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太子妃翻车日常》 作者:司绶 内容简介: v,双洁传闻中德才兼备的顾家嫡女进了东宫,与太子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这是外人的看法。 太子景陌对此嗤之以鼻,新婚之夜撂下新嫁娘躲去书房,每每去太子妃寝殿不是讽刺便是处罚。 所有人都同他讲,太子妃乃是世间难得的好女子,应该珍惜。 他想,爱谁珍惜谁珍惜,反正他不珍惜。 …… 小剧场 景陌紧张的看着不远处的绝色女子和她手边的小豆丁。 “娘亲,娘亲,为什么我没有爹爹?” 绝色女子垂眸浅笑,“你爹爹啊,因为总是惹娘亲生气,然后就死了。” 小豆丁猛地抱住她的腿,奶声奶气,“崽崽一定不会惹娘亲生气的。” 绝色女子亲昵的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崽崽知道就好。” 景陌“……” (追妻火葬场,火是三昧真火) 第1章 太子殿下过来了 “太子妃,不好了,太子殿下过来了。”阿满甩着一双小短腿飞快的跑来。 “咳咳咳。”顾卿澜听此连忙拿过一张干净的帕子,将嘴角的糕点碎屑擦掉,然后一本正经的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放在腿上。 露出一个十分标准的淑女微笑。 笑容却不达眼底。 狗男人大白天来干嘛? 又是心情不爽来搞事情的? 太子景陌,当今皇后所出,一出生便被封为太子,风光无限。 当今皇后沈姝,先前乃是京城第一美人,太子景陌恰恰承了她的相貌。 故而顾卿澜每每被这狗男人气的肝疼时,瞧一瞧这美貌皮相,心中怒火便能消减一半。 色字头上一把头,前人果不欺她。 看看,太子现在脸色黑得同墨水一般,她竟还有些想摸一摸他细腻的小脸蛋。 “太子妃倒是有闲情逸致。” 还未来得及开口请安,景陌便冷冰冰的扔过来一句。 顾卿澜修长手指微顿,最后落在放在一旁的经书上。 眼眸低垂,神色淡然,“妾身这几天在佛堂日夜抄写经书,不知殿下意指何事?” 阿满闻言嘴角抽了抽,太子妃确实日夜都在佛堂,只不过不是抄写经书,而是看话本子。 男人走上前,清冷的竹香紧紧包裹住她,冰冷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她被迫抬起头,清晰的看到这人眼中对她的厌恶。 真真是一张极俊俏的脸蛋,顾卿澜还有心情这样想着。 只是这只手的主人显然有些愤怒,故而她的下巴也有些痛。 顾卿澜竭力维持端庄的面容,“妾身可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殿下这般?” 景陌似是嫌弃一般松开手,又用帕子将手指擦了干净。 这个举止让顾卿澜手指僵了僵,险些没忍住用她修长的腿踹过去。 “太子妃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在母后那说上两句,便能使得母后逼迫孤来你的宫里,果真是好谋算。” 顾卿澜:“……”天地良心,她要是有这个想法甘愿被天打五雷轰。 毕竟美人,就是放在那偶尔看上两眼才得趣。 若是日日痴缠,总会有腻味的一天。 “殿下是不是误会了,妾身并未向母后说什么?” 见鬼了,她都已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要她怎么样。 景陌冷笑一声,“皆说顾家嫡女承先祖遗风,在孤看来,不过尔尔。” 顾卿澜眼眸微抬,长长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片小小的阴影,“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 被这样侮辱也不生气,景陌心中怒火却是半分未减。 “顾卿澜,你要嫁入这东宫已经如愿了,为何不能全了孤一个心愿?”他突然又道。 听到这,顾卿澜才知道这狗男人抽了什么疯。 她不是一早就定下的太子妃。 真正被皇室定下来的太子妃只是一个七品小官之女言玥。 论身份言玥是当不得太子妃的,但太子喜欢。 喜欢二字只要太子坚持,那么这女子便能坐上那个位置。 当然言玥被内定为太子妃的消息只有圣上皇后以及太子知晓。 第2章 就算是生气的时候他也很好看 他们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言玥大放异彩的机会,一个可以给予言玥配得上太子妃身份的机会。 只是一年前安王谋逆,查到最后,那女子竟与安王早就有了首尾。 其中具体如何她并不知晓。 只知道太子以自己的正妃之位换得那女子的性命并安置在宫外。 然后那道圣旨上,太子妃的名字便成了她的。 半年后,她嫁入东宫。 这可比话本子上写的还要精彩。 每每想到这,顾卿澜便恨不得捶胸顿足,她真的好想看到太子与那女子后续如何。 “殿下的意思,妾身不懂。” 她懂,太子想来一个李代桃僵,光明正大的将那女子迎进宫。 但是,想着吧。 将一个谋逆之人迎进宫,她是疯了才会帮他做这事。 “顾卿澜,你真令孤觉得恶心。” 真可爱,就算是生气,这张皮相也还是这么好看。 真想摸一摸。 她垂眸不语,俯身行礼,“殿下终日忙碌,妾身就不留殿下在此耽搁时间了。” 景陌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等到人离开,阿满才哭着走过来,眼巴巴的说道,“太子妃,太子怎么能这么对你?” 顾卿澜趁机揪了揪她的小脸蛋,“阿满不伤心,你看我都没觉得伤心。” 阿满顿时忘记了流眼泪,是啊,太子时不时就过来这么一遭,她从来没见过太子妃露出半分伤心的情态。 又想到那些堆积成山的话本子,阿满将眼泪擦了擦,气愤道,“就算太子妃不生气,但是太子这么做也实在太过分了些。” 一张白净的小脸沾了泪水,看着倒是极为可怜。 顾卿澜忍俊不禁,“不提他了,没得扫兴。” “反正他就是嘴上过过瘾,也不可能真正做什么。”顾卿澜补充了一句。 阿满想了想,确实是如此。 顾卿澜支着下巴说道,“阿满,你再去替我买些话本子回来,今天晚上我不睡了。” 阿满:“……啊?” 顾卿澜:“明日我也不起来了,若是旁人问,你便说我在佛堂一夜未眠。” 阿满嘴角抽了抽,她知道是何意思了。 太子妃在佛堂一夜未眠,定然是有缘故的。 而这缘故,大概就是莫名其妙来发了一顿疯的太子殿下。 不管是真心疼爱太子妃还是因着太子妃身后的顾家,太后与皇后都会惩罚太子一番。 顾卿澜心中冷哼,尽管这太子皮相极美,但是谁也不能让她吃亏。 三月初,宫中大选。 天下所有适龄女子经过层层选拔,挑选出拔尖的送入宫中。 顾卿澜坐在皇后的下方,看着这些犹如花骨朵一般的女子,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等到皇上选完,顾卿澜琢磨着要不要带几个回去分担下火力。 毕竟太子总时不时抽风,她也很苦恼。 她唇角噙着一抹极为温柔的微笑,“母后,儿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这些选秀的女子纵然姿色出众,但在曾经的京城第一美人面前,却便好似没加盐的青菜煮豆腐,寡淡无味。 第3章 为他选八个良娣 沈姝笑着拉过她的手,“澜儿有事直说便是。” 果然不愧是第一美人,就连手都是极为柔软细腻的,顾卿澜一个没忍住,就多摸了几下。 沈姝未察觉她的心思,只道,“那混小子是否又欺负了你?本宫就知道……” 顾卿澜眼皮抽了抽,连忙阻止她接下来的话,“母后,太子并未欺负儿臣。”个屁,狗男人就是脑子被驴踢了,被言玥那头驴。 “只是儿臣觉得太子身边没有个体己人相伴,若是能在这些秀女中挑选几个,想必好极。” 沈姝却是愣了下,随即面露忧愁,“澜儿可想好了?” 这太子妃是她精心挑选的,无论是样貌,还是才情,在京中都是数一数二的。 太子妃的身后,是顾家。 本不用嫁入东宫。 但是当年陌儿被那女子所惑,不得已之下,沈姝只得请了圣旨,迎顾家嫡女进宫。 她本是想着,这样的女子,天长日久,陌儿总会爱上她。 可半年过去,两人之间竟毫无进展。 沈姝面上不免带了些愧疚,“好孩子,是本宫对不住你。” 顾卿澜懂她话里的意思,她在顾家是千娇万宠,进了宫却隔三差五被那狗男人责骂处罚。 不过她并不觉得伤心难过,这美人嘛,总是有些气性的。 再者,她只是觉得这人皮相生的好看,多看一看心情愉悦些,其他想法,却是没有的。 顾卿澜得了应,便眼不错开始选秀女。 她要选几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良娣来。 两个时辰后,顾卿澜带了八个良娣回了东宫。 她坐在高位上,手中拿着一团扇,手指无意识的点了点。 “果然个个都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尤其其中有一个柳媛儿,腰肢细软,听闻一支掌中舞跳的那叫一个绝色。 八人面面相觑,随即纷纷跪下。 顾卿澜并未阻止,也未让她们起来。 只道,“今日太子那需要一个人去伺候,你们谁愿意?” 其实顾卿澜是想让八个人一起去伺候的,但是又担心这狗男人心有余而力不足,到时候又到她这来发疯。 八人雀雀欲试,纷纷咬着手帕颤颤巍巍的举起手,异口同声道,“妾愿侍奉太子殿下。” 说完这句话,八个女人开始互相横眉冷对。 顾卿澜:“……”她是想找些女人分担狗男人怒火的,而不是自找麻烦的。 她重重的敲了敲桌子,见八人将目光移过来才道,“比一比,谁身材最好,今日谁便去伺候太子殿下。” 顾卿澜是觉得晚间烛光微弱,脱了衣服,相貌便不太重要了。 若她是男人,便会喜欢腰肢细软,身材凹凸有致的女子。 “柳媛儿,你今日去伺候太子殿下。” 思来想去,竟还是这柳媛儿更出众些,尤其是这腰肢,若是挂上些许铃铛,跳舞的时候,铃铛也会随之发出声音。 想想这场景她便觉得心热。 柳媛儿欣喜道,“妾多谢太子妃恩典。” 顾卿澜将人安排好,又拿了太子妃册宝给这八位女子良娣的位分。 第4章 偏偏他喜欢 写完后,她犹豫了下,还是让人带给景陌过目。 景陌此刻正在被骂,皇后沈姝被誉为第一美人可不仅仅是因着举世无双的美貌,更是那罕见的才情。 所以沈姝骂景陌的话,一个成语一个成语的往外蹦,却一点都没有重复。 景陌受着责骂,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其实心中已经气极。 他认定了一天就是那个女人搞的鬼。 “母后,父皇与你让儿臣娶的女人已经娶了,她是父皇与你心中的儿媳,是东宫的太子妃,却不是儿臣的妻子。” 沈姝顺手抄过一旁的茶盏扔过去,“你又是说得什么混账话,澜儿嫁给你,已经是受了千百般委屈。” 景陌不以为然,进宫做太子妃,那个女人能受什么委屈? 景陌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玥儿虽然当时走了岔路,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的鬓角险些被那茶盏砸到,茶水溅到他的脸上,他却丝毫不在意。 “归根究底,也是儿臣的错,若是当时儿臣早些将要娶她做太子妃的话说出来,或许她便不会与安王做下谋逆之事。” 沈姝闻此不觉浑身一震,她用着奇怪的眼神看过去,心中想着,这人真的是她的儿子吗? 为何如此蠢笨? 沈姝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她想起第一次见到言玥的时候。 看到她眼中遮掩不住的贪婪,沈姝便知道这不是一个适合做太子妃的姑娘。 偏偏陌儿喜欢。 陌儿喜欢,她便想着她多费些功夫,这姑娘说不定也能教好。 可最后等来的是什么?是安王谋逆,言玥出现在安王的后院里。 甚至安王很宠爱言玥。 男人对女人的宠爱。 沈姝捏紧眉心,“陌儿,你该知道,一个不贞不洁的女人不可能进东宫,留住她的性命,已经是本宫最大的仁慈了。” 景陌攥紧手心,指甲戳在掌心留下印子,“儿臣知道,可是母后,玥儿是儿臣许诺一生一世的人。” 沈姝不耐听这些,她是真的不懂,这女子怎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当年的安王如此,太子也是如此。 言玥能活下来,一方面是因为太子求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安王最后的一个愿望。 她甚至怀疑,安王谋逆,与言玥有很大的关系。 沈姝劝道,“太子妃很好,陌儿,相信母后,你会喜欢上她的。” 景陌红着双目,“不会,儿臣永远都不会喜欢顾卿澜。” 见他执迷不悟,沈姝愈发觉得头疼。 “罢了,本宫也管不了你,只望着你别有后悔的一天。” 还是没有答应,景陌失落的走出去。 沈姝看着他的背影,缓缓的摇了摇头。 顾卿澜裹着小被子同阿满一起看话本子,两人只穿着亵衣,手边是瓜果点心。 “这女子简直愚蠢至极。”故事刚看了一个头,顾卿澜便忍不住点评。 阿满伸长了脑袋,“太子妃,你看慢点,我才看一半。” 顾卿澜将话本子放到一边,神色莫名,“阿满,我给你讲一讲这话本子吧。” 第5章 殿中女人 阿满木着一张脸,“太子妃,奴婢想自己看。” 顾卿澜眼珠转了转,“我以太子妃的身份命令你,听我讲这话本子。” 阿满:行吧,谁身份高谁说了算。 “这话本子讲的是一个男子和女子的故事。” 阿满:“……” “哎呀,你别摆出这幅神情,我只是刚刚开了一个头而已,好戏还在下面呢。”顾卿澜拿过茶盏小小的抿了一口白水润了润嗓子,又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 “那女子本是大官之女,男子是贫穷举子,两人成亲后,本是幸福美满,岂料一年后那男子的原配找上门,还带上了一双儿女。” “原来那男子在家中早已成亲,却为了荣华富贵欺瞒。” “原配求了官府并且将此事昭告天下,啧啧啧啧,阿满你猜怎么着?” “原配依旧是原配,那女子被逼着做了妾,男子左拥右抱大团圆结局。” 阿满继续木着一张脸。 顾卿澜期待的问:“阿满,你觉得我讲得如何?” 阿满:“不如何,太子妃,您还是让奴婢自己看吧。” 顾卿澜正要据理力争自己讲故事的能力已经蹭蹭蹭提高之时,突然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她连忙将阿满踹出去,然后把话本子藏到枕头下面,并且被子盖过头纹丝不动。 被踹下去的阿满:???……!!! 景陌阔步走到床边,胸前不断起伏,脸色黑沉如墨。 阿满结结巴巴,“太、太、太子殿下。” “滚出去。” 阿满利索的滚了出去。 男人缓缓靠近,带着一身的清冷和浅香。 景陌:“太子妃竟然还能睡得下去?” 这狗男人是脑子坏掉了吗? 顾卿澜的小脑瓜有着深深的疑问。 她身子动了动,装作被吵醒的样子掀开被子打了一个哈欠,困难的睁开眼睛。 许是在被子里捂得久了,一张小脸红润的像是抹了胭脂。 潋滟水光的桃花眸眨了眨,简直要将人的心魂都摄去。 景陌心中一滞,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殿下?”顾卿澜温柔道。 阿满在后面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她虽然是陪着太子妃一起长大的,但是每每看到太子妃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她还是有些害怕。 因为能让她这么温柔的,往往下场并不好。 景陌这下终于想起了他的来意。 他今日正要向寻常一样进寝殿,刚踏进去便发现有些不对劲。 忽然一个衣衫不整身上挂满铃铛的女人在他面前不断地转圈圈。 铃铛声噼里啪啦的窜进他的脑中。 口中还说着,太子妃让妾身来伺候太子殿下。 景陌连忙倒退几步将门刷的一下关上,气势汹汹的就朝着揽芳阁来。 “孤殿中的女人是怎么一回事?”男人咬牙切齿,配着一张黑脸看来真是有些可怕。 但他有着一张极美的小脸蛋,顾卿澜便有些生不起气来。 女人眨了眨眼睛,红唇浅浅一勾,“今日妾身为殿下选了八个良娣,个个都是容色倾城,身娇体软,殿下不喜欢吗?” 第6章 解语花 景陌一只手撑在榻上,仔细的看着她,一字一顿,“太子妃还真是善解人意。” 顾卿澜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讪笑道,“妾身也是为了殿下分忧,殿下平日里政务繁忙,若是多些解语花来,怕是会轻松一些。” “八个良娣,太子妃还真是大、度。” 景陌皮笑肉不笑,“既然太子妃想为孤分忧,不如自己做孤的解语花如何?” 她只是想找几个一起承担怒火的人,并不想把自己推入火坑。 不过如今最要紧的事情是,将景陌从她的榻上弄下去。 “这么说,殿下是不介意妾身替了言玥姑娘太子妃位置的事情了?” 他哪里痛顾卿澜便往哪里戳。 果然,本还是笑意盈盈的男人眸中的得意之色瞬间消失,换上的则是无尽的怒火。 