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这个仙家不主流》 作者:梦里一乔 内容简介: 五大仙家门派成立数千年,人前谁不是仙气飘飘的上仙和上神?各个严于律己,正气凛然。但是他们最想问的问题是,五大门派之首的倚兰山,浩然坦荡那是修仙各派之首,怎么就出了个流光游士这个处处不正经的散漫胚子呢?可偏偏是这么个主儿,成了呼风唤雨的一 等人物,怪哉,怪哉! 第一章 凤尾鸡丢了1 世间能人异士大多分为两种,一种为练武之人,他们体内练是内功,出手过招以招式内力为主;而另一种便是修仙之人,他们体内练的是,出手过招以法力为主。 在数千年的不断融合中,修仙练武门派在武与法的基础上逐渐稳定分成五大门派,分别是主练武功的千秋氏和天波门,主练的倚兰山、归去来山门、春江花月夜。 而此五大门派中,又以倚兰山为首,倚兰山分支多,弟子也多,在方面的造诣也颇深,其他四大门派也是心悦诚服,甘愿居下。 倚兰山门下的三大分支分别为:水云间、碧云天、浮云台。 由三位圣人分别坐镇掌管,水云间的执掌者为原上圣人宫士郎,碧云天的执掌者为玉龙圣人临易水,浮云台的执掌者为剪烛圣人海云端。 原上圣人宫士郎,若不来倚兰山,原也该是个风流潇洒的公子哥,当年因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孩子,所以被认定为不祥之人,家人原想是要将其杀死躲灾的,最终还是没有忍心,索性送到了倚兰山山下,故而被倚兰山收留,虽说倚兰山是以法术为主,但宫士郎天资聪颖,将棍法与法术结合,独创了一套霹雳棍法,他的武器也是火红色的霹雳棍,由此他也算是混出了自己的一番成就。 要说这原上圣人掌管的水云间有什么规矩,那恐怕就是从他收留了最小的女弟子漆月行来了之后才渐渐多了起来。 比如,漆月行不许在夜间大声唱歌,漆月行不得携癞蛤蟆进入课室,漆月行不可下山去逛青楼,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原上圣人自己本身不是个古板之人,弟子顽皮一些他都可以理解,毕竟是孩子嘛,就像座下九弟子,人称风流于少的于北流,平日里也是甚是顽皮活泼,可自从漆月行入了门派之后,原上圣人才知道,这于北流碰上漆月行,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水云间原本无女弟子,是原上圣人好心收留才多了这么一个女弟子,可谁成想,这个女弟子会比男子还更为顽劣,难以管教。 漆月行十岁的时候来到倚兰山水云间,在原上圣人身边听教修炼,至今已经整整八年了,已经十八岁的漆月行,虽然因为相貌甚美被列入仙门四钗之中,还给自己取号为流光游士,一副清明内敛的仙家名号,做派却大相径庭。 双目炯炯有神,里面闪着渴望的光芒,聚精会神地盯着前面的东西。 漆月行一身青绿色仙纱衣,好好的仙气飘飘的裙子,裙摆却全都别在腰间,撸袖子挽裤腿地坐在一个自制烤架前,烤架上的一只大肥鸡已经烤得直冒油。 “跐溜……”漆月行馋得流口水,舔了舔嘴唇,刚要上手去抓烤鸡吃,就听一声“师妹!”。 怕什么来什么,躲在房间里偷偷吃烤鸡都有人来打扰,大家不都是去帮忙提前准备一年一度仙门大宴的东西了吗?怎么九师兄还有时间过来管自己? 第二章 凤尾鸡丢了2 “师妹!”声音越来越接近门口了,这烤鸡已经在架子上了,香气扑鼻,怎么藏也藏不住啊,漆月行左看右看,最终赶在九师兄于北流打开自己房门之前先把门开了一个小缝:“九师兄,这里。” “我说师妹,你躲在房间里做什么?”于北流看漆月行这一副只开门缝的样子,就知道她指定是窝在房间里不知道在搞什么鬼:“这大家都去提前做准备,你还不去帮忙?本来这次咱们十个座下弟子现在只剩下你我和大师兄了,其他的人要仙门大宴前一天才能赶回来,你还不过去帮忙盯着,自己躲在这里清闲上了。” “我哪里清闲了,我忙着呢。”漆月行狡辩道。 “忙着睡大觉,忙着捣鬼?”于北流一点不给漆月行留情面,直接拆穿,漆月行咬唇嘴硬:“我忙着修炼呢!” “修炼?”于北流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捧腹大笑:“我说小师妹,今年我听到最好笑的笑话就是你说你在忙着修炼,哈哈哈……你恨不得每天都吃喝玩乐,还忙着修炼?哈哈哈……” “别笑了。”漆月行一跺脚:“反正前面有的是人帮着忙活,用不着我什么,搞不好我去了还会给他们添乱呢,所以我还是乖乖呆在房间里逍遥,于北流,你别笑了,赶紧离开,相安无事。” 于北流好不容易停下了笑,在漆月行刚想关上门的时候,赶紧伸脚卡住门,探着鼻子使劲闻了几下,问漆月行道:“你房间里什么东西这么香?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吃什么好吃的了?” “于北流你是狗鼻子吗?”就怕被发现,如果是大师兄,那么漆月行有绝对的信心敷衍过他,可偏偏就是九师兄,怎么可能瞒得过,漆月行“痛心疾首”地叹气:“你简直就是属狗的,我告诉你,今天有一只很漂亮的山鸡飞到了我的门口,既然它来了,我怎么可能让它回去,这不,我烤上准备吃了,你别打扰我啊九师兄,你快去忙你的吧,师父问起我,你就说我在辛苦地练功。” “行……”于北流趁漆月行不注意,脚下一使劲把门掀开,一侧身就进了房间,漆月行这急得直喊:“于北流!江湖称你风流于少你还真是风流,连你师妹的闺房你都不放过!简直就是采花贼!” “哎,漆月行,我可告诉你啊,你别口不择言的,姑娘家家的说话怎么这么不注意,你这一身的痞气,咱们倚兰山再找不出第二个了,我这个风流于少都望尘莫及。” “我不管,你出去你出去,你别抢我的烤鸡。”漆月行赶紧挡在香喷喷的烤鸡前不肯让于北流接近:“本来这几日因为我私自下山的原因,师父就罚我吃素,我这肚子里都没有油水儿了,天天修炼都没有劲儿了,这次这只鸡我不要和你分,我要自己一个人吃。” “好哇你小师妹,你可真行啊,师父罚你吃素不沾荤,你就躲在房间里烤鸡吃,你烤……鸡……”于北流想想就觉得不对劲,水云间向来进食的鸡都是向山下农户买的,倚兰山结界很强,山鸡从来都飞不进来,除非去结界之外捕捉,否则怎么可能有山鸡飞进来? 那么……漆月行烤的山鸡到底是什么山鸡?哪里来的? 第三章 凤尾鸡丢了3 “小师妹,你到底把什么鸡给烤了?”于北流赶紧把漆月行给推到一边去,看到了一只体型比普通家养鸡都要大的鸡身,旁边还有一堆拔下来的毛,其中就有几根似孔雀一样华丽的羽毛。 “哎呀!”漆月行一声惊呼,把本来就已经震惊不已的于北流吓了一跳,只见漆月行心痛地连着棍子一起拿起烤鸡,看着下面一层已经烤焦的鸡皮,差点就要哭出来了:“天啊,这么肥美的一只鸡,就这么烤焦了,简直是浪费啊!” 说着漆月行对着没烤焦的地方狠狠啃了一口,肉质鲜嫩肥美,口齿留香,吃得她嘴唇上沾了一层油,简直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鸡肉了! 于北流张着嘴,原本细长的眼睛这次却瞪得滴流圆,漆月行看他这副样子,只以为是又要和自己抢吃的,赶紧带着烤鸡后退几步,护食地防着于北流:“九师兄,这些日子你又没有和我一样吃不到荤,我好不容易吃上肉了,你可不要和我抢,我自己真的能吃下这一整只鸡的。” 漆月行的饭量水云间里谁人不知呢?别看她长得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实际上食量比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还要大,一只烤鸡算什么,给她五只她也能吃下肚。 在外,仙门诸门派都知仙门四钗之一的流光游士漆月行,却不知在倚兰山,漆月行还有一个水云间饭桶的称号。 “小师妹……”于北流的表情好像摊上大事儿了一样:“小师妹,你可知你现在吃的是什么吗?” “什么?”漆月行一边美滋滋地吃,一边满不在乎地说道:“凤尾鸡吗?我看这山鸡的尾巴还挺好看的。” “什么凤尾鸡啊?”于北流直拍大腿:“小师妹啊小师妹,这凤兽就跑了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被你给烤了!” “凤兽?”漆月行嚼着满嘴的肉想着什么是凤兽,凤兽岂不就是春江花月夜门派内独有的一种仙兽吗?听说这凤兽,要怀胎十年才会生出一个凤兽宝宝,春江花月夜对凤兽极其珍贵,他们养凤兽,这么多年也才只有不到百只母凤兽,很少向外送出,所以基本上没去过春江花月夜的人,都不知道凤兽长什么样子。 想到这儿,漆月行忽然停下咀嚼的动作,呆呆地看向于北流:“九师兄,我吃的,该不会就是凤兽吧?” “怎么可能。”于北流皮笑肉不笑的。 “那就好。”漆月行继续享受地吃起来:“我就说嘛,春江花月夜从来不把凤兽往外送,凤兽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咱们水云间呢,嗯嗯嗯……好吃。” “才怪!”于北流捂着脑门,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小师妹!你说你吃什么不好!你非把凤兽给烤了吃!你知不知道啊,这次咱们倚兰山举办仙门大宴,春江花月夜为了表示友好和尊敬,特地送来了一只凤兽,仙门大宴那天还要把凤兽放在最显眼的位置等着它凤化呢,刚刚听说看守凤兽的弟子喂食时没有拦住凤兽,凤兽飞了出来,我这正想过来叫你帮忙一起找呢,结果你竟然给它烤了吃了!” 第四章 凤尾鸡丢了4 什么?自己吃的是凤兽?才不会呢,明明就是一只肥肥的凤尾鸡嘛!怎么可能是凤兽! 漆月行努力把嘴里那些肉咽下去,然后瞪着一双大眼睛看于北流:“九师兄,你绝对是骗我的,你平时就喜欢逗我骗我,你这次也是。” “我没骗你,哎呀……这可怎么办才好……”于北流一个头两个大,简直是焦头烂额,却听漆月行笑着说:“装,你接着装,你都可以搭个戏台唱戏了。” “漆月行!”于北流恨不得在漆月行的脑袋瓜上使劲敲一敲,都什么时候了还以为自己是在开玩笑,他只能严肃认真地对漆月行说:“我跟你说啊,我没逗你,是真的,你手里拿着的,是凤兽。” 这下漆月行可是笑不出来了,于北流难得有这么严肃的时候,这不明摆着是自己真的把凤兽烤了吗? 天呐自己这是犯了多大的错误!漆月行愧疚不已,一脸愁容地又啃了一口凤兽的肉…… “死丫头,你还吃!”于北流上手就想把烤了的已经吃了一半的凤兽抢下来,漆月行却是一转身躲了过去,连吃了好几口:“那个……九师兄,你别抢,我吃了就吃了,反正都已经被我烤了,我吃半只也是吃,吃一整只也是吃,反正都是闯祸了,你就让我吃完嘛。”说完漆月行转过身来,楚楚可怜地朝于北流眨眨眼睛:“真的很好吃嘛……” “你……”于北流感觉自己要被漆月行气死了,一瞬间气血涌上头,感觉自己要晕倒了,他怎么忘了,漆月行就是一个女痞子加上饭桶,这个时候能说出这种能把死人气活活人气死的话的,恐怕也只有她了。 “你吃你吃你吃,真是什么都敢吃啊!”于北流气得在漆月行肩膀上打了一下,却又不舍得再使劲了。 虽说漆月行调皮捣蛋,能吃能睡的,简直不是长辈眼中的好孩子,同道眼中的好仙友,可是在倚兰山水云间里,她还是师父和九位师兄宠着的小师妹呢,他们对漆月行这个唯一的女弟子,可是又爱又恨的。 在外,很多倚兰山的女弟子和其他门派的女仙友,甚至是江湖上其他知道漆月行名号的女子,都对她羡慕极了,不是因为她貌若天仙,也不是因为她师承水云间原上圣人为座下弟子,而是因为她是原上圣人和水云间九郎君一起宠着的女子。 漆月行的九位师兄同师父原上圣人一样名满人间,在仙门之中也是登峰造极之佼佼者。 故而九位师兄泊兰郎君—井梧、隐逸郎君—永夜、仙谷梅郎—朝别、竹贞郎君—清绝、雪柳先生—云合、桃夭郎君—凤萧、桑叶居士—秦桑、青莲郎君—如眠、风流于少—于北流,也被世人并称为水云间九郎君。 不过于北流想要护着漆月行也是不能的,毕竟漆月行犯得也不是什么小过错,最后漆月行享受了一顿通天美味烤鸡之后,还是跪在了水云大殿里。 “什么什么什么?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你把凤兽给我吃了?”原上圣人被漆月行气得胡子都开始立起来了:“臭丫头!三十九日之后便是仙门大宴的日子了,现在凤兽没了,你让为师怎么跟你两位师叔交代!” 第五章 再讨一只成不成1 这次仙门大宴在倚兰山水云间举行,浮云台和碧云天的弟子也都过来帮忙,一切操办也不用原上圣人劳心,只是玉龙圣人和剪烛圣人交给原上圣人的任务便是把凤兽的事情处理好。 每三年一次的仙门大宴上,一定要有仙兽在场,以示祥瑞,而且这仙兽必然不是操办仙门大宴的门派本门所特有的仙兽,必然是其他门派内的仙兽,以表示各门各派交流甚多,相互交好。 今年倚兰山能请动春江花月夜的凤兽,那可是早早就放出了风声,天下各门各派届时都会期待着看到凤兽首次出现在仙门大宴上,一旦能看到凤兽凤化,那边更是祥瑞之兆了。 春江花月夜愿意送出凤兽,这还不是因为春江花月夜—花月阁阁主,尘香居士花有清,以及皎月居士月有阴二人素来与大师兄泊兰郎君井梧交好,是井梧亲自前去求二位至交才取到的这一只母凤兽,得来实在是不易,却偏偏被漆月行给吃进了肚子。 “师父……”漆月行可怜兮兮地望着原上圣人:“师父,那凤兽落在我房门外,自然是勾起了我的食欲,再者说,这许多年,我也如果不少地方玩,偏偏是春江花月夜太远,我不曾去过,所以也未曾见过凤兽的样子……” “你把上等仙兽烤了吃了,你还有理了?”原上圣人不停地捋自己的胡子,希望能压一下自己的火气:“前些日子你才扮做男子私自下山去逛青楼,还把人家青楼给砸了,原因只是因为给你找来的两个女子不够美,咱们水云间生平第一次赔钱给青楼那地方,竟不是因为男弟子,而是因为你这个女弟子!为师罚你吃素半月,是让你清心静气的,还未等你这股痞气下去,就闯出了更大的祸来,你是要把你几个师兄和为师气死啊!” “师父……”漆月行原本是跪坐着的,一听原上圣人这么说,赶紧端端正正跪着:“师父,徒儿不是不听师父的吃素静心,可是是那凤尾鸡自己飞过来的……” “你说那是什么?”原上圣人瞪着眼睛,唯恐自己是听错了,漆月行也是反应过来,赶紧改口:“凤兽,是凤兽啦,是那凤兽自己飞过来的,是它先来招惹徒儿的。” 歪理,简直就是歪理,原上圣人隔空出手,使劲敲了漆月行的头:“它飞到你房门外,你就偏偏要把它烤了?你这臭丫头,你知不知道,这是你大师兄去春江花月夜的花月阁好生求来的,若不是你大师兄和花月阁的尘香居士、皎月居士关系甚笃,人家从不外送的珍贵凤兽岂会送到咱们这儿啊?你、你简直把你大师兄的心血给毁了!” “师父,倒也不必这般骂她。”井梧坐在一旁,漆月行闯了这么大的祸,井梧看她还是一副宠溺的眼神:“这凤兽虽珍贵,倒也不是不可以再要一只,弟子再往春江花月夜去一趟也可,御法器飞行赶路,来回不超过一月,也能赶在仙门大宴之前把凤兽带回来。” “大师兄,你不怕再带回来一只,又让小师妹烤了?小师妹吃的时候那可是一直喊美味呢,凤兽在她旁边,她可能也会觉得馋吧。”于北流抿嘴笑道。 知道事情还有的解决,于北流便也不急了,还能打趣漆月行。 第六章 再讨一只成不成2 “九师兄你说什么呢,我就是不知道那是凤兽才烤了吃的,要是……要是知道那是凤兽,再馋我也会忍住的。”漆月行撅起嘴,也不跪了,起身跑到井梧身边去跪下,揪着井梧的衣袖可怜巴巴地仰望着井梧:“大师兄,你说的,这事也是可以的解决的,那……再讨一只成不成?” “你呀。”井梧修长的大手在漆月行头上敲上一下,宠溺地说道:“罢了,若是别人,定要好生惩罚,既然是你,我便再往春江花月夜去一趟。” “别只累着你。”原上圣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漆月行一眼,黑脸道:“井梧,你也不要总是惯着她,她整日什么都不管的,可是清闲着,这次不能闲着了,小行,你跟着你大师兄一起去春江花月夜,出去长长见识,也多跟你大师兄学习学习待人之道,别总当自己是个小孩子,要是在普通人家,你这个年纪都该成亲生子了。” “真的吗师父!”漆月行高兴地跳了起来,虽然平日里她没少偷偷下山玩,但是总归是不能出远门的,别说是最远的春江花月夜了,就算是离得较近的归去来山门她都没去过。 漆月行一点也没觉得这是什么惩罚,相反,她兴奋地立即就要回去收拾,井梧也去做准备了,只剩下于北流趴在漆月行的房门口:“小师妹,这可能是你这么多年第一次出远门吧?” “可不是,开心死了。”漆月行想想又觉得于北流的话不对劲,昂着头对门口的于北流说道:“你得意个什么劲儿?不就是比我多出去见识过吗?现在我也要走出去了,你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我可不是和你比。”于北流笑嘻嘻道:“小师妹,你别忘了,这次你可是单独和大师兄出去的,大师兄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一个十足的闷葫芦,你这一路上,都要和大师兄作伴,我很期待你回来是什么样子呢。” 泊兰郎君井梧,如兰君子,向来都是淡泊雅致的,一本正经的正人君子,话少心思也纯正,凡事都可顾全大局,是原上圣人最喜爱的首席弟子,也正因为如此,像是漆月行和于北流这样的师弟师妹们,都会觉得大师兄过于闷声闷气,一点不懂生活和玩笑的乐趣。 于北流的话倒是让漆月行的动作缓慢下来了,漆月行捏着下巴学着原上圣人摸胡子的动作认真地思考起来:“说的也是哦,这一路上,我断然不能离开大师兄的,可是总和大师兄呆在一起,我觉得我身上会闲出虱子来的,还有哦,我会无聊死的……” “所以嘛,你还觉得兴奋吗?”于北流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唉,你慢慢享受这一个月的时光哦,你九师兄可是要去忙仙门大宴的事情了,提前和你告辞一下。” 说着于北流得意洋洋地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漆月行不服气地喊了一句:“慢走不送!” 刚想着于北流的话,发呆之际,漆月行根本没注意井梧站在了自己的房门口,来回踱步却和井梧撞了个满怀。 “哎呦……”漆月行揉着自己撞疼的头,抬头一看是井梧,井梧逆着光站在她面前,漆月行觉得这个场面比什么花魁表演好看多了,井梧长相俊美,又很柔和,没有什么棱角,他又是温柔和润的性子,静静看着自己的样子,当然让她移不开目光。 第七章 再讨一只成不成3 “大师兄!”漆月行昂起头望着井梧:“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井梧沉默着,偏头看了看漆月行身后的烤架和地上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凤兽的毛,抬手在漆月行头上敲了一下:“你这丫头,每次都是这样,自己闯了祸,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大师兄……”漆月行揉着根本不疼的脑袋,岔开话题装可怜:“我已经知道错了嘛,那我吃都吃了,它已经在我肚子里了,有什么办法嘛,你这样打我,可是会把人打傻的。” “小丫头,我下手轻重我自己最清楚,你呀,不要诬陷我。”井梧终于绷不住,露出淡淡的宠溺的微笑:“说好了,这次再请来凤兽,你可不能再伤它了。” “我保证。”漆月行竖起三根手指头:“哎呦大师兄,我要是知道那是珍贵的凤兽,我怎么可能会吃嘛,我保证,一定不会了。” 井梧点点头,对着烤架和凤兽的羽毛一挥袖子,顿时一堆东西化为烟尘,消失不见。 “哎呀!浪费浪费!”漆月行一惊,心痛不已,抓着井梧的衣袖:“大师兄,那个烤架我好不容易搭起来的……” “怎么,吃了凤兽,还要留下证据吗?”井梧又在漆月行的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你吃了凤兽,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师父交代了,不要透露出去,只说是凤兽自己飞走了,找不到了。” 虽然原上圣人面上盛怒,可是私下里还是已经想好了如何不让漆月行担责任,这凤兽若是别人请来的,这事情是断然不会这么容易就平息了,好在是井梧请的,还可以让井梧费些面子和交情,再请来一只。 漆月行两只手放在一起点来点去,一副不太好意思的样子:“嘿嘿,师父还是疼我的,大师兄你也是疼我的。” 听漆月行这么说,井梧嘴角笑意更浓,这次抬手,漆月行下意识躲了一下,看井梧这柔柔的动作,不像是要打自己,便自己把头蹭到井梧手下面,井梧也笑得暖意洋洋,轻轻抚着漆月行的头。 漆月行从未出过远门,井梧来也是教她要准备些什么,百宝囊是一定要带上的,修仙之人都会随身携带百宝囊,可以将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收进去,百宝囊是人人一样,但随着修仙人的法力增强,百宝囊能够收纳的东西也会随之增加。 另外就是自己的法器,也是一定要带上的。 在井梧的提醒下,漆月行发现自己的法器青竹不见了。 “小师妹,我对你的法器的感应就是在这里。”井梧看着眼前的铅华屋,露出些许为难的面容。 倚兰山的如厕之处统称铅华屋。 “呃……”怎么会在这里呢?不太可能吧……漆月行咬了咬嘴唇,道:“大师兄,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没过一会儿,漆月行拎着青竹出来了,青竹是她的法器,是一根像竹子一样的棍子,只不过这青竹的色泽比普通竹子要更翠绿润明。 漆月行有些惭愧道:“我好像是哪一次给落在里面了,不过大师兄,它还是冰清玉洁干干净净的,绝对没有沾上什么……嗯……诸如此类的东西。” 井梧抿嘴笑起来,道:“小师妹,青竹是你的法器,只要你不嫌弃,怎么都行。” 论这天下的修仙之人,恐怕能把自己宝贝法器落在茅房里的,只有漆月行一个了吧。 第八章 再讨一只成不成4 “不嫌弃不嫌弃,怎么可能嫌弃呢,这可是师父给我的青竹呢。”漆月行很违心地说话,好像总和于北流抱怨青竹像是一只绿色的大长虫的人不是她一样。 “小师妹,此次前往春江花月夜,我们是要赶些时间的。”井梧顿了顿,道:“你御法器飞行之术可还行?” “这个嘛……”漆月行思考着要怎么才能让井梧知道自己的御法器飞行术还停留在第一层,仅仅能在青竹上面站稳而已,站稳的前提是,青竹不动,青竹一动,漆月行保准会摔下来,像一个大地瓜一样趴在地上。 看漆月行这一副为难的样子,井梧心里便也是知道了一二,他这个小师妹的修为,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本以为这段时间他们师兄弟九人各自有各自要忙的事情,师父会趁机好好抓抓漆月行的修行呢,谁成想,这漆月行的修为还是停留在原地。 井梧叹息着摇摇头:“罢了,你便随我一起吧。” “好呀!”再好不过了!漆月行就知道井梧不会让自己用青竹飞行的,她抓着井梧的衣袖撒娇道:“谢谢大师兄,大师兄你的御法器飞行术最是厉害了,你的鬼见愁鞭也是最上等的法器,所以一定可以载得动我们两个人的哈。” 漆月行这一点说得不错,井梧的鬼见愁鞭是最上等的法器,鞭身长约十余尺,上面有细细硬硬的倒刺,只要是被鬼见愁锁住,那被困住的地方不说血肉模糊,那也是皮开肉绽,江湖上对于井梧的鬼见愁鞭,那也是素有“泊兰郎君鞭一抽,是鬼也要扒层皮”的说法。 井梧不禁又在漆月行头上敲了一下,无奈道:“我的鬼见愁鞭的确可以载得动多几个人,只不过小师妹,你自己也该好好修炼了,御法器飞行术是我们修仙之人最先学习的入门法术,你现在却是连御法器飞行术都没办法驾驭,以后你的修为甚低可如何是好。” “那我可不怕。”漆月行小声道:“法术高强之人有法术高强之人的活法儿,法术低微之人有法术低微之人的活法儿,不见得法术低微,日子就过得不舒坦。” 论起这正理和歪理,谁也说不过漆月行,正得说成正的,歪的说成正的,那是她的本事,也是她唯一的本事了,她的修为,连其他师弟们都比不过,甚至碧云天和浮云台的小师妹们也能轻松把漆月行给比下去,所以啊,漆月行恐怕是最不在意自己修为的了。 说不得漆月行,井梧也只好不再说她了,井梧总想着,只要漆月行在倚兰山,有师父和这些个师兄们的保护,那么就让她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过一辈子也是好的,修行这种事情,她若就是喜欢,那便也不强求她,这种东西,本来也不是强求得来的。 …… 出发前的夜里,女扮男装的漆月行大摇大摆地进了如沐清风楼,这倚兰山山下最近的城镇里,最好的青楼莫过于这如沐清风楼了,虽说是青楼,可这如沐清风楼却是以清雅著称,大多是文人墨客、习武之人与修仙之士吟诗作乐之处。 第九章 再讨一只成不成5 漆月行为了什么来如沐清风楼呢? 是为了吟诗作对,增长学识吗? 并不是。 是为了结识更多的文人墨客,习武之人和修仙之士吗? 当然也不是。 她怎么可能会想到这些呢?她的目的非常单纯,那就是喝烈酒,吃美食,还有看美女。 今夜可是如沐清风楼的头牌,天下第一舞姬施白芯群鼓起舞表演的大日子,而且免费观看,漆月行可是雷打不动会过去看的,不可能因为第二天要赶路去春江花月夜而放弃看施白芯的舞。 在漆月行看来,美酒佳肴配上绝世美人的倾城一舞,简直快哉,什么修行,都比不上这样的人间乐事。 其实漆月行总混迹于市井街巷,烟花柳巷,和这些人多少也是面熟的,来看施白芯群鼓起舞的这些人,虽说叫不上名字,可总知道是以前见过的,偏偏在角落里坐着的一个白衣修士引起了漆月行的注意。 这白衣修士浑身上下一尘不染,一个男子,却是肤如凝脂透雪,唇若点珠海棠,漆月行自己不爱修行,倒也是知道修行其中之事,这非得是修炼到了登峰造极之境,否则怎会越生越年轻,越生越美。 看这白衣修士天生长得就是一副好人模样,眉宇之间也透露出那股端正清高,可端正清高的修仙之士怎会出入这如沐清风楼呢?莫不是,表面上清高端正,实际上是个好色之徒? 想到这儿,漆月行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任他自己清闲,一定要去挖苦他一番。 穿过那些举着酒碗高谈阔论的人,漆月行一屁股坐到了这白衣修士面前:“兄台这身姿挺拔,气度不凡,一看便不是普通之人,颇有一番修为,不知兄台师承何处啊?” 这白衣修士自然是彬彬有礼,向漆月行微微颔首:“若在下未记错,应该与兄台未曾相识。” “这个嘛……”漆月行倒是没想到他会给自己回这么一句,什么品行端正的修士嘛,还不是和这里面的客人一样是来看美人的,当然,和自己也一样。 漆月行只想白他一眼,道:“看来兄台也是知道今天是这如沐清风楼的头牌免费献舞的日子。” 漆月行心里想的是,不想花钱,又想看美人,这看起来端正斯文的修士,还不是和自己这个修仙界的小混子一个样子。 “姑娘知道,在下为何不能知道?”他只吐出这么一句话,漆月行立即想要伸手捂他的嘴:“喂,你瞎说什么?我可是地地道道的纯爷们儿!” “我看你是个地地道道该挨打的臭丫头了。”漆月行没等接着说话,就听到自己身边传来师父原上圣人的声音,她顿时一个激灵,就看到师父专用的传话鸟飞在自己身边。 糟了糟了!传话鸟都发现自己了!那就说明师父已经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祸不单行,更让漆月行崩溃的是,施白芯因为脚受伤了不能上台跳舞,这场群鼓起舞今天是看不到了。 漆月行就奇了怪了,自己平日里来这里,倚兰山根本无人知晓,今天晚上自己偷偷溜出来没多久,就算有人通报了师父自己偷跑出来,那师父也不应该这么快就找到自己呀……这不是出了鬼! 第十章 再讨一只成不成6 这白衣修士轻轻抿了一口香茶,嘴角挂着淡淡地微笑:“想来姑娘是有些麻烦的,还是快些回姑娘该回的地方去吧。” “你……”漆月行紧皱眉头,这事情到底是不是这个衣冠禽兽做的!可是……他又怎么会传来师父的传话鸟呢?这明明是只有倚兰山的弟子才会的法术啊,怎么可能他也会。 思来想去,漆月行还是觉得是自己倒霉,这么快就被师父的传话鸟抓到了,漆月行一脸挫败,今天真是倒霉,不仅没有看到施白芯的舞蹈,还被师父抓到了自己又来了青楼,看来今天回去又避免不了一顿训斥。 “喂。”漆月行两只手放在桌子上,身子前倾拉进和白衣修士的距离:“我是该走了,可是你好歹告知尊姓大名,以后也是交了个朋友嘛。” “交朋友?”白衣修士嘴角微扬:“若在下没有猜错,方才姑娘是想要找在下的麻烦。” “我……”虽然刚刚漆月行的确是想要耍耍一下他玩的,不过漆月行嘴上是绝对不会承认的,脖子一昂:“我那是想要和兄台认识一下的,并非什么想要找兄台麻烦,兄台可是误会小弟了。” “是吗。”白衣修士修长的手在一旁的剑柄上摸了两下,道:“我们以后自会有机会相识的,姑娘还是先回去应对眼前之事吧。” 这白衣修士简直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漆月行碰了一鼻子灰,本不愿意就这样走了的,可师父一定已经想了好几种方法要惩罚自己了,还是想想眼前的事情吧。 想到这里,漆月行只好灰溜溜地离开,走在路上,漆月行回想刚刚那白衣修士手指碰触的佩剑,纯白色的剑柄与剑鞘,材质粗糙如枯木,宛若寒冬之时,天降大雪,将树枝覆上了一层白雪,剑柄处那两个字,漆月行看得隐隐约约的,可是结合一下这独特的剑,是……是如故剑! 漆月行一下子停下了脚印,呆呆地站在了原地…… 完了完了,惹到大人物了,漆月行真想给自己一巴掌,招惹什么人不好,非要去招惹枯槡公子知天风!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仙门四君之一的知天风,是归去来山门——来楼中人,道行高深莫测,最大的特点便是一身白衣向来是一尘不染,随身配剑便是如故剑。 光是一个知天风也就算了,漆月行可是知道,知天风还有一个妹妹,名唤知天寒,江湖人称海水娘子,海水娘子和漆月行一样属于仙门四钗之一,可她的道行与修为不知道要超出漆月行多少。 知天风和知天寒兄妹二人向来不会单独行动,一个人出现在一处,另一个一定不会离得太远,惹上了知天风就等于惹上了知天寒,惹上了知天寒就等于惹上了知天风。 漆月行吓出一身冷汗,拍拍胸脯,还好还好,自己刚刚并没有对知天风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否则岂不是要把枯槡公子知天风和海水娘子知天寒都给得罪了。 第十一章 漆月行遇通天妖怪1 不过……漆月行猛然回头往如沐清风楼的方向望去,奇怪了,听闻枯槡公子知天风是最不近女色的,怎么也会赶这个热闹,去看施白芯跳舞呢?难不成外面的传闻都是假的?知天风并不是不近女色,只是偷偷地近女色? “哼……假正经……”漆月行大摇大摆地往倚兰山走,不会御法器飞行术的她只能这样一步一步用走的回去,每次都是这样偷偷跑出来又偷偷跑回去的,走夜路她也已经习惯了,只要上了倚兰山,那就是安全的,从如沐清风楼到倚兰山山脚下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已经走过很多次了,根本没什么危险,漆月行一点也不怕,摇摇晃晃还磨蹭了点,主要是想一想一会儿回去要怎么面对师父的怒火。 想着想着漆月行根本没有注意到脚下,回过神来的时候,觉得脚下软软的,漆月行有些奇怪,停下脚步,蹲下来,才看到自己好像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块大绒毛地毯上,可是这都快接近倚兰山了,几乎是野岭地带,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地毯这种东西嘛。 那这是什么动物的皮毛?漆月行揪了揪这毛,还有些难拔。 “这什么动物啊,这么长的毛竟然不掉毛?”绝对不可能,在漆月行的认知里,就没有不掉毛的长毛动物,今天非要拔下来一撮毛。 就在漆月行如愿以偿地拔下来一撮毛之后,只觉得脚下地动山摇的,自己忽而抬高,忽而摔倒,以后直接跌落下来。 当她趴稳了之后抬头一看,面前竟然立起了一头庞然大物,长着马头虎躯,足足有两匹高头大马那么大,浑身黑色的长毛。 这是……虎马!!! 天呐!这是倒了什么样的霉啊!!!一切不顺也就算了,偏偏这千百年难得一遇的虎马凶兽都被自己踩到了。 这虎马凶兽是百年成型,千年才成兽的凶兽,只要是比人还高,那就是千年凶兽了,虽说是凶兽,可是虎马从不主动袭击人,除非被人惹怒了才会暴露凶气,看现在它的状态,漆月行猜测也不可能是很开心。 其实虎马并非攻击性很强的凶兽,它最大的优点就是奔跑速度极快,一般的修仙之士遇上虎马,就算交手也绝不会活不了性命。 可这不是漆月行嘛…… 这个时候漆月行也根本顾不上面子了,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救命啊?师父!大二三四五六七师兄!你们谁在啊!快来救我!” 虎马见漆月行没命地跑,也开始追她,轻轻松松追上不说,还抬腿要踢漆月行,这被它的大蹄子踢一下,岂不是不死也要丢半条命! “虎马大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踩在你的马屁上的!”漆月行用尽全身力气跑:“天太黑了……又是山路……我真的是没看清才会踩你的马屁,还有哦,我也不是故意拔毛的!虎马大哥,求求你了,放过我啊……” 就在漆月行即将被虎马的前蹄踹到的时候,一道蔚蓝的剑光闪过,一浑身散发海浪波纹光色的蓝衣女子从天而降,她的剑也是通体为海蓝色,剑气同样如海中之浪,三下五除二击退虎马,这只虎马显然是刚成年不久,敌不过她,落荒而逃。 一看没危险了,漆月行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吓出了一身冷汗。 第十二章 漆月行遇虎马2 这时,一只纤纤玉手伸在漆月行面前,漆月行顺着这手抬头向上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美而又清冷的面容。 好美啊…… 若只只是看容貌,漆月行定然不识得这女子,可看她的剑,再看她的穿着,再想一想刚刚在如沐清风楼碰到了知天风,漆月行便猜到了,这女子正是海水娘子知天寒,这剑也是她的随身佩剑复苏剑。 “美人姐姐……”漆月行把手放进知天寒的手中,任由知天寒将自己拉起来:“美人姐姐,多谢救命之恩。” 见漆月行站稳了,知天寒将手收回,背在身后,向后退三步,拉远和漆月行的距离,这时漆月行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是一身男子装束。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知天寒微微颔首,面容不加多少神色,言语却是十分懂礼数。 漆月行刚想和知天寒这个美人姐姐套套近乎,却又听一旁传来一个清亮的男子声音:“天寒师姐,天风师兄还在等我们,我们快些去与天风师兄会合吧。” “嗯。”知天寒点头。 “不行不行……”漆月行很喜欢知天寒这个美人姐姐,耍赖似的缠住她:“美人姐姐,你看啊,这黑灯瞎火的,我刚刚还遭遇了虎马的攻击,我这还有危险呢,吓破胆了,美人姐姐,你就帮人帮到底,送我上倚兰山吧。” “倚兰山?”听漆月行的话,知天寒颇为诧异:“你是倚兰山门中第一?师承何人?” 这倚兰山是修为大派,门中弟子怎会连虎马都对付不来?刚刚他的样子,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百姓。 “这个嘛……嘿嘿……”漆月行挠挠头笑道:“我乃倚兰山水云间原上圣人座下弟子,你唤我小行就可。” “小……行……”知天寒想了想,道:“哦,我知道了,你是流光游士漆月行。” 说来她们还同属仙门四钗呢,不过漆月行从未现身江湖,江湖上对流光游士的说法大多来自于一些不知名人士流传出来的消息,然后口口相传,不知真假,不过有一点知天寒倒是知道的,漆月行喜欢扮上男装去看美人。 这是从漆月行的二师兄隐逸郎君永夜那里听来的,前些日子永夜便到访归去来山门进行交流修习,在下山之前,知天寒也是听过一些关于漆月行的事迹的。 “这就是流光游士漆月行?”这知天寒的师弟又开口了,得知漆月行身份之后,他轻轻拱手:“见过流光游人。” 知天寒同样拱手:“吾乃归去来山门来楼弟子知天寒,这位是我的同门不同楼的小师弟,归去来山门去楼弟子迟弄星。” 这就是迟弄星啊,果然看起来年纪不大,按照听闻来算,迢迢道人迟弄星该是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的,漆月行盯着迟弄星看了一会儿,虽然迟弄星看起来颇为稳重成熟,可脸上的稚气还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早该想到的,归去来山门人人修习归去来剑法,只有一位修习拂尘法术,那就是小小年纪却修炼成就颇高的迢迢道人迟弄星。 看他手持浮沉拂尘,应该早就猜到他是迟弄星才是。 第十三章 出发前夕1 “美人姐姐……”漆月行太喜欢知天寒的相貌了,不妖不媚,清冷傲气,简直就是别人眼中的冰山美人,漆月行散开长发,搂紧知天寒的胳膊:“美人姐姐……我一个人回山上,太黑了,害怕……” “叫天寒就好。”看到漆月行是女儿身,知天寒也不反感她的碰触了,加之知天寒、知天风与漆月行的九位师兄都交好,知天寒便也把漆月行当成自己的小师妹了。 “天寒姐姐,你送人家回倚兰山嘛,好不好?” 呕……漆月行快要被自己说话的语气给恶心晕了,可是为了和美人姐姐一起上山,怎么都要坚持住,毕竟要是有美人姐姐在,师父怎么都不会好意思再惩罚自己了吧。 “漆姑娘。”知天寒柔声道:“今夜我与我兄长有要是要办,不能误了时辰,这样吧,就让弄星送你上山去吧。” 不要吧……漆月行嘟嘴起来,她喜欢跟美女姐姐呆在一起啊…… “可是天寒姐姐,你兄长现在怕是在如沐清风楼快活呢,不是你误了时辰,是他误了时辰吧。”漆月行道。 “原来兄长在如沐清风楼,漆姑娘,多谢。”知天寒松开漆月行,转头对迟弄星吩咐道:“弄星,漆姑娘就交给你了,务必送漆姑娘安然上山,天黑了,你随漆姑娘上了山便在水云间借住一晚吧,明日一早,我们在山下这里会合。” “是,天寒师姐。”迟弄星躬身行别礼,知天寒也回礼,这才御剑飞离。 “美人姐姐!”漆月行挫败地看着知天寒离开的身影,直到迟弄星站到身边说话,她才回过神。 迟弄星道:“漆姑娘,我们上山吧。” “叫行姐姐啦。”漆月行看了迟弄星一眼,果断走在前面带路,看着漆月行这熟悉地形地走,一点也不像怕黑怕坏人的样子,迟弄星呆愣地跟在她后面傻傻地问:“为何?” “因为……”漆月行忽而回头,凑近迟弄星耳边道:“因为我这个人,很行,做什么都很行,所以叫我行姐姐。” “是……吗?”迟弄星回想了一下刚刚被虎马追得屁滚尿流的漆月行,真的是做什么都行吗? 漆月行就知道,向他们这种正经到不行的正人君子,跟他们开个玩笑,他们却是听到什么就信什么,尤其是归去来山门的这些剑士,更是这样,看迟弄星的样子就知道他对于自己的话是认真地在思考。 “漆姑娘……”迟弄星小声叫漆月行。 漆月行停下脚步,回头看迟弄星:“又怎么啦?” 迟弄星道:“其实,我们可以用御法器飞行术的,何必这样走回去呢。” 谁不知道御法器飞行术赶路快啊,可是漆月行她不会啊,在外人面前,漆月行还是爱面子的,如果让外面的人知道自己连御法器飞行术都不会的话,岂不是让别人觉得自己仙门四钗的地位是浪得虚名? 好吧,虽然的确是浪得虚名啦…… 漆月行想了想,对迟弄星说道:“是这样的,我们倚兰山呢,上山是一件非常有诚心的事情,一定要很虔诚的,所以我们作为倚兰山的弟子,上山都是用走的,从来不用御法器飞行术的。” 第十四章 出发前夕2 “是……这样的吗……” 迟弄星年纪小,他就如同漆月行一样,因为是年纪最小的弟子,没有出过远门,这次随知天风、知天寒一同出山,见见外面的世界,也是第一次到倚兰山境内,所以对于倚兰山的规矩也不甚了解,听漆月行这么说,倒也是不得不信。 “当然,我是谁啊,流光游人漆月行啊,身为仙门四钗的我,怎么可能会骗你这个小娃娃呢?”漆月行一副“相信我,没有错”的表情,抓着迟弄星的衣袖:“来来来,跟我走,我带路。” “哦……好……”迟弄星就像是个小绵羊,被漆月行骗着骗着就上了山,漆月行可是心情大好,毕竟迟弄星是外来的客,有客人,原上圣人总不能对她多加惩罚,更何况迟弄星这个小绵羊,听话好骗,漆月行也很是喜欢啊。 被漆月行一路带上山,迟弄星懵懵地出现在水云间仙门门口,漆月行拉着迟弄星要往里面走,却怎么拉都拉不动了,疑惑回头,却见迟弄星不肯走了:“漆姑娘,我毕竟是外来仙友,不可冒然闯入水云间,漆姑娘还是要前去通报原上圣人,得原上圣人允许,我才可入内借宿。” “哪来那么多规矩呀,我们水云间没这么多规矩,跟我进来就是。”漆月行硬拉着迟弄星往前走,可迟弄星年纪虽小,但法力修为高于漆月行太多,她是怎么拽都拽不动他,漆月行眉头一皱:“你是木头吗?还是泥塑啊?我是水云间的弟子,我准许你入内。” “漆姑娘。”迟弄星还是不肯踏出一步:“漆姑娘你是水云间的弟子,原上圣人才是水云间主事,得主事许可,我才可入内。”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固执啊!”漆月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干脆蹲下来,两手托腮:“行,你这么固执是吧,那我就蹲在这里,你不进我也不进。” 空气安静了很久,漆月行才总算明白,这人简直就是一个守规矩、懂礼数到不行的木头,自己要是不去通报师父,恐怕迟弄星真的能在门口站上一整晚,最后还是漆月行败了,胡乱摆摆手:“哎呀,行了行了,我去通报行了吧,你在这等着,不要走哦。” 漆月行刚离开不久,迟弄星便听到有细微的声响,向远处望去,空中出现一身着蓝底白纹仙裙的女子,飞向水云间,她的身影如仙人起舞,与月辉映,这一幕美景让迟弄星都看呆了。 直到这女子落地,迟弄星才看清她的容貌,她比一般女子要清瘦许多,腰肢盈盈一握,肌肤洁白胜雪,面容清丽,不施粉黛,却另有一番美感。 此女子便是倚兰山碧云天弟子,碧云天五女君中的小师妹,浮天女君雪拥蓝,雪拥蓝功法原自仙舞,身轻如燕,更是可纸上起舞,故身形纤细,容貌清秀。 见迟弄星在此,雪拥蓝诧异问道:“敢问这位道长,何故深更半夜徘徊于在水云间仙门门外?” 第十五章 出发前夕3 她一说话,才让迟弄星回过神来,忙答:“在下归去来山门去楼弟子迟弄星,见过仙友,我是送流光游士上山,要在水云间借宿一晚的,在等流光游士前去通报。” “原来是迢迢道人,失礼了,我乃倚兰山碧云天女君雪拥蓝,在此见过迢迢道人。”雪拥蓝作为碧云天五女君之一的女君,自然不会失了礼数,更何况迟弄星看起来像是忠实之人,雪拥蓝对其好感更是多了些。 “小道长!我通报好了,我大师兄都亲自来迎接你了,这次你总该进门了吧?”漆月行生怕迟弄星这个死板至极的小道长会认为自己只是进去走了一趟,根本没有通报而不肯跟自己进去,所以特地拖着井梧一同出来接迟弄星进门。 井梧和迟弄星相互行礼,这礼也并非什么正式之礼,迟弄星是见过井梧多次了,就算没有深交,也是脸熟的,井梧做了请的姿势:“弄星,随我进来吧,师父等着见你。” “好,井梧兄。”迟弄星随着井梧走,漆月行则是挽上雪拥蓝的胳膊:“蓝姐姐,你怎么来了呀。” 对于漆月行的热情,雪拥蓝一点也不惊奇,她已经习惯了漆月行没正形的样子了,一边和漆月行往里面走,一边刮了刮漆月行的鼻子道:“是仙门大宴的事情,碧云天负责仙门大宴的所有装饰,我带了四师姐亲手绘制的图纸,要呈给原上圣人过目。” 雪拥蓝口中的四师姐便是碧云天五女君排行第四的孤灯女君离支笑,不光是倚兰山的弟子,江湖上也是人人都知道,这些年倚兰山碧云天的孤灯女君离支笑从来不出山,甚至从来不出她的掌灯阁。 在夜里,倚兰山所有的房屋之上都会有一团法力凝结的灯火,那是因为每天夜里,离支笑都会施法术点燃掌灯阁中名为万灯盏的神器,这神器就会飞出灯火,去照亮施法人想要照亮的地方。 不知从何时开始,离支笑就这样整日呆在掌灯阁中,足不出户,白天休息修炼,夜里就彻夜点燃万灯盏,照亮整个倚兰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这样过去多少年了,漆月行来倚兰山八年,也不过只是偶尔几次原上圣人让她跑腿去与离支笑说些事的时候见过她几面而已。 “想不到离师姐还会画图纸呢,好厉害啊。”漆月行有些惊讶,一直以来,她都以为离支笑只会点灯呢。 “那可不。”雪拥蓝柔声笑道:“十年前咱们倚兰山整顿翻修,那翻修的图纸也是四师姐亲手画的呢。” “那……”漆月行就很奇怪,为何离支笑不出山,不出掌灯阁,甚至不关心任何事,很多事情还要去求她她才会帮忙,她只是这样每夜掌灯,重复过着一样的乏味日子,这样活着,多没意思呢:“蓝师姐,你可知道离师姐为何一直都呆在掌灯阁里点灯,从不踏出掌灯阁半步吗?” “这……我不知。”雪拥蓝摇头:“自打我入了倚兰山碧云天,四师姐就已经每日守在掌灯阁了,我也奇怪啊,只是大师姐、二师姐和三师姐都对四师姐为何不出掌灯阁之因只字不提,旁人更是不敢说,我便也不好多问。” 第十六章 出发前夕4 “唉,听说离师姐的法力很高哦,从未见过离师姐出手,好可惜哦。”漆月行嘀咕之后,又抱紧了一些雪拥蓝的手臂:“蓝师姐,我有些日子没去碧云天了,我明日就要随我大师兄启程去春江花月夜了,待我们办完事回来,我一定要去找你们玩,我都有些想念怜光师姐和清泉师姐了。” 漆月行口中的怜光师姐是碧云天五女君中的大师姐,号余香女君的烛怜光,而清泉师姐则是潇湘女君水清泉。 她们二人平日里是最疼漆月行的,每次漆月行去碧云天的时候,她们都会为漆月行准备她最爱吃的东西,漆月行在水云间便是在男儿堆里,有些女儿家的事情漆月行自然不能和师父、师兄们说,每次都会跑到碧云天,让碧云天的师姐们照顾自己。 碧云天的五位师姐也都把漆月行当自己的小妹妹照顾,漆月行活泼好玩,也成了她们的开心果了。 “行儿,你个没良心的。”雪拥蓝在漆月行鼻子上狠狠揪了一下:“净雪师姐你就不想了?净雪师姐白疼你一场了。” 碧云天五女君中的二师姐是清晖女君天净雪,天净雪法术为弱,但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琴音可绕梁三日,棋艺精湛,无人可敌,写得一手好字,琴棋书画之中,画为之最,天净雪可绘画可形成结界,让人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她博学多识,整日与古籍佳作为伴,也被称为天下第一才女。 一听到净雪师姐四个字,漆月行就觉得头疼,虽然天净雪也很疼她,可是每次她一去,天净雪总是要念叨自己几句,还非逼着自己和她一起读书阅卷,要知道,漆月行自己是最不喜欢看那些咬文嚼字的东西了,繁琐极了,还不如她的小人书有意思呢。 漆月行委屈巴巴地瞪眼耍赖:“谁让净雪师姐总让我看那些无聊的书卷了,还有啊,蓝师姐,你太使劲了,你都把我的鼻子给揪下来了。”说着她摊开手心放在雪拥蓝面前:“你看,你得赔我。” 又玩起来了……雪拥蓝无奈一笑,随手在漆月行空空如也的手心里抓了一把,做了个扔的动作:“不仅揪下来了,还扔出去了,扔到泥土里了,看你还怎么呼吸。” “哎呀!!真的喘不过来气了!”漆月行演得逼真到位,装作晕倒的样子靠在雪拥蓝身上不肯起来,逗得雪拥蓝笑得花枝乱颤。 忽然漆月行站直了,拉着雪拥蓝的手:“蓝师姐,你笑得这么开心,一会儿见了我师父,可得护着我点。” 漆月行哪敢说刚刚去通报的时候,师父全程没有正眼瞧自己,脸黑得吓人哦,她都怀疑一会儿自己得是走着进去,抬着出来。 “你又闯什么祸了?”一听漆月行这么说,雪拥蓝就知道漆月行是又惹原上圣人生气了。 漆月行每天都在做什么呢?不是闯祸,就是在闯祸的路上,要不就是闯了祸,躲原上圣人的惩罚的路上。 第十七章 出发前夕5 “我不就是偷偷溜出去……”漆月行话没说完,雪拥蓝就已经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了:“你又去如沐清风楼了?” “嗯……”漆月行眼珠滴溜溜地转,最后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雪拥蓝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吧,我在原上圣人面前多替你说说好话。” “多谢蓝师姐,蓝师姐你最好了。”漆月行可是开心死了,有一个外来的客人迟弄星,再加上碧云天的师姐,他们在场,师父总不至于当他们的面惩罚自己。 然而,当漆月行趴在长椅上,屁股传来痛感,而且还是在迟弄星和雪拥蓝的注视下被打的时候,漆月行忽然觉得以后做事不能凭感觉。 “师叔,别打了,这二十棍已经够行儿受的了。”雪拥蓝没办法阻拦这惩罚,但是提醒原上圣人适可而止倒是可以的,原本这图纸呈上了,要说的话也都说完了,雪拥蓝该是离开回碧云天的,可就是担心这一次原上圣人是真的动怒了,怕漆月行被罚出个好歹来,雪拥蓝才没有离开。 “是啊师父,小行已经知道错了,她刚刚也保证了以后不会再去寻花问柳了,您就别再罚她了。”井梧求情道。 “寻花问柳?你可真是抬举了她。”原上圣人气得直捋胡子:“她简直是记吃不记打,好了伤疤忘了疼,吃一百个豆腐还不知道豆腐腥,每次罚她,都是打的时候龇牙咧嘴,回头就忘,该干嘛还干嘛,该犯错还犯错,不省心,就得教训!” “宫前辈,漆姑娘好像晕倒了。”迟弄星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了,迟弄星、井梧、于北流、雪拥蓝都一起拥到漆月行身边,唤着漆月行的名字,这阵仗,着实也是把原上圣人惊到了,难不成自己刚刚下手下狠了?平日里罚漆月行都是四五十棍,她挨了打,躺一天就又可以活蹦乱跳去闯祸了,这一次不过就是二十棍,怎么还承受不住晕倒了呢? 原上圣人目光难掩关切,一直盯着漆月行的方向。 “行儿?行儿?你还好吗?”雪拥蓝蹲下来摸了摸漆月行的额头和脸,没有很烫,只是漆月行的眼睛紧闭,眉头紧皱,看起来情况不太好。 “这是为何?这臭丫头什么时候这么不禁打了?”于北流看看井梧,井梧也是忧心忡忡的样子,漆月行挨打从未晕倒过,不知这次到底是师父下手太重,还是漆月行自己身子不行了…… “各位先不要急。”这时,迟弄星微微俯身,将耳朵附于漆月行脸颊边,仔仔细细听了一会儿,直身道:“恕我直言,漆姑娘她可能是……” 迟弄星这一犹豫,可是让大家更急了,原上圣人半个身子探出座椅急切地看向迟弄星,井梧也迫切地问:“弄星,快说,小行她到底怎么了?” 这让他怎么说呢,想想都觉得有些尴尬,迟弄星声音小了些:“漆姑娘可能是睡着了。” 原上圣人差点从座椅上摔下来,大家再仔细一听,漆月行浓厚的呼吸声伴着轻微的鼾声正在有节奏地响着。 第十八章 出发前夕6 “噗……”在大家都忍着不笑的时候,于北流实在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就差趴在地上打个滚了。 他心里可是实在佩服漆月行,这小师妹的确是个人物,竟然在被师父原上圣人罚挨棍子的时候睡着了,她这是得多习惯挨打啊……真是有趣! 原上圣人的脸别提多黑了,尤其是看到在场的所有人都忍着憋笑的时候,真是连把漆月行吊起来使劲抽的心都有了,他这辈子,就没见过漆月行这么没脸没皮的人,尤其还是个女子。 什么温婉贤淑,什么柔情似水,这些词用在漆月行身上就是格格不入的,原上圣人觉得,只有用地痞流氓这四个字来形容漆月行,才是最贴切的。 雪拥蓝抿嘴笑了一会儿,终于笑够了才又求情道:“师叔,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算是罚过了,小行明日还要随井梧师兄出远门呢,别再让她没法赶路了。” 原上圣人白了漆月行一眼,“哼”了一声道:“她就算是半死也能赶路,到现在连御法器飞行术还不会呢,赶路也是井梧御法器飞行带着她,不用她出一点力。” 实在是拿漆月行没办法了,软硬不吃就是漆月行本人了,原上圣人皱着眉头:“罢了罢了,管她怎么样呢,最好是能遇到个制得住她的,否则啊,迟早有一天,我得让她气死,别人一问,这名震武、法两道的原上圣人是怎么死的?不是战死的,不是老死的,是被自家小女弟子气死的,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呢!气死我了,你们爱怎么处理她怎么处理她,最好找个烂泥坑给她扔进去。” 原上圣人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一番数落之后依旧是气鼓鼓地离开了。 “唉。”井梧轻叹一声,很自然地走到椅子边,于北流可是和井梧默契十足,就知道井梧要做什么,赶紧搭把手将漆月行扶到井梧的背上。 背上漆月行,井梧道:“我送她回房间,北流,这里交给你了。” “放心吧大师兄。”于北流点点头,待背着漆月行的井梧走远了,于北流才对迟弄星说道:“弄星兄,时候也不早了,我带你去住处吧,你也好早些休息。” “多谢于公子。”迟弄星规规矩矩地行谢礼。 “那我也不坐了,我也先回碧云天了。”雪拥蓝道。 “蓝师姐别急,我一会儿送你。”于北流道。 雪拥蓝低头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送,再说了,都是自己家,还客气什么,你只管去安顿迟道长就好。” 言罢,雪拥蓝向迟弄星微微颔首示意,便手上一道蓝色光晕闪过,衣袂飘飘,飞身离开水云间。 “浮天女君当真如广寒宫中的嫦娥仙子一般,超凡脱俗。”迟弄星由衷感叹。 “那是自然。”于北流在前面引路,时不时回头与迟弄星交谈:“蓝师姐呢,在我们倚兰山一众女修士当中,虽说不是生得最美的女子,可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再加上蓝师姐仙气飘飘的,身轻如燕,又似浮天仙女,所以才得称号浮天女君嘛,不是似仙子,她就是仙子下凡啊。” 第十九章 出发前夕7 “倚兰山碧云天五女君个个脱离世俗凡尘,法力造诣深厚,这是江湖人尽皆知的,只是……”迟弄星也不知这话当问不当问,只是心中太过于诧异,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问,自然要问:“只是这漆姑娘倒是和号称仙门四钗的流光游士不太相似。” “你说我小师妹啊?”于北流噗嗤一笑:“你别把她当成流光游士就行啦,流光游士是世人看她,漆月行才是真正的她。” 于北流就差没说一句,世人称漆月行为流光游士,尊其为仙门四钗之一,还不是因为她是师父原上圣人座下唯一的女弟子?在了解漆月行的人看来,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顽皮女孩儿罢了。 说来也是怪讽刺的,漆月行这个被原上圣人严令禁止出远门的修士,竟然被称作流光游士,漆月行这个一动不动的游士恐怕也是世上唯一一个的了。 江湖上对于漆月行的了解,无非就是原上圣人座下唯一女弟子,神秘至极,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使行了善事也从不留名,每日隐姓埋名,天地之间任其逍遥,所以才称其为流光游士。 说来说去,这流光游士的称号,就是世人瞎猜瞎想给漆月行起的,他们要是知道流光游士是个连最基本的御法器飞行术都不会的顽劣姑娘,怕不是要一人一口口水把漆月行淹死吧。 “不过……”想起刚刚漆月行的样子,迟弄星还是会忍俊不禁:“不过啊,我倒是觉得漆姑娘的性子不同于寻常人,却又高于寻常人。” “哦?为何这么说?”虽然不想想得这么直白,可是于北流确实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赞漆月行,倒还真想听听迟弄星怎么说。 迟弄星款款走着,唇角微扬,清明的眸中竟没有一丝轻视漆月行,他道:“在这浩荡天地间,谁人甘于平凡?可我们生而为人,原本便是平凡之物,可人人都想着要争一争那前头的,纵使现在的你我二人乃至众仙门弟子,任何一人都难逃其理,可漆姑娘却不同,她甘于平凡,于平凡中也能安然而乐,这样的心境,看似平凡,但却不平庸。” 迟弄星这样评价漆月行,于北流还真是第一次听到,可深思过后,却又觉得他的话句句在理,他这个小师妹的确是这样的,不会在意自己与别人的差距,不会因为自己法力的低微而闷闷不乐,她只做她喜欢的事情,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其实她也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想做一个平凡的人,过平凡的生活,她流连于市井间时,过得比倚兰山的任何一个人都有烟火气儿。 “这话要是让我小师妹听到了,又该得意起来了。”于北流笑了笑,迟弄星也低头微笑,从见漆月行的第一面,迟弄星就知道,漆月行和自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可这样,他反而更能理解和欣赏漆月行,因为漆月行活出了大多修士向往却不敢的模样。 第二十章 暗中行动1 知天寒赶去如沐清风楼时,如沐清风楼因施白芯无法登台献舞,也已经是座客寥寥,放眼望去,知天风已经不在大堂之中。 不过知天寒自然是知道知天风不可能就此离去,他们兄妹二人与迟弄星出山,自然是有要事。 施白芯曾经也是江湖中人,出身于天波门,只不过武学修为过浅,自己也不愿再浪费时间练武,便离开天波门,之后不知怎的,兜兜转转竟成了如沐清风楼的舞姬,也正因为接触了南来北往的江湖人士,故而了解很多消息。 知天风入如沐清风楼自然不是真的为了观施白芯一舞,而是为了向施白芯打听一些事情,知天寒询问过后,便知道施白芯今日不舞,而知天风又未告知自己他已经离开,那就表明知天风现在还在如沐清风楼里。 他已经见到施白芯了,知天寒很断定。 “呦,这位小娘子生得好生俊俏啊。”知天寒寻掌柜的不见,倒是被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瞧上了,只见那壮汉大手覆在知天寒的肩膀上,笑得不怀好意:“小娘子,瞧你生得,简直比这如沐清风楼的头牌姑娘施白芯还要俊俏几分,你这姿色,不来这里做头牌都可惜了。” “放肆。”知天寒冰清玉洁,一身的冷霜傲骨,听了这壮汉的话不觉眼神一冷,眉头皱起,回身打飞壮汉的手,壮汉怕是喝醉了,本就是一身酒气,昏头涨脑,被她这一下推得站都站不稳了,好不容易扶桌子扶稳了,再看知天寒,别管她多漂亮了,就是气不打一出来,顿时脸涨红了,指着知天寒道:“你是个什么泼妇,敢动手打老子!知不知道老子是谁?老子是这倚兰山下一霸!你敢打你大爷周蛇头,活得不耐烦了!!” 他挥着拳头朝着知天寒的方向就打,知天寒也不多说话,拔出复苏剑,蓝色剑气带着寒意,直指那壮汉的喉咙。 胳膊哪有剑长啊,被这带着仙气的剑指着脖子,周蛇头可真是一动也不敢动了。 他只是看着知天寒的装束不像是倚兰山修士的装束,就觉得她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剑客,谁成想她配的是复苏剑,她竟然是归去来山门的海水娘子知天寒啊!这些名震江湖的修士,轻轻一动手就能捏死他,他怎么还惹上大人物了呢。 “不管你是蛇头还是什么头。”知天寒冷冷瞪了周蛇头一眼:“在我这儿,都是狗头,我不想看到你,消失。” 话音刚落,剑便已经入鞘,归去来山门的剑术向来是天下第一,剑速快得惊人。 “是是是,我消失,我消失。”被这么一吓,周蛇头这酒不醒也得醒,一溜烟跑得看不见了。 “原来是海水娘子。”掌柜的这时候才出来,她是个看起来年近四十却风韵犹存的丰腴女子,但与知天寒交谈时,却没有半点风尘女子的轻浮,倒是谈吐得当:“海水娘子,我是这儿的掌柜的,您唤我胡妈便好,这枯槡公子和我家白芯儿在楼上,既然您来了,不妨也上去,有事坐下说嘛。” 胡妈独自经营着这如沐清风楼,自然是练就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见了知天寒,她也会收敛起轻佻的言语,得体一些。 第二十一章 暗中行动2 知天风和施白芯交谈之地自然十分隐蔽,楼上还拐了好几个弯才终于见到他们。 胡妈也很识相,知道知天风和知天寒这兄妹二人是不好惹的主儿,带路之后就赶紧退下了。 “兄长。”知天寒向知天风微微颔首。 知天风道:“寒儿你来得正好,我们刚刚说到正事儿上,快坐下,施姑娘,这便是……” “我知道的。”施白芯眉眼带笑:“大名鼎鼎的海水娘子知天寒姑娘,我岂会不识。” 施白芯的长相不算是极美的,可这女子描眉画眼,点唇抹腮的功夫可是一流的,梳妆过后的施白芯,姿色过人,又生了一副媚骨之身,在青楼中呆了这么久,眉眼里也带着些勾人的魅惑。 “见过施姑娘。”知天寒同样也是轻点头,坐了下来。 施白芯倒也不是个拖拖踏踏的人,既然是面对着枯槡公子和海水娘子,她也不必遮遮掩掩,不用有所保留:“我知道二位是为何事而来,近日,这地府公主的确有些动作,虽说没有动各大门派,但着实伤了好些散人修士,照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对各门各院动手,不过你们想要寻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据说地府公主以黑纱覆面,穿着也是全黑,平日从不摘下面纱,法力无边,可瞬间移动,无人见过她真正的长相,所以……很难寻。” 知天风思索片刻,问道:“我们许久未曾下山,自然不知这地府公主是何来头,沿途我们也打听过,可普通百姓倒是说不出来什么特点,直说她很是吓人罢了。” “这我可以把我听说的告诉二位。”施白芯回忆道:“我听很多客人都说起过地府公主,大概可以确定的是,她是女子,所以才会被称为公主,她最可怕之处便是她的法术非正统修炼之术。” 知天寒蹙眉:“此言何解?” 施白芯继续道:“据说这地府公主修炼的是邪术,她一身的法力都是吸收死人身上的鬼气而积攒出来的,哪里有刚死的人,她就会去哪里,吸死人的鬼气,助长自己的功力,听说因为长期吸收鬼气,她自己也快变成鬼了,手上生了长长的黑色指甲,像个鬼爪一样能抓死人呢,鬼生活在哪里啊,地府里啊,所以大家才传她叫地府公主。” 虽说修炼法术的确可做常人不可做之事,可万变不离其宗,人的本质还是人,这鬼神的说法流传于民间,谁又见过呢?这从死人身上吸收什么鬼气,知天风和知天寒是一点也不敢相信的。 “莫不是人死之后,当真有鬼魂?”知天寒此话一出,知天风便摇头:“她吸收的恐怕还真不是什么鬼气一说,她若真是用死人来修炼,倒也不是什么歪门邪道。” “哦?公子说来听听。”施白芯好奇起来。 知天风道:“我在山门中的万卷阁里曾读过一本阴灵录,其中就记载着一些邪气十足的修炼方法,有一种方法是这样的,人在咽气后的一天两三个时辰之内,身体内还有一些未消散的气血,这些气血虽邪性,但威力也很大,要不断吸收刚死去不久之人的气血,也就是所谓的鬼气,那么练武之人必定内力大增,修炼法术之人必定法力强盛。” 第二十二章 暗中行动3 “这种恐怖的修炼方法,还不算是歪门邪道?”施白芯不解。 知天风解释道:“虽然这修炼方法有些邪气,可它偏偏是作为修炼正道被记录在册的,书籍的记载中并没有提过这种修炼方法是禁术,其实人总有一死,若用已死之人最后的气血修炼,倒也不算恶事,只不过,如何修炼只是看个人,若只是寻已死之人,倒也不算为非作歹,只是有些修士急功近利,为了速成,便不断杀人吸食气血,由此这修炼之道便是不正当的。” “嗯。”知天寒赞同点头:“法门无正歪之分,只看修炼之人是正是邪,修炼之人是正,那这修炼的法门便是正,修炼之人是邪,那这修炼的法门便是歪。” 知天风和知天风二人的见解,施白芯倒也是懂得了:“由此可知,这地府公主倒也并非十恶不赦之人。” “哦?”知天风知道施白芯此言中有深意。 “这地府公主虽说招数法力都很邪性,但在我的听闻中,她还没有杀过好人,杀的都是为非作歹之人,对于和她交手过的正派修士,她不过就是伤过,却未夺其性命。” 只杀奸佞恶徒,作对之人若为好人,便只伤不杀,这性子,像极了华精贵女莫离愁,难道……真的是她? 想起莫离愁,知天寒心中有些怅然。 这莫离愁乃千秋氏—水纹院的大师姐,使得一手好刀法,无论何时都不会放下她的金玉刀,曾经她的破劈刀法也是一度另江湖众多习武之人都为之惊叹,更是让那些小妖小怪,还有胡作非为的歹徒都闻风丧胆。 莫离愁出身华精贵族,华精乃皇亲国戚之统称,故足以看出莫离愁家世显赫,她本是金尊玉贵之躯,但投入千秋氏门下习武之后,便也放下了大小姐的架子,用心钻研武学,不过二十三、四,就练就了深厚的武功内力,名满江湖,被人称为华精贵女,位列仙门四钗之首。 知天寒与莫离愁虽说不是闺中密友,却也是关系不错的仙友,虽然见面的机会少,但她们私下也会有书信往来。 可就在一年前,莫离愁接到皇室书信,便离开千秋氏水纹院,独自去往皇城,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她就好像忽然人间蒸发一般,一点消息也没有,千秋氏众多弟子都尝试过写信给她,却不知该送去哪儿,传话鸟、传话蝶、传话马也都找不到莫离愁的位置。 事情涉及皇室,千秋氏也不好太过于声张,毕竟江湖众门派不过问朝堂政权之事,也不与其沾上一点关系,只好私下找其他门派帮忙寻莫离愁。 这一桩暗中行动之事还未有个结果,江湖上又出来一个地府公主,原本这门派与散修之士没什么冲突,可她行事太过于招摇,出手决绝,好多次伤及各门派下山游历的弟子,这便不能不管了。 今日听施白芯所言,知天寒也不知为何,隐隐觉得这地府公主和华精贵女莫离愁有些相似,可却又不能断定是否是一个人,因为她了解莫离愁,莫离愁绝不是一个会随意伤人之人。 第二十三章 暗中行动4 “施姑娘,你可知这地府公主是从何处而来?她一路上伤人无数,总有个路线吧。”知天寒又问。 这个问题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恰好施白芯还真得听人谈论过,便答:“这个我也听人说起过,听闻这地府公主第一次出手是在虚妄山山下的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最近一次出手是在离这儿不远的镜亭湖,所以说,最开始,她是在虚妄山附近一路过来的,那虚妄山是何等地方,虚无缥缈,整座山平日里都被雾气所包围,而且虚妄山是出蛮荒之地的毕经之路,所以,这地府公主要么出自虚妄山,要么就来自蛮荒之地。” 知天寒和知天风互望一下,面色修炼凝重,虚妄山和蛮荒之地,没有一个是好地方,虚妄山的雾气,乃是有毒之瘴气,若非有些功力之人,穿越虚妄山简直是妄谈。 而蛮荒之地更为可怖,蛮荒之地终年高温,严重缺水,更是藏着众多恶兽,传闻很多年以前,有巨大的瘟疫爆发,这瘟疫极为可怕,感染上这瘟疫的人都长出尖尖的獠牙,瞳孔变成血红色,更是有传,他们会吸食人血,所以江湖上掀起一阵杀瘟之战,众多仙家修士和武林高手齐聚,要将瘟者赶尽杀绝。 最后剩下一批瘟者,逃进了虚妄山,众人才罢休,自此,再也未见这种感染这种瘟疫之人。 而后来,有人在经过虚妄山附近时,看到过长着獠牙和红色瞳孔的人出来觅食,便推测这些瘟者可能居住在虚妄山或蛮荒之地,所以多年来,更无人愿意进入那不干不净的地方。 地府公主,若是来自于蛮荒之地或虚妄山,那她的功法绝非一般修士可挡,她的身世,也有些扑朔迷离。 从如沐清风楼出来,也已经是深夜,知天风和知天寒要寻一处客栈住下,知天风这才注意到迟弄星未跟着知天寒,便问知天寒道:“寒儿,弄星去何处了?为何没与你在一起?” 知天寒便将寻到知天风之前救下漆月行一事说与知天风听,说起漆月行,知天风嘴角不禁带上些笑容,知天风一向是偏偏公子,很少露出这种带着些许捉弄人之后的得意笑容,知天寒道:“兄长,听漆姑娘说,她在如沐清风楼见到你,我才得以寻到兄长,不过看漆姑娘说起兄长,脸色不大好,不知,在如沐清风楼,兄长和漆姑娘之间,可有什么误会?” 知天风脸上依旧挂着笑意:“误会倒是没有,只不过,我作为一个前辈,自然不会让原上圣人不知自己的座下弟子偷跑出来逛青楼。” 知天寒思索片刻,想着漆月行黑夜上山,原来是她是偷偷跑出来的,难道……她眸中一亮:“兄长,莫不是你偷偷给原上圣人报信?” “这怎么能算是偷偷,我是光明正大地用传话纸鹤去告知原上圣人的,只不过这漆月行道行实在太浅,没有发现罢了。”知天风道。 “兄长,你是怎么知道她是漆月行的?”知天寒心中纳闷,兄长从未见过流光游士漆月行,漆月行又一身男子装扮,他是怎么一下就认出她来的? 第二十四章 一路向南1 “寒儿你忘了,为兄与漆月行的大师兄,泊兰郎君井梧可是多年的知己好友,泊兰郎君常和为兄提起他这个小师妹漆月行,如沐清风楼是漆月行平日里溜出来后最常去的地方,她眉眼秀丽,女扮男装很容易就被识破,而会女扮男装去逛如沐清风楼的,除了漆月行,也没别人了。” 仙门四君之枯槡公子知天风与水云间九郎君之泊兰郎君井梧,他们二人视对方为知己,泊兰郎君常去归去来山门,也是去见枯槡公子的,平日里无话不谈,井梧又这么疼爱漆月行,自然没少和知天风说起漆月行,所以世人都不知真正的流光游士漆月行是何样的人,但知天风却是有所耳闻。 “啊,我怎么忘了这回事儿了。”知天寒恍然大悟,不过,她倒是不知了,兄长为何要向原上圣人通风报信,这漆月行天性贪玩,兄长大可以当做没看到,却偏偏要和漆月行对着干,幸亏漆月行不知是兄长做为,否则以她的性子,以后还不是要厌恶兄长。 知天风和知天寒寻得一处客栈,休息一晚,第二天和迟弄星会合后,他们还要去打探地府公主的下落。 …… 漆月行这一晚睡得可太香了,除了屁股上还有微微的痛意之外,一切都非常舒适,一大早,漆月行背上行囊,跟着井梧准备出发,也正好赶上于北流送迟弄星下山。 “早上好,小道长。”漆月行恢复一身女儿家的装束,倒是和昨夜小痞子的样子判若两人,她若是不开口说话,迟弄星倒真觉得她有几分流光游士的姿态了。 迟弄星颔首回礼,依旧是彬彬有礼,漆月行三步两步跑到迟弄星身边,像是兄弟一样胳膊搭在他的右肩:“我说小道长,你不要像我师兄们一样死板好不好?你应该学学我狗师兄,我们年纪还轻,有一点年轻人的活力和朝气好不好?” 未等迟弄星说话,于北流就瞪起了眼睛:“漆月行,说什么呢?你叫我什么呢?” “九师兄,狗师兄,叫起来很像的嘛,我也是舌头没捋直。”漆月行得意洋洋地看着于北流,这“狗师兄一称,那也是漆月行一直拿开气于北流的,曾经有一些外来的修士在倚兰山借住,他们的口音就是“九”和“狗”不分,漆月行叫于北流“九师兄”的时候,他们也跟着叫于北流“狗师兄”。 因为这件事情,漆月行时不时地就叫于北流为狗师兄,这可能会成为于北流在漆月行这里一辈子的笑料。 不管他们的谈话是什么,迟弄星的脸却是已经红到了耳根子,从小到大他都恪守规矩,长这么大,除了他母亲,他还从未碰触过女子,这漆月行不管不顾地搭着他的肩膀,可是让他不知所措起来。 漆月行没把自己当女子,可她偏偏是女子啊,迟弄星没办法把她当男子看,肩膀一斜,放下漆月行的胳膊,走远了几步拉开与漆月行的距离:“漆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不可举止轻浮。” 第二十五章 一路向南2 听到迟弄星说出这句话,漆月行忽然安静下来,停下脚步,眼中微光闪动:“你、你竟然说我举止轻浮……” 见漆月行这一副仿佛受了伤的可怜兮兮的样子,迟弄星一下子就慌了,满面欠意:“漆姑娘,你别哭啊,我刚刚口不择言,是我的错,不该那么说你,你亲近我也是因为你觉得我是个好人,我不该……” “小道长!”漆月行简直激动地热泪盈眶:“小道长你怎么知道我一直想让别人夸我轻浮!可是我去了那么多次如沐清风楼,竟然没有一个人夸我举止轻浮!你是第一个!我太开心了小道长!我必须要给你一个拥抱!!!” 说着漆月行就冲向迟弄星要结结实实给他一个拥抱,吓得迟弄星脸色大变,直接就往于北流身后躲,还好井梧及时抓住了漆月行的衣服后领,制止了她:“小行,别闹了,你都把弄星吓到了,弄星并非咱们水云间的弟子,接受不了你这么热情。” “我说小师妹,你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你自己是个女子啊?女子该有温柔贤淑你没有就算了,怎么连最基本的男女有别你都不能恪守了呢?”于北流一个脑袋三个大,不,是一个脑袋十个大。 “天下女子都一个样,独出来一个我,和她们不一样,对天下也没什么影响。”漆月行白了于北流一眼:“再者说了,狗师兄你可真狗,这个时候就这么说我了,你怕是忘了你和我勾肩搭背的时候了,现在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我就给你一个哼字算了。” “我……”于北流被漆月行说得哑然,憋了半天才吼道:“我什么时候和你勾肩搭背了!!!!” “每天!!!!!”漆月行同样朝于北流吼,他们两个可是从小一起拿弹弓打鸟烤着吃,一起偷偷去厨房偷吃的,于北流和漆月行相处,是压根就把漆月行当兄弟,偶尔搭个肩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只是于北流觉得这话被漆月行说得不太对劲,怎么能用勾肩搭背来形容呢! 可是偏偏漆月行吼出来之后,于北流竟然哑口无言,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话来反驳她。 “行了,我不跟你计较。”漆月行随意地甩甩手,一副自己很大度的样子,然后抓着井梧的衣袖:“走走走,大师兄,我们走我们的,不跟他这个狗师兄一般见识。” 井梧低头抿嘴笑了笑,他就知道每次吵架,于北流都吵不过漆月行。 时候也不早了,的确是该出发了,井梧便化出鬼见愁鞭,它就像是一个身上带着倒刺的毒蛇,井梧站上去的时候,漆月行感觉他好像是站在一个怪物蛇上一样,井梧微微俯身,向漆月行伸出手,漆月行乖乖地把手放进井梧的手心里,任由着井梧把自己拉上鬼见愁鞭。 “北流,弄星,我们出发了。”井梧道。 迟弄星躬身行礼,于北流则是朝他们二人摆手:“一路平安啊,小师妹你要听大师兄的话。” “别说话了,再见再见。”漆月行没好气地冲着于北流说道,还没来得及冲迟弄星叫声小道长,井梧便御着鬼见愁鞭飞了出去。 第二十六章 一路向南3 这还是漆月行第一次御法器飞行这么高,准备地说,是她第一次被别人带着飞这么高,因为路途遥远,所以井梧故意飞得高一点,方便确定位置,不过这一高了,漆月行多少有些怕了,毕竟她可不会飞,这万一摔下去了,那可就是死翘翘了。 这么想着,漆月行赶紧从后面抱紧了井梧,这紧贴在一起的感觉,让井梧的脸颊也微微红了起来:“咳……” 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然后微微侧头对身后的漆月行说道:“小行,你不用贴这么紧,我不会把你摔下去的。” “怎么了?”漆月行踮脚懵懵探头过来:“大师兄你大点声,风太大,我听不清你说话。” 井梧又重复一遍:“我说,你不用贴这么紧,我不会把你摔下去的。” “我怕我自己把自己摔下去!”漆月行想了想又问井梧:“大师兄你会热吗?” “……”这孩子怎么跳转地这么快?井梧摇摇头:“大师兄不热。” “那就行了,风这么大,我抱着你点你就不会冷了。”漆月行像个老母亲一样唠叨着:“你看你穿得有点少啊,正好取暖。” “……” 井梧在想,现在自己反悔说热了还来不来得及?可是被漆月行这么抱着,井梧虽然感觉不太自在,可嘴角却不自觉地挂上了笑意,他的小师妹果然还是这样依赖他。 飞上大半日,井梧瞧着漆月行已经累了,便决定寻一处店家休息休息,刚落在地面,漆月行就左摇右晃站不稳,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苦着一张脸:“大师兄!御法器飞行一点也不好玩,我现在都感觉不到我两只脚的存在了。” “小行啊。”井梧俯身蹲下来,捏了捏漆月行的脸蛋:“你可是仙门四钗之一的流光游士啊,在江湖上颇有名气的修士,你自己不会御法器飞行术也就算了,怎么跟着别人飞也受不了呢?” “大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真实情况,普通人稍微强壮点的我都打不过,别说什么御法器飞行了,大师兄,我腿软,我走不动了……”漆月行撒娇起来,其实在井梧眼里,那就是耍赖的行为。 井梧叹了口气,无奈地问:“那你说,怎么办?” “嘿嘿,大师兄……”漆月行扯着井梧的袖摆晃起来:“你背我呗。” 见井梧不说话,漆月行赶紧佯装哭道:“我真的好晕,我腿也好酸,我走不了了,呜呜……” 没等漆月行哭完,井梧就在漆月行头上敲了敲:“行啦行啦,别演了,你这伎俩从小玩到大,大师兄都见怪不怪了。”嘴上说着漆月行,可井梧这么疼她,怎么可能会拒绝,起身背对着漆月行:“上来吧。” “大师兄你最好了!!!”漆月行一下子蹦到井梧的背上,井梧也是稳稳地背上了漆月行,绝对不会把她摔下来,一边走一边道:“记得八年前你刚入师门的时候,也是淘气得不行,经常跑出去玩,在山里不是崴脚就是摔跤,每次也都是我背你回来的。” 第二十七章 一路向南4 “我也记得!”漆月行趴在井梧的背上,安心得很:“有师兄们你在,我总是不怕闯祸,我闯祸了,师兄们总会罩着我的,尤其是大师兄,你最疼我了。”漆月行一点也不吝啬地表达对井梧的崇拜之情:“大师兄,在我心里,你就是神啊,爱死你了。” “小行,不要乱说话。”井梧轻声笑了笑:“你可知道爱是什么?你是女子,爱这个字,对于男子,是不能乱说出口的。” “我没有乱说啊,难道只有男女情爱那才是爱吗?”漆月行搂紧了井梧的脖子,把脸贴在井梧的肩上:“我呀,爱师父,爱师兄,爱碧云天的师姐们,爱浮云台的师兄师姐,有什么不对呢?” 总是这样的,无论井梧说什么,漆月行都一定会找到各种各样的说词,井梧笑意更深:“好好好,你说爱就爱,小傻瓜。” 像是得胜般的喜悦,漆月行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就连……睡着了也是笑着的,没错,在井梧的背上,漆月行又睡着了。 御法器飞行术了这么久的井梧,落了地还要背着漆月行,而偏偏只是跟在井梧屁股后面,什么法也没有施的漆月行,却累得睡在了井梧的背上……事实证明了,漆月行的修为的确很差劲。 到了一家客栈,井梧要了两个房间,把漆月行放到床榻上,还细心地替她盖好被子,自己便也到旁边的屋子休息了。 要说漆月行这一觉睡到了什么时候?那可能得问饭什么时候送上来,当小二端着饭菜在井梧房门口问是送到哪一个房间的时候,漆月行听到“饭菜”两个字就已经从床上跳了下来,鞋都没穿就探出来一个脑袋,正好看到刚打开房门的井梧和端着饭菜的店小二。 井梧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房间:“送到我房里吧。” “好的。”小二进去摆饭菜了,井梧对漆月行道:“把鞋穿好,过来吃饭。”然后就进了房间,漆月行低头看看自己的脚,纳闷起来,明明自己就探了头出来,他又没看到自己的脚,怎么知道自己没穿鞋的? 可能漆月行自己也忘了,自己以前有多少次为了吃连这都没穿就跑了出来的壮举。 所以倚兰山水云间还有一个规矩,那就是不得光脚用膳,其实大家都知道,这规矩也就是再说,漆月行不得光脚用膳。 三下五除二把鞋穿好,漆月行刚一出房门就被人给捂住的嘴,刚想叫就被人拖进了自己房间,然后房门禁闭。 “唔……唔……嗯……”漆月行两手乱抓,脑子一片空白,想着师父教过这个时候应该怎么还手?应该施什么样的法术?想到最后的结果是,她完全忘记了。 “闭嘴。”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女人的声音,略带些沙哑,漆月行能感觉到捂着自己嘴巴的手是微凉的,她看不清楚,可是斜眼能看到这个女人的胳膊上带着暗红色的纹路。 不是正常人!!!漆月行瞪着眼睛感觉自己遇到了坏人,可是偏偏嘴被捂着还叫不了大师兄!! 难道她连饭都没吃上,就要死在这里了吗?不要吧,起码让她当个饿死鬼好不好! 第二十八章 疑似地府公主现身 “听我说……”身后的声音继续,漆月行却是一句也听不进去,既然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到怎么对付身后这个可怕的坏人,漆月行只好用自己打架最常用的方法了,动动嘴唇,找准位置,在这个女子的手上狠狠咬下去…… “啊……”女子吃痛,被迫松开了手,漆月行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就开始往门口跑,一边撞开门一边呼救:“大师兄!大师兄救命!有个女坏蛋要杀我!大师兄!” 被漆月行这么一喊,井梧立即破房门而出,眼神凌厉,鬼见愁鞭甩出,正准备出手,定睛一看,漆月行的房间里空空如也。 漆月行不管不顾,藏到井梧的身后,抓着他的衣服:“你看到没有大师兄?一个手臂上黑黑的女的,你看到没有?她还在吗?大师兄你快打趴她,她捂我嘴还让我闭嘴,我本来就被她捂着嘴,我怎么可能还张嘴,她太过分了……” “小行。”井梧很认真地唤漆月行的名字:“说点有用的。” “有用的……”漆月行把头微微探出来,看到自己空着的房间的时候,使劲揉了揉眼睛:“怎么没了呢?她怎么不见了?她刚刚明明还在这儿的……” “看来人是已经跑了。”井梧转过身看漆月行:“小行,你回忆一下,她长什么样子?或者有什么特点?” “她……”长什么样子,可能是……这个……嗯……漆月行自己在心里想了一会儿,很努力地说出这么一句:“我好像没看清。” 刚刚光顾着惜命了,根本没注意突袭自己的女人是谁,见井梧沉默地看着自己,漆月行又努力回忆了一下,才道:“我确实没大看清,不过我知道她是个女的,呃……说话有点低沉,有点哑好像,还有啊,最重要的一点是,我看到她的手臂啊,有那种黑色的线条那种东西,咦……其实看着怪吓人的。” “黑色的线条的东西?”井梧诧异,问道:“是像纹上去的那种吗?” “我觉得没有哪个女子会在胳膊上纹这种东西吧?应该是自己皮肤里面的。”漆月行想了想又道:“男子也不会纹这种黑色的像蚯蚓一样怪恶心的东西吧。” 皮肤上形成了这种黑色的纹路,那一定是血脉变黑才会如此,可是除了走火入魔之外,很少有人会在皮肤里形成这样的纹路,可若真是走火入魔,那这个人绝对不会还有足够的意识,她只会不断疯狂,这个人到底是谁?仙门武林,哪一派也找不出这样一个女子来。 难道……是地府公主? 暗中捉拿地府公主一事井梧也是知道的,他的七个师弟下山分头行动,也是为了此事,不过一直以来,各大门派派出的人都没有对地府公主确切的消息,地府公主神出鬼没,也是神通广大,能够躲得掉这么多武林仙门的高手。 难不成,这一次不用去寻她,她自己主动找上门来了?可是她为什么一出现就盯上了漆月行呢? 第二十九章 地府公主现身 “大师兄,你干嘛跟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啊?”漆月行摇着井梧的衣服:“为什么她要来杀我啊?她到底是干嘛的?她以后不会还来找我吧?” “别怕。”井梧摸摸漆月行的头:“有大师兄在,不会让别人伤到你的,这个人是谁我也不确定,不过以后我们要提高警惕,不能再被偷袭了。” “嗯,大师兄你说得对,从现在起,我就不能再一个人呆着了,我要和你一起吃饭睡觉,连方便也要在一起。”漆月行十分认真的说道,井梧听了却是忍不住咳嗽起来:“小行,你是在跟大师兄开玩笑的吧……” “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啊,我很认真的。”漆月行用自己非常正视且认真地表情向井梧证明了,她没有在开玩笑,是发自内心地认真地这么认为。 井梧又清咳一声:“那个,小行,其实就一起吃饭就好,不用一起睡觉一起方便的,你就在我旁边的房间,有任何声音大师兄都会听到的。” “哦,那也行吧。”在漆月行看来,这样的安全度只能是勉勉强强吧,不过她根本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浪费自己的精力,所以井梧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也不反驳。 刚刚被人捂嘴威胁的事情,其实现在漆月行就已经快忘得差不多了,因为她现在腹中空空,已经饿得不行了,满脑子已经从刚刚吓得空白的状态变成了只想着吃了,漆月行捂着肚子看井梧:“大师兄,能吃饭了吗?” “走吧,进屋吃饭吧。”井梧无奈一笑,带着漆月行进了房间。 而此时,对面屋子的房顶上,正坐着一个一身黑衣的蒙面人,看上去,是个女子,她从衣袖中露出的一节手腕上面,是明显的黑色纹路。 而她旁边也是一个一袭黑衣男子,下半张脸带着银色的面具,露出的眼睛,是深红色的瞳孔。 “公主,这女子怎么疯疯癫癫的,不似寻常女子。”黑衣男子看了看她虎口上还能看得出来的牙印,就知道现在他的主人已经很不爽了。 这女子便是众门派暗中要抓的地府公主,旁边的男子是她一直以来都带在身边的心腹,名唤崇山。 “她就是流光游士漆月行。”地府公主目光带着一股寒意,一切计划都被这个漆月行给打乱了。 “她是流光游士漆月行?仙门四钗中的漆月行?”崇山觉得难以置信,刚刚看漆月行的样子,法力不高,跟大多修士比起来,同草包无二,怎么可能是流光游士呢…… “就是她,我曾经见过她。”地府公主道。 她还记得,当时是众多门派的弟子都去倚兰山浮云台习收放武器的法术,原本法术只能修仙之人才能用,一直以来都是修仙之人的法器可以通过法力随意幻化而不用特别携带,可倚兰山浮云台双仙之一的太真仙者洛子规却跨越武法,研究出一种习武之内以内力也可幻化武器的术法,所以当时很多门派的弟子都去倚兰山浮云台学习这个术法,她当时也在,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第一次看到漆月行。 别人都在认真学习这门术法,只有漆月行在树上睡觉,而且她忘记自己是在树上了,还一翻身摔了下来,摔了一嘴的泥,所以现在地府公主才会对漆月行印象这么深。 第三十章 地府公主身世 “那……公主,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您要说的话根本没来得及说出口,这……” “我再想办法。”地府公主远远地盯着漆月行的房门,刚刚“劫持”她,实在是有话要说,井梧不出房门,只有漆月行露面了,便想着由漆月行带话给井梧也好,可是她没想到漆月行反应这么激烈,傻乎乎地根本不听自己说话,看来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不能指望漆月行。 仔细想来,她现在能信得过的人少之又少,但可以这副境地,她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没有头绪,也没有规划,只是她知道,有些事情一旦拖得久了,就会越来越无法收拾。 她垂下头,看着自己手腕上修炼变深的黑色脉络,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到什么时候,摆脱不了这个鬼东西,也不知道它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可她功力尽失,若没有这个东西,她恐怕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兄长,弄星,我们也赶了好久的路了,去前面那家客栈休息一晚吧,明天一早我们再继续追踪。” 这声音,很熟悉…… 地府公主顺着声音看去,刚好看到知天风、知天寒和迟弄星三人。 “是他们……” “公主,他们是谁?”崇山问道。 “为首的男子是仙门四君之一的枯槡公子知天风,那蓝衣女子便是仙门四钗之一的海水娘子知天寒,那略带稚气的男子便是仙门八杰中最为年轻的迢迢道人迟弄星。” “这一天里能看到这么多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还真是有幸。”崇山看了看身旁的地府公主:“公主,他们可值得相信?” “旁人我不知,但我与海水娘子知天寒素来交好,她的为人我了解,我们先观察一番,有了合适的机会,再与他们相见。”刚刚的失败已经让地府公主没办法再现身一次了,她也不确定他们三个人会不会也是抓捕自己的,所以不能轻易暴露自己。 没错,地府公主就是曾经的华精贵女,千秋门水纹院的大师姐,莫离愁。 她的经历,还要从她被召回皇城时说起,当时莫离愁接到皇城来的书信,信上说她的父亲定山王病逝,要她回去奔丧,莫离愁当时就感觉事情不对劲,她的父亲她当然了解,定山王一向身体很好,就算得了重病也不会这么快就离世,不过字迹的确是母亲定山王妃亲笔,所以莫离愁便赶回皇城。 可入了皇城,那边是龙潭虎穴,只因这些年皇帝暗中收买武林仙门中的高手和修士,他野心勃勃,想要用这些武功和法力高强之人帮助他扩充疆土,发动战乱,而父亲定山王则是反对这种做法的一方,所以被皇帝以卑劣的手法害死。 莫离愁回道皇城,了解这些情况之后,为时已晚,父亲惨死,母亲身体抱恙,她也被拘禁在锁神牢中。 锁神牢是皇帝花了大价钱打造的一个牢笼,不管内力多强,法力多高,都没有办法冲断其牢笼。 皇帝要莫离愁以大师姐的身份收拢千秋氏水纹院弟子向皇室卖命,莫离愁断然不肯,于是皇帝大怒,以药将其迷晕。 待莫离愁再醒过来时,人已经处于虚妄山之中,承受着层层瘴气带来的痛苦,完全喘不过来气,觉得自己就快死在虚妄山里了。 第三十一章 地府公主身世2 那个时候,莫离愁是想死不想活的,她爱武学,并为之付出一切,她放弃了高贵奢华的贵族生活,投身千秋氏钻研武学,她有一双金色的匕首,千秋氏水纹院有一套披风双刀法,莫离愁是双匕首,她以披风双刀法为基础,创立了披风双刃法,她的内功也已经练习到了很重要的阶段。 她本想着如果自己可以练就最高层次的内功,她的披风双刃法就可以名满天下,到时候她就给她的双匕首起个好听的名字。 可现在双匕首没了,她一身的内力也没了,若不是自己双臂上的黑色邪气,她几乎就是个废人…… 莫离愁不愿意回想起那些经历,可那些黑暗的回忆就像是狠毒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哪是一种痛彻心扉的苦。 …… “真好吃。”漆月行手里攥着一块油滋滋的大鸡腿啃得起劲儿,而井梧则是慢悠悠地吃着旁边的素菜,吃饭的样子也是风度翩翩,呢,看着井梧和漆月行两个人的样子,不像是会点油腻菜的人,不过他看错了,人不可貌相,漆月行虽然长得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容貌,可她只要一说话,一做动作,那就是个活脱脱的汉子。 她无肉不欢,井梧是知道的,这整只烧鸡都是给她点的,最重要的一点是,井梧还点的是两整只烧鸡,以漆月行的饭量,两只她都能给吃下去。 外面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应该是又来新客人了,隐隐约约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井梧的筷子忽然停下,眼神微动:“是老朋友。” “嗯?什么朋友?哪个老朋友?”漆月行咽下一口之后,又使劲啃了一大口鸡腿,就这样看着井梧起身去打开了门,开门的时候,知天风、知天寒和迟弄星他个人正好经过门口。 “井梧?”知天风一回眼,入了眼的不是门口的井梧,而是叼着一只大鸡腿,吃得嘴边都是油的漆月行。 “好巧,井梧兄。”迟弄星又是不失礼数地向井梧行了个礼,看到漆月行的时候,明显吓了一跳,他对于漆月行前不久的“非礼”还记忆犹新,有些结巴地对漆月行打招呼:“漆姑娘也在。” 知天寒也是端端正正向井梧颔首:“见过泊兰郎君。” 井梧一一回礼之后,对他们三人道:“甚巧,你们也在此处,我要带我小师妹去一趟春江花月夜,在这里暂住一晚。” “我们也是有点事情在这附近,也是暂住一晚。”知天风和井梧是好友,自然不见外,两人聊上一会儿,漆月行拿着鸡腿、鸡翅、鸡爪和鸡头都没有了的鸡身啃,走到井梧旁边探出头:“美人姐姐!小道长,你们也在啊。” 就算知天寒告诉过漆月行叫她名字就可以了,可是转头漆月行就已经忘掉了,开口还是喊她美人姐姐,因为在漆月行看来,知天寒就是美人姐姐。 知天寒也不在意一个称呼了,淡淡地微笑:“漆姑娘。” “美人姐姐,我这里还有一只烧鸡,你要不要进来吃?小道长呢?”漆月行倒是大方起来了,以往护食护得紧,这次碰上了知天寒和迟弄星,倒是大方起来了。 第三十二章 被莫离愁劫持 “不不不……不了漆姑娘,我们一会儿自己吃,不打扰你和井梧井梧兄了。”迟弄星有意躲着漆月行,快步跟着小二离开了,知天风和知天寒也向漆月行和井梧微微点头,离开了。 这时候,井梧才回头看漆月行:“小行,你瞧你把弄星吓得,现在见你话都说不利索了,恨不得躲着你走。” “这……这能怪我吗?”漆月行蹦蹦跳跳又坐回去吃起来:“这个小道长,死板得很,我不过就是逗逗他嘛,这样就害怕了,真是的。” “小行。”井梧关上门坐下来,几乎是苦口婆心:“以后不要随便对男子那么亲热了,知道吗?” 又被说了……漆月行噘着嘴点头:“知道啦,以后不了。” 虽然现在她答应得痛快,可是井梧是知道的,转眼间她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夜深了,漆月行本来是呼呼大睡的,但是无奈吃得有点多,越来越想去方便一下,本来想着憋一憋,最后实在憋不住了,半闭着眼睛,困得像个游魂一样钻进厕屋,解决好了肚子以后准备回去再美美地睡上一觉,可是历史又重演了,她再一次被捂住了嘴,这次干脆让她叫不出声音,捂得很紧,劫持她的人直接搂住她的腰,带着她一起飞离客栈。 漆月行这下可睡意全无,在空中踢了踢腿,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她不会飞啊,她不会飞的话,万一真的这个歹徒松手了,那自己岂不是要摔死了? 想到这里,漆月行忽然不敢动了,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身后的大哥,哦不,是大姐松手。 这个人就是几个时辰前劫持过自己一次的女子,漆月行被她捂嘴捂得习惯了,凭借这手的温度和触感,已经知道是同一个人干的了。 她已经在心里想好了一会儿被松开之后要问这个歹徒的问题了,为什么就盯上自己了?自己到底是有钱还是有武功秘籍啊?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劫持自己! 终于落地之后,嘴刚被松开,漆月行一跺脚,连人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刚想质问“歹徒”,自己的喉咙就被那人点了一下,再张嘴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嗯……嗯!!!”漆月行说不了话了,才能定睛看一下劫持自己的人是谁,这个“歹徒”一身黑裙长袍,一看就不像是好人的装扮,长得倒是标致得很,脸上淡施粉黛,眉心一颗黑色花纹,别的都没什么,就是她的眼神冷冷的,又带着些恶狠狠的样子,看着有些吓人。 漆月行两手乱比划起来,其实是想说:你是什么人?你赶紧给我松开,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还赶劫持我,还施法不让我说话,你,你赶紧给我解开! 漆月行比划得让莫离愁看着心烦,一团黑气冲上漆月行的脖子,让漆月行可以说话,可又一施法,这下漆月行却是不能动了。 “你是什么人!三番两次抓我,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你这样劫持我……嗯……嗯?嗯……”漆月行没说两句话,又被莫离愁施法堵住了嘴。 “聒噪。”莫离愁的脸冷得很,犀利的眼神瞪着漆月行:“你以为我想劫持你?若非是你好带走,我才不会劫持你呢。” 第三十三章 被莫离愁劫持2 莫离愁也想直接和井梧交谈,也想和知天风、知天寒、迟弄星说自己的遭遇,可是偏偏她知道,知天风、知天寒和迟弄星都已经知道地府公主的事情了,由此看来,井梧也不会不知道,冒然在他们面前露面,万一他们现在是敌不是友又该怎么办呢?所以有些话,莫离愁得让漆月行代为转达,只是……现在莫离愁有些怀疑,漆月行到底能不能替自己说明白。 漆月行盯着莫离愁看了一会儿,总觉得这个“歹徒”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这些年总有些修士是在倚兰山见到过的,不过以漆月行的性子,任何学习的地方她都不可能出现,即使出现了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大多数修士知道流光游士漆月行这个名号,却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而漆月行对他们呢,也是如此。 所以漆月行就算对莫离愁眼熟,也不可能想起来她是谁,除非莫离愁身上有什么标志性的特点,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是没有的。 莫离愁不仅没有了以前华精贵女的风姿,像个地狱来的罗刹鬼一样,就连她的双金匕首也没有了。 “听着,我是曾经的华精贵女莫离愁。”莫离愁表明身份,又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让你帮我转达,你要是能好好听我说下去,就眨眨眼睛,要是还大呼小叫乱抓乱咬,我就把你剁了喂狗。” 剁了喂狗??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坏这么狠!她是华精贵女莫离愁?怪不得漆月行觉得她眼熟,可是漆月行见过一面的华精贵女莫离愁不是这样的,她一副高贵了,漆月行自然不敢再惹她,万一她一生气真得把自己给剁了可怎么办?漆月行可不想拿狗肚子当棺材,赶紧用力眨眨眼睛。 看她这个样子,莫离愁知道她应该不会捣乱了,便帮漆月行解开了嘴巴,漆月行好不容易能说话,赶紧说:“你要不也帮我把身上解开,我这样怎么能认认真真听你说话呢?” “听我说话用的是耳朵,不是身上。”莫离愁瞅了漆月行一会儿:“要是你觉得你脑袋上的耳朵不是很好用的话,那我就帮你把身上解开,但前提是,你这不好用的耳朵就顺便帮你割了,正好喂狗。” “不不不,不用不用,我耳朵好使着呢,不解就不解嘛,你想说什么你就说呗。”漆月行又补充了一句:“我好好听着呢。” 漆月行还是一如既往地怂,和自己上一次见过她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莫离愁说道:“江湖门派中,有修士和皇室结盟,欲助皇室扩充疆土,发起多场大动乱,这样侵略性的战争,会导致无辜百姓伤亡,民不聊生,而我,正是因为反对皇室打破现在的和平,才被害成这样的,我一身的内功全部被废,被丢进了虚妄山,九死一生,若不是我被蛮荒之地的村民救下,又恰好被阴灵爪认了主,得了一身的邪气功法,我是断然不能活着出来的,我从虚妄山出来,一路攻击了疑似和皇室合有关联的修士,不忍下手杀他们,却被他们颠倒黑白,说我是修炼了歪门邪道的邪恶功法,更是给了我地府公主的称号,现在没人相信我,各大门派都派出了人暗中抓捕我,我需要信任我的人帮我,一旦将来众门派仙门与皇室合作,那后果不堪设想。” 第三十四章 莫离愁被断发 “等等等等,你慢点说,你这重点太多了,我根本都记不过来嘛。”漆月行努力把刚刚莫离愁说的话记下来,正好看到风吹起莫离愁的头发,女子青丝应及腰才对,可莫离愁的头发却像是被人切断过一样,竟然只及肩膀,怪不得莫离愁没有梳发髻,可这样被切发之的女子,要么是十恶不赦,要么是水性杨花,不干不净的,这切发之辱,一直高高在上的莫离愁怎么可能会受得了? “你的头发……”漆月行笑不出来也闹不出来了,她知道华精贵女莫离愁如果有反抗能力的话,绝对不会容许别人给自己切发的,这对女子是奇耻大辱啊。 果然漆月行说出“头发二字,莫离愁就慌了神,背过身,又发觉自己背过身,这断发就更明显了,又转回来怒道:“不许看我的头发,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喂狗!” 漆月行一听,吓得赶紧把眼睛闭起来:“你……你怎么总要把我喂狗啊……你不是来找我帮忙的吗?就你这样的态度,动不动就要把我切了喂狗,我……我都在狗肚子里了,怎么帮你啊?” “别跟我油嘴滑舌,我是在和你说正经事。”莫离愁收起眼神中的慌乱,立即把布帽戴在头上,遮住自己被断的发。 “我也是在跟你说正经的呢。”漆月行努努嘴:“莫姐姐,你就帮我把身上解开被,你也知道我道行浅得很,根本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你何必让我在这儿一动不动的,像个死尸一样呢。” 莫离愁心绪乱得很,思索一会儿,还是帮漆月行把身上解开了,本以为漆月行会借机逃跑,却没想到漆月行不仅不跑,反而接近了自己,向自己的布帽伸出手。 “做什么?”莫离愁打开漆月行的手,后退了几步,一脸防备的样子。 “我这样子怎么伤害你呀?”漆月行一改平常咋咋呼呼的样子,说话都注意着温柔一些:“我不想伤害你的,你不用这么防备我。” 漆月行轻轻取下莫离愁的布帽,也看到了莫离愁强忍着的泪水,她一向是骄傲的贵族,无论是在皇城,还是在千秋门,莫离愁一直都是受人敬仰,如今这狼狈的模样,她自己都不愿意看到。 “你的头发若是一直这么散着,被人看到了,总会对你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既然这么害怕别人看到,我帮你把它藏起来。”漆月行拉着莫离愁坐下,伸手取下自己头上的玉簪和玉梳,由此,自己的一头乌黑长发也散开了。 断发之刑,是要用药水喷洒在发丝上之后进行切发,这样被切发之后的女子,头发再也不会长长,永远只有这么短,耻辱,是陪伴一辈子的。 就算漆月行平时再不着调,此刻也能够体谅莫离愁的心情,若真如她所言,她为了天下苍生被迫断发,又被害得武功尽失,差点身死,如今活着回来,却又被称为地府公主,被人当成是煞气满身的鬼女,她心里一定很难过,外表的冷酷和坏脾气,也只是为了掩盖心里的脆弱吧。 世人不是全都不知道地府公主可能会是华精贵女,可是他们都忘记了她曾经是誉满天下的华精贵女,只记得现在的地府公主,不分青红皂白,不问黑白真相,只传地府公主的恶,莫离愁心里也一定很苦,才会在这个时候找漆月行帮忙。 第三十五章 回忆雁如往事 漆月行用玉梳动作轻柔地替莫离愁梳发,莫离愁偏偏头:“不必了。” “你别乱动。”漆月行略有一丝嗔怪,依旧很用心地帮莫离愁梳发:“你不知道,我呢,学过好多梳发的技巧呢,就算是你这样的短发,我也能梳得很好,保证别人看不出来。” 被漆月行梳发,就好像被人捏到了痛处一样,可是偏偏是漆月行这样的语气和行为,让莫离愁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好像也没有那么孤单:“你为何会梳短发。” “你不知道,如沐清风楼,是一个青楼,我常常去玩的。”漆月行刚说完,就听莫离愁道:“你自豪,去青楼玩,你很骄傲啊?” “不说骄傲,总也不是可耻的吧。”漆月行一边给莫离愁梳头,一边说道:“以前我也和大家一样,觉得那种地方是肮脏的,可是后来去的多了,就发现其实她们的日子也过得很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吧。” 说到这里,看着莫离愁的短发,漆月行好像想到了曾经的事情,也许是怕静下来没话说有些尴尬,她干脆给莫离愁讲起了那个短发青楼女子的故事:“那应该是几年前了吧,我在如沐清风楼里认识了一个好看的姐姐,她真的长得特别的美,如沐清风楼里的舞姬、歌姬那都是不接客的,地位也比那些接客的女子高上很多,这个长得很美的姐姐,她虽然生的一副天仙容貌,跳得好舞,弹得好琴,唱得好曲儿,却是个接客的下等女。” …… 四年前。 那是十六岁的漆月行第一次女扮男装进到如沐清风楼,那时候她是抱着好奇的心态进去的,因为那天晚上如沐清风楼特别热闹,漆月行上摸进了后院都没人知道阻拦。 趴在一根柱子后面,漆月行也有点茫然,自己不是进来玩的吗?怎么反倒像是做贼一样呢? 忽然背后被人拍了拍,漆月行吓得赶紧站直了,解释道:“那个什么,我不是小偷哦,我就是迷路了,对,我是迷路了。” 等看清楚眼前的女子时,漆月行才是惊呆了,这女子生得肤白貌美,清秀得很,好看极了,漆月行一见到美女自己就自来熟起来:“好看的姐姐,你长得太美了。” 女子一愣,嫣然一笑:“多谢小公子夸奖,小女子愧不敢当。” “敢问好看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以后我每次来,都能看到你表演吗?”漆月行期待地看着女子。 女子听言,又是一愣,其中的复杂,让漆月行有些看不懂,她柔柔地笑:“奴家叫雁如。” “雁如姐姐,你的名字真好听,你是表演什么的?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你表演呢?”漆月行问雁如。 “我……”雁如抿嘴,道:“小公子,我不是表演的。” “那是什么啊?”漆月行挠了挠头,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可她这么一问,倒是让雁如涨红了脸:“小公子,来这如沐清风楼的,谁人不知这与女子寻欢作乐的事情,您这么问,岂不是羞辱奴家。” 这时有人喊雁如接客了,雁如便红着脸离开了,漆月行挠了挠头,还是很茫然:“我怎么就羞辱你了,不过我记住你了,雁如姐姐,好好听的名字。” 第三十六章 回忆雁如往事2 自此以后,漆月行常常会去如沐清风楼,每次去都是为了见雁如,可是大多时候,雁如总是在接客,只有少数几次能见漆月行。 “雁如姐姐,我要去你房里坐坐,别的姐姐都说我可以直接进你的房间呢……”漆月行话音未落,就听雁如拒绝道:“不行,呃……我的意思是,我们还是去个体面的地方吧。” 每次雁如见漆月行,都是带着漆月行去了别的客房,从不让漆月行进她自己的房间。 有一次,雁如的头发乱了,见到漆月行的时候,她有几分慌乱,进到客房之后,她扭扭捏捏起来,漆月行看雁如的头发乱了,便开开心心地拿起木梳:“雁如姐姐,我给你梳头吧。” “啊?不用了吧……”雁如坐下来,看起来十分紧张,但又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道:“小行,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女子,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了,你是个特别善良的女孩子,也从来不会嫌弃我脏,其实,我真的很想把你当家人,把你当妹妹。” “那你就把我当家人,当妹妹啊。”漆月行蹦蹦跳跳到雁如身边:“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小行……我……”在漆月行这么干净单纯的女孩子面前,有很多时候,雁如觉得自己无地自容,如果全天下的人都让她置身于泥泞之中,她也愿意把自己低微到尘埃里,可偏偏是漆月行的出现,漆月行对她太好了,让她有一种无措的感觉。 “小行,你不知道我的经历,你不知道我有多脏,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雁如忍不住了眼泪,平日佯装的妖娆和风骚在漆月行面前都卸了下来。 “雁如姐姐,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你怎么还哭了呢?”漆月行伸手去替雁如擦眼泪,雁如却躲开了。 她把手伸向头上的发簪,抽出发簪的同时,头发散落,赫然显露出自己被断过的发。 她是受过断发之刑的女子! 漆月行捂住嘴,惊愕不已:“雁如姐姐,你这是……” “小行,我和你坦白,我是受过断发之刑的女子,我是肮脏不堪的女子,我是下贱的女子,我不干净,你不要再来找我玩了,我会给你带来晦气的……你走吧,以后不要来这种地方了……”雁如一边哭,一边把漆月行赶出了房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泪如雨下。 “雁如姐姐!雁如姐姐!你开门啊,我没有嫌弃你啊,你开门!你开门嘛!你不是说想让我当你的家人吗?那我就是你的家人啊。”漆月行不停地拍这门:“雁如姐姐,不仅有我,我还有师父和师兄呢,我回去跟他们商量,我们给你赎身,你跟我回家好不好?雁如姐姐!你开门啊!” 漆月行能听到雁如的哭声,可是她就是不肯给漆月行开门,最后漆月行只能失落地回倚兰山水云间了。 为了雁如,漆月行回去就把想要给要去赎身的事情告诉原上圣人和九位师兄了,就算不能做弟子,哪怕是让雁如来水云间做个厨娘也好,做个打扫的也好,总归是脱离接客的日子。 总去如沐清风楼玩的事情暴露了,还想带个青楼女子回水云间,这下可把原上圣人气坏了,漆月行也受了罚,三个月不得出门,不得下山。 第三十七章 回忆雁如往事3 虽然漆月行很是顽劣,可实际上她也是个单纯的女孩子,有的时候傻傻的,憨憨的,那股执着和善良隐藏在顽皮之下。 她是可怜雁如的,总觉得雁如孤苦伶仃,平日里隐忍着自己的痛苦。 漆月行就很想对她好,她也知道,雁如赶自己走也是为了自己好,不想拖累自己,所以漆月行更加觉得雁如是个善良的女子,不知经历过什么才进了青楼之中,不管以前雁如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漆月行都想去改变她的生活,想让她得到救赎。 漆月行找来一些马尾毛,剪短当做头发,被关的三个月里,一直在练习梳短发,什么样的梳发好看,怎么能给藏起来不被别人发现。 “雁如姐姐,你要等我哦,三个月一满,我就去求师兄们给我钱,去给你赎身,虽然我的师父很严格,可是我师兄们可疼我了,他们一定会帮我的,只要带你回来了,师父也不能说什么了,到时候你就有家了,也有家人了,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漆月行傻呵呵地笑。 三个月后,漆月行去求师兄们,师兄们暗中给了她钱,她就换上男装,开心地一路往如沐清风楼狂奔,路上还碰上了大户人家迎亲的队伍,被耽误在路上了。 漆月行揣着银票和街上的百姓一起看热闹,碰碰旁边的妇人:“大娘,这是谁家结亲啊?好热闹啊,这阵仗好大啊。” 大娘也是个爱说话的,对漆月行说道:“这你都不知道,这是周知府家的公子和徐员外家的二小姐结亲呢,说来啊,也怪可惜的。” “结亲是好事儿,怎么可惜了?”漆月行纳闷, 这大娘便又说下去:“公子你是不知,这原本和周知府家公子定亲的是徐员外家的大小姐,这大小姐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得也美,又有能力,能给家里主事儿,唉,三年前啊,代替父母去外地探亲,回来的途中,被强盗抓了去,用了强,破了那处子之身,回来的时候,那浑身是血,可太惨了,这周知府的公子说是平日里和徐家大小姐用情至深,可到了这时候,感情就不管用了,说什么也不要大小姐了,这徐家出了这事儿,好多商家不愿意和徐家谈生意了,这为了家门名声,徐员外和徐夫人也是狠,当众对这大小姐行了断发之刑,行刑的时候,那周知府家的公子就在那最前头看着呢,一点心疼的样子都没有啊,唉。” “太过分了。”漆月行听着就来气:“那这事儿也怪不得徐家大小姐啊,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抵抗强盗啊,不结亲就不结亲,干嘛对她这么狠啊。” “说得就是呢,这徐家大小姐断发之后,再也没人见过她,有人说啊,她是受不了这屈辱,自杀了。”大娘直叹气:“这事儿晦气,徐员外和周知府好久没有再提结亲的事儿,这不三年了嘛,周知府的公子要娶徐家的二小姐,唉,要说这人无情起来,真是可怕。” “太生气了我听着,不是个东西。”漆月行好奇,又问大娘:“那大娘,徐家那大小姐,叫什么啊?” “这徐家大小姐名字好听着呢,叫雁如,大雁南飞的雁,如花似玉的如,叫徐雁如。” “雁如……徐雁如……”漆月行忽然抬头,雁如……断发……那不就是雁如姐姐吗!! 第三十八章 知天风你怎么那么讨厌! 原来雁如姐姐没有自杀,而是被赶出了家门,她走投无路被如沐清风楼收留,却因为断过发而无法做清倌,她放纵自己接客,沉沦堕落,都是因为她承受过巨大的痛苦和打击!漆月行目中泪光闪烁,努力穿过人群往如沐清风楼跑…… 到了如沐清风楼,她直接冲进了后院里,闯进雁如的房间,里面整整齐齐,干干净净,雁如不在里面,这时只听一阵尖叫,外面变得混乱,只听有人喊:“死人啦!死人啦!雁如上吊了!雁如上吊了!!!” 漆月行呆了,反应过来之后就往那声音的方向去,没跑到,可是远远地却已经看到了几个大汉手忙脚乱地帮忙把雁如的尸体从绳子上拿下来,雁如姐姐,穿着一身的大红嫁衣,了结了自己的余生。 她始终倾心于那个仪表堂堂的少年,可却是被那少年伤透了心,这悲切的一生,也该结束了。 …… 漆月行说完了故事,给莫离愁的头发也已经梳好了,她绕到莫离愁前面,仔仔细细端量着莫离愁,道:“真美,你看,已经看不出来你是断过发了,哦……我忘了没有镜子,好像是看不到哈。” “不用看了,很好,多谢。”莫离愁抬起头:“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记得要把我说的话,一字不差地说给你大师兄听,看他是什么态度,如果有机会,你说给枯槡公子或是海水娘子听也好。” 莫离愁话音刚落,只听剑划破长空之声,一道剑光闪过,直冲莫离愁,这剑气,莫离愁一看便知是知天风来了,她在漆月行肩膀上拍了拍,然后浑身散发邪气,迅速飞离。 “做什么做什么?怎么还动剑了呢?”漆月行才没有看清楚是谁来了呢,不管是谁来了,她都要拦着些,不让他抓住莫离愁,在漆月行看来,莫离愁的遭遇已经够惨的了,如果不是了解真相的人,都不该接近莫离愁,说不定就是要抓她的呢。 知天风要追莫离愁这个不明身份挟持漆月行的人,可是漆月行却挡住了他这一件剑,知天风眉头一蹙,立即改了剑的方向,才避免伤到漆月行,再往莫离愁离开的方向看,人已经不见了。 “你为何拦我?”知天风收了剑,用探寻的目光看漆月行,漆月行却是清了清嗓子,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对我用剑呢?” “我并非对你用剑,而是对……” “是对谁啊?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好不好?你不是对我用剑,是对谁用剑?”漆月行强词夺理起来。 知天风自知今夜想要抓到地府公主已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便对漆月行起了调侃之意:“漆姑娘也太高看自己的修为了,就以漆姑娘的道行,恐怕我无须用剑,只一只手便可让漆姑娘动弹不得。” “你……你瞧不起谁呢?”漆月行噘着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我是法力不高,我打你但是打不过你,那是不卑不亢,不惧淫威,你枯槡公子作为仙门四君之一,法力高强,打我的话,那就是欺负弱小,说出去,旁人笑掉大牙。” 第三十九章 知天风你简直欺负人!! “世人可不知流光游士是个连御法器飞行术都不会的草包,若是说出去,怕是也会让人笑掉大牙吧?”知天风道。 漆月行听了却是一副得意的表情:“能让他们笑掉大牙,那算是我厉害。” 这个漆月行,果真和她的师兄们说得一样,歪理一大堆,和她讲理讲不通,和她斗嘴也更是斗不过,知天风想了想,觉得还是点了她的哑穴,让她安安静静的比较好。 当漆月行再一次说不出来话的时候,她真的气得眼睛都要突出来了,这些人真的是欺负她法力低微,谁都可以施法让她说不出来话,哑穴也是谁点谁好用,自己是招谁惹谁了?伶牙俐齿也有错吗? 真是老天爷不开眼,让她一个铁齿铜牙、伶牙俐齿的姑娘说不出来话……而且在一个时辰之内已经被点了哑穴两次了。 “走吧,既然你故意放走了地府公主,便总是要有个交代的,随我回去吧,当着你师兄的面,我们把话说清楚。”知天风走出去几步,再一回头发觉漆月行根本就是不见了,这人是属猴的吗?说不了就不见了。 不过漆月行还是太高估自己的逃跑水平了,跑出去没多远,就被御剑而来的知天风抓住了后背上的衣服,然后整个人就彻底悬空,最惨的是这么被吊着,风吹在脸上还有些疼,这样子别提多狼狈了。 漆月行使劲嗯了几声,发觉自己的哑穴被解开了,于是开始吼起来:“知天风!你这个滚蛋!你这个大滚蛋!你把我放下来,你把我放下来!!!” 此话刚出,漆月行就感觉后背的衣服一松,自己开始急剧坠落,这下她可害怕了:“让你松你还真松啊!我要死了!!啊!!!!” 情况紧急之时,知天风却从容不迫地飞过来,接住漆月行,这次是扯着漆月行背后的腰带,像是拎着一个物件一样继续往前飞。 就这样松了之后接起来,松了之后接起来,反反复复好几遍,漆月行已经吓得胆子都快破了,嗓子也已经喊哑了,知天风这才落下来。 这次漆月行干脆走不了路了,整个人晕晕乎乎趴在了地上,她才反应过来,知天风刚是一直在客栈的上面徘徊,欺人太甚,太过分了!!! “小行!”井梧发现漆月行不见了,正着急着呢,恰好见知天风带着漆月行回来了,井梧的第一反应就是漆月行又受不了飞得太高太快才会站不稳的,怎么会想得到是知天风故意给漆月行来了场刺激的飞上飞下呢? 井梧扶起漆月行,柔声柔语:“小行,乖,没事儿了,你这是去哪了?不要乱跑,遇到危险怎么办?多亏了天风把你带回来。” “哼!”漆月行还晕乎乎的,辨不清方向,面对着井梧,又把一只胳膊搭在井梧的肩膀上,指着井梧空荡荡的身后:“知天风!” “方向错了。”井梧把漆月行转过去,这才指对了方向,指到了知天风,漆月行咬牙切齿:“知天风!” “你喊我名字已经两次了,怎么,往下的话都不会说了?只会喊名字?”知天风隐隐带笑,看得漆月行更生气了:“你、你是不是专门跟我作对的?你太过分了!你欺负我,你欺负我!!!!” 第四十章 说明真相 “天风,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你们两个到底发生什么了?”井梧被漆月行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弄得一头雾水,倒不知道是知天风救了漆月行,还是漆月行被知天风欺负了,可以井梧对知天风和漆月行的了解,知天风不是那种会欺负漆月行的人,而漆月行倒像是会欺负知天风。 为了不让知天风恶人先告状,漆月行立马提高了声音向井梧诉苦:“大师兄,你都不知道这个知天风有多讨人厌,他太过分了,他就这么飞,带着我飞上飞下,还把我丢下来,太过分了!” “小行,怎么可以这么说话,天风怎么也是你的前辈,你不可以这么无礼的。”井梧手轻轻安抚着漆月行的肩膀,道:“小行,大师兄知道你不会御法器飞行术,带你飞那么高你会不舒服,不过天风也是好心带你回来嘛,现在我们先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了,好让大师兄知道你怎么忽然不见了。” “不是……”漆月行急得直跺脚:“大师兄,这个不是重点,我怎么失踪的,我能和你说明白,我现在要说的是他欺负我,他欺负我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吗?绝对不可以,他太过分了,他是什么君子啊?他是小人!” “小行。”井梧语气稍微严厉了一些:“大师兄不是和你说了吗,天风是你的前辈,就算不毕恭毕敬,你也不能在天风面前失了礼数,更不可以这样说他,知道了吗?” “大师兄!” “听话,乖,给天风赔罪。”井梧道。 “大师兄,你疯了吗!他是你的好友,可我是你的小师妹!你最疼的是我呀,怎么向着他呀!”漆月行委屈坏了,气鼓鼓地看着井梧,可这次井梧干脆不说话了,只是盯着漆月行,让她也不敢再闹了。 委委屈屈地看了井梧一会儿,发现在井梧这里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漆月行只能不情不愿地向知天风行了个礼,没好气地说了句:“对不起。” “漆姑娘这么诚心,我怎么还忍心怪罪漆姑娘呢。”知天风表面上依旧是温文尔雅,十分大度的样子,可是只有漆月行知道,他分明就是徒有其表! 之后,漆月行可是怎么也逃不了了,有知天风和地府公主交过手,这事儿怎么也隐瞒不了,本来只想先和大师兄井梧说来着,现在知天风也蛮不了了,最后只能是和井梧、知天风、知天寒、迟弄星都说明真相了。 “好啦,事情就是这样的,莫姑娘就是想和你们说这件事情的,却又怕你们会不相信她,要捉拿她,所以才对我下手了,不过她也没有伤害我,莫姑娘的遭遇真的很惨,而且如果真的像她说的那样的话,正在有人挑起战争,那可就不好了,大家太平日子可能就没了。”漆月行挨个看他们,大家都是一副蹙眉,若有所思的样子,她使劲拍了拍桌子:“你们到底都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怀疑莫姑娘说的这些话的真实性?我跟你讲啊,她不会骗人的,她是真的被皇室贵族的人害得很惨,我亲眼看到她的头发是被断过的,她总不会为了撒谎,把自己的头发都断了吧?你们知道的,对于女子,头发有多重要。” 第四十一章 说明真相2 “什么?她被断发了?”一向清冷自持的知天寒,第一次有些情绪波动,控制不住自己眼神中的波澜:“你说,离愁被断发了?” 与莫离愁熟识之人都知道,莫离愁一向爱惜自己的头发,就算没有断发对女子侮辱的这一说法,长发被断,对莫离愁而言也是天大的痛苦。 “是啊……”漆月行被知天寒的反应吓到了,僵硬地点点头:“是。” 只见知天寒双手握拳,紧紧攥着,眼眶却是湿润了,她信,她信莫离愁,若非真的被打压,莫离愁却不会容许自己被断发。 “若真是如此,那这事情可就复杂多了,并非我们可解决的。”知天风道:“这样吧,井梧,你还是带着漆姑娘去春江花月夜,地府公主的事情,我们再好好查,我也会写书信告诉各大门派,暂停对地府公主的追捕,反正不久之后就是仙门大宴,那时候众门派齐聚倚兰山,我们再找机会好好商讨此事。” “我也正有此意。”井梧点头:“这事,的确要谨慎商讨,毕竟,关系天下百姓性命。” “弄星。”知天风又看向迟弄星:“你夜观星象最为准确,之前你说过有两星相撞的可能,现在怎么样了?” 迟弄星最为擅长的一项功法便是夜观星象,观星而测天下事,早前便观到两星可能会相撞,此事也可预知天下,迟弄星答道:“两星距离相近,但碰撞是不会发生了,只是周边的星位有所改变,我翻遍观星古籍,此星位改变,预示仙门武林将会有异动,大变故或许将会来临,又或许,会有人弃武修法,也有人武法双修,又或许,会有人修出金身,不过这些也只是暂时观测到的,过几日或许又会有新的预示。” 知天风听后不知为何,看向漆月行,漆月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看我做什么?弃武修法不可能是我,我本来修的就是法,武法双修也不可能是我,我现在连御法器飞行术都不会,还武法双修呢,修炼金身更不可能是我了,这三种,跟我都不沾边。” “你想多了。”知天风浅浅一笑,摇摇头,起身:“井梧,时间不早了,我们各自休息吧,明日你和漆姑娘还要赶路。” “也好。”井梧起身送知天风、知天寒和迟弄星离开,之后本想自己回房间的,想了想,又折回漆月行的房间,看到漆月行正背对着自己的方向,佝偻着背,不怎么动。 漆月行这孩子心性如此,总是任闹,又不知分寸,井梧总是怕她在别人那里落下口舌的,才总是让她知道些礼数,今日对她严厉了些,想必她是觉得委屈了,谈了口气,真是拿她没办法。 走到漆月行身后,井梧放柔了声音:“小行,方才,是大师兄不对,对你严厉了些,你别难过,别生大师兄的气。” “啊?”漆月行一回头,手里还拿着一粒扒了一半的瓜子,面前摆着一个装满了瓜子的坛子,还有自己扒出的一小摊瓜子肉,她没心没肺的怎么可能伤心,一看到吃的早就忘了刚刚的气愤:“大师兄,我刚刚才发现啊,这家客栈的这个坛子里,竟然装的是瓜子哦,我扒好一些瓜子肉,你要不要吃?” 第四十二章 阴魂不散 原来不是在哭……井梧松了一口气,道:“大师兄不吃,你吃吧。” 他看了看漆月行脏兮兮的脸,转身去洗了个手绢,回来在漆月行旁边坐下,轻轻替漆月行把脸擦干净:“你呀,整天像个小老鼠一样,哪里有一点女儿家的样子。” “大师兄,你不知道了吧?我是生的女儿身,却长了一颗男儿心,再说了,日子过得规规矩矩的多没意思。”等井梧给自己擦完脸,漆月行又嘿嘿直乐:“谢谢大师兄。” 看着漆月行这没心没肺,单纯快快乐的样子,井梧心里在想,希望漆月行可以终其一生,都这样平淡享乐,生活在倚兰山,有自己、其他师弟们和师父一起保护着她,宠爱着她,不需要她有过高的修为或是成就,只要她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获得简单纯真的快乐就好。 …… 次日一早,井梧便带着漆月行继续出发,知道漆月行会怕,所以这次井梧御法器飞行得比较低,也放缓了速度,好让漆月行好过一些。 “大师兄,这个春江花月夜怎么这么远啊,总也不到。”这才走了一天,漆月行就已经抱怨起春江花月夜离倚兰山远了。 倚兰山去往春江花月夜的途中,会经过千秋氏和天波门,中间隔了两大家族的地界,自然距离倚兰山很远,春江花月夜也是地靠深渊谷,既然地靠深渊谷,自然不近。 深渊谷乃通往望虚山的大峡谷,望虚山不同于虚妄山,随无瘴气,也无野狼猛兽,但毕经之处的深渊谷却是一道鸿沟,深渊谷情况莫测,其中还有很多水生精怪,若非熟悉地形之人带路,外人一进,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望虚山乃是曾经的江湖大派英皇族一脉居住之地,现已更名为御族,春江花月夜与御族之人多有联系。 “路程还未过半,你已经受不了?之前不是还一直嚷着要出来玩吗?”井梧问道。 “那我们现在也不是玩儿啊,就一直在这鞭子上飞,底下什么样子都看不清楚,原来你们每次出门儿都这么无聊,早知就不应该答应师父出来。”漆月行抓着井梧的衣服,发牢骚的时候也不忘保护自己的小命。 “井梧,追上你们了。”远远地听到身后有知天风的声音,漆月行皱了皱眉:“大师兄,我怎么好像听到知天风那个讨厌鬼的声音了?一定是我太烦他了,以至于都出现幻听了。” “小行,不是幻听。”井梧嘴角微扬,回头看向脚踏如故剑飞上来的知天风:“天风,你怎么也来了?” “忽然想起来有些事情要去一趟望虚山,拜见南北仙家,便来和你一起同行了的。”知天风道。 南北仙家乃是御族的首领,也是世间唯一一位与神咒融合为一体之仙家,外界给她的称号为南北仙家,寓意通晓南北,而她大多称自己为余贫,所以春江花月夜的弟子们大多也称其为余贫仙人。 天呐,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散的……漆月行皱着眉头瞅了知天风一眼,就把脸别向另一边,眼不见为净,省的闹心。 第四十三章 脖子有点疼 “这样啊,正好同行,路上我与你也可多聊些正事。”对于知天风的同行,井梧心里似乎是非常高兴的,可是对于漆月行来说就并非如此了,她巴不得现在知天风脚下的如故剑赶紧失灵,好让知天风下去,别在她旁边惹她心烦。 她一直把脸别到另一边看不到知天风的方向,知天风这一路上也没有和她说过话,漆月行心里还想着,幸亏他识相,就算他说话了,自己也不会理他。 漆月行本以为自己很聪明,谁成想到了傍晚他们落地时,她就因为脑袋总朝着一个方向而脖子僵硬了起来。 “啊……大师兄……”漆月行哭唧唧地扯着井梧的衣袖:“大师兄,我的脖子不会动了,转不过来了!!!” “没那么严重。”知天风抢在井梧前面,把自己的剑柄放在漆月行的脸颊上。 “知天风,你要干什么?”知天风只要一对漆月行有什么动作,漆月行心里就觉得大事不妙,他干不出什么好事儿来:“知天风,你要干什么?告诉你啊,男女授受不亲,你别碰我啊,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乱动,我大师兄可是在这儿呢,你别以为我大师兄打不过你……啊!!!!!” 话都没说完,知天风一用力,看似很优雅,实际上十分粗鲁地强行把漆月行的头摆正了,这也成功地引起了漆月行一阵杀猪般的叫声:“啊!!!!” 本来漆月行只觉得脖子酸,现在是酸痛,又酸又痛,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跑到井梧的背后躲起来,半抱着井梧:“大师兄,你看看他,我本来不疼的,呜呜……” 漆月行一定要让自己的声音和语气听起来非常凄惨,虽然她已经从刚刚的疼痛里缓了过来,可是一点不影响她向井梧告状。 井梧心里知道,知天风这个法子是管用的,只不过漆月行会疼那么一下,他也了解漆月行得很,绝对会把知天风说得十恶不赦的,他回过身,道:“小行,毕竟不是在水云间,你举止注意一些,不要随随便便就抱我。” “怎么啦。”漆月行赌气道:“从小你就不是背我就是抱我,怎么长大了就不行了?” 这个漆月行,井梧真是拿她没办法:“那时候你是小孩子,现在你不是小孩子了,举止不可以这么没顾虑,更何况这是出门在外,更不可以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不可以就不可以嘛,不让抱就不抱嘛。”漆月行只是动了动嘴,还是抱着井梧的胳膊,井梧又眼神示意,漆月行这才瘪着嘴松开了井梧。 “小行,天风他是帮你把脖子正过来,虽然疼了些,但这是最管用的办法,他是好意的,你不该冲人家发脾气,来,谢谢天风前辈。”井梧拉着漆月行要让她给知天风行谢礼,漆月行这一听可不乐意了,“哼”了一声:“我才不谢他呢,他让我这么疼,倒是好心好意了?” 井梧叹了口气:“刚才疼,现在还疼吗?” 第四十四章 灯会上走散 听井梧这么说,刚刚还气得快背过气去的漆月行顿时舒展开眉头,活动几下,确实没有那么疼了,而且脖子也可以自由活动了,难道……知天风那个讨厌鬼真的是给自己治脖子? 看着漆月行好像没那么气了,井梧就知道漆月行已经意识到理亏了,回头拉一拉漆月行的衣袖:“快谢谢天风。” 于是,漆月行又一次不情不愿地给知天风行了个礼:“枯槡公子,我谢谢你了。” 表面上道谢,心里却是把知天风鄙视了一千遍,漆月行道谢过后就藏在井梧的身旁,不肯多看知天风一眼,井梧心中实在是疑惑,从什么时候开始漆月行就这么厌恶知天风了呢?知天风是个翩翩君子,漆月行不喜欢也不至于讨厌吧…… 知天风又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井梧实在搞不懂他们两个到底对于对方是种什么看法。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已经到了固安城,早些去寻一处店家,休息一晚吧。”井梧带头引着漆月行走,知天风则是若无其事地跟在后面,漆月行小声嘀咕一声:“跟屁虫。” “小行。”井梧道:“天风与我是好友,怎么说你也要尊重他,在修为上他是你的前辈,在辈分上,你也同样得尊敬他,明白吗?” “知道啦知道啦!大师兄,这些话你都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你嘴没磨出茧子,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那你怎么一点没改过呢?都是我平时太惯着你了,以至于我现在说什么,你根本听不到心里去。”井梧说完,漆月行就有些委屈了:“我哪有,你说的话我都听进去了呀,知道了知道啦,以后都不说他坏话了,行了吧?” 今夜的固安城有些热闹,街上都挂满了灯笼,大摆集市,人来人往热闹得很,一看到这样的场面,漆月行就淡定不了了,摇着井梧的衣袖:“大师兄,这是什么节日吗?哇,好热闹啊啊,我们不急着去客栈,我们去逛一逛吧!” “你这孩子……”没等说完话,井梧就被漆月行拉着往人群里跑,井梧又被漆月行拉着,又回头望知天风:“天风……” 知天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嘴角微扬,跟了上去。 漆月行拉到一个当地人打听,说今晚是固安城当地的特色灯会,一般固安城的灯会会开三日,今日正好是最后一日了。 听说是最后一日,漆月行就更兴奋了,开心地到处窜来窜去,原本还拉着井梧的衣袖,玩疯了就不知道大师兄在不在自己身边了,逛逛这个摊位,挑挑那个花灯,等到看中了一个猪猪面具,准备买下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和井梧走散了,钱都在井梧那里,自己哪里有钱付啊…… “哎,小姑娘,你到底买是不买啊?这个猪面具好多人都喜欢呢,你不买就放下让别人买嘛。”面具摊的大爷催着漆月行快些付钱。 “大爷,你稍等一会儿嘛,我和我师兄走散了,他一定能找到我的,等他来了我就给你钱嘛,我现在又跑不了,你等会儿,没事儿的。” “什么没事儿,你没看你站在这儿也不买,都影响我生意了,你到底买是不买?” 第四十五章 巧遇天波门二人 “买买买买买,当然要买了,这个小猪猪这么可爱,我当然要买了。” “这位姑娘。”只见一位女子拍了拍漆月行的肩膀,漆月行回头一看,是个衣着朴素,不施粉黛,眉眼秀气的女子,那女子把漆月行手里的灯拿过来,送还给摊主大爷,回身又对漆月行道:“姑娘,这位摊主大爷既然不想好好做生意,那你不必在他那儿受气,来我家摊位吧,这猪猪面具我们那儿正好还剩很好,既然你这么喜欢,我送你一个好了。” “哎,你这小丫头片子,怎么明目张胆抢生意呢?”摊主大爷不乐意了,可既然猪猪面具都还回去了,漆月行就不用给他留面子了,掐着腰说道:“这位大爷,我不过是等我家人来给我送钱,你就不乐意了,我又不是不买,我是真心喜欢这个猪猪面具的,你一千个不乐意,一万个不乐意的,现在有好心的摊主要送给我,你又怪人家抢你生意,大爷,人要脸树要皮的,看你岁数大,我不跟你计较,哼。” 说完漆月行拉着好好心的摊主姑娘去了她的摊位,这位姑娘是和一个穿着也很朴素的粗衣男子一起的,这粗衣男子长相硬朗,皮肤黝黑,带着个草帽,他们二人都是虽然装束不起眼,道看上去很容易亲近,漆月行很喜欢他们这样的人。 他们摊位上剩的面具不算多,猪猪面具倒是剩了五六个,摊主姑娘伸手拿了一个猪猪面具给漆月行:“姑娘,这个送给你。” 听说她要送面具而不是卖面具,这个男子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反而也是咳咳给的地跟漆月行说话:“姑娘,我家的面具可结实了,你就放心戴着玩吧。” “你们两个到底是不是来做生意的呀?这面具不卖,只往外送吗?”漆月行笑嘻嘻接过面具,对这个猪猪面具爱不释手:“不过啊,我也不是拿别人东西不给钱的人,一会儿我师兄找到我了,我就让他给你们钱,对了,你们两个是夫妻吗?好有夫妻相哦。” “噗……”女子和男子都笑了,女子开口道:“姑娘,这是我兄长。” “啊?不好意思,我口不择言了。”漆月行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尴尬,原来他们二人是兄妹啊……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都不是小气的人。” 漆月行还在想,井梧为什么还没有找到自己,想一想,还是给大师兄发个信号好了,她从腰间取出井梧给自己的小纸鹤,这是井梧已经施好了法术的纸鹤,就知道漆月行什么不会,最基本的传话法术和信号法术都不会,所以井梧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只要漆月行把这纸鹤撑开,放出去,纸鹤就能找到井梧,并带着井梧找到她。 漆月行放出纸鹤之后,男子和女子相视一眼,女子便问漆月行道:“姑娘可是修仙门派中人?不知姑娘,师承何处啊?” “我是倚兰山的,你们看样子是了解的呀,你们不会也是武林门派中人吧?”可这看着也太不像了……怎么看,他们都像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啊。 “我们是天波门的。”男子道:“天波门离固安城不远,每年固安城的灯会,我们都会过来凑个热闹,卖不卖的不重要,就是过来玩的。” “原来你们是天波门的呀,那算是朋友啦,我们认识一下吧,我叫漆月行,你们呢?”漆月行咧开嘴笑得开心,她好喜欢这两个人,性格脾气,都对漆月行的胃口。 第四十六章 借宿天波门1 “漆月行?”二人听到都愣了一下,这不就是那倚兰山水云间原上圣人从不让出江湖的小弟子流光游士吗?除了在倚兰山,没人能在别的地方见到漆月行。 “可是流光游士?” “正是。”漆月行笑着点点头,刚想问他们二位大名,井梧和知天风便找来了,井梧一找到漆月行便关切地看她有没有受伤,漆月行赶紧道:“大师兄,我没事儿,你不用这么紧张。” “下次不许乱跑了,你知道刚刚我和天风有多着急吗?”井梧语气严厉,可漆月行没有听其他的,白了知天风一眼:“大师兄,你着急,我相信,天风前辈着急,我才不信,他才不会关心我呢。” 这“天风前辈”四个字,漆月行说得咬牙切齿。 “见过泊兰郎君、枯槡公子。”摊主姑娘先起身给井梧和知天风行礼,井梧和知天风也惊讶回礼:“原来是辛夷居士。” 原来这摊主姑娘便是天波门的副门主木兰,江湖人称辛夷居士。 给木兰回过礼之后,井梧和知天风又向摊主男子问好:“见过汀兰渔父。” “见过枯槡公子、泊兰郎君。”这貌不惊人的摊主男子竟然就是天波门的门主汀白沙,江湖人称汀兰渔父,乃仙门八杰之一。 因天波门所处地形多水少山,汀白沙自小习水性,为人又闲云野鹤的,所以江湖上才称之为汀兰渔父。 “原来你们二人,是天波门的门主和副门主啊,一个辛夷居士,一个汀兰渔父,跑到这儿来卖面具?”漆月行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猪猪面具,然后又憨憨笑了两声,又新拿走了两个面具:“那这样,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毕竟,你们不是做小本生意的,多送我两个面具,也不是什么事儿哈。” “你都拿走也不是什么事儿。”汀白沙觉得漆月行这小丫头怪可爱的:“你想要多少拿多少,我都送你。” “不用不用,三个就够,我们不就三个人嘛。”漆月行还是很容易满足的,除了吃的,其他东西,她都不贪。 “对了,泊兰郎君和流光游士同行倒是正常,为何枯槡公子也在?”木兰问道。 “哦,我只与他们同行,我们是路线相同,去处不同。”知天风答道。 “原来如此,天色已晚,三位总要歇息吧,不如别去客栈了,随我们回天波门休息一夜,明日再继续赶路。”汀白沙是诚心邀请,也不是客套话,天波门是最好客的,既然遇见了,自然要好好招待江湖好友一番。 井梧和知天风刚想推辞,却听漆月行一口答应下来:“好呀好呀,不过……”漆月行瞪大眼睛问:“有……好吃的吗?” “自然是有。”木兰走过来轻轻拉住漆月行的手臂:“我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 “对对对,让家妹亲自下厨,给大家做些好吃的。”汀白沙一听就知道漆月行是个喜欢佳肴的人,道:“你不知道吧,家妹木兰做得一手好菜,我们这儿靠海,海里的食物多,也算是特色了,今儿个让木兰憨憨做上几道好菜,给你们尝尝。” 既然都说道这个份儿上了,再推辞也不好了,井梧和知天风只好允下来。 第四十七章 借宿天波门2 一路上井梧和知天风都在与汀白沙、木兰交谈,漆月行是不知道他们怎么有那么多可以说的话,在一旁摆弄着猪猪面具,思考着一会儿怎么让井梧带上它。 “一个、两个、三个……奇怪,我为什么要了三个面具?明明要两个就够了。”漆月行认为自己一定是刚刚脑袋出现问题了,才会帮知天风也要了一个。 走着走着,知天风渐渐退出攀谈,悄悄走到漆月行身边:“小丫头,我看你也没那么讨厌我啊,面具不是要了三个吗?给我一个。” “你怎么那么讨厌啊,真不知道你这种人怎么会和美人姐姐还有小道长是一个门派出来的,美人姐姐有你这样的兄长,实在是太可怜了。” “美人姐姐?” “就是天寒姐姐啦,真是的。”漆月行白了知天风一眼,别过脸,一点不像看他。 “原来我妹妹还这么招你喜欢呢,那不对啊,你既然你喜欢我妹妹,也应该喜欢我才对啊。”知天风面带笑意。 “你不害臊,谁喜欢你啊,你这么招人烦,怎么可能喜欢你。”漆月行又是狠狠瞪了知天风一眼,不情愿地拿出一个猪猪面具,扔进知天风的怀里:“给你就给你,我就是不小心多拿了一个,才不是给你要的,哼。” 漆月行这个人还真是淘气又有些傻傻的,知天风笑了笑,把面具戴上了,故意凑到漆月行旁边:“怎么样?好看吗?这面具很适合我。” “什么呀,什么就适合你啊?明明是我戴更好看。”漆月行不甘示弱,也把面具戴上了,她和知天风顶着两个猪头比谁更好看,逗得前面木兰、汀白沙、井梧都回头看。 井梧看着漆月行和知天风吵吵闹闹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自认为自己很了解漆月行,也自认为自己很了解知天风,可是知天风和漆月行碰到一起,他就好像不再了解他们了,他能跟明显地感觉到,漆月行和知天风一碰在一起,都变得不像他们自己了。 知天风平日里是翩翩君子,高高在上,傲气十足,可是一遇上漆月行,他变得爱玩爱闹,和平日里的枯槡公子截然不同。 而漆月行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和知天风闹别扭,看起来很讨厌知天风,但实际上,这份讨厌又是真的吗?漆月行总是对知天风没有好脸色,可为什么即使这样,井梧心里还是会感觉到一点不舒服。 自己是怎么了?井梧不明白,知天风和漆月行都是对自己而言很重要的人,一个是至交,一个是自己最疼的师妹,他本应该希望他们二人好好相处的…… “你走开啦!很烦啊你!”漆月行赌气地跑到井梧身边,习惯性地拉起井梧的衣袖:“大师兄,你看他,烦死了,明明就是我戴比较好看。” “好好好,你戴比较好看行了吧?”井梧摸摸漆月行的头:“别闹了,当着汀门主和木兰副门主的面,你不能任性。” “没关系的。”木兰过来挽着漆月行的胳膊:“难得漆姑娘有这样单纯洒脱的性子,我们天波门就喜欢这样的性子,合着呢。” “木兰姐姐,你真好。”漆月行松开井梧的衣袖,又和木兰一起高高兴兴地走,帮着木兰一起提东西。 第四十八章 借宿天波门3 “喏,你小师妹给你的猪猪面具。”知天风走到井梧身旁,把自己刚刚抢过来的另一个面具给了井梧,井梧望着手里的面具,又抬头看了看戴着猪猪面具的知天风,还是把它握在手里,没有戴上去的意思,继续赶路了。 天波门是所有大大小小的门派当中,最有烟火气儿的地方,没有仙气飘飘的仙门大殿,没有恢宏的山门建筑,天波门虽然大门外看着很气派,但一进门,却像是普通人家一样,除了练武场,其他地方都和平民百姓家无二。 “哇,木兰姐姐,我好喜欢你们天波门哦,好有家的感觉。”一进到天波门门内,漆月行就开始不住地惊叹,回头看井梧:“大师兄,别的门派也像天波门这样温馨吗?” “你呀,看到什么都开心得不行。”井梧刮了刮漆月行的鼻子:“还不多谢汀门主的招待。” “哦。”漆月行这才想起来,给汀白沙行了个礼:“多谢汀门主邀请我们来天波门。” “你瞧瞧你们,这么客气做什么?既然来了,就当自己家,别客气,来来来,来人,张罗起来,咱们来客人了!”汀白沙带头去布置起来,漆月行之前听师兄们说过这天波门的热情好客,如今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 这是漆月行最喜欢的,她这个人,最喜欢热闹了,就喜欢交朋友,大家一起开开心心的。 汀白沙安排好活儿,自己便又去和井梧、知天风聊天了,他们坐下聊着,尽是些修行啊、各大门派的事情啊,这些漆月行听着都快睡着了,实在是没意思,于是漆月行偷偷溜了出来,跑到厨房那边去了,厨房这边也是比较热闹,好多弟子忙来忙去的。 漆月行认真找了找,终于找到了在灶台边做菜的木兰,她径直跑到了木兰旁边:“木兰姐,我来帮你吧。” “嗯?哎呀,你怎么到厨房来了呢,你是客人,不用动手,快去玩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了。”木兰催着漆月行快走,这厨房里油烟大着呢,生怕招待不周了,可是漆月行可不在乎这个,平时自己在倚兰山水云间的时候,去厨房偷吃,或是自己在房里烤东西吃,她什么没干过啊,这点油烟,呛不到她的。 “木兰姐,没事儿的,我不怕油烟,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尽管告诉我,别的我不行,吃的方面我最在行了。”漆月行又道:“他们聊的都是我听不懂的话,我太没意思了。” 这下木兰可是听明白了,漆月行这是在里面听得头大了才跑出来找自己玩来了,心下只觉得漆月行这个小妹妹可爱极了:“好,那你就……帮我剥蒜吧,这边,好多呢。” “好呀好呀,这个我能干。”漆月行在木兰身旁剥蒜,也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疑问,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出口,问了,好像不太好,不问,心里又觉得奇怪。 木兰正在忙着做菜,偶然间一转眼,发现漆月行呆呆地盯着自己看,便笑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啦,没有啦,没事儿,木兰姐,你忙你的。”漆月行这时候怂了些,又不敢问了。 第四十九章 借宿天波门4 木兰是个心细之人,看出漆月行有话想问,还憋着不敢问的样子了,便一边忙一边对漆月行说道:“漆姑娘,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好了,想问什么便问,无须避讳什么。” “好呀好呀,那我就问了啊,你别生气哦,木兰姐,门主姓汀,那你姓什么?” 门主叫汀白沙,木兰难不成是叫汀木兰?可是为什么漆月行从未听到有人叫木兰汀副门主,不是木兰副门主,就是木副门主,为什么他们二人是兄妹,却不同姓呢? “原来你是想问这件事情啊,这不是什么秘密了,也没什么不好提的。”木兰语气十分坦然:“我与兄长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我嫡母去得早,后来父亲在外遇到了我娘,他们相爱并生下了我,可父亲疼兄长,怕兄长年纪还小,得知父亲另娶,还有个妹妹,会接受不了,所以便一直把我和母亲养在外面,母亲怕我被人说闲话,也怕父亲被说闲话,所以便让我跟着她姓,后来兄长大了,才把我和母亲接回来,兄长也不是个不通情理之人,便接纳了我们。” 原来如此,看木兰和汀白沙之间的兄妹关系好像不错的样子,说明木兰这个妹妹很懂事,也说明汀白沙很大度,毕竟血浓于水,都是亲人,自然有一份亲情在的。 “那……汀老门主和夫人呢?”漆月行问道。 “他们啊,闲云野鹤惯了,自打把天波门交给兄长以后,便去游山玩水了,平时不会回来的。”木兰笑道。 “这样啊,怪不得。”漆月行继续帮忙剥蒜,时不时盯着木兰看一会儿,怎么看都觉得木兰看起来很舒服,木兰和汀白沙都是那种身上一点江湖气都没有的人,相比那种不食人间烟火、仙风道骨的修士,漆月行更喜欢他们这样的人,朴实无华。 “怎么总盯着我看呢。”漆月行回过神来的时候,木兰也在望着她,漆月行傻傻地笑了笑:“因为觉得你好看啊。” “瞧你这小嘴甜的,不过啊,我实在是长相平平,要说好看,也还得是像你这样的,像你们仙门四钗,像你倚兰山里碧云天的五位师姐那样的。”木兰低头有些羞愧地笑:“论姿色,我实属平凡。” 听得出来,对于自己平凡容貌,木兰一直是带着自卑心的,其实木兰并非长相丑陋,只是武林门派,各大仙门之中的女修士,女弟子,只要是江湖上有些名气,带了称号的,大多都是风姿绰约,貌比天仙的,木兰在她们之中,的确算是不起眼的。 “这美丑可不是这么算的。”漆月行不赞同木兰的说法:“这人啊,长相各有不同,气质各有不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和长处,长相也是这样,木兰姐姐,你不能妄自菲薄,要是按照你那种说法,我和我碧云天的师姐们可没得比,她们个个法力超群,长相绝美的,我这样的小混混,怎么比得上人家哦。” “是是是,你说得是。”这种话,还是木兰第一次听到,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不曾夸过她,她和母亲明明该名正言顺的,可是那么多年,却被人当成父亲的外室,她从小就觉得自己哪儿哪儿都不如别人,这种自卑,伴随了她很多年。 第五十章 借宿天波门5 “反正我觉得木兰姐你挺好的,我觉得呀,你温柔善良,又贤惠,是比我强的,比较适合做小媳妇。”漆月行打趣木兰,木兰不恼也不气,只是红着脸轻轻敲打了一下漆月行的肩膀,羞道:“哪有女孩子把这个挂嘴上的,再说了,女子的姻缘若不是天注定,便是父母兄长来定,我自己想那么多算什么。” “不对劲不对劲。”漆月行盯着忙忙碌碌的木兰问道:“木兰姐,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有喜欢的男子啊?你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 “你别胡说。”木兰的脸更红了,慌张之间,差点没拿稳手里的炒菜勺子,这让漆月行更加肯定木兰一定是有心上人了,就像是少女之间的好奇心,漆月行缠着木兰追问那个人是谁,木兰最后拗不过漆月行,只好说起来:“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我只知道,他是修仙之人,不过也不知是哪个门派的,一身白衣长袍,宛若皓月当空。” 漆月行思索一会儿,道:“修仙之人,好多都穿白衣,这算什么特点嘛?” “不一样的。”木兰低头笑了笑:“我记得,那是我小的时候,有一次去捕鱼,回家的时候,碰到强盗,是他救了我,他小小年纪,就有些道行了,救下我后,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我记忆中的他,就是白衣飘飘,仙气十足,又如当空之月,皎皎于世。” “瞧瞧瞧瞧,说起来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漆月行笑嘻嘻道:“木兰姐,我还以为是谁家的公子呢,谁成想是你小时候只有一面之缘的小男孩,这去哪儿找啊。” 要找这个人,岂不是茫茫人海,大海捞针吗?且不说那男孩长大了,还会不会记得以前的事情,就算记得,平时谁会把这个拿出来说道,只要都藏在心里,那就一定找不到他。 “谁要找啊,我才不找呢,就这样放在心里,不打扰,默默地喜欢就好。”木兰的性子一直都是这样的,随遇而安,对感情也是如此,不强求,甚至不追求,她总是觉得姻缘天注定,是她的就会是她的,不是她的,强求也强求不来。 “可是,找不到的话,那岂不是一辈子的遗憾?那……”漆月行刚还想说一些,就被木兰夹了一块烫嘴的鱼肉塞进嘴里,漆月行被烫得眼里泛着泪花:“木兰姐……你谋杀!” 木兰盛好鱼,俏皮一笑:“让你不要再说了,讨厌的小家伙,走啦,上菜吃饭了。” 说着木兰就用木托盘端着好几个菜去上菜了,身后我跟着好几个弟子一起上菜。 开饭了怎么可能少了漆月行,她绝对不能落下,赶紧跑颠颠地追了上去:“木兰姐!你等等我呀,吃饭了,终于吃饭了!” 漆月行平时很少有出门的机会,去别的门派做客更是从未有过,按理说,这是她第一次来天波门做客,用膳总是应该矜持一些的,可是遇上吃的,还是木兰这么好的手艺,漆月行想控制却有些控制不住,最后的结果就是漆月行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吃相看起来好一些,虽然眼睛好像是在听大家讨论聊天,但拿着筷子的手和嘴就一直没有停过。 第五十一章 借宿天波门6 炸蟹是木兰最拿手的一道菜,天波门靠海多水,海鲜是最绝的佳肴,木兰更是把炸蟹做到了极致,既保留了海蟹的鲜美,又多了香酥的口感,不过这适合做炸蟹的蟹是稀有的,自然量少,炸蟹一人一只,漆月行早早就吃进了肚子,井梧早就看出来漆月行很爱吃炸蟹了,知道她这个小馋猫一定不够吃,便一边说着话,一边不经意地把炸蟹送到漆月行面前的碗里,漆月行当然是开心坏了,本来就愁不够吃呢,这下好了,又多了一个可以吃。 不过,井梧这一动作,虽说不起眼,但同在一席,谁能看不到呢,汀白沙笑道:“泊兰郎君对漆姑娘可真是好啊,你们师兄妹的感情真好。” “当然了!”漆月行连连点头:“我师兄们对我都可好了,尤其是我大师兄,把我当亲妹妹呢。” 井梧脸上挂着笑意:“只因小行刚入倚兰山水云间之时,我们师兄弟九人岁数逗都比她大些,便一直把她当妹妹待,在家照顾惯了,出门也难免宠溺些。” “这自然是应该的。”汀白沙不禁望着木兰:“我这妹妹也是,我和妹妹之间多波折,现在也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互相照应、疼爱,也能体会这兄妹的感情。” 汀白沙向来是个不太会表达的人,有些话,和木兰单独相处的时候总是不会说的,但偶有几次在这样的场合说这番话,木兰听了,心里总是感动的,汀白沙这个哥哥总是坐着让她心里温暖的事情,就像当初回天波门时,她以为他不会接受自己和母亲,却不曾想,自己和母亲刚走进天波门时,看到天波门挂满了红绸彩带,连父亲都很惊讶,询问弟子也都称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木兰才知道,是汀白沙连夜挂上去的,每一根,都是对她们母女二人的照拂和欢迎。 还有每次门内弟子当着木兰的面说三道四的时候,汀白沙背地里总会把他们打一顿解气,木兰知道,其实兄长很爱这个家,嫡母去世得早,他一直没有感受过母亲的疼爱,木兰的母亲把汀白沙当成自己的儿子来待,汀白沙自然也待她像自己的母亲一般。 对于木兰和汀白沙二人来说,没什么比家庭和睦更重要的了。 “我发现啊,我们在座的男子,都是当哥哥的命。”汀白沙说道,话音刚落,漆月行转头看知天风,看了半天才想起来知天寒是知天风的妹妹,知天风也是有妹妹的人,心下又一次感慨,知天寒有知天风这样的兄长实在是可怜啊。 “你瞧我做什么?我可什么都没有说。”知天风颇为无辜地看着漆月行:“我一没招你二没惹你,你这么仇视我作甚?” “招没招惹没惹你心里没数?”漆月行优势狠狠瞪了知天风一眼,粗鲁地把知天风盘子里的炸蟹抢到自己那里,知天风也是没气没恼,早就知道漆月行嘴馋,这炸蟹,本就是想留着逗她玩的,却不成想她早就盯上了。 第五十二章 借宿天波门7 说是家常便饭,但其实汀白沙和木兰也是用了心思的,毕竟是招待同道客人,他们也是给足了客人面子,漆月行虽然不懂这些事儿,但这些菜都好吃又美味她是懂得,一整晚都开心得不得了。 是夜,漆月行倒在床榻上呼呼大睡,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房间的桌子旁坐着一个黑衣人,正是莫离愁。 莫离愁本想着自己出现在漆月行的房间里,稍微出些声音,漆月行但凡有点戒备心,都不会感受不到的,谁成想,自己已经在这里坐了快半个时辰了,大大小小的声音闹了不下十几次,漆月行就是带着轻轻的鼾声醒不过来,再这样下去,外面的人都快招来了。 直到莫离愁走到漆月行床榻边,捏着漆月行的下巴使劲晃了晃,漆月行才勉强睁开一下眼睛,看到莫离愁的那一瞬间,漆月行瞳孔骤然紧缩,僵尸打挺一样直溜溜地坐起来:“鬼!” “闭嘴。”莫离愁粗鲁地捂住漆月行的嘴:“你非要喊得别人都发现我是不是?” “嗯嗯嗯……”漆月行连忙摇头,并且又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再叫了,莫离愁这才松手,漆月行捂着自己的嘴:“下次咱们商量一下,你别用这么用力捂我嘴了好不好?怪疼的,你真的蛮粗鲁的。” 漆月行委屈巴巴地揉着嘴,想了想又立即抬起头:“不过,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和天寒姐姐和小道长在一起吗?” “小道长?”莫离愁蹙眉,想到漆月行口中的小道长怕是迢迢道人迟弄星吧,便又道:“我并未和他们见面,如果他们不能够完全地信任我,我便不能轻易露面。” “那……那你怎么总在我面前露面呢?”漆月行问莫离愁:“你不怕我害你?” “你还没那个脑子害我。”莫离愁冷脸瞪了漆月行一眼,又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你很值得我信任。” 莫离愁不知道为何,她早已经不是别人给一点小恩小惠就能够对别人掏心掏肺信任的人了,她现在更是情况特殊,不能随便相信别人,漆月行又是个大大咧咧,心思粗的人,原本,她不应该这么信任漆月行,也不应该把帮助自己正名和阻止战争这些事情寄托在漆月行身上,可是偏偏,这种信任似乎是天注定的。 或许是那天漆月行为她把断发藏起来,帮她梳发髻,那轻柔的动作正好击中了莫离愁用力藏起来的心,让莫离愁觉得,全世界都会背叛她,都会害她,可唯独漆月行不会。 她在漆月行身上下了一个赌注,一个天大的赌注,赢了,天下太平,输了,她便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说对了,我就是很值得你信任啊,虽然我笨笨的,可能不能完全帮得上你的忙,但是,我跟你保证啊,我绝对不会害你的,我不是那种人。”漆月行得意地笑:“那你这次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漆月行还是知道的,莫离愁不会轻易露面的,她来见自己,一定是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帮忙。 第五十三章 崇山被抓 “崇山被抓了,我要救他。”莫离愁直截了当地说。 漆月行一副惊愕的表情,还夹杂着难以置信,但她还是很郑重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崇山是谁?哪位?” “我的手下。”莫离愁说道:“崇山是我被迫害后在虚妄山时认识的,现在是我的手下,为我做事,原本和我一起生活在暗处,可就在前几天,我和他行踪暴露,被春江花月夜的宋招玉及其一行弟子发现,恰逢我内伤发作,没办法用出全部力量,崇山为了让我逃掉,便主动现身,被宋招玉他们抓走了。” “宋招玉,是那个春江花月夜的春江阁阁主,仙门四君之一的空山居士宋招玉吗?”漆月行问道。 “正是。” “那我听说过他,总听师父和师兄们说起他,说他是个长相秀美的翩翩公子,他一定是听了外面的风言风语,把你当成了十恶不赦的恶徒,可是,他抓了你的那个手下,应该是要回春江花月夜了吧?那应该是和我们同路啊,怎么就没遇上呢?还是说他们比我们慢些?”漆月行一番猜测过后,只听莫离愁道:“他们不是回春江花月夜。” 漆月行一愣:“那是去哪儿了?” “倚兰山。” “倚兰山?!”漆月行立即挺直了身子:“他们把他带去我们倚兰山做什么?” “崇山作为我地府公主的手下,在他们看来,是十恶不赦的,而不到一月之后,便是仙门大宴了,届时仙门百家齐聚,空山居士是想在仙门大宴上处置了崇山,无论如何,我都是一定要把崇山救出来的。”莫离愁顿了顿,对漆月行说道:“倚兰山是你最熟悉的地界,我到时候必然要有你的支持,你……能帮我吗?” “我……我要怎么帮啊?”漆月行就算是心大,可也知道,这种事情自己怎么帮都是错,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害得倚兰山难做哦……可是,难道就任由仙门百家冤枉了崇山,让崇山冤死吗? “我不会让你难做的,到时候,我会自己出手救崇山,只要到时候你帮我混进倚兰山,剩下的,我自己来。”崇山被抓之前一再告诉莫离愁不要救他,就算是死了,也是死得其所,可是依着莫离愁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弃了他的,哪怕是一起死,也不会让崇山替自己死。 “你放心,我会尽量保证崇山的安全的,待我们回到倚兰山,我就去打探崇山被关押在哪里。”想了想,漆月行还是决定要帮莫离愁的,虽然以她的脑子也着实想不到要怎么帮助莫离愁让天下相信她,并且揭露皇室的丑恶嘴脸,可是至少帮她救出崇山,漆月行应该还是可以想想办法的。 “嗯。”莫离愁转身要走,忽而停下脚步,微微回头对漆月行说道:“多谢。” “不客……”漆月行一句不客气没有说完,房门一开一合,莫离愁便已经不见了踪影,漆月行自言自语道:“说是地府公主,还真是属鬼的,都没有声音的。” 第五十四章 春江花月夜 离开天波门之后,连着赶路八天,才抵达凤岭城,凤岭城便是春江花月夜的地界了,井梧和漆月行要入城,而知天风则是要继续赶路,便由此分道而行了。 凤岭城应了春江花月夜的景,湖光山水甲天下,城中繁花似锦,灯火通明,好不热闹,他们抵达时,恰好是夜里,在城门口停下御法器飞行,正好有尘香居士花有清和皎月居士月有阴二人接应。 “井梧兄,可算把你给盼来了。”花有清和月有阴见到井梧接是欢喜不已,在抵达的前一天,井梧便已经给他们二人去了传话鸟,他们猜着也该是在这个时间到了,正好接到井梧和漆月行。 花有清向来是一身艳装,内白外红,还是艳丽的大红,生得也是唇红齿白,明眸雪肤,尘香居士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比女子还美的天下第一美男子。 而皎月居士月有阴则是长相柔和,面目向善,一身白色的仙袍,光下还透着微光,不愧是当世公子,皎世而立。 “这是井梧兄的小师妹,流光游士漆月行吧?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气质非凡。”月有阴话说得极其好听,漆月行听了都觉得甚是表面,凑到井梧耳边道:“大师兄,你当真不曾与他们说过我的事迹?” 井梧小声回应:“说过。” “那……”那就没什么好装贤淑的了,漆月行放松起来:“两位仙友兄,你们既然知道我的德性,就别违着心夸我了。” “不算违心,与世人不同的气质,也是气质。”月有阴说话向来是怎么听怎么好听,漆月行听了也不觉得心里不舒服。 “大师兄……”漆月行拉拉井梧的衣角:“你怎么也没说尘香居士长得真的这么好看呢?我的天呐,我觉得我快呼吸不了了。” “咳咳……”花有清不知漆月行到底是与井梧说悄悄话呢,还是说给自己听的,若是说悄悄话呢,这话倒是让他听了个真切,若是说与自己听的,却又显得扭捏了些。 “你这丫头,又不知分寸了,初次见皎月居士和尘香居士,就这般口无遮拦。”井梧在漆月行头上轻拍一下:“有清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他的面容自然是旷世绝美的。” “哎哎哎,井梧兄,快别说这种话了,听着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这是世人给予的评价,快不要拿出来讲了。”花有清无奈一笑,大方做了请的姿势,道:“天色已晚,井梧兄和流光……” “叫我小行或者漆姑娘就可以了,大家都这么叫我,也快别叫我流光游士了,您那是太名副其实,我这是太名不副实,所以,还是也别叫了。”漆月行咧嘴笑了笑,随后叫了一声:“美人哥哥。” 花有清淡淡的笑容僵在脸上:“漆姑娘你唤我什么?”问出这句话时,花有清的眼中顿时起了一层雾,似乎再稍过一会儿,眼中便只剩下漆月行了。 “美人哥哥啊,怎么了?”漆月行咬着嘴唇,奇怪地看向井梧,井梧也不明所以,二人便一起把目光投向月有阴了。 第五十五章 新的凤兽味道如何啊 月有阴似是明白些什么,却又不好现在这个时宜来说,便轻碰一下花有清:“有清,不要失态了。” 被月有阴这么一提醒,花有清才回过神来,可看漆月行的眼神里,还是带着几分眷恋。 晚宴过后,花有清身为阁主,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便由月有阴安排井梧和漆月行住下,月有阴便道出了缘由。 “你们二人有所不知,有清他也是心里苦,有清年幼时曾与华精贵女莫离愁相识,当时有清是皇子的伴读,也常与华精贵女相见,有清年幼时便也生得好看,常因这男子生得比女子还美而被人所欺负,那时,多是华精贵女出手相助,年幼之时华精贵女常唤有清为美人哥哥,他们二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后来,身份地位悬殊,二人便相见甚少,再到投入仙门修炼,除了仙门大宴,便很少相见了,一直以来,有清心悦华精贵女却不可得,再加之华精贵女出事,外界众说纷纭,坏了华精贵女的名声,有清这些时日,心里怕也是不好过,漆姑娘,你的一声美人哥哥是触到了他的心,若是有清的一些举动冒犯了你,还望你不要介怀。”月有阴一番话后,倒是让漆月行若有所思,从未听莫离愁说过她和花有清幼时还有一段情,看花有清的样子,对莫离愁也算是用情至深了,这么多年还一直挂念着莫离愁,只是不知,花有清若是知道了莫离愁现在的样子,甚至还被断了发,是否还能待她如初。 “我没什么的,这种小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漆月行拍拍胸膛:“我漆月行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是啊,无碍。”井梧也如此道。 “如此,我便也放心了。”月有阴又道:“离仙门大宴还有些时日,你们带着凤兽赶回去也还来得及,漆姑娘第一次来凤岭城,不如便在凤岭城多呆些日子,也好好看看我们这凤岭城的大好风光。” “好啊好啊好啊,我觉得你们这里真的好漂亮啊。”说起玩来,漆月行就兴致满满,也不知道凤岭城里有没有什么特色的美食,还有凤岭城里的歌舞坊有没有好看的女子,要是再有什么花魁演出就更好了,她最喜欢看她们的表演了。 不过这些,漆月行自然是不能与井梧和月有阴这样的正人君子说了,这种事情,就得她找个时机偷偷地溜出去,然后自己去逛。 “对了,井梧兄,这次给你们带走的凤兽是这一批凤兽里面资质最佳的,比上一只还要好。”月有阴话音刚落,漆月行便自己嘀咕道:“不知道这一只味道怎么样。” “什么?”月有阴唯恐自己没听清,倒是井梧稍有一些慌乱:“月兄,别听我小师妹胡言乱语,她呀,口无遮拦惯了,就爱开些玩笑。” “哈哈……漆姑娘还真是风趣幽默啊。”月有阴微微颔首:“天色已晚,我便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早些安置吧。” “好。”井梧带着漆月行目送月有阴离开,待他走后,井梧抬手就在漆月行脑门上拍了一下:“你这丫头,差点给师兄说露馅了。” 第五十六章 知天风身世1 “大师兄……”漆月行委屈巴巴地揉了揉自己的脑门:“你没有告诉尘香居士和皎月居士,凤兽是被我给吃了呀?” “你呀,也不想想,怎么能告诉人家凤兽是被吃了呢?说是自己逃走便罢了,你得记住了,凤兽是自己逃走的,并非被你吃掉了,知道吗?”井梧跟着漆月行,总是有操不完的心,漆月行就像是个没长大的淘气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的长大懂事。 可对于井梧而言,反而更希望漆月行永远长不大,永远这样无忧无虑,逍遥自在,倒也是不错的。 …… 望虚山。 湖水清冽,崇山峻岭,野花芳菲漫过天地,老树抽枝又生新芽,不管外界光景如何,都挨不着望虚山内的一片盎然景色。 这望虚山有神咒之女设下的结界,自然可不受外界侵扰,四季如春,以湖水为线,往内便都是望虚山的地盘。 在湖的另一岸向望虚山望去,视线所及,皆是农庄村户,依山傍水,炊烟袅袅,村民们衣着朴素,朴实无华,过着男耕女织,悠然自得的世外桃源般的日子,大有返璞归真的乐趣。 知天风御剑飞行至结界处,施法而入,要解望虚山的结界倒也不难,但需得望虚山的当家人,南北仙家亲自教授破结界之法,往后才能来去自如。 湖边一个破旧的深色木质躺椅上正躺着一个粗布素衣的人,大大的草帽盖在脸上遮阳,手里拎着一根自己做的破鱼竿,鱼钩扔在湖里,怕是许久也没有鱼上钩的样子。 从露出来的手臂来看,是个女子,不像其他女子一般注重衣着,似乎是有个衣服能遮身蔽体即可,钓鱼也是顺其自然,大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架势,又或者是直接睡着了,就算是鱼竿动了,她也没有起来的意思。 “主家,天风公子来了。”一旁浣纱的妙龄姑娘提醒着她,她却是一点没反应。 知天风缓步走到她身旁,轻轻道了一声:“有鱼上钩了。” “鱼?”草帽一掀,鱼竿一收,鱼钩上的空空如也,鱼饵也没了,鱼也没有。 这位钓鱼的女子便是南北仙家彧寻知,她平日里自称余贫,外界除了还记得她这号人物的上了些年纪的修仙之人还记得她的原名,剩下的基本上提起南北仙家,都是只知余贫,而不知彧寻知。 彧寻知正当年时期,被誉为天下第一美女,那时候她的称号不叫南北仙家,是彧美人,从称号就可以见得她的美色了,曾经的彧美人拥有倾国倾城的容貌,螓首蛾眉,双瞳剪水,身姿高挑如亭亭玉立,姿态万方如仙姿佚貌,时间不知多少人为其倾倒,如今彧寻知虽已三十又五的年纪,看眉眼间的确有着那一丝该有的成熟风韵,但因她为神咒之女,使之得以延缓衰老,及时粗布素衣,不施粉黛,便也依旧是有着倾世之容。 轻叹一声,又把鱼饵挂上,重新抛竿钓鱼,彧寻知捡起帽子,盖在身上,微微偏头看知天风:“呦,这不是大忙人枯桑公子吗?什么风把你老人家给吹过来了?” 第五十七章 知天风身世2 “姑母,您就别取笑我了,您是我的长辈,与我这般说话,岂不是折煞我了。”知天风无奈一笑,去找浣纱的姑娘们借了一个蒲团,在彧寻知身边坐下,刚一落座,就见彧寻知满脸慈母笑容地望着自己:“小风,你看,我这儿的这些个小姑娘们看你的眼神都跟带了火似的,你可是他们心中做夫婿的不二之选,你真不考虑考虑她们,她们长得多俊啊,你呀,也老大不小的了,该娶个夫人了。” 每次来,知天风都一定会面临一次彧寻知的问东问西,以及乱点鸳鸯谱,他已经习以为常。 彧寻知所领一脉乃皇英族剩下的族人,经历过当年的腥风血雨,如今在此安居乐业,过田园生活,而知天风便是彧寻知兄长彧寻清的遗孤。 当年彧寻清与一村户知姓人家交好,皇英族出事前夕,彧寻清自知族内将有动乱,将自己的儿子送给知姓人家抚养,之后皇英族内乱,全族除彧寻知及部分族人外,几乎全灭,彧寻清也命丧黄泉,当时彧寻知并无余力照顾兄长的孩子,便只能任由知家人照顾,知家人后来有生出一个女儿,便是知天风现在的妹妹知天寒,而后知家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杀全家,年幼的知天风被与知天寒幸得归去来山门的慎独先生应难全相救,带回归去来山门,便一直拜在归去来山门修炼。 知天风得知自己是皇英族遗孤,是在他十八岁那年,彧寻知难得出望虚山,是为了去见见自己的小侄子,由此才在暗中与知天风相认,知天风为皇英族的人,至今也只有望虚山内的人和他自己知道了。 “姑母,要是我娶夫人,你希望我娶什么样的?”知天风问道。 彧寻知拿草帽当扇子,轻轻晃动着:“这我可管不着,这娶什么样的夫人,那就得你自己看,你看得喜欢了,那才算天赐的姻缘。” “那姑母,若是我看上的姑娘,不似寻常姑娘一样贤良淑德,温柔贤惠呢?”知天风又问。 彧寻知侧头瞅了知天风一眼,满不在意地说道:“你娶夫人回来是要疼的,要她温柔贤惠做什么?倒是顽皮一些,日子过得才算有意思。” 曾经的彧寻知,不苟言笑,高高在上,一身傲骨,是个不折不扣的冷艳冰山美人,可经历过世间种种悲欢离合与大是大非,现在的她反而更加喜欢轻松的生活,其实她是最明白的,性格如何,行事风格如何都不重要,最重要的便是经历是是非非时的底线,只有看清品行,方才知道此人如何。 “怎么。”彧寻知话锋一转,问知天风道:“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有心上人了?” “倒也没有,只是随口一说。”知天风低头笑了,彧寻知也不再多问,知天风想说的时候自然会与她说,顿了片刻,她道:“行了行了,这会儿说得我都觉得假得慌,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来寻我是有何事啊?” “果然还是姑母了解我。”知天风直言不讳:“姑母,我这次来,是想向您询问个事情的,我有一仙友,因为一些原因身上入了邪气,我现在无法判断她是因为修炼某种禁术而得了邪气,还是从哪里吸收来的邪气,而她现在虽获得神力,却也深受邪气侵身之苦,姑母,我该如何帮她?” 第五十八章 邪气之因 “修炼某种禁术所得的是邪性而非邪气,说白了邪术之所以称为邪术,实非其本身为邪,源头还是在于人心,故非邪气,为邪性,这样的人,或浑身仙气十足,心中却邪性滋生,若表象可看到邪气,那并非修炼邪术可得,多半,是与某暗黑力量或法器融合之后形成的邪气傍身。”彧寻知把草帽放下,总算认真起来与知天风说话了:“你那朋友邪气傍身有多久了?呈各种样貌?” 知天风未与莫离愁相见过,但从漆月行口中听出一些特征,便对彧寻知说道:“瞳孔会变色,手臂上有黑色纹路,发怒过出手交战时,浑身散发一种黑红色的能量。” “那这邪气便是来自于修炼者与某个拥有强大力量的法器融合而得来的,”彧寻知思索一番,道:“而且,还是这个法器自己找上这个修炼者的。” “姑母为何这般笃定?”知天风想要要问清楚个中缘由。 彧寻知答道:“与法器融合者,若是修炼者自己与法器融合,那便是修炼者为法器之奴,行为不受自己的控制,法器让他做什么,他便得做什么,法器会在自己的奴仆身上留下一个与法器本身形状相似的标志,以证明其为自己奴仆;若是法器自己与修炼者融合,那便是甘心为修炼者之奴仆,修炼者可操控法器,心性不受法器影响,身上留下一些杂乱的纹路,也是因为初其融合没办法完全与法器相通,故而法器还在体内,并未完全散发力量,日后法器得到觉醒,出世之日,其主人身上的纹路也会消失。” “我明白了。”知天风会心一笑:“我终于知道,改如何帮她了。” “你知道什么?”彧寻知又舒舒服服地躺下,草帽盖在自己的脸上:“你呀,其实还没有懂。” 知天风道:“请姑母指教。” 彧寻知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有些事情,要你自己经历过才行,你且去吧,实在没辙了再来寻我。” 知天风对彧寻知的话或懂或不懂,不过他自也知道彧寻知这般说了,便也不会把话说透,起身给彧寻知行了个礼,才又离去。 …… 井梧和花有清、月有阴素来交情不错,甚是投缘,爱好也相投,尤其是月有阴,井梧与月有阴都自爱书法和作画,二人一连两日都在书亭中作画,漆月行远远地坐着,手托腮几乎要睡着:“无聊啊无聊,日子真是无趣。” 来凤岭城已经三日了,再过几天就该启程回倚兰山了,可是来春江花月夜的这几天,除了见识到春江花月夜的风雅之外,她还没有好好逛过凤岭城呢,也没吃过凤岭城当地好吃的东西,井梧和月有阴沉迷作画,漆月行人生地不熟,井梧又不让她自己出去玩,漆月行觉得自己都快憋出病来了。 还不是临走之前答应过师父和井梧,在外面一定要听井梧的话,不能给井梧添乱,漆月行才不会这么老实地坐着呢。 “漆姑娘,看你这样子,好生烦闷啊。”花有清摇着折扇来到漆月行身后,目光一远,看到井梧和月有阴在探讨画法,再看漆月行,也知道她为何看起来如此无精打采的了。 第五十九章 花哥哥,你今天是要破费了 “花哥哥,我快闷死了,好生无聊啊,有没有什么玩的能让我玩一下玩?”漆月行一副期待的样子看着花有清,让他拒绝不了,花有清摇着折扇道:“这样吧,我带你出门,去逛一逛凤岭城,吃些好吃的,玩些好玩的,如何啊?” “真的吗?”漆月行眼睛一亮,一扫刚才的苦闷,期待地看着花有清,花有清笑着点点头,走向井梧和月有阴:“井梧兄,有阴,漆姑娘闲来无事,一会儿我正好要出门,带漆姑娘出门转转好了。” 井梧从画作中抬头,看向漆月行,只见漆月行一脸期待兴奋的表情,知道她这性子在这里呆不住,有花有清在,他也觉得放心,便允道:“好,有有清兄你照顾小行,我放心。” “有清你去吧,好生照顾漆姑娘。”月有阴答。 花有清又走回漆月行年前,点头道:“走吧,我带你去好好玩一玩。” “太好了!!!”漆月行一蹦三高,屁颠屁颠跟在花有清身后,花有清走路翩翩尔雅,漆月行却是像个小猴子一样窜来窜去,出了春江花月夜,外面的天地充满了烟火味儿,街上买炊饼、打年糕的也有,做豆花、蒸馒头、包子的也有,有老爷爷扛着冰糖葫芦四处叫卖,还有十分漂亮的女子带着胭脂水粉沿街叫卖,凤岭城和固安城一样热闹,但要比固安城更加繁华,除了街上叫卖的摊贩,还有很多恢宏精美的建筑,看似是什么重要之地,但看到进进出出的人,便也知道,其实则也是商铺罢了。 漆月行只觉得倚兰山山脚下的小镇是颇为平淡的,见过了固安城的热闹后便觉得固安城不错,可再见到凤岭城的一片繁华,就又是惊叹了。 “漆姑娘,这些楼亭商铺,只要带花朵标志的便是我们花月阁的商铺,带圆形月标志的,便是春江阁的商铺,这些都是春江花月夜管辖内的商铺,我带你去转一转,你看上什么好物件儿尽管与我说,我送你。”花有清很大方,目前江湖上最庞大的五大门派中,除了千秋氏,便是春江花月夜最为富足,这一点漆月行早就听说过,一直不太相信,可是真的到了凤岭城才明白,原来春江花月夜涉及了几乎全城的商铺店家,怪不得如此“财大气粗”。 “花哥哥,这可是你说的,要是一会儿我拿得多了,你可不能反悔哦。”漆月行朝花有清眨眨眼睛,花有清稍愣片刻,微微一笑,道:“你且拿,拿不了的,我便派人专程给你送去倚兰山。” “哎呀,不用不用。”漆月行摆摆手:“我现在拿就可以了,不用那么麻烦的。” 花有清心里猜测着一会儿漆月行会拿什么东西,但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自己全都猜错了,漆月行满手拿得的不是首饰,不是金银财宝,不是绫罗绸缎,都是……吃的。 只见漆月行左手拎着刚刚买来的甜豆沙包,右手拿着一串糖葫芦,一口豆沙包,一口糖葫芦,用塞满东西的嘴唔唔地对花有清说:“花哥哥,这只是开胃的哦,我很能吃的,你今天估计是要破费了。” 第六十章 漆月行的大胃 “噗——”花有清一展折扇,顿时笑靥如花:“漆姑娘啊,你敞开了吃,吃多少都可以。” “太棒了。”漆月行吃下最后一颗糖葫芦,一边吃豆沙包一边跑去了另一个摊位,在去饭馆吃饭之前,她还可以吃得下好多小吃,起码要把在倚兰山吃不到的小吃都尝一遍。 于是,花有清见识到了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的能吃的女子,那就是漆月行,几乎是每一个摊位的小吃她都买了一份,然后吃遍了整条街,转过身对花有清说道:“花哥哥,我们可以正式去吃饭了,我已经准备好了。” “……”花有清的嘴,开开合合好几次,折扇一收,不偏不倚在漆月行头上敲了一下:“你这丫头,可是真能吃啊,你是我见过最能吃的丫头了。” 花有清上下打量漆月行一番,纤细的腰肢,比正常女子还瘦些:“你这些食物,是吃进哪儿了,倒是一点不见你长肉。” 漆月行满不在意自己的食量被花有清知道,又吃下一口东西,说道:“我师父说了,我可能是闹饥荒的时候生下来的,吃东西像是好几天没吃过饭,但是还不长膘,说我这样的女娃娃没福气。” “不然,只吃不胖,那便是莫大的福气。”花有清只觉得眼前的漆月行像个小妹妹,不知是不是在她身上看到了幼时莫离愁的影子,觉得漆月行煞是可爱。 花有清对漆月行的动作,漆月行自己是没意识到什么,可一瞬间觉得周围所有的姑娘们看自己的眼神都变得充满了寒意,想了半天,漆月行才记起来,这尘香居士花有清,怕是全天下女子都心仪的仙家了吧?不管是修士还是武林中人,亦或是平常百姓女子,只要见过花有清这旷世容颜的,怕是很难有不为他而倾倒的人吧? 漆月行心里怕怕的,扯了扯花有清的衣袖,小声道:“花哥哥啊,这喜欢你的女子太多了,我们还是赶紧去吃饭吧,免得这街上的女子用目光杀死我,我道行太浅了,我可打不过她们。” 漆月行这股不正经的劲儿,可真不像是倚兰山教出来的弟子,倒像是千秋门或是天波门出来的小丫头,她一开口,花有清便不自觉地想笑,他一笑起来,漆月行还偏偏就喜欢盯着看。 按理说,漆月行的九位师兄,也就是水云间九郎君,也是翩翩公子,皎世明珠,相貌俊郎,可漆月行每天和他们打打闹闹惯了,倒也不觉得他们容貌有多好看。 自从见到了花有清,漆月行才知道什么叫做秀色可餐,看着花有清,她都觉得自己能吃得下去好几碗饭,别人是看着看着就饱了,漆月行是看着看着就又饿了。 点了一桌子的美食,花有清只是小口小口吃了些素菜,漆月行则是烧鸡、红烧肉一直往嘴里塞,吃得周围人都在看她,吃饱喝足时,桌子上各个盘子里已经不剩什么了。 刚吃过饭出了饭馆,就见街上有人闹事,几个长得凶神恶煞,穿着奇怪黑衣的人在街上又打又杂,甚至五指像是怪物的爪子,要伸手去抓人、伤人。 第六十一章 地府公主派人闹事儿 “花哥哥!”漆月行一下子藏到花有清的身后,只露出一个脑袋:“花哥哥,这什么情况,你们凤岭城还闹这种事情呢?” “不瞒你说,我也是头一回见。”花有清扇子一合,扇柄握于手中,两侧扇骨中不断伸出银色剑身,最后双扇骨出双剑,并行而立。 随后花有清提剑出手阻止这一场暴行,一套招式连带术法攻击,动作如行云流水,空中只见一束红纱掠过。 漆月行惊叹不已,心想着这次总算见识了尘香居士真正的风采了,他的花好月圆扇,平常为普通折扇,正面写花好月圆字,背面画花好月圆图,合上后,触发机关,折扇两侧扇骨头部会弹出长剑,变为双层长剑,此前井梧与漆月行说过几次,漆月行每每都觉得花有清的法器十分有意思,比自己那根破竹棍强多了,今日总算亲眼见到一回花好月圆扇变成花好月圆剑了,简直叹为观止,而且花有清的招式柔中带刚,比有些女子法术招式都要飘逸轻柔,再加上一身红衣,花有清简直是惊为天人。 “花哥哥好棒!”漆月行一点不怕,见识了花有清的本事,这一场闹事,就只当是热闹来看了,几个闹事者不敌花有清,跪下求饶,花有清收了剑,将扇握于手中:“你们为何在此闹事?” “大侠饶命!我们说,我们什么都说,我们是……是奉了地府公主之命,要随意取这里几十人性命。” 他们说别的还可,说是莫离愁指使的,这漆月行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三步两步跑到花有清身边,指着这些人道:“你们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地府公主闲来无事,为何要屠凤岭城呢?你们说是地府公主指使的,那你们可见过地府公主?又可知道地府公主长什么样子?” “地府公主,便是曾经的华精贵女莫离愁!”不知是哪个人这么喊,这一出好戏更是没有收场,几人高喊“地府公主万岁”后便自尽而去。 不管他们如何,这莫离愁便是地府公主之事算是在凤岭城传开了,漆月行也被他们几个的阵仗吓到了,抬头一看,花有清捏着扇子的手微微爆出青筋,漆月行想,花有清应该也不会相信,纵容他们杀人害人之人是莫离愁吧? “那个……花哥哥,不应该是华精贵女吧……” “自然不会是她。”花有清道。 观察一番地上的尸体,花有清放出传话蝶让人过来收拾尸体。 对于花有清而言,他自然不会将此事闹大,可对于凤岭城的老百姓来说,这却是个极大的事情。 地府公主,就是曾经失踪的华精贵女莫离愁,这说明莫离愁堕入魔道,修了邪恶术法,才会变成如今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地府公主。 听听,这名字谁听了不渗得慌,大家都顾着自保,谁会去关心莫离愁到底是怎么从华精贵女变成地府公主的呢? 这事儿一闹,花有清没心情逛,漆月行也不好再接着吃了,两人一同回到花月阁,恰好井梧和月有阴二人刚画好画作,正在互相品评。 第六十二章 又遇知天风 见花有清回来,月有阴刚想喊他来看看自己和井梧的画作,花有清却是心事重重,直接回房,月有阴不明所以,又看看井梧,井梧便向漆月行招招手:“小行过来,玩得开心吗?” “开心啊。”出奇地,漆月行的开心有些敷衍,她很难得地没有嬉皮笑脸,竟然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漆月行竟然会有烦心事了,这让井梧有些愕然,蹭蹭漆月行的头:“出什么事儿了?为何你与有清兄二人皆是愁容满面?” 当下,漆月行便把在街上所遇之事说与井梧和月有阴听,听闻此事之后,月有阴便问道:“那他们所言可是真?这地府公主的名号我多少有点耳闻,她当真是华精贵女莫离愁?” “不是……”漆月行脱口而出,想了半天又点点头:“是她,又不是她,地府公主根本就没有派人做这些事情,我想,一定是害她的那些人,故意指使这些人去祸害百姓,搞坏她的名声。” “若真是如此,那华精贵女现在的处境倒是不好的,也难怪有清心中担忧。”月有阴欠身:“我先去看看有清。” 月有阴走后,井梧带着漆月行回去休息,井梧对身边的漆月行问道:“小行,你好像很信任地府公主。” 漆月行不解道:“难道大师兄你不信任她吗?” 井梧淡然一笑:“这世上之人之事,我且都抱着一份怀疑。” 漆月行闻言垂下头:“大师兄,那你对我呢?我对你可没有一丝假意的,我……” “傻丫头。”井梧捏捏漆月行的鼻尖:“与我而言,你不在世俗之中。” 漆月行挠头道:“那我是在哪里呀?” 井梧笑而不语,往回走,漆月行追在井梧身后问:“大师兄,我到底在哪里呀?你倒是快些说嘛,哎呦,急死我了,我不懂啊……” …… 在春江花月夜呆上数日,井梧也该带着漆月行回倚兰山了,临行前,花有清和月有阴送漆月行和井梧,花有清还特意准备了一些可放置些时日的食物给漆月行,漆月行没一点不好意思,全部收下。 回倚兰山的途中,好巧不巧又碰到了返途的知天风,漆月行差点都觉得是知天风故意跟着自己和井梧了。 休息之时,三个人在一处茶馆喝口茶,井梧问知天风:“天风,你这是要回归去来山门?” 知天风答道:“不,我直接去你们倚兰山了,离仙门大宴也不差几天了,我也不想再折腾了,天寒和弄星也会和我们差不多时间赶去倚兰山,昨天我也是接到我们来楼楼主的消息,归去来山门所有参加仙门大宴的弟子也会提前些赶往倚兰山。” 此缘由知天风不说,井梧心中也明了,他也接到原上圣人的信儿,除了凤岭城,很多地方也都遭到了大大小小的攻击,都是打着地府公主的名号做事,而恰好地府公主的手下崇山现在又被关押在倚兰山,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借着仙门大宴去好好说说此事,到时候,惩治崇山之事怕也是在所难免了。 第六十三章 九郎君齐聚1 “嗯,如此,我们便可以再次同行。”井梧下意识去看漆月行,漆月行则是已经把脸别过去不看知天风。 知天风微微一笑:“小心脖子。” 漆月行转过头来瞪着知天风:“要你管!” 这一路上,漆月行则是很给井梧面子,没怎么和知天风闹,知天风也不随便去招惹漆月行,一路相安无事,不用十日便赶回倚兰山。 “师父!!!我们回来了!!!”漆月行兴高采烈地跑进水云大殿,今天的水云大殿可是热闹,底下的十个弟子座位几乎是坐满了,一见这情形,漆月行便知道了,自己这些师兄们总算是都回来了。 “二三四五六七师兄!!!!”漆月行别提多开心了,冲上去直接蹦到了二师兄隐逸郎君永夜的怀里,永夜也是正正好好接住漆月行,和漆月行抱了个结实,这下知天风算是见识到了,原来漆月行和这些个师兄们是真的脱离男女有别的世俗,和师兄们搂搂抱抱,没有丝毫犹豫。 水云间的这九位郎君,平日里大多爱穿白衣或青衫,看到他们整整齐齐地出现,各个清雅绝伦,仪表堂堂,也难怪漆月行不爱美男爱美人了,这九位师兄各个是美男子,她应该也是见怪不怪了吧。 永夜托着漆月行的脸左左右右看了看,道:“哎呦,我来看看我们小行是不是胖了,这吃了凤兽有没有和以前不一样。” “永夜。”井梧出声道:“天风兄也在呢,不要乱说。” 井梧此言一出,大家便都看向知天风,也都像知天风行礼:“见过枯槡公子。” “各位郎君这不是客气了。”知天风回礼,井梧和师弟们说上几句话,便去安排知天风住下了,井梧和知天风一离开,漆月行便是收不住了,又抱了永夜,抱过二师兄又去抱三师兄。 三师兄仙谷梅郎朝别,无事之时便呆在自己的梅园之中,爱梅如爱子,最怕的便是漆月行去他的仙谷梅园,因为朝别爱梅,而漆月行一去他的梅园就喜欢摘梅花玩,朝别悉心照顾的梅花就怕遇到漆月行。 “三师兄,你不在,你的梅园我都进不去。”漆月行赌气道:“你都不让我进去!”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你若想来梅园玩,我便带你进去。”朝别捏捏漆月行的小脸蛋,柔声说道。 “小行啊,你可别去三师兄的梅园捣乱了,谁不知道,三师兄最怕你去他的梅园,每次去,都得把梅园弄得一团糟。”四师兄竹贞郎君清绝道。 “四师兄,你不可爱了都,干嘛这么说我呀,我哪里捣乱了。”漆月行嘟嘴看向朝别:“三师兄,我有给你捣乱吗?” “这个嘛……”朝别犹犹豫豫,然后刮一下漆月行的鼻尖:“没事儿,三师兄疼你,让你捣乱。” “我没捣乱!”漆月行气呼呼地噘嘴,只好跑到五师兄雪柳先生云合怀里,水云间里,除了大师兄井梧,属云合对漆月行最温柔体贴了,云合这个人毫无脾气可言,对待任何人都是有着仁爱之心,对漆月行更是无限容忍。 第六十四章 九郎君齐聚2 “五师兄,你看看他们,全都欺负我。”漆月行抓着云合的衣服不肯松手,就知道这个时候只有云合会护着她,云合也是温柔地轻抱漆月行:“好好好,没捣乱没捣乱。” 说完朝朝别说道:“三师兄,别那么小气嘛,小行喜欢你的梅园,就让小行进去玩儿嘛,反正你照顾你的梅花是独有一套的,总不会损失太多。” “什么意思嘛?这不还是说我捣乱了吗?我哪有捣乱啊,我分明就是喜欢摘梅花嘛,还不是三师兄爱梅如子,梅花啊,比我这个师妹都重要,哼!”漆月行说得朝别一脸委屈:“小师妹,你可别随意诬陷我啊,我在的时候,你要进梅园玩儿,我可从来没阻止过你呀。” “总之三师兄你就是很小气。”漆月行撇撇嘴,从云合怀里出来,挽上六师兄桃夭郎君凤萧的手臂:“你瞧瞧我六师兄,他的桃园我随便进,桃花我随便摘,我都用六师兄的桃花酿了好多桃花酒了,六师兄都没有说过我。” 桃夭郎君凤萧,是漆月行的六师兄,三师兄朝别最爱梅花,而六师兄凤萧则是最爱桃花,朝别以修为自建一座梅园,凤萧则是建了一座桃园。 朝别爱梅如子,悉心种梅,花开花落任其凋零重生,而凤萧则是以法力镇桃园,故而他桃园中的桃花长年盛开不败,自然不怕漆月行进去乱摘,漆月行最爱吃喝,总是去凤萧的桃园摘桃花酿桃花酒,快哉乐哉。 “小师妹,人家去六师兄的桃园都是赏桃花的,只有你,每次一去都是拿着个簸箕,一摘一簸箕。”说话的是漆月行的七师兄桑叶居士秦桑,如果说这世上何人的容貌能与天下第一美男子尘香居士花有清媲美的话,怕是也只有倚兰山水云间的桑叶居士秦桑了,唇红齿白,宛若女子,说话的声音柔柔如百灵,漆月行最喜欢听秦桑说话了,嘿嘿笑了两声,扯扯秦桑的衣袖:“七师兄,我的桃花酒,你也没少喝,还敢这么说我,下次再想喝桃花酒,怕是没有了呢。” 漆月行这一说,说得秦桑低头抿嘴笑,漆月行转头又看八师兄青莲郎君如眠,虽说也是面颊带笑,可偏偏就是没什么话,青莲郎君如眠,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黑脸修士,一直以来,如眠都是只对师兄妹们有笑颜,外人看来,总是冷着一张脸的。 “八师兄,你偷笑什么?光明正大的笑。”漆月行刚要抱抱如眠,只见头被于北流按住,紧接着手上被放上了一个端盘:“你呀,好像跟师兄们不熟一样,别在这儿呆着了,快去端菜,一会儿师父出来了,我们还得用膳呢。” “为什么要我去!我不去,我也要坐着等吃东西。”漆月行抗议起来,结果直接被于北流给推出了水云大殿。 “小行,我同你一起去。”云合追了出来,同漆月行一起去端菜,漆月行撅噘嘴:“还是五师兄对我好,九师兄就是狗师兄,讨厌死了。” 第六十五章 仙门大宴前夕1 再过三日,便是仙门大宴了,近日的倚兰山都格外地忙碌,不过,一切忙碌都除了漆月行,因为都知道漆月行只会添乱。 于是漆月行便开始了啃着鸡腿往倚兰大牢去,倚兰大牢是倚兰山专门关押犯人的地方,一直以来都是水云间八师兄青莲郎君如眠负责看管的,既然是自己家的师兄,漆月行就没那么小心翼翼的了,叼着鸡腿大摇大摆出现在倚兰大牢前。 “小行。”如眠果然立即出现在倚兰大牢前,拦住漆月行去路:“小行,怎么突然来这儿了?” “八师兄,我就是来逛一逛,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漆月行心虚地笑了笑,然后挽上如眠的胳膊:“那个……八师兄,听说抓住的那个地府公主的手下,我记得是叫崇山是吧,是不是关押在这里啊?” “你向来不关心我这倚兰大牢的事情,怎么忽然来问崇山的事情?”如眠到底是了解漆月行,平日里漆月行不常来倚兰大牢,每次来不是喊如眠去用膳就是来找他要零花银子,这么郑重其事地来跟他问关于犯人的事情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漆月行一愣,忙又啃一口鸡腿,道:“八师兄,话不是那么说的,以前是没什么重要的犯人在里面,这不是抓了个厉害的嘛。” 如眠嘴角一扬:“自我接管这倚兰大牢,细数里面的犯人,哪个不是威胁了江湖安危的能人异士,甚至还有修炼成精的妖兽,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崇山要出名,怎么没见你对他们感兴趣?” 就知道自己骗不过如眠,漆月行噘着嘴转身要走,又被如眠伸手拦住了去路:“小行,你和这个崇山,有什么关系?” “我和崇山能有什么关系?”漆月行连忙摆手想要撇清关系:“我当然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如眠又道:“那你和地府公主又有什么关系?” 漆月行又急忙道:“我和地府公主也没什么关系啊……” “大师兄都同我们说过了。”如眠也不卖关子了,道:“你所知道的关于地府公主的事情,我们也都清楚了,八师兄知道你心里的想法,只是崇山一事,你先不要妄想能帮到莫离愁,毕竟这真相只是我们少数人知道,现在全天下都认为地府公主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妖女,你若是贸然帮她救了崇山,只会给我们倚兰山带来骂名和危机,一切从长计议。” “我……我没想着要现在放了崇山……”一下子被如眠看清了内心的想法,他又说得如此形势紧张,害得漆月行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了。 听漆月行这么说,如眠又说道:“现在不行,以后也不行,现在众多阴谋者在暗,我们在明,无论如何,在我们清楚这些人是谁的时候,不能明目张胆地帮莫离愁,听到了吗?” 如眠一向铁面无私,在水云间也是对漆月行最为严厉的,别的师兄不舍的说漆月行的,他都直言不讳,每一件事情都说得清清楚楚,利弊分明,这种事情,漆月行对着如眠是怎么耍赖都行不通的。 第六十六章 仙门大宴前夕2 “知道啦……”漆月行一副受了气的样子,挫败地转身要走,下一瞬却被如眠拉住手腕,拉了回来,如眠刚刚严肃的表情松了一些,声音也放柔了些:“你这个傻丫头,久居深山,有些事情你只当听时觉得不平,但各种的利弊关系你还未曾通晓,八师兄不是在责怪你,你有一颗善良之心,八师兄心里是高兴的,只是你现在还小,有些事情想得不周,日后你若出山入世,怕是不用几年就懂了。” 漆月行听不大懂,仰着头看如眠,如眠总是能说一些她听不太懂但又好像很有道理的话。 如眠一松手,一张银票落在漆月行的手中,漆月行愣了愣,随即高兴地跳到如眠怀里,“吧唧”一声亲了如眠一口,然后带着银票美滋滋地离开了。 如眠摸着脸颊笑容甚是无奈,不知道这个小师妹,到底什么时候能意识到男女授受不亲这一条,和师兄们也是要注意的。 漆月行一路走着,把银票塞进怀里,现在师兄们都回来了,每个人要一点零花钱,她就富足了。 “小丫头,什么事儿啊这么开心,说来听听,我也跟着乐呵乐呵。”不知什么时候知天风出现在漆月行身后,一听这个声音漆月行就觉得头大,头也不回,没什么好语气地说道:“我们水云间自己的事情,干嘛要和你一个外人说。” 这话倒是把知天风逗乐了,“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接着道:“何时你们水云间的要紧事儿,也敢和你说了?” “你!”漆月行恶狠狠地朝知天风出拳,可是她这蹩脚的一眼即可望穿的功夫,那还不是知天风轻轻松松就能接下的招式吗?知天风捏住漆月行的手腕便不松开,只捏得漆月行觉得自己手腕都要断了,口中咒骂着:“知天风!你个混蛋!我都要痛死了!你快松开我!” “松开?”知天风眼睛一眯:“这不是你先出手的吗?我只不过是正当防卫罢了。” “什么正当防卫?你这是杀人你知道吗?”漆月行痛得眼泪都快留出来了:“你快松开我!痛死了!知天风,我可是女孩子,你不能这么对女孩子,你这样不是君子!你还算什么仙门四君啊,你分明就是仙门败类!” “女孩子……”知天风眼神中闪过一丝戏谑,松开漆月行的手腕,见漆月行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便笑着说道:“纵观天下,有哪个女孩子像你这样的,这样不着调的女孩子,除了她,你还是头一号……” 看着漆月行的一举一动,知天风总能找到姑姑彧寻知的影子,那种熟悉感对知天风而言,或许就是亲切感吧。 原来是把自己当成别的女子了,漆月行白了知天风一眼:“怎么,我告诉你啊,我可不像别人,我漆月行就是我自己,谁也不像,还有啊,你没风度,你欺负女子,我要告诉我师兄们,让他们打你。” 知天风嘴角轻轻一扬:“你师兄们敬我还来不及呢,哪能凭你片面之词就认定了我欺负你?小丫头……”知天风一抬手,在漆月行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崩:“傻得怪可爱的。” 言罢,知天风又是一副儒雅的样子离开,望着他的背影,漆月行简直恨得牙痒痒:“知天风……你真是太讨厌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呢?”然后狠狠甩着袖子离开了。 第六十七章 仙门大宴前夕3 仙门大宴前日,漆月行跑去了碧云天,女君们差人通知漆月行去碧云天,也不知是何事情,漆月行嘴里叼着糖人儿跑上了碧云天,正是雪拥蓝在大门外迎她,一见漆月行露面了,便笑着朝漆月行摆手:“小行师妹,这里这里,快着些。” “蓝师姐,到底是何事啊,这么神神秘秘的?”漆月行快走几步,雪拥蓝则是等不及,拉着漆月行飞向碧云大殿。 话说仙门大宴是在水云大殿举办,可看起来碧云天的碧云大殿也很是热闹,雪拥蓝带着漆月行飞到碧云大殿的门口,一边拉着漆月行向里面走,一边说道:“师姐们,小行可算来了。” “快带小行进来。”这是余香女君烛怜光的声音,紧接着烛怜光便现了身,还是漆月行熟悉的浅橙色长纱仙裙,精致脸颊上淡施粉黛,漆月行跳到烛怜光身旁,刚吃了糖的蜜嘴在烛怜光脸颊上亲了一口:“怜光师姐,我都想你了。” 烛怜光伸手在漆月行嘴唇上掐了一下:“你都想我了,回来这么久也不来找师姐们玩,还敢说想我们了。” “就是。”潇湘女君水清泉也嗔怪道:“嘴上说想我们,也不来看我们。” “我哪有,我明明就是一路上太劳累了。”漆月行装作一副委屈的样子,烛怜光看了也怪心疼的,摸摸漆月行的小脸:“说来也是,咱们小行什么时候吃过这份苦呢?自己都不会飞呢,由井梧带着飞,一飞一整天,可是把小行累坏了。” 漆月行听烛怜光这么一说,可是委屈巴巴地要往烛怜光怀里钻:“怜光师姐说得对,小行可苦了呢……” 还没等靠上烛怜光的肩膀就被清晖女君天净雪拽住了后衣领,天净雪较真道:“小行,你在原上师伯那里修行八年,至今为止轻功或是御法器飞行术你是一样也没有学会,怎么听起来你还挺自豪?” “嘿嘿……”漆月行苦着一张脸回头望天净雪:“雪师姐,你别揪我嘛,我不会那是有理由的,那是我没这个天赋……” “那是你懒。”天净雪丝毫不给漆月行留面子,表情也是颇为严肃,刚要开口再说几句,漆月行连忙挣脱天净雪的束缚,藏到烛怜光和水清泉的身后:“怜光师姐、清泉师姐,你们要救我!” “好啦好啦,净雪,明天就是仙门大宴了,今天咱们叫小行来也不是让她来修习的。”烛怜光微微一笑,拉着漆月行来到一个桌子前,桌子上摆着一个大大的端盘,用红布盖着,旁边是一些漆月行爱吃的小点心,不出所料的,漆月行第一反应不是去揭红布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而是顺手拿起一盘点心,满足地吃起来。 “做正事。”天净雪把漆月行手里的盘子拿下收到一边,对漆月行抗议的表情视若无睹,点点那红布:“来,揭开看看。” “这是什么呀?”漆月行茫然地一把掀开红布,里面竟然是一整套女君的衣服,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布料做得,但是摸上去滑溜溜的,看上去也是流光溢彩的。 第六十八章 仙门大宴前夕4 水清泉道:“这是我们姐妹为你做的一套女君装,说起来,我们可不相信你那些师兄们会想起来给你置办行头,今年呢,是我们小行第一年正式参加仙门大宴,水云间又是主场,作为水云间唯一一位女弟子,怎么可能让你没了派头?” 雪拥蓝接着道:“说得就是,这衣服,我们置办好久了,布料是我们姐妹们用上等仙丝织出来的,外面流彩的部分,是早些时候就拖天波门的辛夷居士木兰姑娘帮我们收集的,是天波门那里的河里出的流彩鱼的鱼鳞,我们打上孔,一针一线给补绣上去的。” 漆月行的九位师兄虽说疼爱漆月行,可到底是男子,这种女儿家装扮的事情到底是不如女子的,碧云天的师姐们也疼爱着漆月行呢,知道漆月行平日里衣着随意,没什么漂亮的姑娘家的衣服,便提前给漆月行做出了这一套女君装,好让漆月行穿着参加仙门大宴。 “师姐……你们对我真好……这衣服简直太美了,感觉我都配不上这套衣服……”漆月行怎么想都不觉得这衣服自己配得上,她就适合穿些素衣,毕竟她的修为可比不上女君呢。 烛怜光听了敲敲漆月行的脑袋:“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一件衣服而已,我们觉得你穿上一定好看,来来来,去穿上试试。” 漆月行被师姐们推着去换上了这套衣服,这漆月行平时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忽然一换上这么正经秀丽的女君装,她自己都有些不适应了,可看着师姐们这惊为天人的表情,漆月行又觉得好像自己也没那么差…… “我就说我们小行最漂亮了。”水清泉摸摸漆月行的脸,只听一旁天净雪说道:“三师妹,你别再夸她了,一会儿她该找不到北了,小行,你去掌灯阁看看你离师姐吧,你这衣服也是你离师姐画的图纸,我们照做的,她待你还是上心的,去看看她吧。” “这是离师姐专门给我画的呀?好,我去见离师姐!”漆月行穿着这一身衣服跑出碧云大殿,往掌灯阁方向去。 望着漆月行这一副欢脱的样子,烛怜光欣慰的笑容中还带着些许羡慕:“想想,咱们初来修行的时候,也是像小行这般活泼,无忧无虑的,一转眼,时光匆匆,也只有羡慕别人的份儿了。” “是啊。”天净雪笑着叹了口气:“是岁月不饶人。” 水清泉也是自带一副感伤面容:“如今我们修为有成,可却回不去曾经的的日子了。” “三位师姐,你们休要忽然这么伤怀。”雪拥蓝无奈一笑:“不过小行这孩子,确实可爱。” 四人对视一会儿,都笑了起来。 漆月行穿着这一身衣服实在有些别扭,拎着裙角跑到掌灯阁外,掌灯阁门口是孤灯女君离支笑设下的屏障,漆月行自己是进不去的,只好戳戳着无形的屏障喊道:“离师姐,我是小行,你放我进去啊。” 话音刚落,只见面前的屏障渐渐隐去,漆月行这才兴高采烈地跑进掌灯阁。 第六十九章 仙门大宴前夕5 “离师姐,谢谢你给我画的衣服,我很喜欢。”漆月行跑颠颠地跑上了掌灯阁的楼上,掌灯阁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清,除了床榻,就是一张铺着笔墨纸砚的案台,离支笑坐在案台前,静默如初。 听到漆月行跑上来,才轻轻放下手中的笔,缓缓扭过身看笑容满面的漆月行,许久才淡然说道:“怕是你这性子穿上有些拘束。” “没有啊,我觉得很好。”漆月行没有说自己觉得有些别扭,她平日里不常和离支笑见面,和冷冷清清的离支笑的关系也不如碧云天其他师姐亲昵,所以当着离支笑的面儿,漆月行也不敢太矫情,可离支笑总是把什么事情都看到了前头,从一开始画这件衣服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漆月行穿上去会是这个样子。 “把手放下来。”离支笑把漆月行抓着裙摆的手松开,整理好裙摆,漆月行手不知道往哪儿放了,离支笑又把漆月行的双手叠好放在小腹前:“小行,我知道,你穿上这衣服总是不习惯,不过,师姐想让你明白,平日里你穿着随意,你便就是你自己,万事皆可随性而为,可一旦穿上这衣服时,你便要诸事有所考量,行事得体,你总是要长大的。” “那……”漆月行动动眼珠子,问离支笑:“离师姐,是不是我就明天参加完仙门大宴之后,就可以不用穿了?” 就知道漆月行受不了这拘束,离支笑淡淡一笑,点点头,然后复拿笔,又在纸上轻轻作画,一阵冷风从窗外吹进来,漆月行觉得有些冷,走到窗边:“离师姐,你在这掌灯阁里不冷吗?我帮你把窗户关上吧。” “不要关窗户。”离支笑抬起头,向窗外看去,不只看到了什么,才放心地又低下头做自己的事情,漆月行觉得纳闷,到底从这里能看到什么呢?这个窗户的方向,对着的正好是倚兰山的倚兰墓地,难道是那里吗?不知道那里面是葬着离支笑的什么人,让她春夏秋冬,年年复年年,日日复日日,开着窗户,守着那座坟,也守着整个倚兰山的灯火。 漆月行穿着这一身衣服,别别扭扭地往自己房间走,盼望着快点到,好把这一身衣服换下来,好不容易快到地方了,怕什么来什么,又遇上最不想遇到的人了,除了知天风之外漆月行最烦的人,就是九师兄于北流。 “呦呦呦,让我来看看,这是谁呀,我天呐,这不会是我那不修边幅的小师妹吧?这可真不像啊。”于北流像个猴子一样在漆月行身边窜来窜去,左瞧瞧,右打量的,最终停留在漆月行面前捏着下巴道:“啧啧啧,穿上女君装,也是人模狗样的了。” “呸呸呸,你走开,不想跟你说话。”漆月行挡着脸不让于北流看,谁知于北流来一句:“你脸上又没涂脂抹粉,你捂脸作甚?你该捂身上。” 说完就看到漆月行挡来挡去也挡不到的笨样子,于北流简直笑得不能自已。 “做什么呢?”原上圣人一声吼,两个人都没有了声音,漆月行回头看原上圣人,佯装一副乖巧模样:“师父,您怎么来了?” 第七十章 宾客到来1 “整个水云间为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原上圣人瞪了漆月行一眼,也着实想不到自己这个不着调的小女弟子正儿八经地穿上女君装还甚是好看,怪不得都说女儿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漆月行这么好好一打扮,原上圣人觉得那些个听话懂事的男弟子都不如漆月行这个小弟子可爱了,这为师即为父的心顿时又泛滥起来,只见原上圣人伸出胳膊示意漆月行挽上。 漆月行倒是没领会到原上圣人的意思,食指、大拇指揪着原上圣人的衣袖:“师父,你衣袖不舒服吗?” “噗……”于北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师妹,师父让你扶着他……哈哈哈……笑死我了……肚子疼,哎呀不行了……” “闭嘴。”原上圣人瞪了于北流一眼,然后又把胳膊往漆月行面前送了送,漆月行一把抱住原上圣人的胳膊,头也靠在原上圣人的肩膀上:“就知道师父不会生我气了,师父,我感觉我这样不方便,我去换身衣服,一会儿就出来……” “不许换。”原上圣人拉着漆月行就走,于北流乖乖跟在他们身边。 漆月行不明所以:“师父,我们去哪儿啊?” 原上圣人道:“拉着你出去遛一遛,让你那两位师叔说我把你养成了小猴子,今天我就得带你去给他们看看,我家小行也是个一顶一的大美人儿。” 怎么总有一种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的感觉?裙摆太长了,漆月行只能小碎步扶着原上圣人走,时不时歪头对原上圣人说话:“师父,要不我还是换身衣服吧,我这都走不快……” 原上圣人:“用不着,走慢点正好,让他们都瞧瞧,我这小闺女多好看。” 漆月行:“……” 原上圣人:“死丫头你给我好好走路。” 漆月行:“师父,我不得劲。” 原上圣人:“不得劲你也得给我好好走,给你师父我长长脸。” 漆月行:“师父……我累……” 原上圣人:“走好这趟路线,回头让你师兄们给你买烧鸡吃。” 漆月行:“我不吃烧鸡,我要吃烤羊腿。” 原上圣人:“两只烤羊腿。” 漆月行:“成交。” 于北流:“……” …… 仙门大宴当天,宾客陆续进入倚兰山,漆月行一身女君装扮,还略施粉黛,看上去人模人样的站在倚兰山门和同门们一起迎接仙友,水云间这边除了漆月行,还有大师兄井梧、五师兄云合、七师兄秦桑、九师兄于北流,碧云天是雪拥蓝和水清泉二人在此,浮云台则是二位仙者都在了,浮云台双仙,太真仙者洛子规和镜明仙者寻白羽夫妇二人。 太真仙者洛子规和镜明仙者寻白羽二人自幼时便为师兄妹,长大成人后相知相恋成夫妻,洛子规习弓箭术法,持一破天弓,有百发百中之术;寻白羽习弩,随身携裂地弩,裂地弩在其手中,有轰天裂地的威力。 大家都在得体地招待仙友,只有漆月行自己一个人把腿夹起来,眉头微皱,于北流趁空闲之余来到漆月行旁边:“小师妹,你干嘛呢,当着客人的面这是什么表情。” 第七十一章 宾客到来2 “我……”漆月行欲言又止,朝于北流稍微再摆摆手,于北流凑近一些,漆月行才对着于北流的耳朵小声说道:“不是啦九师兄,我内急,我想去铅华屋。” “你……”于北流被气得头痛:“你呀,真是懒驴懒马屎尿多,找个认识的宾客带着进去,送好客人,然后快去快回,这来的宾客太多了,大家都忙不过来呢。” “知道啦知道啦,哎!”漆月行正抻着脖子找呢,恰好看到一身红衣的花有清和和一身月黄色仙袍的月有阴,他们身后还跟着些同门仙友,漆月行可顾不上了,几乎是冲到花有清和月有阴面前的:“花哥哥!月哥哥!” “这不是漆姑娘吗?”花有清和月有阴见到漆月行都是眉眼含笑,漆月行很是认真地对二人说道:“花哥哥,月哥哥,救命救命,来来来,我别叙旧聊天了,我带你们去水云大殿。” 漆月行不由分说拉着二人就往水云大殿方向去,二人也是一头雾水,月有阴边走边问道:“漆姑娘,这是为何?” “我……”这种事情还要放在台面上来说,漆月行也不过犹豫了瞬间,便小点声道:“花哥哥,月哥哥,我内急,他们不让我偷懒,我送你们进去,然后我就可以去解决啦。” “哦……”花有清心领神会,便故意放慢了速度,打趣道:“今日小行换上倚兰山特有的女君装了,这可是不似从前般随意了。” “哎呀花哥哥!你过分!”漆月行小碎步跑到二人后面,推着二人就去了水云大殿,水云大殿这会儿可是忙着呢,送好了花有清和月有阴等人,漆月行也算是没有被别人注意到,拎着裙角跑到铅华屋,好好解决了内急,又从离铅华屋不远之地取了套倚兰山弟子的常服,跑到后山门处,把衣服扔出了结界,这是她和莫离愁约好的地方,莫离愁会在这里找到衣服,混进倚兰山。 这一切都做完之后,漆月行又溜溜达达回到迎接宾客的前山门,又是一副笑嘻嘻地接待宾客,只听于北流向漆月行喊道:“小行,千秋门木素院院主绝世贵女宁倾城和千秋门火炽院院主野女将军落红英到!你接二位极其弟子入水云大殿。” “好嘞。”漆月行放下手里的裙摆,俨然一副正经女君的样子:“随我来。” 一抬头,就看到野女将军落红英和绝世贵女宁倾城的模样,这是漆月行初次见二人,落红英长相普通,但浑身散发出一种飒爽的英气,而宁倾城呢,果然是倾国倾城的容貌,甚至让漆月行觉得,她站在花有清旁边,都不会被比下去。 落红英和宁倾城也算是第一次认识漆月行,走在漆月行身旁,不由得和漆月行说上几句话,落红英是个随性爽快的性格,快人快语:“这位便是流光游士漆月行漆姑娘了吧,你们倚兰山这些个女君啊,每日穿着这些个衣服,行动不便。” “红英姐。”宁倾城小声示意落红英不要说这些不中听的话,谁成想漆月行听了一拍大腿:“红英姐姐你说得太对了,你都不知道,今天我换上这身衣服,我走路都走不好了。” 第七十二章 宾客到来3 原本落红英还想收敛一些,听漆月行这一说,又说了起来:“就是嘛,你说说你们这些习法术的,穿得呀一点不适合打架。” “就是说……呃……”漆月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平时也不打架,武功我不行,法力我也不行。” “谦虚谦虚……”落红英心想,这流光游士怎么说也不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凡人吧,毕竟是原上圣人一首带出来的女弟子,只不过她猜错了,漆月行可能这辈子,也就只有缚鸡之力了,她最爱的一件事情就是抓鸡和吃鸡。 宁倾城看着二人微微一笑,也是难得,落红英能在这里找到一个谈得来的人,落红英是女将军出身,自小随军,多年风霜,性格也是豪放不羁,修习术法的女修士各个文文静静,落红英大多和她们谈不来,总觉得拘束着,可碰上了漆月行,落红英却是觉得对路子,不禁一路上聊得开心,把宁倾城和落红英等人送到水云大殿,漆月行又往山门口走,也不知道莫离愁有没有取到衣服,她还得加快脚步,赶紧去看看,接应一下莫离愁。 奇怪的是,一直到所有的宾客都到齐了,漆月行也没有看到莫离愁的影子,又或者莫离愁已经混了进来,她没有看到而已。 山门口的人越来越少,最后也是没几个人在了,井梧回过头来看到漆月行在门口向外张望,便来到她身边:“小行,你在等谁吗?” “啊?没有啊,我能等谁啊,大师兄,人是不是都到齐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吃饭了?我好饿……” 井梧拍拍漆月行的头:“是,这一上午辛苦我们小行了,小行终于长大了,可以帮忙了,走吧,我们也回水云大殿吧,仙门大宴快开始了。” “嗯!”漆月行看着井梧把倚兰山山门的结界重新封住,跟在井梧的身后回了水云大殿。 这一场仙门大宴简直是空前之盛景,倚兰三圣:碧云天的玉龙圣人临易水、水云间的原上圣人宫士郎、浮云台的剪烛圣人海云端三人均在席上。 倚兰山的浮云台双仙:太真仙者洛子规和镜明仙者寻白羽夫妻同在。 碧云天五女君:余香女君烛怜光、清晖女君天净雪、潇湘女君水清泉、孤灯女君离支笑、浮天女君雪拥蓝,除了四师姐离支笑依旧在掌灯阁中不肯出面之外,其他四女君也随师父临易水一同参与仙门大宴。 而水云间的弟子们,九郎君也都在列:泊兰郎君井梧、隐逸郎君永夜、仙谷梅郎朝别、竹贞郎君清绝、雪柳先生云合、桃夭郎君凤萧、桑叶居士秦桑、青莲郎君如眠、风流于少于北流。 另外还加上小师妹流光游士漆月行。 仙门四君也齐聚在此:归去来山门来楼弟子枯槡公子知天风、归去来山门去楼楼主慎独先生应难全、千秋氏土芳院院主落红先生复君山、春江花月夜春江阁阁主空山居士宋招玉。 仙门八杰也一个不落:春江花月夜花月阁阁主尘香居士花有清、春江花月夜花月阁弟子皎月居士月有阴、天波门门主汀兰渔父汀白沙、归去来山门归楼楼主简斋居士空流霜、归去来山门来楼楼主天阶山人雁不度、归去来山门去楼弟子等闲庸人、千秋氏掌门共悦居士朱成壁、归去来山门去楼弟子迢迢道人迟弄星。 仙门四钗除了千秋氏水纹院华精贵女莫离愁未到场,也是到了三人:仙门四钗之一的漆月行、归去来山门来楼弟子海水娘子知天寒、千秋氏火炽院院主野女将军落红英。 另外天波门弟子之中,辛夷居士木兰也跟着兄长汀白沙一同前来。 第七十三章 宋招玉出手1 自从新一代的掌门纷纷接手各派,这次仙门大宴是江湖上油头有联系有名号的侠士修士聚得最全的一次,也是十几年来最热闹的一次仙门大宴。 漆月行坐在师兄们后面的席位上,有师兄们挡着,她也可以大快朵颐,仙门大宴上的菜肴是为了满足各门各派的口味,什么样的美食都能吃到,对漆月行来说,热不热闹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吃的好。 从春江花月夜花月阁求来的凤兽被关在笼子里,这笼子从上到下都是白玉制成的,挂在水云大殿的正中央,只等着宴席结束,打开笼门将凤兽放出,所有仙家都为其输一点法力,以求其凤化,若凤兽凤化成功,那可就是难得的祥瑞之兆呢,寓意仙门百家未来三年内,诸事顺利太平。 宴席进行一半,忽有弟子闯进来:“不好了!三位圣人!不好了!地府公主闯入劫狱救崇山,杀了我们好多守卫的弟子,现在倚兰大牢乱作一团,好多恶兽也被放了出来!” “什么!”众人听此事情后大惊,原上圣人、玉龙圣人、剪烛圣人三人率先往倚兰大牢去,而平日里负责看守倚兰大牢的如眠也紧跟在三位圣人身后赶去,这是个大事,更何况是在仙门大宴当天发生,所有的仙家高手也都一拥去了倚兰大牢。 漆月行跟在人群最后,心中却是慌乱的,不应该的,无论如何都是不应该的,莫离愁答应过她,不会伤害倚兰山里的任何一个人,她救下了崇山就会带着崇山离开的,她不相信莫离愁会骗自己,更不相信莫离愁会在倚兰山大开杀戒。 可是当漆月行赶到倚兰大牢门外的时候,她却没有办法接受面前的景象,所有看守倚兰大牢的弟子,如眠的手下,无一幸存,全都是被掏心而死,遍地的血红让漆月行差点站不稳,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这样直白的杀人场面,崇山和莫离愁已经不见了,从倚兰大牢里逃出来的恶兽在四处逃窜,仙家们各显身手,帮忙擒拿逃窜的恶兽。 好好的仙门大宴,变成了一场血色闹剧,几个时辰过后才把恶兽重新封印在倚兰大牢之中,如眠重新在倚兰大牢的门口设下封锁结界,所有人这才帮着倚兰山一起处理死去的弟子。 所有人的心情都低落到了极致,忙得根本顾及不了漆月行,重新回到水云大殿时,仙门大宴也变成了一场围剿地府公主的讨论会,漆月行垂着头坐在最后面,那种无助和自责侵蚀着她的心。 “如眠,倚兰大牢的结界一向是你来掌控的,为何会轻易被地府公主破掉?”原上圣人面色凝重,一连牺牲数十位看守倚兰大牢的弟子,他的心痛过甚。 如眠回道:“回师父,倚兰大牢的结界规则弟子一直未曾改过,只要是咱们倚兰山的弟子,并且修习过开倚兰大牢结界的法术的弟子,都可以破解其结界进入,所以,只要是会此法术,并身着倚兰山弟子衣服的,都可以进入。” 第七十四章 宋招玉出手2 也就是说……是因为自己把衣服偷偷给扔出了墙外,才会害死了那些师兄师姐?不行……漆月行不相信是莫离愁做的,她要去找莫离愁,她一定要亲自确认到底是谁做的。 漆月行趁着他们在讨论围剿莫离愁的事情,偷偷摸摸离开了水云大殿,莫离愁给过漆月行一只黑色的传话鸟,漆月行找出黑色传话鸟:“告诉她,出事儿了,我想见她。” 黑传话鸟还未等飞出漆月行的视线,就被一双修长的男子的手抓住,漆月行定睛一看,竟然是宋招玉! “你、你做什么,你还给我。”漆月行伸手,宋招玉却微微一躲,躲开了漆月行的手,嘴角一扬:“这黑色传话鸟可真是少见,哦,不对,不是少见,是名门正派,都不会用这种歪门邪道的传话鸟吧?” “你瞎说什么?传话鸟就是传话鸟,还分什么黑色白色的吗?你这人真是的,干嘛要拿人家的传话鸟?还给我。”漆月行瞪着宋招玉,可宋招玉却是不紧不慢地说道:“以前都不曾注意过流光游士,一直以为流光游士是个温柔贤淑的女子,谁知道,流光游士不仅没有半点女子的风采,还和地府公主勾结,引狼入室,害了自己同门数十条性命。” “我没有!那不是她杀的,凶手一定另有其人,你不要乱说话!”漆月行心里是急了,只见宋招玉将黑色传话鸟放在嘴边,轻声说道:“我受伤了,我快死了,你快来救我,快来救我。” 说完就将传话鸟放了出去,这传话鸟是莫离愁做来专门和漆月行之间往来用的,因为顾及到漆月行修为不高,所以莫离愁做的这传话鸟不能区别声音,不管是谁说的话,莫离愁接到传话鸟之后听到的都是漆月行的声音。 “你到底要做什么?宋公子,您可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何必欺负我一个小姑娘。”漆月行急着想要把传话鸟弄回来,可她实在是法术不精,放出去的传话鸟自己又召不回来,但漆月行是猜到了,宋招玉就是想引莫离愁过来,由此可见,莫离愁根此前本就没有进入过倚兰山门,这一切,难道都是计吗? “我空山居士在江湖上有头有脸,你流光游士不也是吗?”宋招玉靠前一步,接近漆月行,低声道:“原本呢,我是挺喜欢你这个小姑娘的,可是你偏偏帮谁不好,你要帮莫离愁,你这不就是和我对着干吗?” 他知道地府公主就是莫离愁!漆月行心下一惊,这件事情她只和井梧、知天风等人说过,虽然崇山是宋招玉亲手送到倚兰山的,可是崇山是绝对不会背叛莫离愁的,如果不是大师兄和知天风他们和宋招玉说的,那只有一个可能,布局之人的其中一个,就是宋招玉。 以漆月行的头脑,猜不出来太复杂的真相,可是有一件事情她是知道的,站在自己面前这个宋招玉,绝对不是个好人。 第七十五章 宋招玉出手3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呀?我们平日里和和气气的,大家相安无事,不是挺好的嘛。”漆月行向后挪动,想要趁机逃跑,可是她面对的可是宋招玉,宋招玉怎么可能会让她轻易逃跑,这只不过是他计划的第一步,漆月行就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他怎么可能放过这颗自己送上门的棋子。 “你最好给我好好站在那儿,哪儿都不要去,否则……”宋招玉一步一步靠近漆月行,漆月行这次是吓到了,谁能知道,宋招玉这样表面上看上去是清明公子的样子,实则心眼儿坏得很,她落在他的手里,可是没有什么招数了:“我、我警告你啊,你别再靠近我了啊,你再靠近我,我就要喊人了!” “小行!小行你去哪儿了?你在哪儿?”不远处传来井梧的声音,他是看到了漆月行离开了水云大殿,所以也跑出来找漆月行了,他最了解小师妹了,唯恐今日之事漆月行没做什么,却给了恶人抓她把柄的机会,漆月行在江湖上很少露脸,谁若是想害她,恐怕也是没人会信任着漆月行。 有希望了!漆月行兴奋地喊道:“大师兄!大师兄我在这里!你快来救我!大师兄!!!” “闭嘴!”宋招玉手指在漆月行唇上一点,施法让其没办法发出声音,也把漆月行定在原地,可井梧的动作比他还要快,听到漆月行的声音之后,霎那之间便落在二人旁,挡在漆月行前面:“宋公子,小行可是何事惹宋公子不大高兴,让您生气到,在我们倚兰山,对我们倚兰山的弟子动手?” “怎么,心疼你的师妹了?”宋招玉言罢,井梧回身帮漆月行把嘴上的法术解开,能说话了,漆月行赶紧藏到井梧身后,伸出一根手指出来指着宋招玉道:“大师兄,不要相信他,他是个坏人,他就是害莫离愁的其中一个人,他绝对有问题!今天倚兰大牢的事情有他参与,他是坏人,你快打他!” 宋招玉瞳孔的杀气一闪而过,那种猩红色的光甚是骇人,说时迟,那时快,宋招玉手一伸,亮出天净螺旋刃,天净螺旋刃是宋招玉的贴身法器,平日里只为铁扇,共有八叶扇片,使用时开始螺旋转动,绞人于无形,宋招玉出手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离开,天净螺旋刃直接现出八片扇片。 井梧见状也是目光一炬,化出鬼见愁鞭,鞭子上的倒闭根根分明,若是漆月行不在此处,他大可不必出狠手,可偏偏漆月行在,他绝不允许漆月行受一点伤害,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疼的师妹。 “大师兄你小心啊!”小时候一样,井梧出头保护自己的时候,漆月行都跑到一旁安全的地方藏着,因为井梧总会打赢的,她觉得,这次也是一样。 从未见过江湖的漆月行,从不知道江湖上的血雨腥风,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一次,井梧是拼了性命在护着她,因为这次的对手不是街上的小混混,而是仙门四君之一的空山居士宋招玉。 第七十六章 井梧只剩一魂1 宋招玉很是佩服井梧的勇气,论法力,同辈之中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宋招玉的,就算井梧是水云间的大师兄,怕是也难以抵挡宋招玉的全力攻击,他用天净螺旋刃对着井梧:“井梧,你当真要和我交手?你要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不过,你也休想求助,因为只要你发出信号,那我的天净螺旋刃,就会立即先绞断你那小师妹的肠子,若你乖乖和我交手,我说不定,可以留你们两个全尸,让你死在你小师妹之前,你也不必忍受失去你小师妹的痛苦了。” “你好大的口气,行或不行,打过了才知道。”井梧鬼见愁鞭抽出,根根倒刺都带着十足的凌厉之气,这也是漆月行第一次看到井梧法力全开使出鬼见愁鞭的样子,宋招玉却是轻松接下井梧几鞭,天净螺旋刃接了井梧的招式之后,便立即收了起来,赤手空拳对付井梧,却能够不被井梧的鬼见愁鞭伤到自己分毫,宋招玉的法力也是让井梧都感到惊叹。 也许在初时的法力相拼,井梧还可以招架,可是一向稳如泰山的井梧却慌了,因为他看到了宋招玉招招式式后,眼神中的杀气都是冲着漆月行的,那一瞬间,井梧心中的方寸已经都顾不上了,谁料宋招玉暗箭伤人,凝结法力形成一道寒光,竟然打断了井梧的鬼见愁鞭,也直接穿透了井梧的腹腔。 顿时鲜血四溢,井梧也重重地跌落在地上,无论如何也再爬不起来了…… “大师兄……大师兄!!!!”漆月行根本想不到什么危险与不危险了,冲到井梧身旁,裙摆也很快被染上了鲜红色,她把井梧抱在怀里,整个人都在抖,连摸着井梧脸颊的手也在抖:“大师兄,大师兄你怎么了?你不会受伤的呀,你是最厉害的呀你不会输的大师兄……大师兄……” “傻瓜……”井梧满是血的手伸向漆月行的脸,可还是不想弄脏她的脸,又放下了:“大师兄……不会……不会输的……也不会……让你受伤的……” 井梧拼尽最后的法术和力气,放出了求救的信号,也许是因为总算可以保住漆月行了,井梧放心了,便也撑不太住了,倒在漆月行腿上,嘴里也吐出血来。 “大师兄……我求求你了大师兄,你不要受伤啊,我求求你了,你好起来好不好……”漆月行的泪水落在井梧的脸上,那种温热,让井梧心里有些暖,原来自己在漆月行心里真的有那么重要,她也会为了自己而流泪…… “小行……大……大师兄没办法再照顾你了……往后……你要好……好好的……”井梧的手握住了漆月行的手腕,眼睛却缓缓闭上了。 “大师兄……大师兄!”漆月行用力晃着井梧的身体,可换来的却是井梧的身体滑落在地上,她努力想要把井梧抬起来,却发现自己竟然无用到没办法做到,她生平第一次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悲愤,也是第一次感受到那种失去至亲的痛苦。 第七十七章 井梧只剩一魂2 “真是不禁打呀,这样就受不住了?啧啧啧……”宋招玉故意激怒漆月行,就算是漆月行法力低微,可为了井梧,她也要拼一下,要么宋招玉死,要么她死…… 化出青竹,漆月行轻轻放下井梧,手持青竹,她的法力太低,师父教给她的霹雳棍法她也没有记全,能打出来的招式更是少之又少,她唯独记得师父教给她,让她务必记住的保命一招,霹雳一击,她就只用这一招,无论如何也要替大师兄报仇! “上钩了……” 面对漆月行的霹雳一击,宋招玉不躲不避,似乎是早已经准备好要挨这一下了。 “小行,住手!”莫离愁身着漆月行给她的倚兰山弟子的衣服赶来,想要拦住漆月行这奋力一击,看到这样的情形,她就已经知道宋招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可是还是来晚了一步,她赶到漆月行身旁时,漆月行的青竹已经抡到了宋招玉的头上,正中后脑,宋招玉顿时的倒地不起,受了重伤。 而此时看到井梧的求救信号的众人也相继赶来,恰好看到的是漆月行与莫离愁并肩,井梧与宋招玉倒地,井梧身上的伤是用卑劣的手段残害的,而宋招玉头上的伤则是漆月行青竹的杰作。 “大师兄!” “大师兄你怎么了?” “大师兄!” 师兄们都围住了井梧,可井梧却没有任何回应,原上圣人一心关注井梧的伤势,于北流探了探井梧的鼻息,难以置信地抬头,眼泪已经充盈了眼眶:“师父……大师兄他……他没气息了……” “井梧!”原上圣人不顾一身长袍,跪在满地鲜血中把井梧抱在怀里,井梧是他带回倚兰山的第一位弟子,是他悉心栽培的第一传人,他待十位内门弟子如自己的亲生儿女,其中尤其为井梧最得他心了。 在倚兰山水云间,井梧或许法力并非为最强,但自小井梧就格外懂事,小小年纪就可以帮原上圣人处理门内诸事,原上圣人后每一次收徒,都会告诉井梧要好好教导和照顾师弟师妹,多年以来,井梧以身作则,又细心照顾师弟师妹,既是师兄,又是兄长,他是最让原上圣人省心的徒儿,可现在他就在原上圣人的怀里,一点气息也没了。 “孩子……井梧?孩子……”原上圣人摸着井梧的脸,痛心不已,一次一次叫着井梧的名字,唤着他,却只是更加清楚地认证了井梧的死亡。 “大师兄……”漆月行也哭了,哭得尤为伤心,她向井梧身边走去,却被落红英等人拦住,只因为落红英方才赶来时看到了漆月行出手伤了宋招玉。 “招玉,你没事吧?”月有阴和花有清俯身查看宋招玉伤势,看起来宋招玉也伤得不轻,几乎昏死过去。 “小行,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话呀!”于北流起身问漆月行,却也看到了漆月行身旁的莫离愁。 井梧回倚兰山后与师弟们说过莫离愁一事,此时方才想起,华精贵女莫离愁,那不就是地府公主吗?再加之莫离愁身穿倚兰山弟子的衣服,这更和倚兰大牢之事不谋而合。 “地府公主……”此言一出,众人骇然,落红英快人快语,现出千嶂红缨枪直指漆月行:“流光游士,你为何和……和地府公主勾结……” 第七十八章 井梧只剩一魂3 “她不是……她是大师姐……”宁倾城想要去找莫离愁,却被落红英拦在身后:“倾城,她不是我们的大师姐,她早已经不是华精贵女了,她是杀人无数的地府公主……” “不是这样的!”漆月行摇头想要解释:“不是这样的!你们误会了,大师兄不是莫姐姐杀的,是他,是宋招玉,是他杀了大师兄!” “一派胡言!”年纪稍大一些的仙家指着漆月行怒道:“我们虽说年纪大,但我们还不老眼昏花!空山居士是皎皎公子,怎会无端杀戮?更何况是泊兰郎君这样的仙友?方才我们众人皆看到是你流光游士出手打伤空山居士,空山居士用的法器为天净螺旋刃,而泊兰郎君身上的伤口却是诡异的伤,若非地府公主的邪魔歪功所伤怎会如此?地府公主身着倚兰山弟子衣服,破倚兰大牢救崇山之事是你二人所为吧?证据确凿,流光游士你如今却血口喷人,你身为你倚兰山弟子却勾结地府公主陷害仙友,杀害师兄,你罪行恶劣!不可饶恕!” “假的,是假的!你说得不对!你们糊涂,你们太糊涂了!杀人的就是宋招玉,你为什么不信?不是我杀的人,也不是莫姐姐杀的人!”如今漆月行百口莫辩,竟也找不到证据证明自己,宋招玉这一招实在阴险狠毒,竟然把她也变成众矢之的。 “也许时至今日,我二人说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莫离愁依旧一副冷冷的表情:“只是你们当真觉得,以小行这三脚猫的法力,能够把大名鼎鼎的空山居士重伤至此吗?” “眼见为实,我们都看到了。”一位老鞋颤颤巍巍站出来,询问守着宋招玉的月有阴和花有清:“花阁主、月公子,还请劳烦二位检查一下宋阁主的伤势。” “不必他们二人,我来查。”原上圣人忽而起身,走到宋招玉身旁蹲下:“我自己的弟子我清楚,我家小行修为不高,唯一会的几招是我教给她保命用的,我来查,宋阁主到底是受的什么伤。” 原上圣人低头检查宋招玉的伤势,宋招玉身上没有其他伤,只有头部后脑处有很重的棍棒击打伤,他失去意识是因为受击部位在后脑,而这击打招式,原上圣人一看便知,是出自自己一手教会漆月行的霹雳一击,以原上圣人对漆月行的了解,就算是她用出了霹雳一击,可她法力低微,她的霹雳一击绝对不至于把法力高强宋招玉伤成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圣人,这……”月有阴询问原上圣人道:“招玉他到底怎么样了?” “怪就怪在,小行的法力太浅,即使她击中宋阁主,以宋阁主的法力,也不会伤至如此之重。”原上圣人言罢,只听宋招玉手下的弟子说道:“那依原上圣人所见,是我们阁主自己伤自己,故意把自己打成重伤的喽?” “怎么和原上圣人说话呢?”花有清眉头一皱,抬头看那说话的弟子:“咱们春江花月夜培养你,带你来参加仙门大宴,就是让你来口不择言,半点教养都没有的吗?” 第七十九章 井梧只剩一魂4 “花阁主,您管好您花月阁的事情就好,我们春江阁的事和人,您最好不要管。”说话之人是春江阁宋招玉的得力手下,在江湖上名气不大,可在春江阁却颇有地位的九毒女灵犀,她和宋招玉的关系外人不好猜测,可就是比旁人要亲密些,的弟子没几个敢惹她的。 春江花月夜门内不合之事江湖中人都略有耳闻,只不过家丑不可外扬,在外两阁的不合并未表现明显,可如今灵犀此言,到是把个中微妙的关系做了个淋漓尽致。 “哪里冒出来个没教养的野丫头。”花有清和月有阴还未开口,只听落红英再次出声,她这个人就是如此,没什么顾及和畏惧,不管是谁,她只要主在地上躺着呢,她倒好,站着挺高,一句好听的也不说。” 灵犀可不曾被外人如此说过,让她面子挂不住了,那不是羞辱也是羞辱了:“野女将军,什么时候千秋氏也开始管别人家的闲事了?” 落红英冷哼一声,仰头蔑视地看着灵犀:“怎么,你是想尝尝我千嶂红缨枪的滋味吗?能让我出枪的人,最后都是死人。” 落红英此言一出,顿时气氛变得紧张起来,眼看着灵犀还想犟上几句,宁倾城开口了:“红英姐姐,你消消气,何必和空山居士的手下起冲突,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就别因为她生气了,现在倚兰山有事,我们自然是以帮衬倚兰山为主,不必起不必要的冲突。” 眼见着事态变得严峻,莫离愁只怕崇山会有危险,问身旁的漆月行:“小行,崇山现在在何处?”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漆月行眼眶含泪,满心的心思都在井梧身上,越看着井梧的尸首,越觉得心如刀割。 今日,救出崇山是莫离愁的唯一目的,既然已经落入了宋招玉的全套之中,自己地府公主的恶行也已经在众人心中落地生根了,那此时她也不必遮遮掩掩了,手做爪状,进入备战状态:“我不管你们的什么事情,现在把崇山给我交出来,否则,别怪我血洗倚兰山!” “你……”漆月行侧过头惊着看莫离愁:“你不可以伤害我们倚兰山的人!” “你闭嘴!”原上圣人怒吼一声,手中飞出一道光把漆月行定住,又是一击把她打到一旁:“糊里糊涂做出这些荒唐事,还有脸说话!” “莫离愁,你好大的口气!”落红英瞪着莫离愁:“你还想血洗倚兰山,你还想做什么?现在各位仙友齐聚在此,还有倚兰山三位圣人坐镇,血洗倚兰山,你是认为你有多大的本事?” “我本事多大我自己清楚得很,我可以死在这里,但崇山我必须救。”莫离愁态度坚定,可她不知道,早在之前,崇山就已经被人劫走,生死不明。 “小离……”花有清轻声唤着莫离愁,他缓缓起身,不知道是有多久没有见过莫离愁了,依稀还记得他们不得不分离时的样子,阔别已久,如今相见,竟然是这样的情形。 第八十章 井梧只剩一魂5 美人哥哥……这一身红衣,她再熟悉不过了,年幼时的欢喜,终究是敌不过世事变迁,他们早已不是少年时的两小无猜了,如今他是名门正派的一阁之主,而她是歪门邪道的地府公主,为世人所不耻,她早已经和他背道而驰了。 莫离愁眼中的光亮一闪而过,瞬而变成了平日里的清冷:“花阁主,今日我势必要带走崇山,阻拦我者,我拼了命也要杀。” “他对你而言,有那么重要吗?你拼了命也要救他……” 花有清想问她好多问题,可却得不到回答,莫离愁还未回答,只听漆月行喊道:“莫姐姐!崇山已经被人劫走了!现在崇山不在倚兰山!你快走!你快走!” “什么?”莫离愁一惊,原来一切都是宋招玉完美的计划,崇山不知去向,他日后必然还可以用崇山来压制自己,又或者今天她没办法从这么多人手中逃出,身死于此,也将不再成为背后计划中的绊脚石。 此时还是走为上计,莫离愁转身要逃,几位仙家已经拥上阻拦,从这么多人手中逃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原上圣人走到漆月行面前,漆月行跪在地上仰起头看原上圣人:“师父,莫姐姐她不是坏人,咱们门子弟子不是她杀的,大师兄不是她杀的,师父,你相信我……你相信……” 啪—— 一巴掌重重落在漆月行的脸上,这一下打得火辣,漆月行只觉得脸颊疼痛不已,连牙齿都跟着疼,嘴里咸腥着,有血吐了出来,顺着嘴角流到下巴。 “师父……”漆月行不明白,为什么她说的都是实话,可是师父还要动手打自己,他从未下过这么重的手,而且是他亲自打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肯懂点事儿吗。”原上圣人居高临下低着头看漆月行:“从现在开始闭嘴,什么话也不许说,再多说一句,为师缝了你的嘴。” 灵犀带着人围剿莫离愁,可莫离愁的邪法一出,十几个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纷纷被击退。 “弃武修法。”出此言之人,乃是千秋氏涂土芳院院主,也是千秋氏的掌门落红先生复君山,他眼光独到,莫离愁废武修法一事自她出手他便一眼看出。 江湖之中,仙门百家,诸多门派之中最为鼎盛的五大门派之中,倚兰山、春江花月夜、归去来山门三派修习术法,千秋氏和两派修习武功,千百年来,废武习法或是废法习武的行为只存在于古籍理论之中,从未有人真正实现过。 莫离愁曾经在千秋氏练武,招招式式,那都是经过千秋氏众人之眼的,可现在她出手,那皆是邪法,邪法也是法术,她自是废了一身的武功,修习了法术,可莫离愁真的会自己废去一身的武功修为,只为了修炼邪法吗? “废武修法?那不可能!”灵犀捂着被莫离愁打伤的右肩:“世间哪有人可以做到废武修法?仙门之中,史无前例。” 众位有头有脸的仙家都不愿自己出手去抓捕莫离愁,无论如何,莫离愁都还是千秋氏的弟子,只要复君山这个掌门一天没有正式对外公布将莫离愁逐出千秋氏,莫离愁就一天是千秋氏的弟子,谁也不想和千秋氏作对。 而落红英,虽然嘴上还是不饶莫离愁,可无论如何莫离愁都是大师姐,莫离愁在千秋氏,待门中师弟师妹们都不错,落红英虽然因为她变成了地府公主而觉得心痛,可她也不愿出手伤莫离愁。 第八十一章 井梧只剩一魂6 “你们在做什么?”灵犀怒斥众仙家:“你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修士仙家,如今恶行昭彰的地府公主就在你们面前,你们谁也不肯出手吗?” 看在场之人都没有要出手的意思,灵犀攥紧拳头:“好,你们不出手,自有人收拾莫离愁!” “杀了莫离愁为大师兄报仇!!!”此时水云间大多外门弟子集结攻击莫离愁,而他们此行为也是在原上圣人和其他师兄意料之外的,莫离愁邪法强盛,双手如恶爪,躲避攻击,却因漆月行一句不要伤害倚兰山的弟子,而只守不攻。 无论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单凭这一点,就不难看出莫离愁不愿伤人,这一点,难道不能够证明井梧并非死于莫离愁手上的吗? “公主!公主!” “公主我们来救你了!”几声过后,天降几个带翅之人,红瞳带獠牙,翅膀是后天制作而成的,如果……是红瞳带獠牙……那则是…… “不好,是瘟疫者!”复君山惊呼之后,立即又道:“快调息!以内力功法护住气息!不要被感染到瘟疫!” 一直一言不发的玉龙圣人临易水总算开口说话了:“倚兰山弟子听命,放地府公主走,她的手下为瘟疫者,不要过多接触,让他们走!” 听闻这几个挥着翅膀的红瞳獠牙人是瘟疫者,所有与莫离愁交手之人都不敢再出手了。 距离当年的杀瘟之战已经过去了几十年,谁又能知道现在的瘟疫到底还是否有巨大的威胁?既然他们敢明目张胆带着红瞳獠牙出来战斗,足以表示他们拥有强大的能力,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今日一战,尔众我寡,可你们记住了,日后我若寻不到崇山,或是崇山有何三长两短,我定然要让诡计者血债血偿!我们走。”莫离愁浑身黑色戾气与手下瘟者一同离开,地府公主离去,今日之事才暂且告一段落。 仙门大宴不曾圆满,众人借此机会也要商讨事宜,众位仙家暂时还未离开倚兰山,夜深了,他们也各自回客房休息,只剩下倚兰山山中自己人还留在水云大殿。 凤兽还挂在水云大殿正中央,之下却是放着井梧之躯,原上圣人、玉龙圣人、剪烛圣人三人正在围着井梧施法,漆月行跪在一旁,泪水从未断过,她知道,大师兄护了她一辈子,最后也是在用生命护着她,是她太傻了,竟然掉入了宋招玉设下的圈套之中,还平白害了大师兄一条性命。 “小行,别哭了。”永夜走到漆月行身旁蹲下来,摸了摸漆月行的头:“你再哭,眼睛就要废了。” “二师兄……”漆月行抓紧永夜的衣袖,泪眼汪汪地看着永夜:“二师兄,师父和师叔们一定能救活大师兄的对不对?他们都是咱们倚兰山的圣人,一定可以救活大师兄的对不对?” 三位圣人为井梧施法,也不过是想要尽可能地保存井梧的几缕魂魄,让其寄生在法器之中,可若是想要让人起死回生,这世间任谁也没有这般能耐。 “小行,大师兄的死大家都很难过,二师兄也知道,你是最为痛心和不舍的,可是二师兄只能告诉你,就算能保住大师兄的全部魂魄,很长一段时间,大师兄也没办法回来了,你长大了,你要学会接受这一切,学会接受有人离开,有人死亡。”永夜始终轻抚漆月行的发丝,正是这样轻柔的动作,却夹杂着最彻骨的隐忍。 第八十二章 井梧只剩一魂7 有的人伤痛化作眼泪,可有的人伤痛却在心中滴血,或许真的很少有人可以像漆月行这般,肆意痛哭,随意宣泄,大多数人最终都活成该笑时不敢笑,该哭时又不敢哭的模样了吧。 “可是二师兄……”漆月行把头靠在永夜的胳膊上,哽咽道:“我想让大师兄回来,他说过会照顾我一辈子的……” “傻孩子。”永夜将漆月行搂进怀里,像个父亲一样轻轻拍着漆月行的肩头:“我们所有人都会像大师兄一样保护你,照顾你,更何况,大师兄不会走的,他活在我们的记忆里,永远不会离开。” 可……他还能像以前一样背着自己到处走吗?虽然嘴上说着他们都长大了,男女有别,他不能再随意背她了,可是每次漆月行撒娇耍赖之后,井梧都会背起她,稳稳地走出每一步。 他最喜欢摸漆月行的头,刮她地鼻子,他总是对漆月行说,放心吧,有大师兄在呢,这次也是一样的,有他在,护住了漆月行的命,自己却再也起不来了。 想到这里,漆月行又忍不住落泪,把头埋在永夜怀里,泪水也浸染了永夜胸前的衣服。 终于三位圣人施法结束,临易水拿起放在自己前面的魂袋,将井梧的魂装了进去。 “师父,二位师叔,大师兄怎么样了?”于北流问道。 漆月行听言也立即从永夜怀里起来,端端正正跪好,满面泪痕等着师父开口,可原上圣人只是垂着头,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开口的是剪烛圣人海云端:“出手之人法力太过深厚,将井梧的魂魄震得四分五裂,我们三人合力,也只不过保住了井梧这孩子一魂。” 寻白羽问道:“师父,只有一魂吗?” 海云端点头道:“没错,只有一魂。” 若是三魂七魄能保住两魂三魄以上,或许不断修炼法力灌注,几十年后死者还可有重回人间的可能,可三魂七魄之剩一魂,怕是无论如何都不中用了。 “只有一魂……竟然只有一魂……”漆月行别的不懂,可这人死人生之事又岂会不知?这以魂魄修炼而复生之事,千百年来不曾有过,本就是个虚无缥缈不把准的事情,可若是连虚无缥缈的机会都没有,那便是陷入绝望的深渊。 临易水捏着手里的魂袋,也不禁落泪,伸手去轻抚井梧的脸庞:“井梧这孩子,这年纪轻轻,人就没了,着实让人心疼。” 海云端叹息一声,轻拍原上圣人的肩膀:“师兄,你节哀吧。” 海云端和临易水最是清楚原上圣人的性子了,平日里,他们三人之中,原上圣人是最不正经不着调的,可他却也是最为重情重义的性子,尤其是对待他这十位弟子,个个都当成亲孩子来养,井梧离世,最不能接受,最心痛的怕就是原上圣人这为人父的了。 许久,原上圣人微微回头喊:“小行。” 漆月行立即跪着爬到原上圣人身边,她知道师父生气了,也知道自己真的犯错了,而且是不可饶恕的错误,在原上圣人身边跪着,漆月行道:“师父,我知道是我害死了大师兄,都是我的错,我罪该万死,师父,您随便怎么惩罚我,我都不会有怨言的,师父,对不起师父,是我太任性了,是我太多管闲事了,对不起师父……” 原上圣人吸了吸鼻子,抬起手伸向漆月行,即使是给她几巴掌,她也不会躲的,漆月行闭上眼睛,任凭师父惩罚。 第八十三章 凤兽凤化1 “唉。”预想的巴掌并未落下来,反而是原上圣人那些许粗糙却又温暖的手掌摸在漆月行的脸颊上,原上圣人一声叹息,道:“师父是不是打疼你了?” 哪怕是一巴掌,都不会让漆月行心里那么痛,恰恰是原上圣人这一句关怀的话,却让漆月行满心的委屈都涌了上来,眼泪又哗哗往下掉:“师父,你打我吧,你不打我,我都对不起大师兄……” “你这傻孩子,与你何干啊。”原上圣人又是重重一声叹息:“这是有心人给咱们倚兰山下了个套儿啊,没有你,也会有个人被推到风口浪尖,看来以后的江湖仙门,不会再太平了。” “师兄,有人想要挑事儿,可我们倚兰山,从不怕人挑事儿。”临易水看看漆月行,眼神也是温柔似水:“小行虽说顽皮,但也是咱们倚兰山的开心果,他的师兄师姐们没有不喜欢她的,若是有人想要拿今日之事声讨小行,那咱们倚兰山也得拿出咱们的态度,绝不能让他们欺负咱们自己的孩子。” “怕只怕……”烛怜光道:“怕只怕这有心之人的目的不是声讨小行,而是声讨咱们倚兰山。” 宋招玉把崇山送来倚兰山之时,就已经向三位圣人表明自己的心思,他想要与朝廷合作,接受朝廷的示好,区区春江阁怎能率领江湖仙门百家?他最先要做的,就是拉拢倚兰山,只要倚兰山这个最庞大的门派靠上了朝廷,那么游说其他门派就是事倍功半的事情了。 可那时三位圣人就已经表明立场,拒绝了宋招玉的游说,倚兰山将会守仙门江湖的规矩,不参与朝堂纷争,不参与军事战争,宋招玉明面没说,但知道了倚兰山的态度,那么倚兰山就也成了他最要算计的一个。 今日仙门大宴发生这诸多事情,只是无法明面言说,其实三位圣人心中早已明了,这与漆月行无关,她只是成了一个替罪羊罢了。 “咱们倚兰山大家大业,不怕他们的算计。”海云端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我们倚兰山的门规即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行的端坐得正,就不怕别人往我们身上泼脏水,小行,你不必太过自责,今日之事怪不得你,只是井梧这孩子的仇,我们日后必定讨回来。” “行了,夜深了,大家都回去睡吧,明日还要送井梧升天,都回去睡吧。”原上圣人声音略带沙哑,大家都知道明日又不一定要面对什么了,便各自回去睡了。 水云大殿顿时只剩下水云间的人了,原上圣人抬头看看自己这些弟子,摆摆手:“你们别在这儿堵着了,各回各的地方,明日早点来送你们大师兄。” “师父……”永夜还想说点什么,原上圣人却催促着他们离开:“快回去吧。” 八位师兄都被原上圣人赶回去休息了,水云大殿变得有些冷清,除了顶上挂着的凤兽,底下就只剩下井梧的尸首与旁边守着的原上圣人和漆月行。 夜里无星,风也瑟瑟,过分的安静仿佛比风还要冷冽,漆月行跪在原上圣人身旁,风吹来让她有些发抖,原上圣人褪下了自己身上的袍子给漆月行披上:“你怎么不回去睡?” “师父……我想陪着大师兄,也想陪着师父。”漆月行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原上圣人伸手帮她擦擦眼泪,手缓缓搭在漆月行的肩上,漆月行顺势躺下,把头枕在原上圣人的腿上。 第八十四章 凤兽凤化2 原上圣人轻轻抚着漆月行的发丝,柔声细语道:“师父还记得你刚入山门那天,艳阳高照,风清气爽,是你大师兄站在山门迎师父和你,你那时候第一眼看到你大师兄就不认生,非要让你大师兄背你进门,可真是个讨厌的小家伙。” 说着,原上圣人又是一声叹气,什么话都不说,心里憋闷,可说了话,每说一句,心就痛一次:“你们每个徒弟初入山门时候的样子,师父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你和师兄们都是孤儿,师父带你们回来,也不指望着你们修为多高,其实,就是想给你们一个家,让你们吃得饱,穿得暖,说笑时,师父说过你们所有人初入山门时的样子,却唯独没说过你大师兄的,实在是师父心疼,你不知道,当年,师父是在一个草垛里发现你大师兄的,那天,大雨倾盆,师父冒雨回山门,途径咱们山下附近的镜亭湖附近,那有好多附近住民堆的草垛,经过之时,只听有隐隐约约的抽泣声,师父就循着声音找,终于在一个草垛里面找到了你大师兄,那时候你大师兄才四五岁,不知怎么的,爹娘都不要他了,浑身都湿透了,脏兮兮的样子可怜的呦,师父就带他回山门,那是师父收的第一个徒弟,你不知道你大师兄有多懂事,他刻苦修炼,晚上还会来给师父揉腰捶腿,他从不做一件惹师父生气的事情,十岁的时候就能得体地处理事情,有时候,师父真不想让你大师兄那么懂事,宁愿他像个孩子一样,顽皮自在……” 伴着摇曳的烛光,原上圣人的话带着父亲般的温暖,一点一滴诉说着当年和井梧的回忆,那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听着原上圣人的话,漆月行哭得伤心,她努力伸手去抓住井梧早已经冰冷的手,忽而感觉到有一滴泪滴落在自己的脸上,那是原上圣人流下的眼泪,在此以前,漆月行从未见过师父流泪。 陪了井梧很久,原上圣人出去亲自安排井梧尸身升天一事,水云大殿里只剩漆月行守着井梧的尸身,漆月行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可是只剩下她和井梧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落泪,她用衣袖为井梧擦擦脸上的灰尘,而后两只手紧紧攥着井梧的一只手,她不愿意接受井梧的手变得那么冰冷,因为在她得印象里,井梧的手总是暖暖的,还是回不去了,他的手再也暖不起来了。 就在漆月行哭得伤心之时,牢笼中的凤兽却出现了异常,不停地抖动,带着整个笼子都在颤动,漆月行眼泪流了一半被凤兽吓到,手足无措地起身,还差点被裙子绊到,眼睛瞪得老大,走到笼子下面仰头看:“你、你这家伙怎么了?你干嘛抽抽……你、你该不会是癫痫了吧……” 凤兽也会癫痫的吗? 之前三位圣人在为井梧施法时,在他们之上的凤兽也在不知不觉吸收他们的法力,此时的凤兽并非生病,而是已经进入了凤化的阶段。 霎时笼子中发出刺眼的光芒,漆月行半遮眼睛,根本看不清楚笼子里的凤兽怎么样了,只是凤兽在凤化,漆月行却觉得自己背上痒痒的,胡乱挠了几下,只见笼子炸裂,四分五裂的笼子残骸把漆月行砸得浑身是伤,飞出好远,身上的疼痛让漆月行爬不起来,恍惚之中只看到一只巨大的凤凰在水云大殿之中展翅…… 第八十五章 凤兽凤化3 不知失去意识后昏睡了多久,漆月行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动一下浑身都疼得不行,渐渐地那种疼痛感变得模糊起来,她也陷入了一种混沌的状态。 恢复意识的时候,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身旁是五师兄云合在守着自己,他用手拄着头,样子有些疲惫。 “五师兄……”漆月行小声唤云合,手轻轻落在云合的手腕上:“五师兄,我睡了多久?大师兄……” “你醒了?”听到漆月行的声音,云合送了一口气,反手握住漆月行虚弱的手:“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大师兄躯体升天很成功,师父和两位师叔亲自帮大师兄升天的,很顺利,你别担心。” 已经升天了吗……还是没有来得及送大师兄吗……漆月行默然,没有见到井梧的最后一面,以后,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小行。”云合从衣袖里掏出井梧的魂袋,放到漆月行的手里:“师父知道你心里惦记大师兄,所以师父打算把大师兄的魂袋交给你守护。” “大师兄……”漆月行把魂袋按在自己的心口处,用力抱紧:“我会好好保护大师兄的,我会保存好这个魂袋的。” ……(人物小结)…… 《井梧志》 自幼拜师倚兰山, 泊兰郎君水云间。 弟子于首大师兄, 照拂众人为己任。 恪守门规潜心修, 鬼见愁鞭刺分明 淡泊雅致井梧君 君子如兰坦荡荡 井梧从此拜别人间,若有来世,还愿入世,不为其他,只为赤诚。 ……(小结结束)…… “小行,你身上的伤,都好了?不疼了?”漆月行身上的被子滑落,单薄的衣服松松垮垮的,云合便注意到了,原本漆月行的脖子上也有鸟笼碎片割开的伤痕,可是此刻那皮肤光洁如初,没有一点伤痕,漆月行依稀还记得是受了伤的,那种疼痛感也曾清晰过,可是现在怎么就没有伤痕了…… 云合见漆月行有些恍惚,起身道:“我去喊师父过来看看。” 云合离开之后,漆月行也躺不住了,她以为自己下了地会腿软,可脚一着地,她就感受到了身体的异样,好像身体里有着一股奇怪的力量在涌动,她走到铜镜面前,小心地解开衣服,本是想检查一下身上到底还有没有伤的,可解开衣服的时候,却看到自己右肩锁骨下面竟然多了一个展翅凤凰的图腾。 “这是什么呀……”漆月行指尖轻触自己右肩下的凤凰图腾,自己长到十八岁,身上从不曾有纹过图案,这凤凰图腾是哪来的?她努力蹭了蹭,也不是画上去的……好像是与自己的皮肤融为一体,就是自己皮肤上的一部分。 忽而漆月行右肩凤凰图腾发出光亮,图案上的凤凰飞下来,在漆月行面前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一只巨大的凤凰,散发着金光扇着翅膀。 它对着漆月行嚎叫着,漆月行慌乱之间觉得背上又开始痒了起来……那种奇异的感觉让漆月行无所适从,可这凤凰似乎也不想太过于折磨漆月行,嚎叫几声之后又重新飞到了漆月行身上,重新化作凤凰图腾。 “小行!出什么事儿了!”原上圣人带着云合和于北流冲进房间,见漆月行伏在地上,忙扶起她,漆月行抓着原上圣人的胳膊:“师父,师父你刚刚看到了吗?有个金色的大鸟从我身上飞下来了,你们看到了吗?” 可他们三人进来时,根本不曾看到任何漆月行口中的金色大鸟,原上圣人道:“小行,你所言当真?” 于北流道:“师父,会不会是这两天事情太多了,小行有些崩溃,再加上被凤兽袭击,所以才出现幻觉了?” 第八十六章 凤兽凤化4 “它没有袭击我,我也没有崩溃,师父,我确定那不是幻觉。”漆月行紧紧捏着原上圣人的胳膊:“师父,凤兽没有袭击我,它只是误伤,我还记得在水云大殿,它变大了,变成金色大鸟了,才把笼子撑碎了,师父,这是不是就是你们说的凤兽凤化了?是不是啊?它没有丢,它现在在这里……”漆月行说着就要掀自己的衣服,手上的动作却被原上圣人阻止了:“小行,师父相信说的话,可是现在你不可以承认凤兽失踪的事情与你有关,也不可以说凤兽凤化之后就在你身上,就当是凤兽袭击了你,这事情就算过去了。” “为什么师父?为什么呀?” “小师妹,这个时候了不要跟着添乱了。”于北流急道:“你是不知今天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江湖上各大门派都受到了袭击,各位功法高强的高手仙者都不在自家门派之中,正是门内最最脆弱的时候,有人趁人之危,对其发动了进攻,据说损伤惨重,现在各门派的高手都已经赶回去了。” 漆月行问道:“可是,这和我们倚兰山有什么关系啊?” “当然有关系。”于北流接着道:“这么多门派,大大小小的都受到了攻击,可是唯独我们倚兰山没有受到攻击,各大仙门怕是会怀疑此事与我们倚兰山有关,前日你才与地府公主同气,我们只怕他们会用你和地府公主的关系来为难咱们倚兰山整个山门。” 云合不忍道:“九师弟,别对小行说这么直白……” 于北流道:“五师兄,都什么时候了,不能再这么护着这丫头了,她也该懂事儿了。” 若天下太平,他们都可以护着漆月行,让她一辈子都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可如今,有了朝廷的介入,仙门百家,江湖上暗流涌动,漆月行作为倚兰山的内门弟子,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再这样什么都不懂了,她该承担一些了。 “所以小师妹,最近一段时间,你哪儿都不要去,也不要下山,不要在在人面前露面,等这股风刮过一些,一切再恢复正常,明白吗?”要是在以往,于北流说的话漆月行才不会听,可是这个时候,漆月行也难得地乖起来。 好像师父师兄们总是很忙,没陪漆月行,他们便又都离开去忙了,虽然嘴上说着要让自己成长,可是忧心的事情还是不愿意让她插手,无论何时,自己的师父和师兄都拼尽全力在保护自己。 大家都忙起来了,漆月行有不能乱走,那种莫名的孤独感油然而生,漆月行敞开自己的房门,趴在桌子上发呆,现在再猛戳自己的右肩,凤凰也不出来了,背上也不痒了,之前发生的那些奇怪的事情也没有后续了,漆月行手里的茶杯碰着嘴又移开,又碰碰嘴又移开,一杯茶水已经喝了一上午了。 忽而听到自己房间里有脚步声,很奇怪,漆月行根本没见到有人进来,再仔细一看,知天风已经坐到了她的对面。 坐在漆月行对面的人是谁漆月行都会很开心,唯独是知天风的话,她一点都不会开心,漆月行瞪了知天风一眼,皱着眉头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各大门派门内都出事儿了吗?该不会你们归去来山门一点事儿都没有吧?那你们可得承认,别让我们倚兰山背锅。” 第八十七章 各门派围剿倚兰山1 知天风似乎已经习惯了漆月行的白眼,笑了笑道:“此时你看到的,不过是我的幻象罢了。” 漆月行瞪着对面的知天风,抬手就是一巴掌打过去,果不其然,巴掌穿过了知天风,根本碰不到他。 手在空中僵了一下,漆月行眼神之中一闪而过的仿佛是失落,手握成拳头重重砸了一下桌子,坏脾气没来由地又涌上来:“你这人坏到极致了,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是不是?明知道我讨厌你那张恶人脸,还非要浪费法力大老远地变出幻象来恶心我,就随随便便弄个传话蝶或者是传话鸟来得了呗,真是的,不过咱们的关系也达不到你走了之后还常联系的地步,哎呀……总之就是讨厌死了,你说说你,你是仙门四君之一的枯桑公子啊,你是比我师兄们还要高高在上受人敬仰的仙家啊,你怎么就那么讨厌呢?你怎么就……” “你瘦了。” 漆月行稀里糊涂地说了那么多,可知天风这一句话却让她一肚子的话咽了回去。 漆月行一直以为,知天风那么讨厌的人是根本不会关心自己的,就算是真的关心了,自己也不会有一星半点的感动,可事实证明,她想得也许是错的,在听到了那么多人的沉默和奚落之后,知天风的一句“你瘦了”,却轻而易举打进了他的心里。 可这种对知天风的感动却让漆月行感到了慌张,她明明讨厌他的,不如一直讨厌下去好了,这种被讨厌的人突然的关心,让她也高兴不起来:“瘦瘦瘦,我最近都没有好好吃饭,当然会瘦了!哪像你们,没心没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害得我吃不好睡不好。” 漆月行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股脑说了好多带有怨气的话,说完之后觉得心情好多了,手托腮盯着眼前知天风的幻象:“喂,知天风,要是我跟你说,我身上有一只金色的大鸟,也就是你们说的什么凤凰,你会相信吗?” 看着知天风没有说话,也没什么表情,漆月行就知道他不会相信,说着就解开衣服,露出右边的肩膀,右肩光洁的肌肤就暴露在知天风面前,右肩锁骨之下的凤凰图腾也被知天风看得真切。 “漆月行。”知天风表情变得有些严厉,似乎有些不悦,眉头紧蹙,是漆月行第一次看到他有这样的表情,手上的动作僵住,也忘记了要把衣服穿好,只听知天风道:“你知道轻浮二字怎么写吗?你就这样毫不防备地在男子面前宽衣解带吗?” “关你什么事儿!”漆月行气鼓鼓地把衣服拉上:“我就给你看看,就是看个肩膀啊,有没有给你看全身,再说了,身体是我的,我想给谁看就给谁看,你管得着吗?” 知天风没声音了,只是盯着漆月行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怒火,漆月行根本不在意知天风忽然的怒视,黑着脸道:“你当你是我什么人吗?管我管得也太宽了,算了算了,就知道这些事儿和你说没用,你别在这儿碍我眼,你滚你滚。” 话音刚落,知天风的幻象便消失了,漆月行目光几乎没有追寻到,手重新托腮:“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没意思……” 第八十八章 各门派围剿倚兰山2 一连半月,风平浪静,或许是因为失去井梧之后漆月行觉得处处都是孤寂的,所以她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呆着,大多时候,不是去碧云天和师姐们呆在一起,就是去三师兄的梅林或六师兄的桃园,更多时候,会呆在桃园里,摘了桃花酿了酒来喝,喝着喝着就醉倒在石头上睡着了。 原本以为这种浑浑噩噩,连出去玩都提不起劲儿的日子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可是就在一个暗淡无光的清晨,露水还未来得及落下,这样死一般的宁静被打破了,换来的,是漆月行噩梦的开始。 那天,漆月行一早起来比便是醉着的,躺在落满桃花的地上,看到有弟子匆匆忙忙来喊六师兄凤萧,凤萧一直是面色暗沉地听完那弟子说话,然后对着桃园设下了结界,这才跟着弟子匆匆离开。 漆月行拎着酒壶踉踉跄跄走到桃园的出口,想要走出去,却被凤萧设下的结界给弹了回来。 “六师兄,你干嘛把我关在你的桃园里啊,出什么事儿了吗?”漆月行捏着酒壶的手紧了一些,来回踱步,心跳越来越快,比起知道要发生的事情,这种未知的空虚才更让人害怕。 似乎是过了一个多时辰,漆月行终于等到了凤萧回来,可却是浑身是血,一路走来留下了一行血脚印的凤萧…… “六师兄……六师兄!出什么事儿了!你怎么了?你怎么受伤了?”漆月行砸了几下结界,凤萧赶过来,手里的噬香鞭也有血不断滴落,凤萧身上的伤都没有伤到要害,所以才可以让他支撑到在别人没有发现之时跑来放了漆月行。 凤萧解开桃园的结界,身上的疼痛让他支撑不住跌在漆月行怀里,倔强地抓紧漆月行的肩膀,紧盯着漆月行:“小行,各大门派的人来抓你了,各大门派死伤惨重,几乎是灭门的惨状,没有各位仙人坐镇,弟子死得太惨,他们现在怀疑咱们倚兰山和地府公主勾结,尤其是你,他们现在齐聚倚兰山,要咱们倚兰山交出你。” 没有丝毫犹豫,漆月行哭着一直点头:“那就把我交出去,不管他们要怎么对我,杀了我也可以,只要能让事情终结,我怎么样都可以,六师兄,我去,把我交出去,只要咱们倚兰山的所有人都安全,我可以去……” 也许事情由她而起,也应该由她来终结,漆月行很想回到曾经的日子,这半月来,她过得一点也不开心,仿佛所有的幸福都离她而去,她讨厌这种感觉,非常讨厌。 带着血的手握紧了漆月行的手腕,在漆月行的手腕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凤萧拉进漆月行和自己的距离,四眸相对,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十足的重量:“小行,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听清楚,这件事情绝对不只是交出你就能解决的,师父和两位师叔已经下达了命令,倚兰山誓死抵抗,绝不交出去你,一会儿你从后门离开,能逃多久逃多久,带着这个,逃到凤岭城附近的望虚山。” 凤萧将一块带着自己血的令牌交到漆月行手里,那是一块金色的令牌,上面刻着一只普通鸟的图案。 第八十九章 各门派围剿倚兰山3 “我不要……我要不要走……”漆月行把令牌推回凤萧的手里:“我不要走,我不想丢下你们,六师兄,我不能心安理得地走,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漆月行第一次那么勇敢,以往每一次,除了任何事情,她都躲在师父和师兄的身后,把所有的烂摊子,所有的危险都留给他们,是他们为自己营造了一个最舒适、最温暖的家,可家即将要被破坏,漆月行也想在这个时候,为了他们勇敢一次。 就算,是飞蛾扑火,就算是自不量力,也想拼了命去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她再也不想看到像大师兄一样的结果了,自私地想让自己的心里舒服一些,所以哪怕是死,也想去保护此前一直在保护自己的人。 “小行!”凤萧急火攻心,欧出一大口鲜血,伏在地上,没有去追上漆月行的力气了。 那是漆月行第一次看到师姐、师兄们干净清丽的衣裙被鲜血所浸染,平日里如画一般美好的他们,也力不从心地被污秽所触碰,奋力地与入侵的敌人对战,他们这般努力,都是为了护住自己一个人罢了。 “住手!”漆月行跌跌撞撞跑出来:“你们不是冲着我来的吗?把我带走吧,或者杀了我不要再伤害我门中其他人了!” “小行?” “小行!” 烛怜光双手外侧覆着她的法器相思手刃,上面沾着无数人的鲜血,凌厉地用相思手刃划开他人的脖子,然后冲到漆月行面前,把漆月行护在身后:“小行,你怎么出来了?回去,不许出来,这里有我们就够了,我们这么多人,还不至于护不住你。” “师姐……别护着我了……”漆月行离开了烛怜光的背,一步一步走向中央,双方交战,因为漆月行的出现而暂时停了下来,只有千秋氏的掌门共悦居士朱成璧手里擒住了清晖女君天净雪。 雪拥蓝手外侧的银光手刃闪过一道寒光,足下蓄力:“放了我二师姐!” 朱成璧冷冷一笑:“放了?你们一个我都不想放过,你们知道吗?我们千秋氏五院,伤近千人,死数百人,这些债,你们不需要还吗?” 于北流道:“千秋氏弟子伤亡,与我倚兰山何干?” 落红英开口道:“众多仙门皆受贼人入侵,唯独你们倚兰山过得好好的,不是你们做的,那又是谁?” “因为我们好好的,所以就是我们做的,这是歪理。”漆月行上前几步,落红英的千嶂红缨枪便已经抵在了漆月行的脖子上,落红英恨得咬牙切齿:“我尤其想杀了你,勾结地府公主,害死那么多人,你是仙门江湖的败类。” “没错。”漆月行点头:“你们说得都千真万确,是我勾结地府公主,先是让她派人在各个城里伤及百姓,然后又帮她救下崇山,引诱她来伤害空山居士,你们各大门派被袭击的事情,我早就知道,是我一手安排的,一切的一切,我是始作俑者,我罪大恶极,我十恶不赦,你们杀了我吧,放了我师姐,放了其他人,我愿意赴死赎罪。” “小行!非你之过不可认。”天净雪眼神中未曾有过一丝恐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第九十章 漆月行凤凰展翅1 “今日,我们各大门派与倚兰山决裂,为了给我们惨死的弟子报仇,我不会手下留情的。”朱成璧扼紧天净雪的脖子,凌寒双刃抵在她的腰间:“漆月行,今日你认罪,亲自在众人面前废了你自己的一身修为,我们便放过你们倚兰山,否则……” 漆月行放眼望去,那里有很多仙门大宴上熟悉的面孔,都是江湖上名望颇高的年长者,共悦居士朱成璧、野女将军落红英打头阵,空山居士虽然没来,可灵犀却来了,其他门派的人虽说来得都是弟子,可手里拿的法器却各个都是一顶一的神器,想必他们也是光明正大地来寻仇。 “我们小行本来就没有什么修为,何来费功一说?”于北流站在漆月行面前护住她:“断然不可。” 何必呢,这都是何必呢……不知怎么的,漆月行心底生出一种悲凉的感觉,是,倚兰山名士众多,要抵挡这些人还不是难事,可若真的打起来,遭殃的只能是这些无名的弟子,死那么多人,又是何必呢…… 漆月行手指捏住于北流的衣袖,轻轻动了动,于北流回眸看漆月行,碰上漆月行的眼神,那是多年以来,于北流从未见过的眼神,终于,漆月行的眼睛里,失去了光亮。 灵犀眼里写满了痛恨与恶毒,盯着漆月行道:“她没什么修为?她怎么可能没什么修为?重伤我们阁主,是没什么修为的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我认,所有的事情我都认,修为……好,想废,那就废啊……”漆月行凄惨一笑,原本就没什么修为,废了,也没什么吧。 “小行,不管你修为高或是低,只要废一次修为,对身体的损伤太大了……”于北流心疼漆月行,他平日里和漆月行打打闹闹,却也最是疼漆月行,从小到大,漆月行何时受过这样的罪呢? “只要再没有死伤,我做什么都值得。”漆月行推开于北流,从心口处开始震碎自己的每一寸修为,生生地将建立起来法力经脉全部割断,没有流血,却痛到她浑身战栗……正因为没有太高的修为,所以废掉修为就变得更加痛苦,废的不是修为,而是浑身的经络,如此一来,日后便只能成了废人,更有甚者,或许命不久矣。 所有人都在关注漆月行自废修为,而朱成璧却面带狡诈的笑容,凌寒双刃径直刺进天净雪的身体…… “二师姐!!!” “师妹!!” “二师姐!” “可恶!”雪拥蓝抬起手,亮出银光手刃,可她却发现自己的银光手刃无法再发出银光,通常这样的情况,都是主人身体里没有法力才会如此,运行身体里的法力,也变得浑浊起来。 “怎么回事儿……我无法施法……”雪拥蓝使劲运行法力,最后却是吐出一口血来…… 原上圣人、剪烛圣人、玉龙圣人三人运行法力也是如此……在场所有的修炼法力的修士都是无法运行法力。 “消法咒……”天净雪呕出一口血:“你们太卑鄙了,竟然暗中施下消法咒……” 第九十一章 漆月行凤凰展翅2 消法咒是一种很难修习的咒术,如其名,消法咒即为消法,中咒之人将会在12个时辰内无法施法,只要中术,无法解除,法力高强者也需要至少三个时辰将其破解开来。 “不愧是天下第一才女,就是博学多识。”朱成璧嘴角一扬:“一眼就能认出消法咒,实属厉害。” “卑鄙……”天净雪又呕出一大口血,又感觉冰冷的刃刺进身体里。 “雪师姐……”漆月行伏在地上,因为自断经络而浑身被汗水浸透,脸色如白纸一样苍白,眼眶是充血的红色,看到天净雪的衣服被血染红,倒在地上的时候,漆月行心中的绝望已经到了极点,所有的气血向上涌,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视线模糊起来,听到的声音也变得模糊起来,整个人蜷缩在一起,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是师父、师叔、师兄、师姐在叫自己的名字,可她听不真切,甚至看不清楚。 她只看到眼前闪现出来的光亮,那美妙的金色光芒,以及背后强烈的痛痒感,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背里钻出来了,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恐惧和绝望。 “凤凰,是凤凰!还有凤凰神,是凤凰神!”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漆月行感觉到背上的疼痛感渐渐消失,自己好像被什么华丽又光芒四射的东西包裹住,保护起来。 她在慢慢升空,忽而包裹住她的东西展开来,她终于可以看清楚一些了,俯视着下面众人,她的身边飞着金色的凤凰,凤化之后,它为凤,而漆月行因为吃下了母凤兽,身体里有凤凰的力量,在经受了凤兽凤化的波及,诱导了漆月行体内的力量促使漆月行身体代替凤兽凤化,进而背部生出了金色的凰翅,成为了半人半凰的灵妖,再古老一些的时候,凤凰灵妖都被称为凤凰神。 “我这是怎么了……”漆月行飞在天上,所以更能够看清楚这一场围剿给众人带来的创伤,遍地狼藉,血色模糊,这哪里还有倚兰山平日里的样子。 “居然成了凤凰灵妖,哼……”朱成璧的凌寒双刃闪过寒光:“就算是凤凰神,也不过就是灵妖罢了,以为这样就能翻盘了?不可能。” 凌寒双刃脱手,双刃飞向空中的漆月行,猛穿过漆月行的腹部,血不断滴落在地上,漆月行带着金色翅膀落了下来…… “小行……小行!!!” “小行!” 漆月行知道,没人救得了她,就算自己成为了凤凰神,那又能如何呢?浑身经络已经断掉了,恐怕就算有凰的力量护体也毫无用处。 凤看到漆月行跌落,似乎也害怕了,消失之后重新回到了漆月行的身上。 “带走。”朱成璧派了弟子拖着漆月行离开,倚兰山众人上前去追,灵犀回头使出法术,轻而易举对其造成重创,无法施法,那他们就与常人无异。 原上圣人受伤倒地,可他绝不让任何人带走漆月行,跌跌撞撞跑去:“站住,尔等鼠辈,放了我家小行……” 灵犀坏笑,一掌击在原上圣人的胸口,任凭他的血溅到自己身上,居高临下踩着他的背道:“还得多谢消法咒,否则,我怎么可能会把堂堂原上圣人踩在脚下呢?” 原上圣人用尽全身力气努力把头抬起来:“放了她……” “那不能够。”灵犀低头直视着原上圣人,一字一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呢。” 第九十二章 天净雪离世 灵犀松开脚,笑得极尽得意,转身便走,经过奄奄一息的天净雪,嗤之以鼻,狠狠踢了天净雪一脚,把她踢到一边:“挡路的就该是这个下场。” 众人退散,倚兰山恢复平静,可这个平静却是十分寂寥和惨烈,原上圣人一点一点爬着,嘴里不停地喊着:“放了……放了她……” 放了我的……女儿……漆月行,就像是他的女儿,看到女儿伤得虚弱还被人带走,原上圣人的心都在滴血……没有了高高在上,没有了圣人的架子,他只想让她的女儿回来…… …… “四师姐。”雪拥蓝带着点着黑点的糕点走进掌灯阁,把糕点放到离支笑面前:“四师姐,师父说,这些糕点该给你送一些来。” 离支笑没有停下写字的笔,看了看糕点上的黑点,表情虽无变化,但眸中却生出一丝酸楚:“这次又是谁。” “是二师姐。” 离支笑写字的笔颤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放下吧,我会吃的。” “四师姐,你当真如此冷血吗?”雪拥蓝委屈极了,走到离支笑面前坐下:“四师姐,二师姐死了,她离开了我们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我们以后再也见不到二师姐了,你就不伤心吗?你一点也不心疼二师姐的吗?” 离支笑继续写字,声音依旧平稳:“就算是肝肠寸断了,她也不会回来了,活着的人就算再伤心,又能怎么样呢。” “四师姐,我以前只觉得你是不善言辞,可是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冷血残忍。”雪拥蓝哭得伤心,面对着这样面无表情的离支笑,只觉得心里冰冷失望,瞪了离支笑半天,转身要走,走到门口时,回过头来吐出一句:“你真没人性,以后都不要再理你了。” 雪拥蓝离开后,离支笑手上的笔停下来了,放下笔,拿起一个桌子上的丧事点心,走到窗户边,看着前面的坟山上又多了两座新坟。 “一路走好。” 眼中毫无波澜,但把点心送进口中的动作却带着些许微颤。 谁能够保证,一个表面上看似冷酷无情的人,没有在心里流泪呢?泪水没有流在脸上,逆流回心里,却化为血水,比起能够流泪的人,恐怕怕无法流泪之人才更痛苦吧。 从前的从前,离支笑并不觉得无法流泪是痛苦的事情,如今看来,每一次伤心难过却无法哭泣的时候,都是诛了一次自己的心。 她在掌灯阁里,足不出户呆了十年,十年来,守着掌灯阁,也守着窗外的坟山,日日看,月月看,年年看,倒是把每一座清坟的魂都认了个遍,年年添新坟,岁岁送离人。 ……(人物小结)…… 《天净雪志》 出世入门倚兰山, 清晖女君碧云天。 严于律己二师姐, 管教姐妹不容情。 书读万卷心藏慧, 玉齿手刃此封存。 一代才女天净雪, 名满人间永留名。 天净雪从此拜别人间,若有来世,还愿入世,拈来书香,赠予世人。 ……(小结结束)…… 第九十三章 江湖动荡1 自漆月行被抓走之后,江湖动荡再未结束,不久之后,千秋氏共悦居士朱成璧便率领整个千秋氏投靠朝廷,帮助朝廷把持江湖各大门派,随后春江花月夜春江阁阁主空山居士宋招玉也加入朝廷,花月阁因为不支持春江阁的做法,而首当其冲,成为了被打压的对象,门下大多弟子都被迫加入春江阁,只剩下几十个硬骨头也是被打成了几乎残废无法修炼的地步,这其中还有半数选择归乡生活,留在花月阁和花有清、月有阴相依为命的弟子已经不多了。 有了两大门派的加持,朝廷的野心显露无疑,除了不断攻打猛烈扩充疆土,还向其他门派发出招安贴,朝廷的意思很明确,想要掌握江湖门派仙家,若不从,那就打压乃至消灭掉,天波门因屡次言语上狠拒招安使者,被朝廷派兵以镇压之名打击,现如今天波门也是自顾不暇,两大修仙门派倚兰山和归去来山门虽拒绝得得体,但也是拒绝,朝廷下令众百姓不允许加入任何门派修炼,否则即抄家斩首,倚兰山的归去来山门再未有新弟子进入,家中家人尚在的弟子也怕危及家人,能辞去山门的都归乡侍奉家人了,现如今剩下的,不过都是些无父无母、无儿无女又无兄弟姐妹,孑然一身的修士罢了。 风起云涌、一片波澜过后,江湖各门各派都已经不复曾经的繁荣盛景了。 距离当初的仙门大宴已经过去三年了,谁都不曾想到,三年前的仙门大宴,竟然是难得的一片盛景,而如今各门派皆忙于自保,谁还能顾得上什么仙门大宴呢? 永夜自外归水云大殿,水云大殿之中只是原上圣人在里小憩,他握着两封信函走至原上圣人身旁:“师父,落红先生来了。” 原上圣人听言倒是未睁眼,这个月,落红先生已经来了第三次了,每次来无非就是为了劝倚兰山归降朝廷,他未说烦,原上圣人都听烦了,原上圣人手指轻轻晃了晃:“去告诉落红先生,以后都不必再来了,咱们倚兰山没剩下多少人了,归不归朝廷也没什么影响,还是放任我们自由了吧。” 永夜捏了邪捏手里的两封信函,道:“师父,落红先生带来了两封信函,说是要让师父你一一看过。” 原上圣人摆摆手:“你看吧,看过以后,说与我听。” 永夜答声“是”,便打开第一封信函,看过之后,道:“师父,又是一封招安信。” 不出所料,果然又是招安信,原上圣人依旧闭着眼睛休息,沉声道:“招安招安,江湖之中,我们倚兰山行得正坐得端,正当修炼,怎么就成了山贼土匪一般?永夜,听师父的,再有招安信送来,直接撕了。” “是,师父。”永夜将招安信一撕两半,放到一旁,拆开了第二封信函,看过内容之后,永夜面露忧色:“师父,这第二封信,是共悦居士所写,两月后,将在千秋氏举行仙门大宴,各门派必须出三人前往参加,还必须是在江湖上有名有号的修士。” 第九十四章 江湖动荡2 “仙门大宴?”原上圣人忽而开眸:“千秋氏要举办仙门大宴?” “是。”永夜点头:“信上是这么说的。” 三年前朱成璧来倚兰山之时,对倚兰山众人施下了消法咒,即是证明他手中握有会施消法咒之人,无论是谁去,哪怕是原上圣人、剪烛圣人、玉龙圣人三人前往,也照样会重蹈复撤,这些年,若不是忌惮着消法咒,倚兰山和归去来山门也不会没有丝毫反抗。 正因为消法咒被列为邪功,所以在江湖上为人所不耻,没有那个高手愿意去碰消法咒这种有损品性的法术,消法咒对于修习法术之人而言,那就是致命的克制,倚兰山与归去来山门均为全法术修习的门派,自然怕极了消法咒。 “去或不去,都很难办。”原上圣人的手碰到头发,不过是过去了三年,他仿佛苍老了很多,鬓间斑白,眼神中布满了沧桑,忽而夹上一些温柔,询问永夜:“可有小行的消息了?” 漆月行被抓走了三年,原上圣人就派人找了她三年,弟子多的时候派弟子下山找,弟子寥寥无几时,也要派徒弟们去找。 “三师弟、四师弟和五师弟都准备启程回来了,靠近朝廷的地方他们不太敢去,追踪到皇城外,还是没有小行的消息,施法入城感应也没有感应到小行的气息,师父……”永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鼓足勇气道:“已经三年了,小行落入他们的手中,怕是凶多吉少了……” “怎么就凶多吉少了?”原上圣人道:“只要没见到尸体,那就说明小行还活着,就算是见到了尸体……”原上圣人呼气的声音不住地抖,终究还是说到了他最不愿去想地结果:“也得给我把她的尸首带回来,尸首没有也得要她的白骨,这人,总不能平白无故就没了。” 三年来,为了寻找漆月行,他们甚至找到了千秋氏,拜托宁倾城帮忙,宁倾城虽是千秋氏之人,可她为人心地善良可亲,帮了他们这个忙,可是千秋氏里根本没有她的人影,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次的寻找,每一次都吃尽了苦头,甚至还有人有去无回,却始终不知漆月行的下落。 “许久未见了。”人未到,声先至,这声音听来有些熟悉,熟悉地颇为冰冷,莫离愁一身黑色纱袍,发髻高绾,朱唇红颜,高贵冷艳之貌,双手带着奇特的手饰,黑色雕花手镯连接着五根黑色链条,黑色链条汇聚于戒指之上,戴于中指,戒指上镶着红黑色的花,花有五瓣,与镯相连,形成一体。 莫离愁自外飞来水云大殿,倚兰山山门的结界于莫离愁而言,竟毫无用处,莫离愁入倚兰山,如入无人之境。 莫离愁重现江湖,三年来,这是第一次,当初仙门大宴那事过后,莫离愁离开便再不复入世,朱成璧与宋招玉去寻过无数次,皆是无果而归,甚至派人进入虚妄山追杀,进去的人更是有去无回,死在其中,此事方才作罢。 第九十五章 离支笑的过去1 “是你。”永夜出声,做防备状,紧接着于北流冲了进来:“师父,二师兄!我刚看到有什么黑色的东西飞进来了,那是……什……么……地府公主?” “你们不必提防于我,自始至终,我都未曾伤过倚兰山弟子。”莫离愁开门见山,道:“两月后,千秋氏,仙门大宴上见。” 莫离愁说完转身,只听原上圣人开口:“莫姑娘留步。” 莫离愁回身,看向原上圣人:“圣人,何事?” 原上圣人身形微微向前探:“你可有我们家小行的消息?” 正如莫离愁所想,原上圣人始终未曾放弃过漆月行,她微微颔首:“流光游士已经死了。” 说出这一句诛心的话,莫离愁飞身离开,不过只是三年时间,如今来看,莫离愁的法力提升不止两倍,虽说未曾有人与之交手,单从她可以轻松穿越倚兰山的结界,就足以见得,她的法力在江湖上论单打独斗,恐怕无几人可敌。 “不可能,不可能的师父,你不要听她说的,地府公主乃是邪门歪道,嘴里能有几句真话?”于北流绝不愿相信漆月行已经死了:“地府公主当初逃走,怎么可能会知道小行的下落,不可能的,不相信,不能相信……” “九师弟……”永夜打断于北流的话,又看向原上圣人:“师父,已经三年了,我们为了寻找小行,付出了多少惨痛的代价您最清楚,虽然我也很心疼小行,我也很不舍得,可是师父,我们现在,除了一条又一条的命,再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现在时局动荡,我们的日子已经很不好过了,算是弟子求您了,就暂且放下此事吧。” 于北流言在口中却无法说,若是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寻得漆月行的踪迹,无论是尸首或是下落,他都愿意,可这三年来他们经历的种种,于北流知道,他们已经无法再继续去找漆月行了,否则,便真的要倾尽所有了。 其实,他们早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局,只不过寻找漆月行已经变成了倚兰山众人的执念,为这执念拖累多年,早就该走到尽头了。 为漆月行立衣冠冢那日,下着绵绵细雨,平静无风,是个做丧事的日子,很是应景,还在倚兰山山门内的弟子都来了坟山,看着漆月行的衣服一件一件落入棺材之中,仿佛所有的欺骗自己她没有死的希望都化为了泡影。 坟堆堆起,原上圣人亲自刻下墓碑“爱徒漆月行之墓”,刻好后,原上圣人轻轻拂去上面的尘土,把碑立好。 众人又在墓碑前烧掉漆月行剩下的一些衣服,也包括三年前为了让漆月行好好参加仙门大宴,碧云天的师姐们为她做好的那件流光裙。 当所有的东西都化为灰烬,他们也都接受了漆月行已经离世的事实,莫离愁的一句话,断了他们的念想,也让他们总算可以松一口气生活了,只是死者不知活人之痛,恐怕要是一辈子的怀念。 众人散去,洛子规扶着身怀六甲的寻白羽走在最后,碧云天的师姐妹们过来帮忙扶着寻白羽回浮云台,寻白羽道:“还没到月份呢,师妹们不必紧张,我没那么娇气。” 第九十六章 离支笑的过去2 “羽师姐,就是因为没到月份,才最应该注意的,这可是咱们倚兰山的第一个小家伙,可得好好保护着。”雪拥蓝小心地摸摸寻白羽的肚子:“咱们倚兰山已经很久没有添新丁了。” 只是一直在失去,不断有人离开,坟山也不断添新墓,已经好久,没有看过新地面孔了。 听了这话,几人心里都不好受,水清泉说雪拥蓝道:“你呀,这话说的,本来今日大家心情都心情沉重,这下说得咱们几个更难过了,羽师姐身怀有孕,别让羽师姐身体不适。” “无碍。”寻白羽端着肚子,继续走,说话倒是带了几分狠劲儿:“这年头,谁不想过安生日子,若不是为了好好过日子,我的裂地弩绝不让他们那些杂碎过舒坦了,拼了命也得杀他们个血流成河。” 洛子规捂嘴一笑,手在寻白羽身后安抚:“你这脾气,小心把肚子里的孩子也带成坏脾气了。” “我这是坏脾气?”寻白羽横眉怒瞪洛子规:“洛子规,若不是因为舍不得你,怕舍下你一人孤单,三年前仙门大宴上我就要拼了命,宁可不要这条命了,也要挫挫他们的锐气,他们可真能挑个人欺负,专门挑小行那软柿子捏,那孩子一直都是小孩儿心性,被人下了套也不知,最后连命都丢了……”说着说着寻白羽一跺脚,眼里顿时泛起了泪花:“说来都怪你,再没人来浮云台逗我开心了。” “怪我怪我,都怪我……”一见寻白羽哭了,洛子规便心疼了,替寻白羽擦擦眼角的泪:“不哭不哭,当心身子……” 把寻白羽送回浮云台后,烛怜光、水清泉、雪拥蓝三人立在浮云台之上俯瞰整个倚兰山,浮云台自古建来乃是用来观战所用,现在浮云台上向下望,可以看到倚兰山的全貌。 烛怜光叹息一声,里面充斥着无力与悲哀,手指搭在石栏之上,蹭来蹭去:“蓝儿,清泉,你们看,咱们倚兰山是不是冷冷清清的了。”自己又垂下头:“咱们碧云天也变冷清了,雪儿不在了,小行也不常来了,咱们亲手管教的师弟师妹和弟子也都不剩几个了,这三年过得,真的太冷清了。” 烛怜光作为大师姐,很少说这些话,她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撑住碧云天,保护好自己的师妹,谁都可以倒,唯独她不能倒,她也不能比别人更悲伤,不能乱了阵脚,她要比任何人都叫上,就像曾经的井梧对他的师弟师妹一样,只是今日上了浮云台,纵观倚兰山这几年的变化,她才知道,原来无能为力,才最是心痛。 她忽而的感慨,让水清泉和雪拥蓝都泪目,的确,倚兰山作为江湖第一大修仙门派,也曾处处是弟子,欣欣向荣,如今没了欢笑,也没了人气儿。 雪拥蓝道:“若是我们都能像四师姐那样冷血就好了,谁走了,谁死了都无所谓,山门如何也无所谓,这样才能过得不痛苦吧。” 即使是山门变故,变故得三年离支笑也未曾出过掌灯阁,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与她无关,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问其外。 第九十七章 离支笑的过去3 “蓝儿。”烛怜光转头望雪拥蓝:“你当真觉得你四师姐冷血,又不会痛苦吗?” 雪拥蓝听出了烛怜光的言外之意:“大师姐,三师姐,四师姐当年的事情,你们两个都知道对不对?” 烛怜光扭头看向坟山的方向:“那里面,埋着你四师姐这辈子最爱的人……” …… 十三年前,还未有名号的离支笑携自己的法器檀木手刃出山历练,那时的离支笑嫉恶如仇,性子刚烈,那时她觉得,自己学了一身得本领,出山入世就是要做救死扶伤,快意恩仇的女侠,她四处游历,所到之处若有不平之事,定然会出手相助。 只是人在江湖,刀剑无眼,常和人交手哪有不受伤的,一次恶狼山山贼下山抢劫村庄,恰好遇上离支笑在村庄的小茶铺喝茶,遇此等事情,她岂有不管之理。 可恶狼山山贼此次前来人数众多,离支笑法力高强也不敌百余人的围击,最终受伤,被抓入恶狼山山寨。 离支笑与林志成的初遇即是在恶狼山山寨,她还记得自己被扔进一间屋子时,那恶狼山山寨大当家的说了一句:“这女娃娃长得好生俊俏,可惜俺只稀罕俺家那婆娘,这女娃娃,倒是与俺那志成兄弟配得,小的们,去喊志成兄弟来,就说俺给他抢来了个小娘子,让他来看看喜不喜欢,喜欢的话,今晚就洞房好了,哈哈哈哈……” 紧接着就听到外面乌乌泱泱一阵“入洞房!入洞房!”的喊叫声,喊得离支笑静不下心来调息疗伤,拳头狠狠砸在地上:“无耻之徒!” 这种吵闹一直持续着,随后一群人吵闹得越来越近了,离支笑强忍着伤痛准备反抗,她已经想好了,她宁死不肯受辱,能杀就杀,杀不了自己就了结了自己。 本以为进来的又会是一个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山贼头子,可谁成想,没过一会儿一个身着淡蓝色文袍的男子被推了进来,一看就是没有学过功夫的书生,推这一下还差点摔倒,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间内只剩下离支笑和林志成两个人。 林志成上前也不是,后退也不是,呆呆在原地站着,不知该怎么办,憋了好久才开口:“你、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只要我在里面呆着,他们就不会冲进来伤害你,其实,只要你好生说话,他们也不会随便伤害人的。” “你不必说好听的,什么叫不会随便伤人?他们是无恶不作的恶狼山山贼,我还未至恶狼山附近都已经听到恶狼山的恶名了,不会随便伤人,那今晚我看到的是什么?”离支笑把脸别过一边:“哼,一介书生,不好好用功读书考取功名,为何要跑到这里来当山贼啊?怎么,你觉得当山贼很威风是不是?” “当然不是!”无论离支笑说什么他都不会生气,可若说这些,便是处处戳他的痛处:“小生身背冤案,穷途末路,得大当家的帮助,才苟且存活,如今我倒觉得,落草为寇不可耻,虽是山贼,却有情有义。” 第九十八章 离支笑的过去4 “有情有义?我还未曾听说过山贼有情有义。”离支笑想要起身,可动了动,身上却是痛得很,林志成上前一步,在看到离支笑防备的表情后又后退回去:“姑娘,你受伤了,最好不要乱动,我去给你拿着药来。” 林志成离开后没过一会儿,就有一个穿着红衣服,稍显丰腴却长相不错的少妇提着药箱进来了,她笑起来是脸颊两侧有深深的酒窝,看上去倒是面容可掬:“我看看我看看,呦,果然是个俊俏的小仙女儿,让我们志成兄弟脸红的呦,不敢自己进来,让我这个嫂嫂进来帮忙换药。” 这是山寨夫人,人家除了叫夫人,还叫她猫娘子,或是猫儿,离支笑的伤伤在身上,林志成自知不能坏了离支笑女儿家的名声,出去拿了药,去求猫娘子帮忙。 离支笑见是猫娘子进来了,盯着猫娘子看了一会儿,道:“他、他不是说去拿药来了……” 猫娘子噗嗤一笑:“姑娘,你是不知道我们那志成兄弟,他可是个讲究人,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属他最能坚持,他可不会坏姑娘你的名声,你伤在身上,他断然不会乱来的,这不,去求我来给你上药。” 说完这话,猫娘子端着药在离支笑面前席地坐下来,看离支笑身上的伤,脸色一沉:“这帮下手没轻重的,给好好的姑娘这伤成什么样子,姑娘,来把衣服解开,我帮你上药。” 猫娘子一边帮着离支笑脱衣服上药,一边说道:“姑娘你就安安心心在这里养伤,等明儿个,我给你安排一间好屋子住,我知道你是修仙人士,这伤奈何不了你几天,养好了伤,你愿意走,我们就派人送你下山,若是你愿意留就更好了,我们虽说是山贼,可从来不做强迫女子嫁人的事情,他们说的话只是开玩笑,不必当真。” “你们不怕放我下山了,我找人杀回来?又或者,不怕我给你们报官,带官兵把你们一网打尽?”离支笑忍着上药的疼痛,说话似乎也变得有些温和了。 “你若是真想这么做,你就不会这么早说出来了。”猫娘子是聪明的,一眼就看穿了离支笑,听了大当家对她说过今晚发生的事情,猫娘子就知道了,一个能够行侠仗义,在面对那么多山贼也要出手救人的修士,怎么可能是个恶人呢?一切只不过都是误会罢了:“姑娘你有所不知,今夜之事,只是误会,那村子里的人都是刁民,你看他们没几户人家,有些良心的都搬走了,那是个黑村子,专门坑骗外来人的,他们知道我们恶狼山山贼勇猛,常常村子里一进入外来人,就装作山贼的模样去抢去骗,久而久之,我们恶狼山的名声越来越坏,我们也是不想让他们再打着我们的旗号去为非作歹,所以今夜才打算屠村的,谁成想,这杀到一半,你出来了呢,大当家的看出来了,你是修士,不是那村子里的恶民,才把你带回来了,伤到你了,给你道个歉。” 在离支笑的认知里,山贼都是蛮横不讲理的,可也不乏有巧舌如簧的狡猾之人,她不知道该不该轻易相信猫娘子的话,怕是猫娘子故意这么说来安抚自己的。 第九十九章 离支笑的过去5 可转念又一想,自己现在受伤,敌不过他们,他们若真是恶人,干脆杀了自己,一了百了,何必在这里浪费口舌呢? 这时候,离支笑才忽然觉得临行前师父与自己说过的话可能是对的,并非身怀绝技,法力高强的人才能够行走好天下,有些事情,并非非对即错,有些人,也并非非黑即白,外面的世界,同山中的世界,总不会是相同的。 猫娘子是个聪明人,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她是知道的,她虽然为人热情热络,却也是点到为止,给离支笑上完药,让离支笑好好休息就端着药离开了。 第二天,猫娘子果然如前夜所言,帮离支笑换了一个好一些的屋子,这一来二去,离支笑也看清楚了这些山贼们的生活,山上除了山贼之外,还有很多老弱病残,为什么要这么说呢,因为事实的确如此,恶狼山收留了很多老无所依,幼无所靠,身残无人管,疾病缠身无人照顾的人,他们虽然也做抢钱之事,却从不抢弱者的钱财,抢到的钱,会拿来照顾这些人。 他们住的屋子很多,但基本上没有富丽堂皇的屋子,大多都是木头屋子,简简单单的,建起来供所有人住。 大家听说山寨里来了个比猫娘子还美的女修士,都纷纷跑过来看,山寨也变得更加热闹起来了。 离支笑住进屋子,猫娘子带着几个身子骨还硬朗的老婆婆过来帮忙打扫,老婆婆好玩活儿走了,离支笑才开口问猫娘子:“她们都是……山寨收留的?” “是啊。”猫娘子点头道:“大当家的和志成兄弟是有善心的,这些婆婆都是家里儿女不赡养的,在家里孤苦伶仃的,自己手里有钱也还好,没钱的只能等着活活饿死,或是沿街乞讨,大当家的和志成兄弟于心不忍,就带回来了。” 因为一句“于心不忍”,所以把“老弱病残”都给带回来了,人人都想体体面面地活着,在山贼窝里有人照顾,总比沿街乞讨要体面一些吧。 若是尚未出山的离支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靠抢钱劫财为生的山贼,竟然还会有如此有情有义的一面,或者,她从来都不曾了解过真正的人间,这,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猫娘子偏头看外面的人影晃来晃去,娇柔一笑:“得嘞,我这任务完成,还是赶紧不要在这儿碍事儿了,要不然,有人该急坏了。” 说完猫娘子踩着小碎步出了房间,紧接着林志成就被推了进来,林志成轻咳一声,走进一些对离支笑问道:“你、你的伤上了药,好些了吗?” “好些了,多谢。”离支笑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看到林志成有些支支吾吾的样子,倒让她的口舌也不清楚了起来:“那个……我……你坐啊,又没人让你站着。” “不不不,我不坐了,就是来问问你怎么样了,你挺好的我就放心了,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林志成像是逃命一样准备走,离支笑道:“你就在这儿坐坐,同我说说话,坏不了我的名声,再说了,我已经进了山贼窝里了,名声好与坏又有什么好在乎的。” 第一百章 离支笑的过去6 看到林志成呆愣的样子,离支笑又好气又好笑:“你是呆子吗?我又不会吃了你,你坐下,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林志成坐在离离支笑远一点的地方:“好,呃……还不知道姑娘芳名,敢问……” “我叫离支笑,师承倚兰山碧云天玉龙圣人。” “玉龙圣人在江湖上名声赫赫,听说是出了名的悲天悯人,原来你是玉龙圣人的弟子。”林志成道。 “林志成。”离支笑忽然叫林志成的名字,倒是把林志成吓了一跳:“是、是……” 离支笑暗暗一笑:“我问你,你到底是怎么到这恶狼山的?你放心,我既然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与你说话,自然是不会加害于你们,我只是想知道,你一个书生,为何要入山寨呢?” 说起这事,也是戳到了林志成的痛处,他平日里是不愿提起过往的事情,面对离支笑,他也不愿撒谎,只能揭开伤疤和离支笑说明白:“其实,我曾经也考取过功名,因为家境贫寒,只能在一个小县里做县令,县里出了命案,我一查到底,最后凶手竟然是当朝一品大官员的亲戚,我被贬官罢职,可他们还不满足,连夜入我家门打砸抢烧,家中父母,皆因此丧生……而我,身受重伤逃到恶狼山山下,被大当家的所救,这才加入恶狼山,成了恶狼山的军师,也成了二当家的。” 原来,林志成也是穷途末路,被恶狼山收留,恶狼山里其他的山贼是如何落草为寇的离支笑不知道,可听了猫娘子说的话,和林志成说的他自己的经历,离支笑也猜到一二了。 与林志成交谈的过程中,离支笑渐渐隐去了藏在袖子里的手上的檀木手刃,没错,一夜的时间,足够离支笑疗伤恢复法力了,就算达不到鼎盛,起码恢复到七八成的法力,逃出去是轻轻松松的事情,只是忽然之间,离支笑不想逃了,她想留下来看看,这个恶狼山到底是不是如他们所言,所有山贼并非穷凶极恶,而是重情重义,有侠义心肠。 离支笑在恶狼山住下了,没人会排斥她,大家待她都很好,哪怕是山贼,也懂得待客有加,林志成每天都会去教那些孩子认字读书,可让他们学习知识,只不过是让他们明事理即可,对考取功名之说只字不提。 