” 穆婉逸眯着眼打量着他,“有如此好笑吗?” 她的语气十分冷淡,又带几分戏谑。 江流的笑意戛然而止,“或者说,你也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穆婉逸扬起下巴,示意江流说下去。 “那人唤作似锦,与你生得不像,却是一样的脾性。为了男人,为了情爱,可倾覆整个天下。” 如此敢爱敢恨活得轰轰烈烈的女子,穆婉逸天然有几分好感,“人在何处?可否引我相识?” “不可。”江流摇头,轻描淡写地说道:“已经去了百余年了。” 穆婉逸白他一眼,并未继续搭理他。 在她眼里看来,江流怕是受过什么刺激所以导致脑子不太正常,行为举止疯疯癫癫的说话也毫无逻辑。 回了西绝,便快些与他分道扬镳,免得被这个疯子给纠缠上。 穆婉逸如是想。 而江流则倚靠在墓碑旁,哼起了小调。 半晌,他支着脑袋问穆婉逸,“你相信这世上有龙吗?” 穆婉逸目光讥讽透视着他,闷哼一声,并不回答。 第188章 追妻路漫漫 晚青将自己关在凤仪宫中,已经整整三天。 这三日,穆弈秋并没有日日都守在她的门前。 他方将实权都握在自己手中,前朝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他看,他无法做到两相权衡。 前朝国政事对于穆弈秋来讲手到擒来,无论是再难的困境在他眼里看来三两下便可解除。 在处理外患的同时,他也安定了内忧。 那些从前隶属于穆婉逸的‘忠臣’被他逐渐边缘化,出于对晚青的爱意与对顾家的信任,他开始提拔整个顾家在朝廷的地位。 先是给了顾峥一等公世袭的爵位,又给顾景为提了财官,让他也成为了需上朝的一份子。 顾景为无拘无束惯了,不喜欢这样的拘束生活,本想婉拒。 而顾峥却道:“皇上如此待你,多半是有着青儿的缘故在。无论皇上从前装疯作傻是为甚,但他对青儿的那片心意咱们都看在眼里,假不了。如今皇上抬举你给你正二品的官职,你受与不受也当明日早朝下了同皇上当面说个清楚明白,否则便失了礼数。” 这日下了早朝后,穆弈秋将顾峥父子俩独留下。 简单的寒暄过后,他便道:“后宫中宫之位虚悬,朕有意立晚晚为后,不知顾大人意下如何?” 顾峥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立谁为后是皇帝的家事,帝王之家不比寻常百姓人家,他虽然是皇帝后妃的父亲,但也断然没有插嘴立后大事的权利。 于是只得道:“立后一时但凭皇上权衡抉择,臣不敢妄议。” 穆弈秋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表现出与顾峥的疏离感,他不像是在问顾峥的意见,更像是要从他嘴里得到一个什么答案。 顾景为冷眼旁观着,愈发觉得不妥。 他要立后,圣旨一道,需要问谁? 如今试探顾峥的心意,莫不是因为晚青不肯依,所以他才采取这样的迂回战术? 顾景为试探问道:“皇上瞧着像是话里有话的样子,有话不妨直说。” 他这样直白的询问,将顾峥都吓了一跳。 好在穆弈秋丝毫不在意,反倒做出一副羞愧不已的表情,连连摇头,“景为兄,你可得救救朕。” 一句景为兄,瞬间将彼此的关系拉近了不少,君臣之间别扭的礼仪也霎时荡然无存。 “额皇上倒也不必有话直说就是了。” 穆弈秋满面为难地看看顾峥,又看看顾景为,道:“晚晚始终过不去朕欺瞒她的这个坎。朕承认,有些事确实是朕做得不对,可大局当前,朕如何能周全许多?即便朕欺瞒了晚晚,却也是为了不将她卷入这场旋涡中,是真心实意的为了她好。且朕待晚晚的心意非假,相信岳父大人和景为兄不是看不出来。” 好家伙,这一口一个亲戚叫的亲,让人如何拒绝他? 但总归一边是女儿,妹妹,一边是皇帝。 他父子二人总不能因为听信了皇帝的一面之词便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吧? 毕竟昔日,晚青是那样执意要嫁给穆修齐,后来又是那样执意要同他和离。 女子婚嫁多次于自身无益,但这从不是顾峥要拿来约束晚青的枷锁。 那是他最疼爱的女儿,所有世俗的约束都抵不过自己的女儿开心。 这一次,顾峥犹疑了半晌,才语重心长地对穆弈秋说出了这一句,“皇上,敢问小女现下身在何处?” “晚晚将自己关在了凤仪宫,已经四日。不肯出来,也不肯见朕。” “后宫重地,微臣不便涉足。如是方便,微臣也可去规劝小女几句” “方便方便!太方便了!”穆弈秋不等顾峥说完,就兴冲冲打断了他的话,“朕现在就带岳父大人您去” 他左手牵着顾峥,右手牵着顾景为,都快走到朝阳宫门口的才突然意识到什么。 他停下步子,面露难色,“不成晚晚要是见到是朕带你们去的,她肯定就不出来了” 顾峥: ̄□ ̄|| 顾景为: ̄□ ̄|| 后来为保万全,穆弈秋是嘱咐御前的内监领着他父子二人入了后宫。 内监一路迎着他们往凤仪宫去,一路忍不住感慨,“这可是天大的恩德。从来没有外姓官员可以出入后宫禁围的,顾大人您还是头一份的例子。” 夹道宫女见着顾峥父子纷纷转身避退,偶有宫嫔路过,也是议论纷纷。 凤仪宫距离朝阳宫并不算远,一刻钟的脚程二人便到了。 内监在外轻叩宫门,“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您快瞧瞧是谁来瞧您了!” “聒噪什么呢!”宫苑内传来女子不耐烦的声音,“我家娘娘说了,凭他是谁一律不见,你们御前的人一日三趟的跑不嫌烦吗?” 顾峥听出了是荷洛的声音,于是隔着宫门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 “咦”荷洛带着几分疑惑扒在门缝上向外看去,当目光撞在顾峥父子身上时,险些激动的跳了起来。 “呀!是老爷和大公子来了!” 话落,她想都没想便启开了宫门,“快!老爷和大公子快请进来!” 顾峥看了一眼阔大却空旷的凤仪宫,没有微微蹙起,“伺候青儿的人呢?” 荷洛垂眸摇头,“小姐将人都赶出去了,说落得清净。”她压低声音,“其实是小姐心里对皇上有怨,所以不愿让帝苑城的人伺候她。” 由荷洛一路引着入了寝殿,晚青正坐在暖座菱窗下刺绣着一帕方巾。 她听见了动静,并不抬头,闲闲问道:“怎么了?今儿他又闹出了什么新花样?是头疼脑热濡染昏厥,还是重病缠身命不久矣?” 正说着话,眼尾闪过一道黑影,忽而将她手中的方巾给夺了过去。 “荷洛,你”晚青正要责怪,一抬头见是顾景为探着半个脑袋正看着她笑,瞬间欣喜不已,“哥你怎么” 目光流转,又见顾峥负手而立一旁,便端直离座起身,展露笑颜,“爹,您怎么也来了!这是后宫禁地,你们怎么” “这便是穆弈秋那小子今儿闹出的新花样。”顾景为摊手┓(′?`)┏,“也不知道这法子你受用不受用~” 第189章 是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家人 如果说穆弈秋的欺瞒、虚伪是蒙在晚青眼前的一层灰,那么当来自于四面八方的光线都暗淡下来后,见到自己的家人,使晚青重燃了眼前的色彩。 虽然他们并不算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家人,可见到他们,晚青就觉得安心。 顾景为劝解她,“穆弈秋那小子虽然诓骗了你,但他的心思却不坏。依着哥看,至多算是恶意的谎言罢了。你若实在放不下这些,大不了哥把那小子叫来让你打上一顿,也便消气了。” “浑话。”顾峥面色不悦,训斥了顾景为一句,“皇上龙威,岂容你随便逞口舌之快?他如今再不是寄居在咱们府上的那个五皇子了,你说话做事都得掂量着来,仔细祸从口出。” 顾景为道:“凭他是谁,也是爹的女婿,我的妹夫。他能得天下又如何?还不是为了讨好青儿妹费尽心思?却也因着他这般费尽心思要讨得青儿妹的欢心,我才觉着他对青儿妹是真心的好,才肯在青儿妹面前替他说两句好话。若不然换作旁人,管他是谁,我自是要带青儿妹离宫求去的。这宫里有什么好的?倒不如在宫外逍遥快活!” 顾景为性子一向如此,天地之大都容不下他眼里,顾峥懒得同他继续废话,转为柔声向晚青问道:“事到如今,如何打算?” 晚青默声须臾,浅淡一笑,“爹爹问我有何打算,我倒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论对女儿细心,弈秋遑不论二,可他骗了女儿也是事实。如同哥哥所言,那的确是善意的谎言。可女儿怕的并非是这些,女儿怕的,是他那份心思。是他那份即便女儿与他同床共枕,也看不出半分的心思。人人都道女儿做作,道是弈秋心智不全为痴儿时女儿不嫌弃,如今成了威风凛凛的智者君王,女儿却别扭起来,是女儿自讨没趣。可不是这样的。” 晚青摇头,目光投向窗外,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女儿喜欢他时,他就是那痴傻模样,没有心机,不懂算计,干净的像一张白纸。女儿就是喜欢那样的他。但如今女儿才知道,昔日的喜欢不过是他伪装出来的表象罢了。那么敢问爹爹和哥哥一句,女儿喜欢的,究竟还是不是他?” 见顾峥和顾景为一脸懵,晚青化繁为简,“或者说,若女儿从前痴傻无状,不谙世事,那时弈秋执意要求娶女儿,从一众大家闺秀里面择中了女儿,看重的便是女儿的单纯。而成婚后,弈秋发觉女儿所有的单纯都是精心伪装出来的,实则心思比所有人都要缜密,筹划的事情也令人听着发寒,爹爹觉得,弈秋会因为女儿突然变得明智起来,而更加爱重女儿吗?” 顾景为听罢连连摆手,“这绕来绕去的都快把我给整晕了,什么聪明什么傻子,他还是他你还是你不就成了,你管他聪明还是傻?青儿,你这是在给自己平添桎梏囹圄,何必自寻烦恼?” 顾峥短叹一声,打断了顾景为的话,“爹大概明白了你是何意。” 他看着晚青清澈的眸子,眼睛微微眯起来,用深沉的语气问道:“旁事,爹如今不想论。爹只问你一句,你扪心自问,你是否还喜欢皇上?” 晚青思考了几秒钟,笃定颔首。 顾峥又道:“既然爱,又为何要计较那许多?需知,这世上最不能去计较的东西,便是爱。你可知要寻得两心相依彼此眷恋之人,是多难的一件事?这世上有多少人的结合,不过是为了凑合搭伙过日子罢了。许多人一生三妻四妾,却无一人能真心开口提得上一个‘爱’字。今,既彼此互相喜欢,你若问爹何意,爹希望你给皇上一个机会。不因为他的身份,不因为他的地位,不因为他的权力,不因为他的所有。只因为他这个人。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他这个人,还配不配得上你的爱。” 顾峥作为长者,说出的这番话有理有据,皆是生活中累计下来的经验之谈。 顾景为对他侧目,从未想过一向看似不同男女之事的父亲竟然能说出这么多情爱道理来,他默默竖起大拇指,玩笑着对顾峥说道:“那娘是不是爹能提及‘爱’字之人?” 顾峥横了他一眼,他便识趣收声。 其实晚青又如何不知道顾峥所谓的这些道理? 她又如何不知道自己对于穆弈秋的感情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又如何能蒙骗自己穆弈秋对她所有的付出都不是出自于真情实感? 打从知道真相后第一次相见穆弈秋时,他抱着自己落泪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原谅他了。 而如今她不肯重新接纳穆弈秋的原因,与彼此间的爱无关。 人活着,总比有情爱一事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成全。 比如亲情。 穿书之后,晚青没有改变书中原本的情节,她不过是将该发生的事提前或是推后了。 最终穆弈秋还是荣登大宝,那么也就意味着,如果按照剧情的发展,不久的将来顾家将会面临灭门之灾。 顾峥、贺氏、佘太君、顾景为、顾潇盼、刘氏。 这些人虽然都与晚青没有血缘关系,甚至于对她而言都是陌生人的存在。 可不知怎地,经过这些时间的相处下来,他们已然成为了自己的亲人。 大抵是因为自幼在孤儿院长大的缘由吧,晚青比所有人都更加明白亲情的难能可贵,也尤为珍惜。 她已经回不去现代的,她必须得接受自己有可能这一生都要留在大昭替晚青走完这一生的现实。 糟糕的是,她还知道那个她无法扭转的结局。 如果她不知道自己执意和穆弈秋在一起会带来什么,她还可以心安理得的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可她知道所有的事。 虽然眼下穆弈秋不会做出对顾家不利的事情来,可往后呢么? 谁又能说得准呢? 若来日,那些剧情真切发生在了生活中,对于晚青而言,她只会自责自己是这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 是自己,害死了自己珍视的家人。 第190章 晚青离宫 心中一旦坚定了这样的信念,旁人再如何劝说,也总有理由去搪塞过去。 “爹,哥哥。我想我如今,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去面对皇上。若是可以,还请你们替我给皇上传句话,让我离宫回府吧。” “这怎么可能?”顾景为惊掉了下巴,“青儿,你疯了?!穆弈秋那小子是皇帝!你是皇贵妃!后宫之中没有中宫皇后,你便是一国之母一样的存在。哪有你这么儿戏说离宫就离宫的?你从前是太子的侍妾,是从太子府出来还算能说得清楚。可如今你是穆弈秋的半个正妻,你若从帝苑城里踏出去一步,可不是要把他的脸打烂?” 顾景为走到晚青身旁,神色有些焦急地坐下,“不是哥要拦着让你留下。你若真心觉得离开是件好事,哥无论如何都会带你离宫。只是哥是怕你这么做,会伤着彼此。你方才对爹说,你对穆弈秋还有感情,你还爱着他。你就这么一走了之,宫里宫外必定闹得沸沸扬扬,往后你们这段感情还要如何再相处?过上一年半载的,你若是想通了想要回头,哥怕你连回头的路都没有了” “那便不回头。”晚青决绝道:“这决定是我自己做下的,我既能做出这事,便不怕他对我死了心。我也正是要他对我死了心,要他断了我与他之间的情爱妄想,彼此便过好自己的生活,莫谈亏欠与孰是孰非。” “可是” “莫要相劝。”顾峥打断了顾景为的话,沉下声来向晚青问道:“确定要如此?” 晚青毫无犹疑点头应下,“今日他让爹和哥哥来寻我,便也想知道我会与你们说些什么。这番话,爹和哥哥原原本本将这些话告诉他,他若尚有那么一分爱重我,便会尊重我的决定。” 说这话的时候,晚青瞄了一眼菱窗下的阴影。 那是半个人头投射出来的阴翳,是有人在窗外附耳其内的谈话内容。 晚青知道,穆弈秋绝对会寻人来偷听她和顾峥父子的对话内容。 这也是她最不喜欢的一点。 她不喜欢自己所有的都暴露在阳光底下,就像现代人没有人可以接受自己的爱人平白无故给自己身上安装窃听器追踪仪而只是为了了解他她的所有一样。 内监偷听到了这些话,自不敢一五一十的告诉穆弈秋。 他回话只回一半,比如他会对穆弈秋说晚青亲口承认自己还爱着他,却对晚青说自己要离宫的事情只字不提。 对穆弈秋提及这些的,是顾峥。 他将晚青的意思完完全全的表达给了穆弈秋,穆弈秋在短暂的沉默过后苦笑道:“诛心的是,她让朕用爱她的名义放过她?朕给她的这份爱,何事成了她这样的枷锁负累?” 顾峥道:“皇上倒不必自责。此事依臣看,倒是好事。小女之所以如此做,到底也是因为心里重视着您。若她心中没有您的位置,或是位置极轻,皇上以为她会如何?定会和如今宫中的宫嫔一样日日笑容满面,因为她们根本就不在乎皇上您这个人,而是在乎您的身份、地位、权力,甚至是容颜、心智、雄风。而这些,却从来都不是小女所在乎的。她在乎的,唯您这个人而已。” “所以,岳父大人的意思是,让朕便纵了晚晚求去之心?让她离宫回府?” 顾峥隐晦一笑,“这事全看皇上的心意。让小女离宫,对皇上而言是极伤颜面的事。此事一出,皇上定会被前朝、后宫乃至宫外百姓所议论,但臣与皇上作保,让小女此时回府,定比让她强留在宫中要好上许多。她只有先远离了您,才能更加真切的看清楚自己的内心。更加清楚的明白,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穆弈秋眼中闪过星芒,喜上眉梢,“此话当真?” “自为真。臣的女儿,臣自了解她。”顾峥话锋一转,担忧道:“只是她这一走,非议多了,只怕皇上挂不住面子,来日” “什么面子不面子的!”穆弈秋匆匆截断了顾峥的话,“朕的眼里除了晚晚何时还容下过旁人?管他们议论什么,只要晚晚能和朕冰释前嫌,朕就都不在乎。” 说得斩钉截铁,眉宇间连丝毫的犹豫都看不见。 顾峥默默打量着穆弈秋,心下稍有欣慰。 这一刻,他心中隐隐觉得,这个女婿是可以给予女儿一生幸福的。 而比起女儿的幸福,所有的事儿在顾峥眼里都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晚青离宫的这一天,穆弈秋并没有来相送她。 荷洛拿了几件轻巧行礼,同晚青一路步行着由凤鸾宫往顺畅门行去。 她离宫的圣旨是穆弈秋亲自颁的,故而宫里许多人都等着看她这笑话。 多数人都是远远观望着,只有两名名不见经传的常在拜高踩低,拦在晚青面前嘀咕了两句。 说得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晚青也没有理会她们。 一路走到了顺畅门口,荷洛回头四下张望,却依旧看不见穆弈秋的影。 她不自觉放慢了脚步,似是在盼着什么。 晚青自顾向前走,拉开她好远的距离。发觉她没跟上来,于是回头看她,“你若是流连,便留下。” 荷洛忙不迭迈着小碎步跟上了晚青,“小姐,奴婢是想瞧瞧皇” “他不来才是最好的结局。”晚清转过身,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呢喃道:“否则见了面,我只怕会不舍,闹得难堪。” 主仆二人出了顺畅门,被顾府停在顺畅门外的马车接走了。 与此同时,帝苑城角楼之上,穆弈秋正拿着个千里镜,遥遥注视着晚青的离去。 伺候他的内监小声念道着,“皇上您这是何苦呢?明明惦记着皇贵妃娘娘,却还要许她离宫?心中惦念,却连最后一程都不肯相送” “谁与你说是最后一程了?”穆弈秋拿下千里镜,瞪了内监一眼。 内监连连掌嘴,“瞧奴才这张笨嘴,说错话了,说错话了” “朕与晚晚,此生都没有分离的时刻。”穆弈秋将千里镜甩给内监,扶手而去之际吩咐道:“方才那两个拦在晚晚面前的女人,命人各掌嘴八十,打发去尼姑庵削发修行去吧。” 内监: 第191章 家里总是温馨的 马车一路往顾家驶去,在到达顾家时,晚青本以为家人会出来与她相迎,却不料除了下人外,一人的影都没见着。 下人们见了她依着规矩各个俯首称礼,晚青报还一笑,便问,“祖母和母亲呢?” 家丁答:“晨起一早,便同二小姐一并离府赶集去了。” 晚青淡淡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同荷洛自顾回了自己的居房。 一切布置还是原先的模样,她走后,一应一物都未曾被移动过,且还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桌上放着一盘她素日里最爱吃的桂花栗子糕,微微还存有余温。 晚青尝了一枚,软糯粘牙,不过味道极好,像是舒然的手艺。 “不是说一早就去赶集了吗?”晚青拿过一枚桂花栗子糕递给荷洛,“尝尝,还是温的。” 荷洛接过尝了一小口,隐晦笑道:“小姐听他胡诌,奴婢才不信老太君和大夫人明知今日是您回府的好日子,还赶着去市集瞧新鲜呢。” 晚青笑,“这人有时顽皮起来,多大岁数原都是一样的。” 她与荷洛的目光一同投向了床榻旁的那个三开三合的孔雀屏风上,宽阔的屏风,后头藏上七八个人亦是有余。 她蹑手蹑脚起身,用淡然的声音说道:“罢了,既然都去了,我自己也落得清静,先睡一觉吧。” 她走到屏风前,踮起脚尖来向屏风背后探首望去。 佘太君、贺氏、刘氏、顾舒然,还有刘氏的小儿子顾荣皆藏在屏风后面,互相捂着彼此的嘴偷笑。 “哇~” 晚青于众人头顶猛地叫喊一声,吓得众人惊叫出声,尽是滑稽。 她笑得捧腹,才见佘太君捂着胸口走到她面前,刮了刮她的鼻尖,用略带责备的口吻说道:“你这机灵鬼,是要吓死祖母?” 晚青一把将佘太君抱住,在她怀里撒起了娇,“孙儿知道祖母最舍不得孙儿,才不会躲着不见呢~~~” 佘太君脸上方才佯装的厉色一扫而空,笑得眯起了眼,不停抚摸着晚青的额发,“瞧瞧,有些日子不见,祖母日日都念道着你呢~” 说话间,贺氏也行至二人身旁,笑道:“回来就好,便说你喜欢吃什么,念着那一口儿,娘晚上给你备下。” 晚青将食指放在嘴唇上砸了砸,故作思忖状,“那我可得好好儿想想了~~倒是真真儿想念娘的手艺。” “小嘴刮甜的~”贺氏拍了拍晚青的脸颊,她已经如同昔日出阁时一样,肤如凝脂,吹弹可破,满满的少女感,“宫里那么些御厨,竟都没有合你口味的?” “自然是有,但我最念的还是娘做得吃食~~~~”晚青答着话,又看向目光盈切望着自己顾舒然,“二姐一切都好?” 顾舒然微微颔首,“都好,就是惦记着你。” 向来与晚青不怎么亲近的顾荣,半年多光景没见已经长得老高,已经窜过了晚青半个头去。 他看上去憨憨的,不及顾景为俊朗,但亦有几分可爱。 他恭恭敬敬向晚青作揖福礼下去,“家弟见过三姐。” 还记得从前,顾荣方长顺天府回来的时候,还是个窜上蹿下日日顽皮的混世大魔王,如今被刘氏调教的,倒愈发知礼数了。 晚青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都长这么高了。”说着命荷洛将提前给他备好的礼物取来。 那是一柄未开封的龙泉宝剑,极重,荷洛拿起来都费力。 东西递到顾荣手中时,他双眸放光,当即抽出来比划了两下,却遭了刘氏的训斥,“家人面前舞刀弄枪的算什么?” 她蹙眉摇头,而后看向晚青,会心一笑,“本就是个顽劣性子,你如此是太惯着他了。” “男孩子到了这年岁已经是快成家的岁数了,若不让他舞刀弄枪,难不成让他刺绣添花不成?” “成什么家哟,当以学业为重。明年科举时,不盼着他一举高中,也总得有个名次。顾家的次子,总不能逊过他哥哥太多。” 说了顾荣两句,刘氏的话题就扯到了晚青身上。 多是嘘寒问暖,再没有从前的绵里藏针,暗言讽刺。 她是真的知道悔过,变成了一个与从前完全截然不同的人。 面对她的关心,晚青照单全收,也会对她表露真心。 寒暄过后,大伙儿多各自去忙碌着。 贺氏和刘氏一并去准备晚上的那顿合家夜宴,顾舒然打点着要给晚青的房间里多布置些当季新鲜花卉,添添生机。顾荣则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读书。 佘太君闲来无事,便牵着晚青的手与她同坐榻上闲聊起来。 “也来不及问你爹,当真与皇上不合了?” 晚青抿唇,点了点头,“若相合,便也不会回府。既然回府,合与不合的还重要吗?” 佘太君目光有些浑浊,却满面慈爱地盯着晚青。须臾,才摇头道:“不知怎地,祖母眼里看到的,尽是你对那小子的不舍。祖母是过来人,这双眼睛看过了无数的恩爱离别,一个眼神望过去,便知道你心中所想为何。”她停一停,察觉到了晚青俩上几不可查的表情变化,追问道:“可与祖母说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要晚青如何说? 难道要她告诉佘太君,若她执意和穆弈秋在一起,顾家会面临灭顶之灾? 她什么都不能说,却不代表她心里不难受。 她只是勉强笑着摇头,而后紧紧抱住了佘太君,“祖母,无事发生。缘分尽了便是尽了,我喜欢留在家里,喜欢陪伴在祖母身边,祖母不喜欢吗?” 佘太君笑得爽朗,“怎会不喜欢?你若愿意,一辈子赖在祖母身边才好。傻丫头” 佘太君轻轻抚摸着晚青的后背,那种温暖从心底蔓延出来,席卷她的全身。 她眼底有些湿润,很快漫出了泪。 拥有这样好的家人,这样温馨的家,她做出的牺牲许是值得的。 她本就不该属于这个世界。 上天给了她重握亲情,拥有这么一个温馨的家庭来弥补她此生最大的遗憾,她该知足。 至于穆弈秋,便算作是一个遗憾吧。 毕竟又有谁的人生又是没有遗憾,十全十美的呢? 第192章 顾舒然的秘密 当夜家宴,举家同庆,便是连佘太君也趁着欢喜劲多饮了两杯。 入夜,晚青独于居房辗转反侧。 她觉得胸口有些憋闷,于是起身想在庭院里转悠转悠。 月明星稀,顾府安静的像是无人之境,仿佛每走一步,都能听见鞋底踩在松软泥土上的回声。 与小湖拱桥上,晚青瞥见了一人。 她披着月银色的斗篷,娉婷而立月下,美得如梦如幻。 手持一柄玉笛,置于唇间却不吹奏,就这么静静地保持着这个姿势站立着。 “二姐?” 晚青的声音骤然响起,令沉浸在心事重的顾舒然猛地一惊,险些将手中玉笛掉入湖中。 她回眸,见晚青带着盈盈笑意朝她走来,亦笑了。 “青儿也睡不着?” 姐妹二人携手在廊亭落座,顾舒然先问道:“宫中一切如旧?” 晚青颔首,顾舒然笑,“皇上呢?那些后妃他打算如何处置?” “那是他的家事,与我无关。” “哦?他的家事?”顾舒然挑眉,“所以如今你已经确定要与他分清楚你我了吗?还记得当日他初入顾府的时候,日日粘着你的时候,真是惹人发笑。” “他哪里是粘着我?他粘着是顾家的家世,是爹爹的权,哥哥的财,他不过是要巩固自己的势力罢了。他为了夺取皇位不知道算计了多少人,我亦在他的算计之中。所以二姐说惹人发笑,我倒觉得是我惹人笑话吧?从头到尾,我都无法确定他对我是否真心,而可以确定的是,我对他是真切喜欢过的。” “没有真心?眷着顾家的钱和权?你当真如此想?”顾舒然摇头苦笑,“若是如此,如今他得了所有他想得的,又为何要对你上心至此?我听兄长讲,宫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为了求得你的原谅,在雨地里愣愣站了一下午,人都生了高热,你狠心的却不肯见他一面。” 晚青沉默须臾,岔开话题,“不说这些了,都过去了。二姐你呢?听祖母说,你近来心情很好,没有受从前那些污糟事影响。” “日子总得过下去,不是吗?”顾舒然将左手按在了自己的右手上,“再糟糕的事,能比这件事还糟糕吗?” 晚青看着顾舒然突然袭来的神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样好的一个人,命途多舛到惹人心疼。 算算日子,后日便是小玉氏的生祭了。 这是她死后第一个生祭,府邸上下理应大操大办。然而今日晚膳时顾峥提及了一嘴,却被顾舒然给拒绝了。 她拒绝的理由是小玉氏生前便喜欢简单安静的日子,若身死后这般大操大办的,难免让她九泉之下心有不宁。 不仅如此,她甚至都不希望家人去祭拜小玉氏。 小玉氏不是正妻,是没有身份葬入祖宗祠堂的。埋葬她的地方离昭都有段距离,顾峥要上朝,顾荣要学习,顾景为要处理钱庄的事儿。佘太君年迈体弱,贺氏与刘氏又要操持府邸上下大小琐事,她不想给人添麻烦,便道自己前往祭拜就成,来年等到小玉氏死忌的时候,再祭奠也不迟。 大伙儿都明白顾舒然的心思,她娘亲去世,她自然是最伤心的那个人,所以也都尽可能的顺着她的心思来。 晚青想了想,这种事哪里会有人不想让亲人陪伴在身边的呢? 况且小玉氏生前最爱重的就是顾舒然这个女儿,她的离世可想而知对顾舒然打击有多大。 “后日我闲着,陪你去看看三娘吧?”晚青道。 顾舒然轻缓摇头,“不必了,娘不喜欢热闹,我自己去就成。”她牵起晚青的手,温柔笑道:“你有心了。” 她虽如此说,但晚青还是不放心她一人前往。 到了祭拜小玉氏那日,晚青便偷偷跟在了顾舒然的身后,怕她一时情上心头,在小玉氏牌位前哭到不能自理,也总有个人可以上前劝慰。 然而令晚青没有想到的是,一路跟去了陵地,她却见到了令她吃惊的一幕。 顾舒然将手中提着的祭品胡乱丢在地上,她并未跪拜,甚至连身体都没有弯曲一下。 她就这么直挺挺的站着,看着那个牌位,像是看着仇敌,眼底泛出少见的愤恨。 对立良久,她才轻嗤出声,道:“我很想知道,你离世的时候是什么感想。你有没有想到你会有今天这个结果?” “你永远都觉得我是你的女儿,我便是你的附属品。你对我的那些真心,那些爱,全部都基于我可以在顾家给你带来什么样的地位。不是吗?” 她一边说,一边绕着牌位踱步,“今日是你的生祭,你好奇吗?为何只有我一人来看你?你不必好奇,往后每年,你的生忌,死忌,都只会有我一人来祭拜。又或者说,有朝一日我厌烦了,便连我也没有了。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下场,你筹谋算计了一辈子,你便该孤零零的走。” 她取下腰间别的的酒壶,打开了壶盖,洋洋洒洒当头浇在了牌位上,“你为了自保可以毁掉我,可以毁了我这只手,可以险些毁了我这张脸,而你想得到的,就是一份安稳?你要让我什么都没有,如同傀儡一般留在你身边。你问过我愿意吗?你有真正的心疼过我,哪怕一秒钟吗?你这样的人,连为人都不配,又怎配为人母?” 顾舒然连连冷笑声激起了晚青一身鸡皮疙瘩。 她听不太懂顾舒然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她杀了小玉氏? 她为何会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下毒手? 而这个答案,她无法从顾舒然口中得到。 在小玉氏牌位前说了这么些没头没尾的话后,顾舒然决绝离去。 回府后,晚青让荷洛偷摸打探了一番,才知道这里头的隐秘事。 原来当日,正是因为小玉氏拦着不让顾舒然去寻郎中,拖延了病情才导致她失去了右手。 这些年,小玉氏一直都带着伪善的面具做人,当初顾舒然怀有身孕,在宫中威风无两的时候,小玉氏可不就在顾府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 她本就不是什么彻头彻尾的好人,所以在她一直以来的压迫打压下,顾舒然会反抗也是必然之事。 人为己,从来无错。 所以晚青对于这日听见的话,只装作自己不知道,打个迷糊也就过去了。 第193章 你肯不肯娶我 本以为回了家,晚青就能彻底摆脱掉穆弈秋。 起码他与自己隔了宫墙,眼不见心不烦,总有一日她可以把他放下。 但穆弈秋偏像个冤魂一样缠着她。 而且缠着她的方式,也是一日一变,让她无法拒绝。 比如,今儿个是下朝后同顾峥一并回了顾府,说是要同顾峥一并下棋作乐。 他是皇帝,他来到臣子府上,按照规矩是要举家相迎作陪的。 所以他和顾峥下棋,晚青就得在旁边立着看。 穆弈秋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一盘棋能下一个多时辰,每落一个子都要考虑老半天,目光看似凝在棋盘上,实则眼角的余光早就瞥到晚青身上去了。 顾峥也是个会当和事佬的,竟端直吩咐晚青道:“青儿,你也别傻站着了,替皇上斟茶吧。” 晚青一脸问号,“爹,这些活计下人做得比女儿好很多。女儿笨手笨脚的,害怕一不小心烫着皇上。” 穆弈秋坏笑,“便是因为笨手笨脚才要多加磨练。女孩子家做点小事都做不好,来日要如何能嫁出去?” “你” 晚青想回嘴,但她知道穆弈秋是故意的,她若是回嘴了就是在同他打情骂俏。 于是只得忍下这口恶气,乖乖的去给穆弈秋斟茶倒水。 这下好了,原先穆弈秋落一子要半刻,现在一刻钟也落不下子,光顾着饮茶了。 他饮一盏,晚青添一盏,他笑着说一句多谢。 这画面简直不要太和谐。 连佘太君也在一旁凑热闹,有心无意的提及,“瞧瞧,看着倒像是小娘子在伺候自家郎君呢。” 晚青还没接话,就听穆弈秋舔着张笑脸说道:“祖母眼光真真儿极好。” 祖母?是他哪门子祖母?他这又是在乱攀什么亲戚? “怎就是你祖母了?”晚青没给穆弈秋留脸面,端直呛声道:“皇上可别乱认亲戚。您是真龙天子,咱们可攀不起。” 在场所有人都被晚青一席话说得尴尬不已,唯有穆弈秋笑呵呵的浑似个没事人。 “朕可没有乱攀亲戚。”穆弈秋饮了口茶,敲打着茶璧示意晚青再添茶水,“朕跟你捋一捋啊。呐,父皇从前认了老太君为干娘,那老太君不就是朕的干祖母?怎能不算是朕的祖母呢?”他说着,脑袋一斜看着佘太君,“祖母,您说是不是?” 佘太君脸色乐开了花,“自然是,自然是。” 晚青:她现在怎么觉得自己像是个外人? 气不过穆弈秋在家里胡搅蛮缠,她登时将茶壶的壶口微微倾斜,将尚有些许滚烫的茶水倒在了穆弈秋手上,烫的穆弈秋吱哇了一声。 大伙儿慌了神。 贺氏连忙寻来干净帕子替穆弈秋擦拭,刘氏则吆喝着下人去寻烫伤膏来,顾舒然也代替愣在原地的晚青跟穆弈秋赔着不是。 他明明看见了那茶壶的口对着他的手浇灌下去,他明明有时间躲,他为什么不躲? 顾峥面色微有不豫,“青儿!你这是胡闹!还不快给皇上道歉?” 晚青盯着穆弈秋,他却还在傻笑? “你明明瞧见了,你有功夫在身上,你明明可以躲开,你为何不躲?” “为何要躲?”穆弈秋看一眼手背上被烫出的红斑,轻巧笑道:“若是被烫这一下能消了娘子心头气闷,朕便心甘情愿。”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两人,臊得晚青红了脸。 “你我懒得理你!”晚青背过身去不让穆弈秋看见自己滚烫发红的面颊,迈着碎步跑了出去。 顾峥方才严肃的神情霎时松泛下来,冲穆弈秋笑道:“皇上如今信了臣所言?小女心头,是有您的位置的。” 穆弈秋没有答话,他含着笑点头,目光紧紧捕捉着晚青落荒而逃的背影,心底隐隐燃起了希望。 他笃信,只要自己足够不要脸,他的晚晚,就永远都是他的晚晚。 当日夜里,是顾舒然和穆佩勋相约见面的日子。 依旧是她趁着夜阑人静时分偷偷离府,到穆佩勋府邸与他相见。 久未谋面的两人一见面便是,发生了那件作者想描述上千个字但只能化作一个‘略’的刺激事情。 后来,顾舒然依偎在穆佩勋的怀里,看着他脸上挂着安然满足的笑,不知怎地,她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这样偷偷摸摸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 她突然从穆佩勋怀中抽离出来,一本正经地问他,“我问你,如何打算我们的来日?” 穆佩勋凑近她,手指头划过她的锁骨,“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你不觉得我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吗?”顾舒然打开了穆佩勋的手,语气愈发低沉,“当日你迎我出宫,是为了给我一个名分。不是吗?如今这么久过去了,我不想再只有深夜时分能和你相会,我不想一夜温存过后,第二日在大街上见到你也要装作不认识!” 她深吸一口气,似是鼓起了十分的勇气,“我问你,你是不是压根就没打算娶我?” “我怎会没有迎娶你之心?”穆佩勋眉头拧起,短啐了一口气,“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 “如今不是时候,那何时是时候?”顾舒然追问,“难不成要等我再度有孕的时候才是时候吗?” “谁也没有料到五弟这些年来都是在装傻,他心思那样沉,我对他的皇位而言,如今是最大的威胁。我敢有什么动作?我求娶你,你不是不知道有多难。你是穆修齐的后妃,还怀有过他的子嗣。若你嫁与我,要遭受百姓的多少诟病唾骂?五弟怎可能答应这桩婚事?” “所以,只要穆弈秋答应,你便肯娶我,是不是?” 穆佩勋思忖须臾,在笃定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后,缓缓点头,吐出一个是字。 “好。”顾舒然颔首,又道:“这件事你不必管,交给我来办。我定会让穆弈秋亲口许下你我的婚事。佩勋,我要的只是一个家。我只想要一个真真正正属于我的家。我错过很多次,最终我选择了你。你告诉我,我没有错,是不是?” 面对顾舒然诚挚的目光,穆佩勋心底有些发寒。 第194章 还人情 他不是不喜欢顾舒然,也不是不想娶她。 可是摆在他们之间的问题是在太大了。就像是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一旦强行跳过去,只会跌落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穆佩勋是爱顾舒然,可要他为了顾舒然放下自己的身份、地位、权财,他试问自己并没有这个勇气。 女人一旦被情爱冲昏头脑,什么不理智的事儿都有可能做出来。 近来穆弈秋时常会去顾家,顾舒然哪日要是发起疯来,怕是当真会跟穆弈秋说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不能让这件事情发生。 至少现在不能。 为了稳住顾舒然,穆佩勋扯谎道:“这样吧,你给我几日时间,我去跟五弟说明白。这种事,毕竟得男人先出面,总不能让你一个女人抗在我前面吧?” 顾舒然听信了穆佩勋的话,依偎在他怀中,露出满足的笑意。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向她想象中那样发展。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 这期间穆弈秋几乎每隔两三天都会来顾家一次,在晚青面前晃悠几圈,可是穆佩勋还是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他。 顾舒然每次问穆佩勋,他都推脱下次一定。 渐渐地,顾舒然察觉出了事情的不妥。 恐怕穆佩勋根本就没有这个胆量对穆弈秋说出这番话来。 既然他不说,那就只能自己帮他一把。 这一日,穆弈秋如同往常一样,下了早朝就来了顾家与顾峥下棋。 这天晚青一早打听到她要来,便偷溜出府避风头去了。 顾舒然在旁边斟茶倒水之际,无意中提及了一句,“皇上,今儿青儿妹怕是不会那么早回来。您这棋只怕还有的下呢。” 穆弈秋有的是时间可以等晚青,他一脸无谓,“无妨。几日未与顾大人下棋,朕正搀着。也倒不是为了等她。” 顾舒然打趣道:“皇上您年轻力壮的,下上几个时辰的棋当然无事。可苦了爹爹了。陪您下完棋,还得处理自己司务分内事,又不知得忙到何时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穆弈秋一听自己把老丈人给累到了,连忙道:“都怪朕糊涂,不若这般,顾大人您先去歇着,待您忙完了正事再来小对两盘如何?” 顾峥起先推脱说不必,难料穆弈秋却端直道:“顾大人您便莫要推脱了。要是把您给累着了,那晚晚不得更不待见朕?” 顾峥见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笑着打了个马虎,便先行告退。 他走后,顾舒然坐到了他原先的位置上,与穆弈秋对立而坐,“皇上,爹爹走了,臣女也闲着,不若臣女与您对弈一盘,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穆弈秋从前在顾府的时候对顾舒然尚算有几分好感,便也没有拒绝她。 顾舒然用左手收起棋盘上的黑子,自嘲道:“皇上莫要见怪。臣女的右手不便,只能用左手同您对弈,实在没有不敬的意思。” 她的手是怎么成这样的,穆弈秋心知肚明。 既然顾舒然提及,穆弈秋便关切一句,“怎样了?如今还是没有知觉吗?宫中的太医瞧过怎么说?朕记得甘霖院里有许多名医,前几日还在同你父亲商量,寻来了替你会诊一番,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顾舒然浅笑摇头,“原也不必如此麻烦。人生在世,得失参半,哪里有真正的得到和真正的失去呢?不过都是相佐相伴而生罢了。” 她落下一子,待穆弈秋落罢,便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黑白子之间的博弈,高手只需要几招就能看出对方的实力。 不得不说,顾舒然的棋艺在女子之中算是佼佼者,连穆弈秋应对起她来,都得拿出十分的精力。 棋局过半,愈发焦灼,谁也讨不到半分便宜。 可突然,顾舒然出现了明显的失误,导致自己的黑子被穆弈秋吃了大半。 穆弈秋看出了她这是在放水,于是将手悬停在棋盘上,“你这是在让朕?朕与女子下棋,哪里有被女子礼让的道理?” “这一局,和局而终,到底是无趣。不若臣女让皇上一子,皇上卖给臣女一个面子,如何?” 穆弈秋饶有兴致地看着顾舒然,这才明白原来她今日举止反常,是有求于自己。 “你是晚晚的姐姐,有何事,但说无妨。” “那臣女便开门见山。”顾舒然将黑子收回棋篓中,徐徐道:“臣女想求皇上赐婚臣女。” 穆弈秋才算明白过来为什么。 顾舒然是从皇宫里出去的,又是穆修齐的宠妃,还是唯一一个险些诞育穆修齐子嗣的人。 若是她再嫁,肯定会引起民间非议。也只有皇帝赐婚,她的日子才能勉强好过些。 这本不算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于是穆弈秋便问,“是看上了哪家公子?” “这人皇上识得。”顾舒然紧盯着穆弈秋的双眸,朱唇亲启,“是皇上的四皇兄,穆佩勋。” 穆弈秋瞳孔发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顾舒然没急着等他回复,而是详细向穆弈秋交代了自己与穆佩勋是如何相知相许相恋,又是如何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得光的日子。 穆弈秋不敢随便应下她。 一来,这事太过荒诞。他二人要只是背地里偷偷相好无人知晓也便罢了。如今是要皇帝赐婚,这事儿相当于什么? 相当于他要将自己的三嫂许配给自己的四哥,世上哪里有这样的事? 此举一旦行了,定会被许多人诟病他如此做是对穆修齐的不敬,少不了要议论他是非。 他刚刚坐稳皇帝的位置,拿稳了皇权,此时此刻,民心所向是他最需要的。 考量再三,他终究还是摇头叹道:“旁事、旁人皆可,但四哥不成。” “皇上误会了。”顾舒然扬声道:“今日,臣女是为皇上要这个恩典圣旨,而并非是要征求皇上的同意。” 穆弈秋凝眉打量她,并未说话。 顾舒然继续道:“臣女要的这个恩典,是用自己的一只手换回来的。”她用左手抬起自己的右臂,淡然笑道:“昔日若非臣女舍身救义,想必皇上再能筹谋,也不会有今日的风光。皇上您说,是不是?” 第195章 争执 穆弈秋的神色骤变,眉宇间蕴着久不可散的阴翳,“你是在威胁朕?” 顾舒然浅笑摇头,“如何能算作是威胁呢?不过是想要皇上还臣女一个人情罢了。难道皇上觉得,自己从不曾对臣女有过亏欠之情吗?当日若无臣女这失掉这一只手,如今的皇上,怕不知会落得怎样的结局。” “你这话,放肆了。”穆弈秋的语气愈发低沉,反问道:“四哥是怎样的人,你了解吗?” 顾舒然:“自然了解,佩勋待我极好,是极重情重义之人。” 穆弈秋:“既然如此,那么你二人的亲事为何不是他来向我提及,反倒是你?” 顾舒然:“男人许多时候总是顾忌良多,他为着皇上您思量,为着天下大计而周全,宁可舍小我而全大我。可臣女不过是一届凡夫俗子,自问没有你们那样高的觉悟,臣女只想安安心心的过好自己的生活,有错吗?” “无错。”穆弈秋摇头,“可若四哥并非你所想那般,又当如何?朕与四哥自幼在皇子所长大,最明白四哥的浪荡性子。他从不会为一个女子停下他追逐世间艳华靓蝶的心,他像是一个登山旅者,喜欢攀爬和征服。而女子,便是他想要去探索的山脉。追求的难度越大,他便越兴奋。一旦到手,女子死心塌地跟着他时,他便会将这件事当做自己的荣耀一样四处炫耀,之后便会对那女子失去兴趣。这些,你可清楚?” 在顾舒然的眼里,穆佩勋决计不是一个这样的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言犹在耳,她怎会因为穆弈秋的三言两语挑拨之词就轻信了穆佩勋是个玩弄感情的浪子? 她只信自己所见,不听旁人所言。 如今穆弈秋说得再多,也只会让顾舒然觉得他是在刻意制造冲突,让自己打消了和穆佩勋成亲结为连理的念头。 “皇上无需与臣女多言。他是人是鬼,皆是臣女的选择,即便来日撞上南墙头破血流,臣女也不会有一句怨言。自己选择的路,无论哭笑总得自己走完。臣女只想要皇上一个恩典,一个赐婚臣女与四王爷的恩典。” 穆弈秋沉默良久,权衡利弊。 是担心下圣旨让顾舒然嫁给穆佩勋后前朝和民间的议论声。 另一部分,则也是不想让顾舒然往火坑里跳。 圣旨一下,无论穆佩勋愿不愿意,他都必须得迎娶顾舒然。 穆佩勋婚后若露出了本来面目,对于顾舒然而言,不正是从一个火坑跳入了另一个火坑吗? 她是晚青的姐姐,爱屋及乌,穆弈秋不愿如此。 “朕若是不应,你当如何?” 顾舒然愣了一下,眉尾略略抽搐着,轻声道:“敢问皇上日日来顾府是为甚?为得,不单单是与父亲对弈吧?醉翁之意不在酒,您在意的,是青儿妹。” 穆弈秋:“朕若在乎的是她,怎会纵她离宫?朕是天子,圣旨一下,她必是朕的女儿。” “没错,可那不是您想要的。”顾舒然笑意阑珊,“您想要的,是青儿妹的心,不是吗?若无心,躯壳留在身边又有何用?迟早两看生厌,倒不如不见。其实皇上您大可以不还臣女昔日的人情,可以不应下臣女所求的恩典。但是后果,您有想过吗?” 她一步步逼近穆弈秋,脸上森然的笑令人看着有些不寒而栗。 她的声音很轻,轻飘飘的似乎可以融入香炉上浮起的那抹乳白色的烟气里,“我得不到我不想要的,皇上以为您能得到您想要的吗?日日与青儿妹朝夕相处的人是我,皇上以为我若在青儿妹耳畔吹了什么不干不净的风,您下次再来顾府的时候,她还能为您斟茶倒水吗?” 穆弈秋勃然大怒,目色生厉瞪着顾舒然,“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她是你的妹妹!” “怎么?皇上怒了?”顾舒然冷笑,“当皇帝可真好,想怒便怒。不似臣女,敢怒不敢言,只得旁敲侧击的向皇上点明臣女此刻的心情。” 此时此刻,穆弈秋细细打量着眼前的这名女子,觉得异常陌生。 她还是那个昔日知书达理,事事规矩妥帖的顾家二小姐吗? 如今的她,简直比从前的顾潇盼看来还要可怕。 “你不怕我将你今日所言告诉晚晚?” 顾舒然:“您喜欢的话,尽管去说。青儿妹若信您,也便不会离宫。她若不信您,您平白无故说出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只会招惹她厌烦。其实皇上换个思路想想,若臣女是您,定会应下臣女的请求。您到头来也没损失什么,至多不过是被人议论两天罢了。大昭的百姓都忙得很,没人又功夫日日什么都不干便议论皇家出了什么事儿。我与皇上作保,若我能顺利下嫁四王爷,那么皇上和青儿妹,也总有破镜重圆的一日。” 她是在拿晚青来做自己要挟穆弈秋的筹码。 这样的人,又怎么还会在乎自己和晚青的姐妹情谊? 若是自己不应下她,她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不利于自己和晚青的事儿。 这都是其次,真正令穆弈秋担心的是,今天的顾舒然已经变了性子,再不是从前那个温柔通情理的顾家二小姐。 留她在晚青身边,难保她有朝一日不会算计晚青什么。 而正如她所说,穆弈秋如今跟晚青说什么,晚青也不会相信,何况那个人还是她一直都十分敬重的二姐? 穆弈秋心念一沉,兀自笑笑,不语。 顾舒然疑惑看他,“你笑什么?” 穆弈秋答道:“那便有劳你,替朕在晚晚面前美言两句。” 顾舒然微有惊喜,“如此说,皇上应下臣女了?” 穆弈秋颔首,“四哥有此良眷,朕自当顺之从之。” 面对穆弈秋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顾舒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只能说服自己,是因为穆弈秋真的太过在乎晚青,才会这么爽快的答应她。 她以为自己赢了。却不知她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 第196章 排除威胁 穆弈秋是在乎晚青不假,任何有可能会影响他和晚青关系的人,他都会将其视为仇敌。 可他畅快应下顾舒然,也不单是因为这一点。 顾舒然太早在穆弈秋面前露出了爪牙,她自诩聪明,却忽略了穆弈秋是为了成大计可以隐忍二十余年的狼灭。 穆弈秋实在太了解他那个四哥的性子了,在他看来,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可以轻易的拿捏住穆佩勋的心,即便有,那人也绝对不会是顾舒然。 顾舒然既然一心要嫁过去,自己只管成全她就好。 反正把她留在顾家,对于晚青而言也算是一个威胁。解决威胁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还没成为威胁的那个送走,越远越好。 这日回宫,穆弈秋连夜召穆佩勋入宫来见。 至朝阳宫时,穆弈秋已经屏退左右,独留穆佩勋与他相立朝堂。 穆佩勋生性敏感,今日一入殿内,他便察觉出了穆弈秋的不妥。 他恭敬行礼,且是君臣间的大礼,跪拜在了朝堂正中,与穆弈秋俯首,“臣穆佩勋,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穆弈秋稳坐龙椅之上,目光胶凝在穆佩勋身上,久久未让他起身。 片刻后,才听他声音四平八稳道:“什么时候的事?” 穆佩勋茫然,“不知皇上所言为何,臣臣不懂。” “朕问你,是何事觊觎了先帝的女人?” 此刻,穆弈秋口中的先帝并非是他们的父亲,而是在穆弈秋之前登基的穆修齐。 穆佩勋闻言大骇,这才知道东窗事发。 纸终究包不住火,眼见事情败露,穆佩勋连连叩首,声音发颤道:“皇上恕罪。臣知错。臣这便与她划清界限,从今往后再不往来。” “朕并未怪罪你,你怕什么?”穆弈秋扬手,命穆佩勋起身落座,“今日,朕刻意屏退左右。如今朝阳宫并无外人,只有你我兄弟二人独处。你大可卸下那些君臣之礼,只将朕当做你的五弟看待就是了。” “臣不敢。” “朕问你,对顾家二姑娘,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穆佩勋支支吾吾道:“起先是一见钟情的喜欢,然而真正在一起后,她却又粘人的紧,臣实在对她再难提起兴趣,却又怕当面直言会伤着她。所以” “所以你便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任由她隔三差五入夜去你府上寻你,然后把她当做玩物一般发泄自己的,是不是?” 穆弈秋这话说得露骨,穆佩勋自然连声否认,“事情并非皇上所想那般。臣臣不知道她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了些什么,臣可以向皇上保证,给臣五日的时间,臣自会让她断了念想,永世不再与臣来往,不会有辱皇上英明,也不会给大昭的列祖列宗蒙羞!” 穆弈秋长叹一口气,无奈道:“四哥,你我自幼同舍而居,朕年幼扮痴扮傻,所有皇子对朕都玩弄嘲讽,只有你会在危及时刻护着朕。这些,朕全都记得。朕今日与你说这许多,并非是要责怪你什么。而是要告诉你一件你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事情,你如今,已经引火上身,这团火,是不可能轻易灭去的。” “此话怎讲?” “那顾舒然是何种人,你了解吗?”穆弈秋静默须臾,似在等待穆佩勋的回话。穆佩勋在长久的静默后摇头连连,穆弈秋才继续道:“她像是一个为爱痴狂为爱疯魔的狂人,你给予了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安慰与温暖,以至于她认定了你就是她今生挚爱,因此,哪怕得罪朕,她也敢当着朕的面说出要让朕下旨赐婚你们的请求。你试想一下,她连朕都不怕,她还怕什么?你若此刻告诉她,你与她不过是逢场作戏如梦一场,你觉得她会如何?” 穆弈秋顿一顿,一字一句道:“她,会疯。” 穆佩勋周身微微战栗,手背的汗毛耸立起来。 以他如今对顾舒然的了解,她大概真的会因为心中心念的坍塌而变得疯魔。 可她疯魔后会做出什么事? 穆弈秋向他分析的淋漓尽致,“她疯了,便会要报复你。报复一个男人最好的法子,就是彻彻底底的毁掉他。而她要毁掉你,实在太过简单。她只要昭告天下,你在她还是皇妃的时候就玷污了她,那么你霎时间就会被推上风口浪尖,所有人都会唾骂你,指责你,没有人会去质疑这件事的真假。因为顾家那样有头有脸的家族,顾家二姑娘在城中那样美璧无瑕的口碑,都足以让不明真相的百姓完完全全的相信他们,并倒戈于你。” 穆佩勋被穆弈秋的一席话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那那当如何?皇上,臣” “你莫怕。朕叫你来,便是要给你指引一条明路。她求什么,给她什么就是了。” “皇上的意思,是要臣当真迎娶她为妻?这如何能成若此事还是皇上您下旨,那民间的非议岂不是更甚?” 穆弈秋淡定道:“无论怎么处理,四哥你撂下的这烂摊子注定都是会掀起波澜的。如今,朕只能选择波澜最小的方式去处理这件事,如若不然,你告诉朕,朕应该怎么办?当真让她闹起来,让你变成觊觎天子、觊觎皇帝女人的登徒子,将你处死吗?人言如沸,四哥,你想明白了。” 谈话的最终,穆佩勋谢过了穆弈秋的恩典,并真心实意的以为穆弈秋是为了他好才会如此。 这就是穆弈秋想要的结果。 一旦如此,穆佩勋便会将心头所有的愤恨之意都积攒在顾舒然身上。她处心积虑想得到的东西,本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穆弈秋好心劝过,她非但不听还要出言威胁,那穆弈秋便要她自己亲自跳到火坑里面去瞧一瞧。 来日,她若知道穆弈秋今日的这番布局,也不能怪穆弈秋狠心。 毕竟穆弈秋一早就告诉过了她,穆佩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是她自己不听劝,还要用晚青来威胁穆弈秋,无异于在大boss头顶上蹦迪,自己作死。 第197章 赐婚顾舒然 次日,穆佩勋传书顾舒然一封,相邀漏夜来见。 顾舒然还是依照从前离府的法子,子时过后,趁着后门的守卫打盹的时机偷溜出去。 今日赶夜路,与以往的心情不同。 从前走这一段路的时候,内心的不安、挣扎交织折磨着他,有好几次,她都在内心深处问自己,为什么还要坚持这样一段难求接过的爱。 然而每当她见到穆佩勋,将心中的顾虑、疑惑告诉穆佩勋时,穆佩勋总能轻易地用三言两语就将她搪塞过去。 他说过最多的话就是,有我在,你安心。 亦或是,我许你一个未来。 如今,那个未来便要来了。顾舒然举目望月,今日的夜色不算撩人,乌黑浓密的乌云将皓月遮蔽只留下一小个发光的残角,便是如此,她的心,仍是暖的。 今次,她再不用从后门进入亲王府。她可以光明正大的由正门而入,接受所有仆人毕恭毕敬的行礼。 穆佩勋亲自相迎她,一见到她,眉目舒展开了,笑了。 “舒然。”穆佩勋上前执手顾舒然,双眸深情脉脉,“皇上唤我去,已经应允了咱们的婚事。明日,便会有圣旨下到顾家。从今往后,咱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顾舒然反手拥抱着他,用比他还紧的力道,甚至迫切的想要与他融为一体,“往后我便是你的妻子,你会一心一意待我,不会辜负我,对不对?” 穆佩勋颔首,携手顾舒然入了正殿。 两相欢好之后,穆佩勋向顾舒然提及了一事,“舒然,让你嫁入府上,皇上是带有条件的。” “何事?”顾舒然依偎在穆佩勋怀中,静静聆听着他的心跳。 “皇上的意思,是护国公家的周姑娘,也一并嫁入亲王府。她为妾,你为妻,如此,也好堵住悠悠众口。” 这句话轻飘飘的落入顾舒然的耳畔,却狠狠的砸在她的心底。 她蓦然挣脱了穆佩勋的怀抱,回眸凝眉看他,“所以,你同意了?” “你只知我一心有你便是,将她娶来府上,不过是当个活菩萨一样供着,你放心,无论是谁也不能替代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穆佩勋将顾舒然揽过来,在她额头上浅吻一记,“若非如此,难堵众人口舌。皇上也是难办。他肯顶着那些压力成全咱们,咱们应该感激不是?能为皇上做到的东西不多,这一点,我觉得咱们不必介怀。” 顾舒然默默须臾,问道:“当真?你当真不会对她动心动情?据我所知,那周家姑娘是出了名的貌美,在大昭的盛名仅次于青儿。面对如此如花美眷,你会不动心?” 穆佩勋为表衷心,竖起三根手指起誓道:“我穆佩勋与你顾舒然起誓,若有一日我移情别恋于旁的女子,我必遭五马分尸酷刑而亡,不得善终。” 顾舒然用食指抵住他的唇,“莫说浑话,我信你就是了。” 月色朦胧,一对璧人相依相拥,和着微微晚风而坠入梦境。 穆佩勋如何也想不到,今日的一句玩笑誓言,来日却会一语成谶。 圣旨第二日一早颁入顾家,顾家上下都炸开了锅。 没人知道顾舒然和穆佩勋之间还有这样一层关系,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圣旨吓了一跳。 晚青更是愤愤然,“那皇帝脑子让屁给崩了吗?二姐倒认识四王爷是个什么东西,这就要下圣旨嫁过去?脑袋进水了?” 贺氏亦道:“老爷在前朝恐怕还不知道这消息,不若等他回来了商量一番,看怎么跟皇上说一说。这事儿估摸着是四王爷的一厢情愿,总不能因为四王爷说要,咱们就将舒然再嫁出去吧?总也得看她自己的心意是不是?” 佘太君道:“按理说,四王爷应该叫舒然一声皇嫂,哪里有这样荒唐的事,决计不成!” 一家人争执不下,却因顾舒然接下来的一句话,致哑口无言。 “是我向皇上求得恩典,是我要嫁给佩勋。我是真心喜欢他。” 说完这些,她领下圣旨,跑回房间,将房门紧锁。 接下来的几日,顾家更为热闹。 头先里,众人一日三次往顾舒然的房间里去劝她,劝她三思而后行。 而后渐渐地,因为劝不动顾舒然,又明白了顾舒然的心意,大伙儿也不好再逼迫她,只好妥协此事。 到最后,顾景为便开始张罗着给顾舒然筹备嫁妆。 顾舒然也是他的妹妹,虽然不及晚青与他亲昵,但他这个当哥哥的自然也得让妹妹风风光光的从家里嫁出去。 所以嫁妆的准备十分奢华,应有尽有,便是宫里嫁出去个公主,也比不上顾府出嫁女儿的气势。 晚青去寻顾舒然,笑着对她说顾景为都准备了些什么稀罕东西,顾舒然亦笑着回话,“哥哥是看我嫁出去了,心里高兴,盼着我嫁得好些,早些离开顾家。” “二姐这是什么话?”晚青一脸诧异,“哥哥为何会想你早些离开顾家?你要出嫁,咱们心里都是一万个不舍。” “是吗?”顾舒然冷笑,“昔日你嫁入宫中去的时候,怎见人人都哭丧个脸日日以泪洗面?换做我,我却常见他们笑。不是盼着我早些走,又能是什么?说到底,我和娘都是一样的,都是一样被人嫌弃的人罢了。” “二姐!你怎会有这般想法?”晚青的语气有些微怒,“那日是咱们姐妹俩一并嫁入宫中去,并非只有我一人,那些眼泪也不是只为我而流的。再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可能此生都没有再出来的机会,可能此生都不能再见到自己的家人,这与生离有何区别?一时愁苦上心肠,忍不住落泪是为人之常情。但是此次你是嫁入亲王府,那亲王府离咱们顾家的距离不过几里地,想见日日都能见着,加上你又是真心喜欢四王爷,大伙儿为你嫁得好人家欢喜,又有何错?” 晚青越说越气,脸色也沉了下来,后来索性别过脸去,不看顾舒然。 第198章 顾舒然大婚 晚青越说越气,脸色也沉了下来,后来索性别过脸去,不看顾舒然。 顾舒然也未理会她,说得话更加难听,“为我好?他们为我好我便要理我?呵,这是个什么道理?” “二姐!”晚青豁然起身,瞪大了眸子,满眼不可思议看着顾舒然,“你为何会说出如此不堪入耳的话?你” ‘噗嗤’ 顾舒然嗤笑出声,捂着嘴唇偷瞄晚青,“你急了?你急什么?” “二姐,你你什么意思?” “我方才说家人替我考虑为我周全我为何要理解他们,你着急了?你急什么?你若知道着急,又为何你对父亲和大娘对你的那份心意视而不见?” “二姐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你听不明白?连祖母都为着你和皇上的事操碎了心,你却还要装糊涂到什么时候?” “我已经不喜欢他了,父亲他们做这些,皆是无用事。” “你喜不喜欢他,从来不是听你嘴里面能说出来什么话。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旁人只要有心,皆能感觉到你的心里是否还有他。若是有,即便你二人一见面就目眦欲裂,那眸子里的光,也是无法伪装的欣欣然。”说着,顾舒然轻轻攥着晚青的手,“青儿,你知道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长大的吗?” 晚青摇头,顾舒然继续道:“人呐,都是从肯诚实面对自己,诚实面对自己内心的那一刻起,才能算作长大。你一味的逃避,不去接受和聆听自己内心的声音,那与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骆驼又有什么区别?” “二姐,我真的不喜欢” “嘘。”顾舒然摇了摇头,将左手按在晚青胸口的位置,“别跟我说,跟你自己的心说。若你心里真的已经没有了皇上的位置,你便由着它去。大千世界,你总会遇到更合适你的人。不过希望那时候,你不会后悔。毕竟,人生许多事情一旦错过了,就再没有办法回头了。” 顾舒然的这番话,令晚青陷入了深思。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还没有一个古人活得明白。 她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初心是什么。 当初来到这个世界,接受了自己变成顾晚青的这个事实,她不就是为了能摆脱命运的枷锁囹圄而努力吗?怎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向那看似无法改变的命运妥协的? 难道真的就不存在两全其美的法子吗? 像顾舒然说的那样,爱意是藏不住的。 得到了她期盼已久的亲情,却错失了她这一生可能得到爱情的机会,值得吗? 其实她内心比谁都清楚,这件事应该是有两全的解决办法的。 只是如今的她,还没有勇气尝试罢了。 她不敢面对失败的局面,也不敢想象,若有朝一日自己的家人真的死在了穆弈秋的手中,她将要面临的将会是什么。 顾舒然成婚的这日极其热闹。 因她是和护国公家的千金周芷兰一并嫁入亲王府,故而婚礼的这日,场面颇为宏大。 全城的百姓几乎都赶来看了这个热闹,其中不乏有些多嘴之人在议论顾舒然的身份问题,但很快,这些议论之人便被官兵拿下收押入牢狱。 杀鸡儆猴,很快,便再无人敢议论什么。 虽说顾舒然是以正妻的身份嫁过去的,但嫁给穆佩勋的那个妾实在不容小觑。 护国公家的嫡长女,论出身是要高过顾舒然去的,偏那周芷兰还生了一副好皮囊,整个昭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只有晚青可以艳压她一头。 众人将王府外围了个水泄不通,就为一瞻周芷兰真容。 正妻入府婚嫁是蒙着盖头的,但是妾室并不用。 顾舒然先于周芷兰下轿,她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反倒是周芷兰下轿后,即刻引起了一阵骚动。 顾舒然侧耳听见,似乎有人在窃窃私语地议论着。 “这护国公的嫡女生得跟个天仙一样,咱们王爷可是有福之人呢!” “顾大人家的二姑娘也是极好的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还精于女红,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儿家。” “不可多得什么?说得跟那福气给你你要一样。你家铁柱倒是身无长处,把二姑娘嫁给他,他要吗?废了一只手的女子,在家里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娶回家不就得当成个姑奶奶供奉着吗?那琴棋书画技艺再好,一只手能成什么大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顾舒然的脸红透了。她咬着牙,恨不得当即上前撕碎了那人胡言乱语的嘴。 但今日是她的大婚,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选择隐忍。 大婚当日,连穆弈秋也来了。 亲王府可谓是蓬荜生辉。 穆佩勋忙于招呼各路权贵,忙得不亦乐乎,自然也饮醉了酒。 至宴席散去后,他不胜酒力,已经没有余力再去掀顾舒然的盖头了。 子时过,舞舞才推开了新房的门,悄声对顾舒然道:“小姐,王爷饮醉了,今夜怕是不若奴婢先伺候您歇下吧?” “不必。”顾舒然抬手拦了舞舞一把,沉声道:“我嫁给他,便是他的正妻。我的盖头得他掀下来,才算是礼成。他明日总有酒醒的时候,等明日他掀了我的盖头,才算礼成。” 舞舞素来知晓顾舒然的性子,便不再劝,只是静静地陪伴在她身旁。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舞舞昏昏欲睡之际,忽而被一阵欢愉之声吵醒。 那声音是从偏殿传出来的,偏殿的菱窗微微开着,舞舞瞥见了窗内的一个熟悉声身影。 那人正是穆佩勋,而笑得比山花还烂漫之人,正是周芷兰。 “呀”舞舞一时难以自控惊呼出声,顾舒然立即察觉到了不妥,“偏殿的周姑娘夜半里笑什么?” “没没什么”舞舞支支吾吾道。 如此一来,顾舒然更满腹疑窦,她自顾掀开了正红色的盖头,朝偏殿望了一眼。 菱窗之上,烛火映照出一男一女的黑色剪影。下一刻,烛火熄灭,剪影也消失不见了。 那人是谁,自不必多说。 即便没有看清楚人的样子,可他的声音,顾舒然再熟悉不过。 顾舒然左手渐渐攥拳,眉头紧蹙,极力忍着眼眶里的泪。 舞舞连忙劝说,“小姐,王爷喝醉了,怕是走错了房,要不要” 顾舒然苦笑,“狗被打昏了头也认得哪里是家,人却不同。罢了,不必理会。” 她重新盖起了盖头,并吩咐舞舞,“只当今日你我并未看见这一幕,记住了吗?” 舞舞用力颔首应下顾舒然的话。 而盖头后的顾舒然,却早已眼泪决堤。 第199章 花样作死 成婚后的顾舒然回娘家后当人问及婚后生活如何,她都堆着满面的笑意说一切都好。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又怎么可能告诉自己的家人,新婚当夜她这个正妻受了怎样的屈辱呢? 虽然婚后的生活并非尽如她意,但她还是履行了她对穆弈秋的承诺。 那就是尽自己所能,劝晚青敢于面对他们之间的感情。 白日里,穆佩勋要去上朝,顾舒然在家中也懒得面对周芷兰,便常回母家坐坐。 晚青自也闲来无事,便与她促膝长谈。 话题无外乎都是围绕着穆弈秋的。 可此番晚青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半分也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意志极其坚定。 即便顾舒然给晚青和穆弈秋创造了许多相见的机会,可晚青每次都会以各种理由推脱,到后来甚至见一面都不愿意。 这一日,赶着穆弈秋快要下早朝的时辰,晚青又跑了出去。 人算不如天算,穆弈秋却早她一步入了顾府。 正入门,见准备离去的晚青,穆弈秋一把拉住了她的臂膀。 那力道很轻,只是握住了她,生怕痛,“仍要躲着我?” 晚青甩开了他的手,“皇上此言差矣,彼此不亏不欠,臣女为何要躲着您?不过今日恰巧有事,需得外出,不能留在府上侍奉在皇上身侧。” “朕日日来,你日日有事,你的事便是不愿意见到朕?” 晚青沉默不语,低头看着自己裙摆上的碎花。 穆弈秋凑近她,口齿见吐出温热的气息,“你可能明白告诉朕,究竟要朕如何做,你才能不再生朕的气?” “皇上误会了,臣女从未生过您的气。” “晚晚”穆弈秋看着晚青的眼神满是失落,他神色灰败,短叹了一口气,“无妨,总有一日,你会接纳朕,相信朕。朕等着那一天。” ‘轰隆’ 远方传来一声刺耳的雷鸣,吓得晚青一个哆嗦。 她最怕雷雨天,从前在宫里的时候,没到雷雨天,无论穆弈秋在做什么,他都会抛下一切跑到晚青的身边陪伴她。 人的潜意识是无法控制的,听见这一声雷鸣,在短暂的战栗过后,晚青下意识地凑近穆弈秋一些。 她本来已经伸出了手想去拥抱穆弈秋,但就在二人的肌肤即将接触的时刻,她用理智克制住了自己的行为。 穆弈秋唇角弯起,揉了揉她的脑袋,“瞅着要落雨了,今日莫要出门,留在府上吧。朕回宫便是。” 他正要走,顾峥随后赶回来,见着他简单行礼后,道:“皇上在便好。早朝时臣有一事未禀,是关于南国平王之事。近来南国多有骚动,细作回报了一些事,这些事蹊跷,臣不好当着群臣的面讲出来,只得等下朝后,再相信说与皇上听。” 一听顾峥是有正事要商榷,穆弈秋登时认真起来,“平王那厮还是如此不安分?他是觉着从前大昭对他太过宽泛,性子太好,所以要不停的试探大昭的底线在哪儿?” 晚青见他二人有要是要商谈,便道:“那皇上和爹慢慢聊,我先走了,拜拜~~~” 话落,一挥手,脚底抹油,人就窜出了好几米远,拐了个弯没了踪影。 穆弈秋本想去追,顾峥却拦道:“定是又去了景为的店里胡闹,皇上不必担心。” 如此,穆弈秋才被顾峥连推带搡的‘请’入了府上。 晚青一路在昭都街市上闲逛着,她先是去了顾景为的绸缎庄,店铺的活计道今日顾景为并未来此处,许是去了赌坊巡店。 顾家的家业,最不被晚青所接纳的就是顾景为开设的赌坊。 那是惹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的地界,晚青对那地界有发自内心的厌恶感。 让她去赌坊寻人,还是算了吧。 于是,她便又想去亲王府寻顾舒然,可到了亲王府才知道今日是穆佩勋生母的忌辰,亲王府大门紧闭,谢绝见客,于是晚青只好悻悻而归。 她漫无目的地游走在昭都的街道上,觉得有些闷。 “你别抢我的啊!我好容易才捉来的!” “哎呀!我哪里是要抢你的,你就给我看看嘛,就看一眼!” 熙攘的街道,有几名孩童为着一件事物吵闹着。 晚青从旁打眼瞧着,一男童摊开手心,露出一只静静躺在手心内的蝴蝶。 那蝴蝶足有他大半个手掌那么大,且翅膀五彩斑斓,鲜艳无比。 晚青认得那蝴蝶,是在现代只存在于教科书中的‘七彩凤尾蝶’,这种蝴蝶在晚青存在的世界里,已经灭绝了数百年了。 陡然见到新鲜东西,晚青也被吸引了过去。 听那孩童颇为自豪的说到,“可难捉了!飞得老高,又快,不过今日成群在庆山上面飞,我才好容易捉了这一只。你们要喜欢,咱们再去寻来。” “若现在去庆山,娘见我回去晚了定又要打我屁股了!” “一来一回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你娘管你就是严。又不是个姑娘家,日日回家那般早是要绣花吗?” 庆山,就在昭都西城门外。 出了西城门,便是同往庆山的道路。 晚青想,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自己去瞧个稀罕。 于是晚青便一路至了城西。 出了城门,向庆山山腰攀爬了一段路。 庆山的山体整体而言不算陡峭,又因时常有采药人上山采药,所以山上的路都已经被人走出来了,顺着平坦的路一走攀爬,不过一刻钟便能至山顶。 沿路上,晚青果真看见了许多凤尾蝶,且越往山上走,这些蝴蝶出现的数量就越多。 她似个解放了天性的孩童,一会儿扑一下蝶子,一会儿又将它们放飞,自顾自玩的不亦乐乎。 一个没察觉,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快登上山顶了。 原来这些凤尾蝶大批集聚在庆山的原因,是因为山顶的琼花尽数开了。 它们集聚在此处,是为了采集琼花的花蜜。 漫山遍野的琼花,像是空中落下的雪点子,将整座庆山的山峰装点得银装素裹。 晚青席地而坐在琼花花瓣堆上,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怡人的芬芳和这片刻的宁静。 第200章 老公 ‘轰隆’ 又是一阵雷鸣。 山涧骤然而起的风变得狭促起来,微微带几分寒意,又裹卷湿润的气息。 像是要落雨了。 晚青看着缓缓在天空中汇聚成一片的乌云,皱起了眉头。 她慌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便赶着向山下走去。 然而还没走出两步,瓢泼大雨便倾盆而落,雨点子如同石子一般噼啪打在晚青的身上,薄透的衣衫霎时湿透,雨水的滴打刮痛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昭都已经很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 自从晚青来到昭都以来,她还从未见过如此‘丧心病狂’的暴雨。 此刻,眼前的路已经被雨水所迷蒙,她根本分不清哪一条才是下山的路。 无奈之下,晚青只得立在琼树下暂避风雨。 好在,这样颇大的雨势只持续了一刻钟便渐渐弱了下来。 虽然此刻已经不是落石般的暴雨,但雨落依旧如珠帘般密集,且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多年的生活经验以及在现代学到的常事告诉晚青,这样的乌,没几个小时是不会消停的。 可是她不能在山上孤零零站着等几个小时后再下山吧。 再过几个小时,天都要黑了。 这庆山上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孤狼野兽的,别还没活够就成了野兽的果腹之餐,那才叫悲催。 没办法,她只能冒着大雨,硬着头皮向山下走去。 好在庆山的山路并不算陡峭,下山只要小心谨慎一些原本不是什么难事。 可雨水倾注之下,山土遇水变得泥泞不堪,有些路面又颇为湿滑,即便晚青再小心翼翼,也总有不小心摔倒的时候。 磕磕绊绊的走了一半的路,不慎被一颗滑石绊倒的晚青向山下滚去,而后腿部撞击在了一颗粗壮的树根上。 滚动的冲击力加上晚青自身的重力,使得这一撞对她的伤害不小。 她强忍着痛楚想要起身,却发觉自己的小腿根本吃不上力,稍微挪动一下便痛的厉害。 该死,看这情况,多半是骨折了。 自己来庆山的事情没有人知晓,等下即便顾府的人发现她迟迟不归想要搜寻也没有方向,大雨天里也不会有人上山采药,她难不成要孤身一人在这地界‘等死’? 万念俱灰的晚青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有病吗?家里待着不香吗? 是茶水不好喝还是点心不好吃?还是自己的床不够软和?非要跟穆弈秋赌气,一个人跑到这荒山野岭里来? 妥妥的作死系玛丽苏白莲花女主。 顾府。 顾峥正与穆弈秋说着南国复杂的局势,而穆弈秋却无心于此。 他眼巴巴望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心中不由升出了几分担忧。 顾峥看出了他的顾虑,便道:“皇上安心。青儿此刻定和她兄长在一起,不会有事。这雨下不了多久,她便会安然回来。” 话落,赶巧不巧的,外头传来了顾景为的叽喳声。 “这么大的雨,是要把人给淹了吗?阿福!快去给我烧水,我要洗澡!” 穆弈秋推开菱窗,见顾景为只身一人立在庭院中,便冲他喊话,“晚晚呢?” “青儿?”顾景为一脸懵,“她没跟我在一起吗?怎么,人没在府上?” 这下,穆弈秋再也无法淡定了。 即便顾峥一直跟他说,晚青不在顾景为那就一定是去了亲王府和顾舒然搭伴,但穆弈秋仍旧放心不下。 他几乎是夺门而出,连伞也顾不上打,便冒雨朝亲王府飞奔而去。 顾府外守着的那些宫人和侍卫见穆弈秋如此都傻了眼,连忙跟在他后面边追边劝。 等穆弈秋敲开了穆佩勋府邸的大门,得知晚青并未来此后,他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一黑,险些站不住脚。 “给朕去寻!”他几乎是咆哮着喊出了这一句话,而后疯也似的消失在了暴雨中。 已经被困在暴雨中将近一个时辰的晚青早已没有了呼救的气力。 她虽然躲避在树荫下,可以减少雨水对身体的浸蚀,但地面上的雨水已经将她半个人都陷在了里面,她冻得嘴唇发白,浑身都在止不住的打颤。 身后,一声诡异的叫喊声传来。 那声音像是狗吠,却更要有力、刺耳。 晚青战战兢兢回过头去,见正是一匹虎视眈眈的恶狼,在雨水中眼冒绿光打量着它。 它微微启开嘴,露出锋利的獠牙和猩红的舌头,口涎与雨水交织混合在一并滴落在地上。 偏是怕什么来什么 “打个商量,别吃我成不?”晚青只得对着恶狼苦笑,“这原作剧情里面也没这一幕啊,你说我在原作里好歹是死在宫里的,你这让我曝尸荒野多少有些不合适吧?” 那畜生哪里听得懂晚青在叽叽歪歪些什么? 没等她话说完,恶狼便向晚青飞扑过来。 “要死要死要死!”晚青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嘴里不停碎碎念着。 霎时间,有一黑影闪过,挡在了她面前。 再睁眼时,见穆弈秋死死的护在她身前,恶狼正咬着他的右臂,发出低沉的吼叫声。 穆弈秋左手挥舞着拳头用力砸在恶狼头顶,只三下,便将恶狼的头骨打碎,将它甩到了一旁去。 而他的胳膊,是肉眼可见的血肉模糊。 可他,好似全然不知道痛。 他急切转过身,脱下自己的衣服护住晚青,而后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吓死我了” 这一句话,带着几分哭腔,并且把自称从‘朕’改成了‘我’。 有温热的液体紧紧贴在晚青的后背,她知道,那是穆弈秋手臂还在不断渗出的鲜血。 晚青连忙将穆弈秋推开,轻轻捧起他的右臂观察着他的伤势。 牙印很深,似能瞧见森然的白骨。 晚青骇得不轻,更是心疼不已,“你干嘛呀?你不要命了你” 眼泪止不住落下,这一刻,她的情绪彻底崩溃,在穆弈秋面前哭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穆弈秋揉了揉她湿漉漉的脑袋,暖煦一笑,“傻子,我没事。” 话落,也不顾晚青的阻拦,双手一打横将她抱起,快步朝山下走去。 “你别这样,你搀着我走就成,你的胳膊上有伤,不能吃力,这样下去你会失血过多,你会撑不住的!” 穆弈秋任由晚青挣扎,却没有半分要放下她的意思。 他的胸膛那样坚实,仿佛可以给予晚青无限的安全感。 他低下头,看一眼神情焦急的晚青,忍不住在她额头吻了一下,“这点痛都忍不了,怎么能当你老公?” 老公这个词语,是穆弈秋和晚青学来的。 嗯,学以致用。很好。 —————— “你是傻子吗?还是你装了那么久的傻子还没装够?” “若我变回痴儿,你肯留在我身边。我为何不愿?” 第201章 两厢愿 一路冒着大雨,晚青依偎在穆弈秋的臂弯里,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她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坚毅望着前方的眼神,看着他微微凸起的喉结,看着他一呼一吸间鼻翼的微微张拢,才恍然发觉,不知觉间,这个男人已经完完全全走入了她的生命中,融入了她皮肤下的每一寸血液里。 她这一生,恐怕再也无法逃离这个男人的温柔圈养。 赶了好长一段路,才有侍卫来迎。 他们看见穆弈秋受了重伤,连忙上前搀扶着他。 “皇上!您有伤在身,顾姑娘还是由奴才们送回府上去吧。” “不必。”穆弈秋执意如此,何人的劝他也不听。 晚青可以感觉到他的手臂在微微发抖,那样重的伤,若不及时医治恐会酿成大祸。 于是她沉下声来,对穆弈秋说道:“如今人来了,我已安全。你得顾着你自己。让他们送我回去,你快些回宫去寻太医医治吧。” “你是在关心我?”穆弈秋问。 晚青默然,淡淡颔首。 “你的小腿看情况是骨折了,若不然同我一并回宫,让太医给你诊治诊治?” “不必,府邸的郎中知道如何医治我,不劳你费心。你若不想让我病痛中还有所担忧,便听我的话,快些回宫去。” 所有人苦劝穆弈秋无果,唯晚青一句话,穆弈秋便妥协。 后来,晚青是被轿子抬回顾府的,一路上她的身体已经消耗到了极致,在看到家门口的那一瞬,便再也无法支撑住精神,昏迷过去。 她做了一个冗长繁杂的梦。 梦中的一幕幕,皆是从前她与穆弈秋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他们是如何初次相识,是如何阴差阳错的第一次接吻,曾经的她又是如何费尽心思要取了穆弈秋的性命结果闹出了许多笑话。 多少次,穆弈秋救自己于危难之中。又多少次,自己的欢声笑语都与穆弈秋有关? 这场梦,晚青从始至终都含着笑。 如今的她,甚至连在梦里也不会出现从前在现代时候生活的点点滴滴,她完全融入了原主的生活,并十分享受如今的人生。 醒身时,一大家子人都围在她身边。 “呀!青儿醒了!” 最先发出惊呼的人是顾景为,而后所有人都围拢上前,关切问着晚青感觉如何。 原来她自回家后便生了高热,已经昏迷了整整三日了。 好在,她的小腿并没有骨折,只是寻常的挫伤,上过药,如今已经好了大半。 家人们对他此番险事是有职责,但更多的还是心疼。 而晚青却只有一个问题,“穆弈秋如何?” 她向顾峥发问,顾峥却面露难色,“你且安心修养好你的,皇上吉人自有天相。” 吉人自有天相? 什么叫吉人自有天相? 晚青不自觉的开始胡思乱想。 他是被狼给咬伤的,且伤深入骨,十分严重。 在古人的思想中,许多病是无法理解的。 比如被狼咬了,他们只知道去治疗伤口让伤口愈合,却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破伤风和狂犬病两种致死率即便是在现代也接近百分之百的疾病。 穆弈秋伤口破溃的面积如此之大,万一感染了什么恶疾,身在古代如何能医? 晚青再三追问,却无人肯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何事。 入夜,她只得拉着荷洛‘强行逼供’,“你老实告诉我!他究竟怎么了?” 荷洛支支吾吾,略有几分胆怯,“奴婢也不是太清楚,老爷这几日回府都耷拉个面孔,好似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样。有一次我听见他跟大夫人说,皇上自回宫后就一直昏迷着未曾醒来,太医院的太医全部都守在朝阳宫,如今还是没有起色。” 听到这,晚青心乱如麻,再也无法淡定去面对。 她发疯似的敲开了顾峥的房门,“爹!我要入宫!我要去见弈秋!” 顾峥短叹一声,无奈摇头,“见了又能如何?皇上如今那样只怕是” 四更天,顾峥带晚青入了宫。 晚青从前是皇贵妃,即便离宫后,合宫上下也无人不知她在穆弈秋心里的地位。 故而她出入皇城,是无人敢拦的。 她奔入朝阳宫,果然见一众太医在外殿候着。 晚青急切问询太医穆弈秋的情况,太医面色忧愁,只是摇头,“寻不出并由来,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但是高热不退,人也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 “我可否入内去看看皇上?” 太医颔首应下,晚青便独自入了内寝。 寝殿内,光线迷蒙,燃着红烛。 淡淡的龙涎香气味萦绕不散,那本是一股能令人安心的味道,如今却嗅得晚青愈发忐忑。 此刻,穆弈秋就躺在他的龙榻上。 紧闭双眼,面容憔悴,嘴唇因为久未饮水而皲裂起皮。 晚青只看了一眼,眼眶便红了。 她快步跑到穆弈秋窗前,在他胸口上轻轻捶打了两下,“你起来!” 无人回应,穆弈秋的呼吸十分微弱,微弱到几不可闻。 第一次,晚青觉得内心慌乱无比,愈发无助。 “你别睡了!你不是说你要哄我回来吗?你还没哄好我呢,你怎么能安心的睡着?” “穆弈秋!你给我起来!你要是再不起来,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晚青几乎是冲榻上昏迷的穆弈秋吼出了这几句话,夹杂着哽咽哭腔,令人闻之心碎。 “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这么傻!有病吗?”晚青半跪在穆弈秋的榻前,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身体微微抽搐,“我都说了我不要你了!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了!你还理我干嘛?你走远点不就好了!你干嘛要天天缠着我啊?你不缠着我,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穆弈秋!你就是诚心的!你就是诚心要我欠了你的,要我欠了你一辈子!” “你醒一醒好不好?大不了我不跟你闹了,我答应你,我回宫,我一直都跟你在一起。我一直都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泪水决堤,晚青的眼泪打湿了穆弈秋的寝衣,氤氲出一大片水渍。 “那你别骗我。” 嗯? 这声音是 晚青蓦然抬首,于婆娑泪眼中,望见了穆弈秋偏转过头,冲她露出的那抹明媚的笑。 第202章 破镜圆 “你” 晚青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所有人给骗了。 穆弈秋根本无恙,他不过是连通所有人一起,跟晚青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你有病吧!”晚青气不过,用力一拳砸在穆弈秋心口出,转身要走。 穆弈秋一把拉住她,“你这妮子,怎地翻脸比翻书还快?方才求着要一生一世陪在我身边,眼下便反悔?” 晚青用力挣扎着,“你什么不好玩,装死吓唬人?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我多害怕你” “害怕什么?”穆弈秋冲晚青扬起一记坏笑,笑起来的模样,十分欠打。 话到嘴边,晚青硬生生憋了回去,话锋一转,道:“怕你死不了!” 她像一只小鹿,上蹿下跳的想要从穆弈秋的手掌中挣脱出来。 “啊”穆弈秋闷哼一声,松开了手。 晚青这才察觉到他被包扎好的手臂伤口,渗出了鲜血。 “没事吧?”见穆弈秋受痛,晚青旋即不闹了。她坐在穆弈秋的榻沿前,俯身下去轻轻对着他的手臂吹着气,“痛不痛?” 穆弈秋龇牙咧嘴,“痛痛痛” “那怎么办?让太医进来给你瞧瞧吧。” “不用不用”穆弈秋连连摇头,“晚晚你多吹一会儿就好了” 好吧,他又是装得。 晚青懒得理他,起身要走。 而穆弈秋却忽地从榻上坐起,一把将她拉入自己怀中,温热的嘴唇便贴了上去。 这一吻,湿润绵长。 起先,晚清是拒绝的。她不断的拍打着穆弈秋的胸膛,妄图从这个吻里抽离出来。 可穆弈秋霸道的力道不容她半分躲闪。 两个人就这样紧紧相拥着,到最后,晚青也放弃了‘抵抗’。 许久,穆弈秋才肯放过她。 他依旧紧紧地将晚青抱在自己怀里,用下巴抵在晚青的额头上,“从前事,是我错。往后晚晚可否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保证,此生我对晚晚再无隐瞒。” 面对一个男人这样的承诺,面对一个自己深爱着的男人这样的承诺,哪里会有女人不动心呢? 更何况,这个男人方才舍下自己的命去救护了她。 她在这个男人心里的地位究竟如何,昭然若揭。 其实晚青一直以来都没有怀疑过穆弈秋对自己的爱,她真正害怕的,而是日后那看似不可改变的结局。 以如今的情形来看,穆弈秋是没有理由灭掉顾家满门的。 顾峥的治国之才,顾景为的敌国之富,皆是穆弈秋稳定时局,保持朝政最好的砝码。 晚青实在想不通事情到了这一步还会有怎样的反转。 原作剧情中穆弈秋屠杀顾府满门的事,当真会再度上演吗? 无论如何,晚青还是无法完全放心。 大昭自穆家夺了慕容家的天下以来,多了一个从前大昭没有的规矩。 穆家皇权持有者,手握有八块免死金牌。 这八块免死金牌,可以免去持有者除了通敌叛国之外所有的罪行。 而这八块金牌,在百年内只给出去了一块,便是给了从前的护国大将军。 大将军位高权重,为大昭立下汗马功劳,更替大昭打下了许多蛮夷部族,故而穆弈秋的曾祖父,也就是穆家接手大大昭后的始皇帝,才给了他那一块。 那一块免死金牌,如今成了大将军的传家宝。 虽然后来他们家族中再无人当官,举家也都迁出了昭都去了江南水乡,但是那一块免死金牌,还是能给他们带来许多安稳。 余下的,在穆弈秋手中,尚还有七块免死金牌。 晚青问他,“若我要问你要个恩典,你肯不肯给我?” “只要晚晚能回到我身边,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好。那便把余下的那七块免死金牌都给我吧。” 穆弈秋愣了一下,“晚晚要那七块免死金牌作甚?” 晚青笑,“你不必管我作甚,只管说给不给我就是了。” 给!当然给! 为了能哄老婆开心,要他的命他也得给不是? “明日,七块免死金牌便会送到顾府上,当是下个晚晚的聘,可好?” 晚青也没有料到他会答应的这么爽快,于是略有几分惊讶道:“我不说干什么,你也不追问?