但是他仍未离开,而是忽然紧抓住她的右手,指间的滑腻触感让他顿有些奇异的感觉。 景陌有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专注看一个人的时候,就像是要将这个人放进他的心里牢牢记住。 顾卿澜忍不住啧叹,这男人确实是一个专情之人,所以尽管这段时间一来,他做了再多她不喜的事情,每每想到这一点以及他皮相上的貌美,她都能忍耐下去。 尽管这人专情的对象不是她。 “太子妃今日这些举动莫不是反其道而行之引起孤的注意?”森冷的意味就像是一滴墨落在池水中晕染开来一样,景陌明明是笑着,却让人觉得身处极寒之地。 顾卿澜一只手被禁锢住,另一只手却是自由的。 只见她嫣然一笑,揽住景陌的肩膀,手指游走在他的背上,靠在他耳边轻声,“若是殿下觉得妾身是在引起殿下的注意的话,那便是吧。” 察觉到他浑身僵硬,顾卿澜在心中默默数数,三、二…… 还没到一,男人便像是被蜜蜂蜇了似的,迅速往后退。 面色通红,艳若桃李,尤其是那眼角处,在烛光的映衬下,倒像是潋滟着水光,被欺负了似的。 “不知羞耻的女人。”景陌猛地甩袖,自以为镇定的离开。 如果忽略他略有些踉跄的脚步和比上好的胭脂还要红的耳朵的话,确实可以称作是镇定。 等人走后,顾卿澜放松的躺在榻上,右腿半悬在空中,一翘一翘。 若不是这男人心中早已有心爱之人,这东宫,未来她也是可以留的。 真是可惜了。 一夜过后,晨起用膳的时候,顾卿澜才想起昨日那八个良娣的事情。 “阿满,去将柳良娣叫来,就说我想看看她的舞姿。” 细腰少女穿着挂满铃铛的异域舞装尽情的展现妖娆身姿,再配上两壶上好的碧螺春以及一碟子点心,妙哉妙哉。 阿满惴惴不安的回答,“太子妃,那柳良娣的舞姿,您大约是瞧不着了。” 顾卿澜眼睛亮了亮,“难不成殿下昨晚宠幸了她,所以她今日无力展现舞姿?” 阿满唇角微抽,“不是。” 顾卿澜疑问:“那是为什么?” 第7章 八个良娣的去处 阿满犹豫了许久,还是回答,“不只是柳良娣,那八个良娣都被太子派去倒夜香了。” 顾卿澜:“……?阿满你再说一遍,刚才风太大,我好像没听清。” 倒夜香?是她想象的那个倒夜香吗? 这一定是她听错了。 见她还在自欺欺人,阿满打破她的幻想,“太子妃,那八个良娣听说昨晚已经换上了次等宫女的衣服倒了一夜的夜香了。” 她选的身娇体柔易推倒的八个良娣,去倒夜香了…… 也就是说,她找人分担狗男人的怒火泡汤了,同时,她还失去了看八个美人弹琴跳舞取乐子的机会。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反正太子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把她怎么样。 那她今日就过去气他一气。 气死他。 被顾卿澜惦记的景陌此时手中正拿着顾卿澜昨日请封良娣的旨意,不过他的重点并不在于内容,而在于字。 他的这位太子妃,为何在最后一个字旁边重重的点上一笔。 这是巧合吗? “殿下,太子妃来了。”赵德忠苦着一张脸来禀报,太子妃的脸色看着可不太好,气势汹汹的,像是要用拳头揍人的样子。 景陌将纸细心叠起,用琉璃镇纸压住,才抬起头,“请太子妃进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他双眸微微眯起,看了过去。 仔细端详这张脸,想从记忆力寻出相似之处来。 看了许久,他竟真觉得有几分相似。 “你六岁元宵节那日可去过觉恩寺?”不待顾卿澜开口询问八个良娣被弄去倒夜香之事,景陌便开了口。 顾卿澜本是准备来兴师问罪的,但景陌这么突然一问,倒打断了她兴师问罪的思路。 “妾身六岁那年生过一场高热,对先前的事情没有任何记忆。” 忘了?景陌眉头皱了皱,难不成这一切都只是巧合吗? 这字,还有这高热。 “敢问殿下对这八个良娣有何不满?”让这八个妙龄少女去倒夜香,这男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夜香吗? 更要紧的是,他不喜欢美人,但是她喜欢啊。 顾卿澜叹了一口气,劝道,“妾身知道,殿下是将一颗心都放在了那位姑娘身上,但作为太子,是不可以只有这一个女人的。” 她可真惨,做人妻子,还得操着当娘的心。 “殿下可以将那位姑娘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但同时,还须得留出一些位置出来,分给其他女子。”她可真真是天底下最贤良淑德的妻子。“若是殿下不喜欢那八个良娣,妾身可以再选些其他的类型,或是妩媚妖艳,或是清纯可人。” “这天底下女子千千万,殿下总会碰上合心合意的。” 景陌顿觉不快,手中握着的笔也险些掐断。 “孤马厩里还缺不少专门洗马的婢女,若是太子妃愿意操劳选一选人来,孤,感激不尽。”他冷厉道。 意思就是,再选过来的人就派去洗马。 倒夜香,和洗马。 这人脑子没问题吧? 妙龄少女,小细腰哎!跳起舞来很带劲的那种。 第8章 让她们出宫回家 顾卿澜忍不住就将目光下移了点, 她和景陌如今还未洞房,一则是她不愿,二则是景陌不愿。 不过除了她,也没听说东宫里面有其他的侍寝宫女,甚至景陌身边伺候的人都是清一色的太监。 顾卿澜眼皮跳了跳,据她多年看话本子的经验来揣测,大抵可能有两个原因。 第一,景陌喜欢男人。 第二,景陌不太行。 总是强调有心爱之人以及娶她,都是为了遮掩。 无论怎么想这两种原因,都好像有点刺激。 “你这是什么眼神?”景陌觉得顾卿澜看他的眼神奇怪得很,就像是要把他扒光了一样。 而且,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到底是在看哪里? “妾身是想,那八个女子怎么说都是清清白白的秀女,虽不是高门嫡女,但身份也不差,殿下不喜她们做良娣,何不放她们出宫?” 可惜了了,本来还想着看看柳媛儿跳舞的场景呢。 景陌屈指敲了敲木桌,问道,“太子妃知错了吗?” 顾卿澜:???……我看你的小脑瓜是想被门挤一挤。 “妾身有罪。”她忍。 景陌似是觉得她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致,挑眉问道,“哦?太子妃何罪之有?” “妾身不该未经过殿下的同意封出八个良娣来。”她再忍。 “嗤。”男人满脸你还不是太笨的表情,“看来太子妃确实如传闻中所说一样聪慧。” 因为这样被夸,她并不觉得开心。 景陌继续道,“太子妃可要记住了,这东宫是孤的东宫,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她早晚给这狗男人的茶里下一斤巴豆粉。 她福了福身,“妾身记住了,殿下政务繁忙,妾身先行告退。”走到门口,她像是忽然想起说了一句,“有一句话殿下说得对,这东宫,确实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 比如那位言玥姑娘,就进不来。 等到景陌品出这话中的意思时,面前已经没了她的身影。 他气得拿起琉璃镇纸便要摔在地上,但看到琉璃镇纸下的纸,又缓缓的放了回去。 出了景陌所在的书房,顾卿澜便让阿满将那八个良娣带到她这儿来。 半个时辰后,八个良娣齐齐坐在小太监搬过来的木凳上面面相觑。 大约是方才沐浴的时候加了许多香露,这让顾卿澜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花的海洋中。 并且这花香中,同时夹杂着一种极为细微的味道。 这大概就是倒完夜香留下来的特殊气味。 顾卿澜很是有些愧疚,这些女孩,在家中也是千娇万宠着养大的,见了太子相貌英俊本以为能托付终身,却不料还未侍寝便被派去倒夜香,可以想见她们心中的阴影面积有多大。 “本宫和太子求了恩典,赐你们出宫回家。” 八个女人愣了下,连忙磕头谢恩。 “多谢太子恩典,多谢太子妃娘娘恩典。” 放在昨夜之前,让她们伺候太子,那绝对是祖上积德,有着光明的前途。 但现在,她们只想回家。 第9章 给良娣们的离别宴 看着美人落泪,顾卿澜也想哭,她甚至问道,“本宫听说各位都有十分拿手的本事,可否在离别之际,展现给本宫看一看?” 于是乎,简单的告别变成了离别宴。 八个风格不同的美人穿着精心制作的华服,戴着珍贵美丽的头面,淡妆浓抹,纷纷拿出了十八般舞艺。 临别之际,顾卿澜揽着柳媛儿细软的腰肢,感叹道,“你们都是相貌极好的美人,性情又温顺,日后也一定会遇到疼爱你们的夫君。” 阿满在旁边脸颊已经快抽得疯掉了,太子妃说话就说话,为什么手一直在柳媛儿腰肢那摸来摸去。 还有摸人家小脸蛋做什么? 顾卿澜咬着小手帕跟八位美人说再见之后,便带着小厨房做的奶糕去了慈宁宫。 太后最近酷爱听戏,甚至在院子里搭了一个戏台子。 顾卿澜在太后听戏的时候,不经意的将自己带八个良娣进东宫,最后太子竟然让这八个良娣去倒夜香的事情说了出来。 末了还状似悲伤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很想让东宫子嗣绵长,但无奈播种的人不配合。 太后听此果然怒及,说等会就要让人把太子带来骂上一骂。 顾卿澜对这个结果表示很满意。 太后的训话管了不到三天,景陌便又出宫了。 顾卿澜听景陌身边的赵德忠说,是那位言玥姑娘又生病了。 一个月生四五次病,这位姑娘从前竟还能撺掇安王谋反,这难道就是话本子里所写的惑世红颜? “太子妃,您该想想办法。”阿满从小厨房取了煮过的鲜牛乳回来,一张小脸上满是怒气。 “什么办法?”顾卿澜满足的抿了一口牛乳,上面撒了糖桂花,香甜极了。 阿满:“那个女人隔三差五借着生病勾着太子殿下出宫,宫里面可都在看咱们这里的笑话。” 她这么一说,顾卿澜便知她方才估摸着又听到宫女们议论这事了。 不过,她又能改变什么呢?连太子的父皇母后都不能改变。 “你都能瞧出来那女子是装的病,殿下又怎会看不出来呢?” 阿满不解,“那为什么太子殿下还去看那个女人?” 真笨,这么多的话本子真是白看了。 顾卿澜:“他喜欢,这三个字就足够解释这一切了。” “再说,我还能打断他的腿,不让他去看言玥吗?” 阿满瞬间熄了声。 她再一次看了出来,太子妃压根不在乎太子。 景陌到达别院的时候,就见到面容清秀的少女病恹恹的站在窗前,唇边苍白,面无血色。 他走上前,心中却仍旧没有半点波动。 言玥莞尔一笑,“殿下,是我又让殿下担心了。”话刚说完,她便拿起手中的帕子捂住唇部咳嗽了几声。 身旁的碧桃连忙将取了一件薄衫披在她的身上。 “大夫来看过了吗?” 碧桃低头回道,“大夫说小姐是忧思过重所致。” “忧思过重?”景陌细细咀嚼了这四个字。 言玥蹙眉垂泪,“听说太子妃贤良,为殿下册封了良娣,我……” 第10章 清心莲子汤 她将帕子拿下,露出一双哭得红肿的眸子,更加的惹人怜爱。 “我知道我现在的身份不堪,所想的只能是妄想,但我每每想到殿下身边有其他的女人,心中便觉得难过。” 听到她这样说,景陌心中却没有半点高兴。 说起来他还是与言玥相认的时候最开心,后来,便没了这样的开心。 景陌突然想起前不久顾卿澜所说的话,便道“孤是太子,未来是国君,身边不会只有一个女人,若是如此,玥儿你当如何?” 在院子外听到这番话的赵德忠不禁嘴角抽了抽,他觉得这位言玥姑娘大概不会喜欢听到这番话。 言玥先是愣了愣,随即双目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她身子晃了晃,若不是碧桃扶着,险些要跌落在地上,“殿下这是何意?” 景陌隔着窗子看她,又问了一遍,“到那时,玥儿你当如何?” 言玥手指握紧,尖锐的指甲在白嫩的掌心留下一个个青紫色的月牙痕迹。 她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我只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殿下不能给玥儿这个承诺,便放玥儿走吧。” 景陌顿了顿,没再说话,只吩咐人好好照顾言玥便离开了。 看着言玥魂不守舍的样子,碧桃便忍不住道,“姑娘该好好抓住机会,趁着殿下喜欢,生下殿下的孩子才是正理。” 言玥一反刚才的柔弱姿态,推开碧桃自顾自往里面走去,“殿下不碰我我能怎么办?再者,我现在连妾都不是,若是有了孩子,孩子也只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之子。” 她要做,便要做堂堂正正的嫡妻。 生下的孩儿,还必须是有着至高无上的尊贵位置。 只是现在的景陌怎么和她先前所听所见不太一样? 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没有记错才对。 这是她最后一条路,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景陌回宫之后大抵听了不少流言,心中顿时有了罕见的愧疚,吩咐赵德忠在库房中挑选了上好的墨块与狼毫笔送给了顾卿澜。 “听闻太子妃喜抄佛经,太子便送来上好的墨与笔过来。”赵德忠笑得就像是秋天盛开的菊花。 顾卿澜不禁身子往后仰了仰,咬牙问道,“喜抄佛经?” 鬼会喜欢抄佛经啊?她这是借口!借口懂不懂!! 赵德忠以为她是过于开心,便又道,“太子妃若是佛经抄好之后,奴才可以帮着太子妃将佛经递给太子殿下。” 顾卿澜几欲昏厥,所以说,她现在是板上钉钉要抄佛经的了? “呵呵。”顾卿澜手中拿着一根狼毫笔,皮笑肉不笑。 当晚,顾卿澜便送了一碗亲手熬得清心莲子汤过去。 清心莲子汤,有着清热解毒的功效。 顾卿澜将其中的材料升级了下,比如莲子不去心,比如增加了黄连苦参苦瓜等。 她状似不经意的露出被胭脂涂抹过的右手,看着赤红一片,尤为骇人,“妾身为了熬制这碗汤,手都被烫了下,殿下会将这碗汤喝干净的吧?” 第11章 流言 “太子妃的手……” 顾卿澜连忙低眉垂首,缓缓将手放了下去,“无碍,已经用过药了。” 可不能细看,她这胭脂当时只粗粗胡乱擦了擦,远看还好,近看铁定露馅。 景陌下意识的便想走上前看一看,但转念又想他若是表现的对她太过关心,这个女人一定会恃宠生娇。 他便继续像往常一样冷着一张脸,淡淡道,“太子妃一番心意,孤会喝干净的。” 得了保证,顾卿澜便站在一边,等待他喝完。 景陌打开盖子,闻到味道便觉得有些不对。 顾卿澜:“说起来今日妾身听到宫中不少流言。” 流言的制造者景陌瞬间心虚举起盛着汤的小盅,一饮而尽。 “噗!”黑色的汤药喷洒在桌上,奏折与书画,无一幸免。 对于这个场景,顾卿澜很是满意。 但是她不能明显的表现出这份满意,甚至还得呈现出伤心的姿态。 只见她毫无做作痕迹的往后踉跄几步,一双乌黑的眸子中充斥着伤心与不敢置信,她甚至还将“受过伤”的右手明显的抚在胸前,“妾身有罪。” 景陌刚想黑着脸问她在汤里放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便听到这么一句。 “妾身不善厨艺,但是殿下连日操劳,又常常宫里宫外两头顾,身子难免会吃不消,所以妾身便请太医赐教,才做出这汤药来。” 连日操劳、宫里宫外两头顾…… 这仿佛在景陌的脸上啪啪打了两巴掌。 他不仅没脸怪罪,反而得尽力不绷着一张脸劝慰太子妃,“你做得极好,孤方才只是觉得汤药烫了些,所以才没喝的下去。” 然而他越是这样,顾卿澜便越发觉得诡异。 她和太子的关系,不是应该水火不容才对吗? 要是愧疚,为何这半年到现在才觉得愧疚。 不过能有整景陌的机会,她是不可能放过的。 生的再好看,惹了她,照样得感受一下这个世界的险恶。 半晌后,景陌在顾卿澜的注视下尽量面不改色的将新做的汤药喝完。 空气中尚蔓延着无尽的苦味,景陌嗅着这个味道,只觉得脑中一片清醒,心下却是茫然。 母后大约是觉得他太过苛刻太子妃,所以将当年顾卿澜入宫的真相告诉了他。 不是顾卿澜不择手段想要太子妃这个位置,而且父皇母后强行将这个位置给了她。 所以他这半年来的针对,竟毫无道理。 他其实心里隐约是知道这事实的,只是心里的愤怒需要一个倾泻的口子,所以才会装作不知道。 顾卿澜实在是一个合格的太子妃,为他分忧,甚至大度的为他选择侍寝的女子。 可不知怎么,景陌就是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发展的。 有什么,像是脱离了原来的轨迹。 不过,不管怎么说,顾卿澜确实如传闻中一样贤良端庄,他再是不满,也不该将自己的无力发泄到一个弱女子身上。 贤良端庄?弱女子?顾卿澜正丝毫不费吹灰之力的劈了一个叉,两只手皆绑着一个厚重的布袋举上举下。 第12章 女…… 一刻钟后,顾卿澜饶有兴致的挑了一柄长刀,蹲坐下来,蘸了蘸水,开始磨刀。 阿满嘴角微抽,“太子妃,太子殿下前几日送来了《女则》和《女训》。” 《女则》和《女训》里面大抵是不可能有女子可以磨刀这一项的。 顾卿澜眉眼带笑的看过去,右手轻轻落下,刀尖狠狠的扎进一旁的木凳上,“女什么?” 阿满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秋日里悬挂在枝头的落叶,风这么呲溜一吹,她便簌簌的落了下来,顺带着抖了几抖。 “女、女子应当自强,奴婢觉得《女则》与《女训》这类,不看也罢。”阿满勉强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颤抖。 顾卿澜轻抚着刀柄,声音像是风吹过水面,留下几丝涟漪那样温柔,“阿满说的极是,那你觉得这书应当如何处理?” 阿满试探道,“什么书,奴婢不知道?” 顾卿澜慢条斯理的将绑在刀柄上的红飘带系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就是《女则》、《女训》啊,阿满刚才说的,不过转瞬的功夫,现在就忘了?” 阿满欲哭无泪,她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而已。 她承受了这个身份不该有的压力。 “奴婢先前倒茶水的时候,一不小心将整壶水都洒在了书上,书上的墨迹晕成一团,竟什么也看不清了,还请太子妃降罪。” 顾卿澜将刀擦好放了回去,锋利的亮光一闪而过,她也不继续拿其他的武器下来。 手指不停的抚过每一件兵器,像是情人缱绻的目光。 “看你说的,我是经常拜佛的人,什么降罪不降罪的,自己知道错,下次改正就行。” 前半句虚伪,后半句威胁。 阿满突然有些后悔进宫,在宫外的时候,太子妃虽然喜欢以武服人,但是因为顾家嫡女总是有许许多多的宴会,所以大部分时间,为了维持一个温柔贤淑的形象,太子妃还是很温柔的。 现在也很温柔,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她一边缓缓向前走着,一边抚摸着她近些年来寻来的神兵利器。 顾家将门世家,尚武喜欢兵器都是常事,只不过她为了不让别人觉得顾家出来的人都是粗鲁无礼,这些年便给自己造了一个专门给外人看的壳子。 一个京城里典型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 这些兵器有的是她亲自寻来,有的是父亲与哥哥送的。 “这是什么?”一个木匣子,外面还有一把极为精巧的小锁,锁下还有三个银制的铃铛。 顾卿澜默了下,她可以肯定,这一定不是她寻来,也不是父亲与兄长送的。 阿满凑了过来,仔细看了看,木匣子的侧边似乎是刻着一个字,“景。” “太子妃。”阿满恍然大悟,“这似乎是太子殿下在您及笄之时遣人送来的礼物。” 顾卿澜将抬起的手又放了回去,“及笄礼?奇怪,我怎么会放在这里?” “钥匙你还有吗?算了,我直接用手拧开吧。”她轻轻扭了下,那把精巧的小锁便被拧断“咔哒”一声掉在了地上。 第13章 他送的礼物 木匣子被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是一把镶满了宝石的匕首。 顾卿澜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毕竟她在外人眼中的形象还是大家闺秀,及笄礼,送簪子送锦衣都寻常些。 尽管,这把匕首颇有些华而不实。 阿满在一旁吹景陌彩虹屁,“太子妃,这一看就知道,太子殿下在您及笄之前一定是用心挑选的礼物。” 顾卿澜懒懒的将匕首塞回去,又将木匣子扔到架子的最上面,“你觉得他当时送这礼物,是出于用心,还是对我的厌恶。” 毫无疑问,顾卿澜不用想都知道是后者。 且不说当时册封太子妃的旨意刚下,就论她在外的名声,送一个匕首也是不妥当的。 景陌对她,果真是厌恶得很。 不过她对这种厌恶并不在意。 这东宫若是能容得她,她能自在的活下去,若是不能容,她亦有自在去处。 “太子妃,其实近来太子对您的态度已经缓和了许多了。”阿满挠了挠头,说道。 顾卿澜往暗门处走,口中道,“阿满,你太天真了,他一定是想憋个大的。” 而且缓和之说实在荒唐,顾卿澜并不觉得送人笔墨纸砚让抄佛经一事算是待她和善。 相比较来说,她更喜欢景陌一口不剩的喝下她做的清心莲子汤。 已经走了出去,思考了下,顾卿澜还是进去将匕首拿了出来,并且放在殿中最显眼的位置。 保证每一个进来的人第一眼就能看见这个匕首。 景陌近来确实不对劲,一个月的时间,不仅没有去看言玥,甚至日日都要来她的殿中坐上那么一会。 而且,面上的神情似乎也很是纠结。 顾卿澜没兴致为他答疑解惑,只做好自己的本分,同时有意无意的引着景陌的视线转向匕首。 在一众赏玩的玉器中,匕首确实有些显眼。 故而,看了许多天之后,景陌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男人眉眼自有矜贵,一身青色长袍上绣着张牙舞爪的蟒,宫中的绣娘将那一双眼睛绣得活灵活现,像是下一秒,那蟒便要挣脱衣服腾空而去。 嫣红薄唇紧紧抿住,幽深眸底似有暗波流动。 顾卿澜的目光止不住的在他微微翘起的唇珠上停留,心中赞叹,太子殿下他的美貌真是体现在身体的每一处。 叫人瞧着瞧着便想动一些歪心思。 “太子妃很喜欢这把匕首吗?” 来了,来了,展现她演技的时候到了。 “殿下送的礼物,妾身心中自是欢喜的。”她努力将那几分犹豫与不悦隐藏着温婉的笑颜中。 景陌很是有些心虚,这礼物是他随意让赵德忠买回来的,不过好在歪打正着,太子妃喜欢,他的愧疚也能减少几分。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顾卿澜愣了下,不敢置信的看过去:??? 不是,就这么一句话就没了? 你的愧疚呢?狗男人! “孤有一个问题想问太子妃。”男人向前走了几步,垂首看她。 顾卿澜刚才的演技没有得到回应,心中极不愿意相信是自己的问题。 第14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要说问题,这追根究底,一定是太子脑子少根筋的缘故。 “殿下请说。” “太子妃可曾期盼过一生一世一双人?”景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句话。 自从上次言玥同他说,她只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之后,这句话便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打转。 顾卿澜没心思管景陌内心如何纠结,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景陌绝对是脑子坏掉了。 “殿下,妾身从未想过。” 她这辈子说过很多谎话,但是她敢以景陌的项上人头发誓,她从未想过。 更准确的来说,她从未想过要嫁人。 “为何?”景陌不解,虽说这想法有些脱离规矩,可这样的想法,应该是所有女子都期盼的才对。 母后深受父皇宠爱,但是父皇的后宫里,不止母后一个女人。 每隔几年,就会有新人进宫,父皇依旧宠爱母后,可这宠爱其他女子也是可以得到的。 他见过母后因为父皇失落的模样,所以能理解女子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 显然,景陌想破脑袋都不可能想到,顾卿澜她,先前根本就没想过进宫。 恣情江湖山水,比锁在这四方城内,要好的不止一点两点。 好家伙,看来脑子一定是有问题了。 “殿下是太子,未来是一国之君,怎会只有一个女人?” 他追问道,“若是孤有佳丽三千,太子妃不会觉得难过吗?” 顾卿澜眯了眯眼睛,她算是知道这厮为何这段时间如此反常了,果然是想憋个大的。 想坏她苦心经营多年的贤良淑德的名声,想得美! “若真是这样,妾身高兴还来不及呢。”她顿了下,扬起一个笑容,继续道,“殿下身边的女子多些,子嗣才会多些。” 她这个回答真是完美,给自己点个赞先。 “若是你嫁入寻常百姓家,可会期盼一生一世一双人?”景陌又问。 顾卿澜:“……”她觉得,她现在快对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七个字有心理阴影了。 为什么非要抓着这个问题不放? “不会期盼。” 男人眉头微蹙,俊美的脸庞上露出疑惑之色,“为何?” “殿下觉得妾身的父亲待妾身的母亲如何?” “顾将军待顾夫人自然是极好的。”这一点从顾夫人死后,京城中的贵女卯足了劲头想嫁给顾将军就可以知晓。 没有妾室,甚至顾夫人去世到现在十多年,顾将军都没有再娶。 “殿下或许不知,妾室的父亲虽无妾室,身边通房的丫头并不缺少。”甚至,她还知道,父亲不再续娶不是因为思念亡妻,而是觉得再娶会有许多麻烦,便弃了续娶的念头。 他仍是紧紧的注视着她,狭长双眸中的幽光好似埋在地下多年的美酒,轻轻碰一碰,就叫人醉倒。 景陌皱着眉思索,尽管他眉头微蹙的样子像极了画上西子捧心的美人,但是顾卿澜此刻还是在心中暗暗翻了一个白眼。 为了防止他继续问关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问题,顾卿澜及时开口,“妾身礼佛的时候到了,殿下您看……” 第15章 夜间来人 说着,她还顺手摸过一串佛珠,有模有样的数着。 景陌本还想就着她是不是因为从小被父亲影响所以不期盼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个问题说上一番,结果就听到这么一番话。 无趣至极。 “既然太子妃要礼佛,那么孤就不打扰了。”语罢,男人拂袖离去,只是拂袖的力道,大了些。 良久后,顾卿澜眉眼微微带笑的看着他走的方向,轻轻的“啧”了一声。 总算安静了。 然而这样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夜幕降临,偌大的寝殿中,燃着几只蜡烛。 烛光微微摇曳,小小的火苗一跳一跳。 “吱呀”一声,是窗子被打开的声音。 风,吹了进来,夹杂着极清新的花香。 一个人影,从窗子翻了进来,脚步不稳的晃了两下,最后目的明确的向前走去。 顾卿澜一手摸向放在枕边的美丽废物匕首,在黑影袭来之际,手边微一用力,美丽废物穿过月白色床帐破空而去。 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出。 那人影顿了下,闪开了身子。 美丽废物直戳戳的朝着柱子飞去,最后狠狠的扎了上去。 躲过去了?顾卿澜慵懒的伸出手,挑开床帘,她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竟敢擅闯东宫。 两人大眼瞪小眼,顾卿澜皱眉,眨了眨眼睛,面前的人没有消失,脸还是那张脸,依旧那么好看。 所以说,大晚上景陌到她这里来做什么? 还是翻窗户进来的?难不成真的是脑子坏掉了而不自知? 男人神色不似平常那样清冷,或许是烛光的映衬,显得他多了几分温和。 他缓缓走来,然后坐在了床上,狭长双眸无辜的看着她。 顾卿澜额前青筋欢快的跳了跳。 “太子妃?” 顾卿澜紧攥拳头,“是的,殿下。” 她要控制好情绪,不能一拳打死太子,不然顾家会有麻烦。 “太子妃,孤最近很是烦心。” 他又靠近了些,一阵淡淡的酒香飘散开来。 顾卿澜用着古怪的眼神看过去,喝醉了? 可这样子不像是醉酒,倒像是疯了。 白日里与他说话已经极累,所以顾卿澜现在只想睡觉。 她双手托着脑袋,问道,“殿下忧心江山社稷,实乃百姓之福。” 困死了,这人什么时候能走? 男人全然不自知自己有多烦人,而是又道,“太子妃,你能帮一帮孤吗?” 看来今晚是很难睡下去了。 想想顾家的未来,她忍。 勉强收敛住面上的不耐之色,“妾身只是一介小女子,怕是不能帮殿下分忧。” 男人一双手放在膝盖上,瞧着可乖可乖的样子,顾卿澜背靠着枕头,一个没忍住,就伸出手掐了一把他的小脸蛋。 就像是剥了壳的鸡蛋,又滑又嫩。 “大胆,你竟然摸孤的脸。”他气得眉毛都快竖了起来。 但是这幅生气的样子不仅不可怕,反而可爱得紧。 “殿下相貌极美,妾身一时之间情不自禁,还望殿下恕罪。”顾卿澜没什么诚意的请罪。 第16章 醉鬼 若是平日正常的时候,她是不会说出这话的。 众所周知,太子景陌最厌恶有人夸赞他的相貌。 这大概是因为小时候生的太好看总被当成女孩子的缘故。 不过现在嘛,他是个喝醉的小呆瓜,就算酒醒之后还记得这一切,她还可以死不承认。 “不准说孤美。”他怒得拍了拍床,尾音微颤。 “好好好,妾身不说。”顾卿澜身子向前倾了倾。 她大胆的问道,“殿下近来为何不出宫了?” “不想去。” 顾卿澜疑惑,真爱决裂了? “殿下为何不想去?”现在离得近了,愈发能清晰的嗅到他身上的酒气。 他似乎是思索了下,半晌后回答,“很累。” “每次出宫看她都很累,就像是完成一件任务般。” 嗯?有情况!她要听一听。 “可是殿下不是很喜欢言玥姑娘吗?” 景陌微微歪着头,“不知道,孤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 “孤自从与言玥相认之后,身后就好像是有一只手推着孤向前走。” 相认?反正这厮喝醉了,那不如就将真话吐个彻底吧。 “相认是指?” 男人扯开唇角笑了笑,傻乎乎的样子,“孤幼时曾被歹人绑架在觉恩寺,期间认识言玥,是她救了孤。” 听到觉恩寺,顾卿澜突然想起,景陌似乎问过她有没有去过觉恩寺。 不过她印象中,应当是没有去过。 “太子妃,孤答应过要娶她的。” 他这番话,顾卿澜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 毕竟,现在他娶的人是她。 在这段无缘无分的姻缘之中,两人虽都不情愿,却又紧紧的被绑在一起。 她温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时候的承诺,毛都没长齐,就忘了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妾身给殿下选百八十个美人,保证个个容貌妍丽,腰肢细软,且性子温顺。” 她就是这么的大方得体。 岂料男人听了这话不仅没有神色缓和,反而越发看着怒意满面起来。 “你就一点嫉妒的心思都没有吗?” 顾卿澜:??? 算了,一个醉鬼,她同他计较些什么。 “时候不早了,殿下洗洗睡吧。” “好。”话音刚落,“噗通”一下,男人就倒在了床上,头颅紧紧靠着她的腹部。 灼热的呼吸紧紧的将她包裹住。 顾卿澜神色复杂,这……这就秒睡了? 而且,她是让他滚回自己的寝殿睡啊! 她冷着脸,伸出细白玉足,丝毫不犹豫的踹了出去。 然而醉鬼却像是突然有了意识,一手握住她的足,甚至她还感觉,那只手轻轻捏了下。 “好软好滑。”他轻声嘟囔着。 “你……”顾卿澜玉白小脸瞬间像是染了上好的胭脂,没有被衣服遮盖住的肌肤泛着漂亮的粉色。 她倒是想挣开,但是显然醉鬼无赖之际,仿佛是以自己的身体作为绳索,将她的手脚全部紧紧的束缚住。 她被抱了个结结实实。 想要挣开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她不能保证她挣脱开来之后,景陌的手脚还能健全。 第17章 醒来 早知道就该一开始就叫人将这醉鬼叉出去。 顾卿澜被抱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不无恶意的想着,这厮不会是借酒装疯想要勒死她,然后再给他的心肝宝贝甜蜜饯儿让位吧。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是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 许久后,男人惊讶又悲愤的声音响起,“你……你怎么会在我的床上……” 看来确实很悲愤,你我都说上了。 困意十足的顾卿澜想要费力的掀起眼皮,失败了。 不管她前一天多早睡,第二天起床都很艰难。 除非通宵。 “你这个女人,没听到我的话吗?”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的,她没有名字的……吗!!! 为了不让自己先前塑造的形象毁于一旦,顾卿澜只得睁开了双眸。 仍是存着困意,所以清澈的眸子像是带着一层浅浅的雾气。 她甚至极为做作的用手按着太阳穴的位置,“殿下,这是妾身的寝殿。” 看来这醉鬼并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这样很好。 “这不可能。”景陌刚说完这句话便发现不对了。 萦绕在他身边的香气,以及周围的装饰,确实是太子妃的寝殿。 景陌开始回忆昨天晚上的事情,他让李德忠拿了酒过来,然后他喝了酒,然后……没了…… 记忆戛然而止。 他有些心虚,昨天晚上他到底做了什么? 但是转念一想,这是东宫,他哪里不能去。 “你是孤的太子妃,孤来太子妃的寝殿就寝,难道不行吗?” 顾卿澜唇角弯了弯,一字一顿,“自然是可以的。” 男人佯装镇定的浑身散发着冷意走下床,然后停在了一根柱子前,上面戳着一根让他眼熟的匕首。 他伸出手拔了拔,咳……没拔得动。 遂一用力,终于将匕首拔了出来,同时他也想起了这就是他为太子妃及笄之礼挑的不走心的礼物。 