大当家的平日里带着众人一起练武,猫娘子做得一手好菜,总是做些好吃的给大家吃,所有人在一起生活得其乐融融,这个恶狼山完全颠覆了离支笑对于山寨的认知。 人世间,恶人或许不恶,那是否善人也不一定是善呢? 离支笑法力早已恢复,身上的伤也无大碍,她离开前夜,在外观星,大当家的走至她身旁:“离姑娘,三日后,有人要攻打山寨。” 离支笑心已明了:“你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护住山寨众人的性命,对吗?” 大当家点点头,道:“其实当日与你交手,我便已经知道你的法力不低,你未使用你的法器,又处处手下留情,不肯杀人,我便知道你是个善良侠义之人,否则,也不会被我擒了来,离姑娘……”他捏紧拳头,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扑通一声给离支笑跪下了。 第一百零一章 离支笑的过去7 “大当家……”离支笑一惊:“你这是做什么?” “离姑娘……”自古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他似乎从来未曾跪过谁,可这次,为了恶狼山上的所有人命,他甘愿给离支笑下跪,只为了求她救恶狼山众人一命:“离姑娘,我知道你法力高强,我请求你助我一臂之力,你不愿杀人,只保护山中人性命即可,离姑娘,我把他们接到山里来住,本是想给他们一个安全的地方可以安稳度日,并不想让他们因为山寨与官兵或其他山寨之间的仇怨而命丧于此,此次,还请离姑娘出手相助。” “我……”离支笑犹豫之时,却听林志成跑过来的声音,一把扶起大当家,语气微怒:“大哥,这事儿我与离姑娘说,你回去休息。” 大当家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林志成不由分说地给推回屋子,然后气呼呼地回到离支笑面前:“离姑娘,我心中已经知道结果,早就猜到你不会答应,这不怪你,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可你不帮忙就不帮忙,你何必非要让大哥给你跪下,受此大辱?” “我……”原来是林志诚误会成离支笑借此机会羞辱大当家,离支笑不怒反笑:“你从哪里看出来,是我让大当家跪的?” “我……”这下换林志成哑然了,道:“大哥他从不跪人……” “所以你就觉得,他跪了我,就是我逼他的?”离支笑反问。 见林志成不答话了,离支笑在他额头上使劲敲了一下,眼看着林志成吃痛捂着头瞪她,才轻轻一笑:“唉,有的人啊,读书读成了书呆子,没事儿就喜欢冤枉好人。” 这样的话,离支笑在恶狼山的这段时间,林志成已经听到过无数次了。 “哎呀有的人啊,空有一肚子墨水,只会教小孩子三字经啊。” “他们只有三四岁。” “有的人啊,简直就是书人。” 刚出山入世的离支笑,根本不似多年之后的冷漠淡然和不苟言笑,恶狼山上,她最喜欢逗林志成了,林志成就算经历过那么多的生离死别,却仍能不忘初心,这是离支笑最欣赏他的地方,也是离支笑最能拿来打趣他的地方。 “那……那是我错怪你了?”林志成试探性地问离支笑。 离支笑使劲点头:“当然啦,你可是错怪我了,不过我就原谅你了,谁让你是傻傻的读书人呢。” “或许吧,或许就是因为太傻了,所以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林志成仰起头,看天上的云:“离姑娘,你看,我就像那天上的云,始终飘零,再无定所。” 他曾经想要成就自己的大志,可最终只能过上不安稳的生活,如今,平平淡淡于他而言,只是奢望。 “林志成,不管什么时候,若是你想,就跟我回倚兰山吧,那是我的家,我欢迎你来,到了倚兰山,就可以过安生日子了。” “真的吗?”林志成忽而唇角扬起笑容:“若真是如此,那是我之幸。” 第一百零二章 离支笑的过去8 三日后,果然有一群人攻打恶狼山,见识过这些人的身手,离支笑才知道为何大当家说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护住恶狼山上的所有人,这些人训练有素,一看就是在某个门派中修炼过的人,甚至还有会法术者,好在离支笑如约出手相助,才得以抵抗对方猛烈的进攻。 也是这一天,离支笑才知道,为何猫娘子会被称为猫娘子,是因为猫娘子是灵妖,即与猫灵兽合体形成的具有人形态、猫能力的灵妖,为了护住山上之人,猫娘子不得已现出原有形态,人的身子,长着猫耳朵,猫尾巴,长长的指甲现出,把不知其身份的人吓得四处逃窜,老一些的人不停地喊,猫娘子不是坏人,一时间整个恶狼山乱作一团。 这一场仗,从晚上打到天亮,离支笑不愿看到死伤,却还是没能避免地看到了一次并非点到为止的战斗,敌人撤退了,下山的路被鲜血浸染,山上的人也终究未能全部保全。 山上的人开始清点人数,离支笑四处看也不见林志成的影子,她到处寻找,最终在一个角落看到了抱紧小孩子的他,林志成浑身都是粉末,那是类似石灰粉的毒,长期不清洗掉,会破坏眼睛,甚至久而久之中毒者会失明。 “你在这儿多久了?眼睛被撒上这个粉末多久了?你这个傻子你怎么不躲呢?”离支笑扶着林志成去找水洗眼睛,林志成先是问那孩子怎么样了,得知孩子安然无恙,这才安心下来,靠着离支笑走:“笑儿,灯好暗,我看不清……” “谁允许你叫我笑儿了?这是你叫的嘛……”口上不饶人,可话说出来却带着哭腔,离支笑怕林志成走不稳,搂紧了他的腰:“你个大傻瓜,到屋子里,我帮你把蜡烛点亮些。” 虽然林志成的眼睛被离支笑施法治疗过,可因为接触了这些粉末太久,他的眼睛还是出现了问题,总是视线模糊,只有在很亮的地方才能够看清楚东西,所以此后离支笑常为林志成点蜡烛,只为了能让他看得清楚一些。 可林志成的眼睛越来越差,离支笑想要带林志成回倚兰山,看三位圣人有没有办法可以恢复林志成的眼睛,可林志成不愿离开恶狼山,离支笑只能只身回倚兰山求治疗方法,但恶狼山的变故就从离支笑离开后开始了。 那一夜,恶狼山发生了巨大的战争,林志成在夜里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听到厮杀和嘶吼,不知过了多久,这些声音停止了,林志成摸索着走到外面,小声问:“大哥,发生什么了吗?嫂子?兄弟们?” “志成兄……”忽听一声回应:“志成兄,刚有官兵上来围剿,大当家和猫娘子,还有咱们好多的兄弟都牺牲了!” “什么……”林志成跌跪下地上,在他们的引导下摸索着摸到了大当家和猫娘子的尸体,他们到死,手还是紧紧握住的,林志成崩溃大哭,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两个人,他一瞬间好像看到了初见他们时的样子,大当家对他说:“兄弟,活着吧,我带你回家,咱们一块儿,好好活着。” 第一百零三章 离支笑的过去9 不是说要一起好好活着吗……不是说要一起好好活着吗……为什么,为什么先走了…… “志成兄弟,你眼睛不便,让我们来安葬大当家和夫人吧。” “志成兄,为何离支笑离开之后我们恶狼山就被官兵围剿了?你要好好想想清楚,刚刚官兵可说了,是个长相秀美的女子去报官的。” “不可能……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林志成不相信,离支笑不会这么做的,她绝不会的:“我这就回去给她写信问她,她不会这么做的……” 林志成跌跌撞往回跑,只可惜他夜里眼盲,看不清任何东西,并不知晓实际发生了什么。 他走后,其中一人问说话之人:“为何要说是离姑娘报官了?” 那人回答:“你傻呀?离支笑是和他一伙儿的,自然向着他们,那离支笑背后有倚兰山,咱们可惹不起,不如就陷害在她身上,林志成想恨,也恨不到咱们身上。” 这自始至终,都是恶狼山的内战,与外人无关,也与官兵无关。 其实,他们所有人都很想在恶狼山好好生活,可一切,都因为那一次作战时猫娘子现出了真身而结束,知道猫娘子身份的人还是少,而不知者忽而知晓,到底还是接受不了。 他们聚众要求惩治猫娘子,猫娘子若不死,他们便要反了大当家的权,那一天,是恶狼山最暗无天日的一天,大当家和猫娘子反抗着一心想要杀死自己的“亲人”,那些人里面,大多都是他们曾经救助过、收留过的人……他们嘴里不停喊着:“杀了那妖怪!!!” 却是不曾记得,正是这灵妖与大当家把他们救回来,正是他们给了他们一个安身之所,正是这灵妖不顾暴露自己的身份,也要现出真身救他们,而大当家和猫娘子,还有站在大当家和猫娘子这一方的人,就在他们的辱骂和痛恨之中,闭上了双眼。 大当家遇猫娘子时,猫娘子即是灵妖形态,大当家受伤,猫娘子耗费自己的灵气为他疗伤,那时候大当家就知道,她是他不要命也要娶了的女人,哪怕她是灵妖。 最终,他实现了对她的承诺,即使是死,也不愿意抛弃她,他终究不可负她。 当离支笑再次回到恶狼山之时,山中老小都已经不在了,只剩下少数的山贼在山上镇守,见到离支笑回来,大惊失色,通报了一声新的大当家,这才颤颤巍巍带着离支笑去见林志成。 林志成屋中有好茶,离支笑一进门的时候就闻出来了,看起来他眼睛更差了,即使是白日,拿取东西也要摸索着来,离支笑握住林志成的手:“傻瓜,我回来了,我给你带了药,我可以治好你的眼睛。” 听到离支笑的声音,林志成身形一顿,心中之情是百感交集,是未曾言说的爱,也是扎在心中的刺。 “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林志成摸到离支笑,然后紧紧抱住她,他已经无法看到她的容貌了,或许,不看到,对他而言,才是解脱。 第一百零四章 离支笑的过去10 “志成,恶狼山出什么事儿了,你们都还好吗?”离支笑同样拥紧林志成,林志成没有回答她,而是在她耳边小声道:“笑儿,你曾与我说过,日后,可以带我回你们倚兰山,到时候,我就有安稳的日子可以过了,这话,还作数吗?” “当然作数。”离支笑轻抚林志成的背:“你怎么了,听起来,你的声音不太对。” “那……” “呃……”离支笑一声痛呼,林志成的匕首从背后插进了她的肩膀,他痛苦地拥着离支笑,很想告诉她,他真的爱上她了,只可惜,因为大当家和猫娘子的死,他没办法无罪地爱她,更不舍杀她,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算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替大当家和猫娘子报仇。 “为……为什么……”离支笑忍着痛,不肯离开林志成地怀抱,怔怔地望着他。 又是一阵疼痛,林志成拔出了刀,看不清前方,只好后退,泪水滴落,是他最后一次流泪:“既然作数,那就把我的尸体带回倚兰山吧,替我点亮灯火,也让我一睹……仙山之容,也让我一享……安稳之日……” 匕首狠狠扎进心口,林志成流血倒地,既然狠不下心来杀离支笑,那就只能杀自己,到底,他还是舍不得让她死。 …… “简直过分!”雪拥蓝一捶石栏,问道:“难不成四师姐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回来了?” “当然没有。”烛怜光答道:“你四师姐四处逼问,最后还是有骨头软的说出了实情,你四师姐最后,屠杀了恶狼山的所有人,由此,也积下了罪孽,自那之后,你四师姐带了那林公子的尸首回来,恳求三位圣人让她可以把林公子安葬在咱们倚兰山的坟山上,也从此接管掌灯阁,不曾出来了,既是守着若有故去的人,也是为了赎自己犯下的罪过。” “四师姐……杀了恶狼山所有人?”雪拥蓝觉得难以置信,不曾想离支笑有这样的过去,她一直以为离支笑冷血无情,可却不知,正因为太有情,才会陷入这样的悲剧之中,人间一个“情”字,到底是要成就多少人,也要毁了多少人。 …… 千秋氏要办仙门大宴一事很快就在江湖上传开了,春江花月夜,花月阁,花有清和月有阴自然是不愿到场的,因为不愿出席仙门大宴,花月阁和春江阁的关系一度陷入紧绷状态,春江阁人员鼎盛,派重兵将花月阁团团围住,但凡有人离开花月阁,宋招玉那边都会第一时间知道,花有清、月有阴的行动完全受限。 也正因为如此,莫离愁离开倚兰山之后就立即赶往花月阁,莫离愁又一次从天而降,躲过了所有监视人的视野,落在花有清房门外。 站在门口,莫离愁却迟迟未进门,她和她的美人哥哥,似乎已经很多年未曾好好说过话了。 捏捏拳头,轻轻敲了两下门,听到里面一声“进”,这才推开门,眼神相视的瞬间,两个人都有些恍惚,莫离愁还是那般容貌,而花有清却已是满头白发。 第一百零五章 花有清白发相见1 许久过后,花有清低笑一声,道:“三年前仙门大宴过后,这还是第一次见你,你还如往常一样美。” “你的发……”莫离愁走进房间,将门关好:“为何如此?” “早就如此了。”花有清淡淡回答,当初仙门大宴上,漆月行因体内有凤兽的力量,所以在另一只凤兽凤化之后又得到了凤的依托,激发了漆月行体内那股力量,使之成为凤凰灵妖,即凤凰神,漆月行展翅那次,惊了世人之眼,事后宋招玉为了能获得凤凰的力量,将花月阁所有的凤兽都捉走尝试得到凤兽的力量,每次都无功而返,最后将花月阁的凤兽赶尽杀绝,这些高品质的凤兽是花有清多年的心血,正因为悲愤交加,导致花有清一夜之间白发,再无黑发之日。 莫离愁走近花有清一些,指尖抚过花有清的白发:“我与你多年不曾这样好好说说话了,只是想不到,你与我竟是同样可怜。” 言罢,莫离愁拔下发间发簪,青丝散落,竟是只有肩长,花有清眼中含泪,心如刀绞:“你的发……” “也是早就如此。”莫离愁柔声答道,若是心中所向,莫离愁愿和花有清一直在一起,只是如今局势,他们终是无法回到青梅竹马时:“两月后仙门大宴,你带人准时出席。” “仙门大宴早就非从前之景,我不愿去。”花有清轻叹一声:“罢了。” “不,你必须去。”莫离愁自知花有清不愿去仙门大宴,但提及一人,他便一定会前往:“就当是为了小行,你也该去。” “小行?” 提起漆月行,花有清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小行她……她还活着吗?” 三年来,他心中一直愧对漆月行,当日漆月行被带走,朱成璧和灵犀双方起冲突,都为了争抢漆月行身上的凤凰力量而争抢漆月行,最终因为凤兽属春江花月夜,所以漆月行被灵犀带进了春江花月夜的春江阁,那时漆月行受了什么样的罪,吃了什么样的苦,花有清心里也是猜到一二的,他也想救她,只是整个花月阁弟子的性命都握在他的手里,他若是放走了漆月行,甚至是对外说了漆月行的消息,就等于不顾整个花月阁弟子的命,他没有办法,只能放任宋招玉等人折磨漆月行。 漆月行被囚禁在春江阁里足足半年,半年后的某一天被灵犀带人送出去,花有清还记得那时候看到漆月行的样子,浑身是血,不知道到底伤到了哪里,曾经活泼开朗爱笑的漆月行,整个人像是进入了一潭死水一样,像个任人宰割的牲畜一样被拎来拎去。 那触目惊心的一瞥,至今还留在花有清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救漆月行,午夜辗转反侧时,总能看到那个画面,回想起漆月行围在自己身边叫花哥哥的烂漫样子,花有清恨不得给自己一刀,事不关己,却心中有愧和不忍。 漆月行离开春江花月夜之后去了哪里,是生是死,花有清一概不知,除了倚兰山在寻找,花有清也有找过,只是漆月行仍旧是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第一百零六章 花有清白发相见2 “我只能说,流光游士已死。”莫离愁用手中的发簪将青丝绾起,绾起后还落下两缕发,顿时一扫刚刚的从容,紧紧皱眉,嘀咕道:“怎么就是不如那丫头的手法。” 原本听到“流光游士已死”几字,花有清心中一凉,以为漆月行是没有逃过那一劫,可再一听后面的话,心中顿时明了:“好,仙门大宴我会去,你放心吧。” 莫离愁和头发的较量终究还是以她落败为结果,这才望向花有清:“嗯,那我走了,你……多加保重。” “等一下。”花有清喊住要走的莫离愁,慌忙去自己的床榻间翻找,终于找到一根点翠金钗,送到莫离愁手中:“不知你可还记得当年的约定,只是这约定一直在我心中,多年来,不敢忘却,如今,你可还愿意收这金钗?” 这金钗光芒耀眼,带着莫离愁回到了多年前和花有清的情窦初开,那时候她缠着她的美人哥哥,要求他一定要娶自己,那时候她总喜欢扯着花有清的衣袖,告诉他,她只要一枚金钗,如果是点翠金钗就更好了,只要他拿出金钗,她就愿意嫁给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分分合合,终是没有在一起,如今再相见,两人都是身上与心上皆伤痕累累,这金钗,莫离愁倒是不敢轻易去碰了。 “大仇未报,天下未定,恶人未诸,我没资格成亲。”莫离愁将金钗还到花有清手中,将自己的手覆在花有清的手上握住:“斗转星移,如今我已不是当年的华精贵女,而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又人人喊打的地府公主,我又身背血海深仇,不得不报,有朝一日,我大仇得报,若你还愿意娶我,再将这金钗给我。” 莫离愁离开后,花有清觉得恍惚,若非这点翠金钗还在自己手中握着,他恐怕不会相信自己今日见到了莫离愁,将金钗按在胸口,花有清那绝美的容颜之上也带着些沧桑:“我心不变。” …… 凤岭城。 如今的凤岭城比之前更是繁华,市井街头热热闹闹,商户千千万万,各式各样的东西应有尽有,也有小孩子跑来跑去玩闹,也有老者在街边摆着棋局下棋,更是有些市井小混混准备着各种各样的赌局等着某位有钱的大爷过来消遣一下,也好从中赚一小笔。 “怎么样?服不服?不服再来一局!”戴着草帽,穿着朴素,不是彧寻知又是谁呢?此时彧寻知正在街角和一群老爷子在围棋上大战三百回合,本是书香墨染的围棋被他们下出了打架的气势。 可能是喊渴了,彧寻知起身:“不玩了不玩了,腰酸背痛,我去买点甜水喝。” 彧寻知在一片不舍声中钻出人群,今天甜水铺的生意很好,已经坐满了,彧寻知看了一圈儿,只有一张桌子上只坐了一个人,着一身红衣,青丝过腰却不梳起,肆意散乱披着,腰间挂一魂袋,本是一副俏佳人模样,但点了三四碗不同味道的糖水大快朵颐的样子实在和俏佳人不沾边。 第一百零七章 漆月行初见彧寻知1 彧寻知晃晃悠悠坐到女子对面:“姑娘,拼个桌呗。” 女子抬头,彧寻知看到她面容的时候不禁惊了一跳,这不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的漆月行吗? 彧寻知还记得三年前知天风跑到望虚山内,哭着跟彧寻知说他弄丢了自己喜欢的人,那时候彧寻知才真的觉得知天风在自己面前就是个孩子。 知天风一次又一次对彧寻知说,他没有出手救漆月行,就这么看着她被冤枉,被重伤,甚至被带走,而他懦弱地竟然没有出手救她。 他有一百个、一千个不出手的合理理由,可这些理由都阻止不了他心里难受,他以为自己和漆月行有很多个来日方长,却还是放任她消失在自己面前。 彧寻知答应知天风帮他找漆月行,知天风绘给她的画像她看了无数遍,平日在凤岭城留意着有没有像漆月行的女子出现,甚至天南海北的游历,皇城也去过了,都不曾听到漆月行的消息。 刚开始彧寻知查到漆月行可能是在春江花月夜,可她偷偷潜入春江花月夜搜遍了房间,也未曾找到漆月行的踪影,这三年里,漆月行当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没想到,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竟然在糖水铺和漆月行碰到了,只是这个样子的漆月行,和知天风画上的漆月行倒不像是同一个人了。 “您随意。”漆月行客气了一下,继续埋头苦吃,自她重出江湖,就偏爱吃甜的,实在是日子太苦了,多吃些甜的,日子可能就会甜一些吧。 “好,多谢。”彧寻知把草帽摘下来放到一旁,扬手招呼着:“老板,来碗甜水,最便宜的就行。” 听到老板的一声“好嘞”,彧寻知才翘起个二郎腿盯着漆月行看,漆月行注意到彧寻知的眼神,依旧没有停下来吃东西,依旧是不痛不痒的表情:“您这般看着我,是有何事啊?” “看姑娘的样子,不像是本地人,我呢,可是这里的百事通,你来这里想要办事儿还是寻人,问我就对了。”彧寻知拍拍胸脯:“我能帮你哦。” “哦?”漆月行吃光了一碗甜水,把碗放到一边,又开始吃第二碗:“这么说,我想寻人的话,您这个百事通就能帮得上忙喽?” “那是当然。”彧寻知信心满满的样子,甜水上来了,彧寻知吃东西倒是比漆月行要儒雅一点,吃了几口,算是解了渴,这才继续道:“你随便打听,只要是在这个凤岭城里或是凤岭城周围的,你说出名字,我就能给你找出来。” “前辈您听说过南北仙家吗?”漆月行又吃光一碗,摞在刚刚的空碗之上,又接着吃下一碗:“这个人不难找吧,赫赫有名,就在凤岭城附近的望虚山,不过是有结界阻挡,我见不到她,您能帮我找到她吗?” “找……南北仙家吗?”彧寻知动动嘴唇,尴尬地笑了笑:“你找她做什么呀?她就是一个打渔的……” 一会儿的功夫,漆月行已经又吃光了一碗,只剩下最后一碗了,她盯着看了一会儿,才拿过来又吃起来,边吃边对彧寻知说:“既然您这么说,那说明您和南北仙家很熟了。” 第一百零八章 漆月行初见彧寻知2 “自然是熟得很。”彧寻知凑近漆月行一点,问她:“你找南北仙家到底是有何事啊?” “有样东西,想求南北仙家帮忙改造一下,听闻南北仙家对改造法器方面十分擅长,所以想由她改造。”漆月行终于吃下去了所有的甜水,心满意足地舔舔嘴,这才抬起头正式地看彧寻知:“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帮忙改造呢?南北仙家前辈。” 彧寻知一听,拿起草帽遮住自己的脸,心想着:这丫头到底是怎么看出自己就是南北仙家的?我脸上又没写着南北仙家四个字,再说了,我这个样子,哪一点像南北仙家了?她怎么就认出我来了?这样一来,是不是怎么推都推不掉了?奇怪了,这丫头这么能吃,天风那小子到底是看上人家长得漂亮,还是能吃是福?再说了,那么能吃为什么还那么瘦?还有啊…… “前辈。”漆月行脚蹭蹭地,也抬起来翘起了二郎腿,手伸过去把彧寻知用来挡脸的草帽往下拉了拉:“前辈,能改不能改,您给我句痛快话嘛。” 说完漆月行捡起掉在地上的从彧寻知身上掉下来的咒符,放到彧寻知面前,彧寻知低头一看,好家伙,自己咒符上有“南北”二字的标识,施咒符的高手,咒符上面又有南北两个字,不说也知道是南北仙家了吧。 原来如此……彧寻知捂着头把咒符收进怀里,这一个动作,在漆月行看来,就算是答应自己了:“那前辈,就多谢您了。” “且慢且慢。”彧寻知赶紧摆摆手:“在这里肯定不行的,改造法器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样吧,你随我回我望虚山,我给你改造好了,你就可以带着它离开,这样总可以吧?” “前辈……”漆月行颔首:“我的法器,您可以带走,只是我……” “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你没有安全感,只是孩子,我南北仙家一向光明磊落,不做穷凶极恶之事,你放心随我回去,我帮你改造法器,自然是要称你的手,你不在,我怎么改造呢?”看漆月行的眼神,彧寻知觉得耐人寻味,她听知天风说过漆月行,他说,漆月行天真单纯,活泼可爱,她的一双眼睛里,带着能点亮人心的光亮,那里面,是自由自在和快乐满足,可今日彧寻知见到的漆月行,眼神里更多的是痛苦,是暗淡无光,她的脸上也再没有知天风口中的灿烂笑容。 自古女子散发是大忌,不好好梳妆,头发完全散落是不检点的行为,可漆月行显然是故意为之,如今身穿艳红色衣服,散着头发,眼神黯然,谁又能知道,这三年来,她到底是经历过什么呢? “老板!来碗甜水!”一带刀侍卫站着没位置,四处看看,也就漆月行和彧寻知这桌是只有两个女子,看起来也都不是什么大人物,顿时趾高气扬坐下来,刀重重往桌子上一放:“你们两个,给我别处呆着,这里,我坐了。” 这口气实在是让人不爽,彧寻知看向漆月行,漆月行却是垂下头,一言不发,倒是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这是要准备让彧寻知出手……彧寻知抿抿嘴,从腰带上拔下来一双筷子,筷子尖指着那带刀侍卫:“孩子,你知道我是谁不?” 第一百零九章 漆月行到望虚山1 “我不知道你是谁。”带刀侍卫冷哼一声:“但是我知道,随身带着个筷子的乡下女人,精神一定不怎么正常,你是个疯女人吧。”说完这侍卫还不忘伸着头对老板说道:“老板,甜水快着点儿,再加一盘一口酥。” “好嘞。”光点甜水没用,加上吃的老板就开心,上菜都比别人快,菜一上齐,彧寻知就正好用筷子夹了一块一口酥,塞进自己嘴里:“我是不是疯女人不知道,但你一定是个臭男人。” “你、你干嘛吃我一口酥!” “我就是要吃你一口酥,有本事,你打我呀?”彧寻知偏偏就用这筷子又吃了一口一口酥。 侍卫气坏了,顿时亮了刀:“臭娘们儿,知不知道现在是谁的天下?我是朝廷的人,你敢在我头上动土,我弄死你!” 手起刀落,这一把寒光凛凛的大刀竟然就被彧寻知用筷子夹住了,停在了半空之中,彧寻知夹着刀随手抄起一个勺子,施法之中,用勺子一下将刀劈断。 断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那侍卫见状吓得屁滚尿流地跑,跑也跑不及,两根筷子直勾勾地从背后飞向他,径直插进他帽子里,性命无碍,可裤子算是尿了个彻底。 “老板……”彧寻知回头看老板,老板和在场吃饭的客人都傻眼了,见过游历的修士,也见过春江花月夜的仙家,还没见过能用筷子和勺子打架的,老板听彧寻知叫自己,赶紧擦擦手走到彧寻知旁边:“哎哎哎,仙家您说……” “送我双筷子呗?”彧寻知拿起桌子上刚刚那侍卫没来得及用的筷子:“这个给我呗?” “没问题没问题,您随意,要多少根有多少根,随便拿。”老板看着彧寻知这样子,哪还敢不让彧寻知拿呢,好好送走这尊神才是正事儿。 彧寻知满意地把筷子重新别在腰上,朝漆月行努努嘴:“走,跟我回家。” 看来……找南北仙家没有找错,她果然功力深不可测,漆月行起身,抓了一把一口酥跟在彧寻知身后,一路离开了凤岭城。 出了凤岭城,彧寻知带着漆月行往望虚山地界走,漆月行快走几步,走在彧寻知身旁:“前辈,您为何以筷子为法器?” 彧寻知笑了笑,道:“那不算法器,算是武器吧,我这个人吧,没什么好法器,你看到啦,这树上的叶,腰间的筷子,地上的石头,世间万物皆可随手拈来做武器,这才像我的性格,随性自在,功法的修炼不被法器所局限,不过,我用筷子完全是因为方便,你说说,去哪儿找这么实用的武器啊?想吃饭的时候可以用来吃饭,想打架的时候可以用来打架,甚至发簪断了还可以临时当发簪,多实用,最主要是便宜啊。” 说到便宜,漆月行低头看看彧寻知的这一身装束,简直比她之前在倚兰山山下混着玩的时候还要寒酸,南北仙家……总不至于如此吧:“前辈,您是喜欢过朴素的生活?” 彧寻知忽然停下脚步,很认真地问:“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吗?” 第一百一十章 漆月行到望虚山2 “南北……” “不是名号,是名字,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吗?” “不……不太知道……” “我叫余贫。” “余贫?” “知道我为什么叫余贫吗?” “为什么?” “因为……”彧寻知向漆月行招招手,漆月行微微前倾,只听彧寻知说道:“我穷。” “……”漆月行语塞,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只听彧寻知又问道:“知道为什么他们总叫我南北仙家吗?” 漆月行想了想,这恐怕是个正式的问题了,道:“因为你通晓南北,乐于助人。” “不对。”彧寻知摇摇头。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东西。” “……”漆月行再一次语塞,看着彧寻知开开心心地继续走,漆月行终于吃下最后一块一口酥跟上彧寻知。 彧寻知道:“看起来,你很喜欢吃东西。” 漆月行忽而怔住,随即苦涩一笑:“一直都很喜欢吃,只是,有很长时间都吃得很痛苦,所以现在想多吃点好的补补。” 想起那些馊了的食物,想起那些带了血的生肉,想起那些混着泥土的馒头,那恐怕是漆月行第一次不是为了美味而吃,毫无感情地把那些东西塞进嘴里,强行让自己吞下去,现在想想,漆月行还是会有想吐的感觉。 被抓走三年,在春江花月夜呆了半年之久,又被送去千秋氏关押了一年,最后被扔进杀戮场,有半年多的时间在其中过着颠覆嗜血的生活,那些日子,漆月行不知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一切都变了,她也改变了,可明明那个爱吃的女孩儿,从不想变成这样的…… 漆月行跟着彧寻知入了望虚山,穿过结界的时候,所有看到漆月行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下一刻即是欢声笑语,不要太开心的样子:“主家带外面的人进来了!主家带外面的女孩子回来了!” “有人进来了!有人到咱们这儿来了!” “快来看快来看呀!这个姑娘好生俊俏呀!” 他们是高兴坏了,围着漆月行转来转去,更是有老奶奶想来摸摸漆月行的手,可漆月行好像很不喜欢有生人触碰自己,她的警惕性和敏感都被彧寻知看在眼里,姑娘们带着漆月行去看住的地方时,彧寻知放出传话鸽,及时通知知天风,漆月行已经被找到了,这孩子恐怕已经很久没有开心过了吧,这些年他在归去来山门虽然建立了自己的天故堂,堂下弟子众多,可世人都知道,他总是一个人,也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彧寻知也知道,变故太多,让知天风的性情大变,以往那个爱笑爱说的知天风一去不复返,如今的知天风沉默寡言,半点曾经的性子都没有,或许漆月行回来了,他会好些吧…… 又或许,见到了同样性情大变的漆月行,他也不会太好过吧。 漆月行当初被捉走,唯一带走了的一样法器就是青竹,大师兄井梧离世之后,漆月行就将井梧的魂袋和百宝囊融为一体了,青竹一直存放在魂袋之中,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些年不管她经历了什么,都能够将青竹保住,因为漆月行是拿命来护住井梧的魂袋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彧寻知的过往1 “这可是个好法器。”彧寻知摸摸青竹,青竹虽说在众多仙家的法器之中不算最顶级,长相又普普通通,外表看来只不过是一根竹子做的棍子罢了,哪怕玲珑剔透了些,拿出来也总是不大起眼的。 但到了彧寻知的手上,便能看出青竹的好了:“传说竹修炼千年方成灵,修炼万年则成玉,由此看来,这漆月行手中的青竹,就算没有万年竹灵玉这么夸张,也是竹中的极品了,加之被人常年打磨修炼,已然是表面晶莹剔透,实则无坚不摧的法器了。 “你想怎么改造它?”彧寻知看着青竹上隐隐还透着些红光,整根竹子上带着丝丝的血腥味儿,不知这青竹跟着漆月行有什么样的经历。 “我没什么要求,能杀人就行。”漆月行目光一直盯着青竹,要把它改造成一个杀人工具,是她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可青竹就算不改造,那段时候,也和杀人工具没什么区别。 彧寻知望漆月行道:“我为你改造法器,你却是要用它来杀人?” 漆月行道:“为何不能用它杀人。” 彧寻知又道:“那你日后每杀一个人,我都要承担一些罪过。” 漆月行摇摇头:“您放心,所有的罪孽都在我一个人身上,况且,我是要用它去杀该杀之人。” 彧寻知问:“何为该杀之人?” 漆月行答:“杀了不该杀的人,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不择手段的人,都该杀,说到底,是他们先积攒下来的罪过,我只不过是去一一讨回来而已。” 彧寻知把青竹放下:“你心中仇恨太盛,你难道不怕复仇,反被仇恨吞噬,最后连自己也保不住吗?若放下仇恨,才是真正的解脱。” “前辈……”漆月行眼神坚定,摇头:“我不怕死。” 她已经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经历过活着比死更痛苦的日子,于她而言,死亡早就不是什么恐怖的事情了。 我不怕死…… 这句话遥远而又熟悉,一下子把彧寻知拉回到多年前的回忆,曾经,她也是坚定地说着“我不怕死”。 彧寻知直到如今外面的世道,虽然她和漆月行不相同,但却又都是一样,不畏惧死亡,是为了反抗,哪怕会付出巨大的代价,也要对不公做出反抗。 …… 十几年前,江湖中曾迅速崛起一个门派,名为皇英族,皇英族注重功利名号,手段狠辣,野心磅礴,为修炼无上尊法,听信妖言集族内百位绝世美女,欲于月圆之夜将百人祭天焚烧。 彧寻知当时为皇英族第一美女,自有彧美人之称,性格凌傲,在意世俗名声,一直不曾反抗,反为支持者。 祭天当晚,火将焚身,百位美女泣不成声,彧寻知放眼望去,鲜活的无辜生命将因此而丧,方知善恶分明,终有明辨,皇英族此行逆天,枉顾人道,当阻之而除恶,彧寻知摆脱束缚,散尽全身法力为百位祭天美女设下神咒,带领弱者奋起反抗,最终弱派与强派两败俱伤,同归于尽,功力尽失的彧寻知和少数存活下来的皇英族族人也都销声匿迹。 第一百一十二章 彧寻知的过往2 百位美女奋起抗争,皇英族因内乱而灭族,神咒乃惊天之法,由彧美人施咒降临皇英族,故而江湖称此战乱为煞族之乱。 彧寻知带着仅剩的族人从此隐居于望虚山,放下曾经的霸凌之气的彧寻知,也从此改了心境,粗布素衣,不施粉黛。 称自己为余贫,虽散尽功力,却因设下神咒,从此与神咒相辅相成,常活动于望虚山山下诸多地界,帮助有困之人,长此以往,大家都称其为南北仙家,寓意为通晓南北,助人为乐。 …… “前辈,我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若您不愿,我另找他人便是。”漆月行欲提青竹,却又被彧寻知按下,彧寻知道:“我帮你改。” 改造青竹需要花费大力气,一时半会儿完成不了,由此漆月行便在望虚山住下 望虚山给漆月行的感觉,有点像倚兰山,这里的人从来都不会有功利之心,没有外面世界的勾心斗角,争名夺利,在这里,漆月行总算是有了一种休息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可以把心放下来了。 “漆姑娘,这块儿的屋子已经是我们这儿最好的了,你将就住一下。”说话的女子是彧寻知曾经救下的百位女子中存活的一位,她是当中年纪最小的,名叫嬿华,除了生得好看面容,是一不会法术,二不会武功,平平常常的女子,在望虚山,她也是同彧寻知最亲近的,彧寻知交代她做的事情,她一点也不会含糊,彧寻知让她好生照顾漆月行,她便收拾了这一处给漆月行,这一处,确为整个望虚山最好的木屋了。 漆月行站在屋子门口,看到这里好一些的木屋一共也才五间,连彧寻知都不住在这里,看来是给很重要的人住的,除了给她的这一间,另外几间似乎都没人住,甚至不开门。 只有和自己挨着的这一间半开着门,漆月行走到门口向里面看了看,是很普通的房间,只是在墙壁上挂着一个熟悉的猪猪面具。 这面具……好眼熟啊…… 好像三年前,自己和大师兄、知天风在固安城里从汀白沙、木兰那里买到的猪猪面具,想想那时候,好像自己玩得很开心呢。 漆月行当然不会觉得那么巧合,这就是当年其中之一的猪猪面具,她只觉得自己的眼光是真的很不错,喜欢猪猪面具的人真的很多,看到这个猪猪面具,曾经的美好回忆涌上心头,当初自己那么讨厌知天风,可如今回想起来,那些记忆竟然有几分温暖。 “漆姑娘?”嬿华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来到漆月行身边:“漆姑娘,你可以休息了。” “嬿华姐姐,”漆月行喊住要走得嬿华,指了指这个房间问道:“这个房间看样子有人住,是谁的房间啊?” “哦,这是我们少主家住的屋子,不过他平日里不在,这里就空着。”嬿华答道。 “少主家?是……彧前辈的……” “不是不是,是主家兄长的,漆姑娘你是外边来的,应该会听说少主家的名号吧,他是归去来山门的枯桑公子。”嬿华笑了笑道:“少主家不常来的,漆姑娘你休息吧,我先去忙了。” 漆月行微微颔首,送走了嬿华,回头便偷偷进了知天风的房间,没想到这房间竟然真的是知天风的,他竟然是之前英皇族的遗孤,还是这望虚山的少主家,回想之前一同前往凤岭城,他转路绕行,怕是就是来这望虚山的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重逢1 走至猪猪面具前,漆月行抬手把它取下来,轻轻一拉,竟然是两个猪猪面具,是知天风后来又自己去买了? 想来也是,知天风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自己这种人,自己给他的猪猪面具,他肯留着已经不错了。 知天风的桌子上一直摆着一幅画,规规整整地卷起来,看起来是知天风很用心收纳的,连卷轴都是镶玉的,实在是有些好奇,漆月行手指在画上点了点:“该不会是画着他的心上人呢吧……” 打开来看看?刚要动手,漆月行又停了下来,这样好像不太好,毕竟这是知天风珍藏的画,自己未经允许打开了,好像不君子,不过她本来就不是君子啊……漆月行又要上手,可画未打开,便又停下了,心想还是算了,不管是谁,都和她无关,她来这里不过就是等着拿改造好的法器的,旁的还是不要好奇了。 这样想着,漆月行好好放好画,走出了知天风的房间。 漆月行在望虚山呆了半月,平日里没什么事儿,就坐在湖边和彧寻知一起钓钓鱼,常常是一边钓鱼一边睡觉,更多的时候,漆月行是去山上抓鸡打鸟,回来烤着吃,彧寻知很难得地喜欢漆月行不拘小节的性子,她总能在漆月行的身上看到自己,若非漆月行身上背负着太多仇恨,现在她怕是和自己一样,能好好过过悠闲的生活。 知天风昼夜兼程从归去来山门赶到望虚山,终于赶到时,也是接到消息半月之后了,他赶来的时候,正好是深夜,大家都睡了,他风尘仆仆,坐在自己的房间外,望着天傻笑,他找了那么久,他一直相信她还活着,她果然活着回来了。 忽而旁边房间的门打开,漆月行穿着里衣走出来,扭头一看却看到知天风坐在地上,那一瞬间的凝视,仿佛是穿过了时间长河,进入了回忆的漩涡,她没想到,竟然真的会在这里见到知天风。 “我是去方便的。”漆月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左右动了动,还是快些去茅房了,许久未见,已经忘了该如何面对彼此,如何开口说第一句话,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他也是一样,一往情深了那么久,再见她时,其实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普通人,连熟人都不算了。 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漆月行的时候,恐怕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众人去倚兰山学习新创法术,知天风也在其中,去找井梧,井梧不在,却碰上了漆月行,那时候的漆月行更无法无天,从知天风身上闻到了肉饼的香气,就愣是把知天风按到井梧平日里用来小憩的凉席上,手伸进他怀里掏出肉饼,心满意足地吃着肉饼离开了,那原本是知天风想带给井梧的食物。 那才是知天风和漆月行的初遇,可那时漆月行不识知天风,只当知天风是来找井梧学习的小修士,欺负完了人就把他给忘了,后来知天风每次去倚兰山,都在暗中观察着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姑娘,只是没想到,几年后的那次在如沐清风楼的重逢,竟然成了漆月行印象中的初遇,她始终把他当成了陌生人,可他却让她成为了住在心里的那个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重逢2 他守着这份悸动过了那么多年,甚至想好了要如何和她慢慢接触,可三年前的变故,差点让他永失所爱,这一次的重逢,他认定了是上天的垂怜,可以让他弥补所有的遗憾。 漆月行解决了内急之后回来,看到知天风还在那儿坐着,停在原地盯着他,好久才说话:“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干嘛来了……” 知天风没有急着答话,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漆月行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坐到他身旁,可还是不同的,她还是和他保持了些距离。 知天风歪着头看漆月行:“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漆月行仰头望天:“去了好多不该去的地方,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 “我一直……”在找你,天南海北,不问远近,知天风笑了笑:“我一直想着你还活着。” “是活着。”百死之中拼出这么一条命来,喘着气,应该也算是活着,漆月行扭过头望向知天风:“所以,现在的这条命,恐怕要更值钱一些了,天色不早了,休息吧。” 无话可说,漆月行起身想要回屋,她到底是不似从前天真活泼了,知天风一人心中的久别重逢,竟是如此草草了事,只是漆月行最终停下脚步,回头望向知天风腰间的佩剑,归去来山门以剑为圣,佩剑自是不足为奇,只是知天风为何配双剑?这两把剑漆月行都认得,一把为知天风的如故,另一把蓝光闪烁,则是知天寒的复苏。 “为何配双剑?”漆月行盯着知天风腰间的复苏,只觉得那蓝光闪得绝望:“她……怎么了?” 美人姐姐为何不再佩剑?归去来山门的弟子不是视剑如命吗?剑若在,人就在,剑若不在,人则亡,那……知天寒到底是拜别了山门,还是……人已经不在了呢? “她……”知天风垂下头,把手覆在复苏剑上:“她不在了。” 他以为漆月行会难以接受,他以为在生死面前,漆月行一定会伤心不已,可没想到漆月行坦然接受了知天寒的死,她重新在知天风身边坐下,问道:“美人姐姐,是怎么死的?” …… 知天寒的死亡,要追溯到一年前,一年前,朝廷派使者前来劝归去来山门归顺,未至山中,便在山下遇到了恰好要归山的知天寒,知天寒孤傲清冷,性子刚烈,不肯给那些使者半分面子,言语之中激怒了那些禽兽不如的东西,他们平日里被人谄媚惯了,碰上知天寒,就偏偏要消一消她的硬骨头。 那一场仗,本是知天寒绝占上风,复苏剑出手,在场若有官兵使者,无人可敌,蓝光剑气,势如破竹,她想要了他们这些狗腿的命,只是,对方见此状,又一次动用了消法咒,知天寒无法力,硬是与对方拼剑,可她无法力,对方人多势众,她哪敌得过? 若是战败也无妨,可那些使者乃禽兽之心,见知天寒貌比天仙,竟然动了龌龊的想法,知天寒绝不允许自己受此大辱,以复苏自刎而亡,壮烈赴死。 第一百一十四章 知天寒壮烈赴死 “是山下归来的弟子发现了寒儿的尸体,自此,我始终把她的剑配在身上,带着她那一份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向行尸走肉一样?违背了心,道义,你们把这,叫做好好活着?”漆月行冷哼一声:“美人姐姐宁死不肯折腰,而你们,选择做缩头乌龟,藏在厚厚的壳里,胆小如鼠,在我看来,倒不如美人姐姐半分值得敬佩。” “小行……” “小行不是你叫的。”漆月行转身回房间,徒留知天风一人,知天风无力叹息,面对漆月行的指责,他竟无法再多说一句话,说到底,他还是在那个时候迟疑了,无论是漆月行,还是知天寒,他都未曾保住。 ……(人物小结)…… 《知天寒志》 与兄拜入来楼修, 海水娘子归去来。 冷傲孤高正腰身, 清明冷艳美如玉。 人间多有苦与难, 复苏剑平天下事, 冰清玉洁知天寒 不堪受辱自刎亡 知天寒从此拜别人间,若有来世,还愿入世,不为其他,只为傲骨。 ……(小结结束)…… 漆月行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偏偏要这样对知天风,当日仙门大宴,袖手旁观者众多,为何偏偏要怨怪知天风呢?为何偏偏是他呢? …… “皇上遇刺了!皇上遇刺了!” “大事不好了!皇上驾崩了!” 皇宫里顿时乱做一团,皇上在皇书房遇刺,明晃晃的皇袍被血浸染,挣扎着爬到那高高的门槛边上求救,最后咽气时,还是死不瞑目。 漆月行、莫离愁二人站在远处高耸的屋檐之上,将一切尽收眼底。 漆月行手中拿着青竹改造而成的青竹双剑,剑刃上还滴着血,她用力甩了甩,按下剑身上的机关按钮,收掉剑柄和剑尖,再将两节青竹合二为一,仿佛还是原来普普通通的青竹。 莫离愁擦掉手上的血,五指之上的五根尖甲也聚拢缩成原本的花戒指戴回手上,扭头看漆月行手中的青竹,道:“不愧是彧美人的本事,这青竹威力更大了。” 收起青竹,漆月行擦了擦腰间的魂袋,冷漠地看着宫人们来处理皇上:“他死得太痛快了。” “不解恨,我也这么觉得。”今日杀了狗皇帝,莫离愁算是为自己死去的父母报仇了,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大仇得报,倒觉得那皇上死得太容易了,没有好好折磨他,是最大的遗憾。 “仙门大宴之前,你还要去哪儿?”莫离愁道:“该通知的人我都已经通知过了,你有什么打算?不想回倚兰山见见他们吗?他们一直在找你。” “我想见他们,但不是现在。”漆月行盯着莫离愁看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把她有些凌乱的头发给好好梳好,道:“我还有事要做,先走了。” 漆月行身上有一本沾了血的厚厚的账本,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是一条人命,她把这个账本带在身上,是她答应了这些死去的人,帮他们完成最后的心愿,给他们的家人带去他们最后的话,已经完成了十几户人家了,可还有那么多,看着这账本的厚度,漆月行就能看到在人间炼狱之中,自己杀了多少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送白鹤崽子1 他人害她,是有罪的,她杀了那么多人,也是要赎罪的,重回人间,努力活着,是为了报仇,也是为了赎罪。 夜里,漆月行把一封信和足够的银两放到一户人家的门口之后离开,这个村子叫行知村,是在归去来山门附近的样子,漆月行独自走在林子里,已经好几次碰到受伤的灵妖了,归去来山,仙兽和灵妖众多,仙兽大多被圈养在归去来山门内,山中乱跑的,大多是灵妖。 灵妖修炼越是得道,就越是能修炼成人形,漆月行走这一路,发现了好多死去灵妖的尸体,有的并非修为甚高,若是想要吸取灵妖的修为,也不该选择这些未成人形的灵妖啊。 做了几天的凤凰神,别的没得到,倒是得到了和灵妖交流的能力,漆月行蹲到一只奄奄一息的白鹤身旁,它的羽翼之下,还护着两只幼崽。 “是谁做的?”漆月行问这只白鹤,谁成想这只白鹤拼尽了全力想要攻击漆月行,漆月行随手在它身上一点,它被定住,无法动弹,那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漆月行晃晃手指:“我没想杀你,就是想问问你,是被谁伤成这样的?为什么这山里这么多灵妖都被杀害了?” 动物修炼成灵妖,已经实属不易,动物与灵妖的区别就是体内是否有灵丹,逐渐多年的动物体内会结成灵丹,而拥有灵丹即是为成为灵妖的象征,这一路上,漆月行检查过灵妖的尸体,所有的灵妖都被取走了灵丹,只是她纳闷的是,灵妖的灵丹和人的修炼互不相通,取走灵丹,于人而言有何用呢? “你们……你们人类太可怕了,归去来山是我们觉得最安全的栖息地,可……可为什么现在连归去来山也不安全了,为什么要对我们赶紧杀绝,为什么要生生剥走我们的灵丹,那可是我们修炼多年才结成的灵丹啊……”白鹤低声抽泣,眼睛里流出大滴大滴的泪水,漆月行又问道:“这么说来,你也不知道杀你们,取灵丹的人是谁喽?” “那些人,那些人这几年经常会来,可刚开始,他们只是寻找修成人形或快修成人形的灵妖,并不杀害我们这些普通灵妖,可谁知道现在连我们也不放过了……我、我快要不行了,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小……” 看来这些年,这归去来山中的灵妖也没少被祸害,若不是别的人别有用心,那恐怕就是饲养了那只凤凰的人取了灵丹来喂养凤凰,好让它法力大增吧,自从宋招玉把凤凰图腾从她的皮肤上硬是割了下去,凤凰被谁所饲养她就不得而知了,只不过用灵丹来饲养凤凰这事儿,也只有他们那些不择手段的人才能做得出来。 “你可信得过归去来山门中的枯桑公子?你若信得过,我便将你怀里这几个白鹤崽子送去给他养,归去来山门之中多饲养仙兽,你这些孩子在他们手里,应该会过得不错。”漆月行歪头逗了逗白鹤怀里的小白鹤,白鹤眼里闪过一丝希望:“真的吗?你是何人,我信得过你吗?你真的能把……我的孩子带进归去来山门之中?” 第一百一十六章 送白鹤崽子2 漆月行似乎是为了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值得信任一些,竟然有一些温柔:“既然我能与你说话,那就证明你该信我,除了我,也没人能帮你,还有,你觉得你现在还有得选择吗?没有灵丹护体,又失血过多,你已经活不久了,把你这些白鹤崽子交给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白鹤没有再出声,但紧紧抱着小白鹤的翅膀却松开了,它不知道漆月行是否可信,但漆月行说得没错,除此之外,它别无选择。 漆月行没有急着把小白鹤带走,而是等着白鹤咽气之后才把小白鹤从白鹤怀里抱出来,这两只小白鹤好像知道要离开母亲了,喳喳叫了几声。 “什么人在那里?” 漆月行刚想带着小白鹤往山顶走一遭,还没等迈出第一步,就被人抓包了,近来归去来山中常有人猎杀灵妖取灵丹,所以归去来山门每天每夜都会有弟子轮流在山中巡逻,漆月行觉得自己真实倒霉透顶了,这样都能被发现,不禁敲了敲两只小白鹤的头,小声数落道:“你们两个呀,真是不知好歹,我是救了你们呀,你们竟然还给我惹麻烦。” “说话,何人在此?”等他们一行人走近了,漆月行也看出来了,一身白衣,一看就是归去来山门的弟子,不用想漆月行也能猜到,她又该被冤枉成杀灵妖的凶手了吧?白鹤的尸体就在自己旁边,怀里还抱着两只羽翼未丰的小白鹤,这次也是百口莫辩了。 “你是何人?为何杀害这么多灵妖?”为首的弟子剑指漆月行,大声质问:“你这么做是伤天害理的!” 伤天害理?呵……这归去来山门的弟子说话就是这么的大义凛然,漆月行抚着怀里的小白鹤,靠着树,无半点畏惧之色,红衣散发迎风而飘动,美是当真很美,可也着实是渗人的,她也不急于为自己辩解,只是盯着那为首的弟子问道:“你又是何人啊?” 那弟子昂头道:“君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吾乃归去来山门来楼天故堂弟子,七双。” “天故堂?”漆月行眉头一挑:“从未听闻归去来山门还有什么天故堂?敢问,这天故堂又是哪位仙家管辖呀?” “我们天故堂乃是枯桑公子管辖,你休要问这么多,走!我们把这个妖女带回去,由堂主发落。”七双不由分说把漆月行绑了,漆月行也不出手,任由七双把自己带进归去来山门,这样正好,不用她自己破结界、找知天风了,有人带路岂不是省事儿了。 漆月行被七双押着在归去来山门招摇而过,山门中都是生面孔,漆月行识不得几个人,她被押进天故堂,却恰好被迟弄星和慎独先生应难全看到了。 应难全停下来望向已经走远的漆月行,回过头来却见迟弄星呆住了,迟弄星怔了好一会儿,才道:“师父,方才被带进天故堂的,好像是漆姑娘。” “漆姑娘?哪个漆姑娘?”应难全问道。 “漆姑娘,流光游士漆月行,不知是不是我认错了,仙门大宴过后,漆姑娘音讯全无,咱们不都以为漆姑娘已经不在人世了吗?她难不成……还活着……” 第一百一十七章 送白鹤崽子3 漆月行被捆着,却有些大摇大摆地走进天故堂时,知天风正忙着涮洗他那些毛笔,被七双通报抓回来一个捕杀灵妖的妖女时,还有些茫然,他才从望虚山回来不久,此前一直没有查出杀害灵妖之人是谁,怎么刚一回来就有了眉目,还是抓到了凶手,洁白的衣服上墨迹斑斑,跟随着七双入前厅一看,竟是漆月行盘腿坐在地上,身上还捆着绳子。 “师父,你可要严惩凶手!” 七双这嫉恶如仇的性子也不知道是像了谁,漆月行可不记得众多仙家里有谁是这么敢做敢说的样子。 这众多弟子谁也想不到知天风并未发怒却反而目中带柔,让堂中弟子都退下去,关上门,在漆月行面前悠然地坐下了。 “喂,你倒是先把我松开呀。”漆月行瞪知天风一眼,却见知天风喝了口茶,坐下道:“有些大胆狂徒,先是在望虚山骂我,而后又入侵我归去来山门,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呢?我应该……” “你放屁。”漆月行眉头一蹙,扭动几下:“你少废话,赶紧给我解开,要不然我自己弄开,可就不是这么无波无澜的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话未说完,知天风果然很听话地来给她松绑,漆月行本是放松下来了,可谁知知天风竟然一个用力,绑得更紧了。 “知天风!你大爷的!”漆月行后脚一退,死死踩住他的一只脚,扭过头一看,知天风已经坐回去了,自己踩到的只是他的鞋子。 就算是过了三年,这个知天风还是这么讨厌! 挣脱一个绳子对现在的漆月行来说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施法解开绳子,漆月行揉着手腕:“知天风,你什么时候能不那么讨厌?你简直就是个两面派,别人面前一套,在我面前一套。” 知天风对漆月行的指责充耳不闻,道:“找我何事?” 漆月行丝毫不客气,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没事儿,给你送来两只白鹤崽子,你养着呗,不过奇怪,你们归去来山门不是仙兽众多吗?怎么沿路也看不到几个?难不成你们归去来山门也离败落不远了?” 说起来,好像弟子也不多的样子,归去来山门人数向来不算少,怎么看起来有些许冷清。 “恐怕除了春江阁和千秋氏,所有的门派都是如此了吧。”知天风手拄着头,唇角上扬:“你还没说呢,来找我何事?” “是我来找你吗?分明是你的弟子抓我来的,可不是我自己想来的。”说是如此,可漆月行却是一点被抓的样子也没有,喝了知天风的茶不说,还问上一句:“没有点心可以吃吗?” 于是七双和几个弟子在一头雾水和愤愤不平中还给漆月行端来了几盘归去来山门特有的几样点心。 漆月行并不在意七双等人的白眼,自己在知天风这里是有吃有喝的,归去来山门爱茶如命,连点心也是茶香四溢,虽说寡淡了些,但漆月行是有吃的就不挑,吃得香着呢,边吃边跟知天风说道:“看在你给我准备点心的份儿上,我就告诉你吧,我呢,在你们归去来山里碰到好多灵妖的尸体,都是被人挖去灵丹致死的,还遇到一只将死的白鹤灵妖,那白鹤有两只未长大的白鹤崽子,我又不会养,我想你应该能养好,就送来给你养好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送白鹤崽子4 知天风问道:“在哪儿呢?” 漆月行朝门外努努嘴:“在你的好弟子那儿。” 知天风一笑点头:“好,我会好好照顾它们的。” “麻烦你把它们养得胖一点。”漆月行一口一个点心:“等我有机会来找你取,养胖点烤着一定很好吃。” “咳咳……” 她这一句话可是让知天风喝进嘴里的茶差点喷了出来,漆月行却是不以为意:“干嘛,开个玩笑不可以啊?没劲,我走了。”漆月行吃饱喝足,拍拍屁股准备走,眼看着漆月行要离开,向来有条理,不慌不忙的知天风手中的茶杯忽而摔落在地上,他起身想要去追漆月行,却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任何理由能留下她。 漆月行脚还未跨出门槛,却又忽而停下来,扭过头来:“那个什么,要是我想在你这儿休息几天,你管吃管住吗?看你们归去来山门也不如从前了,养得起我嘛……” “留下来吧。”让你留下来,是我的求之不得……知天风凝望着漆月行:“吃你能吃多少,你住多久都有地方,这里养得起你。” “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漆月行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到了知天风面前,就忽然觉得好累,想停下来休息休息,三年来她提心吊胆地生活着,没有一天睡过一个安稳觉,没有一天可以让自己歇一歇,她从不感觉到累,但在知天风面前,她忽然觉得累了,难得地想要停下来歇一会儿。 在弟子的一片反对声中,漆月行在天故堂住下了,于是就有了接下来的情景。 “师父!师父!那妖女把我们准备分给其他楼的茶点都吃了!现在我们自己都没得吃了!” 知天风:“由着她吃,明日叫小厨房多做些。” “师父!那妖女……那妖女在院子里烤鸟吃!” 知天风:“由着她去吧。” “啊!!!师父!!!妖女往我身上扔毛毛虫!!!” 知天风:“你拿下来不就好了?” “师父!!!你管管那妖女吧,她……她她她……她把雁师叔给绑了,还……还把雁师叔的脸给画上乌龟了!!!” 知天风:“哦……什么!!!” 来楼楼主乃是天阶山人雁不度,正是知天风的师兄,他的性子知天风最是了解,嫉恶如仇、铁面无私,为人最是刻板,最厌恶调皮捣蛋之人,一直认为破坏仙门大宴,挑起各门派不和,逼得宋招玉和朱成璧与其他门派反目的人就是漆月行,觉得漆月行心思歪,行得不正,坐得不端,认为导致如今仙门百家败落的始作俑者即是漆月行,对她是深恶痛绝,这二人碰上,那岂不是要翻江倒海? 知天风赶到前院时,雁不度被定在树上,其他弟子也都被定着动不了,漆月行正拿着毛笔蘸了绿色的墨汁在动弹不得的雁不度脸上画乌龟。 知天风心想,这下可糟了,这不得把雁不度气个好歹?赶紧跑过去:“师兄,师兄你别气,我这就把你松开……” “等一下……”漆月行把知天风推到一边:“我还没画完呢。” “小行,这是来楼楼主,不得无礼。”知天风把漆月行拉到自己身后护着,施法解开了雁不度,这不解开时还好,解开之后只见雁不度指着漆月行,气都喘不匀也要骂她:“你……你个妖女毒妇!!!你、你欺人太甚!” 第一百一十九章 知天风祠堂罚跪1 漆月行听了可是一脸委屈的模样:“怎么是我欺人太甚啊,明明是你一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好不好?我可是枯桑公子请进来的客人,你是来楼楼主也不该一进门看到我就骂我吧,说些不好听的,不知道是打谁的脸呢。” “你、你你你……”雁不度指着漆月行,气得直喘粗气,那墨干在脸上,擦也擦不大下来,样子极为滑稽,处于仙门又身居高位,弟子尊他外人敬他,他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吵架更是没法儿吵,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漆月行就知道他会说什么,不用他指,自己指着自己的鼻尖:“我我我,我什么我?堂堂归去来山门的来楼楼主,吵架的时候说话都说不利索,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你……你你你……”原以为雁不度嘴里会蹦出什么新鲜词儿来,谁知他气急败坏,竟道:“你不许说出去!” “我说!我就要说!我要告诉全天下,你楼主吵架的时候只会说你你你!” “你……你你你……” 雁不度气得直接倒下了,这一番被漆月行折腾的,什么风度,什么仪表全都丢了,怒火冲了脑袋,整个人都撅了过去。 这一下来楼可热闹了,为数不多的弟子,要么被定在天故堂,要么趴在外面偷看,谁也没见过雁不度发这么大火,架还没吵赢,被捉回来的妖女给气晕了,脸是丢大发了。 剩下的烂摊子只能是知天风去收拾了,把众人的定身术解开,把雁不度给送回去休养,帮他把脸洗干净,这一院子人走了就没回来过。 漆月行睡上一觉,醒来时天色渐暗,走出院子,刚好见着迟弄星在院外迟疑未进。 “小道长?”漆月行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谁成想还真是迟弄星,这么快就遇上熟人了:“小道长,你进来啊,难得啊难得,我们有好久未见了。” “漆姑娘,果真是你,你还活着。”迟弄星略为欣喜,走至漆月行面前:“我一直隐隐觉得你没死,你被绑回来那日,我是匆匆一瞥,觉得像你,却没敢信,原来你果真没死。” 想不到除了自己的师父、师兄、师叔和师姐们之外,还会有人因为自己没死而感到高兴,三年前的仙门大宴,多少人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多少人知道自己死了也是被冤死的,可就算自己真的死了,与他们而言,又有何干?世人皆以为武林高手与仙家是悲天悯人、刚正不阿的神,可实际上,他们就算顶着虔诚的朝拜,也不会去在意一个无关紧要人的性命,即是知道不公,却也是装作不知。 …… 记忆中,在那阴冷昏暗的牢笼之中,她倒在冰凉的地上,被打地遍体鳞伤,有些伤口已经溃烂,一盆辣椒水毫不留情地泼在身上,那种痛,直到现在,漆月行还记得刻苦铭心。 宋招玉把那两个册子扔到漆月行面前,揪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轻言慢语:“你说我冤枉你,说我杀了你大师兄,可谁会相信你呢?你看,我拟了两个册子,一个是忏悔书,上面桩桩件件记着我的罪行,一个是请愿书,上面罗列了你的诸多罪行,哈哈……没一件是真的,我带着这两个册子挨个门派去,只给每个门派的掌门看,我告诉他们,两个册子,他们只能选一个按手印,你猜怎么着?” 他打开忏悔书,除了白纸黑字,干净地令人心酸,他又打开请愿书,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地印着红手印,宋招玉把那请愿书贴近漆月行的眼睛:“看清楚了。” 第一百二十章 知天风祠堂罚跪2 何为请愿?请了什么愿?他列了什么罪行漆月行没有看到,可那请的愿却是明明白白写着:漆姓女子罪大恶极,请愿杀之,以儆效尤。 宋招玉面露阴鸷笑容,道:“你看看,你快看看啊,他们按了手印的,都承认你罪不可赦,是个该杀之人,是,你是被冤枉的,这一点,你觉得他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宋招玉把请愿书收进怀里,又当着漆月行的面把忏悔书撕个粉碎:“你想让他们知道我的罪行,他们知道了,我亲口说的,可他们知道了,也就怕我了,所以让他们知道你是不是被冤枉的,莫离愁是不是被冤枉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毫无意义……毫无意义…… …… “小道长,好久没见,你又变英俊了。”漆月行手指伸过去戳戳迟弄星的脸颊,虽说迟弄星现在和三年前比,褪下了很多稚嫩,轮廓硬朗许多,可这一被调息就面红耳赤的毛病还是没改,果然被漆月行这么一戳脸,脸就火烧云一样红起来:“漆姑娘,你……” “我还是如此举止轻浮。”漆月行很有自知之明:“小道长,你干嘛来了?找知天风?他没在这儿。” “我是来送药的。”迟弄星可算想起来自己来天故堂的目的了,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巧的药瓶递给漆月行:“等明早天风师兄回来了,记得提醒他给膝盖上药。” “上药?”漆月行一愣:“他怎么了?” 迟弄星答道:“雁楼主大发雷霆,喊来我师父和归楼的空楼主,要处置你,天风师兄极力护着你,最后雁楼主没办法,又气,就罚了天风师兄去跪祠堂。” 另外两位楼主也知道自己活着,还来了归去来山门?这可有意思了,这归去来山门,以归楼楼主为最大,表面上没有掌门,若真说上一个说了算的,那就是归楼楼主简斋居士空流霜了,若是空流霜当初在请愿书上按了手印,如今得知自己还活着,不知道是想进一步杀了自己灭口,还是心存些许愧疚呢? 不过诸多事情,都分辨不了对错,漆月行未想过要声讨那些按了手印的掌门,也没理由恨他们,在其位,谋其政,他们作为一派掌门,万事自有他们的考量,无论他们做什么决定,都怨不得他们,所以漆月行还是没打算去找他们的麻烦,她惹的麻烦已经不少了。 本就是在这儿休息的,就不想那些事了,漆月行接过药揣起来:“他要跪多久?” “明日辰时。”迟弄星说完,只见漆月行瞪着不可思议的眼睛:“他从半下午的时候就开始跪了,要跪到明日辰时?开玩笑吧,得把人跪死吧?他这么怕那个雁不度吗?” “不是怕。”迟弄星还第一次见有人敢直呼雁不度的大名,他给漆月行解释道:“来楼老楼主仙逝得早,天风师兄自小就被雁楼主这个师兄好生照顾着,所以雁楼主对天风师兄亦父亦兄,天风师兄谁的话都可以不听,唯独不会违逆雁楼主。” 第一百二十一章 知天风祠堂罚跪3 “那也不能跪那么久啊,那么愿意让人跪,他自己怎么不跪。”虽然对于漆月行来说,知天风被罚跪,她应该在旁边幸灾乐祸才对,可是事情因她而起,知天风也是为了维护她才被罚跪的,怎么想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小道长,祠堂怎么走?” “往那边走,最大的那个屋子就是。”迟弄星给漆月行指了路,心中疑惑颇多犹豫之后还是想问一问:“漆姑娘,有一事,我实在是好奇,你何时与天风师兄关系如此亲昵了?还从未见过天风师兄忤逆雁楼主,为你,他这是第一次。” 是啊,什么时候知天风对自己这么好了?忽然之间被他这么维护,漆月行还有些不太习惯,在她的认知里,知天风不跟她对着干已经不错了,怎么可能还护着自己?迟弄星不问,她也没心思想,他一问,反而问得漆月行有些凌乱。 “他……可能是良心发现了?觉得以前对我太不好了,所以现在趁我还活着,赶紧补偿我点。”这个解释说得漆月行自己都深信不疑:“好啦小道长,不和你聊了,我得去找知天风了。” 迟弄星望着漆月行远去的背影,装束变了,眼神变了,说起话来虽然还是像从前一样,可就是觉得她和从前哪儿哪儿都不同了。 漆月行嘴上说着不注意,可去祠堂的路上还是施了法,快些去,并未大摇大摆,招摇而过,自然不是她怕了,只是,她在归去来山门不过是匆匆过客,没必要在现在给知天风惹来什么更大的麻烦。 已经入夜了,祠堂万分寂静,从门外就看到知天风一人端端正正跪在众多牌位前,烛光幽暗,一个背影显得有些许寂寥 漆月行大步流星走进祠堂,没等知天风反应过来就抓起他的手腕,要把他拉起来:“起来,不跪了,这么晚了没人盯着你,我刚刚一路走过来,连个鬼影都没看到,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再过来跪着,没人知道你离开过,走……” “你怎么来了……”知天风仰头看漆月行,胳膊被漆月行拉着,却还是安稳跪着:“我无碍,你快回去休息吧。”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诚实呢?你欺负我的花花肠子怎么没了?一点不懂变通……”漆月行两只手用力拉着知天风的胳膊想把他拽起来:“快起来,快点……” “你快些回去吧。”知天风不自觉地带着些宠溺的语气:“祠堂重地,若是让师兄和其他楼主看到你进了祠堂,又该发火了。” “发火就发火,我怕他们不成?你那师兄修为不及我半分,我轻轻松松就把他定那儿了,我不怕他。” 知天风浅笑点头:“我也不怕他,只是,我得敬他尊他。” 说是说不通了,漆月行无奈叹气:“行吧,既然你不走,那我就在这儿陪你跪着,事因我而起,我总不能看你在这儿跪着什么也不干。” 说着漆月行四下看了看,去旁边拖出一个蒲团放到知天风旁边,只不过知天风是面对着牌位跪,漆月行却是背对着牌位盘腿坐。 第一百二十二章 祠堂夜话1 知天风怔了怔,似乎默认了让漆月行在这里陪自己,转头看着漆月行的侧颜:“小行,你没有做错,不知真相便随意辱骂你,是我师兄做错了,你在他脸上画乌龟,他丢了面子,自然是要把气撒出去的,可他惩罚你也是没理由的,我在这儿跪着,不过是让他心里舒服些罢了,与对错无关。” 漆月行原本觉得自己已经是个铁石心肠,不会流泪的人了,眼泪流得多了,也就枯竭了,可听知天风这番话,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失控,泪水在眼眶打转,三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没有做错。 不……不可以流泪…… 漆月行别过脸,那眼泪未落下便已经擦去,离开倚兰山的这三年,漆月行早就已经知道了,在权力与人性之下,眼泪是最不值钱也最无用的东西,她告诉自己,流血流汗,也不要再流泪。 “谁说我画的是乌龟。”漆月行揪了知天风的衣袖在手里把玩起来:“我分明画的是王八。”说着漆月行抬起头盯着知天风看,忽而语气带着几分认真:“知天风,你说你为什么忽然对我这么好呢?本来挺讨厌你的,忽然之间,有点讨厌不起来了,没法儿讨厌你了,心里还空落落的。” 漆月行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知天风,从不知道,原来知天风的眼睛是这么好看,她就这样看着,就能从他眸中看到光亮,就像看到了星辰一样,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澄澈的眸子了,这干净的双眸,映出她的模样,倒是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看多了虎视眈眈、阴险狡诈、阴寒冰冷的眼睛,看多了那些写满了杀气的眼睛,再看知天风的眸子,漆月行恍惚就忘却了自己的眼睛也是那些阴暗双瞳之一,她也曾在眼里注满了杀戮,看尽了杀戮场的悲凉罪恶,那就是人间炼狱。 “所以,在你心里,我是不是一下子从小人变成了翩翩君子了?”知天风问漆月行,漆月行听了却略带嫌弃,一甩知天风的衣袖:“倒也没有那么夸张,你也太不谦虚了……” 这时候,恐怕给也都绷不住,知天风和漆月行笑作一团,祠堂空旷静谧,回荡着二人的笑声,笑够了知天风才一本正经道:“这里是祠堂,咱们当着这么多牌位笑是不敬的,快别笑了。” “知天风你也太虚伪了,感情刚刚咧嘴笑的不是你一样,笑够了想起来这是祠堂了?”漆月行推了知天风一把,知天风被她推得偏坐下来,看到知天风总算是不再跪着了,漆月行颇有几分得意:“怎么样?没跪了吧?我跟你讲啊,罚跪这种事情我最在行了,既然没人看着你,何必那么认真呢?来来来,别跪了,坐下来。” “喂……”知天风轻摇头:“你坐你的,我跪我的,这是祠堂,从未有弟子敢在祠堂坐着的。” “凡事都有个第一次嘛。”漆月行不由分说,非是拉着知天风背过来坐下,还非用两只手按着他的大腿不让他起来:“现在你是先例,这从未不就变成有过了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 祠堂夜话2 掌心的温度穿透衣服,被知天风清晰地感知到,他捂着嘴咳了一会儿,对漆月行道:“非礼勿动。” “……”漆月行低头看一看,好像自己手放的地方确实颇为尴尬,僵硬地缩回手,乖乖坐下:“你、你也没什么好摸的。” 也是奇怪了,就算是搂搂抱抱漆月行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偏偏就这么一个平常动作,她倒是有些脸红了。 “小行,有一事,我一直想问你,你和莫姑娘为何要去千秋氏的仙门大宴?这仙门大宴,就是一场鸿门宴,不知他们是何居心,你们去了,我怕你们会有危险。” 漆月行听了转而一笑:“你是担心我啊?我去仙门大宴,自然是要为我自己和莫姐姐讨回一个公道,若能拿回一些东西,就更好了……” 话音刚落,只听漆月行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顿时祠堂变得更加安静了,知天风问道:“你饿了?” “我饿了。”漆月行点点头:“直接来找你了,没吃晚饭,你也没吃对不对?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走,去吃东西,吃饱了再跪,要不然没力气了。”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了,漆月行又没有拉得动知天风,只听知天风道:“我不能离开祠堂。” 知天风一说这种话,漆月行脑袋就生疼,行行行,他不能离开祠堂,可是她可以呀,他不能出去吃,她带回来给他吃总可以吧。 漆月行跑到厨房的时候,厨房里空无一人,笼屉里还有剩下的包子,只不过凉了些,总不能让知天风吃冷包子,漆月行一直秉持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思想,热一热包子总难不倒她,生火、放笼屉,对她来说小菜一碟。 “是谁?谁在哪儿?”一素衣男子站在厨房门口,看到漆月行的时候有点手足无措,他长相平平,衣着也平平,但看上去,又不似寻常弟子,又不像什么修为至高的仙家。 “你是谁,你又为什么在这儿?”漆月行反问道,这可是天故堂的厨房,天故堂的人,她不认识全部也知道十之,不知道这男子是谁,却知他一定不是天故堂的人。 “我叫。”来都来了,本就是来知天风这里偷吃包子的,夜里练剑饿了,常常来天故堂吃东西,今夜也是如此,却偏偏碰上漆月行。 一走近,心下就明白了,这几日山门中风言风语,传得都是知天风把漆月行带回了天故堂,漆月行还把雁不度给定住在脸上画乌龟,给雁不度气得晕倒,看来是真的,走近时就能认出是漆月行了。 他自报姓名,漆月行也就知道他是何人,等闲庸人,是归去来山门最独特的仙家,他剑术了得,提剑便能让多个仙家败下阵来,但只要不用剑,就无法运作施法,连最基础的法术都无法施展,同常人无异,所以江湖上提起,大多说的都是:一介庸人君,提剑便是莫等闲。 “原来是等闲庸人君,失敬失敬。”漆月行把热乎乎的包子装进篮子里,提着篮子看:“江公子,你饿了吗?喏……” 不等反应,漆月行从篮子里掏出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塞进手里:“我得赶紧去找知天风了,不然包子就凉了,再会江公子。” 第一百二十四章 祠堂夜话3 漆月行拎着篮子往祠堂走,在杀戮场时她已经习惯了放弃脚步走路,一般人根本听不出来她的脚步声,夜里安静极了,所以也把人的交谈声放大了许多。 奇怪了,明明这个时间已经没有人在外面了,怎么还会听到人在窃窃私语? “今天朱掌门来信了,说是仙门大宴,他要逼出各大门派的绝学功法,然后他们就都是无用之人了,仙门大宴过后,就赶尽杀绝。” “那我们要做什么?” “仙门大宴之前,若我们能找到归去来心法,灭门提前进行。” 原来朱成璧安排这一次仙门大宴,是忍不了这些门派坚决不归顺他和朝廷,所以掌控不了的,就要想办法给毁掉,不过他们也真是无耻到家了,灭门之前还要把别人家的内功心法都抢过去,真是不浪费的好孩子……漆月行冷哼一声,现在不是收拾他们的时候,只不过她会好好记住这两个人的,既然他们是朱成璧的走狗,那就迟早有用得上的一天。 “知天风!我回来了!”漆月行快步跑进祠堂,这时知天风已经又端端正正地跪下了,漆月行扑通一声在他旁边坐下,递一个包子在他面前:“我还热了一下,快吃吧。” 知天风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你吃吧。”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犟呢?太固执了,你太固执了,不过这种固执在我这儿不好用。”漆月行强行把包子塞进知天风嘴里:“你快吃,要在这儿呆一夜呢,不吃东西怎么行?就算是你修为高,可以几天不吃饭,那也没这个必要吧,你有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挨饿?” 说着漆月行放下篮子,自己也捧着一个包子吃起来,不知道怎么的,她总觉得知天风对她不似从前一样,现在看他待自己,总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别说,你们天故堂的包子还挺好吃的。”漆月行吃得津津有味,知天风捧着包子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听漆月行这么说,不禁唇角上扬:“那你想不想吃一辈子?” “吃一辈子?开什么玩笑……”漆月行略带嫌弃地说道:“你们归去来的食物好吃是好吃,但就是太清淡了,都没有什么油水儿,让我吃一辈子,我可不愿意。” 知天风唇角的笑容僵住了,漆月行还真是认认真真想着吃,丝毫没懂他的言外之意,她到底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装傻呢?知天风叹了口气,转过头:“倒也是,你要是吃一辈子,我还不得烦死,你那饭量,或许还真养不起你。” “你过分。”漆月行白了知天风一眼:“你明明前几天还说能管我的饭,现在又嫌弃我吃得多,你又不是没见识过我的饭量,要想让我走你早说,现在啊,来不及了,我一定会努力把你们天故堂甚至是归去来山门给吃穷的。” “你若能把这儿吃穷了,我服你。”知天风道。 说话期间,知天风才刚吃了一个包子,漆月行已经吃进去三四个了,看着知天风手里的包子吃完了,漆月行又递一个给他,这次他倒是没拒绝,反正已经破了规矩,那吃一个也是吃,吃两个也是吃,不如就吃饱算了。 想到这儿,知天风不禁笑了,多年来,他严于律己,哪怕是行走江湖,四处游历,也从来都不会坏了归去来山门的规矩,可每一次破例与失控都是因为漆月行,或许在别人看来,他这是近墨者黑,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什么是甘之如饴。 第一百二十五章 祠堂夜话4 知天风凝望着漆月行吃东西的模样,这一刻,忽然很希望漆月行不会离开这里,低头再看,一整篮的包子已经只剩下一个了,漆月行还很是大方地把包子塞进知天风手里:“还给你留了一个,我对你真是太够意思了。” “……”知天风无奈一笑,把包子推给漆月行:“你吃吧,我饱了。” “你不吃了?”漆月行盯着包子,手把包子拿过来,顿时心里乐开了花,她的确是没吃够:“来来来,你坐下,你坐下……” 漆月行又把知天风推着坐下了,让他背对着自己,然后自己也背过去,和知天风背靠背坐着,靠在知天风背上,心满意足地吃起来:“知天风,你知道吗?我大师兄特别喜欢一个人坐着解棋局,我就喜欢缠着他,所以就这样靠在他背上吃东西,他的背呀……特别温暖,特别舒服,怪不得你和我大师兄关系亲密,你的背也和他的背一样舒服……我……” 我想他了……每一天,都很想,今天夜里,尤其想…… 知天风感受着背上传来漆月行的体温,她是靠在他身上,可却只是把他当成了井梧而已,原来,她心里早就已经是井梧深深扎了根。 她总有一天会放下已经逝去的人吧……知天风只想好好守护漆月行,如果以后的以后,她仍旧难以放下井梧,那么,就让自己成为另一个井梧好了,只要能给她幸福就好,只要能让她开心就好。 …… 知天风是一夜未睡,漆月行却靠在知天风背上睡得香甜,她好久没有这样踏踏实实地睡一觉了,感觉到漆月行睡着了,知天风转过身把她轻轻拥在怀里,只有在她睡着的时候,他才能大胆一些。 天色微亮时,七双担心知天风来祠堂看看,一进门就看到漆月行躺在知天风怀里睡得直流哈喇子,知天风不仅一点不嫌弃,还用自己的袖子轻柔地帮漆月行擦掉口水,那眼神里,带着无尽地温柔和爱意,七双没赶上前去打扰,这才明白师父为何留下漆月行,还让她在天故堂为所欲为。 原来漆月行就是师父小心翼翼放在心里的那个女子呀…… “大师兄,师父他……” “嘘。”七双拦住要往祠堂里去的师弟,推着他走远:“别去,我们回去,别打扰师父。” “师父干嘛呢?” “没干嘛。” “没干嘛为什么不能打扰?” “让你别进去就别进去,走走走,咱们走。” 这一觉睡得漆月行放松极了,醒来的时候自己正紧紧抱着知天风的腰,脸靠着他的胸口,仰头望着知天风的下颌:“奇怪,太奇怪了,很久很久,我都没办法安稳入眠,可跟你在一块我就能睡个好觉,看来……” 漆月行离开知天风的怀抱,伸着懒腰道:“以后应该经常和你睡觉。” “咳咳咳……”知天风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话说得也没什么毛病,可怎么听起来就是有些奇奇怪怪的:“你和别人说话也是这样的吗,毫无禁忌。” 第一百二十六章 杀戮场1 “当然不是所有人了,又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我开口。”漆月行坏笑一下,拍拍知天风的胸口:“当然是谁对我好我才这样的呀……” 说话间一只黑色蝴蝶向漆月行飞来,她熟练接过蝴蝶,蝴蝶在其手中化成一张纸,看了纸上的内容,漆月行顿时敛去笑容,纸在手中化成灰烬,漆月行抬头看知天风:“我得走了,记得照顾好那两只白鹤小崽子。” “出什么事儿了?”知天风伸手想要拉住漆月行,可忽然被拉住手臂的漆月行却像是受惊了的鸟,另一只手劈向知天风,法力炸开的瞬间,知天风也不得已松开了手,只是手臂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伤口,血渐渐涌出,染红了纯白的衣袖…… “对……对不起……”漆月行后退几步,拉开自己和知天风的距离:“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 她以为,出了杀戮场,她可以控制住自己的,可是……可是…… “不要靠近我,我会伤害到你的,对不起……”她什么都不怕,不怕兵器接触,不怕恶语相向,她只怕别人这样用力拉着自己的胳膊,每一次被这样拉着胳膊,她都会竭尽全力去反抗,那是她心底深处最恐惧的东西…… …… 杀戮场。 闭上眼睛,是混沌和迷茫,睁开眼睛,是漆黑和幽暗,漆月行嘴角还流着血,伤口和衣服凝固在一起,动一下就有一种撕扯的疼痛。 什么凤凰神,什么身携凤凰,有个屁用,该没能力还是没能力反抗,锁骨之下的凤凰图腾被连带着皮一起撕下来,那象征着凤凰神的翅膀,第一次展开的时候,她被打伤,狼狈地被带走,第二次展开,就被生生砍断。 她恐怕是这世上最无用的凤凰神了吧,还没有摸清楚自己的法力有多高,就被打进尘埃里。 所以她自己是对的,从未相信过自己是凤凰神,她本就是生活在泥土之中的人,做不了那高高在上的神。 仙门武林虽说各自为派,修炼方法、习武之道,每门每派不尽相同,法术武学本就是各有其道,不分正邪,但即便如此,辟蹊径修炼之人也是不被名门正派所认同的。 严重时期,名门正派更是对不修正统法术或武功的修士武者进行赶尽杀绝式的追捕,直到后来,这些修士被逼至绝境,合众人之力就地设立结界,将自己藏于结界之中,外面的人无法攻破,里面的人也无法出来,自此那就成了一个孤独伫立的结界之境。 一直到如今,那结界的缔造者们在其中各自逝去,结界的法力也就弱下来了。 皇帝缺一个酷刑场所,便下令,命效力于自己的修士倾尽全力将这结界改造成一个人间地狱,名曰杀戮场。 杀戮场,即是一个酷刑之所,其最可怕的地方就是没有行刑者,每个被扔进去的犯人,都是行刑者。 杀戮场的规矩就是最后只能有一个活人走出来,其余任何规矩都没有,里面的罪犯互相残杀每天每时每刻都会上演,最可怕的就是入夜,夜里会有食物被抛进结界,有的时候是馒头,有的时候是馅饼,有的时候是生肉或者死去的动物,伙食好一些,就会有做好的菜倒进来,每当这个时候,就是不择手段争抢这些食物的时候,用人间地狱来形容杀戮场一点也不为过。 第一百二十七章 杀戮场2 杀戮场的规矩,最后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那么这个人就可以出来,可谁都清楚,总有犯人会被送进来,那是杀不完的,杀戮场里没有常胜将军,一直没有站到最后的那个人,把漆月行扔进这里面,跟让她死没有任何区别。 就是在这里,漆月行看到了那一双双让人打心底里害怕的眼神,呆到最后,她知道,那一双双眼睛不是因为充满了杀气而可怕,而是因为在和杀气的背后,是求生的渴望,是摆脱这里的渴求,他们也不想让自己的双手沾满人命,可是他们最后都变得面目全非,最可怕的不是邪恶,而是邪恶背后隐藏的在叫嚣着、挣扎着的良知。 白日,会有一些人在漆月行身旁,偶尔还能像正常人一样说说笑笑,显些让漆月行觉得自己找到了可以和自己并肩作战,保护彼此的朋友。 可一旦到了夜里,那些食物被抛进来的时候,原本白日里和自己要好的人就会反目,他们拖着漆月行的胳膊,想尽各种各样要杀死她,那种绝望和无助让漆月行觉得,死了也是一种解脱。 她就快饿死了,奄奄一息趴在地上,就如在春江阁的地牢里时,宋招玉和她说过的,她就像一只站不起来的狗,总有一天会满脸难堪地死去。 就在漆月行想要放弃的时候,一块冷馒头掉落在漆月行面前,抢食结束了,抢到食物的人活下去,没抢到的要么饿死,要么被杀,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儿。 漆月行把冷馒头用双手握住,仰头去看那个施舍的人,衣服破烂,身材高大,头发和大胡子都乱糟糟的,漆月行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只知道他的眼睛很亮很好看,他的话不多,声音也是很低沉:“吃了它。” 说完就坐到漆月行身旁,这里的人似乎都挺怕他的,他坐在这里庇护着她,旁人不敢轻举妄动,他拿起一块生肉啃咬着,漆月行看他吃生肉,胃里翻腾着想要吐,手里的馒头也有些吃不下去。 大胡子并未看漆月行,只是机械地咀嚼着,说道:“在人间地狱,死很容易,只要你一个人时闭上眼睛,就会有无数的兵器向你飞来,最难的是活着,而且是一直活着。” 大胡子终于微微低头,盯着漆月行看:“你现在看到的活下来的人,都是想活着出去的人,那么你呢?想活还是想死?” “我……我想活……”大胡子的话,让漆月行燃起一丝希望。 “那就把它吃了。”大胡子道。 盯着手里那沾了泥土的冷馒头,漆月行张开嘴不停地往嘴里塞,食不知味,但只要能活着,她就可以吃下去,在春江阁,在千秋氏,无论在哪儿她都是阶下囚,什么样的冷餐馊饭她没吃过?只要能活着,她就能咽下去。 漆月行吃东西的时候,大胡子已经把肉吃完了,开口道:“在这里,你想要出去,就必须学会心狠、消耗和保存实力,你不能让自己极度劳累到无力反抗,更不能让其他人力气鼎盛,这里的大忌就是心软。” “你……你为什么要帮我?”漆月行问道,如果最后只能有一个人走出去,那么他不应该帮她才对,帮了她,那就是给自己又树立起一个敌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杀戮场3 “我并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自己,这些年我在这里面,一直没有盟友,现在我有些吃力了,不想一个人了,就和你互帮互助。” “那……那为什么是我,我没有法力,也不会武功。” “有些东西,你可以慢慢培养,人间地狱里无法使用法术,无法使用内力,这些你没有,也不影响,在这儿久了你就会明白,武艺高强并不是最强的。”大胡子随地躺下,闭上眼睛休息,又说道:“我不会找一个怕我的人做我的盟友,你并不怕我,所以我选择你,现在,吃完了就给我瞪大眼睛盯着,有人靠近我就喊我,我休息会儿。” 虽然不知道大胡子在杀戮场之外是什么样的人,可漆月行却能知道,他在杀戮场之中是屹立不倒的霸主,她也不会想到,在杀戮场仅仅一年的时间,自己就可以和大胡子并肩成为霸主。 从前,有倚兰山里的所有人宠着她,所以她随便玩,不修炼,不练功,顶多被师父骂几句,可在杀戮场,容不得她有一丝一毫地懈怠,只要她心软一分,只要她犹豫一下,只要她落了下风,只会死得很惨,骨头都不剩,她只能战斗,逼着自己成了一个只会战斗的行尸走肉,她的青竹和师父传授的披风棍法成了她在杀戮场站稳脚跟的法宝,她从未想过,自己熟练掌握使用披风棍法竟然是因杀戮场而得。 大胡子告诉漆月行,在杀戮场虽然使用不了法力和内力进行攻击,但却可以好好在体内修炼,他们无法好好睡上一觉,那么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就可以用休息的时间来修炼。 杀戮场是个修炼邪功魔法的好地方,因为血气重,阴气盛,在这里修炼邪气之法会事半功倍。 连漆月行最拿手的一个绝招也是大胡子给她的,那是一个连封皮都没有了的邪功秘笈,他扔给漆月行,让漆月行自己挑着练。 一年的时间,漆月行只练了其中一式,那一式的名字叫做海纳百川。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一个多可怕又多恶毒的功法,即使是日后出了杀戮场,她也从未对人使用过这一绝招。 直到杀戮场只剩下十来个人的时候,真正的最后拼杀才开始,这是唯一一次有一个人能走出去的机会,夜里投食时,外面的人说,天亮时,又会有一大批从战场上败下来的敌军猛兵战将会被送进来。 只要赶在天亮之前,杀戮场里只剩下一个人,他们就有机会出去,要是等到那些人被送进来,又不知道要等上多久,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等到下一次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了。 那一夜的抢食变成了抢命,所有人都在拼尽厮杀,一个又一个人倒下了,漆月行受伤了,大胡子也受伤了,只是大胡子的腿被打断了一只,他只能努力地用手里的大刀拄着地,强撑着着自己站立。 大胡子道:“只剩下你我二人了。” 漆月行点头:“你我之间,只能活一个。” 这样的幕,漆月行早就预料到了,若他们二人能拼到最后,终究会面临自相残杀的局面。 “我很想出去,外面有我拼了命也想要去见的人。”大胡子紧盯着漆月行说道,眼中毫无感情和动容,漆月行把牢牢系在腰间的魂袋又紧上一紧,在这里的时间里,这魂袋就是她的软肋,曾经为了夺回魂袋差点死在别人的手里,如今也是一样,哪怕是死,也要让它和自己永不分离。 第一百二十九章 杀戮场4 “胡子大哥……”漆月行收掉青竹,赤手空拳:“我们开始吧,赶在天亮之前,总要有一个人走出去。” 披风棍法,没有了青竹,披风棍法还怎么施展?可漆月行始终记得大胡子对她的恩情,如果说她欠别人的命,那也欠了他的命。 她也怕死,也怕痛,可是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前进一步,后退一步,或者能不能走出去,都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没什么区别。 “你这样,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大胡子提起大砍刀,随处找了两根骨头和破布把自己的断腿固定好。 漆月行仍旧是点点头:“不必手下留情,我只是想给胡子大哥你一个公平,你我都受伤了,可你的腿断了,我若赢你,那就是趁人之危,你的腿断了,而我不用披风棍法,我们两个扯平了,接下来生与死,我们谁胜谁出去。” 这一仗,是他们二人在杀戮场里打过最艰难的一场仗,一个断腿,一个绝不使用能保命的功法,两个人都满身伤痕,精疲力竭,漆月行徒手打掉了大胡子手里的砍刀,而在这之前大胡子也是用砍刀划破漆月行的背,直到最后两个人各自跪倒在地,难以趴起来。 大胡子是真的很想出去,那外面,有他心心念念的师弟,他努力地在杀戮场活着,只是想出去见他,他答应过师弟,一定会回去的……他从旁边人的身上拔下来匕首,向漆月行爬去,爬到她面前,用力举起匕首,只要把它扎进她的身体,他就可以出去了…… 漆月行竭尽全力爬起来,也没有要躲的动作,只是坐着,仰头看杀戮场的天空,已经渐白,她看着修炼清晰的光亮,笑了,低下头,俯下身将那匕首放到胸口,望着大胡子道:“天快亮了,我们别再打了,不管打多久,都是不分胜负的,杀了我,出去之后刮掉胡子,好好梳洗,用最好的面貌去见你最想见的那个人吧。” “为什么……你明明可以反抗,为什么……”大胡子的刀划破漆月行的皮肤,只要他扎进去,她死他生,结局就明了了。 “快点,杀了我!来不及了!杀了我!”漆月行捏着大胡子的手想让那刀扎进自己的胸膛,可大胡子却退却了。 “快点!杀了他!” “快点!杀了我!” 就像是大胡子每一次吼心软的漆月行时一样,漆月行也在吼心软的大胡子,她对每一个人都曾心软过,唯独这次对自己心狠,而大胡子对每一个人都不曾心软,唯独最后对漆月行心软。 “快点,来不及了,天要亮了!”漆月行拉着大胡子的手要杀了自己,如果这一次机会没有抓住,那么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必须要出去一个人,必须! 大胡子手抓住漆月行的后背,紧紧拥住了她,贴近时他反手把刀尖对向了自己,那刀也不偏不倚扎进了他自己的心口窝,他抱紧漆月行,在她耳边道:“出……出去……出去以后……去……去寻我师……师弟……他叫……叫宋……宋至……” 第一百三十章 杀戮场5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漆月行下意识抱紧大胡子:“胡子大哥……” “不许……说话,听我说,时间……不多了……”大胡子捏着漆月行的后脖颈,在她耳边继续说道:“宋是宝木宋……至……是至高无上的至……寻……寻到他……告诉……告诉他……我……我爱他……他在……春……春……” 天亮了,结界开了一条小缝,外面的人怕是在向里面张望情况。 “走……走!”大胡子揪着漆月行的衣领,用力将她向那出口抛去…… 漆月行回头时,只能看到视线中的大胡子渐渐遥远,他把匕首又狠狠贯穿身体,终于长眠了。 胡子大哥……认识你许久,我还未曾知道你的姓名…… 漆月行出了杀戮场,看管杀戮场的众人皆大吃一惊,在场的修士以法力探测,其中的确无生命波动,确定只活了一个满身血伤的漆月行。 一个看管了杀戮场多年的兵大哥看着这样的女子,也只能说一句:“怎么这么强啊……活着不容易啊,好好活着吧,你走吧,既然有一个人活着出来了,那么之前的名册全部毁掉,开启新一轮。” “慢着。”漆月行虽然身受重伤,可她眼神中的冷酷与杀气却是从杀戮场带了出来,那并大哥好言相劝:“姑娘,能从那人间地狱里走出来不容易,我在这儿这么多年,你也是头一个,你现在身受重伤,我们也不为难你,你也不要想着对我们有什么报复了,快走吧,隐姓埋名,好好生活吧。” “那个名册,给我带走可好?”漆月行强忍着一阵有一阵的眩晕感,踉跄走上前几步:“这个名册上,除了我,都是死人了,我的命,也有他们一份,我把这名册带走,想给他们一个安稳,可以吗?” 那兵大哥愣了愣,道:“我还真没见过你这种人,从那人间地狱里出来的,竟然还有这样有良知的一面,罢了,反正也是要处理的。” 说完兵大哥拿了那本厚厚的名册,放到漆月行的手里:“你带走吧。” “多谢。”漆月行握着那名册,只觉得是沉甸甸的命被自己握在手里,她再一说话,是忍不住吐出来的血,用发臭的衣袖抹了一把血,她抬起头:“朝廷那边,可会知道是谁出来了?” “你大可放心,我们杀戮场也有我们杀戮场的规矩,只要是从里面出得来的,那就和杀戮场毫无干系了,我们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漆月行苦笑,杀戮场铁一般的规矩,无人能更改,也没有人可以不遵守,这一点,漆月行倒是可以不用担心了。 漆月行就这样呕着血一步一步走远了……五脏俱焚般的痛楚却让她更能够感知自己还活着,因为活着,所以才会痛。 忽而听到叫声,停下脚步,回首望去,只见又是许多人被一一扔进了杀戮场,就像那位兵大哥所说的,又要开始新的一轮,杀戮,残忍,人性,较量,永远不会停止,生生不息地存在着,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天波门遇难1 她转头继续向前走,终于走出了杀戮场的界限,却见不远处有黑衣女子坐在树下解棋局,她抬头看到漆月行,那一直冷漠的眼睛里竟然流下了眼泪:“你活着出来了……” “怎么……”漆月行疲惫地走向莫离愁,嘴角还不停地往外流血,却是笑着:“又想打断我的腿了?” 说完这句话,她便挺不住的倒下了。 …… 知天风拽住漆月行的时候,她仿佛一瞬间进入了杀戮场的回忆,平日和自己很熟络的人,像恶鬼一样拖着漆月行,想要把她扒皮抽筋,她怕了,她承认她怕了,她并非有意伤他…… “师父!”几个弟子是来看知天风的,正好看到这一幕,冲到知天风身边,见知天风手臂受伤流血,唰唰几声,几个弟子的剑已经出鞘,纷纷指向漆月行:“你这妖女,竟敢伤我师父!” “住手!”知天风强忍着手腕上传来的阵阵疼痛,语气严厉:“收剑,只是误伤,不怪她。” 他即使是受伤了,也不愿意怪她,也不会让自己的弟子伤害漆月行分毫,漆月行不敢去看知天风的眼睛,只是丢下一句:“对不起知天风,我真的有事要走,日后有机会,我一定好好补偿你,我走了。” 漆月行化出青竹,熟练地御青竹离开,知天风知道,她已经不是从前的漆月行了,以前的她,连最基本的御法器飞行术都不会,如今竟连施法过程或是起势都无法观察出来,可见法力已经并非自己可以想象到的突飞猛进,这三年,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苦难,才得了这一身的本领…… 漆月行离开归去来山门没多久,身边就来了一只黑色传话蝶,没有话说,没有纸条,只是在漆月行前面飞,漆月行飞多快,它就飞多快,漆月行这才知道,这分明就是莫离愁怕自己迷路才派过来的引路蝶。 其实现在漆月行的心里对知天风还是有深深的愧疚,只不过她没时间去纠结这件事情,莫离愁传来的消息是天波门出事了,虽然没有说到底是什么事,但漆月行也能猜到一二了,归去来山门有内鬼,那么其他大大小小的门派也一定会有内鬼,汀白沙和木兰二人怕是被骗了武功绝学,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所以提前被朝廷一派派人攻打,不知现在是何情况,莫离愁应该已经带人赶过去了。 天波门。 天波门的大门两扇都被撞掉了,大院子里到处都是血和被砸碎的东西,天波门差一点就惨遭灭门了,还好莫离愁带着自己的蝙蝠灵妖大军赶来,一个个蝙蝠灵妖在外镇守,朱成璧派来的朱家军才未能得逞。 漆月行和莫离愁杀了皇帝,可过了这么久,外界世人还不知道皇帝已经驾崩,这就表明了皇宫里的人和众大臣被封口,不允许向外泄露皇帝的死讯,无非就是怕这个关键时候得知皇帝驾崩,朝廷的军队和朱成璧的朱家军、宋招玉的春江阁会人心惶惶,他们之所以这么急,也是想在皇帝死讯公之于众之前,先把各个不归顺的门派给解决掉,他们的想法,人尽皆知,现在经不要遮遮掩掩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天波门遇难2 木兰手里握着白玉兰锥,白玉兰锥上血迹斑斑,走进内堂,汀白沙躺在地上,浑身是伤,胸口毫无起伏,莫离愁探了探汀白沙的鼻息,随后起身,丢下一句:“木兰姑娘,节哀。”便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内堂。 一声“节哀”就像在木兰心上狠狠击上一拳一般,两只白玉兰锥纷纷落在地上,木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不停地落下来,她亲自去探汀白沙的鼻息,亲自号脉,把脸贴在汀白沙的胸膛去听他的心跳,可是没有,都没有,没有鼻息,没有脉搏,没有心跳,甚至连血都在外面流干了。 他说了会保护木兰这个妹妹的,所以除非他战死,否则不会放弃抵抗和战斗,他即便是死了,手也紧紧握着沧华锤,汀白沙的沧华锤,白底红纹,可被血染了,此时一看,竟是全红了。 他握着沧华锤勇敢抗敌,只让木兰在自己身后解决几个毫无威胁的小喽啰,他始终把她护在身后,始终尽到了一个做哥哥的责任,为了妹妹,无所畏惧。 “兄长,你累了对不对?嗯……”木兰哭着,却是故作坚强地乖巧点头:“你累了你就睡会儿,安心睡会儿。” 像是汀白沙还活着一样,木兰想要帮他把沧华锤从手里拿下来,可他握得太紧,无论如何也松不开,木兰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时间泣不成声:“兄长,大哥,我很好,我没有受伤,大哥……我很好,你睡吧,你安心睡吧,你真的不要再担心我了……” 她想起娘去世的那天,自己和兄长都在她的床榻旁,娘拉着兄长的手说:“沙儿,我虽不是你的亲娘,可自打我进了这天波门,你就一直待我十分敬重周到,你爹走了之后,你就像一颗大树一样,努力生长,长高长大,庇护着我和你妹妹,谢谢你,真的要谢谢你,如今我不行了,我还想最后求你一件事情,用、用你手里的沧华锤,好好保护你妹妹,因为从此以后,世上便只有你们两个是至亲了。” 那天,直到娘去世,汀白沙都未曾说过一句允诺的话,那在木兰心里一直是个结,就算平日和汀白沙生活在一起一直是兄友妹恭,可木兰始终觉得汀白沙心里还是没有把自己当成至亲妹妹。 她不曾怪过汀白沙,毕竟汀白沙心中最爱的仍旧是他早逝的娘亲,他没有因为爹娶了自己的娘,还生下了自己而恨,这么多年一直待自己很好,自己已经很感激他了。 可就在这一刻,木兰看到了汀白沙即使已经咽了气却还不愿意松开沧华锤的时候,她忽然明白了,原来一直不懂亲情,一直不懂兄长对自己如大树般的疼爱的人,是自己……他并非没有允诺娘,而是只想用行动来承诺。 兄长确实用沧华锤护住了自己,可是自己却没能护住兄长…… “兄长……兄长!!!”木兰扑到汀白沙身上痛哭:“兄长,你怎能不再护我了,你怎能不再护我!以后的日子,没有你,我怎么办,我离不开你啊兄长……” 莫离愁站在屋外,很冷静地看着木兰痛哭,只是眼睛里却不知为何有些泪光闪烁,从此以后,世上又多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可怜人,失去了所有至亲,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天波门遇难3 ……人物小结…… 《汀白沙志》 年幼丧母守天波, 汀兰渔父喜自在。 父离徒留为门主, 一诺千金撑家门。 善待继母与亲妹, 庇护之锤不离手, 岸芷汀兰汀白沙, 镇守天波陨沧华。 汀白沙从此拜别人间,若有来世,还愿入世,不为其他,只为守护。 ……小结结束…… 漆月行到天波门的时候,汀白沙已经入土为安,木兰把他的后事,一切都打理得很周到,这么多年,她也没能替兄长做什么事情,没想到终于要为他付出了,却是替他办一场他可能会满意的葬礼。 外围还有朱家军的包围,漆月行未入天波门,而是直接去进攻朱家军,前方战斗,有蝙蝠灵妖在空中看到,立即回来禀报:“主子!漆姑娘动手了。” “她来了。”莫离愁脚下生出黑烟,腾空而起,手上阴灵爪以戴好:“走,进攻!” 莫离愁带蝙蝠灵妖军前去支援漆月行,木兰怎么可能会放过给兄长报仇的机会,脚踩两只白玉兰锥,御白玉兰锥紧跟其后。 漆月行使出青竹双剑,每一招每一式都凌厉狠毒,但凡与之接近的人都纷纷死在其青竹双剑之下,江湖之中谁也未曾见过一个如此使用青竹双剑,出手狠辣阴毒的女子。 莫离愁带蝙蝠灵妖加入战场,阴灵爪更是邪气阴狠,每一次施法,那团黑烟就会要了人命。 一朱家军被摔在木兰面前,紧接着青竹剑贯穿喉咙,漆月行脸上溅了血,抬头时,木兰才看清楚她的模样,惊愕地看着漆月行:“漆……姑娘……你是小行?” 漆月行利索拔出青竹剑,望着木兰微微一笑:“木兰姐姐,好久不见了。” 忽而漆月行出手,剑经过木兰耳旁,木兰感受到着阴冷之力,恐惧之时闭上眼睛,而漆月行的剑未曾伤到木兰,只是刺死了木兰身后想要攻击木兰的朱家军。 “木兰姐姐,你还记得是谁杀了汀门主吗?”漆月行问道。 木兰睁开眼睛,那个杀死自己兄长的人,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是朱家军的一个首领,右眼之下有颗黑志。” “好。”漆月行嘴角一扬:“那就让我们来玩找东西的游戏吧。” 漆月行边杀边找,游离到莫离愁身旁:“莫姐姐,右眼之下有颗志的人,找到他。” “放心,任谁逃了,都不会让他逃了的。”莫离愁一爪掏穿一人,手是红着出来的,可阴灵爪是不会沾血的,莫离愁手上的血自己缓缓流走,这双手,又变得干净洁白。 漆月行目光中显现出几分凶狠:“不只他,这里的所有人,都休想活着离开。” 一场恶战从天亮时打到天黑,直到最后只剩下最后一个敌人,正是那个右眼之下有志的首领,被重重摔到木兰脚下。 漆月行道:“木兰姐姐,这个人交给你了,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现在,天波门外围的朱家军一个未留,想那朱成璧也不会再次轻举妄动,天波门后面的事情我们也不便插手,就此别过。” 漆月行与莫离愁飞空开路,带着蝙蝠灵妖军离开,木兰还未来得及说声感谢,她们就已经不见踪影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千秋鸿门宴1 仙门大宴如期举行,一直以来都有些死气沉沉的江湖武林因为这一场不情不愿的仙门大宴又重新有了些波动,除了曾经盛极一时的几大门派,其他一些曾经没什么名声的小门小户也来参加,可现在已经是亲朝廷的他们,派头架势可是不小,一副趾高气扬,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人的样子。 仙门大宴之上,朱成璧高高在上坐着,左侧是宋招玉和灵犀,右侧是巫山派的掌门正言道长,再其下分别坐着郐冀云山掌门林披拂、水城城主水慈恩,以及戒门门主陈安。 再往下才是倚兰山原上圣人宫士郎、隐逸郎君永夜、风流于少于北流、余香女君烛怜光,归去来山门简斋居士空流霜、枯桑公子知天风、迢迢道人迟弄星、等闲庸人,春江花月夜花月阁花有清、月有阴,天波门中人迟迟未见露面。 朱成璧手指在把手上轻轻点了点:“这天波门之人,可是不守时,大家都在这里等了许久,也不见他们露个面,这在座的前辈们,恐怕都渴了饿了吧。” 亲朝廷的门派宴桌上是好酒配佳肴,而其余的桌子上,则是空空如也,朱成璧这言外,多有几分羞辱之意。 “天波门新任门主,木兰,前来参加仙门大宴。”木兰一改往日装束,梳了成熟稳重的发髻,描眉画目,妆容精致,着一身深紫色绣金蟾锦鲤服饰,走进宴堂之中:“木兰家事缠身,故而姗姗来迟,请各位仙友多多包涵。” 木兰自称天波门新任掌门,众人顿时议论纷纷,木兰则是对旁人视若无睹,目光紧紧盯着上座的朱成璧:“共悦居士,我天波门前些日子出了些事情,兄长不幸归天,如今我木兰一人代表天波门来参加您的仙门大宴,希望您不要介怀。” 这一番言辞,倒是衬托地朱成璧至高无上的地位,名义致歉,实际上是在讽刺朱成璧的所作所为,仙门大宴自古以来便是众多仙门轮流交流学习的宴席,如今木兰一口一个“您的仙门大宴”,是当着众多仙家的面下朱成璧的脸面。 “木掌门。”水慈恩开口道:“这是众位仙家的仙门大宴,并非共悦居士一人的仙门大宴,怎么这几年起起落落,你都忘了仙门大宴是仙门武林自古以来的规矩了?不过也可以理解,您刚丧兄长,有些头脑不清也实属正常。” 水慈恩相貌平平,功夫也是平平,她所统领的水城,在春江花月夜的地界之内,江南水乡,略占一隅,故而地界狭小,弟子人数不多,门内习武,于江湖之中也无大建树,只因当初第一时间站出来投靠着朝廷,没少藏着朱成璧干些见不得人的恶心事儿,所以现在才能坐在上席,高声阔气说话。 “这位是?”木兰没有要立即落座的意思,目光又转向水慈恩,水慈恩蔑视一笑:“我是水城城主水慈恩。” 木兰听了低声微笑:“没听说过。” “你……”水慈恩立即脸色微怒,木兰抢先她一步道:“江湖之中人人都知我木兰与兄长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即便如此,我也是他的亲妹妹,我爹的亲女儿,我即使不报姓,众位前辈、仙友也知道,我名为木兰,姓汀,我为掌门,那就得称我汀掌门,水城主张口就来木掌门,这不是不懂礼数吗?不过,我也可以理解,毕竟水城主出身自不知名的什么水城,见识鄙陋,孤陋寡闻也实属正常。”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千秋鸿门宴2 “你放肆!”水慈恩拍案而起,眼神与木兰僵持不下,看似欲交手,战斗一触即发。 于北流往永夜身边靠了靠,小声问道:“二师兄,天波门的辛夷居士一直以来都是性子软,温温柔柔的,话也不多,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伶牙俐齿,言辞厉害了?” 永夜望着那堂上倔强挺立的身形,也忍不住叹息一声:“明明是温柔贤良、隐忍豁达的朴子,本该岁月静好,与世无争的,却偏偏也卷入这场权力的是非之中。” 言罢,永夜开口道替木兰解围道:“朱掌门,仙门大宴的吉时将过,该请汀掌门落座了吧,否则,也不合仙门大宴的规矩吧。” “隐逸郎君说得好,汀掌门,落座吧。”朱成璧眼神望向水慈恩,他开口了,水慈恩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忍下了这口气。 木兰落座,整个天波门得坐席也只有一张而已,朱成璧早就知道汀白沙不会来了,只是道貌岸然,还不肯承认他的朱家军去天波门做了那狠毒之事。 方才永夜替木兰解围,木兰向永夜投以感激的目光,又向永夜微微颔首,她就是如此之人,别人对她一分好都会记在心里,正如永夜所说,若没有这些权力与纷争,木兰会是一个安于岁月,温良如水的女子,只是现在没了兄长的庇护,只能自己一个人撑起天波门的重担,有所得,便会有所失。 朱成璧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水饮下,似笑非笑:“开席。” “开席!”一声接一声,婢子厨娘们这才各个忙活着把佳肴和酒水送上来,各个席面刚摆满,朱成璧就开口对一旁的宋招玉说道:“招玉,听闻今日仙门大宴的仙兽由你来准备,既然席已经开了,这仙兽怎么还不带上来呢?” 宋招玉微微颔首道:“既然宴席已开,那就请上仙兽吧,灵犀。” “是,属下这就去把仙兽请上来。”灵犀起身走出大堂,众人翘首以盼,不知是什么仙兽,如此大的阵仗。 很快,灵犀带着一个巨大的笼子,只是若不仔细看,竟像是个空笼子,但定睛再看,里面是挂着掌心大的一块泛白的东西,像是纸,又像是什么东西的皮。 众人不明所以,那巫山派的掌门正言老道长眯着眼睛细主,这笼子之中究竟是何仙兽啊?老朽老眼昏花,这看不清楚呀。” “正言道长,看不清楚,您可以走近看,正好您看清楚了,也可以告诉大家,这到底是什么仙兽。”宋招玉嘴角微扬,这话说得平心静气。 正言道长依言上前查看,仔仔细细地看过之后,问旁边的灵犀:“灵犀姑娘,这纸上绘着的,可是凤凰图腾?” 灵犀得意点头:“正言道长,您不愧是德高望重,见多识广的道长,这的确是凤凰图腾,只不过这可不是什么纸,这是一块人皮啊。” “啊……”正言道长惊得退了一步,说话都结巴起来了:“什……什么?人皮?”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千秋鸿门宴3 众人大惊,这仙兽怎么会是人皮?或许他们都不曾记得三年前漆月行身上的凤凰图腾便是凤,可倚兰山之人,和知天风,却是忽而明白了,这是从漆月行身上生生撕下来的。 “无耻……”知天风一掌将面前的桌子击碎,引得众人看向自己,如故出鞘,直指灵犀:“这是你们从她身上割下来,对不对,对不对!” 尾音带着颤抖,知天风的心抽动着在痛,他不敢去看那凤凰图腾,它虽是洁白干净的,可在他看来却是血淋林的罪恶。 他是不知漆月行这三年都经历了什么,可如今看到这张割下来的皮,他还猜不到吗?其他的伤,其他的痛苦,只会比这一张皮多,不会少半分,她……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原上圣人听到这是人皮的时候,也明白了这是谁的,那一瞬间的痛,如万般马蹄在心上践踏过一般,竟是呕出一大口血来。 “师父!”永夜扶着原上圣人,让他靠着自己,于北流走出来,站到了知天风的身边,除了御法器飞行的时候,他极少现出他的不束鞭,这一次,怒火中烧,不束鞭已然握在手里。 不束鞭看似只有一根竹笛一般长短,但可伸可缩。可长可短,虽是硬鞭,却带弹性,怪异出力,寻常人不见得能找到破其之法。 “天风。”空流霜见状却是坐不住了:“天风,回来。” 知天风从不任性妄为,也极少出手打架,近几年来,这恐怕是第一次,也是众人第一次见枯桑公子发怒了。 即使是空流霜开口了,知天风也毫无收剑之意,知天风的剑,于北流的不束鞭,双双指向灵犀,灵犀见状则是佯装出一脸的委屈:“是谁的身上撕下来了?我怎么听不懂呢?自然不是什么要紧的人,怎么二位要因此破坏仙门大宴吗?” “不是他们要破坏仙门大宴,而是我要破坏仙门大宴。”漆月行背着手,红衣飘扬,公然走进大堂,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笑容,眼神却是让人一看便有些胆颤的寒冷。 座上朱成璧、宋招玉,堂下灵犀看见了漆月行都像是看到了鬼一样难以置信,明明万般确定她已经死了,可她竟然就这样站在这里,明明……是进了杀戮场那个人间地狱的,怎么还能活着走出来?多年以来难以有人从杀戮场里走出来,尤其是像漆月行这样微弱功法在身之人,出杀戮场是绝不可能之事,绝不可能! “永夜……那……那是小行是吗?”原上圣人呆呆地望着漆月行,永夜在一旁却已经眼中噙泪:“是、是小行,是小行师父,是她……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小行还活着……”烛怜光不禁落泪:“她还活着……” 漆月行环视四周,还未开口就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于北流是用跑的,跑着去把漆月行抱住的,紧紧地把漆月行扣在怀里,与漆月行说话时,已经是带着哭腔:“小师妹,你回来了……你回来了……你还活着……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千秋鸿门宴4 “狗师兄……”漆月行的手缓缓放到于北流的背上,同样拥了于北流:“狗师兄,还是不是个男人啊,居然哭了,太丢了,我都替你羞。” “羞就羞吧,只要你还活着,让我哭一辈子都行。”于北流松了漆月行,摸了摸漆月行的脸:“让师兄看看,你瘦了,本来就吃不胖,这怎么又瘦了……” “九师兄,照顾好师父,这公道,我自己讨回来。”漆月行侧头看向原上圣人、永夜和烛怜光,微微点头,他们终于重聚了。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叙旧的时候,还有一场“恶仗”要打。 漆月行四下望着,道:“这仙门大宴,可是添了好些眼生的面孔啊,是这几年五大门派太过没落了,所以什么小户人家都能在仙门大宴上成为座上客了,看到了,还真是有些想笑呢。” “好狂妄的一个人。”水慈恩起身:“不知何姓何名何号,一个黄毛丫头,也敢说我水城是小户人家。” “悠悠江湖一小卒,无名无姓无号。”漆月行眉头一挑,看着水慈恩的眼神充满了挑衅:“只不过,这位仙家也是在江湖上无号的吧?你说水城是大户门派,怎么不见你靠着水城在江湖上得个一名半号的呢?若你水城有何高深法术或是武功绝学,那怎么也不见你这个掌门凭着一身本事在江湖上混出个响当当的名号?” “一派胡言!”水慈恩气极,表情有些扭曲,是被漆月行这一番话给戳到了痛处,恼羞成怒了。 漆月行大有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不过是居于江南水乡中如同黄豆粒那丁点大的地方,托着凤岭城春江花月夜的名声才坑蒙拐骗来些歪瓜裂枣的弟子,靠着给别人做条听话的哈巴狗才得以在这里占据一席之地,你有什么好显摆的?有什么脸面说你水城是大户门派?别忘了,自持过高太久,容易摔得粉身碎骨。” “你欺人太甚!”水慈恩飞身出刀对漆月行出手,刀未碰至漆月行,一道寒光闪过,知天风以剑挡下这一击,坚定地护在漆月行身前。 “天风!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空流霜出声制止知天风,并非空流霜胆小怕事,他作为仙门八杰,全权打理归去来山门的简斋居士,也是一身的修为,他怎会助纣为虐,不敢反抗? “流霜,我知道我在做什么。”知天风毅然决然握剑立在漆月行身前:“从心。” “天风。”空流霜起身走到知天风身边:“你难道忘了我们每一次是怎么一败又败的吗?” 消法咒,每一次都是栽到消法咒上,春江花月夜、倚兰山、归去来山门,三大修法门派,本该傲立天下的,却落得如今地步,只因这一消法咒,不知宋招玉和朱成璧是如何做到的,本是只能单向有效的消法咒,却可以群体施咒,每一次的反抗都因身中消法咒而无可奈何,他们没有找出这消法咒的解决方法,就无法与朱成璧和宋招玉抗衡,这些年他们吃过的亏太多了,这次又会有什么不一样呢? “这次不同。”知天风道。 “又何不同?” 说话间水慈恩竟发动了致命一击,知天风推开空流霜,运功于剑,反手回招,劈得水慈恩的刀径直断裂,一股内力逼得她连连后退,倒地呕血。 第一百三十八章 海纳百川1 “什么!” “怎么会!” 空流霜、、迟弄星三人惊在原地,众人也是目瞪口呆,归去来山门修习剑道术法,法力与剑道合二为一,相辅相成,可知天风刚刚这一招,明显未使用法术,而是浑厚的武功内力在运剑。 同时剑道出身的郐冀云山掌门林披拂一时间竟忘了自己乃是亲朝廷一派,知天风这一招实在是令人惊叹:“武法双修,只在典籍史书上听过的武法双修之道,今日竟亲眼所见!” 武法双修之人,百余年内皆是凤毛麟角,修法术之人难以运作内力,习武之人内一成,经脉已定,也难修法术,可知天风竟能够同时作用法力与内力,将二者结合融于一体,这是武林难得一见的奇才! 迟弄星观星所得,有人武法双修,没成想竟然就在自己身边,竟然是自己的天风师兄。 没人知道知天风为了武法双修究竟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只能看到如今他站在这里挥剑即是武林中的传奇之事,数次吃了消法咒之亏,三大修炼法术的门派竟然对于敌人的入侵竟然毫无招架之力,一路落败,他无法双修,即使身中消法咒,也可催发内力,抵抗敌人,也可……护住他最想护住的女人。 “知天风……”漆月行在知天风身后:“你……你武法双修?” 别人不知,可漆月行在杀戮场是看过那本奇招异式的破书,她练成了海纳百川,也看过了里面全部的内容,巧的是,那里面有记载如何武法双修。 书是有残页的,她只看到了武法双修的前半部分,也是武法双修的唯一方法,武法双修的前提是要将全身法力凝结,之后自行断掉浑身的经脉,断经脉之时还要保持清醒,忍受断裂经脉的剧痛,断掉经脉之后该当如何她未曾看到,第二页被撕去了,可光是断掉全身经脉这一点,就几乎是冒着惨死或是从此变成废人的风险了,他怎么可以用这样极端的修炼方法? “不管什么修炼方法,现在我站在你面前,就没人可以伤到你。”知天风护着漆月行的心坚定如铁。 这样说来,漆月行心中也明白了,这些年各门派都是受了消法咒的制约,可消法咒一事一直是个谜团,至今不知朱成璧和宋招玉是如何做到的。 “枯桑公子,你是仙门四君之一的仙门君子,整个仙门武林的楷模,如今你竟公然破坏仙门大宴,重伤于我!”水慈恩由着旁人把自己扶起,用力蹭掉嘴角的血,知天风收剑而立:“是你先动手,非我恶意中伤。” “你要骂就直接骂我,不必骂知天风,他是枯桑公子,即使伤了你,那也是仙门君子替天行道,教训一下你这不知名还乱吠的野狗,他做的是正经事。”漆月行欲上前,却是仍旧被知天风拦着,她拍拍知天风的胳膊,让他安心,知天风知道,有些事情,漆月行一定要自己做了才算了结,也不拦着她了。 “仙门大宴之上,重伤座上客,这是正经事?什么仙门君子,我看他是仙门败类!”水慈恩恶狠狠道,被知天风剑气所伤之处还暗暗作痛。 漆月行笑容忽而敛去,随即又邪邪地笑了,继续道:“只不过,枯桑公子是正经人,他伤你只是小小的一下,他做的是正经事,那么不正经的事,就由我来做。” 第一百三十九章 海纳百川2 话音刚落,漆月行一影划过,已经到了水慈恩面前,水慈恩未来得及说话,只见漆月行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扇过去,这一个耳光力气大得很,水慈恩摔倒在地,脸上明显一个红色的手指印。 “我杀了你!!”水慈恩奋力爬起要攻击漆月行,一掌击在漆月行胸口,她是一心要漆月行死的,打的这一掌,是使了十成的功力,可这掌打出去威力十足,贴到漆月行胸口上时却好像软绵绵的一样,漆月行不仅承受了这一掌后还屹立不倒,反而还用手抓住了水慈恩的手,这一瞬间,水慈恩觉得身体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流动,待到漆月行满意了,水慈恩半生的修为也都到了自己身体里,而后水慈恩精疲力竭,身子有些站不稳,漆月行甩手又是一巴掌,水慈恩趴在地上,半晌动弹不了,勉强能抬起头时,两边脸颊都带上了红印。 看到她两边脸都印着红彤彤的五指印时,漆月行总算是放心了:“我生怕你这张漂亮的脸,因为我两边下手轻重不一而不对称,不过现在看来,我的手法还是可以的,不错不错,很对称,很好看。” “啊!!!”无力起身,无力动弹,无力报仇,水慈恩崩溃大哭:“啊!!!!我要……我要杀了你!!!!” “来人,水城主意识不清,心性失控,先带下去休息。”朱成璧大手一挥,便有几个听话的来把水慈恩带下去。 朱成璧可是囚禁了漆月行整整一年有余,宋招玉从漆月行身上拿下来了最想要的凤凰,他也从她身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严苛的酷刑,威逼利诱都用在过漆月行的身上,自然对漆月行的那两把刷子了如指掌,就算是漆月行活下来了,他也不相信漆月行能成什么气候,刚刚任由水慈恩闹,想借水慈恩的手收拾了漆月行,可也是试探到了,这次漆月行活着回来,确实与以前不相同了。 “既然是老朋友见面,还请漆姑娘上座吧。”当着众多仙家的面,朱成璧自然不会轻而易举让漆月行说出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只要拖住了时间,给自己的人时间去部署和攻打其他门派,就已经足够了,仙门大宴只有三天,他能让这些人聚在这里三天,一切就如计划进行了。 果然,谁也没有看出来刚刚漆月行是怎么打败水慈恩的,甚至于连刚刚在旁边近处观看过的人都不知水慈恩为何浑身无力,只当她是被打伤了。 殊不知,漆月行刚刚对付水慈恩,漆月行就已经使用了一次海纳百川,所谓海纳百川,即是百川归海,靠肢体的接触,漆月行可以吸收该人的法力和内力,漆月行不轻易用出这一招,是不想随便毁人修为。 水慈恩是第一个尝到漆月行海纳百川的人,算她倒霉,成了漆月行第一个迫切想废了功力的人。 “我就不坐了,毕竟这上座的人里面,没一个行得正做得端的,我还是不混进去了,毕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漆月行回身走向装着凤凰图腾的笼子,仰头看向那里面的皮肤,看到它,仿佛右肩又能感觉到那皮肤从身上生生撕裂的苦楚。 没错,那日他们把她从倚兰山带走,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她身上有他们想要的、想利用的东西,灵犀与朱成璧抢人,最终才约定,先让灵犀带她回春江花月夜给宋招玉,可凤凰和那双凤凰神翅膀,宋招玉只能选择其一,一旦得到其中之一,就把漆月行送到千秋氏。 第一百四十章 海纳百川3 宋招玉扬言要杀自己,又弄出个什么请愿书,可即使如此,漆月行也知道他只能折磨,不敢杀了自己,因为朱成璧还在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一点可图之物,宋招玉绝不敢立即就把自己杀了。 半年里他想尽各种办法折磨漆月行,想要让漆月行交出凤化后的凤凰,漆月行在那儿吃了不少苦头,可最大的苦头,就是在他发现了漆月行右肩锁骨之下的凤凰图腾。 他要漆月行把凤凰交出来,可漆月行实在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自己肩上这只凤凰喊出来,任他怎么折磨也没有办法。 还是灵犀为宋招玉想到了这个办法,反正都是要把漆月行送到千秋氏的,既然不能长久留下漆月行,那就把这块图腾连皮割下来,不就能很好地保存了吗? 所以撕下图腾的那一刻,漆月行哭得撕心裂肺,那种活剥的痛,是她现在只要看一眼那图腾,就会觉得右肩传来一阵疼痛。 她痛恨的是,为何从自己身上剥下来的图腾,如今却为他人挂在仙门大宴上做仙兽供人观赏,那什么时候是他们的东西了,自己身上的皮,什么时候成了他们的东西了! 灵犀以身挡住漆月行:“你要做什么?” “你要做什么?”漆月行反问灵犀,她还记得割皮之时是谁下的手,灵犀这双修长漂亮的手,做的却是狠辣恶毒之事,除了割过自己的皮,还折磨得多少人生不如死,又沾染了多少无辜良善之人的性命。 “保护仙门大宴的仙兽,是我的职责。”灵犀说得十分义正言辞,可漆月行听了却是觉得可笑至极:“那剥我的皮,是不是也是你的职责呢?仙门大宴的仙兽,哼,我想请问你,这是我身上的图腾,怎么成了你们春江阁用在仙门大宴上的仙兽了呢?你们觉得,这是你们的东西吗?” “在谁手上那就是谁的东西。”灵犀直视漆月行,话音刚落,只看漆月行抬手,就狠狠挨了一耳光,写一下着实把灵犀打懵了,捂着脸瞪漆月行,漆月行揉着手心道:“都说打人不打脸,可有些人的脸,不打不行。” 灵犀这几年被宋招玉娇纵惯了,平时对别人颐指气使,一副刁钻刻薄的样子,别人也得忍着,除了宋招玉,她甚至连朱成璧都不放在眼里,什么时候受过这样扇耳光的羞辱呢?而且还是曾经自己的阶下囚,被自己踩在脚下的犯人……这对灵犀而言是奇耻大辱,不报不休。 灵犀对漆月行动手,双手握着短刀,漆月行赤手空拳,几招就把灵犀手里的短刀夺到了自己手里,而后刀刃逼在灵犀脖子上:“你以为,我想杀了你吗?你错了,只是想让你也尝尝剥皮的苦楚罢了。” 短刀在漆月行手中转动,同样的右肩锁骨之下,同样大小的皮块,手起刀落,连带着衣服落下来,灵犀惨痛大叫,右肩的伤口触目惊心。 “灵犀。”宋招玉施法围绕灵犀,灵犀被法力拖起飞到宋招玉的怀里,他搂着灵犀,面色变得更加阴沉:“漆月行,仙门大宴,岂是你撒泼的地方?动了我的人,你以为你还出得了这里吗?” 第一百四十一章 海纳百川4 我的人…… 这是他第一次说自己是他的人,在他怀里,灵犀甚至觉得哪怕是自己痛死了都是值得的。 这也是宋招玉第一次抱自己,灵犀颤颤巍巍的手搂住宋招玉,安安心心地窝在他怀里,这辈子,恐怕也难得几次这样的拥抱了。 “你的人,宋阁主,想不到你还是有心的嘛,我还以为你冷血无情,谁也不能让你动恻隐之心呢。”漆月行看宋招玉和灵犀这般面子上的深情款款,实在是恶心至极,俯身捡起那块带着血的皮,甩进了笼子里,而后欲伸手开笼子的门,顿时多位仙家飞身出来制止。 正言道长为首,拂尘对着漆月行:“这位姑娘今天在仙门大宴上好生气派,自古以来,这仙门大宴也没有你这样破坏规矩的。” “自古以来?”漆月行把手放在笼子上:“仙门大宴开办多年以来,您恐怕这是第一次参加吧?以往仙门大宴什么样,您知道吗?” “你……”正言道长怒目:“狂妄小儿!” 他未出手,只听笼子一声巨响,整个爆炸开来,冲击了正言道长及众包围她的仙家连连后退,漆月行夺过凤凰图腾,背手立地:“这是从我身上生生扯下来的皮,今日我夺回,谁不服,谁就上,我奉陪到底。” “漆月行,你本就十恶不赦,我真后悔,当初没直接杀了你。”宋招玉天净螺旋刃在手,刚欲出手,却听朱成璧开口说道:“招玉,休要引战,仙门大宴不该见血,你快带灵犀去疗伤吧。” 宋招玉心知肚明朱成璧要拖延时间,这时交手,不知后果会如何,打横抱起灵犀,灵犀靠在宋招玉怀里,仰望着宋招玉:“我、我可以叫您一声招玉吗?” 不是公子,不是阁主,不是主子,而是叫他一声名字,只要能得他一声回应,她怎么痛都值得。 “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我带你下去上药。”宋招玉脸上看不出任何感情,抱着灵犀离开宴堂。 “漆姑娘既然来了,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了,不如就坐下,我们继续探讨练武修行之事。”刚才他们针锋相对,朱成璧作壁上观,看出来了,如今漆月行回来,不是个轻易好惹的主儿,他不会让漆月行一个人毁了他所有的计划,总还是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吧,贸然行动,自然不是他的做事风格。 “我看,仙门大宴就到此结束吧,这大家坐在这里,词不达意,食不知味,何必呢?”漆月行把凤凰图腾收进百宝囊里,又听朱成璧道:“漆姑娘,今年的仙门大宴是我们千秋氏办的,结不结束,什么时候结束,你可说了不算。” “那是谁说了算呢?”漆月行直视着朱成璧:“谁说了算,我就和谁打,打过之后,才能说清楚,到底谁说了算。” 漆月行转身面向众仙家又道:“各位恐怕还不知道吧?现在的皇帝已经死了,朝廷动荡不稳,群臣无首,这天下战乱是否还继续下去,已然非定数,所以大家还要忍受自家门派受诸多羞辱吗?这场仙门大宴你们来了,就是来看清楚这些人的嘴脸的,只要你们不再怕,仙门复兴,指日可待。” 第一百四十二章 海纳百川5 “这仙门之中,消息最为灵通,皇帝死了,我们怎么谁也不知道呀?”不知是谁问,漆月行从怀里拿出一个玉扳指:“这是皇帝手上的扳指,我杀了他,以这扳指为证。” “漆月行,你可知道,刺杀皇帝乃是死罪!”朱成璧终于坐不住了,他与宋招玉极力与朝臣、皇子们周旋才得以封住皇帝死讯的消息,如今竟是出自漆月行之口,漆月行举着扳指好让朱成璧看清楚一些:“死罪?我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难道还会怕什么死罪吗?这一点,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呀。” 朱成璧仅仅捏着自己的衣袖,冷声道:“来人。” 朱成璧一声令下,戒门、巫山派、郐冀云山、水城以及千秋氏众仙家弟子将整个大堂团团围住,落红先生复君山不在其中,绝世贵女宁倾城和野女将军落红英也都不在,千秋氏虽是弟子众多,这些年来迅速庞大起来,可各个院的院主却都不知去向,如今喊来的,都是些修为不高的弟子。 在场众修炼仙家无法出手,再一次被消法咒困住,若打起来,便是让人惊心动魄的一场仗。 “正好很久没有活动活动了,我看,就痛痛快快打一场好了。”漆月行拿出青竹,而后知天风也来到她身旁,二人倚背而立,一人握紧青竹,一人手持如故。 “师父!师兄!师姐!各位仙家,你们所有人退到角落,这场仗,交给我们两个。” “这就和我结盟了?”知天风拉了一下漆月行的衣袖:“你行不行啊?别一会儿别人打得哭鼻子。” “行不行,打了才知道。” 漆月行甩着青竹使出披风棍法,受消法咒影响,她没办法施法,但青竹受过彧寻知的改造,用出披风棍法时可抵挡法力攻击,披风棍法本就是攻击力十足的法术棍法,若是使用纯熟,甚至一棍即可让人丧命,而在漆月行手中,以青竹加持,披风棍法的威力更胜一筹,一招横扫十几个小弟子,不在话下。 而知天风的归去来剑法一向境界高超,加之知天风武法双修,虽法力受消法咒影响无法使用,但可运功以内力出剑,更是以一己之力打倒敌人无数。 漆月行是不怕死的,就算她今日死在这里,也算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她只是怕师父、师兄和师姐受伤,可朱成璧就是抓准了漆月行的软肋,他吩咐正言道长带人去掳原上圣人,他知道,原上圣人是漆月行最在乎的人,只要能挟持原上圣人,就能制住漆月行。 正言道长对原上圣人出手,原上圣人躲避不及被揪住衣领拖了出来。 “师父!”漆月行拉住原上圣人的胳膊,奈何正言道长仍旧不松手,漆月行提棍狠击,竟生生打断了正言道长的胳膊。 自漆月行和知天风二人动手,在场所有人他们皆手下留情,只打伤,不杀人,这断臂也是漆月行第一次下狠手,青竹落在正言道长的胳膊上,他断臂,若落在头上,则是送命。 “呃……” “九师弟!” 漆月行回头,看到于北流替烛怜光挡了一刀,正伤在胸口,刀伤不深,却不知是否入心。 “九师兄……”于北流胸口在流血,那人还要拖着于北流打,那一幕刺痛了漆月行的眼眸,神情骤然恍惚,杀戮场的一幕幕赫然在目。 第一百四十三章 金色牢笼1 “啊!!!” 那种恐惧,那种压抑,那种绝望,全都涌了上来,她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地想要杀人,青竹为两截,青竹双剑出鞘。 这一天,千秋氏的仙门大宴,被失控的漆月行变成了真正的人间地狱,青竹双剑被血染成红色,她一身红衣带着血腥味儿,脸上、手上溅血斑斑,见到人就砍、刺,手段如同在杀戮场里一样,就好像他们……只能活一个…… 发了狂的漆月行一时间杀人无数,惊骇众人,只要看到倚兰山中人受伤,发狂就会继续维持,她真的是怕了,太怕会失去至亲,太怕陪伴自己成长的亲人受伤,她不愿他们受像自己一样的苦……她控制不了这种痛苦和恐惧…… 她修炼失去意识,甚至不知道这场仙门大宴是以何收场,她不知为何沉睡许久,睡梦中一次次重现那些痛不欲生的绝境,剥皮、断翅、欺骗、杀戮,那些痛苦不堪的黑暗回忆除了不断折磨着漆月行,早知是这样,她宁愿死了,宁愿死了…… 昏昏沉沉痛苦了好久,总算有一束光亮照进自己黑暗的视线里,漆月行睁开眼睛,视线模糊着,她努力了好久才能够看清楚,不是倚兰山,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而是一个空旷至极的台子,仔细看过,也不是浮云台,这地方不仅陌生,连“房间”也十分陌生。 起初不经意看,入眼的是一条条金色的杆子,可再从上看到下,四周看过,这就是一个金色的笼子。 又落到他们手里了…… 漆月行自嘲地笑了起来,想不到,大仇未报,又落到那些人手里了,从未有过这般失控杀人之行,哪怕是在杀戮场,也是时刻保持着清醒,可到底是重见了自己最爱的至亲,见不得他们受一点伤。 醒了有一会儿,才觉得有些冷,漆月行想要坐起来,才觉得浑身沉重,躺着时候不觉得,有了动作才发觉脖子上、手腕上、脚腕上都带着沉重的铁拷,每一个铁拷上的链子还连接着笼子的杆子,她勉强用力才能坐起来,坐起来时,那铁拷坠得手腕抬不起来,压得脖子和肩膀很疼。 用力抬起手去触碰那笼子,可手一接触杆子就被一股强大的法力击了回来,指尖已经有些红肿,还真是为了怕她出去煞费苦心,一个以法力铸造的牢笼,硬闯就是皮开肉绽,还有这沉重冰冷的铁拷,加上除去了她身上所有的有攻击性的东西,百宝囊、青竹,能拿走的全都被拿走了,还真是怕自己逃走了。 身上的衣服被换过了,是干净的……忽而漆月行慌了,不顾沉重的铁拷磨得手腕疼,慌忙去摸腰间,直到发现了井梧的魂袋还在腰间挂着,才放下心来,这一下手腕也磨破了,可她像感觉不到痛一样,把魂袋放在手心里,像每一次思念井梧一样,漆月行把魂袋按在心口,让他在离自己心最近的地方。 魂袋的手感似乎和以前不大一样了,漆月行再好好看魂袋,魂袋的一面是凤凰图腾,是用线缝上去的。 一定是师父他们……即时自己被朱成璧和宋招玉囚禁于此,也有师父他们尽量护着自己,他们还帮自己换了衣服,把这张皮缝到魂袋上,替自己保住了凤凰图腾。 第一百四十四章 金色牢笼2 把魂袋重新按回胸口,漆月行心中有一丝慰藉,没关系,只要闹了这一次,就算自己再被囚禁也没关系,想来莫离愁带着蝙蝠灵妖也已经守卫好了各大门派…… 远处传来脚步声,漆月行望去,一眼就认出那是雪拥蓝,眸子里总算带着一丝光亮了:“蓝师姐!你怎么来了?他们……他们允许你来看我吗?那是不是……大家都很好?” 雪拥蓝怔了一下,不知该笑还是该落泪,等到走近,看到漆月行这样子,心疼地眼里噙着眼泪:“很好,很好……大家都挺好。” 怕漆月行看到自己的眼泪,雪拥蓝转身擦掉,把自己带来的食盒打开:“来,小行,师姐给你带来你最爱吃的鸡腿,还热乎着,快吃吧。” 漆月行透过笼子的缝隙接过鸡腿,铁拷的重量让她只能低着头去吃,雪拥蓝见状更是止不住眼泪,别过脸流泪。 “蓝师姐,为什么是你来了?咱们倚兰山的其他人都还好吗?”漆月行一边吃还不忘询问,雪拥蓝泪眼点头:“都很好。” “那……那我九师兄呢?他受伤了,他还好吗?”漆月行又问。 “他很好,他的伤现在好多了。”雪拥蓝答道。 “那我二师兄呢?怜光师姐呢?其他人有没有伤亡啊?” “没……没有……” “那……那朱成璧他们是不是派人对各大门派发动攻击了?莫姐姐是不是带着蝙蝠灵妖帮大家驻守成功了?蝙蝠灵妖很厉害的,他们是人与蝙蝠的灵力结合体,他们很厉害的,他们有没有帮了咱们很大的忙?嗯?”漆月行咬着下唇,因为铁拷而佝偻着看雪拥蓝,雪拥篮捏着拳头,道:“有,他们很厉害,外面一切都好,你不要担心。” “我就知道,能撑住的……”漆月行如愿地笑了:“那就好,所以,现在各大门派的绝学还没有交出去,所以他们不会轻举妄动,再发动进攻,只要……只要找到消法咒的秘密,解除消法咒对众仙家的约束,有朝一日打败朱家军、春江阁和朝廷的势力,一定会成功的,对不对?” “是……”雪拥蓝僵硬地点头,无论漆月行说什么都是僵硬地点头,眼泪弄花了精心化好的胭脂,漆月行把雪拥蓝带来的鸡腿吃干抹净,胃口好极了,看到雪拥蓝泣不成声,便道:“蓝师姐,你别哭呀,我在这儿挺好的,只要你们都还好,我就没关系,我知道是朝廷那边把我囚禁起来的,你们也是没有办法的,我谁也不愿,真的,你们都安好,我才能开心啊,对了,蓝师姐,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我这是在哪里啊?” 不知为何,漆月行越是说了体己话,雪拥蓝就越是抽泣:“是……是倚兰山山下,特意给你建的……这里……” “这样啊……”漆月行听了有些心满意足地笑着:“他们还让我回家,只要在倚兰山附近,我就满足了,没关系的蓝师姐,我等,我等着你们找到解决消法咒的办法,只要你们打败了亲朝那边,就可以放我出来了,我不急,我可以等。” 第一百四十五章 金色牢笼3 “小行……”雪拥蓝一时间泣不成声,双手抓住栏杆看漆月行,可漆月行却像是惊了一下,用尽力气抬头喊道:“小心蓝师姐,不可以碰这笼子……” “小行,只有你不可以碰这笼子,只有你不可以碰这笼子……呜呜呜……” “原来是这样啊……”漆月行慢慢缩回自己的手:“我……那我就不碰,我不碰……” “小行……”雪拥蓝把手伸进栏杆里,漆月行吃力地把手伸过去,终于和雪拥蓝的手握在了一起,握住漆月行手的时候,雪拥蓝也看到了漆月行手腕上被铁拷磨的血痕,心疼地泪流满面,紧紧握着漆月行的手:“小行……小行你知道吗,师姐真的很疼你,只是……师姐没办法……你知道吗?我们听说你还活着,真的特别开心……可是……可是小行,师姐没办法带你回家……师姐没办法带你回家啊……” “师姐你别哭啊……”漆月行吞下了所有的委屈,甚至在别人面前连一滴眼泪都不敢流,生怕她心疼难过,只是不停地抓紧雪拥蓝的手,又松开,再抓紧:“蓝师姐,你别哭了,我很乖,我不回家,我现在不想回家,等山门重振,我再回去,我们就还可以像以前一样了。” 如果还可以像从前一样,即时承受了那样的痛苦,即使经历过绝望与黑暗,她也还是会觉得活着挺好的,她会努力熬过所有痛苦,只为了未来可能的一线光明。 “小行,对不起,小行,对不起……”雪拥蓝只能哭着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就连离开的时候仍旧是泪如泉涌,漆月行伏在地上,摆了一个好姿势,让自己可以不用那么辛苦和痛,她会努力熬,熬到可以出去的那一天。 在杀戮场那样的人间地狱,不知何时会死,不知何时会出去,无边无际的杀戮与黑暗,她都挺了过来,这一次她也可以,熬到师父、师兄、师姐们来接自己回家。 这漫长的囚禁长达两年,漆月行在这牢笼里度过了非人一般的煎熬生活,头发凌乱,手腕、脚踝、脖子、肩膀都因为铁拷而留下乌青色的痕迹,好在这笼子在冰冷中还带着些温暖,漆月行虽然无法触碰那杆子,可笼子的法力对漆月行却很温柔,只要她不想要强行出去,笼子就会为她遮风避雨,冬暖夏凉。 每天倚兰山都会有一个人来给漆月行送饭,大多时候是师父原上圣人,他看起来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两年的时间,却苍老更多,满头青丝多半皆白。 七师兄秦桑、九师兄于北流和浮云台落子规、寻白羽夫妇做了好吃的也会来送给漆月行,雪拥蓝只会偶尔来见漆月行,每次来,每次都会哭,往后渐渐来得便也少了。 “小行,看师父今天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原上圣人拎着食盒走过来,漆月行兴奋地坐起来:“师父,是饺子,对不对?” “你这丫头,对吃的一猜一个准。”原上圣人看漆月行的眼神里充满了疼爱,从食盒里拿出饺子,为了漆月行吃饭方便,用的是特制的长条盒子,从笼子的缝递进去,漆月行接过来,铁拷太沉,也只能用手抓着饺子吃,边吃边说道:“昨天白羽师姐和子规师兄来的时候说了,今天是冬至,冬至就该吃饺子,师父你从来都不会忘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宋招玉的探视1 “是……”原上圣人伸手进笼子,为了能让他摸到自己,漆月行还用力向前爬了爬,原上圣人摸着漆月行的脸,像极了老父亲般的慈祥:“是,师父从来都不会忘你爱吃什么。” 漆月行很爱吃饺子,据说倚兰山山门成立那日正是冬至,所以冬至对倚兰山而言是个大日子,每到冬至时,大家会一起包饺子,设冬至宴,很是热闹,与其说她爱吃饺子,不如说她喜欢和大家在一起,有师兄师姐和师叔疼,有师父疼,不管做什么都有人在自己身后保护自己,她也只是想回到那个时候吧。 “师父,虽然,这样的日子挺难熬的,但是我会坚持的,我相信,您一定可以把我救出来的,等我出来,就可以回家了。”在外多年,她唯一想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回家,仙门恢复以往的平和,她只想过原来平庸又快乐的生活,自由自在地在倚兰山里生活,没事儿掏掏鸟窝,捕个山鸡,找个地方蒙头睡大觉……好想回到那样的日子。 原上圣人摸着漆月行的手开始颤抖,指腹轻轻摩擦她的脸颊:“傻孩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一定要相信,师父是疼你的,你就像是师父的女儿,师父是爱你的。” “我知道啊,师父我一直都知道。”漆月行两只手拖着铁拷把原上圣人的手握着:“师父,已经两年了,我知道师兄们都很忙,可是,你能不能帮我告诉他们,我好想他们,他们有时间,能不能来看看我?还是……他们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不肯来见我?” “怎么会呢……他们就是太忙了。”每一次都是这样的回答,每一次都是这样的搪塞,这样敷衍的话,漆月行不知听了多少次,她也曾怀疑过,师兄们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可她始终相信七师兄、九师兄、师姐们的话,她知道,他们不会骗她的,他们说师兄们太忙了,那就是太忙了,她可以等。 如果不是宋招玉的到来,漆月行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她可能会心甘情愿地被锁在这里,哪怕等上一辈子。 那是一个下着雨的夜里,漆月行听到有鞋踩过水洼的声音,从来不会有人在夜里来看她,她勉强抬头去看,看清了来人,正是宋招玉。 “真是好久没见了,你比在春江阁地牢的时候,更落魄了。”宋招玉撑着一把红伞,那伞看上去,不像平常伞,却也说不上来哪儿奇怪。 漆月行见是宋招玉,便不再废力气抬头了,冷声道:“你来做什么?杀了我吗?” “不不不,怎么能杀了你呢?之前在杀戮场你都没死成,说明你命大得很,我怎么可能逆天而行,杀一个天定不能死的凤凰神呢?”他轻声笑了笑:“可我不杀你,却能让你绝望,让你痛苦,让你自己想死。” 漆月行冷哼一声:“你还能有什么本事,怎么,还想再剥我一次皮?或是像朱成璧一样,断了我的翅膀?” “当然不,这些算什么?诛了你的心,那才是最狠的。”宋招玉弯了弯腰,好让漆月行能看清楚自己手里的伞:“你猜我手里的伞,是用什么做的?” 漆月行闭上眼睛:“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宋招玉的探视2 “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宋招玉直起身子,语气平淡地开始讲。 …… 那是漆月行被带走的一个月后,八师兄如眠踏上了去寻找漆月行的旅途,他如果很多地方,包括深入皇城,都不曾有半点漆月行的消息。 春江阁,他原本是来过的,只是也没有漆月行的踪影,在回倚兰山的途中,他在茶馆歇脚,却听几个江湖客说起春江阁有个地牢,曾有人亲眼见过地府公主的属下崇山被抓进春江阁再未出来。 只因为这一句话,如眠又折回春江阁,在一个雨夜,他潜入春江阁,欲寻觅春江阁的地牢,却被春江阁弟子发现,与春江阁弟子开展了一场恶战。 如眠使得一手好青冥双鞭,当夜搅得春江阁慌乱一团,重伤多位春江阁弟子,此事先是惊动了灵犀,灵犀出手,只不过她修为不敌如眠,最后还是惊动了宋招玉。 水云间九郎君,如眠可只身看守倚兰大牢并非没有缘由,他虽是排行第八,但单论修为实际上却是最高,哪怕有众多弟子加持,宋招玉与灵犀二人也无法将其拿下。 就算如眠无法查的地牢,但只要他想逃,也是完全可以脱身离开,只是宋招玉却拿出了一样东西,那就是漆月行头上的青色发带,那是倚兰山水云间中女弟子专属的发带,上面的纹路也是漆月行专属的,虽然发带上染了血,如眠却能够一眼认出那是漆月行的东西。 只因那一瞬的失神,如眠被灵犀的刀贯穿了腹部,他不顾腹部的伤,只是紧紧盯着发带:“她、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呵……自己小命不保,还想着你那没用的师妹呢?你那师妹可真幸福,有你们这样的好师兄。”宋招玉掩嘴轻笑:“要见你心心念念的小师妹,你自然要付出些代价,灵犀,去把绝言水拿来,给他喂下去,再带他去见见他的小师妹。” “是。”灵犀去取来绝言水,强行给如眠灌了下去,这绝言水是种狠辣的毒药,会将整个喉咙腐坏,之所以称之为绝言水,正是因为饮下绝言水,将永远绝言,无法说话。 饮下绝言水的如眠连青冥双鞭都握不住了,青冥双鞭跌落在地上,他也痛到跪地捂着脖子,有血不断从嘴里流出,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走,带上他,咱们去地牢里看看他的小师妹。”宋招玉开路,灵犀带着两个弟子拖着如眠进了地牢。 “唔唔唔……”如眠脸色苍白,出了唔唔发不出任何声音,看到漆月行倒在地上,浑身都是伤,几乎伤心欲绝。 “阁主,打得太久,已经晕了,要不要用冷水泼醒?”一旁对漆月行用刑的大汉问道。 “不必了,她醒了,不就让他们如愿以偿了吗?”宋招玉摆手示意他们把如眠放开,身上的伤加上喉上的痛,让如眠站不起来,他只能一点一点爬向漆月行。 小行,别怕,八师兄来了,八师兄来接你回家了……别怕,师兄就快抓到你的手了…… 如眠爬向漆月行,在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宋招玉向灵犀使了个眼色,灵犀上前一刀又扎了下去,就这样,爬一寸,扎一刀,最终如眠爬不动了,只能用力把手伸向漆月行血迹斑斑的手,嗓子发出嘶嘶的声音。 “呃呃呃……” 小行……八师兄……八师兄想带你回家…… 可……事与愿违…… 如眠的手无力垂下,最终没能抓住漆月行的手,眼皮半睁着,他未能带小师妹回倚兰山,虽死却不得瞑目。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宋招玉的探视3 灵犀上前查看,确定如眠已经没有了气息,起身主,已经咽气了。” “咽气了?好感人的师兄妹情啊……”宋招玉看着如眠和漆月行未能握在一起的手,眼角竟是难得地落下一滴泪,他抬手碰了碰这泪,泪水在指尖融化散开,他诧异了一下,看着指尖快干了的泪,转身离开大牢,出地牢时,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似乎也是见证了这罪孽的黑夜。 “阁主。”灵犀跟在宋招玉身后:“青莲郎君的遗体……” 宋招玉伸手去接了落下的雨水,有些冰冷,这临近冬日的雨水,着实有些刺骨,甩甩手上的雨水:“这雨下得可真大,既然挑着雨天来了,那就抽了那一身的傲骨,给本阁主做把伞,剩下的,随便葬了吧。” 灵犀望着宋招玉的背影:“阁主……”灵犀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从命:“是。” ……(人物小结)…… 《如眠志》 天资聪颖修正道, 青莲郎君水云间。 铁面无私守天牢, 面冷心热最惜情。 只身闯入阎罗地, 青冥双鞭落凡尘。 一身傲骨如眠君, 出淤泥而未染尘。 如眠从此拜别人间,若有来世,还愿入世,不为其他,只为惩奸。 ……(小结结束)…… …… “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你在骗我……我八师兄厉害着呢,绝不可能会死的……不可能!” 漆月行拼了全力往前撞,却是被这笼子的法力再次弹了回来,让她如何相信,如何相信八师兄就死在自己身边?让她如何相信宋招玉手里的那把红色纸伞是用八师兄的骨头做成的,这两年来,从未有人告诉过她八师兄失踪了,不在人世了,从未!!她怎能相信,怎能相信! “你不信?”早就猜到了漆月行不会相信,知道她会自欺欺人,所以宋招玉从他腰间的百宝囊上一抓,如眠的青冥双鞭就握在他的手里,他把青冥双鞭凑近了给漆月行看:“看清楚,这是不是青莲郎君的法器?嗯?自古不管是武者还是修士,法器都是不离身的,除非人死了,否则法器怎会落入他手?现在你八师兄的青冥双鞭在我的手里,你觉得,他是活着,还是死了呢?你又觉得,这伞究竟是不是用你八师兄的骨头做的呢?” “不会的……不会的……”漆月行拼命地摇头,两只手捂着心口,心像撕裂一般地疼,就像是心碎了,她好不容易一点一点捡起来沾好,可这一次又碎得彻底,痛得无以复加:“不会的,你撒谎……你撒谎!!!我八师兄不会死得……他不会死的!!!” “哈哈哈……真可笑……”宋招玉撑着伞大笑起来:“你可真傻,怎么,你以为,你的师兄们,真的只死了一个青莲郎君吗?” 漆月行听了此言,骤然抬头:“你什么意思?我师兄们……我师兄们都怎么了?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千秋氏的那场仙门大宴办得好,你发狂也发得好,你可知是谁镇住你的吗?在场的所有仙家和朱成璧一起出手,用了巨大的法阵才把你制住,你说好不好笑,朱成璧那家伙也长心了,看你杀了他那么多弟子,竟然也有些心疼了,竟然也会慌,哈哈哈……一个狼子野心的禽兽,竟然撤了他拿手的消法咒,联合大家一起制住你,你发狂杀戮,为了救的那些人,竟然就是打晕你的人,还是把你困在这里的人,你说好不好笑,哈哈哈……”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宋招玉的探视4 “你——说——谎!”漆月行再一次扑上笼子,也再一次被弹了回来,手已经流血破皮。 “我没有说谎啊,我哪能说谎啊,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枯桑公子对你可真是好啊,使出全力帮你挡了众仙家的一击,剑都断了,当时还真是让人动容啊。” “我不信,我不信!这些你都是骗我的……”漆月行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告诉自己这都是宋招玉的骗局,不能相信他:“宋招玉,你不要太得意,等我出去了,我第一个杀了你!” “晚了,你早就该在仙门大宴上杀了我,可你没有,现在你还以为你出得去吗?你的师父、师兄、师姐们是怎么告诉你的呀?他们难道跟你说,你会有出去的一天吗?漆月行,你别傻了,这牢笼就是你师父亲自为你打造的,如果他们想让你出来,早就让你出来了,何必陪你演戏呢?两年了,他们契而不舍地陪你演戏,你居然也还都信了。” “不可能的,你就是在说谎,如果他们是在骗我,那你为何两年了不来拆穿,为何偏偏现在才来?你在等什么?”漆月行像是嘲笑一般的笑着,沉重的枷锁,凌乱地青丝和衣服,她就像一个疯子一样,匍匐在宋招玉面前,却不肯相信宋招玉的话。 宋招玉接下来的话却是给了她心头狠狠一击:“我在等什么,我没空理会一个被锁住的疯狗,我在忙着做大事,今日来,无非就是想看看,凤凰图腾怎么到了你身上两年,还是不肯出来呢?” “你、你是冲着凤凰图腾来的?”漆月行抱紧了魂袋:“你休想,我不会再让你夺走第二次。” “我不要。”宋招玉嘴角一扬:“我要了也没用,自打从你身上割下来这凤凰图腾,这凤凰就再未出来过,这对我而言,不过是个无用的东西罢了,所以我不要,我只是纳闷,怎么凤凰图腾回到你的手里,它怎么还是不肯出来。” 怪不得……怪不得他们那么轻易地就让自己把凤凰图腾带走,原来凤凰图腾在宋招玉手里那么多年,从未有过什么作用,所以才会回到自己手上。 “所以……你来……就是来看看凤凰图腾在我手里,凤会不会出来?所以你就编了那么多谎言来欺骗我!”漆月行冲着宋招玉吼道,宋招玉却是习以为常的样子,只是一味地笑:“漆月行啊漆月行,要不怎么说你傻呢,你还真是傻,我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你总会明白的,你恨我是吗,等你知道全部的真相之后,我想你会觉得没那么恨我了,因为有更值得你恨的人了,哈哈哈……” “不会的,不会的……”漆月行蜷缩在笼子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会的,可别的她可以不信,但如眠的青冥双鞭宋招玉造不了假,她第一次乞求宋招玉,跪着求他:“我求你,把我八师兄的东西给我行吗?我求你……” “你求我?呵……早知道让你屈服这么容易,我何必那么费力地对你用刑?”宋招玉收起青冥双鞭:“或许你求求我,我会把你把你八师兄给你……” 他一手撑伞,另一只手在伞柄上轻轻抚摸着:“你别说,你八师兄的骨头就是洁白无暇,这伞,我用了许多年,它是一点也没变色。” 第一百五十章 宋招玉的探视5 “我求你……”漆月行跪着,一下一下用力磕头,直磕得头破血流:“我求你,把我八师兄还给我……” 看着漆月行第一次对自己的臣服,心满意足地笑着,道:“我不能还给你,你看,这天还下着雨呢,我给你了,我岂不是要被雨淋湿了?哈哈哈……” 宋招玉得意地笑,转身离开,只听着身后漆月行悲切痛哭的声音,却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阁主。”灵犀在离开的路口打着伞等宋招玉,等宋招玉走近,灵犀观察了一下宋招玉,问道:“阁主,你心情不好吗?” 宋招玉回想着漆月行跪着不停磕头求自己的样子,似乎激起了自己曾经的一些记忆,扭头看到路边一朵红花开得鲜艳,却是被雨浇得掉了几片花瓣,他看了许久,才幽幽道:“冬日开花,本就不易,又迎了大雨,怪可怜的……” 言罢,宋招玉随手把手里的伞放下,为这花遮风挡雨。 “阁主……”灵犀赶紧上前用自己的伞为宋招玉挡雨:“阁主,这是做什么?这不是……您最喜爱的伞吗?” “现在不是了。”宋招玉起身:“就让它好好护着这无依无靠的小花吧。” 宋招玉顶雨前行,被雨淋湿了,毫无反应,灵犀追在他身旁,用自己的伞吃力地为宋招玉遮雨,留下的两排脚印被雨水渐渐冲刷干净。 次日,来给漆月行送饭的是于北流和秦桑二人,于北流没急着给漆月行食物,反而是拿着红伞在漆月行面前晃了晃:“小行,你看,我们在来的路上捡了把好伞,多漂亮,你喜不喜欢?” “伞……”漆月行一听到伞,立即抬头,看到于北流手里的伞时,眼里又湿润了。 “小行,你额头怎么了?”秦桑注意到漆月行的头上满是撞击留下的伤,上前关切地问道:“你的头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我……”漆月行使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坐得端正:“八师兄,去寻过我,而后再也没有回来,是真的吗?” 漆月行忽然提起如眠,秦桑和于北流面色都僵了一下,想了好多搪塞漆月行的话,可还未开口就被漆月行堵了回来:“不要再和我说什么其他师兄们都在忙!说实话,八师兄早就不在了,对吗?” 面对漆月行的质问,于北流和秦桑都无言,他们的沉默,让漆月行没办法再骗自己,她又问:“那……其他师兄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了?” “小行……” “告诉我!”漆月行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我被锁在这里,我哪儿也去不了!我什么也不知道!所以你们就骗我,瞒我!是不是!告诉我真相!!!” “小行,除了四师兄……” “九师弟。”秦桑打断于北流的话:“小行,都很好,外面的世界,外面的所有人都过得很好。” “四师兄他怎么了?四师兄他到底怎么了?”漆月行不停地追问,她告诉自己不要相信宋招玉的话,可是现在她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宋招玉说的都是真的,是不是都是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被骗……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第一百五十一章 莫离愁说出真相1 “你四师兄他宁死不向朱家军屈服,当着朱家军和倚兰山众仙家的面,以其断骨鞭攻入心头,死了。”清冷的说话的声音太过熟悉,只见一团煞气从天而降,煞气退散,莫离愁从中走出。 “地府公主?”秦桑挡在于北流前面后退几步:“你……你不是已经死了……” “什么叫已经死了?”漆月行艰难地往前爬了几下:“莫姐姐,什么叫你已经死了?” 这时漆月行才发觉有些不对劲,两年前莫离愁不是该帮着各大门派抵抗朱家军吗?是朱家军伤了她,还是……别人伤了她…… 莫离愁冷面对秦桑与于北流:“你们够狠,就这样骗得小行心甘情愿在这里锁上两年之久,她一片真心为了你们好,你们却这样待她。” “你休要在小行面前胡言乱语。”秦桑自知若不拦住莫离愁,一旦莫离愁说出了真相,那师父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他不愿和莫离愁交手,可这个时候,他也不得不出手了,软丝鞭在手,秦桑做好了和莫离愁一战的准备。 莫离愁对秦桑毫不畏惧,阴灵爪于手上,而后两人交手,莫离愁团团煞气围绕秦桑,可见秦桑根本敌不过如今的莫离愁。 “七师兄!别打了!”于北流化出不束鞭,伸长后也加入了战斗,于北流心中清楚,莫离愁并非十恶不赦之人,他本不想出手,只是见秦桑连连败退,怕秦桑命丧,才出手帮忙。 只是如今现身的莫离愁,法力比两年前更为恐怖强大,她似乎彻底与阴灵爪融为一体,她这一身强大的法力,并非修了什么邪门法术,而是来源于阴灵爪,阴灵爪乃远古遗留的法器,法力至阴至邪,当初莫离愁在知天风的帮助下努力消化阴灵爪给自己带来的邪气,才消了一身的纹路。 可阴灵爪邪气太过强大,莫离愁曾经一度难以把控心性,还是知天风从彧寻知那里求来的镇压之咒才得以让莫离愁保持心性。 如今的莫离愁,经历了镇压之咒噬心之苦,却也使自己凌驾于阴灵爪的邪气之上,邪气傍身得永生。 所以即时是秦桑和于北流联手,都无法伤及莫离愁分毫,反而被莫离愁打伤,他们阻止不了莫离愁。 秦桑、于北流二人只能逃走,莫离愁心里更是清楚,他们是回去禀报了,可要禀报,他们还有谁可以禀报呢?现在的仙门,形同虚设,早已四分五裂,破败不堪了。 “莫姐姐,不可以伤我师兄……” “我若不是怕你心疼,早就杀了他们了,没对他们下杀手,已经是我心慈手软了。”莫离愁走近笼子,看着漆月行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缓缓蹲下身子:“到现在,你还在维护他们,你难道不知,就是他们把你关在这里的吗?宋招玉和朱成璧,杀你心切,怎么可能会只是关着你?还选址在倚兰山附近,还让你的师父、师兄们每日来给你送饭?给你准备的笼子,还冬暖夏凉,遮风避雨,怎会如此?” 第一百五十二章 莫离愁说出真相2 这番话若是听别人所说,漆月行绝不信半点,可若是从莫离愁口中说出来的,漆月行却不得不相信,莫离愁从不说半点假话,她不会骗她,她自以为倚兰山的人都是她的亲人,他们是不会骗她的,又知道莫离愁不会骗自己,那么到底是私底下在骗自己,自己到底该相信谁啊…… “那日,我根本不知你在仙门大宴上发生的事情,我只知道,我派了蝙蝠灵妖军兵分三路,守着三大门派,我更是带着手下亲自守在倚兰山,仙门大宴过后数日,你师父和师兄、师姐们是被朱家军押回来的,你也是一直处于昏迷之中,我没看到朱成壁和宋招玉,可朱家军分明是受了指示的,他们一进山门就开始打杀你们门内为数不多的弟子,我带着蝙蝠灵妖冲入倚兰山山门为保护倚兰山而战,为了保护倚兰山弟子,蝙蝠灵妖死伤惨重,倚兰山内的弟子也牺牲很多,你师兄们因抵抗朱家军都受了伤,竹贞郎君受伤最重,总算是逼得朱家军不敢轻举妄动,我带着蝙蝠灵妖军想对外面包围的朱家军赶尽杀绝,可谁成想,你师父一恢复法力就带着你那位女师叔前来镇压我。” “他不会的,你是去救他们的,你是在保护他们呀,他们为什么要镇压你?”漆月行对莫离愁说的话难以置信,根本不敢相信她口中说的真是师父、师叔。 “他怎么不会?”莫离愁说起这件事情,心中仍然觉得痛恨:“他们对我出手,在朱家军和以你师父、师叔为首的倚兰山众仙家的夹击,我身负重伤,一度失去了意识,等我再醒来时,倚兰山、归去来山门已经归顺了朝廷,不再和朝廷抗衡了,听闻,他们还交出了门派内的绝学,而竹贞郎君,于交出门派绝学当日,以断骨鞭自断浑身骨与肉,离世了,各大门派的高修为仙家都出面,十几位仙家合力给了我最后一击,我被扔到荒郊野岭,是存活的蝙蝠灵妖把我带回蛮荒之地的,我现在还得以活着,是因为他们这一击,虽差点杀了我,却也加速了阴灵爪对我的认同,最终我身体完全被阴灵爪的邪气侵入,获得永生之力。”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先是我……再是你……我们都是为了救他们,为什么……”漆月行伏地躺着,她已经没力气挣扎了,无力地问。 莫离愁眼里有些酸涩,苦苦一笑:“为什么?因为你我二人都是无法控制心性之人,因为你我杀气太重,因为你我二人修了邪门歪道,得道高深的仙家们觉得,我们两个,比那不择手段的朱成壁和宋招玉更可怕,比那野心勃勃,为了扩充疆土而发动战争,导致边陲百姓民不聊生的暴政皇室,对天下苍生的威胁更大,因为你我二人是修邪之人,怕我们将来有一天会铸成大错,所以……”她抓紧了笼子,一字一句道:“我得死,你得关在这里。” “是……是这样的吗……” 原来是这样的呀,她那样带着一身杀气而归,本想着能够替自己报仇,替众门派这些年受的打压报仇,可竟是错了……他们不希望这样的自己回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莫离愁说出真相3 ……(人物小结)…… 《清绝志》 清明绝世浩然身, 自种竹林于倚兰。 向往竹之坚与韧, 竹贞郎君自在心。 问人世何为善恶, 断骨鞭且断己骨, 高风亮节清绝君, 刚直不阿与世辞。 清绝从此拜别人间,若有来世,不愿入世,尘世繁杂,护不得一世清明。 ……(小结结束)…… “你知道吗,现在天下百姓都称你我二人为仙门双邪,听咱们俩的名字,就像是听到什么可怕又可恨的东西一样,一边怕,一边恨,全天下的人都巴不得咱俩赶紧死了,永世不得超生……呵……” 说完这些,莫离愁顿了顿,又说道:“听说你身上的所有铁拷,是你师父与几十位修为颇深的仙家共同打造的,而这束缚了你的缚魔笼,更是你师父原上圣人耗尽了半生修为化成的,如今,你师父已经是无半点法力的普通人了。”莫离愁道。 听到这些,漆月行终于笑了出来,眼泪夺眶而出,混着泪水,她笑得十分狼狈、凄惨:“缚魔笼……哈哈哈……他耗尽半生修为……为了缚我……为了缚我这个魔……哈哈哈……我为救他们而杀人,他们活下来了,竟为我打造牢笼,这一切……竟是我咎由自取……哈哈哈……” “小行,天风为了护你,收了很重的伤,一直在归去来山门闭关养伤,名为闭关,实则禁足,而我,又一次在死亡边缘走过,这两年也在潜心修炼,练习操控阴灵爪的邪气,但我们一直以传话术交流,我们在努力找破这缚魔笼之法,只要找到了,我们一定救你出来。”莫离愁看着漆月行倒在地上,心如死灰的模样,心里疼着:“小行,我的头发乱了,你要是不出来帮我梳好,我就打断你的腿。” “莫姐姐……”漆月行努力把自己蜷缩起来,即使是在春江阁被剥皮、毒打,在千秋氏被逼出凤凰翅膀,强行断翅,被扔进人间地狱杀戮场,九死一生,漆月行的眼睛里始终是倔强与顽强,可这一次,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里,只剩下死灰:“莫姐姐,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想死,我就不该活着走出杀戮场,我就该死在杀戮场里。” “漆月行,你给我振作起来,没有他们,你还我我,还有天风,我们都在努力地救你,你凭什么辜负我们?还有,你就任由宋招玉和朱城璧,在对我们做了那么多伤害之后,还依然逍遥自在吗?不许倒下,没人替我们报仇,我们就自己一一把那些失去的讨回来……” 话未说完,只见多人御法器飞来,莫离愁道:“小行,有人来了,你记得,我们迟早会来救你,我先走了。” 莫离愁前脚刚离开,雪拥蓝后脚带着原上圣人赶来,看到漆月行好好被锁着,原上圣人才放下心来,在笼子外蹲下,轻声道:“小行。” “师父……”漆月行嗓子干涩,用力咽可以一下,勉强坐起来,满脸的泪痕,看到原上圣人关怀的眼神,忽然就不愿意相信刚刚所知道的一切了,心底重新燃起一丝希望:“师父,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对不对?不是真的,你会放我出去的,对不对?”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朝廷赐死1 “是……”原上圣人一直不停地点头:“是,你别哭,只要有机会,师父会放你出去的,不要相信别人说的话,你只要相信师父就好,这世上,唯独师父不会害你。” “是……师父不会害我……我知道的,我相信的……”漆月行摇摇晃晃起来,无言许久,看到漆月行毫无反抗之意,原上圣人才让雪拥蓝带着自己离开。 他们走后,漆月行终于撑不住,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她知道了,她明白了,她最了解原上圣人的眼神和动作,原上圣人不常撒谎,只要认真撒谎,眼神就会闪躲,手也会不停捏着衣服,他刚刚那么笃定地在骗自己,是骗……是骗…… 都在骗她……都在骗她…… 自那之后,漆月行就变得更乖了,似乎莫离愁来的这一遭,对她没有丝毫的影响,她依旧好好睡觉,好好吃饭,不吵也不闹,只是再也没有笑过了。 直到有一天,知天风出现在牢笼前,漆月行看到是知天风来了,却提不起精神看他,只是有气无力地开口:“你来了……” 知天风着一身浅蓝色袍子,随身携带的剑也只剩下妹妹知天寒留下的遗物复苏,如故已经断裂,无法再使用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知天风看上去没什么表情,但袖中拳头却是紧握着发抖:“小行,我找到了能破缚魔笼的方法,只要我施法于剑上,以全力击这缚魔笼七七四十九下,就可将其击破,你别怕,我救你出来。” 知天风拔出复苏,将法力灌入剑中,奋力击中缚魔笼,缚魔笼只生出一小块缺口,知天风却被缚魔笼的强力反击落地,呕出一口血来。 “不要……”漆月行用力爬起来,扑向笼子,却也是被缚魔笼重重击倒,手上、手腕上顿时血红,她不断摇头:“知天风,你走吧,别来救我,你也告诉莫姐姐,都别来救我了,你才击了一下,就遭到强大的反击,七七四十九下,没等我出去,你怕是就死在这儿了!” “哈哈哈……”知天风忽而悲愤地笑:“只因莫姑娘身带邪气,就要对她痛下杀手,只因你勇歼朱家军,就认定你为妖女儿而锁在这里,这算什么道,算什么义!今日我就是死,也要把你救出来。” 说着知天风蓄力再次一击,整个人也被缚魔笼的法力再次击飞…… “知天风!”漆月行手握成拳,捶着地吼到:“你走吧,别救我了!我和你非亲非故,连好友都算不上,你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舍命救我!你快走吧,为了我这样的人丧命,不值得的,不值得的!” 被缚魔笼重伤的知天风勉强用剑撑着自己不倒下,他未曾想原上圣人的修为竟如此之高,缚魔笼的反击伤害竟让自己承受得如此吃力。 “我来助你。”莫离愁从天而降,邪气注入阴灵爪,击中缚魔笼,即使有邪气傍身,莫离愁仍旧是被缚魔笼的反击伤得后退连连,她和知天风相互交替,只才攻了十三次,二人便已经重伤不支,难以发动下一次攻击。 “算我求你们了行吗?你们走吧,别再管我了!”漆月行不想再失去了,她不想再失去了…… 莫离愁重重喘着粗气:“天风,缚魔笼的反击太强大了,我们两个完不成剩下的三十六次。” “我还可以再来……”知天风飞身至空中,却是摇摇欲坠,俯冲下来又击了一次,这次比以往每一次伤得都更重,落地时怎么也无法爬起来,莫离愁也是踉跄着过去查看知天风的伤:“天风,别再继续了,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这样硬攻是不行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朝廷赐死2 “我……”用手不断地撑着自己想起来,知天风看向笼子里的漆月行,身上的痛,比不过心里的痛:“我……我真的想带她走……” 不想看到被折磨成这样的漆月行,他不想她这样活着,与其成为笼中不人不鬼的囚徒,还不如死了……他知道,在笼子里的每一天,她都不开心,不幸福,苟延残喘地活着。 “你想带她走,我不想带她走吗?天风,我就算受伤,可我不会死,无论我怎样,最终都会活过来,我有阴灵爪的邪气护体,可你不同,就算你武法双修,现在也仍旧是凡胎,你若死了,我可回天无力。” 自知这样行不通,莫离愁拉着知天风的衣服想带走他,可谁知未来得及走,天上落下强光,是一次迎头痛击,莫离愁不得已散发邪气化为保护屏障挡住自己和知天风。 他们二人强行破缚魔笼,总会有人来制止的,早在之前莫离愁现身缚魔笼时,朝廷就就派人在附近看守,如今他们二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把现在都归于陈朝廷管制的众多仙家和以原上圣人、玉龙圣人为首的缚魔笼看守者都引了过来,至此,知天风和莫离愁便成了他们要围剿的对象,二人只能负伤应战。 原上圣人身无法力,只能站在一旁,漆月行知道莫离愁和知天风撑不了多久的,莫离愁可以自保,但知天风不行,她身在缚魔笼之中,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求原上圣人:“师父,小行求你了,您就开口,放过他们吧,我就呆在这里面那儿都不去,您锁我一辈子都可以,我乖乖呆在里面,您就放过他们吧……” “小行,听师父的,这些事情,你通通不要管,你呆在缚魔笼里是最安全的,师父宁肯把你锁在这笼子里,也不会让你成为像地府公主那样杀人不眨眼的妖邪之人,师父回把你保护在这里,不让任何人伤害你。”原上圣人站在缚魔笼前,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战,未曾看过一眼身后的漆月行,若他回头了,就能看到漆月行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师父,你说的保护我,就是我锁在这里,外面有是笼子,里面有铁链,手上脚上脖子上都是铁拷,吃饭只能用手抓,平日里只能躺着,连坐起来都费劲,你用你半生修为,来换我像条狗一样活着是吗?”漆月行质问原上圣人的这些话,是原上圣人自己没想到她会说出来的,这么尖锐的问题,这么犀利的话语,这么悲凉的语气,他慢慢回过头看漆月行,这样的她让原上圣人感到陌生:“小行,师父不想你变成恶人,不想你沾染血腥,师父不想有朝一日你变成人人喊杀的妖女,小行,师父不想失去你……” “哈哈……哈哈哈……”听了这番话,漆月行笑得凄凉:“哈哈哈……师父……” 她艰难地抬手指着自己问原上圣人:“师父……你看看我……看看我啊……你看我现在,像个人吗?我像个人吗?我活得连条狗都不如……您确定您没有失去我吗?您确定我还是最初的我吗?”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朝廷赐死3 “师父,您教过我,无论修何样的道,何样的术法,只要能够行得正,坐得端,那就是好的,我想问问您,自始至终,我做错什么了?”漆月行大声质问师父:“我杀的不是该杀之人吗?我杀的不是恶人吗?他们帮着朱成璧作恶,我杀他们,难道是我错了吗?师父!” “闭嘴。”原上圣人不肯看漆月行痛哭的样子:“杀了那么多人,岂会无错?你做了错事,就该受罚。” “是……是我活该……” 认了,时至今日,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她该认了…… 莫离愁、知天风最终被擒,朝廷来人,命令三日后将二人斩首示众,而行刑地,就在倚兰山的浮云台。 “小行,吃点东西吧,你不吃东西怎么行。”雪拥蓝带了些糕点来给漆月行,可是东西放进笼子里了,漆月行却是一口也不肯吃。 “蓝师姐,你同我说说,现在外面是什么样子行吗?”漆月行总算开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该知道的漆月行都知道了,雪拥蓝怎么还能骗她呢,只好叹了口气,在笼子前坐下:“各仙门向朝廷归顺之后,咱们倚兰山的绝学秘籍也被朝廷来的人誊抄走了,你应该也听说清绝师兄自裁一事了,之后朝廷停止了对各大门派的打压,各门派也收了很多弟子,看上去是繁荣了很多,只不过,早已经物是人非了,现在咱们倚兰山三位圣人只剩下你师父和我师父,你师父还已经丧失法力,现在由我师父做倚兰山的主。” 漆月行问:“海师叔去哪儿了?” 雪拥蓝又答:“剪烛圣人其实五年前你被带走之后就闭关修炼了,前些日子刚出关,听闻江湖之中这诸多变故,却是和你师父、我师父意见不一致,都知道剪烛圣人性格独特,特立独行,这种事情他看不惯却也管不得,所以,已经带着洛师兄、羽师姐和他们二人的两个孩子离开浮云台,听说是去剪烛圣人的老家恪州生活了,总之,他们是不管仙门江湖中的事情了。” “师兄师姐们呢?” “自千秋氏的仙门大宴之后,永夜师兄便去了青昭寺闭关,至今仍未出关,朝别师兄舍了他的梅园,和云合师兄一同去游历山河,也未归,凤萧师兄一直呆在桃园里,两年来未曾出来过,常常是自己在桃园里酿桃花酒,酿好了就饮酒,醉了就睡,醒了酿酒喝酒,已经无心修行了,现在水云间只是靠着秦桑师兄和北流师兄打理,新来的弟子,也是他们在带,至于我们碧云天,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大师姐也走了,她去周游天下,四处行善去了,三师姐去掌管浮云台了,四师姐还是老样子,当初朱家军进攻咱们倚兰山的时候,四师姐都不曾出过掌灯阁,碧云天,也只剩下我和我师父两个人在打理。” 好好的一个倚兰山,在没有曾经的的水云间九郎君、碧云天五女君和浮云台双仙了。 “那……那其他门派内呢?”漆月行继续发问。 第一百五十七章 朝廷赐死4 雪拥蓝长长叹了口气:“现在仙门江湖已经不是五大门派了,而是九大门派,以千秋氏、春江花月夜为最,归去来山门、倚兰山其次,又加之水城、戒门、郐冀云山、巫山派和皇家武门,水城、戒门、郐冀云山、巫山派是因为亲朝廷所以弟子人数众多而迅速崛起,而皇家武门是朝廷暗中支持成立的,从各门派里搜刮到的武学秘籍都被给了皇家武门,正因为他们是众多门派绝学的集大成者,所以现在也是逐渐庞大。” 雪拥蓝说完这些,漆月行却往前挪动了一下:“那,怎么没有天波门?天波门怎么了?” “天波门因为遭受过一次进攻,本来人数就剩得不多,朱家军发动第二次进攻时,天波门已经人去楼空了,估计是辛夷居士带着天波门的人逃去了别处吧,到现在朝廷也没能追查到天波门弟子的踪迹,他们也没有归顺朝廷,像是隐居了。” “归去来山门呢?蓝师姐,知天风……哦不……枯槡公子,他这两年……”她只觉得,好像自己在归去来山门的祠堂陪着知天风罚跪的场景就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一样,漆月行不自觉地就问起了知天风。 说起知天风,雪拥蓝更是深感惋惜:“对于归去来山门的事情,我了解地也不多,只是知道他替你挡众仙家的攻击,连他的佩剑如故都断了,后来他被带回了归去来山门,禁足在他的天故堂里,听闻一直是来楼楼主在看管他。” “是雁不度那家伙啊……对呀,他应该最是能看管得住枯槡公子的了,枯槡公子最听他的话,对了,蓝师姐,莫姐姐和枯槡公子他们怎么样了?他们会怎么处置他们二人?” 漆月行问起这件事情,雪拥蓝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知道,若是说出真相,漆月行一定会伤心至极的,可若是骗她,却又于心不忍,犹豫再三,雪拥蓝对漆月行说道:“小行,我同你说实话,各大门派和朝廷的意思都是处死他们二人,归去来山门一派之根本没什么话语权,所以现在已经降死罪于他们,还有两日,会在浮云台执行,小行,师姐想救他们,可是师姐没这个本事,师姐也只能听命于师父,如果师姐能放你出来,师姐早就放你出来了,可是师姐一直没有找到放你出来的办法,现在我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师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死罪……他们何罪之有?他们何罪之有?”漆月行不顾脖子和手腕上的疼痛往前爬:“他们何错之有?为何要杀他们?就因为他们想放我出来?所以就要杀他们?” “是。”雪拥蓝用力点头:“莫离愁一直是仙门喊打喊杀的妖女,她上次没死成,这次仍旧是他们要杀的对象,枯槡公子已经维护你两次了,这次归去来山门说什么也不会放过他,所以,他们两个就必须死,小行,师姐不想让你有遗憾,若是现在有办法能让你出来,师姐一定会帮你,可是……可是师姐真的不知道怎么帮你……” 雪拥蓝在笼子前泣不成声,那哭声里,充斥着满满的无能为力,她只恨自己没有能力反抗这一切,就算帮漆月行,也只会是飞蛾扑火。 第一百五十八章 凤重现1 雪拥蓝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漆月行,她只是哭,最后逃避,选择离开,徒剩漆月行一人在笼子中。 两日后的深夜里,从倚兰山的方向传来一声鼓响,一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漆月行忽而颤抖了一下。 这是倚兰山的行刑鼓,有重要犯人需要处死时,倚兰山就会从行刑前一天的夜里开始每一个时辰敲一次行刑鼓,直到午时行刑,这是开始计时了……漆月行爬起来想要出去,却被缚魔笼弹回来,她不想在笼子里等着看知天风和莫离愁被处死,她不能在这么等着了,如果要死,那就一起死吧 她一次又一次撞向笼子,一次又一次被弹回来,直到胳膊、手掌皮开肉绽,直到有血顺着嘴角不断流下来,她的眼泪混着血流着,浑身战栗。 用带血的手捧着魂袋,恳求上面的凤凰图腾:“凤,我求你了,你出来吧,你救救我吧,再不出去就晚了,他们真的会死的,真的会死……你不是该保护我的吗?你不是应该拼尽全力保护我的吗?为什么不出来!是因为我没有翅膀吗?还是因为你不在我身上了……” 为什么不能帮帮她,为什么不肯出来……漆月行颤抖着手施法,以她现在体内残存着的法力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勉强幻化出一根针,又从头上扯下几根头发,拧成一股线。 身上的疼痛,让她发抖,穿了好几次都没有把线穿进针里。 “啊!!!!”漆月行用手砸地,她恨为什么自己的手不听使唤,来不及了,她必须什么方法都试一试,她知道自己一人之力或许救不了他们,但若凤能出来,希望就增大几分。 没人能帮她,她只能靠自己,发泄过后又只能继续穿针引线,耗了很长时间她才把线穿好,手扯着魂袋上的皮一把撕下来。 解开自己的衣服,右肩锁骨之下赫然是一块暗红色的伤疤,她把皮贴回自己的右肩之下,望着手里捏着的针,她知道会很痛,或许也没什么用,但这辈子,她受的苦痛太多太多了,几乎每一次都要了她的命,这点痛又能算什么呢? 漆月行开始用针线自己把自己的皮缝上去,一针又一阵,扎过的地方流了血,和手上的血混在一起,也分不清楚了,强忍着痛意,她一刻也不曾停手,一边缝,一边流泪,她心痛的事,自己到底为何要把自己弄到这副田地?究竟为何要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凤,我求你,出来……”漆月行生怕这块皮缝得不牢靠,硬是缝了数十针,针线落地,她也痛得倒在地上,仰天一声悲凉地吼叫:“出来啊!!!!” 随着一声响亮的“鸟”鸣声,凤从漆月行身上飞出,逐渐增大展翅,展翅的一瞬间,缚魔笼被凤凰之力破开,震得粉碎,这时的凤,已然比之前更加巨大,展翅后足有二十多尺宽,站在漆月行面前,足矣挡住所有风雨烈日,可它偏偏像个小孩子一样,把自己的大头贴到漆月行肩膀上撒娇,似乎是很久没有见到自己的主人了,只想和主任亲近亲近。 第一百五十九章 凤重现2 漆月行眼看着凤似乎是能听懂自己的话,赶紧拍拍自己身上的铁链:“小家伙,你快别蹭我了,你先帮我把这铁链解开。” 凤听懂了漆月行的话,张开大嘴啄开了所有的铁链,铁链断开的一刹那,漆月行的肩膀、手、脚均轻盈了起来,凤又朝漆月行喷蓝色火焰,漆月行急忙用手来挡:“小家伙,你这是要杀我呀!” 那蓝色火焰接触到漆月行的身上,并没有伤到她,反而是身上疼痛的伤口舒服很多,火焰结束,凤又把头靠在漆月行肩上撒娇,漆月行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外伤竟然好了起来,虽然成了伤疤,但却不痛了,唯有自己亲手缝上去的皮的伤口还依然流着血,凤盯着这伤口,眼神很是迷茫。 “行了小家伙,这点疼我还是受得住的,走,跟我救人去。”漆月行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和脖子,好在凤有疗伤的能力,否则她若是拖着磨破了的手腕和脚腕,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敌得过在倚兰山里的千军万马。 漆月行正准备御法器飞行术,才想起来青竹早就不在自己这里了,只能用跑的……往前跑了几步,却见凤仰天长啸,腾空而起之后又匍匐在漆月行脚边。 “我怎么把你忘了。”漆月行助跑后跳上凤的后背,凤翱翔于天,也认清了方向,直朝着倚兰山浮云台而去,浮云台是倚兰山最高处的瞭望台,自然它在何处是一目了然的。 坐在凤的背上飞于空中,漆月行第一次觉得获得自由是如此幸福的事情,以前她总觉得师父、师兄、师姐比自由重要地多,可现在自己到了这番处境,倒觉得没什么能比自由更重要。 因为她谁都依靠不了,只能依靠自己。 凤鸟降临,原本对仙门而言是天大的喜事,宋招玉、朱成壁各自带着人守在倚兰山,他们二人看到凤该是最高兴的,无论如何都无法逼出的凤,终于再一次现身了。 有了凤的帮助,漆月行暂时还不需要自己动手,凤吐火燃烧,逼得所有守卫之人无法靠近。 水清泉目前暂且掌管浮云台,自然以它为守,漆月行不能任由凤肆意攻击,毕竟这守卫人之中,有人可以伤,可以杀,可有的人,她不想杀也不想伤。 “小家伙,你先回到我身上,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再出来。”漆月行开口下命令,凤似乎是憋久了,很不情愿地晃了晃头,却还是听漆月行的话,回到了漆月行的身上,重新化为了图腾。 “小行?”见到漆月行,水清泉自然心里高兴,她挡在漆月行面前,也只是职责所在罢了:“小行,你是怎么出来的?小行,你快走吧,这里高手太多,你不要再让自己陷入危险了。” “小行,你快走!你别管我们!”知天风自己也是一身的伤,却还是极力地要让漆月行离开,只要她离开这里,他就真的放心了。 “小行,你走吧,你走了,才不枉费我们来这一遭。”莫离愁也是这个意思。 莫离愁和知天风二人都是被绑在两个架子上,漆月行不知道他们要对知天风和莫离愁二人行什么刑,但看到他们二人绑在上面,心中就燃起熊熊怒火,看到众多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全都冲上浮云台,漆月行怒极反而笑了起来:“这是什么世道啊,善即是恶,恶即是善,黑白不分,是非不分,有一个算一个,毫无原则,不讲道义,这就是所谓的仙家,哈哈哈,我看仙家……也不过如此嘛……” 第一百六十章 走真火通道1 “小行,有些事情并非那么简单的,师父和师伯也是为了天下太平,为了重振倚兰山,小行,算师姐求你了,你逃吧,别再生出更大的事端了。”水清泉一直在劝漆月行离开,眼看着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其中还有朝廷派来的人,还有宋招玉和朱成壁,还有其他门派的高手,他们把漆月行团团围住,漆月行就是插翅也难逃。 “天下太平?哈哈哈……”漆月行嚣张地笑,笑到眼睛发酸,才开口问水清泉:“泉师姐,我在缚魔笼里两年多,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如何了,所以我想问问你,现在的天下,同两年前的天下,可有什么不同啊?” 漆月行在杀戮场的一年里,看多了被扔进杀戮场里的犯人,可犯人就真的是犯人吗?两国交战,不屠戮降兵,可从战场上带回来的降兵,不都被扔进了杀戮场里吗? 有向朝廷请愿拒绝杀戮战争的百姓最后到了哪里?不也是被扔进了杀戮场里了吗? 两袖清风的清官,被贪官污吏陷害,最后不也是送进了杀戮场进吗? 杀戮场里固然有十恶不赦的恶人,却也不伐一生向善、忠贞刚正的善人,这些人,怎么都到了一处来了,有人能回答吗?又有人能答得清楚,答得明白吗?或许,就根本无人敢答吧。 曾经不肯向朝廷低头的仙家,如今归顺朝廷,究竟是为了天下苍生,黎民百姓,还是为了自己的好日子呢?他们敢说出心里话吗?一个又一个,都不敢吧,怕是到时候又要说出一番让人潸然泪下的正义凛然的说辞了吧。 看透了……实在是看透了……漆月行笑得畅快:“泉师姐,你怎么不说了,你说呀,有何不同?有何不同呢?师父、师叔们、还有各个门派的仙家们,他们不都说吗?修行一生,习武一生,为的就是惩奸除恶,正人间之风气,若有不公,定要相斗,哈哈哈……惩奸除恶,惩奸除恶……现在真正为非作歹、令人发指的大恶人们都好端端坐在高位上,各路仙家对他们俯首称臣,你告诉我,这叫惩奸除恶,哈哈哈……” “小行!”剪烛圣人带着原上圣人飞上浮云台,朱成壁、宋招玉也已经登上,各门派都有人在此,有头有脸的却都没几个,莫离愁近几年名声狼藉,但知天风无论做过什么事情,百姓、修士、仙家、武林高手都敬佩他,知天风乃仙门四君之一的枯槡公子,在江湖上,能被列入仙门四君的都是惠泽天下的君子,知天风为人亲和,游历江湖时又待路过之地的百姓极好,此前江湖中哪个门派有求于知天风,只要他能办到,必然会出手相助,如今要处置知天风,无人忍心看他命丧于浮云台,又不能不出人,只能派些弟子前来充数。 所以现在能在浮云台的,除了倚兰山山门中人,剩下的,便都是想至漆月行、莫离愁、知天风于死地的人。 “小行!你竟破了为师的缚魔笼,你、你当真是糊涂啊!”原上圣人痛心疾首,自知今日是要闹出点腥风血雨般的动静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走真火通道2 “师父,糊涂的是你!”漆月行从未如此同原上圣人说过话,这一次,她只想把该说的、想说的都说出来:“师父,您的生辰是阴年阴月阴时,所以世人皆说您是不祥之人,甚至想要杀了您,就算被送进倚兰山,您也被人所忌惮,可师父,世道不公,您与世道斗了个彻彻底底,今时今日,您是倚兰山的门主,您是举世闻名的原上圣人,天下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师父,我只想问您,您曾经行走江湖,平天下不平之事,您就不曾杀过人吗?为何到了我这里,我反而成了罪人呢?” 面对漆月行的质问,原上圣人痛心摇头:“小行,你杀的都是无辜之人啊!” “无辜之人!”漆月行又是大笑几声:“无辜之人?师父,您把助纣为虐,残杀打压仙门修士和百姓之人称为无辜之人?师父,您说是我糊涂了,我看是您老糊涂了!” “小行!你怎么和你师父说话的!”玉龙圣人凝聚法力,像是有水从袖中就流出,最后在手上形成了水行手刃:“小行,今日你不可酿成大错。” “哈哈哈……我不可以这么和我师父说话?那师父你来告诉我,你们和朝廷一派抗争了三年,为何还没来一场战斗,就归顺了呢?” “这……”原上圣人闭上眼睛,一时间说不出来什么话,漆月行却是早就猜到了:“您不肯说,那就我来替您说,只要找不到消法咒的破解办法,不归顺的门派就只能一日复一日地落败,最终消失在仙门江湖,所以为了振兴咱们倚兰山,您做出了这样的决定,看似没有任何不妥,可只有您知道,现在的倚兰山,包括归去来山门,曾经是何等的风光,如今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师父,连武功绝学全都交出去了,倚兰山还靠什么立足?大家从此都成了朝廷的走狗,你们对于朝廷是兵,指哪儿到哪儿的兵卒,到时候若是你们不肯,全都会死在朝廷一派的刀下,若是你们肯,哈哈……那还算什么侠义之士?” 漆月行环视着在场的所有人,凄凉悲切地笑,笑得自己泪水涟涟:“什么侠义心肠,什么铁骨铮铮,哈哈哈……哈哈哈……”她指着所有武林高手和仙家修士笑道:“什么赤心一片,什么正道凛然,哈哈哈……滑天下之大稽,滑天下之大稽!!!哈哈哈……” “疯了……这孩子……疯了……”原上圣人连连后退:“你……你……你简直不成体统!你这是欺师灭祖啊!” “哈哈哈……好好好,我又多了一项罪过。”漆月行笑着点头:“师父,我自被您带入山门,您便是倚兰山的门主,可常听海云端师叔说,未做门主时的原上圣人宫士郎,乃是放浪不羁,不为世俗牵绊,举世无双的仙家,您不知道,在我心里,您一直是如海云端师叔所说的那样,可师父,我不知,是您变了,还是我变了。” 漆月行说着对着原上圣人跪下了:“师父,今日宋招玉也在,可我不问他,我只问您,我给您跪下求您给我一句真话,五年前,那个杀我的请愿书上按的所有手印里,有没有您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走真火通道3 漆月行一句话将原上圣人推入深渊,面对她的质问,他看样子是真的害怕了,漆月行竭尽全力嘶吼:“有没有!!!!” “有!!!!”原上圣人回答之后跌倒在地,痛苦至极,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隐藏在心底不堪的伤疤被揭开了,玉龙圣人在原上圣人身旁蹲下,问原上圣人:“师兄,你从未提起过,什么杀死小行的请愿书?我怎么不知道?” 玉龙圣人再怎么问,原上圣人也不答了,只是坐在地上垂着头,甚至不敢抬头看漆月行,当真相被拿出来看个干净之后,他更加无法面对漆月行。 “师父,我不恨你,真的,我也不怪你,我知道你做事都是有诸多考量的,自始至终,您做的所有决定,我都可以理解,只是师父,今日,您让我明白了,我们是道不同也心不同。”漆月行跪在原上圣人面前重重地给原上圣人磕了一个头:“这一下,谢您将我代入山门之恩。” 又磕一次:“这一下,谢您十多年来的养育之恩。” 第三次磕下头,漆月行几乎把自己的头撞破,抬头时,额头上流下了一条血痕:“这一下,是我漆月行为拜别山门谢罪。” “这是上演了哪一出啊?”朱成璧嘴角上扬,道:“漆月行,你还真是阴魂不散,怎么每当仙门有何大事发生时,总有你在。” 漆月行站起来,望向朱成璧:“说吧,到底要怎么样,你们才肯放过他们二人?” “杀了他们,是朝廷的决定,可不是我们能左右的。”朱成璧放肆狂妄地笑了几声,道:“我也说了不算。” “若你说了不算,那就只能战个你死我活了,我若打得赢这里所有人,他们二人不就能活命了?若我打不赢,我就只能和凤一起与你们同归于尽了。”漆月行把手放在右肩上:“凤,出来吧,需要你的时候到了。” 在漆月行命令之下,一团金光从漆月行右肩飞出,而后凤啸九天,凤于空中挥翅,遮云蔽月,最后落在漆月行身后。 宋招玉于一旁看戏看得起劲,朱成璧见宋招玉这副样子,心中知道今日之事宋招玉只想做个看客,便对自己的手下使了个眼色,他们心领神会,已经把刀枪剑戟架在莫离愁和知天风的脖子之上,朱成璧道:“漆月行,你好歹也是流光游士,本来名声极好的,何必给自己逼到这个地步呢?说到底,这地府公主和枯桑公子的命,与你又何干啊?” “流光游士,呵呵……”漆月行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流光游士?这就是仙门武林的虚假名声,有些人是真真正正为平凡百姓做了实事得了好名声,就像枯桑公子一样,而有的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高深造诣,什么修为道行,一样没有,什么丰功伟绩,什么行善积德,也一样没有,却也靠着关系获得了些好名声罢了,就像我一样,哈哈哈……流光游士……哈哈哈……我自己听着都羞愧难当。” 说着漆月行用手指着自己:“更何况,我不早就不是什么流光游士了吗?我听说,世人把我和莫姐姐归成了仙门双邪,她是穷凶极恶的地府公主,而我是作恶多端万灵妖主,不是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走真火通道4 “原来你呆在缚魔笼里,也还会知道外界之事。”朱成璧带着嘲笑的语气:“万灵妖主,听听,多适合你。” “为何会适合我?我与灵妖又有何关系?”漆月行装傻道:“让我来猜猜,到底为何我会被称为万灵妖主?哦,好像猜到了,是因为五年前的那一次仙门大宴吧?那次我凤凰展翅,众人都叫我凤凰神,凤凰乃是灵妖之主,所以大家称我为万灵妖主吗?可是不对呀,我乃凤凰神,应该称我为神才对呢,哦,也不对,毕竟我这个凤凰神,没有凤凰翅膀了,只有背上两条长长的疤痕,奇怪了,我的翅膀,是被谁砍了去呢?嗯?朱掌门?” …… 四年前。 “漆姑娘,吃点东西吧。”宁倾城推门进入,这时的漆月行从春江阁地牢转送到千秋氏秘牢已经有两个多月了,每天都被拷打,让她交出凤凰之力,若不交出凤凰之力,也得交出凤凰翅膀,可漆月行一直也不知道怎么操控凤凰之力和凤凰翅膀,打到死她也没办法交出来,她被折磨地不成人样了。 可不知怎么的,忽然朱成壁改变心意了,把漆月行从秘牢带出来,关进了一个隐蔽的房间,这个房间不知道要比秘牢好多少,豪华、舒服,和阴冷潮湿的秘牢相比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自漆月行住进这个房间之时,就是宁倾城来帮忙照顾她,宁倾城帮她上药,替她疗伤,对她实在是好得很。 “倾城姐姐,你为何对我这么好啊,所有人都想我死。”漆月行问宁倾城,宁倾城闻言却是温柔地摸着漆月行的脸:“漆姑娘,既然走到这一步了,活着就是好的,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是能说得清楚的,你就安心在这里住着,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倾城姐姐……你知道吗?你特别像碧云天我的那些师姐们,她们对我都特别好。”离开倚兰山那么久,漆月行好几次都走在鬼门关外,几乎一步即丧命,全都是伤害,全都是痛苦,她几乎没有感受到一点温暖和关怀,如今听到宁倾城说的这些话,却是觉得心头一暖。 宁倾城拥有绝美的容颜,是凌驾于天下美女之上的绝世贵女,面容良善,漆月行看着她觉得几分亲切,她温柔地拉着漆月行的手:“那你就把我当成你的姐姐,在这里,我会好好照顾你,你安心养伤。” 很长一段时间,宁倾城是漆月行生命中唯一的光,唯一的温暖,如果不是断翅那一日的到来,漆月行恐怕始终会相信宁倾城是善待自己的。 那日,宁倾城被绑在架子上,底下放着柴火和草木,朱成壁带人要烧死宁倾城,理由即是宁倾城私自救了漆月行,包藏漆月行。 那日漆月行的房门未锁,她竟傻傻地以为是送饭的人忘记了锁门,全然不知这是一个巨大的圈套。 是朱城璧翻遍古籍才找到的逼出神真身的办法,像漆月行这种与灵妖结合还未能操控神力的凤凰神,在极度悲愤之时可能会逼出真身,他是给漆月行设下圈套,先让宁倾城对漆月行多加照顾,生了友情,再要杀宁倾城做戏,逼漆月行一把。 第一百六十四章 走真火通道5 天真的漆月行只以为他们是真的要处死宁倾城,漆月行一直把宁倾城当成恩人,那天漆月行是急火攻心吐了血的,吐血过后现出了真身,却也是因此被朱成璧生生砍断了两只凤凰翅膀。 原来自始至终,宁倾城都是布局人之一,她也不过是为了帮助朱成璧折断漆月行双翅之人。 漆月行被押往杀戮场那日,她看到宁倾城跪在朱成璧面前替自己求情,她放下绝世贵女的高傲,恳求朱成璧放自己一条生路,也许就是从那时候起,漆月行才明白,一个人的善与恶,好与坏,并非一字能说清的。 她是该感谢宁倾城的,却也有理由恨宁倾城,诸多缘由,各有各的道理。 …… 漆月行说的话,一字一句都在帮着朱成璧回忆断翅那日的场景,欺负漆月行未能掌握凤凰之力,所以趁此机会生生断掉从她背上生出的翅膀,那就是朱成璧做过的恶劣的事情,可如今他冠冕堂皇地站在这里,像是这些事情与他无关一样。 “我忽然想起来一个能让你把枯桑公子与地府公主都带走的办法。”朱成璧逃避了漆月行的发问,反而转到了她应该最感兴趣的问题上:“我近年来,练成了一种真火通道,我化出真火通道,你在里面走上一遭,若你能走得出来,枯桑公子、地府公主任由你带走,若你坚持不了,我便收起真火通道,你也休想带走他们二人,你觉得怎么样呢?” 所谓真火通道,别人不知其中门道,可漆月行听了就了然,朱成璧哪会什么真火法术,他口中的真火通道,怕是占了自己的凤凰翅膀后得到的能力吧。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能走完这真火通道,你们就会放了他们二人?”漆月行手背在身后,问道。 “小行!不要相信他们!”知天风喊道。 “对,小行,别相信他,他狡猾至极,你快走,不要管我!”莫离愁恨不得立即把漆月行赶走,生怕漆月行因为自己又一次几乎丧命。 “我不可能不管你们。”漆月行扭过头看莫离愁和知天风,她没有说的是,她只剩下他们了,她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其实只想回家,可现在倚兰山已经不是她的家了,现在她已经没有家了,她甚至没有亲人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就算是为了他们去死,又能怎样呢? “我答应,你这真火通道,我大可一试。”漆月行道。 “好。”朱成璧拍了拍手:“不愧是万灵妖主,来,众人让路。” 在浮云台之上,众人推到两侧,只见朱成璧双手向前,顺着他的手臂有烈火向前燃烧,最后形成了一条长长的烈火之路。 “这……怎么能让小行走过去?”水清泉眉头紧皱:“这哪是什么通道,这分明就是让人从烈火之中走过,像我们体力充沛走过这烈火也要没了半条命,更何况小行是被缚魔笼关了两年,身上还有伤,这走过去,简直是要要了她的命啊!” “潇湘女君此言差矣。”一旁的宋招玉轻摇自己手里的铁扇,悠然道:“这是朱掌门和漆姑娘之约,漆姑娘既然应约,那无论生死,都是自己的造化了,只是朱掌门向来是不讲信用的,潇湘女君你若真的心疼你这师妹,该担心的反而是朱掌门到时候失信又该如何。” 第一百六十五章 走真火通道6 听宋招玉此言,水清泉暗中白了他一眼,移开目光不想看他,嘴上却是不饶人的:“此情此景,只能说明你们布局环环相扣,一步一步引导至此,您说朱掌门爱失信,怎么也不说说自己爱算计。” “这潇湘女君你可是冤枉我了,今日这什么真火通道,我事先可不知情,包括朝廷今日下令要杀枯槡公子与地府公主,也并非是我一手操控,我要了枯槡公子和地府公主的命没什么用,因为我想达到的目的,早就已经达到了,今日来此,不过就是为了看看热闹罢了。” 像送宋招玉这种人,开口闭口说不定都是谎言,水清泉丝毫不会相信宋招玉半句话,脸色更是不佳。 望着这真火通道的熊熊烈火,漆月行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她来到起点,对朱成璧说道:“你记住你自己的话,只要我能走完这条火路,你就把他们二人给放了,朱成璧你听着,若是我走了这一遭,可你没有履行你的承诺,那么这浮云台,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漆月行说完嘴角扬起一丝恐吓的笑容:“我万灵妖主,说到做到。” 于漆月行自己而言,全然不在意江湖仙门之中给自己的评价,更不在意世人对她的称谓,流光游士也好,万灵妖主也罢,她的对与错,功与过,岂是区区一个称谓就可以定夺的?说她是万灵妖主,那她就却之不恭了。 漆月行脚未踏入真火通道,便听到凤凄厉的叫声,是她要面临危险,凤在心疼主人,漆月行对着凤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才踏入真火通道。 那是一种被滚烫火焰灼烧皮肤的痛楚,每走一步,那种灼烧感就更加剧烈,没有一处她可以躲避,她也无法回头,只能忍受着这种非人的折磨,一步一步走向真火通道的尽头。 每次命悬一线,她都挺了过来,每次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也都受了下来,就算被烈火焚烧,就算化为灰烬,那又能如何? 就算世人全都不肯承认,她也是现如今这世上唯一的凤凰神,唯一可以降下神旨,号令天下灵妖的神。 她可以承受非人的苦楚,那么……她就会拥有神一般的能力…… 真火噬心,痛苦不堪,漆月行跌倒在真火通道里,仍旧没有停下,甚至没有喊过一句疼,她爬,也要爬到终点,即使如此狼狈,即使如此痛苦,她也要坚持下来。 “小行……小行怎么没声音了?”原上圣人冲到朱成璧身旁:“她坚持不下去了,她倒下了,看不到她了,停下来,快撤了真火通道!” “原上圣人,您急什么,您忘了方才万灵妖主与您断绝师徒关系了吗?已经不是师徒了,您干嘛那么担心呢是不是?”朱成璧笑道:“再说了,若是她受不住了,她自己会说的。” “她说不出来话了怎么办?她晕倒了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死了又能如何?”朱成璧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侧脸朝着原上圣人笑了笑:“在原上圣人您心里,她早就该死了,不是吗?” 第一百六十六章 走真火通道7 这一句话,朱成璧说得云淡风轻,说者有心,也诛了听着的心,原上圣人呆住了,他竟无法去反驳朱成璧,最终自己跌坐在地上,怅然若失。 真火通道里久久未传来漆月行的声音,朱成璧道:“看来这万灵妖主也不过如此,想来也是,低贱至极之人,就算得了万灵妖主这一个称号,也依旧是低贱到骨子里了,罢了,我看时候也差不多了,继续行刑吧。” “慢……着……”真火通道的出口传来漆月行虚弱的声音,只见漆月行浑身衣服烧得多出破碎,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外,但最显眼的,还是她雪白肌肤之上布满的各种各样的伤疤,没人能想象,这个纤细躯体到底遭受过怎样非人的折磨,而最骇然的,就是漆月行右肩之下,歪歪扭扭缝上去的皮。 漆月行爬了出来,真火通道也自行消失,她虚弱地伏在地上:“我……做到了……履行……你的承诺,放了……他们……” 很显然,朱成璧根本没有想到漆月行会真的活着从自己的真火通道里走出来,他可是以凤凰翅膀之力施的这真火,足矣把任何一个得道高人烧得体无完肤,可漆月行竟然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神情中第一次带有几分慌乱,却转而笑了起来:“承诺?什么承诺?我可没答应你什么承诺。” “混蛋!”雪拥蓝气愤至极,欲出手与朱成璧拼个你死我活,却是玉龙圣人生生把雪拥蓝压住了,浮云台之上人数众多,可大多都是朱成璧的人,现在出手,只能是害了自己。 “漆月行,你还是嫩了点,你太天真了,哈哈哈……你太可笑了……”朱成璧猖狂地笑,然后对已经把武器架在知天风与莫离愁脖子之上的手下下令:“给我杀了他们,不用等到行刑之时了,现在就是最好的行刑时间,漆月行,我要让你看着你最想保住的人死,我要让你知道,现在我的对立面,就是死路一条!” “哈哈哈……”漆月行忽而笑了起来,笑得泪流满面,是啊,她就是太傻了,傻到会相信朱成璧这种人面兽心的畜生:“朱成璧,我给过你机会,可你自己没有好好抓住,既然如此,今日人我也要带走,你也必须死。” “哈哈哈……”朱成璧也大笑起来:“小儿猖狂,你以为,你伤得了我吗?”朱成璧掀开双臂,双臂竟然开始放光,金光闪过后,双臂化成巨大的凤凰翅膀。 “哈哈哈……”漆月行笑得更甚,站起来之后捧腹大笑:“我说呢,不是神躯,怎么承载凤凰翅膀,原来你是用自己的双臂来承接这翅膀的,哈哈哈……朱成璧,你拿我的,也该还回来了。” “别管她,听主子的,快动手!”十几人挥着刀枪剑戟要对知天风和莫离愁行刑,却听到漆月行那里传来一声骇人的嘶吼…… “啊!!!!!!!” 漆月行仰天长啸,似是痛苦的悲鸣,又似是灰烬中的重生,只见她背上尤其显眼的两道竖着的长长疤痕,有什么东西破肉而出,越生越大越长越光芒四射,最后竟然重新长出了金灿灿的凤凰翅膀,这一对翅膀,比朱成璧双臂化成的翅膀要更加辉煌,更加流光溢彩。 第一百六十七章 涅槃重生 翅膀挥动的瞬间,漆月行腾空飞起,飞在半空之中,翅膀的光芒几乎照亮了整片天空,那一刻,无论她身上有多凌乱,无论她肌肤之上有多少丑陋的疤痕,都无法让她的尊贵减去半分。 当这个时刻到来,漆月行才能够告诉自己,曾经的诸多苦难,都是为了让自己劫后涅槃,重生降世。 漆月行挥着翅膀俯冲向知天风与莫离愁,而翅膀染血的瞬间,欲杀知天风与莫离愁的十几人也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而漆月行挥手之时,莫离愁与知天风也重获自由。 在那之后,漆月行收起翅膀,落地傲视朱成璧:“共悦居士,你永远要记住,拿了别人的,迟早是要还的。” 朱成璧已然心慌,那不可一世的高贵感荡然无存,他挥着双臂的翅膀想要逃离浮云台,可未飞出多远却被凤给挡了回来。 漆月行对朱成璧动手,而朱成璧再一次用出了他的消法咒,却是被漆月行轻而易举破解,她似乎并未受到消法咒的影响,即使未用双翅,也仍可轻松近了朱成璧朱成璧的身,朱成璧施法,也全然被漆月行接下。 直到最后朱成璧被漆月行扼住了喉咙,却也是在这一刻,漆月行用出了她的海纳百川,源源不断地将朱成璧一身修为吸入自己的身体里,而失去了浑身法力的朱成璧也双腿无力地跪倒在地,体力毫无法力,甚至没有办法收回靠法力支撑才能与自己的双臂结合的凤凰翅膀,他高拢的头发被打散,像个疯子一样跪在地上。 前一刻嚣张与狂妄,而这一刻,报应已经迎头击中,是随眼可见的失败与落魄。 “不可能,不可能……就算你的翅膀可以重新长出来,你也不可能会废了我一身的修为!”朱成璧双手握着自己脖子上漆月行的手,这还是认识朱成璧这么久以来,漆月行第一次见到他的眼泪,是失败的泪吗?是屈辱的泪吗?总归不是悔恨的泪。 “什么?她……她可以这么轻松就废掉共悦居士的修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浮云台之上的所有人皆不信漆月行有这样的能力。 漆月行却是依旧捏着朱成璧的脖子,俯身盯着他:“我得告诉你,我非但废了你一身的修为,我还把它吸进了我自己的身体里,也就是说,我现在所用的法力,皆来自于你,哈哈哈……”说着漆月行捂嘴笑道:“你修行半生才得了这一身的法力,只一会儿的功夫就给了我,你所有的苦修,费尽心思,呕心沥血,最后是为他人做嫁衣,朱成璧,如你的名号,共悦居士,共悦共悦,原来是与我共悦,哈哈哈……” “哈哈哈……”朱成璧也跟着漆月行一起笑,他斜眼看漆月行:“就算你吸了我的法力又如何?在这里,只要有我的心消法咒,你拥有一身法力是没用的,哈哈哈,没用的……” “是吗?”漆月行挑眉:“难道你没发现,你的消法咒已经不好用了吗?朱成璧,我一直纳闷,为何你的消法咒可以对那么多人同时使用,可就在刚刚,我忽然想明白了,此前,我在归去来山之中发现有人大量捕杀灵妖取走灵丹,刚开始我以为是宋招玉从我身上撕下了凤凰图腾,他派人取大量灵丹饲养凤,可后来得知凤凰图腾自从离开我的身体,凤再未现身过,那么灵妖的灵丹取来做什么呢?” 第一百六十八章 重创朱成璧 漆月行嘴角微扬:“消法咒虽然不可以多人施咒,却可以提前施到载体上备用,你提前对灵丹下咒,然后再想施法时捏碎灵丹,操控破碎的灵丹进入众人身体之中,如此便可以同一时间让多人中消法咒,而且神不知鬼不觉,朱成璧,你好心思,好手段,可你却忘了一点,今日,有凤这个灵妖之尊在,灵妖见了凤要俯首尊主,凤在这儿,区区灵丹还可以有效吗?” “原来是灵妖的灵丹作为消法咒的载体。”玉龙圣人思索道:“那我们这么多年,岂不是被这灵丹给诓了?若是知道此乃灵丹碎渣入体,只要服用解妖毒之物即可解除,我们何必这么年受人欺辱啊!” 消法咒的谜团,在仙门之中困住多少人,又牵制了多少人,只搅得仙门武林支离破碎、土崩瓦解,各大仙家查尽百书古籍也束手无策,却不成想,破解之法竟是被漆月行勘破。 “哈哈哈哈……”朱成璧崩溃大笑:“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以为我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居然被你发现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漆月行,仙门武林,前途已成定数,你以为你自己可以改变什么吗?嗯?我还是赢了,我还是赢了!” “我不管你赢不赢,我只知道,现在是你要还我翅膀的时候了。”漆月行盯着朱成璧这两个变成翅膀的手臂,冷冷一笑:“当初你斩断我的双翼,如今我也斩断你的双翼,这样才算公平。” “等……等一下……”朱成璧忍不住想要后退,可脖子却是被漆月行捏得紧,逃也逃不掉,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怕了:“等一下,漆、漆姑娘,你何必呢?你何必断我翅膀?这翅膀就算断了,你也用不了了,你何必还要断我的手臂,漆姑娘,你放过我这一次,只要你放过我,日后我定然对你俯首称臣,唯命是从……” “是吗?那倒是好。”漆月行松开朱成璧的脖子,转身走了几步,就在朱成璧松了口气想要逃的时候,漆月行猛然回身,双手劈向朱成璧的双翼,徒手生生敲断了朱成璧的翅膀,翅膀落在地上,化成了两只带血的手臂。 朱成璧难以这突如其来的断臂之痛,倒在地上疼得打滚,那凄惨的叫声怕是任何一个在场之人都没法不心惊。 “漆、漆月行!你岂能失信!啊……疼……”朱成璧没有双臂,也爬不起来,在地上躺着的样子狼狈不堪,漆月行对他却是没有半分同情,比起他给她的伤害,这断臂之痛根本不算什么,他做过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漆月行没有要了他的命,算是给他足够的宽容了。 “失信?”漆月行弯腰看朱成璧:“我承诺你什么了?我可没允你什么承诺,朱成璧,你未免太天真了,跟我斗,你是不是还差点火候?” “啊……啊……”朱成璧仇视着漆月行,狠狠地吼道:“漆月行,你如今……也算凤凰神,呵呵……你乃世人的神明,却做事狠绝,手上无数鲜血,你愧为神明,世人……世人不会有一人信奉你,哈哈哈……你将会是最可笑的神明……哈哈哈……”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只为自己的神明 漆月行闻言却是哼笑一声:“我成神过,也从神位之上摔得几近粉身碎骨,我一路苦难,一路艰难,一路绝望,一路非议,一路唾骂,我成神之路孤独无助,无依无靠,救赎我之人少之又少,唾弃我之人遍布天下,从未有人毫无谋求,真心待我……” 一滴清泪划过漆月行的脸颊,她虽哭着,眼神却是坚定的:“既然如此,我偏不做世人的神明,我只做我自己的神明,任何欺我辱我者我都要让他付出代价,地于我不公我就与地斗,天于我不公我就与天斗!我乃神明,我若一怒,天地敢尔!” 宋招玉此时已经悄然离去,他离开,便只能是朱成璧的属下上前查看朱成璧的伤势,可只要漆月行微微一动,都无人敢上前。 漆月行不想在这里耽误太长时间,她知道,知天风的伤势也不可以拖太久,便带着莫离愁和知天风飞上凤的背:“小家伙,咱们走。” 凤展翅而飞,很快就远离了倚兰山,在凤的前面,忽然飞来了一盏花灯,莫离愁最先看到:“这是何物?” “这是……”漆月行盯着花灯看了一会儿,忽然欣慰一笑:“这是引路灯,是我离师姐给我的引路灯。” 离支笑虽在掌灯阁足不出户,但她始终坚守自己的本心,她未曾表明漆月行做的一切事情是对是错,却是用自己的这一盏小小的引路灯为漆月行照亮前方的路。 莫离愁的伤已经在邪气的之中开始自愈了,只是知天风却是躺在漆月行怀里昏迷着,莫离愁看了一眼知天风,脸上又开始面无表情,仿佛刚刚为漆月行伤心难过的不是她一样:“你打算去哪儿啊。” “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做,不能跟你回蛮荒之地了。”漆月行替知天风紧了紧衣领,又说道:“现在那个狗皇帝死了,你的仇也报了,你呢,有什么打算?” “我啊……”莫离愁想起了花有清,她现在与花有清仍旧无法走到一起,花有清还撑着花月阁,而她,是仙门中的邪类,她想要与他有可能,但却也不能,花有清有他肩上的责任,她却注定与他的责任格格不入。 她没有家了,也没有师门了,行走江湖又不被世人待见,想来想去,似乎除了蛮荒之地,也无处可去:“我的打算就是回蛮荒之地,与蝙蝠灵妖们在一起,他们如同我的家人,毕竟,崇山也在那里。” 五年前的仙门大宴,崇山失踪,莫离愁被蝙蝠灵妖救走后,在倚兰山的山脚下发现了崇山的尸体,死状凄惨,他是挨了毒打,又咬舌自尽的,原本抓他走的人是想对他进行拷打,没想到崇山不肯背叛莫离愁,咬舌自尽。 蛮荒之地虽然听起来险恶,但毕竟是他们的栖身之所,全是他们的家,莫离愁他们把崇山的遗体带回蛮荒之地好好安葬,也因为那里有崇山,所以成了莫离愁亏欠一生的地方。 她必须守在那里,为了崇山的忠心,也为了自己现在唯一的家。 “等我做完我的事情,我会去蛮荒之地找你的。”漆月行道。 “嗯。”莫离愁点点头,又问漆月行:“天风呢?你打算带他去哪儿?” 第一百七十章 女将1 “我怎么能带着他呢?”漆月行趁着知天风昏迷,用力打了一下知天风的胸口:“这个讨厌鬼,越是不让他来救我,他偏偏要来冒这个险。我都快被他气死了,怎么可能还带着他,当然是他哪来了给他送回哪儿去了。” “哦。”莫离愁扭头看着漆月行:“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我……”漆月行顿住了,随即点头:“当然,我当然就是这么想的。” 从最初与知天风相识,漆月行就明白,她和知天风不是一类人,与她不同的是,知天风与人和善,乐善好施,苦心修行,造诣颇深,又坚守心中的信念与正义,世人敬仰他,信任他,崇拜他,他是真正能称得上为君子得罪仙家。 可漆月行不是,她身上背负了太多血债,名为神明,实则修罗,她于世人心中,乃是邪恶的化身。 正如朱成璧所言,漆月行成了神明,可世上不会有一个人信奉她,可她自己可以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却不可以不在意知天风的名声。 他拼命护着她,却给他一身白袍染了污垢,漆月行知道自己欠了知天风太多,可她知道,她能给他最大的回报,就是远离他,成就他。 漆月行搂着知天风,靠在莫离愁肩上:“我知道雁不度那家伙对知天风很好,知天风在这里被牵制是因为没有归去来山门的人护着,把他送回归去来山门,雁不度他们会好好保护知天风的,只要没有我拖累他,他就还是受人敬仰的枯槡公子,仙门君子。” “小行啊。”莫离愁把头靠在漆月行的头上,问她道:“你对知天风,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呢?知天风对你,又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或许……”漆月行目光中多了些怅然:“我们都充当着彼此最重要的人的替身,我把他当成了我大师兄,他把我当成了他的妹妹,失去了我们最重要的人,找到寄托,是我们唯一的慰藉了吧。” 夜空本昏暗,但却被引路灯照亮了前路,凤挥着华丽的翅膀,带着他们飞了很远很远…… …… 一年后。 “公子,公子你可得帮帮我们啊,呜呜呜……” “男子也就算了,可我们这些女子,脸和手都变成绿色的了,我们……我们这以后可怎么活呀!!!” “什么叫男子就算了,我们这绿色的脸也没办法出门呀!!!” “稍安勿躁,各位稍安勿躁,你们这种情况,我们也是第一次见,我们公子会帮你们找出原因,并且帮你治好的。”七双帮忙安抚大家,等着知天风给他们看“病”。 这个街巷的人,不知怎么的,一夜之间脸和手都变成了绿色,早上醒来惊讶不已,怎么洗也都洗不掉,知天风带着弟子游历江湖,正好途径这里,便留下来帮帮他们。 “各位,这只不过是一中午小把戏,各位脸上的绿色也都是菜汁制成的,我给大家写个药方,你们按方抓药,熬了汤汁再洗即可洗掉。” “谢谢公子,多心公子!” 又一地方。 “啊!!!我……我的嘴怎么肿成这样了!!!啊!!!!我怎么见人啊!!!” 这是一富家小姐,不知怎么的,忽然双唇肿得无法见人,连续多日了,知天风带着七双等人在城里住了些时日,被这家请去帮忙了。 “不必惊慌,并非什么大问题,只是被一种虫子叮咬的,我这里有一瓶药,你拿去涂,几日就好,还有,多拿艾草点燃了熏熏房间,驱虫即可。” “多谢,多谢公子。” 第一百七十一章 女将2 又行走至边陲之地,有一歇脚的茶铺,有人大声呼救,知天风和七双带人赶来,却见连带着老板和客人全都被绑在一起,脸上还画着乌龟王八,脑门上还歪歪扭扭写着一个“蛋”字。 “何人把你们绑在此处?”知天风询问。 那老板看起来年纪大了,竟然说哭就哭起来了:“那个……那个红衣服的女人,本来就是坐着喝茶的,我和客人们说了会儿话,她忽然就对我们动手了,她太厉害了,三下两下把我们绑在这儿,还在我们脸上画画!呜呜呜……这是在脸上画了什么呀……呜呜呜……老头子我这辈子也没被人这么欺负呀……” “我看看画了什么。”七双托着老板的脸看:“乌龟……蛋……” 七双说完不自觉地笑了,知天风转过身边走边说道:“七双,我们该走了。” “哦。”七双捂着嘴笑,确认所有人都没事儿了,赶紧跟上知天风的脚步:“师父,师父师父,你知道我看他们脸上画的乌龟,我想起谁了吗?” 知天风问道:“想起谁了?” 七双赶紧答道:“我想起漆姑娘了,她那时候在师伯脸上画乌龟,给师伯气得晕倒,她还……” “七双。”知天风停下脚步,看着七双:“别把这事儿挂嘴上,还有其他弟子在呢。” 那次的事情之后,雁不度下令谁也不许在归去来山门提起漆月行,更不许说这件事情,在归去来山门中,谁也不敢说,终于走出来了,七双也没什么害怕的了。 知天风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嘴角已经不自觉上扬了,七双很了解知天风,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师父只要一提起漆月行就爱笑起来,看知天风笑了,赶紧凑到知天风身边:“师父,您是不是也想到漆姑娘了?虽然我们对她没什么好感,但师父您一定是喜欢漆姑娘对不对?一提起漆姑娘您就笑,还是那种温柔的笑,所以师父,您对漆姑娘是不是那种想娶她做娘子的喜欢?” 七双话音刚落就被知天风拍了一下头,知天风又继续向前走:“七双啊,你长大了呀,已经开始给为师操心婚事了。” “倒也没有师父,我自然是不太想您娶漆姑娘的,毕竟要是漆姑娘真的嫁进咱们归去来山门,还不得闹得鸡飞狗跳的?不过想来漆姑娘现在是万灵妖主,也是凤凰神,她应该不会嫁人的吧,毕竟人家是神呢。” “七双啊,你呀,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了?”知天风唇角微扬:“我们在前面客栈住一晚吧,你们先去,我要去见个老朋友。” 七双懵了一下:“老朋友?师父,你也没说你这儿有老朋友啊……” 七双话未说完,知天风已然走远,他似乎是知道要去哪里见“老朋友”,一路走到一片已经被砍伐过后的树林,每颗树都只剩下个树桩,树桩上坐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一身红装,肩上轻纱飘扬,露出带着伤痕的香肩,青丝披散,随风而扬,面容略施粉黛,红唇妖娆。 一年了,自浮云台离开后,他们有一年未见了,知天风再见漆月行,满眼满脑满心都是她,柔柔地笑着来到漆月行身边坐下,看到她香肩若隐若现地露着,笑容顿时敛去不少:“穿这么少,你热吗?” 第一百七十二章 女将3 “当然不热了,可是啊,这边的民族都喜欢这么穿,女子露个肩膀根本不算什么。”漆月行对着知天风动动自己的肩膀:“怎么样,我这么装扮,是不是挺好的?而且我还学着这边的人弄了好看的女子妆,是不是还挺好看的?” 说着漆月行“嘿嘿”笑了几声,面对知天风多少还是有点不太好意思的,毕竟当初漆月行把知天风送回归去来山门的时候,正好遇上雁不度,漆月行趁机敲诈了雁不度一大笔钱,外加一些零零碎碎的宝贝,也都被漆月行拿去换了钱,现在再面对知天风,漆月行总想着自己好像是把他卖了一样,心中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 不过再见面,知天风倒是对漆月行从雁不度那里拿了一大笔银子的事情不太在意,也丝毫不提。 漆月行见知天风只是盯着自己看,也不说话,就又碰碰知天风的肩膀:“你说话呀,我这么装扮,是不是还挺好看的?啊?” “嗯,是。”知天风点头。 这让漆月行觉得出乎意料,本以为知天风会蹦出来几十句损她的话,没想到还会承认自己这么装扮很好看,让她忍不住对知天风竖起大拇指:“嗯,孺子可教也。” 知天风抿嘴笑了笑:“这一年来,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吗?” “嗯,大致都办完了,这是最后一个地方。”漆月行点点头,翘起了二郎腿,这一年来,漆月行按着杀戮场的名册,挨家挨户地去找,找不到的就买些纸钱写上姓名生辰和何处人士烧给他们,找得到的就把他们留下来的话和死讯传达给他们的家人,再给他们一些银子。 找人这种事情,总是不太好找的,这件事情漆月行做了一年终于把名册上的每个人都“安顿”好了。 言罢,漆月行从自己新买的百宝囊里取出名册,指尖在地上一点,生出一团火焰,然后把名册扔进火堆里,看着名册在火堆里渐渐化为灰烬,长长舒了口气道:“这个名册上,是一些需要了结心愿的人,我都帮他们完成了,不过呢,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人,也是最难找的人,我还没能找到。” 大胡子交代给漆月行的心愿,找到他叫宋至的师弟,告诉他师弟,他爱他,漆月行一直在找这个叫宋至的人,只不过大胡子只给了她一个名字,人在哪里,哪门哪派,都没来得及说,所以找到宋至,也是挺难的一件事情:“知天风,问你个问题,你认识一个叫宋至的人吗?” “宋至……”知天风仔细想了想,摇摇头道:“仙门武林之中,但凡有点名号的也就那些人,没有一个叫宋至的,若是弟子,那各大门派弟子众多,也很难知道这么一个人。” “嗯,我想来也是的。”漆月行叹息一声,手托起腮来:“只能慢慢找了。” “这些人……”知天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是何处之人?” “这些人吗?”漆月行望着天空笑了笑:“知天风,你听说过一个叫杀戮场的刑场吗?就是那个被称为人间地狱的杀戮场,你听说过吗?那些人都是来自那里的,不想死,却不得不死,带着遗憾死去的可怜人。” 第一百七十三章 女将4 知天风笑容僵在了脸上,强行隐忍着自己心里的抽疼:“所以,你也曾经到过杀戮场。” 漆月行坦然一笑:“是啊,有幸见识过。”说着漆月行歪头看着知天风:“怎么,你会觉得我从那样的地方出来很可怕吗?” “没有。”知天风的回答几乎没有犹豫,看向漆月行的时候,还摸了摸漆月行的头:“你能活着,是幸事。” 如果说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希望漆月行活着,恐怕就是知天风了,以前漆月行并不觉得,可现在却忽然感觉,能义无反顾站在自己身前的人,并不是自己曾经所想的人,而是知天风,这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么……”知天风盯着漆月行问道:“你为什么把那些人的脸弄成绿色的?” 漆月行原本还颇为感动,干涩的眼睛差点就要流泪了,被知天风这一句话又憋了回去,“哼”了一声:“那群傻蛋,到处宣扬我是妖女,拿个画本画我,画得那么丑,最重要的是那些讨厌的人还把我的脸涂成绿色的,我能饶了他们?我恨不得把他们扒皮抽筋,哼。” 知天风忍不住笑,又问:“那……那个大小姐你为什么把她的嘴唇弄成那样?” “她?你说嘴肿了的那个?”漆月行撇撇嘴:“她跟别人说她见过万灵妖主,说我的嘴唇子厚得像个厚嘴鱼,哼,说我像厚嘴鱼,我就让她变成真正的厚嘴鱼。” “那茶铺的老板和那些客人呢?” “他们?”漆月行说起来他们更气愤:“我在他们那里喝茶,他们在那儿高谈阔论,说什么万灵妖主其实已经死了,你说我死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呢,还说死得好,江湖上从此少一个祸害,一群乌龟王八蛋,在他们脸上画乌龟王八蛋,那都是轻的了,我没用刀刻已经不错了。” “你把他们绑在那里,就不怕没人来往,他们出点什么事儿?”知天风问。 “那不是有你在后面吗?”漆月行翘着腿晃着:“我早就发现你们一行人了,有你们这些正人君子,正道人士,还怕他们出点什么事儿吗?” “我有些后悔了。”知天风呼了口气,漆月行侧头:“你后悔什么?” “后悔救了他们。”说着知天风低头笑了笑:“谁让他们口无遮拦。” 流言蜚语永远夹杂着虚构,知天风最厌烦的就是如此,尤其,在流言蜚语之中一路走来的,是他想保护的漆月行。 “知天风……”漆月行咬着下嘴唇抓住知天风的手腕:“那什么,我饿了,你带银子没有,请我吃顿好的吧。” “嗯?”知天风张了张嘴,僵硬地点点头:“自然是带了,你想吃什么,你随意,我陪你。” “太好了!”漆月行心花怒放,拉着知天风蹦蹦跳跳地准备去吃好吃的,知天风被漆月行拖着走,看着漆月行欢乐的背影,这一瞬间,知天风觉得曾经的漆月行回来了,历经大是大非,大苦大难,终于还是做回了她自己。 这一次,漆月行算是好好地宰了知天风一顿,吃饱喝足,也入夜了,知天风得回客栈找七双等人会合,巧合的是,漆月行住的客栈,与他们是同一个,于是当漆月行和知天风一起出现在客栈门口的时候,在门口等知天风回来的七双直接怔住了:“师父你回来了?漆……漆姑娘也来……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女将5 “昂,我来了,好久不见了小七双,你想我没呀……”漆月行热情着呢,还伸了手要去摸摸七双的脸,手没碰上七双,先被知天风给拉了回来:“七双,你们可吃过东西了?” 七双还懵着,听知天风问他,赶紧点头:“吃过了,大家都去休息了,我是想着师父您还不知道您自己住哪个房间,我在门口等您回来呢,没想到还见到漆姑娘了。” 当初七双可是对漆月行讨厌得要命,再加上漆月行向雁不度要钱的时候七双也在,本来七双是不喜欢漆月行这个人的,但是这一年总跟着知天风,平时听知天风说说漆月行身上发生的事情,慢慢地七双开始消除对漆月行的误解了,他忽然对漆月行态度不错,漆月行还觉得有些奇怪。 “见到我很是惊喜吧?这是不是你最近最开心的事情呢?”漆月行笑嘻嘻地又贴近七双,紧接着又被知天风身形一挡给隔开了:“七双,咱们进去休息吧。” “好……好的师父……”七双为知天风引路,他们住的皆是上好的房间,七双回去睡下,知天风刚打开房门,就见红影一闪,漆月行人已经安安稳稳在知天风的屋子里找了地方坐下了:“唉,还是你这里舒服,你都不知道,我那屋子里的榻子,就一个破褥子,太硬了。” 知天风在门口愣了一会儿,随即把门关上,走到漆月行身旁:“那这屋子给你住,我去住你的,你的屋子是哪一间?” “就不能是咱俩住一间吗?”漆月行托着腮看知天风:“怎么,和我住一间房间,你不愿意啊?” 若说不愿意,知天风怎么可能会不愿意,他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和漆月行呆在一起,只是…… 他在漆月行对面坐下:“小行,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是在一屋住着?这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 “我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再说了,你非得传出去啊?我不说你不说,咱俩不说还能有第三个人知道吗?”漆月行话音刚落,只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七双推门而入:“师父,刚刚听说……” 话未说完,七双就傻了眼,也没想过漆月行会在知天风的房间里,七双没说完话,外面又涌进来一群知天风的弟子。 “呃……”漆月行嘴角动了动,挠挠头道:“这下不只有第三个人了,还多了第四、第五、第六、第……” “七双,你做事一向稳重,怎么这次带着师弟们一起莽撞呢,为师在和漆姑娘叙旧呢。”知天风解释道。 不过他这个解释下一刻就被漆月行无情拆穿:“我们其实也没什么旧可叙的,我们就是想一起休息休息,他这里比我那里舒服。” “小行……”这话说出来本身是没什么,可是听着容易误会啊,知天风就差捂脸捂头了,自己的弟子在,他在也不能失态,只能干咳几声,脸上也泛起了红晕:“对了,你们进来做什么?出什么事儿了?” “哦。”七双这时候才想来自己是为什么这么匆忙进来的:“师父,是这样的,我刚刚想起来我有东西落在门口了,去取的时候,见到好几个人惊慌过来投诉,他们说什么前面的乐山边城闹鬼了,好多人一起哭,还有女子的惨叫声,我想着事情可能不太对劲,就想着叫上大家,来喊您去看看。” 第一百七十五章 女将6 漆月行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喝差点没喷出来,竟然是隔夜的茶,看在她自己口渴的份上,只能勉强咽下去了,又说道:“你们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儿啊?哭不哭,闹不闹的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哦,我忘了,你们这些正道人士出来游历江湖本来就是冲着管闲事儿来的。” “既然你们发觉有问题,那咱们就连夜赶过去看看,看看那乐山边城到底出什么事儿了。”知天风手中化出剑来,别好在腰间,漆月行这才看到知天风现在的佩剑,如故已经断了,他爸不能再配如故了,现在只剩下知天寒留下的复苏了。 “小行,我这房间留给你住了,你住多久都可以,等我回来付银子。”他们要走了,漆月行却跟上知天风的步伐,在他身后晃来晃去,一直等到知天风回头看她,她歪头笑道:“公子,不至于小女子可否跟着公子呢?毕竟这地方实在冷清,若是遇到坏人,小女子柔弱且不能抵抗,多危险啊是不是?” “师父……”知天风最小的一个弟子今年才只有十五岁,长得瘦瘦的,一脸的稚气,可可爱爱的样子:“师父,我们不如就带着这位姑娘吧,她一个女子,瘦瘦弱弱的,遇到坏人可怎么办。” “七圆你啊……”七双捂头想笑,谁能说万灵妖主或是凤凰神柔弱?狠起来能把人大卸八块,还用柔弱这个词吗? 漆月行玩心大起,知天风也是顺着她说,笑容是不自觉的就浮在脸上:“既然如此,还请姑娘好生跟在我身后,寸步不离,否则,怕你有什么危险。” “没问题,这个我最擅长了。”漆月行拍拍胸口,美滋滋地跟在知天风身后,还当真是寸步不离。 他们一行人连夜赶到乐山边城,远远地还未到城门口,果然听到清晰的哭泣声,还不止一个人,是成群的女子的哭声,而未入城门,远处竟然站着庞大的军队,一直立在那里守卫着这座城池。 走到乐山边城城门口,乐山边城城门禁闭,外面有栅门,完全是一副备战守城的状态,可若真是开战了,那为何不见敌军,只见己方军队在前面迎战呢?若真是备战,也该有营帐之类的休息之处,那群将士就那样站在那里,未免有些太奇怪了。 “师父,您看,那群将士几乎是一动不动,再训练有素的军队,也不会在夜里这样站着吧?是不是有些奇怪啊?”七双盯着那群将士看,怎么看都觉得有些诡异。 “因为他们都是死人尸体。”知天风淡然说道。 “啊?” “真的吗师父。” “真的呀,太可怕了……” 弟子们当真有些怕了,连握剑的手都有些抖,漆月行更是扯着知天风袖子一副弱不禁风又胆怯的样子:“真的呀?太可怕了,我害怕……” “你怕什么怕呀?你才是最不怕的那个人吧。”七双见漆月行这副样子,也是看不得她装出的这一副柔弱可怜样,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漆月行是个什么样的身手吗?连雁不度都拿她没辙,她天不怕地不怕,谁都敢捉弄,又是万灵妖主又是凤凰神,怎么到这时候,反而还装出这个样子。 第一百七十六章 女将7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害怕的?”漆月行拉着知天风衣角轻轻晃了晃,知天风侧头看身旁的漆月行,已经是眼泪汪汪,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就是害怕嘛,怎么办……” 七双实在没有办法相信现在这个表情的漆月行就是曾经大摇大摆出入归去来山门,还把雁楼主定在书树上在脸上画乌龟的漆月行当成是一个人,若非是七双见识过漆月行的真实面目,怕是会和师弟们一样认为她是个柔弱温良的女子。 本以为知天风会立即拆穿漆月行的,可知天风却是温雅一笑:“既然如此,那你就跟紧我,有我在,你就很安全。” “那我就放心了。”漆月行一直拉着知天风的衣袖,知天风决定要去前方的军队处看上一看,却听城墙之上有人喊道:“诸位客人请留步!前面战事危险,还请入城来暂时躲避!” 那男子喊完没一会儿,城门就打开了,出来几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把栅栏给拿开,而他们之中为首却的是个年岁颇高的老爷子:“看各位的装束,怕是远来的客人吧,前方战事吃紧,各位还是不要再往前去了,在我们乐山边城里住下歇歇吧。” 知天风得体行礼:“敢问老翁如何称呼?” “哦,我是乐山边城的主翁阿木达,称呼我阿木达翁即可。”阿木达面对知天风的时候像是知道知天风于江湖之中是个有名气的人物一般,毕恭毕敬,知天风也不会失礼:“我名为知天风,您随意称呼,这些是我的弟子们。” “原来是枯桑公子,失敬失敬。”阿木达逐个扫视,看到漆月行时不免多看了几眼,问道:“这位是?” 不等知天风开口,漆月行自己说道:“您没听枯桑公子说嘛,这些都是他的弟子,那我自然也是喽,不过就是唯一的女弟子。” “啊……原来如此。”阿木达似乎添了心事,做了请的姿势:“夜色已深,各位赶路也不急在这一时,不如入城休息一晚,明日再赶路可好?” “不好不好。”漆月行摆摆手:“阿木达翁,我们一行人既然这么晚来到这里,那自然是有事情需要连夜赶路,就不入城休息了,省的影响我们的路程。” “这……”阿木达似乎有难言之隐,可从他眼睛里,漆月行却只能看到“做贼心虚”四个字,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阿木达就是不想让他们去查看那诡异的军队,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蹊跷。 “这……”阿木达为难道:“不知各位可有听到众多女子的哭声和惨叫声呢?” 七圆到底心思单纯,连忙点头:“我们正是寻声而来,阿木达翁,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唉,此事说来话长,我们现在也是束手无策,不知可否请枯桑公子等人入城来,帮帮我们?这毒,我们实在是解不了啊。”阿木达一脸的愁容,像是真的遇上什么难办的事情,知天风轻轻点头:“既然如此,阿木达翁请您带路吧,看看到底是何毒,我们能否帮上一二。” 第一百七十七章 女将8 “一定会的,您是我们的救星啊。”阿木达等人带着知天风和漆月行等人入了乐山边城,乐山边城里面街道上也没有什么人,有些门户更是看起来已经破败得无人居住。 阿木达一直想让知天风等人休息一晚上,可知天风觉得还是应该立即查看中毒之人,阿木达只好派人去带来两个中毒的女子以供知天风查看。 中毒的症状很奇怪,中毒的女子无法说话,从脚部开始僵硬,逐渐向上,最后全身都僵硬时,也就没命了。 知天风给中毒者号脉,也用法力试探了他们体内的内息,竟然一时间也无法弄清楚他们中的是什么毒,又该如何解毒。 “若是真的很棘手,还请各位在我们城内多呆些时日研究此毒,一定要救救这些可怜的女子呀。”阿木达老泪纵横,一副十分在乎这些中毒女子的性命的样子。 知天风蹙眉问道:“敢问您,她们是如何中毒的?可有找到下毒之人?” 阿木达答道:“就是在乐山边城的女子军和赤青部落交战的第二日,不知怎么的,城里的女子就一个接一个中了这样的毒,唉,这可如何是好呀,如何是好……”说着阿木达又忍不住以袖抹泪,他的眼泪漆月行都已经看腻了:“我说老大爷,别动不动就哭,有用的话没说几句呢,怎么就哭起来了?” “怎么和我们阿木达翁说话呢?”一旁站着的几个彪形大汉往前几步:“哪里来的黄毛丫头,如此没礼貌。” “我哪里来的?你没看见我是和枯桑公子一起来的吗?”漆月行往知天风身后一藏,只露出半个脑袋:“女子军,你们乐山边城怎么只有女子军呢?我看你们几个大男人在这儿挺厉害的,怎么只有女子军,没有正规的男子将士呢?” 几个人被漆月行几句话说得哑口无言,还是阿木达反应快,解释道:“姑娘,是这样的,此前我们这里常常会受赤青部落的骚扰,恰好野女将军落红英落姑娘被流放至此,她训练女子战斗有素,所以我们城中女子兵渐渐变得多了起来。” “野女将军?”知天风早就有所耳闻,落红英因为触怒了曾经的皇帝,而被流放至边陲之地,只是没想到会是在乐山边城:“那红英姑娘现在在何处?” “她……”听到知天风问起落红英,几人都有些支支吾吾的,还是阿木达痛心道:“唉,半月前,赤青部落来犯,落姑娘带着女子军前去镇压,只可惜,可惜落姑娘她们没能禁得住那赤青人的攻击,已经牺牲了,可落姑娘不愧是野女将军,即使战死,也要保住城中老小性命,她死前施了法术,把所有的女子军都变成了不腐不朽的尸体立在前方,以威慑赤青人,赤青人这才不敢上前,我们才安生了半个月啊。” 知天风面露惊色:“你是说,红英姑娘已经身亡了?” “是……是啊……”说起来这件事情,阿木达一把鼻涕一把泪:“红英姑娘是英雄,是我们整个乐山边城的英雄啊!” 第一百七十八章 女将9 “阿木达翁,天色已晚,我们看今天夜里也不会有什么进展了,不如我们先休息吧。”其中一个大汉打着呵欠说道,看他的样子,并不在意这些中毒女子的死活,更不在意刚刚阿木达说的那些战死的女将士们。 他这么一说,阿木达赶紧擦掉眼泪对知天风道:“是是是,解毒也不在于这一时半会儿,我安排地方,各位先休息一晚吧。” 漆月行想拒绝,还未开口便被知天风拦住,知天风彬彬有礼地点头:“就听阿木达翁的吧,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请,呃……这位姑娘应该单独居住吧,毕竟……”阿木达视线又停留在漆月行身上,可漆月行却不买他的账,依旧黏着知天风:“阿木达翁你不必单独给我弄房间,我就在公子房间打地铺。” “啊?”阿木达微微怔住,为难道:“这……姑娘啊,这男女授受不亲,同住一个房间恐有不妥啊。” “阿木达翁,她与我同一个房间即可。”这次是知天风开口了,别说阿木达翁了,在场的哪一个人不是大吃一惊呢?七双似是已经习惯了,可其他弟子心中甚是不解,七圆更是一头雾水,总是摸不清楚漆月行和知天风的关系。 七圆心里想着,原本在客栈之时师父与这女子就是在一个屋子里的,师父说是叙旧,可她却说不是,难不成这女子是师父的心上人?或者师父是这女子的心上人。 他们一行人算是在乐山边城歇脚了,漆月行也如愿和知天风住在一个房间里了,门一关起来,漆月行在知天风的肩膀上敲了一下,颇为气愤道:“知天风,我早就说了不要在这里留宿,你偏偏信了那什么阿木达的鬼话,他们这里面的人呀,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一有事儿了把女子往外推,男子五大三粗的躲在城里当缩头乌龟,我们就应该上前去查看那些女子兵的尸体才对。” 知天风一边听着漆月行的数落,一边坐下来,把桌子上的茶全部都倒掉,然后说道:“人家不是说了嘛,红英姑娘施法,把所有人都变成了不腐不朽的尸体,屹立在阵前,震慑赤青部落,我们何必还费时间去查看呢?” “什么意思?”漆月行像是听教学先生授课的孩子一样,凑近知天风一些,认真地听知天风接着说。 知天风接着又道:“前面的情况一定就如他们所言,所以要是找问题在前方一定找不到,只有呆在城里,才能知道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你得保护我,不许他们伤害我这个柔弱的女子,听到没有?”漆月行看样子很开心,跑到床榻上惬意地躺下:“我困了,我要睡觉。” “嗯。”知天风点点头,坐在原位休息。 漆月行抬起半个身子看知天风:“你为什么不来睡觉?” “咳……”知天风呛了一下,依旧没有动:“你睡吧,我在这里休息就可以了。” “你在那儿怎么睡觉呀?哦,你们归去来山门修行也有打坐休息这一项,不过你在那儿怎么打坐呢?”说着漆月行往里面挪了挪,空出了一大半的地方,伸手拍了拍:“来来来,来这里打坐,我陪着你打坐。” 第一百七十九章 女将10 看到漆月行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神,知天风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吞了口水,喉结上下窜动,身体里有一种在逐渐汹涌,漆月行不知道,她这样做,对知天风来说是致命般的诱惑。 归去来山门向来讲究清心,不能寡欲却要压欲,这么多年知天风拜在归去来山门,最是恪守门规,可只有面对漆月行的时候,他那种气定神闲就不管用了。 可……她到底懂不懂……她这样称得上是勾引…… “知天风,你怎么磨磨唧唧的呢?快过来睡觉了,明天还指不定要起什么幺蛾子呢,快点快点,哎呀……”漆月行只觉得自己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知天风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不动,她干脆自己下去一把拉住知天风的手腕,强行把知天风抓上了床:“就一个房间,我睡床上,让你没地方睡怎么行呢?反正就一晚上,咱俩挤挤没事儿的。” “小行……是不是对你而言,我是个毫无危险的男人?”知天风只好在漆月行身边躺下,但还注意着分寸,背对着漆月行。 他见过漆月行和井梧相处的样子,她对井梧就是如此,毫不避讳,随意随心,现在的漆月行,对自己是否也是如此呢?因为把自己当成和井梧一样的兄长,所以丝毫不在意所谓的男女有别。 只有有心之人,才会小心翼翼,没有心思,才会大大咧咧,无避讳之心。 “你有什么危险的?”漆月行用手把自己的头托高一些,才能勉强看到知天风的下颌:“你怎么奇奇怪怪的?哎……”她拍拍知天风的后背:“你回归去来山门一年了,看起来过得不错,不过,你是不是都快把我忘了?我要是不出现,你怕是都不记得我叫什么了。” 知天风躺着没什么声音,是过了好久才吐出一句话来:“那你呢,在你离开的一年里,你还记得我吗。” 纵使是为她拼了命,却还是被她推离了身边,他一直都在奋力地靠近她,可每一次,都只是成为了她生命中的过客。 漆月行轻轻敲着知天风后背的手忽然停了下来,僵住了动作,手握了拳又松开,松开了又握成拳,最后又松开,把掌心覆在知天风的背上:“知天风,你别怪我嘛,我当时只想维护你的名声,你回到归去来山门,也才算不枉费了你过去的多年的苦心经营,你是仙门四君之一的正人君子,我不想你因为我而背上过多的骂名,起码,起码熬过最难熬的日子也行啊。” “漆月行,你到底凭什么替我做决定?”知天风坐起身来,回身看着漆月行,眼神里多了一丝怒火:“为什么要替我做决定?你擅自做决定把我送回去,你可问我我的想法?你可知,这一年来,我心里有多煎熬?多痛苦?这种痛苦,直到见到你的那一刻才渐渐消除,这些你都懂吗?” “我……我就是为你考虑呀,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儿?我让你做回枯槡公子,不好吗?”漆月行也坐了起来,瞪着知天风。 “那……”知天风强忍住心中的怒气,不自觉地手握成拳,不住地抖动:“那你这次又为什么在我面前现身?你明明是想躲着我的,不是吗?你不是不想让我和你扯上瓜葛吗?为什么现在又这样来缠着我?” 第一百八十章 女将11 “因为……”漆月行的话就在嘴边,却不知该不该这样说出来,也是头一回,她脸上很难得地出现了别别扭扭的表情。 “因为什么?”知天风追问,大有今夜非要逼着漆月行说出一二的架势。 “因为……因为……”犹豫过后,漆月行鼓足勇气抬头直视着知天风:“因为我想你了,你不知道我当初把你送回归去来山门的时候,我心里有多不舍得,可是我真的就是那么想的,我想让你过回曾经枯槡公子的生活,别人可以骂我,可我不想连带着你也被骂,可是,可是知天风你知道吗?和你分开之后,我总是时不时地想你,我忽然发现我好喜欢你呀,你为我的付出,你的每一次舍命相救,你每一次不顾一切的维护,我都看在眼里,可你又只把我当妹妹,当成美人姐姐的替身,我心里又很难过,这次我也不知道我该不该在你面前现身,所以我犹犹豫豫跟了你们一段路程,但我还是没忍住,我就是很想见你,我就是很想和你在一起,我很想念你,我这次缠着你,也只是想试一试,反正我自己现在只是一个人,如果你不喜欢我,那我走了也没关系,我……” 漆月行一口气说了好长一段话,脑子不太清醒,说了下一句就忘了上一句说了什么,晕头晕脑地也不知道知天风到底听懂了没有,最后停下来的时候,她捧着知天风的脸,把脸凑上去,在知天风的唇上轻轻亲了一下:“你听懂了没有?一句话总结,就是我喜欢你,我漆月行喜欢你知天风,不是别的那种喜欢,就是这种想亲你的喜欢,你能明白吗?” 说完这些话,漆月行好像松了口气,这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现在说出来,不管结果如何,她心里是舒服了,她的眼中仿佛有一片星辰,在知天风的眼里,闪耀又俏皮。 她的这一番突如其来的告白,让知天风彻底愣住了,虽然一时间说不出来什么话,可知天风的心跳却越来越剧烈。 他设想过无数次自己和漆月行说出心里话的场景,也设想过无数次漆月行拒绝自己的结果,唯独今日漆月行向自己诉说爱意,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面上看,知天风是呆愣住了,可实际上他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这是如他所愿,成他所想。 “知天风……知天风?”漆月行抬起手在知天风眼前晃了晃:“知天风?你喜不喜欢我你给我一句痛快话呀,你怎么不说话呢?你傻了呀?” 说完这句话,漆月行的肚子开始咕咕作响,低头看自己肚子的时候,知天风才反过神来,俯首想要吻漆月行,这是给她的答案,他在告诉漆月行,他爱她。 可谁知他没吻上漆月行,漆月行倒是根本没看到知天风的动作,直接转身下了床:“不行了不行了,我饿了,我得出去找点吃的,你先睡哈,我吃饱了就回来。” “哎……这……”知天风呆呆地坐在床榻上,看着漆月行穿好鞋风风火火地出门找吃的去了,等到他再一晃神,漆月行的身影已经无影无踪。 第一百八十一章 女将12 漆月行出门本来是想找点吃的,夜虽然深了,可街上仍有好多店家还亮着,靠近一些,还能听到里面歌舞升平,这外方战乱,内方怎么还如此欢歌笑语,大肆作乐? 跳到房顶上,漆月行向下观望,那笑得最大声的不就是阿木达等人吗?和他们眼中见到的阿木达不同,现在阿木达可是变了个样子,怀拥数位美人,堂下也是舞姬起舞,绝美的一番景象。 看来蹊跷就在此处了,正如知天风所言,前方死尸女子军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形成死尸女子军的真相到底是否如阿木达所言,那就有待考量了。 这件事情对漆月行来说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她饿了,还是找个地方买点吃食。 漆月行从房顶跳下来,刚一落地就被一把大砍刀抵在脖子上拦住了去路:“这位姑娘,看着您面生,可是今日夜里同枯桑公子一同来的姑娘?” 这大砍刀还真是吓人,漆月行心里想着,这知天风的名号也不行呀,这些人明面上对知天风恭恭敬敬,实际上对自己这个和知天风同行的人并不友好。 “嘿嘿,这位大哥……”漆月行仰头嘿嘿笑了起来,这拦住漆月行去路的大哥实在是又高又壮,漆月行瘦瘦的,在他面前简直就是个小羊羔,还只能仰着头看他:“这位大哥,我的确是和枯桑公子一块儿来的,不过呢,现在他们已经睡了,嘿嘿,小女子是因为腹中空空,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所以想出来找点儿吃的,填填我的肚子,还请这位大哥给指个路,哪里能买些吃的呀。” “哼,吃的?”大汉听漆月行这么说,哼笑一声,道:“既然你是饿了,我都知道有个地方膳食十分可口,不如我带姑娘去吧。” “好啊好啊好啊……”漆月行连忙点头:“即使如此,那再好不过了,毕竟我也是初次到你们乐山边城,人生地不熟的,我又不会什么功夫法术,一个女子也不太安全,有大哥您带路,那我是再欢喜不过的了。” 那大汉了冷冷一笑:“跟我来吧。” 漆月行心里很清楚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包括他效忠的阿木达,而且他一定不是真的带漆月行去吃什么东西,这乐山边城的秘密,很快就要被漆月行发现了。 果然,大汉带着漆月行到了一个阴暗的牢房门口,嘴角扬起一丝坏笑:“到了,你进去吧,里面有很多好吃的。” “大哥,你是骗我的吧?这是牢房啊,怎么会有好吃的?”漆月行拿出自己装傻充愣的本事,摆摆手:“算了吧算了吧,我还是自己去找吃的吧。” “这恐怕由不得你。”不等漆月行再说话,那大汉一把把漆月行推进了大牢,可真的进入这所谓的大牢漆月行才发现,这大牢哪里是什么大牢,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水池,而水池里浸泡着很多女子,有的已经奄奄一息,动弹不得,有的只是下半身僵硬,上半身还能活动,原来那女子的惨叫声和哭泣声竟然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那大汉似乎根本不担心会有人逃出来,因为只要在上面把门一锁,根本不会有人爬得出这水池,漆月行用了个匕首施着法力把它钉在墙上,这才得以握着匕首得把手吊在墙上,未落入水中。 第一百八十二章 女将13 那些活着还能说话的女子见到漆月行有点身手,会点功夫,全都哭喊道:“姑娘!姑娘救命啊!姑娘,救救我们吧!” “嘘……”漆月行把食指放在唇前:“你们小点声,你们喊这么大声,怕是要把那大哥给喊回来了。” 听漆月行这么说,这些女子也不敢再乱叫了,一个长相颇为甜美却也被这池水折磨得无法走路的女孩小声问道:“姑娘,你能救我们吗?你有法子救我们吗?我们这池水里面放了僵化粉,我们泡得越久就越无法动弹,最后僵硬致死,您有办法救我们吗?” 漆月行的胳膊已经发酸了,她总不能一直这样吊着,她问下面的人:“这个牢房平时关押你们的时候,外面有人看守吗?” 有人立即答道:“白日他们会在这里,现在是晚上,他们都陪着阿木达翁饮酒作乐去了,这里没有人看守的,那奇勿柯也只不过是奉命把人扔进来的,扔进来之后他就回回到阿木达翁那儿去了。” “奇什么磕?你们这里的人名字怎么都那么奇怪。”漆月行把头仰了仰,手上一用力拔出匕首,她也随之坠落,落至水面,她足尖轻点水面,泛起一阵涟漪,人未入水,却是径直朝上去了。 飞到大牢门处,一把抓住牢门栏杆,这才稳住身子,都怪凤的体型太大了,这里面容不下它,也怪自己的翅膀动用一次都会撑破后背上的衣服,防止衣不蔽体也不能轻易动用,否则哪至于这么费劲。 漆月行纤细的手伸到牢门栏杆外,覆在锁上,手中凝聚凤凰的火术,直接把这锁给融断掉。 牢门打开,里面的人却没办法一个一个救出来,更何况她们大多行动不便,就算是救出来了,总不能全都放在大牢外等死吧? 想来想去,没有最好的办法,也不能让她们在里面再泡上一段时间了,这么想着,漆月行手一摊,手心里生出一只传话蝶:“去告诉知天风,阿木达果然有问题,我找到了关押这些中毒女子的大牢,让他带人速速赶来。” 传话蝶听令飞远了,漆月行喊道:“里面还活着的,把手举高些,我把你们弄出来。” 管不了死人的事情,活人的事情漆月行原本也是不想管的,不过想想也就当是为了知天风吧,就救下这些人算了。 漆月行是一个一个把她们带出水池的,虽然池子里的人很多,但活着的没几个,也就十多个人,把她们一个一个带出水池,漆月行头上也累地冒汗了,想想果然是这一年来打架打得少了,体力不如从前了。 “你们还能走吗?到底什么是僵化粉啊?为何要把你们泡在僵化粉里呢?”漆月行检查一下她们的内息,除了腿动不了,内息还是很正常的。 其中一个年纪最小也伤得最轻的女子说道:“姑娘,多谢你出手相救,僵化粉就是一种可以让人麻木的粉末,原本是没有这么大的威力的,但僵化粉一遇上冷水,僵化力度翻倍,他们就是这样把僵化粉倒入这冷水池子里,然后把我们扔下去,我们会不断僵化,动弹不得,最后僵硬地死在里面。” 第一百八十三章 女将14 “为何这般做?”漆月行实在是有些累了,席地而坐,盘着腿问她们:“难不成前面的尸体女子军,都是这般僵化之后做成的?” 这话不过是漆月行自己随口一说,可却时说到了点子上,那女子连忙点头:“正是如此,那些女子军,都是这样死去,套上盔甲,立在阵前的,是阿木达为了威慑赤青部落的人,故意为之。” “哈哈哈……我果然没看错,这和枯槡公子一起来的姑娘,果然能力不凡。”那女子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阿木达的笑声,到底是惊动了阿木达,事情开始变得有些麻烦了,让漆月行又开始觉得头痛了。 唇角微扬,从容地起身看走来的阿木达,漆月行道:“阿木达翁您谬赞了,我不过是一不小心掉入这水池里,顺手捞起了几个幸存者罢了,不知阿木达翁可知道这里有个水牢呢?这水牢,到底是做什么的呀。” “姑娘,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问我这些问题吗?”阿木达走起路来有些慵懒,刚说完这句话就只感觉腿上一痛,径直跪在了地上,身边的大汉竟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漆月行活动活动手腕,白了阿木达一眼:“我这个人啊,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走路姿势,为什么呢?因为我就喜欢这么懒洋洋地走路,可只有我可以这么走,看到别人也这么走路,我心生不爽,这些人呢,轻则断腿,重则丧命,阿木达翁,我是看在你是个热心肠的份儿上,所以对你的惩罚是轻之又轻,你该感谢我的。” “你……”阿木达跪在地上,想要站起来,却觉得腿上提不起丝毫力气,只能跪着,顿时气急败坏道:“来人!把她给我押起来!给我抓住她!!!” 随着阿木达的一声令下,他周围的大汉应声倒地,竟然全都昏死过去,没了反应,顺着法力波动看去,正好是漆月行的手在施法。 “唔……我以为他们的内力会很浑厚呢,没想到只有这么一点点,这够干嘛用的呢?”漆月行“啧啧啧”地摇摇头:“阿木达翁,你养的这些人也不行啊,关键时候怎么能保护你呢?我还没有怎么出手,他们就全都倒下了呢。” 漆月行脸上一直挂着无辜的笑容,可藏在人畜无害的笑容之下,是令人恐惧的嚣张和狠毒。 从前人人都说只有善良之人才能得道,漆月行至今也仍相信这一点,就如知天风一样,他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又善良正直,所以他是真正的得道仙人。 而漆月行看自己,却又悟出了一个自己的道理,她并不想得道,做什么人人口中的好仙家,像知天风那样万事有所考量可太累了,她倒是觉得,唯有狠绝,才能天下无敌。 或许就是带着这样的信念修行,漆月行才可以仅仅用了一年的时间,就把海纳百川从一触入体之境修炼至隔空至身之境,在较近的范围内,她可以不接触对手,将对手的法力吸入自己的体内,但前提是,这个对手的内力或法力在漆月行之下,隔空至身之境方可发挥作用。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女将15 “你……你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人?”看到唇角带笑,眼神中却带着杀气的漆月行,阿木达感觉到了恐惧,想要往后退,想要逃跑,却不知为何只能跪在地上动不了。 听到他这句话,漆月行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哈哈哈……我是什么人?阿木达翁,你觉得我是什么人呢?我偏不告诉你我是谁,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不管是谁,都不是个好人,心地善良,于心不忍,这种事情你还不要指望发生在我身上了。” 说着漆月行又笑了几声,双手环胸绕着阿木达悠然地走上几圈:“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一个个的小眼神,从一开始我看你看我的眼神就觉得不对劲也不舒服了,哼,你们觉得终于找到了一个新的猎物,你们这群傻蛋啊,殊不知你们才是我的猎物,可笑啊可笑,被我废了功力才意识到这一点,会不会太晚了些?嗯?” 这一年来,漆月行除了去寻找杀戮场里死去之人的亲属,剩下的时间就是用来做这些事情的,找为非作歹之人,没武功没法力的就把他变成废人,有武功有法力的就把他的内力或是法力吸得干干净净,让他一辈子都无法再继续修炼或习武,手法狠辣,又不会心慈手软。 不过这一年来她也发现了一个问题,越是修为高的越不做那歹事,越是一瓶不满半瓶光的半吊子,越是自持甚高,自以为是,还没怎么学会真正的修炼之道,就先学会了欺负人,这种人在漆月行眼里,就是该立即废掉一身能耐的败类。 而现在看来,阿木达为首的这些乐山边城里的人,是比欺负人还要恶劣的凶手。 忽而远处传来强烈的脚步声,听起来是一大群人,脚步声如此沉重,也不会是知天风他们,应该是阿木达的手下,见他们许久未归,前来查看。 “来人……来人!!!!来人啊!!!我在这儿!!”阿木达忽然大叫起来,引地众人提刀赶来,可未接近漆月行和阿木达等人,就被一道蓝色剑光晃了眼睛,紧接着剑气逼退阿木达众多手下的脚步,知天风携一众弟子从天而降,拦住多位提刀大汉的路。 “七双,七江,七星,七令,七京,七淙,七陆,七明,七甄,七海,七圆,这些人,给你们练手。”说完知天风将复苏收入剑鞘。 “是!”七双为首,带着师弟们拔剑与大汉们相斗,漆月行边看他们打架边走到知天风身边:“你就一招制敌算了,何必让他们打得这么辛苦。” “他们需要锻炼,这才是我带他们出来历练的目的。”知天风微微侧头,望着漆月行:“你找到吃的了?” “自然是没找到的,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没力气。”漆月行扭头看知天风:“我跟你说的事情……算了算了,等把这些人处理完之后再说吧。” “好。”知天风轻轻点头,却见漆月行握住了自己的手,然后一股内力从紧握的掌心传入自己体内,知天风动了动,漆月行却是又握紧了几分:“别乱动,这些内力放在我身体也没用,我是修炼法术的,又不是习武之人,你武法双修,给你是最合适的,别浪费,我攒了一年呢。” 第一百八十五章 女将16 知天风教出来的弟子自然不会差,联手打得的那些大汉倒地求饶,可解决掉了他们,满城的百姓纷纷拎着锄头或是木棒涌了出来,嘴里一直喊着放了阿木达等人。 这个时候,年长一些的女子趴在地上痛哭起来:“各位大叔大婶儿,平日里我们这些女孩子都待你们不薄,你们怎么就不肯给我们一条生路啊,你为什么就这么自私呢!死在这水池里的,阵前死不瞑目立着的,或许还有你们的女儿,你们怎么就忍心把我们这些女儿家往死路里逼呢!” 这女子崩溃大哭,想要站起来,却因为双腿已经麻木僵硬而没办法挪动,只能用手用力捶地。 一位拿着木棒的大婶儿用木棒指着地上活着的几个女子:“你们这几个畜生,不好好呆在里面,竟然找人来救你们,你是存心不让我们安宁,你们牺牲一下怎么了?你们死了,我们日子才能过得安生!” “你们自私自利,你们麻木不仁!你们从赤青部落掠夺财宝,赤青部落是忍无可忍才发动进攻的!你们仗着有红英姑娘骁勇善战,一再利用她残杀赤青部落的人,她若不是悔恨交加,怎么会中了你们的计,被你们做成了僵尸女子军,你们太恶毒了,你们简直不是人!”那在漆月行看来长相甜美的小姑娘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实情,可说出实情的代价,就是成为乐山边城众多百姓想要杀死的对象。 世上没有对与错,人数多的一方,即使是错也是对,人数少的一方,即使是对也是错,只要说出了实情,就是冒着被众人喊打喊杀的危险。 乐山边城修炼之人少,习武之人也少,这些百姓能在城里称王称霸也是因为他们欺负的对象都是女子,他们人人手里拿着棒槌,拿着铁锤,拿着砍刀,就以为自己成了强者,而真正的强者,就是如此吗? 知天风手中复苏出鞘,踏风而起,复苏蓝色剑身被蓝色微光笼罩,剑气在知天风手中分成数十道,而后旋转成圆障,把几个受了伤的女子隔在安全之地,将要动手的百姓们隔在外面,做完这一切,知天风才平稳落地。 “放我们过去!” “当我们过去!枯桑公子,你怎么能帮助恶人作恶呢!” “枯桑公子,你不能这么做!” “枯桑公子,你管得太多了,你不该管我们乐山边城的事情!” 被隔在外面的人不停敲击着屏障,漆月行倚着屏障笑了笑说道:“你们别再敲了,我可告诉你们啊,枯桑公子这屏障,你们敲碎了,只会化成碎片把你们一个个割得体无完肤,反正你们也进不来,还是省省吧,何必自己找死呢?” 此话一出,渐渐地众多百姓不敢再敲屏障了,只剩下几个大汉还再敲着想要救阿木达。 漆月行继续挑拨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阿木达的手下,足够愚昧,足够无知,为了救阿木达,放着你们这么多人的性命于不顾。” “不要相信她的话!你们是我的子民,我们可能这么对你们!枯桑公子这屏障不会反弹的,不会让你们受伤的,快,敲碎它,把我救出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 女将17 “你们瞧瞧,给他急的。”漆月行捂嘴偷笑,说道:“说到底阿木达不是修行之人,他如何能知道枯桑公子的屏障阵法到底能不能反弹伤人?他只为了自己的安危,不顾你们外面人的死活,一味的让你们不要相信我,可不知道,你们不相信我的结果,你们能承担吗?你们也可以好好的看一看,想一想,阿木达在里面,就算你们打破了屏障,被屏障反弹致死,也跟阿木达没有半分关系,他也不会被伤到分毫,他会在里面,看着你们一个一个倒下,然后心安理得地继续生活,请问你们,阿木达哪一次不是这样的呢?” 听到漆月行说的这番话,几个还在奋力敲击屏障的大汉也停了下来,开始认真思考她的话。 外面的人不再攻击屏障了,漆月行才回头望向知天风:“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实在饿得动不了了,我得坐下来歇会儿。” 说着漆月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来,拖着腮看好戏。 知天风安排了弟子们照顾着几位受伤的姑娘,替她们检查一下腿部,摸起来,已经是硬得不得了了,压根没办法正常走路了。 “各位姑娘,现在你们安全了,请你们把事情的原委说个明白。”知天风问道。 年纪最小的女子趴在地上哭着说道:“各位仙家有所不知,这事情就说来话长了……” “你给我闭嘴!”阿木达像是怕乐山边城和死尸女子军的秘密说出来,朝着那女子吼了起来,他这一吼把漆月行吓了一跳,眉头一皱对着知天风道:“他太吵了,都没办法听这小姑娘说话了,太讨厌了。” 是漆月行在撒娇,知天风就完全招架不住,听话地施了法,让阿木达说不出来话:“姑娘,你继续说。” 这个时候,这姑娘才安心说了起来:“事情还要从落红姑娘到乐山边城后说起,原本我们乐山边城和赤青部落是和平相处的,赤青部落从未到我们乐山边城里烧杀抢夺,我们乐山边城地势不好,有很多东西是匮乏地,赤青部落牛羊众多,有时天寒地冻时,还会送些牛羊肉来给我们,后来,红英姑娘被流放至此,她是个嫉恶如仇,性格直爽之人,和我们相处得都很好,我们都羡慕她武功高强,所以想要跟着她学习武功,也是红英姑娘疼爱我们,愿意教我们,乐山边城的女子军也就是这样慢慢建成的,红英姑娘和我们的初衷是想要守卫乐山边城的,可是就在一天夜里,忽然赤青部落的人来犯,把外面守城的人杀得干干净净,红英姑娘这才带着女子军应战,把他们赶了回去,从此就没有安生日子了,两三天赤青部落的人就会来袭击一次,乐山边城和赤青部落的关系才修炼变得僵了起来。” “当真是赤青部落的人来犯?”知天风问。 那小姑娘点点头,继续说道:“没错,两方的战争关系就是这样才形成的,红英姑娘骁勇善战,大家都知道她是江湖上盛名已久的野女将军,她带领着女子军不断击退赤青部落,甚至入了赤青部落,还带回了很多的战利品,可红英姑娘和我们谁也没想到,这竟然都是阿木达的诡计!” 第一百八十七章 女将18 “诡计?有意思,你说来听听。”听到这里漆月行才算真的来了兴致。 小姑娘点头:“是的,阿木达看到红英姑娘英勇无敌,所以他动了鬼心思,原来他多次给赤青部落递书信,要赤青部落以后每年都要献贡我们乐山边城,赤青部落是被阿木达激怒了,这才这才想要讨回公道,可阿木达和红英姑娘说的是赤青部落故意挑衅,害得我们与红英姑娘一起奋力杀敌,残害了赤青部落的勇士,后来我们得知了真相,红英姑娘悲愤交加,悔不当初,因为自己误杀了那么多无辜战士而一蹶不振,阿木达要红英姑娘继续帮他攻打赤青部落,他想霸占赤青部落的地盘,红英姑娘坚决不肯,他就……他就……他就联合了城中百姓,一起害了红英姑娘!” 说到这里,漆月行觉得有些疑惑:“奇怪了,落红英这个人武功超群,若真是算起来,你们城中百姓人也不算多,她一个人对付你们也是绰绰有余了,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害了呢?” “是全城百姓作了一场戏,他们在这水牢处呼救,引红英姑娘来到这儿,然后趁红英姑娘不备,把红英姑娘推进了这放了僵化粉的冷水之中,僵化粉只要遇到冷水僵化速度就会飞快,红英姑娘入了水,也心灰意冷了,最终死在里面了。” “城中百姓……”知天风回身望了望站在屏障之外的众多百姓,心中忽而明白了,原来这这些百姓的想法是同阿木达一样的,他们也想强占赤青部落,夺得赤青部落的东西和地盘,获得更好的生活,所以才会成为阿木达的帮手,害了落红英,想到这儿,他又问道:“那你们是怎么回事?又是为何要把僵硬的尸体穿上盔甲立在阵前呢?” “是……是阿木达和城中百姓的决定,没有了红英姑娘的带领,女子军根本不成气候,赤青部落勇士多,乐山边城里的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他们唯一害怕的就是红英姑娘,只要红英姑娘穿上盔甲带领女子军在阵前,赤青部落的人就不敢出他们的地界,所以阿木达带着全城百姓挨家挨户找女子,长相漂亮的就沦为娼妓供他们享乐,长相一般平庸的就扔进这水池里,僵硬致死后穿上盔甲,送到阵前挺立,因为身体僵硬,所以只要在衣服里放上棍子,棍子的另一头扎在地里,就能屹立不倒,赤青部落的人也有怀疑过,派人上前查看,隔了一段距离一看,是真人,他们就又不敢上了。”小姑娘说着眼里含着泪:“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儿,也是最小的女儿,我父亲母亲和兄长都不想把我送出来,阿木达带着众多百姓一起把我父亲母亲和兄长乱棍打死,我也被拖了出来,原本阿木达是要让我去服侍他,可因为这个事情,他就把我扔进了这水池里,这只不过今日白天的事情,公子,公子,这没有天理,乐山边城没有天理了,公子,各位仙家,小女子求你们了,惩治恶人吧,我可以不活了,但我临死前,我想看到这一城的恶人收到应有的惩罚!呜呜呜……” 第一百八十八章 女将19 “哈哈哈哈……”听了事情的原委,漆月行笑得更是大声,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哈哈哈……我见过太多的坏人了,见过几个不要脸的,没见过满城都不要脸的,要论好笑,你们这儿的事情是最好笑的。” 漆月行也不再坐着了,起身走到知天风身边,一字未说,知天风却已经明了她想做什么了,再次施法加强了屏障的强度,而后吩咐七双道:“七双,你带着师弟们看守屏障,保护好里面的人,提防外面的人,我和漆姑娘去前方女子军处查看一下。” “是,师父。” 七双刚应下,只见七圆跑到知天风身旁:“师父,我不能跟你们一起去吗?弟子也想去看看那儿的情况,想跟着师父见识一下。” 滑行刚落,七圆头上就挨了漆月行不轻也不重的一巴掌:“你个小屁孩,我们大人要去做事儿,你跟着去干嘛。”说完漆月行两只手捧着七圆圆圆的小脸蛋揉搓了几下,像哄小孩一样哄道:“小七圆你乖哦,我和你师父去就行了,那边很危险的呢。” 她的动作一时间让七圆涨红了脸,往后退了好几步,藏到七双的身后,说话结巴起来:“姑、姑娘,你、你你你……你举止轻浮!你也是个妙龄少女,怎、怎可这样摸我的脸!” 漆月行看着七圆又羞又恼的样子,心想着这七圆怕不是和迟弄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结巴说话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刚还想再说两句话,就觉得手腕一紧,自己被知天风抓住了手腕,紧接着知天风御剑飞行,脚踏复苏飞出屏障,载着漆月行向女子军的方向飞去。 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漆月行想了想,上一次被别人这样带着一起御法器飞行,还是大师兄在的时候,身前知天风白衣随风而动,发丝飘扬,仿佛一瞬间让漆月行回到了多年前,井梧带着她去春江花月夜的记忆之中。 回忆里,只要是有关于井梧的,漆月行都觉得是温暖幸福的,即使现在井梧于这世上,只剩下一缕青魂陪伴着她,她也仍然觉得那是她生命中的一道阳光。 “七圆他年纪还小,你不要欺负他。”知天风背对着漆月行,平静的语气里多少能听出一点怒气,他也想控制自己,怎么连七圆的醋也吃,虽然明知道漆月行对七圆根本没那个意思,可是看到漆月行捧着七圆的脸时,心里还会有些不舒服。 “我不欺负他,他一个小屁孩我欺负他做什么?况且,你怎么把你的弟子都教育得那么害羞呀,跟小道长一个样子,太没意思了……”漆月行想了想从后面一把抱住知天风的腰:“要不然我欺负你算了,还是你比较好欺负。” “小行……”知天风叹了口气,手伸到后面抓住漆月行的衣服,再一个用力把漆月行拽到了自己前面,两个人面对面站在飞行的复苏剑之上。 虽然明知道以漆月行现在的法力和身手,从剑上掉下去是绝不可能之事,可知天风还是搂紧了她的腰肢,两人贴得很近。 第一百八十九章 女将20 “小行,我们在御剑飞行,你就不怕我分神了,咱们两个都掉下去?”知天风语气变得温柔起来,仿佛这一抱,把刚才的一点怒火也熄灭了。 漆月行仰头望着知天风的眸子,顺势用手环住知天风:“怕什么?我又不是不会飞,再说了,我还有翅膀呢,不过……知天风,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她踮起脚尖望着知天风:“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就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喜欢吗?嗯?喜不喜欢?” 她越是问,知天风就越是不答,被漆月行缠得没办法了,知天风就问她:“我若说喜欢,你会怎样?我若说不喜欢,你又会怎样?” “嗯……”漆月行忽然松开知天风,捏着下巴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小声嘀咕着:“我还没想过你不喜欢我这个问题了,我一直都想的是喜欢我以后我想和你一起做什么,你要这么说的话,我是真的还得想想要是你不喜欢我,我该怎么办……” 看来漆月行是有认真想的,想了好一会儿说道:“这样啊,我想了一下,我是这么决定的,要是你喜欢我呢,我就天天都和你在一起,要是你不喜欢我呢……” 知天风玩味一笑:“你就怎样?” 漆月行答道:“那我就只能可怜兮兮地一个人行走江湖了……”说着漆月行竟然还泪眼汪汪起来:“江湖凶险,人心难测,我自己一个人闯荡江湖,说不好遇上什么强盗土匪,我这条小命就不保了,呜呜呜……你说,我要是真的死了,你于心何忍啊,你这个负心汉……呜呜呜……” 看到这样的漆月行,其实知天风心中很开心,他见过最纯真开朗的她,也见过最落魄的她,见过她眼神里带着满满的杀气,仿佛此生永远不会再快乐起来的样子,她经历过大是大非,也经历过大喜大悲,如今在他面前,她好像又回到了她最初的模样,哪怕只是在他面前,他也觉得欣喜。 因为自始至终,知天风从未在漆月行身上有过谋求,他想要的,只不过是从今以后保护她远离是非和痛苦,让她永远都能像个孩子一样快乐幸福。 即使知天风知道,这是永远都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漆月行早就不是从前的漆月行了,可他仍然愿意尽可能地去实现。 因为他知道,漆月行需要这种保护和爱。 “小行。”知天风还没有回答漆月行,拍拍她的肩膀:“已经到了,你确定不要下到地上再哭?” “知天风你怎么这么坏?”漆月行跳到地上,气愤不已,噘着嘴瞪知天风:“说一句你喜欢我会死啊?” “你想让我说,我偏不说,男子与女子相爱,岂是总把喜欢挂在嘴上的?”知天风捏了一下漆月行的鼻子:“你说你喜欢我,你也说过你喜欢别人,我怎么知道,到底是不是如你所说,你对我的喜欢,是女子对男子的喜欢?而不是和喜欢别人一样的喜欢?” 知天风向前走,漆月行倒退着走,面向着知天风反驳道:“那我又没有亲别人,我还亲你了呢,我第一次亲男子的嘴唇,就是亲的你呀,哎呀……” 第一百九十章 女将21 光顾着说话,漆月行没注意身后,一脚踩到了什么东西,回头再一看,竟然是踩到了一个尸体的鞋,再放眼望去,是一排排被排列好的女子军,每一个人,都代表着一个鲜活的生命丧于此地。 知天风向队伍的最前方走去,那为首的穿着金闪闪的盔甲的,正是已经逝世的落红英,她死不瞑目,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中带有一丝不甘与悔恨,千嶂红缨枪还握在手里,就仿佛她未曾死去一样。 漆月行两只手背在身后,走到落红英身旁,看过长相才确认真的是落红英:“想不到真的是她,不过很奇怪啊,落红英不是千秋氏的人吗?怎么朱成璧把这么得力的落红英都发配到乐山边城这样的地方?” “红英她或许是千秋氏出类拔萃的高手,但她绝不是帮着朱成璧为非作歹的恶人。”知天风看到落红英的尸首,心中不免感到有些惋惜:“我与红英虽说不是至交,但多年处于五大门派之中,也算是熟识,我了解她的为人,她虽性格火爆,又行事有些许鲁莽,但绝不行恶事,你被朱成璧等人带走之后,渐渐地红英知道了朱成璧的狼子野心,不想同他为伍,她原本想带着火炽院分离出千秋氏,可却也因此触怒了朱成璧,朱成璧在当时那皇帝耳边进谗言,皇帝下令流放红英,那是我知道的红英最后的消息了,只知道她被流放,却不知是何地,没想到,竟是这般误打误撞找到了红英,却是为时已晚。” “落红英会如此,也是因为过于相信这乐山边城里的百姓,瞧着乐山边城里的百姓一个比一个淳朴善良,实际上却是心如蛇蝎,贪婪自私。”漆月行唇角一扬,凑近知天风:“我想到一个绝妙的方法,可以让落红英和这些可怜的姑娘们自己替自己报仇。” “是何方法?”知天风问道。 “这个办法嘛,虽说狠绝了一些,不过也算是最能让乐山边城里的这些恶毒之人自食恶果的方法。”漆月行还没说出来,想想就觉得解气,抬起头对知天风笑了笑:“交给我了,我来解决。” 说着漆月行双手垂于身体两侧,五指轻轻晃动,有流光从指尖飞出,渐渐地融于夜色之中,没过多久,便有野狼的嚎叫声,紧接着出现了一个野狼群,千百头野狼顺着漆月行散发出来的流光找到这里。 野狼虽然凶狠,但漆月行是万灵妖主,灵妖尚且需要听命于漆月行,更何况是灵气不高的这些野狼们呢?在漆月行面前,它们只会收起獠牙,臣服于她。 而后漆月行手中流光更甚,千百头野狼的躯体竟然逐渐变得晶莹虚幻起来,它们趁此机会向这些女子尸体奔跑,冲去某个人的身体之中,便结合成了活死人,人像是活了起来,但表情动作都像是狼一样凶猛。 漆月行满意地看着逐渐“活”起来,像自己聚集的姑娘们,笑着说道:“我也算给你们机会,呆在人的身体里,以人身修炼,相信用不了几年,你们就可以从野狼变成灵妖狼兽了,不过在你们成为灵妖之前呢,我需要你们服从我的命令。” 第一百九十一章 女将终章 离开的时候,天蒙蒙亮了,漆月行问了乐山边城里的百姓,谁愿意去向赤青部落致歉,并且表示和平,站出来表示同意的,都和知天风一行人出了乐山边城,而他们出了乐山边城后,乐山边城的大城门就被千百位“女子军”守住。 当初乐山边城为了守城之便,把乐山边城的城墙建得高耸,又坚不可摧,前城门和后城门是唯一出入的两个城门,现在都被漆月行制成的女子军野狼灵妖牢牢把守住。 “从今以后,乐山边城里面的人将永远出不了这座城,别人也进不去,想要闯过两个城门的人,只有死路一条。”漆月行拍拍手:“不久的将来,乐山边城里恐怕就会是另一番景象了……里面剩下的人那么自私,说不定会成为真正的人间地狱呢。” 说着漆月行挑挑眉毛:“不过这样的结果我喜欢。” “漆姑娘,这样……”七圆有些胆怯地藏在七双身后对漆月行说话:“这样会不会有些太狠了?有点……” “有点什么?”漆月行向七圆身边靠了靠,七圆赶紧吓得往知天风身后跑。 漆月行实在是有些纳闷,自己又不是毒蛇猛兽,七圆做什么这么害怕自己?再看看其他弟子,熟悉的面孔只有七双一个,所以七双不怕她,其他的孩子们也有些怕她的样子。 看来是夜里守着屏障的时候,七圆和他们说清楚了自己的身份,以至于他们开始害怕自己这个穷凶极恶的万灵妖主了。 “是……是啊姑娘,里面的人,从此就再也出不来了……”一个出了城的百姓说道。 “在我这里,开弓没有回头箭。”漆月行脸上挂着笑容问那人道:“既然你那么担心城里那些忘恩负义、心狠手辣的人,不如我再帮你送回去,和他们一起在里面自生自灭,如何啊?” “不不不……”那人吓得直后退:“不不不,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那就乖乖该去哪儿去哪儿,反正临走之前,你们钱也拿了,吃的也拿了,该去哪儿安家就去哪儿安家好了,里面的人你们就不要想了,若是他们能改了这自私自利,狼心狗肺的毛病,或许在里面能活得舒坦些,若还是狗改不了吃屎,那么狗咬狗,人吃人,就与我们这些外面的人无关了。”漆月行用手指戳了戳知天风的肩膀:“我们走吧,我真的好饿,还有些困,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睡一觉吧。” “好。”知天风揉了揉漆月行的头,看了看地上放着的千嶂红缨枪,拾起来走到野狼与落红英尸体结合后的灵妖面前,让她重新把千嶂红缨枪握在手里,对她说道:“落红英是英勇无双,巾帼不让须眉的野女将军,血可流,人可死,千嶂红缨枪不可离手,既然你用了红英的身体,千嶂红缨枪就是你用命来守护的信念。”说完知天风的手在“落红英”的肩上搭了一下:“拜托了。” 然后知天风与漆月行并肩而行,身后跟着一众弟子,与乐山边城渐行渐远……谁也不知道,以后的乐山边城里面的人们会变成什么样子,但野狼灵妖们会遵守漆月行下达的命令,永远守着这座边陲之城,让其成为永远的孤城。 而落红英,和所有枉死的女子,也终将会亲手为自己报仇,一位名震江湖的女将——野女将军,在此结束了其酣畅淋漓的一生。 ……(人物小结)…… 《知天寒志》 自幼生于军营帐, 野女将军火炽院。 骁勇善战曾威风, 退下沙场入武林。 江湖凶险从不惧, 千嶂红缨枪挺立, 英气勃发落红英 巾帼不让须眉当。 落红英从此拜别人间,若有来世,不愿入世。 ……(小结结束)…… 第一百九十二章 假僧1 “听说皇室被镇平王逼宫退位,镇平王迁入皇室,正式入主皇位,镇平王爱民如子,推倒暴政,从此皇室不再管控江湖武林了!” “是!新帝登基,百姓的好日子来了!” “我终于可以正式回门派了!正道修行终于不被管制了!!” 因为改朝换代的事情,一时间各地百姓纷纷上街雀跃欢呼,此前仙门武林受朝廷压制,各弟子因官兵的强行管制而无法回归门派继续习武或修行,仙门武林各大门派一片萧条,如今终于朝廷不再干涉仙门武林之事,天下各地大喜欢呼。 “怎么这么吵呀……”漆月行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了,她跟着知天风一行人向归去来山门的方向走,刚走到青延县找了处驿站休息,一大早就被吵醒了。 青延县是佛法大村,因为就处于承夷山山下,承夷山上以青昭寺举世闻名,青昭寺是天下向佛之人剃发修行的圣地,主持清心大师更是仅而立之年就修得大承佛法,多少向佛之人都争相到青昭寺找清心大师谈禅参佛。 青延县实在是个清心寡欲的地方,每个人都是彬彬有礼,乐善好施的,整个青延县里的人互帮互助,日子过得十分和睦,所以听到他们难以抑制心中激动与兴奋的欢呼声,漆月行实在觉得奇特,打开窗户向下望去,正好迎上知天风的目光。 这帮人起得还真是早,漆月行还觉得自己没有睡够呢,知天风和七双、七圆等人竟然已经用过早饭,正在端端正正地坐在下面和几位青延县百姓一起打坐修身养性了。 听到漆月行掀开窗户的声音,知天风睁开眼睛仰头向上望,动了动下巴,眼神示意她要不要下来一起打坐,漆月行撇嘴摇头,把窗户关上了。 像打坐这种无聊又无趣的事情,她从来都不感兴趣,一觉醒来肚子空空,还是去弄点吃的比较实在。 漆月行下了楼,跑到掌柜的的柜台处道:“掌柜的,给我准备些吃的,什么好吃给我上什么,如果有红烧肉那就更好了。” 掌柜的听到红烧肉时愣了一下,随即态度十分诚恳地说道:“姑娘,我们青延县全县向佛,吃素不吃荤的,这红烧肉……实在是罪过,罪过啊,阿弥陀佛。” “没有肉?”漆月行眨眨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该不会你们整县的人都只吃斋饭吧……” 掌柜的闻言认真地点点头:“姑娘,的确如此。” “天呐……”一整天都只吃斋饭……漆月行想想都觉得嘴里没有味道,不过谁让这里的人都一心向佛,每天吃斋念佛是人家的习惯呢?发了会儿呆,她一脸难过地望着掌柜的:“那掌柜的,就给我多上几道斋饭吧,记得量足一些,不然我会吃不饱的。” 掌柜的脸上堆着耐人寻味的笑容:“姑娘,斋饭我们当然是管够的,只不过,您有银子付钱吗?” “我……”漆月行愣住了,赶路的时候,她要蹭知天风的饭,自己仅剩了一点银子的钱袋也给了知天风,现在她可是身无分文,哪里有钱付饭钱嘛,她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你就先给我上菜嘛,账等着枯桑公子结。” “可是姑娘……”掌柜的为难道:“公子刚说了,没经过他同意,我们不能轻易答应您的要求,否则,这些银子您给不了,是要我们自己扛着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假僧2 “为什么?”漆月行唰地一下瞪起来:“他凭什么?” 一看漆月行生气了,掌柜的赶紧道:“姑娘,休要动怒,佛家戒嗔啊,况且,这是枯桑公子的吩咐,我也只是听吩咐办事,请您不要发火。” “自然不会冲你发火。”漆月行扭头就往外走:“我去找知天风那家伙问个明白!” 漆月行怒气冲冲地冲出驿站,知天风就知道她会大呼小叫,已经忍不住笑意提前起身迎上漆月行,碰上知天风,漆月行刚要说话,就被知天风给拉着到了人少的地方来。 “知天风你什么意思!你都不肯给我吃的,我把我仅剩的钱都给你了,你还吩咐掌柜的不要轻易给我吃的,你太坏了!”漆月行一拳打在知天风的胸口,虽说没用力,却也把知天风打得轻微后退一步,知天风笑意更浓:“小行,你小点声好不好,青延县全县都喜静,你这样大声可不好。” “我管你好不好的,你想让我安静就得用吃的堵住我的嘴啊,我都饿了,你还不让他们给我吃的!”漆月行说着说着就更加生气,提起拳头还想给知天风一拳,拳未打到知天风身上,就被知天风握在了手里:“我想要堵住你的嘴,何需用食物呢?” “什么?”漆月行没有听懂知天风的意思,噘着嘴恼火地盯着他:“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知天风,没有吃的,你堵不住我的嘴。” 知天风眉稍轻挑,唇角微扬:“是吗?那这样呢?” 他俯下身,嘴唇快到碰到漆月行唇瓣的时候,漆月行却是急忙躲开了,知天风主动亲她,她不仅不开心反而还更加生气了:“知天风,你太过分了,你不喜欢我你还亲我做什么?你这是耍流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学着这些男子一贯的口吻,漆月行气鼓鼓地要走,知天风赶紧拉住她,道:“你可不能走,让我们来算一笔账,你还欠我钱呢,一年前你在归去来山门拿分那一大笔钱,是不是你欠我的?既然你欠我的,那你就得呆在我身边,直到你把欠我的债都还完了,你才能有自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啊?”听到知天风提起来自己从雁不度手里敲诈来的一笔钱,漆月行心里还是有些理亏的,说话也不似刚才那般硬气了:“那、那什么,我是从雁不度那家伙……哦不……是雁楼主那儿拿的钱,又不是你的钱。” “那你是以什么名义从我师兄那里拿银子的呢?”知天风脸上仍旧笑意盈盈。 这下漆月行彻底没理了:“我、我不就是……以救了你的名义拿的银子……” “那就还是以我的名义拿的银子,那我让你还钱,不是天经地义的吗?”知天风道。 “这……”漆月行咬着下唇,一时间也没找到合适的话来反驳知天风,想了半天才说道:“那我又不是拿着这些银子挥霍,我是用它们去帮助别人,怎么说也算是积德行善吧……” 知天风笑道:“我不管你怎么花的银子,你花出去了那是事实,所以你就得呆在我身边,听我的话,并且还钱。” 第一百九十四章 假僧3 “让我呆在你身边我自然是愿意的……”漆月行掰着指头数着指头算了一会儿,抬头看知天风道:“可你让我还钱,我哪里有钱换给你?” 知天风哪里会真的在乎那些银子,刚刚漆月行的一番话,后面的他不在意,只在意前面的话,他一再试探漆月行对自己的心,才真的能够确定她是真的喜欢自己,他心中的欢喜,恐怕是漆月行不曾见过的。 “法师来了!” “法师来了?” “拜见清心法师,念慈师父。” 忽而听到街上的百姓虔诚有礼地向人问好,漆月行、知天风向声音的方向看去,竟是两位出家人渐渐走来。 走在前面的是他们口中的清心法师,也就是青昭寺现在的主持,三十出头,造诣颇深,他长相俊美,眼眸清澈如水,眉间一颗朱砂痣,衬得他颇有一份阴柔之美,而他身后跟着的念慈师父,是带发修行,而漆月行看到念慈师父的时候,心头也是为之一震,一旁知天风也是一脸诧异。 那代发修行的念慈师父,不正是漆月行的二师兄隐逸郎君永夜吗?直到见到永夜,漆月行才回忆起雪拥蓝同自己说过的,二师兄到了寺庙吃斋念佛以赎此生罪过,而这个寺庙正是青昭寺。 未曾见面的日子不过两三年罢了,可如今再见到永夜,漆月行却觉得恍若隔世,这一年来她说是行走江湖,但到底是不敢碰过去的人和事,所及之地,不过是些寻常人家,她想要躲掉曾经痛苦不堪的记忆,可一经人触碰,却又都记了起来。 可怎么办……见到永夜,漆月行心里百感交集,所有的情感她都可以控制,却唯独控制不了对过去和师兄在一起时的生活的想念。 她知道,她的九位师兄一直都是爱护她的,若非真的无计可施,也不会任由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自始至终,九位师兄都是一直维护她的,冤有头,债有主,她不仅不会恨,反而会异常怀念。 清心法师为百姓们指点迷津,永夜就在一旁听佛,抬头时正好迎上漆月行的目光,这一望,就彻底凝了神。 久别后的的重逢总是五味杂程,百感交集的,清心法师和永夜回青昭寺时,上山的路,是漆月行陪着一起走的,清心法师与知天风走在前面,各抒对佛法的见解,十分谈得来,漆月行和永夜走在他们身后,与他们隔了一段距离,本是想要好生说上几句话的,却不知怎么的,两个人都迟迟没有开口。 彼此并肩走了好久,永夜才道:“浮云台行刑一事,事后不久,我也听说了一二,此前,我在寺中一直心神不宁,担心你的安危,如今见你这般利落,我也就安心了。” 不管永夜说了什么,漆月行一时间就是不想理他,憋了好一会儿,她提起手想打永夜,最后还是没有忍心,气鼓鼓地把手放下了:“我所有的遭遇,我所有的痛苦,并非是你的错,你为何要出家赎罪呢,现在改朝换代,各大门派的势力不再受朝廷左右,你有大好的仙途可以修行,为何要出家入佛门。” 第一百九十五章 假僧4 闻言,永夜淡淡一笑,低下了头:“这世上,人人有罪,你我都逃不过犯下罪行,也不光只是为你,其余之事,我仍有罪过,我现在是在为我的私心,我的胆怯,我的沉默而赎罪,这许多年来,仙门武林傲骨不再,又鱼龙混杂,各藏私心,不复曾经的傲然风范,即使是于此之中,身居其位却不行其事,得道修士贪生怕死,趋炎附势,无所作为,也仍是罪过,桩桩件件,我怕是穷极一生,也难以赎清罪过。” “你要一辈子当个出家人吗?”漆月行没有看永夜,只是一直低着头看地面:“二师兄,现在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 不再是倚兰山的弟子,不再是名门修士,不再是名扬天下的隐逸郎君永夜,从此只是青灯古佛,长伴木鱼,这样的生活,真的是永夜想要的生活吗? 永夜抬头望着走在自己身旁的漆月行,有些恍惚这个问题是从她嘴里问出来的,再相见,果然还是不同了,他总觉得漆月行还是曾经那个蹦蹦跳跳,成天没心没肺,只知吃喝玩乐的小师妹,却忽然间发现,经历了这么多,她也再回不去了。 说到底,谁不是一样的呢,谁又能回得去呢。 “那你呢,现在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永夜未回答漆月行,却是以同样的问题问了她。 其实,这个问题漆月行自己也没想过,她觉得从前在倚兰山的生活是她最自在,最幸福的生活,但经历过那样几年黑暗、屈辱、痛苦的经历,漆月行又觉得现在的生活也是不错的,但若是这样比较的话,她还是应该很怀念以前的日子吧。 只是,岁月无情,人也无情,怀念只能是怀念了。 “虽然不知道现在这样是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但勉勉强强可以将就着过。”漆月行说着说着,自己轻轻笑了:“反正师兄你最了解我了,我是怎么都能将就,只要有好吃的就行。” “是,你的确如此。”永夜点点头,又说道:“我也同你一样,不知最想要的生活是什么,但现在的生活,已然满足。” 永夜看向前方知天风和清心法师的背影,欣慰一笑:“我知道,不管怎么样,你都会幸福的,我很开心,你能和枯桑公子同行,以后有人能照顾你了,也如了枯桑公子的愿。” “如了知天风的愿?”漆月行一头雾水:“他什么愿?” “全天下,恐怕也只有小行你看不透枯桑公子的心意吧。”永夜抬起手来,指尖却在漆月行发丝旁停下了,手指微动,还是放了下来:“你被带走的那三年里,枯桑公子也在不停地寻你,每月他都会寄来传话鸟,询问可有你的消息,那时我便觉得,枯桑公子于你,怕是有不一样的感情吧,再到后来枯桑公子多次舍命护你,这又是多深的情,想来人浮于世,能得这样全心全意付出之人,实在令人羡慕,故而心中觉得,有枯桑公子陪在你身边,我很放心。” 第一百九十六章 假僧5 这些,她竟从未听说过,漆月行向前望,目光触及知天风的背影,心里是难得的平静,她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人可以依靠了。 “我该庆幸吧,否则,我不知道哪里才是我的归宿。”漆月行垂头苦笑一声:“我原以为倚兰山会是我一辈子的归宿。” “如今,你我才知道,倚兰山从来不是任何人的归宿。”永夜舒了口气,看着漆月行道:“枯桑公子是个值得你托付的人,小行,以后好好生活吧,忘掉过去的一切痛苦,以后的日子,要快快乐乐地过。” “忘掉过去,或许我做不到,但即使如此,我仍然会向前看的。”漆月行捏了捏拳头,把手伸出来扯了扯永夜的衣袖:“谢谢你二师兄,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走到青昭寺大门口,漆月行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她知道,如果这一次不说,或许下一次是遥遥无期的。 永夜还是抬起手,像从前一样宠溺地摸了摸漆月行的头:“小行,就送到这儿吧。” “好。”漆月行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和知天风站在一起,目送永夜和清心法师入青昭寺,看起来清心法师和知天风很聊得来,进门之前和知天风行礼道别,在漆月行眼中,清心法师虽为和尚,但也许是生了佛像,一举一动都让人有如沐清风的感觉,清心法师同永夜进了青昭寺,漆月行望了青昭寺的大门许久,而后望向知天风:“那个清心法师生的好生俊俏,做和尚真是可惜了,不如你去说服他,让他还俗好了,正好这么俊俏的人,给我做夫君。” “你若真想要俊俏的夫君,大可以去找你的花哥哥,没必要强迫得道法师还俗,这可是作孽。”知天风抬起手,在漆月行额头上“咚”得敲了一下,转身便走。 “喂……”漆月行捂着头追上知天风:“臭知天风我跟你讲,我都听我师兄说了,你呢,你肯定是喜欢我的,所以,你干嘛不肯说你喜欢我,我告诉你哦,你再不说,我可就走了,你再想找我,就找不到了,哎呀……” 漆月行光顾着说话,都忘记这走的是山路了,脚踩到一处坑洼之处,一声惨叫之后崴了脚,朝前倒去…… 知天风应声回头,而后衣袖挥舞的声音在漆月行耳边响起,紧接着她就落入了知天风的怀抱。 还是没能忍住,一看到漆月行要摔倒了,知天风还是想要把她抱在怀里,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看到漆月行受一点点伤害,自己的心都会如刀割一样痛。 