若是我拿了那七块免死金牌,做了对你不利的事呢?” “不会。”穆弈秋笃定摇头,“而且我知道晚晚想做什么。” “什么?” 穆弈秋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顾大人,你娘亲,佘太君,还有你兄长,你二姐,你幼弟已经你那个从前十恶不赦如今改过自新的二娘。刚好七人,刚好七块,你是要给他们,对不对?” 晚青颔首,“可你不问我为什么?” “不必问。只要晚晚能安心,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知道,我从前的心计谋略让你觉得陌生,让你觉得害怕。所以如今,你无法全然相信我。亦或者,到现在你还是觉得我与你亲好是对你们顾家有所图。你该是怕我来日会伤着你的亲人,所以才急着要给他们添一份保障。” 穆弈秋的语气带有几分自嘲,仿佛在极力隐藏着自己的心痛,“我知道,我也不怪你。这份不安全感是我带给你的,所以只要你能安心,我愿意将那七块免死金牌尽数都给了你的母家。见免死金牌,大昭境内,便是天子也不能动持有者分毫。如此,你可能安心些?” 莫名地,晚青心底对穆弈秋生出了几分愧疚。 她不是不信穆弈秋,她只是不相信她自己。 然而这种事,她也无法跟穆弈秋解释原委。 所以她只好选择沉默。 穆弈秋在她鼻尖儿上刮了一下,笑道:“傻丫头,我会用我的余生像你证明,你选择我,不是错事,只会是你此生的幸事。” 晚青靠近穆弈秋,将脑袋一斜,靠在了他的怀里。 她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却在心底里说了千言万语。 【我从未不信任过你,我也不相信你会做出伤害我的事。但请允许我为了我的家人,自私的伤害你这一次。往后余生,并非你补偿我,而是我们彼此相互的相知相守。你肯坚定的选择我,本身就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 第203章 妻不如妾 穆弈秋和晚青双双痊愈,是一个月后立秋时节的事情了。 这一个月,穆弈秋本意是让晚青住在宫中,彼此修养之时还能常见面,但晚青却不依。 “我是离宫的后妃,没名没分的好端端又住进宫里算是哪门子事?不若等你病好了,下了册封的旨意后我再回宫罢。这段时间,我也想好好的陪陪家人。” 但凡晚青所述,穆弈秋便没有不依的。 回到家后的第二日,宫中的人便将那七块免死金牌送到顾府上。 晚青将这七块免死金牌给了家中除了自己外的每一个人,众人一脸惊诧问此举何意,晚青道:“这是秋秋的意思,是他执意要将这东西给你们,说是迎娶我的聘礼。” 一大家子的重点,霎时从免死金牌转移到了‘迎娶我’这三个字上面。 “你何时答应皇上的?快细说说。” “这再入了宫,中宫之位空缺,青儿你定然就是皇后了。” “可真是列祖列宗保佑,咱们顾家出了皇后,是极荣耀的事儿。” “可不是说?依皇上如今对青儿的盛宠,来日诞育一儿半女的,定就是储君了。” 面对这些七嘴八舌的喜悦话,晚青没说什么,只是笑。 这一日,顾舒然在得知晚青与穆弈秋重归于好后,晚些时候赶回家中庆贺她。 姐妹二人对坐内寝,顾舒然说不出的喜乐溢于眼角眉梢,“这便好了。如今看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也不必再为了些不重要的小事畏首畏尾的,便是极好的事了。” “其实一开始我也不敢再次做下这样的决定,说到这,还得多亏二姐你。”晚青轻轻攥起顾舒然的手,“那日你与我说的那许多话,日后我细想,倒听进去了许多。” 在攥起顾舒然手掌的瞬间,她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眉头蹙起。 这样微小的动作被晚青看在眼里,于是问道:“怎么了?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 顾舒然连忙答没有,而后十分慌乱的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晚青察觉不妥,一把挽起了顾舒然的袖子,才见小臂上有几处淤青,泛着淡淡的紫色,瞧着瘆人。 “呀,这是如何得来的伤处?” 顾舒然将袖子甩下来遮盖住伤痕,用笑容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是无意中摔伤的,不碍事。” 摔伤? 哪里有摔伤会落下这样分散不匀的淤痕? 依晚青瞧着,那分明是被人责打而落下的伤。 “二姐,你与我老实说,这伤到底是哪儿来的?” “我说的便是实话,当真是我自己不小心” “二姐若是再扯谎,待夜爹爹回来,我便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别别跟爹爹说”顾舒然见晚青要将此事告诉顾峥,旋即慌了神,“这伤” 晚青凝眉,“是四王爷打得,对不对?” “不是,不是佩勋。”顾舒然连忙摇头,又怯懦道:“是我与芷兰起了争执,被她” “岂有此理!”晚青伏案而起,怒不可遏,“你是正妻,她是妾,她怎么敢与你动手?四王爷也不管吗?” “我没有告诉佩勋。”顾舒然拉了晚青一把让她坐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想着左右我往后还要和芷兰相处下去,若一时不隐忍将此事闹大发了,往后难堪的还是彼此。” 这口气,顾舒然能咽下去,晚青定然咽不下去。 在她眼中,顾舒然的柔善好欺便是她最大的软肋。 她不懂得奋起反击,就永远都会被人欺凌侮辱,妾室压在正妻头上,成何体统? 顾舒然见晚青有些暗怒,于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只道自己府上还有事便先走了。 后来的十来日,顾舒然都没有再回过顾府。 晚青亲王府寻她,她也不过匆匆与她见上一面,便寻个理由打发她走。 晚青愈发觉得不对劲,于是赶着一日舞舞离府去采购物什,晚青命荷洛将她带回了顾府。 她问舞舞顾舒然在亲王府到底过得如何,舞舞起先搪塞不肯说,后来在晚青的一再逼问下,她才打开了话匣子。 “自打小姐嫁入王府后,就没过过一日好日子。成婚当日,王爷便宿在了周氏那里,连小姐的盖头的没有接。后来的几日,王爷在小姐这儿宿了一夜,跑到周氏那厮房中便不出来了。” “小姐本想着大家都是伺候王爷的,也便不需要吃这些莫名的醋,于是事事隐忍,也不与王爷说。但哪料到王爷却越做越过分。他头先里对小姐还有几分面子上的情分,可后来,渐渐的就疏远的不像话。” “同桌而食,小姐晚去了须臾,那周氏就已经开始在桌上伺候王爷用膳了,全然没有将小姐放在眼里。而对于此,王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从不深究。” “有一次,周氏和小姐起了争执,那事明明是周氏的错,可是王爷知道后却说小姐没有容人之量,没有做正妻应该有的大度。那周氏一味就知道哭,王爷见不得女人哭,便去安慰周氏,将小姐一人晾在一旁。” “小姐手腕上的伤,便是被周氏故意刁难,磕碰在桌角上形成的。妾室本该日日去正式房中请安,可那周氏却从来都不去,平日里见着小姐也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全然不把小姐放在眼里。” 晚青越听越气,怒道:“她怎么敢如此?” “她有什么不敢的?她常还笑小姐是庶出的身份,比不上她这个嫡出女儿金贵。又说护国公和老爷都是正一品的朝臣,谁又比谁高贵呢?” 晚青道:“那二姐从不与王爷说这些?” “说了有何用?王爷说女人间的风波是茶杯里的风波,彼此退让一步也就过去了。又说朝政忙,让小姐不要太介意这些事,小姐又能怎么办?” 晚青伏案而起,愤愤然道:“他穆佩勋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瞅着他那是好日子过到头了!二姐能忍,我可忍不了。你这便回去告诉二姐,我自有法子让那个小妾知道谁为上者谁为尊,必让她知道我们顾家的女儿不是这般好欺凌的!” 舞舞感激不已,叩谢晚青恩德后退下了。 第204章 你只配给我洗脚 亲王府。 顾舒然正坐于寝殿的太师椅上,端起茶杯徐徐进了一口香茶,而后用眼尾睨着跪在自己正前方的周芷兰。 周芷兰面色有些发白,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在顾舒然面前,她似乎连呼吸都十分谨慎,生怕自己一呼一吸间又引了顾舒然的不豫。 饶是如此,顾舒然依旧没有放过她的打算。 “知错了吗?”顾舒然缓缓将茶盏放在手边案上,语气慵懒道:“我瞧着你这样子,像是不服?” “妾身不敢”周芷兰唯唯诺诺,甚至不敢直视顾舒然的眼睛,“只是妾身实在糊涂,还望妹妹能” “妹妹?”顾舒然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你不过年长我一岁,平日里姐姐妹妹叫的倒是顺口。你莫要忘了,我是从宫里出来的,从前的皇后还要比我小些,莫不是在宫中见着皇后娘娘我不行尊称,倒要叫她一句妹妹?呵,你胆子倒不小。” “大夫人,妾身并无此意。只是王爷说希望你我能和睦相处,我便觉着姐姐妹妹的称呼着更显亲昵。又想若我叫了你姐姐,有几分将你叫得年长的意思,所以才” “我问你一句你能顶嘴十句,这么能说,怎不去巷子口的说书摊子卖艺寻个活计?” 顾舒然瞪了周芷兰一眼,叹道:“我问你,昨日王爷回来去了你房中,你与他窸窸窣窣的说了些什么是非?” 周芷兰怅然摇头,“不过是王爷瞧着妾身气色不太好,询问妾身身子是否有恙,并无其他。” “身子不好?”顾舒然冷笑,“狐媚子柔柔弱弱的以为能讨男人喜欢,背地里有多下贱多风骚怕是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她见周芷兰脸皮薄,被她说了两句就眼眶红涩,于是呛声道:“把你那眼泪珠子收起来,王府里的女人不能落泪,晦气。” 周芷兰抿唇点头,一副楚楚可人的模样,“大夫人教训的是,日后妾身必定循规蹈矩安守本分,不让您” “呵呵”顾舒然骤然讪笑,“你能说出日后循规蹈矩安守本分这话,便是说你从前做过不守规矩不安分的事儿。我告诉你,我是妻,你是妾,这王府里正经的主子就只有王爷和我两个,你不过就是个陪衬。说难听些,也就是个地位低下的贱仆罢了。你伺候王爷的时候,没想着自己这一层低贱身份会脏了王爷?” 周芷兰隐隐有怒,唇齿发颤,“妾身对王爷是真心的!妾身自与王爷相见第一面便倾心于王爷,便是在王府不是妾只是个婢子,妾身也心甘情愿。” “真心?你那真心值多少银子,谁又在乎你的真心?”顾舒然身体向后一倾,靠在椅背上,缓缓梳理着自己鬓边的碎发,“我和王爷才是一见钟情情投意合,你那单相思说出来只是招人可怜的话柄罢了。到头来,只能感动你自己,偏还要装出一份情深似海的模样,我瞧着就恶心。你既说你在王府不当妾,当个婢子你也心甘情愿,那好啊,我给你这个机会。” 顾舒然指了指自己的足,轻笑道:“进来足乏的很,你便伺候我沐足吧。” 奇耻大辱。 周芷兰怎说也是护国公家的嫡出女儿,虽然嫁入王府后她屈居妾身,但也不容顾舒然如此侮辱。 她脸色沉了下来,一声不吭跪在原地,明显已经有了怒意。 “怎么,你不愿意?”顾舒然起身走到她身旁,居高临下地睇着她,“那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是在同我做戏玩笑吗?” 二人陷入了僵局,仿佛连周遭的空气都如胶凝住。 后来,舞舞回来了。 她似有话要对顾舒然说,顾舒然这才肯放过周芷兰,“起来吧,别在这儿跪着了,我瞧着就心烦。” 周芷兰愤然起身,步履急促离开了寝殿。 顾舒然看着她落败离去的背影,心中只觉得畅快。 她重新坐于太师椅上,声音慵懒对舞舞道:“说。” “小姐,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那些话都告诉三小姐了。” “她怎么说?” “三小姐倒没说什么,只说要给二夫人难看,让她知道顾家的女儿不是好欺负的。” “这便够了。”顾舒然心满意足,唇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在王府里,我与周氏不过是小打小闹,嘴上讨了便宜,却也不能动她分毫。可青儿却不一样。她再入宫,便是皇后。皇后乃天下万民之母,她一句话,周氏还能有好日子过?” 舞舞看着顾舒然有些恐怖瘆人的表情,心底发怵。 她纠结了片刻,用极低的声音问道:“小姐,其实二夫人本也是极好相处的。大婚那日,也是王爷饮大了酒,错把二夫人当成了您,才会闹出那糊涂事儿。在那之后,王爷从未临幸过二夫人一次,平日里也是事事都依着您。且二夫人也一直规行矩步对您十分尊重,您又何苦要与她过不去呢。” “你懂什么?”顾舒然瞥了舞舞一眼,轻嗤道:“她这会子的好全都是装出来的,往后总有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我才不会给她那个机会。从前我在顾家的时候,刘氏与我母亲是如何费尽心思讨得我爹欢心的,我都看在眼里。只要是女人,只要她不是个尼姑,哪来的什么心如止水?此刻不发作,不过是等着厚积薄发一招制敌,背地里的肮脏心思,更让人唾弃。我在家中看她们斗了那么些年,我累得很,我也懒得去分别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这世上,没有人值得我去相信。我只信我自己。” 曾经那个温柔大度,心胸宽广的顾舒然,已经不见了。 舞舞伺候在她身边,一路见证了顾舒然的改变,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她曾是多么好的一个女子,一个事事以人为先,生怕伤着别人。 可如今,却事事只想着自己。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儿来。 舞舞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所以她没有继续劝说顾舒然。 可她的心地到底是善良的,不然当初顾舒然也不会将她一直带在身边。 从顾舒然房中出来,舞舞偷偷去寻了周芷兰。 第205章 眼见未必为实 周芷兰见到舞舞时,下意识生出了防备心。 “什么事?” 舞舞将食指放在两唇之间轻嘘了一声,示意周芷兰声音小些,“二夫人,奴婢来寻您这事儿小姐不知道。” 舞舞是顾舒然的人,在周芷兰眼里顾舒然是一个诡计多端的恶毒之人,所以她身边的人她也不能懈怠相对。 “大夫人既然不知道,你来寻我作甚?你是伺候大夫人的婢子,与我本不该有过多的交集。” “奴婢来是想提醒您一件事。”舞舞凑到周芷兰身旁,将声音压得更低些,“几日后是三小姐和皇上的婚期,皇上爱护三小姐,会在顾家给三小姐举行一场民间的嫁娶婚俗,到时候王爷作为皇上的兄长定然会参加,奴婢想提醒您一句,那日,您最好莫要同往。” 周芷兰静默须臾,问道:“为何?” 舞舞左右为难,并未向周芷兰道明原委,“总之您听奴婢一句劝,那日留在府上,对您才是最好的。” 面对舞舞的好心劝告,在周芷兰耳中听得的却是不一样的信息。 她向来对顾舒然忠心耿耿,顾舒然也十分看重她,平日里,舞舞的吃穿用度也比一般的奴才要好许多。 她莫名其妙与自己说了这许多没头没尾的话,说不准便是顾舒然的意思。 她不让自己去,是打算在皇上大婚当日闹出什么幺蛾子? 如此,舞舞越是劝阻,周芷兰才愈发坚定了自己当日一定要跟着穆佩勋同往的决心。 另一头,晚青也没闲着。 在准备大婚期间,她亦心系着自己的二姐。 闻听顾舒然在亲王府受了那样大的屈辱,于是便让荷洛去先打听一番,看看那护国公的嫡女周芷兰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当晚荷洛回府的时候,将她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告诉了晚青。只是她的描述,与舞舞口中所说的那个脾气爆裂骄纵不堪的周芷兰有很大的区别。 “几乎所有和周姑娘有过接触的人,都说她是一个极其平易近人之人。便有一件事,为人称赞最多。西南街巷上有许多为生活所迫流离失所的乞民,从前穆修齐当政称帝的时候,为了让昭都显露一片欣欣向荣的模样,故而派官兵将那些乞民都驱逐出昭,让他们到旁处去另谋活络。那些乞民在昭都都活不下去,更慌乱去了荒野郊外,唯徒死路一条。周姑娘不忍心让这些乞民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于是给他们买了精神衣裳让他们换上,又在周家祠堂旁边的小屋开设了善房供他们居住,每日更是一日三餐都寻人送去。” “这些乞民夺过被驱逐的命运后,周姑娘还给了他们做活的机会,让他们中有能力自力更生的人寻得一份虽然算不上体面但能赚得养活自己钱的活计,又或是已经丧失劳动能力的,便直接接入周家看顾着,能救一个是一个。” “护国公为了此事还和周姑娘大闹一番,饶是如此,周姑娘还是不肯将那些乞民从家中散出去。后来这事儿让北郭城来昭都生意的善人知晓了,便将他们带回了北郭养在宗祠巷中,那些乞民如今留在昭都的人,都将周姑娘奉为活菩萨。” 后来,荷洛还说了许多和周芷兰有关的事。 这些事无一都是在歌颂周芷兰的善事功德,她这个人近于完美,好像还从来没有跟谁吵过架红过脸。 那这事儿便蹊跷了。 怎地就偏偏嫁人入了亲王府后性情大变,不单以妾室的身份给正妻脸色看,还敢动辄打骂? 晚青心底疑窦横生。 她水葱段一样的指甲划过黄梨木曲面上,眉头笼着一层阴翳,“她口碑那样好,为何还会对二姐下手?”她抬眸,看着荷洛,似乎想从她口中问出个答案,“二姐的伤我是瞧见过的,舞舞是二姐身边儿最贴心的人,她应该不会无中生有。” 荷洛思忖须臾,试探道:“或许,是周姑娘嫁人后脾性才大了起来?小姐您是最知道二小姐脾性的,她算是咱们顾家最好性子的人。您说,会不会是因为二小姐性子太好了,给周姑娘一种她好欺负的感觉,才会如此?毕竟再心善的人,那样风光的身份却嫁给旁人为妾,心底大抵都是不舒坦的吧?” 性子太好。 荷洛这四个字,倒是提醒了晚青一件事。 所有人都觉得顾舒然的性子好,可事实当真如此吗? 那日,她偷偷跟着顾舒然去了小玉氏的灵位处,她清楚听见了顾舒然说得那些令人战栗的话,也看见了她脸上那抹诡异森然的笑。 如今,她还敢说顾舒然依旧是从前那个毫无城府心计的大家闺秀吗? 谁也不敢保证。 “我记得你与我说过,舞舞每日午后都会离府去买些新鲜的瓜果奉回去,是不是?” 荷洛点头应下,晚青继续道:“你明日依时而去,遇见她后便将她带回来,我想再问她些细节。” 第二日,荷洛按照晚青的吩咐将舞舞带回了府上。 头先里,舞舞一口咬定是周芷兰欺负了顾舒然,只是她的眼神有些许飘忽,说话的语气也有些懦懦的,像是隐瞒着什么。 晚青沉下声来,“若是你对我还有隐瞒,可是真真儿让人心寒。从前在宫里的时候,那么些伺候我和二姐的宫女,最终二姐只留下了你,而旁人的去处一个比一个凄惨,这里头有多少我助你的心思你不是不知道。当日我留下你,就是看你泯然众人,有着她们没有的机灵和坦诚。若如今只剩下了机灵没了坦诚,留你在二姐身边,许还是个祸患。” 舞舞听了晚青的话打了个激灵,摇头道:“三小姐,奴婢一心向着顾家,从未有过不坦诚的时候。只是” “只是什么?”晚青追问。 无奈之下,舞舞只得一咬牙,说出了那个令晚青震惊的事实。 她将顾舒然在亲王府对周芷兰所做的一切都完完本本的告诉了晚青,就连那日顾舒然指使她在晚青面前胡说八道的事儿也交代了个干净。 晚青听罢只觉心悸不已。 她竟没有察觉到,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也成了顾舒然可以利用的手段了。 而那人,自今日之前,自己还一直以为她是与自己最亲昵的姐妹。 第206章 大婚日 到了穆弈秋迎娶晚青的这一日,算得是昭都最热闹的一日。 从来都是宫外的女人嫁入宫中去,还从未有过皇帝出宫往嫔妃母家去,在嫔妃母家举行婚事的先例。 穆弈秋开了这个先河。 其实朝廷对于此事的议论声一直居高不下,但穆弈秋才不理会他们。 他自己娶老婆,跟别人有个卵的关系? 前朝,与顾峥交好的官员几乎都一早到了顾府。 昭都一年三日不上早朝,一日中秋,一日帝诞,一日除夕。 而今日,群臣不上朝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今日是穆弈秋迎娶晚青的大喜日子。 婚嫁事,倶是按照民间的婚嫁风俗举行。 穆弈秋牵着绑了红花的头马,一路从午门而出,带领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往顾府行去。 顾府这一头也没闲下,里里外外热闹非凡。 刘氏、顾荣还有顾舒然拿着喜糖、红包逢人便发,讨个彩头。 佘太君一早换上了艳色的衣裳,梳了利索的发型,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抖擞。 顾峥与贺氏亦是端出了一副老丈人的模样,也不管自家的女婿是不是皇帝了,脸上的笑意就没隐下去过。 入顾府,闹三闹。 穆弈秋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入了晚青的闺房。 此刻,新娘穿着正红色的绣荷端坐在榻上,她的额顶盖着盖头,身边铺满了花瓣,此情此景令人望之心醉。 穆弈秋独一人入屋,所有人都在门外、菱窗下往房间内张望着。 “晚晚。”穆弈秋轻声唤了一句,而后忍不住笑出了声,“我似从未见过你如此正经的时候,如今见了,便想笑。” 盖着喜帕的晚青不语。 按照民俗,在新浪掀开盖头之前,新娘是不能出声的。 穆弈秋坐在晚青身旁,伸手想要去抓晚青的手,晚青却将手背在了身后。 “晚晚这是害羞了?”穆弈秋低声附耳晚青,“平日搂着为夫睡觉的时候,像只猴子一样挂在为夫身上,怎不见羞?” 晚青依旧没有给他回应。 穆弈秋拿起挑子,欲将喜帕从晚青头顶掀开之时,她却突然丢给了穆弈秋一张纸条。 纸条正上方写了三个大字照着念! 穆弈秋大概扫了纸条一眼,被晚青的举动逗乐了。 那纸条,算是一封保证书。 穆弈秋将纸条展开,清了清嗓,念道: “我穆弈秋与你顾晚青保证,成婚后,凡事都听你的,绝不欺负你,背叛你,惹你伤心。你难过了我会哄你,你落泪了我要自罚,你不开心了就是我的错,不能还嘴,不能争论,不能跟你讲道理。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 穆弈秋念着念着,觉得有些不对劲,“我只爱你,油啊卖苏破四大????” “晚晚,这句什么意思?” 晚青依旧没有回应他。 当穆弈秋将这封保证书念完后,屋外传来看热闹人的掌声和起哄声。 贺氏笑道:“快掀了喜帕,便邀亲朋好友入席了,莫要耽误了及时。” 穆弈秋将挑子握在手中,那质地很轻的银挑子如今握在穆弈秋手中却如坠千斤。 终于,他终于可以迎娶到那个自己魂牵梦萦的女子。 那个已经与他有过夫妻之实,却缺了庄重仪式的女子。 想起自己往后的生活,日日夜夜都能见到这个女子,穆弈秋心底发暖,喜上眉梢。 他动作很轻的用挑子挑起了喜帕一头,而后慢慢向上挑去。 喜帕一点一点的褪去,喜帕后的人也一点点露出了真容。 当他将喜帕全部挑下后,却吓得一个骨碌险些从榻上滚下去。 喜帕之后,是涂抹了血盆大口的顾景为。 他正冲穆弈秋噘着嘴唇,活似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秋秋,爱我你怕了吗?” 门外有人笑得快折了腰,穆弈秋则是一副吃了屎的表情,想要飞速从这间房逃离出去。 咦,好像有点不对劲! 我媳妇呢? 于一片笑声中,穆弈秋仿佛听见了房内也有笑声传来。 那笑声,来自于阔大的红木衣柜。 穆弈秋愣了须臾,一把将衣柜门拉开。 晚青正穿着喜服,捂着嘴在里头笑得龇牙咧嘴。 她还没来及反应过来,穆弈秋就将她从衣柜里抱了出来。 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喜帕盖在了她的头上。 “真有你的,哪有这么玩你夫君的?” “玩便玩了,你能” “嘘,盖头没掀,不能说话。” 银挑子刚才已经因为受到了顾景为的惊吓,被穆弈秋给丢了。 没有挑子,穆弈秋突然想出了一个骚操作。 他用自己的嘴唇噙住了喜帕一角,而后缓缓的将它从晚青的额头上咬下来。 再晚青露出容颜的瞬间,他将喜帕从嘴上取下来绕在了指尖。 晚青一脸嫌弃看着他,“咦你好油腻!我唔。” 话没说完,晚青的嘴唇就被穆弈秋的嘴唇给死死堵住。 众目睽睽之下,他就做出了这种有伤风化的事儿。 吓得刘氏连忙捂住了顾荣的眼睛,坐在两人身后的顾景为也陷入了社死当中。 吻,还在继续。 众人的声音,由一开始的嫌弃,变为欢呼,满是掌声。 晚青用力推搡着穆弈秋,但她那点弱鸡的劲道,如何能从穆弈秋的霸道中挣脱? 穆弈秋就这么贴着她的唇,继续道:“还有更油腻的。” 由于他们后面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刺激了,O∩∩O我就不在这里写了,免得你们要去小黑屋里面找我。 佘太君看着亲密的小两口,不禁喟叹了一声,冲顾峥说道:“若当年你爹有皇帝一半的通人情世故,我这老婆子也就不至于只有你一个儿子了。” 顾峥:??? 娘!你清醒一点呐娘! 与这一片喜乐稍有不合的,是顾舒然在众人背后那逐渐扭曲的神情。 她的眼底仍旧带着笑意,可那笑意,却掩盖不住她心里的妒恨。 为何晚青可以拥有这样美满的人生,而她大婚当日,却受尽了屈辱? 她不是恨晚青,她只是恨命运对自己的不公。 第207章 宣尔为后 这天地拜了,洞房也算闹了,接下来他们要不要进行造人计划,那就看他们夜里的精力旺盛不旺盛了。 这么多朝臣、亲朋好友齐聚一堂,这一顿饭注定是顾府最热闹的一顿饭。 今日相聚在此,没有君臣,没有尊卑,大家都是为了庆祝这一喜事而相聚,穆弈秋允许大家在今日不把他当做皇帝看。 有人问,“不将您当做皇上,那当做什么?” 穆弈秋看向晚青,宠溺一笑,“当是顾家的女婿,晚晚的夫君。” 众人酸掉了牙 席间,顾家上下轮着番给穆弈秋敬酒。 各自有各自的说辞,但都是为了晚青好。 贺氏:“皇上,臣妇就这么一个女儿,也是臣妇最疼爱的孩子。皇上您知道的,青儿从前的那些过往实在曲折,虽非她本意,但也是受了许多苦的。还望皇上您能待青儿好些,让青儿能在您这儿找到那份她缺失了的安全感,臣妇在此谢过您。” 佘太君:“我这老太婆子说话不中听,却也要说上一说。皇帝,我算是一路看着你长大的,许多事,你都做得极好。我与你们穆家的渊源极深,你自明白我与你父皇是怎样的关系。我将他当做至亲,自然将你也当做是至亲。说句攀高枝的话,那日你称我为祖母,我很喜欢这个称呼,如同昔日释天老皇帝将我唤作义母一样。看着你和青儿成婚,看着你们彼此这般爱重彼此,我心里便高兴。” 说着,她的情绪稍显激动,红了眼眶,“这么多孩子里面,最惹人心疼的就是青儿。她这次离宫,便算是正儿八经的嫁入了皇城中。老婆子一把年纪,也不知道往后再见她还能有几面。” 她拉着晚青和穆弈秋的手,将他们二人的手紧紧合在一起,“夫妻相处之道,重在相互信任,重在互相扶持牵绊,希望你们能明白这份道理。往后的日子,无论顺境逆境,都能如同今日一样,紧紧攥着对方的手,莫失莫忘。明白吗?” 佘太君言至于此,泪水不自觉溢出。 晚青和穆弈秋双双替她擦拭泪痕,并作保他们会如同今日一样一直幸福下去,不让佘太君挂怀。 顾峥向来不善于言表,敬了穆弈秋一杯,只道:“皇上与小女能将日子过得幸福美满,便是微臣最大的幸事。” 今日之前,穆弈秋对于当日穆婉逸离宫前与他所说的那番话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忌惮的是,自己的杀父仇人,究竟是不是顾峥。 可如今,这份忌惮,全然散了。 无论是与不是,顾峥都是晚青的亲生父亲。 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能做的只是走好眼前的路。 于国,他是重臣,于家,他也算是自己的半个父亲,所以还计较什么呢? 若说晚青出嫁,这家中谁是最喜忧参半的,当属顾景为这个兄长莫属了。 他就是个妹控,一个大写的直男可以为了晚青的婚事男扮女装坐在晚青的榻上,可想而知他对晚青这个妹妹到底有多宠爱。 他饮多了酒,说话有些不清不楚,但是字里行间皆是对晚青的不舍与祝福。 “穆弈秋!”顾景为直呼穆弈秋的名讳,醉意盎然地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我与你说!你且要好生照顾我妹妹,不能让她受零星半点的委屈!若是你让她过得不痛快了,管你是皇帝老儿还是天王老子!我都不会放过你!” 顾峥怒斥,“景为!你酒大了,退下吧!” 而穆弈秋却浑不在意,“景为兄所言,朕定当做到,不会也不舍让晚晚收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你说的轻巧。”顾景为打了个酒嗝,不顾顾峥的阻拦继续道:“你那三宫六院里有那么多女人,我妹妹入了宫去,还得跟她们和睦相处,累得慌。且且到如今,你也没给我妹妹一个位份,你” 他这是在逼着穆弈秋给晚青位份? 在座这么多人,晚青听了这话实在臊得慌,于是出言阻止,“哥,莫要乱说话了。” 穆弈秋笑,“无妨,景为兄有这样的顾虑不无道理。但是晚晚是我的挚爱,我又怎会让晚晚受半分苦楚?遑论还要她跟所有人和睦相处?没有和睦相处这回事,只有旁人毫无道理的让着晚晚,同朕一样。” 说罢,穆弈秋一挥手,贴身太监便捧着圣旨入内。 “圣旨到!”内监走到晚青面前,嬉笑着躬身一揖,“请顾三小姐跪接圣旨。” 穆弈秋瞪了内监一眼,“嗯?” 内监旋即改口,“额倒也是不必跪。” 他清了清嗓,将圣旨展开,肃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道法乾坤、内治乃人伦之本。教型家国、壸仪实王化之基。资淑德以承庥。宜正名而惇典。咨尔顾氏。乃公顾峥之女也。钟祥世族。毓秀名门。性秉温庄。度娴礼法。柔嘉表范、风昭令誉于宫庭。雍肃持身、允协母仪于中外。兹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尔其诚孝以奉重闱。恭俭以先嫔御。敬襄宗祀、弘开奕叶之祥。益赞朕躬、茂著雍和之治。钦哉。” 晚青对于言当真一窍不通。 内监稀里糊涂念了一大堆,她就听懂了皇后两个字。 而后,便见满殿的朝臣、亲朋无不冲她下跪,“臣等草民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是” 晚青还懵着,贺氏却先欢喜疯了,“傻丫头,还不快接下圣旨?这是皇上要立你为后呢。” 穆弈秋将圣旨从内监手中抽了过来,动作轻缓递给晚青,“封后大典待你回宫后自会补上。我说过,要给你最好的。也只有你,配得上为我的妻。” 手中捧着圣旨,仿佛有灼手的温度。 那份温度的来源并非是因为这身份的贵重,而是面前这个男人的心意。 在这个世俗封建成性的年代,他可以不顾一切舆论给她一个名分,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此刻,穆弈秋紧紧拥着晚青,浅声问道:“怎么了?吓得不敢说话。” “才没有。”晚青略有几分傲娇道:“我是在想,以后该想是法子日日欺负你折磨你,才能消解你从前诓骗我那么久的罪。” 说着在穆弈秋胸口轻轻拍打了一下。 穆弈秋作伏倒状,笑道:“得卿如斯,甘为牡丹花下鬼。晚晚喜欢怎么欺负便怎么欺负,我自甘之如饴,可好?” 跟大家说一下,由于开了新的作家号,我手机登陆的是新作家号的后台,所以这个号的信息可能回复的不及时,见谅啊年后我再去买个手机,两个作家号都登陆着,给你们笔芯么么哒 第208章 我眼睛没瞎 这样大喜的日子,穆弈秋即便是海量他也有喝醉的时候。 回宫是难了,晚青便与顾峥商议,不若府外重兵把守,今夜穆弈秋便留宿在她房中。 见穆弈秋醉的不省人事,顾峥只好吩咐顾府上下森严戒备,留宿穆弈秋于府上一夜。 内监将穆弈秋搀扶到了榻上,晚青用温热的帕子替他擦拭身上细密的浮汗,而后细心替他掖好被角。 正殿内的宴席还在继续,大家在兴头上,顾峥也不好下逐客令。 晚青吩咐荷洛去煮些醒酒汤来,怕着穆弈秋夜半醒来了难受。 荷洛刚出去没多久,晚青就听见了庭院内的动静。 好似是顾舒然和谁起了争执。 她追出去一探究竟,才见顾舒然坐在地上一脸凄怆,而周芷兰则站在她身旁,她看起来懵懵的,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 “我对你已经多番忍让了,今日是青儿大喜的日子,你有怎样的烈性子回府再发作不成吗?若是闹得皇上不豫,受牵连的可是王爷!” 周芷兰瞪着顾舒然,对于她的这番话有些不明就里。 晚青瞧的真真的,周芷兰躬身下去想要将顾舒然搀扶起来,但是顾舒然却下意识躲避,“你莫要碰我,我怕极了你,算我错了,你饶了我吧,好不好?” 周芷兰疑惑道:“大夫人这说的是哪门子话?我” “怎么了?” 晚青截断周芷兰的话,扬声问道。 说话间,她走到了顾舒然的身边将她搀扶起身。 她轻手轻脚替顾舒然掸去身上的浮尘,又瞥一眼周芷兰,问道:“出什么事了二姐?” 顾舒然畏畏缩缩,“没没什么,是我不小心摔倒了,与芷兰没关系。” 晚青目光生厉瞪着周芷兰,“是你推了我二姐?” 如今晚青可是皇后的身份,随便一句话就能要了周芷兰的脑袋。 她吓得不轻,连忙跪地叩首,“皇后娘娘明鉴,臣妇并未推搡大夫人,臣妇也不知道大夫人为何会跌倒在地。” “不是你?”晚青冷笑,“我顾家的每一寸土都是二姐走惯了的,这地上平平坦坦的又无绊脚的东西,她怎会自己摔倒?定是你推得,是不是?” 周芷兰摇头,眉头紧蹙,“皇后娘娘明鉴,当真不是臣妇呐” “二姐,你别怕。”晚青握着顾舒然的手,问道:“若当真是她欺负了你,便与我明说。咱们不欺负人,可也不能让人爬到咱们头上去!” 听了这话,顾舒然这才半推半就地点了点头。 她死死咬着下嘴唇,模样委屈极了。 周芷兰百口莫辩,瘫坐在地上低声哭啼。 晚青蹙眉,用眼尾睨她,“不准哭。今日是皇上和本宫大喜的日子,好好的日头倒要你给哭晦气了。本宫告诉你,本宫与二姐乃为金兰至深之情,你欺负本宫的二姐,便是欺负本宫,这一点你可明白?” 周芷兰啜泣着点头,“臣妇明白了,臣妇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晚青轻轻在顾舒然的手背上拍了拍,柔声道:“二姐回去入席吧,我自有法子让她往后不敢再在你面前嘚瑟。”说罢瞪着周芷兰,“你,随本宫入寝殿叙话。” 而后,晚青便在顾舒然的目送下将周芷兰带入了自己的寝殿。 目睹这一切的顾舒然,从一开始佯装的凄楚模样,骤然变了满面的春风得意。 周芷兰跟在晚青身后战战兢兢入了寝殿,她的眼泪依旧不住落下。 晚青正坐在暖座上,将自己腰间别着的手绢递给她,“眼泪擦擦,快别哭了。” “皇后娘娘,臣妇再也不敢了” “你很喜欢四王爷?”晚青话锋一转问道。 周芷兰双手不自然地拽扯着自己的花边裙摆,抿唇重重颔首。 晚青继续道:“喜欢一个人,便很难忍受他身边有旁人的存在。为人者,无论男女,皆是有嫉妒心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是你却不能因为自己有嫉妒心,就妨害他人,是不是?” “臣妇”周芷兰本想辩解说她没有,可是有什么用呢? 晚青如今是皇后,那么皇后就是顾舒然的妹妹。 这世上帮理不帮亲的事儿终究是少数,她如何能指望自己说出实情后晚青可以相信她? 所以最终满腹的委屈,都化作了一句知道了。 “今日我不会罚你,可你也得记着,往后回了王府,踏踏实实的过好自己的日子,明白吗?” 周芷兰默声颔首,晚青便从自己的妆台屉子里取出了一支金镶玉鸳鸯发钗递给她,“这东西是个小巧,是从前我第一次嫁入宫中去的时候,祖母送给我的。那日你和四王爷成婚,我并未送你什么礼。如今我嫁给了皇上,你我之间便多了一层亲戚关系,这礼便当是我补给你的。你试试看,合不合心意。” 周芷兰懵了。 她接过发钗,簪在了发髻上,对镜自照,怯懦懦地点头,“皇后娘娘赏赐,自然是好的。” “喜欢就好。”晚青打了个哈欠,佯装困意来袭,“回席吧,这钗你带着,别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 周芷兰再三谢恩,而后缓步退去。 她走后,荷洛端着煮好的醒酒汤折返回来。 她在门外听见了这一切,于是与晚青嘀咕,“小姐,刚才我出去的时候,我见到” “你见到二姐她自己摔倒在地上,然后诬陷给了周氏,对不对?” 荷洛一脸错愕,“小姐又没出门,是怎见到的?” 晚青无奈一笑,“我眼睛没瞎,谁是谁非即便没亲眼目睹,眼角眉梢那些做作的表情看在眼里,猜也能猜到。” “那小姐为何还要训斥周姑娘?” “训斥她,是要给二姐面子。方才我赏赐给她的那枚金钗你瞧见了吗?那算是我最喜欢的首饰之一,我给了她,她带回去,等下二姐瞧见了,自是我什么都不用说,她也明白了。” 荷洛恍然大悟,“小姐的意思,是要二小姐自己想清楚这里头的意思,让她收敛些,好好跟四王爷过日子?” 晚青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语气略显疲惫,“她到底是我的二姐,我能怎么做?只盼着她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别再跟周氏计较就是了。” 她看一眼热气腾腾的醒酒汤,又吩咐荷洛道:“去取个暖炉来在殿中煨着,等下弈秋起来了若是觉得口渴,便趁他迷迷糊糊之际把这醒酒汤给他灌下去。他就是小毛病多,嫌弃醒酒汤难喝偏与我作对,像个孩子一样” 虽然字里行间的话都是在抱怨,但这份抱怨,却是在晚青含着笑的前提下说出的。 第209章 万籁停吹奏 果不其然。 周芷兰再回到席上的时候,顾舒然一眼就看见了她头上佩戴的金钗。 不单是她看见了,贺氏与佘太君也有所察觉。 等她坐定,佘太君便笑道:“这钗是方才青儿送与你的?” 周芷兰起身恭敬回话,“回老太君,皇后娘娘抬爱,臣妇却之不恭。” 佘太君微微点头,笑意盎然,“那算是青儿最喜欢的首饰之一,能送与你,说明她与你投缘。” 贺氏亦道:“大婚那日,舒然作为顾家的女儿嫁去亲王府,咱们便也没有给你送去什么礼。如今好了,青儿倒事事都做到了咱们前面。” 周芷兰谢过佘太君与贺氏恩德,又道:“皇后娘娘体恤,臣妇心下感激。日后定当于亲王府妥帖尽心,尽力伺候好王爷,和大夫人。” 听周芷兰称呼顾舒然为大夫人,佘太君疑惑道:“王府里就你们两个女人,怎么还大夫人二夫人这样称呼着?难免生疏了。” 刘氏搭话道:“就是就是,便如我和姐姐一样。”她看向贺氏,彼此相视一笑,“姐姐妹妹的称呼着,觉得亲昵。若要我见了姐姐唤一声大夫人,姐姐定要怪我与她生疏了呢。” 周芷若方要解释,顾舒然拦在她前头说道:“你看你,跟你说了数次了,人前人后叫我姐姐就成,不然总显生疏。你却一门心思要念着规矩体统,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她说话的时候笑意嫣然,更攥起了周芷兰的手,“芷兰妹妹头上佩的这钗子极配你,青儿戴过几次,舍不得就一直放着。如今给了你,你可得好生收着。” 周芷兰怯懦点头,看着顾舒然在她面前演戏。 而此刻,顾舒然脸上笑开了花,可心里却在滴血。 顾晚青到底要干什么? 她不是说要训斥周芷兰吗?为何把自己最珍视的东西送给了她? 她今日本想着借晚青来给周芷兰施压,让她自己知难而退。 这下好了。 非但事与愿违,还滋得周芷兰尾巴翘上了天去。 她正气闷着,佘太君又问,“你二人在亲王府如何?” 顾舒然抢先回答道:“一切都好,与芷兰妹妹很是投缘呢。” 周芷兰顺着她的话说道:“姐姐对我多有照拂,我心下感激。” 佘太君笑呵呵地看向穆佩勋,“你是个有福气的,妻妾皆是好样貌。盼着谁先为你添个子嗣,才算是热闹极了。” 穆佩勋连连摆手,笑道:“不敢不敢,总不能抢在皇上前头去不是?” 一家人维系着面上的和和美美,这顿饭也就这么吃下去了。 后来回了亲王府,顾舒然将房门紧闭,压抑不住心底的怒火,便冲舞舞发起了脾气。 “怎么回事?”她将暖座上的软枕丢在地上,气不打一处来却还得压低声音生怕被人给听见,“你究竟跟青儿是怎么说的?那狐媚子进了青儿的寝殿,怎地出来的时候就戴上了那样威风的钗子?你是跟着一起伺候过青儿的,你不会不知道那个钗子对青儿来说意味着什么。我若问她借来戴,她怕也是勉强应下!怎地?那狐媚子是有魅惑人心的本领吗?” 顾舒然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吓得舞舞不敢直视她狰狞的表情。 “小姐奴婢都是按照您的吩咐说的,奴婢奴婢也不会到为何会这样。” 顾舒然沉默须臾,垂下眼睑细细思忖着。半晌,她猛然一拍桌案,闷哼一声道:“为何会这样?还能为何?她面上说着要训斥周氏,背地里却给了这样那样的好。呵,周氏到底是王爷的妾,她如今威风了,成皇后了,自然要拉拢我们这些命妇们。却不想她皇后的位置还没坐稳,就先懂得替穆弈秋着想了!” 正说着话,屋外忽而传来的吹箫之声。 王府里,唯有穆佩勋会在夜里吹箫。 那声音悦耳,顾舒然心底渐渐舒坦了些。 虽吹奏,正是彼此初见时的曲调。 舞舞连忙道:“小姐您听,王爷便是饮大了酒,也还是念着您的。” 顾舒然嘴角微微扬起,没说什么,只是怡然颔首。 舞舞继续道:“小姐,其实您原本没必要那么在乎周氏。您想啊,王爷若是当真喜欢她,怎么可能她入了王府这么长时间也没有跟她发生过什么?出了第一夜王爷喝多糊涂了,平日里,王爷哪日不是陪在您身旁,对您有求必应的?” “那是自然。”顾舒然眼角余光带着轻蔑瞥了眼窗外的偏殿,“她不想想,凭她也配?从前彼此的出身还能相较一二,如今呢?青儿成了皇后,我便是当今皇后的姐姐。她还拿什么跟我争?” 忽地,窗外的吹箫声戛然而止。 顾舒然本以为穆佩勋会入她房中与她歇息。 却不想,她却久久未等来穆佩勋的人。 她觉得有些不妥,便追出庭院去一探究竟。 见穆佩勋正立在周芷兰寝殿外准备入内,顾舒然心下不悦,旋即叫住了他,“王爷!” 穆佩勋蓦地回头,顾舒然脸上的戾色才收敛几分,“夜深了,王爷还不歇息?” 穆佩勋有些微醺,说话的语调有几分飘忽,“这便要睡了。” 他说着要推开周芷兰的门,顾舒然又道:“王爷!王爷这是要要去陪她?” “有什么问题吗?”穆佩勋反问,“今夜,不是你当着老太君和你爹的面说的,要本王多陪陪芷兰吗?” “我那是” “从前不去,是担忧你恼。你既贤良淑德,我便顺你心意。”穆佩勋打断了顾舒然的话,推开周芷兰的房门,径直入内。 顾舒然怔忡原地,目光呆滞。 她盯着那扇渐渐关合的门,心底的痛犹如被千刀万剐。 这便是昔日信誓旦旦与她许诺,说这一生只会钟情于她一人的男子? 这便是自己甘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把和穆修齐孩子打掉,只为能有机会和他在一起的男子? 若一早知道结局如此,她又何必坚持? 顾舒然左手攥拳,死死盯着周芷兰寝殿的菱窗。 知道其内烛光熄灭,她也没等到穆佩勋出来的那一刻。 他今夜不会出来了。 往后很多个夜,他也不会从这间房子出来了。 第210章 鸾凤回朝 回宫的这日,昭都万人空巷。 晚青是在宫外被封为的皇后,她入宫自然会引起轰动。 接娶的宫车共七十六驾,沿途三十里红妆相送,将落初雪的昭都都装点成了盛夏的姹紫嫣红。 晚青身着凤袍为金黄色金龙纹妆花缎面,内衬月白色缠枝暗花绫里。通身饰金龙纹九条,其中前胸、后背过肩龙各一,襟行龙四,里襟行龙一,另在中接袖饰行龙各二,袖端正龙各一,披领正龙二,下幅饰八宝平水,批件后垂金色绦背云。 繁杂加身落不得自在,但却象征着皇后这个万千荣光集聚一身的身份。 凤轿所行之地,受万民跪拜,一时间令晚青有些恍惚。 从前在现代的时候,看过不少电视剧、电影,大制作的也有。 里面对于立后一事的描绘皆是奢靡壮观,晚青原先里只当这些都是后人杜撰,却不想设身处地于此中,尤过之而无不及。 穆弈秋于正阳门内候着晚青,凤轿入了正阳门便算是入了帝苑城正宫。 按例,晚青应当落轿,步行至穆弈秋身旁,而后同乘龙凤合衾轿辇而归凤鸾宫。 于是,她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向了他。 走向了那个她深爱着的,且是这个天下间最有权势的男人。 她的内心无比坚定,是穆弈秋的爱给了她勇往直前的勇气。 当她一步步走到穆弈秋身旁,当穆弈秋牵起她的手护在胸口,当台下群臣纷纷跪拜,高呼帝后永结同心时,晚青用极低的声音问了穆弈秋一个问题。 “我与你在一起,便是要一生一世的。你当真做好这个准备了吗?” “这是需要准备的事情吗?”穆弈秋反问,“若我心之所向之事却还是需要准备的,那我怕已然是这天下间最幸福之人。” “那你现在不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吗?” “不是。”穆弈秋摇头,而后将晚青的手牵到自己唇边吻了一记,“我是第二幸福之人,第一,当是你。” 呵呵,这不要脸的毛病真是一点都没变。 入住凤鸾宫的第一日,可把晚青给忙坏了。 这宫里头的许多故人都排着队的来看她。 因为穆弈秋如今后宫的那些女人,都是穆修齐从前的嫔妃留在了宫中,所以她们和晚青都是熟悉的。 这里面不乏有些人从前给晚青办过难看,给过脸色。 这些得罪过晚青的人,今日是最战战兢兢的。 她们手中都提着最贵价的物什来恭贺晚青成为皇后的新喜,嘴里说的也都是阿谀奉承的话。 可晚青不吃这一套。 她将那些与她有过过节之人送来的礼物当着她们的面统统丢了出去,定声道:“本宫此生最讨厌的便是拜高踩低之人。你等在宫中,日后安分守己,恪守本分便罢了。本宫也懒得去翻以前的旧账。可若是你等听不懂人话,还在背地里使那些花花肠子,本宫告诉你,本宫可不是先皇后,有那么多耐心去慢慢在背地里陪你等玩阴的。本宫做得皇后这个位置,便要有天下之母大的担当在。后宫乱,则前朝不宁。为了保证皇上不受后宫琐事干扰,本宫只说一次,若是何人犯错,当杖责后驱逐出宫,绝无留情的余地,你等可听明白了?” 众人吓得直打哆嗦,连声应和着晚青的话。 其实要说她们留在宫中也是够憋屈的。 穆弈秋压根连正眼都不瞧她们,他登基这几个月,谁的寝宫都没有去过。 与其说把她们养在宫里,还不如说是让她们圈地为牢,各自把各自的宫禁都活成了冷宫。 这些女人从前斗,是为了争宠爱、争位份、争子嗣,如今还有什么好斗的? 宠爱、位份,穆弈秋都给了晚青一个人。日后子嗣怕也只有晚青能独占鳌头,她们只有羡慕的份。 谁会作死去害晚青呢? 怕是有九条命也不敢这么作死 打发走了这些宫嫔,内务府的掌事太监领了许多生面孔的内监、婢女来见晚青。 掌事太监笑道:“皇后娘娘,这些都是咱们宫中各房最机灵的奴才,特意拨来伺候您,您先用着,要是有什么不顺心的跟奴才说,奴才再帮您择了新的来。” 宫里的奴才,不知根不知底,留在自己身边就相当于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让他们伺候自己,还不如没人伺候自己来的踏实。 于是晚青道:“这些个人本宫不相熟,也懒得挨个去记他们的名讳。这样吧,你去把从前伺候本宫的那些宫人寻回来,然后让荷洛做我房中的掌事宫女,再慢慢教他们规矩。” 掌事太监诺声退下,荷洛却犯了难,“小姐,奴婢哪里能做得那些事儿啊” “做不得就学着做,再过两个年头你就二十五岁了,我还指望着你把我身边的人培养好了,然后我舍得放你走,让你风风光光的嫁人去呢。” “小姐乱说!”荷洛害羞的红了脸,“奴婢才不要嫁人呢,奴婢就要一直伺候在小姐身边” 晚青没有与她争执,笑着应了一声。 折腾了一日,倒着实有些乏累。 荷洛伺候着晚青简单洗漱了一番,她便躺在了凤鸾宫寝殿软和的榻上睡起了午觉。 头一挨枕头,很快便能睡着。 只是这一觉,晚青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与其说奇怪,倒不如说恐怖至极。 梦中,顾府被官兵重重包围,穆弈秋负手而立大门外,冷眼看着跪了一地已经被束缚住的顾家人。 上至佘太君,下至仆人,无一例外。 穆弈秋一言不发,只挥了挥手,而后背过身去。 在他转身的刹那,官兵对顾家进行了惨绝人寰的屠杀。 刀刀刺入心室,尖叫声、求饶声、刀子划破皮肤的撕裂声充斥在晚青的耳边,令她心悸崩溃。 眼前的顾府血流成河,已然成了人间炼狱。 她想让穆弈秋停下来,可没有人能听见她说话。 她就这么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一个倒在血泊中,倒在自己的面前。 最后,晚青猛然惊醒。 当发觉这是一场梦后,她短暂的放松了须臾,很快又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 她的后背为汗水浸湿。 那样真实的梦,真实的好像发生过一样。 此刻,窗外已近黄昏。昏暗的光线从菱窗的缝隙投射进来,斜斜打在晚青的侧颜上。 她抱膝蜷缩在榻上,眉头紧蹙,如鲠在喉。 宝贝小可爱们,明天过年啦所以明天会更新两章小剧场,讲的也是他们在宫里过年的事情。会把老太君啊、哥哥他们都接到宫里来,陪大家一起过年笔芯新年快乐哦 第211章 小剧场 年节(一) 帝苑城下了好大的一场雪。 整整三日,夜以继日,似不见尽头。 到了除夕这一天,雪却突然停了。 一大早,穆弈秋便来凤鸾宫寻晚青。 “晚晚晚晚,走!堆雪人去!”他乐呵的,捧着一抔雪入内,当着晚青的面抛洒到空中。 睡眼惺忪的晚青此刻还穿着寝衣,雪绒就顺着她的脖领钻了进去 透心凉。 “穆弈秋!” 晚青瞪大了眼睛,一副要杀了穆弈秋的样子。 “哎呀哎呀我错了!晚晚饶命!”穆弈秋被晚青追得抱头鼠窜,眼看晚青占了上风,却在她小拳拳挥舞到穆弈秋胸口的时候被他死死一把拽住,而后拉入了自己的胸膛。 “一大早你耍什么流氓,放开我!” “不放,晚晚今天还没有亲我!” “我亲你妹!”晚青十分无语的向穆弈秋翻了个白眼,“你不用上朝吗?” “不用,今天除夕,老祖宗的规矩今天不上朝。” 回答完晚青的话,穆弈秋便贴上了她的唇。 而晚青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挣扎了两下见没效果后,就坦诚的开始享受了。 “小姐,外头雪停了,您” 荷洛闯进来看到了这尴尬的一幕,乐呵笑了一下,然后怎么进来的,就怎么退出去了。 “你们继续,别理我,我瞎。” 吻了片刻,穆弈秋才舍不得的从晚青的嘴唇上移开。 他在怀里摸索了一下,然后掏出来一个大红色的布包递给晚青,“呐,给晚晚的。” “什么东西?”晚青接过布包掂量了两下,“还挺沉。” 穆弈秋笑,“红包啊,晚晚不是说你们家乡有包红包的习俗吗?我寻思着既然要包就包个大的。” 晚青将红包拆开,发现里面是一叠厚厚的银票。 她粗略数了一下,大概有三十张左右。 每一张都是五千两,这里面就是足足的十五万两白银??? 好家伙,这么大一笔压岁钱,她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不过她在宫里,穆弈秋给她这么大一笔钱她也没地方花啊 “你给我这些钱干嘛?我又出不了宫,去哪儿花?” 晚青一边说,一边翻动着银票。 嗯?不对劲! 这银票上面怎么引着顾家的鉴???? 这是顾景为钱庄里的银票? “好啊你!你拿着我母家的钱来给我包红包,你害不害臊?”晚青抡起红包就在穆弈秋的额头上砸了一下,穆弈秋吃痛喊着饶命,这才乖觉道:“那不是要给晚晚一个惊喜吗?” “什么惊喜?”晚青没好气地说道。 “这红包是你兄长托我给你的,我许了你母家所有人在除夕夜的时候都可以入宫。到时候咱们家宴可以好好热闹一番” 这件事是穆弈秋两个月前答应过晚青的,临近年节时分,晚青刻意没有提及这件事,便是想看看穆弈秋有没有那个觉悟,能够保住自己的命。 毕竟要是他把这件事给忘了,晚青一定会把他给拆成八块。 好在,他还是比较惜命的。 “那你给我的红包呢?”晚青收好顾景为给她的红包,然后将手摊开,“在哪儿?” “额”穆弈秋支支吾吾,“其实吧,我” “你没准备是不是?” “当然不是了!”穆弈秋一本正经,“那是我还有别的礼物要给晚晚,给钱多俗气啊反正咱家的钱都是你的,国库里面的东西你看上什么随便拿,想买什么给内务府的奴才说便能给你置办,朕实在想不出来给你钱你能用来干什么,所以才别出心裁,想着自己做个什么东西给你,哄你开心。” 晚青微微点头,“什么东西?” 穆弈秋拉着晚青的手走到了正殿,此刻,正殿的桌案上已经放置了两盘热气腾腾的饺子。 “这些都是我亲手包的,晚晚尝尝看喜不喜欢。” “你亲手包的?”晚青用筷子戳了两下,表情有些嫌弃,“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从来都没有下过厨,你这是第一次哦?” “熟能生巧嘛!再说了,我可是研究了好久才做出了这两盘绝对能和晚晚心意的饺子。保证你从来都没吃到过!” 穆弈秋说得神秘兮兮,倒勾起了晚青的好奇心。 她夹了一个饺子送入口中,刚将饺子皮咬破,她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饺子,这么是甜的???? 晚青看了一眼饺子馅,红彤彤的,也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做的,于是问道:“你用什么包的饺子?” “用晚晚最爱吃的东西啊。” 晚青愣了两秒,“你说的该不会是草莓吧?” “是啊。”穆弈秋眼睛圆溜溜地转悠着,一边回答一边点头,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用草莓去包饺子有什么不妥,“这还有哈密瓜的,火龙果的,甘蔗的,榴莲的” “停停停。”晚青连连摆手,一只手搭在穆弈秋的肩膀上,一只手摸着他的脑袋,用十分怜悯的口吻问道:“哎真是可怜。你说你好不容易才聪明起来,怎么又傻了呢?” 穆弈秋不依,“那晚晚送我的礼物呢?是不是没有!?” 晚青尴尬一笑,搔了搔后脑勺,“有啊,怎么没有?你刚才进来的时候礼物不是已经拿了吗?” “拿了?”穆弈秋抬起空空的双手,“我拿什么了?” “你不是一进来就亲我了吗?我的吻难道不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吗?” 穆弈秋坏笑了一声,一把揽住晚青纤细的腰肢,“是,那我还要!” 吻罢后,穆弈秋满含笑意盯着晚青看,“其实,这些都不是我要送给晚晚的礼物。”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卷明黄的圣旨,那是册立晚青之后为帝王的诏书。 换言之,只要日后晚青诞育皇嗣,那么那皇嗣一出生,便拥有储君之位。 他将圣旨递到晚青手中,贴在她耳畔,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晚晚,新年快乐。” 晚青笑他傻,并没有回应他的这一句嘱咐。 其实又哪里只是新年快乐呢? 有你在的每一天,都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 第212章 小剧场 年节(二) 入夜,昭都姹紫嫣红一片。 所有的百姓都奔涌至街道上,西巷的灯市挂满了各色的花灯,惹人眼花缭乱。 帝苑城外围开始燃放起了烟花,于此欢腾盛景之下,朝阳宫内,正是合宫除夕夜宴举行之时。 说是合宫夜宴,却并非每一位宫中有身份的主子都能参加。 不过是穆弈秋与晚青一家子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吃顿饭罢了。 家宴之上,无君臣之分,有的只是长辈与晚辈之间的和睦相处。 穆弈秋本该以帝王的身份坐在上首位,但他却把那位置让给了佘太君。 佘太君百般推辞后拗不过穆弈秋坐在了上首位上,她举杯与大伙儿同庆,“除夕佳节,也是我这老婆子这么些年头一次在宫里度过这样重要的节日。新的一年里,希望大家一切顺遂,心想事成,万事称心。” 同举杯饮酒后,贺氏紧挨着晚青而坐,向她提及了一桩乐事。 “你兄长这几日可忙得很,娘时常一连好几日都见不到他的人,你猜猜他是去了何处?” “哥哥手头上需要处理的事物繁多,加之又是年关,自然要比平日里忙碌一些。” 贺氏笑,“他是个懒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已经成了昭都的财头了,还要赚多少钱才是个够?娘那日叫了阿福来询问,才知是你兄长对胖人家的姑娘动了心思。” “可当真?”晚青一副看热闹的模样,追问道:“是哪家的姑娘得了哥哥倾心?” 贺氏故作神秘,“你想知道,自己去问你兄长去。” 晚青端起酒杯,起身凑到了顾景为身旁,与他碰杯饮酒后问道:“哥,有情况?” 顾景为装傻充愣,“什么情况?” “不是连我你都要瞒着吧?说说,喜欢上了哪家姑娘?喜欢了便与她说呀,若是人家姑娘也有意思,那我便做主出面,让秋秋给你们做媒,早日婚配也是极好的事。” 顾景为连忙摆手,“别别别,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你别听娘跟你乱说。” 他虽然嘴上如此说,但晚青可以看出他神情细微的变化,那是一份不可言喻的娇羞,出现在顾景为的脸上显得有些突兀。 后来席间,人人都说出了自己的新年愿望,无外乎都是些阖家欢乐,平平安安之类的。 只其中,唯有刘氏的愿望有些特别。 她先是许愿合家平安,又道希望顾荣能争气,早日考取功名。 最后,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潇盼来世投胎,可以去个平凡人家,遇到一个知书达理的母亲,教会她做人的道理。别再跟了像我这样糊涂的娘,连累了她一辈子。” 不知觉见,顾潇盼已经离去了这么久了。 因为女儿的死,刘氏彻底改变了自己的性子,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实际行动去弥补从前对这个家的愧疚之情。 顾潇盼生前作孽太多,且因为她是庶出的女儿又是自戕,当日佘太君的意思,是不许顾潇盼入祖宗祠堂。 所以说如今顾潇盼还算是一个没有身份的游魂野鬼。 晚青附耳穆弈秋嘀咕了两句,在得穆弈秋点头许可后,她便道:“有个提议,也不知大伙儿是什么意思。我想让潇盼入宗庙,以顾家长女的身份迁入顾家的祖坟。” 听她如此说,佘太君的脸色微微有变,“什么意思?以长女的身份迁入顾家的祖坟?青儿可别是忘了她当日是如何去了的。” 晚青道:“再怎么不对,也是许久之前的事儿了。”她走到佘太君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脑袋凑到她的脖颈上,像只小猫儿一样蹭来蹭去,跟她撒娇,“哎呀,祖母您就别那么固执了嘛好不好?这些年二娘在家中一向安分守己,并为着顾家的事儿忙里忙外操持了许多,她就这么一个女儿,也是她最疼爱的孩子,你舍得让她的孩子一辈子都当一个无名无分的游魂野鬼吗?毕竟长姐也是您从小看顾到大的孩子,您就没有那么一点点的心疼过她吗?” 自然是心疼过的。 所以佘太君也没再说什么。 贺氏与顾峥亦道便按着晚青的意思去办。 刘氏感激涕零,就差跪在晚青面前叩首谢恩。 这些年她心中记挂的一个结,终于解开了。 夜宴到达高潮时分,朝阳宫外的烟火几乎照亮了每一个人的面容。 穆弈秋拦着晚青的肩膀同她一并来到殿外,驻足抬首赏着烟花。 晚青极自然地靠在穆弈秋的怀里,穆弈秋低头浅吻她额头一记,“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晚青摇头,笑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我哪里会知道?” “在想你。”穆弈秋言简意赅。 “想我?”晚青冲他翻了个白眼,“此刻我就在你身边,你的手搭在我的肩上,你低头就能看见我,你想我什么?” “在身边也想。”穆弈秋抓起晚青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感觉到了吗?” “什么?” “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生命里唯一的意义就是当上皇帝,掌握实权在手。遇见你之后,我的生命中仿佛有了别样的光,是你让我知道究极一生应该去追求的东西是什么。不是虚妄的皇权,而是踏实的情感。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我会是如此幸运之人。” 近来穆弈秋的情话愈发多了,那些甜腻的情话在他口中说来,真挚的语气让人不容置疑。 晚青在穆弈秋的胸口轻轻拍打一下,打趣道:“那你就好好儿珍惜我,听明白了没?” 穆弈秋颔首,紧紧攥着晚青的手,“这一辈子,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就像从前,你不顾一切陪伴着我一样。”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拼命撒狗粮,似乎都忘了自己身后还站着顾家一大家子人呢。 再转头时,众人都是一副酸掉牙的表情。 这样美好的画面,大抵是所有人一生中最美丽的画卷了吧。 爱人在侧,亲人在旁,岁月静好,所珍视的一切都安然无恙陪伴在自己身旁。 新年喜乐。 日日都喜乐。 第213章 顾舒然的挑拨 晚青的盛宠诸人有目共睹。 帝后间琴瑟和谐,更让许多昭都说书人将此事编撰成册,在大街小巷传颂。 这一日,是顾舒然获准入宫来陪伴晚青的日子。 姐妹俩在御花园逛了一日,和从前一样有说不完的话。 后来逛累了坐在石亭里,晚青问她,“近来周氏如何?” “收敛多了。”顾舒然淡声道:“对我总算有了几分忌惮,或许是因为你成了皇后的原因,她也不敢造次了。” “那就好,我打眼瞧着周氏也不是什么胆子大的人,二姐平日里和她相处留个心眼,她也不敢做出什么逾矩的事儿来。” “这还要多谢你的心思。”顾舒然浅笑,“若非当日你送了那金钗给她,想她如今还不会这般乖觉呢。头先里我还不明白你送她金钗的意义在何处,后来想清楚了。你是要让她明白,那金钗可以刺入发髻里,却也是锋利之物,一不小心便会刺破皮肤流出血。你是在提醒她,让她时时刻刻都记着自己的身份,若是在犯错,那金钗也就不知道会刺到何处了。” 晚青当日的心思被顾舒然曲解至此,她倒也懒得解释。 总归顾舒然只要收敛些,不再做伤天害理的事儿,她就还是自己的姐姐。 而此刻的顾舒然虽然笑意满面,但心底里存着的心思却歹毒至极。 自打晚青赏赐给周芷兰金钗后,穆佩勋对于周芷兰的宠爱就愈发明目张胆。 很快的,周芷兰的地位便要与顾舒然比肩。她如何能忍受? 在她眼里,这一切都是拜晚青所赐。 毕竟她都不在乎周芷兰这个半路杀出来夺了顾舒然幸福的妾室,那穆佩勋又在乎什么呢? 这世上的男人有多少能做到和穆弈秋一样,坐拥后宫那些美女无动于衷,只对晚青一人专注? 男人大多都是见一个爱一个,贪恋新鲜肉体的不义之徒。 顾舒然看清了这一点,于是更加记恨晚青不肯帮她排除异己。 所以当她知道晚青在宫中是独宠的恩典后更气不打一处来。 晚青吩咐荷洛送顾舒然离宫,顾舒然却婉拒了,“可是忘了,我曾也在宫中住过许久,哪里还需要人送呢?晚膳时候快到了,皇上要来你宫中用膳,快让荷洛陪着你一并准备着吧。” 说罢便只身离去。 于甬道上,她遇见了嫔妃的轿辇。 轿辇之上坐着的是纯妃。 是旧友了,从前在宫中的时候她和顾舒然没少打交道。 好也罢坏也罢,所有的一切恩怨都随着穆修齐的死烟消云散了。 如今的顾舒然是四王爷的王妃,见了纯妃是要行大礼的。 她行礼后,纯妃抬手命她平身,“好久不见,一切都好?” “托纯妃娘娘的福,臣妇一切都好。” “托本宫的福?”纯妃自嘲般笑笑,“你该托的不是你那个皇后妹妹的福吗?她福气可大着呢。” 说完这句酸溜溜的话,纯妃命人抬轿继续前行。 顾舒然却跟在轿辇旁,小声嘀咕道:“纯妃娘娘这般乐得自在,臣妇当真是羡慕。后宫如今再没有从前的污糟事儿,臣妇看着更是有所感触。” 纯妃没有拧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顾舒然笑,“无事,只是关心娘娘一句。见着如今和谐一片的后宫,不免让臣妇想起自己家中那团子糟心事儿。” “你家中能有什么糟心事?”纯妃问道:“你和四王爷情投意合,又是皇上做媒,你过得日子可不是和皇后一样幸福舒坦?所有的好事都让你们顾家两姐妹给占完了,你却也有不顺心的时候?” “谁说不是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顾舒然喟叹一声,无奈摇头,“娘娘可知道,护国公周家的嫡女也嫁入了王府,是做妾的。” 纯妃颔首,顾舒然继续道:“那厮可是好手段。与臣妇同日嫁入亲王府,大婚当日夜里,趁着王爷酒大,便给王爷下了春药,让王爷留宿在了她房中。日后又用同样下作的手段勾引了王爷许多次,如今王爷对她可着迷的很,愈发不把臣妇这个正妻放在眼里了。” “有这样的事儿?”纯妃命抬轿的内监行慢些,听得津津有味:“他给四王爷下药,你发现了没有告诉四王爷吗?” “告诉了,又能如何?”顾舒然苦笑,“男人都是一个模样,他只要舒坦了,又何必去理会过程是如何呢?臣妇将此事告诉了王爷,王爷知道后勃然大怒,训斥了周氏一番。而后,夜里却又宿在了周氏那里,您瞧瞧,多讽刺。” 见纯妃若有所思,顾舒然继续道:“要是那日周氏抢在臣妇前头诞育了王爷的子嗣,那臣妇在那王府里还有什么地位可言?别看是个正妻,却也过得是妻不如妾的生活。” 纯妃反问,“可本宫听闻,你和四王爷是两厢情好的情分。当日你还在宫中被困的时候,四王爷便倾心于你?怎么,这样坚固的情爱会如此不堪一击?不过是多了一个不要脸的狐媚子,就打破了局势,让你成了孤立无援的可怜之人?” “谁说不是呢?”顾舒然扬绢拭泪,语带哽咽,“那时四王爷炽烈地爱着臣妇,臣妇相信他的情谊并不假。但可怕的就是有狐媚子硬要往四王爷身上贴。娘娘您想,那男子和女子在一起能做什么?不就是那些阅集团不让作者写到书里面的事儿吗?您说说看,日日做那事儿,狐媚子上赶着贴上去,变着法子换着花样讨好王爷,臣妇在王爷面前还能有什么吸引力?男子的专情终究是不及女子的,否则为何这世上男子能三妻四妾,女子却大都从一而终?” 见纯妃双眸失神陷入了沉思,顾舒然见好就收,连忙道:“今日臣妇与娘娘多嘴了,让娘娘听了许多臣妇家中的糟心事儿,是臣妇的不是。臣妇不再叨扰娘娘,这便先行告退了。” 说罢屈膝福礼,转身向宫外行去。 第214章 下药 绵里针,最是伤人于无形。 顾舒然在纯妃面前念道的那些话,字字句句都没有提及晚青和穆弈秋,却声声落音都是在给纯妃提醒。 她是在提醒纯妃,她如今的处境就像是在亲王府的周芷兰一样。 只要她足够主动,穆弈秋一定抵挡不住她的诱惑。 有再一再二,就有再三再四,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 c o m 一旦她怀上了穆弈秋的子嗣,那么即便晚青是皇后,她也能落个皇贵妃的位份,稳居后宫,不至于后半生没着没落。 顾舒然如此挑拨,就是为了给安稳在后宫过日子的晚青找些事情做。 当日她送金钗的举动让自己如今过得日子艰难,所以她也要让晚青尝尝苦日子的滋味如何。 纯妃是典型的胸大无脑。 顾舒然这番话她琢磨了一路,回到宫就开始盘算起来。 越想,越觉得顾舒然说得有道理。 不但觉得有道理,她还迫切的想要付诸实践。 简直是将晚青当日交代她们安分守己这四个字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宫中没有春药那种脏东西,纯妃想要得到它却也不是难事。 那些出宫采办的内监只要得了好处,别说是春药,就是炸药也能给你背回来。 三日后,纯妃得到了那包她梦寐以求的好东西。 接下来,就是要筹谋该如何把药下给穆弈秋了。 再过两日是她的生辰,她想着虽然穆弈秋平日里不来她的寝宫,但是她的生辰他总不能也无动于衷吧? 毕竟自己这个四妃之首,是宫中仅次于晚青这个皇后的存在了。 于是她给了首领太监一笔不菲的报酬,让他在穆弈秋面前提及一下关于自己生辰的事儿。 这日,首领太监伺候穆弈秋批奏折的时候,在添茶之际问了一句,“皇上觉得今日这茶水可还可口?” 穆弈秋朱批在奏折上书写着,淡淡回了一句,“尚可。” 首领太监笑眯眯道:“这是纯妃娘娘精心替皇上备下的,是极难得的好茶,一整年里拢共就出这么一屉,可是宝贝。” “很贵?”穆弈秋问。 首领太监连连点头,“那是了!价钱贵,心意也贵。” “纯妃一月的月例银子有多少?” “三百两。” “哦,那下个月给她两百两就成了。”穆弈秋说得云淡风轻,但是并没有半分开玩笑的口吻在。 首领太监吓得打起了磕巴,“啊这这这,这是为何呐皇上?” “她有闲钱做这些,说明自己的月例银子富裕。她既然用不到,那就拨去给能用到的人。往后每月给纯妃的那三百两银子缩减到两百两,多出来的那一百两,送去皇后宫中。” 有天理吗? 没天理呐! 首领太监一脸吃了屎的表情,“皇上,那您如今让奴才去传这样的旨意,怕是有些不合适吧明日是纯妃娘娘的生辰,生辰之际听见这样的旨意,只怕会伤了纯妃娘娘的心。” “哦?这样”穆弈秋思忖了须臾,道:“那你就后天去,总归早晚要告诉她,她能高兴一日是一日吧。” “那明日纯妃娘娘生辰,皇上可要去探望她?您已经许久没有去过纯妃娘娘宫中了,这是” “她过生日又不是朕过生日,她又不是朕生出来的,朕去探望她作甚?” 一句话,堵死了首领太监之后所有的话。 从前晚青过生日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宁愿搬空了国库也要给晚青过好这个生日,怎么到了纯妃这儿,他就开始计较起来纯妃是不是自己生的这件荒诞事儿了? 看来这爱和不爱的区别,可真明显。 不过穆弈秋也不是一点都不给纯妃面子,他还是交代下去,“明日去给纯妃母家送二百两,给纯妃的生母。她生辰是她母亲的受难日,慰问慰问她母亲吧。” ???? 首领太监彻底无语,只好去了纯妃宫中把收了她的好处退还给她。 纯妃见穆弈秋茶米油盐不进,于是想出了一个新的花招。 他不来,自己不能送上门去? 朝阳宫每日燃放的龙涎香都是由内务府送过去的。 在送去朝阳宫前,内务府的奴才会先测试龙涎香里面有没有被人参入毒物,但是他们不会测试龙涎香里面有没有被人参入春药。 纯妃钻了这个空子,寻人往龙涎香里添入了足量的春药,而后盯着内务府的奴才入夜的时候将龙涎香送入朝阳宫点燃。 自打晚青入宫以来,穆弈秋每夜都是在凤鸾宫度过的。 即便晚青来了月事大姨妈不能侍寝,穆弈秋依旧陪伴在她身旁,夜里轻轻拥着她入眠。 纯妃赶在穆弈秋要离宫之前入了朝阳宫。 穆弈秋见是她来,微微有些错愕,“何事?” “无事,臣妾就是想念皇上了。”纯妃的声音很酥很魅,但在穆弈秋听来却有几分恶心。 “想了也是白想。”穆弈秋神情冷淡,“以后没有朕的旨意,你不能随意乱闯朝阳宫,明白吗?” “皇上,您凶臣妾”纯妃嘤嘤嘤,一边装哭一边将自己的外衣向下脱。 穆弈秋都看傻了。 这是咋了?疯了? “你要干什么?” “臣妾能干什么呀?臣妾不过是个娇滴滴的女子,臣妾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纯妃穿着一身粉红色的纱裙,飘逸着朝穆弈秋扑了过去。 而在穆弈秋眼中,她却像是一只大扑棱蛾子 眼见纯妃就要扑到穆弈秋身上,穆弈秋飞起一脚就将她踹到了一旁,“你疯了!?” 纯妃跌落在地,莫名其妙的被穆弈秋这一脚激发了她的隐藏天赋。 她躺在地上打滚,“啊!皇上打我吧!用力打我皇上!” E她看起来还有几分享受是怎么回事? 此事,龙涎香里面添加的春药已经开始散发效力,穆弈秋觉得头脑发沉,浑身燥热难当,眼前也出现了重影。 纯妃亦是如此。 她如狼似虎如饥似渴地朝穆弈秋爬去,却又被穆弈秋一脚给踢到了床底下。 “你跟个鬼似的!再乱来仔细朕将你打入冷宫去!” 纯妃百折不屈,从床底下又爬了起来,将自己的纱衣脱下,“皇上,您看臣妾美吗?” 第215章 晚青备受折磨 纯妃百折不屈,从床底下又爬了起来,将自己的纱衣脱下,“皇上,您看臣妾美吗?” 穆弈秋五官扭曲在一起,浑身上下的尴尬汇成了一句话,“你美你妈!” 撂下这句话,他只觉自己身上的燥热愈发难忍,且某些反正我就是不写出来的部位已经开始微微有了反应。 被欲望冲昏头脑的他尚未怀疑是纯妃做了手脚,他只知道纯妃今日疯了,他得快些离开朝阳宫,不然纯妃必定得把他给生吞活剥了去。 朝阳宫离凤鸾宫很近,不过仅仅一墙之隔的距离。 当穆弈秋跑到凤鸾宫时,晚青正在和荷洛在房中下棋。 荷洛棋艺不如晚青,被晚青欺负的欲哭无泪。 见穆弈秋突然闯了进来,荷洛像是见了救星一样连忙道:“皇上您可来了!您快陪着皇后娘娘下会儿棋吧,她闷得慌拉着奴婢陪她,奴婢那点皮毛本是连臭棋篓子都算不上,可要被娘娘给杀的片甲不留了” 喋喋不休间,荷洛察觉出了穆弈秋今日有些许不妥。 他的脸怎么红成了这样? 于此同时,晚青也察觉出了他的异样。 “怎么了?是喝酒了吗?”出于关心,摸了摸穆弈秋的脸颊。 烫手,灼烧的烫手。 “呀好烫。”她便又顺着摸了摸额头,“是发烧了吗?” 就是这样不经意的举动,撩起了穆弈秋心尖的火。这一夜,注定是晚青受苦受难的时候。 春药的药效发挥到了极致,穆弈秋的理智也被一点点蚕食。 他顾不得荷洛还站在旁边,蓦地将晚青打横抱起,朝榻前行去。 晚青拍打着他的胸膛,“你要干什么?” 穆弈秋抓耳的声音在晚青耳畔响起,“要你。” 而后,他将晚青丢在了榻上,整个人覆了上去。 荷洛羞涩捂起眼睛,退身出去合上了房门。 荷洛的合上的这一扇房门,不单单是凤鸾宫寝殿的门。 也是遮挡在各位看官眼前的帘。 这期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你们虽然是VIP但是也不能看,我给你们描述一下算了。 就是发生了该发生的事情,并且小小秋有些粗暴,over 次日清晨。 穆弈秋于朦胧中,被一股颇大的力道给推下了床。 他跌在冰凉的地面上,痛得直叫。 等他缓过神来,才看见晚青坐在榻上瞪着他,一副要把他给杀了的可怖表情。 穆弈秋搔了搔后脑勺,问道:“晚晚,怎么了?干嘛大清早的把我推下床啊” “我没推你。” “你没推我我怎么掉到床底下的?” “我是踹!” “” 对于昨日夜里发生了什么事,有余药力的作用穆弈秋已经记不太清了。 可晚青是清醒的,她清楚的记得昨天晚上自己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炼狱般折磨。 这大猪蹄子!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他力气这么大花招这么多? MMP!折腾的老娘腰都快断了! 她早上因为腰痛起来,看见穆弈秋雷打不动安安稳稳睡在自己身边,她就不受控的一脚将他给踢下了床。 而现在,晚青看到睡完起来装失忆不认账的穆弈秋就更气不打一处来。 “晚晚为什么要踹我”穆弈秋的语气中还有几分委屈,晚青听后更是想把他皮给扒了,“你说我为什么踹你?你昨天晚上做了什么好事你自己忘了吗?” “昨天晚上”穆弈秋努力回忆着,倒还是有些片段可以想起来的。 然而当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自己昨天那模样的时候,他却忍不住的娇羞起来。 “那晚晚,喜欢吗” 喜欢? 我喜欢你二大爷! 晚青将枕头用力砸向穆弈秋,“你是人吗?是想我死吗?是不是疯了!?都跟你说疼了,你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开玩笑归开玩笑,连穆弈秋自己都觉得,昨天这件事应该有蹊跷。 如今不是跟晚青讲道理的时候,他只能先认怂,然后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媳妇哄开心了。 为了哄媳妇,今日的早朝穆弈秋也延后了半个时辰。 好容易将晚青逗笑了后,穆弈秋这才安下心来往朝阳宫去上朝。 他走后,荷洛偷笑着入内,“小姐,昨天晚上可是刺激了” 晚青红着脸在荷洛的胳膊上轻轻拍打了一下,“你这小蹄子,胡说什么呢?” “可不是吗还要怪奴婢说呢,昨天晚上房中的动静,怕是大半个帝苑城都听见了呢” 与荷洛胡乱攀扯了两句,晚青则细细思忖着这事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昨天晚上穆弈秋的表现,怎么那么像电视剧里那些吃了春药的人呢? 他会不会是遭人算计了? 想到这,晚青吩咐荷洛,“你去查查朝阳宫的档,看看昨日皇上都见过谁。” 荷洛大约半个时辰后折返回来,告诉晚青昨日纯妃无召入了朝阳宫,且还是最后一个见过穆弈秋的人。 晚青为了验证自己的这个想法,又命荷洛将这些天负责出宫采购的内监全部交到凤鸾宫来问话。 她连吓带哄,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将从这些内监嘴里炸出了实话。 果真不出她所料,正是纯妃吩咐内监出宫去买了春药,而后加入了穆弈秋日日都会用的龙涎香里。 那内监还保留了一小块药,晚青命荷洛唤来太医,让太医验一验这药的成份。 太医验过后,道:“此物并非寻常的男女欢好之药,而是分量极重的红麝子,闻之会令人浑身血脉须臾之间涌上头颅,失去理智。少量闻吸对身体有大碍,若是掌控不住药量一旦过了量,那马上风可是会要人性命的。” 只是这么一小点,便被太医说得这般严重,据内监的口供,纯妃可是给送去穆弈秋宫中的龙涎香礼添加了整整一大块。 她这究竟是想要自己的恩宠,还是想要穆弈秋的命? 晚青神色阴沉下来,肃声道:“浑然将本宫的话当耳旁风吗?她就这般按捺不住,急着做出些事儿来给本宫寻麻烦?”她缓一缓,吩咐荷洛道:“去,把各宫的嫔妃都给本宫唤来,本宫有事要同她们说。” 第216章 敲碎你的牙 得晚青传唤,后宫嫔妃很快齐聚凤鸾宫。 来得最晚的人当属纯妃。 昨日她在朝阳宫里也顺着龙涎香吸入了不少分量的春药,她为女子,与男子不同,血液循环加快又全部都涌上头去,催得她眼底毛细血管破裂,眼球里尽遍布着红血丝,像是熬了好几个通宵一样,看着吓人。 她精神看起来不太好,懒洋洋的向晚青请了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晚青笑眼看她,客气道:“平身赐座吧。” 待纯妃落座后,晚青又道:“瞧着纯妃的精神头不太好,可是身子不舒坦?” 纯妃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关怀,不过是昨日夜里没睡好,有些精神欠佳罢了,不碍事。”说着还打了个哈欠。 “精神欠佳?”晚青笑着问,“纯妃早早儿便在自己宫里歇下,怎会欠佳呢?可是心中有事惦念着睡不安稳?若当真如此,你大可告诉本宫,本宫身为六宫之主,自然会替你做主。” “不劳皇后娘娘费心,臣妾原是下午的时候睡过头了,这才导致晚上久久不能成眠。” 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让余下的嫔妃有些摸不着头脑。 明明晚青叫她们来说是有要事要交代,这会儿子怎么只顾着和纯妃闲聊了? 荣嫔坐在纯妃身旁,最先听不下去,“皇后娘娘也别只顾着和纯妃姐姐说话呀,昨日请安的时候娘娘讲得那个笑话极有趣,左右今儿闲着,娘娘不若再给咱们讲一个,让大伙儿乐呵乐呵?” 晚青思忖须臾,颔首道:“那本宫便给你们讲一个作茧自缚的故事吧?” “从前有一只蚕宝宝,自幼跟着它的母亲一起生活。它们在树上栖息,它还有七八个兄弟姐妹,每日的任务就是跟着蝴蝶娘亲一起生活,听蝴蝶妈妈教它们如何吐丝。” “等这吐丝的技巧学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可以吐出很多洁白的蚕丝,蝴蝶娘亲就教它们用这些蚕丝把自己给包裹起来。” “蚕宝宝这时候就问蝴蝶娘亲,娘亲娘亲,为什么我们要把自己包裹起来呢?这样不是就看不见外面的世界了?” “蝴蝶娘亲说,傻孩子,这样是为了让你能看见更广阔的的世界呀。你作茧,而后破茧重生,化作和娘亲一样的蝴蝶,就可以翩翩起舞在广阔的花海里,飞到更远的天边,看见更美丽的风景。” “蚕宝宝听了以后很受鼓舞,于是也不再问问题,每日每夜跟着它的兄弟姐妹们一起吐丝,然后甩丝把自己包裹起来。” “过了一段时间,等这只蚕宝宝终于破茧重生,探头出来的时候,它发现蝴蝶娘亲和它的那些兄弟姐妹们都不见了。但是它也有了飞行的能力。于是它就一路扑棱着翅膀,边飞边找它的娘亲和兄弟姐妹们。” “它飞到了一户人间,停在窗口,它看见自己的娘亲在那户人家种植的花卉上飞舞,它的兄弟姐妹也都变成了好看的蝴蝶,翩翩起舞着。蚕宝宝开心极了,它听见这间房屋的主人对蝴蝶说他很喜欢蝴蝶,所以决定将它们养在家中。” “于是那只蚕宝宝就欢喜雀跃的飞了进去,然后你们猜猜怎么着?” 故事讲到这儿,晚青戛然而止,目光扫视着众人,等她们给自己的一个答案。 大家开始七嘴八舌的猜测起来,但是全都没有猜测到点子上。 晚青最终将目光落在纯妃身上,“纯妃,你说呢?” 纯妃觉得幼稚无聊,却不得不应付晚青,便道:“臣妾实在想不到呢,还请皇后娘娘明白示下。” 晚青便道:“因为从一开始,它就不是一只蝴蝶,而是一只灰蛾。房子的主人喜欢的是蝴蝶,它破茧重生以为自己从此就能走向更美好的人生。却料不到,破茧的那日,便是它生命消逝的那一日。这便是作茧自缚的另一重意思,你听明白了吗?” 这么多嫔妃都在这儿坐着,晚青偏偏问纯妃一个人听明白了没有,难免令纯妃有些疑惑。 “皇后娘娘如此说,是在隐喻臣妾?” 晚青坐姿笔挺,声音四平八稳道:“本宫并非在隐喻,而是在明喻。你听不明白吗?” 气压瞬间低沉下来,众人屏息,目光在晚青和纯妃之间来回打转。 “皇后娘娘这话臣妾听得糊涂,臣妾” “你坐着听得糊涂,那就跪着听。” 纯妃满脸错愕,“皇后娘娘,臣妾做错了何事?” 晚青拨弄着手边的茶盏,并未理会纯妃。 荷洛点眼,明白晚青的意思,当即走到纯妃身前,肃声道:“纯妃娘娘,皇后娘娘要你跪你便跪,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你若是不跪,可是要奴婢帮你一把?” 别看荷洛平日里柔柔弱弱一副好说话的样子,这训斥起人来,气势倒比那慎刑司的刑官还要足。 纯妃心有忌惮,不得不跪在晚青面前。 晚青居高临下睇着她,问道:“知错了吗?” 纯妃结巴道:“臣妾臣妾不知皇后娘娘所指何事。” 晚青将桌案上放着的一包淡红色粉末丢到了纯妃面前,“自己看。” 纯妃双手发颤将那纸包拆开,当看见里面的红色粉末后,她震惊不已。 怎么会? 怎么会这么快就被晚青给抓住了把柄? 她还未成事,怎么就暴露了呢? 她急于把自己和这事儿撇清关系,于是将那纸包丢到一旁,声音哽咽道:“皇后娘娘!这事儿跟臣妾没有关系!臣妾从来没有见过这脏东西,不干臣妾的事儿呐皇后娘娘” “蠢货。”晚青面不改色地吐槽了一句,很快又道:“何人告诉你那里面装着的是脏东西了?那不过就是寻常的朱砂,怕不是你心中有鬼,便看什么都像不干不净的东西。本宫再问你一次,朝阳宫的龙涎香里面的迷情之药,是不是你添进去的!?” 见纯妃急着否认,晚青抢在她前面说道:“你可想清楚了,若是满口胡言乱语,仔细本宫敲碎你一嘴的牙。” 第217章 震慑六宫 晚青这一句话的尾音都在发颤,着实吓得纯妃不轻。 但这种给穆弈秋的龙涎香里下春药的事儿,一旦做过了就不会留下证据,所以她笃定晚青是在炸她,便决定咬死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句口风也不漏。 她跪在地上,俯首下去叩首如捣蒜,“皇后娘娘明鉴!臣妾真的不知道!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若是皇后娘娘因为臣妾什么都不知道而要对臣妾用刑,那臣妾只能说臣妾是冤枉的!臣妾冤枉呐皇后娘娘!” “你冤枉?”晚青冷笑,“你可知道你用的那春药是什么东西?那是药效最强的红麝子,不注意用量的话,万一中毒,便是神仙也救不活。你此举,是要弑君?” 纯妃并不知道那药的厉害。 听晚青这么一说,她心底更怕,更加不敢说出实情来。 “臣妾真的冤枉,臣妾不知道,皇后娘娘明鉴!” 纯妃涕泗横流,磕头磕得自己额头都破溃流血了也不肯停下来。 旁的嫔妃看到此情此景多有不忍心,忍不住劝道:“皇后娘娘,不若算了吧?纯妃在宫中一向谨言慎行,也没做过什么逾矩的事儿。看她这样子,嫔妾以为这事儿或许真的跟她没关系。若不然咱们先将事情调查清楚再说?” “还调查什么?不必查了。”晚青击掌两声,门外,有内监捧着一个香炉入内。 香炉被摆放在殿内正中间,正有淡紫色的烟气从烟孔中缥缈而出。 众人纷纷好奇此为何物,晚青解释道:“那从宫外人手中拿了春药之人,必定会过自己亲近人之手。即便自己没碰过那玩意儿,贴身伺候她的宫人也不可能是干净的。”说话间,晚青的目光投向了伺候纯妃的依兰,“这香炉里面装着的现影粉,只要接触过红麝子的人,在这烟气的作用下,她的身上一定会显现出淡红色的光斑。且因为红麝子药效极猛,每个把月的光景是不可能在身上完全不留痕迹的。咱们今儿就瞧瞧,到底是谁背地里做了这些下三滥的勾当,还背着牛头不认脏。” 纯妃倒是不害怕,因为她昨日夜里去过朝阳宫,她身上就算现出了红斑她也可以解释。 可是依兰不同。 依兰是接触过红麝子的,但她却并不能出入朝阳宫。 等下若是她身上显露出了红斑,那不就穿帮了? 纯妃绞尽脑汁想着对策,果不其然,依兰的身上出现了可疑的红斑,内监旋即上前将她拿下。 荷洛二话不说对着依兰的脸就抽下去了一记耳光,“贱婢!从实招来!” 依兰看一眼纯妃,又看一眼晚青,咬紧牙关拒不招认。 晚青眯着眼睛打量着她,“铁证面前你嘴倒是紧。来人呐,去取了滚烫的油锅来,这蹄子若是再嘴硬,就在这凤鸾宫的大殿上把她的双手双脚给本宫炸熟!”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 更有胆小的嫔妃听闻晚青要行此酷刑,吓得出现了生理反应干呕起来。 依兰更是被吓掉了半条命。 “皇后娘娘,奴婢招了,奴婢招了!” 油锅还没上来,依兰就松了口,“是纯妃娘娘想要得皇上的恩宠,才不得以出此下策。奴婢不过是替纯妃娘娘办事,做奴才的哪里能违背主子的心意,奴婢不想死,还请皇后娘娘开恩呐!” 纯妃听她如此说,连忙否认反驳,“你信口雌黄!本宫没有做过!你莫要冤枉本宫!” 接下来就是狗咬狗一嘴毛的时候。 纯妃和依兰相互指正,闹得凤鸾宫鸡飞狗跳。 晚青也不拦着,由着她们闹。 依兰见东窗事发,纯妃非但不保自己还要把自己玩火坑里推旋即恼了,一股脑将许多纯妃以前做下的恶事都和盘托出。 众人听罢无不错愕,却想不到纯妃私下里竟然是这样一副可怖的嘴脸。 纯妃拒不招认,以为晚青便拿她没办法。而晚青则面色如常打量着她,轻声问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何你初入过朝阳宫,你身上却没有沾染红麝子的迹象,并未出现红斑?” 纯妃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身上当真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正当她错愕之际,晚青解释道:“因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现影粉,是本宫在诓骗你。依兰身上的那些红斑,是方才荷洛趁人不注意撒上去的。而本宫之所以要这么做,只是想听听依兰还能说出你什么荒唐事儿来。如今看来,收获不少。” “皇后娘娘!您怎能单凭贱婢的片面之词便定了臣妾的罪?” “很简单,因为她是你的贴身婢子,若这些事儿不是你做下的,你告诉本宫是谁要害你?是本宫?还是荣嫔?还是李贵人?总不至于是你宫里的奴才吧?” “臣妾臣妾不服。” 晚青笑,“你不服?本宫可没问过你服不服。本宫说的话就是证据,本宫认定是你做下的,就是你做下的。不需要解释。” 纯妃道:“皇后娘娘这是刻意要为难臣妾?臣妾是皇上的嫔妃,皇后娘娘是可以责罚臣妾,可若不给臣妾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怕这惩罚会难以服众。” “难以服众吗?”晚青轻笑,询问大家的意见,“今日,纯妃用春药迷惑皇上,不顾皇上的龙体安危,且事发后还死不承认。如今本宫要责罚她,以正宫闱,你等可有异议?若有异议,便提出来,本宫听着。” 她把话说到这份上,真有异议又有何人敢提? 晚青侯了片刻见无人说话,便道:“既然没人有异议,那对你的惩罚,就按本宫方才说得那般吧。