所以,他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景陌倒没有怀疑,这匕首的状况是顾卿澜弄出来的。 毕竟他之前调查过,顾家嫡女,虽出生将门世家,但从小未习武功,只学琴棋书画,是京中人人称赞的高门淑女。 顾卿澜将斗篷取来披在他的身上,“如今虽已是春天,但晨起还是冷,殿下多保重身体。” 景陌神色恍惚,突然再一次想到言玥。 他总觉得,太子妃给他的感觉与言玥有些相似。 他下意识的将这话说了出来。 顾卿澜的脸色瞬间僵硬。 这简直就是对她的侮辱。 她的样貌虽比不上景陌那般倾城绝色,但好歹在美人册上也能排上名号。 而那言玥,仅仅可用清秀来形容,其中五分清秀还是因为看着总是病恹恹的惹人怜惜所致。 “殿下说笑了,父亲身边虽有通房丫鬟,但妾身可以保证,父亲除了妾身,绝没有第二个女儿。” 她话中的轻蔑显而易见。 景陌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又被点燃了。 “太子妃这是在说,孤的玥儿配不上与你相似吗?” 第18章 她还真就不配 哎,她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乱臣贼子,也敢与她相似。 “当然不是,只是殿下细想妾身方才的话,有一个字是错的吗?” 当然没有错,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更加生气。 若不是言玥家世太低,根本不用等她才名扬天下,到时他再去娶她。 若不是因为这样,或许言玥就不会与安王勾结。 景陌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认为如果自己当时能告诉言玥真相,那么言玥就不会做下那些事。 “呵。”男人转头看她,冷眼相对,“太子妃可知,孤新婚当夜为何离开?” 新婚之夜,顾卿澜只见到这个男人怒气冲冲的打开门,然后敷衍的掀开头盖,连交杯酒都没喝,就又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一夜未归。 顾卿澜因为这件事情几乎成了满京城的笑话。 她家世高,又嫁入东宫,在所有人眼中,如今是太子妃,未来便是一国之后。 所有人从羡慕变成嘲笑也就是这一夜的事情。 她没说话,只是双眸直勾勾的注视着他。 如果这张小嘴没叭叭叭出这么多不讨喜的话,那么她或许就更喜欢这张皮相了。 “孤初见你时便是觉得你的气质与玥儿有几分相似,所以新婚之夜才来掀开你的盖头,然而后来发现,你俩毫无相像之处。” 也就是说,若不是他以为的相似,他根本不会来。 顾卿澜漫不经心的掀了掀眼皮,“既然殿下这么厌恶妾身,那么妾身就不留殿下了。” 她的回答,让景陌觉得自己这一重重的拳头,仿佛砸在了棉花上。 若是一个对这段姻缘有期待的女子,听了这话确实是要痛苦一番的。 可惜她并未有半分期待。 景陌出去的时候阿满打着哈欠端着盆走进来,差点撞在了他的身上。 阿满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人并未消失。 她连忙跪下,“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景陌脚步并未停留,脸色泛着青黑走了出去。 顾卿澜不喜晚间殿中有人伺候,所以景陌只是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皱皱巴巴的衣服走出去的。 看着……像是被蹂躏了一番。 阿满走过来,神色期待,“太子妃,太子殿下昨晚是不是……” “没圆房,别瞎想。”顾卿澜打破她的幻想。 而且看情况,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怕是又要恢复到一开始的样子了。 顾卿澜手指点了点,“去告诉哥哥,调查下景陌最近与言玥发生了什么事情。” 言玥作为乱臣贼子安王的后院女子,就算饶她一命不死,身边监视的人也并不少。 只不过言玥自己天真,以为太子真能护得住她罢了。 若不是几波人确定她没办法作妖,她万不可能安安稳稳的活下来。 半日不到,顾卿澜就收到一封信。 里面是关于言玥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论。 她嘴角抽了抽,就说最近景陌怎么哪哪都不对劲,原来是言玥搞出来的事情。 还真是该死。 顾卿澜冷着脸思索,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第19章 回家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安王应当留给了言玥一队精兵。 一万精兵,数量不算多,不过,聊胜于无。 既然这个女人想要进东宫,那进就是了。 她就不相信,放在眼皮子底下,这女人还能做出何等事情。 当天下午,她要了令牌,便出了宫。 坐着马车回了顾家。 因为不想被人知晓,所以只带了车夫,连阿满都没带着。 马车在顾家门口停下, 顾卿澜站在金灿灿的匾额下面,一时感慨良多。 男人身姿笔挺,一袭玄色暗纹长袍包裹住身体,阳光璀璨下,露出一张与顾卿澜有三分像的脸。 顾北辰,她的兄长,顾家嫡子,如今边境闻风丧胆的顾小将军。 “哥哥。”顾卿澜抿了抿唇,心情颇有些复杂。 她成亲之时,顾北辰正收复边境一蛮族,故而根本不知她进宫做了太子妃的消息。 “哼。”顾北辰冷哼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这件事是她理亏,顾卿澜也没辩驳,只老老实实的跟在他后面。 “父亲在书房等你,我就不过去了。”顾北辰倒不是不在乎这件事,而是怕自己谈论的时候气急之下吵起来。 “哥哥。”顾卿澜无奈叫住他,“此事只有你出面才妥当。” 顾北辰离开的脚步顿住,最后还是转了个方向同她一起走。 书房中,顾扬站在桌前,他的相貌不似一般武将,面容精致却又带着一股放荡意味。 顾卿澜与顾北辰二人的相貌大部分便是随了他。 尤其是那一双含情目,像了个十成十。 “澜儿在东宫过得可好?”顾扬问道。 还未等顾卿澜回答,顾北辰便呛道,“过得好不好父亲不知道吗?新婚之日太子便离开,还要如何好?” “逆子,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 “这么说话怎么了,你卖女求荣,我还不能说两句?” …… 女人伸出纤弱手指,缓缓的落在木桌一角,轻轻一捏。 她手中所触碰到的一角瞬间变成了齑粉。 顾卿澜在两人面前举起手,齑粉簌簌落下。 她莞尔,“现在能听我说了吗?” 顾扬:“……” 顾北辰:“……” 两人终于安静下来,顾卿澜才随意找了一个木凳坐下,“过几日哥哥便同柳如言一起上奏,收回安王的一万精兵。” 顾扬皱眉,“先前皇上便有这个意思,可那女子说安王并未留给她精兵。” 顾卿澜嗤笑,“这种话,也就蠢货会信。” 蠢·顾扬·货:“……” “她不肯交出那一万精兵,无非是想用这一万精兵作为身后的筹码,来换取更多的东西。” “她所想要,无非就是太子妃的位置。” 顾北辰立马否定,“不可以。” “哥哥别急着否决我的提议,太子妃的位置,我是暂时不会让出来的,但是一个言俸仪,东宫还是容得下的。” 顾扬眉头紧皱,确实,这一万精兵并不算什么,可是若是落到有心人手中,却可能有大问题。 “俸仪之位,能满足那女子的胃口?”顾北辰眼中闪过一阵厌恶,“一生一世一双人,凭她也配?” 第20章 所谓温柔 顾卿澜默了下,说道,“别提这七个字,不然我给你头拧下来。” 女子语气温柔,唇角还噙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极为温柔的笑容。 顾北辰立马哑声,但还是想挣扎,“妹妹,你自己说的要时时表现的温柔的。” 顾扬眼角微抽,很想点头赞同这句话。 虽说他们是将门世家,个个武艺不凡,但至今来说,所有人的武学天赋加起来,都比不过他这个女儿。 所以……咳……时常……在武力至上的顾家……他们父子俩通常是要掂着七八颗心才能仔细说话的。 顾卿澜转头面对他们,嫣红唇瓣微启,“我难道不是时时都温柔吗?” 父子俩很有默契的相视了一眼,然后咽了一口吐沫,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看到他们点头,顾卿澜表示很满意,“用一个俸仪的位置换取一万精兵,还能换来我贤良淑德的名声,难道不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吗?” 顾扬顿了下,以他对这个女儿的了解,大约后面那点会更贴合她的心意。 “那言玥并非等闲之辈,能将安王和太子玩弄于鼓掌之中,若是她进了东宫,你怎么办?”顾北辰还是不赞同这个做法。 在他看来,那女子既不安稳,找人杀了便是。 凭借他的手段,绝不可能让人查出来。 “你觉得那女人能伤得了我?”顾卿澜斜了他一眼。 顾北辰:“……”好吧,他这个妹妹的武功,听说在江湖英雄榜上赫赫有名。 不过是以女扮男装的身份。 “女儿家之间的勾心斗角,与武艺高低不同。”他还是劝道。 什么叫女儿家之间的勾心斗角,与武艺高低不同? 这是在暗指她空有一身蛮力,没有智商? 顾卿澜面色不善的走上前,轻轻的拍了拍顾北辰的肩膀,见他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之后才停手,“哥哥说什么呢?女儿家的手段,我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好了,话不多说,总之哥哥就照着我说的做就是了。” 她缓缓走出去,走到一簇花丛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对着身后跟着她的顾北辰说道,“进宫这件事,我若不同意,没人能逼我,哥哥你莫怪父亲了。” 顾北辰哪里不知道这个,只是心中不甘。 “顾家有父亲与我撑着,你就当一个千娇万宠的贵女就好,哪里需要做什么。” 顾卿澜眸色渐深,“我进东宫,你与父亲在边境的兵权就越稳。” 她让顾北辰联系柳如言谏言也是这个原因。 柳如言是文臣,且忠于朝廷,忠于当今圣上,不属于任何一个派别。 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上头的旨意。 其实言玥进宫都是迟早的事情,倒不是太子坚不坚持,而是在于这一万精兵上面。 他们所知道的是安王留下一万精兵给言玥,但并不知道是不是还留了其他的东西。 放在眼皮子底下,终究能掌控好。 顾家司战,历代掌握重兵,虽说当今圣上信任,但顾卿澜并不觉得这种信任可以毫无牵连的坚持到最后。 第21章 遇到言玥 将这件事加快速度呈上去,也是顾家对当今圣上的忠诚。 不过,顾卿澜确实有几分头疼。 她怕控制不好自己的怒火,一巴掌呼死言玥。 眼珠转了转,“我好久没出来了,想出去看一看。” 顾北辰想说她出宫没带人,若是出去得让他跟着,防止被人欺负了去。 然转念一想,好像京城里能欺负她妹妹的应当是没有的。 顾卿澜今日出宫,一是为了办好言玥这件事情,第二,便是为了她入宫之前特地打造的一些金针。 “姐姐。” 这声音好生做作,顾卿澜忍不住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而且,她可以确定,不论是在哪里,这十六年来,她没有妹妹。 顾卿澜转过头,却瞧见一个极为熟悉的相貌。 景陌那个颅内有疾的,曾经故意拿着画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 说这画中人是他意中人,让她不要有非分之想。 如今看来,人不如画。 “言玥。”她语气肯定,心中却是起了疑虑。 她自幼离开京城,十三岁重返,到现在不过三年,为了维持端庄贤淑的名声,她倒是去过不少大大小小的宴会。 但是这些宴会的等级,绝对不是言玥能进去的。 她可以确定,她先前从未见过言玥,言玥也从未见过她。 至于景陌,更不可能在言玥身边提起她。 所以这女子,缘何能认得出她? 顾卿澜双眸微眯,不动声色。 “姐姐原来认识我。”言玥似是害羞的低垂着头,自顾自道,“也是,殿下怕是常常在姐姐面前提及妹妹。” 对于她的炫耀,亦或是嘲讽,她浑然不在意。 只是,“你如何认得出我?” 言玥神色一僵,“妹妹在一次宴会上见过,所以才认得。” 撒谎,而且是极为低劣的谎言。 手指紧张的攥紧,看样子这其中是真的有点问题了。 “那场宴会,又是在何处举办?”她继续追问。 言玥心下难堪,自从两年前起,她还从来没有被这样待过。 “大约是时间长了,妹妹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顾卿澜跟着重复了一遍,心下不住冷笑。 这女子,果真有些意思。 “顾家只有我这一个女儿,言姑娘不要认错了。”顾卿澜走到一处酒楼,安排了一个包厢之后才继续同她说道。 言玥出来倒是浩浩荡荡,后面跟着数十个随从。 尤其是身边一个双丫髻的丫鬟,一脸警惕的看着她,似乎是生怕她对言玥下毒手。 “还是说,言姑娘想要进东宫了?” 言玥垂首,“民女不敢,况且民女虽身份卑微,却宁做穷人妾,不做富人妻。” 这话倒是有气节,若是换上别人来,怕是要为她感动一番。 只是顾卿澜生来一颗七巧玲珑心,所以看人格外的准。 她忽而笑了起来,原本就精致的容貌刹那间像是昙花绽放,美的惊心动魄。 言玥看到这,不免有些担忧。 她虽占了先机,但是这样的女子放在这,太子真的不会喜欢上她吗? 第22章 想进东宫吗 顾卿澜手握茶盏,浅浅茶香飘到鼻尖,“言姑娘好气节,不过我倒是疑惑,如言姑娘这么说,那么先前安王后院中的妾室又是作何解释?” 安王的妾室,这个身份会一辈子压着她。 虽然顾卿澜也疑惑,在有了一个太子之后,这女子何必进安王的后院。 而且安王的谋逆,她亦觉得有蹊跷之处。 言玥听了这话,脸色瞬间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身子还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那丫鬟见状连忙走到她的前面,企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 口中还道,“太子妃虽然身份贵重,但我们姑娘也是太子殿下心尖尖上的人,若是殿下知道太子妃折辱姑娘,到时候吃亏的怕还是太子妃。” 顾卿澜一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主一仆,“言姑娘觉得,我在东宫的地位,是因为太子殿下的喜恶吗?” 自然不是,但真是知道原因,所以言玥才越发气愤。 凭什么,只要有一个好的家世,就可以站在她永远达不到的高度。 不过她同时又松了一口气,太子殿下喜欢的是温柔端庄的女子,像顾卿澜这种表里不一的,殿下一定不会喜欢。 “太子妃家世显重,但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还容不得顾家说了算。” 果真有些聪明,懂得顾家权重,与皇权易起冲突。 啧,安王那缺心眼栽在这女人手里不冤。 “言姑娘在说什么?”顾卿澜无辜道,“顾家听的是当今圣上的话,所做的一切也只会为了当今圣上。” 想抬出太子的名号威胁她,还是等他坐上那个位置吧。 美人纤弱手指微屈,敲了敲桌面,“我听闻,言姑娘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顾卿澜说完这七个字,只觉得有些反胃。 言玥反问,“天底下有哪个女子不是这样想的呢?” 顾卿澜又准备在她的伤口上撒一把盐,“哦?是吗?那为什么言姑娘同安王在一起的时候,就不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言玥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太子去赈灾三个月期间以为自己没有希望进东宫坐上太子妃的位置,转而投向安王的怀抱。 若不是这个,她早就能成为这世间所有女子殷羡的存在。 “我先前是做错了事情,不过太子殿下都不在乎了,太子妃何故还要抓着这一点不放?” 顾卿澜挑眉,“我这次前来只是想问言姑娘,想进东宫吗?” 她起初是不愿意让这个女人进宫的,但是现在彻底改变了先前的想法。 与其让她在外面作妖,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 而且,这女子好生奇怪,眼中对她有着忌惮和厌恶。 厌恶她可以理解,但是忌惮就很有些问题了。 不过有意思的是,这女子提到太子的时候,眼中并未有多少爱意,甚至这出现的爱意还没有对她的厌恶来得重。 不待她回答,顾卿澜又强调了一句,“你可想清楚了,太子没本事让你进东宫,不过我是可以的。” 