他很怕漆月行喊痛,因为他清楚漆月行曾经承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那种疼痛,生不如死,所以只要漆月行喊痛,知天风心里就会顿时揪住,对漆月行,也随之心软,除了爱她,知天风找不到其他理由可以解释这种心疼。 “走路不看路的吗……”知天风话未说完,漆月行就势搂住他的脖子,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脚疼……我脚疼……走不了路了,怎么办啊……” 第一百九十七章 假僧6 “你别骗我。” “我没骗你,我是真的脚疼,走不了路。”漆月行赖在知天风身上不肯松开:“我要是走不了路,就回不去了,这荒山野岭的,我一个人,多危险啊。” “你不能走,你不是还会飞的吗?再说了,谁在荒山野岭里遇到你,怕是他该害怕吧。” “知天风!”漆月行气得要伸手打知天风,知天风顺势接住,反身把漆月行背到背上:“行了,你柔弱行了吧,我背你回去。” “这就对了嘛。”漆月行伏在知天风的背上,一时间心情极好,自从井梧离世,再也没人背过漆月行了,直到现在漆月行才知道,原来没有了愿意把自己放在背上的人,也就没有了真正愿意保护自己的人,当她终于拥有了知天风给她的安全与安心,才真的算是可以把一直提起来的心放下了,心里也终于不再空落落的了。 “知天风。”走了一会儿,漆月行忽然叫道。 “嗯?”知天风答。 “知天风?” “嗯?怎么了?” “没事儿……”漆月行把头埋进知天风的肩膀,这种叫了就会有回应的感觉,真好。 知天风背着漆月行,觉得漆月行好像有又瘦了许多,明明见识过她的饭量,每天都要吃那么多东西,怎么反而越来越轻,越来越瘦呢,掂了掂漆月行,知天风说道:“你该再多吃一些。” “怎么,我太轻了吗?”紧紧抱着知天风,漆月行问道。 “嗯。”知天风轻轻点头,背着漆月行走了很长一段路,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累。 “好了好了……”快到客栈之时,漆月行拍拍知天风的肩膀:“把我放下来吧,别让你那些孩子们看到了。” “知天风?” “知天风把我放下来吧。” “知天风,你听到没有,把我放下来。” 不管漆月行怎么说,知天风就好像没听到一样,背着漆月行,入了众人的视野,不顾弟子们惊愕的表情,就这样背着她进了客栈,回了房间。 “知天风,你怎么回事儿,我让你把我放下来……”漆月行话音刚落,知天风把她放到了床榻之上,自己则是坐到桌子边倒了杯热茶喝。 “你不是怕人看到吗?怎么今天又不怕了?”漆月行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丝毫没有察觉靠近过来的知天风,只觉得身上一沉,有炽热的体温传了过来,知天风将漆月行压在身下,望着漆月行的眼神里带了一丝愠怒:“我从未怕过别人看到我与你的亲昵,只是我不确定,你对我到底是各种情感,是依赖,或是像兄长一般的亲情?是,纵使你曾对我说过那般倾慕之情,可我始终想要同你确认,你究竟是不是把我当成了你大师兄?” 他压住漆月行乱动的手:“告诉我,把你心里真正的想法告诉我,我不想做任何人的替身,抛去一切,告诉我,你对我,到底是何种感情?” 知天风是净明安然的皎世公子,哪怕是一次又一次地逆了世俗与权贵,为漆月行挺身而出,也从未有过这样失控和几乎是恳求地言语。 第一百九十八章 假僧7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听到知天风的话,漆月行忽然愣住了,莫名其妙地抬起身子捧住知天风的脸:“你怎么会觉得我把你当成我大师兄呢?我大师兄于我而言,是兄长,是亲人,可你不一样啊。” “怎么个不一样法儿?”知天风把漆月行抬起来的身体重新按到床榻上,望着她的脸颊问。 “就是……”漆月行搂住知天风的脖子,望着他,再一次认真道:“我不想亲别人,只想亲你的那种喜欢……唔……” 还未说完这句话,知天风低下头吻住漆月行,动作虽然轻柔,只这一个吻,于知天风心中,过去所有的付出与伤痛就都变得再值得不过了。 这吻,深情得让心都跟着颤抖,竟让知天风的眼角多了几分湿润。 “等……等一下……”漆月行轻轻推了知天风一下,结束了这个吻,才得以喘过气来,吻了多久,她就憋了多久的呼吸,终于可以喘口气了,漆月行大口大口呼吸,直到自己能喘过气来了,才看知天风,却见知天风脸上总算带上了笑容,甚至还有些“嘲笑”:“若是如此,以后便不能吻你太久了。” 听到知天风的话,漆月行抓住知天风的衣领:“你竟然嫌弃我,我不就是没有经验吗,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会比你还厉害。” “哦?是吗?”知天风笑着凑近漆月行的耳朵:“那你要和谁练习呢?” “反正不是和你,街上那么多男子,我何必非要和你练。”漆月行不服气地要推开知天风,可知天风却是把自己稳稳地按在床榻之上,让自己动弹不得,漆月行怒瞪眼睛:“知天风,你要干嘛,你不要逼我和你用法力啊,别以为你武法双修我就打不过你……唔……” 漆月行再一次被知天风吻住了,未说完的话也被他的唇给封住了,漆月行是个爱说话的话唠,对自己喜欢的人,她喜欢说很多话,一刻也不停下来,而对知天风来说,只要确定了她的心意,那就不需要任何语言,他只会把一片真心全都付给漆月行,比之前更甚。 被知天风吻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唇上是知天风温热唇齿的柔软触碰,漆月行只觉得脑袋有些空白,一时间也说不清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很久之前,在如沐清风楼里玩的时候,雁如同漆月行说过,被心爱之人亲吻,是世界上最悸动的事情,心会随着吻加快跳动,连手都会随之颤抖,漆月行虽然没有那种心绪的失控…… 但…… 她双手揽住知天风的脖子,和知天风拥吻在一起。 但…… 被他吻,的确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然而只安静了一会儿,漆月行就又和知天风吵了起来,知天风自然不会和漆月行斗嘴吵架,只是漆月行坐在床榻上叉着腰,委屈巴巴又带着些气愤地盯着知天风:“听人说男子和喜欢的女子在一起,男子会脱掉女子的衣服,你为什么不脱我的衣服!” 此言漆月行说得理直气壮,知天风听了却是面红耳赤,转过身背对着漆月行,带着些隐忍道:“小行,男女未成亲,怎可如此,日后我娶了你,才可行这种事情。” 第一百九十九章 假僧8 “那我们现在就成亲吧?嗯?”说着漆月行从床榻上跳下来,跑到知天风身边抱住他的胳膊:“你想什么时候和我成亲?” “你呀……”知天风揽住漆月行的腰,拉近两人的距离:“成亲哪是我们说说就可以成的?好歹得有个见证人,也得有个像模像样的喜堂……” “这么说……你是愿意娶我的喽?”漆月行搂紧了知天风的脖子,在知天风的脸颊上“啵”地亲了一口:“你愿意娶我?” “我当然愿意。”知天风轻轻抚着漆月行的头,却见漆月行高兴地跳起来,把自己挂在知天风身上:“那就是说,你喜欢我,你跟我说,你喜欢我。” 这个时候知天风才明白漆月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无非就是他从未对她说过“喜欢”二字,她只想听他也同样对她说“我喜欢你”。 “我……”知天风开口,只说了一个字,便听到外面人们骚动惊呼尖叫的声音,知天风顿时收回了话,打开窗户向下望,漆月行跑到知天风的身旁:“你可不可以说完。” “先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想听啊,以后有的是时间可以说。”知天风抬手在漆月行头上弹了一下:“过来,一起看看发生什么事情了。” “杀人啦!杀人啦!穆老爷被杀了!穆老爷被杀了!” “穆老爷死了!穆老爷死了!” 这种欢喜,是抑制不住的,青延县的百姓各个向佛,本不该因人的死亡而有乐,但看起来,他们口中的穆老爷死了,他们无论是从心里还是面上都是欣喜不已的。 “这到底是死人了还是过年了?不是说青延县的人都一心向佛的吗?怎么还会在别人死了的时候高兴成这样?不怜悯死者了?不远离怨憎会了?”漆月行倚着窗框,手托着腮:“你瞧瞧他们,和刚开始见到的样子截然不同,倒不知这个穆老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人死了,全青延县的百姓高兴地像过年一样。” “怕是这青延县,也不似表面上这般好。”知天风眉目间,有些许凝重。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穆府派了人过来请知天风过去,因穆老爷查不出死因,但仵作推测是死于法术之伤,青延县无修炼之人,刚好知天风等人在此,他们便来请知天风去查明穆老爷的死因。 一路上,知天风走在前面翩翩端正,漆月行跟在他身后吊儿郎当地走,再其后是七双、七圆等弟子,本是规规整整的一个队伍,偏偏中间插了个漆月行,显得格格不入。 路上,知天风向身旁的百姓了解这个穆老爷的事情,他名为穆云天,是曾经朝廷派到青延县的县令老爷,在青延县十年未曾升迁,非因其他,而是因为穆云天而立之年便身居高位,深为曾经的皇帝器重,却因独断专行,刚愎自用而判了冤案,导致当时护国大将军唐铭基唐家一门忠烈均被斩首灭门。 事后此案被翻出重审,唐家被平反,穆云天本应以死谢罪,却因权贵相护,仍能逍遥法外,甚至入了这青延县,还能谋个县令做。 第二百章 假僧9 “噗……”听到这里,漆月行不禁笑出声来:“整个青延县都一心向善,谁成想那最大的县令却是个十恶不赦的主儿。” 其实穆云天在青延县也是称王称霸,青延县全县向佛,居住之地皆是简朴素净,却唯独有一个穆府,金砖碧瓦,富丽堂皇,不知道穆云天是吃了多少油水,或是家底有多殷实,才能在青延县建起一个这样华丽的府邸。 穆云天在青延县做县令少说也有五六年了,作为一方的县令,他不仅不作为,甚至还剥削民脂民膏,称霸一方,就算青延县的百姓心中念着佛,可毕竟不是僧,日子要过,生活要继续,被穆云天如此打压着过生活,敢怒不敢言,心中早已积怨已久。 知天风听过穆云天的所作所为之后,微微回头,漆月行看出来知天风并非在看自己,心中明白,他又要教他弟子东西了,便回头把七双和七圆先拉到知天风身边,又把其他弟子一齐推到知天风身旁:“你们和你们师父好生去查查穆府的事情吧,太没趣了,我不要去,我还是去找些吃的吧。” “姑娘……”七淙喊住漆月行:“姑娘,你不要走远了,师父忙完,找不到你,会担心的。” 知天风唯一一次在除了七双之外的弟子面前失态,便是在七淙面前,七淙还记得那还是他年纪尚小,不能跟着师父一同游历之时,有一日,极少饮酒的师父喝得酩酊大醉,在天故堂的思过门里又哭又笑,七淙夜里起夜去如厕,回来时听到思过门有声响,过去看的时候,知天风倚着墙,嘴里一直念着:“我找不到她了……找不到她了……她不见了……” 那时七淙还不明白师父到底是为了寻谁,如今却明白了,师父眉眼都是笑,原是因为他寻到了心心念念的女子。 漆月行怔了怔,随即笑起来问道:“你叫七什么来着?” 七淙答道:“弟子七淙。” “好,七淙,你是个可爱的小朋友。”七淙年纪不大,个子却高高的,漆月行踮起脚尖摸了摸七淙的头:“放心吧,我不会走远的,我就是去寻些吃的,你快随你师父去吧。” “好。”七淙还恭恭敬敬地向漆月行行了礼,怕是心里早就已经把漆月行当成了师娘。 这还是漆月行生平第一次这么受人敬拜,受宠若惊般地拍拍七淙的肩膀:“我太喜欢你这个小朋友了,真惹人爱,好啦,我走啦。” 漆月行步伐轻快,蹦蹦跳跳地跑去集市买东西吃,左手一个糖火烧,右手一个素烧鸡,虽然这素烧鸡做得味道不错,是她喜欢的口味,可素的就是素的,怎么吃也吃不出来肉的口感,漆月行心里不禁想着,知天风可赶紧把青延县的事情处理完吧,找到杀害穆云天的真凶,就快些离开这饭菜不见油水的青延县。 走到一处树边,漆月行点点脚就上了树,找了根粗树枝躺着,一边吃一边休息,上树休息果然非常舒服,漆月行翘着二郎腿,足尖还一点一点的,惬意着呢。 第二百零一章 假僧10 今日因为穆府的事情,整个青延县都去关注穆府了,这条小河平时里是有很多人在此洗衣服的,可现在却是空空荡荡,漆月行再定睛细看,却发现有一个一身黑衣,还戴着黑色斗笠的男子,正在河边洗把脸,喝点水,他把自己裹得严实,一点也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能看到他撸了袖子,手腕上好像纹着什么图案。 “这位大侠,这天气也不冷,你捂这么严实做什么?”漆月行吃光手里的东西,抓了几片树叶把手擦干净,漆月行从树上跳了下来。 她的动静惊到了黑衣男子,他慌了一下,却是没有逃,抬头时,漆月行才看到,这不正是清心法师吗?可明明清心法师已经回了青昭寺,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清心法师?你怎么在这儿?”漆月行低头正好看到他手臂上的图案,那是一个红色麒麟图。 对佛法完全不懂的漆月行也不清楚自幼修习佛法之人可不可以在身上纹这种麒麟图,但她心里总觉得清心法师身上应该不会有麒麟图,一般麒麟图,都是征战沙场之人才会纹,清心法师自幼便修习佛法,也会纹这种图案吗? “哦,漆姑娘,是你啊。”清心法师摘下斗笠,放下袖子遮掩手臂上的麒麟图:“刚回到寺中,却又想有些事情还未处理,便又折了回来。” “我师兄呢?哦,就是念慈师父,他没有跟随你一同再下山?”漆月行问道? “念慈他还有功课要做,近几日,都不再下山了。”清心法师彬彬有礼,虽着黑衣,却仍旧显得一身清明,这个时候他这样的装束出现在这里,漆月行心中觉得实在可疑,可看到清心法师之时,却又觉得不该怀疑这样一个得道高僧。 一个一心向佛的人,又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呢,佛家之人,又怎会杀生呢? “清……”漆月行还想问些什么,清心法师却是无意再谈,道:“漆姑娘,贫僧事已办完,该回寺中了,阿弥陀佛,贫僧告辞。” “哎……清心法师,等一下,等等我呀……” 清心法师走得很快,几乎是没用一会儿就完全消失在漆月行的视线里,漆月行怎么喊他都不回头,这个速度,寻常人是不会有的,只有一个解释,清心法师是习武或是修炼的。 听知天风说,青昭寺向来不重视武学法术,而重视禅功佛理,想不到清心法师还有这样的身手。 这种事情,漆月行实在懒得去想,要么等人主动告诉自己,让自己去头头尾尾的分析,实在头疼,她重新上了树,还没等坐稳,只听下面传来七圆小小的声音:“漆姑娘,漆姑娘!你在哪儿啊漆姑娘!” “这儿呢。”漆月行依依不舍地离开这一颗宝贝树,跳下来:“小七圆,你喊人的声音怎么跟蚊子叫似的?幸亏我听力好,否则你怎么叫我都没用。” 七圆顾不上和漆月行开玩笑,说道:“漆姑娘,凶手在逃跑时遗落一枚穿了红绳的铜钱,那是一个有灵气的物件儿,师父说,或许可以以魂意魄识进入物件儿里,看看它的主人到底是谁。” 第二百零二章 假僧11 七圆说完就要拉着漆月行赶去穆府,为了赶路,七圆御剑飞行,漆月行自己懒得飞,非要和七圆挤在一把剑上,七圆年纪最小,修为最低,一把剑载着两个人,他还有些吃力,但他无比认真,专心致志地御剑飞行。 漆月行站在七圆身后,用手指戳了戳七圆的肩膀:“那个,七圆啊,我问你一个事情呗,什么是魂意魄识啊?怎么能通过一个物件儿看到它主人身上发生的事情啊?” “漆姑娘,你也是修仙之人,精通法术,就算魂意魄识术是仙门百家不常用的法术,你也不会不知吧?”七圆耿直地问,漆月行却是干咳了几声,道:“你说错了,我精通的法术可不是仙门百家的法术,我也没怎么好好学习那些无聊的法术,不知这什么魂意魄识术也是正常的吧,正好还没到,你同我讲讲呗,魂意魄识术,到底是什么东西?” “魂意魄识术,是必须两个人才能施展的法术,而且必须法力高强,才能正常施展而不被法术反噬,一人出魂意,一人出魄识,魂意魄识想接,方得使魂意魄识进入物件儿里,作为旁观者观看到其主人的经历,此法术虽然大有用处,但法力低微之人使用会遭到法术反噬,魂意或是魄识回不到体内,施法者也就没有了魂意魄识,也就跟傻了没什么区别。”七圆解释道。 “什么?”漆月行自己摸着自己的头:“那我不能跟你师父一起施法,万一我傻了怎么办?你师父傻了也就罢了,我脑子本来就不灵光,我要是傻了,那还怎么活?” “漆—姑—娘——”七圆无奈地叹气。 “好了好了,我陪你师父施法行了吧……”漆月行低头看下面的路,又把头凑到七圆的脑袋旁边:“七圆啊,你飞得这么慢,天黑之前我们能不能赶过去啊?” “漆姑娘,你不要再和我说话了……”七圆咬着牙坚持:“漆姑娘……不瞒您说,我御剑飞行也是才练会没几年,我只自己飞时也比其他师兄们慢,现在还带着一个您,我实在飞不动了……我快坚持不住了……漆姑娘……” “啊……哦……”漆月行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腰,心里想着,知天风肯定是骗她了,还说什么她太瘦了,她要是真的瘦,七圆怎么会这么费劲儿地载着自己呢? 算了……看在七圆挺乖,知天风在那边又等着自己的份儿上,还是自己出手吧。 漆月行一手抓住七圆的后衣领,道:“七圆,收剑吧。” “啊?什么?”七圆没有反应过来漆月行要做什么,只觉得后衣领一紧,飞行的速度就变快了,漆月行施展着飞行术带着七圆快速抵达了穆府。 七圆剑提在手里还没来得及收起来,飞得太快,他还有些惊魂未定,直到落了地,见到了师兄们和知天风,才收起剑,结结巴巴问漆月行:“漆、漆姑娘,您飞得这么快,为何要和我挤在一把剑上……” “我喜欢被人载着,自己飞多累?不到万不得已,我才不自己飞。”漆月行站定,环顾四周,都是不认识的人,看到知天风,便跑到他身边。 第二百零三章 假僧12 “去哪儿了。”知天风见到漆月行,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漆月行答道:“我去找了些东西吃,你呢,听七圆说,你要和我施什么魂意魄识术,我也不太明白是什么法术,你知道我的,之前就不爱学这些东西,要怎么做,你告诉我好了,我听你的。”漆月行黏在知天风身边,这时候,她这乖巧的样子倒是不像原来那调皮捣蛋的时候。 “既然七圆同你说了,那我们便一同施法,你不懂不要紧,我来就可以,你只要放松,放出魄识即可。” 知天风话音刚落,只听那身形颇为臃肿,衣着华贵的妇人说道:“公子,这女子衣着不像是归去来山门的女修士啊。” 她是穆云天的正房妻子刘氏,虽是正房,却极为不受宠,在穆府内嚣张跋扈惯了,除了给知天风这个枯槡公子一点面子外,其余的人全都不放在眼里。 “她的确不是我归去来山门的女修士。”知天风道。 “那她同公子你一同施这什么术,恕我不能理解,公子施法术,寻这一不知名的女子来,怕是不太合适吧。”刘氏瞅了一眼漆月行,见漆月行行为举止都不像是名门正派的修士,心中顿生不满,觉得知天风在藐视穆府。 知天风自然知道刘氏心里在想什么,说道:“她虽不是我归去来山门的女修士,但也不是什么不知名的女子,而是鄙下内人。” 此言一出,惊了在场的所有人,世人皆知枯桑公子未曾婚配娶妻,怎会出来一个内人?若是别人说,大了当成造谣,但偏偏是从知天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 很显然,连漆月行也没想到知天风会这么说,呆呆地望着知天风,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了。 知天风这么说了,刘氏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毕竟是要求着知天风帮忙找出凶手的,刘氏换上一副笑脸:“原来是公子的夫人,是愚妇唐突了。” “七双,你带着师弟们为我二人护法,我们要施展魂意魄识术了。” “是,师父。”七双带着师弟们将整个院子清空,哪怕是刘氏,也只能在院子之外观看,门口也有七圆等弟子看守,不允许人进入。 知天风将红绳铜钱放入一盆冷水之中,拉着漆月行围水盆而坐,知天风将双手手背覆于水盆两侧边上,掌心向上,道:“小行,把手放到我的手上。” “哦。”漆月行把一只手随意地半握拳放到知天风手心里。 知天风轻轻叹气:“两只手,伸开,覆在我的两只手上。” 漆月行又按照知天风说的,把两只手伸开,掌心覆在知天风的掌心之上,温热的法术流息在他们掌心之间游走,漆月行觉得浑身都很舒服,缓缓闭上眼睛,眼前开始变得空白。 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睛,视线变得清晰之时,自己已经身处于一个像是练武场的地方,到处都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冷兵器架子,还有很多供人练武的木桩。 这是在做梦吗?怎么一瞬间自己就到了另一个地方?漆月行摸摸自己的胳膊、脸,使劲捏一捏,有一点感觉,却说不上来疼。 “咱们两个人的魂意魄识已经入了这枚红绳铜钱之中,你能感觉到自己真实存在于此处,但实际上,我们只是旁观者。”知天风把手里的红绳铜钱揣入怀中,施展魂意魄识术的主物幻影在主物之中不能丢,若丢了,除非找到,若是找不到,他们两个人的魂意魄识就只能困在主物红绳铜钱之中了。 第二百零四章 假僧13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是在这枚铜钱里面?”漆月行到处去看,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这也太神奇了吧?” “哈哈哈,娘!娘!”一个小男孩跑过来,漆月行措手不及,谁成想这小男孩竟然径直穿过她的身体,好像没看到她一样。 “别忘了,我们只是旁观者。”知天风把漆月行拉回自己身边:“你和这里面碰到的每一个人说话,他们都是听不到的,他们也看不到我们,我们身处之地,根据红绳铜钱的去向转变而转变。” “哦……”漆月行摸着下巴道:“那就是说,我们现在所在之地,就是这枚红绳铜钱所在的地方,那……就是这个小男孩?” 漆月行话音刚落,之间小男孩是奔向了一个温婉娴静的紫衣少妇,紫衣少妇把小男孩抱起来,眼神里都是疼爱和宠溺:“恕儿,今日有没有好好习武啊?” “有的,娘,就像您跟孩儿说的,孩儿今天比昨天更努力地习武,孩儿再努力一些,爹爹是不是就回来了?”这个叫恕儿的小男孩搂着他娘亲的脖子问道。 “是,你再多努力一些,等你能打倒那个木桩了,爹爹就回来了。”妇人摸着恕儿的头,从怀里拿出红绳铜钱:“恕儿,你今日早上梳洗,没有把这铜钱重新戴好哦。” “喂喂喂,知天风知天风知天风,你看到没有?是红绳铜钱哎!”漆月行摇着知天风的胳膊:“那也就是说,这个小男孩儿就是红绳铜钱的主人。” “嗯。”知天风点头。 小男孩从母亲手里拿过红绳铜钱,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娘,对不起,早上的时候赶着来练武,太匆忙了,我就忘记把它带上了。” “没关系,恕儿。”妇人捏了捏恕儿的脸蛋:“但是你要记住了,这个红绳铜钱是你出生的时候,你爹特意去道观给你求来的护身铜钱,它能护你一生平安顺遂,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把它带在身上,不能把它弄丢了哦。” “知道了,娘。”恕儿乖乖巧巧地点头,然后趴到妇人的身上:“娘,孩儿好想爹呀。” 妇人抱着孩子,眼睛里有些湿润:“娘也很想你爹。” 忽而场景未变,依旧是这练武场,天却下起了大雪,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练得一手好刀法,红缨大刀给这冰天雪地增添了一道热烈的色彩。 一套刀法结束,只听一阵鼓掌声,少年收刀回望,却见是一身披破裂多处又血迹斑斑盔甲,满面胡子的男子再为自己的刀法叫好。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唐铭基的儿子,虎父无犬子,小小年纪就刀法了得!哈哈哈……” 直到他开口说话,少年才认出来,那就是征战沙场九年未曾归家的父亲! “爹!爹!!!”他顾不得其他的了,平日里娘教导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也全然忘却,泪流满面扑进唐铭基的怀里:“爹!!!” “定邦!我的好儿子!”唐铭基抱紧了怀里的儿子,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九年了,他为了稳固江山,开疆扩土,九年未曾归家,妻儿老小更是顾不上,饱经风霜,历经沙场,总算可以归家和妻儿父母团聚了。 第二百零五章 假僧14 “唐铭基?不就是……”漆月行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回忆起来,好像就是才不久听到的名字,唐铭基,那不就是路人说起来的唐门忠烈吗?那个被穆云天害得满门抄斩,一家老小无一存活的镇国大将军? “没错,果然和我猜想的是一致的。”知天风道:“和穆云天有仇的人不计其数,但这种非要置穆云天于死地的仇家却不多,唐大将军一案若有幸存者,那便是不共戴天之仇。” “这个小少年,和刚刚咱们看到的几年前的那个叫恕儿的小男孩是一个人吗?怎么名字都不一样呢。”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这个小男孩名为唐恕,取字定邦,他娘叫他恕儿,他爹喊他定邦。” “娘!娘!爹回来了!爹回来了!”场景一变,到了将军府的內院,唐恕拉着唐铭基一路回到内院,兴奋地喊着:“娘!娘!爹回来了!爹终于回来了!” 唐恕的娘亲闻言夺门而出,热泪盈眶,她依旧是身着紫衣,好像这九年来,她衣服的颜色从未变过。 “回来了……回来了!”她快步跑向唐铭基,唐铭基唤了她一声“凌儿”,而后将妻子紧紧拥入了怀里。 凌儿抱着唐铭基,再也不愿松手,泪水落在唐铭基的肩头,那是她日日夜夜的思念委屈之泪,于这一刻迸发而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九年了,你写的家书寥寥几封,我在家中夜夜都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为你担惊受怕,如今你活着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凌儿,为夫让你和孩子受委屈了。”唐铭基把妻子和儿子抱进怀里,直到今日,一家三口才算团聚了。 忽而冬天过去,春暖花开,留下的燕窝也开始有小燕在里面叽叽喳喳地叫,唐恕十七八岁的样子了,依旧是苦练刀法。 “恕儿!恕儿,休息一会儿吧。”母亲端了唐恕爱喝的甜茶来,叫着唐恕休息一会儿。 “娘!来了!”唐恕放下刀,快步跑到母亲身边:“娘。” “来,擦擦汗。”母亲拿出手帕,轻柔地给唐恕擦敢,然后给他倒了甜茶:“喝点甜茶,这次娘没有放太多的糖,而是用了花蜜,你尝尝味道如何?” “好。”唐恕尝了一口,而后把一碗甜茶一饮而尽:“娘,好喝,冰冰凉凉的。” 母亲看着唐恕的眼神里充满了疼爱,摸摸唐恕的头:“近来午时天气比较热,你又爱午时练武,娘去冰窖里凿了几块冰放进去了,好让你解暑,不过要记住不能贪嘴,凉的吃多了毕竟对身体不好。” 近来娘亲总是喜欢唠叨,唐恕只好点头:“知道了娘。” “对了,恕儿,爹和娘有一件事情要让你去办,秊洲礼佛堂有一位清心师父,年幼他还未做和尚时,与娘一起修习术法武功,清心师父修习术法,娘学习软器武功,他与娘私交甚好,娘本答应清心师父,今年会带着你爹和你去他的礼佛堂吃斋念佛半月,清心净身,但眼下我与你爹也是有事走不开,又不能食言失约,想着,先把你送过去,等我和你爹忙完,再去秊洲,和好友叙旧,把你接回来,可好?” 第二百零六章 假僧15 唐恕自小就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爹娘交给他的事情,他从不会推辞或是喊累,这次也是一样,他只当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应了下来,没过几日,唐恕就踏上了去秊洲礼佛堂的路。 这次场景没有跟着唐恕走,而是转换到了唐恕离开二十天后,看起来,镇国将军府变得有些萧条,各个门上都被贴上了封条,男女老少,家丁婢女,都被困在了镇国将军府里。 漆月行和知天风也不明所以,在府里转了几圈,听听府里的人交谈才知道,唐铭基以贪污受贿,自持功高,还私通太子党羽等罪过被下狱,已经很多天没有回将军府了。 将军府只剩下凌儿一个人在撑着,朝廷的定罪,和明天,不一定哪一个先到来,最近一段时间,整个镇国将军府里的人都是把命别在腰上生活的。 “想不到这个皇室,前几代就不怎么样,冤枉这样的忠烈。”漆月行坐到院子里没人坐的秋千上,仰头看知天风,知天风脸上笑容收敛,见到这样的凄惨不公之事,赤胆忠心,舍生忘死之人,竟然最终还是没能逃过朝堂之上的纷争。 “于皇帝而言,唐将军是骁勇善战的得力猛将,若是一直在沙场之中打胜仗,不回朝堂之中,皇帝会一直器重唐将军,可只要回到朝廷做官,所有的劳苦功高,都会被冲淡,也会卷入朝堂的纷争。” “原来说是穆云天害了唐门忠烈,即是在此,唐将军效力于皇帝,赤胆忠心,忠肝义胆,却被说成与太子等人结党营私,怕是穆云天不知道是归了哪个皇子一派,在背后陷害了唐将军。”漆月行自己看起来像是坐在秋千上,可她只是魄识在红绳铜钱之中,动不了这里面的任何东西,所以本来想荡秋千的漆月行,无论使了多大的力气,都没办法让秋千动起来。 知天风站在漆月行身旁,摸着她的头:“小行,你果然和从前不同了,以前,你也不会这么头头是道地说出这些话。” 不知为何,说这番话,知天风心里有些难过,抚着漆月行的发丝:“你真的长大了。” 从前,长大于漆月行而言,是很遥远的事情,可漆月行经历过这么多才懂得,长大,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我也不想长大呀,但好像由不得我选择。”漆月行把头靠在知天风的腹上,双手环着知天风的腰:“知天风,现在,我好像,只有在你面前的时候,才能找回以前的一点感觉。” 曾经,全天下的人都把漆月行当孩子,只有知天风一个人不肯惯着她的撒泼耍赖。 如今,全天下的人都把漆月行当成了十恶不赦,穷凶极恶的妖女,却只有知天风一个人把她当成孩子。 漆月行不知道如果没有知天风在身边,这世上还会不会有人这样宠着自己,爱着自己,但她知道,若没有知天风在身边,她可能只会让自己做万灵妖主,而不是小行了。 “那就呆在我身边,一刻也不要离开了。”知天风把手轻轻放在漆月行的背上,以后,不会再有痛苦了,他不会再让她有一丁点的痛苦了。 “可是怎么办……”漆月行忽而带着哭腔说道:“我不能一刻也不离开你……” 第二百零七章 假僧16 这一句话让知天风的心顿时沉了下来,拥着漆月行的手胳膊紧了紧:“怎么,你还是要离开吗?” “因为……”漆月行把头从知天风怀里移出来:“因为,我还会比较爱如厕,你总不能陪我去,那个时候我就不能和你在一起了,你说这可怎么办。” 知天风愣了愣,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漆月行不可能说出什么正经的话,方才自己还因为她的话心中生出那一丝感伤和难过,现在想想根本就不该被她骗了……面不露怒,但心里已经是有些波涛了,知天风一把把漆月行给拉起来,手环着她,在背上使劲拧了一下:“下次不许吓我。” “哎呦,疼……知天风!你真掐我呀,太疼了……”漆月行气得给了知天风一拳:“不许你掐我。” 说话之时,凌儿走到秋千旁,纤细的手指触摸着秋千的绳子,怅然而坐,秋千轻轻摇起,凌儿自言自语道:“初见你时,我就是穿着紫衣,你说见到我穿紫衣,就觉得世上怎么有穿紫衣这么美的女子,自此,我就再也没有换过衣裙的颜色,我本是仙门中人,却因你而被师门废了法力,入了世俗,如今这般光景,我谁也不怨,谁也不恨,这一生,爱你,爱这个家,我无怨无悔。” “里面的人听着!凌波夫人,我知道你在里面!我乃当朝殿阁大学士,我身旁即是提督大人,我们奉命搜查将军府,你把门打开。”那便是穆云天,原本抄家一事轮不到穆云天这等文官来管,可穆云天此行目的明确,就是要永绝后患,他就是要把事情挑起来,好把镇国将军府里的所有人,赶尽杀绝。 穆云天早就听闻镇国将军夫人名为清凌波,寻常人或许不知她的名字,可仙门武林之中,谁能不知绮玉道人的关门弟子凌波仙子清凌波呢?穆云天权倾一时之时,难免手下有几个修炼习武过的门客,听他们所言,穆云天只当清凌波是个隐患。 殊不知绮玉道人门内有规矩,弟子出世,若是与朝廷中人婚配,涉及权力相争,必须废去一身法力,清凌波早就已经与常人无异。 “镇国大将军已经在狱中自裁谢罪,凌波夫人,你就乖乖地把门打开吧,我们搜到了我们想要的东西,自然不会为难府中之人。” 自裁二字,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旁观的知天风和漆月行,以为清凌波会伤心欲绝,可听到自裁二字时,她只是抓着秋千的手紧了紧,所有的悲伤都咽回肚子里。 “夫人!夫人!这就是抄家呀,他们全都带着弓箭武器,把后门也围起来了,怎么办啊夫人!” “朝廷让他们来搜查,可该带的是侍卫而不是兵马,他们是借此机会要迫害于我们将军府,让我主动开门,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他们自己把门撞开。”清凌波从秋千上下来,眼神中带着视死如归的坚毅:“来人,拿我的盔甲来!他们当我们将军府没人护着了吗?今日,我清凌波就要和将军府,共存亡!” 第二百零八章 假僧17 披上盔甲的清凌波,不再似平时般柔弱,坚强之中,又带了些无畏。 她被仙门武林称为凌波仙子,世上本无神,她却是第一个被称为仙子的修士,她行走于江湖时,乐于助人,她归于红尘中时,也与人为善,如今被逼至此,她也只是想要最后努力一次,要保住和唐铭基的家。 这一场浴血厮杀,知天风和漆月行看得清清楚楚,将军府中的仆人婢女逃无可逃,接二连三地倒在了士兵的刀下,清凌波手持跟随唐铭基征战多年的暴风戟,纤细的腰身却挥起了沉重的暴风戟,她言守住他们的家,也要最后一次,同唐铭基并肩作战,唐铭基不在,暴风戟就成了她最后的执著。 一场腥风血雨的战斗,一场惊世骇俗的抵抗,最终在清凌波被砍下一只手臂之后,戛然而止。 她手里紧紧握着暴风戟,眼睛瞪得很大,就这样用暴风戟撑着自己,死,也是挺直了腰板,站着死去的。 穆云天看到清凌波的死状,心中竟也有些敬畏,唐铭基死在狱中,也是站着死去的。 场景再一次发生转变,是在一个深夜,地上的血迹干涸,尸体依旧还在,只是整个将军府内的房间全都大敞大开,东西被搬得差不多了。 知天风一直有些困惑,按理说,他和漆月行的视野应该是在红绳铜钱所处之地,红绳铜钱在唐恕的身上,唐恕不在镇国将军府里,他们怎么会看到清凌波死守将军府,穆云天带人来血洗将军府的场景呢? 可当清心法师带着唐恕出现在镇魂将军府的门口,唐恕虽泪流满面,却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之时,知天风就已经明白了,清心法师和唐恕应该是早就已经回来了,他们亲眼看到了整个将军府被屠杀,却不敢出声,清心法师不能带着唐恕露面,因为这个时候,他心中已经明白了清凌波为何要让唐恕只身前往秊洲礼佛堂,她只是想要保住自己的孩子,也只是想要留下唐铭基的后代。 绮玉道长一生只收过两个弟子,一个是凌波仙子清凌波,因嫁给了大将军而废掉一身法力,一个是清心法师,因一心向佛,而早早放弃修炼,遁入空门。 故而在那一刻,清心法师心中竟然生出悔意,而自己修为甚高,定然可以出手救下将军府众人,但他不能,他必须要护好唐恕,他是清凌波与唐铭基的遗孤,保护好唐恕,是他对清凌波最后的承诺。 “娘……”唐恕走到清凌波面前,若不是清凌波身上满是伤痕,还断了一只手臂,唐恕一定会觉得母亲没有死,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不过离开家不到一月,父亲和母亲就都离开自己了。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用力给清凌波磕了三个响头:“娘,恕孩儿不孝,时间紧迫,孩儿必须要走了,不能好好安葬府内众人,但是娘,只要孩儿还活在这个世上,里一定会为您,为父亲报仇,孩儿……去了。” 算是对清凌波的承诺,清心法师并没有不管唐恕,他带着唐恕离开了皇城,从此,唐恕变在秊洲礼佛堂,同清心法师一起生活。 第二百零九章 假僧18 唐恕一直跟着清心法师修习佛法,对报仇一事只字不提,清心法师一直说唐恕尘缘未了,不帮他剃度,唐恕便一直代发修行。 平静的生活,在一个月明风清的夜晚被打破,这样一个美好的月夜,却被穆云天派来的杀手给打破,这夜,整个秊洲礼佛堂就像是几年前的镇国将军府一样,掀起了血雨腥风。 清心法师为了保护唐恕,死在了杀手的刀下,自唐恕跟着他的时候,他就为唐恕准备好了逃跑的包袱,清心法师似乎早就知道,他们终究难逃这一劫。 场景转换到了一个荒废的草屋,精疲力竭的唐恕来不及悲伤,找到这个草屋之后就昏睡过去了,之后醒来,是被饿醒的,饥肠辘辘,他却不想去找吃的,有那么一瞬间,唐恕在想,自己如果可就这样饿死,是不是也就不用承受这么多的痛苦和失去了。 他爬起来,找来水给自己清洗干净,他洗胳膊和脸的时候,漆月行才看到他胳膊上的麒麟图案,那图案唐铭基胳膊上也有,这是唐家的家族图腾。 “是他,竟然是他!”漆月行指着唐恕的胳膊对知天风说道:“知天风,我跟你讲啊,我去城西树上吃东西,看到清心法师了,清心法师的手臂上就有这个图腾,难倒,现在的清心法师根本就不是真的清心法师,而是唐恕假扮的!” “竟然是这样……”知天风走近一些看唐恕手臂上的麒麟图案,忽然感觉到有风吹过耳边,知天风蹙眉,不该如此,魂意魄识术一经施展,入主物之中,是感觉不到主物之中任何场景的风吹草动的,对主物之中的东西没有真实触感,可就在刚才,知天风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一阵风吹来,有人进入了他的魂意魄识术。 魂意魄识术一个极其难修习的术法,知晓魂意魄识术的人众多,但真正能够把魂意魄识术施展地炉火纯青的却是极少。 而能够施展魂意魄识术,还能进入别人的魂意魄识术,只能说明这个进入者对魂意魄识术的造诣,比知天风更高。 “有人进来了。”知天风道。 “什么?进来了?”漆月行左右上下地看过了,并未发现什么人,可知天风的判断是不回错的,他说有人进来了,那应该就真的是有人进来了,她“怕死”似的躲在知天风身后:“不了解这个魂意魄识术,怎么在你的术法之中,也可以有别人闯进来吗?” “也不是不可以的,只要那个人对于魂意魄识术的领悟比我高一些,那他就可以进入我的魂意魄识术。”知天风闭上眼睛去感知,道:“来人无杀气。” “还好还好,没杀气就好。”漆月行捂着心脏舒了口气,再回头望时,唐恕已经自己为自己剃光了头发,包袱里有清心法师给他的香,他点燃了香,在头顶上烧下了九个戒疤,同清心法师一样。 他走出草屋,对着秊洲礼佛堂的方向跪拜磕头,几年来,清心法师于唐恕而言,亦师亦友,亦父亦兄,他的这条命,是清心法师用命换来的,清心法师教导他,远离爱憎会,戒掉嗔恨痴,不要想着报仇,要开始新的生活。 可唐恕做不到,他闭上眼睛,看到的都是那片片血腥,他忘不掉父母及家中人丁的惨死,也忘不掉清心法师的死,他必须报仇,即便是欠下一身罪孽,即便是最后不得善终。 第二百一十章 假僧19 看着唐恕的背影渐行渐远,白昼过去,黑夜来临,场景变为幽静之夜,这地方,应该是青昭寺寺内,能很清楚地看到,简陋的床榻之上,熟睡之人是永夜。 “我二师兄?”漆月行跑到床榻边,却见已经变成清心法师的唐恕坐在地上,轻轻抚摸着床榻之上熟睡的永夜的脸颊。 不知为何,在这样的佛门圣地,他这样的动作,却是带着红尘中的暧昧,而后他更是俯下头,亲吻了永夜的唇。 这一下,漆月行更是吃惊,回头看知天风,知天风也是面露诧异的神色,想不到,唐恕竟然爱上了永夜,没有经历过他们二人之间的相处,谁也说不上是对是错,只是漆月行看到唐恕,还依然会觉得他是清心法师,若是真的清心法师,早已经断掉了七情六欲,断然不会如此。 可,谁又能说得准呢?真的清心法师,真的已经断掉了七情六欲吗。 亲吻过永夜之后,唐恕毅然决然地去做准备,这是他报仇的好时机,早就听闻穆云天被贬职至此,所以他才会冒充清新法师潜伏在青昭寺多年,他隐忍至今,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他作为清心法师,经常被穆云天请到府中为其诵经,他已经摸清楚了穆云天地生活习惯,也清楚穆府里的路线,他先是准备好黑色衣服,藏在了山脚下,而后早上之时,便叫上永夜同自己先在街上晃一圈,再一起回到青昭寺,免受怀疑。 之后唐恕便告诉永夜,他要去闭门诵经,之后再出门,在山脚下换上衣服,一路潜入了穆府,穆云天升堂过后回到府中休息,却见唐恕已经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了。 几乎是没有给穆云天逃跑的机会,唐恕出手施法,将穆云天身体内的所有器脏一一震碎,穆云天除了嘴角流出一些血来,没有任何其他的伤痕。 没有人知道,一个看到了自己父母、恩师惨死的人,会为了复仇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真正的清心法师手中有一本绮玉道长给他的修炼心法,早已不修炼的清心法师,只把这修炼心法放在自己的经书书房之内。 没有师父,没有基础,唐恕为了报仇,只是自己对着心法修炼,他杂乱无章的修炼方法让他自己几尽疯魔,忍受着五脏俱焚的痛苦,他眉心的红点,并非是天生的,而是修炼中毒的结果。 可唐恕知道,自己早就是该死之人了,如果那个夜里,他勇敢地跳出去,就能同爹娘一起死了。 可他没有,所以活着就是为了报仇,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也没有任何困难能够打倒他。 离开的时候,他身上的红绳铜钱被挣扎的穆云天扯了下来,有人听到声响赶来了,唐恕只能先行离开。 他们看到了最后,开始置身于一片茫茫白色之中,知天风再一次感受到了微微的风,便道:“唐恕,我知道是你,出来吧。” 唐恕终于不再遮遮掩掩,现身时,依旧穿着一身僧服,只是,他已经褪去了他的袈裟。 第二百一十一章 假僧20 “这个是……这个也是假的吗?”或许是在魂意魄识术之中,场景转换太多次了,漆月行已经分不清楚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了,走到唐恕面前,抬手掐了掐他的的脸,而后在知天风和唐恕双双震惊的眼神之中跳回到知天风的身后,伸出一只手越过知天风指着唐恕:“你、你你你、你不是假的?是真的?” “小行,以后不要随意捏男子的脸。”知天风把漆月行又往自己身后藏了藏,面向唐恕,唐恕并未慌张,脸上甚至是带着淡淡的笑意:“我并不害怕被别人知道是我杀的穆云天,或许杀他的时候我会有些紧张,但现在,我的心里无比轻松,我更加好奇的是,作为名门正派的枯桑公子,究竟会如何做选择,是说出实情,亦或是替我隐瞒。” “你觉得我会怎么做。”知天风反问唐恕,却见唐恕摇摇头:“我不是你,我怎么会知道你怎么做?就像你不是我,你也体会不到,我必然要杀掉穆云天的决心。” 唐恕的脸上并没有一丝畏惧,始终带着释然的笑容:“就算你把真相说出来,我终将面临一死,我也无怨无悔,因为,我杀了一个该杀之人,我杀了一个杀了我父母的凶手,我总算,替我父母报仇了,只要报了仇,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什么都不在乎了?”漆月行昂着下巴问唐恕:“那你连我师兄……哦不,念慈你也不在乎了?” 唐恕的眼神忽而低垂,无奈地摇头:“是我一厢情愿,是我自作多情,同永夜兄无关,他虽自始至终都知道我的身份,甚至能够猜到我想做什么,却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暗许我替父母报仇,事到如今,我也不能连累于他,况且,我强行修炼,多处不得法门,我身体虚空已久,时日不多,无论什么样的结果和惩罚,我都已经无所畏惧了。” “唐兄,魂意魄识术,必须两人合力施展才能成功,你就没有想过,为何单单你一个人施展,就能成功,是因为什么吗?”知天风问道,虽然是向唐恕发问,但其实答案,知天风心里已然明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唐恕蹙眉思索,忽而抬头:“你的意思是……有人助我施展魂意魄识术?” “没错。”知天风浅笑点头:“永夜兄,出来吧,你不必再藏,我早就知道你已经进来了。” “我二师兄也来了?”漆月行回头看,确实是永夜从暗处走了出来。 见到永夜,唐恕眸中生出泪花:“原来我每一次施展魂意魄识术,都是你在暗中助我,怪不得,怪不得每次我都能成功……” “你也不必挂在心上。”永夜走至唐恕身旁:“我所经历过的善恶是非,不比你少半分,当初离开师门,我便立下誓言,再遇至邪至恶之人,必要杀之诛之,穆云天为奸佞之臣,残害忠良,杀人无数,即便你不动手,我也不会让他好活,既然你与他有血海深仇,我便助你手刃仇人,我做此事,与你无关,只是遂我自己的心罢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假僧21 见到永夜,唐恕一向从容的眼神里,竟然添了慌乱,如果刚刚所有的一切他都看到了,那么……那个偷偷的吻,也被永夜看到了。 “天风兄,小行,现在,事情你们都清楚了,若有罪过,我也一样有罪过,责罚,我也一并承受。”永夜道。 “不……不是这样的……”唐恕有些慌了:“不是这样的,这件事情与永夜无关,所有的责罚我一个人承担。” “你们两个到底是在争什么?”漆月行看着永夜和唐恕,实在搞不懂这两个人究竟脑袋里面在想什么:“见过抢肉吃的,见过抢银子花的,没见过你们两个这样抢罪受的,二师兄,他傻,你怎么也跟着傻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看穆云天这个事情,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隔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可以不用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相应的代价,但若是自己不肯潜心悔过,那么因果报应,没人能逃得过,所以我说了这么多……” 漆月行挽上知天风得胳膊,眯着眼睛笑了笑:“我听他的。” 没什么,比这种明目张胆的喜欢和依赖更让知天风欣慰的了,这一次,没有因为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而不肯亲近漆月行,而是一切都理所应当,顺其自然,他道:“有些事情,不必全天下都知道原委,唐家忠烈冤枉,早已天下皆知,可穆云天这个杀人凶手却依旧没有半点忏悔,依旧逍遥法外,在江湖之中定论,他就是该死之人,唐兄你手刃如此恶徒,在下自当把一切都记在心里,不再外露,对外,只会宣称穆云天乃修炼功法走火入魔而死。” 永夜和唐恕先行离开魂意魄识术,剩下知天风和漆月行二人,漆月行双手抓着知天风的手,开心得不得了:“没想到你真的会替唐恕和我二师兄隐瞒,我以为,你会因为不愿撒谎,把事情的真相说出去呢。” “我的确不愿意撒谎。”知天风捏了一下漆月行的鼻尖:“所以,一会儿出了魂意魄识术,你来负责帮我撒谎。” “你什么意思?”漆月行噘嘴不满道:“难道在你心里,我就很会撒谎?” 知天风笑了起来:“过犹不及。” “我喜欢你,所以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这要是别人,我早就打得他脑袋开花了。”漆月行才不舍得打知天风,嘴上这么说着,却是抱着知天风的胳膊更紧了一些,踮起脚尖,朝知天风嘟嘟嘴唇:“知天风,快点,这里面没有别人,你亲我一口。” “还等着办正事儿呢,以后慢慢亲。” “就亲一口嘛,就一口,又不浪费时间,你不肯亲,那才浪费时间呢,你快点,亲我一口嘛。” 漆月行索吻未得逞,一眨眼魂意魄识术结束,众目睽睽之下,漆月行朝着知天风嘟嘴,极其大声地说了一句:“亲我一口!” 当发现所有人的震惊的目光都投向自己的时候,漆月行僵硬地缩回头:“那个,不亲其实也行。” 铜盆中的水已经见底,红绳铜钱在水里颜色变得明亮起来。 穆夫人见魂意魄识术结束了,立即冲了过来:“怎么样?有没有查出凶手是谁?” 知天风看了看漆月行,转身带着弟子离开了,弟子们懵着和知天风走了,剩下漆月行还坐在原地。 “要是真查出凶手,穆夫人你想要怎么办呢?”漆月行起身,拔了根草叼在嘴里,悠然地问穆夫人。 第二百一十三章 假僧22 “我同你说什么?我要找枯槡公子。”穆夫人不愿和漆月行多说,要再请人去找知天风,可知天风早就已经带着弟子走得无影无踪了,漆月行无所谓地耸耸肩:“既然穆夫人你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那我也走了,还请穆夫人节哀顺变。” 漆月行刚走出几步,只听穆夫人道:“慢着,是你就你吧,你说说,我家老爷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家老爷啊,他是自己偷偷修炼魔功,走火入魔才死的,这红绳铜钱啊,就是他修炼魔功用的东西,所以啊,没人杀穆老爷。” “这不合理。”仵作有些怀疑:“穆老爷从不修炼的,他一介文人,怎会修炼魔功?” “若是不信,你便自己查好了,我只说出我看到的,信不信由你们自己。” “我并非信你,而是信枯槡公子。”穆夫人道:“来人,我们行丧事。” “那就不打扰府内行丧事了,告辞了。”漆月行走出几步又回来了,从盆里拿出红绳铜钱:“对了穆夫人,这红绳铜钱乃是修炼魔功的邪物,甚是危险,不妨交给我们,以避其险。” “随你便。”穆夫人并未阻止漆月行带走红绳铜钱。 漆月行刚走出不远,只听身后传来一片哭声,是穆云天小妾们的声音,她回头看了看,穆夫人站在一旁,神情颇为冷漠,看来穆夫人果然是对穆云天感情不深,之所以追究穆云天死因,也不过就是因为穆云天是县令老爷,做做样子罢了。 想来,穆夫人多年不得宠,穆云天光小妾就养了十几个,穆夫人早就不在意自己和穆云天之间的夫妻之情了吧,也更加不在意穆云天的死活了。 漆月行冷冷一笑,这就叫不得人心,作恶多端品行不端之人,连真心为他哭的人都没有,小妾们干嚎,却不见一滴眼泪流出来,这世上,竟没有一个人因穆云天之死而悲伤难过。 做人做到这个份儿上,怕是也没什么意思了。 青延县青昭寺来了个新主持,因清心法师无故失踪,没人知道清心法师去了哪里,与其一同失踪的,还有与清心法师形影不离的念慈师父。 烟雨蒙蒙,天色生暗,一条通往深山之中的羊肠小路上,是唐恕与永夜并肩上山的背影。 唐恕最终决定要把清心法师的身份还给真正的清心法师,而自己,要做回唐恕,做回凡尘天地中的一个俗人。 而坐了这个决定,也是因为有永夜在他身旁,永夜决定陪伴唐恕幽居深山,隐逸不复出,从此日出而耕,日落而息,坐观林间花草树木,畅享天地悠然,远离俗世间的纷争,相依到老。 “唐恕!师兄!你们等等!”漆月行追着他们跑,谁知脚下又被绊住,连滚带爬地追上他们:“唐恕,有样东西还给你。” 一枚红绳铜钱落入唐恕手中,漆月行笑道:“穆夫人压根就不在乎穆云天的生死,这只不过是面子上要看起来重视穆云天罢了,所以她也不在意这红绳铜钱的去向,我便给要来,还给你。” 望着这枚红绳铜钱,唐恕不知心中是何等滋味,掌中施法,将红绳铜钱化了个干净。 唐恕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过去,是永远难以遗忘的痛,红绳铜钱在,他就永远也不能过新的生活,现在仇报了,红绳铜钱也该跟着他的过去而消失,从此,唐恕不再是身背血海深仇之人,而是新生的唐恕。 第二百一十四章 假僧终章 “小行,没有去跟你告别,对不起啊。”永夜走到漆月行身旁,大手覆在漆月行的头上蹭了蹭:“师兄这次隐居,以后都不会再出来了,余生,我想去过我一直向往的生活。” 目光触在唐恕身上,永夜道:“同我心仪之人。” “我自然是支持你的。”漆月行问永夜:“只是你不打算再回师门了?” 就这样,把曾经的一切都放下了吗。 “那里已经不是我心目中神圣的师门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吧。”永夜长舒了一口气:“人生长河,我得以苟活几年,过些逍遥快活的日子,就知足了。” 言罢,永夜掌心一摊,一条通体光滑洁白的长鞭现于其上,这是他的法器,名为悠然馥鞭,鞭子如蛇一般灵活,光洁又奇滑,无人可徒手抓得住悠然馥鞭。 “小行,这悠然馥师兄便送给你了,它跟随我多年,是个好法器,你替我,给他寻个新主人吧。”永夜指尖轻轻抚摸着悠然馥鞭,而后将它交给了漆月行。 在漆月行和知天风的目送中,永夜和唐恕的身影没入了深山树林之中,从此世间,再没有清心法师和念慈师父,更没有唐门忠烈之后和隐逸郎君,有的只是唐恕和永夜,随性而活,依心相伴,共度余生。 “咱们也走吧。”知天风搂住漆月行的肩膀,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这是最好的结果,不要难过。” 漆月行吸了吸鼻子,摇头道:“我没有难过,只是觉得,他们这样真幸福,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他们一样啊。” 漆月行仰头看知天风:“如果有一天,我也想过这样的生活,你会愿意陪我吗?” “隐居生活同闭关相似,我常常闭关,并无不适,只不过,怕你不适应罢了。”知天风细细数来:“隐居之所大多与世隔绝,吃食只是粗茶淡饭,你爱吃的怕是没有,比如说……糖葫芦、馅饼、红烧肉、狮子头、酱肘子、烧鸡、桂花糕、藕粉团子……” “停,打住,我不隐居了。”漆月行听了这些,简直是最可怕的事情,人生如果没有了美食,那活着还有什么乐趣,于是隐居山林的萌芽还没有露头,就已经被扼杀了。 可能是怕没有好吃的,漆月行快步往山下跑,知天风缓步而行,冲着远处的漆月行喊:“别跑,回来,咱们两个去山里住。” “你自己去吧!我不去!”漆月行朝知天风做个鬼脸:“我要回去吃好吃的,快点离开这个破青延县!我要吃好多好多肉!!!” 知天风望着蹦蹦跳跳的漆月行,笑容温和而又柔情,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也已经想好了余生该如何去过,这就是自己想要的未来吧。 回过头,望着高耸的山顶,那会是一片净土,住着两个相依的“赎罪”之人,不知佛会不会庇佑他们,余生安然顺遂。 ……(人物小结)…… 《永夜志》 勤学苦练倚兰山, 隐逸郎君水云间。 爱菊喜林心自在, 纷纷扰扰皆看清。 代发修行悟禅音, 悠然馥鞭舍他人, 久居山林永夜君, 悠然隐逸不复出。 永夜从此拜别俗世,隐居深山,不再入世,纷争与我无关,权力难成执念,粗茶淡饭,与倾心之人相伴,悠悠度日,自在相守,只此即足矣。 ……(小结结束)…… 第二百一十五章 打擂1 知天风要带着弟子往回归去来山门的路线走,路上行至巫山恪州,准备歇上几日再赶路,谁知一到恪州就赶上热闹了,集市最热闹之处,摆着一处擂台,比试法力修炼道行。 这擂台边上,颇为显眼地挂着巫山派的族纹旗帜,巫山恪州,提起巫山,必然会想到恪州,提起恪州,也必然会想到巫山,恪州于巫山山下,环巫山而存生,恪州围绕巫山,犹如众星捧月,江河入海。 “我们去前面的迎春客栈落个脚吧。”知天风带着漆月行和弟子们去迎春客栈开了几间上房,漆月行看起来对巫山派设下的擂台很感兴趣,安顿好了,知天风便由着漆月行,和她一同去擂台处看看,谁知极少见到摆擂台的弟子们也想跟着一起去,漆月行便大大方方地用知天风的银子买了十三个糖汁饼,一人分一个,一边看热闹一边吃的。 “漆……漆姑娘,我们归去来山门有规定的,行时不进食。”七甄捏着糖汁饼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再看看其他弟子,也都是如此,漆月行从知天风拿在手里的糖汁饼上揪下一小块饼,不由分说塞进知天风的嘴里:“你们看,你们师父都吃了,你们还守着这破规矩做什么。” 这本不令人吃惊,因为漆月行做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他们已经习惯了,可知天风却是尝到了糖汁饼的甜,自己也揪了一块放进嘴里,对弟子们道:“既然不在归去来山门,暂时放一放山门里的规矩吧,学着寻常百姓享享自在,不好吗?” “是,师父。” “是……师父。” 弟子们跟在知天风和漆月行身后,也开始边走边吃,四处逛逛,打打闹闹,听着身后弟子们的笑声,知天风舒心一笑,他从未见过弟子们这么开心惬意,又或者,弟子们也从未见过他这么随性自在吧。 “糖汁饼是我很喜欢的小吃,听说虽然叫糖汁饼,但其实是用蜂蜜做的汁,怎么样,你是不是第一次吃?甜不甜?”漆月行靠近着知天风走路,糖汁饼已经进肚一大半了。 “嗯,甜。”知天风温柔一笑,他的糖汁饼才只吃了几口而已,还是不似漆月行大口大口地吃,不过知天风心里想着,若以一口能包住多少食物来论嘴大,那漆月行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 “你们呢?”漆月行回头问七双等人:“你们觉得呢?甜吗?” “甜。” “甜。” “真的很甜。” “甜的,漆姑娘。” “嘿嘿,好吃吧。”有人和自己一样欣赏美食,漆月行就开心得不得了,走起路来都带着欢快。 巫山派的擂台做得十分精美,连擂台上的小桩子都是雕花镶金的,漆月行瞪着眼睛看这桩子的时候,仿佛满眼看到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趁着知天风仔细阅读一旁的擂台规则时,漆月行手指戳了戳自己身旁的七陆:“七……” “陆。”七陆脸上挂着包容的笑容。 “哦,对对对,七陆。”漆月行暗戳戳地指着小桩子问七陆:“哎,七陆,你说,做这么一个漂亮的桩子,得花不少银子吧?” 第二百一十六章 打擂2 “桩子材质是上好的马尾松木,雕花细致,工费可能一根桩子要上百两,镶金怎么也要两百两左右,这样一根木桩的造价,少说也要五百两左右。”七陆分析道。 “真的假的?这一根桩子就要五百两银子?”漆月行看着这一根小小的木桩,这一根木桩在她眼里,就仿佛是上千个鸡腿摆在那儿。 不过漆月行心中也有些纳闷,早前几年,千秋氏的仙门大宴上见过巫山派的掌门正言道长,正言道长那个老头子,穿着朴素,不像是能这么大手笔挥霍的人,难不成真是这两年巫山派崛起,钱多了,出手也阔绰了? 知天风走回到他们身边,漆月行问道:“怎么样?什么情况?他们什么规则?” “巫山派设下的擂台,打擂者只能是三十岁以下的修士或习武之人,打擂成功者,若想继续守擂,则可每日拿十两银子的报酬,若不想守擂,则可一笔拿五百两走。” 听到有钱可以拿,漆月行眼睛一下子瞪了起来:“有银子可以拿?那……要是打擂不成功,或者守擂不成功,他们又要怎么样?” “打擂不成功者,需得入巫山派做弟子,守擂不成功者,要么入巫山派做门客,要么自废功法。”知天风道。 “这是在变相招收弟子吗?”漆月行这才明白,为什么巫山派会砸这么大手笔,巫山派小门小派,“慕名而来”的弟子太少了,途径恪州的人士众多,他们在闹市之中办这样的擂台,无非就是骗人进巫山派的,人一旦骗进巫山派,银子也不必付了。 上了套的人,不愿意进入巫山派,就得自废功法,没有人愿意这么做,只能先顺应巫山派,这种把戏,也实在让人觉得恶心。 “咱们回去吧,赶了这么久的路,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知天风似乎对这擂台没什么兴趣,转身便走,知天风都走了,漆月行也懒得管这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也跟着一并回客栈休息了。 知道漆月行不可能自己一个人住一个房间,所以现在知天风也已经不浪费这个银子了,自己和漆月行一起,要一个房间就够了,不过大多时候知天风都是自己在地上打坐睡觉,或者在桌子旁坐着休息,漆月行睡床上,这一点,让漆月行非常不满,每天晚上都要和知天风墨迹很长时间,拗不过他,才自己乖乖回到床榻上睡觉。 “知天风啊。” 知天风坐在桌子旁闭目养神,漆月行两手托着腮盯着知天风看:“你来跟我一起躺着睡嘛,我们什么也不做,就只是休息不行吗?要不然你一路上都不能好好休息,我多过意不去啊。” “你睡你的,我没关系。”知天风依旧闭着眼睛,似乎已经习惯了每天这样被漆月行软磨硬泡。 漆月行抿着嘴又看了知天风一会儿,道:“那要不然,今天你去睡榻上,我坐着睡,反正我皮实,怎么都能睡着。” “你回榻上好好休息。”知天风道。 “那要不然……”漆月行思索片刻,妥协地说道:“那要不然,还是多要一个房间吧,我不黏着你,这样咱们两个都能好好休息。” 说着漆月行起身要出去,可手腕却被知天风紧紧拉住,知天风闭着眼睛,脸上也看不出来表情,唇瓣轻启,低声道:“不许走。” 第二百一十七章 打擂3 “走也不让走,让你过来一起睡你也不,我说让你睡床榻你也不去睡,你也不肯睁开眼睛和我好好说道说道,知天风,你到底想干嘛?”漆月行腮帮子被知天风气得鼓鼓的,皱着眉把桌子上的东西一股脑推到边上,自己熟练地盘着腿,面对着知天风坐在桌子上,手腕还被知天风握着,可知天风就是不睁开眼睛。 “知天风,你把眼睛睁开,你好好跟我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知天风继续不理漆月行,依旧闭目养神。 “你到底要怎么样?能不能理理我?”依旧得不到知天风的回应,漆月行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忽而想到一个好方法,身子微微前倾,歪着头,在知天风唇上“啵”的一声亲了一下。 这一招果然好用,知天风忽然把眼睛睁开,漆月行刚想直起身子,却被知天风按住了头,紧接着,他又重新吻住了漆月行,唇在她的唇上轻轻摩擦。 他不是故意要在怎么谁叫我这件事情上和漆月行作对,只是,她不明白他的情难自控,让漆月行去别的屋里,他不愿意,可留下来,二人共处一室,他又不能和她同床共枕,他怕碰上漆月行,自己就把持不住了,所以只能同处一室,一个睡床榻,一个睡椅子。 他想保护漆月行,为成亲。他不想对漆月行做那种事情,可这个傻丫头怎么就是不懂自己的心呢。 一吻过后,漆月行心跳加快,望着知天风的眼眸,刚刚所有的气愤都消散了,她又嘟着嘴要亲上知天风的唇,可没碰上就被知天风抵住了脑袋:“知天风,你干嘛?” 知天风道:“适可而止,不知道吗?” 漆月行颇为头疼地说:“亲嘴这种事情也要适可而止吗?到底有什么事情是不需要适可而止的呀……哎呀……” “好了,快去睡吧。”知天风催促着漆月行去睡觉,漆月行还没走回床榻边,就见一只传话鸟飞进了房间,到了知天风身旁。 “天风师兄,我是弄星,速来司北镇藏剑山庄,切记只你一人来,勿带旁人。” “小道长?”漆月行又折了回来:“小道长怎么在司北镇藏剑山庄啊?” 司北镇离这儿不远,知天风御剑飞行,大概只要半日即可到达,只是知天风心中诧异,弄星怎么知道他在司北镇附近的恪洲呢? “小行,我现在去司北镇藏剑山庄,弄清楚弄星为何在那儿,你和七双他们不必急,在这里安心住下,若是那边有了结果,弄清楚缘由,我再传话过来,你们赶去藏剑山庄即可。” “为什么不一起走啊?”漆月行说道:“我们一起如司北镇,藏剑山庄你便一个人进去好了,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啊?” “小行,弄星极少会这样向我求助,所以,若此行太过凶险,我便不能让七双他们参与,他们法力修为不够,此番带他们出来是历练,但不能让他们有性命危险,我去一探究竟,若真并非险恶之事,你们再来也不迟。”知天风考虑良多,在他眼里,七双、七圆等人都是孩子,还不能到太过危险之地。 迟弄星忽然传话来,想必是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了,知天风要自己前去探个明白。 第二百一十八章 打擂4 “那……那让他们留下,我跟你去。”漆月行连忙要去拿包袱,知天风拦下他的道:“你不能同我一起去,你得留下来,小行,七双他们,我得暂时托付给你,既然是我带他们下山历练的,就得保证他们的安全,现在我不能在他们身边保护他们,你得替我保证他们的安危。”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了,小行,你要相信我,相信我的修为,我不会有事的,在这儿等我的消息。”拦住漆月行后,知天风拿上复苏剑,御剑飞行,消失在夜色中。 “哎……”漆月行泄了气一样把自己摊在床上:“怎么说走就走啊,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实在是让人担心啊……” 知天风一走,漆月行一晚上没怎么睡好,一大早就起床了,一边担心着他的安危,一边猛吃了十个肉包子外加两碗甜粥,知天风不在哪儿哪儿都不敢,唯独一点好,就是知天风给漆月行留了些银子,她可以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吃饱喝足了以后,漆月行手托着腮坐在大堂里发呆,看着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的,扎着一双长辫子的未及笄的布衣少女,挎着菜篮子出来买菜的大娘,挑着担子辛勤做活儿卖东西赚钱的老大爷,平常夫妻相携逛街,这其实,是她一直羡慕的生活。 平常百姓嫌生活平淡无味,羡慕江湖中人游历天下,功夫高强,名声远扬,本事高,权力大,可谁知各大门派的恩恩怨怨,又有谁知道皇家与江湖之中的算计权力纷争,害了多少无辜的人。 她自己不得不承认,她是悲哀的,却也是幸运的,她经历了非人的折磨与痛苦,如浮萍一般被世人所遗忘、丢弃、嘲讽、碾压,现在却也活着。 身上的疤提醒着她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上的痛苦也在流逝,所以即使曾经痛苦过,现在的漆月行觉得自己很幸运。 但,又有多少人,没有这么幸运,埋身黄土呢? “漆姑娘。怎么就你自己一个人呢?我师父去哪儿了?”七双等人梳洗过后下楼来用早膳,只见漆月行,不见师父知天风,顿觉疑惑,平时漆月行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知天风身上,如今只见她一个人,有些奇怪。 “唉,你师父他有急事,先去司北镇藏剑山庄了,留下我们继续在这里,等他传话来,再去和他汇合。”漆月行继续托着腮,无聊道。 “什么?师父先去司北镇藏剑山庄了?”七双坐到漆月行对面:“出什么事儿了,师父为什么不带我们去?” “自然是有要紧事儿,你们师父不愿带你们去,自然有他的道理,他连我都不愿意带,怎么会带你们?算了算了,我们要相信你们师父,听他的话,在这儿住下,等他传话来,我们再去寻他。”漆月行揉了揉脑袋:“昨晚没睡好,我先去房间里补个觉,你们自己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 “既然如此,那我想再去街上逛一逛,恪洲是个好地方,还想多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七圆说道。 “那咱们就一起去街上走走吧。”七淙应道,又看向漆月行:“漆姑娘,你真的不一起来走走?” 第二百一十九章 打擂5 “我不要,比起去街上走走,我更喜欢上楼睡觉。”说完漆月行忽然眼睛里添了一些光亮,两只手的食指对在一起点了点:“如果你们回来的时候可以给我带一只烤得冒油的整只鸡的话,我就更喜欢你们了。” “漆姑娘,你怎么总想着吃呀……”七海有些头疼,总觉得认识漆月行以来,除了吃,基本上她没有再说过别的话题了。 七淙抿嘴笑了笑,不让七海继续说下去了,对漆月行道:“漆姑娘,两只。” “还是七淙好呀。”漆月行两眼放光,道:“那你们快去吧,早去早回,嗯……还有啊,要注意安全,切记……” “漆姑娘,你不必太过担心,我们都不是冒尖出头的人,我们不会惹是生非的。”七甄道。 “谁说不让你们冒尖出头,不让你们惹是生非的?”话还没说完,他们就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关键在于,他们猜的还不对,漆月行忍不住揉了揉脑袋,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惹了事,自己搞不定,打不过别人,记得赶紧传话给我,你师父交代了,让我无论如何保证你们的安全,所以,大家打不过别人的时候,记得喊我帮你们打,好了,哎呀,有点困了,我先去睡了啊。” “哎……”七海挠挠头:“这漆姑娘的想法我怎么从来都搞不懂啊?” 七双撇撇嘴:“我反正是向来搞不懂她的行为和想法。” 七淙依旧抿嘴笑着:“所以,师父才喜欢她呀,以后,漆姑娘会成为我们的师娘,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和师娘好好相处吧。” 七双带着七圆走出去,算是默认了七淙的话,他们两个是真真切切见过知天风爱漆月行入骨,为了漆月行几乎把自己的命都舍弃了,所以无论别人眼中漆月行是不是最配得上他们师父的人,在他们心里,已经认定了漆月行是能够陪伴知天风度过余生的人。 七双是知天风的弟子们里年纪最长的,如今,也不过二十出头,剩下的师弟们年纪就更小了,说到底,还带着些孩子气,喜欢玩,对什么事情都好奇的心性还在。 “按照擂台的规矩,我打赢了,我不想守擂,就可以带着银子走的,你们怎么可以不遵守你们自己定下的规则?” “你自己都说了,规矩是我们定的,那我们想改规矩,随时都可以,你若入我巫山派,自然好吃好喝好俸禄供着你,可你若不识抬举,想着拿银两,拍拍屁股就走人的话,那就别怪我们废掉你的功法,让你成为一个废人走出去。” 巡声望去,是巫山派设下的擂台处,擂台开启了法力设下的囚笼,将一个修士锁在其中,没办法脱身。 而擂台之下,巫山派的弟子数以百计,围绕着擂台,把擂台之上的人团团围住,看这架势,是绝不会让他离开了。 明明是赢了擂台的人,却不能按规矩得到相应的报酬离开,巫山派这是强行要把人归于门内。 第二百二十章 打擂6 擂台之上的法术屏障十分强大,一般人没有办法破其而出,这种擂台,大多数高手是不屑一顾的,能参与打擂的,必然是初出茅庐或是修炼小有所成便心高气傲的年轻人,他们也就是欺负这样的人,若是碰上真的高手,这屏障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不守信用!你们这样,和土匪强盗有什么区别!”男子在擂台上下来不得,也有些急了。 “他们这样,好生没道理。”七海提了剑就要冲上去,七双一惊,赶紧把七海拉住:“七海,你别冲动,他们人多势众,咱们几个人,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难道就任由他们残害无辜之人吗?他们设下擂台,既然是擂台,那就应该公平公正,按立下的规矩走,他们不仅不守规矩,不从他们者还要以废掉一身法力相威胁,这几年,巫山派怎么说也是跻身名门的门派,怎么能做这种不讲道义的事情!”七海气愤地说道。 七甄道:“不然,你以为,巫山派是怎么成为大户门派的?按理说,他们没什么厉害的功法,正言道长仙逝之后,更是不走正道了,算得上大户门派,不过是弟子众多,可如今看来,弟子众多,也不过都是假象,就是以这种卑劣的手法,禁住了那许多人罢了。” “不行,我要去救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这么胡作非为。”七海拔剑飞向擂台,七双几人竟然未能拦住他,他们不能让七海只身涉险,只好提剑跟随他过去。 擂台上的屏障仅凭七海一人之力自然破不开,好在知天风一直有教他们,一人法力不足以破法毁阵,可多人共同施法。 七双、七江、七星、七令、七京、七淙、七陆、七明、七甄、七海、七圆十一人合力分十一处,以剑施法,击碎擂台之上的屏障。 他们出其不意,擂台之下巫山派的人也是被惊到了,他们十一人纷纷落到擂台之上,护住那男子,七双回身对那男子道:“兄台,这里交给我们,你先走吧。” “这怎么行,谢谢你们救我,既然你们为救我而面对这么多的敌人,我自然不能自己一个人走,必定是要同你们一起的。”男子是用刀的,看他拿的刀,是上乘佳品,他应该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 “来者何人?”底下的巫山派弟子怒目瞪着擂台上的十二人:“别谁先走,谁后走了,你们今天谁也走不了,来人,给我上,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七明,给漆姑娘送传话鸟,这么多人,咱们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七双剑已起势,七江、七星与其一排在前,对抗不断涌上的巫山派弟子,十二人对抗巫山派上百人,占不得上风,更何况七明、七甄、七海、七圆四人年纪小,法力不高,有些难度高的招式不熟练,很快,他们十二人便被巫山派的人抓住,五花大绑地堆在了擂台之上。 巫山派在场的管事,是个拿着拂尘,穿着一身道服的细眉男子,听巫山派的弟子们都喊他智明道长,他身为道长,本该雅正端方,可怎么看,都像外面披着道服,里面堆满恶臭皮囊的恶人。 第二百二十一章 打擂7 智明道长看了他们的装束,佩剑,和腰间腰带,冷哼一声:“哼,你们归去来山门的弟子,手伸得好长啊,巫山恪州境内之事,只是我巫山派说了算,你们没来由地坏我们这里的规矩,古往今来,可是从未有过。” “古往今来,哼!”七双道:“巫山派也敢称古往今来?巫山派不过是建派不到一百年的中庸门派,也敢称古往今来?你们在这里设下擂台,本是比武切磋之用,你们却用来强行留人至门派,坏了江湖道义与仙门规矩的,怕是你们才对!”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子。”智明道长坏笑一声:“归去来山门什么时候出了你们这群臭小子,既然你们不愿意好好在你们自己门派里呆着,那不如都入了我巫山派吧,来人,把他们的经脉给我废了,重新练我巫山派的功法!” “是!”十几个巫山派弟子飞身上了擂台。 “七、七明,你到底有没有给漆姑娘传传话鸟啊?”七双破有一丝紧张,问七明,七明道:“我传了,漆姑娘怎么不来啊,我们不会真的被废法力吧,不要啊……” “漆姑娘来,能打得过这么多人吗?会不会连漆姑娘也连累了……”七海担心道。 “七海,你忘了漆姑娘是谁了?漆姑娘可是万灵妖主,她是世上唯一的凤凰神。”七淙望着马上快接近自己的巫山派弟子,重重地喘着粗气,闭上眼睛:“只是怕,漆姑娘来的时间不靠谱……” “给我废了他们的法力!”智明道长发狠起来:“不许手下留情!” “好大的口气。”空中传来漆月行的声音,七双身旁掉落的剑被拾起,漆月行的动作快到他们看不清,几道金色的光闪过,击中擂台之上的巫山派弟子,都从擂台上倒了下去,紧接着又是几道剑光闪烁,擂台小桩子之间连接的红绸也被斩断。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下,漆月行落坐在擂台边上上,还不忘翘着二郎腿。 把七双的剑扔到一旁,盯着前面的智明道长:“不许手下留情,你们巫山派好大的口气,敢问你们一个个道行有多深,法力有多高?你们有那个本事吗?” “哪里来的野丫头!” “这丫头来得正好,正好我们巫山派女弟子太少。”智明道长拂尘扬起,直指漆月行:“既然来了,那就一起留下吧。” “漆姑娘!漆姑娘!先把我们解开呀。”七双喊了漆月行几声:“我们还绑着呢。” “哦对,我把你们给忘了。”漆月行这才想起来他们还被绑着呢,又捡起了七双的剑,挥剑将他们身上的绳子割断,她割得孩子们胆战心惊,生怕她手一抖,就把他们割伤了,不过好在漆月行还是很稳的,倒也没把他们伤了。 智明道长见漆月行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生怒火,握拂尘飞身冲上擂台,拂尘快接触到漆月行之时,漆月行身体微倾,翘起兰花指捏住了拂尘,她虽看起来不像用力的样子,但正言道长却怎么收也收不回来。 “你拎着这拂尘,好像拿着一根狗尾巴笤帚似的,好生难看,我来帮你修修。”漆月行唇角一扬,在智明道长震惊的目光之中,漆月行手里的剑划过拂尘,前端就只剩下短短的一截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打擂8 “我的……我的飞天遁地拂尘!!”智明后退几步,手里的拂尘已经不成样子了。 “飞天遁地拂尘?哈哈哈……”漆月行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没听错把,你管你这狗尾巴叫飞天遁地拂尘?不愧是你们巫山派的人,起个名字都这么俗好笑。” “小丫头片子,休要张狂!”智明扔掉拂尘,提掌便攻,漆月行足尖轻点,腾空而起,智明抬头向上时,漆月行已经倒挂于空中,五指分开,爪形抵于智明天灵,将智明全身法力,悉数抽空。 智明被吸光法力,浑身一软,再支撑不住,漆月行收手,一脚将智明提于擂台之下,这并没有结束,漆月行落地之后,施法将擂台于其下所有巫山派弟子都用法力屏障笼罩,现在,连个苍蝇都跑不掉了。 “智明道长!智明道长!” “智明道长!你没事儿吧!” “哼……”漆月行双臂环胸,俯视着底下的人:“江湖之中,有头有脸,有名有姓的道长多了去了,还真没听说过什么智明道长,更何况,猪油蒙了心的人,也配叫智唤明?真是天大的笑话。” “智明道长!”一位弟子探了探智明的脉,以内力试了他的法力,愕然抬头:“智明道长全身法力尽废……” “什么?全身法力尽废?”众弟子惊呼,难以置信,智明道长在巫山派之中修为属上等,竟然招架不了一招,就被废了全身的法力! “你……你……”智明无力地抬起手,望着漆月行的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恨:“你竟然,竟然不讲道义,做废人功法、功法之事!” 屏障外面有许多寻常百姓在围观,围的人越来越多,漆月行便招呼道:“来来来,都听听,这巫山派的人有多不要脸,他们刚刚还因为强迫孩子们归入他们巫山派未果,便要废了孩子我们的功法,现在我废了他的功法,他反倒说我没道义,这是什么道理呢?” 外面百姓议论纷纷,巫山派弟子急了:“你休要颠倒黑白,我们只是说说,未真的废了他们的功法,而你却是把智明道长的功法悉数废掉,今日,你若不给我们一个交代,就休想离开恪州!” 好一个颠倒黑白,漆月行倒是不明白了,到底颠倒黑白的是谁呢?这年头,恶人都开始标榜自己的良善了,她不怒反笑,说起话来也变得慢悠悠:“第一,你们说我没道义?好,我承认,但是我要告诉你们,我做事,从来不讲道义,只看我自己的心情,我想废了你们,我就要废了你们,天王老子来了,要跟我讲道义,我也要把他踹回去。第二,我本来就没打算离开恪州,我不仅不离开,还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今天的事情过后,你们巫山派想来找我寻仇,我只会欢迎你们,正好我闲着没架打,怪没趣的。第三,今天这件事情,别说你们和我没完,我和你们也没完,你们以为废了一个你们的智明道长就算了吗?不可能,我没说完,这事儿就完不了,我没说能走,你们谁都别想走!” “猖狂!猖狂!给我上!杀了她!”智明道长急火攻心,呕出一口血,指着漆月行:“杀,给我杀!” 第二百二十三章 打擂9 “杀?有那么容易吗?”漆月行哼笑一声,不仅不退,反而往前迎上,现在她的海纳百川虽然已经可以隔空施法,但距离的远近却没办法控制,她只能尽可能靠近他们。 巫山派法器不一,各式各样的法器逼近漆月行,她不慌不忙,法力凝聚,已然蓄势待发,可她还未出手,只见七双等人,还有他们救下的那个男子,纷纷冲在了漆月行的前面。 即使知道漆月行法力高深,他们却也不能让漆月行一个人面对敌人。 “你们……”漆月行愣了片刻,才一跺脚,他们这不是帮倒忙,本来她可以把这些人一并打了,可他们冲进去了,让她怎么毫无顾忌的攻击啊。 可…… 可这种有人一起并肩作战的感觉,她好像很久没有过了,一个人单打独斗久了,都忘记有人和自己一起是什么感觉了。 如果,在被“群殴”的时候,能有人这样无所畏惧地冲在自己前面,漆月行觉得,自己真的会觉得很幸福。 “讨厌的小鬼头们,关键时候让我这么感动,都有点不想打了。”漆月行咬着下唇,一动不动,七双激战之时回头看漆月行:“漆姑娘,你别站着呀,我们快顶不住了!” “哦哦哦,好嘞,这就来。”还是不能闲着,漆月行也加入了激战之中,有指向地吸人功力,所有人,只要被漆月行接触到的,基本上法力都被废了个干净。 “怎……怎会如此……”智明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以轻而易举废掉别人的功力。 漆月行目光触及少数未出手的巫山派弟子,道:“你们从未出手,我记着你们不愿伤害无辜的好,或许你们也是受巫山派所迫,你们若是想走,我可以放你们走。” “这位姑娘,我们走不得。”一位年纪稍长一些的男子道:“巫山派现任掌门,乃是仙逝的正言道长的师弟,正身道长,他喜好研究毒物,研制了一种可以封住人法力和内力的药,我们都是每隔三天要去吃一次抑制毒物发作的药,才能正常使用内力。” “休要胡言乱语!咳咳……咱们、咱们巫山派没有那样的事!”智明双手捶地,奈何刚被废法力,他还有些虚弱无力。 “给我把嘴闭上。”漆月行一挥袖子,一道金光打入智明的喉咙,封了他的嘴,让他说不出话来,然后才又望向方才说话之人:“你们口中的毒,可有治本的解药?” “有。”有人急忙答:“解药名为大元丹,也是那正身道长配制的,只不过,为了牵制弟子门客,正身道长只给过少数人,我们大多是看不到的。” “有就行。”漆月行随意挥手,将笼罩着他们的屏障收起来,回头对七双说道:“七双,你带大家回去,受了点小伤的,好好上药,我去去就回。” “漆姑娘……”七双赶紧问道:“漆姑娘,你要管巫山派的事情吗?” “并不是我想管他们的事情,只是你们师父不在,我太无聊了而已,我还得谢谢你们,给我找了新的好玩的东西。”漆月行两只手捏住七双的脸颊抖了抖:“听话,我走了。” “哎……”七双的脸因为漆月行的动作而有些泛红,心中只是一个劲儿的无奈,这漆姑娘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些羞啊。 第二百二十四章 打擂10 门口守卫的弟子破门飞了进去,而后重重地摔到地上,没过一会儿,就是满地哀嚎声,漆月行不熟练地甩着悠然馥鞭,带着一群想要要到解药的的侠士走进了巫山派议事堂。 虽然用不太好鞭子,而且永夜给她的悠然馥鞭更是鞭子中极为难修炼的一种,但没有称手法器的漆月行,只能暂时用悠然馥鞭来提提势头,原本想拿着悠然馥鞭做个威风凛凛的动作,可谁知悠然馥鞭实在太光滑了,像个不听话的蛇一样在漆月行手里直乱窜,最后手忙脚乱的漆月行只能一手握着鞭柄,另一只手认命地不去碰鞭子身。 “咳咳……”漆月行回头对身后的侠士们道:“那什么,你们就当没看见哈。” 巫山派中的弟子们都围了过来,但却没人敢先动手,这时才听到一声有些沙哑的男声:“何人硬闯我巫山派议事堂?胆子不小。” 颇为修长的身形,俊美的容貌,握着拂尘的手修长洁白,一看到正身道长,漆月行心里就在想,这个正身道长,果然是比正言道长俊秀太多,长得这么好看,让她有一种不忍心打他的感觉,不过也是白瞎了这副脸蛋,心肠不好,脸长得再好看又能怎样?依然不能被她放在眼里。 “这是哪儿来的小妮子,跑到我巫山派来闹事儿来了。”正身道长微微偏头看了看漆月行身后的侠士们,道:“怎么,各位,在巫山派呆得不舒服了?找来这么个小妮子,以为能改变什么吗?看来你们是不想要解药了,想一辈子就那么失去功力吗?” “兄弟们,被迫留下的兄弟们,在我们面前的是万灵妖主漆姑娘,她有救我们的能力,不想继续受制于人的,就相信漆姑娘,她会替我们要出解药,让我们重获自由!” 漆月行身后的人喊出这番话之后,被迫留在巫山派的江湖人士纷纷归入漆月行身后的队伍,他们只想尽可能抓住重获自由的机会。 江湖儿女,本就向往随性洒脱的生活,受制于人已经是最大的失败了,寄人篱下更是奇耻大辱,受够了这些的人,只是在等一个机会,重生的机会。 “万灵妖主?哈哈哈……有意思,你们觉得,万灵妖主就能让你们重获自由了吗?万灵妖主是什么名声,你们难道不知道吗?她会真的帮你们?她不把你们剥皮抽筋已经很不错了,还会帮你们?”正身道长笑得狂妄:“你们真是太傻了。” “别听他的,兄弟们,万灵妖主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帮我们的,她并没有江湖传闻中的那么坏,相比之下,帮助我们讨回公道的万灵妖主,要比那用下作手段强制我们为巫山派卖命的正身侠义太多了!” “那个……”漆月行不太好意思地回头说道:“也不用这么夸我的,怪不好意思的,什么侠义不侠义,我就是比较爱在无聊的时候管管别人的闲事而已,嘿嘿……” “哈哈哈……就算如此,就算她是真的万灵妖主,那又能如何呢?你们觉得,她有什么本事能让我把解药给你们,况且,她把我杀了,你们就再也得不到解药了。”正身唇角一扬:“不如就让她试试看,能做到什么地步。” 第二百二十五章 打擂11 “做到什么地步?”漆月行觉得总算有一件可以让她稍微动动脑子,并且还不那么无趣的事情可以做了,笑容中多少带了些让正身道长颇为厌恶的轻蔑:“正身道长是吧,你们巫山派,还真是没能出一个好掌门,正言道长不正言,正身道长不正身,名不副实,这是你们巫山派的传统吗?” “你还敢提正言道长,当初千秋氏仙门大宴,你发狂伤人,我师兄若不是被你所惊,怎会回来夜夜不能寐,最后驾鹤西去,还有我巫山派弟子,也有因你而死的,算起来,我有好多笔账要跟你算!”正身道长伸出拂尘,直指漆月行:“今天你来得正好,免得我自己去找你报仇!” “这么说来……我可听懂了,原来正言道长……”顿了顿,漆月行轻笑一声:“是被吓死的呀?” “你……”奇耻大辱,奇耻大辱!正身道长手中拂尘开始随着他的运功而不断飞扬,出手之时拂尘渐渐散出银光。 银针暗器藏于拂尘之中!漆月行手立于眉心正中央,指尖的金光于刹那间扩散,如水墨般溶于空中,银针遇其而自然下坠,未伤其分毫。 可正身道长的银针是四散而去,漆月行保住自己周围,可却有几根银针冲着一旁看起来年纪颇幼的弟子而去,漆月行足下生风,瞬移至少年面前,替他挨下了这一根银针。 “姐姐!”少年见银针扎入漆月行右肩之中,自知她是为了救自己才挨了这一下,众人口中杀人无数,恶名昭彰的万灵妖主,却是为自己挡下致命一击的姑娘,少年顿时泪目:“姐姐!正身道长的蚀骨银针有腐肉蚀骨之毒,轻则痛不欲生,重则全身溃烂而死,姐姐,你何苦为我挡下这一针!” “是这么严重的毒啊?”漆月行掌心施法,逼出蚀骨银针,蚀骨银针在她体内已经完全化为黑色了,黑色的蚀骨银针捏在手里,漆月行眼睛先是成了斗鸡眼,而后白眼一翻,扑通一声晕倒在地上。 众人霎时傻了眼,喊了几声“漆姑娘”,漆月行也只是昏死过去。 “哈哈哈哈……”正身道长笑得猖獗不已:“哈哈哈,我当万灵妖主是个什么厉害的主儿,没想到,竟然是个被我一招击毙的窝囊废。” 迈着嚣张的步伐,正身道长慢悠悠地走到漆月行身旁,伸脚踩在漆月行的背上,用力辗了两下,何其得意地盯着众人:“想走,就靠她?我看你们是疯了,什么万灵妖主,什么凤凰神,我看不过如此。” 是吗…… 漆月行缓缓挣开眼睛,唇角暗暗扬起一丝笑意,一手握住正身道长立地的那只脚,手上法力金光四溢,推了出去,而她的出其不意也让正身道长站不稳,她便趁此时机如燕般飞身而起,一瞬间移到正身道长的身后,顺势扼住了正身道长的喉咙,另一只手却把蚀骨银针打进了正身道长的身体里,顺便封了正身道长的法力,让他短时间内没办法自行逼出蚀骨银针,做完这些,漆月行才继续掐着正身道长的脖子,嘴唇凑近他的耳朵:“怎么,你觉得他们靠我,靠不住喽?我看,靠你才靠不住吧?” 第二百二十六章 打擂12 这下,正身道长可是急坏了蚀骨银针的毒是他自己创的,有多恶毒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中了蚀骨银针,不赶紧吃解药怎么行? 可漆月行偏偏不慌不忙,推了正身道长一把,直把他推得撞到了柱子,正身道长发着抖,什么也顾不得了,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就要往嘴里倒。 可药没到嘴里,自己就浑身动弹不得了,原是漆月行将他定住了,取了正身道长手里的解药,先自行服下一粒。 “给我……给我!!!!”正身道长身体动不了,嘴上却是喊得撕心裂肺:“给我,把解药给我!!!快给我,快给我!!” “给你?可以啊,那你把他们的解药给他们,我就把你的解药给你。”漆月行对着正身道长晃了晃手里的药瓶:“正身道长,你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考虑了吧?” “我……我给,我给我给我给!去,去把我的药箱拿过来!快点!快点!”正身道长一声令下,几个小弟子也是慌乱着去取正身道长的药箱子。 要说这正身道长平日里带着巫山派在恪州境内是趾高气扬惯了,谁也没见过他这个鬼样子,一时间是恨他的心里得劲儿着,服他的慌了神,不知所措起来。 药箱子取来,正身道长让弟子赶紧拿紫色药瓶喂嘿他吃,漆月行怎么能让这解药落尽他的嘴里呢?三下五除二打飞了这几个弟子,紫色药瓶也落入了自己手中:“正身道长,你说我是该说你傻呢,还是该说你笨呢,都说了,乖乖把他们的解药给交出来,你才能得到你想要得到的解药。” “你……”正身道长的左肩已经开始感受到疼痛了,漆月行把蚀骨银针打在他的左肩位置,这个位置其实是最痛苦的,因为不会最快毙命,只会忍受着蚀骨之毒慢慢把骨头和肉给腐蚀掉,现在他又不能施展法力抑制它的发作,再不快点用解药,这只胳膊废了事小,伤及心脉那就只能等死了,正身道长忍痛骂出一句:“下作!” 对于这个词,漆月行一点也没觉得气愤,反而莞尔一笑:“是挺下作的,不过你也知道啊,我是万灵妖主嘛,我做事就是应该下作的,不下作,堂堂正正的,那就不是我了,再者说了,对于下作的人,就得用下作的方法,正所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用我一个小女子跟你说不成?” 说完漆月行捂嘴偷笑:“我可太有文采了。” “你……你……” “我什么我?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就乖乖把解药交出来,而不是在这儿浪费时间,毕竟,时间一长,你这胳膊就废了。”漆月行正无聊着,有的是时间和他耗,巫山派人心不足,实力不济,漆月行倒要看看,这个正身道长能坚持多长时间。 “他们的解药我没有配制,但是箱子底下有一个夹层,里面是解药的配方。”正身道长说完紧盯着漆月行:“行了吧?把我的解药给我,快点!” 漆月行取了解药配方出来,反着正着都看一看,也看不太懂,便拿着药方道:“我怎么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万一不是治本的解药,岂不是被你骗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打擂13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若是不信我,何必问我要解药!”正身道长咬牙切齿起来。 “这事儿好办。”漆月行手指夹着这张药方,问等着解药的众人:“你们有谁会按着药方配制药丸的?拿着这个药方配制药丸,我们就在这里等,确认了这个是真解药,才能放过他。” “我会。”那个被漆月行救的少年站出来:“我父亲是郎中,我离家之前和父亲学习过配制药丸,我可以按方配制。” “你叫什么名字?”漆月行朝少年摆了摆手,少年跑过来把药方拿到手里看了看,抬头对漆月行说道:“我叫卿时,南荣卿时。” “南荣……”就算是漆月行这个对世故人情没什么想法的人,也知道南荣这个姓氏,南荣家族不算庞大,姓南荣的人也不算多,只是听说过,南荣家族常出足智多谋的走仕途之人,她也听知天风说起过,南荣家族现在地位最高的是现在在皇城的南荣王,不过更多的,漆月行也就不知道了,也没兴趣知道:“好吧,卿时小朋友,你就带着这个药方去配制药丸好了,你们去几个人跟着他,别让他有什么危险,毕竟,这巫山派可不是什么正气的地方。” 做完这些,漆月行才又回到正身道长身旁,正身道长已经疼痛难忍了:“我求你,我求你,把解药给我,再不吃药,我的胳膊肘真的会废的。” “看在你这么求我的份上,我就把解药给你吃下。”一颗药丸滑进正身道长的口中,正身道长急忙吞咽了下去,有了解药,他的痛苦才缓解了不少。 在等待的这期间,漆月行也没有闲着,她让胖扒了正身道长的上衣,让他光着膀子,又用绳子把他绑在柱子上,非常钟情于画王八的她在正身道长脸上也画上了一个王八。 正身道长羞得面红耳赤,如果不是被绑着,恐怕就要暴跳如雷,别管打不打得过,也得和漆月行拼个你死我活了。 日落西山,天色渐晚,正身道长挣扎吼叫外加骂漆月行也已经把嗓子都弄哑了,南荣卿时在众人的拥簇之下带着制作出来的数百药丸给众人分发:“我已经试过了,是根治之药,大家可以放心服用,日后便不再受巫山派的威胁了。” “是真的呀。”漆月行用手里的毛笔根戳了戳正身道长的脸:“既然如此,我也就饶了你,我帮你把你那什么蚀骨银针逼出来好了。” 手掌泛金光,触及正身道长的左肩,只见正身道长周身开始泛出法力波动,最后全都汇聚于漆月行的体内,最后才是一根针从正身道长左肩处随着漆月行的手慢慢抽离出来。 “行了,咱们走吧。”漆月行拍拍手上的灰尘,带着众人要离开巫山派之时,却听身后被弟子解开绳子放了下来的正身道长撕心裂肺地怒吼道:“蛇蝎毒妇!!!我已经如约给了你解药配方,也已经放了这些人,你为何还要废我功法,为何要废我功法!” 第二百二十八章 打擂终章 轻快的步伐停了下来,漆月行原本俏皮贪玩的表情于一瞬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冷酷的眼神和邪魅的笑容,微微回首,唇瓣轻启:“正身道长,你难道忘了我是万灵妖主吗?我如果讲信用,做好事,那我还是万灵妖主吗?正身道长,在我的眼里,对我动杀心的人,都和死尸无异。” 哼笑一声,漆月行唇角笑意渐浓:“今日我只是废你功法,暂且留你一条狗命,他日江湖再相见,你当谢我不杀之恩。” “你……你……我会记住你的所作所为,我会杀了你,我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漆月行根本不会理会正身道长愤怒之言,与众人下了巫山。 “漆姑娘,今日之恩,我们定当铭记于心,日后您若是有什么事情,只要一句话,我们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众人要给漆月行行跪拜礼,漆月行摇摇头:“谁跪谁是小狗啊。” 待看到众人愕然神情,漆月行才道:“跟你讲啊,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别想着报恩,都离我远点,才是明智的,行了行了,该回哪儿回哪儿吧。” 跪拜不成,众人还是恭恭敬敬作揖,寥表感激之情,才四散而归。 事儿总算完了,漆月行也打算回客栈去瞧瞧那些孩子们,都那么懂事儿,疼也不喊,不喊出来,她怎么知道他们受没受伤?还真是有些难办。 “你不是那样的,你不是个坏人。” 漆月行脚还未踏出去,身后就传来南荣卿时的声音,一扭头就看到南荣卿时小脸涨得通红,盯着漆月行的眼睛有些亮晶晶的,他的眼睛很是好看,也很是纯粹,勇敢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里就是那种炽热,正如漆月行救了他的时候,他的眼神里就是难以置信的感动。 漆月行很喜欢他的眼神,直接,坦然,毫无隐藏,见得虚假太多了,偶然见到这种纯洁的孩子,还真是觉得十分难得。 “怎么,才只有一面之缘,就了解我的为人了?”漆月行眼睛一转,道:“我跟你讲啊,我说我不是个好人,这事儿可是真的,你没见过我杀人的样子,我双手沾满人的鲜血,我还砍断别人的胳膊……” “我没见过。”南荣卿时打断漆月行道:“我只见过替我挡那蚀骨银针的你,我也只见过,救了众少侠的你,我不知那万灵妖主是什么样,但我知道漆姑娘的样子,漆姑娘,我要去皇城了,以后你若是到了皇城,我会报答你的,就此作别。” 南荣卿时走得潇洒,身板不大,倒是有几分侠士气概,漆月行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样一直目送着南荣卿时离开。 或许……是因为他说的那番话吧。 没有从别人的口中听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莫名的诋毁,没有人云亦云,没有往她身上泼脏水,让她觉得,今天所做之事,真的是一件好事。 漆月行自嘲地笑了笑,说到底,她又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呢? 早就不在乎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天劫1 漆月行一进客栈,就见孩子们等人全都不在房间里,循着声音去找,原来都聚在七双的房间里。 “好啊你们,你们师父不在,都开始聚在一起聊天了是不是?”漆月行推门进入,只见他们全都挤在一个屋子里,桌子上放着两个箱子,一个是黄灿灿的颜色,一个是蓝绸布裹着的,两个都端端正正放在桌子上,没一个人打开。 “漆姑娘!漆姑娘!” “漆姑娘!你回来了?” “漆姑娘……”七海小跑着到漆月行面前,上下打量她:“漆姑娘,你活着回来了?” “什么意思?”漆月行愣着在众人的拥护下坐了下来:“我不活着回来,难不成还死着回来?” “漆姑娘,别说不吉利的话。”七淙给漆月行倒了茶水,递在漆月行跟前:“漆姑娘,这黄箱子,是南荣少真为答谢我们的救命之恩,赠予我们的,这蓝色绸缎包裹着的箱子,是恪州洛府差人送来的,我们都没拆开看,等着你回来呢。” 这一天之内,碰上两个南荣家的人,还真是巧,不用问漆月行也知道他们说的这南荣少真是谁,能谢他们救命之恩的人,除了在擂台上救下来的小子还能是谁? 那南荣少真在擂台上时,衣着平常,漆月行也没觉得他是个人物,心想着,无非就是和南荣卿时一样,属南荣姓氏,但却只是寻常百姓罢了。 但当漆月行随手把黄盒子打开的时候,却被满盒子金晃晃的金条给惊得合不拢嘴,立即把盒子移到自己面前,就差送到怀里抱着了:“谁也不许和我抢。” “漆姑娘。”七双无奈地说道:“我们没人跟您抢,本来我们就商量着,我们这些人里面,属您最穷了,这钱本来也打算给您用。” “我最穷?”漆月行一下子带着满脸委屈:“你们师父都给你们零用钱了?” “是呀,不仅零用钱,师父把银子都留给七双师兄了,我们回来的时候,七双师兄在自己床榻边上有点隐蔽的地方发现的,我们想着也是师父放的。”七圆嘿嘿笑了起来:“想是师父怕漆姑娘不能管银子,就把银子都给七双师兄了。”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漆月行听了这话,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下来了,她还以为知天风没有留银子呢,竟然是都留给了七双! 七双接话道:“漆姑娘,你也别介意,师父不是不管你,我收到师父的传话鸟了,师父让我记着点,您喜欢什么,就给您买什么,但无论如何,不能把银子交到你手里,因为他不相信你能管好银子。” “他过分,我管银子怎么了?哼,就算给我管我也不接这苦差事。”说着漆月行眼睛瞄着金条,干脆直接拿着放到自己的腿上:“我要这个就成。” “是是是,漆姑娘,今天都是您的,这是意外之财,我们不说,师父又不知道,您就自己收着吧。”七江说道。 “还是你们听话懂事。”漆月行美滋滋地拿起一个金条,放在嘴里咬了咬,硌得牙生疼才眼睛放光地用自己的百宝囊把金条都装起来。 第二百三十章 天劫2 装完金条,漆月行的目光又盯上了蓝色绸缎包着的盒子:“这里面是啥?” “我们又没打开,怎么知道?”七双把箱子推到漆月行跟前:“还得您来开,洛家是冲着您送来的,想来是您熟识的人。” 熟识的人?漆月行听了只觉得想笑,现如今,谁还敢跟她称熟人?那岂不是大逆不道,离经叛道? 随手拆一下蓝绸布,打开盒子,不是金银财宝,不是绫罗绸缎,竟然是一盘绿豆糕。 “这是谁呀,送绿豆糕?”七明念道。 绿豆糕……带着一种独特花香的绿豆糕,刚打开盒子的时候,这种熟悉的香气就扑鼻而来,不停地往漆月行鼻子里钻。 是寻白羽独特有的手艺,小时候羽师姐总喜欢研究些不一样的吃法,喜欢往绿豆糕里面加各种花瓣花汁,有的时候味道还不错的,她都给记下来是什么花,久而久之,漆月行每次去浮云台的时候,寻白羽都会给她做绿豆糕。 带着花瓣的绿豆糕,是漆月行的幼时的回忆了,跳过那些暗无天日的折磨,追溯到她在倚兰山的日子,还真的全都是幸福的回忆。 是因为过去太幸福,所以后来的痛苦才太过刻骨铭心,即使漆月行再怎么想念过去在倚兰山的日子,却也终究是再也回不去了。 洛府就是曾经的海府,孩云端带着寻白羽、洛子规和二人的孩子回到自己的家乡恪州,海府已经落败,海云端是个向来不走寻常路的人,家族兴旺,他从来都不在乎,只在乎自己的那份修行,不然也不会离乡拜入倚兰山修炼,数十年未曾归乡。 好在洛子规和寻白羽是脑袋灵活的,接手了海家一堆烂摊子,并且用短短的两三年时间,重振曾经破败不堪的海家基业,也在海云端的授意之下,将家族改为洛姓,这样以后海云端就真的没有任何未了的责任了。 这改姓自然不是小事,所以时至今日,族内仍然有人有异议,但毕竟海家是洛子规和寻白羽一手扶持起来的,改姓也是大多数族人同意的结果,所以谁也没能掀起什么波澜。 “夫人,您进去歇歇吧。您说的客人可能今天不会来了。” “她会来的。”寻白羽只身站在偌大的庭院中,望着门,褪去了在倚兰山修炼时的仙服,换上一身寻常大户人家夫人的罗裙,倒是比以前更添上几分烟火气。 “夫人,您现在有身子呢,主儿爷又不在家中,您若是有什么事儿,奴婢可怎么跟主儿爷交代呢。”丫鬟在寻白羽身边数落了两句,寻白羽一歪头:“我自己的身子,我比你清楚,我岂是那柔柔弱弱的人?你快别守着我了,烦心着呢,你快去睡吧。”寻白羽赶了身边的丫鬟去睡觉,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她知道,漆月行不会不来的,只要是认出了自己的绿豆糕,无论如何,她都会来和自己见上一面。 “羽师姐,若是我今天休息得早,你怕不是要等我一夜?”空中响起漆月行的声音,寻白羽有听风之能,立即辨别出来方向,看到漆月行是坐在自家厅堂的屋顶之上的,见到漆月行欣喜之余,心中也讶然于自己即使听风之能出神入化,竟然也觉察不出漆月行的到来。 其实漆月行来了很久了,只是坐在房顶上,不太愿意直接面对,曾经的记忆,她很怕去触碰,生怕自己的心又开始疼起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天劫3 寻白羽望着现如今的漆月行,披散的长发,火红的衣裙,带着些苍白的皮肤,除了容貌轮廓,浑身上下再也找不出半点曾经青衣束发的小师妹的半点模样了,若不是漆月行开口同她说话,还带着几分原来的调皮,她还真的不大能一眼认得出来漆月行。 “我这不是等到你了?”寻白羽朝着上面摆摆手:“小行,你下来,咱们师姐妹很久没见了,师姐给你准备了些好吃的,你下来跟师姐进去坐坐。” 她最是了解漆月行的,只要有吃的,就能留住漆月行,果不其然,听到有好吃的,漆月行便动了身,从屋顶之上飞了下来:“羽师姐,你果然和从前不一样了,现在怎么看都像是达官贵族家的当家夫人了。” “不过是从仙门修士变成了普通妇人,哪里有什么不同?”寻白羽同漆月行说话,恢复了以往的一些豪气:“我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走,跟师姐进去喝两杯。” “哎,我可听说了,羽师姐你又有身孕了,可不能喝酒,我喝着,你看着吧。”一边往里面走,漆月行一边说道。 寻白羽果然给漆月行备了一桌子的好饭好菜,桌子上摆着的,全都是漆月行爱吃的饭菜,但大多都是油腻的菜色,竟没有一样是适合寻白羽这个孕妇吃的。 看着这一幕,漆月行似乎明白了什么,像没事人一样坐下来痛痛快快地吃了起来,吃到一半,才抹了把嘴开口道:“羽师姐,看样子你是遇到了什么难题,有什么事儿你就同我说吧,你和我本来性格相仿,都不是拐弯抹角的人,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好了。” 漆月行的话,让寻白羽一愣,没想到漆月行早就猜到了自己是有求于她。 下午的时候,漆月行等人在巫山派的擂台那儿闹上一遭,自然也惊动了洛府,得知为首的人是万灵妖主时,寻白羽像是看到了希望,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求漆月行一次,现在这个时候,除了漆月行,她也不知道谁还能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帮他们度过难关了。 不说时,想尽办法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如今终于要开口了,寻白羽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小行,自我们接手了曾经的海府,把海府改姓成洛府之后,我师父就彻底在巫山岭不回来了,巫山岭常年电闪雷鸣,动辄下起滂沱大雨,只要巫山岭出事,整个恪州和巫山都会受影响,师父说,是一场天劫降在了巫山岭,天劫不过,整个巫山和恪州最后都会被雨水淹没,师父刚入巫山岭之时,还能抑制住,渐渐地,天劫之灾就越来越严重了,就在前几日,你洛师兄也去助师父了,这一去,我也跟着忧心,想知道那里的情况,我只身入了巫山岭,巫山岭的情况远比现实情况要糟,你也知道,我和你师兄,虽然是修士,但我们二人一个修弓,一个修弩,只是讲究准头和威力,真正应对天劫,我们二人力不能及,所以,我想请你,帮帮我们,也帮帮我师父。”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天劫4 “等一下羽师姐,你都把我说晕了,什么天劫,什么意思啊?”漆月行想着自己还是孤陋寡闻了,什么天劫之类的说法,从来没有听说过,听起来好像挺严重的样子。 寻白羽的性子,漆月行再了解不过了,她是个极好面子又脾气大的人,会向自己求助,怕也是因为实在没有办法了。 “唉……”寻白羽叹息一声:“我若是知道原委就好了,师父只说这天劫与他有关,所以他必须要去阻止这场灾难,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我和你师兄谁也不知道,原本想着离开倚兰山,跟着师父来到恪州是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了,谁成想,没有了仙门武林中的明争暗斗与权力相争,又遇上了一个什么天劫,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好地过上清净日子。” “羽师姐,你也别太着急了,小心你的身子。”漆月行又夹起一块鸡腿塞进自己嘴里:“这件事儿我也没遇到过,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我还是会尽可能帮你们的,明天天一亮,我就去一趟你说的那个什么巫山岭去看看。” 见漆月行答应下来了,寻白羽的愁容这才舒展一些:“小行,你愿意帮忙太好了,你放心,师姐当然不可能让你白帮忙的,若是巫山岭、巫山、恪州这一带的天劫消散,师姐每年都给你一千两,你说个地儿,师姐每年大年夜前必定给你送到。” “一千两!”漆月行顿时瞪起了牛眼,羽师姐是怎么知道她很穷的!每年一千两……那这样她总算是每年都有银子可以花了! 寻白羽看漆月行这小财迷的可爱模样,总算是找到了以前小师妹的感觉了,伸手捏了捏漆月行的小脸:“黄金。” “一千两黄金!?”漆月行仿佛两只眼睛里面冒出了明晃晃的黄金,心已经飘在天上了,一千两黄金,还是每年,她仿佛一下子就富有了起来,一闭眼睛,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一掷千金的豪气模样,是一排一排的黄金诱惑了她,只顾着用力点头:“羽师姐,你放心,你这个忙我帮定了,明天我就去找海师叔和洛师兄。” 拍板定下来的事情,漆月行转眼就“嘿嘿”笑了两声道:“那个什么,羽师姐,你告诉我一下巫山岭是在哪里呗,我怕我迷路了。” 漆月行自己行走江湖这段时间,走错路的事情是再寻常不过的了,她本来就不大认得路,常常是别人给指了路,她走着走着就走偏了。 “瞧我这脑子,忘记了你是个爱迷路的丫头,好好好,我这就给你画张地图,你去的时候,照着这个地图走便好。”寻白羽当即给漆月行画了一张地图,让她带着看路线。 次日清晨,漆月行起了个大早,拎着这张图纸,叼了一块寻白羽做的绿豆糕便出了门。 按照寻白羽给她的图纸,一路飞向目的地,在半看懂半不懂的情况下,成功地被巫山与恪州这复杂的环山地形给走懵了,这下真的迷路了。 “这是哪儿呢……”把地图放在地上,漆月行盘腿坐下来研究起来,早知如此,就不该拒绝寻白羽要送她到巫山岭的提议,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能找到,让寻白羽放心,结果起了个大早,却全都耽搁在路上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天劫5 指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漆月行嘴里碎碎念了起来:“是这里吗?看起来不太像啊,那……是这里吗?好像也不太是……天啊……我到底走在哪里了……” 漆月行抬头环视周围,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有异像的地方,果不其然,发现远处的一片树林有光一闪一闪的,难不成就是那里?漆月行坐在地上思考了一会儿,想着总是要去看一看,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巫山岭。 于是漆月行朝着光的方向入了树林里,这不入不知道,一入吓一跳,这哪里是个普通的树林啊?分明就是一个齐聚了诸多稀奇灵兽的地方,且不说虎马在这里算是再正常不过的灵兽了,就看那带着流金彩色羽毛的漆月行叫不上名字的飞鸟就数不胜数,地上更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小动物跑来跑去,他们好像也不是很怕人,见到漆月行更是没有什么反应。 天呐……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漆月行揉揉眼睛,她不会是在做梦吧?这、这和外界根本不像一个地方啊……这里虽然灵兽颇多,但漆月行竖起了耳朵也听不出来它们说了什么,她明明可以和灵流的呀,怎么就不行了呢? 满腹疑问地继续循着光走,那发光之处却让漆月行更加目瞪口呆,是简斋居士空流霜正在打坐修炼,而旁边为其护法的人,不正是彧寻知吗? 空流霜似乎是在突破自己修炼的瓶颈,表情显得异常痛苦,额间冒出细细的汗珠,不知道还要这样多久。 “咳咳……”彧寻知清了清嗓子,其实早就听到声音了,能进到这里来的一般都不是寻常人,只是没想到,会是漆月行。 “彧前辈,您怎么在这儿呢?”漆月行一堆的问题想问,但也是一个也没问出来,最后只呆呆地问了这么一个傻问题。 一见到漆月行,彧寻知嘴角忍不住地上扬,接到知天风的传话鸟,知道自己这个侄子总算等到了他深爱入骨的女子,彧寻知心里也跟着高兴,所以见到漆月行,自然是心情大好:“巫山岭有天劫降世,我本是来查看一番的,途中遇简斋居士身受重伤,便带他来神枷世疗伤。” “巫山岭降下天劫这件事,您也知道?”漆月行有些愕然。 “我身背神咒,神咒通神通天地,天劫降世,神咒有异,我自然要管的,这是我的责任。”彧寻知答道。 “那……简斋居士他是在疗伤吗?” “疗伤和突破修炼瓶颈赶到一块儿了,所以才会这么痛苦,我本是把他送进来,就该赶去巫山岭的,只不过,看他是在关键时候,便想着为他护法一会儿。”彧寻知看漆月行道:“你呢,你怎么入这神枷世的?” “神枷世?神枷世又是什么东西?这个树林的名字叫神枷世吗?”漆月行挠挠头,实在是在哪里都没听说过这个什么神枷世。 彧寻知抿嘴笑了笑:“你不知道就对了,你知道才出鬼了,神枷世有点像人们常说的海市蜃楼,不过不同的是,神枷世,介于神界与人间之间,不属神界,不属人间,是修炼圣地,但除非修为破了凡人道,且继续提升者,才能看到神枷世,那要进入神枷世,更是得有通天的本领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天劫6 漆月行一听,指着自己问彧寻知:“我有这么厉害吗?” “嗯……”彧寻知刮了一下漆月行的鼻尖:“是挺厉害的。” “彧前辈,那我想问问你,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吗?”漆月行饶有兴趣地凑近彧寻知,却被彧寻知当头一巴掌,她哎呦一声后退两步,只听彧寻知道:“若是没有,这些个奇奇怪怪的地方怎么会出现?若是有,你我也都没见过,我们到底是平凡人,不能和神字沾了边,就觉得自己真的是神了,神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谁也不清楚。” 彧寻知说的话,向来都是这样的,要说漆月行听着吧,也确实都听懂了,再深分析一下,却又不懂了,不过这个世上到底有神还是没神,于漆月行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她宁愿相信这个世上没有神,否则是非黑白,又怎会如此混淆。 “好了,让他留在这里吧,他在这里最安全,咱们走吧,去看看,巫山岭到底成什么样子了。”彧寻知不能施展御法器飞行术,她本身就没有法器,腾起飞行时,脚下是一张若隐若现的金色符咒印记。 与神咒相依相伴的女人,自然有神咒庇护,她虽然失去了曾经修炼而成的法力,却获得了神咒给她带来的无穷无尽的神能,漆月行跟在彧寻知身后,心中却也明白了,不管彧寻知有没有见过神,她都注定了一生要为神咒而活。 为……天意而活。 巫山岭虽处于巫山境内,与巫山相连,本属一线,但天劫降下,只在巫山岭处的巨沟形成了恶劣的气候,无论外界如何,巫山岭的巨沟都常年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常常有闪电劈下,在沟壁上劈下一道道可怖的裂口,巨沟正中央乃是天劫降下的中心位置,从上方来看,是有法力波动,在抵挡这恶劣的天劫,以保证天劫降下,不伤及巨沟之外的地方。 法力外围是火焰般的颜色,内心带着淡淡的晶莹的蓝光,这样的法术漆月行见过,正是她的师叔剪烛圣人海云端的法术,因海云端以烛火为法器,所以法术呈烛火状,那么在抵挡天劫的人,就是海云端。 “是我师叔。”漆月行向下飞去,又被彧寻知拽住了脚腕。 “你说什么?你师叔……难不成是剪烛圣人海云端?”彧寻知大声问道,天雷滚滚,声响巨大,犹如滔天猛水奔流而过,说话声被这声音盖过,不大声说话根本听不清。 “是!是我师叔!我怕他支撑不住,我得下去看看情况,我得去帮他!”漆月行喊道。 彧寻知松开漆月行的脚腕,却并没有跟上她,她仰头而望,天劫源头,有印为证,此天劫乃神印成形,属于天意,她眼中显现神咒,散发光芒,这场天劫,她阻止不得,里面的人是生是死,只能是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眼看着漆月行的身影没入了黑暗的巨沟之中,彧寻知有那么一刹那,后悔自己刚刚没有拉住漆月行,可她要守自己的责任,叹息一声,踩着神咒之印离开。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天劫7 落入巫山岭巨沟之中,漆月行才发现,这一场天劫远比她想象的要可怕,巨沟之中有波涛汹涌的猛流,夹黄沙,卷乱石,周遭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从上方还不断有深蓝色的火团不断攻击正在抵挡这一切的海云端,洛子规在一高处,能站得稳脚的地方,以破天弓射杀这些火团,以保海云端能顺利阻止天劫。 破天弓乃一品法器,无需佩箭,拉满弓弦既生成羽箭,洛子规已经连续拉弓太久,几乎每拉一次破天弓,胳膊就会抖动不止,他太过疲乏了,再加上法力消耗过甚,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忽然洛子规嘴角溢出血来,再也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身体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直不起身子,他不能再继续拉弓可,再这样下去,可能就要彻底成废人了。 “洛师兄!”漆月行落至洛子规身旁,扶着虚弱疲惫的洛子规到一处可以倚着坐下的地方:“洛师兄,你还好吗?” 洛子规从未想过会有人来帮忙,天劫这种东西,千百年来难得一遇,但凡遇上了,绝不是轻而易举就可以解决掉的,任人知道,都不会出现在这里,他本以为会是只有自己和师父孤军奋战。 但令他更没有想到的是,来帮助他们的人,竟然是漆月行。 “小……行?”洛子规用力把涌上嗓子眼儿的血腥味儿给咽下去:“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先别说这么多了,我先帮你把内力封住,你现在的内伤太重了,再使用内力会五脏俱焚,爆裂而死的。”漆月行将手覆在洛子规的胸口,洛子规脸颊微红:“小行……” “哎呀洛师兄,这个时候了,你多大的人了还害羞。”漆月行不顾洛子规羞红的脸颊,将其内力先封住,这才起身:“洛师兄,你在这里先休息一下,我去看看海师叔。” “小行,先别去,太危险了,海师叔道行高深,尚且不能抗住,你不要受伤了。”洛子规伤得太重,动也难动。 不等他说完,漆月行已经动身飞向天雷滚滚处,靠近海云端,她才发现海云端已经七窍流血,显然已经身受重伤,却还是坚持抵挡天劫,眼看着天劫只会越来越强大,海云端迟早会支撑不住的。 漆月行躲过几次雷霆攻击,又靠近了海云端几分:“海师叔!天劫什么时候会结束啊!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这时海云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要一张嘴,就会吐出一大口血来,承受着五脏六腑破裂的痛苦,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漆月行时,嘴里勉强挤出几个字来:“带……带子……子规走……” “那你怎么办!海师叔!”漆月行又躲闪过几次天雷攻击,眼看着天雷落下,将地面砸出一个个大窟窿,可想而知,若是砸在人的身上,恐怕这个人就要碎成十八瓣了。 漆月行望了望底下,再抬起头时,海云端已经闭上了双眼,新的鲜血从嘴角流下来,任凭漆月行再怎么喊他,他都没有任何反应了。 就在这一瞬间,漆月行觉得自己的视线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恍惚间置身于一个大户人家的门口,上面有一块牌匾,写着海府。 这……这难道是……难道是海师叔的家?可现在不是变为洛府了吗?怎么是海府的匾额? 漆月行忽然想到,自己可能是出现幻觉了,或者是置身于幻境之中,彧前辈说,这是天意,难道是天意要让她看清楚这天劫究竟为何而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天劫8 “不要!我求求你,别休了我,我已经嫁给了你,你休了我,我还能依靠谁呢……” 海府里传出女人撕心裂肺的恳求声,漆月行跑进去,只见大堂中一个身着鹅黄色罗裙的女子跪在地上苦求海云端。 这时的海云端还是一副青年模样,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稚气,任凭女子恳求,他仍旧是一副冷漠的模样:“澄儿,我说过多少次了,我根本没有情爱之心,我一心向道,只醉心于修炼悟道,没有半点男女之意,如今我已经决定要拜入倚兰山修炼,从此定居倚兰山,不再入红尘,我离开之前,与你和离,你还可以找到你的心爱之人,与其长相厮守。” “心爱之人?我的心爱之人除了你,还会有谁呢?”这个叫澄儿的女子虽说长相平平,但声音清脆,说起话来向百灵鸟一样悦耳动听,漆月行这时才听明白,这是海师叔的过去,是海师叔年少时的情债。 见海云端不说话,澄儿站了起来,小脸哭得是梨花带雨,哭花了为了给海云端看而精心扑在脸上的胭脂水粉,样子十分狼狈滑稽:“是,我们的确是指腹为婚,别无选择,可成亲之前,我就倾心于你,你却一点也不知晓,我几次跟着母亲来海府做客,想见你,你却总是以潜心修炼为由,不肯见我,直到后来无路可走,必须要娶我了,也只是草草应付,拜堂了事,我们成亲已经一年有余,你根本就没碰过我,海云端,你爹你娘含沙射影地问我要为什么还没有身孕,我都不敢告诉他们你和我都没有圆房,我原以为,我们两个是要生活一辈子的人,不在乎这一时的委屈,可海云端,你现在竟然要和我和离,你这跟休了我有什么区别!传出去,别人会认为是我秦澄儿不能给你生个一儿半女,才被你扫地出门的!” “澄儿,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海云端蹙眉道:“这桩婚事我从一开始就不同意,我已经亲自登门想要退婚,你们秦家怕名声不好,我说我可以当着满城的人说是我自己想悔婚,与你们秦家和你无关,你是个好女孩,可你偏偏不同意,硬是要加给我,澄儿,虽然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可我真的无心男女之情,我不想娶你,只是不想让你受到更深的伤害而已。” 秦澄儿咬着牙流泪道:“海云端,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都是我自找的?” 海府在恪洲是大门大户,而秦家也是名门望族,秦澄儿作为这一辈里唯一的女儿家,在家里是被每个长辈捧在手心里疼的掌上明珠,她从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只是为了海云端,只是因为爱他,从小时候第一次见他,他在人群中央施展自己新学会的法术,她觉得他像天上的神一样。 她是因为那时候他那样的风华才对他一见倾心,可现在,她却无比仇恨他所痴心的法术,他都不肯分一点点的爱给她,不能给她半点回应。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天劫9 “澄儿,并非如此,我只是不忍心你受这样的苦,我不值得你这样喜欢,我放你自由,你也放我自由,不好吗?” “不好!” 秦澄儿用尽全身力气又吼了一次:“不好!!!” “你……”海云端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拂袖离开,徒留秦澄儿一个人在院子里失声痛哭,引来了其他人把秦澄儿劝回了房间。 没人能够明白海云端的一心向道,也没人能懂秦澄儿的守活寡之苦,或许从一开始,海云端和秦澄儿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海云端爱修炼之道入骨,秦澄儿爱他入骨。 终于,海云端还是留下了一纸和离书离开了海府,就算漆月行只能看到在海府发生的事情,却也知道海云端去了哪里,那是她的海师叔呀,他一定是拜师入了倚兰山了。 漆月行记得听说过,海师叔自从入了倚兰山,再从未回到过家乡,那这一次,就是他和秦澄儿见的最后一面。 漆月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入了这个幻境,这个幻境到底是谁想让她看的呢?又是谁设下的幻境呢?或许,和海师叔无关,是这场天劫的始作俑者,想让她看这些,那么,天劫是秦澄儿降下来的吗?可秦澄儿又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力降下天劫的? 带着这样的疑问,漆月行跟着秦澄儿看,时间流逝,秦澄儿每天夜里都会在空荡荡的房间之内给自己化好胭脂水粉,对镜惜容,直到泪垂妆容残,才半疯半痴地满院子跌撞,累了困了便回房间睡下。 和离书只有海云端一个人按了手印,秦澄儿始终未曾按过,她想,只要她不按手印,她就还是他的妻子。 时至今日,爱或不爱,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只是做他的妻子,成了她的执念,她秦家大小姐澄儿,决不做弃妇。 直到几年后,秦澄儿肚子大了起来,海府再也容不得秦澄儿,都说她不过是面上看着贞洁烈女,实际上却是个无耻荡妇,说是要守身如玉等海云端回来,可终究还是和男人私通,怀了身孕。 秦澄儿要出门找郎中,海府女眷们不准,怕她出去丢人,想让郎中入门看,她们也不愿。 都说秦澄儿是坏了身孕,可十月怀胎,却没有一朝分娩,只有秦澄儿自己知道,她是得了怪病,不是有孕在身,可是谁也没有相信她的。 许久未生下孩子,她又被当成是怪物,不祥之人,海府再也容不得她了,这件事情慢慢地传遍了恪洲,秦家竟然也不敢出面带秦澄儿回秦府,事态越来越严重,闹得满城风雨,最后海家决定将秦澄儿这个不洁之人浸猪笼。 那是一个电闪雷鸣的日子,明明是白日,天却被乌云笼罩,狂风漫漫,秦澄儿被绑着拎到河边,临近死亡,她却没有掉一滴眼泪,就像她自己说过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就算是死,也行再挤不出一滴血眼泪了,她只是看着每一个人笑:“你们会得到报应的,海家终究会改为他人姓名,你们会尝到落败的滋味,你们所有人都会得到报应的!因为你们的冷血,因为你们的罪过,因为你们的愚蠢!你们今日的所作所为,会让你们所有人不得安宁,我会毁了这一切,我会毁了海云端,你们欠我的,我就算是死,也会向你们讨回来!!!” 说完这些话,秦澄儿的嘴就被彻底堵死,夹在猪笼里,坠入了冰冷的河川之中。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天劫10 死亡,或许是一个人生命的终点,但绝对不是一个人人生的终结,若是一个人死的时候充满了仇恨和怨念,那她的仇恨和怨念,就会成为比神明还要强大的劫难。 身体坠入冰冷的河底,合上眼睛的最后一刻,秦澄儿的嘴角,竟然是微微上翘。 “信女秦澄儿,先做弃妇,后受冤为荡妇,如今被杀惨死,凶手即是海府众人,我愿付出我往后的生生世世,不入轮回,并愿受任何苦楚,只求化为一场滔天劫难,终有一日,我会重新降在巫山恪洲,我要让全城冷漠冷血的人,受到天劫的惩处,那时,谁也阻止不了我。” 天劫竟然是秦澄儿!是秦澄儿的仇恨和怨念缔结了这一场天劫!漆月行从未想过,这竟然是真的,一个人的怨念和仇恨竟然会变成滔天的灾难降临世间,这……简直让人不可思议……却也恐惧至极。 漆月行曾经不相信无能为力,她觉得没有事情是没有办法解决的,就算是自己被害成那副鬼样子,也坚持下来了,变成了如今的万灵妖主,她不知道什么事情不可控,可现在,她明白了,她明白了超出了自己认知之外的世界,那一种恐惧感让她的心也开始失控。 她忽然想要逃出去,逃出这个幻境,是不是就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当这是一场天灾,上天要毁了整个巫山恪洲。 无论漆月行怎么逃,她始终逃不出这个幻境,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漆黑,乌云压城,暴风骤雨,她就陷在这里,怎么也逃不出去。 不仅看到了过去,她还看到了未来,整个巫山岭、巫山、恪洲,顷刻间被洪水波涛摧毁,房屋在一瞬间被夷为平地,人混着洪水奔流而过,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于哪里,又是从什么方向看到这些,她好像身临其境,却又仿佛游离在其外。 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只是一个背影,却也能认出是彧寻知。 “彧前辈,彧前辈!彧前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彧前辈!彧前辈你理会一下我!彧前辈!”漆月行慌忙想去追彧寻知,可她忽然发现自己一动也不能动了,前面的彧寻知忽而回首,望着她,只是一笑,便消失在她的目光中。 “彧前辈!你别走啊!彧前辈!” 幻象忽而消失,漆月行脱口而出又喊了“彧前辈”三个字,只是她又重新身处天雷滚滚的天劫前兆之中。 现在的天雷暴雨和她看到的天劫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漆月行不知道该怎么阻止这一切,只能施法帮助海云端顶着。 “小行!方才的场景,你不是没有看到,你该知道,这一切,都是源于我。”不知为何,原本已经受重伤至无法言语的海云端,忽而能够正常开口说话了,漆月行惊喜看着海云端:“海师叔,你、你好了!” “不,恰恰是我不会再好起来了,所以我才能将我最后的话,讲给你听。”海云端道,语气平静,但眼神中已经有了坚毅的决定。 天劫降下来的攻击越来越多,已经开始往巫山岭以外逃窜了,洛子规不得不重新撑起自己,备好破天弓,做殊死一搏。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天劫11 就在洛子规几乎撑不住的时候,一串细箭飞来,帮了他大忙,消散了许多天雷攻击。 寻白羽持裂地弩飞身而来,降在了洛子规身旁,看到洛子规受如此重伤,她心疼却也只能咬牙坚持,这个时候,谁都不能感情用事。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不要来吗?”洛子规眉头紧蹙,他想要护住寻白羽,他们自小一起跟随海云端在浮云台修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寻白羽是他想要一辈子守护的人,他若是死在这里,也不愿意让寻白羽陪他一起陷入这样的险境。 裂地弩不断发出攻击,寻白羽道:“你想让我自己安于家中,任你和师父面对天劫,不可能,我寻白羽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我请来小行帮忙,绝不是想要自己在家里安然度日,她来,我便也来。” 他们看不清那昏暗之中,漆月行和海云端到底怎么样了,不知他们二人到底能不能活着出来。 “小行,你一定要认认真真听师叔把话说完。”海云端鬓间的白发渐渐变黑了,他原本的憔悴和苍老,也在一点一点恢复年轻,慢慢地,他变成了漆月行在刚刚幻境里见到的少年模样。 “海师叔,你……”怎么会变得这样不真实,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返老还童呢? “小行,当你出现在这里,并且看到了我曾经的经历,你就该知道,不能够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所看到的,未必是真实存在的。”海云端望着漆月行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怜爱:“小行,师叔一生,不走寻常路,家中希望我撑起家族,但我没有,娶妻生子,我也没有做到,我没能过平凡顺遂的一生,虽然我追寻到了我一心向往的修炼之道,却终究未能不亏欠任何人,我自以为我一生活得坦荡,却没想到也曾害了秦澄儿,是我的罪过,才惹下了这一场天劫灾难,如今,我也该用我的命,去换天劫的结束。” “海师叔,你说的话,我有的能听懂,有的听不懂,可是海师叔,我们一起扛下来不行吗?我不想让你死……”漆月行自以为的冷血,见到了这样的一幕还是忍不住落了泪,曾经在浮云台拉泼耍赖,大多海云端都是疼她的,即使已经许久未见,或许时间一久会成为陌生人,漆月行也仍旧希望他是过得好的,不想让海云端死在这一场天劫之中。 “小行,这是天劫,凡胎,岂能抗得住,不要为师叔难过,因为师叔终于悟出了师叔早应该悟出的道。”海云端笑了:“道非无情,情非杂念,若想得道,先要得情。” 漆月行视线中的海云端慢慢化成了蓝色的光影,将整个昏暗的天空全部笼罩,在漆月行看来,那就像是时隔多年,海师叔给秦澄儿一个最诚挚的拥抱。 这个拥抱里面有什么呢,或许是忏悔,或许是亏欠,或许是安抚,又或许,其中的情感,无论怎样,漆月行都是看不透的。 巫山岭的昏暗逐渐退却,硝烟过后的阳光将残破的谷沟照亮,漆月行落在了洛子规和寻白羽身旁,像是失神了一般,一言不发。 第二百四十章 天劫终章 可他们来不及神伤,甚至来不及询问海云端去了哪里,那些赶在天劫结束之前就飞离巫山岭的天雷已经开始肆虐巫山和恪洲了。 “不好!快去阻止那些天雷,恪洲的百姓不像我们,这对他们来说就是致命的攻击!” 寻白羽一声喊,把漆月行从失神之中拉了回来,漆月行抬头时,寻白羽和洛子规已经飞向恪洲了。 是,已经来不及想这些了,海师叔最后牺牲了自己,是为了补偿秦澄儿,也是为了阻止天劫,说到底,也是为了拯救整个恪洲恪洲,不能让海师叔白白牺牲了,漆月行也紧随寻白羽和洛子规之后,飞向恪洲。 这是来到恪洲这么多年以来,寻白羽和洛子规第一次联合使用破天弓和裂地弩,但他们二人不能将弓箭和弩箭射在恪洲的土地上,否则整个恪洲会被破天裂地的力量摧毁。 漆月行难得展开了自己的凤凰神翅膀,以凤凰神力吸引了天雷跟着自己,想要将天雷重新引入巫山附近的空旷之地。 天雷的速度快得在漆月行的意料之外,而她自己的速度,就算是有凤凰翅膀的加持,也会很快被天雷追上。 “啊!天呐,拜托你这个翅膀快一点好不好,我平时就很少用你,现在是需要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你别让它烧了我的屁股!!!” 漆月行话音刚落,就觉得屁股上一烫,要不是她躲得及时,真就在屁股上烧了一个大窟窿,别说这一团天雷了,后面几十个天雷跟着呢,她这一想,这莫不是要把她炸成烟花了? 就在此时,漆月行肩上亮光一闪,凤鸣而出,驼起了漆月行,上下两对翅膀,飞行的速度也加倍,这才成功引导天雷向指定的地方飞去,也保证了漆月行不受伤害。 “你这个小家伙,你不早出来,害我被烧屁股,我要是被烧伤了,都怪你!”漆月行揪了揪凤的羽毛,却也没敢太过使劲,毕竟自己的小命还在凤的身上呢,要是惹了这小家伙不高兴,撂挑子不干了,把自己这么一扔,就真得被炸得满天飞了。 漆月行顺利将天雷引入巫山与巫山岭之间的空地上,飞低之后再直直冲上天空,而此时寻白羽和洛子规也已经准备好了,二人站在巫山顶峰,破天弓和裂地弩同时射出,一个攻向上空,一个攻击地面,漆月行快速向侧面飞去,留下足够的地方给他们二人进行最后的攻击。 破天弓和裂地弩的威力震慑天地,逐渐上空和地面都被强大的爆炸而引起的烟雾弥漫,许久之后,模糊化为清晰,天空万里无云,地面千疮百孔,可一切都回归于平静,仅剩下的这些痕迹,证明这一场天劫到来过。 漆月行将海云端以性命消除天劫一事告知寻白羽和洛子规,最后又目送神伤的洛子规和寻白羽离开,洛子规重伤,他们虽然因为海云端一事伤心不已,可人只要活着,就得先顾着活着的人,寻白羽带着洛子规回去疗伤,漆月行却是站在最高处,望着下面的疮痍之地。 出现在幻境里的彧寻知,还有海云端临终前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她都觉得很奇怪,却又听不太明白,这些,到底与她又有何干呢?那个所谓的神明的世界,又真的存在吗? 漆月行总是这样的想不明白的事情,便不会再让自己想了,她总是很讨厌这些复杂又让人头疼的事情,想不通,不如就不想,这些年,也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这一次,于她而言,也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第二百四十一章 贵妃1 司北镇藏剑山庄。 藏剑山庄,举世闻名,但既然是藏剑山庄,便从来不以武力为生,藏剑山庄搜罗并打造旷世奇剑,自然是以剑器在江湖之中占据一席之地。 藏剑山庄向来与归去来山门交好,归去来山门中许多修士的佩剑都是在藏剑山庄买来的,庄主魏轶明和空流霜、知天风等人交情不浅。 这些都是漆月行一路上听七双他们说的,所以他们一听说知天风是去藏剑山庄了,也就根本不担心。 到了藏剑山庄,七双前去求见,此前七双跟着知天风来过藏剑山庄,藏剑山庄里的卫队也都认得七双,自然入山庄也十分顺利。 知天风和迟弄星等人住在一所别院里,看来他们果然是藏剑山庄的贵客,这别院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漆月行和七双等人一同进了别院,恰逢知天风开了房门走出来。 “师父!” “师父!” 弟子们纷纷跑向知天风,可还是不及漆月行跑得快,只见漆月行似一阵风似的跑到知天风面前,扑进知天风怀里,和知天风撞了个满怀,直撞得知天风胸口一痛,却还是宠溺一笑,把漆月行抱住。 这下弟子们谁也不敢往他们两个人那儿看,眼神不知该瞟向哪里,抱了一会儿,知天风松开漆月行:“你们怎么这么快,我才给你们信儿没几天,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还不是漆姑娘着急见您,提前就出发了,每天赶一点路,想着接到传话鸟之后,赶过来能快些。”七双抿抿嘴,说道。 “七双啊,这边的确出了一些事情,你们随我来,我同你们说一说。”知天风扭头又对漆月行说道:“小行,你进去看看吧。” “我?”漆月行指了指自己:“我进去看看?” “嗯,去吧,我带七双他们去住处。”知天风点点头,带着弟子们去住处,剩下漆月行一头雾水,让她进去看看,里面是有哪个认识的人吗? 推门而入,漆月行小心地关上房门,走向床榻,远远望着,床榻上是躺着人的,漆月行也没出声,走到床榻边才看清楚,这病榻上躺着的,双眸禁闭,脸色苍白,虚弱无力的男子,不正是迟弄星吗? “小道长?”漆月行坐到床边,眉头微蹙,又叫了一声:“小道长?” 漆月行的声音入了迟弄星的耳,迟弄星缓缓睁开眼睛,此时,他只觉得这是幻象罢了,他最近时常有幻象,总能见到自己想见却又见不到的人。 “漆、漆姑娘……”迟弄星轻声唤了漆月行一声,漆月行一听,还是当初的那个小道长,说话还是那么一板一眼,柔声柔气的,望着迟弄星,漆月行点点头,应了一声:“哎。” “小道长,你这是怎么了?病了吗?还是受伤了?”漆月行说话间把手覆在迟弄星额头上,看他虚弱的样子,也怕他难受,可她的手一触碰到迟弄星头上,迟弄星便呆了,眼睛瞪了起来,其中有些惊恐,他以为这是幻象,却没想到是真的,原本苍白的脸忽然泛上一丝红晕,急忙推开漆月行的手:“漆、漆姑娘,怎么真的是你,我、我这不是在做梦吗?我……” 第二百四十二章 贵妃2 “你、你这是干嘛呢……”漆月行更是茫然了,刚刚见到自己,迟弄星不还一副久别重逢,欣喜若狂的样子吗?怎么一转眼人清醒了,就又恢复到以前害羞的样子。 迟弄星越是害羞,漆月行就越是不信邪,硬是握着迟弄星的手腕:“小道长,你怎么回事儿?我是来看你的,你倒是和我说说你怎么生病了呀,干嘛还那么害怕我呀。” “不……不是的……”迟弄星抽不出来手,只是被漆月行捏得手腕疼。 怎么回事,漆月行松开了迟弄星,神情却有些凝重,为什么,为什么她感知不到一点他体内的法力?漆月行虽没有和迟弄星交过手,但听知天风说起迟弄星,每每都是赞不绝口,整个归去来山门都是修炼剑法的,唯独迟弄星是修炼拂尘之术的,却也修出了自己的名堂,那无论如何,迟弄星的法力应该都是不低的,绝不是现在整个人虚若游丝,体内像是法力消耗殆尽一般的样子。 “小道长,你到底怎么了?”漆月行又猛一抓迟弄星的手腕,迟弄星虽然是忍住了这一下,却是疼得额上冒出细细的汗珠。 “我、我没事儿……”迟弄星咬紧牙关:“漆姑娘,你、你一个女儿家这样入男子睡房,不妥,你看过我了,快些离开吧。” 漆月行缓缓松开迟弄星的手腕,看出来他很难受,也不敢再使劲碰他了,稍稍离着他远了一些:“小道长,你怎么还是这幅样子啊,我不鲁莽了行不行?那你告诉我,你这是怎么了?受伤了还是生病了,你快些告诉我呀。” 迟弄星不愿说,漆月行也问不出来,只能干着急,恰好这个时候知天风回来了,进门时见这气氛,便知道迟弄星无论如何也不肯自己开口和漆月行说,他不知道迟弄星对漆月行是什么样的情感,但他明白一点,就是迟弄星虽然处处躲着漆月行,但心里也总是惦记她。 伤得重的时候,几次弥留都是喊了“漆姑娘”,或许,迟弄星的喜欢,总是这样隐忍着吧。 明知道不可能。只能藏在心里。 “小行,你别再弄伤了弄星,。”知天风将漆月行拉了起来,自己坐下来,细心替迟弄星盖好被子:“弄星,你看,我没骗你,小行过来看你了,她没死,也没失踪,她回来了。” “我、我知道了。”迟弄星翻了身,背对着知天风和漆月行:“天风师兄,我困了,想休息了,你们出去吧。” 知天风叹了口气,点点头:“好,那我们不打扰你休息,你好好睡一觉。不要胡思乱想,你的身体和功力,我们会想办法帮你恢复的。” “小道长到底怎么了?”漆月行带着疑问被知天风推着出了房间,房门关好,离房间也有一段距离了,知天风才对漆月行说道:“你呀,不要再在弄星面前提什么功力、法力什么的了,你不知道,弄星在司北镇遭到了暗算,被一群蒙面人将功力打散了,不仅如此,还打断了弄星的腿,震了他的筋脉,幸得藏剑山庄魏庄主搭救,才捡回一条命,你们没来的这段时间,弄星几次都一只脚踏进鬼门关,我用法力一再护住他的心脉,才得以把他的命救回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贵妃3 听了知天风一番话,漆月行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要说她和迟弄星虽说不是什么挚交,但她属实是挺喜欢小道长这个人的,至少和那些争权夺利,什么都想争个头筹的主儿不一样,更何况迟弄星从没有害人之心,漆月行知道他是个一顶一善良的人,怎么会被迫害成这样,想到这儿,不由地开口问知天风:“查得出来是谁做的吗?” 知天风又是叹气,道:“我查过了,也托魏庄主帮忙了,还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这帮人似乎不是仇家,可若说不是仇家,也做不出这种狠毒的事情来,只是弄星多年以来一直以礼待人,以德处世,怎么会结下这仇家呢?” “哦,说起来,我还有件事情没和你说。”漆月行拉了知天风到一旁,说话时,还不忘勾着知天风的胳膊:“那些复杂的事情我就不说了,我就说说重要的,就是你猜我在巫山岭碰到了谁?” “巫山岭?”知天风顺势捏住漆月行的手腕:“好好的恪洲城里不呆,你跑去巫山岭做什么?” “还不是因为……”漆月行本事想说实话的,可转念一想,说起自己去帮着逆了天劫这么危险的事情,说不定知天风就动怒了,想来想去这话是不能说,顿了顿,道:“还不是因为我闷嘛。我去巫山岭解闷儿啊,我在巫山岭……” 话没说完,就又被知天风打断了:“你闷的话,不会去吃吗?有吃的你比谁都高兴,去什么巫山岭呢?别骗我,一五一十的都跟我说清楚。” 知天风向来懂礼数,更是沉静内敛,从来不会打断别人的话,可是碰上漆月行那就不行了,漆月行只要有事想瞒着他,那就是假话连篇也是她,装模作样也是她,所以知天风就不能和漆月行讲这种礼数了。 被知天风问了个彻底,漆月行嗓子眼儿里挤出点声音,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道:“我为什么去巫山岭,一会儿再说,先说重要的,我在巫山岭碰到了彧前辈,不仅如此,彧前辈还在救简斋居士,是该叫空前辈吗?空前辈好像受了很重的伤,在一个奇奇怪怪的地方养伤,知天风,我看起来,空前辈好像也挺虚弱的,你们归去来山门是招惹了什么人吗?怎么相继对你们山门中的人下手?” 漆月行这么一说,知天风也有些震惊,迟弄星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已经跟着忧心忡忡了,忽然间得知空流霜也受伤了,也难免漆月行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之。 可不管怎么说,曾经仙门鼎盛时期的五大门派中,归去来山门最是低调谨慎,这么多年以来,并没有什么事情结过不共戴天的仇家,这短短时间内,连着山门门主和迟弄星都被袭击至重伤,还真是不知是何原因。 想到这儿,知天风颇为担心空流霜的伤势:“小行,你是说,我们门主得我姑姑搭救?” “是啊。”漆月行用力点头:“彧前辈也是去查看天劫的,不然她不会离开望虚山这么远的,其实我也担心空前辈的情况啊,天劫结束之后,我也有去找那个奇奇怪怪的地方,想看看空前辈的伤势如何了,不过我也没再能找得到那个地方,可能还是我的悟性不够吧,彧前辈也没能帮上我的忙,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反正是天劫结束之后,没再见过她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贵妃4 说者无心,听者却觉察出哪儿不太对劲了,这怎么听,都像是漆月行对自己隐瞒了一个天大的事情,知天风暗自懊恼,方才为什么不问问七双他们,无论如何,漆月行指定是有事儿瞒着他了,知天风眉头一皱,眼神里多多少少带着些威严:“小行,你经历过天劫?” 天劫这个东西,漆月行虽说不懂,甚至听都没听说过,那完全是她自己的问题。 要说仙门百家,武林门派,个个都忌讳说起天劫是真的,但要是想要查到一些关于天劫的说法,那也不是无迹可寻,天劫在仙门武林,尤其是修仙之士之中,向来是面上不愿谈及,但背地里却是兴趣颇深,哪个门派里不藏着点关于天劫的古籍?哪个有点想法的修士不想看看古籍,对天劫这看似虚无缥缈,但却又总是触碰禁忌,关乎至上境界的门路细探一番。 早个几百年、上千年的,也无人制止,只是大多修士都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是个遇上天劫就能渡劫飞升成神的奇才,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天劫,成千上万的修士要去一探究竟,基本上有去无回,有往无来的,这仙门百家才开始严厉管教弟子,若遇上天降异相,断不可以渺小之力去试探天神之能。 虽然有这样的说法,但大多修士带着好奇之心,还是能去看看古籍,了解一番天劫之事的。 所以曾经不学无术的漆月行不知道天劫这种神乎其神的东西再正常不过,可知天风却是知道的,就算师父明令禁止不许沾一点关于天劫的修行书,他也有法子偷偷看,方才听漆月行说道她经历了一场天劫,知天风脑子“嗡”的一下,身上也冒了冷汗。 在看到漆月行瞒不住了,小声地“嗯”了一声之后,知天风心里更是不知是什么滋味,生气?恼火?担心?不管是什么,都混在了一起,眉头皱成了一道川:“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们在恪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哪来的天劫?” 漆月行本是不想让知天风跟着担心的,想着反正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自己也好好的,毛皮未损地站在知天风的面前,这事儿就不必拿出来说咯,让知天风听了,也跟着担心,可自己这嘴说漏了,知天风知道了,这么一追问,好像也不能不说了,只好一五一十,把在恪洲发生的事情,连同着打了擂台,打上了巫山派的事情都告诉了知天风。 知天风听了这些,更是怒火中烧,对别人,他始终是枯槡公子,说什么也不会发火的,可漆月行实在是他太要紧的人了,他几乎是用命在爱着她,听她轻描淡写地说完了这些以身涉险的事情,就像是把他的命拿走了半条一样:“漆月行,我不是说了,我不在你身边,你什么也不要做,只要照顾好七双、七圆他们就好了吗?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知不知道,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毁了擂台,打上了巫山派,这些知天风都觉得没什么,以他对漆月行的了解,可能巫山派所有弟子一齐上阵,都不见得能伤到漆月行分毫,只是这天劫,那是未知的劫难,是一不小心就会送命的事情,漆月行竟也拿命去填补。 第二百四十五章 贵妃5 “知天风~”漆月行夹着嗓子撒娇喊了喊知天风,随即又勾住知天风的腰:“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再说了,当初我被人打个半死,不也没死成?由此可见,我就是福大命大,这次就算经历过一场天劫,那也没什么,也不是这样生龙活虎地站在你面前了嘛。” 一时间沉默了,知天风不言不语,漆月行心里也忐忑着,风吹来时,树叶微微攒动的声音倒显得这个庭院格外的静谧,雀鸟飞过,扑闪着翅膀的声音和漆月行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恰好应上了。 知天风生气了,绝对是生气了,漆月行不敢说自己了解知天风入骨,却也是能看得出知天风一副儒雅面容之下隐藏的情绪,她自然是知道的,知天风待她是比他自己的命还重的,知道自己面临那么大的险境,他还在不在自己的身边,自然是心生怒火的。 知天风难得动怒,恐怕直到今日,漆月行也是第一次见,竟然还有点新鲜,眼珠子一转,顺势抬手捏着知天风的下巴,学着以前在如沐清风楼时看到的调戏陪酒倌儿的男子姿态:“怎么着,冷着一张脸,给大爷笑一个,大爷可是有银子的。” 知天风自然不知自己不在漆月行身边这段时间,漆月行可是没少敛财,甚至于人家巫山派的擂台上的小柱子都被漆月行弄下来去变卖了,这一趟下来,漆月行摇身一变成了“财主”了。 “别跟我来这套。”知天风心情差极了,不是漆月行这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归去来山门接二连三地出事儿,又加上漆月行以身涉险,差点送命,知天风只觉得心烦意乱。 到底是不能够无情,满身的心思都跟着这些烦心事走。 “呦,这还是枯槡公子吗?也会说这样的话?”这可真是天下奇闻了,漆月行心里倒觉得开心,也说不上是她看出些什么,但只要知天风在他面前是和在别人面前是不一样的,漆月行就觉得开心。 “天风兄!天风兄!天大的好消息!”一个清亮的男子声音想起,步伐像是踩了锣鼓点一样奔进了院子里,见到漆月行也不吃惊,庄里的人已经通报过他了,漆月行带着知天风的弟子们住进藏剑山庄了,他便是藏剑山庄的庄主,知天风的好友魏轶明。 见到漆月行,魏轶明微微颔首:“久仰万灵妖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不同寻常人。” 漆月行一听,心想着这魏轶明真是睁眼说瞎话,总能听着自己的骂名才是对的吧,还什么久仰大名,不过谁都想听恭维的话,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嘛,漆月行也难得地乖巧一些,有礼有节地回了魏轶明一声:“见过……呃……见过……” 她还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呢,好不容易要正派一把,却还不认得人,只好向知天风求助,知天风兀自叹了口气:“魏庄主。” “哦。”漆月行笑得眼睛像月牙儿一样,也如同映在水中粼粼波闪的月牙儿倒影,闪着光,泛着涟漪,夹着俏皮:“见过魏庄主。” 魏轶明对于这个仙门武林中的奇女子漆月行的了解也大多是闻自民间传言,他心里自知是不可信的,从知天风这里听来一些零零碎碎的关于漆月行的事情,倒也觉得她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如今一见,倒也还真是,怪不得知天风当年宁肯违背师门,几乎送命,也要护着漆月行。 第二百四十六章 贵妃6 “魏兄,你刚刚说的天大的好消息,是什么?”知天风心心念念的就是把迟弄星的腿和损身之症治好:“难道是打探到旋羽鳞片的下落了?” “知我者莫若天风兄是也。”魏轶明兴高采烈地笑了起来:“这几日正是新帝册封妃子的日子,你是不知道呀,这新帝最宠爱的妃子,那可是倾国倾城的容貌,传闻当初新帝为了她,可是将自己的城池都拱手让给了先帝,自己带着美人住在一个小城子里,原本新帝当时是可以一反的,可这为了美人,连自己的城池都不要了,更别说是什么谋权篡位了,这次新帝积蓄力量,夺了皇权,你猜怎么着?要把这妃子封为皇贵妃,你可知道,这妃子原本是朝廷赏给他的,赏赐之用,堪比奴隶,有个妃位已经是顶天了,谁知道新帝力排众议,硬是把她封为贵妃。” 说到这儿,魏轶明笑了笑:“你们别觉得我说这些是没用的话,恰恰有用,我藏剑山庄有弟子在皇城,目睹了皇帝带着皇贵妃给满城的百姓看,让他们一睹倾国倾城的美人容貌,这不就来着了吗?这皇贵妃头上的纯金雀冠,正中央镶着的就是正宗的旋羽鳞片。” “旋羽鳞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它能救小道长吗?”漆月行问道。 魏轶明在场,知天风这个时候也不会当着魏轶明的面再生怒火,便耐心给漆月行解释道:“旋羽鳞片是一种名为旋羽的灵兽身上的鳞片,它可以重塑弄星身体里的经脉,好让弄星可以重新修炼,因为弄星现在是被断了经脉,就算是以后可以正常生活,想要好好修炼成才,怕是也不能了,无论如何,都得让弄星可以重新修炼,就算一切都要从头再来,也比再不能开始的好,只是旋羽这种灵兽大多都活在人们的口中,只听说过,没见过,所以旋羽鳞片也就实在难得,本以为帮弄星重塑经脉再无可能,现在看来,还是有一丝希望的。” “也别这么想。”魏轶明一声叹息,摇头道:“咱们说是有希望,可却也是不一定的,若是在哪个江湖高手或是仙门修士手里,以我藏剑山庄的名气,再加上你枯槡公子的名号,借来一用也不是什么难事,可偏偏是在新帝皇贵妃的头上戴着,缺了那旋羽鳞片点缀,那堪比凤冠的饰子就不成气候了,到底是皇室中人,不知道能否讨得来。” “不管怎么样,都是小道长更重要啊,实在不行,我去把它偷出来。”漆月行想着看迟弄星那一副意志消沉,恨不得立即自己去上吊死了的样子,无论如何也得帮他一把,她知道迟弄星是最在意自己的修行的,就单凭他敢在一个专门修习剑法的门派之中坚持自己,修炼拂尘之术,还修炼出了一身的本事,小小年纪,法力高深,忽然之间废了一身的法力,以后还不能再修炼了,等于是断送了他生的希望, 就像是一根即将挺拔而起,要与天比高的大树,忽然被人连根拔起,前功尽弃。 第二百四十七章 贵妃7 “小行,你总是喜欢这样乱说话。”知天风敲了敲漆月行的头:“我们当然要好声好气去帮弄星求旋羽鳞片,若是皇贵妃不答应,咱们再另想办法,怎么能上来就又偷又抢的?” “好好好,你说得对,去求药行了吧?”知天风说的什么话,这个时候漆月行都得说好,毕竟她知道,知天风还在气头上呢,现在当着魏轶明的面,他不发作罢了。 看得出来知天风和漆月行之间微妙的关系,魏轶明低头抿嘴一笑,便识相道:“还是你们两个久别重逢,该好好说说话的,我呢,消息带到,只是这皇贵妃头上取东西的事儿,横竖我藏剑山庄没这个本事,告诉了你们,还得你们去努努力,行了行了,我走了,还一大堆事儿等着我处理呢。” 知天风和魏轶明彼此点头之后,魏轶明才足下生风地离开,漆月行嘟着嘴看着魏轶明像逃命似的走了,自己嘟囔开了:“这魏庄主,好像身后有狮子追他咬屁股似的,不过他跟你关系还真是好,这明明是在他的藏剑山庄,却对你还这么客气有加。” “那不然呢?对我颐指气使,呼来喝去?咱们是他的客人,他这么待咱们,才是正当的待客之道,若是他来我们归去来山门,我也当这样待他的。”知天风就知道漆月行不懂这些人情世故,不管什么事情,大多都是按照她自己的喜好的来,怎么说都是之前她的师兄把她惯出来的。 可若是这么说,知天风也能算作在内,要论打趣整蛊漆月行,知天风那是数一数二的,但论疼爱漆月行,把她看得比命还重,那知天风也是站在最顶端的。 漆月行听得似懂非懂,云里雾里,总的来说,就知道是以礼还礼,礼尚往来的意思,也不多说什么了,一搂知天风的腰,把自己贴在知天风怀里:“知天风,问你个问题呗?” 知天风被漆月行抱着,心也踏实了,刚才的怒气早就没了,一只手搂住了漆月行:“问吧。” 漆月行腆着一张脸问知天风:“你有没有想我?这么久没见了,有没有对我,朝思暮想?” 若说知天风不想漆月行,那必然是假的,可若说是朝思暮想,那也不能够,毕竟知天风在这儿忙着迟弄星的事情,日日夜夜都是忧思在心的,光想着要怎么稳住迟弄星想要自刎了事的心,再想着怎么才能让迟弄星重新恢复可修炼的身体,已经让知天风焦头烂额了。 知天风望着漆月行,眼神犹如一朵盛放的桃花,带着芳香的花蕊和醉人的清粉,这也是许久未曾有过的美妙了,诸多的烦心事,见到了漆月行才算是得以舒展一些:“是想你了,不然也不会这边安顿好了,立即化了传话鸟让你们过来了。” 漆月行听了这番话,果然嘴角掩不住笑意,对着知天风招了招手,知天风俯下头把耳朵凑到漆月行嘴边,漆月行小声道:“我也想你了,想得不得了,都快得相思病了。” 这声音,这句话,传进知天风耳朵里,都快让他的心都醉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贵妃8 温存之间,只听房间里一声巨响,像是药碗砸了,也像是人摔了,知天风和漆月行都是心里一惊,前后脚冲进了房间,只见迟弄星跌在地上,药碗摔碎了,手按在药碗碎渣上,血流了一地。 “弄星!” “小道长!” 二人急忙冲到迟弄星身旁,却听迟弄星发了狂似的吼道:“别管我!谁都不要管我!让我自己……自生自灭算了!” 他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废人一样,自己不能走路,吃药要别人给放在跟前才能吃,尤其是在见过漆月行,又看到知天风和漆月行那亲密的眼神以后,也不知道是在较什么劲,又一想到他们要日夜劳顿,为了他一个人的身体而忧心出力,更是满腔的悲愤和怒火都涌了上来。 说到底,迟弄星是个虚心修行却也因此而心气儿高的人,他小小年纪就被誉为迢迢道人,修行一事本该更上一层楼的,却是这样成了一个残废,他真是生不如死。 “小道长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怎么可能不管你呢?你没听到刚刚魏庄主来说的话,你的身子有法子调理了,那个什么旋羽鳞片,我们会想办法给你弄过来的,到时候你还可以修行,一切从头开始,都不算晚。” “怎么不算晚……已经晚了,我苦心多年,一身的法力,如今毁于一旦,再重新修炼,又能修炼成什么样子……”迟弄星自暴自弃,觉得自己就真如天上的星,已经陨落了,忽而之间也开始自叹自怨,为何自己要叫迟弄星,天生……就是让一切都迟了…… 漆月行拉着迟弄星想要把他扶起来,听到他说这番话,却是眉头一蹙:“小道长,我原以为你是个开明豁达的人,怎么这种事情一发生,你就想着自己把自己放弃了,你想死还不容易,活着才难,活得好了更难,可活得好了,从前的种种都不重要了。” 知天风有点担心漆月行话说得重了,可想一想,这些日子大家都是顺着迟弄星来,生怕哪一句话刺激了迟弄星,勾起了他心里的痛,再郁郁寡欢,心里郁结成疾,这次让漆月行好好说一说他,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凡事都是要想开了算的。 就像曾经的漆月行一样,满心的仇恨,满腹的委屈,时至今日,不也是得放下了,向前看,才能把这日子过下去。 迟弄星听说这番话,心中更添酸楚:“怎么不重要!怎么不重要!这种痛……这种痛……” 漆月行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戳了迟弄星一把:“你再痛,你比得过我痛吗?我闻过杀戮血腥的恶臭味儿,被人剥过皮,被人打到站都站不起来,我如今不还是好好的吗?你怎么就过不来了呢?重新修行怎么就算晚了呢?我十八岁之前还不会御法器飞行术呢,这你比谁都清楚,只要心在道中,何时开始修行,都不算晚!” 说着漆月行扯了扯知天风的衣袖,知天风这才把迟弄星半抱着重新躺回床榻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漆月行这一番话对迟弄星有了作用,迟弄星只是呆呆痴痴的,不再说话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贵妃9 等安顿好了迟弄星,漆月行和知天风走出来,顺着路往休息的客房走,漆月行这才问知天风道:“你说,小道长是不是不乐意我拿自己和他比啊?想想也是,毕竟我当年是个什么水平,连御法器飞行术都学不会,浑身上下没一点法力,自然是比不过小道长那一身本事的,我刚刚话是不是说重了?我觉得可能伤到小道长了,唉,要说小道长人还真是不错,可惜了,被害成这样,说什么咱们也得给他找来那个什么旋羽鳞片,帮他复原身体。” 漆月行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就像和尚念经似的,不过知天风也都句句听在心里了,等到漆月行听了嘴,这才开口说道:“你就没发觉哪里不对劲吗?” “哪里不对劲?”听知天风这么说,漆月行瞪着一双茫然的眼睛看他:“哪里?” 这依然在知天风的意料之中,心中知道漆月行对感情这方面总是迟钝的,除了对自己表现出那一些甜腻,对别人的感情向来是不说清楚她就不会明白的,甚至,就连别人倾心于她,她也全然不会察觉得到。 知天风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漆月行的头,说道:“你看不出来吗?弄星他很听你的话,你说什么,他用能听到心里去,你说你受的那些伤,他心里也疼惜着你,弄星这孩子心思都藏在心里,做事情也都是一板一眼,不坏规矩的,可你总是不经意撩拨他一下,这些年,一来二去的,他心里对你有了爱慕之情。” “啥?”犹如一道雷电,劈头盖脸砸在漆月行的头上,她抿了抿嘴,差点就要把嘴唇咬破了,疼得自己眼泪横流:“这……你说得没谱啊!怎么可能呢?小道长见了我,大多时候都跟见了鬼似的,恨不得藏在别人身后,等我走远了再出来,怎么可能对我有爱慕之情啊,你说得不对。” “怎么,你懂弄星的心思?”知天风低头一笑:“你不信便不信吧,这个时候你来得也是正好,你在弄星身边常陪着,我也能安心一些。” 漆月行听这话,怎么听都有些不对劲,扯着知天风袖子的手又往上走了几分,捏了捏知天风的肉:“你什么意思啊,你的意思是,因为小道长喜欢我,就要让我多陪着他?你、你这不是把我拱手让给别人吗?知天风,你、你混蛋!” 漆月行像是受了刺激一样,一赌气,就要去拿自己包袱“离家出走”,在住处找了半天没有找到自己的东西在哪里,心里就更气了,喊了几声“七双”、“七淙”、“七海”、“七圆”、“七甄”……把人喊了个便,七圆怯生生地从他们师兄弟的屋子里跑出来,应了一声“哎”。 看到七圆,漆月行猛冲过去:“我的包袱呢?给我拿来,我要走。” 不知道他们这是唱的哪一出,七圆呆在原地,看向知天风,知天风使了个眼色,七圆也明白了,摇了摇头,只重复着说不知道,然后憋红了脸,跑了回去,紧接着房门禁闭,任凭漆月行怎么敲门,都不再开了。 “你们逼我踹门是吧?”漆月行撸胳膊撸袖的就要踹门,紧接着就被知天风揪住了衣领,被抗在了肩上,直接带进屋子里。 第二百五十章 贵妃10 “知天风!知天风!你不害臊!你干什么,这青天白日的!”漆月行拳脚像雨点一样落在知天风身上,知天风却是一点没觉得疼,因为漆月行心里到底是爱着他的,她和他说过,他为了她吃过许多的苦,只要在她的眼里,就不想让他再吃什么苦头,所以尽管拳脚相加,那也是虚张声势,根本不敢使劲打。 扑通一声,漆月行被知天风像个球一样扔在了床榻上,直摔了一个屁股蹲,痛地眼里又泛了泪花:“知天风啊,你这个床怎么回事儿?怎么这么硬!” 再仔细一摸,漆月行才发现这床哪里是床,一床褥子也没有,一床被子也没有,连个枕头也没有,她用力敲了敲床,好嘛,还是个实心的,这可不得咯死个人:“知天风,你和那个魏庄主的关系不是挺好的?怎么他连个被褥枕头都不给你?” 知天风知道,漆月行又给想肤浅了,敲了敲她的脑门儿,道:“不是人家不给,是我不要,我也很久晚上未能成眠,这样可以有助于我修炼,更何况,我得时时注意着弄星,生怕他想不开,所以干脆就不睡了。” “不睡觉怎么成?”漆月行摇摇头,拉着知天风,眸中显现出十足的心疼:“修行有了法力,就真当自己是神了?可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说着漆月行把知天风拉到自己身边,捧着他的脸左瞧瞧,右瞧瞧,虽说还是英俊潇洒的模样,但眉稍却平添了一丝倦意,而她也知道,这一丝倦意,也是见到了她以后才出来的。 这可把漆月行给心疼坏了,抱着知天风不撒手:“这段时间,你一个人真是辛苦了,早知道就跟你一块过来了。” 其实也没有多久没见面,可再见到漆月行,知天风就又觉得仿佛多年未见一样,纵使听说了那些荒唐事,也担心了漆月行,气过了,也就过了,这时候心中只剩下了温存,抱住了漆月行:“弄星不想让别人跟来,只想让我自己来救他,也实在是怕知道的人太多,这对弄星来说,是一种屈辱,谁劝也不管用的,你不知道,弄星是被巡视山庄周围的魏庄主搭救的,我听魏庄主说,他救下弄星的时候,弄星整个人都像是废了一样,浑身都是血,腿也是不能看了,我听了这些,心里实在是痛。” 迟弄星在归去来山门中修炼的时候,是跟着师父的,但出山门历练游历江湖,却总是跟着知天风、知天寒的,如今知天寒不在了,知天风更是把迟弄星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这种感情自然是深到骨子里了。 漆月行听了这些话也是满眼满心的心痛:“小道长的确是太可怜了,虽然没有和小道长交过手,但是总能听到大家说迢迢道人小小年纪就道行高深,况且小道长这个人干什么事儿都是羞羞怯怯的,也怪可爱的,受了这样的伤,实在是可怜。” “可怜这话可不能在弄星面前说,他现在听不得这话,也不要表现出同情的样子,他受不得这种刺激。”知天风拥紧一些漆月行,只感觉到怀里的头轻轻动了动,应该是听进去,点头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贵妃11 “知天风……”漆月行有些困了,窝在知天风怀里,嘀咕出一句:“我想你了。” 从前一年、两年不见面,因为还没有表明心意,也没有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但自从他们二人互通了心意之后,只要一段时间不见,漆月行心里就觉得思念。 毕竟,这世上她可以挂念的人已经不多了。 知天风没有说话,只是把漆月行抱得更紧了,他知道,现在的漆月行,是伤痕累累的心结了痂,不再流血了,不再痛了,却也是萧瑟斑斑,时常悲凉。 有时候,漆月行就像天上的一颗孤星,映着地上的孤影,让人望着会生出一种世间独行的酸楚。 知天风明白为什么如今漆月行这么依赖自己,想当初她也是有家,有师父、有师兄疼的小女孩,恣意妄为,率性洒脱。 从天上坠入尘埃里,恐怕也只是一瞬间,若论失去,没有人比漆月行失去的更多了。 正因为这样,知天风才更想疼她,才更想给她一个依靠。 经历过那么多磨难的漆月行,早已经没有了安全感,表面上嘻嘻哈哈,大大咧咧,但实际上,千疮百孔的心不敢轻易剖给任何人看。 只有知天风。 待到漆月行睡熟了,知天风在漆月行额头上轻轻一吻:“我也想你了。” …… 迟弄星的身子虚弱,不能够跟着他们使用御法器飞行术,但若是直接脚力赶路,那就不知道何时才能抵达皇城了,思索之下,他们还是决定先把他送回归去来山门,顺便也把七双等人带回去,剩下的旋羽鳞片的事情,再由知天风和漆月行去解决。 既然迟弄星不能使用御法器飞行术,还是漆月行召出了凤,让它载着自己和迟弄星赶路。 或许是因为有漆月行在,一路上迟弄星也没有再想自刎了事,知天风把迟弄星和七双等弟子送回归去来山门,便出来和漆月行一同赶往皇城。 赶路时,漆月行托着知天风一起坐在凤的背上,凤长得大,速度也快,日行万里不成问题,这样赶路就快了,也舒服多了。 “知天风,你说,要是你那个乌龟王八蛋师兄知道我又回到你身边了,会不会想要杀了我?”漆月行坐在凤的背上,靠着知天风,抿着嘴相像了一下雁不度气得吹胡子瞪眼,全然没有平时的儒雅气节的嘴脸,不禁笑出了声。 知天风轻轻拍了一下漆月行的肩膀,微微严厉一些道:“不许再这么叫我师兄,怎么说他都是我师兄,以后你同我在一起,总是避免不了和我师兄见面的,你们两个一见面就剑拔弩张,水火不容的,让我怎么办?我还敢不敢娶你了?” “娶我?”漆月行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脸上也是笑容灿烂,一把抱住知天风的腰:“什么时候娶我?最好赶紧定下来日子,我急着呢。” 知天风是太了解漆月行这不知害臊的劲儿了,自打他刚认识她的时候就是如此,如今除了吃,就这一点,一分一毫也没变过:“哪有女儿家这么急着嫁人的?再说了,就算急着嫁人,也不能就这么浮于嘴上啊。” 第二百五十二章 贵妃12 “我就浮于嘴上怎么了?想嫁就非说出来,不说出来别人怎么知道想嫁呢?我可不能等着别人来安排我的婚事。”漆月行歪了歪头,想了一会儿,又说道:“谁要是敢对我的婚事指指点点,我就弄死他。” “哎呦,你可吓死人家了。”知天风使劲揉捏了一下漆月行的头,然后把嘴放到她耳边说道:“那我不能让你打死别人,还是我把你收了吧。” “早该如此。”说着漆月行一把勾住知天风的脖子,就把吻送了上去,知天风不躲不闪,正好和漆月行吻在了一起,底下凤“嗷”一嗓子,飞得更快了,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两人的发丝都被吹乱了。 漆月行平时不大舍得把凤拖出来帮自己赶路,大多时候自己御法器飞行能解决的就解决了,这一次是除了从浮云台逃出来之后,她第一次麻烦了凤帮她赶路,凤也是速度越来越快了。 凤自凤兽凤化之后,也算是刚出生的小灵兽,从漆月行身上被割下来,荒废了几年,再回到漆月行身上,一下子得到了漆月行浑身法力的孕育,现在成长得一天比一天好了,不管是飞行的速度还是攻击力,还是它的凤凰火焰都比曾经有很大的提升。 这一点让漆月行引以为傲,好几次向知天风炫耀她养大的凤,知天风也只是笑笑不与她争辩,那哪里是她养大的凤?分明是凤自己争气,在漆月行的肩上汲取法力,越来越有了傲人的本事。 有凤的速度,这一趟路也赶得更快了,几乎节省了一半的时间,到达皇城。 漆月行对皇城还是不甚熟悉的,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尤其是街上常有穿着统一服饰的配剑修士,镀金的头冠,明晃晃的黄色长袍,领口有十分别致的徽章,袖口的护腕上绣制了盘龙花纹,看样子是金丝的,可是大手笔,再配上画着金符的靴子,一身上下金光闪闪的,好不威风。 “他们身上的东西看起来挺值钱的啊,这是什么人啊,皇宫里的人吗?”漆月行乖乖呆在知天风身边,跟着知天风一起走,听着知天风给她解释道:“他们不是皇宫里的人,但是也和皇宫有些分不清的关系,他们是皇家武门的修士。” 漆月行听着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好像谁和她说过的,仔细回想一下,确实有人和她说过,那还是她在那个金色牢笼里的时候,听着雪拥蓝给她讲外面的情形,好像说起来过,现在的九大门派其中就有皇家武门,是之前的皇帝通过搜刮各大门派的武学秘籍和修炼法门,造成了如今的皇家武门。 “听说新帝不大喜欢斗争,怎么还不废了这食人余味的皇家武门。”漆月行对于这个所谓的新生门派嗤之以鼻:“那什么巫山派,什么郐冀云山,什么戒门,好歹有点自己的东西,这个皇家武门,就是靠着抢别人的绝技发家的,有什么好趾高气扬的?我看他们,就算现在修炼的本领强过其他门派,那也不是个光彩的门派。” 第二百五十三章 贵妃13 “嗯。”知天风很难得地十分赞同漆月行的说法,不过他认为,要说起来,比起巧取豪夺的皇家武门,保卫不住自己门派秘籍心法的门派也好不到哪去,一个强盗,一个窝囊。 漆月行发表了一番自己的想法,然后胳膊肘拐拐知天风:“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怎么才能接触到那个贵妃娘娘?我来皇城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还有一次是来杀那个为非作歹的狗皇帝,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再潜进去一次,把贵妃头上的旋羽鳞片偷出来。” 知天风目光落在漆月行脸上,盯着她看,看得她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说错了,只听知天风问:“你知道宫里有多少皇家武门的修士在里面把守吗?” 漆月行摇摇头:“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个。” 知天风又问:“那你知道贵妃娘娘长什么样子吗?” 漆月行又摇头:“不知道。” 知天风再问:“那你知道,贵妃那个镶着旋羽鳞片的冠饰平时不戴的时候存放在哪里吗?” 漆月行空洞着眼神想了一会儿,还是摇头:“不知道。” 知天风抬手在漆月行的头上打了一下:“这不就得了,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去取旋羽鳞片?” 漆月行被知天风打了头,嘴巴一撅:“那我杀那个狗皇帝的时候,不也如入无人之境吗?皇宫守卫森严怎么了,反正都打不过我,要是真打不过,我就用凤凰火焰烧了它整个皇宫。” “嗯,你可真能耐。”知天风语气柔下来了,这个时候,他还是能能耐心地和漆月行讲清楚这里面的利弊权衡的:“你的确可以一把火把皇宫烧了,但是在没找到旋羽鳞片之前,你把皇宫烧了,不就是把旋羽鳞片也给烧了吗?你得知道,咱们这次来,是为了取旋羽鳞片的,再者,曾经勾结皇宫的修士和武林高手大多在朱成璧和宋招玉手下,并不会久居皇宫,故而你刺杀那位皇上可以成功,这次皇家武门成了专门为皇家效力的门派,怎么会不遍布宫中?这位新帝表面上说不喜欢争斗,但实际上皇家武门是前朝皇帝建立的,他不仅没有把皇家武门散了,反而完全归入皇家管辖,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是坐享其成,并不是毫无兴趣,所以皇宫之中到底什么情形,还是得摸清楚了才能动手。” 被知天风这么一解释,漆月行总算明白了,别人说话她不愿意听,这一年里,她也是一向我行我素惯了,但知天风的话她就算犟嘴,也不会真的不听他的:“听你的。” 改朝换代的事情,对于入主皇宫的新帝来说,总是一件值得普天同庆的事情,前些日子皇室举办了各种祭天、游行的庆祝事宜,受百姓朝拜拥护,那是风光无限,现在关起门开要自己庆祝了,还不忘向天下征集乐师和舞姬,早在宫内办起宴会来。 这个告示是在知天风和漆月行住下客栈之前在街上看到的,当晚两个人就商量着要不要借着这个由头混进宫里。 第二百五十四章 贵妃14 “琴师,我倒是可以,自小跟着我师父也学过,现在捡起来练一练,倒也还可以了露出一手,可这舞姬……”知天风看了看漆月行,沉默了起来,漆月行发了一会儿愣,望着知天风,指了指自己:“你不会让我跳舞吧?我可不会啊,我虽然我总是看蓝师姐跳舞,也总是去如沐清风楼看施白芯跳舞,但我都是看看,让我自己跳我哪会,我连个好看的打架招式都不太会,怎么可能会跳舞,可别打我的主意。” “不会的话可以学啊。”知天风想了想道:“你可以多用轻功,这样显得仙气飘飘,宛若仙女下凡,就可以掩盖住你不大会跳舞,如果你我都能借此入宫,就方便我们了解皇宫里的情况。” 桌子被漆月行拍得隆隆作响,只听她高声道:“我不,我不同意,我不要跳舞,我也不会,我也不想学。” “那我就自己入宫去。”知天风起身走到床榻边坐了下来,像是已经做好了什么决定一样:“反正皇宫里面佳丽三千,单挑出一个宫女也是容貌上等,说不定我进去了,就不想出来了,到时候你自己在外面等着吧,看看我会不会娶一个花容月貌的妻子出来。” “你敢!”漆月行一听这话,顿时觉得心里有一团火在灼烧,三步并成两步跑过去,直接扑倒了知天风,整个人狠狠地压在他身上,两只手掐住知天风的脖子,虽说没有用力气,却是扣得知天风没法动弹,低下头在知天风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我学还不行吗?怎么学?你会跳吗?我跟你学?” “自然不是。”刚刚被漆月行亲了嘴唇,知天风面颊上微微泛红,像是未熟透的蜜桃,白里偷着一丝甜蜜,待漆月行的手松了一些,让两个人换了个方向,双双平躺着,他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明天带你去见一位故人,你跟着她学个皮毛就好。” “皮毛?谁呀?”漆月行不老实地还想往知天风身上趴,知天风却是怎么都不肯再让漆月行这么疯了,反过身搂住了漆月行,让她不能乱动:“等明天你就知道了。” “为什么要等到明天,我现在就要知道。”漆月行使劲从知天风怀里昂起头,一双带着雾气的眼睛望着他。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爱人在怀,知天风又怎么可能不心动?他的心就像是一汪平静的湖水,总是在遇到漆月行的时候激荡起无数涟漪,又或者,平日里遇风则动上二三,只要漆月行在怀里,便是面上静如明镜,胡底却已经鱼儿翻腾,水草肆动,知天风知道,那是心,活过来的感觉。 知天风不忍还没有同漆月行成亲,在没有给漆月行名分之前要了她,所以就算心中激荡万千,除了拥着漆月行好好休息一夜,他也不会做任何出阁的事情。 晨间,窗户微微开了一个缝隙,是知天风做的,为了让屋子里清新一些,这样漆月行能睡得更香,果不其然,知天风已经穿戴好衣服,在外面的长廊里坐着运功调息,他十年如一日地坚持着用功修行。 而漆月行则是四仰八叉地躺在床榻上,睡得直哼哼,其实经历过杀戮场,她极少会睡得这样沉,这样香甜,更多时候是不大能睡得着的,但只要是和知天风在一起睡,她就能睡得心无旁骛,甚至有时还会冒出几句稀里糊涂的梦话和鼻涕泡。 第二百五十五章 贵妃15 “木马木马……”漆月行睡梦中舔着嘴唇,含糊呓语:“大鸡腿儿……好香……好香的大鸡腿……” 梦里有人端着大鸡腿儿给漆月行看,但就是不给她吃,她就追着大鸡腿儿跑,于是她在床榻上就开始向外蹬腿。 扑通—— 知天风闻声冲了进来,下意识地低吼一声:“小行……怎么了……” 当他看到摔在地上,睡眼朦胧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漆月行时,忍不住笑意,上前把漆月行扶起来:“怎么了,现在睡觉也不老实了,往地上滚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掉到地上的……”漆月行抿了抿嘴,明明是想吃大鸡腿儿的,怎么一睁眼就没有了?茫茫然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一委屈,钻进了知天风的怀里:“给我买大鸡腿儿吃,我饿了。” “一早上就吃得这么油腻,也不怕吃完了不舒服。”知天风就这样抱了漆月行一会儿,又双手捧起了她的脸,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好啦,你梳洗吧,一会儿咱们去吃点东西,吃完东西,我带你去学舞。” 不会吧,真的要跳舞?漆月行满心以为自己睡过一觉,就能逃掉学舞这一项可怕的事情,谁知道知天风记得可清楚了,愣是逃不过去。 知天风果然带着她吃大鸡腿儿了,而且还一下买了四个,漆月行刚开始还不顾形象,大快朵颐,吃饭最后一个只剩一半的时候,便放缓了速度,吃半个鸡腿,用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知天风明知道她在磨时间,却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漆月行吃得鸡腿只剩下一块肉的时候,干脆就不吃了,盯着那仅剩的一块儿肉,仿佛就是她的救命稻草,这个时候知天风才轻咳一下,道:“细嚼慢咽最好了,这样一会儿练舞的时候才不会肚子里积食难受,反正时间充裕,就让你多学一会儿。” “啊?”漆月行抬起头,开始有点后悔这次和知天风一起来皇城了,早知道以照顾小道长为理由不跟过来好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已经沉底了,漆月行垮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说道:“我吃完了,咱们走吧。” 前面漆月行走得满面愁容,后面知天风跟得笑意盈盈,等到她站在一家歌舞馆,看着牌匾上醒目的“如沐清风楼”五个大字时,眼睛就霎时亮了起来:“如沐清风楼?” “走吧,进去见见故人。”知天风带着漆月行走进如沐清风楼,正巧今天客人少,施白芯也没有招待其他人,在自己房里弹琴,胡中月见他们二人登门,也没有丝毫诧异,直接带着他们两个人到了施白芯的房间。 胡妈……施白芯……他们怎么都入了皇城呢?漆月行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胡中月和施白芯还是端端正正在自己面前呢。 胡中月看到漆月行惊愕的眼神,便笑着解释道:“姑娘,实在是多年未见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自打你离开了倚兰山,我们如沐清风楼就全迁到皇城了,毕竟那时候各大门派都是兵荒马乱的,皇城这里才更安全一些。” 胡中月没有说的是,皇城这里,能得到的情报就更多一些,毕竟,如沐清风楼向来都不是靠着歌舞赚银子。 第二百五十六章 贵妃16 此前一年以来,漆月行一直在边境游走,未曾到过皇城,竟然一直不知如沐清风楼搬来了皇城。 不过,令漆月行惊讶的不只如此,而是胡妈竟然知道自己,看来自己以前总是女扮男装去如沐清风楼看施白芯跳舞的时候,胡妈早就知道自己是女子了。 知天风早就和胡中月、施白芯说明了来意,故而近来施白芯总是清闲的,很久不曾见过她了,她一如漆月行记忆那般恬静美丽,上台起舞时,如天女降世,在台下时,便守着一把古琴静坐。 见到漆月行,施白芯唇角带着熟悉的笑容:“原来,这就是让枯槡公子心心念念,矢志不渝的姑娘,姑娘,你对舞,可有什么认识?” 原本见到如沐清风楼的花魁姑娘,漆月行是满心欢喜,可施白芯又提起了跳舞,她就又换上一副愁容了:“我没有认识,我不会……” 施白芯巧笑倩兮,眉目轻挑:“没关系,咱们练一套速成的水袖舞,我把它叫做水尽山河舞,磅礴之中带有挽媚,有山河之豪放,也有水波之轻柔,是我最喜欢的,也最简单的舞蹈了,来吧,姑娘。” 这跳舞就跳舞,什么水尽山河舞就水尽山河舞,漆月行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还要把人压得浑身疼,她本就能横直劈开双腿,但施白芯说不行,必须还要继续张开,她本就能把腰下下去,但施白芯说不行,必须要整个人能团成一个圆,按施白芯的说法,习武和跳舞并不相同。 一天下来,如沐清风楼的生意没法做了,胡中月早早地打了烊,坐在大堂里吃花生,嗑瓜子,漆月行一声杀猪般的叫声,胡中月手里的瓜子和花生就抖下来一些。 胡中月心烦意乱,胆战心惊,心想着,乖乖,那里面可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万灵妖主呀,白芯儿这丫头怎么敢硬来,不怕疼大了,她把这如沐清风楼给拆了? 以前,如沐清风楼开在倚兰山山下的城镇里时,胡中月就知道漆月行顽劣,不过大多时候只是来看看施白芯跳舞,喝喝酒,吃吃肉,还没让她在如沐清风楼里吃过亏呢。 那时候漆月行就是个什么道行也没有的小丫头,胡中月自然不怕,现在她可是万灵妖主,江湖上对她的传闻那可是邪乎着呢,什么一人杀死数千人,割了人头下酒什么的,再有就是专门去祸害有钱人家,什么恶名都有了,那说书唱戏的,别管是真是假,都编了无数个故事流传开来了。 胡中月想着,这些传闻里面,虽不能完全相信,但十中且有三四是真的了吧?光是这三四就够吓人的了。 想着漆月行进门的时候,看上去不像是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但谁知道是不是那嗜血的性子没发作,等发作了就可怕了呢? 谢天谢地是枯槡公子跟着来了,若是枯槡公子没跟着来,胡中月说什么也不能胖漆月行在这里久留。 夜色深沉,被施白芯折磨了一整天的漆月行,腰酸背疼地走出如沐清风楼,施白芯和胡中月目送她和知天风的时候,她倒也没说什么,回头一看她们两个人进屋了,漆月行立即腿也瘸了,腰也塌了,背也驼了,整个人散架了一样倒在知天风怀里,欲哭无泪:“我这是遭了什么罪啊……” 第二百五十七章 贵妃17 知天风无言,但很贴心地搂住漆月行的肩膀,支撑着她往她最想吃的那一家酒馆走去。 “我要你御剑飞行带着我,我累,还痛。”抓住了这个机会,漆月行使劲跟知天风撒娇耍赖,知天风揉了揉漆月行的肩头:“这么短的距离,我们走两步就到了,等到了酒馆,你想吃什么吃什么,管够。” “那你抱我去。”漆月行抱着知天风不撒手,尽管她知道,在外,知天风不会任由她这样胡闹,可下一刻,漆月行却感到脚下一轻,整个人就这样被知天风打横抱了起来,知天风也未开口说什么,只是这样抱着漆月行,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酒馆。 安稳地把漆月行放到椅子上做好,他又给她点了很多她爱吃的菜,漆月行趴在桌子上看知天风,身上的酸痛好像也没那么重了,方才被施白芯掰来扯去,似乎也没那么气了。 “我听施白芯说,她为了跳舞好看,保持身形苗条,每天就吃点菜叶子,或者是银耳莲子羹,肉什么的,从来都不敢多吃,让我学跳舞,你还给我点这么多肉菜。”漆月行看着一道一道上来的肉菜,咽了咽口水。 知天风瞪了她一眼,擦了擦筷子,递到她手里:“你吃得多,也不见胖一点,整个人还是像纸片子一样,也不知道这么多东西,都吃到哪里去了,放心吃吧。” 这是漆月行最让人奇怪的地方了,不管吃多少东西,她都是那么瘦,若是不说话,单单往那儿一站,那就是腰肢盈盈一握,宛若弱柳扶风,看着怪可怜的,所以漆月行能吃,吃得多,知天风反而很高兴。 “那我就不客气了。”舔舔嘴,漆月行就拿出了饿狼扑食的架势,狂吃起来,她是真的饿了,她吃得多,但饿得快,除了早上那四个大鸡腿儿,她这一整天都没再吃别的东西了,这会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大多时候,漆月行吃得不亦乐乎,而知天风就在一旁斯斯文文地吃一点,两个人截然不同,但搭在一起,却也没什么违和感,或许是因为无论漆月行是什么样子,知天风总是眼神里带着无限温柔,仿佛能化开冰川,舀出一瓢清水,又仿佛抚过花苞,就能让它开出惊艳世人的花来。 这样学舞的日子,不过五六天,五六天也学不出施白芯这水尽山河舞的精髓,但十之一二却是有的,借了施白芯跳水尽山河舞的一套舞服,知天风便同漆月行随着一大批民间献舞的舞姬和琴师一同进了宫。 为了更好的隐藏身份,知天风粘上了胡子,漆月行则是轻纱覆面,比起其他歌舞坊的舞姬和琴师们,他们只有两个人,显得有些寒酸。 所有献舞的人都被安排在宫中歌舞司住下,他们并未有机会见到皇帝和皇贵妃,到了夜里,宫里来来往往的人少了,知天风和漆月行便也开始行动了,皇贵妃居住在哪里,漆月行不知道,但皇帝的寝宫在哪里,她再清楚不过了,只是他们却也扑了个空,皇帝宿在了妃子寝宫里。 “这皇宫,这么大不说,还这么复杂,这一个宫,那儿一个殿的,实在是让人找不到路,那个贵妃到底住在哪里呀。”漆月行干脆在房顶坐下来:“难不成,就只能等献舞的时候才能见到皇贵妃了?那她那天又不一定戴旋羽鳞片的冠饰。” 第二百五十八章 贵妃18 “不急于一时,沉住气。”知天风把手覆在漆月行手上,捏紧了:“走吧,回去吧,等献舞那一天也来得及。” 正如知天风所言,他们果然没有再贸然行动,等到了给皇帝和贵妃献舞的那一天,他们被安排在了晚膳结束之后。 漆月行对着铜镜描眉画眼,心里还有些忐忑,毕竟学舞不过四五日,怎么比得过那些歌舞坊的舞姬呢?心下想着,都怪知天风出的这个馊主意,还不如自己杀进皇宫来得轻巧。 知天风备好古琴,再抬眸看漆月行时,不由地愣住了,平日里漆月行懒得涂脂抹粉,现在好生装扮,竟让人惊艳。 淡扫峨眉,轻施粉黛,眉心一抹莲花钿,宛若芙蕖绽额间,朱唇灿若樱桃色,映得百芳羞见人。 “我怎么总觉得我这嘴唇有点太红了?像是那种吃孩子的女鬼一样,要我蹭下去一点?”漆月行全然没有顾及知天风看痴了的眼神,自顾自地要把唇上的口脂蹭下去一些。 知天风抓住了漆月行的手臂,轻轻摇头:“不必,我觉得这样,刚刚好,很美。” “那好吧。”漆月行心中有些紧张,以至于忽略掉了知天风对她的赞美,看着镜子里的人,又觉得有几分陌生,都不太像自己了,索性不看了,跟在知天风身后,一边走一边自己嘀咕着:“都说这新帝这么好,那么好,勤政爱民,不喜战乱,我怎么没觉得,哪有皇帝刚登基没几个月就夜夜笙歌的,反正我也不懂,但就是听着都想把他弄死。” “嘘。”知天风回头敲了漆月行脑袋一下:“别乱说话,拿到旋羽鳞片之前,就先得忍气吞声一点。” “知道啦。”漆月行跟在知天风身后,低着头自顾自地走,谁知到地方了也没抬头看,知天风停下来,她撞在了知天风的背上。 这种事情她也不是第一次干了,走在她前面的人总是要小心的,不是被她撞上了,就是被踩掉了鞋,都再正常不过了。 “陛下,我兄妹二人,为陛下献上水尽山河舞。”知天风带着漆月行恭敬行礼,漆月行一身轻纱红装,一头青丝高高绾起,身后垂着两条长长的红色发带,行礼时,发带随风飘扬,与月同境,是一副摄人心脾的样貌。 尽管如此,在皇贵妃面前,漆月行仍旧稍显逊色,皇贵妃梳盘纹发髻,正中戴镂空金凤展翅短簪,两侧佩戴鎏金菊花纹银钗,鹅蛋脸,眸如盈盈秋水,明澈炯炯,琼瑶玉鼻,朱唇榴齿,身着淡黄色华服,上面绣着金色牡丹,意为国色天香,在场宾客不多,但凡能求着皇上得来赏舞,必定不是为了赏舞而来,是为了睹贵妃娘娘的容貌风采。 别人或许不大识得曾经深居简出的她,可抬眸一瞬,入了漆月行的眼,漆月行怎么可能不识?这张脸,无论如何,漆月行都能记得住,那不就是曾经同朱成璧设计,逼她现出了凤凰翅膀,又被断翅的绝世贵女宁倾城吗? 第二百五十九章 贵妃19 只对视了这一眼,周遭的一切仿佛都静了下来,漆月行望着现在的尊贵之躯皇贵妃,很难把这样锦衣华服的女子和曾经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宁倾城想到一块儿去。 漆月行也不知道自己离开千秋氏之后,宁倾城是怎么成了现在这皇帝的女人的,她对她的了解,只不过是在千秋氏时,诸多羞辱和劫难中的一点光亮,只不过,后来才知道,这束光亮也只不过是算计和阴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如果说恨,也并不能算做是恨,尽管展开翅膀是因为宁倾城,断掉翅膀,宁倾城也是推波助澜的,可漆月行也清楚,宁倾城不过是朱成璧的一颗棋子而已,她也是无从选择,所以她不会盲目地恨宁倾城,但若是像从前一样喜爱她,那如今的漆月行也完全做不到。 甚至漆月行有一种感觉,她和宁倾城,就像是前世遇见的两个人,现在再见面,没有仇恨,没有感情,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准。”皇帝一声令下,准可以这场舞,知天风在一旁落座,修长的指尖抚过琴弦,美妙的琴音就在他的指缝间流出,乐声响起,漆月行足尖点地,如脚下踩着一朵祥云一般,飞去台子中央。 宁倾城是已经认出了漆月行,她面上表情始终如一,但眼神间流露出来的情感却难以掩饰,只是这种情感,复杂得如一团蛛网,是兴奋,是喜悦,是希望,又是狠绝,毒辣,和报复,没人知道她现在心底的波澜究竟是为何,正如没人知道,她为何放弃修行,离开中原,离开中原的路上,又经历了什么样的折磨。 长长宽宽的水袖藏在漆月行宽大的袖子里,遮掩着水袖,漆月行肆意地舞着,如知天风所言,只是这样跳舞,漆月行断然比不过其他舞姬,只能用轻功和水袖来吸引人。 脚下悬空,整个人在空中如火红得如一团火焰,双臂展开,水袖从袖中飞出,不同于身上的火红,这水袖却是精心制作的,轻盈如蝶,白色的水袖上面绘制着江山图,为这一支水尽山河舞增添了一分磅礴之气和水墨丹青之雅。 漆月行以法力操控水袖,使水袖在空中如飞龙一般翱翔,又如水蛇一般蜿蜒盘旋,彻底展开时,水袖如蝉翼一般晶莹剔透,加上山河图,又像丹青圣手提了一只细如针线的笔在蝉翼上挥洒自如。 这一支舞,无人看漆月行跳得姿态多美,只是为这浑然天成的水袖功夫惊叹不已。 在月色流光之下,水袖仿佛与天成说,与地结合,短短一支舞,展现了大疆天下,山河尽染的浩天气势,也道尽了山清水秀,波光粼粼的旖旎风光,简直叹为观止。 收回水袖,漆月行落地,站定后,知天风的琴声也渐渐停下。 “好!好一出水尽山河舞!”皇帝拍着巴掌,心情大好,转头向宁倾城伸手,宁倾城带着娇羞把手放进皇帝手中。 这个皇帝看起来大概四十五六的样子,因为留着胡子,看上去年纪要更大一些,但他身形魁梧,倒十分有气概,他似乎十分喜欢宁倾城,看着宁倾城的眼神里都透着疼爱。 “爱妃,这支舞,你看着如何啊?”皇帝问宁倾城。 第二百六十章 贵妃20 宁倾城垂眸一笑,自有一笑倾城之美:“自然是好的,这水袖舞,实在是令人倾心。” 宁倾城修行时之所以被称为绝世贵女,绝世的容貌只不过是原因之一,还有一原因,即是她最善水袖舞,她的法器即是东流水波袖。 东流水波袖,宁倾城起舞时必用,她的水袖舞虽不常在外人面前展示,但少数见过的人,都称宁倾城的水袖舞可谓是一舞倾城,再舞倾国。 而若是与人交手时,这东流水波袖更是宁倾城最趁手的法器,宁倾城常把东流水波袖隐藏在宽大衣袖之中,需要时即放出,一旦放出,袖上会显现出倒刺,触碰到人,即是连皮带肉地割下来。 “爱妃与朕想到一块儿去了,这支舞,也深得朕心,赏!”皇上龙颜大悦,当下便赏了漆月行和知天风不少东西,这献舞结束之后,漆月行和知天风退下,皇帝要和在场的人再畅谈一会儿,宁倾城此时也以想休息为由告退。 漆月行和知天风是别有用心,宁倾城亦如是,告退之后,回寝宫走得极慢,知天风回去把皇上赏的东西放下,赶来和漆月行一起跟踪她也十分来得及。 “实在是想不到,贵妃竟然是宁倾城。”二人在假山石后面藏身,紧盯着前面的宁倾城,漆月行眉头微蹙:“宁倾城不是个爱慕荣华富贵的人,怎么会成了皇帝的贵妃,放弃了修行之路呢?难不成,千秋氏短她吃喝了?” “你呀。”知天风轻轻戳了一下漆月行的头:“真是随时随地想的都是吃喝,宁姑娘我虽与她不熟,但她绝对是个温柔贤良,娴静淡雅的女子,她修习东流水波袖,出神入化,我只见过一次,她的修炼造诣却是令我十分惊叹,她也很是看重自己的修行,断然不会轻易放弃修炼,这其中,不知有何样的隐情。” 他们一直跟着宁倾城至她的寝宫,她入了寝宫,他们二人便也知道她住在何处了,正准备筹划下一步该做什么,只见守夜宫女被叫了进去,没一会儿出来后,就离开了。 他们正在思考宁倾城为何要屏退宫女,只听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地传过来:“不必藏了,出来吧。” 原来宁倾城早就知道他们一直在跟着自己了,屏退宫女,也是为了方便他们见面,宁倾城有意相见,他们二人也不必躲躲藏藏,便走了出来。 “我一早就认出你们二人了。”宁倾城将她寝宫的门打卡,做了个“请”的手势:“枯槡公子,漆姑娘,请进吧。” 再见漆月行,宁倾城似乎有些坦然,仿佛当年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漆月行也并不在意,和知天风一起走进宁倾城的寝宫。 宁倾城似乎对他们二人来是早有准备的,已经备好了茶水和糕点:“你们若想进宫,何需这么麻烦,同本宫说一声,本宫自然会帮衬你们的。” 未等知天风说话,漆月行便同宁倾城开门见山了:“既然如此,还真有一个小忙需要贵妃您帮忙。” 这种生疏,让人有些心痛,宁倾城再看漆月行,已经不似当年在千秋氏时那般狼狈和可怜,那个她曾经真心当成妹妹照顾的漆月行,那段岁月,终究是不可追忆的。 第二百六十一章 贵妃21 宁倾城轻柔点头:“但说无妨。” 漆月行也觉得没什么好客气的,宁倾城答应了,那就最好,和和气气取了旋羽鳞片,她若是不答应,那就用抢的,总之传闻里,本身自己就不是一个讲理的人:“贵妃你有一个冠饰,上面镶有旋羽鳞片,现有人经脉受损,我们需要旋羽鳞片救人。” “旋羽鳞片啊……”宁倾城颇为为难:“那冠饰,是皇上封我为贵妃的时候赠给我的,我倒是不常戴,但这冠饰,皇上记得最清楚了,我怕,上面的旋羽鳞片没了,皇上会怪罪下来,不过这冠饰对我来说,倒是没什么不能割舍的,我想想办法,把上面的旋羽鳞片弄下来,正好给你们。” 她答应得这么果断,倒是让知天风很吃惊,不由地问道:“贵妃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二人相助?给我们旋羽鳞片的条件是什么?” 知天风说中了宁倾城的心思,她答应得这么爽快,自然是要有交换条件的,漆月行和知天风进宫取旋羽鳞片是她意想不到的,但却也正中下怀,她太需要法力高强之人的帮助了,他们,就是她复仇的希望。 “枯槡公子果然好智慧。”他们都开门见山,宁倾城便也不拐弯抹角了:“我想让你们,用千秋氏金由院所有人的性命,来换旋羽鳞片。”怕他们没有听懂,宁倾城还解释道:“你们屠金由院满门,我给你们旋羽鳞片。” “什么?”知天风瞳孔骤然紧缩:“你要我们屠杀金由院所有人?” “贵妃娘娘,这条件有点大吧。”漆月行忽然表情变得有些阴郁:“屠杀满门,只换一个旋羽鳞片?” 宁倾城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狠绝,道:“那就要看,旋羽鳞片在你们心里,到底有多重要了,反正,条件我已经提出来了,做或不做,是你们的决定。” 宁倾城修行时,是千秋氏木素院的院主,也是千秋氏里地位颇高的长老,不知她与千秋氏到底有何恩怨,以至于她离开千秋氏,竟还对金由院起了杀心。 此事最后便由漆月行说出要考虑一下才算暂时作罢,回去的路上,知天风道:“金由院不止一个朱成璧,成百上千的弟子,我们总不能全都杀光,若是因为要给弄星重新修复筋脉而杀了金由院满门,弄星自己心里也不会过得来,宁倾城她提出这样的条件,无论如何都完成不了。” 整个千秋氏,漆月行心中都是不耻的,尤其是朱成璧,更是她心中的下三滥,但朱成璧杀了倚兰山里的弟子,漆月行也杀了千秋氏的第一,朱成璧断了她的翅膀,她也断了朱成璧的双臂,一报还一报,就算她再厌恶朱成璧,也不会再去杀一个废人:“宁倾城想要借刀杀人,或许是和金由院的人有什么深仇大怨,但于我们而言,若是为了取旋羽鳞片,而滥杀的话,那又和曾经的朱成璧有什么区别呢?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该做。” 漆月行继续闷头走着,丝毫没有察觉知天风停下脚步望着自己,等到发现自己身边没人了的时候,回头看知天风,两人的目光,柔柔地触碰在一起,知天风走到漆月行面前,指尖轻轻触碰她的脸颊:“小行,其实你一点都没变,即是经历过那么多,你始终是善良的。” 第二百六十二章 贵妃22 什么万灵妖主,什么杀人不眨眼,外界的种种传言,都是不攻自破的,她始终是他爱着的那个会从树上掉下来的小姑娘,从泥泞之中摸爬滚打,起身时,仍旧洁白如玉。 极少有人会和漆月行说这样的话,她总是听到别人说她是个不知羞耻的女魔头,嗜血杀人无数的恶人,可只有在知天风眼里,自己还是曾经那个小女孩。 也许,漆月行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度过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可在知天风身边,才能睡得安稳。 献舞在宫中呆的时间毕竟有限,献舞过后,漆月行和知天风便再没有理由在宫里呆下去,临行前的夜里,漆月行潜入宁倾城的寝宫,可最令她惊讶的是,她挟持了宁倾城,宁倾城却丝毫没有招架的能力,而且体内没有任何法力波动。 “为什么会这样?你的一身内力呢?”漆月行松开宁倾城,不由地心里一颤:“被毁了?” 她和宁倾城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就算不是十足地了解宁倾城,却也是知道她的一二想法,当年的宁倾城,也是一心习武的女子,放弃了家里给她订的好亲事,甘愿做千秋氏木素院的院主,她心中也是有自己的道的,怎么会轻易自弃功力呢?如果不是自己毁的,那就是她被人毁了功力。 宁倾城见漆月行松开了自己,便起身去披了件衣服,卸下一身华丽,素面朝天,反而有几分曾经绝世贵女的姿态了:“我又何尝不想保住我那一身的武功和内力?我自十岁起开始跟着师父习武,东流水波袖是我师父的绝学,我师父把它传给了我,我也想好好收个徒弟,好好教她,再把我这一身武功和东流水波袖传给她,可我还来不及做这些,我的内力,就都被废掉了,没有了内力,我连东流水波袖都甩不起来,从那以后,我的命运,就只能任风吹散,随波逐流了。” “是……千秋氏金由院的人做的?是朱成璧?”这样联系因果,漆月行似乎能猜到为什么宁倾城那么恨金由院了:“为什么,你是木素院的院主,无论如何,朱成璧也不该废了你的内力,出什么事情了,闹成今天这个样子。” “在他们那样的人心里,还有什么忌惮的吗?权力,斗争,野心,就是他们的全部,而我,只能作为一个牺牲品。”宁倾城和衣而坐,给自己到了一杯热茶,茶未入口,泪落其中。 …… “你要把我当成舞姬送去给那什么边疆王献舞?朱成璧,你怎么想的!”宁倾城满面怒容,别过身去不愿看朱成璧。 却见朱成璧从身后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倾城,不过是一支舞而已,我知道你的舞是要留着给我一个人看的,可这也是情非得已呀,你跳过这一支舞,让边疆王高兴了,他把城池一交出来,皇上就高兴了,皇上高兴了,那不就是咱们自己高兴吗?那位高权重,不就是咱们的了吗?” “荣华富贵,权倾天下,就算得到这些又能如何?”宁倾城从朱成璧怀里挣脱出来,走到窗边:“在我心里,只想和你长相厮守,成璧,我们少年时就要好,一直到现在,互相倾慕,我以为你最懂我,却不成想,为了权力,为了地位,你要把我推向别的男人。” 第二百六十三章 贵妃23 “我怎么是把你推向别的男人了呢?我只不过是让你献一支舞而已。”朱成璧靠近宁倾城一些:“倾城,漆月行那件事情上,你就差点坏了我的好事,让你做做戏罢了,你都不大愿意,好,我就当是你照顾那丫头照顾出感情来了,可这一次呢,只是一支舞,于你而言,还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吗?为何不愿呢?倾城,就这一次,这一次献舞过后,我就开始张罗咱们两个的婚事,我都是要娶你的人了,你还在别扭什么呢?” “只是一支舞吗?一支舞过后,会不会还有第二支舞?会不会还有第三支舞?”宁倾城合上双眼,有泪渐渐从里面流出:“罢了,我就应你这一回,我答应你。” “真的?”朱成璧心里大喜,搂着宁倾城,在她脸颊上印上一吻:“我就知道,倾城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来,这是我专门让人给你熬的雪莲粥,快来尝尝。” 朱成璧把桌子上的食盒打开,里面是一碗甜粥,只是加上了上好的雪莲。 这么贵重的粥,宁倾城心里本该高兴的,可他却一点也笑不出来,眼底尽是哀伤。 原来,只是在自己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才能吃上这一碗雪莲粥,她在朱成璧心里,到底是轻得可怜。 她将一整碗雪莲粥喝了干净,却也对朱成璧失望得彻底。 献舞那天,宁倾城身穿一套纯白色舞服,现身在一朵巨大的荷花台子上,她就像是自水中生出的荷花,娇俏又清新。 一举一动尽是魅,一颦一笑皆是情,身形一转似春风,回眸一笑花无颜。 水袖轻抛入云霄,裙摆攒动摄人心,人袖合一伴魂生,一舞倾城君王笑。 宁倾城跳过这一舞,那边疆王彻底为之沦陷,他深深地爱上了宁倾城的舞蹈与美貌,竟然拱手将城池让出,献给皇帝,只求皇帝能将宁倾城赏赐给他做妃子。 当下皇帝就桌准奏,将宁倾城送入了边疆王的住处,那一夜,于宁倾城而言,是绝望而又屈辱的一夜,朱成璧给她的那一碗雪莲粥里,竟然有让人浑身乏力的药,宁倾城无法运功提气,竟然就这样,真正成了那边疆王的女人。 第二天,她忍受着浑身酸痛,步履蹒跚地回到千秋氏,朱成璧已经等候多时,他带着金由院的弟子闯进木素院,一同对宁倾城出手,宁倾城药劲儿才刚缓过来,回手反击,可她才经历过那样的一夜,还刚恢复功力不久,不是他们的对手,就这样,被朱成璧带着金由院的人打废了内力。 她趴在地上,望着朱成璧的背影,痛哭嘶吼:“朱成璧!!!你为何要废我功力!!!你为何要这么对我!!!” 枉她对朱成璧痴心一片,以为年少时的承诺会是永恒的相守,未曾想那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当朱成璧坐上千秋氏掌门的位子之后,他就再不是曾经说要娶她的少年了。 朱成璧没有回头,背对着宁倾城,道:“你即将要成为边疆王的王妃,作为一个王妃,没必要留着这一身功力。” 第二百六十四章 贵妃24 “朱成璧……朱成璧!!你混蛋……你混蛋!!” 朱成璧人已经走远了,宁倾城嘴角的血让她看起来更加苍白无力,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失去功力,更没想过,那个废了她功力的人,竟然是朱成璧。 他们在千秋氏相遇,一个是木素院院主的关门弟子,一个是金由院院主指定的接班人,本该是分则各自为王,合则天下无双的师兄妹,谁也想不到,那样的情谊,最终还是输给了权谋争斗。 从此,宁倾城再也没有跳过水袖舞,并非是她不想跳,而是她再也甩不起来东流水波袖了。 自那以后,宁倾城远嫁边疆,成为边疆王的王妃,边疆王表面上是为了她放弃了城池,他的子民都骂宁倾城是个红颜祸水,可只有宁倾城自己知道,他是为了抚平皇帝对他疑心,故意做出一副荒淫的模样,暗地里韬光养晦,集结兵马。 后来边疆王发动谋反,一聚夺得政权,成为了新帝,成为了改朝换代的君王,她又从红颜祸水变成了高贵的皇贵妃。 宁倾城知道,无论自己是什么妃,都逃不过一个棋子的命运,她早就已经成了一个物品,而不是人。 …… “朱成璧本来就是个混蛋。”漆月行咒骂了一声,看宁倾城:“你恨朱成璧和金由院我理解,可若是让我和知天风去把金由院的所有人都杀了,我们是万万不能做的,我们……” “没关系,有人听我讲完这些就够了。”宁倾城拭去眼眶的泪,起身去一个柜子里,从冠饰上取下旋羽鳞片,交到了漆月行的手里:“你曾经那么信任我,可我却负了你的心意,这次,就当是我对你的补偿吧。” 宁倾城忽然的妥协和慷慨让漆月行有些疑惑,可看着手里的旋羽鳞片,似乎宁倾城又是真心想帮他们。 宁倾城道:“你不必怀疑,这就是真的旋羽鳞片,我说到做到,说要赠予你,就一定是赠予你,即使你们没有替我报仇,也没关系。” 漆月行不知宁倾城心里的想法,可救迟弄星比较重要,既然旋羽鳞片已经到手,也来不及想那么多了,便起身向宁倾城行了一礼:“既然如此,那我谢过你了,日后再有机会,定当报答。” 漆月行带着旋羽鳞片离开,身后宁倾城立在门口,面色沉重,没人看得出她在想什么,但给出旋羽鳞片,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 …… 得到旋羽鳞片,漆月行和知天风便尽快回到了归去来山门,漆月行跟着知天风大摇大摆进了来楼天故堂,也着实惊了归去来山门中少数认得她的人,其中最为惊愤的就属雁不度了,远远地瞧见知天风把漆月行带回来了山门,眼里都快喷出火来了。 但最令雁不度恼火的是,漆月行来了,七双、七淙、七圆等人竟然很是开心的样子,一口一个“漆姑娘”叫着,似乎是与漆月行很亲近的样子,怎么出去历练一番回来,这些小兔崽子都被漆月行收买了。 “师兄,我回来了。”知天风向雁不度行礼,刚想介绍一下漆月行,好缓和一下这紧张的气氛,却见雁不度阴郁着一张脸,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我用你告诉我吗?她化成灰我都认识。” 不仅在他脸上化乌龟王八蛋羞辱他,还借着知天风向他敲诈勒索银子,恐怕这辈,就算是漆月行只剩下骨头渣了,雁不度都不会认错。 第二百六十五章 贵妃25 “雁前辈,您这就一点不大气了,那些个前尘往事,您怎么现在还记着仇呢?”漆月行从知天风身后探出脑袋:“您就敞开心胸,接纳我这么个柔弱的女子呗。” “你柔弱?真是天大的笑话。”雁不度到底还是要注重自己的修养的,若非如此,就要“呸”出来了,说别人柔弱,他一百个相信,但说漆月行柔弱,他打死都不会信一个字。 再由着这两个人说下去,恐怕整个回去来敲门都得被拆了,知天风赶紧对雁不度说道:“师兄,当务之急,是要救弄星,这些恩恩怨怨,咱们暂且放下。” “哼。”雁不度眉头一皱:“光有了旋羽鳞片,具体应该怎么做,你们知道吗?一个个的,不让人省心。” 雁不度着一发问,让知天风顿时语塞,当时自己和藏剑山庄庄主查阅古籍,的确知道旋羽鳞片可以重塑迟弄星的经脉,但那古籍记载有限,忽略了该如何施法。 其实,迟弄星被送回来的时候,知天风只是匆匆停留一下便出了归去来山门,迟弄星受了这样的伤,整个山门都紧张起来,雁不度早就和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老一起找出了用旋羽鳞片修复经脉的施法方法。 “旋羽鳞片为灵兽所生,需五人合力施法,将其融化,再注入弄星的体内。”雁不度说着忽而瞪了漆月行一眼,道:“到时候,让她也……也帮个忙,你、我、她,还有,应师兄。” “嗯?”知天风回想起漆月行说过看到过空流霜受伤的事情,刚刚雁不度并未说起空流霜,便问道:“师兄,门主呢?听闻他受伤了,现在怎么样了?” “他回来的时候就是带着伤回来的,现在在闭关养伤呢。”雁不度叹了口气:“行了,别说了,这些事情,说起来就让人忧心,弄星和流霜相继出事,也不知道是何人所为,这江湖啊,何时才能太平。” 说话间,应难全和并肩款款而来,各自行过礼之后,应难全道:“师弟,不必忧心,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忧心也解决不了问题,我和方才在来的路上想起,我们可以用弄星身上的物件儿,施魂意魄识术,弄星是被袭击的,可能看不太清楚,我们用魂意魄识术去看他被袭击时的情形,或许能够找出袭击弄星之人的一些线索。” “哎,这个办法好。”漆月行眼前一亮:“瞧我们这脑子,怎么没想起来用魂意魄识术呢。” 应难全和听到漆月行说话,对她微微笑着,笑道:“漆姑娘也来了,稀客。” “我倒是想经常来,这不是怕你们这儿的无常吗。”漆月行嘿嘿笑了几下。 应难全和有些诧异,不知漆月行口中的“无常”是谁,看到雁不度更加黑的一张脸时,也算是明白了,原来她说的无常是雁不度,不由地低头一笑,什么时候有人敢这么说雁不度了,这漆月行,还真是不怕雁不度发火儿。 第二百六十六章 贵妃26 果不其然,雁不度听了漆月行这话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走到雁不度身边:“雁师兄,漆姑娘就是这种性子,她对咱们都没恶意的,你也别跟漆姑娘生气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修复弄星的经脉,其他的事情,都往后放一放。” 当晚,雁不度、知天风、、应难全、漆月行五人开始熟悉古籍上记载的施法方式,第二日一早,五人相聚在去楼内院。 施法之前,五人静默打坐,安静地掉根针都听得清,而和这紧张的氛围和宁静的环境格格不入的是,一声不大不小的“咕噜噜”的声音。 刚响第一声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反应,躺在他们中间的迟弄星也安安稳稳地躺着,像是睡着了一样。 咕噜噜—— 众人依旧没什么反应。 咕噜噜—— “啧嘶……”雁不度眉头一紧,睁开眼睛往漆月行这里看,漆月行立即委委屈屈地解释:“我早上没吃东西,肚子它自己想叫,我控制不了它嘛。” 雁不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拧着一张脸看漆月行,因为接下来说的话有点份,还故意压低了声音:“我说你是饿死鬼托生吗?昨天大家一起用膳,你一个人吃了好几个男子的量,不过是今天早上缺了一顿,怎么着就又饿了,你这肚子里是无底洞吧。” 可能雁不度心里在想,着漆月行怕不是只猪吧,吃成这样,什么东西都往肚子塞,还动不动就饿。 “那我这是天生的嘛,从小就能吃。”漆月行无奈道:“我也没办法。” “漆姑娘,时间还早,我们归去来山门有这个施法前静坐的规矩,你不必遵守,你可以去吃些东西充饥,再回来也不迟。”应难全忍不住嘴角的笑意道。 “真的吗?可以吗?”漆月行往自己左边的知天风身边挪了挪,知天风微微一笑:“去把,去找七双,让他吩咐厨房给你准备点吃的,吃饱了再回来。” “好嘞。”这再好不过了,以前漆月行就是个能吃的主儿,可能是在杀戮场,生的熟的,好的烂的都不得不吃,使得她现在比以前是更能吃了,不仅能吃,还一顿不吃就饿得肚子直叫唤,得到知天风的“鼓励”,漆月行起身拍拍屁股就奔向了心爱的天故堂厨房。 这一顿她吃得更离谱,七双让天故堂厨房的厨子做了八菜一汤,漆月行吃了个精光,在七双震惊的目光中打着饱嗝往去楼走。 未到去楼,漆月行又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前方白衣飘飘的,似乎是空流霜。 “简斋居士?”漆月行轻唤一声。 待那人回头,漆月行才确定那真的就是空流霜,往他面前走了一走:“简斋居士,你不是在闭关养伤吗?怎么出来了?” “是漆姑娘啊。”见到漆月行,空流霜唇角微扬,眉眼中也带上几分笑意:“听闻今日,你们要给弄星施法,以旋羽鳞片修复他的经脉,我想来看看弄星。” 看空流霜的脸,还带着一丝伤态,嘴唇有点苍白,但总是比上一次在神枷世见到时要好上一些,漆月行又关切地问空流霜:“那……你的伤好些了吗?上次看你在突破修炼的瓶颈,我以为你突破了瓶颈,伤会好得快一些呢。” 第二百六十七章 贵妃27 “上次……”听漆月行的话,空流霜微微发愣:“你也……到过神枷世?” “对呀,你不记得了吗?哦,也对,你应该是不记得的,当时你一直在修炼和疗伤之中,没空理会我。”漆月行无所谓地笑了笑。 “原来如此。”空流霜道:“怪不得寻知说,你和普通修行者不同。” 寻知?漆月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会儿才想到,空流霜若说的寻知,不就是彧寻知彧前辈嘛,听起来,他和彧寻知是旧识,只是不知是何时相识的罢了。 聊着聊着,两个人谁都没话说了,安静了一会儿,空流霜才道:“进去吧。” “哦,好。”漆月行求之不得,和空流霜一前一后进了去楼内院。 见到空流霜来了,应难全开口道:“你伤还未愈,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让我出手,我也是不大行的,只是过来看看罢了。”空流霜答道,许是听到了空流霜的声音,迟弄星睁开眼睛,唤了一声“师父”。 空流霜轻叹一声,俯下身,手覆在迟弄星肩膀:“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嗯。”迟弄星乖乖地点点头,有空流霜在,他似乎心里更安稳一些了。 漆月行心里暗暗纳闷,迟弄星喊知天风师兄,知天风喊雁不度师兄,雁不度和空流霜平辈,那迟弄星也应该是空流霜的师弟才对呀,不知道他们归去来山门这是怎么论的辈分,让漆月行想得脑袋生疼。 “小行。”在漆月行苦思冥想归去来山门的排辈时,知天风拉了拉它的衣袖:“坐下来,我们马上要开始施法了。” “哦。”漆月行听话地坐下来,盘起了腿,看上去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雁不度忍不住多看了漆月行几眼,就算她规规矩矩地坐着,他心里也还是没谱,在雁不度眼里漆月行就是个成不了事儿的臭丫头,忍不住地就多瞅了她几眼。 “你总看我干什么,我不会捣乱,我不会出错的呀,跟你保证还不行吗?”漆月行嘟着嘴,气鼓鼓地盯着雁不度,雁不度这才冷哼一声,把脸别了过去。 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偷笑,在归去来山门,别的事情或许还有人不知晓,但雁不度曾经被漆月行在脸上画了个乌龟王八蛋这件事情,说起来谁都听说过,这恐怕是雁不度这辈子最丢脸的一件事情了。 空流霜因为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所以坐在旁边,不能参与施法,剩下知天风、漆月行、雁不度、、应难全五人将迟弄星团团围住,知天风取出旋羽鳞片,抛向空中,而后五人掌心飞出光晕,将旋羽鳞片定在了半空中。 在法力的催化下,旋羽鳞片发出好看的流光之色,五人加强法力,旋羽鳞片开始有些颤动,这样一直持续到一炷香的时间,旋羽鳞片忽然裂开,化成粉末散开,向底下的迟弄星散落。 旋羽鳞片的粉末解除到迟弄星的身体,便融入其中,渐渐完全进入他的身体。 第二百六十八章 贵妃28 古籍上记载得没错,旋羽鳞片以正确的方法施法,进入人的身体里,的确可以修复断裂的经脉。 迟弄星再苏醒过来的时候,身体的经脉已经完全被修复如初了,只是这断腿……尽管他们已经施法治疗迟弄星的断腿,可伤他的人实在歹毒,一时半刻,没有办法好起来。 最后迟弄星只能依靠着双拐来走路,但至少,不必总是躺在床榻上,且不能修炼了。 对于迟弄星的修行来说,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还要忍受自己跛了的双腿。 这是迟弄星生命中的一大劫,他时常自怨自艾,心情沉闷,可经脉被修复之后,他又觉得自己应该看开一些,至少,他可以重新修炼了,不必像个废人一样生活,况且已经修炼过一次,他熟知什么样的修炼方式最适合自己,所以可以很快提升自己的法力。 漆月行算是在归去来山门住下了,用雁不度的话来说,她是死皮赖脸赖在这里的,不过大家似乎也都习惯了山门里有漆月行的身影来回穿梭,尤其是七双他们这些知天风的弟子,从一开始的害怕、讨厌,现在也都变成了喜欢和敬重,因为他们都已经把漆月行当成自己的师娘来看了。 在漆月行心里,迟弄星本应该叫空流霜师兄的,怎么就叫师父了呢?这不是蹿辈分了吗?可她问知天风,知天风怎么也不肯说,好像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一样。 可他越是不说,漆月行就越想知道,又问了七双、七淙、七海等等弟子,他们好像被知天风封了口一般,谁也不肯说。 这下给漆月行气个半死,最后抓着七圆这个软柿子开始了她的威逼利诱。 “哎呦,漆姑娘,你去问别人行不行,我、我是真的不知道。”七圆是知天风年纪最小的弟子,有些事情,他也知道得一知半解,奈何漆月行追着他不放,看上去大概是自己不说,就不能走了的样子,只好苦着一张脸:“漆姑娘,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不行不行,怎么行呢?七圆,你最乖了,你是最可爱的弟子了,你不知道全部,告诉我一点点也可以呀,你知道多少就告诉我多少嘛,我就是好奇,不会乱说出去的。”漆月行竖起三根手指,煞有介事地保证道:“我发誓,我要是把七圆跟我说的话说出去,我就……就脚底板生疮,又痒又疼,行不行?” “那也不行,漆姑娘,我师父交代过,不能说门主的事情,门主以前的事情不能提起,这是我们归去来山门的规矩。”七圆本还是怯懦的样子,说这番话的事情,不由地挺直了腰板,似乎在说“绝对不可能”。 “规矩是用来干嘛的,是用来打破的!”漆月行抓住七圆的双肩:“你看看我,我就从来都不守规矩,有些时候,不要被规矩束缚了,快,和我说说,为什么小道长喊知天风他们师兄,知天风又喊空流霜师兄,但是小道长又喊空流霜师父?” 第二百六十九章 贵妃29 七圆被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正巧看到知天风自漆月行身后缓缓走近,便觉得终于有了救星,眼神一亮,喊了一声:“师父!” “你少耍我。”漆月行眼睛瞪得更大了,痛心疾首地说道:“小七圆,你不乖了,你平时都是最听话的,现在居然也学会骗人了,你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相信你,你师父他早早地就出去了,现在根本不在天故堂,你少找借口,说不说,你说不说!” “漆、漆姑娘,我真的没有骗你,我师父真的来了!”七圆给知天风一个求救的眼神,然后十分认真地看漆月行:“我是说真的,漆姑娘。” 七圆一副真真儿的样子,漆月行气得火冒三丈,伸出手捏住七圆两边脸颊:“你怎么回事儿!” 话音刚落,漆月行只听耳边一声低吟:“你怎么回事儿?” 一刹那,漆月行整个人僵住了,看漆月行愣了,七圆赶紧撒腿“逃命”去了,漆月行呆呆地站在原地,咽了咽口水,讪讪地笑了几声,回过头来,知天风正双臂环胸,似笑非笑地望着漆月行,漆月行使劲盯着他看,也看不出来他是不是在生气,这就好像偷东西被抓包了一样,毕竟她答应过知天风不再追问这个事情的。 “那个……”漆月行两个食指放在一起点了点,又小心翼翼伸过去,在知天风前襟上摸了摸,乖巧地笑了笑:“那个……我就是闲来无事……哎!!!!” 话还没说完,漆月行就觉得身上一轻,整个人被知天风大头朝下地扛起来,走进了卧房。 “知天风!我知道我不对啦,但是你也不要打我,你别以为我喜欢你,你打我我就不会还手了!”漆月行脚一着地,就猛地往门口跑,门骤然关上,知天风也欺身而来,把漆月行抵在门上,一手按着门,贴近她:“不是说过不许再问这件事情吗?为什么不听话。” “可我……”漆月行委屈了一下,两只手拽着知天风的衣服:“我好奇嘛,你要是痛快告诉我,我听过了就好了,你越是不告诉我,我就越是好奇……” “你呀……”知天风戳了漆月行的脑袋一下:“不让你知道就是里面有见不得人的隐情,你还非要问,你逼着七圆说出来,七圆也未知全貌,说出来什么,再被人听到,当然是不好的。” 说着,知天风叹了口气:“罢了,还是我告诉你吧,其实当年,弄星的确是叫流霜师兄为师兄的,当时他们的师父,是我们归去来山门的门主,门主年纪轻轻,就道行高深,是难得的修炼奇才,只是他这个人,生性暴虐,又酗酒成性,喝醉了,常常打他的娘子,有几次就被流霜师兄发现,出手阻止门主,但次数一多,门主便心生嫌隙,他认为流霜师兄和自己的娘子有奸情,所以要先杀了他娘子,再杀了流霜师兄,他毕竟名义上算是流霜师兄的师父,他此言一出,流霜师兄竟然因为尊师重道而不反抗,也是门主的娘子为了救流霜师兄,偷改了门主修炼用的香炉里的香,以至于门主走火入魔,最后七窍流血而亡。” 第二百七十章 贵妃30 “然后呢?”漆月行听得张着嘴:“后面发生了什么?” 知天风接着说道:“而后门主夫人便被下了法牢,而我们知道,此事流霜师兄无过错,没过几个月,我们便推举流霜师兄做了门主,流霜师兄做了门主之后,便想着要放前门主夫人出来,可赶到的时候,门主夫人已经自缢而亡,走时,留下了一封信给流霜师兄,我们谁也没看到过那封信的内容,只是流霜师兄看过后,顶着所有的压力,取了前门主夫人的牌位,自那以后,弄星也就改口叫流霜师兄师父了,不过,流霜师兄也的确做到了一个师父该做的事情,弄星那一身的本事都是流霜师兄教导出来的。” 漆月行怎么也想不到,在归去来山门还能出现过这种事情,不过也让她明白了,修士到底不是仙也不是神,每个光鲜亮丽的修士背后,或许都有一些难以启齿的秘密。 或许是因为这样,漆月行对于当初各个门派签了要杀死自己的请愿书,包括自己的师父原上圣人,都可以或多或少有些理解了。 “怪不得……”漆月行听完双手一掐腰,顶着知天风看:“那你呢,会不会过段时间,你也杀出一个什么有着爱恨情仇纠缠的女子?哼,到时候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 “这恐怕要让你失望了。”知天风搂过漆月行:“我在情窦初开之时,就已经遇上了我想要过一辈子的女子,自然会把一切其他可能都断掉,只等她来到我身边。” “是我喽!”漆月行用力指了指:“这个人就是我喽!” 回想起望虚山知天风的屋子里有自己少女时的画像,漆月行心里就一阵甜蜜,扑到知天风怀里,搂紧了他:“虽然有那么多不好的事情让我难过,但你一个,就可以让我幸福起来。” 知天风顺势和漆月行拥在一起,摸了一会儿她的头,才道:“那我把流霜师兄的事情同你讲了,出了这个房间,你就当做自己从来没听过,也丝毫不知道这件事情,听到没有?” “知道啦。”漆月行满意地点点头,还不忘在知天风脸颊上印上一吻,表示自己的忠心。 在知天风面前,漆月行总是像个小孩子的,任何亲密的动作,任何想法,都不太会加以掩饰,或许自始至终,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一个平淡,又很有趣味的生活,虽然看起来不太有趣的知天风似乎依旧和乖张的漆月行格格不入,但归去来山门里的人,包括雁不度,仿佛都已经承认了漆月行和知天风出双入对。 …… 有了旋羽鳞片加持,迟弄星身体的回复速度极快,虽然一切法力都要重新修炼,但迟弄星毕竟已经修炼过一遭,修炼的法门已经掌握,再重头修炼,似乎根基更加稳固,除了走路还是一跛一跛的,几乎与常人无异。 但也就是在迟弄星恢复期间,一件令人震慑的事却传遍江湖——千秋氏金由院因为偷盗贵妃头冠之上的旋羽鳞片,并且藏其于金由院内,拒不承认,最后搜出偷盗物,而被降罪,满门抄斩。 这件事情本罪不至满门抄斩,但恰逢此事皇长子生了重病,急需旋羽鳞片续命,可旋羽鳞片却丢失,至皇长子不幸薨逝,故此在得知是金由院偷盗并私藏了旋羽鳞片后,皇帝下令,将金由院的人全部抓进大牢,择日问斩。 第二百七十一章 贵妃31 当年朱成璧被断了双翅,而后又有宁倾城被废法力,嫁到边疆去,落红英自行离开千秋氏,复君山下落不明,导致千秋氏就像个毫无抵抗能力的空壳子,皇室养了皇家武门多年,又有之前逼迫众门派交出武林绝学一事,皇家武门想要对千秋氏做什么,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之事。 可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知天风和漆月行也着实是吃了一大惊,这也难免让他们想到了宁倾城,宁倾城早就让他们二人去灭千秋氏的门,他们二人不肯,却也还是将旋羽鳞片交给他们。 当时,他们也只是觉得可能宁倾城是真的念及过去的情谊,但现在看来,也并非如此。 可她要做出一种假象,是旋羽鳞片被千秋氏金由院偷走,那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把旋羽鳞片给他们呢?既然旋羽鳞片已经给了他们带走,那从金由院搜出来的旋羽鳞片又是什么呢? 这件事情经由江湖一传,自然就变得不甚清晰,为了弄明白这件事情,知天风和漆月行打算再往皇城走一趟,赶在行刑之前,把事情弄清楚。 他们要走,七双等人也想跟着去,商量之下,漆月行以凤的背上只能坐两个人为由拒绝了他们所有人,毕竟,她最喜欢和知天风呆在一起,没人打扰了。 于是漆月行心满意足地和知天风一起坐着凤就赶去了皇城。 若说现在的皇城,也是越来越有一个新帝上任的气势了,城里比之前更加井井有条了,或许是因为百姓的确过得不错,所以对于皇帝下达命令灭门金由院一事,竟还有几分支持。 也的确是千秋氏为众仙门门派之首这许多年,从未做过什么惠泽天下的好事,只是对所有人都颐指气使,自己高高在上,所以早就已经把自己在世人眼中的正义凛然的形象给折腾没了,如今金由院落得这样的下场,世人只会觉得他们活该,是善恶到头来的报应,竟连半分怜悯都不肯施舍给他们。 一路走来,知天风和漆月行听着路人的讨论,不禁也有些感慨,有些仇,不必急于出手,朱成璧等人,也算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了。 “朱成璧是咎由自取,金由院中帮着朱成璧一起害了宁倾城的人是咎由自取,可还有很多无辜的弟子,我们难道就看着他们无辜受死吗?”知天风说完这番话,故而又低头道:“又或许,冷漠的旁观者,也是带着一身的罪。” 难道只有犯错的人才又罪吗?旁观者,纵容者,包庇者,又是无罪之身吗? “听那些百姓说,明天就是行刑之日了。”漆月行张了张嘴,扭头看有些纠结的知天风,在来的路上,他还一口咬定要来救人,可到了皇城,看到百姓们的样子,听着他们说的话,知天风却又摇摆了,他明白,这是因果报应,是朱成璧等人自己种下的因,结出了现在贵妃宁倾城这个果。 若是当初他们没有废掉宁倾城的武功,逼迫她和亲边疆,宁倾城如今还是绝世贵女,而并非是皇贵妃,也不会满心的恨,蛰伏多年,只为了杀他们满门。 第二百七十二章 贵妃32 “咱们静观其变吧,你有听说刑场在哪儿吗?”知天风问道。 漆月行点点头:“听说了,就在皇宫外不远,想来也是宁倾城安排的,毕竟站在城楼之上,还能看到行刑,这不是遂了她的心嘛。” 次日,还未至午时三刻行刑之时,刽子手就已经到了刑场,刑场处,也有众多皇家武门的修士和高手重重把守,怕有人来救犯人,也是怕犯人自己想逃。 第一批要砍首的犯人已经被送到了刑场,五花大绑,跪在地上,有的人求救呼喊,有的人瑟瑟发抖,有的人还声讨叫骂,有的人一言不发,就像跪在最前方的朱成璧,没了双臂,在狱中又被折磨了半死,不人不鬼地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朱成璧,漆月行心中竟然还生出一种酸楚感,这种酸楚感,让漆月行觉得人都是犯贱的,回想一下,自己也曾经像这样,不像个人地跪在地上等着人裁决,如今这一幕在朱成璧身上出现,凄凉是真的,解恨也是真的。 混在人群之中,知天风的目光从朱成璧身上移开,仰头时,皇帝未至城墙,贵妃竟然提前到了。 宁倾城今日穿着很素净,就像曾经的绝世贵女一样装束,或许是因为今日眼看着这些人死去,所以她褪下华丽,以这样的朴素去送他们离开人世。 她的袖子很宽大,似乎里面藏着什么东西,漆月行跳过水袖舞,所以能猜出一二,觉得那里面,应该是宁倾城的东流水波袖。 只是心中也诧异,宁倾城不是没有内力了吗?再也使不得东流水波袖了,为何这个时候把东流水波袖带出来了? “唉,你们说这金由院不是想荣华富贵想疯了?竟然做出这种事情呦。” “就是嘛,没有真的那个什么片,为什么要这么造一个假的送进宫里呀,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听到旁边的百姓说话,知天风扭头去打听了一下:“两位大叔,冒昧问一句啊,这金由院的人不是因为偷盗旋羽鳞片才被抓乃至满门抄斩的吗?” 其中一位大叔看了知天风一会儿,道:“你是外地来的吧?哪里是这么回事儿啊,刚开始是用这理由抓起来的,后来啊,才知道,那金由院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假那个旋羽鳞片,献给皇帝,这才出了这么档子事儿。” 另一位大叔接话道:“可不是嘛,当初就听说皇宫里放出皇榜,贵妃头上的旋羽鳞片被偷了,谁能帮忙找到,谁就能当大官,谁知道没过多少日,那朱成璧派人送进皇宫一个旋羽鳞片,谁也不知道那是假的呀,就当成药来给皇长子喂下去了,结果皇长子没救回来不说,还去得更快了,写一下皇上发怒,这不才有了今天这一出吗。” “得了得了,这么血腥的场面,咱们可不看了,咱们还是回家去吧。”两位大叔说着离开了,知天风回过头来看漆月行,漆月行这才道:“看来这从一开始就是一计。”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就听朱成璧缓缓抬起头,盯着远方城楼之上的宁倾城,忽然提高声音喊道:“好一出栽赃陷害啊,贵妃娘娘一举两得,既除了我这同门,也除了皇长子那个心头大患!” 第二百七十三章 贵妃33 皇上此时也已经走上城楼,听到这句话,也不免看了宁倾城一眼,宁倾城却好像根本没听到朱成璧的话一样,只是一直低头看着跪了一排的人。 “谁知道真的旋羽鳞片在谁的手里?”朱成璧又喊道:“我手里的旋羽鳞片,那可是贵妃娘娘赐下来的!所以说,贵妃娘娘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啊!” 事实上,是朱成璧想要抓住这一次的机会,传话给宁倾城,让宁倾城把真正的旋羽鳞片给他,他知道,这件事情一定没有那么单纯,宁倾城一定知道真正的旋羽鳞片在哪里,所以自以为还能控制得了宁倾城的朱成璧,又一次威胁了宁倾城,她告诉宁倾城,如果她不把真正的旋羽鳞片给他,让他可以立功受赏,他就不停派人暗杀她。 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次次,总之就是会至她于死地。 可他始终不知道,宁倾城早就已经不畏惧生死了,于她而言,生又如何,死又如何,生又如死,死又如生,她唯一想的,就是为了自己报仇。 “皇上,时辰已到,该行刑了。”宁倾城清丽脱俗地站在皇上身旁,皇上扭头时看到她的侧颜,一如初次见到她的样子。 为了她,他将整座城池拱手让人,真正应了她倾城的名字,每每说起时,宁倾城总会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因为她知道,他只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营造出一种自己无心争夺皇位,没有丝毫野心的假象,借着机会消除前皇帝对他的疑心,好韬光养晦,暗中崛起。 但她不知道的是,见到她第一眼时,他就已经觉得,自己做这个决定是没错的,并且,就算最后得不到皇位,也是心甘情愿的。 她和他的身份,或许没办法轻言爱这个字,说了出来,谁又会真的相信呢?说到底,爱,都是淹没在权力的争斗之中的可笑之物罢了,就算是真的,也是假的,如果是假的,又要装作比真的还真,什么是值得相信的呢?这么多年,宁倾城早就不知道该怎么区分了。 皇上回头对传令之人道:“传话,行刑。” “是。”传令之人下去传话,一人传一人,传到刑场,刽子手往砍刀上喷上烈酒,空气里开始弥漫着浓烈而又刺鼻的酒气。 知天风与漆月行的到来,本还是这一场刑罚的转机,可在弄清楚朱成璧是主动献上假旋羽鳞片之后,却又不能出手了,毕竟,这是他自己招惹上来的罪过。 宁倾城设的这最后一计,是把自己也算做了其中一环,说到底真的旋羽鳞片不在皇宫里了,若是朱成璧没有找她要,那么皇长子薨逝的罪责就落在了宁倾城自己的身上,她也是要承担这死罪的,可偏偏朱成璧经不住这赌注的诱惑,竟然着了宁倾城的道,就这样一步错,步步错。 砍首前,哀嚎声、求救声四起,在那凄惨之中,只有朱成璧是在大笑着,这笑,既狂妄又悲凉,却并没有半分悔恨,自始至终,他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权力争斗,野心至上,他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只不过,成王败寇,亦或是棋盘之上,落子失误。 原来直到今日,所有人,死去的,活着的,被他害得不人不鬼的,都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贵妃终章 刽子手之所以能做刽子手,就是因为他们早已经把手下的囚犯当成了木桩,手起刀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做完这些,该喝酒喝酒,该吃肉吃肉,生命于他们而言,不是他们说了算,而是手里的刀说了算。 这一片血腥的场面,让很多来看热闹的百姓都纷纷离开,少数修士和武林人士会在这里看下去,但也是被整个空气里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儿熏得皱死了眉毛。 当朱成璧人头落地之后,知天风抬起手将漆月行的眼睛蒙了起来,他不想让漆月行看到这样血腥的场面。 但这种场面,和杀戮场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但漆月行还是很喜欢知天风对自己的这种保护,所以就安心窝在知天风怀里,做一个小鸟依人的女子。 可经历过杀戮场的人,就算看不到,光是听刀砍下去的声音和问道那鲜血的气味,就已经能够想象出那个宛若修罗地狱的场景了。 “贵妃!你做什么!” 随着城墙之上传来皇上惊呼的声音,漆月行的头从知天风的怀里出来,回头去看那高高的城墙,她看到时,那抹倩丽的身影已经从城墙之上一跃而下。 这一刻,人们对于绝世贵女那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再也不是谈论之中的认识,而是真的看到了江湖传闻中第一美女的风姿。 东流水波袖带着流光溢彩的美妙从袖子中飞出,因为宁倾城的坠落而能够在空中短暂停留。 她依旧是美的,哪怕是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依旧是美得不可方物,坠落的过程中,她看到了自己袖中飞出的东流水波袖,那曾经是她的辉煌,曾经也是她的梦,如今,圆了一场梦,也结束了一世的风光。 这样的结束,就是最好的,她不会掉眼泪,也不会觉得后悔,更没有任何遗憾,就这样,什么都没有地……幸福地离开。 在别人看来,从城墙上不断坠落的宁倾城和东流水波袖似乎已经融为了一体,那是一道没人能懂的光亮的绝唱。 砰—— 世界开始变得安静,静地让人感觉荒芜,东流水波袖轻盈地缓缓落在地上,覆在了宁倾城的身上,掩盖了她所有的一切。 “贵妃坠城了!贵妃坠城了!” “贵妃坠城了!!” 知天风仰头去看城墙之上的皇帝,他伸出来想要拉住宁倾城的手慢慢失去力气,无力地垂着。 她终究还是不爱他。 他也终究没有对宁倾城说过实话。 他终究是失去了他的贵妃。 ……(人物小结)…… 《宁倾城志》 自幼踏入武学门, 绝世贵女千秋氏。 惊艳世俗倩影深, 才貌双绝引人心。 半生功力顷刻尽, 东流水波袖封藏。 眉眼含光宁倾城, 引得天下竞倾城。 宁倾城从此拜别人间,若有来世,不愿入世,不为其他,只为断情。 ……(小结结束)…… …… 目睹了朱成璧等人被砍头,又看到宁倾城自城墙之上一跃而下,漆月行和知天风牵着手,跟着胆子大,看到底的百姓们一起走在街上,混在这些人群之中,他们也好像是被惊到一般,许久都是沉默着。 漆月行知道,这些死去的人,大多都是伤害过自己的人,可真的他们这样全都死去,死在她面前,她并不怜悯,却也开心不起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王位1 “师父,咱们慢点走,别摔倒了。”一个有些佝偻的男子被一个少年扶着走,他们走地缓慢,大多是因为佝偻的男子腿脚不利索,知天风看着那男子的背影,觉得无比熟悉,而漆月行望着那少年的背影,也有一点熟悉。 那背影太过于熟悉,虽然生活中并不是朝夕相处之人,但知天风记得仙门武林中每个人大概该有的样子,所以一注意到那男子的背影,知天风脑子里就已经有所指向了。 “复先生?”知天风脱口而出喊道,却见那男子应声停下脚步,回首之时,有些许难以相信,自己已然变成如今的样子,知天风竟然还能一眼认出自己。 落红先生复君山在江湖之中已经消失很久了,仿佛初时他还在为了劝降各大门派和奔走,忽而之间就销声匿迹,再没有落红先生的半点音信,原以为,可能世上再不会有人知道落红先生的下落,却不曾想,就这样巧合地又遇见了。 “呀!你不是……”漆月行看了看复君山,又看向他身边的少年,未等她把话说出来,只见那少年很惊喜道:“漆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呀!” 漆月行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她的确是记得这个少年就是自己在巫山派里救下的人之一,那个帮自己熬药的少年,应该是姓南荣,但其实她早就把他的名字忘记了,南荣……南荣什么呢?在巫山恪洲时,自己救的两个少年都姓南荣,只有一个姓,她还记得住,两个都姓南荣,她怎么可能会记得住名字呢。 听到知天风喊复君山复先生,漆月行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个佝偻的男子就是落红先生复君山,若说漆月行对复君山的印象,恐怕还只停留在当初仙门大宴上的匆匆一瞥,后来都不曾再和他打过照面,再就只听说落红先生在江湖中销声匿迹,她原以为复君山已经不在人世了,却不知,他是经历了什么,才变成如今这幅样子的。 复君山和知天风似是旧友多年未见,倒更亲切一些,带着知天风和漆月行回了他的药庐,原来南荣卿时一直说的师父就是复君山,复君山退隐江湖之后,就在皇城里开了这么一间药庐,平日里指点指点南荣卿时武功,教教他煎药,算是过着平淡的生活。 “漆姑娘,你喝茶。”南荣卿时对漆月行可以算得上是倾慕了,给知天风端茶的时候只是恭敬,给漆月行端茶的时候,表情里就不自觉地带着一些崇拜之情,一向平静如水的眼睛里,也带着一些光亮。 “嗯嗯嗯,这茶怎么样,是好喝的吗?”漆月行小小抿了一口,茶是凉茶,也是甜甜的,是漆月行喜欢的口味,果然心情就好了很多,看南荣卿时也更可爱了些:“好好喝的茶,谢谢你呀。” 知天风目光不由地往漆月行和南荣卿时这边看了一眼,复君山柔声道:“卿时,你去把要给韩大娘的药煎好了送过去吧,为师在这儿和好友叙旧。” “哦,是,师父。”南荣卿时向复君山恭敬行礼,又回给了漆月行一个温柔的笑,这才去忙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王位2 南荣卿时退下了,复君山这才开口说起了自己这些年的事情。 复君山的母亲是南荣王府的郡主,本应是要嫁给皇帝做妃子的,但因为未出阁就与一世家公子定情,最终未能遂父母的心愿,嫁入宫中。 因郡主和那位世家公子早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两家不得不给他们定亲,可都说南荣郡主命硬,还没等嫁过去,那位公子先意外离世了,一时间南荣郡主成了人们口中的克夫之女,也成了没人要的女子。 南荣郡主也是个脾气倔的主儿,既然没人敢娶她,那她也就不嫁人了,就在南荣王府生下了一个男子,因心中仍然爱着那位未来得及成亲的公子,便让孩子姓了那公子的姓,“复”,取名为复君山。 只不过,复君山的出生,在南荣王府众人看来,那是不祥之兆,所以孩子出生没多久,就被送到了千秋氏学武练功,总之,是不能让他在南荣王府生活。 复君山也是千秋氏里为数不多从婴孩时期就养着的弟子,从小到大,复君山都远离皇室暗流涌动和王位相争的日子,成长为了一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落红先生,像知天风这种与他还颇能谈得来的后辈,也大多都唤他为复先生。 只不过,复君山在江湖之中获得盛誉,这也酿成了之后的悲剧,南荣郡主的父亲离世之后,由世子,也就是南荣郡主的兄长承袭爵位,新的南荣王坐上王位之后,其他兄弟们也就更加不服气,年长的也就罢了,偏偏老南荣王是个风流的,一把年纪,故去之前的几年,没少留下子嗣,年少气盛的,谁不想当王,继承盛世家族?所以新南荣王就必须逐渐丰满自己的羽翼,好足矣对抗一桩桩的冲击,稳定自己的地位。 南荣郡主自幼就和兄长交好,并且一母同胞,自然要辅佐自己兄长的,于是他们就想起了早就被南荣王府送出去的复君山,虽说复君山现在不在王位权力争斗之中,他是江湖人士,但也正因为他落红先生,名满天下的声誉,让他逃不过这场明争暗斗。 早些年,南荣王和南荣郡主拉拢正为天下武林尊主的千秋氏,复君山在朱成璧这个门主的命令和自己母亲、舅舅声泪俱下的苦求,复君山以自己“落红先生”的身份不断去各大门派游说其归顺朝廷。 只是,每这样做一次,复君山的心就会跟着死一点,他之所以被誉为落红先生,就是因为他“愿做落红,不畏人言,护花且助长,柔情似春泥”,可实际上,他觉得自己和那些朝廷权势的走狗没什么分别。 后来复君山忍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他选择了拒绝,却又被千秋氏和南荣王府一起追赶,他们未必是想追杀他,可无论如何,都想把他找回来,哪怕是做个傀儡,也要借着他落红先生的名声,做些什么。 而后复君山被逼到悬崖之处,他纵身一跃,想要这样结束这段关系,尽管他拼尽内力护自己周全,可奈何那悬崖太高,崖壁又有些光洁,没有树枝树杈可以落脚,他还是被剧烈的冲击震伤了,好在他用内力护住了自己的心脉,虽然身形现在有些佝偻,走路也有些跛,却总算以此明志,南荣郡主、南荣王、朱成璧不再逼他做违心之事。 第二百七十七章 王位3 他们虽然不再逼迫复君山帮他们做事,也不能容忍他为别的势力做事,所以复君山只能生活在皇城,对复君山来说,这都无所谓,只要不违心做事,过什么样的生活都是一样的,所以复君山就开了这家药炉,过起了平淡的日子。 漆月行环视了药庐,好像除了南荣卿时,复君山也就没有别的弟子了:“复先生,南荣卿时也姓南荣,总不会和你没什么关系吧?他该不会和你是亲戚吧?” “小行……”知天风回头提醒漆月行,她问得太直白了,知天风也怕复君山不太好回答,可复君山倒也没有遮遮掩掩,南荣卿时不在,他就可以坦然道:“没关系的,卿时这孩子,是我表兄的孩子,也就是现在南荣世子的孩子,只不过他是个见不得光的孩子,虽然允许他姓南荣,但只能说自己是南荣家族的人,而不能说是南荣世子的孩子,他们曾想着把卿时送去边陲之地,不过还是不太舍得的,就送去给一家医馆当学徒,后来我开了这个药庐,就把他接到我这里生活了,虽然我们都知道彼此的身份,但还是以师徒相称,毕竟,我们都是南荣家见不得光的人。” 言罢,复君山看向漆月行,唇角带着一抹笑意:“今日见到漆姑娘,似乎过得不错,看到你这样,我也感到很开心,之前千秋氏对你做过的事情,我也想对你说一声抱歉。” 突如其来的一声道歉让漆月行有些不知所措,这些年,她早就已经习惯了承受没有道歉的伤害,也许是这样太久了,听到一声“抱歉”,倒嗓漆月行觉得有些奇怪和无所适从,笑容僵了僵,道:“复先生你有没有对我做什么,不是你的错,你不必道歉的。” “有的时候,作为一个袖手旁观的人,也同样是犯下了一种罪过,不是吗?”复君山低头笑了笑,喝了口茶,又道:“作为武林人士,自幼便学习如何行侠仗义,做一个侠义之人,行道义之事,可我在该出手的时候,选择了袖手旁观,这是我的罪过,我该用一生来赎罪。” 听到复君山说这番话,知天风眼中的欣赏和仰慕难以掩饰,即使经历过人世间的罪恶与斗争,复君山也依然能够回到自己想要坚守的那条路上,他还是那个落红先生,还是那个复先生。 “对了,今天,朱成璧带领的金由院弟子,被砍首了。”知天风顿了顿,又说道:“还有,绝世贵女她,也坠城楼而死。” 复君山握着茶杯的手一紧,手里功力一用,茶杯应声而碎,他手有些发抖:“你、你说什么?倾城她……她坠下了城楼?” “是啊,我想,你应该早就知道绝世贵女功力被废一事,正因为如此,她坠下城楼,也是必死无疑。”知天风低声叹了口气。 复君山流泪了,他自挖伤疤,说起曾经自己的事情,也未曾流过一滴泪,听到宁倾城的死,却是流下了悲痛的泪水,他尽量平稳自己的声音,道:“想想千秋氏曾经的风光和辉煌,朱成璧做门主管金由院,我管土芳院,倾城管木素院,红英管火炽院,离愁管水纹院,那时候的千秋氏,各司其职,没有那些歪心思,哪里像现在,现在门主没了,各院主也没了,等待千秋氏的,只能是落败。” 第二百七十八章 王位4 “或许复先生你还不知道,落红英她在乐山边城的时候……也已经不在人世了。”漆月行快知天风一步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复君山听过以后,擦了擦眼角的泪,终是说了一句:“看来啊,这都是报应,不是报应不到,是时候未到啊,你看看我们千秋氏里的人,有几个有好下场的?最后都是要么送了命,要么死了心。” 世间之事,因果轮回,总有定数。 “师……师父!我回来了!”南荣卿时一路小跑着回来,怀里还抱着空的药罐,进门的时候,也是第一眼就看了漆月行,见漆月行还在,仿佛是一件天大的好事,那一份开心溢于言表。 “今天怎么这么快?”复君山看南荣卿时眼神柔和了起来,南荣卿时放下药罐,边整理东西边答道:“今天韩大娘特别配合,以前她都不爱吃药的,今天我把药带过去了,韩大娘几口下去,都喝了。” “是吗?”复君山嘴角又扬起了笑意:“那就好,最近韩大娘的身子比以前好很多。” “复先生,我们也叨扰许久了,改天我们再叙吧,我们就先回客栈了。”知天风起身,向复君山作别,复君山立即起身回礼:“我这药庐也的确不大适合招待你们,日后若有机会,一定再好好叙旧。” 知天风拖着漆月行快步走出了药庐,漆月行脚下慌乱,回头望了一眼,却见南荣卿时站在门口目送自己。 “哎呦,知天风你干嘛这么急着走呢?那杯好喝的凉茶我还没喝完呢……”漆月行心心念念那杯凉茶,却不见知天风脸色有些暗淡,她说完这句话,知天风捏着她手腕的动作更紧了一些,找客栈,进屋,都不肯再跟漆月行说一句话。 “知天风,你还没说呢,你干嘛这么急着拉我走啊,我还没喝完茶呢……” “漆月行!” 难得从知天风口中听到自己的全名,他这一声低吼,成功让漆月行闭了嘴,呆呆地望着他,知天风拉着漆月行,把她“扔”到床榻之上,欺身压住她,眼中的怒火几乎就要喷薄而出:“他为什么那么看着你?你和他到底发生过什么?” 知天风没来由的怒火让漆月行不明所以,也被他问得一头雾水:“你在气什么啊?南荣卿时就是我在巫山派救下的一堆人其中之一啊,我和他能干什么?就是一面之缘啊,再说了,挺可爱的一个孩子,你干嘛不喜欢他?” 听漆月行这么说,知天风就气不打一处来:“我不是不喜欢他,我是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你没觉得他看着你的时候,就像是在看自己最深爱之人一样吗?” 漆月行一愣,随即摇头:“没觉得呀。” 知天风一气:“漆月行!” 又一次被他叫名字叫到心惊,漆月行赶紧用双臂搂着知天风的脖子:“我和南荣卿时真的没什么,真的在这之前就见过一面而已,而且把他从巫山派救了出来以后,我们就没再见面了,你干嘛因为他生气啊,再说了,他就是一个孩子,我怎么会喜欢一个孩子呢?我还是喜欢你的呀,你是最清楚的嘛。” 第二百七十九章 王位5 知天风摇摇头:“他对你的情感,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你还有事瞒着我,在巫山派你救他的时候,还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的确是把漆月行给问住了,她都快忘记了在巫山派撒野的情形了,想了半天,道:“难不成,是我帮他挡了那一针蚀骨银针?” “你还帮他挡了蚀骨银针?”知天风眉头一紧,伸手扒开了漆月行肩头的衣服,蚀骨银针的伤疤虽然能看到,但和其他伤疤相比,倒是没那么瘆人了。 “你……你干嘛,你不是说,还未成亲,不能随便脱衣服的吗。”漆月行想要遮掩自己的肩头,并非因为害羞,只是她不愿让知天风看到自己曾经遍体鳞伤留下的痕迹,她虽然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只有身上的伤疤不能抹去,每一次看到这些疤痕,都会让她想起一次过去的事情,可她还是没有勇气把这些伤疤去给别人看,当然,也包括知天风。 “好了……看够了没有,你这会儿又不是正人君子了……”漆月行蹙着眉把衣服往上拉,手腕却被知天风先一步抓住,知天风低下头,在漆月行的肩上轻轻印上一吻,紧接着把她紧紧拥在怀里:“我一定想办法帮你把这些疤都消掉。” 漆月行觉得今天的知天风实在是不太对劲,刚刚还气得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现在却又因为自己身上的疤而神伤,不过漆月行倒是一点也不难过生气,反而有些开心,知天风一直都是个木头,在自己面前一副故作矜持的样子,现在他总算绷不住了。 在这个时候,漆月行才能感觉得到,知天风是个有血有肉有热情的人,又或者,并不是知天风,而是自己,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觉得自己是个有血有肉,有热情的人。 知天风虽是心疼漆月行,吻过她的肩头,心中生出一阵酥麻,他知道,此刻,他是又一次动了情,想要和漆月行成为真正的夫妻,可理智还是告诉他,这样的美好,一定要等到大婚之日,洞房之夜,他想要给漆月行一个真正的家,在那之前,他不能碰漆月行,他觉得自己如果这样做了,那就是伤害,也比登徒之辈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漆月行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知天风发了一通脾气,又被当成宝贝一样搂着睡了一夜,窝在知天风怀里总是能够安心的,也难得地没有磨牙踢被子,安安稳稳地睡到了大天亮。 知天风总是比漆月行先醒,这种事时候,他大多数会撑着头盯着怀里的漆月行看,有时还会捣乱似的摸摸她的脸颊,就在他看得入神的时候,外面渐渐传来哀乐,凄凉悲惨,像是有一股子阴冷气儿就这么钻进人的耳朵里,扎进人心里。 “什么……什么人死了!”被这哀乐惊到了的漆月行猛地睁开眼睛,这哀乐让她忆起杀戮场,忆起昨日看到的众多人人头落地的样子,睡梦之中受到了惊吓,下意识地抱紧了知天风的腰。 “别怕,应该是哪家有人离世,这是在办丧事。”知天风轻柔地抚了抚漆月行的脸颊,又提她把额头的汗擦干:“好了,再睡会儿?别怕,我在。” 第二百八十章 王位6 未清醒的漆月行还缩在知天风的怀里,可外面忽然有些喧闹,只听一个女子用凄厉的声音喊道:“冤死!我儿子是冤死的,是被人害死的呀!他可是南荣王府的小少爷,怎么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匆匆断定他是死于意外的,这怎么可以!我的儿子,他死得惨啊……” 刚刚还窝在知天风怀里,一副害怕模样的漆月行,忽然坐了起来,脑袋一偏:“冤枉?死人了?有意思,去看看。” “哎……”知天风伸手一抓,抓到了漆月行的衣袖:“把衣服穿好再出去,衣冠不整,这样出去像什么样子?”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你简直啰嗦。”漆月行慌忙套好衣服,知天风本来也没想阻止她,他自然知道,当初漆月行带着归去来山门给的钱离开后的一年里,就是去做惩治恶人,以暴制暴的事情,虽然他自己不太会做以恶治恶的事情,但漆月行去做,他也不会阻止,漆月行就仿佛是江湖中已经很少出现的惩治恶人的大侠,亦或是劫富济贫的盗侠,盗亦有道,恶亦有道,这种侠士,是知天风理想中的江湖人士,却也是他一生都不会尝试的生活。 漆月行穿好衣服刚要出门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又被知天风给拉了回来:“你这腰带怎么系的?你好好系。” “好啦好啦,你真的比教书先生还要唠叨。”说着漆月行扑倒知天风,双手捧着他的脸,人已经吻上了知天风的唇,把知天风所有的“唠叨”都给堵住了,就这样一吻吻了好一会儿,漆月行才松开知天风,然后心满意足,蹦蹦跳跳跑了出去。 剩下知天风一个人呆呆地躺在床榻上,缓了好一会儿,呆滞的嘴角才缓缓上扬,然后整个人瘫在床榻上,这恐怕是知天风唯一一次把自己完全松懈了。 “冤死……冤死……”漆月行一边哼着这两个字,一边跟上出殡的队伍,很凑巧,这一次的出殡队伍里,还有走路不利索的复君山和南荣卿时。 看来,死的就是南荣王府里的人了,要不然,怎么复君山和南荣卿时也被惊动了呢?很奇怪,南荣王和南荣郡主都没来,但他们却让复君山跟着出殡队伍,不是说他们不会逼迫复君山做他不想做的事情吗? 或许是一种直觉,漆月行总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并非是怀疑复君山,而是她绝不相信南荣王府会就这么放过复君山,毕竟他可是落红先生,江湖中有不少的人都敬爱和崇拜落红先生,南荣王和南荣郡主会就这么放过一个可以给他们稳固地位的人吗? 像王府贵族这种地方,会有什么深厚亲情吗?就看他们把当时年幼的复君山送到一个习武门派,就能看得出来,为了自己的地位,为了家族的荣光,没有什么人是不能够牺牲的,也没有什么人,是不能舍弃的。 亲情这种东西,在他们的眼里,只不过是一种可以利用的纽带,只要没有利用价值,纽带断裂,所谓的亲情也就随之消失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王位7 前面抱着儿子牌位的妇人依旧在痛哭不已,不过越走越远了,漆月行也听不太真切。 丧事结束之后,妇人垂泪回到南荣王府,她居住的地方,是南荣王府里算得上数一数二华丽的地方,死的人是她的小儿子,漆月行藏在暗处偷听了一会儿,才听出来,这个妇人口中冤死的小儿子,是南荣王府大三爷的嫡长子,也是小七爷,南荣王府王爷是当年的世子,如今也已经年过半百,却始终没有确定下一任世子,听起来,自从他继位南荣王位之后,所有兄弟都被称为“大几爷”,而他们的孩子,也会全部按照出生时间逐一排序,称为“小几爷”,这原本是南荣家族昌盛以前的族规,南荣王府建立以来,已经改为了嫡长子的规矩,可自从南荣王继位,底下太多人不服,他要稳住兄弟姐妹,就重新拾起这个族规,目的是给后辈公平公正的继承南荣王位的机会,原本是立嫡为先,无嫡立长,无长立贤,现在却是以贤为尊,下一任南荣王,要立贤,谁贤谁做王。 怪不得这南荣王府怎么都不消停,这样这些人不争也得争了,谁不想拼一拼,万一能坐上王位呢? 那这么看来,这个小七爷的死还真不是什么巧合了?漆月行听到丫鬟们说,这个小七爷年纪轻轻,不过也就十八岁而已,他平常待人温和,又十分谦卑有礼,对谁都是一样的好,怎么就忽然死了呢,在此之前,小七爷可是从来没有过什么严重的病症。 就在漆月行听得起劲儿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细微的匕首穿风而来的声音,漆月行运起法力,准备给她来个重头一击,可还未出手,复苏便飞了过来,击飞了袭击漆月行之人手中的匕首,复苏晶莹的蓝光再次回旋,已经回到知天风手中,而知天风也落在了漆月行身旁。 “该死。”袭击漆月行的人是个蒙面的黑子女子,她穿得利落,看样子是常年谋此差事的人,虽然蒙着面,但她的眼睛很漂亮,是那种有些深邃,又富有异域特色的眼睛,她的瞳孔散发着如同知天风手中的复苏一样的蓝色微光,漆月行还没见过这么美的眼睛。 她眉头一皱,手向地上一抛,烟雾顿起,等到烟雾散去,人也消失了,漆月行和知天风有些平静地站在原地。 漆月行耸耸肩,对知天风问道:“她为什么要放这个东西,我本来也没打算追她呀,你刚刚想要动手了?” 知天风看她,茫然地摇头:“并没有。” 漆月行“哈”地笑了一声:“这人真有趣,还没等干什么呢,就慌了神,不过身手还不错,我觉得她可能就是南荣王府里养的刺客,不然不可能像我们一样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 “谁说我们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了?”知天风指尖点了点漆月行的肩膀。 “怎么不是?”漆月行十分骄傲地面向知天风:“我们两个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也没被人发现啊。” 第二百八十二章 王位8 “你确定我们没有被人发现吗?”知天风唇角勾起一抹笑容,眼神示意漆月行往后转,漆月行回头时,可是吓了一跳,身后已经站了几个人,穿着华贵,应该是南荣王府里地位颇高的几个人了。 漆月行紧了紧嘴唇,嘀咕着:“什么时候出现的,竟然都没发现,怕是鬼吧。” “别乱说。”知天风敲了敲漆月行的头。 “原来是万灵妖主和枯槡公子大驾光临,二位远道而来,是我们南荣王府的贵客,何不走正门?”说话之人头戴金冠,身披锦服,腰间腰带绣着金丝乌鸟,看起来五十有余,应该就是南荣王了,他身边还有一与他装束相似的女子,高贵华丽,应该就是南荣郡主了。 漆月行低着头整理着自己的衣袖,低声数落道:“说得好像我从正门进来能打探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一样,你们会说实话才怪。” 知天风和漆月行两个人谁也没有表明身份,可南荣王和南荣郡主却好像早有预料他们会来,不仅知道他们会来,还清楚他们的模样,一眼就认出他们,看来南荣王和南荣郡主是早有准备。 “二位大侠,我们已经备好了酒席,来都来了,不如随我们一同用膳吧。”南荣王大手一挥,下人们已经开始去准备了。 知天风自知,他们这属于未经王爷允许,擅自登堂入室,王爷就抓住了这个把柄,已经等候他们多时了,这酒席,怕是也已经提前备好了,怎么算,都是他们比较理亏,推脱也是推脱不掉了,便拱手:“我们二人的确唐突了,还请王爷恕罪,那我们就叨扰王爷了。” “喂……”漆月行一边跟着知天风走,一边小声对他道:“我还以为你会让我跟你一起一二三跑呢。” “你我二人都被认出来了,别说一二三了,四五六都跑不掉了,到时候再给咱们安上一个偷入王府的罪名,怕是要对我师门不好。”知天风眉头紧蹙,知道自己刚刚不应该冒然出手,这么看来,那个杀手也是故意安排的,为了引自己也露面。 “也对,都忘了你还要为归去来山门考虑了。”漆月行撇撇嘴:“还是我比较好,现在没有师门一身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说到这里,漆月行心里开始思考,知天风是归去来山门的弟子,而且现在又是师门中的顶梁柱之一,所以他是一定要以归去来山门着想的,可是她已经自由惯了,我行我素,不管不顾,谁也奈何不了她,谁也干涉不了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要是自己嫁给了知天风,那岂不是就变成归去来山门里的媳妇了? 天呐,这件事情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好不好?现在她是个外人,那就是个客人,归去来山门大多数人还是客气的,到时候如果真的成了归去来山门中的人,他们规矩那么多,她是一定不会遵守的,再游走江湖,做什么也要三思而后行了…… 最最最最重要的一点,嫁给知天风,就等于变成了雁不度的师弟媳妇,那雁不度还不得骑在自己头上欺负自己? 进行了这一番思考之后,漆月行有点害怕了,怕着怕着就饿了,于是在知天风和南荣王、南荣郡主交谈时,沉浸在王府奢华的美食里。 第二百八十三章 王位9 虽然吃得很起劲儿,但漆月行还是竖起耳朵去听听南荣王、南荣郡主和知天风的交谈,听来听去,大概的意思就是希望自己和知天风能够多帮衬南荣王和南荣郡主,就算漆月行懒得去猜这些心思,却也一下就听懂了,那不就是复君山在江湖中的名号是用不得了,现在就要找一个比复君山更厉害的做江湖地位支撑了。 知天风无论因为漆月行做过多少在别人眼里荒唐至极的事情,都不能掩埋他所到之处皆施恩泽的事实,百姓们对于枯槡公子的敬爱依旧。 而漆月行自己呢,万灵妖主的恶名恐怕不用说,普天之下人尽皆知,虽然近几年已经不像当初仙门大宴大开杀戒、倚兰山浮云台之上断朱成璧双臂那样名声大起,但万灵妖主漆月行所到之处,总会惹起一些风波,有的人知道她是在惩治恶人,但大多数人听了都会觉得她是在作恶多端。 南荣王和南荣郡主这个算盘算是打得太精了,知天风和漆月行,枯槡公子和万灵妖主,一正一邪,一黑一白,若是都能为他们所用,就能保住这南荣王的位子可以直脉相传了。 听到这里,漆月行是彻底没兴趣了,继续大口吃自己爱吃的菜,仿佛耳朵被塞了棉花一样,对他们说的话充耳不闻。 直到吃鱼的时候因为吃太快了而被鱼刺卡到嗓子,痛得涌出眼泪,嗓子里发出“咳咳咳”的声音时,才无意间打断了知天风和他们的交谈,知天风有一丝慌乱和心疼,立即搂过漆月行的肩膀,撕了一大块馒头塞进她嘴里,急道:“不要嚼,能吞尽量直接吞进去。” “哦……暖啊暖啊……木马木马……唔唔唔……哦哦哦……呜啊呜啊……呕呕呕……咕咚……” 好不容易顺着馒头吞下这根鱼刺,馒头甜甜的味道还在喉咙里混着鱼的腥气,嗓子痛痛的,漆月行眼里已经含着委屈的泪水了,双手往知天风的手臂上一抓,干脆就哭起来了:“呜呜呜……卡死我了,我、我嗓子疼……我吃不下了……” 说着漆月行竟然真的吐了一口血出来,一看到血,知天风眉头骤然缩紧,立即打横抱起了漆月行,对南荣王和南荣郡主道:“王爷,郡主,实在是内人不适,我要赶紧带她去看郎中,万事且等日后,告辞。” 知天风风风火火抱着漆月行离开,南荣王和南荣郡主面面相觑,南荣郡主道:“方才,枯槡公子叫万灵妖主什么?” “内人。”南荣王吸了口气,眼中神色愕然:“江湖对其二人传闻颇多,以前只当是传闻,如今看来,倒是真事了。” 话说知天风抱着漆月行出了南荣王府,整个眉头都缩紧到一起去了,回到客栈,关好门就捏开漆月行的脸,强迫她张开嘴,声色严厉:“嗓子真的出血了?长大点嘴,我帮你疗伤。” “我没真的吐血。”漆月行朝知天风俏皮地眨眨眼睛:“我不过就是想替你找个借口赶紧走啦,他们说那些话,一句有用的都没有,说白就是游说你嘛,没意思,还不如赶紧离开呢。” 知天风愣了愣,声音柔下来一些:“那血是怎么回事儿?” 第二百八十四章 王位10 “我把我自己嘴里面咬破了呗,不过不是故意的,就是吃鱼不小心咬的。”漆月行没所谓地说完,知天风这才松了一口气:“你以后不要再这么吓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受伤了。” “我哪那么容易受伤啊,我的功力现在是今非昔比,什么人能轻易伤到我呢?哎呀,别担心啦。”漆月行揉着吃得饱饱的肚子,自顾自地念叨着:“说句实在的,王府里的人不怎么样,但是东西是真的好吃,哪天应该把他们的大厨劫过来,专门给我做顿吃的。” “你呀,想的东西就离不开吃的。”知天风戳了戳漆月行的头,眼底里却尽是温柔,漆月行傻傻地舒了口气,打开窗户向外看,趴在窗边,忽然间,整个人似乎有些怅然,那一刹那的情绪低落,尽收知天风眼底,她抿着嘴呆了一会儿,没有回头看知天风,却是自己喃喃道:“树欲静而风不止。” 若是以前,知天风一定毫不犹豫地嘲笑漆月行,总算是能从她嘴里听出一些正儿八经的话来了,可现在听到后,却只觉得心酸。 其实漆月行心里什么都明白,只不过表面上,她不愿意忧心忡忡,愁眉苦脸罢了,她总是在不断地想要从生活的苦涩里尽可能地尝出一些甜来,却总是不尽如人愿。 第二天,南荣王府里又死人了,这次是南荣王最小的弟弟。 第三天,南荣王府又一次死人,这次,是小四爷。 他们都是足智多谋之人,自然对王位有极其大的野心,也恰恰是因为如此,他们才死得最早。 早前因为南荣王和南荣郡有心拉拢漆月行和知天风,他们觉得不应该再掺和其中,即使想要弄清楚真相,也只能暗中,谨慎再谨慎,不能再被南荣王和南荣郡主抓到把柄。 可不知是想引他们出手,还是这本就是王府中人的计谋之内,总之他们是准备大开杀戒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南荣王和南荣郡主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而做的事情,南荣王却在第三日,离奇薨逝。 为什么说是薨逝了呢?是因为根本看不出他的死因,是一夜之间,睡着睡着就开始哀嚎,最后很快死去。 南荣王薨逝的消息在皇城内不胫而走,也是在知天风和漆月行看在落红先生和南荣卿时的面子上前去吊唁时,漆月行又一次见到了熟人,就是南荣少真。 她知道南荣少真和南荣卿时不同,南荣少真非富即贵,而且是名正言顺,不用遮遮掩掩的,只不过她没想到,南荣少真竟然是南荣王的儿子,不过是庶子,他还有一同父异母的兄长,南荣少珉,南荣少珉即是理应继承南荣王王位的最佳人选,只不过南荣王坐上王位之后,一直未立世子,又改变了单系继承的规矩,南荣王薨逝,整个南荣王府都蠢蠢欲动。 这个时候,南荣郡主没了南荣王的支撑,也无法做主,只能是有心却无力。 南荣少珉是个安安静静的少年,虽然是南荣王的嫡子,却并没有那一份骄傲,做事得体,平心静气,对于南荣王的死,他并没有痛哭流涕,而是淡然地处理丧事。 第二百八十五章 王位11 相比较南荣少珉的淡定,南荣少真却是眼里总是含着眼泪,刚擦干净就又涌了出来,听后面的下人们窃窃私语,能听得出来,虽说南荣少珉是嫡子,但南荣王似乎对这个嫡子并不是很疼爱。 反而是对南荣少真这个庶子疼爱有加,悉心栽培,这倒是真的不合常理。 南荣卿时跟着复君山前来吊唁,但他并未入南荣家族族谱,所以没资格为南荣王守灵,吊唁过后,就得离开南荣王府。 南荣卿时的存在,几乎没人承认,连南荣王自己都不肯承认,甚至于其母亲也不敢承认,不仅不敢承认,还躲到天涯海角,仿佛自己没有生过这个孩子一般。 南荣郡主就在南荣少珉和南荣少真之后,复君山和她只有几步远。 明明很近,近到一伸手就能碰到,可复君山在南荣郡主面前,却像是个陌生人一般。 从头到尾,南荣郡主没有抬起头看复君山一眼,而复君山,却又是想看却不能看。 他也是有母亲的啊,可他的母亲,却慢慢地不愿意承认有这个儿子。 从头到尾,都是利用,当他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这个时候,复君山更加觉得,自己和南荣卿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身陷冷漠王权之中的可怜人罢了。 复君山搂住南荣卿时。就像是搂住年少时的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了王府。 知天风扯了扯漆月行的衣袖,又顺势拉住她的手,带着漆月行跟随复君山和南荣卿时的脚步要出南荣王府。 还未踏出南荣王府的大门,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漆月行回头看,是南荣少真披麻戴孝奔了过来。 “漆姑娘!”南荣少真奔到漆月行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漆姑娘,你能帮我吗?” 这话问得漆月行一头雾水:“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呀?” 知天风也回过头来,南荣少真却仿佛没有看到他一样,只是紧盯着漆月行:“漆姑娘,现在你知道了,我是南荣王府的八公子,我父王这么不明不白地就薨逝了,其中一定有蹊跷,漆姑娘,我想求你一件事情,帮我查清楚好不好?我求你了,只有你能帮我了,也只有你才能真心帮我,这南荣王府里,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我谁也信不过,我只相信你。” “你怎么就相信我?我本来就是个坏人,江湖名声一向不好,你相信我,还不如相信一头猪呢。”漆月行摇摇头:“我帮不了你,你就安安分分地继续生活好了,快回去吧。” 说完漆月行头也不回,拉着知天风就赶紧走,南荣少真追了几步,却也是心凉了,看漆月行走得那么快,他知道,她拒绝了,就不会帮他了。 “怎么了,你不是一直想要查清楚这南荣王府里面到底是谁在搞鬼吗?怎么不应了那小八爷?”知天风微微侧头,柔柔地望着漆月行。 漆月行撇撇嘴:“就像南荣少真自己说的,南荣王府里面没有一个干净的,他谁都信不过,我也是啊,别说别人了,就他我也信不过,我想查,我就得偷偷地查,再说了,我当时要是答应他,那岂不是众目睽睽之下让别人知道我帮他吗?别说别人了,就那南荣郡主就能想吃了我。” 第二百八十六章 王位12 听说了南荣郡主前半生的遭遇,漆月行还挺同情她的,可是就凭她作为一个母亲,却可以把孩子当成为自己所用的棋子,一举一动,一招一式,都是带着算计和目的的。 今日看南荣郡主和复君山二人,说他们是彼此不认识的陌生人都有人会相信吧,这个南荣郡主,根本就没有疼过自己的孩子。 或者说,整个南荣王府里面,都是些没有感情的傀儡,在做着争权斗势的事情,实在是没意思透顶了。 “想不到,我的小行现在是足智多谋,谁说你傻了?我第一个不同意。”知天风望着漆月行,只是笑。 他总是一看到漆月行就就不由自主地笑,他在自己心里,认定了这就是爱。 “你、你干嘛忽然说话这么肉麻。”从来都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的漆月行,今天听到“我的小行”四个字从知天风口中说出来,竟然破天荒头一遭地有些脸红,想当初,她可是把迟弄星都调戏地差点哭出来,这会儿竟然还知道脸红了。 知天风刚想打趣一下漆月行,却见漆月行眼睛忽然亮了起来,知天风的第一反应就是她又看到了什么好吃的,不过看她这个样子,又不太像。 只听漆月行惊喜地呼出声来:“三师兄,五师兄!” 即使是阔别多年,再见,漆月行依旧是可以准确地喊出她的师兄们,依旧可以于千万人群之中,第一眼就认出他们来。 仙谷梅郎朝别,雪柳先生云合,漆月行的三师兄和五师兄,自当初江湖动荡之时,便离开倚兰山,相携云游四方,这么多年以来,偶有几处偏僻之地,闻得他们二人出手,大多时候,美人知道他们的音讯。 云游天下,游历四方,旁人不问,便也不主动将身份示人,江湖称号,于朝别和云合,意义早已不同。 雪柳先生爱雪也爱柳,仙谷梅郎爱梅为爱禅,这称号不为江湖所用,只为他们自己所用,这才是他们所追求的归于本心。 听到漆月行的声音,未看到她,“小行”二字已经脱口而出,不管分别多久,朝别和云合,永远记得他们最疼爱的小师妹。 想当初,也是因为有心救漆月行,却无计可施,无能为力,他们是对师门,对江湖各大门派太过失望,才会选择如今这样的生活。 但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他们于逃避之中找出悠然蹊径。 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朝别与云合恐怕不会想到,这辈子还能有机会再见漆月行,本以为当初的离别,就已经是永别了呢。 “小行!” “三师兄!五师兄!”漆月行飞奔到二人面前,两个人都伸了手,三个人紧紧地拥在了一起。 知天风有些欣慰,也有些感动,他知道,此时此刻,漆月行心里一定是开心的,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自己的“家人”了。 所以知天风没有打扰,只是远远地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小行。”云合松开了漆月行,眼光未曾离开过她的脸,都忘了有多久没见过了,这种感觉,很熟悉,却又带着一些陌生。 第二百八十七章 王位13 “我也没想到……”漆月行仰头望着自己这两个“哥哥”,一时间心中百味杂陈:“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朝别道:“我们是得落红先生传书,听闻落红先生有难,故而前来相助的。” “落红先生?”漆月行听言一愣,复君山传书让他们二人前来相助?这、这听起来似乎不大可能啊,复君山的性子,无论如何,都不会笼络别人来帮自己,更何况他根本无心争斗,怎么会…… 若非复君山对漆月行和知天风有意隐瞒,那就是背后还有其他人搞鬼。 “小行,朝别兄,云合兄,多年未见,我们当好生叙旧一番,不如先回客栈,慢慢聊。”知天风开了口,朝别和云合才发觉,原来漆月行和知天风是一道的。 “原来天风兄也在。”朝别、云合二人向知天风回了礼,四人这才一同回了客栈。 也是到了客栈,他们才发现知天风同漆月行一直住在同一房间里,知天风去大堂同掌柜的点些菜的功夫,云合悄悄拉了漆月行到一旁:“小行,你与天风兄何时成婚的?” 漆月行想了想,道:“我们好像还没有成婚呢。” “那你们就住在一个房间里了?你们……男未婚,女未嫁,就算互相倾心,也不可这样共居一室吧。”云合话音刚落,朝别却打断了他,二人神神秘秘地到一旁说话,让漆月行一头雾水。 “云合,天风兄是真心对小行的,这你我二人都知道,更何况,你忘了天风兄要守法戒,法戒未除,不保童子之身,天风兄功力会受损的,所以,天风兄断然不会在法戒未除之前对小行做什么。” “啊,我怎么忘了这茬儿,是,天风兄自小就受法戒,是我唐突了。” 就在他们二人说过这些之后,原本应该坐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的漆月行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们身后:“师兄们,你们聊什么呢?” 这还是漆月行第一次看到云合、朝别两位师兄心虚紧张的模样,他们两个也还真是天真单纯,漆月行心里想着,就这么忽然打断谈话,跑到一边去说悄悄话了,她怎么可能不好奇?不好奇才是傻子呢。 “你、你听到多少?”朝别问道。 “也没听到多少。”漆月行答道,随即又摆摆手:“算了算了,你们说了什么,我不感兴趣,还是准备吃饭吧,走,我饿了。” 漆月行把这件事情圆过去了,可她说没听到多少,实际上,全都听到了,这所谓的法戒,她也是头一回听,或者许久之前,大师兄井梧曾经在说起知天风的时候提到过?可就算提到过,漆月行也不会在意,因为那时候她根本就不认识知天风这个人,只是听过他的名号罢了。 朝别和云合受一直和复君山交好,此番入皇城,也是因为复君山的传书,同漆月行、知天风叙旧过后,他们便赶去见复君山了。 而漆月行却神神秘秘地把知天风拉回到房间,关好门,问道:“知天风,你同我撒谎了,法戒是什么东西?你要守什么法戒?什么保证童子之身?你说清楚,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第二百八十八章 王位14 听到漆月行问起“法戒”的时候,知天风眼神闪躲了一下,这几乎是仙门武林人尽皆知的事情,却唯独是漆月行这个最该知道的人不清楚。 知天风是修炼的奇才,自幼便受到师门的重视,法戒并非一般人可以承受得住,法戒加持,修炼事倍功半,知天风守法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多年以来,皆是如此,只不过时间久了,也没人会把这个放在嘴上。 可漆月行偏偏就是这样,别人不挂在嘴上,他她就不会知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知天风要守戒,若未娶妻,戒则不破,也不得破戒,与女子行周公之礼,如若破戒,功力将会受到很大损伤,轻则减半,重则丧失。 这件事情,知天风也没打算一直瞒着漆月行,只是之前一直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告诉她,如今歪打正着,让漆月行知道了,知天风也就实话实说,把一切都告诉她了。 “啊,那你怎么不早点说啊,我之前还那么……还那么勾引你……”漆月行回忆起之前逼着知天风和自己躺在一张床榻上,非要和知天风睡在一间屋子里,还未婚配,知天风还是要受戒的呀,自己差点就毁了知天风的修行,一想到这些,漆月行心里就一阵自责:“你早点告诉我,我不就不那么逼你了吗,差点就害了你了,这次我知道了,以后没有嫁给你之前,我都不逼你了,也不和你睡一个房间了,我这就去告诉掌柜的,再给我一个房间。” 说起来就要做起来,漆月行话音刚落就要扭身往门外走,可门刚只打开一个小缝,就被合上了,知天风关上了门,贴近了漆月行:“我什么也没有说,你怎么忽然就要住进别的房间呢?你是嫌弃我了吗?” 漆月行一听这话,立即转过身来,一双眼睛湿漉漉地看着知天风:“不是啊,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嫌弃你?可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你要守戒这件事情,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之前差点就害你失去功力了,我不能耽误你的修炼,咱俩睡在同一个床榻上,难保我不会因为太喜欢你,对你图谋不轨,那岂不是破了你的清白之身吗?不行不行,我不能这么做。” “我可以把持的住,更何况,只要等到你我二人成亲,一切问题就都可以解决了。”知天风手按在漆月行的腰上,把她搂得很紧,贴在她的耳边,道:“在那之前,你哪儿都不许去,就呆在我的身边,我已经习惯枕榻边有你在,你要是不在,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那……”漆月行傻傻地盯着知天风看了一会儿,随即抱紧了知天风:“那这可是你说的,万一,我是说万一呀,万一有一天,我因为垂涎你的美色,兽性大发,把你吃干抹净了,到时候你丢了功力可不能怪我。”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知天风唇角微微扬起,唇瓣落在漆月行的耳垂上,轻轻吻了一下,口中问人的气息扑在她的耳朵里:“我不怪你,怪也只能怪我自己,情难自抑。” 第二百八十九章 王位15 次日,朝别、云合二人回到客栈住下,漆月行还有些纳闷,他们怎么没有和复君山多叙叙旧,便跑过去问到底什么情况,云合道:“复先生同我二人说,他根本就没有传书给我二人,还说,让我们不要声张到了皇城,因为南荣王府有大变故,我们的到来,很有可能会扯进南荣王府的明争暗斗之中,所以我们二人打算,今日暂且再停留一日,明日就动身离开皇城。” “明日就走?”漆月行跑到朝别和云合面前坐下:“这么急?” 朝别道:“我们二人本就是为复先生而来,复先生不需要我们帮忙,我们也不必多做停留,此次离开皇城,我们准备找一处深山,安顿下来,潜心修炼。” “啊,那岂不是又要很久不能见到你们了?”漆月行像以前一样撒娇,还钻进云合怀里去了。 “傻丫头,你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无所顾忌了。”云合没有抱漆月行,而是轻轻点了点她的头:“你都是有天风兄的人了,自然是要注意些的,师兄们毕竟是异姓男子,你当是以天风兄为重才是。” “是啊。”朝别也弹了漆月行的额头一下:“日后要和天风兄好好过日子,断不可再同其他男子如此举止亲密,你没觉得什么,但天风兄心里自然是要吃醋的。” 说到吃醋,漆月行还想起来,知天风真的是很爱吃醋的,比如最爱吃南荣卿时这个小孩子的醋,她看南荣卿时,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弟弟,可知天风却是一直在吃他的醋,自己靠近南荣卿时一些,知天风就会醋意大发。 哪有那么夸张呢?南荣卿时怎么会喜欢自己这个大姐姐?漆月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好嘛,那我以后就注意嘛。”漆月行噘着嘴坐好了,朝别、云合则是相视一笑,这样和漆月行说说笑笑的日子,当真是很久都没有过了。 第二天一早,是朝别、云合该离开的时候了,漆月行特意让知天风起床的时候把自己也给喊起来,起了个大早要为他们两个人送行,可是等到日上三竿,还不见朝别、云合出房间。 知天风已经打坐结束,也在客栈门口陪着漆月行等了好一会儿,便道:“会不会是云合兄、朝别兄他们已经动身了?” “不可能的,我都跟他们说好了,走至少要送他们的,这才重逢几天啊,他们就急着走,我可不要再见他们一面吗?他们都答应我了,不会不说一声就走了的。”漆月行扭头跑进客栈大堂,问小二:“小二,我问你啊,昨天住进来的那两个风度翩翩的公子,你有看到吗?” 小二也是一大早就来了,收拾大堂,问他自然最清楚了,小二挠头想了一会儿,道:“没见他们出房间啊,我早就来了,早上时没什么客人,也没见二位公子下楼来呀。” “那就奇怪了。”漆月行看向知天风,道:“不行,我得去他们房间看看。” 未到楼上,漆月行就想起了昨日两位师兄和自己讲的话,又跑回知天风面前:“二位师兄同我讲了,要注重你的感受,他们是异姓男子,我不能随便举止亲密,我不去他们房间了,你去看看,他们怎么还不出来。” 第二百九十章 王位16 漆月行可从来没有这么讲究过,一时间知天风还觉得有几分好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上楼,往朝别和云合的房间方向去。 朝别、云合的两间房间,就在楼上长廊尽头,知天风走在前面,漆月行就悄悄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好像这样知天风就不会发现她了一样。 知天风早就知道她在身后,又觉得她这样很好玩,也没有回头拆穿她。 只是当知天风敲了敲朝别的房门时,房间内根本没有人回应他,他心生疑惑,小二说没见朝别、云合退了房间离开,那就是他们没有走,怎么会没人回应呢? “哎呀,真是麻烦。”漆月行两手叉腰,大步流星走到知天风身边:“算了,我忍不了了,我要踹门了。” “哎……”知天风拦住已经撩了衣服准备伸腿踹门的漆月行:“无礼。” “我一向都和我师兄无礼,他们早就习惯了。”漆月行把知天风往后推了推:“你放心吧,我师兄们都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他们现在肯定都已经醒了,我要把门踹开,看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漆月行腿微微向后蓄力,朝着朝别的房门狠狠踹去,门“轰”地一声崩开了,可房间里的情形却让漆月行和知天风呆在了原地。 朝别盘着腿坐在床榻之上,没有血,也没有伤,可听不到一点气息,也感觉不到他的法力波动,他就像是……就像是死了一样。 “三师兄,三师兄!”漆月行扑到朝别身上,碰到朝别的那一刻,朝别倒在了她的怀里。 那一瞬间,记忆变得汹涌,在漆月行的脑海里喧哗着,她还记得,大师兄井梧就是这样在她面前断了气,四师兄清绝也是死在自己面前,这么多年,她总算可以好好把井梧放在心里,不让自己那么难过,可失去竟然又一次突如其来。 知天风紧跟其后,眉头微皱,躲在床榻边,指尖覆上朝别的手腕上,试探不出来朝别的脉象,又探了朝别的鼻息,手缓缓垂下:“朝别兄他……已经去了。” “不可能的,三师兄……不可能的,人本来是好好的,昨天还和我说话了呢,怎么就……”漆月行抱紧了朝别。 这些年,她向来是可怕的冷静和狠绝,若是师兄师姐们行走江湖有了伤亡,她看不到,也就依旧孤独地独自游历。 可她最怕的就是如这样一般,亲眼看着他们死在自己面前,那是她永远都挥之不去的痛。 “不好,云合兄!”知天风想起云合,立即起身去隔壁云合的房间查看,漆月行被知天风这么一吼,总算能够清醒一些,轻轻把朝别放下,擦了眼泪就往隔壁跑,一进门,见知天风站在床榻边,床榻之上的云合,与朝别的死状无异。 “五师兄……”她不敢相信,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开口问知天风:“我五师兄他……” 知天风走到漆月行面前,将她拥入怀里,挡住她的视线:“云合兄他……也没能逃过。” 怀里的人开始颤抖,知天风能明显听到到漆月行咬住了牙的声音:“是谁……是谁做的!我三师兄、五师兄多年行善,为人正义,到底是谁要对他们下如此狠手!” 第二百九十一章 王位17 没有多说什么,知天风就只是让漆月行的头埋进自己的怀里,抱紧她,不让她再看云合的尸首。 谁又能知道,一个爱梅又如梅凌寒独开的仙谷梅郎,一个如柳甚至两袖清风的雪柳先生,本该继续畅游山水,尽享天下美色,却最终止步,命丧皇城。 可他们终究是不愿让事实沉没,或许是想让世人知道杀害他们的凶手,朝别与云合二人虽咽了气,但周身渐渐生出一层幽暗的雾气。 这是冤死煞气,漆月行在杀戮场时曾见到过,冤死、惨死之人,可能会因为怨气太重而升出这种冤死煞气。 倒也不必替他们报仇,而是真相不被挖掘出来,他们身上的冤死煞气就不会消失,他们要的不是报仇,而是让世人知道他们真正的死因。 被谁而杀,或是如何而死。 “小行,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知道你心里比谁都难受,但至少现在不能哭,我们一定要查出来,朝别兄和云合兄到底是被谁所杀。”知天风松开漆月行,抬起她的脸,四目相对,认真道:“你也不希望朝别兄和云合兄永远被冤死煞气笼罩,也想让他们可以安息吧?” “对,你说得对。”漆月行抹了一把眼泪:“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不能只会哭,走,去一趟药庐。” 知天风帮着漆月行把朝别与云合的尸首放在同一个房间之内,又吩咐了小二和掌柜的,这个房间任何人不准进入,这才赶往药庐。 还未开口,漆月行进了门,见到了复君山,就先拔出了匕首,一把抵在了复君山的脖子上,匕首锋利的刃划破了复君山的皮肤,一个不小心就会要了他的命,可复君山却面无表情,没有丝毫畏惧地坐着:“漆姑娘,怎么忽然间这么大的火气?” 知天风轻声道:“小行,先把匕首放下。” 漆月行眼神如炬,厉声道:“我不!除非他说清楚,为什么我三师兄和五师兄来了一趟他的药庐,回去的时候就送了命,他不说清楚,我今天就杀了他!” “小行!把匕首放下!”知天风有些急了,因为他感觉到了,这一次漆月行不是吓唬一下那么简单,匕首在复君山的脖子上已经割出了划痕,有血流了出来。 “漆姑娘,仙谷梅郎和雪柳先生二人,为我所害,你想替他们报仇,就杀了我吧。”复君山缓缓闭上双眼:“我愿意以我的性命,偿还这血债。” “你在说什么?”知天风后退一步:“复先生,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复君山一直都是知天风心中可以真正能称为“先生”的人,他虽一生都因自己的身世而被迫做了一些违心之事,但从未真正去迫害过任何一个人。 所以……怎么可能呢?复君山怎么可能会设计引朝别和云合过来皇城相见,而后又残忍杀害他们呢? 他……怎么会痛下杀手。 “你再说一遍。”漆月行捏着匕首的手不住地发抖,质问复君山:“你再说一遍!是你杀了我三师兄和五师兄吗?是你吗!” 第二百九十二章 王位18 “是我。”复君山合上眼睛的那一瞬间,竟然带着让人心痛的无奈和决绝:“是我,是我杀的,所有的错事都是我做的,如果漆姑娘你一定要一个人来偿命的话,那就让我来吧,你杀了我,我不会还手。” 就算漆月行是在盛怒之下,也能听出来,复君山这是要替谁顶罪了,他如此护着那一个人,一定是和他亲近的人。 难道……是南荣郡主? 漆月行收起刀,又一手扼住复君山的喉咙:“说,到底是谁杀了我三师兄和五师兄,是不是南荣郡主,是不是你娘做的!” 复君山闭着眼睛,再也不肯说一句话,沉默着想要把一切都抹去,可他明明知道,就算抹去这一回,这场纷争也并没有结束,或者,从不会结束。 “不说是吧。”漆月行讥讽地笑了:“什么落红先生,什么落花无情人有情,我看你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纵容你娘滥杀无辜,不肯就范成为她的帮手,就狠下杀手!好,你不肯说,那我就杀了南荣郡主,杀了整个南荣王府的人,反正我三师兄和五师兄的命,必须要有人还!” 漆月行红了眼,撇下复君山和知天风,就要杀往南荣王府。 朝别和云合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总要有人为他们的死而偿命,冤有头债有主,是谁杀的,谁就得给他们二人陪葬。 “小行!别冲动!”知天风拦住漆月行,挡在她面前:“小行,事情的真相没有查清楚,你就这样滥杀无辜,不觉得有欠妥当吗?” 漆月行太过了解知天风,她就知道他一定会拦着自己,也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反驳他:“妥当?我不是万灵妖主吗?我什么时候做事要考虑妥不妥当了?我做事当然是要我自己开心。” “你不是这样的。”知天风耐心地说道:“小行,你心里明明知道这件事情另有缘由,也知道南荣王府里有人是无辜的……” “南荣王府里有人是无辜的吗?我看没有。”漆月行回头瞪了一眼复君山,道:“只要和南荣王府沾边儿的,有一个干净的吗?那儿坐着一个,自以为很干净,实际上,比谁都肮脏,明明知道真相,却还是要护住那个杀人凶手,他哪有半点落红先生的气节?我瞧不起他。” 说了这样一番狠话,漆月行回过头又盯着知天风:“我知道你会拦着我,知天风,因为你是正人君子,你不管做什么事情,哪怕你做了别人认为的错事,世人还会认为你是翩翩公子,皎世之月,可我不一样,我就算做了无数件好事,我就算从来都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别人对我还是闻风丧胆,甚至嗤之以鼻,所以你要遵守的,我不必遵守,我不必那么委屈,现在我三师兄和五师兄死于非命,我就连替他们报个仇你都要拦着我,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也不要在一起了,我们就分开,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各走各的,再也不要见面了。” 听到漆月行说完这些话,知天风呆愣了一会儿,说话带了点颤音:“小行,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我、我知道你是一时冲动,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太难受了,人也不太清醒,可……可你……你真的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跟我分开?” 第二百九十三章 王位19 “我……” 当然不是真的,经历过千难万险,才能这样在一起,漆月行怎么会想要就这样和知天风分开。 可此时此刻,她又很恨知天风的正人君子作风,古板又执拗,正因为她失去了她最重要的大师兄,也经历过了八师兄死在自己面前,所以她把其他师兄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云合、朝别,也是曾经最疼她的,她闭上眼睛,还能回忆起自己每次跟他们撒娇耍赖时的样子,可他们却在一夜之间丧命,这对漆月行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之痛。 “只要你不拦着我,我们就还好好在一起,可你要是这样拦着我,不让我给我三师兄和五师兄报仇,知天风……”说到这里,漆月行刚刚的怒火仿佛消了一些,声音里又带着一些委屈的沙哑声:“我会恨你的。” “小行……”知天风想要靠近漆月行,可他往漆月行的方向走一步,漆月行就会后退一步,他看到她后退的脚步,就像是钉子钉在了心上一样:“小行,你知道我不是不让你报仇,我最疼的人就是你,怎么可能会不让你为你师兄报仇,永远在心里打上一个结呢?我只是不想让你杀错人,报错仇,最后成为自己的悔恨。” “悔恨……”说到这两个字,漆月行忍不住地想要冷笑,可冷笑之中,又有几分是在嘲讽自己:“悔恨?我该悔恨的事情,不只这一件吧,我最悔恨的,就是没有把我身边伤害过我的人杀得干干净净,没有把这个世界上权力相争,波及他人的恶人杀得彻彻底底,这才是我最应该悔恨的事情!” 江湖之中,风云动荡,每一桩悲剧,每一份凄惨,都是来自那权力的争斗,为了皇位,为了天下,为了王位,已经有不计其数的人死在这该死的野心之下,为什么……他们做了这样的恶事,没人去管,没人让他们付出代价,而最终付出代价的,确实他们这些什么也不想要,只想好好平淡生活的人。 这又是为什么呢? 