来人呐,给本宫寻个轻巧点的锤头来。” 内监将锤头递上前,晚青双手把玩着锤头走到纯妃面前。 此刻,纯妃已经被侍卫禁锢压在了地上。 她满脸惊恐看着晚青,摇头求恕,“皇后娘娘息怒,臣妾不敢了,臣妾” “嘘。”晚青将食指比在唇间,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轻声道:“你若是犯了旁的错,本宫尚能原谅你。你若只是单单争宠,本宫连气都不会生。可偏偏你用了这法子,极有可能危及到皇上的性命。你要害本宫最珍视之人的命,无论你有心还是无意,都不可饶恕。” 话落,晚青用力一锤头砸在了纯妃的嘴上,口腔传来牙齿的碎裂声,刹那间便有鲜血喷涌而出。 第218章 后宫嫔妃集体请愿当尼姑 那样重的力道,一锤头下去已经要了纯妃半条命。 偏晚青还命人把她的嘴死死按住,不许她把打碎的牙吐出来。 晚青对着她的嘴砸了七八下,几乎将纯妃的牙齿全部敲落,才将锤头撂倒一旁,拍了拍手道:“大伙儿就在这儿好好儿瞧着,瞧着动错了心思,伤着了皇上的龙体,本宫究竟会如何对待她。纯妃今日所行所举,罪无可恕。打碎了牙她也只能往肚子里咽。今日她必得将那牙齿咽下肚,本宫才会准许她离开凤鸾宫。否则,更厉害的刑罚还在后头。” 纯妃满脸挂着血泪,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将那些碎掉的牙齿咽下去。 牙齿坚硬,吞下腹的过程有多艰难不言而喻,但她没得选。 在确定纯妃将那些碎齿都咽下去之后,晚青才道:“成了,将人抬下去吧。” 待侍卫将纯妃抬下去后,晚青又与众人说道:“瞧见了吗?这便是动错心思的下场。本宫回宫的第一日便告诉过你们,本宫从前性子太好了,让你们误以为本宫是个好欺负的。若当真如此,本宫劝你们最好收敛收敛你们的想法。今日的本宫,做得一国之母的位置,当得了皇上的皇后,便做足了去面对所有牛鬼蛇神的准备。要是你们谁还不信邪,非要挑战一下本宫的底线在哪里,可以继续学着纯妃的例子,继续在本宫面前蹦跶,你看本宫扎不扎你就完了。” 众人吓得不轻,齐齐起身跪地,齐声道:“嫔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晚青浅淡嗯了一声,扬手命众人平身,“成了,都退下吧。” 正当众人要离去之际,方才负责将纯妃送回宫的侍卫惊悸折返回来,声音发颤报道:“皇后娘娘,纯妃娘娘她她一时想不开,投井自尽了。” 晚青翻了个白眼,咂嘴道:“赶紧把人捞出来,洗洗干净送回母家去。死在宫里已经够晦气了,还要选择跳井。死了也要污染宫里的水源,你说说看她这个人多损呐?” 这些在场的嫔妃平日里玩的都是背地里的勾心斗角,谁也不敢把这些心思用在明面上。 像晚青这样无法无天正面暴击的处事方式,便是从前穆婉逸在宫中的时候也是见都没见过。 胆子小的已经有人被吓晕过去,晚青才不理会她们,兀自折返回了寝殿,睡了个安安稳稳的回笼觉。 这日,纯妃薨逝的消息传入朝阳宫的时候,穆弈秋刚刚下了早朝。 首领太监满腹惊悸地告诉了穆弈秋这个消息,穆弈秋神情并无波澜,只是问他,“为何投井自戕?” 首领太监道:“好似是因为在凤鸾宫的时候得罪了皇后娘娘,被皇后娘娘敲掉了满嘴的牙。说是说是因为纯妃娘娘给皇上您下了春药。” “岂有此理!”穆弈秋伏案而起,怒道:“摆驾凤鸾宫!” 这是首领太监头一次见穆弈秋因为晚青而动怒。 不过这一次确实也是晚青做事做的太过了,纯妃到底也是穆弈秋的嫔妃,她不声不响的就把纯妃个处置了,简直就是没把穆弈秋放在眼里,怪不得穆弈秋会生气成这般。 可令首领太监没想到的是,穆弈秋到了凤鸾宫,见了晚青后,却立马换了一副嘴脸。 方才的怒容尽数消散,反而笑容满面 “晚晚,晚晚!”穆弈秋一蹦一跳走到晚青面前,低声道:“不怪朕吧!是那纯妃给朕下了药,朕才会如此的朕这么喜欢晚晚,怎么可能让晚晚受伤害呢?” 晚青笑道:“你呀,笨死了。那么精明的人,竟然被一个女人给算计了。我问过太医,说那玩意要是用多了剂量可是会死人的。这样的女人留在身边干什么?等着哪天被她给害死吗?” “是是是,晚晚说得对,不该留,绝对不该留!其实我本来也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晚晚做在了我前头。我原先的想法是查出这个人是谁,让后直接将她给五马分尸算了。晚晚你只是敲掉了她一嘴的牙,让她自己自戕去了,可是便宜她了。” 首领太监在一旁听着,满脸问号。 这是什么意思? 用那样残酷的手法把人给整死了,穆弈秋居然还说她做得对做得好? 这世界是疯了吗 这日,晚青和穆弈秋的对话被传了出去,后妃听后无不战栗。 和着他们俩的结合就是暴君和毒后的结合呗? 她们这些女人在宫里无宠就算了,做错了事儿还得被双杀,她们冤不冤呐? 于是众人合计了一番,组队去寻穆弈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而这个想法也比较奇特,那就是她们决定集体离宫,去尼姑庵,当尼姑 正是合了穆弈秋的心意,反正他本来也没打算让这些女人长久留在宫里。 只不过因为才册封了晚青为后,若是急着把她们都赶出去难免要为人诟病。 现在好了,她们自己要走,那真是求之不得。 于是穆弈秋几乎想也未想,便准了她们的诉求。 三日后,帝苑城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从前宫中的那些主子,一个个都削发为尼,穿着僧袍从帝苑城结伴而出,到山上修行去了。 除此之外,穆弈秋还下了一道圣旨。 那便是从今往后,再不许朝廷的官员亦或是昭都名优往宫中送适龄女子让自己选秀。 他把话说得很清楚,她只要晚青一个,旁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有朝臣听后急了,“皇上如此,可是只许顾家满门一家独大?您如此做,岂不是要让自己的后嗣全都流淌着顾家的血脉?您就不怕” “朕想跟谁生皇嗣就跟谁生皇嗣,朕想宠着谁就宠着谁,你怎么这么闲?自己分内事还没做好,倒要来干涉朕的家事?你再多嘴一句,信不信朕也学着皇后,敲碎了你的牙?” 他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谁还敢再质疑什么? 后来宫里宫外都传着,晚青和穆弈秋是一对以暴政治国的独裁者。 但谁又在乎呢? 旁人爱说什么便去说什么吧。 自己日子过得舒坦,问心无愧才是最重要。 若当得天下间最有权势的男子,却不能给予自己心爱的女人全部完整的爱,那要这权势来又有何用? 第219章 周芷兰有孕 转眼间,这个冬日就这样过完了。 几乎微不可察的,屋檐上的凝冰化作了水滴,一夜之间便流淌一地,蒸发化去。 第二日晨起,只嗅风之味,便道好个春日艳。 这一段时间以来,最热闹的应当不算是宫里。 晚青和穆弈秋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自打那些宫嫔自请出宫去当尼姑后,他们二人的日子就过得更为惬意了。 晚青是个极有同理之心的人,她不忍心让那些苦熬在宫中的女子离了宫还要在寺庙里面苦熬下半辈子,于是向穆弈秋请旨,偷偷给了她们一笔银子,让她们离开尼姑庵,隐姓埋名到别处去开始自己新的人生。 说到最热闹的地方,可当算是穆佩勋的亲王府。 每日只要穆佩勋一离开府邸往宫中去上朝,那府上可就热闹翻天了。 从前对顾舒然一味隐忍的周芷兰因为父亲被加爵位,身份又拔高了一等,见着顾舒然也便没有从前那么怕她了。 顾舒然从前还能在周芷兰身上讨到好,如今却是好处讨不到便罢了,连丈夫也得分出去一半。 不得不说,周芷兰的温柔冢可算得没个男人都过不去的情关。 她总是能精准打击到穆佩勋心底最柔软的点,久而久之,穆佩勋对她的情谊已经有胜过顾舒然的苗头去。 虽然他嘴上不说,但顾舒然尽数瞧在眼里。 他看周芷兰的时候,满眼的柔波温柔,那样的眼神是如此熟悉,他与顾舒然初见时,炙热的爱着顾舒然的时候,这个眼神也时常出现。 只是如今,换了对象。 情爱一事于这世上,最痛苦的情节就是曾经与你深爱的人,满满对你疏远、厌倦,而你的那份热情却始终未减。 顾舒然如今正在经受着这般无情的摧残。 她看似毫发无损,但剥开皮见骨,已经被伤的千疮百孔。 这一日,穆佩勋在用早膳的时候伸手替周芷兰擦去了唇角的汤渍。 这样亲昵的动作,他从来都没有同顾舒然做过。 顾舒然看在眼里,心如刀绞。 便等穆佩勋离开府邸去宫中上早朝的时候,顾舒然便对着周芷兰发作起来。 她入了周芷兰的房中,见她正在刺绣,假意欢笑道:“妹妹这是在作甚?” 周芷兰亦回以虚假的微笑,“这不赶着入春了,想着替王爷多缝制两件舒坦些的寝衣,让王爷有的替换。如今正在纹绣样呢,姐姐若是无事,也帮我看看。” 顾舒然拿过绣样前后端详了一番,摇头道:“啧啧,这绣样看着有些小家子了。且你着面料”她搓了搓面料,眉头蹙起,“这用的也不是时兴的料子,后面贴身的地方针脚也没有收好,这穿在身上多扎人呐?” 说罢,随手娘那绣样丢在了一旁,嬉笑道:“其实妹妹何必费神呢?你可是忘了姐姐的兄长是作甚的?昭都最大的裁缝庄与布庄都是我们顾家的,尽管择了最好的来给王爷就是了,也不必妹妹费眼睛做这些细法活计。” 周芷兰猝然发笑,连连摇头。她将那绣样捡了回来,继续自顾自缝绣起来,“姐姐这话说的便有失偏颇了。那买来的东西,如何能与自己的心意相提并论呢?王府从来不缺银子,王爷想要什么是买不来的呢?在金钱足够富足的情况下,心意就显得尤为重要。听闻从前姐姐也是刺绣的高手,若不然姐姐指导指导妹妹,看看如何能将针脚收的再好一些?” 周芷兰说者无心,而顾舒然却听者有意。 她如今废了右手,虽然能刺绣,但是手艺大不如前。 她一只手缝绣出来的绣样指不定还没有周芷兰的针脚收的好,周芷兰让顾舒然指导她,这不是上赶着要打顾舒然的脸吗? 顾舒然脸色旋即沉了下来,“你不就是看着我做不了这些,所以赶着在王爷面前显摆吗?若我双手安好,哪里还轮得上你在这儿阴阳怪气耀武扬威?” 周芷兰听出了顾舒然的误会,她想要解释,却被顾舒然一把抢走了绣样,随手就丢到了炭盆里面给焚了。 那是周芷兰辛苦了三日的成果,就这么付诸一炬,她哪里甘心? 于是便也与顾舒然翻了脸。 “姐姐今日是又怎么了?你若哪里看不顺眼我直说就是了,何必要做出这些腔调来?” “你敢跟我顶嘴?”顾舒然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扇在了周芷兰脸上,“你算什么东西?我的亲妹是当今的皇后,你若再这般放肆,仔细我告诉青儿,让她处置你。” “那你只管去好了。”周芷兰有恃无恐,扶了扶自己发髻上晚青昔日送与的金钗,“怕是皇后把我叫入了宫中去,还不知道又要赏赐我什么稀罕东西。我倒忘了问你,你说你与皇后情同姐妹,那么你出嫁的时候她送你什么了?” 一句话,问得顾舒然哑口无言。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昔日出嫁的时候,晚青什么都没有相送。 她原本不在乎这些,但是周芷兰用这种话来刺激她,她面子上自然挂不住。 周芷兰见她半晌不说话,冷笑道:“别是什么都没送吧?亏得你还日日提及你有个妹妹在宫中当皇后。怕是皇后娘娘早都忘了还有你这个姐姐。这不是从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到底是有亲疏之分的。” “你这个贱人!”顾舒然怒骂了一声,上前与周芷兰推搡起来。 争执间,周芷兰摔倒在地崴了脚。 她痛得直喊叫,顾舒然也不搭理她,啐了一口便扬长而去。 后来,见有郎中在偏殿进进出出的,顾舒然你也懒得搭理。 直到最后,见穆佩勋提前回来了,她才觉的不对劲。 不过是摔了一跤,她怎么就把穆佩勋给叫回来了? 她让舞舞去偏殿瞧瞧是怎么回事,怎料舞舞再次回来的时候脸色都变了,支支吾吾的似乎有什么话不敢对顾舒然直说。 顾舒然端起茶盏吹着茶面上的浮沫,有些不豫道:“有话只说,贱人又耍什么花招?” “小姐二夫人她她有喜了” 啪 顾舒然手中的茶盏掉落在地,整个人如被惊雷劈中一般,恍惚了神志。 第220章 顾舒然遭强/暴 这一次,顾舒然得了穆佩勋的训斥。 当着周芷兰的面,穆佩勋说话没有给她留情面。 “芷兰帮本王做身寝衣怎么了?你自己做不了也不许旁人做,还要把那绣样给焚了?你知不知道这是芷兰精心准备了许久的绣样,花费了多少心思?起了争执,你将芷兰推倒,明明知道她崴了脚却不管不顾,浑似个没事人一样。如今芷兰被郎中诊断出来有了身孕,也算是因祸得福。好在孩子没有受到伤害,若是孩子有半分不妥,今日本宫必以家法严惩你!” 穆佩勋几乎是咆哮着说完了这番话,顾舒然想要解释,却被他指着门口骂了一句滚。 顾舒然眼眶红涩,她看着面前这个曾经发誓说过会要护她一生的男人,如今毫不犹豫的护在了别的女人身旁。她看见了周芷兰嘴角隐晦的笑意,看见了铜镜里,自己自惭形秽的身影。 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于是忍着泪,夺门而出。 她离开了亲王府,孤零零一个人游走在街道上。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去何处。 回顾家? 此刻顾峥还在宫中上朝,那个家,她回去做什么? 周芷兰说得对,不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到底亲疏有别。 贺氏、刘氏、顾荣、顾景为,都算不得她的亲人。 唯一与她有着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的佘太君,眼里从始至终却都只有晚青一个人。 她回去做什么呢? 偌大的昭都,离开了亲王府,顾舒然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连容身之所都寻不见。 小玉氏多年对她的教育,为女子便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她一个朋友都没有。 周遭熙熙攘攘的人群看来讽刺,仿佛那些喧闹声都化作了对她的嘲讽。 她边走边落泪,最后眼泪流尽了,她便坐在无人的巷道口,开始回想她的前半生。 她这半生,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人常道好人有好报,可她呢? 她做了半辈子的好人,得到了什么? 得到了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得到了一群虚假的兄弟姐妹,得到了一个利用自己的母亲,不在乎自己的父亲,得到了一个背叛自己的老公,得到了一只永远失去只觉得右手。 她得到了满身的伤痕,可所有人都劝她要笑着去面对。 笑? 如何笑?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味,面前有一片阴翳投了下来。 顾舒然缓缓抬头,见一身形肥硕高大的男人红着脸,浑身酒气站在她面前,冲她不怀好意地笑着。 她只看了这个男人一眼,就知道他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于是连忙起身想要逃跑。 可男人却一把擒住了她。 男人的力气颇大,偏他抓着的还是顾舒然没有知觉的右手,顾舒然只得用左手在男人脸上乱抓乱挠,同时大声喊着救命。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惊恐,或许是害怕顾舒然将人唤来,便用力一掌横劈在了她的后脖颈上。 顾舒然只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后来,她做了一个古怪诡异的梦。 梦中,她置身于一片黑暗当中,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用力捶打着她的小腹,令她痛到浑身冷汗直流,但她却没有办法反抗。 这样的疼痛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顾舒然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是她无法醒过来。 梦中的痛感那样真实,真实到她几乎在梦中昏厥过去。 后来,这痛感慢慢渐弱,顾舒然猛地唤醒了自己的意识,从梦中逃离出来,睁开了眼。 她躺在一个破旧的庙宇里,周遭都是干枯的茅草和密结的蛛网。 她觉得头很痛,小腹亦是如此。 周遭四处透风,她觉得身上很凉。 在彻底恢复意识,坐起身来环顾了自己周身后,顾舒然发出了绝望无助的惨叫声。 她的衣服被人褪去,露出下T与小腹,身上也有许多青紫色的淤痕。 种种迹象都在告诉顾舒然一件事,那就是,她被刚才那个醉汉给玷污了。 那一刻,所有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 顾舒然身体蜷缩在一处,止不住地颤抖着。 她想放声痛哭,却才发觉自己已经连哭都没有眼泪了。 后来,她听见了不远处传来几名男人的粗沉笑声。 “给你说了,是个极品,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你都用过了才给咱们说,也不想着叫上咱们一起?” “走着走着,再来一轮,然后将人宰了就是了,没人看见你将她带走吧?” “我酒量你不知道?那点酒根本醉不了,想不到咱们好容易来一趟昭都还能遇上这样的好事,哈哈哈,快快,走快些!” 顾舒然知道,是那个胖男人带着他的同伙回来了。 她猛然起身,躲在了佛龛桌案底下。 男人入内环视了一圈,惊呼道:“格老子的!人跑了!这回城就一条路,咱们快追!” 庙宇内,一阵窸窣过后渐渐安静了下来。 这地方留不得,若是被他们逮到,必定会将自己灭口。 顾舒然整理好衣服,一路向昭都城小跑而去,躲在了城门外一里地的小麦堆里。 在看到那些男人未寻见她悻悻无功而返后,才敢跑回昭都城。 推开亲王府的门,舞舞正焦急的在庭院内打转,在看到是顾舒然回来后,舞舞欣喜的迎上去,这才察觉到了顾舒然你的不妥,“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舞舞见顾舒然如此衣衫不整的回府吓得不轻,连忙先将自己的衣裳披在了她的身上。 顾舒然觉得有些冷,于是将衣裳合紧了些。 舞舞搀扶着她回房,顾舒然声音沙哑发问,“王爷寻过我吗?” 舞舞表情为难,抿唇不答。 顾舒然道:“我知道了。” 她没再说什么,在回房前看了一眼偏殿。 她能清楚的听见偏殿里传出的欢笑声,那是属于穆佩勋和周芷兰的两厢情好。 而她呢? 她低头看一眼自己满身伤痕,想起方才的那件恶心事,突然觉得累了。 她不想再去面对这个不公不正的世界,她想停下来,歇一歇。 最好再也不要醒来。 第221章 向死而生 当一个人被生活璀璨到体无完肤后,她能想到最痛快的结果,就是自我了断。 无谓与她去辩论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 因为在这种人眼里,确实有许多事比死亡还要让人难以面对。 这日夜深,顾舒然独座在菱窗下,看着高挂于墨黑苍穹的月。 她脑海中不断回顾着自己这一生许多重要的片段,她很少有快乐的时候。 哪怕是仅存的一点点快乐,上天也要毫不留情的将它剥夺。 突然,她想起了顾潇盼。 那个曾经死在她手里的蠢女人。 死亡于她而言,或许是最好的解脱。毕竟像她那样性子的人,活在世上早晚会面临比死亡更恐怖的事情。 如今对于顾舒然而言,死,或许是她最向往的事。 她没有过多的顾虑,这世上如今也再不存在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人。 她取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然后紧紧看着鲜血从皮肤的破溃处涌出。 然后,她终于笑了。 是一种释然的笑,整个人仿佛都轻松了起来。 她再也不用去面对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也不用去面对如此不堪的自己。 渐渐地,她觉得身体很轻,眼皮很沉,前所未有的累。 她闭上眼,侧过头靠在暖座的软枕上,心想,就这么睡过去了,便是解脱。 不知过了多久,当顾舒然再次睁开眼时,她依旧在自己的寝殿内。 讽刺的是,如今的她正躺在软和的榻上,手腕被纱布紧紧包裹着。 她的身边,是已经熟睡了的舞舞,除此之外,便只有一盏即将燃尽的烛。 她为什么没有死? 是舞舞救了她? 她看着自己右手手腕上缠着的纱布,而后用左手将其解开。 伤口已经愈合结痂,说明她已经昏迷了至少一天一夜。 自己平日里受苦受难的时候不见老天爷出面过问,如今自己一心求死,老天爷却要想着法子把她的命留住? 留在人世间做什么?当笑话给旁人看吗? 实在可笑至极。 顾舒然用力撕扯着纱布,不自觉间动静大了些,惊扰了正在酣睡的舞舞。 舞舞见她醒后情绪激动,连忙上前抱住她,略带几分哭腔劝道:“小姐!小姐您可不能想不开呐!” “你让开!不用你管我!” “小姐!不单是奴婢在乎您!王爷更在乎您呐小姐!知道您割腕后,王爷守在您身旁的一日一夜,是方才奴婢见王爷实在体力不支,才劝他回去睡一会儿的” 穆佩勋? 他竟然会在乎自己的死活? 顾舒然心底默念,五味杂陈,说不出的凄凉。 “此话当真?”她试探发问,想要从舞舞口中得到笃定的答案。得到穆佩勋事到如今还是珍视着她的答案。 而这个答案,似乎不太需要舞舞来解答。 两人谈话间,穆佩勋便推开了房门。 甫一入内,就一把抱住了顾舒然。 他的力道不轻不重,又温柔的刻意避开了她手腕上的伤口,“可吓死本王了” 顾舒然怔忡不已,并没有给予穆佩勋回应。 “舒然,那日的事是本王有错在先,是本王不该伤了你的心。”穆佩勋扶着顾舒然的肩膀与她对视,“本王不能失去你,你明白吗?从始至终,本王心里最在乎的人都是你。你莫要再做傻事了,好吗?” 顾舒然要的是什么? 她要的并不多,无非就是自己所珍视之人对自己的那一点点好。 只要一点点,她便觉得甘之如饴,便足以支撑她心底的善良,足以让她有勇气继续面对往后的生活。 在穆佩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之下,顾舒然很快放弃了自戕的想法,与穆佩勋紧紧相拥在一起。 这一夜,穆佩勋睡在了顾舒然身旁,紧紧拥着她,似怕极了会再度失去她一般。 而顾舒然更是心底欢喜,一夜未眠。 等天明,穆佩勋当去上早朝之际,她才闭上眼睛装睡起来。 寝殿门被人轻轻叩击,门外传来了周芷兰娇滴滴的声音,“王爷,您醒了吗?” 穆佩勋应了一声,而后蹑手蹑脚的起了床,走出了寝殿。 顾舒然原本是想跟上去,听听周芷兰那狐媚子又要用什么方法去勾搭穆佩勋。 却没想到,她听到的会是怎样的晴天霹雳。 周芷兰低声发问,“如何了?她可还会胡闹?” 穆佩勋道:“不会,已经哄住了。看她那样子,多半是信了我的话,不会再闹腾了。” “可要吓死人。怎地动不动就要自戕呢?她是皇后的姐姐,父亲是顾峥,祖母是佘太君,一大家子家世显赫。她若病死在王府也便罢了,她要是自戕在王府,那宫里能放过咱们吗?尤其是皇上,本就对王爷您多有忌惮,她要是在咱们府上不明不白的死了,皇上还不得把咱们亲王府给连锅端了?” “还是芷兰最得我心,也识大体,愿意让我来哄她。其实当日我本就不愿意娶她,若非是皇上相逼,哪来的今日这些苦头?”穆佩勋短叹一声,言语间夹杂着几分无奈,“罢了罢了,这事儿不提。这段时间我总要多陪陪她的,难为你才有了身孕,就要受这样的委屈。” “为着王爷,为着王府好,妾身一点儿也不觉得委屈。” 后来二人走远了,他们的攀谈顾舒然便无法听见。 她愣愣站在门背后,唇角噙着森然的笑。 原是如此。 这份真情真意,可是在是真的令人感动。 原来自己这条命,临了了自己都无法做主。她的死生,都要掌握在旁人手中。 这一刻,她彻底放下了对那个男人的所有幻想,却也想明白了一件事。 若上苍不公,又何必顾影自怜,以弱者的姿态寻死腻活? 她为何不能给自己讨一个公道?她为何要看着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因为她的死而沾沾自喜? 她不想再看到他们笑了,她只想看到他们哭。 她也不想再折磨自己了,她只想去折磨他们。 让他们生不如死,或许才能感同身受自己如今的痛苦。 第222章 毒胎 在亲王府所有下人的眼里,顾舒然经过那次自戕事件之后仿佛变了一个人。 她不但不再寻周芷兰的事儿,反倒对她腹中那一胎关怀备至。 有时候穆佩勋来她房中陪她,还会被她给赶走。 “王爷,周妹妹有着身孕,您自当对陪陪她。若是日日往我房里钻,周妹妹可要心里不舒坦了。” 她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还让穆佩勋以为是自己的怀柔政策生效了,哄得顾舒然转了性。 他哪里知道,一场更大的阴谋正在顾舒然心间酝酿着。 这一日用完早膳,顾舒然独自在庭院内闲步,顺便修剪修剪花枝枯草,给春日添点喜庆颜色。 周芷兰于此刻也出来遛弯。 她这一胎不过两个月,从外表上是看不出什么与众不同的。 顾舒然打远处见到周芷兰便笑着与她打招呼,“呀,妹妹也在房中闲不住了” 周芷兰微微向顾舒然屈膝福礼下去,“给姐姐请安。” “这是做什么呀?”顾舒然将周芷兰搀扶起来,关切道:“有着身子的人,往后见着我就没有这样的礼数了。姐姐妹妹之间,要是总如此,倒显得生分。” 面对顾舒然的突然转变,周芷兰依旧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她淡然一笑,“不过才两个月,哪里就这么矜贵了?给姐姐您请安是妹妹我的本分,这本分可不敢丢了,不然就是不分尊卑之人。” 顾舒然将话锋一转,吩咐身旁的舞舞道:“去,回房中把那些新做好的桂花莲子糕给二夫人送到房中去。她最好这一口,我听王爷提及过一次,便准备下了。” 庭院离顾舒然的房间不远,舞舞快去快回,将桂花莲子糕递给周芷兰后,周芷兰启开食盒瞧了一眼,赞不绝口,“好香呢姐姐真是好手艺,这样的精致点心换作是我那可是万万做不来的。这两日恰好我有些馋甜食,这些留着夜里吃夜宵最好不过了。多谢姐姐。” 后来二人又闲话了一会儿,瞅着天色有些微变,又担心着春雨总是说来就来,于是各自回房去了。 回房后,顾舒然喝了一盏茶的功夫,见舞舞冒着雨从外面回来向她回话,“小姐,周氏果真命人将咱们送去的糕点都给丢了。” 顾舒然面不改色,一切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知道了,去吩咐小厨房备下食材吧。” “小姐还要做?” “为什么不做?”顾舒然笑着反问,“她不敢吃,是担心我给里头下毒。可我既然答应了王爷要好好照顾她,我就得让她看见我的真心不是?” “可是,那吃食做起来最是费工夫,奴婢瞧着您辛苦一场却被人将心意给糟蹋了,奴婢实在觉得替您不值。” 顾舒然摆了摆手,无谓道:“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原是我喜欢去做我就做了,哪里有那么多的计较呢?” 等屋外雨小一些,顾舒然便又入了小厨房,开始给周芷兰坐起可口的吃食。 等到第二日,她提着吃食入了周芷兰所居的偏殿。 周芷兰见她又来,眉头短暂蹙了一下,而后笑逐颜开,“姐姐来了。” 她招呼顾舒然落座,顾舒然将吃食放在了桌案上,笑道:“昨日那桂花莲子糕吃着可还合口味?” 周芷兰连连点头,不时咂嘴道:“合口味的,吃着香甜软糯,还想讨教姐姐是用什么法子做的呢。” “喜欢就好。”顾舒然缓缓启开食盒,将里面的枣泥杏花甜糕取了出来,“闻听你爱吃甜食,今日又做了甜口的,你尝尝?” 周芷兰面露难色,尴尬笑着,“闻着便觉香甜,只可惜妹妹方才刚吃过午膳,现下没什么胃口。姐姐是知道的,咱们妇人有孕在身是最容易犯恶心的,妹妹” 她正说着话,突然捂着胸口干呕了两声。 顾舒然起身替她轻轻拍打着后背,关切道:“如何了?好些了吗?” 周芷兰缓过劲来,道:“不好意思,让姐姐见笑了。” 顾舒然笑着摇头,复又坐回了周芷兰的对面,信手拿起一枚点心送入口中,“那便将糕点放在这儿,等妹妹何时有胃口了再吃也不迟。除了喜甜,妹妹对酸辣一味可有胃口?” 面对顾舒然的热情,周芷兰不好拒绝,只好点头应下。 顾舒然笑道:“那就成了,明日还有好吃的点心给妹妹送来呢。” 又闲话了半个时辰,送走顾舒然后,周芷兰又命奴婢将这些糕点全部都丢出去。 那奴婢有些疑惑,“主子是怕大夫人对您下毒?奴婢觉着她应当不敢这么做吧她亲手做的吃食又亲自送来,若是吃坏了您,她要如何跟王爷交代呢?” “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她送来的东西,我是一口都不会吃的。”周芷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浅笑道:“如今我所有的心思都盼着这一胎能够平安诞育,别的事,我无暇顾及那许多。我是这孩子的母亲,我就有责任保护好他,任何可能伤着他的事,我都不回去做。” 往后的一段时间,顾舒然还是隔三差五的往周芷兰房中送去吃食。 而周芷兰也是一样,每次都等顾舒然走后就将那些吃食都倒掉。 可是她虽然一口吃食都没有下肚,但是自己的身体却愈发虚弱,脸色也微微有些发白。 穆佩勋见她不适问她可是不舒坦,她也没在意,只当是自己累着了。 就这样,一直到了周芷兰怀胎三月的时候,于一日夜里,她突然小腹寒凉剧痛无比,掀开被衾,见到满床的污血,吓得惊声尖叫。 她的尖叫声喊亮了亲王府的所有的烛。 郎中很快被穆佩勋请来了府上,在替周芷兰问诊后,郎中蹙眉摇头,“王爷,二夫人这一胎,保不住了。” 周芷兰听了这话便惊悸过度昏迷过去。 穆佩勋追问郎中为何会如此,郎中却一头雾水,“瞧着,像是中毒” 但是身中何毒,毒从何来,郎中却无法解释清楚。 第223章 顾舒然的计谋 亲王府上下人人自危。 穆佩勋动了极大的怒,定要将幕后下毒之人给寻出来。 其实大伙儿都知道,穆佩勋所指的幕后之人只会是顾舒然,除了她,还有谁会有这个闲心去找周芷兰的晦气? 穆佩勋从奴仆哪里得知,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顾舒然几乎天天都做了吃食送到周芷兰房中去,于是他便跑去质问顾舒然。 顾舒然淡定自若,“王爷觉得这是事儿是我做下的?” “王府里就只有你和芷兰两个正经主子,不是你,还会有谁?” “哈哈”顾舒然嗤笑出声,捂着嘴唇微微挑眉,“所以王爷怀疑我,就是因为除了我您想不到这事儿还会是谁做下的了,是不是?那您这份怀疑可当真是有些没由头了。莫不是在您眼中,我竟是那样一个毒辣之人?” “你是不是每日都做了吃食送到芷兰房中去?” “是。”顾舒然利索认下,又反问道:“那又如何?是王爷让我关心她,是王爷让我多陪陪她,我听了您的话去做了这些事儿,到头来却还是我的错?” “郎中说了,芷兰是因为中毒才会导致小产滑胎。她每日的饮食都是由自己从母家带来的厨子负责伺候,绝对不会出差错。那么你告诉本王,她还能从何处摄入毒物?不就只剩下了你做的那些吃食?” “或许吧。”顾舒然冷笑,“只可惜我做的那些吃食,她一口都没吃下去,全都给倒了。” 穆佩勋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顾舒然回眸看他,“王爷不信?您若是不信,只管自己去问问周妹妹,看她是不是日日都将妾身的心意给丢了个干净。妾身为了维系和王爷的关系,不惜放下身段去伺候她讨好她一个妾,而王爷又是如何对待妾身的?她自己的孩子保不住,王爷便一股脑的将责任推卸到妾身身上去?” 她说话的声音渐渐放大,因怒,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止不住的颤抖,“王爷若当真如此想,那你这正妻要不得了!连你的孩子都能杀害,这样的女人要来作甚?妾身还请王爷将此事告知宫里,让大理寺亲自彻查此案,给王爷您一个交代!若是大理寺查出来这事儿是妾身做下的,妾身愿以死谢罪!” 顾舒然这两句话把穆佩勋给喊清醒了。 上次他不过训斥了顾舒然两句说她不该推搡周芷兰,顾舒然就寻死腻活险些命丧黄泉。 若今日这事儿当真不是她做下的,自己语气重一些,她若再想不开自戕了该如何是好? 如今亲王府已经够乱了,他可不想再乱上添乱。 且见顾舒然说话的底气十足,这件事儿好像还真的跟她没什么关系。 他上前拍了拍顾舒然你的肩膀,语气软了下来 “本王并非是这个意思。方才本王是被冲昏了头脑,才会说出那样伤人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你知道的,芷兰的这一胎是本王的第一个孩子,本王自然对她十分在意重视。” “妾身并没有怪罪王爷的意思。”顾舒然一脸楚楚模样,我见犹怜,“只是王爷也得好好儿彻查一番,看看这件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依着妾身看,这件事不单单是冲着芷兰去的,也有可能是冲着妾身来的。” 穆佩勋眉头拧了一下,反问,“怎么说?” “王爷您想,凡是常人,在出了这事儿后第一时间都会想到是妾身要对芷兰不利。若是芷兰对我没有防备之心,当真吃下了我每日送去她房中的吃食,那如今妾身可当真是百口莫辩了。想来,下毒之人应当是知道妾身和芷兰之间的关系从前相处的并不融洽,所以想借妾身的手除掉芷兰腹中的胎儿,再由着胎儿的死,来让王爷您厌恶妾身,自己好在一旁坐收渔翁之利。” 虽然顾舒然分析的有理有据,但穆佩勋绞尽脑汁也想不到究竟是谁会想这样下作的手段来对付自己,要搅得自己家宅不宁? 顾舒然将声音压低,似在自言自语,“这事儿也只有是何人买通了咱们府上的奴才才能做出这件事儿来。若王爷实在寻不出谁人可疑,妾身觉得,王爷是该将府上的这些奴才都换掉,在另寻了衷心且知根知底的回来伺候。” 穆佩勋道他会考虑考虑顾舒然所言,而后便赶去偏殿看望周芷兰的情况。 来时,周芷兰依旧处于昏迷当中。 穆佩勋询问了她的婢子,关于顾舒然送来的吃食周芷兰有没有服用这件事。 婢子笃定回答,“主子小心谨慎,任何旁人送来的东西她都是不敢吃的,所以每次大夫人送来的吃食,主子也是一口不进。” 如此一来,穆佩勋便打消了心中对于顾舒然的怀疑。 周芷兰是在当日深夜转醒了,她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问守在她身旁的穆佩勋,“王爷,我们的孩子呢” 穆佩勋强忍着伤痛安慰着周芷兰,“你还年轻,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黑暗中,听着偏殿传来凄厉的哭声,顾舒然便觉得心里痛快。 用吃食给她下毒?这样拙劣的手段她怎么会用? 顾舒然日日都做了吃食送去给周芷兰,早就已经料到周芷兰不会碰一口,所以她从来都没有在吃食上动手脚。 她真正动手脚的,是自己身上的香粉。 那些香粉,是用八味伤胎的猛药相互研磨调配而制成,不但可以中和掉各自的药味,更可以将药力增强许多倍。 顾舒然将那些香粉涂抹在自己的氅衣外侧,每次去见周芷兰的时候都会在她房中停留许久,让她闻足了那香粉味道后才肯离去。 周芷兰本就是爱用香料之人,她房中的棠梨香味道本就十分浓重,所以自然闻不出顾舒然身上的味道有什么异样。 这样一来二去的,她这一胎小产是早晚的事儿。 事情做得如此小心,是因为顾舒然还不想这么快的结束这场游戏。 其实就算是被穆佩勋发现了这事儿是她做得手脚又能如何? 穆佩勋能把她怎么样? 顾舒然冷笑着,从衣柜最底层取出了那枚晚青给她的纯金免死金牌。 她抚摸着金牌上浮雕的字,笑意阑珊。 第224章 再得麟儿 周芷兰将自己这一胎无故小产的所有过错都归咎于顾舒然身上。 她虽然你不知道顾舒然是用了什么法子害得她小产,但她知道这件事儿绝对和她脱不了干系。 在她以泪洗面了三日后,她便发誓不再软弱,要把顾舒然欠了她的全部讨回来。 只等这日穆佩勋去上朝后,她便去了顾舒然房中寻她理论。 来时,顾舒然正闲闲坐在床头磕着瓜子,见她来并未起身,甚至连正眼都没看她一眼。 “你得意了?”周芷兰一见着顾舒然,便将满腔怒火吐露出来,“为何如此?我与你之间的事儿你只管冲着我来,为何要害死我的孩子?” 顾舒然脸眼皮都懒得抬,语气慵懒道:“你自己的孩子没了何苦要来怪我?王爷都说了这事儿跟我没关系,你凭什么在我房中大呼小喝的?” “不是你还会是谁!?这世上再没有比你心思还要歹毒的女人了!”周芷兰一把将顾舒然手中的瓜子打落一地,她指着顾舒然骂道:“从前我就是太软弱,才会由着你欺负我!如今我受够了!王爷不管不问,不代表我便能轻易饶过你!你还我孩子命来!” 周芷兰情绪突然失控,发疯似地扑到了顾舒然的身上,与她扭打在一起。 她双手健全,又是她先主动发起的攻击,按理说应该能轻易占了上风。 然而事实却是,顾舒然反手抓起了周芷兰的头发,用力将她的头往床柱上磕。 只一下,就把周芷兰撞得眼冒金星。 她看着在地上哀嚎的周芷兰,没有丝毫的犹豫,一脚就踹在了她的小腹上,“贱人,便是我打掉了你的孽种又如何?你能把我怎样?” 周芷兰痛苦不已,双手死死抓着顾舒然的脚腕,“你承认了!我要告诉王爷!我要告诉王爷!” “你脑子有病吗?蠢货!”顾舒然又是一脚狠狠的踩在周芷兰的胸口,“你告诉穆佩勋?告诉他什么?他信吗?我若是怕他,我就不敢把你肚子里那个孽种给你打掉!今儿我将话跟您说明白了,你有本事的就只管怀孕,只要我还在王府一天,你怀一个我打一个,你怀一双我打一双!” “你你疯了!”周芷兰连连摇头,用惊恐的眼神看着顾舒然,“我要告诉所有人,戳穿你骇人的真面目!你等着,你” “你去啊,去啊!”顾舒然一脚将周芷兰踹开,厉色道:“你以为我会怕你?顾晚青即便在跟我疏远,她也是我的妹妹,起码她身上还有一半的血流淌的跟我一样,你呢,你有什么?你这个胸大无脑的骚货,除了知道在男人面前发浪你还会做什么?你以为你告诉了穆佩勋,即便穆佩勋相信了这件事又能奈我何?” 说着,顾舒然从腰间掏出了那块免死金牌,在周芷兰眼前晃了晃,“看得清楚吗?看得清楚这是什么吗?我今日便是纵火焚了亲王府,闹到朝廷上去,这块金牌都能保我无虞,你以为你三言两语就能将我拉下水?我敢告诉你,就不怕你做出什么不三不四的事儿来!” 许是房间里的动静闹大了,此刻,屋外已经围拢了许多下人。 偏这时不知道谁唤了一声王爷回来了。 顾舒然旋即收敛起自己咄咄逼人的气场,动作轻缓将金牌放回了衣柜里锁上,而后躺在了周芷兰身旁。 周芷兰惊讶看着她,“你这是做什么?” “你猜猜看?”顾舒然先是阴鸷一笑,很快,她便惨叫出声,“来人呐!救命呐!谁来救救我!?” 她在地上打滚,拼命叫喊着,“你的孩子没了与我无关,不是我做下的!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你别打了,啊!啊!” 她一边喊,一边一巴掌一巴掌抽打在自己的脸上,瞬间脸上就现出了明显的掌印来。 周芷兰惊悸起身,被顾舒然这疯魔举动吓得连连后退。 正此时,穆佩勋推门而入,正巧看见了眼前这荒诞的一幕。 顾舒然躺在地上打滚,而周芷兰就站在她身前不远的地方,看起来就像是她在对顾舒然施暴一样。 穆佩勋一把拉住周芷兰,训斥道:“芷兰!本王与你说过了这事儿和舒然无关,你这是个什么?” 周芷兰委屈至极,哭诉道:“王爷!分明是她打了我!我并没有碰她,她是装得!她方才自己亲口承认了是她害死了咱们的孩子,她还说以后只要妾身怀孕,她都会想法子让妾身小产,妾身” “你信口雌黄!”顾舒然反驳道:“为何?你为何要如此冤枉我?我” 她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脏水要泼到周芷兰身上去,可不知是不是她情绪太过激动,忽地觉得血水涌上脑门,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眼前立着满脸喜色的穆佩勋和舞舞。 顾舒然捂着发痛的额头问道:“这是怎么了?” 舞舞喜极而泣,“小姐!您有喜了!” 有喜了? 听了这话,顾舒然懵了。 穆佩勋见她痴傻模样还当她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于是笑道:“舒然,咱们有孩子了,是真的!上天待我不薄,芷兰的孩子才走,你便有了身孕。我实在是欢喜。” “有了身孕?”顾舒然尤不自信,她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问道:“多久的身孕?” 舞舞回答她,“郎中说,小姐已经怀有一月有余的身孕了。” 穆佩勋为了让顾舒然宽心,便道:“你安心,郎中检查过你的身子,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身体里也有轻微中毒的迹象,不过问题不大,几剂汤药下去便可痊愈。你好生养胎,旁事莫理,至于芷兰,她以下犯上,已经被我关了禁闭,不会再骚扰你了。” 命运当真会跟顾舒然开玩笑。 她伺候穆佩勋这么久都没能怀上身孕,偏偏一个月前被贼人玷污了,这便有了? 所以,她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谁的种? 顾舒然默然自问,却始终没有答案。 第225章 在这个家她到底算什么 顾舒然有喜的消息令王府上下都心生欢喜,唯有两个人对于此事笑不出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周芷兰。 她的孩子才走,顾舒然的孩子就有了,怎知不是顾舒然的孩子克死了她的孩子? 且因为顾舒然有孕,穆佩勋也不知是为了讨好她还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竟然将才小产身体还未彻底恢复的周芷兰给关了紧闭。 万念俱灰的她日日以泪洗面,哪里还会有欢喜的时候呢? 而另一个人,却是顾舒然。 她的不欢喜是来自于许多个层面的。 这孩子若是那贼人的,那来日这个孩子诞育下来,顾舒然只要看见这个孩子就会想起那个贼人,她往后的生活就会充斥着无比的恶心感,没日没夜地折磨着她。 这孩子若是穆佩勋的,那么她该欢喜吗? 更多的,可能也是厌恶。 如今的她对穆佩勋已经万念俱灰,她是不想为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去生儿育女的。 然而她得孕的消息却很快就传入了宫中,穆弈秋在朝堂之上闻听了此事后,下朝第一时间就将此事告诉了晚青。 晚青欢腾雀跃之际,听穆弈秋又道:“那晚晚什么时候给我生孩子呀” 晚青不知道该跟他怎么解释。 按照现代医学的观点来说,这能不能怀孕这件事,大多还是得看男人。 那他不行,总不能怪自己吧 “这事儿也不是我想生就能生的,总也得看你这个孩子他爹给不给力不是?” “给力?”又是一个穆弈秋听不懂的新鲜词汇,他便有了自己的理解,“晚晚的意思是,说我用的力道不够?” 他凝眉,脑子里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带颜色的画面,然后连连摇头,“不成不成!上次稍微用了点力晚晚就说几天都下不了床,要是真的给力了,那晚晚还不得” 话没说完,晚青已经捂住了他的嘴,“你一天天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后来穆弈秋撒泼耍赖,非要现在就跟晚青去生孩子。 青天白日的晚青自然不依,穆弈秋则道:“晚晚若是应下了,那我便许你明日离宫,可往亲王府去探望你二姐几日,而后还可回母家暂居,可好?” 于是乎,晚青就妥协了 这一日的欢愉时刻,穆弈秋给力到晚青恨不得把他给掐死。 第二日一早,晚青带了几件随身的衣物,便和荷洛离宫回了顾家。 正赶上这一大家子都准备结伴去看顾舒然,于是便一兵同行。 入了亲王府后,整个王府上下都显得有些寂静。 问了门内守着的家丁才知道,原是因为顾舒然有孕,所以穆佩勋调动了大半的家仆都去了正殿照顾伺候着。 一大家子入了正殿的寝殿,顾舒然见到他们后满面欣喜上前去迎,佘太君赶忙将她按在榻上让她莫要动弹,“都是有身子的人了,那些礼数能免则免了罢。怎样了?你如今着身子感觉如何?” 顾舒然笑,“祖母不过一个月的身孕能感觉出什么,其实又不是第一次有孕,哪里就这样金贵了呢?我倒想去庭院里转转,可是王爷说什么都不许呢。” 佘太君道:“那是王爷对你关怀,你毕竟是小产过的人,这身子恢复后的第一胎尤为重要,是得好好儿养着。” 贺氏道:“昨日听闻了这样的喜事,咱们大伙儿都欢喜疯了。大娘同你祖母连夜为你赶制了一卷送子观音纹绣图案的金丝手帕,你瞧着可喜欢?” 说着从袖间将那帕子拿出来递给了顾舒然,顾舒然抚摸着帕子上的纹绣,欣喜道:“这针脚真细,大娘和祖母用心了,我自然喜欢。” 刘氏亦送了顾舒然一对金镶玉的手镯,“这本是一早打好的,想要送给顾荣未来的媳妇。你接二连三的好事不断,二娘便想着将这镯子送给你,你瞧瞧看合不合心意?” 顾舒然笑着接过手镯,满口皆是满意言辞。 后来顾景为也送了她一大箱子的孩童衣物,有男有女,且都是最贵价的水纹素锦,价值连城。 有那么一个瞬间,顾舒然真切感觉到了家人对自己的关心,心头有那么几分暖慰。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儿,将她才暖起来的心又彻底用冷水浇熄了。 头先里,是佘太君拿晚青打趣了一句,“你二姐如今都有身孕了,你那肚子怎还没个动静?” 贺氏附议道:“就是娘指望不上你兄长,这不指望着你先让娘能抱上孙儿吗?” 晚青有些害羞红了脸,“哎呀,娘!祖母!来看二姐,怎么好端端的扯到我身上去了?” “青儿呐,也别怪二娘多嘴。”刘氏笑嘻嘻地拉起了晚青的手,“趁着你和皇上还都年轻,你可不得抓紧时间多生两个?这日后儿孙绕膝的快乐,不就是这个时候奋斗出来的吗?” 顾景为亦道:“青儿若是有了第一胎,哥跟你保证,别说金山银山了,你就是要那天上的星子,哥也给你摘下来!” 佘太君笑着,打趣附和,“那祖母就给你摘月亮,可好啊?哈哈哈” 贺氏不甘示弱,“娘没他们那么浮夸,总盼着你过得幸福就好。有没有孩子的,顺其自然,只要你开心快乐,娘就开心快乐。” 所有人突然将晚青围在中间,有说有笑发自肺腑的对她送去祝福。 顾舒然你冷眼看着这一幕,将手中握着的那卷手帕用力攥紧,攥出了褶皱。 分明大家是来看她的,为何晚青又莫名其妙的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为什么她有孕,家人就能摘星星送月亮给她?而自己有孕,不过是个破帕子,破镯子,和那一箱子从绸缎庄里直接拿出来的现成婴孩衣裳? 她到底算什么? 后来晚青似乎察觉出来了顾舒然的不妥,于是把话题又硬生生的绕回了顾舒然身上,“姐姐有着身孕,平日里吃穿用度想要什么用什么,只管让四王爷开口。我定在宫中给你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还想着来日你诞育子嗣后,我便求着皇上给孩子个封号。男孩便是世子,女孩便是公主,姐姐觉得可好?” 顾舒然满面假笑,连连点头,“如此,那便先谢过青儿了。” 第226章 晚青怀疑顾舒然 当日夜,晚青并未选择回顾家,而是选择在亲王府留宿一夜。 从前在顾家的时候,晚青经常会和顾舒然同床共枕,姐妹俩总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如今各自嫁为人妇,又是一个在宫外一个在宫中,这样的机会自然少了很多,所以当晚青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顾舒然也表现出一副十分欣然的模样。 入夜,寝殿内只燃了一盏红烛。 顾舒然和晚青躺在榻上,彼此诉说着这段时间彼此都过着怎样的生活。 顾舒然问晚青,“听说皇上将那些嫔妃都赶出宫去当尼姑了?可见皇上极重视你。” “哪有啊她们是自己走的。”晚青贴着顾舒然的耳畔小声嘀咕,“而且我瞧瞧告诉你,那些嫔妃其实并没有留在尼姑庵里面。秋秋给了她们一笔银子,让她们偷偷离开尼姑庵,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们的地方,去过自己崭新的生活了。” “竟是如此?”顾舒然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你心善,皇上也心善。若换做从前的穆修齐,他才不会管这些人的死活呢。”说着话锋一转,又问道:“你入宫成了皇后也有些时日了,皇上待你一切都好吗?” “嗯怎么说呢?目前来看,倒是没有对我不好的地方。就是有一点,我不太喜欢。” “什么?”顾舒然追问。 晚青笑道:“他呀,即便恢复了神智不再装傻,也常像个小孩儿一样。日日忙完了政事便只知道粘着我,导致我现在看见他就烦。” 这句话是晚青发自真心的吐槽,但在顾舒然听来,却像是她在跟自己炫耀。 后来晚青又问,“你和四王爷如何?瞧他对你上心的这样,便知道姐姐在他心里也是极重的。” “再重,总也有次之的人。”顾舒然喟叹一声,无奈道:“总还有周氏会分走我的宠爱。其实我和青儿你本是一样的。我一生所求所愿,不过是能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罢了。可临了,我的丈夫却还是要将自己一部分的心分给旁人。没没想起,我心中总不是滋味。” 晚青劝慰了顾舒然几句,忽而发觉今日入府好似并未见到周芷兰的身影,于是问道:“周氏她人呢?好似不在府上。” “在的,不过是被王爷关了紧闭。” “紧闭?”晚青凝眉发问,“她做了何事?” 顾舒然将那日自己与周芷兰发生争执的事情前因后果告诉了晚青,但是这份前因后果,显然是添油加醋过的,在整段的描述中,顾舒然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弱小的受害者,不断的重复着周芷兰对她的欺凌。 其实晚青已经知道了在府上是顾舒然一直在欺负周芷兰,而并非周芷兰与顾舒然过不去。 所以对于顾舒然今日所言,晚青心底打了个问号。 尤其是当晚青知道周芷兰小产掉了自己的孩子后,更是在心底生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这事儿,究竟与自己的二姐有没有关系? 虽然她不该这样去想顾舒然,但是之前顾舒然的所作所为,已经无法令晚青尽信了。 第二日一早,因着顾舒然有孕,故而穆佩勋将她带入了宫中去祭拜列祖列宗,故而她很早就离府了。 在她走后,晚青本欲直接回顾府小住两日,但在路过了周芷兰所居的偏殿后,晚青停下了步伐。 她好像隐约听见了,房内低弱的哭泣声。 房门并未下钥,晚青推开房门入内。 房间很暗,周芷兰瘫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双眸无声,手中抱着一个浅黄色的肚兜。 那是她为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亲手缝制的,只可惜,她的孩子再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上看一眼。 她察觉到有人入了房间,抬眸见是晚青,才懒怠说了一句,“皇后娘娘万福。” “怎么了?怎么憔悴成了这幅模样?” “皇后娘娘相信妾身吗?”周芷兰未语泪先流,“妾身觉得害怕。” 晚青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才道:“你说,本宫听着。” 果不其然,这一次,晚青在周芷兰口中听到了一个和顾舒然口中截然不同的版本。 而更恐怖的是,周芷兰声泪俱下的控诉,让晚青觉得她说的话倒更像是真话。 毕竟她给顾舒然免死金牌这件事连穆佩勋都不知道,如果不是顾舒然自己拿出来给周芷兰看得,周芷兰怎么会知道她身上有免死金牌? 至于那个无故小产的胎儿。 晚青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笃定是顾舒然害死的,可是她却并不傻。 她看了那么多宫斗剧,凡事都得有个动机。 这件事,放眼亲王府,乃至于整个昭都,有动机的人就只有顾舒然一个。 加之周芷兰说她亲口跟自己承认了这件事,晚青只觉得心中发寒,不敢将连无辜胎儿都能下手残害的人和顾舒然联系到一起。 “这件事你放宽心,本宫自不会偏袒自己姐姐。若这件事当真是她做下的,本宫自会给你,给那个无辜的孩子一个交代。” 周芷兰噙着泪,眸光里满是不可置信,“可当真?可是皇后娘娘,她可是您的亲姐姐呐,您为何会愿意相信我?” 晚青沉声道:“本宫从不相信任何人口中说出的话。本宫只信自己的这双眼。” 说话间,周遭突然传来了剧烈的震动。 准确来说,那震动是由地面传来的。 周围剧烈的震动令晚青站不住脚。 她身后,三开三合的屏风顺势倒了下来,眼见就要砸在她的后背上。 于此时,是周芷兰惊呼一声,扑向晚青将她推到一旁去,这才令晚青躲过一劫。 震动还在持续,晚青最先意识到这可能是地震,于是拉着周芷兰跑出了寝殿,在空旷的庭院里躲避。 过了半晌,大地的晃动才停止下来。 亲王府的建筑并未受到什么损害,只是有些花瓶、屏风之类的装饰摆设被地震晃动到了地上碎裂了。 周芷兰一脸懵,她似乎从未经历过这件事,“怎会如此?为何大地会晃动?” “是地震。”晚青解释道:“刚才那样剧烈的震动程度,若是震中在昭都还好,若是在旁处,那那地界还不知道得被这震动给破坏成什么模样” 第227章 南国夷为平地 昭都从未有过地震发生,这一闹,全城都乱了套。 并非所有的建筑都像亲王府一样牢固,很多百姓所居的民房都是砖土垒起来的,程度不算小的震动,难免会使得有些房屋发生了坍塌。 百姓们纷纷带了自家最值钱的东西从房中逃窜出来,大批拥入街道。 大家议论纷纷,什么说辞都有。 “瞧着是天神震怒了,从未见过大地都在震颤的事儿。” “我正睡着觉,那般震动吓得我从榻上滚了下来,魂都飞了!” “来人呐!救命,救命!我家那口子被压在石头堆地下了,谁来搭把手,帮我拉他出来?” 与此同时,帝苑城里更是形势严峻。 钦天监监正见多识广,知道这事儿并非是神鬼一说,而是所谓的地动,便道:“当下安稳民心最重要!城中已然乱成了一锅粥,皇上可得命人先向百姓说明原委,再拨官兵前去救治,将百姓的死伤数降至最低。” 百姓固然重要,可此刻穆弈秋却没有心思去关心他们。 晚青不在他身边,而是去了亲王府。在宫中的他并不知亲王府是什么情况,自然心焦如焚。 于早朝之上,穆弈秋钦点顾峥负责调动官兵救灾,自己则疾步向宫外跑去。 朝臣们都看傻了眼,纷纷指责穆弈秋的不是,却听顾峥道:“此刻非你等嚼舌根的时候!按着皇上的吩咐,兵部快些调遣驻扎在昭都附近的官兵去救灾!莫要耽误!” 户部尚书面露难色,叹道:“昭都再不济也是大昭的国都,百姓居在天子脚下自然生活富足,那房屋也不是尽都不堪一击。反而是那些边远些的城池,百姓多用泥土修葺房屋,恐怕真正的死伤之数,难以估量。此刻皇上不在,咱们便等于没了主心骨,要如何是好?” “国难当头,皇上跑去了何处?” 去了何处? 一路离了宫,就跑去了亲王府 晚青惊魂未定之际,见穆弈秋上气不接下气的推开了亲王府的门,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就被穆弈秋紧紧一把抱住。 “可吓死我了” 晚青回抱着穆弈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动不动就吓死我这不是好好儿的吗?” “一路走来,见许多百姓房屋坍塌,哀嚎遍地,我多怕晚晚你”穆弈秋在晚青额头浅吻了一记,长舒一口气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宫外是不能再留了。 准确来说,穆弈秋一刻也不许晚青再离开她的身侧。 他多怕再遇到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而自己,连护着晚青的机会都没有。 因知晓晚青记挂母家,穆弈秋陪伴晚青回了趟顾府。 顾景为是昭都财头,顾府的建筑固若金汤,半分没有损伤。但是一屋子的妇人都吓得不轻。 穆弈秋说明了此事乃为地震,并非是神鬼一说,安稳了众人的心神后,便急急带着晚青赶回了宫中。 后来的几日,大昭举过上下都在为了震灾而忙碌奔波。 国库大开,震灾的钱银不知拨出去了几何。 越靠近南方,受灾的情况越严重。 有的城池甚至因为这一场地动,死伤人数过千达万,是自穆家接手大昭以来,从未有过的灾祸事。 地动带来的还不仅仅是这些,近昭都的东海之滨,因地动而引发了海啸,将整个东海之滨全数淹没,周遭以捕鱼为生的渔民死伤无数,尸殍遍野。 已经连着三日,穆弈秋没有合眼了。 晚青陪在他身旁,看着他为了国家劳心劳力,心疼之余又觉得疑惑。 原作中,穆弈秋分明是一个不疼惜子民,不听取政见的暴君,他只爱他自己,除了他以外,所有的人都是附属品,他从不会在乎那些附属品的死活。 为何这样一个冷血的人,会为国为民做到这一步? 她找不到答案。 她自然也不会知道,那样一个冷血的人,一个眼里看不见缤纷色彩只有灰色的嗜血恶魔,在遇到她之后,有了温度,眼里有了色彩。 当所有人都觉得此次灾祸已经到了极为严重的程度时,有探子来报,原来最严重的地界并非在大昭,而是南国。 这场地动,将南国几乎夷为平地,便连皇城也受损严重,地面出现了许多宽余十丈的裂痕,犹如人间炼狱。 更可怕的是南国经此变故后,那些开裂的地表由内而外散发出剧毒的气体,那些淡蓝色的剧毒气体漂浮笼罩在南国上空经久不散,于毒气笼罩之下,莫说是人,花鸟虫兽无一得活。 南国国君平王向来不肯归顺大昭,但今次毁灭性的打击令他不得不向大昭俯首称臣。 平王带着南国仅存下的六万人投奔大昭边境,却被边境的将士挡住去路。 无奈之下,平王只等让那六万人现在边境扎营,自己只身入大昭境内,随将领入昭都与穆弈秋会面。 自穆弈秋登基以来,平王还从未在昭都露过脸。 上次见到平王,还是穆弈秋年幼的时候。 如今再见,他已经成了朱颜鹤发的老者。 虽年迈,但帝王的那份霸气与傲骨还在。即使国家已经重创,他在面对穆弈秋的时候,还是没有显露出半分的弱势。 “昭帝,好久不见。” 穆弈秋打量着他,笑道:“平王别来无恙?” 平王的称呼,是大昭自给南国帝王封的。 其实平王在南国占据了不小的势力,与从前的西绝国一样,在南国,平王就是他们的皇帝。 平王对于穆弈秋这样称呼自己显然有几分不豫,于是也转了话锋,“一切都好,有劳昭王挂心了。” 穆弈秋戏谑一笑,“你来寻朕,是为了在朕面前耍你的威风?” 平王性子爆裂,在他眼中穆弈秋不过是个黄口小儿,他这样与自己说话,平王自心下男平。 可当他想到南国的那些致命毒气,已经六万将性命托付给他的百姓后,他终是咽下了这口气。 “昭帝,希望你能助孤度过这一难关。” 第228章 南国归顺大昭 南国的百姓从前也是大昭的百姓,只不过国分三立后,这些百姓被平王带去了南国而已。 此刻平王向穆弈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南国和大昭本为一体,如今受苦受难的百姓,可说也是大昭的百姓。昭帝作为大昭的帝王,应当不会见死不救吧?” 穆弈秋定声道:“大昭的百姓?这些人当日愿意追随平王而去,便是弃了我大昭。既然他们弃了大昭,大昭又何必再去理会他们?对于南国的境遇,朕十分同情。可你若要朕出手相助,恕朕无能为力。” “昭帝这般说,是要弃百姓性命于不顾?如此气量,怎可堪当天下之主?” “那是你的百姓,不是朕的。你要朕救他们,除非他们重新变为大昭的百姓。朕的意思,平王可明白?” 平王默声须臾,艰难地点了点头,“只要昭帝愿意救助,孤便将南国的传国玉玺交托于你。从今往后,南国和昭都便重新归于一体,这天下,仍旧是你话事,如何?” 穆弈秋搓了搓指甲,咂嘴道:“平王这笔账算起来,倒废了些心思。只可惜,南国即便如今归于我大昭又有何用?南国的国境已经被毁,你们还剩下什么?垂垂老矣的君主,和六万名心中怀揣着对大昭恨意的白狼?朕将你们收入大昭境内,若是你们包藏祸心,来日便成了对于大昭而言最大的威胁。平王以为朕是痴儿吗?欲这般糊弄朕?” 平王道:“昭帝不妨直言,究竟如何才肯救助那六万孤苦无依的百姓?” “很简单。签下死生契,将那六万名南国余孽尽数充军,且分散开来,遍布大昭各个边塞军营。” “这如何可?”平王连连摇头,“这六万人中,老弱妇孺便占了半数,要她们尽数充军,与送她们去死有什么区别?” “她们死活,你觉得朕在乎吗?”穆弈秋大手一挥,不欲再与平王多言,“路,就这一条。朕已经给你指明了。至于你走不走,全看自己的心意。若是不愿,便自谋活路去吧。” 平王如何能将自己的百姓从一个火坑重新推到另一个火坑里去? 那些百姓不归顺大昭,至多不过饿死毒死,起码能少受些苦。 可若归顺大昭入了军营,男子便罢了,女子入其内,不尽数都成了将士的玩物? 到那时,才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平王作为他们的君主,自然不可能看自己的百姓受这样的凌辱。于是乎他与穆弈秋谈崩了,悻悻而去。 二人于朝阳宫的谈话被立在屏风后的晚青听了个真切,她缓步而出,向穆弈秋问道:“为何放他走?” “晚晚觉得我会杀了他?” 晚青默声,并未接话。 因为在原作中,穆弈秋最终是杀了平王,且是亲手刺穿了平王的心脏,让他血染朝阳宫。 晚青本以为今日会历史重演,穆弈秋会杀掉与他叫嚣的平王。 但平王毫发无伤的离开了朝阳宫,便足以令晚青惊讶。 穆弈秋揉了揉晚青的脑袋,将她拉倒自己身旁入座,“你觉得方才我是不是过分了?” 晚青摇头,“我为女子,不懂治国之策,但却也知道一个道理,便是永远不要给背叛过自己的人第二次机会。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那六万百姓说是无辜,但当初也是他们自己选择了要背弃大昭,与人无尤。所以今日,你救他们是情分,不救他们是本分。没有什么过不过分的。” 穆弈秋听罢愣了须臾,而后敞声笑道:“这样的言论,莫说是女子,便是当今世上的男子,也无几人有晚晚这样的见解。若是我去问那些朝臣,他们定然会说隔代的恩怨何必牵连到现在,那些人都是从前离开大昭的人的后代,他们没得选择。他们甚至会说出稚子何辜这样的话来强迫我将那些百姓接纳会大昭。然则,个人有个人的命数,子偿父债便是这个道理。” “所以你不愿让他们回来,是怕他们来日会再度反了大昭?” “如今的大昭是他们说反就有实力可以反了的吗?”穆弈秋轻笑摇头,“我如此,不过是要给平王一个机会,给那六万百姓一个机会。我说出了一个十分过分的条件,他们势必会不依。所以晚晚猜猜,他们不依,会如何?” 晚青思忖须臾,道:“要么平王与他们商议过后,他们重新投奔大昭,接纳你的要求。要么便留在原地等死。” “不,他们还有第二个选择。那便是投奔西绝。” “西绝?”晚青疑惑道:“西绝不是已经散了吗?他们如何投奔?” “探子消息回报,在西绝境内见到了穆婉逸,且西绝正在暗地里招兵买马,晚晚觉得,他们是想作甚?” “你的意思是,穆婉逸她贼心不死,还要妄图和大昭作对?” 穆弈秋轻缓点头,“所以这一次,平王若是真心觉得对大昭有愧,他定会归顺。若不然,他只会去投奔穆婉逸。可他投奔了穆婉逸,又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呢?”他说着,稍顿片刻,无声笑了,“他等不到那一日,若他当真要投奔穆婉逸,我会在他还未动身之前,便派军出击,将他和那六万名南国余孽,尽数诛杀。” “若他要归降大昭呢?”晚青追问,“难不成真让那半数的老弱妇孺也去充军?” 穆弈秋摇头,“若归降,我会给予平王正一品的官职,那些百姓,我也会好生相待。我要的,不过是他的一个态度而已。” 晚青静静打量着穆弈秋,对他的了解又更加深了一层。 这哪里算是什么暴君? 明明就是一个不圣母也不黑莲的明君。 做事有条有理,赏罚分明,杀伐果断,又抱有一颗宽恕之心,她实在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日后会对她的家人造成什么威胁。 越是与穆弈秋相处,晚青便越觉得这是一个值得她托付终生,付出自己全部去用力爱着的人。 所以心里对于未来的恐慌,也一点点的褪去。 第229章 原来是个废物 然而最终出乎穆弈秋意料的是,第二日他收到了来自于平王的来信,信笺内容所书,他与南国六万百姓最终决定归顺大昭,即便是充军也无妨。 而后穆弈秋便将宣他入朝阳宫觐见,说出了自己的本意。 平王听后甚是感激,当众跪在了穆弈秋面前,为了六万百姓叩首不已。 这也是他第一次在迁都建立南国后并未自称为孤,而是自称了一句臣。 后来,穆弈秋让那六万百姓分别居住在大昭的各个城池,而临近皇城的昭都,则更是安排一些身体不方便的老弱病儒入住。昭都各方面条件都好些,也方便他们调养身体。 至于平王,穆弈秋封他成了真正的平王,着亲王待遇。 平王的正妻在那场地动中殒命,他带着一名妾来到了昭都。 穆弈秋便封了她那妾为平王妃,并给予一品诰命夫人的封诰。 这一品诰命夫人的封诰来头可大着,如今的大昭后宫只有皇后一名正经主子,那么要按余下一品大臣和亲王的正妻来排位份,一品诰命夫人可谓之是除了皇后外身份地位最尊贵的女子。 如今的大早,除却佘太君、贺氏之外,便只有平王妃荣氏得了一品诰命夫人的封诰,连顾舒然也只是二品诰命夫人,可见穆弈秋对平王的友待。 如此安排后,南国便算是与大昭合国了。 说是合国,其实说是依附从属关系更加贴切。 这一日,朝阳宫与凤鸾宫分别开设了夜宴。 朝阳宫是穆弈秋带着朝臣们庆贺平王回归大昭的喜乐事。 而凤鸾宫内,则是晚青带着所有正三品诰命夫人一同庆贺喜事。 除却佘太君以不喜热闹为由外并未出席,其余的所有诰命夫人皆入了凤鸾宫。 而平王妃荣氏,则是最后一个到来的。 平王如今六十有余,所有人都以为这平王妃荣氏应当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却不想初见时,几乎令众人都倍感震惊。 这平王妃生得娇俏可人,皮肤水灵双眸浑圆,瞧着年岁比晚青还要小些。 见她来,有的夫人便开始客套起来,“呀,咱们都还以为平王妃是与平王差不多的年岁了,却想不到竟这般年轻。” 荣氏笑道:“姐姐玩笑了,妹妹嫁给平王的时候不过十六。嫁入南国不过两年而已。” 也就是说,这荣氏今年才不过刚刚过十八岁。 平王当她祖父都绰绰有余了,难为她提及平王的时候还露出了一脸娇羞的模样。 彼此闲话熟络了两句后便开始用膳。 席间添了酒,荣氏作为第一次与大家见面的诰命夫人,很自觉将自己的酒水填满,与大家碰杯,“从前大昭与南国的那些不愉快事,自此都一笔勾销。往后咱们姐妹在一起,总要互相扶持,互相陪伴才是。” 众人举杯应和她,共饮此酒。 南国人好酒,这荣氏也不例外。 她不单好酒,而且酒量非凡,绕着宴席转了一圈儿,几乎每个人都敬了一番酒,她依旧满面春风,半分醉意都没有。 她离着顾舒然最远,所以她是最后才去给顾舒然敬酒的。 她右手端起酒杯走到顾舒然身旁,笑着问道:“这位姐姐不知怎么称呼?” 顾舒然回以微笑回应,“我是四王爷的正妻,妹妹唤我四王妃就好。” “四王妃,这厢有礼了。”荣氏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却见顾舒然迟迟不肯举杯,便道:“姐姐是瞧不上妹妹?” “不不不妹妹莫要误会。”顾舒然护着自己的小腹,略显几分娇羞,“是因为怀有身孕,不便饮酒。” “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呢。”荣氏看一眼顾舒然面前放着的牛乳茶,“姐姐用不了酒,便以茶代酒可好?也好让妹妹沾沾姐姐的喜气。” 顾舒然这才用左手拿起了那杯牛乳茶,自顾饮了下去。 荣氏可不知道她的手有什么问题,她只知道用左手回敬旁人酒水,是极不尊重人的行为。 顾舒然不过是一个区区二品诰命夫人,第一次见面就给自己来这样的下马威,荣氏也不是个柔善好欺的主儿。 她面不改色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发听着旁人聊天,其实是在耐心等待着看有没有时机可以呛顾舒然一记。 等了老久,终于等到她起身去跟晚青敬酒,而自己的杯底却高过了晚青的杯底,于是轻嗤一声笑道:“哎呀,来之前还以为大昭当真是礼仪之邦。却不想眼见过后,终于想象中有那么一些差距。” 她阴阳怪气的这番话即刻引起了胖旁座人的不满,“平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倒没听明白。你从何处见着咱们大昭不是礼仪之邦了?” “可不就是方才?”荣氏扬手一指顾舒然,“这四王妃是二品诰命夫人,给皇后敬酒,那酒杯子底都快碰到皇后娘娘的酒杯子口了,这便是你们所谓的礼仪吗?” 听了她这话,发问那夫人端直笑出了声,“今日是家宴。” “家宴又如何,尊卑便不分了吗?” 晚青挑眉看向荣氏,轻声慢语道:“没想到平王妃在南国对咱们大昭的风土人情还这般关注,可见大昭当真是大国,是受天下众民仰望的天朝。不过对于你方才的疑问,本宫应当可以与你解释。” 她起身,走到顾舒然身旁搀起了她的臂弯,“今日家宴,大伙儿不分身份尊卑。即便要分,本宫与四王妃也不必分。平王妃可知本宫和四王妃是什么关系?” 晚青看向顾舒然,与她相视一笑爱,“四王妃是本宫的家姐,故而家宴之上,四王妃就是将酒杯举过本宫的头顶,那也绝无对本宫的半分不敬之情。本宫如此解释,平王妃明白了吗?” 荣氏不依不饶,“即便是亲姐妹,那一个是皇后一个是王妃也是有区别的。再亲昵,她用左手给皇后娘娘敬酒,便不算不敬?难不成大昭的礼仪与南国不同,偏是用左手敬酒才是尊重?” 在场众人静默,顾舒然脸色更是难堪。 有夫人拉了荣氏一把,低声嘀咕道:“莫要乱讲。四王妃的右手受过伤,没有知觉,所以才会用左手” “原来是个残废。”荣氏用不高不低的声音笑着说了这一句,而后兀自吃起了自己面前的菜,“那没事儿了,当我说错话,真是对不住了。大家也别因为我扫了兴,继续吃继续聊啊” 这本书三月底完结,然后四月初会继续开一本古代的。新书的话想尝试一下女主登场就是强势身份的剧本,比如一开场皇上驾崩女主就成了太后,又或者女主是一代女帝这样的情节,不知道大家会不会喜欢看一进门就是大佬的剧情哈哈哈哈 第230章 顾舒然下狠手(一) 因为一个极小的误会,令荣氏心里有气非得发出来。 她到底年轻气盛,又因为才得了一品诰命夫人的称号有些沉不住气,毕竟从前在南国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性子,连当时南国的皇后也不敢说她什么。 今日她口出狂言,晚青板着脸本要出言训斥,却被顾舒然拦下。 “别和她计较了,她年纪小,又是才来昭都,难免有些傲气。” 见顾舒然笑着劝解,晚青只当她没往心里去,便也没有和荣氏撕破脸。 这件事若换做从前,那顾舒然一定不会放在心上斤斤计较。 可是如今,她才忍不了。 她最讨厌别人用她的短处来嘲讽她,偏还看见了荣氏那一脸讥笑嘲讽的模样,她就恨不得将荣氏千刀万剐。 都说喜爱之人相见难,怨怼之人倒是日日都能相见。 这句话用在顾舒然和荣氏身上最恰当合适不过。 谁都没有料到,二人第二日会在昭都首饰最亮眼的店铺彩蝶轩遇见。 是顾舒然先到的这间店铺,她正挑选着首饰,看中了一个并蒂玫瑰的金钗,比在发髻上让舞舞瞧,“看着衬我吗?” 舞舞笑道:“小姐生得漂亮,皮肤又白,自然是戴什么都好看的。” “贫嘴。”顾舒然打趣道:“照着你这么说,我戴什么都好看,我不得把这间店铺都买下来?” “买就买呗反正大公子钱多到怎么花都花不完,小姐要是愿意,别说是买下这间店铺了,便是买下整个昭都的首饰店也是不眨眼的事儿。” “兄长的钱是兄长的,我有什么权利挥霍呢?”顾舒然脸上的笑意散去,言语间添了几分无奈,“若我是青儿,与兄长一母同袍,那这钱花起来倒也能心安理得几分。但要说我是青儿,我原也不必花兄长的钱。青儿的丈夫是大昭的天子,天下都是他的,他的又都是青儿的,青儿还缺什么呢?” 她喟叹一声,似是自嘲般笑笑,“这人呐,便是不能对比的。若当真对比起来,我与青儿相比,倒真真儿是哪儿都不如了。” 舞舞见她情绪不佳,劝道:“小姐莫要妄自菲薄。奴婢瞧着王爷待您也是极好的。” “极好?”顾舒然轻嗤,而后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他是满心满眼的都是我,还是为着我肚子里这块肉才对我好,我心里明镜似的。”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忽听店外传来一阵骚动。 探眼望去,才见是荣氏带着三个婢女有说有笑的走入了殿内。 她穿金戴银的,掌柜的一看她就是个有钱的主儿,于是殷切围了上去。 掌柜的不停给荣氏介绍着这个那个,顾舒然瞥了荣氏一眼,不豫在这地界多留,于是唤了展柜一声,摇着自己手中的那枚金钗,问道:“多少银子?” 掌柜的笑道:“四王妃您是常客了,给二十两就成。” 顾舒然正要让舞舞掏银子,荣氏却清了清嗓,阴阳怪气道:“老板,三十两,卖给我。” 顾舒然瞪了荣氏一眼,也没给她留脸面,“五十两。” 荣氏继续加价,“八十两!” 二人这么你来我往的,生生把一支金钗的价格给抬到了三百两。 三百两这个价是顾舒然喊出来的,荣氏愣了一下,没再继续往下加。 顾舒然吩咐舞舞掏钱,但舞舞却犯了难。 原来出门的时候,她只带了二百两的银票,哪里能给顾舒然凑出三百两来? 荣氏一见这情况登时来了精神,她冲身边的婢子使了个眼色,婢子旋即拿出三百两银票按在了老板手里,“没钱,还学旁人摆什么阔?这么大的人了,却还不知道丢人二字该怎么写?” 说罢,笑着从顾舒然手中一把抽搐了那枚金钗。 然而这还不是最令顾舒然感到羞辱的。 真正羞辱的是,荣氏转手就将这金钗簪到了伺候她的婢女头上,“这低贱玩意儿,也就配得上婢子戴。却有人上赶着要买来给自己,却还讨不出那些银子,实在是哈哈哈哈哈笑死个人” 此情此景,令顾舒然想起了从前在顾府的时候,因为一个争执而和顾潇盼起了争执。 那簪子明明是她先看上的,却被小玉氏逼着要让给顾潇盼。 那时候的顾舒然只觉得抱了满腹的委屈,却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 隐忍了那么久,如今自己从那个家里出来了,为何还要被人欺凌? 这荣氏是个什么东西,她凭什么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顾舒然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表情,扬起了笑,“原来这东西妹妹买来是要送给婢子的?” 荣氏昂起头,用鼻孔对着顾舒然,“那是当然,我怎会戴这种东西?掉价?” “我正也觉得掉价呢。”顾舒然笑得更艳,“我买这钗子,是要买回府给我府上的春旺戴。” “春旺?”荣氏疑惑道:“你也是买来给婢子的?” “不是。”顾舒然轻巧摇头,“春旺是我府上的一条犬。妹妹卖给婢女戴的东西,却是我买回府给犬戴的,看来平王府的日子过得也不怎么好,怎么给犬的东西,妹妹都要给人戴呢?啧啧,当真可怜。” 说罢,顾舒然便同舞舞转身离去,空留荣氏在原地谩骂不休。 虽然讨了嘴上的便宜,但顾舒然脸上难看的表情还是十分明显的显露出来。 出了采蝶轩,舞舞一路都在劝慰着顾舒然,又不时跟她道歉,“小姐您别不开心了,这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今日没想到出门有多少花销,所以带少了银票,奴婢” “与你无关。”顾舒然淡然说了这一句,而后捂着额头,“你先回府去吧,我想自己走走。” “小姐,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奴婢” “闭嘴!”顾舒然隐隐有怒,语气不耐烦道:“让你回府你就回府,哪里来的这么多话?如今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 舞舞被她突如其来的情绪吓到愣在了原地,顾舒然瞪了她一眼,转身加快脚步,转了个弯人就不见了踪影。 第231章 顾舒然下狠手(二) 南街市,顾舒然瞧见了许多百姓围拢在一起,似在瞧着什么稀罕。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她便上前去凑个热闹。 哪知走到人堆前头,看见了人们在看什么后,吓得顾舒然险些尖叫出声来。 见一老者面前摆放着一竹篮,竹篮内,正有一蛇头窜了出来,嘶嘶吐着信子。 顾舒然认得那是蝮蛇,乃为剧毒蛇。 正好奇为何这些围观百姓会不要命了凑在毒蛇跟前,见老者吹了一声口哨,蝮蛇却在老者的操控之下跳起了舞来。 后来老者为了更吸引大家的目光,甚至把手伸到了蝮蛇信子上。 即便如此,蝮蛇也没有攻击老者。 旁人纷纷为之称奇,也有人会往老者面前的瓷碗里头投些铜板当做看银。 有人质疑老者,“这蛇只吐信子不张嘴,是不是你用什么东西将它的嘴给黏住了张不开?” 老者自信一笑,东瞅瞅细看看,瞧见隔壁摊位正好是卖家禽的,于是对那提出质疑的年轻人说道:“那边儿摊位上的家禽都是活物,你随便挑一个,老夫坐在此地不动,单用口哨声控制着蛇崽子过去将那家禽咬死。若是蛇崽子咬的正是你所指的那一只,那你赔给旁边小贩那只家禽的钱,再给老夫一两银子作赏,可好?” 天下间哪儿有这样的新鲜事? 那蛇又不是猫儿狗儿的,还能听人使唤不成? 小伙自然不信,回呛老者,“若是它做不到,又或咬错了,当如何?” 老者抚须,“老夫倒赔你五两银子,敢不敢?” “一言为定!”小伙拍着胸脯应下,在众人的起哄省中,他跑去了隔壁摊位挑起了家禽。 最终,他在围观百姓的建议下选择了一直黑脚鸡。那只鸡在这一众家禽里面最是活泛,且身形庞大,足比旁的鸡大了一半,黑色的爪子更是像铁铸一样的锋利。 老者没说什么,只将蝮蛇从竹篮里面倒出来,而后眯着眼睛吹着口哨。 而那条蝮蛇果真迎着他的哨音蜿蜒向鸡鸭爬去。 它的动作很轻很缓,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在接近了那只黑椒鸡后,蝮蛇突然弹起声,狠狠一口咬在了鸡脖颈上,而后自己细长的身躯死死缠绕住了黑椒鸡。 蝮蛇咬一口的蛇毒量足以毒死一个成年人,更不用说是一只鸡了。 那只黑椒鸡挣扎了片刻,便僵硬倒下。 大伙儿无不称奇,小伙也悻悻给老者讨了银子。 赚够了钱,老者将蝮蛇重新放回背篓里,吹着口哨欲离去。 顾舒然静静悄悄跟在他的身后,一路跟到了一条僻静的巷道时,老者突然驻足回首,浑浊的眸光扫视在顾舒然的脸上,“姑娘,有何事?” 顾舒然瞥了一眼老者身后的背篓,镇定自若道:“先生好本事,敢问先生可愿赚一笔大财?” “何大财?” 顾舒然凑近老者,低声耳语,“先生既然可以控制那蝮蛇去咬鸡,自也可控制那蝮蛇去咬人,对不对?” “不成不成!”老者变了脸色,连连摆手,“不成不成!害人的勾当可干不得!” 他说罢转身就要走,顾舒然紧追不舍,“一百两?” 老者不为所动。 “三百两?” 老者放慢了脚步。 “五百两?” 老者的神色显露出一丝迟疑。 “八百两?” 老者站定,回眸盯着顾舒然看。 最终,顾舒然生出了一根食指,定声道:“一千两!只需要你远远的控制这条蝮蛇咬上那人一口,便能落在口袋里一千两。这样的生意,做完一笔,你这半生都不用愁了。可好?” 老者颔首,决绝道:“银票给我,人在何处?” 顾舒然说了句爽快,而后将自己腰间别着的一枚夜明珠交给了老者,“这枚夜明珠少说值一千五百两,您先拿着。这事儿刻不容缓,您老替我解决了那人,我再带您老回府上取钱银,如何?” 老者算是识货者,他比着日光看了一眼夜明珠便知是好货色,遂同意了顾舒然的请求。 顾舒然将老者一路引到了平王府外,在大叔后面候着。 不多时,见荣氏趾高气昂地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顾舒然低声道:“便是此人。” 老者将竹篮打开,放出了蝮蛇。 蝮蛇缓缓接近荣氏,而此刻,荣氏还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 “那个断手的废物,竟还妄图跟我争个高低,凭她也配?她就是皇后的姐姐又如何?皇上尚且要给咱们老爷几分薄面,我是老爷的正妻,还能怕她吗?” 身旁的婢女奉承道:“主子理会她作甚?三百两银子都掏不出来的人,还装什么大户人家呀,惹人笑话。” “哎呀!!!!” 忽地,有婢女惊呼了一声,荣氏头也没回便训斥道:“你咋咋呼呼些什么,见鬼了吗?” 婢女指着荣氏身后的蝮蛇大喊,“主子快闪开,有蛇!” 等荣氏回头看见蝮蛇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那蝮蛇用力一口咬在了荣氏的脚脖子上,而后在荣氏吃痛跌倒后,又在她的脖颈上咬了一口。 顾舒然在暗处看着这一幕痛快极了。 老者更是一副得意模样,“中了蝮蛇的毒,她这条命,活不过半个时辰。” 顾舒然浅笑,“如此,便多谢你。” 话落,顾舒然忽地拔下了自己头上簪着的金钗,用锋利的一头直直刺入了老者的咽喉部位,一招毙命。 她从老者怀中掏出夜明珠,趁着一片慌乱中逃离了。 她不是给不起老者一千两的酬劳,而是不想给人留下任何可以顺藤摸瓜查到自己的蛛丝马迹。 如此一来,荣氏的死普天之下都不会有人怀疑是她的手笔。 一路小跑回亲王府的顾舒然佯装镇静,回房小憩。 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舞舞慌忙敲门而入,“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顾舒然在榻上翻了个身,慵懒问道:“怎么了?” 舞舞有些结巴,“那那平王妃在平王府门前被一条毒蛇给咬了,如今已经殒了命。” “哦,那是好事啊。人贱,自有天收。”顾舒然莞尔一笑,盖好被衾,继续睡起了自己的大觉。 第232章 重遇噩梦 要说闹出这么大的事儿,平王应当不依不饶才对。但荣氏的死法太过诡异,便难觅真凶。 在荣氏不远处死了的那个弄蛇老者被人认出是咬死荣氏的那条蝮蛇的主人,可老者已经被人灭口,想要查明究竟是谁让他做下这事儿的便没了线索。 这件事平王本来可以进宫问穆弈秋讨个说法,让他替自己寻出真凶来。 然而他和平王妃的关系并非外界所说那样融洽,老夫少妻的,本就有许多矛盾,她死了,平王只有恼怒,却并无伤心。 所以这件事也就这般不了了之了。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间周芷兰已经被囚禁了十日,今日是该她解禁的时候。 便是在周芷兰解禁的这一日,穆佩勋并未来顾舒然房中陪她入睡。 他意料之中的去了周芷兰房中与她翻云覆雨,昔日的责备已然烟消云散。 也不知是不是穆佩勋跟周芷兰说了什么,这厮第二日竟跑到自己房中来与她道歉。 顾舒然知道她嘴上如此说,心里必定是恨毒了自己。她已经知道了是自己要了她腹中孩儿性命,说不准她也会想着发自要夺了自己腹中孩儿的性命。 顾舒然才不怕,也压根没想着提防周芷兰。 这个孩子她原本就不想要,如果周芷兰真的作死害她,那么正好给了顾舒然一个可以将她一击毙命的机会。 “姐姐这一胎王爷极其看重,姐姐可一定要注意着身子,千万莫要和妹妹一样,是个福薄的,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我自会如此,不必你操心。”顾舒然眉眼一飞,瞥了周芷兰一眼,“王爷与你说了那事没有?” 周芷兰点头,“说了。三日后是家妇祭拜王爷生母告恩的日子,王爷说了,要妹妹陪着姐姐一并去。” “你若不想去也不必勉强自己,反正我也不愿见着你在我面前晃悠。” “姐姐说的是哪里话?妹妹怎会撂下姐姐一人前往?自要侍奉在侧,左右相伴,才可安心。” 顾舒然轻蔑一笑,“呵呵,但愿你当真可以安下你那颗怀揣着鬼胎的心。” 到了祭祖告恩的这一日,顾舒然与周芷兰早早就从王府动身,往南山关坟去了。 这一路上二人虽然同乘轿辇,但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到了关坟,按着流程祭拜完了之后,顾舒然觉得乏累想要打道回府,周芷兰却道:“前面就是大兰隐寺,妹妹想去祭拜一下佛祖,姐姐可要同往?” 顾舒然从不信鬼神之说,本是不想和周芷兰同往的。 但她转念一想,周芷兰越是叫她,就越有可能盘算了什么要妨害她的心思。 自己何不给她这个机会成全她?看她能使出什么幺蛾子来伤着自己腹中胎儿。 故而她索性点头应下。 二人入了大兰隐寺,此地人生人海颇为热闹,周芷兰想要在此地下手怕是也没那个机会。 她与顾舒然一并祭拜完了佛祖后,又去求了签。 而后她拿着签喜滋滋的来寻顾舒然,“姐姐,你瞧。” 顾舒然瞥了一眼她手中的上上签,冷笑讥讽道:“若是一纸签便能定了你的运数,你大可日日在王府里躺着什么也不做,看老天爷能给你几分面子,对你有多照拂。” “这签,是给姐姐求的。”周芷兰不以为然,开始念起了签,“鹊双归,带月抱枝头。人相偎,撰得一好字。这好字左为女右为男,签的意思是说,姐姐这一胎定双喜而至,恐怕是龙凤胎呢?” 顾舒然不以为然,“那便借你吉言。” 二人正要离去之际,于寺庙门外,顾舒然与一男子擦肩而过。 她觉得这男子有些眼熟,却记不清在何处见过。 男子同样也注视到了她,而后抚须油腻笑着。 便是这一笑,勾起了顾舒然的所有记忆。 这人,便是那日侵犯了自己的那个胖子。 顾舒然忽而加紧脚步,但男子却胆大包天追了上来,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小娘子可是忘了我?” 他当着周芷兰的面对顾舒然油腔滑调,自然引了周芷兰的怀疑。 好在顾舒然反应还算自然,甩开男人的手,厉声道:“大胆登徒子!青天白日佛家重地,哪儿容你放肆?” “你可是忘了” “你可知我是谁?”顾舒然截断了男子的话,扬声道:“我乃当今四王爷的正妻王妃,你这不三不四的人再敢胡言乱语一句,信不信我腕了你的舌头?” 顾舒然话音一落,即刻有几名侍卫护在了她面前。 男子被吓得不轻,慌张说了一句自己认错了人,就朝着与她们相反的方向跑去。 这期间周芷兰一言不发,只静静看着。 她甚至连过问顾舒然一句都没有,全当自己不在乎这事儿。 走到山脚,快要上轿的时候,周芷兰却突然惊呼一声,“哎呀!遭了!” 顾舒然蹙眉,“你咋咋呼呼的被蛇咬了吗?” “姐姐,我落了王爷送我的香囊在寺庙里,我得取回来。” “让婢子去就是了,你何必亲自跑一趟?” “那怎么能成?”周芷兰一脸认真,“那是王爷送给我的东西,我自己遗了,哪里肯让下人去找?下人们手脚粗笨的,万一一时疏忽没寻见,可要让我懊恼不知多久?不若姐姐先回去吧?我自己折返去寻就是了。” 顾舒然懒得理会她,兀自上了轿,“你爱做什么便做什么,我才懒得理会你。” 说罢,便命人抬轿离去了。 而周芷兰选择留下,并非是想去寻什么香囊。而是她察觉出了顾舒然和那个男人之间的眼神交流不对劲,笃定她和这个男人之间绝对发生过什么。 于是乎,她折返回去,顺着男人离去的方向,朝着山上寻了过去。 果不其然,在临近山顶的一处土地庙前,见到了在此供奉的男子。 男子见了她拔腿就要跑,周芷兰不紧不慢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金子朝男子后背砸去,男子吃痛回眸,见是一锭金子落在地上,眼底散发着贪婪的星芒。 周芷兰道:“你别跑。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好儿多得是。” 说着,又丢给了男人一锭金子。 第233章 周芷兰撞破顾舒然隐事 男子将金子从地上捡起,用袖子拂了拂上头的灰,而后塞到嘴边用牙齿用力咬了一下,是真金。 他连忙将金子揣到了自己的怀中,巴巴儿冲周芷兰笑着。 边笑,便朝周芷兰身后探头探脑,“四王妃没跟来吧?” 周芷兰摇头,“并非。” 男子又问,“你是跟她一起的,可是她让你来寻我?” “并非。”周芷兰眉尾挑起,声音清冷道:“你只需回答我问题,旁事你不需要知道。我问你,你和顾舒然是什么关系?” “顾舒然??”男子震惊到无以复加,“你你你你说什么?她她是顾家的二小姐,顾舒然?” “是。”周芷兰蹙眉追问,“昭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的身份,你一不知她的名讳,二不知她的地位,你究竟是如何认识她的?” “不不不,我不认识她。”男子连声否认。 周芷兰这回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递给男子,“你不需要害怕,我不会给你招惹上是非。