第23章 谏言 言玥心猛地一跳,她想进东宫。 可是,不应该这样发展的,她说了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之后,太子并未如她意料中的承诺她,反而许久不见她了。 就连她晨起特意请了太医诊脉,太子都未过来。 难不成那步棋走的不对吗? 言玥一下子慌乱了起来,她并未亲身经历过,所有的胜算也是那几段记忆。 “我……” “先别急着回答,这事情,你终是要仔细想一想的。”顾卿澜小口抿了清茶,继续说道,“东宫并非你想就能进,这世上从没有免费的午餐,你要进东宫,就得有能让圣上看得上的东西才行。” 她说得极为清楚,能让那位看得上的东西,除了一万精兵,别无其他。 但是这是她的筹码,若是有一天,有一天事情全部爆发,她也得能保得住自己的性命。 可万一,她不再需要这些筹码呢。 只要太子成为她的依靠,那么其他的一切,便都可以弃了。 看她面色多变,顾卿澜便知道,这件事情是办成了,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去,又转了个弯取定制好的金针才回了顾府。 半晌后,又施施然坐着马车回宫。 听着外面的喧嚣声,她不禁想着世事真是多变,前些日子她还在想决不能让那个女人进东宫,现在却是要设计让她进东宫。 不过这个计划,她须得在柳如言谏言之后再同母后商量一番。 两日后,柳如言进谏应当处理安王事情后续包括他留下的人马。 景玄也就是当今圣上早就有此想法,只是安王好歹是他的弟弟,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 谋逆之后,他虽未将人处死,但现在仍然关在死牢里。 若是他再提出将安王之事处理个干净,难免有些不近人情。 所以这事,唯有臣子提出,再合适不过。 景玄故作为难,“安王曾留下一万精兵与那个女子,但朕总不可能逼迫一个弱女子交出精兵。” 最重要的是,那女子是太子护着,他不便开口。 柳如言一袭青袍身姿笔挺,“臣有一计,只怕会让太子殿下为难。” 景玄眉头舒缓,“爱卿但说无妨。” 柳如言道,“皇上可让那女子用一万精兵来换取东宫俸仪之位。” 景玄的目光落在了顾北辰的身上。 东宫,顾家嫡女是太子妃。 顾北辰不慌不忙的跪下,说道,“臣觉得此计可行。” 景玄其实是不在意这女子进不进宫的,若是能换取一万精兵来,他也乐意将这女子送进东宫里去,反正太子也喜欢。 还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从柳如言开口,一直到事情板上钉钉,景陌都仿佛处在梦境之中。 父皇同意言玥进东宫了。 可是,为什么,他没有半点开心的感觉,反而觉得身上被套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枷锁。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他真的如母后所说,不喜欢言玥? 不、不、这不可能。 言玥因为他,如今身子孱弱,他怎么能够想这种事情。 第24章 调动精兵的扳指 对这件事情,反应最大的便是皇后沈姝了。 顾卿澜正在一旁劝她。 “母后,这天下的男子,哪一个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殿下对那女子痴迷,也是因着求而不得罢了。” 沈姝:“……” 道理她都懂,只是这话从太子妃口中说出来怎么有些怪怪的。 太子妃好像大方的有些过分了。 上次那八个良娣也是。 满京城里找,怕是也找不出这样大方的嫡妻。 沈姝竭力忽视心下的怪异,只觉得顾卿澜是因为坐在太子妃的位置,所以才不得不大方。 “好孩子,母后都懂,你放心,母后一定不会让那个女人进东宫的。” 顾卿澜神情微僵,不是,母后,您别自己过度解读我的话啊。 她缓了缓,换了一个说法,“母后,那女子在宫外,殿下几乎每隔两日便要出宫一趟,若是将她弄进宫里,放在眼皮子底下,按照祖制,一个俸仪,殿下是不便多去那边的。” 沈姝摇了摇头,“澜儿,你哪里知道,这女子依我瞧大约是能蛊惑人似的,你看看安王那样温润的性子,都能为了她行大逆不道之事,她待在陌儿身边,本宫如何能安下心。” “有儿臣在,若是发现那女子有不对之处,一定第一时间来告知母后。”顾卿澜借机握住沈姝的手,仔仔细细的揉了揉,“母后若是再不放心,何不寻几个嬷嬷去教导她。” 皮肤又嫩又滑,摸起来简直比刚做出来的嫩豆腐。 不,比嫩豆腐还要细滑。 “澜儿这话有理,既然这女子进宫已经是定下来的事情,本宫也没法子扭转乾坤,倒不如想法子好好约束这女子。”沈姝仔细想了想,说道,“到底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多派几个严格的嬷嬷过去,只求她日后别在生事就行。” 顾卿澜敛眸,言玥进宫是以俸仪的身份。 这个身份,自然是她提出来的。 让言玥日后别生事,是不可能的。 不过她要的,便是言玥能在东宫掀起风雨,她倒要看看,这女子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顾卿澜有些怀疑,言玥背后的秘密,同她有关。 言玥手拿到圣旨的时候面色惨白,一炷香后,她从屋子里再次走回来,手中拿着一个扳指。 强颜欢笑,“麻烦公公将这扳指交给太子殿下,就说这扳指可以调动那一万精兵。” 还未说完,她的泪水便顺着面颊滑落。 传旨的小太监眉头紧皱,他心底是真的觉得奇怪。 太子样貌俊朗不凡,京中贵女们都希望能嫁进东宫。 那些贵女们,哪一个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怎么太子都没瞧上,倒瞧上这样一个。 他冷眼看着,就是这女子身旁的丫鬟,都要比她清秀许多。 若不是衣服不同,一眼看过去,还不知道谁是主子谁是丫鬟呢。 “姑娘放心,您的话奴才一定带到。”这旨意是皇上下的,她却要将这扳指给太子殿下,何等心思,一想便知。 小太监行了个告退礼,便与后面的人一同离开。 第25章 不是她 碧桃待人走后,在言玥身边急的团团转。 “姑娘,怎么只是一个俸仪的位置。” 言玥眸色渐冷,她原以为,太子会从中周旋,再不济也是个良娣或是太子嫔,却没料到,竟真的只是一个俸仪。 顾卿澜随意封的秀女都是良娣,她交了一万精兵,最后却只是一个小小的俸仪。 不甘心。 碧桃心里急躁,她跟在言玥身边,未来是好还是坏都系在言玥身上了。 若言玥只是一个俸仪,那么她跟着进了宫还能得好吗? “不用多言,只要殿下的心在我这里,就算是一个小小的俸仪,我也能一步步爬上去。” 碧桃脸色不大好,“可是,自从上次后,太子殿下就再没来这里了。” 她没说的是,就今日这个圣旨,无论于工还是于私,太子都应该来看一看才对。 言玥摆了摆手,“殿下忙于政事,挤不出时间也是有的。” 况且,没来才是好事。 这证明太子对她得一个俸仪的位置心有愧疚,所以没脸过来。 这样想着,言玥心情好了许多。 知道离言玥进宫的时间还有三个月,景陌下意识的竟然松了一口气。 “许渝。”他手边放着一张纸,赫然便是顾卿澜当时封八个良娣所写的字。 黑衣男人从暗处几步向前,单膝跪下,“殿下。” 景陌用力揉捏着眉心,“给孤查下,太子妃六岁那年,到底有没有去过觉恩寺。” “属下遵命。” 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笔杆,宣纸平铺在桌上。 笔尖在宣纸上轻跳,没一会儿,纸上便出现了精致而又极为可爱的孩童。 孩童的眉眼,竟与他的太子妃有几分相似。 若不是那日他觉得太子妃写字的习惯有些熟悉,怕是不会想到这一点。 到底是十年前的记忆,其实女孩的相貌在他的记忆中早已模糊不清。 他如今唯一清晰记得的,便是那双澄澈似琉璃而又透着古灵精怪的眸子。 可是他眼中的太子妃,与古灵精怪四字相差甚远。 许渝是太子身边的第一暗卫,能力可想而知。 没过半日,他便将调查得来呈了上去。 景陌略扫了一眼,目光在皇觉寺三个字上停留。 顾家十年前除夕一同去了皇觉寺,并非觉恩寺。 虽只是一字之差,但两个寺庙一南一北,距离甚远,所以那日在觉恩寺的女孩,不是顾卿澜。 原来,是他想错了。 “吩咐太子妃,晚间孤会去她那里用膳。” 赵德忠听到这个话心中大喜,太子晚上去太子妃那里用膳,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要圆房了啊。 故而,顾卿澜看见赵德忠说出这句话,并且脸上挂着令她毛骨悚然的笑容的时候,心中顿感不妙。 难不成,这个狗男人又是没事到她这找茬来着? 不应该啊,怎么说,狗男人都应该感谢她才是。 在朝堂上同意让言玥进东宫的可有顾北辰一个。 一个毛茸茸的小脑瓜搭在她的腰间,奶声奶气的语调,“姐姐,姐姐,我也要留下来用膳。” 第26章 永和公主 还没走的赵德忠额前滴了几滴汗。 这个小祖宗一起用晚膳,那太子和太子妃还圆什么房啊。 他笑得和蔼,蹲下身子,“永和公主,奴才陪您一起出去玩吧。” 永和仰着小脑袋看了看顾卿澜精致的容貌,又看了看赵德忠那张笑得灿烂宛如秋菊的脸。 瞬间紧紧抱住顾卿澜的腿,糯糯道,“不要,我就是要跟姐姐一起用膳,你长这么丑,我看了就不开心。” 被骂长得丑的赵德忠委屈,他其实也没那么丑啊。 永和是如妃所出,名为景茴,是这宫中唯一的公主,所以备受宠爱。 这么个玉雪可爱的小团子,任谁看了心都得融化。 唯一一点就是,永和对她总是称姐姐,改都改不过来。 赵德忠不想让永和破坏了太子和太子妃圆房,便又道,“永和公主,奴才那有好吃的糖果,您要吃吗?” 顾卿澜:……突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小团子瞪大了圆溜溜的双眸,手指被含在嘴巴里,砸吧了两声,“你是变态。” 顾卿澜:“……”她就知道。 赵德忠吓得浑身汗毛都快竖起来了,“永和公主,奴才冤枉啊。” 小团子求助的目光看向顾卿澜,“姐姐,姐姐,他就是变态,他想用糖果骗我走。” 说罢,她又得意洋洋的补充了一句,“不过想骗走本公主是不可能的,本公主机灵着呢。” 是是是,你机灵着呢。 顾卿澜亲昵捏了捏小团子的脸颊,永和害羞的用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捂住脸颊。 赵德忠哀怨的再次强调,“永和公主,奴才真的没有用糖果骗您走的意思。” “哼。”永和扭过头,又将捂在脸上的手拿下来,放在了耳朵上,“不听不听,永和不听。” 顾卿澜表面为难实际心中欢快至极的看向赵德忠,“这里的情况赵公公也看到了,便如实告知殿下吧。” 太好了,有永和在,狗男人一定不会过来的。 永和可真是她的小福星。 赵德忠挠了挠头,说道,“奴才一定告知殿下。” 他为什么觉得,太子妃脸上的为难神情,并不是遗憾太子殿下不能来寝殿呢?这……大约是错觉吧。 “姐姐,姐姐,我们晚上吃烤羊腿吧。”永和拍了拍小肚子,开心的说道。 “永和已经好久没有吃肉肉了,母妃总是让永和吃那些有着丑丑颜色的菜菜。” 乌溜溜的双瞳眼巴巴的看着她,顾卿澜完全没有抵抗力的同意,“好好好,今晚咱们就吃烤羊腿。” 阿满面色为难,“太子妃,您先前对太子殿下说这段时日要抄佛经来着。” 抄佛经的,怎么能吃肉呢? 永和好奇的抬了抬小手,语气天真无邪,“永和看过一句话,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姐姐吃肉,和抄佛经,没有冲突哒。” 阿满:“……”她突然觉得,永和公主说最近总是吃菜吃不到肉这句话,很有可能是假的。 毕竟还未用膳,那小肚子上的肉肉便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看着手感很好的样子。 第27章 只要她发难够快…… 果然,永和转了几圈之后,突然感觉到有人捏住了她小肚子上的肉肉。 岂有此理,她乃是景氏皇朝的永和公主,谁敢这么大胆捏住她的肉肉。 她费力的低下头,视线被自己的肚子遮挡住,捏她肉肉的手被她的肉肉挡住了。 疑惑直接了当的写在她的脸上,顾卿澜又捏了一把才松开手,“快要用膳了,姐姐给永和揉一揉肚子,等会好多吃点。” “姐姐对永和真好。”永和感动的猛点头。 烤羊腿没一会儿就上了来,御膳房还送来了一个羊肉汤锅,醇厚的汤底里飘着一些翠绿的葱花,鲜嫩的羊肉薄片刚下去,几瞬后捞上来送入口中,鲜味便从羊肉与舌头接触的部位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顾卿澜眯了眯双眸,然后毫不犹豫的用筷子叉了一排肉下锅。 景陌脚刚踏进来,见到的便是这么一个场景。 他的妹妹永和,手中拿着一块比她脸还要大的烤羊腿费力的啃着,吧唧吧唧的吃得很香。 而他那温柔贤淑且端庄的太子妃,一手拿着烤羊腿,一手用筷子夹着一坨肉往嘴巴里塞。 翘起腿,绣花鞋都落在了地上。 景陌闭上了双眼,后退了几步,然后抬头往上看去。 揽芳阁,是太子妃的寝殿没有错。 他又抬脚踏进去,眼前的场景与方才几乎没有诧异,甚至,他的温柔贤淑且端庄的太子妃,已经将那根烤羊腿啃得一干二净,他清晰的看到那根骨头上连一点剩下的肉都没有。 这……他是在做梦吗? 永和做出这样的动作他可以理解,但是太子妃……他一定是在做梦。 恰在此时,顾卿澜突然察觉到门口有动静,以为是阿满给她拿了陈年佳酿过来,便满是欢喜的转过头,嘴角还有吃完烤羊腿沾上的调料。 空气一下子凝滞起来。 顾卿澜尴尬到脚趾扣地,她十三岁回京城,到现在已经有三年的时间,为了塑造一个温柔端庄的贵女形象,她在人前的行为可以说,宫里面最厉害的嬷嬷来看都挑不出刺来。 但是今天,她所有的努力全部白费了。 而且令她难以接受的是,还是她自己将这层伪装揭下来的。 “太子妃?”男人面带疑惑,试探的开口。 不行不行不行!!! 她的形象一定不能在这一刻毁掉。 顾卿澜转过头冷哼了一声,然后在景陌看不见的地方连忙将嘴边的痕迹擦干净,“殿下现在可满意了?” 只要她发难的够快,那么错的就不是她。 景陌:???不是,他满意什么了? 顾卿澜将擦过嘴巴的手背在身后,继续板着一张脸,“那个女人可以进东宫了,殿下现在可满意了?” 景陌脑袋里面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太子妃得知言玥要进东宫后,心中悲愤,直接发泄了出来,竟将恍若与生俱来便有的规矩抛诸脑后。 他的第一反应是,原来太子妃这么喜欢他的吗? 这该如何是好,他虽想着太子妃这半年来被他无辜针对,所以心中想补偿一番,但是并没有想把自己搭进去的意思啊。 第28章 一同用膳 顾卿澜决定加一把火,“那日清晨殿下说的话妾身都还记得,原来在殿下心目中,妾身是一个连做替身都不配的人,真是……可笑。” 这话说起来是极为悲伤的,但是羊肉汤锅的热气不停的往上冒,顾卿澜整个人就处在这样烟雾缭绕的境地。 香味直窜入她的鼻端,她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今日御膳房准备的羊肉是真的很鲜嫩。 景陌这下是真的确定顾卿澜为何今日性情大变做出此等不合规矩的举止,果真是他的缘故。 那日其实他并未想侮辱她,只是一时冲动。 等回过神来,话已经说出了口。 永和咬着手指头看看姐姐,又看看太子哥哥,很是不理解这两人在做什么。 听这些话,额……她没听懂。 她左右手无措的对了对,白嫩的脸蛋鼓了鼓,“太子哥哥,你为什么要站在那儿,不过来用膳啊?” 她又对顾卿澜说,“姐姐,我们继续吃吧。” 之后,画面就变成了这样。 三个人十分和(诡)谐(异)的在一桌上用膳。 这对于景陌来说实在是一种新奇的感受,毕竟他从来没吃过别人剩下来的东西。 但是此时让人换一桌子菜,又怕给心灵脆弱的太子妃再一次沉重的打击。 于是乎,他就稀里糊涂的坐下来拿起了烤羊腿咬了一口,辛辣而又鲜香的味道直击味蕾,景陌眼睛亮了亮,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的吃了下去。 看着面前一大一小,顾卿澜神色复杂,到底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她不是还在卖惨来引起景陌的愧疚的吗?怎么就坐在一起吃起来了? 一直等到几个小太监将桌上的残骸收拾干净,两大一小瘫软在椅子上,顾卿澜还没有反应过来。 景陌觑着眼睛看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察觉到没有人看自己后,连忙不着痕迹的挺直腰背。 吃的肚子都撑起来什么的都是幻觉。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顾卿澜:怎么觉得景陌像一只慵懒的狸花猫? “永和,你先回如妃那,不然如妃该着急了。”景陌想好好同他的太子妃谈一谈,安抚她一番,当务之急,便是要将这烦人的团子弄走。 永和抱着自己揉肉肉的小肚子,然后猛地扭过头,“不要,我同母妃说过了,今天晚上,我要同姐姐一起睡觉。” 