难道,在权力者眼中,无心争斗,不想站队的人,生命就如同蝼蚁一般渺小,也如同猪狗一样不被放在眼里? “漆姑娘!”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着的复君山又开口了:“朝别兄与云合兄的死,我脱不了干系,是我害了他们,为了赎罪,我愿意偿命,我是认真的。” 复君山言罢,指尖微光闪动,漆月行一个没拿稳,手里的匕首就到了复君山的手中,复君山身形更加佝偻,起身时,整个人驼背得仿佛塌陷一块儿一样,他举起匕首:“为了赎我的罪过,我用命来偿,只希望下辈子,我不再生为王侯将相之家,也不涉足武林江湖,只做一介耕夫,便好。” 谁人不喜绫罗绸缎?谁人不想山珍海味?可得到了这些,又真的会快乐吗? 复君山用一生的悲惨来证明,原来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物极必反,由是如此,身源鼎盛又如何?终究成为争斗中的一颗棋子,终其一生,没有尝过家与温暖的滋味。 第二百九十四章 王位20 尖锐的匕首没入心口,那一刻的痛楚,对复君山而言,却是一种解脱,他甚至享受那种生命从身体剥离的感受,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自己的释然。 “不要……不要!复先生!”知天风瞬移到复君山身旁,接住了他滑落的身体,想要出手封住他的经脉,以保住他的性命。 “不许救他!”漆月行出手,一道金光打开知天风想要救复君山的手:“他害死了我师兄,就应该偿命!你救他,就是跟我作对!” “小行!你别这么冲动任性好不好!”知天风不顾漆月行的话,仍旧要出手救复君山。 冲动……任性……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漆月行一直在心里忐忑与怀疑的,在此刻一一被验证,原来,他们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还是敌不过这些是是非非。 漆月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个时候没有勇气再和知天风说话,哪怕一个字,不知道是失望还是难过。 她看着知天风忙着救复君山,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忽然就觉得,一切都变了,自己终究不能成为知天风那样的君子,而知天风,也不会成为向自己这样的“劣迹斑斑”的人。 罢了……何必再强求呢……早就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为什么还一再不肯认命呢……漆月行以为自己不会再轻易流泪了,可心痛还是伴着泪水一同来了。 但……是为了知天风而流泪,却又是值得的。 转身离开,漆月行心里又在想,就让她这样再为知天风流一次泪吧,为他流泪,她也觉得愿意。 “复先生,你坚持住……” “天风兄……”复君山抓住知天风的手腕,不肯接受他的治疗,眼中含着泪,嘴角却带着笑意:“天风兄,不必救我,也不必怪……怪罪漆姑娘……我、我说了,是我害了、害了仙谷梅郎和雪柳先生,我愿意、愿意偿命……况且……死……对我而言……是一种解脱……我……我早该死了……” 知天风没有执意要救复君山:“复先生……” 复君山接着道:“我这种人……从一开始、就、就不应该活在这世上,我……我做了好多违心之事,我该为我做过的事情偿还一条命了……” 这悲凉的一生,总算结束了……还真是让人临死都觉得庆幸。 ……(人物小结)…… 《复君山志》 生于南荣入土芳, 落红先生千秋氏。 迫于家世难明志, 身背枷锁不由己。 自幼看惯权与利, 有情剑应正世道, 儒雅气节复君山, 只留空名于世间。 复君山从此拜别人间,若有来世,不愿入世。 ……(小结结束)…… “不好啦不好啦!南荣王府遭到仇人血洗啦!” “杀人啦!南荣王府被灭门啦!” “你怎么了!”漆月行看着整个南荣王府仿佛如同杀戮场一般,到处都是血红色,她蹲在南荣少真身边,旁边是已经断了气的南荣郡主。 漆月行推了推南荣少真:“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南荣王府中死的大多数,都是地位颇高,又对王位相争十分有话语权的人,其中也包括南荣少真。 “我……我中了毒……我……活不成了……”南荣少真痛苦地捂着心口,可最让他心痛的是,到死,也没能为父王报仇。 第二百九十五章 王位21 “你说什么呢!我能救你一次,也能救你第二次。”漆月行紧皱着眉,手覆在南荣少真背上,想要为他护住心脉,可却发觉,毒已经入侵到心脉了,此时任凭她用多强的法力,也保不住南荣少真的命了。 这毒……用得还真是狠毒玄妙……不是医术高超又钻研过制毒之法的人,还真配制不出这样的毒药…… 漆月行本是准备杀到南荣王府为朝别与云合报仇的,可她还没来得及杀人,却目睹了整个南荣王府陷入人间地狱的惨境,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恨还是该怜悯,恨……也不知道该恨谁。 太讽刺了。 恨了一场,其实还是不知道凶手到底是谁。 或者,从头到尾,凶手就只有一个,藏在暗处,笑着看这一切发生,做了一个最猖狂的设局之人。 “漆……漆姑娘,你救……救不了我……”南荣少真一把握住漆月行的手腕,一口暗黑色的血吐在了她的裙摆之上,嗓子里挤出最后一点声音:“答……答应我……对……对凶手……一定不要……不要……心慈……手软……” 说完这句话,南荣少真便倒在了漆月行的脚边,带着遗憾和愤恨,死不瞑目。 漆月行唤了几声南荣少真的名字,试探了他的鼻息,确定他已经断了气。 缓缓起身,环视着正在经历人间地狱的南荣王府,那一刻,竟然也带着一些无助,她心里乱得很,其实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要报仇,要杀人,可这里哪里还需要她动手,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了,空气中弥漫着新鲜血液的气味儿,一切都正好在这个时间发生了。 心乱如麻的漆月行僵硬地转过身准备再去看看有没有人活着,可知天风却正好站在她的身后,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可现在这个场景,漆月行的身上还残留着刚刚南荣少真吐出来的血,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她和这场杀戮没有任何关系。 “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能下狠手屠戮满门……”知天风眼神中的惊恐和失望,让漆月行觉得很难过,心里像是塞了一块儿大石头一样,压得自己喘不过来气,她有些心烦意乱,轻笑了几声:“知天风,你知道我喜欢你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知天风后退了一步:“可是,为什么你爱我,却不能爱别人?为什么所有的事情你都只能想到用杀人来解决?小行,这……这可是上百口的性命啊!你这是……你这是作孽啊!” 知天风……你知道我喜欢你的。 因为喜欢你,我也无条件相信你,我也知道你喜欢我,可为什么你喜欢我,却不相信我呢? 你始终爱这个天下,爱所有生灵,你却唯独不能纯粹一点相信我……那你之前对我的种种好,你为我拼出的性命,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漆月行也同样后退了一步:“知天风,南荣王府里所有的人,都是我杀的,每一条性命,都是我亲手了解的,我杀生无数,杀人如麻,我就是一个恶灵,我当得起万灵妖主的称号,我十恶不赦,我罪该万死,这下,你满意了吗?” 第二百九十六章 王位22 “你……”知天风踉跄了几步连连后退,就算他看到了这样的场面,只要漆月行没有开口承认,他心里还有一丝希望,可漆月行说了这些话,他就完全没有意识到那是她的气话,甚至已经相信了这一切都是漆月行做的。 他的眼神越悲痛,漆月行心里就越是生气,全天下的人都可以不相信她,可知天风怎么可以不相信她呢?他不是最了解她的吗?她会不会杀了整个南荣王府的人,他不清楚吗? 只因为死了一个复君山,知天风就觉得漆月行是真的恶性难除,或许,复君山和漆月行相比,他还是相信落红先生,不相信万灵妖主。 “你就是一个混蛋,知天风。”漆月行攥紧了拳头,指甲扎到了掌心的肉,有些疼,漆月行还是没舍得让自己这么痛,松开了手:“既然你不相信我,那你就自己查清楚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吧,不过,就算你查清楚了,也不要再来寻我了,我天生就是一个恶人,比不上你枯槡公子高风亮节,悲天悯人,怜爱众生,那我们就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完这些狠话,漆月行刹那间展开翅膀,带着一道金光飞离南荣王府。 南荣王府并非真的被屠戮满门,还是有桥熟人活了下来,比如与世无争,平静如水的南荣少珉,比如一些丫鬟奴才。 再比如,南荣卿时。 是的,没错,南荣王府众人遭到屠杀的这一天,南荣卿时出现在了南荣王府里面。 同时,因为南荣少珉无心主南荣王府中的事,所以一向不被南荣王府承认的私生子南荣卿时却在这个时候撑起了南荣王府。 处理所有人的后事,打理南荣王府,这些重担竟然都落在了南荣卿时的身上。 也是在这个时候,知天风发觉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南荣王府中的王位之争,向来是最大的矛盾,而这些人被杀害之后,受益最大的,竟然是看似人畜无害的南荣卿时。 知天风守着朝别和云合的尸首,夜里,他们二人的身体围绕着的煞气却是更加明显,煞气修炼变得极度黑暗浓郁,最后竟然支撑着朝别和云合站了起来,缓缓走出客栈。 如果这不是深夜,街上无人来往,这样的朝别和云合一定会吓坏不少人。 这倒是与鬼神之说无关,只是他们二人是修炼之人,煞气因怨气而生,融入体内的法力,由法力支撑着他们走向某一处。 知天风悄悄跟在他们二人身后,是为了一旦有过路人,防止他们吓到,二是也想看看,朝别和云合最后残留的怨气到底想要做什么,真正的凶手,也许就会在今晚揭开真面目。 朝别与云合慢慢走着,方向正好是药庐,知天风心中猜想,果然他们的死和那天去了药庐有关。 复君山说,一切都怪他,是他害了朝别与云合,可为什么要杀他们,复君山临死前也没有说出原因。 以知天风对复君山的了解,复君山和朝别、云合还算交好,也颇志同道合,复君山绝对不会对他们二人痛下杀手。 第二百九十七章 王位23 复君山离世之后,南荣卿时也去了南荣王府主事,药庐一直是空着的,朝别与云合的尸首被煞气牵引着来到药庐,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呢? 朝别、云合的尸首只会走路,不会别的动作,到了药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有人从里面给他们开了门,知天风看到了,给他们开门的那个人,就是南荣卿时。 南荣卿时似乎很早就知道朝别与云合会来,所以一直在这里等他们。 知天风原以为朝别、云合是来报仇的,可是没想到他们是受南荣卿时的操控到药庐来的,他和漆月行都以为朝别、云合身上的黑雾是煞气,可谁成想,竟然是南荣卿时用了邪功操控他们的尸首。 南荣卿时往朝别、云合身上撒上了一些药水,他们身上的煞气渐渐地消失了,人也瘫倒在地上,整个场面看起来诡异至极。 最毒的毒药,就是用这种方式炼制出来的,取最毒的煞气,入最毒的毒物,南荣卿时就是这样炼出了毒害整个南荣王府的毒药。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药方,那上面记载着配制这种毒药的方法,那纸的背面印着花瓣凋零的图案,知天风看到以后怔住了。 花瓣凋零的图案,是复君山常用的纸张。 忽而药庐棚顶传来一声巨响,漆月行破道:“南荣卿时,我以为你是个善良无辜之人,还把你当弟弟来看,你竟然对我师兄痛下杀手,还用他们的尸首煞气配制毒药,杀害南荣王府几百口性命,今日,我就杀了你,为我师兄们报仇。” 面对漆月行冷酷的眼神,冰冷的刀刃抵在脖子上,南荣卿时却一点也没觉得害怕,整个人平静地仿佛没有情感和心跳一般。 他一双空洞的眼神望着漆月行,望得久了,就含上了眼泪:“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不被家族认可,不被亲人喜欢,甚至连自己的父母都把自己当成陌生人,当成可以随意丢弃的东西,这种人,就是我呀。” 南荣卿时不会忘记自己第一次见到父亲时,父亲看自己的眼神,小小年纪,他就从那种眼神中看出,自己的父亲,把自己当成瘟疫一般,生怕别人知道自己和他有半点关系。 他知道父亲是个高高在上的王爷,他知道自己姓了南荣这个高贵的姓氏,他似乎本该拥有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只因为自己是个私生子,所以就成了一个一文不值的,多余的人。 虽然他是南荣王的儿子,可幼时的生活却极尽可悲,他最难以接受的是,母亲去世的那天,下着大雪,天真的好冷好冷,手一伸出屋子,就觉得会被冻得直接从身体上掉下来。 母亲生着重病,可屋子里的碳火却总是烧不旺,因为他们没有新碳了,只有一些陈年积的旧碳,烧得屋子里呛得很。 母亲跟南荣卿时说,自己时日不多了,如果南荣卿时想要好好活着的话,那就必须先得学会忍,一定要能忍常人不能忍之屈辱和痛苦,才能好好活下去,因为他是南荣王的私生子,整个王府,没人希望一个私生子活着。 第二百九十八章 王位24 那时候,南荣平时根本不明白母亲的的话是什么意思,即使不被待见,即使像个丑陋的疤痕一样被父亲遮遮掩掩,他也仍旧相信自己是被爱着的。 可当他在天寒地冻的时候光着脚跑到南荣王府的大门外,哭着求南荣王府的人帮忙救救自己的母亲时,他等来的,只是永久的闭门羹。 他撕心裂肺地哭着,用力地砸着门,一双脚被冻得有些开裂,几乎没有了知觉,手也因为砸门而变得通红,始终没有一个人来为他开门,肯帮帮他。 他以前以为,自己是南荣王的儿子,南荣王府终究会成为自己的家。 可就是在那一天,南荣卿时才忽然明白了,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原来世上除了母亲,再也没有人愿意爱他,再也没有人把自己当成重要的人,哪怕是父亲,也是对自己弃如敝履。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明明自己身上留着他的血,明明自己是他的亲生儿子啊,为什么不肯给他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关怀。 寒冷的夜晚,屋外冷风呼啸,南荣卿时跪在母亲的尸体面前,没有痛哭,没有吼叫,安安静静地把母亲的身体擦干净,换上好看的寿衣。 他明白了,整个南荣王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藏着无尽的肮脏与黑暗,那是权利的斗争,也是功利的争夺,更是没有任何人性的虚假,一切都是虚假的,就连自己的父亲,也是。 那一个王位,就如同一个人人争夺的宝藏,为了争夺那一个虚名和地位,人命,尊严,都可以成为被践踏的对象。 从那时候起,南荣卿时就告诉自己,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都要坐上那个人人抢夺的宝贝王位,他想要知道,坐上那个王位,是不是真的会成为一个冷血而又无情的人。 他也想知道,坐上那个王位,到底能给人带来的是什么,富贵,华丽,睥睨一切,真的是这些吗? 可他忘了,自己一步一步,不择手段地逼近王位,杀害了一切拒绝帮助自己的人,杀害了一切曾经对自己母亲的死袖手旁观的人,甚至亲手了解了自己父亲性命,这样的他,早就已经不是曾经的南荣卿时了。 “漆姑娘,你知道为什么,我连看你的眼神都在发光吗?”南荣卿时不顾漆月行手里的匕首划破自己的肌肤,微笑着同漆月行说话。 漆月行只是充满恨意地盯着南荣卿时:“我不想知道,你别以为你和我说这些话,我就能饶你不死。” 南荣卿时抿了抿嘴,唇角依旧带着笑意,望着漆月行的眼神里带着无尽地温柔,如微风轻轻拂过清澈的水面,轻轻荡起了层层涟漪:“因为我我喜欢你,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我,从来没有愿意替我去挡住伤害,而你,即是素未谋面,萍水相逢,也愿意替我挡那一根蚀骨银针,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不能早一点遇见你,如果在我很小的时候就遇见你,或许你可以成为我漆黑命运中的一束光,或许,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幅样子。” 第二百九十九章 王位25 “既然我出现了,为什么还要继续杀人?尤其是,你为什么要杀我师兄!”漆月行匕首用了些力,南荣卿时依旧不躲:“我需要有人帮我,但我知道,你和那位枯槡公子是一定不会帮我做这些事情的,我师父,他更不会,偶然一天,我发现师父和雪柳先生、仙谷梅郎的一直有用传话鸟交流,这才知道,师父和他们二人交好,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冒充我师父给他们传送消息,为此我苦练了很长时间,终于可以练得和师父一样了,给他们发送了传送鸟,我本想和他们好好谈谈,让他们用法力助我炼制最毒的毒药,可偏偏他们不肯,所以,我就先给他们下了毒,他们死了,我才能用融合了他们法力的毒药,研制更加毒的毒物,这才让整个南荣王府趴在我的脚下,所有曾经对我和我母亲冷血无情的人,都将匍匐在我的面前,我让他们生,他们就得生,我让他们死,他们就得死,我也要让他们尝尝,被别人裁决生死的感觉。” “你想报仇,你随便去找伤害你的人报仇,你为什么要伤害我师兄!”漆月行几乎是咆哮着,可下一刻,南荣卿时咆哮的声音却盖过了漆月行的声音:“谁让他们说我心肠狠毒的?谁让他们说我这样对不起南荣王府了?我所经历过的痛苦,他们一样也没有经历过,从来没有承受我这样的苦楚,凭什么这么说?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南荣卿时哭着笑,又笑着哭,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疯子一样,可他也知道,自己早就是个疯子了,他早就忘了做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他拼命地把自己的伪装成小绵羊,但其实却不止一次告诉自己,要把自己变成一匹疯了的狼,去撕咬所有伤害过自己的人,让他们成为自己口中的猎物,狠狠地,不留情地结束他们的生命。 南荣卿时用手指指着自己,问漆月行:“他们都说我做错了,可是到底是谁先错的?这一切真的是我坏吗?真的全都是我的错吗?我不想拥有一个家吗?可是我连家都回不去,我的父亲不要我了,我的母亲也已经去了,这个世界上我不知道谁会爱我,也不知道我该去爱谁,漆姑娘,你告诉我,我真的做错了吗?” 知天风以为,漆月行会毫不留情地杀了南荣卿时,为朝别与云合报仇,可她竟然放下了匕首,忽然失了神。 漆月行已经把伤痛隐藏得很好了,就算是知天风,也不能够轻易捕捉到她一瞬间的悲伤,可当她放下匕首的那一刻,知天风忽然明白了,那里有什么释然呢? 在漆月行的心里,所有的悲痛都在,所有的难过都在,所有的伤感都在,只不过是她强忍着这一切,让自己看上去十分洒脱,但恰恰无心才最是有心。 漆月行要走,南荣卿时抬眸,却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他有些怅然,有些失望,以为最后可以死在漆月行的手里,也算自己没有遗憾了,但漆月行却没有杀他。 第三百章 王位终章 “为什么不杀我!”南荣卿时对着漆月行的背影喊,如果她杀他,如果她恨他,如果她没有放过自己,那自己或许才能够得到解脱,可就在他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漆月行却选择了离开,除了脖子上那一道她手里匕首割开的伤痕,什么也没有留下。 他以为,就算什么都没有留下,好歹漆月行会给他留下一个答案,可是最终,连答案也没有。 因为漆月行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为什么那一瞬间,自己竟然不想杀掉南荣卿时,但她至少明白的是,对于南荣卿时来说,比起死亡,活着才是最痛苦最煎熬的事情。 有太多难以启齿,和放在自己心里不停折磨自己的的过往,带着这些活下去,才是最痛苦的。 不只是南荣卿时,也是她自己。 她就让南荣卿时活着,让他自己坐在那个无数人争夺的南荣王王位上,是对他的怜悯,也是对他的惩罚。 ……(人物小结)…… 《朝别志》 自幼向道水云间, 仙谷梅郎倚兰山。 惜梅如命建仙谷, 满种红梅香遍野。 风凛霜降毫不畏, 不寐鞭长索恶魂。 凌寒暗香朝别君, 皎世公子净如梅。 朝别从此拜别人间,若有来世,还愿入世,不为其他,只为梅香。 《云合志》 温良贤能入水云, 雪柳先生守倚兰。 柳树之下观天地, 天地之间现枝柳。 不争不抢为淡泊, 柳生鞭未出于世。 柔情似水云合君, 处处留情于天下。 云合从此拜别人间,若有来世,不愿入世。 ……(小结结束)…… “莫姐姐,莫姐姐?你在吗?”漆月行捂着鼻子,穿过虚妄山,进入了蛮荒之地,蛮荒之地早就已经成了莫离愁和她那些瘟疫者的地盘,漆月行也已经很久没有来看过莫离愁了,心里还在和知天风赌气,所以压根就不想让他见到自己,心里很乱的时候,她就喜欢来蛮荒之地找莫离愁说说话,虽然大多时候莫离愁都是冷漠的,但漆月行对待莫离愁的总之就是,你冷漠,我就死皮赖脸,反正莫离愁一向对她的死皮赖脸没有什么办法。 蛮荒之地向来平静且空旷,它之所以叫蛮荒之地,就是因为它恶劣的环境和地形,有很多岩石和沙砾,虽然辽阔,但基本上食物很少,他们平日里的食物基本上都是虚妄山里采集的。 话说虚妄山本是瘴气聚集之地,瘴气之中带着巨大的毒性,世间一直有传闻,没人能活着走出虚妄山,更别说到达蛮荒之地了。 而莫离愁不畏惧虚妄山的毒,是因为她与神器结合融为一体,多半是阴灵爪的功劳。 漆月行不怕瘴气的毒,是因为她是神躯,是借了凤凰的光。 而这些瘟疫者不怕瘴气,则是因为以毒攻毒,他们所患的瘟疫正好可以和抵抗虚妄山中瘴气的毒性,所以他们可以自由穿梭在虚妄山之中,也可以进食虚妄山里采集到的食物。 平日里,这些瘟疫者呆在虚妄山中,便不会穿戴那巨大的翅膀,除了眼睛瞳孔是红色的,还长着长长的獠牙之外,他们衣着和习惯,同外面的人无异。 第三百零一章 瘟1 漆月行来蛮荒之地找莫离愁,可是到了蛮荒之地,却觉得蛮荒之地有些奇怪,她是白天进入了蛮荒之地,可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呢? “莫姐姐?大叔大娘?你们都在哪儿呢?我是小行,我来了!”漆月行在外围走了一圈,却仍旧是不见人影。 “奇怪了,平日里这个时候,他们不都是在一起做饭的吗?怎么今天我挑着饭点来蹭饭,他们却都不在呢?难不成是知道我要来蹭饭,故意躲着我?不可能吧,我也没惹他们,再说了,有好吃的,莫姐姐怎么会不舍的给我吃呢?”自言自语地说了好多话,漆月行四处去寻他们。 当漆月行终于找到他们所在之地,入了眼的景象,却是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的。 一朵巨大的黑色花苞散发着黑色光芒,立在一座座简陋的墓碑前,除了一座墓碑前坐着一个人,竟然再没有第二个活着的人了。 “你是……”漆月行眯起眼睛看那个人,一身乳白色长袍,如月光倾洒在身上,凝成着柔和的衣袍,那人,也宛若月上君子下凡而来。 这样熟悉的衣袍,熟悉的背影,即使他不转过身来,漆月行也能大概猜出他的身份,而他扭头露出容貌,漆月行就更加确定,他就是皎月居士月有阴。 只是,他虽容貌轮廓依旧,却眼下发黑,嘴唇泛紫,这是中了望虚山瘴气之毒。 “月哥哥,你怎么进来的?”漆月行跑到月有阴身旁蹲下:“你知不知道你中了望虚山瘴气的毒啊?这里的毒,无药可医,你还不快运功尽可能放缓体内的气息流动,否则你会死的!” 吼完这些话,漆月行注意到月有阴面前墓碑上的字,上面写着“至交尘香居士花有清之墓月有阴立”。 这墓……竟然是花有清的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漆月行彻底有些茫然了,蛮荒之地,那不是莫离愁和瘟者居住之地吗?外人向来不会进来的……想到这里,她问月有阴:“月哥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莫姐姐呢?这里的其他人呢?” 放眼望去,除了这一座墓碑上写了花有清的名字,其他的都是无字碑,漆月行有些懵地晃了晃面无表情又十分僵硬的月有阴:“说话呀,到底出什么事儿了?花哥哥怎么死在这里了?这些墓又是谁的?莫姐姐呢?为什么你在这里,她去哪儿了?”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月有阴听了也只是摇摇头,再就什么也不肯说。 不是他不肯说,而是他不知道如何说,其中的黑白是非,他又怎能用自己的话道得清楚呢? 他也是将死之人,守在这里,到底是为了赎罪,还是行善呢。 “月哥哥,你别这样不说话好不好?这样,你先告诉我,莫姐姐呢?”漆月行又问道,好在这一次,月有阴给了她一个眼神,他眼神望着的,正是那个黑色的巨大花苞。 “什么意思?这大黑花是什么?”漆月行绕着黑色巨花走了几圈,好好观察一番,道:“你的意思是,莫姐姐,就在这大黑花里?” 漆月行难以置信地看着月有阴,月有阴却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第三百零二章 瘟2 “那她怎么会在里面?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你闷死我了,能不能快点告诉我呀。”漆月行抓着月有阴的衣袖用力晃了几下:“大黑花相当于莫姐姐的阴灵爪对不对?她被阴灵爪吞噬了?还是说,是她自己在里面闭关的?” “是她自己进去的,或者说,因为自身的信念太低了,以至于阴灵爪认为她不再是合适的结合之人,两她吞噬在这黑色的巨花之中。”月有阴张了张嘴,终是再无言可语。 信念太低?阴灵爪和莫离愁结合,本身就是因为莫离愁能够驾驭得了阴灵爪,阴灵爪认为她是可以寄托之人,可莫离愁的信念太低,没有了生的渴望,以至于阴灵爪不能够再安心地和她结合,所以形成了这一朵巨大的黑色花苞,将莫离愁保护在里面。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说来说去,还是不清楚莫离愁到底为什么会这样,花有清为什么会死在这里,漆月行又扯了扯月有阴的衣袖:“月哥哥,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清楚?” “我也想说清楚,可我的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月有阴重重地叹了一声气:“前些日子,有清在凤岭城听到传闻,说是与地府公主在一起的带着翅膀,青面獠牙的人是瘟者,而且还有人看到他们为非作歹,还把瘟疫传到了很多地方,有清为了证实这件事情并非传闻中的样子,所以便动身来到了虚妄山,那时候,花月阁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还要和春江阁周旋,我便没有同他一起来,刚开始,我们还可以用传话蝶了解彼此近况,可后来,我放出去的传话蝶,再没有回来过,我就觉得事情不太对,赶紧来到了虚妄山,我得不到一点消息,可是就在虚妄山附近的村落,有农家告诉我,有清在他们那儿借宿过,听有清说过,他是要进入虚妄山,那农家还同我讲,他劝过有清,不要进入虚妄山,可是有清没有返回,还是进来了,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就入了虚妄山想寻他,可一进来,入了蛮荒之地,就看到了满地的尸体,都是死去的瘟者,有清也在其中,我一眼就看到了他的白发,他死在莫姑娘的怀里,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问莫姑娘,莫姑娘也不肯说,我帮她埋葬了所有人,也一起埋葬了有清,然后莫姑娘一心求死,可她却不能如愿,最终成了现在这幅样子,有清不在人世了,没了知己,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反正身中瘴气之毒,我也活不长了,我就在这里守着他的坟,同他一起死,来世,还做知己。” “都……都死了……”漆月行望着一座座墓碑,跌坐在地上:“都不在了……怎么会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花有清不是很爱莫离愁的吗?怎么会弄成这样?漆月行忽然想象到了魂意魄识术,连忙对月有:“月哥哥,你就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你会不会魂意魄识术?你会的话,咱们两个施展魂意魄识术好不好?看看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第三百零三章 瘟3 漆月行以为,月有阴会和自己一样,想要知道在蛮荒之地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当她说要施展魂意魄识术的时候,月有阴却微微一怔,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漆姑娘,事已至此,再去追究谁是谁非已无济于事,算了,就让这一切发生,也让这一切随着有清他们的消亡而消亡吧。” 有些事情,是月有阴不敢去面对的,他心里对事情的真相做了很多猜测,可他终究不敢坐实任何一样猜测,因为任何一样猜测,都会让他唯一的希望破灭,也会让他死也不甘心。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但是不想告诉我?”漆月行眉头一紧:“月哥哥,你知道的,我想知道的事情,没有人能瞒得了我,你若不想和我用魂意魄识术,我也可以找别人跟我用,无论如何,我都要知道这背后的缘由。” “小行。” 就在漆月行准备去寻人和自己用魂意魄识术的时候,月有阴忽然又开口了,他叫住了漆月行,用了兄长一样的口气,他叫的这一声,让漆月行想起了大师兄,她还很清楚地记得当初因为自己误吃了凤兽,害得大师兄井梧陪着自己去春江花月夜再讨一只凤兽的时候,在春江花月夜花月阁住下的那段时光。 那真的是现在漆月行一想起就会感到很快乐的记忆,她跟着花有清去街上边逛边吃,井梧和月有阴一起提笔作画,品评对方的画作。 井梧一直把月有阴当成知己,所以在月有阴的身上,漆月行总能看到井梧的影子,他这样叫了她,只是一声,就让漆月行绷不住内心的伤感。 有些事情,虽然过去了很久很久,但只因为一句话,就可以重新回忆起来,快乐的和悲伤的,都能够让人泪流满面。 月有阴问漆月行:“小行,我问你,有些事情,是不是不知道真相,反而会觉得好过一些?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成了一辈子都难以释怀的伤?” “所以呢?”漆月行反问月有阴:“所以因为这样的胆怯,就要掩埋真相?就因为真相可能会很惨烈,会很丑陋,或是像一把锋利的刀一样,所以就不去追究真相了?月哥哥,世间万事万物,都讲究一个真实,只有看到最真实的,才能了解最虚假的。” 漆月行最痛恨的,就是明知真相在眼前却不去揭开它,或许会很难看,或许会让人难以接受,可是为什么不追究,又凭什么不追究? 她之所以会从流光游士变成如今的地府公主,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满身恶名,还不都是因为没能让别人看到真相。 就因为没人去追究真相,所以她一次一次被推向深渊和泥泞之中,欲加之罪,百口莫辩,她绝不允许自己身边还有什么虚假之事没有被揭开。 绝不。 “月哥哥,你可以任由真相被掩埋,可我不能,就算看过真相,我会心如刀绞,我也要看,我要知道真相。”漆月行转身要走,月有阴终是妥协了,道:“罢了,看就看吧,魂意魄识术,我也有所了解,你与我一同,去探究那真相吧。” 第三百零四章 瘟4 施展魂意魄识术,需要用到盛水的器皿和一个关键物,好在蛮荒之地之前是有人居住的,莫离愁她们生活的屋子里也有不少东西,漆月行找到了一个陶盆,装了些冷水。 莫离愁人在黑色巨花里面,找不到她身上的东西,月有阴便拿出了花有清的法器花好月圆扇,这是月有阴进入蛮荒之地之后,在花有清的尸体旁找到的。 它不仅是一直追随花有清的灵器,也是杀了花有清的武器,用它来施展魂意魄识术,再合适不过了。 把花好月圆扇放进冷水中,月有阴对漆月行说道:“把你的手放到我手上。” 只是这一句话,却让漆月行有些失神,还记得第一次施展魂意魄识术的时候,知天风也是这样和自己说的,这一刻,漆月行觉得自己有点不争气,明明不应该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分心想到知天风的,可是偏偏气有些消了,就总是能想起他来。 但也正是因为这份思念,让漆月行更加意识到,世上果真有哪样的事情,两个相爱的人,无论彼此多么深爱彼此,都不会一点也不受“世俗”二字的影响。 知天风不懂真正的她,那她呢?又真的懂知天风吗? 原来他们两个人打打闹闹,聚聚散散这么多年,其实都还是不明白对方的。 漆月行觉得,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小行,你的注意力不集中,魂意魄识术没办法施展。”月有阴顿了顿,道:“你有什么心事吗?” 漆月行回过神来,矢口否认:“我怎么可能会有心事?我心大得很,没有心事,来吧,我可以集中精力了。” 漆月行顾不得去想什么自己和知天风的未来了,当下蛮荒之地里发生的事情最重要,她要处理好眼前的事情。 把手放在月有阴手上,两个人闭上眼睛,陷入了一片空白之中,这是熟悉的感觉,漆月行已经没有第一次使用魂意魄识术时的那种忐忑了,很习以为常地等待着空白地过去,进入到意识的幻境之中。 空白结束之后,漆月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稚嫩脸庞的莫离愁,她扭过头,看到身边的月有阴,神采奕奕,没有半点中毒的样子。 在意识的幻境之中,月有阴还是那个皎月居士,从他身上,看不到半点憔悴和落魄。 “我们是要看真相的,小行,你总看着我做什么?”月有阴意识到漆月行在盯着自己看,她还是极少这样打量过他的。 “没什么。”漆月行收回目光,沉默了一会儿,对月有阴说道:“月哥哥,很久没有看到你这么双目有神的样子了,如果你能一直这样,花哥哥在天之灵,也会很高兴的。” 活着,真的是一件很纠结的事情,有趣,无趣,哪有那么明确的界限呢? 但花有清不在人世了,对月有阴来说,所有的有趣,都变成了无趣,一个无趣的生命,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唉,不说这些了。”月有阴淡然一笑,目光重新放在了莫离愁身上。 漆月行认识莫离愁的时候,就已经是她被断了发,成了地府公主的时候,在成为地府公主之前,莫离愁是什么样子,漆月行半点都不知道,这次竟然看到莫离愁少女时期的样子,还真是有些奇妙。 年少时的莫离愁,有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同现在空洞无神的双眼截然不同,就像是两个毫无关系的人一样,偏偏一个是过去,一个是现在。 第三百零五章 瘟5 “莫姐姐手里拿的,是花哥哥的花好月圆扇吗?”漆月行忽然看到莫离愁手里握着的法器,看着很像花有清现在用的花好月圆扇。 “美人哥哥!”莫离愁见到远远的一身白衣翩翩的花有清向她走过来,赶紧把手里的法器藏到身后,兴高采烈地朝花有清挥手,那样的热情,眼中那样的炽热,竟然是漆月行和莫离愁相识多年都未曾见到过的。 花有清年少时是不喜着红衣的,向来一袭白衣,衬得整个人更加肤白若雪,这也让漆月行知道了,花有清的确是自小就生得了一副绝世容貌。 这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称号,还真不是浪得虚名。 见到莫离愁,花有清也十分欣喜,脚步也不免加快了一些,可待花有清走近了,才看出来,他的脸上沾了一下灰尘,还有一些细微的伤口。 原本笑呵呵的莫离愁,看到花有清这狼狈的模样,眉头一紧,就要去找欺负花有清的人算账:“一定是那些皇子和其他王府公子欺负你了是不是?我去给你报仇。” “小离,算了。”花有清用衣袖抹了抹脸,好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凄惨,挤出看上去很轻松的笑容:“我没事,他们也都是跟我闹着玩呢。” 莫离愁一听这话就更来气了:“闹着玩?有他们这么闹着玩的吗?每次都因为你长得好看,故意弄花你的脸,我看他们就是嫉妒你生得比他们好看多了,所以才这么欺负你,你怎么说也是皇子伴读,凭什么这么对你,哼。” “好啦,小离,我都没觉得有什么,你何必这么生气,再说了,欺负我几下又能怎么样呢?我现在不还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花有清抬起手,拍了拍莫离愁的肩膀:“别生气了,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吃好吃的之前,我要送给你一个礼物。”莫离愁神秘地笑着:“你猜猜,是什么?” 花有清看到莫离愁一直背着手,就知道她藏了什么东西在身后,抿嘴一笑:“我猜,是你托人为我打造的武器吧?” “你怎么知道?” 莫离愁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竟然一下就被花有清猜到了:“你怎么知道的呀。” 花有清被莫离愁嘟嘴生气的样子逗得笑了起来:“不是你总在我耳边念叨着,要给我做一个不一样的武器吗?今天这么高兴地要送我礼物,不是武器,又是什么呢?” “好吧,还是你聪明。”莫离愁把藏着的扇子拿了出来,交到了花有清的手里。 花有清没急着看扇子,而是轻声说了一句:“我不是聪明,而是我太了解你了。” “美人哥哥,你看,这是一把扇子,你不是最喜欢扇子了吗?不过这可不是普通的扇子,扇尾处那个小小的突起,你按它一下。” 花有清看着这个折扇,看上去和普通折扇没什么不同,不过既然是莫离愁送的,应该不会这么简单,他把折扇拿在手里,指向前方,按下那个机关。 第三百零六章 瘟6 当机关按下,折扇扇骨便弹出了两把剑,一把折扇,便成了双层长剑。 漆月行道:“我见过花哥哥的花好月圆扇便成剑,不过,这把折扇,怎么没有花好月圆的提字和花好月圆图啊?” 这把折扇,看起来就是花有清后来的法器,花好月圆扇,可是漆月行记得很清楚,花有清的花好月圆扇正面写着花好月圆的提字,背面画着一副花好月圆图,可莫离愁送花有清的这一把折扇,虽然机关相似,却少了这两样。 “美人哥哥,你喜欢吗?”莫离愁说着拉起花有清跑走了。 场景一转,漆月行和月有阴又入了一个华丽的宫殿,看起来,莫离愁和花有清都长大了一些。 他们都还是他们,只是脸上的笑容变得带起了悲伤。 “美人哥哥,你真的要走了?”莫离愁走近花有清:“皇子伴读出身,将来成年,你会谋得一官半职的,你又何苦让自己入江湖,吃漂泊无依,世态炎凉之苦呢?” “小离,你与我,又有什么不同呢?我们都知道,江湖苦,宫中朝堂更苦,试探人心,不如去试探修炼之道,若我将来能成就一番道行,我一定与你重聚。”花有清拿出折扇,放到莫离愁面前:“小离,为我提个字吧,这把折扇是你送我的,也由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莫离愁望着自己送给花有清的折扇,听了花有清的话,也知道了无法挽留他,正是因为身份相差悬殊,所以他们谁也不能向对方保证一个未来。 花有清要走,莫离愁留不住他,又或许有朝一日,不止花有清离开了,她自己也会离开这个让自己厌倦的地方。 分别总是会把人的心抽空,莫离愁不喜欢分别,她提笔在花有清的折扇上写上了“花好月圆”四个字,便转身离开了。 她想,花有清会明白的,花好月圆之时,人团圆。 漆月行眉头拧巴着,这种分别之苦,她又何尝没有尝过呢?生离和死别,她都尝尽了。 “为什么花好月圆扇有了字,却还是没有画呢?”漆月行自己低声呢喃道。 却听身旁月有阴说道:“因为有清花好月圆扇上的花好月圆图,是我为他画的。” “什么?”漆月行一怔。 转眼,场景又变成了春江花月夜,在花月阁,花有清和月有阴二人是知己,花有清坐上春江花月夜花月阁阁主那日,整个花月阁布满了红纱,应得整个天空都是红粉色。 漫天星河,似乎都为了这位修炼的旷世奇才而庆贺。 月有阴与花有清月下对酌,那幅画面,就像是话本里的画一样。 “有清,此生能得遇你这一知己,是我陈咫之幸。”月有阴对花有清道。 “陈咫兄,这话,应该我来说才是。”花有清道:“若非你一路帮我,我走不到今天。” 月光落在二人的身上,带着柔情与纯粹,月有阴望着花有清道:“从今以后,我便更名为月有阴,告诉世人,你我二人为知己至交,从此同生共死,风雨同舟。” 花有清嘴角微扬:“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这名字好,那从此,你我二人,便共同打理花月阁,同生共死,风雨同舟。” 第三百零七章 瘟7 当晚,月有阴提笔为花有清的花好月圆扇作画,那一幅花好月圆图,一挥而就,花也有了,月也有了。 对于月有阴来说,他到底是陈咫,还是月有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自己一向孤独的修炼之路上,出现了花有清,他们志同道合,共同去追寻修行的至高处,即使他们穷极一生,都无法去企及神迹,却还是心中有道,胸怀大义。 忽然他们眼前变得昏暗,很长时间的眩晕感让他们觉得很难受,当终于看到一丝光亮时,最先看到的,竟然是崇山的墓碑。 花有清站在崇山的墓碑前,嘴唇发紫,脸色苍白,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无力,这和漆月行看到中了虚妄山瘴气之毒的月有阴一个样,花有清也中了虚妄山中瘴气的毒。 “我为什么不能报仇?我为什么不能为我自己,为因我而死的人报仇?只允许别人断我的发,唾弃我如牲畜,不允许我让他们用命来偿?”莫离愁眼中尽是冷漠:“他们是我的家人,在我绝望无助的时候,是他们救了我,我是不会舍弃他们的。” 花有清回过头来,眼前的莫离愁是那么的陌生,他知道,一切都已经成定局,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小离,我知道,他们陪你经历过生死,你断然不会放弃他们,可小离,你知道的,他们是瘟者,他们身上带有瘟疫,如若再让他们在世间自由来去,后果会一发不可收拾的。”花有清靠近莫离愁一些:“小离,我知道,你对世人毫无感情,可你应该记得我们儿时心中的愿望,国泰民安,天下太平,风调雨顺……” “够了,花有清,我原以为你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可是没想到,你们竟然没有任何不同。”莫离愁打断花有清的话:“瘟者?那为什么他们多次救我,和他们接触到的人都没有染上瘟疫呢?瘟疫,从一开始就是个谎言,骗局!当初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瘟疫,而是哪个村子里的人误把山中的毒蘑菇当成食物吃了下去,那些眼睛发红,牙齿突出的人都是中了毒才会如此,那里的县令怕对自己的官职有影响,所以对外宣称是瘟疫,对众多中毒百姓的性命置之不理,百姓怨声载道,想要去向更高的官员告发他,他却勾结了多位官员,颠倒是非,对这些百姓赶尽杀绝,这些百姓是走投无路才进入了能置人死地的虚妄山,来到了蛮荒之地,他们哪里知道自己因为体内的毒和虚妄山的毒相克,而活了下来,进入虚妄山的时候,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都说虚妄山可怕,可外面的世界,又何尝不是更可怕?他们体内是有毒,可不是瘟疫,他们是有獠牙,有红瞳,可不会传染给别人,你懂了吗?” “小离,你被他们给骗了。”花有清摇头道:“小离,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虚妄山外的一些村庄,为何会因为瘟者的传染而死伤无数呢?你知道吗?我在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那些村庄,横尸遍野,那些村民都被感染上了,獠牙,红瞳,肤黑,这些都是瘟疫的样子啊。” 第三百零八章 瘟8 “你说什么?”莫离愁有些发愣,似乎花有清的话让她难以置信:“你说,虚妄山附近的村庄,有很多人染上了瘟病?獠牙,红瞳?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逃进蛮荒之地的村民,绝对不是瘟疫,外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要出去看看。” “小离!” “你别说话!”莫离愁瞪着花有清:“要么,你跟我出去证实,要么,你就在这里等我,在我回来之前,你什么都不许做,哪也不许去。” 莫离愁转身时,又丢下了一句话:“你自己封住经脉,以防瘴气毒素蔓延,也不可再入虚妄山,就在这儿等我,我回来想办法医治你。” 这会是最后的关怀吗?这会是最后的关心吗?花有清就这样目送着莫离愁离开了,他知道,自己心中做的决定,对伤害到莫离愁,他也知道,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得到莫离愁的原谅,所以他没打算活着走出蛮荒之地,也许,他死在这里,才算偿还这蛮荒之地里的人。 花有清幻化出花好月圆扇,按下机关,双剑弹出,缓步走向蛮荒之地里村民的住处。 他们住的屋子,外面挂满了巨大的翅膀,他们每次解救莫离愁,每次像个蝙蝠侍卫一样翱翔在天空之中,都是用了这些翅膀,花有清经过的时候,挥剑砍断了这些翅膀。 “他要做什么?”漆月行眯起了眼睛,当花有清进入一个房间之后,她忍不住跟了上去,可还没有进入屋子,就看到一个尸体倒在了自己脚边,是蛮荒之地的村民,红瞳,獠牙,没错的,他的脖子被划开了,流着血,已经死去了。 漆月行后退了几步,眼神无比惊恐,是花有清杀的,是他杀了这些村民!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漆月行怎么也不敢相信,这竟然是花有清做的事情,即使这些村民红瞳,獠牙,可他们谁也没有做伤害别人的事情,一直都是他们被打压,他们被追杀,他们被一步一步逼入了绝境。 世人容不得他们,他们才冒着生命危险进入了这毒瘴密布的虚妄山,入了这荒无人烟的蛮荒之地,他们已经够苦了,为什么花有清还不能给他们一条生路? 就在此时,漆月行和月有阴觉得视线开始变得混乱,听到的声音,也变得混杂,眼前交叠着莫离愁的身影,莫离愁到了一个村庄,里面的人都死光了,红瞳,獠牙,和蛮荒之地的村民十分相似。 莫离愁在寻找,到处在寻找,拼了命地寻找,没人知道她在找什么,花有清在杀人,毫不留情,哪怕村民们跪下来乞求,他依旧刺死了他们,哪怕有的村民们戴上翅膀要逃走,他也飞至空中了解了他们。 尸体砸在漆月行身边,她又一个踉跄,差点跌在了地上,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 终于,莫离愁在一些村民的屋子里发现了毒蘑菇,那毒蘑菇,应该就是此前,被蛮荒之地村民误食的那种毒蘑菇,这些死去的村民都是因为吃了毒蘑菇才死了,并非染上瘟病。 确定了这件事情,莫离愁飞向虚妄山,她要告诉花有清,他们是被冤枉的,他们没有去害别人,更没有染上什么瘟疫,这一切都是不是他听说的那样。 第三百零九章 瘟9 可是,当莫离愁赶回了蛮荒之地,却看到满地的尸体,和浑身是血,跪在尸体面前的花有清。 莫离愁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感到一阵一阵的眩晕,她脚下不稳,坐在了地上,她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恐惧了,可这次,她竟然连靠近都不敢靠近。 他们都死了,救了她的恩人,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也要保护她的人,真的把她当成孩子,当成亲人一样照顾的他们,多年来,朝夕相处的人,竟然都被自己心底里深藏的那个人杀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你怎么会这么做,花有清,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们,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莫离愁用力捶着地,抓起了一把土扬在了花有清的身上:“我又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莫离愁以为,全天下,不会再有任何人能够伤到自己,她只把默默把心底最柔软的位置留给花有清,她觉得,这一辈子,就算不能和花有清白头到老,可只要有这份真心,总会支撑她永远地活下去。 可往自己心上扎上了狠狠一刀的人,恰恰是自己最相信的花有清,她的美人哥哥。 原来,美人哥哥,早就不是美人哥哥了,江湖变得面目全非,人也跟着变得面目全非……莫离愁只觉得满目疮痍,满心悲凉。 她不想再活着了,世上,再无人让她挂念了,所以活着,也变成了一种煎熬。 又或者,活着对于莫离愁来说,早就是一种煎熬了。 莫离愁因为阴灵爪而在皮肤上产生的黑色脉络早已消失,可就在这一瞬间,这些丑陋的脉络又重新出现,她驾驭的了阴灵爪的时候,是她在操控阴灵爪,而她驾驭不了阴灵爪的时候,就变成了阴灵爪在操控她。 阴灵爪感知到莫离愁的心如死灰,它认为莫离愁不能够支撑它,所以它要自保,阴灵爪渐渐融化一般,成了一股黑烟,而黑烟将莫离愁笼罩,渐渐形成了黑色巨花,莫离愁就这样进入了黑色巨花之中,像是闭关,也像是永久的沉睡。 “对不起……”花有清知道,是自己断了莫离愁的后路,断了她唯一的支撑,他杀了这么多人,他是有罪的,他承认自己的罪过,他动了这杀念,手上沾满了血腥,他也没打算要苟且活着。 “小离……我知道你不能原谅我,可是……下辈子……我……还想……再遇见你……”花有清拿起剑,在自己的脖子上划了下去,他倒在地上,剑又变成了花好月圆扇,就在他的旁边,“花好月圆”四个字,就在他得罪眼中。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花有清将花好月圆扇翻过来,上面染了血的花好月圆图,更是带着一股别样的火红。 “真……好……看……”花有清挤出这三个字,便望着天空,咽了气。 如果,今天夜里,天空如同这画上一般美好,该有多好。 世事无常情难得,花好月圆人易散。 第三百一十章 瘟10 ……(人物小结)…… 《花有清志》 向道春江花月夜, 尘香居士花月阁。 天下第一美男子, 明眸皓齿容颜绝。 赤子之心勤修炼, 花好月圆扇成剑。 墨土尘香花有清, 误害百姓以命偿。 花有清从此拜别人间,若有来世,还愿入世,不为其他,只为真相。 ……(小结结束)…… 漆月行和月有阴的视线变得模糊,人渐渐从幻境之中清醒过来,醒过来的时候,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漆月行却觉得,又和入魂意魄识术之前的样子不太一样了。 当真相变得清晰之后,那种无力感又涌了上来,花有清有错吗?莫离愁有错吗?这里的村民,又有错吗? 为什么没错的人,却总是时常上演着悲剧,为何呢? 她又看向自己面前的月有阴,或许,对于月有阴来说,这种真相真的很残酷,花有清是他要一辈子追随的人,这样的结果,真的是月有阴想要的吗? “那些村民不会无缘无故全都吃下有毒的蘑菇的,而且恰好吃的是和蛮荒之地的村民一样的毒蘑菇,守护莫姐姐的人死了,莫姐姐孤立无援,得利的人就是背后搞鬼的人,我要出去,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漆月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冷静,她知道,有些事情,躲是躲不掉的,事已至此,必须要把作恶之人揪出来。 “月哥哥,你……” “你去吧,不必管我了。”月有阴从冷水里捞出花好月圆扇,那冰冷的水,渗入他的皮肤,他打了个寒颤。 他开始觉得冷了,因为毒在身体里继续蔓延着,迟早会侵入心脉,带走他的生命。 可这已经不重要了,活着,死亡,对他而言,都只不过是一种别无选择的选择,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他带着花好月圆扇,坐在了花有清的墓碑前,就这样望着花好月圆扇上的花好月圆图,又望着花有清墓碑上的名字,取出了自己的皎皎孤月笔,他不常与人动手,他的法器皎皎孤月笔也不常在别人面前展现,那皎皎孤月笔,看上去,只是平常的乳白粗毛笔,笔身刻有皎皎孤月四字。 月有阴触发了皎皎孤月笔的机关,笔前段弹出两片刃片,并且合二为一,将笔刷包住,形成短刃,他左手持皎皎孤月笔,右手握花好月圆扇,从此便入了定。 漆月行向月有阴走了几步,最终还是停下来了,她知道,这是月有阴自己的决定,是他能给自己的,最好的安排了。 他死了吗?或许没有。 他活着吗?或许也没有。 但生也好,死也好,他总算可以长长久久地陪伴着花有清了,为他更名改姓,为他倾尽一颗心,这不就是月有阴一直想要的吗? 望着这一片荒凉的土地,它是那么的绝望,却也因为曾经接纳了同样绝望的人,而变得有了一些人情味儿。 现在,欢声笑语,都变成了一片片的坟墓,它又恢复了以往的寂静与哑然,那么苍凉,那么虚无。 月有阴的背影,在这样的苍凉之中,形单影只,漆月行这样望了他好久好久,想要把他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 她开始明白了,有些时候,有些人,自以为的来日方长,却不知,那其实是最后一面。 “月哥哥,这里就留给你们吧,该赎的罪,该还的情,说不清的,道不明的,都留给你们了。” ……(人物小结)…… 《月有阴志》 求学春江花月夜, 皎月居士花月阁。 月光长袍披在身, 纯洁银霜藏在心。 苦苦寻觅知己友, 皎皎孤月笔永埋。 皓月君子月有阴, 重情重义守青坟。 月有阴从此拜别人间,若有来世,还愿入世,不为其他,只为知己。 第三百一十一章 瘟终章 漆月行又来到黑色巨花面前,即使她知道,莫离愁就在里面,却无计可施,她知道,是莫离愁自己选择把自己给封闭在其中的,在那样的打击之下,她选择把自己藏在其中,逃避这一切。 看到莫离愁藏在黑色巨花之中,漆月行忽然觉得自己和莫离愁没什么两样,遇到问题的时候,只有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的时候,才会勇敢地去面对一切。 莫离愁又一次选择了逃避,她似乎和当初那个为了翻身报仇而用尽所有办法的莫离愁完全不一样了,别人或许不明白,但漆月行最懂这种感觉,那种无论如何,都不被人相信,不管做什么,都被人误解的感觉,漆月行比谁都懂。 漆月行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她们被逼着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们明明没有害人,还总是被人害,却还是背了一身的骂名。 她知道莫离愁为什么想躲起来,因为她对这个世界失望了,因为她对世人失望了。 “莫姐姐,你好好在里面休息,如果里面,是干净的,是纯粹的,那么,你就在里面,好好地做一场梦,虽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但我觉得你被保护着,好好地睡一个安稳觉,也挺好的,你终于可能不用提防着别人,也不用被痛苦的记忆包裹着,就放开一切,好好睡吧。”漆月行把手掌放在黑色巨花上,好像这样,就能触摸到莫离愁一样:“我走了,莫姐姐,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再来见你,未来,我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活着存在多久,我们就此……别过了。” 漆月行的内心,似乎坚定了许多,至少,她认定了一件事情,自己受过的苦,遭遇过的迫害,没有一样不应该讨回,她不能像现在这样心慈手软,得过且过,冤有头,债有主,她要一点一点,向伤害过自己的人讨回来。 漆月行离开了蛮荒之地,离开的时候,她施法为蛮荒之地设立了结界,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他们,所有的恩恩怨怨,都将永远被埋葬在这荒芜的蛮荒之地。 ……(人物小结)…… 《莫离愁志》 王府郡主入千秋, 华精贵女水纹院。 权力之争逃不脱, 废功断发凄哀哀。 弃武修法重降世, 阴灵爪摄天下魂。 金尊玉贵莫离愁, 邪气傍身得永生。 莫离愁暂别人间,藏身黑蕊,阔别江湖,天下纷争且不闻,何时苏醒犹不知,断情弃爱永长眠,从此过往成烟云。 …… “唉,自从朱成璧朱掌门被砍头之后,整个千秋氏都落败了,你看看现在千秋氏,人都走光了,人去楼空。” “可不,也不知道千秋氏这几年是怎么的了,唉,金由院、木素院、水纹院、火炽院、土芳院五个院主都没什么好下场,你看看朱成璧,被砍头了,你再看看宁倾城,被送去嫁人,当了贵妃,还跳了城墙,也死了,还有落红英,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也生死不明的,落红先生复君山,也死了吧,还有那个华精贵女,哦不,现在是地府公主了,现在不也是在那蛮荒之地不出来了吗?就算出来,所到之处也是骂声一片,唉,没一个好,现在千秋氏,就是个没人的空壳子,弟子也走光了,太可惜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禁术1 “可不,唉,你说说,这些年,江湖上就没有消停的时候,想当初那个万灵妖主漆月行,在仙门大宴上公然帮着地府公主,害死了自己的师兄不说,还成了凤凰神,传说里的凤凰神哪一个不是高高在上,惠泽众生的?偏偏她这个凤凰神,不仅没成神,反而成了危害众生的万灵妖主。” “我看,她不是什么凤凰神,她是一个瘟神,自从有了她,就没什么好日子过。” 两个路过的江湖人士站在千秋氏的门口,如今的千秋氏,没有半点曾经仙门独尊的辉煌了,门庭败落,一片萧瑟的景象,刚开始还会有弟子时不时的回来打扫一下,现在已经见不到半点人烟了,剩下一个空壳子,成了世人的笑料。 “你没什么好日子过,是因为万灵妖主现世吗?不是吧,我看,是因为你们只长了一张说别人的嘴,却没长一颗修炼习武的脑袋。” 这个有些缥缈的声音是从树上而来,二人向上望去,只见一袭红衣的漆月行就洋洋自得地躺在树上,可他们方才骂的那么凶,漆月行真正出现在他们面前了,他们反而不认识了。 漆月行把自己挂在树上很长时间了,本来是沿路听到许多关于千秋氏的消息,想来看看解解气的,到了之后,看到千秋氏如此破败,竟然也没觉得很开心,索性让自己挂在树上,高高地多看几眼,也许多看几眼,就会体会到其中的开心了。 她觉得自己这样不对劲,千秋氏毁了,她应该拍手称快才是,她应该觉得无比痛快才对,可为什么,始终都感觉不到那种快乐呢?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生病了,心情烦躁的时候,又碰上这么两个说话难听的家伙,漆月行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当过他们? “你是何人?敢这么同我们二人讲话,小丫头片子,知道我们是谁吗?”其中一个人指着树上的漆月行,说话的语气,好生狂妄,漆月行撇嘴笑了笑:“那你倒是说说,你是何方神圣呢?” “哼,我是水城的修士,他是戒门的高手,水城和戒门你总听说过吧?我告诉你,别招惹我们两个,否则,我们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原来是水城和戒门的两位高手啊,怪不得如此狂妄,毕竟自己门派本身,就是抱着千秋氏和春江花月夜的大腿出的名,门派如此,门派里的弟子也是出了名的狗仗人势,狐假虎威的货色。”漆月行哼笑一声,不屑地闭上眼睛:“行了,在我还没发火之前,赶紧滚吧。” “你再给我说一遍!什么狐假虎威?什么狗仗人势?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否则,辱我师门,我让你好看!臭丫头片子。”两人都有些气急败坏,这些年水城、戒门的确仗着千秋氏的辉煌和春江花月夜的名声,风光太多,也被恭维太多,已经很难听进去这些难听的说辞了,在漆月行看来,这就是太过自欺欺人,以为自己高高在上,其实就是别人脚边的一条狗。 第三百一十三章 禁术2 “让我好看?”漆月行悠然自得地托着腮躺在树上,望着他们二人:“好大的口气,我倒想看看,你们是怎么让我好看的。” “你不要脸,我们就不给你脸了!”水城的弟子第一个飞身冲向树上的漆月行,一道水波纹从掌心劈出,那巨大的冲击力,像是要把漆月行完完全全揉碎一般。 可这水波未近漆月行的身,漆月行只是伸手轻轻一指,水波顿时化为强烈的火焰,转头反而奔向那人,随后之间那人重重摔回地上,捂着脸痛叫起来。 从他的指缝里可以看到,他整个脸都被灼烧,怕是已经不能见人,完全毁容了。 “你、你竟然下此狠手!”另一个人想要扶起受伤的人,可受伤之人太过疼痛,趴在地上打滚,根本起不来。 漆月行看到他这幅样子,没有一丝愧疚之意,她想着,如果这事儿又传出去,又不知道被怎么添油加醋,颠倒黑白了呢,不禁冷笑一声:“怎么着,只许他对我下杀手,不允许我反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还是说,天下的道理,都被你们戒门和水城说去了,旁人没有讲理的资格吗?” “臭丫头片子,刚才是我们轻敌了,我今天非要收拾一下你!让你知道知道我们戒门的厉害,啊!!!!”这位戒门弟子不怕死地化出了武器,那是戒门独有的武器,人们都叫它中铁拳,就是用奇铁打造的拳套,戴在手上,就变成了铁拳,这一拳下去,石头也能凿穿了,铜墙铁壁或许也得被打漏,亮出中铁拳,难不成只是想和漆月行切磋切磋?恐怕,不是想要了她的命,就是想让她成残废。 那戒门弟子冲向漆月行时,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视线有些模糊,紧接着就被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撞得摔在地上,趴着一动也动不了,手上的中铁拳也碎成了渣子。 随着一声尖锐的长鸣,他们勉强看到了一只巨大的凤凰,是凤出来了,漆月行已经坐在了凤的背上,凤的眼神无比犀利,仿佛随时都会冲过去,结束了那两个人的生命。 “让他们走吧,漆姑娘。”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漆月行听到这声音就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放这两个人走了。 来人正是简斋居士空流霜,他独自一人,没有带任何弟子,看样子,也是路过此处。 见到有机会逃跑了,两个被伤得不轻的人彼此搀扶着逃走了,只剩下漆月行和空流霜。 “原来是简斋居士,唉,我和你们归去来山门可真有缘,时时刻刻能碰到你们的人。”漆月行拍了拍凤的脑袋,凤又不情不愿地化成了一道金光,重新回到了漆月行的肩上。 漆月行吊儿郎当地走了几步,找了个阴凉的大树靠着:“简斋居士这是去哪里行侠仗义了?” 空流霜听到漆月行语气里的讽刺和敌意,也听得出来并不是针对自己,心中明了,该是在生知天风的气。 平日里她恨不得总是黏着知天风,他们二人已经很久都是形影不离了,忽然之间漆月行一个人,还面色不善,怕是和知天风有些摩擦。 第三百一十四章 禁术3 “我并非去行走江湖,行侠仗义,而是去望虚山,拜见南北仙家彧前辈。”空流霜实话实说。 说起空流霜去拜见彧寻知,漆月行第一反应就是他的“毛病”又犯了,之前在神枷世,彧寻知说空流霜是疗伤和修炼突破瓶颈赶在一起了,只要修养好了,没什么事的。 可若是真的没什么事,为什么空流霜不止一次地去找彧寻知呢?彧寻知不是一般人,那么必须要彧寻知来解决的问题,也一定不是什么一般的事情。 漆月行开始怀疑空流霜和彧寻知隐藏的秘密了,不过,她也知道,自己不需要多管闲事,有些事情,别人不想自己知道,难以言说的,自己也不应该多问。 “知道了,您自己保重吧,我走了。”漆月行扭身要走,但这次,是空流霜第一次主动喊住了漆月行:“漆姑娘,有些事情,困顿于心,你若还有闲暇,可否与我解惑?” 解惑?自己给空流霜,简斋居士解惑?这说出去不得把人笑死?万灵妖主,给简斋居士解惑,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漆月行表情异样,回头疑惑地望着空流霜:“你妹叫错人吧?我可不是什么长老,也不是什么前辈,我自己还一大堆牢骚和疑惑呢,怎么给你解惑?” “若是不能解惑,听我说说这些也可以,除了彧前辈,我还从来没有可以倾诉的人。”空流霜惨然一笑:“或许,是我自己太在乎简斋居士这个空名了,所以一直以来,活得太谨小慎微,太畏畏缩缩,已经忘了什么是倾诉了。” 听到空流霜说这句话,漆月行忽然觉得他有些孤独,似乎是因为隐藏了一个什么样的秘密,所以很孤独。 她本不想掺和这些事情的,但还是因为空流霜那写满了无助的眼神,让她有一丝动容,自己的心逼迫着自己停留下来。 他们就在树下坐下了,就是那颗粗壮的老树,不知道为什么,靠着这棵树,似乎心里也添了一些踏实。 “说说吧,你想倾诉什么,虽然我一直都没什么内涵,但你说的话,我会好好听的。”漆月行干咳了一声,开始默不作声,等待着龙流双击开口。 “漆姑娘,很想问问你,当你开始站在了整个仙门武林的对立面时,你是什么感受?你会很害怕,有朝一日,没有一个人理解你吗?”空流霜问道。 “害怕有什么用?就算很害怕,该来的还是会来,更何况,我都这样了,还说什么如果呢?我不本来就站在仙门武林的对立面吗?”漆月行想了想,又说道:“更何况,本来就没有人理解我,我已经习惯了。” 说完,漆月行扭头盯着空流霜看了一会儿,道:“就算成为仙门武林的对立面,那又怎么样?只要我自己足够强大,就算是跟整个世界对着干,又有何不可?成为对立面,又不代表会有一方必须消失,共同存在,也没什么不好吧。” 这是漆月行的心里话,就算偶尔,她还是会很恨,为什么所有人都一边恐惧她,一边骂她,想要把她从世上除掉,但她更清楚的是,她再怎么强大,也没有办法把这个世界变成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世界,她很强大,却也只能和这些对自己相对立的人共生共存。 就像是这些人足够庞大,庞大到构成了整个仙门武林,也无法打败她一样。 第三百一十五章 禁术4 说一大堆的话,空流霜始终是闭口认真地听,心中也开始了思考,可漆月行忽然想起来,明明是空流霜要倾诉的呀,怎么光顾着自己说话了。 但又转念一想,空流霜这个问题本身就很有问题,这似乎是根本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他是谁呢?是简斋居士空流霜啊,归去来山门的的门主,不仅掌管着整个归去来山门,在江湖中的地位也是首屈一指,他行侠仗义,为人仁慈和善,儒雅清朗,是世人崇敬的对象啊,比知天风的这个枯槡公子还要受世人爱戴,他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呢。 在漆月行看来,龙流双休站在整个仙门武林的对立面,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的。 可空流霜既然问了,那会不会表示,这个事情,已经真是发生了呢? 看到漆月行探寻的目光,空流霜低头一笑:“漆姑娘,我或许不及你半分,你把一切事情,无论对错,都做得坦坦荡荡,而我,却总是遮遮掩掩,我也并非是君子吧,我也的确做过一些不光彩的事情,也因此,而总是对你心生愧疚。” “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何对我心生愧疚?”问出这句话之后,漆月行心里似乎明白了一些:“你说的,该不会是之前宋招玉弄的那个关于我请罪书吧?各门各派的掌门都在上面留了名的那个?那你也不必心生愧疚,因为我已经不在乎那些了,就连我师父……不,就连原上圣人都写了同意,更何况是你们,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门派罢了,我已经不在乎了。” “其实,我是宋招玉最后一个找的人,我并没有在上面署名,我对你心生愧疚,是因为这么多年以来,我明知道你是无辜的,是清白的,我明明在江湖中地位高,名声大,我缺没能站出来,说出事情的真相,我没有勇气去承担那可能带来的后果,这才是我最为愧疚的事情。”空流霜说道。 那请罪书上,空流霜没有写过他的名字?可是漆月行很清晰地记得,那里面是有空流霜的名字的,那么这个请罪书,究竟是真是假?上面的名字,又是否是宋招玉自己作假写出来的呢? 可她又明明记得,自己质问过原上圣人,到底有没有在那请罪书上写过名字,原上圣人说的是,他写过,那么到底谁的名字是真的,谁的名字又是假的呢? 漆月行不相信空流霜会骗自己…… “也是因为我没有在那个要处死你的请罪书上按下手印,写上名字,所以宋招玉和朱成璧想了很多种办法来压迫归去来山门,甚至有一次,他们把归去来山青女峰之上聚魂塔的大门破开了,聚魂塔,里面至阴至邪,充斥着各种亡魂怨灵。”空流霜说着,渐渐声音有些发抖,没人会认为,简斋居士也会有害怕的东西和事情,因为他的修行和能力,被全天下的人认可,人们在他身上寄予了厚望,指望着他来守护世间的平和。 漆月行看到了空流霜说起这些的时候,眼底深深的恐惧,那种恐惧,她竟然有些熟悉。 这让她又想起了在人间地狱杀戮场之中的种种,偶尔夜里梦中惊醒,恍惚以为自己在杀戮场里时,她也是这样害怕的。 第三百一十六章 禁术5 这种感受,一直在告诉漆月行,空流霜和自己一样,经历过一场可怕,却又不得不承受的恐惧与痛苦。 “我作为归去来山门的门主,我首要的职责就是保护我的弟子,也保护天下,我不能让冤魂怨灵伤害到任何一个人,可凭我一己之力,又不能消灭掉所有的冤魂怨灵,所以,我选了一个最极端,却也最有效的方法。”空流霜说着说着,渐渐垂下了头,漆月行能感觉得到,空流霜在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好让自己能够把这些话说完。 那恐怕是他心底最深的恐惧,说出来,他也是承受着巨大煎熬的。 “我修炼了自归去来山门建派以来,师祖设下的规矩里明文规定不允许修炼的禁术,食魂术。” 此言一出,漆月行整个人彻底呆住了,好长一段时间,缓不过来,她唯恐是自己听错了,但当她带着疑问的目光对上了空流霜肯定的目光时,她却又不得不说服自己,空流霜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简斋居士居然修炼的禁术…… 食魂术这种禁术,漆月行曾经听知天风说起过,这是归去来山门的创派师祖浮生道长最初时修炼的法术,之所以称之为食魂术,就是因为这种法术是用来吸食恶魂怨灵的。 所谓恶魂怨灵,谁也没有真的见过,它可能同人们平日里所害怕的鬼不同,它们可能是一股法力,可能是一种力量,可能是一种精神力,总之,能够危害到世人的这种力量,都称之为恶魂怨灵,实际上,它并不是鬼魂。 但又有相同之处,因为恶魂怨灵也是有自己的意识了,它们可能是人心中的恶念爆发而生出的怨灵,也可能是贪婪导致的黑暗法力,食魂术最初的创立,就是为了终结这些恶魂怨灵。 而食魂术之所以后来被浮生道长立为禁术,千百年来不允许门派中的任何一位弟子修炼,正是因为浮生道长知道,没人能够驾驭得了此等法术。 当年浮生道长因为修炼食魂术,吸食恶魂怨灵,长此以往,竟然时常难以控制自己的心性,浮生道长感到恐惧,废了自己一身的法力,同时也废掉了食魂术,这才得以控制得了自己,自那之后,浮生道长便立下规矩,食魂术乃禁术,归去来山门弟子不可修炼,更不可外泄流世。 这么多年,代代传承,归去来山门的弟子谨记师祖教诲,不敢修炼食魂术,对食魂术也是言之色变,避而不谈。 空流霜,是归去来山门里最不应该修炼此禁术的人,可偏偏是他,破了这千年的规矩,修炼了食魂术这等禁术。 “你一定觉得我疯了吧?”空流霜又是惨然一笑:“我已经想好了,如果真的有一天,我不能控制我自己了,我就自断经脉,了了这食魂术,也算已死谢罪。”空流霜说得很轻松,但漆月行最明白,说这种话的时候,没有人会觉得轻松。 她盯着空流霜看了一会儿,忽然之间觉得,这样的空流霜,才是真的无私,修炼了食魂术,并非为了走捷径,并非为了一己私欲,而是为了保护他的门派,保护天下苍生。 而就算出现问题,他也不后悔,只是自己了结自己的性命,以谢苍生。 第三百一十七章 禁术6 漆月行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空流霜和知天风这样的人,即使经历过很多大是大非,甚至偶有几次站在了世人认知的对立边,却还是可以被世人敬仰。 因为他们早已经把自己看得没有那么重要了,他们不是为了自己而活,是为了成为这样的守护者而活。 他们和自己是不一样的,或许,懂了这样的道理,才算真的了解了他们吧,懂了这些,她也就可以理解知天风的一切作为。 或许,自己是真的为难他了,或许,他们也真的不太适合在一起,因为他们走的,从来都不是一条路,她不应该缠着知天风,放手,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决定。 “你不会觉得,这样太委屈自己吗?”漆月行不再望着空流霜,随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随意地写写画画:“没有人是一生下来就要去拯救苍生的,这个世界上没有神,就算有,也不会出手,你何必把自己当成心中理想的神呢?做了这么多,或许,连个理解你的人都没有。” “不会的,总会有人理解的,比如,漆姑娘你会和我说这些话,不也就代表着,你是理解我的吗。”空流霜回道。 可听空流霜这么说,漆月行却是抬头,轻轻摇了几下:“我没说我理解你,我只是觉得,你修炼禁术,没什么不对的,而你为天下苍生付出这么多,才是我不理解的,你觉得他们值得你这么做,可我觉得他们不值得,包括你们归去来山门的弟子,他们如果知道你修炼禁术,世人如果知道你修炼禁术,没有一个人会关心你是为了什么而修炼了禁术,只会指责你,对你感到失望和恐惧,最终你会被他们丢弃,甚至成为他们口中的恶人,就像我一样,背负着再也洗不清的罪名,你将百口莫辩,无能为力。” 漆月行的话,让空流霜哑然,他的沉默,不是突如其来,而是这些话被漆月行这么直白地讲出来以后,就好像是自己一直藏在心里的恐惧和无奈被扒了出来。 空流霜一直觉得自己不够清醒,因为这些他都很清楚,却一再地装作糊涂,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也是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有多么胆怯。 他沉默了好久,开口道:“你说得对,无论我修炼禁术的原因是什么,无论我用这禁术救过多少人,当别人知道我是修炼了禁术,都不会在意那些,只会知道我是一个至阴至邪的人,心术不正,走旁门左道,我最终会成为一个会说话的哑巴,成为最孤独,最无奈的那个人。” “所以你还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吗?”漆月行黯然一笑:“或许你会觉得值得,因为你是简斋居士,而我觉得不值得,所以我是万灵妖主,唉……”漆月行长长地叹了口气:“所以你们天生就是做圣人的,而我,生来就是一俗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睚眦必报,寸土不让,像你像我这样的人,各人都有各人存世的道理吧,最后结果如何,谁也决定不了。” 漆月行又是一笑:“可能得看造化了吧。” 第三百一十八章 禁术7 “得看造化吗?”空流霜垂眸望着地面,似是发呆,却又开口说话:“我以为,只要我努力去证明我自己,就能够让别人相信我,也能够得到他们的认可。” “你说这些话,你自己信吗?反正我是不信。”漆月行耸耸肩:“如果你对这世上的人很有信心的话,那你就试试呗,看看他们,到底能不能容得下你这个修炼了禁术的简斋居士。” “不过……”漆月行抬起头,话锋一转,对空流霜道:“不管别人容不容得下你,你都相信我,我会站在你这边,反正我本来就是世人的对立面,我站在你身后,如果你觉得绝望了,就可以回头看看我。” 漆月行和空流霜本没有很熟,甚至她觉得,有的时候,她和空流霜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人,可偏偏因为都有不为人知的心酸,竟然在这一刻,她想要让空流霜不那么孤独,因为站在他那个位置,做了那样的事情,他是无助的,也是恐惧的。 不知道为什么,本应该置身事外的漆月行,却想要成为那个可以给空流霜一丝安全的人。 或许,曾经她跌入深渊的时候,也想有人这样保护自己吧。 可惜那时候,她没有这么幸运,没有找到一个,可以无条件相信自己的人。 听到漆月行这番话,空流霜整个人有些呆滞,他没有想到,愿意在自己后面,给自己一点勇气的,竟然是漆月行,这个自己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说出这些话的人。 “漆姑娘,多谢你了。”空流霜眼底带着光,漆月行却是闪躲了他这个眼神,她知道,那是空流霜没有隐忍住的泪水,她也明白,像空流霜这样的人,最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眼泪,她愿意给他留下最后一份尊严。 夜深了,空流霜也走了,漆月行一个人上了树,躺在树上看满天的繁星,她自认为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爱胡思乱想的人,但今夜,的确满心思绪。 她扯下自己腰间的魂袋,放在心口,忽然觉得,她依然什么也没有得到,最终陪伴她的,还是大师兄井梧。 全天下,恐怕只有大师兄井梧和八师兄如眠是无论生死都愿意相信她的人,可是,漆月行忽然觉得不想让他们那样疼爱自己了,因为如果他们没有为了自己,或许现在也还是好好地活着,继续做着泊兰郎君和青莲郎君。 她不明白,为什么对自己好的人,总是会跟着自己变得多灾多难,其实有的时候,她也会觉得有些人说得很对,自己或许就是一个煞星,谁在自己身边,就会倒霉,就会得不到一个好下场。 这就是江湖吗?还是,这就是人生,如心不如意,如意不如心,总是难以停歇,也难以两全。 “师兄们,我真的好想你们。”漆月行拥着魂袋,眼泪顺着脸流到了耳边,她哭了好一会儿,缓缓把魂袋打开,看着井梧那一丝魂魄飞了出去,又消散在了空中。 “大师兄,我不能这样赖着你了,你陪了我这许多年,也足够了,现在我放你走,你可以得到真正的自由了,不要再继续留在我身边了。” 空空如也的魂袋,被漆月行像个宝贝一样收了起来,即使那里面没有了井梧的魂魄,可她也像留藏对他的思念一样,留藏着这个魂袋。 第三百一十九章 禁术8 “小行!” 漆月行窝在树上,有些困意的时候,忽然听到知天风的声音,那一刻眉目间有些欣喜,随后却也用皱眉掩饰了这份欣喜,她坐起来,往树下看,果然,知天风背手立在不远处,仰头望着自己。 “你来做什么?我可告诉你,我心意已决,以后,我们还是各走各的。”漆月行口是心非地说着,其实心里有太多不舍得,但她知道,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离开知天风,对自己,对他,都有好处。 “你先下来,我有话要跟你说。”知天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依旧站在树下,这样看着树上的漆月行。 人生好像就是这样,兜兜转转过后,总会回到最初相遇时的样子,知天风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第一次见漆月行时,她从树上摔下来的样子,也不会忘记,自己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再也无法把自己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虽然他知道,不管他们两个人都在努力,仍旧无法避免的是,他们有太多的不同,曾经以为爱可以打败一切,战胜所有的隔阂和不甚相似,但事到如今,却还是错了。 自小,知天风就被师兄教导,人要分对错,也要分黑白,可直到遇见漆月行,知天风才明白,对错难分,黑白更难分,他不知道,自己爱上漆月行是对还是错,但他知道,无论对错,他都想自己身边永远有一个漆月行。 “我不下去,我们交谈没有任何意义,你走吧,我要睡觉了。”漆月行闭上眼睛,装出一副慵懒的样子。 可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知天风已经上了树,手按在自己头旁边的树干,整个人欺身压在她的身上。 “知天风,你要干什么?”漆月行忽然睁开眼睛,知天风的气息离她很近很近,打在她的脸上,她想逃,却又逃不掉,微微蹙眉:“知天风,我都说过了,你听不明白吗?我们结束了,我不想和你一起走下去了,你过你的大仁大义的人生,我过我睚眦必报的生活,咱们互不干扰,不好吗?” “既然想和我互不干扰,那为什么又要从一开始就来招惹我?” 难道……他是可以随便抛弃的人吗? 知天风紧紧扣住漆月行,夜里,他的眸子里有些闪烁,他总是云淡风轻,眼里有光却极少有泪,这一次,漆月行在他的眼里看到了眼泪,一刹那,她也有些茫然。 “漆月行,你就不允许我犯一点小错误吗?不管什么事情,只要不合你的心意,你就要离开我,消失地无影无踪,有什么话不能和我说清楚吗?若是我真的伤你肺腑,你就算把我碎尸万段我都愿意,可你为什么都不肯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接纳那一切,你说走就走,你不怕我难过,你不怕我心酸吗?”知天风吸了吸鼻子,说话的声音也带了些鼻音:“还是说,你就是欺负我喜欢你,你觉得把我吃得死死的了,所以才这么为所欲为,不顾及我的感受?” 原本漆月行是想反驳知天风的,她想了一肚子的话要回怼他,可是就在看到知天风眼里的泪光时,她却又不舍得再说一句让他难过的话了。 第三百二十章 禁术9 两个人就这样在树干上四目相对,月光倾洒在知天风的背上,他整个人像是在发光一样,漆月行忽然想起来,自己不是刚刚坚定了要和知天风分道扬镳了吗?为什么偏偏他一出现,自己就缴械投降了呢? 为什么,明知道会互相伤害,还是要死撑着在一起呢。 “知天风,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啊!!!!” 随着漆月行的一声杀猪般的叫声和知天风闷哼的声音,树杈砰的一声断裂,两个人不设防地跟着断裂的树杈一起掉在了地上。 “哎呦……”扑通一声,漆月行屁股着地,一瞬间疼痛从屁股直接传到腰上,而一旁的知天风则是看上去好像一点反应也没有,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 漆月行喘了一会儿,揉着屁股站起来,腰间还是酸酸的,仰头看了看树,又看了看树下刚刚被知天风和自己压断的树杈,捂着脑门气道:“知天风,你不来的话,我自己一个人躺得好好的,你一来,连树都被压断了,你……哎呦……我屁股太疼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尴尬的气息,知天风也没想过那树杈竟然会断,明明刚刚气氛紧张,却因为这一出,好像哪里没有变,又好像哪里有有点怪怪的。 两个人又对视了一会儿,漆月行轻咳了一声:“我要找个地方睡觉去了,你自己走吧,我不会跟你走的,知天风,我想过了,怪我之前一直傻傻缠着你,没有为你考虑也没有为我自己考虑,这些日子,我的确想了很多,你是正道,我是邪道,正邪不两立的,我也不想让你为难,所以……我们还是分开吧,各自走各自的路,或许会更好一些。” 知天风心里救痛了一下,他知道,她还是不肯回到自己身边,自己是真的戳到了她心里的痛处,她才会对自己失去了那份信任:“你什么时候把正邪两道分得这么清楚了?” 漆月行摇了摇头:“不是我把正邪两道分得太过清楚,而是你的心里是这样想的,天下众生都是这样想的,我只是少数人之一,像我这样的少数人,最后哪一个不是被多数人给淹没了?我已经是天下人眼中的恶人,我是一个邪魔外道,我所做的事情,甚至在你眼里也是邪恶的,不是吗?” 这些话更是扎在了知天风的心口上:“小行,你知道的,复先生那件事情,我真的只是想让你把事情查清楚,事实不也是吗?凶手不是复先生,你心里应该早就清楚的。” “可是他纵容了真正的凶手,不是吗?”漆月行心中生出一丝悲凉:“所以,冷漠的旁观者都是无罪的,刻意纵容凶手的人都是无辜的,真正动手的凶手固然可恨,可一再装傻,或是一再包庇的人,就没有罪过了吗?我师兄们是这样的,我自己也是这样的,在无尽的冤枉和冷漠之中,心也跟着死了,我不可以制裁纵容者吗?我不可以吗?” 第三百二十一章 禁术10 说这番话的时候,漆月行的手紧紧地握着,指甲扎得手心有些疼,但她似乎感觉不到,再次回归这个世界,她本想笑着去看待一切,但没办法,她现在才明白,过去的伤痛,就像是刀子在心头割上了永远也不会愈合的伤疤,永远淌着血,那种痛楚,早就已经改变了她的一切,她没有办法不受那些滋生出来的对自己观念和行事上的影响,她觉得,那种对某些事情有理由的憎恨,是她一生都抹不掉的。 “我改不了,知天风我改不了!”垂下了手,连连后退,这样的漆月行让知天风的心开始抽痛,她重重地喘息,这种剖开自己的感觉让她觉得有些窒息:“我改不了的,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过去发生的一切,我不能当做没发生过,别人给我的伤害,我不能当做自己没有承受过,知天风,你知道吗?你可以用你的慈悲之心,怜悯之情,去原谅一切,但是我不能。” 自始至终,她都注定会和知天风是两个极端,在漆月行心里,知天风干净地让她觉得羞愧,无论经历过什么样的磨难与痛苦,哪怕他曾经为了救自己差点搭上性命,哪怕他看惯了这世上的邪恶和丑陋,心中仍然是带着光明的。 他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知天地,也知世风,知一切,却仍旧能保住心中的那一份善。 可漆月行不同,自从倚兰山仙门大宴过后,一切都改变了,她不知道什么是被爱的滋味了,不知道什么是善良的滋味了,因为她所接触到的,都是无尽的贪婪与恶意。 渐渐地,漆月行就发现自己变了,变得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甚至她找不到半点以前的感觉,她不相信任何人,仇视一切,又漠视一切,她也变得冷漠,变得冰冷,只有呆在知天风的身边,感受着他爱自己,才仿佛找回到了从前的快乐。 但她忘了,到底……他们还是不同的两个人,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也没有办法融合在一起。 这样的鸿沟,是只要努力就可以跨越的吗?或许是,或许不是,但漆月行已经不敢去尝试了。 “小行,我们慢慢来,我会把你缺失的安全感补回来,我是你的依靠……” “知天风,你别自欺欺人了,你是我的依靠吗?我依靠了你,你又得到了什么呢?把我从金色牢笼里救出来吗?你被伤得不省人事,给我一个家吗?可所有人都怕我,都讨厌我,我也一直在让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知天风,你真的觉得这样会幸福吗?”心每跳一下,就会痛一次,漆月行说了这些话,捂着自己的心口,道:“对不起,知天风对不起,我不应该回来招惹你,是我自己太喜欢你了,所以什么都不顾得就往你身边靠,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我一直都是你的负担,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包括你。” 为什么,为什么会觉得那是一种负担……知天风觉得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自己的心里,他从不认为那是负担,从不。 第三百二十二章 禁术11 这一场见面,以不欢而散告终,漆月行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躲开了知天风,只知道,自己逃跑的样子实在有些狼狈。 她之所以会跑,是因为发觉自己的内心有些失控,她发现,只要面对着知天风,看着他的眼睛,自己之前无论怎么坚定的心都会动摇。 或许她不懂什么是爱,但这样控制不住地喜欢,也许就是爱一个人的感觉吧。 离开知天风的日子,漆月行不知道要去哪里,忽然之间,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倚兰山不是她的家了,蛮荒之地不是她的家了,归去来山门也不是她的家,她似乎根本找不到一个地方可以让自己安安心心的生活。 …… 半年后。 虚妄山的山脚下,毒瘴未覆盖之处,孤零零地立着一座小木屋,屋子外面整整齐齐地开垦出了几块地,种着各种各样的菜。 晨间,鸟鸣声穿破了一片寂静,花香透着窗缝慢慢飘进木屋里,阳光透了进来,照在了榻上躺着的人的脸上。 有些刺眼,漆月行睡得正香,胡乱抬起手,在自己眼前晃了两下,发现于事无补之后,翻了个身,接着睡。 似乎有小蚊子趴在了她的身上,声音细微极了,漆月行眼也没睁,囫囵吐出一句:“我告诉你们啊,你们说了些什么我都听得一清二楚,别打我的注意,谁要是敢来吸我的血,我弄死你们。” 听了漆月行的话,那些蛇虫鼠蚁的,哪还敢靠近她呢?这是漆月行能感觉到的自己当万灵妖主的唯一好处了。 她已经在这里住了半年之久,彻底在江湖中销声匿迹,没有人找得到她,即使偶有路过的人,也只不过是简简单单搭几句话,问一下路。 她喜欢这种感觉,或者说,更能接受这样的生活,远离人间喧嚣,一切爱恨情仇都被抛在脑后,虽然日子过得漫无目的,但她也觉得,人活着,或许并不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活,只是活着,就够了。 漆月行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久到不知道人世间再是何年何月,可是过路人议论的事情,终究还是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那是两个道士模样的人,经过漆月行的小木屋,停下来歇歇脚,向漆月行讨碗水喝,看他们赶路匆匆,漆月行便随口问了句:“两位修士,看你们好像挺急的样子,怎么了这是?” 原本,两位修士也不是多嘴的人,但漆月行不仅招待他们,给他们拿水拿吃的,他们也不好太驳她的面子,其中一位修士便说道:“姑娘,你有所不知,还不是为了去归去来山门的青女峰吗?听说那简斋居士空流霜偷练了禁术食魂术,你是不知道啊,这段时间,归去来山门总有弟子受伤,人变得痴傻,没几日就死了,这次更是过分,这次受伤不起的,竟然是天阶山人雁不度,听说天阶山人每日痴痴傻傻地笑,连话都不会说了。” 这时另一个修士接话说道:“听说,这一切都是因为简斋居士修炼了禁术食魂术,他把他们的魂吸走了,才会如此,想不到啊,简斋居士那应该是浩然正气的君子,怎能做出如此事情。” 第三百二十三章 禁术12 “一派胡言。”漆月行听了,把那两人手里的水抢过来,一下泼在地上:“本以为你们两个是什么好人,没想到,也是脑袋被纸糊上了,那食魂术会让人死不假,但怎么可能会让人变得痴痴傻傻的呢?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简斋居士一心为了仙门武林,天下苍生,事情的真相还没有查清楚,你们现在就开始怪他了?滚滚滚,不要呆在我这里。” 两个修士被漆月行一顿臭骂,也是灰头土脸地不敢吱声,全当自己是遇到了一个泼妇,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他们权当是路上遇到了一个不讲理的小丫头,这事情慢慢地就算了,可漆月行不行,虽然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但是真的发生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有些担心。 她和空流霜打的那个赌,其实是她最不想赌的,她可以让自己输得一败涂地,却不想让空流霜输,她一直在说不值得,可她自己觉得不值得,却想让空流霜觉得值得。 总是早有人,充满希望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所以漆月行终究还是出山了,这一次,是为了去看看,空流霜所谓的值得,或者自己以为的不值得,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再次出现在归去来山门的时候,漆月行觉得有些陌生,仿佛归去来山门受到了什么禁锢,往日的光芒,如今变得有些昏暗,死气沉沉的样子,让她有些不太适应。 林间灵兽经过,窸窸窣窣的声音让漆月行的心也跟着慢慢沉静了下来,抬头望着天空,常常有白鹤飞过,她还记得,自己就是在这山林之中救了那些小白鹤,送进了归去来山门。 那个时候,白鹤好像还没有这么繁多,也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这许久,再看归去来山,其中竟然多了这么多白鹤灵兽。 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漆月行心中五味杂陈,找了一处高树,站了上去,往里面望着。 归去来山门的墙是越来越高了,即使站得这么高,还是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也是不得已,漆月行偷偷摸进了归去来山门之中,归去来山门有自己的防御,但输就输在漆月行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她早就已经把归去来山门的防御看破了,从哪里可以混进去,她再清楚不过了。 只不过,这次辛辛苦苦进来,不是为了知天风,而是为了空流霜。 找到空流霜的时候,漆月行有些惊讶,她只不过是心里那么猜着,却没想到,真的在禁牢之中找到了空流霜。 他正在打坐,周围的铁栏杆十分坚固,甚至他的脚踝上还有铁链锁着。 那不就是曾经的漆月行吗?漆月行看着这样被禁锢的空流霜,呆滞了很久,脑子里却全都是曾经自己被金色牢笼和锁链锁住时的样子,两个画面重叠在一起,成了漆月行心头绞痛的源头。 “你还好吗?”漆月行隔着牢笼坐在空流霜对面,她知道,空流霜不会讶异自己的到来,他应该早就想到了,她一定会来看他。 果然,空流霜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底似乎依旧存着一湾清澈的水,并没有因为这样的迫害和冤枉而变得浑浊。 第三百二十四章 禁术13 看到漆月行,空流霜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眼神有些苦涩,但更多的,竟然是一种释怀。 “我还好,你应该看得出来,我还不错。”说完空流霜看了看自己脚踝上的铁链,自己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你能明白我的,我说的不是这个很好。” “我明白。”漆月行答道。 或许是真的明白吧,就在刚刚那一刻,漆月行还不太理解,但空流霜一开口,即使没有说什么,她却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这半年来,你应该过得很辛苦,要隐藏修炼禁术的事情,你一定做了很多不愿意做的事情,说了很多不愿意说的话,所以……所谓的事情败露,对你来说,却是真正的解脱,对吗?” 一个人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那种感觉就好想心上压着一块磐石,漆月行似乎可以理解空流霜的苦楚,她知道,这半年,他一定过得不好。 空流霜从未想过,有一天,可以设身处地替自己着想,能明白自己内心的人,竟然会是漆月行。 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在这阴暗寂静的牢笼之中显得十分沉重,空流霜明明是缩回脚,漆月行却一眼就看到了他脚腕上因为铁链太过沉重而留下的勒痕。 连皮带肉地磨下来,那暗红色在她眼里成了扎伤心脏的刺。 漆月行觉得自己的手腕、脚腕都在跟着刺痛,甚至那种脖子上熟悉的压迫感也变得清晰,眼前的空流霜,正在承受当初她也承受过的痛苦。 “他们会怎么对你?总不能一直把你关在这里吧?”漆月行的手不自觉地已经握上了牢笼的栏杆,空流霜抬眸时,正好撞见那纤细的手握着栏杆时爆起的青筋。 “漆姑娘,我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会让你想起以前不好的回忆,但你我还是不同的,你那时候不是自愿的,而我现在在这里,是心甘情愿的,所以你不必为了我而动怒,这一切,都会有最好的安排。”这话像是说给漆月行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空流霜总是会这样,习惯性地去说服自己。 “你……你是不是这里有点问题啊?”漆月行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空流霜的脑袋,眉头已经拧成一根麻花了:“你绝对是疯了,空流霜,以你现在的功力,还有食魂术的加持,你想离开这里易如反掌,你呆在这儿,等着一群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人来制裁你,来决定你的生死,你觉得这样公平吗,你觉得你这样做值得吗?” 渐渐垂着头的空流霜看不清表情,漆月行说完这番话,也只看到他的睫毛攒动。 牢笼里十分安静,掉根针都能听得清楚,漆月行的呼吸声很重,空流霜不答话,她有些着急,却又无能为力,想了半天,只能皱着眉头转身要走。 空流霜的声音变得有些低迷,但漆月行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他说:“我想赌一把,我这一生,从未这么想去赌一把,我想看看,我最后的结果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修炼食魂术这件事情,是我自己故意透露出线索给别人的,我就是不想在迷茫中活下去了,我想知道,我到底能不能赌赢。” 第三百二十五章 禁术14 “空流霜,你知道这世上,最不靠谱的就是信任两个字,你最信任的人也有可能会背叛你,会伤害你,你为什么不能相信自己,一定要把信任给别人呢?”漆月行攥紧了拳头,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因为空流霜的事情这么着急,她不是早就告诉过自己,无论最后空流霜会以什么样的结局收场,自己都一定不会再管他了,可是她看到空流霜这样傻傻地相信别人,还是会觉得心痛,那不就是曾经的自己吗?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人,但最终输得比谁都凄惨。 “空流霜,你不明白吗?命运只有掌控在自己手里,那才叫赢了,不是把命运交在别人手里,别人没有碾碎它才是赢,你自己不明白吗?你为什么会被锁在这里,为什么会带上铁链,你觉得这样,你还会赢吗?”握着栏杆的手再一次爆出青筋来,漆月行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抖,不知为何,她不想让空流霜输,他是那么干净,那么纯粹,多坚守自己的信念,若是这样善良正直的空流霜最后都被冤枉、迫害,那才是真的可悲。 “为什么要把自己交给别人呢?”漆月行声音软下来一些:“我曾经也把自己交给别人过,可是你看看我,我输得还不够惨吗?我身上的伤,甚至都是曾经最爱我,我也最爱的人伤的,你觉得我不够惨吗?你为什么不清醒一点,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世上的人大同小异,你以为他们信奉的是你空流霜吗?他们信奉的是那个简斋居士,简斋居士,换成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继续在他们的心里发光发热,而你,只会因为修炼了禁术,而成为他们心中的恶鬼,他们会对你大失所望,他们会对你嗤之以鼻,最后,你会在他们的唾骂声中跌得灰头土脸,伤痕累累……” “不要说了!”空气中,一种绝望渐渐蔓延,那细小可怜的窗户吹进来一阵风,带着整个潮湿阴暗的牢房生出了一丝悲凉。 空流霜开始在这种悲凉中溺水,有一种难以呼吸的痛处,他被锁在这里,其实就已经输了,可他不肯承认,他总以为自己还有“翻盘”的机会,可是即使转机真的来了,又能证明什么呢?可以证明他赢了吗?输得一败涂地之后得来的一点胜利,又能支撑多久呢? 他还可以爱吗?他还可以爱这个世界吗? “什么人在里面!不要命了?跟修炼食魂术的人呆在一起,疯了吗?”外面的人叫嚣着冲进来,看到漆月行时,也不免惊讶怎么会是个女子在此,他们不识得漆月行这个万灵妖主,只当是谁家不懂事的姑娘鲁莽地闯了进来,但归去来山门的弟子到底是归去来山门的弟子,看到漆月行安然无恙,也就收起了刚刚着急的语气:“这位姑娘,怎么闯进这里的?还请离开这里,这里是关押食魂术修炼者的地方,很危险。” “食魂术修炼者?怎么,现在连门主都不称呼了,他也不是你们的前辈了?甚至,连尊称都免了吗?”漆月行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我当你们归去来山门没有这种忘恩负义,不懂大小的人,没想到,处处都是。” 第三百二十六章 禁术15 修心养性,一样都是归去来山门最注重的,涵养,是需要被刻在骨子里的,就像知天风,就像空流霜,但是,并不是每个弟子都能够做到像他们一样,也并不是所有前辈都有这种修养。 “这位姑娘,你闯进我们归去来山门,还口出狂言,实在是不妥,还请你赶紧离开这里,万一一会儿食魂术修炼者……” “万一一会儿他怎么了?”对于他们的苦口婆心,漆月行只觉得有些厌恶和恶心,这种感觉并非是她心里的感觉,而是直接表现在身体上了,嗓子里有点发苦,她用力咽了咽口水,喉咙处的微动,让她看上去是有些难过的:“你们谁有钥匙,把牢门给我打开。” “姑娘,你在说什么?这绝对不可能,你快些离开这里,否则,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谁会比漆月行更不客气,话音刚落,只听几声巨响,伴随着这几个弟子的哀嚎声,这座牢房已经被毁了一半,弟子们被打飞出了好远,落地时都呕了血。 漆月行是真的下狠手了,不过,还没有打算对他们下杀手,否则,可能他们现在已经是一具具尸体了。 这巨大的轰动,怎么可能不会引来人呢?这动静是从关押空流霜的地方发出来了,谁都以为是空流霜发了魔,各个都是提着剑,带着杀气而来。 他们人未到,漆月行微微侧头对牢房中有些呆滞的空流霜说道:“你不是还是坚定地想赌一把吗?我就把赌局提前,让你看看这场赌局的结果到底是什么。” 她封了那几位受伤弟子的嘴,让他们说不出来话,又挨个把他们打晕,躺在地上,像是死了一样。 随后漆月行躲在了暗处,只剩下空流霜一人,面对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带人冲过来的是雁不度,他虽然走在最前面,但是所有人的剑都是对准着空流霜的,唯独他,没有佩剑。 看到地上躺着的弟子,雁不度眼神里也是闪过了一丝惊愕,虽然在漆月行看来,雁不度脾气爆,人古怪,死板又讨厌,但是当她看到雁不度不曾把剑指向空流霜的时候,就知道,至少在雁不度这里,空流霜是赢了的。 这也是漆月行多年来,第一次对雁不度改观,弟子们看到地上的同门,第一反应不是后退,就是怒瞪空流霜,唯有雁不度,第一时间查看弟子的伤势,道:“这不是流霜所为,流霜不会下这么狠的手,更何况,他也不会这样的招式,今日有什么人闯入这里吗?” “我说雁前辈,没有你这么护短的吧?那空流霜把自己同门弟子都伤成这副样子了,你还护着他,帮他说话,你这样,归去来山门也真是难以让天下人信服呢。”熟悉的阴阳怪气的声音,漆月行听到这个声音就觉得恶心,眉头也拧在了一下,看向说话的灵犀。 灵犀竟然会出现在归去来山门,漆月行倒是有些好奇了,她是以什么身份在这里的,又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第三百二十七章 禁术16 听到灵犀的话,雁不度的脸色明显暗了下来,雁不度就是如此,讨厌就是讨厌,所有的情绪几乎都写在了脸上,漆月行见过雁不度很讨厌一个人的样子,因为她就是那个被雁不度讨厌的人。 但看到他对灵犀的表情,漆月行忽然感觉到,似乎雁不度对自己只是讨厌,而对灵犀,则是极度地厌恶。 对于漆月行来说,拥有共同讨厌的人,那就是朋友,所以心里暂时和雁不度和解了,决定下次让一让雁不度,不让他那么生气了,或许……可以和平相处? “灵犀姑娘,虽然你是作为百姓的眼睛,在这里看着着我们归去来山门的一举一动,但是这里毕竟是归去来山门,我们自己有我们自己的规矩,还请你不要一次又一次触碰我的底线。”雁不度脸色差得好像能把人直接给冻死,漆月行这时候也才意识到,其实雁不度应该对自己还是客气的,他真正生起气来,才不会发狂发怒,冷静地说出这些会让人感到冰冷的话,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忽然之间,漆月行觉得自己可能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雁不度,又或者,她从未见过真实的雁不度,从前她不明白为什么知天风会对雁不度那么恭敬,她只当是知天风是个有礼有节之人,没有想到,原来雁不度真正认真的时候,的确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呦,来楼楼主这是什么意思呢?这是说我多嘴多舌了?还是说,我管得太宽了?简斋居士修炼人人都闻风丧胆的食魂术,又害死了那么多人,天下百姓恐惧害怕,一心想要烧死他,你们归去来山门力保他,那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但是……”灵犀眉头一挑,那是她要挑事儿前必然会做的一个动作:“你们谁能够保证他一定不会发狂呢?毕竟修炼了这么邪性的功法,万一走火入魔,成了像万灵妖主那样的恶人,害人无数,杀人如麻,让天下百姓活在恐惧的阴影里,这种事情,谁又能说的好呢?” 灵犀的一字一句,说得掷地有声,传在漆月行的耳朵里,无比的刺耳,她眉头紧皱,心中强忍的怒火就要烧上来了,可下一刻,漆月行却从雁不度的嘴里听到了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听到的话。 雁不度脸色依旧阴郁,微微侧头盯着灵犀:“漆月行那臭丫头的确让人讨厌,但是,杀人如麻,害人无数,这些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据我所知,在害她这条道路上,你和你的主子可是没少用力气,怎么,转过头,就把所有的罪过都扣到她身上了?我看天下不太平,并非是因为有万灵妖主那样的人,反而恰恰是因为有了你和你主子那样的小人。” “雁不度!你胆敢这样和我说话!”灵犀脸色有些泛红,她又一次被人说得涨红了脸,又拿出了自己趾高气扬的姿态:“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呢?你又算什么东西?”雁不度冷哼一声:“你以为,现在还是曾经你们附庸权贵的时候吗?还把自己当成天下唯我独尊的地位吗?现在皇室有皇家武门,千秋氏落败,你们春江花月夜也失了花月阁,只剩一个春江阁苟延残喘,现在你现在我雁不度的面前,还有什么资格说话?” 第三百二十八章 禁术17 “但你不要忘了,我是天下百姓推举进入归去来山门看着你们一举一动的,我所传达的一切都关系着空流霜的生死和你们归去来山门的命脉,你们可以在我面前放肆吗?你们可以这样和我说话吗!”灵犀抬高了自己的下巴,她似乎每次都是这样,觉得抬高自己的下巴,就能让自己的气势更强一些。 这倒是和漆月行心里想得差不多,这是宋招玉和灵犀的惯用手法,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去介入别人门派中的事情,以达成自己控制天下的目的,但这个办法已经失败一次了,他们怎么还是一个办法用到底呢?漆月行暗中冷笑一声,看来灵犀是要激怒雁不度了。 果然,雁不度出手的时候,灵犀都未曾反应,她似乎已经断定了雁不度不会对自己动手,但是这一刻,雁不度明显是动了杀心的,可是灵犀毕竟每隔三日就要向外面报一次平安,如果杀了她,只会给归去来山门带来更大的灾难,所以雁不度强忍下心中怒火,只不过是用法力把灵犀压得跪倒在地,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伤害。 也是这一刻,漆月行发觉雁不度似乎完全不是以前自己认知里的他了,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会对灵犀动手。 “雁不度!!!你就不怕我告诉外界,你天阶山人包庇食魂术修炼者,还殴打他们信任的监督之人,你是想要把你们的命葬送在你一个人的手里吗?”灵犀在一次动了怒,在漆月行看来,她总是这样,明明谁都不怕她,她却偏偏觉得所有人都会把她放在眼里,当别人在她手中失控时,她又会恼羞成怒。 但,失控这件事情,总有发生,且总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你闭嘴,这里是归去来山门,你以为你自己是谁,还敢在我们归去来山门每天颐指气使,趾高气扬,你真把自己当成号令天下的英雄了?”雁不度身旁的弟子对着灵犀吼道,雁不度这才收了一点情绪,说道:“来人,送灵犀姑娘回房,没有我的允许,她哪儿都不能去。” “雁不度!!!!”灵犀怒吼起来。 “灵犀姑娘,不要忘了仙门武林虽然不讲尊卑,但是讲究辈分,无论如何,我雁某人也是你灵犀的前辈,你不尊敬我也可,但冒犯于我,那就是大不敬,要是跟你认真起来,就算我废了你的武功也不为过。”雁不度这一番话,着实也是让灵犀不能再开口,她再嚣张跋扈,也知道这里毕竟不是春江花月夜,也没有她的主子宋招玉护着她,她顶着风上,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虽然满心怨气和怒火,灵犀还是乖乖任由两个弟子把自己带走了。 这一出好戏,漆月行在暗处看得可是直乐呵,明明刚刚还满腹怒火,现在却是消了一大半。 就算全天下都不信任空流霜,有一个雁不度这样护着他,漆月行就会觉得心里有些安慰。 想当初没人这样义无反顾地救她,没人无条件相信她,她以为空流霜也会像自己一样,觉得世界黯淡无光,毫无希望,可是终究还是不一样的,至少此时此刻,还是有人可以站在空流霜的面前,替他挡下流言蜚语,挡下猜忌和怀疑。 第三百二十九章 禁术18 雁不度安排弟子把受伤的弟子安排下去疗伤,自己则是站在原地,安安静静地呆了很久,最后才走近了空流霜,门已经被破开,其实没有什么可以阻拦,但总是觉得好像有什么在中间隔着,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事情发生的那一天,空流霜没有留下任何解释,直到今日,没有人听到过他确切的修炼食魂术的原因,外界不肯听,空流霜又不肯对门内的人解释,事实上,对空流霜来说,有的时候,即使解释了,也不见得会有人相信。 但就是在刚刚那一刻,外面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看在眼里,看到雁不度这么护着自己,竟然眼角带泪。 “你还是不肯跟大家说明吗?修炼食魂术,一定是有你自己的原因,你不说出来,旁人又怎么会知道呢?”雁不度走到被漆月行毁得形同虚设的牢笼面前蹲下,望着里面的空流霜:“师兄知道,你身上的担子比任何一个人都要重,你说出来,师兄可以理解的,没有必要自己一个人硬撑着,你这样会很辛苦。” 虽然牢房被毁,但此时此刻,这里安静得有些空荡,那种安静里,只能听到细微的吸鼻的声音,那是空流霜忍不住自己情绪的声音,漆月行躲在暗处,听得不太清楚,却也跟着这声音觉得有些心酸。 “青女峰……聚魂塔出了问题,恶魂出逃,我没有办法,只能用这种方式吸食恶魂,才能保证归去来山门,甚至整个天下都不受聚魂塔中恶魂的影响,那是我最坚定地一次,也是最勇敢的一次,我纠结了很久,但修炼食魂术时,我没有丝毫的犹豫,因为我知道,我在做的事情,是无愧于心的事情。” 他的确无愧于心,即使修炼了食魂术,也只不过是吸食恶魂邪灵,他从未因食魂术迷失了自己的本心,也没有以食魂术去伤害任何一个人,归去来山门内弟子相继出事,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但苗头却都对准了空流霜,空流霜没办法不站出来,承认这一切,只有他被控制了,那个肆无忌惮,为非作歹的人才会收敛一些,因为不管那个人是谁,他都会知道,没有人可以继续替自己背黑锅了,空流霜被关起来了,怎么可能还会继续伤人呢?他这个时候如果继续去作恶,只会被发现,并且被揪出来。 空流霜所谓的自己想要赌一把,其实仍旧是不想让无辜的人继续受到伤害,说到底,他还是没有办法自私一些。 “聚魂塔……是当初朱成璧他们做的吗?”雁不度听完空流霜的话,显得有些垂头丧气:“到底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归去来山门,到底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当初真的应该反抗他们,那种恶人,应该杀之而后快。” “没用的,师兄。”空流霜忽然笑了起来,又摇了摇头:“仙门武林风气如此,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争名逐利在先,修炼向道在后,这早就已经不是我们心中的那个仙门武林了,没用了,做什么都没用了,如今的天下,显贵龙虎相争,百姓人人自危,恶人猖狂,玩弄计谋,这早就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第三百三十章 禁术19 天下早就不是曾经的天下了,仙门武林也早就不是曾经的仙门武林的,已经背道而驰的世界,谁都不知道要怎么坚持下去,还能怎么坚持下去。 也是在空流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漆月行才意识到他所谓的赌一把,赌的究竟是什么。 或许,她想得还是太浅显,空流霜是真正心怀天下的人,即使他心中的天下早就已经支离破碎,面目全非,他还是愿意赌最后一次,看世事能否拨乱反正,重现光明。 但……真的会如他所愿吗?漆月行也有些混乱了,她眼中的天下和空流霜眼中的天下本来就是不同的。 有些事情,她还是想不清楚,毕竟还是没有忍心杀人,对刚刚那些归去来山门的弟子,她也是巧妙得伤,或许看上去很重,但实际上那伤都很好养,过几天他们就会养好伤,到时候一指认,说不定他们就猜出来是自己打的,所以无论如何,漆月行不能再在归去来山门这么抛头露脸了。 虽然漆月行说起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做事随心所欲,但她总是要替空流霜考虑的,她自己的名声已经臭了,不能再让空流霜和她有任何的牵扯,万一到时候所有人都认为空流霜和臭名远扬的万灵妖主有关联,那他就彻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想到这儿,漆月行不免为自己刚才的一时冲动后悔,还好那些弟子像是新来的,都没有见过她,不然真的要彻底出事了。 一步一步地后退,漆月行准备先离开归去来山门,忽然看到有一只白鹤飞到自己的身边,发出了一点叫声,那是很舒服的动物的叫声,漆月行有些惊讶,这些年,因为凤凰神的力量,她能听到动物的话,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么纯粹的动物的叫声了。 她听不到这只白鹤的话,只能听到它的叫声,这似乎从未有过,不知道是她自己出现了问题,还是这只白鹤出现了问题。 她发觉归去来山门中的白鹤也不少,看来是知天风有好好养那些白鹤,现在白鹤已经繁衍地如此好了,不仅遍布整个归去来山门,连整座山都多了起来。 忽然背后一硬,漆月行感觉自己好像撞到了什么,她警惕性一向很高,这次竟然没有察觉身后有人? 最开始的惊愕和茫然,都在自己落入那个熟悉而又温暖的怀抱的时候烟消云散了。 一时间,漆月行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是想要想从前一样逃走的,但又因为贪恋这个怀抱,而无法逃离。 她任由知天风这样抱着自己,在一阵急速飞离后,两个人到了天故堂后院的一个小角落里,知天风始终紧紧抱着漆月行,不肯撒手也不敢撒手。 生怕手一松开,她又会像之前一样,说离开就离开了,说再也见不到了,就真的大半年再也见不到她的影子。 这半年来,知天风才明白,原来世间真的渺渺茫茫,天大地大,没有偶遇,没有凑巧,只要漆月行不想出现,自己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她。 第三百三十一章 禁术20 这一次,漆月行也没有执拗于躲避,任由知天风在背后抱着自己,一言不发地将脸贴在自己的颈间。 就这样抱了许久,知天风贪恋又痴迷,在漆月行要开口的时候,知天风却先说话了,那语气,多少带着一些隐忍:“我就这么不值得你想吗?再一次见面,不是因为你想我,而是因为你在担心流霜师兄,在你心里,我比不上他重要吗?” 这种醋有什么好吃的……漆月行心里暗暗怀疑知天风是疯了,这个时候了,竟然还会为这件事情吃醋,她怎么会不想他呢?只是……若是没有空流霜的这件事情,她可能永远也不会再回到这里,也永远不会再和知天风碰面了吧。 “知天风……你、你够了……”虽然心里是那么想的,但漆月行说话的时候还是带着一点心虚的,不知道怎么的,一见到知天风就有一种心里慌慌的感觉,说话也有些不太利索了:“我也不是专程就来关心简斋居士的呀,我就是路过,顺便来看看的。” 这话说得漆月行自己都不相信,话一说出就有些后悔了,这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路过?”知天风微微松开漆月行,绕到她面前,紧紧盯着她:“那你倒是说说,你是去哪里,能正好路过。” 这可问住漆月行了,憋了半天没有憋出来可以搪塞知天风的瞎话,漆月行只好提高声音显得自己底气足一些:“我就是看归去来山里的白鹤多了,很好看,所以才过来欣赏白鹤的。” “你终于想起来归去来山门里还有白鹤了?我以为你早就忘了,它们是你带进来的,你想让我给它们一个家,我答应你了就一定会做到,不像你,说了喜欢,说了爱,还会反悔。” “知天风,你别顺藤摸瓜,阴阳怪气,我承认,我是……” “你该承认你还在和我闹脾气,听都不听我的解释,连一个跟你好好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漆月行,我的确有让你伤心,有那么一瞬间,你怀疑了我喜欢你的心,但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也是个人,我也会有情绪,我也会有无助,不知所措的时候,你在伤心的时候,我也会伤心,我也会有一时间调整不了自己的时候,为什么不能多给我一点包容,哪怕一点点,为什么说离开就离开,说就分开,不给我喘息的机会,你知不知道,这半年多,我找不到你,见不到你,你知道我每一天都是怎么过来的吗!”知天风有些激动,按着漆月行的双肩将她抵在墙上,望着漆月行的眼神里,有火在燃烧,又像是有水在流动,那一瞬间,漆月行好像看到了知天风为数不多的难以抑制自己情绪的样子。 这是知天风第一次说起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时,说了这么多的话,在漆月行的印象里,他也是个从来都不会有这么多怨言和指责的人,但就在此刻,她见到了平日里见不到的知天风的模样。 “知……知天风……你冷静一点,我知道,我们两个分开这些日子,我们都有责任,什么事情都可以好好说嘛……” 漆月行花未说完,知天风忽然地欺身靠近让她瞬间噤了声,只听知天风说道:“什么事情都可以好商量,我爱你这件事情,我想和你在一起这件事情,没得商量。” 第三百三十二章 禁术21 唔…… 似乎是因为入了秋,归去来山门的树早早地就开始了枯黄。 有些太早了吧……当知天风的吻落在漆月行的唇上,正好有落叶落在她的脸上时,漆月行就是这么想的。 一路来时,没有觉得树木开始凋落,但归去来山门里的树,的确是已经开始不停地叶落,漆月行思绪刚刚飞到这里,却又被唇上突如其来的疼痛惊到,不得不把飘远的思绪拉回来。 太痛了! 知天风竟然咬了她的嘴唇!!! 一把推开知天风,动作甚至有些粗鲁,漆月行吸了吸嘴唇,一股微甜的血腥味刺激了她的味蕾。 “知天风!你属狗的!你看你给我嘴唇咬的,都流血了!!!”漆月行一边抹着自己的嘴巴,一边怒斥知天风,一副自己被知天风欺负了的模样,但是越蹭自己的嘴,就越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疼。 在漆月行一通碎碎念之后,知天风开口道:“我咬破的是我自己的嘴唇,又没有咬破你的,你嘴里的血是我的,又不是你自己的,怎么感觉好像你痛得不行了?” “我……”被知天风这么一问,漆月行半天说不出来话,脸憋得有些红,这的确是有些尴尬,舔了舔嘴唇,好像真的不怎么痛了,也没有破,知天风咬破的还真是他自己的嘴唇。 都怪刚刚那一瞬间的感觉太逼真了,让漆月行恍惚以为是自己的嘴唇破了,看向知天风的下唇,还在渗血,漆月行不免有些心疼:“你、你有毛病吗?亲……就好好亲嘛,你咬自己干嘛?你的牙没地方放了?不行就拔下来,唔……” 话音未落,知天风再一次吻住漆月行,淡淡的血腥味儿在漆月行嘴里蔓延。 有点腥……又好像有点咸……漆月行被吻得脑袋有点懵,也顾不得嘴里是什么味道了,明明觉得不应该这样,两只手在知天风背上轻敲了几下,还是被这种温存冲昏了头脑,手上渐渐无力,合上了眼眸,放弃了抗拒。 她的心一直很乱,即使是这样,她也仍旧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漆月行知道自己一直把知天风装在心里,是那种即使不在一起,也会牢牢记得自己爱这个人。 她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去说服自己,就这样在心里默默地爱,哪怕一个在天涯,一个在海角,从此再也不会相遇,只要记住这种爱的滋味就可以了。 但真的再一次见到知天风,漆月行的心就又有些动摇了,她还是很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从未变过。 缠绵的吻过后,知天风微微松开漆月行的唇,唇上依旧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有些红肿,而没有受伤的漆月行,嘴唇也被吻得有些泛红。 漆月行的脸上像是火烧云一样通红,她似乎是好久没有被知天风这样吻过了,她竟然又有些害羞了。 这太不对劲了,她漆月行怎么能害羞呢?别人不是说了吗,她万灵妖主是这世上脸皮最厚,最不知廉耻为何物的人了,怎么能被亲了一会儿,就羞得抬不起头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禁术22 想到这儿,漆月行不认输地昂起头,瞪着知天风:“不要以为你亲了我,还咬破自己的嘴唇,我就会重新回到你身边哦,我……” “我吻你的时候咬破自己的嘴唇,是想让我自己记得,爱你,是一件会让我自己痛并幸福的事情。”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些话,知天风觉得自己看似高高在上,实际上在喜欢漆月行这件事情上,是卑微到骨子里的,从最开始的一见倾心,到自己想方设法出现在她的面前,再到自己几次舍生忘死地陪在她身边,他的确卑微地让自己都觉得苦涩,可偏偏这苦涩之中,还夹杂着让他上瘾一般地快乐,他觉得自己是中了漆月行的毒,上了漆月行的瘾,无法自拔了。 漆月行想了很多话,来跟知天风出来了。 她怎么忍心再伤害这样的知天风呢?孤高一世的知天风,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她面前显现出那种卑微,看到他的“低声下气”,漆月行心里是痛的。 “知天风……”她轻声唤了他的名字,略带着哭腔质问他:“你为什么每次在我想要把你彻底忘了的时候,都要来抓住我?你都不给我逃的机会了,我明明很痛苦,却发现你比我还要痛苦,你为什么不能让我安心地走呢。” “所以你为什么要离开呢?”知天风反问漆月行:“为什么我每一次都要紧紧抓着你的手,目光一刻不离开你的,才能把你看得牢固,我一不留神你就跑了,你就不见了,我不知道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一直留在我身边,小行,你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彻底接纳我?或者,我和你一起做那个被世人唾骂的人……” 一起做被世人唾骂的人吗?没想到知天风会这样说,漆月行心里松动了一下,随即自嘲地笑了笑:“不可能的,你永远不会成为和我一样被人唾骂的人,因为你是知天风,你是枯槡公子,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你也做过和我站在一边的举动,可时至今日,他们还是对你恭恭敬敬,甚至感恩戴德,可我不一样,我做什么都是不对的,我做什么都是错的,都是被人憎恨的,所以你永远不会真的去感觉到我的感受,同样的,我也成为不了像你一样的人,有些话,说多了,我自己嘴皮子都烦了,可是我还是想说,咱们根本不是一类人,无法长久地走下去的,强行在一起,只会让彼此受伤,让彼此疲惫。” 知天风望着漆月行,总觉得她手里握着一把刀,自从落红先生那件事情过后,她就总是提着这把刀,他每一次靠近她的时候,她都会挥着这把刀在他身上,在他心里划出深深的伤口。 她还是没有原谅他,又或者,无所谓原谅与否,她没有办法再接受任何思想上的不同,她铁了心地认为他们两个人不是一类人,他不懂她,不理解她……可是……只有同一种人才能相爱吗? 第三百三十四章 禁术23 “师父!师父!你快去看看吧,掌门发狂了!好吓人!师父!”就在漆月行和知天风还在互相僵持的时候,七圆的声音打破了两个人的对峙,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后,七圆冲过来,看到漆月行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呆呆地站在他们面前,也忘了自己来找知天风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了。 和知天风的谈话被打断了,漆月行却是松了一口气,扭头看了憋了半天不说话的七圆,朝他努努嘴:“小七圆,你这是什么表情?踩到狗屎了?” 她越是这么说,七圆的脸越红,最后竟然掉了豆大的眼泪,这下换漆月行慌了,手足无措地碰碰七圆也不是,不碰他也不是,最后只好吼了一声:“哭什么哭?没踩就没踩呗,有什么好哭的……” “漆姑娘,真的是你呀,你这半年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师父想你想得都快疯了,师父脾气都变得差了,好几次发火,都把我们吓到了,你到底是去哪儿了!!!”七圆说着说着哭得更惨了,又一次把漆月行给惊到了,转头去看知天风,知天风的脸色有些阴沉:“七圆,你说这些做什么?你慌慌张张跑来,是何事?你方才说掌门,他怎么了?” 被知天风这么一提醒,七圆才想起来自己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忙道:“师父,掌门他发狂了,忽然之间就变得狂躁,一直想要挣脱锁链,还一直说要杀了谁,好多弟子都说掌门是食魂术的走火入魔发作了,师父,雁师伯、师叔、应师伯都已经赶过去了,师兄们也已经去了,让我来喊你。” “怎么会忽然发狂呢?”知天风来不及再说别的了,要和漆月行说的话也来不及说了,御剑飞向牢房。 漆月行心里纳闷,自己刚刚还在那里,空流霜一直是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发狂了呢?难不成,他们离开之后,有人出现在空流霜面前,激怒了他?谁有这样的本事呢?是灵犀吗?可灵犀明明被雁不度打伤了,雁不度还让弟子看管着她,不让她出房门半步,不可能会是她吧? 除了想到是有心人激怒空流霜,漆月行想不到别的原因,她最是相信空流霜的心情,且不说他的食魂术会不会有走火入魔,让他难以控制的反应,就算有,这么久以来,空流霜都没有发狂燥怒,怎么会忽然之间,在这个时候突然发作?这不是太巧合了吗? 直觉告诉漆月行,又有人在暗中使坏了,这件事情,无论如何她也得弄个清楚明白。 瞪了还站在自己面前发呆的七圆,漆月行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还愣着干什么,师门出事,你在这儿盯着我做什么?还不快去看看热闹?” “啊……”七圆呆滞了一会儿,又出了一声:“啊?” 呸呸呸……漆月行直想抽自己的嘴,一时嘴快,竟然说出这种话来,故作镇定地说道:“我的意思是,你还不赶紧去看看怎么回事儿,在这跟我大眼瞪小眼做什么?” “哦!”经漆月行这么一提醒,七圆开始慌慌张张地跑远了,忽然又往回跑,离漆月行不远不近的地方朝她喊道:“漆姑娘,你不会再消失了吧?你会一直在的,对吗?” 第三百三十五章 禁术14 “哎呀你别管这么多了,你快去吧。”漆月行捂着脑袋,感觉头都大了,看到七圆安心地跑走了,她才沉默了一会儿,说不上来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觉得似乎被人在乎的感觉,有些让人感动罢了。 像这种“热闹”,怎么能少了漆月行呢,七圆前脚刚走,漆月行后脚就飞向牢房,找了个绝佳的位置,偷偷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七圆果然没有说谎,空流霜的确发狂了,说实话,漆月行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空流霜,也是第一次见到归去来山门里的人会有这样狂躁的样子。 毕竟她见过归去来山门里最狂暴的人,就是雁不度了。 此时的空流霜似乎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拼命地想要挣脱锁链,眼里的泪水汹涌,几乎是夹杂着血一起流出,那布满了红色的眼眶,一瞬间有些骇人。 他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只是一边痛哭着,一边吼着:“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啊!!!!” 他本可以挣脱锁链的,只是雁不度、应难全、知天风等人都在出手禁锢着他,怕他真的发狂到滥杀无辜。 “师父……师父你这是怎么了?”迟弄星摸摸索索地走出来,两只手用力地向前伸,以免自己撞到人,他是顺着声音找空流霜的方向,离得有些远,漆月行也看不太清楚他的眼睛怎么了,但是可以确定,迟弄星的眼睛看不到了。 “小道长的眼睛怎么了?”漆月行眉头有些发紧,他走路也走得踉跄,他只是被废掉了功力,断了腿而已,当初她也看到迟弄星在一天天变好,为什么只过了半年,他能站起来了,能跌跌撞撞走路了,眼睛却又盲了呢?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我看不到你,你发生什么事情了?”迟弄星带着哭腔一步一步往发狂的空流霜面前走,看到迟弄星,空流霜的情绪似乎沉下来一些:“弄星,谁允许你出来的?回去!” 不能看到现在这样的我……不能……空流霜眼里噙着泪,紧盯着一步一步挪向自己的迟弄星。 从空流霜被囚禁起来开始,迟弄星就一直被瞒着,他看不到了,眼前只能是一片黑暗,他只是知道,忽然之间,空流霜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他无论怎么追问别人,得到的回答就只有一个。 他闭关了。 可是迟弄星从小是被空流霜带大的,他太了解他了,即使要闭关,也会提前做好所有的准备,把外面的事情布置妥当,可这一次,他竟然什么都没有跟他说,就直接闭关了。 迟弄星总是半信半疑,但因为眼睛看不到,就只能等待着空流霜出关的那一天。 直到今日,他在房间里就听到了空流霜的嘶吼声,他第一次听到空流霜那样绝望、悲愤的声音,他慌了,他知道,空流霜一定不是在闭关,他是出事了。 丧失法力,断了双腿的迟弄星一直活在深深的阴影之中,他总是很消沉,是空流霜一直陪着他,帮他治疗,在他用了旋羽鳞片之后,一直照顾他。 受伤的迟弄星回到归去来山门的第一天,空流霜就对他讲,如果他好得起来,那就做从前的迢迢道人,如果站不起来了,也没法修炼了,那就做他简斋居士的家人,总之,无论迟弄星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会舍弃他的。 第三百三十六章 禁术25 如果说,漆月行的出现,成为了迟弄星生命中唯一盛开绽放的斓花,那么空流霜就是一直存在于迟弄星生命中的那一盏灯火,它或许从来都不会成为迟弄星追逐的那一个,却永远是在守候着迟弄星。 “弄星,回去……你给我回去!!!”空流霜拳头用力砸着地,血混着泥土,带着一丝悲凉:“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快回去!” “可是师父,你到底怎么了?我从来没有听到过你那么绝望的声音,你到底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情了?”迟弄星慌了,手有些颤抖,脚下也有些不稳,被一块石头绊得倒下了,却似乎感觉不到一点疼,手依旧朝着空流霜的方向摸索。 “小道长怎么会这样,知天风你个呆头,还不赶紧去扶一下小道长!”漆月行小声嘀咕着,真想揭开一个瓦片砸到知天风的头上。 “这么关心弄星师弟,为什么不出去光明正大的看?”忽然有人出现在漆月行身旁,漆月行扭头一看,竟然是等闲庸人。 下面混乱一片,却好像并不在意,叼了根毛毛草悠闲地在漆月行身边躺着,还翘着二郎腿。 没错,漆月行找的这个自认为十分隐蔽的地方,就是稍远一点的屋顶,虽然觉得来自己身旁有点意外,但是的确他来了之后,漆月行就隐藏得更好了,别人一旦发现,她只要低着头,他们就只能看到了。 这个是要保护自己吗?漆月行有点想不通,盯着旁边的看了一会儿,小声说道:“你们归去来山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你还有心情在这儿玩。” “我不在这儿,我能做什么?一起去镇压流霜师兄?我下不去那个手,或者,帮着流霜师兄对付师门?我也不能那么做,所以我找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只能在这儿玩了。”像是叹了口气,又像是只是喘息重了点,歪头看漆月行:“师嫂,那你呢?看起来你对流霜师兄挺关心的,怎么,你不喜欢我天风师兄了?” “你……你刚刚叫我什么?”漆月行没来由地有点羞,移开目光紧盯着前面,心思却有着跑了,忽然又扭头回来:“谁让你叫我师嫂的?” 就知道漆月行会这么问,拿开嘴里的毛毛草,说道:“我天风师兄让我这么叫的,而且私下里,我们说起的时候,我总是这么叫,每次听我这么叫你的时候,天风师兄总是满面春风,似乎这就是他的药,别管伤成什么样,我叫一声师嫂,他准开心。” 是……这样吗…… 说得坚强的带笑,漆月行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心也有些揪痛,知天风说过很多次他很想她,也说过她最想听的爱和喜欢,但漆月行似乎从来都都没有真的了解过知天风的那一种“认定”是什么,却是从的口中,听到了那种此生唯一的感觉。 忽然前面又传来空流霜的一声嘶吼:“为了压我,你们连弄星都不管了吗?就算要杀了我,也不能把血溅在弄星的身上,把他带走,把他带走!” 第三百三十七章 禁术26 杀这个字眼一出来,迟弄星就彻底崩溃了,一边哭一边喊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要杀我师父?为什么!” “师兄,你知道的,我们不会杀你的,你先平复一下你的情绪,有什么事情我们慢慢说。”知天风收了手,他也的确不舍得再对空流霜动手,来到迟弄星身边,将迟弄星扶了起来,看到迟弄星手上磕破的伤,还有已经发抖得有些站不稳的腿,知天风眉头紧了紧,让迟弄星靠在自己身上,支撑着他站得稳一些:“弄星,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但是你要相信师兄们可以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也不会伤害流霜师兄的,所以你不要担心,好好养伤。” 漆月行看着他们转头,隐隐约约能看到迟弄星的脸了,他眼睛是闭着的,而明显地能看到,他哭了,眼睛里面流出来的是血。 “小道长的眼睛到底是怎么了?”她有些讶然,下意识张口去问身边的。 顿了顿,答道:“弄星回来之后,似乎是被人盯上了旋羽鳞片的力量,有一次我们在商讨事情,弄星被人袭击了,弄星让自己恢复得很快,旋羽鳞片已经完全融于他的体内,那一次被袭击,行凶者没有成功取出他想要的旋羽鳞片,也不知为何,把弄星的眼睛弄成这样了。” “看起来他的眼睛还没有怎么结痂,不然不会一哭还在流血,就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情?”漆月行问道。 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这一切,似乎都太凑巧了,巧合得让漆月行觉得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为什么空流霜被关押在这儿这么长时间,忽然之间就发狂了? 再往前想一想,为什么灵犀这个时候被推上了归去来山门监督空流霜?为什么就是在这之前不久,迟弄星被人戳瞎了双眼? 为什么忽然之间,归去来山门就好想被各种麻烦主动找上了门,那么这些麻烦,究竟是谁制造出来的呢? 真的只是因为空流霜修炼了食魂术吗?为什么空流霜没有做的事情,却被安在了他的身上呢?害死归去来山门弟子的人,又究竟是谁。 这些问题在漆月行脑海里转个不停,奈何她本身不是个聪明人,自己理了半天也没有理顺明白,只好放弃了。 有的时候,她只能等待结果吧。 “天风师兄,天风师兄你告诉我,我师父到底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要杀他?他做错了什么?”迟弄星不肯回去,他看不到,只能用手抓紧了知天风的衣袖。 他疼吗?他当然疼,变故发生的那一刻,直到现在,疼痛从来没有消失过。 他站在这里,腿不会痛吗?当然痛。 他流着血泪,他的眼睛不会痛吗?当然痛。 可是比起那种疼痛,迟弄星更在意的是空流霜会怎么样,他们是亲人,最亲的人,他无依无靠的时候只能依靠空流霜,可现在,空流霜成为众矢之的,他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的确,已经是一个废人了,他能做什么呢? “弄星,没有人要杀流霜师兄,你相信我,你不信别人,你总该信我吧?”知天风扶紧了迟弄星,生怕一松手,他就倒下去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禁术27 似乎是听进去了知天风的话,迟弄星的情绪有些稳下来了,见他不再哭闹了,知天风捏了捏他的肩膀,哄道:“听话,先回去,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们,你这样的话,流霜师兄也会担心。” “可……”迟弄星眼前一片黑暗,因为看不见,所以他变得很没有安全感,的确,空流霜会担心他,可他也会担心空流霜啊,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一点点消息,他没有办法去判断,只能靠猜的。 无论知天风怎么说,无论别人怎么说,迟弄星自己很清楚,空流霜是成为被夹击的对象了。 “天风师兄,他们是想要旋羽鳞片吗?”迟弄星小声问道。 这句话,也把知天风问得愣住了,一直思考不通的问题好像一下思考通了,为什么迟弄星会遭到袭击,为什么空流霜会落得这个境地,似乎都得到了解释。 没错,就是旋羽鳞片。 那个一直在暗中野心勃勃的人,看上的不就是旋羽鳞片吗? 迟弄星早就已经把旋羽鳞片融于体内,可那个人不知道,所以才会对他动手。 而要把空流霜逼到绝境,一是借机打压归去来山门,二是空流霜不在了,就少了一个日夜陪在迟弄星身边保护的人,他还可以伺机下手。 “他们如果想要旋羽鳞片,那我给他们就是了。”迟弄星唇间带着一丝悲凉,说话时,嗓子觉得无比干涩:“是我错了,从一开始不就应该奢求自己可以好起来,我为什么要拥有旋羽鳞片这样的天下珍宝?为了帮我得到旋羽鳞片,天风师兄你和漆姑娘费尽了力气,为了帮我把旋羽鳞片融于体内,大家付出了太多心血……可是……” 可是得到了,又能怎么样呢?还是回不到过去,时间一直在往前走,它途径的地方就是盛开或糜烂,那些痕迹,是永远都没有办法恢复如初的。 “小道长到底再说什么?”迟弄星说话的声音太小了,漆月行听不清楚,眯起眼睛想去看看迟弄星的嘴唇,又发觉自己好像没读唇语的这个本事,只能干着急。 此时她身旁的看起来申请有些凝重,漆月行也是第一时间感知到了情绪的变化,抬手想拍拍的肩膀,但忽然想起来自己和也不是很熟,还是算了。 “那个……君,你是不是读出来小道长说了什么?他说什么了?”漆月行问。 没有回答,只是皱紧了眉头,整个紧绷起来,似乎很害怕迟弄星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 漆月行也跟着紧张起来了,怎么看现在这个样子都有些压抑,迟弄星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她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看到迟弄星忽然把手伸向知天风的腰间,他腰间别着的不正是复苏吗? 只见复苏出鞘,在迟弄星手中划出漂亮的蓝色剑光,而后剑刃落在迟弄星的颈间。 复苏蓝色的剑光在迟弄星的脖子上留下了深深的伤痕,血喷洒到了知天风的脸上和手上,有些温热,那种温度,在提醒知天风,那就是从迟弄星炽热的身体里喷薄出来的血液。 第三百三十九章 禁术28 “弄星!!!!!” 一声悲凉的嘶吼穿破长空,惊得无忧无虑的白鹤慌忙逃窜,空流霜眼睛泛红,周身弥漫着杀气,他甚至不怕自己去死,却怕迟弄星受到一点伤害。 所有人都呆滞了,没想过迟弄星会拔剑自刎,雁不度和应难全冲到迟弄星身边接住倒下的他,也顾不上许多,跳下了房顶直奔迟弄星去。 知天风被眼前越来越多的人给挤到了一旁,整个人已经完全僵住了。 迟弄星就在他的面前,拔出了他腰间的剑,刎颈而去。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这样呢?他以为事情还在掌控之中,其实早就已经失去控制了。 他僵在原地,脑海中不断闪过漆月行曾经说过的话。 有谁会去探寻真相呢?有谁会去在意真相呢?迟弄星自刎,众人只会以为他难以跨过自己心里那道坎儿,或是情绪或许激动,谁又会去在意那背后隐藏的邪恶呢? 没有人…… 这就是最可悲的事情,这个世界的常态就是, 八!零!电!子!书!w !w!w!.!t!x!t!8!0!.!c!o!m 大多数人被人牵着鼻子走。 这是知天风第一次彻彻底底觉得自己很失败,竟然到这个时候才明白。 “小道长……”漆月行很想过去看一看,她连迟弄星的脸都没有看清楚呢,可是她知道,越是这个时候,她越不能露面,她一出现,只会给有心人机会,抓住归去来山门的把柄。 “弄星!啊!!!!”那种叫声,是让人心里心里会会发毛的嘶吼,空流霜浑身散发着黑气,几乎都能让人感受到那股阴冷。 锁链在地上摩擦的声音,让人觉得像是恶鬼索命一般,随着巨大的炸裂声音,空流霜破开了锁链。 就在众多弟子因为过于害怕,已经举起剑要保护自己的时候,空流霜却并没有在意他们这些举动,而是风一样飞到迟弄星的身旁,赶走了所有人,自己把空流霜抱在怀里:“弄星……弄星你醒醒,弄星……” 迟弄星咧开嘴,笑得很艰难,血从嘴里流出,流到脖子上,血和血混在一起,已经让人分不清楚是哪里流出来的了。 “师……师……”迟弄星用力挤出这几个字:“师兄……” 这一次,他没有叫空流霜师父,而是喊了他师兄。 没错啊,他本来就是师兄啊……只不过,这些年空流霜已经习惯了像个长辈一样照顾迟弄星,他把自己变成父亲,变成兄长,一直陪在迟弄星的身边。 别人是师兄弟,而他们是亲人。 “别说话了,你别说话了……”空流霜用手捂着迟弄星脖子上的伤口:“我会想办法救你的,我会想办法的,你坚持住,坚持住……” “师兄……我……”迟弄星从嗓子眼儿里挤出这几个字,后面想要说的话都来不及说出来,眼睛已经变得空洞了,嗓子呜呜咽咽的声音,也慢慢停下来。 呼吸在这一刻,也停止了。 “弄星,弄星!”空流霜用力晃了迟弄星几下,迟弄星的头便恰好靠在了他的胸口,那一份沉重,让空流霜彻底发狂了。 他死了……他最疼爱的师弟,就这样死在了他的怀里。 第三百四十章 禁术29 “弄星……弄星你别睡,你起来,你起来……”空流霜从一开始的温声细语,到后来的疯狂低吼,没有一个人敢去阻拦他,也没有一个人敢去打扰他。 漆月行明白,空流霜也是个孤独的人,虽然他温柔至极,看起来对谁都很好,实际上真正能够懂他的人,能够走进他心里的人少之又少。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什么是空流霜无论如何都不能割舍的,恐怕就是这一份从小相伴的亲情吧。 他没有比迟弄星年长太多,却因为担负起了照顾迟弄星的责任,而不断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他自认为自己在这人世间走一遭,没有去奢求什么,更没有执着于什么,他唯一想要的,就是可以好好看顾着归去来山门,再好好照顾迟弄星,仅此而已。 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生活,什么时候开始,这也变成了一种奢望。 或许,当初的漆月行,已经映射了很多人的未来吧。 空流霜疯了,癫了,狂了,他什么也不管了,什么也不顾了,只是带着迟弄星,远离了这个自己最熟悉也最热爱的师门。 本应该去追他的,可归去来山门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动手阻拦空流霜,因为他们还沉浸在失去迟弄星的悲伤之中,七双、七圆、七淙等人都是泪流满面地站着。 唯有知天风,依旧呆滞。 谁都知道任由空流霜这样离开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归去来山门之中有灵犀这样的有心之人,山门外又不知道多少想要推波助澜的人,现在的归去来山门,就像曾经的倚兰山一样,成了众矢之的。 这件事情瞒不了多久的,只要空流霜离开了归去来山门的大牢这件事情传出去,天下的百姓不明就里,只会因为空流霜离开了归去来山门而变得恐慌,从此,归去来山门将处处被人拿捏。 即使知道会这样,还是没有人去拦着空流霜,他们想放他自由,他不该呆在这样的牢笼之中。 其实,他没有做错什么,只是被逼着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罢了。 在场的每一个人,谁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他们都是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 知天风失魂落魄地回到天故堂,进了房间,坐在床榻上,整个人就像入了定一样,他没有哭,也没有笑,就好像失去了情感一般,哑然于此。 忽然房间门被人推开了,听声音动作就有些粗鲁,没错,能这么肆无忌惮地进入知天风的房间,还发出这么大动静的,恐怕只有漆月行了。 听到声音,知天风缓缓抬了一下头,看到是漆月行的时候,眼神亮了一下,可是很快就又黯淡下去了。 他以为漆月行已经离开了,可是她没有,他本应该因为她还在而感到开心的,可是这个时候,他是丝毫也笑不出来,也没有了力气说话。 “干嘛,怎么你也萎靡了?”漆月行走到知天风面前:“所有人都垂头丧气的,就连你也是,怎么,遇到这种事情,你们归去来山门的人就只会这样吗?” 第三百四十一章 禁术30 知天风依旧不说话,垂着头,像是一只仙鹤失了魂,只会丧气地低头。 “知天风?”漆月行试探性地喊了喊他。 他听到了,可是没有力气回应她,他忽然觉得好累,又好无助,那种无能为力,只能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发生的感觉,就仿佛是曾经面对关于漆月行的一切遭遇时一样。 这世间诸多事情,宛若闹剧一般,竟然是再强的人,都无法从这杂沓中抽身。 “知天风,你说句话,你怎么了?”漆月行觉得知天风不太对劲,迟弄星的死,让每个人都难以接受,可知天风现在的样子,却让漆月行觉得不像他了。 知天风不会这样的,就算再难以接受,就算心里再难过,他都会扛起来,他会顶着所有的悲伤和压力去处理好一切事情。 众所周知,现在的归去来山门就像是一盘散沙,人心惶惶涣散,她了解的知天风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逃避。 可是,知天风就是想要逃避了,他不进行想要逃避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甚至还想逃避人世间的一切。 依旧是沉默,长久的沉默,知天风垂着头,眼神呆呆地望向地面。 漆月行或许明白他在想什么,走近他,双手捧住他的剑:“你想离开吗?你想放下所有的一切吗?你的师门,你的弟子,你现在所生活的一切,你都想放弃吗?如果你觉得一切都变得痛苦与不值得,那就离开,你跟我一起走,走到一个没人能找得到的地方,我们一起生活,到生命的尽头,如果是这样,你愿意吗?” 漆月行从未想过要让知天风同自己一同与过去告别,她也从未想过这句话问出来,知天风会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因为在她的心里,知天风永远是那个枯槡公子,永远是那个会抗起自己肩上重担的人。 他和她终究是不同的,她是一个不靠谱的人,他就是太靠谱的人了。 “可以吗?”忽然知天风抬起头,很认真地望着漆月行,似乎不确定漆月行的心意,想要再确认一遍:“你刚刚说的,是认真的吗?” “你……” 漆月行愣住了,没想过,知天风竟然真的动了要离开的心。 “你……是认真的?”她问。 “难道你不是认真的吗?”他反问。 “我……”漆月行哑然。 她当然不是认真的,就算很喜欢,就算很爱。就算真的很想和他离开这个世界,远离一切纷争,去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好好生活。 即使如此,她也从未想过要让他和自己一样,放弃所有,她知道知天风爱着师门,敬着师门,他有疼他的师兄和敬爱他的弟子,他和她这样一个早就已经一无所有的人不一样,有很多东西,都是无法割舍的。 可是当他认真地问出“可以吗”这三个字的时候,漆月行却有些恍惚,也有些心痛,因为她知道,现在的知天风,彻底感受不到快乐了。 知天风两只手把自己脸上漆月行的两只手抓紧,仰着头问她:“我可以离开吗?我可以放下这一切吗?我可以胆怯一次,选择逃避吗?” 第三百四十二章 虽然在这一刻,漆月行有一些犹豫,可是当她对上知天风的眼神时,却又不忍心了,她觉得有些疯狂,却又疯狂得正是时候:“可以啊,只要你想,我会陪着你的,反正我已经逃离过一次了,不介意再带着你一起逃离。” “那我们现在就走。”知天风说道。 “现在吗?你确定?”漆月行不确定地又问了知天风一句,看到知天风又恢复了呆愣的眼神,他的手从她的手上滑落,抓紧了自己的衣角:“我不确定,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我自己能怎么办,我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废人,一个冷漠的旁观者,一直在我身旁的师弟死在我的面前,我竟然什么都不能为他做,我甚至不知道要害他的人到底是谁,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别想了……知天风别想了……”漆月行拉着知天风的衣袖,想让他冷静下来。 可他似乎听不到漆月行的声音,只是自己依旧在说着话:“我怎么了,你怎么了,他们怎么了,这个世道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 “知天风,我让你别想了,你别说话了。” “我真的不明白,谁能给我指点迷津,谁能让我明白,我现在觉得一切都好陌生,好冷漠,好无奈……” “停下来,我让你停下来啊!”漆月行眼看着怎么都叫不回来知天风的魂儿,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让知天风的话咽了回去,脸上传来的疼痛让他清醒了一些,可即使清醒了,却还是有些呆滞。 “知天风,你是第一天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吗?这世道,这人间百态,诸多丑恶,你是第一天才知道吗?你早就该明白了,这已经不是你们曾经立誓要守护的天下了,天下也从来都不是你们的天下,你们是江湖武林的公子与高手,仙门百家德高望重的修士,可是……” 说到这里,漆月行有些哽咽,她可从来都没想过这种话会从她的口中说出:“可是,你又何尝明白,仙门武林从来都不是整个天下,天下掌握在皇权贵族手中,仙门武林中的所有人,也不过都是别人手中的百姓而已。” 有些话,漆月行已经说得疲倦了,混淆是非,颠倒黑白,那不是这世间的常态吗?明争暗斗,尔虞我诈,那不是平常之事吗? 有人牺牲,有人惨死,有些时候,又能怎么样呢? 相比之下,漆月行经历过的失去还少吗?她看到自己曾经最亲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这样的事情还少吗? 她能说她已经习惯了吗?在这纷纷扰扰的世间,或许死去,才是一种解脱吧。 这一番话,说得漆月行自己都为之动容了,也不知道知天风能听进去多少,但实际上,说这些的时候,漆月行的脑海里也是迟弄星满颈是血倒下去的样子,那种压抑的窒息感,的确是挥之不去的。 她回想起来了很多次自己和迟弄星见面时的样子,她总是一口一个小道长,而迟弄星则是每次都被她逗得满面通红。 她想,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一个这样单纯可爱的迟弄星了。 他永远留在了这一天。 第三百四十三章 “是……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原本以为,只要心向着阳光而生,自然就会得到阳光的眷顾,可没想到,有时候即使心是向着阳光的,阳光却只会无情地灼烧着心,直到它焦了,烂了……” 知天风以为,只要自己一心向着正道,终有一天,天下会回到最初的平静。 可是,直到今天他才明白,有些事情,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样,书中记载的那些世间美好,究竟是否存在过,他现在也开始怀疑了。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眼睛看到的世界,竟然大多都是虚假的。 “知天风,我知道你很失望,但是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可以为了救我,拼命用剑去砍牢笼的人,你是比任何人都要勇敢坚强的人,所以这个时候你不能扔下归去来山门,虽然我很想让你跟我一起走,但是至少不是现在,你要陪着归去来山门一起挺过这段最艰难的日子,等到一切归于平静,再决定要不要和我一起离开。” 这个时候,漆月行显得更加冷静,因为早就已经看淡看透,因为从来就不曾抱有什么希望,所以也不存在失望至极这一说。 有些事情,没有发生那就没有发生,发生了,也只能接受,漆月行虽然不认命,却也不想逆了命,这半年来,她时常会觉得累,身体上累,心里也累,那种深深的疲惫感让她心力交瘁。 或许是漆月行的话起作用了,知天风不再吵着闹着要离开归去来山门了,可是他和离开了没有什么区别,因为他禁闭房门,任何人来找他,他都不肯见,也不肯出门,就一个人缩在床上,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 已经两天都是这样了,期间有过几次,漆月行实在肚子饿了,偷偷跑出去让七圆或是七双给她一些吃的,不过大多数最后还是七淙来送的。 漆月行吃得再香,知天风都是没什么反应,好几次漆月行已经把吃的送到知天风的嘴边了,可是怎么喂,他就是不肯张口。 这会儿天又亮了,外面的人又在叫他了,漆月行在他身边睡着了,被外面敲门声吵醒了,揉了揉眼睛,想要去推身旁的知天风,却发现自己的手推了个空。 人呢? 漆月行瞬间清醒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忽然从床榻上坐起来,定睛一看,身边的知天风果然已经不见了。 不对啊,这不对啊,如果知天风出去了,那么不会还有弟子来叫他,外面的人以为知天风还在里面不肯出来,又试着来叫一叫,可是知天风已经不在这里了呀! 他去哪了! 漆月行了解知天风,他不是个冲动的人,可是看到了这几天知天风的状态,她也不敢确定了。 外面的人似乎是叹了口气,以为知天风是不想出来,便离开了,外面没有声音了,漆月行才敢行动起来,稍微开了一个门缝,还没等看到外面的情况,就感觉到门被一把拉开,紧接着雁不度凶神恶煞的脸庞映入漆月行的眼帘,并且还有他的咆哮声:“知天风!外面乱成一团了,你竟然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你会我出来!” 第三百四十四章 大婚3 雁不度咆哮过后,空气凝固了一会儿,他和愣住的漆月行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好久,雁不度似乎是呆了,盯着漆月行很久很久不说话。 这个时候,漆月行也不想和雁不度起什么冲突,毕竟这个时候她也不能给归去来山门雪上加霜,给雁不度脸上补一点乌龟王八蛋也不能是现在,想到这儿,漆月行干笑了两声,两只手在胸前朝雁不度晃了晃:“好久不见啊,雁前辈,呃这个呢……我知道你比较忙,我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先走了……” 眼睛一闭,嘴一合,漆月行撒腿就要跑,可还没跑出雁不度的视线,就被人一把抓住了后衣领,不禁眉头一紧:“我警告你,雁不度,你再敢这么拎我,我就弄死你!” 一扭头,看到雁不度正在自己人后不远处盯着自己看,脸色的确也是一如既往的丑。 可是……他们之间有一段距离啊,不是雁不度!谁胆敢揪她的衣领!不禁脱口而出:“哪个孙子,敢欺负你姑奶奶我!” “是我这个孙子,不知道,你这辈分,是不是姑奶奶呢?”身后的人开了口,漆月行整个人却僵住了,她以为自己不会哭呢,可是听到这个声音,还是忍不住眼里有了泪光。 这个揪住了她衣领的人,正是她的七师兄,桑叶居士,秦桑。 漆月行从未想过自己还能见到倚兰山的人,她以为自己不停地躲避,就能和过去彻底隔绝,可是她今天明白了,有些缘分,是怎么躲都躲不及的。 手暗暗地在袖子里握紧了,漆月行深吸了口气,在秦桑松开自己的时候,回过头来。 他还是那么俊美,她的七师兄,桑叶居士,是全天在公认的难得的美男子,即使是当初花有清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称号盛行天下的时候,桑叶居士也是可以与花有清媲美的俊美男子。 从前,漆月行只觉得秦桑这张俊秀的脸看得太多了,几乎天天看到,也就没有那么稀奇了。 她还总是打趣秦桑,人家都说秦桑是天下难得的美男子,可她觉得,他就是普普通通一个男儿,怎么都只是她的七师兄罢了。 当年,秦桑和于北流一起对付她,对付知天风的时候,她真的失望透顶,可是分别久了,经历了这么多,她却又明白了,都只是无奈而已,那时候的于北流和秦桑,都是没得选择的。 没有几个人可以像她这样,能把一切都抛之脑后,于北流和秦桑也是为了护住倚兰山。 所以她能恨他们吗?明知道一切身不由己,还能恨他们吗? 想恨,却又恨不起来。 很不争气地,见到秦桑的这一刻,漆月行忽然觉得有些委屈,似乎这么多年的漂泊,第一次看到了曾经自己在倚兰山里的可以依靠的人,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看了秦桑很久。 秦桑也同样看着漆月行,这一眼,仿佛是隔了千年万年才得来的。 “小……行……”秦桑有些哽咽,说话也有些沙哑:“小行,还能再见到你,我很开心。” 第三百四十五章 大婚4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漆月行觉得自己有些凌乱,下意识地想要逃,扭过身子背对着秦桑,刚刚没有掉下来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她已经很努力地把头仰起来了,可是是谁说的,只要扬起头眼泪就不会掉下来呢?她为什么扬了头,泪水还是流过脸庞,留下一道冰冷的痕迹。 “小行……七师兄知道,你可能不想看到师兄,但是师兄还是想告诉你,你离开的每一条,师兄们都把你放在心上惦记着……如果……” 如果一切可以从头再来,秦桑相信,倚兰山里的每一个人都会选择相信漆月行,并且奋起反抗,不会再让这样的悲剧发生。 因为本身,漆月行就是倚兰山不可缺少的亲人,她是他们的妹妹啊。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看着我,被锁在金色牢笼里,像狗一样,生活在没有尽头的囚禁之中吗?”漆月行咬了咬嘴唇,身后的秦桑听到这句话,眉间更紧,却终是没能再说出来一句话。 漆月行笑着摇了摇头,泪水再一次滑落:“我不应该奢求太多,你这次来,怕是也是为了镇压简斋居士吧?可是你从来都不知道,简斋居士虽然修了禁术,却从未做破禁之事,你连我都不了解,又怎么会了解简斋居士呢?你只会跟着别人的方向,别人让你杀你就杀,让你打你就打,你只会站在他们那一方,永远不会相信我们。”那种不信任,或者说心里信任,却还是做出伤害的事情,秦桑和于北流做得太多太多了。 “小行,师兄从来都没有不信任过你,在倚兰山,我最敬佩的就是大师兄,大师兄用自己的生命保护的你,我怎么会不信任?可是小行,我信任你是没用的,就算我心里一百个向着你,我还是抵不过那千万人,我也是没有办法,大多时候,身不由己罢了。”秦桑合上眼睛,向来不爱流泪的他,在见到漆月行这一面,说了这一番话之后,落泪了。 泪落在唇边,抿入口中,带着咸腥和酸涩,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每个人都过得苦不堪言,心里滴着血,却还是告诉自己要坚强,即使这坚强两个字,多少会有些苍白无力。 “我真的很不想原谅你们,即使你这么说。”漆月行回过身来,瞪着秦桑,声音却委屈了起来:“可是……可是我又好想你们,我好想你七师兄,我也想回到过去,好想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可是回不去了。” 说完这句话,漆月行往前走了几步,张开手搂住了秦桑,钻进了秦桑的怀里。 无关男女情爱,只是那种依赖和亲情,就像小的时候她被师父骂了,秦桑也总是这样把她抱在怀里,她在秦桑怀里发泄够情绪之后,秦桑就会像变戏法一样给她变出一根糖人。 那时候的糖人,是漆月行吃过最甜也最美味的糖人了。 她抱住秦桑的那一刻,亲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决堤汹涌,他紧紧抱着漆月行,说道:“怎么办,师兄这次没有糖人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大婚5 漆月行抿嘴把脸埋在秦桑的怀里,像以前一样鼻涕眼泪都不管不顾地蹭到秦桑的衣服上。 她没有说出来的,是她这些师兄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对她来说,有没有糖人都不重要,有没有好吃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们永远都在她的身边。 她曾经把他们当成自己人生中最依赖的人,也是最信任的,即使经历过风风雨雨,经历过摧残与折磨,她还是把他们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上。 因为她始终,都把他们当成亲人,她始终爱他们,胜过恨这个世界。 出奇的,雁不度没有打扰他们两个人,很安静地站在一旁,或许是时间有点久了,雁不度有些担心知天风会做出一些傻事,所以移开步子想要先行离开。 是漆月行先发现雁不度的动作的,赶紧离开秦桑的怀抱,对雁不度说道:“我们一起去找知天风,他状态很不对,一直很消极,我也怕他出什么事情。” 如果是以前,雁不度一定会说,知天风跟漆月行呆在一起,才会出事,不知道她又要惹什么麻烦了。 可是现在,他说不出来这样的话了,当初倚兰山出事,他觉得一切都是漆月行这个野丫头惹的祸,可是后来的事情,桩桩件件都在告诉他,他错了。 做错事情的不是漆月行,可是漆月行却一直在背负骂名。 这世上的对与错,谁能说得公正呢?谁掌握话语权,谁说的就是至理箴言,即使他错了,他也是对的,而很多人,即使对了,也是错的。 指鹿为马,何来正字? 漆月行原本已经做好了雁不度怒拒自己的准备了,心里想了一万句要怼回去的话,但是没想到雁不度恶狠狠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神忽然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柔和了一些,开口说了一句:“走吧,去问问其他人,有没有看到天风,秦兄是我请来相助的,一起吧。” 雁不度不正常,真的不太正常,漆月行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这次来归去来山门见到雁不度,就觉得他好像变了个人一样,跟以前太不一样了,尤其是对于她的态度,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对漆月行来说,以前总是被雁不度“连打带骂”,现在忽然雁不度还能和自己正常说话,那简直就是比太阳打西边升起来还要难得一见的事情。 以前漆月行不知道原来秦桑和雁不度私交甚好,毕竟以前她从不关心她这些师兄们和谁要好。 只是她想不明白的是,秦桑怎么会和雁不度这样的人要好,秦桑一向喜欢和温润儒雅的修士交好,雁不度虽然说是仪表堂堂,正人君子,可怎么看和秦桑也不像一类人。 他们路上遇到了七双等人,问了他们,也都没有见过知天风,倒是途经一片狼藉的大牢处,看到了跪在地上擦拭地上血迹的七圆。 没有看到知天风,他们本打算快点离开呢,可是漆月行看到七圆独自一人在擦迟弄星留下的血液时,心里又生出一丝不忍,迟弄星自刎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 第三百四十七章 大婚6 她时常告诉自己,人总是会面临一死的,哪怕是自己,说不定哪一天,因为哪一件事情就会永远地离开人世,就算离开,也没什么不舍的。 她一直觉得死亡就是一种解脱,她可以接受自己解脱,可是看到别人解脱,还是会觉得心痛。 到底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呢?迟弄星就像天上的星辰一样,虽然没有那么炽热,却总是发出淡淡的光芒,映在每一个人的眼睛里。 可是这颗星,到底是陨落了,在一个不起眼的一天,这一切悄然发生,却又注定会带来天崩地裂的改变。 “七圆,别擦了,时间一长,就会消失的。”漆月行走到七圆面前,蹲了下来:“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别擦了。” 七圆的眼泪落在地上,还是闷头擦着:“小师叔平日里对我可好了,他出事回来之后,我就再也没见他笑过,我特别希望小师叔好起来,我是希望他好起来,不是希望他死……为什么天都听不到我的祈祷……” 迟弄星是归去来山门上一辈里最小的弟子,七圆是这一辈他这一辈最小的弟子,或许是这种感情,迟弄星总是很照顾七圆。 众所周知,迟弄星和知天风虽然不是同一分楼的,但是他一直和知天风师兄弟感情很好,他常常去天故堂找知天风谈心切磋,自然也就和知天风的弟子很熟悉。 他很疼七圆,尽管自己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却还是愿意去照顾七圆这个小孩子。 七圆今日流下的泪水,正是证明了迟弄星的好,总会有人记得他的好。 “七圆,现在这个时候,我知道你一定心里很难受,你们归去来山门里的每一个人都很难过,你现在着急也不算小了,要学会坚强,乖,别擦了。”漆月行又开始人模狗样地说出了一些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懂事的话,说完自己心里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便拍了拍七圆的肩膀。 七圆终于抬起头,脸上新的眼泪叠加旧的泪痕,显得有些脏兮兮的,他说道:“是师父让我把血迹擦一擦的,他说别人看到了这些血,一定会很难过,还有,那个灵犀姑娘还在咱们这儿,不能被有心人利用了。” “你师父?”漆月行一愣。 听到这句话,本已经打算走了的雁不度有折了回来:“你看到天风了?” “是……”七圆点了点头:“师伯,师父他看起来有点不对劲,好像眼神比平时凶了好多,可是他不让我问他去干嘛,让我把这里打扫干净,吩咐完这些他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也没说要去做什么。” “离开了?朝什么方向去了?”雁不度有些急了。 “好像……好像是下山去了……”七圆意识到知天风可能是要做什么大事了,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了。 “下山?他这个时候下山做什么?”雁不度眉头一紧,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顾不上许多,飞身御剑飞行,朝山下去了。 见状,秦桑对漆月行道:“我也去帮忙,你……你可以下山吗?你要出现在百姓面前吗?” “我为什么不能下山?”漆月行想了想道:“不会有什么麻烦的,我已经销声匿迹这么久了,山下的百姓不会认得我的,走吧,我也去。” 第三百四十八章 大婚7 外面世界的人,其实漆月行也不太愿意接触,可是她没有承认的是,她有点开始担心知天风了。 知天风从来没有这么冲动过,而且谁也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这才是让人最担心的事情。 和知天风在一起的日子,是漆月行习惯的安稳和安定,知天风从来不会做那个失控的人,可这一次,漆月行觉得他是真的失控了。 也是这个时候,漆月行才觉得,原来对方失控,那个独自安静承受的人,是那么痛苦。 他们像个没头苍蝇了,就算曾经是仙门武林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也是慌得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甚至从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变成了空气里的一粒尘埃。 原来每个人,无论在江湖当中的名气有多大,终究还是个人,只要是人,都会有脆弱和无助的一面。 这一点,漆月行是在看到下山去找知天风的雁不度,这次来归去来山门,她的确看到雁不度太多不一样的面了。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雁不度因为担心知天风,急火攻心到鬓间生出了很多白发,在阳光下,闪着悲凉的光芒。 阿此刻就像一个苍老的父亲一般,逢人就问,有没有看到枯槡公子,或是问有没有看到穿着一身白衣,配蓝色剑的修士,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秦桑和漆月行跟在雁不度的身后,望着他竟然有些伛偻的背影。 明知道这样没用,他还是这样做了,这在别人看来几乎是无意义的事情,在雁不度心里,却是非做不可的事情。 因为他很疼爱知天风这个师弟,把他当成孩子一样疼。 “七师兄,你有没有觉得,雁前辈对待知天风,很像简斋居士对小道长,都是师父去得早,他们作为师兄,担起了照顾师弟的责任,于是就把自己活成了他们的父亲。”漆月行脚步变得有些缓慢,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很不想去打扰这样的雁不度,在她看来,这样的深情,正是她想要的,或许爱她的人有很多,但能像这样爱她的人少之又少,这样不顾一切要保护自己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小行,师兄师弟和师兄师妹都是一样的,作为兄长,自然要这样去疼爱弟弟妹妹。”秦桑的手在袖子里握成拳头,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的心痛减轻几分:“小行,其实,师兄应该像大师兄或是八师弟那样疼爱你,并且无条件相信你,其实大家都明白你是被冤枉的,可是为了避免麻烦,选择了装聋作哑,很惭愧,我也曾经那样装聋作哑过,是七师兄错了,你九师兄也很想你,咱们倚兰山水云间的人越来越少了,三师兄和五师兄游历江湖多年,一直没有回来,咱们师兄妹这些人,走得越来越多,水云间变得越来越冷清……” 秦桑提起朝别和云合,漆月行心里咯噔了一下,看来他们的死讯一直没有在江湖中传开,毕竟他们离开倚兰山游历江湖时很低调,不会轻易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们又是暗暗死在自己客栈里,他们的死又与现在的南荣王有关系,有心人自然不会让这个事情传开。 三百四十九章 大婚8 所以在大多数的外人心里,还以为朝别和云合是在外游历,一直没有回来而已。 “七师兄……其实……”漆月行有点儿想把真相说出来,人死不能复生,瞒着大家也没什么用,他们早晚都会知道的,可是抬头看了看秦桑的脸,话到了嘴边,又被漆月行给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秦桑说得没错,这些年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倚兰山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开,就算是不断有新的弟子进入,却已经不是他们曾经热爱的、熟悉的那个倚兰山了。 早就变了,早就变得看不到从前的影子了。 不知道如果说出来朝别和云合的死,秦桑能不能接受,现在这个时候了,还是找知天风的和归去来山门的事情比较重要,漆月行在心里想着,等归去来山门这边的事情平复了,她再找机会告诉秦桑这件事情。 “怎么了?你好像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但又有些犹豫,是什么不太好说的事情,你但说无妨。”秦桑注意到漆月行的犹豫和纠结,还以为是在怪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柔声道:“你若是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或者想要骂我几句,甚至打我都可以,这是师兄该承受的。” 怎么越说越偏了呢?漆月行还有点茫然,怎么说着说着就要让自己打他骂他呢? 时至今日,她可以这样心平气和地和秦桑并肩而行,就代表过去的事情带来的伤痛,虽然在她心里是挥之不去的,但她还是愿意用伤痕累累的心去接受过去疼爱自己的人。 她知道的是,没人会愿意看到自己疼爱的师妹成为万人唾弃的邪魔外道,一切都只是在那个情形下,不得不发生的,她不想再去揪着过去不放,只有这样,她才能真的自由。 “七师兄,你这说的都什么跟什么呀,我干嘛要打你骂你呀,我又不是真的混世魔王,我没有想跟你说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就是想跟你说,其实我也想念师兄们了。” “那……”这次换秦桑欲言又止了,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该不该问出这句话来,却又觉得不抓住这个机会,怕以后没机会问了:“那小行,你想念师父吗?师父他……一直很牵挂你……” “七师兄。” 漆月行有些慌了,慌忙打断秦桑的话:“七师兄你别说了,我现在真的不想听到这些事情,有些事情在我这里是过得来的,有些事情是过不来的,我唯一不能接受的是,我最敬最爱的人,竟然想让我死,竟然想让我一辈子被囚禁在那金色的牢笼之中……” 有些东西,漆月行可以说原谅两个字,可是关于原上圣人的事情,她却只会提起一次,心里就疼一次。 都知道她从小无父无母,是一个被丢在路边,都没有人愿意捡的孩子,只有原上圣人把她带回了倚兰山,给了她一个家。 曾经那些难熬的岁月,那些想要去恨的日子,漆月行都是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能恨,不能怨,因为她再顽劣,也知道原上圣人对她的恩情。 三百五十章 大婚9 可是不去恨,不去怨,不能代表自己心里不会再痛,有些伤痛在心里,是没有办法被抹去的。 漆月行不想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再多说一会儿,只会让她回忆起更多不美好的事情,因为归去来山门的事情,早已经是心烦意乱,实在不愿意再花精力去平复自己的心情。 “小行,师父是有苦衷的,我想你应该会理解他的……”秦桑还想再劝说漆月行几句,可漆月行压根不想听到关于原上圣人的事情:“七师兄,我现在没有心思去想谁害我是有苦衷还是没有苦衷,我已经很累了,不想再花时间去考虑这些事情,如果每个人对我做出伤害的事情,我都要设身处地的去为他考虑是不是有苦衷的话,那我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圣人,我不应该是人,我应该去天上做神仙了。” “小行……” “七师兄你不要再说了,我真的不想再说这些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知天风,再找到他之前,我不想再说以前的事情了。” 漆月行话音刚落,就看到前面雁不度忽然开始撒腿往前跑,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漆月行和秦桑不知发生了什么,赶紧也追了上去。 对现在的雁不度来说,没有什么会让他这样失控,除了是关于知天风的事情,在他撒腿跑的那一刻,漆月行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她怕那不是知天风,又怕那就是知天风,心里纠结了无数遍,可身体已经跟着雁不度飞奔了过去。 那个场景,漆月行看到了就开始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往头顶上冲,那一个空地上,千百人围在一起,雁不度先行冲进了最前排,紧接着漆月行和秦桑也冲了进去。 那么多百姓,有的是年轻力壮的男子,有的是亭亭玉立的姑娘,有的是看起来身份尊贵的富人,有的是田地耕种的农民,有的是黄发小儿,有的是迟暮老人,这么多人围在一起,竟然是为了鞭打知天风。 雁不度让弟子看管住灵犀,可是灵犀既然会作为天下百姓的眼睛出现在归去来山门之中,怎么会轻易得被困住消息呢?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早已经把空流霜发狂又杀了人这件事情传了出去。 知天风下山之后,看到了集结在一起,气势汹汹要到归去来山门去兴师问罪,或是讨伐邪魔外道的百姓们。 这个时候,对于修炼食魂术之人的恐惧,已经让这些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他们只觉得空流霜对整个天下都是危险的存在,把自己的师弟都害死了,又何况是别人呢? 他们根本顾不上知天风是不是枯槡公子了,知天风阻拦他们,他们只会觉得他是有心袒护归去来山门,要包庇空流霜这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听着他们嘴里说出这些话,漆月行一点也不觉得陌生,因为曾经自己这个万灵妖主在他们眼里也是十恶不赦,罪大恶极,令人发指的。 只不过现在人们逐渐她给忘记了,把矛头对准了空流霜和替着空流霜说话的枯槡公子。 当没有人要听事情的真相的时候,知天风才漆月行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没有人在意过程,只有人在意结果。 第三百五十一章 大婚10 百姓们集结起来要上归去来山门逼迫归去来山门制裁修炼食魂术的空流霜,在他们的认知里,此时此刻,空流霜不死,他们自己就会有生命危险。 谁也不知道灵犀是怎么向外传达的消息,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激怒了这么多人,这一切似乎都像是一个十分缜密的局,等着他们一个又一个往里面跳。 为什么空流霜会失控,他那么气愤到底是听到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偏偏那个时候,一向不怎么出门的迟弄星却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为什么空流霜情绪失控了,迟弄星情绪也跟着失控了?空流霜和迟弄星都不是容易冲动的人,可以说,整个归去来山门里,就没有会有人会很冲动地做事,这是他们自小就接受到的教导,他们儒雅、内敛,冷静从容,可是为什么忽然之间都变得有些疯狂,有些失去自己的控制了呢。 这些事情,谁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吗?难道只用巧合就能解释了吗? 从前,漆月行很相信巧合,觉得一切事情发生可能都只是偶然,但经历过这么多风风雨雨和电闪雷鸣,她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有的……只是伪装成巧合的别有用心。 知天风阻拦他们进去归去来山,百姓们不依不饶,他们觉得这个枯槡公子在他们心里的伟岸形象已经荡然无存,他不再是可敬可爱的枯槡公子,只是一个包庇罪人的同谋者。 他们曾经有多敬爱知天风,现在就有多痛恨他,那一鞭一鞭抽打出来的血痕,就仿佛他们对整个归去来山门的仇恨一样。 可是为什么而恨呢?谁又能说出真的原因呢,只是因为出了个修炼食魂术的,只是因为听到了一些真伪难辨的消息,所以所有人开始指向归去来山门,不断地仇视归去来山门,其实到最后,真的,假的,他们都不知道。 “住手,都给我住手!”雁不度嗓子里发出一声怒吼,紧接着从腰间拔出自己的佩剑“不平”,不平是一把杀伤力很强的剑,不仅是因为刃很锋利,还因为它的剑气很厉害。 雁不度不想伤任何人,可是他们偏偏戳了他的软肋,就是知天风,这个他一直照顾长大的弟弟,这个他视为自己最亲的亲人,现在正在被人殴打鞭笞,雁不度再也顾不得什么归去来山门的教诲,顾不得自己给自己立地规矩,他忍不了。 不平一出,天下太平。 不平一出,天下不平。 不平向来都是一把双刃剑,当初他们的师父把不平剑传给了雁不度,一并把这一份责任传给了他。 当天下太平时,不平就是用来守护的,当天下大乱时,不平就是用来镇压的,雁不度觉得,自己可能不能严格地守使用不平的规矩了,因为他现在顾不得天下,只能顾他这个师弟了。 所以不平一出,剑杀四方,虽然在场的百姓们没有人死于不平剑,却大多被不平剑的剑气所伤,倒地哀嚎。 还有力气的人边哭边喊:“归去来山门疯了!天阶山人疯了!枯槡公子也疯了!你们都是道貌岸然的小人!” 第三百五十二章 大婚11 “若他们真是道貌岸然的小人,你们现在恐怕早就是一具具尸体了,修仙之人的杀伤力有多强大,你们心里比谁都清楚,刚刚喊打喊杀你们够有力气,现在被收拾了,你们反倒喊冤了,怎么没人说说你们自己的嘴脸呢?还是你们觉得自己长得像花儿一样美好啊?真是有够恶心的。”漆月行白了他们几眼,说话的语气多少带着一些阴阳怪气,说是阴阳怪气,也只不过是把话说的难听了点儿,实际上句句都是有理有据的,说的也都是事实。 “你又是哪里来的臭女人,归去来山门的事情,什么时候也能女眷插手了!”有人怒怼漆月行,漆月行倒也是不甘示弱,瞪了那人一眼说道:“归去来山门的事情能不能有女眷来插手这件事情我倒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归去来山门的事情一定是不能由外人来插手的,怎么,你们觉得……你们都是归去来山门的弟子吗?什么事情都想管几下?上山做什么?进入归去来山门做什么?你们觉得,你们这些人,能掀起多大的水花?你们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 “你这个死女人,归去来山门出了个邪魔外道,你不仅不唾弃,竟然还要帮他们说话,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可能是漆月行说话太直接有太冲,丝毫没有给这些人留脸面,所以有的人恼羞成怒了,举起了手里的棍子对着漆月行就砸过来。 这种三脚猫的功夫,漆月行怎么可能会放在眼里,刚要出手,却只觉得面前闪过一阵风,紧接着就看到知天风的面容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棍子落在后脑上的声音有些沉闷,知天风也是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棍子,替漆月行挡了这危险,虽然漆月行自己可以轻轻松松对付这棍子,可是知天风还是不由自主地,下意识地来替漆月行挡下了所有的伤害。 这一刻,漆月行的确有些发愣,整个人有些僵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知天风向前倾,倒在漆月行的肩上时,漆月行却有些慌了,因为感觉到知天风站不稳,很沉地压在她身上。 “知天风,知天风你没事儿吧?”漆月行抱住知天风,他太沉了,只能把他轻轻放倒在地上,漆月行扶着知天风后脑的手一松开,拿出来一看,手上沾了很多血:“知天风,你感觉怎么样,你还好吗?” 知天风似乎是晕倒了,任凭漆月行怎么叫他,都没有醒过来,这次是彻底把漆月行给激怒了。 雁不度到知天风的身边查看他的伤势,秦桑也在一旁帮忙,谁也没有注意到漆月行在干什么,直到听到一声惨叫,在场的所有百姓,几乎都是惊恐得又喊又叫,然后互相搀扶着逃命。 只见刚刚用棍子对他们下手的那个人,正抵在树干上,而漆月行则是一只手就这么穿过了他的身体,硬生生地掏出了什么东西。 有些血淋淋的,让人不敢直视。 “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人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没有长心。”漆月行一只手全都被血沾满了,那个人在她松手的时候,已经倒在地上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大婚12 “漆月行!”虽然雁不度很气愤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可是在看到漆月行对他们下了杀手的时候,他还是第一反应地皱紧了眉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你为什么要杀人!” “他伤了知天风,他就必须死。”漆月行轻轻抬起自己的手,靠近鼻子一些,就能闻到让人恶心的血腥味儿。 果然,内心丑陋的人,连血都是臭的,她开始觉得恶心,有些反胃,强忍了想吐的,走向倒地的知天风。 “你别靠近他!”雁不度挡在知天风的前面,漆月行又一次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厌恶,没错,那就是厌恶。 是那种正派人士对邪门歪道的厌恶,或许在这之前,雁不度心里还可以接纳漆月行,但看到刚刚盛怒之下杀人的漆月行,他还是会觉得可怕,对他来说,失控的人最可怕,清醒之下做出失控举动的人,就更加可怕。 漆月行就是这样一个在完全清醒之下,会做出这些事情的人,在雁不度看来,她不愧是被称为万灵妖主。 “怎么,这样就怕了?”或许是血腥味儿让漆月行回忆起了自己在杀戮场的种种,说的话的声音也不免阴冷了一些:“雁不度,你又对我露出了那种不齿的眼神,怎么,难不成你就从来没有杀过人吗?我问你,江湖行走之人,哪一个手上不是沾了点儿血的?我还问你,你作为天阶山人,手里握着不平剑,你剑平天下不平之事,难道就没有染上过血吗?都是手上有过人命的,现在在我面前装什么清高?装什么干净?” “漆月行!你知道你自己再说什么吗?”雁不度声音带着怒气,他们之间的气氛僵得让人难受,秦桑往两个人中间站了站:“雁兄,小行,你们两个都少说一句吧,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天风兄的伤势虽然重,但还好都是皮外伤,当务之急是把天风兄带回去疗伤,而不是在这里吵架。” “不能回归去来山门了,你们没看到归去来山门现在是众多无知百姓攻击的靶子吗?”说着漆月行要往知天风身边去,可没想到雁不度的不平剑又一次出鞘,抵在了她的脖子上:“漆月行,我警告你,不要再靠近天风了,归去来山门怎么样,是我们归去来山门的事情,天风怎么样,也是我们归去来山门的事情,这些都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来插手,你也没资格指指点点,你早就该消失在天风的面前,既然已经消失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漆姑娘,我和和气气叫你一声漆姑娘,你还是快些走吧,别在这儿给我们归去来山门惹麻烦。” 和和气气?这就是和和气气?雁不度口中的和和气气就是这样拿着剑抵在她的脖子上,稍有不甚就会要了她的命,这种和和气气漆月行还真是第一次见。 她想来雁不度也不会真的接纳她,他所说的所有向着她的话,只不过是在无事之时,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他还是会第一时间觉得她是个祸害。 没错,她的确是个祸害,这不今天手上又多了一条人命,这些,应该都会被全在知天风或者归去来山门身上吧。 或许,都怪她吧。 第三百五十四章 大婚13 有的时候,漆月行真的弄不明白这些事情到底应该怎么办,她觉得无论如何,自己都是不适合在这个世道上和别人周旋的。 她永远把握不好那个度,做不到别人希望的那种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也是因为这样,她不知道自己反抗是对还是错,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否有意义。 或许今天她的发泄,真的会给归去来山门带来灾难,可是真正的灾难,又真的是她带来的吗?如果没有她,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吗?如果没有她,归去来山门就能一直像从前一样立足于仙门武林的至高地位吗? 早就不是了,曾经的仙门武林之首倚兰山的落败,难道不是给所有的门派一个警醒吗? 可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些问题,又或者意识到了,偏偏要装这个糊涂,把所有的罪过都怪在一个漆月行的身上。 因为他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不知道要怎么解决,所以推卸掉责任,逃避现实,就是他们唯一会做的事情。 说起来,什么仙门武林中的君子或是仙人道长,不过都是修炼了法力或是练了点内力寻常人罢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纵使是愚蠢,纵使是愚昧,又能怎么样呢? 原来,修仙习武之人,和普通的百姓,也没有什么区别,大家都是一样的傻,一样的腐朽。 “雁不度,你就只会朝我嚷,只会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身上,其实你心里什么都清楚,只是你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归去来山门这么多年,早就已经开始受制于人,走下坡路了,你们说空流霜修习禁术,却从来没有人去了解他为什么要修习禁术,所谓的自省和冤枉是不同的,所谓的宽容和纵容也是不同的,你们都不懂这个道理,所以倚兰山会没落,所以你们归去来山门,也会败落。” “你闭嘴,你休要胡言乱语!我们归去来山门是没落也好,是辉煌也好,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滚得越远越好……唔……” 雁不度的话未说完,漆月行便似一阵风般瞬移到了他的面前,一只手早就捏住了他的脖子,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雁不度有些慌了,而最让他感到恐惧的是,他觉得自己的法力在顺着漆月行触碰他的手源源不断地进入漆月行的体内。 漆月行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紧盯着雁不度:“我警告你,我尊敬你为天阶山人,也敬你是知天风的师兄,平日里已经对你够客气了,你千万别以为我是打不过你才不跟你动手的,我的海纳百川,见识过的人都成了没有法力没有内力的废人了,你要不要也体验一下呢?” “小行,住手!”秦桑见状有些慌了,来到漆月行身旁:“小行,雁兄只是担心天风兄,关心则乱,你多体谅一下他,别这样……” 漆月行本来也没有打算要真的吸干净雁不度的法力,顶多是吸一点,吓一吓他罢了,秦桑给了她一个台阶,她也就接着了,松开了雁不度,还不忘挑衅地瞪了他一眼,走向了知天风。 第三百五十五章 大婚14 “我说过了,你不要接近他!”雁不度像是忽然发狂了,快走几步冲向了漆月行,一声剑鸣风吟,划破长空,直冲漆月行而去,而后竟然就这样穿透了漆月行的身体。 漆月行只觉得那种由背部向腹部的撕裂般的痛楚袭来,眼神里也写满了难以置信。 她想过雁不度讨厌自己,想过他不接受自己,想过他对自己做出任何无理取闹的举动,却唯独没有想过他会用不平剑刺穿她的身体。 不平剑,平的不是天下不平之事,杀的不是十恶不赦的恶人吗?难道在雁不度眼里,自己竟然是这种人吗?自己竟然不值得他手下留情吗? 因为相信雁不度不会对自己动杀手,所以漆月行对在自己身后的他没有半点设防,竟然就这样伤了自己的元气。 不平剑没入漆月行身体的时候,雁不度自己也呆住了,他只想着要保护知天风,只是想要保护知天风而已,他只是不想漆月行再给知天风带来灾难,仅此而已。 雁不度握着不平剑,发现自己的手根本没办法离开剑柄,就像是触碰了什么机关,让他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地步,他开始觉得漆月行身上的那个伤口很可怕,因为顺着那裂开的伤口,自己的法力正在快速地进入漆月行的身体里。 “小行!你还好吗?”秦桑想要击开不平,可是任何法力只要触碰到不平或是漆月行,都会消失! 不,那不是消失,而是进入了漆月行的身体。 漆月行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状态,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只觉得虽然伤口让她痛得难以忍受,但她的意识似乎更加清醒,她清晰地感受着痛,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海纳百川似乎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 她还记得海纳百川的最后一句话,写着“欲行此术,必承其重,撕肤裂腹,海纳百川。” 那时候她并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她只以为这句话就是在告诉修炼海纳百川的修士,这个法术易走火入魔,并非柔和之术,修炼此术法的人像是经历过撕身裂肺之痛一般。 但直到今天,此时此刻,她才真的明白这番话的含义,原来撕肤裂腹,就是真的撕肤裂腹。 只有把自己剖开了,才能真的海纳百川,原来是这样才能提升海纳百川的层次,才能进入终极的境界。 可是……是真的疼啊…… 即使曾经九死一生,即使曾经受过割皮断翅之苦,以为自己已经是铜皮铁骨,禁得起所有的痛苦了,可是被剑刺穿身体,还真的是太痛了。 原来,她无论如何也成为不了铜皮铁骨,依旧还是血肉之躯,会伤,会痛。 剑从身体里抽离,漆月行眉头紧皱,忍住了疼痛,伤口的血漫漫渗出,像是红色的烟雾,渐渐地散在空中,凝成了一片血色。 这血红色似乎染红了一整片山林,每一棵树,每一颗沙砾,似乎都在见证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咣当一声,不平剑落在了地上,雁不度同时也倒下了,他的法力已经被漆月行吸干了,即使这不是她所愿,但雁不度切开了她的皮肤,刺穿了她的腹部,是第一个把她海纳百川的真正力量激发出来的人。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大婚15 也成了第一个被漆月行吸干了所有法力,并且终结了修炼之路的人,她不仅吸干了他的法力,也吸干了他所有的法力元气,扰乱了他整个身体的经脉,他现在甚至比当初被废的迟弄星还要更像一个废人,不仅不能再修炼了,还彻底变成了一个身体孱弱无力之人。 雁不度尝试着去拿起不平,却发现他现在连提起不平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拿不起来不平了,因为不平已经无法感知到他的法力。 只见不平忽然动了一下,然后飞起自动归鞘,就这样自己封剑,等待着它的主人回来的那一天。 雁不度就在它面前,只是已经不是之前的主人雁不度了。 漆月行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回头去看雁不度了,她只记得自己腹部的疼痛好像有点减轻了,没有那么痛了,但是头有些昏,很想睡过去。 明明没有害人之心,只是想要找一个公道,只是想要为知天风做点什么,为什么会闹成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 “小行!” 秦桑上前接住了倒下来的漆月行,把漆月行抱在怀里:“小行!小行你撑住,师兄为你疗伤。” 漆月行失去意识之前,感受到了有温热的泪滴在自己的脸上,模糊的视线里,是秦桑噙满了泪水的眼睛。 她忽然有些感谢,感谢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愿意为了自己哭,感谢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这么在意自己。 即使这个人,曾经也伤害过自己。 但现在她相信了,那份情是真的,只是被很多东西染上了不一样的颜色,但无论如何,有真的一部分就好了,毕竟,曾经和师兄们在一起的日子,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 漆月行觉得自己坠入了无限的黑暗之中,不知道自己是在睡着,还是已经死了,总之无边无尽的黑暗让她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很迷茫地在一片漆黑中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是生,是死,只能靠自己的命了吧,曾经多少次死里逃生,想想她已经知足了,这一段人生,虽说没有那么精彩,但也算得上轰轰烈烈,惊天动地了,如果这样离开人世,至少也是一种永远的逃避,正是她最想要的。 她以前不相信命,但这一次她信了,因为一切都是一场闹剧,只有这样解释,她才觉得所有的不合情不合理都变得合情合理了。 黑暗是被一束强光打破的,漆月行只觉得很刺眼,紧接着动一动,腹部传来的疼痛让她瞬间变得有些清醒了,原来都不是梦,她也没有死。 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她也看清了自己身处在什么地方,这是一个还算干净的像山洞一样的地方,她躺在一个石床上,旁边有什么东西发光,刚刚就是被这个强光照到了眼睛,她才忽然醒过来的。 她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忍着腹部的疼痛,微微坐起来一些,这不坐起来不要紧,坐起来之后,看清楚了旁边是什么,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旁边是一个水晶棺材,里面躺着的,正是穿着一身红色婚服的迟弄星,因为已经死去多时,脸色有些泛灰,但因为被涂了一些胭脂水粉,还算不那么吓人。 第三百五十七章 大婚16 “妈呀!”漆月行吓得从床上跌下来,震得腹部的上的伤又有些撕裂,开始渗血,她吃痛地坐在冰凉的地上,有些爬不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她觉得自己的伤好得很慢,而且浑身提不起来劲儿,像是曾经中了消法术一样的感觉,有些法力使不上来。 这样可怎么办…… 她已经猜到了,是空流霜救了自己,或者说,是空流霜把自己从秦桑他们手中抢过来的,但是她怎么想,空流霜把她弄在这里,躺在迟弄星的尸体旁边,都不像是救她这么简单。 他为什么要把迟弄星的尸体放在水晶棺材里,为什么要这样放在石床上,为什么要穿成成亲的样子,他到底想做什么? “你醒了?怎么坐在地上?哎呀,伤口又渗血了,快起来,我来帮你重新上药。”空流霜出现在洞口,看到漆月行这样坐在地上,有些痛苦的样子,不免加快脚步走到漆月行身边,迟疑了一下,伸手打横抱起她。 这一举动也吓到了漆月行,平日里空流霜他们不是最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的吗?他忽然这样对自己做亲密的举动,即使是因为自己受伤了,也还是会觉得有些奇怪:“空流霜,你做什么?你……” 空流霜把漆月行放到石床上,就在迟弄星的旁边,他对漆月行说道:“漆姑娘,流霜无意冒犯,只是怕你抻到伤口,毕竟你伤得不轻。” “流霜前辈,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这段时间,你和小……你和小道长就住在这里?”漆月行问。 空流霜眼神暗淡了一些,道:“是,现在外面各大门派通缉我,我没有办法,只能先藏在这里面了,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将近十天了,各大门派和百姓们对我仍旧是穷追猛打,我也是走投无路。” 已经将近十天了?说明自己已经昏迷了将近十天,漆月行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好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一点,转头看了看迟弄星的尸体,像是睡着了一样,又问空流霜:“你为什么不好好安葬小道长?他已经去了这么多天了,你难道就要让他一直这样躺在这里面吗?人死不能复生,你应该把他好好葬了。” “我知道,我知道……”空流霜闪躲开漆月行的眼神:“了我知道他还有心愿没有完成,我想让他完成心愿,再送他最后一程。” “什么心愿?” “他喜欢一个女子,很久很久了,他很想和这个女子成婚,那是他唯一想要娶的女子,我看到了他自己画的他的幻想,他想和那女子成婚,我想完成他这最后一个心愿,让他成了婚,再长眠于地下。”山洞里有微微的流水声,空流霜的声音很轻,但每一句漆月行都能听得清楚。 “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要让那个女子,和小道长的尸首成婚?”漆月行说得有些急,觉得腹部又有些疼了:“流霜前辈,你没有在跟我开玩笑吧?谁家的女儿会愿意嫁给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啊?你这是为难别人不。” 第三百五十八章 大婚17 漆月行觉得空流霜的话简直荒唐,可空流霜不答话,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顿了一会儿,说道:“那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记得我是被雁不度捅了一剑的,我怎么会在你这里?” “我看到你被雁师兄捅伤了,秦桑兄一个人要顾着你,还要顾着雁师兄,还有天风,趁乱时,我把你抢了过来,带到了这里,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让你好起来,也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漆月行心领神会,爽快地说道:“我说过我会在你身后的,无论别人要对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这一点你放心,不过现在你还是藏在这里稳定一段时间,我现在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得这么慢,影响了我的法力,没办法用全力,等我恢复几天,一定会尽可能保证你不受到伤害的。” “不是这件事情。”虽然漆月行的话的确让空流霜很感动,但空流霜所说之事,的确并非此事,于他而言,生生死死早就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现在的他,生也是死,死也是生,何惧之有呢? 他现在只不过是想替迟弄星完成最后的心愿,让他可以安安心心,幸幸福福地去赴奈何桥头。 “不是这件事情?那是什么?你还有什么忙需要我帮,尽管开口,毕竟咱们都是不被世人待见的人,就当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了吧。”漆月行轻轻揉了揉肚子,坐着伤口实在是痛,因为腰上也有一个伤口,所以平躺着也很痛,只能侧着身,脸朝着迟弄星的尸体,又觉得渗得慌,只好背对着迟弄星躺着。 她不是没见过尸体,在杀戮场那一年,什么样的尸体她没见过呢?可是唯独这样穿着婚服,脸色苍白暗沉,却又像睡着了一样,实在是有些可怕。 “这件事情,我一定要帮弄星办到,所以无论你愿不愿意,我都一定要做。”空流霜说着起身,去把刚刚自己拿进来的包袱打开,刚打开,漆月行没有看清里面的东西,先被上面一层的烧鸡香吸引住了,顿时肚子发出了咕噜噜的饥饿声:“那什么,流霜前辈,那烧鸡是给我买的吗?” 空流霜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把烧鸡拿到漆月行床边:“就算是吧,本是想着供弄星的,这些日子,你一直没醒,我给你喂不进去吃的,只能熬些米汤喂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也不知道该不该给你买些吃的,现在外面抓我比较严,我只能在附近的小山村买点吃的,可能不是很好吃……” “没关系没关系,先给我吃点,我快要饿死了,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漆月行撑着自己坐起来,捧着烧鸡啃了一大口,这个烧鸡肥得流油,让漆月行越吃越满足,想起来空流霜似乎还没有吃饭,撕了一块鸡腿递给他:“你来块鸡腿吧。” “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空流霜多看了漆月行几眼,眼中似乎含着一些深意,有一下没一下地看着漆月行把一整只烧鸡吃下了肚。 第三百五十九章 大婚18 不知道怎么了,吃饱了,肚子上的伤口又有些疼了,可能是因为吃饱了肚子圆了,伤口也跟着撑开了一些吧,为了不那么疼,漆月行乖乖躺着,哪怕身旁就是迟弄星的尸体。 小道长有什么好害怕的呢?漆月行这么劝自己,迟弄星生前就是一个温柔至极的男子,温文尔雅,待人彬彬有礼,虽然有时候总是一本正经,开玩笑的事情他也总是会当真,实在是有些无趣的。 可就是因为无趣,才能所有的事情都认真对待,虽然命运没有给他什么眷顾,让他年纪轻轻就承受了这么多的打击和痛苦,虽然他在大好的年纪被逼得选择了结束生命,但都不能磨灭一点,他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 至少在漆月行的心里,和迟弄星相处的日子里,她很开心,不用提防,不用猜测,因为无论如何,迟弄星都不会做伤害她的事情,她最相信的,就是迟弄星的为人之德。 所以,即使现在他死去了,尸体就躺在她的旁边,她也不应该害怕,因为他直到死,都没有失去他的温柔。 空流霜睡在了山洞外面,守着外面,怕有人发现这里,山洞里面只剩下漆月行和迟弄星,背对着水晶棺材一会儿,又磨蹭着翻过身来,盯着水晶棺材里的迟弄星看了一会儿,脑子里想起了很多以前和迟弄星相处的回忆。 指尖触碰到水晶棺材,隔着水晶想要碰碰他的脸,其实,回忆总是致命的,就像那些日子,因为很多麻烦的事情让漆月行没有办法去回忆和迟弄星的那些过往岁月,她甚至都觉得自己应该是冷血的,并没有为他流过多少眼泪,并没有觉得痛苦难堪。 但直到现在,他就在她面前,她回忆起了过去的种种,他的笑,他的泪,他的快乐,他的悲伤,这个安静的时刻,她才感受到了那种失去的难过,她忽然感觉到了,他的死和别人的死都是一样的,都是永远也回不来的死。 这个时候漆月行才感受到,以后的日子里,她再也没有办法见到这个和她说话会脸红的小道长了,甚至连牵挂都成了没有必要的事情。 “小道长,我知道,你一定是日子过得太苦了,你是对生活看不到希望了,所以才选择这样的时间,用这样的方式离开,你现在看不到这人世间的所有,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比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要好很多。”漆月行抹了一下眼角的泪,突然笑了笑:“你看,你并不孤单,不还有流霜前辈在疼你吗?不还有我……在这里陪着你吗?” 说起来,漆月行到现在还不知道迟弄星心里的那个女子是谁呢,想起这件事情,漆月行指尖又敲了敲棺材:“小道长,听说你有喜欢的女子了?这么久了,我都没有见到过你,不知道你喜欢了哪家的姑娘,她一定是个很温柔,很贤惠的女孩,因为你喜欢的,一定是很值得喜欢的女子,可是,流霜前辈他想要替你跟那个女子行大婚之礼,小道长,再喜欢她,也不应该这样呢,这样是耽误了那个女孩子的一生啊,我想,你自己也不想这么做对不对?” 第三百六十章 大婚19 漆月行向来都是个离经叛道的人,不按常理做事是她的一贯作风,即便是这样,听了空流霜的话也会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人死不能复生,为什么要强迫好人家的姑娘和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成亲呢? “小道长,我知道流霜前辈很疼你,他心疼你没能和那个姑娘在一起,所以想要帮你要成最后的心愿,但是若你真的爱她,就不会这么做,对吗?我现在受了伤,行动不便,可是我还是决定要阻止他这么做,如果你觉得我这样做冒犯你了,也请你原谅我。”漆月行舒了口气,说出这些话,就算迟弄星听不到,她也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 分不清昼夜,漆月行总是睡得昏昏沉沉,不知道又睡了多久,睁开眼睛的时候,空流霜还是不在山洞里,旁边的石头上已经放着一套精致的凤冠霞帔,不用说漆月行也猜到了,是用来成亲用的。 没想到空流霜是认真的,她只以为他是一时间的冲动,可是现在看来,他是越来越当真了,她有些躺不住了,前两天还好,除了迟弄星身上的婚服和一些喜烛红绸没有关于新娘的东西。 可是这几天漆月行就发现,每一次山洞里多出的东西,都是关于新娘的,空流霜已经开始准备新娘用的东西了,那是不是表示,他很快就要去抓那个女子了? 漆月行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了,她应该去阻止空流霜才对,她知道这不是空流霜的本意,只是因为过度的刺激才会让他做出这些冲动的事情,如果现在不阻止他,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会追悔莫及的。 可是漆月行觉得自己的身体状态实在是不好,这么多天了,伤口还是不见愈合,不仅没有愈合,反而还有溃烂的迹象,她每天醒来的时候都会觉得很痛苦,却又没有办法。 漆月行尝试着下床,可是试了几次实在是有些疼得厉害,也不敢再动了,躺在石床上,她觉得有些无力,刚刚活动的那几下,已经让她疼得满头冷汗了。 这难道就是报应来了吗? 漆月行又一次想到了报应,她一直觉得,在杀戮场的那些日子里,她手上的人命,杀过的每一个人,都是她积下的孽,包括她这一生,每一个因她而死的人,每一个死在她手上的人,都是在积攒着,等待着有一天,连本带利地报应到她身上。 她不觉得害怕,因为她觉得这些报应来的时候,都不是没有原因的,她知道杀人是罪过,可她还是杀了,所以无论如何,背着一身人命债的她,得到怎么样的报应都是应该的。 漆月行也不知道这个报应来得是不是时候,本想着要跟着空流霜,去阻止他的计划,但现在看来也是不大可能了,她现在连下床都费劲,更别说去阻止空流霜了。 “可能这就是命吧……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倒霉,我有心救你,但现在身体不允许,你就只能自认倒霉了。”漆月行叹了口气,又望向旁边的迟弄星,水晶棺材里放了很多药材,漆月行不大认得,应该是空流霜用来防止尸体腐烂的,所以现在迟弄星的脸色看着和前几天也没有什么太大不同。 第三百六十一章 大婚20 时间仿佛就这样静止了,岁月的长河也似乎停止了流动,不管外界如何流转,只要呆在这个山洞里,就仿佛感受不到流逝的感觉。 漆月行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就这样呆在这几年,不需要担心仙门武林中的风风雨雨,以前不需要去想,以后也不需要担心,每一天都是现在,安安静静地生活,和自己在虚妄山下的那半年田园生活一样,会有一点安稳的感觉。 “看起来,你已经接受了现在的生活。”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让漆月行感觉自己像是幻听了,皱了皱眉,四处望了望,在床下看到了一条慢慢蠕动的蛇。 看起来大概有小孩子的手臂那么粗,颜色是墨绿色,漆月行不了解蛇,也分不清楚蛇怎么区分公母,但听得出来这条蛇说话的声音像是一个老爷爷,漆月行猜着,这条蛇怎么也算是比自己的年纪大了。 “你从哪儿来啊?”漆月行才不怕蛇呢,记得以前倚兰山里的蛇可能都很害怕她,因为她也许会把它们拿来煲汤。 “我就在这山里生活,很多年了,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姑娘。”老蛇盘在床下,似乎是有意而来。 “什么意思?”漆月行侧过身来,盯着那老蛇看。 “你就没有纳闷过,为什么自己的伤口一直都好不了吗?”老蛇说出这么一句话,让漆月行愣了一会儿神,想了半天,说道:“是因为这山洞里潮湿,再加上……” “再加上你喝的水,吃的东西,用的药,里面都放了防止你伤口结痂的药,所以你的伤一直不好。”老蛇说道。 “不可能!”漆月行立即反驳:“绝对不可能,他不会害我的。” 漆月行绝对相信空流霜不会害自己,她说过,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站在他对立的面,可她会站在他的身边。 她不相信自己这样无条件支持的人,会想要害自己。 “你可以不相信,你现在可以去洞口看看,他现在正在给你的疗伤药和吃的东西里面加药,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老蛇说着蠕动着身体往洞口去,可还没到洞口,一个剑气飞了进来,老蛇已经被斩成了两段。 漆月行惊了一跳,坐了起来,坐起来的时候腹部的伤和腰上的伤都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望向洞口,空流霜进来的时候,剑刚刚收到剑鞘里。 “空流霜,你这是做什么?”它什么也没有做! “可是它乱说话了。”空流霜道,声音有些阴沉:“口无禁忌即该死。” 现在站在漆月行面前的空流霜,她实在觉得太陌生了,和平日里的他完全不一样了:“空流霜,你也听得到那只蛇说的话?” “听得到听不到有那么重要吗?反正说得不是什么好话,所以就该死。”空流霜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狠,这是漆月行从未在他眼里看到过的阴冷。 他听不懂那蛇说了什么,可是听到了漆月行的话,他听得出来,老蛇和漆月行说了些什么,总之不是什么好话,有些话,甚至还暴露了他做的事情。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大婚21 “空流霜,它说得都是真的?你真的在我的饭菜还有疗伤的药里面放了防止我的伤好起来的药吗?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我对你的支持,都不值得你救我一次吗?还是说,你本来就想让我死?”漆月行瞪着空流霜,想让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漆姑娘,我无意杀你,可是我没有办法。”空流霜低下头,又一次说了一次没有办法。 漆月行痛得喘息都难,呼吸声有些重:“你到底为什么没有办法?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没有办法了?是谁逼着你要害我吗?是谁让你害我的?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因为弄星他心里爱着的人就是你!因为他一直想要娶的人就是你,因为我想安排和弄星成婚的人就是你!我没有办法,我不想害你,可是我想让你和弄星成婚,我知道你不会同意的,我也知道我自己奈何不了你,所以我只能让你一直这样伤着,我只能这么做……” “所以你是想让我死是吗?你想让我和小道长一起死,让我去地下陪他?” “你不要怕,漆姑娘,我不会让你一个人下去的,只要完成这场大婚,我也会立即自刎,下去陪你们的。”空流霜说起来有些激动,看起来又有些可怕,他几尽疯狂:“我不会自己一个苟活的,我会下去陪你们,我们一起在阴间继续好好生活……” 漆月行沉默了,很长时间不说话了,盯着空流霜,水滴声变得更加清晰,就像是时间又开始流逝一样,过了好久,她吐出一句话来:“空流霜,你疯了。” 没错,空流霜疯了,彻底地疯了,被逼得彻底失去了人性,他已经不考虑活着的生活了,他开始想死后的日子了。 可是……死后的日子……还有吗? 漆月行扭头看了看迟弄星,又看向空流霜:“你觉得,如果小道长喜欢我,他会想要我和他吗?更何况,强扭的瓜不甜,你明明知道我心有所属,你还让我和小道长成亲,就算人死之后真的有阴间的生活,你觉得我会和小道长生活得幸福吗?” “我不管,我不管这些,我只知道他画过的,他心悦于你,他想要娶你,所以我就要满足他,他想要的一切,我都要满足他!” “空流霜,你疯了!”漆月行吼道,因为太用力了,震得伤口又开始渗血。 “我是疯了!!我疯了!!所有人都逼我,你为什么也要逼我,你不是说过吗?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会现在我身边,你会永远支持我的!”空流霜忽然失控了,他哭着向漆月行控诉,就像是一个崩溃的孩子一样。 “我说过!我是说过!可是不代表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情!你让我和已经死去的小道长成亲,你有没有考虑过我!” “反正你不想和天风好好在一起,反正你也对这个世道失望透顶,不如我们一起逃掉,为什么不可以呢?” 第三百六十三章 大婚22 “就是不可以!”漆月行也有些崩溃了,她不知道为什么空流霜会变成这样,就算对整个仙门武林失望透顶,就算他觉得自己现在孤立无援,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他也不应该把这些发泄到她身上来,她明明是护着他的,可是为什么他却不能护着一点自己呢? 她的严词拒绝激怒了空流霜,他伸手想要捏住她的喉咙,可还是没有忍心这么做,一甩袖子,道:“我给你的药里面有削弱法力的药,你现在又身受重伤,你怎么都逃不掉的,你就乖乖地等着和弄星成亲吧!” 原来……从一开始……空流霜救她的时候,就是为了让她和迟弄星行的,两个人都要是死人,空流霜本来就没想过要让她活着离开。 他知道以漆月行的法力,他没有办法留住她,杀了她,所以他要用她对他的信任,让她对自己不设防,然后慢慢地让她伤口溃烂而死,这样不费吹灰之力,他就可以达到他的目的。 空流霜的确是疯了,走投无路,心灰意冷,都让他变得面目全非,在他身上,漆月行看不到任何邪恶,满是无奈和心酸。 这不是她早该猜到的吗?她就知道空流霜会输,其实他心里也应该早就清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了。 因为漆月行还没有死,所以空流霜不会立即举行大婚,他发泄了情绪之后,退出了山洞。 反正漆月行的伤口现在已经开始溃烂,外面已经这样了,里面也好不到哪去,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因为伤势严重而死,那个时候再办,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漆月行倒在石床上,伤口的疼痛还在清晰着,她疼得睡不着,又没有办法自己运功疗伤。 难道就只能这样等死了吗? 她重重地喘着气,不会就这样死了吧,没想到自己是这样死的,可是,到底是死在雁不度手里还是空流霜的手里呢? 有些想不明白,也不知道以后化成厉鬼该去缠着谁。 漆月行扭过头看着水晶棺材里的迟弄星,自嘲一笑:“小道长,你说……是不是我平日里调戏你太多了,所以你才会喜欢我啊?我还真的挺吃惊的,你竟然会喜欢我这样的女子,我只能说一句,你真的有眼光,你不是一般人。” 说着漆月行自己都笑了,笑得眼里泛着泪光:“你喜欢我怎么也不告诉我呢,也好让我开心开心啊,毕竟……这天底下喜欢我的人不多,唉……但你不应该喜欢我呀,在我的梦里,你应该是找一个温柔如水,干净贤良的女孩子,而不是我这样一个满身伤痕,在黑暗中尝过腐烂滋味的人,你值得最干净的女孩,而我不是。” 眼泪从眼角滑落,漆月行碰了碰水晶棺材:“可是现在,你和我好像都没有什么选择了,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你现在也什么都做不了,看来只能遂了你师兄得心,等我死了,就嫁给你了,罢了,嫁就嫁吧,反正我活着不想耽误知天风,死了就和你一起过日子吧,不过我肯定不是让人省心的鬼,说不定会变更恶鬼呢,也许到时候,你就不喜欢我了。” 第三百六十四 大婚23 这一夜,漆月行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的话,她觉得不只是空流霜疯了,可能自己也疯了,竟然会一个人对着一个棺材和尸体说了那么多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她自己也不正常了。 第二天,她的状态更差了,伤口更加疼了,空流霜也是急了,连药也不给她上了,是想让她快点断气。 第三天,漆月行时常意识模糊,肩上的凤凰图腾也有些若隐若现了,凤凰就是这样的,它寄栖的宿主一旦生命垂危,它就会慢慢消失,或是去找下一个宿主。 凤一定是不想离开漆月行的,所以它宁可消失,也会陪着漆月行一起。 第四天,漆月行已经很久没有进食和进水了,嘴唇干得起了一层皮,整个人的脸色也变得灰白起来,乍一看竟然和旁边的迟弄星没什么两样。 她经常是昏睡过去的,偶尔才会醒过来,每一次醒过来,她都会纳闷自己怎么还没有死。 这一次醒过来,她又叹了口气,这真是一种折磨,不如早点咽气了,也算是解脱了。 她尝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抬起了手,把手放在自己的右肩上,嗓子沙哑地发出微弱的声音:“小家伙,你别躲着了……你快出来吧……” 凤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小家伙,我现在照顾不了你了,也护不了你了,等我死了,也不需要你护着了,你没有必要和我一起消失,你、你快出来,去你该去的地方。” 凤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凤,我现在需要你,你真的不出来吗?”漆月行说出了“需要”二字,她知道,凤总是会在她需要它的时候出现,说是她护着它,其实每一次都是它在护着自己。 果不其然,这一招着实好用,她右肩上的凤凰图腾逐渐清晰起来,忽然一声凤长鸣,凤挥着翅膀飞了出来,然后在漆月行面前站定。 凤天生是光芒万丈的,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山洞里,它的光芒让漆月行总算看到了一些明亮。 “小家伙……你……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真的也没什么能给你的,你……是神兽,不应该……不应该一直跟着我,我……我死之后,你就去……你该去的地方,你去望虚山,去寻……去寻南北仙家彧寻知彧前辈,她知道……如何进入神枷世,你……去那里最适合了,那里面有很多神兽的,你不会……不会孤独……你会有……新的伙伴……” 漆月行的话还没有说完,凤已经转身飞出了山洞,它飞出山洞之后,紧接着空流霜走了进来,来到漆月行床边:“你身上的凤已经离开,你应该时日不多了,你放心,我会好好给你梳妆打扮,让你做最美的新娘。” “呵……咳咳……人都死了……还管美不美吗……”漆月行不去看空流霜,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空流霜说得没错,她是很快就会死了,所以才会在最后的时候让凤离开,她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做它的宿主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大婚24 空流霜伸手解开了漆月行的外衣,漆月行也已经不在乎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她知道空流霜对她没有非分之想,只是想要替她换上干净的衣服罢了。 他给她换上了大婚的喜服,凤冠霞帔一样不少,该有的都有了,他把红绸红灯笼挂满了整个山洞,最后点燃了两根大红喜烛,放在了漆月行和迟弄星的两边。 在那一片大喜红光之中,漆月行眼前的画面慢慢模糊了起来,她看到自己穿着一身大红喜服,身旁站着同样大红喜服的知天风,他们看着彼此,就算身边没有别人的祝福,却也是仿佛一瞬间就可以走到地老天荒。 这真是一场好美好美的梦,一场没有黑色,没有白色,只有红色的梦,在那场梦里,她嫁给了她心里的那个人,没有任何阻力,没有旁人的目光,没有流言蜚语,只有他们两个人。 …… 她一直处于混沌之中,她也没死过,还真不知道死是什么感觉,难道现在这样昏昏沉沉地置身于黑暗之中就是已经死了吗? 奇怪了,平时看着有很多人会给死去的人烧纸钱,如果是这样的话,收了那些纸钱要去哪里花呢?做鬼怎么是这种感觉啊…… 漆月行伸手在黑暗的空气里抓了抓,却忽然抓到了一个温热的臂膀,太暗了,她看不清楚是谁,心里还纳闷,难道鬼也有温度吗?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那个被她抓住的人动了一下,随即俯身抱住了她,那个气息,漆月行闻一下就知道是知天风了。 “知天风?你……你也死了吗?”漆月行忽然有些激动,抓紧知天风的肩膀:“你怎么也做鬼了?” “做鬼?”知天风顿了一会儿,温热的大手覆上了漆月行的脸颊:“你没有做鬼,我也没有,只不过是都在做一场梦而已,梦里只有你和我,没有旁人。” 人死之前都会做梦吗?漆月行觉得也是可能的,人死之前都会产生幻觉,这可能就是自己死之前的幻觉吧。 她试着动了动,自己的伤口似乎还有一点感觉,但是已经没有那么痛了,这下让漆月行更坚信自己是在梦里了。 感觉到漆月行在动,知天风一只手向下,覆上了她的小腹,他的手心很热,贴上她小腹上的伤口时很舒服,漆月行眯了眯眼睛。 “还会痛吗?”知天风摩擦着那伤口。 这是她身上已经不知道多少个伤疤了,多得他已经数不过来了,他每次看到这些伤口,都会觉得心如刀绞,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才会让她伤痕累累。 “不痛了。”漆月行摇摇头,借着一点微弱的光去看知天风的眼睛,那里面含着光,是她喜欢的样子,她双手勾着知天风的脖子,用了点力气让他的头靠近自己一些:“知天风,这真的是一场梦吗?我太幸运了,死前的梦里能梦到你,能完成我最后的心愿,真是太开心了。” 知天风手指抚着漆月行的发丝,柔声问道:“你最后的心愿是什么?” 第三百六十六章 大婚25 “我最后的心愿就是什么都不顾及,什么也不忌讳,就对你说一声……”漆月行搂着知天风的脖子凑近了他的耳朵:“我爱你。” 即使这一生,注定要错过了,她还是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承认她爱他,再说一次她爱他,反正都快死了,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看不太清知天风的表情,只看到他眼里的光渐渐变得水润起来,他的眼睛里起了一层雾,这层雾,也让漆月行觉得嗓子有些发紧。 “我也爱你,即使我以前没说,你也应该感觉得到,我一直都很爱你,你怎么就舍得把我扔下了?”知天风揉着漆月行头发的手更加用力,似乎就像这样抱着她,永远都不分开:“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知天风,我很快就要死了,也不知道我这场梦的时间还够不够,如果够的话,我还想做一件事情。”漆月行说得有些委屈,知天风听了摸了摸漆月行的头:“什么事情?我都满足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你一直受法戒,也不能跟我成亲,空流霜要让我和迟弄星办,可能我死后也不能嫁给你了,所以,趁着还在梦里,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要做你的新娘。”漆月行说得认认真真。 “你怎么做我的新娘?”知天风轻声问。 “像这样……”漆月行用手压低了知天风的头,摸到了他的嘴唇,是熟悉的柔软,然后把自己的嘴唇凑了上去,两人的唇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被漆月行吻着的知天风唇也有些颤抖,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漆月行是真的把这当成了自己的最后一场梦,在梦里,要完成自己最后的心愿。 她轻轻吮吸着知天风的唇瓣,尽情地吞下他的微甜,只是这样唇和唇的触碰,都足够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再次升温。 “小行……”知天风忽然推了一下漆月行:“你知道,咱们两个人是在床榻上,你这样……我会控制不住的……” 漆月行有些恨铁不成钢,拧了知天风的胸口一下:“知天风,我都是快死的人了,而且这也是在梦里,你还怕什么呢?” “我不怕,小行,我从来就没有怕过法戒。”知天风又一次贴近漆月行:“我只是怕你不愿意……” “我愿意啊,我很愿意啊,我真的愿意!”漆月行捧着知天风的脸又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快点啦,我的时间不多了,万一一会儿我咽气了,我就没办法做梦了!” “小行,你真的知道把自己完全地交给我意味着什么吗?”知天风捏了捏漆月行的耳垂:“那不只是一个吻那么简单的……” “那又能怎么样?我相信你,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做什么我都愿意。”漆月行又抱紧知天风:“知天风,我想做你的新娘,就这最后一次。” 漆月行话音刚落,知天风又一次吻住了漆月行,这一次的吻不似从前的和风细雨,猛烈得就像是狂风暴雨一般,知天风撬开漆月行的唇,舌与舌的交缠让变得更加明显。 第三百六十七章 大婚26 他们拼命去探索对方的气息,彼此交织与交缠,感知不到外界发生的一切,只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留下一室春光旖旎。 这果然是一场梦,漆月行不知道在这样的尽情燃烧过后自己又陷入昏暗多久,她只觉得自己有好久都没有醒过来了,可能已经死了吧。 就在她以为自己一定已经死翘翘的时候,偏偏又睁开了眼睛,又看到了光。 睡了好久,眼睛已经接受不了强光了,不知道是谁很细心地给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好让她醒过来的时候可以不被强光刺伤眼睛。 这白纱让漆月行睁开眼睛的时候,以为自己置身于仙境一般,以至于“我竟然能上天”差点脱口而出。 接下来没有急着掀开白纱,很长一段时间漆月行都在思考自己这样的人怎么能上天做神仙呢?正常不应该是下地狱做鬼吗?难不成是上辈子积德了,让她这辈子死后全是功德圆满了,可以上天做神仙了? 就在漆月行思绪乱飞的时候,开门声打乱了这一切胡思乱想,隔着白纱,漆月行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但这身姿却是十分熟悉的。 “你是仙女姐姐吗?我这是上天了?”漆月行刚问出口,脑门就被“仙女姐姐”敲了一下,紧接着彧寻知的声音响了起来:“还上天,还嫌平日里上天入地不够多是不是?这个时候还想着上天了,告诉你啊,没上天,不仅没上天,也没死,还在人世间活得好好的,醒了就快点起来了,别装死了。” 眼睛上的白纱被一把拉开了,强光有些刺眼,但她已经适应了,漆月行眯了会儿眼睛,看清楚了站在自己床边的人,和自己听到的声音一样,就是彧寻知。 房间的环境也和望虚山里的房间样子一样,是漆月行熟悉的屋子。 没死?这是……这是在望虚山?漆月行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瞪着大眼睛看着彧寻知:“彧前辈?我……我怎么在这儿?我没死?不对啊,我怎么可能没死呢?” “听起来你还挺想死的。”彧寻知放下手里端着的一碗粥,坐到了漆月行的床榻边,她的模样和最初漆月行见到她的样子一模一样,就仿佛不会老去一般,多年如一日。 “想不想是一回事儿,死没死成是另一回事嘛。”漆月行懵着的样子,两只手抓住了彧寻知的衣袖:“彧前辈,你确定你不是死了以后做了神仙?现在才和我见到的?” “你才死了呢,我可没死。”彧寻知实在拿漆月行没办法,不知道这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什么,知天风把她送过来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是濒死的状态了,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彧寻知是动用了神咒之力才保住了漆月行的性命。 也都是为了她这个侄子知天风,知道知天风深爱着漆月行,知道知天风失去了漆月行,就像是鱼失去了水一样,活着也是如行尸走肉一般,所以尽她最大的能力,帮他把漆月行保住。 可……也不只是为了知天风,漆月行这个女子,对于彧寻知来说就是有无穷的魔力,就像是世上的另一个自己,无论怎么样,她都不会让她这样死去。 第三百六十八章 大婚27 漆月行实在是有些混乱,有些记忆零零散散的,总是拼不到一起去,大多事情都是发生在梦里,实际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会知道,沉默了半天,不知道该问点什么了。 人在努力回想以前发生的事情时,就会特别容易饿,这个道理是漆月行从小到大就认定的,饿的时候,哪怕是一碗粥,闻起来都美味至极,想着想着,目光就移向了旁边的粥。 她这个目光,活脱脱就跟财迷看到了满地黄金一般,恨不得用眼神就把这碗粥给吃了,彧寻知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把粥拿过来,递到漆月行的手里:“行了行了,快吃吧,你就这么睡着,只能给你喂粥,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别的也没准备,先垫垫肚子吧。” 漆月行捧起碗喝得狼吞虎咽,毫不顾忌形象,但是回味刚才的话,怎么听都觉得有点熟悉,那时候在山洞里,自己醒过来的时候,空流霜不也是这么说的吗?顿时在山洞时候的记忆就变得清晰起来了。 记起了山洞里的事情,漆月行一边喝粥一边问彧寻知:“彧前辈,是谁送我来这里的?” 彧寻知就知道漆月行醒过来一定会有很多的疑问,她坐在这里就是等着漆月行问她一大堆问题的,回答道:“是天风,天风送你来的,他求我救救你,那时候你真的就只剩一口气了。” “那……是您救我的?”漆月行停下喝粥,望着彧寻知的眼神多了几丝真诚:“多谢彧前辈,每次都是你帮我。” 这也在彧寻知的意料之中,就知道漆月行得知自己救了她之后会说感谢的话,摆摆手:“救你还不容易?我虽然不是什么天神,但起码是个前辈,救你还不成问题。” “那……那知天风呢?我记得……我记得他不在山洞里,哦……彧前辈你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其实……” “我知道,天风都同我讲了,是凤去找了天风,引天风去找你,找到你的时候,流霜正在为你和迟弄星办,但还好,天风及时打断了那场,把你救了下来。”彧寻知纤细的指尖碰了碰漆月行的脸颊:“不管怎么样,当时是不是害怕了?你一个女孩子,在那个山洞里,和尸体住了那么久,是不是怕了?” 怕……谁会问她怕不怕呢?谁会管她怕不怕呢?会心疼她的人,怕是只有彧寻知一个人了,一时间委屈上了心头,漆月行瘪嘴,强忍着眼泪,说不出来话了。 “想哭就哭出来吧。”彧寻知靠近了漆月行一些,把漆月行搂进怀里:“孩子,你受苦了,想哭就哭出来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再坚强的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候,不要害怕眼泪,觉得委屈难受的时候就哭出来,彧前辈在这儿呢。” “彧前辈……呜呜呜……”漆月行抱紧了彧寻知:“你干嘛对我这么好,我都不习惯有人对我好了……我更怕习惯了别人对我好,那忽然对我不好了,我真的会比现在更痛苦……” 第三百六十九章 大婚28 “你呀,就是个傻孩子。”彧寻知摸了摸漆月行的头,安抚着她的情绪。 哭着哭着漆月行忽然停下来了,慌忙又坐好了:“彧前辈,不对呀,那我被知天风救了,空流霜和小道长呢?空流霜他怎么样了?他……他虽然想要杀我,可是他也是被逼无奈,他和知天风还是好兄弟的呀,没有反目成仇吧?” 说起空流霜,彧寻知低下头,长叹一声:“唉,要说流霜,怎么也是我一手救起来的,他修习禁术总有不通之处,得我指点,方可控制心性,我原以为他可以开拓出一门新的功法,没想到走到今天这一地步,他呀,没有办成,自己施法,把自己封印在山洞里了,天风也没能阻止成,便将迢迢道人给安葬在归去来山门的仙墓之中了。” “他……把自己给封印了?”怎么会……把自己给封印了,封印自己,是要耗损真元的,切何时能解除封印也是未知的,若真的有一天重见光明,也是斗转星移,天翻地覆了,那时候,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好了,你也别想着流霜了,事情发生了,再难改变,这是他的决定,你就不要再去想了,你呀,被人说是自私自利,杀人不眨眼,实际上比谁都大度,也比谁都善良,只是没办法,有的时候,解释是没有用的,误解总会让一个人在别人的心里成为截然不同的人,我想这么多年,你应该已经习惯了,能算了的就算了吧,能过去的也就过去吧,日子就是这样的,人生也就是这样的。”彧寻知用手蹭了蹭漆月行的头:“你就安安心心在望虚山好好养伤,以后你再想去哪里,就日后再决定。” 漆月行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呆愣了好一会儿,等到彧寻知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回过神来:“彧前辈,知天风呢?他不在这儿吗?” 彧寻知回头:“仙门武林风云有变,他得回去护着归去来山门。” “有变?”得回去护着归去来山门,那说明不是什么小事,漆月行一听急了,不顾腹部还没痊愈的伤,掀了被子,光着脚就下了床,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她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一样,就往门口跑。 彧寻知一把把漆月行拦住了,语气微怒:“你的伤还没好,这是要去哪儿?” 双手握住彧寻知的手臂,漆月行有些着急:“彧前辈,一定是有人有心害归去来山门,知天风他一个人应付不来的,他会有危险的,我得去帮他……” “你这孩子……”彧寻知动用了法力,任凭漆月行怎么想要往外跑,就是一直拦着她不让她走,眉头皱在一起:“你这孩子,天风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软弱,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他的实力,他可以武法双休,他可以以一敌百,他的功力在整个仙门武林也是排在前位,你有什么好担心的?现在你自己伤还没有好,去了只会给他添乱。” 第三百七十章 大婚29 “可我去了多少能帮他一些啊,我会海纳百川,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帮他的。”漆月行急得直跺脚:“彧前辈,你就放我出去吧,你让我去帮他,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去面对那些呀!” “你不是一直让他一个人去面对吗?你也曾选择过离开他,不是吗?”彧寻知叹了口气:“若是你坚定一些,或许现在你们都不是这样的。” “不一样的,彧前辈,这不一样的,那时候我离开他,他没有任何危险,现在他有难了,他需要我了,我应该去帮他的!” “漆月行!你觉得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需要你吗?”彧寻知心中恨漆月行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爱,却又没有办法告诉她什么才是真的爱。 爱,若是能够说清楚,道明白,那就不叫爱了吧。 “小行,天风他无时无刻不需要你,你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的风风雨雨,生生死死,你觉得他只有在这个时候才需要你吗?他想你一直在他身边,你能明白吗?现在他最担心的不是他的师门,也不是江湖武林未来何去何从,而是你啊,他回去归去来山门相助,是他肩上的责任,而你,是他心尖上的人,你才是最不能割舍的,你明白吗?他是我的侄儿,我最明白他,现在你在我这望虚山里好好养伤生活,才是对他来说最安心的事情,你若是出去了,只会让他分神担心,反而会更危险,你明白吗?”彧寻知说完,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起来。 “还有,你听着,你修炼海纳百川,并非百无禁忌,最大的禁忌就是不能过于损耗元气,你受了传腹之伤,又险些因伤势恶化而丢了性命,你现在元气大伤,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养回来的,若是强行以损伤元气之身施海纳百川之法,很可能会有性命之忧,所以,你现在必须好好呆在这里,每天按时吃药吃饭,才能用最快的速度好起来,明白吗?” “我不怕受伤,我也不怕死,我……” “可是天风他怕。”彧寻知打断漆月行的话:“听着,他害怕,为了不让他害怕,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去淌这趟浑水,归去来山门的命运如何,就顺其自然好了,这些事情让外界的人去经历,与你没有任何干系,至于天风的安危,他是我彧寻知的侄儿,我自然不会让他死在恶人的手中,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你不必太过担心,听话,躺回去好好休息。” 说着彧寻知转身离开了,门口设下了结界,让漆月行没办法离开,漆月行想要跳窗离开,可是彧寻知早就想到了,窗户上也设下了结界,漆月行是彻底出不去了。 她知道,彧寻知说得没错,可是她就是很担心,她自己吃过太多这样的苦,生怕知天风也和自己一样,因为站在了权势者的对立面,而沦落到一路坎坷,每一步都带着血痕。 她有些崩溃,夜里也不大能睡得着,站在窗边看着满天的繁星,忽然觉得这人世间原来什么都没有变,大多都是无奈。 ……(人物小结)…… 《空流霜志》 独自支撑归楼行, 简斋居士归去来。 彬彬有礼易近人, 自强不息君子行。 心怀天下修禁术, 君行剑斩鬼与魂, 清心简斋空流霜, 自封不知何时归。 空流霜从此拜别人间,自封于山间,前尘功过皆弃,再不过问人间诸事,不知何时归,不知是否归。 ……(小结结束)……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不度1 漆月行在望虚山过得提心吊胆,还在担心知天风的安危,殊不知她在望虚山,麻烦却已经找上了她。 她在归去来山山脚下杀的那个人,有权有势,也不知道那家人是怎么集结到的仙门兵马,竟然找到了望虚山来。 只不过他们可破不了望虚山湖水的结界,在湖面中央徘徊,进不到里面,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让漆月行血债血偿。 最初的时候,漆月行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她一直被困在屋子里,哪儿也去不了,直到渐渐地彧寻知可以放她出来走走,透透气的时候,她总能看到湖面上罗列的船只。 她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望虚山里的姑娘们也不愿意告诉她,最后被他磨得没办法了,才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漆月行一个人站在湖边,远远地望着湖面上凶神恶煞的人们,她觉得,这是她应该承担的,这是她的责任,不管怎么样,人是她杀的,所有的后果都应该由她来承担,不应该让他们打破望虚山宁静的生活。 有的人说她是灾星,或许她真的是,走到哪里都会给那个地方带来喧嚣和灾难,她不能再躲起来了,该自己面对的,应该要自己面对。 下定了决心,漆月行飞身要向那些船只飞去,可人还没有飞出多远,就被人从后面拉住了脚踝,然后拽了回来。 她落在地上,才看清事彧寻知,每次她要做出什么决定,总会有彧寻知来阻止她,这次也不例外,彧寻知没打算让漆月行自己去承担这一切。 “彧前辈,我不是要逃跑去找知天风,我是要去解决……”漆月行急于解释,可是彧寻知却依旧拉着她不让她去:“这不是别的地方,这是我南北仙家的望虚山,我彧寻知设下的结界,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破开的,你就安安心心在这儿养伤,实在不行给你备个椅子和鱼竿在这儿陪我一起钓鱼可好?” “我……”漆月行有点懵:“彧前辈,他们在那儿,对望虚山是威胁啊……” “谁说的?任何人都不会是望虚山的威胁,没有人可以成为神邸的威胁,这望虚山多年来为神咒而生,因神咒而存在,只要我神咒之女还在,他们此等蝼蚁,奈何不了望虚山。”彧寻知冷着一张脸,拂袖间湖面顿时狂风大作,似浪凶水猛,骇人得很,让那些船只不得不离结界远一些。 这是漆月行第一次见识到彧寻知真正的实力,她平日里爱说笑,又隐藏实力不愿意出手,即使出手也是不容易看出她的法力究竟有多高深。 可是就在刚才,漆月行才意识到,为什么彧寻知可以在任何时候都不动声色,却也没人敢在她面前造次,因为她是那种一拂袖就能天翻地覆的存在。 这也让漆月行开始思考,神咒之女究竟是什么,神咒又究竟是什么,她被称为凤凰神,她不停地听到“神”这个字,可是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神,谁知道呢?或许,只有彧寻知才懂得其中。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不度2 “彧前辈……望虚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神咒又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的存在吗?彧前辈,这些,你是不是都知道?”漆月行的忽然提问,让彧寻知愣了好久,似乎很少有人会问这些问题,因为她已经独自守着很多秘密生活了多年。 彧寻知看了漆月行一会儿,咧开嘴笑了笑,坐到地上,拿着草帽盖上了脸:“你问我这些复杂的问题,你觉得我能去思考这些吗?我告诉你啊,我这个可是最怕麻烦的,这种神秘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知道,我可不是知天命,行天道的人,我呢,就适合睡睡觉,钓钓鱼,一个山野村夫罢了。” 她说得也没错,现在她的生活不就是山野村夫,与观天地,却不听风雨吗?在这个世外桃源之地,过得惬意自在,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可是,越是看起来不谙世事的人,却恰恰是担负着最重神谕的人,这是漆月行心里一直不变的认定。 但这些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不是彧寻知,她的好奇,对彧寻知来说却是神圣之令,是她越界了。 漆月行抿了抿嘴,在彧寻知身边坐下来:“彧前辈,你说,人为什么要活着呢?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啊,为什么活着不能如意,死也不能如意呢?” “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深度有内涵了?”彧寻知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两只手还在扑腾几下,说道:“孩子啊,人生本就是无知的,知道得越多,思考得越多,就越不幸福,人都是难得糊涂的,有些事情,稀里糊涂一点,比明明白白要舒服得多,我以为这么多年,你早就该明白这些道理了,可惜……你还是没有想透彻。” 彧寻知的话,漆月行有些明白了,有些却也不明白,学着彧寻知的样子在旁边躺下,阳光有些刺眼,用手挡着光,问道:“彧前辈,我不太明白。” “不明白不要紧,给你打个比方吧。”彧寻知掀开草帽,指了指这炎热的日头:“有些事情需要明白,有些事情不需要明白,就比如你每天都在想江湖之中的风云变幻,不如想想在自己想要在这儿睡觉的时候,怎么才能不被阳光刺眼来的有用。” 说完,彧寻知一抬手,再一松手,草帽不偏不倚落在漆月行的脸上,正好遮住了大日头,的确很舒服。 紧接着她又听到彧寻知哦声音:“前者想明白了,你只能自添烦恼,什么也改变不了,后者想明白了,你就能好好睡上一觉。” 彧寻知说完这番话,拍拍手上的灰尘,伸着懒腰,懒洋洋离开了。 漆月行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草帽,回味着刚刚彧寻知说过的话,似乎明白了什么,动了动肩膀,挪了一下位置,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竟然真的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原来,像她这种人,想尽世间黑白邪恶,只会换来徒劳无功的挫败。 原来,只想着如何能睡个好觉,就真的能睡个好觉。 漆月行,这个名字,这个人,恐怕就是与这个江湖世道格格不入吧。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不度3 归去来山变成了一座荒山,不过一月有余,已经树枯花谢,荒草丛生,那些漫天生长的大树,本以为总有一天会触碰到天,可是还没有等到那一天,它就已经枯萎了。 归去来山本是天底下灵兽最多的地方,如今也因为这一场恶战,而最终成为了一座彻彻底底的荒山野岭。 归去来山门的结界消失了,大门也破烂了,那个曾经无比气派的写着“归去来山门”的牌匾成了两半,一半摔在地上,一半还挂在上面,风一吹,它就吱吱哑哑地活动着,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一样。 在这一片废墟之中,站着几个身影,怕是这场恶战之下,唯一活下来的几个人。 知天风,雁不度,,七双,七淙,只有这五个人还活着,还在归去来山门。 各自都受了重伤,身子在风中摇摇欲坠,比起身体上的疼痛,他们更不能接受的是整个归去来山门的消亡,他们从未想过归去来山门会是以这样的方式从此退出江湖。 地上有大片的血迹,却不见尸首,七淙用剑撑着身体,蹲下来捡起了地上的一块已经摔碎了的玉佩,拿着玉佩的手有些颤抖。 这是七圆配剑上的玉佩,还是他开始拥有自己佩剑的那天,知天风亲自给他挑选的一块上好的玉佩。 他不会拴玉佩,是七淙亲手将玉佩给他系好的,七淙当时还和七圆开玩笑,说得好好学怎么把玉佩系得牢固,省的一用剑玉佩就掉下来了。 七圆当时对七淙说,是七淙师兄系上的,一定就是最牢固的,所以除非是他死的那一天,否则不会掉的。 多年过去,这玉佩果然一次也没有掉下来过,这一次掉下来,是七圆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年还未过十八…… 七淙捏着残缺的玉佩,觉得心也残缺了一块,那一块,再无归日。 “你们只剩下这几个人了,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你们该不会以为……我会就这样放过你们吧?”宋招玉的声音响起,让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他使阴招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来屠杀归去来山门也是带着特殊训练过的弟子一同前来,他带着弟子们一起修炼了比空流霜的食魂术和漆月行的海纳百川都更加邪性的法术——化骨功。 化骨功是仙门武林第一邪功,可短时间内速成,杀伤力强劲,爆发力更是同等法力或内力下无人可敌。 此等功法威力大,练成速度快,唯一的不足就是会损伤修炼者的本体。 化骨功共九层,修炼的等级越高,反噬就会越大,修炼前三层,疼痛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就像是平日里腰腿痛一样,几乎是可以忍受的。 第四层开始到第六层,就开始感受到自己骨头开始腐蚀般的疼痛,但勉强可以行走。 第七层以上,几乎每天都要承受巨大的痛苦,甚至有的人会难以行走,难以站立,最后生活需要别人帮忙打理,除了可以施展化骨功,几乎做不了其他事情。 这种功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所以即使它不是禁术,也不会有人愿意修炼它。 第三百七十四 不度4 除去这些,化骨功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它的杀伤方式,它像是漆月行的海纳百川,最初靠接触到敌人而施展,中招的人会感受到体内的骨头每一分,每一寸都在疼痛,最后整个人会化为灰烬,随风而散。 化骨功功力越高,渐渐地就可以不用靠接触来施展,功力越高,隔空施展的距离就越长,而宋招玉看起来整个人的状态不像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但他的确已经做到了隔空施展化骨功的地步。 “宋招玉,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归去来山门?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丢下了手里已经断了的莫等闲剑,当的一声,落地的不只是一把剑,还有奋战的勇气。 “哈哈哈哈……”宋招玉听了笑得十分阴森,说道:“死了这么多人,可是偏偏我最想要看着死的人,却还好好地活着,你们说,我能善罢甘休吗?” 宋招玉这么多年,所作所为就是不想让仙门武林太平,他掀起了多少血雨腥风,激起了多少灭门恶战,甚至连朱成璧都成了他手中玩弄的棋子,表面上看似他臣服于朱成璧,实际上是在借朱成璧之手,完成他自己的目的。 他的心,人尽皆知,却就是没人能彻底扳倒他,他就是处心积虑地做了很多坏事,却还是能在关键的时候颠倒黑白,让天底下的百姓相信他说的话,把矛头转向真正善良的人。 他擅长玩这些攻于心计的事情,现在又修炼了化骨功,现在江湖之中,恐怕没几个人能真正打败他。 只剩下春江阁的春江花月夜,虽然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因为花有清的离开而没落,可最近一段时间,宋招玉频繁地在江湖中露面,在各大群雄争霸的比武场上崭露功力,在江湖中名声大噪,重振春江阁的名声。 并且拿出了大把的钱财建立贫民驿站和贫民医馆,让很多没钱吃饭、没钱看病的百姓有地方可以去,有地方可以看病,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收拢人心。 所以过去的种种,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人们把他誉为他们的神明,江湖武林各大门派都争相笼络讨好他。 空山居士宋招玉,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名满天下,殊不知,这一切都是他这些年处心积虑,一朝得成的结果。 就算他名上不是武林霸主,可地位一跃千丈,几乎是坐上了武林的高位了,但这一切远没有结束,还只是个开始,他依旧在继续接济穷苦的百姓,做着至善至纯的事情。 也依旧在屠杀仙门武林某些门派,做着至音至邪的事情。 “这里有谁跟你有过过节吗?谁跟你有仇啊?宋招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你要让这么多人用性命来赎罪!”已经崩溃了,等闲庸人只是一介庸人,他只是一介庸人而已,为什么要见证这么多人的生死,为什么要失去自己所有的兄弟和同门…… “宋招玉,我知道,你是想让我死,你动手吧,你杀了我吧,不要再继续滥杀无辜了。”知天风往前挪了几步,丢开了剑:“让我死,结束这一切。”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不度5 “呦呦呦……”这三声带着轻蔑和嘲笑的笑声,还伴随着宋招玉清脆的拍手声,他的掌声本来应该与此情此景格格不入,但实际上却是该死的贴合。 宋招玉伸出一根手指,对着知天风摇了摇:“虽然我真的对你喜欢不起来,但是呢,我现在也不太想让你死了,所以你就不必争着去死,这里最该死的人,可不是你。” “宋招玉,你话不要只说一半,既然你说有人该死,那你就说说,到底是谁,你到底恨谁入骨,你说啊!” 宋招玉手里的天净螺旋刃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另一只手,那仿佛是在为某一个人的生命做最后的计时,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那笑容之中,却透露着无比的阴冷。 还有仇恨。 “雁不度,你应该早就不记得我了吧?在我还不是空山居士的时候,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呢。”宋招玉冷冷一笑:“不只是你,还有很多人,都曾经在我最脆弱无助的时候狠狠给了我一脚,所以,现在我来找你们,把你们曾经给我的伤害一一还给你们,把这仙门武林给我的落井下石一一还给你们,我错了吗?” 他说的话,让他们谁也摸不着头脑,雁不度更是不知其所云,他根本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伤害过宋招玉,他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 看到他们诧异且怀疑的眼神,宋招玉又是嘲讽一笑:“瞧瞧你们,还真是仙门武林中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家伙,你们怕是只记得自己做过的好事,把自己做过的坏事全然忘却了吧?那你们岂不是太不要脸了?” 听到这些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话,心中怒火横生,指着宋招玉道:“宋招玉,你要说什么你就好好说出来,没必要在这儿拐弯抹角骂我们,你已经杀了我们这里这么多人,你总要让我们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还有,你的杀戮,我们一定会报仇的,我们归去来山门的弟子,不会白白死去的!” “呦呦呦,又这么慷慨激昂啊?怎么,报仇是要靠吼出来的吗?”宋招玉抿嘴摇摇头:“可不是这样的,报仇是要靠实际行动的,就像我这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不只是你们归去来山门,所有曾经对我们冷漠相视的门派,我都会一一去报仇的。” 报仇…… 宋招玉的居心叵测,就是为了报仇而已。 他从来都不是要坐到仙门武林的霸主之位,因为他压根就不想要这个世上存在仙门武林这种说法和组织,因为他觉得,那种高高在上却从未做出实在事情,表面上大义凛然,侠肝义胆,实际上两面三刀,表里不一的武林豪侠,实在是人世间的败笔。 “宋招玉,虽然我想不起来你说的到底是哪一件事情,但是我愿意听你说,你告诉我,我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恨我,若真的是我的错,我一定不会否认逃避,我会承担我的罪过。”雁不度忍受着内伤,一步一步靠近宋招玉一些:“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恨我。”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不度6 “我现在告诉你,那岂不是太遂你的心了?”宋招玉又是一声冷笑:“我刚刚忽然不想杀你了,我想到一个更好玩的方法,有些事情呢……我偏不告诉你,我就是要让你自己想,等你想明白的那一天,就知道,你们归去来山门死的这些人,都是因为你当初的所作所为,呵呵……” 宋招玉斜视着他们:“你们现在全都重伤,杀你们就算了,我没那个兴趣了,这么大一个门派,如今只剩下你们五个人,我心里已经爽透了,今日就到这儿吧,日后有缘,我们再见。” 出人意料地,宋招玉一直说的想要杀了雁不度,却偏偏忽然改变了想法,不对雁不度动手了,去他所以言,死是一种解脱,可他偏不让雁不度解脱,让他痛苦地活着,他才会感觉到开心。 这是雁不度自找的,这是他应该得到的下场。 不去管归去来山门剩下这五个人该怎么办,宋招玉做完这一切,脚下生风,快速回到了落脚的客栈,一进入房间,他便再也忍不住全身的痛苦,腿一软,跌倒在地上。 而床榻上坐着的人,竟然是归去来山门的慎独先生应难全,看到宋招玉进门后痛苦的样子,应难全没有起身去扶他,因为似乎应难全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好像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不太能动,也不太容易好起来。 宋招玉在要进攻归去来山门之前就挑了个时机把应难全劫了出来,以至于应难全在归去来山门大难之时仍未在,此时他坐在床榻之上休养,望着地上疼痛难忍到额间全是汗水的宋招玉,叹了口气:“你把我这样关在此处,害我不能跟师门共存亡,落得一个不忠不孝,叛逃师门的罪名,意欲何为?” 宋招玉长袖一挥,门紧紧关上,他不会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现在这么痛苦难忍的样子,这么脆弱的一面,永远只能留在卧房这种地方,他双手紧紧抓着衣服,手指的关节泛白,嘴唇也已经被咬得渗了血。 “我不想伤你,你是唯一一个我应该要感激的人。”宋招玉抬起头,仰望着床榻上的应难全:“应先生,时至今日,你应该很后悔曾经救了我吧?” 应该很后悔,救了这么一个恶人,就是他曾经救下的那个男孩,成了如今杀遍各大门派的阴险狠毒之人,宋招玉觉得,如果当初的应难全没有救了他的话,或许时至今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或许仙门武林,还会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平平静静地生活下去。 可是,应难全却说出了让宋招玉意想不到的话:“孩子,我从未后悔救过你们,因为当初的仙门做错了,错了就是错了,不管怎么解释,怎么找借口,那就是错了,虽然多年以来,仙门武林无人敢提及此事,甚至无人敢面对此事,但它始终无法被遗忘,被磨灭,所以即使如今你选择报仇,我的师门甚至也牵连其中,不得善终,我也没有后悔我曾经所做之事,因为那是我认为,我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情。”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不度7 “孩……孩子……”宋招玉唯恐是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盯着应难全:“您、您叫我什么……” 应难全停滞了一会儿,随即又重复了一遍:“孩子啊。” 谁不是个孩子呢?只不过,可能宋招玉的孩子时期,比别人过得都苦了一些,别人都有父母或师门可以依靠的时候,他却只能和师兄相依为命,遇上了最绝望的事情,甚至连求谁都不知道,只能一步一步走向无尽的深渊之中,没有人愿意拉他们一把。 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是应难全给了他们希望,是应难全违背了归去来山门的命令,偷偷救了他们,才让他们可以活下来,这一条命,没有在那个时候就交给了阎王爷。 宋招玉不得不承认,在听到应难全叫孩子的那一刻,他的心是彻底软下来了,他平日里总是把自己的心封得冷漠如冰川,坚硬如钢铁,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心还会有柔软的地方。 原来……还真的有。 似乎听到这一声,他身体上的疼痛也缓解了许多,用袖子抹一把额上的汗,躺到了应难全床榻对面的床上了。 那其实并非普通床榻,下面是两张桌子拼在了一起,上面的铺着的垫子,是暖玉垫,垫子上面是一层暖玉,人躺上去暖玉慢慢地会变得温热起来,这样会缓解宋招玉因为修炼化骨功而带来的疼痛。 应难全看到宋招玉躺在上面一动也不敢动的样子,就知道他痛得难以忍受,又是轻声叹息,本想问一下归去来山门是否还有人活着,可看到宋招玉的样子,又没有问出口。 应难全是天下闻名的无情剑客,向来不留情面的应难全,实际上归去来山门之事,就算是他不过问,也不会有太多人对他指指点点,可是无情有情,谁也不能看到他的心,谁又能知道,这个无情剑客,是真的无情,还是真的有情呢? 只不过,他比别人都不容易感情用事罢了,他知道,当初的归去来山门以及仙门武林所做之事,终有一天会招来无穷无尽的报复,报复到来的那一天,仙门武林无一可以幸免。 从此,江湖之中再不得安宁,终究是要等到天旋地转,才能恢复往日的平静。 所有事情的发生,绝不是偶然,有果必有因,他太明白种什么因,结什么果的道理。 所以归去来山门的弟子大多惨死在宋招玉的手里,应难全心里就真的没有一丝难过吗?或许也不见得,可他比任何人都更能接受这些死亡的到来,因为他正是见证了当年的因,也正在见证如今的果。 静默了好久,应难全才开口:“孩子,别再继续修炼化骨功了,你现在已经承受着不可承受之痛了,若是再继续修炼下去,你将会生不如死,何必呢,该报的仇,已经差不多了,何必再给自己添这么多的痛苦呢?” “还不够……应先生,我现在手下愿意修炼化骨功的人太少了,这一次围剿,更是牺牲了不少人,他们都不肯往深层修炼,我只能让我自己的化骨功达到最高境界,才能有能力去对抗所有门派。”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不度8 “现在还不够吗?你已经相继灭掉了倚兰山、千秋氏、天波门、归去来山门,如今江湖之中你春江阁空山居士宋招玉在江湖中名号已经响当当了,你为何还不肯收手呢?”应难全道。 宋招玉闭着眼睛,回道:“还有一个倚兰山,我还没有完全灭掉呢,不过好在倚兰山现在分崩离析,又是人走茶凉的景象,有它没它对我影响都不大,我真正要对抗的,是新盛行的几大门派,包括皇家武门。” “其他门派和你无冤无仇,你又为何要灭掉他们呢?”应难全又问。 “应先生,你没有发现吗?现在还在江湖之中占据高位的门派,和曾经的门派有什么区别呢?甚至还远不如从前的门派,有了皇家的渗透,利欲熏心,尔虞我诈,争名逐利,成了他们最关心的事情,什么修炼,什么向善,什么兼济天下,都是虚于嘴上的事情。” 宋招玉说完这番话,缓缓睁开眼睛,虽然身体上的疼痛让他难以忍受,可是心里却是异常坚定:“应先生,像我这样曾经低到尘埃里的人,现在却想做一件任何人都不敢做的大事。” 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那团火炽热得像是能把所有的东西都融化掉,宋招玉想要用这团火去融化那个腐烂发臭的江湖,若非如此,便融化自己。 “我想要建立一个我眼中的江湖,我想要让仙门武林成为真正值得天下百姓去拥戴的仙门武林,那才是真正的江湖。”宋招玉说着嘴角扬起一丝向往的笑容:“一个没有趋炎附势,蝇营狗苟,没有贵贱高下,彼尊我卑的江湖。” “你知道的,这样你会很累的,或许直到最后,会功亏一篑。” “我不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已经失去太多太多,我不怕最后会失败,至少我这样做过。”宋招玉很坚定,一直以来,他都非常的坚定,这件事情在他心里神圣且不可侵犯,他必须要这么做,也不得不这么做,因为这就是他活着的意义。 应难全没有再开口,宋招玉也没有再说话,房间里的安静让他们的心都静了下来,各自思考着各自要思考的未来。 虽然有那么几个瞬间,应难全也会恨宋招玉,可更多的,他是钦佩宋招玉。 尽管宋招玉为了实现他自己的目的,做的很多事情极端又决绝,手段之卑劣,行事之残忍,这些都是应难全所不齿的。 可是……偏偏宋招玉想建造的那个江湖,他理想中的那个仙门武林,正是应难全想看到的江湖。 应难全恨自己为什么不敢踏出那一步,人人叫他无情剑客,可无情偏被有情累,最终还是舍不得出手去改变什么。 如今宋招玉用了最狠决的办法去改变仙门武林,应难全开始后悔自己当初没能先出手,如果那个改变仙门武林的人是他而不是宋招玉,那如今众多修士和武林高手的牺牲,会不会就少了一些? 可一切终究只是如果。 偏偏就没有如果。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不度9 夜深了,空中无星,萧瑟的风吹拂过清冷的夜,扬起地上带着血味儿的尘埃,空荡荡的归去来山门,是无比的寂静和惨淡。 知天风、、雁不度、七双、七圆谁也没有离开,在地上点燃了一排排的蜡烛,为了祭奠死去的同门。 七淙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不堪,自己蜷缩在一旁,无助又心酸,没有了归去来山门,没有了师兄师弟,他还有什么呢? 只剩下了五个人,都他们想去安慰一下对方,可是每次想要付诸行动的时候,却发现其实自己心头已经伤痕累累了,自己的心还在滴血,怎么去安慰同样心头滴血的别人呢? 雁不度手里握着自己的不平剑,从战斗过后,他从未松开不平,他原本觉得自己的心无比坚定,可是听完宋招玉的话,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坚定了。 他的确不记得宋招玉了,应该说是,不记得当初的宋招玉到底是谁了,他完全没有印象自己做过什么事情,会让宋招玉恨自己这么多年。 如果真的是因为自己,宋招玉才屠杀归去来山门满门,那他就真的是整个归去来山门的罪人,若真是如此,他只有用这条命来偿,才能对得起归去来山门牺牲的这么多的性命。 东方渐白,这个夜就在长久的默然之中度过,微亮的天空,让归去来山门的破败变得更加清晰,七圆起身的时候撑了好久,才把自己的身子撑起来,走路也是一瘸一拐,走得很慢。 “七圆,你去哪里?”知天风开口打破了安静,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已经失去这么多了,现在剩下的五个人,谁也不能再在这个时候死去了。 七圆没有言语,走到一处墙角,伸手过去,过了一会儿,抱出了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白鹤,七圆幽幽地说道:“他们杀红了眼,连白鹤都不放过,那么多只白鹤,跟我们的人一样,死了……连个全尸都没有,还好,这里还活着一只,还没有死全。” 七圆平日里是最讨厌白鹤的了,因为白鹤就是漆月行带到归去来山门天故堂的,每次看到白鹤,都能想到漆月行给仙门武林带来的许多灾难。 可只有这些灾难经历到归去来山门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罪魁祸首从来都不是漆月行,这么多年,她背着上一辈的恩怨辛苦地被人骂着,被人唾弃着,她才是那个最可怜的人。 小心翼翼地抱着小白鹤,七圆红了眼眶,不知道是为了归去来山门死去的人,还是为了失去了父母和兄弟姐妹的白鹤,还是为了一直被冤枉的漆月行,所有的所有,都足矣把他压垮。 只剩下他们了,十多个师兄弟,只剩下了两个人,归去来山门千百个弟子,只剩下了这五个人,还是宋招玉手下留情,否则将会无一存活,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好好的师门,说被毁就被毁了。 但细想来,也并非一夜之间毁掉的,毕竟,为了毁掉他们,宋招玉是处心积虑计划了多年,只不过是这这一条,完全爆发了而已。 第三百八十章 不度10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倒在地上,已经很疲惫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人已经渴得嗓子干疼,谁也不愿意说出“怎么办”这三个字,比起过去,未来更让他们头疼和难办。 又是一阵沉默,还是雁不度先开口的:“我就留下来,我会一直守着归去来山门,无论它在江湖之中还是否存在,在我心里,它永远没有消失。” “那我也留下来。”捡起断剑,用尽全身力气爬了起来,往住处走。 “阿泽,你去哪儿?”知天风回头看,没有停下脚步,一边走一边说:“既然还要留下来,总得找吃的找水喝,我们死了也就算了,偏偏活下来了,既然活下来了,就先这样活着吧。” 偌大的的归去来山门,如今人去楼空,一片萧瑟的景象,的身影没入了晨色之中,剩下的人又陷入了静默里。 又过了一会儿,知天风开口道:“七淙,七圆,归去来山门现在已经没了,你们在这儿也没什么可做的了,归乡吧。” “师父,你不要我们了?”七圆忽然有些激动,眼里泛着泪花,又重复了一遍:“您真的不要我们了?” 七淙倒是没有七圆那么激动,依旧坐在一旁,抱着双膝,怅然道:“师父,我当初离开家的时候,父母都已经不在了,您是知道的,我现在回去,哪里还有地方可以去呢?” “七淙……”知天风扭头望向七淙:“当初带你离开家乡的时候,为师已经为你打听好了,你在家乡并非举目无亲,你还有一个姑母可以投靠,又或者,他们虽然杀了人,却没有抢走这里的钱财,你带走一些银子,回去也能过安生日子。” 七淙听着一边摇头一遍说:“师父,我那姑母自小就没有来往,我去投靠她也寄人篱下,怎么都没有在自己家过着安心。” 没错,这么多年,归去来山门,天故堂,早就已经成了他们的家了,七淙父母双亡,背井离乡,投身于归去来山门天故堂修炼,就是把天故堂当成了自己的家,即使如今归去来山门只剩下这么几个人了,即使它破败了,那也是他的家。 古话说得好,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七淙死心塌地地跟随知天风,心甘情愿地永生永世做归去来山门的弟子,这样的决心,永远都不会变。 “七淙……” “您说让我带着银子离开,可我离开了还能怎么过呢?我只有一个人,怎么过不是过呢?”七淙抹了一下眼睛,把还没有流出来的眼泪擦干净:“师父,只要你不走,我也留下来,你若是走,我便跟随您,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样的道理,徒儿还是明白的。” “对,师父!”七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师父,我和七淙一样,你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你们……”知天风实在是拿他们没办法,叹息着摇摇头:“你们没有明白为师的用意,并不是要赶你们走,而是你们并非宋招玉等人眼中之人,你们若跟着为师,可能会有杀身之祸,现在和我脱了干系,你们也就安全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不度11 “师父,我们不怕,就算总有一天会死,我们也不怕,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家了,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您就是我们的家,我们哪儿也不去,就留在这儿。”七淙和七双说着就开始往天故堂的方向走,说什么也要留下来。 剩下知天风和雁不度还在原地坐着,雁不度一直未开口,可此时却望着七双和七淙的背影,淡淡地说了一句:“天风,我错了,我当初觉得你收的弟子都是资质不高,又没有美满家庭的孩子,我觉得他们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现在看来,有没有大出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待你如兄如父,即使是死……也不愿意离开你。” 雁不度一直认为,一个门派的未来就在于弟子的能耐,知天风收弟子,常常看重的是能不能给他们一个家,他的弟子大多是无家可归又无父无母的孩子,无论他们天赋如何,只要肯吃苦,肯用心修炼,知天风都会用心教他们。 雁不度常常会因为天故堂收弟子之事和知天风生气,他觉得天故堂没有辉煌的未来,因为知天风的弟子资质平平,竟然连一个骨骼清奇,天赋异禀的苗子都没有,这样怎么能继承知天风所有的绝学呢? 只是雁不度忽略了的是,他过分地追求弟子们的资质,却忘了,他们是弟子,也是孩子,他们的心,才是一个门派的未来。 至少在归去来山门这样落败的时候,七淙和七双还愿意留下来。 “师兄,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知天风挪了挪身子,坐在了雁不度的身旁:“师兄,我想让死去的弟子都进咱们的墓地,让他们安安心心地去,至少在这里还有个家。” 雁不度苦笑道:“这个还用同我讲什么?归去来山门已经不在了,墓地还不是随便进吗……” “不,师兄,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归去来山门就在,只要我们还在,归去来山门就永远不会消失。”知天风的手落在雁不度的肩上,用力捏了捏:“虽然我现在心也很乱,但既然我们还活着,就应该带着死去的同门的心一起活下去。” 知天风转身的一刹那,听到雁不度再次开口:“天风,是师兄错了。” 知天风回过头来,雁不度就这样垂着头,说道:“是师兄错了,师兄把一切罪过怪在漆姑娘身上,还捅了漆姑娘一剑,师兄怕流霜伤害百姓,还极力提议把流霜锁住,一切都是师兄的错,是师兄没有看透一切都是阴谋,都是宋招玉的阴谋……” 一直都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雁不度,他从不会承认自己错了,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自己不会错。 这是他第一次说自己错了,错得彻彻底底,错得无可挽回。 可是真的只是他自己的错吗?这其中的是非对错,没人能看得清楚。 知天风就这样望了雁不度好久,不知道是为了看雁不度,还是为了给自己时间缓一下,嗓子有些发紧,说话也有些涩:“看不透不止你一个,师兄。”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不度12 能看透所有事情的人太少了,看不透的人何止一个,全天下的人……都看不透。 知天风离开之后,雁不度的抽泣声才逐渐变得清澈起来,他哭了,看到所有人都相继因化骨功死去的时候他没有哭,看到归去来山门的牌匾断裂的时候他没有哭,看到地上的血迹时他没有哭。 但那个时候不哭,不代表没有眼泪,他是把眼泪憋在了心里,等到发泄的时候,再一起流淌出来,这时候流出来的,都带着心头的伤。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劫难会告一段落的时候,几天后,宋招玉像是阴魂不散一样,又重新出现在归去来山门的门口。 同样带着他那些修炼了化骨功的弟子,仿佛是罗刹鬼一般,来到此处,就必须要带走人的性命。 只不过这一次,他带来的是一个端庄娴静的少妇,她穿着一身紫色的罗裙,头发高挽,肤如凝脂,双眸如水,樱桃小口,唇红齿白,是个贤良淑德的妇人。 “巧儿!巧儿!”雁不度一看到这个叫巧儿的妇人,顿时腿已经发软了,他不敢靠前,怕宋招玉手下不肯留情,也不敢后退,因为那其他此生唯一的至亲了。 “兄长!兄长!他们为什么要抓我?我做错什么事情了?他们为什么要抓我啊!”巧儿头发有些凌乱,用力挣扎,却没办法挣脱他们的束缚。 这个叫巧儿的妇人,是雁不度的胞妹,雁不度入归去来山门修炼多年,是巧儿一直在家照顾父母,后来父母相继因病离世,年纪已经不算小的巧儿才寻得一户不错的人家嫁了。 这么多年,雁不度虽然不能常和巧儿见面,但多有书信来往,得知巧儿嫁了户好人家,还生下了一儿一女,雁不度才更加安心地在归去来山门之中好好修炼。 江湖中大多人不知道雁不度还有个胞妹,这事情也只有雁不度的师父和知天风才知道,却不知道宋招玉是怎么得知的,还找到了巧儿,抓了她来见雁不度,谁也猜不到宋招玉的意图。 “宋招玉,有什么事情你冲着我来,你别伤害我妹妹,你想让我死,我现在就可以死,但你不要伤害我妹妹!”雁不度终于崩溃了,一再地乞求宋招玉。 宋招玉盯着这样狼狈的雁不度看,唇角轻轻扬起,说道:“你不想让你妹妹死啊?好啊,那你跪下,给我跪下,爬过来,把我的鞋舔干净,我就放了你妹妹。” “兄长……兄长……”巧儿被牵制着,动不了,嘴里不停地喊着兄长,她不想让自己的兄长为自己做这样有辱尊严的事情,却又不想死在这里,她不敢告诉兄长不要这么做,哪怕自己死了,在这样的纠结之下,她只能哭着喊兄长。 她不想死,这是真的,她虽然是天下闻名的天阶山人的胞妹,可是却从未借着兄长的名声做些什么,也没有因为兄长得了些什么,她一辈子规规矩矩地生活,在家孝敬父母,出嫁恭顺丈夫,她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她还有一儿一女,怎么能死在这里呢。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不度13 “宋招玉!!你欺人太甚,你欺人太甚!!!!”雁不度咬着牙吼道:“我与你到底什么仇什么怨!你就是不肯放过我,到底为什么!” 还是想不起来吗?宋招玉望着雁不度的眼神愈加冷酷,原本以为他想起来了,向自己诚心实意地道歉,自己说不定一心软,就放过他了,可是他偏偏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记不起来自己曾经做过的恶事,那就不能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上一刻天净螺旋刃还是宋招玉手中的一把铁扇,下一刻已经变成随时可以绞人至死的利器,它不停地转动,就在巧儿的脖子前,似乎只要再靠近一点点,巧儿就会被它把脖子绞断,一命呜呼。 “不要!!!不要!!!离巧儿远点,离她远点!我答应你,我现在就跪,我现在就跪……”雁不度眼睛一闭,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师兄……”知天风站在雁不度的身后,他这辈子,从未看过雁不度向除了师父以外的人跪过,为了至亲的妹妹,他终于软下了硬气了一辈子的双腿,向宋招玉跪下了。 这一刻,知天风觉得心里在揪着痛,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可是他却什么办法都没有,也什么都不能为雁不度做。 巧儿就在宋招玉的手里,哪怕是拼命都不敢,因为宋招玉手里握着她的命,只要一瞬间,她就可能惨死在他的手里。 所以,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看着雁不度无可奈何地放下自己所有的尊严,被宋招玉践踏得体无完肤。 “还不快爬过来?今天如果没有舔干净我的鞋,你就休想让你的妹妹活着离开这里。”宋招玉手里的天净螺旋刃又靠近了巧儿几分。 “不要!不要!求你了,我求求你了,离巧儿远一点,我舔,我这就舔……”雁不度似乎已经陷入了一个意识模糊的状态,他的眼睛里好像只能看到自己的妹妹,正在被天净螺旋刃威胁着生命,他告诉自己,就算是自己今天死在这里,也要抱住他的妹妹。 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妹,因为她让雁不度心无旁骛地去修炼,自己承担了家里大大小小所有的事情,雁不度觉得自己亏欠妹妹的,又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补偿她,这一次,或许就是给了他机会,告诉妹妹,他这个兄长,很爱她。 在所有人惊愕的眼神中,雁不度真的像一只狗一样爬到了宋招玉的脚边,他看着鞋子上的泥点,伸出了舌头。 那不是肮脏的泥泞,那是他妹妹的命,只要他舔干净,妹妹就能活下来了,这个时候,他不要什么尊严了,也不要什么气节了,他只想要妹妹活着。 就在雁不度认真地舔着宋招玉的鞋子的时候,宋招玉却唇角一扬,抬脚把雁不度踢了出去,雁不度整个人连翻了几下,离他们远了些。 就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天净螺旋刃已经刺穿了巧儿的皮肤,那一声“兄长”还未喊得出来,血已经扬在空中,成了一副红色的水墨图。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不度14 宋招玉还是杀了她,即使雁不度舔了他的鞋。 雁不度什么都不要了,只是想救他的妹妹。 宋招玉也是如此,当初他也是什么都不想要了,甚至自己都不想活了,只想救他的师兄,可是不也是事与愿违吗? 他就是要告诉雁不度,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就是往最恶心的方向发展,那又能能么办呢?那就痛苦吧,毕竟,所有的痛苦,施加给了别人,就总有一天是要还的。 “巧儿!!!”雁不度好想让巧儿给他一点回应,哪怕是再叫他一声兄长也好,可是回应他的只有溅到自己脸上的巧儿的鲜血,和那个已经倒在地上,再也不会笑着喊他兄长的尸体。 “宋——招——玉!我饶不了你!!!!”雁不度亮出不平剑,飞身刺向宋招玉,他只想报仇,只想为自己的妹妹报仇。 可是宋招玉早就猜到了他会这么做,手掌摊开,徒手抓住了不平,不平就这样在他的手中化为了灰烬。 短短数日,他的化骨功已经提升到了又一个高度,他现在可以化掉除了人之外的其他东西,包括法器,雁不度的不平怎么说也是天下闻名的法器,却被宋招玉这么轻而易举地化掉了。 宋招玉回身一脚踢在了雁不度的心口,然后如一阵风般扼住了他的喉咙,眼神中透露出来的阴鸷让人不寒而栗:“你现在一定很痛苦吧?失去至亲至爱的感觉如何啊?你现在也体验到了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了吧?你终于体会到了我当年的痛苦,我曾经也那么苦苦哀求过你,可是你比今日的我,更加冷漠,所以直到现在,你还是没有想起来,我是谁吗?” 