我只是想问清楚一些事。只要你如实回答我,我保证少不了给你的好儿。” 男子冷静下来细细分析了一下这件事。 刚才顾舒然见到自己如此慌张,绝对不是因为害怕自己再对她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 毕竟她身边那么多侍卫,如果她没有忌惮的话,再见到定会杀了自己。 可她忌惮了,说明身边有人在,她不敢让人知道这件事。 而如今,周芷兰追了上来,那正说明顾舒然方才忌惮的人便是她。 如此,二人怕是势成水火的关系。男子也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利索收下了周芷兰的银票,笑道:“姑娘要问什么,只管问。” “说吧,你跟她是怎么认识的?” “我与她并不相识,只是”男子舔了舔嘴唇,露出一脸的猥琐坏笑,“只是有过亲密事。” “何事?” “男人和女人之间,还能做什么?”男子说着,冲周芷兰顶了一下跨。 周芷兰扬起绢子捂住鼻尖,眉头紧蹙,不觉泛起了恶心,“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她眼高于顶,如何能看上你?” 男子道:“是瞧不上,咱是个什么德行自己心里清楚。可男人嘛,总有欲望。又喝多了酒,不得寻个发泄嘛?那日恰巧在背巷遇见了她,我上前与她拉扯试探,却没想到她嘴上说着不要,但是我拉着她的那条胳膊竟然连反抗也不反抗。你说说,这不是欲拒还迎是什么?女孩子家,有需要了总不能亲自说出口吧?我便从了她的意,替她解决解决。” 周芷兰越听越觉得事情不对劲,“如何解决?” 男子憋笑,“后面的话,可不是我想说就要说的。现在审核编辑正在看这一段,我说的话已经在违规的边界疯狂试探了,还要我如何说得明白?男人和女人在一起,还能做什么事?难不成吟诗作对吗?” 如此,周芷兰便明白了顾舒然确实与这男子发生过关系。 “听你口音并非是昭都人,又不识得顾舒然只听过她的名讳,所以你来昭都的时间并不算久。你是何时来的?” 男子抬头想了想,“约莫两月前吧,来昭都与几个兄弟要干一票大事,耽误了些时间,事儿才成,这便要走了。” 两个月前??? “那那你是何时与顾舒然她发生哪些事情的?” “也就一个多月吧,怎么了?” 若要这般推算,那顾舒然那肚子里怀着的那个,究竟是不是穆佩勋的孩子? 时间上如此契合,很难不让人多想她腹中孩子的身世。 若那个孩子当真是面前这个肥胖油腻男子的,那穆佩勋岂不是替旁人养了便宜孩子? 顾舒然瞒着这事儿不说,定也是怕她一旦说出来,穆佩勋会因为她不干净而嫌弃她。 得知了这天大的好消息,周芷兰险些笑出声来。 对于她而言,这件事算是彻底的拿捏住了顾舒然的命脉。 “你可否愿意同我去见一人?” 男子很快警觉起来,“见何人?” 周芷兰定声道:“四王爷。” “四王爷?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男子疯狂摆手,“若是让他知道我睡了他的正妻,他还不得把我皮扒了?不成不成!这条命我还得要!” 男子转身要走,周芷兰高声叫住他,“我保证你会无虞,并且还会给你一大笔钱银,你不考虑考虑?这笔银子,足够你下半辈子过上富足的生活。” “你给我再多钱我也不去!”男子决绝道:“我怕有命赚没命花得嘞,跟你说了这么多,也算对得起你给我的这些银子了。我今日便要离开昭都,咱们往后有缘再见。不对,还是别见了,惹上了她那样的皇亲国戚,我怕我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男子说罢疾步离去,周芷兰则不依不饶的追在他身后。 没追几步,却见男子忽而停下了脚步,再定睛一看,男子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两名壮丁。 那两名壮丁看来好生面善,似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周芷兰仔细回忆着,突然想起,原是在大婚那日,负责送顾舒然入王府的顾家家奴。 男子被二人拦住了去路,摩拳擦掌正准备和两人打起来,却见其中一名家奴从袖间掏出一包石灰粉,冲着男人的眼睛泼了过去。 石灰粉入了眼,男子痛叫一声,瞬间眼前一黑。 两名家奴旋即将男子架住,又一脚踢在他的小腿肚子上,迫视他跪在地上。 而后,于两名家奴身后,顾舒然正缓步走来。 她脸上带着森然的笑,目光扫过周芷兰,很快又凝在了男子身上。 她蹲下身,用左手拍打着男子肥胖的面颊,“还记得我吗?” 男子大骇,“你你要干什么?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我不是有心的,我” “那你现在知道了?”顾舒然摇了摇头,起身后用脚尖朝悬崖下踢了一枚石子下去,“无所谓,知道了也好,起码能死个明白。” 话音刚落,两名家奴便不由分说的将男子丢下了悬崖。 周芷兰看见这一幕整个人都傻了,她尖叫着拼命向山下跑,然而还没跑出几步,同样被家奴擒住。 她的身后,传来顾舒然如同鬼魅一般尖细的声音,“我的好妹妹,你要去哪儿?” 第234章 顾舒然彻底黑化 “你们要干什么?你放开我!放开!” 周芷兰在两名顾家家奴的挟持些拼命挣扎着,但她柔弱的身躯如何能从两名壮汉的手底下逃脱? 顾舒然在她面前寻了一片干净的草地,而后席地而坐,“你不是去寻王爷送你的香囊了吗?可有寻见?” 周芷兰强辩道:“寻寻见了!就是被刚才那厮给偷去的。他不过是偷了个香囊而已,姐姐却不至于把他丢下悬崖吧” 顾舒然静静看着周芷兰演戏,笑意嫣然,“怎么不至于呢?你是我的妹妹,他欺负了我的妹妹,还偷走了王爷送给你的定情之物,自然是该死的。” 因为害怕,周芷兰唇角都在抽搐着,“是,是,姐姐说的是。如今那贼人摔下去成了肉泥是极好的事!姐姐放心,我不会将这事儿告诉王爷的。姐姐是为了我好,我” “哈哈哈哈哈哈”顾舒然忽而仰天长笑。 她的笑声尖锐刺耳,骇得周芷兰汗毛耸立。 笑罢,她定睛打量着周芷兰,面无表情,“你可真会装啊,竟还能顺着我的话说下去,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我当真佩服。” “姐姐,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别叫我的姐姐,我没你这么精明的妹妹。你可真聪明啊,聪明的让我生气。”顾舒然伸了个懒腰,看一眼身后的万丈深渊,“他不过说了一句话,我不过回了他一个眼神,你就察觉出来不妥追了上来。从前我总想不通王爷他到底喜欢你什么,直到今日我才恍然大悟。这样聪明的女人,又生得漂亮,试问有几个男人能不动心呢?” “我是看他对姐姐你无礼,我气不过我才来找他理论的,我并没有别的心思,我” “你见他对我无礼所以来找他理论?那么你日日对我无礼的时候,怎不见你自己憋在房中同自己理论?”顾舒然拍了拍手上的浮灰,云淡风轻道:“别演戏了。我知道你问了他什么,也知道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我很好奇,你就这么急着想把我赶走,然后坐到我正妻的位置上吗?你觉得这个位置很好吗?” 周芷兰连连摇头,泪水不住滑落。 顾舒然短叹了一声,满腔无奈,“其实我一开始也觉得正妻这个身份很好,后来我才明白,不过是个称谓罢了。你以为你赶走了我,成了正妻,你就能独独霸占穆佩勋?是女人都会老,都会年老色衰。而男人只要有权有势有钱,就一直可以拥有年轻貌美的女子陪伴在身边。到那事,你又当如何自处?” 周芷兰亲眼见到顾舒然命人将那男子推下悬崖的时候连眼都没有眨一下,她知道顾舒然心狠手辣,却不知道她能如此杀人如麻。 她脑海中只拼命想着如何能从顾舒然手底下脱身逃命,于是什么好话都说尽了,“姐姐你放心!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和你争什么了!大不了我离开王府,离开昭都好不好?我求求你了姐姐,咱们相处这么久以来,我不过是偶尔跟你顶过几次嘴,或许偶尔我话说得难听了些,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啊。姐姐,我求求你,别杀我,好不好?” 顾舒然起身缓步走到周芷兰身前,用手托起她的下巴,“你知道平王妃是怎么死的吗?是我让那驭蛇人放蛇把她咬死的。” 在周芷兰的眼里,顾舒然看出了错愕,于是笑着向她解释,“你觉着不能理解平王妃不过只与我见过两次面,我为何会对她动杀机,是不是?我告诉你为什么,不过就是因为平王妃说了几句惹恼了我的话,我便不希望在这个世界上再见到她。就是这么简单,明白了吗?” 周芷兰拼命向顾舒然道歉,嗓子都哭哑了,只盼着能换得顾舒然你的半分同情,会放她一马。 然而她却不知道,她此刻哭得越绝望,顾舒然心底的那份没来由的欢愉便越甚。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也是你心头一直以来的疑问。你腹中的孩子,之所以会中毒而亡,是因为我日日见着你的时候,身上都涂抹了可以让你滑胎的香粉。你爱用香,自己房中也焚香甚重,所以你自然闻不出来。我日日在你面前晃悠,你便是腹中怀了个铁疙瘩,它也得掉出来。” 提及自己那可怜的孩子,母性使然,周芷兰由脆弱霎时变为愤恨。她掌嘴想要去咬顾舒然的手,却受了顾舒然一记耳光。 “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事儿吗?” 周芷兰不语,眼眶含泪,眸光狠厉瞪着顾舒然。 啪 又是一记耳光。 “我告诉你,是想让你知道个清楚明白。等下见着你那孩儿的时候,也好给他解释清楚,让他明明白白的做鬼。” 知道自己不可能从这个疯女人手底下逃脱,周芷兰扯着嗓子开始谩骂,“顾舒然!你这个贱人!你这个废人!我告诉你!你今日即便杀了我,我也会变成厉鬼,生生世世的缠着你!你的所作所为老天爷都看着呢!你不得好死!!” 顾舒然非但没有被周芷兰这句嘶吼吓到,反倒被她给逗笑了。 “老天爷看着呢?”顾舒然抬头看了一眼碧蓝的天,不屑一笑,“它是个瞎子,它能看到什么?且你做人的时候都被我耍的团团转,做了鬼,你以为我会怕你吗?不过也好,你有这念想,等下死的时候心里也就没那么怕了。” 顾舒然站端身姿,冲周芷兰歪头一笑,“那么,今天午夜,我便在我的寝殿里候着你,你可一定要来啊。” 她听一听,笑意更甚,“我们,不见不散。” 话落,和着周芷兰撕心裂肺的谩骂诅咒声,顾舒然命人将她押到悬崖边,自己亲手将她推了下去。 将人退下去后,顾舒然淡定回身,吩咐家奴道:“你二人从前是我救回来养在府上的,日后帮我办事,少不了给你二人的利好。明白了吗?” 家奴齐声道:“奴才愿衷心不二小姐,永无异心!” 顾舒然满意颔首,而后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雪白如缎的左手臂。 她将左手臂探入悬崖边的带刺花草上,用力刮擦。 花草上的倒刺将她的皮肤划破许多口子,渗出了血。可她并不觉得痛,反倒咧嘴狂笑不止。 后来,当她的手臂血肉模糊之后,她才趴在了悬崖边上,用力挤出了几滴眼泪,声音哽咽道:“你说,我为什么就没有抓住我那亲爱的妹妹呢?” 她叹息一声,吩咐家奴道:“你们退下吧,等下王府的人寻来,自会带我回去的。” 第235章 西绝 西绝国于极北境地修建了一处水云榭,供穆婉逸独居此地。 西绝皇城在大昭侵入之后被一把火烧成了废墟,穆婉逸从前于此地和西绝王的回忆也被付之一炬。 她再回来时,许多事已经物是人非。而不变的,是西绝百姓对她的爱戴。 她身为大昭的嫡公主,西绝也确实是因为她的到来而有了灭顶之灾,可是百姓却并不恨她。 他们知道穆婉逸为了光复西绝做出了怎样的努力,也知道她的内心其实比任何人都要煎熬痛苦。 最重要的,是西绝的百姓足够相信他们的王。 王看上的女人,定不会是恶人。 穆婉逸回到西绝后,最先做的事就是招兵买马,并且重建西绝的城池。 自她来此地四个月,此地已由从前的饿殍遍野变为如今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百姓奉穆婉逸为西绝的救世主,然而只有穆婉逸自己知道,真正救西绝出水火的人,是那名叫作江流的神秘男子。 他颇通治国之道,又是占卜星象的奇才。 西绝地处干旱之地,庄稼收成本就不佳,每年百姓粮食的供给大多都依靠从外国购入。 但大昭有心收复西绝,将粮食的价格恶意抬高,想要逼西绝百姓就范。 西绝百姓宁死不屈,便是扒下草根树皮来食用也不肯归顺大昭。 此情此景被穆婉逸看在眼里自不忍心,可她一时也无良方可解决眼前困境。 正困顿之际,江流却告诉她,让她命百姓在郊外空地洒下粮食种子播种,穆婉逸反对道:“这样的无用功做来有何用?不过是徒劳一场罢了。西绝久旱,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场降雨,将种子播种在几近干涸的土地上无以灌溉,浪费了金钱与精力,必遭百姓怨怼。” 江流则不以为然,“你依照我吩咐的去做就是了,我与你保证,庄稼定能长成。” 穆婉逸自诩对于西绝的了解要多过江流,对于他的这份自信发言,她并不认同,“你一句话的事儿,却要让全城的百姓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之间,这事儿我做不到。” 江流道:“我与你作保如何?” “以何为保?” “明日午时,西绝近郊定会落雨。若过时未见雨水,我这项上人头你便拿去,可好?” 江流将话说得这般笃定,好像他自己是那天上施云布雨的神仙一样。 穆婉逸表面上应和着他的话,实则压根没把这事儿搁在心底,全当是江流的玩笑话罢了。 谁曾想,第二日午时的时候,别说是西绝近郊了,便连西绝主城也落了一场数十年罕见的骤雨。 百姓们纷纷走上街道,昂头张口,平常着上苍赐予的甘霖。 面对此情此景,令穆婉逸不得不相信了江流的神通。 在百姓开始种植庄稼之后,西绝的雨水更是连绵不绝,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几乎下了过去近百年的雨水。 从前的西绝土地为赤土,生长的植被也都是些干藤子、仙人掌之类的旱地植被。 经过这几个月雨水的娇惯,如今的西绝土地已经开始冒出了青青草间,一改往日荒凉景象。 最重要的是,有了充足雨水的供给,庄稼的收成也十分可观,如此一来,西绝百姓往后吃饭便再也不用求于旁人。 穆婉逸回到西绝后接连的这几番动作,已经引起了远在大昭的穆弈秋的注意。 他虽然不担心穆婉逸可以在这个已经残破不堪的土地上翻出什么波澜来,但如今南国已经收复,收复西绝后才能做到真正的天下统一,所以西绝这片土地,穆弈秋早晚要动。 原先先帝在时在击溃了西绝后没有强行将他收归于大昭而是选择任由其自生自灭,是因为西绝百姓的那份傲骨实在难驯,他们宁愿自戕殉国,也绝不允许杀了自己的王的外来敌寇来做他们的新主。 西绝上下一心,使得先帝望而生畏。 在他心里,这些百姓都是大昭的百姓。战争的目的是将失去的疆土收复回来,而不是逼死自己的子民。 这一点可以钳制住先帝,却钳制不住穆弈秋。 穆弈秋要做的只是将这片土地收复回来完成天下大统,至于西绝的百姓要死要活,他根本懒得搭理。 若非南国突如其来的那场地震对大昭的影响也颇大,只怕这个时候穆弈秋已经挥军出征,开始对西绝下手了。 收复了南国,稳定下了国事之后,穆弈秋便开始着重考虑西绝这块心腹之地的问题。 他派遣了一直精锐部队前往西绝境内来查看敌情。 这些精锐部队乔装打扮成寻常百姓的模样混迹在西绝成中,若非细查细验一一盘问,是极难将他们寻出来的。 这一日,于水云榭中,穆婉逸正与江流商讨着西绝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穆婉逸主张先招兵买马筹备兵力,而江流则主张先让百姓安居乐业,再去盘算其它。 为此事,二人起了冲突。 穆婉逸道:“当下时局,南国已经收归于大昭,穆弈秋下一步的动静绝对是要觊觎西绝。他和我父皇不一样,他隐忍多年心机深沉,人命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若咱们不趁着现在滋长兵力,他日穆弈秋挥军攻来,咱们连反击的余地都没有,岂不犹如任人宰割的牛羊一般?” 江流笑,“那么你以为大昭多久会攻来?” 穆婉逸思忖须臾,道:“至多不过三个月。” “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间,你筹备的兵力便足以抵挡大昭这只猛虎了吗?” “即便不足抵挡,总比如今这般坐以待毙要好许多。” 江流连连摇头,“无谓的挣扎只会让那些士兵白白牺牲,既然明知道反抗无果,又为何还要去挣扎?还不如静下心来,先解决眼下的问题,让每一个百姓都能吃上饱饭。” “吃上饱饭?国都没了,饭吃到肚子里去能消化得了吗?”穆婉逸反问,“他日大昭挥兵西绝,当这些百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国家被旁人所侵占,他们如何能忍?” 江流沉默须臾,喟叹一声,道:“忍不了,也得忍。命都没了,还坚守着什么家国情怀?实在可笑。” 第236章 眨眼间就能让你丢了性命 穆婉逸伏案而起,眼底满溢怒气,“何为笑话?有何可笑?你不是西绝百姓,自不知西绝于他们心中的意义。人活着,不单只重视自己的生死,总有超过生死之外更看重之事!若当真如你口中所言,他们只是单单为了活着,为了能讨得一口饭吃,那么今日西绝恐怕早已成为了大昭的附属,哪里还轮得着等我来给予它救赎?” “你给不了西绝救赎,因为你连自己,都救不了。”江流语气平淡地说道:“我活了这么些年,早已见惯了人世间的贪嗔痴恶欲,自也明白你心中所想。你是当真为了西绝好?” 他半是嘲讽一笑,垂眸摇头,“你只是为了安你自己的心。你觉得是因为你的缘故才会害死扈长君,而扈长君生前最在乎的便是西绝。他死了,西绝落得如斯田地,你觉得对不起他,所以你拼了命的想要西绝恢复往昔盛况,甚至能蛇吞象收复了大昭,才算你对得起你的爱郎。你如此做,算什么家国情怀?算得,不过是牺牲旁人去成全你的私欲罢了。” 江流将手中的折扇合起,指着穆婉逸的心房,“你问问自己的心。若是扈长君活到今日,面对如此窘境,他会如何做?他会否眼看着自己的百姓受苦,也要让他们披甲上阵,去守住这所谓的江山?” 虽说江流所言这番话并没有问题,但穆婉逸却不愿意听他说下去。 一来是她从不喜欢听人给她讲道理,二来江流总以一副长辈智者的口吻与她说话,则更令她厌烦。 他看上去至多不过二十四五的模样,便是保养得宜,年岁也绝对不会过半百,虽说他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但穆婉逸还是不愿意尽信他。 她只相信自己。 “你总说你活了多少年,你究竟活了多久?”穆婉逸定声问道。 江流倒吸一口气,托腮思忖了良久,才道:“具体的年岁算不清了。总之要比你父皇年长许多。” “呵呵”穆婉逸嗤笑出声,“你可当我是三岁娃儿?罢了,你愿意说什么便说什么,只是你莫要拦着我去治理我夫君的国家。西绝百姓如今奉我为王,我自当带领他们走向辉煌。何况,昔日你救我的时候不是与我说过,你是来助我的吗?怎么你的相助,便是要让我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大昭收复了西绝?” “我与你说过,我并非助你,而是不想让故人的江山落在穆家贼人手中。” 话说至此,江流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目光凛冽望向窗外,“就比如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只有穆家的人会派人来做。换作从前的慕容家,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江流微微抬手展开了折扇,冲着窗户挥了一记。 而后,一声凄绝的惨叫声于窗外想起。虽惨叫声一并的,还有泼洒了大半窗户纸的殷红鲜血。 穆婉逸眉头蹙起,赶去门外查看情况。 当她看到殿外窗沿下的情景时,即便她是见惯了风浪的人,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在她面前,躺着一具尸体。 那人的头颅被整齐的切割下来,身首异处,鲜血喷溅了满地。 这这是方才江流杀死的? 他不过是随手挥了挥扇子,就要了这名偷听他们讲话的男子的命? “这样血腥的茶面,你盯着看,不怕吗?” 身后,响起江流冷冰的声音。 再度听见他声音的时候,穆婉逸止不住颤栗,寒毛直竖。 她缓缓回头,死死盯着江流的眼睛,“这人是” 江流笑,“什么人?” “他是你杀的?”穆婉逸不敢再回头去看那血腥场面,只用手指着身后的地面。 江流反问,“谁是我杀的?” 等穆婉逸再度战战兢兢回头时,眼前的一幕更为令她震惊。 方才还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竟然凭空消失了 不单如此,连地面上的血迹也消失无踪,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只有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在提醒着穆婉逸,方才发生的那一幕并非是她的幻觉。 她看着江流,仿佛看着一只骇人的怪物。 “你究竟是何人?”她唇齿颤抖发问,双脚却不自觉的向后退着。 江流淡蓝色的眼眸闪过一丝星芒,“与你说过,名讳江流。你不必怕,我若要伤你,当日就不会救你。” 穆婉逸深呼吸了一口气,强定心神,“你有这样的本事,为何不直接杀入帝苑城,自己当了皇帝去?” 江流冷笑,“我从不执着于那些俗世间的欲望,若非我此番出世才知道天下易主,了解到了慕容家发生的一切,我也不会插手这世间的事。” 以穆婉逸的思识,她无法理解江流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她只知道,面前的这个男子并非寻常人。 于是她又问,“可你完全可以将穆家所有人,包括我,尽数诛杀,替你的故人报仇雪恨。你又为何要这般迂回,相救我而要我去对付大昭?” “该怎么跟你解释呢?”江流用折扇拍了拍后脑勺,缓缓道:“这么跟你说吧,有人给我下了禁令,我无法入昭都,更无法入帝苑城。所以当你我能救你,全因你行刑的地方在昭都之外,若是你在昭都的菜市场上被人砍头,那我也无能为力。” 他说罢,上前跨了一步横在穆婉逸面前,用折扇托起她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我需要你助我,亦是我助你。穆家之人,我可以留下你一条命,全因你骨子里对穆家的恨意不亚于我。有我相助,你不必怕大昭的军队可以对付西绝,他们没那个本事。但是前提是你要听我的,明白吗?” 穆婉逸蹙眉,“我凭甚信你?” 江流将折扇缓缓向下滑动,抵在穆婉逸的脖颈上,“就凭我眨眼的瞬间,便可以让你死上数次,你信不信?” 他笑,笑得那样令人毛骨悚然。 穆婉逸不敢违拗他的意思,只能木讷地点着头。 PS:跟没看过皇后那本书的小可爱科普一点点,江流作为上一本书的男二,是女主的爱慕者,后来也变成了男主的挚友。 上本书的男主叫慕容玄珏,是大昭的皇帝。这本书的设定实在上本书故事线的百年后,慕容家已经被穆家谋朝篡位。然后江流他其实是一个江湖术士,但是他服用了龙胆,所以拥有一身的异能且寿命也比寻常人要长许多。反正小可爱们记住他是一个有能力又有谋略的大Boss就行了。 这本书虽然与上本书有很多地方有联动,但是没有看过那本书的小可爱也不会影响这本书的观感。如果愿意考古的小可爱可以去看一下上一本书,江流并不是个坏人。 第237章 丧 亲王府闹翻了天。 穆佩勋带人赶去悬崖边的时候,只见到顾舒然一人趴在地上痛哭流涕,一旁的婢女擦着眼泪向穆佩勋解释道:“王爷!奴婢是亲眼看着二夫人失足落下去的,实在实在可怜。” 穆佩勋脚下一个踉跄,眉宇间悲痛之情无法自制地流露出来。 而顾舒然表现的却是比他还要悲怆。 她哭得梨花带雨涕泗滂沱,跪在地上双手攥拳用力拍打着地面,“都怪我!我若是拉住了妹妹,她怎会如此” 她尚还有着身孕,这般折腾下去对腹中子嗣如何能好? 于是乎穆佩勋强忍着悲痛将她从地上搀扶起身,哽咽安慰道:“莫要再折损了你自身,芷兰她” 他看了一眼万丈高的悬崖,骇得足底生软。 人从这地方掉下去,哪里还会有活命的可能? 虽如此,穆佩勋还是调派了大量的人手在悬崖下搜寻着周芷兰的踪迹。 回府后,顾舒然因情绪太过激动而动了胎气,小腹微微刺痛。 郎中连忙入府替她诊治,道是忧思过多,需得静养。 穆佩勋陪在顾舒然身旁攥着她的手,哄她入睡。只等她呼吸变得清浅睡去后,穆佩勋才自她房中掩面离去。 房门关合之际,顾舒然睁开了眼。 她望了那个男人一样。看到他挺拔的身影略微显得有些佝偻,因为啜泣的缘故肩膀微微发颤,似还隐约听见了他的哭声。 穆佩勋越是表现的对周芷兰情深几许,顾舒然就越觉得自己将她推下悬崖是正确之举。 夕落时分,派去搜索周芷兰下落的人带回了信,也带回了周芷兰的尸身。 她从那样高的地方摔下去,人已经面无全非,成了肉泥。 只能依靠衣服、首饰勉强辨认出她。 合服见此场景无不怅然泪下,穆佩勋更是跪在了周芷兰的敛尸棺椁前哭得泣不成声。 唯有顾舒然躲在自己房中,差点就笑出了声来。 护国公得知爱女死讯后大闹亲王府,让穆佩勋给他一个交代。 周芷兰是护国公一家的掌上明珠,前两天周芷兰还回了母家跟他们有说有笑的,如今却要他们如何接受女儿已经凄惨离世的事实? 此事说是意外,但护国公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 他道:“那地方人迹罕至,顾家丫头和芷兰平白无故跑到那地界去作甚?且芷兰与老夫提及过,她腹中胎儿之所以会小产全然是顾家丫头所赐。今日芷兰之死,唯一的见证人就是顾家丫头,老夫有理由怀疑,这事和顾家脱不了干系!” 尽管穆佩勋极力想将此事和顾家摆脱干系,他也打心底里不相信一向温柔大体的顾舒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可护国公是什么人? 那是在朝廷几乎跟顾峥有着一样威望的老臣。 他闹起来,连顾峥都得给他几分薄面,他又怎么会将区区一个亲王放在眼里? 于是在周芷兰丧礼这日,周家与顾家彻底闹翻了脸。 护国公更是指着顾舒然的鼻尖大骂她是毒妇,是双手沾满鲜血的罪人。 可想顾家也不是吃干饭的,听了护国公当着那么些人公然说出这话,佘太君第一个就不愿意。 她虽然对待顾舒然没有对待晚青那么亲近,但到底都是自己的孙女,岂能容他人诽谤玷污? 佘太君和护国公大吵了一架,护国公丧女心焦悲痛难当,自然嘴里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就这样,双方在丧礼上吵翻了天,甚至气得佘太君一口气提不上来,叫来了郎中服下了药才索性没闹出什么意外来。 护国公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周芷兰的棺椁从亲王府抬了出去,并赌咒要与顾家势不两立。 这日,顾舒然犹如被公然处刑,尴尬之余更是哭干了泪。 最令人觉得讽刺的是,穆佩勋似乎并没有多在乎她的情绪。 当天周芷兰的棺椁被护国公抬走后,穆佩勋明明听见他说了那么多侮辱顾舒然的话,却在他走后也一句话都没有安慰顾舒然。 死了个周芷兰,像是要了穆佩勋半条命一样可怕。 顾舒然对此自然更咽不下这口气,心中与穆佩勋的芥蒂也便越深。 第二日,她以要回去看望佘太君为由跟穆佩勋知会了一声。朝廷给穆佩勋了七日丧假,许他不必上朝,他便日日借酒消愁,大清早起来人就醉醺醺的。 听了顾舒然的说辞,他也只是悻悻摆手,一句话都没应。 离府前,顾舒然交代舞舞,“看着王爷,别让他酒大了做出什么伤着自己的事。” 舞舞点头,神色亦是凄怆。 顾舒然横眉相对,厉声问道:“你怎么了?” 舞舞道:“奴婢奴婢是觉得二夫人实在可怜。”她抹了一把眼泪,不住摇头,“二夫人生前多漂亮的一个人啊,却落得了这样凄惨的死状。出殡那日奴婢瞧得真真儿的,哪里还能认出人模样来?这怕是” 啪 不等舞舞话说完,顾舒然已然狠狠一记耳光掴在了她的脸上。 舞舞捂着赤红的面颊抬眸,满是惊疑看着顾舒然,“小姐,奴婢” “你倒替她觉得伤心?”顾舒然用力拧着舞舞的耳朵,“我告诉你,今日所有都是那贱人的报应!凡种恶因必得恶果,贱人就该死,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奴婢知错了,小姐您莫要生气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顾舒然将舞舞推到在地,愤愤道:“日后我若再从你这狗腿子嘴里听到半分同情贱人的话,我定将你腿打断,再派去铃坟前给她日日洒扫守灵,也算全了你的衷心!” 话落,她便扬长而去,徒留舞舞一人伏倒在地痛苦不已。 回了母家,顾舒然又换了一副凄怆面孔,在自家人面前博取同情。 她捏造了许多虚假的事实,与贺氏和佘太君诉苦。 更说护国公扬言要用她的命来抵他女儿的命。 佘太君一听这话便坐不住了,“他敢!青儿妹如今是皇后,咱们顾家的人绝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污蔑的!你放心,这事儿咱们自家人自会替你做主。” 顾舒然哭着谢过佘太君,在俯身跪拜之际,却泛出了不得窥见的笑。 第238章 朕不要面子的吗 皇城,凤鸾宫。 穆弈秋与晚青对坐暖座之上,对弈围棋。 穆弈秋持白子,晚青持黑子。以目前棋局的情况来看,穆弈秋已经稳操胜券。 他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眼神不多在棋盘上停留,更多的是游移在晚青身上。 晚青眉头紧蹙,将一枚棋子放在唇边抿着,就差用牙咬上去。 穆弈秋伸手将她那枚棋子夺了过来,“多脏?” 晚青白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嘴痒,你管我!?” “你早说啊,我在旁边坐着,还能看着自己媳妇痒不帮她解决一下?”穆弈秋说罢一个滚子凑到了晚青身前,冲她嘟起嘴巴,“媳妇,亲亲3╰!” 下一刻,晚青狠狠捏住了他的嘴唇,痛得穆弈秋直叫唤。 “别别,我错了错了!痛痛痛!” “不痛干嘛捏你?”晚青将手放开,顺势在穆弈秋脸颊上拍了一下,“你这摆明了就是在耍赖啊!非要让我陪你下棋,我说我不下你说你让我,你让我了什么?” 她指着穆弈秋吃掉她的那一大片黑子,越发生气,“你恨不得把我的棋篓子都给吃了!骗子!” 穆弈秋嘻嘻哈哈,“若不是为夫让着你,估计这会儿棋篓子可能已经没了吧” 晚青冷眼看他,“你就这么想赢我?” 穆弈秋:“倒也不是,图一乐。” 晚青:“现在你乐了我不乐,怎么办?” “那”穆弈秋托腮思忖须臾,乖乖将自己的白子从棋盘上拾起来交到晚青手里,“都给媳妇” 很快,棋盘上白子一个不剩,全都剩下了晚青的黑子。 穆弈秋拍手叫好,“厉害!以后旁人见着你莫要叫你皇后娘娘了,直接叫你棋圣!” 噗嗤 晚青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一直都是这样,即便在前朝是杀伐果断的帝王,合起门来面对着她,永远是一副长不大的模样。 穆弈秋将晚青放在了自己的心尖,放在了除她之外再无人可触及的柔软地带。 他所有的柔情都付诸给了晚青,自然是要对这个自己认定了一辈子的女子百依百顺的。 两人正嬉笑玩闹着,首领太监在门外用尖细的嗓音唤了一声,“皇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母家托人给皇后娘娘传信进来。” 晚青入宫这么久,还从未收到过母家传进来的信。 一般有什么事都是顾峥直接面见她与她商讨,若是母家直接来信,恐怕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儿。 穆弈秋自然明白晚青的顾虑,见她眉头都拧巴到一块儿了,连忙吩咐首领太监快些将信递进来。 晚青一目十行的看完了信笺上的内容,表情愈发严峻。 穆弈秋试探地问道:“怎么了?表情这么严肃?信上说什么?” 晚青徐徐道:“周氏意外离世,护国公将这事儿的责任全都归咎于我二姐身上。周氏丧礼之上,护国公公然与顾家断交,还和祖母在丧礼上起了冲突,如今更是扬言要让二姐赔命。” 穆弈秋疑惑道:“护国公并非是不讲道理之人,他骤然如此,或许另有隐情?” “再讲道理之人自己辛苦拉扯大的宝贝女儿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死了,那也是会想错了念头走进死胡同的。他能做出在丧礼上公然把周氏遗体从亲王府抢走的事儿,便是半分都没有给四王爷面子。如此,他再做出什么事儿来也不稀奇了。” 穆弈秋:“晚晚是怕你二姐会有危险?” 晚青点头,“若非护国公动了真格,祖母也不会亲自给我写信。”她坐到穆弈秋身边儿,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小秋秋,我能不能” “不能!”穆弈秋并没有听完晚青的话就拒绝了她,“哪有嫁出去的媳妇隔三差五回娘家的?旁人瞧着,还当是我待你不好。” “哎呀!小秋秋!小宝贝!好老公!”晚青开启撒娇模式,用自己的下巴在穆弈秋的胳膊上蹭着,跟只小猫儿一样,“你就让我回去一趟嘛!大不了我答应你一个条件。” 穆弈秋眼睛一亮,“什么条件都可以?” 晚青羞涩笑道:“嗯嗯,什么都可以。” “那我要”穆弈秋坏笑了一嗓子,而后贴在晚青耳畔说了一句只有VIP才能听见你们不能听见的话。 晚青羞的面红耳赤,浅声道:“那好!” 见晚青答应的果断,穆弈秋也旋即松口,许她离宫回府两日。 他相送晚青至顺畅门前,吩咐跟随她出宫的侍卫好生看顾好她。 只等晚青走出了宫门,他才唤道:“晚晚!早去早回!” 晚青回眸给穆弈秋抛了一记飞吻,“好的皇上” 走出两步,又突然回头,“对了皇上,跟您说个事儿。” 穆弈秋竖起耳朵,“晚晚你说!” 晚青笑,“就是吧刚才我答应您的那个事儿,其实是开玩笑的。” ????? 穆弈秋神色略显焦急,恨不得即刻冲出顺畅门去把晚青给抓回来,“哎哎哎!不成!你不能这样啊!你这是在诓我!你说话不算话,我也说话不算话了啊!我让人把你抓回来你信不信?” 晚青挑眉摇头,“不信。” 穆弈秋冲跟在晚青身后的侍卫喊道:“还愣着?快把皇后给朕抓啊不对,给朕抬?也不对,给朕请回来!” 侍卫不为所动,甚至还有人在憋笑。 穆弈秋:“动手啊!你们笑什么?” 侍卫一:“皇上,咱们可不敢动皇后娘娘,谁不知道她是您的克星啊,咱们要是动了皇后娘娘,等下皇后娘娘跟您撒个娇您心一软,那遭殃的不就是奴才们了?” 侍卫二:“皇上放心,奴才们一定会将皇后娘娘保护好的!” 侍卫三:“皇上您忍忍,皇后娘娘两天就回来了。” 穆弈秋: “你们到底是朕的亲卫还是皇后的?” 侍卫异口同声,“是皇上您的!” 穆弈秋略感欣慰,刚要说话,又听侍卫们整齐划一道:“可您是皇后的!” 说罢,几人簇拥着满面得意的晚青朝顾家行去。 独留穆弈秋立在顺畅门内迎风凌乱。 亲娘啊?朕怕媳妇这件事全天下都知道了吗?朕不要面子的吗??? 第239章 皇后娘娘发飙啦 回到顾家后,佘太君和贺氏正在商量与周家的恩怨。 “老爷在前朝要顾忌的事情良多,此时和护国公闹得过僵,往后老爷在前朝的路怕是难走。” 贺氏字字句句都在为了顾峥,为了这个家思量考虑。 她不像佘太君从前是在沙场上打过仗的有气性,她骨子里更多的还是沉稳与细心。 她虽然不知道顾舒然有什么不妥,但自打顾舒然从顾家嫁出去后,贺氏慢慢觉得顾舒然变得越来越陌生。 今日周芷兰骤然枉死,这件事贺氏其实心里是存疑的,只是她没跟佘太君说而已。 佘太君拍打着桌案,气闷道:“咱们顾家在昭都还从没有人敢骑到头上来如此放肆过!舒然如何都是顾家的女儿,他空口白舌的威胁咱们,还扬言要让舒然抵命?是疯了吗?” 争执中,晚青入内。 佘太君本来紧蹙的眉头在见到晚青后霎时舒展开来,“青儿回来了!快快,来让祖母好好儿瞧瞧。” 与佘太君和贺氏话家常须臾后,晚青将话题扯到了正事上。 “祖母来信说事情紧要,护国公如今要如何?” “他?”佘太君轻嗤出声,“他想翻了天!想要了你二姐的命!” 佘太君的情绪异常激动,晚青没跟她说两句就见她气得不行,由于担心佘太君的身体,晚青哄着她回去休息,说自己会处理好这事儿。 赶巧佘太君正要回房时,家丁急忙来报,“皇后娘娘,老太君,大夫人!护国公寻上门来了!” 佘太君拎起她的龙头拐杖在地上用力杵了一下,“我这老婆子倒要看看,他究竟要如何!?” “祖母,这事儿交给我来处理,您好生歇着。”晚青劝下佘太君,又看向贺氏,“娘,您待祖母先下去歇着。” 贺氏交代了晚青两句,让她莫要和护国公起太大的冲突,免得日后相见彼此都尴尬。 护国公被家丁拦在门外,晚青赶到时他险些和家丁大打出手。 “放肆!”晚青高声训斥了一声,目光先是凝在护国公身上,在走到门口后,目光突然移到家丁身上,厉色道:“护国公是什么身份,也是你想拦就能拦的?” 家丁辩道:“皇后娘娘,老太君的意思是” “祖母的意思?”晚青冷笑,“祖母是什么身份?什么官职?和护国公能比吗?护国公是三代元老,是正一品世袭的要官,祖母是什么?不过是个区区一等诰命夫人而已。护国公要入咱们府上,咱们顾府自当蓬荜生辉,好生相迎就是了,哪儿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晚青这番话护国公一开始听着还挺舒坦的,但很快他就听出了话里暗藏的不妥。 他的身份是比佘太君要尊贵,可他再尊贵,也尊贵不过晚青。 晚青所言佘太君的话护国公可以不听,但他这个皇后的话,护国公没有不听的道理。 晚青笑看护国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护国公怎还在门外站着?见外了不是?快请进。” 晚青身为一国之母此刻对护国公的态度都十分恭敬,护国公也不好再给晚青脸色,于是依着礼数拜过晚青,道句皇后娘娘千岁,而后随晚青入内。 二人坐于大堂,晚青命人给护国公看茶,护国公却一口没喝。 他为人爽快,开门见山道:“这事儿顾家总得给老夫一个交代,皇后娘娘难不成也要因为顾舒然是你姊妹便也要包庇?” 晚青笑,“周大人说笑了,本宫身为一国之母,自然是心系天下百姓的。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她便是本宫的亲娘,只要她犯了错,自当受到应有的惩罚。” 护国公:“皇后娘娘既然如此深明大义,那么微臣便候着娘娘替微臣爱女伸冤的那一日。” 晚青:“敢问护国公可有证据?” 护国公:“皇后娘娘要何证据?” 晚青:“人证物证皆可。” 护国公眉头紧蹙,“微臣爱女摔下悬崖尸骨分崩离析,皇后娘娘以为人都成了那样,还能留下什么证据?” 晚青神色淡漠,“那你要本宫如何帮你?空口白舌的,本宫如何能定顾舒然的罪?” 护国公这才明白晚青说得再好听但实际上还是要护着顾舒然,于是怒道:“皇后娘娘说的天花乱坠,实则还不是要护着你自家姊妹。” “护国公可别会错了意。”晚青起身,缓缓行至护国公身前,“本宫是皇后,眼里只有是非黑白,并无亲友手足。你口口声声说周氏是被顾舒然所害,却没有证据,要本宫如何信你?本宫且问你,扬言要让顾舒然以命相赔的,是不是你?” 护国公气势没有丝毫渐弱,“是又如何?” 晚青红唇亲启,一字一句加重了语气,“如何?你可知道凭你这句话,本宫便能当即治了你满门大罪?” 护国公自持功高,压根没将晚青放在眼里,“老夫为大昭打拼天下立下汗马功劳,岂是你说要动老夫便能动的?” 晚青:“那大人只管试试,看本宫是在同你玩笑还是动真格的。周氏的死本宫深表遗憾,但你若非要无凭无据的冤枉本宫的姐姐,本宫告诉你,那不能够!顾舒然便在亲王府,大人要杀要剐以解心头之恨本宫绝不拦你。可你的女儿死了,你有气没处撒伤了本宫的亲人,那么您细细思量一下,本宫会如何待你?” “你劳苦功高,不看僧面看佛面本宫也不会要了你的性命。可你家中夫人如何?周氏幼弟如何?周家连带亲属满门逾数百口人的命,你还要是不要?如果你想让他们一并去黄泉路上陪你的女儿,你只管动顾舒然一根汗毛试试看。” 晚青俯下身,凑在护国公耳边,呢喃道:“本宫保证,会让你亲眼见到你的亲人,一个,一个死在你的面前。且比周氏的死状更为凄惨!” 护国公面色煞白,不自觉后退两步,手指颤巍指着晚青骂道:“妖后!妖后呐!” 晚青倩笑嫣然,“多谢大人夸赞。” 第240章 贺氏察觉顾舒然不妥 护国公虽然还是愤然从顾府离去,但此番他走得时候,任谁都能从他脸上看出掩盖不住的惊恐。 晚青告诉贺氏与佘太君,护国公自此再不会寻顾家的麻烦,也不会寻舒然的麻烦。 佘太君笑逐颜开,“青儿如今长大了,是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了。” 而晚青的脸色却愈发沉郁,“祖母,我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不中听,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就不能藏着掖着。您觉着,护国公为何会怀疑舒然?” 面对晚青的提问,贺氏沉默不语,佘太君则在静默了须臾后认真回答道:“他丧女心有郁结难舒,那日周氏坠崖的时候你二姐正巧也在边儿上,他自会多想。可怎么会是舒然?她这孩子什么脾性咱们还不知道吗?杀只鸡都不敢的人,更何况是杀人?且那么些人都瞧见了,舒然她是有心要救周氏的。” 晚青:“可我细细问过。那日并无人知晓在山顶究竟发生了什么。起先是周氏无故折返庙宇,说自己落了东西要回去取。二姐本来都已经打道回府了,可走到半路却又突然命人折返,而后自己上了山。紧接着就出现了周氏从山顶坠崖的事儿,别说是护国公,连我也觉得这事儿蹊跷。为今之计,只有将二姐唤来仔细问问这事儿,孰是孰非才有定论。” 身在亲王府的顾舒然听说晚青亲自出宫搞定了难缠的护国公,又得晚青召入母家相见,原以为是要一叙姐妹情分,便欣然往之。 可回了家见到晚青后,佘太君坐在高堂之上,贺氏与晚青分立左右尽都板着脸。她这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 在她给佘太君与贺氏请安后,正准备和晚青亲昵打招呼的时候,晚青眼尾瞥了她一眼,语气生硬道:“二姐,周氏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从未见过晚青这样。 或者说,她从未见过晚青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 一时间她内心有些慌乱,还以为是她发现了什么。 不过很快,她就镇静起来。晚青在宫中,她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会发现什么端倪。今日这般,不过是对她的试探而已。 顾舒然将计就计,脸色铁青,“青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坠崖而亡天下皆知,你为何要问我?还是说你也和护国公一样怀疑这事儿是我做下的?” 她说着,忽而冷笑出声,连连摇头,“外人如此想我我不在乎,却没想到我的至亲却也会这样想我?皇后娘娘!你这二姐本性有问题,根本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可要不得护不得。您最好现在就将我送去护国公府上,让我负荆请罪,让他要了我的命,可别丢了顾家的人!” 顾舒然情绪异常激动,说不了两句就捂着小腹蹲在了地上。 她这一蹲,全家人的心都被她牵动了。 晚青第一个上前去搀扶她,她却一把将晚青推开,“不必!臣妇是罪妇,皇后娘娘何等高贵,可别让臣妇污了您的手。” 看她那样子,倒真像是被晚青伤了心一样。 想起从前在家中顾舒然对自己的好,晚青产生了动摇。她甚至觉得自己就不该对顾舒然说出这番话,就不应该去怀疑她的二姐。 佘太君、贺氏与晚青轮番上阵,不知哄了顾舒然多久才将她哄好。 她哭成了泪人,与晚青紧紧相拥,“谁都可以不信我,可你不行!因为你是我的亲妹妹呐!” 当下被情感冲昏了头脑,晚青无法理智的去思考这个问题,只能暂时先放下对顾舒然的疑心。 可一直站在一旁的贺氏虽然嘴上假意劝说着顾舒然,但暗地里她的目光却一直荡在舞舞身上。 她从舞舞脸上看到了一个表情。 一个憎恶的表情。 于是她提议大家许久没有聚在一起,晚上一并在家中用膳,而后留宿一晚。 晚青与顾舒然皆应下此事。 当日夜里,晚青与顾舒然同枕而眠,和当初在府邸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一样。 顾舒然与晚青说了许多她和穆佩勋之间的喜乐事,也听晚青分享着她的幸福。 而两者之间的不同是,晚青所言句句非虚,顾舒然所言则一句真话都没有。 她用最甜蜜的表情说着最幸福的故事,可这些幸福全然与她无关。 晚青也并非不是听不出来顾舒然的谎言,她只是静静听着,默默笑着。 同时,心底也在缓缓滴血。 令她遗憾的是,从今那样好的一个人,如今,是真的回不去了。 而就在当夜,贺氏将舞舞叫去了她房中。 她没有直接问询舞舞关于顾舒然的事,而是以一个长辈关心晚辈的姿态去问舞舞在亲王府一切可都还顺心。 舞舞自幼无父无母,得长辈这般关心自然感激涕零,对贺氏也就没有设防。 后来,贺氏动作亲昵地搀了舞舞胳膊一下,舞舞却蹙起眉头,做出一个明显吃痛的表情。 贺氏这才发现原来舞舞身上竟然有许多处伤痕。 她问舞舞这些伤痕是如何得来的,舞舞自不敢说这些都是来自于平日顾舒然对她的打骂,只得扯谎说这些都是她不小心磕碰的。 贺氏又问,“舒然平日里和周氏相处的如何?” 舞舞道:“小姐和二夫人相处的极好,从无龃龉。” 贺氏是活成了人精的人,短短一句话就能从舞舞的表情和语气里察觉出猫腻来。 且她那一身的伤痕新旧都有,若不是顾舒然下手,谁能把她的婢子打成这样还瞒得她滴水不漏? 贺氏明白舞舞什么都不会跟她老实交代,因为她一旦说出了实情,就很有可能得罪了顾舒然。 所以贺氏并没有继续逼问,反倒给舞舞赏赐了一对耳环。 那是一对红玉珠耳环,看着不是很贵重,但是精致好看。 贺氏道:“这东西你拿着,年纪轻轻的女娃生得又漂亮,总打扮的那么素净干什么?如今舒然有孕,你打扮的喜庆点,她日日见着你看着也高兴,对她的身子和腹中胎儿自然是好的。” 舞舞欣喜收下耳环,叩谢贺氏恩德。 第241章 贺氏的心计 次日清晨,因今日是顾舒然看诊安胎的日子,用过早膳她早早儿便请辞离去。 告别之际,贺氏与晚青一路相送二人至门外,临了贺氏在叮嘱了顾舒然一切仔细后,又将舞舞交到了一旁,小声嘀咕起来,“回去照顾舒然的时候一定要多上心。王府出了那样的事儿大家心情本来就不好,加上舒然在孕中脾气难免暴躁,她与你亲近,你便是她半个妹妹,多担待着点也就过去了。” 她与舞舞在角落窃窃私语时,晚青和顾舒然都看见了这一幕。 待送顾舒然上了轿,晚青才问贺氏,“娘跟舞舞说什么呢?” 贺氏:“能说什么?不过就是让她回府后好生照顾着舒然,看顾好她这一胎。” 晚青疑惑道:“这样的话为何还要将人拉到一旁去悄悄叮嘱?原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贺氏:“昨日你不过问了舒然一句,她平白无故发了那样大的脾气,你不觉得这事儿蹊跷?” “是蹊跷,也不尽信。可那又如何?毕竟她是咱们的亲人,而且我总不至于真的相信是她把周氏退下悬崖的。我觉得再如何,二姐起码不会做要人命的事儿。” 贺氏回身望着顾舒然所乘渐行渐远的轿辇,语带深意道:“人心隔肚皮,这世上本就没有一成不变的好人,也没有恶始到终的恶人。有些时候我们连自己都不够了解,又如何能笃定的说我们了解别人呢?人,都是会变得。” “娘打算如何做?” “昨日夜里,我唤舞舞来我房中,给他送了一串耳环。”贺氏淡然笑道:“那是红碧玺做成的耳环,价值连城,如今放到首饰铺里去,最少也是千两的价格。但那玩意稀罕在看起来就和寻常的红玉珠子没什么区别,非但咱们这样的行间入过手,才知道是不是好东西。” 那一对红碧玺的耳饰晚青知道,是从前贺氏以八百两纹银的价钱从旁人手中买下来的。 那时候得了这东西大家都看个热闹,刘氏嘴欠,便说这平平无奇的东西哪里值这些钱? 晚青记得,当时是舒然先认出了这是好东西,还将红碧玺的好处说得头头是道。 贺氏送了舞舞那样贵价精致的首饰,舞舞并不知道它价值几何,只瞧着好看自然会戴,毕竟哪有女子是不爱美的呢? 她只要戴了,顾舒然就一定能认出这是贺氏的东西。 贺氏好端端的给舞舞这么贵重的东西是什么原因? 再加上二人早上鬼鬼祟祟的攀谈,很难令顾舒然不乱想。 而她一旦乱想了,就会行多必失,露出马脚来。 晚青道:“娘觉得即便二姐怀疑舞舞跟您说了什么,她便会对舞舞下手吗?” “你以为她不敢?”贺氏牵过晚青的手,附耳她道:“这早已不是她第一次杀人了。” 晚青心尖一颤,“娘此话何意?” 贺氏的声音轻飘如鬼魅,“顾潇盼并非是你所杀。她本有活命的机会。是舒然再次行凶,彻底要了她的命。” 晚青觉得小腿发软,瑟瑟看向贺氏。 贺氏脸上却始终挂着淡然的笑,“那日夜里的事,我知道的清清楚楚。这么些年来要与刘氏和小玉氏相处,家中不遍布眼线,我也不能一直立在正式的位置上不可动摇。你是我的女儿,那日你做的那事是为了咱们家,你无错,也无须自责。可舒然,却只是为了她自己。不仅如此。” 她稍稍停顿片刻,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甚至怀疑,连她娘的死都与她脱不了干系。” 回到亲王府的这几日,顾舒然因为胎动的原因都在卧榻休息,穆佩勋偶尔虚情假意地陪在她身边,她也是曲意逢迎的应和着。 夫妻之间,似乎早已没有了当初热烈奔赴对方时候的那份炽热。 连平淡的算不上,甚至像是陌生人。 如今的顾舒然已经不对穆佩勋抱有多大的期望了,早已有一个更恐怖的想法从她心头萌生出来。 孕间顾舒然晨起的都比较晚,多是穆佩勋已经去上朝了她还在梦乡里。 这一日是大昭的巳元节相当于鬼节,街道上的百姓都穿着鲜艳,想着压压日子。 王府里伺候的下人也不例外。 舞舞也是头一次将贺氏赏赐给她的那对红碧玺耳环戴了起来。 她去伺候顾舒然洗漱的时候,她一眼就看见了舞舞耳垂上戴着的那一对耳环。 她命旁人都退下,独独留下舞舞在殿中。 她伸手拨弄着她耳坠上的那只耳坠,冷道:“哪儿来的?” 舞舞怯懦回话,“这这是大夫人送我的。” “贺氏?”顾舒然眉头一蹙,脑海中忽然回想起那日离家时贺氏与舞舞偷偷摸摸嘀咕不休的那个片段,狐疑道:“她给你的?她好端端的给你这东西干嘛?” 顾舒然手下遽然生力,将耳坠从舞舞的耳朵上扯了下来,舞舞的耳垂瞬间鲜血淋漓。 她捂着耳朵跪在地上,嘤嘤欲泣。 顾舒然呵斥道:“说!你这贱蹄子是不是跟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所以她才会赏赐给你这东西?” “没有没有,奴婢没有说!”舞舞惊恐摇头,“奴婢什么都没有说。” “没说?”顾舒然揪着舞舞耳朵的伤口,手下用力,“你不老实!” 舞舞哭着喊痛,“奴婢真的没有!大夫人是问了奴婢许多事,可是奴婢什么都没有说。奴婢身上的伤说是自己弄的,大夫人问及您和周氏的关系,我也说十分融洽,我真的没有” 顾舒然松开手,上下打量着舞舞。 她不可能没有说。 如果她什么都没说,贺氏怎么会赏赐给她那么贵重的东西? 她必是跟贺氏说了什么,亦或是答应了贺氏帮她监视着自己,贺氏才会出这样大的手笔。 晚青不信她,贺氏又能好到哪儿去? 说不定当初舞舞就是晚青安排在她身边的眼线。 顾舒然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看着舞舞哭得梨花带雨,她就越是气得牙痒痒。 她一言不发,但在心底已经判了舞舞的死刑。 第242章 舞舞之死 当天在发现舞舞的猫腻之后,顾舒然并没有当即发作。 她将红碧玺的耳坠又丢给舞舞,定声道:“既然是大娘给你的,你便好生收着。你当差当的好,伺候我伺候的好,以大娘这阔绰出手,日后定少不得你的好儿。” 舞舞哪里还敢收?索性将自己另一只耳朵上戴着的耳环也摘了下来,恭恭敬敬放在顾舒然面前的桌案上,“小姐,奴婢再也不戴了。奴婢不知道这东西贵重,还以为是大夫人随手赏赐的。奴婢”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顾舒然伸手将舞舞搀扶起来,瞥一眼她还在流血的耳垂,道:“下去给伤处上点药。我孕中脾气不好,心里又憋着事难免会做出不理智的举动来,你别往心里去。” 舞舞跟了顾舒然这么长时间,从前顾舒然尚有理智的时候对她的那些好还历历在目,她自然是愿意相信顾舒然的。 毕竟没有遇见顾舒然前,她在宫里过得日子简直就不能算是人过的日子。 是顾舒然让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世间的温暖,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不仅仅是个奴婢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这也是哪怕顾舒然变成了一个可怕的魔鬼,她也愿意伺候在她身边的原因。 今天顾舒然能与自己敞开心扉说这些话,说不定她慢慢的也会变成以前以前那个和善可亲的主子也说不定。 虽然挨了打,但舞舞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这一夜虽然是鬼节之夜,但她晚上却睡得格外踏实。 她哪里能想到,等待她的将会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这一觉,好似怎么也睡不醒。 眼前的光线并没有变亮,所以舞舞也没有睁眼。 她觉得头很沉,很胀,像感冒生病了一样,浑身都软绵绵地贴在床板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后来,她的耳边传来了炉火噼啪迸裂的声音。 那声音离她很近,仿佛就在她的头侧边放置了滚烫的烧炭一样,她甚至可以感受到炽热的温度。 “嘶。” 舞舞眉头紧蹙,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呻吟。 她觉得脸颊被什么东西给烫了一下,而后猛地从榻上坐起。 然而她这才察觉出来,自己已经完全动弹不了了。 她的手脚被人牢牢捆住,眼睛上也被蒙了黑色的布条,所以才会感觉周遭一片黑暗。 所幸,她的嘴并没有被人堵住。 “来人呐!救命!救命!” 她大声呼救,妄图能救自己脱离困境。 “嘘。”耳边传来很轻的一声嘘声,而后,便是一熟悉的女子声音,“别怕,我在呢。” 她抚摸着舞舞的头发,一下比一下轻,最后似只有指腹在发端上摩擦着。 这样的感觉激起了舞舞浑身的鸡皮疙瘩。 “小姐?”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里尽是恐慌,“小姐,您为何要把奴婢绑起来?” 顾舒然声音森然,“将你绑起来,是怕你挣扎,怕你受更多的苦。” “小姐奴婢不明白您是何意。” “舞舞,你知道轮回典故所云,卖弄口舌是非之人,死后要入哪一层地狱?” 舞舞人都吓傻了,哪里还敢接顾舒然的话? “你不知道?哈哈,那我告诉你好了。搬弄口舌是非之人,死后,是要落入拔舌地狱的。” 一只柔弱无骨的手轻轻滑动在舞舞的脸颊上,替她松开了蒙在眼前的黑布。 舞舞惊恐环顾四下,发现她此时身处之地并非是自己平日所居的庑房。 准确来说,这地界的布局连王府也不像。 偌大的房间里陈设老旧,除却顾舒然外空无一人。 舞舞躺在一张光秃秃的床板上,身旁燃着一盆烧得火红的炭。 “小姐,这是哪儿?” 顾舒然坐在舞舞床边,托腮思忖了须臾,“啧,怎么说呢?对我来说,这地方就是一近郊的荒屋。对你来说,却是你人生最后的归宿。” 舞舞眼眶含泪,切切望着顾舒然,“小姐,您您不会这样对奴婢的,奴婢一心忠于您,奴婢” “你记不记得很早之前在宫中的时候,青儿曾经说过一句话?她说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那双眼睛看见的东西,就是事实。我那时候就在想啊,她为何如此的霸道强横?可是后来我渐渐地明白了,原来她才是对的那个人。如今,我和她一样,我也只信我这双眼看见的。” 顾舒然抚摸着舞舞的额发,神色变得温柔起来,“舞舞,你说,我待你好吗?” 舞舞泪自横流,拼命用力点头。 顾舒然轻轻拉扯着她的头发,“是吗?那你为什么还要背叛我?!?!”她骤然发力,将舞舞的后脑勺死死磕在床板上。 仅此一下,舞舞头脑发蒙,眼冒金星,舌尖发颤,再说不出话来。 顾舒然用铁钳夹着火红的炭,趁舞舞嘴巴大张咳嗽的时候,将烧红的炭直接探入了舞舞口中,又用铁钳四四向喉咙里送。 舞舞的四肢被束缚着,任凭她怎么挣扎也没用。 这一颗炭灭了,下一颗炭又接着送进去。 直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焦肉味,舞舞那张清秀的脸变得血肉模糊不忍直视,她的呜咽声和挣扎的动作也一点点弱了下去。 但她并没有断气。 在她仅存最后一口气的时候,顾舒然停止了对她的侵害。 她盯着舞舞细看,如今她这张脸,已经只有那双水灵剔透的眼睛可以直视了。 她眼睛瞪得浑圆,眼底似能沁出血来,就这样直勾勾地瞪着顾舒然。 尽是恨意。 顾舒然却并不怕。 她居高临下睇着舞舞,甚至嘴角还噙着笑,“你没舌头了,甚至连嘴皮子都没有了,到了黄泉路上,也说不了旁人的是非。我这是在成全你,免得你死后在阴曹地府还得受人不待见。” 她轻笑着,用那块黑布盖住了舞舞的眼,带走了这个世界给予她的最后一丝光明。 p我写不下去了,顾舒然真的好变态!我尽量安排她这两天就下线!!!!!气死我了!气到爆炸!摔!!!! 第243章 顾家失火 那间破旧的荒屋,最终被顾舒然命人一把火烧了个通透。 回府后,她表面上装作云淡风轻,偶有人提及不见了舞舞踪影,她也只是打着马虎眼跟人解释舞舞是回乡探亲去了,过几日便会回来。 而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贺氏。 她笃定舞舞绝对跟贺氏说了什么自己见不得光的事,而她不清楚舞舞都说了些什么。 活人的嘴只要还能呼吸,就不可能保得住秘密。 只有死人,才能将所有的秘密都带到土里去和自己一并下葬。 单是舞舞死了还不够,那些帮他搞死周芷兰的家丁,她也不能放过。 第二日,顾舒然偷偷传信将那些家丁叫了出来。 一行四人,皆没有将他们私下来见顾舒然的事儿告诉府上任何人。 一来他们和顾舒然的关系在府邸的时候还算不错,二来顾舒然出嫁之后,每次让他们办事都会给他们一笔不菲的报酬。 这次与顾舒然相见的地点也选得隐秘,这四人便觉得定是又有什么大买卖要交给他们做。 “二小姐,此次唤我等来有何吩咐?” 顾舒然笑道:“近来府上一切都好?” 家丁回道:“并无异常,同原先尽是一样的。” 顾舒然:“那便好。如今我有一事库困扰不已,想让你等帮我个忙。” 家丁:“二小姐但说无妨,咱们必当竭尽全力替二小姐您成全。” 顾舒然:“咱们做下的那些好事,好似已经被大夫人察觉了。你们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家丁们面面相觑,一时都没了主意。 在顾家,贺氏算是对待他们这些下人最好的主子了。顾舒然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怂恿他们对贺氏下手,于是乎令他们犯了难。 “我知道,在这个家里,大夫人向来待你们很好,要你们对她下手你们一时不忍心也是有的,可我若是你们,就仔细想想自己怎么做才能过得更好。不是吗?”顾舒然挑眉,浅笑道:“我是什么身份?我是亲王的王妃,是皇亲国戚。大夫人即便知道我做了什么事儿,只要她抓不到实证,她就不敢对我怎么样。可是你们呢?你们同我一样吗?” 顾舒然围着几名家丁绕着圈走,“她如今已经发现了那事,隐忍不发不过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罢了。让她等到这个时机,你们还有命活吗?人活着,若不是为了自己而活,那这一生都是笑话,你等明白我的意思吗?” 顾舒然此话不假。 贺氏和他们这些家丁有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或利益关系,他们都是签了卖身契的,贺氏要处置他们至多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思前想后,谁又不想能有安稳日子过呢? 于是乎几人一咬牙、一跺脚,齐齐向顾舒然俯身下去,异口同声道:“奴才们敬听二小姐吩咐。” “很好。”顾舒然夸赞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事儿事成后,我会给你们一大笔钱银,让你们离开顾家,随便去何处都能过上悠哉惬意的生活。” “不知二小姐有何谋划?” 顾舒然附耳家丁,道:“一不做二不休,要想彻彻底底的没有后顾之忧,一把火烧了顾家,便一了百了。” 家丁:“这顾家上下这么多手足,顾大人与老太君对咱们也极好,咱们怎么能” “没什么事情是不能的。”顾舒然截断了他的话,“如果有,就是我给的钱银还不够多。一把火烧过去,顾晚青在宫中,顾景为的所有家当就都是我的。到时候我给你们一人万两黄金都可以,你们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有的时候并不是人没有底线,而是对方实在给的太多了。 家丁们半是扭捏的答应了顾舒然这个荒诞的要求,潜回府准备晚上便动手。 回到王府的顾舒然一直在盼着天黑。 如今她的心思,又哪里止于要了顾家上下的性命? 她想要的,还有更多。 顾景为富可敌国,他死了,晚青在宫中,所以他的遗产就会全部交由顾舒然继承。 那可是足比国库还多的银两,有了这些钱银,她才能走下一步她想走的路。 她肚子里这个孩子不管是不是穆佩勋的,她都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这孩子并非是维系他和穆佩勋感情之间的纽带,这段时间那个男人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令顾舒然绝望。 她在想,那日在顾家,晚青不过问了她一句周芷兰的死到底和她有没有关系,她就怕成了那样。 她的惧怕并不是来自于她的心虚,而是来自于晚青作为高位者,作为皇后,她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而顾舒然畏惧的,便是那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 又甚至,她为何不能当那个万人之上,无人之巅的人? 在所有的亲情、爱情、友情都变得脆弱不堪,都变得虚假不已,她为什么不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既然这个世界都厌她弃她,她就要让这个世界都向她臣服。 等腹中子嗣出生,若是男儿,她必手刃了穆佩勋。 再以顾景为的钱财招兵买马,以晚青对她的信任循循善诱,以最出其不意的手段袭击皇城,夺下穆弈秋的皇位。 而那个时候,她的孩子成了穆家唯一的血脉,自当由他来继承皇位。 自己,就成了垂帘听政的皇太后,岂不快哉? 带着这样的期许,后半夜,顾府果然出了动静。 “夫人!您母家失火了,您快去瞧瞧吧!” 听了这话,顾舒然欢喜的险些笑出声来,可很快,她就故作惊恐,一路向顾府狂奔去,一路狂奔,还一路哭喊着不要。 等她到了顾府后,却傻眼了。 顾府是有黑烟冒出,但并无冲天火光。 守门的家丁见顾舒然赶来,连忙拦住她,“二小姐有着身孕,那烟气伤身,还是莫要入内了吧?” 顾舒然焦急道:“父亲大娘二娘还有祖母他们如何?” 家丁:“皆无恙。” 顾舒然心头一颤,蹙起眉头来,嘴上却不得不应付着道:“无人伤亡就好。” 家丁:“怎地无人伤亡?那王家兄弟住在一个庑房里,这次起火的就是他们的庑房。刚听走水的那些兄弟们说,他们四个人被困在庑房里,人都烧成炭了。” 第244章 也不必给她机会了 顾舒然心头一颤,蹙起眉头来,嘴上却不得不应付着道:“无人伤亡就好。” 家丁:“怎地无人伤亡?那王家兄弟住在一个庑房里,这次起火的就是他们的庑房。刚听走水的那些兄弟们说,他们四个人被困在庑房里,人都烧成炭了。” 最终,顾舒然还是不顾守门家丁的劝阻进入了顾家。 顾家通体完好无损,只有与顾舒然暗相勾结的那四个家丁的庑房被烧塌了。 四具尸体从她面前被抬过去,死相狰狞恐怖,身上一块好肉都没有,趋于生理反应,顾舒然忍不住作呕起来。 顾峥最先注意到了她,“你怎来了?这样的场面你一个孕妇怎可见?” 刘氏当即上前护着她,又因刚刚顾府过完水龙相等于洒水车灭火,故而现在空气十分潮湿寒冷,刘氏将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你如今金贵着,可受不了这烟气。” 顾舒然蹙眉,“我闻听家中失火便连忙赶来,哪里顾得上许多?父亲,大娘,祖母,你们都没事吧。” 佘太君只道这事儿晦气,自己却也没伤着。 “那兄长和幼弟呢?也无事吧?” 刘氏急忙道:“无事无事,你莫要担心了。” 顾舒然这才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贺氏上前执手于她,“手这样凉,吓着了吧?”她轻轻拨弄着顾舒然额前的碎发,“你最是有孝心,我知你此番一定会赶回来,如今见了大家都安好,你也可安心了吧?” 顾舒然点头,“好端端的,怎就会闹出这样的祸事?” 贺氏叹道:“都是命数,由得了谁呢?” 与此同时,帝苑城内。 “晚晚!”穆弈秋半敞着上半身,用撒娇的口吻冲正在穿衣服的晚青说道:“别走” 晚青一边系扣子一边在穆弈秋额头上浅吻了一记,“晚膳的时候都跟你说了,入夜我是有事要办得。你都许了,如今又要反悔?” “不管!”穆弈秋一把将晚青揽入怀中,“那暴室污秽地方,我不想让你去。不过是审问几个不入流的货色,哪里能让我家夫人纡尊降贵亲自审问?刑官那些刑罚落下去,他们什么都得招认干净。” 晚青也没有挣扎,紧紧在穆弈秋怀里躺了一会儿,才道:“可你也知道,这件事关乎到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我做不到用平常心去对待。” 穆弈秋稍松开晚青,牵起她的手,眼中满是不舍,“朕陪你去?” “你明日一早还要早起上朝,陪着我上朝无精打采,那些朝臣又要说我是个祸害了。” “他们敢!”穆弈秋佯装有怒,“再说了!就是个祸害也是朕的祸害,朕愿意真喜欢!他们就是身上长了八张嘴八条舌头,也没那个胆子聒噪一句。” 晚青:“好了,别闹了。你快点睡,我早点处理完早点回来不就是了?” 自打和穆弈秋之间破除了嫌隙,这样的对话几乎成了他们两个人的日常。 穆弈秋对晚青已经不是宠爱和疼溺了,他现在的状况,已经算是彻底死在了晚青的温柔乡里。 别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就是一刻不见,那也是心痒难耐。 他甚至恨不得上朝都带着晚青去,若不是晚青嫌那些朝臣们七嘴八舌的吵闹,估计现在龙椅旁边都得添一个凤座了。 入夜的帝苑城今日显得格外冷清。 晚青的凤鸾轿辇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来到了这个平日都很少有宫人会涉足的地方,暴室。 所谓暴室,便是处置有罪宫人的地方。 与慎刑司和辛者库不同,入暴室者,皆是被默许了可以施酷刑的。即便犯人在此地被活活打死,也不会有人过问半句。 暴室的刑官恭恭敬敬将晚青迎入了最里面也是最宽阔、刑具最多的一间暗房里,这房中,有四名大汉被脱去上衣,用铁锁穿过了琵琶骨吊在墙壁上。 这四人,便是一直以来替顾舒然办事的那四人。 原来那日晚青从顾府离开回宫后,已经对顾舒然起了疑心。 她命人时时刻刻都盯着顾舒然的一举一动,所以才在这四人回府的路上将他们擒下。 此刻,四人已经受遍酷刑,遍体鳞伤,但他们还是什么都不肯交代,因为一旦说了,这条命,就绝对没了。 晚青知道他们嘴硬,于是问道:“从前在母家的时候与他们有过交集。本宫记得,那最中间那人是他们的大哥?” 刑官回话,“回皇后娘娘,正是。且和最右边那名身材最壮硕的犯人是亲兄弟。” 晚青轻描淡写道:“知道了。那就先把那两个跟他不是亲兄弟的人,给本宫杀了吧。” 听了晚青这话,带头的男子疯狂嘶吼,让她绕过旁人杀了自己。 晚青轻笑,“你都到这儿了,还轮得着你选?动手!” 晚青转过身去,刑官手起刀落,割了两人的喉。 在余下二人的惊悸声中,晚青又问,“招不招?” 见二人沉浸在痛苦和惊吓中不肯回话,晚青又吩咐刑官将那男子的弟弟也了断了性命。 他绝望之际冲晚青谩骂道:“你这个贱妇!你这个毒妇!好歹我们兄弟四人也在顾家多年,无功也有劳,你怎能用这般残忍的手段对付他们,你” “残忍?”晚青斥道:“比起你们要一把火烧了顾家来,本宫觉得这点儿残忍还远远不够呢。本宫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招不招?” 男子带着恨,自然不肯向晚青交代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 “好!有骨气!”晚青鼓掌拍手,而后对刑官说道:“去取了炭盆里,再用小刀一片一片割下来他兄弟的肉,烤熟了喂给他吃。” 而刑官果然如此做,场景吓得在场伺候的宫人无不骇然。 男子被逼着吃了两块后想要咬舌自尽,却被人一顿暴打,打掉了满嘴的牙。 饶是如此,那些半生不熟的肉片还是不断送入他口中。 最终,他只能哭着用含糊不清的口齿说道:“我说我他娘的说了!!” 他交代了事情的所有真相,说出了顾舒然做过的所有恶事。 果然是她。 晚青长舒一口气,紧闭双眸,脑海中不断回忆着自己和顾舒然相处的片段。 越想,越觉得心寒。 内心有一个声音不断向她发问,还要不要再给顾舒然一次机会? 但想到她要亲手烧毁整个顾家,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晚青便觉得此人无药可救。 故而, 也不必再给她机会了。 晚青缓缓睁开眼,转身离开了暗房。 “将他们四个五马分尸,残躯丢出城外去,喂狗。” 第245章 顾舒然谎言被戳穿(一) 回到凤鸾宫时,已过四更天。 正临近穆弈秋起身的时辰。 未免自己的动静太大吵醒了穆弈秋,晚青回寝殿的时候蹑手蹑脚,生怕发出响动。 她原也没打算回到榻上睡觉,知道了这样的事,她怎还有心思能睡得着? 她静静坐在暖座上,却听耳边传来穆弈秋的声音,“晚晚,你都回来了,为什么跟做贼一样一个人坐到暖座上去?” 晚青刚要回话,突觉肩膀一沉。 侧目看,是穆弈秋将自己明黄色的睡袍搭在了她身上,“天气转凉,你仔细别坏了身子。” 晚青在穆弈秋的手背上轻拍一记,努力扬起笑容面向他,“你醒了?” “便没睡。”穆弈秋将头搭在晚青的肩膀上,闭眼咂嘴,“媳妇儿不在身边,我睡不着。” 晚青:“你就会耍嘴皮子,从前那么多个日夜我不在你身边,我瞧你也睡得安稳。” 穆弈秋:“晚晚既然不在我身边,如何能知晓我是否睡得安稳?” 他在旁人面前从来都不苟言笑,偏是与晚青独处,三两句话就没个正经。 可是今日不同。 在开了两句玩笑话后,他明显察觉到了晚青情绪的波动。 于是他面色一沉,正经起来,“怎么了?可是问出了什么?” 晚青颔首,“一切都和娘猜的一样,所有的事,都是二姐做下的。” 穆弈秋隐怒,“她疯了吗?那周氏是朕赐给四哥的,她怎敢对她下手?” 晚青沉默不语,将头埋低一些。 穆弈秋见状将她一把拥入怀中,“我知道晚晚心里不好受,可今日你二姐当真命人焚了顾府,便是眼里再没有顾家,亦没有你。她暗下杀手要了周氏的命,单这一条我已然可以定她的死罪。但也因为她是你的二姐,也因为她曾经用自己的一只手换回了我的命,此番该如何抉择,乃为顾家家事,我只当充耳不闻,不知道这事儿便是了。” 晚青紧紧盯着穆弈秋的眸子,“那人到底是你四哥,你却不在乎?” 穆弈秋摇头,“我只在乎晚晚。且娶了怎样的人过门,是他自己的主意,与人无尤。” 缓一缓,他又问道:“所以,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事儿?” “明日,我要离宫去一趟亲王府。” 次日清晨。 穆弈秋下口谕,令穆佩勋今日不必上朝,留在府中静候。 到了午前时分,晚青不请自来。 顾舒然见她来依旧是一副亲切面孔,她挽起晚青的手臂,笑道:“青儿如何会来?可是因为昨日家中那场大火你在宫中有所耳闻?我且去瞧过,家中无事。” 晚青目光淡然看向她,“可让你失望了?” 顾舒然一滞,“青儿此话何意?” “没什么。”晚青动作很自然的将顾舒然的手从自己的臂弯推了出去,“同王爷来正殿吧,我有些事想与你二人说。” 她这样决绝的态度,已经令顾舒然察觉出了不妥。 她心中唯一能得安稳的理由是所有知情人都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晚青即便怀疑也不会胡言乱语。 待穆佩勋入正殿与晚青请安后,晚青扬手命他落座。原本坐在顾舒然身边的她突然起身,坐在了正殿的上首位上。 她清了清嗓,声音四平八稳道:“今日本宫来,不以顾家女身份,不以顾舒然姊妹身份,只以大昭的中宫皇后身份而来,为得,是问你们几件事。” 晚青架出了皇后的架子,穆佩勋摸不着头脑之余看向顾舒然,顾舒然亦是一脸茫然。 晚青看向穆佩勋,问道:“从前周氏小产,而后周氏坠崖,你可想过这里头有几分是你亲近之人的手笔?” 穆佩勋愈加迷惑,“亲近之人?臣不知皇后娘娘所指为何人?” 晚青抬手,指向她身边的顾舒然,“你的正妻,你的王妃。” 顾舒然愕然,起身冲晚青喊道:“青儿!你胡说些什么?” “你坐下。”晚青的声音里不含丝毫感情,“本宫言明,今日本宫是以皇后的身份与你二人对话,本宫问什么,你等说什么就是了。” 顾舒然目光发狠瞪着晚青,这才知道怕。 穆佩勋道:“臣糊涂,芷兰的小产和身死皆是意外,与舒然何干?” “你还当还当真是糊涂。”晚青无奈一笑,目光犀利扫射向顾舒然,“四王妃,是你交代事情的经过,还是本宫替你说?” 顾舒然瞪大了眸子不住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晚青沉默须臾,颔首道:“也好,那本宫就一桩桩,一件件的都跟四王爷你交代清楚了。” “当日周芷兰小产滑胎,体内验出了落胎药的成份,却不知那落胎药从何而来。而之后,四王妃得知有孕,太医把脉也道有用过那脏东西的迹象,只是因为四王府所用分量不重,所以无虞。这件事,成了王府里的悬案,无人知晓到底是为何。其实也是前朝的老手段了,以有落胎成份的香药熏衣,衣裳上自然就带了那伤人的味道。四王妃穿着那衣裳日日在周氏面前晃悠,而自己则戴着鼻塞免受其害,所以才会有这件诡异事的发生。” “你胡说!青儿!你我姐妹一场,你为何要冤枉我,我” “你放肆!本宫与你说话了吗?”晚青瞪一眼顾舒然,口风愈发凌厉,“这事儿是不是你做的你心知肚明,此时此刻,本宫与你无半分干系,你那些心思,能省则省了吧。” 一旁的穆佩勋听到这些话人都傻了,目光呆滞看着顾舒然,不停地摇头。 顾舒然挺着孕肚一把抓住了穆佩勋的手,嘤嘤欲泣道:“王爷,我不知道青儿妹为何要说这些话,可这事儿当真不是我做下的。那段时间我和周妹妹情同姐妹,我怎么可能” “正因为情同姐妹你才有机会下手,才有机会日日在旁人面前晃悠。”晚青截断了顾舒然的话,更截断了她狡辩的可能,“你是本宫的亲姐姐,这世上所有人都可能冤枉你,唯独本宫不会。” 话落,穆佩勋生硬将顾舒然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挪开。 他眼底蔓出了血丝,目露凶光,如能弑人。 第246章 顾舒然谎言被戳穿(二) 周遭的空气仿佛如胶凝住,只有顾舒然悲戚戚的哭声。 她因哭得太过伤心,足下发软,险些跌落在地上。 她是有着身孕的,这一跌若是落了地,肚子里的胎儿八成不保。 晚青和穆佩勋眼睁睁地看着她,却无人理会。 好在身后有点眼的奴婢上前帮衬了一把,这才将顾舒然稳住。 “大夫人,当心身子!” 顾舒然在婢女的搀扶下落座,心悸不已的她不明白晚青到底要干什么,也不敢直视晚青的眼。 晚青看一眼伺候顾舒然的婢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婢女答:“奴婢名唤香兰。” “香兰?是个好名字。”晚青温柔道:“今日怎是你伺候在你家主子身边?舞舞呢?” 香兰摇头,“已经几日没有见到舞舞姐姐了。” 晚青:“本宫劝你,还是离你这人美心善的主子远些,免得有天府上的人,也再寻不见你了。” 顾舒然辩解道:“舞舞回乡省亲,与我又有何干?难不成她伺候我一场,要走我却不让她走吗?” “回乡省亲?呵”晚青看一眼身旁的荷洛,荷洛旋即将捧在手中的一卷档宗丢在了顾舒然面前的桌案上。 晚青扬手指着那档宗,道:“你自己翻翻看,舞舞哪里还有亲人?她只身一人被卖入宫中十数载,直到跟了你之后因皇上登基而被恕出宫,你告诉本宫,她去看的是哪儿门子亲人?” 顾舒然目光死死盯着那卷档宗,说话结巴道:“那许是她有远方的亲戚也说不准,你” 晚青拍案震怒,“胡说八道!远方亲戚?她那远方亲戚是叫阎王爷吗?你亲手杀了舞舞,还焚了她的尸,你忘了吗?” 此话一出,四下哗然,连伺候在顾舒然身边的婢女也忍不住后退了好几步。 顾舒然呼吸的频率不住加快,穆佩勋则悻悻追问晚青,“皇后娘娘,舞舞跟随顾舒然多年,她为何要取她性命?” 晚青:“因为她知道了本不该她知道的事情,又这么巧,四王妃以为舞舞将这事儿告诉了本宫的母亲,所以舞舞才会遭此毒手。” 晚青眯着眼睛睇着顾舒然,不住摇头,“你实在不该如此。舞舞对你衷心不二,即便你做了那么多错事,她也从未想过判离你。那红碧玺的耳坠本宫的母亲故意送给她的,便是要试探你到底是人是鬼。若舞舞不死,你心胸坦荡,本宫也不会派人日夜盯着你,也就不会知道你歹毒到居然勾结顾府的家丁要纵火焚了顾府,灭了顾府上下所有人的命!” 晚青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你的心是什么做的?那些都是你的亲人,他们何曾害过你?何曾伤过你?你为何要如此!?” 眼见此时已经纸包不住火,顾舒然也明白自己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了。 她不哭了,变成冷笑。 就坐在原地,笑得森然。 反倒是穆佩勋不住追问晚青为何顾舒然会纵火烧了顾府。 晚青道:“因为周氏的死,就是顾舒然一手造成了。是她亲手将周氏推下了悬崖。” 听到这儿,穆佩勋再忍不了,回手一巴掌就打在了顾舒然的脸上,“贱人!你为何要如此做?即便你讨厌芷兰,你看她不顺眼,你也决计不至于要了旁人性命这么歹毒吧?你你已经是正妻了,你还要如何?” 顾舒然捂着烧红的面见,她看向穆佩勋的眼神如今已经没有爱了,尽是恨。 她一言不发,晚青便替她向穆佩勋解释道:“因为她的秘密被周氏知道了。周氏知道了,她如今腹中的那一胎,或许根本就不是你的。” “那日四王府负气离府,却遭人强女干,而后回府便发现自己怀上了子嗣。她如何能知道那一胎究竟是王爷你的,还是那歹人的?这样的事儿本不怨她,也该同情她。可她是如何选择的?她不跟你坦白也便罢了,想留着这孩子也便罢了,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为了瞒着自己的过错,而要了旁人的性命。” 穆佩勋怔然起身,面色灰白入土,眼底闪烁泪光看着顾舒然,“这一切,都是你做下的?” 顾舒然抬眸,冷笑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重要吗?” “不重要了。”穆佩勋连连摇头,自言自语,“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整个人如同灵魂被掏空,行尸走肉般一摇一晃地走出了正殿。 此刻,顾舒然恶狠狠地瞪着晚青,咬紧后槽牙,骂道:“我那般待你,你如何待我?” 晚青同样回以愤恨目光,“你要夺本宫全家性命,你如何待本宫?还要本宫如何待你?你若不是完全昧了良心,你回头细想想,本宫给了你多少次回头的机会。可你呢?你非但置之不理顾若惘闻,反而愈发狠辣变本加厉不择手段。你要本宫如何?继续纵容你害死本宫全家,害死四王爷全家才算完吗?” “是你!是你和贺氏一起连通起来害我,是不是?”顾舒然声音都因嫉妒的愤恨而微微发颤,“你引我入局,你要逼死我!是不是?” 晚青闭目,缓声道:“你的路,是你自己选的。你不入局,无人可以逼你。” 说话间,穆佩勋折返而归。 他将一封休书递给顾舒然,声音沙哑道:“从今往后,我与你恩断义绝。彼此再不相见。”说罢,他跪在晚青面前,双手作揖道:“还请皇后娘娘将她带回去。顾家的事,顾家自己解决。” 晚青颔首,应下了穆佩勋的话。 顾舒然将那张休书死死攥在手中,将她揉成了一团。 穆佩勋平礼起身,再度离去之际深深忘了顾舒然一眼,满腔的怒意化作低沉嘶哑的声音,冲她低吼道:“若我先遇见的是芷兰,便根本不会有迎娶两家的意思。我只会娶她,让她做我的正妻,我与她一生一世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便是一时冲动对你许下了诺。可我终究也不算负了你。是你,负了你自己。” 第247章 顾舒然小产 穆佩勋平礼起身,再度离去之际深深忘了顾舒然一眼,满腔的怒意化作低沉嘶哑的声音,冲她低吼道:“若我先遇见的是芷兰,便根本不会有迎娶两家的意思。我只会娶她,让她做我的正妻,我与她一生一世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便是一时冲动对你许下了诺。可我终究也不算负了你。是你,负了你自己。” 这一番话,杀人诛心。 顾舒然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了,她原本以为自己对这个男人只有恨了。 可她却忽略了恨的根本。 曾经相爱过的人,如果没有了爱,又何来恨呢? 比如顾舒然恨着穆佩勋,可此时此刻的穆佩勋,却连顾舒然恨都不想恨。 因为他再也不想和这个女人有任何关系了。 可是当日的承诺不都是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的吗? 如果不是他,她顾舒然何至于此? 她冲穆佩勋决绝离去的背影歇斯底里,她骂出了最不堪入耳的脏话,说出了最恶毒的诅咒,最后的最后,她只是趴在地上无助的哭。 那样绝望的哭声晚青从未听见过。 她一边哭,一边用已经几乎发不出来声音的嗓子叫喊道:“你回来求求你回来。” 由着她哭了半晌,晚青才道:“何苦呢?为了这样一个男人,落了一身的伤。” “可他说过,他只爱我一个人的他为什么要骗我?若他一早告诉我,我何至于此?” “是你一门心思要嫁给他,是你不顾所有人的劝阻要跟他在一起,甚至不惜为了这件事去威胁皇上。”晚青颇有几分恨其不争的意味在,“无论如何,你就是再对你的生活不满意,家人又何错之有?父亲何错之有?母亲何错之有?祖母何错之有?二娘、兄长,顾荣,又如何了你?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顾舒然擦干眼泪,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神情恣肆看着晚青,“不做什么,我就是看不惯你们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模样。我受够了,我受够了你们虚情假意对我的好,受够了所有的一切。我告诉你,我不后悔!” 晚青摇头,失望透顶。 她命人将顾舒然带回顾府去,再慢慢跟她算总账。 回到顾府,全家男女老少全部齐聚在正殿里,等着对顾舒然的审讯。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与其在这些所谓的家人面前服软,倒不如将所有的事情都一次交代清楚。 她说了顾潇盼的死。 说了自己母亲小玉氏的死。 说了自己是如何利用晚青嫁入王府,又是如何利用晚青打压周芷兰的。 甚至还说了许多众人都没有察觉到的事。 十二年前,小玉氏再度有孕,顾府上下都一片喜庆。 但这一胎,不过四个月就小产了。 所有人都说是命道不公,夺走了那孩子的性命,可只有顾舒然自己知道,那孩子之所以会小产,是因为她在小玉氏的吃食里面添了桃仁。 桃仁伤胎,日日服用,小产滑胎是必然之事。 只可惜那时她还只是个孩子,又是小玉氏的亲生骨肉,谁会将这件事怀疑到她身上去? 即便大家觉得小玉氏这一胎掉的有疑,也只会将目光投在刘氏身上。 听完她所言,大家反而没有那般愤怒了。 顾峥只是神色灰败到了极致,问她,“这个家究竟哪里对不住你,你要做到如此地步?你心中究竟藏了多少恨?” 顾舒然笑:“恨?哈哈,爹,你还真会问。那么你觉得我在这个家得到了关爱吗?从小到大,家中的孩子都有人伺候,有人服侍,我呢?我永远却是伺候别人,服侍别人的那个。我知道,你们会说这一切都是我娘的意思,你们会说你们劝了我娘不听。可你们真的有用心劝过她吗?你们真的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若被颐指气使的那人是顾晚青,我想祖母和爹你一定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把贺氏骂一顿,然后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她吧?因为她生来就漂亮,生来就是嫡女,身份尊贵,不像我 这么多年来,我在这个家里得到了什么?一身的伤,和一世的耻。你们要告诉我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爱?家中但凡出了事,错的那个永远都是我,对的那个,永远都是旁人。我吃别人剩下的,用别人不要的,自己的心头好不敢说出口,对着你们每一个人都卑躬屈膝的,可我得到了什么? 后来我入宫了,我有了穆修齐的孩子,你们对我的态度又是如何?完全的大转变,这么多年,我终于体会到了当一个被人重视的孩子是什么感觉。我千辛万苦才能有的体会,顾晚青却一出生就有了,你要我如何不恨? 今日事,也是贺氏和顾晚青对我的算计吧?若非她们用舞舞来试探我,我又怎会动了对你们全家的杀机?我技不如人,我认栽。可我从来都没有做错过任何事。” 听完她这一席话,佘太君泪流满面,心梗难忍,一句话都说不出。 顾峥沉默了须臾,摇头道:“既然这个家待你如此不公,你也不把我们当家人,那老夫也便当没有你这个女儿。你作恶多端,身上背负了那么多条人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这条命,留不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顾舒然癫笑不止,“哈哈哈哈哈你要拿我的命?你可是忘了我有皇上亲赐的免死金牌。我若死了,只怕穆弈秋会沦为全天下的笑柄,哈哈哈哈哈!你们能拿我怎么样?即便我就是那十恶不赦之人,你们又能如何?我就喜欢你们现在这样瞪着我,恨着我!随便,真的,我一点儿都不在乎,哈哈哈哈哈!” 她好像疯了。 再狂笑了顷刻后,她突然捂着自己的小腹,停止了笑声。 殷红的血迹从她的身体里流淌出来,沾湿了她的裙摆。 这摊血迹,这种感觉,曾经那样的熟悉。 像极了她失去第一个孩子时的感觉。 她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失去意识倒在了血泊当中。 第248章 是你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昏迷后,众人簇拥着将顾舒然抬入了她的闺房。 很快,随府跟侍的郎中便赶来替她诊治。 这一探脉,郎中吓得不轻,“这二小姐心悸忧思过度,体内血脉窜涌毫无章法,下崩之势严重,怕是怕是不好!” “不好是什么意思?”佘太君蹙眉追问。 郎中骇然道:“只怕二小姐这一胎,保不住了。” 