景陌:“……永和听话,孤有事情同太子妃说。” 顾卿澜耳朵一抖,什么事情?别是要秋后算账吧? 永和啊永和,你可得争气点,别轻易就被糊弄走。 永和歪着头,似是恍然大悟,“哥哥,你是要同卿澜姐姐做羞羞的事情吗?” 景陌:“……” 顾卿澜:“……” 男人涨红着脸,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顾卿澜只得开口,“殿下,不如让永和今晚就留在妾身这儿,有事情的话,殿下可以改日再说。” 等过个十天半个月的,他肯定就忘记今天发生的事情了。 要是忘不掉……那……她就把他打失忆。 第29章 去天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可能留下来,除非真如永和所说,留下来做羞羞的事情。 景陌想到这,不由得面色微微发烫起来。 “这样也好,永和顽劣,辛苦太子妃了。”他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 顾卿澜屈膝行礼,“妾身恭送殿下。” 还准备再说两句的景陌:“……” 他有些生气的拂袖离开,一边生气一边走,同时又想起顾卿澜方才说的那些话。 罢了罢了,看在太子妃太过喜欢他的份上,他就不与她追究这些琐事了。 …… 翌日一早,刚用过早膳,阿满就走了过来,“太子妃,小将军在外面等着了。” 顾北辰来了,也就是说,他拿到手谕了? 远远瞧着,她便清晰的看到,顾北辰的黑脸。 ……看来他大概是听到宫女们的非议了。 “哥哥。” 顾北辰冷着脸,丝毫没有遮掩直接说道,“我猜到你在宫中日子不好过,却没想到,能如此艰难。” 一点都不觉得艰难甚至还认为自己现在堕落了的顾卿澜很是羞愧。 她真诚道,“哥哥,你信我,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你妹妹我,这还是十六年来第一次体会过。” 顾北辰被这话噎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算了,我也不管你了。”顾北辰皱着眉说道,“去天牢吧。” 反正不论是谁,有顾家在,都不可能真正欺负到她。 将手谕给看守的人后,两人一路往里走。 一步一步顺着台阶向下,虽然周围有烛光荧荧,却还是有些看不清。 “没想到安王,在这里也能待得下去。”顾北辰喃喃自语。 安王是先帝最小的儿子,他的出生对皇位争夺毫无威胁,所以无论何时,都是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 天牢,还是死囚待的地方,环境自然不会好。 空气中,还蔓延着些许皮肉被灼伤和鲜血的味道。 两人看着监牢里面,坐在一旁的男人,不免有些感慨。 “将门打开。”顾卿澜对着跟过来的守卫道。 “咔嚓”一声,锁被打开。 原先一动也不动的男人似乎恍惚了下,抬头看来。 乱糟糟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与景玄有几分相似的面容此时十分苍白。 有意思的是,顾卿澜在他的眼中,并未看到贪婪。 谋逆之人,怎么会不贪婪。 顾卿澜走进去,坐在他的对面,紧紧的注视着他,“安王殿下。” “景瑜。”他漫不经心的垂眸。 他在说他的名字。 景瑜,美玉一般,看来先帝确实喜欢这个儿子。 与景玄略显狂厉的面容不同,景瑜更像是高门世家养出来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 顾卿澜心中的疑惑更重了。 就算知人知面不知心,可差别真的会有这么大吗? 一个乱臣贼子,为何会有一双宛如琉璃一样的眸子。 “你是来杀我的?”景瑜启唇道。 “不回答,那便不是了。”景瑜单手握拳,咳嗽了两声,削弱的肩膀都在微微颤抖,“是贬为庶人?” 第30章 踢门 顾卿澜倒了一盏茶递过去。 景瑜诧异的接过,随后道,“多谢。” “圣上仁慈,让安王居住在安王府中,终生不得离开。” 仁慈,到底留下了一条性命。 不仁慈,谁又愿意一辈子被困在一个府邸中,抬头看天,天都是方方正正的。 “终身不得离开?”景瑜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原来这便是皇兄对我的仁慈。” 他这样,倒像是所有人都欺负了他。 顾卿澜冷哼一声,“安王若是不满意,去死也是可以的。” 自裁而忘,就不能怪别人了。 她这话说的直接,景瑜愣了下,轻笑道,“太子妃的性子倒是不像传闻那般。” 又是一个认识她的。 顾卿澜虽在京城有盛名,但却也不觉得自己盛名到安王都关注她。 “天色不早了,我会送王爷回府。”顾北辰在一旁说道,语气十分冰冷。 顾家世代忠君,马革裹尸都是常有的事,所以对这等谋逆之人,是最厌恶的。 “成王败寇,我认了。”景瑜不急不慢的往外面走去,蓦的顿住脚步,声音低哑,“只是,我输了,你们也还没赢。” 顾卿澜觉得景瑜一定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她甚至隐隐有一个猜想,是不是谋逆之人,不只是安王,亦或是,安王只是被推出来的一个替罪羊? 可是不论是哪个猜想,都有说不通的地方。 她走到关押景瑜的门口,气不打一处来,伸脚对着门便是狠狠一踢。 “轰隆”一声,门直接被踢了出去,落到地上的同时,金属制作的门已经变了形。 闻声而来的守卫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顾北辰。 这种诡异,带着些许不赞同和敬佩,守卫犹豫道,“顾小将军,天牢修缮是要银钱的。” 顾北辰:“……”他的背上,有一口巨大的黑锅。 他沉默了许久,最后从怀中抽出两张银票,递了过去,“这些应该够了。” 其实顾北辰一直觉得,比起大理寺少卿,卫钰更适合去户部管钱。 景瑜一直站在顾北辰的前面,他倒没怀疑到顾卿澜身上,只是目光别有深意的落到变形的门上面,若有所思。 都说顾北辰武艺高强,如今看来,确实如此了。 想到这,他又忍不住在心中自嘲,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还想这些,有什么用呢。 临到门口,顾卿澜突然叫住了景瑜。 “安王殿下或许不知,言玥三月后会是东宫的言俸仪,而她手中那枚扳指,已经被她赠予了太子殿下。” 语罢,她便翩翩然离开。 她来天牢看景瑜,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不过现在看来,景瑜就算是知道些什么也不会说出来的。 既然景瑜弄得她心中不快,那他自己也别想痛痛快快的。 景瑜留扳指给言玥,大约是出于一番真心,想用自己仅剩的力量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心爱的女人丝毫没有犹豫的拿着他仅剩的力量换取了自己的荣华富贵。 第31章 萧柔 见他的面色从惨白到青白,顾北辰假模假样的劝他,“王爷别伤心,虽然那个女人抛弃了你,但是抛弃你的又不只是那个女人而已啊。” 还没离开的守卫:“……”他知道不应该有同情的心思,但是安王好惨。 自从景瑜被抓入天牢之后,安王府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到了现在,除了围在外面的将士,大约里面只剩下蛇虫鼠蚁等活物。 景瑜站在门口,看着头顶破败的匾额,神色恍惚。 “王妃……萧柔去了哪里?” 顾北辰听此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萧姑娘已经被萧家接了回去。” 萧柔乃是安王正妃,人如其名,柔柔弱弱的。 不过她的名声在京城中并不好,倒不是她做了什么错事,而是她太过无能,安王后院中,就是一个卑贱的妾室,都能有胆子奚落她这个正妃。 后来听闻一个冬日里,萧柔与一个妾室一同掉进了湖里,安王将那妾室救了上来,等到萧柔身边的人救起萧柔的时候,萧柔已经伤了身子。 自此之后,萧柔便再也没出过院子,整日在佛堂里面度过。 顾北辰来安王府查抄的时候,特意命人将萧柔好好的送回家。 他递过一封信给景瑜,上面写着和离书三字。 顾北辰耸了耸肩膀,“萧柔托我带给你的和离书,自此以后,她与你再无任何关系。” 景瑜苍白而俊秀的脸庞微微扭曲,长发落下来倒遮住了他如今的样子。 像是在冷笑,“也是,我如今是何等境地,那女人要寻个出路我便给她就是了。” 听到这话顾北辰不乐意了,什么叫做寻个出路给她便是了。 长得人模人样的,说的怎么就不是人话的呢? 人家好好一个女儿家嫁过来,不受喜欢最后还伤了身子。 没有半点愧疚之心就罢了,竟然还不忿。 顾北辰觉得自己都要气笑了。 “听闻安王的爱妾三月后要进东宫了,在此我就先说一句恭喜了。”顾北辰懒洋洋的说道。 不愧是兄妹俩,扎人痛处的时候都往一个地方扎。 显然,这句话让景瑜感到很生气,身边的气息也变得阴郁起来。 等到顾北辰走后,景瑜独自往屋子里走去。 突然,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瞳孔猛地一缩,往传来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是一个身穿艳红色裙子的女人,长发束起,露出额头上诡异的图腾一样的东西。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外面里三层外三层都被人包围了,这个女人,怎么进来的。 女人诡异一笑,不过几瞬功夫,就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手指触摸到他的胸膛。 “真是窝囊废。”女人笑了起来,偌大的院子空荡荡的回响着她的笑声,格外骇人。 “你到底想做什么?”景瑜忽然松了一口气,这女子既然没有立刻动手,显然是不想杀他。 女人手指顺着他的胸膛一直往上,直到触碰到他的喉结才停下。 离得近,景瑜能够清晰的看清这女人额头上的图腾,像是一种花,纯黑色的纹路在脸上显得格外的丑陋。 第32章 桑落 他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女人见他这般却像是失了兴致,往后退了一步,只是指尖,还缠绕着景瑜的一缕长发。 “没想到都帮了你这么多,你竟还是斗不过景玄。”她的指尖这次停留在景瑜心脏的位置,感受到指尖不同寻常的起伏之后又是一笑。 “帮我?”景瑜神色一凛,“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女人指尖点了点他的胸膛处,像是和她回应一般,那边也狠狠的跳动了两下。 她继续说道,“我是来帮你坐上那个位置的人。” 听她这样说,景瑜便下意识的以为这女子是当初支持他的哪一方派来的。 “我现在已经被囚禁,不可能坐上那个位置了。”而且他很累,不想再继续争斗了。 真是窝囊废,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另寻方法,而不是赌注压在他的身上。 但是现在事情已成定局,他们也只能继续扶持这个人。 女人红唇轻启,“桑落,我的名字。” 桑落手指抚上他的脸颊,眼中带着戏谑之色,“怎么,安王这是怕了吗?” 不等回答,她便又道,“果然如此,安王就是早出生十多年,也比不上景玄,而现在,也比不过景陌。” 景瑜听此胸膛处狠狠跳了一下,他的眼中像是出现了一个幻影,忽而又消失不见。 他的脑中嗡嗡作响,仿佛出现了无数个声音。 心中隐隐存着的一丝希望被无限的放大。 父皇生前最宠爱的皇子便是他,甚至因为担心景玄登基后他过得不好,竟留给他免死金牌和无数精兵。 若是他当时再大一些,登上皇位的说不定就是他。 …… 几瞬后,桑落看着倒在地上的景瑜,红唇勾了勾,魅惑无双。 虽然这一次失败了,不过好在还有补救的机会。 若不是顾家军,安王准备的人定能破开城门,杀了那个狗皇帝。 想到这,桑落心中便是一阵气闷。 顾家,又是顾家。 不过不久之后言玥就会进东宫,而顾家的嫡女,是东宫太子妃。 她就不信,顾家嫡女能忍受自己的夫君心中有另一个女子。 到时候,顾家和皇室之间的关系定会出现裂痕。 顾卿澜从天牢回东宫之后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想了会,她便换了一身男装,长发束起戴上玉冠。 镜子里看去,活脱脱一个唇红齿白的小郎君。 想了想,她又找了一块面具,戴在脸上,直到只能看见嫣红柔软的唇瓣和洁白精致的下巴。 她足尖轻点,风声在耳边呼啸,发丝拂过脸颊,绣着紫藤花的浅蓝色发带与发丝纠缠在一起。 安王府的外面,里三层外三层被围住。 水泄不通。 立在屋檐上的顾卿澜眯了眯眸子,看着下面的红衣女人,眉头轻皱。 这女子,如何能进安王府? 安王府外面不仅有重兵看守,同时暗地里还有皇室的暗卫在。 她能进来,是因为她的轻功远在于这些暗卫之上。 若是这女子亦是轻功了得,她如何没见过? 第33章 认出她的女人 八个暗卫,分别在安王府的东南西北四个院门外看守。 要么,这女子的轻功极高,要么,安王府有他们所不知道的出入口。 她将屋檐一角捏碎,将碎片握在手中,估算好距离,碎片便伴着厉风击像桑落所在的位置。 桑落察觉到异样,抬头便看到朝着她急速飞来的碎片,连忙身子一偏,碎片最后深深的扎进了她身后的柱子里。 “谁?”桑落转了一圈,抬头仔细查看四周。 顾卿澜从屋檐轻飘飘落下,看着洛桑。 “你又是谁?”顾卿澜反问。 在人出现在她面前之时,桑落脸色突然变了变,如果仔细看的话,她的双颊似是有些微红。 “原来是清竹公子。” 听到清竹公子四字,顾卿澜身子一点一点僵住,甚至不自觉往后仰。 她十三岁之前大半时间都与师傅和两个师兄住在一起。 二师兄性子跳脱,经常带她偷偷出去玩。 她当时年纪虽小,大约是自幼习武,所以身体抽条的快,看着就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年。 行走江湖,还给自己起了个雅号。 清竹公子。 用了这个雅号做了不少事情,在江湖中颇有些名气。 不过见到她这样装扮便能想到清竹公子的有极大的可能性是江湖中人,甚至她还见过。 只是,顾卿澜有些迟疑的打量着这张脸,若见过的话,她不可能会忘记。 毕竟这张脸这么有特色。 顾卿澜是知道一些地方有自己的风俗习惯,会在脸上绘上各式各样的纹路,以此为美。 “清竹公子为何在这?”桑落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举止之间与方才完全不同。 既然这个身份被识穿了,她也没必要继续伪装。 “姑娘怎知在下?”顾卿澜不知从哪摸出一把折扇,“唰”的一下潇洒的打开,“莫不是姑娘恋慕在下?” “若如此,美人若如斯,何不早入怀?” 顾卿澜的二师兄在青楼红颜知己无数,她常常跟着去,所以油嘴滑舌的话没少学。 桑落没回答,只是忍不住低着头,不敢看去。 若是晕倒在地上的景瑜看见这一幕,怕是要气得吐血。 “姑娘不看在下,难道是厌恶在下吗?”顾卿澜收起折扇,手抚着胸膛处,摆出一个西子捧心的姿势。 “清竹公子,还记得桑落吗?”桑落的眼中带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期待。 顾卿澜:“……”肯定是不记得的。 不过,真话她也是不可能说的。 “桑落姑娘的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星辰,在下怎么会忘记呢?”顾卿澜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痞痞的笑容,“方才离得远,未认出来,险些伤了桑落姑娘,是在下的不是。” 桑落心下一动,道,“清竹公子并未伤到我,不用这般。” 眼见桑落离她越来越近,顾卿澜不禁抽了抽嘴角。 安王有问题,不过这个可以稍后细细调查。 当务之急,是她得先离开。 “在下还有要是在身,天高水长,有缘再见。”语罢,她连忙足尖点了点,身体轻盈跃起,没一会儿,便消失无踪影。 第34章 御花园的歌声 桑落并未追去,而是深深的望着清竹公子离开的方向,半晌后才收回眼神。 将目光落在晕倒在地上的景瑜身上。 眼角眉梢满是不屑,似乎又回到了刚开始的性子。 大约是心中不快,她又狠狠的踹了昏迷中的景瑜一脚。 从宫外回来的顾卿澜换好繁琐的宫装之后又去了御花园。 看着周围开的分外美丽的花儿,顾卿澜满脸生无可恋。 她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被鞭子打过的陀螺,一刻都不带停歇的。 如妃身边的永和见到她眼睛亮了亮,身子像是小炮弹一样冲过来,“姐姐,姐姐。” 边喊着,边奋力爬上了她的膝盖。 然后老老实实的坐在她的腿上。 如妃脸色微变,厉声道,“永和,还不下来,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重吗?” 