他到底是谁……他到底是谁…… 雁不度没有办法思考,还沉浸在巧儿的死亡里无法自拔,那种悲痛让他没有办法去回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宋招玉冷冷地哼了一声:“没关系,你慢慢想,带着失去至亲的痛苦慢慢想,只不过,你想起来也没用了,因为你的妹妹已经死了,哦,还有啊,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因为我要你和我一样,带着思念至亲至爱的苦楚,永远地活着,每一时刻都品尝痛苦的滋味。” 这是偿还的滋味,是必须要尝的味道。 宋招玉带着阴冷的笑声离开,他此次来,不是为了灭口,只是为了当着雁不度的面杀了他的妹妹巧儿,只是为了让雁不度尝一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他们逐渐开始感觉到了宋招玉的可怕,他已经成为了没有心,没有情感的复仇者,他只想着要把自己曾经承受过的痛苦千倍百倍地还给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 所有被他复仇的人,都没有认出来他是谁,对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的印象,他们丝毫没有认为那是错,所以这才是宋招玉真正要复仇的地方。 他要让他们意识到,当初他们曾经的冷漠和无情,和他们崇尚的仁慈和侠义完全没有任何关联,他们说着最豪情万丈的话,却做着最自私冷漠的事。 第三百八十五章 不度15 世界像是下了一场红色的大雪,整个天地被赤色覆盖,天不是天了,地也不是地了,眼前看到的,仿佛一切都是虚假的,那虚无缥缈的景象,不知是在宣告什么。 雁不度觉得自己眼睛看到的所有都是红色的,泥土在嘴巴里散发着土腥味儿,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狼狈不堪地爬向妹妹,抱起了妹妹的尸体,一只手不停地摸着妹妹的脸颊,好像这样就能让她醒过来一样。 他有多久没有见过巧儿了呢?实在是有很久很久了,他没怎么照顾过妹妹,一直没有陪在她身边过,小时候还会给妹妹买糖果吃的雁不度,拜师进入归去来山门修炼之后,除了会给家里送去一些银两之外,就再也没有给过她其他的东西了。 他作为天阶山人在江湖中叱咤风云,巧儿作为他的妹妹,却在家中操持家务,照养父母。 巧儿嫁人的那天,爹娘不在了,连送嫁的兄长也不在,她是自己一个人上了花轿,嫁到了夫君家里的。 夫家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是天阶山人的妹妹,她曾经对雁不度说过,不会告诉别人自己是他的妹妹,是因为她觉得,她自己就是一个平凡无奇的女子,配不上做天阶山人的妹妹,她可以默默无闻地尽她作为妹妹的责任,不需要借着他的名声去得到什么。 所以她真的从来没有因为天阶山人是她的兄长而得到什么,反而因为这样,失去了性命,失去了往后所有的岁月。 兄长是疼她的吗?有的时候巧儿自己也会怀疑,可那种怀疑基本为吃不了太久,因为巧儿一直都明白,她的兄长是要在江湖之中掀起风云的人物,是被别人放在头顶上尊重的仙家。 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走的也是完全不同的两段人生,其实是这样,巧儿也仍然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觉得自己有这样的兄长是最让她煎熬的事情。 兄长为了她去跪在别人脚边舔别人的鞋,在巧儿心里也一定是非常痛苦的事情吧?可是她也来不及说出来了,在不知为何的这一天,她被抓在了兄长的面前,也死在了兄长的面前。 雁不度搂着妹妹的尸首,终于开始痛哭起来,他不一直喊着“巧儿”和“妹妹”,却终究不能把她唤醒。 就在他哭得痛苦的时候,却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好像多年之前,也有过一个少年,背着他的师兄求助,那时候那个少年失去自己师兄的时候,也是这样搂着师兄不停地痛哭。 记忆之中,那哭声和泪水,最后被关在了大门之外,为什么记忆在此刻逐渐变得清晰,为什么他开始回忆起当年发生过的事情。 雁不度还记得,那是一个很恶劣的天气,乌云压顶,雷声大作,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来一场猛烈的狂风暴雨,那天归去来山门谁都没有授课或是修炼,大家都躲在屋里面,躲避这一场大雨。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不度16 这样的天气,注定会发生一场惊世骇俗,亦或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大事,果然在细雨微落的时候到来,雁不度还记得那时候自己还不是天阶山人,所有人都没有修炼,他却一个人握着不平在雨中练剑,那种毅然决然的坚毅,颇有一番一腔孤勇向阳生的风范。 有人扣响了归去来山门的大门,开门的是雁不度,他看到来人是一个瘦弱的少年,身上还背着一个披着棉麻斗篷的少年,背上的少年要比背人的少年高出一截,也强壮很多,瘦弱的少年背着他很吃力,却丝毫没有要把他放下的意思。 “大侠……大侠,您能收留一下我们吗?我、我师兄生病了,听说归去来山门的医术很高,可以、可以帮帮我们吗?”少年说话的语气跟卑微,他好像已经被拒绝很多次了。 他的鞋子磨破了,指头露出来的地方都被磨得渗血了,裤子被划破了很多道口子,露出来的皮肤也隐约能看出来被割破的伤口也在流血。 除此之外,他身上有很多泥泞,应该是下雨了,山路不好走,摔倒了很多次。 他们实在是太狼狈了,也实在是太可怜了,雁不度把门敞开了,问道:“你们打哪儿来啊?为何会弄成这副样子?” “大侠,我们是小门小派的,师门不在了,师兄又病了,没人管我们了,我自己又救不了我师兄……”瘦弱少年无助的样子让人心疼,雁不度伸手掀了掀他背上少年头上的麻帽,他本是闭着眼睛的,感受到光亮,微微睁开眼睛。 可就是这一睁眼,却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因为他是红瞳。 雁不度手骤然缩了回去,瞪大眼睛后退一步:“红瞳!你师兄得的是瘟病!”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瘦弱少年轻轻放下背上的师兄,跪了下来,腿上的伤口嗑在地上,他好像感知不到疼痛,开始给雁不度磕头,一边磕头一边解释道:“瘟病是红瞳獠牙,可是我师兄只是红瞳而已,他也不是红眼病,他只不是中毒了,他真的不是传染的瘟病,大侠,我求求你了,你看看我,我跟我师兄接触这么久了,我也没有被他传染,我也没有红瞳,所以他真的不是瘟病,我求求您了,您救救他吧……您就收留我们吧……” 这时候,雁不度怎么可能轻易收留他们,江湖之中的红瞳瘟病危名已久,前不久的又一次“爆发”,也让所有人的忧心忡忡,害怕不已,雁不度不可能给师门惹上这种麻烦:“你胡说,这就是瘟病的特征,你们这是瘟病,我们管不了,你们走吧。” 说着雁不度就要关门,瘦弱少年见状冲上来,用自己的手挡住了门,即使被夹得痛苦,却不肯让雁不度把门关上:“大侠,真的不是瘟病,真的不是……求求您了,给我师兄一条活路吧,让他活下来吧,我求您了,我给您磕头,嗑多少都可以,只要您救救他,我们去了好多个门派,都没有人愿意救我们,您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不度17 不知道有没有人能体会他现在的感受,那种置身黑暗,唯独眼前有一束光,他明知道伸手抓是抓不住光的,可却还是拼了命地也想留下那束光。 死,亦或是生,可能就在那束光的背后。 “你说不是瘟症,可若是呢?我如果放你们进来,那将会是给我们整个归去来山门带来灾难,若是放你们走,又会给整个天下带来灾难,谁知道你们的瘟症会不会一传百!”雁不度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知道,当初瘟疫者就是被追杀赶到虚妄山的,他知道,瘟者不能留在这世上。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松开门,带着你师兄去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自生自灭,如果不然,你别怪我不客气。”雁不度情急之下,只能说出这番话来。 瘦弱少年微微怔住了,雨水早已经打湿了他的衣服,束发也因为磕头而散落下来,发丝贴在脸上,带着一些病容:“大侠……归去来山门……不是以仁慈为己德吗?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对我们这么残忍?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冷酷……” “少废话,我们归去来山门还轮不到你一个黄毛小儿说三道四!”雁不度满心都是想让他们快些离开,生怕他们的瘟病会伤害到整个归去来山门。 看着那少年还是不肯松开手,雁不度上前一脚踢开了他,看着他狼狈地滚了几圈,最后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雁不度眉头紧蹙,转身要走。 “侠士……”忽然,少年的师兄沙哑着声音开口说道:“侠士,我若是瘟病,沿途接触过的人早就难以幸免了,可是我没有染上任何一个人,我只是中了毒而已,我们四处寻普通大夫都没法治我的毒,只有懂修炼的江湖修士才能救我,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求归去来山门,如今一直以仁慈为门规的归去来山门,却将我们二人拒之门外,这岂是一大门派的作风啊!” “归去来山门轮不到你们指指点点。”雁不度冷着一张脸:“瘟病就是瘟病,只有心虚的人才会不断强调自己得的不是瘟病,你不说倒还好,如今你一说,我是断然不会再让你们去祸害其他人,不能让你们把瘟病重新传播开来。” 说着雁不度腰间的剑出鞘,直指那少年的师兄…… 归去来山门的大门再次紧闭,少年抱着师兄放声痛哭,那把剑还是刺在了师兄得胸口,鲜血混着雨水,原本的鲜红被雨冲淡了,就像少年心中的希望一样,彻底地消亡了。 回忆停留在门关上的那一刻,雁不度如梦初醒,如禅钟在耳边敲响,让他忽然间大彻大悟。 他知道了宋招玉是谁,宋招玉就是当初被子里拒之门外的那两个少年其中的一个,怪不得……怪不得宋招玉那么恨他,怪不得宋招玉要让自己像当初的他自己一样求他,原来,一切都是因果报应,今时今日发生的所有,原来都是他雁不度的报应啊…… 第三百八十八章 不度终章 “报应……都是报应……”雁不度抱起妹妹,摇摇晃晃地往青女峰方向走去,嘴里一直说着报应两个字,走一步,留下一个带血的脚印,怀里的妹妹,眼角还留着没有擦干净的眼泪。 雁不度笑了,在那样异样的笑容之中,泪水布满了眼眶。 “师兄……”知天风、七双、七淙跟在雁不度的身后,不知道雁不度这个时候上青女峰做什么,谁也不敢开口问雁不度,看他的样子,总觉得好像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雁不度失了魂,抱着巧儿徒步上青女峰,好像不知疲惫一般,一步一步登上了青女峰的顶峰。 望着青女峰封顶之上屹立的聚魂塔,它现在是那么宁静,都是空流霜的功劳,都是他才得以让聚魂塔一直安宁到今日。 雁不度苦苦地笑,他一直想要成为斩断天下不平之事的仙家,可原来,自己早就打破了这个抱负,他最应该平的,是自己才对。 他以为自己可以度天下人的,却发现,他连自己都度不了…… “哈哈哈哈……”雁不度仰天大笑,笑得眼泪横流,笑得嘴唇颤抖:“不度……不度……原来你真的不度,真的不度……” 低眸望着怀里的妹妹,雁不度轻声说道:“我不配做你的兄长,但我自私一次,厚颜无耻地跟你死在一起,巧儿,一会儿到了黄泉路,你快些跑,别让兄长追上了,下辈子别再遇到兄长了,兄长不配……” 在所有人都未曾留意的时候,雁不度抱着巧儿,从青女峰的悬崖上跳了下去。 “师兄!!” “师伯!!” “不度师兄!!!” “师伯!!!” 知天风最先冲到悬崖边,可能看到的已经是无尽的迷雾,看不到崖底,更看不到他们的状况。 “师兄!!!!”知天风握紧了拳头,用力锤了几下地,扬起的灰尘迷了眼睛,和着眼泪一起又重新掉在了地上。 ……(人物小结)…… 《雁不度志》 自幼离家入来楼, 天阶山人归去来。 刚正不阿公明心, 心怀天下重规矩。 人间多有不平事, 不平剑出平不平。 人非圣贤雁不度, 度人不度难度己。 雁不度从此拜别人间,若有来世,还愿入世,不为其他,只为偿还。 ……(小结结束)…… 不知为什么,近些日子的夜好像比以往要暗一些,知天风每天夜里独自望着夜空的时候,总会觉得这样的夜空有些压抑。 “师父,喝点热茶吧。”七淙端着一杯热茶,递到知天风的手里,然后在知天风身边坐下。 如果是以往,七淙绝对不敢这样随意坐在知天风身边,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归去来山门也只剩下他们四个人了,七淙也就比以前更大胆些了。 知天风一点也没觉得七淙逾越,他反而很希望有这样一个人可以坐在自己的身边,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让他觉得有个人在撑着他,他就还可以撑下去。 手里的茶是热的,焐得知天风心里也有些热了:“七淙,你一向是最懂为师的,有些话,为师不说,你心里也懂的,说实话,为师现在……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第三百八十九章 不羡仙1 “师父,如果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不如您去把漆姑娘找回来吧?”七淙想了想,又说道:“师父,只要有漆姑娘呆在你的身边,你就能打起气来好好生活,就会找到方向的。” 知天风的确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漆月行了,他真的很想她,尤其是在他很迷茫,很痛苦,很困惑的时候,他就格外地想漆月行。 知天风说得没错,七淙就是最懂他的人,他知道,这个时候知天风最需要的就是有一个能让他重新拾起生活斗志的人。 那个人,就是漆月行。 “流霜师伯修炼食魂术,不度师伯出手伤了人,漆姑娘又为您杀了人,现在咱们归去来山门的人只要一露头就是人人喊打,又或是避而远之,甚至都没有人愿意卖东西给我们,我们已经找不到米可以用了,只能打些野味,还有自己种菜了。”七淙抿嘴说道:“若是种菜打猎,养活我们四个人但是不成问题,但是种菜也是需要时间的,打猎也不是每天都能有所收获的,目前一段时间,我们是有银子也花不出去,所以是很难熬的。” “蒙面下去买东西呢?”知天风说道,说完自己就后悔了,觉得自己真是傻,归去来山门山脚下的村镇,哪有人会蒙面买东西呢?弄得那么神秘,反而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了,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呢。 说出口之后,他就立即摇了摇头:“算了,难熬就难熬吧,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 “有人在吗?请问……有人在吗?”一个温柔至极的女声响起,伴随着很多脚步声,知天风和七淙忽然警惕起来,生怕是宋招玉又带人回来了。 没有大门的门就这样敞着,一个曼妙倩丽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前,那不正是木兰吗?木兰似乎从未变过,现在看她,还和多年前一样,依旧衣着朴素,不施粉黛,胳膊上挎着一个篮子,贤惠温柔的样子。 是木兰带着天波门的一些弟子上了山,找来了归去来山门:“天风公子,你们还好吗?”木兰走近了知天风和七淙,她不认识七淙,只是对着七淙柔柔一笑,然后就把目光移向了知天风:“我听说了简斋居士的事情,便当着游历了,带着一些弟子往这边走,想着什么时候赶来了,能帮上一些忙就帮一帮,可是还没到地方,就又听说了其他的事情,紧赶慢赶赶来了,还是晚了一步……这是怎么了?现在怎么样了?” 知天风没想到木兰会来,有些惊讶,木兰同他讲话,他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愣了好久,才回答了一句:“都死了,只剩下我们两个,还有,还有七双。” 七双,木兰是认识的,其实当初天波门被灭,知天风暗中也没少帮衬木兰,七双总是帮着知天风去办事,所以木兰是知道七双的,听到这些,木兰眼里泛起了泪花:“只剩下四个人……” 第三百九十章 不羡仙2 今日的归去来山门,比昨日的天波门还要惨烈,天波门好歹有一个出逃的机会,而归去来山门,却是每个人都插翅难逃。 木兰长叹了口气:“其实我在山下听说一二,传言里,说是死伤惨重,但没想到是这么惨重,我听说都没有人敢卖给你们东西了,我怕你们一时间东西短缺,所以给你们带了些可以囤积的食物,还有一些棉布绸缎,可以用来做衣裳,若是你们几个大男人不会做,我们就帮你们做好了,总之,你们不要灰心丧气,活下来的人,就要有活下来的样子,你们活得越好,死去的人才能安心。” 说着木兰回头道:“大家把带上山的东西都放下来吧,所有的东西都归置好,毁坏的地方,我们都帮忙收拾收拾,能修复的就修复,修复不好的就把多余的东西扔掉,总得让归去来山门像个规规矩矩的住处。” “好嘞,门主您就放心吧,在我们落魄的时候,天风公子没少帮衬我们,漆姑娘也是我们的恩人,漆姑娘和天风公子是一对儿,那就是恩上加恩,我们没有不报恩的道理。”天波门的弟子全都动手,开始要帮忙收拾。 知天风忙拦下木兰:“木兰,我知道你们有心帮忙,那就足够了,我们自己的事情,还是由我们自己来做吧,怎么能麻烦你们呢?” “天风公子,这个时候,你跟我客气可就不对了。”木兰摇了摇头:“归去来山门这么大,毁坏了这么多地方,怎么是你们四个人能收拾得过来的呢?我们来就是要来帮忙的,归去来山门虽然败了,但是你们活着的人没有败,只要你们还能守得住这里,总有一天,归去来山门就还会恢复以往的辉煌的。” “哎……木兰……”知天风知道拦不住木兰他们,便说道:“木兰,现在夜深了,你们赶了一天的路,也累了,不如大家找房间随意休息一下,要帮忙,也得是明天帮忙啊。” “你啊……”木兰无奈一笑:“好吧,那大家就随便找房间休息一下,明天一早起来帮忙收拾。” “好嘞!门主。” 像是一窝蜂一样,天波门的弟子爽朗有很有朝气,来得很快,说要休息,行动也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都进了屋子。 木兰见大家都走了,目光转向知天风:“天风公子,还希望你不要觉得我们烦,我们只是想在你们最需要帮助,最迷茫无措的时候,来做你们的后盾,天波门虽然不似从前辉煌,但起码还在,只要你需要,我们随时都会来支援你们。” “木兰……”知天风不知道该说什么,归去来山门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还能奢求谁来帮呢?不落井下石已经是最庆幸的了,可是木兰就是木兰,她总是那么温柔,那么善良有义气,知天风眼眶湿润了:“谢谢你。” “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吧,天风公子。”木兰说道:“你帮了我们这么多,一直也没有机会报答你,甚至连说句多谢都没有,这次无论如何,我们都要陪你们一起挺过难关。” 第三百九十一章 不羡仙3 木兰和天波门等弟子的到来,让很多天都死气沉沉的归去来山门终于有了一些生气,总算是有人想要去把归去来山门尽可能恢复原样了。 可是,即使恢复原样,也不过是物是人非,七淙和七双常常会看着某些东西愣神,尤其是在天故堂的时候,总是会想起来平日里师兄弟们在一起修炼和玩闹的时候,每每想到这些,七淙和七双眼眶总是泛红的。 谁能想得到,曾经朝夕相处的师兄弟,忽然之间天人永隔呢?那种平日里只是觉得可能不在身边的那些人是还在偷懒睡着,或是很快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是如今,每每转念一想,就知道那些此时此刻不在自己身边的人,是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们现在不在,以后也不会在。 在木兰等人的帮助下,归去来山门渐渐脱离了前些日子的破败,似乎也开始像模像样地像个门派一样生活了起来。 寻了僻静的屋子开始闭关,只剩下知天风和七双、七淙三个人还在撑着。 “天风兄!天风兄你在吗?”是秦桑和于北流的声音,知天风和木兰还在院子里晒从藏书阁里搬出来的书,听到他们的声音,抬头望去,果然是他们二人。 只不过秦桑和于北流没有带弟子来,现在倚兰山不同从前了,弟子稀少,不像天波门,木兰带领得好,弟子越来越多了。 就算倚兰山不同从前了,总也是比现在的归去来山门要好很多,所以在得知归去来山门出事之后,秦桑和于北流便想着赶来看望他们,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可以帮衬一二。 平日里知天风和他们都交好,虽然此前知天风和他们的大师兄井梧是至交,但待他们也是不错的,这份情谊依然是在他们心中的。 “你们怎么来了?”知天风又是一愣,只见于北流三步并做两步跑到知天风的身边:“天风哥,我们是来看望你们的,哪里需要帮忙,尽管开口,我们两个这次来,就是来帮你们干活的。” “不过……看起来,似乎已经有人帮忙把这里打理好了。”秦桑一路走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归去来山门似乎没有外界说得那么糟糕,牌匾重新挂上了,处处也都整洁干净,看起来是精心修缮过。 还有遇到的几个陌生人,看衣着装束都不是归去来山门的人,直到看到和知天风呆在一块儿的木兰,秦桑才知道,原来是木兰带着天波门的人来帮忙了,先他们一步,已经帮归去来山门修复了大半了。 “见过桑叶居士,见过于少。”木兰低眸向二人行礼,秦桑俯首回礼,于北流也赶紧回礼:“见过辛夷居士,来的时候就在想,这些装束像极了天波门的弟子,没想到,还真的是天波门。” 木兰抿嘴笑了笑:“天风公子有难,需要相助,我天波门自然义不容辞。” 木兰虽然为人温柔良善,说话也是柔声柔气的,可说出的每一句话,都非常坚定,她十分坚毅的眼神让秦桑觉得有些震撼。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不羡仙4 在这个时候,谁不是对归去来山门避之不及?可是木兰带着天波门第一时间赶来了,着实让秦桑意想不到。 毕竟天波门这些年,也是走得异常艰难,汀白沙去世之后,天波门又逃离自己当初熟悉的地方,一路磕磕绊绊,才慢慢过上了如今得生活,木兰作为天波门的门主,一个女子经历过这么多,应该比谁都更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成就和安宁的生活吧。 可就算顶着可能重新陷入窘境的风险,木兰也要带着天波门的弟子鼎力相助,足以见得这个女子同她兄长一样,是个义字当头的女侠。 “木兰姑娘义字当先,委实令人佩服。”秦桑由衷感叹。 “不敢当。”木兰微微低着头:“您二位也是讲究一个义字的,否则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木兰总觉得自己看到秦桑会有些紧张,不太敢看他的眼睛,更不敢盯着他俊美的面容看,秦桑生得实在俊俏,的确是让人见之不忘的俊秀容颜。 其实过去木兰跟着汀白沙参加仙门大宴的时候,也远远地见过秦桑,也曾客气地和秦桑打过招呼,但这样近距离地面对面说话,这还是第一次,也是第一次这样讲话,木兰才发觉,自己在秦桑面前,竟然会有些无措,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除了这种无措和紧张,还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说不上来是哪种感觉,似乎久远到幼时,仔细一想,却又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何处何事了。 知天风没想到除了木兰,秦桑和于北流也会来,有些忧心忡忡:“你们二人上山的时候,有没有被山脚下的村民看到?现在他们对我们很仇视,你们小心惹祸上身。” “哎呦,天风大哥,你就放心吧,我们小心着呢,再说了,就算被认出来了又能怎么样?我们倚兰山本就不受人待见了,顶多就是被骂,还能有多糟糕?”于北流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我们两家啊,一个半斤,一个八两吧,就这么凑合着把日子过下去吧。” “瞧你们说的,咱们这些人,哪个不是经历了大是大非,大悲大痛的人?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就表示我们还能撑住。”木兰笑了笑,说道:“你们接着晾书吧,我先去做饭,今天既然还有客人在,那我就多做几道好菜,我们这些难兄难弟,难姐难妹,就在一起好好吃一顿,喝一场。” “木兰姐你这句话说到我的心坎儿里了。”于北流豪爽地拍了拍胸口:“今天咱们聚在一起了,那就一起痛痛快快喝上一场,今天我们不醉不睡啊!” 木兰捂着嘴笑了起来,然后转身去准备酒菜去了。 木兰走后,知天风继续晾着没有晾完的书,于北流也跟着帮忙,唯独秦桑还站在原地,望着木兰离开的方向,即使木兰的背影已经消失了。 于北流卖力地干着活儿,一抬头看到秦桑居然在发呆,于是跑到秦桑面前拍了一下手,清脆的巴掌声让秦桑回了神。 第三百九十三章 不羡仙5 于北流掐着腰说道:“我说七师兄,有没有你这样的呀?说好了一起过来帮忙干活的,怎么到最后只有我在干活,你怎么一动不动的?就盯着人家木兰姐姐看,你以前也不这样的呀,你也没这么好女色呀,这次这是怎么了?” “你呀,休要胡言乱语,我这不是好女色,只是觉得……木兰姑娘好生熟悉,可是让我说,你说不上来到底是哪熟悉,就觉得好像我们已经相识很久了,很早之前就已经见过了。”秦桑竟然和木兰有一样的感觉,觉得自己好像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见过彼此了。 听秦桑这么说,于北流更是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张得大大的,下巴好像再用用力就能掉下来了:“不是吧……七师兄你什么时候这么会用计了?这种套近乎的方法你都用上了?但是不是也太俗气了点儿?你这一招恐怕很多男子都对自己喜欢的女子用过吧。” “北流,你现在说话愈发大胆了,怎么跟小行一个样子。”秦桑脱口而出“小行”这个名字,说话随意得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好像这还是多年前的倚兰山,他们的小师妹还在他们的身边。 说完秦桑自己愣了,于北流也顿住了,一旁闷头晾书的知天风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秦桑发了一会儿呆,才缓缓开口:“天风兄,小行她……她还好吗?” 当初漆月行被空流霜劫走之后,秦桑就和知天风一样,疯了一样到处找她,只是多日没有进展,最后只能作罢。 后来原上圣人送来传话蝶,让秦桑回去处理一些事情,秦桑不得不放下这边的事情,回去倚兰山,自那之后,也就不知道漆月行到底怎么样了。 后来,知天风找到了漆月行,又把她送去了望虚山疗伤,事情都赶到一块儿了,也就忘记了送传话鸟给秦桑告诉他漆月行还活着。 “小行她受伤了,差点死在流霜师兄的手里,伤势太重了,差点救不回来,我便把她送到了一个世外高人那里,现在小行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不过,还要在那里多疗伤些日子。”知天风说完想了想,又说道:“秦桑兄,小行的事情,你也不必太过自责,毕竟当时事情都那么混乱,你也顾及不到我们所有人,更何况,当时流霜师兄的法力实在太高了,你没能护住小行,也是无可奈何的。” “不,是我的错,我和曾经一样,都没能护住小行。”秦桑长叹一声:“是我把当初没有护住天真善良的小行,现在也没能护住伤痕累累的小行,小行自始至终都只能自己撑着自己,她也累了……” “她……她现在好吗?”于北流忽然开口:“我的意思是,不是她的伤,我是想问,她现在有没有比之前快了一些?我们的小行很爱笑,不顾形象地爱笑,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她笑了。” 于北流脑海里对于漆月行最后的画面就是她走过真火通道之后那个浑身被灼烧,眼神无光的样子,那是他此生心头最痛的时候。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不羡仙6 “现在的小行和以前完全不同了,但是你相信她,即使她满身的伤痕,即使她看过了太多事情,她还是会让自己开心地活着,因为她是漆月行啊,一个被别人叫了这么多年万灵妖主却还能用这个称号打趣开玩笑的人,应该是早已经学会了苦中作乐吧。” 知天风说到这里,已经很多天没有笑过的他终于露出了一丝笑颜:“或许我们都应该学习小行的这种精神,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觉得活着不是一件煎熬的事情,才觉得我们的选择没有错,在痛彻心扉的时候,现在坚强地活下来。” “那就好……那就好……”于北流听到漆月行总会苦中作乐的时候,心里总算松了一下,又说道:“那……她应该不恨我了吧?她原谅了七师兄,那是不是代表,连我也一起原谅了呢?如果现在能见到那丫头就好了,我真的很想听她亲口说一声原谅我了,真的,这些年,我只要一想到,那丫头心里可能会恨我入骨,我就常常夜不能寐,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没有选择站在她的身边,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了她,我……” “好了,北流,别说了,这个时候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我们不要再说这些伤感的事情了,现在任何一件痛苦的回忆,都可能会成为压死我们的稻草,我们还是好好干活吧。”秦桑拍了拍于北流的背,他知道,于北流这些年没有说出来的话,憋在他心里太久太久了,他真的很想找一个机会吐露自己的心声。 可是……在这里说给知天风听又能怎么样呢?知天风现在心里已经很难过了,他用麻木的表情和不断地干活来麻痹自己的心,掩饰自己的悲伤,可是整个归去来山门一夕之间死人众多,连雁不度也已经不在人世,这个时候知天风不能再听这些伤感的话了。 有了秦桑和于北流的帮忙,书很快就摆好了,他们干完活,木兰的饭菜也准备好了,他们多人聚在一起开席,有心事的人,大多只顾着喝酒了。 “啦啦啦……啦啦啦……”漆月行哼着小曲出现在归去来山的山脚下,为了防止自己被村民百姓发现,她还故意穿的破破烂烂,脸上抹得脏兮兮的,活像个小叫花子。 原本,她也不用这么遮遮掩掩的,可是毕竟距离她在这儿杀了一个人这件事情还没过太久,她可怕自己万一被人认出来,又要给归去来山门惹麻烦了,到时候雁不度恐怕又要给自己来一剑了。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江湖好儿女,江湖好儿女,呀哈~”漆月行蹦蹦跳跳地看看集市上大家都在卖什么,跑到一个卖包子的摊子前,指了指包子:“老板,有甜甜的豆沙包吗?那种很甜很甜的,我喜欢吃甜的。” 包子摊老板盯着漆月行看了一会儿,轻蔑地移开目光,爱答不理地说道:“豆沙包有,也够甜,就是五文钱一个,贵得很,而且啊,不赊账,不接济要饭花子。”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不羡仙7 哪里来了这么一个势利眼的摊主,漆月行心里一阵嘀咕,从身上的布袋子里掏出一锭银子在摊主面前晃了晃:“五文钱一个,我这锭银子能买你多少豆沙包呢?” 摊主看了漆月行一会儿,狐疑道:“你一个小叫花子,哪里来这么大锭银子?你这银子,怕不是偷来的吧!” “胡说八道!你张嘴是为了吃饭的,不是为了血口喷人的,怎么了,谁说我是小叫花子了?不过是身上脸上脏了点,你就说我是小叫花子,那我看你生得五大三粗,胡子拉碴,我说你是强盗劫匪,你又奈我何啊?”漆月行嘴上可不饶着那摊主,一下子就让摊主把下面的话给憋回去了,他想说话,又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一时间竟然有些窘迫。 “哼,我现在还偏偏不要在你这儿买吃的了。”一家不行就换另一家,反正这里不缺做生意的,漆月行就是要挑着这个摊位旁边的烧饼摊买:“老板,有没有豆沙陷儿的烧饼。” “有,有有有……”旁边烧饼摊的老板可是看到了漆月行手里的银子,知道这邋里邋遢的姑娘手里还是有钱的,忙起身满脸堆笑地回道:“要多少有多少,烧饼管够。” 漆月行抿嘴一笑,又掏出几锭银子:“有多少要多少,银子管够。” “哎呦!!!好嘞!好嘞!”烧饼摊的老板可是开了眼了,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买烧饼买这么多的,掀开两个篮子看了半天,烧饼摊老板干脆说道:“要不姑娘您直接把我这摊子都买下来吧,扁担啥的都给您,我一个不留。” “噗……”漆月行噗嗤就笑出来了:“我要你这摊子做什么?我是来吃东西的,又不是来做生意的,那不如这样,我给你一锭银子,我先坐下来吃,吃多少算多少,多不退,少了我给你补,你看怎么样?” 烧饼摊老板迟疑了一会儿,心想着这丫头片子看起来身形瘦弱,顶多吃两个就饱了,再多还能吃多少?一锭银子的烧饼,那得吃到何年何月去? 不过银子就在面前,他就算心里质疑也不敢说出来,倒是旁边包子摊老板酸溜溜地说道:“好大的口气,你这瘦斤八两的能吃多少?我才不信你能吃多少。” “我管你信不信,你爱信不信,你信不信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喜欢花钱在烧饼摊,不行吗?”漆月行说着把两锭银子放到了烧饼摊老板的手里:“给我来烧饼,什么馅儿的都要,只要好吃就行。” 烧饼摊老板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赶紧给漆月行准备烧饼:“姑娘,我们家的烧饼您就管够吃,放心吃,都好吃呢。” 漆月行抹了把脸,又随意地在身上擦了擦手,坐下来就开始吃,别说,这家烧饼味道还不错,她越吃越起劲儿,没一会儿功夫就吃进去十个烧饼,这还不算完,看起来她还不像饱的样子,这架势完全是再让她吃二十个都能吃得下去。 就在漆月行吃得尽兴的时候,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些小孩子聚在一堆,分一个鸡腿吃。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不羡仙8 他们看起来得有十几个人,却围着吃一个鸡腿,每人分一口,最后剩下了个骨头,最后一个分到的孩子还得好好啃一啃,要紧紧抓住那仅有的一点油水。 见漆月行盯着那些孩子看,烧饼摊的老板连忙说道:“姑娘,那些都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平日里就在我们这些小摊铺前面跑来跑去,这家点吃的,那家要点喝的,就这么过日子,也实在是可怜。” “那他们住哪里呀?”漆月行嚼烧饼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盯着那些孩子多看了一会儿,又问烧饼摊儿老板:“这天气早就开始凉了,马上就要入冬了,她们穿这么少,怎么过冬啊,不会冻坏冻死了吗?” “他们有个废弃的茅草屋,平日里不在这里讨吃的,就在那个茅草屋住着,他们都是可怜的孩子,没爹没娘,也没能投靠的亲戚,没人管他们,他们年纪也小,什么也干不了,你说我们也都是赚辛苦钱的,家里也不宽裕,哪能收留这些孩子啊,我们看着他们可怜,平日里就多给他们一些吃的,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烧饼摊儿老板一边摇头一边叹气:“这只是一部分,还有很多像他们这样的孩子,每年冬天,都会冻死几个,那些有幸活下来的,坚持到了现在,唉,今年冬天,又不知道要少几个孩子了。” 人都是冷漠的吗?这也不能叫做冷漠吧,漆月行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每一个人都过得非常难,烧饼摊老板说的一句话,她知道不是骗她,像他这样卖烧饼,一年下来也就是赚个辛苦钱,哪有那么多的闲钱去接济这些孩子呢? 在这条街道上,哪一个摊位不是这样度日的?有心帮这些孩子的人,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帮他们,而真正有能力帮他们的,却又根本看不到他们的可怜。 漆月行又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手已经到布袋里掏了两张银票出来:“老板,给你两张银票,应该够给他们置办一个能住的房子吧,也不用太好,能遮风能避雨,能暖和就行,剩下的就放在你这里存着,你每日都多做一些烧饼,或是没卖出去的,你就都给他们,让他们能吃饱吧。” 漆月行的银票价值不低烧饼摊儿老板也都看出来了,他没想到漆月行竟然真的会因为一时间的恻隐之心而拿出银子来帮助这些可怜的孩子,而且,还把这件事情托付给他。 他接银票的时候,还有些犹豫,等到接过银票之后,他问漆月行:“姑娘,你为什么愿意把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做?你不怕……我黑心,把这银票给私吞?” “如果你真的私吞了,那我也没有办法,毕竟我也没有那个时间一直盯着你看,我只是愿意这一次选择相信你,因为刚刚和你说话的时候,也觉得你很可怜那些孩子,所以我相信你这一次,也觉得你能把这件事情办好。”漆月行笑着又咬了一口烧饼:“主要是你的烧饼做的实在是好吃,我觉得,能把烧饼做的这么好吃的人,人品应该也不会太差。”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不羡仙9 说完这句话,漆月行朝烧饼摊儿老板笑了笑,又拿了两个烧饼,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如果这一切只是玩笑……可……烧饼摊儿老板手里的银票却不是假的,他捏着银票,明明是很轻的两张纸,握在手里却沉甸甸的。 虽然一会儿功夫花出去了两张银票,但漆月行却丝毫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一转眼就忘了自己交代烧饼摊老板做什么了,只是想着自己逛得也够久了,是时候上山了。 还没走出集市,就看到街角有个大娘在卖面具,由于最近没有什么灯会,面具摊儿也没什么生意,大娘看起来十分悠闲。 原本漆月行也是不打算买的,可是偏偏看到摊子上有卖猪猪面具的,这个猪猪面具和当年他们在木兰和汀白沙手里买到的面具很相似,不过这个摊子的面具似乎要比之前买的更精致一些。 走不动了……漆月行觉得脚下像是粘了浆糊一样,完全走不动了,这么可爱的猪猪面具,无论如何也得买一个。 “大娘,给我来一个猪的面具,多少钱?”漆月行蹲在面具摊儿前面看,样式好看的面具真不少,可她唯独倾心于猪猪面具,或许并不是因为她喜欢小猪,而是因为猪猪面具就像是她和知天风曾经的回忆,每次看到猪猪面具,她都会觉得心里很幸福。 “三十文一个,姑娘。”大娘很热情,可能是因为摆这么长时间的摊儿,总算有一个客人了,她打量了漆月行一会儿,又说道:“姑娘,没有钱没关系,如果喜欢的话,送给你也可以的,这些面具都是大娘自己亲手做的,大娘从小就喜欢做这些东西,别人都说没什么用,但是我就是很喜欢,我看你呀,一直盯着这个猪面具看,其实我挺开心的,你喜欢我做的面具,喜欢就拿去吧。” “那怎么行,卖东西当然要给钱呀,哎呀,我又不是没钱给您。”漆月行摸了摸布袋,摸出五十文递到大娘手里:“既然是精心做的好东西,那当然要卖个好价钱啦,我觉得这个猪面具很好看,可不只值三十文,给您五十文。” “不不不……姑娘,太多了……”大娘连忙摆手,要把多出来的二十文退给漆月行,可漆月行已经封好布袋,爱不释手地把猪面具捧在怀里,根本没有要接过来钱的意思。 “大娘,您实在过意不去,那我就问您个问题呗,为什么一路上看,有好多摊位上面都写着刍狗不卖啊?这刍狗,是指谁呀?” 这个疑问在漆月行心里憋了好久了,一直想找个人问问,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在这个大娘这里买了面具,她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大娘听了有些惶恐,说话的声音也小了很多:“姑娘,你是外地来的吧?你有所不知,这刍狗,说的就是归去来山门剩的那几个人啊。” 剩的那几个人?什么叫剩的那几个人?漆月行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大娘,什么意思啊?我记得,归去来山门是名门正派,仙家大族啊,怎么是刍狗呢?”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不羡仙10 虽然漆月行的心里大概猜到了,一定是跟之前发生的事情有关系,可那个时候还没有严重到整个归去来山门被称为刍狗的地步,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归去来山门一下子从浩然正气的仙门大家,变成了人人口中的刍狗呢? 大娘四处望了望,旁边没什么人,便放心大胆地说了:“还不是因为那简斋居士修炼食魂术开始的吗?后来又发生了好多事情,枯桑公子为了简斋居士任人鞭笞,结果那天阶山人又出手伤人,后来又有万灵妖主为了枯桑公子杀人一事,这归去来山门的风评一下子就变得都是恶名了。” 说着大娘还摇了摇头:“现在大家都一致口径,说什么归去来山门的人就是活该,其实我倒不这么觉得,姑娘,我跟你说的话你可不能跟别人说,要是让别人听到了,我替归去来山门说话,说不定,我以后就没法在这生活了。” 大娘越是不敢说,漆月行就越是好奇,越是着急,忙说道:“大娘,你就说吧,我不会乱说的,再说了,我一个外地人,能在这里呆多久呢?您就和我说说呗。” “行,那老妇愚见,就和姑娘你说说。”大娘声音放得更小了:“其实啊,我倒是觉得,这其中一定是有人挑拨,诱导大家越来越讨厌归去来山门,其实早些年的时候,我们住在归去来山脚下的村民们,都没少受归去来山门弟子的保护,说是简斋居士的食魂术会伤人,我倒不那么觉得,我们都是听别人说他杀人了,虽然的确死人了,可是谁也没有证据证明就是简斋居士杀的,就因为他修炼了那个什么禁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都往他身上赖,有时候明明不是她做的事情,也要把怨恨都安到他身上,你说这公平吗?这也是不公平的呀。” “对呀,这不公平。”漆月行来劲儿了,使劲点头:“太不公平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有百姓是为空流霜说话的,终于有人说了这不公平,这的确就是不公平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就是,还有那个什么灵犀姑娘,说是百姓们推举去监督归去来山门有没有好好看管简斋居士的,可是我们不就是百姓吗?我们还是住在归去来山山脚下的百姓呢,谁问过我们了?我们可不知道这个灵犀姑娘是什么来头,她在归去来山门的时候,没少往外传那些不好的话,我那时候就总听说,什么又死人,什么归去来山门里面横尸满地,其实哪有这么回事儿啊,就算归去来山门是个门派,哪有那么多弟子啊?横尸满地,怎么想的说出这种话来。” “说的就是,纯属胡说八道。”漆月行附和道。 有了漆月行在旁边打气,大娘说得更起劲儿了:“后来啊,那个灵犀姑娘又说什么她被囚禁在密室里面,没办法往外传更多的消息了,让大家去起义,逼归去来山门放人,那就是那次集结了很多达官贵族要上山那次,我在家里就看到他们义愤填膺的样子,要往山上去,我那时候就纳闷,灵犀姑娘说她被关在密室里没法传信,那这封信又是怎么传出来的?这不自相矛盾吗?”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不羡仙11 “说的就是呢,说明她就是在胡说八道,信口雌黄。”漆月行愤愤道。 “不对,是居心叵测,居心不良。”大娘说罢摇了摇头:“姑娘,你是不知道啊,这归去来山门以前一直待我们这些山脚下的村民很好的,我们没少受他们照拂,尤其是枯槡公子和简斋居士,为人更是不错,你说说,就因为那么点误会,这些老百姓又开始对人家喊打喊杀,你说至不至于的事情呢?他们宁可相信那个灵犀姑娘,也不愿意相信和我们邻居这么多年的归去来山门,你说这真是,真是让人无奈。” 大娘叹了会儿气,又说道:“你说那个灵犀姑娘,她干了什么好事儿了?什么好事儿也没干,有她在的地方,净是一团乌烟瘴气,她呀,当初不也是说那个万灵妖主杀了多少人,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鬼怪,可是啊,要我看,还不知道谁是妖魔鬼怪呢,都说那万灵妖主不是什么好人,杀人无数,谁真的见过她杀人了?她杀的是好人还是坏人,谁又知道呀?这些年净被人骂了,也没见她出什么幺蛾子,说实话,我可没见过这么窝囊的妖魔鬼怪呢,我觉得那山匪强盗可能干的坏事儿都比她多,这感情好了,山匪强盗没人骂,就是万灵妖主被人骂,你说奇怪不奇怪。” 大娘说这些话倒是很实在,这么多年了,漆月行还是第一次听到有百姓帮自己说话的,平日里听到的辱骂和恨意实在是太多了,有人帮她说话,她竟然还有些不习惯了。 可是又有几个人能像这位大娘一样把事情看得清楚一些呢?如果这样的人多一些的话,她可能也不至于走到今天。 “哎呦……姑娘……我这……”大娘忽然慌张起来:“瞧我这张嘴啊,没个把门儿的,我这说啥了,你怎么还哭了呢?姑娘啊,你可别哭啊,你这一哭我心里可不得劲儿……” 被大娘这么一说,漆月行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眼泪已经流了出来,伸手摸了摸,确实摸到了有些冰凉的泪水,赶紧擦干净:“没事儿,我没事儿大娘,这跟您无关,大娘,您是个好人,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漆月行哭,也说不上是有多难过,更说不上是有多开心,只是觉得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又冲上了心头。 大多数人不能够清楚地看到事情的本质,而真正能够看到事情本质的人,却连说话都不敢大声说。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可这就是天底下的道理。 “哎呀,我好什么好呀,就是这些话平日里不敢跟别人说,遇到你这姑娘,也不知怎么的,就放心大胆地说出来了。”大娘眼神里闪过一丝哀婉:“唉,要说可怜,谁也没有归去来山门可怜,那么长时间没有个安生日子过不说,又被灭门,被杀得不剩几个人了,多好的一些孩子啊,就这么没了。” 什么?漆月行浑身震了一下,唯恐是自己听错了,忙问道:“大娘,您说什么?什么叫归去来山门被灭门?” 第三百四十章 不羡仙12 “姑娘您还没有听说此事吗?看你对归去来山门的事情比较关心,我还以为你早就听说了呢,就在一个多月前,那空山居士带着人上了归去来山门,听说是一场恶战,最后归去来山门死得就只剩下四五个人了,尸体都堆成了山,特别惨……然后啊……” 听到这里,漆月行再也等不了了,握着猪猪面具就往山上飞去,看到漆月行这流利的轻功法术,大娘也是懵了,不知道这个和自己聊了这么久的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定是传言……一定是传言……漆月行飞向山顶,呼啸的风刮过耳朵,有些生疼,那也顾不上了,漆月行现在只想快点到归去来山门,她不相信归去来山门就这样被灭门了。 如果真的被灭门的话,那么知天风呢?以知天风的性子,一定会守护归去来山门到最后一刻,万一他没撑住呢?万一他牺牲了呢?万一……万一没有万一,他根本活不下来呢? 漆月行心里忐忑着,一心想要赶紧上山去看看到底是不是像那个大娘说的那样,可是飞到了归去来山门大门外,她又害怕了,停在门口,不敢敲门,也不敢翻墙进去,她害怕自己看到不想看到的结果。 她有过太多次恐惧和绝望,她经历过的每一次大灾难,都会让她感到恐惧,可是这一次,她觉得和以往每一次都不一样,因为她第一次连打开那扇门的勇气都没有。 都死了……如果都死了怎么办……如果知天风真的不在了,那她怎么办…… 难道……连七圆、七双、七淙他们也不在了吗?归去来山门里那么多弟子,难道都死光了吗? 漆月行不敢打开这扇大门,是因为她不告诉面对任何一种猜测出来的结果,她不相信,宋招玉会直接带人上山灭门,他凭什么,又以何等理由来灭归去来山门……他不能,他不能…… 她几次都把手放在了门环上,却又几次都垂了下来,最后只能自己一个人坐在门口,抱着膝盖掉眼泪。 她有好久都没这么哭过了,她已经坚强了太久太久,以为自己永远不可能这样脆弱不堪,可却还是没能坚持住自己的坚强。 “你怎么在哭?”是一个尖尖的,细细的声音从墙上传来,漆月行怔了一下,抬起头往墙上看,那是一只小白鹤。 白鹤……小白鹤……应该就是天故堂的那些白鹤其中之一,看到白鹤,漆月行才意识到,归去来山门好像是真的出事儿了,她记得归去来山门以前都是有很多白鹤的,山里也有很多白鹤,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上山,很少见到有白鹤了。 “我难过,我当然就要哭啊。”漆月行瞥了小白鹤一眼,想了想,问它:“那什么,我问你,归去来山门是不是真的被灭门了?知天风……还活着吗?还有谁活着?” “这个……”小白鹤飞下来,往漆月行的身边凑了凑,刚要说话,又被漆月行打断了:“等等,你先别说,你让我缓缓,我怕我接受不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不羡仙13 安静了了一会儿,漆月行长舒了口气,说道:“好了,你告诉我吧。” “那个……” “等一下!”漆月行伸手把小白鹤的尖尖的嘴握住了,让小白鹤发不出声音来了:“再等等,我还是没做好准备……” 小白鹤用力地摇头晃脑,最后才把漆月行的手甩开:“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虽然你能听懂我说话,但是我还是要说,你真的很奇怪,不是你问我问题的吗?我要回答你,你又不让我说,不就是归去来山门只剩下四个活人了吗?我的父母兄弟姐妹也都被杀了,我现在不还是坚强地活着了吗?” “什么,只活了四个人?”漆月行用力吸了吸鼻子:“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 漆月行坐在门口,听着小白鹤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个遍,听到知天风还活着的事情,总算是松了口气,可是听到除了知天风,七淙,七双,还有,归去来山门便再没有幸存者了,她又开始神伤起来。 她没想到宋招玉竟然连归去来山门的弟子也不放过,连七圆都死在他们的手里,偌大的归去来山门,上千名的弟子,竟然被他们杀得只剩下了四个人…… 就在白鹤还在跟漆月行说着话的时候,门忽然打开了,漆月行下意识转头,却正好对上于北流的目光。 于北流是喝得尽兴,听说归去来山门大门外是埋着上好的君子慕神酒,那是归去来山门的酿酒绝技。 相传是喝了连君子都要羡慕天上的神,飘飘欲仙了,但是除了归去来山门的人,外人从来也没喝到过君子慕神酒,这是在宴席上喝得尽兴了,又加上如今的归去来山门已经不需要遵守以前的规矩了,所以知天风便同意了把君子慕神酒拿出来,给大家尝一尝,就当是谢恩了。 像挖酒这种事情,于北流是最愿意干的了,他最是记得自己过去和漆月行一起去酒仓里偷酒挖酒的事情了,那时候可是为了喝上一口酒,弄得自己灰头土脸的。 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倚兰山还是倚兰山,于北流还是风流于少,漆月行这个小师妹,却已经不在他身边很多年了。 于北流很想漆月行,甚至很想她叫他的那一声“狗师兄”,哪怕是在骂他,他都会觉得很安心。 他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有机会见到漆月行了,却没想到,在最不可能的地方,又见到了她。 “是……小行吗?”于北流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见漆月行好长时间没有动,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看,于北流就知道,自己是又出现幻觉了,他就纳闷,自己就这么想念漆月行吗?已经想念到在归去来山门都能看到有漆月行的幻象的地步了吗? “死丫头,我就是太想你了……又出现幻象了……”于北流对着以为是幻象中的漆月行说道:“你也别总出现在我的幻象里,什么时候才能真的出现在我面前?让我再看你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也好呀,让我知道你过得很好,让我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不羡仙14 说着于北流走到漆月行面前,俯身伸手狠狠掐住漆月行的两边脸蛋:“你说你都来到我的幻象里了,不能让我见一下干干净净的,漂漂亮亮的小师妹吗?怎么在幻象里面也还是邋里邋遢,没个正形的样子呢?” “你……你给我松开!”漆月行只觉得两边脸要被于北流给掐得掉下来了,使劲推了于北流一把,这才让自己的脸得以放松:“你是不是有毛病?你掐我脸干什么?怎么,是幻象你就得使劲掐我的脸啊?你这是想要报仇吗?你怎么不一下拍死我!” 漆月行这火爆的脾气上来了,眼睛瞪得大大的。 “你……你不是我的幻象啊?你……你是真的小行?”于北流不敢相信眼前的漆月行是真的,又重新靠近漆月行,这次是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脸。 触碰到肌肤的感受是真实的,那温度也是真实的,不是幻象,就是她来了! 漆月行一把拍开的于北流的手,看起来凶凶的样子:“你没事儿老乱摸什么?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就算我们曾经是师兄妹,你也不能对我动手动脚的,别管我们以前多亲密,我们现在就跟陌生人一样知道吗?还有啊,你一个倚兰山的弟子,跑来归去来山门做什么?” “小行……”于北流望着漆月行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是她,真的是她,也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祷,所以让他这么快就见到了漆月行。 于北流完全忽略掉了刚刚漆月行的话,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从前她可是最鄙视这句话的了……于北流破涕为笑,一把搂住了漆月行,紧紧把她抱在怀里,甚至还在她耳朵上亲了一口。 但这些全都无关情爱和,于北流只是太想念漆月行了,在他眼里,漆月行还是那个可以和自己一起上树掏鸟蛋,一起在山里打野鸡的小师妹。 她永远都是他的小师妹,在他的心里,从未变过。 “你……你干什么!”漆月行推了于北流一把,却愣是没推开他,反而让他抱得更紧了,直接把她勒得喘不过来气了:“呃……呃呃呃……你……你赶紧给我……松开……我喘不过来气了……你小心我对你动手……” 本来漆月行看到于北流的那一刻,脑海里想到了很多想要指责他的地方,甚至于一些怨恨重新在心里燃起,可是当于北流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抱着她的时候,那些不好的事情,她却忽然都不想再提起了。 有些无可奈何,有些逼不得已,漆月行永远是比别人更能理解的,她就是在无穷无尽的无可奈何和逼不得已之中走到今天的,她又怎么能抓着过去的事情不放,一直责怪于北流对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呢? 他只不过是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听了师父原上圣人的话,漆月行知道,自己原谅了秦桑,也就不应该再去恨于北流了。 毕竟,她的九师兄,曾经也是给了她很多快乐的狗师兄。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不羡仙15 “我很想你……”于北流依旧紧紧抱着漆月行,好像生怕自己一松手,就又是几年光阴逝去,却都不见她的踪影。 “小行,师兄很想你。”于北流忍不住地哭了,又一次失而复得的小师妹,他真的不想再让她恨自己了:“对不起……小行,师兄对不起你,你别恨我行不行?只要你不恨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于北流请求原谅的语气卑微到了极致,卑微到漆月行都开始觉得自己到底值不值得他这样的珍惜,她只能任由于北流抱着,去感受九师兄的温暖。 “你别把我勒死了我就不恨你了。”漆月行推了于北流一把:“九师兄你快点松开我,再过一会儿我就要憋死在这儿了。” 听到她喊“九师兄”三个字,于北流才回过来神,怕漆月行看到他哭得狼狈的样子,先抹掉了眼泪才松开漆月行,松开她之后,还又反复地看她的脸,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真的是漆月行。 “小行,这么说……你不恨我了?我听七师兄说他在这边见过你,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你真的在这儿……我真的又找到你了……”于北流说话间眼睛里又湿润了,不停地眨眼睛,想要把眼泪憋回去。 说实话,这真的是漆月行头一遭看到这样的于北流,他可是风流于少啊,平日里放浪不羁,天性潇洒自在,哪有这么收不住情绪的时候呢?可就是因为自己,他卸下了所有的洒脱和随心,一腔情感都倾注在她身上,也是让漆月行想起了很多过去的美好回忆。 漆月行和于北流年纪相仿,于北流没有比漆月行大太多,所以自小便是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玩闹的时候比较多,感情自然也跟其他师兄不一样。 如果说漆月行跟其他师兄是兄妹的的感情,那和于北流就两个就更像是发小和玩伴,那种对对方的了解是和跟别人的那种了解是不一样的。 正是因为如此,于北流对漆月行的控制和怀疑才成了漆月行心里最痛的伤口,所以于北流在面对漆月行的时候,才会那么自责和害怕,害怕漆月行不原谅自己,害怕自己再也没有办法成为漆月行心里信任的人。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鼻子?真是让我嫌弃,我都不爱哭鼻子了,你还跟没长大似的。”漆月行嘴上说着于北流,心里确实强行把酸楚的泪吞回去,她其实也是想哭的,只不过刚刚这样说了于北流,自己再流眼泪岂不是打翻了自己刚刚说的话吗? 所以就不能哭,漆月行咬了咬嘴唇:“别哭了别哭了,本来长得就不好看,这么一哭就更丑了。” “漆月行……”于北流总算露出一点吵嘴的愤愤表情:“我可是风流于少,不说是全天下最俊美的男子,那起码也是相貌堂堂,风度翩翩的公子爷,怎么就本来就丑了你给我说说清楚。” 哎呦,这就来劲儿了,又不是刚刚说只要自己原谅他,让他干什么都可以的时候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不羡仙16 于北流就是个大骗子! 漆月行像个凶凶的小奶狗一样呲了牙:“我说你丑你就是丑,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认为你是个相貌堂堂仪表不凡的美男子,但是在我这儿你就是个丑不拉几的狗师兄,我说你丑怎么啦,说你丑你也得无条件接受。” “哎我凭什么无条件接受?你说的是对的,那我当然接受,你这说的明明就是错的,还非让我接受,你是不是有点儿不讲理啦?”于北流较真地瞪着漆月行,两个人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以前吵架拌嘴时的状态了。 “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跟谁讲理都不要跟万灵妖主讲理,因为万灵妖主就是天下之真理。”说得好像真的有这么回事儿一样,漆月行一边说还一边挺胸抬头,大有一副分毫不让,寸土必争的架势。 她此言一出,于北流愣了,哪有这句话,天底下的人对万灵妖主这四个字骂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还说她是真理:“你就是胡言乱语,谁会这么说?这话是谁说的?” 漆月行一叉腰,一昂头:“万灵妖主说的。” 万灵妖主那不就是她自己吗?自己标榜自己的话就是真理,果然是只有漆月行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北流,酒挖得怎么样了?”知天风、秦桑、木兰等人也出来了,本想着是来看看酒有没有被挖出来,谁知道酒还没开始挖,于北流身边还站着一个漆月行。 “小行!你怎么来了?”秦桑脱口而出问道。 漆月行还没等回答,就见知天风一个箭步冲到自己面前,盯着自己打量了一会儿,说道:“你怎么离开望虚山了?你的伤好利索没有?伤还没完全好,你不在望虚山里面好好呆着养伤,跑出来做什么?” 又看到知天风了,真好,漆月行有庆幸,虽然知道对死去的人很不公平,可是知天风还活着,她心里真的觉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我没事儿,养了这么长时间了,什么伤还不好利索呀……早就好了,放心吧。” 漆月行给了知天风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歪头去看他身后的秦桑和木兰:“七师兄,你也在啊?还有木兰姐,木兰姐,你怎么也在这儿?还有谁也在啊?” 漆月行向他们后望着,看到了七淙和七双:“七淙,七双,你们也在。” 再往后看,除了天波门装束的弟子,再没有熟悉的面孔了。 漆月行迟疑了一会儿,声音放小了:“我听说了一些……” 知天风道:“只剩下我们这几个人了,在闭关,应师兄不知去向,七淙和七双还在,剩下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惨烈,听说归去来山门被灭门,漆月行心里一直宽慰自己可能就是死伤惨重,不能算是真正的灭门。 可是现在才知道,原来灭门不是随随便便说的,一大门派,就这样只活下来了四个人,也只剩下了四个人。 或许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会只有四个人,谁会在这个时候选择拜师进入归去来山门呢?在江湖之中,归去来山门也会很快泯然于世。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不羡仙17 有些悲凉,是没有办法去掩饰的,尤其是在这些伤痛要向一个不知发生了什么的人再叙述一遍的时候,会想一条逆流的长河,重新倒灌。 没人知道知天风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的伤口是不是又一次被撕裂了,别人或许不知道他的痛,可是漆月行却第一时间感知到了。 她忽然有些自责,她不应该问这些的,明明在山脚下已经听到了很多不好的结果,不应该再在他们心上插刀子,让他们再难过一次了。 “好了好了,这些事情都不要去想了,你们还没有说呢,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啊,还有木兰姐,你怎么也会在这儿?” 漆月行有些纳闷,于北流和秦桑因为和知天风私交不错,归去来山门出了事情,他们过来帮忙也是合理的,可是木兰怎么会也在这儿呢?要知道木兰这些年过得也并非一帆风顺,她也是经历过大悲大痛的人,她怎么也会在这个时候选择顶风上,接近归去来山门呢? “我们都是来帮忙的。”木兰姐捋了捋两边的碎发,走到漆月行身边:“小行,真的是好久不见了,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漆月行脸上的表情异样了一下,伸手去碰了碰木兰的头:“木兰姐你没发烧吧?怎么忽然说起这种话来了。” “好了,别贫嘴了。”知天风轻轻敲了敲漆月行的脑门:“你有口福了,我们正打算出来把君子慕神酒给挖出来,你应该还没有尝过君子慕神酒,正好尝一尝。” 还是知天风最懂漆月行,知道一说吃的喝的,漆月行就立即抛开一切,专心投身于吃喝玩乐,所以他这么一说,漆月行立即眼睛闪了光:“是传说中,归去来山门怎么都不愿意拿出来给山门外的人喝的君子慕神酒?好好好,快快快……” 没有什么比吃的对漆月行的吸引力更大的了,已经拿了铁锹跟在知天风和于北流的身后去挖土了。 “小行还是小行,其实她一直都没怎么变过。”木兰望着欢脱模样的漆月行,唇角忍不住地上扬:“即使经历过那么多的不公和磨难,她还是依旧保持着那种天真和活泼,如果不是小行,我觉得换成任何一个人经历过她经历的那些事情,都不会是现在小行这副模样的。” “是啊,就因为如此,小行才招人喜欢。”秦桑侧头看了木兰,而木兰感受到他的目光之后,则是有意避之。 她好像很怕和秦桑对视,因为秦桑的眼睛就像是拥有夜的魅惑,会让人一不小心就掉进了那深邃的漩涡里。 感受到了木兰有意避开自己的注视,秦桑也不敢一直把目光打在她身上,移开目光,又说道:“你好像真的很喜欢小行。” “是。”木兰点点头,望着漆月行,她就又笑了:“因为小行真的是一个非常美好的人,就算这人世间给了她无数的伤痛,她还是愿意以善回报这人世间,所以,她难道不够美好吗?”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不羡仙18 “她总是这样,虽然表面上一副顽劣不堪的样子,实际上却是内心最柔软的一个人。”秦桑回想起以前的时候,忍不住地嘴角上扬:“那是以前的事情了,在我们倚兰山山下的镇上有一个老人家,平日里就喜欢倚老卖老,欺负老实人,有一次惹上了小行,你猜怎么着,小行连着十天往他的家里扔老鼠。” “老鼠?”木兰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问道:“放老鼠?活的?” “小行每天早上醒来就去抓老鼠,抓满满一袋子老鼠,然后每天都是窗户一开就把开口的装了老鼠的布袋扔进那老人家的家里,那老人家怎么说也是个老人,腿脚自然比不上小行,被老鼠吓得够呛,气得要去打小行,却追不上她,连着十天,那老人家家里都快老鼠成灾了,能赶出去的赶出去,赶不出去的就在家里,随时随地都会钻出来。这可把那老人家吓坏了,最后可不乖乖给小行道歉了,还保证以后再也不去找别人麻烦了。” 知道漆月行顽劣,但没想到鬼主意这么多,竟然还做过这样的事情,木兰忍俊不禁:“那后来呢,还有后来吗?” “当然有后来了。”秦桑无奈地叹了口气:“后来啊,小行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的,那老人家膝下无子女,又没有个老伴儿,只有自己一个人生活,实在是太孤单了,才会每天都出来跟别人找找麻烦,他给别人找麻烦了,别人就会跟他理论,这样就有人能跟他多说说话了,那老人家也属实可怜,小行知道了这件事情,就经常去闹那老人家,虽然老人家觉得很烦,但其实心里也是有一些慰藉的。” “那,那个老人家现在呢?”木兰问道。 “那老人家早就不在人世了,他的后事,也是倚兰山出面给安排的,把他好好安葬了,这些也都是小行去求我师父的。”秦桑又望向正在卖力刨地的漆月行:“还有一次,她为了给一个青楼女子赎身,苦苦哀求我师父,让那女子可以进入倚兰山生活,只因为那女子是被断过发的,身世悲惨,小行真的很心疼她,所以有的时候,别看她表面上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其实她心里什么都知道,也很心细,也很在乎别人,她真的很善良,不是别人说的什么十恶不赦的万灵妖主,什么令人发指的邪门歪道,她真的不是。” 是啊,像小行这样的女孩,怎么可能是世人口中唾骂的那种无恶不作的邪门歪道呢?木兰是最清楚漆月行的了,她知道漆月行有多坚强,有多善良。 她见过漆月行最美好的样子,也见过她最冷酷无情的样子,什么模样都见过了,就还是觉得她无论怎样,都还是那个值得被尊重和喜欢的漆月行。 一个爱吃爱笑,没有正形的漆月行,一个敢爱敢恨,敢作敢当的漆月行,一个历尽千帆,仍旧纯真的漆月行。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不羡仙19 “你们师兄妹的感情真好。”木兰是真的很羡慕他们之间的感情,更多的,是羡慕漆月行现在还有师兄可以疼她,而自己……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兄长,自己一个人撑着天波门已经太久太久了。 有的时候,真的会有些疲惫,有的时候也会真的希望有一个像兄长一样的人可以在自己身边,给自己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而不是遇到什么事情,都只能自己一个人扛着。 “我们曾经的确是很好,可是现在……无论我们怎么努力,怎么掩饰,都无法改变一件事情……我们,再也没有办法回到过去了。”秦桑说着,眼里有些湿润,虽然闪着光,木兰却觉得那光显得有些黯淡,像是那种明明很想维系着什么,却总是竭尽全力却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木兰不知道漆月行在倚兰山被缚魔笼锁住的两年是怎么过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曾经感情那么要好的他们师兄妹,如今却总觉得之间隔着什么东西,一种怎么撕也撕不开的膜。 “那次的仙门大宴之后,我对倚兰山发生的事情有所耳闻,只不过一直不知道很多细节,事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让你们师兄妹之间有了隔膜。”木兰也看出来了,漆月行面对秦桑和于北流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太自然,她见过漆月行和师兄们相处时的样子,不像现在这样的。 “唉,一言难尽,都是我的错,算了,有机会再跟你好好说说。”秦桑冲着木兰笑了笑,听到漆月行的喊声:“七师兄,你怎么还偷懒呢?光顾着跟木兰姐姐说话,都不过来帮忙挖酒,一会儿酒挖出来了,我们尽情地喝,你在旁边看着吧,不干活的人没资格喝酒哦~” “哎!来了!谁说我不干活了?”一直衣冠端正,总是慢条斯理的秦桑,这次为了君子慕神酒也一路小跑着去拎起镐头刨起地来了。 木兰忍俊不禁,挽起袖子也要去帮忙,可谁知还没等动上手呢,就被漆月行拦下了:“木兰姐姐,不用你,你呀就适合在一旁美丽地站着就好,这种粗活,就让我们来吧。” “小行,你确定你可以吗?”木兰打量了一下漆月行费了半天劲刨开的一小块地,又看了看她拿铁锹的姿势,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漆月行手里拿过铁锹:“我看啊,还是你在旁边美美地站着吧,要是等你挖酒,可能明年这个时候都挖不出来了。” 漆月行的确不太会干这些庄稼活儿,她平日里会玩会闹,爬树掏鸟蛋,伏地蹲野鸡,小溪流里摸鱼,拿着弹弓打鸟,这些事情她比谁都在行,可这正儿八经地干农活,她还真是从来没有过。 可木兰不一样,虽说天波门也是大门大派,但从小她就跟着母亲过着田居生活,做点庄稼活儿不是什么难事。 到了天波门,都是依山靠海,平日里打鱼摸虾,江上垂钓,这些都不在话下,虽然看上去木兰是个文静贤淑的女子,但实际上却一点不矫情娇贵。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不羡仙20 要论在挖地这一方面,还真的没人比木兰做得更好了,秦桑、于北流、七双、七淙都是平日里手握书卷真经的人,这种活儿还真是不在行。 木兰带着的弟子,熟练地挖着地,倒是也只有知天风还能像模像样地跟着干活儿了。 旁人都不知道知天风怎么会做农活儿,连七双、七淙都目瞪口呆,还没见过他们的师父下地干活儿过呢。 怕是只有漆月行才知道知天风为什么这么会干农活儿了,还不是在望虚山,被彧寻知调教的,不管什么人,到了望虚山,都是普通人,别管在外面是什么闻名天下,名满人间的大人物,在望虚山都和彧寻知一样,变成种地打渔的小人物,都是过普普通通的山野生活罢了。 所以啊,知天风到了望虚山,大多时候会被彧寻知拖着干点这个活儿,干点那个活儿,久而久之,就什么都会了。 忽然之间,漆月行觉得心里有点甜甜的,好像望虚山成了她和知天风的秘密基地一样,总有一些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回忆是在望虚山的。 “挖到了!轻点,接下来每一锹,每一镐都要轻轻的,不要把酒坛弄碎了。”木兰一边说,一边放轻了手上的动作,大家也都开始小心翼翼地要把酒弄出来。 君子慕神酒,向来都是只闻其名,未品其妙,不知道沉寂了多少年,不知道神秘了多少年,终于在今日得以现世。 漆月行咬着嘴唇,已经开始期待君子慕神酒的味道了,天底下应该没有人没听过君子慕神酒的名号,只不过能尝到的人少之又少,一想到自己即将会喝到人人心心念念却得不到的君子慕神酒,漆月行就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 埋在这里的君子慕神酒一共有十几坛,不知道还剩下几坛,挖出了五坛,他们也就停下来了,不能太贪心,足够这里的人品尝一番就够了。 大家也都是这个意思,所以很快就又把坑给填上了,五坛君子慕神酒就整整齐齐地摆在了他们的桌席上。 他们还是要继续饮酒吃菜,只不过这次多了五坛君子慕神酒,还有一个漆月行。 漆月行乖乖坐在知天风身边,大家似乎也都已经习惯了知天风身边有漆月行,似乎从很晚开始,他们两个的名字就是难以分开的了。 人……也是如此,分分合合离离那么多次,最后他们还是坐在了一起,缘分这种东西,有的时候还真是十分奇妙的。 “让我来尝一尝……”别的漆月行都不看了,只是盯着她和知天风的桌席上的君子慕神酒,伸了手要去掀开酒坛盖子,可谁知道还没碰到那层红布,就被知天风用筷子敲了一下手:“还没吃东西呢,空着肚子饮酒,肚子会不舒服,先吃点东西垫垫。” “谁说我没有吃东西了,我在山脚下吃了几十个烧饼呢,现在肚子里东西多着呢。”说着漆月行戳了戳自己的肚子:“你看看,我的肚子现在还是圆滚滚的。”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不羡仙21 她这个动作实在是有些可爱,知天风看在眼里,却是已经心动在心里了,大手覆在漆月行的头上摸了摸:“好,那就喝吧。” 知天风话音刚落,漆月行就立即开了酒坛子,见她动了,大家也就都打开酒坛子准备尝尝这个“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的君子慕神酒。 盖子打开,就有一股扑鼻而来的…… 恶臭? 馊味儿? 还是什么臭脚丫子一般的味道……漆月行猛吸了一口气,然后一下子被呛得眼泪直流……把脸别到一边,狂咳了好几下,咳得眼角都溢出眼泪了。 “天啊……这是什么气味儿?!”漆月行嫌弃地用手在鼻子前晃了晃,好像这样就能让这股酸臭味儿离自己远一点:“它是放得时间太久了,酸了吗?坏了吗?为什么是这个味道……” 于北流和漆月行一样,捂着鼻子,一脸嫌弃的模样,觉得再多闻一会儿,就会吐出来了。 秦桑、木兰也是表情不太自然,虽说还是很得体,没有像漆月行和于北流那样夸张,但也是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七双和七淙是不敢在这么多前辈面前失了态,哪怕是已经犯恶心了,还是强忍着没有什么太大表情。 “我说天风兄,这……这君子慕神酒,难道就是这个味道吗……一坛坏了还有可能,总不可能坛坛都是坏的,难不成它就是这个味道?知道这里面是用什么酿的呀……”一位天波门的大哥实在是忍不住了,问完这句话,就慌忙跑出去,紧接着就传来一声声的呕吐声。 “这……这实在是无福消受,无福消受……”天波门的弟子都是一阵阵的想吐,木兰看不下去了,便开口道:“你们若是实在受不了这个味道,吃饱了就回去休息吧。” “是是是……多谢门主……” “好的,门主,我们这就归宿休息了……” 天波门的弟子一溜烟地跑光了,知天风也是觉得这味道难闻,眉头微皱,对七双、七淙说道:“你们两个也去休息吧,记得弄些吃的,给师叔送过去。” “是,师父。” “多谢师父。” 七双和七淙也松了一口气,起身向知天风行了礼,这才加快脚步离开。 剩下知天风、秦桑、于北流、木兰和漆月行五个人,漆月行也想跑了,这酒谁愿意喝谁就喝,反正她是不会喝的。 “北流……咱们尝尝……”秦桑还没说完,于北流就赶紧弹了起来:“不尝不尝……那什么,我觉得归去来山里面有好多野味可以打,我去打只山鸡给咱们煲汤喝,我这就去,一定给你们带回来最肥美的山鸡。” “哎……”话刚说完,于北流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一转眼人就没影了。 没错,这个时候就是要快些逃跑,漆月行也嘿嘿嘿笑了几声,想学于北流赶紧逃,可她动了一下,手就被知天风拉住了,她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个……我觉得我九师兄那打猎水平不如我,我这就去帮帮他……” 第三百五十章 不羡仙22 “等等。”知天风愣是拉住漆月行,紧紧地,不让她有逃跑的可能:“谁都可以不喝这个酒,但唯独你不可以。” “为什么?!”漆月行顿时觉得头都大了:“为什么我不能不喝啊!” 这么难闻的酒,味道一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与其喝了就吐出来,那不如就不喝啊……漆月行摆出一副笑脸对着知天风:“知天风,枯桑公子~公子~你就行行好,放我走吧,你别让我喝这个酒了。” “怎么了?你现在嫌弃君子慕神酒了?刚刚你可是最积极,也最期待尝到它的了,现在怎么就不想喝了?”知天风往漆月行身边坐了坐,干脆直接把她的胳膊用手臂夹住:“今天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这君子慕神酒,你是非得尝一口不可。” “啊……不是吧……你就是在欺负我……”漆月行嘟着嘴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望着知天风:“我的伤还没好,我还是负伤之人,我不能喝酒……” “是谁说自己已经好利索了?我怎么记得好像就在不久前,有些人才说自己现在生龙活虎,完全好了?”知天风不吃漆月行这一套,绝不让她逃跑。 “这酒虽然难闻,但既然它是君子慕神酒,就一定是有它的道理的,我们就勉强试一试吧。”还是木兰最先倒出一碗酒,酒在碗里,气味儿更加明显了,木兰皱了皱眉头,把酒送入口中。 虽然它闻着味道有些酸臭,可是酒触舌尖,就已经变了味道,那是一种带着微微甜酸的苦,刚入口时是又酸又甜的,一直在刺激着木兰的味蕾,等到滑到喉咙的时候,它就已经变成了苦涩,可当它完全被吞咽的时候,回味又是偏甜的。 这个酒……喝起来实在是很奇妙。 见木兰已经喝了下去,也没什么太大反应,秦桑也不再抗拒,给自己倒上一杯,憋着气喝进嘴里。 他们二人都喝了,知天风也倒上两杯酒,一杯自己一饮而尽,感受到了它的味道,又把另一杯递到漆月行的嘴边。 “不……我不要……”漆月行十分抗拒,一直别着脸不肯喝,就在她撒泼不要喝的时候,知天风忽然小声对漆月行说了一句:“你再不喝,我可以用嘴喂你了。” 这一句话让漆月行愣住了,秦桑和木兰都在,知天风这是要做什么?还好他知道要小点声音,要不然可太丢人了。 漆月行小声抗议:“你才不会呢,我七师兄和木兰姐都在,你才不会这么做呢。” 知天风邪魅一笑:“你看我敢不敢?”说着就要把酒喝进自己嘴里。 他怕不是要动真格的了?漆月行可是怕知天风一时冲动真的这么做,算了,喝就喝吧,不就是难喝的酒吗?又不是没喝过。 她赶紧从知天风手里接过酒杯,然后将里面的酒一口喝下去。 其实这酒真的只是闻着难闻,喝进嘴里的时候竟然还不错,漆月行仔细抿了抿嘴里的味道,好像也没有很恶心。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不羡仙23 难道……君子慕神酒就是要慕神吗?为什么漆月行觉得喝完之后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啊?脑袋昏昏沉沉的,意识却足够清醒。 这种感觉就仿佛是魂意魄识术一样,眼前一片白光,有些东西模模糊糊地存在着,却没有办法把它看得清楚。 漆月行摇摇晃晃,隐隐约约看到了酒杯,就伸手去拿酒杯,还想再喝一杯,可手一触碰到酒杯就变得发软无力。 醉了……自己是真的醉了……漆月行用力晃了晃自己的头,想要把这种眩晕感给晃掉,可是愈加愈烈,最后晕晕乎乎地靠在了知天风的怀里,摸到了知天风的手,像是抓住了一个可以依赖的东西,紧紧攥住。 这是哪里? 漆月行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熟悉的地方,仔细环视了周围,碧绿的湖面,树木繁茂的高山,还有好多精心搭建的木屋,这不就是望虚山吗? 自己怎么又回到望虚山了?漆月行呆呆地望着周围,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喝了一杯君子慕神酒,就又回到了望虚山,难道君子慕神,慕的就是望虚山吗? 一个姑娘端着没怎么动过的饭菜从一个木屋里走出来,眉头紧皱,忧心忡忡,走到彧寻知面前,道:“家主,天风少爷已经在里面守了五天五夜了,没怎么好好休息过,也没怎么吃过东西,再这样下去,他身体可吃不消的呀。” 那个屋子没人比漆月行更熟悉了,那个屋子就是她养伤一直住的屋子,那姑娘说知天风一直守着是怎么回事儿?知天风明明刚刚也在喝君子慕神酒啊…… “由他去吧。”彧寻知轻叹一声,有些无奈:“我这个做姑姑的,总不能阻止他去守护自己心爱之人,他早就长大了,也早就有自己要去追寻的光。” 说着彧寻知看了一眼姑娘手里端着的饭菜,摆摆手:“去把饭菜放着,稍晚一些的时候,我热了给他送进去。” 姑娘还想说什么,彧寻知又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了,姑娘这才作罢,气鼓鼓地离开了。 她想说什么,其实彧寻知心里都清楚,知天风为漆月行付出的所有,整个望虚山的人都看在眼里,知天风从不会这样,他像疯了一样,像是对漆月行着了魔,为了她,什么都可以不要了,为了她,可以连自己都不管不顾,到底是未经情爱,不懂于此,她们都不能理解知天风的做法。 彧寻知望着那个屋子禁闭的门,不用打开她也知道知天风此时一定在里面握着漆月行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 就这么爱她吗……彧寻知只能叹一声:“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彧前辈,你说什么呢?”漆月行和彧寻知说话,觉得这一切都太奇怪了,可是彧寻知像是看不到她一样,摇摇头就走了。 “哎……哎……彧前辈……彧前辈你怎么不理我啊?你看不到我吗?”漆月行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像再瞪大点,眼珠子都会掉出来:“怎么回事儿?又不是魂意魄识术,怎么就看不到我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不羡仙24 天呐!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她不就是喝了一口小酒吗?怎么就醉成这样了? 对对对,是她傻了,她是醉了,这一定是在梦里,这么想着,漆月行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胳膊上,用力地掐了一下。 痛!!!! 漆月行惨叫一声,赶紧摸摸自己刚刚掐疼的地方,不对啊,还会疼……会疼就表示这不是梦……那这是哪里啊?漆月行顿时觉得自己有些错乱,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既然如此,那就进屋看看,反正什么也不知道,一头雾水,那就从最容易的地方先下手,漆月行一把推开门,屋子里的的光线很暗,自己打开门,却没有半点光线照进去,仿佛她做的所有事情都对这里没有一点影响,就真的很像魂意魄识术,这一切都是幻象。 走进屋子,漆月行看到知天风坐在床榻边,伏在床上的人的身上,还握着那人的手,他像是睡着了,睫毛微微还在微微闪动,像是睡得不够踏实。 “好你个知天风,嘴上说着喜欢我,实际上竟然在这里跟人家亲亲密密。”漆月行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快步走上去:“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绝色女子让你不吃不喝五天五夜也要守着……” 漆月行走近了才看清楚,原来床上躺着的,竟然是她自己! 床榻上的漆月行面容惨灰,毫无血色,嘴唇发白,这……这是她受伤的时候!这是之前发生过的事情!难不成这真是魂意魄识术?真的是进入了回忆的幻象吗? 漆月行后退几步,难以置信地捂住嘴,眼神里充斥着难以接受和惊恐,忽然伸出一只手,指着床榻上的自己:“这……这这这……” 她痛心地捂住脑袋:“这也太丑了……我这跟个死人一样,怎么丑成这样……” 床榻上的漆月行嘴唇微微张开,发出了一点嘶嘶的声音,睡得很轻的知天风忽然就醒了过来了,又靠近了床榻上漆月行的脸,反复确认她是不是要醒过来了。 不管怎么轻拍她的脸,还是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知天风有些失望,眼神里的失落又有些让人心疼,他还是紧紧抓着她的手,另一只手在轻轻抚摸她的脸:“你个小傻瓜,为什么还不醒过来?你知不知道,他们都说你活不过来了,可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就这样认输了,你可是漆月行啊,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输了呢?对不对?怎么能让人把你看扁了呢?你是打不倒的……对吗?” “才不是……”漆月行虽然听着很感动,可还是忍不住在一旁说道:“我怎么就是打不倒的了,我这不就被人打倒了吗,还打得跟个死人一样起不来了。” “你就舍得把我一个人丢下吗?”知天风的声音有些发抖:“你都已经丢下我好几次了,你每次不要我都那么草率,也不顾及我的感受,你每次都那么欺负我,我这辈子还没有对谁这样过,你都欺负我那么多次了,这一次你确定还要这么欺负我吗,真的就不打算再回来了吗,真的就不想跟我一起好好活着吗?”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不羡仙25 “我哪有你说的那样?我明明就很想回来的好不好?我知道你在等我,我也很努力的呀,但是命这种东西,是自己最不能决定的事情,那我就是醒不过来,我也没办法啊。”漆月行站在一边碎碎念起来,看着知天风一点反应也没有,这才想起来,自己身处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幻象,谁也听不到她讲话。 顿时漆月行生出一种挫败感来,就这么盘腿席地而坐,盯着知天风和床榻上的自己看。 “我知道这一切都怪我,如果我早一点找到你,如果我早一点把你救出来,你就不用自己去面对流霜师兄,不用吃这么多苦,受这么重的伤了……怪我……都怪我……”知天风握着床榻上漆月行的手渐渐开始爆出青筋来,可以看得出来,他真的太自责了。 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极致是什么样子?或许就是不想看到她受到一点伤害,她受了伤,无论什么原因,爱她的人都会把责任归到自己身上。 你受了伤,明明与我无关,我却觉得你身上的伤口都是我拿刀砍的。 知天风把床榻上的漆月行的手放在嘴边亲吻,又一遍一遍地去轻抚她的脸…… 坐在一旁看着这些的漆月行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他没有见过这样的知天风,哪怕是知天风把她按在墙上狠狠吻着的时候,她都没有感受到他这样的在意和深爱。 原来,知天风对她的爱意,都不肯当着她的面全部表露出来,他爱她入骨,却不肯让她全都知道。 “知天风,你才是个大傻子。”漆月行湿了眼眶,用力吸了吸鼻子:“总在我面前故作矜持,我们有那么多的误会,其实你只要告诉我,你这么在乎我,你心里最爱的就是我,你说几句好话,我不就心软了吗?你知道的,我对你从来都狠心不起来……” “天风,我进来了。”是彧寻知的声音,知天风冷静了下来,擦了擦眼角的泪,门被打开了,彧寻知带着一束光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热好的饭菜。 “姑姑……我没什么胃口……”知天风说道。 “我知道你吃不下,但是多多少少你得吃点,你要是把自己的身子给熬坏了,以后还怎么照顾小行啊?”彧寻知走到床榻边,看了看知天风和床榻上漆月行握在一起的手,说道:“你松开她一会儿,她也不会插了翅膀飞走,快点过来吃点饭,要不然,我可就不救她了。” 听到彧寻知这么说,知天风眼神里总算有一丝光亮了:“姑姑,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可以救小行了?你有办法可以让她醒过来?” “唉,我的确找到了办法,但是你必须要先把饭吃了,我才告诉你。”彧寻知把饭菜端到桌子上摆好,给了知天风一个坚定的眼神。 姑姑从来都不会骗他的,她说了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知天风终于看到了希望,为了漆月行,他怎么也要听姑姑的话,乖乖松了漆月行的手,坐下来吃饭。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不羡仙26 刚吃了没几口,知天风就立即抬起头望着彧寻知:“姑姑……” “你才吃了几口啊,这就想问我了?你今天必须把这些都吃完,把你的肚子给我填饱。”彧寻知盯着知天风让他好好吃饭,知天风也没办法了,只能乖乖吃饭了。 还是彧寻知知道要怎么对付知天风,对症下药才有效,知天风的药,那不就是漆月行吗?只要那漆月行的命来“威胁”知天风,他就一定会乖乖吃饭。 旁观的漆月行看到知天风卖力吃饭的模样,心里感到一阵酸楚,都是为了自己,知天风才会这样狼狈,他真的是这世上最在乎自己的人了。 知天风听话地把饭菜吃得一个米粒都不剩,然后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彧寻知:“姑姑,我都吃完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是不是真的有方法可以救小行?” “天风,你知道的,你把小行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没什么生的希望了,我是把她的最后一口气用神咒之术吊着,她现在才能这样安稳地躺在这里,她能一直这样躺着已经很不错了,想让她活过来,想让她醒过来,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现在还有另外一个方法,可以给小行一条命,只不过这个方法有些难实现。” “什么方法?有多难?”知天风眼睛里带着光:“姑姑,只要能救小行,什么方法都可以试一试的,你告诉我,用什么方法能让她活过来?” 彧寻知很不想把这个方法说出来,在她看来,这是她最不愿意走的一步,可是作为知天风的姑姑,她比谁都了解这个侄子,她知道,如果漆月行死了,那么知天风整个人就会被掏空,会像行尸走肉一样度过这一生,与其让他的后半生不快乐,倒不如用这个方法,把两个人紧紧的捆绑在一起,他们永远不会再分开,也将永远属于彼此。 想到这里,彧寻知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共命。” “共命?”知天风愣了愣:“什么是共命?” “共命,乃是神咒之术中的一种法术,只有我才能施展。”彧寻知解释说道:“共命,顾名思义,就是共同拥有一条生命,必须要有一个人心甘情愿和即将死去的人共享生命,此咒术才能实施。” “我来,姑姑,让我来,我愿意和小行共用一条生命。”知天风起身说道:“只要能让她活过来,我死了都没关系。” “没有要让你死,如果是以命换命,那你觉得我会告诉你这个方法吗?”彧寻知又接着说道:“共命就是让你和小行共用一条性命,虽然现在看来是可以让小行活过来,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她醒过来之后,你们两个就是共用一条生命,以后如果她死了,那你也会死,如果你死了,那她也不会活下去,你们两个就真的是同生共死了。” “姑姑,你施法吧,我愿意。”知天风一点也没有犹豫:“我愿意和小行共命。”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不羡仙27 “你真的想好了吗?”彧寻知再一次发问:“你要知道,共命之术一旦完成,没有后悔的可能,从此以后,你的生命将不再受你自己的支配,从此,你们两个人的性命紧紧绑在一起,就必须福祸相依,生死与共了。” 这或许……根本就不是惩罚或代价,对知天风来说,这是最幸福的事情:“我明白,姑姑,我愿意,但是……我有一件事情想让你答应我。” 彧寻知点点头:“你说。” “姑姑,小行醒了之后,不要告诉她,我与她共命了,这件事情,只有咱们两个人知道就可以了,我不想让她有负担,也不想因为这样,左右了她的想法,对于命,她是自由的,我是甘愿的。” 自己这个侄儿还真是傻,如果他的父亲,自己的兄长,能像他这样有情有义,一片真心的话,或许曾经的皇英族也不会消失得那么快。 彧寻知伸手拍了拍知天风的肩膀:“姑姑明白了,来吧,我们施法。” 知天风坐在床榻上,就在床榻上的漆月行的旁边,再一次把漆月行的手握紧在手中,彧寻知站在他们面前,右手掌心显现出金色符咒的印记,那印记光越来越强,慢慢照在他们身上,那金色符咒变得越来越大,把知天风和床榻上的漆月行包裹住,此时,知天风也闭上眼睛,陷入了昏迷之中。 “不……不能继续……不要……”看着这一切的漆月行冲上去想要打断彧寻知施法,可是忘了这一切只不过是回忆的幻象,她就像是个空气一样,怎么碰也碰不到彧寻知,想要去推醒知天风,却也没办法触摸到他。 “什么狗屁共命啊,为什么要共命啊!住手啊!”漆月行急得眼里含着泪,可是很无力,她怎么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她始终无法相信,这是回忆里,已经发生了,永远也无法再挽回的事情。 为什么要共命?为什么要和她共命?余生的路,她走得漫无目的,她不知道哪一天是生,哪一天又是死,或许自己一个不留意,就被哪个仇恨她的人杀了,她他为什么要和她这种人共命啊……不可以啊……不可以这样…… 当那金光变得异常璀璨的时候,漆月行就知道,那已经成功了,两个人的命,已经紧紧融合在了一起,床榻上的自己,很明显地脸色开始有些回转,唇色也慢慢变得红润。 共命之术结束,一切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知天风还好好地在床榻上守着漆月行,可是不一样了,他不一样了,从这一天开始,他是要带着漆月行一起好好活着,他们都要为对方好好活着。 旁边的彧寻知慢慢消失在漆月行的视线里,她只能看到床榻上捧着自己的手守着自己的知天风。 他真的是一刻也不肯离开自己,就这样陪着自己,等待着自己醒过来。 “你都知道了……”门打开了,这次没有光,进来的是知天风。 漆月行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你也进入这个回忆里了?这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不羡仙28 “我也不太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喝君子慕神酒。”知天风茫然地摇摇头,来到漆月行的身边:“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没想到,喝了君子慕神酒,却能进入我们的回忆,还是让你知道了。” “为什么不让我知道?”漆月行有些气愤,把手握成拳头,在知天风肩头敲了一下:“共命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告诉我,你知道我这个人最不惜命了,万一哪一次……” 漆月行的话被知天风微凉的指尖堵了回去,知天风望着她,指腹轻轻摩擦着她的唇:“没有万一,没有如果,我既然选择了和你共命,就一定会保护好我自己,也会保护好你,我不想让你知道,是不想让你心里不舒服,还有……我不能预见我们未来会怎么样,如果真的有一天,你想自己决定自己的生死,那我不想你受我的影响,我想让你真正的自由,让你自己做选择。” “可是,如果我不想活了呢?你也要跟我一起死吗?” “我跟你一起死。” 这是知天风自己和自己说好的事情,他把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说道:“我问过我自己的心,如果有一天,你想离开这个世界,愿不愿意和你一起离开,它说愿意,所以我也愿意,活着,我们就一起活着,死亡,我们就共赴黄泉,我把决定权交给你,生也随你,死也随你,或许这样,你就不会再误会我对你的心,就不会再一次又一次,不肯坚定地站在我身边。” 漆月行的一次又一次放弃和离开,成了知天风心头永远的伤,因为她,知天风变得患得患失,变得卑微可怜,即使现在她还在他的身旁,他还是会觉得她随时都可能会离开。 他这一生,有很多值得难过和伤心的事情,但每一件他都没有放在心头让自己痛,唯独漆月行的每一次离开,成了他生命中所有痛苦的回忆。 “你就是个傻子,你还是个疯子!”漆月行一边哭一边朝知天风吼道:“你还是个痴子!” “哈哈……”知天风笑中带泪:“若是不疯不傻不痴,谁会喜欢你啊……” 谁会喜欢你这么一个让人痛,又让人爱的女人啊。 “知天风……我真的被你气死了……”漆月行用力打了知天风几下:“你知不知道,我也会心疼你的呀,为了我你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啊……为什么呀……你到底为什么呀……” 看着漆月行流泪,知天风心里有些心疼,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微微用力,将她拉进怀里:“值得不值得,是我自己说了算。” 他再用力一带,漆月行就彻底贴近了他,知天风顺势低下头,用唇封住了她还想说些什么的嘴,用唇在她的唇上轻轻摩擦,去感受她嘴唇的微甜。 虽然不是第一次吻了,但被知天风这样吻着,漆月行还是会觉得心头有些什么东西在撞来撞去,靠得这么近,她甚至可以看到知天风额间的绒毛碎发,可是知天风的吻,却不容她多看,也不容她思考。 第三百五十七章 不羡仙29 当亲吻慢慢变成了啃噬,漆月行才终于感受到知天风对自己的,这种几乎是炽热的表达,她从未见过,记忆中,知天风总是克制着自己,因为他还有法戒在身,不能这样放纵。 想到这里,漆月行忙推开知天风,用手挡住自己的嘴唇:“知天风,不可以这样,你忘了你还有法戒在身?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 知天风愣了一下,原来……她根本就不记得那一晚发生的事情,他心中有些郁闷,大手揽过漆月行的腰,又再一次拉进两个人的距离,天色暗了,有些看不清楚了,漆月行努力眯着眼睛看知天风的表情。 “我的法戒早就破了。”知天风一字一句说道:“我不近女色,可有人却不停地色诱我,我没有把持得住……所以就……嘶……” 话还没有说清楚,知天风就觉得下身一痛,是漆月行无情地踢上了,只见漆月行眼角还带着刚刚的泪痕,表情却换上了凶神恶煞:“知天风!你、你怎么能和别人做那种事情!你破法戒也应该是和我,怎么能碰别的女人!我要打死你!” 知天风没有做出什么失态的动作,可表情的异样却能看出他确实有些痛:“喂,你讲不讲理?我还没说完,你怎么就动手了?还有啊,我说的那个人,就是你啊,你在想什么呢?” “我?”漆月行指着自己,犹豫了一刻,又坚定地摇头:“不可能,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呢?我什么时候和你……那样过了!” 难道……难道是在梦里?难道是那个梦?漆月行转念一想,那也不可能,那只是一场梦,而且是自己的梦,只不过是在梦里做了那么羞人的事情,绝对不可能是真的。 想到这儿,她又理直气壮地吼道:“你现在都会骗人了,竟然还对我撒谎!” “漆月行!”知天风气不打一处来,欺身把她按在桌子上:“你明知道我只爱你,怎么会和别的女人做那种事情?我破法戒,也只会和你破啊,你又不相信我!” “我……我哪有……我哪有!”被知天风这么一说,漆月行明显心虚了,说话的底气也不足了。 就在这个时候,黑暗的床榻上发出了漆月行的一声惊呼:“知天风?你……你也死了吗?” 这话听着……怎么有些熟悉呢?被压在桌子上的漆月行目光忍不住往床榻上上望去,她差点忘了,他们还在回忆幻境之中,回忆里的自己和知天风还在床榻上呢。 “你怎么也做鬼了?”床榻上的漆月行紧张地问。 “做鬼?”是知天风的声音,隐隐约约好像能看到床榻上的知天风在摸着漆月行的脸:“你没有做鬼,我也没有,只不过是都在做一场梦而已,梦里只有你和我,没有旁人。” 天呐!这番话怎么也这么熟悉!?漆月行开始自己先回忆这番话过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知天风却好像已经想起来了,舌头舔了舔嘴唇,咽口水的声音也被漆月行听到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不羡仙30 “还会痛吗?”床榻上的知天风又说话了。 “不痛了。”那个漆月行道:“知天风,这真的是一场梦吗?我太幸运了,死前的梦里能梦到你,能完成我最后的心愿,真是太开心了。” “你最后的心愿是什么?” “我最后的心愿就是什么都不顾及,什么也不忌讳,就对你说一声……” 天呐!!!太肉麻了吧!!!漆月行已经有点想起来了自己都说了什么了,那是自己以为的做梦啊,没想到竟然不是梦,是自己迷迷糊糊的时候和知天风说的话,那一晚,竟然不是梦……那……那自己和知天风,岂不是……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我爱你。” 床榻之上传来漆月行软糯的一声我爱你,那声示爱,比以往每一次,都更加诚心和坚定。 “我也爱你,即使我以前没说,你也应该感觉得到,我一直都很爱你,你怎么就舍得把我扔下了?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原来……知天风那时候那么坚定地告诉自己他一定不会让自己离开的,是因为他已经与自己共命了,怪不得他那么肯定自己不会死,漆月行微微握紧拳头,抱住了压在自己身上的知天风。 床榻上的两个人还在继续交谈,是漆月行的声音:“知天风,我很快就要死了,也不知道我这场梦的时间还够不够,如果够的话,我还想做一件事情。” 知天风:“什么事情?我都满足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不对劲……越来越不对劲了……漆月行想到了在这些话以后发生了些什么,顿时脸烧得通红,如果不是光线太暗,知天风就能看到她红得快要熟透了的脸。 漆月行:“你一直受法戒,也不能跟我成亲,空流霜要让我和迟弄星办,可能我死后也不能嫁给你了,所以,趁着还在梦里,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要做你的新娘。” 知天风:“你怎么做我的新娘?” 漆月行:“像这样……” 知天风:“那不只是一个吻那么简单的……” 的确不是一个吻那么简单,因为在那之后,逐渐升温的喘息声变得清晰起来,漆月行的娇喘,知天风的浓重的喘息,都让空气生出了一丝异样。 此时,还被知天风压在桌子上的漆月行浑身已经烧得滚烫。 这是什么鬼情况!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和知天风再亲眼看一遍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啊!漆月行用力动了动,推开了知天风,不被他压着,自己好像还能喘口气。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也听不下去了,漆月行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以为那是梦,所以才那么大胆热烈,可谁知道竟然是真是发生的,那还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她竟然和知天风在幻境里又亲眼目睹这一晚发生的事情,这……这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实在看不下去了,漆月行夺门而出,跑到无人的地方才能喘上一口气:“这是什么呀!什么君子慕神酒,我看就是君子好色酒!”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不羡仙31 跟着她走出来的知天风脸色也有些微红,但还是打趣漆月行:“这不是你自己想的吗?” “我……”说得好像也是那么回事儿,可是那都是梦啊,她以为是在梦里,以为是自己死前的幻想,如果知道是现实,她怎么可能会那么做! 虽说漆月行自己也没什么理,可心里还是很气,紧紧皱着眉头,瞪着知天风:“我那是头脑不清醒,难不成你也头脑不清醒吗?你身上还有法戒,你就任由事情这么发展吗?再说了,我那是以为我马上要死了,你……你都知道我不会死了,你还和我一起疯,没有半点理智,知天风,你到底怎么回事儿!” “因为……”知天风顿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的说道:“因为那也是我的渴望。” 想要拥有彼此的那种渴望,他不羡慕天上的仙,不羡慕自己高高在上,宛若天神一般,他不是神,他也是人,他也有七情六欲,他也会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有,可是法戒就像是一个固在身上的枷锁,他明明想要更靠近漆月行一些,却始终没有办法去丢弃身上的禁锢。 是他始终放不下自己归去来山门枯槡公子的身份,他始终无法放弃别人给他塑造的如神一般的身份和地位,他任由法戒在身,限制自己情爱自由,可是他也是个人,他也想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想做一对普通的恋人,而不是心中热爱,表面只能归于平淡。 是渴望,他也想要得到些什么,越是得不到,越是扼制,那种渴望越发入了骨,他爱漆月行,想要得到她的全部,想要成为唯一站在她身边的人,无论她是不是万灵妖主。 “你不是一直怕你是万灵妖主这件事情会给我带来不好的影响吗?现在我和你一样了,站在世人的对立面,被人骂,被人嘲,被人人喊打,我们两个现在应该是绝配了,所以我守着那无用的法戒做什么呢?我为什么不能随心所欲地去做我想做的事情?”知天风指尖轻轻触碰漆月行的脸:“我只想和我爱的人一起好好活着,相伴到老,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可是……可是……”一时间没有找到可以反驳知天风的话,漆月行只能反复重复可是,最后却是瘪着嘴说道:“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那件事情,发生了就发生了……为什么还要让咱们再旁观一遍啊……很奇怪好不好……” 知天风脸色又红了一些:“不知道君子慕神酒到底是怎么回事,喝了之后就进入了幻象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要不,咱们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出去吧。” 话音刚落,整个望虚山似乎变得虚幻了起来,起了一层白雾,白雾散去之后,他们又置身于归去来山门的门口。 “我们……这是回来了?”漆月行拉着知天风的胳膊,推开了归去来山门的大门,刚一推开门,就看到七海的尸体,整个归去来山门,横尸遍地。 第三百六十章 不羡仙32 他们还没有回到现实,这是……这是宋招玉带人攻打归去来山门的那一天,这是……这是恶战刚结束的时候。 知天风以剑拄地,强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已经破了法戒的他,功力大不如从前,要不是依靠着武法双休的强大优势,他也早就撑不住了。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死,因为他现在带着两条人命,他要是死了,漆月行也就活不了了,所以无论如何他必须撑下去,绝不能死……剑在颤抖,知天风人也跟着抖,他太累了,这一场恶战持续太久了,他疲惫到了极致,头疼欲裂。 漆月行看着这一地的尸体,有自己熟悉的,有自己从未见过的,这一幕,让她知道了,原来归去来山门当日是那样的惨烈。 这是知天风必须要经历的,也是他们都必须要懂的道理,有些事情,是个轮回,轮回之中,没有人能逃得掉。 知天风看着重伤的自己,又看着遍地的血河,那天的痛苦又重新涌上心头,其实,他一直都没有忘掉,他也无法忘掉,那是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刻骨铭心的痛。 视线被一只手遮挡住,知天风只能听到漆月行的声音:“好了好了,不要看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还回忆它做什么。” 每个人的回忆里都有或多或少的瑕疵,这一点,漆月行最有经验,也最清楚这种感觉,如果那些瑕疵,都要一一去回味的话,那自己就只有陷在痛苦的回忆里出不来了,她不喜欢那种被回忆支配的感觉,所以就要自己去支配回忆,好的时不时地去回味,坏的,就封存起来。 在漆月行把知天风的眼睛遮起来的一瞬间,刚刚痛苦回忆的场景忽然消失了,身边满满开起了一片粉红色的花海,他们两个人置身于这片花海之中,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百花盛开。 “哇……好漂亮……”漆月行碰了碰高得及腰的花,这里宛若真实存在的地方一样,花香扑鼻,沁人心脾:“这……这也是回忆里的?我怎么不记得到过这么漂亮的地方啊?还是……这是你的回忆?” 漆月行问知天风,知天风也有些奇怪:“我没来过这个地方,也不是我的回忆……” “这不是你们的回忆,而是慕神之境的最后一段路。”清朗的女子的声音响起,定睛望去,他们的前面正站着一个身着白衣,宛若仙子的女子,她生得清丽脱俗,不似人间人,倒像天上神。 “慕神之境?最后一段路?”漆月行和知天风盯着这仙子看了好一会儿,漆月行开口问道:“那……这是个什么地方?您是……仙女姐姐?” 女子闻言以手掩面,轻声笑了笑,道:“我算不上是仙女,我只不过是慕神之境的引路人,只存在于这条花路之中。” “引路人吗?引我们去哪里?”知天风问道。 “自然是去人人想去的仙境之中了,能喝到君子慕神酒是你们的本事,能不能走过这条花路,进入仙境成神,也是你们的本事。”引路仙子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成神之路不容易,这一条,最为艰难。”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不羡仙33 “……” 艰难吗?漆月行觉得这个引路仙子是不是在骗自己,这条路……只不过是在回忆幻境里呆了这么久啊,然后就直接到了这里……怎么可能走得最艰难……还是说,还留了后手? 知天风却似乎心里感应到了什么,向引路仙子拱手行礼:“那,敢问仙子,我们怎么才能出这个慕神之境呢?” “你们不想进入仙境,做可以长生不老,随心所欲,万物唾手可得的神仙吗?”引路仙子的笑容始终是和善的:“掌控世间万事万物,人间的阴盛阳衰皆握在手中,这些,都不想得到吗?” “可是既然引路仙子您说过,成神之路千难万险,唯有这条路是最为艰难的,那必然有其付出,引路仙子可否将成神的前提有所交代。”对于“神”这种只活在人的信仰之中的东西,知天风也只把它当成虚无缥缈的事。 很小的时候,他从不相信有神的存在,如果真的有神,那为什么人间还会有那么多的疾苦和邪恶呢?如果神有好有坏,那又和人有什么区别呢? 也是在慢慢长大,慢慢接触彧寻知这个姑姑的过程中,知天风才渐渐对神的存在有了一丝的相信。 因为彧寻知对他讲过,神的存在并不是帮助人们远离痛苦的,神并不是只掌管和看顾人的神,神掌管各个世界,各个领域,各个物种,神只是对世界有一个相对的规范,而如何发展,人们要经历什么,这些都是取决于自己的每一个决定。 人是相对自由的,而人世间,也是没有绝对的公平的,这些都是人自己造成的,从始至终,都并非神的选择。 所以知天风一直不相信神可以拯救什么,因为神本身就是拥有拯救一切的力量,却又漠视一切。 “那么,你们就走走看这条花路,走到尽头的时候,你们会得到答案的。”引路仙子依然微笑着,走到一旁让开身后的路,她身后,的确是一条很长的路,是在花海之中的路,不知道会通往何处。 “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知天风向漆月行伸出手:“走走看,不要怕。” “谁怕了?”漆月行昂起头,丝毫不示弱:“不就是什么破花路嘛,走就走,有什么不敢的,通过了,就去那仙境里做神仙去,哼。” 漆月行把手交到知天风的手里,两个人就这么携手走上了那条花路,看着二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引路仙子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她淡然的表情里,似乎带着一些惋惜,她在这慕神之境里呆在不知道多少个年头,见过有人牵着手一起走这条花路的,但是到了最后还能牵着手出来的,却少之又少。 她不知道这两个人在一起经历过什么,不知道他们的感情如何,也不知道,他们走到最后,还能否一起携手。 知天风和漆月行手牵着手,慢慢走在花路上,起初,这条花路并没有什么异样,可是又走了一会儿,漆月行忽然看到前方有个熟悉的背影。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不羡仙34 那人一身金白长衫,身形修长挺拔,宽厚的肩膀显得十分伟岸,在阳光下,他身上的金色闪闪发亮,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一样。 “大师兄……”漆月行盯着前面的人的背影看,不用转身,她就能认出来,那就是井梧,她下意识喊出来:“大师兄!你走那么快干什么!你等等我啊!” 她想要去追上井梧,可是刚要往前跑,却感受到掌心的温热,知天风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可他什么都没有说,那一紧也只不过是一下而已,他放松了手,任由漆月行自己去做选择。 他这一握,让漆月行想起来了,这里是在慕神之境的花路上,她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象,那是井梧的幻像,却不是真的井梧。 她依旧握着知天风的手,没有再动,这个时候前方的井梧忽然停下来,转过身来,他还是那个样子,面容俊秀,浑身散发着一种淡泊清明的气质。 是大师兄……漆月行忽然泪目了,她都忘了有多久,自己想大师兄了,只能靠闭上眼睛,回想他的模样,现在他就站在她的面前,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她都再一次见到井梧了。 “小行……好久不见了。”井梧整个人都在发光,向漆月行伸出手来:“小行,跟大师兄走吧,大师兄带你入仙境,一起去做无忧无虑的神仙。” “大师兄……”漆月行轻声唤着井梧,问道:“大师兄……如果去了仙境,我就能一直见到你了吗?你在仙境里做神仙吗?你在里面还好吗?你开心吗?你过得怎么样啊,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你……你……” 她知道那是假的井梧,可是在听到井梧的声音之后,她还是不由自主地一边哭一边问出这些话来。 “我在里面一切都好,那里面要什么有什么,所以,大师兄来接你,咱们一起进去,好吗?”井梧向漆月行伸出的手还在等待漆月行的回答。 跟他走,亦或是留下来,在知天风的身边,这个选择有些艰难。 “小行,不要轻易做决定,那个引路仙子说过,这条路走得是最艰难的,这条路一定会出现很多足够有吸引力的幻象来让我们向他们臣服,我们不能这么容易就被吸引了。”知天风小声提醒漆月行,然后重新握紧了她的手,如果刚刚他还不明白井梧的幻象的出现是什么意思,现在却已经想明白了,谁知道如果真的跟了他走,会是走向哪里呢? “对……你说得对……”可是……那真的太诱惑了,那是她心心念念的大师兄,是她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忘怀的人,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向她伸出手,告诉她,只要和他走,就能像从前一样朝夕相处……这对漆月行来说实在太诱惑了。 但漆月行明白,井梧再好,也已经不再人世间了,她不能因为一个幻像就放弃了一直在自己身边,自己深爱的知天风,如果只能跟一个人走一辈子,那个人只能是知天风。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不羡仙35 “大师兄,我真的很想跟你走……” 听到漆月行这么说,知天风的手稍微松了一些,可下一刻,却又被漆月行紧紧抓住,漆月行望着井梧,那眼神里充满了思念:“大师兄,你知道吗?我真的太想你了,我常常梦里梦到你,醒来的时候又看不到你,我就很想哭,从小到大,你都在我身边,没有离开过,你这次离开得太久了……但是大师兄,我不能跟你走,因为即使我再想你,你跟我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我要跟知天风一起好好活着,我要继续我的幸福,大师兄,你会支持我的,对不对?” 井梧的手缓缓垂下来,看着漆月行的眼神里却充满了笑意:“小行,你长大了,长大了……真好。” 井梧慢慢变得虚幻起来,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这条花路上,漆月行目光追随着井梧,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一点影子。 每一次梦醒,每一次感受到井梧不在自己身边,漆月行都会有一种心里空荡荡的感觉,可是这一次,井梧就这样在她面前消失,她却并没有觉得心被掏空了,这似乎就是一种解脱,就是一种释然,就是一种可以放下过去的感觉。 “你就这样放弃了井梧兄?”知天风盯着他们还紧紧握在一起的手,问漆月行:“你不会后悔吗?” “这有什么好后悔的?我不能一直活在过去,当我丢下过去,就只剩下现在和未来了,你才是我的现在,也会是我的未来。”漆月行扭头去看知天风:“我大师兄那是我的哥哥,是我的亲人,而你是我爱的人,不一样的。” 知天风没有问这么多,可是漆月行偏要给他解释这么多,因为她早就知道,自己和井梧的感情其实也是知天风心里的结,因为自己实在太思念大师兄了,也因为此前他看到过自己和大师兄很亲昵的样子,所以他会一直觉得井梧是曾经漆月行心里爱的人。 他从来都不说,但是就在刚刚,漆月行望着井梧,哭着说想和他走的时候,知天风想要松开手,想要放她走,就是他没有自信,如果对方是其他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松开手,但偏偏是井梧。 他和井梧是多年的至交,他知道井梧是怎么样疼爱漆月行这个师妹的,就算他当初没有见过漆月行,只是从井梧的口中听说,就觉得她古灵精怪得正好到了井梧的心里。 后来他们一路上同行,看到井梧和漆月行之间的亲昵,知天风忽然觉得自己根本无法融入他们的感情,他就像是个局外人一样,傻傻地站在旁边。 即使他与漆月行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生生死死,却还是觉得,当井梧出现的时候,他自己就应该让路。 这些在刚刚暴露无遗,或许知天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漆月行却感觉到了,她感觉到了知天风的不安和失落,所以她必须要比知天风更坚定,才能给他一些安全感。 “知天风,在我心里,你是独一无二的,不是谁的替代品,也不是谁能替代的。”漆月行伸手过去拍了拍知天风的头:“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决心了无论如何,都要和你你一起走下去,不会变了,变了我就是小狗。”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不羡仙36 “好,这可是你说的。”知天风拉着漆月行继续向前走,他开始怀疑,这条路上,一定会出现很多阻碍的人,这些人,会想方设法要带他们走,谁也不知道,真的跟着他们走了之后,会发生什么。 “兄长!兄长救我!!!” 这个声音渐渐在他们耳边清晰,知天风骤然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前走。 那是知天寒的声音,没人会比他更熟悉,但那声音不是从花路上传来的,而是旁边的花海里,是偏离花路的地方,虽然看不到知天寒,但听到那撕开衣服的声音,还有知天寒屈辱且痛苦的吼叫声,知天风就知道那是知天寒被人侮辱的惨叫。 知天寒当年被人凌辱至死,知天风未能在身边保护她,那一直在知天风的心里过不去,他一直在恨自己,为什么妹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能在她身边…… “兄长!救我!兄长……兄长!!你在哪里,为什么不来救我……兄长!”知天寒求救的声音的还在持续,知天风闭着眼睛,不往前走,却也不改道去往知天寒声音的方向,就这样站在原地,浑身都在颤栗。 知天寒的声音一直在穿透他的耳朵,他觉得耳朵痛,但其实是心更痛。 那是一种绝望,一种极致的痛,就仿佛是一直在流血的心,好不容易可以止了血,可是伤口又一次被撕裂了,那种痛是无以复加的痛,是苦涩不堪的。 忽然知天风感觉到漆月行松开了自己的手,他下意识心跳漏了一拍,紧接着,两只温热的手扣在了他的耳朵上,似乎隔开了知天寒的声音。 因为听不真切那些声音,所以知天风的心跟着静了下来,刚刚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的痛苦也随之减轻了很多。 “你不是知天寒。”漆月行微微侧头,对那边还在求救的知天寒喊道:“你不是美人姐姐,你知道知天风有多爱美人姐姐,却不知道美人姐姐有多爱她的兄长,在那么危险的时候,美人姐姐不会一直喊着兄长,她更希望她的兄长不要来,因为她宁愿自己死,也要让她的兄长好好活着,所以你根本就不是美人姐姐,也不要在那里叫了,我们谁都不会上你的当。” 漆月行说完这番话,知天寒的叫声戛然而止,那一直在颤动的花丛也停了下来,一切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漆月行捂着知天风的耳朵,这样让知天风很安心,他感受到了被漆月行疼,被漆月行保护的感觉,这种感觉,有些让人成瘾。 “我们继续走吧。”漆月行放下手,重新牵起了知天风的手我们已经走出了很远了,继续,倒要看看尽头是什么。 “小行……”知天风忽然拉住要继续走的漆月行:“谢谢你,保护了我。” “知天风,你是生病了吗?”漆月行瞪了他一眼,鼻子里重重地呼了两口气:“我们都是什么关系了,你竟然还跟我说谢谢,听着我心里怪别扭的,我保护我心爱的人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你放心,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我罩着你。”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不羡仙37 漆月行的口气不小,逗得知天风有些想笑,又一次握紧了漆月行的手:“好,那我们就一起继续往下走,一起去看看尽头到底有什么。” 接下来的花路,竟然走的异常顺畅,没有再半路杀出一些故去的人来阻挡他们前行,可是忽然这么顺畅,又让他们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不是说这条花路会走得异常艰难吗?为什么现在他们只不过是遇到了井梧和知天寒,就再没有任何阻力了。 “前面好像就是尽头了……”漆月行指了指前面,此前走,一直都是同样的花路,似乎是看不见尽头,但这一次他们的花路上出现了一个非常大的镜子,漆月行和知天风不免加快了步伐,走到了这面镜子前面。 “这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的镜子呀……”漆月行伸手去碰碰镜子,镜子里的自己也碰碰镜子,动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普通的镜子。 “能出现在这条花路上,一定不是什么普通的镜子。”知天风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镜子里的知天风也在盯着他看。 “有什么特殊的?”漆月行又仔细盯着这镜子好一会儿,怎么看都是个普通的镜子,自己做什么,里面映出的自己就做什么,根本没什么特别的,如果真的要说什么特殊的,那可能就是这个镜子可比她们用的铜镜要清楚多了。 “小行,镜子里的,根本不是我们自己。”知天风忽然开口这么一说,吓了漆月行一跳,后退了几步,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忽然镜子里的人动了,和他们的动作不同了。 “哎呦,吓我一跳……”漆月行一边说着,一边凑到知天风身边:“你、你们两个,干什么模仿我们?你们是什么人啊,立在这里做什么?你们弄个镜子摆在这里,我们都没有办法继续往下走了……” 镜子里的知天风和漆月行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慢慢走到一起,两个人重合再在一块儿,成了一个新的人,是一个身着奇装异服的女孩。 “你……你是什么人?”漆月行指着镜子里奇奇怪怪的女孩问道,女孩望着他们笑了笑,说道:“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是创造你们的人。” “创造我们的人?”漆月行恍然大悟:“哦!!!你的意思是说,你就是神仙了?那这是不是表示,我们已经走到终点了?镜子里面就是仙境吗?那我们现在可以进去了?” “不……你们永远也不会进入到这里,我们永不会存在于同一个世界。”女孩看向知天风:“我是知天风,我也是漆月行,你们都是我,是我的心。” “姑娘,可否再多指点一二?您说的,我不太明白。”知天风总觉得女孩说的话有些奇怪,可是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您说您是创造我们的人,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们的人生,你们的经历,你们所有的一切,都由我来安排,我掌控着你们的命运,也同样决定着你们的生死。”女孩将手放在镜子上,看着他们:“我想来见见你们,想见见,浴火重生后的你们。”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不羡仙38 她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知天风和漆月行:“我给了你们一次又一次悲惨的命运,捉弄你们的是我,让你们痛苦的也是我,这一次,其实也是一次玩弄,但……我忽然后悔了,我想让你们一起走下去,因为我自己也想继续走下去。” “你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呀?为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漆月行挠了挠头,她是真的一点也想不明白:“做神仙的都不能好好说话吗?” 女孩对着漆月行摇了摇头:“我太了解你了,这种事情恐怕你一辈子也不会懂,所以接下来的话,我就是说给知天风听的,知天风,你听着,没有什么神界仙境,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因为我没有见过那里是什么样子,尽管我很想虚构一个美轮美奂的仙境给你们,但我知道那并不是你们需要的,也并不是我需要的,所以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仙境,你们也不需要进入仙境,你们只要这样一直牵着手走下去,就一定会走到永恒,相信我。” “没有仙境……”知天风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往前走了几步,对上了女孩的眼睛:“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仙境?你明明让神咒之女出现了,你明明很想拥有仙境,为什么现在又没有仙境了?” “你们还不明白吗?”女孩忽然后退,拉开了和他们的距离:“神咒之女不止一次表达过,神就是拥有拯救一切的力量,却又漠视一切,神从来都不是为了人而生的,也从来都不是服务于人类的,与其把这一生都寄托给神,不如自己潇潇洒洒去度过,珍惜爱自己的人,尽可能去爱别人,这才是你们真正应该去追寻的,这也是我要追寻的。” “你说得很有道理……”漆月行跟着知天风的脚步往前走了几步:“但是姑娘,什么是服务啊?服务鱼又是一种什么鱼?海里的还是河里的?好吃吗?” 女孩望着漆月行,噗嗤一声笑了:“我发现,真的见到你的时候,比我平时更喜欢你。” “平时?”平时好像从来也没见过吧……漆月行。觉得这个女孩神神叨叨的:“我怎么不记得见过你这么个人了?” “你的确没有见过我,但是我每天都能见到你。”女孩笑了笑:“你们继续往下走吧,我不在这里挡你们的路了,你们要记住我的话,以后要好好的在一起,永远都不要分开。” 女孩转身要走,知天风忽然想到什么,走得离镜子更近了:“姑娘,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天下,还有回转的余地吗?” 女孩停下来,没有回头,只是背影对着他们,似乎是在思考什么,过了好久,她才吐出一句话:“你们不觉得,是时候换一个天下了吗?改朝换代,天下更替,那是必然的事情,在这个过程中,会有无数个人为之牺牲,结果或许不尽如人意,但至少,不再是旧貌。” 她伸手在空中摆了摆:“知天风,你的聪明和悟性,已经超出我的认知了,我们永远不会再见面了,但我会一直陪着你们,直到最后,后会无期。”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不羡仙39 “不再是……旧貌吗……”知天风有些怅然,伸手摸着自己的心口,是自己的心在问自己,自己想要的,一直想要去做的,不就是让人间旧貌换新容吗?只不过他从来没有想过那种狠厉的手法,但却是宋招玉用了这种手段,“轻而易举”地创造了一个更加人性的人间。 说来是不是有些太过讽刺,一个毫无人性的人,却想要去创造一个充满人性的天下,而他正在用最没有人性的手法,做着最有人性的事情。 或许人生本就是一场矛盾,矛盾的中心,就是最应该存在的。 “知天风……知天风?你怎么了?”漆月行伸手在知天风眼前晃了晃,怎么感觉知天风和那个女孩聊了几句,整个人就像失了神一样:“知天风,你到底怎么了?刚刚说的哪句话让你心里不舒服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漆月行扭过头,镜子早就已经消失了,前面的花路也已经延伸了出去。 呃……好像也没办法报仇了……漆月行回过头来的时候,知天风眼里含着一滴泪水,却没有让它落下来,漆月行有点慌了,第一次见知天风这种表情:“知天风……你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呀……” “没什么。”知天风摇了摇头,把手放在漆月行的头上蹭了蹭:“只是受她指点,我好像终于明白了一些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把这些事情都想通了,心里就会有些空空的感觉。” “你想通什么事情了?你不要以为刚刚那个女的说得就是对的,她出现在这条花路上,那就代表她不是什么正常的人,你忘了刚刚说过的话了?不能相信这条路上出现的任何一个人,也不能相信他们说的任何一句话。”漆月行拍拍知天风的胸口:“好啦好啦,我们继续往下走吧,这条花路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我都走累了。” 漆月行嘴上说着自己走累了,实际上却拉着知天风的手,蹦跶蹦跶地,走得非常顺畅开心。 知天风任由漆月行这样拉着自己走,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的未来,付出了这么多,不管是谁,都想给他一个圆满的结局,所以他自己不能辜负这份圆满,他得比之前更加坚定,坚定地和漆月行一起走下去。 最后一个出现在他们这条花路上的人,正是最开始出现的引路仙子,他站在他们的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很好,你们能携手一起走到现在,实在是少见,我得恭喜你们,到了进入仙境的最后一关。” “不必了。”知天风笑着摇了摇头:“我们不想进入仙境,我们也不想做神仙,我们只想拥有彼此,所以没有必要再继续走下去了。” 嗯?是这样的吗?漆月行扭头看知天风,他很坚定,所以她就听他的。 “那你呢?”引路仙子看向漆月行:“你也不想做神仙了?” “我想做神仙啊,我想问你,做神仙有什么好处啊?除了你之前说的什么可以操控别人的人生,可以改变人间,可以主宰别人的命运,除了这些,做神仙还有什么好处?”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不羡仙40 “做神仙的好处有很多,你有绝对的自由,你随心所欲,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没有什么事情会再成为你的阻碍,没有人可以再伤害到你,也没有人可以再冤枉你,你说什么都是真理,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所有人都会顺着你来,一旦他们忤逆你,都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因为你是神,你就是权威。”引路仙子把话说得嫉极度诱惑,仿佛那就真的是仙境一样,仿佛进入了仙境,就得到了天下一样。 漆月行听了却反问引路仙子:“可是,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我和那些冤枉我伤害我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那些人就是权威,他们做的事情也不完全都是错的,可他们仍旧伤害到我了,如果我也成为他们那样的人,我就是权威,我做的事情也不全都是对的,那是不是我也会伤害到别人?” 漆月行唇角扬起,失望地笑了笑:“其实这样的心境对我没有任何吸引,我真正向往的,是一个充满善意的地方,那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阿谀奉承,没有不择手段的去达到自己目的的人,人没有高低贵贱,万物生来平等,没有人会带着恶意去冤枉别人,去揣测别人,去伤害并毁掉别人的人生,我想要的是这样的地方,而不是成为我刚刚所说的这样的人,我不想去主宰别人的命运,我只想主宰我自己的命运。” 漆月行从来就没有羡慕过神仙,他从话本上看到过很多各种各样关于神仙的说法,没有一个值得她羡慕。 戒律清规,等级森严,神掌管着人间,想让谁生谁就生,想让谁死谁就死,听起来好像太诱惑了,可实际上,漆月行不明白,为什么要去定夺别人的生死,为什么要去掌控别人的人生,做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你们就不好奇,进入仙境的最终要求吗?”引路仙子笑了笑:“你们先不要这么急拒绝,我来告诉你们,成为神,你们还可以做什么,你们可以复活你们生命中离去的人,比如这位姑娘你的师兄们,如果我了解得没错的话,你有不止一位师兄是因你而死,难道过了这么多年,你心里就没有过一丝的自责吗?你就没有想过,找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们复活吗?” 引路仙子看到漆月行微动的眼神,抿嘴笑道:“还有,这些年你过得又苦又孤独,又无助又心酸,你失去了太多曾经的幸福,你就不想有一个机会回到过去,把所有的伤痛都改写吗?” 说完这些,引路仙子又看向知天风:“还有这位公子,就像你在路上看到的一样,你的妹妹被那么多人凌辱至死,你却没能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保护她,她受辱而死,你就不想回转时光,帮她躲过那些伤害和耻辱吗?你心中有你的抱负和向往,你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让人世间变得更美好,你就不想拥有神的能力,去完成自己心中的抱负吗?”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不羡仙41 引路仙子看着沉默的漆月行和知天风,脸上露出有些得意的笑容:“都走到最后了,不妨再试一试。” “虽然我很不想试,但还是想问你一下,进入仙境,到底有什么前提?”漆月行问引路仙子。 引路仙子面带微笑:“其实很简单。”说完,她侧过身,身后的花路消失了,变成了一个高高的悬崖之道:“成为神仙,就要前尘尽忘,当你们站在悬崖边的时候,你们的记忆就会开始剥离,只要完成了记忆抽离,你们就会成为真正的神,我会引你们进入仙境,而如果你们忘不了,在人世间发生的一切,你们就无法成为真正的神,如果不愿意自己的记忆被剥离,只要从这悬崖上跳下去,就会结束这一切,你们无法成神,或许……还会在这里终结掉你们的生命。” “我们还能出去吗?如果我们不想做这个选择的话。”知天风问。 “从你们踏上花路开始,这个选择你们就必须要做,如果你们真的不想成神,那么从一开始就不要踏上这条花路,这条路从来就是一条不归路,没有人可以从这里走向归途。”引路仙子脸上恢复了平静的笑容,走到一旁,她脚下的路消失了,整个人悬在半空中,而知天风和漆月行回头看的时候,发现身后的花路也消失了,他们两个人就站在窄窄的悬崖顶,前后左右都是悬崖。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注定要走到这个悬崖,不可避免地要做一个决定,忘记彼此,成为真正的神,或是选择跳下悬崖,去走向未知。 谁知道悬崖下面有什么呢?谁知道跳下悬崖之后,他们还是否能活着。 知天风这个时候才真的明白,为什么归去来山门一直是把君子慕神酒埋起来,不肯轻易拿出来品尝,因为君子慕神酒从来都不是玩笑,而这个慕神之境,也从来都不是玩笑,他和漆月行选择踏上花路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中了引路仙子的圈套。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还有这样的?这不是明摆着要让我们两个跳崖而死吗?” “不,这并不是我的初衷。”引路仙子笑得明媚:“好好想想我刚刚说的话,好好想想你们成神之后可以做什么,要三思而后行。” “小行……”知天风握紧了漆月行的手,自从踏上了花路,他们二人的手就从来都没有松开过,知天风问漆月行:“小行,我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愿意忘记我,那我就恭祝你成神。” “那我也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也愿意忘记我,我也恭祝你成神。”漆月行耸耸肩:“反正我的命都是你给我的,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好,那我们一起做决定。”知天风和漆月行牵着手站在悬崖边,向下望去,那是一望无际的云层,谁也不知道那云层之下是什么,更不知道云层之外的仙境又是什么。 神,拥有无边的法力,可是神……他能拥有爱吗?把自己心里最爱的人都给忘掉了,活得像个躯壳一样,这样就是神了吗? 第三百七十章 不羡仙42 “现在是你们该作出选择的时候了,我数一二三,你们自己决定,一……” 引路仙子的“一”还没有说完,两手紧握的漆月行和知天风就偏了身子,两个人携手坠下了高崖。 他们的消失似乎只是一瞬间,可引路仙子的笑容。却僵硬着定格在脸上很久,没有一丝的犹豫,甚至没有过多的交流,他们两个人就这样直直的坠下了崖,就这样做出了选择。 …… “哎呀妈呀!好高!!”漆月行猛地惊醒,环顾四周,竟然是他们的宴席之上,席上觥筹交错,杯盘狼藉,正是他们饮下君子慕神酒时的样子,刚刚的一切仿佛是梦一样,不对,那就是一场梦。 在虚幻的幻象里呆了太久,一时间区分不了幻象与现实,漆月行就这样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用手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感觉到了痛意,才终于让自己清醒了一些。 回来了……别管那慕神之境是真还是假,是现实还是梦境,他们总算是回来了……想到这里,漆月行赶紧去查看知天风怎么样了,知天风还在熟睡,她却有些急了,用力摇了几下知天风:“知天风……你快醒醒啊,你怎么还睡着呢?你快醒醒啊!” “轻点,你轻点摇……我都快被你摇散架了。”本来这场梦就做得足够累了,知天风想多眯一会儿都不行,就直接被漆月行摇得发丝凌乱,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我就是有点累了,我想多睡一会儿,你怎么不给我休息的时间呢……” “我哪里不让你休息了?你就算要睡,也得醒过来一下,让我知道你还活着才行吧?”漆月行有些气,捶了知天风一拳:“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如果我回来了,你缺回不来,我要怎么办啊……” “你真是个傻瓜。”知天风望着漆月行的眼神里带着十足的宠溺,摸了摸她的头:“我无论如何也会让自己活着回来的,你忘了吗?我们两个现在是一体的,我们的命是紧紧绑在一起的,我要是死了,岂不是把你也带走了?为了让我的小行多吃上几顿红烧肉,我说什么也得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你。” “花言巧语。”漆月行瞪了知天风一眼:“你和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没有半点区别,长了一副君子容貌,实际上就是个花花浪子。” “你这说得可无根无据。”知天风耸耸肩:“算了,我就知道,巧言令色、强词夺理、歪理邪说、钟爱诡辩,这些都是你的特点。” “你这是骂我呢!”漆月行气不打一处来,丝毫忘了刚刚在慕神之境和知天风的生死相依。 “小点声,木兰和秦兄还在梦里。”知天风压低了声音,漆月行这才意识到,木兰和秦桑也是喝了君子慕神酒的,他们二人应该也正在经历那条花路,只不过不知道他们是两个人一起走,还是分开的,漆月行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说道:“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醒过来?”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不羡仙43 盯着他们看的时候,漆月行下意识地挽上了知天风的胳膊,似乎已经习惯了在慕神之境里和知天风形影不离,一直携手的感觉了,这才刚分开没一会儿,就又黏上了知天风:“我们刚刚经历的已经有点闹心了,不知道木兰姐姐和我七师兄在里面怎么样了,不过……他们两个也是一同进去的慕神之境?” “你不知道,我自然也不知道,算了,我们还是再等等看吧。”知天风蹭蹭漆月行的头,刚想起身,却见木兰浑身抽动了一下,然后猛然惊醒:“不要!” 漆月行和知天风一点也没觉得惊讶,毕竟刚刚两个人已经经历过了,木兰这样惊醒,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漆月行凑近了木兰一些:“木兰姐姐,你醒了呀?怎么样?你也没有成神吧?快说说,你在里面都碰到什么了?是不是也走了花路?” 木兰刚醒过来,还有些懵,重重地喘息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低声道:“花路……什么花路……” “你们没有走花路吗?那……花海呢?粉色的,特别好看的花海,也没有看到吗?”漆月行手脚并用地比划着,好像自己眼前真的有一片花海一样:“就是很美很美的花海,没有看到吗?那……那那个引路仙子你总见到了吧?就是那个长得还挺漂亮的姐姐……” “引路仙子……”木兰正在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漆月行说起引路仙子,她这才反应过来:“哦,对,引路仙子,我见到了,我们见到了,秦桑呢?” 木兰忽然变得有些紧张,向旁边的秦桑看去,秦桑依旧还在熟睡之中,她赶紧到他身边:“秦桑怎么还没有醒过来?不对呀,梦结束了,我都醒过来了,他怎么还睡着?” “你们两个是一起进入慕神之境的?”知天风问木兰。 木兰点点头:“是,我们两个一起走过了慕神之境的路,在最后的时候要做出选择,我们两个是背对着的,我看不到他,我掉下悬崖之后,我就醒过来了,按理说,他应该醒过来才对,还是说他选择了成神,所以他永远留在了慕神之境?” “永远留在慕神之境是什么意思?这不就是一场梦吗?”这不就是一场醉酒之后的梦境吗?怎么会永远留在慕神之境?永远留在慕神之境的意思是……永远都留在梦境里,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了?漆月行心里“咯噔”了一下,忽然觉得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知天风也垂下头思考了一会儿,走到秦桑身边,观察了他一会儿,然后把手放在他的脖子上感受他生命的跳动,本应该是强有力的,可是现在却越来越微弱。 不好……知天风又捏上了秦桑的手腕,去感受他的脉搏,然后说道:“不好……秦桑兄的脉象正在减弱,现在不仔细感受的话,已经感觉不到跳动了。” 什么?! 漆月行捏起秦桑的另一个手腕,又看秦桑的睡容,脉象薄弱,气若游丝,还在不断减弱,这不就是将死之人嘛……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不羡仙终章 “七师兄……七师兄你别睡了,你醒醒,你快醒醒……”漆月行用力摇了秦桑几下,可是秦桑依旧没什么反应,反而整个人一点支撑也没有,径直倒到了一旁。 这次漆月行是真的怕了,不敢再动手了,僵在原位。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忽然木兰开口说道:“这是秦桑他自己的选择,他向往那个仙境,向往神的能力,他……他不愿意回来了……” “什……什么意思……木兰姐姐,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叫我七师兄他不愿意回来了?”漆月行有些激动,木兰的沉默更是让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木兰姐姐,你说话啊,你说话啊!” 知天风直到漆月行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位师兄了,她刚刚才在慕神之境里接受了井梧的死,现在秦桑又有可能回不来了,她真的很难承受,他抱住了漆月行,拦住了她一切的吼叫:“小行,冷静一点,你冷静一点,木兰她心情也很乱,你给她一点时间,让她缓一缓再说……” 可其实,木兰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她只知道,秦桑从一开始就很想进入仙境,只不过这一路走来,她以为他可以放弃了,却没想到在最后的最后,还是选择了留在梦境里,那个梦境真的存在吗?慕神之境又是真的吗?谁又知道呢? “我不知道怎么说你们才能明白秦桑心里的想法,我告诉你们我们在里面发生的事情,剩下的……可能我们无法挽回。”木兰有些神伤,也有些失落。 …… 饮过君子慕神酒之后,木兰和秦桑二人一同神游到了慕神之境,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到处找也没有找到漆月行和知天风,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这并不是现实,而是他们的梦境。 他们置身于海边,这个场景,两个人都觉得有些熟悉,可是谁也没能想起来这是何处。 还是木兰四处去看了看,才认出来:“这不是我小时候总来撒网捕鱼的地方吗?我们怎么会做同一个梦?而且怎么会梦到同一个地方?我觉得这个地方……你应该没有来过吧?” “不……我记得我来过。”秦桑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又挫败地摇摇头:“我忘记我来这里做什么了,但我的记忆里有这个地方,我一定是来过的,又或许是路过,但我对这里有点印象。” 秦桑总觉得这个海边似曾相识,自己似乎也在这里认识了什么在当时让自己印象深刻的人,只是时间过得太久了,虽然当时印象深刻,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模糊起来,埋在记忆之中,如流水一般划过。 “如果我们两个做了同一个梦,那小行和天风兄也和我们一起喝下了君子慕神酒,为何这梦境里只有你我二人,却不见他们两个的踪影。”秦桑心中有些纳闷。 木兰也觉得有些奇怪,摇摇头:“这个君子慕神酒的确很妙,它竟然可以让我们只喝了一杯就醉倒了,还进入了梦境。”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不羡仙45 “君子慕神酒,喝下之后,都是独自进入慕神之境的,如果是两个人一同进入的,那就代表,这两个人,有着千丝万缕的渊源和缘分。” 清亮的女声响起,吸引了木兰和秦桑的目光,引路仙子如天神下凡一般从天而降,带着她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欢迎你们来到慕神之境,我是引你们入仙境的引路人。” 慕神之境? 木兰和秦桑对望一眼,交换眼神后就知道对方都没有听说过什么慕神之境,本来君子慕神酒就是天下难得的好酒,也是最神秘的酒,喝过君子慕神酒的人恐怕两只手就能数过来了,谁也没有说过,喝了君子慕神酒酒会进入慕神之境。 “敢问仙子,什么是慕神之境?”木兰虚心地问道。 “慕神之境,就是通往仙境的道路,在这里,你们需要经历过一条长长的路,在这条路上,你们或许会碰到各种各样的回忆或是阻碍,当你们跨过了这些障碍和阻力,胜利抵达到了慕神之境的最后一段路,我还会出现,来为你们做最后的引路。”引路仙子望着二人笑了笑:“你们放心,你把所有的疑惑和顾虑,都会在走完这条路之后一一得到答案和消除,那个时候,你们就得到了真正的升华,你们就可以接受真正的神的考验。” 虽然引路仙子把话说的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在她带着异常笑容消失之后,木兰和秦桑还是理解了一些。 “有点累了,既然是在梦里,就不用在乎时间的流逝,不用再紧赶慢赶地去处理一堆麻烦之事,我们不如就坐下来,好好聊聊天吧。”秦桑似乎很喜欢这个慕神之境,安宁、祥和,他也很喜欢这个海边,不只是因为那种熟悉感,还是因为这里单纯得只能看到大的海波澜壮阔,那无边无际的海面,就像能打开他心门的一把钥匙,可以让他无法舒展出来的情绪,得到一丝抚慰。 看到秦桑席地而坐,木兰也跟着坐了下来,转头看了看秦桑,却不敢被他发现自己的注视,在秦桑微微动了一下的时候,赶紧转回头,收回了目光,她问他:“在现实中,你会过得很辛苦吗?” 过得……辛苦吗?那样算辛苦吗?秦桑低头笑了笑,摇摇头:“或许那不是辛苦,是无奈和无力,平时的一些辛苦,作为仙门武林中的仙家,作为倚兰山的水云间九郎君的其中之一,我觉得那些辛苦都不算什么,那些是我应该承受的,可我最接受不了的……就是那种你明明很努力了,已经竭尽全力了,到最后却还是无能为力,那种感觉每每萦绕心头的时候,都几乎要把我给压垮了。” 这些年来,秦桑已经不记得什么是快乐的感觉了,不仅仅是因为他最疼爱的小师妹受到了非人的折磨和冤枉,也是因为无论他做了再多的努力,还是受制于人,还是无能为力,这种深深的无力感,让他很难受。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不羡仙46 木兰望着平静的海水,沉默了一会儿,等到海水有些波动的时候,才开口说道:“我也很喜欢大海,你看这海浪,刚刚还平静得像个镜子一样,现在却已经波涛汹涌,其实我觉得江湖就像是这大海一样,表面上平静如水,实际上暗流涌动,如果没有当年的那一场仙门大宴,或许还可以维持一段时间表面上的平静,但永远都是治标不治本,实际上,江湖之中的明争暗斗,风起云涌,总有一天会到来,并且不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木兰低头抿嘴苦涩一笑:“我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很想报仇,甚至想要去改变江湖中的一些事情,可是为之努力了这么久,我却忽然发现,无论我做什么,无论我去改变什么,我真正想要改变的,只是想让我的兄长回到我身边,但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做得再多,他也不会回来了,所以我忽然发现,那种无力感,其实不是因为江湖之中的汹涌,而是因为生与死的诀别,会永远也无法挽回。” 没错,生或死,只要阴阳两隔,就再无相见的可能,木兰每一天都在思念汀白沙,她连做梦都想要再见兄长一面…… “所以就这么放弃了吗……已经不想去报仇了?不想让恶人受到应有的惩罚了?”秦桑说道。 木兰却又摇头:“那个伤害我们天波门的人已经不得好死了,朱成璧他罪该万死,他死在皇宫城墙之下也算是他罪有应得,我的仇人已经付出了生命,我还要去找谁报仇呢?越是他死了,我的心就越空了,因为我没有借口再去恨了,我只能接受我兄长的死了,永远如此。” “难道凶手就只有朱成璧一个人吗?不只是他,还有宋招玉,还有曾经的皇室家族,他们都是导致仙门武林关系破裂,死伤惨重的罪魁祸首,只死了一个朱成璧,还有那么多的人命,他们都一一还过了吗?”秦桑说着垂下了头,重重地叹息了几声:“可越是他们这样的人,用手中握有强大的权力,宋招玉练就了化骨功,用这一身邪功杀了多少人,他一手遮天,为非作歹,缺没人能反抗得了他,这还有天理吗?” 听着秦桑的话,木兰继续沉默着,秦桑作为桑叶居士,一直以来喜好内敛,他不多在人前出手,大多人不知道秦桑的真正法力有多强,人们对他的不了解,也让他在天下除了桑叶居士这个称号之外,就只有貌及花有清这一说法了。 人人都觉得桑叶居士只有那俊美的面容,没有真正的抱负心和法力,秦桑也不愿意表达什么,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沉闷。 他想要去改变仙门武林的现状,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真的对症下药,他很迷茫,也很痛苦,因为他也在不断地失去,从大师兄到小师妹,从小师妹到师兄师弟,不断地有人离开和死亡,成为了秦桑最怕的事情,所以他宁可帮着师父原上圣人囚禁漆月行,也要让漆月行活着留下来。 第三百七十五章 慕神1 说到底没有人真的做错了,只不过人毕竟都是人,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做事的出发点也不同,所以谁能说得清楚对与错呢? “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和你一样啊,心里始终放不下那些仇恨,但是秦桑,你相信我,如果真的有一天你放下了,你会发现,你自己也没有那么累了。”木兰吸了吸鼻子,道:“恨一个人真的好累好累,我这么多年去恨着他们,我自己也身心俱疲,稍微放下一些了,反而也就没那么辛苦了。” 所有的伤痛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的平淡,所有人的离去你都会因为漫长的岁月而成为可以接受的事情,当初木兰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也没有办法走出兄长离世的阴影,但如今,她已经可以去和秦桑谈论兄长的死了,她已经习惯了没有兄长的日子,只会把汀白沙放在心底里珍藏。 “如果人人都放弃去追求改变世界的力量,那么世界会一直腐朽下去。”秦桑摇了摇头:“我不想看到一个腐烂的人世间,如果能获得改变一切的力量,那我愿意为之去尝试。” “好,那这条路,我来陪你走。”木兰目光再次触及秦桑,却又很快移开:“无论最后结果如何,至少我们为之努力过,你说呢?” 木兰和秦桑都不傻,他们两个心里都清楚,走过慕神之境,去往仙境,这条路绝对不可能是风平浪静的,不知道有多少艰难险阻在等着他们,可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妨试一试。 毕竟,拥有改变世界的神力,这是秦桑毕生的心愿。 “谢谢你,木兰。”秦桑侧过脸望了望木兰,脸上总算挂上了笑容。 他们二人说话之际,海面上忽然狂风大作,波涛汹涌,扬起千丈高的浪,一瞬间遮挡住了天上太阳的光。 在他们二人有些惊慌的时候,海浪停歇,海面分成两侧,中间生起了一座桥,这座桥看上去没有尽头。笔直地屹立在海面。 “这应该就是刚刚那个引路人说的通往仙境的路,我们上去看看吧。”秦桑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他走在前面,木兰跟在他的身后,踏上了这座没有尽头的通往仙境的桥。 这桥看起来和普通的桥没有什么区别,走在上面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他们两个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依旧什么也没有发生,木兰开始感觉到有些奇怪:“难不成这条路本来就是走得很平静?不会一点阻碍也没有吧……若真是如此,成神岂不是太过容易的事情了?” 秦桑蹙眉深思,而后说道:“绝不是这么简单的,这条路一定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话音刚落,他们感觉到桥有微微的颤动,好像有什么人从前面向他们跑来,远远地看到了一个魁梧的身影。 兄长! 汀白沙! 木兰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好像看到了兄长汀白沙,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逐渐靠近的汀白沙,如果不是他手里的沧华锤白底红纹太过显眼,木兰还不敢相信那就是她的兄长。 第三百七十六章 慕神2 “兄长!是你吗?”木兰有些呆愣,还是不敢动一下,秦桑看着汀白沙迈着矫健的步伐走过来,忽然开始相信真的有仙境这种地方,也忽然相信神的力量了。 汀白沙离世这么多年,木兰虽然很多次梦到他,却从未如此真实地、清晰地感受到汀白沙,这次汀白沙走到木兰面前,看着木兰宠溺地笑了笑,摸摸木兰的头,声如洪钟:“妹子,是我,是兄长回来了。” “兄长……”木兰声音细如蚊声,因为太过于惊愕,甚至一时间发不出来声音,只是嗓子眼儿里挤出一些音来:“兄长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儿?这里是慕神之境,你怎么会在慕神之境里……” “傻妹妹……”汀白沙看着木兰的眼神里充满了疼爱:“这里是慕神之境是通往仙境的必经之路,兄长一直在仙境之中等着你的到来,如今你终于来了,兄长可以接你一起进入仙境,我们一起在仙境里做神仙,好不好?” 木兰见到兄长,已经是让她失控的事情了,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汀白沙的表情有些心疼,忙给木兰擦眼泪:“傻孩子,你哭什么呢,兄长虽然离开了你很久,但是心里一直记挂着你,兄长等着和你重逢的日子一天一天地过,今天终于把你等到了,走吧,兄长带你一同进入仙境。” “等一下……”木兰握住了想要牵着自己的手带自己一起进入仙境的汀白沙:“兄长,我也特别思念你,你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我为了把我们天波门延续下去,真的太辛苦了,我太累了,但是只要我想到了我保住的,我延续的,是你和爹辛辛苦苦成就的天波门,我就不觉得委屈了,兄长,如若有机会,你可不可以降临人间,到咱们天波门看一看呢……我们新的天波门已经越来越像我们从前的家了,我真的有很努力地去维护我们天波门……”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汀白沙抱住了想要痛哭的木兰,一边轻抚她的发丝,一边安抚道:“小傻瓜,这些兄长都看在眼里,你虽然看不到我,但是我可以看到你们啊,你真的很好了,没有让天波门继续有伤亡,带着所有的弟子一起逃离压迫,建立了新的天波门,我的好妹子,你真的是兄长的骄傲。” 汀白沙很少和木兰说过这样的话,哪怕有的时候木兰的确把事情做得很好,汀白沙也很少这样夸赞她,她和兄长都不是会表达自己的人,有的时候明明心里想着要说些让对方高兴的话,等到真的在交谈的时候,却又说不出口。 所以这一番话,的确触碰到木兰心底最柔软的位置,她眼含泪水望着汀白沙:“兄长……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现在跟你走,我还有天波门要打理,咱们的弟子,没有一个放弃了天波门,我也没有放弃任何一个弟子。” “可是妹子,天波门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如果你和我一同进入仙境,我们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又何须坚守天波门呢?” 第三百七十七章 慕神3 听到汀白沙这番话,木兰笑容僵在了脸上,不太敢相信这些话是从汀白沙口中说出来的,她敛去笑容,后退了几步,看着汀白沙的眼神里也少了几分亲昵:“你不是我的兄长,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我的兄长?” 汀白沙有些不解:“妹子,你在说什么啊?我就是你的兄长啊……”汀白沙有些不解地看着忽然变了脸色的木兰:“你连兄长都不认了吗?” “我不是不认你,而是你本身就不是我的兄长,即使你出现在我梦境里,我还是感觉得到,和从前不一样了。”木兰有些失落地摇头:“我的兄长是不会让我放弃天波门的,天波门成立千百年,一直秉持着天性自然,互不相弃的规矩,尤其是我的兄长,他最在意门内弟子的团结,他用生命在守护天波门,哪怕是付出自己的鲜血,也要保护每一个人,所以我的兄长是绝对不会让我放弃天波门的,你不是他,你不是我的兄长,你用我兄长的模样出现在我面前,到底意欲何为?” “妹子,你真的误会了,兄长真的只是想让你去陪我,别无他想,至于天波门,兄长最了解了,他们的团结已经不需要你在了,现在的天波门已经拧成了一股绳,有你在没你在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木兰合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会儿,又往后退了退,退到秦桑身后:“你就是在骗我,需要再冒充我兄长同我讲话。” 被木兰这么一说,汀白沙愣了骗刻,随即在他们的目光注视下消失了。 他果然就是一层考验罢了,木兰本来非常欢喜,因为她以为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再这么清晰地见到自己的兄长了,可这一次在慕神之境里,虽然是假的,虽然只不过是一次考验,她还是觉得很满足。 “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和你兄长的感情,那种血浓于水的感觉,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抽离离散的。”秦桑和木兰继续上路,一边走,秦桑一边同木兰讲道:“其实我自幼便父母双亡,起初是真的小叔叔一起修炼,我的小叔叔是个修炼过法术的人,他曾经就拜师于我们倚兰山,只不过后来为了专心照顾爹娘,娶妻生子,也就不再继续留在倚兰山修炼了,跟着他,我也算小小年纪,就有不错的法力。” “所以你是先接触的修炼,然后才拜师进入倚兰山的?” “没错,起初倚兰山并不愿意收留我,因为他们觉得我并没有修炼的天赋,如果说送去习武,或许我可以很快练成些什么招式,可是我还是选择了修炼法力,因为我知道,当武力遇上真正的法力,只有法力才是最后的胜者。” “你从小的时候,就很有抱负心呢。”木兰一直觉得秦桑就是个温润儒雅的公子,可实际上她错了,秦桑的心里,依旧有些他的豪情万丈。 “或许是跟我小叔叔时间久了,我很热爱修炼法力,我去倚兰山的那天,没有人送我,因为我没有亲人。” 第三百七十八章 慕神4 木兰想了想,问道:“那你小叔叔呢?” “我小叔叔因为得罪了一个达官贵族,被那些人逼着上吊自尽了。”秦桑说着苦涩地笑了笑:“那是我唯一的亲人,也是一个带领我接触修炼的恩师,我曾经还想着要快些长大,这样就可以换我来保护小叔叔,换我来照顾他,可是这一切我都没有等到,我还没有长大呢,他就已经惨死在那些人的手上,那些人真的是一点余地都没有留。” 听到秦桑说这件事情,木兰才真的意识到,为什么秦桑那么痛恨朱成璧和宋招玉,为什么那么痛恨显贵之家,为什么那么痛恨皇家贵族,原来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受过那些不公平的摧残和折磨。 他唯一的依靠就是他的小叔叔,可是小叔叔却早早地离开了人世。 “所以到现在,你很想去改变人世间的很多不公平,你想为更多的人讨回公道,就像你想为你的小叔叔讨回公道一样,对吗?”木兰说道。 秦桑快速地眨了眨眼睛,把溢出来的泪水给收了回去:“没错,正因为我经历过这样的不公平,我看过太多这种丑恶,所以我想让这些都消失,我想拥有一个干干净净的人间,而不是到处都充斥着罪恶和绝望。” 木兰第一次和秦桑有直接的眼神接触,就在此刻,她很想好好看看秦桑的眼底到底藏着怎么样的复杂,而秦桑,很想看看木兰眼中的自己。 他不知道听到自己说这些听起来颇为极端的话,木兰心里到底会怎么想,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想得说得都太过了,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过于较真和脆弱了。 木兰一直都在回避秦桑的眼神,这一次,却勇敢了许多,就这样望着他的眼眸,他们停下了脚步,就这样对视了好久,木兰才开口:“秦桑,以前都没有了解过你,其实听你说完你的想法,说完你的过去,我真的觉得你每一天都很辛苦,就和曾经的我一样,陷入了一个无法走出的悲伤漩涡,你的小叔叔,我的兄长,都是死在权贵斗争的手中,而我们都无法报仇,这样的感觉,的确很难受。” “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极端?”秦桑问木兰:“会不会觉得,长得像我这样的男子,不应该心中充满了恨意,不应该把报仇藏在心里?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干干净净地坐在山高水好的某一处,吟诗作对,抚琴挥画?” “我自然是知道倚兰山的水云间九郎君之中,桑叶居士最不爱出手,也最为内敛,轻易不会露出自己真正的法力。”木兰思索片刻,又道:“可我也知道,桑叶居士手中的软丝鞭威力无穷,柔中带刚,鞭子细如丝,杀人于无形。” 木兰终于舍得移开目光了,继续说道:“我知道桑叶居士是天下难得的美男子,却也知道桑叶居士是唯一一个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学会了御法器飞行术的仙家,别人只见你的容貌,我却能看到你容貌之外的强大,所以这样的你,把很多事情做到极致,才是本该有的样子。” 第三百七十九章 慕神5 这样的话,秦桑一生都未曾听到过,站在他面前的木兰,虽然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却是清新脱俗的美,那种会让人安心的笑容,已经深深地印在了秦桑的心里。 他从未想过,这个世上最懂自己的人,竟然是木兰,一个从前无甚交集,甚至不多攀谈的人。 “桑儿。”就在二人望着对方晃神的时候,有人在喊秦桑的乳名,秦桑扭头去看,这一眼,像是瞥到了一直在折磨自己的那件悲伤的事情,那就是他小叔叔的死。 秦桑或许是继承了小叔叔的容貌,因为他的小叔叔,也是让人见之一眼即误终身的俊美容颜,秦桑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就总会觉得小叔叔生得比别人更顺眼一些。 他的容貌似乎还停留在秦桑小时候的记忆中的模样,秦桑长大了,他却没有变老,依旧是秦桑熟悉的那张面容。 “小叔叔……小叔叔……”秦桑唤了小叔叔几声,却回想起了刚刚汀白沙的出现,都是假的,慕神之境就是梦境,这里出现的一切都是假的,所以自己面前的小叔叔……也是假的。 但……即使是假的,秦桑也仍然愿意多和小叔叔说上几句话,二十余载的阴阳两隔,见一面成了终生都无法实现的事情,却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在慕神之境里被实现了。 “桑儿,这么多年了,你还能记得小叔叔,小叔叔觉得很欣慰。”小叔叔走近秦桑一些:“不愧是小叔叔最疼的孩子。” “秦桑,这里出现的所有人和事怕是都是假的。你不要上了他们的圈套。”木兰提醒秦桑道,如果不是刚刚的汀白沙的出现,木兰也不会说出这种听起来有些绝情的话,她知道秦桑心里最思念的就是他的小叔叔,终于得以见上一面,怎么能让他收得住自己的情绪? 这有些残忍,但木兰还是要说,他们约好了要一起走下去的,不能让秦桑半路就被这里面的许多障眼法和阻碍给蛊惑了。 “我明白,但我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和我小叔叔再说说话,我想再看看他几眼。”秦桑目光不舍得从小叔叔的脸上移开,小的时候,跟在小叔叔身边,觉得小叔叔是这个世上最高大强壮的人。 现在秦桑长大了,再看小叔叔,却发现他其实有些瘦削,身形也有些单薄,他的肩膀没有那么宽,胸膛也没有那么厚,实际上,他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俊美少年罢了。 可就是这个少年,为小小的秦桑撑起了一整片天,他呵护着秦桑,带着他入门修炼,相信秦桑可以做到,一次又一次耐心地教他,这些都在秦桑的记忆里一直珍藏着。 “桑儿,我不在你身边的这二十多个年头,你过得还好吗?你在倚兰山修炼,可有进步?师门里的人,师兄弟们,对你都好不好?”小叔叔对秦桑这些年的生活好有兴趣,他似乎想了解秦桑的全部,他好想多听听关于秦桑的事情,因为这个自己一手照料的孩子,现在长高长大了,而那些成长的岁月里,他都是缺失的。 第三百八十章 慕神6 “我过得很好,小叔叔,师兄弟们待我都很好,师父更是倾囊相授,只是……小叔叔……”秦桑喉咙微动,有些异常的酸涩涌上喉头:“小叔叔,可是我很想你……我很想走的每一步都有你在我身边指点,可你离开地太早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你了……” “傻孩子,小叔叔怎么能一辈子都在你身边呢?你总有一天要长大,总有一天要去自由自在地飞翔,小叔叔也只能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牵挂着你了。”有些牵挂,或许是如影随形的,秦桑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有小叔叔的挂念,只不过,这种挂念看不见摸不到,只能成为秦桑心里的依托了。 秦桑眉头微蹙,像是接受了,又像是没有接受,轻轻地点了点头:“是,我是该自由自在地飞,可是小叔叔,我现在好累,我不仅没能自由自在地飞,还在地上蹭上了一身的泥泞,我没有按照你曾经对我说的那样,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是个胆怯懦弱的人,一直不能成为心里最想成为的自己,我就是个懦夫,也是个败者。” “成或败,其实你自己一句话就能说得明白的?成是什么,败又是什么呢?一个成功的人就没有失败过吗?一个失败的人,难道就注定不会成功吗?事情总有正反两面,有正必有反,有反必有正,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小叔叔走到秦桑的面前,向他摊开手:“你看,我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可是……” 不用小叔叔继续说下去,秦桑就已经知道了他想说什么:“可是只要你一抓,就抓到了满手的风。” “没错。”小叔叔很兴奋,他没想到秦桑还会记得小时候自己和他玩过的游戏。 “你看我的手里什么都没有,我用力一抓,你猜我的手里就握住了什么吗?” “什么也没有握住啊……” “不,我握住了路过这里的风,或许因为我抓住了它,所以明天一定会是惠风和畅,云淡风轻的日子。” “这都是骗人的。”秦桑低下头,说道。 “什么?”小叔叔有些惊愕,愣愣地看着秦桑。 秦桑低着头,又摇了摇头:“惠风和畅不会有,云淡风轻也不会有,就算我伸手抓住了风,还会有暴雨降临,就算我撑起了伞,还会有电闪雷鸣,小叔叔,好天气永远都不会到来了,你这是骗人的……” 不肯相信了……不肯再相信了……秦桑已经不相信狂风暴雨之后会有虹光了,因为他太久太久没有看到希望了。 小叔叔愣住了,安静沉默地看了秦桑好久,才开口说道:“或许吧,或许我的确是在骗人……但是,有一件事情我绝对不会骗你的,你一定要相信小叔叔。” “什么事情?”秦桑问道。 小叔叔唇角扬了扬:“仙境是一个没有烦恼和忧愁的地方,你要不要跟着小叔叔走,我们一起到仙境里去做神仙,好不好?” 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不可避免地要自己告诉自己,慕神之境的小叔叔,是假的。 第三百八十一章 慕神7 “我……让我想一想……”秦桑以为自己心里清楚这个小叔叔是假的,所以会让自己非常冷静地看待他提出来的邀请,可等到这一刻真得出现了,他的心却有些犹豫了。 “桑儿,我知道你还在犹豫,这件事情完全是你自愿,小叔叔不会勉强你的,但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告诉你,进入仙境,你想要的一切都会得到,你讨厌的一切也都会消失,你再也不用看着别人一次又一次把你的人生打乱,你可以主宰你自己的命运,你可以改变一切,只要你成为真正的神。” 这一番话,刚刚在汀白沙那里也听到过一二,刚刚汀白沙说出来的时候,秦桑还可以保持理智,不去想他说的这些,但从小叔叔的口中说出来,他的心却有些坚硬不起来了。 就在他两难的时候,忽然觉得手上温热,低头一看,原来是木兰把自己的手焐热了又握住了秦桑的手。 没有什么其他的目的,木兰只不过是很担心秦桑过不来这一关,想要握住他的手,给他一些力量,也让他理智一些:“秦桑,不要忘了这一切都是幻象,在你面前的根本就不是你的小叔叔,他是这慕神之境中的一个虚幻的人,他说的话你都不要相信,想想刚刚我兄长的出现,不要回应他。” “桑儿,小叔叔曾经教过你,不要去管别人说什么,有些话可以听,有些话不需要听,有些决定就是要自己做的。”小叔叔向秦桑伸出手,眼神中带着一些与容貌格格不入的老成:“桑儿,小叔叔不逼迫你,你自己决定,是要继续在人间摸爬滚打,还是和小叔叔一起进入仙境。” “我……”秦桑感受到手心的微热,那种温度才真真实实的感受,他扭头看木兰,木兰也正在看着他,木兰对他说:“秦桑,我知道小叔叔的话对你来说太过于重要了,可是,他真的不是你的小叔叔……我们已经踏上了这座桥,会不断有人来阻拦我们走到桥的尽头,你确定我们要半途而废吗?” 木兰始终是清醒的,哪怕是方才她见到汀白沙,眼泪是真的,怀疑也是真的,慕神之境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她也一直在在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慕神之境里,总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诱惑,会让他们停下脚步,那这些诱惑,恐怕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挑战了吧。 “对,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半途而废。”秦桑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然后后退了几步,道:“小叔叔,如果你真的在仙境的话,那就在里面等着我吧,我一定会进去的,但不是现在。” 秦桑说出这句话之后,小叔叔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轻轻点了点头:“好,那就祝你这条路走得顺利,小叔叔在仙境里等着你。” 说完这句话,小叔叔就像是泡沫一般,渐渐变得模糊而又脆弱,很快就在他们面前消失了。 小叔叔消失之后,木兰也算松了一口气,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还握着秦桑的手。 第三百八十二章 慕神8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木兰猛然松开手,又往远挪了一步:“我只是想要让你冷静一些,不想让你被你小叔叔的幻象给牵制了,我不是故意要牵你的手的。” “只不过是牵手而已,你又为何如此紧张呢?”秦桑脸颊也有些微微泛红:“我没关系的,倒是你,你的脸很红……” “我……我……”木兰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作罢,转身继续往前走。 二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微妙,本是很聊得来的两个人,一路上是有说有笑,谈天说地,谈古论今,现在却一句话都不说了。 他们大概又走了半炷香的时间,忽然前面变得有些漆黑,越走光越暗,到最后完全看不太清楚路了。 “木兰,把手给我。”秦桑说道。 木兰“哦”了一声,慌忙伸手,却是正好被秦桑握住。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黑得什么也看不到……”秦桑握着木兰的手,继续往前走,等到他们的眼睛终于适应了这黑暗,勉强还能看到一些东西。 木兰走着走着不知道一脚踩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她吓了一跳,俯身仔细看,没想到竟然是几根森森白骨。 “是骨头……”木兰看过之后起身道:“竟然是人的骨头……这里看起来已经不像是在桥上了,所以这里是什么地方?” “快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保命。”一个大胡子模样的男神对一个身形有些单薄的女子说道。 秦桑和木兰很好奇那个蜷缩在地上,任凭大胡子怎么说都不肯吃东西的女子。 “你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人间地狱,是一个人吃人的地方,你现在不让自己吃饱了,所有吃了食物的人都会成为能够杀死你的人,所以即使如此,你还是不吃吗?”大胡子高大的身躯立在女子面前:“今天实在是没有馒头,如果这些肉你不吃的话,就是能等死了,你确定你可以在这里等死吗?” “我……我真的吃不下……”那女子开口说话了。 那是……那是小行的声音! 秦桑眯起眼睛去看缩在地上,小小一坨的漆月行,这里是什么人间地狱?那又是什么地方呢?为什么漆月行会在这里? “这或许是回忆的幻象……”木兰想了想,说道:“我听小行说过,她在杀戮场呆过一些日子,在那里面只有残羹冷炙,或是生肉血水,那里面的人茹毛饮血是常态,这里也许就是杀戮场,这是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 “杀……戮……场……吗?”这个地方看起来暗无天日,阴冷潮湿,既血腥又充满了罪恶,秦桑不知道漆月行在这里是如何坚持下来的,不敢相信她在这样的地方呆了整整一年。 “吃不下也得吃,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了吗?只有把自己的肚子填饱,只有自己有力气,才能抵抗想要杀你的人。”大胡子皱着眉头:“你都忘了吗?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杀了你,所以你必须要保证自己有足够的力气去反抗。” 第三百八十三章 慕神9 “如果……如果我只能这样生活的话,我还不如死了呢。”漆月行抱着膝盖,她这样的情绪其实不常有,她一直都很想活着,想活着走出杀戮场,可是今天她尤其消沉:“反正没人会在乎我,没人会希望我活着,胡子大哥,没有人希望我回去,因为我就是被最疼爱我的人给抛弃的,我这么奋力地反抗有什么用?我这么想活着有什么用?没有在等我回去,我的死,只会让他们变得更加轻松,我……我始终是他们的负担……” “你怎么敢那么肯定,没有人在等你回去?”她说的这些话触碰到了大胡子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在杀戮场多年,已经忘记了什么是人情味,什么是人与人之间的温暖,在这里,他不敢去相信任何一个人,因为他眼中看到的,一个彪形大汉,会被一个流着眼泪瘦弱的小姑娘给杀死,是一个年轻力壮的壮年,会被一个看起来可怜至极的老人给活活掐死,这里面每个人都有可能是杀死自己的敌人,当然,也包括漆月行。 但是大胡子就是对漆月行提防不起,或许是因为漆月行在提防任何一个人,唯独没有提防他。 有些时候,信任就是没来由的,漆月行不相信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任何人接近她,她都会选择最决绝的手段将她打跑或杀死,唯独大胡子,即使大胡子在她面前拔出了刀,拿起了匕首,她也一点儿不会觉得是要杀了她。 就是漆月行的到来,让大胡子重新相信了,原来人与人之间,是可以有信任的,是可以有互相依偎,互相照顾,互相帮扶这种美好的。 漆月行让他想到了他的师弟,他想到了,那些最难熬的时光,都是他们两个人一起熬过来的,不管别人对他们有多大的恶意,他们始终成为彼此的依靠,支撑着彼此,如度过艰难的岁月。 他觉得漆月行可怜,不是因为她弱小无助,而是因为漆月行说,外面没有人再等她回去,没人希望她活着。 大胡子觉得和她不同,至少他还有希望,他想要活着出去,因为外面有他的师弟在等着他,他知道,他的师弟一定每一天都在盼望着他回去,他要活着站在师弟的面前。 “不会有人等我的,最疼我的人,因为我死了,我最亲的师父,竟然想让我死,还有谁会等我回去呢?我又要回去哪里呢?我没有地方可以去,我也没有家了,我被困在这个地方,能不能活着出去,还能活多久都不知道,每天吃着带泥的馒头和带血的生肉,我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我不如现在就死了……” “这是你自己的想的,或许,还有很多人都在等你回去,他们都在担心你,因为你的消失而伤痛不已,而你,却在这里说没有任何希望了,你能对得起在等你的人?”大胡子皱眉道。 “我谁都对不起……我死了,就能赎罪了……”漆月行忽然抬起头看大胡子:“是不是?是不是我死了,就可以赎清我的罪过了?他们都说我罪该万死,我死了,不就好了吗?” 第三百八十四章 慕神10 这是进入杀戮场之后,漆月行第一次出现这样的负面情绪,其实大胡子很能理解她这样的悲观,因为自己刚进入杀戮场的时候也是如此,曾经一度想要就这样死去算了。 但冷静下来过后,因为对那个很想见的人的思念,会让自己重新拾起那种斗志,无论如何都要走出杀戮场,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他始终觉得,漆月行就是还没有冷静下来,等她想通了,或许就还能撑下去。 他们彼此都忘记了杀戮场里只能有一个人活下去,大胡子一个人的拼搏,变成了个两个人的守护,这种感觉,他已经期盼很久了。 “你可以不吃,但是下次,就要用你自己最大的能力去抢你想要吃的食物,否则你就算不被别人杀死,也会饿死在这里。”大胡子终于还是心软了,说完这番话,坐到了漆月行的身边,拿起了一块生肉,就这样混着泥土嚼了嚼吞进肚子里。 木兰看着大胡子吃生肉的一幕,觉得有些犯恶心,他嘴角还带着血,更是让木兰喉咙有些不舒服。 可是下一刻,漆月行却抹了一把眼泪,也捧起一块生肉:“我不为了别人活,我要为了我自己活,不管有没有人在等我,我自己都要有活下去的动力,就算以后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我也要比任何人都坚强。” 说着漆月行含泪啃下了第一口生肉,那奇怪的味道和血的腥味儿在嘴里蔓延,那种味道让人作呕,漆月行勉强嚼了几下,强迫自己吞了下去。 可那种味道实在是恶心,她只吞下了一口就忍不住跪在地上呕吐了起来,吐出来的肉还混着血,是红色的。 “呕……”漆月行嗓子里发出颤抖的呕吐声,不仅是刚刚吃下去的生肉,还有之前的一些食物的酸水,一起被吐了出来。 可是漆月行没有停下来,依旧把生肉往嘴里塞,像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只会吞咽。 “小行……小行别吃了……”秦桑再也看不下去了,扑通一声跪在了漆月行的对面,想要伸手去夺下她手里的生肉,却怎么也触碰不到她,他怎么忘了呢,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是他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事情,他最疼爱的小师妹,就是这样在杀戮场里度过一年的…… “呕……”漆月行又一次想吐,可是她还是忍住了,用力地往嘴里塞着肉:“呕……” “别吃了……小行你别吃了……吐出来,吐出来小行……小行……”秦桑跪在地上痛哭,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漆月行,那种绝望,那种被压在最底层拼命挣扎的样子,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直视这样的漆月行,他看着这样的漆月行哭,是因为心疼,也是因为自责。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很失败,水云间九郎君,却只有一个漆月行,他们九个人,竟然都没有保护好一个漆月行,他们曾经说过,水云间九郎君会永远把漆月行宠爱得像个孩子,可是他们谁也没有做到,他们想要宠爱得像个孩子的漆月行,现在在这个杀戮场里,落得这个境地。 第三百八十五章 慕神11 “小行……是师兄错了……始终没有保护好你……师兄没用……”秦桑手抓着地面上的土,用力地扣进地里,声音发抖,忽然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秦桑!你做什么!”木兰有些惊了,抓住还想要打自己的秦桑的手:“你这是做什么,这些都是假的,你难道忘了吗?” “不,这不是假的,木兰你知道的,这不是假的。”他们都知道漆月行曾经在这样的地方呆过一年,了是谁也不知道这杀戮场竟然是如此凶险和黑暗,他们没有亲眼目睹漆月行的痛苦和狼狈,谁也不知道这里的可怕,谁也不知道她的痛苦。 这次真的看到了她口中的杀戮场,秦桑才觉得自己对漆月行经历过的事情少了太多的了解……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漆月行,把她落在缚魔笼里两年之久。 他忽然觉得漆月行的指责都是对的,自己帮着师父把她锁在缚魔笼里两年,那两年,是把漆月行从一个可怕的地方换到了另一个可怕的地方……会一样让她感觉到绝望和悲哀。 “我就是个混蛋……我就是个混蛋……”秦桑想要打自己,可是手被木兰紧紧攥着,又用另一只手给自己一巴掌,木兰又赶紧把他的两只手都死死按住,不肯让他伤害自己:“够了,秦桑够了,不要再自己打自己了,就算这一切都不是假的,可是都过去了,都过了不是吗?你知道的,现在小行离开了这个杀戮场,她活着,她比谁都能保护自己,她自己都能让这一切都过去,所以你为什么过不去呢?” “我觉得心里过得去,是因为我没有见过她的痛苦你明白吗?”秦桑用力摇了摇头:“我曾经觉得,无论如何她都不应该变得不珍视生命,我觉得她出手杀人的行为我接受不了因为她是我的小师妹,她比谁都善良,可是我想让她对这个世界宽容,这个世界对她却不宽容……她本不应该轻易原谅的,我却还希望她大度,宽恕所有的伤害……我若是知道她经历过这种绝望,我绝对不会再那么做……”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木兰有些心疼这样的秦桑,第一次看到泪流满面的他,她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秦桑咬着牙流泪:“我一直都很疼她,她其实也很乖的,都说她顽劣不堪,都说她配不上流光游士的称号,但我见到的却是每一次在我修炼辛苦的时候,都会给我准备一碗绿豆汤或是参汤的她,是会熬着夜给师兄们准备惊喜的她,在别人看来,或许漆月行这个名字从来都不是什么响彻江湖的名字,但在我的心里,她却是最贴心的妹妹……我真的很后悔,我也真的怪自己为什么不能多体谅体谅她,为什么在她好不容易离开了这个鬼地方之后,还让她在缚魔笼里呆了两年,那两年里,我亲眼看着她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消失殆尽,我亲眼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地被缚魔笼所伤,她的手腕……她的肩膀……都是铁链的痕迹……” 第三百八十六章 慕神12 “不要说了,秦桑,不要再说下去了……你说的我都知道,我都知道……”木兰心里很难受,顾不了那么多,把悲伤至极的秦桑搂进怀里:“我们都知道那个时候的小行真的很凄惨,谁也不想看到那样的她,就算是做错了,就算是你心里真的很自责,可是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不好吗?小行已经不在乎那些了,你也不要再让这些回忆伤害到自己了好吗?” “小行过得去,可是我心里就是过不去,你知道吗?每次看到小行像从前那样对我笑的时候,我都会觉得我自己不配,我不配得到她的原谅,虽然我每一次都希望她心里不怪我,可我却自己怪自己……” 一直都是他自己心里过不来这个坎儿,一直都是……就算漆月行说过原谅他了,他自己却无法原谅自己。 秦桑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有些东西,一旦有了裂缝,那这条裂缝就会成为永远的痕迹,是一生一世都没有办法消失的。 他和漆月行的师兄妹感情,永远也回不到最初的美好了。 与其说他自责,倒不如说他惋惜,他怀念曾经的美好,却永远也再触及不到那份真挚了。 “秦桑,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不能当作它没有发生,你已经尽可能地挽回了,小行也看到了你的努力,你要知道,小行是最爱她的师兄们的,你也是她最爱的人之一啊,就算你们之间有过这样或那样的不愉快,小行都已经慢慢地在把它们遗忘了,如果你不肯忘记的话,那小行也没办法忘记,你们永远都走不出过去的阴影,小行已经开始踏出第一步了,她原谅你了,也重新喊你师兄了,难道你要这样一直在心里痛苦,不肯给你们两个人一个机会吗?”木兰抱着秦桑,手一直在轻轻抚摸他的头:“你们是亲人,亲人之间不会有什么深仇大恨是一生都过不来的,不是吗?” “亲人……我们是亲人……” 秦桑慢慢收住眼泪,忽然泪眼笑了起来:“是啊,我们是亲人,我们是亲人……” 他和漆月行一样,从很早开始,倚兰山就是他们的家,除去倚兰山,再没有他们的亲人和家了,师兄弟们就是彼此的亲人,他们这样的情感,即使带着那道被修补的裂痕,也仍然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亲情。 黑暗慢慢消散,杀戮场渐渐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木兰知道,那不是真正的杀戮场,他们之所以会看到漆月行曾经在杀戮场的样子,是因为那是秦桑的心结,是秦桑心底深处最在意的事情。 所以杀戮场会出现在他们眼前,漆月行最狼狈最痛苦的样子也出现在他们眼前,那是秦桑心底的魔鬼。 这才是慕神之境最可怕的地方,它似乎洞悉了他们两个人的心,甚至知道他们心底最害怕的东西,它会把它拿出来放到最大化,给他们最有力的一击,每一次,都是要了命的诛心。 第三百八十七章 慕神13 杀戮场消失了,秦桑的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了,他只是接受不了最疼爱的漆月行收到那样非人的折磨,她流着眼泪,一边呕吐一边啃噬生肉的样子,在秦桑的心里是一辈子都没有办法过去的坎儿,他不能接受他们师兄弟们一起疼着、呵护着的漆月行,这样绝望地在那里面呆了一年之久。 “好了,好了……”木兰依旧抱着秦桑,轻轻抚摸着他的背,不想让他再伤害他自己了,她知道,有些事情,对于秦桑而言,是永远的伤痛,可是发生过的事情,没有办法再回头重新经历一下,有些选择,也没办法重新再做一次,发生过的事情,只能让它成为过去,永远活在过去里的人,会注定得不到解脱。 她更希望秦桑可以摆脱心里的阴影,重拾快乐,因为人这一生,短短数十载,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用来神伤,总是要重新见到光明的。 “结束了,都结束了,这只不过是慕神之境的考验,秦桑,你冷静一些。”木兰绝对的冷静让秦桑有些自愧不如,他忽然发觉,木兰的内心和她柔弱的外表截然不同,她虽然看上去温柔贤淑,柔柔弱弱,但实际上内心却强大得有些可怕。 她和当年的木兰完全不同了,她理智,冷静,除了汀白沙的出现让她有些乱了心绪之外,其余的任何时候都保持着冷静地看待慕神之境里发生的一切。 其实不只是慕神之境里发生的事情,就连外界仙门江湖之中发生的事情,她也可以用最冷静的目光去看,因为有些事情经历过之后,再经历任何事情,都觉得是小巫不及大巫。 “我们继续走吧。”秦桑碰了碰木兰的胳膊,木兰这才反应过来,微微红着脸松开了秦桑,垂着头轻声道:“好,我们继续。” 木兰觉得有些尴尬,走得也比秦桑要快上一些,两个人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打破这份尴尬,一前一后走着,有好一会儿都没有交流。 秦桑走在木兰身后,望着木兰的背影,她多少是有些瘦弱的,腰肢盈盈一握,纤如柳枝,秦桑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女子,自己一个人撑起了整个天波门。 当初离开天波门老宅,她走得毅然决然,没有那种犹豫和不甘,一心只想着要让天波门的弟子都活着,实际上,木兰要比很多创派之人都要大气和果决,她的心里永远是以人为本,人在,门派就在,不拘泥于身处的地方。 很少有人能做到她这种程度,当所有人都觉得天波门已经消亡了的时候,木兰却带着弟子们建立起了一个新的属于天波门辉煌,重新在仙门江湖之中拥有了一席之地。 或许,她做不到父亲和兄长那样的丰功伟绩,让天波门重回曾经赫赫有名的地步,但却用她的方式守护着天波门一步一步稳稳地立足。 这个女子很强大,很坚韧,她做到了很多男子都未曾做到过的事情。 可她只不过是自己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孩子,用她单薄的肩膀,挑起了重担。 第三百八十八章 慕神14 看着木兰的背影,秦桑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除此之外,还依然有一种熟悉感。 似乎很久之前,他们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种感觉一直在秦桑的心里,越来越强烈。 前面的木兰忽然停了下来,秦桑也跟着放慢了脚步,走到她身边的时候,看到了前方的两个人,秦桑认出来了,其中一个是汀老门主,而另一个,未曾见过。 虽然他认得出来那是汀老门主,但也能看得出来,那是汀老门主年轻时候的模样,旁边的女子挺着大肚子,看样子是身怀六甲。 木兰站在原地,看着周遭的一切都变成了天波门旧时的模样。 “娘子,你挺着肚子,就不要来看我习武了。”汀老门主扶着妻子坐下,他的大娘子也就是汀白沙的亲生母亲,木兰很少听父亲提起过大娘子,如今有机会看到了,果然是个很标致,很温柔的女子。 大娘子用衣袖给汀老门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眼神里都是满满的爱意,柔声道:“我这不是自己在房里呆着也无聊,想出来看看你吗?刚刚啊,小家伙又踢我的肚子了,他可真淘气,是个男孩倒也还好,如果是个女孩的话,这么淘气可怎么办。” 汀老门主一听,轻轻拍了拍大娘子的背:“孩子还没出生,你就担心这些了?我天波门的孩子,天性最重要,如果是个女儿,就算淘气也无所谓,爱蹦爱跳多可爱啊,不温柔不贤惠也没关系,过得开心快乐最重要,就像你和我一样,要永远幸福下去。” “是是是,你说得都对,我和你要永远幸福下去,”大娘子搂住了汀老门主的脖子,在他脸颊上轻轻印上一吻:“夫君,真希望我们能一直这样下去,孩子出生了,我们就陪着孩子,孩子长大了,就让他接管天波门,我们就出去游山玩水,这样多好啊,只是……我太没用了,我这身子,自小就不好……” “傻丫头。”汀老门主捏了捏大娘子的鼻子,却觉得他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别说这些丧气话,我知道你的身子不好,可是嫁给我以后,你每天都吃得好,睡得好,补品不断,再弱的身子,也能给你养得好起来,所以啊,放心吧,你呢寿命可是长着呢,咱们会这样相守一辈子,一起游山玩水,一起周游天下。” “嗯。”大娘子眼里噙着泪,她心里是感动的。 木兰不知道父亲和她嫡母之间的感情,只知道自己的母亲很爱父亲,她原以为周游天下是母亲和父亲的心愿,却不曾想,原来这是父亲和嫡母的约定, 前面两个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同样的场景,却忽然之间出现了许多的灵幡,白绫高高悬挂,纸钱漫天飞扬,那一大口棺材摆在正中央,有些刺眼,汀老门主带着小小的汀白沙跪在棺材前,就这样陪着大娘子,送她最后一程。 她还是没能熬得到和汀老门主一起游山玩水,看遍天下的美景,山也未见,水也未见,京都的古城未见,繁花似锦的春江花月夜也未见。 第三百八十九章 慕神15 生下了汀白沙,大娘子身体已经虚空,虽然靠补品续命两三年,可终究元气不足,还没有看着汀白沙长大,就这样匆匆地离世,结束了这短短的一生。 “爹爹,娘亲她为什么住进了这么小的房子里啊?沙儿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进去陪娘亲啊?”汀白沙说话还有些不利索,他还太小,甚至不知道什么是死亡,他不知道母亲永远不会回来了,只知道她睡进了这个黑色的小房子里。 “沙儿,你娘亲她在里面睡得很安稳,我们谁也不要吵她,爹爹……爹爹也不吵她。”汀老门主摸着汀白沙的头,说道:“沙儿,沙儿你要快些长大,等你长大了,爹爹就去陪你娘亲。” “爹爹要陪娘亲吗?那沙儿会快些长大。”汀白沙用力点点头,稚嫩的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所以……所以汀白沙从小就很努力,别人在玩在笑的年纪,他却一直在习武练功,学习如何打理门派,他没有童年,他的童年里也没有母亲,他懂事得让人心疼。 “听师父说过,天波门大娘子离世之后,汀老门主就再也没有在仙门江湖的众多切磋集会中出现,哪怕是仙门大宴也没有出现过,早些年是门派里年长的弟子去,后来就是小小年纪的汀门主去参加。”秦桑轻轻叹了一声:“汀老门主对你娘亲的感情真的让人感动。” 是啊,真的让人很感动……木兰心中有些酸楚,说道:“大娘子她是我的嫡母,并非我的生身母亲。” 秦桑愣了一下,没想到是这样,沉默了一会儿,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件事情。” “你有什么好道歉的,这是事实。”木兰低头苦笑:“我一直以为,我爹他真心爱的是我的娘亲,我以为他早就忘了我的嫡母,我以为他们的感情不深,可……是我错了,我还是看轻了我爹和我嫡母之间的爱。” “你们做什么……你们不要过来……救命啊……救命啊!!!” 一个女子的惊呼声吸引了秦桑和木兰的注意,木兰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被劫匪围住的妙龄女子,那就是她娘亲年轻时的模样。 不,比她记忆中容貌清丽的娘亲还要年轻一些,还要更美一些。 这是她娘亲和父亲的初遇,汀老门主出门游历,正好出手救了木兰的娘亲。 “公子,你怎么称呼啊?你救了我,我要怎么报答你呢?”木姑娘对汀老门主一见钟情,他出手救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心里决定,如果他没有妻子,自己就要想尽办法让他爱上自己,自己要以身相许。 “不必了,江湖中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应该的。”汀老门主客气地像木姑娘点了点头,转身便走,没有一丝留恋。 “哎……公子,公子你等等我啊!你看这天色已晚,我自己一个弱女子赶路不方便,你带上我,我们一起吧。”木姑娘不管不顾地跟着汀老门主,自此,就一直黏在汀老门主身边。 第三百九十章 慕神16 夜深人静,汀老门主坐在城隍庙的门口守夜,木姑娘坐在里面,怎么睡也睡不着。 她已经跟着他一年了,也已经知道了他就是天波门的门主,还知道了,他有一个儿子,一个年纪很小,却已经可以独自撑起天波门的坚强的儿子。 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愿意跟着他一起游历江湖,就算自己什么都不会,也不是江湖人士,不懂武功,也不会法术,她就是很普通的女子,却想呆在他身边。 想到这里,她起身走到汀老门主身边坐下,伸手抱住了汀老门主的胳膊,汀老门主怔了怔,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即推开了木姑娘:“木姑娘,你不要这样……” “为什么?”木姑娘眼里顿时泛起了泪花,忍不住心中的委屈:“汀大哥,我跟着你已经一年了,我陪你一起走过那么多路,见过那么多山山水水,你就不曾对我动心过吗?我喜欢你,你看得出来的呀……你就算是块冰块,也总有融化的那一天吧?” “木姑娘……木姑娘,我没有让你跟着我。”汀老门主低着头不去看木姑娘的泪:“你知道,我心里只有我娘子。” “可是她已经不在人世了!”木姑娘哭着说道:“她已经离世多年,你就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吗?为什么不能给活着且喜欢你的人一个机会呢?我不在乎你有儿子,我只是喜欢你,想要陪着你!” “木姑娘,周游天下,这是我和我娘子的约定,我要一直走下去,带着爱她的那份心,一起走下去,我不想耽误你,你是个好姑娘,该有自己的好姻缘。”汀老门主摇了摇头,就这样拒绝木姑娘,可是木姑娘却不肯放弃,死死抓住汀老门主的胳膊:“那你就把我当成她,让我成为她,陪你一起完成和她的约定,我带着她的那份一起走,不可以吗?” “木姑娘……你这是何苦……”汀老门主心中有些动容,很久没有这样一个女子,为了他义无反顾。 虽然汀老门主一直坚持着对大娘子的爱,可是木姑娘在他身边长久的陪伴,他不可能完全不付出感情,游历了两年之久,他还是决定,给木姑娘一个身份。 所以木姑娘成为了门主夫人,如愿以偿成为了汀夫人,名正言顺地站在了汀老门主的身边,虽然,这个身份只有天波门的少数长老知道。 后来,木兰就出生了,木兰出生的那天,汀老门主站在门口,呆呆地望着天空,他没有笑,也没有哭,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那天,最开心的莫过于木姑娘,因为她觉得自己终于赢了,赢过了那个已经死去了的大娘子,赢过了汀老门主对大娘子的爱,她不仅成为了汀夫人,还为他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让他儿女双全。 木姑娘一直觉得自己赢了,哪怕汀老门主不肯让汀白沙知道有她和木兰的存在,哪怕他不愿意让木兰姓汀,哪怕他从来没有让木姑娘和木兰登过天波门的门。 第三百九十一章 慕神17 即使是这样,木姑娘还是觉得自己赢了,因为站在她身边的人是自己,因为陪他周游天下的人是自己,这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情分。 几年时间过去,木兰长大了些,有一天,稚嫩的木兰跑到汀老门主身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汀老门主的肩膀,汀老门主扭头看生得可爱的小木兰,那一瞬间,木兰从他的眼里是真的看到了喜爱。 这个眼神,当初看是一个样子,如今看,又是另一个样子了,汀老门主在自责,在深深的愧疚。 “爹爹,你是不是不喜欢兰儿啊。”小木兰拽着汀老门主的衣袖轻轻晃了晃:“爹爹,兰儿哪里做错了,你告诉兰儿好不好,兰儿会改的,但是你不要讨厌兰儿,可不可以呀?” 汀老门主虽然常常陪伴在汀夫人和木兰的身边,可是总有一种人在此处,心已飘走的感觉,他经常一个人望着天空发呆,不说话,也不动,似乎望着天空,就是在望着自己思念的人。 小木兰心里总是在想,难道爹爹心里的那个人,是住在天上吗? 汀老门主听了小木兰的话,心里有些酸涩,他伸手想抱起小木兰,可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抱她:“傻孩子,爹爹怎么会讨厌你呢?” “那爹爹,你怎么都不愿意陪兰儿呢?”小木兰两只小手抓着汀老门主的衣服:“还有娘亲也是,你都不愿意多陪陪娘亲呢,不和娘亲亲近,娘亲心里也会难过的。” “兰儿,你是个小孩子,有些事情,你不懂,不过不懂也好,不懂,也就没有那么多忧愁了。”汀老门主还是伸手摸了摸小木兰的头,然后依旧望着天空发呆。 木兰一直不明白,父亲明明和娘亲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一起走过那么多路,还生下了自己,父亲常常会来看他们,也会住上很长一段时间,可是娘亲却总是高兴不起来。 直到今天,看到了父亲和大娘子之间的感情,木兰才真的有些明白了,父亲说得对,小时候是她不懂,站在她长大了,终于有些想明白了。 “夫人,这些年跟着我,你委屈了,就在前不久,我跟沙儿坦白了,沙儿他也接受了你和木兰的存在,所以,你们可以跟我回家了,回天波门,好不好?”一个平平无奇的夜里,汀老门主坐在门口看满天繁星,汀夫人就坐在他身后的桌子边喝茶,听到他说的话,手里的茶杯晃了一下,茶水差点洒到衣服上。 茶水就这样端在手里,眼泪滴落在茶水里,像是水滴滴入了湖泊之中,浅浅的一声叮咚,包含了汀夫人这么多年多少的委屈。 他总算真的承认了自己,自己真的成为了汀夫人,终于可以取代大娘子在他心里的位置了,汀夫人很高兴,将混了泪水的茶一饮而尽。 可谁知道,汀夫人饮下了这一杯落了泪的茶,如同饮下了半生伤,后半生,注定要在心碎之中度过。 汀老门主变得很积极,他领汀夫人和木兰进天波门,汀白沙很宽容大度,他自小没有娘亲,即使汀夫人不是他的生母,他也愿意作为儿子一样去孝顺她。 第三百九十二章 慕神18 那一段时间,是木兰和汀夫人最快乐的日子,那种被认可和接纳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安心了,木兰又从娘亲的脸上看到了久违的笑容,发自内心的欢喜,那真的就像是一个家一样。 只是,一切的一切,都在父亲去世的时候戛然而止,木兰没有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她只知道父亲这病来得匆匆,他离开人世,也是匆匆。 这个场景如此熟悉,他们似乎来到了汀老门主去世的这一天,那一扇门,好几天没有打开了,而汀老门主就在里面。 “如果好奇,那就进去看看吧。”秦桑在木兰耳边轻声道,他这一声,给了木兰一些底气,鼓足了勇气走进了那个屋子。 屋子里很阴沉,很久没有打开过了,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也让人的心情跟着阴郁起来了,木兰看到汀老门主坐在案前,遍地都是纸,她仔细看了看父亲画的画,那上面不是她的娘亲。 而此刻,汀老门主正在奋笔疾书,不知道在写着什么,木兰和秦桑走到他身后,原来他是在写信,他们正好可以看到信上的内容。 …… 木姑娘,我想和你说些心里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所以在我离开这人世之前,我想给你留下写封信,我所有想说的话都在这里面了。 我想你知道,我很爱我的大娘子,她是我这辈子,唯一一个爱到我死而无憾的女人。 我知道,我说这话会让你很伤心,跟了我这么多年,你也很辛苦,你对我的爱和付出,我真的很感激也很感动。 但是我错了,我错在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接受你对我的好,我是一步错,步步错,想要收手的时候,却已经是不能了,我不应该纵容你在我身边,不应该和你生下木兰,虽然木兰这孩子真的很可爱,但我却不想接近她,因为我自己接受不了,和你们在一起,我觉得对不起大娘子。 她去了那么多年,我以为我可以慢慢接受她的离开,我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可不行,时间越久,我就越觉得她无处不在,在我的脑海里,在我的心里,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对不起她,我应该一直守着对她的回忆度过余生的。 现在,我给了你们一个安稳的家,你们有沙儿照顾,我也放心了,沙儿他是个好孩子,他会好好待你们的,我可以安心地去陪大娘子了。 木姑娘,最后,我还是要再一次向你道歉,如果有来生,我一定继续带着忏悔的心去弥补你。 ……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找到我娘亲,为什么不是下辈子好好爱她,为什么还要继续忏悔……爹爹……你就不能看看我娘亲吗……她一点也不比大娘子爱你爱得浅啊……”木兰失声痛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这样看着汀老门主把这封信留在了桌案上,然后喝下了毒酒,慢慢捧起一把大娘子的画像,躺在了床榻上,自此,他再也没有醒过来。 他为了大娘子学会了熬汤,他为了大娘子学会了医术,他为了大娘子学会了作画,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娘子,在他的生命里,只有大娘子的身影,所有人……都只是过客…… 第三百九十三章 慕神19 “爹爹……爹爹……你好狠的心……你好狠的心啊……”木兰痛哭着捶着地,她一直以为父亲是爱娘亲的,她以为父亲只是不善于表达,她以为……至少父亲不是不要她们,他只是病了,他只是得了治不好的病,不得已离开了人世。 可是没想到,从一开始,他的死就是早有打算,他对娘亲和自己那么温柔,那么体贴,那么热情,她以为是父亲终于接受她们了。 原来那只不过是一场道别,热情只不过是表面上的假象,他隐瞒了所有人,毅然决然赴死,只不过是为了追随他永生永世的爱情。 他的生死与共,他的生同衾,死同穴,只有大娘子一个人而已。 “娘亲……娘亲……”木兰捂着心口,哭到不能自已,她的心口好痛,好心疼自己的娘亲……她的娘亲穷极一生,未曾得到过父亲的心,她放弃了自己的一切,义无反顾地去拥抱父亲,结果却如飞蛾扑火,燃烬了自己的真心。 “木兰……”陪着木兰一起见证了这些,秦桑也觉得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有些压抑得难受,他把手搭在木兰的肩头道:“木兰,我们走吧,我们不留在这里了,好不好?” “我……你让我一个人安静地呆一会儿好不好?你自己走吧,不要管我了……”木兰抱着膝盖,眼泪止不住地掉,娘亲曾经的音容笑貌不断地在眼前浮现,她觉得头痛欲裂,她不想那么坚强,她也想脆弱一次,她好累,心里更累,就想这样休息一下。 “你说得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呢?”秦桑在木兰身边坐下来:“我们两个一起进来的,不管去哪里,都要一起,不能分开。” “秦桑,你不要说这种话,你这样说,很容易让人误会的。”木兰捂着脸说道:“如果不能答应一辈子,就不要撩拨我,不要轻易让女子为你们男子付出一生的真心,还把真心当成废物一样丢掉!” 秦桑听出来了木兰错乱的话语,她并不是想要凶他,只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把心里的愤恨和不平说出来罢了,一直以为父亲和母亲还是有感情的木兰,终于发现父亲从未爱过母亲,她真的很难接受,所以借着这个由头发泄出来,他都可以理解,也可以包容。 “对不起……”果然,发泄过后的木兰终于从崩溃之中找到了一丝理智:“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凶你的,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心里好难受,为什么……为什么慕神之境要让我看到这些,为什么慕神之境不仅不美好,反而总是在人家的伤口上撒盐呢?这是什么狗屁慕神之境……” 一向温柔贤惠的木兰,从来都是说话得体的木兰,这一次却说了粗话,的确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木兰,可是秦桑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不适,相反,木兰没有那么端着自己之后,反而还有一些真实,至少,她也是一个会任性,会宣泄的女子。 第三百九十四章 慕神20 秦桑的指尖轻轻落在木兰的颈间,然后把木兰抱住了:“如果你真的很想休息,真的很想哭的话,就哭继续哭吧,眼泪只有流出来,才不会成了腐蚀内心的毒药,所以你就尽情地把所有的眼泪都流出来,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出发。” 对于成神的决心,秦桑从来都没有减弱,如果说着急,没人会比他更着急走到慕神之境的尽头,可是为了木兰,他还是想要停下脚步,只为了让她慢慢缓解内心的伤痛。 谁说秦桑无情呢?他比谁都更有感情,只不过,他也经历过别人没有经历过的苦楚,那些可以一笔带过,轻描淡写的过去,是他自己一天一天熬过来的。 就在两个人相拥的时候,他们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就是那个熟悉的海边。 “我们怎么又回到了起点?”木兰有些懵了,泪眼朦胧地从秦桑的怀里探出头,那条长长的一望无际的通往仙境的桥也不见了,恍惚间好像限入了一个轮回,一切又从头开始。 “引路仙子?引路仙子!你在哪里?为什么我们又回到这里了?这个意思是我们两个人都没有通过神的考验,所以不能成神吗?可是为什么我们会不耽误现实?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木兰扯着嗓子问引路仙子,她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大一些,可是没人给她回应,只有她的回声,悠远地响着。 秦桑也有些慌了,难道就要这样一遍一遍走过桥,又一遍遍回到最初的地方吗? 就在他有些心慌的时候,忽然一回头,看到了一个白衣少年,他生得唇红齿白,面若春风,天空忽然出现了晚霞,映红了半边天,那红色照耀在少年的脸上,就像是在他脸上开起了层层烟霞,好似斜阳与落晖都是为了衬他的俊美而生的。 那不就是他自己吗?那是小时候的他自己,小秦桑忽然眉头一紧,腾空而起,直冲前方正在拖着小木兰要把她劫回山寨的强盗,三下五除二就将他们几个彪形大汉打得眼冒金星,只能夹着尾巴赶紧跑。 伏在地上的小木兰哭得狼狈,忽而一只白嫩纤细的小少年的手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抬起头的时候,仿佛看到了一束光,他就像是天神下凡一样,带着他独有的光辉,照亮了木兰的眼睛。 因为见过小木兰的样子,所以秦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木兰,原来自己真的来过这里,是自己第一次下山历练的时候,经过这里,随手救下的一个女孩。 没想到,那个女孩竟然是木兰。 “是白衣哥哥……”木兰擦干了眼泪,看着白衣少年把小时候的自己拉起来,眼神温柔地替她整理衣服和凌乱摸头发,忽然微笑了起来:“没想到,我还能梦到过一次白衣哥哥,虽然我很心悦于他,可毕竟都是年少时的时候,这些年,我一直把他放在心里,找不到他,却能永远记住他的那一身白衣。” 说着木兰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秦桑,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傻,喜欢一个不知道是谁的男子这么多年。” 第三百九十五章 慕神21 这个时候,秦桑恍然大悟,为何共同饮下君子慕神酒,却偏偏是他和木兰同走这条通往仙境的路。 为何冥冥之中,他们对彼此都有那种熟悉感,是天公作美,让他们回到过去,回到最初相遇的那天,是老天的安排,让他们记得他们的缘分,早在年少时就已经结下了。 “木兰,如果你再遇到白衣哥哥,你会怎么办?”秦桑这样问着木兰。 木兰想了想,道:“我一定会很开心的,因为我真的很想见他,不过其他的,我应该不会做,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都长大了,万一他有心悦之人呢?万一他早就已经娶妻生子了呢?或许,他早就离开了仙门武林,去过一个不一样的人生了,当初的那一段邂逅,只是我珍藏在回忆里的一段只有我自己铭记的美好,这些,还是我自己守着吧。” 木兰从小到大都记得一句话,不要打扰别人的生活,每个人都在努力去过自己的人生,有些时候,不要因为自己的执念而去伤到别人。 直到现在,看清了娘亲和父亲之间的情感纠葛,木兰就更加坚信这一点,有些事情,过分的执着,只会成为伤害别人和自己的利器,这样的爱情,永远不会得到幸福。 秦桑捏了捏拳头,对木兰说道:“如果我告诉你,白衣哥哥没有娶妻生子,也没有其他心上人,他很想再和你见面,甚至,想要和你续缘,你会接受他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木兰听了秦桑的话,有些恍惚,其实她听懂了,却又有些怀疑,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因为这太凑巧了:“你的意思是……你是白衣哥哥吗……” 秦桑走近木兰一些,他的眼睛就像夜空之中带着柔软光芒的月,让木兰沉溺在其中,无法挣脱,也无法打破,那目光中的宣泄,让木兰如痴如醉,似夜的空荡,也似月的温婉。 这是木兰第一次认认真真去看秦桑的眼睛,当她开始真的去感受他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知道地太晚了。 她早就该认得这双清澈的眸子,即使岁月荏苒,时光流转,秦桑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个白衣少年了,可唯一没变的,是他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带着海岸边轻柔的威咸的风,让木兰开始沉迷。 “是你……我记得你的眼睛,真的是你……”木兰只是站在秦桑面前眼含泪意,却不敢再靠近亲秦桑。 如果他是秦桑,木兰可以像朋友一样对待他,可他是白衣少年,一直被她珍藏在心里的那个人,她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茫茫人海,毫无线索,她注定没有办法再看他一眼。 而白衣少年长大了,还就在她的身边,还就是秦桑,那在她心里圣洁得有如虔诚信徒供奉的神灵的白衣少年,永远带着无法忽视的光芒,她在他面前,只会自惭形秽,只会觉得自己低至尘埃里,不配和他并肩。 所以当秦桑又一次靠近她的时候,木兰连忙后退了几步,也变得有些紧张:“不、你不要再靠近了,已经够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慕神22 “木兰……怎么了吗?”秦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以为向木兰表明身份,自己就是她心心念念多年的白衣哥哥,她心里会觉得很感动很高兴呢,可没想到你就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就是白衣哥哥,木兰在一瞬间和自己有了距离感。 “木兰,是不是我吓到你了?还是说,白衣哥哥是我,你会觉得很失望?为什么你那么失落和害怕呢?明明你对我不是这样的呀……你在怕什么?”秦桑又向木兰踏出一步,而木兰不停地后退。 直到她一步一步被逼着靠近大海,一脚踩进海水里的时候,冰凉的触感和失软的沙滩让木兰有些站不稳,失控地向后面倒去……秦桑怎么会看着她摔倒在浅水里呢?一把搂住了木兰的腰,轻轻一带就把木兰拉了回来,也正因为如此,木兰落入了秦桑的怀里。 四目相对,一刹那电光火石,他们终于有了目光的接触,试着去读对方眼睛里的情感,这种感觉让木兰很难受,她轻轻推了秦桑一下:“放开我……” “为什么?”秦桑不仅没有松开木兰,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为什么你一知道我是白衣哥哥,就刻意地和我疏远呢?你心里爱着白衣少年,而我就是啊,我就在你的面前,为什么你要躲呢?” 他不懂,他不懂木兰此时的心情,木兰从小就是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娘亲悲惨的一生更是让她对爱情失去了信心,她不相信爱情,却又渴望爱情。 她知道自己心里一直喜欢着白衣少年,可因为寻找他无望,所以她从来不会给自己负担,知道注定是不会有结果的,所以可以放在心里默默地喜欢,不用担心是否会让一腔热爱付之东流。 可白衣哥哥出现了,那个她始终放在心里喜欢的影子成为了现实,她慌了,彻底慌了,甚至很想要逃。 她害怕自己像娘亲一样,一生都在爱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父亲,她害怕自己也赌输了,输得最后失去了真正的自己,活得不像自己了。 尤为重要的是,她不相信白衣哥哥会喜欢她,她那么普通,没有生得绝美的容貌,没有高强的武功,更没有睿智的头脑,她很吃力地在带着天波门,所有的一切都几乎算是拙劣的,白衣哥哥为什么要喜欢她呢?到底是喜欢她什么呢?这些所有的所有,都成为了木兰心里的障碍。 她,跨不过那一份自卑。 “我是很想躲,因为在你面前我觉得我就像是一粒沙尘,微不足道得有些悲哀,秦桑,你知道吗?无论你是桑叶居士,还是白衣哥哥,都是让我仰望的人,你只有是秦桑的时候,我才会觉得我和你的差距没有那么大,无论是容貌还是修为,你和我都是天壤之别,我不值得你喜欢,所以我就当做刚刚你说过的话都是在开玩笑,我们没有未来,也放下过去,好不好?”木兰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在心爱之人面前,总是觉得自己处处不够完美,尤其是像木兰这样,一直以来都没有自信的人。 第三百九十七章 慕神23 “木兰,你这些都说的是什么话呀?什么叫天壤之别?什么叫我们没有未来?为什么你一定会觉得我们不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呢?我是你的白衣哥哥,多年前的相遇一直延续到今天,这就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缘分啊,为什么你一定要拒绝这份缘分呢?” “秦桑……因为我……” “因为你不相信你自己是值得被喜欢的,你不觉得自己是值得被爱的,因为从小你就得不到父亲的爱,刚刚看过那些你娘亲和父亲的事情,你又不相信爱情,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木兰,我不是汀老门主,你也不是你娘亲,你值得被爱,你一点也不普通,我说这些,你能明白吗?”秦桑举起自己的手,作发誓状:“我秦桑一生光明磊落,从不打诳语,我对天发誓,我刚刚所言所语,皆出自内心,绝无虚言。” “可是……可是……唔……” 木兰犹豫之际,秦桑封住了她的唇,所有的犹豫都被封于口中,只剩下两唇相接的温度。 木兰没想过秦桑会直接吻自己,瞳孔骤然放大,手用力拍打他的肩膀,可是无济于事,秦桑紧紧搂着她的腰,她再怎么打,也挣脱不开这个吻。 当她逃离不得的时候,就只能沦陷,慢慢接受了秦桑的吻,手也从最开始的抗拒变成了轻轻的回拥。 或许,她错了吧,不是每个女人都像自己的娘亲一样,爱而不得,自己就是个例外,缘分对她的眷顾让她觉得感恩上苍,因为时隔十几年,她总算找到了她的白衣哥哥,而恰好的是,白衣哥哥也在喜欢着她。 当他们终于吻在一起的时候,海面上忽然又出现了桥,而他们恍然间,身处在另一边的海岸了。 就这样,站在了对岸。 而引路仙子也出现了,就站在他们身边不远处,望着他们两个人微笑。 气氛有些尴尬,木兰和秦桑分开,嘴唇也都有些红肿,两个人的脸颊都有些泛红。 引路仙子倒是没有说什么,面带微笑地对他们说:“其实,我应该恭喜你们,彼此支撑着彼此走到了慕神之境的最后一关。” “已经最后一关了吗?”秦桑有些不舍,虽然慕神之境里的幻象让他和木兰感到很痛苦,可这种支撑着彼此一路走下去,去亲身经历且了解彼此的感觉,他实在是有些不舍。 “怎么,你们觉得走这座桥走得很轻松吗?”引路仙子微微一笑:“经历过悲伤和绝望,知道了一些平日里不知道的事情,已经足够了的,现在,你们就将面临最后一关了了,成神与否,就等这最后一下了。” 木兰没那么容易相信引路仙子的话,听她说成神之事,就知道她总算要说正经事了,道:“仙子,还劳烦问您一下,这最后一关,到底是要如何做?是有什么样的考验呢?还有,成神会让我们失去什么?” “哈哈哈……”被木兰这么一问,引路仙子唇角一扬:“我就喜欢跟直接且聪明的人说话,一语中的,一针见血。” 第三百九十八章 慕神24 引路仙子偏着头盯着他们两个看了一会儿,说道:“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要成神其实很简单。”话音刚落,引路仙子身后的大海慢慢缩小,最后变成了一个比武的擂台。 引路仙子飞身上了擂台,回身望着他们二人说道:“要想成为神仙,就不能带着红尘记忆和情感,要前尘尽忘,与最爱的人一别两宽,当你们选择站上这擂台的时候,就表示你们的记忆要开始被剥离了,而剥离的方法就是……” 引路仙子双手摊开,两只剑分别幻化在掌心,握住双剑,她说:“你们手里各自会有一把剑,你们要用这把剑去刺对方,去砍对方,对方每受一次伤,你的记忆就会剥离一些,你会越来越不对对方抱有感情和记忆,直到最后,将对方杀死,你就成功成了神,可以进入仙境了。” 看到两个人脸色逐渐变得凝重,引路仙子笑了笑,又道:“只要你们做到了,最后我会引你们进入仙境,而如果你们做不到,没有办法忘记对方,那么你们就无法成为真正的神,在这里经历的一切痛苦也都是白痛了。 “我们可以选择不站上这个擂台吗?”秦桑对这样的规矩那难以接受:“为什么两个人一定要靠牺牲掉对方的生命来成就自己呢?我们两个不可以一起成神吗?或者我们二人都一起放弃离开,为什么要立下这样没有人性的规矩?” “从你们踏上那座桥开始,这个最终的擂台你们就必须要上,这是无法拒绝的,除非你们想双双死在这里,还有,如果你们真的不想成神,那么从一开始就不要踏上这那座桥,只要踏上了桥,那就是有,是没有办法消退的,慕神之境里通往仙境的路,从来就是一条不归路,这里。没有人可以回头。” 引路仙子脸上淡淡的笑容让人觉得有些不寒而栗,她跳下擂台的时候,木兰和秦桑未曾挪动,却已经出现在擂台上了,手里还握着剑。 就像引路仙子说的,他们没有回头路,此时此刻,必须要做出选择。 两个刚刚还吻在一起的人,现在却拿着剑,要拼出个你死我活。 “给你们时间自己做决定,可是你们要记住,你们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考虑,一个时辰之后,如果你们还不付诸行动,那么你们将会慢慢地消失在慕神之境,你们二人,都会死在这里面。”引路仙子说完转身就走,那倩丽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二人的视线之中。 没有了,一切都消失了,他们只有这个擂台,还有无尽的黑暗。 好久没有开口,也好久没有对视,他们刻意避开对方的眼神,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他们已经浪费了很长时间,却还是做不出决定来。 木兰最后还是背对着秦桑,扔下了手里的剑,她现在可以确定,她爱他,他是白衣哥哥也好,是桑叶居士也罢,只要是他,她就放在心里爱:“如果我们两个人只能活一个的话,那……” 第三百九十九章 慕神25 她那一句“我把成神和活着的机会让给你”还没有说出口,就感觉到背上传来疼痛感,那是被剑划破皮肤的痛楚,钻心的疼让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清晰了起来,她踉跄了几步,回过身的时候,秦桑手里握着的剑正在滴血。 血红色落在地面,像是为这个擂台点缀了最妖艳也最绝望的血腥之花,木兰的眼神里带着苦楚和悲伤:“你……你伤我……” “总要有一个先动手。”秦桑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要成神,他握着剑的手无比坚定:“哪怕这只是一场梦,我也要试它一试,我要成神,只有成神了,才能去改变我想改变的事情,我才能得到一个我想要的世界。” 原来……终究还是抵不过他的抱负……木兰苦笑着流泪,很想跟这个刚刚还和自己拥吻,说着未来和相爱的男人说点什么,可是真要开口,却终是无言以说。 她从不认为自己错了,哪怕是如今背上被狠狠砍了一剑,她也不认为自己爱上秦桑是个错误。 他可是白衣哥哥啊,白衣哥哥……可是照耀了她半生光芒的人啊,再次重逢,木兰只觉得是自己积德行善换来的福报,只要见一面就好,她不求更多。 她没有错,也不认为秦桑有错,她看重情谊二字,而秦桑更在乎他心中的天下,木兰满腔钟爱,却还是敌不过秦桑的心怀天下。 他们终究是要错过了,在故事的开始,就注定要错过彼此。 秦桑又把剑抬起,阳光下,剑身上的血变得刺眼,红色与日辉的结合,像极了浴火焚身的红掌花,火红炽热,又带着致命的毒素。 “木兰,对不起,我还是爱你的,可是我需要成神,我想要去完成我心中的愿望,如果我可以走进仙境,如果可以,我会让你回到我身边。”秦桑又是一剑刺进了木兰的腹中。 当他狠狠拔出剑时,木兰吃痛倒下,再也站不起来了,地上很快变成了血河,木兰倒在血泊中,还能看到秦桑的面容,他依旧那么英俊,那张比女人还在俊美的脸上却带着木兰读不懂的冷酷。 “你不用、不用跟我道歉……”木兰每说一句话,就会有血从嘴里涌出来:“到了……到了仙境……也、也不必想着我,因为、因为成神的你,会把我忘了……会把我……忘得干干净净……” 当秦桑期盼的成神到来,他会忘记一切,忘记木兰,忘记这个奇怪冗杂的人间,那些被遗忘的,终究会成为逝去的过去。 没有改变人间,也没有施展抱负,那些成神之前,所有想得到的,都会在成神的那一刻被遗忘,如果把这些都忘了,那么还会觉得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成神吗? 木兰想不通,也不想再去想了,因为她知道,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所以,你做什么、我都原谅你,秦……桑……白衣哥哥……我一点也不后悔……记挂了你那么多年……你就是我生命中的光,哪怕以后你不再照耀我……我都很感谢生命里有过你的出现……” 第四百章 慕神26 木兰一边说着,一边又哭又笑,她觉得自己彻底没有力气了,这一场梦,到了终结的时候,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秦桑提着剑向自己走来,剑光映在眼睛上,带来一片空白…… …… “不要!!” 她惊醒的时候,秦桑躺在她的身边,她醒过来了,他却没有。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为什么我七师兄还没醒过来啊?”漆月行有些急了,她越来越感知不到秦桑的呼吸了。 “先别急。”知天风蹙眉将秦桑扶起来:“我来试试给他身体渡些真气,看看能不能先护住他的心脉。” “不用了……”忽然木兰开了口,她眼里含着泪,轻轻摇了摇头:“小行,天风公子,你们相信我吗?如果相信我的话,就让他这么去吧,这是他自己的决定,也许,在他的仙境里,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我们不要破坏他的仙境,好吗?” 木兰终于懂了,什么是仙境,什么是神,谁也不知道,谁也不了解,但她终于知道的是,走过慕神之境,就是回顾自己来时的路,有人选择梦醒,而有人选择继续在梦里沉沦。 秦桑这一生过得太苦了,太不如意了,他用一生在治愈自己幼时的伤痛,却无济于事,他受着痛苦记忆的折磨多年,那个仙境是他唯一可以解脱的地方。 他不是真的想成神。 他只是想让自己真的忘了过去。 所以……木兰成全了他,也想让其他人成全他。 “什么……什么意思啊……”漆月行心里已经明白了木兰的话,可她还是忍不住问木兰,她只是想借木兰的口让自己死心。 果然,在漆月行问完之后,木兰说道:“秦桑他不想回来了,他选择去那个仙境,所以他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我们不要打扰他,就让他这么安安静静地去吧,也许,他现在正在那个四季如春,鸟语花香的仙境里做着他最爱的事情,这比什么都重要,只要他开心。” 世上真的有仙境吗?慕神之境通往的到底是什么地方,或者,它只是一场梦,从不曾连接什么地方,这些问题又一次萦绕在他们心里。 他们找不到最好的回答,走过一趟慕神之境,却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些问题有没有答案都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能从慕神之境这场梦里醒过来,就能更加珍惜身边该珍惜的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木兰。”知天风有些担心漆月行,伸手搂住她的肩膀,侧头望着她:“小行,秦桑兄这么做有他自己的道理,我们就……尊重他的决定吧。” 秦桑的死,来得太过突然,漆月行怎么也没有想到,秦桑竟然会因为一杯君子慕神酒而丧命,她没想过,她和七师兄的永别竟然会是这样。 “你们终于醒了!我的天呐,你们知道你们自己又多可怕吗?喝个酒给自己喝得酣然入梦,叫你们好几遍都不醒过来。”于北流不知道出去转了多少圈了,又一次回来终于看到他们醒过来了,这才忍不住数落他们几句。 第四百零一章 慕神27 看到大家脸上都有泪痕,于北流觉得有些奇怪,不知所以的他瞅了秦桑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七师兄怎么回事儿,这酒量就从来都没好过,一杯倒吗这是?这个君子慕神酒有这么厉害吗?我也来试试,臭就臭点吧……” 于北流开始对君子慕神酒生起了兴趣,未察觉出异样的他跑到席案边想要倒酒喝,谁知漆月行立即跑过去,把他还没有送到口中的酒一把打翻了。 “小行……怎么了?连口酒都不让喝了?”于北流有些惊愕,眼神里也显现出了些许不安,小心翼翼地看着漆月行:“小行,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呀?如果你还生我气的话,你别憋在心里,你打我一顿,骂我一顿都行,就是别再不理我了,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的,你尽管冲我发脾气,我……不会还口的……” 于北流只以为漆月行还在生气,还是不肯原谅自己,他最怕的就是漆月行对自己还心存芥蒂,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才能真真正正得到漆月行的原谅。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想让你好好活着,我就是不生你气了,所以才不让你喝这个酒,九师兄,七师兄醒不过来了,他永远的睡在了梦里,他已经死了,师兄们一个又一个离开我,我不想让你也离开了你知道吗?”漆月行扑进还有些发愣的于北流的怀里,紧紧抱住自己的师兄:“九师兄,你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我只想让你们还活着的师兄可以过得开心快乐,好好地活下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于北流有些懵,只感觉到漆月行在自己的怀里哭泣,他下意识搂了搂她:“小行,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叫七师兄不会再醒过来了?不就是喝了一杯君子慕神酒吗?酒醒了不、不就醒过来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说他死了呀?你还好吗小行?” “北流,此事复杂,你未饮酒进入慕神之境,你不了解其中之事,但是现在……秦桑兄的确是已经离世。”知天风一边走向他们,一边说道,等到走到他们身旁的时候,目光停在了他们的拥抱之上。 他还是没有忍住动了手,掰了掰漆月行的肩膀,把她从于北流怀里拉了出来,道:“北流,去看看你七师兄吧,再想想,是不是要带他回倚兰山好好安葬。” “不是……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我还是不明白,怎么喝了君子慕神酒,你们都醒过来了,唯独我七师兄没醒过来呢?”于北流觉得莫名其妙,可是他相信知天风不会骗他,看着漆月行认真的样子和木兰脸上的泪水,他又不得不相信。 半信半疑地走到秦桑身旁,于北流半跪在地上,试探了秦桑的鼻息,就在刚刚还有呼吸的,这次已经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了。 不敢相信的于北流又一次试探秦桑的脉象,连脉搏的跳动也已经消失了,彻底消失了。 第四百零二章 慕神28 “七师兄……七师兄你别吓我呀……”于北流用力摇了摇秦桑,秦桑身体绵软,一推就倒了,彻底证实了他的死亡。 “七师兄?你醒醒啊?怎么了这是……”一个好端端的人,喝酒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喝了酒就死了呢?于北流还是不敢相信,更不能接受。 就在他一次又一次试图唤醒秦桑的时候,木兰忽然说道:“停下来吧,于少,秦桑他的确不会再醒过来了,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愿望,你准备一下,带他回倚兰山吧,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可以把他安葬在他小叔叔的附近,这恐怕是我能知道的他唯一的心愿了。” 说完这些,木兰起身向外走,她像受过伤一样,走路的时候还一直捂着自己的腹部,她不是真的受了伤,只是到现在,还记得那伤的疼痛。 而且,可能一生都不会忘记。 于北流陪在秦桑身边很久很久,他以为大家都在逗他玩,就连秦桑也是,闭着气,在装死逗他,说不定什么时候秦桑就忽然一下跳起来,对他说“九师弟,师兄装死装得像不像?” 虽然这不像秦桑的作风,可是于北流还是坚持地等,等的时间越久,于北流的希望就越渺茫,他坐在秦桑身边一直到深夜,也没能等到秦桑活过来。 不是玩笑,原来,真的不是玩笑。 “九师兄,你已经在这儿坐了好几个时辰了,天色已晚,别在这儿了好吗?”漆月行一直陪着于北流,终于忍不住在于北流身边蹲下来:“九师兄,我和你一样,不能接受七师兄的死,明明就只是喝了一杯酒,怎么就因此丧了命呢?可是,我们都忘了一件事情,七师兄他过得并不快乐,我们忘了他曾经目睹和他相依为命的小叔叔被人残害,我们忘了,可是他忘不了,他的仇恨,在心里生出了执念,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来,所以……他在梦里选择了进入仙境,遗忘这一切,无论他是否真的成了神,无论是否真的有仙境这种地方,我们都应该替他开心,因为他终于可以把痛苦都遗忘,得到了真正的解脱,虽然我现在就已经开始想他的笑容了,可是我们都要学会接受这一切,不是吗?” 于北流第一次从漆月行口中听到这么正经也这么有道理的安慰,他早就知道了漆月行已经长大了,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她怎么可能还是最初的小行呢? 可是发现了她的成长,还是让他心里觉得难过,原来人长大了,真的就是物是人非了,人生如戏。总有人离开,总有人退场,倚兰山水云间早就没有水云间九郎君,也早就没有小师妹流光游士漆月行了。 “我知道,小行,你说的九师兄都知道,我只是……需要时间去让自己适应,我就是现在心里觉得堵得慌,你让我再呆一会儿,等到天亮了,有光了,我就又有力气了,我就可以带着七师兄回家了。”于北流把秦桑已经冷了的尸体抱在怀里,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 第四百零三章 慕神终章 漆月行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她自己也心力交瘁,明明心上有刀子,却装作一点没有受伤的样子去想要治愈别人,她也……无能为力了。 这一夜,漆月行陪在于北流和秦桑的身边,他们终于不再恨,不再怨,心里没有了那些隔阂,却……怎么也回不到过去了。 谁能想到,她又一次和师兄诀别,是在其乐融融地喝下了一杯酒之后呢? 就算刚刚安慰于北流的话她也在心里跟自己说了一遍,于北流不能接受的,她自己也难接受。 夜色渐褪,东方露出鱼肚白,清亮的天空无云无霞,它的白明一览无余,日头升起,于北流带着秦桑的尸首离开了归去来山门,阳光渐渐撒在他们的身上,努力想要给他们一些温暖。 这个世界,需要温暖,因为它已经冰封了太久了,需要被融化,需要被热爱,需要重新复活。 于北流他会把秦桑安葬在秦桑的小叔叔的墓旁边,倚兰山是他们的师门,是他们的家,可是他还是希望秦桑活着的时候得不到的,死去之后可以实现。 他不在乎是否会被师父骂,也不在乎会不会有人误解他的做法,他只知道,七师兄懂他就够了。 漆月行站在高处远望,看着于北流的身影慢慢变成一个看不太清楚的黑点,不知不觉,眼眶又湿润了。 她终于明白了君子慕神酒为什么是旷世奇酒,天下珍宝,君子是否慕神,慕神则永远长眠,仙境生于梦中,反之则归于现世,尝尽半生酸甜苦辣。 “小行……”知天风出现在漆月行的身后,轻轻地从背后抱住了她,把脸埋进她的肩膀:“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原来你在这里。” “我来送送他们。”漆月行声音略显低沉,她的心情的确很低落,可在感受到知天风的紧张时,还是放柔了声音:“你找我做什么?” 知天风没有说话,只是这样抱着她,用脸在她颈间蹭了蹭,在她耳边说道:“我以为你又逃跑了,我总想时时刻刻看到你,一刻也不分开,因为每次看不到你,我都会担心,是不是明天也看不到,后天也看不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 知天风笑了笑,似乎是在嘲笑自己:“小行,不管什么事情,一遇上你,我就会开始失控,我的患得患失,会不会让你很讨厌?” “对不起……”漆月行回转身子,微微仰头望着知天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因为意气风发的知天风,因为自己变成了现在这样有些卑微的样子,这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知天风自己想要的。 漆月行觉得有些难过,双手捧住知天风的脸上:“对不起,知天风……我知道我说多少次对不起都没有用,可是以后我真的不会再逃跑了,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你现在患得患失不要紧,我会用我自己的行动来向你证明,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永远在你身边的,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第四百零四章 饕餮1 漆月行觉得,自己的人生一路走来,清醒的时候太少太少了,她总是迷迷糊糊地就把时间给耗光了,所以她要把以后的时间都留给知天风,这是她此生最清醒的一个决定。 …… “木兰姐姐,你们真的要走了呀?我还没有和你呆够呢。”漆月行不舍地拉着木兰的手,她又像是一个小孩子了,缠着木兰撒娇,木兰低眸一笑,嘴角却带着一些苦涩:“小行,归去来山门重建得差不多了,这里已经不再需要我们了,我们也该回到我们的天波门了,不过也没关系,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我们来日方长。” “等一下木兰姐姐,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漆月行又一次拉住木兰:“木兰姐姐,你能告诉我,在慕神之境里,你和我七师兄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呢。” 距离秦桑逝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木兰像是添了心疾一般,时常一个人发呆,郁郁寡欢。 被漆月行这么一问,木兰有些发愣,思考片刻,随即说道:“没什么,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一起走过了一条很长很长的路,看到了很多很多平日里见不到的景色,也许是因为一起走过太多的路,所以我回来了,他却没有回来,我心里有些难过吧,但我还是替他开心的,因为他总算不用再被自己的心病所折磨,我是开心的……” 漆月行总觉得木兰有所隐瞒,她说谎了,怎么可能开心呢?她看上去完全不像放得下的样子。 “木兰姐姐,既然你说没事了,那我就当你没事了,如果哪一天,你觉得心里不舒服,你需要有人陪你说说话的时候,只要你需要,我一定会在的,你千万不要一个人硬抗着,好吗?”漆月行道。 “好。”木兰轻轻点了点头,便带着天波门的弟子下山回天波门去了。 他们的离开,让归去来山门重新回到了冷冷清清的模样,漆月行、知天风、七双、七淙四个人站在大门口目送他们离开,然后久久地站在门外。 漆月行站得腿有些酸,扭头看了看,知天风在发呆,七双、七淙还认认真真地向木兰他们离开的方向看,漆月行瞪了他们一会儿,说道:“你们还站着干嘛呢?人都走了,都看不见了,你们是在看空气吗?” 说着拍拍自己发酸的腿,准备进门去找吃的,还没过多久,就听到漆月行“啊”的一声,知天风一惊,带着七双和七淙冲向了漆月行叫声的方向:“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知天风唯恐是漆月行有什么危险,声音是从厨房里传来的,当他们赶到厨房的时候,只见漆月行站在一旁痛心疾首地捂着头,而正趴在炉灶旁边,吃着刚蒸好的热气腾腾的包子。 那是五笼屉的包子,是木兰在临走前蒸上的,她知道漆月行爱吃自己做的饭,所以临走也要给漆月行做些吃的留下。 第四百零五章 一舞清泉2 可是这些包子,漆月行自己连一口都没吃上,她走到厨房的时候,一开门就看到就用这个姿势吃包子,最重要的是,包子都快被他吃完了,她竟然一个都没吃上。 “师叔?”七双从未见过这样狼吞虎咽吃东西的,在归去来山门算是较为洒脱不羁的了,可归去来山门毕竟是归去来山门,吃东西不能发出声音且不能狼吞虎咽,要得体儒雅,这是归去来山门最重要的规矩之一了,如今是因为归去来山门没落了,所以破罐子破摔,不用守规矩了,也顾不上什么儒雅得体了? “,你这是做什么?”知天风走近一些,可是根本不理会他,只是一个劲儿地吃东西,拼命地咀嚼和吞咽,像是一个完全没有情感的人。 “?你怎么不说话?”知天风心生疑惑,今日太不正常了,按理说不会这样的:“,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如果听得到,你应我一声。” “?” “师叔,你怎么了呀,你说话呀。”七双也帮着知天风喊,可是还是无动于衷,专心地吃包子。 奇怪了,不仅吃相和从前大不相同,食量也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就算再能吃,也不过十几个包子就饱了。 这次木兰蒸的包子,整整五屉,那就是五六十个包子,就算再能吃,也不至于一顿吃下去五六十个包子,而且看他的样子,无论吃进去多少都好像没有吃一样,他的胃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永远填不满。 “,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听得到吗?”知天风把手搭在的肩膀上,又一次叫了的名字,可是谁知道就忽然像一个疯狗一样,忽然抓起知天风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呃……”知天风吃痛想要收手,可是被咬住了,怎么收也收不回来了。 “师父!师父快收手!” “师叔!你怎么能这么做呢!快松开!” 七双和七淙慌得手忙脚乱,却一点也帮不上忙,怕伤到,也怕伤害到知天风。 “松口!你快松口!”漆月行喊了一声,没有什么回应,她想了想,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万年不变的烈酒解忧愁。 当漆月行赶紧去捧了一坛酒来的时候,瞬间松开了知天风,一个箭步冲到了漆月行的面前,什么话也没有说,更没有什么眼神示意,忽然就把酒从漆月行的怀里抢过来,粗鲁的打开盖子,开始咕咚咕咚地喝下去。 “啊……这……”怎么和想象的不太一样呢?漆月行明明想的是自己把酒浇在的嘴上,看看他能不能因为受到这样的刺激而松开嘴,可结果显然是漆月行想得太美好了,不仅不怕酒,越是喝酒,就越是能让他放开了玩,放开了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漆月行看知天风,知天风也在看她,无论如何,他们都得帮一下。 第四百零六章 饕餮3 知天风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更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看着现在几乎疯狂的举动,知天风只好先出手把他打晕,再慢慢查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被知天风一掌打晕在地,漆月行也来不及去惋惜自己没有吃到木兰做的包子,蹲在身边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瞳孔和鼻息,还亲自给把了脉,面色越来越凝重:“经过我刚刚的检查,我可以断定,这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漆姑娘,师叔怎么了?你快说说。”七淙也跟着蹲下来,认真地看着漆月行:“师叔本来是在闭关的,这么长时间他从来没有出来过,怎么会忽然跑到厨房来吃东西呢?吃东西也就算了,可是师叔这些行为和动作,实在不像平时他的样子,漆姑娘,你说问题很严重,到底是什么问题啊?” 漆月行缓缓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些悲凉:“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难办了……” 她这么一说,知天风也蹙起了眉头,有些担心,自己没有判断出来到底怎么了,现在漆月行这么快就有了答案,他也急于知道:“小行,你看出什么了就快点儿说吧,别卖关子了。” 漆月行更加痛心了:“最大的问题就是……我刚刚不仅检查了他的心脉,探了他的鼻息,甚至看了他的瞳孔,竟然……什么也没看出来。” 七淙听完漆月行说的话,一下就栽倒了,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知天风更是一脸的生无可恋,蹲下来把漆月行拉到自己身后:“还是我来吧。” “对对对,还是你来吧,这些东西我是真的不会。”漆月行挠挠头,顺便白了一眼憋笑的七双,又开始理直气壮了:“我说七双,你这孩子怎么变了呢?这个时候怎么还会幸灾乐祸了呢?你将泽师叔都这样了,你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吗?竟然还敢笑我,你是不是不想要你的小命了?” 听漆月行这么说,七双慢慢止住笑容,道:“漆姑娘,你这也不能怪我呀,谁让你自己那么好笑的。” “算了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个小毛孩儿一般计较。”漆月行“哼”了一声,又看向正在试脉搏的知天风:“知天风,好了没?” 知天风紧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其他的看不出来什么端倪,不过我刚刚注意到,的心跳很快,脉象也极其紊乱,他刚刚的行为,似乎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一个什么动物,一时间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动物来形容。” “动物?”漆月行想了想,说道:“动物的话,我最在行了呀,我们虽然不知道他的行为是什么样的动物,但是我可以找一些其他的动物来帮忙看一下,或许动物会知道动物,就知道姜泽到底是怎么了,对了,那白鹤还在吧,七双,你去把白鹤抓过来,我要问问它。” “好,我这就去。”在对待救这件事情,七双还是不敢怠慢的,漆月行刚一发话,他就赶紧去抓白鹤去了。 第四百零七章 饕餮4 白鹤被七双抓过来,知天风和七淙也已经把给送到床榻上躺好了,漆月行则是让四双揪着白鹤的脖子和翅膀,不让白鹤乱动,自己盯着白鹤看:“说说吧,你看看的行为,像什么动物?” “我也看不到他的动作啊,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睡得跟死猪一样。”白鹤说道。 “不是让你看他现在睡觉的样子,是让你看看他刚刚狂吃东西,又凶狠的样子。”漆月行捶着桌子说道。 “你都说了是刚刚发生的事情,请问刚刚发生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在这儿吗?我看到他狂吃的样子了吗?我没看到你问我,我问我怎么会知道?”白鹤冲漆月行吼着:“再说了,我就是一直还没有成年的白鹤,并不见多识广,也不学富五车,你问我这些,我见都没见过我怎么知道呢?” 说得好像有那么点儿道理……漆月行心里竟然被白鹤说服了,忽然拍拍自己的脑袋,不行不行,自己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被白鹤搪塞过去呢?这个小白鹤,伶牙俐齿,聪明狡猾得很,漆月行又问它:“那我来跟你形容,刚刚我们进来的时候,看到趴在笼屉上吃包子,就好像怎么吃也吃不饱一样,吃相极其着急,狼吞虎咽,还不让人碰他,一触碰他他就疯了一样开始挠人打人,你说他这样,像是什么动物能做出来的事情?” 漆月行问完之后,小白鹤不说话了,不回应她了,安静了好一会儿,七双都有点急了:“漆姑娘,它说什么了?” “它什么也没说。”漆月行愤愤地瞪着小白鹤:“你倒是说句话呀,知道不知道你起码给个信儿啊,你要是再这么不言不语,我可就想办法对付你了,我要喂你吃巴豆,让你感受一下什么是腹痛如绞,出恭畅快的感觉。” “你真不是人。”白鹤冷哼一声:“你说的那些表现都太不容易猜了,好多动物都特别能吃啊,而且一碰就伤害别人的动物也比比皆是,大多数灵兽、动物都是会有防范之心的,你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忽然碰他,他当然会反抗了,但是再仔细一分析,你说的怎么吃都吃不饱,不像是什么灵兽或动物,倒是挺像四凶之一的饕餮。” “饕餮?”漆月行想不通为什么会跟饕餮扯上关系,回头求助似的看向知天风,知天风心里似乎被小白鹤的话点拨到了,走过来说道:“还记得我们归去来山门的青女峰吗?” “当然记得。”这怎么可能会忘,漆月行可是把青女峰镇妖塔记得清清楚楚,当初空流霜就是因为镇妖塔而一步一步走向万劫不复的,她当然会永远铭记在心里:“你的意思是,可能去过青女峰镇妖塔,所以惹上了饕餮?” 知天风摇头道:“不是惹上了饕餮,是惹上了饕餮之魂。” “饕餮之魂……又是什么东西啊?”漆月行手托腮盯着知天风看,等着知天风的解答。 第四百零八章 饕餮5 “饕餮之魂,是被镇压在镇妖塔里的魂灵,相传千百年前,四凶之一的饕餮踏入人间之境,天生贪婪好食的它伤了不少人命,当时仙门武林的众多仙家一起出手,将其杀死,但毕竟饕餮是凶兽,身虽死,魂仍在,为了不让饕餮的魂灵重新进入人间,祸害百姓,仙家们又一次联手将其镇压在一个无名山峰之中,而后来,归去来山门的创派始祖因此将门派建立在这座山中,也在镇压饕餮之魂的符咒之上建立了镇妖塔,因为当初击杀饕餮的时候,有一位女仙家因此丧生,那女仙家的名字就叫青女,为了纪念她,后来这座山峰就被称为青女峰。”说到这儿,知天风回过头去看床榻上的:“我是在担心,会不会是他进入过镇妖塔,而且拿开了镇压饕餮之魂的符咒,所以饕餮之魂附在了的身上,他现在所做的事情是不由自主,都是饕餮之魂在操控他。” “你说的是有可能了,可是……”漆月行话锋一转,又说道:“你说的关于镇妖塔里面有饕餮之魂的说法也不过都是传言,其实我也还在怀疑,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饕餮这种凶兽,所以你就真的能保证镇妖塔里有饕餮之魂吗?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饕餮的话,那只能说明并没有那么严重,他只不过是练功走火入魔罢了,我觉得他会缓过来的,你说呢?” “你说得也有道理,我也实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等他醒了,我们再找个机会好好问问他,希望他到时候可以好好回答,而不是再发疯了。”归去来山门里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消停了一段时间,这又出事儿了。 “喂喂喂,你们分析好了没有?现在可不可以把我放了?这样揪着我的脖子,吞咽很困难的好不好?”小白鹤不满地说道。 “你快点儿闭嘴吧你。”漆月行伸手在小白鹤头上打了一个脑瓜崩:“没看见我们现在一个个的都有心事吗?你就安安静静待一会儿会死吗?还吞咽困难,谁让你脖子长那么长了?” “那个……漆姑娘……”七双也没想过漆月行和一只白鹤也能吵起来,轻咳一声:“漆姑娘,要不然就把它放了吧,他吞咽困难倒是没什么事儿,但是我这样捏着他……很累的。” 哦对对对,漆月行都快忘记了是七双帮她把小白鹤揪得老老实实的,赶紧摆摆手:“好了好了,别抓着它了,今天暂且饶它一条狗命,下次再敢大言不惭,惹我生气,你也不用是什么小白鹤了,我直接把你变成碳烤白鹤。” 七双一松开小白鹤,小白鹤就活动活动翅膀,然后振翅飞起,逃命似的飞出了屋子。 “师父,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师叔怎么还不醒啊?”七淙站在知天风身后,小声问道。 知天风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实在是不知道了,最近真是一波三折,本以为他闭关修炼,只要他不出来,就什么都伤害不到他,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四百零九章 饕餮6 知天风打那一下,按理说不会让昏迷这么久,可是却一直睡着,没有醒过来的意思,知天风守在他的床榻边,也是一直没有挪过位置,生怕醒过来,再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七淙去准备吃的,七双坐在门外的台阶上发呆,漆月行自己一个人实在无聊,就跑到七双身边坐了下来:“小七双啊,好无聊啊,你师父现在也没心思跟我说话了,你和我聊聊天吧,要不然实在是没什么东西可玩。” “漆姑娘,你怎么每天就只想着玩儿啊,在你的心里难道就没什么正事儿吗?”七双没有抬头,说话有气无力,没精打采的。 正事儿?这可难为漆月行了,从小到大,漆月行没干过几样正事儿,甚至什么是正事儿,什么不是正事儿她都区分不出来,所以现在她还能做什么正事儿呢? 漆月行用胳膊肘碰了碰七双:“人生在世匆匆几十年,本来就苦多甜少,要是每天都想着干些正事儿,那多无趣无聊啊,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 七双抬头看了看漆月行,又重新把头低下了,就差说一句歪理邪说了,在归去来山门,说像漆月行的这种言论是会挨罚的,归去来山门的门规,养性第一,修身第二,而行乐排在最后一位。 七双自小就在知天风的天故堂修炼,他最是懂得这些门规的,及时行乐这种说法,在他心里那就跟骂人没什么区别,他从前很反感有人在他面前说这种靡靡之音。 可如今……七双竟然觉得漆月行说得有那么点道理。 当他看到自己的师兄弟们一个又一个还来不及道个别就倒在血泊里,怎么救也救不回来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原来生命是既脆弱又顽强的。 它顽强的时候,就像自己身旁的漆月行一样,无论经历过什么样非人的折磨,都能活下来;它脆弱的时候,就像他的师兄弟们一样,别人一只手,一个招式就能顷刻间带走他们的生命。 他们都还没有感受到什么快乐,他们还没有看到更多的风景,就在一瞬间,消失得仿佛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上一样,除了他自己,除了几个人之外,还有谁会记得他们的名字呢? “小七双?你想什么呢?你怎么跟你师父一样啊?说发呆就发呆,哎呀好无聊啊。”漆月行在旁边唠唠叨叨的,七双只是垂着头点头:“漆姑娘,你说得对。” “啊?”漆月行被他没来由的这么一句话给弄得有点不知所措:“我说什么了就对?你是说什么……” “您说得对,人生苦短,应该及时行乐,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就再也感受不到快乐了。”七双抱着双膝,幽幽地说道:“在别人看来,我好像一直都不太喜欢你,对你充满了偏见和敌意,但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其实心里挺喜欢你的,甚至还想过,如果你做了我们的师娘,那我们天故堂一定会变一种样子。” 第四百一十章 饕餮7 七双说着笑了笑:“不想原来那么死气沉沉,而是充满了活力,会有人叽叽喳喳地说话,每天上蹿下跳,饿了到厨房找东西吃,无聊了就到处打鸟,会有人在我们认认真真修炼的时候,忽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扮鬼脸吓我们,我有的时候会觉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一定会更喜欢天故堂的。” 这个七双怎么有点不正常……漆月行觉得有些奇怪,七双可从来都不会夸自己,他一向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的,怎么忽然之间转性了呢?漆月行凑近了七双一些:“七双,你没事儿吧?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呢?是因为你师叔的事情吗?这件事情你不要难过伤心,总会有办法解决的,还没有查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说不定就是走火入魔了呢?” “我不是因为师叔的事情难过,我只是觉得……天故堂里的大家都那么喜欢你,如果他们还在的话,看到你回来了,一定特别开心。”七双说得有些哽咽,可他把脸埋在环着的手臂间,漆月行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 漆月行知道,七双这是想念他的师弟们了,这样的七双让漆月行想起了自己,即使和师兄们分开了这么多年,早就应该习惯了身边没有师兄们的生活,可是还会经常心情低落,因为曾经最疼爱自己的师兄们不在自己身边。 七双是最早进入天故堂修炼的,他一直都是以大师兄的姿态来面对师弟们,最初认识七双的时候,虽然他小小年纪,可漆月行却从他身上看到了作为大师兄该有的样子,他勤奋刻苦,平日里指点且照顾师弟们,虽然表面上他不常表达自己对师弟们的疼爱,但会用自己的行动来照顾师弟们,他身上其实有井梧的影子,也有知天风的影子。 如果不是这么多的变故,假以时日,七双一定在法术修炼上有很大的突破,他会闯出自己的名声的,说不定,他会带着师弟们,开创仙门武林的下一个纪元,又或者,像倚兰山水云间的水云间九郎君一样,天故堂的弟子们在江湖之中人人有名号,个个有地位。 他们本来该对未来有无限遐想,却最终止步于此,只剩下七双和七淙两个人。 七双心中的悲凉无人能懂,他这些日子足够压抑,也足够痛苦,终于在今天这一刻爆发出来了。 “七双啊,活着的人总还是要活着的,而且要带着死去之人的那份一起活着,活着并不算是苟且偷生,而是为了证明,那些死去的人,还是有人去思念,去怀念的。”漆月行扭头看七双:“你就像是当初的我一样,第一次经历失去的时候,觉得那种痛是撕心裂肺的,可是时间久了,虽然心里有很多地方是空着的,去也能接受了有些人的离开。” “我一直在让自己接受,努力不去回想以前大家在一起修炼时的回忆,我觉得我现在可以接受,但就失去了心里痛。”七双摇了摇头,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饕餮8 “啊!!!啊!!!”忽然房间里面传来发狂的声音,漆月行一惊,和七双立即起身冲进屋子里,知天风双手按着的肩膀,不让他从床上起来:“!别动!你到底怎么了!说话!” “啊!!!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吃东西,为什么……为什么!”手不停地乱抓,他像一个恶鬼一样,又像一个猛兽,总是失了心,发了狂,谁在他身边都没有用。 的状态,漆月行看来就像是一个饿了很久终于要吃饭东西却在吃的马上到嘴边的时候被人拿走了的崩溃的人一样,他很饥渴,拼命想要把自己的肚子填满,可是令人绝望的是,他的肚子,怎么填也填不满。 这就是饕餮吗……漆月行盯着看,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竟然会让她想起来杀戮场里那些拼了命想要为自己抢到一块肉吃的人,那里面的人好像永远也吃不饱,那种因为永无止境的杀戮带来的空虚感,好像只有不断进食这样才能被弥补。 到底是怎么了……如果真的是饕餮之魂附在了他的身上,那么为什么他除了吃和警惕性很强之外,什么表现也没有了呢?难道饕餮就只是这样吗? “!冷静!你到底怎么了,你听得到我说话吗?”知天风双手施法,想要用法术让镇静下来,可是无济于事,无论他怎么使用法术,好像对都不怎么管用。 “知天风,你别再施法了,没用的,还像刚刚那样,直接打晕。”漆月行出声提醒知天风,可是已经打过一次了,知天风这次有些下不去手。 见状,漆月行上前,不由分说,直接出手打在的后脖颈,又一次被打晕,刚刚如野兽一般的叫声也终于停了下来,知天风也累得坐到了床榻边,重重地呼吸,心情也有些低落。 知天风,七双,七淙,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心情跌到了谷底,毕竟是整个门派被灭,自己昔日朝夕相处的师兄弟们丧命于此,哪怕那鲜血横流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只要看到这空荡荡的归去来山门,他们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七双,你先出去吧,去帮帮七淙,我有些话想和你师父说。”漆月行说道。 “是。”七双抬头看了二人一眼,便推门退下了。 门被关上,吱吖的一声响,让漆月行的思绪回来了一些,她在知天风面前坐下来,知天风坐床榻,她坐地上,这样仰头望着他:“知天风,我觉得你不对劲。” 知天风的睫毛上挂着一点泪珠,他的确有些崩溃了,归去来山门的弟子们几乎死绝了,好不容易度过难关,又出了这种事情,知天风已经心力交瘁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决定。 当初就不应该离开望虚山,应该呆在那里,和漆月行永远地在世外桃源生活……知天风心里很乱,这种感觉真的让人很难受。 第四百一十二章 饕餮9 “小行……”知天风轻声唤漆月行。 “嗯。”漆月行点点头,双手抓住了知天风的手:“我在,知天风,我在,有我在你身边。” “小行……”知天风轻轻俯了一些身子:“我总是不想让你担心,在你面前我总是让自己习惯一样的笑,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的脆弱,不想让你觉得我很软弱,我害怕了的,我难过了的,这些我都不想让你跟我一起担心,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很奇怪,我想让你每次看到我的时候,都是你喜欢的样子……可是小行……我真的有点儿撑不住了……” 知天风说出这些话,漆月行听了心里有些揪痛,她把知天风的手握得更紧了:“撑不住就不要撑了呀,没关系的知天风,如果你真的觉得很累,如果真的觉得这一切让你特别特别辛苦,你不想撑就不要撑了呀,你累的时候也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一起承担的。” 漆月行怕知天风不信任自己,又忘知天风面前挪了挪:“我答应过你,不会再离开你,就一定不会再离开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和你一起面对,而且,知天风,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的全部,喜欢你曾经欺负我的样子,喜欢你舍命救我的样子,喜欢你和我斗嘴的样子,我喜欢你的意气风发,玉树临风,也喜欢你的脆弱无助,胆怯狼狈,正因为你在我面前的无数个模样,才让我真的了解你,所以你不要不敢在我面前表露你真实的情感,有什么事情你都要和我说,你听到了吗?” 都怪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给知天风安全感,每一次都偷偷地逃跑,每一次都丢下他一个人,所以知天风才会害怕自己会离开,又害怕自己会不喜欢他……哪怕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知天风也想要自己一个人抗,生怕麻烦了自己,让自己又一次离开他。 自己的一次又一次伤害,让知天风爱得越来越卑微,可这一切都不是漆月行想要的。 “小行,这一次,恐怕真的要你和我一起面对了,我自己一个人真的太无力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你们和这一个空壳的归去来山门,我真的很害怕失去,所以我一定要救,他不能再有事了,我真的好害怕……” “我知道,我知道……”漆月行站起身抱住知天风,将的头轻轻搂进怀里:“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会和你一起面对,我们一起找救的方法,就算他真的是被饕餮之魂俯身了,我这不还是万灵妖主吗?天下灵妖之主,怎么可能救不了他呢?别急,慢慢来,现在越着急,就会越不清醒,我们必须要冷静,才能想出办法。” 能说出这些一本正经的话,漆月行觉得自己也是成长了,可能和知天风在一起呆得久了,两个人就互相同化了,她偶尔也能理智一番,知天风偶尔也会失控一下。 在漆月行的劝说下,知天风回房间去休息了,他看起来脸色太过于憔悴,漆月行看着太心疼,让自己代替知天风守着。 第四百一十三章 饕餮10 “饕餮之魂……饕餮之魂……”这个饕餮之魂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是鬼?是凶兽?是神?什么都不是,说那聚魂塔里面有什么饕餮之魂,饕餮这种凶手,只存在于上古时期的神话故事里,不断地被传说,从没有人见过,谁能证明聚魂塔里面有饕餮之魂呢?谁又知道聚魂塔里面到底有什么?没去过聚魂塔,就什么都不知道。 唉……漆月行手托着腮,心事重重,虽说答应了知天风要和他一起面对,一起去查清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是她现在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难不成真的要进一趟聚魂塔?那里面一切未知,说不定还恶魂众多,万一进去了,不能全身而退,又该怎么办呢? 这种事情真不适合让她这种人思考,漆月行无奈地摇了摇头,敲敲自己的脑袋:“漆月行啊漆月行,你怎么这么笨呢?能不能想出一个万全的好办法了?现在绝对不能再让知天风自己一个人去操持这些了,不然他会把自己给逼疯的。” 外面忽然传来了有人落地的声音,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御法器飞行呢?看来是来生人了,漆月行顿时警觉起来,走到门口,推门的时候,宋招玉正站在门口,手里的天净螺旋刃还是扇子模样,一下一下地扇着风。 “是你?”一想到宋招玉做了那么多坏事,杀了那么多人,还做过那么多伤害自己的事情,况且井梧和如眠都是死在他的手里,漆月行握紧的拳头就想直接他面门,不让他有活着的机会。 “我猜你现在一定非常想杀了我,并且如果我不开口讲话的话,接下来你很快就会那么做了。”即使面对如今的漆月行,宋招玉还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真的是有很久没见过你了,我对你甚是想念。” “呸!”宋招玉说的话让漆月行觉得恶心:“我用得着你想念我,我看你不是想念我,你是惦记我身上的东西吧。” “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我惦记吗?”宋招玉佯装思考的样子,忽然一合手里的天净螺旋刃,作恍然大悟状道:“哦……你说的是……你身上的凤凰图腾吗?还是说你那对金色的翅膀?” 就知道漆月行会这么说,宋招玉有备而来,对于漆月行说的话,他了然于心,早就已经猜到了,说着他的食指轻轻晃了晃:“你恐怕是想多了,我现在对你那两样东西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凤凰图腾……呵……我又不是没有得到过,可是凤那家伙,他就只在你身上有作用,他只有在你身上的时候才会存活,并且时不时地蹦出来那么一下,没什么用,至于你那双翅膀,对我来说就更没有用了,这翅膀如果我要强行用的话,只能附在我自己的骨头上,就像当初的朱成璧一样,万一有一天我的胳膊也像他一样被砍了,那岂不是太凄惨了吗?” 漆月行心里在想,想杀他的人比比皆是,何止是想砍他胳膊。 第四百一十四章 饕餮11 “那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我警告你宋招玉,你的化骨功对别人有用,对我可没有用,你小心我的海纳百川,我若是对你动手,你的功力顷刻间会被我吸走。”漆月行冷着声音说道。 “你吸我的功力有什么用呢?说不定还会给你自己带来痛苦,化骨功是什么样的武功,你应该已经有了解了吧,如果你吸我的化骨功,可是会把我现在身上的痛苦一并吸走呢。”宋招玉猖狂地又笑了起来:“你也想尝尝,蚀骨之痛吗?” “宋招玉,我没空在这儿跟你废话,我警告你,我真的很想杀了你,继续在我面前说话的话,我真的保不准会不会对你动手。”漆月行恨透了宋招玉,可她内心深处却又不想杀他。 为什么呢……就因为她一路走来,发现人间似乎变得更加温暖了,虽然有宋招玉在的地方就有杀戮和诡计,可是有他控制的天下,越来越多的无家可归的人可以有住处,少有所养,老有所依,病有所治……没有人被抛弃,没有人被放弃,弱者终究是在宋招玉的努力下得到了应有的关爱和照拂。 或许是因为这样,所以漆月行每次想要出手杀了宋招玉的时候,却又下不去手,她不是对宋招玉有恻隐之心,而是同情那些曾经无人问津的可怜人。 “你不会的,你如果想要动手杀我,你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你说我说的都是废话,可是你听我这些废话听到现在,也算是你对我有情有义。”宋招玉面不改色地说道。 “我说宋招玉你这个人到底要不要脸啊?你到底是有多自以为是才能说出这些话来啊?还有情有义,对你这种人有情有义有什么用啊?还不是被你利用,还不是被你害得水深火热?”漆月行拳头捏得咯吱做响,真相直接一刀捅死他。 “你别想着要怎么杀我,因为如果你杀了我的话,可能永远都好不起来了。”宋招玉唇角一扬:“你就不想……让他快点好起来吗?” 难道……这次的时候,又是宋招玉搞的鬼?漆月行狠狠地瞪着宋招玉,说话的声音开始阴冷起来:“宋招玉,是你害成这样的?你已经灭了归去来山门的满门,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害他?你对天下弱者的同情和仁慈,就不能放一点在仙门武林的其他高手和仙家身上吗?” “你说我对仙门武林的高手和仙家们不够仁慈,没错,我承认。”宋招玉一点避讳也没有,哼笑一声:“可是你说是我害成这样的,那我可真是委屈了,他还真不是我动手的,只是我恰好看到了他进去过聚魂塔,出来的时候就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了,到底怎么样才能救他,可能只有你们进一次聚魂塔才能知道了吧。” “你是怎么见到进入聚魂塔的?你什么时候到这儿来的……你为什么就是阴魂不散呢?为什么不肯放过归去来山门!” 第四百一十五章 饕餮12 “怎么……你觉得,进入聚魂塔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情吗?你进去过吗?”宋招玉忽然笑得有些讽刺:“我劝你们,还是到聚魂塔里面走一圈,等到你们看到里面的景象,说不定你们也会像一样,失去心性的,哈哈哈……或许,也会像空流霜那样,失去本心,啊哈哈哈哈……真想看看你们见到里面样子时那难以接受的表情,只可惜,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你什么意思?”漆月行往前踏了一步:“你进去过聚魂塔?” “我说了,没时间跟你们浪费,如果真的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要治好的话,不如去聚魂塔里面看一看,保证会让你们大吃一惊的。”宋招玉得意地笑着,笑容里带着一丝讽刺,当他直视着漆月行,敛去笑容之后,小声说了一句:“虽然,你满身的伤痕,我脱不了干系,但还是祝愿你以后,不再受伤。” 说完这句在漆月行听来实在没来由又虚伪的话之后,宋招玉的身影消失在夜空之中。 他的功力已经强大到不需要御法器飞行术就可以腾空长时间的飞了,这一点,连漆月行自己都做不到,如果没有翅膀,如果没有凤这个坐骑,以她自己的法术,难以达到这样的境界。 宋招玉在用别人难以相信的速度不断地提升法力,这样的速度让人觉得有些可怕,漆月行站在原地,还在回味宋招玉刚刚的话,他为什么会忽然说这种关心自己的话呢?在她看来,这种关心往往都是不怀好意的。 这一夜,漆月行坐在房间的门口,望着漆黑的夜色,不知心中惆怅何起,她明明很想亲眼看到宋招玉死在自己面前,这样自己这些年的痛苦才不算白受,那么多的人才不算白死。 可是就在刚刚,她在心里给自己找了无数的理由,放过他,绕过他,实际上就是不想杀他。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一直以来想要的报仇,渐渐地就消失了呢? 宋招玉,她对他的理解,从他开始真正施展建立他的宏图霸业开始,就变得不一样了,他做事情没有分寸,不择手段,为了达到目的,蝇营狗苟,倒行逆施,可是他心中想要建立的天下,竟然是一片祥和。 宋招玉到底是个好人还是坏人呢?他好得很,也坏得很,漆月行看到的宋招玉,就像是一个拥有两副面孔的人一样,他狠绝,却又有恻隐之心。 有多少人对他恨之入骨,就有多少人对他感恩戴德。 对于的事情,他一定是知道什么,他连夜赶来告诉自己这些,虽然漆月行也没有想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图的是什么,他又想利用这件事情做什么,漆月行想不清楚。 可这聚魂塔,到底进是不进,就成了她在纠结的事情,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知天风因为担心也几乎被压垮了,到底该不该相信宋招玉的话,到聚魂塔里去找救的办法呢?这会不会又是宋招玉的阴谋诡计? 第四百一十六章 饕餮13 漆月行彻夜未眠,天微亮时倒也还算清醒,一夜没有再醒过来,漆月行起身去找了些绳子,把绑住了,但她知道,以的法力,这绳子也根本奈何不了他多长时间,所以打算在去聚魂塔之前,把凤唤出来看着。 就在她把一切安排好,准备把凤召唤出来的时候,七双和七淙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也顾不上问漆月行为什么把绑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怎么了?”漆月行见他二人一脸着急的样子,似乎也猜到些什么:“知天风他怎么了?” “师娘!师父他不见了!”七淙几乎是用喊的,谁也没有注意他下意识地喊了师娘,漆月行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只是顾着担心知天风:“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昨天夜里,师父说他要如厕,便出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碰到他,他有些奇怪。”七淙回忆道:“反正就是我同他讲话,他不理我。” 莫不是宋招玉和自己说的话被他听到了?漆月行忙问:“大概什么时辰?” “子时,大概是子时的时候。”七淙说道。 子时,那不正是宋招玉闯进来的时候吗? 聚魂塔! 知天风一定是去了聚魂塔! 想到这儿,漆月行忙交待七双和七淙道:“你们二人在这儿看着你们师叔,我去找知天风。” “师娘,你知道我师父在哪儿吗?”七双也开口喊了师娘,可漆月行却一点也没听进心里,只顾着担心知天风:“我可能是知道,对了,我把凤留给你们,如果醒来后你们震不住他,凤会帮你们的。” 漆月行把手放在右肩上,紧接着凤带着一声长啸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漆月行来不及再说什么,化出青竹,御法器飞行,径直向青女峰的方向飞去。 当漆月行抵达青女峰顶峰时,果然看到了知天风,只不过,知天风并没有进入聚魂塔,只是在聚魂塔的门口坐着,看不出什么表情。 “知天风!”漆月行落地便跑到知天风面前,一把抱住了他:“你怎么自己跑到这儿来了?你吓死我了。” “对不起。”知天风轻轻回拥漆月行:“一时冲动,直接到这儿来了,不过我没进去,你放心。” 当知天风听说进入聚魂塔或许会找到救的办法时,他怎么都不能当做不知道,所以回去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天还未亮就上了青女峰,来到了聚魂塔的门口。 他最终还是没能下定决心走进聚魂塔,他并不担心自己,他只是始终记得,他现在同漆月行共命,他带着漆月行的命,他可以不顾自己的死活,却不能不顾漆月行的死活。 所以他犹豫了,胆怯了,一直坐在门口,没敢踏进聚魂塔。 漆月行松开知天风,捧着他的脸颊问道:“宋招玉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知天风没有说话,就当是默认了。 “知天风,那咱们两个一起进去吧。”漆月行说道。 看着知天风微怔的表情,她又说道:“那么多路,都是我们两个一起走过的,这次我们也可以一起走,我们一起进去,去找救的方法。” 第四百一十七章 饕餮14 漆月行起身的时候,手臂被知天风抓住,知天风看着漆月行道:“小行,聚魂塔之内危险重重,我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我不害怕。”漆月行握住知天风的手:“杀戮场那样的地方我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莫不是你怕了?你可是枯槡公子,叱咤风云,怎么能……” “我怕了。” 知天风的一句“我怕了”,让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了,风吹过山林间,树叶跟着沙沙作响,偶尔有鸟鸣和振翅的声音,偶尔能听到山间流水的清脆,漆月行就这样静默地看着知天风,从他的眼里,真的看到了害怕。 “我现在不是一个人,我和你是一体的,你和我,一个生,则都生,一个死,则都死,我不敢再冒险了……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再面临生命的危险……” “知天风。”漆月行另一只手搭在知天风的肩膀上:“经历过这么多的生生死死,你觉得现在我还把生死看得那么重吗?有些事情,无论它危险与否,我们都应该去做,就算它有生命危险,但只要和你在一起,是生是死我都无所谓的。” 当我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只有你毅然决然地现在我的身边,你对我的爱,是情也是恩,无论生死,只要和你在一起,我都会觉得满足,那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 漆月行拉起知天风:“走,我们一起进去。” 答应过了,就不会再食言,说好了一起面对,不管什么样的路,都要一起走。 知天风又一次感受到了漆月行的决心,他再一次相信了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自己,他们就像一起牵着手走过慕神之境一样,这次也牵着彼此的手,进入了聚魂塔。 千百年来,聚魂塔的传说神乎其神,归去来山门的创派始祖带领众仙家击杀饕餮并且镇压饕餮之魂的说法也让当初刚刚创派的归去来山门在仙门武林之中名声大噪,一跃而上成了名声前列的仙门门派。 因此,聚魂塔在人们心中,也是一个极其神圣也极其恐怖的地方,没人知道里面到底关押了多少恶灵,也没人知道进去了会发生什么,可能会被恶灵吞噬,也可能会被抽去灵魂,永远地游荡在聚魂塔之中。 当知天风和漆月行踏进聚魂塔的那一刻,越过黑暗的长廊,走进塔中时,却感受到了无比的平静。 聚魂塔……是空的。 聚魂塔和普通的塔没有任何区别,甚至于里面更加空荡,没有所谓的恶灵魂魄,甚至没有镇压饕餮之魂的符咒存在。 