虽说顾舒然做了那么些伤害家人的事情,可家之所以称之为家,便是无论你做了多少错事,只要你有难,所有人的心都是向着你的。 大伙儿沉默之际,晚青问道:“可会威胁她的性命?” 郎中道:“此刻二小姐的脉象已经很虚弱,胎像更是近乎没有,可见胎儿很快便会胎死腹中。若是不及时下药,让二小姐将死胎排出体外,以这般崩漏的趋势来看,二小姐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还啰嗦什么!?”顾峥怒斥道:“快!快去准备落胎的药来!无论如何,先将舒然的命保住再说!” 晚青在一旁看得真切,这个家,即便是刘氏,亦或是年纪最小的顾荣,都在此刻为顾舒然捏了一把汗。 她如何还能说这个家里的人不在乎她? 只可惜她陷入了昏迷,这一切,她都不知道了。 如何会不知道呢? 所有人都看见顾舒然眼底落下了一行泪,但无人知道,这一行泪,并非是因为身体的痛楚,而是因为她在昏迷之际,亦听见了这些暖心窝的话。 她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画面,许多她已经都忘记了的画面。 年幼时自己和晚青起了争执,晚青比她年幼几岁,因为顾舒然不给她一个布娃娃而直哭。佘太君过来后将那布娃娃一把从顾舒然手中抢过来给了晚青,可却在哄得晚青不哭后,亲自带着顾舒然离府,去买了一个更好,更漂亮的。 顾舒然开心的直笑,佘太君也笑得眯起了眉眼,不停抚摸着她的小脑袋,“祖母每个都疼。只是青儿小,你是姐姐,要让着她,明白吗?若是哪天你觉得让这她你受了委屈,你就来寻祖母,祖母给你做主,好不好?” 到后来稍微年长一些,顾潇盼处处针对她。一次顾潇盼打了顾舒然一耳光,这事儿被顾峥知道后,足足罚顾潇盼抄写了一百遍的道德经,还让她一个月不许离府玩耍。 顾峥教导她,“往后你若无错,无论是谁,打要还口,骂要还手,我顾峥的女儿,不能认人欺负,明白吗?” 眼前的光线聚成一个小小的点,从那个点望出去,是小玉氏。 她对着一盏油灯,缝纳着一件衣裳。 那是顾舒然及笄之时,小玉氏送给她的礼。 那件衣裳虽然是她自己缝绣的,但是一针一线,一布一料,用的都是最好的东西。 但是这些用料,就花掉了小玉氏三个月的积蓄。 且她眼睛本就有着旧疾,这样对着晃眼灯火刺绣更为伤眼。 可她却不在乎,满心满意都是为了让自己的女儿欢喜。 后来她将这礼物交给顾舒然的时候,顾舒然还问她制作这衣裳辛苦吗,小玉氏却道:“娘都是白日里做,做一做停一停,一点也不辛苦,你开心娘就开心。” 这些闪过的片段画面还有许多。 所有人对顾舒然的好霎时涌上心头。 原来贺氏不止是对晚青一个人关爱有加,原来顾景为也一直都把自己当成她的好妹妹,原来顾荣第一次真心实意的叫别人姐姐,是叫的自己。 凡此种种,数不胜数。 她怎么会忘了呢? 她怎么能全都忘了呢? 等她再睁眼时,已经入夜了。 房间里燃着几盏蜡灯,晚青独一人坐在窗前陪着她。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平坦,却有褶皱。平坦到好像她从未有过身孕一般,但那些褶皱又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她,她已经失去了第二个孩子了。 晚青目光定定看着她,淡然道:“孩子保不住了。” 顾舒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是一个已经成了型的男胎。”晚青长舒一口气,无奈道:“取了王爷的血和那孩子的血验过,血可相融。那孩子,是王爷的。” 听了这一句话,顾舒然紧闭双目,竭力忍住自己的泪。 “祖母和爹的意思,若你肯认错,这个家,永远都欢迎你。” “家?”顾舒然怔然看向晚青,“我还能拥有家吗?” 她摇头,苦笑,“我走得是一条绝路,哪里能不留下嫌隙呢?青儿,不管你信不信,刚才我做了一场梦,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我梦见”她停顿了须臾,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罢了,不重要了。” 晚青:“是你自己把你自己生生逼上了绝路,可你还能回头。即便你回头已经没有路了,只要你想,我们就愿意手拉着手,把你从深渊里拉出来。” 顾舒然冲晚青扬起一记疏朗的笑,宛如从前一般,“青儿,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 “孩子是佩勋的这件事,他知道吗?” 晚青颔首,“取了他的血,他自然知道。” 顾舒然:“那他怎么说?” 晚青沉默半晌,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问。” “他原是恨毒了我把?毕竟他那样喜欢周芷兰,而我却杀了他们的孩子,更杀了她。我想他这一生都不会原谅我。不过无所谓。现在想想,也算不清到底是谁欠了谁的了。青儿,你能帮我给他捎句话吗?” 晚青:“二姐是想见他?” “嗯。”顾舒然抿唇点头,“即便再不是夫妻了,我还是想再见他一面。就当做是最后一面,好吗?” 见顾舒然苦苦哀求,晚青只好勉强应下,“我只管试一试,但他来不来,我不能作保。” 顾舒然道声多谢,晚青替她盖好被衾,“别乱想了,好好儿睡一觉吧。” 在晚青走后,顾舒然吃力地靠在了床头。 她看着菱窗外的月,柔如纱的月光和少时一样。 只是所有的事,如今却都不同了。 明天顾舒然下线。 第249章 顾舒然之死(一) 局势逆转,乾坤骤变,加之小产血崩,令顾舒然的身子变得极为虚弱。 在晚青去寻穆佩勋来见她一面的这几日里,顾舒然常是闭门不出,连药和饭菜也不肯吃。 哪怕家人轮番来劝过她,说再不计较她的前事,她也充耳不闻,只执意要见穆佩勋一面。 她枯瘦成了一直嶙峋的猫儿,脸颊深深凹陷下去,瞧着骇人。 毕竟都是跟她共处过这么些年的亲人,谁能当真忍心见她如此呢? 最后,还是佘太君亲自出面,穆佩勋才给了顾家这个颜面,答应入顾家来见顾舒然最后一面,自此之后,他便与顾舒然再无瓜葛。 闻听穆佩勋肯来见自己,顾舒然便命下人为她添妆。 她的身子实在太过虚弱,又瘦的可怜,即便是添了最精致的妆容,也再不复往日的明艳了。 她身上穿着的,是秋菊纹氅衣,那是她在宫中初见穆佩勋时穿着的衣裳。 她极力的想要将自己打扮的和她初见穆佩勋时一样,极力的想要找回属于他们彼此的那段时光。 门,开了。 穆佩勋面色沉重缓步而入,在距离顾舒然一丈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两两相望,相顾无言。 良久,是顾舒然先叹了一声,“你都知道了?”她抚摸着自己不再隆起的小腹,似自嘲般笑笑,“我们的孩子,没了。我曾经多么想为你生一个孩子,只可惜,我还是没能做到。” 穆佩勋将目光挪到桌案上的香炉上,语气依旧淡漠,“这不是本王失去的第一个孩子。” 顾舒然笑,“是啊,也不是我失去的第一个孩子。周氏的孩子是我杀的,可我的第一个孩子,何尝不是因你而死?若不是你,若不是你深情款款的对我说,你此生最爱重之人唯我一人,我又如何会泥足深陷,变得越来越不像我自己?” “那么你又是从前的顾舒然吗?”穆佩勋反问,“本王认识的顾舒然,善解人意,知书达理,气若幽兰,和善待人。而你呢?你细想想自你入了王府之后,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便都是我的不是吗?若不是王爷昔日偏要将那周氏也迎娶入府,事情又怎会变为今日这样的局面?入府便入府吧,可你又为何要在我与那妾室同日入府之时,宠幸于她而忽略了我?多少个夜里,我作为顾家的千金二小姐偷鸡摸狗,从狗洞里钻进亲王府,为得便是与你有短暂一夜的相拥。那样混沌的日子我都熬过来了,为何?为何却要在我以为自己守得云开的时候,却才告诉我一切都只是我痴人说梦?” 顾舒然情绪渐渐变得激动,忍不住冲穆佩勋怒吼道:“王爷说我悍妒,可你可曾想过我为何会悍妒?若非周氏夺走了本该是我所有的一切,我怎会记恨于她?我怎会把所有的怨恨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她的身上?” 穆佩勋无奈蹙眉,表情明显有些不耐烦,“本王已经说了多次,那夜本王之所以会入芷兰的房中,纯粹是因为喝大了酒,误以为那是你的闺房。那夜本王与芷兰何事都没有发生,你又在嫉妒些什么?” 顾舒然追问:“那日是没有,可后来呢?后来的那些个日日夜夜都是假的吗?后来她腹中子嗣是从天上落下来的吗?王爷你扪心自问,我对你的爱意有丝毫褪减过吗?”她怔然摇头,“从未,从未褪减。是你变了初心,是你移情别恋,是你喜欢上了周氏便觉得我哪儿都不顺眼。她为了你付出过什么?你可曾还记得,我曾为了你险些丢掉了我这条命?我曾为了你,亲手杀死了我的第一个孩子!” “你是为了本王,亦是为了自己。”穆佩勋对顾舒然的崩溃视而不见,依旧用最冷冰的语调与她对话,“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全然是为了本王吗?难道你从中就没有得到半点的欢愉?莫要将所有的过错都推脱到本王身上去,是本王抓着你的手将芷兰从悬崖退下去的吗?本王承认,本王是对芷兰动了心。可这不是本王的错,这是天下男人都会做的事,三妻四妾本就寻常,本王是皇帝的四子,本王有一妻一妾有何不对?” 顾舒然唇齿发颤,“穆弈秋乃为当今天子,为何他只有青儿一人?” 穆佩勋冷笑,“他是他,本王是本王,自是不同的。你问本王为何会那般对你,先细想想你有没有做到像芷兰那样为人妻妾的本分!” “我没有?”顾舒然战战巍巍地走到穆佩勋面前,虚力捶打着他的胸口,“挑灯为你缝绣寝衣的人是谁?知道你喜好口味为你精心准备晚膳的人是谁?明白你在朝廷中的辛苦难做,让父亲和青儿替你周全之人又是谁?”她一边说着,一边落下了泪,“我自问已经把我自己掏空了交到你手中,你为何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没有做到正妻的本分,那周氏她做了什么?她出了能唱唱小曲跳跳小舞狐媚子劲讨你欢心外,她还会做什么?” “这便够了!”穆佩勋一把甩开了顾舒然,将她推到在地,“为女子者,只要明白怎么讨得丈夫欢心这便够了!只可惜你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你一再说芷兰的不是,可她至少不会像你,她至少心思纯良,至少没有害过你的孩子!” “孩子?哈哈哈,孩子?”顾舒然瘫坐在地上,目光痴然望着穆佩勋,森然笑着发问,“那我的孩子呢?若非你那日那般决绝离我而去,若非你将我推倒,我怎会失去我的孩子?且你已经知道了那孩子是你的,你却无动于衷?我的孩子就活该比周氏的孩子命贱吗?” 穆佩勋:“你的孩子没了,那是你作恶多端咎由自取。就算那孩子是本王的又如何?你本就不是个干净的人,指望孩子又能干净到哪里去?” 顾舒然:“你说什么?” 穆佩勋:“本王说,你本就不是个干净的人,你为歹人所强暴,却好意思说自己干净?” 顾舒然哭着嘶吼道:“此等祸事,如何能怪我?若非那日你苛责于我,我怎会离府?我怎会撞上这样的祸事!?” 第250章 顾舒然之死(二) 顾舒然哭着嘶吼道:“此等祸事,如何能怪我?若非那日你苛责于我,我怎会离府?又怎会撞上这样的祸事!?” 穆佩勋冷笑,“普天之下的女人多了去,日日游荡在街道之上的亦是不知几何。为何那贼人旁人不选,偏偏要选你做那恶心事?” 这句话,宛如一记重鞭狠狠地抽打在顾舒然的心房上。 整件事,起码在她被强暴的这件事里,她又有什么错? 她作为一个受害者,得到的却是自己男人的唾弃。她甚至可以想见,若是当日她回府后一五一十将自己的这些遭遇告诉穆佩勋,他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他一定会将嫌恶的表情毫不掩饰地挂在脸上,而后开始疏远她,开始冷暴力她。最终将周芷兰捧到天上去,让她落入尘埃里。 甚至有一日,他厌倦了,连她应付都不想应付的时候,他应该会一脚把她踢开,让周芷兰做正妻。 而那个时候,她还能不能留在亲王府都是未知之数。 这就是她曾经化作飞蛾,不顾一切都要去扑的那团火。 结局 结局或许就本该如此吧。 这世上哪有扑火的飞蛾,最终的结局不是灰飞烟灭呢? 她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一点点失去力气,只能勉强用自己的左手支撑着上半身全部的重量。 泪水朦胧了她的双眼,此时的穆佩勋背光而立,整个人隐匿在强烈的光晕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了初见时的穆佩勋。 他在对着她笑。 笑容那样明媚,仿佛可以驱逐一切阴霾。正是这样的笑容,成为了那段时间支撑顾舒然从绝望境地里走出来的唯一的光。 可如今伤她入骨髓的,却源自于同一道光。 穆佩勋没再说什么,他决绝转身,似要离去。 在他即将离开这间房的时候,顾舒然用低沉的声音叫住了他,“佩勋,往后,我们再不会相见了。今日只当最后诀别的一面,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你需如实回答我。” 穆佩勋停住脚步,默然颔首。 顾舒然用左手支撑着自己虚弱的身体勉强站立起身,缓声问道:“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厌倦的?” “你要听实话?” “是。” 穆佩勋长舒一口气,无奈摇头,“我与你初相识,便对你一见钟情。我从未见过任何一个女子,能带给我你带给我的那种感觉。仿佛我只要见到你,便心下安然,一切都会变得美好。那时候,你是穆修齐的妃子,是我的皇嫂。可我似发疯了一般根本不能受控,即便你已经有了身孕,我还是想不顾一切的和你在一起。我那时候就在想,我带你离宫,你生下这个孩子,我也会待他好,待他如同自己的亲生骨肉一般。” “后来,你离宫了,真正自由了。那段时间,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光。你日日都会来寻我,你会偷摸溜进王府,只为见我一面。我十分感动,发誓要好好对你。可渐渐的,这份感情,就变了。” “你开始不断的有意无意提及你对我的付出,你会说你故意小产是为了我,你和家人争执是为了我,甚至连你要了你母亲的命也是为了我。我觉得你很恐怖,我很怕你。这样的你,让我变得十分有压力。我再也不能轻松的面对你,或者说,是我不敢。” “后来你讲咱们的事情告诉了皇上,皇上赐婚我不得不从。可那个时候开始,我对你的感情,就已经远不及从前那般深了。后来芷兰入府,我便慢慢爱上了她。” 提及周芷兰的时候,穆佩勋连语气都忍不住温柔了起来。 温柔过后,又有几分失落的叹了一口气。 是啊,周芷兰即便死了,穆佩勋也能日日都念着她想着她,甚至许多个夜里,在梦中都能唤她的名字。 她人死了,但却可以在穆佩勋心中留一辈子。 这也许,才是真正的喜欢吧。 可顾舒然却不能理解。她不能理解自己全心全意的为了一个男人,到头来,那个男人却说他一早就已经不爱自己了? 先开始的是他,凭什么先要结束的人也是他? 若要结束,为何不一早断个干净,为何要毁了她的一生? 她释然一笑,走到穆佩勋身后,浅声道:“抱抱我好吗?最后一次了?” 穆佩勋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转过身来,给予了顾舒然一记拥抱。 顾舒然轻声问他,“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爱你的吗?” 穆佩勋摇头。 顾舒然冷笑,“我永远,都不会放弃爱你。” 话落,她将自己一早藏于袖间淬了毒的匕首,刺入了穆佩勋的后背。 穆佩勋用力推开顾舒然,捂着自己湿润的后背,看着顾舒然手中的匕首,咆哮道:“你疯了!?你疯了!” 他转身想要逃,但那毒物见血封喉,他已经没有气力了。 眼见着穆佩勋瘫倒在地上,顾舒然缓步向他走去。 她俯下身,目光温柔迎上穆佩勋满目的惊恐,“其实今日,只要你来了,便走不出去这间房。无论你与我说什么,便是要与我重归于好,我也不会让你从这件房离开。” “因为你从这间房间走出去,便是海阔天空。而我从这间房间走出去,却再也不会有以后了。” “我本就没想活,我心疼我那可怜的孩儿,还未看过这个世界一眼就走了。你作为他的爹,你不心疼他吗?” 此刻的穆佩勋已经说不出来话了,他的身体开始抽搐,脸色憋胀的通红。 顾舒然俯下身去,贴着他的唇浅吻了一记,而后用那把带毒的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她感觉不到任何痛楚,只是缓缓地趴在了穆佩勋的身上。 “孩子,你别怕。爹和娘这便来寻你。” 她最后环顾了一眼自己的闺房,从菱窗望出去,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致。 有枯黄的叶,落了。 她笑,“此生,是我负了顾家。如今,这条命还给你们。也当我成全了我自己。” 终是有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 落在了这片她从小长大的故土之上。 氤氲成泪渍,渗入缝隙,归于一体。 第251章 穆弈秋下旨诛顾家九族 二人的尸身是在半个时辰后被前来送茶水的下人发现的。 发现他们的时候,顾舒然伏倒在穆佩勋的怀中,而穆佩勋的手,也回护着她。 亲王死在了朝臣家里,自然在昭都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而仵作验过二人的伤口,穆佩勋背后的伤口明显是被旁人刺入的。换句话说,顾舒然杀了穆佩勋而后自戕这件事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 有朝臣上奏,要穆弈秋严查此事,重责顾家,绝不能姑息养奸,纵容他们胡作非为。 顾舒然即便千错万错,她也是救过自己性命之人,也是自己的妻子最敬重的家姐。而要因为她的错再去追责毫不知情的顾家,穆弈秋自是做不到。 故而在朝堂之上,他向朝臣发问,“众卿家觉得朕当如何处理这件事?” 朝臣曰:“顾家对于此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既已知顾大人次女身上背负着多条人命,是个杀人不见血的恶人,又为何还要让皇后娘娘出面,邀四王爷再去见那毒妇一面?岂非是将四王爷的性命置之儿戏?” 穆弈秋反问,“那依你的意思,顾府此番该当何罪?” 朝臣拱手作揖道:“按律,顾大人理应革职查办,细查这其中有没有他的主意在。即便没有,谋杀亲王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他也逃不脱。” “如你所言,皇后亦是顾峥之后,可也当被株连?”穆弈秋的脸色变得阴沉不已,“你好大的胆子!” 那朝臣旋即跪地,冲穆弈秋叩首,“皇上!微臣依律行事,还望皇上切莫偏私。” 他是依律行事,却也有自己的私心。 穆弈秋对晚青太过于偏宠,而晚青入宫许久又久无后嗣。 天家贵胄,又是真龙天子,岂能无后? 朝臣们多番劝谏过穆弈秋让他广纳后妃,但穆弈秋表示:家有悍妻,勿CUE。 加之顾峥在前朝的势力越来越大,久而久之,朝臣们在背地里都议论着晚青是个祸国的妖后。 今次好容易抓到她的错漏,这些顽固不化的老臣又哪里肯放过? 再三进言,甚至大半的人都跪在了朝阳宫里逼迫穆弈秋依法行事,莫要徇私枉法。 穆弈秋双手攥拳,怒意盎然,任谁都能看出他的不悦。 在大家都以为穆弈秋下一刻就要发作的时候,他却生生把这口气吞了下去。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唇角扬起一抹不明其意的笑,“各位大人要朕依律办事,朕自问登基以来所行所举皆公正严明,此次皇后涉案,朕也绝不会姑息。只是朕想问诸位大臣一句话,是否一定要朕将这件事公事公办,不存半分偏颇?也不讲半分情面?” 朝臣道:“皇上身为天子,身为天下万名之主,身为千百朝臣的表率,自当如此。” 穆弈秋:“好,那么朕想问问你等的意思。革职查办,和抄家灭门,你等更倾向于什么?” 见朝臣支支吾吾半晌不敢回话,穆弈秋摆了摆手,语气轻松道:“无妨,你们觉得当如何便如何,朕绝对听从你们的,秉公办理。” 朝臣们商议了须臾,便道:“皇上,依法,谋害亲王者株连九族,当满门抄斩!” 穆弈秋又问,“那满门抄斩了,还需要革职查办吗?” 朝臣笑,“人都死了,还需要革职查办吗?” “好!”穆弈秋一拍龙案,定声道:“就这么办!来人呐,即刻带人前往顾府,去给朕抄了顾家。” 于此时,皇上身边的首领太监却犯了难,“皇上可杀不得” 穆弈秋佯装疑惑,“哦?这是为何啊?” 首领太监道:“皇上您忘了?您将老祖宗留下来的那些免死金牌全都赐给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又带回母家去,分给了她母家上下。顾家一大家子男女老少皆有免死金牌傍身,按照大昭的律例,杀不得。” 朝臣们听完此话一阵骚动。 哪有皇帝将所有的免死金牌都给了皇后一人的? 这免死金牌是给大功之臣的奖赏,自有这免死金牌后便没给出去过几块,他穆弈秋倒好,一股脑的全给人送出去了? 穆弈秋搔了搔后脑勺,一脸纠结,“呀!你瞅瞅朕这脑子,险些不记得这事儿了。那按照你这么说,这个家是抄不得了?” 首领太监偷笑,“皇上圣明。若是做了这事儿,可是要打了老祖宗的脸。使不得,使不得。” 穆弈秋懊丧地摇头,“哎那没办法了,真是可惜。” 朝臣们一眼就看出了穆弈秋是在使诈,于是再度进言道:“即便给了免死金牌,也不能免去他们的罪行!若杀不得,退而求其次,至少也得革职查办才是!” 穆弈秋瞥了他一眼,“方才是谁说的,若杀了他们,就不必革职查办了?” 朝臣:“可皇上也没杀啊。” 穆弈秋:“老东西你聋了吗?朕刚才下旨要诛杀他满门的旨意你是没听到?朕是天子,天子的话就是圣旨,朕圣旨都下了,怎能算没杀?” 朝臣愣了一下,“皇皇皇皇上!您这” 穆弈秋:“朕怎么了?朕刚才是不是问过你们的意见了,你们是不是给朕说让朕下旨诛九族?朕照做了,现在杀不得,怪朕喽?” 朝臣:“皇上此举是在有意包庇皇后母家,微臣不服!” 穆弈秋嗤笑,“你不服?” 他冲朝臣招招手,让他上前来,而后附耳他道:“不如这样,朕先杀了你,然后就诛了皇后九族如何?” 朝臣骇然,豆大的汗滴从额头滴落。 穆弈秋拿起奏折替他将汗水拂去,“你别紧张啊。你一心为国朕都知道。你这样衷心的人,你一条命换了顾家满门的命,你定会名流千古的!你仔细算算,不亏!” 朝臣听罢连连摆手,“使不得皇上!这可使不得!微臣” “使不得就将你的狗嘴闭上!”穆弈秋将奏折摔在了朝臣脸上,怒而起身冲中朝臣低吼道:“朕今日告诉你等,莫要再打皇后的主意,莫要再给顾大人使绊子!皇后的亲人便是朕的亲人,谁再敢说些不着五六的话,仔细朕割了他的舌头!” 第252章 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暴君!简直是暴君呐! 穆弈秋的犀利手段大家也不是没见到过,他这个人,说到做到,杀伐果断,只要他认为你错了,那你没错也是错。只要他认为你没错,哪怕千夫所指他也会护你周全。 谁的命不是命?谁敢不要自己的命去给晚青身上泼脏水? 故而这件事,也就就此被压了下去。 穆弈秋特许晚青等顾舒然下葬之后再回宫。 顾舒然下葬这一日,因穆佩勋并未昭告天下他已休妻,故而以她如今还是四王妃的身份,是可以和穆佩勋合衾同葬的。 顾舒然的右手没有知觉,她死状躺在穆佩勋怀中的时候,正是左手压在身下的,便足以证明她无法做到拉着穆佩勋的手搂住她。 所以他们相拥而死的那一幕,定是穆佩勋残存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抱住了她。 即便有再多的怨怼、愤恨,可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穆佩勋还是选择给了她这样一个温暖的拥抱。 顾舒然为穆佩勋付出过什么,穆佩勋并不是不知道,也并不是忘记了。 只是在漫长的蹉跎岁月里,彼此的好都被消磨殆尽,留下的尽是血淋淋不忍直视的厌恶。 她二人最终还是同葬在了一处,而边上,便是周芷兰的坟。 这一世,他们三人的对错是非已经分辨不清了,但愿黄泉路上,谁也不会再责备埋怨谁的不是。 佘太君在丧仪之上忧思过度,哭晕了过去。 外人只道顾家全家上下只疼爱顾晚青这个嫡出的幼女,可都是自己的骨血,哪个又不是真正心疼的呢? 便是昔日顾潇盼的死,不也同样牵动了全家人的心肠? 将佘太君送回府邸后,郎中给她喂下了安神的汤药,她的情绪才稍稍平静些。 顾峥和贺氏要忙着处理顾舒然的后世,一开始照顾在佘太君身边的只有晚青和刘氏。 刘氏哭哭啼啼的像是自己死了女儿,晚青害怕她这举动让佘太君见了再引起她的伤心,故而劝刘氏先暂避一下,独留自己照顾佘太君。 佘太君抓着晚青的手,嘴里不住重复着一句话,“好好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啊,晚青现在都还记得。她初穿越来大昭,魂穿到了顾晚青的身上,在从太子府逃离回顾家后,她都经历了什么。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顾舒然的时候,她明明十分关心自己,却嘴硬不说。 最后在桌上收到晚青的礼后,便泪水决堤。 她曾经是那样温柔的一个女子。 “潇盼和舒然的本性都不算坏,可怜我这个老婆子,却要一遍又一遍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佘太君目光浑浊看着晚青,“青儿妹,答应祖母,你一定要好好儿的,好吗?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比祖母提前离开这个世界,好不好?” 晚青拥抱着佘太君,沉声道:“祖母,你放心。咱们都要好好的,苦难的日子过去了,往后的日子便会越来越好。你还得等着我,等着我和兄长给你生下曾孙,等着荣儿高中在朝为官呢。” 佘太君落泪之余不忘挤出一丝微笑回应她,“祖母盼着这一天,盼着呢。” 处理完家中琐事,晚青便赶回了宫中。 自回宫后,她就将自己关在了凤鸾宫,一言不发。 顾舒然对她的死打击颇大,若非她帮顾舒然叫来了穆佩勋,她二人可能都不会死。 她为什么没有听明白顾舒然最后话里的意思? 她说她要见穆佩勋最后一面,晚青应该想到她要做什么的,她本应该有能力阻止这一切。 正怅然之际,菱窗处有了响动。 她抬眸瞄了一眼,见是穆弈秋装作动作笨拙,正从菱窗外向里翻。 晚青忍不住轻笑了一记,“你还忘不了你当傻子时候的爱好?” 穆弈秋单手撑着窗沿,一跃而入,“晚晚笑了。” 他凑到晚青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发,“眼睛这么肿,这几日怕都没睡好觉吧?” 晚青身体稍稍一倾,靠在了穆弈秋的怀中,“像你说的,你不在身边,我怎么睡得着?” 穆弈秋轻轻拍打着晚青的后背,像是在哄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乖,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的。” 这一句话,便够了。 也只有这样依偎在穆弈秋的怀中,晚青才能感觉到无比的安心。 她问穆弈秋,“四王爷是你的兄长,是先帝众皇子中与你关系最亲昵的,他死了,你却连看都不去看一眼?” 穆弈秋冷着声音道:“人都死了,我去看一眼,他能活过来吗?”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晚青面前表现出他对他的兄弟姐妹的不在乎。 也不只是兄弟姐妹。除了他的生母淑贵妃以外,穆弈秋好似从未在乎过他的亲族,连先帝他也不曾去坟前看望过几次。 只是这样的好奇,晚青一直压在心底,不肯问出来。 这之中怎会没有隐情? 若是没有隐情,那穆弈秋为何从五岁的时候就要开始装傻充愣? 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有的人的秘密这一生都不想提及,提及了就是落在心口的伤疤。 所以晚青从不会问。 她就这么靠在穆弈秋的怀里,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轻。 轻到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气力,连话都说不出口。 她从未有过这种无力感,仿佛这具身体不再属于自己。 她能听见穆弈秋在她耳边不停说着哄慰她的话,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可她却无法回应,甚至连动都动不了一下。 不过好在,这样的感觉只持续了不到片刻,她就恢复了神智。 穆弈秋捧着她的脸颊,神情凝望着她的眼眸。 晚青笑着问他,“傻子,你看什么呢?” 穆弈秋道:“看我媳妇为什么会这么好看。” 晚青顿了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没过脑子问了一句,“若我并不是我,若这具皮囊也不是我的,若我本只是一个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女子,你还会如此喜欢我吗?” 穆弈秋不假思索道:“世上好容颜的女子从不缺,可晚晚只有一个。只要你还是你,无论如何,我都喜欢。” 第253章 西绝欲进攻大昭 经过这段时间的暗地布兵,西绝已经积攒了足够强大的军力。 而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穆婉逸也渐渐地对江流产生了莫名的好感。 或许是因为他长得实在和西绝王太像了,朝夕相处,穆婉逸难免想到从前的那段美好时光。 如今,她对江流的态度也有所改变。 在这之前,她本以为自己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男子。 她也以为,她之所以会对江流有不一样感情,是因为他生得和西绝王一样,自己不过是寻一个情感寄托。 但她这样的想法,却是大错特错。 午夜梦回的时候,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梦呓中,呼唤的名讳乃为江流,而并非长君。 这段时间西绝招兵买马的动作不算小,而穆弈秋也从未放松对西绝的警惕。 隔三差五便会有乔装打扮的探子潜入西绝国,去窥探他们的动静。 而这些探子,大多都被江流用术法所控制,令他们忘记了自己在西绝看见的一切,回到大昭后,他们只会向穆弈秋来报一切无虞。 这一日,江流来寻穆婉逸,告知她如今已然万事俱备,是可以进攻大昭的绝好实际。 穆婉逸问他,“你曾说过,若我得了天下,复了大昭慕容的号,你便会离去,是不是?” 江流轻笑,“这尘世间并无凡尘琐事值得我去留恋,且身处在这滩泥泞之中,我觉得脏得很。” 穆婉逸抿唇,目光躲避不敢直视江流的眼,“当真没有值得你留恋之事吗?” 江流看透了穆婉逸的心思,索性直言不讳,“你喜欢我?” “岂会?”穆婉逸红着脸反驳道:“我这个人,这颗心,只会给长君一人。除去她,我再不会恋上旁人了。” 江流无谓耸了耸肩,“最好是。将那些将领召集来,商议一番作战的对策。后日,咱们便挥军向大昭出发。” 在江流转身欲离去之际,穆婉逸叫住了她,“你所谓的那个故人,对你当真如此重要?” “自然。” 穆婉逸将头低垂下去,眼神里满是失落,却没再多说些什么。 江流那一身通天的本领,世上本无敌手。可他说过,大昭境内为神明设下了真龙结界,他根本无法进入昭都。故而这一仗,入了昭都境内,就必须得由西绝的军队去打。 然而西绝的军队实力再强劲,那也是临时组建出来的一直军队。 军心到底是散的,不必大昭那些军队训练有素,数十年如一日所有的士兵都同吃同住,士气当然不一样。 这一仗,胜算不过四份。 而这一仗,又不得不打。 穆弈秋自登基后十分注重国防的发展,他命将领们由原先的一月二十训,改为了一月二十五训,将军队的伙食也尽数换成了牛羊肉等一众可以给士兵提供强力补给的吃食。 而士兵们原先的月俸不过一月十两,再加重了训练强度后,他们的月俸也从一月十两变为了一月十五两。 可以说穆弈秋将举国上下大量的税收都用在了军队的培养下。 这本是战时才会有的举动,却被穆弈秋变为了常态。 在此基础之上,这一仗拖延的时间越久,只会对西绝越不利。 就在这样的紧要关头,穆婉逸对于这场仗的态度,却是一拖再拖。 本来原定后日出发,可她却将日期无限压后。 三日又三日,七日又七日。 转眼大半个月已经过去了,她还是没有半分想要发兵的意思。 江流有些耐不住性子,前去质问穆婉逸到底在想些什么,穆婉逸只道:“所有的事情都急不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且问你,若是此刻出兵,咱们的胜率有多少?” “四成。” “四成的胜率?算不算是送死?”穆婉逸冷笑,“你有大神通,这一仗败了便败了,可我不同。我是西绝如今的王,我要为我的臣民负责。如今军队看似气势滂沱,实则一盘散沙,都不用风吹走两步路军心就散了。这场仗一旦开打,西绝就没有退路。若是打不过,大昭绝对会挥军进攻西绝,以穆弈秋的性子,不降者他定一律杀之。到那个时候,你要我如何去九泉之下面对长君?” 江流眯着眼睛睇着她,“你以为就算你再训练上个十年八载的,这局面能有多大的扭转?行军用兵,胜在出其不意。畏首畏尾妇人行径,怎能成事?” 穆婉逸:“总之我意已决,如今还不是挥兵的时候。” 江流不耐烦道:“那你以为何时是时候?” 穆婉逸:“起码再过个一年半载。” 江流摆手拒绝,“绝无可能!至多三个月,若你还不动兵,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穆婉逸清浅一笑,步步逼近江流,纤细的手指勾着他的下巴,“你要如何对我不客气?” 江流将她的手甩开,“三个月。三个月后若你还不动兵,我便会操控你的意识,发号施令。” 说罢,他拂袖而去。 穆婉逸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其实她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这一仗必须得打,早晚打都是打。 她也比谁都更加迫切要挥军入大昭,要给西绝王一个交代。 而她之所以会动摇,不为别的,只为她如今对江流的那份没来由的不舍。 只要打了这一仗,无论胜败,江流都会离开。 那么她此生就再也见不到一个这么像西绝王的人了。 只要江流还在,她就总觉得西绝王还陪伴在她身边。 能拖延一天是一天,三个月也好,最起码她还能在自己的幻梦里多开心三个月。 这日晚上,她去了奉先殿,坐在西绝王的牌位前,语气十分平淡的与他聊着天。 “长君,你会怪我吗?” “会怪我将他当作了你?会怪我变得优柔寡断搁置了你的宏图大业吗?” “我的心好乱。又有些怕。我不知道面对江流的时候我到底是怎样的想法,我怕我会辜负你。” “你因为我丢了你的命,我怎么能辜负你?” “我不能。” 第254章 你听朕跟你解释啊 每年的十一月初一,是宫中的归日。 那些入宫伺候的宫女到了二十四岁,就可以从内务府领一笔钱银,然后离宫去过自己的生活,不必再为奴为仆。 这一日,是宫中适龄宫女们最欢喜的时候。 而十一月初二,便是宫中的纳日。便是新挑选的宫女入宫的日子。 宫女入宫后,会被分去各宫各房当差。而这里面最好的差事,莫过于在朝阳宫和凤鸾宫当差。 晚青宫中今年适龄的宫女只有一人,故而新添了一名宫女入凤鸾宫。 那宫女生得机灵,办事妥帖,又会讨晚青欢心,很得晚青喜爱。 而另一头的朝阳宫,也分进去了一名新宫女。 内务府的领事惯会做事,为了顾及晚青皇后的身份,他先是挑了个面黄肌瘦的宫女去朝阳宫侍奉。 一日晚青去朝阳宫见到那宫女后脸色都变,向穆弈秋问道:“你宫里怎会有这么不咋好看的宫女?” 穆弈秋满不在乎,“还不是内务府那些狗奴才的主意。晚晚你日日都来陪我,他们还不是害怕挑了好看的来伺候你会疑心吃醋吗?” 晚青:“我疑心?我吃醋?笑话!” 于是乎回宫后,晚青就将内务府的总领导太监召了来。 “康德添,你好大的狗胆。” 那康德添入内的时候还嬉皮笑脸的以为是晚青要给他什么赏赐,一进门听见晚青说了这样的话,吓得连忙跪在地上磕头认错,“皇后娘娘息怒,皇后娘娘息怒!奴才若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周全不周到,还请皇后娘娘明白示下。” 晚青取过案边的茶盏,以茶盖撇去其上浮沫,徐徐道:“朝阳宫新去的那名宫女,可是你安排的?” 康德添骇然,“是是啊?皇后娘娘,奴才已经挑了最丑的宫女去伺候了,您您要是还有问题的话,不如奴才把那宫女换了,给朝阳宫多添几个内监算了” “大胆!”晚青佯装薄怒,“那朝阳宫是皇上的居所,皇上进进出出的都要瞧见那些宫女们的模样。你选个那么丑的去伺候皇上,是要皇上每天见了都反胃吗?” 康德添愣住了:啊,这这是什么意思? 他试探着问道:“那娘娘您说,奴才奴才该寻个怎样宫女去朝阳宫伺候?” 晚青道:“自然是五官端正容貌姣好的。” 康德添:“可可奴才不是怕皇后娘娘您多想吗?” 晚青嗤笑道:“本宫会多想?你就是寻个天仙来,能比本宫好看吗?再说了,你这样做,是不信任皇上,还是不信任本宫?还是觉得本宫和皇上之间的感情,连这点子小事儿都经不住?” 康德添叩首连连,“奴才知错!皇后娘娘与皇上情比金坚琴瑟和谐,是奴才失职了!奴才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二天,康德添就换掉了那名在朝阳宫伺候的宫女,新换了一个一众宫女中好容貌的佼佼者。 虽然那宫女的容貌与晚青不能相提并论,但总算也是长得赏心悦目。 这日是晚青归母家探亲的日子,下了早朝,穆弈秋觉得有些乏累,便回宫想补一觉。 回宫时,正巧看见那宫女再给自己收拾床铺,于是道:“不必收拾了,朕乏了接着睡会儿,你出去忙吧。” 穆弈秋一边说话一边往榻前走,谁知脚下一个踉跄不甚跌倒,就这么生生的扑倒在了那宫女身上,将她压倒在身子底下。 他连忙起身,可宫女衣衫上的丝带却挂在了他腰间的挂饰上,怎么都分不开。 小宫女一边说着自己知罪,一边低头将自己丝带从穆弈秋的腰间解下来。 发现解不下来后,宫女尴尬道:“皇上,绑死了” 穆弈秋抓着宫女的丝带用力撕扯,哪知道这一扯,丝带没从他腰间下来,反倒给人家宫女把衣服扯了个大口子。 宫女尴尬道:“皇上,不如奴婢把这外衣脱了吧” 穆弈秋转念一想,她里面穿的可是个肚兜,男女授受不亲,他怎么能让这宫女在自己床上脱衣服呢? 于是便道:“朕龙袍里是黄衫,朕将外衣脱了就是。往后干活的时候机灵些,明白吗?” 小宫女连声答是,红着脸撇过头去。 穆弈秋便开始解扣子,脱衣服。 他刚将衣服脱了一半,房门突然被推开,晚青大大咧咧的喊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爹和娘陪祖母去市集了,我提前” 额 穆弈秋脱了一半衣服,宫女的衣服被扯开了大半。 两人就这么尴尬的坐在榻上回头看着晚青。 晚青:小丑竟是我自己 她眯着眼睛,眼神里尽是杀气,“呵呵,你挺会玩啊。” 穆弈秋焦急道:“不是!晚晚你听我跟你解释啊!” 他指着宫女的丝带和他腰间挂饰纠缠在一起的地方,慌忙道:“晚晚!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的,我哎呀我我就是不小心摔倒了,然后我跟她这个丝带就缠在一起了,解不开,我就说我把衣服脱了然后这不就解开了吗?然后” 晚青冷笑,“呵,那还真是巧了。那她身上那个破洞怎么来的?” 穆弈秋脱口而出,“是我扯烂的!” 话出口,觉得自己作死,立马捂嘴改口,“不是不是,不是我扯烂的!”他看了宫女一眼,“你倒是跟皇后解释啊!” 小宫女吓了个半死,连声道:“皇后娘娘,不是皇上扯破的,是奴婢自己扯破的。” 穆弈秋一脸黑线,恨不得将这个小宫女给掐死。 得了,越描越黑! 晚青脸上带着阴森的笑,一边鼓掌一边说道:“好啊,你们可真刺激啊!穆弈秋!我认识你这么长时间我倒没发现你好这口!?你喜欢SM你早说啊!我拿鞭子抽死你都行!我呸!” 说罢,晚青怒而转身离去。 穆弈秋起身想去追,却因为丝带的牵绊,他和宫女一并摔倒在地上,那宫女还摔在了他的身上 “穆弈秋,我告诉你,你别来哄我,我哄不好了,我” 走出去两步的晚青在这时突然回头,又见到了眼前这不可描述的一幕。 她气得肺都炸了,跺脚怒道:“我祝你们两个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不得好死啊啊啊啊啊啊!!!!!” 第255章 倒立吃面条 帝苑城这一日被炸翻了天。 倒是还从未见过帝后之间闹得这么凶过。 晚青在前面怒气冲冲地跑着,穆弈秋在后头狼狈不堪地追着,来往的宫人纷纷侧身低头,但皆在二人过路后忍不住交头接耳,嬉笑言谈,“瞧着是皇上又不知道哪儿把皇后给惹着了呢。” 晚青先穆弈秋一步回了凤鸾宫,一入内就吩咐荷洛道:“宫门下钥!谁来了也不给开!!!” 荷洛被晚青突然起来咆哮的这么一嗓子都给吓蒙了,她连连吩咐内监将宫门锁上,而后追进了寝殿内。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荷洛凑到晚青身旁,见她面色青白相接,还以为她遇着鬼了,“这青天白日的,在宫中是谁将小姐吓成了这幅模样?” 一路小跑,晚青低低喘息着。 荷洛给她添了一盏温茶让她先缓缓气,“岂有此理!小姐!奴婢看您是一路跑回来的,究竟是谁在后头追着您?” 晚青愤愤道:“是头猪!” 额 荷洛正猜着是谁将晚青气成了这模样,宫门外噼啪不断的扣门声便砸入了二人耳廓里。 荷洛仿佛还听见了穆弈秋在外面一直喊着晚晚。 “小姐,是皇上!” “是猪!” 晚青捂着耳朵,躺在榻上用被衾蒙住了自己的头,“你去跟他说,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别来烦我!” 荷洛: 这话让她一个奴婢怎么跟皇帝说? 外头穆弈秋敲门的声音丝毫没有渐弱,一直让他这么敲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荷洛只得出门去瞧瞧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 一入庭院,就看见守门的太监扒着门缝在给外头的穆弈秋磕头,“皇上哟!您可体谅体谅奴才,让您进来了,皇后娘娘还不得把奴才们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你们要是不开门让朕进去,等皇后气消了朕把你们的脑袋摘下来当痰盂!” 守门的奴才顿觉脖颈一凉。 这横竖都是死,他们只得一咬牙一跺脚,冲穆弈秋说道:“皇上恕罪!等您进来那也是以后的事儿!早晚都是一死,奴才们还想多活两天。” 穆弈秋: 荷洛将那两名守门的太监打发走,然后透过门缝与穆弈秋对话,“皇上,您和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奴婢伺候皇后娘娘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她生这么大的气。” 穆弈秋无奈到想把自己给锤死,“也没什么就是晚晚她误会朕了。” 荷洛:“皇上您总得把这误会跟奴婢说清楚,奴婢才知道怎么帮您去在皇后娘娘面前说好话啊。” 穆弈秋只好将事情原原本本的经过一字不漏的告诉了荷洛。 荷洛听完后第一反应就是傻眼了。 这孤男寡女都躺在榻上去了,衣服都脱了,还说没发生什么,谁信啊? 怪不得晚青这么生气。 可这一路走来,穆弈秋跟晚青都是怎么过来的荷洛最是清楚明白,所以她更愿意相信穆弈秋并没有说谎。 这种事,她去劝晚青只会火上添油,只能让他们两口子自己去解决。 “皇上。”荷洛压低声音,“奴婢瞧瞧把您放进来,您可不能把奴婢出卖了啊?皇后娘娘要是问您是怎么进来的,您说什么都行,别提奴婢就成!” 穆弈秋千恩万谢荷洛,荷洛将门开了一条缝,他人跟个泥鳅一样就钻了进来。 蹑手蹑脚进入晚青房间的时候,晚青刚好正在生闷气。 随手就把枕头朝门口丢了过去。 这一枕头,不偏不倚砸到了穆弈秋的脸上。 晚青见是他来,更气了,“你还来干什么!?出去啊啊啊!我不想看到你!” “晚晚晚晚!”穆弈秋捡起枕头,笑弄眉眼跑到了晚青榻前坐下,“哎呀,你别生气了,我真的跟她什么事儿都没有!我冤枉啊啊!” 晚青白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说话。 穆弈秋又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晚青还是不理睬他。 最后穆弈秋急了,语气里夹杂着几分委屈道:“那要我怎么样你才肯相信我是清白的?” 晚青:“你自己看着办。” 穆弈秋灵机一动,“那不如我给晚晚表演个道理吧?” 他话落,当真一个后空翻,靠着墙根倒立了起来。 晚青原本连他理都不想理,但看他一直倒立着还在跟自己道歉,心立马就软了一截子,“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 穆弈秋笑嘻嘻,“那晚晚怎样才肯心软?” 晚青目光在四下流转着,忽而定在了桌上放着的点心上,“你若是能倒立着吃三块核桃酥,我就信了你的清白。” 哪有人倒立着还能吃东西的? 那不得把人给噎死? 晚青是故意在为难穆弈秋,她如何能想到穆弈秋倒当真了。 他倒立走到桌前,抓过一块核桃酥就塞进了嘴里。 晚青见状都吓傻了,连忙跑过去让他整个人调整到正常的姿态,“你疯了吗?不怕噎死自己?” 他见穆弈秋咳嗽连连,用力帮他拍打着后背,“快吐出来!快!” 晚青的语气有些急促,又冲门外喊道:“荷洛!快去请太医!” “噗” 这个时候,方才还咳声不断的穆弈秋突然笑出了声。 晚青凝眉看他,才见那核桃酥根本就攥在他手中都给捏碎了,往嘴里放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穆弈秋!”晚青喝了一声他的名字,抬手就要打他。 而穆弈秋却攥住了她的手,将她一把拥入怀里。 晚青用力挣扎着,穆弈秋却用比她更霸道的力道卸了她的力。 他的语气有些低落,“晚晚,你当真不信我吗?” 晚青短叹了一口气,嗔怪道:“若不信你,看见那一幕就收拾包裹回家了,你还能在这儿跟我说话?” 穆弈秋略有几分欣喜,“那那你为何气成这样?” “废话!”趁着穆弈秋力道松了些,晚青在穆弈秋的脑门上弹了个响指,“你要是看见我跟哪个男人在床上那般了,你不生气吗?你不吃醋吗?” “哦”穆弈秋阴阳怪气地说道:“原来晚晚是吃醋了” 晚青白了他一眼,“我懒得理你。”可背过身去,却忍不住偷笑。 第256章 晚青一曲动皇城 到了穆弈秋生辰这一日,帝苑城张灯结彩,一片喜庆。 朝阳宫设宴二十六席,几乎将城中所有的达官贵胄都迎了来。各携女眷入宫同贺天子诞辰。 而顾家因为新丧的原因,并未入席在列。 这一日,简直就是各家妇人争相献技的时候。 什么唱曲儿的,跳舞的,杂耍的,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把晚青都看傻了。 这些人当真是这个年代的名媛吗? 不是都应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吗?怎么什么都会? 后来想了想,好像又没什么毛病。 现代的名媛不也是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吗? 穆弈秋的生辰正值十五月圆,于朝阳宫庭院内开宴,夜色笼罩下举头当望便是亮如银盘的皎月。 那些朝臣、贵族多喝了两杯酒,就开始吟诗作对,好不快哉。 关键是他们作对就作对,还非要嚷嚷着让大家一人作一首。 这场景,简直像极了公司的团建现场。 晚青坐在穆弈秋身旁尴尬癌都快犯了。 不过好在这些人也不是什么人骚客,那作出来的诗韵脚都不平,怎么听怎么变扭。 饶是如此,吹捧之人也不在少数。 此刻置身于饭桌上的晚青突然有了一种从前在学校上课时候的感受。 她一直在心里默念着别CUE老娘,老娘独美。 谁知道这个世界就是邪门,偏是她怕什么来什么。 “今日大家兴致盎然,不如皇后娘娘也赋诗一首吧。” “是是是,顾大人才高八斗,相信皇后娘娘的才学也不在他之下!” “皇后娘娘来一首!也让咱们开开眼界!” 晚青捂着自己的脸,差点就骂出了一句我来你妹。 她冲身旁的穆弈秋挤眉弄眼,示意她赶紧将自己从这尴尬的境地里解救出来。 哪儿知道他是个呆子,竟然跟着那些人一起起哄。 “晚晚,你就来一个!让他们看看你的厉害。” 晚青os:呵呵,我有多厉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今天晚上死定了。 在众人的起哄声下,晚青赶鸭子上架站起身来。 让她作诗? 她写作八百字都费劲,还作诗? 她抬头看着月亮,脑海里甚至迸出了一个想把月球给炸掉的想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更有一些女眷正扬绢捂嘴偷笑着。 她要是今天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还不知道得丢人丢到哪儿去。 嗯?等等 这个世界不是作者虚构出来的世界吗? 既然这个朝代是虚构的,那他们好像也不应该知道正常历史上出现的那些诗句吧? 晚青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试探着问道:“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过李白?” 众人一脸茫然看着晚青摇了摇头。 没听过? 晚青窃喜,又道:“那苏轼呢?苏轼苏东坡?” 众人继续摇头。 这下晚青可有底气了。 她挺胸抬头,郎朗赋诗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一首诗念完,在座众人鸦雀无声。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鼓起了掌。 这一声鼓掌,带来一片雷动掌声。 “好诗!好诗啊!” “妙哉妙哉!皇后娘娘好采。” 晚青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她们,心想自己幼儿园背的诗就把他们给听愣了,那要是再来个升级版的他们还不得被吓死? 刚巧这时候有人起哄道:“皇后娘娘再来一首!” 晚青这次显得比上次还要从容,落落大方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念完这一首,朝阳宫鼎沸人声几乎要将宫门给震塌了去。 “好一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皇后娘娘实乃奇才也!”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意境实在是太美了!佩服,佩服!” 连穆弈秋也满脸惊讶地看着晚青,“晚晚,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那些妇人们本来是指着看晚青出丑的,没想到却又让她占尽了风光。 便有人阴阳怪气道:“这赋诗本是男子的长处,为女子者更当琴棋书画为通。臣妇听闻皇后娘娘诸多才艺傍身,今日皇上寿诞,皇后娘娘赋诗这般好,若是再能吟曲一首,那便更是叫咱们开了眼了。” 晚青瞥了那妇人一眼,心想你个小婊砸是在这儿等老娘呢? 晚青正愁着别人不找事呢。 毕竟她的偶像可是王菲,那水调歌头唱一遍不比她们古代戏腔好听? 于是她开始表演了一出大型凡尔赛现场,“呀,一时间也不知道唱什么好?不如这样,本宫就把刚才那段即兴创作的诗词哼个小调出来吧。” 她清了清嗓,便将王菲的那首水调歌头唱了出来。 现场鸦雀无声,朝阳宫又空阔,自带3D环绕音效。 这一曲,简直犹如天籁。 在场更有情感细腻之人,直接就被晚青给唱哭了。 这下可好了,今日本是穆弈秋的诞辰,随着晚青这接二连三出彩的表现,立马就变成了晚青的主场。 那些原先看不惯晚青的夫人们争相巴结她,说有空了便要入宫来和她学习吟诗唱曲。 而晚青今天晚上演唱的这首水调歌头更是成了火遍昭都的名曲。 走街窜巷时,常能听见老百姓口中哼着小调,连母亲晚上哄孩子睡觉,都用这首歌替换了原本的摇篮曲。 昭帝的皇后人生的美貌不说,还能歌善舞又好吟诗,口口相传之下,晚青很快就被贴上了一个新的标签昭都第一才女。 她做梦也没想到就她那个学习成绩来了昭都竟然还能被大伙儿奉为才女。 而穆弈秋对她的爱慕之情,不用多言又更深了几分。 岁月静好,一切都是那样美满。 第257章 我们一起看月亮爬上来 自从穆弈秋的寿辰之后,晚青算是肉眼可见的一日比一日繁忙起来。 她的繁忙主要来源于她在寿宴之上所展露的才学头脚。 连宫中的大学士都向穆弈秋告了准,亲自前往凤鸾宫去跟晚青讨教学术。 可这哪里是晚青愿意看见的一幕? 她都快被这些事儿给烦死了。 莫名其妙的给自己按了个学霸人设,每天要应付的人又哪里只有大学士那么简单? 那些朝臣的夫人入宫来说得好听是拜见皇后,可见了晚青有哪个不是让她教她们唱歌赋诗的? 虽然心里一千万个不愿意,但是碍于面子,晚青却不得不应付着她们。 今日大学士跟晚青探讨的课题更是让晚青哭笑不得,“皇后娘娘,您这一句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实在是写的太好了,微臣斗胆,想问问您的创作灵感来源于哪里?” 晚青托腮,不假思索回道:“老师教的。” 大学士语塞,“这” 他可是当今天下最学富五车之人,晚青所她这些东西都是老师教的,那那人定是比自己厉害许多。于是大学士便问道:“不知皇后娘娘师从何处?” 晚青:“广州第二中学。” 大学士:“这广州第二中学是何处?可是学院名称?却不知道这广州在何地,倒从未听过。不知皇后娘娘是否方便,若是方便的话,可否给微臣留下尊师的居住地址。微臣想去拜访拜访这位隐世高人。” 拜访? 她要是知道能怎么回去拜访,穿越来的第一天她就回去了,还用跟这他在这里胡搅蛮缠吗? 大学士见晚青久不言语,便道:“皇后娘娘可是不方便告知?” 晚青:“你自己都说了,本宫的老师可是隐世高人。既然都隐世了,本宫随便告诉了你人家的住址让你去骚扰人家,不太好吧?” 大学士:“皇后娘娘言重了。探讨诗词歌赋如此高压之事,棋逢对手酒逢知己,怎能用得上骚扰两字呢?” 晚青白他一眼,“你如今不就是在骚扰本宫吗?” 大学士听出了晚青的不耐烦,只得连声道:“叨扰皇后娘娘休息,微臣告退了。” 等大学士走后,晚青伸了个懒腰,吩咐荷洛道:“荷洛,我累得很,睡一会儿,晚饭的时候叫我啊。” 然后她就去睡觉了。 等她再起来的时候,是被扑鼻而来的饭香味给引诱醒的。 一睁眼,就看见穆弈秋撑着他的脑袋凑在榻前盯着自己看。 晚青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埋怨道:“你干嘛?吓死我” 穆弈秋替晚青捋顺了鬓边有些凌乱的头发,“晚晚醒了。吃饭。” 他伸手将晚青从榻上拉起来,寝殿挪来了饭桌,其上摆放的菜式都是晚青素日里贪嘴的菜式。 穆弈秋指着满桌的饭菜有几分自豪道:“这些都是我和御膳房的总管一起做出来的,晚晚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你做的?”晚青半信半疑,甚至表情还有几分嫌弃地吃了一口。 没想到,味道还不错。 穆弈秋坐在晚青身旁,替她布菜,“晚晚有几日没跟我一起吃过晚饭了?” 晚青狼吞虎咽,“记不得了,也就三四日吧?” “整整五日了!”穆弈秋伸出五根手指在晚青面前晃了晃,“整整五日,晚晚都在忙着应付旁人,都没空陪我了” 晚青:“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那天你也跟着一起起哄非要让我唱歌赋诗,我会这么忙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说得就是我!” 穆弈秋:“以后不会了。我刚才已经下旨了,往后不许她们隔三差五的入宫来骚扰晚晚,我也跟大学士说了,以后让他不准跟晚晚你探讨学术问题。要是真的想探讨,就来找我。我从晚晚这儿学来了,再去教给他。” 看着穆弈秋那认真的模样,晚青只觉得醋意满满。 这个傻子,怎么练这样的醋也吃? 晚青夹了一筷虾仁送入了穆弈秋口中,“吃饭吧你!醋坛子!” 吃完饭,二人在御花园散了会儿步,天色渐渐暗沉下来。 晚青与穆弈秋坐在御花园的石亭里,望着天边紫红色的晚霞一点点铺陈开来,这样美的如画卷一般的场景,将浪漫的氛围渲染到极致。 穆弈秋将晚青拦在怀中,目光遥望天际,浅笑着问道:“晚晚,你日日与我在一起,觉得腻味吗?” “你呢?”晚青反问。 穆弈秋摇头,“不觉得。反倒觉得时间不够用。一日十二个时辰,我巴不得能活十四个时辰,这样就能每天都和晚晚多相处两个时辰了。” 晚青笑,“那二十四个时辰不是更好?你能多一倍。” 穆弈秋宠溺地抚摸着晚青的肩膀,“那更好,越久越好。” 晚青:“那你说,你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穆弈秋:“不是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吗?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不因为旁事。那换我问你,你喜欢我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吗?” 晚青:“废话,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穆弈秋满脸黑线,“我就知道不过无所谓啦,晚晚喜欢我就好。” 晚青依偎在她怀里,用耳朵蹭了蹭他的脖颈,“你说你为什么对着旁人都凶神恶煞的,满朝廷的朝臣都怕了你。唯独对着我,还是和以前痴傻的时候一样,像个孩子?” 穆弈秋低头在她额头上浅吻了一记,“因为我只有对着你,才能没有任何掩饰的做我自己。” 这也许,便是两个相爱的人最好状态吧。 彼此的影在宫灯的投射下渐渐汇聚在了一处,仿佛彻底融为一体一般。 皎月,于天际的远方缓缓升起。 有薄薄的一层雾霭笼罩其上,显得月色更为朦胧。 我们就这么坐着,什么都不说,一切都很美好。 四月初的时候会开新书,就是这个作家号,依旧是古言,然后走得和以前的书不是一个路子,是那种彻底的爽,大女主,一路爽到底那种。会稍微弱化一点感情线,但感情也是一贯的甜甜甜。 第258章 自己的奴婢怎么被策反了 昭都的这个冬日格外的短暂,只下了两场雪,气温就开始回升,在年节过后的第三日,御花园的迎春花就开了。 起先原本以为是妖冶之兆,寻钦天监看过算过,道是福泽大昭,乃为吉年的象征。 果然,在这之后,大昭境内接连传来好消息。 风调雨顺,山洪安宁,百姓生活因少灾少难,过得比从前还要幸福许多。 便是赶上这样的好时候,国之安泰也没什么需要过多操心的事儿,穆弈秋便决议带晚青出宫游玩一番。 仔细算算,和晚青在一起这么久,他们还真没有好好儿出去游玩过一番。 出游的地点定在了昭都以西三百里的月祀山,是个风景极秀美的好去处。 这日晚青正在宫中和宫人们一起收拾着离宫的行囊,隔老远就听见穆弈秋的咋呼声,“晚晚!收拾好了没?” 晚青与荷洛对视一眼,笑道:“瞧他急得,跟没出过门一样。” 荷洛一脸酸,“皇上也就跟您才这样呢,奴婢瞧着小姐嘴上说着嫌弃,心里倒指不定多欢喜呢。” 晚青故作姿态,“你哪里瞧出我欢喜了?” “小姐还不承认?”荷洛灿笑道:“做个夜里奴婢来给小姐房间里添香料,见小姐睡得沉,把枕头夹在双腿中间死死抱着,还不停的在枕头上面亲。一边亲还一边叫着秋秋秋秋咦,可腻歪死人了” 晚青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荷洛,你别胡说!” “奴婢才没胡说呢,小姐不承认?”说着,荷洛一脸坏笑,学着晚青的口吻喊道:“秋秋秋秋” “好啊你!”晚青起身冲荷洛追去,“你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荷洛一边小跑,一边回头逗着晚青。 主仆两个人玩的其乐融融,却一不小心撞到了穆弈秋身上。 荷洛慌张后退两步,屈膝下去,“皇上万福金安。” 穆弈秋扬手命她平身,而后一脸坏笑地看着晚青,“我刚才听见晚晚叫我秋秋了!” 晚青面色淡然,“我没有,不是我,别瞎说。” “我明明听到了,晚晚你就别害羞了”穆弈秋凑到晚青耳边呢喃道:“你刚才把为夫心都叫酥了” 晚青微微一侧身,提溜着荷洛的衣领将荷洛推到了穆弈秋面前,打趣道:“叫酥了皇上的人可是荷洛,不是我。” “额” 荷洛揪着耳朵低下头,在穆弈秋面前认错,“皇上恕罪。奴婢不是有意要唤您的名讳的,奴婢只是” 眼见荷洛下一秒就要说出自己的丢人事了,晚青连忙制止道:“荷洛!这里没你事了,你退下去吧。” 穆弈秋看出了晚青的局促,心想荷洛绝对瞒着什么事儿,于是追问道:“如实招来,朕便不计较你的冒失。” 荷洛回眸看了一眼晚青,低声道:“那小姐,对不住了!”说罢,她笑着看向穆弈秋,“皇上,奴婢刚才是学皇后娘娘来着。皇后娘娘夜里睡觉的时候若是您不在,她总是抱着个枕头,说梦话的时候还会叫秋秋秋秋。” 晚青的脸红成了晚霞,她凝眉看着荷洛,恨不得把这个叛徒嘴给堵上,“荷洛!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穆弈秋却笑得和煦,“荷洛有功,当赏!去寻内务府的人拿一百两银子看赏。” 荷洛偷笑,“奴婢多谢皇上恩德。” 她转身向门外走去,穆弈秋却附耳她说了一句,“以后皇后娘娘有什么动态都跟朕说,好儿多着呢。” 晚青:????? 他这哪里是偷偷交代,声音大到生怕几里地外的人都能听见。 这是公然策反自己的贴心衷仆呢? 更要命的是,荷洛还不停的点头。 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时候跟他统一战线的? 穆弈秋盯着晚青,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晚晚,你想我了就跟我说呗,干嘛自己忍着?” “谁想你了?” “那你不想我,为什么梦里还会叫我的名字?” “我没叫你名字。” “你还不承认?荷洛刚才都说了!你在叫秋秋。” “哦,可我叫的不是你啊。” “你叫的不是我你叫的是谁?” 晚青凑到穆弈秋耳边,用十分魅惑的声音低喃道:“秋秋,是我从前养的一条狗。” 穆弈秋面如土色,目光缓缓挪移到晚青的脸上,“晚晚,我有点尴尬。” “尴尬你妹!”晚青推搡了穆弈秋一把,“荷洛是我的贴身婢女,你倒好,把她策反了成了你的内应了。那往后我在宫中不是什么秘密都没有了吗?” 穆弈秋:“怎么晚晚跟我之间还有秘密吗?我跟晚晚可是一点秘密都没有。” 晚青:“你少跟我贫!快出去,我要收拾东西了!” 晚青推搡着穆弈秋往门外走,穆弈秋边走边喊道:“晚晚,我帮你带了红糖,汤婆子,还有软和的鞋垫,防风的外氅衣,这些小东西我基本都给你准备全了,你只带自己的换洗衣服就成!” 晚青心底略有几分暖意,不过这样贴心的事儿穆弈秋原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这么些年来,她在穆弈秋面前可以安心的当一个傻子,因为他总会把她的生活安排的妥妥当当,让她没有一丝一毫的顾虑。 临出们的时候,穆弈秋突然转身用力拦住了晚青的腰。 “晚晚,有你在真好。” “你怎么了?好端端的说这些干什么?” “没有啊,就是突然想跟你表白了。”穆弈秋抱起晚青,在庭院里转了两圈。 一旁洒扫的宫人们看到这一幕真是酸的牙都掉了。 “别闹,大家都看着呢,你放我下来!” 晚青越是这样说,穆弈秋就越是起劲,抱着晚青旋转的速度就越快。 一阵阵眩晕感令晚青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于是对穆弈秋说道:“你别闹了,难受!” 一听自己媳妇不舒服了,穆弈秋连忙停下了嬉闹,稳稳将晚青落在地上,“怎么了?不舒服吗?” 晚青刚要回话,却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而后背过身去干呕连连。 第259章 晚青有孕(一) 晚青越是这样说,穆弈秋就越是起劲,抱着晚青旋转的速度就越快。 一阵阵眩晕感令晚青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于是对穆弈秋说道:“你别闹了,难受!” 一听自己媳妇不舒服了,穆弈秋连忙停下了嬉闹,稳稳将晚青落在地上,“怎么了?不舒服吗?” 晚青刚要回话,却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而后背过身去干呕连连。 穆弈秋见状慌了,一边替晚青扫着后背,一边又吩咐宫人们快去添了温水来。 在晚青的情况缓和些后,穆弈秋搀扶着她回了殿内,“好些了吗?” 晚青颔首,但面色却有些发白。 穆弈秋懊恼不已,“都怪我,做事没轻没重的。要不我们明天还是别出宫了吧?你好好休息几日?” 晚青摇头,“哪儿就那么娇贵了?不过是被你抱着转圈多了有些头晕罢了。” 穆弈秋抚摸着晚青的额发,“现在还晕吗?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我没事,你别担心了。” “怎么可能没事?”穆弈秋冲殿外大喝,“来人呐!去把太医院院判给朕寻来!” “这么一点小事,怎就叫了院判来?旁人要是知晓了,还以为我生了什么重病呢。” “晚晚不舒服,对我来说就是天大的事。”穆弈秋将晚青打横抱起,动作十分轻缓的将她放在了榻上,“你好好歇着,要喝水吗?” 晚青从榻上坐了起来,“我没事了,你不要搞得这么紧张好不好?” “别闹!”穆弈秋将晚青按在了榻上,又用被衾将她裹成了一个粽子不许她乱动,“等太医来瞧过说你没事,你要去御花园跳舞我都不拦着。” 话才出口,又很快后悔,“不行不行,晚晚只能跳舞给我看。那就去朝阳宫跳舞吧,我不拦着。” 晚青:“你想得美。” 穆弈秋急诏,又是命院判往凤鸾宫去,太医院的人自然不敢耽误。 除了院判外,太医院余下几名资历老些的太医也都一并跟了来。 还以为是晚青身子出了什么大碍,可这几名老太医一入寝殿内,却看见晚青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在跟穆弈秋打情骂俏。 这哪里像是有病的人?分明是要把人给吓死。 穆弈秋原先对着晚青还笑脸相对,可一看到太医来了,里面就变了一副面孔,催促着太医,“快快!快给皇后把把脉,看看她身子有何不妥?” 太医上前取出丝帕垫在晚青的手腕上,然后开始替她把脉。 头先里太医的表情还镇定自若,可很快,穆弈秋就发觉他的眉头微微蹙起,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怎么了?皇后可是身体有恙?” 太医支支吾吾道:“这”他没有直接回答穆弈秋的话,而是看向了另一位体型稍微胖一点的太医,“要不,你瞧瞧?” 说罢,便换了另一人来替晚青把脉。 这一举动把晚青也吓得不轻,别是自己得了什么绝症吧 不然为何太医院的院判都不敢说出自己身体的情况,反倒要让另一个太医再证实一番? 在紧张的情绪中,第二位太医也替晚青把完脉了。 他回头看了院判一眼,二人眼神交流之后,双双跪倒在了穆弈秋面前。 还没等穆弈秋开口,他二人就已经热泪盈眶。 这局面,看上去 晚青骇然失色,抓着穆弈秋的手说道:“这我不会真的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 穆弈秋心中也没底,只能安慰晚青,“晚晚你放心,甭管什么疑难杂症,朕都会给你治好的。” 见太医哭作一团,穆弈秋恼了,“有话便说!朕和皇后承受得起!” 太医们叩首连连,“皇上,皇后娘娘她呜呜呜呜” “别哭了!”穆弈秋踹了院判一脚,怒道:“快说!皇后到底怎么了?” “皇上!皇后娘娘她,这是喜脉呐!!呜呜呜呜!!!” 晚青:???? 穆弈秋:????? 二人相望一眼,懵逼了。 晚青更是抚摸着自己平摊的小腹一脸诧异,她明明上个月还来过例假,怎么会怀孕? 这太医莫不是不敢跟自己说实情,所以故意说自己怀孕了想逗自己开心吧? 穆弈秋却没想到这一层意思,欢喜的像个孩子,笑着追问,“可当真?” 太医:“千真万确皇上!皇后娘娘确实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呜呜呜呜呜” 晚青:“不是!本宫有孕是喜事,你们哭什么?” 太医:“微臣这是高兴呐!皇上右后,大昭后继有人,微臣,是喜极而泣!” 晚青: “ua,ua,ua,ua!!!” 晚青躺在榻上,进礼了穆弈秋的口水洗脸。 他把自己脸上的妆都给蹭掉了,还没亲够 晚青抬手掐住了他的下颚,与他保持着一定距离,“你干嘛?” 穆弈秋欣喜到眉眼都不自觉飞舞起来,“晚晚!咱们终于有自己的孩子了!” 额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毛病,但是不能细究。 什么叫终于有自己的孩子了?难不成他还能有别人的孩子? 晚青有孕的消息很快传遍的前朝后宫,穆弈秋的意思是准备大赦天下,让所有人都沾上这份喜气。 这还是这十几年来第一次有大赦天下的喜事,以穆弈秋对晚青的宠爱程度来说,这件事可以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而有孕后的晚青,可就变得更金贵了。 如果以前她是穆弈秋的掌上明珠的话,现在她可就成了穆弈秋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小宝贝。 为了让晚青能安心养胎,穆弈秋甚至将贺氏都从宫外接近了宫里,让她住在凤鸾宫亲自照顾晚青。 后妃有孕,母家人多数是在八九个月的时候才能入宫得见一面。 可晚青如今才一个月就能让母家人入宫,实在是无上的恩宠了。 与此同时,穆弈秋对于晚青的关心也到达了变态的程度。 他本就是一个精细的人,如今更是吃穿用度全得经过自己的手确保无虞后才可送去给晚青用。 贺氏看着她这个皇帝女婿日日为了晚青忙碌,也忍不住对晚青说,“你能觅得如此如意郎君,是你顶好的福气了。” 第260章 晚青有孕(二) 这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晚青一点都没有觉得有怀孕的动静。 她既不浮肿,也不孕吐,肚子也没有丝毫的动静。 心想着,虽然只是一个月的身孕,那也总得稍微有点反应吧 晚青真正相信自己有孕,是在十来日后的一个晌午。 这日用了午膳后,晚青本想躺下小憩一会儿,怎料困意还没来,小腹便隐隐作痛。 心想着不会是孩子有什么问题于是命人唤来了太医。 太医诊脉过后哭笑不得,只道她是贪凉吃多了冰闹肚子了。打先里晚青还不信,又陆陆续续请了许多太医来齐齐问诊,直到最后她实在内急难忍,跑去恭房一泻千里后便一切如常,这才信了太医的话。 他这一闹肚子本不打紧,但让穆弈秋知道了就是天大的事。 他索性一日三餐都挪去凤鸾宫和晚青同用膳,免得她又贪嘴吃坏了东西。 哪有皇帝日日除了早朝时分就在皇后宫里待着的? 穆弈秋身边的内监和朝臣轮番劝过,奈何他劝也劝了,拦也拦了,穆弈秋非但不听,还与他们说若是再聒噪,就打发他去恭房抬粪水 晚青有孕,自然是不能侍寝的。 那些适龄的女子不得选秀入宫空了韶华,此刻都巴巴儿等着穆弈秋能重启选秀之举,盼着雨露能洒在她们身上一点,也算光耀门楣。 可盼了一场,日日盼来的还是内务府的那句话是年宫中并无选秀的打算。 有公臣的女儿听了这旨意后泄气之不免嚼几句舌根,“她有着身孕不能侍寝,皇上日日往她宫里跑去作甚,是去下棋吗?” 她这嘴有毒,还真就是下棋去了 晚青是半个臭棋篓子,下不了几步见穆弈秋将自己的白子吃干净了便要悔棋。 明明是稳赢的局面,硬是被晚青悔棋悔到穆弈秋回天乏术。 “哎呀不对不对,我下错了。”晚青惊呼了一声,从穆弈秋手中夺过他拿走的白子,然后顺手将围着她白子一圈的黑子都收入了自己的棋篓里。 “不是哪有这样的??”穆弈秋的语气多少有些委屈,“我若是说举手无悔真君子,你定然会说你不是君子。可你悔就悔,哪有顺手把我的棋子也拿走的道理?这还下什么呀”穆弈秋看着面前的棋盘,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你瞧瞧这棋盘,上头还有黑子吗?” 晚青瞄了一眼棋盘,妈呀什么时候的事儿?这怎么满盘都是白子??? 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所以你是想赢我?” “不是不是”穆弈秋连忙摆手,而后瘪着嘴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孕中脾气大,我哪儿敢呀” “你若想赢我还不是极简单的事,一盘棋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就定了大局。可您是天子呀,天子自然是厉害的,臣妾跟您下棋若不偷奸耍滑,哪儿配当您的敌手呢?” 穆弈秋被晚青一本正经的的样子逗得一乐,索性将自己的黑子棋篓直接递给了晚青,“那晚晚自个儿下着玩吧你想摆成什么样就摆成什么样,朕在旁边给你鼓掌!” 说罢,倒当真像个海豹似的,一脸痴笑冲着晚青鼓起了掌。 晚青被他这举动逗得没了脾气 这皇帝跟旁人都挺正常的呀?何以到了自己这儿,日日像个傻憨憨一样 还怪可爱的 第二日一早,到了上朝的时辰,穆弈秋动作极轻的从晚青身旁起了身,蹑手蹑脚换了朝服往殿外走去,生怕扰了晚青安枕。 怎料她初有孕本就睡得浅,侧过身来正看着穆弈秋鬼鬼祟祟的一举一动,嘴角噙着笑,心里却暖暖的。 不过想着若是穆弈秋知道她醒了定要喋喋不休个没完叮嘱她注意这个仔细那个的,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疼。 你说好好一个大男人,偏生了张碎嘴故而晚青在穆弈秋临出门前回首望自己的时候,机灵合了眼。 有孕后的拘束实在是多,到哪儿都是乌泱泱一片宫人跟着,晚青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冷不丁向后仰着倒下去,都随时随地会有人在身后将她扶住。 日子渐渐变得有趣也无趣起来。 有趣的是,眼看着自己的小腹一日日隆起,初为人母的滋味她这才体会到原来这般神奇。 无趣的是,本来说好的春游如今也泡汤了,眼瞅着一晃就要到了夏日,贺氏在宫中看顾着她,连冰也不许她用,可要热死个人。 后来到怀孕三个月的时候,晚青渐渐有了嗜睡的毛病。 白日里总有两三个时辰是睡着的。 太医瞧过说一切无虞,贺氏也道她从前怀晚青的时候也是这般。 这天午后,晚青睡醒睁眼时,见贺氏坐在自己的榻前正替她掌扇。 她眼含笑意看着晚青,“才睡这么一会儿就醒了?” 晚青伸了个懒腰从榻上坐起,“娘,您大晌午的天儿怎不去歇着?” “荷洛说你嫌热,娘便来帮你掌扇,怎么样,可觉得舒坦些了?” 这一觉起来,晚青果然没有浮汗,觉得一身轻松自在,于是笑着点头,“有娘在,自然是觉得舒坦的。” 她挽着贺氏的臂膀,畅想着生下孩子之后的未来,“我跟秋秋说了,等我生下孩子后,就在凤鸾宫后面建一个隔殿,然后按照咱们家里的样子布置,这样娘和祖母平日要想入宫来住,就能随时来了。” 贺氏拍了拍晚青的手,“哪有这么麻烦。只要你和皇上日子过得好,你们过得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娘就心满意足了。” 晚青:“娘,这几日我总觉得你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贺氏摇头,“娘能有什么心事呢?娘的心事还不就是惦记着你腹中的宝宝?只盼着他能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娘还想着抱抱外孙呢。 忘了与你说,你哥哥前几日带回了一女子,是刘员外家的嫡女,和你哥哥投缘,已经偷摸相处了大半年了。等明年家里生意没那么忙了,便打算张罗着你哥哥的婚事喽。” 晚青见贺氏笑得开怀,不自觉同她一并笑了。 这个家,仿佛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也许她凭借自己的努力,真的可以改变那既定的结局。 第261章 处死顾家满门 “小姐!小姐不好了!” 耳边传来荷洛的焦急呼喊声,晚青睁开迷蒙的睡眼,看着站在自己榻前火急火燎的荷洛,问道:“大清早的你慌慌张张做什么?” 荷洛似乎是收到了强烈的惊吓,她眼眶泛红,泫然欲泣,“小姐!老爷在前朝出事了?” 晚青心下一紧,“何事?” 荷洛:“尚书大人列了老爷勾结党羽意图谋乱的罪证若干,且每一条都有铁证!皇上在前朝恼了,下旨下旨要诛杀了顾家满门” “你说什么!?”晚青眼底满是讶异,她的腹部传来阵阵刺痛感,却还是不能阻止她从榻上起身,“怎么会这样?娘呢?” 荷洛哭着摇头,“夫人方才已经被侍卫带走了,说是要押回顾府去受审。” 怎么会这样? 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变故? 那穆弈秋脑袋里面是装了浆糊了吗?顾家世世代代终于朝廷,怎会无端端的造反? “穆弈秋人呢!?”晚青气不打一出来,匆忙换好衣服向门外行去。 荷洛道:“皇上知道小姐您肯定会去寻他,故而吩咐了,不见您。” “不见我?”晚青怒道:“我腹中怀着的是他的子嗣,他敢不见我!?去,命人备轿,本宫要去朝阳宫!” 来到朝阳宫时,门口有内监守着,平日里对晚青和颜悦色的这些内监今日见了她却如临大敌,将宫门死死守住不让晚青入内。 “让开!” 内监为难道:“皇后娘娘,皇上吩咐了谁都不见。您有着身孕,还是回宫好好儿养胎吧。” “本宫再说一次,让开!否则休怪本宫不留情面。” 内监岿然不动,晚青只得吩咐同自己一并而来的内监,道:“来人呐,把他们两个给本宫押下去!” 一声令下,那两名守门的内监就被晚青的人擒住。 而她则一脚踹开了朝阳宫的门,怒气冲冲闯了进去。 此刻,尚书和几名要臣正在正殿与穆弈秋商讨着事。 见晚青闯进来,旁人皆下跪,唯有尚书岿然不动矗立原地,瞥了晚青一眼道:“皇后娘娘僭越了。前朝之事,后宫不容干涉。且如今皇上正和臣等议事,你无旨擅闯朝阳宫,该当何罪?” 晚青瞪着他,眸底似能沁出血来,“本宫当你七舅老爷的罪!你这个老匹夫最好把嘴给本宫闭上,仔细本宫割了你的舌头!” “皇后!”龙座之上,穆弈秋突然发话,“朝堂之上不得放肆!” 皇后? 好一个皇后。 这样冰冷却又极富荣耀的称呼,自她嫁给穆弈秋后就从未从他口中听见过。 他今日,却叫自己为皇后? 晚青眸光生厉看着穆弈秋,“皇上,臣妾想问您为何要处死臣妾满门?” 穆弈秋神情厌冷,“此乃前朝之事,与你无关。你且退下去吧。” “与臣妾无关?”晚青冷笑,“臣妾倒想问问皇上,何事是和臣妾有关的?” 穆弈秋:“你只需照顾好你腹中龙嗣,旁事轮不着你管!” 晚青沉默须臾,道:“皇上在乎臣妾腹中龙嗣?”她拔下自己发髻上的发簪,将尖利的那一头冲着自己的小腹,“那便请皇上给臣妾一个解释,不然这龙嗣,臣妾不要也罢!” “皇后!你疯了!”穆弈秋咆哮道:“朕就是平日里太宠着你,太惯着你!才会让你恣肆成如今这般模样!朕告诉你,为人妇要有为人妇的本分,你父顾峥犯下的是株连九族的死罪,朕肯免了你的刑罚已经是给足了你面子了,你还要怎样?” “给足了臣妾面子?”晚青反问,“皇上究竟是给足了臣妾面子,还是看臣妾腹中怀有帝裔所以不敢对臣妾动手?臣妾想问皇上一句,尚书大人所言家父犯下的滔天罪行,究竟是有怎样的铁证,能让皇上一夜之间便翻脸不认人?” 穆弈秋将自己面前的奏折丢给了晚青,“你自己看!” 晚青俯下身将那封奏折拾起,战战兢兢打开看着其上的内容。 原来并非是尚书一人状告顾峥,此番状告顾峥之人,足有十八位在前朝举足轻重的朝臣。 他们列举的证据充足,甚至有人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去揭发顾峥所行恶事。 在这些罪证面前,顾峥便是有百口也难辨。 晚青看罢,将奏折撕得粉碎,“皇上!这定是有人恶意构陷!臣妾不相信臣妾的父亲是这样的人!” “你不信?”穆弈秋神色灰败摇头,“朕也不信朕的股肱之臣会背着朕做出这些事来,可顾峥却已经尽数认下了自己的罪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冲身旁的首领太监使了个眼色,首领太监捧着一摞厚厚的写满了字的宣纸走到晚青面前。 那宣纸上所述的皆是顾峥的罪行,而每一页下面,都有顾峥的签字画押。 他是自己认下了自己的罪行 晚青知道,顾峥绝对不是会因为强刑而随便招供的人,更何况这件事不单关乎他的生死,还关乎到顾家满门的性命,他怎么会签字画押? 穆弈秋沉下声音,“他自己都认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晚青定下心思来,思忖须臾道:“皇上,这事儿说不通。若说父亲要谋逆,如今臣妾已经怀有身孕,他为何不等臣妾这一胎瓜熟蒂落,再去弑君夺政,如此一来岂不是名正言顺的多?” 穆弈秋说话的语气阴阳怪气,“你倒是替你父亲谋虑的周全。你仔细看看,顾峥要谋反的日子,正是你产期之后的一个月。他为的是什么,你告诉朕!” “皇上,不可能,父亲一定是被人陷害的!你” “朕不想再听你解释一句,也不想再听你说半句和你母家有关的话!”穆弈秋大手一挥,令道:“来人呐,将皇后押出去!” 话落,几名侍卫蜂拥而上,架起晚青的胳膊将她往殿外拖行。 轰隆 殿外雷鸣声乍起,不一会,便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 昭都,已经很久没有下过这样大的暴雨了。 第262章 亲眼看见满门被斩首 “放开本宫!放开!”晚青剧烈挣扎着,但任凭她如何用力,也无法挣脱几名成年男子的束缚。 荷洛在一旁看着干着急,“你们轻点!皇后娘娘可是有身孕的!” 殿外,雨落不止。 晚青就这么被人拖行在雨地里,而殿内的穆弈秋明明看见了这一幕,却是无动于衷。 晚青怒吼了一声,而后冲押着她的几名侍卫吼道:“放开本宫!若你们再不放开!本宫即刻咬舌自尽,看你们谁能活命!?” 穆弈秋是处死了顾家满门,但却不包括晚青。 况且如今她腹中还怀有龙嗣,这些侍卫又不傻,他们自然可以分得清楚厉害轻重。 于是将晚青放开,但却死死的守在殿门外,不让晚青靠近一步。 此刻,大雨已将晚青浑身淋湿,荷洛脱下自己的衣裳披在晚青的头顶,心疼道:“小姐!咱们还是先回宫去吧!若是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要奴婢怎么办?” 回宫?人命关天的事儿,此时此刻要晚青如何能置身事外? 既然穆弈秋不肯见她,她便索性跪在了朝阳宫门口的雨地里,对着门口不住叩首。 “皇上!臣妾求您!臣妾求您念在彼此昔日的情分上,给父亲一个解释的机会皇上!皇上!顾家历经三朝,各个都是忠臣,臣妾不相信父亲会做出这样的事!皇上,求您开恩呐皇上!” 这是晚青第一次如此低三下四的去求穆弈秋,荷洛陪她跪在原地,急得直哭,“小姐,您快起来,您有着身子,您跪不得啊!” 晚青丝毫没有理会荷洛的意思,她就这么跪着,俯首叩头起身,俯首叩头再起身,知道额头都磕烂了,才见首领太监撑着把油纸伞从朝阳宫里走了出来。 “皇后娘娘。”他将油纸伞撑在晚青额顶,无奈摇头,“这事儿您如何劝也没用,如今行刑的人马已经入了顾家了,皇上恩德,准您回府一趟,和他们好好儿告个别。” 晚青:“父亲定是为人所冤!” 首领太监:“哎呦皇后娘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说这些话有什么用?便是奴才信您,可皇他上不信啊您还是快走吧,若是一会儿惹恼了皇上,怕是连这个出宫的机会都没有了。” 出宫 对!出宫回顾家!顾家藏着那么多免死金牌,她可以救下家人的命! 冒着大雨,怀着身孕的晚青一路朝顾家跑去。 今日的昭都寂静的可怕,即便是大白天,街道上也见不到一个行人。 黑云压城,几乎将午时的昭都变成了浓稠的黑夜。 等晚青跑回顾府的时候,府上歇斯底里的哭啼声不绝于耳。 她推开府门,掏出自己胸口的那枚免死金牌,假传圣旨,“统统住手!皇上有旨,让你们全部撤出顾家!” 喊完这句话,晚青擦了一把眼前的水渍,才看清如今顾家是个什么情形。 顾峥、佘太君、贺氏、刘氏、顾景为、顾荣,家中的所有亲眷此刻都被人五花大绑跪在了庭院里,而每个人的身后,都站着一个半敞着上衣的彪形大汉。 这些大汉手中都拿着杀头刀,正准备行刑。 晚青的到来,却是阻止了行刑的继续。 顾峥冲晚青喊道:“青儿!快逃!” 贺氏亦道:“青儿,别管我们!快走!” 佘太君:“走啊!还愣着作甚?” 刘氏:“你快些离开这里,快!这样血腥的场面,你有着身孕见不得!” 顾荣:“呜呜呜呜,娘,我不想死” 顾景为:“妹子!若有来世,我还你的大哥!” 曾经其乐融融的一大家子人,如今却即将成为刀下亡魂,要晚青如何能接受? 她将免死金牌抵到了行刑官面前,大喊道:“王八蛋!你给本宫看清楚了这是什么!还不放人!” 行刑官淡定自若,“回皇后娘娘的话,此乃免死金牌。” 晚青:“你知道还不放人?” 行刑官猝然发笑,“皇上要的,是顾家的六口人命,您只有这一块免死金牌,是要救谁?哦,忘了告诉您了,余下的那几块免死金牌,皇上已经收回了。如今,只剩下您手中这一块。” 行刑官指着顾荣,“你是要救这个小子?” 晚青怔然,一时语塞。 就在她沉默的须臾,行刑官一挥手,刽子手便无情地砍断了顾荣的脖颈。 血洒遍地,他甚至都来不及喊一声痛,便首身分离。 “不!!!”刘氏凄怆大喊,向顾荣的尸体爬去。 行刑官又道:“还是要救这个疯妇?” 晚青咆哮道:“不要!我都要救!我都要!” 行刑官又一挥手,刘氏便在晚青面前亦被人斩首。 晚青想向家人们跑过去,但却被侍卫给拦下。 行刑官道:“或者说,要救你的兄长?” 晚青崩溃痛哭,“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不要不要啊!” 行刑官面无表情,“动手。” 话落,顾景为也死在了晚青面前。 行刑官提醒她道:“还剩下三,皇后娘娘相好了要救谁了吗?你母亲?” 眼见着行刑官就要命人动手,晚青歇斯底里的大喊:“不要!不要!免死金牌在这,你不能杀她!” “好。”行刑官爽快应下,而后下令道:“顾峥和佘老太君,你们一路好走。动手!” “不!!!!!!!!” 随着两声挥刀声落下,此刻,顾府落了遍地的人头,遍地的血。 贺氏倒在血泊中,目光呆滞,似是疯了一般抱着顾峥的尸体,一滴眼泪也没有。 这也是晚青第一次感受到,原来有些痛,真的可以蚀骨磨心。 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呼吸,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这血淋淋的一幕。 忽地,贺氏突然起身朝行刑官跑去,“狗官!我杀了你!” 而她还未跑到行刑官面前,就被刽子手一刀从后背刺入穿透了腹部,一命呜呼。 “不要!娘!不要!!!” “啊!!!” 晚青从榻上猛然坐起,汗水侵蚀了她的衣衫。 此刻,她就躺在自己的榻上,穆弈秋睡在她的身旁为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醒。 “晚晚,你怎么了?”他把放在一旁的寝衣披在了晚青身上,“是不是做噩梦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第263章 我踹不死你 晚青从榻上猛然坐起,汗水侵蚀了她的衣衫。 此刻,她就躺在自己的榻上,穆弈秋睡在她的身旁为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醒。 “晚晚,你怎么了?”