顾卿澜:“……”确实有些重,若不是她习武多年身强体壮的,恐怕还承受不住。 小团子嘴巴瘪了瘪,张嘴就要哭一哭。 顾卿澜连忙捏了捏小团子白嫩的脸颊,对着如妃说道,“本宫自幼学一些强身健体的招式,再加上永和也不算重。” 永和像是有了倚仗,大声对着如妃的方向嚷道,“母妃,母妃,你听到没,永和才不重。” 如妃嘴角抽了抽,索性转过头看向别处。 省得她怒从心中起,忍不住抽一抽永和的小屁股。 这糟心女儿越看越生气,都已经六岁了,还是圆滚滚的。 永和是宫中最小的孩子,一张玉白小脸粉粉嫩嫩,瞧着十分可爱。沈姝想了想,便招手让永和过来,然后伸出手揽住永和的腰,往上提了提。 结果……没提的动。 “如妃,永和的身材好像是圆润了些。”沈姝心情复杂的说道。 她未有养育女儿的经验,但是陌儿这么大的时候,似乎也是高高瘦瘦的,只长个子,永和好像是只长了肚子。 如妃对此十分头疼,“皇后娘娘也知道,这丫头被宠得无法无天的,臣妾倒是想过给她减少吃食,但耐不住她到处去蹭。” 沈姝瞧着永和鼓鼓的小脸蛋,一时无言。 只得安慰道,“说不定过两年长开了就好了。” 永和委委屈屈的跑到一边蹲下来,母妃太坏了,拐弯抹角的说她胖。 但是没过一会儿又娇娇的跑来撒娇。 见她这般,沈姝不禁感慨良多。 “不过永和这样也好,本宫瞧着和永和差不多大的贵女们,为了身材节食,小小年纪,实在是可怜。” 如妃:“正是如此呢,臣妾每每想到此便不忍约束永和,只求她开开心心过一辈子就好。” “劝君莫惜金缕衣,” “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 女子的歌声仿佛是黄鹂鸟儿吟唱,动听极了。 御花园中的三人一娃好奇的看过去。 景玄的后宫有些特别,特别的和谐。 从景玄登基到现在,后宫从未有过争风吃醋。 景玄亦极有分寸,除了皇后沈姝,从不过分宠一个女子。 第35章 自己家房子着火了 他那些兄弟为了争夺皇位死的死,伤的伤。 景玄不愿意这样的场面落到自己的儿子上面。 在景陌下面还有三个皇子,不过在他们十五岁的时候,便给了一块封地让他们过去。 “这歌声倒是动听。”沈姝眼角带笑。 如妃觉得奇怪,“这女子难不成不知道今日皇上在南书房与丞相商量事情吗?” 沈姝沉默了下,说道,“不如一同去看看?” 如妃:“好。” 顾卿澜:“好。” 曼妙女子身着浅紫色广袖流仙裙,腰间飘带交叠垂落,脸上有一流苏面纱,只露出眉眼。 腰肢细软,足尖旋转,腰间飘带也跟着在空中飞舞。 同时,她的口中还在继续唱着曲儿。 顾卿澜忍不住道,“这女子好生厉害,边唱边跳这么久竟然不累。” 永和却是来了兴致,跟着那女子的舞姿一同跳。 然而还没转两圈,就晕晕乎乎的转到如妃怀里。 如妃:“……”虽然是自己亲生的,但是她有的时候真的觉得永和是个小傻子。 就在三人一娃看得起劲的时候,一个男人从远及近。 那女子见男人靠近,脚下一崴,身子便向男人扑过去,嘴角还带着得逞的笑意。 沈姝脸上的笑意僵住,虽然离得远,但她的儿子她自然是最清楚的,就是烧成灰她也认识。 如妃和顾卿澜都看到这一幕,心情都十分复杂。 谁能想到新选的秀女想勾引的不是皇上,而是太子呢? 顾卿澜也没想到,她看个热闹而已,自己家房子却着火了。 虽然她对景陌没什么感情,但她现在是太子妃,当着她的面勾引太子,可不就是“啪啪”打她的脸吗? 如妃只觉尴尬,秀女未受皇恩,但终究是皇上的女人。 景陌正思索着事情,直直的往前走,忽然觉得有阴影朝着他过来,下意识的,他便将阴影踹了出去。 女子痛呼的声音传到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 沈姝欣喜于景陌此举的同时又觉得头痛,妙龄女子向他扑来,陌儿第一个动作竟然是将人踢走。 要不是还有一个言玥在,她是真的要怀疑陌儿是不是喜欢男人了。 如妃倒是不尴尬了,只道,“不愧是储君,太子的心性实在令人佩服。” 景陌看着在地上的女人,眉头皱了皱,目光又看向几人在的位置。 正好与顾卿澜看了个正着。 顾卿澜:“……”她要是说是路过,也不知道这厮信不信。 地上的秀女顺着景陌的目光看来,脸色变了变,边咳血边道,“太子妃,您不要误会,嫔妾与太子只是偶然碰到。” 配合她身上凌乱的罗裙,这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顾卿澜现在想得是,太子殿下果然是个狠心肠,这女子虽不至于倾国倾城,却也相貌妍丽,能狠狠一脚将这样的美人踹到吐血,啧,男人。 “本宫知道。” 女人神色猛地一僵,这和她想象的怎么不一样。 顾卿澜往旁边移了两步,“不止本宫知道,皇后娘娘与如妃都知道。” 第36章 跑马的头顶 女人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们。 沈姝走上前,仔细的看着这张脸,“许方婉?” 可巧,这正九品方婉的品阶还是她赐下来的。 许方婉原名许青箬,在选秀时因为相貌出众被沈姝选定。 原以为只是一般的秀女,却没想到竟还是个有品阶的,沈姝眸色冷了冷。 许青箬跪在地上,身子不住颤抖,却还能时不时朝着景陌的方向看上一眼。 就好像,那里站着她的救星一样。 景陌诧异:“母后?如妃娘娘,还有太子妃?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又看向地上跪着的女人,思及方才的场景,说道,“这女子……是刺客。”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顾卿澜嘴角微微抽搐。 怎么说呢?她知道她不应该这么想。 可是,这女子是真的可怜。 许青箬愣了下,眼见皇后脸色越来越差,连忙高喊,“嫔妾不是刺客,嫔妾只是一心爱慕太子殿下,一时情急,才会做出不合规矩的事情。” 好在为了清净,沈姝将御花园的宫女太监全都支开了。 顾卿澜便看见,景陌听完许青箬的话之后,周身都萦绕的冰冷的阴翳,耳朵却有些红,大概是被气得。 真可爱,她在心中想到。 若是此时捏一捏他那白玉一般的耳垂就好了。 “一心爱慕太子?”景玄突然走来,神色莫测。 沈卿澜下意识的看向景玄的头顶,能跑马的青青草原,嘿。 这女子的计谋确实不错,帝王还未衰老,太子便已有继承大统的优秀,甚至,自己的妃子还喜欢上了这样优秀的太子,这是一种侮辱,对帝王,对一个男人。 不过不巧的是,沈姝是景玄的心上人,而景陌,是他心上人为他生下的孩子。 他后宫佳丽三千,对那些嫔妃只会有为了均衡前朝而来的宠,而爱,只留给沈姝这个皇后。 “皇上饶命,嫔妾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景陌一旁冷笑,忽然从腰间抽出软剑,直至许青箬,“既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那么孤便帮你将心挖了如何?” 许青箬转而看向景玄,却并未在他眼中看到该有的愤怒。 她心中不禁打了个突。 永和扑腾着小短腿跑到景玄身边,张开手,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景玄。 “父皇,抱抱。” 景玄一手拎起永和的后领,然后抱在怀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幕,还有空闲给顾卿澜解释,“太子妃别信这女子的话,太子的眼光不可能这么差。” 顾卿澜心情更加复杂了,她并不在意太子眼光差不差,也不在意这女子是不是真的同太子有了首尾。 她唯一在意的是,这女子是后宫的女子,怎么说那也是一顶绿帽子啊。 父皇您就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吗? “殿下,不如将许方婉关进天牢,严加审问?” 这背后要是没人她是不信的。 不过这背后的人也是真的蠢,找来这么个不中用的,一看就有问题。 许青箬一听,便知计划败落,她看向景陌手中的剑,随后闭上眼睛朝着剑撞了过去。 第37章 看个够 一直关注着这里的顾卿澜眼疾手快,几步过去一脚将许青箬踹翻在地,随后又利索的卸掉了她的下巴。 虽然穿着繁琐的宫装,身姿却很是灵活。 熟练的做完这一切才想起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作为一个温柔娇弱的太子妃,她这一举止似乎不太妥当。 顾卿澜不着痕迹的收回手,看向景陌,脚步微动,身子像是摇摇欲坠,“妾身的父亲曾教过妾身几招防身术,没想到竟真的有用,只是不知为什么,现在身体极累。” 沈姝心疼的走上前握住顾卿澜的手,“下次再碰到这种事情,澜儿躲一边就好了,陌儿他死不了。” 景陌:??? 什么叫做他死不了? 而且,太子妃这两招看上去似乎很熟练的样子。 景陌怀疑的眼神落在那双纤弱的玉手上,想了许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大婚前他曾调查过,太子妃是个极柔弱的女子,刚才他所见应当是偶然。 能真的踢倒凶犯并卸掉她的下巴,大约是出于对他的爱。 担忧他受伤,所以那一刹那爆发出无穷的潜力。 景陌想到是这个原因,便有些开心。 唇角微微向上勾起,露出一个浅笑。 平日里板着一张死人脸,相貌已经足够惊人,更不用提此时眼角眉梢都带着醉人的笑意。 “咕噜”一声,顾卿澜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人间绝色,这京城第一美人的位置合该给他才对。 不,不只是京城第一美人,应该是天下第一美人。 她行走江湖几年,也未见过如此精致的相貌的男女,就连合欢宫的人都没有他生的好看。 顾卿澜心下感叹,但凡景陌相貌再差一些,她也不至于能包容他这么多的毛病。 女人看他的眼神实在太过瞩目,潋滟水眸像是含着满满的深情。 景陌心中满足的同时又劝道,“太子妃若是想看孤,等回了寝宫,孤给你看个够。” 虽然她是因为爱他所以才会这样情不自禁,但是好歹大庭广众之下,竟也不知收敛,真是……不知羞…… 顾卿澜嘴巴张了张,“啊……不是,我没有,妾身没有。” 景陌本想说,好好好,既然你说没有那就没有便是了。 但是他转念一想,不能让这个女人恃宠而骄,便改了口,“孤亲眼见到太子妃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孤,这还能有假?” 顾卿澜泪目,她真的只是贪图美色而已。 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嘤嘤嘤~ 看着皇上皇后外加如妃别有意味的笑的时候,顾卿澜生无可恋的丧着一张脸,抱着因为嫌弃景玄胸膛太硬所以挣扎着下来的永和走到一边。 岂料她已经走到一边了,景陌还不放过她。 刚才没有听到回答,景陌很是不满的跟着走了过来。 他就说,这个女人会恃宠生娇。 “太子妃怎么不回答孤的问题?”男人清隽眉眼往日萦绕的冰冷此时尽数褪去,倒真多了几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少年气息。 顾卿澜看着他一脸你不要无理取闹的表情,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给他把头盖骨都掀起来。 第38章 成全你的恋慕 景陌再说下去,她真的要忍不住动手恁死他了。 偏偏景陌生来尊贵,最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 “殿下,妾身真的不是想看你。”她再一次强调了一遍自己的意思。 景陌却皱眉,“不想看孤,那你还想看谁?” 神经病吧! 顾卿澜绝望的将目光移向看热闹的三人,她怀中还有一个永和,好歹能缓解一下尴尬。 哦,还有一个许青箬方才被她弄晕了。 景玄看看天,对着沈姝道,“今日天色不错,朕好久没有陪皇后看看风景了。” 沈姝莞尔一笑,然后与景玄携手离开了此地。 景玄手一挥,还顺带让人带走了许青箬。 顾卿澜眼皮跳了跳,最后求助的目光落在如妃身上。 如妃笑得温和,“永和快过来,母妃吩咐小厨房给你做的豌豆黄已经好了。” 一听到吃的,永和连忙扑腾着小短腿从顾卿澜的怀中下来,毫不留情的牵着如妃的手离开。 她总是看向别处,景陌忽然自以为明白她总是不说出真心话的原因了。 原来是因为害羞。 景陌便道,“现在四下没有其他人,太子妃要说的话便直接说出来吧,不必害羞。” 顾卿澜愕然,害羞?害羞什么? 没等她问清楚景陌从哪里看出她害羞的,景陌突然抓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并且身体渐渐朝着她靠近。 距离的靠近,使得这美色的威力,几乎发出了十之七八。 顾卿澜险些忍不住用手指挑起男人的下巴,然后悠闲的吹出一个尾音上扬的口哨。 “太子妃,虽然孤不喜欢你,但是若是你非要喜欢孤的话,孤便成全你。” 顾卿澜:“……” 她这还是第一次碰到,比二师兄还要自恋的男子。 二师兄好歹还知道自己是在自恋,但眼前这人,完全不自知,仿佛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 顾卿澜勉强敛住面上的嘲讽之色,“殿下,您真的误会了。” 景陌心想,这女人怎么一点都不识趣,他都已经放低姿态了,竟然还不承认对他的喜欢。 要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先前做的有些过分,他才不会让这个女人有不该有的心思。 景陌收敛起笑容,板着一张脸严厉道,“误会什么?难不成太子妃不喜欢孤?” 你总算是有自知之明了,顾卿澜险些热泪盈眶。 但是这话她是不能说出来的。 她这时候还真的就只能顺着他的毛说话,顾卿澜忍了忍,“殿下说的是,妾身确实恋慕殿下。” 景陌心中一喜,面上却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只矜贵的点了点头。 表示自己虽然无可奈何,但是念在她痴情一片,便成全了她的恋慕。 顾卿澜是个从来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 让她吃亏,她必百倍千倍偿还。 她笑意盈盈,眸底闪着极为动人的光泽,嘴角两侧,生着一双极为漂亮的酒靥。 笑一笑,便让人恨不得醉倒在这酒靥里才好。 “殿下方才那话可还当真吗?”她笑得极为动人。 第39章 自恋 看她这般,景陌心中再次确认,果然是爱他爱的神魂颠倒,他只口头上应了一句话,她便笑得这么好看。 若是顾卿澜能知道他的内心独白,定要仔仔细细与他分辨分辨。 她不是因为口头上一句话笑得这么好看,而是她本来就是生的好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孤从不说谎。”景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写满了认真。 顾卿澜果然笑意更甚,只是笑容中又掺杂着一丝纠结,“殿下若是允许妾身喜欢,那么言姑娘该如何呢?” 言玥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顾卿澜此刻突然觉得,言玥进东宫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能让这男人别老是到她的面前晃。 景陌并未像之前那般发怒,反而勾了勾唇角,“孤如今只是给了一个喜欢孤的机会而已。” 这个女人果然容易得寸进尺,他才答应给她一个机会,她便想着让他的心中有她。 顾卿澜:“……” 二师兄,我错怪你了,你真的不是这个世界上最自恋的人。 远在醉香楼品酒的俊逸男人接二连三的打了几个喷嚏,随即摸了摸鼻子,红颜知己多就是麻烦,时时都有人惦记。 她要忍住,站在她面前的,是景氏皇朝的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如果她忍不住一巴掌拍死的话,会惹来很大的麻烦。 她得忍。 “殿下既然肯给妾身一个机会,那是不是也愿意给其他女子一个机会?”顾卿澜又问。 景陌下意识便想说当然不,但又想到这大约是她的试探。 若是让她以为这是天下独一份,那么她免不得会恃宠生娇。 便改口道,“当然。” “既然这样,那么还请殿下去许太妃那去一趟吧。” 她最近可烦死许太妃了。 先帝妃子众多,景玄登基后,特地划分了一个区域给那些先帝的妃子住,也是好吃好喝的待着。 但这样只好吃好喝的待着,显然不能满足一些人的。 许太妃便是其中一个,先帝在世时,她还算得宠,家中本就是贫户,若不是她的相貌出众,也没机会被选入宫。 得宠后,许太妃使了法子扶持自己的娘家。 甚至还买了一个小官给自己的弟弟。 但是先帝去世后,她在宫中的待遇不如以前,许家自然也是如此。 恰巧她的这个弟弟有一个女儿,与许太妃生的相似,看着这张艳丽的相貌,她便动了些心思。 