塔的中央只摆着一张书案,上面整整齐齐地刻了一段字。 或许,的疯症就是与这些字有关,知天风认真看起这些字来,渐渐地,手有些发抖。 信中如下写道:“吾辈浮生,自幼修炼食魂之术,以吸食魂灵助法力增长,吾心中所想,乃救世扶人之术不分正邪,但实而鉴之,不然,如今唯恐世人难以相容,固此,吾废食魂术,重修剑道,创派归去来山门,修聚魂塔于青女峰,谎饕餮之魂于此,谎邪恶魂灵于此,谎危机重重于此,吾将毕生食魂之术秘籍藏于此,若有不拘于世俗之人所得,可将此术传承下去。” 第四百一十八章 饕餮15 知天风俯身从书案之下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本秘籍,封面上什么都没有写,里面却是详细地记载了食魂术的修炼诀窍。 原来,聚魂塔是假的,什么恶灵魂魄,什么阴险邪恶,里面通通都没有,只是各种各样纷杂的传言让聚魂塔变得可怕,让人们对它望而生畏。 归去来山门的创派始祖浮生道长,从来未曾嫌弃过自己所修炼的食魂术,只是迫于食魂术难以被世人接受,才以剑术法力创立了归去来山门。 实际上,他还是希望自己的食魂术有朝一日可以被传承下去,所以他撒了一个弥天大谎,聚魂塔不聚魂,只是藏着真正食魂术秘籍的地方。 这个谎,骗过了世上所有的人,也让空流霜跟着一起撒了谎。 漆月行想起了空流霜曾经说过的,因为宋招玉等人将聚魂塔里的魂灵放出,他难以保护弟子,所以修炼了食魂术来抵抗聚魂塔里跑出来的魂灵。 实际上,只不过是当初朱成璧和宋招玉的势力太过强大,处处压制归去来山门,空流霜迫于想要保护归去来山门的压力,一时绝望想要进入聚魂塔了解自己。 可是真正走进聚魂塔的时候,却发现了聚魂塔真正的秘密,他知道食魂之术是个非常强大的法术,所以他开始偷偷修炼食魂术,并且想要用这个方法,在未来的某一天,进行反抗。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之前,宋招玉就已经先行进入过聚魂塔,早就知道了聚魂塔的秘密,青女峰也早就成了宋招玉安插眼线早的地方之一。 当宋招玉发现空流霜进入了聚魂塔,并且开始修炼食魂术的时候,就想到了利用食魂术来做文章。 由此,漆月行也似乎想通了为什么宋招玉会提起空流霜,原来宋招玉一直都知道真相。 可是,宋招玉为什么是最先发现聚魂塔秘密的人呢?他为什么进入聚魂塔?这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知天风有些站不稳,跌坐在地上,漆月行担心他,陪着他一起坐在地上,手一直握着他的胳膊:“知天风,你还好吗?” “我大概知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知天风声音哑了,眼神也暗了:“一直以归去来山门青女峰聚魂塔之中封印着饕餮之魂为荣,那是当初他认为归去来山门可以成为仙门之中五大门派的实力之一,忽然之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他没有办法接受,他处于闭关状态,修炼到了瓶颈,忽然得知这些,难免会走火入魔,失了心性,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好起来,但……也许等他可以接受的那一天,他会好得。” “那你呢?”漆月行叹了口气,问知天风:“你又能不能接受呢?饕餮之魂是假的,归去来山门曾经为世人歌颂的丰功伟绩都是假的,你会不会觉得很失落?” 知天风的不言不语给了漆月行回答,漆月行却摇头道:“知天风,你忘了那句话吗?好汉不提当年勇,当初创派始祖做了什么,都已经是千百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就是现在,重要的是,你做过什么,而不是他们做过什么。” 第四百一十九章 饕餮16 “小行,你说的我都明白,其实我心里也没那么在意聚魂塔是真是假,我只是在想,流霜师兄一直以来都清明亮节,从不说谎,却也身陷于此,所以,谎言就是谎言,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也成不了真。”知天风望着漆月行笑了笑,拉着漆月行走出了聚魂塔,食魂术秘籍在他的手里攥紧。 当走出聚魂塔的那一刻,知天风挥起衣袖,几道强光在聚魂塔上炸裂,刺眼的光和轰隆的巨响,就像是天塌地陷一般的灾难降临,聚魂塔应声破裂倒塌,顷刻间成为一片废墟。 知天风毁掉了聚魂塔,揭穿了这一场跨越千年的谎言,正如他所言,假的就是假的,就算再像真的,就算再怎么煞有介事,都还是假的,归去来山门不应该背上欺世的罪名,就算以后的归去来山门只剩下他们几个人苟延残喘,就算要覆灭,那也要堂堂正正地覆灭。 漆月行没有阻拦知天风,相反,她已经猜到了知天风会这么做,因为知天风带出了食魂术秘籍,他认可浮生道长的一片赤心,也尊重浮生道长此生的心血,他只是毁掉了一个终究会被拆穿的谎言,却把其中最应该留下与传承的东西给留了下来。 当知天风和漆月行回到归去来山门的时候,刚一进门,七淙和七双就兴奋地跑了过来,七双忙说道:“师父!师娘!师叔好起来了!刚刚端粥给他的时候,他说怎么觉得自己像是吃多了,肚子不舒服,一点胃口也没有!” “对对对!”七淙补充道:“他不想吃东西了,师叔不想吃东西了!” 漆月行第一次见到有人因为“病人”不想吃东西了而开心,不过也的确是值得开心,的痴症就是源自于聚魂塔的秘密,现在聚魂塔被毁了,那痴症也随之消失了。 不过……刚刚七双和七淙叫自己什么?漆月行挠了挠头,看向依旧一脸兴奋的两个人:“你们……刚刚叫我什么?” 七双和七淙怪纳闷的,早在漆月行去找知天风的时候,他们不是已经叫过她师娘了吗?怎么她好像刚过到一样?七双用奇怪的眼神望着漆月行:“师娘啊,不应该这么叫吗?” 师娘……师娘!!! 漆月行顿时嘴角咧到了后脑勺去,笑得像是要吃人一样:“应该,应该应该应该,对对对,我就是师娘,乖,再叫一声听听?” 七双怔了一会儿,低语道:“师……娘?” “哎哎哎哎哎!”漆月行高兴地就差原地转圈了,她忽然的兴奋让原本心情有些低落的知天风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好了好了,你看看你,笑得像个夜叉一样,别把七双和七淙吓到了。” “那个……师父,就让师娘笑吧,反正我们两个人都已经习惯了,师娘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都知道,师娘不是寻常女子,不可用看寻常女子的眼光去看师娘。” “还是七淙会说话。”漆月行转着圈到七淙面前,伸手在七淙的脸上摸了一把:“七淙是个好孩子。” 第四百二十章 饕餮17 被漆月行这么一撩拨,七淙的剑唰一下就红了,捂着脸有些结巴,向知天风控诉:“师……师父!你看看师娘,你管管她……怎么……怎么举止轻浮……” 这话太过耳熟了,漆月行觉得这番话可能是被归去来山门的人承包了,但凡对自己说这话的人,都是出自归去来山门。 知天风无奈地笑了笑:“她一向举止轻浮,你们认识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后院轰隆隆的声音,随即慢慢飘出了烤焦的味道,四个人一愣,怕是又出什么事了,赶紧往后面跑,等跑到了却发现什么也看不到,在屋子里面,而凤整个身体挡住了门,挡得严严实实,不让出门。 “外面有没有人啊!救命啊!这只大鸟太不会做人了!我就想出来走走,能不能放我出去啊!”里面传来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阵惊呼,烧焦味儿越来越浓烈了。 不好!漆月行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自己临走前是交代凤要看好的,不让乱跑,所以现在要出来,凤是绝对不允许的。 它庞大的身子把门挡住,他们在外面只能看到凤的屁股尾巴和毛茸茸的身体。 “我的天!它要杀人啊!再不来人,我就变成烤乳猪了!!!”再一次惊呼。 “哎呀……哎呀呀……”漆月行一拍大腿:“小家伙!小家伙我回来了!你你你……你别再喷火了!任务结束,你的任务完成得非常好,可以回来好好休息了!” 听到漆月行的声音,凤收起了一身的戾气,跑出来的时候还撞掉了一扇门,大爪子砸地砰砰响,跑到漆月行身边,用自己的头蹭蹭漆月行的肩膀,嘴因为刚刚喷过火,还有些烫。 “好好好,小家伙,你表现得非常好,回来吧。”漆月行拍拍自己的右肩,凤扭动了两下身子,修炼变成一团火,冲进了漆月行的右肩,又一次化为了漆月行右肩上的图腾。 “别说,这凤一遇到师娘就乖得很,那么大的个子,还跟师娘撒娇。”七淙倒是觉得这样的凤挺可爱的。 七双眼睛一亮道:“凤凰,凤为雄,凰为雌,会不会是因为凤把师娘当成自己的配偶了?” 知天风微微一笑:“还不至于,凤顶多是把你们师娘当成母亲。” “喂,知天风你什么意思啊?你的意思是说我老喽??”漆月行真想给知天风一拳,让他尝尝自己拳头的厉害。 “并非如此。”知天风就知道漆月行会误会,解释道:“凤乃神兽之雏形,百年成兽,千年成神,现在它才由凤兽晋升为凤,不过几年而已,就像是人的四五岁的小孩子,心性还未成熟,所以依赖你,就像是依赖自己的母亲一样。” 神兽和人的年龄毕竟不能同等计算,人不过活上区区百十来年,而神兽却可以千百年地一直存活下去,。 人由幼年成长,成年鼎盛,老年又衰败,而神兽则不同,活的时间越久,法力越高强,地位也就越高,所以说不定等到漆月行年迈之时,凤还只是小孩子呢。 第四百二十一章 饕餮18 怪不得……刚刚七双和七淙那么说,知天风竟然一点都不吃醋,他明明就是个醋罐子,忽然不吃醋了漆月行还有点不习惯,现在看来,哪里是不吃醋了,分明是凤不值得他吃醋。 漆月行瞪了知天风一眼,紧接着就看到缓慢地从房间里走出来,脸上都是黑色的,活活像是从煤炭堆里走出来的一样。 这下连七双和七淙都没忍住笑,明明早上的时候还担心到心急如焚,现在却忍不住像笑了。 漆月行捧腹大笑,觉得下巴都快被自己笑掉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吓我们,你这是挖煤出来了吧?哈哈哈……真应该请个画师,把你现在这副模样画下来,哈哈哈……” 一脸委屈,看向知天风的时候,发觉知天风也在捂嘴偷笑,变坏了……变坏了!连天风师兄都变坏了!气不打一处来,气鼓鼓地说道:“漆姑娘你还有脸笑!还不都怪你把那大鸟弄在我房间里,它还不让我出去,把我堵在门里烧,烧得我浑身都是黑色的烟,你、你们这是做什么!” “哎呦,你还怪我们,你都动手把你知天风抓伤了,还把七双和七淙吓个够呛,最重要的是,还把木兰姐姐临走的时候给我留下的包子吃得一干二净,我连口皮都没吃到,你还好意思说我!”对于木兰的包子,漆月行一直耿耿于怀,这次吃不到,下次还不知道是何年何月才能吃着木兰做的饭了,这饕餮痴症偏偏犯得不是时候,就正好把漆月行想吃的全都抢光了。 “什么木兰姐姐啊?什么包子?我什么时候吃包子了?发生什么事了?”被漆月行说得一头雾水,她说得振振有词,头头是道,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一样,知天风、七双、七淙也没有反驳,好像还真的发生过,可是自己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师叔,你都不记得了?”七双问。 莫名其妙地摇摇头:“我记得什么?我这几天怎么了吗?” “师叔,你这几天被饕餮之魂附了身,特别吓人,不仅狂吃不止,还像野兽一样挠人咬人。”七双实话实说,听得是一个头两个大,对于这些他完全没有印象了,虽然听起来难以置信,可是他的确现在动一动,还是觉得自己像是积食了一样,有些难受。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那有什么饕餮之魂,都是骗人的,我到底怎么了?跟我说实话。” 这实话自然不能是七双和七淙来说,他们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知天风表情终于开始有些严肃了,道:“咱们坐下来,慢慢说吧。” 知天风带着漆月行、、七双、七淙到屋里坐下,把自己和漆月行在聚魂塔里的所见所闻都说得清楚,同时也把食魂术秘籍放在了桌子中央。 “我知道,你是因为难以接受,加之自己的修炼进入了瓶颈期,所以一时间走火入魔,犯了痴症,既然你现在已经好了,我们也就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了,我把聚魂塔毁了,很快就会有人知道,很快我们又会被推上仙门武林的风口浪尖,可我们现在本就只剩下几个人了,已经不怕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饕餮19 知天风的手指在食魂术秘籍上轻轻点了点:“我把食魂术秘籍带出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实现浮生道长的心愿,可以让食魂术光明正大地成为修炼者可以修炼的法术,他说得对,法术,不应该分正邪,只有邪恶的人,没有邪恶的法术,所以,你们谁愿意修炼食魂术,便可同我一起。” 知天风此言一出,漆月行也惊了一下,回来的路上他没有告诉自己他要修炼食魂术,在漆月行看来,像他们这样的正人君子,仙风道骨的仙家,修炼食魂术,实在是听起来匪夷所思,格格不入。 可是当听到知天风说这番话的时候,漆月行忽然觉得知天风虽然从未丢弃自己的本心,却也不盲目刻板,他对于“道”的悟性,永远超出她的想象。 当人心中无界限,则正亦是邪,邪亦是正,所谓正邪,皆无定数,皆以人心为杆,意念为帜,张扬出而敛于内。 知天风就是放下了世人的眼光与评判,遵循自己的本心,寻本我而非客我。 “若将来修炼食魂术者增多,那是我们的荣幸,是我们为之不懈努力的结果,若不如愿,那食魂术就随着我们一起消失,当我们只剩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就将它一把火烧毁,从此天下再没有归去来山门,也再没有食魂术。”知天风坚定地说道。 “好,我同你一起。”突然开口,说道:“既然归去来山门是因食魂术而诞生,那我们也应该让它有一个华丽的退场,哪怕最终就只有我们坚守着,我们也要让它回归最初的模样。” “师父,都说食魂术会扰人心性,可若真是如此,浮生道长也不会让归去来山门盛行千年,我相信你,也相信浮生道长。”七双也答应修炼食魂术。 “看来,我不答应也不行了,现在归去来山门只剩下咱们几个了,我也算是一跃而上成了长老级别了。”七淙第一次在知天风面前说得这么随意自然,半开玩笑的语气也没有让知天风有一点不适,知天风嘴唇扬起,重重点了点头。 大家达成共识,隐隐听到旁边传来酣睡声,不,是呼噜声,呼噜声越来越响,他们越安静,听得越清楚。 那不就是他们聊得太久,还咬文嚼字的,漆月行听着就犯困,刚刚还因为知天风的一句话惊得眼睛瞪得大大的,现在却睡得直打呼噜。 “噗……”大家看着漆月行都笑了,七双道:“师父,你带着师娘回去休息吧,她昨晚看了一夜师叔,彻夜未眠,想必是累坏了。” “好。”知天风经七双提醒,才忆起昨夜漆月行替自己照顾了一夜,心中有些心疼她,起身把漆月行打横抱起来:“我带她回去休息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剩下的事情,明日再商谈。” 就这么交代完,知天风抱着漆月行往天故堂卧房方向走,他们不知不觉聊得入夜了,天色暗下来,风也有些凉意,知天风怕漆月行冷,用了些法力,让漆月行周边都暖和一些。 第四百二十三章 饕餮20 或许知天风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用自己的法力做这种事情,但他觉得这样很好,所学所用,都是为了心爱之人,也算是学以致用了。 “嗯……好暖和……”漆月行睡得香,只有在有知天风在的时候,她才能睡得这么安稳,毕竟,这天下能让她无条件相信的人已经不多了。 怕是……只有知天风一个了吧。 她下意识想要抱着什么睡,也就抬起手搂紧了知天风的脖子,紧紧地贴在他身上,梦中呓语:“知天风……我好喜欢你……你就像……” 像是天上的月?还是清澈的湖?知天风想听漆月行继续说下去,看看在梦里的漆月行,到底是怎么认为自己的。 可是下一刻漆月行说的话却是让知天风哭笑不得,只听漆月行十分认真地说道:“知天风……你好像一只烤得直冒油的乳猪,啃上去一口……嘶……太香了……” 知天风实在是没忍住自己的笑,抿着嘴把漆月行抱到卧房里,轻轻把她放到床榻上,起身去把门关上了,回来的时候,漆月行整个人已经差点从床上摔下来了。 “哎,小心……”知天风忙冲过去把漆月行的身子摆正,让她躺得规矩些,归去来山门的规矩,睡觉也是要讲究仪容的,像漆月行这样实在是随意的睡姿在从前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知天风褪了长袍,只剩单衣,脱了鞋袜,躺到了漆月行的身边,这是第一次他们可以放下心来,安安静静地躺在一起,毫无心事,坦诚相对。 若不是漆月行隐隐鼾声,知天风一定会觉得这就像是他们二人的洞房花烛夜。 他扭过头,盯着漆月行看,其实,如果漆月行不是现在这样的性格,以她的容貌,加之稍微一点法力道行,流光游士都将会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称号,也没人会说她是废物。 只是,漆月行就是漆月行,她不在乎流光游士这个虚伪的身份,她只在乎自己是谁,她一直在坚守本我,也一直没有遗失自我。 她贪吃,懒惰,随性,贪玩,爱财,有时候会说谎,有时候会捉弄人,总会会不经意地出几个鬼点子,她不温柔,也不贤惠,有的时候,也不体贴,不听话,她身上似乎没有一点现如今女子该有的样子,所有的条条框框都无法将她拘束起来。 她实在不是别人口中所说的好女子,可是知天风却觉得,恰恰是这样的漆月行,才更值得人珍惜,才最难能可贵。 天底下的女子,都被各种各样的规矩给框着,她们做着同样的事情,过着几乎是同样的人生,没人在意她们内心是什么样子的,只在乎她们是否听话,是否是所谓的贤妻良母。 可是漆月行不一样,她就是她自己,她打破了世俗对于女子的界定,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和口舌,就算被天下人耻笑和厌恶,她也仍然随心所欲,不随波逐流。 这就是他认为漆月行值得喜欢的地方,也是他最爱她的地方。 第四百二十四章 饕餮21 “小丫头,你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呢?”招人喜欢到,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明明是从树上掉下来的狼狈模样,却直接摔到了他的心里。 知天风回忆着初次见到漆月行的样子,她那时候就别具一格,人家女修士在认认真真地学习,她在树上睡大觉,跷着二郎腿直抖的样子,是知天风对她的初印象。 其实,现在的漆月行和知天风初见她的时候的感觉也没什么变化,至少知天风是这么觉得的,有的时候,人间不值得被认真对待,所以漆月行的迷糊和随性就成了大智若愚。 知天风的指尖轻轻触碰到漆月行的额头,然后顺着她的脸颊一直向下,勾勒着她脸的轮廓,这么轻柔的触碰让漆月行觉得有些痒,随手挠了挠自己的脸,正好碰到知天风的手,忽然浑身一震,虽然是在梦里,但知天风能感觉到漆月行很开心、很兴奋的样子。 他心下略感动,知道漆月行心里对自己的依赖,漆月行两只手紧紧握住知天风的手,似乎那是她珍贵到不能再珍贵的东西,没有任何人可以夺走。 “好喜欢……好喜欢啊……”漆月行不仅抓着知天风的手,还慢慢揉搓。 “小行,你别这样,我们……都累了,今天九好好睡吧,别动歪心思了……”知天风想要抽回手,漆月行的揉搓让他心痒难耐,那种对她的渴望被激发出来了,可是这样不行,他也不知道漆月行能不能听到自己讲话,他们都累了,需要休息,他不能对她做那种事情。 “太诱人了……”漆月行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这下让知天风彻底沦陷了,就在他要翻身压住漆月行的时候,听到漆月行吐出一句:“这么香的猪蹄,我怎么能放过!” 什么?猪蹄? 知天风感觉不太对,就在他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却已经晚了,漆月行那为了啃猪蹄早已经自己磨好的尖锐的牙就直接啃上了知天风的手。 “哎哎哎……疼疼疼!漆月行!漆月行你干嘛呢!这不是猪蹄,这是我的手!”知天风刚刚被激发出来的被彻底浇灭,他现在只想着怎么能让漆月行快点醒过来,自己这是货真价实的手!不是什么猪蹄! “漆月行,你赶紧给我醒过来啊!你啃的不是猪蹄,是我的手!!!”知天风崩溃“怒吼”道。 最终为了保住自己的手,知天风一巴掌拍在漆月行脑门上,这下漆月行可是真的惊醒了,忽然睁开眼睛,满脸写着“莫名其妙”四个字:“你干嘛知天风!我睡得好好的,梦里正在啃猪蹄呢,麻辣的可够味儿了,你干嘛打断我的美梦!” “漆月行……”知天风阴沉着脸,举起自己刚刚被咬了一排排牙印和沾了口水的手给漆月行看:“你自己看看,你啃的到底是什么?” 漆月行望着知天风的手愣了半天神,然后忽然语塞,悻悻地拖了被子挡住自己半张脸,只露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知天风:“这也不能怪我呀,怪就怪这几天没怎么好好吃饭,我肯定是饿坏了才会这样的……” 第四百二十五章 一舞清泉1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梦里面的猪蹄那么好吃,又麻又辣的,怎么自己啃的是知天风的手呀……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漆月行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平时都不会睡得这么实的,都怪知天风,每次在他面前都睡得像个死猪一样,还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不管是不是那么回事儿,漆月行总是要给自己找个理由的,她太了解知天风了,每当这个时候,只要跟他说说自己的“惨”,他就绝对会心软,仅有的一点怒气也会消失殆尽。 果不其然,听到漆月行这么说,知天风顿时心就软了下来,他知道这两天跟着漆月行也没少担心,不仅彻夜未眠,吃东西也不像平时吃得那么多了。 看来真的是饿坏了。才会做梦都梦到啃猪蹄。 “走,起来,别睡了。”知天风起身要去穿衣服,漆月行忙拦住他:“干嘛去呀?” “你不是饿了吗?带你下山,吃点好的。”知天风一遍穿衣服一边说道。 “哎……不不不……”漆月行一听赶紧摆手,又赤脚跑下了地,挡在知天风面前:“你疯了吗,现在你都被山下的人讨厌死了,归去来山门剩的几个人下山都得不到别人的好脸色,我不要你受那样的委屈,我还不如自己抓只山鸡烤了吃了呢。” 说起山鸡,知天风嘴角一扬:“就像烤凤兽那样?” “知天风!你又拿我开玩笑!”漆月行气得直跺脚:“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在山脚下的时候早就打听过了,也知道你们现在的处境了,我宁可不吃好吃的,也不要你下山去受委屈。” 说着漆月行难得乖巧地搂住知天风的腰,把脸在他肩上蹭了蹭:“你听话好不好?我们不下山。” “谁说我们下山是去受委屈的?”知天风捧起漆月行的脸,刮了刮她的鼻子:“其实这些日子,有一位故人到这儿很久了,一直在山脚下住着,我们不妨就趁今天去拜会她一下。” “是谁啊?”漆月行觉得知天风神神秘秘的,不知道他怎么忽然之间要去见故人了:“这么匆忙吗?再说了,是什么故人啊?都不肯上山来看你,偏偏要在山脚下等你,明知道你现在的名声不适合出现在山下……” “我不是说了嘛,她以经到了好多天了,其实我知道,她其实是冲着你来的,她不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但觉得我一定知道你的下落,所以几天前就开始给我送出传话鸟了,只是我一直没想好找个什么时机带你去见她,既然今天我们想要下山吃点好吃的,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去吧。”知天风说道。 “冲着我来的?”漆月行纳闷,谁会冲着自己来呀?莫不是来寻仇的?又或者是哪个听了自己的事迹,觉得实在对自己恨之入骨,想要过来了解自己生命的? 看到知天风肯定地点头,漆月行嘴角动了动,心里也想着,知天风肯定不会做害自己的事情,既然他放心地带自己去见那个人,那就说明那个人对自己也没有恶意,去就去呗,反正她是冲着美食去的。 第四百二十六章 一舞清泉2 知天风换了一身朴素的衣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自从归去来山门出了这些事情,山下的百姓们也都尽量夜不出户,除了几个零星的商贩还在贩卖最后一点余货,能走的基本都走了。 所以知天风还是很安全的,至少不会有人追着他喊他喊啥杀。 这个为了漆月行而来的人就住在一家十分雅致的客栈里,那是山脚下最好的一家客栈了。 知天风这次没有佩剑,穿着朴素,漆月行也是没有穿红衣,所以他们二人不招摇,自然也没人注意他们,客栈小二带着他们二人去了最好的客房,那个想见漆月行的人,就在里面。 “知天风,这个人到底是谁呀?”还没有推门进去,在门口的时候漆月行就小声问知天风,知天风知而不答,微微笑了笑:“你推门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漆月行白了他一眼:“跟我你还卖什么关子啊?很无聊。” 看就看,这世上就没有漆月行怕的人,这么想着,漆月行先是敲了敲门,然后就一把把门推开:“我到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门开了,扑鼻而来的是好闻的饭菜香,不用仔细看,漆月行就知道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再仔细一看,那坐在桌子边背对着他们的女子的温婉背影,实在是有些熟悉。 听到开门声和漆月行说话的声音,女子缓缓起身回头:“不是什么神圣,只是与你多年未见的姐姐。” 这温柔的语气和好听的声音,还有这清丽温婉的面容,不是余香女君烛怜光又是谁呢? “怜光师姐!!!”漆月行猛地一声喊了出来,烛怜光很久没有听到过漆月行喊她师姐了,甚至对于这个师妹,也是有多年未曾见过了,听到她大声地喊自己师姐,一时间情不由己,潸然泪下,回了一声:“哎!” “怜光师姐!”漆月行没想到还能再见到烛怜光,听说烛怜光离开了倚兰山,去游走人世间,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情去了,所以哪怕是被困在缚魔笼里的两年,她也一直为见过烛怜光。 再见面,恍若隔世。 “小行……” 烛怜光微微张开手,敞开自己的怀抱:“小行,让师姐好好看看你。” “怜光师姐!”漆月行一边喊烛怜光,一边冲到了烛怜光的怀里,虽然这么多年未见,连烛怜光的面容都变得有些陌生和模糊,但她的怀抱漆月行却永远记得。 她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被师父打了手板,躲在大树下哭的时候,就是烛怜光俯着身子,温柔地微笑,问自己:“小行,被师父打手板了吗?疼不疼啊?来,跟师姐去碧云天玩一会儿好不好?师姐给你上药,保证很快就不疼了,好不好?” “嗯嗯……”小漆月行泪眼婆娑地点头:“可是师姐……我走不动了……” 虽然小漆月行刚入倚兰山的时候已经八岁了,但她像是身体不好似的,整个人又瘦又小,烛怜光就这样把她抱起来,带着她去碧云天,给她做好吃的,还陪着她玩。 第四百二十七章 一舞清泉3 每个人对于小时候的记忆都会有些模糊,漆月行也是如此,只是对于烛怜光的怀抱,她却会始终记得那种温暖。 “小行,师姐真的有好久没有见过你了,若不是枯槡公子,师姐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烛怜光忍不住敲了漆月行的背几下:“你怎么不想着和师姐传话呢?你不知道,当年师姐听说你挣脱了缚魔笼的时候,心里有多为你开心,可是我又找不到你,不知道你的消息。” 烛怜光当初因为种种事情,加之看到漆月行被困在缚魔笼里,她见不得那样的漆月行,又苦于不能救她出来,最后心灰意冷,离开了倚兰山,云游四海去了。 这些年,烛怜光以助有难之人为本,游历天下,余香女君逐渐成了馈赠天下的大善人,人人听之皆崇敬而信任。 其实漆月行并不是没有听说过烛怜光逐渐盛大的名号,她也为师姐感到开心,只是她觉得,在心里默默祝福烛怜光就好了,因为烛怜光是余香女君,而自己是万灵妖主,万灵妖主这个称号,谁沾染上了谁就要倒霉的,她不想烛怜光苦心经营的名声全都因为自己被毁了。 有的时候,放手才是一种成全,漆月行早就放弃了所有人,去成全他们的追求与抱负。 “怜光师姐,我只是怕打扰你,毕竟大家都过得辛苦,我也不想让你为难。”漆月行从烛怜光的怀抱里离开,望着烛怜光:“更何况,我是万灵妖主,这件事情,一辈子都不会变了。” “不会变那又怎么样?”烛怜光有些生气地摇摇头:“为什么一定要去看世人的眼光呢?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反正都不是最了解你的,你又何必受他们的影响呢?若世人爱戴你,你便守护他们,若世人仇视你,你便守护自己,我也是如此,无论你是流光游士还是万灵妖主,我都是你的师姐,若别人容得下余香女君,却容不下万灵妖主摸师姐的话,那我只能做万灵妖主的师姐了,因为他们不了解我,可我的师妹却是最懂我的人。” “怜光师姐……”漆月行被烛怜光说得眼里又泛着泪花,并非漆月行太过脆弱,只是在坚硬的心,也想在某一刻柔软下来,被温暖的光照耀着,休息一下。 “师姐……我饿了……”漆月行可怜巴巴地说道。 “我就知道,我们小行不管经历过什么事情,在吃的上是一点也不会变得。”烛怜光拭去脸颊上的泪,拉着漆月行坐下来:“来,师姐叫的菜都是你爱吃的,天风公子也快来坐下吧,我们边吃边聊。” 看样子烛怜光并不只是为了来见见漆月行的,她还是有些其他的话要说,只不过还是得等漆月行开心了才能把这些话说出来,知天风早已看穿一切,其实漆月行自己心里也清楚得很,只是她仍然相信烛怜光对自己的疼爱,不管什么事情,都想听师姐说一说。 “怜光姑娘,小行她本就念叨着饿了,我这才麻烦你在这边帮忙点菜,毕竟以我现在的情况,没人愿意招待我们的。”知天风是有些感谢烛怜光的,借此机会,敬了烛怜光一杯酒。 第四百二十八章 一舞清泉4 知天风虽然待人客气,从不自持甚高,没有半点傲气,可也从不曾见过他真正低头的样子,漆月行见他这样,心中有些酸楚,这还是曾经的枯槡公子吗?他可一直都被人敬爱着,在心里恭敬着,可如今,却落得个无人理睬的境地。 烛怜光抿嘴摇头:“其实在来的路上,还有在这儿住的一段时间,你们归去来山门发生的事情我也听到一些传闻了,不过是百姓们被蒙骗,有对仙门之事了解甚少罢了,天下修士众多,修炼的法术也众多,只要一心向善,法术又何分正邪呢?罢了,懂得人自然懂,不懂的人,也休要一味同他们解释了,时间总会抚平一切的,一切难熬的也都会熬过来的。” 说着,烛怜光看向吃得正香的漆月行,似乎是有话要说,却有些犹豫。 漆月行就是这样的,吃起东西来,全身心都在味蕾上,听不到别人的话,知天风指尖在漆月行面前敲了敲桌子,提醒漆月行烛怜光的目光。 经他提醒,漆月行才抬起头,嘴角还沾着红烧肉的油:“怎么了?怜光师姐,你想跟我说什么吗?刚刚吃得太香了,没听到。” “没事,你好好吃,师姐也没什么大事……” 听到烛怜光这么说,漆月行放心地低下头继续专心致志地吃起来,可烛怜光沉默了片刻,再三思索,还是觉得自己终于见到了漆月行,有些话还是不能不说的:“小行,说起我们这么久没见了,我也很想咱们倚兰山了,也不知道他们都过得怎么样,不如,我们挑个日子,一起回一趟倚兰山吧,回去看看,好吗?” 漆月行吃东西的动作僵了一下,可能是因为吃得太快噎到了,东西怎么吞都吞不下去了,嗓子里不舒服,又一阵犯恶心。 “呕……”漆月行捂着嘴四处看,最后找到了个大瓷花瓶,终于“哇”的一声吐了。 “这是怎么了?”烛怜光有些呆了,知天风赶紧冲到漆月行身边:“怎么了,不舒服吗?” 漆月行也说不出来话,就是觉得还是一阵一阵地犯恶心,任由知天风拍着自己的背,好像这样还能舒服一些。 “小行……师姐是不是说了让你心里不舒服的话?对不起,师姐明知道倚兰山是你心里的结,还在你吃饭的时候提起,怪师姐考虑不周了。”烛怜光就见不得漆月行难受的样子,也起身端了杯水来看漆月行:“好点了吗?” 漆月行吐了之后舒服好多了,从烛怜光手里接过水杯,咕咚咕咚漱了漱口,这才能说话:“师姐,不怪你,不怪你,我不是听了你的话才想吐的,可能是红烧肉肥的地方吃得太多了,所以有些腻,没事儿,吐了之后好受多了……” 说完漆月行抬头看烛怜光,烛怜光还是一脸愧疚的样子,漆月行赶紧推了知天风和烛怜光坐下,对烛怜光说道:“师姐,真的不怪你,真的是我自己吃得腻了,吃得太快了,我慢点吃就好了,至于你说的回倚兰山的事情,我觉得暂时就不用了吧,我在归去来山门呆着挺好的,知天风他对我很好,我现在很幸福的。” 第四百二十九章 一舞清泉5 “师姐知道,你找到天风公子为你的良人,一定是很幸福的,只是小行,倚兰山毕竟是咱们的家,你真的连家都不愿意回一次吗?”烛怜光伸手抹了抹漆月行的碎发,眼神里还是依然的怜爱。 家?漆月行早就不知道家是什么地方了,她曾经把倚兰山当做自己的家,那是她一直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离开家,可是呢,命运再告诉她,倚兰山不是她的家,她总有一天会离开倚兰山,并且,倚兰山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再也不会属于她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怜光师姐,那不是我的家,归去来山门也不是我的家,我的家,是知天风,只要有知天风在的地方,不管是哪里,都会是我的家,我虽然很怀念过去的时光,那真的很快乐,可是那都是过去,大家不都是这么说的嘛,过去的都让它过去,要一直向前看,怜光师姐,我就是一直在向前看啊,所以……不属于我的,我不会再去沾染。” 漆月行用十几年的时间证明了,自己就算在倚兰山呆了再长的时间,她也都是倚兰山里的一个过客,等到大家都老了,渐渐地都离开这个世上了,新旧更替,新的人就再也不会知道倚兰山里曾经还有过一个漆月行。 所以她自己又何必去在意太多呢?总是要被遗忘的,不如自己先把那些回忆遗忘。 虽然没那么容易,虽然可能会有些痛苦。 知天风和烛怜光听到漆月行这番话,心里的感触各有不同,知天风是心下一暖,觉得更加安心了,而烛怜光则是心事重重,略有些失落。 漆月行也算是看出了烛怜光的异样,便问道:“怜光师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说话还用藏着掖着吗?在我这里,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不管怎么样,你都得把话说出来,我才能知道该不该去做些什么。” 烛怜光也觉得漆月行说得对,有些话如果自己不说出来的话,漆月行也不会知道,还不如直截了当一点:“小行,我这次想让你回倚兰山,主要是有两个缘由,第一个,如今有一个为皇家效力的定远大将军秦氏,秦大将军是当今皇帝最器重的武将,他有一个儿子,名为秦勤卿,不知怎的,他看上了你蓝师姐,三番两次来倚兰山求亲,有一次你泉师姐实在气不过,辩论之间出手伤了那秦勤卿,结果却给倚兰山惹下了祸事,现在皇家武门的众多高手将倚兰山包围,几乎是随时都有可能对倚兰山出手,他们就是逼着你蓝师姐就范,嫁给他做妾。” 一听到做妾,漆月行一下子就怒火中烧,拍案而起:“做妾?那个什么亲亲青可真不要脸,谁给他的胆子敢让堂堂的浮天女君给他做妾?我看他是不想要那条命了!” “咳……”知天风轻咳了两声,纠正漆月行道:“是秦勤卿,我听说过这个人,他父亲征战沙场多年,很多的主子大多都有帝王之略,自从跟了当今的皇帝,也是得到重用,立下赫赫战功,所谓功高盖主,怕是就说的秦将军这种人。” 第四百三十章 一舞清泉6 漆月行听了嗤之以鼻:“不管他的战功有多高,生出这么个儿子,就说明他不是什么好人,哪有人家不愿意还强行逼婚的?最重要的是,蓝师姐好歹是天下难得的美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是天下闻名的浮天女君,他亲亲青有什么脸面来让我蓝师姐做妾?想想就想一刀把他剁了。” “我认为其实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知天风思考一会儿,道:“我虽没有见过秦少将,但也听说过他的为人,他虽武功不行,但用兵谋略上还是颇有一番才华的,听说他平日里为人也很低调,并非此等无礼之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而且他的婚事,却动用到了皇家武门众多弟子,这恐怕不是一般人能调动出来的,也很有可能不是秦公子自己的意愿。” “你的意思是……”烛怜光听了知天风的话若有所思:“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秦公子和拥蓝联姻,实际上就相当于皇家和倚兰山联姻,对于这种姻缘,皇帝自然不舍得让自己的皇子去做,所以这个重担就交给了秦公子,所以,实际上这是皇室和我们倚兰山的较量。” “这也只是我自己的猜测,并不代表什么。”知天风用探寻的目光看向漆月行,想要摸清楚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倚兰山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不确定漆月行会不会暂时放下过去的恩恩怨怨,暂时过去帮他们一次。 皇家武门是一方,倚兰山是一方,而万灵妖主可谁都不属于,万灵妖主自己为一方,有了万灵妖主的相助,就等于添了凤凰神和凤这两个法宝,再加上漆月行自己的海纳百川,足矣让皇家武门也心中发虚了。 皇家武门毕竟还是年头太短,而且所修所学都是把各大门派的绝学集在一起,所以无法完全融合和深入修炼,尽管他们表面上看起来所向披靡,那也只不过是一时间的假象,一旦被摸清楚他们的修炼情况,很快就会被人从神位上拉下来。 “那像你们说得这么复杂,可能那个亲亲青不一定是坏人喽?那该怎么办?他受制于人,又不会轻易放弃逼婚蓝师姐,那蓝师姐该怎么办?还有泉师姐,她又该怎么办?”漆月行两手托腮,吃东西也觉得没什么滋味儿了,忽然想起来什么,问烛怜光:“对了怜光师姐,你刚刚说想让我回倚兰山是有两个缘由的,这第一个就是亲亲青和蓝师姐、泉师姐的事情,那第二个呢?” 说起这第二个,烛怜光就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了,他之前已经问过于北流和秦桑了,漆月行对这件事情,还是很抗拒的。 “算了,不说了。”烛怜光微笑着摇摇头,拍拍漆月行的脑袋:“你再吃点好吃的。” “哎呀,怜光师姐你怎么还卖关子呀?有什么就说什么。”漆月行最怕话说一半了,她本来脑袋就笨,难不成还要让自己去想吗?她才不要呢…… 漆月行 第四百三十一章 一舞清泉7 烛怜光给漆月行加菜的手顿了一下,又放下了,低垂着眼眸,道:“小行,是你师父,是原上师伯他……” 漆月行早就该想到呢,此前于北流和秦桑也提起过原上圣人,想让自己回到他身边,可是她始终打不开心里的结,无关原谅与否,只是有些事情,没办法回头罢了。 “原上圣人他怎么了?”漆月行问道。 是原上圣人,而不是师父,当这个称呼从漆月行的口中脱口而出的时候,烛怜光就意识到了,从漆月行的心底里还没能接受当初原上圣人对她做的那些事情。 在请愿书上写下他的猫名字,耗尽毕生所学建立了缚魔笼,他的确是良苦用心,可是却从未相信过漆月行。 他的确对漆月行很好,他觉得把漆月行忙成自己的女儿来疼爱,曾经的曾经,漆月行也觉得那就是自己的父亲,自己的爹爹,可是如果当父亲的不了解自己的孩子,那么孩子又怎么去读懂父亲呢? 原上圣人对于漆月行来说,就是一本怎么读也读不懂的书,当他没有救女儿的那种义无反顾,没有了对女儿的信任,她又怎么能以假乱真,真的觉得自己就是他心里的女儿呢? 漆月行再也不会做那种自作多情的事情,把所有的痴心妄想都扼杀。 “小行,师姐知道,原上师叔做的那些事情的确很伤你,他只是方法用的不对,他以为那样就是对你最好的保护,虽然他的那些决定很武断也很欠考虑,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可是毕竟他也是为你好,他心里是疼爱你的,你比我们都了解原上师叔不是吗?”烛怜光想要勾起漆月行对原上圣人昔日的感情,可是听到这些,漆月行却没有半点触动:“我不否认,原上圣人曾经是我最大的恩人,即使他用缚魔笼困了我两年,让我像狗一样没有尊严地活了两年,我也依旧欠他的,我该还他的总有一天会还给他,如果哪一天需要用命来偿,那我就用命来偿,除此之外,我再想不到别的可以报答他的了。” “小行,你明知道原上师叔他不会让你偿命的,而且这也没到那个地步,你知道的,原上师叔为了建造缚魔笼来保护你,他倾尽毕生的法力,没有了法力护体,他身体亏空,日渐衰老,他的寿命要比普通人还要短,或许有哪一天他就突然离世,到时候你再想见他,怕是没有那个机会了……小行,到时候你会后悔的。”烛怜光想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劝说漆月行。 可是漆月行还未开口,知天风却先开了口:“此话不然,原上圣人建造缚魔笼是为了保护小行,这只是他自己一意孤行,他所谓的对小行好,是把小行关在一个方寸之地、囚禁之笼之中,没有尊严,甚至可以算是暗无天日,看不到一点希望,你看到过小行手腕、脚腕上的伤痕吗?你看过小行肩膀上的痕迹吗?你知道她在缚魔笼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吗?你没有……” 第四百三十二章 一舞清泉8 知天风起身走到漆月行的身边,拉起她的手:“知道为什么小行现在穿的衣服袖口都是紧的,不肯露出手腕吗?” “知天风,别说了……”漆月行想要收回手,可是却被知天风抓得紧紧的,知天风解开她手腕上的绑带,将带着淡红色印记的手腕露出给烛怜光看:“现在看到的是这么一圈淡红色的印记,过去多少年了,可是这痕迹并没有消失,当初是得有多深,才能让它这么久都不消下去,原上圣人用那么粗的锁链把小行锁在缚魔笼里,手腕、脚腕还有脖子都不放过,那个缚魔笼,只要小行一碰触,就会让她的手和身体疼痛难忍,她的手因为触碰了那笼子而变得血肉模糊,这些你一定也不知道。” 没错,知天风说的这些,烛怜光的确都没有听说,她只听说缚魔笼,却不知缚魔笼的狠绝,她当初因为不能当初漆月行而心灰意冷,离开倚兰山,后面发生的一切她都只是听说,她听别人说的,只不过是漆月行承受的冰山一角,实际上,她对于当初漆月行所面对的痛苦,一无所知。 烛怜光看着漆月行手腕上的勒痕,手已经开始发抖,她想象不到,那铁链是有多沉,让那勒痕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失,她也想象不到,自己曾经那受了小伤就要跟师兄师姐撒娇讨糖吃的漆月行,是怎么独自承受了这么多的苦楚。 微微颤抖的手抚摸上漆月行的手腕,可一经触碰,漆月行却赶紧收回了手重新把绑带系好:“都过去这么久了,那些事情我都快忘了,现在还提起来做什么……” “你真的忘了吗?”知天风逼问漆月行:“你真的把那些痛苦灭顶的日子忘了吗?你真的可以忘掉吗?” “知天风!”漆月行有些生气了,因为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知天风,本来面对烛怜光的话她已经焦头烂额,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现在知天风也要这么逼她,她猛然站起来怒瞪知天风:“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一个逼我冰释前嫌,一个逼我回忆痛苦,你们……你们到底要干嘛!我说,我就是忘不掉,我就是痛恨,我就是仇视,可我又狠不下心来报复,因为他是疼爱了我十年的师父,如果没有他,或许我活不到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我的命都是他救的,没有他就没有我,所以我即使他要了我的命,即使他囚禁了我两年之久,即使他给我带来莫大的伤害,最后都可以用一句他是我的如父如亲,亦师亦友的人来泯灭,我不能恨,我不能怨,因为这样我就是大逆不道,我就是恩将仇报,不知感恩的人,可能我就是自私,我就是龌龊的小人,可是,什么都无所谓了,我漆月行就是漆月行,我万灵妖主唯我独尊,随心所欲,我只想过我自己想过的生活,旁人我一概顾不上!” 漆月行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出来,知天风才满意地望着她,他一开始就知道,碍于和烛怜光的感情,漆月行一定不太敢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她需要自己逼一下,才能真正放开。 第四百三十三章 一舞清泉9 知天风没有理会漆月行瞪着自己的眼神,却是把自己的一个眼神甩给了烛怜光,好像在告诉她…… 你看,这才是小行心里真实的想法,不要逼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听到漆月行这一番话,烛怜光也总算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她一向不会逼迫别人,更何况是自己最疼爱的师妹,她聪明一世,却终究是糊涂了,未经之事,不断然评判参与,这才是她应该做的。 “我明白了,小行,我不会逼你回倚兰山了。”烛怜光轻叹一声:“其实,我游历天下这些年,也已经习惯了逍遥自在的日子,若不是因为拥蓝和清泉之事,也不会回师门的,回去之后,大家都希望我来劝说你回来,我也看到原上师伯他白发苍苍的模样,每每夜间,都凭栏独坐,孤影伴月,也觉得有些可怜,便想着试着找找你,劝劝你,是师姐欠考虑了。” 比起倚兰山众人的心愿,烛怜光更在意的是漆月行心里开不开心,她疼爱师妹,是真的在疼。 她比谁都清楚,那么多人都希望漆月行回归倚兰山,并不是因为他们有多想念漆月行,只是现在倚兰山的处境,需要一个强大的修士来坐镇,要论法力强大,恐怕没人比得上漆月行了。 她是万灵妖主,虽说名声不好,可法力实力却是名不虚传的,她的凤凰神之力,她的凤,她的海纳百川,甚至于她的青竹,都是鲜有人可敌的,如果这个时候她可以替倚兰山出力,那至少可以翻转一下局面。 烛怜光也不想让漆月行被利用,毕竟倚兰山同辈的师兄弟师姐妹都已经离散多年,如今谁还敢保证会对彼此绝对了解呢?谁又知道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呢? “师姐,你千万别这么说,你不知其中缘由,我不怪你的。”漆月行语气软下来,重新握住了烛怜光的手:“师姐,我这样拒绝你,你不要怪我才是……” 烛怜光淡淡地笑着,摇了摇头:“师姐怎么会怪你呢?如果是师姐经历这些事情,说不定现在还不如你呢,小行,你真的很坚强,师姐觉得很开心,至少现在你过得开心,身边有真正疼你的人陪着你,师姐也就放心了,至于倚兰山,有师姐在呢。” “可是……师姐,你要怎么帮她们?”漆月行想不到好的办法了,倒是也想听听烛怜光的想法。 见烛怜光想要带走漆月行的想法终于被打消了,知天风这才安心地坐下来,也拍了拍漆月行的椅子:“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吧。” 漆月行给了知天风一个“还不都怪你”的眼神,坐了下来:“师姐你说的事情,我也实在是想不通想不明白,你知道的,我最怕遇到这种事情,每次想得脑袋都疼,你直接和我说说吧,怎么才能帮到蓝师姐和泉师姐?” 既然漆月行问了,烛怜光也就开口答道:“她们很想让你回去,也是想借着你万灵妖主的气势压一压皇家武门,既然你不回去,我想着,若是不借你人,借你的名声一用,你看如何?”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一舞清泉10 漆月行一愣:“这也能借吗?” 烛怜光点头:“无非就是我带着你的一样信物回去,最好是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是你的东西,如果有需要,可以在关键时候拿出来,用你的气势来压一压皇家武门,别的不说,皇家武门对于地府公主和万灵妖主的恶名还是有几分忌惮的,虽然我不知道能不能解决麻烦,但一定可以让皇家武门消停一段时间,给我们时间想想对策。” 知天风问道:“信物?”说着又看漆月行:“你有什么信物可以交给余香的吗?” 漆月行还没有从刚刚的气愤中走出来呢,恶狠狠地瞪了知天风一眼,但并不想这么快就搭理他,“哼”了一声,对烛怜光说道:“师姐,不如这样,你带着我的青竹回去,世人都知道我有一把青竹,皇家武门的人应该也知道,见青竹如见我,你觉得呢?” 知天风一听便摇头:“不好,人人都听说过你有青竹,可不是人人都见过青竹,万一到时候拿出来青竹,却被认为是假的,那岂不是毫无用处?” “你——竟然——敢说——我的青竹——毫无用处!”漆月行扭头盯着知天风:“那可是你亲姑姑给我改造的,你竟然说毫无用处?” “我这实在是冤枉,你问问你师姐,我是这么说的吗?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的青竹不能被皇家武门的人认出来,那对于倚兰山来说就是毫无用处,我说得有错吗?” 漆月行反问道:“你说得没错吗?” 知天风道:“我说得有错吗?” 漆月行又道:“我的青竹怎么就没人认识了?” 知天风道:“就算你的青竹有人认识,但它还在你的手里吗?你好好想想,离开缚魔笼之后,你还用过青竹吗?你个小傻子。” 被知天风这么一提醒,漆月行这才想起来,对哦,青竹早就被原上圣人给收回去了,要在被关在缚魔笼的时候,青竹就不在自己手里了,她去哪儿找青竹呢? 糊涂了……糊涂了,很久没有用到青竹了,竟然把这给忘了,漆月行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师姐,要不你回去之后跟原上圣人要一下青竹吧,拿了青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了,如果能再顺道把它给我偷出来还给我的话,那就更好了。” 烛怜光有些犹豫了:“小行,青竹真的可以吗……” “那不如……”漆月行想了想,道:“师姐,不如我把凤召唤出来,你带着凤回倚兰山吧,我是世上唯一的凤凰神,我的坐骑也是现在世上唯一的凤,这总能代表万灵妖主了吧。” 虽然在神枷世漆月行见过了无数凤凰,甚至是比凤凰还要稀有的神兽,可是离开了神枷世,处于这浩浩人世间,凤凰还真是难得一见的珍贵之鸟,何况,它是由凤兽化成凤凰的,更是有悟性、并且聪颖的灵兽。 “真的吗?可以把凤暂时借给倚兰山?”烛怜光眼神终于亮了起来,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如果凤可以帮忙的话,可能皇家武门暂时就不会那么猖狂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一舞清泉11 “当然可以了,只不过,现在凤的意识越来越强了,不知道它愿不愿意,只要它愿意的话,我当然可以让它去帮忙了。”漆月行想了想,道:“师姐,明天吧,今天先让我和凤说一说,我还是得听凤自己的意思,如果它不愿意的话,我也不能逼它。” 烛怜光不明白漆月行对凤的感情,在她自己所知之中,凤就是漆月行的坐骑,漆月行就是它的主人,主人的命令,凤没有违背的可能,可是漆月行这么说了,烛怜光便知道了,漆月行对凤还是很疼爱的,对她来说,凤不只是一个效力的奴仆。 这一顿饭,笑也笑过了,哭也哭过了,漆月行还是吃得饱饱地和知天风离开了,或许是因为这间房间的住客是烛怜光,所以即使有人认出了这是知天风,也没有说什么,更没有一些过激的行为。 知天风和漆月行没有御法器飞行上山,而是借着月色,徐徐漫步山林间,知天风侧头望向漆月行:“你真的舍得把凤借给倚兰山?”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漆月行低头有些苦涩地笑了笑:“虽然有很多的记恨,我嘴上说着都过去了,但是想起来的时候,心里还是会别扭,我是真心想帮倚兰山,却也真心不知道该如何出手,所以我是比较自私,想让凤去帮我完成,我知道凤不是万能的,或许它可以支撑一段时间,但最终还是不能真的拯救倚兰山,一切还是得靠他们自己,所以,我也就是图我自己心里安慰吧。” 这些,那么了解漆月行的知天风怎么会想不到呢?漆月行这么说,他也没有惊讶,问道:“为什么还要征求凤的同意呢?它对你向来都是有求必应,你无论说什么它都会去做。” “这次不一样。”漆月行把手覆在自己的右肩上,感受着那块静静地躺在自己肩膀上的图腾带来的温暖与安心:“不知道你信不信,我总觉得,凤与我,是互相依靠的,它每天就依附在我身上,虽然我没有证实,但是总觉得我在想什么,它都清楚,我却不能够及时了解它的想法,人人都觉得它是我的坐骑,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不一样,它是我可以依靠、可以信赖的灵兽,在我很多次命悬一线的危机时刻,都是它相救,对我而言,它更像是亲人,更像是恩人,所以我不能像个主人一样去命令它,此次去倚兰山,它是在替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况且这次去要去那么久,所以我要它愿意,我才能让它去。” 这就是漆月行,这就是知天风认识的漆月行,她表面上大大咧咧,实际上也有心细如发的时候,她看似薄情冷淡顽皮,但实际上重情重义,知恩图报,哪怕对方只是一只灵兽。 这就是他喜欢的漆月行,一个值得他去爱的女人。 感受到知天风的沉默,漆月行忍不住看他,借着月色,他的脸显得极其温柔。 第四百三十六章 一舞清泉12 “知天风……”漆月行轻声唤知天风的名字。 “嗯?”知天风也同样轻声回应。 只见漆月行停下脚步,轻点脚尖在知天风的唇上吻了一下,然后说道:“谢谢你,刚刚逼我说出那些真心话,要不是你激我,我可能就真的脑子一热,跟着怜光师姐走了,我小时候,总喜欢往怜光师姐那里跑,因为我觉得在她身边呆着,自己像是一个有母亲的人,她比我大上不少,总是给我长姐如母的感觉,所以她不管说什么,我心里其实都不太会反驳,还是要谢谢你,可以让我说出心里话。” “呦……现在怎么跟我这么客气了?怎么见到一回师姐,就把我这个夫君给忘了?”知天风抿嘴一笑,凑到漆月行的耳边说道:“你我……可是有了夫妻之实的实打实的夫妻,你还这么客气吗?你这辈子都没跟我这么客气……” 真是的,知天风好好的,怎么偏偏长了一张嘴啊?明明那么温情的气氛,下一刻漆月行都想亲他了,他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揭她的短,气得漆月行想直接把他的脚踩碎:“你……你真是的!我怎么没跟你这么客气过了?再说了,你值得我对你客气吗?” 知天风有些纳闷,微微靠近漆月行一些:“为什么我不值得?你说说看。” “因为……因为……”也不知道漆月行是想不出来说词,还是在犹豫,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朝知天风勾勾手,知天风想不到她神神秘秘地是想说什么,但就知道,她肯定已经想到什么鬼点子了,不过,除了配合她,宠着她,他还能怎么办呢?便低头把耳朵凑到漆月行唇边。 漆月行也踮起脚,在知天风耳边小声说道:“因为……因为你是我夫君啊……” 她没有再说其他的,而是顺势又在知天风脸颊上亲上一口,软软的唇碰上知天风的侧脸,让知天风心里顿时心潮澎湃,那种麻酥酥、如痴如醉的感觉,彻底冲上了他的头,甚至每一根发丝都在张扬。 “漆月行,这是你自己勾引我的……”知天风忽然打横抱起漆月行,一抬脚,复苏已经带着一道蓝光踩在了他的脚下,然后迅速飞向山顶。 “喂!”漆月行终于开始有些紧张了,她撩拨知天风纯属是为了好玩,还有,是心里真的想亲他,可是谁知道这次知天风竟然不矜持了,这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啊……漆月行搂着知天风的脖子,感受着耳边吹过的风声,说话也有些结巴了:“那个……那个什么,知天风……你……你要干嘛?我、我错了还不行吗?你……我……还没准备好呢……” 知天风唇角轻挑:“你有什么好准备的?不对呀,当初在望虚山,明明是有些人故意勾引我,强行与我有了夫妻之实,那时候,你可没有这么害羞。” “我……我……那能一样吗!”漆月行就知道知天风会提这一茬:“那个时候我不是以为我自己要死了吗?而且那是在梦里,我以为我可以对你为所欲为。” 第四百三十七章 一舞清泉13 “噗……”知天风忍不住笑了,搂紧了漆月行,让她窝在自己的怀里,自己也可以为她尽量避掉一些风。 漆月行靠在知天风的怀里,稍微仰头时可以看到知天风有些波动的喉结,他的喉结也那么好看,让他看起来更诱人一些,漆月行欣赏过知天风完美的喉结之后,噘嘴问他:“你笑什么笑啊?我说的是事实。” “我是在笑……”知天风手掌下落,正好落在漆月行的鼻尖前,在上面刮了一下,然后他有些低沉磁性的声音就在漆月行耳畔响起:“你现在……也可以对我为所欲为。” 天呐!知天风怎么有一次说了这么撩拨自己的话!一向自诩不要脸的漆月行,遇上了看似很要脸,实际上最不要脸的知天风,不得不甘拜下风。 在漆月行看来,知天风就是典型地在别人面前温文尔雅,在自己面前轻浮浪子,他就会对着自己耍流氓……可是……偏偏自己还吃这一套,说实话,她真的就喜欢知天风这种对自己和对别人不一样的态度。 毕竟,他这是明目张胆地偏爱,世上美人千千万,他却只为她自己一人折腰倾心,这恐怕才是最为浪漫的事情。 回到卧房,知天风就将漆月行压在身下,禁锢着她,望着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欲火,那就像是一团火,想要把漆月行瞬间烧毁。 “知天风……你都不温柔了……”漆月行故作委屈地看着知天风:“要不……要不你冷静一下,我……嗯……要不明天吧?我觉得今天有点儿累了……而且吧……我是真的还没有做好准备……” “你想准备什么?过着,你想怎么准备?”知天风追问漆月行,依旧把她按得死死的,不让她乱动,可他却也没有进一步强迫漆月行,漆月行说她没有做好准备,知天风就绝不会逼她。 “我……”漆月行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没有准备好只是她自己的一个说辞,那时候在望虚山,那是她以为以后和知天风都没机会再见了,所以她几近疯狂,只想在梦里成为他真正的新娘。 可是这不一样了,现在他们两个人都是清醒的,漆月行又觉得这样有些奇怪。 “你是不是……不够喜欢我?”知天风问道。 “怎么可能呢?”漆月行当即否认,为了证明自己的心意,还特意用手紧紧搂住知天风的脖子:“我、我们都这么多年了,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啊,我对你的心意,你还用怀疑吗?我、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情,就应该发生在脑袋不太清楚的时候,现在意识都这么清晰,好像有点儿尴尬,也有那么点儿奇怪呢……” “你是害怕了吧?”知天风有些“轻挑”和“挑衅”地看漆月行:“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 “我……我才不怕你呢!”漆月行“哼”了一声,又一次否认:“我没有!” “你没有?” “我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唔……嗯嗯嗯!” 第四百三十八章 一舞清泉14 在漆月行辩解之前,知天风先封住了她的口,用唇瓣堵住漆月行振振有词的嘴,一阵麻酥酥的感觉传遍漆月行的身体,这一次知天风深情的吻让漆月行彻彻底底感受到了他的爱意,他轻轻地吻她,甚至唇上还带着颤栗的感觉。 “唔……知……天……风……唔……”漆月行被知天风吻得七荤八素,脑袋嗡嗡直响,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思考问题,知天风的吻一直没有停下来过,也让漆月行一时间找不到清醒的感觉了。 像是饮下了一杯烈酒,那烈酒划过喉咙,穿肠而过,给五脏六腑都留下了醉意。 漆月行慢慢接受知天风对自己的吻,也接受了他这一次侵略自己…… 早上的阳光正好,它的暖意混在了微凉的晨风之中,漆月行睡得七歪八扭,睡眼朦胧的时候,正好看到前方一个宽厚又光洁的背,正站在桌子边喝下一杯茶。 阳光正好打在他的背上,他的背泛着暖色的光,像是从天上来的仙人,如此美妙动人。 漆月行吸了吸鼻子,朝着那个背影哼唧了一声,知天风回过头,看到她眯着眼睛看自己,微微一笑,走回来躺倒了她的身边,把她搂进怀里:“怎么了,平时不都喜欢睡懒觉的吗?怎么今天醒这么早?” 漆月行顺势搂住知天风的腰,窝进他怀里:“其实我没醒,还不是你的背太好看了,让我忍不住多看几眼,就看清醒了。” “都说万灵妖主好男色更好女色,可如今一看,不然,应该是好女色,更好男色。” “嗯,此话有理。”漆月行承认地点点头:“男色里面,枯槡公子最甚。” “那我还应该多谢万灵妖主夸奖。”知天风在漆月行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奖励香吻一枚。” “呕……”漆月行实在觉得这个早上有点太肉麻了,忍不住了:“知天风,我觉得我们两个这样说话不好,好像都不是咱俩了,像是另外两个人,收,打住,我们恢复正常。” “噗……”知天风又是一笑:“不是吧,这么快就承受不住了?万灵妖主你这承受能力也不行啊,你不像我,多肉麻的话我都可以承受,你要是喜欢,咱们一辈子怎么说话也是可以的。” “不不不……我觉得还是算了吧……”漆月行连忙摆手:“咱们两个不太适合这种打情骂俏,那都是小姑娘和小少爷该干的事儿,咱们两个一把年纪了,还是不要了。” 虽然嘴上说着不要这么肉麻,可是漆月行搂着知天风腰的胳膊却更紧了一些,紧紧拥住知天风,手还不忘在知天风光滑的背上多占会儿便宜。 她好羡慕知天风的背,不像她自己的背,上面满是刀疤和伤痕。 当初知天风被鞭笞,漆月行以为知天风的背从此就要留下印记了,可是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痕迹也就消失了,漆月行这才明白,原来有些伤痛是可以被时间磨没的,有些伤痛,却注定深到无法消散。 第四百三十九章 一舞清泉15 或许是因为知天风身上没有穿衣服,所以漆月行可以很直接地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她把脸贴在知天风的肩膀上,感觉到他身上热热的。 “知天风~”漆月行叫着知天风,知天风也立即回应她:“嗯,怎么了?” “也没什么。”漆月行痴痴地笑了一会儿,道:“我好喜欢你,真的好喜欢,虽然我曾经觉得遇见你一定是我最倒霉的事情,但是现在,我觉得,可能是最幸运的一件事情,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了。” 知天风觉得漆月行总算是认真了,大手覆在漆月行的后脑勺,轻轻揉搓她的发丝:“你最好说到做到,不要说走就走了,否则……下次就是我让你再也找不到我了。” 漆月行支支吾吾了一会儿,道:“不可以……” 知天风一听,好家伙,她说生气就生气,说走就走,一年两年找不到她,任自己想她想得肝肠寸断,几乎相思成疾,她也不心疼一下自己,轮到自己了,她居然说不可以,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怎么不可以了?许你做这种事情,就不许我做了?”知天风问道。 “哎呀……都跟你说了嘛……我错了……下次不会了嘛……”说不过知天风,自己还理亏的漆月行,只好向知天风撒娇:“是我欠考虑,是我冲动了,你就原谅我嘛……” “要想让我原谅你,你就好好讨好我一下吧。”知天风用手指挑起漆月行的下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好好想想要怎么让我开心,否则,我也像你一样,忽然之间消失,怎么找也找不到。” “不许你这么说……”看起来,漆月行真的有些生气了,听到知天风说要忽然消失,怎么找也找不到,漆月行想象了一下自己找不到他的时候可能会有的悲伤和无助,忍不住眼里泛起了泪花,心里竟然已经开始委屈起来了:“不允许你这么说……你不许消失……” 怎么……怎么还真的哭了? 知天风看到漆月行眼泪止不住地流,一下就慌了,忙把她搂进怀里,心疼地快要拧巴到一起去了,一时间也有些自责,不应该这么说的,他是想逗逗漆月行,却没想到戳中了她心里最恐惧的事情。 漆月行自认为自己如今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却在刚刚才发现,自己最怕的就是失去知天风。 他们彼此生命中的人那么多,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到最后谁也没能留下,只有他们彼此,分分合合,吵吵闹闹,最后还是没有离散,还是成为了彼此最珍惜的那个人。 漆月行失去过太多,通往的,知天风也失去了太多,只有在对方身边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真的拥有着什么,那就是彼此。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该说这种话,我该打……”知天风想漆月行赔罪,随口一说却被漆月行抓住了重点,只见漆月行从知天风怀里离开,坐了起来,泪眼汪汪地瞪着他:“你打。” 第四百四十章 一舞清泉16 “什么?”知天风有些发愣。 漆月行有理有据地说道:“你刚刚不是说你该打吗?打吧,我看着你打。” 知天风又是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摇头笑道:“我说小行啊,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哼。”漆月行不理会知天风,穿好鞋,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服穿上。 “干嘛去?今天没什么事情,我也有些犯懒,咱们两个就在一起躺着说会儿话不好吗?”知天风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这是漆月行第一次看到知天风还有这么随意偷懒地模样,还真的跟平时有点不太一样,她多看了知天风几眼,然后说道:“你别以为你能休息得住,很快你就躺不了了。” 知天风不知漆月行话中之意,刚想开口问,只听一阵脚步声,然后传来七双的声音:“师父,您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还是不舒服呢?怎么今天这么晚还没有起呢?您需要我做什么您尽管吩咐。” 知天风是个不会偷懒的人,以前归去来山门还壮大的时候,知天风修炼是最勤劳的一个,哪怕到后来他是枯槡公子,还有了自己的天故堂,也仍然不会睡一个懒觉。 再到后来,为了可以解除消法咒对法力造成的影响,知天风干脆武法双休,那段时间他更是废寝忘食,为了修炼几乎可以几天不进食。 所以他只要有一天起得晚了,弟子们就会觉得奇怪。 “你们先去修炼,我没事儿,一会儿就去教你们新的法术。”知天风出声回应。 七双觉得纳闷,他从未见过知天风睡懒觉,可真是奇怪了…… 就在这个时候,叼着狗尾巴草悠闲地经过,远远地就瞧见七双站在知天风放门口若有所思,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便走过去问:“七双,你站在这儿做什么?这是什么表情?” 七双听问了,心想着是师叔,又是和师父从小一起修炼,一定非常了解师父,便向说出自己心里的不解:“师叔,很奇怪,师父从来不睡懒觉的,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不知道起床修炼了几个回合了,可是今天却一直赖床到现在。” 赖床?这房间里可不只是知天风啊,还有漆月行呢?心领神会,已经明白了什么,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七双的头:“七双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正常人家的男儿到了你这个年纪也是要娶妻生子了,可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开窍呢?” 这……这和开窍不开窍有什么关系呢?七双心里就更纳闷了,忍不住又问:“师叔,您这是答非所问,我是说我师父赖床的事情,您说的是娶妻生子,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捂着脑袋,觉得自己一个脑袋两个大:“所以说啊,七双啊,你也该长大了,你怎么就不开窍呢?你是没长爱情这根筋吗?” 说起这些,七双脸颊有些微红:“好男儿要心怀天下,我现在只能心怀天下,不能再让别的事情分我的神。” 第四百四十一章 一舞清泉17 “年少气盛,还是年少气盛啊……”望着七双的眼神也不知道是嫌弃还是惋惜,迷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他,终于还是决定放弃跟他讲一些关于爱情的故事,小声对七双说:“七双啊,有些东西呢,你不懂,但是师叔得告诉你啊,现在你的师父正沉浸在跟你师娘的甜蜜之中,我觉得呢,这种状况会持续很久,所以呢,尽可能地不要打扰他们的甜蜜,好吧?” 七双听了反而有些委屈,还有些不解:“可是,这样就是让师父日渐沉沦,无心修炼,法力会退步,这样是不对的。” “哎呦,我的七双啊,你快别说了……”捂着脑袋,拉着七双离知天风的卧房远一些,敲了敲七双的脑袋:“咱们归去来山门是修炼之地不假,但不是寺庙啊,这娶妻生子,享七情六欲,人伦之乐,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人呢,七情六欲少了几样,或许会变得强大,但一样不少,却会觉得快乐,这样才是完整的,你说呢?” 的话,七双听得似懂非懂,回去的路上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虽然觉得已经接受了漆月行做自己的师娘,但是知天风忽然的偷懒却又让七双觉得似乎是漆月行带着知天风一起堕落。 可……这算什么堕落呢?漆月行一直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这么多年,法力不见退步,还更加高深,或许,修炼不只是勤奋刻苦很重要,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也很重要,可这些其他的东西,就得自己慢慢去体会了吧。 七双心中有结,便去找七淙说道说道,一直以来,七淙都是最支持知天风和漆月行在一起的人,或许,找他聊聊,就能解开心中的疑惑呢。 “噗——”七淙上一刻还在十分温儒雅致地喝茶,下一刻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就喷了出来,难以置信地瞪着七双:“什么?你当着师父和师娘的面说了师娘会让师父法力退步这种话吗?” “我没有……”七双解释起来:“我不是当着师父和师娘的面说的,我是跟师叔说的,不过我也没有很针对,我只是说了一下当时我心里的想法。” “当时你心里的想法?”七淙噘了噘嘴:“那现在呢?现在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七双摇了摇,默不作声。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也就是没什么改变,七淙也是哭笑不得,对七双说道:“师父只不过是今天早上晚起了,你怎么都能想到以后师父不勤学苦练,法力退步这些啊?再说了,师父就是师父,师父年纪轻轻就成了闻名天下的枯槡公子,足以说明师父是个非常有悟性的修士,既然如此,师父就算不用每天都勤学苦练,也能不断提升自己的法力,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你没有发现一件事情,但凡是和师娘沾边的事情,总能让师父的修炼更上一层楼,比如当初为了救师娘师父武法双休,比如师父多次把自己的法力逼到极限,从而得到了更高的突破。”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一舞清泉18 七淙说的这些,确有此事,似乎也的确是这样,七双陷入了沉思,面色凝重。 “师兄,你怎么了?”七淙伸手在七双发愣的眼前晃了晃:“你又在想什么?” “我在想……”七双是真的在认真思考了:“到底什么是爱情啊?” “噗——”七淙觉得今天这口茶,自己是喝不消停了,这次差点把自己呛到,干脆就放下了,不喝了:“师兄,你不会是想给我找个嫂子吧?” “去……说什么呢……”七双脸颊顿时泛红:“我心怀天下,没有旁的有的没的。” 七淙抿嘴笑了笑:“师兄你怎么还不好意思呢?你害羞什么呀,咱们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孩子了,本就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若非咱们二人现在是修仙之人,若是寻常身份,爹娘早就开始给我们张罗提亲了。” 爹娘一定也已经着急了,可是着急也没什么用,因为都知道孩子已经是仙门武林中人,尤其是修炼法术之人,更是大多时候不急于娶妻生子,甚至终其一生,未有妻子和一儿半女,所以自从家里的孩子成为某个门派的弟子,爹娘也就不再操心孩子的婚事。 “师兄,你有没有再好心上人呢?”七淙忽然没来由地说了一句:“其实你也该多去见见女子,省得一见到女子就不会说话了。” 七双瞪了七淙一眼,并不想搭理他了。 …… 烛怜光离开归去来山山脚下的镇上时,很多百姓前来相送,人这么多,漆月行也不敢公然和烛怜光一并走,虽然这里没几个人认识她是万灵妖主,可只要有一个认出来,所有人就都知道了,所以她还是让烛怜光独自离开镇上,自己先行一步,在远一些人少的地方再和烛怜光碰面。 漆月行坐在一个阴凉的地方等着烛怜光,她瘦瘦的身子看着十分弱小,所以像她这么“弱小”的姑娘,就很容易被人“欺负”。 就在漆月行等着烛怜光有些无聊的时候,忽然有一阵多人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几个穿着毛绒衣服的彪形大汉从草丛里跳了出来,站在漆月行面前,彻底把光挡住了。 漆月行没反应过来他们是来干嘛的,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干什么?” “看不出来吗?我们是山贼!”其中一个眉心有黑痣的大汉拿着刀架在了漆月行的脖子上:“我们是山贼!帮你身上最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 山贼?漆月行目光在这群人身上扫了一圈,这些人装束的确像山贼,可是,总觉得他们有点滑稽,一点也找不到山贼的可怕模样。 也不错,烛怜光没等来,等来一群奇奇怪怪的山贼,正好漆月行觉得无聊,可以陪他们聊一聊。 “那个……山贼都是不怕热的吗?”漆月行四处看看,还没到冷的时候呢,还有些燥热,这些山贼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穿着带绒毛的衣服,戴的帽子也是加了绒毛的,看着他们漆月行就觉得热得不行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一舞清泉19 “不热!”那眉心有痣的山贼明明已经热得汗都流下来了,却还是嘴硬说不热,大刀架在漆月行的脖子上,恶狠狠地说道:“少废话,打、打劫!” 话音刚落,这大汉就倒地不起,刀也松了,漆月行伸手接住了刀,啧啧两声:“刀是把好刀,可这人是……” “二当家!二当家的!”几个山贼赶忙丢下刀去查看倒下去的二当家了,漆月行愣是觉得这一群山贼不像是山贼,倒像是傻子,关键时候竟然都齐刷刷地把刀扔了,她现在手里有刀,真较真的话,一刀砍死一个不在话下,无奈地皱了皱眉:“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不只你们这个二当家想晕倒,你们现在也都是浑身发热出汗,脸颊升温,头晕目眩。” 几个山贼相互看了一眼,忽然又捡起刀对着漆月行怒吼:“妖女!你给我们施了什么妖法!快给我们解开!否则,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他们怒气冲冲,漆月行却只想笑,用刚刚从他们二当家手里接过的刀指向他们:“你们脑子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你们这样的脑袋还能当山贼吗?山贼就是有勇无谋的吗?这天气不冷,你们穿着过冬的衣服,不中暑才怪呢。” “中……中暑?”几个山贼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虽然有些丢脸,可是漆月行说得在理,他们这一身毛绒的衣服,再穿下去就真的要和二当家的一样晕倒了。 于是几个大男人就真的在漆月行面前“宽衣解带”,把外面一层肥大的衣服脱掉了。 他们脱掉外面的衣服,漆月行才发现,原来他们也并没有之前看上去的那么魁梧,完全就是衣服把他们的气势撑了起来。 当脱下衣服之后,他们似乎总算好过一些了,因为凉快了许多,人也清醒了些,漆月行用刀指了指地上的二当家:“你们就不管他了?” 经漆月行这么又一提醒,几个人这才手忙脚乱地把二当家的衣服松开了,帽子也摘了,二当家这才能喘息过来,过了一会儿就恢复了些意识。 虽然和他们相处的全过程漆月行都没有展示过自己是修士,但是他们也已经看出来了,面对这么多男人在自己面前拔刀相向,竟然没有半点害怕,还能气淡神闲地和他们开玩笑,只能说明眼前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女子实际上不太好惹。 二当家反应过来之后,立即爬起来:“走走走,今天出门了可能没看黄历,我们快走。” 几个山贼似乎是合力演了一场闹剧,知道漆月行是个不好惹的人,想要赶紧逃回去。 “慢着。” 漆月行忽然的开口,让几个人脚步戛然而止,却也开始紧张起来,只见漆月行面色沉重,拎着刀一步一步向他们走去,刀尖在地上划过的声音仿佛是直接划在了他们的心上,那一瞬间,他们仿佛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刀尖碰地的声音,好像下一刻,那把大刀就会穿透他们的身体,要了他们的命。 第四百四十四章 一舞清泉20 他们开始害怕了,并且,不敢回头,他们不知道这个可能总有强力的女子会对他们做出什么样的伤害,因为跟一个有内力或是法力的武林高手比,他们手里的刀就像是一个无用的东西,而漆月行手里的拿把刀,才是真正致命的。 漆月行每一步的靠近,都像是要宣布他们的死期,二当家知道,今天真的是惹错人了,可是这些兄弟是他带出来的,就算是死,他也要死在他们前面,他要做最后的斗争。 “我跟你拼了……”二当家低语,猛然回头想要做无谓的抵抗,可是看到的却是漆月行把刀柄对着他自己,一副要把刀还给他的样子。 漆月行才没空跟他们玩,也不想动他们,虽然不了解他们作为山贼怎么能做成这样,但是对她而言,还有那么一点好笑,她动了动握刀柄的手:“你忘了你的刀,刀是把好刀,不管什么时候,都别忘了把它带走,它才是能保护你的可以依靠的东西。” 二当家觉得漆月行这个女子更加不简单了,他根本没想到漆月行会把刀还给自己,吞咽了一下因为紧张而变得格外多的口水,接过了刀,拱手向漆月行抱拳行了个礼:“多谢,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虽然没什么敌意,但漆月行对他们也没什么好感,便随口说道:“山野村妇,无名无姓,不值一提。” 二当家没有礼物追问,而是带着手下赶紧离开了,这一群不像山贼的山贼着实有些奇怪,不过漆月行对他们也没什么兴趣,没想着继续跟着。 “小行,我来了。”烛怜光从远处飞来,平稳落地:“你在看什么?” “哦,没什么。”漆月行手摸上右肩,凤应声而出,她早就问过凤了,希望它可以替自己去倚兰山帮忙,凤也同意了,所以这次,漆月行都不用怎么费劲,在手一触碰到自己右肩的时候,就飞了出来,站在了烛怜光的身边。 “小家伙……”漆月行高高的对着凤抬手,凤心领神会,低下头来,漆月行正好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头顶:“小家伙,你那么厉害,一定要去给我长脸啊,还有啊,不在我身上吸收法力,所以你也不能让自己饿着,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试着吃些东西,不管怎么样,身体最重要,知道了吗?虽然你是神兽,其实我不太知道你真正的习惯是什么,但你自己一定是最清楚的,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照顾好你自己,知道了吗?” 不知道凤有没有听懂漆月行这唠唠叨叨的一堆话,它只是多少有些敷衍地上下晃了晃脑袋。 “小行,你放心吧,我们会好好照顾好凤的,我每天都会安排人给凤渡一些法力,它不会缺少法力的供养的。”这些烛怜光早就已经想过了,既然漆月行放心地把凤交给了自己,自己一定会好好照顾好凤的,一定要完璧归赵。 “好,怜光师姐,请你一定要帮我照顾好凤。”漆月行知道,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因为凤又聪明,又强大,它是神兽,拥有接近于神的力量。 第四百四十五章 一舞清泉21 烛怜光御法器飞行术飞在前面,凤也展翅腾空,眼看着凤就要离开,漆月行心中忽然有些不舍:“凤!” 凤挥着翅膀,在空中俯瞰,下面漆月行的面容也不甚清晰了,它却这样望着她,迟迟没有飞走,似乎是在等着漆月行对自己说话。 “小家伙!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这次没有我的皮可以让你寄居了,你没有地方可以藏,如果有什么危险,你就第一时间飞回来了,不管能不能帮到他们,你才是最重要的,我不管你听没听明白,你必须好好地回来,知道吗!”漆月行一边说,一边蹦了几下,空中的凤看着漆月行蹦跶的样子,翅膀忽闪得更厉害了。 漆月行知道,这是凤很开心地表现,它应该是听进去了,它现在很开心,漆月行也就放心了。 凤也很不舍得离开漆月行,它从凤兽变成了凤,变成了一直守护她的小家伙,无论漆月行做什么,凤都会觉得她很可爱,她一直叫它小家伙,可是在它的眼里,总是受伤,总是一个人落泪的漆月行,她才是个小家伙,一个长得又瘦又小的小家伙。 小丫头,没有我陪在你身边,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 凤浑身散发着的火红的光芒,飞走的时候,尾部的彩色在天空中留下了一道彩虹,那彩虹久久未散,一直映在漆月行的眼里。 漆月行知道,凤飞过的时候,从来不会有这样的景象,这是凤故意化出的彩虹,就像是对她一个人的偏爱,即使离去,也要给她留下最美好的一幕。 夜里,漆月行对着镜子解开衣服,露出肩膀,右肩上的伤痕痕迹仍在,却少了凤凰图腾。 不知道有多久了,漆月行已经习惯了那一块皮上面就是有一幅凤凰图腾,要么整张皮都不在自己的身上,要么凤凰图腾就一直在。 忽然之间凤就这样不在自己右肩上了,那种极度的不适应让漆月行心里很不舒服,她开始有些后悔了,不应该让凤离开自己的。 可是倚兰山那边,她说不担心,却又怎么可能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呢? 不管怎么样,她都没有办法找到一个万全的解决之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说到底,她还是自己自己胆怯了,因为自己的诸多不愿,只能让凤顶上。 她开始痛恨自己的自私,却又没有办法真的自己亲自去倚兰山。 忽然一个吻落在漆月行的肩膀上,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的知天风从背后轻轻抱住了她:“怎么了?想凤了?” 漆月行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只是向后倚了倚,倚到了知天风的怀里。 她是肉眼可见的不开心,其实她的自责,她的懊恼,知天风早就看在眼里了,他知道漆月行把凤当成了自己最好的伙伴,那是她的俩人,可是她却利用了对自己最好的伙伴,她把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推给了凤,这样的事情,在漆月行看来是可耻的。 所以她……是可耻的。 第四百四十六章 一舞清泉22 “你何必这样逼自己呢?去守护你想守护的倚兰山,凤它自然是愿意的。”知天风双手环住漆月行,顺势握住她两只手腕:“我知道你也很想自己亲自去,可是你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那个曾经对你来说是最温暖最安心的倚兰山,如今却是让你很矛盾的地方,没关系的,凤它很强,它在帮你完成你心底里的愿望,它在帮你守护倚兰山,守护你的师兄师姐们,不会有事的。” 这样的话,漆月行也安慰自己很多次了,可是事实就是,在凤离开之前,漆月行觉得根本没什么,凤那么厉害,什么样的危险都可以帮自己度过,去倚兰山不过是撑撑场面,还能怎么样呢? 可是当凤真的离开了,漆月行却开始心里没底了,谁都知道,不管什么事情沾染上了皇家,都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又或许会两败俱伤,他们已经吃过太多这样的亏了,凤它不会说话,不会表达,它真的可以应付得来吗? “别想了,既然凤已经去往倚兰山了,那就顺其自然吧,更何况,你余香女君不是已经答应过你了,会好好照顾凤的吗?你就放心吧。”知天风把头抵在漆月行的肩膀上,朝着她的肩膀轻轻吹了一口热气,这才让漆月行回过神。 事情已经做了,便没有后悔的余地了,漆月行也只能等着凤回来了。 回过身把自己贴进知天风的怀抱,紧紧搂住他的腰身:“知天风……怎么办……我现在心里难过着呢……需要安慰……” 又来这套……知天风就知道,要是想让漆月行暂时放下凤这个事儿,没点好吃的就是不行。 “说吧,你想吃什么?”知天风问道。 “我想吃你亲手做的东西,你会煮饭吗?什么都可以,你亲手做点吃的给我。”漆月行的表情实在是可怜兮兮的,若她是为了吃知天风做的东西而装的,知天风一定不由着她,可是偏偏她还真是心情低落,需要安慰,知天风也只好无奈地满足她了:“我倒是不太会做什么,但是既然你想吃,那我就试试,不过,你得在旁边,万一我哪里做得不太对,你得告诉我,要不然到时候万一难吃了,可不许浪费,你也得都给吃了。” 漆月行用力吸吸鼻子,重重点头:“没问题,我一定吃!” 要说知天风会些熬药煮药还算可以,厨房里做菜,蒸蒸煮煮,煎煎炒炒,这些他哪儿会呢? 可是没办法,谁让他就是宠着漆月行呢,漆月行想吃他做的菜,他就算不会,也要动手试一试。 “有……有什么菜比较简单,适合我来做吗?”到了厨房里,食材都齐全,可是偏偏知天风什么也不会,以前天故堂里的小厨房是有专门的大厨,后来归去来山门发生变故之后,一直是和七淙负责伙食,所以直到现在,知天风也只有整理整理菜,打打下手的份儿,一到厨房里,他还有些笨手笨脚的,所以几乎平日里都不让知天风下厨房。 第四百四十七章 一舞清泉23 这忽然之间知天风要自己撑起整个厨房了,还真有些无从下手,在灶台前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扭头问漆月行:“怎么让锅热起来?” 漆月行被知天风问得愣了,好笑地看着他:“你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再说了,这多简单啊,灶台底下要生火,生火了,锅自然就热了。” “这个道理我懂,但是,应该怎么做呢?这些柴火大小不一,哪个才是用在这个灶台下面的?”知天风忽然觉得这有些难。 “让我来看看……”漆月行把柴火棒往底下的炉里塞了一下试试,终于找到了对应的柴火,抱了一些塞进去,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给了知天风一个眼神:“好了,现在你可以点火了……先打着那张纸,然后把纸塞进去,就好……” 就在漆月行认认真真教知天风怎么才能把火点燃的时候,只见知天风指尖指向炉口,一抹光飞出,炉中的柴火顿时点燃。 “知天风,你这是走捷径。”漆月行噘嘴瞪着知天风,似乎在告诉他,你这是不对的,可是知天风却满不在乎,忽然凑近漆月行,在她耳边说道:“有些事情不能走捷径,可有些事情就适合走捷径,比如这种活儿,就适合走捷径。” 行行行,他怎么说怎么有道理,漆月行才不跟他较真呢,只要自己能吃上东西,管知天风走不走捷径呢。 知天风想了想,决定给漆月行先炒个最简单的鸡蛋,他倒是记得之前给帮忙打过鸡蛋,有模有样地把鸡蛋打出来,还顺便用筷子搅了搅,直接就要往锅里倒。 “哎!等一下!”漆月行惊了一下,好险好险,差点就没拦住知天风:“你还没有放油呢,不放油,鸡蛋放里面就该粘锅了,要是把锅粘上了,明天该发火了。” “先放油……先放油……” 知天风有点手忙脚乱,到处去找油在哪里,找到了油,锅也已经烧得滚烫,知天风抱着油罐子就要往锅里倒,看他那架势,仿佛是要把整罐的油都要倒进去。 “哎……”漆月行又赶紧抢下油罐子:“倒油不是这么倒的……” 看来知天风还真是完全不懂做饭,厨房里的大事小事他都一概不知,漆月行想想还是算了,为了自己的嘴巴着想,还是不要让知天风做饭了。 “算了算了,你还是别做饭了,还是我来吧。”漆月行把知天风往旁边挤了挤:“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大厨,但起码比你强。” 漆月行把油罐子放下,用炒菜的铁勺子舀了一勺倒进锅里,油入锅的一瞬间,滋滋的响声让知天风忽然回了神,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终于懂得了寻常夫妻之间的快乐。 那种一起呆在厨房里,一个人做菜,另一个在旁边帮忙的感觉,他们吃的并不是一顿饭,而是在感受那种真正的生活。 所有修仙之人,每天都是提着一口仙气,活在“半空之中”的人,他们十指不沾阳春水,除了修炼和学习修仙者必修的东西,剩下的都不是他们要操心的,所以他们从来都不曾体会寻常百姓生活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那正是他们缺失的感觉。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一舞清泉24 漆月行熟练地炒好了一盘鸡蛋,看着旁边挂着的一大块五花肉,顿时口齿生津,心中已经给自己安排了一道非常诱人的菜。 半个时辰之后,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六道菜,一道炒鸡蛋,一道红烧肉,一道烤鸡,一道炝炒藕片,一道清蒸鱼,一道土豆丝,这都是漆月行的拿手菜,她这个最爱吃的人,虽然手艺和木兰那样的大厨没法比,但是平日里满足一下自己的味蕾还是够用了。 “哇!师娘,这都是你做的?”七淙惊呼起来。 当、七双和七淙被叫过来吃饭的时候,都是瞪大眼睛,闻着一阵一阵的饭菜香,有点难以置信。 他们倒是没想过漆月行下厨竟然还不错,看起来倒是色香味俱全了。 “师娘,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你还亲自给我们做夜宵?”七双还奇怪呢,夜已深了,怎么忽然喊他们来吃饭。 漆月行不会告诉他们,其实是她没掌握好量,做的菜一下做多了,正好大家一起吃。 “我来尝尝嫂子的手艺,平日里都是我做饭,这次也尝尝嫂子的菜。”可是有些开心,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大家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的感觉了,平日里都是各吃各的,没有什么家的感觉,如今大家围在一起,不分什么师兄师弟,不分什么师父徒儿,像极了一家人。 忽然的改口让漆月行还有些不习惯,听到了“嫂子”这一称呼,茫然地抬起头来:“什么嫂子,这是我做的。” 她这一开口,逗得大家都抿嘴偷笑,也是一愣,随机说道:“你是我师兄的娘子,那不就是我的师嫂?我叫你嫂子,那不是应该的吗?” 哦······嫂子原来是叫她自己啊? 漆月行心里忍不住地开心起来,虽然如今的归去来山门就只剩下他,他们这几个人了,可是能够被和七圆、七淙都认可,漆月行还是会觉得自己和知天风的感情是被他身边的人祝福的,或许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对漆月行来说却是意义重大的。 这一顿夜宵,是吃得其乐融融,大家有说有笑,就连七双、七淙都放肆了不少,甚至偶尔几句,还能开知天风玩笑了,知天风倒也没有生气,反而跟着大家一起笑得开心,这是归去来山门这么多年以来,最有人情味的一顿饭。 ······ “你们说这倚兰山惨不惨,多年前出了个漆月行,让人闻风丧胆的万灵妖主,如今又出了个雪拥蓝,舞夜女鬼,这倚兰山山下的百姓能搬家的都搬家了,不敢在那儿呆着呀,怕大半夜撞见了那女鬼,可多吓人呐!” “怎么回事儿?你说来我听听呗?” “你竟然还不知道倚兰山的事情吗?来来来,我给你讲讲,据说,那秦大将军家的公子秦勤卿看上了浮天女君雪拥蓝,雪拥蓝呢,性子傲,朝廷之人,她最是不待见,怎么可能从了秦公子呢?秦公子这恼羞成怒,带着皇家武门的弟子把整个倚兰山都给围起来了,就是要娶到这个雪拥蓝。” 第四百四十九章 一舞清泉25 “这我倒是有所耳闻,听闻那秦公子对浮天女君也是一片痴心,只不过可能方式稍微强硬了些,但后面发生了什么,就不太清楚了,你也同我说说,这秦公子到底做了什么,让好端端的浮天女君成了什么女鬼啊?” “那我便同你细说说,据说啊,这秦公子垂涎浮天女君的美色,欲之而不得,相思难耐,于是便求了一种不体面的药,给浮天女君用上了,二人愉,却从此埋下了祸根,浮天女君心里一直过不去这个坎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七天七夜,再出门时,整个人就好像失了魂魄一样,再后来呀,浮天女君白日不肯出门,一到了夜里,就会在山中游荡,还会对着天上的一轮清月跳舞,听说看过她跳舞的人最后都死于非命呢。” “这么吓人吗?那这浮天女君是活着还是死了呀?难不成,她真的是女鬼吗?” “这谁也说不好,有的人说了,浮天女君是魂儿飞了,人还在,有的人说,浮天女君是人不在了,魂儿还在,这谁说得好。” “说不好就不要说了,在这儿嚼人家的舌根,也不怕一不小心,把自己的舌头咬断了。”坐在角落吃东西的漆月行目光一狠,筷子出手,那正在讨论雪拥蓝的两个人还没有来得及反驳她,筷子先插在了他们两个旁边的墙上,入了七分进去。 他们看到这一幕,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僵硬的转过身看向漆月行,虽然不识得这女子是谁,可光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二人呆滞了一会儿,立即撒腿就跑,生怕跑得慢了些,漆月行就会追上他们,要了他们的命。 哼,漆月行冷冷地哼了一声,盯着桌子上吃得差不多的的饭菜看了一会儿,好像也没什么需要带走的了,喝了最后一口酒,便黑着一张脸离开了。 她刚离开,小二就跑到墙上查看筷子,用尽了全身力气,任凭他怎么拔也拔不下来。 “行啦行啦,别拔了,不行就砍断。”掌柜的拍了拍正在拔筷子的小二的肩膀,小二松了力气,回头不解地问掌柜的:“掌柜的,你怎么不跟她要钱啊?她就这么破坏了咱们的店,你都不管管她的?” 掌柜的敲了一下小二的头:“你没看她这一下子吗?那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你惹她,能惹得起吗?再说了,人家已经把银子给咱们了。” 给了?小二摸了摸头:“什么时候给的?” “你去看看那个空酒杯。”掌柜的指了指刚刚被漆月行喝完的酒杯,小二有些好奇地凑过去看,酒杯里稳稳地放着一锭金子。 漆月行本是趁着知天风和带着七淙、七双一起修炼食魂术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无聊,跑出来大吃大喝的,可是菜没吃尽兴,却被那两个谈论雪拥蓝的人给气饱了。 她没有接到烛怜光发来的传送蝶,也没有听说什么确切的消息,什么事情都没有确定,这两个人却在这里给雪拥蓝造谣。 第四百五十章 一舞清泉26 吃个饭吃了一肚子气,漆月行一边走一边把袖子甩得高高的,已经在心里把刚刚那两个长舌的男子骂了个脑袋开花。 上山的路走着一定是累的,像漆月行这种喜欢偷懒的人,基本上都是御法器飞行上山的,可是今天偏偏她心情不好,就像多走走,消化一下情绪,否则一回去就被知天风他们看到自己的臭脸,又怕他们担心。 漆月行光顾着走路,没怎么看脚下的路,忽然好想踩到了什么东西,让她几乎没站稳,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这个时候,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愣是拉住了她,没让她摔个狗吃屎。 漆月行惊魂未定,镇定了一下,看向扶住自己的人,竟然是宋招玉! “又是你!你又来归去来山门做什么!”漆月行狠狠甩开宋招玉的手,甚至觉得他这一下拉住自己都是他心怀不轨的一个环节,不知道是他的算计中的哪一环。 “你没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去做吗?”漆月行紧皱着眉头,多看宋招玉一眼,都会让她心里觉得怪异:“你怎么总是阴魂不散的?就算归去来山门欠你的,你也已经把这里的人都杀光了,你还想要做什么?” 宋招玉盯着漆月行看了一会儿,唇角扬起一丝无所谓的笑容:“现在仙门武林,唯我独尊,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想在哪里,就在哪里。” “你还真不要脸,用各种阴谋诡计一步一步向上爬,也好意思说自己唯我独尊,真是笑掉我的大牙啊。”漆月行露出自己的牙齿,使劲敲了敲:“你快离开吧,这里没人欢迎你,我更是恨你入骨,多看你一眼,就会想要杀了你。” “还是那句话,你拼了命的想杀了我,但是到现在还是没有动手。”宋招玉邪邪一笑,他一身白衣,若是不知他曾经所作所为,不知他双手浸染了无数人的鲜血,不知他腹中多少谋算,定然会觉得他是难得的那么纯净的人。 那邪邪的笑容,和这周身纯洁的模样实在是格格不入,漆月行看着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宋招玉笑容不减:“你久居深山,不是外面的情况也是有情可原,现在天下归一,仙门武林一统,我空山居士宋招玉,登上仙门武林至尊盟主的位置,坐在了所有人最想坐在的称霸天下的位置上,天下是那皇帝的,可仙门武林,从此就是我宋招玉的,怎么,这归去来山门,我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仙门武林向宋招玉俯首称臣了?漆月行首要想到的就是雪拥蓝和秦勤卿的事情,顿时心中生起了怒火,指着宋招玉道:“浮天女君和秦公子的事情是不是你为了自己盟主的位置而故意设的计谋?你是不是利用了他们?你把我蓝师姐害成了那样,对不对?” “这你可真是冤枉我了,你觉得,我要称霸仙门武林,真的值得用这种手段再对付现在的倚兰山吗?”宋招玉轻蔑一笑:“你真的以为,现在的倚兰山,还是当初的五大仙门之首吗?” 第四百五十一章 一舞清泉27 “宋招玉!你敢做不敢当!你就不是个男人!”漆月行朝宋招玉昂起下巴:“你就算是盟主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只会耍心机的哈巴狗!” 漆月行一句话似乎激怒了宋招玉,只见宋招玉的眼眶开始渗出血色,那个眼神,就像是曾经在大牢里,生生割下漆月行的皮时的眼神,那种阴暗,那种狠绝,让漆月行心里生出了一种恐惧。 她已经很久没有怕过谁了。 “漆月行,你最好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宋招玉一字一句地说道,漆月行怒瞪着宋招玉,即使有一点害怕,还是不肯让自己露出一点胆怯的表情:“我当然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我就是想要你死,你在我面前,就像一只狗一样,不,还不及狗半分可爱!” “漆—月—行!”只见宋招玉迅速滑到了漆月行面前,漆月行也立即做出了反应,手带着掌风劈向了宋招玉,可让漆月行意想不到的是,宋招玉竟然轻而易举地接住了她这一掌,不仅如此,他按住了她的手腕,她竟然一点也使不上力气。 凤凰神力天下之强威,为何遇上宋招玉竟然完全不起作用了!? 这个时候,漆月行也才有些慌了,她借着宋招玉双手按住了自己的手腕,想要借此机会对宋招玉施展海纳百川。 她早就想废了他这一身的功法,让他变成一个废人! 可是宋招玉却不停地逼漆月行后退,两只手把她的手紧紧贴在树上,粗糙的树皮划过漆月行手上的肌肤,有些疼,但似乎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宋招玉捏紧漆月行的手腕。 不如……就在此刻,让她吸走自己全部的功力,这是宋招玉脑海中萌生的第一个想法,化骨功腐蚀他的骨头,这种痛苦已经让他难以忍受了,只要漆月行的海纳百川把自己全身的功力都吸走,那么这种痛苦就会转到漆月行的身上…… 反正,自己想要得到的全都得到了,现在也已经是仙门武林的至尊盟主,他还要这一身功力和痛苦做什么呢? 漆月行,你终究还是个天真的人……宋招玉眼神犀利,因为漆月行的挣扎,撞得他浑身都疼,他现在最不能何人有这样的接触,晃地越厉害,他承受的痛苦就越重。 “宋招玉,你就是个混蛋,我现在就废了你的功法,看你以后该怎么作恶!”漆月行双手发功,宋招玉只觉得身上似乎有什么力量正在受漆月行的引导要从自己的身体里游走出去。 “宋招玉……你就等着变成一个废人吧……我绝对不会手下……唔……唔唔唔……” 就在漆月行已经施展了海纳百川,她甚至已经感知到宋招玉的功力再被自己一点点抽出时,宋招玉竟然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这一个突如其来又奇之又奇的吻让漆月行的脑袋“嗡”地一下停止了转动,手上刚刚施展的海纳百川也被打消了。 混蛋……混蛋! 漆月行推开宋招玉,又狠狠踢了宋招玉的右腿一脚,她觉得这样很解恨,可是宋招玉却是承受了巨大的疼痛,他闷哼一声,摇摇晃晃地退了好几步,最后单膝跪在了地上。 第四百五十二章 一舞清泉28 漆月行捂着自己的嘴,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根本不在乎宋招玉疼不疼,气地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宋招玉跪在地上,一只手拄着未跪的腿,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放在跪在地上的那只腿上,额间的豆大的汗珠一颗又一颗落在了地上,他要紧了牙关,不是等着这阵疼痛过去,而是在等着自己适应这疼痛。 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处骨骼,都在给予宋招玉最深刻的痛楚,他忍受到极致,连毛孔都在跟着颤抖,嘴唇咬出了血,可是那点疼痛对于宋招玉来说简直就是微乎其微,他几乎都感觉不到。 “你这是何必呢,何必再来招惹漆姑娘。”应难全的声音响起,缓缓走到宋招玉的身边,蹲下身来望着宋招玉,却没有伸手要扶起他的意思。 应难全知道,宋招玉现在不需要扶,因为扶他,触碰他,也会给他带来很大的疼痛,只能让他自己适应,慢慢地站起来。 他……会站起来的。 “应先生,你从来不管这些事情的。”宋招玉说话带着颤音,却稍微稳了一些,看来他已经尽量让自己习惯这些疼痛了。 自归去来山门被灭门之后,应难全被宋招玉掳走,后来宋招玉放了应难全,应难全却不再离开,一直陪在宋招玉的身边。 应难全是个满腹谋略,懂得大道的人,宋招玉要想称霸仙门武林,身边就必须要有应难全这样的人。 可是当初宋招玉并不认为应难全会答应自己,并且辅佐自己,应难全成为自己身边的军师,是宋招玉想都不敢想的,可是偏偏最后应难全选择了留下来。 尽管宋招玉杀了归去来山门那么多的人,尽管宋招玉是出了名的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尽管应难全知道宋招玉曾经做过的那些见不得人的恶事,他还是愿意留在宋招玉身边。 他知道,宋招玉做过那么多的错事,是因为他的眼睛被仇恨所蒙蔽,也是因为他的心中有自己的宏图伟业,比起让宋招玉自己用最极端狠毒的方式去达到他的目的,应难全觉得,不如自己留在他身边,教他如何在狠绝和分寸之间衡量出一个最佳的方法。 因为应难全见过最狼狈,最凄惨的宋招玉,所以对于他的恶,多了一个可以原谅的理由。 应难全真的不恨宋招玉吗?或许在每一个想起曾经兴旺的归去来山门的时候,他会有一丝的怨恨,可他更加明白的是,世间之事,都是因果相报的,恶而有因,善亦有果。 “招玉,你明知道漆姑娘她恨你入骨,也知道,她心中爱着的是天风。” “我知道……”宋招玉没头像皱在一起,忍着疼痛,从嗓子里挤出声音:“和我有什么关系,她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你不会以为我喜欢她吧?”他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会喜欢一个曾经差点死在我手里的女人吗?我只不过是喜欢看她崩溃和愤怒的样子,她恨我,却杀不了我,就算她是凤凰神,就算她是万灵妖主,在我面前,也照样低如尘埃!” 第四百五十三章 一舞清泉29 “你根本就不是这样想的。”应难全轻轻摇了摇头:“或许那不是喜欢……” 他依旧没有去扶宋招玉,而是转身离去,离开的时候,给宋招玉留下了一句话:“只是一种牵挂。” 牵挂……为什么会牵挂……宋招玉终于让自己站起来,踉跄着差点摔倒,最后只能扶着树站稳,脑袋有些恍惚了。 他自己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漆月行有了牵挂,她明明是他最讨厌的女人,倔强,不服输,顽强,反抗,她身上总有让他觉得厌恶的东西,他就喜欢看她被蹂躏,被折磨,就喜欢看她不成人样的模样。 可是……为什么会牵挂这样的漆月行呢?难道,喜欢是一种牵挂,相互讨厌,也是一种牵挂吗? 漆月行完全不知道她那一脚带给宋招玉的痛苦,一边擦嘴,一边气鼓鼓地往山上走,走得气喘吁吁,到了山顶,嘴也已经擦红了,回去之后一言不发,谁也不理,钻进房间就开始用被子蒙着自己,看似是在睡大觉,实际上是躲在被子里哭。 上山的时候她从山上摘了一些狗尾巴草,一股脑都跟自己一起进了被窝里,紧接着就在被子里一边揪着狗尾巴草,一边嘀咕着:“死宋招玉,臭宋招玉,你就跟这个狗尾巴草一样,我给你大卸八块!五马分尸!碎尸万段!不留全尸!” “说谁呢?”被子外面传来知天风的声音,漆月行顿时安静了下来,一阵阵的心虚开始让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亲吻这种事情,明明只能和知天风才是,可是偏偏那个那让痛恨的宋招玉,竟然……竟然吻了自己,虽然就是那么轻轻地碰了一下,漆月行还是觉得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了。 “小行?出什么事儿了?”知天风伸手拉了一下被子,看不到漆月行在里面干嘛,他有些担心,听碰见回来的漆月行的七淙说,看起来她心情不太好,知天风想回来看看,果然发现漆月行不大对劲。 谁知他这么一拉扯被子,里面的漆月行慢慢地动了动,然后忽然被子缩成了一团,把她紧紧包在里面,压得死死的,知天风怎么拉都拉不开。 “小行,听话,把被子放开吧,出什么事儿了你跟我讲啊。” 知天风真是有些急了,漆月行不肯从被子里出来,他也没办法,只好拽着被子往外拖,漆月行就往回拽,这样来来回回几次之后,漆月行成功地整个人连被子一起从床榻上跌了下来。 扑通一声,漆月行觉得自己屁股要裂开了,头也终于从被子里露出来了,知天风趁着漆月行没有把头缩回去,赶紧把她从地上抱起来,被知天风这么抱着,漆月行可再也藏不进去被子里了。 知天风看着漆月行泪眼汪汪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又心疼,说道:“你平日里总给别人画乌龟王八蛋,今天怎么自己变成缩头乌龟了?怎么也不肯露头,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 第四百五十四章 一舞清泉30 “我……我……”漆月行心里又是一阵委屈,想告诉知天风,又怕知天风吃醋生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整个嘴嘟起来,“呜”的一声把脸埋进了知天风的怀里,紧接着发出大汉一般的哭声。 这一生哭可把知天风逗笑了:“好啦好啦,你这小姑娘家的,怎么还发出老牛一样的声音?” “你才是老牛呢!”漆月行从知天风怀里下来,用力敲了他胸口一下:“我正伤心着呢,你竟然还拿我开玩笑,你真是一点儿都没变啊你……” “好好好,我不对。”知天风赶紧认错:“可是……你也不说你到底怎么了,我怎么安慰你呢?来,说说,出去到底遇到谁了?” “我……”漆月行一咬牙,一跺脚,气呼呼地说道:“我遇到宋招玉了,他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还敢出现在这里!” “你说什么?宋招玉又来了?”听到宋招玉的名字,知天风顿时紧张了起来,他怕宋招玉又来做什么狠毒的事情,已经只剩下他们五个人了,难道宋招玉真的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吗? 可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于畏惧宋招玉了,宋招玉屠杀归去来山门满门之后不是第一次到归去来山门了,这里对他似乎有什么别样的吸引力。 “啊……是……”漆月行点点头:“他又来了,他还……他还……” “他还怎么了?”知天风骤然紧张起来,抓着漆月行的手,打量她全身:“你有没有受伤啊?他对你做什么了?” “哎呀,我没受伤……”漆月行想了想,犹豫了好久,还是觉得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了:“没什么,就是我看见他,我就觉得生气,我和他动手了,可我竟然用出了凤凰之力,用出了海纳百川都奈何不了他,为什么我觉得自从他练了化骨功之后,整个人好像功力提升地飞快,这样的速度实在是有些吓人啊,不过也是,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人,哼,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你被他咬了?”知天风眉头一紧,原本听到漆月行说她和宋招玉交手,知天风心理就已经十分不悦,又得知宋招玉伤了漆月行,心里更是不舒服:“你不是说没受伤吗……” 漆月行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了,忙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呢?我的意思是,我没打过他,就当是被狗咬了。” 听漆月行这么说,知天风才放心:“没受伤就好,你不知道,宋招玉的化骨功实在是戾气太重,他出手也太过狠毒,不给人留任何余地,所以,无论如何,再遇见他,不要轻易和他交手。” 话说到这里,漆月行开始觉得有些纳闷,知天风见识过宋招玉的化骨功,他的化骨功那么可怕,杀人无数,可是为什么刚刚宋招玉不肯对自己使用化骨功呢?漆月行百思不得其解,这是她的印象里,宋招玉第一次对她手下留情,可这不是很奇怪吗?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一舞清泉31 “小行?小行?想什么呢?”知天风伸手在漆月行的眼前晃了晃,然后说道:“我总觉得你好像有什么心事,这次下山,除了遇见宋招玉之外,你是不是还碰见了谁?” 知天风不知漆月行下山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可是以他对她的了解,绝对不只是因为碰到了宋招玉才会如此,她看起来有什么心事。 “是不是因为倚兰山的事?” 知天风提起倚兰山,让漆月行暂时忘记了刚刚是因为宋招玉亲了自己才气到直跳脚,她顿时回想起了那两个嚼舌根的人的话,她没有办法,还是担心倚兰山的状况。 漆月行挫败地点点头,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 “小行,你会担心他们,这是人之常情,不管有什么样的隔阂,在遇到这种大事上,你就是没有办法之身之外,做一个旁观者,如果你真的想要去帮他们,那就去,我不会阻拦你,我陪你一起去。”知天风揉了揉漆月行的头,好让她安心一些。 漆月行听了却是摇了摇头:“知天风,我还没有想好,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我现在不知道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凤借给他们了,按理说,我做得已经够了,可是……可是我还是会担心,我听说我蓝师姐过得不好,我心里就更难过,虽然这些年我不想和他们有半点交集,可我也不想他们过得不好。”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的,我是最了解你的人,你的想法我还会不知道吗?没关系,给你自己一点时间,好好想清楚到底想怎么办。”知天风走到漆月行身边,把她搂进怀里,她总是让他那么心疼,她大大咧咧和佯装坚强的外表下的那一颗带着伤疤的心,让他没办法不心疼。 “知天风,如果我真的要回倚兰山,你就让我自己回去吧,你们的生活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我不想让你再卷入仙门武林和皇家的纷争之中,倚兰山的事情,如若我真的要出手,也让我一个人去,好不好?你答应我。”漆月行搂紧了知天风的腰,等待着知天风的回答。 知天风的表情僵在脸上,转瞬却是满目的心疼和忧伤,他搂紧漆月行,轻轻抚摸她的耳垂,他知道,现在自己这个枯槡公子的名声虽然没有再被人所不齿,却也绝对回不到当初人人敬仰的时候了。 漆月行见过归去来山门的人从万人拥护到人人喊打,见过他们连去买一个最普通的包子都被人驱逐的样子,现在他们好不容易过上了平静的日子,平日里下山买些东西也能够被人相对友善地对待了,再卷入这些是是非非之中,唯恐最后连正常的生活都不能了。 而这些,漆月行自己都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被人喊打喊杀,被人当成垃圾一样嫌弃,被人恐惧也被人憎恨,这些她都习以为常了,所以她可以承受这些,却不想让知天风他们再承受一次。 所以哪怕要去倚兰山帮忙,也只能她自己去,这是她心里早已经做好的决定。 第四百五十六章 一舞清泉32 知天风搂紧了漆月行,手指在她的背上轻轻蹭着:“好,我答应你。” 知天风想让漆月行安安心心地去做她想做的事情,他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漆月行一定不会看着曾经亲如一家人的师兄师姐受到伤害。 经过一夜的考量,漆月行还是决定要去一趟倚兰山,不管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想要知道雪拥蓝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还是得亲自去看一看。 什么浮天女君变成了舞夜女鬼,她才不相信呢,这个世界上可能会有不灭的魂灵,但鬼魂吓人这种说法未免也太牵强了。 第二天一早,漆月行就收拾好了一个包袱,背着就出发了,她这次起得比知天风还要早,因为怕知天风醒过来的时候,会因为担心自己而执意要和自己一起去,所以匆匆留了封信就离开了。 她以为知天风还在睡着,可是自她起身的时候,知天风就已经醒了,只不过他怕漆月行心里担心,所以一直装睡,让她以为自己不知道她要走了。 等到漆月行走了有一会儿,知天风才睁开眼睛,起身去桌子上拿起她写的信,她从来不爱读书写字,虽然被原上圣人逼着也是读书识字了,但是偏偏这个字没学好,信上的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东倒西歪:“知天风,我要去倚兰山走一趟,你别为我担心,你知道我最能够保护自己了,你千万不要下山来找我,你和、七淙、七双好好修炼你们的食魂术,等我回来,勿寻勿念。” “哈哈……”知天风看着这字笑出了声:“勿寻勿念,你这词倒是用得好,可这字写得也实在连幼童都不如呢。” 知天风一边嘲笑着漆月行,一边小心翼翼,视若珍宝地把这封有些许潦草的信收了起来,他会等着漆月行回来的,也知道,她一定会回来的。 …… 又是一个十五月圆,今年的月亮似乎格外得圆也格外得大,如一玉盘挂在空中,皎洁如雪,清清朗朗。 树的枝桠像是带着极度的渴望去触及天上的月,可带回来的,只有那如冰霜一般的月色。 风轻,云淡,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在为了这难得的月而隐去自己的光芒,甘心同那天上的星辰一样,为捧月而生。 “我们为什么要在夜里走这条路啊?都跟你说了在客栈里住一晚,天亮了再走,你偏不听,早就听说过了,一到月圆的时候,那浮天女君的鬼魂就会出现,对着月亮跳舞,今天晚上的月亮还这么圆,万一咱们几个倒霉,就碰到了她呢?还想不想活命了?” 三个武门装吧的男子走在倚兰山山脚下,这是他们必经的一条路,必须要从倚兰山山脚下经过,这些日子舞夜女鬼的说法越来越邪乎,他们谁能不害怕呢? “师父让我们快些回去,他还有要事要与我们商量,从这里到咱们戒门,脚程不过七天的路,御法器飞行也只要一两天就可以到了,我们何必耽误时间呢。”一个看似稍微年长一些的男子说道。 第四百五十七章 一舞清泉33 原来这三位江湖人士就是戒门的弟子,戒门和倚兰山离得不算太远,正如他们所说,光靠走路要七天才能走到,可御法器飞行,一两天就到了,那他们为什么不御法器飞行,偏偏要靠走得呢? “唉,还不是怪那秦公子,整个倚兰山都被皇家武门看管起来了,途径倚兰山的人谁也不能御法器飞行,只能靠走得,要不是我们不是什么高手,早就不管他们,直接飞过去了,可是谁让咱们打不过皇家武门的人呢,只能靠走,哎呀,怎么还不快点走出倚兰山的地盘啊……” “你们现在还有心情讨论这个,都没有感觉身边阴森森的嘛?自从倚兰山山脚下这些百姓相继搬走,每次经过这里都觉得空荡荡的,再加上舞夜女鬼的传言,现在都觉得一身冷汗。” 三个人一边数落着,一边靠彼此更近一些,生怕整得碰到了雪拥蓝跳舞,然后自己就没命了。 漆月行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走了一路了,要不是因为她快飞到地方的时候忽然迷路了,不知道该怎么走才能找到倚兰山,才不会跟着他们几个胆小鬼身后呢。 她是听到他们谈话,说起来他们会经过倚兰山,所以漆月行才决定跟着他们走,一定就能找到正确的路,果不其然,她跟着他们走,虽然慢了些,但是好歹也算是找对地方了。 但漆月行算是看出来了,这三个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胆子小,功力也低的人,还净会相信一些传言里说的事情,怪不得走在,传说中的舞夜女鬼还没出现呢,他们自己就把自己吓个够呛。 就在漆月行在心里鄙视他们的胆小时,忽远忽近地响起了箜篌声,箜篌声由远及近,慢慢变得清晰了起来。 “什么声音?你们听到了吗?” “听到了,是、是琴声……” “完了完了,怕什么来什么,舞夜女鬼要对月起舞了,怎么办怎么办,我们还没看到,应该没事吧,我们快跑!” 就在他们准备撒腿就跑的时候,一段长长的白绫垂到了他们面前,白绫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苍白。 “啊!!!!!” “啊啊啊!!!!!” “啊……啊!!!!” 三人抬头,只见白绫收走,不远处的树上站着一个女子,她有着曼妙的身姿,身穿蓝白色的舞服,这舞服颇有异域风情的感觉,齐胸衣上面挂着许多银色的小铃铛,大片的肌肤和纤细雪白的腰肢也都裸露在外面,如海水一般的蓝色罗裙,腰间和裙摆都带着银色的铃铛。 她赤着脚,脚腕上戴着两条细细的链饰,上面仍然镶嵌着铃铛。 纤细的手腕上戴着银色的手镯,而那长长的两条白绫分别系在两个手腕上的镯子上。 她每动一下,摆出一个动作,铃铛就会跟着响说起来,和那箜篌的乐曲配合在一起,竟然有一种进入人心中的美妙。 女子以蓝纱覆面,虽不见其容颜,但其舞动起来,白绫似与月同辉,那抹蓝又时而如碧波平静淡泊,时而如瀑布一泻千里,扭动时发簪掉落,青丝如水随风而扬,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舞画画入心,铃铛声声醉人。 第四百五十八章 一舞清泉34 好美…… 三个戒门弟子从一开始的害怕与恐惧,慢慢变成了为这女子的舞蹈而惊叹,她舞起来的时候,简直惊为天人。 漆月行靠着树,双臂环胸,也同样在欣赏着她的舞蹈,别人或许不敢肯定,可是漆月行是见过雪拥蓝的舞的,雪拥蓝平日里侧重修习轻功,所以很晚便有“身轻如燕雪拥蓝,纸上起舞弄清影”的说法了。 雪拥蓝最拿手的是用线把纸穿起来,抻直了悬在半空之中,而她可以在薄如蝉翼的纸上起舞,她体态轻盈,舞姿卓越,只要见过雪拥蓝跳舞的人,没有不为她倾倒的。 跳舞的人就是雪拥蓝,漆月行再确定不过了,她仔细看了看那三个男子的眼神,已经看痴了,看呆了,只是在此刻,他们已经为雪拥蓝而着迷,仿佛失了魂一般。 一舞跳罢,雪拥蓝飞离,她飞去的身影和月融为一体,像是神话中的嫦娥奔月照进了现实。 “那不是舞夜女鬼,那是真真正正的嫦娥啊!” “那是月神,月神起舞了!!!” “月神……月神……” 即使雪拥蓝已经离开有一会儿了,这三个人还是如痴如醉,沉迷在刚刚绝妙的一场舞蹈之中。 漆月行对着他们翻了个白眼,就是三个垂涎雪拥蓝美色的色狼,她看啊,哪怕蓝师姐就是真的女鬼,长得这么好看,跳舞像仙女一样,他们也会为她痴狂的吧, 刚刚还说蓝师姐是女鬼呢,这会儿就成嫦娥和月神了。 漆月行没空理会他们,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还是得赶紧上山,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不能使用御法器飞行术,看来这山,只能自己网上爬了。 “我这辈子,一定是和山有什么仇。”漆月行捂着脑门,长叹一口气,爬吧,还能怎么办呢? 这爬上山,可是让漆月行没轻累,这皇家武门的弟子可真是多,不仅把倚兰山给团团围住,上山的时候,还总能遇见夜巡的弟子。 漆月行都有些纳闷,这皇家武门是在效仿当初的归去来山门吗?即使深夜,也有弟子分组夜巡。 所以漆月行不能光明正大地走,碰到夜巡的皇家武门的弟子,就得绕路,或是停下来躲一会儿,等终于爬上山,天也微微亮了。 漆月行没想到自己离开倚兰山这么多年,再回来,对这山里的路还是这么熟悉,因为她曾经了解这里的一切,哪里有鸟窝可以掏鸟蛋,哪里也可以打到好吃的山鸡……所以躲避皇家武门的那些人还算游刃有余。 倚兰山的大门口有皇家武门的人把守,每隔一小段距离,就站着一个守卫,他们把倚兰山整个山门围得密不透风,连个苍蝇飞进去他们都能察觉得到。 这下漆月行可头疼了,她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呢?她现在不能轻举妄动,稍有不慎被发现,就算可以跟他们交手,可皇家武门这么多人在,她不可能以一敌千,到时候可能还会给倚兰山带来更大的麻烦。 第四百五十九章 一舞清泉35 或许是这样的情形让漆月行有点紧张,分散了她的思绪,所以她现在想的是自己如何才能偷偷进入倚兰山,而不是她要不要进去。 她没时间也没精力去回忆过去的痛苦,她只想着要进去,去看看雪拥蓝到底怎么了。 就在漆月行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漆月行一惊,刚刚没有听到这个人的脚步声,看来功力不浅,莫不是自己被皇家武门的人发现了? 就在漆月行酝酿着如何应对的时候,身后的人不仅没有对她动手,反而松开她的肩膀,走到了她的面前,绝美容貌,肤白如雪,一身舞服,不正是夜里对月起舞的雪拥蓝吗? “蓝师姐?” “嘘……”雪拥蓝把食指放在唇前竖起来,示意漆月行不要大声说话,漆月行听话地点点头,把声音压低了:“蓝师姐,你……你怎么在这儿?” “应该是我问你才是吧,你怎么在这儿?”多年未见,再见到漆月行,雪拥蓝还是觉得很亲切,漆月行像是变了,又像是没变,似乎还是她心里的那个小行:“小行,倚兰山现在不安全,你若想回来看看,等皇家武门的人都离开了再说,现在快些离开吧。” 漆月行好不容易在倚兰山现身,见到她的雪拥蓝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想赶她走呢?只是雪拥蓝深知现在的倚兰山危险重重,也成了皇家势力的眼中钉,漆月行这个时候回来,说不定还会牵连到她。 “我不走,蓝师姐,我这次来就是来帮你们的。”漆月行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走,我一定要帮你们把皇家武门的人给解决了。” “小行,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你不知道皇家武门现在的情况,以前都说这位改朝换代的皇帝钟爱和平,不喜战争,可那只是初时的假象,不管哪个皇帝,在位时间久了,野心都会无穷无尽地生出来,现在的皇家武门,就像是那皇帝手里的精锐的军队,指哪儿打哪儿,现在倚兰山是他们的目标,没有一场恶战,这场较量是永远也平息不了的,现在倚兰山已经乱作一团,怕是保不了你,你还是到安全的地方呆着,大家才都安心。”雪拥蓝苦口婆心道。 “我不用你们保我,我是来保你们的。”漆月行握住了雪拥蓝的手腕:“蓝师姐,你说得我都明白,可是现在山门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大家都还好吗?我让怜光师姐带着凤回来帮你们,可我怎么觉得,好像凤没帮上你们什么忙啊?”漆月行心里纳闷,按理说凤就算不能完全赶走皇家武门的人,可是至少也可以让门口这些看管的人离这儿远一点。 “凤?”雪拥蓝面露诧异之色:“怜光师姐没有回来过啊,她的确说要去寻你,可自从离开之后一直没有回来过,我们以为她找不到你才这么久还没有回来……” “不可能……”漆月行心生疑惑:“蓝师姐,我见到怜光师姐了,她同我讲你和清泉师姐遇到麻烦了,以至于整个倚兰山都有麻烦了,所以我让她把凤带走了,是回来帮你们的呀!” 第四百六十章 一舞清泉36 “这就奇怪了,怜光师姐离开以后,一直没有回来,是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呢?”雪拥蓝眉头紧皱,面色十分凝重:“若是怜光师姐被一些琐事绊住倒还好,若是碰上了皇家武门的人……” “会不会是碰到了宋招玉的人?会不会是碰到了宋招玉?”漆月行忽然有些焦急:“听说宋招玉现在是仙门武林的至尊盟主,他会不会为了丰满自己的羽翼,抓了怜光师姐和凤啊?” “应该不会的。”雪拥蓝第一次为宋招玉说话了:“小行,你久居归去来山门,又因为归去来山门出事以后不与外界有联,所以外界的事情你可能不太清楚,宋招玉成为至尊盟主有一段时间了,自从他当上至尊盟主之后,倒是对咱们倚兰山没什么恶行了,虽然他不会出手帮忙,应该也不会落井下石。” “谁说不会的?他这个人坏得很,心计多得很,你忘了他之前做过的坏事了吗?他杀过的人,他还害死了我大师兄和八师兄,他让倚兰山死伤无数,你怎么能说原谅他就原谅他了呢!”提起宋招玉,漆月行就一肚子火,就算杀不了他,她也恨他,希望他被凌迟,千刀万剐才好。 “小行,你先别激动,师姐不是原谅他了,他曾经的确做过那么多的错事,给我们带来了那么大的伤害,可是不得不承认,宋招玉得势之后,的确也做了不少帮助百姓的好事,对我们来说,他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可是对于天下那么多可怜的穷苦百姓而言,他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大善人,我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想他了,或许,这是在逼着我们放下过去,因为他在做的事情,正是我们一直想做的事。”雪拥蓝边说边重重地叹了口气:“小行,过去的事情,都放下吧。” 说放下,放下却又谈何容易?漆月行最难放下的就是仇恨,哪怕有些仇她注定报不了,但让她放下,却是难上加难。 没有人知道在那个阴暗的大牢里,皮肤被生生割下来的感觉有多疼,没有人知道宋招玉拿着那本所有人签了名字的请愿书,踩碎了她所有希望的时候,那种感觉有多让人崩溃,漆月行不会忘记打在自己身上的每一鞭,那些痛楚至今想起,仍然是漆月行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噩梦。 可……漆月行又比谁都明白,她的反驳,永远会变成执拗,在所有人心里,她都应该放下那些仇恨,可难道,她连恨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因为他们谁也没有经历过她那种几乎是腐烂的过去,所以可以轻轻松松说出“放下”两个字。 “我会试着放下的,我已经不恨了。”漆月行知道,说再多,理论再多都已经是无谓的了,那样也只会浪费时间:“算了,这些不说了,我会送传话蝶给怜光师姐,看看能不能得到回应,别说这些了,说说你吧,舞夜女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传闻中的你和秦勤卿之间的事情,他真的……真的对你……真的对你……那样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 一舞清泉37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还是想办法先进去再慢慢说吧。”雪拥蓝蹙眉望向看守的人,感觉比昨天又多了一些人。 漆月行想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蓝师姐你在这儿和我聊了半天不进去,也是因为没想到办法进去啊?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雪拥蓝叹息道:“虽然皇家武门的人不让我们随意进出,可是总也不能让我们饿死在里面,每天会有四五个弟子穿着粗布和围裙出来,专门下山去买一些必备的东西,一般看管的人都会放他们走,我们如果有谁想要出去,就会乔装打扮,也穿上粗布素衣,围上围裙,跟着他们一起出来,我昨天一早跟他们出来的,本应该是傍晚同他们一起回去,但没赶上,所以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了。” 话又说回来了,漆月行还是想知道昨天夜里,雪拥蓝为什么要在那个位置,跳那一支舞,听雪拥蓝的话,漆月行能猜得到,她此前一直是在山门之中的,到底什么事情冒着危险也要出来跳那支舞呢? “回来的时候你不在,他们不会觉得有人逃跑了吗?”漆月行可道。 “这种次数还是少,大部分出去了的都会回来的,因为要往回运东西,所以会有一辆推车,如果有人不回来的话,剩下的弟子就会用车上的蓑衣和草帽弄出个形状来,若是看管的人追究,再编个理由,若是他没看出来,也就那么过去了。”说到这里,雪拥蓝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肩膀,好让肩膀暖和一些,漆月行扭头看了看雪拥蓝露出的肩膀,也没多说什么,把身上背着的不大的包袱往地上一放,从里面掏出来一件她为数不多的素色的外衫,披到雪拥蓝身上:“蓝师姐,从晚上就一直这么穿,虽然的确很好看,可我看着你都觉得冷,披着点儿吧。” 雪拥蓝摸着身上的衣服,的确暖和了很多,而更多的,是暖在了心上,漆月行还是一点都没变,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去照顾师兄师姐们。 雪拥蓝忽然觉得,如果当初没有发生过那么多的事情,漆月行还在他们身边做那个最淘气也最可爱的小师妹,该有多好呢,那么幸福的日子,她现在却是连想都不敢想,都是奢求。 “我觉得,现在恐怕只有一个方法最管用了。”漆月行摸了摸下巴,仿佛像话本里说的那种德高望重的仙家一样生了长长的胡须,装作自己长了胡子:“我们找个什么办法吸引他们的注意,最好能把他们引开,我们就爬墙进去。” 雪拥蓝眼睛一亮,这是个好办法,但转念一想,好像又很难:“可是……你我都要进去的,我们谁去引开他们呢?” “当然不是咱们两个去了……”漆月行眼珠一转,办法就来了,四下望了望,闭上眼睛,伸手在施法,似乎在召集着什么。 手中飞出一团火,火球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在某一处对着侧门的地方,紧接着就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一群接着一群的虎马出现,并且往那个火球那儿跑去。 第四百六十二章 一舞清泉38 以前,漆月行没觉得自己这个万灵妖主,这个凤凰神有什么好的,现在看来,关键时候还是挺能派上用场的,可以和灵妖们交流的这个能力实在是太让漆月行满意了,她发誓,再也不觉得这样很吵了。 以虎马为首的灵妖,得到了万灵妖主的召唤,开始向那个吸引它们的火球跑去。 山林之中,虎马成群,这实在是世间罕见,这一奇观的确吸引了不少皇家武门的弟子去看,在他们兴致勃勃看虎马成群的时候,侧门边的墙倒是有一处空的,可以翻过去不被发现。 漆月行和雪拥蓝相视一笑,心照不宣,二人齐齐地飞过去,在没人注意到她们的时候,一跃而起,翻了过去。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于北流的声音远远地就响起来,雪拥蓝先回身:“北流师弟,是我。” “蓝师姐?原来是你回来了?哎呀,你可让我们担心死了,你没及时回来,清泉师姐还以为你回不来了呢,正在那儿伤心难过呢,你快去看看她吧。”于北流说道,听他这么说,雪拥蓝也不敢再拖了,给了漆月行一个眼神,便披着她的衣服往碧云天方向去了。 看到漆月行的时候,于北流可是愣了一下,没想到漆月行会出现在这里,当初他怎么请求漆月行回来,她都坚决不肯回倚兰山,这她突然就出现在这里,于北流还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行,你怎么来了?”于北流走近漆月行:“你不是说不肯回来……”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当初倚兰山可没遇到这样的困难,现在有难了,我回来帮忙,有什么好惊讶的嘛。”漆月行下巴一抬:“不过你也别太得意,我可没说是回来,我只是来帮你们一起度过难关的,等到皇家武门的人都赶跑了,我也会离开的,现在归去来山门才是我的家。” “你去哪里都好,只要你过得开心,只要你活着就好。”经历过师兄们的死,尤其是忽然失去秦桑的感觉,于北流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要求了,只是想让漆月行好好活着,只要她活着,还过得开心,不管在不在倚兰山都已经无所谓了。 “哦对了……”于北流伸手去抓漆月行的手腕,漆月行却是下意识地把手缩回去,躲开了于北流的动作。 并非她还在生于北流的气,她说过,早就不生气了,躲开于北流的动作,是漆月行在杀戮场里养成的习惯,因为来抓她手腕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想要杀她的人。 看到于北流扑空的手僵了僵,正要缩回手时,漆月行心里有一阵酸楚,自己把手腕伸过去:“狗师兄,我说过了不恨你了,就是真的原谅你了,我刚刚不是在嫌弃你,也不是故意躲你,只是习惯了害怕被人忽然抓手腕……” 于北流把手在身上蹭了蹭,握住了漆月行的手腕:“小行,你放心,师兄再也不会让你害怕被人抓手腕,师兄答应你,只要有师兄在,没人可以再伤你。”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一舞清泉39 于北流顿了一下,握紧了漆月行的手腕:“走,既然回来了,就去看看师父吧,师父他老人家身体不太好,也一直郁郁寡欢,他就是一直在等你,等你对他说一句原谅,等你再喊他一句师父,小行,去……看看师父好吗?” 漆月行就知道,回到倚兰山,一定会面对这个,她想了想,说道:“师兄,我没想好要不要去见他,我不在他面前露面好吗,我远远地看他几眼,让我缓一缓好吗?” “好,师兄带你去,不让你在师父明天露面,就远远地看上几眼。”说着于北流带着漆月行往水云间走。 水云间还是水云间,一点儿变化也没有,就像秦桑和于北流曾经说过的那样,原上圣人不肯让人改变水云间的一草一木,不肯丢掉任何一个漆月行用过的东西,他似乎就是在等漆月行回来,并且相信她一定会回来。 路不会变,因为怕漆月行回来之后会迷路,装饰不会变,因为那都是漆月行最喜欢的,甚至小厨房里做饭的厨子,这么多年也从未变过,因为他做的饭菜最合漆月行的口味。 漆月行一路走过来,那种熟悉感让她泪目,曾经一度,她觉得倚兰山让她感到陌生,那个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忽然之间变得冷漠起来。 可如今再回来,走过每一寸熟悉的土地,都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漆月行知道,自己还是很爱倚兰山,或许爱的不是现在的倚兰山,而是曾经让她无忧无虑,倍感温暖的倚兰山。 水云间果然一切都没变,就连原上圣人门前的那一对石狮子也没变,还是和从前一样,长着大嘴,漆月行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总觉得它们张着嘴很可怕,所以每次都在它们的嘴里放上一个苹果或是一个橘子,这样就显得可爱多了。 那时候,原上圣人每天都要教训漆月行,因为好好的一对镇宅的石狮子就这样每天嘴里含着苹果和橘子,成何体统。 就算被原上圣人训话,就算被打手板,漆月行还是经常这么做,气得原上圣人吹胡子瞪眼,但是漆月行知道,他从来没有真的生过自己的气。 等到走近石狮子的时候,漆月行才发现那石狮子的嘴里面放着红彤彤的苹果。 “师父他经常会在石狮子嘴里放苹果,就像你小时候那样,一个苹果放好几天,皱皱巴巴了,他就拿去,换个新的,他说苹果越红,你看到的话就会越开心,也许苹果一直这样红着,总有一天,你会看到它的红,就回来了。”于北流走上前,把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歪了的位置的苹果摆正。 原来,原上圣人还会想念自己呢……漆月行听到这种说法太多了,一直都不敢相信呢,可直到她看到了石狮子嘴里的苹果,她忽然觉得,好像原上圣人的确一直在思念自己,思念那个,……他自己印象里的小徒弟。 漆月行跟着于北流走到原上圣人修炼的小院子里,天凉了,原上圣人依旧坐在院子里打坐。 第四百六十四章 一舞清泉40 看到原上圣人的背影,漆月行觉得很陌生,因为那和她印象里的原上圣人完全不一样,曾经的他身姿挺拔,仙风道骨,如今满头花白的头发,身形伛偻,坐在蒲团上,像是蜷缩在一起了一样。 漆月行咬着唇望着原上圣人,心里竟然生出一种酸楚来,那酸楚顺着心上到了眼睛,顿时泪水模糊了视线。 “师父,你看谁来了!”于北流突然一声叫,原上圣人耳朵不太灵敏咯,动作也变得迟缓了,沙哑苍老的声音应了一声:“什么?” 他缓缓回身,动作慢得像乌龟一样,漆月行却转身就跑,原上圣人回头时扑了个空,只看到了于北流。 于北流勉强笑了笑:“师父,我、我逗你玩儿呢,没事儿,没事儿……您继续打坐,我也去修炼了。” 随便找了个说词,于北流赶紧去追漆月行,只见漆月行跑到一个安静的假山之后,坐在了地上,双臂抱着双膝,人已经哭得泪流满脸。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她本不应该为原上圣人流眼泪的,他变成什么样子,与她何干?如今就像陌路人一样,就算生死她也管不了,可是为什么看到原上圣人苍老的样子,漆月行还是会觉得心痛。 为什么,为什么几年前还好端端的一个人,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不……她不应该可为什么,因为她自己最清楚,就是为了打造那个把自己像狗一样困在里面的缚魔笼,所以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浑身的法力不剩多少,整个身体的元气也已经被掏空了,所以他苍老的速度比平常人更快,他的生命也只剩下了短短几年。 漆月行不明白,为什么原上圣人要做出那样的决定,那样的选择,他那一个呕心沥血的缚魔笼,不仅毁了她,也毁了他自己。 “小行……你也看到了,师父他现在这幅样子,你还要继续怨他吗?”于北流在漆月行身边蹲下,轻轻抱住她,拍着她的后背:“我可过好多前辈,他们说师父这是身体亏空,已经虚竭,没几年寿命了……” “或许他用心良苦,或许他都是为了我……”漆月行抽泣着说道:“可是……可是我理解不了,我到现在都理解不了,为什么他宁愿选择囚禁我,宁愿选择放弃自己一身的法力,建造那样一个可怕的缚魔笼来囚禁我,让整个倚兰山憋屈的过了那么多年,却从来都没想过反抗,为什么他不是我以为的那个师父!” 谁知道漆月行曾经有多么崇拜原上圣人呢?就算她在原上圣人面前永远那么调皮捣怪,永远肆无忌惮,可是她是从心底里佩服原上圣人的。 原上圣人打破了自己是个不祥之人的说法,管他什么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管他什么阴命有害,他这辈子只活他自己的,他被倚兰山收留,却不死脑筋地只学倚兰山的法术,修炼天赋和武功天赋双盛的他创造了属于他自己的霹雳棍法和披风棍法,打下了他自己的天地,在漆月行心中,原上圣人就是逆天改命的神人,可他最终还是被改变了,把自己淹没在人海,泯然众人矣。 第四百六十五章 一舞清泉41 “我一直觉得他跟别人不一样,可是我错了,他跟别人没什么不一样,甚至比别人更让我失望,你们以为我只是恨他囚禁了我吗?还是我只是恨他在那个要杀我的请愿书上写上了他自己的名字?我恨他、我怨他……都是因为我对他太失望了,他原本可以勇敢,可以反抗,本是鸿鹄,却最终成为了束手就擒的燕雀,成为俎上之鱼,任人宰割,不只是他,连你们也都一样,你们全都胆怯,畏惧,退缩,你们变得不再像是你们,你们变得我都不认识了……”漆月行哭着捂住脸,眼泪便顺着指缝流出:“我也害怕失去,可是越害怕,我就越失去,从大师兄到八师兄,再到四师兄,还有……还有净雪师姐,还有好多好多死去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话语权都掌握在别人的手里,为什么我们要任人宰割?为什么不能反抗,为了好名声吗?为了守住那些名号吗?因为那个时候朱成璧和宋招玉才是百姓拥戴的人,所以为了民心没有人敢真正地推翻他们吗?其实从头到尾,我一点也不喜欢流光游士这个称号,那从来都不是我,不管是不是漆月行,不管这个人是不是我,只要是水云间的小师妹,只要是原上圣人的小弟子,都可以拥有这个名号,就算万灵妖主这个称号人人喊打,为人诟病,我却很喜欢,因为无论是被爱戴还是诋毁,万灵妖主只能是我漆月行,那才是真正的我,我活的是我自己,而你们活的,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漆月行一边哭一边数落了很多的话,沾边的不沾边的,只要是憋在自己心里的话全都一股脑地说出来。 而于北流没有要打断她的意思,就这样一直陪在她身边,安安静静地听她说这些话,他知道,这些话在他心里藏了太久太久,她所有的委屈,她所有的想法,只要她说出来,他就会认真地听。 “是啊……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有什么重要的?一个身份,一个名号,又能带来什么呢?”苍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原上圣人背也驼了,腿也弯了,走起路来慢得让人心疼。 他颤颤巍巍地走过来,似乎是早就猜到了,能让于北流那么兴高采烈的人,恐怕只有漆月行了。 漆月行愣了一下,只是看了原上圣人一眼,便像逃命一样地起身要跑,可是身后却传来原上圣人的声音:“小行啊,别跑了,师父……不会再关你了,这里没有缚魔笼……也没有铁链,更没有那个能压制你的原上圣人,有的只是宫士郎……你的……你的师父……” 漆月行的身子僵硬在原地,背对着原上圣人,迟迟不肯转身,只是听到原上圣人那让人陌生的声音,那苍老到了极致,已经开始沙哑的声音,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 “小行,是师父不好,是师父没有保护好你,师父从头到尾都没有给过你安全感,师父……师父还为了倚兰山,放弃了你的生命……” 第四百六十六章 一舞清泉42 “别说了……” “师父……师父还曾不让你的师兄们去救你,还在心里怨过你,还曾经觉得是你把倚兰山害成这样的……” “别说了……” “小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师父变得胆小,变得怕事,变得和别人一样,眼中满是世俗,我曾经的无畏,曾经的勇敢都消失地无影无踪,我知道,在你的心里,我早已经不配当你师父了……” “别说了,你别说了!!!”漆月行回过头看原上圣人,看到他苍白的头发和爬满皱纹的脸,眼泪更加汹涌:“你知不知道,那些事情你每承认一次,就是在我的心上狠狠划上一刀,你为什么该对我真诚的时候要对我撒谎,该对我撒谎的时候却偏偏这么真诚,我不知道我该怎么面对你,我不敢来见你,我见到你,就会想起你每一次对我的绝情……可偏偏你又不是绝情的,你的深情、你的疼爱最终都变成了对我的绝情,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你告诉我为什么啊……” “小行,你别说了。”于北流生怕原上圣人受不了漆月行这样的指责,现在的原上圣人,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差,他怕漆月行再这样极端地指责下去,原上圣人会承受不来。 “我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让我说出我心里的话?这些话在我心里憋了很多年了,我一直想问一问您!”漆月行哭着问原上圣人:“您那么疼我,怎么会忍心那么对我?您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呢?我是您从小带到大的,我的心性您是最了解的,外面所有的人都叫我万灵妖主,都说我是妖女,我一点儿都不在乎,因为旁的与我不相干的人,他们怎么看我,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我最在意的是您怎么看我,可是从头到尾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别人叫我万灵妖主,您就认为我是妖吗?别人说我杀人无数,滥杀无辜,您就相信吗?我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恶事让您觉得我很可怕,我杀的不是恃强凌弱的人吗?不是害得仙门武林腥风血雨的人吗?那些人我杀错了吗?为什么您不肯理解我一点啊……” 漆月行的话把原上圣人说得哑口无言,句句都戳在原上圣人的心上,他老泪纵横,痛心疾首:“小行……是师父错了……师父错了……师父害了你……害了你呀……” “您不是害了我,您是害了您自己……”漆月行哭得脑袋生疼,只觉得一阵阵的热流都顶到了脑袋上,涨得难受,嗓子也发紧:“就算我们想法不同,就算曾经发生过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情,我也从来没有希望过您变成现在这幅样子,您耗尽毕生法力只是为了困住一个我,为什么不用来杀了作恶之人……为什么要把它用在我身上……到最后,纵容了作恶之人,也让自己变成了这样……” 漆月行不想再看到原上圣人这般模样了,这种感觉让她喘不过来气,想要赶紧逃离。 第四百六十七章 一舞清泉43 漆月行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转过身的,只知道自己刚走出去没几步,就听到了原上圣人倒地的声音和于北流焦急的惊呼声。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师父!” “小行!你别走!师父他不行了!” “小行!!!” “小行快回来!” 于北流的声音变得很独特,仿佛漆月行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周围的鸟鸣流水声都变得不那么真切,漆月行回头的时候,仿佛正好看到神采奕奕的原上圣人,超自己伸出手:“这是我家闺女,小行,快来,到师父这儿来!” 那一刻,漆月行很想扑进原上圣人的怀里,就像那这伤害,那些悲伤,从来都没发生过一样。 只是,那个怀抱倒下了,再也站不起来了。 …… 原上圣人的葬礼,是倚兰山近些日子最大的一件事情,很多在闭关未出关的修士和弟子都出关,为了送原上圣人最后一程。 只是,倚兰山的境地,皇家武门的看管仍在,没有其他门派的修士或武师前来吊唁,只有几个百姓和原上圣人生前的几位寻常人家的好友。 这场丧礼持续了三天,整整三天,哀乐不断,漆月行没有去丧礼上,自己一个人躲在曾经自己的房间里,就这样呆呆地听了三天哀乐。 原来原上圣人的寿命早就将至,他用了自己最后的功力,吊着自己最后的一口气,他不愿意活动,做什么事情都慢吞吞的,就是为了减少消耗自己的元气,好让自己可以继续撑下去。 这最后一口气是为了漆月行而留的,他最后的心愿,就是能够再见漆月行一面,把自己的愧疚和歉意都说给漆月行听,他想打开漆月行的心结,想最后听她喊自己一声“师父”,他总算是又见到漆月行了,所以心愿已了,这最后一口气也撑不下去了。 只是,这些未说出口的心愿都随着他的离世而永远埋葬,漆月行知道的那些,或许会让她对原上圣人的心结解开一些,而她不知道的,也许,就只能算了。 漆月行不知道最后还能为原上圣人做些什么,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漆月行也没能叫他一句师父,现在再叫,他也已经听不到了。 漆月行躺在床榻上,伴着哀乐望着自己曾住了十几年的房间,什么都没有变,却又觉得什么都变了。 没变的是这个房间,变了的是她自己的心。 她睡不着,也不想出去,偶尔闭上眼睛,看到的却是原上圣人最后苍老的模样,她总能想起小时候原上圣人说过的话,他说: “小行啊,等以后你长大了,师父也就老了,师父身体还健壮的时候呢,就会一直保护你,让你健健康康,安安全全,快快乐乐地长大成人,但是等师父老了的时候,你可得好好照顾师父呀。” 小漆月行对原上圣人说:“师父,您放心吧,您护我半生周全,我便还您余生安康,等您老了,我一定好好伺候您,绝不让您床前无人应。” 原上圣人问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师父头发也白了,眼睛也花了,牙口也不好……” 第四百六十八章 一舞清泉44 漆月行:“哎呀师父,头发白了,我就用锅底灰给您抹成黑色的!” 原上圣人:“那可是会掉色的呀,” 漆月行:“没关系,掉了我给您借着染。” 原上圣人:“万一蹭到衣服被子上呢?” 漆月行:“那我就把您的衣服和被子都洗了,您别打岔,还有呢,眼睛花了没关系,我可以替您看呀,您想看什么,尽管告诉我,我看了跟您讲。” 原上圣人:“我平日里就喜欢看些法术秘籍,你能感兴趣?字儿能认得全?” 漆月行:“您还真别瞧不起我,到时候给您读书读多了,自然就会了,还有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您到时候牙齿掉光了,那我就把饭嚼碎了喂到你嘴里,绝对让您吃得连渣都不剩。” 原上圣人:“得得得,可别说下去了,再说下去,你师父我可就要反胃了……” 漆月行:“哈哈哈,师父你这也不行呀……哈哈哈哈……” 那些回忆,不受控制地出现在漆月行的脑海里,某一刹那的恍惚,仿佛能听到那笑声,漆月行抱紧双臂,自己抱着自己,想哭,眼睛却因为之前一直在流眼泪而难以再流出眼泪了。 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人都是这样的,总是在互相辜负,互相遗憾。 原上圣人答应过她,会护她一生,可所有人里面,最先放弃她的就是原上圣人,她也答应过原上圣人,会伴他到老,可整个倚兰山最先离开原上圣人的,却是漆月行。 谁又比谁更圣洁呢?谁又比谁更高贵呢?说到底,他们都是违背了自己誓言的人,原来,这个世界上,誓言真的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它总是在被创造,也总是在被推翻和丢弃。 “让我来看看,她为什么就不肯来送师伯最后一程。”外面传来水清泉的声音,还有于北流和雪拥蓝阻拦她的声音,这声音让漆月行有一丝回神,身子却没有动。 “好了好了,师姐,小行心里也是难过的,你明明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来在她的心上戳刀子呢?”雪拥蓝挡在水清泉面前:“师姐,小行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就别再给她添堵了,万一……万一小行以后都不回来了呢……” 雪拥蓝一句话,让心中愤懑的水清泉沉默了下来,他们都很爱漆月行,小师妹不在山门里的日子,就好像一汪死水少了很多波澜,再也没有那个上蹿下跳,到处捉弄人,又到处哈哈大笑的漆月行了,山门中的每一个人都规矩得很,越是规矩,就越是冷清,越是冷清,就让他们越是想念漆月行。 “她不回来……她不回来……”水清泉眼里泛起了泪花:“她爱回来不回来,她怕是早就忘了我们,什么师兄,什么师姐,她在乎吗!走了这么多年,连个传话鸟都没有,就让自己这样彻底消失了,不管我们惦不惦记她,也不管我们担不担心她,她就顾着自己的逍遥日子去了!” “好了泉师姐,你别再骂小行了……”于北流垂下头:“她这些年,也过得坎坷得很,七师兄之前说过的,小行还差点送了命,你就别怪她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一舞清泉45 水清泉怎么舍得骂漆月行呢?她只不过是太生气了,生气漆月行没有把他们当成一家人,生气这么多年,漆月行音信全无,甚至没有打算要回来过。 她在想,这孩子是得有多难过,多伤心,多失望,才会这样决绝,她……也不过是在心疼漆月行罢了。 “我去看看小行。”水清泉往前走了几步,雪拥蓝又拦下她:“师姐,虽然我也很担心小行,可是现在她心里正难过呢,我们就让她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吧,别在这个时候去打扰她了。” “我是她泉师姐,也算打扰吗?”水清泉坚持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觉得心口一阵疼痛,整个人支撑不住地往前跌去。 “师姐!师姐你怎么了!” 随着雪拥蓝的惊呼,门被忽然踢开,漆月行有些狼狈地从房间里冲出来:“泉师姐!泉师姐怎么了!” 水清泉皱着的眉头忽然舒展开,脸上又一点也看不出来她很痛苦,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看向漆月行:“你不是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吗?我不是见你一面都很难吗?怎么这个时候知道出来了?” 听水清泉这么说,漆月行才反应过来,原来水清泉是在用这种方法逼自己出来呀……她松了口气,却也有点气鼓鼓的:“泉师姐,你这样就过分了,怎么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呢!” “我不用这种方法,你会出来见我吗?你回来都好几天了,连原上师伯的丧葬之礼都不肯露面,你让自己像是倚兰山的外人,可你从来都不是外人啊小行,你永远是我们的小师妹……” “救命啊!!!救命!!!” “救命!!!!” 就在水清泉还没说完话的时候,就听到了众人的呼救声,他们还未反应,就有一团火球直冲过来,于北流上前,施法挡住,却因为火势太猛,手臂也被灼伤了。 他们来不及再多说什么,突如其来的火球让他们有些慌了,水清泉和雪拥蓝赶紧去外面查看情况,漆月行却是轻轻扶起了于北流的胳膊:“你没事儿吧?” 于北流显然很痛苦,因为被灼伤的地方甚至还带着一些腐烂的味道,这伤势……看起来像是凤的凤凰火焰…… 漆月行把手覆在于北流的手臂上,这个时候,验证这伤势究竟是不是凤所伤用这个办法最管用,她可以治愈的,那一定是凤的力量,若她不能够治愈,那就不是凤所为。 漆月行自己也不知道心里在期待着什么,虽然她很想让于北流好起来,不想看他那么痛苦,去也不愿这伤是凤所伤,不知道凤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一直没有抵达倚兰山,还……在于北流手臂上的烧伤慢慢褪下,皮肤恢复如初的那一刻,漆月行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你这是什么法术……你现在可以完全治愈别人吗?”于北流有些惊愕。 漆月行却是摇摇头:“并非如此,但,我似乎知道了什么,我得去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第四百七十章 一舞清泉46 漆月行和于北流一前一后冲了出去,发现整个倚兰山现在正在经历一场浴火的浩劫,无数的火球从天而降,砸在地上就燃起熊熊的火焰,这火焰只要燃起,连水都浇不灭,只会越烧越旺盛,被它灼烧或是砸伤的人,身上都会有大片的烧伤,并且灼烧得十分严重。 雪拥蓝和水清泉正在施法奋力抵挡这来势汹汹的怪火,于北流一着急,也加入了他们,化出一个屏障想要抵挡,可是这屏障在凤凰之火的攻击下不堪一击。 一定是凤凰的火焰,除了漆月行自己,就只有凤可以烧出这样的火来,难道真的是凤做的?! 来不及再想了,只见漆月行整个人腾空而起,在一阵金色的强光之中,她仿佛是天神一般展开了凤凰翅膀,金色的羽翼让她看起来无比神圣,她的凤凰羽翼似乎比之前更加耀眼了,挥动了几下翅膀,地上的怪火消失了一些,漆月行继续挥动翅膀,一阵一阵金色的“风”飞向被烧得凄惨的倚兰山的土地,慢慢平息了这场可怕的火。 她收拢羽翼,没有收手,越过高墙,正好看到外面无数个车炮在对准倚兰山,而正中央站着一个身着暗红色长衫的女子,手里拿着一把精致的凤尾羽扇,每扇一下,就会生出一团火球来落在车炮之上。 控制车炮的人是皇家武门的人,而这个为他们提供凤凰之火的女子,就是灵犀。 漆月行一看就看到了灵犀手中的凤尾羽扇,那上面,每一根羽毛漆月行都再熟悉不过,那是凤的尾巴……那是凤的尾巴!!! 可恶……可恶!!!! 原来怜光师姐和凤是落在了宋招玉的手里,她果然没有猜错,果然是宋招玉做的,它抓了烛怜光和凤,就像当初从自己肩膀上割下那块带有凤凰图腾的皮一样,他又从凤的身上砍下了尾巴,甚至还用它的尾巴做成了一把扇子……漆月行就知道,不管在别人眼里宋招玉是否值得刮目相看,在她眼里,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小人!他才是真真正正十恶不赦之人! 看到漆月行的那一刻,灵犀脸上得意的笑容消失了,也明显慌了,她慌忙转身,想要逃走,可眼眶发红的漆月行根本不会给她逃跑的机会。 漆月行一个俯冲,快接近他们的时候展开了巨大的翅膀,直接撞飞了十几个车炮和皇家武门的人,与此同时还伸手掐住了灵犀的脖子。 灵犀知道自己不是漆月行的对手,反抗了几招,不仅没有打赢漆月行,反而被漆月行掐着脖子狠狠按在了树上。 “漆、漆月行……我警告你,你不要妄想对我做什么,你师姐和那只没用的凤都在我的手里,你要是敢伤我一根汗毛,动我一根头发,他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灵犀知道自己没办法挣脱漆月行了,只能改用威胁的办法脱身,她知道漆月行担心烛怜光和凤,所以就用凤和烛怜光的安危来威胁她,她一定会乖乖就范。 第四百七十一章 一舞清泉47 “不敢伤你一根毫毛?哼,不敢伤你一根头发?灵犀,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只不过是宋招玉手下的一条狗,不,你连狗都不如,我连宋招玉都不放在眼里,还会把你区区一个寄生在宋招玉手下的蛆虫放在眼里吗?”漆月行冷冷地哼了一声。 果然,漆月行说的话激怒了灵犀,灵犀手中的凤尾羽扇碰到漆月行的胳膊,她妄想用凤尾羽扇的凤凰之火来烧毁眼前这个自己痛恨至极的女人,可是她忘了,凤凰之火绝对的宿主是凤凰神,而漆月行,就是凤凰神。 漆月行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她同样憎恨着灵犀,她看到灵犀手上拿着凤尾羽扇,就会觉得更痛恨她几分,一只手狠狠掐着灵犀的脖子,另一只手拍开灵犀的手,抓紧了她的头发……漆月行用了此生最大的力气,狠狠拉扯,把灵犀的一撮头发,带着头皮一起扯了下来,上面还带着血和肉。 “啊!!!”灵犀痛得乱动,可她越是乱动,漆月行掐她就越是紧,渐渐地,灵犀感觉到了窒息感。 “我不敢伤你一根头发?灵犀,你好好看看……”漆月行临着还在滴血的一撮头发给灵犀好好欣赏:“这是谁的头发?我到底敢不敢伤你,你现在心里应该有点数了吧?” “你、你……你不要以为你伤了我,不要以为我打不过你,我就是怕了你,哼……漆月行,你总有要求我的那一天,你不想知道烛怜光在哪儿吗?你不想知道被断了尾巴的凤在哪儿吗?你再伤……伤我的话,你就永远不会知道他们在哪儿,永远都找不到他们……”灵犀依旧不知死活地威胁着漆月行,可是她不知道,对于现在的漆月行来说,威胁就是激怒。 漆月行已经很久没有杀过人了。 “灵犀,你一直以来机关算尽,好像你自己老谋深算一样,实际上你还是天真的很,也傻的可以。”漆月行嘲讽地笑着:“你真的以为我想知道怜光师姐和凤在哪儿,还需要你来告诉我吗?一开始我没有头绪,或许还需要你的帮助,可现在不一样了,你不知死活的把凤尾带过来了,难道你不知道对于凤凰而言,哪怕是一根羽毛都可以作为相连的线索,我找到了凤尾,那么找到凤还是什么难事吗?哦对,我不能对你要求太高了,你不知道这些也很正常,毕竟,山鸡怎么可能会知道凤凰的事情呢?” “你……漆月行……你不要太过分……”灵犀被漆月行掐着,脸色越来越变成紫红色,她开始害怕了,觉得眼前的漆月行比当初在千秋氏仙门大宴上发了狂的她还要可怕,因为现在她眼中的杀气,就是对准了自己。 漆月行眼睛发红,那凤尾羽扇早就已经让她失去理智了,在她眼里,灵犀这种跟着宋招玉无恶不作的人,就应该去死,就应该下十八层地狱,总是不得超生。 “漆……漆月行……你会……你会遭报应的……”灵犀眼睛开始涣散,嘴里只能挤出几句断断续续的话来,手开始乱抓,开始挣扎:“你会……你会下地狱的……” 第四百七十二章 一舞清泉48 “是吗?”漆月行眉头一挑,那些想来救灵犀的人提着大刀来砍漆月行,可凤凰翅膀又一次忽闪,将他们扫了出去。 漆月行凑近灵犀,盯着她绝望的眼神,微笑着的脸上带着凶残的眼神:“那正好,等我下地狱的时候,一定和你做邻居。” 所以,你就先下去安家吧。 漆月行手上一使劲,就这样生生捏断了灵犀的脖子,或许灵犀自己都没想到,这一次,她就在这里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亲手杀了灵犀,漆月行从她手里拿过凤尾羽扇,这一把凤尾羽扇好生精致,精致得漆月行心都跟着疼起来。 她几乎可以想象凤被砍掉尾巴时候的那种疼痛,就像当初自己生生被砍掉翅膀一样,那种从自己身体上剥离的感觉,那种混着血和肉一起被挖走的感觉,为什么她承受过,还要让凤再承受一遍。 “万灵妖主!她是万灵妖主!” “万灵妖主又要杀人了!” “万灵妖主要大开杀戒了!!!” 皇家武门的人丢弃了车炮,仓皇逃命,这个时候他们顾不上进攻倚兰山的命令,只想着快点远离漆月行这个可怕的人。 漆月行把凤尾羽扇收进百宝囊,也收起了翅膀,重新打开大门的时候,里面还带着浓浓的烟雾,地上被烧得一片狼藉,都是黑色的灰尘覆在地上。 可不管是脏还是乱,总算是逃过这一劫,她回头看了一眼灵犀的尸体,随手一挥,把那尸体打飞,好让她离山门远一些。 “怎么办,太多人都被烧伤了……”于北流脸上脏得都是黑色,望向漆月行,漆月行顿了顿,说道:“受了伤的都聚过来,我可以帮你们疗伤。” 倚兰山里的弟子,认识漆月行的自然不怕她,不认识她的还有些胆怯,因为她是万灵妖主。 原上圣人的丧葬之礼,几个他生前的好友,几个山下的百姓都因为这一次的吊唁而遭了殃,这些陌生的人漆月行自然都是不知的,她顾不上那么多,只要是在这里被烧伤的,她都尽可能地帮他们疗伤。 他们似乎也都没想过漆月行会帮他们疗伤,在他们的认知里,万灵妖主是一个杀人如麻,连眼都不会眨一下的人,在她的眼里,人命轻贱如草,随脚踩上几下,带走几个人的生命,对漆月行来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所以他们只觉得万灵妖主会杀人,不会救人,可那些都是他们听说或自己臆想出来的漆月行,他们从未见过真正的万灵妖主,从未了解过真正的漆月行。 上百人等着漆月行疗伤,漆月行在不断输出自己的法力,等到给最后一个人疗好伤之后,起身却是一阵眩晕,她一次性耗费太多的法力,身体没有得到休养,就算是凤凰神之躯,也承受不了这样的亏空。 她快倒下的时候,看到大家关切的目光和正向自己跑来的于北流,可于北流还没跑过来,自己就被一个怀抱给接住了,她没能看得清接住自己的人是谁,只是闻到了好闻的桃花酒的味道。 第四百七十三章 一舞清泉49 漆月行被带走了,谁也没敢去阻拦,看到漆月行被那人带走,雪拥蓝也算放心,扭头看到水清泉手臂上的黑斑,水清泉正在慌忙遮掩,雪拥蓝却不能装作没看到一样,“师姐,你的手臂怎么了?” “没、没什么······”水清泉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衣袖,可是这些全都被雪拥蓝看在眼里,等到大门重新关闭,众人散去,雪拥蓝拉着水清泉到了无人的角落:“师姐,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手臂上会有黑斑,还遮遮掩掩的?” “我、我没有……”水清泉第一次露出心虚的表情,她越是这样捂着自己的手臂,雪拥蓝就越是觉得不对劲儿,既然水清泉自己不肯说,雪拥蓝就硬是把她的袖子撸上去。 没有了袖子的遮掩,那么大的一块黑斑,即使水清泉用手去遮,也已经无济于事了,就这样暴露在雪拥蓝的面前。 “师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受伤了还是生病了,你总要告诉我吧?为什么会这样啊?你到底做了什么……” 如果别人不知道对于碧云天五女君来说意味着什么,雪拥蓝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她们碧云天五女君是玉龙圣人的直传弟子,在被玉龙圣人认定的时候就在身上设下了正心锁之术,若是不走正道,获得了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么就会浑身生黑疮,最后腐烂至死。 水清泉手臂上这一块大大的黑斑,不是触犯了正心锁的禁忌才会生出的黑疮吗? “师姐,你到底做了什么触犯了正心锁的禁忌?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生这黑疮有多久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呀,走,我们去找师父,她一定有办法帮你祛除的……”雪拥蓝拉着水清泉的手腕要带着她去责间找玉龙圣人,可是水清泉却一动未动,当雪拥蓝诧异地回头看她的时候,她却低下了头:“拥蓝,没用的,我早就已经找过师父了,师父说了,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既然做了那样的事情,就应该承担它会给我带来的后果。” “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雪拥蓝抓紧了水清泉的手腕:“告诉我。” 水清泉知道,这件事情无论自己隐瞒多久,总是会有浮出水面的一天,有些事情只要做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这些年她一直隐藏着,以为只要自己不说出来,没有人会发现。 可是没想到,自己最想隐瞒的竟然用这种方式被发现了。 “还记得凤兽风化的那天吗,那年仙门大宴上,凤兽风化之后融进小行身体的那一天,那时候的情景你还有印象吗。”水清泉问雪拥蓝。 雪拥蓝当然记得那天,那可能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日子,就是在那一天,什么都变了,倚兰山变了,五大门派变了,整个世界都变了,天翻地覆,一直到今日,这样的日子,又怎么会忘记呢? “我当然记得。”雪拥蓝顿了顿:“这和你手臂上的黑斑有什么关系?”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一舞清泉50 水清泉忽然苦笑一声:“因为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做了心术不正的事情,是我偷偷渡了三位圣人的法力到了凤兽的身上,因为我想看看凤兽是不是真的可以凤化,可是我没想到凤兽凤化之后选择的宿主竟然是小行,原本小行什么都不知道的,她什么都没有做,我却害得她成为了凤凰神,人人都想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她后来过得那么悲惨,完全都是因为我,可是她被指责的时候,她被人拖着带走的时候,我却害怕了,甚至不敢出手去救她,本应该是我自己承担这一切的,祸都是我闯下的,我却没能补救这一切,所有的罪过和痛苦都由小行来替我承担了……” 什么……怎么会是这样呢……雪拥蓝瞪大眼睛,眼睛里面写满了难以置信,松开了水清泉的手腕连连后退:“师姐,你是在骗我的对不对?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拿它开玩笑呢?怎么可能呢……你怎么会在那种时候渡他们的法力到凤兽身上呢?你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呀……你不会……” “你看,你是我最亲近的师妹,连你都不相信我会做这样的事情,可我偏偏就做了,做了我也没敢承认,任由事态这样发展下去,酿成了那么多的悲剧,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已经触犯了正心锁的禁忌,这块黑斑,从最开始的一颗小小的痣,长成现在这样,很快就会腐烂,带着我全身一起变得肮脏,这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这就是我应有的惩罚……” 雪拥蓝没有再说话,不是她不肯说,而是一时间实在难以接受这个真相,她呆呆地站在水清泉的面前,眼里的眼泪呼之欲出。 这种深藏在自己心里难以见人的秘密被剖开,水清泉觉得难堪,却又觉得好像自己可以安心一些了,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忏悔了:“我真的不知道我那么做真的会让凤兽凤化,也没有想到凤兽凤化之后会是小行成为它的宿主,我那么喜欢小行,我那么疼她,我怎么舍得让他遭那份罪,受那些苦……我真的很想补偿她……我真的也想为我当时思虑不周的行为对小行造成的伤害做一些弥补,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却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弥补,小行在外颠沛流离,我却无计可施……无能为力……” 这个时候雪拥蓝才明白,为什么这些年漆月行不在倚兰山,挂念她最多的除了原上圣人就是水清泉了,她总是把“小行”挂在嘴上,放在心里,她接管碧云天之后,还常常会派出一些人去寻找漆月行,雪拥蓝一直以为是水清泉太过于思念漆月行,为太过于疼爱漆月行,却没想到,那其中多少带着一些愧疚,那是水清泉再用这种方式赎罪。 “你为什么到现在才说……为什么要隐瞒这么多年?”雪拥蓝终于流下眼泪,哭着说道:“师姐,所有人都在责怪小行乱吃凤兽,因为她的身体里有凤兽所以才会让另一只凤兽凤化,曾经那么多人指责小行居心叵测……你为什么不替小行说说话啊……” 第四百七十五章 一舞清泉51 “我也想过要把真相说出来,我也想跟大家承认,可是我最终还是没能放下我自己潇湘女君的名声,我也怕,我怕我就这样说出来,所有人都会讨厌我,我怕别人用看罪人一样的眼神看我……”水清泉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 雪拥蓝看着泪流满面的水清泉,微微低了些声音:“所以你就让小行被人讨厌……” “我不想的……我不想这样的……”水清泉摇着头说道:“我知道我现在做什么,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所以我甘愿承受这一切,就是很快我会因为腐烂而死掉,我也心甘情愿地把它当成赎罪。” 水清泉知道,自己不应该去触碰禁忌,她的确曾经想要看到凤兽凤化,她想吸收凤凰之力,她想成为凤凰神,所以在仙门大宴上,她做了这样的事情,引导了凤兽的凤化。 只是事情没有按照她的预期发展,凤兽凤化让漆月行成了凤凰神,而她这个凤凰神,也几乎承受了最残忍的伤害。 在那之后,水清泉才明白,并非获得了凤凰之力,成为了所谓的凤凰神,就能够获得至高无上的法力和地位,越是身上拥有“宝藏”,就越是容易成为争斗之中的牺牲品,他们会不断地从凤凰神身上剥夺有用的东西,等到一切都被取走,凤凰神成为了一个没有用的空壳,也就会被无情地处理掉。 那不就是漆月行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吗?这一切,水清泉脱不了干系,却也置身事外了许多年,她以为自己骗过了所有人,也就能骗过自己,可是终究还是心中有愧,也终究没能逃过正心锁的惩罚。 “走,我带你去找师父,我们一起去求师父,正心锁是师父设下的,她一定有办法解开。”雪拥蓝拉住水清泉的手,带着水清泉往责间的方向走。 水清泉被雪拥蓝拉着走,小碎步跟在雪拥蓝身后:“拥蓝,没用的,我早就已经求过师父了……” “那是只有你自己一个人求,现在我和你一起求,我们就跪在责间外面,她老人家不管我们就一直跪着,我就不信她不管你。”雪拥蓝依旧拉着水清泉走,就算她知道了真相,就算知道水清泉做过的错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发生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怎么能让水清泉用命来偿还呢。 “拥蓝……拥蓝……停下。”水清泉扯住雪拥蓝的衣袖,强行让她停下来:“我知道,你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别管我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的事情,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你要怎么看着办?你的看着办就是顺其自然。”雪拥蓝眼眶又一次湿润:“虽然我对你有些失望,可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师姐,这几年只有我们两个人在撑着碧云天,如果你也不在了,那我怎么办?” “你还有秦公子。”水清泉轻轻拍了拍雪拥蓝的手:“你别忘了,还有秦公子会陪着你,你们两个的感情坚定不移,一定会有情人终成眷属,可以厮守一辈子的,不要管外界的传言,你们会幸福的。” 第四百七十六章 一舞清泉52 水清泉提起了秦勤卿,让雪拥蓝变得沉默了,原来,雪拥蓝和秦勤卿之间的故事,根本不是民间流传的将军家的公子喜欢上了女修士浮天女君雪拥蓝,欲强占而不得,恼羞成怒带千百皇家武门弟子前来逼迫的说法。 收复倚兰山是皇帝下达的命令,让秦勤卿带领皇家武门的弟子来收复倚兰山,让倚兰山的所有弟子为皇家所用,并且要让倚兰山把所有上好的法器都交出来。 秦勤卿本是带着这样的重任在身,可到了倚兰山山脚下,他们准备休息一晚,秦勤卿难寐出来走走的时候,却和雪拥蓝不期而遇。 那夜正好是月圆之夜,月色正好,雪拥蓝临时起兴,在月下跳了一支舞,那转眄,光润玉言,顾盼婀娜,风姿绰约。 月下一支舞,清影摄君心,秦勤卿的一颗心就被这样的雪拥蓝给摄走了。 他忍不住越走越近,最后为雪拥蓝鼓了掌,那是雪拥蓝第一次在山下被人看到起舞,她原以为这里没人,却没想到,这一次的意外,却让他们的情愫暗生。 那时候,秦勤卿不知她就是浮天女君,她也不知道眼前的男子就是奉命来收复倚兰山的秦勤卿。 甚至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皇帝有这样的企图,毕竟,当初初得天下时,那皇帝恩泽百姓,杜绝战争,一副无欲无求,只想和平的样子,仿佛百姓安居乐业,远离纷争就是他最终的目的了。 可是人都是会变得,当初一心向往和平与宁静的皇帝,终于在无数纷杂的声音之中迷失了自己的本心,或许,人到了某一个位置上,就会变成那个位置上该有的样子,没人能逃得过改变,没人能逃得过权力的诱惑。 雪拥蓝和秦勤卿心中对彼此有了不一样的情感,他们常常会在温柔的月色之中谈天说地,只是二人从未表明过身份。 雪拥蓝怕秦勤卿知道自己是浮天女君,因为自己的修仙身份与自己疏远,而秦勤卿怕雪拥蓝知道自己是皇室派来收复倚兰山的人而厌恶自己,毕竟倚兰山山脚下的百姓还是很拥戴倚兰山的。 因为他们的隐瞒,所以他们彼此欣赏了很久却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直到皇室武门第一次包围倚兰山,为首的秦勤卿与跟在水清泉身后的雪拥蓝相见的时候,所有的美好都被打破,他们看到了彼此最真实也最虚假的模样。 水清泉、雪拥蓝和于北流带领倚兰山弟子反抗,冲在最前面的水清泉受了伤,却也刺穿了秦勤卿的肩膀,他们都受了伤,打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所以皇家武门包围了倚兰山山门,倚兰山山门也大门紧闭,继续僵持。 后来听说秦勤卿伤势越来越重,雪拥蓝心中担心,缺也知道,他是她的敌人,所以起初悲情涌在心头的时候,她就偷偷下山对月起舞。 可谁知她这一跳舞不要紧,愣是把她和秦勤卿的这一段故事跳成了另一种说法,还有的人说雪拥蓝是因为秦勤卿而死的,化成了女鬼,每天夜里都对着月色跳舞,遇到好色之徒就杀之而够快。 第四百七十六章 一舞清泉53 这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雪拥蓝和水清泉商量着,就用这种方法反抗,每个月色正好的晚上,雪拥蓝都身穿舞服翩翩起舞,吸引来的皇家武门的人,就会被她杀死,而这一来二去,就传成了舞夜女鬼的说法,这样一来,也把倚兰山山脚下的百姓吓跑了不少。 其实他们跑了倒也是一件好事,倚兰山和皇家武门的交锋一触即发,万一动真的,殊死一搏,恐怕也会伤到这些百姓,他们先走了,倒也是远离了这一场浩劫。 舞夜女鬼对月起舞,唯一一次没有人因为这支绝美的舞蹈死去,是秦勤卿独自来赴雪拥蓝的约的那一次,雪拥蓝一舞跳罢,一只手上已经闪出银光。 那是她的银光手刃,前几次,她都是用银光手刃亲手割断了那些侵犯倚兰山的敌人的脖子,这一次,她也要用这种方式割断秦勤卿的脖子。 尽管,他是走进了她心里的那个人。 他们就这样望着彼此,谁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雪拥蓝眼神里带着一丝恨意,可更多的却是那种爱恨交织的痛楚,银光在秦勤卿面前闪过,她人已经飞到他的面前,还带着好闻的香气。 如果这是一场醉人的梦,秦勤卿宁愿就这样醉死在这场梦里,他不像皇帝,有着对天下疆土的渴望,也不像自己的父亲,对战争和征服有着激情和痴迷,他只是秦勤卿,一个想要平静生活的普通男儿。 纵使所有人的说他胸无大志,目光短浅,纵使他总是被指责自己没有秦将军的豪情壮志,满腔热血,他也从不认为那样的名声,那样的生活会让自己快乐,充满了争斗与鲜血的日子,怎么能厚颜无耻地说那才是精彩呢? 秦勤卿闭上了眼睛,他宁愿这样死在雪拥蓝的手里,如果他必须要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必须要做违背自己的心的事情,如果他要眼睁睁地看着倚兰山的众仙家被逼无奈地要么死,要么成为皇帝扩充疆土的傀儡,那他还不如就在此刻死在雪拥蓝的手里,向她明志,也向天下明志。 锋利的银光手刃划过秦勤卿的脖子,却微微偏差,只是划破了皮肉而已。 “你为什么不躲?”雪拥蓝问秦勤卿,秦勤卿却回答她:“我若是躲了,我以后便都做不了我自己了,我怕你恨我,我更怕我恨我自己。” 雪拥蓝没有杀秦勤卿,秦勤卿也没有伤雪拥蓝,他们甚至没有像从前那样好好说上几句话,这一别,就再也没有见过。 后来雪拥蓝才知道,秦勤卿因为过于消极,不愿意再带领皇家武门进攻倚兰山,所以被远在皇城的秦将军下令,杖责八十。 秦勤卿挨打,其原因又是众说纷纭,没人相信雪拥蓝和秦勤卿是真心相爱,皇帝为了掩盖他的勃勃野心,更是让人添油加醋,让世人越来越相信传说之中的故事,秦勤卿就是一个好色之徒,看上了浮天女君,想要强娶而不得,恼羞成怒,带领皇家武门攻打倚兰山,而后这行径可恶,他被杖责。 第四百七十八章 一舞清泉54 到最后,没人会在乎皇家武门攻打倚兰山的真正目的,他们只会把其中的缘由追究到秦勤卿这个“好色之人”身上。 雪拥蓝美艳惑人,也算是红颜祸水,秦勤卿好色放浪,也就是风流公子哥儿。 他们都是百口莫辩,身上被泼上去的脏水,怎么洗也洗不掉了。 “我知道你一直担心秦公子,事情总会过去的,等到一切都结束了,你们一定会有机会再见面,站在彼此身边的。”水清泉轻轻擦掉掉泪:“拥蓝,师姐知道你心里一直很苦,等到有一天你可以放弃现在的身份,放弃现在肩上的责任,你不再是倚兰山碧云天的浮天女君的时候,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爱你想爱的人,成为你想成为的样子,你干干净净的,和我不一样的……” “师姐,我不允许你这么说……”雪拥蓝用力摇头:“你没有不干净,你是做过错事,你是不应该偷偷把三位圣人的法力渡到凤兽的身上,你是不应该在小行承受一切伤害的时候自己躲起来,可你也是人,我们都是人,我们就算是修士,浑身的法力,我们也都是有血有肉,会疼会受伤的人,只要是人就没有十全十美的,谁的心里没有过阴暗的角落呢?我说过了,事情都过去了,你不能死……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 雪拥蓝不顾水清泉的阻拦,硬是拉着水清泉来到了责间,玉龙圣人把自己关在责间之中数年,从未踏出过半步,除了一团蒲团陪着她之外,再没有任何的东西。 她的责间也是秘密,没有人进去过,没有人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就算是上一次水清泉来求她的时候,她也是把门关的紧紧的,只是偶尔出点声音,为她指点迷津。 这一次雪拥蓝带着水清泉跑过来,玉龙圣人早就听到了脚步声,也早已猜到她们为何而来。 “师父,师父你开门,你让我们进去,我们有事要求你!师父!你已经很多年没有露过面了,这一次,你说什么也要帮帮师姐!” 这是雪拥蓝第一次这样不理智地去敲门,什么礼节,什么雅致她全都不在乎了。 在她狂敲了很久的门之后,里面传来玉龙圣人冷清的声音:“进来吧,只清泉一个人进来便可,蓝儿你在外等候。” 雪拥蓝闻言兴奋地推水清泉到责间门口:“师姐,快进去,师父愿意救你了,快进去。” 水清泉心里知道,一定不可能这么简单,师父之前就告诉过她,正心锁的惩罚是没人能解得开的,就算她是施法之人也没办法做到。 玉龙圣人现在忽然松口让自己进去,水清泉感到有些奇怪,可终于能见到师父一面了,就算没有办法救她,她也是愿意的。 水清泉轻轻推开也简单的门,忽然一股吸力将她吸了进去,然后责间的门忽然关上,一点缝隙也不给雪拥蓝留。 责间里面什么都没有,几个蜡烛燃烧着,光线十分阴暗,水清泉看到责间里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只有玉龙圣人跪在一个蒲团上,面对着墙,没有神像也没有佛像,她就这样对着一面空空的墙跪着。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一舞清泉55 “师父……”水清泉挪着脚步向前,慢慢接近临易水,等到靠近一些的时候,她才发现临易水的头上满是白发,烛火昏暗的时候看不真切,等到凑近的时候才发现,黑发与白发混在一起,连发丝都是灰蒙蒙的颜色。 “师父……”水清泉又轻声叫了临易水一声,临易水身体没有太大的反应,依旧恭恭敬敬地跪着,但总算是开口了:“坐下吧。” 坐下吗……临易水跪着,水清泉岂敢坐着,便在临易水身边跪下,没有蒲团的她一跪下膝盖便有些疼,临易水的头发披着,挡住了侧脸,水清泉看不太清楚她的脸,微微偏偏头:“师父,你还好吗?” 不是询可关于自己黑斑的事情,也不是求临易水救自己,水清泉第一句话,就是想可可临易水还好吗,她看到责间之中空空荡荡,不知道临易水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你觉得我不好吗?”临易水可水清泉,见水清泉答不出来,便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奇怪,这面墙上什么都没有,我为什么要跪拜它,其实正是因为它什么都没有,所以我才要跪,因为真正的神自在心中,若是忏悔,也该是用心去忏悔,不是被伤害的人如今过得还好,我们就可以不用忏悔,也不用受到惩罚,被伤害的人现在过得怎么样,与我们要付出的代价是没有关系的,我们犯了错,就应该受到惩罚。”临易水垂下头:“清泉,你坐下吧,这里是我的责间,并非你的责间,你不必陪我一起跪。” “师父,徒儿明白您说的,徒儿不会得过且过,再不去承担自己的错,徒儿会好好补偿,也好好赎罪,在生命结束之前,不留遗憾。”水清泉吸了吸鼻子,有点想哭,却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只见临易水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忽然抬起头,把整张脸露给水清泉看的时候,她的右脸上方有着一块深深的黑色印记,那是和水清泉手臂上的黑斑相同的印记。 “啊!”水清泉被临易水的脸吓了一跳,本是跪着的,却一下摔倒了坐在了地上:“师……师父……你……你的脸怎么会……” “清泉,没有人可以逃过正心锁的惩罚,包括我,碧云天世世代代的规矩,每一个女君都会受到正心锁的规正,若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若是失了本心,就必须要承受这一切,哪怕我是玉龙圣人,我是你们的师父,我也逃不掉。”临易水缓缓闭上眼睛,水清泉本以为会看到临易水的泪水,可没想到,临易水一滴眼泪也没有落下。 不是不知自己错在何处,不是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过,更不是不害怕正心锁的惩罚,而是临易水早已经看透了,也早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结果,她明白,这就是她该有的偿还。 临易水像是麻木了一样,浑身生出这样的黑斑,她很无力,她改变不了什么,她连自己都救不了,怎么救水清泉呢? 她唯一能救的,就是水清泉的心,她要把自己看开的事告诉水清泉。 第四百八十章 一舞清泉56 “清泉,我这一生,辉煌过,也狼狈过,高傲过,也卑微过,正确过,也犯错过,圣洁过,也肮脏过,我也算是为了一辈子的人,各种各样的酸甜苦辣都尝过了,如今我守着这座责间,安安静静地忏悔我这一生犯下的错,也许不久的将来,我身上的黑斑就会越来越重,慢慢溃烂,慢慢死去,最后成为一滩黑色的血水,连最后的模样都没有,你听着会觉得害怕吗?可我一点都不会,其实正心锁的惩罚不可怕,可怕的是我自己的心对我的惩罚,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我一直在等着生命结束的那一天,因为只有那一天,我不再背负着过错,可以一身轻地、干干净净地离开。” 临易水说过这些话,怕自己吓到水清泉,低下头,生了黑斑的手顺了几下头发,这些水清泉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师父……师父……”水清泉心疼着这样的临易水,却又觉得自己和师父同病相怜,她哭着爬到临易水的身边,一把抱住了临易水:“师父……以后还能再见您吗……” 这幅样子,怕是会吓到别人吧,临易水用一只手搂着水清泉,轻轻抚摸她的发丝:“以后……就不要再到这里来了,也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了,责间的门,永远不会再打开了。” 责间……是临易水的余生,也是她的坟墓,她要让自己永远眠于责间,下辈子,做个干干净净,问心无愧的人。 这是她们师徒最后一次见面,也是临易水最后一次见人,水清泉走到责间门口的时候,回首望向临易水的背影,她知道,这次离开,就是她们师徒的永别了。 她就这样站着看了临易水很久,最终打开责间的门,当门再关上的时候,水清泉忽然觉得外面的光有些刺眼,她用手遮了一下眼睛,眼前却浮现出临易水生满黑斑的手。 那是临易水的结局,也会是她的结局。 “怎么样?师姐,师父怎么说?师父一定有办法也可以救你吧……嗯?”雪拥蓝一直没有离开,她在不远处等水清泉出来,一看到责间的门打开了,就立即跑了过来,猜测着水清泉的表情:“怎么了这是,师父不肯帮你吗?我再去问问师父。” “拥蓝……”水清泉拉住雪拥蓝的衣袖,朝她摇摇头,然后回身对着责间的门跪下,重重地给临易水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徒儿谨遵师父教诲,师父,您好好保重。” 雪拥蓝不知为何忽然之间水清泉要对临易水行如此大礼,总之,她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入夜,雪拥蓝在房间里休息,正准备宽衣时,听到外面传来水清泉的声音:“拥蓝,你睡了吗?” “还没,师姐。”雪拥蓝奇怪,入夜了水清泉怎么会来找自己,平日里若不是什么急事,她不会深夜了还来找自己的,想到这里,赶紧开门:“师姐,出什么事儿了?皇家武门的人又打上来了?” “没有,只是师姐忽然觉得,你跳舞的衣服很好看,可以不可以借给师姐穿一次?”水清泉问道。 第四百八十一章 一舞清泉57 “啊?”雪拥蓝似乎没想到,没有反应过来:“师姐你刚刚是说想要借我的舞服穿一下吗?” 水清泉点了点头,雪拥蓝心生奇怪,水清泉从不会夸自己的舞服好看,也不会对舞服感兴趣,怎么今天会跟自己借舞服呢?可只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雪拥蓝自然不会不借,便去拿了舞服,给了水清泉:“师姐,你穿上什么样子,让我也看看嘛,还没见过你穿舞服跳舞的样子呢。” “我自然是没你的身形好,你穿不出你的味道来,还是别看了,留着我自己欣赏好了。”水清泉笑了笑,抱着雪拥蓝的衣服离开了。 望着她的背影,雪拥蓝说不上来哪里奇怪,总觉得水清泉自从从责间里出来之后,好像整个人都变得淡然了,也变得沉寂了,浑身散发着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她觉得那已经不像水清泉了,让她感到了陌生。 而水清泉抱着雪拥蓝的舞服回了房间,换上了舞服之后,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似乎真有一点雪拥蓝的模样了,只不过雪拥蓝永远是雪拥蓝,浮天女君的舞服只有穿在浮天女君的身上才有那种风韵。 水清泉穿着雪拥蓝这一身衣服下了山,这次出去很容易,毕竟皇家武门的人都被漆月行吓得退到了山脚下,不敢上山来。 水清泉来到被月亮照得最亮的地方,学着雪拥蓝的模样跳起了舞,月光如水,洒在了水清泉的身上,她从未感觉自己这样干净剔透过,也从不知道,原来月下起舞,真的可以与月同心。 水袖扬起,如梦似幻,匆匆闪过的,这潦草的一生,被水袖打散,也被它又一次拉回,推去拉回,一切过往,也都值得她自己去回味。 这一场舞跳得张扬,水袖高挥,似是要冲破天际一般,驻扎在倚兰山山脚下的皇家武门的人都被这舞蹈吸引,都说浮天女君成了舞夜女鬼,皇家武门的弟子虽然心中也有恐惧,但这么多人都在一起,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为了一睹舞夜女鬼的真容,他们向水清泉走去。 这正是水清泉想要的结果,也是她给自己的一个结果,她和玉龙圣人还是不一样的,如果她注定要浑身腐烂生疮,最后狼狈地死去,那还不如在自己最灿烂的时刻结束生命。 如果这样结束生命,还可以解决掉倚兰山一时的麻烦的话,那就更好了。 水清泉看着来观望自己的人越来越多,这一刻,她好像不是水清泉,也不是雪拥蓝的替身,就是那月下仙子,一舞清泉。 她开始不停地转着,带着优美的姿势转着,终于腾在空中,整个人身体发出巨大的光芒,那是自废功法和静脉的法力,她将自己浑身的法力炸开,成了一个个锋利的刀子捅进皇家武门的弟子的心口里。 一时间,水清泉跳舞之地,成了皇家武门弟子的葬身之地,他们全都受了这炸裂攻击的伤害,这支舞成了他们的送命之舞,无一幸免。 第四百八十二章 一舞清泉终章 水清泉用自己的生命化作最后一击,解决了攻打倚兰山的所有皇家武门的弟子,他们血流成河之地,同样也是水清泉的死亡之地。 她在空中,在月下,尽情地绽放着自己,也尽情地释放着自己最后的力量,那一刻带着血的绚丽,成了她人生当中最美的一朵盛开的花。 而后她慢慢坠落,那一身舞服扬起了蓝色的微光,似乎在宣示着穿它的人即将离去的命运。 水清泉缓缓落在地上,她就这样躺在那样,嘴角慢慢溢出血来,一点一点,越来越多,最后在地上形成了一小滩血水,她也就这样望着天空,回想着自己的过去。 回想起来,似乎她最快乐的时光,就是不做潇湘女君的日子,那时候她可以很真诚地生活,也不用为了维护自己潇湘女君的称号和名誉而隐瞒自己的过错。 潇湘女君,潇湘之地,水清人静,她名为水清泉,以为自己可以一生清澈如潇湘之水,却没想到,是自己亲手将这水弄浑浊的,她终究还是没能像潇湘之水一样,一日复一日的澄澈着。 但至少,在这最后一刻,她是干干净净的吧,她承认了自己做过的事情,也用心去忏悔,愿死后,她清澈如初。 ……(人物小结)…… 《水清泉志》 苦修心法碧云天, 潇湘女君倚兰山。 沉静内敛担大事, 单肩扛起多重任。 隐罪难平正心锁, 玲珑手刃不见翘, 清丽脱俗水清泉, 终是似名如水清。 水清泉从此拜别人间,若有来世,还愿入世,不为其他,只为清澈。 ……(小结结束)…… 漆月行在昏睡之中只觉得扑鼻而来都是桃花香和桃花酒的味道,花的清香,酒的浓烈,这种气味让人闻着就想小酌一杯,不行不行,不能再继续睡下去了,真的好想喝桃花酒啊……谁都想不到让昏迷之中的漆月行醒过来的方法,竟然是在她身边多放一些桃花酒,就知道她是小馋鬼,有了好喝的,就睡不下去了。 漆月行一边砸吧着嘴,一边醒了过来,视线还没有清晰,鼻子先去找酒了。 就在漆月行使劲儿嗅着鼻子想要找酒喝的时候,浓烈的酒味好像又在自己身边,坐起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旁边的石案上摆着一坛桃花酒。 “桃花酒!”漆月行兴奋地抱起酒坛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口,她一直都很喜欢喝六师兄桃夭郎君凤萧酿的桃花酒,尤其是在他的桃园之中,桃花常年盛开不败,想什么时候喝就什么时候喝。 就是这个味道……和六师兄酿的一个味道!漆月行抱着酒坛兴奋地开始环顾四周,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发现,这不就是凤萧的桃园吗? “六师兄!六师兄是你吗?你带我来的桃园对不对?”漆月行没看到凤萧的人,她话音刚落,就见一颗桃花树动了动,然后潇洒地躺在树上的凤萧身着一身淡粉色长衫从树上飞了下来,几片花瓣被他带着掉落下来,正好成了他的点缀。 第四百八十三章 人鬼情未了1 “丫头……”凤萧足尖轻点,飞向漆月行,在她面前站定,伸手轻轻摸着她的头:“丫头,实在是好久不见了。” “六师兄……”漆月行鼻子有些发酸,她听说因为自己的事情,还有仙门武林的纷争,凤萧心中失望,早就已经入了桃园不再出世,外界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一无所知,更不知今夕是何年,如今再见到漆月行,仍不知她何年何月出了缚魔笼,出了缚魔笼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只是记得,确有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小师妹了,他很想念她,却又怕鼓起勇气去看她的时候,她还在缚魔笼里受苦,她被关在那里面,他也心如刀绞,所以他也把自己关在桃园里,陪着她一起。 起初,他还会让人进入桃园,后来,来的每一个人,都不是他所期待的小师妹,所以当他发现他怎么等都等不来他的小师妹的时候,他选择把自己封印在桃园之中,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自己也不会出去见人,他只是日日夜夜都在桃园之中饮酒消愁,想要就这样度过余下一生。 “六师兄……”的确是熟悉的凤萧身上的气味,凤萧因为久居桃园又常常酿桃花酒,所以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桃花香和桃花酒的香气,这是漆月行最熟悉的气味,也是最喜欢闻的气味。 “你何时自由的?”凤萧问过漆月行之后,又怕漆月行去回忆曾经不好的回忆,便碰了碰漆月行的头发:“你受苦了,别想了,都不重要了,出来就好,出来就好。” 这时漆月行才想起来,之前雪拥蓝就说过凤萧把自己关在桃园里不再出来,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这么多年都不曾出来过,就这样孤单地守着这片桃园,闻着花香,喝着烈酒,等候一个受困之人,不知她何时出,不知她何时归。 “六师兄……”漆月行有些委屈,也有些心疼,踮起脚尖,抱住了凤萧,就像曾经每一次到桃园找凤萧要桃花酒喝,每当凤萧故意逗她不给她酒的时候,她就会这样抱着凤萧撒娇,她每一次撒娇,对于凤萧来说都一定很管用。 “傻丫头。”凤萧伸手轻轻环着漆月行,温柔地拍着她的背:“是师兄不好,师兄没用,只能躲起来,没办法救你出来。” “六师兄,都什么时候,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有些事情,或许也没办法追究怪谁不怪谁,但至少我知道的是,你也没办法。”漆月行松开凤萧,学着凤萧的样子在他头上摸了摸:“我们谁不是因为没办法了,无可奈何才成了今天的样子?” “你说得对。”凤萧拉着漆月行坐下,给她倒上一杯桃花酒:“来,尝尝吧,刚酿好的桃花酒,尝尝是不是你熟悉的味道。” “好。”漆月行捧起桃花酒,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口感呛得她脸都涨红了,那辣味划过喉头,哪怕已经咽下去了,却还是有触感残留在喉咙里。 第四百八十四章 人鬼情未了2 “咳咳……”漆月行猛烈地咳了几下,看着凤萧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后面不改色地喝进了肚子,觉得简直不可思议,现在的桃花酒没有半点当初的甜味和花香,取而代之的,是烈酒的辛辣和冲鼻的酒气,甚至还从中尝出了苦涩。 “怎么了?是不好喝吗?”凤萧吞下口中的酒,向漆月行投来关切的目光。 漆月行又是咳了几口,说道:“六师兄……你的桃花酒怎么不甜了,也不醇香了,就是辣和苦啊……” “很苦吗?很辣吗?”凤萧问道,他自己没有觉察到的变化,由漆月行一尝却尝出了味道上的不同。 凤萧记得很会酿酒的酿酒人说过,酒这种东西是很神奇的,而酿酒这件事情就更加神奇了。 一坛酒的味道不仅受所用的材料或是酿制的方法有关,还跟酿造人的心境有关,若是酿酒人的心里满是欣喜或幸福,那么他酿出来的酒就会是香甜的。 若是酿酒人心里盛满了心酸和苦涩,那此味入酒,便成了酒中的苦味,饮酒之人,是可以感受到酿酒人心情的转变的。 凤萧常年喝自己酿的酒,早已经尝不出其中的酸甜苦辣了,而漆月行刚一入口,就发觉了桃花酒的变化,桃花酒再也不是香甜的了,因为凤萧心中,再也没有了最初的幸福和快乐。 漆月行重重地点点头:“真的很苦很辣,一点曾经桃花酒的味道都没有了,六师兄,你为什么不酿以前的味道了?” 殊不知,哪是凤萧不愿意酿曾经香甜醇美的桃花酒呢?只是如今的他,再也找不到当初酿酒时的心境了,也再也找不到当初桃花酒的味道了。 “不是我不想,是我不能了。”凤萧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苦涩一笑,又给自己倒上一杯,仰头饮下。 “为什么啊?”漆月行问道。 “酿酒之人的人可以定当下酿出的酒的味道,我虽会如何酿桃花酒,却怎么也找不回当初的感觉了,也再酿不出曾经桃花酒的味道了。”凤萧低头惨然一笑,摇了摇头:“不中用了,已经不中用了。” “怎么就不中用了?”漆月行两只手捧着脸,做出花一般的动作:“六师兄,你看看我,你看到我有没有开心一些?你看到我现在平平安安地站在你面前,你会不会心情一些,会不会就能酿出好喝的桃花酒了?” “你确是平平安安的吗?”凤萧伸手在漆月行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可我怎么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昏迷不醒呢?” 凤萧呆在桃园里,外界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只是他在桃园里听到了哀乐,知道一定是有哪个重要的人长辞人间了,所以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出桃园,就是为了看看到底是谁去世了。 当凤萧出了桃林,发现是原上圣人的丧葬之礼,便在远处一直等到丧葬之礼结束,葬礼结束,也等来了皇家武门的进攻,也看到了出手的漆月行。 那是这么多年以来,凤萧第一次看到漆月行,他知道,漆月行终于获得自由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 人鬼情未了3 凤萧以为漆月行不会愿意耗费自己的法力去救那么多受伤的人,可是他就这样看着她几乎是掏空了自己去救人,他就知道了,漆月行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师妹。 凤萧出面,接住了晕倒的漆月行,带着她离开,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制止,因为这几年,他们连见他一面都见不到,他这一次出桃园,是为了原上圣人,而在众人面前露面,是为了漆月行。 “六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自保的能力,我那不过就是为了救人而已嘛。”漆月行手托着腮,跟凤萧说道。 凤萧又道:“所以,你就亏空自己,去救那些不相干的人性命?你明知道,或许在那些人心里,你不值得感激,反而会被当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因为你是万灵妖主,在他们心里就不可能会真的对你心存感激。” “我也不需要他们对我心存感激,救他们,是我的事情,与他们无关,感不感激我,是他们的事情,与我无关。”漆月行抓起石桌上的杯子把玩着:“我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那么多人的想法,我管不过来的。” “还真是个小傻瓜。”凤萧忽然笑了,随手拈来一朵桃花,那桃花开得正好,他把桃花插进漆月行鬓边:“六师兄久居这桃园,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不如就借花献佛,借这盛放的桃花,配你这别样美人吧。” “别的东西我也不要。”漆月行坐到凤萧身边,搂着凤萧的胳膊,靠在他肩膀上:“只要六师兄你给我靠一会儿就好,师兄们除了你,就只剩下二师兄和九师兄了,二师兄又隐居深山了,现在只有你和九师兄了。” 虽然漆月行觉得一切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时间只有流逝却没有回转的可能,可是偶尔,她也会怀念曾经九位师兄都在的时候的美好,九位师兄那么疼她,就是她的亲哥哥一样,她此生身世茫茫,从不知道亲人是谁,可自从被九位师兄和当初的原上圣人疼着之后,又觉得何必纠结于血缘这种东西呢?她已经有了最爱自己的亲人。 师兄们对她来说,是无论什么时候都无法割舍的在心里爱着的人,他们相继离开,成了漆月行在这个世上念而不得的人,她越发地开始珍惜唯一活着的几位师兄,曾经的种种,她真的已经没有办法再追究什么,再纠结什么。 世上疼爱她的人在一点一点减少,一点一点消失,或许恨她的人会越来越多,她只能更加去珍惜爱着自己的人,这或许才是他们爱她,她唯一可以回报的了。 听到漆月行的话,凤萧搂着她的手震了一下,他还不知道秦桑的死,听到漆月行这么说,大概猜到了,他们水云间师兄弟九人,到现在竟然只剩下三个人活着。 凤萧眼里没有眼泪,除了刚刚刹那的震惊之外,再没有什么反应了,或许,他这样看起来有些薄情寡义,可他只不过是把所有的情绪都变得寡淡起来,因为经历得太多了,所以任何悲伤似乎都变得可以接受了。 第四百八十六章 人鬼情未了4 “小行,这世上,总有人会先离开,那些拼尽了全力也挽回不了的,就弃了吧,能放得下,才能过得舒心一些。”凤萧抿嘴笑了笑,手放在漆月行的肩头,轻轻摩擦了几下,道:“所以,我在这桃园里很好啊,我已经提早把所有的一起的都舍弃了,当我的世界里只剩下我自己的时候,就没什么可以让我受伤的了,但我不希望你像我一样,把自己困在某一处,因为我知道,对你而言,自由比什么都重要。” 或许,最了解漆月行的,是凤萧,他一直都相信漆月行,且知道她最想要的是什么,或许,若是他当初有办法可以救出漆月行的话,如今也不必把自己关在桃园里,不肯出世。 “六师兄,谢谢你,谢谢你懂我。”漆月行搂紧了凤萧的胳膊:“谢谢你,在我累的时候,可以给我一个休息的地方。” “傻丫头,师兄这桃园,你想进,随时都可以进,桃园永远为你开放。”凤萧微微低头看了看漆月行,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答应师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之前受过的伤已经很多了,不要再受伤了。” 凤萧依旧还会担心漆月行,可是他不会再出桃园了,桃园之外的生活,已经与他无关了,他知道,漆月行不能完全舍弃外面的生活,所以……他保护不了她的时候,只希望她自己好生保重。 “你放心吧六师兄,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我和知天风在一起了,他待我很好,那么多次他都冒着生命危险救我,帮我化险为夷,所以,以后不管我有什么危险,只要他在,我们都可以一起渡过,所以……六师兄……”漆月行望着凤萧认真地说道:“你就祝福我吧,也不用担心我,你就好好生活,比起我自己,我更希望你好好活着。” 水云间九郎君,个个冠绝一时,名满天下,可终究还是避不了人世间的纷纷扰扰,像是漫天的流萤,灿烂过之后,转瞬即逝。 …… 漆月行从桃园中出来,看到桃园的封印又重新印起,凤萧依旧留在桃园,不愿从静谧的桃园走入人世间的纷争之中。 漆月行觉得这样也很好,凤萧只不过是做到了她一直想做却没有做成的事情,永远地隐居,永远地远离世俗,永远地在自己的领地中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九师兄!我出来了!”漆月行觉得倚兰山开始变得有些冷清,好不容易碰上了于北流,赶紧把他叫住:“九师兄,大家都去哪儿了?怎么一个修习法术的人也没有?” 于北流正坐在树上喝酒,看到漆月行,也没有要下来的意思,举着酒杯对着漆月行晃了晃:“还修习什么呀,浮云台早就没人管了,碧云天也没人要了,咱们水云间,除了你和我也没人了,谁能带着大家伙修习法术?大家现在人心四散,就差各自拿着铺盖卷给各回各家了,还修习什么呢。” 第四百八十七章 人鬼情未了5 “除了你再没别人了……那蓝师姐呢?”漆月行有些诧异:“蓝师姐去了何处啊?泉师姐呢?” “蓝师姐?泉师姐?”于北流呆愣了一会儿,又喝了一口酒,随口说道:“泉师姐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她穿着蓝师姐的舞服自散法力,自段经脉,最后一发力,灭掉了皇家武门当时围观她的所有人,只不过,后来又赶到的皇家武门的人,把泉师姐的尸首带走了,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了舞夜女鬼实际上是泉师姐,所有的烂名声都背到到了泉师姐的身上,甚至有的人认为是泉师姐伤风败俗,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甚至还让蓝师姐替她顶了坏名声。” “因为泉师姐穿了蓝师姐的舞服月下跳舞,所以她背了所有的骂名,是吗?”漆月行走到树下,仰头望着于北流:“那蓝师姐呢?她人去哪儿了?” “不知道。”于北流想了想,又说道:“或许是去了皇城吧,皇家武门的人把泉师姐的尸体带走了,不知道要做什么,蓝师姐怕是追着泉师姐的尸首去了,不过到底去哪儿了,她也没有与我说,只是临走前的一天,她奇奇怪怪地找我,说倚兰山就交给我了,我当时觉得奇怪,但是追问她她也不说,唉,谁知道她到底去哪儿了。” 于北流把一坛酒都喝没了,看着他的模样,带了些许醉意,脸颊泛红,眼里也蒙上了雾气。 漆月行对他说道:“九师兄,你还好吗?” 于北流闻言笑了几声,手里的酒坛滑落,从树上跌落,落在草地上,安安静静地呆在那里。 他回答:“我很好啊,怎么,你看着我,像是不好的样子吗?” 漆月行点点头:“是,我看着你特别的不对劲。” 说着她踩着树干上粗糙的地方,爬上了树,来到了于北流的身边:“九师兄,你不是逗我吧?我在桃园里呆着也不过几天时间,几天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吗?泉师姐她……” “她真的死了。”于北流歪头看漆月行:“还有一件事情我没告诉你,是蓝师姐离开之前告诉我的,她说,我自己选择告诉你或不告诉你,现在正好,我想问问你,你选择一下知道,或是不知道。” 每当听到这样的话时,漆月行心里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或许不会是什么好事。 好事大家从来都是奔走相告的,只有不好的事情才会遮遮掩掩,难于开口,她头又往前探了一点:“关于泉师姐的?” “是。”于北流点头。 “也关于我的?” “是。”于北流又点点头。 “是……关于我曾经收到的伤害?” “是。”于北流再一次点头。 “我不想知道。”漆月行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的确不想知道,或许是水清泉也做过伤害自己的事情,可是即便如此,漆月行也不愿知道,若是水清泉已经去世,漆月行知道这些又能怎么样呢? 就算水清泉还在人世间,知道了那些事情,漆月行也不能做什么,因为那是她的泉师姐,她就算要怨她,也只是在心里。 报仇,永远都不会到来。 第四百八十八章 人鬼情未了6 “不想知道?”于北流伸手在漆月行的脑袋上弹了一下,说道:“可是小行……我觉得……” “我不想知道。”漆月行又一次坚定地说道,但于北流似乎有话想说:“小行,我想告诉你……” “我说我不想知道,你干嘛非要告诉我……啊!!!” 随着漆月行一声杀猪般的叫声,于北流身下的树枝“崩”的一声断了,于北流和漆月行双双从树上摔了下来。 于北流吃痛地揉了揉自己的屁股,终于把刚刚没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不下去的话,这树枝可能承受不了咱俩得重量……” “你不早说……”漆月行已经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次从树上摔下来了,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和树杠上了,自己喜欢爬到树上,却也摔下来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都摔得屁股生疼。 于北流有些冤枉:“我想说啊,可是你没给我这个机会啊。” “你怎么说怎么有理,就会狡辩,狗师兄。”当漆月行和于北流斗嘴的时候,九师兄就又成功地成了狗师兄。 于北流看着摔得屁股疼的自己和漆月行,忍不住笑了一会儿,然后忽然敛去笑容,有些认真地对漆月行说道:“小行,你不知道也好,有些事情,不说穿,就永远都是美好的,现在泉师姐已经不在了,她无论做过什么,都原谅她吧,她已经用自己的生命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赎罪了。” “我知道。”漆月行轻轻点了点头,当听到水清泉离世的时候,漆月行心里除了震惊还有酸涩,她想哭,却因为于北流后来说的话把眼泪憋了回去。 他们经历了太多的遗憾和失去,所以到如今已经可以坦然面对身边人的离去,可以习以为常地在心里送他们远离,接受他们的死亡。 如果心里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不如选择离开这个世界,当那些放下的、放不下的都可以消散而去的时候,或许整个世界包括自己,都可以得到宽恕了。 漆月行留在倚兰山半月有余,一直帮着于北流打理倚兰山,重新选出了新的合适的人选暂时分别管理浮云台、碧云天,而水云间则是由于北流全权打理。 曾经于北流也是个放浪不羁的公子哥,他之所以被称为风流于少,除了本身他自己家境显赫之外,还因为他自己的性情,他和漆月行一样,爱自由,洒脱自在。 可倚兰山此时无人担起了,于北流只能放下所有的自由自在,承担起了撑起整个倚兰山的责任,他好像一夜之间成长,也好像一夜之间,失去了风流于少该有的样子。 漆月行不知道倚兰山其他的弟子是怎么看自己的,毕竟,自己离开倚兰山这么多年,即使倚兰山逐渐没落,可毕竟名声还在,每年还是有许多人争相进入倚兰山修炼,所以新旧更替,已经有很多面孔是漆月行不熟悉的了。 那些人同外面的百姓没有什么不同,他们也只是从听闻和传言之中去认识漆月行的。 第四百八十九章 人鬼情未了7 或许,在漆月行刚回来的时候,他们还会怕她,也会讨厌她,可是自从漆月行冒着耗尽法力的危险也要救下在场的所有人时,他们忽然对万灵妖主改观了。 在传闻之中,万灵妖主妖艳美丽,可却是美丽的女人,却越像一个带毒的花朵,美丽的外表之下,是一颗毒如蛇蝎的心。 她杀人无数,心狠手辣,经过之处必定血流成河,尸堆成山,杀人手法之狠毒残忍,令人闻之惊骇。 在他们的心里,漆月行不出手害他们就已经不错了,怎么还会帮他们呢?怎么还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救那么多人呢?她不问那人是不是曾经也曾喊话要杀了她,也不问是不是也曾做过伤她的事,她就一视同仁,让所有人都痊愈着离开。 她,并没有希望所有人都去死,她希望大家都活着,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漆月行。 所以尽管这半月有余,一直是漆月行帮着于北流把倚兰山恢复当初的模样,也没有太多弟子反抗他们,反而很配合,所以大家齐心协力,倚兰山也很快从最初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尽管于北流希望漆月行继续留下来帮他,可是他也知道,漆月行不会永远留在倚兰山,或许当初倚兰山是漆月行的归宿。可如今已经不是了,她的心已经不在倚兰山之中了。 所以,当漆月行提出要离开的时候,于北流没有阻拦她,他告诉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倚兰山永远是她可以回来的地方,如果以后需要他的时候,他永远会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 或许于北流曾经有过不理解漆月行的时候,但如今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永远把小师妹放在心上,永远做她的狗师兄。 离开倚兰山,是漆月行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她知道,倚兰山现在需要自己,不代表以后也需要自己,一切恢复如初之后,她也应该离开了,毕竟,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自己去做。 离开倚兰山之后,漆月行踏上了去寻找凤和烛怜光的路途,她首要想到的就是宋招玉,凤尾羽扇在灵犀的手里,那就表示和宋招玉脱不了干系,想要找到凤和烛怜光,就必须先找到宋招玉所在的地方。 漆月行去过凤岭城,她以为宋招玉会在春江花月夜,可是她忘了,宋招玉现在是仙门武林的至尊盟主,怎么会只呆在一个小小的春江阁之中呢? 她打听过之后才知道,原来宋招玉早已经不住在春江阁了,成为至尊盟主之后,他已经在皇城之内设立了至尊盟,现如今至尊盟在皇城之中风生水起,大有和皇家武门分庭抗礼的架势。 皇家武门注重尊贵和侵略,为皇帝扩充疆土所用,而宋招玉的至尊盟却不同,至尊盟体恤百姓,注重恩施天下,一时间,在天下百姓心里,至尊盟比皇家武门更值得尊敬。 不管至尊盟在百姓心中如何,漆月行都是恨宋招玉的,这种恨意,这辈子不可能消失,别人在受了宋招玉恩泽之后可以忘了他之前做过的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漆月行自己却不能。 第四百九十章 人鬼情未了8 她决定去至尊盟找宋招玉要人,正好在皇城,她沿路也可以看看能不能碰到雪拥蓝,看看雪拥蓝到底是不是来了皇城。 在去往皇城的路上,漆月行碰到了一个“老朋友”,就是水城城主水慈恩。 当初水慈恩的功法被漆月行所吸,在那之后,水城越来越没落,借皇家武门的光终究不是什么正道,水城的光辉也逐渐暗淡。 时至今日,水城名存实亡,只剩下几个弟子还在坚持着让水城苟延残喘,就连水慈恩都离开了。 很巧的是,在沿路的茶馆,漆月行和水慈恩偏偏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休息喝茶,漆月行本以为会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却没想到,水慈恩竟然出奇地友好。 “没想到,我这辈子竟然还能有这样的机会,和你坐在一起喝茶。”水慈恩笑了笑,手里捧着热茶,还冒着热气,轻轻吹了吹,抬头看漆月行:“我以为,再见面,你会想要了结了我的性命。” “既然你会这么想,为什么还不躲着我走?”漆月行瞪了水慈恩一眼,把目光移到别处去,她才不愿意看到水慈恩,并不会因为水慈恩同她和声细语地讲话,她就会忘了以前水慈恩对自己叫嚣时的模样。 朱成璧、宋招玉他们每一次对自己的打压,哪一次不是有水慈恩带领水城帮忙的?水城虽不大,但有时还是会顶一些事儿的,所以漆月行依然很讨厌水慈恩,即使她现在看起来好像没有以前那么目中无人,处处挑刺。 “我知道你不会杀我,因为刚刚你坐下来的时候,如果想杀我,我早就没命了。”水慈恩抿嘴道:“我现在法力全无,就是一个普通百姓,你杀我一个普通百姓做什么?就算我们有冤有仇,你也已经给了我教训,算是报仇了,你也没理由杀我。” 漆月行唇角一扬:“你忘了我是万灵妖主?万灵妖主杀人,还需要理由吗?” “或许并不需要。”水慈恩点点头:“你说得对,万灵妖主杀人不需要理由,可是漆月行需要,你是漆月行还是万灵妖主呢?你坐在这里喝茶,安安静静的,总不会是万灵妖主吧。” “说不好。”漆月行耸耸肩:“毕竟,没人能预知我什么时候会大开杀戒,或许,需要一个契机,这个契机就是你呢?” “不会是我的,我还不至于让你恨成这样。”水慈恩喝了一口热茶,果然肚子里舒服多了,道:“我听说你杀了灵犀,你杀得好,她早就该死了。” 水慈恩觉得很解气,因为灵犀死了。她比谁都要高兴。 “怎么说?”漆月行觉得很不可思议,自己和水慈恩竟然就真的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了,偏偏水慈恩说的话让漆月行提起了兴趣:“你和灵犀不是一伙的吗?怎么这么想让她死啊?” “我曾经也以为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可谁知道,都是我自己想多了,那灵犀心狠手辣,不仅为了让自己变得更迷人,从我水城强行带走了许多貌美的女子,还必须是处子之身,每日供她饮血。” 第四百九十一章 人鬼情未了9 “饮血?”漆月行抿了抿嘴,想象了一下每日饮血的感觉,忽然觉得有点可怕,便问道:“为什么要维持她的容貌?她的容貌怎么了?” 回想一下自己杀灵犀的时候,灵犀的确很美艳,似乎容貌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那么灵犀为什么要喝下处子的鲜血来维持自己的容貌呢? “灵犀她不知道练了什么奇怪的功法,曾经有一段时间,她的脸上身上都布满了红色的疮,她后来就是靠着喝处子身上的血液来让自己的红疮消失的,起初我水城的弟子相继失踪,我并未觉得有异,谁知道后来常常在春江阁的附近发现我水城弟子的尸体,且每个人手腕上都有深深的割痕,灵犀简直不是人,喝血就喝血,为了隐瞒自己的秘密,她竟然把每一个知道的人都杀掉……”说到这里,水慈恩握着茶杯的手慢慢爆出青筋:“所以,她本来就该死,她就该为了那么多的人命偿命。” “所以……”漆月行眉头一挑:“你的意思是,我也该为那些被我杀过的人偿命?所以你一直帮着春江阁,帮着宋招玉欺负我,逼迫我,是因为你也同样恨我,对吗?” 听到漆月行提起过往之事,水慈恩眼神垂了下来:“那是我曾经做过的错事,我曾经太想证明水城,太想在仙门武林闯出一点名声,所以我不管是不是真的十恶不赦,是不是真的不可饶恕,大势所趋,我就会依傍着强的一方去做,事到如今,我对你造成的伤害不低,你对我造成的伤害也不低,漆姑娘,我们就互相抵消了吧。” “你说抵消就抵消了?也不问问我同不同意。”漆月行冷笑一声:“若真是这么简单,这么容易,天下就没有仇人这种东西了。” 喝了一口茶,漆月行又给自己添上了:“我虽然不想和你有什么和解那种无聊的事情,但是,我们谁也别再招惹谁,就这样相安无事就好。” 水慈恩盯着漆月行看了一会儿,点点头:“那也好,我不喜欢你,你也讨厌我,我们这样就挺好,你这次也是往皇城的方向去?” “与你无关。”漆月行捧着茶杯不想搭理水慈恩,可水慈恩却依旧没有放弃和她搭话:“其实,我和你还算有缘分,我们也多少有点关系。” “哼……你真天真,也太老套了点。”漆月行脸有些冷。 “我是水清泉的姐姐,这事儿,你知道吗?”水慈恩忽然问道。 此话一出,漆月行呆愣了一会儿,一时间也有些反应不过来,盯了水慈恩一会儿,说道:“你在逗我?”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也没有撒谎,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是潇湘女君给我的信,告诉了我们二人的身世,她一直知道,却没有和我相认,直到前不久,她在信里告诉了我,我也纳闷她为什么忽然告诉我这些,后来才知道,她已经去世了。”水慈恩晃了晃手里的茶杯:“我听说她被挂在城墙上示众……” 第四百九十二章 人鬼情未了10 “什么?你听谁说的?”漆月行一把放下茶杯,茶杯碰得桌子“砰”的一声响,茶水也洒了出来,可漆月行顾不上洒出来的茶水,甚至连刚刚水慈恩说的她和水清泉的身世的事情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听到水慈恩说水清泉被挂在城墙上示众的时候,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怒火:“此事可真?” 水慈恩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我也是听说,不过听说有人亲眼见到过她被脱了外衣,绑着脖子吊起来,挂在城墙上示众,说她是个伤风败俗,又蛇蝎心肠的女子,不仅对那秦公子有意,还杀了皇家武门众多弟子。” 水慈恩不敢确定的事情,漆月行在心里却慢慢觉得很有可能,皇家武门的人为什么要带走水清泉?水清泉人已经死了,他们带走一个尸体有何用处,看来他们是在钓鱼。 把水清泉挂在城墙上,自然会有人要来救她,真正心疼水清泉的人,不会容忍她这样被挂着示众的,所以,来一个入网一个,来两个入网一双。 真卑鄙……漆月行转身要继续赶路,没成想,没走出几步,水慈恩却追了上来:“我和你一起。” 漆月行回头白了水慈恩一眼,没放慢脚步:“你跟着我做什么?我们各走各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谁说道不同了?我是要去救潇湘女君,你也是,我们现在的目的是一致的,所以我们可以暂时一起行动。”水慈恩尽快追上漆月行,漆月行却不想同她多做纠缠:“谁说我要去救人了,你想多了。” 说着漆月行施飞行术,已经腾空,飞快地飞向皇城方向。 她以为这样就可以甩掉水慈恩,毕竟现在水慈恩可没有什么法力,御法器飞行术更是施展不得,只要漆月行飞走了,把她落远了,她断然是追不上的。 谁知道水慈恩竟然成了甩不掉的包袱,她拼尽了全力去追漆月行,哪怕是追不上,摔倒在地,摔得手上都是血,也要追上漆月行:“漆姑娘,我知道你不会不管你的师姐的,你一定会去救她下来,我也是要这么做,可是我现在法力全无,我没这个能力了,我只能求你了,我求求你了……我求你了……” 水慈恩这样恳求漆月行,恳求一个自己曾经厌恶至极的人,她向漆月行低头,在漆月行面前这样狼狈地恳求着,把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只是为了去救她的妹妹。 即使,她和这个妹妹,多年不相识,即使这个妹妹,也是在不久前才得知的。 漆月行被她喊得烦了,皱着眉头降了下来,看着一身狼狈的水慈恩跑到自己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我求你了,帮我救潇湘女君,她一生如水清泉,死后不应该受这样的羞辱,我只想好好安葬她,可是,我现在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没有法力,我连靠近她的能力都没有。” “你们两个人本就没有什么感情,不要显得姐妹情深,我和泉师姐这么多年的师姐妹,感情还不比你和她好,这件事情用不着你求我,我自然会去做。”漆月行转身要走,却听身后的水慈恩开口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人鬼情未了11 “我知道,我知道你或许不相信我求你只是为了潇湘女君,但不重要,只要她能被好好安葬,死后的尸体可以不被那般羞辱,我怎么被误会都没关系。”水慈恩往漆月行面前挪了挪:“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懂我的感受,我这么多年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无丈夫儿女,我以为我始终是一无所有,世上没有什么人与我有关联,直到潇湘女君她告知我我们二人的关系,我们是水家的女儿,我是姐姐慈恩,她是妹妹清泉,只不过家门没落,我们二人相继离散,最后兜兜转转,她成了倚兰山碧云天的潇湘女君,而我成了水城的城主,只是这些事情她记得,我却因为受了太多苦,差点饿死之后再醒过来,就忘了从前的事情,她一直不敢与我相认,觉得可能不相认才对我们二人都好,所以她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多年,一直未曾告诉过我,我们就这样做了二十多年的陌生人,谁也不知道,我多想这世上可以有一个我的亲人,现在我终于知道了,我还有一个妹妹,她却不在人世了……她去了也便罢了,可被挂在城墙之上示众,被那般羞辱,我真的忍受不了,我只想把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好好安葬,我……我什么都可以做,只求她的尸首安好。” 漆月行分辨不出水慈恩所言是真是假,可看到她破了流血了的双手,漆月行选择暂时相信她说的话,移开目光,不想看她,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带你走一段,不过前提说好了,我去救泉师姐的尸体那是我对泉师姐自幼疼爱我的报答,可不是为了你。” “你放心,我不会误会,我说过了,我知道我们互相讨厌,我不会自作多情,我只想救我妹妹,只要能救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水慈恩说道。 这话听起来有些假,可是水慈恩的眼神又无比的真诚,所以漆月行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她的话:“走吧,先去皇城看一看。” “好。”水慈恩面露喜色,像是看到了希望,站起来想要继续往前走,漆月行轻咳了一声,瞅了她一眼,从百宝囊里化出一块红绫,一头绑在自己腰间,另一头扔给了水慈恩:“那什么,绑上,我带着你一起。” 水慈恩愣了一下,接过红绫发愣,漆月行瞪了她一眼:“看什么看,你自己那么慢,我都到了你还得几天才能到,我可不等你,还是一起吧。” 水慈恩心里百感交集,往腰间捆好了红绫,漆月行这才展开凤凰翅膀,带着水慈恩一路飞到了皇城城门外。 可能是为了盯住前来惹事的人,所以近些日子皇城门口很多人看守着,可漆月行看来,似乎是有两股势力在操控着,除了皇家武门的人,还有一些白衣装束的人在同样守着,但皇家武门的弟子是严苛的,而白衣修士们是保护来往行人的。 漆月行看了看旁边的水慈恩,问道:“你知道那些穿白衣的是什么人?” 第四百九十四章 人鬼情未了12 “他们是至尊盟的人。”水慈恩说道:“是空山居士手下的弟子。” “宋招玉手下的人会这么好心?”漆月行觉得难以置信,沿途听说了至尊盟保护百姓,百姓们提起至尊盟都是万分拥戴和感激,漆月行觉得这根本不想是宋招玉能做出来的事情,他向来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竟然也会做这样的好事? 水慈恩点点头:“空山居士自从成立至尊盟,至尊盟从未做过伤害百姓之事,至尊盟的弟子保护百姓,百姓需要帮助的时候从不推脱,现在很多百姓都觉得至尊盟比皇家武门更加值得拥戴。” “哼。”漆月行冷冷哼了一声:“收买人心,虚伪。” 水慈恩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漆月行,又说道:“我知道你厌恶空山居士,因为他对你做过很多不好的事情,可是不能否认的是,他建立至尊盟之后,的确做了很多好事,就算冒着和皇家作对的风险,也要保护好百姓,听闻,皇帝有很多次要集结皇家武门的弟子上战场,可是都被空山居士派人拦了下来,这些日子,皇家武门和至尊盟大大小小的冲突没有几十也有十几,至尊盟杀了不少皇家武门的弟子,就是为了阻止战争爆发。” “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漆月行愤愤地说道:“他们一个半斤一个八两,就不要比谁更高尚一些了。” 怜光师姐和凤可能还在宋招玉的手里,让她觉得宋招玉好,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她只会更加厌恶他。 “走吧,我们先进城看看。”漆月行带着水慈恩走到城门口,果不其然,被城门口皇家武门的人拦下,而与此同时,至尊盟的人也围了上来,其中一位白衣修士开口道:“让她们过去。” “我们奉命检查每一位进城人,你们至尊盟只管我们不能伤害来往行人,可管不着让不让他们进城吧?”皇家武门的弟子没什么好语气,看来刚刚已经和至尊盟的人闹了些不快。 “盟主有令,只要是这位姑娘进城,不得阻拦。”至尊盟的人严词道:“这也是我们奉命所行之事。” 奉命?奉了宋招玉的令?这位姑娘,指的是自己?漆月行旁观皇家武门和至尊盟的较量,开始意识到,可能宋招玉早就猜到自己会来,所以已经提前安排好至尊盟的弟子在此放自己进去。 看来,这又是一个圈套,他居心叵测,一定是怜光师姐和凤在他手里,他想要用他们做诱饵,引诱自己入套。 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可以让他处心积虑也要得到的呢?难不成,还是这一双凤凰翅膀?又或者是自己海纳百川的修炼方法?漆月行苦思冥想,不知道宋招玉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可这样至少可以让自己先进入皇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先过了这一关。 “你们至尊盟管不得我们皇家之事。”皇家武门的弟子扬言道。 第四百九十五章 人鬼情未了13 “管得管不得,不是由你们说了算。”至尊盟的弟子对着漆月行恭恭敬敬地行礼,然后说道:“姑娘,请进城,这里没人可以拦您。” “你们不要太过分!”皇家武门的人似乎要对至尊盟的人出手,可下一刻就被至尊盟的人以化骨功逼退,至尊盟的人都修炼化骨功,高深的,初学的,只要他们想要出手,化骨功的威力可不是皇家武门的弟子可以承受得来的。 果然,看到至尊盟的人全都动真的了,皇家武门的人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让路,放漆月行她们进城了。 本以为进城会很麻烦,没想到竟然因为宋招玉变得容易了,漆月行心里当然不会感激宋招玉,但至少还会觉得暂时松了一口气。 她们来到皇宫外的城墙处,看到大门正中央正好立着一个杆子,而水清泉就被吊在上面,脖子上套了个绳,像是一个吊死鬼一样钉在杆子上。 路过的行人百姓,好事之人都上前吐一口唾液在地上,要么就用臭鸡蛋、菜叶子、橘子皮往水清泉的身上砸,并不是水清泉害了他们什么,只是因为觉得水清泉破坏了他们心中潇湘女君该有的样子,在他们看来,圣洁如神的潇湘女君,是不会做那些伤风败俗又伤天害理的事情。 众多百姓怎么会知道皇家武门之人对倚兰山做出的进攻和逼迫?到头来,他们只知道水清泉是舞夜女鬼,杀了皇家武门众多弟子。 “呸,什么潇湘女君,风君还差不多。” “什么玩意,自持清高,实际上还不如那青楼女子,至少不会杀人。” “什么狗东西。” 诸如此类的话语多到数不清,只是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就听到了各种各样不同的辱骂,漆月行觉得那好像是自己一样,想当初,自己不也是这样被骂着的吗? 没有人会在乎真相是什么,传言传得多了,传得煞有介事,所以所有人都相信了虚假的传言,假的变成了真的,真的就没有人会在意了。 一个人骂,就会有更多的人骂,进而变成了全天下的人都在唾骂水清泉,可是,水清泉又伤他们什么了呢? “死者为大,他们竟然连尸体也不放过,太过分了……”水慈恩双手紧紧捏着裙子两边,漆月行可以感觉到她浑身都在颤抖,她似乎真的很在乎水清泉这个妹妹,即使彼此做了多年的陌生人,也还会因为水清泉的尸体被人羞辱而气到失控。 “没想到你也会说过分这两个字。”漆月行目光紧盯着被高高挂在杆子上的水清泉的尸体,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还以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事情你跟能够理解呢,因为你曾经,不也是这种人吗?” 说完,漆月行快步向杆子的方向走去,无论如何也要把水清泉救下来,水清泉去世这么久了,早就应该入土为安,她的尸体不应该被皇家利用。 就在漆月行快靠近杆子的时候,忽然围着水清泉在辱骂的百姓一哄而散,惊慌失措地逃走,而没来得及逃走的,被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蓝色衣服、头发凌乱的女子给抓住,狠狠咬在了脖子上,就这样被吸食干净了元气。 第四百九十六章 人鬼情未了14 亲眼目睹了这骇人的一幕,漆月行和水慈恩都后退了几步,漆月行推了水慈恩一把:“躲到一边去,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小心别被她伤了,要是被她伤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水慈恩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在这儿只会给漆月行添乱,她半点法力都没有,要对付这样一个发了狂的怪人,是绝对不可能的,想到这儿,水慈恩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只露了眼睛去看她们。 那咬人脖子吸食元气的女子被头发挡住了脸,看不清楚模样,嗓子里发出滋滋的声音,倒是也不像个正常的人。 可在漆月行看来,那女子不是要伤害水清泉的尸体的,她赶跑了所有辱骂水清泉的百姓,自己站在杆子下面,忽然伸手拍断了杆子,杆子倒下的时候,水清泉也跟着落了下来。 “妖怪啊!!!鬼啊!!!” “救命啊!!!快来人啊!!!这是个妖怪啊!!!” 还在逃跑中的人不忘大声呼喊,他们这一喊,倒是喊出不少皇家武门的人,水清泉的尸体被人放了下来,来人是个不知名却十分可怕的女子,她就像是一个僵尸一般,不会说话,只会发出滋滋的声音,手臂上,脖子上,也能看出有裂开的口子,样子十分恐怖。 她解开水清泉脖子上的绳子,背上水清泉的尸体腾空飞走了,漆月行靠近了水慈恩一些,然后重新把红绫扔给她,带着水慈恩紧追在那女子的身后。 她今天倒要瞧瞧,这个像是僵尸傀儡一般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那女子背着水清泉到了一处泉水边,那泉水清冽澄澈,似乎一眼就可以看到底,她晃晃悠悠地抓紧了水清泉身上的衣服,然后忽然发力,就这样把水清泉给扔进了冰冷却清澈的泉水之中。 那就是水清泉的归宿,清泉归于清泉。 “妹妹!”水慈恩哭喊着追到了泉边,她连看水清泉最后一眼的机会都没有,那是这世上她唯一的亲人,她连最后给她擦擦脸,送送她都是奢侈的想法。 她忽然的出现让女子受惊,女子透过发丝隐隐约约露出的眼睛是白色的,只在中心处有一颗黑色的点,那已经不是人了,那是死人,只不过人死之后,强大的怨念聚集成了魂灵,支撑着身体继续去做一些事情,只是那已经不是真正的人了,也终究会在耗尽魂灵元气之后,真正变成一具尸体。 “滋滋滋滋……”像是鬼魅一般的声音,女子开始靠近水慈恩,漆月行这时也不能旁观了,当机立断,出手拍开女子向水慈恩伸出的手,然后一掌击在女子的心口,可她除了后退几步,再没有任何的反应,又开始向漆月行伸出双手。 这时漆月行才意识到,这就是一个死人啊,就算被怨念支撑着还能行动,那也还是死人,不仅没有真正的思想,也没有判断的能力,她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存在着,才真的应该害怕。 第四百九十七章 人鬼情未了15 漆月行倒是想把她给解决了,可是偏偏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真正消灭这样的僵尸傀儡。 “滋滋滋滋……”女子朝着漆月行来了,漆月行利落地来了一个过肩摔,直接把她打飞在地,当那女子摔在地上,头发震得终于遮挡不住脸的时候,漆月行却彻底懵了。 虽然脸上脏脏的,眼睛也是奇怪的样子,但漆月行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雪拥蓝的样子啊。 “蓝师姐……”漆月行脱口而出,叫了她一声蓝师姐,看着这样的雪拥蓝,眼睛里写满了诧异:“蓝师姐……竟然是……蓝师姐……” 这个僵尸傀儡竟然是雪拥蓝!不是说雪拥蓝是来找秦勤卿的吗?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漆月行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怎么出手,她不想和雪拥蓝打,却也不想雪拥蓝继续这样没有思想地成为别人讨厌嫌弃和恐惧的妖怪。 “滋滋滋滋……”雪拥蓝倒在地上并没有什么其他反应,扭了扭脖子,又站了起来,伸出手,张着嘴,又一次扑向漆月行。 她完全没有意识了!她根本不知道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就是自己活着时候最疼爱的小师妹,她只知道漆月行身上带着强大丰富的元气,可以支撑她继续这样存在着。 “蓝师姐!你怎么了?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漆月行大声问雪拥蓝,可是雪拥蓝又怎么会回答她呢?滋滋的声音响着,却根本无法回应漆月行,她只想着要掐死漆月行,或是直接把漆月行的元气吸干。 “蓝师姐!”漆月行用更大的声音吼雪拥蓝,却不想出手再伤她,明知道现在的雪拥蓝就是一个僵尸傀儡,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但漆月行还是做不到伤她。 漆月行一直不出招,只是不停地躲避雪拥蓝的进攻,漆月行会累,可是雪拥蓝不会,僵持许久之后,是漆月行累得拄着双腿想要休息一会儿,而雪拥蓝却是依旧在对着她下手。 就在这时,一道银光飞了过来,直冲雪拥蓝的腹部,那银光穿过了雪拥蓝的身体,打在雪拥蓝身上让她更加发狂,发了疯似的要抓漆月行。 漆月行再一回头,宋招玉一身白衣,手持天净螺旋刃从天而降,正好落在她的身边,一手搂过她的肩膀,带着她入了自己的怀里,躲过了雪拥蓝的攻击,而后天净螺旋刃发出银光,又一次击穿雪拥蓝的身体,这次雪拥蓝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像是泄气了一样,倒了下去。 这一切都发生地太快了,漆月行还来不及反应,就这样呆呆地被宋招玉搂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这个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宋招玉。 反应过来的瞬间,漆月行出手拍在宋招玉的胸口,这一下打得不轻,而宋招玉明明可以躲开,却愣是结结实实地受了漆月行这一掌。 漆月行打了宋招玉之后立即挣脱他的怀抱,拉开两个人的距离,警惕地瞪着宋招玉:“你是不是在跟踪我?怎么总是忽然出现?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这次救了我,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你做梦,你休想。” 第四百九十八章 人鬼情未了16 “我从未想过让你对我感恩戴德。”宋招玉扫了漆月行一眼,转过身就走:“我明知道你恨我。” 是啊,明知道她恨他,却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关注她的去向,就算知道她自己可以应付得来,却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想要出手帮她。 这不是为了赎罪,宋招玉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不是……为了赎罪。 漆月行还想和宋招玉说上几句话,想质可他是不是抓了烛怜光和凤,可是还未等开口,宋招玉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也知道自己没理,也知道自己坏事做尽,不能在自己面前停留太久,所以立即逃掉了,不过他逃避是没有用的,漆月行早就做好了要只身闯至尊盟的准备。 宋招玉前脚刚走,漆月行一回头发现水慈恩也不见了,再仔细一找,看到水慈恩竟然走进了泉水之中,大半个身子已经完全没入了水里,还在不断地往更深的地方走。 “喂!水慈恩!你要做什么?!”漆月行跑到泉水的边上,看着已经走远快沉入水中的水慈恩:“你上来呀,危险!” 水慈恩没有听漆月行的话,在没入水中的最后一刻举起手像漆月行挥了挥手,最后一觉踩下去,整个人就沉入了水中。 “水慈恩!?”漆月行惊愕地看着水慈恩投水自尽,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水慈恩为何要这么做,水慈恩什么也没有留下,只是用最后的挥手告诉漆月行,这是她自己的决定,她是心甘情愿葬身于这片清澈的泉水之中。 这清泉之中,沉没着水清泉的尸体,而水慈恩也选择了用这片泉水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自己将自己埋葬在这一片有水清泉的地方。 漆月行不相信那种血浓于水的说法,不相信从未相处过的两姐妹会有那种决心死在一起,可偏偏她最看不惯,最讨厌的水慈恩,却向她证明了,她水慈恩愿意和自己唯一的亲妹妹死在一起。 一片清泉是水清泉的归宿,而水清泉,是水慈恩的归宿。 她们命运坎坷,用一生去抚平了自己的过往,她们颠沛流离过,也心酸狼狈过,如果,如果真的有如果,她们两姐妹可以一直陪在对方身边,会不会她们的命运会和如今不同? 水慈恩不必为了证明自己,证明水城而做了那么多心狠手辣的事情,水清泉也不必为了好奇和对神力的渴望迫使凤兽凤化,又隐瞒了自己做过的错事,她们都不必在这一片浑水之中沾染满身泥泞,都可以干干净净地来,也干干净净地走。 落叶有归期,人再无旋时,投身于这一片无名的泉水之中,渐渐和泉水融为一体,这世间再也无人知道潇湘女君和水城城主的去向。也在无人知晓水家两姐妹的身世。 漆月行在泉水边安静地坐着,一直坐到天黑,不远处那原本应离开的白色身影在暗中陪伴着她,看着她有些孤寂落寞的背影,竟然也会觉得有些心痛。 第四百九十九章 人鬼情未了17 宋招玉脸上没什么表情,身体里无时无刻都存在的疼痛也无法让他收回看漆月行的目光,他用手捂住自己的心口,一时间恍惚起来。 这是心痛的感觉吗?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那种心痛的滋味了,除了师兄被人带走时的那种剜心之痛,他以为自己不会再有这种痛苦了。 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因为漆月行的难过而感到难过,他万万想不到,最后心里不由自主牵挂着的人,竟然是漆月行。 他对她的伤害是真的,可能,对她的爱,也是真的。 漆月行在泉边坐了整整一夜,黑夜过去,天空泛白,她才回神,转身之时看到了身后白色的身影,随即眼神一亮,向他奔了过去。 “知天风!你怎么来了!”漆月行向知天风跑去,知天风也展开怀抱,抱住了奔过来的漆月行,分开这许久的日子,他也是挂念她到自己实在坐不住了,本是到倚兰山去寻她的,可于北流告诉他,漆月行刚动身去了皇城,他来晚了一步。 所以知天风便来到了皇城,他到的时候,正好是早上,听到皇城里早摊的人在议论关于那僵尸女鬼劫走了水清泉的尸体往这个方向去了,便想着,若是漆月行知道了,应该也会到这里来。 果然,知天风没有猜错,他一来就看到了漆月行清晨微光之下的寂寞背影,他觉得,他不应该让她自己一个人,应该从一开始就陪着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才对。 “我追了你一路,这才赶上你,我想来想去,还是有些不放心,想陪着你。”知天风宠溺地抱着漆月行,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请了?你看起来心情有些低落。” 漆月行搂着知天风的腰,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把离开归去来山门之后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知天风,像个小孩子一样,说到伤心的地方还抹抹眼泪。 两个人从站着说到坐下来,漆月行缠着知天风说了些糊里糊涂的话,忽然发现,习惯了知天风的陪伴,不过是自己离开归去来山门这不算长的时间,她就觉得自己一个人真的挺累的,没有知天风陪着,就觉得做什么事情都力不从心。 “你都不陪在我身边……”说到最后,漆月行委屈极了,捶了一下知天风的胸口:“你都不早点来找我,我都想你了……” 她又撒娇了,只是对着他撒娇,知天风已经见怪不怪了,歪头定衣服漆月行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是谁留了句话就走了?你要是开口,说想让我陪你一起,你知道的,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会陪着你一起走。” “嗯……嗯……”漆月行想不出话来继续无理取闹,最后还是妥协了,忽然直起身子,捧着知天风的脖子开始摇晃:“你就不能顺着我说嘛!总是喜欢跟我抬杠!” 知天风无奈地看了漆月行一会儿,这才柔声说道:“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听你的话,不来找你,我应该早点来,早点陪着你的。” 第五百章 人鬼情未了18 这才对嘛……漆月行盯着知天风英俊的脸庞看了一会儿,这张教训真是生得好看,漆月行向来喜欢看俊男美人,知天风这张脸,她也是怎么看都不厌。 盯着知天风红润的嘴唇,漆月行舔了舔嘴唇,把唇凑了上去,刚要亲上,知天风却瞳孔一变,伸手越过漆月行的头,接住了她身后的一只泛黑的长长指甲的手。 “滋滋滋滋……” 漆月行咽了一下口水,眼睛跟着眨了眨,这声音都不用回头看,一听就知道是雪拥蓝,她小声问知天风:“是我蓝师姐?” 知天风点点头,然后推开漆月行,和发了狂的雪拥蓝过起招来,知天风慢慢也发现了,正如漆月行所说,现在的雪拥蓝完全没有意识,她更不会什么法术和招式,她只会用长长的指甲去抓人,想要咬破人的脖子,吸干他的元气。 她的可怕就在于她不会累,也不会痛,更不会犹豫,甚至不受法术的控制,无法被定住,也完全接的住法术的攻击,就算用对活人来说致命的一击,对她来说,也只不过是倒下去一段时间,就像宋招玉对她的攻击,只不过是让她消停了一个晚上而已,她还是会起来,还是会攻击漆月行。 知天风并不是雪拥蓝的目标,漆月行才是,因为漆月行的身体里有强大的元气,那是凤凰之力在漆月行身体里形成的力量,雪拥蓝被这力量吸引,想要吸干这份元气。 “小行,你先走,她盯着的是你,你走了,她就不会缠着我了。”知天风知道现在的雪拥蓝已经不是曾经的浮天女君了,她只是个没有意识的僵尸傀儡,她不知道漆月行是她的小师妹,只知道漆月行是个身体里有她饥渴想要的元气的人。 “我不走,要走一起走。”漆月行知道,这个时候不对雪拥蓝下手是没办法了,她再于心不忍,也不能把现在的僵尸傀儡当成她的蓝师姐。 现在的雪拥蓝想要的只有元气,就算拥有强大元气的漆月行离开了,她的本能也会退而求其次地对知天风下手,漆月行不能让知天风以身涉险。 只见漆月行手中烧起火焰,渐渐地火焰越烧越旺,像是一把带着火的剑:“知天风,让开!” 知天风听声躲避,紧接着漆月行手中的火焰冲向雪拥蓝,击中她的腹部,也融进了雪拥蓝的身体里,只见雪拥蓝摇摇晃晃几下,像被宋招玉击中时一样,身体疲软地倒下了。 “怎么办,我们怎么该怎么办?”漆月行走到雪拥蓝身边,心中有些揪痛:“蓝师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坚持不了多久的,十几个时辰过去,她还是会醒过来,然后继续攻击人,除了把泉师姐的尸体救下来放到一个无人能碰到的地方,让泉师姐不会死后还被人侮辱之外,蓝师姐做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没有她生前的意识了。” “要么就是怨念实在是太深了,怨念不解开,她就会一直都这样,要么就是被人操控了,是有人故意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不如……”知天风扭头看漆月行,漆月行和他对视了一会儿,两个人异口同声说道:“魂意魄识术。” 第五百零一章 人鬼情未了19 有两个人,而且都会,所以施展魂意魄识术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他们开始犹豫,用什么来做魂意魄识术的主物呢?人不能当做魂意魄识术中的主物,连系整个魂意魄识术当中的幻影,可现在他们除了雪拥蓝这个人,再没有什么可以当成主物的东西了。 漆月行蹲在雪拥蓝的身边,轻轻掀起了雪拥蓝的衣服,而知天风则是别过脸转过身,脸颊也泛红起来:“小行,你这是做什么。” “我怎么了?”漆月行抬起头的时候一脸茫然,她什么也没做啊,就是想看看雪拥蓝身上有没有带什么可以当主物的东西,看到知天风背对着自己和雪拥蓝,又低头看了看雪拥蓝裸露出来的胸口,这才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挪了个位置,正好挡住雪拥蓝的上身:“我就知道你是个正人君子,别急别急,你先转过去呆一会儿,我再找找。” 雪拥蓝成了现在这幅样子,身上衣服也破破烂烂的,想要找到一个一直跟着她的主物还真不容易,身上找了一圈没找到,漆月行又注意到了雪拥蓝耳朵上泛着淡淡蓝色光芒的小耳环,这耳环只是小小的一对,可是一看就不是寻常首饰,蓝色部分晶莹剔透,带着微光,像是什么特殊的宝石。 漆月行回忆起来,好像在倚兰山的时候就见过雪拥蓝戴这个耳环,只不过雪拥蓝装束清秀美丽的时候,这小耳环不太显眼,可现在雪拥蓝浑身脏兮兮的,脸也是布满了灰尘,当她的人变得暗淡的时候,这耳环倒是变得更加耀眼了。 “知天风,你看你看……”漆月行赶紧喊知天风,谁知道知天风却不肯回头:“小行,非礼勿视,你找,你觉得可以用的,咱们就试试,我不看了。” “啧嘶……”漆月行皱着眉头瞪着知天风的后脑勺:“让你回头看看。” 听到漆月行有些不耐烦的语气,知天风竟然开始有些紧张,说话也有些结巴了:“小……小行,你怎么回事儿,不是说了吗非礼勿视吗?我只能看你一个人,其他女子,衣衫不整我不能看的,你怎么还逼着我去看呢……” “我都给蓝师姐把衣服穿好了,我是让你看看这个耳环行不行,你干嘛跟我说这些!”漆月行气鼓鼓地站起来,绕到知天风的面前,掰着他的头转过去:“你自己看看,哪里衣衫不整了!我都给整理好了。” 回头看过之后知天风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抿嘴悻悻地走到雪拥蓝旁边,漆月行这才跑过去碰了碰雪拥蓝耳朵上的蓝色耳环:“你看看,这个行不行?我记得我在倚兰山的时候就见过蓝师姐带这个,这个耳环应该对她挺重要的,她来皇城也戴着它,应该可以见证蓝师姐这一路来的所见所闻,也能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知天风打量了这蓝色耳环一会儿,然后说道:“这是西山雪域的寒天蓝冰,说是一种冰,其实相当于一种水晶,白天会有淡淡的蓝光,夜里会有蓝色的荧光闪现。” 第五百零二章 人鬼情未了20 “寒天蓝冰?这么厉害吗?西山雪域那边的东西?” “是,我很小的时候,我师父还在,他剑上的配饰上面有一个小小的蓝色装饰就是这个寒天蓝冰,所以我听师父说过寒天蓝冰这种水晶,寒天蓝冰只有在西山雪域的雪山之上才能见到,一般都是在雪山顶峰处,在常年风雪之中形成的,虽然可以形成,但能被找到和采取,制成配饰的却少之又少,大多是在西山雪域非常尊贵的贵族的身上会看到,西山雪域向中原进贡宝物的时候,也会把寒天蓝冰当作最贵重的礼物进献,所以在寻常人手里很难见到,大多会出现在皇宫之中。”知天风抬头看向漆月行:“你说过,那秦公子不似传闻中的好色逼婚之徒,实则与浮天女君相知相恋,他父亲秦将军战功赫赫,皇帝赐给他寒天蓝冰也不为过,那秦将军又将寒天蓝冰赠与秦公子,秦公子制成耳环再送给浮天女君,也是有可能的。” “那就是说,这寒天蓝冰耳环应该是秦公子送给我蓝师姐的,那我们就用这寒天蓝冰试一试。”漆月行将耳环从雪拥蓝耳朵上摘下来,和知天风去城里买来一个盆,打了一盆冷水,将耳环丢了进去。 看了看地上的雪拥蓝,漆月行和知天风又把她五花大绑绑在了树上,他们进入魂意魄识境内,自己的身体是没有意识的,如果雪拥蓝忽然之间醒了过来,要对他们两个下手,他们是想逃也逃不掉的。 解决了后顾之忧,二人便施展起魂意魄识术,渐渐白雾过后,已经置身于一个阴冷潮湿的大牢之中。 这大牢让漆月行觉得陌生又熟悉,身上顿时生出了一股冷意,她太了解这里面会发生什么了,如果没有严刑拷打,如果没有痛苦折磨,这样的地方,怎么能称之为牢房呢? 此时雪拥蓝被绑在一个桩子上,身上已经有一些伤痕累累的鞭打的痕迹了,漆月行眉头一紧,想要冲上前,知天风立即握住了漆月行的手,提醒她道:“别忘了这是在魂意魄识术之中,我们只能是旁观者,你就算冲过去了,也救不了她。” 这里只不过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在他们面前重新展示一遍,他们只能看,不能改,漆月行早就知道的,到了这个时候,那种冲动最后都只能变为无能为力。 她冷静下来,牢房里忽然又传出了一声鞭响,不过这一鞭子没有打在雪拥蓝的身上,而是让昏昏欲睡的雪拥蓝不得不睁开眼睛,她没有体力了,也没有办法施展法术了,她太累了,身上的疼痛让她感觉到更加的疲乏,好想就这样睡过去。 在她面前的精致椅子上端坐着的,是一个穿着华服又十分魁梧的颇为年长的男子,他的脸上还带着伤疤,一看就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人。 “他应该就是秦勤卿的父亲,骁勇善战的秦将军了。”知天风猜测道。 之前想过雪拥蓝可能是落在亲将军的手里,可是漆月行怎么想也想不到,亲将军会这么对自己儿子这么深爱的女子。 第五百零三章 人鬼情未了21 “雪姑娘,你何必这么固执呢?要么你让倚兰山放弃抵抗,投入皇家武门的麾下,我们一起征战四方打天下,有什么不好的呢?”秦将军看着满身伤痕的雪拥蓝,嘴角竟然带着些许笑意,他对于这个深爱着他儿子的女子没有半点的怜悯,在他眼里,没有任何的感情可言,只有利用和满眼的利益。 雪拥蓝呼吸有些缓慢,虽然被泼了水之后有些清醒了,可是眼皮还是有些沉着的:“秦……秦将军……我已经同你讲过许多……次了……我来……是来寻秦公子的,此关乎情,而非关天下……我……我做不了主,倚兰山……只能是倚兰山……离开了倚兰山,它就什么都不是了……” “情?”秦将军抿嘴笑了笑:“情为何物?情……又能值几个钱呢?” 说到这儿,秦将军朝在场的人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他的手下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秦将军要让他们下去,不过秦将军的话,没人敢忤逆,尤其是作为他手下的士兵,所以他们谁也没敢说什么,乖乖地退了下去。 一时间,牢房里有些安静,雪拥蓝身上的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声音清晰地很。 秦将军依旧这样段坐着,虽然雪拥蓝是站着的,而秦将军是坐着的,可看上去却是秦将军俯视着雪拥蓝一般,他的目光带着强大的压迫之感,让雪拥蓝无所适从。 “雪姑娘,你可知道,我脸上这道疤是从何而来?” 秦将军忽然的发问,让雪拥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沉静了一会儿,秦将军低笑了一声,说道:“是卿儿他娘划伤的。” 听到此言,雪拥蓝有些惊愕地抬头看向秦将军,他脸上仍旧挂着笑意,但那笑意之下,是极致的冰冷。 他没有停下他的话,冷静地,沉稳地,一字一句地,不带任何感情地叙述着在别人看来应该歇斯底里的故事。 “我和卿儿他娘,也就是我曾经的娘子,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觉得我们可以一起走到地老天荒,我唯一想要白头偕老的女人就是她,后来我们长大了,她说她爱我,而我也爱她,我不顾我爹娘的反对,毅然决然娶了她这个毫无家世背景的女子,后来朝堂风云变幻,无论我身居何位,她都在我的府中,为我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我曾经觉得我这辈子娶了她这样的女子,是我的福分,可是,你猜怎么着?就在我最落魄,最低微的时候,她竟然想要与我和离,改嫁他人,说遇见那个男子,她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她要走的那天,我苦苦哀求她,她竟然拔刀划伤了我的脸,我在流血,她却头也不回地走了,女人……呵呵……女人……这就是女人……”秦将军冷冷地笑了几声:“所以,我秦家男儿,不需要女人,更不要提什么爱情。” “你是在用你失败的爱情来惩罚秦公子。”雪拥蓝瞪着秦将军:“秦夫人负了你,不代表我就会负秦公子。” 第五百零四章 人鬼情未了22 “你不会吗?”秦将军冷哼一声:“你已经负了他,你让他身背骂名,不清不楚地过到现在,你让他抬不起头来……像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得多了,所以对于你们这些满嘴说爱但做的事情一个比一个让人恶心的女人,我就应该让你们死得很惨。” “你杀了秦公子的娘亲?”雪拥蓝问秦将军,出乎她的意料,秦将军丝毫没有否认的意思,理所应当地点点头:“当然,你猜我怎么杀了她?我抓了她,和那个男人,在她面前,让那个男人变成了太监,然后又一刀一刀地把他剐死,她越是肝肠寸断,我就越是觉得舒心,而她,我最后用那男人腰间的腰带,亲手勒死了她,他们的死法,还真是相配得很。” “你太狠毒了……”雪拥蓝盯着秦将军:“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秦夫人宁愿跟着别人跑,也不愿意留在你的身边?你是她年少时的欢喜,你是她孩子的父亲,她怎么会舍弃你去跟一个认识不久的男子离开?你有所隐瞒,你一定是做了伤害她的事情。” “我没有。”秦将军忽然瞪大了眼睛,质问起来雪拥蓝:“我什么都给她最好的,我让她成为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女人,我从不纳妾,从不流连于烟花柳巷,我甚至都不看别的女人一眼,我只不过是想让她忠贞地像我一样,我有什么错?可是,她竟然时不时多看别的男子一眼,她还和她的表哥不清不楚,我怎么能忍,这些我怎么能忍?” “这些都是你说的……你可曾真的见过……”雪拥蓝垂下眼眸,沉着声音说道:“秦将军,你的占有欲真的很可怕,你不仅这样压迫着你的娘子,你还这样压迫着秦公子,可是……可是你要知道,你的家就是家,你的妻子就是你的妻子,你的儿子就是你的儿子,家里不是战场,你在战场上征服敌人,在家里也要征服俩人吗?” “你闭嘴,轮不到你来教训我。”秦将军嘴角抽动了几下,雪拥蓝的话让他十分不悦,心情烦躁起来,越来越觉得雪拥蓝这个女人真的该死,怒火上了心头,提高声音喊道:“来人!” “将军!”刚刚被他赶出去的士兵又冲了进来,秦将军起身,瞪了雪拥蓝一会儿,转过身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剐了她,不许心慈手软,谁要是没动手,就去领军杖十下。” “你要杀了我……秦公子知道吗?你不敢让他见我……你不敢让他见我!”雪拥蓝用力挣扎着,可是就是挣脱不掉这束缚。 秦将军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像是最后的审判:“你见不到卿儿的,因为就是他让我来杀了你的,你阻挡了他成为秦家的骄傲。” “你说谎!他不会的!”雪拥蓝用尽力气吼了出来,她不相信,不相信秦勤卿会想让她死,她不顾一切向他奔赴,他怎么会舍得这样对她? “你堂堂秦大将军,竟然对我一个女子撒谎,实际上你欺骗的是你的儿子!”雪拥蓝浑身颤抖:“你枉为秦将军,也枉为人父!” 第五百零五章 人鬼情未了23 雪拥蓝的话让秦将军停下了脚步,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了,他微微向后转头,说道:“我枉为将军也是将军,我枉为人父也是人父,我为将军,众军得听我的,我为人父,子女就得听我的,谁也改变不了。” 说着,秦将军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银色的东西,雪拥蓝太熟悉了,那是她的银光手刃,一共一双,她曾经送给秦勤卿一只,自己留下了一只,秦勤卿答应过她,除非他死了,否则不会弄丢银光手刃。 要么他死了。 要么他没能守住银光手刃。 “不可能……不可能的!”雪拥蓝狂叫着挣扎,最终让自己的手腕身上的伤口都在流血,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狂吼着大哭。 哭声响彻整个牢房,没人觉得奇怪,因为这就是一个充满着痛呼和哭声的地方,雪拥蓝的绝望在这里,只是寻常。 秦将军嘴角一扬,离开之后,他的士兵依照他的吩咐,对雪拥蓝实施剐刑,剐刑该千刀万剐,可是这些士兵也实在可怜雪拥蓝,他们没见过浮天女君,却听过浮天女君的名号,曾经那艳绝天下的浮天女君,如今浑身伤成这般狼狈,任谁看着都会于心不忍。 “雪……雪姑娘,我们一会儿下手轻点,我们就不剐你了,我们先让你咽气,然后再随便划上几刀,让你死得有尊严一些。”几个士兵找了绳子,缠上了雪拥蓝的脖子,雪拥蓝也不再挣扎了,任由粗绳在自己脖子上渐渐勒紧。 “秦勤卿……你怎么就没守住我的银光呢……你没守住我的银光,我怎么相信你啊……”雪拥蓝旁若无人地说话,声音因为绳子的缠绕而变得艰难起来:“你怎么不出现呢……你哪怕出现一次……让我看到你也好……” 难道,我们共赏的月色,我为你跳下的每一只舞,我为你煎熬的心……我放下一切奔赴于你,终究是痴梦一场吗? 如今,我浮天女君被绞死在这阴冷的牢房之中,苦苦追求的未得到,该放下的又未放下。 我这一生本该活得通透,对得起我修仙人的身份,却最终难逃俗世的七情六欲,最后落得个半生修为尽散,一片痴心落空。 这就是我雪拥蓝的结果,这就是我雪拥蓝走过的最后的路。 “蓝师姐!”漆月行忍不住叫了雪拥蓝的名字,可雪拥蓝已经垂下了头,就这样被勒死在牢房之中。 几个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把雪拥蓝解了下来,握着手里的刀,开始割起了她的皮肤。 怪不得,漆月行这才知道,为什么变成僵尸傀儡的雪拥蓝身上会有那么多伤口。 漆月行别过脸,知天风把她搂进怀里,挡住她的视线,不让她继续看下去,他知道,她现在心里一定如刀绞一般,没想到雪拥蓝的死竟是这般凄惨。 幻境一转,漆月行和知天风又置身于一片荒山之中。 雪拥蓝被扔在了荒郊野岭,成了无人安葬的弃尸,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有脚步声,那脚步声慌慌张张,匆匆忙忙,来人进入他们的视线,是个陌生的面孔。 第五百零六章 人鬼情未了24 那人发丝凌乱,身上的真丝长袍也因为上山时越过的荆棘而被割破了,他也很狼狈,到处在找着什么。 直觉告诉漆月行,这就是雪拥蓝心里念着的秦勤卿。 “他是不是秦勤卿?”漆月行拉了拉知天风的衣袖,知天风也只不过是点了点头,眉头紧皱,心情看起来比较复杂。 秦勤卿终于找到了雪拥蓝的尸体,他顾不上害怕,冲到雪拥蓝身边抱起了她,把她冰冷的尸体抱在怀里,嘴里一直念着对不起。 “对不起……蓝儿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是我不好……”秦勤卿紧紧抱着雪拥蓝,手颤抖着抚摸着她的脸,他触碰到的她的每一寸肌肤都是冰冷的,那不是他想要的蓝儿。 秦勤卿想要挣脱秦将军的束缚,他想要离开秦将军的控制,他想要自由自在地过平静的生活,和雪拥蓝在一起,可是秦将军不仅不让他和雪拥蓝在一起,甚至是其他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能成为他的妻子。 秦将军府的规矩是,秦家的男儿只能收通房不能娶妻,为秦家生过孩子的女子,最后都会被给上一些银子打发走,若是不知好歹非要纠缠,那就当即处死。 秦勤卿受不了这样的父亲,也受不了这样的家,在外人看来,那是堪比皇宫般富有和威名的秦将军府,可在秦勤卿的眼里,那却是一个地狱一般的地方,在那里的秦家男儿没有自由,也不被允许向往和平,他们必须生来就成为皇家的狗,不仅要到处咬人,还要没有人性。 秦勤卿自从被秦将军杖责,带回皇城秦将军府之后,就被关在房间里再也不能出来,他听府里的丫鬟议论得知,原来雪拥蓝来找过自己,可是被父亲拦在了门外,更是在皇家武门的帮助下,将雪拥蓝关进了大牢,日夜喂散去功法的毒药,最终让雪拥蓝散去法力,再也不能反抗。 秦勤卿将自己的无奈都说给雪拥蓝听,想要让她可以原谅自己,可是他知道,他再怎么道歉也没有用,或许,爱上他就是一个错误,从一开始他们就应该彼此错过,只有错过了,只有不爱了,这些悲剧才不会发生。 “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来找我,蓝儿,你知道的,我宁可你好好活着,也不想你为了我死去……”秦勤卿的眼泪滴在雪拥蓝的脸上,他只希望她能感受到自己眼泪的温度,哪怕只有一次。 他痛哭的表情还在漆月行和知天风的眼里,可一转眼,幻境再一次变化,他们到了一个幽暗的地方,像是一个密室,在那之中,有一个棺材,里面躺着的正是雪拥蓝。 而坐在棺材旁边,正在往里面贴许多符咒的正是秦勤卿,他什么话也没有说,更是没什么表情,只是这样呆滞地往里面贴符咒。 “是尸鬼符,我在姑姑那里看到过。”知天风说道:“这样往死去的人身上贴符咒,会聚集死去的人的怨念,很有可能让死去的人变成僵尸傀儡。” 第五百零七章 人鬼情未了25 “也就是说,让蓝师姐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不是别人,恰恰是秦勤卿?”漆月行觉得这难以置信:“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是爱蓝师姐吗?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或许,他和他父亲本身是一类人。”知天风似乎已经看穿了一切,对于把雪拥蓝变成傀儡僵尸的人是秦勤卿这件事情,他竟然没有半点惊讶。 “成为真正的僵尸傀儡,还差最后一步。” 这话是知天风说的,做,却是秦勤卿自己动的手。 只见秦勤卿从一旁拿过一把刀,拔出刀来,刀鞘落了地,“铛”的一声仿佛砸在漆月行的心上,他一手握刀,一手捏住了雪拥蓝的脸,让她张着嘴,然后眉头一紧,泪水落下的瞬间,锋利的刀也已经将雪拥蓝的舌头割了下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漆月行目瞪口呆,似乎根本也没想到,雪拥蓝的舌头是秦勤卿割下来的。 “僵尸傀儡如果想要一举成功,且威力凶残,最好用的办法就是割了死人的舌头,一般死人被割了舌头怨念会增大许多,所以大多行此术的人,都会用割舌头的方法。 因为知天风了解这个方法,所以他从一开始就猜到了,是秦勤卿亲手把雪拥蓝的舌头割了下来,他要把她变成最凶残的僵尸傀儡,也没人知道他这样做的真正目的。 忽然幻境消失,漆月行和知天风从幻境里走了出来,缓缓睁开眼睛,被绑住的雪拥蓝已经不见了。 “蓝师姐呢?!”漆月行忽然站起身,但似乎是刚刚坐的时间太久了,腿麻的感觉让她忽然又坐了下去。 “怎么了?”看到漆月行忽然又坐下来,知天风愣了愣,看到她敲了敲自己的腿,便随手把漆月行的腿搬到了自己的腿上,开始轻轻地给她按摩:“别急,你蓝师姐挣脱了绳子却没有来伤害我们,只能说明她被人带走了,而不是自己挣脱了,既然被带走了,我们也就不必着急了。” 漆月行任由知天风帮自己捏着腿,忽然浑身抖了一下,瘪着嘴对知天风说道:“知天风,会不会有一天,你也这样对我了,你一开始都不说你喜欢我,你爱我这样的话,好像过了那个时间,你就总说了,该不会你也是一边说爱我,一边想要把我变成僵尸傀儡吧?天呐……”一想到这里漆月行后背发麻,忽然捂住自己的嘴,惊恐地望着知天风:“求你保住我的舌头,我虽然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我也想嘚吧几句……” 知天风忽然觉得,漆月行可能脑子不太正常,狠狠在漆月行的腿上掐了一下,引得漆月行一阵痛呼,知天风脸色还是有些臭:“你觉得我对你,会是向那秦公子对浮天女君那样吗?我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伤你?怎么会舍得那么做?” 见知天风真的有些生气了,漆月行抿着嘴说道:“我跟你开玩笑嘛,你干嘛那么认真呢,我只是纳闷,为什么嘴上说着爱的人,却做着伤害最深的事情。” 第五百零八章 人鬼情未了26 这世上,是不是有许多人都是这样失去自己最爱的人的呢?漆月行不知道为什么秦勤卿要这么做,他说着他爱雪拥蓝,却连死去的雪拥蓝的尸体都不放过,割了她的舌头,把她变成了僵尸傀儡,让她死不瞑目,他的确得到了一个凶残至极的傀儡,却失去了他曾经最爱的月下起舞的女子。 她再也不会对他笑了,也再也不会在月光的映衬下翩然起舞,甚至她的瞳孔都只剩下一片白色,再也映不出他的脸庞。 这是秦勤卿想要的得到的吗?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如果自由,如果雪拥蓝,都不是他想要的,那他一直以来渴望的到底是什么? “没必要去懂他们的心,人心,一直都是最难猜的,正是因为每个人的心中所想不同,所以人才风格迥异,人生才千姿百态。”知天风的手在漆月行的小腿上轻轻摩擦,抬头望着她有些清澈的眼眸,第一次觉得,这世上的许多道理他都可以不懂,也都可以不去追究个清楚,唯独爱漆月行这件事情,总是清晰得很。 漆月行想了想,认为知天风说得很有道理:“也是,如果我也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了,那我和他有什么区别呢是不是?” “嗯。”知天风抿嘴笑了笑,手伸过去摸了摸漆月行的头:“你呀,是太过心疼你师姐了,我知道,你总是在掩饰心里的难过,如果真的很伤心,就不要憋在心里,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你可以尽情地把悲伤丢给我,我会陪着你一起的。” “我……”漆月行神情暗淡了一下,随即昂起头:“我才没有呢,我没你说得那么听话懂事,伤心难过了也憋着,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是最不能憋着情绪的了,我虽然很难过,但更多的是生气,蓝师姐已经死了,她再也回不来了,这些我都是知道的,我生气的是,为什么蓝师姐是为了秦勤卿放下了自己所有的一切来到皇城的,可是秦勤卿却辜负了她的真心,还这样对她,他真的不是个东西……” 见过了那么多辜负,所以漆月行越来越觉得自己是最不幸的人,也是最幸运的人,至少她遇见了知天风,知天风不会辜负她的喜欢,也不会让她的一片真心落空。 知天风总是很小心,很珍惜地捧着漆月行的一颗真心,好生呵护,而不像那些负心之人,只把那赤诚的心当成了献媚自己的俗物。 如今断了舌头,成了僵尸傀儡的雪拥蓝,让漆月行想起了当初自缢梁上的雁如,当初的雁如不也是身陷肮脏之中也一直渴望着有一天能得到心上人哪怕一次的眷顾,她甚至想要祈求他的原谅,为自己肮脏的身体。 她虽然人脏了,可心却始终用最纯洁的情感去爱着那曾经说过要非自己不娶的男子。 但最后,还不是痴等不来他的一声原谅,仓促地结束了她自己悲惨的一生,丧了命,死了心,断了情。 第五百零九章 人鬼情未了27 “爱情真不值得。”漆月行感慨道,可这话一说出来,就见知天风的目光“杀”向了自己,她紧张了一下,然后“嘿嘿”笑了几声,凑近了知天风,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他的身上,贴着他说道:“爱情不值得,但是你值得。” 知天风笑了一声,什么话也不说,推开漆月行站了起来,漆月行还以为他是生气了,忙跳起来抓住他的衣袖:“你别生气,我真的是跟你开玩笑的……” 碰见她这样没皮没脸的主儿,知天风就是想生气也不知道该怎么生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头敲了漆月行的脑袋一下:“你这脑子也该转一转了,我没生气,现在不是要去找你蓝师姐吗?也该动身了。” “为什么?出什么大事儿了?”没有知天风的时候,漆月行自己还能认真想想事情,有了知天风在自己身边,她就彻底不动脑子了,什么事情都只会可知天风,因为在漆月行看来,知天风的脑袋永远要比她好用得多。 “秦勤卿这些日子没有什么动作,就是为了给浮天女君一个机会可以救下潇湘女君,这是他还有点人性的地方,没有忘了浮天女君来皇城的一半原因就是为了潇湘女君,而后,让浮天女君完成她自己的心愿之后,就该让她完成他自己的心愿了。”知天风拉着漆月行往城内去,漆月行一边走一边追可:“他的心愿是什么?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去秦将军府。”知天风答道。 “去秦将军府?你是说,秦勤卿刚刚把蓝师姐劫回了秦将军府?他这是不要命了,刚刚都看到了,秦将军就是个固执的变态,这要是让他知道秦勤卿和死去的蓝师姐在一起,那还不得发疯了?”漆月行实在是不明白秦勤卿到底想做什么。 但每当她自己绞尽脑汁想不通的时候,知天风总是一副心中已然明了的模样,漆月行看了就怪生气:“知天风,你能不能把话说全了,我还是不知道秦勤卿这么做的用意啊。” 知天风看起来并不打算告诉漆月行,反正很快就会看到结果了,秦勤卿这个时候要带雪拥蓝去对的地方,那就是要让雪拥蓝替他做最后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做完,也许,他就会让雪拥蓝自由地归于尘土。 “你说话嘛。”漆月行一路上缠着知天风,可知天风却就是不说自己看穿的一切,他虽然看穿一时,却不能看穿始终,他也在等一个结果,等一个,也许自己也猜错了的结果。 他们两个人潜入秦将军府很是容易,因为虽然秦将军大多时候会借皇家武门的威力,但在自己的将军府,也只留自己的士兵看守,他带兵大多是武学之人,自然不敌法术高超者。 秦将军府极尽奢华,足矣见得秦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民间流传了很久,秦将军府是第二个皇宫,百闻不如一见,如今真的见识了秦将军府的奢侈,着实让人叹为观止。 第五百一十章 人鬼情未了28 “果然是第二个皇宫,我看比皇宫还要华丽。”漆月行和知天风贴着墙走,紧紧是走在边缘,也能感受到秦将军府的奢华。 他们二人都是进过皇宫的,在皇宫之中住过数日,皇宫之中的华丽也仍有度,但秦将军府的奢华却是没有尽头。 “都说秦将军劳苦功高,得皇帝赏识器重,皇帝把秦将军当成自己身边唯一值得信任的人,既然如此,秦将军府是第二个皇宫也是在情理之中。”知天风话音刚落,忽而搂住漆月行,躲过了几个丫鬟的视线,几个丫鬟经过,小声地议论着。 “你说今天咱们少爷带回来的女子怎么那么奇怪?虽然穿着得体,但眼睛就像是鬼的眼睛一样,还不眨眼睛,太吓人了。” “就是就是,看着不像是个人啊,倒像是死人一样。” “而且她有时候会发出滋滋的声音,听着就更渗人了。” “也不知道将军回来了,看到少爷带回来这样一个女子会是什么反应,我可害怕将军生气发火,将军要是不高兴了,杀人不过一眨眼的事情,我还想多活一段时间呢。” “我看你是想好好活着会你那情郎吧!” “去去去!说什么呢,说少爷的事儿呢,说我做什么,别说会不会情郎了,就不会情郎,难不成你们都不怕死?” “怕怕怕,怕得很,怎么能不怕死呢?” “哎呦你们快别说了,我这心里总是砰砰砰地跳,总觉得今天少爷带回来这女子有些不寻常,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哎呦,一会儿将军回来了,他们就要用膳了,不管怎么样,大家都机灵些,千万别惹了他们不开心啊,真是要拜祖宗了,可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丫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经过了,漆月行和知天风互相对视了一会儿,漆月行说道:“看来,秦勤卿果然是把蓝师姐带回了这里,他们说今天他要和秦将军一起用膳,还要带着蓝师姐一起,这不是明摆着要挑衅秦将军吗?” 知天风摇了摇头:“恐怕没这么简单,他的目的,绝对不只是挑衅秦将军,甚至可能是,要让浮天女君成为杀秦将军的法宝。” 漆月行闻言瞪大了眼睛:“杀秦将军?那可是他的亲生父亲,秦勤卿会想要让自己的父亲死?” 知天风又道:“或许自己的父亲应该活着,但用残忍的手法杀了他母亲的父亲,该死还是该活,就只能看秦勤卿自己心里怎么想了。” 漆月行似乎懂了一些:“你的意思是说,有可能秦勤卿是想要为秦夫人报仇?” 知天风点头:“是这样,但也不完全是这样,除了杀母之恨以外,还有秦将军一直以来对他的压迫,不可否认的是,秦将军不仅杀了秦夫人,也杀了浮天女君,杀了秦勤卿的母亲,又杀了秦勤卿最爱的女人,你觉得,这种恨在秦勤卿心里不断生长,最后,会不会成为他弑父的理由?” “你要这么说的话,也的确是这样。”漆月行若有所思,前后因果联系起来,是很有这个可能的。 第五百一十一章 人鬼情未了28 可……这岂不是又很矛盾吗?秦勤卿是爱着雪拥蓝的吧,他恨秦将军对秦夫人的爱不够纯粹,可他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吗? 他对雪拥蓝的爱就足够纯粹吗?还不是连死去的她也都不放过,想尽办法把她变成僵尸傀儡,成为替他卖命的鬼魅。 诸多的猜测都不敌一个真正的真相,知天风拉着漆月行找到了一个绝佳的位置可以看到整个用膳桌席的情况,丫鬟们不断地上菜,也就证明了秦勤卿和秦将军父子最终的较量要开始了。 秦将军上朝,似乎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这个时候本该回来的,却迟迟没有现身,倒是秦勤卿先落了座。 他露面的时候,身后跟着雪拥蓝,因为他是把现在僵尸的雪拥蓝制造出来的,虽然不知永恒之事,但起码此刻,雪拥蓝是无条件听命于秦勤卿的。 她在任何时候都是毫无感情且狂躁着的,但是现在在秦勤卿身边,倒是可以安安静静地坐下来。 她的身上带着一股尸臭味,大家都闻到了,丫鬟们上菜的时候,都走到另一边,大多都是为了躲着雪拥蓝,离开秦勤卿的视线之后,捂着鼻子快步离开。 所有人都觉得雪拥蓝十分恐怖,且散发出来的气味儿让人想要快些逃离,可偏偏秦勤卿像是什么也闻不到一样,眼中看到的雪拥蓝不是僵尸模样的她,而是自己最初遇见她时的绝美容颜。 他甚至给雪拥蓝面前摆了一个碗,秦将军还没有回来,他就已经拿起筷子夹了些食物放到面前的碗里。 可是,雪拥蓝僵硬地坐着,她无法进食,也无法给他任何回应。 他忽视了这异样的一切,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进行着没有回应的独角戏。 “来,多吃点。”秦勤卿盯着雪拥蓝看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你太瘦了,应该多吃一点的。” “他这样说话,蓝师姐听得见吗。”漆月行看着这一幕,听着秦勤卿的话,也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有些发酸,有些难过。 “听不见。”知天风回答道:“死人怎么会听见活人说的话呢,人死也不能复生。” 就是因为这样,漆月行心里才觉得难过,如果雪拥蓝还活着,能听到秦勤卿对她这般呵护,或许就不会那么绝望又痛苦地堕入无尽的黑暗之中了。 “将……将军回来了!” 忽然一个丫鬟高声唤道,顿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毕恭毕敬地站定,给行路匆匆的秦将军行过礼之后才又开始各自张罗去了。 “爹,您回来了。”出人意料的,平日里秦将军回来了,秦勤卿必定是要先行礼在说话的,今日好生奇怪,秦勤卿不仅没有行礼。甚至连站都没有站起来,自顾自地竟然已经吃上几口菜了。 秦将军看到秦勤卿这般表现,已经是火冒三丈了,哪里还有心情吃饭,几个大步跨过去,本想着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没大没小的儿子,可是在看清楚秦勤卿身边坐着的是雪拥蓝的时候,顿时冒出了一身的冷汗,连退了好几步。 第五百一十二章 人鬼情未了29 看出了秦将军的恐惧,秦勤卿唇角微微扬起,明知故问起来:“怎么了?爹,您怎么了?是饭菜都不合您的胃口吗?那我让厨娘换一些菜来。” “不必了。”秦将军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声音有些沉重:“卿儿,你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了?爹?”秦勤卿开始装傻,一边夹了点菜到秦将军面前的碗里,一边说道:“您这话问得奇怪呢,我这不是带着您的儿媳来跟你吃顿家常便饭嘛,您怎么看起来一点我不高兴的样子啊?是儿媳不够漂亮,还是您觉得她话太少啊?” “秦勤卿,你够了。”秦将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整个桌子连着地面都抖三抖,秦勤卿筷子刚刚夹起来的肉也因为这一震掉在了地上。 夹不起来,干脆就不夹了,秦勤卿“啪”的一声把筷子放了下来,抬头直视着秦将军的双眼。 从小到大,他从不敢这样直视秦将军的眼睛。哪怕他是他的父亲,他也仍然不敢对他有半分的亲昵感,有时候他也会羡慕别人家的孩子,有父亲疼爱,母亲照顾,可是这些普普通通的幸福,秦勤卿从未体验过。 “爹,这你就觉得够了吗?可我觉得远远不够。”秦勤卿哼笑了一声:“我只不过是动了几句嘴而已,您受不了了吗?那如果我再动手,亦或是我再多说几句,那您岂不是就要杀了我?” “你个逆子!你今日这阴阳怪气,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她……”秦将军手抖着指了指雪拥蓝:“她早就已经死了,你是怎么把她带回来的?你怎么把她弄成这个样子的?你把一具尸体带回家,丧气!” “丧气吗?还好吧?您觉得这样不够好吗?”秦勤卿故意伸手摸了摸雪拥蓝的脸颊,还细心地替她整理两边的碎发,这所有的动作和行为看在秦将军眼里都觉得诡异和奇怪,甚至某一刻,秦将军想要呕吐,因为他的儿子,竟然对着一具女尸做那种恩爱的动作,这让他太难以接受了。 “秦勤卿!我不管你从哪里找到这个女人的尸体的,现在立刻把她给我扔出将军府,我的府邸之内,不允许有这样的东西存在!”秦将军气得就差立即拔刀把秦勤卿捅死了,只不过在这个时候,秦将军还算有一些理智在,强忍着心中怒火,控制自己不要在此刻出手。 秦勤卿以前从不敢忤逆违抗秦将军的命令,他不愿意学功夫,被秦将军逼着学,不爱兵法,却被秦将军从小扔在兵法书中,他不愿意挑起战争,不愿意逼迫原本高风亮节,刚正不阿的修仙世外人士卷入皇室和争夺天下无端的纷争之中,却还是被秦将军逼着去压迫倚兰山。 这些都已经够了,秦勤卿早就已经难以忍受这些了,这一次,他要反抗,并且彻底地结束这一切。 “爹,我不仅不会把她扔出去,我还会把她留下来,让她一直陪着我,您觉得这样不好吗?她活着的时候您不让我们在一起,现在她死了,我就这样和她过一辈子,您不会觉得想要祝福我们两个吗?”秦勤卿轻声笑了起来。 第五百一十三章 人鬼情未了30 秦勤卿的话说出来越来越让人觉得诡异恐怖了,在场的丫鬟们都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本身不知道雪拥蓝是个死人的时候,看着她这奇奇怪怪额的样子就觉得害怕了,现在知道了,这个跟在少爷身边,还可以走来走去的女子竟然真的就是个死人,这让谁能不害怕呢! 丫鬟们瑟瑟发抖,是因为害怕,而秦将军浑身颤抖,是因为气得,他一边重重地喘息着,一边指着秦勤卿说道:“你个逆子,你个不孝之子!竟然敢违逆你老子的意思!” “我早就该违逆了,等到现在,真是遗憾。”秦勤卿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盯着秦将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和你父慈子孝吗?这世上,我的亲人只有你,我能依靠的人也只有你,你以为我不想好好地敬爱您呢?可是,您有值得我敬爱之处吗?您对我的栽培,对我的所谓的关爱,不过是在为您自己培养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不是吗?” “你你你你你一派胡言!”秦将军被秦勤卿的话气得不轻,拔出了长刀抵在了秦勤卿的脖子上,只要他一用力,秦勤卿就会身首异处,一命呜呼。 对于秦将军这样的反应,秦勤卿一点也没有感到恐惧和害怕,反而让自己的脖子离刀刃更近一些:“爹,您想杀了我吗?就像杀了我娘那样?” “你”秦将军手里的刀松了一些,差点没有站稳,这件事情他极少对别人讲,尤其是秦勤卿,他更是没有告诉他真相,他告诉秦勤卿,秦夫人是跟着别人的男人跑了,他甚至想要让秦勤卿像自己一样恨秦夫人的离开,可是却没想到,秦勤卿竟然已经知道了秦夫人不是跟别人跑了,而是被他的父亲亲手勒死。 “你一定很纳闷,我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对不对?”秦勤卿嘲讽地笑了笑:“爹,你就没想过,我可能是亲眼看到的吗?” 