他把放在一旁的寝衣披在了晚青身上,“是不是做噩梦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是做梦吗? 可是感觉又为什么会这么真实? 这一夜,凤鸾宫闹出了大动静。 太医院当值的太医连番入凤鸾宫替晚青诊治。 她心悸过度,已经动了胎气,需要熏艾保胎。 穆弈秋和贺氏焦急地在外面守候着,一直忙活到了天快亮,才总算是把晚青这一胎给保住了。 穆弈秋和贺氏一夜未眠,在得知晚青无虞后才松了一口气。 她二人连忙入内去探望晚青,贺氏最是心焦,紧握着晚青的手问道:“怎么样?觉得好些了吗?你可要吓死娘了。你是做了个什么梦,把自己吓成这样?” 梦的内容晚青自然是不能说的。 她只能随便招谎编造了一个梦境说给贺氏听,又见贺氏挂着乌黑的眼圈,心疼道:“娘,您身子本就不好,这样僵熬着如何能成?左右我如今无事,您快些回去歇着吧。” 贺氏本不放心晚青,说要留下来陪她。 而晚青却故作娇羞道:“娘,我和皇上有话要说。” 贺氏这才笑道:“是了是了,女儿大了,和自己心上人的话自然比和娘要多。心上人给你的安慰自然也是娘给不了的。” 说完,冲穆弈秋挑了挑眉,识趣离去了。 她前脚刚走,穆弈秋便给了晚青一个大大的拥抱,心有余悸道:“晚晚,你刚才可吓死朕了。” 晚青皮笑肉不笑,“我自己也吓死了。” 穆弈秋:“你都梦到什么了?” 晚青浅笑着,“你很想知道?” 穆弈秋点头,晚秋便冲他招了招手,“你凑近点,我悄悄告诉你。” 穆弈秋将耳朵凑到晚青嘴边,谁知道下一刻,晚青却狠狠的在他耳朵上咬了一下。 “啊啊啊啊!痛痛痛痛!”穆弈秋叫苦连天,却又不敢反抗。他理着晚青实在太近了,生怕自己动作幅度一大,稍不注意就会伤着晚青。 “废话,不痛的话我咬你干嘛?”晚青不咬了,改掐了。 她那力道,恨不得把穆弈秋的耳朵给他揪下来。 “晚晚!你拿我出气可以,你总得告诉我个原因吧?” “没有原因!”晚青一脚将穆弈秋给踹到了地上,“让你凶我!让你欺负我!让你还要处死我全家!你怎么那么能耐啊!你怎么不飞!” 得,她这一说,穆弈秋才算是明白了一点: 原来是她做梦梦到自己凶她了,还处死了她全家?这才会吓成那般模样 可是这做梦的事儿跟自己有毛线关系,冤不冤呐。 没办法,自己的媳妇自己宠着,穆弈秋索性也就不说什么了,任由晚青对他打骂不休。 晚青又何尝不知道不过是梦一场,有的事情不能当真? 可她就是气不过,气不过梦里面的穆弈秋的那副嘴脸。 不过虽然对穆弈秋拳打脚踢的,但晚青还是手下留情了。她若是真对穆弈秋下了狠手,只怕他现在已经半身不遂了。 打了半天,见穆弈秋不还嘴也不还手,晚青渐渐消停下来。 “喂!你干嘛不躲?” 穆弈秋瘪嘴,一副委屈模样,“我媳妇生气了要拿我出气,我怎么敢躲?” “那你知不知道你哪儿错了?” 穆弈秋:“不知道。但是媳妇生气了,就一定是我错了。” 这这让晚青还怎么出气? 他要是放在现代,简直就是男友模板典范,自己因为一个梦跟他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他居然还说自己对? 由于穆弈秋的态度实在是太好了,晚青有气也不能撒。 她摸了摸穆弈秋的脸,试探问道:“那个疼不疼?” 穆弈秋抿唇,委屈巴巴地点头。 哎呦,这表情可把晚青心疼坏了。 她在穆弈秋的脸上揉了揉,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现在还疼吗?” 穆弈秋笑着摇头,将晚青搂在怀里,“不过晚晚,你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我如何会那个什么了你全家?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 还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几天晚青总在想原作中描述的剧情会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晚上能梦到也就不那么稀奇了。 眼前的穆弈秋,将自己放在心尖上的穆弈秋,她实在想不出来他有什么可能会变成梦里那样。 保护家人的保障她已经要到了,免死金牌也不会像梦里那么儿戏说收回就收回。 换句话说,只要不发生什么重大的变故,书中的那个结局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况且因为自己的穿书,很多剧情不是已经被改变了吗? 想到这儿,晚青稍稍安心了些。 而穆弈秋却突然认真起来,“晚晚,你是不是怕你生下了皇子后,若是个男胎,前朝便会有人议论纷纷,去给你父亲加诸无谓的罪名,所以才会这么怕?” 晚青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其实根本就没听清穆弈秋在说什么,只是应付着点头。 而穆弈秋却紧接着道:“你若是担心这一点大可不必。我这一生只会有一个妻子,咱们的孩子以后一定是太子。不管旁人议论什么,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护你周全,亦会对你所珍视的人好,好吗?” 穆弈秋所说的这些情话不单单可以打动人,他这个人,一向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去给晚青安全感,而不单是嘴上说说。 在承诺了晚青之后的第二日,他就秘密拟立了两份诏书。 一份是太子的继位诏书,一份是遗诏。 若晚青这一胎生下的是皇子,则皇子便是太子,在穆弈秋驾崩之后继承帝位。 若晚青这一胎生下的不是皇子。 那也没关系。 岁岁年年日月漫长,彼此都还年轻,生他十个八个的,总有个能继承皇位的人选。 第264章 晚青昏倒 自打那次噩梦之后,有了穆弈秋给予的坚定信念,晚青倒是再也没有胡思乱想,睡眠质量也变得好了起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也再也没有于她梦境中出现过。 晚青的肚子一日日大起来,行动也渐渐变得不方便。 平日除了自己所居的凤鸾宫,也就只有朝阳宫离得近些,可以随意走动。 不过这两日,穆弈秋朝政上的事儿好像变得忙碌起来,晚青也不好让他不理国事陪着自己,于是多半时间都是自己给自己找乐子。 月底的时候她让贺氏回府去了,在宫中照顾自己这段时间,贺氏事事上心,导致她一夜好觉都没有睡过。 人肉眼可见地熬瘦了,脸色也变得不太好。 故而在晚青的软磨硬泡下,她才勉强同意回家休息几日,等状态好些了再入宫陪着晚青。 以前看宫斗剧的时候,那些后宫的嫔妃们没事干了还会聚在一起打打牌,听听曲儿什么的。 可这后宫里就她一个人,她就是想打牌跳舞也没人陪她呀 她盯着菱窗外发呆,看荷洛正带着两名宫女正在修建庭院里茂密的枝叶,突然灵机一动。 她可以找她们打发时间啊!? 说干就干。 晚青吩咐人取来了笔墨纸砚,又让人把这些宣旨用浆糊三张糊在一起,然后裁剪成半个手掌大小的长方形纸片。 她拿着笔在这张纸片上面奋笔疾书,很快,大伙儿就围上来看起了热闹。 这 “小姐,您写的这都是什么啊?” 荷洛拿起几张纸牌正过来看看再反过来看看,“稀奇古怪的,从没见过。” 晚青笑着解释,“你拿着的那张念A,就是1的意思。后面那几张是JQK,你就当它们是11、12、13,明白吗?” 荷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拿起了别的纸牌,颇有几分自豪道:“这些个字奴婢认识,是番邦的字,就是咱们2,3,4,5,6不过,小姐,您画这些干什么?” “我给你讲,可好玩了,你等我画完在一一跟你讲解。你也别闲着,去把那些宫女太监都叫来,本宫等下要给他们上课!” 荷洛办事向来利索,不一会儿就把凤鸾宫的十六名内侍宫人都唤了来。 在晚青做好了这些纸牌后,就开始给他们上起了课。 斗地主,飘三叶,跑得快,比大小。 总之,只要是她会的纸牌娱乐活动,她全都教给了这些奴才们。 一开始他们听得迷迷糊糊云里雾里的,但在晚青亲自下场实际操作了两把后,众人都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晚青笑道:“既然大家都知道怎么玩了,那就玩起来今天本宫给你们放一天假,什么都不用管,给本宫热闹起来!” 不上班,从古至今都是好事。 大伙儿听了晚青这话欢喜的没边儿了,立刻三五成群围成一团团,开始玩起了纸牌。 而荷洛则叫了两个机灵的宫女,陪着晚青凑了一桌,玩的不亦乐乎。 等穆弈秋处理完前朝的事儿入了凤鸾宫后,见到这场景都傻了。 他媳妇这是在宫里开了个赌坊? 穆弈秋原先对于这些活动还有些嗤之以鼻,觉得都是些个不着调的人玩的东西。 可自己媳妇玩起来,那他的态度可就变了。 不止如此,他还亲自下场和晚青较量了几回合,渐渐地竟然还真的发现了有趣的地方。 一直玩到吃晚饭的时候,穆弈秋仍是意犹未尽。 晚青有着身孕,送来她宫中的晚上那都是御膳房精心烹调的,营养丰富,美味可口。 穆弈秋天天跟着晚青持孕妇餐,自然也变胖了些。 只是他每天都会在晚饭后在庭院里练会拳,耍会剑锻炼一下,所以看起来也并不怎么明显。 今日的那道乌鸡汤晚青觉得有些腻,没喝两口就都给了穆弈秋。 穆弈秋一边嘀咕着自己喝完又要胖了,一边将那碗乌鸡汤一滴不落的下了肚。 还美其名曰自己是因为节俭。 节俭个鬼,他明明就是嘴馋。 吃完饭,晚青开始跟穆弈秋撒娇,想让他带自己去御花园转一圈。 一开始穆弈秋说什么都不同意,后来见不得晚青嘤嘤嘤的撒娇模样,只得妥协。 已经有快两个月没有入御花园了,入夏后,没想到这里的花开得这般好。 晚青开心的像个孩子,这瞅瞅那看看。 可怜了穆弈秋一路小心谨慎护着她,生怕她磕了碰了。 “我的小祖宗!你可慢着点,你肚子都那么大了,还蹦蹦跳跳的,也不怕把我儿子在你肚子里晃晕了!” 晚青回头冲穆弈秋做了个鬼脸,“略略略,我有分寸,你不用担心!” 穆弈秋一刻也不能将心放在肚子里。 没办法,谁让他就是喜欢自己这个小祖宗呢? 他三步并两步追上了晚青,紧紧攥住她的手,“蹦蹦跳跳可以,但是不能松开我的手。” 晚青笑着点头,穆弈秋突然认真道:“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松开,明白吗?” 晚青点了点头,刚要回穆弈秋的话,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突如其来的向她袭来。 而后,她便瞬间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时,身边迷蒙蒙一片,像是置身于迷雾森林里一般。 晚青漫无目的向前走着,在这里,连她的呼吸声都有回音。 “你准备霸占着我的身体,多久?” 一个虚无缥缈的女声在耳边回荡着,那声音很轻很柔,像是从极远处传来,又像是来自于自己的心底。 “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呵呵”女子冷笑两声,一字一句道:“大昭太子妃,顾晚青。” 晚青心尖颤了一下,声音有些发抖地问道:“你是顾晚青,那我是何人?” “你不知道自己是何人吗?还是说你做了太久我,已经忘了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了?” 面前的云雾突然聚集在了一处,于朦胧之处,缓缓走出一女子。 那女子生得和晚青一样的容颜,但眼角眉梢看起来比晚青多了几分妖艳。 她步步逼近晚青,晚青却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托起晚青的下巴,妩媚一笑,“我终于,见到你了。” 第265章 敌情 “晚晚,晚晚?” 穆弈秋的声音将晚青面前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身形打散,她又化成了一缕轻飘飘的烟雾,消散在了无边的黑暗里。 晚青猛然睁开眼时,自己已经躺会了凤鸾宫的榻上。 又是一样的阵仗。 穆弈秋关切地目光分寸不移地盯着她,在他身后,围拢了大批的太医。 “晚晚,你知不知道朕每时每刻都能被你给吓死” 晚青:“额倒也没有那么夸张吧。我这是怎么了?” 穆弈秋:“你还说呢,走着走着路突然就晕倒了。要不是我刚好在你身边攥着你的手,你说说看你有身子的人摔一跤可如何是好?” 太医对于晚青突然昏厥的解释是入了夏日,天气转炎,晚青有着身孕身体本就燥热,一时受不了炎气才会突然晕倒。 面对他这样的解释,穆弈秋反正是信了。 可只有晚青自己知道,她几天晕倒前根本就没有感觉到半点的热意,自己会晕倒,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儿,事前毫无征兆。 不过太医这么说对晚青也是有好处的。 自打晚青有孕以来,穆弈秋就不许她在宫里用冰。 最热的时候,他宁愿陪着晚青一起受热,也不肯让内务府的人启了冰来。 今儿听太医这么一说,他倒是想开了,立马让内务府把凤鸾宫的冰供应起来。 如此,夏天也能好过些。 福兮祸所依,虽然宫里供了冰,但是经过这件事,穆弈秋彻底不许晚青出去乱逛了。 还给凤鸾宫的宫人下了圣旨,往后晚青出去必须要提前给他报备,如果不报备就偷着把晚青放出去了,轻则杖责五十,重责直接贬出宫去。 圣旨下来,谁还敢纵着晚青? 即便她是皇后,这些宫人也不敢犯忌讳。 以后晚青要再想出宫,他们就只能拿出纸牌来摆一桌子,“皇后娘娘,要不咱们再来一把?” 晚青总是提不起兴趣,让他们自己去玩。 自从她晕倒后见到了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后,她就又开始了胡思乱想。 自己的确是占据了顾晚青的身体,体验着本该是她的人生。 如果她穿书过来到了顾晚青身上,那么书中的顾晚青又去了哪儿? 有朝一日,她会不会回来? 都怪自己平常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玄幻看多了,这会儿她满脑子都是女主夺舍复仇记,越想越觉得瘆人。 不过好在那个冤魂一样的原女主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了,晚青渐渐也将这件事不那么放在心上。 这日,晚青正在朝阳宫和穆弈秋用膳之时,首领太监忽而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 刚才还在和晚青打情骂俏的穆弈秋见首领太监没头没脑地闯进来脸色登时变了,“刘福全!你找死吗?” “皇皇皇皇上!负责打探西绝的探子回来了!” 穆弈秋不以为然,“回来就回来了,有什么好惊慌的?” “皇上还是先召见了他,听他说完之后再做定夺吧。” 首领太监一向做事有分寸,极少有如此慌张的时候。 在他的一再进言下,穆弈秋这才准了让那探子入内回话。 谈论国事,穆弈秋担心晚青听得头疼,于是柔声道:“若不然先去寝殿歇一会儿?” 晚青摇头,“正乏味着呢,陪你一会儿吧。” 穆弈秋笑着在她鼻尖儿刮了一下,眼神里尽是宠溺。 不多时,那名探子便在几名内监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入了朝阳宫。 他脸上尽是已经结了痂的疤痕,看着瘆人。 腿骨断裂了两根,用纱布和木板固定着。右脚脚踝以下部分的脚掌不见了踪影,整个人看起来岂止一个惨字了得? 以往回宫的探子都是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他为何会沦落至此? 见探子伤成这样还要下跪行礼,穆弈秋忙道:“免礼平身,你遭遇了何事?” 探子身体十分虚弱,穆弈秋给他赐座后,他才缓缓道:“皇上,咱们一直都被骗了长公主在西绝招揽了奇人异士,那人有操控人心智的能力,以往咱们派去的探子,都被他操控了心智,回到宫中告知皇上一切无虞,其实实情则是相反。 那术士也不是人人的心智都能操控,一旦他发现操控不了那人的心智,便会将那人残忍杀害。奴才便是其中一名无法被他操控心智之人。 他发觉了奴才潜入西绝之事后,便命人来追杀奴才,奴才一路被逼到悬崖边上,害怕被他们抓回去要受酷刑折磨,无奈只得跳崖。却不想福大命大挂在了树上并未殒命,后又遇见一山野村夫相救,奴才这才有命活着回来将自己所见告知皇上。” 探子所言穆婉逸身边的奇人异士穆弈秋并没有质疑,因为那日将穆婉逸从刑场劫走之人便是高手中的高手。从前那么些年她一直在为着帝位盘算,难免不会找一些身负异能之人来加大自己的胜算。 穆弈秋追问道:“西绝如今如何?” 探子神情突然变得焦急,“已经集结了数十万兵马,秘密训练了许久。那些军队训练有素,一点也不差咱们大昭。奴才一路逃回昭都用了将近两个月,可想若是他们日夜兼程从西绝出发突袭咱们,至多也只需要一个月的功夫,就能抵达昭都。加之她身边那诡异的术士,皇上必得早做防范才是!” 后来,穆弈秋又询问了他许多细节上的事,而后追封了他的功绩,命人将他带下去好生医治。 等人走后,穆弈秋见晚青略有所思,便问她的意见,“晚晚觉得这人的话有几分可信?” 晚青浅笑道:“他说的话,不是真就是假。如果是假话,那就是穆婉逸的人派他来给咱们说这些话,如果是真话,那就是他福大命大。其实咱们又何必管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呢?” “哦?此话何意?” “从西绝同往大昭,必经之路为固城。如果要绕过固城进攻大昭,那就必须得行山路,否则除非他们会飞。不管他们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咱们只需要提前在路上做些手脚,那些愣头青恐怕都没命能到昭都。” 第266章 穆弈秋洞察先机 穆弈秋看着晚青的眼神充满了赞许,从前他只觉得晚青娇俏可人,又生得绝美,善体察人心。今日闲聊两句,却没想她对朝政军事也如此的有见地。 后宫女子不得干政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若今日晚青面对的不是穆弈秋而是旁的帝君,恐怕她这番话就足以被扣上干政的帽子。 对着所有人,晚青都可以守规矩,唯有对着穆弈秋,她可以真正的放松下来,以最自在的方式去做她自己。 晚青方才所言,与穆弈秋的想法简直如出一辙。 只要断了西绝前往大昭的必经之路,派重兵埋伏其上,那么除非穆婉逸所率领的西绝精兵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不然他们到不了昭都,就已经溃不成军了。 “晚晚,你好厉害!我都没想到!” 穆弈秋惊叹不已,又故意说着让晚青开心的话。 “你少来。”晚青在他胸口轻轻锤了一拳,“你眼珠子转一下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还说你没想到?其实我这想法也不算成熟,究竟如何部署,如何应对,还得你多多费心。现在天下大局已定,穆婉逸再怎么乱来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只要此番平定了西绝战乱,大昭往后,就再无战乱,百姓自可安居乐业。你呢”她笑得灿烂,“你也就能多腾出些时间来,陪陪我和孩子了。” 穆弈秋:“那是自然!一切都听娘子吩咐,娘子说的话比皇帝的圣旨还灵呢” 这之后的几日,穆弈秋就开始秘密在固城开始备战。 他先是命人炼制了精炼的桐油,这些桐油暴露在空气中可以好几个月都不蒸发,且接触面极滑,便是平地一脚踩上去都难免会被滑倒,更不用说稍微有些坡势的地方。 这些桐油被全部涂抹在了固城两侧的高山登山必经之路上,且还涂抹在了半山腰。为得就是当西绝的军队选择由山路行径时,在行至一半的时候统统足下一滑,摔下悬崖去倒也省事。 穆弈秋的心思不止于此,但是桐油还不够。 便又想,若是有人能想法子克夫了这个问题,攀登到山顶该如何是好? 于是让人将蜈蚣、蝎子、毒蛇等剧毒之物大批放在了山顶之处,又在山顶四周种下了驱毒草。如此一来,毒虫无法越过驱虫草围成的隐形结界下山,可闯入者却能轻易地踏平草地登上山顶。 一旦他们登上山顶了,那些毒虫就会对他们展开攻势。 如此一来,山路这条路算是被穆弈秋彻底断绝了。 山路走不成,那他们想要进攻昭都,就必须经由固城入大昭境内。 固城本就是偏远边防城池,驻扎的兵力本就不少。 常年有五万兵力驻扎此地,城中百姓之数在八万左右,算是一座大城。 为了确保这一仗没有败的余地,穆弈秋特调遣了八万精兵前往固城,由他们乔装打扮成平民百姓,再将原先生活在这里的平民百姓暂且安置在旁处。 穆婉逸手下兵力十余万,如今固城的兵力也是十余万,可谓旗鼓相当。 再加上固城特有的地势本就对作战有力,这一仗,大昭可谓是占足了先机。 即便这个计划已经看似如此周密了,穆弈秋还是没有漏过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他命人在固城土地之下卖了大量的炸药,这些炸药如果引燃,顷刻之间便可以将固城化为平地。 又为了鼓舞士气,给作战士兵翻了三成的俸禄。 大伙欣喜之余,也誓要漂亮的赢下这一场仗。 反观西绝,如今却正吵得热火朝天。 而吵架之人,正是穆婉逸与江流。 “三月之期,如今已过去六月,你还要等到何时?”江流语气明显的不耐烦,看着穆婉逸的眼神也变得凶煞不堪。 穆婉逸却不怕他,“尚未准备周全,我以为此时并非是挥军的时候。” 江流:“那么何时才是?你究竟是觉得时机不成熟,还是你另有所图?” 被江流说中了心思,穆婉逸神情短暂的慌乱了一下,很快辩解道:“笑话。我能有何所图?我心之所愿便是可以替长君完成他的报复,我比任何人都想快点进攻大昭!” “是吗?”江流冷笑,“我想你是忘了我是什么人,在我面前说谎,有必要吗?” 穆婉逸表现的更为局促,她垂在身边的手不自觉地揉搓着自己的衣摆,不敢直视江流的眼,表现的有几分羞怯,“你所见的便是真实吗?” 江流以极快的身法,仿佛一阵风般移动到了穆婉逸身旁。 他贴着她的耳畔,低语呢喃,“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的是扈长君,可我在你心里看到的那个人,却是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一仗之后,无论成败我都会离去。你不希望我离去,所以你迟迟不肯有动静。” “我”穆婉逸沉默须臾,忽而鼓足勇气果断道:“是又如何?可你要知道,我喜欢的人永远都是长君,不会是你!只因你和长君生得一模一样,又日日在我面前晃悠,我才会一时分不清你是何人,有了那样的想法。” “哦?”江流抬手,动作生硬地将穆婉逸的脸扭过来,逼迫她直面自己,“那么现在,你仔仔细细清清楚楚的看清楚。我,并非你的夫君扈长君。我与你之间,只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我警告你最后一次,虽然西绝的将领士兵只听令于你,但我要想控制你的思想让你发号施令,也是极容易的事。三日之内,你若再不出兵,休怪我无情!” “那么你为何不现在就控制了我的思想,操控我去做那些你想做的事情?”穆婉逸反问,“这些对你而言,不是易如反掌吗?” 江流无谓一笑,“我是无所谓,可只因你是扈长君的妻,我才没有这么做。因为我一旦这么做了,会对你造成反噬。而反噬的后果就是,你会忘记自己心中最重要之人与事。你可愿意?” 穆婉逸愣住,怔然不答。 “既然不愿,那便整顿军纪,克日出征!” 第267章 西绝进攻大昭 “那么你为何不现在就控制了我的思想,操控我去做那些你想做的事情?”穆婉逸反问,“这些对你而言,不是易如反掌吗?” 江流无谓一笑,“我是无所谓,可只因你是扈长君的妻,我才没有这么做。因为我一旦这么做了,会对你造成反噬。而反噬的后果就是,你会忘记自己心中最重要之人与事。你可愿意?” 穆婉逸愣住,怔然不答。 “既然不愿,那便整顿军纪,克日出征!” 人活着,最恐怖的事情不是至亲至爱的离去,而是那个你曾经刻在心底的名字,深入骨髓与他之间发生过的事迹,被你全然遗忘。 更可怕的,是你压根就不知道,自己遗忘了这么一段过往。 死亡并不意味着消逝,真正的消逝,是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记得你。 穆婉逸不愿如此。 她怎么可以忘记那个为她丢掉性命的男子? 于是乎,这一次,她再没有能拒绝江流的理由。 三日后,西绝挥军进攻大昭。 西绝军先遣部队三万人,中部部队五万人,垫后部队四万人,共计十二万人由西绝浩浩荡荡向大昭出发。 这一路上,他们根本就不怕有大昭的探子瞧见了会回去给穆弈秋通风报信。 因为军队只要过了固城,那么这场仗就算是西绝先胜了一半。 在到达固城后,为避免正面与昭军冲突减损兵力,穆婉逸便与朝臣商议,决议让士兵们由稍微平缓些的山路登山,绕远路越过固城去。 这一段山路走的尚算顺利,期间也没有遇见巡山的士兵,只用了不到半日的时间,大部队就已经上到了快接近半山腰的地方。 前方探子来报,“帝君,先遣部队由环山四面攀登,沿途山路平缓,并无昭军巡视把守,行军速度极快。帝君可跟随中部部队跟在后头,咱们一起翻越” 探子的话还没说完,不远处便传来阵阵惊恐吼叫声,紧接着,漫天的尘土飞卷而来,遮天蔽日,宛若黄土黑昼。 “快去瞧瞧发生了何事!”穆婉逸命探子前去再探再报,可在等待探子回来的时候,她用千里镜望去,已经看见了山脚下的惨状。 士兵们不知为何,在半山腰的地方尽数滚落,上面的人压着下面的人,叠罗汉足足叠了一丈多高。 他们中大多数人都因从高处摔下来而丢掉了性命,又或是活活被上面掉下来的人给压死了。 即便有幸得以保命,也成了断胳膊断腿的残兵,不能再上战场了。 探子回报:“帝君!山腰处被人涂抹了大量的不明油脂,士兵们一接触到油脂便脚下打滑,从山坡上滚落下来!咱们是遭了旁人的算计了。” 这些从山腰上坠落的都是先遣部队的士兵,后来经过点算,他们中一共有近万人死于这场事故当中。 江流作为军事与穆婉逸同乘一轿,他见此状便知道是走漏了风声,大昭早有了防范。 他建议穆婉逸集合兵力,入夜的时候攻入城中,杀他们个突如其来片甲不留,而穆婉逸却并不同意。 “不可,你且细想,他既然已经东西了咱们的意图,又怎会不加固城中的防范?若此时正面交锋,即便能胜,折损的兵力恐怕也不在少数。不过就是些油污而已,再厉害的油污,上头覆了沙土还能有什么用?” 于是,穆婉逸便吩咐士兵带着沙土继续前行,至半山腰时小心谨慎,一边用沙土堆填在桐油上,一边缓慢前行。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士兵们墨黑登山,虽然十分危险,但是他们各个都很谨慎,终于在子时之前,大部队率先登上了山顶,并向山下放来信号。 穆婉逸长舒一口气,刚准备命令余下部队上山时,却听见山上又传来了士兵们歇斯底里的哀嚎声。 原来他们已经踏破了那些驱虫草,进入了毒虫的攻击范围内。 加之正值黑夜,本来就看不清楚,脚底下爬着虫子也看不见,慌乱之下步伐自然就乱了,踩到的虫子越多,他们被攻击的频率也就越高。 更因为驱虫草被破坏,虫子大批逃窜下山,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西绝军的死伤就追加到了三万之数。 穆婉逸下旨全军退出固城境,在荒野驻扎营地,商量对策。 穆婉逸:“却没想到穆弈秋那厮如此心狠手辣!从前是我低估了他。” 江流声音清冷道:“我一早便与你说了恐防有诈,可你是如何回应我的?你如此自信,却还未开展就丢掉了三万士兵的性命,实在荒唐。” 穆婉逸:“如今是互相埋怨的时候吗?有这功夫,还不如商量商量明日的对策当如何。” 江流:“四更天,杀入固城,是最后的机会。固城周边的山脉夜半闹出那样响彻山谷的叫喊声,你以为他们不会提防吗?他们现在一定严军以待,就等着咱们攻城。而四更天是人最易犯困的时候,方才是最好的进攻时机。” 穆婉逸:“你有奇术在身,为何不对他们使用?若你肯出手,又何须如此麻烦?” 江流举头望月,“入大昭境内,我的术法便无法使用,这一点我跟你讲过。若是入了大昭,莫说术法,连基本的武功都施展不出来。若我能一己之力成事,又为何要寻求你的帮助?” 穆婉逸:“进攻固城正面袭击,死伤定在一半。如今我们只剩下了九万精兵,若再折损一半,便是不到五万。这五万精兵即便能入了大昭境内,又能翻出什么风云波浪来?” 江流:“可你已经走到这一步,便无法回头了。此刻回头,你以为穆弈秋会饶恕你?只有硬着头皮冲下去,才会有一线希望。” 其实穆婉逸并不认同江流的说法。 她内心,其实已经放弃了报仇这件事。 她更想做的,是好好儿替穆弈秋守住那一方百姓的安稳。 若非江流一再威逼利诱,恐怕事情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局面。 穆婉逸回眸看了一眼江流,“你此举,当真是为了报仇?” 江流不语,只是抬头望月,微微而笑。 第268章 穆婉逸被擒 这样的笑,令穆婉逸觉得不寒而栗。 面前这个男人有着和西绝王一样的容颜,但与西绝王带给穆婉逸的温暖你不同,每每望着这个男人,穆婉逸都觉得心底发寒。 只是如今,已经再没有退路了。 四更天,西绝大军挥军进攻固城。 与城外五万固城军拼死厮杀。 由于穆婉逸在大招生活了二十多年,十分了解大昭军队的训练过程,自然也知道他们的弱点所在。 所以她在培养西绝军队的时候,专门交给他们克制大昭士兵的作战技巧。 这一仗,西绝明显占了上风。 经过三个时辰的厮杀,天亮之际,固城外已然尸殍遍野,血流成河。 五万大昭军队经过一夜拼死抵抗,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两万人。 而穆婉逸的西绝军,尚还有八万多人拥有作战能力。 面对如此悬殊的战力,固城守城将军命士兵先行撤退,不要做无谓的牺牲,而后紧锁城门,在城墙上方火箭攻击敌人。 可他们这么一退,就注定了败局已定。 穆婉逸一早就料到了他们如若不敌会使出火箭攻击,所以随行的部队都是铁甲在身,且还带了玄铁制作的盾牌。 这些西绝士兵将盾牌举过头顶,冒着箭雨向城门前进。 在众人进入了城池之后,街道之上还有些看热闹的百姓,他们很快就被西绝士兵给擒下。 穆婉逸下令,将这些百姓全部擒拿起来,然后用他们来威胁固城将近放他们同行。 很快,八万名西绝士兵就将固城几乎一半的百姓都控制了起来。 固城将军现身于敌营,喊话穆婉逸,“长公主别来无恙?” 穆婉逸从马车里缓步走下来,笑道:“一别数年,秦将军还是这么硬朗。” 秦将军抚摸着自己的长须,道:“此番,你带着这些西绝士兵突袭固城,是为了作甚?你可别告诉老夫,你却要帮助敌国,来攻打自己的母国?你可曾忘了你还性穆?” 穆婉逸嗤笑,“自是没忘。所以穆弈秋能当得大昭的皇帝,我穆婉逸为何当不得?若让我当,西绝心甘情愿臣服大昭,四海升平一片祥和,岂不快哉?” 秦将军:“休要胡言!我堂堂大昭如何能让女子当政?” 穆婉逸:“废话少说,如今的局势你已经看见了。你余下的两万精兵如何能同我西绝八万强兵对抗?我劝你还是识相些,痛快放我们过去,也免得我要在固城大开杀戒。毕竟他们都是大昭的子民,我不忍心。” 秦将军不语,神色暗淡看着穆婉逸,“记得你年幼时,本将时常入宫,还同先帝夸过你生得机灵,来日必是福星。却不曾想,你倒成了个十足的灾星。” “此刻说这些还有何用?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让不让路?你若让开,我还可以考虑等我登基称帝之后,为你加官进爵,如何?” 秦将军闷哼一声,“本将亦问你一句,你当真要一意孤行,执意如此?” 穆婉逸不假思索,“不必多言。若再不让开,休怪我手下无情。” “好!”秦将军愤愤然道:“既然长公主无情无义于大昭,本将也就不用顾忌你是先帝嫡女的身份了!众将士听令,灭绝西绝军,生擒长公主!” “是!” 这一生是,震耳欲聋。 不单单是大昭的士兵发出的声音,还有哪些被西绝士兵擒住的固城百姓。 这些原本被擒着的固城百姓突然反击,各个袖里都藏着见血封喉的毒针。 又因为西绝士兵认为他们手无缚鸡之力所以对他们毫无防范,他们的突然反击果然奏效。 霎时间,占据扭转。 才入城的时候穆婉逸便觉得不妥,怎地这城中只见大量男壮丁和少量妇人,连幼童和老者一个都没见到。 原来是穆弈秋一早就撤走了固城的百姓,那男兵和女兵乔装打扮成百姓模样,为得就是杀穆婉逸一个措手不及。 眼见西绝士兵节节败退,最后的一波士兵将穆婉逸护在中间,喊道:“帝君!兄弟们顶不住了!我们护送您先走吧!” 看着这么多西绝人因为自己的失误决策而命丧于此,穆婉逸心底不仅觉得对不起他们的亲眷,更觉得对不起西绝王。 她走与不走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且不说她走不走得掉,即便走掉了,经此一事,就是天涯海角穆弈秋也会把她抓回去。 罢了。 穆婉逸一咬牙,冲余下的士兵嘶吼道:“护送国师,撤退!” “帝君,您” “护送国师!撤退!孤不想再说第二遍!” 而她口中所谓的国事,正是江流。 此事,坐在马车中的江流用诧异的目光看着穆婉逸。 他本想下马车,可在他还未行动之前,马车就已经被西绝士兵驾走了。 在西绝士兵眼里,穆婉逸将相当于他们的皇帝,所以她说什么,大家无敢不从。 很快,节节败退的西绝士兵便落荒而逃。 而穆婉逸则一直矗立在原地岿然不动。 她看着面前掠过的刀光剑影,没有丝毫的惧意。 大昭的士兵本来是要去追穷寇的,但在这关键时刻,秦将军却发号施令道:“由着他们去,莫要追了!” 穆婉逸抬眉看他,目色平淡道:“多谢。” 秦将军拱手一揖,“长公主,虽然如今你与本将立场不同,但你作为女子,能做到这一步,本将十分钦佩你。” “多说无益。”穆婉逸缓步朝他走去,“败了就是败了,穆弈秋的旨意是什么?就地处死我,还是押回昭都?” 秦将军:“你如何都是皇上的长姐,皇上的意思,若你肯迷途知返,便将你带回昭都审问。”他凑到穆婉逸耳旁,声音压低些,“长公主,皇上不是不念亲情之人。若你肯在他面前说几句软话,相信皇上是会留你性命的。” 穆婉逸笑着摇头,“无所谓了。我这一生活到此时,也是无憾。不过秦将军你不追那些败兵,不将他们赶尽杀绝,我要谢你。如此,你便将我带回去吧。我这条命,起码能换你加官进爵。” 第269章 这世道欠了我的 “晚晚!宝宝刚才踢我了!” 穆弈秋的声音里夹杂着难掩的兴奋,他将耳朵贴在晚青隆起的小腹上,笑得欢愉,“哎呦,劲还挺大的。” 晚青低头看他,“你打晌午起来这都在我肚子上趴着听了一刻钟了,还没听够?” 穆弈秋摇头,“这还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宝宝在动!晚晚你让我再听一会儿”而后,对着晚青的肚子柔声细语地嘀咕道:“小宝贝,你再踢踢父皇好不好?来来来,踢父皇的脸。” 晚青:我竟从未见过有人会有这样奇怪的要求。 而这孩子似乎通人性能听得懂人话,穆弈秋让他踢,他还真就踢了,给足了他面子。 穆弈秋笑道:“这孩子力道大,又皮实,瞧着八成是个男儿。” “男儿才好,女儿便不好吗?”晚青摇了摇头,“我倒觉得是个女儿才好,女儿贴心。若是生了个跟你一样的男儿,我对着你们父子两个,怕是头都要大了。” 夫妻二人正在寝殿内腻歪着,门外忽而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何事?” 首领太监尖细的声音夹杂几分喘息声由门外传来,“皇上!皇后娘娘!天大的喜讯!固城截住了西绝的军队,已经将西绝军制服!秦将军生擒了长公主,如今正在押解回昭的路上。” 意料之中的事罢了,穆弈秋的情绪并无太大的起伏,定声说道:“朕知道了,退下。” 只是在得知了这个消息后,穆弈秋的神色就变得有些凝重。 晚青注视着他如此,半晌才问道:“是喜事,却瞧着你不怎么欢喜?” 穆弈秋短叹了一声,颇有几分无奈,“此番再见穆婉逸,我在想,是不是该留她一条活路?她如今已经对皇权构不成任何的威胁了,而她终究也是我的长姐。尚记得年幼时,她不过是个比我年长了三岁的女孩,却对我呵护备至。我想若不是因为父皇在对待西绝这件事上伤了她太重,她如今,应该也是在家中相夫教子,生活幸福喜乐的一名得众人艳羡的女子吧?” 穆弈秋从未跟晚青提及过他的身世。 他不是先帝亲生子的身世。 可晚青却一直都知道他的身世。 原作中的穆弈秋,杀伐果断,冷血无情,倒不似眼前见到的这人,有着一颗敏感善良的心。 穆婉逸是罪大恶极,过了她手的人命不知几何,甚至于连穆弈秋的生母淑贵妃都是为她所害。如今穆弈秋却对她还能抱有一丝怜悯之心,这一点,晚青都自愧不如。 她没有给出穆弈秋自己的意见,只拉着他的手,笑语道:“一切跟随自己的内心就好。” 三日后,秦将军押解长公主穆弈秋入昭。 朝阳宫内,穆弈秋屏退左右,独与长公主相对其中。 他命人将穆婉逸身上的枷锁全部都卸去,一开口,没有责怪也没有怨怼。 “长姐,别来无恙。” 穆婉逸目色清明,少了几分她惯有的戾气,“别来无恙,五弟。” 她这样的神情,已经有许多年穆弈秋都没有见过了。 一瞬间,他忆起了许多童年的往事。 想起他们兄弟姐妹几人一同在尚书房玩乐,拿师傅取乐,在御花园里扑蝶子,戏弄过往的宫人。 那样好的时光,终究是回不去了。 “长姐,离开大昭这许久,你可曾得了你想得到的?” 穆婉逸清冷一笑,黯然摇头,“皇上又何必多次一问?你该知道,我想要的东西,早已经被毁于一旦,不复存在。我如何还能再得到?” 穆弈秋:“那么你执着于帝位,执着于让西绝入主大昭,便是为了全了西绝王的愿景?” “是。”穆婉逸先是不假思索的应下,随后在短暂的思忖了,又笑着摇头,“也不是。也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这么些年的执念。” “执念?为了执念二字,你丢了这么多东西,值得吗?” “值得与不值得,原看人心中所想为何。譬如昔日,父皇执意要牺牲我的幸福,而达到他统一天下的霸举,最终他的目的是达成了,可他却从此失去了我这个女儿。那你以为,父皇觉得值得吗?最起码,他当下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是觉得值得的。” 穆弈秋疑惑道:“你与西绝王的感情不过两年,他离世这许久,你却一直都放不下。他当真有那般好?” 穆婉逸反问,“那么你与顾晚青呢?她又当真有那般好?” 穆弈秋略一怔忡,竟暗暗思索起了穆婉逸提出的这个问题。 是啊,晚青当真有那么好吗? 或许在所有人的眼里,她的缺点是多于优点的。而自己也不并非不知道她的缺点都有些什么。 但为什么,自己就这么偏执炽热地爱着她? 也许,正与穆婉逸于西绝王是一个道理吧。 这世上总有人,会抛开所有的因素,唯爱你这个人。 穆婉逸原地踱步,目光扫过朝阳宫的一应一物,与她当年离宫的时候并无多大的变化。 她笑着,说着:“有时候,我常常在想,为何我要面对这些不公之事?为何父皇要如此待我?为何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长君,老天爷也不肯全了我?我这一生,坏事做尽,算不得什么好人。可最开始的时候,我却比任何人都要善良。是父皇毁了我的一生,又或者说,是这世道,欠了我的。” 这一句世道欠了她的,十分能让穆弈秋与她共情。 他又何尝不是经常感叹命运的不公? 只是他比穆婉逸好的是,如今的他,已经熬出来了。 “长姐知道我的出身,知道我并非是父皇的亲生子。我自生来就火在刀刃上,这命道又何尝公平待我?” 穆婉逸愣了一下,忽而笑得森然,“命运对你从未有过不公,对你不公的,是你的生母,淑贵妃。” 穆弈秋凝眉,“何意?” 穆婉逸转身坐在了堂下,红唇微启,扬声道:“你不会还以为,父皇那般精明的人,会不知道你的身份吗?而你又觉得他是为何在知道了你的身份后,还会对你那般宠溺呵护?” 第270章 难以接受的真相 穆婉逸转身坐在了堂下,红唇微启,扬声道:“你不会还以为,父皇那般精明的人,会不知道你的身份吗?而你又觉得他是为何在知道了你的身份后,还会对你那般宠溺呵护?” 穆婉逸的话说得糊里糊涂,穆弈秋听不明个所以然来,便端直问道:“长姐有话不妨直说。” “也罢。”穆婉逸叹了一声,闲闲拨弄着自己衣角的褶皱,“我与你讲个故事,可好?” “很久以前,父皇与淑贵妃相遇于青山楼。青山楼是昭都有名的妓坊,卖身卖艺的都有,是个品流极其复杂的地方。父皇那时才刚登基不久,在宫中有太后管教着,所有事情都畏首畏尾。那时正值我母后,也是父皇的正宫皇后方逝,太后有意扶持自己母家出来的嫔妃萧嫔,日日让萧嫔去父皇宫中侍寝,想让她可以怀有龙嗣,太后便名正言顺的将她提携为中宫皇后。但父皇不愿如此。 母后的死对父皇造成的打击颇重,不堪宫中的强压,父皇那阵子得空便喜欢往城中酒楼去一醉方休,忘却人世间的各种繁杂琐事。而青山楼,就是他常去的去处。 也就是在那时,父皇遇见了你的生母淑贵妃。那时她是青山楼的艺妓,卖艺不卖身,有一个好听的花名,叫洛仙。意为美貌名动天下,倾国倾城,可堪与洛神媲美。洛仙生得好看,且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为青山楼的招牌。 若仅仅只是这些名头压身,倒还不足以让父皇对她动心。奇就奇在洛仙那张完美无瑕的脸,竟然生得和我母后有七八分相像。且母后和洛仙一样,都极擅舞技,洛仙于酒醉的父皇面前蹁跹起舞,父皇恍惚间,便觉母后好像回来了。 后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父皇将洛仙迎娶回宫,封了她淑嫔。洛仙并非是名门望族之后,又有着青楼出身的身份,入宫本就非议颇大。且入宫尚不是从官女子又或答应坐起,一跃就成了嫔位,可想而知后宫的女子对她的嫉妒心有多重。后来,洛仙怀有身孕,父皇便将她晋位为淑妃。再后来,洛仙生下了你,她就成了千尊万贵,在帝苑城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淑贵妃。 洛仙从前在青山楼的时候,有一相好,是在青山楼唱戏的。那戏子生得俊朗,与洛仙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你细想想,你母亲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为何要在一家青楼里谋生?她有那么些一技之长傍身,她随便寻一份差事,也能将自己的生活打理的很好。而她去青山楼做妓的唯一目的,就是她可以从青山楼里,得到更多的钱财。 你不能否认,淑贵妃是一个极为爱重钱财的女子。你懂事以来应该知道,她宫中的那些金银珠宝,首饰装扮,皆是帝苑城里最名贵的。有很多,甚至都是花了大价钱搜罗各地奇珍买回来的。试问这样一个爱财的女子,又如何会心甘情愿的跟一个没有出头之日的戏子? 那戏子是生了一副好皮囊,但再好的皮囊,也抵不过富足的生活。富足的生活,正是你母亲那时最想得到的。 你一直以为,是父皇强抢了你母亲入宫。可你去宫里向那些老臣们打探打探,当年父皇有心要迎娶洛仙为妃嫔的时候,太后是如何极力制止的,这件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满朝武皆有所耳闻。最终,父皇放弃了将你母亲迎入宫的这个想法。在那之后,你母亲曾在青山楼里数次自戕,这件事青山楼现在的那些老人也应该都知道。 所以,一直以来都是你母亲想方设法要嫁入宫,并非是父皇强行将她迎娶入宫中。最后事情闹得实在不可开交,父皇不忍心你母亲折损了性命,这才将她迎入宫中。 你母亲入宫之后,一个月的光景就有了身孕。不单是她自己怀疑,父皇也怀疑过,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 可是出于对淑贵妃的喜爱,他从始至终都没有问出这个问题。而你所谓的父亲,也就是那个戏子,也并非是父皇所杀。 他的死,完全是因为淑贵妃做贼心虚,才命人偷偷下手,了断了他的性命。” 讲到这,穆婉逸察觉到了穆弈秋神色遽变,甚至在用一种充斥着愤恨的目光看着自己。 穆婉逸无谓一笑,耸肩摇头,“你不必这般看着我。这世上,若说恨父皇之人,我当排第一,其后才是你。所以我没有必要与你说假话。” 见穆弈秋没有接话,穆婉逸继续道:“后来,生下来了,父皇很是喜欢你。但喜欢你之余,也会心存疑虑。因为只要是皇子,日后都有可能继承帝位。虽然那时候穆修齐已经被立为太子了,但这并不代表你不可能成为大昭的皇帝。于内,父皇对淑贵妃的爱可以忽略这个孩子不是他的。于外,父皇作为大昭的帝王,绝对不允许皇帝的血统出现任何问题。 故而,他瞒着所有人,在你刚出生不过四个月的时候,就与你滴血认亲了。你猜,结果如何?血滴相融,你是父皇的亲生子无虞。” 穆弈秋瞳孔瞬间放大,不停摇头,“不可能,怎么可能?若我是父皇的亲生子,母妃又为何要” 穆弈秋冷笑,“可是父皇从未告诉过淑贵妃这件事。他也不知道淑贵妃的心思会这样重,会让你在年纪那样小的时候就装疯卖傻。她以为如此,父皇就不会将皇帝的人选属意在你头上,你就不会招惹杀身之祸。其实是她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若你不是父皇的亲生子,你觉得,你有命活到今日吗?” 这样的真相,一时间令穆弈秋无法接受。 他恨了这么多年的人,无论再怎么对他好,他依旧在心底恨着的人,原来一直那样温柔的对待着自己? 而自己尽信的母亲,却并非自己想象中的那样。 他以为自己做得了大昭的皇帝便是报了血仇,可到头来,却只是自己的空想罢了。 第271章 穆婉逸之死 穆弈秋并未处死穆婉逸。 他许她留在宫中度过余生,安排她重新住进了蓬莱殿,派了许多的宫人去照顾她的日常起居,并还让宫人们尊称她为长公主。 在安顿好穆婉逸后,穆弈秋回了凤鸾宫,陪晚青入睡。 晚青问他事情如何处理。 他照实直说,只是没有将穆婉逸告诉他的那个身世说给晚青。 这一夜,等他将晚青哄睡着之后,他瞧瞧起身换好了衣服,独自去了奉先殿。 这是先帝死后,他第一次来奉先殿。 也是他第一次跪在了先帝的牌位前,为他上了一炷香。 他盯着牌位上面那一行行金黄色的题字,不自觉的泪水朦胧的眼眶。 思绪被扯回了年幼时,那是他已经开始装疯卖傻的第二年。 先帝拉着他的小手,从皇子所而出,一路走到了御花园。 炎炎夏日,见小弈秋头上浮出了汗点,便将他抱起来,做着鬼脸逗他乐。 “弈秋快快长大,长大了父皇带你去骑大马,大马带着弈秋快快跑,父皇看着乐呵呵。” 是一首毫不押韵的童谣,但这也是穆弈秋童年时期最常听见先帝哄他的童谣。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这首童谣,他只对自己一个人唱过。 后来淑贵妃去世的时候,他躲在武英殿外头偷偷看着先帝。 先帝对着淑贵妃的棺椁痛哭流涕,并含情脉脉的说出了那句你从来都不是旁人的替代品,朕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 他已经分不清这么些年来,先帝对他的好有多少。他只记得,自己曾经有一段很开心的童年。即便那时他已经知道了先帝不是他的生父,但那份开心,却一直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他跪拜完牌位之后,起身轻轻抚摸着先帝的灵牌,强忍着心底的酸楚,声音发颤道:“父皇,孩儿对你不住。您九泉之下若有知,只当我依旧是从前那个不懂事的稚子可好?” “你放心,大昭如今在孩儿手上,孩儿定会让它强大下去。带着您的宏图伟志,您安心。” 熬过了浓稠的夜色,远方的天空渐渐开始变得清亮。 穆婉逸就这么倚靠着菱窗,空望苍穹坐了一夜。 这期间,她的心绪却没有得到片刻的安宁。 她一直在惦记着一个人。 一个她不愿意去提及,也不愿意去面对的人。 她在想,他是否平安的回到了西绝,以他那一身的神通,应该会无恙吧。 想起第一次得他相救的时候,刑场之上,七八名猛将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挥刀沙发的背影,像极了从前的西绝王。 这许久的相处,已经令穆婉逸模糊了自己的心智。 她已经不能坦然的去面对自己心底的那份情感,也不知道如今她深爱之人到底是谁。 她只知道,只要她一闭上眼,她满脑子里出来的,都是那张俊朗的面庞。 而她所爱着的两个男人,本就生了同样的面庞。 她对于西绝王的爱,是绝对忠贞的,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动摇。 因为那个男人为了爱她,毕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辜负那个男人。 可就像穆弈秋说的那样,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西绝王的那份情感,究竟还是不是爱? 亦或者,只是自己放不下自己心中的执念,错把愧疚,当成了至死不渝的爱? 这些年来,为了替西绝王达成他的遗愿,穆婉逸几乎众叛亲离。 而最终,她还是没有完成西绝王的心愿。 穆弈秋不杀她,让她住在宫中,好吃好喝的供养着她,可她会快乐吗? 不会,她的性格,也不会允许自己过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 虽然所有人见了她都毕恭毕敬,但他们尊敬的,是穆弈秋,并非是自己。 她自己心里清楚,这些人表面上笑脸相迎,背地里还不知道要用怎样难听的话来腌臜自己。 这里本是她的母国,如今自己却成了阶下囚。 她其实也想过,不如就这么放下吧。她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可以走,为什么非要困在泥潭里。 可是回头望望,这一路走来,她早已经遍体鳞伤。 魂不附体,只余下了一具躯壳在人世间受苦受难。 这样的日子,这样日日充斥着自责,如今还要备受思念煎熬的日子,她过够了。 鸡鸣三声,旭日便要初生。 穆婉逸起身,将寝殿的房门插上了锁。 而后从桌案上取过一把剪刀,轻轻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鲜血不住流淌,她不觉得痛,反而觉得无比的轻松自在。 这一刻,她终于能为她自己的人生,做一回主了。 失血越来越多,她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她分不清如今眼前所见的是真是假,但却看见菱窗外,日头缓缓爬起,投射下刺眼的光晕。 光晕之下,一男子披光而来,脸上带着潇洒的笑意。 他的脸上有一道刀疤,穆婉逸知道,他不是江流,而是扈长君。 长君坐在了穆婉逸的榻前,轻轻攥着她的手,“这些时日,苦了你了。” 穆婉逸只是笑,“不苦,一点也不苦。”她抚摸着自己的胸口,长舒一口气,“你一直都在我这儿呢。有你陪着我,我什么都不怕。” 长君动作十分温柔地抚摸着穆婉逸的额发,“随我走吧,与我一起,我同你去过幸福而踏实的人生。” “你不怪我吗?”穆婉逸试探发问,“毕竟临了,我也没有完成你的愿望。西绝,永远也不可能战胜大昭。” “为何要怪你?”长君笑着摇头,“或许,娘子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我想要的是什么?”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还记得我与你成婚之时所启之誓吗?一愿婉儿安康,二愿婉儿顺遂,三愿婉儿喜乐。若再贪些,便再愿婉儿长长久久,爱我如初。”长君说罢,俯身在穆婉逸额头上浅吻了一记,“这便是我一直以来,最想要见到的。” 穆婉逸噙着笑,眉目澄澈清明,宛如不谙世事的少女般,甚至有些娇羞。 她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夫君,就这样,变回了她本来应该成为的模样。 第272章 晚青产子 穆婉逸的尸身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凉透了。 她走得很安详,临了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穆弈秋在早朝时闻听了此事,闭目长叹,吩咐内务府以长公主的身份厚葬穆婉逸,却并未让穆婉逸入昭陵。 “将她的骨灰,送回西绝去。另,传朕旨意,若西绝安分守己,大昭便永不侵犯。” 最终,他还是成全了穆婉逸最后的所愿。 西绝所谓没有称霸大昭,但最起码,一方百姓也得以安宁度日。 三个月后的一日午后,晚青睡了一个很沉的觉。 她很想起身,但却睁不开眼。 “快!快去端热水来!” “剪刀呢?喜布呢?都去取来,动作快些啊!” “参汤温一下就拿来,太烫了娘娘怎么入口!?还有这保气丸,快让娘娘含在嘴里!” “皇后娘娘!娘娘您醒一醒!皇后娘娘!?” 耳边的嘈杂声越来越清晰,晚青懒抬眼皮的时候,身边乌泱围了一大群宫人。 太医、婢女、稳婆、嬷嬷,别提多热闹了。 见她醒了,荷洛第一个欣喜喊道:“皇后娘娘醒来了!快!太医,快!” 而后太医便冲到了晚青面前,擦了一把汗道:“皇后娘娘您吃住劲,忍一忍,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 闹呢? 老娘睡个觉你告诉老娘老娘要生了? 晚青挣扎着往自己下半身看了一眼。 稳婆和嬷嬷们拉着被衾的四角将她护住,一盆一盆的热水端进来,一条一条带血的喜布从不可描述的地方拿出来,这般折腾,可自己为何不痛? 她拉着荷洛问道:“什么情况?我这是要生了?” 荷洛握紧了晚青的手道:“小姐安心!您和小皇子定是有大福气之人!” 好啊,盼星星盼月亮你终于要出来了! 可就这临门一脚,他还是不肯安生。 稳婆和嬷嬷一脸为难,神色紧张不住摇头,“这这孩子个头太大了,娘娘宫口开不全,孩子出不来呀!再拖下去可麻烦了,还请太医再给娘娘用些催产的汤药吧!” 晚青心里的怨念与期盼交织一处,用力憋了一口气,骂了一句,“小兔崽子你给老娘赶紧出来!!!!” 这一声惊天地泣鬼神,吓得见多识广的太医都跟着抖了三抖。哪有难产的孕妇中气还这么足的??? 还别说,晚青这一嗓子刚喊完,便听稳婆欣喜道:“出来了!出来了!皇后娘娘生出来了!是个小皇子,快去告诉皇上,是个小皇子!” 凤鸾宫登时一片喜乐之声,晚青更是长舒一口气,有一种万里长征走到尽头的快感。 接生的稳婆和嬷嬷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先帝多子,经她们手接生抚育的皇子、公主也不在少数。 那旁人生了孩子,孩子一生下来都是黑黢黢皱巴巴的,一点也不可爱。 但这个孩子一生下来就皮肤细嫩光滑,身上也少有褶皱,生得就讨喜。 嬷嬷抱着皇子,他也不哭不闹,反倒对着晚青一个劲的笑。 “皇后娘娘好福气哟奴婢接生了这么多胎,还是头一次见到一出生的孩子便这么壮实的。您瞧瞧,这小牙都长了几颗,寻常孩子半岁往后才开始长牙呢,可见咱们大皇子骨骼惊奇。”嬷嬷说着还硬把孩子往晚青跟前凑,“是不是啊,大皇子快对母后笑笑。” 晚青见到孩子的第一眼,整颗心都要融化了,“快,让我抱抱。” 嬷嬷把孩子谨慎的递到晚青怀中,孩子身上软绵绵的,晚青不敢用力,生怕伤着他,于是只在孩子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就将孩子交换给嬷嬷了,“去把大皇子抱出去给皇上瞧瞧吧。” 嬷嬷欢喜答应一声就下去了。 荷洛将素布浸了温水,取来替晚青擦拭着身子,“小姐,大皇子生得很是俊俏呢。鼻子嘴巴像您,眼睛眉毛像皇上,尤其是那棕色的瞳孔,和皇上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也觉得可爱?” “当然啊。”荷洛用力点头,欣喜笑道:“往后大皇子养在宫中,奴婢帮小姐照顾着,定将他养的白白胖胖的。旁的孩子一出生都哭个不停,大皇子见了小姐就笑,可机灵呢” “晚晚!” 没见到穆弈秋的人,老远就听到他欣喜的声音了。 这不是才把孩子抱出去给他瞧吗?他这就瞧完了? 荷洛见穆弈秋来时急得落了满头的汗,于是偷笑了一声便躬身道:“奴婢去给皇后娘娘换了热水来,先退下了。” 她机灵点眼,是给晚青和穆弈秋两厢情好腾地方呢。 穆弈秋坐在晚青榻前,一脸疼惜看着她,“怎么样?还痛不痛?”说着抬手抚摸着晚青的脸颊,无限温柔替她将汗水打湿的头发拨到一旁。 痛? 就没痛过。 可她总不能跟穆弈秋说自己跟下了个蛋一样吼了一嗓子就把孩子给生出来了吧? 于是摇了摇头,又问:“孩子才抱出去你就进来了,可是还没看过?” 穆弈秋道:“瞧了一眼,你母亲欢喜的很一直抱着,朕看他干什么。” ???你说啥呢?老娘千辛万苦怀胎十个月给你生了崽,你问我看他干什么? 晚青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好在穆弈秋后面紧跟着又说了一句,“他把他母后折腾成这样,我都要心疼死了。等他大些,我定要让他给晚晚你认错。” 你要是这么说那我攥紧的小拳头就能放松放松了 这孩子也是可怜,一生下来就被他爹盘算着给他娘道歉,也是命途多舛。 后来贺氏抱着大皇子入了寝殿,关切问晚青身子如何。 晚青笑答无恙,见贺氏抱着孩子亦是笑开了花,“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皮肤白皙的跟玉似的。这孩子可真会长,爹娘的优点都被他一个人挑走了。皇上还没给孩子起名吧?” 穆弈秋笑道:“还未,朕想和晚晚一块儿给皇儿想个名字。” 一孕傻三年,这种费脑子的事儿晚青是做不来了。 于是便道:“还是你想吧,不过得起个好听点的。” 穆弈秋思忖须臾,道:“便叫晚秋如何?得了我和晚晚的字,晚秋好时节,也是个好意头。” 第273章 和美 产子后的第三日,尚在月子里的晚青就已经下了榻,生龙活虎的在后宫里溜达了。 别人生了孩子当了母亲多少都与从前有些变化,晚青却与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太医嘱咐她生产时因大皇子个头太大,催生稳婆与嬷嬷一番折腾是落了许多红的,至少也得卧榻修养七日方能下地。 可她哪里听呢? 这日趁着宫人不注意,披了衣裳就往宫外跑。 赶巧遇见了正从造办处回来的荷洛,见自家主子撒欢似的夺门而出,荷洛老远就唤道:“小姐!您这是要往哪儿去呀?” 晚青听见了荷洛的声音脚步反倒更快了。 荷洛跟在屁股后面追了一路,于是乎甬道之上的宫人便见了这一奇景,私下议论着皇后娘娘才生产完就忙着和她宫里的婢女赛跑呢 瞧晚青身轻如燕的样子,给她插双翅膀她都能飞起来,哪里有半分生产过后的虚态? 荷洛追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还是鼓足了劲连命都险些赔上了才将晚青给追上。 她紧紧拉住晚青的胳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晚青也没好到哪儿去,满嘴的血腥味夹杂了一身被灼日炙烤出来的汗,咳嗽了两声后蹙眉问荷洛,“你追着我干嘛呀?” “小姐!太医特意嘱咐了您不能下地要卧榻静养,您就这样跑出来了,皇上知道了还不得把奴婢的皮给扒了?” “他还有那胆子呢?”晚青喘匀了气,索性在一旁的矮石上坐了下来,“那凤鸾宫还能回去吗?你自己说那地方还是人能住的地方吗?” 荷洛急得跺脚,“小姐您说什么呢呀!您是皇后,您不住凤鸾宫您要去哪儿?且大皇子还在呢,他粘着您,您这样跑了等下他午憩起来乳母抱着来寻您寻不见,可该哭了。” 荷洛这一招以崽治人的法子果然有用。 晚青有孕的后半期一直都在凤鸾宫里待着,好不容易卸货自然想出去走走。 可荷洛这么一说,她便不忍心了,自己就掉头朝凤鸾宫行去。 回宫时,乳母和嬷嬷正在帮晚秋洗澡,穆弈秋立在沐盆旁一脸痴汉相,左手拿着个拨浪鼓,右手拿着个贝铃,对着晚秋就是一顿乱摇。 “小宝宝,小宝贝洗澡澡,要乖乖” 晚青立在门外,瞧着穆弈秋宛如弱智的一举一动,唇角都嫌弃的快要咧到耳根子后头去了。她拍了拍荷洛的肩膀,附耳问道:“他是不是又疯了?” 荷洛哪里敢回答这问题?只尴尬笑着便不做声了。 那拨浪鼓和贝铃的声音最得婴孩喜欢,正被乳母们伺候着舒舒服服洗澡的晚秋听见那声音小眉头就咯咯笑了起来,圆滚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看着穆弈秋。 内监报了一声皇后娘娘回宫,穆弈秋猛一抬头,看着晚青露出了一个和暖的笑容,然后举着拨浪鼓和贝铃,一蹦一跳的就跑到了晚青身旁,“晚晚你瞧。”他将那两个乐器递给晚青,挑眉道:“这是造办处的奴才给我的,说这东西哄小孩最有用。” 晚青接过波浪过对着晚秋晃了两下,孩子果然笑得更欢喜了。 方才和晚秋一时玩乐,倒让穆弈秋忘了自己来寻晚青的目的是什么。 “晚晚。”穆弈秋刻意将脸色沉了下来,肃声道:“我刚才来宫里的时候,你不在。你是不是偷跑出去了?” “你瞧见我跑出去了?”晚青定声道。 “额那倒没有。可是宫里不见你人,不是跑出去了吗?” “你去恭房寻我了吗?没去吧?我不能上厕所吗?” 嗯?好像说的也有道理哎 穆弈秋凝着的眉头一瞬舒展开了,又冲晚青露出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哎呀,太医不是让你不要下榻吗好生休养吗?你就别乱跑了,我会担心的。” “乱跑?”晚青笑着抚摸着正在洗澡的晚秋的脸蛋,道:“小秋秋这么可爱,我怎么舍得离开他半步?” 穆弈秋揽着晚青的肩膀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就知道晚晚舍不得。但是吧咱们叫孩子的小名能不能改一改?你叫小秋秋,我总是觉得你在叫我” “叫你?”晚青瞥了穆弈秋一眼,道:“你哪里小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穆弈秋听了这话自信地挺起了胸膛,“那是当然!朕哪里都不小!” 晚青: 说话间二人走到了晚秋的沐盆前,穆弈秋将那拨浪鼓和贝铃又凑到了晚秋面前开始摇晃起来。见晚秋安安静静在沐盆里冲着他笑,穆弈秋颇为自信的侧首向晚青挑了挑眉,“你瞧,咱们的儿子真” 乖字还没出口,晚秋的小手就将沐盆里的水一扬,端直扬入了穆弈秋嘴里。 那沐盆里的水加了牛奶和鲜花汁子,穆弈秋冷不丁喝了一大口,咳嗽干呕连连,脸都变绿了。 晚青在一旁捂嘴偷笑,如此待穆弈秋缓过劲来还是不信邪,笑着说:“孩子玩水是天性,你看他笑得多开心,多可爱。”说着凑近了晚秋,在他肉嘟嘟的小脸上捏了捏,“是不是呀,小秋秋?” 然后穆弈秋就又被自己的儿子泼了一脸的水。 一旁的宫人都憋着笑,穆弈秋捂着脸尴尬道:“你小子劲还挺大” 穆弈秋丝毫没有生气。他此生的所有好脾气,恐怕都用在了晚青和晚秋身上。 孩子小,自然粘人,尤其是粘母亲。 按理说,出生后的皇子都是要送去皇子所养着的。 一来乳母和嬷嬷们方便照顾,二来孩子晚上闹腾起来也不会打扰到生母休息。 可是晚秋不同。 他只要晚上见不到晚青,那就能狠狠哭一晚上,声音都不带弱下来的。 乳母带了这么多年的孩子,还从未见过哪个孩子像他一样精力充沛的。 这事儿被晚青知道了后,哪里会愿意见自己的孩子哭啼一晚上的?那当妈的还不得心疼死? 于是晚青便命荷洛将孩子接回凤鸾宫来,将乳母和嬷嬷也安顿在凤鸾宫住下。 第274章 一起做羞羞的事 按理说,出生后的皇子都是要送去皇子所养着的。 一来乳母和嬷嬷们方便照顾,二来孩子晚上闹腾起来也不会打扰到生母休息。 可是晚秋不同。 他只要晚上见不到晚青,那就能狠狠哭一晚上,声音都不带弱下来的。 乳母带了这么多年的孩子,还从未见过哪个孩子像他一样精力充沛的。 这事儿被晚青知道了后,哪里会愿意见自己的孩子哭啼一晚上的?那当妈的还不得心疼死? 于是晚青便命荷洛将孩子接回凤鸾宫来,将乳母和嬷嬷也安顿在凤鸾宫住下。 这孩子在凤鸾宫住下不是什么要紧事,但是却给穆弈秋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晚青怀胎十个月意味着什么? 那可不就是意味着穆弈秋已经十个月没有X生活了吗? 作为一个男子。 作为一个成年男子。 作为一个健壮的成年男子。 作为一个健壮的还有老婆的成年男子。 让他禁YU十个月,且每天晚上自己的媳妇还睡在自己身边,却不能碰一下,这得是个什么滋味? 所以晚青生产后第五天,穆弈秋就把太医叫来,问了一个十分羞耻的问题。 “你跟朕如实说,皇后的身子还要恢复多久才能好?” “皇后娘娘身子骨健壮,生产时虽然有些不顺,但是对自身伤害倒也不大。今日微臣去给皇后娘娘把脉时,皇后娘娘的身体已经复原的差不多了。现下不是已经可以随意下榻走动了吗?皇上为何有此一问?” 穆弈秋用刻意的咳嗽声来掩饰着自己的尴尬,“朕是问你,那个大概还需要多久,才能才能” “皇上是问行房是吧?”太医倒是说得开门见山,可把穆弈秋给尴尬坏了。 他支支吾吾地点了点头。 太医笑道:“这事儿少说也得二十来日,一月为期最为稳妥。” 于是乎,穆弈秋每天都在数着日子,盼着这一个月快些过去。 今天,是正好满一个月的日子! 穆弈秋准备大干一场,并且让人准备了一个极大的沐盆放在凤鸾宫的寝殿里,沐盆里铺满了玫瑰花瓣,好不惬意浪漫。 俗话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这个东风,就是他的想法子把那个夜夜睡在他和晚青中间的那个小祖宗给赶走。 晚饭时候,穆弈秋就按时晚青,“晚晚啊,今天晚上让你娘带宝宝睡一晚上吧?” 晚青:“为什么?” 穆弈秋不怀好意一笑,“那个你猜猜看?” 从他的眉眼里晚青就看出来了他的心思,但她故意假装不知道,逗他,“我猜不到。怎么了?你嫌弃自己儿子?” “不是不是,哪儿敢嫌弃啊。就是你不觉得咱们两个人,好久没有干一件事了?” “什么事?” “哎呀!就是”穆弈秋冲晚青一挑眉,压低声音道:“就是那件事!” “哦”晚青恍然大悟,“你是说咱们好久都没有去御花园赏月了吧?今天又不是初一十五的,月亮又不圆。急什么?等初一十五的时候咱们再去。” 穆弈秋:“不是不是,你再想想?” 晚青:“那是好久没有一起出游了?” 穆弈秋:“不对,再猜。” 晚青:“一起下棋?” 穆弈秋:“不对” 晚青:“我猜不到了,咱们天天腻在一起,你总不能让我跟你一起上朝吧?” 穆弈秋已经被晚青给搞得濒临崩溃了。 最终,他凑近晚青的耳畔,先是向着晚青的耳朵吹了一口气,而后用极具魅惑的声音说道:“咱们是不是可以考虑,再生个孩子?” 晚青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瞧你那傻样子。不过看在你最近表现不错的份上,就依了你的。” 用过晚膳,将晚秋送去了贺氏居住的殿宇,然后晚青和穆弈秋就开始准备起来。 他们先是鸳鸯共浴了一番,而后换好寝衣,彼此携手躺在了榻上。 穆弈秋对待晚青从来都几近温柔,并没有过半分粗鲁的时候。 二人闲聊了一会儿天,便准备开始大战一场。 哪儿料到前戏走做足了,却突然听见了晚秋洪亮的哭声从远方传来。 晚青一个骨碌起了身,险些闪了穆弈秋的腰。 “晚晚!”穆弈秋有些不豫,“他哭一会儿就哭一会儿嘛,小孩子哪里有不哭的?快来躺下!” 晚青:“你听着孩子哭心里不痒痒吗?” 穆弈秋:“我现在有一个比心里还痒痒的地方!” 晚青:“哎呀别闹,要不,咱们先去哄哄他?” 穆弈秋:“完事儿了去不行吗?很快的。” “快?”晚青呵呵一笑,“我信你个鬼,没有一个时辰你能饶了我?” 本来两人还你一言我一语的僵持的,可是后来晚秋的哭声实在太大了,他再这么哭下去,即便晚青他们不去把他接过来,贺氏也会因为无奈来敲房门。 最终,两人达成了共识。 那就是舍小我而成全更小的我,先把孩子抱回来哄睡着再说。 晚秋这孩子,粘晚青粘到了什么程度呢? 他在贺氏那儿哭哭啼啼怎么也不肯入睡,可是到了晚青这儿,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想。 穆弈秋翻过身来看了一眼,“睡着了?” 晚青将食指抵在穆弈秋的唇间,“嘘,别说话,小心又把他给吵醒了。” 即便有个孩子在中间,也无妨。 这一夜,晚青和穆弈秋终究还是做了他们彼此都想做的事。 而可怜的小宝宝,就这样听了一晚上莫名其妙的声音。 第二天早上,晚青吃早膳的时候一直扶着腰,荷洛见她如此便好奇问道:“小姐,您的腰怎么了?” 晚青只得无奈一笑道:“从床上不小心掉下来,闪了。” 而前去上朝的穆弈秋,亦是用同样的话回答了伺候他的宫人 故事马上就要进入尾声了,也马上要迎来全书最大的高潮了。我提醒一下,会有轻微的虐点,但是这个点不在男女主的感情线上面。全书正一共300章,会有6章的番外,这个月的月底不出意外的话会完结,最多就是更新到4月初。4月中旬新书会出来,这个月底会先搞一个预收藏的,么么哒 第275章 小剧场·黑暗料理 这两天,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的穆弈秋又迷上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烹饪 他本来就没有做饭的天赋,却还扬言要为了晚青能吃好喝好,决定空余的时间亲自下厨。 晚青担忧道:“你做出来的东西,不是我小瞧了你,那玩意它能吃吗?” 穆弈秋:“怎么不能吃?再说了,又不是我自己瞎研究!有御膳房的总管看着我呢,我的手艺能差到哪里去?再说了,是做给晚晚吃的,我必然用心。” 于是乎,晚青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让穆弈秋去试试。 谁知道,他还真的是试试就逝世 他在小厨房里忙活了一上午,最后总算是倒腾出来了两道菜。 一道菜黑乎乎的看不出来做的是什么,另一道菜又绿油油的,好像是青菜之类的东西。 晚青指着那一道黑乎乎的东西问他,“这是什么?” 穆弈秋一本正经,“这是炭烤里脊肉!” 晚青:“这个炭看着挺好的,里脊肉呢?” 穆弈秋用筷子夹了一筷黑黢黢的东西,“这不就是里脊肉吗?” 晚青扶额。 然后有问穆弈秋,“那这道菜是什么?” 穆弈秋笑道:“这是洋葱炒牛肉。” “洋葱?炒牛肉?”晚青看着那一盘绿油油的东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洋葱呢?牛肉呢?不是就算它是洋葱炒牛肉,它它也不能这么绿油油的一片吧?这里面哪个食材是绿色的?” 穆弈秋认真道:“这不是太医说了你才生完孩子火气大,薄荷是败火的嘛?朕就往里头添了一点点。” 有没有搞错?怎么会有人那薄荷来炒菜? 再说,大哥,您这添进去的也不是一点点吧?这是亿点点吧? 还说太医说她火气大,要让她败火。 她现在看着这两盘子菜,火气反倒变得更大了 穆弈秋满眼期待地看着晚青,“晚晚,你尝尝啊。” “不是”晚青被吓得吞了口唾沫,“你是真的打算让我尝尝?你不怕我吃出个什么三长两短来?” 穆弈秋,“不至于吧也就是看着难看了点,味道还是不错的。” 晚青:“那么敢问皇上!您刚才尝过这些菜吗?” 穆弈秋:“额这不是出锅了就想着晚晚嘛所以就先拿来给晚晚尝尝,我还没尝过呢” 晚青:“那你还真是疼爱我。你疼我,我也疼你,看你辛苦的,一头汗。” 晚青抬手替穆弈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夹起了一筷穆弈秋所谓的炭烤里脊喂到了穆弈秋的嘴边,“来来,你尝一尝你的炭烤里脊,看看好不好吃。” 穆弈秋咬了一口,险些将自己的牙给磕掉。 都这样了,他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的手艺不行。 嘴硬道:“我尝着味道还可以,就是有这么一点点硬额这样吧晚晚,不如我再好好研究一下,等我研究好了,下次再做给你吃好吗?” 还有下次? 晚青笑得脸都僵了,“咱们能不能把时间都用在正事上” 穆弈秋笑得不怀好意,“什么正事?” 晚青愣了一下,“反正不是你想的那种正事” 然后,穆弈秋就将晚青抱进了寝殿里。 此处,需要作者手动为他们拉上帘子 第276章 你怎么跟本宫说话呢 三都郡的王臣在这一年三月份崩逝,那人是昭都开国的功臣,有着和顾家一样的威望。 且这老臣在穆弈秋年幼的时候,曾经救过他的性命,对他有再造之恩。 其死后,丧仪在三都郡举行,而三都郡距离大昭足足有七百里,快马扬鞭,来去也得耽误五六日的功夫。 穆弈秋是要去参加他的丧仪的,本来还想带着晚青一起去,可是晚秋实在太小,嗷嗷待哺的小崽子一天都离不了娘亲,带着孩子上路吧又不切实际,所以此番晚青决定留在帝苑城,不与穆弈秋同行。 这一日,内务府的奴才给晚青送来了今年织衣新挑选的花样,供晚青挑选。 晚青拿着画册看了须臾,眉头蹙起,将画册丢在地上,“怎么?你们内务府现在就拿这样的东西来糊弄本宫?” 内务府总管不明所以,但皇后有怒,绝对是他的错。 于是他连忙跪下,“皇后娘娘息怒,若是不满意,奴才再命人重新取样来给您瞧瞧。” 晚青居高临下睇他一眼,“你这差事做得不上心。若给本宫的不是最好的,那最好的东西你是打算留给谁?若给本宫的已然是最好的,你让人重新挑选了来岂不是还不如这一批?倒还要让本宫看,伤本宫的眼?” 内务府总管解释道:“今年江南的绣娘送上来的绣样最好的都在这里了,不过如果皇后娘娘不满意,奴才可以打回去让她们重新改过。” “重新改过?”晚青冷笑,“怎么个改法?这衣裳夏季就要上身,昭都离江南有多远你是心里没数吗?一来二去的折腾这些个功夫,那衣裳是要等秋日再穿吗?” 内务府总管:“那那依皇后娘娘的意思,此事应该怎么做?” 晚青:“你如此说,是要本宫教你做事?这事儿都让本宫做了,法子都让本宫想了,本宫还要你作甚?” 内务府总管连连叩首,“皇后娘娘明示,奴才定按吩咐照办。” 晚青不耐烦道:“你若当真要让本宫给你说个明白,那你就亲自跑去江南一趟,拿了绣样再赶回来就是了。不过本宫告诉你,本宫只给你十日时间,若是月底你还未回来,那你就不必回来了,知道吗?” 内务府总管被她一番话吓得大汗淋漓,“皇后娘娘,此去江南路途遥远,十日的功夫如何能够?” “你还有功夫在这儿聒噪?本宫若是你,便即刻启程,一分一秒的功夫也不敢耽误。” 要说这内务府总管平日里和晚青相处的算是极好,他私下里是个有趣的人,经常和晚青说些逗乐的事,晚青明里暗里也没少给他赏赐,平日里也不甚挑剔他的做事。 而且吃穿用度上面晚青向来不怎么挑剔,基本都是内务府送来什么,她随便挑一下也就是了。 毕竟她母家那样有钱,什么好的东西她没见过,何必又要跟这些奴才们计较? 今日晚青此举实在太过反常,内务府总管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皇后娘娘这是赶着要奴才的命呢娘娘可别是因为皇上不在闲得慌,拿奴才开涮呢” 内务府总管是笑着说了这一句话,他平常和晚青开玩笑也是这一套,且还是晚青许了他的,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不用守着规矩,怎么舒服怎么来。 本来是一句看似无伤大雅的话,却料不到晚青突然生了怒。 她将手边黄梨木桌案上的青铜薰炉拨弄到地上,香灰洒了一地。 “你怎么跟本宫说话呢?” 内务府总管到此刻还以为晚青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仍旧笑嘻嘻地说道:“皇后娘娘今天是不是又想玩那个什么apay了?您跟奴才提前通个气啊今儿娘娘想要奴才演什么?” “你满嘴胡说八道,本宫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晚青怒自生威,眉宇间生出了几分戾气,“你是做奴才的,本宫让你做一点小事你便推三阻四诸多借口,怎么?本宫身为大昭的国母皇后,还使唤不动你吗?” 每一句话的的最后一个字落音都极重,不像是在开玩笑。 内务府总管这才敛正容色,道:“皇后娘娘恕罪,奴才不过是与娘娘玩笑一番,娘娘莫要” “玩笑?你是个什么身份,也能和本宫随便开玩笑?本宫瞧着你们这些做奴才的是看着本宫好说话,愈发没有规矩了。你这个内务府总管都尚且如此,你手底下那些小太监有样学样,往后这帝苑城还有没有体统?” 晚青扬手,命门外的内监入内,“来人呐,将他给本宫拖下去,重责八十大板,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等到真的有内监入内将内务府总管擒住往外面拖,晚青无动于衷地看着,甚至脸上还划过了一丝狡黠的笑,他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于是呼天喊地,哭爹喊娘的求晚青开恩。 晚青哪里肯理会他?略有几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快些将人带下去,再把嘴给本宫堵上,本宫听不得他吵闹。” 于是乎,内务府总管就这样平白无故的受了八十大板,命都被打折了半条。 后来,偏殿的晚秋哭闹不停,乳母跑来对晚青说道:“皇后娘娘,大皇子哭闹的厉害,您快去瞧瞧吧。” “哭哭哭,天天就知道哭!他有多少眼泪?”晚青烦躁道:“他喜欢哭就由着他哭,嗓子哑了眼泪流干了就知道闭嘴了。” 乳母听了她这话大吃一惊,“这皇后娘娘,这怕是不好吧?大皇子平日里最是粘您,一见您就不哭了。您还是去哄哄他吧,若不然” “掌嘴。” “皇后娘娘?” “听不到吗?本宫让你掌嘴!”晚青指着乳母骂道:“现在你是皇后还是本宫是皇后,大皇子是本宫的孩子还是你的孩子?本宫的孩子本宫自己不会教,用你来多嘴?” 乳母跪在地上,抽打着自己的嘴巴。 饶是如此晚青还觉得不够,仍大声呵斥道:“你用点劲!没吃饭吗?贱婢!” 第277章 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 内务府总管在凤鸾宫被打被罚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合宫。 此时正在御花园采摘迎春花的荷洛听见了宫人们在嚼舌根,于是出声训斥道:“胡说什么呢?皇后娘娘在你们口中倒成了恶人了!若是在胡说八道,仔细我回了皇后娘娘,将你们打发去慎刑司。” 那宫人先是虚着声音道歉认错,很快又凑到荷洛耳边小声嘀咕道:“荷洛姑姑,这事儿千真万确,许多人都瞧见了。现在那江公公还在自己庑房里躺着叫苦不休。不仅如此,皇后娘娘还罚了他半年的俸禄!咱们都知道江公公在宫外的老爹老娘皆有重疾缠身,家中还有个不满十岁的妹妹,一大家子都指望着江公公一个月的俸禄度日呢。若是如此罚了半年的俸禄,岂不是要江公公全家都去喝西北风?” 即便那宫人说得再有鼻子有眼,荷洛也是不信的。 自家小姐是什么性格她还会不知道吗? 嘴硬心软,心肠比谁都要善良,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断人后路的事。 如果做了,那就意味着一定是江公公背着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儿,才会惹得晚青如此生气。 带着内心的疑虑,荷洛去了趟江公公居住的庑房,想要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问清楚。 江公公一见到荷洛就痛哭流涕,诉起了苦,“荷洛姑娘,平日里皇后娘娘是如何跟咱们相处的旁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今日奴才也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就招惹了皇后娘娘这样大的怒意,打了奴才不说,还罚了奴才的俸,这可要奴才一大家子怎么活下去啊?” “那你是做了什么事将皇后娘娘给惹恼了?”荷洛问道。 江公公越说越委屈,抹起了眼泪,“奴才能做什么呀?这不是夏日氅衣的绣样从江南送来了吗?奴才便拿着绣样去寻皇后娘娘,问皇后娘娘的意思,看她喜欢什么样式的便去寻人做来。每年每季都是这样的,可今天不知皇后娘娘怎地了,对这些绣样一个都不喜欢。不喜欢就罢了,还职责奴才,说奴才中饱私囊,做事不上心。后来更要奴才亲自去江南一趟,拿了新的绣样回来。 江南距离昭都可有上千里呢,一来一回最少也得二十日。可皇后娘娘只给了奴才十日的时间,还说入菜要是十日回不来,就永远都不用回来了。你说奴才能怎么办?奴才以为是皇后娘娘的玩笑就嘀咕了两句,而后而后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即便听江公公亲口说出了事情的原委,荷洛也是不信的。 晚青如果真的能做出这种事,那和不讲道理的妖后暴君有什么区别? 她始终觉得,一定是江公公做了什么惹恼晚青的事儿,所以才会得晚青如此严惩。 而江公公之所以不说实话,也是为了给自己留几分面子。 这事儿荷洛也没放在心上,从江公公的庑房离去后就径直会了凤鸾宫。 刚一进门,就听见偏殿传来了晚秋歇斯底里的哭声。 自打晚秋出生以来,荷洛就从未听见这孩子哭得这样凶过。 莫不是晚青不在宫中?未去哄孩子? 可穆弈秋不在,晚青怎么可能放心将那么粘着她的孩子丢下不管一个人出去呢? 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荷洛顾不上那许多,便先去了偏殿瞧瞧情况。 一进门,就见乳母抱着晚秋在原地打转,晚秋在乳母的怀里哭得嗓子都哑了,小脸也憋得通红。 荷洛焦急道:“怎么带大皇子的?大皇子哭成这样你们也不管吗?皇后娘娘呢?” 乳母回过头来,低声回话,“皇后娘娘在寝殿歇下了。” “歇下?大皇子哭成这样房顶都快掀塌了去,皇后娘娘怎么可能睡得下?”荷洛凑近查看晚秋的情况,这才看到乳母脸上那明显的巴掌印。 她拧起眉头,“你的脸怎么了?” 乳母抿唇,哽咽道:“是皇后娘娘让奴婢自己打的。” “皇后娘娘为何要你打自己?” “奴婢奴婢就是让皇后娘娘来看看大皇子,皇后娘娘不肯来,奴婢劝了两句,这就遭了皇后娘娘的打了。” 晚秋哪一次只要一哭闹,不都是晚青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第一个要冲到孩子身边吗? 怎么乳母让她来陪陪孩子,她竟然还会惩罚了乳母? 先是江公公,又是乳母,今天的晚青好像是有些不太反常。 不说别的,现在晚秋的哭声在宫门外都能听见,偏殿和正寝殿有一部分是相通的,晚青不可能听不见孩子的哭声。 荷洛吩咐乳母给晚秋喂一点奶,看能不能缓和一下他的哭泣,而后自顾往寝殿去了。 入寝殿时,晚青躺在榻上,耳朵里塞了两个棉条,正呼呼大睡着。 荷洛在旁边唤了她几声她都没反应,于是凑上前去将棉条从晚青的耳朵里取了下来。 “小姐!大皇子都哭成那样了,您快去瞧瞧啊。可别把孩子的嗓子伤到了。” 荷洛和晚青之间的相处,说是主仆,其实更像是姐妹。 所以她对晚青做这些动作并不算是逾矩。 但今日,晚青被她吵醒了美梦后,看着她的眼神多少有些凶煞。 “小姐,您” “你叫我什么?” “小姐啊” “放肆!”晚青突然起身,抬手用力一巴掌打在荷洛的脸上,“本宫是皇后,你一个贱婢竟然不尊称本宫,且还敢对本宫动手动脚,你是活腻了吗?” 这一巴掌,彻底将荷洛给打懵了。 虽说晚青以前对下人多有打骂,但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还是从前晚青尚未出阁,还未第一次嫁给还是太子的穆修齐的时候发生的事。 今天这一巴掌,还有那样的眼神、口吻,仿佛又让荷洛看见了从前的那个顾晚青。 荷洛捂着烧红的面颊,满眼不解看着无奈请,“皇后娘娘您打奴婢” 不等她话说完,晚青便厉声道:“本宫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怎么,你这眼神看着本宫,你是不服?” 第278章 晚青酷刑折磨荷洛 这一巴掌,彻底将荷洛给打懵了。 虽说晚青以前对下人多有打骂,但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还是从前晚青尚未出阁,还未第一次嫁给还是太子的穆修齐的时候发生的事。 今天这一巴掌,还有那样的眼神、口吻,仿佛又让荷洛看见了从前的那个顾晚青。 荷洛捂着烧红的面颊,满眼不解看着无奈请,“皇后娘娘您打奴婢” 不等她话说完,晚青便厉声道:“本宫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怎么,你这眼神看着本宫,你是不服?” 晚青的这一巴掌,是伤透了荷洛的心。 可荷洛并不是主子给了一些甜头就随便逾矩的奴婢。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主子对自己好,那便是自己的幸事,主子对自己不好,那也是自己该受着的。 可是无论如何,稚子无辜。 不管晚青今天因为什么事情心情不好而导致性情大变,她也不能拿孩子的事儿开玩笑。 即便现在晚青正在气头上,荷洛也还是得做好她作为奴婢的本分。 于是她跪在晚青面前,沉声道:“皇后娘娘,您听,如今大皇子还在哭着,您就是心情再不好,也得去瞧瞧他吧?毕竟他是您的亲生骨肉啊。” 晚青瞥了她一眼,“本宫心情不好就是因为他日夜啼哭闹得,还要本宫去瞧瞧他?他是本宫的孩子,自得有何本宫一样的脾性,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在本宫这儿可不管用。” 荷洛焦急道:“大皇子还那么小,他懂什么啊?皇后娘娘总不至于要跟一个孩童怄气吧?” 晚青面色一沉,“你在教本宫做事?” 荷洛:“奴婢不敢。” 晚青:“你不敢?本宫看你是已经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拿着本宫平日里对你的那点好当做你放肆的资本?” 荷洛懒得和她解释,在她看来,今天的晚青实在是不可理喻,“皇后娘娘要这么想,奴婢也没办法。” 晚青:“好啊你!不过是个区区的奴婢,却在本宫面前放肆至此?看来本宫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分不清什么是尊卑,什么体统了?” 晚青唤人将荷洛拿下,而后五花大绑困在了长椅上,又将长椅挪到了庭院正中。 她坐在太师椅上,盯着目光坚毅又带几分怨恨的荷洛,道:“你这么看着本宫,是什么意思?” 荷洛:“皇后娘娘!奴婢不知道您今日是怎么了?如今大皇子还在啼哭不休,您听听!那声音就在您耳边,您如何能无动于衷?” 晚青:“这是你该管的事情吗?你作为一个奴婢的本分是照顾好本宫,而不是管着本宫,盯着本宫,教本宫应该如何做事。如此本末倒置,实在该罚。来人呐,上夹棍。” 话落,便有宫人将夹棍拿了上来。 那夹棍是用来夹手指的,人的手指一旦被夹棍夹过,定然是锥心刺骨的痛。且夹过的手指即便是得到了及时的医治,要想彻底复原也是无望。 负责给荷洛行刑的宫人也是凤鸾宫的内监,他们平日里相处的都十分融洽,也都知道荷洛和晚青的关系最为要好。今日晚青不过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要对荷洛用上夹棍酷刑,无论如何众人也是想不通。 于是乎,很快就开始有人劝说。 “皇后娘娘,还是三思吧?若是真的用了刑,荷洛的姑娘的手可就算是废了。” “皇后娘娘,大皇子离不开您,哭啼不休,您是该去瞧瞧。” “娘娘,荷洛姑姑对您向来衷心,还望您开恩呐。” 接二连三有宫人跪在晚青面前为荷洛求情,更是将晚青给惹恼了。 “你们一个二个的跪在本宫面前做什么?是要逼宫吗?难不成本宫连责罚一个婢女的权力都没有?”晚青色厉,语气生硬,“本宫数三个数,若是谁还跪着,还要为荷洛求情,就别怪本宫恋你们的手指,一起夹断!” “三,二,一!” 三声喊完,结果不言而喻。 在宫里想要生存下去,最需要剧本的就是明哲保身这个技能。 他们肯为荷洛说两句话已经不错了,若是真的要让他们和荷洛一并挨打,他们也没那个胆子。 毕竟这是夹棍,一不小心,就要落下残疾。 在宫中,残疾的宫人活的真是连猪狗都不如。 而此时,荷洛大声喊道:“别求她!便让她打!我是她的奴婢,她打我骂我,我都该受着!” 晚青抬起眉眼瞥了她一眼,“你这般说,好似还成了本宫的不对?” 荷洛冷笑道:“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您哪里有不对的时候呢?” 彼此僵持之际,殿中晚秋的哭声越来越大,这声音听得在场所有人都百爪挠心,唯有晚青并不觉得心疼,只觉得聒噪。 