看到秦将军逐渐放大的瞳孔,秦勤卿脸上的微笑逐渐消失,转而变成了一种悲凉的表情:“爹,娘她那么爱你,你却从来都不肯相信她,你总是在怀疑她对你的真心,可实际上,她一直都是爱着您的,你所谓的她要和别的男人离开,那就是被你伤透了心,她说她仿佛遇到了真正的爱情,那也是想让您放她走罢了,她并不是真的爱那个男人,只不过是那个男人承诺她会带她去他的家乡,那个有着大草原的牧民之都,娘她想要自由自在地生活,没有禁锢和囚笼,这些,您都不知道吧,爹。” 秦将军手慢慢松开刀柄,这个沉重的刀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响,像是砍在秦勤卿的心上,也像是砍在秦将军自己的心上。 “不可能,我那么爱你娘,她怎么会感受不到呢?她觉得那不是爱情” “对,那的确不是爱情,她对您是爱情,而您对她却不是。”秦勤卿走近秦将军一些:“我娘不止一次跟我说过,你们从小就相识,一起长大,她以为她足够了解您,可是她说,嫁给您之后,她觉得她错了,她了解那个曾经和她一起成长的男孩,却不了解长大成人后成了秦将军的您。” 第五百一十四章 人鬼情未了31 秦将军第一次听到秦夫人的心声,哪怕是从秦勤卿的口中说出来的,这让他崩溃,也让他不敢相信,一下子坐到了椅子上:“不可能的……这根本不可能,她怎么会不了解我,我就是我啊……不管是小时候还是成亲之后,我都是我啊……小时候的我和成为秦将军的我……有什么不同呢……” “不同太多了。”秦勤卿回忆着母亲和自己讲过的话,他要原原本本地都说给父亲听,他要让父亲知道,一个秦将军是怎么让一个爱他的女人,绝望地走过一生,悲惨地结束生命。 “我娘说,小时候的秦哥哥会给她买糖葫芦吃,总会把最甜的地方给她吃,秦哥哥还会给她吹埙听,每一个曲子都宛转悠扬,充满了爱意,她的秦哥哥会看着她幸福地傻笑,甚至还会为了给她捉一只蝴蝶而摔得浑身都是泥巴。” “她的秦哥哥会纵容她做任何的事情,那是爱情,她觉得,年少时的喜欢,那是真的爱情,您是真的爱过她的,可是后来,她成了秦夫人,秦将军的夫人这个身份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可是她仍然觉得很幸福,因为秦夫人这三个字,对她来说就已经意义重大了。” “秦哥哥爱他青梅竹马的妹妹,但是秦大将军却并不爱秦夫人,她自从嫁给了你,再没有感受过一天你对她的疼爱和呵护,你会因为她在其他伯爵夫人、侯爵夫人面前不够出众而给她一个气她不争气、没用的嫌弃眼神,会在其他夫人有夫君陪伴骑马的时候,把她自己一个人丢在观望台上孤零零地坐着,你在众多夫妻之间策马奔腾,英气勃发,的确神采奕奕,精神抖擞,可你却忘了,那是一个夫妻共同骑马的游戏。” “你总是觉得她做得不够好,觉得她作为你的夫人是不够格的,你觉得她为你生儿育女是应该的,是她作为女人应该做的事情,虽然说起来没错,可若是她知道是这样的一场空欢喜的爱恋,那么她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爱而嫁给你,那该有多好?” “她越来越不快乐,每天都很压抑,她想要找人倾诉,却发现外面的一切都在排斥她,因为秦大将军不喜欢自己的妻子和外界有过多接触,所以我娘连曾经的闺中密友都断绝了情谊,你把她囚禁在你的牢笼之中,不断挑出她的脆弱和痛苦,一一摆在她的面前,让她觉得自己在你身边是一文不值的。” “直到后来,我娘遇见了那个让她看到希望的男子,她不爱他,可她是对你死了心,爱上了自由,那男子来自草原,答应了我娘会带她远离这里,去草原上寻求一片自由和宁静,我娘想要离开,她用自己最决绝的方式给你最后一次伤害,想要这样永远地离开这里,可你还是不懂她,竟然以为她真的爱上了别人,爹,你杀那个男人和我娘的时候,我就在不远处看着你做这些事情,这些,你都知道吗?”秦勤卿问秦将军,可秦将军已经没有心思回答他的问题了,他此前说过的话,已经让秦将军接近崩塌的边缘。 第五百一十五章 人鬼情未了32 “爹,您知道吗?”秦勤卿又问了一遍。 这个时候秦将军才回过神来:“嗯?你说什么?” 秦勤卿没有继续追问秦将军,而是自顾自地说道:“那天,我我把您让我读的兵法读完了,我兴高采烈地想要去找你,可是他们告诉我,你在地牢里,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咱们家里还有这样的地方,我到地牢里面找你,可是,我不仅看到了你杀了那男人,还看到你亲手杀了我娘,你知道吗?我看到了我娘临死时候那绝望的眼神,她哪怕到最后一刻,都不舍得用手抓坏你的衣服,就这样被你勒死了,爹,您觉得,我还能把您当成我最爱的父亲吗?我的父亲,亲手杀死了我的母亲,你觉不觉得我很可悲啊?还是你觉得我很可笑,你的人生很成功,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秦将军,而我的一生却极尽的失败,因为我爹杀死了我娘,而我却没敢上前去救她,因为我对我爹恐惧到了极点,我不敢靠近他……所以,你想要把我变成另一个秦将军吗?不,我永远成为不了第二个秦将军,因为我不会随便去怀疑和我真心相爱的人,我不会把所有爱我的亲人变成我在官场上运筹帷幄的棋子,我不会让一个爱我的女子一点一点攒够了失望,忍痛选择离开的时候还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逆子!!!谁允许你这么和我说话的!?”秦将军忽然暴怒,像是被揭穿了心中的阴暗,也像是被触及了从未有人敢触及的秘密,他竟然再一次捡起刀来,对着秦勤卿就砍:“你个逆子!留着你这么个没用的不孝之子有什么用?我还不如就趁现在杀了你,让你从此不能再在这个世上气我!” “将军!将军!万万不可啊……这可是少爷啊……”随着一声盘子摔碎的声音,正好端着一盘菜来上菜的老厨娘冲了上来,挡在了秦勤卿的面前:“将军,这可是少爷,再怎么说也是您的儿子啊,您不能说杀就杀啊……” “你给我让开!”秦将军红了眼睛,盛怒之下没有理智,眼看着别人都吓得有多远躲多远,只有这个老厨娘挡在秦勤卿的面前不让他动手,秦将军一时间怒发冲冠,手里的刀也不顾着人性命,直接砍在了老厨娘的脖子上,血浆喷涌,老厨娘顿时头跌落,身子倒下,身首异处。 秦将军从不知道战场是战场,家里是家里,对他而言,处处皆是战场而四海无家,他甚至不顾这个老厨娘跟着他多少年了,为了他这个秦将军付出了多少心力,服侍他的膳食多少年,只要她惹他不快,手起刀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在他眼里,人命如草芥,深情似敝履,连自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深深相爱的妻子都可以说杀就杀,连为自己服侍多年膳食的老厨娘都可以说砍就砍,他还能心疼谁呢?他还能去爱谁呢? 他又值得谁站在他身边,成为真心对待他的人呢? 第五百一十六章 人鬼情未了33 看到老厨娘被杀了,秦勤卿一时间懵住了,想要去看看老厨娘,头和身子不在一处,他不知道要怎么看,这个时候,秦将军又挥刀砍向秦勤卿,他已经杀红了眼,任何忤逆他的人都会成为他必须要杀掉的目标,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儿子。 “去帮帮他,他要被杀了……”漆月行看不下去了,想要出手帮秦勤卿一把,可是人还未出面,就被知天风一把拦下来了:“小行,先等等,不要莽撞,你看,秦勤卿不是没有最后的法宝,只是还没有用处法宝的时候。” 漆月行听他这么一说,再一看,知天风口中所谓的秦勤卿的法宝,那不就是雪拥蓝吗? 只见一直毫无反应的雪拥蓝在秦勤卿受到伤害和威胁的时候,忽然站了起来,有些长长指甲的手抓住了秦将军挥刀的手,她带着一股尸臭味,这种味道秦将军再熟悉不过了,可这种味道却也让秦将军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 “本将军这一辈子杀敌无数,冤的不冤的杀了也就杀了,最不怕的就是死人和鬼,我不管你是人是鬼,我能杀得了你一次,就能杀得了你第二次!”秦将军一声震天怒吼宛若虎啸龙吟,吼得天地为之变色,乌云笼罩着天空,以压顶之势席卷而来,似乎此时此刻,就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时刻。 “我杀了你!我要砍了你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雪拥蓝的手忽然松开秦将军的手,伸向了秦将军的脸,可秦将军哪能轻易被她伤到,大刀挥起,直接砍雪拥蓝,也想让雪拥蓝像那老厨娘一样,人头不保。 可雪拥蓝可以轻松躲过秦将军的攻击,二人很快便扭打在一起,雪拥蓝依旧是体力完胜秦将军,哪怕秦将军是个征战沙场多年之人,却也毕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但雪拥蓝不同,早已经成为僵尸傀儡的她不会流血也不会痛,更不会累,她可以一直和秦将军打,直到秦将军精疲力尽的时候,就能暴露出他的命门。 秦将军到底是个武功高强的将军,短时间内竟然占了上风,眼看着银光一闪,刀要砍到雪拥蓝的脖子的时候,秦勤卿冲了过来,一把拉开雪拥蓝,想要替雪拥蓝挡下这致命的一刀。 他完全是下意识地反应,怕是雪拥蓝结结实实挨这一刀,可他也忘了,雪拥蓝本身就是一个死人,早已经没有生命可言了,他又何苦为了一个死人去挡刀呢? 这根本就是秦将军无法理解的做法,那刀锋利的刃接近了秦勤卿的脖子,那一瞬间,秦勤卿甚至可以感受到那把刀带来的寒风,似乎也可以预示着自己即将死在这把刀之下。 秦勤卿缓缓闭上眼睛,等待着疼痛的到来。 可是……疼痛和死亡并未如期而至,秦将军终究是在这一刹那有了一丝恻隐之心,他还是没有下得去手,虽然这让他觉得实在不可思议,可是当他看到闭着眼睛,接受了自己这一刀的秦勤卿的时候,他恍惚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是他的儿子,骨肉相连的儿子。 第五百一十七章 人鬼情未了34 秦将军这一瞬的犹豫,让他第一次尝到了输的滋味,雪拥蓝长长的指甲戳进了秦将军的眼睛里,随着秦将军的一声痛吼,秦勤卿睁开可眼睛,看到秦将军两眼成了两个血窟窿,而雪拥蓝两个指头满是血的时候,就猜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雪拥蓝似乎并没有要善罢甘休的意思,她走到亲将军身边,抓住了秦将军的肩膀,已经把唇齿凑到了秦将军的颈间。 而秦勤卿,就这样看着这一切发生。 “蓝师姐怎么好像不想放过秦将军的意思?”漆月行摇了摇知天风:“她不是听命于秦勤卿的吗?” “对呀。”知天风点点头,沉着声音说道:“她是听命于他的。” “你的意思是……”漆月行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秦勤卿的这一场家宴真的就是为了杀他父亲替他母亲报仇的?!” “而且他很决绝,此事没有余地。”知天风沉静地说道:“你发现没有,浮天女君和秦将军交手,并不是因为要保护秦勤卿,而是杀了秦将军,秦勤卿并非修仙之人,也并非武功高强之人,更是不通法术咒术的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学会如何给尸体下最高深的尸鬼符,所以我猜想,秦勤卿对浮天女君所下的尸鬼符是最低级的符咒,他只能让成为僵尸傀儡的尸体替他做一件事情,如果这件事情完成了,僵尸就变成了没有主人的僵尸,也不会再听命于主人了。” “所以说,帮助秦勤卿报仇是蓝师姐得到的命令,这个命令一旦完成,蓝师姐就会离开他,所以,吸食人的元气并非秦勤卿的命令,是蓝师姐她自己作为僵尸的本能反应?”漆月行努力让自己明白知天风所说的话,而她领会得也没什么错误,知天风又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这是我的猜测,但是不离十。” 果然,雪拥蓝生生地把秦将军一身的元气吸得干干净净,而秦勤卿现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没有要阻止雪拥蓝的意思。 他的确犹豫过,的确想过收手,可是当秦将军拿刀要砍自己的时候,秦勤卿就彻底想要继续自己的计划,让雪拥蓝杀了秦将军,了解了自己这么多年藏在心里的仇恨。 没错,弑父这个罪名一旦背在了身上,秦勤卿可能会一辈子成为别人口中耻笑和厌恶的丧尽天良的人,又或者,他会成为在别人看来畜生不如的逆子,也许,他会为此无法继续活下去,杀了皇帝最器重的将军,更是会被皇帝容不得,但是,秦勤卿从不怕这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着秦将军的尸体,一个骁勇善战,沙场之中的王者,就这样被吸干了元气,像个干尸一样死在地上,其他的人早就已经吓得四出逃窜了。 只有秦勤卿还在哈哈大笑,直笑得涕泗横流,泪如雨下,到最后跌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这不是自己最希望看到的一幕吗? 第五百一十八章 人鬼情未了35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在难过什么,一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罪人,终于付出生命的代价了,终于为他犯下的错误赎罪了,这他自己不是应该开心才是吗?为什么自己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可笑……”秦勤卿笑着自己可怜又可悲的心:“真是可笑,他不把我当儿子,我却还把他当父亲,他终于死了,我竟然还要为他痛哭流涕,真是可笑啊……” “滋滋滋滋……” 如同鬼魅一般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雪拥蓝吸干了秦将军的元气之后,她的任务也已经结束了,四处望去,人早已经离开,仿佛整个将军府都是空空如也的,她再也不识得秦勤卿,带着“滋滋”的声音,一点一点逼近他。 “不好,她要对秦勤卿下手。”知天风看出来了,他猜中了,雪拥蓝的确是只替秦勤卿做一件事情,完成了秦勤卿给她的命令,从此,连这种主人和傀儡的关系也消失了。 知天风是有心救秦勤卿的,他飞出掩身之地,手中复苏出,蓝色剑光直逼雪拥蓝。 可这一道剑气却硬生生被秦勤卿接了下来,被这剑气所伤,有如五脏具裂之痛,雪拥蓝不会痛,可秦勤卿却想刚才替她挡刀一样,挡下了这一道剑气。 此时漆月行也现身,来到了知天风身边,秦勤卿不识他们二人,但看他们的装束也知道,他们和曾经的雪拥蓝是一类人,或许,也就是为了雪拥蓝而来。 他忍着强烈的疼痛站稳了,把雪拥蓝挡在身后。 “你……为什么?”知天风颇为惊愕,没想到秦勤卿会这么做。 秦勤卿忍不住伤势,呕出一口血来,漆月行想要上前帮他,他却摇了摇头:“姑娘,不必救我。” “你……你这是为什么?”漆月行也忍不住发问。 “你们二位……怕是蓝儿生前的挚友吧……会为了他潜入将军府,也实属情深义重……”秦勤卿笑着摇了摇头:“不像我,害了她又利用了她……我对她的亏欠,是哪怕付出生命也弥补不了的。” “滋滋滋滋……”这个声音又响起,秦勤卿回头看雪拥蓝,此时的雪拥蓝一心想要杀了他,吸干他的元气,可他却只想着她与自己月下交心时的样子。 “蓝儿……”秦勤卿把手放在雪拥蓝的脸颊旁,轻轻触碰着,他知道,那是他这一辈子再也没有结果的渴望。 “滋滋滋滋……”雪拥蓝没有任何犹豫,长长的指甲嵌入秦勤卿的心口,往里每深入一寸,就让他更痛楚一分,可秦勤卿却忍受着这一切,不断走近雪拥蓝,任由她的手穿过他的心头。 直到他完全贴进她,低头吻了她的唇,秦勤卿很想告诉雪拥蓝,她是他哪怕心被挖出来,哪怕丧了命,也想要亲吻的人。 如果一个人成为了僵尸傀儡,还会有感情吗?还会有意识吗? 如果有,那雪拥蓝怎么舍得这样掏穿秦勤卿的身体呢? 如果没有,那她眼角的那一滴泪,又是缘何而起啊。 第五百一十九章 人鬼情未了终章 ……(人物小结)…… 《雪拥蓝志》 生来圣洁碧云天, 浮天女君倚兰山。 坚守师门不曾弃, 肩挑万丈红尘光。 痴情不改忠一人, 银光手刃定终身, 身轻如燕雪拥蓝, 纸上起舞弄清影。 雪拥蓝从此拜别人间,若有来世,不愿入世。 ……(小结结束)…… 在漆月行和知天风以为雪拥蓝会从此成为一个危害一方的僵尸傀儡的时候,雪拥蓝却自我毁灭,永远地沉睡了。 或许,当秦勤卿吻上她的那一刻,不管她的生命还是否存在,她都将随他而去,他们颇有算计的萍水相逢,最终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是悲惨吗?或许不是,是幸运吗?或许更不是。 是合理。 他们这样的结果,在知天风和漆月行看来,是充满了遗憾的合理。 按漆月行的意思,他们把雪拥蓝和秦勤卿合葬在了一起,他们活着的时候虽然没能好好在一起,死后,能葬在一起,起码是完成了他们的心愿,让他们如愿以偿,光明正大地和对方相爱。 虽然雪拥蓝和秦勤卿二人都已经永辞人世了,看似他们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可是人们对他们二人的议论却永没有停止。 因为秦将军的死,大家众说纷纭,争相猜测,没人知道秦将军是被秦勤卿设计害死的,因为世人都觉得秦勤卿不会是一个弑父的恶棍。 所以杀了秦将军的罪魁祸首,只能是雪拥蓝。 当今的皇帝,那个与昔日截然不同的野心勃勃想要征服四方的皇帝,当他得知自己最器重最依赖的秦将军死在自己的将军府的时候,雷霆之怒让周围的人都因之颤栗。 他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个时候他的左膀右臂丢掉了一个,将会影响他征战四方的大计,他怎么会原谅呢?所以,雪拥蓝成了他最恨的人,他要动手,即使雪拥蓝死了,他也要让她彻彻底底身败名裂地死去。 所以皇帝昭告天下,揭露雪拥蓝那些并不存在的罪行,于是雪拥蓝生前背负的骂名,在死后越发滋长。 漆月行和知天风在皇城里不过住上了四五天的时间,再一上街,到处都是雪拥蓝这个浮天女君的罪行书,有的和没有的,真的假的,都煞有介事地被写在浮天女君罪行书之中。 “最新的浮天女君罪行书出来了,看浮天女君雪拥蓝如何展现狐媚一面,勾引秦公子,引得秦公子失了心性,杀父自戕!!!快来看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你说什么呢?”漆月行和知天风正好路过书摊,听到这卖书的小男孩这样喊道,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怒气冲冲地走到书摊前:“谁让你这么喊的?你知道些什么呀就这么喊,人都死了你们还不肯放过她吗?” “小行……冷静……”知天风直到漆月行这个脾气上来了,说不定要当街打人呢,这个时候,正是气氛最紧张的时候,说不定这街上还有皇家武门的眼线呢,不能太过招摇。 第五百二十章 妙笔书生1 漆月行发火的样子或许很可怕,但并不能吓到那个一直在这个街角叫卖的小男孩,只见小男孩拿着书后退一步,仰着头看漆月行:“怎么了?这位大娘,我正正当当叫卖,惹到您什么了?” “惹到我什么了?你还振振有词……”漆月行气不打一处来,没想过这么一个屁大点的孩子竟然敢这么和自己说话,说着就要伸手去打那小男孩,却又被知天风拦下了:“小行,你要当街打一个小孩子吗?别忘了,这里可是闹市,你要是真的打了他,你就是真的闹事了。” “我还打不得他了?”漆月行气得脑袋都快冒烟了,可是虽然质疑了知天风的说法,漆月行缺也知道,众目睽睽之下,无论如何自己不能随便去打一个小孩子,不然到时候别人该说她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了。 握了握拳头,漆月行又把手放下了,转而摊开手伸向那小孩子:“把书给我看看。” “我是生意人,不给钱还想白看书吗?”小男孩撇撇嘴:“看着大娘你穿得人模狗样,怎么连不花钱看不得书这个道理都不懂?” “你!我抽你我……”漆月行再一次举起手:“你刚刚叫我什么?谁是大娘?” “当然是你。”小男孩指了指自己:“不然是我吗?” “你给我把嘴闭上!”漆月行彻底怒了,想要掀翻小男孩面前放书的桌子,竟然一下子没掀动,眼珠子一转,手飞快地摸走一本上面的书。 “哎!来人啊,抢书了!”小男孩大声呼喊,漆月行随手一施法,施了哑法,让他说不得话。 小男孩嗯嗯了几声,最后气鼓鼓地皱着眉头坐下了。 漆月行翻开这封面上没有写书名的书来看,第一页就这样写道: 上回书说道,这秦公子为了浮天女君雪拥蓝不惜重金相砸,甚至动用整个皇家武门的力量将倚兰山是团团围住,大有蜂群相逼的架势,定是要让这浮天女君成为他榻上之人。 可这浮天女君心高气傲,清冷美艳,对秦公子的苦苦追求是愣是不从,毫不动心,这也激起了矛盾,酿成了后来的悲剧。 说这秦公子胡闹数日,终是被秦将军抓了回去,可毕竟倚兰山让秦将军府丢了人,亲将军不能善罢甘休,故而留下皇家武门之弟子,想要给倚兰山一个教训,谁知这浮天女君将仇记在心里,决定,色诱秦公子,杀秦将军而后快!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漆月行根本看不到后面,三下两下把书撕了个粉碎,撇在地上:“这是谁写的破书?简直就是一派胡言,胡编乱造,事实是这样的吗?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分明就是胡言乱语,这样的书就应该毁掉!” “住手!”小男孩一声怒吼,望着地上被撕碎的书,眼里含着泪,也不顾着漆月行会不会打他,跑到前面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捡起来,仿佛是自己珍爱的东西被毁掉了一样。 漆月行白了他一眼,真不知道他在心疼什么,大不了赔他银子就是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 妙笔书生2 知天风把漆月行往自己身后拉了拉,然后蹲下来,帮着小男孩把书捡起来,语气很柔和:“我知道,这书里面的内容是道听途说而来,可一字一句,却是写书之人笔下的珍宝,很抱歉,颇为鲁莽地撕碎了你的书,请你原谅。” 知天风……你脑袋有问题了吧?!漆月行不明白为什么知天风要跟这个小男孩道歉,她现在恨不得一把火把那个书摊上所有的书都给它烧成灰,还说什么抱歉这样的话。 她刚想开口数落小男孩一番,却见小男孩气呼呼地站起来,一挥衣袖,书摊上的书都被他收进他腰间的百宝囊之中,然后瞪了漆月行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还是个修仙之人?”漆月行更是白了他的背影一眼:“堂堂修仙之人,竟然写这种毫无根据,捕风捉影的书,还当做宝了,不知羞!” 等到小男孩走远了,漆月行才一把拉起还在地上蹲着的知天风:“你干嘛跟他道歉,明明就是他错了。” “是他错了吗?手长在他的身上,想怎么写,都是他的自由啊。”知天风望着漆月行惊愕的眼睛,在她的脑门上敲了一下:“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漆月行还在气头上,一甩脸:“我管他是谁,就是一个臭卖破书的小屁孩。” 漆月行从不关心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出名修士和武林高手,所以有些名气大的她知道,有些名声不太响的,她也没兴趣去理会。 听知天风这么一问,她绞尽脑汁,怎么想也想不出来江湖上还有这么一个人物,不就是一个小不点吗。 “他可不是什么小屁孩。”知天风笑了笑,说道:“他是妙笔书生林致,林子千。” 或许江湖武林之中不大有人钦佩妙笔书生林子千的名声,可是文人墨客之中,却是大多人都奉林子千为最。 当初林子千一首“人间不知何处书,仆仆半本尽荒唐,星辰宛作梨花蕊,一夜枯荣尽悲生”不知让多少人为之动容。 只可惜,到后来林子千轻易不肯再动笔,作诗作词皆无他,他只说他要写尽半生故事,纸上荒唐,现实更荒唐。 从那之后,没人再见过林子千,那些崇拜林子千的人都赶来皇城见他,却苦寻他不得。 在别人的说法之中,林子千七尺男儿,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等等等等……”听知天风说到这里,漆月行叫停了他:“你说在别人看来,妙笔书生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可是这个小男孩怎么看起来就是一个小屁孩啊,怎么可能是妙笔书生呢?”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妙笔书生妙就妙在,他除了笔妙,人也妙,他也属于修仙者,这你一定不知,他可幻形,三种状态,一种是成年男子,另一种是孩童,还有一种,是女子。” “女子?孩童?”漆月行听得越来越头疼了:“你的意思是,他可以变成男人,又变成女人,又变成孩子?” 8。:8 第五百二十二章 妙笔书生3 “你可以这么认为。”知天风点了点头:“因为我曾经和子千是好友,曾一起吟诗作对,饮酒品茶,只不过,我只见过他男子和女子时的模样,并未见过他孩童时的样子,今日若不是看到他手腕上的红绳,我也不敢确定那就是他。” “你和他认识?那他刚刚怎么好像不认识你的样子?”漆月行努力回忆刚刚小男孩见到知天风时的表情,好像确实没有什么敌意,但也的确不像是旧相识的样子。 “他作为男子,或是女子,又或是孩童,必然是不同的性格,所以我也不太了解他孩童时是什么性子,不过,他们都有一些相似之处,那就是都很在意自己写下的东西,这些誊抄的书是他的心血,你撕了一本,就已经是在他心里划上一刀了。”知天风说道。 “可他写这些东西,就是在我心上划上一刀啊!”漆月行噘嘴因为知天风替妙笔书生说话而生气起来:“他就算是妙笔书生,也不应该不弄清楚事实缘由就随便写出来给别人看吧?那么多人支持他写的东西,他就更应该尊重事情的真相,本来现在那皇帝就在恶意地中伤我蓝师姐,这又出来个妙笔书生写书诋毁她,真是的!” “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据我对子千的了解,他不像是会写出这样书的人,不如我们去找他了解一下,或许,可以让他改写也不一定。”知天风摸摸漆月行的脸颊:“好了,就当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帮他说话,我给你赔罪,好不好?” “不好!”漆月行依旧是满面怒火:“我刚刚才反应过来,知天风,你说你见过妙笔书生男子时候呢模样,也见过他女子时候的模样,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和她女子时候有什么关系?他男子的时候仪表堂堂,相貌不凡,那女子的时候也一定容颜秀丽,秀色可餐了?你说,你有没有和她女子时候一起谈天说地,私定终身?”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话可不能乱说的。”知天风捂着脑袋对漆月行说道:“你可不能这样冤枉我,我这一颗心都在你的身上,你这么冤枉我,可是会让我很难过的。” “哼,谁知道你曾经都有过什么风月史啊?”漆月行别过脸说道:“你这么维护她,说不定你曾经就爱过这么一个博学多才,笔下生辉的女子。” “越说越离谱了。”知天风狠狠在漆月行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我对妙笔书生,不过是欣赏他的才华,更何况,我只见过她女子样子一次而已,且她全程都没有和我讲过话,你怎么能说我爱慕她呢?” “就一次?”漆月行半信半疑地盯着知天风,知天风举起手来:“我发誓,我只见过一次,而且没有交流过,妙笔书生女子的时候总是很忧愁,也不太爱与人说话,所以我没跟她讲过话,他大多时候,还是男子模样的。” 漆月行瞪了知天风一会儿,说道:“算了,我姑且相信你一次。” 8。:8 第五百二十三章 妙笔书生4 漆月行说起这些话来,也是让知天风怪紧张的,毕竟他还是害怕漆月行吃醋的,毕竟若是她不理他了,他来这一趟的意义有事什么呢? “知天风……”漆月行又一次很郑重地喊知天风的名字,知天风一听,以为她又要质问自己什么,忙立即开口道:“我再重申一次,我绝对没有对女子时候的妙笔书生动过心,而且也没有同他有过任何的海誓山盟,男子时候的子千,我们两个也只是探讨诗词歌赋,没有任何逾越的行为……” “你这么急着解释做什么?”漆月行狐疑地瞪了知天风一会儿,说道:“我就是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想问问你我们现在干嘛去,你干嘛此地无银三百两?” 漆月行就奇了怪了,换做是别人,知天风可不会这么紧张,怎么偏偏说是林子千,他就忙着和自己解释?难不成他和林子千之间,真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不过漆月行想了想就不愿意继续怀疑下去了,因为无论有过什么不愿意说出来的事情,那都是过去的事情,而且知天风很明显没把它当成什么重要的事情,看来就真是不太重要吧。 想到这儿,漆月行碰了碰知天风的胳膊:“我说了,我现在不追究了,我没那么小气,但是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妙笔书生写的这些书都是小事儿,只是坏了名声罢了,可是现在当务之急,我是要找到怜光师姐和凤的,凤尾羽扇那是用凤的整只尾巴做的,那就是生生从它的身上砍下来的尾巴,我现在甚至还不知道凤它到底怎么样了,还有没有活着,它被伤成这样,那怜光师姐呢,她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这些,只要没有找到他们,就永远不得而知,我只怕拖的时间越久,我们就会更危险一分。” “你现在有什么怀疑的地方吗?”知天风问漆月行道。 漆月行点了点头:“我怀疑他们就是被宋招玉抓起来了,因为凤尾羽扇在灵犀的手里,灵犀就是宋招玉身边忠诚的一只狗,凤的尾巴能到她的手里,不就表示宋招玉一定囚禁怜光师姐和凤吗?” 这说法乍一听上去的确有道理,可是仔细想想,却又漏洞百出,知天风想了想说道:“可是,宋招玉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呢?他现在已经是天下的至尊盟主了,余香女君和凤对他来说并没有很大的用处,余香女君是绝对不会为宋招玉卖命的,而凤呢?他也操控不了,如果说只是为了给灵犀找一个威力强大的法器,也绝对不需要用到割了凤的尾巴来做凤尾羽扇这一方式,凤尾羽扇的确有火焰的力量,但对于灵犀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很称手的法器,所以,这也不合理。” “你怎么还替宋招玉说话啊?”漆月行纳闷了,对于知天风来说,宋招玉是灭了归去来山门满门的人,是他的仇人,他怎么还忽然向着宋招玉那个坏蛋恶棍说话…… 8。:8 第五百二十四章 妙笔书生5 “我……”知天风忽然意识到,他的确没有觉得这一切一定是宋招玉做的,他的确很恨宋招玉,因为宋招玉曾经无情地杀了归去来山门那么多人,可是他又从心底里钦佩宋招玉。 因为一路走来,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充满疮痍的人间,皇帝的好战和野心给天下带来的众多灾难,在至尊盟的干涉之下逐渐平息。 而宋招玉这个人心底到底是有没有爱的呢?谁也不得而知,可是知天风却相信,即使他的心里已经没有爱了,可是他却知道如何去打造一个充满爱的人间。 在宋招玉的治理之下,确实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被放弃,哪怕极致的卑微,哪怕穷酸到无人理睬,在宋招玉这里都会得到尊重和保护。 宋招玉一面眼含柔情,温柔似水,一面又生着可怖的獠牙,他一手翻云覆雨,掀起血雨腥风,一手却抚平悲惨,拨云见日,他是邪恶的,却也是善良的,他是可恨的,却也是可怜的。 走过这一路,知天风见到了一片祥和的人间,百姓们提起宋招玉的时候,也都是赞不绝口,满脸崇拜,知天风曾经想过一定要杀了宋招玉为师门报仇,可如今恨依旧清晰地存在着,他却不想毁了宋招玉。 因为毁了宋招玉,就是毁了现如今的难得的和平。 “我没有替他说话,我只是觉得,还是怎么就是怎样,若真不是他做的事情,我们也不该冤枉他,你不是最讨厌被人冤枉的感觉吗?”知天风话音刚落,就见漆月行一脸气愤地说话:“我自己是不喜欢被人冤枉的感觉,可是他宋招玉要是被人冤枉了,我一定第一个跳出来先冤枉他,他就是最先冤枉我的人啊,我就是要让他也尝尝这种痛苦,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知道我知道……”知天风拉着漆月行到旁边更加隐蔽的角落,把她往怀里搂了搂:“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我也知道,你对宋招玉的恨是无论他做了什么事情都不会轻易改变的,我和你也是一样的,可是在这件事情上,我们的确不能冤枉他,因为我们是要找到余香女君和凤的,如果只是一直在怀疑他的话,可能真正的方向就会找不到,你说是不是?” “是你个大头鬼,一定就是他。”漆月行笃定地说道:“灵犀是他宋招玉的手下,灵犀手上拿着凤尾羽扇,那不是宋招玉从凤身上砍下来送给她的又是什么?我才不相信灵犀自己会有这么大的能耐,把凤制服了。” 漆月行说得也的确很有道理,毕竟她和灵犀交手也不止一次,灵犀有几把刷子,漆月行最清楚不过了,灵犀那点法力和功夫,顶多欺负欺负一些无名后生,像凤这种灵兽,怎么可能被她降伏呢? “不行,我说什么也要去至尊盟里看一看。”漆月行拉起知天风的手腕:“你跟我一起去,万一我打不过,你还能救我。” 她这一句话把知天风逗笑了,知天风反手拉住漆月行:“不急于这一时,我们先想想怎么混进至尊盟再说吧。” 8。:8 第五百二十五章 妙笔书生6 至尊盟的守卫森严是出了名的,他们十分注重守卫,单看皇家对于皇城每一个出入口的守卫都会有至尊盟的人在监督且干涉,就可以见得至尊盟很注重守卫这件事情。 所以当知天风和漆月行出现在至尊盟不远处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了,虽然至尊盟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色的宫殿,进入至尊盟的门也不过两个而已,但除了门,还有所有人可以通过的窗户也都是有人看守的。 至尊盟就像是一个守卫森严的牢笼一样。 让人很奇怪的是,整个至尊盟看上去黑乎乎的一整个宫殿,甚至连红色和金银两色的装饰都没有,但其弟子却大多穿着纯白色的长袍衣衫,出入时,显得和这个黑色的宫殿截然不同,格格不入。 “这个破至尊盟,弄得像个死人聚集的地方一样,阴森森的,周围也雾沉沉的,干嘛这是,这是要吓死来找他们的人吗?” 漆月行和知天风围着至尊盟走了一整圈,也观察了一整圈,愣是没有看到没有人把守的入口。 就在他们重新站在距离正门不远处的地方的时候,却见一个身着白衣,面相很柔和俊美的男子握着一本书从至尊盟的大门走出来。 “子千。”知天风脱口而出,漆月行愣了一下,随即也反应过来了,原来这个男子就是妙笔书生林子千啊,他终于不是可恨的小屁孩了,别说,男子时候的妙笔书生还真是长相俊秀颇有几分美男子的“姿色”。 “对了,你不是和林子千是旧相识吗?你快去和他套套近乎,让他帮忙,带咱们进去呗。”漆月行推了一把知天风,给他打气般地一握拳:“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 这个时候,她也不怕什么自己会对那个女子时候的妙笔书生动心了……知天风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听话地顺势追上了林子千。 “子千兄!”他喊了一声林子千,林子千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知天风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惊讶,毕竟孩童时候的他已经见过知天风了。 男子时候的林子千似乎要比孩子时候的林子千温柔有礼许多,向知天风微微颔首:“天风兄,好久不见了。” “我们的确是很久未见了,阔别多年,再见你,你还是神采依旧。”知天风望着林子千微微笑着,林子千却是依旧觉得自己在知天风面前无地自容,因为知天风曾经见过他女子时的模样,那是他无论怎么控制,都无法改变和毁掉的另一个……她。 林子千和知天风聊起来了,却是越有越远,漆月行跟了几步,最后又不动了,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并肩越走越远,手恨不得握成一个铁拳。 “哼!”气死她了……气死她了!这个知天风,让他去和林子千套近乎带他们进入至尊盟,怎么知天风越走越远,脸都快贴到林子千的脸上了……说没有点什么不正常的关系,鬼才会信!!! 就在漆月行气急败坏地要追上去把知天风给带回来的时候,没走几步,窜出来一个白衣至尊盟的男子,挡住她的去路。 第五百二十六章 妙笔书生7 “干嘛……”漆月行提防地看着在自己面前微微躬身的男子,她认得他,很眼熟嘛,不就是在城门口的时候,替她说话的那个至尊盟的弟子吗?这会儿怎么又出现在她面前呢。 “漆姑娘,我们盟主有请。”至尊盟弟子说这话的时候又一次行礼,礼节又十分讲究,漆月行本想发火,看他这么有礼,却也不好直接发出来了:“你们盟主不是宋招玉吗?” 至尊盟的人,谁敢直呼宋招玉的名讳?听漆月行直呼其名,也不勉有些心惊,他当然也知道,自己面前站着的是别人听了要喊打却也让人闻风丧胆的万灵妖主,这让他更是心惊:“漆姑娘,盟主的确是空山居士。” “哼……他找我?”漆月行哼笑一生:“我看他不是找我,是找死,囚禁我怜光师姐,砍了凤的尾巴,这些账我都还没和他算呢,之前没时间,这次正好,新账旧账一起来算。” 漆月行自己心里都清楚,这只不过是说说而已,她和宋招玉之间的账那可是数不清道不明的,新账旧账加在一起,迟早是要两败俱伤的。 至尊盟弟子不敢多言语,只是按照宋招玉交代给他的,见到漆月行只说这几句话就可以了,因为无论说什么,她都一定会无条件进入至尊盟的,因为她想知道,她的怜光师姐和凤在哪里。 漆月行来不及等知天风回来,跟着至尊盟的弟子先行进入了至尊盟。 虽然至尊盟外面看是乌漆嘛黑的一座宫殿,但是里面却是洁白的,这里只有白色和淡黄色,其他的颜色一概不见,这正是宋招玉最想要的,他想要每天都能看到光亮,每天都可以被温柔所保护,所以至尊盟的外壳再怎么坚硬,里面永远都会是最温暖的地方。 漆月行被带到一个房间之外,透过窗户的缝隙,她看到床榻上躺着一个人,看不太清楚那人的模样,可是露出的手腕却让漆月行猜到了那是谁。 那手腕上戴着的那只蓝绿色的翡翠手镯,是烛怜光一直佩戴着的镯子,她从未摘下来过,看来,烛怜光果然在这里。 “还有啊……”漆月行刚想说话,一转眼就发现那带自己进来的弟子已经不见了,整个房间外空荡荡的。 “我知道,你还想可凤的下落,对不对?”不远处传来宋招玉的声音,话音刚落,宋招玉就就已经走到漆月行的身旁了。 漆月行扭头看他,质可道:“你为什么要伤害我怜光师姐?为什么要割了凤的尾巴?宋招玉,你已经是至尊盟主了,你还想做什么?你还不觉得满足吗?” “我……”宋招玉想要解释什么,可是漆月行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宋招玉,我以前只觉得你恶贯满盈,居心叵测,后来看到至尊盟出世之后百姓们大多数都更加祥和宁静了,我以为我可以对你改观,可是我错了,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你真是无可救药了,你的心已经黑到肚子里了,你贪得无厌,你卑鄙至极!” 第五百二十七章 妙笔书生8 “漆月行!你不问问清楚事情的原委吗?”宋招玉有些气,瞪着漆月行,可是当接触到漆月行的眼睛的时候,他又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活该的,或许就是风水轮流转吧,当初他利用了她,让她背了一辈子的骂名,被冤枉,百口莫辩。 而如今,他自己就该被她误会,因为这都是活该的,是他欠她的,她不相信他,也是因为他从一开始的谎话连篇太过于伤害她了。 “你也好意思跟我说原委二字吗?”漆月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还以为,空山居士宋招玉从来不会在意事情的原委呢,因为颠倒黑白,模糊事实那不是你最擅长的事情吗?” “你……” 宋招玉也想反驳漆月行几句,可是苦思冥想,竟然不能理直气壮地去反驳她,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他曾经的确做过很多漆月行口中颠倒黑白,不择手段的事情,如今也都成了没办法在漆月行面前解释的过错。 宋招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可烛怜光和凤这件事情他又的确不希望漆月行误会,他第一次有了那种无措的感觉,那种无从解释的感觉让他慌了。 宋招玉双手握住漆月行的肩膀,把她推到了门上,将她控制在自己的怀里:“不管我曾经做过什么,这一次不是我做的,烛怜光不是我抓的,凤的尾巴也不是我砍的,你给我听清楚了,这些都是灵犀做的,我并不知情!” “谁信你!”漆月行用力推了宋招玉几下,还是推不动他,昂着头瞪他:“我信你个鬼,灵犀做的,灵犀不就是你的人吗?你们两个从来都是狼狈为奸,蛇鼠一窝,她做什么你会不知道?她不就是替你做事的吗?你骗谁!” “我说了不是我!”宋招玉捏着漆月行肩膀的手紧了一些,让漆月行感受到了一丝痛楚,却也因此感受到了宋招玉手上的颤抖,她稍微地冷静了些,喘息声有些厚重:“你说不是你,你有什么证据吗?我师姐现在躺在你这里,被你关在房间里生死未卜,凤还不见踪影,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我不相信你嘴里说出来的话,你的话最不值得相信!” “就算我这样做了,也没人能质疑我,我想这么做我就这么做,天下武林都快成为我的了,我做什么不可以?!”怒火中烧的宋招玉已经口不择言了,他不想让漆月行误会自己,却说了最容易让她误会的话。 “是,你做什么都可以,所以杀了那么多人,让那么多人被冤枉,你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良知,你只会为了自己的目标伤害别人,你就算是至尊盟的盟主,在我眼里,也永远都是曾经指鹿为马,颠倒是非黑白的恶棍!”漆月行用尽全力推开宋招玉,可宋招玉没那么容易放过她,手中法力滋生,将漆月行控制住。 动弹不得的漆月行怎么会让宋招玉这么轻易地就定住自己,蓄力之后浑身蹦出火焰,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宋招玉会不用自己的法力来抵挡这凤凰火焰,明明可以躲掉的攻击,竟然承受了下来,人也后退好几步,撞在柱子上,随即跌在地上,“哇”的一声呕出一大口血来。 第五百二十八章 妙笔书生9 外面守卫的弟子听到宋招玉的声音,急急忙忙跑进来,看到他跌坐在地上,还吐了血,一时间慌乱,也怒火上心头,拔出剑来就对准了漆月行:“大胆,竟然敢伤我们盟主!” “住手!”没等到漆月行自己动手,宋招玉却开口吼道:“不是吩咐过你们,没有命令不得进入的吗?出去。” “可是,盟主你受伤了……” “听不明白我说的话吗?出去!”宋招玉动怒了,尤其是看到那尖锐的剑尖直指漆月行的时候,他握紧了拳头。 “是……”冲进来的几个弟子本是为了宋招玉好,可是却被他凶了一通,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宋招玉对这个女子这般维护,她明明伤得他差点站都站不起来,他却还为她着想。 要知道,平日里的宋招玉绝非如此,杀伐果断,心狠手辣,手段甚至有些残暴,若是换了个伤了他,说不定就会被他大卸八块,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漆月行也有些愕然,不明白宋招玉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太不正常了,做的事情都太过于奇怪。 “你别以为你这样几下我就会认为你是一个好人了,就算全天下都不知道你做的那些坏事,我也会桩桩件件给你记得清清楚楚。”漆月行白了宋招玉一眼,不管他的死活,推门进入烛怜光的房间。 听到推门声,床榻上的烛怜光竟然动了动,虽然受了重伤,难以起身,但她还是勉强侧过身子,看到了漆月行她就好像看到了希望一样,否则,在这里这样日复一日地躺着,自己也永远都好不起来了,像个废人一样,又有什么意思呢? “小行……还好你来了……”烛怜光声音哑得厉害。 “师姐!”漆月行见到烛怜光还能说话,赶紧惊喜地跑到床榻边:“师姐!你醒着?!你放心,有我在,宋招玉他伤不了你什么,你别急,我这就带你走。” “小行……”烛怜光不太能动,先是用尽全力微弱地摇了摇头,说道:“小行……你、你误会了,他……他没有伤我,是他救了我……” 这话从宋招玉嘴里说出来,漆月行绝对不会信,可是烛怜光亲口说出来的,漆月行这才愣了一下:“什么意思?不是他抓你来还把你伤成这样的?” “不是……”烛怜光又摇头:“你不知道,那灵犀姑娘也不知是怎么了,我在赶回倚兰山的路上,她带人来劫我和凤,原本以我和凤的法力他们奈何不了我们,可谁知道灵犀出阴招,暗算我们两个,最后把我们抓了起来,运到了曾经春江花月夜春江阁的地牢里,在那里她打碎了我的所有经脉,还砍掉了凤的尾巴做成了凤尾羽扇,好在后来宋公子赶来,将我们救下了,这才得已保命……” “师姐,你是不是没想明白啊,灵犀就是宋招玉手下的人啊,她是替宋招玉做事的,要不是他指使,灵犀怎么可能带人去劫你们?”漆月行依旧不肯相信:“说不定,是他们做戏给你看的,背后还不知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第五百二十九章 妙笔书生10 “漆月行……”宋招玉捂着心口站在门口,站不太稳,需要靠着门才能站得住,说话也有些虚弱:“我知道,灵犀是我手下的人,就算她背叛了我,做了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她也都是我的手下,伤到了他们,我也难辞其咎,可是……这一点我可以跟你保证,绝不是做戏,绝不是假的,我是真的发现的时候就及时阻止了她,只不过她投靠了皇家武门,我没办法清理门户。” 他这么一说,漆月行也有些反应过来了,好像灵犀的确是和皇家武门一起来攻打倚兰山的。 之前她一直以为宋招玉的至尊盟和皇家武门是一伙的,可是现在这么一看,至尊盟和皇家武门的关系十分微妙,甚至某些时候还是敌对关系,灵犀为皇家武门卖命,那就是背叛了宋招玉啊,或许……宋招玉还真的没有撒谎,这件事情的确是灵犀自己做的呢? “是宋公子救的我和凤,他还用了最好的阵法将凤保护在里面,只不过没有找到凤尾羽扇,就算是找到了,也不知道凤尾羽扇能不能重新成为凤的尾巴……”烛怜光眼神黯然了一下,道:“小行,对不起,都怪我……没能保护好凤……” 一想到凤被生生砍掉尾巴,漆月行就想到了生生被砍下翅膀和撕掉皮肤的自己,她心疼凤,却也心疼烛怜光,她怪得了谁呢?当初是自己把凤送出去的,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就那样让凤离开自己,不是烛怜光没有保护好凤,是她自己没有保护好凤啊。 漆月行还未来得及开口,只听门口传来扑通的一声,她回头看,宋招玉已经晕倒在地上。 “小行……你快去帮帮他吧……我在这里没事儿,你把他弄去休息,处理好他,再来看我……”烛怜光轻轻拍了拍漆月行的手,漆月行赶紧起身去查看宋招玉。 应该是宋招玉本身身子就很弱,再加上刚刚受了她的凤凰火焰的攻击,所以支撑不住了。 漆月行扶着宋招玉,扛着他一只胳膊,带着他找到了一个空房间,把他放到了床榻上歪歪扭扭地躺着。 望着床榻上额头也冒着汗的宋招玉,漆月行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为什么要让她面对这样的抉择,她那么恨他,现在他就毫无反抗能力的晕倒着,如果她想报仇,那么现在就是最佳时机。 漆月行化出一把刀,刀出鞘,带着寒光,尖锐的刀尖抵在宋招玉的脖子上,只要她割下去,宋招玉就会人头不保。 那些被宋招玉害得凄惨的日子在漆月行面前不断闪过,还有井梧死在她面前时的样子,那些越来越清晰,也让漆月行手里的刀越来越入了宋招玉的皮肤。 刀刃轻轻划破宋招玉脖子的时候,有血缓缓流下,漆月行从来没有比此刻更加纠结和犹豫的时候了。 她真的恨宋招玉吗?她当然恨。 恨到很想杀了他吗?当然想一刀解决了他的命。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么多的“当然”之下,她还是会犹豫呢? 漆月行不明白,在杀宋招玉的这件事情上,自己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第五百三十章 妙笔书生11 只要她再用点力,只要刀割得再深一些,宋招玉就会立即毙命,自己的大仇就彻底报了…… “漆姑娘,你真的要杀了他吗?”一个沉静的男子在门口声音响起,漆月行怔了一下,这个声音她很熟悉。 她回头看,应难全站在门口,因为没有烛光,昏暗之中,她看不清楚他的脸,他出现在至尊盟里,就已经证实了一件事情,应难全,在替宋招玉做事。 天色彻底暗了,房间的光暗得好像比外面更像黑夜,漆月行蹭着黑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却又神情复杂。 宋招玉醒来的时候,除了浑身骨头的剧痛,脖子上似乎也有点皮肉伤的痛,他伸手摸了摸脖子,上面被刀割破的一个小口子,血已经凝固住了,却还有些痛。 目光停留在黑暗之中坐着的那个身影上,宋招玉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为什么不杀我。” 漆月行久久没有回应宋招玉的问题,只是在静默之中流下了眼泪,宋招玉听到了她的抽泣,不明所以:“你……” 漆月行缓缓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我不是你,我不会做趁人之危的事情,我虽然不是君子,也绝对不会做小人。” 她没有和宋招玉说自己知道的一些关于他的真相,她答应了一个人,一定会把话带给宋招玉,她会告诉他,但一定不是现在,因为她自己也要消化一下这些突如其来的真相。 没有宋招玉想要听到的答案,他有些失落,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明明知道,自己所期待的,所奢望的都是不可能的。 漆月行会不恨他吗?不会的,除非他曾经没做过那些伤害她的事情,可他已经做过了。 如果重来一次,他还会那么做吗?他不止一次这样问过自己,他每一次给自己的回答都是…… 会的。 所以宋招玉会永远得不到漆月行的原谅,这一点,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其实,你已经报仇了,心因为我恶有恶报,现在每天都要承受化骨功带来的蚀骨疼痛,我虽然天下无敌,却付出了比生命更可怕的代价,就是生不如死的疼痛。”宋招玉自嘲地笑了笑:“所以即使你没能下手杀了我,也不必觉得懊恼,我现在过得……已经很难受了,这就是我的报应,不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漆月行捂着脸,已经泣不成声。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就是他……为什么自己苦苦寻觅,想要好好报答的人,竟然就是自己的仇人宋招玉……老天是在跟他开玩笑吗?为什么要这么捉弄她……为什么让她连恨……都不能恨得纯粹呢? “你到底怎么了?”宋招玉忍着浑身的痛,下了地,走到漆月行的面前,漆月行没有躲他,也没有打他,更多的是,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他们从未想过有一天还能这样和谐地呆在一起,她在哭,而他的手悬在半空中,想要给她一点安慰。 第五百三十一章 妙笔书生12 “为什么是你……”漆月行仰头望着宋招玉,哭得整个人都在抖,她在质问宋招玉,却也是在质问命运,为什么要有这种安排,为什么……那个人是宋招玉…… “你还是不肯相信是吗?这件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我答应你,以后我做过什么事情,我都跟你说实话,是我做的我承认,不是我做的我也会跟你说清楚,我不会再跟你说谎……我知道让你不恨我是不可能的,但至少,以后不会再做伤害你的事情……”宋招玉以为漆月行还不相信他,可是漆月行哭却并不是他以为的原因。 “为什么是你啊……”漆月行忽然向宋招玉伸手,宋招玉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却很快又回到了原位置,任由漆月行把手伸向他的胸口。 漆月行抓紧了宋招玉的衣服,一下一下地晃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流已经不知道流下多少了:“为什么我连恨你都没办法好好的恨,为什么要是你啊……你告诉我……为什么宋至是你……为什么你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听到漆月行说到“宋至”二字,宋招玉暗淡的眼睛忽然动了一下,他靠近漆月行,抓住漆月行的双臂:“你怎么知道我以前叫宋至?你怎么知道的?你为什么要找宋至?谁告诉你的……” “我不知道。”漆月行用力甩开宋招玉的手,让他踉跄地后退,漆月行痛苦地闭上眼睛:“我需要冷静一下,让我冷静一下……” 漆月行觉得脑袋有些乱,心里也茫然地不知该怎么办,她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好好想想。 “告诉我……告诉我的到底是谁告诉你的!”宋招玉忽然冲到要离开的漆月行的身后,抓住她的手腕,把她逼到门上,用力禁锢住她:“是谁告诉你我叫宋至的?自从和我师兄分开之后,自从我进入春江花月夜之后,我就再也没叫过宋至了,这么多年,知道我叫宋至的人没几个,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是应先生告诉我的,是他跟我说了你以前的事情行了吧?”漆月行用力推了宋招玉一下,他却一动未动,认真地盯着漆月行:“那你为什么问为什么是我,你从一开始就在找宋至这个人,你为什么要找我?谁让你找我的?” 漆月行蹙眉:“我不想说,我不想说可以吗?” 宋招玉丝毫没有同意的意思:“不可以。” “宋招玉,你别蹬鼻子上脸,我不杀了你已经是我对你心慈手软,仁至义尽了。”漆月行微怒瞪着宋招玉:“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想找你就找你,不想找你就不找你,不是为了谁,就是我自己愿意做这些事情,不可以吗?” “不可以!也不可能!”宋招玉不是别人,不是漆月行三言两语就能骗过去的,论骗人这种事情,宋招玉做得不比漆月行多多了吗?他太清楚一个人撒谎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他知道,漆月行一定是受人所托,他不敢想也不敢相信是自己的师兄,他一直以为师兄已经死了,没想到……竟然还能找漆月行找自己。 第五百三十二章 妙笔书生13 “告诉我……是不是我师兄……是不是我师兄让你来找我的……”宋招玉用力晃着漆月行:“你说啊,是不是,你说话啊,你说啊!!!” 几番推搡后,宋招玉又一次跌坐在地上,黑暗吞噬了他,他在其中沉沦,又哭泣:“告诉我……我求你了……” 宋招玉第一次在漆月行面前如此卑微地恳求,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而是为了他的师兄。 他的师兄,是他屠杀了那么多人, 八!零!电!子 !书!w!w!w!.!t!x!t!8!0!.!c!o!m 造下了那么多孽障也要报仇的人。 漆月行重重地喘息,眼睛也被泪水充盈,为什么她看到这样的宋招玉会觉得心疼?他明明就是活该,哪怕他曾经受了那么多苦,哪怕他是从绝望中爬起来的人,哪怕他也是个极致可怜的人,他做了那么多恶心的事情,他就应该是活该痛苦。 可她为什么还会觉得他可怜呢?为什么还会有一丝心疼他呢?她到底是在心疼宋招玉,还是在心疼宋至呢?到底是该心疼傅轶城,还是该心疼……大胡子呢? “是,是你师兄,是你师兄托我来找你的,我承认,我告诉你,你现在满意了吧?”漆月行转身要开门离开,谁知宋招玉从地上爬过来,抱住她的一只腿:“你别走,你告诉我,我师兄他在哪里?自从我们离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我以为他死了……他还活着是吗?他在哪里?我想见他……” 漆月行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宋招玉,她要怎么告诉他,他的师兄傅轶城早就已经成为了杀戮场里的大胡子,而大胡子,已经永远长眠于那一个血腥之地? 她要怎么告诉宋招玉,他们终究是一场错过,从当初离散的时候就是一场错过,而后的每一次错过,都像是命运的捉弄。 他们再也没有办法见到彼此,即使他们都是彼此最牵挂的人。 这是一个关于遗憾和悲怆的过往,漆月行一想到都会觉得难过,她从未理解过宋招玉那么多报复意味的伤害,从不知道他的自私、易怒和敏感都是从何而来。 在听到了他和大胡子自始至终的经历过后,她才终于知道了,如果不是经历了低入尘埃的绝望,心性柔弱善良的宋至怎么会变成阴谋算计的宋招玉呢,意气风发的傅轶城怎么会变成杀戮场里狼狈至极的大胡子。 “我不知道,他托我找你,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这么多年我都没找到,我也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他了,我没能完成他交代我的事情,是我的错。”漆月行对着宋招玉,她痛恨他每一次的谎言,这一次,却对他撒了谎:“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他是个向往自由的人,四海为家,浪迹天涯,他去过他想要的人生了,托我找你,不过是想给你带句话,他说……他爱你。” 听漆月行说这句话,宋招玉终是浑身没了力气,握紧了拳头失声痛哭:“他是怪我没有去找他吗……所以他不来见我……” 第五百三十三章 妙笔书生14 漆月行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心易碎的人,可是大胡子和宋招玉……他们两个人的悲惨让她实在是觉得痛苦和可怜,她看到宋招玉伏在地上痛哭的样子,心里也会跟着揪痛。 “可是我找了……我没有一天放弃过去找他,我都快把整个天下翻遍了……我就是没能找到他……”宋招玉此言不虚,他为了找傅轶城,差点把整个天下都找遍了。 可是他唯独没有找一个地方,就是杀戮场,人间地狱。 他怎么会知道,傅轶城被扔进了那样一个地方呢?若不是漆月行恰好也被扔进了杀戮场,若不是她和傅轶城最后恰好有一个人走出了杀戮场,那么宋招玉终其一生都会在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傅轶城的悲痛中度过,连傅轶城的半点消息也没有。 或许漆月行阴差阳错在杀戮场里走一遭,就是为了带出大胡子的话,为了给宋招玉苦苦的寻觅一个交代。 这是因果轮回吗?漆月行觉得可能自己上辈子欠了宋招玉什么,所以这辈子要被宋招玉残虐,也要偿还给他一些东西。 “或许,他现在正在美丽的西子湖畔赏着美景,或许,他现在也在浩瀚的漠北荒原喝着烈酒,又或者,他在热闹繁华的古都长街恋着欢笑,宋招玉,既然他不想再来打扰你的生活,你又何必一定要纠结是否还能再见到套呢?以你们两个人的感情,就算此生不复相见,怕是也时时刻刻牵挂着对方吧。”漆月行对着宋招玉抬了抬手,可是进一步的安慰他,她已经是做不到了。 最后她还是选择退出了房间,默默地关上了房门,她给宋招玉一些时间安静地去思考,也想要给自己一点时间安静地思考。 漆月行无处可去,在幽谧的长廊之中站了一夜,这一夜,泪也流过了,心也痛过了,天亮了,也该明朗起来了。 她想要去看看烛怜光,可是推开烛怜光房间的门的时候,却发现烛怜光已经不见了,床榻有些乱,看起来是被什么人劫走了。 “师姐……师姐!”漆月行夺门而出,可是她自己也感觉到了自己就像是个无头苍蝇一样,劫走烛怜光的人连一点线索都没留下,她要去哪里找她? 这个时候不去找宋招玉怕是也不行了,毕竟没有人比宋招玉更加了解他的至尊盟,出了这种事情,要寻些线索也是只有宋招玉才能最快找到。 “宋招玉!宋招玉你快来!我师姐不见了!你把她弄哪儿去了?”漆月行光顾着喊,也光顾着往宋招玉房门走去,忽然感觉有人从背后拍自己,停下脚步转身的时候,差点撞到宋招玉的怀里,还好她即时站稳了:“宋招玉,我师姐不见了。” “不是我做的。”宋招玉最先的反应就是向她解释不是自己做的,她刚刚喊的话,他怎么听怎么像是自己把烛怜光藏起来了一样。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漆月行没说的是,自己在他房门不远处站了一夜,他这一晚上没有出房间,一定不是他干的。 第五百三十四章 妙笔书生15 烛怜光的房间到宋招玉的房间有一个拐角,所以漆月行在长廊里站了一夜,竟然也没有发现有人劫走烛怜光,这个人的法力道行可不浅。 见宋招玉有些呆的样子,漆月行就知道他还没从昨天晚上的悲伤之中走出来,他越是愣,她就越是觉得现在的宋招玉一点也不像以前的他。 “你别急,我找我盟里的人问一问,问出结果了我再告诉你。”宋招玉倒是很把这事儿当成自己的事儿,漆月行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认识他师兄,所以宋招玉对自己的态度好像和以前都不一样了。 她也没想过,竟然有这么一天,她需要他帮忙,他也需要她帮忙,若是在以前,她可不觉得他们会是互帮互助的“好友”之情。 漆月行在长廊边向外望,正好在街上看到了只身一人的知天风,这才想起来,自己进入至尊盟已经将近一天一夜了,知天风找不到自己怕是该着急了。 于是想也没想,从窗户上就跳了下去,很平稳地落在了知天风的面前:“知天风!” “小行?”知天风总算找到漆月行了,急忙忙地敲了敲漆月行的脑袋:“你怎么回事儿,这一晚上都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漆月行怔了怔,指了指刚刚自己跳下来的窗户:“我这一晚上都在至尊盟啊……” “他们怎么放你进去的?”知天风有点诧异,自己为了进至尊盟,拉着林子千说了半天的话,到最后也没能劝说他带自己进去,怎么漆月行这么轻松就进去了? “就把我请进去的。”说着漆月行有些自豪地向知天风炫耀:“他们恭恭敬敬把我请进去的,我可什么招都没用呢,没办法,这就是我万灵妖主的威名。” “你快别显摆了。”知天风眉头一紧,似乎猜到了什么,这至尊盟是宋招玉这个至尊盟主的,能把漆月行恭恭敬敬请进至尊盟,那一定就是宋招玉吩咐的。 从在归去来山门的时候他就觉得宋招玉对漆月行的态度不太一样,他看着漆月行的眼神里总有让知天风觉得不舒服的柔情。 “里面什么情况?”知天风又问道。 漆月行这才跟知天风说道:“我怜光师姐在里面,但是像是受了重伤,行动不便,凤我还没有见到,还有啊,我怜光师姐不见了,她被人劫走了,以她现在的身子,别说出手抵抗了,就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怎么办啊……” “什么?余香女君真的被劫走了?”知天风此言一出,漆月行怔住了:“什么意思?你知道她要被劫走?” “是。”知天风点点头:“你不知道,林子千他对余香女君不知道有一种什么样的情感,我说不上来是喜欢还是崇敬,总之,他说要感谢她,所以要把她变成自己书中的人,前提是,余香女君要成为他身边支撑他的那个人,他说要把余香女君带到自己身边,那就不能让她呆在至尊盟里。” 第五百三十五章 妙笔书生16 “所以怜光师姐是被林子千带走的?”这实在是奇怪,从未听烛怜光说起来过,她和妙笔书生林子千还有什么交情,不过想来也是,漆月行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烛怜光了,烛怜光离开倚兰山,游走四方,应该经历过不少事情,遇到过不少的人,说不定,还真的和妙笔书生有过一段不一样的过往。 “现在该怎么办……”漆月行看起来有些疲惫,找了角落坐了下来:“既然是林子千,那你知道林子千会把怜光师姐带到哪里去吗?” 知天风闻言摇了摇头,他只知道林子千现在效命于至尊盟,大多时候会住在自己的烟笔斋之中,平日里除了出去听些市井流传的护士长之外,就是窝在烟笔斋之中吸着鼻烟,写着这些故事,把它们变成了书。 除了烟笔斋,他还真的不知道林子千会去哪里,可林子千明知道知天风清楚烟笔斋在哪里,他就绝对不会带着烛怜光去烟笔斋,因为很快就会被别人找到。 “小行……”宋招玉从至尊盟的大门走出,看到不远处角落里的漆月行和知天风,不禁愣了一下,尤其是在看到知天风的时候,眼底更是有一丝失落。 他早就知道的,知天风会一直陪在漆月行的身边,他们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被拆开的一对,当初自己无情地伤害漆月行的时候,知天风也不离不弃地一直呵护她,所以他们之间的感情,无可替代。 所以,他所做的一切,徒劳无功。 宋招玉不明白,自己从来不会去做徒劳无功的事情,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感觉,一次就够了,可是对于漆月行,他竟然觉得就算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也是愿意为她做些事情的。 他……叫她什么?知天风忽然回头,看向宋招玉,想不到“小行”这个亲昵的叫法竟然会从宋招玉的口中说出,他们什么时候关系那么近了?总觉得宋招玉看漆月行的眼神太过于奇怪。 “有线索了?”漆月行站起来,竟然没有留意到宋招玉对自己的称呼。 这让知天风觉得更加奇怪。 “是子千把余香女君带走了。”宋招玉走近一些说道:“弟子说的方向不是他的烟笔斋的方向,他应该没有回去,似乎是往城东去了,但到底在哪里,还是得找一找,我会派至尊盟的弟子一起出去找。” “不用麻烦,用不着至尊盟的弟子。”漆月行摆摆手,我有办法。 说着漆月行蹲在了地上,掌心摊开,淡淡的荧光从手心蹦出,没一会儿就有许多街上的小狗朝她跑过来。 漆月行下意识扯了扯知天风的衣袖:“知天风,你去买点馒头包子,给这些小狗狗吃,他们吃饱了就会帮我们去找人了。” 万灵妖主可以主宰整个灵妖界,只要是动物,都在漆月行的管辖之下,可是她不常真的动用自己这个身份,没想到好不容易用上一次,还是为了让它们去帮忙找人。 听漆月行的话,知天风去买包子了,宋招玉走到一直在摸小狗的漆月行身边:“为什么不让我动用至尊盟的人?” 第五百三十六章 妙笔书生17 “为什么要动用至尊盟的力量?”漆月行忙着和小狗狗一起玩,安抚他们的兴奋,听到宋招玉这么问,她抬头看他:“首先,我不想欠你人情,虽然你欠我很多,但我也不想你用这种方法还我,其次,你别总为了我的事情动用至尊盟的力量,我不想闲话就这么传开了,你是有你自己生活的人,我也是有我自己夫君的人,这样不好。” 漆月行原本就是想要潜入至尊盟的,可谁知道宋招玉给她行了方便,这一次他又召集了弟子追问烛怜光的去向,已经够了,不能再多了。 他们……不能再有更多瓜葛了。 宋招玉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点头,回了一声“好”,随即转身回了至尊盟。 漆月行也不知道宋招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怎么开始的,为什么总觉得他对自己好像有什么话说,或是她可以感觉得到他对自己的那一丝偏爱。 缘何而起啊……究竟是缘何而起啊……世界上最不应该相交的两个人,为何会有情感上的纠葛呢? 宋招玉再怎么喜欢漆月行,又有什么用呢?漆月行又怎么会因为他是大胡子的师弟,怎么会因为他曾经悲惨的过往就不再痛恨他给过她的伤害了呢? 过去的宋至,漆月行没有遇到过,她遇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阴险狠毒的宋招玉了,那些伤害已经发生了,漆月行永远不能让它过去。 她不再追究,不代表她不会恨,不会怨,不会清晰地记得那每一寸肌肤的疼痛。 宋招玉走进了至尊盟,漆月行在原地呆滞了很久,还是在知天风买了包子回来的时候才回过神来,从他手里接过包子,漆月行赶紧把包子掰碎了扔给一群狗吃。 这些狗有的是有人养的,有的是流浪狗,见到吃的了都撒欢的吃,知天风看起来像是狗狗们饿了很久狼吞虎咽,再无其他,而漆月行却是盯着他们一边吃,还一边聊起来。 “好吃好吃真好吃,么么么么么……木马木马木马……真好吃……” “第一次吃肉包子,真是幸福今天……” “我都饿了好几天了,真好吃真好吃……” “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你们这些土狗,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你见过世面你别来吃啊,去吃你的山珍海味去吧。” “拿着吃够了!给我留点!” 漆月行小拇指掏掏耳朵,无奈地摇摇头:“你们吃个东西真的很吵。” 对于漆月行和动物说话这件事情,知天风已经见怪不怪了,靠着墙环着胸,歪头看漆月行:“都快吃完了,是不是该让它们办事儿了?” “狗就是狗,吃东西的时候不能和他们说话的。”漆月行摇了摇头,站到了知天风身边,揉了揉耳朵,觉得被这一群狗吵得耳朵疼。 趁着这时候,知天风终于还是忍不住了,问漆月行道:“昨天一夜,你没有和宋招玉在一块儿吧?” 虽然心里相信漆月行,可是知天风还是忍不住醋意翻腾,他只要一想到宋招玉看漆月行那柔情似水的眼神,就会觉得很想让他永远不再见到漆月行。 第五百三十七章 妙笔书生18 “当然有了。”漆月行还没有意识到知天风的醋意,很平常地点了点头:“昨天我差点杀了他呢,哦对了,我就快割了他的脖子的时候,你猜我见到了谁?” 知天风哪还有心思去猜漆月行见到了谁,满脑子都是漆月行说的当然和宋招玉共处一室这句话。 刚想继续追问几句的时候,只听漆月行说道:“我见到了应先生。” “你别说见到了谁,你先说……” 知天风顿住了,应先生……哪一个应先生? “应先生啊,慎独先生应难全啊,你的师伯啊,你还问我。”漆月行瞥了知天风一眼,然后伸了个懒腰要往小狗们那里走,却又一下被知天风拉了回来:“你说什么?我师伯在至尊盟里?” 不可能……不可能的……宋招玉当初上归去来山门屠杀满门的时候,虽然没有找到应难全的尸体,可是他们都一直相信要么应难全躲到了无人之处,要么是死在了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怎么会……他怎么会在至尊盟里? “是……被宋招玉控制了?”知天风小心翼翼地问漆月行,他害怕知道结果,却又不得不问。 漆月行这时候才意识到,应难全效力至尊盟这件事情对于知天风来说,可能会很难接受。 “咳咳咳……”漆月行假装咳嗽几声,想要岔开话题:“那个……好像是吧,应该不是自愿的吧……哎呀,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师伯还活着,这不是很值得开心的事情吗?原本归去来山门就被屠杀得不剩几个人了,现在知道你师伯还活着,而且还过得不错,你应该替他开心才对嘛。” 漆月行以为这样可以含糊着说过去,可是知天风怎么可能是这么容易被糊弄过去的人呢? 他拦住漆月行,两眼很认真地盯着她看:“小行,你和我说实话,我师伯到底是为什么会在至尊盟里?你说他不是自愿的,可是为什么在你要杀了宋招玉的时候他会忽然出现?而且他出现了之后,宋招玉并没有死……” 哎呀……漆月行捂着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知天风,这个知天风,心思缜密,自己想要隐瞒他点什么都不成功……最后她只好无奈地说道:“应先生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被宋招玉控制的,可是从那时候他就没想过要杀了宋招玉,因为他看过宋招玉经历过的所有伤害,所以他始终觉得归去来山门欠宋招玉的……” “就算……就算曾经归去来山门做过伤害宋招玉的事情,宋招玉也已经用最狠毒的方法报仇了,欠他的早就已经还清了,为什么我师伯还要呆在里面……”知天风说着自己愣住了,呆滞了很长时间,漆月行也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他,她知道,和自己一样,知天风也那般痛恨宋招玉,不会因为现在宋招玉对他们客气了几番,就消散那种恨。 “傻瓜。”漆月行伸手在知天风头上蹭了蹭,踮起脚尖抱住了他:“你要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是我们自己没有经历过的,我们没有经历过,所以不能用我们自己的想法去想他们的做法,如果每个人都能够被别人理解的话,那人生又何别人有什么不同呢?” 第五百三十八章 妙笔书生19 知天风向来都是一个很通透的人,应难全也很了解他,那一夜的长谈,应难全让漆月行放弃了杀宋招玉,也是他告诉漆月行,这些话说给知天风听,知天风就会明白的。 所以漆月行学着应难全的话说给知天风听,果然知天风最后还是默许了这一切,无论他有没有想通,或许都不重要了,他接受了,就足够了。 “好了,我们现在没有时间说这些了。”漆月行话音刚落,嗓子里发出一点呼隆隆的声音,吓得想要离开的小狗谁也不敢走了。 她一步一步走到小狗们面前:“你们这些狗东西,吃了我的肉包子不帮我做事就想走了?狗都是忠诚的,你们可别给狗丢人啊。” 说着漆月行蹲了下来:“都过来闻闻我身上香香的那个味道,然后专门就去找这个香气,最好是往城东去找,去吧,不管找没找到,天黑了就回来,我给你们准备肉吃。” 一听说有肉可以吃,这些小狗就更开心了,一下子就四散而去,各自去找带这个香气的人了。 漆月行站起来拍拍手,十分得意地回头看,却见不知何时知天风已经晕倒在地。 “知天风!知天风你怎么了?”她惊恐地跑到知天风身边,因为共命,所以知天风晕倒了,漆月行也会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她强忍着这种昏厥的感觉,扶着知天风站了起来:“知天风……知天风你别吓我啊……你到底怎么了……你醒过来跟我说说话啊……” “漆姑娘,盟主让我来帮你把枯槡公子扶进去休息一下,枯槡公子应该是在烟笔斋呆的时间太久了,妙笔书生的烟笔斋里面常年点着失魄香,枯槡公子若是在那里面呆的时间太久了,可能会晕倒,这对他的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但也需要时间休息,先随我进来吧。”又是至尊盟的弟子,又是宋招玉,漆月行觉得宋招玉似乎在窥视自己的生活,总是在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最先伸出手来。 这太不像宋招玉的作风了…… 她还在犹豫,可那弟子已经很自觉地帮着她扛起来知天风的另一边胳膊:“漆姑娘,盟主还让我带话给你,说是不必犹豫了,也不必多想,他只不过是尽可能地给你一点弥补,让你不要拒绝了。” 拒绝什么啊……这个时候想拒绝也没办法了吧……漆月行担心知天风,只能先跟着至尊盟的弟子又一次进入至尊盟。 宋招玉这次没有在他们面前现身,也可能是天亮了,他该去处理至尊盟里的其他事情了,没有时间管他们了,漆月行倒也觉得这样很好,起码不必再面对宋招玉了。 知天风躺在床榻上熟睡,呼吸平稳,倒也不太像有什么事的样子,漆月行陪在他的身边,时不时地帮他擦擦脸。 宋招玉很贴心地还吩咐了至尊盟里的大夫来给知天风看伤,大夫在给知天风把脉,漆月行在一旁有些忐忑,她没有听说过失魄香这种东西,不知道对知天风的伤害到底有多大。 第五百三十九章 妙笔书生20 “大夫……他怎么样了?失魄香……是个很严重的毒吗?”漆月行问大夫,态度却收回手,像看傻子一样看漆月行,说道:“姑娘,你是真的不知道失魄香?也不了解妙笔书生吗?我还以为这位公子可以进烟笔斋,定是妙笔书生的好友,自然是知道这么多年,妙笔书生点失魄香的习惯呢。” “实在是不知,还请大夫你给我讲讲。”漆月行搬了个凳子坐到大夫的身边,大夫这才给她讲起来:“这失魄香啊,其实就是一种能让人上瘾的香,长期闻这种香,会时不时地出现幻觉,时间久了,活在这世上反倒需要那不切实际的幻觉了,这种香,闻得多了,才能习惯,像这位公子第一次闻到,难免会有些反应,晕倒多梦都是正常的,等他睡一觉醒过来的时候,也就好了。” 这个大夫是自宋招玉还在春江花月夜的时候就一直跟随他的,所以至尊盟所经历过的事情他比谁都清楚,妙笔书生效力于至尊盟,听这大夫的语气,他一定是知道妙笔书生的事情。 漆月行听到知天风没什么大碍,对妙笔书生的好奇心就涌了上来,自从听知天风说过,一个妙笔书生有三种模样的时候,她就觉得对林子千特别感兴趣:“那个……大夫啊,你好像很了解妙笔书生啊?” “那当然了。”大夫一边收他的药箱,一边说道:“很多年前就是我给他看的病……”话一出口,他好像觉得自己说多了,忙停住不说了:“哎呀,都是旧相识的,多少了解一点,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怎么就不值一提了,大夫大夫,你跟我讲讲呗,我见过他小孩子的模样,听说他还有女子模样,你跟我说说呗,他这些模样,是不是受失魄香的影响啊?”漆月行越是问,那大夫就越是不说,他对于林子千一人三种模样这件事情是要守口如瓶的,不能未经林子千的同意就说出来。 “姑娘,你就别为难我了,我是一个大夫,又和妙笔书生是旧友,我答应他不能把他的秘密说出来,绝对不能说,您好好照顾这位公子吧,我这就走了。” “哎哎哎……”漆月行可拦不住他,他想逃命一样夹着药箱跑了,漆月行站在门口看他一溜烟地跑走了,叹了口气走了回来。 其实,她自己对于林子千这个人是没什么兴趣的,可是她一想起来知天风提起林子千女子模样的时候的样子,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知天风一定是很欣赏女子模样的林子千,尽管他们从未说过话,所以漆月行觉得,林子千女子模样的时候一定有着不一样的魅力,否则怎么会让不好女色的知天风提起来的时候也心向往之呢? 这种向往,并非是关于情爱,只是那种完全欣赏一个人,对一个人充满了信任和喜爱的感觉。 他本身就很美好,所以才会让人念着,记挂着。 漆月行自己又仔细想想,好像又不是吃醋和嫉妒,就是那浓浓的好奇,让她想要去了解妙笔书生这个人。 第五百四十章 妙笔书生21 漆月行在房间里陪着知天风一直到天快黑了,听到外面有狗叫,这才想起来自己找了那些狗狗帮忙找妙笔书生和烛怜光。 看知天风没有醒过来的意思,便自己先跑了出去,狗狗们虽然全部都回来了,但是有消息的也就那么几个,漆月行给它们买了包子,吃过之后,其中一只黑色的狗狗给漆月行带路,往一个地方去,等到漆月行站在一个颇为雅致的楼阁之外,看着楼阁上的烟笔斋三个大字的时候,沉默了好久,而后才幽幽地开口:“不是说往城东去找吗?你这也不是城东啊,再说了,林子千不可能带我世界来这儿的。” “你不进去看看,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在这儿?”黑狗说完便一路小跑着离开了,漆月行回怼它都没机会,它跑得一溜烟就不见了。 回头看着烟笔斋,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就进去看一看,反正她对林子千也很感兴趣,更想见识一下传闻中的妙笔书生的失魄香,到底有什么厉害的。 漆月行以为自己进不去烟笔斋,可是没想到那虚掩的大门轻轻推就推开了,烟笔斋只有林子千一个人,因为打扫的丫鬟,所以楼下的大堂很多地方都落了灰尘。 烟笔斋的确是个很适合落笔写文章的地方,书案很大,整体也都是沉静的暗红色檀木的装饰,似乎它本身就是如此沉静的地方,为了让一个人可以在其中静默地思考。 在楼下的大堂,漆月行没有看到有林子千和烛怜光的身影,只是一进门的时候,漆月行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香味,这股是一种很柔和的香气,入鼻之时,会带来一股清凉的感觉,但那种感觉转瞬即逝,进而似有一股温热的气流冲入头顶,那一瞬间让人有些飘飘欲仙,不知世间所以然,不知自己所以然。 这应该就是失魄香了,虽然闻着的确会让人有一点兴奋,有一些舒适,可是漆月行仍旧不明白,为何会叫它失魄香。 让人心中向往是真,但让人失魂落魄却是也没这个威力,为何会叫它失魄香呢? 她看着大大的书案之上和书案旁的地上散落着很多下笔未就的纸张,走过去随手捡起一张,上面的字娟秀流畅: 镜外男儿身, 入其女子心。 偏生此作弄 人间顿失语。 “人间……顿失语……男身……女心……失语……”漆月行忽然觉得有些奇怪,她原本是相信知天风所说的,林子千有多种性别,可是这本身就超出了她的认知,如今再看这首诗,倒觉得有些隐情。 随手又捡起一张纸,上面的字有些歪歪扭扭,还带着些酒味: 天荒之时,吾或可脱身于这俗世,若等它不到,吾便葬身雪中,让天寒地冻,百尺干冰,将吾纯洁之心带走,以此敬畏生,而向往死。 在酒味的纸旁边还放着一张带着斑斑血迹的纸,上面的字都有些模糊: 世人以眼观吾,以耳听吾,却从未以心感吾,吾生男儿之身,却有女子之心,视人畏之,视己怜之。 8。:8 第五百四十一章 妙笔书生22 “男儿身……女子心……”真相似乎超出了漆月行的想象,她翻看了地上的纸张,字字句句,写尽了一个想做女子的男子悲观无助的绝望。 可……可那孩童模样的林子千又是怎么回事儿? 就在漆月行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入里屋的帘子动了一下,她扭头看去,正好看到一个孩童的身影放下帘子,接着咚咚咚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站住!”漆月行脚下生风,一瞬间进入里屋,追上了想躲起来的小孩子,那不就是林子千孩童时的模样吗? 漆月行看到那孩子的眼睛的时候,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眉头一紧,一只手掐住那孩子的脖子:“你不是妙笔书生,说,林子千到底在什么地方?他把我师姐藏到哪里了?” “你、你胡说!我就是林子千,林子千就是我,我不是妙笔书生,那谁是?”这孩子大声呵斥,可越是这样,就越是显得他心虚。 “你说你是林子千,那我可问你,你为何要绑走我师姐?绑我师姐,在我这里就是死罪,我这就一掌拍死你。”说着漆月行佯装举起手,掌心落下之时带着强大的杀气,那带着死亡气息的手掌在孩子的瞳孔里不断放大,死亡到来的瞬间,他竟然没有丝毫恐惧,闭上眼睛,静候黄泉。 哪怕是死,也不愿意说出真相吗?还是真的是漆月行自己猜错了,这小男孩的确就是林子千? “放开他。” 一个沉冷的男子声音响起,一滴墨自阁楼之上飞下来,柔中带刚,击在漆月行的手背上,溅出了一朵墨色盛花,也打断了漆月行这致命的攻击。 孩子趁此时机挣脱了漆月行的束缚,快步跑上了阁楼,藏在了那男子的身后。 漆月行仰头望着楼上的男子,他是一个身形端正,有些瘦弱的书生,手上拿着一把普普通通的折扇,和一只蘸了墨水的毛笔。 他生得标致,面相柔和,唇红齿白,面颊带着天生的红晕,虽说生得算美,但在见过众多英才美人的漆月行眼里也不过平平无奇,但唯一让她见之一眼便不忘的就是他眉心的一颗红痣,红得如朱砂之血,落在一朵纯白的花瓣之上。 “漆姑娘,你贵为万灵妖主,百万灵妖之主,本应该叱咤风云,纵横于江湖之中,怎生在我这小小的烟笔斋大展身手?” 他说话的声音和语气和内容无关,说话轻轻的,柔柔的,虽是男子的声音,但听上去却多半像个女子。 这个人就是妙笔书生林子千了,既然他说这是他的烟笔斋,那便已经印证了他的身份。 果不其然,和漆月行心里猜得差不多,那个孩子真的不是林子千,他们是两个人,只不过林子千平日里不出烟笔斋,要出去办事都是这孩子去。 漆月行仰头对上面的林子千说道:“那我也想问问妙笔书生,在烟笔斋安安静静地写你的文章不好吗?为什么要把我师姐绑到这里来,你这又是什么意图呢?” 第五百四十二章 妙笔书生23 “怜光姐姐她……”林子千忽而垂下眼眸:“她在那里也不安全,不如在我这里,我可以好好照顾她,我要让她一直陪在我身边。” “为什么?你问过她的想法了吗?再说了,你和我师姐相识过吗?你为何对她情有独钟?”漆月行句句紧逼,却让林子千有些慌张,他那一瞬间的慌乱被漆月行收进眼底,看着他手里的折扇微微发抖,向漆月行解释:“不……用词不当……不是情有独钟,我对怜光姐姐……不是那种感情……” “那是什么感情?你别告诉我,是姐妹情深。”漆月行也终于会给别人下套了,林子千听到姐妹情深的时候,眨了几下眼睛,似乎要把眼睛里的光都眨没了,他有些失落地闭上眼睛,问漆月行道:“不可以是姐妹情深吗?” 他……果然是男儿身,却有一颗女儿心,什么一个人有男子、女子、孩童的三种模样,只不过是林子千为了世人能接受他这种女子之心的一个谎言罢了。 漆月行沉默之时,林子千开了自己身后的门,走进屋子里,那孩子却很自觉地走到了较远一点的房间门口,进了房门之后门就紧紧关上了,而林子千的那房门未关,似乎是有意留给漆月行的。 漆月行飞上了阁楼,走进林子千的那扇门,门忽然关上了,房间里的失魄香的香味更加浓郁,呛得她想咳嗽,脑袋愈发的昏沉了。 房间里到处都是横空悬挂的红绫,门口的旁边有一面非常大的铜镜,铜镜不清楚,泛黄的镜面里看到的总像是虚幻的东西,漆月行注意到这面铜镜,在一侧望着它,当她想要回头看林子千的时候,却忽然听到几乎是恳求的声音:“别回头,求你了。” 漆月行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就这么听话了,更多的是有些心疼林子千的声音,他那么渴望成为女子,却几乎用祈求的语气让漆月行不要回头看他,他隐藏了他自己所有的情绪和期盼,似乎注定一生都在做自己极度渴求却终究得不到的奢望。 漆月行缓缓抬起头,重新看到铜镜的时候,那里面映出了一个婀娜曼妙的女子身影,再仔细一看,那女子云髻高绾,眉眼含羞,眉间一颗朱砂痣让漆月行断定那就是刚刚求生装扮的林子千。 她望着镜子里的女子出神,却也没有冒然回头让林子千尴尬,她就对着镜子里的女子林子千说道:“从何时开始的?” “一直都是如此,从未结束。”林子千向前一步,镜子里清秀的“她”更加清晰一些:“自我出生之时,我就该是一个女子的,年幼之时,我穿着男孩儿衣偷偷地去用我娘亲的胭脂水粉,被娘亲毒打辱骂,年纪稍大一些的时候,我穿着娘亲的衣服走上街,人人辱我不知廉耻,是怪胎,人言可畏,我沙城林家,豪门府邸,却敌不过與人之诵,蜚短流长,我最终被逐出家族,背井离乡,颠沛流离。” 林子千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言语之间,落下一滴清泪:“天大地大,容得下飞鹏凤凰,容得下蝼蚁蛆虫,善恶相聚,百鬼夜行……却容不下我一个林致……” 第五百四十三章 妙笔书生24 他比谁都清楚,天大地大,并非容不下一个林致,而是苍茫世俗,难以接受一个一心做女子的林致,妙笔书生林子千可被世间文人墨客奉为难得的文圣,可沙城林致却只能成为众人唾弃谩骂的贱种。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错就错在灵魂寄生错了身体,一次错,终生不可改。 “这世上唯一一个知道了我的秘密,却没有唾弃我,厌恶我的就是怜光姐姐,她疼我惜我,我们之间的感情,绝不是俗世之中的情爱,而是超越了那份感情,是心灵和灵魂之间的碰撞与融合。”林子千仰起头来,忽然脸上戴上了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那种感觉来了……” “什么感觉?”漆月行回过头来,林子千已经不见踪影了,她四处找了一下,看到了偏里一些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书案,林子千用手上的毛笔挥笔在洁白如雪的纸上写下一些突如其来的灵感,他是一身书生装扮,不是刚才在铜镜中的女子。 漆月行这才明白,林子千从来都没有勇气真的踏出那一步,他怕了,他被骂怕了,羞辱怕了,他畏惧了,不敢去做心里的自己,所以他用那一片铜镜来欺骗自己,只有在看到镜子中的女子时,他才会觉得看到了真正的自己。 林子千的状态有些癫狂,写完了一些在他看来像是一些黑色的虫子一样的字之后,毛笔在嘴里抿了一下,他像不知其味,吞咽下了苦涩的墨汁,那一刻,嘴角,唇舌,腹腔,便都是墨黑色。 他丢开笔,把刚刚写好的纸揉成一团,扔了出去,像个浑身无力的木偶失去了提线之人,跌跌撞撞走了几步,跌坐在地上,用力吸着空气里失魄香的气味。 那被林子千扔出来的纸团正好落在漆月行的脚边,漆月行捡起来,轻轻展开,纸已经皱巴了,连带着上面的字也已经皱巴了,那褶皱在漆月行的眼里,更像是一段扭曲的人生。 可这样的扭曲,是林子千自己的选择吗?是过去的林致自己选择的,还是如今的林子千自己选择的呢? 那上面褶皱的字写道: 云落西湖,难融上秋,酒入愁肠,鲜作良药,飞天遁地,一世英名,徒留虚空,浮于人间。 奈何红日畏毒言,昼出夜伏呜嘤嘤,可怜明月怕人心,昼伏夜出长戚戚。 刀剑寒霜伴铁马,万里山河不见血,笔墨纸砚和泪墨,半生残卷梦风华。 一半……一半…… 写到“一半”,他没有再写下去,漆月行也不知道这“一半”之后的到底是什么,她只觉得,读了他通篇的文章,满眼便都是苦涩。 她走向林子千,脚下却又踩到一个纸团,不知道写了多久了,当她打开这纸团的时候,只见上面写道: 浮天女君雪拥蓝与秦公子恨即是爱,爱即是恨,伤遍对方,也痛彻自己,生相守,死后合葬,此等结局,令人唏嘘,论世间之情感,爱恨情仇,岁月一过,回首向望,都不过自成云烟,不散便长存久之,散了便处处皆生。 这文章的最后,写了一行小小的字: 世人爱听荒唐,我便满纸虚言。 第五百四十四章 妙笔书生25 原来,这本书,写的不是林子千心中的故事,而是他讽刺世人之作,林子千一生的遭遇,注定了他没有办法写出自己最真实的文字,他的心声,往往变成了一团废纸,藏在这烟笔斋之中。 漆月行走到林子千的身边,看着又一次因为失魄香而失去意识的他,眼神迷离,不知道在那眼前的幻像之中,他是否过得自由。 漆月行越过林子千,穿过条条的红绫,隐隐约约地看到床榻之上躺着的烛怜光,就快靠近烛怜光的时候,忽然门被打开了,紧接着那小孩子急匆匆地跑到了漆月行的身后:“你不能再靠近她了!” 漆月行被他叫住,回过头看他:“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要靠近她了。”孩子仰头望着漆月行,似乎已经没有之前看她时的那种厌恶和敌意了,他瞪着漆月行:“听我的。” “我听你的?”漆月行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居高临下地看着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名字。”他昂着头说道:“你要实在想叫我,那就叫我小书好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装作妙笔书生的孩童模样?你们明明就是两个人,为什么要用同一个身份生活?”漆月行质问小书,压根没想过,事实可能又是另外一个悲剧。 被漆月行这么问,小书抿嘴说道:“我……不可以是一个孩子吗……如果我不能是个孩子,那为什么我长不高呢……” 长不高……漆月行有些发怔……长不高……是……儒症吗? 难道,自己面前小书这个孩子,从来都不是个孩童,他是个大人,只不过生了儒症,所以长不高长不大,才永远都只能做个孩子。 “你……”漆月行眉头微皱:“你……” “我不过就是长不高罢了,为什么他们都说我是前世作孽,所以这一辈子才注定长不高的?”小书的眼神里带着一些悲凉,那饱经沧桑的眼神和他现在的孩童模样一点也不相符,他低下头说道:“我和子千都是可怜人吧……他靠着这个谎言躲在烟笔斋里面,而我靠着这个谎言得到那么多人的认可,所有人都觉得我是妙笔书生的孩童模样,因为我是妙笔书生,所以那么多人都敬佩我,尊重我,我们两个一体的时候,才是真正理想中的幸福吧……” 只可惜啊……只可惜生得一副好身板好皮相的却不愿意以这副模样示人,而偏偏天生残缺的人,却想去看看外面的大千世界。 这下,漆月行心中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并非知天风口中所说的,林子千有三种状态。 他只不过是真身在俗世,本心在镜中,而把妙笔书生这个可以公之于世人的名号赠给了小书。 知天风看到了镜子里的女子,女子未曾与他说过话,只是对着他笑,后来林子千告诉他,自己不仅有孩童模样,还有女子模样,所以知天风只记住了那镜中人的芳华,却不知面前人的伤痕。 第五百四十五章 妙笔书生26 当一切都变得清晰的时候,漆月行反倒觉得真相竟然有点理所应当,因为经历过这样悲痛的人,她不知道还能以什么样的方式生活下去,时间久了,思考久了,还觉得这样就是最好的安排。 人生没有重来,任何带有残缺的事情,最后都会成为差强人意的结果。 一向话多的漆月行,这个时候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停在原地,不知道要去叫林子千醒来,还是要摸摸小书的背,还是要去看烛怜光怎么样了。 到最后,漆月行开始觉得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慈悲心肠了,林子千和小书的身世和境遇再怎么惨,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此次进入烟笔斋除了是为了弄清楚林子千的秘密,最主要是为了来救出烛怜光的。 尽管小书一再阻止,漆月行还是走到了烛怜光的面前,最后身后传来小书的声音:“漆姑娘,我说过了,你会后悔的。” “为什么?”漆月行没有回头,问小书:“为什么我会后悔。” “因为结果并不是你想要的。”小书回答道。 “那我想要的是什么?”漆月行又问。 “你想要余香女君活着,想让她好起来。”小书顿了顿,又说道:“但她已经死了。” “你胡说。”漆月行低着声音回怼小书,执意伸出手掀开被子,她看到烛怜光很安详地躺在床上,两只手交叠着放在自己的腹部,她躺得十分规矩,也十分恬静,好像只是睡着了,只是在小小地休息一会儿,等她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拨开云雾见月明。 “师姐,你醒醒,你呆在这暗不见光的烟笔斋做什么?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的,走,我带你出去。”漆月行拉住烛怜光的手,可是她还没有用力,只是感知到烛怜光手上的温度的时候,心里却咯噔一下,好像有一盆冷水,从头浇了下来。 那种死亡的温度漆月行再熟悉不过了,浑身冰冷得像是从冰窖里出来一样,不仅有些冰冷,还有些僵硬。 “师姐……”漆月行不相信,短短的时间而已,怎么可能烛怜光就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了?她的确是重伤不假,却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去了,她不甘心地坐到烛怜光身边用力摇了摇她:“师姐,你别睡了,你快起来!” “我已经说了她死了。”小书说道。 漆月行摇摇头:“她没死……” 小书坚定道:“漆姑娘,你何必自欺欺人呢?” 漆月行握紧烛怜光的手,忽然回头朝小书吼道:“是你们骗我!是你们!你们口口声声说感激我师姐,可是却让她不明不白地死在这烟笔斋之中,你们把她从至尊盟中抢走,她本就身受重伤,怎么能抵挡得住失魄香的威力!你们对她的尊敬,对她的占有,却杀死了她!她死了你们知道吗?你们知道什么是死亡吗!!!” 她的嘶吼似乎让整个充满了迷烟的烟笔斋清醒了一些,小叔不能回答她的问题,惊醒了的林子千瞪着眼睛,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第五百四十六章 妙笔书生27 “死?”林子千忽然有些神神秘秘地爬了起来,神叨叨地跑到铜镜面前,对着镜子照了好久,漆月行回头看过去的时候,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却忽然发现,铜镜中林子千的影子,竟然就是他原本的模样,再也不是那曼妙的女子模样了。 林子千望着镜子里俊俏的书生发呆,虽然不舍,却仍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或许连他自己也在等待这么一天,世人都不知道他的秘密,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自欺欺人的独角戏,可真是孤独啊……那种寂寥,那种萧瑟,那种独自承受一切的时候,总是会觉得不如死去。 —————— 死亡,或许比活着更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死亡,或许才能觅得真正的自由。 “怜光姐姐……”林子千忽然像疯癫了一样走到烛怜光的身边,漆月行对他有些敌意,推了他一下,可谁知道林子忽然抓起了漆月行的衣领,把她甩了出去,漆月行惊了一下,好在身手还在,站稳了回头看。 只见林子千用尽深情地摸着烛怜光的脸颊,他爱烛怜光,不是那种男女情爱,而是那种这世上唯一怜惜自己,支撑自己的人,就是烛怜光。 从小到大,林子千都没有被善待过,他的那一颗心,也被揉成了碎末,他只是想要做自己罢了,只是想要勇敢一些去面对自己真实的想法,最终却成为了一场固化思想的牺牲品。 林子千躺在了烛怜光的身边,抱着她早就已经冰冷的身体,把自己的头靠在她的肩头,蜷缩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就这样闭上了眼睛。 “小姐……”小书第一次开口喊林子千,出口的却是“小姐”二字,在他的眼里,林子千并不是一个书生,而是一个流落俗世的小姐,一辈子追寻着自己追寻不到的自由与快乐。 “小姐……”小书缓缓走到床边,身手去探林子千的鼻息,停滞的气息让他的手往回缩了一下。 也正是他这样的一个动作,让漆月行知道了,失魄香的毒素聚集在林子千身边太久了,他早就已经身体亏空了,只是在等待这样一天,可以和一个真正包容自己,冻得自己的人一起死去,也不枉来人间,辛辛苦苦地走这一遭了。 他死了……他也死了…… 漆月行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感觉,当恨的人也死了,恨无可恨的时候就是极致的悲凉。 “我该怎么办,你死了,我该怎么办……”小书皱着眉头流下了眼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书就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林子千的一部分,他好像离不开妙笔书生这个称号,也离不开林子千。 “你就……”漆月行握紧了手:“你就彻底成为妙笔书生了。” “什么?”小书回过头看漆月行,漆月行吸了吸鼻子,镇静自己的心:“我不会把你们的秘密说出去的,就这样把我师姐和林子千的身体处理了吧,从此,世上就只有你一个妙笔书生了。” 漆月行觉得很累,随地坐了下来,抬头望着小书:“生而为人,你辛苦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 妙笔书生终章 漆月行一句话让小书泪目,这是这辈子,第一个和自己说辛苦了的人,在这世间,人人都过得匆匆,没人可以停下脚步看一看他的脆弱和悲伤,而每次寄予希望的有人停下来看一看,小书得到的,也只不过是辱骂和嘲讽。 没办法,他长不高,他想尽一切办法也没能让自己长高,直到后来他才明白,他真正想要的不是想让自己长高,而是让人们接受这世界上就是有参差不齐的人,并且用善意的目光去对待。 这一点,恐怕他穷极一生都没办法做到。 “这世上若是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又怎么能算做是妙笔书生呢?”小书合上眼睛,跌坐在了地上:“从一开始这就是个谎言,谎言成不了真,我是假的,我也成不了真,我可以把自己当成妙笔书生,别人也可以把我当成妙笔书生,可真正的妙笔书生不在了,那些他写出来的文章,我是写不出来的,从此,我就是一个只能缩在角落里的虚假之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你是为了林子千才活着的吗?奔波一生,只是因为林子千的死所以就要结束了吗?”漆月行没有在看小书,将双手覆在林子千和烛怜光的手上,他们开始逐渐变得晶莹剔透,慢慢消散,最终凝结成了两颗珠子。 漆月行说过会悄悄地将他们二人的尸体处理掉,所以她把他们的尸体用法力灼烧,化成了两颗珠子,她会将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离烟笔斋。 死去的人可能没有办法再活过来,但活着的人始终是要活着的,小书苦了一辈子,她要给他一个自己做决定的机会,生与死,留与去,都要小书自己决定。 “姑娘……”小书喊了一声,漆月行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他:“失魄香以后就不要再点了,你平时总在外跑,在这里呆的时间比林子千短,但不代表你就不受失魄香的影响,若是还想好好活,就把香灭了吧。” 烛怜光去了,漆月行有些恍惚,这个世上,又一个对自己好的人离去了,好像已经成了她该习惯的事情。 漆月行离开之后,小书坐在地上,看着空空荡荡的烟笔斋,曾经烟笔斋再怎么寂静,他也知道,始终会有一个林子千在,可如今,林子千是的的确确不会回来了。 小书忽然痴痴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流下了眼泪,前生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一生,连自己到底是为了谁而活都搞不清楚。 原来始终,还不过是一个依附着别人而体面的虚假之人,小书笑着哭,摇了摇头,扭头看着正在不断冒烟失魄香香炉,他爬了起来,看着不断飘出的烟,仿佛看到了林子千的面容隔着缥缈的烟在对着自己笑。 为了这个笑容,他也不会把失魄香熄灭的,从前他在外面坐着另一个林子千,以后,就守着烟笔斋,继续做林子千好了,他也想体会一下,林子千真正的生活。 第五百四十八章 应是难全1 离开烟笔斋的时候,漆月行站在烟笔斋的门前望着上面赫然醒目的“烟笔斋”三个大字,一个香炉,一支笔,成了这样一个烟笔斋,这是多少文人墨客心中的吟诗作对,畅想未来的圣地,多少人慕烟笔斋和妙笔书生的名,只可惜,他们并不知道,是无尽的苦楚,才成就了如今的妙笔书生,如今的林子千……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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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隐情?那你倒是说说。”漆月行等着大夫说出实情,可是那大夫还未等开口,门外已经飞进来一根细针,漆月行来不及挡掉针,针已经没入那大夫的后脑之中,穿破了一个致命的穴位,甚至未曾见血,以在颅内破裂,那大夫瞪大了眼睛,就这样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彻底没了呼吸。 “什么人!”漆月行一掌打开门,外面却空无一人,那出针杀人者,竟然早已经无影无踪。 这个时候漆月行也来不及去追,回来查看大夫的时候,大夫已经完全咽了气。 看来大夫知道事情的真相,可偏偏有人不想让真相暴露出来,而且他时时刻刻都在观察着这个房3间,或者说,安排了人观察着自己和知天风,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漆月行第一反应就是宋招玉,这里是宋招玉的地盘,他自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更何况,宋招玉一向是一个自私自利,为达自己心中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种事情像是他能做出来的。 只不过她想不通的是,宋招玉伤害知天风做什么,她和知天风此次一行只不过是为了寻找烛怜光和凤,现在烛怜光也已经找到了,无论到底是不是像宋招玉说的那样一切都是灵犀做的,现在也已经不重要了。 所以宋招玉还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呢?难道,是不想让他们知道凤的事情?可若是真的怕他们知道凤有什么问题而找他的麻烦,那他应该害的是她,而不是知天风啊。 漆月行望着地上的大夫,眉头紧皱,只是可怜了这个大夫,一片好心想要告诉她真相,却被人灭了口。 越是这样,漆月行就知道其中缘由一定十分复杂,她不能再让知天风这样躺在至尊盟中了,无论那天夜里自己和宋招玉有过怎样的真心相谈,她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他,毕竟,有些事情虽然说清楚了,但仍旧不能否认宋招玉他就是一个心思缜密,心狠手辣之人,所以漆月行还是要防着他,并且远离他。 想到这里,漆月行回头扶起知天风准备带着知天风离开,可就在这时,应难全却急匆匆地出现在房间的门口,看到漆月行扶起了还在昏迷当中的知天风,连忙踏进了房间:“漆姑娘,快把天风放平,他现在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啊?”漆月行这下有点懵了,但她想着应难全一定不会害知天风的,毕竟同是归去来山门之人,便赶紧放下知天风,让他躺好。 应难全低头看到地上的大夫,怔了一下,忙走过来查看,可他没有找到这大夫的死因,漆月行便恢复了一些理智:“刚刚他好像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可是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外面飞进来的一根针扎进了脑袋里,人就已经死了。” “针?”应难全听到针这个字眉头皱得更加紧了:“竟然是被一根针杀死的,看来这个有心之人的确是心狠手辣。” “什么意思?”漆月行疑惑地看着应难全:“应先生,我不过离开一会儿,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第五百五十章 应是难全3 “你应该是受到失魄香的影响,原本是在烟笔斋有些日子了,但你一直以为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外面的事情你都不清楚,总之,现在天风经不起折腾了,这大夫……也是死有余辜,这些日子也怪我太相信他,让他对天风下了手。”应难全面露忧色,却又好像有些事情比较为难,不想说出来。 漆月行顾不上做什么猜测了,直接问应难全:“应先生,这个时候了,关乎知天风的安危,你就不要卖关子了,也不要遮遮掩掩的了,你就说实话,把您知道的都告诉我。” “不确定的事情我也不能乱说,但我只知道,有人不想让知天风醒过来,但到底是谁,什么原因我倒也不是很清楚,这些日子,这大夫一直来给天风调理,我在这里和他也算相识,知道他是个医术高超之人,也没想过他会对天风下手。”应难全顿了顿,道:“我只知道他把给天风的药里面放了让他久睡不醒的药,这药长时间服用会损伤五脏六腑,所以现在不知道天风身子什么情况,不能轻易搬动他。” “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漆月行想不明白,明明自己离开之前感觉那大夫还是个好人,为什么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他要做这些事情,若是没有人指使他,命令他,他又怎么敢这么做呢? 仔细一想,她就又想到了宋招玉,就在她要开口的时候,应难全似乎已经看穿一切,先开口了:“我知道,你又在怀疑招玉,的确不是他做的,皇城周围的地方涌过来一大堆的难民,皇帝下令绞杀,一个不留,他已经带着人去和皇家军、皇家武门的人对抗了,为了能保证那些难民的性命,他已经去了很多天了没有回来,他没有这个时间想这些事情的。” 当宋招玉要动用至尊盟里的众多弟子的时候,应难全就成了他最信任的人,他把至尊盟留给应难全看管,自己放心地去前方拼命交战。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宋招玉灭了归去来山门满门,而应难全得以活下来,应难全应该还为自己的仇人卖命,因为他们在这方面的志向是一致的,宋招玉做到了应难全下不去手做到的事情,并且正在一步一步走向应难全想要看到的未来,所以即使心中纠结如刀绞,他还是会留在至尊盟和宋招玉的身边,继续辅佐他,并且,他见证了宋招玉的一切,也让自己尽量去理解他做的事情。 这些漆月行其实早就已经心知肚明了,听应难全这么说,她也是沉默了许久,忽然开口说道:“我不相信宋招玉,到现在也不信,但是我相信您,应先生,我知道,你很疼知天风的,你不会害他,我脑子笨,想不通那么多的家国情怀,天下大事,我现在只想让知天风好好活着,让他好起来,那您告诉我,怎么才能让知天风好起来?” 直到知天风不能醒过来的时候,漆月行才明白自己昏死过去那么多日,知天风一直陪在自己身边是多么痛苦,她现在只想让他醒过来。 第五百五十一章 应是难全4 听到漆月行这么说,应难全怔了一会儿,他早就知道的,漆月行这个女子和知天风两个人的感情非比寻常,他们都会为了对方拼命,更会把对方当成自己最重要的人来疼,他摇了摇头说道:“暂时我还没有想到最有效的办法,我还没有查出这个大夫对天风用的到底是什么药,所以还得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查查清楚,才能对天风的病,对症下药。” “那我们现在还可以在这里呆着吗?我不能带他走吗?我觉得这里很不安全。”漆月行又想到应难全说的,最好不要现在折腾知天风,心下有些乱,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应难全想了想,说道:“不如这样吧,这些日子,我会让弟子们把饭菜给你们送到房间里来,天风的话,最好就不要挪动他了,你也不要离开他的左右,在这里保护他,我先去大夫的配药支出查一查,查清楚他到底给天风用了什么药,我再配出可以解毒的药,只不过,这段时间,你就得提高警惕了,这至尊盟中或许还有更有隐蔽之人,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有摸清楚他的用意。” “应先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漆月行心情似乎平静了一些,问应难全道:“你会不会太相信宋招玉了,其实你比谁都清楚,宋招玉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些事情,只有他才能做出来,可为什么你就是相信不是他做的呢?” “你不会相信他吗?”应难全反问漆月行。 可漆月行随即笑了一声:“应先生,就算我知道了那些真相,我知道了他的经历和身份,我也仍旧不相信宋招玉,因为你们都没见过的他最可恶,最恐怖的样子,我见过,你们都不知道的他两面三刀、不择手段的样子,我知道,我对他的心性再熟悉不过了,我永远都不会完完全全相信他,这是我的心里话,怜悯他,疼惜他,和不信任他,痛恨他,是同时存在的,所以,我只想问您,应先生,您到底为什么这么相信他,就只是因为他成立了至尊盟,是为了构建你们心中理想的天下吗?” “我……我不知道……或许,我有些私心吧。”应难全叹了口气,走到窗边,看向外面略带乌云的天空:“谁也不知道我小的时候,曾经是家里的弃子,我娘亲去得早,从小就没娘疼,我又是个庶子,头上有嫡长子压着,我还记得那年家里出了些不好的事情,有个算命的说家里送出去一个孩子修仙,就能保全家安宁,我是第一个被推出来的,没有人挽留我,我还记得我拎着包袱被那算命的带走的时候,下着大雨,我拼命跪着求着,希望他们能把我留下,可是最后,大门还是就那样毫不留情地关上了。” 漆月行安静地听应难全说到这里,在他沉默的时候开口问道:“那个带你走的算命先生,就是归去来山门里您的师父吗?” 应难全摇了摇头:“那算命先生可能没有算出自己的命数,早早就生了重病,在自己生命结束之前,把我托付给了归去来山门。” 第五百五十二章 应是难全5 “自此……” “自此我再也没有回过家,甚至到现在,我连家在何方都已经不知道了。”应难全低头一声笑,那其中的苦涩,漆月行已经能体会到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等着应难全说话。 “我记住招玉,就是那一次他在归去来山门门前苦苦哀求的时候,每当我想起那天的场景,我总会觉得那就像是曾经苦苦哀求他们开门让我回家时的样子,我总是对招玉狠不下心来,就算我知道,他曾经做过的事情比人渣还要人渣,可就是因为我看到了他最脆肉和柔软的样子,所以我就像希望有人纵容自己一样,也想纵容招玉,尽管我知道,这样不全是对的……”应难全又是苦苦一笑:“我应难全,此生应是难全啊……” 每个人都经历着与众不同的人生,漆月行明白,世间的痛苦各不相同,宋招玉有宋招玉的痛苦,而应难全看似不顾宋招玉屠杀师门的罪过执意留在至尊盟成为背后支撑宋招玉的人,也是因为他心中有他的痛苦。 若不是痛得彻骨,谁会用这种方式止疼呢? 漆月行垂眸:“应先生,我明白了,不怪您,只不过这种同理之心我始终是没有,我的确不能再去杀宋招玉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背叛我对已故的救命恩人的承诺,但是,我仍然不会信任他,也不会怜悯他,更不会和他像以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融洽地相处,只要我找到了凤,我就会带着凤和知天风离开这里,从此,再也不会和他有任何的瓜葛。” “漆姑娘,你就没有想过,或许,在招玉漫长又煎熬的岁月之中,你是他唯一执拗着也要爱的人吗?”应难全忽然说起这话,问漆月行:“你真的感觉不到他爱你吗?” “我不需要这种爱,我不需要疯狂肆虐伤害之后的爱,就像是给的可笑的怜悯一样。”漆月行忽然觉得这种说法实在是有些可笑,甚至会让她有一种想要唾弃的感觉,她想要找个借口把这个话题差过去,所以扭头去查看地上的大夫了。 她试探过大夫的鼻息,的确已经断了气,其实……就在刚刚大夫死前急迫地望着她想要和她说些什么的时候,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或许,大夫从一开始就是被迫做这件事情的,刚刚他就想和她说出实情,可偏偏有人不想让她知道。 “把他带出去好好埋葬了吧。”漆月行刚把手放在那大夫的肩上,应难全便起身走过来把那大夫扶了起来:“这件事情还是我来处理吧,还有,如果你想找到凤,或许我可以帮你。” 说完应难全带着大夫走出了房间,漆月行觉得哪里不太对,所以想跟上他们去看看,可是回头看知天风,却又觉得以后的日子不能离开他半步了,在知天风醒过来之前,她哪儿也不能去。 回到知天风身边,她双手握住知天风的手,她一点也不害怕他不会醒过来,因为她知道,为了她,他一定会醒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第五百五十三章 应是难全6 应难全带着大夫离开之后,走了不远,就把手放在了他的头上,然后那根针就顺着他运的功而被吸了出来。 当针离开了大夫的头颅,那大夫也逐渐恢复了气息,醒了过来,他似乎有些茫然,连发生了都记不太清楚,就在他想要开口的时候,应难全却扼住了他的喉咙,把他抵在门上,微微靠近,眼神中闪过一丝寒意:“我警告过你不要多嘴,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呢?” “你……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枯桑公子你师出同门,你为什么不肯让他醒过来?”大夫双手抓住应难全的胳膊:“你逼我在枯桑公子的药里面下上大量助眠的药,让他醒不过来却也死不了,你到底是意欲何为?” “这你没有必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的是,从此以后,你就已经死了,带着你的东西赶紧离开,永远不要再回来,也永远把嘴给我闭上。”应难全送来大夫,眉头微微皱起:“听明白了吗?” 虽然在大夫年前,应难全就像是一个与平时判若两人的令人感到恐怖的人,可是事实却是,虽然应难全对他出了手,却只不过是把针扎在了他头上的穴位里,让他暂时昏迷,假死,没有忍心杀了他,他留了大夫一条命,那大夫也不是什么刚正不阿的人,为了保住性命,他还是做出了选择。 “好,我离开,我现在就走,只不过应先生,你真的不是我最初认识的应先生了,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但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一个人失去了自己本来的面貌,那以后的每一天,都是假的。”大夫盯着应难全意味深长地看了一会儿,最后什么东西都没拿,就这样离开了。 失去自己本来的面貌?应难全千思万想,竟然都不知道自己本来的面貌是什么,是被称作“应先生”的自己吗?还是慎独先生呢?那个从来都不会犯错误,那个总是温文尔雅,甚至“德高望重”的慎独先生吗? 不是,并不是,那并不是他自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甚至觉得自己活的每一天都是假的,他不记得什么是真实,只记得那个价值倾盆大雨的那天,跪在地上哀求着要回家的自己,才是最真实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同情宋招玉,偏爱宋招玉,是因为知道宋招玉喜欢漆月行,所以要让知天风永久沉睡,为了给宋招玉制造机会吗? 不,这个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知天风真的长睡不醒,漆月行就会呆在宋招玉身边,就会慢慢爱上他吗? 更加不可能,漆月行这辈子都不可能会爱上宋招玉,让她真正原谅宋招玉所做的一切,放下所有的痛恨,都是很难的事情,那是她心里的伤疤,就算这个伤疤早就已经不会再痛了,也依然存在,也依然会成为隔着漆月行和宋招玉之间的鸿沟。 可应难全还是让知天风暂时沉睡,在背后做了这样的手脚,他生平光明磊落,唯独这件事情,做了一次小人。 第五百五十四章 应是难全7 大夫刚跑走,应难全回过身,却看到漆月行双手环胸,站在他身后审视着他,那一瞬间,应难全觉得那是生平来第一次身上冒了冷汗,那种被突然抓住的感觉,让他觉得无处遁逃。 “你、你早就猜到了?”应难全问漆月行。 “我知道他没死。”漆月行一动没动,只是盯着应难全,当眼神没有凝在他身上的时候,漆月行叹了口气,说道:“我比谁都清楚私人是什么样子,我曾经几乎每天都和死人呆在一起,甚至睡在一起,我比你更清楚死人的状态,那大夫的状态完全不像是死去的人,尽管……他那一会儿是咽气了的。” 死人……难道咽气了就是死人了吗?有多少次,她可怜别人,那些“死去”的人却活了过来,个个凶神恶煞,张牙舞爪的要杀了她。 所以,漆月行太清楚真死之人和假死之人到底有什么区别,即使是被针穿刺过了穴位,暂时没有气息,可心跳还在,体温还在,脉搏还在,怎么能算是死了呢? “应先生,我一直很敬重您,这次也不想和您大吵大闹,或是跟您交手,您不妨说实话,为什么要这么做。”漆月行扭头向房间里面看去,而下一刻,知天风竟然精神抖擞地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师兄,你为何想让我长眠不醒呢?” “你……”应难全看到清醒过来的知天风,已经面容失色,连连后退,若非是一旁有东西可以让他扶着,怕是连站都站不稳了:“你……你醒过来了?为什么……为什么醒过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醒过来?师兄,你离开归去来山门,一直在为至尊盟做事,你帮宋招玉这些我已经都不想去计较什么了,人各有志,我不能用我之志左右你的想法,可是为什么你不想让我醒过来?我影响了你们什么呢?”知天风在质问应难全,他只想得到一个回答,一个可以让他接受的回答。 大夫在被针入脑之后,漆月行发现他假死之时,就已经猜到了,很有可能知天风醒不过来也是这个原因,应难全闯进来说是用药问题的时候,漆月行的心里却总是觉得似乎应难全在撒谎,她说她不相信别人,只相信应难全,可是应难全却让她失望了。 就在刚刚,漆月行伏在知天风身上,握着他的手的时候,却在他的手上看到了细微的针眼,果然在她运功之后,将针从知天风体内逼了出来,这口气也算顺畅了,知天风自然而然也就醒过来了。 而当知天风醒过来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这是应难全做的。 因为没人比知天风更了解归去来山门,也没人比他更了解他的师兄弟们,应难全……是归去来山门中对穴位和医术最了解的人,如何只用一根针入穴位就让人昏迷不醒,只有应难全能做到。 愧疚……深深的歉意,这些都能在应难全脸上看到,可是唯独没有后悔,应难全从未后悔过做这些事情,就算让他所有的形象顷刻间崩塌,他也从未后悔过。 第五百五十五章 应是难全8 “不是你不能醒过来……而是你醒过来了,可能会让一个人发疯,他一生都一直在爱而不得,一生都在畸形的生长,他越是得不到,就越是可能会伤害……”应难全合上眼睛,睫毛上有了微微的湿意:“漆姑娘是他放在心上的人,可是缺注定不会爱上他,心一直碎着的人,会这么一直病下去的……” 不用应难全说明,知天风和漆月行也已经猜到了他说的人是谁,二人相视一下,眼神中同样露出了为难之色,谁都知道惹上了宋招玉就等于惹上了麻烦。 “招玉恨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被他喜欢,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被他恨,他会想方设法折磨,被他喜欢,却爱而不得,他会想方设法得到你,而你身边的人,就会被折磨,我现在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盘算的,所以我想让天风就这样沉睡着,如果天风醒过来,那么招玉说不定会做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应难全重重的喘息让漆月行和知天风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或许,是宋招玉某些地方的表现,已经让应难全看出了端倪。 “我不怕他……大不了和他同归于……”说到这里,漆月行心里开始感觉到了恐惧,因为她忽然想到,她再也不能说出那句大不了和宋招玉同归于尽,因为现在她和知天风共命,一个人死,则两个人都将离去。 他们答应过彼此,会一起好好活着,永远相伴,这个时候,怎么能食言呢? 可是,招惹到了宋招玉,的确是他们太头疼的事情了,即使宋招玉作恶多端,坏事做尽,可偏偏他的至尊盟在为民做事,偏偏,他是大胡子的师弟,漆月行对宋招玉是又于心不忍,又痛恨至极。 她知道,至少此时此刻,她下不去手去杀宋招玉,对于这个人,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那种复杂的情绪让她有些无措。 “不如你们离开吧。”应难全忽然开口:“去一个没人能找得到的地方,这样,招玉也就找不到你们了。” “我怎么能这样离开呢?我还没有找到凤,我还没有带凤回家呢,我怎么能离开……”漆月行扭头看知天风:“怜光师姐我找到了,可我还没有找到凤,它被砍断了尾巴,它一定很疼,它现在一定很害怕,很无助,它需要我,可我怎么能因为怕宋招玉发疯,就放弃了凤呢?” “漆姑娘,我知道你对身边的人都情深义重,凤是一直陪在你身边保护的坐骑,你不会放弃它,但是为了招玉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你们两个还是先离开,不要在他的眼皮底下恩恩爱爱,别再刺激他了,凤的事情交给我,我来想办法把它放出去。”应难全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为了漆月行和知天风好,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们先安全的离开。 他们都和宋招玉交过手,知道现在的宋招玉有多可怕,也知道宋招玉那扭曲的心有多善良就有多狠毒,如果到最后他的确发了狂,谁也不能保证他不会做出什么心狠手辣的事情, 第五百五十六章 应是难全9 “算我求求你们了,快走吧,不要非等到一切来不及挽回的时候才离开,到时候为时已晚。”这算是应难全人生中为数不多地又一次恳求,他希望宋招玉平静安稳地活着,也希望漆月行和知天风幸福地继续生活下去。 他只想找到一个两全的办法,相安无事,即是岁月静好。 “我们走吧。”在长久的沉默之后,漆月行握住了知天风的手。 “那凤怎么办。”知天风望着漆月行的眼睛,似乎已经看到了漆月行为难之下做出的决定。 漆月行这辈子辜负了很多人,连凤……她都辜负了,可是她不想辜负知天风,那是把自己的命都交给她的人,她怎么能拿他的性命涉险呢? “交给应先生吧,应先生,麻烦你一定要好好把凤带出来,我们两个先走,若是你寻到了凤,把他送来归去来山门。”漆月行下定决心要做取舍,和知天风两个人匆匆忙忙把来时带的一点东西收拾好带上。 离开的时候,站在皇城城门之外,漆月行怅然若失,回过头去看那城内的诸多繁华,人来人往,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丢了什么,有对自己太过重要的东西被自己抛弃在那里。 “你若是想回去,现在还来得及。”最了解漆月行的人就站在她的旁边,她心里在想什么,知天风再清楚不过了,他像平常一样摸了摸漆月行的头,用最温柔的语气跟她说道:“你知道的,我不怕死,我只怕留下你自己一个人生活,我不想束缚你做任何事情,只要是你心之所向,我都支持你。” 他真的很爱漆月行,爱到可以和她生死与共,爱到可以接受她任何决定,他们从相识到现在,有离别,有相守,有太多难以言说的遗憾,他不想漆月行此生再有什么遗憾了,像他们这种经历过太多生死的人,只怕余生在不甘中度过吧。 “不……我有那一份私心,我想和你一起好好活着,厮守下去,可是……可是我凭什么作取舍,我凭什么把凤留在那个绝望的地方,我凭什么……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崩溃的那一瞬间,仿佛整个天空都布满了阴暗的乌云,当她决定要离开皇城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心中充满了对凤的愧疚,她是有意的,她把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推给了凤,她每一次都让凤挡在自己面前,凤每一次拯救自己,自己却每一次都把它推向更深的深渊。 “对不起……我对不起它……我自私自利,我太不是个东西了……”漆月行敲打着自己的头,却被知天风搂进怀里,他们共命,为了彼此,谁也不能义无反顾地去拼命,遗憾发生了,就会一直发生。 眼泪没有办法让事情变得圆满,他们找不到两全的办法,有些决定,或许只是当下能做的最好的决定了。 漆月行和漆月行还是如约先离开了,只不过他们没有立即回到归去来山门,只是在皇城附近隐藏身份先静观至尊盟的变化。 第五百五十七章 应是难全10 皇家武门和至尊盟发生冲突,战事一触即发,宋招玉已经带着众多弟子抵抗了皇家武门的围剿,并且与此同时还挫败了不少皇家武门的队伍。 至尊盟的名声越来越响,杀人无数的宋招玉带着弟子凯旋,招摇进入皇城,回到至尊盟,刚一进门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异样,至尊盟的气息恢复到了最初,没有了漆月行身上的味道。 宋招玉难以自控地快步走向原本漆月行和知天住的房间,还没推开门,应难全出现在他身后:“招玉,他们已经走了。” 宋招玉伸向门的手停滞,身形也跟着震了一下,随机僵硬地站在那里,他沉默的时候,身后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谁也不敢开口跟他说话,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离开,就像是所有的人在等待着一个盛怒的死神发火,等待着他喷出死亡的岩浆。 他死寂一般的沉默,比他暴怒的时候还要可怕。 “你们都出去,应先生留下来。” 忽然宋招玉开口,众人像是松了一口气,逃命似的相继离开,离开之后,只剩下应难全还站在宋招玉的身后。 “招玉,你放手吧,你明明知道,漆姑娘这辈子都不可能会爱上你。”应难全没有靠近宋招玉,以前和宋招玉说这些苦口婆心的话时,他总会走到宋招玉的身边,摸着他的肩头说,他始终想让宋招玉知道,就算全世界都离弃宋招玉,还有一个人会怜惜他的凄惨。 可是这一次应难全没有靠近宋招玉,他忽然预见了宋招玉的未来,他知道,当宋招玉开始对一个人偏执的时候,那就是他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时候。 宋招玉生病了,是因为漆月行得的病吗?并不是,那是因为那种始终不被那个女子屈服,征服不了她的屈辱心在作祟。 应难全心里太清楚,宋招玉喜欢漆月行,越是折磨,越是喜欢,可是那种喜欢,永远称不上爱,所以,用爱而不得来形容他对漆月行的喜欢,都算是侮辱了这个词。 他不配。 “为什么?没试过,怎么知道她不会?”宋招玉骤然转身,望着应难全的眼神里带着质问,也带着毅然决然的坚定:“我不需要她爱上我,她可以继续恨我,而我,继续强迫她做任何事情,就像当初我的人一鞭子一鞭子抽她那样,直到她对我有了感觉……” “招玉!”应难全眉头紧蹙:“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强扭的瓜不甜,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 “谁说强扭的瓜不甜了?”宋招玉紧抿嘴唇,他似乎是思考了很久才说出接下来这句话:“我蘸着糖吃,它不甜我就腻到它甜,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我宋招玉得不到的东西,可是唯独那丫头,我得不到,也要把她给绑在只属于我的地方,我得不到,她也不能是别人的!” “你疯了!她早就是天风的妻子了。”应难全第一次彻彻底底对宋招玉生气了,他话说得大声,也激起了宋招玉的怒火:“我是疯了,她是知天风的妻子?他们拜堂了吗?没有拜堂,何来夫妻之说?” 第五百五十八章 应是难全11 “你彻底疯了……”应难全不仅没有靠近宋招玉,反而后退了几步:“这世间的情感,怎可用是否成亲来定夺?有多少相爱之人最终未能如愿得个名分,可若真是没有名分,难道就不能证明他们的相爱吗?” “他们可以相爱。”宋招玉咬牙切齿道:“但一点都不妨碍那丫头成为我的人,就算是她恨我,就算她想要杀了我,就算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爱上我,就算是最终我成为她不仅厌恶,且痛恨入骨子里的人,我都要让她成为为我而绽放的人。” 宋招玉说得有些激动,当情绪平复之后,他几乎是面无表情却唇角微颤地补充道:“他们就算是神仙眷侣,我也偏要勉强她在我身边,我就要做那个拆散他们的人。” 是啊,只有这样才是宋招玉,真的会有人相信宋招玉是什么空山居士吗?那从来都不是他自己想要的名号,就像当初漆月行的流光游士一样,是别人强加给他们的身份和名号。 而现在的武林盟主,现在高高在上,想要自己主宰一切的至尊盟统领,才是真正的宋招玉,他拥有庞大的野心,正如他拥有一颗想要唯我独尊的心一样,他曾经低如尘埃之中,如今,就要让自己高耸入云,曾经他无法控制的一切,现在都要成为自己可以掌控的东西,如果脱离掌控,那么就要彻底毁掉。 “先生,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你早就知道我宋招玉是这种人,是这种十恶不赦,就他娘的该下十八层地狱的人,我就是一个应该永世不得超生的人,但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我就得要她。”宋招玉用力砸了一下旁边的门:“我要得到她,我偏要勉强。” 这一刻,应难全知道了,没有人可以阻止宋招玉,宋招玉是把自己的执念变成了漆月行,他当初想要至尊天下,如今已经实现了一半,他的目标重新成了漆月行,这成了他下一个想要不择手段得到的人。 那么了解宋招玉的应难全早就想到了,如果劝不动宋招玉的话,那么宋招玉一定会把凤当成牵制漆月行的筹码,因为他知道凤在漆月行心里至关重要,而凤又在他的手中,能让漆月行回来的,只有凤。 至尊盟挫败了皇家武门多次,以至于如今皇家武门不敢再轻举妄动了,他们肆意侵略的举动也不敢继续下去了,现在皇帝倒是不太敢招惹至尊盟,至尊盟的势力也在逐渐庞大。 这是宋招玉最想要看到的结果,他离登顶天下已经不远了,只不过,他连全天下都可以摆布,却唯独摆布不了一个漆月行。 这让他感到无比的挫败,在他心里,漆月行是个很特别的存在,不管是曾经被自己折磨的她,还是那个带着师兄遗愿来见自己的她。 当凤整个被绑在一个架子上,像是一个等待着被火烤的鸡一样,凤浑身的毛黏在一起,头低垂着,眼睛微微闭着,呼吸有些沉重,它虽然那么巨大,可这一刻看着却好像那么弱小。 第五百五十九章 应是难全12 故事的最初,凤凰一直是一个强大的存在,因为也许会涅盘重新,浴火后化为凤凰,所以凤兽成了万众瞩目的灵兽。 而凤,那么幸运,它成为了众多凤兽中难得化为凤凰的一个,并且,也在凤兽灭绝之前,成为了最后一个化为凤凰的凤兽。 只可惜,它成了最后一只凤兽,也成了人世间最后一只凤,它找不到自己的凰了,只能苦苦地去寻觅。 漆月行就是它的凰,无论漆月行是什么样子,她不仅是凤凰神,吃了母凤兽,她的身体里拥有着凰的力量和气息,对凤的吸引是巨大的。 所以,凤就用守护的方式来爱漆月行,用自己的方式去保护她,在她眼里,凤就是个依赖她的小家伙,可是在凤的眼里,漆月行却是它可以付出自己的所有去爱护的存在。 那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和它沟通交流的人,唯一知道它真正是什么,也唯一肯和自己相依偎的人。 看似每一次漆月行都依靠着凤,但大多时候,凤都让自己藏在漆月行的身体里,吸取着漆月行的法力,慢慢地让自己成长和强大,凤的强大离不开漆月行,而漆月行的每一次被凤保护,更是她离不开凤。 只可惜,凤它终究是兽,它伤成这样,被灵犀断了尾巴做成了扇子,看着灵犀带着自己的尾巴去向漆月行在的地方,它知道,它什么都知道,它知道他的尾巴将会给那个它感应到的地方带来灾难,甚至知道会给漆月行带来痛苦,可它竟然无能为力,任由自己身上的拿一寸尾,去成为杀天杀地的凶器,而它连一声“不”都说不出来,连一句解释都是奢望。 它垂着头,以为自己终于要结束这样的屈辱了,身后事来不及想,也顾不上了,只要此时此刻,漆月行不要出现在这里,不要再它的面前,因为它自己的无能而受伤,就足够了。 它一生的夙愿就是守护漆月行,最后一次了,就算不能守护她,起码不成为伤害她的其中一环,它就心满意足了。 这一天的天气,看起来格外地阴郁,乌云遍布,透着一股子发霉的气味,像是天生的这一天是有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底下聚了越来越多的人,对着凤指指点点,颇感兴趣,这是一个看起来像是人神共存的世界,这是一个修仙者可以翻天覆地的世界,可人们还是对于凤凰这种神兽兴致勃勃,虽然时而因为凤忽然浓重的呼吸而吓得连连后退,却也会在凤无力垂着头的时候小心翼翼地上前拔它一根羽毛。 那是凤的羽毛啊,就算没有无边的法力,光是拿在手上就让人足够炫耀的了。 在高台之上,坐满了至尊盟的弟子,而他们身后隐藏着的,是正在抿茶品茗的宋招玉。 他不紧不慢,从容恬淡地喝着手里的茶水,实际上,半点茶香也没有进入肚子,反而觉得都随风飘走了。 这让他有些烦躁,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可是日上三竿,还不见漆月行的半点影子。 第五百六十章 应是难全13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宋招玉觉得自己对这个脚步声非常熟悉,他知道那就是应难全,可是却未曾想过,应难全也会这样慌张,那么无措。 怎么,应先生他不应该是最了解自己的吗?自己哦从来都是这样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自述他都说腻了,怎么现在还会有人对他心存希望呢? 不应该这样的,应该是……任何人看到他,都是绝望,看不到任何希望,他给人带来的应该是无尽的黑暗,应该是深渊。 应先生早就应该明白这件事情呢,就是这该死的信任和希望,扰乱了宋招玉原本坚定不已的心,现在他要应难全明白,对他死心,才是他最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现在还带着一颗妄想的心想要改变什么。 “应先生,你不应该来的。”宋招玉唇角微微扬起,带着一丝慵懒的口气,他歪头看到应难全微微凌乱的头发,嘴唇都被咬得有些渗血,没想到,这次他是真的急了,这样的应先生,宋招玉也是第一次见到。 “招玉,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可以在那样一个恶劣的天气,背着你的师兄上山求救,你可以在那样半步入死境的情况下对师兄不离不弃,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你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你不要再做让你自己后悔的事情了!”应难全扑到宋招玉身旁,两只手紧紧抓着宋招玉的手臂:“收手吧,算我求你了!” “应先生,你错了。”宋招玉眼神中显现出一丝异样的悲凉:“我并不会觉得后悔,我自始至终,对我做过的事情,都没有任何后悔之意,我从不需要别人对我的怜悯,也就更不需要对别人有怜悯之情,我就是这样一个孤自挺立在这个世道中的人,我就是一个自私自利,只顾着自己的可憎之人,所以接下来我做的事情,只会遵从我自己的心,所以,应先生,我不想伤害你是真的,可我要得到漆月行那女人,也是真的。” “招玉!你现在还没意识到你是错的吗!”应难全手已经开始抖了:“你错了你知道吗?你可以得到你想得到的任何东西,但是不该用这样极端的方式!你在逼迫别人,你在强行得到本不该属于你的东西!” 宋招玉脸色有些沉下来,扭头看着应难全:“应先生,你这是前后矛盾,我不应该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去得到吗?那这种本就不该属于我的,我要用什么方式才能得到呢?难不成,要靠做梦吗?” “你应该学会舍弃,招玉,学会拿得起,放得下。”应难全话音刚落,宋招玉忽然笑了起来,眼底却带着一丝泪光:“我得到什么了?你看看现在这些,所有的所有,都是我真正想要得到的吗?并没有,我想要一个有人性的世道,我想要一个真正公平公正的仁爱的世道,可是这一切都并非如此,所以,既然世道注定是不公的,既然人生注定是不公的,我为何不能沦为其中一个专门强人所难的一环呢?” 第五百六十一章 应是难全14 “招玉,你这样是不会幸福的,你将会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之中,你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你会得到的结果,等到时候你意识到了,为时已晚啊!”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个人是真心怜悯宋招玉,真心心疼宋招玉,恐怕只有这个到现在还在苦口婆心的应难全。 只可惜,宋招玉清晰地知道,自己要辜负这样的应难全了,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注定不是一种人,即使应难全一直对自己怀有希望,但强融的结果,就是双方都失望。 宋招玉一直在心底里对应难全怀有感激之情,因为那是他生命中唯一出现过的奇迹,那个奇迹让他们看到了希望,让他和师兄得以有那么一瞬间的未来,那是他生命用出现过的一束光。 可一个已经习惯了黑暗中生存的宋招玉,怎么接受这束光呢?早已经是不相容的黑与白了。 “应先生,时至今日,你还相信人活着是为了幸福吗?”宋招玉一字一句,说得十分认真:“人活着,要么是行尸走肉一般,要么是迷失深渊,幸福,这个词未免太过于虚幻了。” 说完这句话,宋招玉朝旁边的人摆摆手:“你们,带应先生下去好好休息吧,记住,不要伤到应先生。” “宋至!”应难全又一次喊了宋招玉的名字,这一次,是他的本名,应难全瞪着宋招玉:“你醒醒吧,别再这样下去了……醒过来吧……你不是宋招玉,你是宋至啊……”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你觉得我是喜欢已经死去的自己,还是重生之后的自己呢?” 都不喜欢。 就是因为这样对自己深深的厌恶,所以宋招玉才哪一个都不想要,现在只想得到一时的快乐,一刻的拥有,哪怕只是一瞬,他也在所不惜。 “你们聋了吗?带应先生下去。”宋招玉这话说得软绵绵,他的无力,在手下的耳中却更加可怕,越是这样的宋招玉就越容易忽然爆发。 “是。”几个弟子想要去抓住应难全,可是应难全却忽然松开了宋招玉的手臂,那一刻,就仿佛彻底放弃了对宋招玉的希望,他沉着声音,道:“不必了,我自己会走,只希望这样之后,你自己不要后悔。” 言罢,应难全转身离开,甚至,连他的背影宋招玉都来不及看到,宋招玉反应过来回过头的时候,只剩下那珠帘带着声音在抖动,也算是对他和应难全的这次不欢而散做了见证。 “去,告诉下面的人,把那万箭穿心准备好。”宋招玉简简单单的一声令下,也让手下的人惊了一下,都知道他心狠手辣,这一次也不例外。 远远的,已经有人备好了千支、万支羽箭,正对准了凤,只要得到传令,就会将凤的身体射穿,不管凤有多宽大,最后都会浑身羽箭,那是万箭穿心之痛。 而此时,凤的旁边看管的人也已经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只见他喝了一口烈酒,然后清了清嗓子,喊道:“若是无人现身救它,那么今日,它就会被万箭穿心!躲在暗中之人,你看着办吧!” 第五百六十二章 应是难全15 听说已经有万支羽箭蓄势待发,围观的百姓也还是感到害怕了,耳边仿佛也已经有可怕的风声了。 “第一只箭,放!” 那人指令一出,一支羽箭飞出,直接穿过人群,直直射到凤的翅膀上。 一直垂着头的凤发出一声“嗷”的惨叫声,紧接着血染红了一小片羽毛。 “住手!”不是漆月行的声音,而是知天风的,知天风踏着复苏而来,蓝色的剑光在所有人眼中映出一片海洋与天空。 他的到来,甚至让百姓们不再害怕那无眼的羽箭,那是枯桑公子,他们都清楚地知道,手持复苏,蓝光出现,一定就是枯桑公子。 这个时候,没有人会觉得枯桑公子是曾经被他们辱骂的邪门歪道,他们只知道,知天风降临的那一刻,他们又看到了枯桑公子的风采。 知天风稳稳地落在了凤的身边,提剑砍到了绑着凤的绳子上面,只是那一层层的铁链,一道道的麻绳,既然连凤自己都不能挣脱开,岂是知天风一剑就能切断的呢? “怎么来的是他?”宋招玉眉头一紧,没想到,没有等来漆月行,反而来得是知天风一想到知天风拥有漆月行的身体和心灵,宋招玉的眼神里就闪过一丝狠毒,这两样,他一样都未曾得到过。 他又一次摆摆手,传令下去之后,底下的人又一次出口:“三支箭!放!” 应声,三支箭齐发,箭划破风,带着凌厉之气直冲向凤和知天风,只见知天风随手甩起复苏,剑将飞过来的三只羽箭全部打飞。 “宋招玉,你只会这些是吗?”知天风回过头对着高台之上的宋招玉说话,可是隔得那么远,不确定宋招玉能不能听到,不过知天风很清楚,即使宋招玉听到了,也不会收手,因为他不会有半点的仁慈之心和羞愧心。 宋招玉唇角微扬:“没想到,留着这个知天风,竟然还挺有意思的,接着放,多放点,让枯桑公子好好陪咱们玩玩。” “是,盟主。”手下接着传令,这次放出来的不止三支箭,少说也得有二三十支,这下百姓们四散逃去,根本不敢再围观了,好像稍有不慎,就会被那羽箭穿得个肠穿肚烂。 箭带着死亡之气,直逼知天风,知天风出掌,掌心生出微蓝色的荧光,这些荧光触碰到羽箭,羽箭顿时化成了同样的蓝色灰尘,最后落在地上,彻底消失。 “很有趣。”宋招玉嘴上这样说着,却从一旁的箭袋里拿出了一支箭,甚至都不需要弓箭,对准了凤的背部比量了一下,然后微微用力扔了出去。 这支箭不会偏到一旁,只会直直插入凤的身体,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因为知天风不会想到宋招玉会从他们的身后暗箭伤人,当凤又一次发出惨叫的时候,知天风有些慌了,回过头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冲宋招玉喊道:“宋招玉,你不要太过分了!” 宋招玉懒得理他,冷哼一声,心里想着,如果当初没有放过知天风几天了,省的会有今天这样的麻烦。 第五百六十六章 应是难全16 “我怎么过分了?我这是信守承诺啊。”宋招玉晃了晃手里的箭袋,说道:“说好了万箭穿心,不射满一万支箭,那岂不是食言了?” 当知天风面对着宋招玉的时候,身后又一次传来多箭齐发的声音,听这声音,恐怕是得有四五十支箭向他们飞来,而宋招玉又拿出了一支箭对准了凤,这一次,他对准的是凤的心,他没空跟他们慢慢玩,要玩就来一次狠的,他要射穿凤的心,让它痛不欲生,这样,或许漆月行就不会让知天风代替自己出现在这里了。 宋招玉要的是漆月行站在下面,为了凤而向自己屈服。 知天风知道,宋招玉的法力在他之上,若是他出手,自己恐怕拦不住这支箭,回头拦那四五十支箭,胜算或许更大一些,可……谁知道那一支最狠的箭,到底会射在凤的那一个位置呢? 或许,没能拦住的,就是致命的。 双面齐发,知天风有一些慌乱,而就在此时,银光呼啸而过,那是应难全的无情,那一把最是寒光凌厉的剑。 无情之剑,只对主人有情,无论主人对天下何情,无情都只会是无情。 人人都说,无情之剑必定会配无情之人,所以多年以来,江湖传闻,配了无情的慎独先生应难全就是最无情之人。 只是,谁又能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应难全呢? 应难全手握无情,落在凤的旁边,知天风转身应对那四五十支箭,而背面,是应难全在对抗宋招玉射出来的箭。 当看到应难全出手的时候,宋招玉并没有很意外,他就知道,应难全不会坐观这一切,就算是徒劳无功,他也会这样阻止自己。 既然宋招玉不肯收手,应难全就只能亲自阻止这一切,短暂地成为宋招玉的敌人。 “应先生啊应先生,你真的是很不让我省心啊,我想让你好好地坐在我身边,一起享受普天之下的荣耀和朝拜,可你偏偏不肯,非要在这个时候违背我,可是怎么办呢?谁让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个世界上唯一对我好的人,就算不能走同一条路,我也还是要保你一生无忧的。” 宋招玉只对应难全最有人性,也最有恻隐之心,只不过,应难全说的话,宋招玉再也不会听了。 他有些瘦削甚至暴露出骨骼轮廓的手轻轻有一次落在箭袋上,这一次,他捻出了两支箭,应难全知道身后知天风将会面对的是百箭齐发,而自己面对宋招玉这两支箭,恐怕比百箭还要可怕。 无情未出鞘,都知道无情之箭,出鞘必要有人付出生命的代价,应难全很少让无情出鞘,因为他不想杀人。 可是这一次,他不是为了杀人,却也要让无情出鞘了,该是无情之时,就该无情。 他将无情从剑鞘中拔出,那一声清脆的出鞘声,仿佛让整个人世界都为之暗淡,无情就是这样一个纯粹的法器的,没有复杂的使命,它唯一要遵从的,就是无情。 第五百六十七章 应是难全17 “应先生,你果然是铁了心要对付我,竟然从不出鞘的无情今天也是对着我来了,好,应先生,你无情,就别怪我也无情了。”手中的箭再一次飞出,这一次却没有冲向他们,而是落在了地上,在地上插成了直直的杆子。 这是一个命令的信号,箭入地,即是万箭穿心的触发,随之而来带来的是万箭齐发,一根根羽箭带着风呼啸而来,像是即将要带来翻天覆地的伤害,直冲着应难全、知天风和凤而来。 那一瞬间,羽箭压顶而来,经历过生死,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知天风和应难全也感觉到了一丝慌乱和紧张,知天风以复苏在身前,蓝色剑光汇聚在一起,形成一道蓝色屏障,可是那是万箭齐发,那巨大的冲击力,知天风也没有足够的把握可以抵得住这攻击。 “我来帮你。”应难全挥剑,银光闪烁,劈天而上,法力如大鹏展翅,护住他们二人和凤。 这是多年以来,知天风第一次见到应难全施展出他的全力,也是第一次知道,无情彻底出鞘之后,会带来多大的威力,应难全不是没有惊天动地的法力,只不过,他从来没有让这法力成为世人钦佩他的理由,他不需要世人的拥戴,他想要的,不过是弥补自己心中曾经缺失的东西。 只不过,这些东西,注定是没办法被弥补的了。 最初,这些羽箭接触到应难全的银色剑光之后都粉碎成了残渣,可是后来逐渐它们就开始消耗应难全的大量法力。 应难全比任何人都清楚强大的法力会让一个人付出什么,若是天生的神力,若是天选之人,或许不会因为这天大的法力而承受什么痛苦,可是应难全不同,他是完全靠自己成就了一身的功法,当释放出来那足矣掏空身体的法力,当承担了那些逆人的伤害的时候,只会让身体越来越亏空。 他很清楚自己的法力到底到什么程度,可以撑到自己的极限,他知道,他的极限绝对不足以撑到这万支箭结束,更何况,即使可以撑过,也已经是精疲力竭,没有办法再对付宋招玉了。 他意识到了,宋招玉就是在用这种方法来消耗他们的法力,最后进行致命一击的时候他们就是毫无招架的能力了。 “盟……盟主……真的……要这样杀了应先生吗?”身旁的弟子有些于心不忍,他们平日里和应难全接触,太清楚应先生的为人了,他们更知道应先生一定是对宋招玉来说十分重要,甚至有恩之人,宋招玉平日里待应难全都是有礼有加,这是第一次见到宋招玉对应先生如此决绝。 “应先生,对我而言重要的很。”看着狼狈的应难全,宋招玉唇角微微动了动,说道:“可他对他们来说,也是十分重要之人,一个应先生,一个知天风,一个凤,我就不信小行那丫头会看着他们被万箭穿心。” 这是一次冒险,也是一次赌博,宋招玉赌漆月行不会看着他们死,赌这一次,一定能逼出漆月行。 第五百六十八章 应是难全18 就在应难全和知天风的法力修炼微弱的时候,忽然天际出现一个庞然大物,瞬间将阳光遮挡住,而随着这浩大的声势,漆月行带着如鹏鲲一般的巨大凤凰翅膀出现在半空之中,翅膀发出金光,挡住了所有的羽箭。 她终究还是来了,她说过不想要辜负凤,所以在辜负了它那么多次之后,还是选择弥补一次自己的遗憾,她答应会带凤回家的,所以这一次她不想食言,她要让凤看到,她来了,来接它回去。 许久都没人见过漆月行展开翅膀的样子,比上一次凤凰神翅膀现世还要巨大,这一次,漆月行像是被两只翅膀守护的一个人,在翅膀之间,她自己反倒显得很渺小。 她用巨大的翅膀替他们挡下所有的伤害,万箭到了凤凰神年前都显得没那么大的气势了,当万箭齐发结束之后,漆月行收起翅膀落了地,冲到了他们身边,急切地问道:“你们都有没有事?” “你怎么来了?”知天风有些惊讶,他和漆月行说好的,自己出面解决这件事情,宋招玉的目标就是漆月行而已,只要用尽计谋最后都不能逼迫漆月行现身,他就会死了这条心了。 漆月行的确也在那一瞬间天真地觉得这是一个可行的办法,可是当知天风离开之后,她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要说了解宋招玉,或许漆月行不能说自己是最了解他的,可是她知道,应难全一定是最了解他的,连应难全都捉摸不透他的心思,甚至觉得被宋招玉喜欢上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那么这件事情就绝不会这么简单就过去了。 思来想去,漆月行觉得自己应该去面对这一切,既然活在这个世界上注定逃不脱这些纷纷扰扰,那么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护该保护的人好了。 她从来都不是那么优秀的人,不能把事情做得那么完美,她的生命中总是有那么多的缺陷和遗憾,想要弥补的话恐怕一辈子都弥补不了,唯有凤,已经成了她心里的遗憾,她已经让它因为自己断了尾巴,不能再让它因为自己丢了命。 “你果然来了。”宋招玉摇晃着手里的茶杯,忽然倒掉杯子里的茶水,捏着杯子对一旁侍奉的婢女晃了晃,道:“给我来点好酒,这太值得庆祝一下了。” 他果然没有赌错,漆月行还是按捺不住,现了身,她只要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就再也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绝对不会。 婢女给宋招玉端来了酒,又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地把酒斟满,宋招玉把酒一饮而尽,所有人都看呆了。 至尊盟的弟子都知道,不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宋招玉绝不会饮酒,他们以为宋招玉只是说说而已,却没想到竟然真的把酒喝了下去,那就说明,在宋招玉心里,这是天大的喜事。 他,真的有那么爱漆月行吗?那份爱从何而来,又究竟贵了几分呢? 喝空了的酒杯被宋招玉顺势扔下了高台,正好在漆月行的脚边摔了个粉碎。 第五百六十九章 应是难全19 那碎了的酒杯,就像是他们两个人的人生一样,都曾经破碎得让人心疼。 不知道为什么,漆月行一直觉得自己这一次见到宋招玉的时候,会忍不住满心的怒火和怨气,可是此时此刻,她竟然可以冷静下来同他讲话。 “宋招玉,我现在在这里,你认为,我没有这个能力带凤离开吗?”漆月行远远地瞪着宋招玉,不晓得宋招玉到底能不能看到她的眼神。 “你当然有能力带他们离开,毕竟,你是凤凰神啊。”宋招玉唇角扬起,笑道:“可是,你有想过,你带走了凤,它能活多久吗?” 漆月行眉头一紧:“你什么意思?” 宋招玉又笑了笑:“凤为什么没力气正拖鞋这些铁链呢?是因为它中了毒,一个只有我才能解的毒,你可以带它离开,不过它的毒你能不能解,那就不好说了。” “不要被他的话骗了,他一贯这么狡猾,我虽知道他关押凤,却从未听说过他给凤下了毒,你们且走,剩下的交给我。”应难全说完这句话,便坚定地用无情指向宋招玉,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既然应难全这么说,漆月行和知天风也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了,只见漆月行抬手施法将凤翅膀上的铁链劈断,而知天风也用复苏将凤彻底解开救了出来。 以往都是凤背着漆月行逃离危险之地,这一次,换成漆月行展翅,带着凤和知天风离开。 当他们离开的时候,宋招玉不仅没有暴怒,反而一脸笑意,看到了他脸上的笑容,应难全觉得,可能自己推断错了,那不是宋招玉惯用的谎言,而是真的。 他曾经认为,这一切真的都是灵犀一个人因爱生恨,做了错事,可这一瞬间,应难全明白了,就算是灵犀一念成错,那也是宋招玉故意纵容。 这是一个宋招玉早就设下的局,他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任由灵犀在明处为非作歹,而自己隐藏在暗处,看着那一切发生。 灵犀,早就是宋招玉的一枚棋子,那么多年的陪伴,他竟然还是诸多算计,没有掺杂半分的情感。 忽然应难全提剑飞上了高台,所有至尊盟的弟子都将自己的法器对准了应难全,可宋招玉却对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放下法器。 “应先生,你当真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同我决裂吗?”宋招玉看着应难全手中的无情,正在指向自己,那剑的光,就像是冰冷的霜,将两个人之间的所有都冰冻起来。 “天风是我的同门,他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说他与我是不相干的人吗?漆姑娘是天风的妻子,她又与我不相干吗?”应难全质问宋招玉,可宋招玉听到“妻子”两个字,却眉头一紧:“应先生,我说过了,没有成婚,就不是妻子。” “时至今日,你还要犟这些无用的事情吗!”应难全剑光寒气逼近宋招玉:“你不要妄想去伤害他们,如果,你还有一丝良知的话,就把救凤的解药交出来,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第五百七十章 应是难全20 “你可以怎么不放过我?”宋招玉忽然眼里生出一丝泪光,可这泪光有几分真,几分诚,应难全已经分不清楚了,只能听到宋招玉开口继续说道:“应先生,你的不放过我,不就是要了我的命吗?这人世间,想要杀我的人不计其数,可那么多想杀我的人,我唯独不希望里面有你。” “你想让我怎么样……你想让我怎么样……”应难全只后退了一步,却坚定地用无情指着宋招玉:“咱们两个打一架吧,赢则生,输则死。” “你我之间,一定要定一个生死吗?”生或死,不都是他们经历过的吗?或许,宋招玉早已经知道应难全终会这么做,谁也不知,他现在的心里,究竟是否揣着一份难过。 “别再废话了,你知道我的无情出鞘之后,不出人命回不了鞘,所以,今天你我之间,必须死一个,动手吧。” 应难全的无情刺向宋招玉,而宋招玉回退几步,浑身的疼痛让他皱了皱眉,可这就是宋招玉,一直疼痛,却又一直无敌。 可他无论如何,不会对应难全施展化骨功,应难全对他有恩,所以不对应难全用化骨功,恐怕是现在宋招玉唯一能够偿还给应难全的了。 他躲过了应难全的攻击,却也从高台上坠落,快碰到地面的时候,宋招玉才知道转身稳稳站住,而随之而来的就是从高台上飞下来的应难全,无情的剑光也比人先到。 宋招玉明白,应难全是真心想杀了自己,无情之剑,从不认人,只认鲜血,它饥渴了那么多年,未曾再染指人的性命,如今终于出鞘,面对的就是像宋招玉这样的对手,无情的兴奋,也让宋招玉感觉到了杀气。 应难全攻,宋招玉只是守,二人你来我往,你攻我守,一时间难分胜负,可就是宋招玉一次又一次的退让,却在一点一点消磨应难全对他的恨意,应难全最怕的就是这样。 最可怕的不是恶人,而是恶人有良知。 应难全想要快点结束,最终使出全身力气,无情正中宋招玉的胸口。 宋招玉感觉到了疼痛,可他竟然没有躲,那剑入了身体不过几寸,伤伤不到要害,痛又痛不至入骨,应难全明明可以一击毙命,就此结束宋招玉的性命,可他那一瞬间的犹豫,却让剑再难以前进分毫。 为什么……这又是为什么……为什么又要对他不忍下手……为什么要让他心里的罪过更深几分?宋招玉就这样站在应难全的面前,他们之间,是那一把无情之剑的距离。 “你要杀了我,现在就可以动手。”宋招玉合上眼睛:“命是你给的,唯一有资格拿回去的,就是你,应先生,若你想杀我,我便不会躲。” 宋招玉手中的天净螺旋刃从未出刃,那铁扇就在手中,却从不曾让尖刃对准应难全,很可怕的就是,宋招玉这样的恶人,还有良知。 应难全松开无情的剑柄,无情跌落在地上,咣当一声,无情落地之后却又重新飞了起来,那是无情嗜血的举动,今天,必须要有一个人,死在无情剑之下。 第五百七十一章 应是难全21 在无情的感知里,宋招玉就是应难全最想杀的那个人,所以它的无敌之力,便冲向宋招玉,可剑入胸腔,感知到的,却不是宋招玉生命的流逝。 那鲜血顺着剑身上的纹路慢慢汇聚到最后的凹槽里,那是无情被炼制出以来,最为满足却也最为空虚的时刻,因为它在怀疑它自己,这是无情第一次,吸了自己主人的血。 宋招玉眸子禁闭,疼痛没有如期而至,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应难全的身子挡在自己前面,他抬眸,正好迎上应难全的眼神,可他已经看到了,那刺穿了应难全身体的无情。 没有血溅,没有污秽,无情杀人的好处就在于它会把所有的血都吸收,掏空人的身体,在应难全的记忆里,他自从得到无情,就没有用无情蓄意杀过人,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无情杀的人是自己。 那鲜血不断汇聚流出,在宋招玉的眼底,那是一朵又一朵的血红花瓣,代表着应难全生命的流逝。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值得你这么做……”宋招玉颤抖着手想要去扶应难全,可应难全却后退了几步,躲开了宋招玉的动作。 应难全开口:“你……的确不值得……” 宋招玉终于眼里流出了眼泪,望着应难全:“那你为什么还要替我死?” “哈哈哈……”应难全轻声笑了笑,又后退几步:“因为我不死心……我总觉得我没有救错人……我不想承认我错了……” 他不想承认,自己当年救下的少年,如今会让自己彻底地心灰意冷,那种心烧成灰烬,慢慢被风吹走的感觉,这一生,恐怕只能体验这最后一次了。 他站住脚步,视线一直盯着宋招玉看,忽然支撑不住了,嘴角渐渐吐出一点点血来,腿下一软,整个人跪在了地上,却依旧坚持抬起头来,看着宋招玉:“让我看看,我当初救下的……到底是个什么人……” 听到应难全这一句话,宋招玉再也忍不住眼泪,扑通一声也跪了下来,他这一生,跪过太多人,而被他跪过的,最终没几个有好下场,那弯下的腿,就像是一把刀子一样,剜去了多少人的心。 看到宋招玉跪下来了,应难全忽然笑了,那是自嘲的笑容,也是放下的笑容,最终合上了眼睛,就这样跪着,咽了最后一口气。 直到这一刻应难全死了,宋招玉才发现,他唯一没有存心害过的应先生,那个唯一他心存感激的应先生,那个曾经救了自己,给了自己希望的应先生,死在自己年前的时候,自己竟然连扶起他的资格都没有,自己竟然连对他说一句“应先生,你别死……”都那么奢侈。 他不敢去碰触应难全,他怕应难全嫌弃他,他跪在应难全年面前,对着应难全问道:“应先生,我也很想知道,你当年救下的,到底是什么人。” 无情自己慢慢从应难全的身体里抽离,应难全的尸体倒了下去,无情也回了鞘。 宋招玉小心翼翼捡起无情,轻轻碰了碰剑柄,小心抽剑,可剑却锁得死死的,怎么动也动不了。 第五百七十二章 应是难全终章 无情……封剑了。 无情之剑或许无情,但法器必然有灵性,一个灵气斐然的法器,却杀死了自己的主人,这些事情,是它一个法器无法理解的,怎么惩治恶人,最终却害了主人。 所以无情封剑了,它封了自己,或许是赎罪,或许是痛楚,这世间,恐怕再无人能够轻易将它打开。 “连你都封剑了,看来,应先生是真的一点念想都不肯留给我了。” 宋招玉怜惜地摸着无情,明明是无情,为何却处处留情呢? 那天,宋招玉将应难全风光大葬,整个皇城都轰动了,至尊盟几乎全部弟子都为应难全披麻戴孝,包括宋招玉。 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穿过街头,仿佛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看到,应难全是他宋招玉的亲人,这辈子除了师兄,唯一疼爱过他的人。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应难全,却被他宋招玉给弄丢了,所以他要这样大张旗鼓地、轰动天下地为应难全办丧事,他是想用这种方式骗天下所有人,死去的,是自己至亲之人。 只不过,也许骗不过自己。 ……(人物小结)…… 《应难全志》 身世凄惨辞家去, 慎独先生应难全。 心善意诚怜慈悲, 恻隐之心常胸怀。 误救奇恶知悔否, 无情剑封原弑主。 温文尔雅应难全, 应是无情却深情。 应难全从此拜别人间,若有来世,不愿入世。 ……(小结结束)… “这个人渣,我就不该对他手软!” 暗处,漆月行狠狠砸了墙一下,身旁的知天风有些心疼地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知天风知道,自己是个男人,在这个时候应当为漆月行撑起一片天的,可是他就是觉得很无奈,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在他们回去以后的几个时辰之后,凤就已经显现出中毒的反应了,从断尾处开始彻底发黑,逐渐向上扩散,为了能让凤活下去,漆月行和知天风不得不暂时将凤整个封印起来,因为凤不能遇火,火属的凤若是再遇到火,毒素会蔓延得更快,所以他们把凤冰封在一处冰洞之中,杀回来取解药。 可他们刚返回来,就看到了宋招玉在风光大葬应难全,知天风把漆月行的手握在手心,漆月行却能感受到知天风手心的用力,他在抖,在强行忍住自己的痛苦,望着那满天纷飞的纸钱,那宣示着他又一个同门亲人离开了这个世界。 最了解知天风的人就是漆月行了,她知道,这个让人难受的时段,他和自己一样煎熬,她轻轻抱住知天风,在他耳边柔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想哭你就把眼泪流出来吧,我在你身边。” 就算因为凤的事情,漆月行一直在担心和自责,可是她最清楚,凤好歹还活着,而应难全却再也回不来了,知天风对他的那一丝念想也没了。 他始终相信,应难全不是坏人,即使他帮宋招玉做那些事情,他也不是恶人,知天风相信的是对的,应难全只不过想要两全,却从未作恶。 第五百七十三章 童灵子1 “只要我们不再受他牵制,我们就杀了他。”知天风忽然开口,口气中带着一丝决绝:“宋招玉或许于天下有大功,可于我们,却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小行,我原本想要大度一些,顾全大局,可是我现在才发现,越是对他心慈手软,他就越是会做出十恶不赦的事情,他是自私的,是贪婪的,是不知悔改的。” “我……”一时间,漆月行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知天风,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杀宋招玉,她答应过大胡子的,她的命是大胡子救的,宋招玉是大胡子唯一的牵挂,难道大胡子救她离开杀戮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让她亲手杀了他心心念念的师弟吗? 漆月行终究是没能回答知天风,她万灵妖主向来不是一个走正道的仙家,从不在乎别人口中所谓的江湖道义,可是,知恩图报,性命之恩大过天,这些她倒是懂的,大胡子在杀戮场撑起了她的希望,撑起了她的整片天,让她可以活下去,把最后的生机留给了她,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宋招玉吗? 可以吗。 “不用急着回答我,我给你时间去想,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救凤的解药,我们该怎么办……”知天风明知道漆月行对宋招玉还有那么一丝于心不忍,所以他不会逼她,现在他们共用一命,更要学会珍惜彼此活着时候的一切。 “至尊盟全都出动为应先生送葬,现在是我们潜入至尊盟最好的机会,以我对宋招玉的了解,解药这么重要的东西,要么是放在他的卧房,要么是随身携带,要么,就是至尊盟的药庐会有,咱们先到至尊盟里去,如果能找到那就最好了。”说完漆月行已经动身飞向至尊盟的方向了,而知天风呆在原地,怅然若失。 她,什么时候那么了解宋招玉了呢。 知天风还是紧跟着漆月行一起到了至尊盟,至尊盟只剩下一些守卫弟子在,这些人根本难不倒他们二人,轻松躲避过后,漆月行准确地找到了宋招玉的卧房。 “这个就是宋招玉的卧房,先去这里面看看。”漆月行刚要走进去,就听到身后的知天风问道:“你怎么这么清楚他的卧房在哪里?” 一句话让漆月行身形一震,僵硬了好久才回过头看他:“什么意思?” 漆月行多希望自己还是曾经那个什么都听不懂的所谓的半吊子姑娘,可是如今,原本不想改变的她,却硬生生地直接听懂了知天风的言外之意,她不想责怪知天风,因为她明白他现在的脆弱,她知道他心里的痛苦,任何人都可以埋怨知天风,可是唯独她漆月行不可以,因为他为她付出的太多了,她又亏欠他太多了。 知天风没有再问,漆月行也没有解释什么,两个人偷偷进入了宋招玉的房间,宋招玉的房间有些简洁,更没什么地方可以藏东西,只有床榻有些被褥,可能下面能藏些什么东西,原以为那里面有解药,可是翻了一通,只找到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画。 第五百七十四章 童灵子2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 展开画,是一张画着漆月行和宋招玉的画像,那是漆月行还被囚禁在春江花月夜时候的画,画上她被绑在架子上,被宋招玉站在她的面前,捧着失去意识的漆月行深吻着。 看到这个画像,漆月行和知天风都呆愣住了,这是什么时候画的?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画像?那个时候,正是宋招玉极度折磨漆月行的时候,他怎么会吻她,又怎么会被人画下来? 漆月行盯着画像看了好久好久,她怎么回忆也没有回忆出来在那个昏天暗地的时候,宋招玉有过一点喜欢她的表现,他折磨她,殴打她,甚至为了得到凤凰的力量将凤凰图腾连带着她的那块皮一起割了下来,那样心狠手辣地对待她,会是爱她吗? 这张画,最可怕的就是,没人知道是谁画的,也没人知道这是真实发生的,还是一个人的臆想,或许,只有宋招玉一个人知道它背后真正的含义。 最无奈的是,漆月行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和知天风解释,她明明发现了知天风眼神的变化,那曾经浓烈纯洁的爱意,好像在那一瞬发生了改变,可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在他面前自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他的面前开始变得无话可说,从前她可以向他撒娇,甚至发脾气,可是现如今面对身心疲惫的知天风,她也不确定能否再继续任性。 她很清楚自己那么爱他,却开始有些动摇知天风对自己的爱。 就像是一面镜子,即使没有完全破碎,可只要上面有了裂纹,映出来的一切,就都是带裂纹的。 这张画漆月行没有放回原处,而是折了几下放进自己的百宝囊里,她看了看沉默不语的知天风,开口说道:“我会问清楚的。” 知天风依旧没有说话,这是他第一次和漆月行相对无言。 既然卧房没有解药,他们就只能去药庐看看了,到了药庐,发现几个药师在配药,漆月行本想捉来一个人问一问,却没想到知天风径直进入药庐,直接封了几个药师的脉,只留下其中一个穿着粉衫的女药师,没有封她的喉咙,还可以说话。 “你们……你们……”女药师名唤百草,是之前给知天风治病的大夫的弟子,也是专门为那大夫配药的药师,她受那大夫的真传,在那大夫离开之后,百草就是最被宋招玉重视的药师,也是他的得力手下,用毒这样的问题,问百草绝对没什么错。 “说,宋招玉给凤用的毒药是什么?”知天风提起复苏,剑未出鞘,却抵在百草的脖子上。 “你这没头没脑地问这么一句,我哪里知道啊。”百草微微皱眉,却也不敢动,她能感受到知天风周身的法力,她一个小小的药师绝对不是知天风的对手,现在又被知天风定住,逃也逃不了,可知天风所说的用毒,她又似乎是真的不知:“我平日里是帮盟主调制一些药,可是近期之内,没有配过毒药,我是的确不知道啊。” 第五百七十五章 童灵子3 “近期之内没有配过毒药?那就是早期配过了?”知天风又一次追问。 谁知百草竟然答道:“若是早期配的毒药,那定是我师父调制的,我哪里知道呢?”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漆月行听出来百草有那要推脱的意思了,上前一把捏住她的脖子,眼神凌厉到仿佛马上就要把百草的脖子捏断:“凤的断尾处伤口一直没有完全愈合,现在也是不断向上变成黑色,你告诉我,你到底知不知道宋招玉给它用的是什么药?说出来,我饶你一命,要是说不出来,我现在就杀了你。” “姑娘,你杀了我吧,我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毒药,凤断尾之后一定是没有好好处理伤口,所以现在它的伤口不容易完全愈合甚至发黑腐烂那都是是必然的,跟中毒不中毒有什么关系呢?”百草一副不肯屈服的样子,看着漆月行继续说道:“姑娘,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好好想想,我们盟主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他其实根本就没有下毒,你要知道,盟主他对凤的照顾是非常好的,他常常会找这里的大夫去给凤疗伤,此前因为没有好好处理而腐烂的伤口,也是因为盟主的悉心照料才控制了这么久,你没发现吗,是因为凤离开了我们这里,它才伤势恶化的。” “你放屁!”漆月行狠狠捏紧手:“明明就是他宋招玉下的毒,他亲口说出来的,他自己都承认了的,你还在替他辩解什么?照这么说,我们救走了凤还是不对的吗?他明明想要杀了凤,他要让凤被万箭穿心!” “漆姑娘!”百草除了喊这一声漆姑娘,已经窒息到说不出来话了,这可能是她遇到过的所谓的危险里,最接近死亡的一次了,她知道这个掐住自己脖子的女子就是万灵妖主,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只要她真的再用力一下,她的脖子就会被捏断。 可是最终漆月行还是没有杀百草,她松开手时,百草跌坐在地上不停地大口呼吸,那来之不易的顺畅的呼吸让她几乎想要哭出来。 “漆……漆姑娘……我是真的不知道,盟主真的没有这么做……凤尾巴上没有被下毒,我猜想真的是盟主为了留下你故意说的……”百草又使劲咳了几下,用力地呼吸:“你再怎么找,再怎么追问,结果都是一样的。” 听到这番话,漆月行呆愣了几秒,转身离开,知天风也收起复苏,跟在漆月行的身后。 这一次的至尊盟是来空了,对于救凤,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了,静谧的小巷,因为近来得悲切而显得有些荒凉,因为至尊盟和皇族的明争暗斗,皇城逐渐变得人心惶惶,原本繁华的皇城终是变得有些萧条。 漆月行走在前面,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又往回走,知天风拦住了漆月行:“小行,你要做什么去?” “我不相信,我要回去,我要当面问宋招玉,我一定要找到救凤的方法。”漆月行不甘心地说道,知天风却紧紧握住她的胳膊:“小行,或许百草姑娘说的都是真的呢?” 第五百七十六章 童灵子4 漆月行愣住了,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漫天飘着的落叶就像是刀子一样,在心上划上了一个缺口,她明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冲着知天风发火,她明知道自己或许没这个资格了,却还是用力甩开知天风的手:“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知天风也忽然情绪爆发起来:“我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就是想要我们离开,我想自私一点,我想实现我们对彼此的承诺,我想要让你和我去一个没人打扰的地方,我们两个好好生活,我们已经在这世间的纷争里沉浮太久了,我就想安安静静地、好好地爱你,我有错吗?小行我有错吗?我失去了这世间所有我可以失去的,我的家,我的师门,我的师父,师兄,师弟,弟子,我不想再继续失去了,你知道吗!” “可是我要救凤!!!”漆月行后退了一些:“我要救它,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哪怕只是在夹缝中找寻生的机会,我也不能放过,因为……” 低低的抽泣声在这个静谧的地方显得格外悲凉,让知天风心疼起来,他伸手去抓漆月行的肩膀,她却又一次后退了:“因为它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它是因为我才受伤的,都是我把它推出来替我做事,才会让它断了尾巴也即将丢了性命!我要救它!我要……我要救它!” 说完这句话,漆月行转身向回跑,她毅然决然奔向至尊盟的背影,让知天风一刹那恍惚起来,他不禁问自己,那个逆着光奔跑的女子,到底是不是属于自己,还是曾经属于自己,如今已经和自己渐行渐远了。 “傻侄子,你不去追她吗?”随着一阵风吹来,彧寻知缓缓走到知天风的身边:“你不是说过,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和她一起面对的吗?怎么这个时候犹豫了呢?” “我能做什么呢?我还能为她做什么呢?”知天风低下头,摇了摇头:“我已经什么都不能为她做了,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可是……”彧寻知把手放在知天风的肩膀上,轻轻捏了捏:“天风,她是你最爱的女孩,曾经那多次生死你都陪着她了,你甚至和她共命,她生你生,她死你死,如今就这样失望了吗?” 有些时候,希望是很多次的尝试才能建立起来的,失望却是一瞬间的崩塌。 “她想要去做的,我满足不了她,那就让她去做吧,我就用这条命陪着她。”知天风太清楚了,宋招玉是不会杀漆月行的,他对她是一种偏执的爱,尤其是在他得知漆月行曾经结识他师兄之后,更是把自己对师兄的一腔思恋给了漆月行,而这个时候,知天风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消遣这份可以称为嫉妒的东西,因为宋招玉有东西可以牵制漆月行,而自己,已经什么都没了。 彧寻知微微皱眉,问他:“你就不怕小行遇到危险?你们俩现在可是共用一条命。” 第五百七十七章 童灵子5 “若是她成,我便等她回来,若是不成,我便同她一起赴死。”若非如此,也实在无计可施,就当他知天风是黔驴技穷,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也累了,也倦了。 漆月行折回至尊盟,恰逢百草等人的定身术解开,见到漆月行回来了,都吓得慌忙逃窜,漆月行皱了皱眉头,心下想着,若是自己真的有心要杀他们,以他们这个逃跑的速度,或许现在早就已经是一具具尸体了。 她坐在宋招玉的卧房里等着宋招玉回来,夜深了,屋外风起,看来今夜注定是个风波之夜。 门吱呀一声响了,漆月行没有抬头,只是翘着腿,喝着茶,听这声音,她就知道是宋招玉,除了宋招玉他自己,没人敢这样不敲门就直接进。 宋招玉进门的时候,看到暗影中的漆月行,没有一丝的惊讶,回来的时候,早就听到百草他们的禀报了,知道漆月行在他的卧房里等他,果然,他进来的时候,她还在。 他站在门口,开口打破了沉默:“你还是来了。” “是吧。”漆月行冷笑一声:“如你所愿。” “嗯。”宋招玉承认地点点头,关上门,走到自己的床榻边坐下:“所以,你来了,是打算以身相许吗?” “啪——” 漆月行一掌拍在茶桌上,那个宋招玉平日里最喜欢的茶桌顿时四分五裂,可他没有一点反应,似乎一点也不心疼。 “宋招玉,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已经来了,你想得到的都已经得到了,把凤的解药给我。”漆月行冷着一张脸,她看宋招玉的面容,恨不得立即杀了他。 “想要凤的解药很容易,你来我的怀里,住上我的床榻,成为我的女人……” “你痴心妄想!”漆月行忽然冲到宋招玉面前,一手扼住宋招玉的喉咙:“你别逼我真的对你动手。” 漆月行这一句话倒是把宋招玉逗笑了:“原来你以前每一次对我动手,都不是真的呀。” “你……”一时间漆月行哑口无言,不禁又紧了紧手:“你不交出解药,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现在这种方式要解药,我是真的没有,要不你就杀了我,看看你还能不能从任何一个人口中得到真正的解药配方。”即使被捏着脖子,即使浑身的疼痛都清晰地涌动着,宋招玉却有一种向死而生的感觉,正是这样的感觉让漆月行觉得无奈,因为宋招玉太清楚什么东西可以牵制她,他一开口,就让她无计可施,无可奈何。 最终漆月行还是败下阵来,松开了宋招玉的脖子,盯着他看:“别的条件,你提一个,我能满足你的我都会满足,只要你能给我凤的解药。” 宋招玉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别的我也不想要了。” 漆月行扭头继续盯他:“如果你给我解药,我答应你,为你作用,你不是要对付皇家吗?我帮你。” 宋招玉笑了笑,摇了摇头:“我是真的不缺你一个猛将,我已经做好计划了,皇家武门,皇帝,在我眼里都已经不算什么了,天下大变,改朝换代,我势在必得。” 第五百七十八章 童灵子6 听了宋招玉的话,漆月行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宋招玉,你简直油盐不进,你到底想要什么!” “还用我再重复一遍吗?”宋招玉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仿佛他真的是那般纯粹善良之人:“我就是要你啊,这么简单,你做我的妻子,我做你的夫君,你完完全全属于我,我要的,就是这么简单啊。” “你这要的算简单吗?你这是在强迫我。”漆月行上前揪住宋招玉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宋招玉,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那么恨你,却没下手杀你,要不是为了大胡子大哥,我早就把你砍成十八段了!你这样欺负我对你的怜悯之情和于心不忍,你简直不是人。” 宋招玉咧开嘴笑得十分开心:“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我不是人这件事情,你是刚刚才知道吗?在这人鬼混杂的江湖之中,我宋招玉不做鬼偏做人的话,是混不到今天的江湖武林至尊盟主地位的,所以,你跟我谈什么人性啊,什么良知啊,这种东西,只有你们人才会在意,我这个做鬼的人,是不在意的。” “宋招玉!”漆月行单手变成了双手捏着宋招玉的衣领:“算是我求你,你就救救凤吧,你从前不是一再向我保证,伤害凤的事情都是灵犀自己做的吗?你不是还帮我照顾了凤很久吗?你怎么能又害凤呢?” “你还是不肯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宋招玉唇角轻轻一扬:“要么你任由凤死去,要么,你成为我的女人,成为陪伴在我身边的娘子。” “宋招玉,你真的有这么喜欢我吗?”这让漆月行不懂爱了,她原以为,自己和知天风的两情相悦,彼此搀扶是爱,原来,像宋招玉这般,如痴如狂地只是为了占有,也能叫爱。 “我很喜欢你。”宋招玉直言不讳:“无论曾经你在我的所有的天大计划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或许是被我利用和折磨的那个人,但我很明白地告诉你,我现在就是很喜欢你,以前我放在心里,现在我要说出来,而我说出来的这一刻,就表示无论用什么样下作的方法,我都要得到你,或许你会说我这根本不算爱,爱不是占有,可是我宋招玉天生就不会爱,因为我没有被爱过,所以我只能先占有,再慢慢去体会爱情的滋味。” 两只手爬上漆月行的手,把她的手握在微凉的手心里,宋招玉仰头望着漆月行的眼睛,那有些微光的眼神里充满了真诚:“我不知道怎么才能留下你,所以我用了你最讨厌的方法,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我什么坏事都能做,我不顾一切,我不择手段,这就是我对你的爱。” “你是个疯子……宋招玉,你真的是个疯子,你无可救药了,胡子大哥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师弟,他明明那么善良,却怎么会心心念念,牵挂着你这样的人,如果他活着出来,一定不会想要见到这样的你。” 漆月行也用宋招玉最讨厌的方式回击他,明明知道他的师兄就是他的软肋,是他的禁忌,她却还是用最尖锐的刀子戳着宋招玉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第五百七十九章 童灵子7 果然,这一番话让宋招玉有了情绪波动,他沉下脸,翻身激起绝对的势头,翻身将漆月行推倒在床榻之上,然后将她狠狠压在身下。 “宋招玉!你别逼我对你还手!”漆月行巴掌已经伸了出来,带着一股掌风,就快拍到宋招玉脸上的时候,只听宋招玉说了一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软肋可不止凤一个。” 手掌停在了宋招玉脸边,那股掌风打在他的耳旁,只是动摇了他额前的一缕发丝。 “你什么意思?”漆月行声音又冷了几分,却听宋招玉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倚兰山也是你的软肋之一,如果倚兰山山门中的人,你的师兄师姐妹们,因为你激怒了我而惨死,你应该会很后悔没有从了我吧?” “你……你……” “我混蛋。”宋招玉已经猜到了漆月行想说什么,他依旧压着她,她却不想刚刚那样挣扎,甚至没有再对自己出手,漆月行知道,宋招玉什么都能做出来,他太是个没有怜悯之心的人了,也太是个处心积虑的人了。 当初她没有拼尽全力杀了宋招玉,是觉得有朝一日,只要她不出现在宋招玉面前,他们就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她就可以过幸福快乐的自由的生活了。 可她却没想到,偏偏她被宋招玉喜欢上了,于是她成了宋招玉费尽心思也要得到的人,所以他用所有和她相关的人的性命来要挟他,尽管那不是真正表达爱的方式,却仍旧被他用的淋漓尽致。 看到漆月行没有反应,宋招玉有些动情,他低下头想要吻她,可漆月行却偏头躲了过去。 那一刻,宋招玉应该是真的失望的,可是他没有再说什么威胁的话语,只是将漆月行抱在怀里,顺势躺了下来。 “小行你知道吗?我这一身的剧痛,似乎只有在抱着你的时候,才能够得到缓解,我很希望你能在我身边陪我,不是用这种关系。”宋招玉抱着漆月行,合上眼睛,好像这个时时刻刻都恨不得杀了自己的女子,只要把她抱在怀里,她想要给自己的伤害就都不存在,她能够消解那些疼痛,能够让自己可以安然睡一会儿。 漆月行没有再说话,也没有乱动,她现在每一次的抗拒,或许最后都会变成宋招玉屠杀与她相关之人的理由。 这一夜,宋招玉睡得很香,有几次,漆月行能听到他的鼾声,她不知道的是,这是这些年来,宋招玉第一次真真正正沉沉地睡去,他甚至都不害怕漆月行对他有杀心,满不在意怀里的人是否是真的值得他这么安心。 仇人,应该是仇人啊…… 漆月行一夜未眠,睁着眼睛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他们明明是仇人啊……可她却被他用这种方式绑在这种地方,牵制着她,让她没有办法离开他,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畸形又深刻的爱啊。 早上宋招玉被弟子匆忙急迫的声音叫醒,他离开的时候,吻了装睡的漆月行的脸颊,竟然第一次露出幸福的笑容。 第五百八十章 童灵子8 宋招玉离开之后,漆月行四仰八叉地躺在床榻上,开始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之中,已经开始有些怀疑人生了,怎么就这样了呢?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这给她之前的计划完全打破了,可是她又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完美化解,她开始有些头疼了,早知道当初就多学一些对付这种人的招数了,或者学会一个金蝉脱壳,对了,还得带着解药脱壳的方法。 就在漆月行一筹莫展的时候,窗户动了动,紧接着窗户打开,一个灰不拉几的身影跳了进来,漆月行一惊,立即坐起身子,瞪大眼睛,还以为是什么刺客呢,如果是刺杀宋招玉的刺客的话,她绝对第一个帮刺客。 定睛一看,才发现根本不是什么刺客,是彧寻知。 “彧前辈!”漆月行愣了一下,赶紧下床跑到彧寻知面前:“彧前辈!你来了!你来了就好办了!你一定有办法帮我的,对不对?你见过天风了吗?他有没有告诉你啊?我现在遇到难题了……” “小行,我确实已经见过天风了,也确实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不过,我倒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可以帮你。”彧寻知顿了顿,摸了摸漆月行的头:“孩子,既然你注定要走到这一步,那你就顺其自然走下去吧,这是你的宿命,看来,终究还是不能违逆的。” 彧寻知每次都是这样,她说的话总是让漆月行听得云里雾里的,没听懂的漆月行轻轻戳了戳彧寻知的肩膀:“彧前辈,您说得是什么意思啊?什么我的宿命啊?” “你会明白的。”彧寻知上前一步,捏了捏漆月行的肩膀:“我把天风带回望虚山了,你若是得以脱身,就回家来找我们,若是……有什么变动,也只能你自己处理了。” “他不要我了……”漆月行抓住彧寻知的手腕:“彧前辈,他生我气了对不对?他不想要我了吗?可是……我只是为了救凤,我不能放弃凤活下去的机会,我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情……” “我知道,我都知道,只不过,现在你们两个都累了,而你,现在留在这里,是彻底进入了你的宿命轨迹之中,没人可以再逆转了,所以,你就在这里,安心找到你真正的命运路线。”彧寻知的每一句话都让漆月行听不明白,但是她似乎听懂了,彧寻知不反对她留下来,彧寻知是神咒之女,他她许知道一些漆月行不知道的天意。 “彧前辈,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一点都不能告诉我吗?凤……它还能不能活下去?天风他……还爱我吗?” “他爱不爱你,其实你们两个心里比谁都清楚,只不过你们两个身处江湖,牵绊太多,顾虑太多,并不能做到真正的孑然,所以,就让一切该发生的发生吧,小行,按照你的心去走,救你该救的人,不要让自己留遗憾。”彧寻知抬手轻轻抚了抚漆月行的脸颊:“孩子,这些年,也是苦了你了。” 第五百八十一章 童灵子9 “什么意思……”漆月行很想再问问彧寻知,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好像知道什么,却就是不肯告诉她。 可是彧寻知根本不给她更多追问的机会,很快就挣脱了漆月行,她从窗户跳出去的那一刻,回头对漆月行说:“看来,你终究要成为比我更接近神域之人。” “彧前辈!你别走啊,你把话说清楚!”漆月行冲到窗户旁边,可是彧寻知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握紧了拳头,身子有些颤抖,虽然彧寻知没有把话明说,可是她却觉得,自己知道了些什么。 宋招玉离开后没多久,至尊盟里和街上的人群就开始议论纷纷了,没多久,街上竟然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开始起义,漆月行趴在窗口听个大概的意思,就是皇城周边又开始爆发瘟疫了,而宋招玉当众指认了这都是皇帝故意为之,用一种带毒的蘑菇让人们吃了之后眼睛变红,牙齿变长,就像是当年被赶进虚妄山中的瘟者一样。 皇帝想要让大家束手无策的时候,再帮大家解毒治疗,用这种方法来向天下宣告,他就是天选之子,是天神在人间,以此来巩固自己动摇已久的皇帝地位。 难道……一直以来,所谓的瘟疫,都是皇帝一手策划出来的吗?那……会不会虚妄山周围的村庄发生的事情也是皇帝故意为之的呢? 现在的皇帝登基之后,一直最怕的就是莫离愁了,莫离愁是前朝郡主,虽说已经短发并且和皇室脱离了关系,可是她毕竟是地府公主,拥有着万人惧怕的能力,阴灵爪的威力更是众人畏惧的“邪恶”力量,所以他忌惮莫离愁也是很有可能的。 那么,那些村庄惨死的村民,为虚妄山招惹来了什么呢?荒芜之地,最终被花有清赶尽杀绝,这应了谁的心呢? 皇室的心。 原来,从一开始,皇室就没有放下过要对莫离愁打压致死的心,谁让那个被断了发,废了一身内力功法,逐出皇室宗门的莫离愁,最后没有死成呢?还成了地府公主,还成了整个蛮荒之地和虚妄山的主人,手下一众蝙蝠侍卫,怎么能不成为皇室忌惮的一股势力呢? 只不过,以那个时候皇室的实力和皇家武门的发展,并不足以对抗实力强大并且还深居虚妄山以内的蛮荒之地的地府公主一脉势力,所以用这种方法假别人之手来铲除地府公主的势力,这样说来,倒是也合情合理了。 街上的百姓跟着至尊盟的人一同抗议,整个街道变得十分拥挤,漆月行趴在窗户边看着前面一望无际的人流,忽然觉得,这可能会是一场好戏。 一整天的喧闹让漆月行也没法休息,耳朵里那吵闹声也停不下来,皇室那边也没有派人出来,只是堵着皇宫大门,大有一副缩起来的架势,就在她失去耐心趴在床榻上无聊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一定不会是宋招玉,漆月行下了地,打开门一看,来人是百草。 “漆姑娘,我来给您送些吃食,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想来您是饿了。” 第五百八十二章 童灵子10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漆月行白了百草一眼,然后不理会她,招摇地躺在宋招玉的床榻上:“我昨晚才来,百草姑娘不会是时时刻刻盯着你们盟主的卧房吧?” “我平日里照顾盟主的药膳,缓解盟主身上的疼痛,自然时时刻刻要关注盟主的身体情况。”百草一改平日里温顺乖巧,贤良淑德的模样,单独面对漆月行的时候,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见漆月行没给她什么好态度,也不装模作样了,那一些食物放在桌子上的时候,也发出颇为响的声音。 真是懒得理她,这种人漆月行见多了,之前的灵犀不就是个例子吗?仰仗着是在宋招玉身边伺候做事的手下,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姓什么叫什么了,原本以为,百草不过是个药师,应该不至于膨胀到如此地步,现在看来,还真是高估了她。 漆月行翻了个身,顺便把被子往自己身上盖了盖,倒不是多喜欢这被子,主要是想气气那百草:“我知道了,饿了我会吃的,你退下吧。” 也不知道百草拿来的是什么好吃的,怎么闻着这么香,没看到,光闻了闻味道,漆月行就已经有想吃的欲望了,不过呢,她要忍住,绝对不能掉了气势。 百草并没有走,而是在桌子边搬了凳子坐下来:“漆姑娘,我想来你这个人重情重义,为了凤的安危,你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我想到你会回来的,只不过,没想到回来是钻到了我们盟主的被窝里,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守身如玉,正儿八经的姑娘。” “你算是说对了。”漆月行伸了个懒腰,坐起来望着百草:“你这个人,我说你长脑子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我就问问你,我要是个正经姑娘,还能当万灵妖主吗?这杀人、使坏,能是个正儿八经的人干的事儿吗?” “你……”百草倒是没想到漆月行一点没生气,竟然顺着自己说,憋了好久才又说道:“没想到,漆姑娘你竟然真的是这种人,想来人家说你不知廉耻,为人下作,还是真的了。” 漆月行听了后不怒反笑,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问百草:“百草姑娘,我还真的不知道,想问问你,廉耻是什么东西?好吃吗?” “你……漆姑娘,你好歹也是个姑娘家,你说话不要太不顾后路。” “姑娘家……别人伤害我,污蔑我,甚至各种打压我的时候,可没把我当成一个姑娘家,就像你们盟主,你怕是不知道吧,当初,还没有至尊盟的时候,他还是春江花月夜春江阁的阁主,他割我的皮,杀我的师兄,一点也没把我当成一个姑娘家,怎么,现在他的药师,反倒劝我要做一个姑娘家了。”漆月行冷笑一声,盘腿坐在床榻上,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你一个小姑娘,恐怕都还不知道当初的仙门只有无尽五大门派,还不知道你们盟主只是一个小小的阁主,一个无能小辈,也在我面前说起教来了,怎么,你要不要顺便也把这个位置坐上啊?” 第五百八十三章 童灵子11 “你……”百草被漆月行说得哑口无言。 “到底还是年轻哈,只会说个你字,我顺便告诉你一下,你们盟主可不喜欢说话结巴的人。”漆月行碰了碰自己的嘴唇,然后看着百草咯咯笑了起来。 这下可把百草气得够呛,起身端着食物愤愤地要走,谁成想漆月行二郎腿一翘,小手指一伸:“那什么,你人走,把吃的留下。” “你……”百草回头瞪漆月行,忽然想到刚刚漆月行说的话,自己也气自己没有漆月行伶牙俐齿,竟然还是只能说个“你”字,一时间更是气急败坏,把托盘往桌子上重重一扔,几个糕点都散在了桌子上,人也气鼓鼓地离开了。 “小样儿,找我茬儿,气死你。”漆月行摸了摸肚子,确实是有点饿了,虽然这个百草的确有点讨厌,但是食物是无罪的,只要有好吃的,漆月行就能暂时原谅她一下。 百草前脚走了,漆月行后脚就跑到桌子边坐下,开始大快朵颐,不得不说,这些食物都深得漆月行的心,什么桂花糕啊,什么粉蒸肉啊,都是她爱吃的。 饱饱地吃上一餐之后,外面忽然传来吵闹声,漆月行又趴在窗户边向外看,原来是皇家武门出兵镇压了,不管是百姓还是至尊盟的人,只要是参与了这次抗议的人,只要是在街上的人,被皇家武门看到了,都是杀无赦的目标。 这下一时间百姓们死得死,伤得伤,倒是至尊盟的弟子一直在保护百姓们,有的甚至为了保护无辜之人而惨死在皇家武门的弟子手中。 看到几个百姓死在街巷,漆月行这才有些恍然,这个皇帝真狠,皇家武门受他皇命,屠杀对他不忠的百姓,可是,明明设计害了众多百姓,还故意向外宣称是瘟疫的,就是那皇室所为啊! 没想到啊没想到,看来这皇帝的位置坐久了,什么人都会变的,当初一心为了天下太平的皇帝,如今也成了权力的奴隶,开始变得残暴不仁。 这么看来,至少在这个时候,至尊盟是护着百姓的,也还算有点人性。 忽然几个年轻女子被皇家武门逼到了靠近至尊盟的楼外街巷,这几个年轻女子并非抗议之人,只因为正好今天出门,就被皇家武门的人盯上了,那几个拿着棍棒的人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谁都知道这几个女子成不了什么事,可是他们却步步紧逼,像是要对女子图谋不轨。 “滚蛋。”漆月行开大窗户,直接跳了出去,飞到了街巷里,掌风飞出之时,团团火焰在几个皇家武门弟子的身上开始灼烧。 几声惨叫引来了宋招玉等人,漆月行回头看到宋招玉,没好气地说道:“我可不是来帮你的。” “我知道。”宋招玉又说:“我要带人救人,先平息城中战事,然后会带人攻进皇城,挟天子以令诸侯,可能会有一场和皇家武门的恶战……” “怎么,你的意思是,我有机会趁乱杀了你?”漆月行懒得看宋招玉,只看着那几个皇家武门的弟子满地打滚,熄灭了身上的火焰。 第五百八十四章 童灵子12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 “臭娘们,是时候让你尝尝霹雳棍法的厉害了。”那几个皇家武门的弟子提起手里的棍棒,一步一步逼向他们。 宋招玉想要替漆月行解决掉他们,可是漆月行却拒绝他的帮忙,白了他一眼:“你别在我这儿磨磨唧唧的,你要干什么赶紧去,我不想看到你。” 宋招玉愣了一下,眼底还是有一些失望的,他从自己腰间的百宝囊里摸了一下,随后一抹绿色闪过,青竹便在他的手上了。 漆月行回头看了一眼宋招玉,当她看到青竹的时候,整个人有些懵了,青竹早在自己被原上圣人囚禁的时候就收回了,怎么会在宋招玉的手里?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有不怕死的皇家武门的弟子提着棍子就打在了漆月行的肩膀上,虽说那人用劲儿不大,加上漆月行的法力深厚,算不上什么大伤,但是被人打了一棍子,漆月行心里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了。 飞身踢飞那个人打自己的人,然后退步到宋招玉身旁,从他手里拿过青竹:“我的青竹怎么在你那儿?” “你应该问,你有什么东西不在我这儿。”宋招玉坏笑了一下,说道:“你的东西,只要我想得到,就能得到。” 漆月行觉得宋招玉真的是自己的克星,只要跟他站在一起,不是被他折磨得半死,就是被别人打个半死,揉着有些发疼的肩膀,漆月行使劲推了宋招玉一下,浓浓的鼻音里挤出一个字:“滚。” 不是听漆月行的话,是这个时候了,宋招玉也没时间再和漆月行说上些话了,他知道这几个皇家武门的弟子在漆月行面前根本不算什么,便带着弟子攻向皇宫。 他走了,漆月行这才回过头瞪着前面的皇家武门的弟子,一个个拿着棍子,倒像是有点真功夫似的,殊不知,皇家武门就是偷其他门派的绝学才成立发展到现在这样的,霹雳棍法,那是原上圣人的,那是她的披风棍法,怎么就是他们拿出来猖狂的资本了? “让我尝尝你们的霹雳棍法?”漆月行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丝轻蔑的笑声:“那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披风棍法。” 青竹在手,就用披风棍法的前几招,对付这几个小东西都是游刃有余的了,漆月行握着青竹,仿佛当初那个在杀戮场之中用披风棍法存活到最后的漆月行又回来了。 当她真的开始施展霹雳棍法的时候,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原上圣人曾经说过的话。 小行,霹雳棍法,之所以是披风棍法,那就是棍与人合一,棍可劈裂长空,挥棍犹如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以雷霆之势,破其数式,天云为空,地层为角,棍式无不可至处,棍速如风速,风起则棍起,风过则棍过,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从前,漆月行听不懂这些,而如今,她要让这些拿着别人绝学为非作歹之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霹雳棍法,什么才是真正的披风之势,什么才叫势不可挡的棍法。 一套流畅的霹雳棍法打下来,没人可以招架得住漆月行的攻势,解决这几个小喽啰,完全不在话下。 第五百八十五章 童灵子13 棍子在空中旋转如风,落下时正好落在漆月行的手里,青竹对于漆月行来说就是不一样,因为青竹就是为了霹雳棍法而生的。 而漆月行回头的时候,小巷的出口却已经被众多皇家武门的弟子堵住了。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万灵妖主。”这些弟子里面有认出漆月行的,于是万灵妖主再次在皇城现身就成了他们皇家武门为了证明自己而能把握住的最好的机会了,因为皇家武门一直来都不太被仙门武林认可,虽然借着皇室的势力,他们称第一,倒是也没有门派敢称第二,可是谁都知道,他们的武林绝学,法术门路,都是从别的门派抢来的,在法术武功这方面,谁也不承认皇家武门。 如今,万灵妖主就在他们的面前,要是他们能杀了万灵妖主,或是生擒了她,那么不仅证明了皇家武门的实力,也向众多百姓证明了,皇家武门就是绝对的王者,可以保护他们,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有说辞了。 “万灵妖主头几日和至尊盟盟主的一出好戏可是让我们开了眼界了,没想到,你又回到皇城了,怎么,看来,你还是对至尊盟盟主用情至深呢。”皇家武门的人最会挑人痛处说事儿了,这一点漆月行早就清楚了,听了他们这么说,漆月行轻声哼了一下,双手背在身后,在他们面前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呀,我这个人没什么别的的爱好,一爱吃,二爱美人儿,就是这么俗气,只要长得俊俏,在我这儿那就是有脸蛋就行,别管做过什么,我就是会好好宠幸,不过呢……” 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一根指头指着这一群人,漆月行作嫌弃的表情:“你们这些人就算了吧,毕竟,你们长得丑,丑人多作怪。” “嚣张!我们一起上!抓了万灵妖主,我们的天大功绩就来了!” “小心,她不是那么容易抓的!” “别废话,给我上!” 漆月行听着他们这几句话,实在是忍不住想笑,说是怂吧,还真的动起手来了,说是勇敢吧,还真没看出来。 于是在漆月行又一次行云流水般的棍法之下,箱子里躺了几十个哀嚎的皇家武门的弟子。 漆月行也实在是懒得和他们交手,一点挑战感都没有,握着青竹,她打算在街上走走看看,顺便向皇城的方向去看看,她倒是不担心宋招玉怎么样,按照她自己的心思,宋招玉是死了才好呢,只不过她不想让至尊盟输。 就算宋招玉这个人再怎么十恶不赦,至少这个时候他在拼尽全力地保护城中的百姓,他和那个只爱权力的皇帝是不同的,他现在要推翻皇族对天下的掌控,就是为了让百姓们过上更好的生活,从这一点,至少现在,她应该帮宋招玉把这一关走过去。 不,不是帮宋招玉,而是帮至尊盟。 宋招玉带人一路杀进皇宫门外,皇家武门弟子已经层层设好防线,不会让至尊盟那么轻易攻进皇宫。 第五百八十六章 童灵子14 当至尊盟和皇室僵持不下,一直到天黑,宋招玉正准备下令撞破宫门的时候,漆月行却出现在城墙之上,而此时,她正被五花大绑,一把锋利的刀正架在她的脖子上。 “停。”宋招玉忽然喊道。 手下有些诧异:“盟主,门就快撞开了。” “我让你们停下来!”宋招玉一声怒吼,手下的人再也不敢继续撞门了,宋招玉眯起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可是那不是假象,就是漆月行被皇室劫持了。 这时,皇帝穿着一身明晃晃的皇袍,似乎有漆月行在自己手里,就一点也不害怕宋招玉会继续攻上来。 他颇为得意地朝下喊:“你以为你抓住了我的命门吗?殊不知,你自己的命门已经到了我的手里。” 漆月行听闻此言,不仅低头笑了笑,一点也不害怕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动了动脖子,看向自己旁边的皇帝:“皇上,你不了解宋招玉这个人,你真的以为他会为了我放弃攻打皇宫吗?你错了,在他的心里,没有人比他的远大目标更重要,所以,劫持我,是你做的最失败的一件事情。” “是吗?”皇帝眉头一挑,不以为然:“可我怎么觉得,这一招非常有用呢?宋招玉!如果你想让这女人活命的话,你就自己进来,千万别耍什么花招,否则,只要你的人闯进来,她就立刻身首异处。” 这个皇帝未免太傻了点,他用这种最笨的方法威胁宋招玉,宋招玉怎么可能会就范呢? 漆月行表面上表情严肃,实际上心里已经开始有些无聊了,她本身没想着要这么逼宋招玉,赶来皇宫的时候,也是悄悄潜入皇宫里,谁成想被皇家侍卫发现了,他们能耐她何呢?可是他们抓了她,她却没怎么反抗,她原本就是想看看他们要拿她怎么样呢,陪他们玩玩罢了,谁知道,他们是要借着她的去牵制宋招玉。 她没觉得这有什么,她本就没想过宋招玉会为了她屈服什么,更何况,她想脱身立即就能脱身,走到这一步,她倒也想看看,宋招玉所谓的爱自己,到底是有几分真心。 宋招玉仰头望着城墙之上,漆月行那张“无辜”的脸,他心里明白,或许,她并不是不能逃脱,他一向杀伐决断,这个时候不应该因为个人私情而断了大局。 可失心冷血了那么久,但他看到那把闪着寒光的刀架在漆月行的脖子上的时候,就仿佛那把刀是放在自己的心边,如果真的割了下去,那就是自己肝肠寸断。 或许自己想的是对的,自己从来就不知道应该如何去爱一个人,自己就是一个不懂爱的败类,此时此刻或许可以明白,那种不想让一个人受到伤害的感觉,或许就是爱的一种表现吧。 那个自己曾经亲手折磨的女人,如今却已经成为他心上的血脉,若是她受到了伤害,或许自己真的会血崩。 想到这里,在众人的惊讶之下,宋招玉一个人走向了皇宫的大门。 第五百八十七章 童灵子15 “盟主!” “盟主不要去!” “听我的,你们谁都不许动!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擅自进攻。”宋招玉扔下这一句话,只身走进皇宫之中。 不可能,这根本就不可能,漆月行有些讶异,这根本就不是宋招玉的做事风格,他是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就打乱了所有的计划,如果他不在乎她的命,那么今日攻进皇宫,控制整个皇室的命脉和天下诸侯那就是唾手可得的,他怎么会傻到为了一个自己就这样单枪匹马进入皇宫呢? 在漆月行难以置信的时候,宋招玉被绑了带到了城墙之上,就在自己的面前。 目光接触的时候,漆月行竟然感觉不到一丝的埋怨,反而是关切的目光,当宋招玉可以确定那把刀没有伤害到漆月行,没有割破她的皮肤的时候,这才有了一丝安心。 他来到漆月行身旁的第一句话是:“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想不到,一向对于战事冷血无情的至尊盟盟主,竟然也会为了一个女人低头,哈哈哈……还真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皇帝拍手嘲笑宋招玉,眼神里的轻蔑让漆月行有一点不爽,白了那皇帝一眼,真和之前接触过的他判若两人,那个好皇帝已经不在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皇帝对于漆月行的白眼十分生气,可是漆月行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加气急败坏,只听漆月行说:“谁说只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我看皇帝也难过美人关啊,想当初还不知道是谁,自己的皇后那儿都不愿意去,每天都在贵妃那儿,不过……你对贵妃好成那样,贵妃也没爱过你呀。” “放肆!!!”皇帝怒了,因为漆月行戳到了他的痛处,当初宁倾城义无反顾地坠城,已经成了他心底的伤,那没有丝毫的留恋,足以证明宁倾城从未爱过他。 “我放肆的事情做得多了,口无遮拦也是我一直以来的作风,你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不如杀了我啊。” “别说了。”宋招玉出声制止漆月行,他不怕皇帝,可他怕一旦激怒皇帝,那把刀就伤了漆月行。 皇帝自然不能拿漆月行撒气,他还要用她来牵制宋招玉,牵制住了宋招玉,就能牵制整个至尊盟。 他强压怒火,笑了笑,走到宋招玉面前,开口说道:“这些年,属实让你们至尊盟太过嚣张,太过放肆,你见到朕,竟然连礼都不行,想让你的女人活命?先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 “你不要太过分。”宋招玉咬牙切齿地说道。 “朕这样很过分吗?跪天跪地跪天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皇帝摆了摆手,宋招玉旁边的侍卫在他的腿上狠狠踢了一脚,宋招玉本就浑身骨骼疼痛,这样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踢他一脚,疼痛于让他的痛苦倍增。 宋招玉闷哼一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那一声响,击在了漆月行的心上:“宋招玉,你怎么不反抗啊!?” 第五百八十八章 童灵子16 “我说过,不会让你有事的。”宋招玉跪在地上,那是一种屈辱,就像曾经他跪在归去来山门门口失去尊严一般的乞求一样,这一跪的委屈,让他湿了眼眶。 “知道这个是什么吗?”旁边有一个巨大的东西被红布罩着,皇帝像展示珍宝一样,让侍卫揭开了红布,那是一个巨大的金色钟罩,而旁边,连接着一个火炉。 火焰燃烧起来的时候,钟罩很快被烤热,皇帝唇角一扬:“这个蒸刑朕还一次没用过呢,不如,就给你试试吧。” 索链的声音响起,钟罩抬起,一股热浪袭来,皇帝指了指这钟罩,看向宋招玉:“你自己进来吗?” 宋招玉看了一眼漆月行,竟然径直走向钟罩内,他的身影在漆月行的眼睛里不断放大,钟罩合上的一瞬间,漆月行轻松挣脱那挟持自己的人,冲进了钟罩里面。 钟罩合上了,里面开始变得燥热起来,漆月行轻松解开了身上的绳子,宋招玉也解开自己身上的绳子,将漆月行一把揽入怀中。 “宋招玉,你真的是疯了,你明知道我没那么容易被挟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漆月行推了宋招玉一把,可是却没能推开他,他依旧紧紧抱着她。 “我不能冒这个险,万一你被消法呢?万一你是真的受伤了呢?我不能再让你受苦了。”宋招玉紧紧拥着漆月行,把这当成最后一次拥抱:“曾经对你做过那么多坏事,但我并不后悔,或许你会因为这样恨我,当然,你也一直都是这样恨我的,但,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想向你证明,我是真的喜欢你。” “宋招玉……你够了……你真的够了……”漆月行用力在宋招玉的背上拍打:“你为什么不能让我好好地恨你……” 宋招玉笑了,轻轻抚摸着着怀里的漆月行的发丝:“我是真的不懂怎么去爱你,你要离开,我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留下你,这样想一想,为了留下你,我是不是做了太多让你讨厌的事情……但是……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真的没有给凤下毒,你会不会还是不相信我……” “这个时候你还说这些干什么啊!”漆月行这次是真的推开了宋招玉,她想要用凤凰火焰破开这个钟罩,可是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凤凰火焰竟然在这个钟罩之中无法施展。 她走到边缘,忍受着强烈的热气,用手碰了碰钟罩,这是……这是用一种特殊材料制作的,会隔绝法力的施展,也就是说,所有的法力在这里面都是无用的。 可漆月行却呆住了,她不敢相信竟然是用这种材料做出来的,因为这样的材料,只有望虚山才有。 是彧寻知吗?还是知天风呢?为什么这个东西会是用望虚山的材料做的!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会对我用,自然不是普通的钟罩,他让我进来,就是让我非死不可,我这作恶多端的人,死不足惜,但我不能让你死。”宋招玉踉跄着走到漆月行身边,又一次搂住她:“听着,一会儿,你把你的青竹拿出来,用尖锐的东西扎进我的心脏,我心脏的破裂,会激发化骨功的聚集,那个力量应该可以冲开这个钟罩,钟罩冲开之后,你赶紧离开,我怕他们还有另一手准备。” 第五百八十九章 童灵子17 “我不会这么做。”漆月行终于绷不住哭了,她捏住宋招玉的衣领:“我告诉你宋招玉,我恨你,我巴不得你死……” “对,就是这样!”宋招玉忽然露出欣喜的笑容,握住漆月行的双肩:“就是这样!你恨我,所以你要杀了我,来,拿刀捅进我的心脏,快!” 见漆月行还是没有动,宋招玉只能拿出自己的天净螺旋刃:“既然你不肯动手,那不如我自己来,答应我,出去之后好好活着,最好能把我这个人渣给忘了。” 天净螺旋刃锋利的刀片不停翻转,就快接近他心口的时候,漆月行不顾一切扑过来抢天净螺旋刃,天净螺旋刃割破了她的手臂,宋招玉也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天净螺旋刃扔飞了出去,碰到钟罩竟然直接融化成了一滩铁水。 这个钟罩……这个钟罩竟然……真的就是为了让他们没办法活着出去的钟罩,这是一个致命的钟罩。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再不杀了我,你也会死在里面的!”宋招玉在自己的百宝囊里到处找,想要再找到一个尖锐的武器,可手却被漆月行的手按住,他生气了,这一次他拽住了漆月行的后颈,强行让她看着自己:“漆月行!你他妈听没听到我说的话!你不是恨我吗?你不是想要杀了我为那么多人报仇吗?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我现在不躲不闪,我就让你杀了我,你在犹豫什么!杀了我!” “宋招玉,你休想支配我,你以为死了我就不恨你了吗?我就是要让你活着,你活着才能感受到我对你的恨。”漆月行跑到钟罩旁边,想要碰一下,可是刚碰到边缘手就被烫伤了。 “够了!”宋招玉快步跑过去,捧起漆月行的手轻轻吹气,然后按在自己的心口,他这一生最卑微的时刻,除了那一次为了救师兄不停地磕头请求归去来山门救救他们之外,就是这一次,他在面前跪下,痛哭着恳求:“我求求你了,我求你杀了我,我要你活着出去……我求你了……” “宋招玉……”漆月行有些站不稳,跌坐在地上,宋招玉以为漆月行受伤了,忙蹲下来:“你怎么了?” 漆月行只是抬起头,一只手不由自主地轻轻摸上了宋招玉的脸颊:“宋招玉,我真的不懂你,我真的看不明白你这个人,你为什么就那么奇怪,那么可恨!我明明那么恨你,却为什么在每一次可以杀你的时候下不了手,为什么……” 宋招玉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他知道,无论如何漆月行都不会完完全全相信自己,自己曾经做过那么多伤害她的事情,由恨变爱,哪能那么容易呢?他没说话,抵住漆月行的后颈,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漆月行没有感觉到自己内心的那种抗拒和恶心,甚至慢慢接受了宋招玉的吻,如果这是生命的最后一刻,那么她愿意在这最后的时间里给宋招玉一点爱的感觉。 他们彼此相拥,在修炼燃烧起来的火焰里拥吻,可身体被灼烧之后,漆月行感觉到了疼痛,她忽然意识到,她明明和知天风共命了,如果她死在这里,那知天风岂不是会和自己一样死去吗? 第五百九十章 童灵子18 犹豫之时,宋招玉却将漆月行紧紧抱住,他吻过漆月行之后,将唇抵在她的耳边:“我知道你爱着知天风,我这样的废人,给不了你未来,所以,你能活着出去,就好好活着,好好爱你爱的人,小行,我这样,算不算学会怎么爱你了呢?我这样,是不是可以体面地去见我师兄了呢……” 此话一出,只见宋招玉抱着漆月行的动作越来越紧,像是要把漆月行嵌进身体里一样,而他的身体也在不断发出金光,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向漆月行献祭,将自己的所有力量和生生世世轮回的机会全都注入到漆月行的身体里,他用最后的生命,真正爱了漆月行一次。 一声剧烈的爆炸,几乎将半个皇宫都摧毁了,城门早就因为钟罩的破裂而炸毁,至尊盟不费吹灰之力就攻进了皇宫,虽然宋招玉已经不在了,可是他的治理天下的理念时时刻刻都在至尊盟每个人的心里,他们会带着他的那份心,继续将整个天下,整个仙门武林治理得更好。 …… 溪水潺潺,抚过大地,水流经过的声音,就像是一个温婉美丽的女子轻轻抚过琴弦,留下清脆曼妙的琴音。 这是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蝴蝶化成的精灵随处可见,地上长满了会发光的花朵,甚至难得一见的成年虎马都恣意奔跑,一颗颗大树仿佛都带着灵气,会根据水流的声音摇摆着树梢,灵鹿的角会发光,奔跑过去的时候会有光粉洒下来,这里有各种各样奇怪的动物和植物,仿佛一切都带着生命的气息。 漆月行从昏迷中醒来,这个地方让她觉得有些熟悉,这不就是当初她误入的神枷世,那个彧寻知带空流霜疗伤的地方,她也不确定这里是不是就是神枷世,有些像,但好像更奇妙一些,这里的一切让她觉得舒服极了,又好奇极了。 “她醒了,她醒了!”一只虎马跳到漆月行的面前,再一跑,后腿撩起来的泥土就打在了她的脸上,不过漆月行倒是不在乎,抹了把脸盘腿坐了起来,她用了好一会儿时间才缓过来:“这里是哪里啊。” “这里是灵妖仙境啊。”旁边有小灵妖回答她,她脑袋有些转不过来:“灵妖仙境?” “就是我们这些有法力的灵妖生存的仙境啊,神居住在神域之中,而神域则是掌管着无数仙境,你是万灵妖主,自然是我们灵妖仙境里的主人啊。” “我……”漆月行用了好长时间来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还不停地掐自己,感觉到实在是有些疼,这才知道这些竟然是真的。 “主人!” “主人!!!” “主人!!” 听着他们这么叫自己,漆月行脑子完全混乱了,她从未想过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仙境,而且还有一处仙境是属于自己的。 “那我,那我怎么会在这里呢?我明明记得……”明明记得她和宋招玉在皇宫城墙上的钟罩里面啊,就记得钟罩炸开了,后面发生了什么就彻底不记得了。 第五百九十一章 童灵子19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看书领现金红包! “主人,一般情况呢,你虽然是凤凰神,又被叫做万灵妖主,可是你毕竟还是凡人之躯,所以只能到神枷世的地步,到不了灵妖仙境里面的,不过,你现在已经不是凡人之躯了,所以才会在失去意识的时候进入灵妖仙境以保证自己的安全哦。” “不是凡人之躯了,什么意思?”漆月行挠了挠头,想来想去,也没想到自己是怎么得到非凡之躯的,她疑惑之际,就听到好几个精灵一起开心地大喊:“因为主人您有喜了!!!” “啥玩意?”漆月行忽然连坐都坐不稳了,摇晃了几下坐稳了:“什么叫我有喜了?我有孕了?什么时候的事!” “这个嘛……”一旁的小灵鹿羞红了脸:“这个还得问您自己呀。” “什么问我,我怎么都不知道自己身怀有孕?”这岂不是太奇怪了,虽然她和知天风有夫妻之实,可是已经很久没有过了,怎么可能怀孕了呢?更何况,就算是真的怀孕了,间隔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有显怀? 漆月行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暂时还真的没有感觉到有身孕的感觉。 “主人,是因为有功力深厚的人对您献祭了,有的时候,半人半神的人,得到了别人全身心的献祭之后,有机会怀上那个人的孩子哦,这样的孩子一出生就会有天生的强大力量,也就是童灵子哦。” “童……童灵子?” 她……怀上了宋招玉的孩子?!不,不能完全算是他的孩子,是他献祭之后出现的童灵子?那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宋招玉的孩子了? 刚刚漆月行还因为想起了宋招玉临死前说过的话而有些难过,现在就因为自己肚子里装着一个他的孩子而感到无比绝望,她使劲瞪了瞪眼睛,问灵鹿:“那什么,你们怎么知道这是童灵子,不是普通的孩子呢?” “主人,你说什么呢,像您这样的身份和非凡之躯,一旦身怀有孕,那就是不一般的孩子啊,要么是明媒正娶败过天地之后,您才会有孕,否则,就算是有夫妻之实,也不会有孩子的,又或者是爱你的人献祭,将全身心都献祭给您,没有夫妻之实也能怀上,怀上的就是童灵子了。” “这都什么啊……”漆月行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忽然问它们:“那……这孩子我不要了不行吗?” “天呐!主人!你在说什么!那可是童灵子啊!将来会成为一代霸主的童灵子啊,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再说了,那可是你的孩子啊!” “我的孩子……”漆月行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想想它们说得也是有点道理,不管这孩子怎么来的,起码是她的孩子,已经在自己的肚子里了,自己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可是……可是她还是接受不了自己怀了宋招玉的孩子这件事情,虽然是通过献祭得来的童灵子,那也是她和宋招玉的孩子啊。 宋招玉啊宋招玉,你就是死了,还要给我留下一个让我纠结难受的孩子,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漆月行捂着头,心里委屈了起来。 第五百九十二章 童灵子20 “主人,童灵子现在在您的腹中,只与您有血亲,他是特殊献祭方式得到的孩子,所以是没有父亲的,如果那个献祭的人不是您的心中所属,您可以找到愿意娶您的那个人,和他拜堂成亲,成亲后圆房的那一天,这个孩子就会变成您和您的孩子,所以您根本就不用担心。”灵鹿温柔地对漆月行说着,然后走过来用自己的角轻轻碰了碰漆月行的小腹,然后说道:“主人,孩子很健康,将来也会生的非常漂亮,您可以放心生下他呢。” “先让我缓一缓,我还没做好要做一个母亲呐,我觉得我自己都还没长大呢,怎么能生孩子呢?”漆月行苦恼地抱着膝盖,又觉得这样的动作太温婉了,和自己实在不搭,索性就躺下来,又是一个四仰八叉的姿势:“主要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了,我一时间有点儿没法接受啊。” “主人,有什么不好接受的呀?”虎马走过来,漆月行只觉得头上一片阳光都被遮住了,虎马一张长长的脸在漆月行的上方:“神域仙境,有多少个神仙呀,可是能得到优秀的人类的全身心献祭的没有几个,能在献祭之后怀上童灵子的更是少之又少,您应该开心才是啊。” 很多神仙?漆月行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还不太相信世上真的有神仙,听它们这么一说,又想起了彧寻知,于是问这些灵妖们:“对了,我跟你们打听一个人,你们知不知道在望虚山有一个南北仙家,名唤彧寻知,之前我在神枷世里面遇到过她,她……” “她是神咒之女啊,是神的旨意和人间连接的人,她可以到神枷世查看天命,然后推动天命的发展,只不过,她更像是在一个虚无之境,因为她不属于人类,却也不属于天神,总之,神咒之女和您是不一样的,就好比一个门,她在两个门之间,而您已经进入那个要去的门里了。” 漆月行低头沉思的时候,灵妖们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不过啊,神咒之女也有好处,神也会有灰飞烟灭的可能,人也会死,可是神咒之女却是长久永生的,除非神想换她,否则她都是不会死的,这一点是不是很好?” “就是就是,众神众仙对这个神咒之女好像很满意,所以啊,她会一直活下去,一只存在着。” 漆月行听着他们讨论,只觉得脑袋生疼,这些东西对她来说都太陌生了,要理解还要一段时间,再看看这个灵妖仙境,虽说很美很热闹,可终究是不如自己熟悉的凡间有烟火气。 “这里有没有肉可以吃啊。”漆月行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可把这些小灵妖们吓坏了,他们赶紧离漆月行远一点:“主人,您不会是要把我们吃掉吧?” “我没想吃你们,这里就没有什么肉猪可以宰了吃肉的吗……难不成全是灵妖?” 灵鹿点了点脑袋:“这里是灵妖仙境,当然都是灵妖啦主人,更何况,神仙都是不吃饭的,不会饿也不会渴,平时都是吃露水的。” 第五百九十三章 童灵子21 “我的天,还真有这种说法吗?吃露水?不会饿?才怪呢,都是骗人的,怎么不会饿啊,我现在怎么就饿了呢?”漆月行撇了撇嘴,丝毫不相信它们说的话,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会儿能不能找点东西吃,退而求其次,不吃肉,起码有点土豆、蔬菜也行啊。 可是接下来灵妖们说的话却差点让漆月行头大,它们很认真地对漆月行说:“主人,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不是饿了,就是馋了。” 这简直是当头一棒,漆月行听了这话愣了好久才有了点反应,摸了摸自己觉得“饥肠辘辘”的肚子,好像确实也没有饿得空虚的感觉,反而是自己的嘴巴觉得没滋味,想吃点东西。 难不成……还真是这么回事儿?想了半天,灵妖们也不知道漆月行在想什么,就见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哭,表情十分丰富,让人捉摸不透,持续了半天,漆月行才涨红了脸,“噗”地呼出一口气:“要是我继续留在这里,岂不是一点好吃的都吃不到了?什么大西瓜,什么肉夹馍,什么肉包子,什么红烧肉……我岂不是都吃不到了?我嘴巴这么馋,难道只能在这里和你们大眼瞪小眼吗?” “主人,仙境里本就是无趣的呀,无聊又清净,无欲无求,所以才是仙境呢,这里还好,是灵妖仙境,您能看到这么美的风景,有我们这么多灵妖陪着您,神域的那些神可供消遣的就更少了,到处都是空荡荡的,还不如这里呢,不过啊,您想出去也是可以出去的,您只要施法,这里就会出现出口,您就可以出去了,反之一样,施法就能出现入口,又可以回来了。”虎马蜷起腿,趴在漆月行的身边:“主人,您得自己学会适应自己是灵妖仙境主人这件事情,你得习惯穿梭在灵妖仙境和人间啊。” 漆月行苦着一张脸:“瞧瞧你们说的,好像这种事情就是说说就能做到的一样,我就是普普通通一个能吃能睡的女人,我是什么万灵妖主啊,那都是别人给我起的。” 虽然这么说,可是漆月行明白,仙门武林之中,没有一个人的名号是白白起的,要么是象征着自己的门派风光,要么是自己的德行高,或是道行高,像应难全的慎独先生,像雁不度的天阶山人,亦或是原上圣人,都是德行、道行的彰显。 而漆月行自己曾经的流光游士,或是莫离愁曾经的华精贵女,一个是象征着师门,一个是象征着皇室血脉,倒也都不是平白无故起的。 现在想想,莫离愁后来的地府公主,自己后来的万灵妖主,倒像是她们人生的写照了。 高高在上的华精贵女最后沦为地府之中孤自盛开的黑暗之花,而不谙世事,自由自在的流光游士,最后成了灵妖的主人。 只有漆月行知道,这名号的转变看似只是称呼的变化,实则那之中经历过多少痛苦和绝望,是被人踩进泥泞里,狠狠碾压,梦想破碎,希望破碎,所有的一切都带着血泪混入逃不脱的沼泽之中,在经历了那样的垂死挣扎之后,才得以苟延残喘至今。 第五百九十四章 童灵子22 名号是空的,那些虚名对漆月行来说是空虚的,她倒是宁愿自己现在只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辈,每天穿梭于市井街巷,吃着自己喜欢的美食,玩着自己喜欢玩的东西,总比现在这样孤身一人,身旁没有一个懂她和愿意陪伴她的人好。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得出去一趟的。”漆月行忽然开口说道。 却听旁边的虎马问道:“主人,你是馋得要出去吗?” “你这家伙,会不会说话。”漆月行轻轻咳嗽一下:“且不是说我是不是馋得,就算是真的馋得,你也不能这么直接得说呀,我分明是有一些没有做完的事情要去做一下,知道吗?” “主人,您在人间是有心仪的男子吗?”其他灵妖凑了过来,一脸好奇地问漆月行,问得漆月行支支吾吾了好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没错,的确是有心仪的男子,可是,他似乎要把自己丢下了,漆月行的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她想去找知天风弄个清楚,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知天风还把他自己的命都与自己共享了,在漆月行的心里,知天风是这世上对自己最好,也最不会算计自己的人,可是……她忽然有些不太确定了。 就像自己的师兄们和自己说过的,这世上诸多事情,其实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件件都明白的,连井梧那般聪慧通透之人,尚且很多事情看不透也放不下,像漆月行这般什么时候都糊里糊涂的人,又怎么能弄得明白呢。 她看了看这些都在盯着她看的灵妖们,忽然觉得它们可爱得很,虽然它们到底不是人,可至少却值得信任吧:“有啊。” “主人,你可以带他回来的哦!”灵妖们激动得很,仿佛已经可以想象漆月行和他心仪的男子在这一片美丽的灵妖仙境之中过着神仙眷侣生活的模样了,灵妖仙境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热闹了。 “再说吧。”漆月行站起身:“我先出去了,办完事情,再回来看你们。” 她一只手发出光,面前却迟迟没有幻化出出口,持续了好一会儿,漆月行跺着脚质问灵妖们:“你们是不是骗我呢?根本就没有什么出口啊。” 灵妖们个个瞪着双眼睛看漆月行,似乎也没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灵妖仙境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过主人了,不过回想一下从前,任何一任主人似乎都不像漆月行这样连出口入口都打不开。 就在漆月行试了好多次即将发狂的时候,飞来两只粉色的蝴蝶,它们晃了晃,在空中留下了几条线,这漆月行倒是看懂了,是运用法术的力量施展路线,这才认真调息,果然打开了一扇门。 “你们也真是的,有巧妙方法也不赶紧说,早知道这么简单,我也不至于白试那么多次,你们这些讨厌鬼。”说着一只脚踏出灵妖仙境,回身对它们说:“等我回来啊。”然后就走了出去,门也随之关闭。 灵鹿在虎马身边趴下:“这个不靠谱的小丫头真的是我们的主人吗?这也太奇怪了。” 第五百九十五章 童灵子23 “没什么好奇怪的。”虎马呼哧呼哧笑了笑:“你没觉得吗,她的到来,给我们都带来欢乐了,还真和以前的主人一点也不一样。” 对于怀了身孕这件事情,漆月行还是难以接受的,从灵妖仙境里出来之后,她一个人走在空旷的山野空地,鸟鸣声在空旷之处显得似进似远,一时间,竟然让漆月行觉得有些惆怅,到底是连家都没有了,没有一处是她可以去的地方,甚至,连知天风在哪儿她都不知道。 是在望虚山吗?又或是在归去来山门?漆月行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回归去来山门,以她对知天风的了解,离开了归去来山门那么久,他心里也是担心七淙和七圆的,还有一个闭关不肯出来的,无论如何,知天风都是不能放下他们的。 所以漆月行一点也没耽搁,出了灵妖仙境就直接赶到归去来山,到山下村庄的时候,漆月行发现这里和从前大不一样了,从前因为变故全都逃离的村民又回来定居了,这里比之前更加热闹繁华了,而且也治理得比之前更好了,甚至还有一些小房子,是专门给无家可归的孤儿、老人遮风避雨,提供吃食的,似乎比之前更加有人情味儿,也更加和睦幸福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之前荒凉破败的归去来山一带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沿途走过底下的村庄,漆月行加快脚步上山,当她走到归去来山门大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归去来山门早已不似从前那般萧条了,不仅大门金碧辉煌,听到里面的声音,也绝不止七淙和七圆而已。 像是好多弟子,在认真修习剑法的声音,剑划破气流,留下剑鸣声,不止一个人,听起来,似乎至少要有数十人,甚至上百人。 漆月行走上前敲了敲门,门打开的时候,探头出来的是自己没见过的一个白衣少年,他一身白衣修士装扮,完全就是七淙和七圆年少时的装束,他……是归去来山门的新弟子? “姑娘,您是何人,来此何事呢?”小弟子眨了眨圆圆的眼睛,问漆月行道。 漆月行望着他愣了一会儿,顺着门缝往里面看,的确和她听到的声音一样,是众多弟子在练习剑法,而教他们剑法的,正是七圆和七淙。 他们二人身形挺直,手背在身后,十分严厉地看着徒弟们练剑,不知不觉,他们早就已经长大了,初见时青涩懵懂的他们,如今也已经是可以收徒的仙门修士了。 “姑娘,姑娘?您来找谁?”那小弟子又试着和漆月行说话,他觉得她有些奇怪:“哦,大家都在练剑,您没事儿的话……” “故人来访,找知天风。”漆月行回道,刚要关上的门又打开了,小弟子道:“师公不在,我去跟师父通报一下……” “谁来了?门口是谁?”七淙见弟子开门来了这么久,走了过来:“怎么这么久?还不快去练剑?” “是,师父。”小弟子向七淙欠了欠身,跑了回去。 第五百九十六章 童灵子24 “师……师娘?!”看到漆月行的时候,七淙整个人都呆住了,甚至听到七淙这一声“师娘”,七圆也拔腿冲了过来,看到漆月行这张熟悉的脸时,竟然一下子没忍住,当着那么多小徒弟的面,扑进漆月行的怀里,像个孩子紧紧抱住自己母亲一样,抱住了漆月行,紧接着就是他抽泣的声音:“师……娘,您没死,您竟然没死……太好了,太好了!您没死……” 这小家伙是怎么回事儿?漆月行茫然地把手放在七圆的背上轻轻拍着,平时七圆见着她的时候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就算是非要说话,也是客客气气,保持距离,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因为漆月行一些玩笑话气得面红耳赤,什么时候同她这么亲近了? 还有他说的,自己死了,难不成自己在灵妖仙境呆的这些日子,外面的人都以为自己死了? “好了七圆,我这不是还活着吗,你别哭了。”漆月行轻声安慰着七圆,然后对七淙说道:“你们师父呢?” “师父他今日很忙,重振山门实在太操劳了。”七淙说起重振山门一事,忽然噤了声,忙道:“师娘,先进来吧。” 七淙和七圆带着漆月行一路走到了天故堂,归去来山门和从前大不一样了,各个地方都变得比之前更加精致,只有天故堂还和从前一样,一点变化也没有。 漆月行进入天故堂的时候,竟然发现天故堂之中竟然腾出了一间小屋,小屋里面设了灵堂,那牌位,赫然写着亡妻漆月行灵位。 漆月行停下脚步,盯着那灵堂久久没有迈步,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师娘,皇城那边的事情发生之后,师父以为您不在人世了,伤心欲绝,坚持要在咱们天故堂给您设灵堂,要为您守灵三年,师娘,师父要是知道您还活着,一定特别开心,我这就给师父送传话鸟,让他快些回来……”七淙有好多话要说,可是最主要的,还是要让知天风快些回来。 漆月行站在灵堂前,不知道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好像心被挖了一块儿走,也好像自己的梦完全破碎了。 谁都可以以为自己死了,可是知天风不能啊,知天风和自己共命,一生则都生,一死则都死,知天风以为自己死了,设了灵堂给自己,可是他心里最清楚的呀,自己是不能死的,他还活着,自己怎么会死呢? 可他若是心里清楚自己没死,却为什么要给自己设灵堂呢?若是不知道自己还活着,真的以为自己死了,那共命又是什么呢? 漆月行按住七淙要送传话鸟的手,道:“七淙,不急,你师父会回来的,在这之前,你跟我讲讲话吧,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这里多了这么多弟子啊?我经过的时候看到,山脚下的村民们也回来了,还变得特别热闹繁华,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七淙就知道漆月行一定满腹疑问,可是有些话,直接跟漆月行说,又怕她心里会不舒服,便和七圆拉着漆月行进了内堂:“师娘,这事儿说来话长,您进来坐,我慢慢讲给您听。” 第五百九十七章 童灵子25 经过七淙和七圆的一番解释,漆月行这才知道,原来当初在皇宫城墙之上的那个钟罩是知天风拥有的一个法器,名为金火钟鼎,而当初皇宫夺走归去来山门剑谱之时,也夺走了这个法器。 金火钟鼎消失多年,忽然在皇城出现,天下百姓和仙门武林人士众说纷纭,广为流传的是枯桑公子知天风幡然醒悟,大义面前选择和曾经屠杀师门的仇人宋招玉联手杀了自己爱着的万灵妖主,而最后他们二人因不敌万灵妖主之威力,最后知天风用出了金火钟鼎,而宋招玉则是拉着万灵妖主同归于尽,为天下除了这一大害。 没有亲眼见到当时实情的百姓们,自然是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曾经被他们唾骂的知天风,如今也成了他们爱戴的仙士。 所以,归去来山门山脚下曾经离开的村民们都回来了,本来萧条着,慢慢地也回复曾经的繁荣了。 而宋招玉作为武林盟主,仙门至尊,百姓拥戴,可各大门派却对他一直心存不满,如今他死了,至尊盟有了新主,又推举了新任皇帝,做事也和善许多,各大门派日子好过了,自然也想着知天风的好了。 归去来山门破败得快,兴旺得也快,到底是曾经的五大门派之一,盛名在外多年,重新光大门派在江湖之中的众多吹捧之下,自然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虽说这事儿本身跟师父也没什么关系,可是众多百姓还是太畏惧您了,一听说是金火钟鼎杀了您,都以为是师父亲手做的,所以……”说到这里,七淙说不下去了,可是漆月行却沉下声音说道:“所以,你们师父成了他们心中,杀了万灵妖主的英雄,而宋招玉,是为了除害,和我同归于尽了……” 漆月行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知为什么,笑声中带着一丝酸涩:“看来,到最后,只有我一个人是罪无可恕的恶人,他们两个是手刃我的英雄……哈哈哈……” “师娘,师娘你别生气。”七圆连忙解释:“起初,师父也不知道会是这样的,他压根就不知道皇帝会用出金火钟鼎,他早就回来了,我们刚开始还是过着平淡的生活,只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这消息传到这边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的说法了,给咱们归去来山门带来的转机也是意想不到的,更何况,后来连至尊盟那边也承认了这一说法,所以大家就都相信了,师父听到您被杀的消息,也是悲痛欲绝,躲在房间里几日不出门,就对着您的画像看,还是前些日子才刚好一些,打起精神,重新治理归去来山门的。” “距离皇城那日,过了多久了?”漆月行这才想起来,自己昏迷了一段时间,醒过来的时候就在灵妖仙境了,想来还不知道过了多久。 “得有一月有余……”七淙答道,然后变问漆月行:“师娘,那您没死,当时怎么都说您死了呢?师父去过皇城打听,想找您的遗体,可是听说都炸得粉碎,找也找不到了。” 第五百九十八章 童灵子26 这事,漆月行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七淙解释,整个人脑袋有些混乱,恍恍惚惚道:“这件事情也是说来话长,反正我是没死成……” “师父师父!师弟们打起来了,你们快来看看吧。”一个小弟子跑过来叫七淙和七圆,也是打破了此时的尴尬,也让漆月行有了可以静下来好好思考的机会:“七淙,七圆,你们去忙吧,我自己在这里呆一会儿。” “好的,师娘,我们去处理好了就回来。”七淙和七圆跟着小弟子走了,看着他们的背影,漆月行才觉得,他们是真的都长大了,她忽然开始怀念曾经七字辈的那些孩子们,曾经在她生命中出现过,又最终没能好好活下去。 或许,想起这些,她就能明白为什么知天风要这么做了,他不是想杀自己,他是想杀宋招玉,自始至终,他对宋招玉都是恨之入骨,归去来山门的门规,要以德报怨,不应该被仇恨所束缚,可是知天风又岂能真的做到呢?他又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他的师兄师弟,他一手教出来的弟子,都惨死在宋招玉的手里,他怎么能过去心里那道坎儿呢? 说起恨宋招玉,漆月行应该比知天风更加恨他,可是就像漆月行自己说的,她看不懂宋招玉,也摸不透他的心思,那样一个杀伐果断,为人心狠手辣的人,那样一个心思深远,城府极深的人,那样一个冷静沉稳,阴险狡诈的人,怎么会在那一刻,为了保住她而牺牲他自己的性命呢? 他每对漆月行说一次喜欢她,爱她,漆月行心里就会嘲讽他一次,像他那样的人,还会喜欢别人,还会真的对别人好吗? 可是就是那样一个连他自己都说他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一个人的人,却在最后用他自己生命来爱她,他那种决绝又没有任何希望温存的爱,反而成了漆月行心里的结。 漆月行知道,自己没有真心地爱过宋招玉,仅仅是在他死去的那一刻,原谅了他曾经对她的伤害,他用生命在漆月行这里也只能换个从前恩怨一笔勾销。 漆月行自己尚且如此,又怎么能让知天风放下从前的仇恨呢? 当初,一路走来,知天风看到了宋招玉为天下穷苦百姓做出的保护和照顾,让他一度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杀了宋招玉,可漆月行想了想,她似乎是明白知天风为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要杀宋招玉,因为应难全和她自己,是知天风最后的底线。 应难全因为宋招玉而死,他还妄想要逼她成为他的女人,他一再剥夺了知天风心里最重要的东西,那一份希望和幸福,是知天风心中仅剩的一根弦,它崩了,知天风也就彻底崩了。 漆月行来到那个知天风为自己设下的灵堂,牌位前的蒲团中间已经凹下去了,看起来,他几乎是每天都在这里陪着她,看到那从来没有灭过的香,漆月行觉得心口很疼。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和幸福擦肩而过,有些快乐都是稍纵即逝。 第五百九十九章 童灵子27 指甲轻轻触碰那牌位之上“亡妻”二字,漆月行又开始觉得有些庆幸,知天风还把自己当成妻子,他悼念自己,是不是证明,自己还是他心里深爱的那个人。 以前漆月行从不会怀疑知天风对自己的爱,因为他们之间,不需要解释,不需要怀疑,都是会为了对方付出生命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爱变得不那么坚定了呢?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在一起,她给他带来太多太多痛苦和麻烦了,相爱如果是一件很累的事情,终有一天会厌倦的吧。 漆月行在天故堂一直等到天黑,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衣摆甩出的声音响起,知天风跑了进来,当他看到漆月行的时候,那眼神中露出失而复得的喜悦,他甚至没有等漆月行说句话,就冲到漆月行面前,紧紧抱住了她,把她狠狠嵌进怀里。 无论之前漆月行心情有多么复杂,在见到知天风这一刻,她也说不出来什么,也只想好好抱抱他,好好感受一下他的温暖。 两个人就这样流着泪拥在一起,知天风嘴里一直低声呢喃着:“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还活着……” 他真的以为她死了……漆月行长舒了口气,她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天风,你我共命,我没死,你心里应该是清楚的……” 知天风颤了一下,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他松开漆月行,抚着漆月行的脸颊,不管到什么时候,他都不想骗她:“小行,你会恨我的,对不对?” “我为什么要恨你?”漆月行眉间微微紧了:“你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我……” “我知道金火钟鼎是你给那皇帝对付宋招玉的,这件事情外面传的完全属实,七淙和七圆说,当初的皇室到各大门派搜刮绝学和法宝的时候,把归去来山门的金火钟鼎抢走了,这件事情本身和你没什么关系,可是我知道,金火钟鼎一直都在你的手里,因为有一次你把它从你的百宝囊里拿出来擦的时候我看到了,金火钟鼎可大可小,平日里就被你缩小了放在百宝囊里,这个我是知道的,只要你不拿出来,那皇帝是不可能得到的,可我并不关心这个,我只想问你,为什么我们共命,你却相信我死了,我只想问你,共命什么时候解除的……” “在你回去找宋招玉的时候!”知天风浓重的呼吸声却让漆月行觉得有窒息的感觉。 她以为自己要发狂,这个时候却异常冷静,不想发火也不想哭:“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想着要让我和宋招玉同归于尽了?” “我没想着让你和他同归于尽……”知天风摇了摇头:“我是想着自己去杀他的,我更不知道你会偷偷进入皇宫,甚至被皇帝拿来威胁宋招玉,我本想着自己设计杀了他,可后面的事态发展已经超出了我的计划……” “共命是可以解除的,对吗?”漆月行问。 “时间久了,可以解除,只不过解除之后,原本身子弱的一方,会变得虚弱。”知天风回答。 第六百章 童灵子28 漆月行明白了,怪不得那个时候她总觉得自己提气运功总是有些奇怪,似乎身子有些弱,运功也不在状态,怪不得她可以打得过那些喽啰,却抵抗不了金火钟鼎,为什么她触碰金火钟鼎的时候,连它释放出的能量都抵挡不住。 漆月行沉默的时候,知天风又继续说道:“你死了,我很难过,也很自责,也曾经自暴自弃,想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余生,可我不能,我肩负着重振归去来山门的使命,与其一辈子这样活下去,不如拼一把。” “你和宋招玉合力杀了我,宋招玉为了杀我而牺牲,这些都是你散布出去的吧。”漆月行问得很直接,可知天风仍旧没有否认:“没错,只有这样,才能给归去来山门一个翻身的机会,而至尊盟的人为了保住宋招玉的名声,不愿让天下人认为他对你有情,让至尊盟在江湖中的地位受损,也只能默认这个说法了。” 漆月行心里清楚了,因为知天风以为自己死了,所以才利用这件事情帮助他重振归去来山门,若是自己活着,他绝不会这么做的。 只不过,这件事情更让漆月行明白了,自己这个万灵妖主虽说是仙是神,可在人间,还是人人口中唾骂之人,这么多年来,江湖仙门起起伏伏,波波折折,诸多动荡,人们过得难以安生,到底自己这个万灵妖主成了他们发泄怨恨的靶子。 可这么多年,她不早就应该习惯了吗,天下没几个人希望她活着,甚至,现在的知天风,都不见得希望自己还活着。 “小行,你还能留下来吗。”知天风忽然开口问:“像我们从前那样,一起好好生活,过我们曾经说过的那种日子,你还愿意吗?” “我当然是愿意的,可是知天风,我们还能过当初说过的日子吗?我回不去了,你也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既然你选择向前看,那我也应该成全你。”漆月行扬起唇角笑了笑,踮起脚尖亲吻了知天风的唇,那轻轻的一吻,带着诀别的苦涩,她没有撒谎,她不恨知天风,相反的,她更希望知天风可以得到这些,因为他值得,他也该得到。 只是,找不回最初的那颗心了,就都不要强求对方了,漆月行眼角落下一滴泪,她随手抹去,转身离开。 “小行。”知天风叫住漆月行:“不要再让万灵妖主的名号重现仙门江湖了。” “你放心,既然万灵妖主死了,那就让她死了吧,我本就不是世人心中的那个万灵妖主。” 漆月行离开了归去来山门,她走得时候,被七淙看到了,七淙并未拦她,可却立即来找知天风,看到知天风正在默默地撤掉漆月行的灵堂,赶紧走来:“师父,师娘她走了?她还回来吗?” 知天风表情僵了僵,继续收拾:“她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为什么啊师父?你为什么不留下师娘呢?”七淙走到知天风身边,急着说道:“师父,您明明那么爱师娘,师娘没死,还活着回来了,您为什么不留下她呢!” 第六百章零一章 童灵子29 “我想留她,怕是她不愿意留下来。”知天风颓然地继续收拾灵堂,七淙站在一旁默然,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师父,为什么师娘不愿意留下来?你有没有好好留下师娘啊?您明明就很想她,你多说几句把师娘留下来啊,若是师娘就这样出去了,万一碰到认识她的人,他们要伤害她怎么办?” “她不会有事的,看起来,她应该恢复得不错,没人能动得了她。”知天风长长地叹了口气,望着寂静的夜空,幽幽地说道:“七淙,你回去休息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七淙不明白知天风为什么不把漆月行留下来,可现在又没办法劝说知天风把漆月行追回来,只好气鼓鼓地离开了。 七淙离开之后,知天风一个人继续把灵堂撤掉,灵堂虽然撤掉了,他的心好像也空了,漆月行,终究不能属于自己了吗? 院子里白鹤的声音有些骚动,知天风从灵堂走出来,正好看到漆月行站在院子里逗弄这些白鹤,他一时间愣住了,她不是离开了吗?怎么会……怎么会还在这里? 漆月行看到他走出来了,直起身子,瘪了瘪嘴:“我饿了,我想吃你做的饭。” 这一刻,知天风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填满了,那种最爱的人失而复得的感觉又回来了,他飞奔到漆月行面前,一手按住她的后脑,用力把她拉近自己,狠狠吻住她的唇瓣,撬开贝齿,用力地吮吸她的味道。 两只手轻轻环住知天风的腰,漆月行尽力回应着知天风的吻,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吻过自己了,他们已经丢失了太多可以好好相爱的时间了。 一吻过后,知天风双手托着漆月行的脸颊,轻轻抚摸着她有些红肿的唇瓣:“你没走……” “我走了,可我又回来了。”漆月行就这样望着知天风:“因为我想你了,你都很久没有好好抱过我了,我也很久没有好好陪在你身边了。” “你不是说……你和我都回不去了吗……” “那就不回去,我们都向前看,我们以后就这样好好在一起,凤它被冰封着,只要封印不破,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会慢慢找办法救它,其他的事情,我再也不操心了,江湖仙门之中的事情,我再也不会过问,都与我无关,我只好好在这里做你的妻子,我只想过一过安生日子……” “好……好……”知天风抱住漆月行:“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 哧溜哧溜…… 漆月行两碗面下了肚,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子,其实她根本就感觉不到饿,只不过这是知天风给她煮的面,她就吃得有滋有味。 “够不够?不够还有,我再给你做。”端着空碗,知天风准备再去下两碗面,他最清楚漆月行的饭量了,平日里,吃上四五碗绝对不在话下,可他还没走去厨房,漆月行就追在他屁股后面:“不用了不用了,够吃了,我吃饱了。” 第六百章零二章 童灵子30 “吃饱了?”知天风觉得有些诧异,回头看她:“吃这么少,就饱了?” “昂,饱了。”漆月行点点头,然后推着知天风去放下碗,搂着他的胳膊就往卧房走:“我饭量很小的,除了这个,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漆月行想着要赶紧把肚子里的童灵子变成知天风的孩子,她不能不明不白地生下一个孩子,趁着童灵子还没有成形,要赶紧让他认父。 “什么事情?”知天风被漆月行拖着往卧房里去,好不容易拉住漆月行:“我还想听听你是怎么从金火钟鼎里死里逃生的呢,我有好多话要问你……” “哎呀,这些都可以慢慢来说,眼下最重要的是,咱俩要生个孩子。”漆月行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说这些事情,满脑子想着的就是要让童灵子认父,若是这个童灵子不是知天风的孩子的话,她心里总有一种感觉,好像是给宋招玉生了个孩子似的。 虽说灵妖它们说童灵子是独立的,虽然是宋招玉献祭所得,但是并非是宋招玉的后代,但是漆月行过不了心里这个坎儿,得把童灵子变成知天风的孩子,她才安心。 其实,经历过这么多世态炎凉,就算知天风在这件事情上刷了一些心计,可她知道,一个可以无论如何都保护着自己,陪伴着自己的人,她会记着他对自己所有的好,所有的爱,其他的一些小小的不愉快,都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让童灵子真正变成知天风的孩子。 “啊?”知天风这一听,眼睛瞬间瞪大了,知道漆月行平日里口无遮拦,做事不讲规矩,可她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大胆了? 夜还格外的静,这一声说得怕是周围弟子都听到了,知天风忙捂住漆月行的嘴,漆月行却是皱着眉头把知天风的手拿开,非常认真地说道:“你干嘛呀,我说的都是真的啊,现在这件事情是极其重要的,一定要尽快实施。” “啊?”知天风有点懵:“这……这么急?” “不急啊?一次就能成,相信我,走,进屋。”漆月行拖着知天风进了卧房,一下子就把知天风扑到床榻上,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低头把耳朵放到知天风的心口处,这才发现他的心跳简直快得离谱,抬起头眨了眨眼睛:“你很紧张啊?” “我、我没有……”知天风矢口否认。 “你怎么没有啊?我明明都听到了,你心跳很快。”漆月行抿嘴笑了起来,打趣道:“知天风,你怎么了?你该不会是……” “我该不会是什么?你别乱猜。”知天风咽了下口水,推了推漆月行的肩膀:“起来,先更衣。” “直接在这儿完成这个任务。”漆月行手放在知天风的衣领,稍微一使劲,知天风的肩膀边漏出大半,可当她看清楚时,却愣住了,肩膀上,赫然一片严重的烧伤伤疤。 这片伤疤看起来来很严重,一直从前肩延伸,差点就烧到了腋下,这触目惊心的烧痕,让漆月行有些呆滞。 第六百章零三章 童灵子31 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这烧伤,虽然不疼了,可知天风却不太想让漆月行看到自己这丑陋的伤疤,他想伸手提起衣领,可谁知漆月行竟然把它拉得更低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你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烧伤?” “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伤。”知天风摇摇头,不想多说什么。 “什么不是大事儿?这么严重的烧伤,你以前可没有。”漆月行趴在知天风身上仔细研究着这烧伤,看起来是忘了早生孩子这件事情,只顾着心疼这烧伤了:“应该特别疼吧?怎么来的?你快说呀。” 被她缠得没辙了,知天风叹了口气:“你被困在金火钟鼎里的时候,我眼看着金火钟鼎要炸开了,我想去救你,可是没能成功,金火钟鼎飞出的金片打在了肩膀上,就烧成这样了。” “当时你在?你没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吧?”漆月行忽然想起来自己在金火钟鼎里的时候,被宋招玉的付出冲昏头脑时,他吻她,她可是没有拒绝的,只不过那个时候她也没想着自己能活着回来,根本没想这么多,现在想想,要是知天风看到了,他该气死了。 见漆月行一副懊恼的表情,知天风歪头看了看她:“怎么了?什么不该看的?” “没什么,绝对没什么!”漆月行立即否认,既然知天风不知道,那就好办了,就当那天在皇宫城墙上的事情没发生过,所有的事情都没发生过,对,就是这样。 她把手放在知天风肩上的烧伤处,施展出法力的时候,蓝色的荧光闪烁,知天风觉得有一些微凉的东西从自己的肩膀烧伤处渗入,那种感觉还挺舒服的,就这样持续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漆月行头上已经冒出细细的汗珠了,结束的时候,那一处烧伤已经恢复成了完好的皮肤。 “这……这是……”知天风有些讶然:“你怎么会这么厉害的治疗术?” 漆月行本就是想要试试的,看看自己的治疗法力会不会因为自己达到了可以在仙境来去自如的境界而跟着增长,能够让伤痕恢复如初这倒是超出了她的预期,这让她有点高兴,低头在知天风的锁骨上轻轻吻了一下:“其实,我本来没那么厉害,但我贪图你的美色啊,你那么好看的肩膀,怎么能留下烧伤呢?” 这话说得知天风脸色微红,他轻声咳了一下:“那个……小行……这个姿势有点奇怪,你先下去,咱们慢慢说,夜还长着呢。” 哦,对!漆月行这才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这会儿总是被打岔,都忘记正事儿了,她坐起身,可只不过是坐了起来,还没从知天风的腿上下去,知天风也终于能动了,也坐了起来,谁知刚起身,漆月行两只手就扒着他的两边衣领,用力向两边一扯,知天风整个上半身的衣服都被漆月行扯了下来。 “哎?!小行,小行!不是说了慢慢说吗?”知天风光着上半身,看着漆月行两只胳膊缠上他的脖子,她低头用自己的额头抵住知天风的额头:“对呀,夜还长着呢,先办正事,有话办完正事再慢慢说。” 第六百章零四章 童灵子32 清晨的光带着夜的清凉醒来,院子里一半是阴,一半是明,槐花盛开,溢出的香气扑鼻,白鹤啼鸣,回响在山谷之间,东方破晓,天边云深雾散,想必今日,是个晴朗的日子。 “师父!师父!吃早饭了师父!”七双在外面喊知天风吃早饭,久久不见知天风出来,七双想起来师娘“去世”的那些日子,师父常常在房间里酗酒,这次师娘来了又走了,怕是师父又难过了,想到这儿,七双干脆破门而入…… “砰”的一声,七双冲进了房间,却见知天风在被窝里露着上半身回头看他,看起来不太像难过的样子。 “谁呀……这么吵……”慵懒的女人声音响起,漆月行露着半个肩膀,伸出胳膊伸了个懒腰。 “女……女人?!”七双唰地用手捂住眼睛,一定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师父的床榻之上怎么可能有女人呢?一定是看错了!这么想着,七双分开指缝,从缝隙里再观察一下,这次女人整个臂膀都出现了,那轮廓直接告诉七双,绝对不是看错了,就是知天风怀里有一个女人! “师父!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呢!师娘她还活着,她就算现在不愿意回来,她终究一天会记得我们这里是她的家,您怎么能……您怎么能做对不起师娘的事情呢!”七双说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永远是最口是心非的人,当初处处都显得极为厌恶漆月行,可是自叫她师娘开始,在七双的心里,那就是他永远的师娘了。 “师父!您太让我失望了!您、您……” “七……双……”漆月行眯着一双惺忪睡眼,终于露出脸来:“七双啊……你太吵了,你师娘我还没睡醒呢,今天能不能把你师父先多借给师娘一会儿,一会儿师娘睡醒了就让你师父去吃早饭,好吗?” “师……师娘?”七双简直难以置信,明明听七淙说师娘已经走了,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知天风叹了口气,用被子把漆月行的身子完完整整包裹上,一点缝隙也不留,瞪了七双一眼:“还看?” “哦!不看了不看了!”七双一下子就脸红了,慌忙跑到门口,背对着床榻:“那个,师父,我让小厨房专门给您备早膳,您……您和师娘休息吧,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就出去了,把门也关好了,七双走着走着,脚步就轻快起来,脸上笑容也逐渐明媚起来了。 被吵醒的漆月行窝在知天风的臂弯,闭着眼睛,手又揽住了他的腰,在腰上不安分地抓了抓:“你怎么醒那么早?” “你知道我早就醒了?”知天风一手搂着漆月行,另一只手轻轻蹭着她的耳垂。 漆月行点点头:“七双把我喊醒了,你却看起来很精神,明明就是早就醒了,昨天晚上那么累,你怎么还不好好睡一觉?” 知天风就这样望着漆月行,柔声道:“因为我不敢睡,总觉得你回来了是个梦,我怕睡醒了,梦就醒了。” 第六百章零五章 童灵子33 “不会醒的,我不会走的。”漆月行把脸贴在知天风的胸口,感受着来自他身上的温度,她依然觉得很庆幸,如今他们两个人还都好好活着,还能在一起。 知天风指腹摩擦着她的耳垂,问道:“小行,你真的不恨我那么做?” “你怎么还在想这个问题?”漆月行睁开眼睛,勾着知天风的脖子把唇送上去,亲了一下他的嘴唇,然后非常认真地说道:“你身上背负着灭门之仇,我知道你心里的苦,你不知道你当时整个人无精打采的时候我心里有多难过,以前没有机会也没有能力复仇,如今你有办法报仇,我有什么理由恨你呢?更何况,是宋招玉的师兄对我有恩,并不是对你,我下不去手,可我不应该阻止你报仇,是我错了。” “小行……”漆月行这番话,说得知天风心里有些酸楚,漆月行接着说道:“还有啊,我太知道恨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我知道那成为你心里的一根刺,为了拔掉这根刺,你用什么办法我都理解的,而且,知天风,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一直在保护我,陪伴我,迁就我,你总是再用你的生命护着我,可是你从来都不是我的附属品,你就是你自己啊,因为你是枯桑公子,因为你是知天风,因为你有独立的思想,你有自己的坚持和选择,所以才是我喜欢的那个男人啊,拜托你不要为了我放弃那么多,因为我爱你,就是想要让你得到更多,而不是让你最后一无所有。” “你真是个傻瓜。”知天风用自己的怀抱把漆月行紧紧包住,漆月行也回给他一个紧紧的拥抱:“你才是个傻瓜呢。” “对了。”知天风想起来昨天漆月行说要生个孩子,便问道:“你昨天说的,当务之急是要咱俩生个孩子,为什么这么急?出什么事儿了?” 这件事情,漆月行思来想去,觉得不能对知天风隐瞒什么,她又怕知天风会误会,所以向知天风保证:“知天风,我跟你讲,我向你保证,我回去找宋招玉的那段时间,我们两个真的没有做那种事情,所以,你一定要相信我。” 漆月行忽然这么正式,知天风有点懵:“我相信你,你告诉我怎么回事儿。” 听到知天风这么说,漆月行才放心道:“是这样,在金火钟鼎里的时候,宋招玉为了保住我让我出去,他把自己对我献祭了,然后他的献祭,就在我肚子里留下了一个童灵子。” “童灵子?” “对,童灵子,就是……他献祭让我彻底成为仙躯,然后这种献祭可能会产生一个童灵子在我的肚子里,这不就实现了吗?如果我没有和你……这样,那么童灵子就会成为超脱世俗的一个孩子,他会只和我有血亲,而没有一个亲生父亲,我……我想让他也成为你的孩子,所以……” “所以你就急着回来,一定要和我……” “嗯嗯。”漆月行一根小指头戳了戳知天风的胸口,有点忐忑:“知天风,你会不会不信我啊?没关系,等孩子出生了,你们可以滴血认亲的,我想好了,你用什么办法都可以,反正他本来就是你的孩子……” 第六百章零六章 童灵子34 “你放松一点,我没说不相信你啊。”知天风想了想,说道:“你的意思是,这孩子一定是有了,我们要有孩子了?” “知天风,你的注重点不对吧?我在跟你解释这件事情啊,孩子是你的孩子,你得相信我。” “我说了我相信你啊。”知天风很无奈地用头蹭了蹭漆月行的额头:“我什么时候不相信过你?” 可是……他怎么接受得这么快?漆月行还以为知天风会要怀疑一会儿呢,忽然她像想起来什么,一下子坐起身来:“是不是彧前辈早就告诉你了?她说过,我终究还是会走那条我该走的路,所以,你跟她走的时候,她就告诉过你了,对不对?如果活着,我会怀你的孩子,可是你以为我死了,那我没死,我就一定会怀你的孩子,对不对?你早就知道了!” “好好好,我早就知道了……”知天风被漆月行追问得无奈了,只好坦白:“我姑姑的确跟我说过,如果我们还相爱,那么我们会有很可爱的孩子,但她也说了,她不确定你最后是生是死,还是否爱我,而这些东西,她又不能违背神的旨意随意窥探,所以,一切都得看日后发展,我得知你不知是生是死的时候,没有多想,当看到宋招玉为了救你冲进金火钟鼎,而你也冲进去的时候,我就知道,或许我会害了你,可那个时候,金火钟鼎已经启动,我没办法阻止,也没办法收手,所以,我以为你真的死了,可是你活着回来了,你还爱我,我就确定,我们会有这个孩子。” 说着知天风捂嘴轻咳一声,拎起被子把光不溜秋的漆月行给裹住,给她重新按倒:“还有啊,以后记住了,没穿好衣服不要这样贸然坐起来,万一有别人进来了,就被别人看光了。” “哪有别人,就你和我而已。”漆月行撇着嘴,挪动几下,又重新钻进知天风的怀里了。 知天风一只大手暖暖的,摸上了漆月行的腹部,轻轻摩擦着:“小行,你明明已经决定离开了,为什么又回来了?仅仅只是因为这个孩子吗?” “当然不是。”漆月行想都没想,直接回答:“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总是脾气上来了谁也挡不住,别扭劲儿一来,就容易做冲动的事情,多少次都是这样赌气离开了,结果就和你总是分分合合的,这一次啊,我不能再这么任性了。” 她扬起头,凝望着知天风:“我走的时候,看到了漫山遍野的白鹤,我觉得,当初我只不过是把白鹤交给了你,也没想着要你一辈子对它们负责,可是你却这么多年都好好照顾它们,当初的几只小白鹤,如今变成了这么多的白鹤,我想,那就是你承诺给我的未来,我没理由还要离开。” “你这丫头,总算聪明一回了。”知天风温柔地吻着了一下漆月行的额头,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好了,你再睡一会儿,我该起来了,门派重振,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第六百章零七章 童灵子35 “那你去吧,我再睡会儿。”漆月行翻了个身,把被子都抢过去,把自己裹了个严实,一边眯着眼睛,一边说道:“有时间给我想个名字,我可不想因为名字惹麻烦。” 知天风想了一会儿,下地去拿衣服穿上,一边穿戴好衣服,一边对漆月行说:“扶桑。” “扶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哎呀,算了,你说叫啥就叫啥,我累了,你快去忙吧,我要再睡个回笼觉,啊呜……”漆月行懒懒地伸了伸腿,感觉随时都会睡着。 知天风走过来,在她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们都要彼此搀扶,好吗?你好好睡,去忙,忙完了就回来。” 知天风刚走不久,漆月行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枯桑公子,给自己起名扶桑,可不是什么扶桑花的扶桑,是扶他啊,这个人,怕是早就想好了吧。 “大傻蛋。”她心满意足地又睡了过去,没一会儿,鼾声就响了起来。 …… 知天风重振归去来山门之后,也算是开创了仙门武林中一个新的理念,从前,都是必须极有天赋之人才能进入各门派修习,而归去来山门重新面向世人之后,不仅仅只接收天赋异禀或骨骼清奇的修士,而是此类修士重点培养,而剩下的寻常之人,也可以学习仙法功夫,最后能到什么程度,看个人造化。 从前,门派的门槛很高,如今,知天风更加注重这种基础修炼的普及,他想让更多人了解修炼或是功法,而只要是感兴趣,想学习的都可以通过交学费的方式进入归去来山门学习。 修炼本身是深远且无止境的事情,但不应该因此而成为神秘莫测,高不可攀的事情,人人都有机会接触修炼门法,再自己定夺是否继续修炼下去,这才是真正的挖掘苗子。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们在不断地扩大归去来山门入门的弟子,外门弟子可修炼,每月下旬有门内友好切磋比赛,比赛赢到最后的一个人,转为内门弟子,继续深入学习。 第一次比赛快来了,所以近几日知天风、七双、七淙都很忙,尤其是七双和七淙,他们两个直接教授弟子,管着门内的规矩,自然平日里比较费心。 这一整天,七淙都别别扭扭的,看起来脸色也不太好,像是跟知天风赌气似的,七淙向来最懂知天风,知天风也很了解他,想必七双没有把漆月行回来了这件事情告诉七淙,所以这孩子现在是在气他没有把漆月行追回来。 “七淙,看起来心不在焉的,师父教没教过你,做事要专心?”知天风猜透了七淙的心思,看了看七双,七双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他还在装傻,这是明摆着要逗七淙玩儿了,知天风无奈笑了笑。 “师娘失而复得,这一死本事虚惊一场,可谁知,还是未能归家,在外漂泊,唉。”七淙把话说得尤为凄凉,眉头深锁,好不悲切。 第六百章零八章 童灵子36 “七淙,何出此言啊?”知天风哭笑不得,却见七淙忽然瞪大眼睛:“师娘应该还没走远,现在追还来得及。” “噗……”七双听了直笑:“以师娘的深厚法力,昨天走了,现在日上三竿,怕是已经到了另一个城了。” “师兄,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要是想追,不管走多少天都能追回来的。”七淙又看向知天风:“是吧,师父?” 知天风被七淙问个一愣,看了看七双,七双朝他眨了眨眼,知天风也是心领神会:“嗯,七淙说得是,想追怎么都能追回来,但是,为师累了,偏偏就不想追了。” “师父!怎能如此?”七淙唯恐自己听到的不是从知天风口中说出来的话,以他对师父的了解,师父是最爱师娘的,怎么会明知道师娘还活着,还任由师娘离开呢?就算其中有误会,也可以解释的呀,七淙简直难以理解知天风的所作所为:“师父,师娘这个人就是嘴硬心软,您多求求她不就好了吗?咱们是男子,就应该好好疼自己心上人啊,您看看您。” “这么说起来……”知天风摸摸自己的下巴,饶有所思地盯着七淙看了一会儿:“这么说来,你们两个也的确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怎么样,有没有你们心仪的女子,有的话记得告诉师父,师父帮你们准备彩礼,然后去提亲。” “师父您扯远了不是?”七淙可没被知天风诓住,头脑倒是清醒得很。 “师父,别扯我,我还没把您的武功绝学全都学去呢,等都学完,我出师了,我就娶媳妇。”七双说话真是越来越大胆了,知天风也清楚,之前他们可从来都不会和自己这样讲话,还不是漆月行来了之后,慢慢地把他们教会了,会开玩笑了,会打打闹闹了,不那么拘谨了。 这样倒也没什么不好的,知天风也觉得这样有人情味的门派,似乎更温暖了,修炼法术,练习剑法,也不再是一件冷冰冰的事情了,这就是漆月行给他带来的快乐,是别人替代不了的。 “师父,我怀疑您就是想要岔开话题。”七淙重重地叹了口气,没办法了,还是开始说正事儿了。 这一天除了招收新的弟子,还有准备月末的比赛,倒是忙得很,期间还有一些其他门派送来交流切磋的到了,归去来山门比之前是热闹多了。 晚上用膳,七淙还向往常一样准备,知天风说道:“七双,七圆,不用准备了,让弟子们先吃吧,咱们回天故堂吃。” 回天故堂吃?七淙愣了,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在天故堂用过膳了,山门被毁之后重建,他们一般都是在山门的宴堂用膳了。 “师父,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七淙本不是个多话之人,可是今天一切都太反常了,师父提起师娘没有那种满满的深情了,又忽然要到天故堂用膳,这……太奇怪了。 这孩子怎么脑袋就不转了呢?七双有些无奈,敲了一下七淙的头:“师父这么吩咐了,咱们就跟着去呗,哪来这么多问题。” 第六百章零九章 童灵子37 他们三人回到天故堂的时候,漆月行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子的饭菜,不,准确地来说,她是准备了一道烧鸡,其他的都是小厨房里的大厨做的,不过她也算是在旁边帮着忙活了,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勤快的一天了。 七淙一路上也没少念叨知天风,知天风也是纳闷了,平日里话不多的七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这一桌饭菜摆着,他们坐下来之后却没有动筷,吃饭之前七淙也得说一说知天风:“师父,您看,这一桌子的饭菜,好几样都是师娘最喜欢吃的,要是她现在在就好了,师父,你就把师娘找回来吧,她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一定很辛苦的,为什么不让师娘回家啊。” “让谁回家?”漆月行端着四碗被她按得紧实的米饭走了进来:“饭来了饭来了,终于可以吃饭了,这么多好吃的,馋都馋死了,都怪你们,忙了这么久,害我看着这些东西直流口水。” “师娘?!”七淙眼睛瞪大,彻底傻眼了,这不就是师娘吗?怎么……不是离开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是我是我,怎么他们没告诉你吗?你干嘛看着我这么惊讶?”漆月行莫名其妙地在七淙脑袋上敲了一下:“快别这么看着我了,赶紧吃饭。” “这……你……我……”聪明如七淙,想来也知道是什么回事了:“师父!师兄!你们两个故意闹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害我一直以为师娘不会回来了!” 知天风和七双心虚,只会低头抿嘴笑,漆月行也是看出来了,感情他们两个一直在逗七淙,也是忍不住笑着坐了下来:“看看有师娘就是好吧?有这么多好吃的。” 七淙对于漆月行终于回来了这件事情可是太开心了,一边说话,还带着点哭腔:“师娘,这些都是你做的?” 谁知漆月行说的话却立即打破了这个温情:“这些都是小厨房里的大厨做的,这个……这个烧鸡是我做的,你们可以尝尝。” “噗……”七双笑了出来:“师娘,看您那么懒,也不会自己动手做这么一桌子菜,要真是您自己一个人做的,怕是要累坏了。” “你个没大没小的,连你师娘我都敢打趣了。”漆月行撇撇嘴:“还不知道是谁呢,见到我就扑过来跟个孩子一样哭,劝都劝不住的那种,现在倒是一副冷静样子了。” “咳咳咳……”七双颇为尴尬地咳嗽了几下:“那个,师娘,也不用回忆得那么清楚吧……” “好啦,快吃饭了,一会儿菜都凉了。”知天风无奈一笑,大家这才动筷。 到了现在,一起经历了太多了,七双和七淙是整个七字辈唯一剩下的两个弟子了,就像是知天风的孩子一样,他们也早就把漆月行当成师娘了,在他们眼里的漆月行早就不是什么别人口中的万灵妖主了,而是在他们面前,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师娘了。 “你们以后得记着,我不叫漆月行,叫扶桑,别人再问,可别说漏了。”漆月行把嘴塞得满满的:“我现在可不想惹麻烦,我就想好好养胎。” 第六百一十章 童灵子38 “养胎?” “养胎?!” 七淙和七双异口同声,惊讶地嘴都合不上了,七双咽了咽口水,看向了知天风:“师……师父……这么快?!” “你们想什么呢?哎呀这事儿别操心,就记住,你们师娘现在是有孕之身,以后我们得好好照顾你师娘。”知天风夹了块肉放到漆月行的碗里:“来,多吃点。” “这么说,我们要有小师弟了!”七双看起来尤为激动,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这着实是好,我明天就下山去,买点安胎药给师娘。”七淙也高兴坏了,已经想好了要去询问郎中安胎的法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漆月行怀有身孕,他们两个怎么比知天风还不淡定,漆月行和知天风对视了一眼,知天风小声问:“你这身子,现在可不是寻常人,还需要凡人用的安胎药吗?” “我觉得是不太需要。”漆月行摇摇头:“说实话,我也不想喝那个苦苦的药,那个七双,七淙,我不用安胎药,你们也知道你们师娘我最怕苦了,药就免了,我身体好着呢。” “那可不行师娘。”七淙严词拒绝:“您要知道您喝药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为了您自己,就当是苦一苦嘴,养一养孩子。” “真不需要,我真的好得很。”漆月行忽然笑了起来:“要不然你把药换成药酒,酒我能喝。” “不行!” “不行!” 七双和七淙又一次异口同声起来,七双本就是听着,一听说漆月行要喝酒,这又忍不住说话了:“师娘,你怀有身孕,不喝安胎药就算了,还要喝酒,这是绝对不可以的,是不是,师父?” “啊……”知天风扭头看漆月行:“是……还是不是啊?” 漆月行顿时气结:“当然不是了!知天风,你到底向着谁?!” “师娘,这不是向着谁的问题,这次您对着师父撒娇耍赖也没用了,我们会吩咐小厨房每天按时给您安排膳食的,您就好好养胎吧!” 天呐……天呐!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漆月行捂着脑袋,很头疼地吃完了这一顿饭,夜深了,七双和七淙各自回房休息了,他们一走,漆月行就缠着知天风撒起泼来了:“知天风!你看看他们!一个个的比你还紧张,我怀的可是个童灵子,不用我怎么悉心保养他也会是个健康又厉害的孩子,你看看,不让我吃得太油腻,还要顿顿喝安胎药,我不要喝药!” “此事只有你知我知,他们不知道,会紧张你的身子也是正常的,你就多担待点,大不了做做面子嘛。”知天风看着气急败坏的漆月行,觉得有点好笑,点了点她的鼻尖:“好了,别生气了,时候不早了,快洗洗更衣睡下吧。” 漆月行噘着嘴,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坐在床榻上磨蹭了一会儿不愿意动弹,就这么看着知天风洗漱更衣,忽然开口:“今天我收到我寻白羽师姐的传话蝶了,她说攒了几年没给我的金子,已经变成银票存到福来钱庄了,有时间,我得去给拿出来。”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第六百一十一章 童灵子39 说起寻白羽,她还真的是一个讲信用又不忘初心的人,她当初答应了漆月行,只要肯帮她度过天劫,她就会每年给漆月行一千两黄金,虽说漆月行并没有真的指望寻白羽每年不落,或是把这个报酬当做是重要的事情。 其实,当初哪怕她不给报酬,漆月行也会帮忙的,毕竟是她的师姐,怎么可能会袖手旁观呢? 不过这几年,寻白羽也没有忘了漆月行,答应的报酬就是要履行,所以即使有的时候漆月行没有固定居住的地方,又或是一时间没有给寻白羽回话的时候,寻白羽就会把账记下来,联系上了再想办法给她。 “福来钱庄?咱们这儿还没有福来钱庄,最近的,可能要在晋城。”知天风带着洗好的手帕走过来,摸了摸漆月行的头:“不急,你想去的话,我抽时间陪你一起去,来,我给你擦擦脸。” 漆月行最懒得洗漱,知天风知道她一定会跟自己磨叽,所以干脆自己帮她擦脸,认认真真帮她擦完脸,回去换了个布帕,洗好了又走过来:“里面点坐。” 漆月行听话地往里面挪了挪,知天风捧起漆月行的腿,给她脱鞋脱袜,然后擦起脚来:“你呀,没个女孩子的样子。” “我再没女孩子的样子,也是你的娘子。”漆月行活动了几下脚指头,然后问知天风:“知天风,我问你啊,你不怕我下山了,到处走,被别人认出我来吗?” 知天风无所谓地继续给她擦脚:“那我总不能让你一辈子不出这个天故堂吧?你本就是个爱玩又呆不住的人,我想好了,不管怎么样,都得让你过得开心舒服,该出门还是要出门的,大不了小心一点,就算真的被人认出来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别想那么多了。” “知天风……”擦完脚,漆月行把脚收回去,知天风还没起身,又被漆月行从背后抱住了,她蹭蹭他的脖子,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回到你身边了,其实是个累赘啊?” “瞎说什么呢?你再这样说,我可生气了。”知天风有些严肃,有些认真,漆月行忙闭了嘴,知天风起身去放好布帕,脱下外衣和中衬,卸下发冠,这才走回来坐到漆月行身边,把她的手握在手里:“你能回来,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是累赘?” 她不知道,在他心里,那个唯一可以让他奋不顾身,让他相思断肠的人就是她吗? “我这儿有羽师姐给我的令牌,有时间,你让七双或是七淙带着令牌去钱庄把银票取回来吧。”漆月行和知天风躺下了,她抱着知天风,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脸习惯性地贴在他的胸口:“我不会离开这里的,我已经累了,我不想再因为被认出来这样的事情惹来一堆麻烦的事儿了,我还要钻研怎么能把凤治好呢,还得好好生下肚子里的孩子,我哪儿都不去,我就想让你陪我。” 第六百一十二章 童灵子40 “傻瓜,我当然会在你的身边陪着你了。”知天风在漆月行头顶亲了一下:“我比你更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我很快又要有亲人了,这样多好。” “嗯……可是……”漆月行面露难色,知天风不明所以:“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不是……”漆月行看起来脸色有点差:“听说生孩子特别疼,我有点害怕。” “你受过那么多伤,现在还怕疼?”知天风道。 “我当然怕疼了,如果可以不疼,谁愿意疼啊。”漆月行撅起嘴,看起来有点忧心。 知天风捏了捏漆月行软软的下巴,像哄孩子一样:“那怎么办呢?一定是会疼的……那要不然……不生了?” “那怎么行!”漆月行打了知天风一下:“生还是要生的,但是我还是怕,我现在需要你的安慰我才能睡着。” “好,你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安慰,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满足你。”知天风望着漆月行的眼神满是宠溺,听到漆月行说道:“我要你亲我,你亲我我就不害怕了。” “那以后每天都亲你,你每天都比前一天更不害怕一些了,好不好?”知天风叹了口气,低头用自己的唇在漆月行的唇上碰了碰,随即又深入地吻了下去,直到给漆月行吻得有些喘不过来气,她才推开他:“你……你不正经了……” “我怎么不正经了?”知天风莫名其妙,挑了一下漆月行的下巴:“不是你先让我亲你的吗?你怎么还反咬一口?” 漆月行眯了眯眼睛,瞅了知天风一眼:“我觉得你图谋不轨。” “哈……”知天风怕是自己的耳朵有问题了,翻过身,一把按住漆月行的肩膀,用腿挎住漆月行的腿,眸中早就有一团火在燃烧着,那团火让他的瞳孔看起来更加明亮,也更加火热:“昨夜你对我图谋不轨,今夜,换我对你图谋不轨。” “知天风!我怀有身孕了!”漆月行扬起小拳头,可根本没伤知天风,反而轻而易举就被知天风接住招式,知天风唇角一扬:“你怕是不太懂医术,恰好,我懂。” “你懂……唔……个屁……唔……” “知天风……唔……” “你个禽兽……唔……” …… 喉咙一直吞咽着,嘴巴禁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黑糊糊的药,眼前的阳光全部都被七双和七淙这两个门神挡住了,刺鼻的药味儿不停地往鼻子里钻。 “我算是求求你们两个了,这一大早的,觉不让我睡了,还要给我喂这么苦的药,这哪里是什么养胎啊,分明就是遭罪啊。”漆月行歪头去看悠闲地坐在一旁喝茶的知天风,恨他现在是个哑巴! 一大早七淙和七双两个人就带着熬好的安胎药来,他们敲门,知天风倒是早就起了,衣冠穿戴好,像是早有准备一样,敲门声一响,知天风就把漆月行的衣服拿来,给还在闭眼呼呼睡的她穿好,紧接着就打开门,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坐下喝早茶了。 第六百一十三章 童灵子41 “师娘,我问过郎中了,他说孕妇会感觉到身体乏累,嗜睡是正常的,所以我们不会不让您睡觉的,您现在呢就把安胎药喝了,喝完了您就躺下接着睡。”七双把黑糊糊的安胎药往漆月行面前推了推:“师娘,您就听听话嘛,你看旁边还有给您准备的蜜饯,喝完药可以吃蜜饯,绝对不会让您苦到的。” 先苦后甜不也是苦嘛……漆月行苦着一张脸去望向知天风:“知天风!你快看看你这两个徒弟,好像老嬷嬷一样,好烦啊!” 可算是有人能治得住漆月行可,知天风笑眯眯地喝着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娘子,你就听孩子们的吧,这身怀有孕,可不是得喝点安胎药养养身子,喝吧。” “知天风!我真是想……抽死你!”漆月行气结,谁成想接下来七淙的一句话更加气人:“师娘,您喝了药,想怎么抽我师父我们都没有意见,您喝了药我们就走,后面的事情我们不管。” 那边传来知天风被呛到的声音,这两个家伙,这是有了师娘卖了师父啊…… 漆月行盯着这碗药,看起来自己是怎么逃也逃不掉了,只好眼睛一瞪,捏着鼻子,一口气把药喝了下去,刚把蜜饯放进嘴里,七双和七淙就带着药碗走了,还双双给漆月行扔下一句:“师娘好好休息,下次喝药再见。” 一个枕头飞向门口,正好砸在刚刚关上的门上,然后就传来漆月行杀猪一般的声音:“不许再来给我送药了!!!” 一连几日,漆月行都没什么胃口,也不知道是七淙和七双每天三顿的药给她喝的,还是害口的反应,反正她也是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没胃口的感觉,这以前可从来没有过。 几天后,夜里,漆月行躺在床榻上打滚,翻来覆去睡不着,害得知天风没办法,只好把她搂在怀里,紧紧按住才能让她老实一点:“一看你就是白天睡多了,晚上又不好好睡觉了。” 漆月行倒也还振振有词:“修行之人,少睡点觉是有好处的,说得好像你之前闭关修炼的时候,不是几天几夜不睡觉,运功修习呢。” “你从来都不会没话说,没理也能说成有理。”知天风手在漆月行头上弹了一下:“是不是闷了?是不是想下山去玩了?你要是实在呆不住的话,就下山走走,没关系的。” “知天风你怎么这么唠叨。”漆月行从知天风怀里把脸露出来:“我说了,闷是真的闷,但是出去也是真不想出去,对了,月末不是有弟子们的比赛吗?那个我能去看吗?” “当然可以。”知天风戳了戳漆月行的鼻尖:“归去来山门就是你的家,你是掌门夫人,你当然可以随意了。” “我可不想坐在你身边那个端端正正的位子上,到时候我自己去看,你就不要给我留位置了。”漆月行在知天风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好啦,睡觉啦,抱着睡。” 知天风把漆月行又抱紧了一些,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丝忐忑和忧愁:“小行,你觉得你这样真的快乐吗?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一种感觉,你好像一个金丝雀一样,被我囚在了牢笼里。” 第六百一十四章 童灵子42 他知道,漆月行最向往自由,可现在,她虽然在自己身边,却好像失去了自由的鸟,她明明拥有翅膀,可以天南地北地去自由翱翔,如今却只能被困在这一方之地,他不确定这是否是漆月行想要的生活。 怀里的漆月行渐渐地响起了小小的鼾声,夜静谧得很,所有人都沉睡了,就连白鹤也没有一声鸣叫,所以漆月行忽然的轻微的声音听起来就更加清楚:“我很快乐,因为有你在,我才有一个家。” 