她眉头紧紧蹙起,用力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冲偏殿喊道:“哭哭哭!哭什么哭!?再哭就把你捂死!” ????? 这 合宫的宫人震惊不已。 这哪里是一个亲妈会对孩子说出来的话? 晚青这么一喊,晚秋非但没有停止哭闹,反倒哭得更大声了。 而此刻,晚青的脸色也渐渐变得煞白失去了血色。 她捂着头,半蹲在椅子上,表情十分痛苦,“你走开!滚呐!滚出去!” 并没有人在跟她对话,她像是在自言自语。 “本宫告诉你!你夺了本宫这么些年的光阴已经够了!你休想再回来!” “啊!!!!滚呐!!!!” 晚青一声咆哮,而后挣扎的动作停止下来,人也变得安静起来。 她身体有些轻微发颤,凌乱的发丝洒落在她的胸前,令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狼狈。 忽而,她抬头,表情邪魅不堪。 唇角那一抹,是令人生畏的笑意。 她的脖颈左右晃动了两下,松了松自己的疲惫感,又将自己的发丝捋顺别在耳后,而后整个人舒舒服服靠在椅背上坐着。 她看着荷洛,看着她手指头上上了的夹棍,吩咐道:“你们还愣着个什么?快些行刑!” 第279章 她真的回来了 就在夹棍即将夹下去的时候,晚青忽而捂住额头,面色痛苦不堪。 她如此持续了这个动作多时,也无人敢上前问她如何了。 过了将近半刻钟,才有宫人试探地唤了一句,“皇皇后娘娘,您无事吧?” 晚青捂着额头将头抬起,当她看见荷洛被人五花大绑困在长椅上,手上还绑着夹棍时,瞳孔散射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你们在干什么?” 晚青从太师椅上猛然起身,几乎是跑到了荷洛身旁,蹲下身来将她把手指上的夹棍卸下来,“还愣着?快把荷洛松开!” 大伙儿都傻了,荷洛也是。 不是你让绑起来的吗?怎么现在又要松开? 等众人将荷洛松开后,还是荷洛先开口问道:“皇后娘娘,您您这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能怎么了?”晚青环顾四下,她并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坐在了庭院里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荷洛会被人绑起来,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人从中夺去了记忆一般。 来不及细细询问,她就被另一个声音勾去了自己的所有注意力。 那便是晚秋的哭声。 “大皇子怎么会哭成这样?” 这一句问语,无人能给晚青答案。 她发疯似地跑去了偏殿,将晚秋从乳母怀中报过来,“小秋秋乖,娘亲在呢,不哭哈” 躺在晚青怀中的晚秋很快就安静了下来,晚青的目光就没从这个可爱又可怜的小家伙身上挪开过。 见晚秋哭得嗓子都哑了,脸色也憋胀的通红,晚青隐隐有些怒意,看向乳母指责道:“大皇子哭成这样,你为何不来告诉本宫?” 乳母猛然被晚青这么一问,竟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晚青看着她脸上的伤,狐疑道:“你遭了谁的打?” 乳母愣了一下,“这不是方才皇后娘娘您自己要奴婢掌嘴的吗?您忘了?” 乳母提及此事,晚青脑海中便闪过了一个片段。 好像刚才,真的是她让乳母自己掌自己的嘴。 她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来?还有,她明明在睡觉,为什么一觉醒来会在庭院里? 为什么荷洛会被人五花大绑,手上还套着夹棍? 这一切的一切,都显得是那样的匪夷所思。而更为匪夷所思的,还在后头。 等晚青将晚秋哄睡着后,回到自己的寝殿时,荷洛在殿内候着她。 荷洛一见到晚青就要下跪,晚青连忙搀扶她一把将她拦住,“这是怎么了?你见着我为何要跪?何时这般生疏起来?” 荷洛执意跪下,语气冷冰,“奴婢是奴婢,皇后娘娘是主子。主仆之间的规矩,奴婢不敢不守。” “荷洛!”晚青不豫道:“你今日是你怎么了?你瞅瞅你说的这都是些什么话?我与你何时计较过主仆之仪?从始至终我都将你当成我的亲妹妹,你突然这般说,可是受了什么委屈?若是受了委屈便告诉我,我总能替你周全。” 荷洛迟疑了一下,“皇后娘娘不记得了?” 晚青:“我说了,别叫我皇后!” 荷洛的语气一点点回了温,“小姐方才的事,您真的一点儿也不记得?” 晚青反问,“方才发生了什么?” 荷洛:“您不记得您方才惩罚了江公公?给了他八十大板,还罚了他半年俸禄的事?” “怎么可能?”晚青震惊不已,“江公公身子本就不好,八十大板不是要了他的命?且他家中亲眷都指望着他在宫中当差的俸禄养活,前几日我不还同你说了,准备再过一段时间给江公公涨些俸禄,我怎会罚他?” 看晚青那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 她好像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自己今天到底都做过了些什么事。 荷洛与她同坐暖座,将今日发生的种种事原原本本给晚青讲了一遍。 晚青越听越震惊,听到最后,荷洛说出是晚青下旨要夹断她的手指,还大骂晚秋让他去死时,晚青可谓是下巴都要惊掉了。 这些事情都好补救。 荷洛自然不会和晚青计较,至于那个被打了的乳母,晚青给了他几十两银子,又亲自赔礼道歉,乳母也道初为人母有时是会脾性暴躁一点不打紧。 而至于江公公那边,晚青去亲自探望了他,还给他每个月涨了三成的钱银,江公公自然也是欢喜,这顿打也算是没有白挨。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失去的回忆又渐渐重新回到了晚青的脑海中。 那段时间,她的身体跟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好像所有的行动都是在被另一个灵魂所支配着。 这样的感觉,她从来都没有过。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她知道,真正的顾晚青,要回来了。 最近一段时间,晚青总喜欢自己跟自己对话。 但和大多数人的自己和自己对话不同,她的自己和自己对话不是自问自答,而是明显有一个不属于她灵魂的人,在自己的身体最深处和自己说话。 今天,应该就是真正的顾晚青夺回了她的身体,所以晚青才会有这样的遭遇。 想到这,晚青觉得十分后怕。 如果有一天,真正的顾晚青彻底占据了这个身体,那么她会去哪儿? 她是会回到现代,还是就这么无声无息的,从这个世界里消失了? 如果换作以前,她可能没有这么多的顾虑。 但她在大昭经历了这么多,有了自己在乎的亲人,有了自己恩爱的丈夫,还有了自己的孩子。 虽然这些,都是她借助顾晚青的这具身体完成的。 但感受却是她实实在在拥有的。 她怎么舍得放下这一切? 但是这件事,又不是她不舍得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就能控制的。 这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令晚青做出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举动,已经着实把晚青吓到了。 如果有下一次呢? 如果下一次再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穆弈秋正好在身边呢? 而真正的顾晚青,又会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呢? 想到这儿,晚青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寒而栗。 第280章 捆绑play 苦思冥想了大半个晚上,晚青终于能够总结出一点点的结论。 那就是如果真正的顾晚青的意识就封存在这具身体里,那么她在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呢? 白天自己醒着的时候,她要想出来应该是很困难的。不然她也不会在晚上的时候占据了身体,然后今天白天指使自己做了一堆不应该自己去做的事。 如果只是在晚上的话,那就不难办。 只要她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让人把自己给绑起来,这样不就万无一失了? 就算自己突然被夺舍,那也可以控制自己不会让另一个顾晚青做出出格的事。 但是哪有人晚上睡觉把自己给捆起来的?而且她还是皇后,即便她让宫里的人帮她绑起来,一旦自己变成了另一个自己,那晚青的命令宫里的奴才敢不听吗? 为了方便你们确认,我以后打字打晚青的时候,这个人就是咱们的女主。我打晚青的时候,这个人就是那个假的。 所以她还必须得给这件事找一个合理的理由。 古代最为崇尚鬼神一说,许多事情一旦沾上了鬼神两个字,那就会变得可信度十足,令人即便不信也会生畏。 所以晚青就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这宫里的巫祝,就相当于是现代的神婆。简单来说,就是什么本事都没有单凭着一张嘴说自己可以驱鬼降妖伏魔来骗钱的。 所以晚青将巫祝寻了来,向他描述了自己昨天的经历遭遇。 巫祝听后故作神明,表情严肃道:“皇后娘娘这是被邪灵附体了!可不是什么好事。邪灵附体,会蚕食您本体的精气神,久而久之,您的身体就会亏空,会影响您凤体安康的。” 瞧瞧,他说得邪乎的,旁边的那些宫人听了都倒吸一口凉气。 尤其是荷洛,对巫祝的话尽信不疑,脸色都跟着变了。 晚青亦装作自己万分惶恐,问道:“那本宫现在该如何?” 巫祝掐指一算,道:“皇后娘娘不必太过担心,微臣可以替您将这个邪灵压制住,只要微臣在凤鸾宫里添上一些辟邪驱鬼的东西,那些邪灵就不敢近娘娘的身了。” 晚青长舒一口气,神色看着轻松了些。可没多久,她眉头再度蹙起,追问道:“那若是这恶鬼邪灵道行高深当如何?它俯身本宫,用的是本宫的模样,和本宫没有区别。但是性情却会大变。本宫实在担心这东西若是再度附身,会伤害到本宫身边的人。” 巫祝沉思片刻,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好法子。 他当然说不出什么好法子,他整个就是一个神棍,输出全靠一张嘴,一旦晚青问到了具体的问题,他就只能开始胡说了。 于是晚青给他提了个建议,“巫祝,你看能不能这样。那邪灵只在夜半入睡的时候附身对不对?” 巫祝连连点头,“那是自然。因为人入睡时身上的阳气最弱,所以才最容易被邪灵侵扰。” 晚青道:“那你看能不能这样?本宫晚上入睡的时候,命人将本宫的双手束缚起来,这样本宫若是被邪灵俯身了,邪灵想做什么恶事也不方便。其次,本宫会想一个密令告诉本宫的奴才。每日晨起,本宫会告诉奴才们密令,若是说对了,那便是本宫自己,他们可以替本宫松绑。若是答不对,那便是本宫被那邪灵附身了,便让奴才们继续将本宫捆绑起来,如何?” 巫祝沉默须臾,猛然拍手道:“皇后娘娘蕙质兰心,正是这个法子最有用。微臣方才正想说呢,但又怕此举有冒犯您的意思在,所以才没有说出口。” 晚青摆摆手,“无妨,只要能治住那恶灵,本宫受些苦的不是什么难事。” 这日午后,众人在凤鸾宫见巫祝跳了一下午的大神,然后胸有成竹的对众人说道:“如此,恶灵已经被微臣赶跑了,短期之内应不会回来。” 晚青命荷洛拿了一百两黄金赏赐给巫祝,送走了巫祝后,荷洛向晚青问道:“小姐,您真的要把自己绑起来啊?” 晚青点头,“怎么?不可以吗?” 荷洛为难道:“可您是主子啊,咱们怎么可以动手将您绑起来呢?这这岂不是犯了大忌讳?” “这会儿你怕犯忌讳,就不怕自己丢了性命?”晚青笑,“你又不是没见过我被那邪灵附体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上次是要夹你的手指,下次呢?下次万一要砍你的脑袋怎么办?你不怕?” “啊?”听完晚青的话,荷洛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后脖颈,“这真的吗?” “真的假的你可别问我,我怎么知道那邪灵附体后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荷洛:“小姐您心地善良,那邪灵为什么要缠着您啊?” 晚青耸肩,“谁知道呢?不过咱们总得想办法对付它不是?就把它当做寻常的一场病就好了。咱们现在,得先像个密令。嗯” 荷洛:“小姐有好主意吗?” 这个暗号绝对不能被晚青猜到,如果让她误打误撞的猜到了暗号,那可就麻烦大了。 但是什么暗号才是她绝对猜不到的呢? 晚青托腮思忖须臾,忽而灵机一动。 晚青是古代人,而她是现代人,用现代的话当密令,晚青绝对猜不到。 于是,她一本正经的对荷洛说道:“荷洛,往后我起身后,你便对我说奇变偶不变。” “说什么?”荷洛搔了搔后脑勺,“什么鸡变偶不变?” “你不用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只用记住它是密令就成了。当你说完奇变偶不变后,我的下一句要接你符号看象限,明白吗?” 荷洛重复了一边,“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晚青被她懵逼的表情逗笑了,“你别管是什么,只要照做就行了。如果我没有回答出来这个密令,就说明我不是我,而是那个邪灵。那你一定要将我的手脚捆住之余,再把我的嘴堵上。” 荷洛:“为何还要堵嘴啊?” 晚青:“废话!它要是想不开要害死我,选择咬舌自尽的话怎么办?” E,好像说的还有点道理,无法反驳。 第281章 好像爱这个世界 这天入夜的时候,晚青就被荷洛她们给绑住了手脚丢在床上。 荷洛看她那样子心疼的不行,“小姐,您说您绑成这样子,能睡个好觉吗?” 晚青不以为然,反倒给她宽心,“你放心,我当然能睡好觉了,我头一挨到枕头就能睡着,不存在睡不着的问题哈哈。” 不过等荷洛她们都退下去后,晚青却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也没睡着。 谁睡觉被束手束脚着能睡得舒坦啊? 但是为了能不让晚青出来捣乱,这个已经是她能想到唯一的办法了。 这天夜里,晚青在梦中,遇见了晚青。 晚青坐在一把铁椅上,被人用铁链牢牢锁住,满眼愤恨地看着晚青。 “贱人!这身体是我的!你凭什么霸占着我的身体?” 晚青:“并非是我想霸占你的身体,只是我在这里还有我所牵绊的人,我不能让你将我赶走。” 晚青:“荒谬至极!你霸占着我的身体,竟还能说出这么多理由来?你以为家人是你的吗?他们是我的爹娘,我的祖母,我的兄长!与你何干?你以为穆弈秋真的喜欢你吗?他喜欢你什么?喜欢的还不是你的这张脸?可这是你的脸吗?这是我的脸!你抢走了我的皮囊,抢走了我的父母,抢走了我的夫君!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强盗!” 晚青:“我我不是” 晚青:“你不是?那你为什么不敢告诉所有人真相是什么?你去告诉他们,说你不是他们的女儿。你去告诉穆弈秋,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看看他们会怎么对你?你把我困住,让我在这无尽的黑暗里饱受折磨,而你却在外面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如果换做平常,晚青早就把这个说话难听的人给骂成马蜂窝了。 可今天,她一句话也骂不出口。 不止是骂不出口,她甚至打心底里觉得自己是愧对晚青的。 无论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自己确实是霸占了她的身体,并且丝毫没有要还给她的意思。 而她如今的家人,丈夫,孩子,其实全部都是属于晚青的。 她不肯让晚青回到这具身体上,完全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晚青见她沉默了,冷笑一声后继续道:“我知道,你已经开始动摇了!放我出去!你回你的世界,我过我的生活,我们本就没有交集,你又为什么偏偏要留在这里?这里有什么好的?要什么没什么,跟你的世界如何能相提并论?” 晚青心底的防线一点点瓦解,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她在想,她是不是真的应该回去了。 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好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反正就像晚青说得那样,这里的一切,跟自己都毫无关系。 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所有人或物,也不应该属于她。 穆弈秋回宫时已经过了子时,他本应该回朝阳宫休息,但因心底太过挂念晚青,所以他连朝阳宫都没回,直接去了凤鸾宫。 在到达凤鸾宫后,一入寝殿,穆弈秋借助月光就看见了躺在榻上的晚青是个什么别致的造型。 她把自己全身都捆了起来,可把穆弈秋吓坏了,还以为是宫里招了歹人呢。 正要上前帮晚青松绑,突然被身后荷洛的一声唤给吓了一跳。 “皇上,您回来了?” 穆弈秋回首问她,“皇后是被谁绑起来的?” 荷洛既尴尬又为难,“皇上是奴婢绑起来的。” “你?”穆弈秋纳闷道:“你为什么要将她绑起来?” 荷洛摆手道:“不是奴婢,是皇后娘娘让奴婢这么做的。” 穆弈秋更纳闷了,“她为什么要” 话还没问出口,穆弈秋就被自己的逻辑说服了。 一定是晚晚提前知道我要回来,所以给我准备了个惊喜呢! 这大概就是晚晚从前跟我说过的捆绑pay吧!看起来还挺刺激的呢! “好了好了,朕知道了,你出去吧。”穆弈秋连推带搡的将荷洛给赶出了寝殿。 荷洛立在门口进退两难,“皇上,您还没记下密令呢皇上!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啊皇上!!!!” 穆弈秋才不看象限他躺在榻上,就开始对晚青发动了作者他妈的又不能写的东西。 而晚青也被这样的动作幅度,从睡梦中拉回了现实。 穆弈秋的唇紧紧贴着她的唇,而晚青下意识的就是狠狠咬他一口。 穆弈秋捂着嘴巴,可怜巴巴道:“晚晚!你干嘛?” 晚青笑,“不该是我问你干嘛吗?” 穆弈秋:“你这个样子,不就是希望朕干这件事吗” 晚青:“我希望你妹!” 后来,穆弈秋就正经起来了。 他给晚青松了绑,然后又询问了晚青为何要这样。 晚青将事情的原委说给了他,穆弈秋听后苦笑不得,抚摸这晚青的小脑袋,宠溺道:“晚晚你好可爱啊” 晚青:“哪里可爱?” “哪里都可爱。”穆弈秋低头,在晚青的脸颊上浅吻一记。 于此时,偏殿又传来了晚秋的哭闹声。 穆弈秋拉着晚青的手,催促道:“快快!宝宝哭了,咱们快去瞧瞧!” 穆弈秋快步走在前面,晚青跟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 有一瞬间,她好像突然想通了自己要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她来到了这个世界,改变了晚青本来的生活轨迹,融入了这里的生活。 她算是占据了晚青的生活吗?如果没有她的到来,现在晚青可能已经家破人亡,于宫中等死了。 正是因为自己来了,人生才有了改变。 这为什么就不能是她自己的人生呢? 家人,夫君,孩子,对她的爱,都是假的吗? 他们无数次说过,他们爱的就是她这个人。 现在,她也好想去爱这个世界。 而爱,本来就是自私的。 既然命运这样安排,就一定有它的道理。 这一次,晚青只想好好地抓住这个机会,她有错吗? 第282章 对暗号 原本一开始,穆弈秋将晚青的话只当了个乐子听了。毕竟他是个不怎么相信鬼神的人,对于巫祝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东西,他也不加理会。 他甚至还跟晚青说过,让她不要晚上睡觉的时候把自己个绑起来,不然两个人在一起XXX的时候总感觉像是在。 但是晚青却不接受他的建议,“人家巫祝都说了这事儿是真的,你不听他的话,若是将我松开了被邪灵夺了肉身,你是想换个老婆吗?” 穆弈秋连连摆手,“我可没这么想过,换什么也不能换老婆啊。只是只是你夜夜都这样把自己给捆起来,能睡得舒坦吗?” “舒坦重要还是活着重要?”晚青一边看着荷洛将自己给绑好,一边对穆弈秋说道:“若是有一日这邪灵走了,我自然不会把自己束手束脚了。对了,睡前再跟你复习一遍,奇变偶不变的下一句是什么?” “符号看象限”穆弈秋无奈道:“晚晚你这两天每天都能跟我说十几遍,我听的耳朵都要磨出茧子来了。” “磨出茧子最好!”晚青侧过身去,“帮我把被子盖好,睡觉” 这自家的媳妇有这种怪怪的癖好,自己能怎么办?除了宠着,就是惯着呗。 穆弈秋帮晚青把被衾盖好,然后侧身环住她的腰,嗅着少女身上独有的甜香气息,渐渐进入梦乡。 次日清晨,穆弈秋睁眼时,见晚青侧身与他面对面,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穆弈秋微微一笑,上前浅吻了她一记,“晚晚今天起来的好早。” 晚青温柔一笑,“睡在你身边的每一刻臣妾都觉得无比幸福,哪里舍得贪睡呢?” 这样的情话,还有那一句臣妾? 穆弈秋不觉起了疑心。看着晚青的眼神也生了变、 “皇上,为何这般看着臣妾?”晚青回话时脸上带了几分娇羞。 他媳妇对他什么时候娇羞过?什么时候这么疏离的称呼自己皇上,而自称为臣妾? 穆弈秋蓦然起身,试探问道:“天色尚早,晚晚可还要再睡一会儿?” 晚青打了个哈欠,摇头道:“不睡了,皇上都起来了,臣妾也该去准备早膳了。” 准备早膳? 准备你妹的早膳? 说起这事穆弈秋就不由得抹了一把辛酸泪。每个想要睡懒觉的早晨,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要去给晚青做早饭的这份使命感,他能风雨无阻的起床吗? 尤其是寒冬里的被我,简直就是触手可及的人间天堂。 而今天,自己媳妇竟然说要早起给自己做饭? 要不就是他耳背听错了,要不就是向晚青说得,如今面前的这个媳妇,可能真的是被邪灵给附体了。 晚青将自己的双手举起来,撒娇道:“皇上你给臣妾解开嘛。” 穆弈秋不动声色对起了暗号,“奇变偶不变?” 晚青,“皇上?您说什么呢?您快帮臣妾解开啊,这东西弄得臣妾胳膊都酸了。” 穆弈秋,“奇变偶不变?” 晚青,“皇上,这是您新作的诗吗?这是好听。” 穆弈秋,“奇变偶不变?” 晚青,“皇上,您到底是什么意思呐,臣妾哎皇上!你别走啊!!!” 穆弈秋转身快步离开了寝殿,而后吩咐宫人们,“快去将巫祝给朕寻来!” 巫祝来得很快,对着晚青又是跳大神,又是撒狗血,又是熏檀香,什么乱七八糟的法子都用了。 而被束缚住的晚青一直在大喊,“你们都被她给骗了!我才是真正的顾晚青!她才是假的!是她夺了我的身体!皇上,你别信那个妖女的话!” 穆弈秋懒得搭理她,白了她一眼后冷笑道:“你别挣扎了,你觉得朕会信你吗?晚晚根本就不会叫朕皇上!你识相的快点从晚晚身上滚出来,莫不然,休怪朕将你打得魂飞魄散!” 晚青实在是有口说不清,“皇上!臣妾真的是顾晚青!臣妾没有骗您!” 穆弈秋冷笑,“你说你是晚晚?那朕问你,朕第一次亲你,是什么时候?” 晚青,“这” “朕第一次替你解围,又是因着何事?”穆弈秋继续问道。 晚青,“” 她一个问题也回答不上来,穆弈秋怎么肯信她? 更何况她本来就不可能回答上来任何一个问题。那些穆弈秋和晚青经历的种种,她全都没有经历过,可是她才是真正的顾晚青,她现在要如何解释?她真是百口莫辩。 晚青本来以为只要她能夺回这具身体,就能改变一切。可直到今天她才发觉,原来那个从异世界来的晚青,已经彻彻底底的改变了她的生活轨迹,甚至,是融入了她的生活轨迹。 如今,不管是自己的家人,还是穆弈秋,他们认识的,都是那个全新的晚青,而并不是自己。 那个从异世界来的晚青占据了她的身体在大昭过了这么久,和他们共同经历了那么多,又怎么可能是她可以比肩的? 内心一旦发生了动摇,就给了晚青可乘之机。 在晚青身体剧烈抖动了片刻后,她昏迷了过去。 穆弈秋上前摇晃了她两下,等她再度睁开眼时,眼神里尽是迷茫,“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 穆弈秋试探道:“奇变偶不变?” 晚青,“符号看象限!” 众人欢呼,“太好了!皇后娘娘终于回来了!” 晚青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又被晚青给夺舍了。 好险,好险自己提前部署了一起,不然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而经此一事,穆弈秋也彻底信了晚青的话,信了巫祝的话。 穆弈秋私下里问巫祝,“皇后的症状,你可能根治?” 巫祝没有十足的把握,不敢应下,“暂时控制住可以,但是这个邪灵实在顽固不化,微臣也拿它没办法。不过民间尚有许多能人异士,皇上若不然张贴皇榜,广招能人,相信此事还是能有转机的。” 于是,为了晚青的完全,穆弈秋便张贴了皇榜,悬赏黄金万两,便邀能人入宫替晚青祛除邪灵。 第283章 自己和自己对话 皇榜一出,各路大神都涌现了出来。 当然,里面更多的都是些江湖混混。一个个本事没多少,但却生了一张比巫祝还能忽有的嘴。 后来的一段日子,晚青不知道见过了多少个自称是哪路神仙转世的奇人来给她驱魔。 但都是无功而返。 而她在梦中梦见晚青的频次也越来越高。 几乎每一次做梦,只要梦到晚青,晚青就很自然的去回避这个梦境,去回避和晚青的交流。 直到这一次,晚青在梦中哭着求她。 “你在异世界也有自己的爹娘吧?你也有自己在乎的人吧?” 晚青:“我没有。” 晚青:“可是我有!”那声音沙哑中夹杂了几分绝望,而后便是嘤嘤而泣的哭啼声,“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抢走我的幸福?抢走我的家人?而将我永无止境的束缚在这黑暗炼狱里?我做错了什么?这些本该就是我拥有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人心不是石头做的,晚青自然会心软。 更何况这种事情,她本来就没有道理可言。 换位思考,如果自己现在身处的局面和晚青交换,那她的绝望程度应该丝毫都不亚于晚青。 “我明白你的心情。”晚青沉声道:“可是对不起,我没办法帮你。我也没办法把你的生活还给你。你知道吗?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自从我穿越到了你身上的那一刻,我有无数次想过要了结自己的生命,我想过,我不要在这个原始的世界里,我不想活别人的人生。可是你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死吗?” 晚青走到晚青身旁,席地而坐,“是因为你。” 晚青的眼底生出了几分疑色,“为何?” 晚青徐徐道:“因为我知道,若有朝一日你回来了,我也许还能回到我自己的生活中去。而如果我选择结束了生命,那我结束的并不是自己的生命,而是你的生命。我没有权利去剥夺你活下去的权利,所以我选择了替你好好二人活下去。 可你知道吗?我来了这里以后,我本很讨厌这个地方。但是当我感受到了家人的温暖,当我感受到了来自于秋秋的爱,当我初为人母抱着那个小家伙的时候心里的那份胆怯和欢喜,这些事情无一不再提醒着我,如今的我,已经离不开这个世界了。 我不知道我穿越过来之后你一直在哪里,不知道你是不是去了我的世界过了我的人生。我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个作者笔下创作的人物?包括大昭,也只是一个虚构的世界,是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世界?” 晚青并没有因为晚青的话而感到震惊,她仿佛一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她平静地点头,“这些我都知道,可这就是我的世界啊。” “所以你的结局都是命定的,如果是你的话,你这一生如今也该结束了。你害死了自己的亲人,你最爱的人背叛了你甚至要杀死你,如果让你来过你自己的人生,你当真希望看到顾晚青活成这样?” 晚青,“可无论顾晚青活成什么样,这都是我自己的人生啊!如今我回来了,你应该把我的人生还给我不是吗?” 晚青动摇了。她听不得晚青的哭声,她的内心无数次的谴责自己,谴责自己的自私,谴责自己的狠心。 在她几乎都要松口,要将生活还给晚青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了晚秋的哭声。 那是自己孩子的哭声,那是自己怀胎十月,真真正正体验过痛楚后生下来的孩子。 作为一个母亲,她怎么忍心丢下自己的孩子? 于是,她的眼神变得坚定,“对不起,我做不到。这一世是我对不住你的,可是我也只能对不住你!你的生命,在原著里面于现在这个节点上,已经结束了。换句话说,你的人生,早已经没有明天了。” 晚青咆哮道:“不!你不能这样!你你不要逼我!这具身体是我的,你不要逼我做出我不想做的事情来。” “什么?” 晚青眸色变得阴鸷,“这具身体是我的,如果你执意不把她还给我,我就只能跟你鱼死网破!只要我的灵魂死了,这具身体也就死了,到头来,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得不到。” 晚青愣住了。 准确来说,她是被吓住了。 见她就就沉默,晚青又道:“你不是很重视我的家人吗?你不是很重视那个孩子吗?你不是很喜欢穆弈秋吗?可是这一切的所有,都得建立在你还活着的基础上。如果你死了,如果我们一起死了,那他们就什么都没有了,这些是你想看到的吗?但是如果你选择放弃这一切,把原本属于我的东西都还给我,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我的家人我自然会善待,穆弈秋确实比穆修齐好很多,我也会与他恩爱一世。至于那孩子,我虽然没有怀胎十月,但是他身上流淌着的也是我的血,是我的亲生孩子,我怎会辜负他?如果你真的爱这些人,就应该不让他们伤心,不是吗?” 如果晚青一直将她困住,她很有可能真的会玉石俱焚。 刚才这番话,也并不是她在吓唬自己。如果自己死掉了,父亲母亲,祖母兄长怎么办?穆弈秋怎么办?自己的孩子又怎么办? 他们如何面对没有自己的余生? 留与不留,好像在这一刻,都没有完全的好处。 牺牲自己,放掉一切,回到自己原来的生活,不过是什么都没有罢了,但是自己在乎的人,还能活得很开心。 可如果执意要留下来,会造成怎样的后果,晚青连想都不敢想。 再有三个月,就是晚秋满一周岁的生辰了。 晚青想了想,轻声道:“给我三个月的时间可以吗?三个月,让我陪晚秋过完他的第一个生辰,我便将你的生活,还给你,好不好?” 晚青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她明白晚青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于是点头,应下了她的请求。 第284章 江流入宫觐见 皇榜张贴了十日,来宫中的都是些酒囊饭袋,都是冲着骗钱来的。 穆弈秋疲于面对他们,于是下旨,若是没有这个本事入宫为了骗钱,则斩立决。 这下好了,倒当真没有一个人再敢入宫驱魔了。 晚青劝穆弈秋不要再做这些无谓的事情了,“别找人了,我好了,晚上不需要再束手束脚了。” 穆弈秋疑惑道:“好了?怎么好的?” 晚青笑,“那邪灵玩够了,自己说它要走了,就这么简单。” 这绑也是她,不绑也是她,穆弈秋实在看不透自己的这个小祖宗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事。 可是晚青的态度很坚决,她告诉穆弈秋自己真的没事了,穆弈秋最后拗不过他,只得让人将皇榜撕下来。 晚青当然敢这么对穆弈秋说。 因为自己已经答应了晚青。三月为期,让她好好在大昭过完这三个月,陪孩子过完第一个生辰,过完之后,她就会离开,把生活还给晚青。如此,她自然再不会从身体里钻出来,和晚青对抗。 而就在穆弈秋命人去撕皇榜的后一刻,首领太监来报,有人提前一步将皇榜给撕下来了。 “是哪个不要命的?”穆弈秋戏谑道:“将人带来,朕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胆子。” 首领太监领来御前的,是一名蓝瞳男子。 他俯身跪拜穆弈秋,恭谨道:“草民江流,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穆弈秋并不命他平身,目光带着几分警觉打量着他,“江流?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江流含笑抬头,穆弈秋打量了他须臾,道:“蓝色异瞳,果然不同于寻常人。你撕了皇榜,可是确定能将皇后的邪魔病症治好?” 江流打趣道:“不然皇上以为草民有几颗脑袋,够皇上您摘的?” 穆弈秋扬袖,“好!既然你如此笃定,那朕就姑且让你一试。你若是真有这个本事,那朕定给你万两黄金,让你过上一生富足的日子。可你若是没有,朕定当要了你的脑袋。” 江流笑道:“金银珠宝的草民不稀罕,草民只是想帮皇上这个忙罢了。” “哦?”穆弈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江流,“瞧你穿着也算贵气,不知是哪里人士?” 江流,“山野中人来去无影踪,皇上不必问个究竟。” 穆弈秋,“倒是个有趣的。那朕问你,你打算如何医治皇后的病?” “皇上可否容草民起身回话?” “自然。”穆弈秋扬手命江流平身,又吩咐内监给他挪了个椅子,让他在堂下落座。 落座后,江流环顾四下,看着朝阳宫一众伺候的宫人,道:“皇上,草民这法子不能外传。若皇上信得过草民,可否将这些内监、婢女和侍卫都屏退?” 穆弈秋是有功夫在身上的,他的武艺在当今世上可谓罕见敌手,他当然不怕江流一个人会对他行什么刺杀之举。 于是便命众人退下,想看看江流要玩什么把戏。 待众人离去将朝阳宫的宫门合上后,江流离座起身,向穆弈秋拱手一揖,“皇上,草民想先问皇上两个问题。” 穆弈秋颔首,江流继续道:“皇上信这世上有神灵吗?” 穆弈秋讪笑摇头,“不过是唬人的幌子罢了,自然不信。” 江流又道:“皇上信这世上有不死之人吗?” 穆弈秋觉得江流是在拿他开涮,于是神情不自觉严肃了起来,“你来寻朕,就是要说这些胡话?” 江流摇头,“草民说得不是胡话,而是真心想要问问皇上,信,还是不信?” “自然不信!” “那么皇上现在可以信了。因为在您面前的这人,便是不死之人。” 穆弈秋,“不死之人?怎地?你的意思是你能长生不老?” 江流,“长生不老算不得什么,但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命数,都有尽头。而草民,不过略微比皇上能活得久一点罢了。” 穆弈秋沉下面色,“你若再胡言乱语,休怪朕对你不客气。” “那么,皇上现在就可以对草民不客气了。” 江流话落,以极快的身法冲向了龙座。 穆弈秋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他拔出身后的尚方宝剑,向江流刺去。 一剑,直刺入心室,刺穿了江流的身体。 可令人觉得恐怖的是,江流非但没有流出一丝血,还生生将把那剑从自己的身体里拔了出来。 他的伤口以穆弈秋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留下衣服上的那道破损,向穆弈秋证明着方才他那一剑真的刺入了江流体内。 在穆弈秋震惊之时,江流一把将尚方宝剑夺了过来,而后抹了自己的脖。 伤口极深,几乎都能看到气管。 但很快,那伤口又再度愈合。 此情此景,着实看傻了穆弈秋。 江流含笑,双手将尚方宝剑奉上,“皇上将宝剑收好,草民身份卑微,沾染了此物,怕此物得了污。” 穆弈秋并不怕江流,他只是好奇他究竟是什么人。 因为如果江流对他有恶意,那么刚才他完全可以一剑要了自己的性命。 他没有这么做,足以证明他对穆弈秋是没有恶意的。 可是他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连致命的伤口都能瞬间愈合? 穆弈秋沉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江流微笑,“方才吓到皇上,是草民的不是。可也只有这样,草民才能让皇上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事情,是皇上您从未见过的。而您没见过的事,不代表他不会发生。所以,现在皇上您信了草民的话吗?” 穆弈秋,“你揭皇榜入宫,不会只是为了和朕说这些吧?” 江流,“那就要看,皇上愿不愿意听草民继续说下去了。” 穆弈秋,“朕许你说。” 江流叩谢穆弈秋恩典,而后转身坐回在了自己的座位上,从自己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了一小包瓜子。 他翘起二郎腿,一边嗑瓜子,一边将瓜子皮吐了满地。 “这件事啊,还得从皇上您父皇还未出生的时候说起。故事很长,皇上别急。” 说着,将瓜子向穆弈秋的方向递了递,“您吃吗?” 第285章 前朝旧事 这一章全部都是江流第一人称视角的叙事,为了节省篇幅能够一章把事情交代清楚,我就不写动作和环境的描写了,你们只要记得,所有的话都是江流说得,就可以了。然后这一章基本都前作皇后每天都在欺负朕的内容,有的小可爱可能会看不懂,可以跳过。 如今的大昭,是你祖父穆断克打下来的,而他打下来的,是慕容家的天下。草民想,皇上您应该知道这大昭的天下,曾经是属于慕容家的吧? 而草民,则是昭帝慕容玄珏的挚友。算来,应该是在您三百年齐前的事儿了。 那时候的大昭,比如今要昌盛繁荣许多。 而草民的身份,是一个龙人。皇上您知道龙人是什么意思吗? 这世上有龙,龙与人一样,也分三六九等。最厉害的龙乃为真龙,真龙是为天神,主宰着凡间的施云布雨。而在真龙之下,又有应龙和蛟龙,龙人,便是捕捉蛟龙,食其龙胆,而添自己寿命和道行的人。 草民之所以可以活这么长的时间,就是因为草民龙,杀龙,取龙胆而自用。 而那大昭的皇帝慕容玄珏,他本就不是人。而是一条龙。 是一条本该翱翔于九天的真龙。他的母亲,就是东海之主龙母。 我还记得,那时候我初入宫,也是因为撕了告示。撕了一张大昭皇帝寻能人异士,去灭除幽都异兽的告示。 哦,忘了跟您解释了。幽都,是曾经和大昭对立的国度。最后因为水源枯竭,恶兽丛生,已经不适合百姓居住了。所以幽都的国君就来到了昭都,借了昭都的一亩三分地,年年给昭都上缴税银,但是同国不同政,自己管理自己的国家。若非后来幽都生变,玄珏将幽都收复下来,恐怕如今幽都还存在于这世上。 这些都是后话。 草民入宫后,见到了那时的皇后。她是楚家的女儿,名唤楚衿。是草民少时的玩伴,也是草民钟情的对象。 却不想再见面时,她已经心有所属,成了玄珏的女人,成了大昭的皇后。 而草民与玄珏见第一面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真龙气息。真龙,身上是存有龙毒的,而龙毒是会伤害到凡人的。 所以楚衿若是执意要和玄珏在一起,那么玄珏的龙毒,早晚会伤害到楚衿,会要了她的性命。 我不忍心见我的挚友,我心底所爱受这份苦楚,所以我留了下来。 我将玄珏禁锢住,我寻了一个假的玄珏来伤害楚衿,我想让楚衿可以知难而退,离开玄珏,离开大昭。 可是她竟然凭借自己对选角的爱,看破了的阴谋,将真正的玄珏救了出来。 后来,他们两个愈发的如胶似漆,我根本阻止不了他们在一起。最后,我只能用我的一身道行,并以三千活人献祭,解掉了楚衿身上的龙毒。 经此一事后,我道行全无,受了重伤,命不久矣。 而我也告诉了玄珏,我的努力并不能彻底清除他和楚衿之间的障碍,只能暂时缓解。如果他们还要执意在一起,要么,玄珏去寻龙母,放弃自己真龙的身份,洗髓成人。要么,就是他彻底的离开楚衿。 最后,玄珏选择去找了龙母,感动了龙母,让龙母替他洗髓为人。 他们两个人就以平民百姓的生活,离开了昭都,去了不受外界干扰的世外桃源共度余生。 大昭的皇位,便传给了玄珏的兄长,慕容玄玢。 而我,本该身死,却在数十年后,于一处山涧睁开了眼。 我那时才知道,原来那段时间我将玄珏禁锢,吸取了他身上的真龙之气,所以我根本不会死去。我像个游魂一样活在尘世间,时间于我而言根本没有意义,我不死不灭,却永世孤独。 我去寻了玄珏和楚衿,而他们,早已经离世了。 后来,我时常去替他们扫墓,在凡间陪伴了他们几年后,我便入了混沌之中,潜心修炼。 可当我再度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这天下已经变了样。 当我得知穆家夺取了大昭的江山后,我心中自然是有气的。 因为在我看来,我和玄珏,和楚衿之间唯一的联系,就只剩下了大昭,剩下了慕容氏。 而穆家,夺取了大昭的江山不说,还将慕容氏一族屠杀殆尽,实在可恶! 故而我便想要夺回这江山,让它重新归姓慕容。 但是因为当初我和龙母之间的过节,龙母下了术法结界,我在大昭境内虽然还是不死不灭,但是我却无法施展术法。这也就以为着如果我要夺下大昭,我就必须得借助外力。 所以,我在刑场救下了穆婉逸,让她成为了我的一枚棋子。 可我却没有想到,你心思却如此细密,竟然洞悉了我们的布局,在固城就将西绝军一网打尽,不留活口。 如今的大昭,在你的带领下固若金汤,我若再想掀起什么风浪来,怕是难了。 可这并不意味着,我不会替慕容家将江山重新夺回来。 只是我夺回来的方式,改了。 我不想夺回江山了,我想让你自己,拱手把江山让给我。 你不用拿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也不用觉得我是个疯子,如今正在这里跟你说痴话。 我只问你,你信不信命? 我在大昭境内虽然不能施法伤人,但是我可以用你看得见的方式,去卜算一个人的命运。 我知道,你对你的命不在乎,你命由你,不由天。可是你在乎顾晚青吗? 你在乎她到底能活多久吗?你又知道为什么她会被邪灵附体吗? 你可知道那邪灵是何人?你可知道长此以往下去,会发生何事? 如果你想保住顾晚青的命,我觉得,你应该看一看,我想给你展示的东西。 江流从怀中掏出了一面镜子,将他呈给穆弈秋,“此物,名为旋光镜。可在其中看见你想看见的任何人的一生。我以我的人格与性命担保,我绝对没有在这个东西上面做任何的手脚,你信不信,全然在你,与我无关。所以,皇上,要不要试一试?” 他嗑完了最后一颗瓜子,拍了拍手,悠哉坐在座椅上含笑看着穆弈秋。 第286章 晚青身世(一) 这面镜子,和普通的铜镜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看上去还要比普通的铜镜破败些。 江流方才说了那许多在穆弈秋看来不能理解的话,穆弈秋并没有全然相信他。但是,他真的很想知道,他所谓的晚青的命运,是怎么一回事。 他很想知道,晚青究竟有什么秘密瞒着他。 他想百分百的了解自己的妻子,他才能百分百的对她好。 心中这么想着,那铜镜果然发生了变化。它的镜面开始散射出耀眼的光芒,而于这光芒中,竟然出现了画面。不仅仅是画面,连声音也有。e,你们暂且就当它是个电视吧。 顾家,晚青跪在堂下,阖家面色都十分凝重。 所有人都在,连已经死去的小玉氏、顾潇盼和顾舒然也在。 一大家子人齐坐一堂,但脸色都不怎么好。 佘太君最先开了口,“青儿!你确定你要嫁给太子那个怂包!?” 晚青,“祖母!修齐是太子,是大昭未来的皇帝。您怎能这般说他?” 佘太君被气得不轻,“我说他说错了吗?你以为他是个什么好东西?” 贺氏一边劝着佘太君,一边蹙眉看向晚青,“青儿,你怎能如此同老太君说话?大家还不是为了你考虑,为了你的幸福着想?” 晚青一脸不以为然,“为了我考虑为了我着想,就不该跟我说这些话。我就是喜欢修齐怎么了?他就是对我好,我就是想跟他在一起,怎么了?” “放肆!”顾峥拍案而起,大骂道:“不要个脸!你为女子,女子当守妇道,你看看你如今成了什么样,浑像个泼妇!” 小玉氏劝道:“老爷莫要动怒,青儿还小,慢慢教,总是会听的。” 顾舒然拉了晚青一把,低声道:“青儿,你别跟大家对着来了,大家可都是为了你好啊。” 晚青一把甩开了顾舒然的手,“我不需要!我已经长大了!我知道自己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我知道自己应该选择什么样的人!不用你们管!”说罢,她负气跑出了正殿。 顾景为起身追了出去,而刘氏和顾潇盼则一唱一和的煽风点火。 刘氏:“瞧瞧她那轻狂样子,我就是瞧不上。不就是仗着个嫡女的身份吗?你说在家里横咱们自家人还能让着她。那去了太子府,是个妾又不是个正妻,威风什么呀?有的是她吃亏的时候。赶着个火炉子跳进去,旁人拉她一把还分不清是非黑白的,真是,气死个人。” 顾潇盼:“娘别跟着生气了,三妹不懂事,咱们不能坏了分寸。瞧着祖母在气头上,咱们快去劝劝吧。” 画面一转,到了晚青大婚之人。 顾府上下无人相送,晚青出嫁的孤零。 而入了顾府,她的日子也并没有多好过。 太子妃瞧她不顺眼,日日欺凌她。而穆修齐也不过是看中了晚青这幅皮囊,每每见她,都只想着和她行男女之事,而一旦晚青提及自己的委屈,穆弈秋便道:“哪有当人妾室的不受委屈的呢?你且忍一忍,等入宫后,我定待你更好。” 晚青就是听了这样一句话,无论被如何欺凌也不敢反抗,在太子府过得不是人过的日子,甚至连个陪睡的应女都不如。 这一日穆弈秋饮醉了酒,对着晚青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你这个贱人!你可知顾峥那个老东西今日在前朝数落了本王的不是?你都嫁给本王了,他却还不盼着本王好?丧门星!本王今日必得打死你!” 穆修齐一直对晚青下着狠手,看得穆弈秋心在滴血。 但他也有疑惑。 晚青入太子府一个月就闹出了和太子和离的名场面,且晚青嫁给自己的时候还是处子之身,根本没有和穆修齐发生过任何夫妻之实。 这画面,与现实不符,一点也对不上。 “这”穆弈秋向江流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晚晚应该已经不在太子府了才对,穆修齐怎么还会打她呢?” 江流徐徐道:“你接着往下看,别着急。” 穆弈秋将目光重新移动到了旋光镜上,而旋光镜在此时,又变换了画面。 一转,已经到了晚青入宫的时候了。 她被册封为了妃位,在宫中过得日子依旧是谨小慎微。 皇后在一日晨起问安的时候故意刁难晚青,“听闻昨夜皇上歇在了瑶华宫,是晚妃侍寝的吧?” 晚青起身恭谨福礼,“回皇后娘娘的话,正是。” “你好大的胆子呐。”皇后面色遽然变得阴沉,压低了声音道:“还不给本宫跪下?” 晚青懵然不知自己错在何处,“皇后娘娘,臣妾不知有何过错?” “本宫让你跪你就跪,怎么,本宫说不得你吗?你还敢还嘴?”皇后唤道:“来人呐,给本宫掌她的嘴!” 晚青无端被打了几个巴掌,嘴角都渗出了血。 皇后笑道:“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晚青忍着眼泪,委屈道:“臣妾实在不知,还请皇后娘娘明白示下。” 纯妃在此时开腔道:“你还真是个愚笨的。这才入宫多久呐,就没有从前在潜邸时候的那份心了。这后宫之中当以皇后娘娘为大,咱们入宫这两个月,你瞅着皇上去皇后娘娘宫中留宿,还去过何人的宫里?那还不都是咱们把皇上一一拒绝了?你倒好,胆子真大。你说说看,要是那一夜侍寝你有了身孕,该当如何?你的孩子生在皇后娘娘前面,你可真是个厉害的。” 晚青听罢,连连叩首认错,“皇后娘娘恕罪,臣妾知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 “知道错就得弥补。”皇后笑得森然,“来人呐,把好东西给晚妃端上来。” 婢女端了一碗暗红色的汤药递给晚青,晚青问道:“这皇后娘娘,这是何物啊?” 皇后冷笑,“这是能清空你腹中皇上雨露的好东西,喝了吧。” “不,皇后娘娘,不要” “哪里容得你要不要?”皇后怒道:“给本宫掰开她的嘴,把药灌进去!” 第287章 晚青身世(二) 画面一闪而过,再度变化时,画面中有了穆弈秋的身影。 他身穿盔甲,率领终士兵攻入帝苑城,亲手手刃了穆修齐,登上了皇位。 在穆弈秋登基称帝后,所有前朝的嫔妃都被安排去了冷宫,晚青也不例外。 在冷宫里,那些从前欺负她的嫔妃们还要抢夺她的吃食,她不给就换来打骂一顿。 短短几日,晚青已经饿得皮包骨头了。 前朝之上,有人向穆弈秋检举。 “皇上,微臣想向皇上检举,顾家勾结党鹏,意图谋反。” 穆弈秋,“你有何证据?” 朝臣道:“顾家的二夫人和三女儿皆是人证,他们愿意站出来说出顾峥的恶行,只求皇上能饶恕她们性命。” 后来,穆弈秋将刘氏母女传上朝堂,听她母女二人泣诉顾峥的不忠不义之举。 她们这些话并不是空穴来风,是拿捏了实证的。 穆弈秋大怒,旋即宣布要将顾家满门抄斩,而刘氏与顾潇盼则流放边疆,永世不得回昭。 此刻的顾家,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血腥一幕。 士兵大肆入侵顾家,他们见人便杀,一个活口都不留。 穆弈秋眼睁睁看着顾家满门都死在了自己的旨意下,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佘太君身中数刀而亡,顾景为为了保护顾峥与贺氏,被人切断了喉管。 顾峥和贺氏相拥倒在血泊中,顾荣被人斩首,小玉氏和顾舒然也身首异处。 下一刻,画面再度变转。 大昭北境黄沙之地,刘氏母女带着大批的钱银逃离了押送他们去边陲地区的队伍。 刘氏从怀里拿出银票点算了一遍,兴奋道:“女儿,咱们有一万两黄金,足足一万两。这么多钱,咱们到哪儿去不能过上好日子?在顾家这么多年,咱们总算熬出头了。” 顾潇盼笑得更是嘴角都要扯到耳根子后头去了,“那顾晚青留在宫中怕也是个死。神奇什么啊?从前日日用嫡女的身份压着我,有用吗?这世道,还不是拼谁的命好,拼谁能笑到最后?” 不过她们母女俩没笑多久,就被负责押送她们的士兵追上来了。 士兵看到了她们手中的银票,起了歹意。 刘氏拦在顾潇盼身前,“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不能杀我们!皇上有旨,留下我们的性命,只将我们流放!” 士兵冷笑,“你们觉得,即便我们杀了你们,皇上会追究吗?” “不可以!你们不能这样!”刘氏情急之下,将自己的一张银票给了士兵,“这里有一千两黄金,我都给你们,你们放过我们母女俩好不好?” “一千两?”士兵朝着刘氏手中看了一眼,“我觉着我杀了你们,可以得到更多。” 士兵不由分说,挥刀向刘氏母女。 顾潇盼一把将银票从刘氏手中抢了过来,然后把她推到了士兵的刀刃上,自己撒腿就跑。 士兵一刀捅死了刘氏,而后快步追上顾潇盼,“女人之中你也算是贱的了,竟然用自己的母亲来挡刀?” “别别杀我,我”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士兵乱刀砍死,尸身都看不出人样了。 画面再度跳转,回到了宫中。 而此时,晚青已经被人压入了天牢。 刑官宣旨,“皇上圣旨,三日后处死顾晚青,曝尸荒野,以儆效尤。” 晚青跪接圣旨,但已经哭都没有了眼泪。 她这一生,便如此寥寥度过。 而她到死,甚至都没有见到穆弈秋一面。 看完了旋光镜显露的所有画面,穆弈秋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久久不能缓过神来。 “你给朕看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流:“不是草民要给皇上看,而是皇上您看到的,本该就是顾晚青的一生。” “胡说八道!”穆弈秋薄怒道:“晚晚如今还在宫中好好儿的,还同朕育有一子,你在胡扯些什么?” “草民没有乱说,而是句句属实。如今您面前的这个皇后娘娘,并非是顾晚青。而是占据了顾晚青肉身的另一个人。您不是说皇后娘娘时常会被邪灵附体吗?附体她的并非是邪灵,而是那个真正的顾晚青。正是因为皇后娘娘俯身了顾晚青,所以才改变了她的命运。” 穆弈秋短时间能很难明白江流在说什么,而江流则耐心的跟他解释了两个时辰。 这两个时辰,终于让穆弈秋明白了一个道理。 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晚青总是问他,爱的是自己这个人,还是自己这幅皮囊。 “所以,你的意思是,真正的顾晚青,现在正在和晚晚争夺这具身体?” 江流点头,“是,皇上可以这么认为。” 穆弈秋,“如果她夺走了这具身体,会怎么样?” 江流:“那么一直以来,皇上深爱的那个顾晚青,就会消失不见。不过皇上不用担心,这件事,是有法子可以破解的。” “如何?” 江流:“原本的顾晚青,现在已经该死了。她之所以没死,是因为在她的影响下,本应该死掉的人,还都好好儿活着。所以她也不会死。只有让那些现在还好好儿活着,但本来应该死掉的人统统死掉,她才会彻底消失。而您深爱的那个顾晚青,也就能一直陪伴在您身边了。” 穆弈秋倒吸一口凉气,“你此话何意?” “皇上您听明白,却非要草民说出来吗?”江流无奈笑道:“皇上刚才应该已经看得很清楚了,顾家的人,一个都没有活下来。如果想要让真正的顾晚青彻底从皇后娘娘身体里消失,那就只能按照原定的事件发生,也就是说。” 他顿一顿,上前两步拱手一揖,“皇上必得亲自下旨,诛杀了顾家满门,才能留住您想要之人。” 穆弈秋勃然大怒,“你休要妖言惑众!朕怎会伤害晚晚的家人?” 江流:“那么皇上,就等着皇后娘娘被顾晚青夺回肉身。然后所有的事情都不会脱离既定的轨道,顾家满门,依旧会横死。正所谓阎王要你三更死,哪能留人到五更?这,就是天道!” 穆弈秋:“去他的天道!朕从不信这些!” 江流:“恐怕此次,由不得皇上不信了。” 话音刚落,朝阳宫外便传来了内监的惊呼声。 “皇上!不好了!皇后娘娘晕倒了!” 第288章 艰难抉择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会晕倒?”穆弈秋一边朝宫外行去,一边向那内监问道。 内监也说不上个一二来,只说凤鸾宫的宫人来报,人本来好好儿地抱着孩子,突然就昏倒在地。 若不是边儿上有乳母小心看顾着,恐怕连孩子也得跟着一起遭殃。 眼见穆弈秋已经要走出朝阳宫,江流在身后唤道:“皇上,草民在偏殿候着您。您看完皇后娘娘后如果还想召见草民,来偏殿就是了。” 赶入凤鸾宫时,凤鸾宫上下一片忙碌。 太医里里外外进进出出,宫人们也各个都慌了神。 荷洛更是急得在门外打转,眼眶里尽是泪渍。 穆弈秋见了她连忙问道:“皇后如何了?” 荷洛蹙眉摇头,“皇后娘娘的呼吸十分微弱,且太医们也查不出是什么病症,皇上您快进去瞧瞧吧,奴婢心里实在害怕。” 穆弈秋快步入内,见晚青平平躺在榻上,似是睡着了一般十分安静。 她的脸色微微发白,唇色微微发紫,看上去丝毫没有半分生的气息,令人心焦。 他上前紧紧攥住晚青的手,“晚晚,我来了。晚晚!你醒醒!” 他拼命唤着晚青,但是徒劳。 她根本不会给他一丝一毫的回应,反倒是她的呼吸节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了下来。 “太医呢!快过来看看,皇后这是怎么了?” 太医院院判挤上前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回话,“皇皇皇皇上!皇后娘娘这病来的蹊跷,微臣也从未见过。娘娘的呼吸放缓,心跳也慢了下来,脉搏极其微弱,好似所有的生命体征都进入了休眠状态。为今之计,是要想法子让娘娘快些醒过来,若娘娘长眠不起的话,恐怕” “恐怕什么?没有恐怕!”穆弈秋怒道:“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必须得把晚晚给朕救起来!你听明白了?若是晚晚有个三长两短,朕剁了你!” 院判惶恐道:“皇上息怒,并非是微臣不肯救助,而是微臣拼尽一身医术,却是在是无计可施微臣闻听前些日子皇后娘娘有中邪之兆,说不准她今日的症状便是体内邪灵未清所导致的。微臣拙见,皇上若不然将巫祝寻来,问问他有什么法子?” “去!快去将巫祝给朕唤来!” 一刻钟后,巫祝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入了凤鸾宫。 他那些所谓的玄门道法全部都是糊弄人的,半点真本事都没有。 见晚青成了这模样他自己先是吓得不轻,加之穆弈秋关心则乱,暴躁的一面显露出来,更是吓得他手脚发颤。 他在晚青面前施法了半天,非但没有起作用,晚青的呼吸声反倒更弱了。 穆弈秋怒道:“你在做什么?来人呐!将他给朕拖出去斩了!” 巫祝吓得大汗淋漓,连忙跪地求饶,“皇上息怒!皇上恕罪!微臣微臣实在是无计可施了,皇上饶命啊,皇上!” 穆弈秋越想江流说得那番话,就越觉得巫祝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装神弄鬼。 盛怒之下,并无转圜余地,命人立刻将巫祝拖出去打死。 荷洛半蹲在榻前嘤嘤而泣,“小姐!小姐您醒一醒啊小姐” 穆弈秋忽而想到了什么,他将荷洛拉到一旁,问道:“荷洛,朕问你,当日晚晚嫁给穆修齐之前,在府上是怎样一个人?” “皇上为何有此一问?” “没时间跟你解释,朕问你你便说。” 于是,荷洛便将晚青从前在府邸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穆弈秋。 连荷洛自己也感叹,“小姐这脾气,也是从太子府和前太子和离了之后才改过来的。不单单是奴婢,家中上下都觉得欣喜。” 穆弈秋默声思忖片刻,一句不交代径直离开了凤鸾宫。 回到朝阳宫后,他在偏殿找到了正在喝茶的江流。 他上前一把抓住了江流的衣领将他整个人都提溜到了半空中,而后冲他嘶吼道:“朕命令你,现在就将皇后给朕救起来!立刻!马上。” 江流的表情十分淡定,“皇上稍安勿躁。草民跟您说过,皇后娘娘这条命是死是活,全然掌握在您手中。只有您,才能救她性命。若不然,您杀了草民也是无用。” 穆弈秋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杀死江流的,他用力将他推到座椅上,“要如何救?” 江流轻笑,“草民方才不是已经同皇上解释的很清楚了吗?如今皇后娘娘是什么情况?” 穆弈秋,“晚晚的呼吸变得很微弱,脉搏和心跳也是。” 江流掐指一算,摇了摇头,“命数至此,皇上如今没得选择。摆在您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第一条路,就是放任不管,任由皇后娘娘的灵体被顾晚青所蚕食,让顾晚青重新占据她的身躯。如果这样,您面前的皇后娘娘,就再也不是和您相知相伴相许这么些年的良人了。第二条路,就是要了顾家满门的性命。唯有如此,才能彻彻底底的将皇后娘娘的灵体留在躯体内,让她这个人,和这颗心,都和从前一样。” 话说白了,就是让穆弈秋在杀死晚青,和杀死顾家满门之间做出抉择。 这要他如何能抉择的了? 一边是自己最爱的人,一边是自己最爱人的亲人,且满门忠于大昭并未有过丝毫的错处。 他下了手,即便救回了晚青,可晚青若是知道真相,会原谅他吗? 江流见穆弈秋举棋不定,徐徐道:“皇上,如今并不是您妇人之仁的时候。如此举棋不定,最后后悔的,恐怕还会是您自己。您细想想,这么些年和皇后娘娘一同经历过的事,您真的忍心就这么看着她离您远去吗?这一别,就是生生世世。您生生世世,都无法再见到她。而从此以后,眼前人再非彼时人,两两相望,忧自横生。” 他可以失去晚青吗? 他可以承受自己不作为而导致爱人永远离开自己的痛苦吗? 穆弈秋双手紧紧攥拳,咬牙吩咐道:“来人!摆驾城南顾府!” 第289章 快去救咱们的家人 头脑很沉,很沉。像是被人在里面灌了铅一样。 四肢酸软乏力,又隐隐带着些痛感。 晚青的意识渐渐恢复过来,但前所未有的虚无感,却迅速将她包裹起来。 “醒醒!你别睡了!快醒醒。” 耳旁有急促的唤声不住响起,晚青猛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极为黑暗的空间。 空间的远处有光,但是遥不可及。 唤她的那个声音有些耳熟,是自己的声音。 这是在哪儿?为什么自己会听见自己的声音? 她低俯潮湿冰凉的地面上,环视着四周的环境。 忽而,有一双穿着淡青色平底嵌玉绣花鞋的女人的脚映入自己眼帘。 晚青缓缓抬眸,看见了那张和自己一样的面孔。 晚青站在她面前,躬身向她伸出手,“是你?起来。” 晚青伸手被她拉起,又疑惑道:“为何?不是说好了三月之期吗?为何我还会见到你?” 晚青亦是一脸茫然,“并非是我将你的意识拖入这个空间的。你仔细想爱想,你哪一次见我我不是被捆绑住的,而今日,我却可以一身无累的站在你面前。” 这样对面而立,自己和自己谈话的感觉有些奇妙。 “这是我的梦境?”晚青问道。 “也许是,也许不是。谁又能分得清呢?” 说话间,二人面前的景色突变,本是一片混沌的黑暗突然被切割开来,变化成了凤鸾宫寝殿的模样。 惊讶之余,二人对立落座暖座前,晚青更为她添了一盏茶。 晚青环顾四下,叹道:“若不是你,我这一生也没有能做皇后的命。如此,是我要多谢你。” 晚青,“谢什么呢?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拥有这许多,体会到这么多我从来都没有体会到的感情。” 二人碰杯对饮,放下了所有的芥蒂,只当这是一场梦,只当彼此在梦中交了彼此这个朋友。 晚青,“我占据你身体的这段时间,你都在做什么?” 晚青想了想,摇头道:“我一直被困在那样的黑暗里,我以为自己死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动弹不得,但是我有意识。后来,有一个声音不断对我说,让我回到自己的世界去。我才有能力重新睁开眼,在那一片混沌中挣扎着。 突然有一天,混沌之中生出了一片彩色的云。我用手触摸那片云朵,云朵便显现出了画面。我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一生。看到了我嫁给穆修齐之后会受到怎样的屈辱,看到了我入宫之后会受到怎样的排挤,看到了因为我,是怎样将顾家满门连累至死的。如此,我的心里满是愧疚感,一刻都不能缓和。 我在黑暗中不饮不食,不眠不休,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日夜。每天唯一能看见光的,就是那朵云彩。我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完了自己的一生。像个笑话。直到直到我被送上了行刑台,被斩首之后,那抹云彩便消失了。” “然后呢?”晚青好奇道。 “然后。”晚青抬眉看她,“然后,我就知道了你的存在。我虽然不能知道你进入我身体后每一天发生的细节,但是我依稀可以想起一些重要的事。比如你是怎么决绝的离开了太子府,又是怎么在府上智斗那些心怀鬼胎的贱人,后来又是如何和穆弈秋相知相许,这些我都能感受到。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晚青摇头抿唇,“如果当初有的选择,其实我也不愿替你过这样的生活。我以为前路遍布荆棘,可真正当我走过一遭后,我才知道,原来人世间最美的花朵,竟都是绽放在荆棘丛中的。” 晚青,“回到你的世界后,你有何打算?” 晚青摇头,“还未想好。你呢?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上,你会做些什么?” “会更爱惜我自己,爱护家人,珍惜自己拥有的每一天,过好自己的人生吧。毕竟如果不是你,我的人生,可能早已经结束了。” 晚青本来是笑着说这番话的,可是话刚落音,她突然蹙起眉头,脸色变得异常难堪,不自觉捂住胸口,好像十分痛苦的模样。 晚青搀了她一把,“你怎么了?” 晚青紧闭双目,眉头拧成了一条麻绳。她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片段,而后突然睁眼,神色惊恐道:“不好!出事了!” 晚青,“何事?” 晚青,“穆弈秋为了留住你,决定要杀了顾家满门。因为只有那样,时间线才会被改变,你才会永远的留在我的身体里,而我,才会消失。” 晚青是看过原著的,她知道晚青口中的时间线是什么意思。 原著中,顾家满门死后,原主也就跟着死了。 如今,穆弈秋只要杀了顾家满门,那么晚青的灵体也就会不复存在,自然也就没有人可以跟自己争这一具身体,她就可以好好儿的留在大昭,陪伴在自己夫君和儿子的身旁长长久久。 可是她怎么能够接受? 正当晚青发懵时,晚青突然起身跪在了她面前,“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家人,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们因为我而赴死了!求求你!” 晚青俯身将她搀扶起来,“你放心,我不会让弈秋这么做的。他们是你的家人,又何尝不是我的家人?” 晚青谢过晚青的大恩,指着宫门外一直向前延续的一道光,“你顺着那道光往前跑,直到光的尽头跳下去,就能回到身体里。每一次我要占据自己的身体,就是用的这样的法子。” 晚青用力颔首,对她说了声保重,而后快步朝那道光束奔走而去。 这一路上,和顾家满门相处的点点滴滴皆浮现在她面前,而每一幕,都是令她感动不已的铭记。 她奔跑的速度极快,甚至连喘气都顾不上。 此时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将自己的家人全部都救下来。 她不允许他们任何一个人有闪失,一个都不能有事。 第290章 穆弈秋毒杀顾家满门 皇帝亲临,顾家不盛荣耀,设宴款待。 在妇人们忙碌晚膳的时候,顾峥与穆弈秋在正殿内品茗下棋。 顾峥笑道:“皇上甚少有出宫的时候,更莫说是莅临微臣府邸,实在是稀罕事,微臣欢喜。” 穆弈秋虽然也在笑,但是眼角眉梢流露出的,尽是哀情,“离了宫,便是一家人,不分君臣。按理,朕当唤你一声岳父。” 顾峥摆手,“皇上如此,可要折煞微臣了。”谈笑间,顾峥问道:“今日皇后娘娘怎未同皇上您一并回府?已经有许久,大家没有团聚在一起了。想着也觉得热闹。” 穆弈秋,“岳父又不是不知道,您那外孙最是粘着他母后,一时一刻见不到都不行,总是要哭闹的。本想着带他母子二人一并离宫归府看望,可如今季节更替,怕孩子来回折腾落下了风寒病痛总要吃罪,便未能成行。可晚晚记挂着你们,便让朕离宫来探望一番。” “都好,都好,皇上能来寒舍坐坐,微臣合家也是极欢喜的。” 穆弈秋的棋艺是在顾峥之上的,但纵观今日棋局,仿佛似是顾峥占了上风。 顾峥又落一白子,问道:“皇上瞧着是有心事?看来心思不全然在同微臣的这盘棋上?” “岳父通透,是有些烦心事,不过算不得什么,很快就会过去。” “如今国泰民安,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所有人都赞您这个皇上年轻有为,是为大昭之福,还有什么可烦心的呢?”顾峥劝道:“皇上,为人最重要的是心境开阔,许多事儿现下烦忧,再过几日想想,倒也没什么。您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穆弈秋默声须臾,挤出了一丝笑容算是对顾峥的回应。 他举起茶盏,与顾峥碰杯,“岳父看事通透,朕受教了。” “哎呦,不敢当不敢当,今日,微臣和皇上自当同饮一番,皇上意下如何?” 穆弈秋沉声道,“朕,正有此意。” 顾峥,“瞧着皇上是从宫中抬来了醉仙酿?那可是陈年的佳酒,只怕皇上今日醉在了府上,回宫后又免不了要受皇后娘娘的念叨了。” 穆弈秋打趣道:“怎么?岳父好似对于这种事十分有经验?” 顾峥将食指放在自己的唇前,嘘了一声,“可莫要说,不是什么光彩事,倒是让内人听了要偷着欢喜,可折损了微臣的面儿,哈哈哈哈哈” 后来,下完了两盘棋,穆弈秋便道自己有些背酸,想去庭院内走走。 这一路走,先是路过了书房,闻听男子郎朗诵书声,不觉驻足瞩目。 顾荣如今已经接近十七的年岁,意气风发,好一个少年郎。 在刘氏的细心教导下,他也算是整齐,今年的科举有望能够摘得好的名次。 他本是顾峥之后,原本不用努力也能得个一官半职。因此,他的努力才显得更加珍贵。 回想起刘氏和顾荣本该有的结局,穆弈秋不禁唏嘘。 顾荣看见穆弈秋立在窗外,欢喜从书房跑了出来,对着穆弈秋拱手一揖,“姐夫。” 穆弈秋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这滑头,见了朕从不尊称,一口一个姐夫的叫的亲昵。” 顾荣吐了吐舌头,“三姐教我的。三姐说,姐夫是自家人,叫皇上就见外了。” “当属你机灵,不过还是要用功读书,莫要以为朕是你姐夫,科举的时候便会给你放水,明白吗?” 顾荣用力颔首,“姐夫是皇帝,我自然也查不到哪儿去。姐夫说,是不是?” 是不是? 也许这个满腹抱负的孩子,连明日的日出都再也瞧不到了,这样的话,让穆弈秋如何回答? 他只是点了点头,而后快步离去。 行至佘太君房外,见她和刘氏正在赶着什么绣活。 佘太君年事已高,眼神不太好,却还是很吃力的一针一线缝绣着,而刘氏则在一旁替她指导,“老太君,这一针又错了。” 佘太君笑道:“哎呀,老了,不中用了!做出来的东西粗糙难看,也不知道青儿会不会喜欢。” 刘氏,“您做给晚秋的肚兜,青儿知道是您亲手做的心意,哪里会有不喜欢的道理?依着妾身所言,怕是欢喜的要命呢” 佘太君,“呸呸呸,什么要不要命的,不吉利!” 穆弈秋在门外瞧了须臾,真切的能够感受到这一大家子对晚青的好。 突然,他肩膀一沉,是有人的手搭了上来。 回头时,见来人却是顾景为。而他身边,多了以为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 “皇上,今儿个有空?” 他一开口,仍是一口的痞气。 穆弈秋点头,将目光转到那女子身上,“这位是?” 顾景为拉起女子的手,“是我的妻。” 女子娇羞道:“乱说!还未过门呢,真就是你的妻了?” 顾景为,“你还不承认?过门不是早晚的事儿吗?嘿嘿,怎么,害羞了?” 女子娇嗔一声,在顾景为的胸口拍打了一下,而后屈膝下去给穆弈秋请安,“民妇薛氏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穆弈秋扬手命人平身,冲顾景为一挑眉,“景为兄可是好眼光。” 顾景为拍一拍胸脯,“那是!这天下间,论属眼光好,我自当排第二!” 薛氏好奇道:“那何人排第一?” “自然是青儿妹了!”顾景为脱口而出,言语间显露出满满的自豪,“你还没见过她,等过几日带你入宫去,你见了就知道了。我妹妹生得漂亮,能歌善舞,人也有趣,自当是天下间最好的女子了。” 薛氏听见自己的男人夸奖旁的女子也不生气,反倒笑得和煦,“那是自然,若不是天下间顶尖的好姑娘,哪儿能成了大昭的国母,皇上一心宠爱的妻呢?” 这样的话,穆弈秋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他不忍心看见顾家的人如今在他面前展露出丝毫的笑意。 他们越是笑得欢愉,越是展现出对晚青的关切,自己就越是不忍心对他们下手。 顾景为拍了拍穆弈秋的胳膊,“发什么呆啊?走走走,我带你去厨房瞧瞧,娘今天亲自下厨,给你做了好多你喜欢的吃食呢,可不比你在宫中的御厨手艺差!” 第291章 晚青阻拦 这一日,顾府的夜宴何止是用丰盛两个字能形容得来的? 贺氏亲自下厨,加上顾府的大掌勺,总共做了二十六道菜,且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 这令穆弈秋想起了自己曾经在顾家住过的那些个岁月。 日子仿佛过得很快,一眨眼,原来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人很容易忘记许多发生的事情,但是却对味道记忆深刻。 有时候,味道和记忆是相互捆绑的。你闻到了这一股味道,那么曾经问道这一股味道时候发生的事情,便瞬间涌上心头。 那段日子,应该是穆弈秋前半生,第一次感受到真真正正的欢愉的时日了。 宴席之上,酒香扑鼻,人人杯中都盛了满满一杯醉仙酿。 那是穆弈秋从宫中带出来的陈年佳酿,但是闻味道,就知道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酒。 就连已经戒酒许久的老太君也忍不住给自己添了一杯,美其名曰是不能辜负皇帝的心意。 呵,心意。 真是讥讽。这份大家心心念念的心意,却是要送他们上路 醉仙酿里,添加了足量的见血封喉。那毒物无色无味,寻常人沾染上一滴,便会瞬间七窍流血,五内俱焚而亡。 而穆弈秋添加的量,足足是致死量的两倍有余。 毒量越大,喝下去后死亡的速度就越快,承受的痛苦就越少。 开席前,顾峥提议,“这样吧,喝第一杯酒之前,老夫提议一下,咱们没人都说一番祝福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话,如何?” 场面瞬间热闹起来,顾峥先道:“皇上,今日酒桌之上,如您所言,咱们只有亲情,没有君臣。你唤我一声岳父,我便唤你一声女婿。很感谢你这么久以来对青儿的照顾,是你让她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知礼节,识大体的一国之母。我们顾家三代效忠朝廷,从未想过顾家可以出一个皇后。但我们也从未想过要让自己的女儿去当什么皇后。我们的愿望,只是希望她过得幸福美满。而她同你在一起,便是最幸福,最美满之事了。” 顾峥说罢欲将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穆弈秋刚要出言阻拦之事,顾景为却拦在了他前面,“爹,就是不分君臣之礼,妹夫好不容易来家里,哪有第一杯酒您独饮的道理?那醉仙酿是馋人,您也不能这么急着喝吧?倒像是平日里,您儿子我亏待您了一样。” 话落,满座哄堂大笑。 顾景为便看向穆弈秋,继续道:“皇上这两个字拗口又有距离,我叫你一声妹夫。别的话也没什么说得,我这个妹妹啊,你是知道的,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太好。可你在前朝的威风咱们也都知道,说实话,也算不得一个脾气太好的人。可是我妹妹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却被你宠成了一个小孩子,你这么包容她,普天之下怕是再寻不出第二个人了。我这个当哥哥的,衷心的感谢你。” 佘太君拄着龙头拐杖,在贺氏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我这老婆子不会说话,如今顾家的女儿就只剩下了晚青一人,而她,也一直是我们合家的心头肉,掌上宝。我总在想啊,我的宝贝那么好,到底要寻一个怎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她呢?却不想,那丫头命好,竟然自己寻到了。不瞒你说,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啊,我便觉得你和青儿,是天生的一对!” 顾峥打趣道:“娘,你就会马后炮!” 贺氏亦笑道:“哪里是马后炮呢?私底下我我与老太君不知道偷偷说过这事儿多少次。不过青儿面子薄,而皇上那时又是皇子,所以咱们才不好将这话说出来。但我和老太君的想法都是一样的,亦是见皇上第一眼的时候,便觉得很亲切。也许注定,我们会成为一家人吧。” 刘氏,“容我也说两句吧。我在这个家里,一直都不怎么讨好,从前也做了许多错事,也走了许多弯路,险些不过好在,大家都没有放弃我,尤其是青儿妹。若不是她,我想也没有今日的我。她是个好姑娘,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我说句不要脸的话,我早已经将她当成是我的亲生女儿看待了,皇上若是以后对青儿妹不好,可还记得从前我在府邸里撒泼时候的模样?” 她看着穆弈秋,滑稽一笑,“可别以为我如今改邪归正了,那些撒泼耍宝的本事就尽忘了去,若是青儿妹受了委屈,皇上可要当心我这个泼妇不给您留情面了啊!” 话落,用胳膊肘杵了杵顾荣,“小兔崽子,你也说两句。” 顾荣起身,嘿嘿一笑,“话大家都说完了,那我就祝愿咱们一家人,能永远和和美美,永远这么相亲相爱的相处下去!” 听完所有人的话,穆弈秋的心像是被刀挖一样刺痛。 他恨不得如今自己的死能够换回晚青一条命,他坐在顾家满门面前,像极了在公开处刑。 他战战巍巍地拿起酒杯,沉声道:“晚晚于我而言,不单单是我的妻子这么简单。我待她好,并非因为她漂亮,并非因为她的家世,而是因为,她就是顾晚青,就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顾晚青。所以大家放心,我穆弈秋这一生都会对晚晚好。我会把我所有的爱都给她,让她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定然,不会辜负大家的所托。” 众人皆举杯起身,齐声道:“愿,岁岁年年如今朝,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话落,众人便举杯要将酒水饮下。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殿外突然传来了晚青的叫喊声,“都停下来!快停下来!” 众人向门外望去,见晚青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了正殿里。 她看了一眼众人还未喝下去的酒,捂着胸口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赶上了” 下一刻,她命人将众人的酒杯全部拿下去,在众人疑惑之际,她却笑道:“好不容易将晚秋哄睡着了,我便赶回来了!合家团聚的好事,怎么能少了我?且那醉仙酿酒劲太大,祖母年事已高,爹心脏又不好,娘和二娘都是女子哪能饮烈酒呢?还是尝尝我在宫中酿好的菊花酿吧,更香甜些!” 第292章 我只要你 宝贝们,提示一下:从这一章开始往后七八章,微虐。你们只要知道结局是好的就行了,笔芯 晚青命人将众人的酒杯全部拿下去,在众人疑惑之际,她却笑道:“好不容易将晚秋哄睡着了,我便赶回来了!合家团聚的好事,怎么能少了我?且那醉仙酿酒劲太大,祖母年事已高,爹心脏又不好,娘和二娘都是女子哪能饮烈酒呢?还是尝尝我在宫中酿好的菊花酿吧,更香甜些!” 她的举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大家反倒对她的突然到来而感到欢喜。 唯有穆弈秋。 他看着晚青的眼神十分复杂。有愧疚,也有心疼。 晚青坐在他身旁,对于毒酒的事情只字不提,只是在他大腿上拧了一下,噘嘴道:“好啊你!有好吃的好喝的不叫我,打算自己吃独食吗?” “晚晚,你” “吃你的饭。”晚青截断了穆弈秋的话,“有什么事,等下再说。” 这顿饭,吃的可谓是惊心动魄。 席间觥筹交错间,穆弈秋一直将目光凝视在晚青身上。 她还是那样爱笑,仿佛并没有灾事即将要在她身上发生。 吃完饭,晚青和穆弈秋决定在顾府留宿一夜,明日再回宫。 入夜,洗漱完的晚青回了自己的闺房,穆弈秋坐在暖座上,抬眸望着窗外明月。 晚青蹦蹦跳跳的,像个小兔子一样跳到了穆弈秋的怀里去,“再看什么?” “没什么。”穆弈秋摇了摇头,语气听起来十分低落。 “傻子。”晚青紧紧地抱住穆弈秋,用力感受着他的心跳,“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穆弈秋抚摸着晚青的额发,“晚晚,你身体好些了吗?” 晚青点头,“什么事儿都没有,生龙活虎的。” “所以,你突然赶回家,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是吗?” 晚青沉默了须臾,轻轻嗯了一声,“知道了。” 穆弈秋,“你不怪我?” “怪你什么?”晚青笑,“你是为了我好,我为什么要怪你呢?要怪啊,就是怪你傻。你已经知道了,我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是不是?” 穆弈秋觉得有些鼻酸,他已经说出话了,只是点头。 晚青继续道:“所以啊,人生嘛,聚散终有时。这辈子我能遇见你,已经很开心了。我也想长长久久的跟你在一起,但是如果这份在一起要背负上我全家人的性命,那这份感情,就成了彼此间的负累了,不是吗?” 穆弈秋开始微微啜泣,他像是一个绝望透顶的孩子,无助到了极点。 他紧紧拥抱着晚青,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可是,我不想让你走。” “傻瓜,我没有走呀。”晚青从穆弈秋的怀里挣脱出来,凝望着他的闪烁着泪光的明眸。她抬手,抹去了他眼角的泪渍,“秋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看看我,好好看看我,我就是我啊,我只是回了本该属于我的地方,而这个我,还会一直陪伴着你的。” “可那不是你。”穆弈秋嘴唇抽搐,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决堤,“我要的晚晚,就是我眼前的晚晚,不管怎么样,我就是要你!陪我欢笑的是你,陪我哭泣的是你,只要是你,只要你!” 晚青眼眶泛红,但却依旧含着笑,“所以我说你是傻子啊,你从来就没有聪明过。应该是装傻装上瘾了吧,哈哈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常常在想,人呐,怎么才算是活着呢?人的寿数就那么长,总有人会先走的,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但这些,都是命定的。可能今天我会突然得一场大病,然后就彻底离开你了,那我算死了吗?” 晚青笑得和煦,用力摇头,“才不算。”她抬手,将手掌贴在穆弈秋的胸膛上,“我在你这儿呢,傻子。你也永远在我心里。开心点,凡事都得往好处想啊,我又不是去死,干嘛搞得这么悲伤?” “晚晚,你会去哪儿?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晚青摇头,“嗯应该不行,但是说不定呢?说不定你会跟我一样,某一天,突然也穿越到了我的世界里。那个时候,我们不就又可以重逢了吗?而且现在并不是悲伤的时候啊,事情还没有定局,一切都会有转机的。还有两个月,是晚秋的生辰,在这之前我都不会离开的,我会一直陪着你。说不定,我们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呢,是不是?” 穆弈秋用力点头,然后将自己头埋在了晚青的胸口,极力想要藏起自己的崩溃。 他的身体颤抖的厉害,晚青从未见过他这样。 她拍打着穆弈秋的后背,像是在哄小孩一样,给他唱起了小调。 “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媚眼,让你喜欢这世界。” “哗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倦的时候有个人陪。” “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宝贝,让你知道你最美。” 她一边唱着歌,一边笑着落泪。 穆弈秋在她甜美的歌声里渐渐安静起来,等她唱完后,听穆弈秋轻飘飘说了一句,“你才是我的宝贝,你才是最美的。” 这世上,人终有要分别的时候。 而她也明白,她在大昭的时间已经到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脑海里,回响起了自己的声音,那是属于晚青的声音,“谢谢你。” 晚青心里默默回了她一句不客气,毕竟她救下来的,也是她自己的亲人呐。 这一夜,晚青和穆弈秋相拥无眠。他们彼此谁都没有再提及那件悲伤的事情,而是回忆着从前穆弈秋初入顾府的时候,他们经历过的那些点点滴滴。 原来一晃,这么长时间就过去了。 原来他们彼此之间,经历了这么多欢声笑语。 足矣。 第二天一早,穆弈秋本来打算带晚青一并回宫,但晚青却想要在顾府多留一天。 她想再好好看看她的家人们,好好的,跟他们道个别。 第293章 相伴家人 从前在家中的时光,总是觉得日子特别漫长,不需要刻意的去干什么,仿佛总有了无穷尽的时间可以去肆意挥霍浪费。 晚青总觉得,只要自己睁开眼,家人就都还在。 到后来入了宫,成了穆弈秋的正妻,很少能有回母家的时候,晚青也依旧没有觉得不舒坦。 帝苑城和顾家只有一墙之隔,只要她想见,随时都可以见到自己的亲人。 但这一次,不同了。 她看着顾府的一砖一瓦,觉得仿佛所有的东西都被刻画上去了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再贪一眼,便少一眼。 这也许,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能再好好看看自己家人的时候了。 从闺房出来,迎面碰上了刘氏和顾荣。 顾荣在庭院里背书,刘氏虽然听不明白个所以然来,但还是陪在儿子身边,专心地听他念完,然后欢喜鼓掌。 晚青含笑走到二人面前,轻声道:“二娘,幼弟,晨起这样早,便开始用功了?” 顾荣笑道:“一日之计在于晨,姐夫不是也早早回宫去上早朝了吗?我以后是要考取功名在朝为官的,日日都得早起,现在不过先适应着。” 刘氏打趣道:“听他瞎说。他这是笨鸟先飞罢了。青儿今日留在府上,想吃些什么跟二娘说,二娘去给你备下。” “不提还好,一提倒念着二娘的那道梅花饼子。说来许久都没吃到了。” 刘氏欢喜道:“不过是个梅花饼子,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你等着啊,二娘这就去给你做。” 告别了刘氏与顾荣,晚青去了顾景为房中。 他和薛氏正巧从房间内出来,薛氏见到晚青一脸娇羞,福礼道:“皇后娘娘万福。” 晚青搀扶她一把,“快起来,哪里来的这样的规矩?合上房门来,我还得叫你一声嫂嫂呢。” “就是。”顾景为将薛氏搂在怀中,鼻尖在她脸颊上蹭了蹭,举止十分亲昵,“瞧瞧看,跟了我你多有面儿?不单钱银花不完,还有个皇帝皇后的妹妹妹夫,赚到了。” 薛氏娇嗔一声,在顾景为的胸口拍打了一下,“讨厌!你浑说些什么?我跟着你,又不是贪图你这些。” “我知道我知道,嘿嘿” 薛氏和从前的春天相比,虽然不及春天长得美艳,但她对顾景为的情谊,从眼角眉梢里都能流露出来。 晚青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顾景为这个人。 就如同自己真心喜欢穆弈秋一样。 “准备何时办喜事?”晚青问道。 顾景为笑答:“和爹娘商量过,定了七月初三,是个好日子,也合我俩的八字。到时候你和皇上可一定要来啊。” 七月初三。 那时候,自己可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去了。 晚青笑,“一定,哥哥的喜事,我怎会不来呢?” 顾景为冲晚青挤弄眉眼,“不单要来,你如今成了皇后了,可得给我备下大礼才好不跟你说了,我跟你嫂子要去布纺看看,今儿新进了一匹布,是顶好的货色。你放心,最好的哥一定都给你留着,走了啊” 晚青立在原地,看着顾景为和薛氏相拥而去,默然挥手,于心底对他们说了几句再见。 后来,整个下午晚青都在佘太君房中陪着她。 