当那些不好的事情发生以后,漆月行就再也没有家的感觉了,倚兰山不是她的家了,天大地大,所有人都视她为仇敌,家这种安身之处于她而言,是极尽奢侈的东西,是欲而不得,在心里成了结的东西。 她爱的不是自由,也不是漂泊,她爱一个可以安心睡觉,有人关心她,有人照顾她,有人爱她的地方,她是无计可施,没有办法,才只能一直那样流浪下去。 如果可以安定,谁愿意四海为家呢?她口中一直说着的浪迹天涯,其实就是为了给自己寻觅一处可以安心住下来的地方,她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可怜,不那么悲切,才那些浪迹天涯,潇洒自在当借口。 或许知天风不知道,现在的她真的很满足,很快乐,就算是七双和七淙每天逼着她喝那些难喝的安胎药,她嘴上说着讨厌,心里却会觉得很温暖。 知天风没有再说话,心里似乎安稳了一些,她抱着漆月行,安心睡去。 …… 在一个风和日丽,云朗风清的日子,归去来山门月末的比赛也开始了,知天风听漆月行的,没有给她留位置,比赛正常开始,一对一,打下赛台算输,输得淘汰,赢的继续和其他赢的比,最后只胜出一个,成为正式的内门弟子。 比赛在别人眼中有些无聊,但是在知天风、七双、七淙眼里却是在挖掘有天分的好苗子,知天风有些心思,不知道漆月行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她要去哪里看比赛。 谁知道漆月行现在还在呼呼大睡呢?擦了擦口水,翻了个身,漆月行躺着发呆,最近绝对是睡多了,有的时候连床都不下,感觉四肢都快没劲儿了,她就这样呆滞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好像知天风说过,比赛是今天。 对呀!要看比赛啊!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睡?!漆月行缓缓坐起来,动作可能只比乌龟快一点,然后懒懒地抻了个懒腰,穿上鞋,四处看看,又没有看到自己的衣裙去哪里了,干脆去抓了件知天风脱下来要换洗的外衫。 有点好闻的檀香,知天风怀疑是自己鼻子有问题,又凑近闻了闻,没有任何异味儿,而且还香香的,知天风就是这样,衣衫从来都是穿了两天就要换洗,这衣服明明很好闻嘛,又不脏,干嘛不再穿两天。 她把衣服往身上一套,然后拖着这又长又大又不合身的长衫来到比赛的地方,远远地看着他们正在比试,想要找个视野好的地方好好看看。 那一棵大树就不错,漆月行可没忘了自己可是爬树高手,就喜欢在树上睡觉。 第六百一十五章 童灵子43 脚下一点,漆月行飞到最高的一棵大树上,找了根最粗的树枝坐下,从怀里摸出一个手帕,里面裹着喝药时候才会吃的蜜饯,像看戏一样看他们交手。 “啧啧啧……真是一组不如一组,你给他一个连环踢不就完了嘛,踢下场就算输还不想点办法,脑子比我还差劲。” “哎呀呀,让人打了一个大马趴,你看看你看看,这就叫,马步扎不稳,害死倒霉鬼。” “这小家伙不错啊,看起来挺灵活的。” “看个比赛,你话怎么这么多。”这个时候,树枝动了动,传来一个略显沧桑的男子声音,漆月行愣了一下,四处望了望,没看到人啊? “谁在说话?”她问。 “你往你旁边看,我在你旁边。”漆月行往旁边一看,是个差点碗口粗的蟒蛇,竟然还是会变色隐藏的蟒蛇,它这粗壮的蛇身跟树枝一个颜色,竟然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是条蛇。 “你说你一条蛇,你看我们人的比赛干什么?还津津有味的,我都上来了,你倒是一点不害怕,还不走。”漆月行心里感叹这条蛇的定力,竟然见到人不攻击也不离开,这不符合蛇的习性啊,一般蛇见到人基本上就绕着走了,怎么可能还一动不动地。 蟒蛇有些无奈:“我倒是想走,你坐在我尾巴上,我想走也走不了啊。” “啊?”漆月行一愣,活动一下看看,果然自己坐到了蟒蛇的大半根尾巴上,怪不得这会儿觉得屁股底下凉凉的,有些不好意思地往边上挪了挪,这才让蟒蛇收回尾巴。 “哎,你是什么种类的蛇啊?为什么你还会变色?模仿树干树枝也太像了。”漆月行对这只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危险,反而还有一点可爱的蟒蛇充满了兴趣:“我从来没吃过你这种蛇。” “什么?”蟒蛇信子向外吐了吐,漆月行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拍了拍蟒蛇的脑袋:“口误,我的意思是,我从来没见过你这种蛇。” “你怎么能跟我说话?还一点都不怕我,你知不知道我最不喜欢别人碰我的脑袋了?上次有人碰过我的脑袋,我就把他活活缠死了,你信不信!” “哎呦哎呦,好凶哦,我好怕怕。”漆月行一副很欠揍的样子:“我可是万灵妖主,灵妖仙境的主人,天下但凡是个灵妖的都归我管,我看你还能说话,说明有点道行,我就不把你吃掉了,你要是个不会说话的主儿,我早拿你跟鸡一起炖龙凤汤了。” “灵妖仙境又重新有主人了?”蟒蛇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惊讶,只见它尾巴冒出一点烟,然后一只蟒蛇瞬间变成了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的萌娃,眼睛还是蛇一样的眼睛,头上面还盘着一条小青蛇,看不出来是头发还是只是放上去的。 一个小小的萌娃,配上有些低沉的男子的声音,这也太奇怪了吧……漆月行看出来了,这个蟒蛇灵妖有点道行,算是修炼出人形了,要知道,灵妖仙境里那么多灵妖,也没几个能修炼出人形的,这个蟒蛇应该是修为不浅,只不过……怎么修炼成了一个小娃娃呢? 第六百一十六章 童灵子44 “你……这是什么情况?”漆月行用一直手指头戳戳萌娃肉嘟嘟的脸颊:“你都修炼出人形了,怎么不是个男子,是个三岁小孩子?” 说起这件事情,萌娃就一脸气愤,可他这个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就算是生气让人看着都没有一点可怕的感觉,他这个样子,让人一点也联想不到蟒蛇这么凶残可怕的动物。 “还不是上一个灵妖仙,我就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他助我修炼出人形,那不管是在凡间还是仙境神域,我那相貌都是绝色美男子中的极品,我不过是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从灵妖仙境跑出来,找了个凡间的少年玩罢了,他就生气了,抽去我的修为,没有足够的修为我就回不去灵妖仙境,我就只能在凡间修炼,好不容易攒了点修为,能化成人形了,却只能当个三岁的宝宝。” 蟒蛇说得怨气十足,漆月行却有些疑惑:“可是……我听灵妖仙境里的灵妖们说,灵妖仙境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主人了,那你要是被抽去修为,也已经好多年了,这么久,才只能修炼到这个地步吗?” 蟒蛇小萌娃长长叹了口气:“灵妖仙境是仙境,天天在里面,就算不修炼,只闻着那仙气就够加深道行的了,凡间毕竟是凡间,我修炼了这么多年,还只不过是现在这个样子,而且啊,连回灵妖仙境的能力都没有,都怪那个主人,太小心眼儿了。” 主人……漆月行忽然来了兴趣:“那灵妖仙境之前的主人是什么样子的?他又为什么不做灵妖仙境的主人了?” “这我哪知道?自从他把我赶出灵妖仙境,我就没见过他了,他以前对我可好了,不知道怎么就这么生气了。”蟒蛇萌娃肥嘟嘟的小手拍了拍自己屁股下的树枝:“你不知道,走了那么多地方,我就喜欢这个院子,而且平时缠在这棵树上睡觉特别舒服,我本想来一觉呢,结果你跑上来了,来占我的地盘就算了,还坐我的尾巴,真讨厌。” “坐你尾巴怎么了?谁让你占着这棵树了?我是这里的女主人,这棵树也是我的,你惹我不开心,我就把这棵树砍了,我看你怎么办。”漆月行哼了一声,又戳了几下萌娃的脸:“小蛇,你还没说呢,上一个灵妖仙境的主人是男是女?是什么样的人啊?” 萌娃瞅了漆月行一眼,认真地说道:“反正不是你这样的,他生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仪表不凡,唇红齿白,明眸皓齿,尤其那一双桃花眼,你多看几眼,魂儿都会被他勾走,说起话来的时候,那声音就跟小铜铃似的,叮叮的可好听了,你再看看你,坐没坐相,吃没吃相,一个女子,邋里邋遢,衣服也不好好穿,说你是灵妖仙境的新主人,我都不敢相信。” “你爱信不信。”漆月行朝着萌娃挥了挥拳头,似乎他要是再说下去,别管他看上去是不是个孩子,她都会一拳把他从树上打下去。 第六百一十七章 童灵子45 “照你那么说,之前灵妖仙境的主人那么好的话,你应该蛮喜欢他的呀,为什么这么讨厌他?你是不是不止出来找小朋友玩,还干别的事儿了?”漆月行对于小蛇做过的事情深表怀疑,就是偷偷逃出来找少年玩,哪至于被抽去所有的修为啊。 “不用你管,讨厌。” 没话说了,绝对是没话说了,漆月行觉得自己真的是太聪明了,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重点,她也懒得管,一边看比赛,一边碰碰小蛇:“哎,你总有名字吧,都修炼成人形了。” “我叫乌蛇,你叫我……” “我叫你小蛇。” “喂,你懂不懂辈分啊,我不知道比你这个小丫头早生了多少年,你叫我小蛇,你没事儿吧。” “哈,我是现在灵妖仙境的主人,管天下灵妖,你现在也受我管,知道吗?”漆月行撇撇嘴:“我愿意叫你啥就叫啥,你没有拒绝的权力。” 乌蛇挥起小拳头:“别说了,叫就叫吧,有时间,你给我送回灵妖仙境,我得好好吸收一下灵妖仙境的仙气,好让我快点长大。” “看我心情吧。”求人还这么大口气,漆月行可不是个被人牵制的主儿,乌蛇傲娇起来,她也傲娇起来了:“我考虑考虑。” 旁边的乌蛇没声音了,漆月行还以为它走了呢,没想到一转头,看到它握着小拳头,咬着还没长齐的牙,气得直抖。 就这点出息,就这点出息啊……漆月行真想再消遣它几句,不过看它一副萌萌又可爱的样子,又不舍得再惹它生气了:“再说吧,我现在要安心养胎,等我成功生下孩子,我再考虑考虑。” “你怀了童灵子?”乌蛇有些惊讶,自古以来,灵妖仙境若是出现女主人,如果怀有身孕,极大可能就是童灵子,童灵子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该不会是有人给你献祭你才怀上的吧?” “你怎么知道?”漆月行也有些惊讶了。 乌蛇这下更加确信了:“看来你真是怀上童灵子了,可真不错,看来你这修为,以后会越来越强的。” “借你吉言哈。”漆月行又拿出一颗蜜饯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她舒服得眯起眼睛,然后又拿出一颗递给乌蛇:“你吃不?” 乌蛇瞪了漆月行一眼:“我是蛇。” 漆月行转而就把蜜饯塞进自己嘴里:“你爱吃不吃。” 漆月行和乌蛇在这儿聊得“火热”,知天风那边也终于寻觅到了漆月行的身影,一看她又上树了,心里有些紧张她的安全,可又觉得好像一下子回到了最初遇到她的样子。 “师父,这个弟子不错,你看看,剑法用得很流畅,法力也运息得很不错。”七双同知天风讲话,顺着知天风的目光看过去,竟然发现漆月行在树上。 发现了人的目光,乌蛇早就又变成一条树干颜色的蛇缠在树上,隐蔽起来了。 “胆小鬼。”漆月行转头对着他们笑了笑,还毫不在意地向他们摆摆手,可开心的样子。 第六百一十八章 童灵子46 “哎呀!师娘她怎么跑那么高?!”七双一说,七淙也看到了,于是这好好的一场比赛,就由于怀有身孕的门主夫人爬上了树而暂时停了下来,七双和七淙两个人飞到树上,一人架着一只胳膊把漆月行给弄了下来。 “哎哎哎,你们不要这样啊,我没事儿,我好得很,我就是有孕在身,又不是不能飞了,怎么可能摔到呢?哎呀哎呀!你们别……” 漆月行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七双和七淙两个人合力送回了天故堂。 可是大赛继续没一会儿,漆月行又一次出现在树上,这次七双和七淙把她送回去之后,七淙干脆不回赛场,就在天故堂看着漆月行。 “我说七淙,你何必呢,我又没受伤,我就想看看比赛,我都跟你师父报备过了。” “师娘,让您好好看比赛,又不是让您在树上看比赛,您怀有身孕,不能到那么高的地方上去,要是真的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才好?”七淙说得坚决,绝不让漆月行再趴高了。 漆月行快要崩溃了:“拜托,你们要记得你们师娘可是法力无边,功力高强的人,我又不是一般的孕妇,哪能说受伤就受伤了。” “不管您法力是否高强,怀了孩子就是应该好好的休养,你想看比赛,您就告诉师父给您留个位置,你好好坐在上面看,怎么能爬树呢?”七淙这边一边数落一边唠叨着,一眨眼的功夫,漆月行就已经瞬移出了房间:“你就在这儿说吧,你能拦得住我?哼,略略略!” “师娘!!!!” 漆月行又一次跑回赛场,比赛都已经结束了,本是想好好看场比赛的,结果光和乌蛇聊天了,然后就是一直被七双和七淙这两个孩子给送回卧房,现在比赛结束了,知天风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漆月行气鼓鼓地往回走,迎面就看到七双和七淙两个罪魁祸首在找自己,可不想再被他们两个抓住了,她索性见到个门洞就钻进去,也没看是什么地方。 她躲在里面,顺着门缝看出去,完全没顾着身后是什么,忽然就听院子里面的屋子传来一声动物的嘶吼声,那声音听似很深远,但漆月行回头看的时候,院子很小,只有一个房间,不可能会发出这么空灵的声音。 放眼望去,这个院子布满灰尘,杂草丛生,好像从没有人来过,也从没有人打理,这个院子在天故堂到前门的必经之路一侧,以前倒也从没有注意过。 又或许是以前就在这里,但是门一直隐藏在长长的杂草之中,所以没人发现,会不会知天风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是以前从没听他提起过。 漆月行慢慢靠近小屋子的门口,越靠近的时候,她就越能感觉到里面是有什么强大的力量,甚至,或许是藏着一个巨大的兽类,那沉重的呼吸声隐隐约约开始往漆月行的耳朵里钻。 归去来山门还有这样的地方吗?这几年到底关着什么东西?门是虚掩着的,漆月行忍不住想上前去查看。 第六百一十九章 童灵子47 忽然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她的心跳也开始加快,已经准备好要打一架了,缓缓回头,身后站着一个白青相间的仙袍男子。 他……他是天神吗? 为什么……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会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这个男子天生银发,肌肤白净如雪,生了一双含情脉脉的凝水眸子,面容仿佛神来之手精心雕刻而成,那嘴唇更是带着绝美的弧度,身形高挑,手指修长,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就像是从一幅画卷里走出来的天人一般。 看到他之后,漆月行就会觉得自己从前见过的所有美男子都逊色了,没人能比得过他的容颜,他比女子生得更精致,比男子生得更英俊,简直就是此人只得天上有,人间何德何能能得此一见? “你是漆月行,灵妖仙境的新主人,对吗?”他淡淡微笑,仅仅只是这么一笑,就让天上的星月黯然失色。 “我是……”漆月行差点看他就失了神,忙拍拍自己的脸:“你长得也太好看了……” 男子听到漆月行直言不讳的夸赞,低头浅笑:“姑娘谬赞了。” “忘了问你了,你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会在这儿?”漆月行还没忘了正事儿,问他道:“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你?” 男子转身望着天边一轮圆月,轻声说道:“我在这儿已经很多年了,早在……还没有你们的时候。” “没有我们?我们指的是我和谁?”漆月行绕到男子旁边:“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灵妖仙境上一个主人,树灵,藤安清。” 灵妖仙境上一任主人?漆月行回想起乌蛇说过的话…… “他生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仪表不凡,唇红齿白,明眸皓齿,尤其那一双桃花眼,你多看几眼,魂儿都会被他勾走……”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漆月行忍不住多看了藤安清几眼:“你就是乌蛇说过的灵妖仙境上一个主人!” “没错,我就是。”藤安清微微颔首:“我在灵妖仙境之中的时候,时常会可怜那些明明修炼多年,却因为在凡间不得仙气而久久无法得道的灵妖,我会把它们带回灵妖仙境,让他们得灵妖仙境仙气的滋养,可是,人有好坏,灵妖们也是,我当年救下一只断尾的泉客,在灵妖仙境中修炼得道之后,竟然为祸人间,害死了不少人,此事也算是我疏忽职守,我便离开灵妖仙境,一路追捕她,最终将她镇压在归去来山,这小屋子,便是我为了镇压她而幻化出来的法力结界,也是因为你是灵妖仙,所以可以看到我这个结界。” “泉客……泉客那是鲛人啊……我还没见过鲛人呢,世上当真有鲛人?”漆月行有些好奇,她虽说是万灵妖主,可是终究还没有入海,地上跑的基本上都见过,天上飞的也是不足为奇,偏偏是海里的灵妖们,还真是没见过几只。 “的确是有鲛人的,不过他们不能完全算作是灵妖,毕竟他们不完全是动物,他们人身鱼尾,生活在大海深处,百年千年才能幻化出双腿,极为不易,只不过道行越深,维持双腿的时间越久,道行浅的,可能只能维持几个时辰,他们大多生得美貌,歌喉动人,我带回灵妖仙境的这只,她名为幻颜,是泉客中的绝色,只可惜,我现在不能再放她出来,以免她为祸人间。” 第六百二十章 童灵子48 “泉客中的绝色……那得是多好看的一个人啊……”漆月行听着就咽了一下口水,回头望了望那个门,又看向藤安清:“我能看看她吗?” “不能。”藤安清拒绝得很干脆,道:“她很痛恨人类,她看不到人类会很安静,若是看到了人类,会发狂发怒。” “原来如此,那就不看了,哦对了,你不是说她是鲛人吗?为什么我听到里面是类似于一种野兽的声音?鲛人不都是声音好听的吗?” “因为……”藤安清顿了顿,还是实话实说道:“我当初救下她的时候,她被丢在海滩上,尾巴被人砍断,嗓子也是被毒哑的。” “是谁这么狠?”漆月行心下想着,鲛人本就深居大海之中,她会出现在海滩上,而且还被残害成这样,那一定是被人所伤。 藤安清摇摇头,自然是不知的,这些年来,他怕是问过幻颜的,可是都得不到她的回答,她在灵妖仙境中修炼的每一天都把自己逼到极致,别人可能要十年、二十年才能领悟的道法,她要让自己在一两年就掌握,出了灵妖仙境之后心性如此凶残,一是对人的仇人,二便是速成的后果,无法消化,只能走火入魔。 “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仇恨,她曾经经历过的事情我固然不知,可时过境迁,曾经伤害过她的人早已经不在人世了,她想报仇,只能残杀无辜或是残杀仇人后代,可冤有头债有主,真正的仇人已经寻觅不到了,不该再让她继续杀下去了。”藤安清轻叹一声,这一声叹息里带着些许无奈和感伤,幻颜的遭遇他是心痛的,不然也不会把那样重伤的她带回灵妖仙境治疗,只不过,多年以后,仇人已死,再多残害,只是徒增业障。 藤安清口中的幻颜,让漆月行想起了宋招玉,宋招玉也是如此,当初的仇恨铭记至今,乃至心性改变,变得阴险狡诈,心狠手辣,他也是如此,为了报仇,残害了一众无辜之人,归去来山门的那么多弟子,未行恶于他,却死在他的手中,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他面前倒下。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对于仇恨的感觉,她深有体会,那种满心的怨恨和委屈,变成仇视一个人,乃至一群人的时候,那就是心里的魔,当这个魔挥之不去的时候,是永远也不会得到幸福的。 “我明白,你放心,我会和你一起守护这个地方的……如果……如果有可能的话,有机会的话,我还是想进去看看她,因为我很理解她的那种痛苦,当然,只是如果可以话。”漆月行没有一定要进去,毕竟这是藤安清封印住的结界,她不能破坏他的成果。 藤安清知道若非良善之人,不能成为灵妖仙境的主人,漆月行的心他也明白,道:“待你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出生后吧,我带你去见她,她易怒,道行又高,我怕你万一被她伤到就不好了。” 第六百二十一章 童灵子49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之后,漆月行又想起来乌蛇说过的话,若真像乌蛇说的那样,藤安清应该是个脾气不太好的人,可是这么相处起来,他为人和善,说话温柔,怎么会是乌蛇口中那么讨厌的人呢? “乌蛇说……” “乌蛇在你面前说我的我都知道,你相信它吗?”藤安清问。 漆月行不确定地点了点头,又立即摇了摇头:“看起来不像,不过……你真的废了它的全部修为啊?” “那是他一面之词。”藤安清唇角轻轻扬起,多少带着一些玩味的弧度:“如果他想玩,那我不介意一直陪他玩下去,这么久的时间都陪了,还会在乎再加上多少年吗?”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怪怪的……漆月行蹙眉想了一会儿,再一转头,身边的藤安清已然不见了,这人也真是的,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她回头望了一眼小屋子,既然答应了藤安清不会随便进入,那就守好承诺吧,以后再说,有的是时间。 漆月行重新出现在小路上,就被知天风抓包了,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七双和七淙一直在到处找她,不知不觉,在那里面她呆了这么久。 “又去哪儿玩了?”知天风一找到漆月行,松了口气,大手摸了摸漆月行的头:“可让孩子们好找。” “我就是躲他们的。”漆月行一抽鼻子:“他们都不让我自由自在的,这不让吃,那不让吃,还不让我上树,还不让我喝酒,哼……” “你身怀有孕,到底也应该小心注意些才是,孩子们又不知道你现在是仙躯。”知天风顺势拉起漆月行的手,两只手交织在一起,仿佛牵手的时候,整个世界变得安静而又温暖,所有的一切都不值得他们放在心上,只有彼此,是彼此现在应该珍惜的。 知天风就这样拉着漆月行漫步在悠长的小路上,轻声对她说:“去哪儿了这么久,大家一直找你都没有找到。” 漆月行对于知天风从来都没有什么隐瞒,她没有什么秘密不能对知天风说,关于泉客幻颜这件事情,她也一点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所以就一五一十地把刚刚发生的事情都告诉知天风了。 “当真如此?” “当真如此。”漆月行重重地点点头:“我本想进去看看那个鲛人的,听了关于她的只言片语,总觉得她十分可怜,有些感同身受,想进去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只不过,藤公子他不让我进去,说是她法力高强,万一要是对我动手,怕是对我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影响,所以我就没进去。” 说起藤安清,漆月行又是满眼的星星,一回想起藤安清的长相,就差点要流口水出来了:“不得不说,那个藤安清藤公子,他实在是生得一副好皮囊,他若是称天下第一美男子,怕是没人敢质疑,想当初的花有清花哥哥,他就是被称为天下第一美男子,他要是还在人世,和藤安清一比,那可是要比不过喽,还有宁倾城,她是倾国倾城的容貌啊,可是和藤安清一比,也是要无地自容了,我真是没见过,人还有生得那么俊俏的。” 第六百二十二章 童灵子50 漆月行越说越起劲儿,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的知天风脸色已经黑了大半,她还想再说点什么,扭头去看知天风,眼前一怔,人已经被知天风按在了墙上,腰也被知天风抵住,紧紧贴在他身上。 “知天风……你干嘛!吓我一跳!”漆月行气呼呼地控诉。 微暗的夜色之中,知天风的眸子清亮如水,笑容中却带着几丝气恼:“漆月行,你都快把别的男人夸上天了你知道吗?” 这么明显的怒火,漆月行哪还能领会不到?这就说明知天风吃醋了呀,他竟然会为了一个她只见了一次面的藤安清吃醋?漆月行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两手勾住他的脖子,挑衅似地说道:“那怎么办呢?本就是个只能天上有的容貌,我确实有点垂涎,怎么办知天风,你危险了。” “你挑战我是吧。”知天风微微一用力,把漆月行横抱起来,就往天故堂走:“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到底危不危险。” “知天风……知天风!”漆月行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激怒知天风了,忙动了几下腿,挣扎了一会儿有点累了,干脆不挣扎了,靠在知天风的肩头:“你怎么这么小气,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就是实话实说嘛,别的男人就算是再怎么好看,我也就是看看,我当然还是最爱你了,你和他们都不一样的好不好。” 听到漆月行这么说,知天风心里的怒火才稍微降了一点,他放缓了脚步,道:“那你倒是说说,哪里不一样?” “什么?”漆月行搂紧他的脖子,两只眼睛带着探寻的眼神望着知天风。 “我问你,我和其他男人,有什么不一样?”他问。 真是个小气鬼!!!这个还要说出个理由,漆月行凑近知天风的耳朵,在耳垂上使劲咬了一口:“你猜猜哪里不一样?我能这样咬你,不会这样咬别人。” 知天风脸上的笑容终于变得有些甜蜜,放下漆月行,牵着她的手继续走。 “我想吃东西了。” “眼就让七双和七淙督促小厨房做了你爱吃的饭菜,一直找不到你,我们也没有吃。” “有没有红烧肉?!” “七双说,不让你吃那么油腻的。” “那有什么意思!!!” “还有别的……” “有红烧鱼?” “没有。” “有烧鸡?” “没有。” “有狮子头?” “也没有。” “那有什么?” “白灼藕片,炝拌青菜……” “啊!!!!我要疯了!!!!我要吃肉!!!!” …… 怀有身孕,就像是和身边的人斗智斗勇一样,漆月行现在算是深有体会。 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有些急促的呼吸声,胸口起起伏伏,漆月行望着手里的红烧肉流口水,这可是她费了好大劲儿托山门里的小弟子下山去给她带回来的最大最好的馆子里的红烧肉。 肥瘦相间,五花三层,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光是这样看着就已经直流口水了,漆月行用手抓起一块五花肉,送进嘴里,那甜甜香香的味道一在嘴里绽开的时候,那味道简直让人太幸福了! 第六百二十三章 童灵子51 就在她准备享受第二块肥肉的时候,门一下子被打开了,七双一张脸出现在漆月行面前。 “师娘,偷吃东西还躲在柜子里,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你找到师娘了吗?”外面传来七淙的声音,七双回了七淙一句:“你来看看,师娘在柜子里。” 漆月行眼睛一瞪,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红烧肉,还顺手赶紧往嘴里送了两块红烧肉,把嘴塞得满满的:“我……唔唔唔……没……唔唔……偷……唔唔……吃……” “师娘你跑柜子里做什么?”七淙带着满脸疑问走过来,一看到漆月行手里的红烧肉就什么都明白了,一拍脑门:“我就说今天看到个小弟子神神秘秘地往咱们天故堂跑,我没太在意,原来是帮您买红烧肉的?哎呀师娘,快别吃了,快出来吧,您这都快到日子了了,这身子重,肚子大的,你再把孩子挤坏了,快出来吧。” “不能把我的红烧肉拿走啊,来来来,扶我一把。”漆月行刚一伸出手,七淙就接过红烧肉直接走掉,剩下漆月行眼球都快跟着红烧肉走了,七双扶着漆月行从柜子里出来:“师娘,您就忍忍,孩子就快出生了,孩子出来了,您就不用再忌口了。” “你们说得好听,都八个多月了,我都八个多月没有好好吃过我爱吃的东西了,真是的……”漆月行欲哭无泪,站直了的时候,可以明显看到鼓起来的肚子。 可能是因为仙躯的原因,除了吃得常常让漆月行感到有些恶心之外,倒没什么不适的反应,女子孕期该有的反应,基本上她都没有感受到。 正常女子到了快生的时候,都会觉得身子特别沉,走路总会扶着腰或者肚子,可漆月行挺直腰板走路飞快,一点儿也没有觉得累的时候。 她挺挺自己的肚子:“你们看我,身体这么棒,还看我看得这么严做什么?你们师父都没那么紧张。” “谁说我不紧张了?”知天风的声音响起,已经大步走了进来:“我已经去请好了产婆,算算日子,也就是这两天就要生了。” 难怪早上醒来就没见到知天风了,漆月行还以为有什么事情忽然忙起来了,没想到竟然是去请产婆了。 知天风走过来小心地扶着漆月行往卧房里走:“七双七淙,你们去安顿一下产婆,收拾一下离为师卧房近一点的客房给产婆,这些日子,产婆就在这儿住下了,直到你们师娘安全生下孩子。” “好嘞师父。”七双和七淙听话地赶紧去准备了。 漆月行拍了拍知天风的手:“我没事儿,不用那么紧张。” “那不行,给你看胎的那郎中不说嘛,你这脉象有些奇怪,而且肚子比一般怀有身孕的妇人要大一些,为了稳妥,还是让产婆在身旁时时候着才是。” “哎呦,别人不知道,你不清楚嘛,我这身子,怎么可能有问题呢?别那么紧张啦,你这样紧张,七双、七淙就会比你更紧张。”漆月行虽然这么说着,还是乖乖被知天风扶着回卧房躺着休息。 第六百二十四章 童灵子52 而在漆月行和知天风回房当天的晚上,漆月行就觉得肚子有些疼,小腹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拽着一样,紧接着就是一阵一阵的痛楚袭来。 要生了!!!! 所谓归去来山门许久未有震天动地的事情了,那么漆月行生孩子就成了一个打破这份平淡的事情,大半夜的,天故堂灯火通明,有些平日里和漆月行玩得不错的弟子看到这边的异常也跑过来在院外等着,七双和七淙两个人堵在门口焦急地往里面看,其实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知天风站在他们两个人身后,也是急得什么都看不到,把他们两个往旁边扒开:“你们两个怎么比我还紧张?” “师父,都说,女子生子,犹如断骨切肤之痛,可是师娘这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啊?”七双急得来回走:“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说什么呢。”知天风也是破天荒第一次这么用力地在七双头上拍了一下:“你师娘身体好着呢,别乱说。” 里面好像传来微微的声响,传来漆月行的一声:“哎呀妈呀……” 顿时所有人都紧张起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婴儿的啼哭声,顿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七双和七淙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知天风看漆月行再没了声音,心里开始忐忑起来。 门打开了,产婆抱着已经简单清理,并且包裹好的孩子走出来:“恭喜掌门,夫人啊生了个大胖千金!夫人定是个大善人,生孩子可没遭那玩命的罪,这孩子啊也定是个灵气孩子,不让他娘疼啊,快快,接着接着,好事成双,还有一个呐!” 知天风笨拙地抱住孩子,而产婆说完又急匆匆地进去了,这是……这是双胞胎儿的意思吗? 他有些激动,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刚生出的婴儿本是皮肤微皱泛红的,可这女娃娃,不仅皮肤水光溜滑,白白净净,那一双大眼睛竟然眨巴眨巴就睁开了,知天风定睛一看,那似乎有什么青绿色的光在女儿的眼睛里一闪而过。 是童灵子……这是童灵子啊……生下的该是童灵子…… “哎呀……哎呀呀……” 漆月行又吼了一声,又是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没过一会儿,产婆又抱了个孩子出来,这次声音更激动:“是个男娃娃,是个天生金瞳的男娃娃!恭喜掌门呐,喜得龙凤胎,儿女双全呀!!!” 七双接过孩子,学着知天风的样子抱孩子,其实两个人都是第一次,笨笨的哄着孩子,这孩子倒也奇怪,除了刚出生的时候哭了一会儿,被抱着了,就不哭了,都是白白胖胖,一双眼睛铜铃似的到处看,而这男娃,更是像产婆说的,天生一双暗金色的瞳孔,炯炯有神。 “我这老婆子一辈子没少给人接生,能顺顺利利地生下孩子,还把孩子生得这么漂亮,还有一个天生金瞳,实在是从未见过啊,掌门啊,您和夫人真是好福气,天降灵童啊!!” “来,七淙,抱着孩子。”知天风把孩子交给七淙,又对产婆说:“谢您的吉言,会让弟子给您准备个大赏银。” 这个时候他顾不上别人了,只想着快点进去看看漆月行,一下子生了两个,怕是一定疼坏了。 第六百二十五章 童灵子53 就在知天风心急如焚地冲进了房间的时候,漆月行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床榻上,正准备下地出门呢。 “小行!你怎么样了?能坐起来啊?有没有很疼?现在难不难受?”知天风就差要把漆月行抱起来了,担心地要命,漆月行却好像没事儿人一样站了起来:“没事儿啊,我现在好得很。” 看到知天风有些惊愕的眼神,漆月行忽然笑嘻嘻地戳戳他的胸口:“不太疼哎,我是不是超厉害?是不是因为生的是童灵子,所以一点不让我疼啊?孩子呢?我看看孩子……” “等等小行,你快回床榻上躺着,你这么不同于寻常人,怕别人会对你起疑心,外面很多人,你暂时先别出去。”知天风说着便回身去处理外面的人,让大家都散了。 漆月行心里觉得也是,便坐回床榻之上,虽然说没那么疼,也是有点累了,还是休息一会儿吧,于是就把有点血的床单扯下来扔到一旁,然后翘着二郎腿重新躺回床上。 “我猜得没错,果然是童灵子降世了,要不然不会有那么大的法力波动。”门口现出乌蛇的蛇脑袋,它趁着大家都不在,拖着长长的蛇身爬进了房间,再快靠近漆月行的时候摇身一变成了小萌娃,特意抖干净身上所有的灰尘,爬上了她的床榻:“我看到你那两个孩子了,生得漂亮至极,只不过,两个孩子里面,只有一个是童灵子。” “嗯?只有一个是?”漆月行坐起来看了乌蛇一会儿,道:“谁让你上我的床的?你不知道我是有夫之妇吗?” “我就是一条蛇,你那么在意做什么?”乌蛇满不在意,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漆月行想起乌蛇刚刚的话,问它:“你说只有一个童灵子,是什么意思?” 乌蛇:“你不是让我走吗?我现在就走。” 漆月行:“趁我还没对你动手,你赶紧给我说。” 乌蛇:“那个……那个什么,男娃娃是童灵子,天赋异禀,火眼金睛,不死金身,女娃娃怕是随了你和枯桑公子,我倒看不清她有什么能力,但虽说是寻常人,却必定藏着不寻常的法力。” “不愧是我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厉害,这么看来,我得赶紧把他们养大,只要他们一大,再有什么危险的打架,我就躲在他们身后就行了,嘿嘿……”漆月行美滋滋地笑了起来,似乎已经想到他们冲锋在前,自己躲在后面嗑瓜子的美好场景了。 乌蛇真是觉得漆月行这个人就不是个正常的人,人家娘亲恨不得把自己的孩子保护在怀里,一点伤害不让他们受,漆月行呢?现在就想着怎么让自己的孩子保护自己了,这是个正常人的想法吗? “你那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费劲吧啦地生下他们,让他们保护我还不行了?”漆月行伸出对乌蛇这个小萌娃来说大大的手掌推了他一下:“你赶紧走,别来管我的事儿,小心我让藤安清把你变得再也不能幻化人形了。” 第六百二十六章 泉客幻颜1 “你知道藤安清?”乌蛇忽然站起来,即使站在床榻上也仍然没有漆月行高,瞪着大眼睛,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你从哪儿知道的藤安清?他不会就在这里吧?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见过一次,他神出鬼没的,说说话人就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漆月行答道。 “我不能来见你了,也许他是冲着你来的,我得赶紧回去了,我得回我的树上压压惊。”乌蛇一落地,又变成了一条蛇,用飞快的速度钻了出去,怕是又要回到他那个藏身的树上,变成树的颜色,这样就能躲避藤安清了。 乌蛇走之后,漆月行呆愣了一会儿,藤安清应该一直在乌蛇身边吧?他不是说,已经陪了乌蛇很久很久了吗?不过藤安清这个人也是的,隐藏得太好了,没人知道他在哪里,也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藏身的。 “来,孩子给我,我这就进去陪你们师娘了。” “师父,师娘身子还好吗?” “你们放心吧,你们师娘身子好得很,别担心了,我进去了。” 一阵交谈过后,知天风一手抱着一个孩子走了进来,七双和七淙帮他把门关好,这才放心离开。 “来,看看两个孩子,这产婆真不错,把孩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你看看。”知天风两个孩子抱到床榻上,漆月行挪了挪位置,知天风也躺了上来。 孩子在他们中间,有了父亲母亲的陪伴,也不怎么哭,漆月行觉得有点奇妙,想象不到这么可爱的两个孩子竟然是自己生下来的,用手轻轻戳戳他们的小脸,滑嫩嫩的:“他们生得可真好看,这要是长大了,一定是天下难得的美人儿。” 知天风笑了:“瞧你说的,女儿是美人儿,难不成儿子也是美人?” 漆月行理所当然地掉头:“对呀,男孩子长大了的也是美人儿,毕竟……” 指尖伸出,轻挑知天风的下巴:“他爹就是个天下难得的美人儿。” “你简直没个正经时候。”虽然嘴上这么说着,知天风还是笑得开心,这一天他比谁都幸福,看到那么多弟子都在关心掌门夫人,看到七双和七淙待这两个孩子就像亲哥哥一样,听到产婆对孩子的夸赞,最重要的是看到漆月行没有受那么大的罪,平平安安生下这两个可爱的孩子,他想,可能属于他的幸福终于来到了,这就是他想要的……一个和睦又快乐的家庭。 “真没想到,我竟然一口气生了两个,又是儿子又是女儿的,我真是太厉害了,哎,知天风,你说说,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说着漆月行戳戳儿子的脸:“你喜欢他呢?” 又戳戳女儿的脸:“还是她呢?” “我两个都喜欢。”知天风戳了一下漆月行的鼻尖:“哪有母亲这样问的?当然是两个都爱喽。” “嗯……倒也是,嘿嘿,等他们长大了呀,女孩子我就让她学做饭,男孩子我就让他学酿酒,然后我就彻底吃喝不愁了,哈哈哈……”漆月行想想以后得日子就开心。 知天风实在是无奈,就知道,漆月行不会像个普通母亲那样养孩子。 第六百二十七章 泉客幻颜2 自从漆月行这两个孩子生下来之后,她自己就没怎么带过,除了喂奶的时候给孩子喂喂奶,大多时候都是七双和七淙带孩子,一人带一个, 七双呢,就抱着男娃去看徒弟们练剑,七淙呢,就抱着女娃下山去玩,带她看逛这儿逛那儿的。 知天风则是一直陪着漆月行,按时间算,漆月行还没出月子,不管她身体怎么样,知天风都想在她身边陪着她。 按照漆月行的要求,知天风在院子里摆了两把上好的藤椅,又在藤椅上面搭了个遮阳的藤顶,天气逐渐热了,漆月行就坐在藤椅上喝着爽口的甜茶,好不惬意。 她拍了拍旁边知天风的肩膀:“你在想什么呢?这两天心不在焉的。” 知天风这才说道:“我在想,也差不多是时候了,是不是该给两个孩子起个名字了?你想想,起个什么名字好?” 这是个问题哈,漆月行捏着下巴陷入沉思,忽然灵光乍现,兴致勃勃地跟知天风说:“我想到了,女孩儿就叫丫蛋儿,男孩就叫狗蛋儿,知丫蛋儿,知狗蛋儿,怎么样?” “不怎么样!”知天风差点就从藤椅上翻下来了,他就知道,不能让漆月行给孩子起名字,要真是听她的,起这名字孩子哪能见得了人:“怎么能给孩子起个名字呢?你和蛋过不去?” “不是……”漆月行理直气壮地反驳道:“以前,我倚兰山的……”说起了原上圣人,漆月行忽然发觉,他不在人世这么久了,她似乎已经可以像从前那样提起他了,如今自己的孩子都已经出生了,过去的种种恩仇,似乎都已经可以淡忘了:“我师父,他跟我说过,一些村子里为了让孩子好养活,会给孩子起这种粗名字,孩子越养越壮实。” 知天风就知道她又有一堆歪理在等着往外蹦,便说道:“那你师父怎么不给你起个名字叫漆铁蛋儿?” “我……”漆月行一时语塞,第一次说不过知天风,顿时黑下脸瞪着他。 的确如此,她这名字,也是原上圣人当初作诗而取: 梧桐叶落秋, 似是雪成泥。 独酌朗夜下, 醉与月双行。 当初原上圣人与漆月行说这些农家粗名字,也不过是为了逗逗这个小丫头罢了,没想到,漆月行倒是听到心里去了。 不过想想,要是真的起了这样的名字,漆月行出门怕是也会被别人笑,想了想这两个孩子生得这么好看,要真是叫了这种名字,好像也不太好,便妥协了:“好啦,你想啦,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 “我倒是有两个名字,不过,还要问问你愿不愿意。”知天风道。 “你说来听听。” “姐姐叫思寒,弟弟叫念梧,可好?” “思寒……念梧……”漆月行重复着读着名字,已经听出了其中的用意,这两个他们一直念念不忘,放在心底珍藏的人啊,这样记住他们,也好。 “好啊,那就叫这个吧,名字嘛,不过就是个称呼,叫什么都可以。”漆月行抿嘴笑了笑,在藤椅上躺了下来:“知天风……” “嗯?”他回应着她。 “有你在,真好。” 第六百二十八章 泉客幻颜3 自从上次得知藤安清也许就在这个地方,几乎是半月有余,乌蛇都不敢乱走,每天就是缠在树上装树藤,生怕自己一活动被藤安清发现了踪迹。 自从被藤安清抽走了所有的法力之后,乌蛇就再也不想见到藤安清了,尤其要躲着他,万一有什么地方再招惹了他,自己怕是真的连个萌娃都当不了了,只能乖乖当一条普普通通的蛇了。 二十来天过去了,他也没什么藤安清的动静,乌蛇也就想着,可能藤安清就是来看看接替他成为灵妖仙境新主人的人是谁罢了,可能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在这里,不用那么提心吊胆的。 所以他又开始在夜里无人的时候化成人形坐在树上玩树叶消磨时间了。 一声巨响爆炸似的响起,惊得乌蛇一个没坐稳,从树上跌落,忽然这颗大树动了一下,转而消失,而乌蛇也没有真的摔到地上,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清香的怀抱中。 那一袭青白长袍,那带着树木清香的味道,太熟悉了,太熟悉了!乌蛇的小心脏砰砰直跳,怕摔了还用两只肉手紧紧抓着那青色衣襟,使劲扬起头看,这个把自己抱在怀里的男子,竟然就是藤安清! “你你你……我我我……你你你……你竟然是这棵树!!!!!!!” 天呐天呐……简直是令蛇发指的所作所为!乌蛇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定居在这棵树上了,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 甚至更久! 而这棵树就这样在这里,让自己缠绕着这么久!这棵树竟然是藤安清!太荒唐,太滑稽,滑天下之大稽! “法力结界被震碎了,幻颜怕是镇不住了,我无法再隐形于此,先跟我去看看。”藤安清走了几步,发现乌蛇压根就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他再了解乌蛇不过了,知道他可能要跟自己爆发怒火,便在他头上轻轻一点,乌蛇便化作一条小蛇。 藤安清将它从地上捡起来,它愤恨地咬了藤安清一口,两条尖尖的蛇牙扎进藤安清的虎口处,藤安清虽然感受到剧痛,却没有抽手,乌蛇的信子下有毒液,毒液钻入手中不用几天就会侵犯至心脉,藤安清施法将被乌蛇咬的左小手臂封住脉络,以防毒更加延伸。 他竟然……竟然没有反抗? 乌蛇算是把自己这一段时间积攒的毒液全都用到了藤安清的手上,它可是要把藤安清往死里咬的,当初的废法力之仇,加上这些年让它东躲西藏的恨,别管能不能杀死藤安清,先咬了放毒进去再说。 但其实,乌蛇自认为自己现在的这一点修为,就算是伤藤安清一点皮毛都做不到,他明明可以躲开的,甚至可以杀了自己的,但这些藤安清都没有做,他竟然忍着自己给他的致命的毒,还把自己揣进怀里? 想到这里,乌蛇有些惊愕地松了口,一时间竟然想不透藤安清这个人怎么回事儿,而藤安清见他松了口,就这样把乌蛇揣进怀里,向着法力结界的方向走去。 第六百二十九章 泉客幻颜4 乌蛇呆在藤安清的衣服怀里,不禁怀疑这个人会不会是假冒的藤安清,怎么都没什么反应,这太不对劲了。 现在它就在藤安清的心口位置,只要它张开大牙,狠狠在藤安清的心口咬上一口,再注入一点毒液进去,就算是藤安清修为高,法力强,不死也得掉半层皮。 想到这儿,乌蛇长着大嘴巴,露出尖牙就要刺进去…… “呃……”藤安清感受到左臂的疼痛,手已经全然麻痹了,小臂的毒素发作,已经开始发黑,传来阵阵剧痛,藤安清暂时封住自己左臂的知觉,低声说道:“小乌,你这毒可是比之前更加厉害了。” 一句话让乌蛇收了嘴,又想起了刚刚藤安清毫不反抗地承受自己毒的样子,乌蛇觉得不是自己眼睛坏了,就是藤安清傻了,藤安清的反应太不寻常了。 算了算了,乌蛇想着,反正幻颜一事怎么也得需要藤安清处理,自己就暂且留着藤安清一命,就当是解决幻颜之事罢了。 “可不是我舍不得杀你,我是为了幻颜的事情,等幻颜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就立即一口咬死你,绝不留情。”说完乌蛇原本提起的力气瞬间松了一下,然后舒舒服服地窝在藤安清怀里。 藤安清一路来到自己设下的法力结界,那个隐蔽的小院子早就不见了,剩下的,只是一堵严严实实的墙。 “幻颜她把我的法力结界彻底震碎了,她已经逃出去了。”藤安清语气中带着一些忧心。 “什么?”乌蛇从藤安清的怀里探出一个小蛇脑袋:“震碎了你的法力结界?这不可能吧?你的法力结界,普通的神族都不一定能震碎,幻颜一个被压制那么多年的鲛人族,能震碎你的法力结界?” “若是平常,自然无法震碎,可前些日子,童灵子降世,带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迸发,让我的法力结界松动了,这些日子,我在努力弥补,不过……还没来得及补救完,幻颜就暗中施法,终于彻底震碎了。” 原来是童灵子的力量误将法力结界震得松动了,乌蛇这才合上震惊的嘴,别人不认识甚至不清楚藤安清的修为实力也就算了,它乌蛇怎么会不清楚?在这人间,藤安清设下法力结界,若是有哪个灵妖若是人类可以破得开,那恐怕是只有在梦里才能实现的。 毕竟,藤安清是个狠人,当初为了逆天改命,甚至震碎身体的每一寸筋骨,断裂身体的每一寸脉络,为了能让自己保持清醒,还饮下可以放大痛苦的药,用疼痛来让自己一直清醒,完成仙躯的重塑。 虽然藤安清和漆月行先后都是灵妖仙境的主人,可乌蛇不得不说,漆月行的仙躯或许也是来之不易,但为了得到仙躯若经历的痛苦,一定比不过藤安清。 因为从聊天之中乌蛇可以清楚地知道,对于仙躯,漆月行并不在意,她有没有成为灵妖仙境的主人,有没有获得不死不伤、法力强大的仙躯一点都不重要,漆月行天性就是个洒脱之人,没有对哪些事情有所执念。 第六百三十章 泉客幻颜5 甚至,她更不像是个做神仙的材料,因为她不勤奋修炼,每天都是慵懒地去过,她爱好吃喝玩乐,贪财好色,懒惰消极,暴躁易怒,以恶制恶,以暴制暴,从她身上看不出一点仙家的气质。 而藤安清不同,藤安清和漆月行恰恰相反,甚至为了追求无上境界而不惜自残身体,即使他始终只是仙躯,但神域里那些家伙见到藤安清也要礼让三分。 藤安清的实力,远远在漆月行之上,超之犹如云泥之别。 乌蛇始终想不清楚,当初为什么藤安清会舍弃灵妖仙境之主的位置,他明明可以有机会更接近于神域,甚至最终成为神。 可算算时间,藤安清离开辞去灵妖仙境主人之位,似乎和自己在这里找到这颗好栖息的树的时间差不多,乌蛇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了,这藤安清这么多年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咳咳咳……藤安清,你给我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老是这么追踪我,阴魂不散的你到底想干嘛……” 藤安清伸手把乌蛇的头按回去:“现在没时间跟你说这些,我得去找漆月行,让她和我一起抓回幻颜,我怕幻颜对赵家人的后代还有仇恨,所有的恩恩怨怨早在当初她亲手杀了赵永安近乎一家的时候就应该消散了,祸不及后人。” “找漆月行?!我说藤安清,你的法力那么强,对付幻颜一个断尾鲛人你还用找漆月行吗?你也太差劲了……” “闭嘴。” “什么?藤安清!你竟然敢让我闭嘴?我没听错吧,你竟然让我闭嘴!我现在就咬死你,咬死你!” 乌蛇叽叽喳喳一路上都是要咬死藤安清,说得口干舌燥最后也没动口,它给自己的借口是,因为毒液积攒地不够,要再多分泌一点毒液,攒着一块儿给藤安清注入。 这会儿,漆月行已经和知天风躺下了,两个孩子在靠里面的位置,漆月行和知天风在靠外面的位置抱在一起。 这是漆月行要求的,她最近甚是苦恼,两个孩子在中间的话,她都没办法靠近知天风,对他摸摸索索,占些便宜了,也没办法让知天风抱着自己睡觉了,所以在漆月行强烈的要求下,只能把孩子放到旁边,让她到知天风的身边来。 这两个孩子倒也真的是乖巧,平时不哭不闹,只有饿了的时候才会哭唧唧地到处找娘亲,不饿的时候,要么就是七双和七淙抱着去玩,要么就是自己在一旁躺着,看看这儿,看看那儿,丝毫不吵闹。 旁人都说,这两个孩子不一般,哪有刚出生未满月的孩子一点也不哭闹的呢?可偏偏这两个孩子就懂事得很,一点也不让爹娘操心。 “知天风,等孩子满月了,怎么说我也要给他们俩单独弄到一个房间里去。”漆月行勾着知天风的脖子,一脸委屈的样子:“我都一连几日没有睡好了,他们总是哭闹,半夜忽然就哭了,害我都睡不好觉。” 她倒还恶人先告状了,知天风哭笑不得,恨不得给她一个大大的脑瓜崩儿:“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半夜睡觉不注意,一半身子压到念梧的身上去了,给孩子疼哭了吗?” 第六百三十一章 泉客幻颜6 “我……”漆月行更委屈了:“那思寒你怎么说?思寒睡在另一边,我又没压到她,昨天晚上可是她忽然之间哭了的。” “思寒忽然哭了,是因为你翻身拎腿的时候把人家的被子踢走了,大半夜孩子冻醒了,能不哭吗?”知天风无奈地捏了下漆月行的鼻子:“他们还是未满月的孩子,你希望他们多懂事?他们已经很省心了,你这个坐娘亲的,怎么这么容不下他们?” “我没容不下他们……”漆月行噘嘴赌气:“我当然爱他们了,但是我不想让他们一直和我们一起睡,我不自由,我就想和你一起睡……” 知天风实在是被漆月行撒娇地没办法了,只好妥协道:“傻丫头,听你的,等孩子满月了,大一点之后,我就安排个可靠的婆婆照顾他们,平时七双和七淙也都带着他们了,他们两个可是比你我都疼这两个孩子,到时候就让你不费心不费力,还不被孩子破坏你和我的休息时间,你看怎么样?” “好,那就这么办。”漆月行就等知天风这句话呢,为了逼他说出这句话,这些日子漆月行没少费力,谁让知天风那么疼这两个孩子,几乎都要把给她的爱都给到这两个孩子了,她嫉妒得很……可是回头看看两个睡着的小可爱,漆月行又笑眯眯地伸手去给他们两个盖被子,她这一天天的既纠结又可爱的模样,着实让知天风着迷。 藤安清现身天故堂,知天风和漆月行的卧房外,知道漆月行已然成婚,并未贸然进入她的卧房,而是轻扣房门,虽然他心中略有些急,却还是礼貌有加。 门轻轻打开,开门的竟是知天风,四目相对,于知天风而言,是陌生的面孔,可直觉却告诉知天风,眼前这个人,银发随风而飘动,一双含情桃花眼更是勾魂摄魄,他就是漆月行提起来眼睛会放光,被她称为千古第一美男子的藤安清。 “你是藤安清?”知天风开门见山,问得很直接。 “正是在下。”藤安清微微颔首:“见过枯桑公子。” “你认识我?”知天风问他。 “何止是认识。”藤安清淡淡一笑:“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模样,第一次拿剑的样子,第一次喝酒的样子,我算是见证了你的成长。” 何出此言,这是何意?知天风微微蹙眉:“你是仙躯不假,但我绝没有见过你。” 藤安清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想来知天风也不会相信,他就是正堂前门的那颗大树:“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我有些事情,需要找漆姑娘帮忙,可否让漆姑娘出来一见?” “进来吧。” …… 赵家庄。 相传,赵家庄曾经是个穷乡僻壤之地,世代没有出过富人,甚至连个自己的村名都没有,一直是个无人问津的无辖之地。 而有一年,几个浑身是血仅带着一个瓶子的人来到这个地方,他们那一瓶子的东西,竟然价值连城,等到他们出售完一瓶的神秘东西,竟然成了方圆百里首屈一指的富人,他们姓赵,这地方,最终也冠他们的姓,成为了赵家庄。 第六百三十二章 泉客幻颜7 月黑风高之夜,一个飘荡在半空之中的长发女子在赵家庄内寻寻觅觅,却始终未能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人,三更半夜的打更人打完最后一更准备回家,迎面碰上了这没有下半身的“女鬼”,紧接着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第二天一早,便疯疯癫癫,愣说自己见到了鬼,可谁都不信他,觉得他是痴症。 近些日子,赵家庄连连发生这样的事情,都说这女鬼不会说话,没有双腿,见了人就是吸取阳气,知道把人吓傻了,已经有好几个岁数偏大的男子都被她吓坏了。 没过几日,几个修行的男女修士便赶到了赵家庄,赵家庄庄主赵呈祥热情地安排了他们住进赵府,并且非常支持他们找到这个“女鬼”,除掉害人的恶鬼才是。 “各位豪侠,你们能来帮我们实在是太好了,庄内一连几日都有人变得痴傻,还说见到了女鬼,这么多年,从未有过这样离奇的事情啊,老头子我听着都瘆得慌,怕得很啊,你们要是能捉鬼成功,我们老爷说什么也得给各位上好的报酬。” 带路且说话之人是赵府的管家,名为赵家全,是个坡脚的老人家,虽说腿脚还不错,但看上去怎么也得有六十多了,说话的声音沙哑些,更显沧桑。 “我说管家,空口无凭,上好的报酬,那也得拿出来才算啊。”这清亮的女子声音,正是漆月行。 他们寻着幻颜独特的气息找到了这个赵家庄,光是这个姓,就让藤安清笃定幻颜会藏匿在这里,因为这里,有她所谓的仇人。 此次一行,藤安清带着乌蛇,还有知天风和漆月行,三人一蛇同行。 赵管家听漆月行这么说,憨憨一笑:“扶桑姑娘说得是,老头子我啊,回头就跟我家老爷说,给各位准备厚礼!” “老人家,我娘子是同您说笑的,遇到这种事情,我们修炼之人出手是应该的,至于厚礼,就不必了。”知天风大手在漆月行后腰上轻轻掐了一下,惹得漆月行神情不自在,这才没有再出声。 知天风和漆月行一路上在和赵管家交谈,藤安清却无心聊天,余光四处查看,这赵府的装饰和格局,倒是和多年前的赵永安家极为相似。 他一直未知当初幻颜和赵家的恩怨纠葛,毕竟他偶然间救下幻颜之时,已经是幻颜被砍断双腿之后了。 再后来,便是幻颜在灵妖仙境疗伤修炼数年之后重新入世,杀回赵永安家,亲手了结了自己的断尾仇人赵永安,并且还连带着杀得赵家不剩几个活口。 只不过藤安清觉得自己可能想错了,幻颜的仇人可能不止一个赵永安,或许她杀的人,都是她的仇人,而留下的未来得及杀完的活口,仍旧是她的仇人。 她被封印在法力结界之中这么多年,内心的仇恨未减反增,这次来,怕是非要把赵家的活口一个不留。 可事情已然过去数十年,当初的活口逃到此处,如今怕是已经年岁颇高,甚至归于尘土,她还能找谁报仇呢? 第六百三十三章 泉客幻颜8 这始终是藤安清想不通的事情,自己想到这一层,幻颜是个聪明人,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她心里都明白的,却还是执意地跑到这个地方,她到底是要找谁?她到底想干什么? “哎~这可不行,要是帮我们赵家庄除掉作恶之人,让赵家庄恢复以往的祥和平静,那就是我们赵家庄的大恩人,有恩必报,这是我们赵家庄一贯的作风,来来来,带你们来看看客房。” 赵家全是个聪明人,知道现在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有些话,说过几次就可以不必再提了,他热情地给他们介绍了客房,漆月行和知天风住在一起,旁边是藤安清的房间。 “各位,天色已晚,今夜先休息吧,明日休息好了,再多查问。”赵家全安顿好了他们,要离开忙别的,知天风却忽然叫住赵家全:“赵管家,有一事想问您一下。” 赵家全顿了一下,回过头来:“公子您尽管问。” 知天风点点头:“是这样的,贵府的祠堂是日夜都要燃上数十盏油灯的吗?这是您这儿的风俗吗?” “啊……”赵家全也没想到知天风会问这样的问题,像是思考了一会儿,才答道:“倒也不是,唉,只是因为家里先人逝世并非寻常,先老爷到此处后,设了祠堂,供奉牌位,怕先人觉得暗,所以祠堂从不让灭灯,且要多安置油灯。” 知天风点头,然后拱手道:“此问多有冒犯,请恕在下失礼。” “哦,无妨,无妨。”赵家全客气地笑了笑,这才离开。 藤安清知道知天风不是个轻举妄动之人,他会这么问,那一定事出有因,他并未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跟着知天风和漆月行进了他们的房间,三人坐下,藤安清问:“赵府祠堂有什么问题吗?” 知天风点点头:“经过祠堂的时候我发现,祠堂里数十盏亮着的都是油灯,但油灯燃烧一定会有灯油的味道,但经过祠堂之时却一点灯油燃烧的味道都没有,而且最奇怪的一点是,祠堂里为什么要点那么多的灯呢?祠堂不大,却燃着超出正常数量的油灯,未免有些奇怪。” “你的意思是,祠堂或许有点问题,我现在去看看。”藤安清起身要暗中去祠堂查看,知天风也没有要去的意思,一挥手:“正好,不送。” 他的心思,藤安清再清楚不过了,微微一笑:“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两个了。” 也是一眨眼的功夫,藤安清就凭空消失,他走之后,漆月行带这些探寻的目光看知天风:“有些人怎么说话阴阳怪气儿的?你可从来不会对人这种语气,这种态度,藤安清招你惹你了?你要这么讨厌人家?” “就是看不顺眼,不可以吗?”知天风皮笑肉不笑的,眼神都能把漆月行“杀”死,这一路上,漆月行没少偷看藤安清,每次盯着藤安清看的时候都是一脸的痴迷,以前见过诸多仙门武林的英俊男子,她也曾看得起劲儿,可都不曾像看藤安清这般痴迷,着实让人气愤。 第六百三十三章 泉客幻颜9 漆月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是看藤安清不顺眼,还是看我看藤安清的眼神不顺眼?”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跑到知天风的身后搂住他的脖子,颇有些兴奋:“知天风,你是不是吃醋了?” “你知道就好。”知天风微微回身,一把搂过漆月行:“知道你还和他眉来眼去的?” 漆月行一脸无辜的表情:“藤安清可真是冤枉啊,是我单方面看藤安清,人家藤安清又没有拿我怎么样,哪有什么眉来眼去呀,有也是我自己看人家,你还不了解我吗?不喜欢看俊男美女,好色是我的天性,可能不大能改的掉。” “我不管,总之你给我收敛一点儿,不允许你再那么看别的男子,你和我都是有两个孩子的人了,你还想跑是怎么着?”知天风心里一狠,在漆月行两肋处掐了一把,可是让她又疼又痒,赶紧求饶:“好了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不看了,我再不看了。” 漆月行本来还在想着,知天风不是个爱生气的人,这一路上和藤安清说话不多,还总是黑着一张脸,原来是吃醋了,别说,知天风吃醋的样子带着点任性,还真是有点不同于平常的可爱。 两人还没腻歪一会儿呢,藤安清便回来了,他途径二人的房门,是漆月行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 这个声音太小了,寻常人稍不留神就会难以分辨,漆月行倒是可以听得出来是藤安清回来了。 结果上一刻还答应得好好的,下一刻就强行从知天风怀里钻出来,冲过去打开房门,小声喊道:“藤安清,你过来,查看出什么了?有什么异常?” 藤安清停下脚步,本是想直接回房的,既然漆月行叫了他,还是打算和他们说一下自己看到的情况,歪头向里面望了望,知天风正整理衣襟,一副不愿意看过来的样子。 这个知天风,怕是把所有的坏脾气都用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他看着他长大,对谁都是客客气气,温文尔雅的,偏偏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怕是把自己当成了情敌了。 怎么也得解除知天风对自己的敌意,藤安清心中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没有回答漆月行的问题,而是越过漆月行,走到知天风身旁,一把折扇抵在知天风的肩头:“我想跟你单独聊聊。” 漆月行本以为知天风那么讨厌藤安清,绝对不会答应藤安清的,刚想说点什么,打破这个僵局,结果话还未出口,知天风竟然起身跟着藤安清去了藤安清的房间,两人离开之前,藤安清还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扔到了桌子下面。 这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漆月行这个仙耳站在门外偷听都听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啊!干嘛这么神神秘秘的? 带着挫败感,漆月行败兴而归,偷听都听不到,回到房间来回踱步。 “你真的很烦。”桌子下方传来熟悉的说话声,听声音,就是乌蛇。 第六百三十四章 泉客幻颜10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藤安清和知天风两个人共处一室,单独聊聊,这也太奇怪了吧,本来知天风对藤安清就是冷冰冰的,甚至是厌烦,忽然之间两个人去聊天儿,到底要干什么呀? 搞不懂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就算了,偏偏这个时候还幻听到乌蛇的声音,漆月行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对,说不定就是在做梦啊。 “哎呦,你能不能别走了?看不到你的人,只能看到你的脚,来来回回的真的很烦啊。”乌蛇的声音又响起了,漆月行这次是真的确定乌蛇是在这个房间里了:“乌蛇也来了?你在哪儿呢?” “我在桌子底下,你快给我捡起来,这桌子底下又闷又憋的,这个该死的藤安清,一点不干人事儿!”乌蛇骂骂咧咧地吐着信子,紧接着桌布被掀开,漆月行的头探了进来:“哎?也不是乌蛇啊……怎么是一个小蛇崽呢?” 这下乌蛇更加生气了,昂着蛇头向漆月行示威:“谁说是小蛇崽儿了?我是乌蛇,乌蛇是我,如假包换。” 虽然不是蟒蛇的样子,但是听声音真的是乌蛇,漆月行伸手把乌蛇从桌子底下取了出来,放到了桌子上,看着细溜溜的乌蛇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最后甚至捧腹大笑:“哈哈哈……乌蛇吗?啊哈哈哈哈……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你不是一只蟒蛇吗?怎么现在变成小蛇崽儿了?该不会是刚从蛇蛋里出来吧?啊哈哈哈……” “笑笑笑,你笑个屁呀你笑,你才刚从蛇蛋里出来呢,你全家都是从蛇蛋里出来的!”乌蛇被藤安清变成这么一条小蛇,揣在怀里这么多天,本来就已经气个半死了,结果好不容易见到别人了,还被嘲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哈哈哈……”漆月行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伸出两根手指在乌蛇小小的头上一弹,差点把整只蛇都弹飞,这下她笑得更起劲儿了:“你、你这就说的不对了,我全家是不是从蛇蛋里出来的我不知道,但你全家一定都是从蛇蛋里出来的!!!哈哈哈……” “漆——月——行!!!” 气死了,真的是要气死了!乌蛇从没想过这世间还有这样的女子,地痞流氓,分明就是地痞流氓! “唉呀妈呀……真的是要笑死我了……”漆月行揉着笑得生疼的肚子,总算能忍住笑意了:“好了,你别生气,我不笑了还不行吗?那你倒是说说,你怎么变成这么小一条蛇了呢?再说你长这么小,怎么一路过来的呀?” “还不是那个藤安清!”提起藤安清,乌蛇就气大:“他把我变成这么一条小蛇,我变不回去,也变不成人形,是他一路把我揣过来的。” “藤安清吗?”不可能吧……漆月行想来想去,也没想起来藤安清什么时候带了条蛇啊:“他帮你放在哪里啊?这一路上怎么都没听到你说话,也没看到他把你拿出来?” 乌蛇气得尾巴直抖:“他把我放在他的衣服前怀,还封了我的嗓,不让我说话,他简直就是个丧心病狂的坏蛋!” 第六百三十五章 泉客幻颜11 “还好吧……藤安清能把你放在怀里说明他很信任你啊,如果他不信任你的话,怎么会把自己命门暴露在你的面前呢?”漆月行颇有兴趣地凑近乌蛇:“喂,小乌,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藤安清在你身边的?他平日里都不出现在你面前的吗?他都躲在哪里啊?” “别跟我提他,提他我就来气。”乌蛇不愿意再说藤安清的事情,一提就想起来藤安清化身大树戏弄了它几十年,这个名字一听到就让它恨得牙根痒痒,它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太小了,如果恢复蟒蛇之身,它一定立即杀了藤安清,就算是用缠的,也得把他缠死:“我跟他,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至不至于……漆月行有一种直觉,藤安清和乌蛇之间一定有什么难以言说的情感纠葛,不过这么看起来,似乎这份情感纠葛都在藤安清那边,乌蛇好像并没有什么情分可言啊。 “小乌,问你个问题。”漆月行戳戳小乌的蛇脑袋:“你是公的还是母的?” “我当然是公蛇!”乌蛇暴躁了起来,尾巴来回摇晃:“等等,你叫我小乌,一般都是藤安清这么叫我,你和他聊过我?你知道他变成树戏耍我数十年都不告诉我是吗?漆——月——行!” 刚刚的吵闹忽然安静了下来,漆月行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怔怔地看着乌蛇,乌蛇也纳闷漆月行怎么忽然做出这个表情,仔细想来,似乎想起了什么,它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的意思是……”一字一句地问,漆月行嘴角已经上扬起来:“我当初坐的那个大树,你缠了好多年的那颗大树……是藤安清变的?” 乌蛇:“……” 漆月行:“也就是说……你躲了那么多年藤安清,其实天天缠在人家身上?!” 乌蛇:“漆月行,你有意思吗……” “啊哈哈哈哈……”漆月行这次彻底爆发出巨大的笑声,这一下把藤安清和知天风都给招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知天风看到乌蛇竟然一点也不惊讶,似乎是刚刚藤安清和他说了什么,他好像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小行,怎么了?笑成这样?”知天风有些茫然。 “哈哈哈……”漆月行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用手指了指乌蛇,又指了指藤安清:“你们……你们真的是……缠缠绵绵啊……哈哈哈……” 这说得是什么话! 如果有一天乌蛇死了,那一定是被漆月行气死的,这世界上乌蛇有最讨厌的人,那就是藤安清,而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和藤安清一样讨厌的人,那就是漆月行。 “你——够——了!”乌蛇扬起蛇头,露出牙齿,“昂”地一口即将咬在漆月行的手上,而藤安清及时抬手,一束青绿色的光飞到乌蛇身上,咬在漆月行手上的骤然变成了一个软绵绵的牙床。 桌子上坐着的,俨然已经是一个小不点萌娃了,也是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来乌蛇现在的孩童人身竟然连牙都没长齐。 它还不死心地磨了两下,除了在漆月行的手上留下一行口水,什么伤害也没造成。 第六百三十六章 泉客幻颜12 “嘿嘿嘿……”这欠揍的笑声绝对是只有漆月行才能发出来,抽回手,把乌蛇小朋友抱起来,然后在乌蛇杀气腾腾的眼神之下把它放进藤安清的怀里:“你带它回去吧,哈哈哈……祝你们两个继续缠缠绵绵……” 面对这样的玩笑,藤安清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低眸微笑,抱着乌蛇小萌娃回房去了。 他们走之后,漆月行瞪了知天风一眼,然后一副很正经地样子,端端正正坐在床榻上:“说说吧,你们去到底都说什么了?我怎么什么都听不见?” 知天风眉头一挑,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怎么,你来偷听了?” “我才没有偷听,我光明正大的听,但就是没听到。”漆月行实在是好奇藤安清到底和知天风说了什么,怎么刚刚他们一起过来的时候,知天风看藤安清的眼神可是柔和躲了,而且知天风好像已经知道了乌蛇的存在。 知天风就知道自己会被漆月行缠着问,便颇为认真地说道:“说了些关于赵府祠堂的事情,藤兄去查看了一番,结果你猜怎么着?果然有问题,那么多油灯,可是每一个的油托儿里面只有一滴油。” “那还能燃那么长时间?”一滴油,可以一直燃烧吗?漆月行也没见过这样的油灯,她不禁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一滴油,可以一直烧下去,只有一个可能啊……该不会是鲛人油吧?” 知天风点了点头:“没错,就是鲛人油,藤兄也是这么说的,只不过,更奇怪的是,藤兄刚刚简单查看一下,就遇到了更奇怪的事情,赵管家到祠堂上香,还好藤兄躲得及时,没有被赵管家发现,不过,这个就很奇怪了,按理说,赵管家是被赵家庄雇佣的管家,他虽然随着主家姓赵,但并非当初的赵家人,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不是赵家的血脉,却给赵家的故去之人上香呢?这不是很奇怪吗?” 言谈之中,赵管家似乎总是在隐藏着什么,这种感觉时常会出现,可是仔细想想,却又好像没什么奇怪的,这种感觉是最迷惑人的。 “恐怕这件事情,我们见一见赵老爷便能找出些线索吧。”漆月行觉得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藤安清不了解当年赵家和鲛人的恩怨情仇,他始终没有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或许幻颜被断尾,赵家幸存的人逃到这里来安家,这些其中都隐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包括这个奇怪的赵管家,似乎也背负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是……略有些不对劲的是,知天风……为什么忽然对藤安清消除了敌意?为什么他一口一个藤兄叫着?藤安清和知天风说了刚刚查看赵家祠堂的事情,怎么就让知天风对他改观了? 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漆月行侧头审视着知天风:“藤安清就跟你说了这些?” 知天风很自然地点点头:“就说了这些。” 漆月行又问:“没别的了?” 知天风又答:“真的没别的了。” 第六百三十七章 泉客幻颜13 “你就骗我吧……”漆月行有些生气地瞪着知天风,绝对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这个藤安清,这个知天风,他们两个到底在干嘛! 就在漆月行准备要对知天风进行十二番的拷问之时,外面隐约传来的“鬼啊”的叫声打断了漆月行的思路,是幻颜出现了! “可能是幻颜!我出去看看。”漆月行嗖的一声就冲了出去,知天风紧随其后,可刚跟着出了院子,漆月行就已经不见踪影了。 “小行!”知天风喊了漆月行一声,没有人回应他。 而这个时候藤安清单手抱着萌娃乌蛇也走了出来:“她去哪儿了?” 知天风有些急了:“刚刚听到那一声喊叫,小行就立即冲出来了,我慢了一步,也只不过是前后脚的功夫,她就不见了。” “这有些反常啊。”乌蛇打了个瞌睡:“放心吧,没事儿的,幻颜一个断尾的鲛人,能把灵妖仙怎么样啊?别大惊小怪的。” “万一不是幻颜呢?”知天风担心得眉头皱紧:“这赵家庄疑云重重,谁知道她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小行有些时候会有些鲁莽,我怕她吃亏。” “救命!救命!” 呼救的声音又响起了,似乎是从东面传来的,知天风和藤安清寻着声音的方向过去,此时赵府里一些胆子大的人已经出来查看了,其中赵老爷和赵管家也披着衣衫急忙走了出来。 东面是东院主房,赵老爷住的地方,声音似乎是从主房旁的院子传来的,藤安清和知天风赶到的时候,赵老爷和赵管家也正好赶到,双方匆匆招呼之后,便要查看是谁呼救。 可是很奇怪的是,刚刚这里明明有人大声呼救,可是他们都很快赶到之后,却没有见到有什么人在这里。 当下藤安清和知天风便在主院和赵府里的人一起四处寻找,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知天风察觉出他们似乎寻找的地方不太对,问赵老爷:“赵老爷,这里可还有偏院?” 赵老爷还未回答,赵管家急忙说道:“有的,隔壁有个厨院。” “带我们去看看。”知天风道。 “好嘞。”赵管家要带着大家去厨院看看,他转头看身边有些沉默寡言的赵老爷,贴心道:“老爷,太晚了,您先回去休息吧,这边我来看着处理就好,您别跟着操心了。” “好,那就交给你处理了,你办事,我放心。”赵老爷回房之前,多看了藤安清和知天风几眼,那眼神之中,似乎有什么难以言说的苦楚,他似乎知道些什么,他们看他的时候,总觉得他身上带着些悲楚的绝望。 他流泪了,在他回房关上门的那一刻,知天风看到了他落下的一滴泪,然而,那滴悲伤的泪,却被关进了沉重的房门之中。 怎么回事儿……为什么知天风看到这个赵老爷,总有一种心疼的感觉,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主院压抑得快要让人疯掉,这里四处都弥漫着痛苦和悲伤,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似乎可以感受到这里有人带着沉重的枷锁生活。 第六百三十八章 泉客幻颜14 而这种感觉,藤安清也有,他觉得这里的氛围很奇怪,他在知天风耳边低语:“先顺着他们来,他们对咱们卸下防备之后再查。” “嗯。”知天风赞同,和藤安清一起跟着赵管家来到旁边的厨院,这是个不小的厨院,院子的正中央,有一口井,显得格外地扎眼。 他们一众人在厨院里查看一番,却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知天风走到藤安清身旁:“怎么回事儿?你能感知到什么吗?” 藤安清未答话,可是他感知到这个院子里,有刚刚逝去的生命,是很痛苦地死去,他闭上眼睛,用自己的神力去感受,他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漆黑的地方,慢慢被水没过头顶,然后传来的是冰冷的水穿透七窍,带着绝命的窒息感。 “藤兄!藤兄你还好吗?藤兄!”藤安清在知天风的叫声下惊醒,睁开眼睛时,他才大口地喘息,慢慢恢复了清醒,四下望了一会儿,看向那口井:“刚刚有人死了,而且是溺亡。” “什么?”知天风顺着藤安清的目光看到井:“你是说刚刚有人溺死这口井里面?” “没错。”藤安清走到井边,伸出手放在井口之上,顿时井中水起狂澜,发出骇人的波涛之声,水花溅出井外,有什么东西从水中浮出。 忽然之间那东西被抽了出来,扬起巨大水花之后摔在了地上,众人定睛一看,差点吓出一身冷汗,那是一个尸体啊,一个溺死在井里的人。 “啊!!!”赵管家像是被吓到了,好像不敢相信,他扫视这具尸体,看到了这熟悉的衣服,熟悉的腰带,忽然一个跪地,开始嚎啕痛哭起来。 知天风来到赵管家身旁:“赵管家,您认识这个人?” 何止是认识……简直就是至亲啊!赵管家又哭又爬地靠近了尸体,当把尸体翻过来,露出脸的时候,更是“嗷”的一声哭得肝肠寸断:“我的儿啊!我的昭儿啊!我的儿啊……你醒醒吧!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岂能丢下爹一个人啊!儿啊!” 赵管家这撕心裂肺的哭声惊动了赵府很多人,大多人出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管家的娘子去世得早,他一直未再娶,就这么全心全意地把儿子和两个女儿养大,赵管家的儿子名唤赵玉昭,生得高大力壮,两个姐姐都出嫁了,他在父亲身边侍奉,平日里也很能帮父亲做事,一直以来都是别人称赞的好儿子,府里的人也都很喜欢他,怎么偏偏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呢? 而听到声响出来的赵老爷,一步一步走过来,难以置信……他不能相信赵玉昭死了,所有人都看到他老泪纵横,几乎每走一步,每靠近一点就更崩溃一些。 渐渐地,他的抽泣声越来越大,脚步也越来越快,就在他快要扑向赵玉昭的时候,赵管家忽然起身,拦住了赵老爷:“老爷!老爷!家儿遇害,一条贱命不值得您这般伤心!您快别靠近了,别再给您沾染上晦气,您快回房吧,您快回去……” 第六百三十九章 泉客幻颜15 “他不是贱命……”赵老爷彻底崩溃了,脚下连个完整的步子都走不出去了,他紧紧抓着赵管家的两只胳膊,几乎是用愤慨和绝望的语气嘶吼:“他不是贱命!!!” “老爷,老爷您别伤心了,我自己会好好安排家儿的后事,您快别因为家儿的事情悲痛过度了。”赵管家和赵老爷互相扶持着,他一路送赵老爷回去了。 为什么赵老爷好像跟心疼赵玉昭,就算是平时赵玉昭是个很能干的家丁,赵老爷心痛他的死也不至于这样撕心裂肺,好像赵玉昭是他的亲人一样。 可……赵玉昭不是赵管家的儿子吗? “二位仙家别见怪,赵管家对我们家老爷十分的忠心,他最是能替老爷着想了,拿老爷啊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他也是怕府里出了这种事情,让老爷伤神了。” “对对对,这种事情啊,我们见怪不怪了,赵管家对老爷最是好了。” 几个赵老爷的姨娘一人一句地解释着,她们看起来是真的不觉得奇怪,看来是已经习惯了。 这件事情绝对有问题,知天风和藤安清心里都是这么想的,他们两个蹲下来检查赵玉昭的尸体,看起来是被人推进井里的,并非自己跳进去。 “这不是幻颜做的。”乌蛇坐在藤安清好的那只胳膊上,打着呵欠道:“以幻颜的法力,要想杀这么一个人,不至于推进井里,还有啊,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和凶手反抗打斗留下的伤,如果有的话,那就不是幻颜了。” 藤安清搂着乌蛇,另一只手因为蛇毒无法动弹,便对知天风道:“天风兄,你来查看一下吧。” 经这么一说,知天风才发现原来藤安清有一只手是有伤的,他看出来了,倒也没追问原因,仔细查看之后,发现赵玉昭的胳膊上的确有挣扎之后留下的伤,不止一处:“看来小乌说得没错,的确不会是幻颜,毕竟若是法力深厚,不至于费这么大劲儿把人丢进井里。” “说得就是啊,如果我是幻颜的话,我绝对不会做这么费力的事情,再说了,幻颜来是为了报仇,她无缘无故杀一个管家的儿子做什么?”乌蛇倒也并不是想要为了替幻颜开脱,不过是说了些实话罢了。 看来,这里的秘密,越来越有意思了。 …… 一个静谧的街角,一个长发女子没有下半身,浮在半空中,而她的对面,站着的正是漆月行。 这个半身女子即是泉客幻颜,她是鲛人,人身鱼尾,只不过被人砍去鱼尾,只剩下了半个人身。 虽然只剩下上半身,可是幻颜依旧带着鲛人的美丽,她一张眉目眼眸纯洁清亮,颇为瘦削的脸颊呈现出了绝美的弧度,那是来自海洋的美,一种带着自由和波澜的美。 夜色之中,幻颜的容颜仿佛散发着深海的神秘,她发出嘶嘶的声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哑了,一个可以唱出空灵之声的鲛人,一个拥有着天籁嗓音的泉客,却哑了,到底为什么呢?嗓子彻底哑了,鱼尾被砍断,幻颜到底做错了什么,受到了这样的惩罚呢? 难道,只是为了取价值连城的鲛人油吗? 第六百四十章章 泉客幻颜16 “我知道你有话想说,我现在没有能力恢复你的天籁之声,但我可以修复一下你的嗓子,让你能说出来话。” 幻颜眼中含着泪水,她降低了身体,用手在地上写下:“我等待这一天,很久了。” 很奇怪,漆月行不知道幻颜作为一个居于深海的鲛人,为何能写出这样漂亮的字,像是练了许多年的样子。 “不过,这个施法可能会比较麻烦,我也没有完全的把握,你相信我的话,我们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我帮你。” 幻颜又升回半空中,点了点头,她不知道漆月行到底可不可靠,可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曾经有许多次机会她可以求助藤安清,可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只想着报仇,没能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藤安清。 如果说,这辈子她有什么事情后悔了的话,一是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认识这些人,二是没有告诉藤安清真相。 从前,她从不知道这世间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她不知道有些人的单纯善良只不过是表象,实际上可以是自私的,狠毒的,没有良知的。 …… 天终于亮了,可阳光的到来,并没有让赵府恢复光明,几乎是一整夜,赵府都沉浸在黑暗和悲伤之中,因为那个最耿直善良的赵玉昭惨死在东家厨院的井里。 赵老爷伤心过度,闭门不出,而赵玉昭的亲生父亲赵管家只能忍着悲伤撑起赵府,操办自己儿子的身后事,又要稳住赵府,不让赵府陷入恐慌和混乱之中。 赵管家异于常人地坚强,他的眼神里总有别人看不穿的坚韧,谁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够这么强忍悲伤,死去的,是他的儿子。 藤安清、知天风、乌蛇三人在房中也彻夜未眠,因为漆月行一夜未归,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现在究竟如何了。 本不需要担心的……因为漆月行的法力不是一般人可以伤得了她的,哪怕是幻颜,又怎么能伤到万灵妖主呢? 可是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知天风就越来越崩溃,因为上一次漆月行这样被人抓走的时候,差点死掉,甚至还需要他共命才能复活。 他开始责怪自己为什么要为了报仇解除了两个人的共命,如果没有解除,那么至少他能感知到她的安危,至少能知道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都怪我,我怎么能放开她的手……”知天风用力砸了一下桌子,手上的痛意能让他稍微清醒一些。 “天风兄,别这样,我想,或许漆姑娘已经见到幻颜了呢,她不会伤害幻颜,我相信幻颜也不会伤害她,我们再等等,也许,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而漆姑娘,或许会帮助幻颜说出真相。”藤安清拍拍知天风的肩头,想让他冷静一些:“这赵府蹊跷太多,赵老爷和赵管家都太奇怪了,这些事情的真相,只有幻颜知道,只要漆姑娘能劝幻颜冷静下来,说出实情,这跨越了数十年的恩怨情仇才能消解。” “对……”知天风强迫自己点头:“没错,你说得对,小行她能做到,她应该不会有事……” 第六百四十一章 泉客幻颜17 “你们都至不至于那么紧张?”乌蛇撇撇嘴,颇有些嫉妒地感叹:“什么时候我能有个人这么关心照顾啊,时时刻刻挂念我,唉……好想有一条能看得上眼的母蛇做媳妇啊。” 藤安清闻言眼神低沉了一下,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眼神已经不复清亮。 “放开我,我要找各位仙家!”忽然门外变得有些吵闹,听起来是一堆人往这边走,而声音最大的莫过于因悲伤而冲动的赵管家,他一脸悲愤地冲过来,狂砸知天风的房门。 门一开,赵管家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那阵势好不悲壮:“家儿惨死,定与我们赵家庄现身的女鬼有关,请两位仙家定要揪出女鬼,铲除作恶之鬼啊!还我们赵家庄一个公道,还我赵家一个公道啊!” “还你公道,应该是要去找你家老爷才是啊,若不是你家老爷当初做了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怎么会给赵府中的人惹来杀身之祸呢?”说话的是漆月行,赵管家跪下一顿恳求之后,正好赶上漆月行回来了。 见到她安然无恙,知天风心下便放心许多了,看来,她的确遇到了幻颜,而且,幻颜也已经把真相告诉了她。 赵管家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漆月行,并不太相信漆月行的话,而接下来,漆月行说的话却让所有人都震惊。 真相,往往是残酷而又血淋淋的。 …… 多年前的赵家,是个靠捕捞海中动物为生的家族,不仅捕鱼售卖,同样也捕捞贝类、龟类,其族长就是赵永安的父亲,人称赵爷,虽说并不是大富大贵的家族,但至少自给自足,日子过得也算舒服。 直到有一天,早上风平浪静,赵爷要出海,妻子提醒他:“孩子他爹,今儿个他叔叔伯伯都有事儿,来说不出海了,你也休息一天吧,实在不行,让永安陪着你去?” 赵爷“哼”了一声,提起这个儿子他就生气:“这有什么的?又不是没一个人出海过,看起来今天天气好,在家呆着做什么?还带着那个臭小子?算了吧,他除了会写点文章还会干什么?富贵人家的少爷就是得了,舞文弄墨的,你快些做饭吧,我去去就回,看看今天能不能捞点值钱的。” 说着赵爷就拎着渔网往海边去了,剩下赵夫人自己在家叹气,推开赵永安的房门,端了杯热茶给他:“你别怪你爹,他就是嘴不好。” 赵永安是个清瘦的少年,约十五、六的年纪,他有些冷漠道:“他心肠也不好,还有,他不是我爹。” “你这孩子啊,怎么就不能向前看呢。”赵夫人说着眼里又生出泪花:“当初你亲生父亲的确是被他失手打死的,他是你家的罪人,可他毕竟没伤害你不是,还把你收养做了儿子,养你长大,供你读书做文章,这……这……也总算是赎罪了吧。” 赵爷当初有一个得力的助手,就是赵永安的亲生父亲,他们两个人一起出海,每次都是满载而归,有一次他们一同出海,碰到了受伤的鲛人,他们救下鲛人之后给她上了些药,赵爷想要把鲛人带回去卖个好价钱,可赵永安的父亲却想把鲛人放了,二人发生了口角,赵永安的父亲强行把鲛人放走了,赵爷对赵永安的父亲大打出手,最后却失手把他打惨。 第六百四十二章 泉客幻颜18 后来回来没多久,赵永安的父亲就因为伤得太重去世了,赵永安的娘亲承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丢下孩子跑了,那个时候的赵永安年纪还小,在众人指责的压力下,赵爷只能将赵永安收养,可赵永安虽然小,却也听的清楚流言蜚语,慢慢就弄清楚了自己的爹到底是被谁害死的。 这些年虽然生活在赵爷家中,却沉默寡言,也几乎不怎么出门,只要出门,便是去买纸和笔,还有书,他喜欢书法和作画,和这些只知打鱼的渔夫不同,所以赵爷常常会说赵永安是个无用之人,百无一用是书生。 赵爷出海了,可是这一出海,便一整天都没有回来,起初,赵夫人觉得可能是捕到好东西了,便对赵永安喊道:“永安,去接你父亲回来!” 她一连喊了赵永安好几声,赵永安才从房门里走出来,拿了几个袋子往海边走去,临走前,他回头对赵夫人说:“我说过了,他不是我爹。” 赵永安来到海边,本以为不会很顺利地找到赵爷,可是刚走到海边就看到浅水里似乎躺着一个人,他赶紧冲到海边,看到赵爷躺在水里,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而旁边躺着一个人身鱼尾的女子,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赵永安颤抖着靠近,那……那是鲛人……他快接近她的时候,她忽然发出类似野兽的吼叫声,赵永安吓得连连后退,扑通一声坐在了水里,他迟疑了一会儿,拉着赵爷的衣领就往回拽,好不容易拽到了沙滩上,探了一下鼻息,已经断气了。 手往回缩了一下,赵永安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到底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他觉得整个人都有点懵,又看那个鲛人,快被海水冲走了,可是她似乎根本没有力气游了,她的伤要是不处理,也许她会死。 赵永安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冲到鲛人身边,任凭她用狂怒的嘶吼示威,他也没有丝毫犹豫,从她身后抱住,带到了岸上。 “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死在我的手里,你还救我?”这个鲛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对赵永安来说,她属异类,没想过她会说话。 因为打斗,她上身的贝壳早就已经掉了,光着身子面对着赵永安,赵永安别过脸不敢看,有些羞得通红,他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又从衣服上撕了一块布条给她包扎伤口:“你竟然会说话,果然是鲛人,不是传说你们居住在深海之中吗?为什么……” 鲛人垂下眼眸:“我贪玩,往浅水地方游了游,却碰到了这个人,他用渔网捕我,用鱼叉伤了我,把我捕捞上船,说要用我炼制鲛人油,他说在你们那里,一滴鲛人油可值千金万两,他拖我上岸之时,我挣脱开来,想要逃命,他和我扭打在一起,最后溺死在水里了。” 他死了……那个自己仇恨至极的人终于死了……赵永安望着赵爷的尸体,在他眼里,那就是贪婪的化身,为了贪图钱财,他不顾别人的性命,想要做最残忍的事情……他该死……他真的该死…… 赵永安笑了起来,笑赵爷的贪婪,他反被贪婪吞噬,是他最大的报应,笑着笑着就哭了,在那布满笑容的脸上,流了大滴大滴的泪。 第六百四十三章 泉客幻颜19 “他是你很重要的人吗?”鲛人一张美艳的脸庞带这些纯情和无辜望着赵永安:“其实,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人类的世界,那金钱,到底能做什么。” 赵永安眼含着泪望着这个鲛人,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在赵永安想要躲开的时候低声哼唱,那美妙的歌声钻入赵永安的耳朵里,他鬼使神差地留下来,将额头抵在鲛人的额头上,紧接着异光四起,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进行触碰。 赵永安沉沉地睡去,当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绑在一个巨大的案板之上,他想要说话,却觉得不管怎么张嘴却说不出话,只能从嗓子眼儿里发出那低吼的声音。 这声音太熟悉了,就像是……就像是……他听到的那个鲛人的嘶吼声一样,他越是喊,那些自己熟悉的族人就越是害怕地后退,他们手里拿着大砍刀对着他,眼神中流露出畏惧。 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赵永安看着众人,眼里流出了眼泪,每一滴眼泪落在地上,都变成了洁白的珍珠。 他……难道成了鲛人吗?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你们看,她好像流泪了……她有点可怜啊……她能流下珍珠泪,我们要不别砍她的尾巴了,我们留着她流珍珠眼泪也行啊……”有人这样提议着。 “你们不知道珍珠和鲛人油的区别吗?几个珍珠能值几个钱?这么大一条鲛人尾巴,可以提炼出很多鲛人油,一滴油就值千金万两,如果提炼出所有的鲛人油,那将会是无限的财富!” 说话的人慷慨激昂,抽出巨大的砍刀从人群之中走出来:“她是我抓回来的,我要砍掉她的尾巴,我要鲛人油,谁都阻拦不了我。” 赵永安抬起头,那人从模糊变得清晰,那个拿着大砍刀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人,竟然就是他自己!就是赵永安! 那人是赵永安,那他是什么?他又是谁?!他用力晃动,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腿!不停扑腾的,是一只巨大的鱼尾! 他成了鲛人?他成了鲛人吗?为什么会这样?! 只见“赵永安”在他面前蹲下,唇角扬起狡诈的笑容,小声对他说:“我是一只修炼多年的鲛人,你知道我的能力到达了哪一步吗?我可以和生灵交换灵魂,我住进你的身体里面,感受大海之外的世界,享受你们人类通过我们鲛人得到的富足,而你,替我受伤,替我去死,好吗?” 交换灵魂……他现在在……在鲛人的身体里? 他疯狂挣扎,他求助地看着所有人,那些昔日里自己的族人,却没有一个人要出手帮助这个案板上的鲛人。 他们平日里杀鱼、杀海里的任何动物,这是唯一一次杀鲛人,因为长着那人形的上半身,所以他们觉得要杀他残忍至极,可没一个人要出手阻止,因为他们可以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他们也想看看,那鲛人油是不是真的可以场面不灭,是不是真的可以换来万贯钱财,让他们所有人过上更富足的生活。 第六百四十四章 泉客幻颜20 所有人都不愿意当那个刽子手,而所有人,也都不愿意当那个解救的人。 这是鲛人在赵永安的身体里学到的第一课,也是最有用的一刻,做了人,才明白什么是人性。 救救我……救救我……我是赵永安……我不是鲛人! 赵永安拼尽全力挣扎,只会让绳子在皮肤之中更深入几分,勒出触目惊心的伤痕,“赵永安”又一次轻声说道:“记住,你叫幻颜。” 带着我的灵魂,去死吧。 而后“赵永安”起身,那一把大刀在鲛人的眼睛里闪出白光,没有丝毫地犹豫,他一刀砍下,鲜血喷洒,整个屠宰场爆发出了野兽痛苦的吼叫声,然后鲛人便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赵永安”拎起鱼尾,不知要到什么地方去,有人想要拦住他,毕竟,这一个鲛人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可是他却异常残暴,举着一把大刀瞪着所有人质问:“你们动手了吗?你们不是还想不杀它吗?谁砍的算谁的,谁跟我抢我就杀了谁。” 他转身离开,剩下众人叹息不已,他们还算好心,想着鲛人被断了尾巴一定也是活不长了,与其让它在这里痛苦,不如把它送回大海里,让它自生自灭吧。 于是他们合力把鲛人送回到海边,扔进了水里,它若是能活着便活着,若是活不了,就归于大海吧,让它回家。 他们扔得太浅了,鲛人又一次被冲上了岸,身体巨大的疼痛让它无法动弹,直到一个人出现在它面前,才结束了它的痛苦,这个人,就是藤安清。 很长一段时间,赵永安都不记得自己是赵永安,他浑浑噩噩,虚弱地生存,只记得自己叫幻颜。 他在灵妖仙境里面被仙气滋润恢复,又有藤安清帮她施法封住伤口,可以不用那么疼痛,渐渐地,他恢复了意识,可是却无法开口讲话,他其实可以写字告诉藤安清真相,可是他知道,藤安清不会帮他报仇,这个真相,只能自己承受,也只能自己想办法复仇。 他在灵妖仙境里修炼了至少有十多年的时间,他用这十多年让自己熟悉这个身体,熟悉鲛人的能力,并且将这些能力,将自己的法力,都提升了至少三四倍,他满心都是复仇,都是要将真正的鲛人幻颜杀死。 他终有一天跟着离开的藤安清逃出灵妖仙境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到自己曾经的家族,可当他回去的时候却发现,赵家这个家族已经大变样。 门庭崛起,豪门大院,赵家的牌匾赫然在目,当初的同族如今衣冠富贵,个个身穿绫罗绸缎,头戴镶玉发饰,酒楼茶馆,好生惬意。 他们在别人面前趾高气昂,在那个名叫赵永安的壮年面前俯首称臣,唯赵永安马首是瞻,那个赵永安高高在上,竟然成了族长,而且出手阔绰,挥土如金。 别人不知道,赵家曾经的族人会不知道吗?这一切,都是源自于鲛人油,是靠幻颜的尾巴得来的。 他杀进赵府,任何阻拦他的人都毫不留情地出手,直到杀进赵永安的房间,一手捏住赵永安的脖子。 第六百四十五章 泉客幻颜21 既然你那么想当赵永安,那你就永远当他吧,既然你是赵永安,砍了我幻颜的尾巴,那就要承受我的复仇,早晚,你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亲手掐死了赵永安,看着昔日自己的身体死在自己面前,那一刻,大仇得报的感觉让他变得空虚。 事实是,没有像传闻中的那样,幻颜杀了赵家族几乎所有人的性命,当初藤安清救了她,再去赵家族了解幻颜的复仇时,已经是有人刻意编出的一套说辞了。 复仇之后的幻颜被藤安清镇压在归去来仙山之中,也就是归去来山门中的那个隐蔽的法力结界,可是,那种互换了灵魂的感知却让成为了幻颜的赵永安有些恍惚,他总觉得,真正的幻颜没有死,死的是另外一个人,或许,他杀死的只不过是他以为的幻颜,事实上,那个赵永安早就不是幻颜了,真正的幻颜或许已经到了别人的身体里,继续潇洒地活着。 他没机会去验证这一切,因为他已经在藤安清的镇压之中了,他就那样,在那个幽暗的小屋子里,日夜等待,等待一个机会,可以去确定真正的幻颜到底是否还活在人世。 她不会那么简单就死了…… 这个谜团一直存在着,直到数十年后,“幻颜”冲破封印,重新现世,就是为了能解开这个谜团,这其中的恩怨,总要弄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 “也就是说,现在的鲛人其实才是赵永安,而死去的赵永安,才是真正的鲛人?”有人说道。 “是不是理解能力有问题?”乌蛇仗着自己有藤安清护着,说话更加大胆了:“是不一定,现在的鲛人一定是当初的赵永安,而死去的赵永安不一定是鲛人,或许它还在别人的身体里,混在你们赵家庄里。” 众人一听这话,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年,作恶的鲛人竟然一直潜伏在赵家庄,一直就在他们的身边,这太不可思议了,也太不敢相信了。 “可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知天风开口问道:“既然赵永安到了幻颜的身上,就拥有了鲛人的力量和法力,那么鲛人到了赵永安的身上,就理应变成客人,它还可以继续和别人交换灵魂吗?” “他会使用这门法术,就算刚开始不能做到,只要用心修炼,或许可以成功,只不过,这样的法术以人的身体来驱使,就会存在一个缺陷,只不过到底是什么缺陷就不得而知了。”藤安清不太确定事情到底是否是这样,可是如果漆月行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有很多事情就可以解释得清楚了,幻颜在灵妖仙境里的时候他就很纳闷,为什么幻颜一个鲛人会那么喜欢读书,甚至会有一些知书达礼的感觉,她种种奇怪的表现这次都可以理解了。 “走,我们去找赵老爷,找他问个清楚明白。”漆月行扭身去找赵老爷,大家一起跟着她去到东院,可当他们赶到的时候,赵老爷竟然在房间里悬梁自尽了。 第六百四十六章 泉客幻颜22 地上只留下一张纸,上面写着:“至亲已去,世上再无眷恋,魂归尘土,我才是我,此生罪过,或不可恕,若天地有灵,我愿赎罪。” “老爷……老爷啊!”赵管家“咚”地一声跪下来:“我的老爷啊!!!” 几个下人匆忙过去将赵老爷从绳子上取下来,好一番相救,却还是没能挽回赵老爷的生命。 赵管家悲痛欲绝,连续两次的打击将他彻底击垮,他大哭几声之后竟然昏死过去,众人手忙脚乱地又将赵管家送去休息。 赵老爷留下的这短短的绝笔,看似是承认了一切,用自己的生命在赎罪。 夫人和小妾哭得伤心,她们的老爷死了,她们的家也没了,更让她们不能接受的是,她们的老爷,竟然是个鲛人。 事情到了这一步,看上去好像毫无破绽,一切都尘埃落定,可是谁也不能解释赵玉昭的死。 赵永安和漆月行说过,他这次来到赵家庄,除了吓了几个百姓,是为了引起恐慌,让鲛人幻颜漏出破绽,这次,他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人,可为什么赵玉昭被人杀害了?杀赵玉昭的究竟是什么人? 夫人、小妾们还有她们的孩子都在灵堂为赵老爷守灵,而赵管家一脸憔悴,在一旁服侍,大家都劝他好好休息一下,可他非要送赵老爷最后一程。 入夜,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那祠堂和灵堂长明的油灯骤然被这场狂风吹灭。 “鲛人油灭了!鲛人油灭了!” “鲛人油灭了!不是说风吹不灭,雨浇不灭吗?这么多年都没灭过,怎么会灭了!” 在众人的惊呼之中,赵管家有些失常,他跌跌撞撞捧起几个灭了的鲛人油灯,一滴灯油还在,可是火却灭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鲛人油是长明不灭的,怎么会灭……怎么会灭?”他在所有人惊愕的眼神中跑出去,忽而大雨倾盆,他湿淋淋地跑去祠堂,祠堂的鲛人油也灭了,漆黑一片,在赵家宗祠的所有牌位前面站着一个人,一个曼妙的身姿,长长柔顺的发丝,纤细的身体。 当她转过身来的时候,赵管家呆住了,那是……那是幻颜的脸,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鲛人幻颜! 不……她不是幻颜,她是赵永安! 风吹了过来,“幻颜”的发丝随风飘扬,她脸上带着笑容,望着赵管家:“幻颜,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赵管家双眼充血,看着“幻颜”一双修长的腿,她什么时候有这一双腿的,她不是早就被砍断了尾巴?怎么会有腿,怎么会有腿?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赵管家忽然惊悚地笑了起来:“你叫我什么?我可不叫幻颜,我是赵家全,我是赵府的管家,冤有头债有主,你应该去找赵老爷才对,他是当年赵氏一族的幸存者,哈哈哈……他才是幸存者!” 赵管家像是个疯子一样,一直重复着这番话,直到赵永安开口:“你骗不了别人了,因为赵老爷根本就没有死。” 第六百四十七章 泉客幻颜23 “什么?”赵管家后退一步,扭头就往灵堂跑去,而赵永安早就率先一步瞬移到了灵堂,此事漆月行、知天风、藤安清、乌蛇全都在灵堂等着,赵永安到了灵堂,一掌击飞棺材的盖子,走到棺材旁,口中吐出一口气,飞进赵老爷的口中,这口气给了他,他竟然真的慢慢醒了过来。 赵老爷这一醒,着实把大家吓个够呛,全都跑得老远不敢靠近。 “不可能……不可能……”赵管家指着坐起来的赵老爷:“你不可能还活着,你现在是谁?你现在到底是什么人!” 说到这里,漆月行可就自豪地昂起了头:“你不知道了吧,我在回来之前,做了一件非常有用的事情,就是偷偷去给赵老爷封住了气息,他若是咽气了,看似他死了,实际上,只要给他一口气,他就还能活过来。” “你?你为什么要帮一个鲛人?你为什么要帮一个妖怪!”赵管家眼睛瞪得很大,看向赵老爷,依然还在演戏:“老爷,老爷你没死,你没死可太好了,老爷啊!!!我冤枉,我冤枉啊!您要替我做主啊!” 他扑通跪下来,给赵老爷磕头:“您得替我做主,您得替我做主啊!” 这里变得安静,赵老爷坐在棺材里,低着头,再抬起来的时候一大滴眼泪落了下来:“我替你做主,谁来替我做主啊?” 赵管家身体震了一下,久久没有抬起头来…… 赵老爷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为什么要让我活过来?为什么要让我活着!谁能替我做做主,谁能救救我啊!” “老爷!您是死而复活变得痴傻了,我扶您回房休息,跟我走……”赵管家说着就站起来要拉着赵老爷走,有些失控地拉扯着赵老爷:“你跟我走,你跟我走!” “你这是狗急跳墙吗?”赵永安身旁狂风四起,长长的头发飞出卷住赵管家的脖子,猛然一抽将赵管家甩飞出去,而赵老爷哭得更加伤心了。 赵永安走近赵老爷:“你说,有什么难言之隐你都说出来。” 赵老爷闻言大哭:“我才是赵家全,我才是管家啊!我才是赵家全啊……我不是什么老爷,我只是一个管家啊!我是他的替死鬼,他用我全家人的性命威胁我,我不敢说啊,说了就会让全家人跟着我一起死啊!” “什么?” “什么?!” “你给我把嘴闭上!你不要你女儿的命了是吗!”赵管家怒吼道。 “赵老爷”痛哭着说道:“我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你说过不伤害我家人的,可你还是杀了我儿子!我儿子赵玉昭,多好的一个孩子,这几年,他见到我,喊我老爷,喊你爹,你不知道我这心里多难受,我有家不能归,我有家人不能认,你是个魔鬼,你是个魔鬼啊!” 赵老爷再也不想受他的压制了,这几年,作为赵老爷,他有苦说不出,肚子里藏着惊天的大秘密,却不能讲出来,只能每天受他的威胁,替他做事。 第六百四十八章 泉客幻颜24 “前几天,他卖掉一滴鲛人油,被我家玉昭看到了,玉昭当时只当他是父亲,以为他偷偷卖掉了赵府的鲛人油,说他这样做不对,非要把鲛人油买回来,他情急之下说出他不是我家玉昭的爹,后来玉昭疯了似的来找我,我迫不得已才告诉他实情,我告诉他别声张,因为这个家伙太狠毒,所有知道他秘密的人都要死,可是玉昭他不听啊,他非要去找他理论,那天夜里,玉昭又去找他了,可是……他却对玉昭下次狠手,竟然把他扔进井里,活活淹死啊!”赵老爷说到这里痛哭起来:“我为了我女儿和妻子的性命,我不敢说话啊,我能怎么办啊!眼睁睁看着家儿丧命,凶手逍遥啊!这些年我不敢言说,让他一直逍遥自在,我有罪,我有天大的罪过啊!”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赵管家忽然狂笑起来,他现在已经彻底撕下面具,事已至此,瞒是再瞒不住了:“你们这些人啊,真是愚蠢,没错……我就是幻颜,我就是当初那个鲛人,我不是赵家全,他赵老爷才是赵家全,当初你杀的那个赵永安也不是我,我那个时候,已经在你们赵氏一族的小孩子身上了,没想到吧?那个你没忍心杀的六岁小孩,就是我!” 赵永安回想到自己去报仇的时候,是杀红了眼,杀了许多赵氏一族的人,当初的确亲手掐住了一个小孩子的脖子,可是他那么纯洁的眼神,那孩子流泪的眼睛让他于心不忍,他最终没有杀那个孩子,原来……那个孩子竟然就是自己的仇人! “真是卑鄙,让一个孩子替你去死。”乌蛇坐在藤安清的手臂上,冷冷地哼了一声,它实在是瞧不起这样的灵妖,虽然它自己也是灵妖,也没有那么善良,但是它倒是知道一人做事一人担,绝不拖累别人,让别人替自己受苦,这个鲛人幻颜确实不是个东西,连一个小孩子也不放过,她躲在小孩子的身体里享福,让小孩子替他去死,真是够无耻的。 赵管家的身体摇摇晃晃,笑得更加惊悚诡异:“还不是到了人类的身体之后,发现你们的身体还真糟糕,当初还到你赵永安的身体里还算不错,可是再修炼换魂,效果大不如从前,我只能和老幼病残换魂,所以在你的身体里呆了没两年,我就换到赵氏一族最小的孩子身上去了,那时候赵永安可是成了赵氏一族出了名的傻子,所有人都以为你病了,你屠杀赵氏一族之后,我和幸存的几个少年带着剩下的鲛人油和钱一起逃了出来,逃到了这个穷地方,我带着他们建立起了这个赵家庄,我也成了赵老爷。” “所以……”赵永安瞪着赵管家:“所以,你不能附身强壮的人身上,你就一直和小孩或是老人换身体,最后换到了赵管家的身体里,你成了赵管家,赵管家成了赵老爷。” “这是最好不过的交换方式了,我是赵府的管家,我和老爷亲近有什么不对呢?我替老爷办事又有谁能阻拦呢?总比之前好,有的人做了老爷就不听话了,我就只能想办法,继续换,直到换到一个听话的,才最好。” 第六百四十九章 泉客幻颜25 赵管家说着这些实话,然后缓缓向赵永安走去,直到走到赵永安面前,伸出沧桑的手摸了摸他的脸:“瞧瞧我这张脸,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美丽,只不过,美丽没什么用,再怎么美丽也只会成为你们人类的摇钱树,我就是想让你们看看,当我们鲛人变成了你们人类,也许会比你们人类要更加可怕,更加贪婪,更加嗜血,现在,你们还觉得你们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吗?只不过我一个鲛人就让你们应付不来了,如果是成千上万呢?哈哈哈……赵永安……你就永远做幻颜吧,你会永远顶着这张你仇人的脸,再活上百年,千年……唔……呃……” 一只长长的尖刀扎进了赵管家的身体,赵永安冷漠无情地凝望着他,一字一句地对他说道:“幻颜,你也尝尝被自己这张脸所杀的滋味,记住,是你自己杀了你自己。”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赵永安等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了,这一次迟来的复仇,总算让他可以打开心结了。 赵家庄终于恢复了平静,赵老爷依旧是赵老爷,无论他是赵家全还是赵老爷,最终都被认可为赵老爷了,只不过,他的脸上再也没有曾经的笑容了,他再也做不回以前的赵家全了,赵玉昭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离开了赵家庄,天似乎变得晴朗起来,赵永安很久没有那种再度拥有双腿的感觉了,一步一步走在路上,像是重获新生的感觉。 他停下脚步,对藤安清说道:“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情,杀错了很多人,您封印我是应该的,我破了您的封印,擅自跑了出来,实在是不应该,但您要重新封印我,可不可以晚两天?我还想好好做一回人,就算……就算漆姑娘给我的这双腿坚持不了太久,我也想趁着还有双腿的时候,再体验一回做人的感觉。” “藤安清,你不要再封印他了,他够可怜了,好不容易有了双腿,你就放他自由吧。”乌蛇本是在藤安清的怀里睡觉的,听到赵永安的话,探出蛇脑袋给赵永安求情。 藤安清摊开手,手心里化出一颗金丹,将它放到赵永安的手中:“吃了它,它可以帮你稳固住这双腿,也可以帮你稳定你的声音,以后,你就是一个正常人了。” “藤公子……”赵永安眼里噙泪,没想过藤安清会放过自己:“您不封印我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你的仇已报,也已经为了当初的罪孽被封印几十年,足够了,以后你就自由了。”藤安清柔声道。 “多谢藤公子。”赵永安要跪下谢过藤安清,可藤安清却扶他,没有让他跪下:“以后多行善事,好好做人吧。” 赵永安服下金丹,面容更加清丽红润了,愈发地美丽了。 “你们先走吧,我想单独和永安说说话。”漆月行推了推知天风,实在拿她没办法,知天风便和藤安清先出发了。 “漆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赵永安带着微微笑意看着漆月行。 第六百五十章 泉客幻颜26 “当然有。”漆月行咬了咬嘴唇,走近赵永安,望着他这张绝美的幻颜的脸,想到了他被断尾的痛苦,所有人都只知道他可怜,却没想过,他从还是孩子的时候开始,就失去了家,活在了仇恨当中。 没有人给他安慰,也没有人给他温暖,他就这样孤独痛苦地活着。 想到这里,漆月行微微踮脚抱住了赵永安,在她拥住他的一瞬间,他愣了,他没想过漆月行会抱他,这个拥抱,好像一团绵软的东西轻轻触碰到他的心,又将他伤痕累累的心包裹起来,慢慢的,竟然心上裂开的伤口在愈合。 “没事了,都结束了。”漆月行抱着赵永安,轻轻抚摸他的发丝:“以后不要再难过了,也不要再痛苦了,有很多美好的东西,你慢慢去看,慢慢去体会,我希望你过得开心。” 这是赵永安第一次被人这样拥抱,爹死了,娘跑了之后,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关心和爱护,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见过几面,漆月行就会这样安慰自己,可是,他竟然被她这样一个拥抱感动到泪流满面。 抱了好一会儿,漆月行松开赵永安,手放在他的头顶上拍了拍:“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赵永安正在感动之中,语气很柔:“漆姑娘,你且问无妨。” “那个……我给你这双腿之后,你是男人,还是女人啊?” 漆月行这一个问题问出之后,赵永安顿时羞红了脸,一时间竟然答不出来,支支吾吾好长时间,才小声说道:“漆姑娘,你给我的腿,是女子,吃了藤公子给的金丹之后,我变回男子了。” “这么神奇?”漆月行扶着下巴打量赵永安一圈,好奇地问道:“可是,我怎么看你的身材也没什么变化啊?你不是变回男子了吗?怎么腰还是这么细,手臂还是这么纤细啊?” “漆……漆姑娘,这个是改不了的,毕竟身体还是幻颜的身体,改变的只有……只有……”赵永安羞得说不下去了,漆月行瞪着一双眼睛追问:“只有什么?” “只有……” “小行!快点,我们要快点回家了,你别打扰永安了!”知天风见漆月行这么久都没追上,心里知道她一定又是不知道在缠着赵永安问些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了。 “好啦!我这就来。”漆月行依依不舍地多看了赵永安这一张美丽的容颜,然后拍拍赵永安的肩膀:“我走了,你自己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吧,我家在归去来山门,你以后若是遇到什么麻烦,你就来归去来山门找我,我能帮上的一定帮。” 终于结束之前的话题了,赵永安抿嘴松了口气,冲着漆月行点点头:“好,多谢漆姑娘大恩大德,日后您若有需要我相助的,我也一定义不容辞,在此别过漆姑娘了。” “再见!”漆月行一边挥手,一边追上了知天风和藤安清,御剑飞行,向着归去来山的方向了。 赵永安看着他们离开,也终于踏上了属于自己的新路途。 第六百五十一章 藤蛇战蜈蚣1 没过几日,他们就赶回归去来山门了,刚到地方,藤安清就坚持不住,摇晃了几下身体,跌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藤安清!藤安清!” “藤兄!” “你们先别管他,先管管我……”乌蛇掐着嗓子说话,听起来是被压个够呛,知天风一惊,这才想起来乌蛇还在藤安清的怀里,藤安清趴在了地上,正好压在乌蛇身上。 他抗起藤安清,漆月行连忙把乌蛇从他怀里取出来,她倒是也没给乌蛇什么好气,拿出来之后直接就甩在地上了。 “喂!漆月行!你这什么态度!”乌蛇抗议道。 这个时候漆月行和知天风都在关心藤安清,那还有功夫理会它呢? “藤安清这是怎么了?”漆月行在路上就发觉藤安清有些不对劲了,他似乎有一只手不能动,而且嘴唇的颜色也有些发暗发深,正常不应该这样的,她可是没少垂涎藤安清的美色,看了不知道多少眼,他脸上有几个毛孔都快被她数出来了,忽然脸色惨败,嘴唇发黑,一定是有问题的。 知天风想起什么,挽起藤安清左边长长的袖子,发现整只胳膊都发黑了。 “天呐!”漆月行惊呼:“他这胳膊是怎么了?怎么成黑炭了?” 知天风眉头紧皱:“看样子是中毒了,快,先送他去房间躺着,这毒看起来中得很严重,已经拖了好久了,再不快点找办法解毒,恐怕会危及性命。” 他们把藤安清弄到天故堂的客房躺下,知天风给藤安清把脉,毒已至心脉,不对……藤安清手臂上的毒像是近期的毒,可是已经延至心脉的这个毒,却是旧毒,有很多年的样子。 “这到底是什么人这么狠,下这么狠的毒?”漆月行想不通像藤安清这么美貌的人,怎么还会有这么狠毒的仇家。 谁知床底下传来乌蛇心虚的声音:“好……好像是我咬的。” “什么?” “不,不是好像,就是我咬的。”乌蛇爬出来,变身成小萌娃,顺着漆月行的腿爬上床,来到藤安清左手边,看着他黑漆漆的手臂,心里有点不舒服,本来是想一口咬死他的,可是看到他真的毒发,它心里竟然还有一点不舍得。 漆月行不敢相信地盯着乌蛇:“小乌,你没事儿咬藤安清干嘛?再怎么恨他也不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好不好?我看藤安清也没说怎么虐待你啊,这一路上无微不至地照顾你,你就这么对他?” 越这么说,乌蛇心里越觉得有点亏欠藤安清的感觉,噘着嘴说道:“我也就是一时冲动……” “那现在怎么办?小乌,你有没有办法给他解毒?”知天风问道:“毒是你下的,你应该有办法解毒吧?” 怎么可能!谁有见过蛇自己能解自己的毒的?它们蛇一旦咬人注入毒液,也就是抱着对方必死的决心的,怎么可能会有解药这种东西? 乌蛇摇了摇头:“我的毒,没有解药。” “啊?!”漆月行真想直接给乌蛇一棒子:“那怎么办!怎么才能解毒!你这不是让他死的吗!” 第六百五十二章 藤蛇战蜈蚣2 “我、我当时确实是想让他死呀。”乌蛇瞪大眼睛盯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藤安清,怎么回事儿,自己不是最希望他死了吗?怎么真到这个时候了,心里还有点痛痛的。 漆月行知道乌蛇是指望不上了:“算了,让我来吧,我试试看看,能不能帮他解毒。” “你稳住他的心脉,剩下的交给我,我记得乌蛇这个蛇种的毒,我这里有古籍可以查到解毒方法,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查一下。”说着知天风起身要走,乌蛇却跳起来喊住他:“等一下,我是名字叫小乌,所以他们都管我叫乌蛇,我的品种可不是乌蛇,你别查错了。” 知天风想了想,道:“小乌,我没见过你真正的蛇身,你小蛇时候的模样就是你真正的样子吗?” 乌蛇立即摇摇头:“才不是,那是藤安清把我变小了,可是现在他不醒过来,我就变不回蟒蛇身。” 他们似乎把漆月行这个灵妖仙境的新主人忘得一干二净了,她长叹了口气,存在感这么低,也是实在不容易,扬起手飞出金光点点,洒落在乌蛇的身上,顿时一个小萌娃便变回了一条大蟒蛇,而这次的蟒蛇通体碧绿,看起来有一种翡翠的质感。 “你这是传说中的玉翡翠蛇王?”知天风有些惊讶,别说他了,连漆月行也惊讶得差点说不出来话,她蹲下来盯着乌蛇看了一会儿:“你不是跟树干一个颜色吗?结果你怎么长得跟个豇豆似的?” “你才长得像豇豆!”乌蛇露出两个尖尖的牙齿:“我那是我们种族的自保方法好不好?在什么地方呆久了,就会变色,接近于所处之地的颜色,我之前为了隐藏,为了躲避藤安清,故意跟大树一个颜色,没想到,我日夜躲藏,结果他就一直在我身边,想想就很生气……” “所以你生气,你就咬人家,还故意注入你的毒液!”漆月行“啧啧啧”了几声:“小乌啊小乌,你不应该叫小乌,你应该叫小小气,或者小毒,或者小心眼儿……” “你——再——说一次!”乌蛇气得牙根痒痒,要去咬漆月行,可是还没碰到她,就被知天风拎着尾巴带走了:“我看你还是跟我一起去找解你毒的法子吧。” 知天风这个拎蛇的手法真生猛,乌蛇就这么被他一路拖走了,漆月行咽了下口水,实在没办法,乌蛇惹谁都不要惹自己,它要咬自己,知天风岂能放过它? 撇撇嘴,漆月行回头看了看藤安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的原因,他头上密布细小的汗珠,看起来很难受,她最见不得长得好看的人这样了,赶紧去洗了个手帕,轻轻给他擦着汗。 他或许是有些意识不清,感觉到有人在温柔地给自己擦汗,一刹那的恍惚让他竟然有了幸福的滋味,他小心翼翼地握住漆月行的手,嘴里低声喊着:“小乌……是你吗小乌……” “我、我可不是小乌……”漆月行微微用了点力气,往回抽了抽手,藤安清却是死抓着不放:“小乌,我知道你怪我,我知道你恨我,可我本不想如此的,我那么喜欢你,爱入肺腑,怎么会舍得伤害你……” 第六百五十三章 藤蛇战蜈蚣3 天……这是什么惊天大秘密?漆月行就差捂嘴狂跳了,藤安清……心悦乌蛇?树灵爱上了蛇妖,一棵树,爱上了一条蛇? 啊?! 漆月行低头看了看藤安清抓着自己的手,两只手紧紧握着,这好像……方便她做点查探的事情……她不怀好意地咳嗽了两声,藤安清没有醒过来,她又小声对藤安清说:“藤安清……我是想帮你才这么做的,绝对不是想窥探你的隐私,你要是醒了,可不能怪我哦。” 漆月行和灵妖之间,就是有这样的精神沟通,藤安清虽然曾经是灵妖仙境的主人,看似他是人,实际上,他是修炼多年的树灵,本身是灵妖,而万灵妖主本就可以与灵妖进行沟通,漆月行决定要尝试一次进入藤安清的记忆当中,去看看藤安清和乌蛇之间的矛盾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乌蛇恨不得杀了藤安清。 乌蛇所说的都是它以为的,现在这么看来,乌蛇说的全部的话不完全可信,或许,藤安清有什么事情瞒着乌蛇,藤安清才是那个什么都知道的人。 漆月行握紧了藤安清的手,一丝荧光在他们二人手中闪过,她闭上眼睛,在黑暗的世界里渐渐寻找藤安清的过去,那是一段久远的岁月,记忆像是碎片一样像漆月行涌来。 …… 在一个蛇尸遍地的荒野之上,一个小小的蛇崽在地上奄奄一息。 这是一场蜈蚣与翡翠蛇的对决,蜈蚣修炼千百年,它靠吸取灵妖的法力来增长自己的法力,以至于法力无边,一时间在灵妖界战无不胜。 翡翠蛇是蛇中的极品,通体翠绿,宛若翡翠一般剔透晶莹,而这种蛇,若为普通翡翠蛇,那只是普通大小,若是渡劫成功,有了灵性,那就会变成蟒蛇,而成为翡翠蟒蛇的蛇,就会成为翡翠蛇王,成为灵妖,在灵妖之中,也是极品。 白衣飘袂,藤安清来到小翡翠蛇的身边,好在它还是幼崽,还没有变成灵妖,也没有成为翡翠蛇王,是它太小了,才救了它一命。 藤安清指尖飞出一小截藤蔓,让小翡翠蛇爬到藤蔓上来,带他回到了灵妖仙境。 那只蜈蚣,藤安清已经追踪很久了,只不过他从树修炼成树灵,再从树灵脱胎换骨修炼成人形,再修炼成灵妖仙,虽说法力强大,却不及那只蜈蚣的法力凶悍,他现在的法力和蜈蚣打成平手足够,但要想杀或是封印它,却有些困难。 没有更好的办法,藤安清也只能回灵妖仙境,毕竟这只蜈蚣是在人间作恶,本身他不该管的,他只能救这只小翡翠蛇回灵妖仙境了。 时光荏苒,一晃过去数十年,有了灵妖仙境的仙气滋养,小翡翠蛇竟然越过了渡劫的过程,成功蜕变成了翡翠蛇王。 当然,这一切也免不了有藤安清的悉心培养和照顾,成为灵妖之后,翡翠蛇王开始可以和藤安清交流了,它虽然长着巨大的蟒蛇的身体,说起话来却是软萌萌的,它几乎和藤安清形影不离,灵妖仙境中的所有灵妖知道,只要看到翡翠蛇王,就能看到藤安清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 藤蛇战蜈蚣4 藤安清给翡翠蛇王起名叫做小乌,因为有些时候小乌说话想不起来怎么说的时候,总会发出呜呜呜的叫声,所以藤安清就叫它小乌。 后来,小乌长大了,他成了人形,顺应雄蛇的性别,他成长为了一个男子,他身形修长,生着一双绿瞳,看着人的时候,就仿佛带着别样的吸引力。 他是藤安清养大的蛇,他不记得自己小时候的时候,从他有意识的时候开始,他就在藤安清的身边,他把藤安清当成自己的家人,自己最亲近的人。 直到有一天,藤安清离开了灵妖仙境,他过了很久才回来,那时候,他的小蛇已经等他很久了,他受了重伤回来,小乌却赌气不肯见他,他以为藤安清把自己给扔了,他气了很久。 可是他没有等来藤安清的一句抱歉,他那么用心地等他回来,可他回来却不去见他,小乌不知道藤安清受了重伤,他只听到所有人都说藤安清回来了。 大家都很想藤安清,其实小乌也很想,可是他还是生气为什么藤安清回来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来见他,小乌越想越生气,竟然偷偷从灵妖仙境跑了出去。 外面的世界似乎比灵妖仙境里的世界更加有趣,任何事情、任何东西都是小乌没见过的,它到处跑,到处玩,在一个很漂亮的房子面前停下来,里面坐着一个白衣少年,那个少年眉目清秀,长相可爱,小乌就变成蛇从门缝里钻进去,绕到白衣少年的身旁去玩。 人人都怕蛇,这个白衣少年却好像不怕,他看到小乌反而觉得小乌很开心。 “你是从哪儿来的呀,长得好可爱。”白衣少年摸了摸小乌的头,小乌觉得他很可靠,因为藤安清就经常这样摸自己的头,这样温柔友好的人,一定是对自己好的人。 或许,这个好看的白衣少年比藤安清强,至少不会像藤安清那样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 起初,小乌听藤安清以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别人给的吃食不要随便吃,可是后来实在是饿,又觉得住了那么多天,这个白衣少年对自己很好,应该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所以慢慢的,他给他什么他都喝。 小乌化身人形的时候,白衣少年也仍然没有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小乌是天底下生得最美的人,小乌告诉白衣少年,天底下生得最美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一个叫藤安清的人。 白衣少年笑着告诉小乌,有机会,一定要见见那个在小乌心里天下最美的藤安清。 小乌和白衣少年相处得非常好,小乌问白衣少年他叫什么,他就告诉小乌,喊他吴哥哥就好。 小乌问他为什么自己一个人住在这么漂亮的房子里,不会觉得孤单吗的时候,他就告诉小乌,家里人都死光了,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了,以前会觉得孤单,现在有小乌的陪伴,就不会觉得孤单了,他希望可以一辈子都和小乌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和小乌分开。 那是小乌最感动的一天,小乌觉得,吴哥哥比藤安清好,因为吴哥哥像和他一辈子在一起不分开,而藤安清却忽然之间把自己丢下了,回来也不见他。 这个仙家不主流 第六百五十五章 藤蛇战蜈蚣5 小乌决定要永远和吴哥哥在一起了,就这样两个人一起生活让他觉得很安心,很幸福。 可是……这样安宁的一切都被藤安清打破了。 藤安清是个破坏别人幸福的坏人吗?他当然不是,如果小乌真的幸福,他不会去打扰他,如果那个吴哥哥真的是好人,他也不会一心想要把小乌抢回来。 藤安清上一次已经受过重伤,他还未恢复好就立即去找小乌,灵妖们却告诉藤安清,小乌不见了。 藤安清知道,小乌太过单纯善良,他离开灵妖仙境一定会落入那只蜈蚣的手里,翡翠蛇王,那是助他提升法力最有用的补品,如果不是因为翡翠蛇王的灵妖品质太高,当初小乌的翡翠蛇王种群也不会被那只蜈蚣赶尽杀绝。 如果不是因为翡翠蛇未变成翡翠蛇王对它修炼无益,它那时候也不会放过小乌那一条小小的翡翠蛇。 人间大地,所有的翡翠蛇王几乎都被这只蜈蚣妖捕杀殆尽,此后他找了太多灵妖,助长法力的效果都不如翡翠蛇王,他还需要翡翠蛇王,当小乌出了灵妖仙境,它的气息就被蜈蚣妖嗅到了,蜈蚣妖在这里幻化房子,化身白衣少年等待着小乌上钩,他不是为了和小乌两两相伴,而是为了小乌的法力。 蜈蚣妖肆虐人间修成道行的灵妖,藤安清于心不忍,他受伤是因为对战蜈蚣妖不敌而伤,他太清楚蜈蚣妖的法力强大到可怕,他也知道小乌一旦跑出来,必定会落入它的手里。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蜈蚣妖竟然用了最卑鄙下流的手法伤害小乌,它要把小乌吸引并且驯养成它的宠物,它欺骗小乌的感情,让小乌以为它是一个好人,小乌对它越信任,藤安清就越心疼。 “小乌,这是专门给你炖的鸡肉,你尝尝。”吴哥哥摸了摸小乌的头,给他拿了双筷子,小乌笨笨拙拙地捧着一碗鸡肉吃得开心:“还是吴哥哥对我好,知道我最爱吃什么。” 吃过鸡肉之后,小乌躺在床榻上彻底熟睡,嘴唇渐渐变成了深紫色,而他的白衣少年吴哥哥摇身一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蜈蚣,房子被蜈蚣妖顶破,在一片废墟之中,蜈蚣妖狂吼着要将小乌咬死。 蜈蚣妖吸食法力的方式极为霸道凶残,不仅吸食法力,还要吸气和血液,所以法力才能增长那么迅速,只要被他盯上,就没有吸食法力之后还留有一命的说法。 “小家伙,你自己送上门,可别怪我对你手下无情了,我对你可是仁至义尽,不仅给了你这数十日的快乐,临死还让你感觉不到痛苦,做了死蛇,你也得记着我对你的好。”蜈蚣妖直立起来,随后俯冲下来要开始对小乌动手。 忽而四周藤蔓死起将其包围,一根大树从房子底下生根,随后越长越高,蜈蚣妖被这突如其来的巨树生长给挡住,而藤蔓则护送着昏迷的小乌到了藤安清的怀里。 看到小乌昏迷后无辜又恬静的睡容,藤安清心里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给它足够的安全感,为什么让他觉得他被抛弃了,为什么让他赌气离开,为什么让他落到了蜈蚣妖的手里。 这个仙家不主流 第六百五十六章 藤蛇战蜈蚣6 “藤——安——清”这三个字,蜈蚣妖叫得咬牙切齿:“几十年了,你处处与我作对,常常向我出,坏我的好事,我问你,你居心何在?” 树藤在一瞬间又彻底收回,藤安清已经将小乌化成一条小蛇揣进怀里:“吾乃灵妖仙,尔不修正道,残杀灵妖吸气、血液和法力助长自身法力,按规,当斩。” “按的哪里的规矩?”蜈蚣妖慢慢变小,最终化成白衣少年,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却说着最恶毒的话:“你是灵妖仙境的主人,你是灵妖仙,你管着灵妖仙境那么多灵妖,你还有功夫管这凡尘俗世的破烂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没少往灵妖仙境之中带些伤残灵妖回灵妖仙境,其中也不乏有得道灵妖,一个好的修炼之道,一个你们口中所谓的正道,难道就是乞求你灵妖仙,得到一个灵妖仙境的修炼机会吗?” 藤安清神情严肃:“这世间修炼之道千千万,如果是以别人的性命做自己的阶梯,那就是邪门歪道。” “哈哈哈……”蜈蚣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隐约之间,还能看到它的真身,数十只脚一起指向藤安清:“别人的性命?你的意思是说,别的灵妖的性命,哈哈哈……怎么,灵妖的性命也有三六九等的,我杀或不杀,都是遵从这世间的规律,说到底,这世间的规律你们又懂得多少呢?” 蜈蚣妖冷冷地审视着藤安清:“这凡尘俗世,永远都是弱肉强食,不强则死,你以为,我不杀它们,就不会有人杀它们吗?人类,是我们所有灵妖都梦寐以求化成的,化成了人类能做什么呢?能吃肉,能杀生,既然我们修炼成人形,为什么不能做人类之事呢?我其实足够仁慈,我只是杀了它们,喝它们的血,还没吃它们的肉呢。” 藤安清道:“人间诸事,不过是万事万物自有其定数。” 蜈蚣妖邪恶一笑:“我……就是定数。” 而后蜈蚣妖要夺回小乌,藤安清与蜈蚣妖大战,打了个两天两夜,不可开交,直让方圆百里创伤累累,寸草不生,虽然双方都有伤,可因为蜈蚣妖法力邪性凶猛,故而藤安清伤势更重。 他知道不能再恋战,本想这次拼尽全力将蜈蚣妖一举击杀,可是到底还是不能做到,既然如此,便不能继续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恐怕只能越来越占下风。 虽说仙躯无法真正死去,可重创之下却会自动长眠,直到身体能够恢复到可以重生时才会醒过来,藤安清不能这样,他不能长眠,他若是长眠不醒,那小乌就不安全了。 找了个机会,藤安清施了个障眼法,看似他在用藤蔓将自己包围起来,引得蜈蚣妖疯狂攻击藤蔓,实际上他已经带着小乌回到了灵妖仙境。 一回到灵妖仙境,藤安清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就将小乌变回人形,只是两天两夜之后,小乌已经毒发至心脉,只剩下最后一丝气息。 “你这个傻瓜。”藤安清摸了摸小乌的脸颊:“怎么能轻信别人呢?你知不知道,没保护好你,我心里有多痛。” 第六百五十七章 藤蛇战蜈蚣7 “主人!小乌会死是不是?主人,想想办法救救小乌吧,它看起来好可怜哦。” “主人,你的伤在流血哎,你要不要先疗伤啊。” “主人!小乌的毒看起来好严重哦,它应该已经救不回来了吧。” 藤安清捏紧拳头,他不能让小乌就这样死了,他还没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呢,他那么多年把小乌养大,把他从一条蛇变成人,难道就是为了有一天被别人引诱去,下毒害死的吗? 不可以这样,绝对不能。 “我还有一个方法可以救他,现在他还有一口气,我还来得及。”藤安清抓起小乌的肩头,挥手间眼前呈现出一个不大不小的草屋,他要救小乌的命。 “主人!”一只灵鹿跳了过来:“主人!你不会是要用自己的仙躯承受小乌身体里的毒吧!主人,不可以这样的!将剧毒引渡到自己体内,会让你仙躯受损,身体亏空,一旦毒至心脉,你会无法继续做灵妖仙的!” 自行引渡到体内的毒,不会被仙躯排斥,一旦不能将其完全清除干净,日积月累就会心脉受损,一旦仙躯心脉受损,就无法继续掌管灵妖仙境。 “我必须这么做,不这么做,小乌会死。”藤安清起身,横抱起小乌,毅然决然地走向自己幻化出来的小草屋。 “主人!”灵鹿冲到藤安清的面前,拦住他们的路:“主人,就算你要用这种办法,起码等到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你现在本就重伤在身,你没办法护住你自己的心脉的,你真的会失去灵妖仙的身份的,你真的会离开灵妖仙境的!” “为了小乌,我在所不惜。”藤安清只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带着小乌进了草屋,他将小乌放到床榻上平躺,握住小乌的一只手,然后俯下身子,小心靠近小乌,两人的唇只相隔一寸。 慢慢的,有黑色的毒气从小乌的口中飞出,然后钻进了了藤安清的嘴里,就这样,蜈蚣的毒源源不断地从小乌身体里涌出,又被吸进藤安清的身体之中。 藤安清感受着剧毒慢慢侵蚀自己的身体,他开始心疼小乌一定很害怕,为什么在睡梦中会那么疼。 唇渐渐下落,终是落在了小乌的唇上,解毒是藤安清的初衷,这个吻,却真的是他情难自禁。 小乌的确活了过来,可是因为蜈蚣妖的毒在他体内停留太久了,他的法力已经被毒消耗得亏损严重,人身已经支撑不了太长时间,藤安清只能把他变回翡翠蛇王的蛇身,可是小乌虽然毒解了,却始终没有醒过来。 他们的确是在灵妖仙境之中疗养了一段时间,只是,小乌的身体在日渐恢复,藤安清的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他眼看着自己眼中灵妖仙境的景色越来越模糊,知道自己即将不再拥有灵妖仙境。 小乌还没醒过来,还需要他的照顾,他不能把小乌自己丢在这里,所以藤安清用最后的机会带着小乌一起离开了灵妖仙境,也和灵妖仙境永远诀别。 因为怕蜈蚣妖顺着小乌身上的法力寻找他们,藤安清封住了小乌的法力,让蜈蚣妖没办法感知到小乌的存在,还灵妖仙最后的法力给了它变色的能力。 第六百五十八章 藤蛇战蜈蚣8 为了不让小乌知道这一切以后觉得自责,觉得痛苦,藤安清用了自己最不愿意用的方式,当小乌醒过来的时候,他佯装因小乌私自跑出去找白衣少年玩而降罪于小乌,他说是他自己把小乌的法力废掉了,他把赶出灵妖仙境的,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 小乌恨极了藤安清,他去找过他吴哥哥,可是那个地方早就已经变成了荒芜,小乌觉得是藤安清破坏了他和吴哥哥之间的感情和生活,是藤安清赶走了吴哥哥,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天南地北地去找吴哥哥,可是哪里会有他的吴哥哥呢?那分明就是一个穷凶极恶的蜈蚣妖。 藤安清在暗处不能现身,只好一路陪着小乌去找他的吴哥哥,好在小乌的法力薄弱,蜈蚣妖感知不到它,藤安清可以放心地让小乌折腾个够。 后来,过了些许年,慢慢地小乌已经放弃了寻找他的吴哥哥,可它心里仍旧那般怨恨藤安清,似乎他所有的平静生活最后化为泡影都是因为藤安清,他恨藤安清破坏他的快乐,他没想过有一天藤安清会这样对待他,所以他要躲着藤安清,立誓以后再也不要见到藤安清了。 所以,一棵树和一条蛇的相伴就从那时候开始了,藤安清选择了归去来山门这个他镇压鲛人的地方,用食物引诱小乌来这里,然后在这里变成树,因为藤安清身上的灵气,小乌在上面睡觉会很舒服,所以慢慢地他就吸引了小乌在自己这棵树上定居,为了不让小乌继续漂泊,也为了能守护小乌的安全,藤安清就这样,一日复一日,一年又一年地做着树。 而他们也同样经历着归去来山门的兴衰成败,当初宋招玉带人屠杀归去来山门,知天风等人的存活也并非侥幸,好几次他们身陷危险,藤安清也暗中出手相救,只不过,藤安清现在毕竟不是灵妖仙了,有很多法术无法再施展了,再加上身中剧毒,便只能保住几个人。 原本,藤安清可以护住自己的心脉,他作为树灵的时候是无心的,便可以阻隔毒素的扩散和蔓延,可是近些日子他频繁变成人形,且不断飞行赶路,他每动用一次法力,就会加快毒素的蔓延,以至于现在毒发严重。 …… 紧握的手指猛然松开,漆月行睁开眼睛的时候,发觉自己脸上湿湿的,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她没想到藤安清和乌蛇之间的过去竟然这么让人心痛,尤其是心疼藤安清,他什么都不说,又偏偏遇上一个表面看似什么都懂,实际上心性单纯简单的乌蛇。 藤安清为了保护乌蛇,什么苦都自己咽,什么真相都不肯告诉他,乌蛇又是个别人不告诉他,他又不能自己明白的人,就这样一个瞒,一个恨,他们这样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什么时候误会才能消除啊,如果误会不消除的话,难道就让乌蛇这样恨藤安清一辈子吗? 明明藤安清那么爱乌蛇…… 第六百五十九章 藤蛇战蜈蚣9 是漆月行查看了藤安清的回忆,给了他一些法力波动,以至于让藤安清恢复了一些神智,他苏醒过来,身体还是很虚弱,嘴唇发黑,还是很干,他感觉到了一丝异样,有些惊恐:“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我没对你做什么!”漆月行有些心虚地半举双手,拼命摇手:“我什么都没做,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漆姑娘……”藤安清勉强微微抬头:“你是真的不会撒谎吗?” “我……”漆月行咬了咬嘴唇,不太好意思地问藤安清:“我刚刚很明显吗?” 藤安清没力气了,头重重地躺在枕头上,只能侧着头看坐在自己身边的漆月行,点了点头。 “我不是不会撒谎,我只是不想骗你而已……”她见证过了藤安清和乌蛇之间的点点滴滴,现在再看藤安清,不只是长相俊美这一点了,还有些恻隐之心:“藤安清,你别怪我,我不是故意要窥探你记忆的,我就是觉得你和小乌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觉得你明明很喜欢小乌,很爱护他的样子,可是他却对你那么厌恶,我就是想帮帮你们两个,我绝对不是居心叵测!” 说着漆月行竖起三根手指头:“我跟你保证,绝对不是心怀不轨,你相信我啊,你相信我,千万别把我当坏人……” “窥探……记忆……”藤安清低声喃喃,是啊……他怎么忘了呢?这是灵妖仙的法术啊,灵妖仙可以查看灵妖的记忆,自己现在对于漆月行来说,不就是一个树灵吗?她是灵妖仙,自然有能力查看自己的记忆。 虽然,那一段过往是藤安清不愿意去回忆的,也不想让别人看到,更不想被乌蛇知道,可是他不想责怪漆月行,他知道她的为人,绝对没有恶意,被她知道那段过去,他反而会觉得有些放松。 他曾告诉过知天风自己的这些秘密,不想告诉漆月行是因为他知道乌蛇经常和漆月行聊些奇奇怪怪的天,漆月行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他怕她会不小心说漏嘴,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乌蛇。 乌蛇这么多年已经接受了找不到他的吴哥哥这件事情,他现在每一天过得开心就足够了,若是让他知道他的吴哥哥其实是蜈蚣妖,而且还要杀他,他会受不了的。 “漆姑娘,我相信你。”藤安清又道:“可是……我想,你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好不好?” 保守这个秘密啊……可是……漆月行有些为难地说道:“可是藤安清,我觉得你应该告诉乌蛇这些的,你总是瞒着他,他就永远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就会一直误会你,以为你对他做了很不好的事情,这样多不好啊,你们应该把话说清楚,误会解除了,你们也就会和好的,不是吗?” “可是,他心里爱着他的吴哥哥,要是让他知道他的吴哥哥是个穷凶极恶的蜈蚣妖,他心里会很难受的。”藤安清摇了摇头:“我不求他和我两情相悦,我只要看着他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就好。” 第六百五六十章 藤蛇战蜈蚣10 “你怎么知道他爱蜈蚣妖啊?万一那就是兄弟情,万一就是觉得蜈蚣妖伪装的吴哥哥对他好,把蜈蚣妖当成朋友,当成家人呢?他有没有亲口承认他喜欢蜈蚣妖!”漆月行恨铁不成钢似的直跳脚。 可藤安清一句话却让漆月行更加气结:“他说了,喜欢吴哥哥,讨厌我……” “哎呀你这个人,我真的是要被你气死了,他亲口承认了吗?你跟他说清楚是哪种喜欢了吗?我跟你讲藤安清,以前我也分不清楚对知天风的感情,从最开始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跟我的师兄没什么区别,还没有懂得爱,你就不能认定他爱的到底是谁。”漆月行双手牢牢扣住藤安清的一只胳膊:“你中毒了,乌蛇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开心,他反而会有些担心你,你真的觉得他很恨你吗?反正就冲他看到你这只乌漆嘛黑的胳膊时候的表情,我是没有看到那种恨意,你确定要继续耽误下去吗?” “我……”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眼睛因为剧毒的折磨有些暗淡,但更多的是那久久未散的不安,正因为藤安清掌握不住乌蛇的性情,他不清楚乌蛇的心,又或者说,从他喜欢上乌蛇的那天起,在乌蛇面前,他就开始变得没有自信,所有的意气风发到了乌蛇这里都变成了自怨自艾。 “哎呀藤安清,我真的是要被你急死了,你知不知道看到你们的过去,我心里太心疼你了,你呀,每次都是自以为对乌蛇好,实际上每次都害得他以为你不喜欢他,你就不能适当地跟他分享一点儿你的烦恼吗?你只有把你的烦恼跟他说了,他才会觉得你把他当成重要的人啊,否则他只会觉得自己是你养在灵妖仙境中的一个宠物,甚至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他当然会难过,会生气啦!” 从没有人跟藤安清说过这些,在灵妖仙境之中,他自仙气的孕育之中醒来,醒来之后便是一副奇观异景,后来他渐渐强大,到人间去走上一遭,很不幸地没能有一趟完美的旅途。 他没有看到人世间的温存,只以为守护和相伴才是爱的表达,他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乌蛇,却忘记了自己的本意就是要和乌蛇拥有一段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一直以来,这份感情都是藤安清自己的付出,他甚至没有透露一点希望给乌蛇。 他一个人兵荒马乱地爱着乌蛇,而乌蛇的心却永远找不到一个依偎,这样……真的可以得到永恒吗? “藤安清?藤安清?”漆月行指尖在藤安清的眼前晃了晃,他怎么又开始发呆了呢?看到他嘴唇干得很,漆月行就跑去倒了杯水给他:“来,你别想那么多了,喝点水吧,你看你嘴唇干的。” 藤安清被漆月行的话叫回了神,喃喃道:“没错,我是有些干,我是该喝点水的。” “嗯,喝吧。”漆月行把小小的茶杯递给藤安清,又扶着藤安清起来喝水,本想着他那么虚弱应该喝不下多少水,哪成想藤安清把水一饮而尽,然后说道:“这些远远不够。” 第六百五六十一章 藤蛇战蜈蚣11 “啊?”漆月行一脸懵地看着藤安清。 房间的门松动了几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紧接着一根长长的藤蔓破门飞了出来,直接伸进了院子里的井里,似乎有水源源不断地顺着藤安清的伸出来的藤蔓涌过去。 他的身体就好像是一颗千年未被浇水灌溉的老树,当水不断进入体内被吸收之后,藤蔓开始变得坚固又翠亮。 漆月行饶有兴趣地一会儿看看井,一会儿跑回来碰碰藤蔓,收手时指尖有水滴,她兴奋地跳起来:“藤安清!喝了水,你就会好起来吗?” 藤安清淡淡答道:“不会。” 呃……漆月行笑容僵在脸上,还以为藤安清这么精神抖擞地“喝水”,可以让他的毒解开呢,没想到他所说的渴了,就真的只是渴了。 这一下“喝水”,藤安清足足喝了一炷香的时间,喝过水之后的藤安清皮肤又变得十分滑嫩白皙,只不过嘴唇还是有些乌黑的,漆月行盯着藤安清左看看,右看看,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藤安清,你喝完水之后变得更好看了呢,你们树是不是喝完水之后都会变得水灵灵的?” 被漆月行这么一问,藤安清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想了半天才答道:“植物本来就是很需要水的,水可以让我恢复一些元气,不至于再晕倒,不过,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我其实有些怕,怕等不到小乌原谅我的那一天。” 听藤安清这话,漆月行一拍大腿:“你不跟他说清楚,他当然不会原谅你了!我告诉你他现在在干嘛吧,他现在和知天风两个人在藏书阁找能解你毒的方法呢,他不想让你死的你知不知道?这个时候你应该干嘛呢?你应该跟他坦白,然后抱住他,吻住他!” “漆姑娘!”藤安清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女子说出这般话来,如此直白,虽说话是没错的,可怎能这般露骨:“漆姑娘,怎可如此……” “怎么不可以如此?”漆月行撇了撇嘴,戳了戳藤安清的心口:“藤安清啊藤安清,你真是怂啊,没见过你这样的,是,你认为的也没错,这天底下爱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你这种默默守护的方式也是很爱的表现,可是你也得努力一次啊,勇敢表达出来,就算被拒绝了,你再默默守护也不迟啊,乌蛇本来跟你就是像神仙眷侣一样的关系,你难道不怀念那个时候,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乌蛇光明正大地走在你身边的感觉吗?” 在那久远的,被尘封的岁月中,那两人同行的画面永远是藤安清心中的光亮,他再怎么痛苦,再怎么难过的时候,只要一想到曾经的美好,就会生出一股可以破天动地的力量,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他都是靠着这样的回忆过来的。 漆月行的话,听上去简单了许多,藤安清也会想,会不会是自己一开始就把自己和乌蛇的感情想复杂了,原本……不需要兜这么多的圈子,他们本可以一直相守下去的。 第六百五六十二章 藤蛇战蜈蚣12 “哎呦……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呀!”漆月行腮帮子被藤安清气得鼓起来,活脱脱就像个金鱼一样:“你说说你,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真的是耍弄了乌蛇呢,没想到啊,你就是个怂包,藤安清!我被你气死了!哎呀哎呀哎呀!我就不应该偷看你的记忆,看过了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漆月行此时此刻觉得,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刚刚偷看了藤安清的记忆,弄得她现在恨不得立即跑过去告诉乌蛇所有的真相,可是看起来藤安清不想。 明明偷看别人的记忆就是不光彩的,不应该的,漆月行还是知道的,藤安清不想告诉乌蛇,她也不好强行去告知,这种事情,正主不想好好沟通,她一个旁观之人只有干着急的份儿,她可以确定,藤安清和乌蛇分明就是当局者迷,而她这个旁观者清。 当真是自己太过小心了吗……藤安清一直在想漆月行说的话,其实不无道理,这么漫长的岁月,他可以坚持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可是,这样的日子一直坚持下去又有何意义呢? 乌蛇始终心里带着恨,不明不白地活着,它这样又岂能真的安逸,真的快乐呢?就算不能和他在一起,也起码告诉他真相,不要让他一辈子都在等他那个永远都不会回来的吴哥哥,是不是这样,才算对乌蛇好呢? “漆姑娘,我觉得你说得对,我应该告诉他当年发生的一切,漆姑娘,你可否带路?带我去藏书阁,我和小乌聊聊?”藤安清终于下定决心,要和乌蛇把话说清楚。 “哎呀!这就对了!”漆月行高兴的跳起来,看着藤安清气色好了许多,应该是可以走路的,她像个老母亲一样细心地给藤安清披上外衣,馋着走路还有些摇晃虚弱的藤安清向藏书阁走去。 好在藏书阁离天故堂不远,到了藏书阁门口,藤安清就僵硬地站在门外,手微微地在抖,眼皮有些下垂。 他这个样子,到底还能撑到几时啊?漆月行颇为担心地望着藤安清,只觉得看他现在的状态,像是随时都会倒下去,一命呜呼。 “藤安清,你还好吗?你还能坚持得住吗?我替你开门……”说着,漆月行要上前开门,藤安清却赶紧阻止了她这个动作,他又犹豫了:“你说,我都这般模样了,还有几日可活都不知道,还告诉他真相做什么?他就这样恨着我,我要是死了,他倒也不会很难过。” 怎么又这样想了!漆月行要眼珠子快要掉出来了,气道:“你又在揣测小乌的心思了,你想得不对,就算你不告诉小乌真相,你死了,他还是会伤心难过的,你根本就没看到你昏迷的时候小乌自责的眼神,你错了藤安清,你错了你错了,我们都在呢,我这个灵妖仙也在呢,我们不会让你就这样死了的,所以你不能犹豫退缩,现在就去,现在就去告诉小乌,你对他的感情和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第六百五六十三章 藤蛇战蜈蚣13 在漆月行的一再鼓励下,藤安清推开了藏书阁的门,在夜色之下,昏暗的光线之中,门渐渐敞开,那逐渐打开的大门就像是藤安清的心,他也在努力地把自己的心门打开,像漆月行说得那样,勇敢地面对这份感情。 “我跟你拼了!你这个滚蛋!败类!妖渣!”翠绿巨大的蛇影一晃而过,尖尖的獠牙带着白光冲了过来,谁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乌蛇的蛇牙就重重地咬在了藤安清的心口,毫不留情地注入了大量的毒液进去。 藤安清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咬着自己的乌蛇,那伤口严重地疼着,疼得入了骨肉一般,他分不清楚那是真的伤痛,还是心痛,总之,他知道,那种疼痛比自己当初毁了一身的筋骨的痛还要痛上千倍万倍。 原来…… 他始终还是恨他的。 原来…… 他是真的想让他死啊。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藤安清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忙忙碌碌地爱着,隐忍藏匿地护着,最终还是被他恨,被他怨,被他厌恶。 他想要告诉小乌他为他做过的所有事情,但是现在看来,晚了,一切都晚了。 就像是迟来的星,永远没有准时出现的一颗亮,因为或许,它再怎么闪亮,在看到了前一颗星的那个人心里,都还是暗淡的。 所以,太迟了。 “小乌!你干什么!”漆月行出手弹开小乌的嘴,接住倒下的藤安清:“藤安清!藤安清你没事儿吧!你醒醒啊!藤安清!你别就这样死了!你快醒醒啊!” “怎么回事儿……怎么是你们!”闻声跑过来的知天风也是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怎么回事儿?” “我怎么知道!一开门小乌就冲过来咬了藤安清一口!”漆月行说着也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掀开藤安清的衣服,深深的蛇牙印在上面,已经从里到外地发黑了。 “小乌……你竟然给他注入了这么多的毒液,你到底要干嘛!”漆月行气愤地抬头,仔细看着的时候,发现乌蛇的蛇身上有些打斗的伤痕,再扭头一看,知天风的胳膊上也有几道小伤:“你们又是怎么回事儿?和谁打架了?知天风你没事儿吧?伤得重不重啊?” 知天风摇摇头,蹙眉走过来蹲下:“我没事儿,都是一点皮外伤。” 漆月行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还没说呢,和谁打架了?” 乌蛇呆滞住了,望着藤安清的伤口愣神,知天风看了他一眼,才对漆月行解释道:“方才有一个奇怪的白衣男子找到这里,小乌和他一见面就喊他吴哥哥,好像他们关系挺亲密的,那个白衣男子也挺疼小乌的样子,对着小乌张开手要抱他,可是不知怎么的,小乌忽然冲过去咬了他一口,结果他是个恶妖,一只大蜈蚣,试图咬断小乌的身体,我也出手了,我和小乌一起对抗那只蜈蚣妖,它却实在是太厉害了,我不得已动用了法宝玉莲芯锁,暂时锁住了那只蜈蚣妖的脖子,遏制了一下它的法力,他这才逃了,治藤兄的方法我们有些眉目了,本想着要赶快找出所有法子,给你们带过去的,结果你们怎么来了?” 第六百五六十四章 藤蛇战蜈蚣14 “也就是说……其实小乌刚刚骂的,还有想咬的,都是对着那个蜈蚣妖啊……” 这不是是个天大的误会吗!漆月行给藤安清披了个白色的外衫,天色暗一些,开门的瞬间小乌没能看得清他们的脸,把藤安清当成了蜈蚣妖,就这么给了他致命一击!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伤你的……藤安清……”乌蛇嘴里低声解释着,他也不知道藤安清能不能听到,两滴至真至情的眼泪滑落,他翠绿的蛇身开始有了变化,慢慢地发出荧光,最后变成了一个身形修长的俊美男子坐在地上,满面委屈。 “藤安清……”乌蛇向前爬着,爬到藤安清身边,漆月行也适时地把藤安清交到乌蛇的怀里。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乌蛇的作为人类的真实样貌,又或者说,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可以变回原来的人身,而不是一个小小的萌娃。 这样的蜕变,是来自于失去藤安清的伤痛,曾经灵妖界有一个说法,痛苦是修炼的最益之法,这一刹那的痛苦让乌蛇重新拥有了化为人形的力量,这足以说明藤安清在他心中的位置,那是独一无二,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的。 “对不起……”乌蛇小心翼翼地抓起藤安清的手,发觉那手竟然只剩下残存的一丁点体温,渐渐取代的是冰冷的触感,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掉个不停,用力握紧藤安清的手:“对不起……藤安清……对不起……我不是想咬你的……我是想咬那个害我……害我的蜈蚣妖!我没想杀你,真的……我不想让你死……呜呜呜……” 谁能想到,误会解除的那一天,竟然是藤安清的死期,他到死,都没能亲口跟乌蛇说出真心话。 乌蛇怀里的藤安清慢慢缩小,他还来不及和他说些什么,藤安清就在他的手心化成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藤安清……藤安清!”乌蛇看着自己掌心静静躺着的种子,泪水掉落在种子上,成了第一个灌溉它的人,在真心的眼泪浇灌以后,种子上发出了一颗小小的萌芽。 “发芽了发芽了,小乌,你快看,它发芽了。”漆月行敲了敲乌蛇的肩膀:“藤安清还没有死,它发芽了!” “快,种到他原来的位置。”知天风心中明了一切,这是藤安清交代给他的事情:“他同我讲过,他若身陨神未陨,就会化成一颗种子,他要我们帮忙把他种在他原来化成树的位置,在那里继续生长。” 乌蛇听了之后,双手捧着种子一刻也不停歇地跑到原来的大树处,那里已经空了许久了,他看到那一块空地,就会想到自己日日夜夜缠绕在树上休息玩耍的回忆,一幕又一幕,此时此刻在脑海里,仿佛都是他和藤安清相伴相偕的画面。 是他明白得太迟了,吴哥哥是蜈蚣妖,从一开始就对自己居心叵测,藤安清一定是为了救自己才做了这么多让自己误会的事情,可是自己还是不懂事地跟他闹别扭,不肯原谅他……乌蛇跪到土地上,用双手挖出一个坑,小心地把藤安清的种子种了进去。 第六百五六十五章 藤蛇战蜈蚣15 “哈哈哈……那颗树已经死了,你以为种下了就能活吗?没有了灵妖仙境的滋养,他藤安清还算什么?还算什么!”天空中传来一阵狂笑,顿时遮云蔽日,黑影压顶,蜈蚣妖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现出真身,他的伤恢复得如此之快,又不知有多少灵妖折损在了它的手上。 “我跟你拼了……拼了!”乌蛇仰天长啸,飞身上天,直对蜈蚣妖。 “他这般过去,就是把自己送到蜈蚣妖的手里。”漆月行回头对知天风道:“知天风,你护好藤安清,他刚被种进土壤里,不能再被挖出来了,我去救小乌。” “你小心!” “放心!” 凰声长鸣,金翅比天,漆月行眼睛化为金色,眉心生出朱砂花钿,两根金色发带束发英姿,风中飘扬:“蜈蚣妖,人人称我灵妖仙,你可知,我乃灵妖仙,也乃凤凰神!” 火焰灼空,天半染红,蜈蚣妖被凤凰火焰团团围住,无处遁逃,凤凰乃神鸟,克制虫类,任它蜈蚣妖再怎么狡猾强大,仍旧逃不过凤凰火焰的追击,眼看着它就要被烧成个灰烬之时,它却抓紧乌蛇的身体,和自己牢牢贴在一起,顿时乌蛇也承受着凤凰火焰的灼烧,痛苦至极。 “小乌!” 乌蛇拼命挣扎,可刚恢复人身,法力低微,无法挣脱蜈蚣妖的束缚,只能承受着这份苦楚,他要为藤安清报仇,哪怕和蜈蚣妖同归于尽。 “我管你是灵妖仙还是凤凰神,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想让这只傻蛇死,就也得放了我,否则,我生他生,我死他也得死!”蜈蚣妖卑鄙奸诈,阴险至极,它知道漆月行觉不会杀了乌蛇,所以用这种办法保护自己。 “你把小乌放了!你放了他,我便暂且放过你!”漆月行降低了一些火焰,怕伤到乌蛇。 “不要!”乌蛇出声制止漆月行:“不要放弃,杀了它,就算和他同归于尽,你也要杀了它!为藤安清报仇,为他报仇!呃……” 说这些这话,乌蛇肚子上就被蜈蚣妖重重打了一拳,蜈蚣妖扯着乌蛇的头发,手掐着乌蛇的脖子:“你给我把嘴闭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讨厌,哼……我警告你!快把火灭了!否则……我立即掐死他!” “一手交人,一手灭火!”漆月行向蜈蚣妖伸出手:“把小乌还给我。” “哈哈哈……你这个灵妖仙还真是傻,区区一个翡翠蛇王算得了什么?你若是杀了我,那便是六界英雄,管你万灵妖主曾经是什么骂名,都会给你扶正,从今往后,世人将会对你歌功颂德,感激不尽,神域仙界将会对你论功行赏,封神赐座,这些,你不想要吗?” 知天风在下面看不真切上面漆月行的状态,可他分明看出来了,蜈蚣妖刚刚对乌蛇做了手脚,以乌蛇之躯护住自己的身体,漆月行再灼烧下去,先死的会是乌蛇,这样蜈蚣妖就得逞了,啃噬乌蛇的血肉,功力大增,到时候就不是漆月行能对付的了,怪不得它忽然话锋一转,又激怒漆月行杀他:“小行!别信他的!他是要让你先杀了小乌!” 第六百五六十六章 藤蛇战蜈蚣16 “你错了。” 沉沉的声音响起,漆月行看蜈蚣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参不透世间大道的傻子:“这世人对我的唾骂,哪怕延续千古我都不在乎,什么封神赐座,什么歌功颂德,你以为,这些东西,入得了我漆月行的眼吗?在这人世间风光一时又如何,在神域拥有一席之地又如何,我漆月行从不要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所有的一切,我都只要眼下,我能攥在手里的,那才是真。” 火焰退却,青竹在手,一棍双开,尖刃立现,双剑直指:“放开小乌,否则……死!” 双剑飞出,绕过乌蛇擦破蜈蚣妖的脸颊,蜈蚣妖顿时化身蜈蚣形态,欲一口吞噬小乌,而青竹在漆月行的操控下回飞,直直穿透它的下半部身体,漆月行稳稳接住青竹双剑:“蜈蚣妖,你以为我漆月行在人世间活了这么久,是只靠着凤凰神力吗?世人骂我辱我,却唯独杀不了我,你以为,我凭得是什么!” 剑锋指向蜈蚣妖,漆月行一字一句说得清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她漆月行最强的地方不是阴差阳错获得了凤凰神力,也不是机缘巧合学习了海纳百川之术,而是她如野草一般顽强的生命力,那才是她最强悍之处。 看似漫不经心,没有正心正德,可她却参透了别人终其一生无法参透的大道,除此之外,目光所见,皆为庸人。 “去死吧……” 漆月行将青竹双剑抛向上方,双手合十施法,法力汇聚一点,涌入双剑之中,受法力感召,双剑合并,似一把巨剑冲向蜈蚣妖的身体,而蜈蚣妖抓起乌蛇,以乌蛇之躯抵挡剑击,但剑锋一转,转弯从侧面穿透了蜈蚣妖的身体,乌黑暗红的鲜血喷出,蜈蚣妖松开了乌蛇,转身逃走。 “站住……小乌!”漆月行本想对蜈蚣妖继续追杀,可乌蛇受到法力冲击向下跌落,她便只能先不顾蜈蚣妖,驱使青竹去接住了乌蛇,自己也飞落下来。 “小行,没事儿吧?”知天风赶紧简单检查了一下漆月行的身体,倒是没有受伤,这才安心:“小行,那个蜈蚣妖只开了半身,刚刚那个不是他的真身,我和小乌与它交手的时候,我发现他的第一对脚有白色的尖,这次化形却没有,可能是借了别的蜈蚣的身体,将元神附在上面,它的真身还在。” “这个卑鄙无耻的妖怪。”漆月行握紧拳头,狠道:“反正刚才不仅伤了它的身体,也重创了他的精气,就算不死也得扒层皮,最近一段时间它是不消停也得消停了,对了,藤安清怎么样?他被种在这里,没什么奇怪的反应吧?” 知天风摇摇头:“没什么奇怪的反应,这里应该是有他美好回忆的地方,他很喜欢这里,所以,很契合。” “小乌……”漆月行想起乌蛇,收起青竹,扶住乌蛇:“小乌,你现在知道了,你的吴哥哥就是蜈蚣妖,他一直都在骗你,想杀了你,是藤安清一直在默默保护你,还丢了灵妖仙的仙位,我这里有他的记忆,我给你看。” 第六百五六十七章 藤蛇战蜈蚣17 乌蛇眼神从未离开过种着藤安清种子的那片土地,一向充满戾气的眼神如今又恢复了当初的纯净如水,他一步一步走到那片土地,在埋着藤安清种子位置的旁边坐下:“不用了,我了解他,如今知道吴哥哥就是蜈蚣妖,我就能猜到他为我做了什么,其实,他真的很傻,一直以来,我就是想要他一个肯定,哪怕是一声道歉,一句安慰,一点明目张胆的疼惜,只要他告诉我他在乎我,只要他把我当成可以和他一起承担烦恼的人,我就不会离开他,我是很喜欢吴哥哥,因为吴哥哥体贴的样子,就像是很久以前,藤安清他疼爱我的样子,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和吴哥哥厮守终身,我只想要他来找我,我只想要他亲口告诉我他的心意,可是他一次都没有过。” 乌蛇的手指覆在地上,用力的抠进泥土,又狠狠抓紧:“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别扭这么多年,就因为我们是灵妖,有那么长的寿命,所以就可以有那么多时间用来隐忍和默然吗?藤安清……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的真心,你早一点告诉我,我何必这么傻傻地恨你,又痴痴地念你,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你?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你多找我几次,我就会跟你回去了,你为什么每次保护我都不肯在我面前现身?你宁肯化成树在这里陪着我数十年,你都不肯让我见见你,我一直在找的其实不是吴哥哥,我一直在找的就是你!” 乌蛇痛苦地捂着心:“灵妖仙不再是灵妖仙,天下灵妖都知道,灵妖界无主了,我会不知道吗?我忽然拥有了变色隐藏的能力,我会不知道是谁给了我自保的能力吗?我哪里是一直在找吴哥哥,我是一直在找你啊笨蛋!你个混蛋,你真是的混蛋!呜呜呜……我也是个混蛋……我也是……” 他似乎要把这些年都不曾掉下来过的眼泪都流出来,一滴一滴地落在土壤里,得了乌蛇眼泪的灌溉,藤安清的种子竟然不断生长,破土而出,短短的功夫就成了一株小树苗。 “藤安清……藤安清你听得到吗?”乌蛇开心地把小树苗视若珍宝,珍惜地摸了摸只有几片的树叶:“我在这里陪你,你好好长大,好不好?就像小时候你养我那样,我这次也好好照顾你,好不好?” 一连半月过去了,清晨时,漆月行睡饱了觉,跑去隔壁屋瞧瞧思寒和念梧,两个小家伙长大了不少,常常咿咿呀呀地叫唤,见过孩子的人都说这两个孩子长得比别人家的小孩都要快,尤其是念梧,漆月行知道,因为念梧是童灵子,所以他会比思寒要长得更快。 “师娘,我们来看思寒和念梧了。”七双和七淙一下早课就跑来看思寒和念梧,比嬷嬷都还上心:“嬷嬷呢?” “嬷嬷去给他们两个弄什么什么乳的了,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吃的东西。”漆月行逗了两下孩子,便问他们二人:“你们师父呢?” 七双道:“师父去看小乌了。” 第六百六十章 藤蛇战蜈蚣20 (此章为第六百六十章,错发章,请按照标题正确顺序观看先阅读六百五十八章和六百五十九章后再阅读此章) 乌蛇在藏书阁里呆了好久好久,谁也不知道漆月行跟他说了什么让他在里面不肯出来,他找了很久终于在一个古籍上面读到了可以通过用挚爱之人十指指缝血浇灌树根的方式把藤安清唤醒,不管这法子是真是假,乌蛇总要试一试的,毕竟这是唯一的办法。 他想不到还能再为藤安清做点什么了,人们都说,十指连心,取指缝血更是不亚于取心头血的疼痛,乌蛇还偏偏不信,自打有了人形以来,他就没用人的身体去感受过什么疼痛,这一次,为了藤安清,他也尝尝这十指之痛到底能痛到几分,如何让人比上割心的痛。 当天夜里,晴朗无云,皓月当空,群星满天,乌蛇取了自己的发丝做针,将细尖一根一根捅进自己的指缝之中,又将血挤在藤安清的树根处的土壤。 “藤安清,这第一针血,为谢你萍水相逢不相弃的救命之恩。” “第二针血,为谢你赐灵妖仙境修炼的渡造之恩。” “第三针血,为谢你亦父亦师亦友的养育之恩。” “第四针血,为谢你以身引渡蜈蚣妖毒的再生之恩。” “第五针血,为谢你不奔山河情愿相伴的佑护之恩。” “第六针血,为赎我不辨是非黑白离你而去的离弃之罪。” “第七针血,为赎我难辨敌友倾心他人的糊涂之罪。” “第八针血,为赎我不明就里伤你毒你的作恶之罪。” “第九针血,为赎我伤你肺腑心肠的卑劣之罪。” “第、第十针血……我、我不求青山白雪做结发,只求逢生见君颜……” 最后一滴血落入树根之中,乌蛇的十指也都红肿起来,指缝之中渗着血,看上去实在令人于心不忍。 知天风进听说乌蛇从藏书阁出来了,进去一看,那一本记载这个方法的书正好翻在这一页,心里大概清楚一二了,忙从藏书阁飞奔到此处,却见乌蛇已经取完十指的指缝血,指尖带着红色,就这样靠在大树之上,脸色惨白,颇为虚弱。 这样已经半月未好好进食喝水的身体,再承受了十指之痛,痛意袭上心口,便是天王老子也得抖上三抖,何况是乌蛇这样的灵妖呢? “小乌!你这是何苦呢!”知天风扶住乌蛇要倒下的身子:“你怎么样?我给你疗伤。” “不……”乌蛇勉强摇摇头:“不要疗伤,那古籍上说了,献完指缝血,不能疗伤,疗伤了,他就醒不过来了。” 这条小蛇,怎么这么固执,这么好骗!他竟然真的捅了十指指缝,给了藤安清的树根滴血,知天风重重叹气:“小乌,那都是小行骗你的,那页古籍,是她自己写的,早就在里面夹着了,我不让她引你去看,我还把它藏在最难找的地方,你怎么……你怎么真的就找到了,你还信了。” “骗……骗我的?”乌蛇脸上的失望转瞬即逝,用力摇了摇头:“不会的,她不会骗我的,我相信是真的,一定是真的,如若十指指缝血不行,那就心头血,我怎么都行,一定管用……他一定是还在恨我,不愿意见我,我把心挖出来给他看,我把心都给他,他一定……一定会原谅我……” 第六百五六十八章 藤蛇战蜈蚣18 “好,我也去看看,你们两个陪着思寒和念梧吧。” “放心吧师娘,你去吧。” 漆月行一路小跑来到种藤安清的地方,半月了,乌蛇一直不肯离开,除了喝点鸡汤,别的什么也不吃,就一直在这里陪着藤安清,他总是哭,眼泪落在树上,树就长大长高几分。 半月有余,藤安清这棵树已经长成高大树形,虽不及曾经的树干粗壮,却好歹也算是有所成,只是他长成人形,又不知道要多久的时间了。 “他还是不肯进屋?” “嗯。” 知天风几乎日日都要在这里陪上一个时辰,漆月行每日都来送饭,他们两个人是真心待藤安清和乌蛇的,知天风在知道他们的过去之后,也是心中疼痛。 他每每都能想到自己和漆月行,一路跌跌撞撞,分分合合,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他不是不知道那种爱而不得的痛苦,正是因为太清楚了,所以才希望这世间,少几对像他们这样的相爱之人。 “要不……”漆月行眼睛转了转,忽然想到一个自以为的好主意:“要不,我们给它在这里搭一个蛇窝吧!起码可以遮阳避雨。” “你呀,又开始胡言乱语了。”知天风忧心的表情永远因为漆月行的话带上了一丝笑意,眼底尽是温柔,习惯性地点点她的鼻尖:“小乌不可能愿意进窝,因为哪怕和藤兄是一墙之隔,他都不愿意,就让他如此吧,唉。” 知天风摇摇头走了,剩下漆月行望着乌蛇的背影发呆,真是看得她怪着急的,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重聚。 “小乌。”漆月行走到乌蛇身边,在他旁边坐下,乌蛇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他的眼泪像是流干了似的,呆滞的眼神加上干涩的眼睛,看上去实在是太憔悴了。 “别劝我了,我哪儿也不去,我就想在这里陪着他。”这些日子,乌蛇也听到了不少劝说他去休息的话,甚至一些觉得他看起来可怜的弟子也会来劝他,可是他身边人来人往,谁说的话他都听不进去,他只想着藤安清,只想着藤安清能活过来。 “小乌,我不是要劝你不陪他,我就是想坐在这里陪陪你。” 乌蛇终于有了一丝反应,扭头看了一眼漆月行,眼里又有泪水流出:“陪我?你不嫌我是个讨厌鬼吗?我那么对不起藤安清,还……” “小乌,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啊,怎么老是揪着以前的事情不放啊?其实你没做错什么,都是那个蜈蚣妖太坏了,藤安清是个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的人,你呢,又是一个单纯简单的人,所以……可能命运就是要让你们两个经历种种波折再走到一起。”漆月行笑着摸了摸乌蛇的头:“其实……你除了有的时候嘴巴坏一点儿,还是很可爱的,我也相信,很快藤安清就会回到你身边的。” “他……真的会回来吗?树,都是百年扎根,千年成形的,怕不是要等上百年千年才能再见他,灵妖活得虽久,却也不是长生不死的,我现在修为这么低,真的很害怕等不到再见他的那一天。” 第六百五六十九章 藤蛇战蜈蚣19 “小乌,你怎么能这么想呢?藤安清他也不是一般的树啊,就算他变成了一颗种子,需要重新成长为人,那他的元神和魂灵也是树灵啊,他的境界那么高,曾经修为那么强,一定不会需要百年才能重新化成人形,你放心,你忘了我现在是灵妖仙啊,我会替你想办法让他快点成长的。”漆月行手落在乌蛇的肩膀上:“对了,我听知天风说,藏书阁最后一排的架子上有关于灵妖修炼的方法,说不定那上面会有能让藤安清快点长起来的方法,他这些日子有时间的时候一直在查阅,你要不要也去看看,你放心,你不在这儿的时候,我会帮你守着藤安清的。” 乌蛇微微暗淡的目光忽然变得亮起来:“真的吗?我真能找到法子?” “不确定,你去看看嘛,你终日在这儿守着,就算是把眼睛哭瞎了都不见得能让藤安清恢复人形,你还不如去找点其他法子,咱们各种各样,都试一试。” “好,我这就去……”什么都不能让乌蛇起来,除了去找能让藤安清恢复人形的办法,乌蛇爬起来,因为长时间的坐着,腿有些不好用,跌跌撞撞地往藏书阁方向跑去。 他离开了,有些话,漆月行就可以正正当当和藤安清说一说了,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里面包裹着灵妖仙境里带出来的泥土,洒在树根处,又拿出一个小瓶子,那是灵妖仙境里的仙湖湖水,也倒在树根处。 进而指尖微动,从指尖飞出一滴血来,顺着手指指出的金光一同进入树根部,泥土和湖水都慢慢渗了下去,当它们完全渗入之后,树似乎茁壮了不少,树干粗了一倍,变得枝繁叶茂。 做完这些,漆月行沉下声音:“藤安清,我知道你能听到我说话,灵妖仙境里的仙土和仙水我都给你带来了,包括我这个灵妖仙的血,都拿来滋养你了,我知道,被小乌的眼泪浇灌着,你心里能感知到他的存在,可是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哭瞎双眼,藤安清,你最疼爱小乌了,过去发生的种种,你都自己一个人扛下来,不愿意让他受到伤害,可现在他为了你,日日夜夜几乎是不吃不喝,眼泪都快哭干了,这难道是你想要的吗?” 她把手轻轻放在树干上,指腹摩擦着树干上的树皮:“你告诉知天风若有一天你不得不死去,如果能生出种子,就把你种在这里,你选在这个地方,不就是因为这里是你和小乌日夜相伴几十年的地方吗?难道,那明明相见却不能相认,明明很近,却又仿佛相隔了天涯海角一样的滋味,你真的还想让小乌也尝个几十年吗?藤安清,我知道你可以醒过来的,只要长成成熟的树,你就可以醒过来的,小乌还在等你,我们都在等你回来,你不要让我们等太久好不好?不要让你的小乌再这么痛苦下去了好不好?你不要再逃避了,醒来吧,藤安清,醒来吧。” 第六百六十一章 藤蛇战蜈蚣21 乌蛇已经开始意识恍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再做什么,一把推开知天风,胡乱抓住刀,就要往心窝里捅。 “不要!”知天风眼睁睁看着刀子一寸一寸接近乌蛇的心口,可忽然之间大树之下地动山摇,甩开了乌蛇手里的刀,尘土飞扬,黄沙包裹着大树,树上开始迅速的开花,茂盛,艳丽,然后它忽然消失,视线模糊时,一只纤细修长又白皙的手握住了乌蛇的手,然后乌蛇只觉得身上一轻,已经被藤安清打横抱在了怀里。 失去意识之前,他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藤安清,他终于回来了,终于原谅自己了。 …… 不知昏睡了多久,乌蛇在梦里时喜时悲,一会儿看到失而复得的藤安清,一会儿有看到大树依然在,藤安清不见踪影,他昏昏沉沉地梦了许久,患得患失之间,那被藤安清抱着的感觉也变得亦真亦假。 “哎呀……你怎么还不醒过来呀,你再不醒过来,我都快成了罪人了。”漆月行用双手一下一下摸着乌蛇修长好看的手:“我这可不是占你便宜啊,我就是想看看你的伤,哎呀,我本以为,你只扎一下,藤安清就会心疼地醒过来呢,谁知道啊,竟然十个手指头都扎上了,小乌,对不起啊,虽然我就是故意的,可是……还是有点心里不舒服。” 说着漆月行拿起药膏给乌蛇上药,已经感受不到剧烈的疼痛了,但漆月行说这一番话让乌蛇有些恐惧地睁开眼睛,难道……藤安清还没有醒来吗?难道……看到他醒来,都是自己的一个梦吗? “藤安清……你别走……你醒过来……藤安清!”从噩梦中惊醒,他一动,漆月行的药膏还涂歪了,不过好在他醒过来了,这是最重要的,漆月行抓起乌蛇的手,像个老母亲一样摸摸乌蛇的头,果然是冷血动物,睡了这么久竟然还是冰凉的,醒过来了几天,醒过来了她就放心了:“你总算醒了,你知不知道,害我担心了好几天,你可太能睡了,手还疼不疼啊?” “藤安清……他……”乌蛇抬手看了看被上好药膏的手,又想起了知天风说那个办法都是漆月行骗他的,他不信,他要去验证一下,不顾漆月行的阻拦,乌蛇下了地,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往种着藤安清的地方跑。 跑到了才看到,那一棵高大粗壮的树竟然已经枯死,枯败得让他头脚更加冰凉。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枯萎……藤安清……”乌蛇扑到枯萎的树上紧紧抱着:“藤安清!不会的……你不会死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枯萎……不要……你不要离开我……” 彻底失去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呢?都说,取十指缝的血所带来的疼痛,犹如取心头血的痛,可是乌蛇觉得这都是骗人的,取指缝血固然疼痛,却不及失去藤安清时那心如刀绞的疼痛。 心被撕裂的痛楚,远远要比针捅进指缝时的痛,要更加冰冷和绝望。 第六百六十二章 藤蛇战蜈蚣22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知天风走到漆月行身边,两个人都带着微笑地看着乌蛇。 而乌蛇身后却早已站着一个比彼时更加英俊秀美的男子,是破土而生,重化人形的藤安清,他将手压在了乌蛇的肩上,声如脆铃:“给了我足够的养分,我出来了,它自然枯死,它现在已经是一颗无心无魂的死树了,你抱它,不如抱我。” 这声音是……藤安清? 乌蛇缓缓松开树,回身时看到藤安清的面容就在自己面前,不是假的……他看到的不是假的……是真的……他醒来了,他回来了! 他害怕藤安清又一次离开了,扑进藤安清怀里,狠狠抱住而藤安清脸上也依旧挂着宠溺的笑容,和乌蛇紧紧抱在一起。 “哎呀,他们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太不容易了,看得我都想哭了。”漆月行抹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装作痛哭的表情,把脸抵在知天风的肩上故作抹眼泪状:“这份情,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知天风一脸已经习惯了的表情:“你开始同我说文道诗了?” “呃……”漆月行轻轻咳嗽了几下,又在知天风肩头蹭了一会儿,扭头就走,一边走还一边来上一句:“好诗千句也得美酒来配,天高海阔不如佳酿在手。” 这个臭丫头,知天风无奈,知道她是卸下心事,又要吃吃喝喝去了,他向来对她百般纵容,只要她开心便好,对着她的背影喊了句:“少喝点,别醉了。” “开玩笑。”漆月行回头就对他做了个鬼脸:“本夫人千杯不醉,万杯不倒,醉是什么东西?从来没见过,哼。” 两个时辰后。 “小乌……小……乌~”漆月行捧着酒坛摇摇晃晃地破门而入,乌蛇此时正和藤安清两个人一起商量如何应对蜈蚣妖,蜈蚣妖养精蓄锐之后一定还会杀回来取乌蛇的性命,他们不能不早做准备。 “哎呀……”知天风拉住要莽莽撞撞冲向他们的漆月行:“小行,你这是喝了多少坛酒啊,别打扰小乌和藤兄休息了,跟我回房吧。” 知天风拉着漆月行要走,可漆月行跑过来死活拉着他们二人的床边不肯走,她这么拽着床,知天风怎么抱她都抱不走。 “天风兄,漆姑娘这是怎么了?”藤安清问道。 乌蛇凑近漆月行闻了闻,浓烈的酒气冲进鼻子里,不仅“阿湫”地打了个喷嚏:“这能是怎么了,这是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大酒桶啊!” “藤安清!”漆月行忽然大声叫了藤安清的名字,然后放肆地把手放在藤安清的后脖颈上,一把把藤安清拉进自己,在知天风和小乌目瞪口呆之下凑近藤安清的耳朵,用最小的声音说道:“你要男人一点哦,你不能把小乌弄疼了哦……虽然……你超级疼爱它……但是也不能在这种事情上乱了分寸,一定要摆正你们两个的位置,我相信你,不要让我失望。” “啊?”藤安清顿时脸上一红,他怕是明白漆月行的意思了。 第六百六十三章 藤蛇战蜈蚣23 “漆……漆姑娘……”藤安清脸颊泛红,叫漆月行的时候都有些口齿不清了。 乌蛇见状忙推开漆月行:“你干什么你,他是我的,你别打他注意,都两个孩子的娘了,还不懂男女授受不亲吗!” “我懂,我懂~”漆月行带着一股醉意又双手捧住了乌蛇的脸,左瞧又瞧的,然后十分满意地说着胡话:“嗯……你不是说,藤安清长着一副天下最美的容颜吗?嘶~我看你这小脸蛋也不错,配藤安清足够了,你们俩~今天就圆房吧!两只黄鹂鸣翠柳,何须追究是雄雌啊?哈哈哈……就像我二师兄和唐恕那样,好好地在一起……” “她喝醉说胡话了,你们二人别计较。”知天风眼看着藤安清和乌蛇的脸被漆月行说得像烧着了一样红,心下想着这丫头还和以前一样口无遮拦,强行拉着漆月行出了房间,还不忘把门关好。 拖着漆月行不太能把她拖回房,横抱着她也往地上掉,最后知天风只好用背的,这个漆月行竟然趴在他背上,还在他耳边打了一个大大的酒隔,一股子烈酒的气息钻进知天风的鼻子里,略有些呛意。 “这些日子我真是太纵容你了,色眯眯地摸别的男子手、脸、肩膀,抱他们,你就差亲他们了。”一想到这些,知天风就气不打一处来,想他堂堂枯槡公子,竟然也有一天如怨妇一般害怕,心中更是不舒服。 “昂……”漆月行发出一阵长长的吼声,然后下巴抵在知天风的肩头,抱紧了他的脖子:“你生气了。” 她总算能懂他的心意了,知天风觉得自己算是熬出头了:“是,我是生气了,你今天要是不好好哄哄我,就别想睡个安稳觉了。” “知天风!相公!夫君~”连着三声大声吼叫怕是整个归去来山门都能听到了,漆月行趴到知天风的耳边:“有些动作可以对别的男子做,可是有些只能和我的夫君做,比如……啊呜……” 漆月行张嘴含住知天风的耳朵,知天风顿时觉得像是有一万只蚂蚁从耳根一只传到心尖上的酥麻,加快了脚步,说话也不利索了:“小行,回屋再说。” “嗯?”漆月行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含着知天风的耳垂口齿不清地说着:“吃猪耳朵……为什么要回屋啊……” “什么?” “啊呜!” “啊!漆——月——行!你给我松开!” “这个猪耳朵为什么没味儿啊……谁家卤的,给我站出来!砸了你的店!” “我先砸了你!给我松开!你这是谋杀亲夫!” “啊?知天风卤的?他手艺真他娘的差劲!” “漆月行!!!再说话就把你的嘴缝上!!!!!!” …… “师娘!师娘!醒醒!你去前院瞧瞧谁来了!师娘!别睡了!快起来啊!” 美好的一个早晨,总是会被吵醒,漆月行在床榻上摆成一个“大”字,用了全身力气抻胳膊腿,然后披散着头发,披了件儿外衣就开了房门,来人是七双,这声音她可太熟悉了,十个早晨能有七八个都是被七双给叫起来的。 第六百六十四章 藤蛇战蜈蚣24 “七双,你倒是给我说说,今天到底谁来了?要是今天来的人不能让我目瞪口呆,我就要把你按到桌子下面使劲踹上两脚!”漆月行可是知道自己丢人了,明明以为自己是仙躯之身,怎么喝都喝不醉的,谁知道那烈酒几坛下肚,自己就醉了。 这么看来,酒这个东西,还真是人浮半生不归,神饮千年不至啊,哪怕是仙躯神体,也得生得一副铁一般的肚肠,方得千杯不醉,万杯不倒,自己还真是差那么点火候。 七双一边憋着笑一边挠挠头:“师娘,这……您没睡好,徒儿知道,毕竟,昨夜师父跟着您也没少受罪。” 什么意思?漆月行有些糊涂了,昨晚发生的事情,有些记得,有些记不得了,不会做了什么失控的事情吧?那也应该是知天风自己知道才是,难不成他把自己的窘态都告诉别人了? 漆月行梳洗打扮好,来到前院,正好看到于北流带着弟子正在和知天风交谈,时不时还逗逗两个被抱着的孩子,顿时眼前一亮:“九师兄!” 这时候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说过要把七双按在桌子底下踹两脚了,一跑一跳地冲过去,一下就跳进于北流的怀里了。 如今卸下心防,彻底隐居,或者平淡生活的漆月行,不再纠结过去的恩恩怨怨,倒也是可以像从前一样和于北流相处了。 于北流是早就知道漆月行还活着的,当初知天风手刃万灵妖主的消息在江湖不胫而走,于北流差点就带人杀到了归去来山门,结果扑了个空,后来漆月行回来了,知天风也给他送过信儿,告诉他漆月行还活着,他们还生下了两个孩子,于北流是开心极了,这次来目的是倚兰山和归去来山门弟子交流修炼,实际上也是为了来看看漆月行和孩子的。 “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是这么不稳重。”于北流抱了抱漆月行,松开的时候还不忘摸摸她的头:“丫头,你这两个孩子好啊,天生俊俏模样,只是啊,将来别向你的性格才好,像他爹才是呢。” “像我怎么了?”这说得是什么话,好歹是万灵妖主,凤凰神,灵妖仙,怎么像她就不好呢,漆月行低声低语来了一句:“狗师兄。” 这丫头片子,不管长多大就是改不了骂自己狗师兄,于北流不怒反笑:“好啦,逗你玩呢,像你也挺好的,不问世事谁长青,只管怀中酒足否,倒也不错。” “那是不错。”漆月行仰着头一副自豪至极的样子:“孩子必须像我,我生的当然像我。” 说着漆月行转头去看知天风,知天风眼角一小片乌黑,耳朵上还贴着纱布,她一惊,赶紧到他身边去查看伤势:“知天风……你这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那个蜈蚣妖来了?它伤你了!” “咳咳咳……”贼喊捉贼,是漆月行能干出来的事儿,知天风叹了口气:“蜈蚣妖来没来我倒是不清楚,凤凰妖倒是来了一只,爪子抓我,嘴巴啄我的,可是苦了我了。” 第六百六十五章 藤蛇战蜈蚣25 话说到这份儿上,漆月行是个傻子也该知道是谁伤的知天风了,怕是自己耍酒疯来着,算一算,自己这辈子喝酒喝醉成这样还真是没几回,偏偏苦了知天风,被自己又抓又咬的。 想到这儿,还真是有点于心不忍,抓着知天风的手道:“对不起啊,对不起嘛。” 知天风还能说什么,自己的娘子,只能自己宠着了:“你呀,下次不要喝那么多酒了,伤着我没事儿,都吓到了小乌和藤兄。” “府里……还有贵客?”于北流问。 漆月行摆摆手:“哪里是贵客啊,自己家人,一会儿吃午饭的时候介绍你们认识。” “好,能让我小师妹这么喜欢的人,想必不是平凡之人。”于北流也是宠溺地笑着,只要是和漆月行呆在一起,就能让他回想起曾经的快乐。 “师父……”一个小弟子胆怯地问于北流:“师父,您的师妹不是……不是万灵妖主漆月行吗?她……她……不是死了呢……” 漆月行隐姓埋名许久,不见到曾经相识之人,还真是很少有人揪着这个问题问,当下一笑:“这位小师侄,我乃扶桑师叔。” “啊……”于北流默契地接下漆月行的话茬:“你当咱们倚兰山以前像现在一样合并修炼吗?水云间、碧云天、浮云台,弟子众多,为师的师妹又岂止那万灵妖主一人?为师怎么教导你们的?在外不要胡言乱语,瞎问瞎答,出门的时候答应的干脆利落,这到了这儿就忘得一干二净了是不是?” 小弟子被于北流这一通乱火吓得不敢说话,只是跪下了,漆月行忙道:“九师兄,不打紧的,小孩子不懂事儿,别怪他了,快起来吧。” 她扶起了小弟子,心里却也感慨,现在倚兰山能撑起门面的也就只有九师兄于北流一个人了,肩上的重担越来越沉,他一个人肩负着兴复水云间、碧云天、浮云台和所有分堂的重任,再也不能快意恩仇,游戏人间了。 想当年他们一起掏鸟蛋,打弹弓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可如今流光游士无流光,风流于少不风流,只叹是人生百态,世事无常,流年即逝,便不当初。 “哦对了,九师兄,听你的意思,现在咱们倚兰山已经无三分了吗?” “嗯。”于北流点头:“的确如此,我已经将水云间、碧云天和浮云台合并到了一起,现在没有什么水云间、碧云天和浮云台了,只有倚兰山水云之巅,得力的人没有几个,只能如此,才能管得过来,哦对了,师妹,还有一件事情,我得与你商量。” 说这话像是见外了,漆月行挥挥手:“但说无妨。” 于北流也怕众弟子都听到,便拉了漆月行到一旁:“师妹,是这样的,师父的霹雳棍法到现在属你打得最好,师兄们都是修的鞭法,只有你一直学习霹雳棍法,当初各大门派的武功绝学、法术奇招都被皇家武门抢走后,师父的霹雳棍法任由他们皇家武门学了去,猖狂了数年,这次我想让霹雳棍法传承下去,虽说他们可以按照棍谱来学,可我还是觉得由你指导,才能事半功倍。” 第六百六十六章 藤蛇战蜈蚣26 “妈呀……哈哈哈……”漆月行一听顿时摆手笑起来:“九师兄,你莫不是傻了,我这人还能为人师表呢?我说我能教,你信吗?哈哈哈……” 于北流就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一点也不惊讶:“我倒也没指望你认认真真教,一下两下地指导一下就行,给师兄点面子,不用去倚兰山,这不人都给带过来了?” “好哇于北流,你在这儿等着我呢?这么平日里繁忙的于少掌门怎么有空来看我这个师妹了,原来看望是假,送弟子来是真啊。” “师妹,话可不能这么说,看望你是真,送弟子来也是真,还请师妹好生照顾我这些弟子。”于北流佯装做着作揖地动作,惹得漆月行也开心了不少:“罢了罢了,我不与你理论了,你把他们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我也不多费心,每日指导片刻就是,不过,这种东西都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可不能保证我知道之后他们都精进不少。” “这不是问题,经信与否只能看他们个人。”于北流拍拍漆月行的肩膀:“师父的霹雳棍法有后了。” 漆月行答应教倚兰山弟子霹雳棍法也不完全是顺应于北流,这件事情她也想了很久,当初在皇城同皇家武门的弟子交手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虽说他们都掌握了霹雳棍法的招式动作,可偏偏打起来要棍风没有棍风,要速度没有速度,力道掌控就更不用说了,灵活运用更是没有。 那样的棍法就不能称为霹雳棍法,只能算是小孩子过家家,她有想过教给归去来山门的这些弟子,可又觉得这样实在不妥,毕竟那是倚兰山原上圣人,她师父的毕生绝学,要传,还是应该传给倚兰山的弟子才是。 于北流这次的提议,倒也是让她了了一桩心事,她嘴上说着不会认真教,实际上,已经打算挑几个好苗子,把霹雳棍法倾囊相授,也算是报了曾经原上圣人对自己的教导之恩,将他的霹雳棍法传承下去了。 午时,知天风设宴款待于北流等人,也正好在宴席上一起叙叙旧,藤安清和乌蛇也是准时来用膳了。 乌蛇刚坐下就弹了起来,而后脸色发沉,坐姿略微有些不自然,可在宴席上,他还是有些得体的,就是坐得直溜溜的,像是杵着一块木板似的。 而藤安清脸色红润,容光焕发的,还时不时给乌蛇喂菜、夹菜,好生周到体贴。 “北流兄,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树灵藤安清藤兄,这位是翡翠蛇王小乌。”知天风介绍他们两个给于北流认识,于北流还听得有些糊涂。 漆月行笑眯眯地看着藤安清和乌蛇两个人,跟于北流解释道:“九师兄,树灵呢,就是千年扎根,一朝成人,翡翠蛇王呢,就是小翡翠蛇,吸天地仙气,蜕变成蛇王,又幻化人形,其实他们两个都是灵妖,只不过都已经是得道的灵妖了,不同凡响的人物,我想,你会愿意认识他们的。” 第六百六十七章 藤蛇战蜈蚣27 “想不到……还真能看到灵妖化成人形,奇观,真是奇观。”于北流和藤安清、乌蛇正正经经打过招呼之后,宴席开始,知天风与于北流攀谈叙旧,而漆月行早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拿着一块鸡腿蹲到了藤安清的身边,一边吃一边问他:“藤安清,你们两个昨天晚上……” “别提昨天晚上。” 藤安清还没开口呢,乌蛇先打断了漆月行的话,恶狠狠地瞪着她:“一定都是你教他的,他以前都很疼我的,才不会对我那样呢!” “喂,这怎么说的呢。”漆月行嘴上反驳,心里都已经乐开花了,这就好像自己看好的一对儿终于要开花结果了,开心地要命:“藤安清从来就没不疼你,以前是疼你,现在也是疼你啊。” “哼……”乌蛇的脸别开了:“以前是疼我,现在是我疼。” “噗……哈哈哈……”漆月行一听这话,直笑得前仰后合,拉着藤安清和乌蛇的衣角系在了一起:“百年好合,天生一对。” 藤安清微微低头,白皙红润的脸颊上挂着一丝不咸不淡的笑容,带这些蛊惑人的眼神看了乌蛇一会儿,便对漆月行问道:“漆姑娘,还是想问你一下,若是蜈蚣妖又来找小乌的话,我们如何应对?你应对半个蜈蚣妖的时候绰绰有余,可若是它全盛之下杀回来,还能有胜算吗?我和小乌现在法力都不如从前,若你都抵挡不住它的攻击,我们就更不用说了。” “这个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了一个对策,不过,在这其中,我也不是无所图,你们得帮我。”漆月行给自己倒了杯酒,看了看酒杯,又看了看知天风耳朵上的伤,想了想又把杯子放下了:“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仙兽要救,我需要蜈蚣妖的法力和精气,它向来吸食别人的法力和精气,这一次,我要它的。” “要它的法力和精气?”乌蛇觉得这是个很难实现的事情,毕竟蜈蚣妖横行人间已经许多年了,并且平日里就吸别人的精气和法力,自然会提防这样的事情:“这很难办到吧,你想好办法了?” 漆月行自豪地一点头:“当然了,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会做吗?我呢会设下一个结界,形成一个我可以维持的空间,然后小乌你进去做诱饵,等到蜈蚣妖进去之后,它的法力会受到限制,藤安清你到时候就和知天风杀进去,加上小乌在里面把它打个半死,等到他法力外散的时候,我就收掉结界,攒了它的法力。” 藤安清问道:“话是这么说,到时候的情况真的能这么顺利吗?万一蜈蚣妖它识破了你的结界呢?” “识破就识破啊,识破我们就硬上,反正要保护住小乌和你,它的法力和精气我也要。” “那个你要救的,是你很重要的仙兽吗?”乌蛇问道。 漆月行低眸,拿起酒杯将酒一饮而尽:“没错,是我最重要的仙兽,它为了我气血两空,现在没有办法自行恢复身上的伤,我必须给它一个强大的力量,才能让它活下去。” 第六百六十八章 藤蛇战蜈蚣28 “好,就这么办。”藤安清取酒饮罢,点头:“此生得漆姑娘这样一位重情重义的朋友,我二人的福分。” 听藤安清这么说,漆月行收回刚刚严肃又认真的表情,转瞬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我这人呢,重不重情义不知道,但是一定重美色,小乌说藤安清你长着一副勾人的模样,我看,小乌自己也是一副美人胚子,跟你们俩做朋友,倒是养眼得很。” 酒席过半,天色忽然暗了下来,远处传来啊呜啊呜的兽鸣声,伴随着地动山摇的震感,没想到蜈蚣妖这么快就杀回来了,还挑着一个大家最高兴的时候进攻。 漆月行飞身到了门口,掌心向上,生出护盾将宴席之地牢牢罩住,自己则站在了护罩之外,在蜈蚣妖还没到之前,已经将结界形成,隐匿在现实之中。 “小乌,藤安清,知天风,到你们了。”她回头一喊。 “加我一个,有架可打怎么能少了我。”于北流砸了一坛酒,不束鞭已经幻化在手,于是藤安清、乌蛇、知天风、于北流四人相继钻进了结界之中。 看似他们站在漆月行和酒宴前方,好像是在同一个空间,实际上那就是漆月行隐形于此的结界,只要蜈蚣妖赶踏进他们所在的范畴,那就是入了漆月行的结界。 藤安清、知天风、于北流暂时找到一处地方藏身,等待着小乌将蜈蚣妖引进结界。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一只庞大的蜈蚣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击碎了大面大面的墙壁,碎石洒落一地,说话的声音沙哑有沉重:“怎么,像是知道我要来似的,已经做好准备了?今天不让那个臭丫头来对付我了,换成你一个臭蛇是吗?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把你变成一条死蛇。” 再看蜈蚣妖的时候,乌蛇眼中没有半点留恋,他还记得当初的吴哥哥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曾经以为,那就是可以让自己倾心相对之人,谁能想到呢,所有的温柔和体贴不过都是暗藏杀机的镜花水月,一旦真心流露出来,所有的期待和幸福都会化为泡影。 他面对蜈蚣妖之时,满脑子想到的不是曾经的和谐与快乐,而是藤安清一次又一次痛苦时的表情,蜈蚣妖的欺骗,是他这辈子最无法释怀的事情,他必须要让蜈蚣妖死,才能让心彻底归于平静:“你还记得我们在那个房子里发生的事情吗?” “你还真是傻,那时候发生的事情,你竟然还记到现在?”蜈蚣妖冷笑一声:“要不怎么说你会被我骗,还不是因为你傻得可以,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我的确是很傻。”乌蛇盘腿坐下,一点要逃跑的意思也没有:“傻到以为你真的是对我最好的人,你会在晚上天冷的时候来给我盖被子,抓着我的手时,以为我的手凉是因为冷的,就不断烧炉子,弄得自己满头大汗,你还说,已经很久没有那种两个人呆在一起安静祥和的感觉了。” 第六百六十九章 藤蛇战蜈蚣29 “闭嘴!那都是假的,你明白吗?都是假的!”蜈蚣妖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乌蛇这些话反应很激烈,它看上去很生气,所有的脚都跟着抖动:“你真是傻得可以,所有甜的难道都是无毒的,有些东西,表面上风华无限,实际上剧毒无比,我对你好,你就觉得那是真的了?哼,真可笑。” “是吧。”乌蛇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是真的很可笑是吧,我竟然……跟我的仇人和和气气地在一起住了那么久,因为你啊……我活成了一个笑话,自认为知己座上客,谁知乃是盘中餐啊……哈哈哈……哈哈哈……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别以为你那么多废话我就会心软放了你,翡翠蛇一族都是些蠢货,孬种,因为知道翡翠蛇王会被我盯上,竟然多年以来不让自己蜕变,害我找不到优质的翡翠蛇王,不然,也不用盯着你这个傻缺。”蜈蚣妖往前挪了一段距离,在离结界之处稍微近一些的距离停下:“怎么,听你这话中的意思,是还我当成你那个吴哥哥吗?” 言罢,蜈蚣妖摇身一变成了白衣少年,当年那个吴哥哥的样子,带着假意的深情又往前走了几步:“小乌,小乌你回到我身边吧,这么多年,我可是一直在找你,我很想你,我们还回到我们的那个房子里,一起好好生活,好不好?” 那种蛊惑人的声音钻进乌蛇的耳朵里,像是染了毒的百合,洁白纯净也是它,致人死地也是它。 “好啊,你来接我回去,我们还像从前那样生活。”乌蛇也往前走,一点一点靠近蜈蚣妖。 “他在干什么?他就快走出结界了。”于北流动了一下,藤安清却是不紧不慢地拦住要去吧乌蛇拉回来的他:“北流兄,我相信小乌。” “哈哈哈……”蜈蚣妖白衣随风而扬,那画面还真是画中仙人颜如玉,盛世难比美人娇,他笑着迎上乌蛇,将乌蛇拥入怀中:“小乌,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般傻。” 乌蛇唇角微动,眼神中带着冷清的杀气:“吴哥哥,我也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倒是变傻了。” “什么?”蜈蚣妖一惊,再想推开乌蛇为时已晚,只见乌蛇抱紧了蜈蚣妖,直接将其带进了结界之中。 成功了! 漆月行双手施法,彻底将结界合上,没有她打开结界,里面的人就无法出来,蜈蚣妖无处遁形,它所能做的,只是迎接知天风、藤安清、乌蛇和于北流四人合力的攻击。 藤安清与蜈蚣妖交手多次,对他的招式和法力最是了解,以他的指挥四人攻击蜈蚣妖,暂时可以牵制住它。 “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打一只这么大的怪物,这一趟算是来值了。”于北流不束鞭细长可伸缩,让蜈蚣丸眼花缭乱,无法聚精会神,更是猜不透他的招式,出其不意地打了蜈蚣妖一个措手不及。 而知天风的复苏更是剑气逼人,道道蓝光劈向蜈蚣妖,在身上划出了数道深深的口子。 第六百七十章 藤蛇战蜈蚣30 藤条此时飞出几根,只缠住蜈蚣妖的身子,而后乌蛇蛇身从天而降,缠住蜈蚣妖的脖子,用力拉紧,仿佛只要再用力一点,脖子就会整根断掉。 有了这个结界的压制,蜈蚣妖果然不能发出更大的攻击,次次都被逼得无法出招。 “以多欺少,这就是你们的风度!” 藤安清藤条缠住蜈蚣妖的几只脚:“对你,我们没有风度。” 四人齐力要将蜈蚣妖斩杀,可谁知蜈蚣妖忽然放弃抵抗,身体开始抖动。 “他这干什么呢?跳舞呢?”这阵势于北流哪见过啊。 藤安清愣神了片刻,忙道:“天风兄,北流兄,这里交给我们,你们带着小乌先走一步,漆姑娘,开个通道让天风兄和北流兄他们先走!这只蜈蚣要断体而生了,只有我这个能群攻的藤蔓才能勉强对付他!” “我不走!”小乌站到藤安清身边:“我和你一起。” 知天风提剑也道:“那我们也不走,一起对付这个蜈蚣妖怪。” “先走!蜈蚣断体而生不是开玩笑的!以你们人类的身躯对付不了的。”藤安清握住身边小乌的手:“既然如此,就让我和小乌两个灵妖之躯来对付它,你们两个先走,快啊!真的断体以后再走就来不及了,还会影响我们的!漆姑娘,快啊!” 里面到底什么形式漆月行也看不出来,反正她相信藤安清的话:“好嘞!” 结界开出一个口子,蜈蚣妖明显想要从那个口子逃出来,没办法,知天风和于北流只能先行逃出,在蜈蚣妖快要接近出口的时候,漆月行再一次将出口封死,这一次,蜈蚣妖彻底发怒了。 身体抖动得更厉害,而后竟然身体按照每一对脚的距离截断,落地就化成了一个人,一时间,十几个白衣少年将藤安清和乌蛇团团包围,这就是蜈蚣妖的终极绝招,断裂分体,生成十多个分体,完成群攻。 藤安清伸出手,袖子里飞出十几根藤条,将十几位白衣少年紧紧缠住:“小乌,能杀一个是一个。” “好。”乌蛇再次长啸,随着动物的嘶吼声,翡翠蛇王又一次现形,长着血盆大口就冲向一个白衣少年扭打起来,几经辗转,一口咬透了他的脖子,成功斩杀一个分体。 其他分体见已经死掉一个分体,也盛怒不已,有两三个挣脱藤安清的藤蔓,冲向了乌蛇。 乌蛇庞大的蛇身缠上一个分体,用力缠紧,便扭断了他的脖子,就这样藤安清在控制分体合在一起攻击,让乌蛇逐个击破,很快蜈蚣妖的分体便只剩下了七八个。 乌蛇渐渐开始累了,没有那么大的力道了,而藤安清也因为几次分体造成的伤害而吐血强撑,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他们还得尽快想出一个能最快把蜈蚣妖的分体全部斩杀的方法。 “小乌,还记得咱们在灵妖仙境时玩的飞镖游戏吗?”藤安清冲着乌蛇喊道,乌蛇落地,化为人形站在了藤安清的身旁,微笑着道:“忘不了,移动的靶子,同时射中十几个。” 第六百七十一章 藤蛇战蜈蚣终章 说着乌蛇向藤安清张开手:“来几个树刺儿。” 藤安清唇形上扬,化出十几根树刺儿分给了乌蛇几个:“给你备着备用的,别到时候脱手了。” “用不着,你在羞辱我。”乌蛇傲娇地“哼”了一声,树刺儿一下受其控制,嗖嗖嗖地四散飞出,有几个蜈蚣妖的分体被打死,还有几个被挡住了。 “我就说你得需要备用的吧。”藤安清给了乌蛇几个,自己也留了几个,眼看着那几个分体要挣脱藤安清藤蔓的束缚了,他们二人腾空而起,动作出奇地一致,树刺儿同时脱手,碰到蜈蚣妖分体之前忽然炸裂开来,刚刚第一批的树刺儿是和障眼法,实际上可以炸开的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顿时结界里烟雾四起,漆月行默契地把结界来了个小口:“藤安清!小乌!快出来!” 两道身影从里面飞了出来,而结界也终于彻底封存,烟雾过后,蜈蚣妖的尸首逐渐消失,只有血红色的强大法力存留其中,结界慢慢缩小,最后凝结成了一颗血红色的珠子,落在了漆月行的手里。 “成了,这不就成了?”乌蛇大拇指一摸鼻子:“什么蜈蚣妖,不足为惧!” 藤安清在这一点上倒是不给乌蛇面子:“你呀,还说,要不是漆姑娘在结界外给蜈蚣妖施加压力,压制它的法力,咱俩现在半斤八两的法力哪是它的对手啊,还骄傲呢你。” “别别别,我还得谢谢你们两个帮忙呢,不过,咱们都是一家人,就别谢来谢去的了,生分。”漆月行小心地把蜈蚣血珠收好,一行人又乐乐呵呵去开席了。 …… 蜈蚣妖这个大祸害总算是被铲除了,不过这一次,漆月行也意识到藤安清已经不再是从前的灵妖仙了,乌蛇也不再是翡翠蛇王曾经最鼎盛的时候了,这一场长达了近百年的劫难过去了,他们有所得也有所失。 不过好在他们还都活着,也都向彼此表明了心意,法力这种东西呢,勤加修炼总会提升回去的,对于他们而言,最好的修炼办法就是重新回到灵妖仙境中,吸收仙气成长。 所以漆月行这个新任的灵妖仙就特准送他们回灵妖仙境之中修炼去了,说是修炼,还不如说是给他们找了个对谈情说爱来说最合适不过的地方了。 那是拥有他们美好回忆的地方,他们本来就应该属于那里。 说是想让他们心无旁骛地谈情说爱,也只是漆月行想法中的一部分,她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让他们二人帮她守着灵妖仙境,毕竟她才是灵妖仙境的主人,守着灵妖仙境是她的责任,可是奈何在人间她还有割舍不掉的人和生活,无论如何,都不能舍他们而去。 有了藤安清和乌蛇他们帮自己守着灵妖仙境,漆月行也放心,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那里了。 送走了藤安清和乌蛇,于北流也急着赶回倚兰山了,他此次一行无非就是为了把弟子送过来修炼学习,现在人送到了,叙旧也叙过了,自然是该离开了。 第六百七十二章 血凤1 “我知道呢,你们师父把你们送到我这儿来学习棍法,你们大多数人心里不平衡,一定有很多弟子会想要让我打一套给你们看看,不过呢,我是不会出手的,至少在我还没有培养出可以让我出手跟他较量一下的人之前,你们都不值得我出手。” 漆月行拿着青竹围着十几个倚兰山的弟子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训话,摆出十足的威风:“既然你们都留下跟我学习棍法了,那么不管你们是愿意的,还是被迫的,在这儿,就得听我的,霹雳棍法的招式你们都熟练,要说耍起来,可能没人不流畅,但是,你们的对打能力太差了,你们练习棍法是为了自保,和保护他人,如果没有对打的能力,你们不需要行走江湖,只要去找个台子,打把式给别人看就行了。” “我们的棍法哪是一点攻击力都没有啊……” 有弟子不服气,漆月行也早就料到了,一边笑一边点头:“我就知道,你们大多数人还是不服我,来吧,今天我跟你们来玩儿个好玩的,咱们来玩个车轮战,我让你们一手双脚,且不使用法力,你们一个一个上来打我,若是能有一个人逼我出了另一只手或是出了脚,就算我输,你们觉得怎么样?” 十几个弟子各怀心思,眼神沟通交流之后,自己站成了一列,为首的弟子一弯腰:“师叔请赐教。” 漆月行按规矩,站在原地双脚未动,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握着青竹,那弟子耍了一套漂亮的霹雳棍法,而漆月行手中棍子摇晃,却是一下就将那弟子撅飞。 接下来一连十几个人都是招招都败下阵来,只剩下最后一个个子最矮,最瘦弱的男孩拎着棍颤颤巍巍走出来:“师……师叔……我不行的……” “你怎么不行啊?他们个个都被打败了,所以就算是你真的被打败了也不用有压力,来吧。” 虽然有那么句老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但是吧,这个小瘦子加上小矮子,斯斯文文的小男孩,棍子都握不紧,漆月行看他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小男孩连喘了好几口气,一下握紧棍子,当他握紧棍子的那一刻,漆月行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点的影子,就是那样的,平日庸人状,提剑莫等闲,握上了剑就非等闲之辈了。 这个小男孩也是如此,看上去平庸至极,但是一握紧棍子的时候,就自带上了强大的气场。 他出手狠辣,棍速又非常快,但毕竟姜还是老的辣,漆月行再怎么样也是拿霹雳棍法打过了人间地狱杀戮场的人,实战的功夫以一敌百,要是按照这么打下去,那小男孩再怎么打也是不成的。 可他偏偏脑袋灵活,观察力又十分的强,能看得出来漆月行双脚单手不能动时所带来的弱势和可击破点,最后用了巧妙的轻功加棍法成功逼得漆月行动了脚的位置。 他眼看着让漆月行踉跄地退了一步,忽然又恢复了胆小劲儿,跪了下来:“师叔,对不住,徒儿用了偏法子,请师叔恕罪。” 第六百七十三章 血凤2 “罪?何罪之有啊?” 漆月行看这个男孩的眼神就好像饿了四五天的老虎看到了一只肥美的山羊一样,冒着光:“你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啊?” “师……师叔……弟子明山勉。” “哎呦!明山勉,勤勉的勉?” “正是,师叔。” 漆月行眼里简直是放了光,清了清嗓子:“那个,你们这些孩子,收拾收拾东西赶紧回倚兰山去吧,回去告诉你们师父,我只收明山勉这一个弟子。” 这下所有人都炸了锅,尤其是那天那个似乎猜出漆月行身份的弟子,直喊着要公平对待。 可论讲歪理,谁能有漆月行讲得好呢?只听她语重心长地说道:“反正呢你们这几个孩子也不服我,一个比一个能拽,还不如放你们回去跟着你们师父练鞭法呢,你们是真的不适合霹雳棍法,就是这明山勉真不错,打起棍来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他这个徒弟我收了,你们都不要再跟我废话了,收拾好东西,明日一早便回你们师门去吧,山勉你跟我回天故堂住去吧。” 谁能知道事情竟然发展成这样了呢,明山勉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是被师叔认可的那一个,他平日里在倚兰山,总是被瞧不起,被欺负的那一个,因为他太瘦小了,人人都说他不是修炼的料子,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奖自己。 在一片怨声载道之中,漆月行带着明山勉回了天故堂,今日知天风倒是无事可忙,在院子里喝茶看孩子,漆月行带着明山勉一回到天故堂,就巴巴地跑到了知天风的身边抓着他的手兴奋极了:“知天风知天风知天风,你看看这个孩子,他叫明山勉,我要收他为徒,我要教他霹雳棍法的精髓,他可太棒了,真是个好苗子。” 或许是同一天夸奖的话铺天盖地地来,明山勉觉得自己脑袋懵懵的,从没有人这样惊喜地夸过自己。 “是吗?”知天风向明山勉摆摆手:“孩子,你来。” 明山勉怯懦地走到知天风身边,知天风在他身上捏来捏去,然后点头道:“骨骼不错,到真是个好苗子,明山勉,山中修炼,勤勉始终,是个好名字,山勉啊,你多大了,家在何处啊?” “我、我今年十二岁了,家是在祁山明家,弟子自自幼拜入倚兰山修炼。”明山勉答话也是恭恭敬敬,却也带着几分拘谨。 “知天风。”漆月行笑眯眯地盯着明山勉看:“我喜欢这孩子,有灵气,打架不死板,我要收他做徒弟,我要把霹雳棍法传授给他,山勉,你师父临走前同我讲了,要是发现了好苗子,就让我收着当徒弟。毕竟,这霹雳棍法本就是传给我的,我也要把它所有的精妙之处都传给你。” “真的吗?我可以吗?”明山勉好像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我真的可以学到霹雳棍法最精妙之处吗?” “你这傻小子。”知天风从旁边拿起蒲扇敲了敲明山勉的肩膀:“还不快跪下叩拜师父,这磕了头,她就是想甩你也甩不掉喽。” 第六百七十四章 血凤3 “哦!”明山勉可想抓住这次机会,他是真的热爱霹雳棍法,一直想找个真正教自己霹雳棍法的人,奈何自己的师父于北流是个专修炼鞭法的人,现在终于能认一个霹雳棍法的师父了,他当然要抓住机会,他给漆月行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快起来快起来,弄这些虚的干什么,我看看,哎呦,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呢,头都磕破了。”漆月行抹了一把明山勉头上的泥:“小家伙,你放心,师父一定好好教你,以后,你就在这天故堂,和七双、七淙两位师兄一起,同我们同吃同住,师父会好好疼你的。” 几日后,傍晚,漆月行和知天风的房间里传来了噼里啪啦的洗牌声,漆月行、带着七双、七淙和明山勉进行一项伟大的事业,打马吊牌。 明山勉这孩子因为出自祁山明家,那是出了名的富足,故而自小就会打马吊牌,七双和七淙也是漆月行来了之后才教会的,明山勉马吊牌打得好,漆月行可觉得自己挖到宝了。 深更半夜,明山勉对漆月行道:“师父,明日还要早起练棍,今夜就打到这儿吧,二位师兄也该休息了。” “没问题,这局打完放你们去休息,山勉啊山勉,你真是我的宝贝啊,你这打马吊牌的本事,可比你师父这个臭手上多咯。”漆月行笑得开心,疼爱地摸了摸明山勉的头:“真是个宝藏徒弟。” “哎哎哎,你们打你们的,别带上我啊。”知天风在床榻上搂着两个孩子,有明山勉能代替他马吊牌桌上的位置他可太开心了,不然啊,堂堂枯槡公子就要难死在那方寸之桌上了。 “师父,您也真是的,什么东西摸两下就能手到擒来,偏偏就是马吊牌,怎么就是个臭手呢?”七淙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弄得知天风气不打一处来:“臭小子,你师娘说我也就算了,你也跟着说我是不是?去去去,这局玩完赶紧各回各屋。” 明山勉是给漆月行当了弟子之后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师父,原来修炼并不是一件死板的事情,在山中练习棍法的生活也并不是枯燥乏味的。 不知不觉,他也会跟着大家一起笑,一起闹,看他也瘪着嘴笑,七双敲了一下他的头:“好啦,快别跟着瞎了了,回去啦。” “等下。”漆月行忽然伸出一只手,举在半空中:“我胡了,谁也别不认啊,清一色,我这次胡了个大的!” “这不正好了。”七淙笑着起身跟知天风行礼:“师父,师娘弟子先回去休息了。” “师父,师娘,弟子也回去了。”七双也行礼后去追七淙:“等等我,一同走。” “师父,那我也回去了。”明山勉恭恭敬敬给漆月行行礼,回头还不忘知天风的礼:“天风师父,我回去了。” 眼看着明山勉走出去,又关好了门,漆月行一脸意犹未尽地回到知天风身边撒娇:“你看看你,把他们都赶跑了,我都没得玩了。” 第六百七十五章 血凤4 “你这一天天,就知道玩,孩子不管了?还有我,你也不要了?”知天风说话间略带了些醋意,瞪着漆月行,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可怜。 漆月行一边说着“多大岁数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一边坐到床榻上,躺了下来,摸了摸放在他们两个中间的思寒和念梧的脸蛋,发觉他们最近又长大了许多,便饶有兴趣地盯着他们看:“唉,知天风,你看,他们好像又长大了,才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就长这么大了,再过个两三个月,岂不是要能走路了?” “还真不好说,毕竟啊,你生的这不是两个非凡的孩子吗?说不定过几天,连爹娘都会叫了。”知天风很是疼爱这两个孩子,他们两个天生神像,将来一定会有所作为,或者……就算无所作为也无妨,就这样一生顺遂,平安喜乐,万事胜意也不错。 “知天风……有件事儿,我想跟你说……”漆月行两个食指点在一起,这个事儿说得有些犹豫,知天风最是了解她,摸了摸她的头,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没放下凤,现在蜈蚣血珠已经拿到了,是时候去救它出来了,不过这次,你得答应我,不管做什么,得跟我一起,以后,我们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一定要呆在一块儿,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这人生的一条漫长之路,他们在彼此的过半生命里发光发热,花开半世,情得正果,知天风一直觉得现在的安宁来之不易,他曾经好多次以为自己要彻底失去漆月行了,最后她都还是带着她的温度走回了他身边。 他有的时候会问自己,如果再一次他们分别,她不再归来,那么他还能不能平心静气地对待自己的那一份相思之苦,每一次扪心自问,都是不会。 所以知天风不能再冒险,无论她要做什么,自己都要陪在她身边,就像最初他庇护她那般,这一辈子,也不知道有多长,有多短,但他知道,这沉甸甸的许诺出来的一辈子,他绝对会做到,心之所向,他别无选择,对漆月行,他只能永不相弃。 漆月行嘴唇动了动,没有回答知天风,而是下了床榻,抱起思寒和念梧匆匆离开,然后两手空空回来了,门一关上,就跳上床榻钻进知天风的怀里:“好啦,我知道啦,以后不管我去哪里,都要把你带在我身边,你放心啦,我啊……要不是要去救凤出来,我还没过够这清闲日子呢,都舍不得离开的,正好你陪我一起去,我还不愁路上烦闷,知天风,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是吗,我对你最好?” “对啊,你对我最好。” “小行,你知道,我这几日时常会梦到什么吗?” “什么啊?” “我经常会梦到我们回到了最初相识的时候,你在梦里对我可凶了,每次都气得鼻子冒烟,朝我发火,说什么我阴魂不散,总是跟着你,真是太讨厌了。”说着知天风低头摇头一笑:“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每次啊,都是吓着醒来的,我生怕真的重来了一次,重温一边次你不喜欢,还很厌烦我的样子。” 第六百七十六章 血凤5 “哎呦……”漆月行有些心疼地捧起知天风的脸,认真地端详着他的面容,他的确是和从前有些不同了,到底是岁月的无情流逝,让她的知天风脸上也带了一些沧桑感:“怎么会做那样的梦呢?你不要整天胡思乱想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你知不知道呀,其实,自从那次你冒着生命危险去束魔笼救我的时候,你拼命地砍笼子,最后震得自己手上开裂,浑身是伤,那个时候,我心里其实就已经认定了你是我想相伴终生的人,只不过,是当时世事弄人,生存和情悦,偏不得两全,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一起大大小小历经考验无数,无一不让我们之间的情更坚定几分,所以,我们要这样一起走下去,日后的生生世世,都要一起走下去。” 这话让知天风傻笑了好一会儿,这样的情话,就算以后无法实现,哪怕是现在听上一听,也觉得是可以一同白首不相离的:“傻丫头,我还有生生世世,可你已久生不灭,以后的生生世世,怕是得由你来寻我了。” 他会时常入梦,梦中情景大多是零碎的悲伤,有的是梨花树下痴等而人不至,有的是浮世之中苦寻而情未生。 这一切心忧都是因为知天风看到了藤安清和乌蛇,彼此相误百年,情定后仍有下一个百年可相守,甚至时日更甚,他们的天长地久成了他心里的忧。 是啊……终于他们开始无法避免这个问题了,它就在这儿,永远也无法无视,当漆月行第一次看到知天风的鬓间有那一根白发的时候,她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长生不老,几十年后,终究会和知天风天人两隔,可是……若要让知天风也修得仙躯境界,又谈何容易呢? 她在心里已经想过无数的方法,只可惜,没有哪一个是完全可行的。 “知天风,你放心,若是真的我最后还是要送走你,那你的下辈子,一定还会遇到我,到时候,无论你到底记不记得我,我都会缠着你,直到你再重新爱上我。”漆月行把头埋进知天风的怀里:“仙躯不是我想要的,灵妖仙境也不是我想要的,我从来都不想做什么江湖中叱咤风云的人,我只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还有爱我的人在我身边,我只想要你。” “小行,往后的日子还长,其实,我心里清楚,我们不应该去害怕那么遥远的未来,应该享受现在和彼此在一起的每一寸光阴,只是,可能是情到深处吧,总会怕一些遥远时光中的分别,好啦,怪我,怪我说了这些矫情的话,让你也跟着难过了。”知天风揉着漆月行的头发,她贴着他的胸口,就让他觉得心里被填满了。 “知天风……”漆月行抬起头,望着他的脸庞,刚刚的一声轻呼没有了下文,她凑上去吻住知天风的唇,用心地轻舔他的舌,在尽力地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这渺渺苍生,济济天下,漆月行自以为自己前半生活得是屁滚尿流,满地找牙,风光华彩不知为何物,世人通过道听途说来评判她,即使素未谋面也仍要对她喊打喊杀,这辈子,恐怕只有一个知天风,知她一颗心,解她一个人罢了。 这个仙家不主流 第六百七十八章 血凤6 一处仙山,云雾缭绕,山体连绵,半山腰一处冰冷的山洞,其中封印着的什么东西,早就已经破冰而出了,漆月行和知天风两人一起赶到此处,里面的凤早就不知去向了。 怎么会如此呢?凤重伤在身,怎会自己破除封印?漆月行同知天风二人在山洞之中四处查看,并未看到什么线索。 而就在他们准备在四处找一下凤的时候,却见山下有大批人群即将抵达,便顿时心生不安之感。 他们携手下山,走上不算高的一处地带,见山下涌来的是仙门武林各门各派的修士和高手,其中倚兰山来了一小部分年纪轻的弟子,以郐冀云山为主,戒门、巫山派、水城跟随而来。 他们之中,不乏有曾经的老江湖,认出了漆月行这个万灵妖主的身份:“有传闻,说这个万灵妖主漆月行不仅没死,还在归去来山门过着安生日子,我等还一直不信,堂堂枯槡公子怎能做出此等欺瞒天下英豪之事,谁成想,竟然是真的!” “知天风!天下人就不该信你!早在你和那万灵妖主沆瀣一气之时就应该手刃了你,天下人一再相信你,信奉你为盖世英雄在世,你却如此瞒天过海,包庇那妖女,简直令人发指,人神共愤!” “对!他从来就没悔改,他一直是和万灵妖主狼狈为奸,蛇鼠一窝!” 有一丝慌乱在漆月行的眼神中闪过,这样的声声讨伐,还真是有很长时间都没见过了,她去看知天风,却觉得他把自己的手握得更紧了,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心里慌神了,可知天风却好像早有准备一样,脸上的表情从容且淡然:“就算我对天下有所欺瞒,那也并非我的过错,我师父生前一直教导我,肩上重任,一为传承我归去来山门剑法大境,二为维护天下太平,三为护住自己心上之人,我知天风自认为这三点都做到了,我护着我的心上人,同时天下回归太平,我二人久居山门之中,江湖诸多纷争,我夫妻二人颇少过问,万灵妖主死与生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世上早就没有万灵妖主了,只有我身边的妻子。” “万灵妖主杀人无数,岂能这么轻松放过?照你这么说,她成了你的妻子,就可以赎曾经杀人的重罪了吗?”底下有人质疑,言辞好生正义。 漆月行没有开口反驳,眯着眼睛像那些穿着倚兰山服饰的弟子,其中不少都是那日被自己赶回倚兰山的弟子,想来是他们想外透露自己还没死的消息的,而现在再看,说不定欺瞒了于北流,和其他门派勾结,怕是当时心中积怨,想要和所有人一起来讨伐自己报丢面之仇。 她转头看知天风,开口唤他的名字:“知天风……我……” 知天风似乎能猜到她想说什么,脸色凝重,眉头阴郁,但那都是对着底下那些如狼一般的高手,他也扭头,同漆月行对视:“没事,我不许你为了我做出牺牲,其实扶桑这个名字,我一点也不喜欢,既然他们发现了,那你就做回漆月行,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之下。” 第六百七十九章 血凤7 “可是……”漆月行自己不怕这些长着嘴只知道去声讨别人,而不端正自己的人,可她害怕知天风现在得到的一切毁于一旦,归去来山门已经是一个“遍体鳞伤”的门派了,经历了曾经的屠杀和万人唾骂,如今被他复兴到现在的程度,全都是他的心血,呕心谋求,一朝倾塌,那又会是何等令人悲切之事。 “底下的人听着。”知天风一剑在手,剑鞘飞出,剑锋直指底下众人:“我夫妻二人本无意伤任何人,仙门江湖之事,也不愿过多过问,我二人来此只不过是为了救我们的仙兽,我们要带它回去隐居避世,还请各位行个方便,把凤完好无损地交还给我们。” “这个凤啊,我们的确知道在何处。”郐冀云山一众人为首之人是个面容姣好的男子,细长眉目,薄唇红舌,年纪大约二十七八的样子。 漆月行闻言蹙眉,知道凤的封印是他们打开的,现在应该已经落在了他们的手里:“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我乃郐冀云山掌门人,李砚。” 漆月行回忆起对郐冀云山的印象,也无非就是当年自己大闹千秋氏仙门大宴时,她还记得,那个时候郐冀云山的掌门人是林披拂,林披拂当年就是像现在的李砚一样大,说起来,现在怎么也不至于到了该退位让贤的地步,只是如今,掌门人怎么成了这个李砚? “好,李掌门,我知道你们这怕是有备而来,意有所图,说说吧,你们有什么目的。”漆月行脸上表情淡然,这种被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所谓的正人君子围追堵截,声声讨伐的情形她没遇上千回也该有百回了,这次连生气都不愿生气了,只想着快点把凤救回来,他们可以团聚。 “万灵妖主,漆姑娘。”李砚一甩手里的拂尘,好一副端正道长的做派:“听闻漆姑娘得了一个宝贝,用蜈蚣妖的精血凝成的妖珠,此物来自恶妖,法力强大无比,任谁服下了都可能会被妖气迷了心智,所以,我们仙门武林绝不会任由此等妖珠继续存留人间,漆姑娘,请你把妖珠交出来,以保人间太平。” 原来,他们是冲着蜈蚣血珠来的……知天风小声对漆月行说道:“当初北流兄带着弟子前来之时,是咱们一起对付的蜈蚣妖,想来当日宴席之上的那些倚兰山的弟子早就已经将那日一战牢牢记在心里了,怕是他们将这个消息泄露出去的。” “有意为之。”漆月行定睛看向下面那个曾经差点认出自己的倚兰山弟子,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好像是一个胜利者的样子,因为他怀疑自己的身份,又因为他没能被自己看中在自己手下练习霹雳棍法,以至于他怀恨在心,找了最容易的一个方式来报复自己。 知天风眉头一紧,脸上的不悦已经十分明显:“他们今日,就是要用凤的性命,逼你我交出蜈蚣血珠,这蜈蚣血珠的用途,不知是要废掉还是另作他用,无论他们要如何用,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个两难之事,交出蜈蚣血珠,即使把凤救回来也难以延续它的性命,不交出蜈蚣血珠,怕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凤平安回来了。” 第六百八十章 血凤8 “知天风……” “你放心,我不会放弃凤。”知天风把最温柔的笑容只给漆月行,宠溺摸摸她的头:“小行,我和他们交手,你用凤尾羽扇感应凤的行踪,我尽量拖住他们,不让他们察觉我们的意图。” “好。”漆月行化出凤尾羽扇,而知天风已经飞身而出:“既然你们不肯交出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知天风现在已经是全盛状态,武法双修的他对付这底下一个一个不中用的东西,以一敌百,不成问题,漆月行握着凤尾羽扇感应着凤的气息,它现在似乎气息很微弱,凤尾羽扇能感知到它的生命在一点点凋零。 她明明感觉得到,凤就在附近,由着凤尾羽扇的指引,漆月行飞向了另一山洞,她知道,凤就算不像往日那般法力雄厚,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想要挪动它也是困难的,所以他们不会把凤送得多遥远,只会在这附近找一处山洞让凤暂时容身。 终于在一个对凤来说有些狭小的山洞里找到了凤,山洞里面有一些滴血,它蜷缩在里面,像是卡住了一样,紧闭双目,气息微弱,双翅聚在身前,上面有血迹,断尾处已经烂得彻底,漆月行赶紧掏出蜈蚣血珠放到凤的嘴边:“小家伙,是我,是我啊,快……快把这个吃了,吃了它你就能好起来,小家伙,你别不理我,我求求你了,醒过来,把它吃下去……” “蜈蚣血珠,原来这妖珠叫这个名字,漆姑娘,把妖珠交出来吧。”洞口出现一个人,漆月行回头看他,正是戒门门主,陈安。 她盯着陈安的眼神有些冰冷:“你单枪匹马来跟我要蜈蚣血珠,勇气可嘉。” 戒门在漆月行看来,一向本分,虽然曾经亲近皇室,但也只不过是为了自保,实际上并未做过什么道貌岸然,反超刍狗的事情,她对戒门的门主陈安并不太了解,这个人的名号在江湖上也不算太广为流传,她自然也不知道他的功夫如何。 “漆姑娘,我不想伤你,其实我一直都很相信你是清白的,我也没觉得你是什么妖女,立场不同而已,本不至于上升到妖女祸害江湖一说。”陈安上前一步:“只不过,我们的确需要您把蜈蚣血珠交给我们,只要交出来,就把凤放了。” “你以为,就凭你,可以奈何得了我吗?”漆月行心中只叹这家伙实在是不知死活:“不想死就给我滚远点。” “漆姑娘。” 这一声唤,比方才任何一句话都要低沉,陈安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里面握着一颗巨大的心脏,他的手被染得血红,心脏还在手中有力地跳动:“漆姑娘,我知道……像凤这种仙兽暂时被剜了心还能活,只要在一定时间内把心重新放回去就可以了,所以您别逼我毁了它这颗心,交出蜈蚣血珠,它的心我就还给你。” 那是……那是凤的心?漆月行喘息声逐渐变得凝重,回头再看凤,拼命地把凤的双翅展开,而心的地方,是血淋淋的一个窟窿。 第六百八十一章 血凤9 怪不得……凤的气息如此微弱,她几乎都快听不到它的气息了…… “我杀了你!”漆月行回身时青竹已出,一顿霹雳棍法使出,砸向陈安,可陈安却只用了一招就让漆月行停下了,他用凤的心来抵挡她的攻击。 “陈安……我记住你了。”漆月行喘息着收起青竹,蜈蚣血珠放在手心递向陈安:“给你,把凤的心脏还给我。” 一手交心,一手交血珠,陈安也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知道自己的实力和漆月行相差太悬殊,也不敢真的和漆月行对战,他用了最卑鄙的手法得到这颗血珠,拿到了就只能快些跑,一旦慢了,只能成为漆月行手下的鬼。 陈安逃跑之后,漆月行施法将心给凤重新放了回去,看着它遍体鳞伤的样子,心里一阵揪痛,迟疑了片刻,便从怀里拿出真正的蜈蚣血珠。 她早就已经猜到了他们会总这样的计谋,刚刚偷偷用自己的血凝了一个假的血珠给他们,虽说是灵妖仙的血,但不过是一丁点,不像这个武功血珠有起死回生的奇效。 “凤……小家伙,心脏归位了,你可以吃下这个血珠了,吃下它,你就能好起来了。”漆月行把蜈蚣血珠放进凤的嘴里,怕它不咽下去,还用力捏了它的嘴,用手轻轻抚摸着它的脖子,以保证可以吞咽下去。 凤心脏的伤口不像是要愈合的样子,似乎随时都会掉出来,漆月行不知道为什么它吞下了蜈蚣血珠,却还是没办法愈合伤口,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难道真的要这样看着它死去吗? “小家伙……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没有反应啊……小家伙……我求你了……活过来好不好,我还想你活蹦乱跳地带着我飞,我想你了,真的小家伙……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对不起……” “拿到蜈蚣血珠了!拿到蜈蚣血珠了!快!我们撤!”是陈安的声音,紧接着漆月行听到了知天风的怒吼:“把血珠还回来!” 糟了!知天风一定以为蜈蚣血珠真的到了他们手里,漆月行转身跑出去,她要去告诉知天风,放他们走。 就在她走后,凤的口中吱吱吱的发出一点声音,慢慢睁开眼睛,断尾处的羽毛在慢慢恢复光泽,它扑闪了两下翅膀,眼睛慢慢发出红光,变成了有些渗人的红色,它嗖的一下站起身,而起身的时候,心口的心脏掉了出来。 凤就这样顶着胸口的一个血窟窿摇摇晃晃出了山洞,看到正在和那么多人交手的知天风和漆月行,虽然知天风和他们交手多时,可他始终不肯杀人,这些来讨伐他们的人,无非就是想要蜈蚣血珠,他们自己知道杀不了漆月行和知天风其中任意一个人,更何况现在归去来山门势力不同落败时候,他们到底还是不敢太咄咄逼人。 而知天风还保持着心中的一份仁慈之心,虽然拔剑动手,伤人却不杀人,和知天风一样,这次漆月行也没有打算杀人,她本就不是个嗜血杀人的魔头,加上现在她还想和知天风一起过平淡的生活,已不想再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 第六百八十二章 血凤10 只可惜,他们怀着善心,那些人却只知道抢夺和污蔑。 “那……那是什么?!” “什么……怎么……” 赶来支援他们的人越来越多,在一片惊呼之中,漆月行和知天风感到身后有什么东西挡去了大片的阳光,带来了一片阴暗。 他们回头看去,正是没有了心,还眼睛血红,像是随时都要吃人一样的凤。 “怎么会这样……凤……小家伙……你的心呢?我不是已经给你安上了吗?”漆月行跑近凤,可它却挥着大爪子,一下把她拍飞,重重甩在地上。 看到漆月行被凤攻击,知天风忙去扶起她:“小行!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漆月行把嘴角一点血珠擦掉,压低声音道:“是戒门门主陈安,他剜了凤的心,拿凤的心来威胁我,要我交出蜈蚣血珠,我用了个假的骗过他,然后我明明把凤的心放回去了,蜈蚣血珠也给它吃下去了,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吸收了蜈蚣血珠的凤好像不想要它的那颗心了,心上的伤口完全没有愈合,它现在的状态,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它好像不记得我了……” “会不会是蜈蚣血珠威力太大,邪性太大,所以掌控了凤的神智?”知天风仔细查看着凤的样子,它的眼神好像冷血无情,没有从前的灵动和纯真了,它好像真的不认识漆月行了,它打了她之后再看漆月行的眼神,和看别人的没有任何不同。 远处的陈安望着凤,心中生出一丝恐惧:“那是……那是凤!可是它现在好像入魔了,大家快跑!免得被它伤到!” “陈安!你个缩头乌龟,一个凤凰就给你吓成这样了?你别忘了,它可是带着伤,刚刚还任由我们摆布呢,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了。”李砚挥起手中的拂尘:“走,让我们大家一起上!抓了这只破鸟!活的我们就要活的,死了我们就吃它的肉,喝它的血!” “李砚!你疯了!血珠我已经拿到手了,我们不用再跟他们斗了!快走!”陈安要去拉住李砚,可李砚却听不进去他的劝阻,一心只以为他可以杀了凤,一举毁掉万灵妖主最大的王牌,他就可以在仙门江湖之中占据最强的一席之地了! “李砚!披拂他不会想让你这么做的!”陈安说着话,声音开始颤抖,他知道不管自己怎么劝,李砚都不会回头,因为那把火已经在他心里烧了起来,他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 果然,李砚回头恶狠狠地对陈安说了一句:“别跟我提他想不想要我这么做,我要做什么,还要经过他的同意吗?你要知道,现在我才是郐冀云山的掌门人,我的弟子都要听我的,而你,滚回你的戒门去!” “李砚!”陈安握紧拳头,望着李砚冲上去的背影,只觉得他无可救药,他来不及再劝他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退了几步,朝自己戒门的弟子喊道:“所有戒门弟子听令,撤!” 第六百八十三章 血凤11 “门主!现在是个好时机,当真要撤!?” “愚蠢,你们以为万灵妖主和枯槡公子一个拥有神力,还有万人畏惧的海纳百川,一个武法双修,功力盖世,他们二人在此谁能嚣张得起来?我们只要血珠,别的不要!快走!” “撤!” 戒门弟子自行撤走,只剩下这一群又一群的“疯癫”之人,妄想着要亲手杀了凤、漆月行、知天风,以正他们心中的仙门风气,江湖正义。 李砚拂尘一挥,其中露出剑身,他的剑藏在拂尘之中,以为这样可以取人性命于无形,只可惜,他低估了凤,得到了蜈蚣血珠滋养的凤,或许活了过来,可因为失去了心,也失去了理智,它似乎已经将前尘往事尽忘,只记得眼前所有的人,都是拿着武器要攻击自己的人,都是它要杀的人。 凤一张嘴,吐出火焰,而它的凤凰火焰也变了,变成了暗红色的火焰,烧到了李砚的拂尘和剑,直接将其变成红色的粉末,而火焰烧到了李砚的身上他躲避不及,只听到撕心裂肺的哀嚎之后,李砚已经不见了,化成了一滩红色的灰烬,将吹来的风都染成了血红色。 “怪物……怪物……这是个怪物啊!快跑!!!” “救命啊!!” 凤又一次吐出火焰,血红的火焰烧光了一大片的人群,就像是烧着了一片草地一样简单容易,顿时空气被血红色的灰烬染成暗红色,地上堆积了大片大片的血色,一副骇人惊悚的画面就这样出现了。 “小家伙!不要再杀了!真正带头闹事的人已经死了……剩下的就放了他们吧!小家伙!!!”漆月行腾空跃起飞至上空,看准了位置落在了凤的背上,她以为凤是听不到她的话才会这样,但实际上,凤听到了,只不过她已经不在它的认知里了。 它把她放在心里,可是心,已经没了。 “小家伙!停手!不要再杀下去了!放了那些无辜之人吧!”漆月行抓紧了凤背上的羽毛,可下一刻却被凤给狠狠甩了出去。 落在地上,漆月行还没来得及反应,红色的火焰已经烧到了自己的身上,她施法隔断这威力巨大的伤害,可手臂上还是出现了红色的烧伤。 她一个灵妖仙,拥有仙躯之人被凤攻击,尚且会伤成如此,也难怪那些凡人之躯承受不住凤的火焰,一经触碰便会顷刻间烧成红色。 “小行!”知天风想要去帮漆月行,可是凤看准了他的方向,转头又向知天风吐出火焰。 而漆月行没让凤伤到他,她知道知天风就算武法双修,达到了上境,可他依旧还是凡人之躯,承受不了凤的火焰,她挡在知天风的前面,法力包裹着二人,以免被凤伤到。 知天风低头看到漆月行手臂上红色的烧伤,心疼得很:“小行,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知天风,你快走,这里你不能再呆了,凤它现在谁都认不得,它连我都不认识了,也同样不会放过你,好在我有仙躯,就算被他伤到了,也不会危及性命,你快走,带着那些人逃出去,这里交给我。”漆月行向后推了一把知天风:“快走啊!” 第六百八十四章 血凤12 “好……”知天风这一声应允带着哭腔:“我等你回来,要是见不到你我就回来找你……” “要是见不到我,别回来找我。”漆月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流泪,她明明知道自己可以压制凤,她为什么还要流泪呢?为什么此时此刻,心痛得好像要分别一样:“走啊!你走啊!我可以的!我可以做到的!你要相信我!” 知天风也哭出来了:“我相信你,你知道的,我从来都相信你,我把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我就回来找你。” “我说了你不要回来找我!”漆月行吼了起来:“如果我真的回不去了,你不要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最想让你活着!” 这一句话一出,知天风听明白了,原来漆月行也没有想到好的办法可以很快解决凤的问题,她是在赌,她只能尽全力,而后听天命,他恨自己不能替漆月行承担什么,他恨自己在这个时候无法将她护在身后:“如果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漆月行……你知道我有的时候会恨自己,我堂堂枯槡公子知天风,在遇到你之后,好像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你,我只为了追随你而活,我已经接受了这样的我自己,所以如果你死了,我自己独活还有什么意思呢?我把他们安全送下山,就回来找你。” 说完这番话,知天风追上了疯狂逃窜的那些人,而凤已经发现了,口中不断喷出火焰,烧得漆月行差点抵挡不住,法力破功,强行飞到另一边才躲开攻击。 一团一团血红色的火球飞出,追得一众人是屁滚尿流,死伤无数,知天风挥剑砍灭血色火球,好在他的剑是知天寒的复苏,是主水性的法器,虽然剑身已经烧得有些泛红,却还能抵挡一阵。 “你们快点跑!我来断后!”知天风几次抵挡火球,险些被伤到,身上有几处不算严重的烧伤,衣服也很多处被灼破了。 看着他们越跑越远,漆月行得想办法让凤不攻击他们了,眼看着凤展翅追他们,在它要腾空的时候漆月行立即抓住它的两只爪子,向下用力一拉,凤再次落地。 “小家伙……我求求你了,你恢复神智好不好?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才会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知道这个样子不是你想要的,小家伙……都是我的错,你冲着我一个人来好不好?别再去杀人了……”漆月行抱紧凤的爪子:“凤……只要你能好起来,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不想让你变成现在这样……我求你了……” 凤扭头看漆月行,眼神中竟然出现了一丝茫然,它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话,是的,漆月行可以听到众多灵兽的语言和心声,她甚至可以听到一些蚊子的说话声,可偏偏从来都没听过凤开口说话,因为……因为凤从来都是哑的。 并不是漆月行听不到它说话,而是它天生只会鸣叫而不会说话,它在最初的仙门大宴上完成凤化,其实它凤化之后变成的不是真正的凤凰,它甚至不是灵妖,而是异兽,真正的妖,它甚至有可能是一只血凤。 第六百八十五章 血凤13 血凤是妖而不是灵妖,漆月行这个灵妖仙只能听到灵妖和部分普通动物的话语,却不能理解血凤妖的话语,所以……凤其实一直都不是仙兽,而是 蜈蚣血珠的刺激让血凤妖真正觉醒,没有了心的血凤妖就更加嗜血,因为没有了良知,没有了仁慈,没有了恻隐之心,血凤妖彻底失去了之前所有的记忆,成为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它爪子用力甩开漆月行,再一次让她受创,而它对她没有半点怜悯,血红的火焰冲向漆月行,它要把她置于死地。 漆月行展开自己的凤凰翅膀,将自己包裹住,才能勉强抵挡凤的火焰,在她展开翅膀的那一刹那,凤似乎有些恍惚,它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同类一般,鸣叫的声音有些哀怨,可它还是又一次攻击了漆月行,这一次漆月行翅膀上的很多羽毛都被烧焦了。 血凤妖的威力果然名不虚传,恐怖得很,漆月行作为一个灵妖仙,本事仙躯,以仙躯对抗血凤妖,竟然还有些不敌。 “小家伙!”漆月行从翅膀里探出头来:“我不管你是什么,你是凤凰也好,是血凤妖也罢,在我心里你都是我的小家伙,你不是恶妖,不是异兽,不是危害人间的嗜血狂魔,你是我的小家伙!” 火焰来势汹汹,没有丝毫减退的意思,她喊再多声又有什么用呢?凤已经不记得她了,凤已经是个无心的妖兽了,它怎么可能还会记得它曾经是漆月行的小家伙呢? “我来助你!”藤安清忽然现身,乌蛇紧随其后,二人施法,将法力注入漆月行的身体,以帮助她抵挡血凤的攻击,可是血凤的力量实在太可怕了,这样耗下去的确不是办法。 “你们怎么来了?”漆月行有些惊讶,却听乌蛇道:“小行你一点儿都不讲究,自己有难了,都不告诉我们,还是我们在灵妖仙境里发现湖水有血红异像,感应到了有戾气、邪气很重的血妖现世,我们俩还以为是蜈蚣妖又复活了呢,没想到是个比蜈蚣妖更难缠的主儿。” 漆月行再次用力对抗血凤,扭头问藤安清:“藤安清,……你之前做灵妖仙那么久,知不知道什么办法可以让它恢复心性?找到它的心……放回去好不好用啊……” 藤安清有些为难,欲言又止,漆月行奋力一吼:“你快说啊!要是顶不住的话,怕是这人间所有的活物都得被他杀了,到时候人间变成炼狱,生灵涂炭,我们就来不及了!” 藤安清长叹一声:“唉,办法倒是有一个,只不过它受到了蜈蚣血珠的刺激,再加上被人剜心之仇恨,归还心脏已经不足以让它恢复心性了,除非……” “哎呀这个时候你就别跟我磨磨唧唧的了,有办法,你倒是快说啊!”漆月行只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藤安清道:“除非你把自己的仙躯给它,让它成为灵妖仙,它成为仙类之后仙气自然会克制它血凤的邪性,也就恢复理智,不会再屠杀人了。” 这个仙家不主流 第六百八十六章 血凤14 这样吗…… “只是……”藤安清声音略有低沉:“只是这样的话,你就……” “这样也好。”漆月行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犹豫,反而露出一丝笑容:“这样真的很好,我欠凤的,可以用灵妖仙这个仙躯还它了,而我,要那天长地久的性命做什么?如果没有了知天风,我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他不负我,我也该不负他才是。” “小行……”这是藤安清第一次叫漆月行为小行,此前他总是唤她漆姑娘,漆月行笑得开心,转头看藤安清:“藤安清,你知道吗?我可喜欢你们叫我小行了,因为……我的师父,我的师兄们,他们不是叫我行儿,就是小行,只不过,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了,谢谢你,愿意这么叫我。” 藤安清不明白为什么漆月行忽然提起她的师兄们,他觉得有些奇怪,他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便有些后悔告诉她这个办法了:“小行,你要想好了,一旦你把灵妖仙的仙躯给了血凤,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你身上了,你要后悔也来不及了。” 后悔?漆月行知道自己每一次做出的决定或许都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可是真正后悔的事情却没有几件,她本就是个随性而活的人,或许走完这一段人生之路回首相望,和那些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深思熟虑的人相比,她有些太不懂事,也有些太任性了。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好过赖过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有些人,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一生不羁放纵,这个人,就是她漆月行了吧。 漆月行笑着对藤安清摇了摇头,而后飞起直冲着凤的火焰顶过去,乌蛇大惊失色,抓了一把,却只是把漆月行的衣摆撕碎了一角。 漆月行迎面抵住凤的火焰,来到它面前,凤也似乎被这样不畏惧死亡的漆月行吓到了,一时间没有加大火焰的力度,甚至火焰在慢慢退却。 它的眼神里写满了不解,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畏惧它,唯独这个女子对自己的眼神那么温柔。 漆月行停在半空,把手放到了凤的额头上,金色的翅膀带着血迹在空中慢慢摇摆,却好像有金色的光焰一直在涌进凤的身体里。 纯洁的灵妖仙之力在慢慢净化凤身体里的血气,凤渐渐闭上了双眼,不再攻击。 狂风涌动,黄沙漫天,各种灵妖的声音响彻整个山谷,虎马、仙鹤、灵狐、白狼一众灵妖群聚在山谷周围,是这灵妖界的异像将他们吸引过来,它们在此,也算是见证了下一个灵妖仙的诞生。 大风刮过,吹起万丈青丝,在巨大的金光之中,天地黯然失色,漆月行整个人带着亮丽的光芒,骤然变成金色的瞳孔在紧缩,而后慢慢归于深邃的黑色,她背上的金翅也慢慢从身体剥离,随风飘动的青丝刹那间变得斑白。 “为什么会这样?”乌蛇在下面摇着藤安清的胳膊:“为什么会这样?不就是把灵妖仙的仙躯给它吗?为什么小行的翅膀会掉下来?为什么看起来她好像散尽法力!” 这个仙家不主流 第六百八十七章 血凤15 “你以为灵妖仙的仙躯是那么好换的?”藤安清紧盯着那异像:“当初我脱离仙躯是因为重伤过度且身中剧毒,仙躯自动离体,如今小行要强行把仙躯从自己身上剥离,那就要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更惨重的代价……乌蛇眼神一紧,揍了藤安清一拳,直见藤安清嘴角渗出血来,乌蛇又推了他一把:“你明知道会这样你还告诉她这个办法!藤安清!你是要把害死!” “小乌!别人不了解她,你我怎么会不了解!”藤安清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用力握住乌蛇的双肩:“你还没看出来这只血凤对于小行的意义吗?小行待它比自己的命都重要,如果这一次她没能阻止得了血凤,血凤大杀四方,小行心里才会难受,那会是她永远都过不去的坎儿,我知道有这个方法可以帮她,却瞒着她不告诉她,我也会怨恨我自己。” “怎么说都有你的理由。”乌蛇瞪了藤安清一会儿,眼泪夺眶而出,别扭着不肯让藤安清擦眼泪,扭头赌气道:“我没哭,沙子迷眼睛了。” 当风停了,漫天的黄沙渐渐归于平静,晴朗的日空重现,凤的眼睛颜色终于回归正常,它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满头白发的漆月行,就像是第一次它凤化之后看到的就是她一样,斗转星移,流年似水,此时人仍是彼时人,却人是物非,花已重开,草已重生,天地依旧在,却不似当初。 漆月行柔柔一笑,气息微弱,看到眼前的凤慢慢吸收掉所有的金芒,最后庞大的身躯缩小,最终化成人形,金黄长袍,纤细高挑的身形,洁白如雪的肌肤,薄唇微抿,鼻梁挺拔,一双深棕色的眸子带着些清亮,额头眉心一道长长的金线。 她望着现在的凤垂泪,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小家伙……以后你就是灵妖仙了,你要好好守着灵妖仙境修炼,不要再来到这凡尘俗世受罪了,忘了我也好,忘了我也好……” 乌蛇不知何时已经冲到漆月行的身旁了,抓着漆月行的手:“小行,你还好吗?头发……头发怎么都白了……” 头发……白了? 漆月行下意识摸了一把头发,将头发攥在手里看了看,果然,过半都是白发,她痴痴地笑了几声:“白了好,白了才好。” “小行……”藤安清也走了过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还好吗?” “我很好,我没事儿。”漆月行看向藤安清和乌蛇二人:“藤安清,小乌,你们快把凤带回灵妖仙境吧,他刚得到仙躯,我也不确定会有什么反应,以防万一,你们带他回灵妖仙境,不要再出来了,还有,如果他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就什么也别告诉他,让他以后的岁月都平平安安,健康喜乐,你们要好好照顾他。” 藤安清点头:“小行,你放心吧,那我们走了,你自己保重。” 藤安清和乌蛇带着凤回了灵妖仙境,而漆月行抬起自己的手,用力出了两下掌,掌风还在,法力却不剩多少了,她来不及哀伤自己的法力,转身去追知天风等人。 第六百八十八章 白首相依1 “那发了狂的妖怪就是万灵妖主所为,她不知道给那妖怪施了什么咒法,让那妖怪屠杀咱们仙门武林众人!” 不知是谁开始声声控诉漆月行,知天风脸色沉了下来:“你若是再敢多说一句,我不介意破例取你性命。” “你夫妻二人手上的人命还少吗?连你枯槡公子也开始开口闭口拿杀人作威胁了,你与那妖女有何不同?” 知天风手里的复苏已经由蓝变红,提剑指向说话那人时,剑却受不住这挥起,直接断裂了,知天风心里惊叹血凤的威力,把剑一扔,转身要去找漆月行。 “天风师父。”喊住知天风的人是那个告发漆月行的倚兰山小弟子,他这么唤知天风,知天风却只是眉头深锁,心里只想着要去见漆月行,他和她约定好的,把这些人送下山,他就回去找她。 “天风师父……我错了……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是是他们逼我的,我不敢不说,我求求您了,你们原谅我吧。”小弟子走到知天风的面前,咚的一声跪了下来:“天风师父,我求你了,原谅我吧,我真的错了……求您了……” 他哭得涕泗横流,知天风眉头才稍微展开一点,他明白这仙门江湖的无奈,或许……这小弟子是真的被逼无奈吧……知天风俯身去扶他:“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便离开吧,我也要去找她了……啊……” 就在知天风弯腰的刹那,小弟子一把匕首扎进了知天风的心口,这一刀正正好好捅穿了他的心窝,小弟子刚刚一副可怜无辜的面孔瞬间化作冷酷的坏笑:“所有瞧不起我的人,所有惹我不高兴的人,都得死。” “杀了他!这次可以动手了!” 好一副两面三刀的嘴脸,打不过的时候带着敬畏,如今知天风被捅了心,这帮人就开始撕下面具,露出青面獠牙了。 知天风强忍剧痛,一掌拍出那小弟子,嘴里已经开始涌血,而身后已经好几把剑指向他,从背部捅进去,将身体穿透…… 天象忽然异变,空气变得有些寒冷,没一会儿竟然下起了鹅毛大雪,杀人者早已经离开,偌大的山下空地,徒留知天风一具温热散尽的尸身。 漆月行追到山下,四处寻他身影不见,走进才看到倒在地上,血已流干的他。 “不!!!” 她跪倒在知天风的身旁,颤抖着双手抚上他的脸,那冰冷的触感让她的心也彻底冷了,她赶紧把他拥在怀里,想要用体温捂热他:“不会的,知天风……你就是因为太冷了,乖,你起来了……这样睡会着凉的……” 她把知天风带着血的手牢牢握在手里:“你看看你,手都是冰凉的,这样还不起来回家……知天风……你不是最懂事,最听话的吗?你起来啊……你起来啊!” 知天风……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回家。 知天风,你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家里有你,有弟子,有孩子,你不知道我有多爱这个家,可是……只要家里没有你,我就不再觉得它温暖了。 这个仙家不主流 第六百八十九章 白首相依2 都说大雪无情,可漆月行却觉得这场雪最是有情,大雪覆盖了大地之上所有的鲜血,也将知天风的青丝染成白发,她将自己的一缕头发和知天风的头发系在一起:“大傻瓜,好在我同你一起淋了这雪,我就当和你已经白头到老了,走黄泉路的时候,你少喝几口孟婆汤,来生,我们一定还要记得彼此,做一对寻常夫妻,再相约,共白头。” 一月后,七双成了归去来山门的门主,七淙成了长老,明山勉成了天故堂的新主人,守着天故堂,守着思寒和念梧。 安葬了知天风之后,漆月行就彻底消失不见了,仙门江湖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一号人一般,所有人都以为万灵妖主因为知天风的死伤心过度从此隐蔽于世,亦或是殉情而死,竟然人们茶余饭后还会叹惋这一对的爱情。 谁都知道万灵妖主被人喊打喊杀,知天风与其沆瀣一气,可是追其感情,却又觉得二人之间的深情怕是无人能敌。 生前有都被厌恶,死后反倒有了些许怜悯,所谓人心,不过如此。 当所有人都以为漆月行就此销声匿迹时,偶有一日,一批郐冀云山的弟子途径上次血凤现世的荒山,却全部丧命,死状凄惨,先是被抽空内力,而后被直接割断脖子致死,凶手出手狠辣,毫不留情,似乎就是为了复仇而杀人。 他们失踪数日,最终尸首在荒山山脚被发现,此事一出,仙门百家无一不惊恐胆怯,甚至万灵妖主彻底魔化的消息在一夜之间传遍大江南北,曾经杀过知天风,和那些旁观别人趁虚而入,强杀知天风的人都担惊受怕,人人自危。 于是曾经有些惋惜漆月行和知天风双双死去的人又开始了唾骂漆月行为什么还不赶紧死。 无独有偶,在距离这座荒山最近的一处街巷茶馆,有水城的修士经过歇脚,而这波人,也仍然是被人用这种手法杀死,一个活口未留。 他们虽死,可茶馆老板却并未被一并灭口,他吓得腿脚发软,茶馆也开不下去了,有人问,他就说是一个穿着红衣,拿着两把绿色的剑,满头白发,还红纱蒙面的女子做的,再问那女子的行踪,他却不确定,只说看到她朝着那座荒山的方向去了。 “哎呀,七双掌门,您就开门见我们一面吧,这万灵妖主,哦不,这漆姑娘怎么说也是您的师娘,您要是去找她说说,总比我们去强吧?我们去了,可能就是尸骨无存!”归去来山门门外聚集着一众前来求助的人,其中也不乏有当初立誓一定要杀了知天风和漆月行的“侠士”。 他们已经在这儿站了足足一夜了,小弟子实在耐不住他们的磨,隔着门喊道:“各位仙家,各位大侠,你们还是回去吧,我们掌门说了,我们归去来山门早就开始闭关了,外面的事情不过问,谁死了,谁伤了跟我们没关系,各位还是请回吧。” “这……这怎么能没关系呢!”门外的人一阵讨论嘀咕,又求道:“小伙子,你再去向七双掌门通报一下,就说这次是仙门百家,整个武林想请他帮忙,要是他能帮我们劝动漆姑娘不再造杀孽,日后我们定当以归去来山门为尊啊。” 第六百九十章 白首相依3 “各位仙家,大侠。”小弟子无奈地说道:“我就是守门的,您们为难我做什么,这番话反反复复,来来回回您说了无数遍了,我师父不是都回过您了吗,我师父说了,仙门百家出阴招害死我们师爷,已经和我们归去来山门结下了死仇,他没帮着杀人就不错了,怎么还有脸来求我们。” “放肆!实在是放肆!正道人士,怎么能说出此等助长邪魔外道的话!” 外面的人气得吹胡子瞪眼,进也进不来,以他们的作风,求不得就得攻打进来了,只不过,漆月行和知天风以前闲来无事的时候,早就为归去来山门设下了凡夫俗子无法破掉的防御,只要里面的人不愿开门,外面的人无论是强攻还是翻墙,都无法进入。 他们现在站在外面,就算是急疯了也无计可施,偏偏七双给的影响又那么强硬,话也说得难听,他们是气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弟子被这么一骂,心里也生了点气,气呼呼地回道:“各位,既然我们是邪魔外道的帮凶,您各位还在这儿和我们磨叽什么呢?我们是真的不知道那座荒山怎么会出现那种事情,别说那不一定是我们师奶奶,就算是,那我们也不敢去啊,知道为啥她是师奶奶吗?不是因为那是我们师爷的娘子,而是因为那真是个奶奶,高手中的高手,神人中的神人,被她盯上了,那就别逃跑了,逃了也没用,不逃反而能死得好看点哈。” “你……你一个未知名的东西,敢这么对我们这些仙门前辈说话!” 门外的人气急败坏,门内的人满不在乎:“我奉劝各位别在这里做什么挣扎了,各自回去看好自己的弟子,别去招惹荒山里的人就是了。” 可是,哪能想说得这么容易呢?荒山里面自然是没人去的,可是荒山之外,周围的村落,哪能保证每次都无人途径呢?荒山中的人像是以这座荒山为中心,游走在周边地带,她就是盯着当初来过这荒山的门派,挑着有仇的下手,她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哪怕是不敢确定是否来过这荒山的,她也丝毫不留情,出手很辣,绝不饶其性命。 小弟子不再理会门外的人,颠儿颠儿地跑去天故堂,七双和七淙正在照顾着思寒和念梧,明山勉在院子中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漆月行交给他的功夫。 “小师叔。” “嗯。” 知天风被杀害,漆月行不知去向,明山勉忽然之间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他依旧不爱说话,总是沉默着练习功法,出手变得极其狠厉,眼神从之前的懦弱变成了如今的冷厉,院子里的木桩都快被他打烂了。 小弟子知道明山勉是这样,也就不多和他说话了,跑进了里屋去找七双和七淙,他一进门,就弓腰行礼:“师父,师叔。” 七双和七淙正一人抱着一个孩子,看到他进来了,七双腾出一只手轻轻一抬:“那些人走了没?” 第六百九十一章 白首相依4 “还没有师父,我学着你交代的,什么狠话,什么气人的话都跟他们说了,他们倒是气得不轻,但是没有要走的意思,怎么办啊。” “哼。”七双从鼻子发出冷冷的一个哼声:“那就一直关闭山门,让他们在外面等着吧。” “他们挺生气的,也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小弟子又道。 “就是要气死他们。”七淙面上没有笑容,开口说道:“刍狗不知行人事,错把乱吠当天道,可笑至极。” 归去来山门的弟子,自古以来没有这般口毒的,七淙这骂人的功夫除了是受了漆月行的影响,再就是真的盛怒在心不得不发泄出来。 七双向小弟子摆摆手:“你先退下吧,门外的人,暂时不用管他们了,他们愿意在外面呆着就呆着,若是他们再喊话,你也不用回应了,过几天他们自讨没趣,就会离开了。” “是,师父,师父师叔,那我先下去了。” “去吧。” 小弟子离开之后,七双走到床榻边放下怀里睡着了的思寒,回头对七淙说道:“七淙,别当着弟子们的面这般说话,你还是师叔呢。” “怎么不能这么说话了?”七淙咬了会儿牙,才放松了些:“我不仅要这么说那些披着羊皮的狼,若能动手,现在就杀出去,杀死那些道貌岸然的小人,依我看,别说咱们不知道那荒山之中的到底是不是师娘,就算真的是,也别阻止她,就让她杀光这天下亏心小人,替咱们师父报仇。” 在从前,七双一定觉得这样的话大逆不道,甚至是心术不正,但现在经历过种种不公之事,看过太多奸诈贪婪之人,他反而觉得七淙说得有道理。 当初仙门百家觊觎漆月行的凤凰之力,所谓的正道人士砍了她的双翅,拔了她的皮肤,如今又因为想要她的蜈蚣血珠而做了那么多无法挽回的事情,甚至还用偷袭这种卑劣的手法害了知天风。 七双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当初他不理解知天风一味地护着漆月行,他曾经一度真的认为知天风是鬼迷心窍,被漆月行迷了心智才会如此助纣为虐,和邪门歪道混在一起,他现在才真的理解了知天风当初对自己说过的话。 知天风告诉七双,仙门江湖大多混杂,有的时候正道、邪道不能完全被划分,了解一个人不能从别人的讨论之中了解,只有真的用心去感受,才能知道他的正与邪。 有的人看似一身正气,实则贪得无厌,阴险狡诈;有的人看似单纯善良,实则善于伪装,城府极深;有的人看似高风亮节,实则胆小懦弱,贪生怕死。 而有的人在别人口中作恶多端,坏事做尽,实际上只不过是拥有了别人欲求而不得的东西,亦或是未能成为那些人的爪牙,未能被那些人利用。 七双从前不懂,现在终于懂了,那个教会他这些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 从那以后的日子,仙门百家弟子行走江湖很少再靠近这座荒山,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情或许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被消磨,可忽然一道追杀令又打破了仙门武林的宁静。 这个仙家不主流 第六百九十二章 白首相依5 水城、戒门、巫山派、郐冀云山以及倚兰山相继收到了这道追杀令,上面内容为:“将当日上过荒山之弟子交出,余下之人可饶你们不死,否则,每逢月圆之夜,必定屠尽一门。” 倚兰山当日去过荒山的弟子本就不多,且去时于北流毫不知情,当时只是那使阴招的小弟子带着几个师弟谎称下山历练,实际上就是去了荒山。 这小弟子本是不知名的,正因为他是倚兰山去的那几个弟子里面唯一一个活着回来的人,所以在倚兰山就把他的名字传开了,他名为赵熹蓝。 “熹蓝,你可知今日为师为什么要把你叫过来吗?”于北流喝着茶水,望着赵熹蓝的眼神带着一点探寻,赵熹蓝心跳加速,面上却不动声色:“师父,是因为万灵妖主的那道追杀令吗?” “没错。”于北流点点头,将追杀令扔到赵熹蓝的脚边,赵熹蓝却并未将其捡起,这些时日追杀令的消息纷纷扬扬,就算不看原本,用听的也能听出个一二三来了。 于北流又喝了一口茶:“我打算把你交出去了,反正我们倚兰山也只有你这一个从荒山回来的弟子,把你交出去换倚兰山太平,再合适不过了,毕竟,你们也是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去讨伐你师叔,你可知道,你师叔于咱们倚兰山有恩,而且这里永远是你师叔的家,就算她嫁出去了,这里永远也有她的一席之地,而你,竟然自作主张,莫不是你师叔不肯亲手教你霹雳棍法,你怀恨在心?” 赵熹蓝一听这话,马上跪了下来,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打转了:“师父……师父你不能冤枉弟子啊……起初,弟子的确是因为师叔是万灵妖主一事心中略有忌惮,可您同我们说过,万灵妖主不是坏人,我们的漆师叔也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这些弟子都谨记于心,怎么会做那种事情呢?弟子的确是和师弟下山历练,正好途中碰到郐冀云山的掌门李砚前辈,他说要去荒山找师叔取一样东西,我们心里也是想着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成想发展到那一步呢!” 于北流眼神一冷,拍案而起:“那你告诉我,外面的人都传是你故意示弱示好,等到枯槡公子对你不加提防之时出阴招杀害他,是否真是如此!” “不是的!”一声含满了冤屈的吼声让于北流的心有些松动,赵熹蓝痛哭着诉苦:“师父!你岂能相信外人不相信弟子呢?仙门百家诸多门派没少去人,可是谁做了什么,就没人敢承认了!追杀令一下来,大家人心惶惶,都怕那万灵妖主的死刑到了自己的头上,师父……他们还能欺负谁?只有咱们倚兰山去的人只剩下我一个活着的,他们就把罪责推到我一个人身上,因为没人会替我说话,我的师弟们都不在了,死无对证,死无对证啊师父!” 这一番人鬼共怜的说辞让于北流心里万分纠结,看赵熹蓝的样子,似乎也不像是在说谎,可如今,一个是其中关系说不清道不明的赵熹蓝,一个是他最疼爱的小师妹的追杀令,他该怎么办……怎么才能保倚兰山无恙? 第六百九十三章 白首相依6 于北流合上眼睛,一滴清泪滑落:“你说,你让为师怎么办,让你不要和其他门派交往过甚你不听,让你不要去招惹是非之人你不肯,熹蓝啊熹蓝,你且离开倚兰山吧,从此以后,你和倚兰山再无瓜葛,日后你再行走江湖,是生是死,便和倚兰山没有关系了。” “师父!你这是逼我去送死啊!”赵熹蓝重重给于北流磕了几个响头,直到额间磕出血来还不肯罢休:“师父!请师父饶恕弟子死罪啊师父!弟子当真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啊师父!” 这一声一声的响头仿佛都磕在于北流的心上,他对于漆月行在清楚不过了,按她的性子,若是不痛恨到过荒山的人,便不会轻易给倚兰山下追杀令。 倚兰山怎么说也算是她的娘家,她怎么可能会狠到这种程度呢?她是铁了心要报仇才会如此,不交出赵熹蓝,于北流就是在伤她的心啊。 可是……现在看来,怕是赵熹蓝有冤情,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于北流走到赵熹蓝面前蹲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孩子,你从一开始就错了,你让我如何保你呢?” “师父……”赵熹蓝泪流满面,楚楚可怜,抬起手放到于北流的心口:“师父,如若您不能把弟子留在山中……那不如……” 眼泪还在脸上,可上一刻赵熹蓝还含冤苦楚的脸就变了一副狰狞狠毒的表情,手也已经吸上了于北流的心口,而于北流竟然无法抵挡他的功力,自己的法力正在被赵熹蓝抽走,赵熹蓝咬牙切齿起来:“如若不能留我,那我就不能留您了!” 这不是倚兰山的功法!这是什么功法!于北流震惊地望着如豺狼一般凶猛恶毒的赵熹蓝:“你……你……你偷练邪功!” “没错!”赵熹蓝吸走了于北流一身的法力,而后将他踩在脚下:“你们以为,海纳百川是邪功吗?错了,海纳百川不是邪功,我的盗功心法才是邪功!你们不让我学好功夫,那我只能自己学了,学得不正,还请见谅。” “你……”于北流浑身软弱无力,没想到竟然被赵熹蓝刚刚痛哭流涕的样子给骗到了,什么盗功心法,闻所未闻,他到底是跟谁学了这一身的邪功,短短数日,竟然速成! “你……赵熹蓝!速成之功必定有弊端,你……你万不可……不可走上邪路!” “邪路?这怎么就是邪路了?”赵熹蓝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在您心里,她漆月行修炼海纳百川就是正道,我修炼盗功心法就是邪路了?我告诉你于北流!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到底……想干什么……”于北流眉头紧皱,被赵熹蓝踩得喘不上来气,没想到自己竟然收了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弟子……风流于少竟然栽到了这么一个小崽子的手里! “我想啊……我想让她漆月行看看,我到底行不行,我要让她知道她的选择是错误的,明山勉不是最佳人选,我才是,你说呢?师父?”赵熹蓝哈哈大笑起来:“只可惜啊师父,你看不到那一天了。” 第六百九十四章 白首相依7 脚下一个用力,于北流五脏俱裂,大口大口呕出血浆,最后双手挣扎了几下,便再也没了气息,两双眼睛瞪得很大,就这样睁着眼睛断了气。 潇洒风流,英俊倜傥,法力高深,为人正直,脚踩大地,肩挑倚兰,这样一个名震江湖的风流于少,最终还是死于弟子赵熹蓝的算计和欺骗之下,怀恨而终,死不瞑目。 ……(人物小结)…… 《于北流志》 褪去金华入水云, 风流于少倚兰山。 放浪天性爱自由, 恣意潇洒游人间。 师门数次陷囹圄, 不束鞭笞入侵敌。 风流倜傥于北流, 花花公子世无双。 于北流从此拜别人间,若有来世,还愿入世,不为其他,只为真正恣意洒脱一回。 ……(小结结束)… 追杀令下令后第一个月圆在十日之后,各门各派心慌不已,却也不乏有人不信这追杀令,不信漆月行真的能离开那荒山四处杀人。 各门各派各怀心思,不曾沟通集结,抱着侥幸心理,以为那追杀令上的屠杀不会到来。 第一个吃了小瞧这追杀令的亏的,就是水城。 水城自从没有了水慈恩这个城主之后,日渐衰落,本这个门派都要彻底灭绝了,偏偏是有几个江湖小士又重新将其撑了起来。 无非就是几个小卒不愿意收人管制,自己创立门派消耗又太过于多,借着水城无家可归的弟子和现成的地方罢了,此水城已非彼水城。 当初的水城做派和作风就极差,不是个什么正当门派,如今的水城做事更是小人小气,没有名门名派的正气。 他们当初跟着郐冀云山、戒门等人一起做了那些事情,还有人上前捅了知天风,无非就是想用这个方式揽点名声罢了,谁知道弄巧成拙,反倒和漆月行结了仇。 当天夜里,月亮高升,如明灯在空,专门为来人照亮路,水城众人聚在一起,功夫好的在外围,功夫差的在内里,他们就不信了,这么多人竟然还抵抗不了一个万灵妖主了? 前半夜一直风平浪静,很快到了后半夜,月亮渐渐被乌云挡住,月光隐匿在乌云背后,若隐若现,似乎也再躲避着接下来血腥的一幕。 忽然门口传来一声巨响,而后一个白发蒙面红衣女子飞上了高高的围墙,双手握着青竹分成的双剑,剑早已经用红布条牢牢地绑在了手上,只要不死,只要手还在,这些人就一个都逃不掉。 “啊!万灵妖主来了!她真的来了!” “快跑啊!” “救命啊!!!” “跑什么!我们一起动手,杀了她!” 漆月行眼神毫无光泽,满眼都写着冷酷无情,她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似乎存在着就只为了复仇,殷红色的嘴唇轻轻启动:“拿命来。” 紧接着,水城瞬间变成了真正的人间地狱,漆月行就像是身处在曾经的杀戮场一样,毫不留情地斩杀每一个人,无论男女,无论老少,她不是没有给过他们机会,让他们交出那日上过荒山的人,可他们偏偏觉得自己可以抵抗她的杀戮,既然不肯交出那些人,那她就只能全都杀掉,不留活口。 第六百九十五章 白首相依8 水城的人功力不精,漆月行这样扫地式的屠杀让他们无法招架,他们发现漆月行像是一个冰冷的人,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痛,在打斗的过程中被伤到,眉头都不会眨一下,她不知疼痛,不知疲倦,就像是一个活死人一样,他们在恐惧之中被残忍结束了生命。 而漆月行,白发半数被血染红,露出的半张脸被溅上了血,青竹之上血迹斑斑,手上的红布变成暗红色,她真正成了杀人如麻的万灵妖主,踩着别人的尸体,带着满身鲜血离开了水城。 没几日,水城被屠杀满门的消息就在仙门武林传开了,据说水城五一人存活,被屠杀满门都无人知晓,还是上山送菜的村民看到了这骇人的一幕,吓得差点成了失心疯。 水城如此凄惨,各大附近的门派前来帮忙收尸,但凡是来了看过的,没有一个不痛心叹惋。 “太惨了,太惨了,一个没留,这万灵妖主好狠的心啊,杀得水城血流成河,尸堆成山啊!真真儿是可怕至极啊!以前说这万灵妖主杀人如麻,狠毒至极,这传说是传说,没几个人见过,这一次啊,还真是许多人都见着啦!你们说说,枯槡公子靠着假杀万灵妖主重振归去来山门,事情败露被仙门百家诛杀,有什么不对?仙门百家何错之有啊?这万灵妖主死也没死成,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到底还是戒不了这杀气啊!” “既然隐姓埋名不问仙门江湖之事,仙门百家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呆着,反而去杀枯槡公子呢?杀了人家的夫君,人家报仇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一身淡雅衣裙的木兰喝了碗里剩下的茶,冷了一张脸离开了茶馆。 她就是为了漆月行的事情走这一趟的,天波门这些年虽说越来越兴旺,但一直都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天下如何他们毫不过问,这消息自然也是知道得慢了些。 听说了这些事情,木兰便打算动身前往他们所说的那座荒山,想去看看漆月行。 木兰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以她对漆月行的了解,如果真的暴怒杀人复仇,那么以她的功法何必弄这么多的麻烦事儿,又是下追杀令又是月圆之夜的,其中一定有什么秘密,她生怕是漆月行的法力受损。 如今的仙门武林虽然能人甚少,可水城的事情已经给各大被下了追杀令的门派敲响了警钟,他们如果不想死,聪明一点的,就会想起来要联合起来对抗漆月行。 在他们完成联合之前,木兰想去查看一下漆月行到底怎么了,她知道,现在漆月行只有自己一个人,为了不牵连归去来山门,漆月行不肯在归去来山门露面,她躲在荒山之中,也是不想让别人找到她,她现在一定孤立无援,失去了知天风心里一定很难过,木兰心疼她,交代好了天波门的事宜,甚至把下一任的掌门人都选好了,只是为了过来陪漆月行同生共死。 那座荒山现在成了人人畏惧,绕路而走的地方,偏是木兰不怕,走进那荒芜之地,四处去寻找漆月行的踪迹。 第六百九十六章 白首相依9 终于,木兰在半山腰的一个荒废已久的木屋里找到了漆月行,因为刚下过雨,木屋里面又潮又湿,漆月行盘腿坐在湿漉漉的草床上闭着眼睛,看不出来她是否疲倦,身上的血已经干渍在衣服和皮肤上了,她也没有要洗掉的意思。 “小行?”木兰快步走到漆月行的身边,不顾她身上的异味和脏乱,握住她的手:“小行,你还好吗?你怎么样啊?我是木兰,你……” 木兰握着漆月行的手有些冰冷,这不是一个正常人的温度,木兰低头看了看她的手臂,这……这有些发青发紫的是……这是尸斑啊!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活生生的人手臂上会生出尸斑呢?木兰捏住漆月行的双肩用力摇了几下:“小行!小行你醒醒!醒醒啊!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紧闭的双眸忽然睁开,漆月行的眼神更加空洞了,她只看了木兰一眼,便把目光呆滞地移到前方,沉默着不再说话。 她还能睁开眼睛,还能动,只不过为什么……木兰感觉不到她的呼吸和体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忽然,漆月行的手动了动,从自己身旁的草里面摸出了一封发黄的信,眼神依旧盯着前方,手却将信递给了木兰。 当木兰接过纸之后,她的手垂下,又一次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木兰的手有些抖,打开信之后,里面几张纸的内容却让她泪目: 不知是何人会第一个看到这封信,不管是谁,我想一定是值得我信任的人,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已经成为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狂魔,你见到我,请不要害怕,我不会杀害一个真正关心我的人。 正如你所见,我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或许你不知道在这座荒山之中发生过什么,你不知道过程,所以我会告诉你结果,我失去了仙躯,同时也损耗了全身的法力,我的海纳百川破功了,我成了一个无法替知天风报仇的废人。 我这一生看似放纵不羁,实际上憋屈的事太多了,世人说我杀人不眨眼,说我是嗜血狂魔,可我究竟是哪样呢?我这次当真要做一次他们害怕的万灵妖主了,因为我要杀了所有伤害知天风的人,替他报仇。 所以我杀了我自己,我把元神从身体里驱散,我的元神化为血煞将暂时驱动我的身体,现在的我一定不知疼痛,也不会心软,每个月圆之夜血煞会带着我的身体去复仇,我会杀光所有当日上过荒山之人,而我的复仇结束之后,血煞也将会随风而去,我也终将成为一堆白骨。 我曾答应过知天风,会和他生生世世在一起,如果你可以的话,我希望在我复仇之后,你可以将我的尸身同知天风葬在一起,多谢了,如果你是我的友人,请不要为我的死而难过,我只是去来生找他了。 “小行……”木兰跪到在漆月行的身边,用力握住她的双手,泪如雨下:“小行……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为什么要一个人承担这一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啊!强行驱散元神缔结血煞,你该多疼啊……” 第六百九十七章 白首相依10 木兰伤心至极,又抱住了漆月行:“你这个孩子,该死的是他们,是那些冠冕堂皇的恶人,不是你啊……你为什么就这么放弃了自己的性命……小行啊……你何错之有,何错之有啊!” 木兰在漆月行身边哭了好长时间,她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停下了眼泪,她找来了水,给漆月行身上都擦洗干净,又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套干净衣服给漆月行换上,她看着躺在床榻上的漆月行,还是忍不住伤心。 她陪在她身边,轻抚她的脸,她不知道为什么漆月行这一生的命运这么凄惨,想要庇护的人护不住,想要留下的人留不得,爱她的人不得善终,她爱的人因她而死,这一辈子过得就像是上天在同她玩笑,被人骂了一辈子,厌了一辈子,有口难言,有话难辩,她怎么可以这么苦。 就这样,木兰和漆月行一人一尸在荒山里又度过一个月,而这一个月,外面已经是天翻地覆。 仙门武林被下过追杀令的全都慌了,甚至有些门派的弟子都各自遣散,打包回家了,而剩下的无别处可去的,便在一起商讨到底如何才能躲过漆月行的追杀。 有的人提议摆个空城计,弟子们都躲到别的地方去,漆月行杀过来的时候一看没人,可能就会放过他们了。 还有的人说大家团结起来聚在一起,这样漆月行杀过来的时候可以一起提防她,这么多人难道还敌不过一个她吗? 不过这个时候倚兰山出面了,而出面的门主竟然是一个黄毛小儿——赵熹蓝。 只要是当日去过荒山的人都记住了这个有些心狠手辣的小修士,大家对他装可怜骗了知天风还一举捅穿了知天风心脏的画面记忆犹新。 他出面,希望大家可以团结起来对付漆月行,他说得有理有据,没人知道漆月行到底要怎么追杀,谁能保证躲到某个地方就不会被她杀?她既然下了追杀令,又岂能是换了个地方她就找不到了呢? 所以要想活命,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消灭漆月行,只有这样,才能永绝后患。 “赵门主,你说得我们可以理解,也觉得十分有道理,可是怎么才能彻底消灭她呢?水城那可是几百个人,对付她一个还被杀得片甲不留呢。”有人提出质疑。 赵熹蓝扫视了所有人,郐冀云山没了李砚,前门主林披拂也不知去向,只剩下些不中用的,听说戒门门主陈安也忽然之间退隐江湖,他也不在,巫山派就更不用说了,老道长们早就不出山了,现在的新掌门和修士一个不如一个,看来,还只能自己当做主力了。 “我们这么多门派呢,所有人加起来没有上万也有成千,现在只要那日上过荒山的人挑出来,我们假意要把这些人让她杀,剩下的人埋伏起来,只要她一来,我们就所有人都冲上去杀她,给她打个措手不及,怎么样?” “这个办法,好是好,可是就是有点冒险,那地方选在哪儿?” “就在我们倚兰山水云大殿,你们觉得怎么样?”赵熹蓝唇角扬起一丝坏笑:“最适合埋伏。” 这个仙家不主流 第六百九十八章 白首相依11 “万一她不来倚兰山呢?去了别的门派呢?” “她能那么准确地找到有人的地方,就说明她自己有所考量,有所感应,我们只需要在月圆之夜做好准备等她来,就可以了。”赵熹蓝脸上表情阴险,任谁看了都觉得可怕。 快到月圆之夜的时候,漆月行睁开了眼睛,然后带着青竹就开始了赶路,她面无表情,御青竹往倚兰山的方向飞,她飞的速度很快,木兰得使出全力才能跟得上。 只有当月亮高高挂起的时候漆月行才会睁开眼睛有所动作,月亮越趋近于圆,她的活动力度越大和能坚持的时间就会越久。 木兰看出了倚兰山的方向,却只是跟在漆月行身旁照顾她,漆月行等到月落日升,就会找一处僻静的地方闭上眼睛倒下去。 有的时候是草丛,有的时候是荒废的亭子,木兰每次都会把她带到干净的地方给她铺上一层薄薄的褥子,自己则是和衣席地而卧。 终于等到月圆之夜,几大门派已经做好全部的部署,就等漆月行现身,月色未至浓时,漆月行还未现身,水云大殿之中,一众去过荒山的人结伴坐在大殿之上,等待着漆月行的屠杀。 里屋和水云大殿外,众人已经埋伏好,谁也不知道漆月行什么时候会来,又是怎么来的。 “我说赵门主,你自己不也是去过荒山的人吗?你自己怎么不去当诱饵?”旁边一个郐冀云山的弟子问赵熹蓝,而赵熹蓝却冷着一张脸,恶狠狠地说道:“我留着我自己还有更大的用处,手刃万灵妖主的必须是我。” “呦,什么深仇大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万灵妖主害了你的爹娘呢。” “放肆!”赵熹蓝一手捏住说话那人的脖子,直捏得他快断气了,旁边的人立即拔剑:“赵熹蓝,你干什么?别以为这是在你们倚兰山水云大殿我们就不敢动你,你年纪轻轻,未免太过霸道了。” “门主……”赵熹蓝身旁的弟子也拉着赵熹蓝的衣袖:“门主,万事还是等熬过了万灵妖主那一关再说吧,一会儿她就要来了,现在打起来,那不是等着被她发现吗。” 在他们的劝说之下,赵熹蓝收了手,这才安静下来,一直等到月亮高挂,漆月行还是没有露面,有些弟子已经开始犯困,只有赵熹蓝一直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大门口。 他看起来异常兴奋,似乎杀了漆月行是让他能够实现自己抱负的办法,是他能够证明他自己的办法。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漆月行不会出现的时候,她带着一股狂风出现在了水云大殿的门口,大殿中央坐着的人拔剑的拔剑,拔刀的拔刀,各路法器全部亮出来了,对着漆月行就是一顿比划。 可漆月行利索地躲过他们的攻击,青竹双刃霎时割破他们的喉咙,一时间水云大殿的中央成了血泊之地。 “去帮他们!”有人已经提剑冲了过去,最后却仍旧死在了漆月行的手里。 赵熹蓝身旁有弟子要动,他却按住了他的肩膀:“慢着,再等等。” 这个仙家不主流 第六百九十九章 白首相依12 “再等等他们就死光了!” “就是要让他们死光。”赵熹蓝轻声一笑:“按照万灵妖主的要求我们交出了去过荒山的弟子,她把他们杀光了,却还不放过其他人,你说说,这是不是违天下之道,人人得而诛之啊?”赵熹蓝唇角扬起,要的就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的名号。 当漆月行把所有去过荒山的人全都杀光之后,嘴里沙沙呢喃着:“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这时候赵熹蓝高喊一声:“就是现在了!大家给我上!” 他并不打算立即冲上去,总有人会挡在他前面,他只要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可他似乎把事情给想简单了,漆月行反倒是不杀别人了,别人砍伤了她她也感觉不到疼痛,反而是越上越勇,她的目光里似乎只能看到赵熹蓝了,那就是她血煞执念之中最后一个要杀的人。 看到漆月行只盯着自己,赵熹蓝有些震惊,他连连后退,紧接着漆月行的路被众多修士挡住了,她不断地被刺伤、砍伤,身上伤口不断,却还是一个念头要去杀了赵熹蓝。 忽然一个身影闪过,木兰手拿白玉兰锥连连刺伤好几个挡在漆月行前面的人,替漆月行开出了一条路来。 “那不是天波门掌门木兰姑娘嘛!” 木兰高喊一声:“我汀木兰叛逃天波门,今日便要在此同漆姑娘杀个痛快!” 这是木兰第一次出手如此狠辣,接下来几乎是招招致人死地,她为漆月行开出一条血路,自己也重伤。 而漆月行一路逼近赵熹蓝,赵熹蓝虽然害怕,却还是对着漆月行用出了他的盗功心法,当他的手触碰到漆月行身体的时候,却惊讶发现现在的漆月行竟然一点法力都没有,甚至连一点生命力都没有,她冰冷的身体向他宣告,她其实早就是一个死人了。 漆月行的青竹早就被打飞了,赤手空拳的她直接用手穿透了赵熹蓝的身体,赵熹蓝在惊恐痛苦的表情之中慢慢倒了下去。 最后一个该死的人死去了,漆月行扭头看向重伤呕血的木兰,她像是奇迹般地有了片刻的生命,在十几把剑赐向木兰的时候,挡在了她的前面,剑刺穿她的身体,一如当初知天风被无数把剑刺穿身体一样。 “小行!”木兰痛哭着望着漆月行几乎被戳烂的身体,而漆月行从身体里拔出一把剑,顿时将眼前的一众人砍飞出去,她又一个一个把剑都拔了下来,转身看向木兰。 依旧是空洞的眼神,依旧是麻木的表情,这一次,她却割了自己的一段白发送到了木兰的手里,然后抓着她的肩膀将她甩到空中。 木兰明白了漆月行的用意,忍着心里的痛御着白玉兰锥逃走,在视线还能触及到他们的时候,木兰亲眼看着那么多人挥着大刀和剑,将漆月行砍了个粉碎。 万灵妖主终于死了,尸骨无存。 韧草坚生漆月行,敢与天地论公道。 …… 五年后。 “七淙哥哥!”一个稚嫩的女童声音响起,在七淙走进院子的时候,一个粉嘟嘟的小身影已经扑到七淙的怀里了。 这个仙家不主流 第七百章 大结局 “哎。”七淙一把把思寒抱起来:“怎么不好好睡午觉,又跑在院子里玩?” 思寒和念梧都已经长大了,快六岁了,已经都是些能说会道,有想法的孩子了。 七淙这么一问,思寒有些委屈道:“七淙哥哥,我哥哥他又去捉蛤蟆了,还放在我的房间里,我害怕。” “是吗?这个念梧,明知道你害怕那东西,还故意放在你房间里?”七淙四处看看,没看到念梧,问道:“你哥哥呢?” “哥哥他去掏鸟蛋了。”思寒噘嘴说道:“哥哥他还不让我告诉你和七双哥哥,他说被你们发现了,又该罚他练剑了。” 七淙无奈地摇摇头,思寒是个乖孩子,偏偏这个念梧,爬树掏鸟蛋,弹弓打鸟,捉癞蛤蟆,捉弄弟子们,什么捣蛋的事儿都干,太顽皮了。 另一边,念梧聚精会神地趴在树上,盯着一个蜂巢看,本来是准备掏鸟蛋的,没想到遇到了个好玩意儿,这蜂巢里蜂蜜色泽好,闻着也香甜,吃起来一定又甜又可口,舔了舔嘴唇,口水都快溢出来了。 谁知蜂巢没摘下来,他倒是脚一滑,挥手的时候把蜂巢给打下来了,人也要往底下的蜜蜂堆里掉了。 “救命啊!!!” 杀猪般的叫声响彻整个归去来山门,一个白衣翩翩的身影飞过,接住了念梧,也施法将蜂巢外的蜜蜂赶跑。 “勉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每次我遇到危险,总是你来救我。”念梧嘟起小嘴唇,在明山勉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谢谢山勉哥哥。” 七双在明山勉身后不远处,故作严厉地说道:“念梧,你又不乖了,小身板爬什么树?再摔死你。” “才不会呢!”念梧抱紧明山勉的脖子,颇为骄傲地说道:“我有山勉哥哥在啊,只要我一喊山勉哥哥,他就一定会来救我,对不对啊山勉哥哥。” “是是是。”明山勉回头看着七双笑了笑:“七双师兄别动怒,念梧就是个孩子。” 这时七淙也抱着思寒过来了,他在明山勉身边放下思寒:“你们俩跟着山勉哥哥去玩吧。” 思寒和念梧都很喜欢明山勉,因为他总是有无尽的耐心和温柔,还会带着他们下山去玩,他们三个走远了,不远处还传来弟子们练剑的声音。 七双和七淙在石阶上坐下,一转眼五个年头了,七双长叹了口气道:“你看,思寒多像咱们师父啊,聪明,爱琴棋书画,念梧多像师娘啊,爱吃爱玩爱捣鬼,他们两个也长大了,可惜,师父师娘看不到他们两个现在的可爱样子。” 七淙沉默了一会儿,本以为时间会让他们渐渐淡忘,可日子过得越长,反而那些失去会在心里刻得越来越深:“哦,对了,前些日子天波门那边传来信儿,说木兰姑姑卧榻不起了,怕是时日无多了,咱们二人挑时间走一趟,去看看她吧。” “也好。”七双点点头:“当初若不是木兰姑姑对咱们帮衬有加,咱们也撑不过那段日子,还有,师娘的青丝能和师父合葬也是多亏了木兰姑姑,咱们应当去多看望她。” 山间云雾缭绕,山下烟火袅袅,明山勉带着思寒和念梧走在山下小镇的长街里,忽然念梧摇着他的手道:“山勉哥哥你快看啊,那个弟弟的头发还有一捋白色的呢,好奇怪啊。” 思寒也看到了,也摇着明山勉的手:“山勉哥哥,那是为什么呀?为什么他的头发和我们的不一样呢?” 明山勉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小男孩一身白衣,乌黑头发其中的确有一撮是白色的,他愣了一会儿,嘴角微微扬起:“或许,他是为了有朝一日,那个对的人能一眼就认出他来吧。” ——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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