听佘太君给她讲了许多从前的故事,她就这么躺在佘太君的怀里,像极了一个孩童。 “祖母,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走?”佘太君疑惑道:“你要去哪儿?” “哪儿也不去,只是随口说说。” “那你随口说得话,祖母可不答你。”佘太君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你这小机灵丫头,脑袋里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古灵精怪的东西。你记着,你如今成了皇后了,便再不能任性了,明白吗?你的家,你的爱人,你的孩子都在这儿,你要去哪儿?” 晚青紧紧地抱住佘太君,“祖母,我哪儿都不去,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佘太君抚摸着晚青的额发,连声答应,“祖母知道你乖,也不枉祖母从小到大最疼的就是你,哈哈哈” 她走了,总还有真正的顾晚青可以陪伴在她的亲人身边。 经过这么多事,相信晚青已经明白了该如何同自己的亲人相处。 她应该不会再做出让亲人伤心的事情了吧? 如此也好,有她在,除了穆弈秋之外,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一切都还和以前一样,不会伤着任何人的心。 这样便好。 晚些时候,顾峥下朝回府,晚青去了正寝殿。 来时,顾峥和贺氏正在商量着顾景为的婚事,见晚青来了,二人相视一笑,连忙让晚青坐下。 晚青仔仔细细的看着自己的爹娘。 他们好像比自己初见的时候变老了些,贺氏的眼角爬出了皱纹,顾峥的鬓边生出了白发。 是啊,人都是会老的。 只可惜,晚青并不能看到自己的亲生父母老去。她连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在她心里,顾峥和贺氏,就是她的亲生父母。 她思忖了须臾,忽而跪在了顾峥和贺氏面前,吓得顾峥和贺氏连忙上前搀扶她,“青儿,你这是干什么?如今你是皇后了,跪不得我们” “我便是成了皇帝,成了太后,爹娘永远都是我的爹娘,我永远都是爹娘的女儿。” 晚青不顾顾峥和贺氏的反对,叩首连连,“女儿想起自己不孝,出嫁离家时都未好好拜别父亲母亲,今日补过,希望尚不算晚。” 叩完首后,顾峥和贺氏一左一右将她搀扶起来。 “你这丫头,突然这么一下,老夫心里还酸酸。” 顾峥说着抬手抹了把眼泪,倒是贺氏笑话他,“日日说自己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回了家关起房门来,哭得时候可比我们女人都多,真害臊” “这老夫怎是哭了?不过是眼睛干涩罢了。这都是沙场上留下的旧疾,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是是是,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哈哈哈”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笑语嫣然。 愿岁月静好。 愿没有我的岁月,亦能如今日一般,长长久久的静好。 第294章 荷洛 第二日一早,顾府合家上下相送晚青回宫。 这阵仗,搞得像是晚青要出嫁一般,热闹极了。 上了凤轿的晚青只掀开轿帘看了他们一眼,冲他们挥了挥手让他们快些回去,便急急将轿帘合上了。 她知道,家人会一直站在门口望着她,直到看不见了她的影,他们才肯离去。 可晚青却不敢多看他们一眼,她怕自己会哭。 她不希望自己留给家人们的最后一面的印象是流着泪的,她想让所有人都记住她的笑。 回到宫中,正巧宫人们正在宫里打着扑克牌。 晚青与他们打成一片,很快就加入了战局。 这些人里面,要数荷洛最机灵,学什么都最快,连晚青现在也不是她的对手了。 她赢的盆满钵满,还跟晚青炫耀道:“奴婢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晚青看着眼前这个笑容如阳光一样明媚灿烂的丫头,心中感慨万千。 从前看那些宫斗剧的时候,主角身边的丫头大多数都会背叛她,哪怕最后洗白了,那也算不得衷仆。 但是像荷洛这样衷心不二,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抛诸脑后,任何事情都晚青为先的,实在罕见。 在晚青的心中,她早已不是自己的婢女,而也是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姐妹。 荷洛常说,她这一辈子最开心的事就是可以跟在晚青身边一直伺候着她,直到她们都老了,走不动路了,还是要搀着晚青的胳膊,一起去看日出,看夕阳。 这样的姐妹情分,在现代那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太罕见了。 但晚青知道,荷洛心里其实还有更向往的事情。 为女子者,又或者说生而为人,有谁是对美好的爱情不存有期待的呢? 荷洛常和晚青闲谈的时候无意间与她提及,自己十分羡慕她和穆弈秋之间的感情。 于是这日,等热闹散了,晚青和荷洛独座在寝殿的时候,晚青便向她问道:“荷洛,我问你件事,你需得如实回答我,不能隐瞒,明白吗?” 荷洛笑道:“小姐,什么事情还需要这么神秘?” 晚青,“我问你,你可有属意之人?” 荷洛连刷的一下就红了,却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小姐怎地这样问奴婢?” 晚青眼神捕捉着荷洛闪烁的目光,“当真没有?可我见太医院的白长卿倒是跟你十分投缘,每次他来给我把平安脉的时候,你都是亲自送他出去的,且一送,就得有半个时辰。” “小姐”荷洛结巴道:“奴婢奴婢那是那是觉得和他投缘,又是老乡,自然亲切,所以话就多了些。” “既然投缘,又为何说不喜欢?”晚青追问道:“若是不喜欢,谁又会浪费时间跟一个老乡每每相见就聊上大半个时辰呢?” 荷洛的语气有些失落,“即便是喜欢又能如何?我是个什么身份啊?我不过是凤鸾宫的掌事宫女,可他不同。他在太医院当值当的好,两年的功夫已经连升三级了,如今太医院的院判有十分赏识他,准备再过几个月便向皇上提议,将他升为副原判。门不当户不对的,想想就罢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门外的内监传话,“皇后娘娘,白太医来给您请平安脉了。” 荷洛听见是他来了下意识想要躲避,晚青一把拉住她,“你要去哪儿?就在边儿上候着,哪儿也不准去。” 荷洛硬着头皮立在晚青身旁,白长卿入内后像是看了一眼荷洛,微笑着向她点头示意,而后才开始替晚青把平安脉。 把脉毕,白长卿道:“皇后娘娘身体康健,一切无虞。” 晚青缓缓颔首,问道:“白太医日日给本宫把脉,伺候本宫得体,本宫很是感激。又见白太医你生得一表人才,不知家中可以妻室?” 白长卿愣了一下,摇头道:“微臣尚未迎娶。” 晚青,“那便好了。本宫有一义妹,觉着当与白太医匹配,不若本宫做主,定了你们这门婚事可好?” 荷洛眼睛都瞪直了,白长卿也吓得不轻。 他连连后退两步,躬身下去冲晚青一揖,道:“皇后娘娘可不敢说这样的玩笑话!微臣何德何能,如何能高攀上娘娘的义妹?” “哦?为何不可?”晚青笑道:“本宫说可以就可以,白太医青年才俊,大可不必妄自菲薄。” 白长卿为难道:“这实在是微臣不能接受皇后娘娘的美意。因为,微臣已经心有所属。” “心有所属又如何,你连本宫的义妹是谁都不知道,就这般急着拒绝本宫?白太医,你可知道,你这是大不敬之罪?” 白长卿吓得跪在了地上,“皇后娘娘恕罪,微臣知罪,只是微臣实在配不上娘娘的义妹,微臣” 荷洛亦忍不住替白长卿帮腔道:“皇后娘娘,您还是莫要为难他了吧。” 晚青声音四平八稳,将荷洛的手牵起来我在自己掌心,“白太医,你看清楚了,本宫的义妹便是荷洛姑娘。你当真心意已决,不再考虑考虑?” 白长卿和荷洛都傻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晚青又道:“怎么?若是再不回话,荷洛这样的姿色不知道有多少男子觊觎,本宫要是把她许配给了旁人,你后悔可都没这个机会了。” 白长卿听罢登时答道:“微臣叩谢皇后娘娘恩德!” 荷洛眼眶红涩,紧紧攥着晚青的手,“小姐” 晚青抬手替她抹去眼泪,“傻丫头,哭什么?这是好事。等我回了皇上去,给你二人择个好日子,便嫁了吧。你是我的贴身丫头,陪嫁自少不了你的。在昭都,我和皇上会给你们置办一处房,说大不大,但足够你们过日子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往后我会许你无事了便能入宫来,可好?” 荷洛紧紧抱住晚青,哭得泣不成声。 晚青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笑道:“傻丫头,你为了我思前想后了一生,我不过是做了我应当为你做的事,你哭成这样,让旁人瞧了,还当是我欺负了你去呢” 第295章 晚秋生辰 荷洛是在月底的时候嫁给白长卿的。 是从凤鸾宫风风光光嫁出去的,自大昭建朝以来,还从未有过这样的稀罕事。 而在她走后,距离晚秋的生辰就只剩下一个月了。 这段时间,穆弈秋已经很少去上早朝了。他将更多的时间都用在了陪伴晚青这件事上,几乎是从早到晚,都粘着晚青。 这一日,两人早早歇下,后半夜穆弈秋起身的时候,发觉晚青却并没有睡在自己身旁。 他发疯似的起身去寻,而后,见到了偏殿微弱的烛光。 他蹑手蹑脚的赶去,扒在窗缝上看。 见晚青坐在晚秋的榻前,摸摸他的小手,亲亲他的小脸,脸上一直挂着笑。 孩子睡熟后,晚青便对着昏暗的烛光在缝绣着什么。 缝一会儿,觉得累了,又执笔开始写着什么东西。 穆弈秋并没有打扰她,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默默地守着她。 他多希望时间可以禁止在这一刻,所有的美好,就都能被自己握在手心里。 而天下却没有不散之宴席。 穆弈秋想起江流曾经与他说过,他要让自己拱手相让江山给他。 穆弈秋一直相比不明白江流是哪里来的这份自信。 直到,这一日他召见了江流,问清楚了他的意思。 江流与穆弈秋说了许多,最后给穆弈秋抛出了一个选择题,“或许,有一天皇上您想清楚了,还会再来找草民。草民不会逼您,一切的一切,选择权都在您手上。” 只是江流并不知道,这件事对于穆弈秋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思量考虑的。 他深刻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明白什么才是自己的心之所向。 于是当日,他便微笑着对江流说出了那个在他心底呼之欲出的答案。 江流在听到这个答案后,看穆弈秋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凝视了他良久,忽而笑了,“你知不知道,你很像我跟你提及过的那名故人。” 穆弈秋,“你是说,慕容氏,玄珏?” 江流颔首,“你和他很像,但是又不像。无论如何,祝愿你所愿皆所得。” 他伸出手,穆弈秋举止自然地与他击掌。 二人相视一笑,这一刻,仿佛是相识了许久的老友一般。 到了晚秋生辰这一日,帝苑城格外的热闹。 或许可以说,是比穆弈秋的万寿节还要热闹许多。 王公贵族几乎都入了宫来庆贺晚秋的生辰,顾家满门也不例外。 晚青也没想到,自己还能再度见到自己的家人。 在宴会之上,穆弈秋宣旨,册立晚秋为皇太子,群臣向只有一岁的晚秋跪拜,道太子金安。 而晚秋这小子,刚学会说话就是鬼精灵,也不知道是谁教他说的话,对着群臣就来了一句奶声奶气的平身,逗得大家哄笑一堂。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再热闹的相聚也总有散场的时刻。 而散场后,才是真正的父母为孩子过得第一个生日。 晚秋躺在晚青的怀中,晚青以为在穆弈秋的怀中。 三人坐在凤鸾宫的庭院里,望着当空皓月。 今日并非十五,也并非初一,但是月色却格外的明亮。 晚青嘴里哼着小调,那是一曲带着淡淡的忧伤,却又令人觉得心底发暖的曲调。 “高高的青山上,萱草花开放。” “采一朵,送给我,小小的少年。” “把它别在你的发梢,红在我心上。陪着你,长大啦,再看你做新郎。” “如果有一天,像是去了远方。摘朵花瓣做翅膀迎着风飞扬。” “如果有一天,到了忧伤。想着它就会有好梦一场。” “遥遥的天之涯,萱草花开放。每一朵,可是我,牵挂的模样。” “让它开遍我等着你回家的路上,好像我,从不曾,离开你身旁。” “好像我从不曾,离开你身旁。” 穆弈秋问她此曲唤作何名,晚青答曰萱草花。 “也许,我没有办法看着孩子长大了。但是这个孩子,本来就是你和顾晚青的,相信她一定会善待这个孩子的。” 穆弈秋岔开了话题,问道:“晚晚,在你的世界里,你叫什么名字?” 晚青笑道:“你突然这么一问我,我都快忘了。我叫顾姗,姗姗来迟的姗。” 穆弈秋改口道:“那我便应该唤你作姗姗,是不是?”。。。。。。 晚青眉头蹙起,“俗气死了,一点也没有晚晚好听。我跟你说,在我们那个世界,是可以改掉自己的名字的。顾晚青,这个名字很好听。我回去了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把名字改成这个。多艺啊,比顾姗好听多了。” 穆弈秋,“你叫什么名字,都好听。” “你贯是如此,油嘴滑舌的。”晚青将熟睡的晚秋递到穆弈秋怀里让他抱着,说自己有礼物要送给晚秋。 她快步回了寝殿,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一个很大的麻袋。 她将麻袋拖到穆弈秋面前,然后将它打开。 在看到麻袋里面东西的一瞬间,穆弈秋眼底发酸,生出了红晕。 那是满满一兜的衣服,由小至大,花样好看,布料考究,且都是男孩的衣服。 晚青拿起这些衣服,一件件说道:“这是给小秋球两岁的衣服,这是三岁的,这个是五岁的,这个大的是十四岁的,这个是十八岁的。时间来不及了,我只能做了这么多。你将这些东西到时候交给晚青,这些都是我的一片心意,但是使用她的双手做出来的,也算是她对孩子的一片心意吧。” “还有这些信。”晚青从衣服最底下抽搐了厚厚一叠信纸,交给了穆弈秋,“这是我写给小秋秋的信,也是一年一封,上面是我能想到的所有要叮嘱他的话。晚青如果不方便给他的话,你就让她念给孩子听。道理虽然没有用,但是听多了总比没听过要好,你说是不是?” 穆弈秋握着那些信,它们的重量在他的手心里如坠千斤,“晚晚,你为何总是这样?替所有人都考虑周全,却独独不顾及你自己?” “我怎么没有顾及我自己啊?”晚青笑道:“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顾及我自己的感受。我付出了这些,能让我在乎的人觉得开心,他们开心,我就会开心。所以,你怎么能说我只考虑别人的感受呢?你却忘了,我自己的感受,就是希望我在乎的人,可以过得好啊。傻子,难道你不是吗?”。。。。。。 穆弈秋,“我和你不同,你希望全天下的人都开心喜乐,而我只希望你过得好。” 晚青,“你知道吗秋秋?如今的所有所有,已经是我能想到,我最好生活的模样了。” 第296章 与君诀别 夜更深些,穆弈秋在晚青的头浅吻一记,轻声道:“夜深了,让乳母将晚秋抱回去睡吧。咱们,也早些歇下。” 晚青抱过孩子,蹭了蹭他光滑的脸蛋,不舍地点了点头。 这也许,就是她最后一次抱自己的孩子了。 晚秋的生辰过完了,而晚青和晚青之间的约定,也该实现了。 这一觉睡起来,她就再也不会见到自己在乎的人。 故而她和穆弈秋躺在榻上,无论如何都不肯闭上眼。 穆弈秋一直紧紧拥抱着她,但是却一句话都不说。 直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穆弈秋的下颌滴在了晚青的脸上,她才明白,他不是不说话,而是不敢说。 他怕一开口,让自己听到了他的哭腔,让自己更加难受。 人在难过到极致的时候,心房都会发颤。 晚青极力克制着自己身体的抖动,缓了口气,用看似轻松的口吻说道:“秋秋,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穆弈秋淡淡地嗯了一声,晚青继续道:“你那匹马横冲直撞的就朝我冲了过来,我的衣服被挂在了马鞍上,我就一路贴着马背,被它拖出去好远。你却在马背上幸灾乐祸。那时候你看我那滑稽样,定然觉得我比你更像个傻子吧?” 穆弈秋,“要听实话吗?” 晚青,“当然。” 穆弈秋,“我当时觉得,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傻?傻就算了,脾气还这么大,我在想,如果我以后娶亲的话,一定不要寻她这样的。” 晚青被穆弈秋逗得乐了,“可最后呢?你还不是寻了我?不单单是寻了我,还跟我有了孩子呢。” 穆弈秋,“我初入顾家的时候,为了将我的傻气装足,于是在和你游玩的时候自己跳到了池塘里去。池塘里的水虽然不深,但是却脏得很。女孩子都怕脏,你为何当时奋不顾身的要跳下来救我?你老实说,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对我有非分之想了?” “啊?”晚青哈哈笑了几声,“我给你说,这件事真的是误会!我哪里是想要救你啊,我当时巴不得你被池塘的水给淹死呢!我那是幸灾乐祸,自讨苦吃,脚下没注意踩了个石子,崴了脚就这么滚下去了,你倒是会给你自己脸上贴金。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去救你的吧?” “额”穆弈秋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好吧,这些年的情爱与时光,究竟是错付了。。” 晚青在他的心口上轻轻捶打了一下,“你知道吗,你装傻这件事,其实一点也不精明。” 穆弈秋,“为何?” “你想啊,哪有傻子把自己身体锻炼的那么好的?胸肌腹肌全都有,一点都没个傻子样。” “可是别人也看不到啊。” “那我不是看到了吗?” 穆弈秋抓着晚青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晚晚以为,如果我不让你看,你能看到吗?” 晚青的脸微微生出红晕,“所以你是故意的?” 穆弈秋朗声笑道:“从前夸你聪明的那些话,如今看来我得收回了。当然是故意的啊,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在你面前暴露的?” 晚青呵呵一笑,“你那不是暴露,你那是暴露!要是在我们的世界,你就是一个暴露狂!” 两人就这么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的回忆了许多往事。 虽然晚青一直极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但她的身体不断涌现出疲惫感。 一波压过一波,似乎在逼着她进入梦乡。 晚青的声音一点点弱下去,“秋秋,谢谢你啊。” “傻丫头,谢我什么?” “谢谢你这么久,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谢谢你让我拥有了这段不一样的人生。谢谢你,给了我,我原本以为,我这一生都不会拥有的东西。” 穆弈秋将晚青搂在怀里更紧一些,“若要如此说,该说谢谢人,反倒是我。你知道吗?再没有遇见你之前,我的生活是没有色彩的。我满心满眼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如何登上皇位,如何成为大昭的帝王。遇见你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人生可以如此精彩,原来我并不需要一直往前走。哪怕我停下来,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无比满足。” 晚青抚摸着穆弈秋腮帮有些扎手的胡青,“我一直都觉得,我是一个不值得被爱的人。我一出生,我的父母就把我送去了孤儿院。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爱我。是我来到了这里,穿越到了晚青身上,我才收获到了这些我原本想都不敢想的东西。最重要的是,我有了你。” 晚青的声音一点点弱下去,“秋秋,我其实,特别舍不得离开你。” 这一刻,她的泪水再也不能自抑,由紧闭的双眼眼角流淌而出。 “可是我一点也不后悔。真的。有些东西,拥有过总比没有拥有过强,你说是吧。”晚青勉强笑了一声,“秋秋,你要永远都记得我啊。我也会永远你都记得你的。你一直都活在我心里,一直都在。” 穆弈秋吻着她的额头,满腹柔情道:“我答应你,我会永远都记得你。小傻子,你困了吧?” “嗯。” “困了就睡吧,我陪着你。” “可是我不想睡,我怕我怕我睡醒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会的,你不会见不到我的,小傻瓜。” “可是”晚青的声音弱到了极限,几乎像是在呢喃,“我知道,我再醒来,就不在这里了” “秋秋,你抱抱我好不好,抱紧一点。” 穆弈秋不语,只是将晚青抱得愈发紧,直到晚青的呼吸节奏一点点平稳下来,直到她沉沉睡去。 他替晚青抹去泪渍,请问着她的眼睛、鼻尖、嘴唇。 而后伏在她的耳边,柔声道: “乖乖,睡吧。” “你为了做了这么多,我又怎么舍得丢下你一个人?” “你放心,你的世界里永远都会有我。” “我不仅要活在你的心里,我还要活在你的身边。” 第297章 归来 这一夜,晚青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这场梦,像是一个扭曲的空间,将她在大昭的这些年所有的碎片都交织重叠在一处,然后彻底粉碎,炸裂出烟花般璀璨的光。 在这一片光亮中,晚青的身体开始变得很轻,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耳畔有嘈杂的嗡鸣声。 转瞬,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条很长,很长,看不见终点的隧道。 晚青漫无目的的游荡着,双脚踩在棉花上,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她身后,推着她前行。 在走到隧道的尽头后,她好像听见了许多嘈杂的人声。 有男有女,像是在吵架。 当她朦朦胧从睡梦中苏醒过来的时候,觉得手臂有些发酸。 睁开眼,环顾四下,是她的家。 是她在21世纪,在广州的家。 她是趴在电脑桌上睡着的,电脑开着,正在播放着一部狗血宫斗剧,而这部宫斗剧,就是晚青本来想要吐槽的下一个聚集。 手边有自己记录的槽点案,还有一杯,喝了一半早已经凉掉的豆浆。 她的穿越,就是因为自己在熬夜后喝了一杯都将被呛死了。 而如今,豆浆还在,她也没有死。 手机的日历显示,现在是2021年3月26日。 怎么回事?为什么时间一点都没有变? 周围的一切都是那样熟悉,晚青也没有任何一点苍老的迹象。 难道说,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梦? 如果是梦的话,那这场梦,未免也太真实了点。 她打开了自己的公众号账户,看了一下留言信息,里面都是在催她赶紧更新的留言。 她的生活,反复又回到了圆点。 那就当做是一场梦吧,虽然心痛的感觉是真实的,但晚青只能用这种方式去安慰自己。 她的平板电脑就放在手边,按亮屏幕,还是那本她在追的书,就是她做梦穿越进去的那本书。 她往后翻了两页,发现作者已经更新完了。 嗯? 明明自己看的时候不是说大结局要到月底吗?怎么这么快就更新完了?难道是爆更了? 不自觉的,晚青开始阅读起来。 可是她发现,这本书的内容,和她以前记忆中的内容,存在了许多偏差。 那些原本应该在剧情里都死去的角色,现在竟然还好端端的活着? 顾家死掉的人只有顾潇盼、顾舒然和小玉氏,其它人都好好儿活着??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晚青用一晚上的时间将这本书前面已经阅读过的部分重新阅读了一遍,才发现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被改变了。 这剧情,似乎更像是自己在梦中经历的那些事。 难道自己第一次看得剧情就是这样的?所以自己才会做了一场那么长的梦,只不过是在梦中体验了一遍这本书女主的人生? 最后,她看到了这本书的结局,而结局的描述,更是匪夷所思。 穆弈秋实在昭元六年七月的一个雨夜消失的,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他和晚青的孩子晚秋。 皇帝无端消失,大昭瞬间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局面。 晚青身为皇后,出面力挽狂澜,可她到底是女子,且自己的孩子又不见了,她的话是没有分量的。 这一日,一神秘男人找上了晚青。 他蒙着面,戴着斗笠,身着一袭黑衣,却能在重兵把守的凤鸾宫里穿行自如。 他坐在晚青寝殿的暖座上,抬眼看她,“你从未爱过穆弈秋,你钟爱的男人一早就死了,如今他不见了,不正也是你所想的?” 晚青并不怕他,只沉下面色问道:“你是何人?” “是一个能带你从地狱里解脱之人。我知道,你一直都厌倦着宫里的生活,是不是?若是让你重新选择一次,你会入宫吗?” 晚青决绝摇头,“若是可以,我再不要过这样的人生。” 那人笑,“如今顾家在昭都的势力颇为强大,且顾景为的生意做得更是顺风顺水,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送你离宫,你同你母家的人,随便寻一风景秀丽之地,便可安稳度过一生,如何?” 晚青疑惑道:“凭你?你一己之力,如何能带我离开?” “我自是有法子才会来寻你。且如今,你除了离开这是非之地,还能如何?前朝动荡,你是皇后,顾家自然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有异心之人不知几何,你若是不走,若是还寻不回穆弈秋和你的孩子,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们吗?” 最终,晚青选择了相信那个神秘人。 而神秘人当真如他所言,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晚青带出了帝苑城。 后来,顾家举家搬迁,世人并不知他们去了何处。 许多年后,有人在滨海湖畔好似见到过顾峥。 他如今已经成了一名归园田居的老者,顾家于滨海建造了一个属于他们的城池,顾景为与薛氏成亲后三年抱俩,兴旺人丁。 而据传,晚青也寻到了她真心喜欢的男子,过上了她一直以来都向往的人生。 至于大昭,在那日晚青离去后,便有异军突袭而来,把控了朝政。 异军之首登基称帝,朝中有不服者,皆杀之。 这人登基后,并未对大昭施行任何变法,甚至于连过好都没有改。 他自称为帝,复姓慕容。 全名当为慕容江流,又在宫中的奉先殿摆出了许多慕容家先辈的牌匾。 世人猜测,这人恐怕是当年慕容家的余孽,未被穆家彻底铲除,蛰伏多年,回来报仇来了。 但是非多措,谁又能真的说得清呢? 全书终。 嗯?这就完了? 晚青一脸懵逼。 这是什么意思?穆弈秋和晚秋去哪里了? 怎么还能凭空消失了? 哪有一本的男主会凭空消失的? 想到这,晚青才突然意识到。这本书的男主根本就不是穆弈秋,而是晚青和和那个负心汉穆修齐。 作为一个男配,还是一个不喜欢女主的暴君男配,读者们丝毫不关心他去了哪。 关心这件事的人,只有晚青。 后天,作者在广州刚好有一场签售会,所以晚青想去签售会问问她,穆弈秋的结局到底是什么。 第298章 签售会 这本晚青传的作者笔名叫玲珑,晚青到达签售会初见她时,觉得她的模样倒很符合她的笔名。 人长得小巧玲珑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很斯宁静。 在场的书粉并不算多,有许多都是玲珑的忠实粉丝,从她第一本书一路追过来的。 玲珑面带微笑,给拿着书来的粉丝们一一都签了名。 晚青排在队伍的最后面,一直都在安静地观察着她。 怎么看,她也是一个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普通女孩。 等到排到她的时候,玲珑笑着跟她打招呼,“你好。” 晚青回应以微笑,“你好。” 玲珑笔锋飒利的给晚青在书本的扉页签上了名字,因为晚青后面已经没有读者了,所以签售会到此就可以结束。 在她收拾东西的时候,晚青就站在一旁,静静等着她。 玲珑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女孩,于是问她,“还有什么事情吗?” 晚青,“那个,大大等下有事吗?如果没事的话,我能不能请你吃顿饭?” 玲珑仔细打量着晚青,口中轻嘶了一声,“咦?我怎么感觉我好像见过你?” 晚青可从来都没有见过玲珑,她正要回话的时候,玲珑却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噢!我想起来了!你就是网上那个吐槽博主吧?我还看过你吐槽我书的视频。” 没想到自己吐槽的视频原作者居然看过,这未免有些尴尬 “那个其实我” “你不用解释了!”玲珑抬手打断晚青的话,她的脸色看上去有些沉重,可是下一秒,却突然堆出了满面的笑容与晚青握起了手,“要不是因为我看过了你的吐槽视频,自我反省后才知道我这本书的初稿逻辑漏洞有多大,我肯定不会修改大纲的!如果没有修改大纲,这本书也不会卖的这么好,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呢!” 啊?什么玩意儿? 晚青懵懵然,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玲珑吩咐了一声让助理帮她把东西收拾好先回酒店,然后笑着对晚青说道:“走吧,这顿饭该我请你吃。” 于是,晚青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玲珑拉到了一家粤餐厅。 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探讨着剧情。 虽然书已经完结了,但对于作者而言,每一本书的诞生都像是他们的孩子一样。 他们陪伴着书里面的角色度过了一生的喜怒哀乐,自然对这些角色都有着很深的感情。 所以即便这本书已经完结了,只要提及书里的内容,玲珑还是滔滔不绝,脸上挂着灿烂的笑,意犹未尽。 她对每一个人物都有着自己不同的理解。 “就比如说,大家看完之后好像都挺讨厌顾舒然的,但我反倒觉得她和穆婉逸一样,都是一个悲情角色。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完美的,人无完人,不是所有人生活以痛待他,他都能回报生活以歌的。” “我同意你这一点,尤其是顾舒然,我觉得她的本性一点也不坏,说实话,看完以后我甚至都觉得小玉氏有点太不是东西了。她但凡要是对顾舒然好一点,顾舒然最后也不会变成那个样子。一个女人,心机深到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利用,这得是个多么可怕的人啊” 玲珑与晚青聊得十分投机,“对对对,不过这本书算是我另一本书的续作,你看过那本书吗?” 晚青摇头,玲珑继续道:“这本书里面的那个江流,其实就是上本书的痴情男二。前作的许多读者都对他意难平,所以这次我给他安排了一个不一样的结局,最后让他从穆家夺回了大昭的江山,还给了慕容家。你如果没看过的话,到时候我送你一本你回去看看。” 晚青先是谢过了玲珑,沉默须臾又问道:“其实,我有一点没怎么看明白。” “什么?” “就是穆弈秋。”晚青顿了顿,“书里面最后都没有交代他到底去了哪里。他是一国之君,有那么看重权力,怎么可能毫无征兆,突然间放下一切带着儿子就跑路了呢?” 玲珑神秘一笑,“这也是我留给大家的最大的悬念啊,只有没有写完的结局,才是最能让人意犹未尽的结局,不是吗?” 晚青可不想意犹未尽,她来找玲珑,就是要从她口中得到确切答案的。 “那你能不能给我剧透一下,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玲珑:“你猜猜看?” 晚青:“按照剧情现在的发展,有很大一部分可能是江流杀了他们父子两个人。因为他不是想当皇帝吗?但是这也不太能说通,你说江流要杀穆弈秋的话一早就杀了,为什么还要等到最后才下手了?这不太符合逻辑。” 玲珑笑笑,“大多数人,都是像你这样想的。但这并不是标准的答案。” “那标准答案是什么?”晚青追问。 玲珑沉默了片刻,故作神秘道:“这个答案,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我?”晚清指着自己,狐疑道:“为什么是我?” 玲珑托腮看她,“我问你个问题啊,你有时候有没有思考过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比如说,你现在的生活就是真实的吗?会不会你以为真实的生活,其实只是在另一个维度的作者,正在敲打在键盘上的字?你以为你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自己想说的,但有没有可能是作者打下了这一段话,而导致你不得不说呢?” 说实话,这么神经病的想法,晚青还真没有过。 但不知怎地,被玲珑这么一说,她突然觉得瘆得慌。 “既然我们都有可能是生活在一本书里,那么所有的问题你都不必急。因为作者,总会在最后,给你所有你想要的答案。” 晚青开玩笑道:“我觉得你适合当哲学家,哈哈。” 玲珑笑着摇了摇头,“我觉得我还是适合当作家。”她从包里取出一个笔记本和一个笔,在上面写着什么,“说不定,现在在我面前的这个你,也是我用笔杆子创造出来的呢,不是吗?” 第299章 幻梦一场 这天晚上回到家,晚青做了一场梦。 一场十分真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梦境的梦。 梦中,她已经和穆弈秋离开了大昭,去了新的城池开始彼此全新的生活。 那个时候,她和穆弈秋已经不再年轻,彼此都有了老态。 而晚秋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娶亲生子,有了自己的生活。 到后来晚秋搬出了宅子,有了自己的家,这些日子过得都极快,仿佛只是一道捉摸不透的光影在晚青眼前闪了一闪,当她再睁眼时,就过去了。 穆弈秋与晚青说,离开了宫中两个人忙碌了大半辈子,已经很久都没有一起出游过。 晚青只当他是在开玩笑,于是说道:“每天都和你腻在一起,在哪里还不都是一样的?” 第二日晨起的时候,晚青没有看见穆弈秋的声音。心里盘算着,他这么爱睡懒觉的一个人怎么起来的这么早。 私心里也不理会,自顾梳洗更衣添妆,待忙完这些,下人来房中请她:“夫人,老爷正在庭院里候着您。” 秋日微凉世界,庭院里刮起了瑟瑟的秋风,正是天朗气清的好节气。 金灿的落叶堆满了庭院,穆弈秋策马缓缓向晚青走来,伸手向她:“来,上马。” 晚青懵了一下,愕然道:“要干嘛?” 穆弈秋笑得有些神秘:“跟我走就是了,难不成我还能卖了你” 然后,他就一把将晚青拉上了马背,狂奔而去。 此去所行良久,距离家越来越远,晚青有些担心,于是说道:“去这么远你的地方,夜里可该赶不回来了。” 穆弈秋低垂眉眼看了晚青一眼,眸光中藏着笑意,并未答她的话。 这一路是向南而去的,而在南边,能够游玩的地方并不算多。 千里池距这里大约二百四十里,洛阳山大约三百二十里,去了这些地方,今天势必是赶不回来的。 穆弈秋好像并不着急赶路,这一路上他走走停停的,更多的,是与晚青一并欣赏沿途好看的风景。 风景是好,但是心里有着惦念,晚青也不敢放开游玩,于是又问穆弈秋,“咱们究竟是要去何处?要是夜里赶不回家的话,爹娘他们肯定又要唠叨我。” 穆弈秋含笑,回首指了一下两人的身后。 晚青这才察觉道,原来一路上都有家丁在策马跟着他们,马背上面还背了许多的行囊。 “本就没打算回去,跟岳父岳母都交代过了,皆说让咱们安心出行。” 晚青说他怕是疯了,可穆弈秋却不理会,马鞭一挥,带她疾驰而去。 仿佛赶了整整一天的路,这一路上发生的许多细节晚青都不是记得很清楚了,只记得狂奔的马儿停下来时,已经将二人带进了一处山谷之中。 穆弈秋将晚青搀扶下马,双手从身后绕到前方,捂住了晚青的眼睛。 他贴在晚青的耳畔,对她呢喃道:“你跟着我,我带着你向前走。” 穆弈秋不是一个很懂得情趣浪漫的人,他这样做,自然也引起了晚青的好奇,好奇他到底能搞出来什么名堂。于是乎,索性就依了他。 山谷里的路面崎岖不平,有几次晚青都差点要崴脚跌倒,好在有穆弈秋一直都搀扶着她。 晚青的眼前是一片混沌的漆黑,一丝丝的光线也察觉不到。 她只觉得自己拐了两个弯,又好像爬上了一处不高的山坡,穆弈秋就对她说到了。 一路上,穆弈秋的手掌按压在晚青的眼皮上,将她脸上的妆有些晕开了。 当穆弈秋的手突然从晚青眼前移开,光晕霎时间显现在晚青眼前,看得久了,还有些眼晕。 晚青揉了揉眼睛,在适应了光线后,眼前的一幕,多少令她有些震惊。 她和穆弈秋立在一处水汽缭绕的山谷中,远远看过去面前雾蒙蒙的一片,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 有浅粉色铺在眼前,一眼好似望不见尽头。 那些是成片成片盛开的辛夷花,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根本就数不清有多少。 在宫中生活了那些年,御花园里什么的奇景都见过了,这样的景色,晚青还是头一次见到。 晚青回首望着穆弈秋,唇角微微扬起,笑道:“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东西?” 穆弈秋目光含情看着晚青,“知道你喜欢,一早就备下了。” 他指着辛夷花海,“我记得你说过,你最喜欢的就是这花。只是宫中的气候,是不适宜养殖的。” 晚青眼底隐约有些温热,她极力忍着自己因为感动而发抖的身躯,“你费这些功夫干什么呢??傻不傻” 穆弈秋闻言爽朗一笑,抚摸着晚青的额发,“知道你喜欢,知道你见了会欢喜,所以我做什么都不算是白费功夫。” 晚青只与他提及过一次辛夷是她最爱的花,他便放在了心上。 她在穆弈秋的脸颊上浅吻了一记,而后轻轻抱住他。 待情绪缓和些,才柔声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花儿吗?” 他摇一摇头,轻轻道:“不晓得,只记得你与我说过,你喜欢这花的气节。” 听他这样说,晚青更觉得他是个痴傻的。 她微微一笑,抬起红红的眼直视于他:“辛夷一花,花开时不见叶,花落尽才生花,专注于此,从不转移。像极了一生一世只爱一人,容不得半点旁事的参杂。” 穆弈秋的笑肆意绽放在脸上,从怀中掏出了一捧自己制作的干花,与晚青合掌同握:“而我喜欢这花,是因喜欢晚晚。” 说完这话,二人相视一眼,笑得欢愉。 晚青佯装着被那情话说得打了寒战,抖了抖身子,“在一起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说这些话?也不觉得害臊吗?” “害臊什么?”穆弈秋双臂敞开环顾四下:“除了晚晚,还有谁能听见?” 晚青看一眼不远处立着的茅屋,上面似乎还有烟气升起,应该是有人居住,便道:“哪里不是还有人住吗?” 穆弈秋隐秘一笑,牵着晚青的手就朝着那间茅草屋走去。 待走到跟前晚青才看清,那茅屋内里的布置竟然与昔日她在顾府的闺房一模一样。 一时有无限的记忆涌上心头。 这间房间,承载了彼此之间的太多记忆。 也是两个人之间的爱情开始的地方。 晚青挽着穆弈秋的臂弯,柔声道:“真是个傻子。” 穆弈秋笑,回眸在她鼻尖儿上刮了一下,“若不是傻,怎会这一世都只倾心你一人?情爱里,又哪里来的智者呢?” 晚青:“我问你,这么些年了,你可曾有过后悔当初选择了我?” 穆弈秋:“那么晚晚又可曾有过后悔的时候?” 晚青摇头,穆弈秋笑道:“妇唱夫随这个道理晚晚不是不懂,既然晚晚没有,那我又怎会有呢?” 第300章 与子成说 第二日回到家中,顾景为携妻儿来看望他们二人。 离开昭都后,他还是在做生意,且生意做得顺风顺水,还是如往昔一样意气风发。 此番他才从昭都做了买卖回来,便与晚青说道:“你是不知道。如今昭都的说书人,将你俩的情爱编成了故事,日日在大街小巷绘声绘色地讲着呢。” 薛氏补充道:“可别说,听得人也老多了。我围在旁边瞧了会儿热闹,见讲到动情处,还有些女子忍不住潸然泪下,连男子也有红了眼眶的呢~~” 晚青羞涩一笑,“不过是世间最寻常的事,哪里值得讲呢?” 原是她也忘了,这世上最难的的,便是看似寻常,却无比坚定的真心。 幻梦一场,终有醒来的时候。 而睡醒后的晚青,依旧要面对自己枯燥无聊的生活。 她做回了她的老本行,日复一日的看视频,读小说,寻找槽点,制作视频,然后吐槽。 渐渐地,她觉得这份工作好像并没有什么意思。最起码,它失去了当初吸引她做这一行的吸引力。 而闲下来的这段日子,晚青常常在想玲珑与她说过的那番话。 她说,如何能知道现在的生活,其实并不是别人笔下的人生呢? 晚青由此想到,无论自己所经历的那一切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的,即便故事看似已经结束了,她为什么不能拿起笔来,续写她和穆弈秋的故事呢? 如此,也不算留有遗憾。 她跟玲珑沟通了自己的想法,想在贴吧上开一个贴子,来续写这个故事。 她说她十分喜欢书中穆弈秋的这个角色,想给他安排一个不一样的解决。 在征得玲珑的同意后,晚青开始在贴吧上连载这个后续的故事。 所有人都以为穆弈秋和晚秋失踪了,但其实并没有。 他们父子二人,是故意躲了起来。 不愿再去面对世俗的纷争,而守护着自己心里的那份平静。 其实晚青是一个穿越者,她的身体里一直住着两个灵魂。而穆弈秋爱上的,同时也深爱穆弈秋的,是那个从21世界穿越到晚青身上的灵魂。 而穆弈秋发现了这一切,故而决意一定要带着孩子找到她。 而能帮助穆弈秋的人,唯有身负一身异能的奇人,江流。 他寻到了江流,问他,“你想要朕的江山,可有能与朕交换的条件?” 江流道:“皇上需要什么便与草民之言,但凡皇上有所求,草民定当替皇上成全。” 穆弈秋不假思索道:“朕想要晚晚回来,你能做到吗?” 江流摇头,“草民无法将她再带回来,可是草民有法子将您送到她身边去。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此话当真?” “草民自不敢诓骗皇上。” 于是,穆弈秋便承诺江流,若他当真可以将自己送到晚青身边,这大昭的天下,自此之后便是他的。 但却有一个条件,“朕的臣民,从前亦是慕容氏的臣民。你是要为慕容氏夺回他们的江山,而这些百姓却是无辜。我希望你能答应我,等你登基为帝后,首要的大事便是要将百姓放在最紧要的位置,你能做到吗?” 江流点头应下,“昔日,慕容玄珏为了庇护自己的百姓不惜以牺牲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挚友如此,我自当好好替他守护成全。” “还有一事。顾家的人,和如今的顾晚青,你不得伤害他们。你登基称帝后,便让他们离开昭都,去个无人叨扰的地方,开始他们全新的生活,可好?” 江流亦应下,“皇上放心。草民想要的从来都只是天下归于老友这么简单,其它的事情,草民不在乎,也没有那个心思去算计。” 在二人达成共识后,江流算出三日后的雷雨夜,便是送穆弈秋去往晚青身边最好的时机。 “你需得知道,你一旦选择了这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的路。换句话说,便是你再也不能回到大昭,再也不能见到你的臣民,你可确定?” 穆弈秋笃定点头,“我知道什么事在我心底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不会有动摇的时候。” 晚青将贴子发布在贴吧后,原本只是想要满足自己的私心,却没有想到遭到了大批原著粉的追捧,大家纷纷在贴子底下留言。 【我的妈呀!这剧情也太贴脸了吧!我一直觉得秋秋附和我对霸道总裁素有的幻想!要是真的能穿越成功重新遇见晚青那可太棒了!】 【就是就是,楼主加油更新!好期待看到他们在现代重逢的剧情!】 【能不能带着小秋秋也一起穿越啊?不然把小秋秋一个人留在昭都,也是挺可怜的。】 【顶楼上,把小宝带上吧,当什么皇帝啊?回到现代,老婆孩子热炕头,看看电视刷刷手机的,不比每天上朝爽吗?】 晚青没有想到大家会这么关注自己的续写,于是在收集了大家的意见后,于这一天的夜里,继续码起了字。 穆弈秋抱着晚秋,于雷雨夜和江流相见。 江流口中喃喃有词,念动符咒,引天雷于夜空中划出了一道明亮的缝隙。 而后,巨大的吸力将穆弈秋与晚秋吸入了那道缝隙之中去。 他紧紧抱着晚秋,在时间长河里漫无目的地漂流了很久。 最终,他和晚秋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父子二人站在一个巨大的钢筋水泥建筑里,面前,是一扇不锈钢防盗门。 穆弈秋看着那扇门,自言自语研究了起来,“这是何物?为何上面还有个红色的豆豆?” 他抱起晚秋,晚秋的手指很自然地按在了那个红色豆豆上面,然后便发出了刺耳的响声,吓得穆弈秋连忙后退两步,还以为是暗器。 灵感枯竭,写了一会儿晚青觉得眼睛有点酸,于是倒了杯水想休息一会儿。 但由于催更的吃瓜群众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晚青只能先将这一段续写发布在贴吧里。 然而,在她敲下回车键的同时,自己家的门铃,却突然响了。 ()团宠妹妹成了暴君的小祖宗 第301章 老公孩子送上门(正文大结局) (大结局了大结局了,后面还会有三天六篇的番外内容,分别是讲他们现代生活,和交代一下顾家之后发生的事情,感谢小半年的陪伴,咱们下本书再见~~~) 灵感枯竭,写了一会儿晚青觉得眼睛有点酸,于是倒了杯水想休息一会儿。 但由于催更的吃瓜群众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晚青只能先将这一段续写发布在贴吧里。 然而,在她敲下回车键的同时,自己家的门铃,却突然响了。 已经半夜十二点了,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按自己家的门铃? 晚青走到房门前并没有直接开门,而是从猫眼望出去,想看看门外的人是谁。 可是猫眼却被人用手给堵住了,看出去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谁啊?”她试探着叫了一声,门外无人回应。 她扒在门缝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一片寂静,但她隐约好似可以听见人的心跳声。 晚青觉得有些怕,正准备回房间,谁知道外面又传来孩童的啼哭声。 这个声音,怎么那么像晚秋的????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孩子的哭声仍在继续,哭得晚青心都乱了。 她很想把门开开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又想起自己从前看到的新闻报道,说是有犯罪团伙专门挑独居女性下手。 他们会在楼道用录音机播放提前录好的婴儿哭声,骗独居女性开门出来查看。 然后趁她开门的时候就冲进来实施犯罪活动。 正在她无比纠结时,门外传来了一声清冷的男声,“自己儿子哭成这样,你都不管吗?” 这声音是穆弈秋? 晚青壮着胆子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刚刚开启,门就被从外面一把推开。 只见穆弈秋身穿明黄色的常服,怀里抱着穿着自己亲手制作的肚兜的小晚秋,正立在门前,满目柔情看着自己。 晚青极激动又惶恐,她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后来,还是穆弈秋将晚秋塞到了她怀里,在她感受到儿子的重量和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奶香味后,才清楚的意识到,这一切,都不是梦。 穆弈秋上前,紧紧地拥抱着她们母子二人,“我说过,我回来找你的。我怎么舍得丢下你一个人?我才不要你永远都活在我的心里,我要你活在我的身边。” 霎时间,所有的委屈、辛酸涌上心头,晚青忍不住在穆弈秋怀里哭出了声来。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真的只是我的一场梦,我还以为我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 重逢的喜悦过后,晚青向穆弈秋问道:“你是怎么带着小秋秋来到我的世界的?” 穆弈秋:“是江流帮助了我。” “江流”晚青想起了自己这两天新写的那些剧情,追问道:“那他是用什么条件做交换的?他总不可能白白帮你把?” 穆弈秋:“还能用什么条件?我走了,大昭就没了皇帝,他要的,也自然就是那个皇位而已。” “而已?”晚青像是听到了什么震惊不已的话,“那皇位可是你千辛万苦得来的?你就这么让给他了,你舍得?” “有什么不舍得的?”穆弈秋笑,“皇位是我千辛万苦得来的,可那并不是我最想要的。相比之下,晚晚又何尝不是我千辛万苦才追到手的呢?与旁事相比,晚晚才是我的至宝。为了晚晚,放弃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叫放弃,因为与晚晚相比,没有任何事情,是值得我在乎的。” 情话是动听的,但晚青向来喜欢抬杠。 “除了我之外,当真没有了吗?” 穆弈秋笃定道:“当真没有。” 晚青将晚秋凑到穆弈秋身旁,“儿子呢?儿子你也不在乎?” “额”穆弈秋迟疑了一下,“那要看跟谁比了,如果跟晚晚比的话,我肯定是更在乎晚晚的。” ‘哇~~~~哇~~~~~’ 穆弈秋话音刚落,晚秋就开始哭个没完。 还是那种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哭泣,恨不得把房顶都给掀了去。 这一次,晚青怎么哄都哄不好他,于是责备穆弈秋道:“你看你!”没事干了非要逗他,这下好了吧?哄不好了。 晚秋哭得穆弈秋心都碎了,他冲着孩子嘟嘴卖萌,将他从晚青怀里抱了过来,“哦哦哦~~宝宝不哭啊,父皇错了,父皇不该乱说话,父皇掌嘴好不好?” 他伸手在自己嘴巴上轻轻拍了两下,晚秋的哭声果然一点点弱了下去。 他笑,“看吧!我带孩子一点也不比你差。” 晚青打量着这父子二人,忽而笑得隐晦,“是是是,你最厉害。就是你有没有觉得身上有点湿湿的?” “嗯?湿湿的?没有啊。” “你仔细感受一下,就在你肚子那个位置” 穆弈秋一脸懵,然后伸手朝自己的小腹摸了一下,果然,摸到了一些湿湿的触感。 他还在纳闷这是是,将手伸到了鼻尖闻了一下。 呕!这小子竟然尿了他一身! 刚才还扯着嗓子哭啼不休的晚秋突然嘿嘿笑出了声,穆弈秋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我招谁惹谁了我” “让你一天到晚的满嘴胡说,我治不了你,总有能治得了你的人!” “晚晚怎么治不了我?我最听晚晚的话了。” 晚青白了他一眼,“你最好是。” 虽然语气有些生硬,但转过头去,晚青却忍不住在憋笑。 后来,她从穆弈秋怀里将小不点抱了过来,带他去了洗手间,然后往浴盆里放满了水,帮他舒舒服服洗了个澡。 穆弈秋扒在门口,一脸羡慕,“晚晚,我也要” 他们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晚青也没有再去更新贴吧里那片续写的内容,因为她本该继续写下去的内容,已经出现在了她的现实生活中。 画面一转,一间整洁温馨的房间内,电脑屏幕闪烁着幽兰的光。 玲珑盘腿坐在电脑前,面前桌上放着一盒泡面,双手飞速在键盘上敲击着,打下了这样一行字: 穆弈秋来到现代以后,和晚青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 全书完 ()团宠妹妹成了暴君的小祖宗 第302章 番外·现代生活 要教会这两个从古代来的‘山顶洞人’学会现代的这些科技,简直就像是在给晚青上刑。 晚秋还好,他毕竟只在古代生活了一年,又是个智慧初开的懵懂年龄,没有什么意识和行为在他的脑海里根深蒂固,就让他在现代生活着,自然长大就行了。 但是穆弈秋不一样。 他可是大昭的皇帝的。自幼出身在皇家,贵族毛病落了满身,晚青教他做个什么,他都能问出一长串的为什么。 他问晚青那个桌子上会发光的盒子叫什么,晚青说叫电脑。 穆弈秋对着电脑研究了半天,问道:“他长得也不像个脑袋啊,像个盒子。为什么不叫电盒?既然要叫电脑的话,为什么不叫电袋呢?好奇怪” 又跑到电视跟前问晚青,“晚晚,这个叫什么?” 晚青无奈道:“电视。” “那它和刚才那个电脑长得差不多,为什么它不叫电脑呢?” 晚青瞥了他一眼,“我说它叫什么它就叫什么!怎么,你有意见吗?” 瞧瞧,这‘凶神恶煞’的模样,穆弈秋哪里还敢有意见?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给穆弈秋办一张身份证,不然他就是个黑户,干什么事都不方便。 为了给穆弈秋办理这张身份证,晚青废了好大的功夫,等他终于拿到身份证后,晚青又开始挑他身上的毛病。 嗯,衣服换成了现代人的衣服,但是头发却还是古代人的头发啊。 即便是现代艺术家,那头发也没有穆弈秋这么长的呀。 他每次洗头发,都能用掉大半瓶洗发水,可想而知他的头发已经长到了什么地步。 但是在大昭,男子是不能随便断发的。 穆弈秋倒现在还端着他皇帝的架子,“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随意折损?” 晚青,“那你害怕被人抓走吗?抓走就见不到我了。” 穆弈秋,“我为什么会被人抓走?” 晚青,“你上大马路上看看,有没有一个男人留你这么长的头发?” 穆弈秋,“没有。” 晚青,“你知道为什么没有吗?” 穆弈秋摇头。 晚青,“因为我们这里的法律规定,男人是不能留披肩长发的,如果留了,被人举报,那时会关进监狱的。” 穆弈秋,“监狱是什么?” 晚青,“就是天牢。” “放肆!”穆弈秋登时大怒,“谁敢关我?” 刚好电视上在播缉毒片,缉毒警察正将几名犯罪嫌疑人带上囚车。这些犯人头上都套着不透光的纸袋子,晚青指了指电视,吓唬穆弈秋道:“你看到了吗?他们就是因为头发太长而被抓起来的。宝宝,你可得想清楚了,你现在是在现代,不是在大昭,你觉得他们能抓住你吗?” 穆弈秋自信道:“我有功夫在身上,我不怕。我看了,你们这里的人身子都很弱,我一个打十个都没问题。” 晚青笑,“是吗?”她拿起电视遥控器调了几个台,正好有一部抗日剧敌我正在激烈的交火,晚青指着电视上的枪林弹雨又问道:“那你能顶得住这些东西吗?类似于炮火,但是比炮火威力还要猛烈。可以在百米之外取人性命。” “你们现代的暗器这么厉害的吗?” “还有更厉害的,你要不要看?” “不了不了!”穆弈秋看着电视屏幕里血呼啦擦的场景,摇了摇头,“断发就断发吧!” 晚青这么一吓唬,果然有用,穆弈秋乖乖听话,将一头长发剪掉,换了个利落的发型。 短发的看,出乎意料的看起来更好看了。 后来,学会不跟晚青抬杠的穆弈秋,很快就适应了在现代的生活。 不仅如此,他还在第一天自己出门转悠的时候收获了意外惊喜。 他从口袋里挑出了一大把红色的钞票塞到晚青手里,晚青懵了,“你干嘛了?你抢劫了?” 穆弈秋摇头,“不是,有人让我去工作。” “工作?”晚青猝然发笑,“你除了会耍帅,还会干什么工作?” 穆弈秋,“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工作,就是他们把我拉到一个房间里,然后就让我脱衣服” “你去做鸭!?”晚青眼底冒出了火光。 穆弈秋搔了搔后脑勺,“那是做鸭吗?我也不知道。我脱了衣服以后,他们又给我好看的衣服让我穿,穿上以后就让我对着那个叫照相机的东西左边动一下右边扭一下的,闪光灯闪了几下,就给我这么多钱。” 晚青,“这是被人拉去当平面模特了?” 穆弈秋云里雾里,“他们让我明天还去,那我该不该去啊晚晚?他们说一天两个小时,三千块钱。” 晚青一听这价格,立马同意了,“去!必须得去!原来这年头还真能靠脸吃饭!” “可是我刚才说我做这个,晚晚好像不太开心。做鸭是不是不好的工作?” “额” 关于这一点,晚青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别人做就是不好,你做嘛,挺好的。” 拍了一段时间的平面后,穆弈秋凭借他出色的外在条件,很快进军了模特界。 一出山,便达到了最高峰,事业顺风顺水,赚的钱也越来越多。 但是他有一个习惯,就是不出差,然后每天只工作六个小时。 别人问他其他时间不赚钱都用来干什么,穆弈秋面色平平答道:“陪老婆。” 至于晚青,她也没闲着。 不做吐槽博主改做网络作家后,日子也过得比以前充实了许多。 两年后,攒了许多钱的两个人在市区里买了一栋大房子,然后举办了婚礼,领了结婚证。 他们的人生,就这样多姿多彩的过了下去。 身边所有的事情都在发生改变,唯不变的,是彼此深爱彼此的那份真心。 愿你们都能在平淡的生活中寻见属于自己的不平凡。 愿所有的深情都不被辜负,所有的努力都能看得到结果。 若事与愿违, 别急,最好的事情,往往都来的比较慢。 好事,都在后头呢。 (晚青穆弈秋的剧情,到此为止。) ()团宠妹妹成了暴君的小祖宗 第303章 番外·顾舒然 (自述) 打我有记忆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我不像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 或者说,我不像是爹的亲生女儿。 从娘搬去了清雅居后,我们的日子就开始变得‘清贫’起来。 说来也是讽刺,昭都谁人不识顾家?而偏是我,身在顾家,却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在清雅居,衣食住行都得自己担待着,不单单是我,娘也是如此。 我问过她很多次,她是爹的妾室,刘氏也是爹的妾室,为什么她非要委屈自己过这样的生活。 她说,爹曾经救过她母家满门的性命,于她有恩,所以她要报答爹。 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我来这个家,和娘一样,都是来报恩的。 既然是来报恩的,就不该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 所以我对谁都带着一份尊敬。哪怕是比我年岁还小些的晚青。 我曾在许多个夜里听见过娘偷偷哭泣,也曾见到过刘氏平白无故的来寻娘的麻烦。 这些,她都忍了下来。 所以,当刘氏的女儿顾潇盼来寻我麻烦的时候,我也只有忍。 自幼,娘对我的教导都很严苛。 琴棋书画,我需得样样精通。 不是会,是精通。 精通也就意味着我必须得下苦功夫去学这些东西。 一旦出错,换来的便是娘的动辄打骂。 我哭着问她,为什么顾潇盼和顾晚青就能无忧无虑的生活,而我却必须要学这些我根本不喜欢的东西。 她回答我,她说在这个家,我只有做得比所有人都好,付出的比所有人都多,我才能获得长辈的疼爱。 又或者,只有如此,我日后才能寻得一好人家,彻底脱离顾家,离开我不喜欢的生活。 我信了娘的话,所以我再没有因为要学习这些技能而掉过一滴泪。 那时候,我还并不知道。原来她口中所谓的让我能嫁得好人家,其实也是想让我嫁得好人家后,再回来帮衬自己的母家。 我活的像一个工具,像一个只被用来讨好别人的工具。 但在顾府的前半生,我并没有想过要脱离出这个环境,要活出我自己。 我一直以为,现在的我,本该就是我原有的样子。 虽然顾潇盼时常寻我的麻烦,刘氏也从不给我好眼色看,但爹和祖母,倒也不是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 凡得了好东西,先想着晚青,总也落不下我的一份。 而我与晚青,渐渐地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我想,如果后来不是穆弈秋住在了府上,不是因为娘让我救他,而毁掉了我的一只手,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变成最终那副令人讨厌的模样吧? 在娘逼迫我试针救穆弈秋性命之后,在后遗症发作我的右手失去知觉之后,有很多次,我都想过结束自己的性命。 家人都劝我,他们会说很多安慰人心的话,但是那些话,却暖不了我已经冷掉的心。 这是我第一次对这个家感到绝望,第一次,这么迫切的想要逃离这里 我不知道能去哪里,总之,去哪里都好。 那天,穆修齐来府上求娶晚青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论说容貌,我虽然不及晚青那样出挑,但总也是昭都有名的美人坯子。 我略施小计,穆修齐果然注意到了我,并将我也带入了宫中。 我以为我晦暗无光的人生自此就要开启新的篇章了。却不想,等待我的却是另一个无底深渊。 宫中的女人可要比府上的复杂多了。 她们各自有各自的家世,各自有各自的本事。为了同一个男人争风吃醋,这些事光是听,耳朵都已经起茧了。 但我从没有想到过,原来现实,比那些道听途说来的故事还要恐怖。 我从未害过旁人,但却有好几次险些被旁人害死。 我听了晚青的话,不去同穆修齐亲近,可我又得到了什么? 在宫中,没有皇帝的宠爱,命贱如草履都不如。 我不想再做那个对着人人都俯首称臣的人了,我想做回我自己。做回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于是,我又有计谋和穆修齐行了男女之事,且不知是气运好还是差,我也有了身孕。 这是穆修齐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我的地位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宫里的人都不敢再欺负我,甚至怕了我,连皇后也是。 那一刻,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但即便如此,为女子者,终究是躲不过一个情字。 遇见穆佩勋的时候,正是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 他向我伸手,他拉了我一把,他与我说,让我信他,让我跟他走。 我便信了。 可换来的,却又尽是一身的伤痕。 我为了保留住穆佩勋对我的喜欢,做尽了坏事,变得越来越不像我自己。 我自诩是一个清白如水的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回过头去看我身后的路,才惊觉原来有这么多条鲜活的人命,已经都在我手中葬送了。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可这世界从未善待过我,要我如何善? 穆佩勋伤我至此,从前的诺言,点滴的欢喜我都记在心中。 而他,早已全然忘了吧。 他记不得与我许下了什么承诺,又或者说,那些我以为的承诺,不过是他随口说辞罢了。 他今天可以跟我说,明天就可以对着旁的女人讲 说什么情爱。假的很。 最后,我决定要自己了断了我这破败不堪的一生。 晚青给了我回头的路,可我回过头,才发现即便是要走这条路,也很累。 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我给过穆佩勋机会,那日。 我想,若是我问他心中挚爱是不是我,只要他点一点头,或者抿一抿唇,我都能确定的知道这个答案就是我,那么,我起码可以毫无遗憾的离开这个世界。 可惜,他笃定的告诉我,不是。 所以,我带他一起走了。 我们这一辈子,谁欠了谁的,谁又负了谁的,我想已经算不清了。 便到了九泉之下,在慢慢理吧。 只是,如果这世上有来生的话, 我再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团宠妹妹成了暴君的小祖宗 第304章 番外·穆婉逸 自述 我不太记得第一次见到长君时候的心情了。 没有心情,我只是看着他,仿佛连心跳都失了。 那时我并不知道他是西绝王,他也并不知道我是大昭的长公主。 我们两个人相遇在西绝和大昭交接之处,应该是第一次见面,便彼此倾心。 他与我谈天说地,说着他的报复。 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静静地聆听。 我本身就是一个小女人,我也甘愿在我爱的人背后做一个小女人。 我们十分投缘,也很聊得来,短短十日的相处,若是一见钟情,又互相吸引,便足够私定终生。 后来他向我坦白,他说他并非是大昭的百姓,而是西绝的王。 我若要跟他,家中父母恐不会同意我嫁去外族。 他那时仍旧不知道我的身份,若他知道了我的父亲就是与西绝势不两立的大昭皇帝,我不敢确定他还会不会如同当时那样笃定的要了我。 我自先隐瞒他,想知道父皇是什么态度。 但其实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与父皇的交涉,不过是通知他一声罢了。 从小到大,在父皇的眼中我都是一个乖乖女,什么事都会听他的。 唯独这一次,唯独关乎到我终身幸福的事,我想自己做一回主。 果不其然,在父皇知道了我钟情的男子是西绝王后,他震怒不已,大发雷霆,甚至险些动手打了我。 他命人将我禁足,不许我再离宫半步。 我日日拍打宫门,哭求她放我出去,却没有回应。 过了半个月,我记得那是一个连阴雨过后异常晴朗的午后。 蓬莱殿的门开了,父皇看到我憔悴的面容,蹙了蹙眉。 我知道,那是他心疼我的表现。 他牵起我的手,抚摸着我有些蓬乱的额发,他说,“父皇也不忍心看你如此折磨自己,你若真心喜欢他,便去吧。父皇愿意为了你,偃旗息鼓,不再向西绝发动进攻,挑起战乱。” 我欢喜,“父皇此言可当真?” “父皇怎会骗你?只是父皇如此想,却不知你那有情郎会否愿意。” “为了我,他会愿意的。” 我如此笃定的回答了父皇的话,他便纵我去寻了长君。 天下一统是他一直以来的抱负理想,轻易不会动摇。 所以,当他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后,反应与我所料相差无几。 他让我快些离去,往后便莫要见了。 我舍不下,我苦苦哀求他,我紧紧抱着他不肯松手。 而他,还是毅然决然地丢下我走了。 我伤心欲绝,回返大昭的途中,长君却策马扬鞭追上了我。 他用力抱住我,说他舍不得我离去。 为了我,他宁愿放弃天下霸业。于他而言,在识得我并爱上我的那一刻起,他的理想,就早已经不是一统天下那样的宏图伟志了。 终于,我们冲破万难走在了一起。 出嫁那日,父皇给足了我风光。我嫁入西绝的那日,举过上下欢腾雀跃,迎接我这个西绝的王后。 我本以为,我幸福美满的人生要从这一日开始了。 却不曾想,这一日,正是我幸福美满人生的终结之日。 大昭送来西绝的陪嫁中,藏匿了许多高手。 他们趁长君与我独处时,从箱子里钻了出来,不等我们反应过来,长君已经倒在了我怀中。 血,滚烫的鲜血。 我这辈子都记得那一天,我记得他垂死用最后一口气,对我说了一句话。 他说他爱我,他说他不会怪我。 也许,他至死都还以为,我嫁给他,本就是连通父皇给西绝设下的一个陷阱吧。 多讽刺。 我最亲近的人,以爱我的名义,杀死了我最钟爱的人。 我当如何面对西绝的臣民,又当如何面对我的父皇? 我只有恨,无尽的恨意。回到大昭,我再见到父皇时,我已经不会笑了。 我从原来那个阳光开朗的女孩,变成了阴鸷城府颇深的女人。 我丢掉了那些艳色的衣裳,换上了色彩暗重的氅衣。 我不再梳娇俏的发髻,而是将长发盘起,梳得利落。 后来这宫里,所有人见了我都怕我。他们人前尊称我为长公主,人后议论我是恶魔。 我不在乎。 我知道了我想要的是什么。 既然长君不在了,我与他喝过合衾交杯酒,我便是他的未亡人。 那么他的遗愿,自当由我来完成。 我要一点一点的登上权力的巅峰,我要亲自将大昭拱手奉上给西绝。 我一直以为只要我这么做了,只要我成功了,我就会开心。 我气死了生我养我的父皇,亲手杀死了我一手扶持起来的亲生弟弟。 我如愿以偿登上了皇位,垂帘听政,成为了大昭有史以来第一个摄政的女皇。 可那又如何呢? 我的心,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宽慰。反倒更加的失落,寂寞。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对长君的那份执念,更多的并不是因为我对他的爱。 而是愧疚。 我愧疚于他,所有种种。我愧疚于西绝,我愧疚于那一份彼此皆奋不顾身的感情。 这些债,我这一世也偿还不清了。 其实有很多次,我都在梦中梦见过长君。 他从未对我有过责备,待我还是如同从前一样的温柔。 我几乎每一次都能查觉出来这是梦,而我也就想这么一睡不起,一直梦下去。 如果长君还在的话,现在我们会是什么样子呢? 或许我们已经生了一双儿女,过着衣食无忧,逍遥自在的生活。 或许我们不再干涉世间的纷扰,归园田居,做了一对寻常的农家夫妇。 或许多年后长君心有不甘,反倒是他先对大昭发起了进攻。 又或许,我或是他其中一人,亦或双双变心。彼此两两相对的每个瞬间,除了失望,便是厌恶。 可惜这所有的假设,所有我不曾经历过的人生,都只能永远的尘封在我的想象中。 你说,这世上有轮回吗?又或是,有没有黄泉路上再相逢这种趣事? 我希望是有的。 因为我很想再见他一面。我很想告诉他,我从未背叛过他,并且一直爱他如初。一直。 第305章 番外·顾家 自江流登基称帝后,顾家便举家迁往了大昭以南六百里的一处无名城池内。 此地发展十分落后,与大昭相比简直可谓是云泥之别。 好在当地土地肥沃,是可耕种的好地方。 顾家迁徙来此后,用万贯家财几乎承包了这里所有的土地,沃土用来种植粮食,死土用来修建房屋,短短两年,便将此地变得兴旺昌隆。 顾景为的商业头脑奠定了无论他人在哪里,只要有那么一丝丝能赚钱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朝廷知道了此事后,将顾景为宣入内廷,授予他顾城王的官职,让他理一城事宜,而这无名的城池,自此之后也有了自己的名字顾城。 顾景为实在来此地一年后与薛氏成亲的。 二人成亲后育有一子,佘太君也因而有了重孙。 上个月龙母祭的时候,薛氏的肚子又有了好消息,已经怀稳了第二胎。 虽然天下易主,但是科举制度依旧如常。 顾荣在十年寒窗苦读后终于参加了科举,并且如愿取得了中弟第二名的好成绩,在朝为官。 江流实乃明君,并未因他是顾家的后人而苛待他,反而觉得他有才能,破格将他提拔成了正二品的官员。 刘氏此番也算是光宗耀祖,逢人就炫耀她儿子有多优秀。 她还是常常会在家里跟下人们嘟囔两句,顾府所有的吵架声音也都是来自于她,但是大家对她,再也没有了从前的偏见。 上个月初三的时候,她去昭都给顾荣送些自己做的风干牛肉。 在路过顾家旧址的时候,发现江流将此地原封不动的保存完好,连顾府的牌匾也没有摘。 门外有侍卫把守着,但把守的侍卫,原也是从前顾家的下人。 他们见刘氏回来忍不住垂泪,将府门开启,迎刘氏入内。 一切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年久失修又无人打扫,瞧着破败脏乱了些。 她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在顾府里漫步着,走到碧池旁,突然耳旁传来了银铃般的笑声。 是顾潇盼的笑声。 她回眸,并没有看见顾潇盼的身影。可是耳边却有一个声音对她说道:“娘,家里的一切我都看着呢。如今见你身体康健,弟弟又有出息,我是实打实的欢喜。” 刘氏抿唇落泪,“娘好想你。” 那声音很近,就像贴在刘氏的耳畔对她呢喃一样,“不哭了娘,我一直都在呢。我会一直守护着顾家,守护着您。您一定要开心啊,我最喜欢看您笑了。” 而后,刘氏噙着泪,却无声笑了。 佘太君如今已经过了八十的年纪,眼神愈发不好,看什么眼前都是雾蒙蒙的一片。 她的头脑也不太清醒了,总记不住最近发生的事,反倒喜欢坐在日头底下,跟人念道着从前的事。 她总是带着慈祥的笑,跟伺候她的仆人们讲她那三个孙女和两个孙子。仿佛每一个,都是她的骄傲。 “要说这些孩子里面,我最喜欢的还是青儿。小时候姐妹们闹起来,我也总是向着她。连你们老爷都说我偏心呢。可没办法,我这老婆子生来就是偏心。” “可你要问我最爱哪个孩子?我对他们的爱,都是一样的。都是我的孙儿,我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呢?” 贺氏经常陪在佘太君身旁,听她念道着,也陪她念道着。 有时候,佘太君糊涂起来会把贺氏认成旁人。 有一次,佘太君握着贺氏的手,叫她阿兰。 阿兰,是小玉氏的闺名。 “你在这个家里谨小慎微,我知道你过得辛苦。却也是因为你这样,这个家才能如此和睦友善,明白吗?大娘子她待你极好,二娘子是个泼辣性子你别同她计较。无论如何,咱们都是一家人。” 贺氏佯装自己就是小玉氏,笑着应下佘太君。 说实在的,这么些年过去了,她也实在有些想念小玉氏。 还记得她出入顾府的时候,是那样的明艳可人。总是缠着自己姐姐前姐姐后的叫着,一点也不与自己生分。 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便与自己渐渐疏远了。 也不单是与自己疏远了,与整个顾家,都疏远的不似亲人。 可叹的是,也许小玉氏骨子里的自卑,导致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把自己真真正正的当成过是顾家的人吧? 但整个顾家,也只有她这么想。 顾峥如今虽然不上朝了,但还是日日早出晚归的。 他劳累了一辈子,年岁上来了,也落得自在,便想活一活自己的人生。 他和城中的几名老者日日都往湖边去钓鱼,鱼钓不钓得上不知道,但他绝对是比从前快乐的。 因为不爱笑的他,如今也尝尝将笑容噙在嘴角。 这日他回来的有些晚,贺氏给他留了菜,等他进门来的时候热了一下便呈给他。 这么些年了,顾峥看着贺氏的目光永远是包含柔情,一如初见时那般。 “下个月就是你的生辰了,我总想着要送你点什么新鲜的能让你高兴。” 贺氏笑,“老夫老妻的,哪里还需要做那些劳什子?” 顾峥,“用钱买来的总不是心意。你安心,我如今已经在备下了,到你生辰那日,必给你个惊喜。” “哪有你这样的。”贺氏含羞推搡了顾峥一下,“惊喜都说出来了,再惊喜也会减半的。” 顾峥笑得爽朗,“我藏的再好,你也能翻出来,还不若给你说了,省去麻烦哈哈。” 彼此又闲聊了两句,顾峥突然问道:“我刚回来的时候,路过青儿的闺房,见她房门虚掩着,便说进去瞧瞧。却门开了,不见着人。可知是去了何处?” “还能去哪儿?”贺氏晦涩一笑,“她只要不在府上,便和是楚家那孩子出去了,不稀罕了。” 顾峥连连点头,“如此也好,这么些年过去了,总怕她走不出来。哎也不知道穆弈秋那小子到底带着晚秋去了哪儿。” “嘘。”贺氏对顾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莫要再提他了,要让青儿听见了又该伤心。咱们的女儿,只要她过得开心快乐就成。” 第306章 番外·百年 彼此又闲聊了两句,顾峥突然问道:“那楚家的小子,我记着并不是什么成大器的东西。他们楚家不是在朝为官的,又不经商,日子过得也是门面上的风光,背地里污糟成什么样子了那都是有目共睹的。女儿日日和楚家的小子厮混在一起,你却也不拦着?” 贺氏笑笑,“拦着作甚呢?方才刚说了女儿开心快乐就成,现在这样的说辞又是从哪里来的呢?她只要是真心真意的喜欢那小子,无论如何,我只管着支持她就是了。你想啊,若是女儿真真儿能和他一并过上舒心的日子,将从前的污糟事儿都忘了,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从前女儿的夫家都是好人家,可你瞅着她,快乐吗?” 顾峥依旧有些不情愿,“话却也不是这样说。总不至于觉着那没权没势的就一定钟情专一吧?这世上有的是什么都没有,却还生性顽劣的人。” 贺氏:“瞧着你对那楚家的孩子十分不满意?我记着老爷你好似只见过那孩子一面吧?” 顾峥:“在朝为官这么些年,是人是鬼,大抵一眼就能分辨出来。我这个做父亲的,许多话不好与女儿直说,但是你不同,你可与她开门见山的说个清楚明白。也别让她再误入歧途了。” 贺氏躲懒,“我看着她日日喜乐,要我如何能说得出口呢?这样的话,还是你去说好些。” 顾峥:“我去?我可不去。女孩子家的事情,我一把年纪的老爷们了,如何能说得清楚?” 于是乎,夫妻俩就这么推诿着,终究是谁也不愿去跟晚青说这些。 昔日顾晚青回到自己的这具身体上后,她依旧躺在穆弈秋的怀里。 等她睁眼,穆弈秋望了她的眼睛一眼,便撒手放开了她。 顾晚青疑惑道:“皇上如何知道,我不是她?” “因为你看朕的眼神里,没有光。” 他们促膝长谈了一夜,在听了穆弈秋和晚青之间的故事后,顾晚青十分感动。 穆弈秋说,他想离开昭都,去寻晚青。 顾晚青十分支持他,心下也自然是欢喜的。 她本与穆弈秋就没有感情,若是继续做了大昭的皇后,实则名存实亡。 上天能够给她一次重新活过的机会,她才不要活得像以前一样。 她想像晚青一样,活得自在洒脱。无愧于心,也无愧于任何自己在乎的人。 举家迁徙到顾城后,顾晚青平日里都在帮衬着哥哥的生意,过得也算充实。 这段日子,她总会想起自己本该经历却成了空白的那一段人生。 也会想起晚青的奇遇,不禁觉得大千世界当真无奇不有。 可令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晚青的奇遇,竟然也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她于一夜睡去再醒身后,发觉周遭的一切都变了样。 自己的家人一夜之间全部变得年轻了许多,而自己,好似也回到了十七八岁的年纪。 她无法理解面前所发生的这一切,更奇怪的是,许多人和事,好似都只在她自己的记忆中出现过。 她问顾景为可还记得穆弈秋,可还记得晚秋,顾景为只是摇头。 顾晚青又问,“哥哥如何会不记得?穆弈秋啊?从前大昭的皇帝,我还是皇” 话没说完,顾景为连忙捂住了顾晚青的嘴,“别浑说!这话让人听见了传出去,可是要杀头的。” “杀什么头?江流就是成了皇帝,那穆弈秋也是” “你还说?你今日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顾景为摸了摸晚青的额头,无奈道:“当今天子是慕容克,什么穆弈秋什么江流,听都没听过。” 这句话,吓出了晚青一身冷汗。 她本以为顾景为是在诓骗她,后来自己上街去问了问,才知道,如今的天子果然是慕容克。 那么如今的大昭,便还是慕容家当家的时候。 也就是说,她回到了百年前的大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晚青觉得不知所措,她愣愣立在街上,身后,一身着官服的男子策马而过,马儿发了狂,似乎根本控制不住。 “姑娘!快让开!” 晚青被这一声惊着,猛然回头,见是穆弈秋策马向她奔来。 她避无可避,穆弈秋也无法调转马头,只能一把将她拉上了马背,带她策马而去。 晚青欣喜道:“你如何会在此处?” 穆弈秋看着她,眼底尽是疑惑,“姑娘认识在下?” 晚青:“你别闹了,你不是去她的世界了吗?找到她了吗?如今是不是慕容克当政?咱们怎么会回到百年前?” 穆弈秋:“我想姑娘你认错人了。” 晚青:“怎么会?你不是穆弈秋吗?” “穆弈秋?”穆弈秋倒吸一口气,眉头一蹙,“这名字听来耳熟,但却并非是我。” 晚青:“那你是何人?” 穆弈秋:“在下名怀山,单姓,楚。” “楚怀山?”晚青跟着念了一遍他的名字,“你要带我去何处?” 楚怀山无奈耸肩,“如何能知?这马儿也不是我能控得了的” 后来的日子,晚青和楚怀山渐渐互生情愫,彼此私定终生。 但是顾峥却不同意这门亲事,只因楚家寂寂无名,实在是配不上晚青。 也是后来楚怀山在前朝立下了汗马功劳,被朝廷提拔为了正三品的官员,顾峥才勉强答应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嫁给楚怀山时,晚青已经怀有身孕。 楚怀山一早就给孩子想好了名字,“若是男孩,便叫楚璟。” 晚青嗔笑道:“那若是女孩呢?” 楚怀山默默然须臾,晚青有些不乐意道:“却只有男孩才好,女孩却连个名字也不想。我就觉得女孩极好,才不稀罕个儿子。” 楚怀山哄慰她道:“好好好,男孩女孩都好,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喜欢。” “楚璟。”晚青念了一遍,摇了摇头,“觉着不甚好听。若是来日我诞育的是个女孩,便叫楚衿可好?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这是你我都最喜欢的一阕词。” 楚怀山点头应和,将晚青拥在怀中,轻轻抚摸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第307章 尾声(感言) 更新到这里,这本书就要正式跟大家说再见了。 这本书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爽,也不算是那种很甜很甜的甜宠。 应该算是男主和女主互相扶持,互相成长,互相深爱上对方的一个过程吧。 书的后半段,大量的重叠了和我上一本书有关系的剧情,因为这本书本来就是上一本书的续写,只不过因为很多原因,我删减掉了一大半的,只保留了江流这个角色。 然后大家应该已经注意到了,我在最后营造出来的感觉是很模糊的。 这也是我这一段时间神经病的时候会去想的一个问题,说不定我们存在世界,真的就是别人创作的一本书呢? 最后,我想跟大家分享一下我对于书中的几个人物的感受。 先说女主好了,晚青是一个非常有主见,而且善恶分明的人。全里的她都是有仇必报,有恩也必报,是一个典型的现代女性思想。而这样一个性格不算完美但是有趣的女孩子,却有着很不快乐的前半生。 她一出生就被父母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送去了孤儿院,在孤儿院的时候也收到了别的小朋友的排挤,上班后工作也不顺心,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可以奋斗的方向,自己在家做自媒体短视频,还因为长期的熬夜导致自己喝了一口豆浆就猝死了,可以说是一个悲催到没边的人。 这样一个人,穿越到了原主顾晚青的身上,由此人生开始逆风翻盘。 原本没有亲人的她,多出来了这么多宠她疼她的亲人,就已经是弥补她人生缺憾的开端了。 虽然这一路上也遭受了不少的算计和背叛,但她最终还是通过这场穿越彻底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她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机会,并不是因为她命好,而是因为无论生活怎样对待她,她都可以一如既往的坚守自己的本心。 这是一条明线,而对应她的暗线,其实就是顾舒然。 顾舒然在这本书里基本上可以说是全书最惨人物,没有之一。 她前期的遭遇很多小可爱看了以后都会说小玉氏不是个人,会说她活得太憋屈了。 但是小玉氏再不是人,起码心里还是有她这个女儿的,顾家的人再宠爱晚青,只要她出了事,大家也都是上下一心要帮助她的。 她的身世比起晚青来简直可以用幸福两个字来说。 有很多次,她本来可以拥有美好的人生,但是她都放弃了这些机会。 她为了所谓的改变自己的命运而设计和晚青一起入宫,晚青让她不要侍寝,她去以为是晚青害怕自己得到了穆弈秋的宠爱会比她高一等,偏偏要去侍寝。 后来怀有了身孕,又因为穆佩勋的三言两语就自己把自己的亲生孩子给打掉,跑去穆佩勋家里和他偷晴,还威胁穆弈秋,让她将自己指婚给穆佩勋。 每一次顾舒然的黑化都有她自己的理由,她都是在抱怨命运对她的不公平,这个世道对她的不公平,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从自己身上去找原因。 相比于顾潇盼的明着坏,她这种暗搓搓使坏的人才是最恐怖的。 剧情里面写的,她在小产昏迷之后,脑海中浮现出了家人对她的各种好,她才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这些年一直都恨错了人。 可是她知道悔改了吗? 她只是觉得羞愧,觉得自己无颜面对,所以选择了自杀。 但是即便这样,她也不想让穆佩勋过上好日子,在自杀之前,还杀了他。 像她说的那样,她对穆佩勋那样深情,她又怎么舍得要了自己最爱之人的性命? 所有的矛盾,都是源于她本身,是她自己把自己的日子活成了一团糟,甚至都不值得去同情。 而对于穆婉逸,这应该是我比较喜欢的一个人物了。 但也是喜欢她前期的时候。有勇有谋,可以和自己的皇帝老子对着刚,可以直接大嘴巴子抽在太子的脸上,可以对太子说出我说的话就是证据这样霸气的话来。 可是这样一个坚强的女人,她的坚强也同样来自于她的软肋。 西绝王一直是她心底不能触碰的伤。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没有办法从哪个坎里面走出去。 其实像穆婉逸这样强势性格的女人,如果西绝王没有死好好儿活着,她和西绝王有很大的概率是走不到最后的。 而她之所以能深情这么多年,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因为人们只能记住那些还未得到的或是已经失去的,只有这些东西才会被人所铭记。 所以,当江流指出她爱的根本就不是西绝王,而是她欠西绝王的那份情的时候,这个坚强的女人,第一次直面了自己的脆弱。 这是大昭这个朝代的最后一本书了,下本书也不会再和任何前作也任何一丁点的联系。 新书四月份怎么都会发出来,慢的话月底,快的话月中。 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陪伴,虽然书评区比较安静,后面的剧情评论的小伙伴也少了,但是后台的订阅可以看出来还是有很多小可爱不离不弃的一直追了下来。 故事可能不太完美,然后这本书因为前期PK扑了,所以后期我也没有多上心,稿子都是初稿一遍过也没有回过头来一个字一个字挑着错别字检查一下,这个是我的问题,道个歉 但是总体来说还不算影响观感吧哈哈。 也是因为这本书,我认识了很多新的读者朋友,大家都是在自己生活中披荆斩棘的战士,很感恩能在这里跟你们相遇。 最后我想留一个福利给看到这里的小可爱们。 找管理员的企鹅也好,直接在这一章或者书评里面评论都好,我都能看到。 你们有没有什么自己心中觉得想写的故事,或者是有没有自己喜欢的故事桥段,可以尽管留言。 这些内容我都会看,如果觉得合适的话,会适当添加到新书里面去。 PS,虽然新书是古言,但是也可以是你们自己的故事,毕竟我可以把你们的故事润色以后变成新书里面配角的感情故事。HE和BE都可以。 最后,祝大家生活愉快。 我们江湖再见,′`比心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