若是她的侄女进了宫得宠,那么许家和她都会乘风而上。 只是思来想去,还是太子的东宫才是好去处。 景玄虽正值壮年,但除了皇后沈姝生下的太子留在宫中,其他皇子到了年纪就被轰出京城去了封地。 而太子,如今东宫干净的只有太子妃一人。 再加上太子妃还不得宠。 若是她的侄女能得到太子的宠爱,许家说不定能挤进京城的高门望族。 于是乎,这些日子,许太妃时不时就找顾卿澜过来。 美其名曰与太子妃一见如故,见她心中便欢喜。 第40章 机会 这叫她连拒绝都不好拒绝。 只能隔三差五去听许太妃唠叨。 其实这唠叨的话里大约只有一句话,太子妃不得宠,为了以后,总得想一个法子,而这法子,就是让她的侄女入东宫。 说是她的侄女得宠后一定不会忘记太子妃,还可以劝太子经常去看太子妃。 得宠可以,但是劝景陌去看她,大可不必。 “许太妃?”男人眼眸一瞬间充斥着疑惑,“为何?” 顾卿澜:“方才殿下不是说也愿意给其他女子一个机会吗?”她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景陌的脸,继续道,“可巧,许太妃这几日一直与妾身说,她有一个如花似玉的侄女,一直倾慕殿下。” 听完这话,景陌脸色渐渐黑沉了下来。 猛地甩了甩袖子就想离开。 顾卿澜连忙抓住他扬起来的袖子。 景陌脸色好了些,就说这女人如此爱他,怎么会想要将其他的女人推给他。 下意识的,景陌忽略了那八个身娇体软的良娣。 他看过去,女人一双水眸无辜的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像是扫在他的心上,有些痒痒的感觉。 “殿下。”她开了口,“先前你可说好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意思就是说,他得信守承诺给其他女子一个机会,也就是说,他得去许太妃那见那女子一面。 景陌脸色黑了个彻底,心中还隐隐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坚信太子妃是喜欢他的,但是将他推给其他女人这一点让他很是不解。 哪有一个女人会这样对自己的心上人的。 没过一会儿,他便找到了一个借口。 爱屋及乌。 没错,太子妃一定是因为太过喜欢他,所以一切都以他的喜好为上。 这一点从言玥能进东宫就可以看出。 不管言玥是不是因为那一万精兵才能让父皇母后松口的,但是景陌知道,如果没有太子妃同意,那么言玥依旧进不了东宫。 “罢了,孤便陪你走一趟。” 顾卿澜怀疑的捏了捏胳膊上的嫩肉,嘶,很疼,竟不是在做梦! 那她为什么在景陌的脸上看到了淡淡的宠溺。 不管了,既然许太妃的问题推出去了,他就是现在发病她都能忍。 顾卿澜直接忽略景陌话中的陪你走这三个字,阿满在她出门前去膳房吩咐做了清炖鸡,配上特制的蘸料简直美味。 竟然还抓着他的袖子,景陌故作冷脸,“大庭广众之下,太子妃合该端庄些。” 顾卿澜:“???” 男人缓缓抽出袖子,顿了顿,又握住她的手,用了一个她绝对抽不出来的力道,“下不为例。” 语罢,便阔步向前走。 几乎是被拖着走的顾卿澜满脸问号,啊……不是……这到底什么跟什么啊? 等到人与他平齐,景陌忍不住看了看,女人梳着灵蛇髻,斜斜的插着一只凤钗,上面镶嵌着澄澈的红宝石,小巧圆润的珍珠串成坠子缀在下端。 眉目精致的仿佛画上去一般,嫣红唇瓣紧紧抿住,忽而又张开,瞧着像是很软。 第41章 要想俏,一身孝 顾卿澜尝试着用巧劲将手从景陌的手中挣脱开来,然而景陌似乎发现了她的意图。 沉声道,“别乱动。” 说着,还紧紧扣住了她的手指,十指交缠,十分缱绻的画面。 周围路过的宫人落到这边惊奇的目光,顾卿澜只得自暴自弃的继续往前走。 让她端庄,他倒是把她手撒开啊。 两刻钟后,两人出现在许太妃的宫门前。 景陌有些心虚,没好意思看顾卿澜,只装作欣赏门口绽放的花儿。 本来是只需要不到一刻钟就可以走过去的,但是景陌走在前面,顾卿澜被他拽着走。 这倒没什么,关键是景陌他并不认识路,自己凭着感觉挑了一条路一直走到底,然后就走到了冷宫。 期间顾卿澜开口几次,都被他堵了回去。 索性她便不开口了。 冷宫门前,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顾卿澜只得给他一个台阶下,“多谢殿下带妾身欣赏后宫美景。” 景陌矜贵的点了点头,还说了一句,“不用谢。” 顾卿澜咬着牙带着他去许太妃那,不管中途有多少坎坷,只要最后能找个人把景陌勾走,那么这些坎坷就是值得的。 门口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几瞬后,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一身白裙的女子。 许悠悠,许太妃的侄女。 果然是个美人,只是这一身白衣,看的顾卿澜有些不得劲。 言玥也喜欢白衣。 两人喜欢的白衣上没有一根绣花,除了白色就是白色。 脸色都是煞白煞白的。 常言道,要想俏,一身孝,这样的白色确实为她们的容貌增添了几分清丽柔弱。 但是顾卿澜每每看到这样的装扮,总觉得下一瞬她们便要拿着唢呐一吹,然后泪沾满面。 “呦呦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少女跪在地上,从顾卿澜的角度看过去,恰巧能看到这女子洁白的脖颈,极为诱人的样子。 身为太子,可真是有福气,顾卿澜不禁暗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景陌抓着顾卿澜的手,看也不看的走了进去。 “许太妃。”顾卿澜启唇,“本宫与太子殿下偶经此地,怕是要叨扰了。” 许太妃也是一身纯白,也不知是为了先帝这样穿,还是许家就有这样穿衣服的传统。 “哪里的话,太子与太子妃肯来此,是哀家的福气才对。”许太妃笑着看向景陌。 景陌却是直接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看着她们两人说话。 顾卿澜只得跟着坐到他的旁边。 主人家还站着,他们两个客人倒先坐下了,许太妃差点忍不住发火。 但又想到面前这两个她谁也惹不起,便连忙招呼人端上点心盒茶水。 景陌俯身,薄唇靠近她的耳朵,呼出热气,“不是说许太妃的侄女吗?人呢?” 顾卿澜嘴角微抽,她是真的想知道,景陌是真傻还是假傻了。 方才那女子跪在地上,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就差没把我喜欢太子这几个大字刻在脸上了。 正巧此时许太妃疑惑的开口,“悠悠方才不是去迎接太子和太子妃了吗?怎么没有进来?” 第42章 指定是有些毛病的 景陌转头,薄唇擦过她的耳朵,顾卿澜不禁浑身一个寒颤,震惊的对上他的视线。 与她的震惊不同,景陌看着倒像是没把这当回事,再加上又是在许太妃这,顾卿澜只得将这件事情抛诸脑后。 或许是他不小心吧。 男人慵懒的靠在太师椅上,一手搭在桌上,另一只手则捏着腰间的玉佩把玩。 “许太妃的侄女可是县主,郡主,公主,亦或是身上有其他诰命?” 许太妃并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只得试探着回答,“都没有。” 男人像是恍然大悟又像是有些疑惑,“是这样啊,方才她在外面跪下自称悠悠,孤还以为她是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所以这样自称。” 许太妃用着诡异的眼神看着景陌。 悠悠的本事是亲自教的,有几斤几两她最清楚不过,清纯的气质,妩媚的相貌,男人见了绝对会心生怜惜。 所以一个妙龄少女费力勾引,太子不仅没有注意到,反而揪出了她话中的不合规矩之处? 瞧着许太妃多变的眼神,顾卿澜忍不住在心中为她点了一根蜡烛。 顺便再为她侄女点一根。 老狐狸都斗不过景陌,更不用说错处百出的小狐狸了。 而且偏向于这样总是一身白衣的,她还是希望东宫能进一些妖妖娆娆身娇体柔易推倒的女子。 最好有擅长的才艺,当然这才艺中并不包括喜好卖可怜。 许太妃说道:“悠悠生于民间,没受过什么规矩,还请太子看在哀家的面上饶了她这一次吧。” 在景陌说出你有什么面子之前,顾卿澜捏住了他的手,浅笑道,“太妃这是说的什么话,悠悠姑娘虽没受过规矩,但还有一份极为难得的天真在,况且殿下也只是想告诉她礼不可废,既然跪了一会儿,现在便起来吧。” “下次,可千万别忘了,这宫里,是最重视礼数规矩的。” 若是先前许太妃的脸色还可称是勉强和颜悦色的话,现在便可以是苍白中透着一两丝怒意了。 一旁的宫女听了连忙小步出去带许悠悠进来。 然而她走进来第一个看的人,不是许太妃,也不是顾卿澜。 而是景陌。 眼神委委屈屈的,时不时还飞快的看顾卿澜一眼,又迅速收回。 就算是今天景陌看上这个女子,顾卿澜也不可能让她进东宫了。 原因无他,这女子太蠢。 许是先前她来的时候并未带着景陌,所以许悠悠只顾着姐姐长姐姐短的攀关系,这一次景陌来了,便下意识的用了低端计谋。 她大约也不是故意耍心机,而是这心机早就融进了她的整颗心里面,所以下意识的便呈现在自己的行为举止上。 时不时看一看她,然后再委屈的看向景陌。 这不就是在说,太子妃欺负了她但是她不敢说,也不想求个公道,只希望太子殿下看一看她受的委屈? 不过今日要是换个男人,说不定就能接到她传送的秋波,但是景陌嘛,顾卿澜一直觉得,这厮在感情上,指定是有些毛病的。 第43章 所谓传承 “你便是许太妃的侄女?”景陌眉心皱的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带许悠悠进来的宫女已经告知她需要遵守这宫中的规矩,于是许悠悠跪下道,“正是民女。” “确实与许太妃相似。”男人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反手握住顾卿澜的手,不轻不重的捏了捏。 被点到的许太妃与许悠悠皆扬起了一个相似度极高的笑容。 许太妃走上前,将许悠悠搀扶起来,笑道,“哀家这个侄女,总是对哀家说,太子英明神武,是世间女子最想要的好夫君呢。” 顾卿澜若有所思,她现在基本上可以知道,许悠悠不仅承了许太妃穿白衣的习惯,就连脑子不好也是承了的。 她想看看这个狗男人是怎么回答的。 男人点了点头,“她说得不错。” 许悠悠忍不住偷偷的看向景陌,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俊美的男子,想到能够嫁给他,许悠悠的脸颊便红了个彻底。 许太妃大喜,“这么说太子是同意悠悠进东宫了?” 顾卿澜暗自翻了一个白眼。 一脉相传的脑子果然厉害,不,或许她们并没有脑子可以传承。 景陌的态度怎么看也不像是允许这女子进东宫的。 “太子妃的意思是?”男人重重的捏了下她的掌心,狭长双眸如鹰隼捕猎般注视着她,带着浓重的威胁。 给孤拒绝了,不然有你好看。 读懂这意思的顾卿澜并没有想过反着来。 因为她担忧他们俩相互反着来的结果会使许悠悠阴差阳错的进东宫。 看来下次选良娣之类,还是要带着景陌一起。 否则她是真的难以判断,这美丽的外表下是精致的内在,还是一堆稻草。 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 “许小姐想进东宫吗?”因为右手被捏住,顾卿澜便顺便将身子往男人那歪了歪,慵懒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 许悠悠这样的性子当然不可能直接回民女愿意。 “民女爱慕太子殿下,不求能进东宫,只求能常伴太子殿下左右。”说完,她便看了她的姑姑一眼,看到许太妃眼中的肯定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想抢赵德忠的位置?”顾卿澜问道。 “你想抢赵德忠的位置?”景陌问道。 两人异口同声的戏谑之后相互看了一眼,随即又移开视线。 这默契,不要也罢。 瞧见她眼中的迷茫,顾卿澜好心为她解惑,“赵德忠,是自幼便伺候殿下的内侍。” 内侍,太监。 许悠悠委屈的红了双眸,眼泪说来就来了流了一脸,“民女只是想常伴太子左右,娘娘何苦来戏弄民女。” 却看许太妃听完许悠悠这话,也并未觉得不对,反而时不时点点头。 听完她的话,顾卿澜一时之间竟陷入了迷茫之中。 虽然太子的诱惑对许悠悠来说大了些,但是她太子妃的身份就这么不起眼吗? 而且,明明那话太子也说了,为什么最后只怪她一个人身上。 两个人的戏弄,变成了她一个人的罪。 顾卿澜,她好惨一女的。 第44章 愚蠢姑侄俩 许悠悠说完这话之后则是悄悄的抬头看向景陌,见他面无表情后,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这宫中谁不知道,太子妃根本不受宠。 家世再好,若是不受宠,那么也没用。 自己不受宠就罢了,竟还将东宫受得牢牢地,不允许其他女人进去。 不过这样的局面到今天就会改变了,她有信心,她一定会成为太子殿下心中最宠爱的女人。 言玥的事情属于皇室丑闻,所以景玄让人将这件事捂得很严实,一个字都不会透露出去。 许太妃这样的身份是不可能知道的,在她身边的许悠悠自然也不可能知道。 两张面容相似的脸上有着如出一辙的得逞笑容。 “不是你自己说的,要常伴太子左右?”顾卿澜隐隐有些不耐烦。 嫣红唇瓣紧紧的抿住,她将手从景陌的指间挣脱开来,遂而缓缓走去,腰间悬着的一条又一条的珍珠链子在空中打起完美的弧度。 “那么,你想要什么身份呢?” 这时许悠悠并不说话,只是仍旧将目光移向景陌,然后努力的憋红双眸,使得露出几分楚楚可怜。 许太妃为难道,“虽然悠悠身份不高,但是终究是哀家唯一的侄女,而哀家,又是太子妃的长辈……” 她不说了,只等着顾卿澜识趣的接下去。 顾卿澜果然接了话,笑容一如往常般温柔,温柔到像个软柿子,谁都能捏一把。 “太妃说的对,那么本宫便看在太妃的面子上,给许姑娘一个太子侧妃的身份如何?” 女人如画眉眼微敛,明明是笑着,却无端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许太妃与许悠悠皆面露喜色。 “顾卿澜。”景陌猛地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质问,“你就不问孤的意见吗?” 嘁,想将事情全部推倒她身上,想得美。 “妾身见殿下在一旁不语,以为殿下对此女甚是满意,所以才给了她太子侧妃的位分。”女人巴掌大的小脸上仿佛直接写着我是为你好这几个大字,“只要殿下开心,别说是太子侧妃,就算是太子妃的位置,妾身也愿意让出来。” 许悠悠只觉得心脏似乎加速跳了起来,太子侧妃,太子妃,这都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现在竟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 “你从哪看出来孤对这个女人满意的?”景陌瞪着一双眼睛,有些委屈,他的眼光有那么差吗? 当然没看出来,但是你在一旁看好戏的眼神惹到我了。 “可是殿下不拒绝,妾身便以为是满意了。”当她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事事都能清楚。 火烧到自己身上,景陌便冷着脸道,“顾卿澜,你是不是蓄意报复孤?” 嫁进东宫这半年,顾卿澜是真觉得自己的心态已经是平静如水了,不然要还是她先前的性子,真能给他头拧下来。 “太子,太子妃,你们不要为了民女争吵了。”许悠悠无力的劝着。 与她说出的话截然相反的是她的内心。 她巴不得两人吵得越凶越好,最好太子能一气之下将太子妃给废了,这样,作为太子侧妃的她就可以坐上太子妃的位置了。 第45章 膨胀 景陌冷脸扫了许悠悠一眼,骨节分明的手指过去,“如此丑陋的女子,顾卿澜,你让她做太子侧妃,是不是存心给孤找不开心?” 如此……丑陋? 顾卿澜愣了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确实是个美人啊。 许悠悠与许太妃相貌有几分相似,而许太妃作为琴棋书画样样不通,甚至还没脑子没家世,天天说蠢话的女人,能够在先帝那得宠,这张脸显然是唯一的原因。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么就是景陌眼睛有问题了。 想到这,顾卿澜竟真的怀疑了起来。要说言玥也是相貌平平,至少在她认识的男男女女中属于中下的那个。 狗男人不会真的是对美的理解有问题吧。 许悠悠与许太妃听了景陌的话先是震惊,随即便是不敢相信。 “殿下,许姑娘是个美人。”虽然她不喜欢这个女人,却也没必要趁机故意诋毁。 竟敢反驳他,果然是恃宠生娇了。 许太妃不快道,“太子怎能说出这话来。” 当年争夺皇位,最后留下的不过就是景玄与景瑜两人。 而许太妃没有子嗣,自然感受不到那场夺嫡有多么的可怕。 沈姝将后宫掌管的很好,对这些太妃也颇多照顾。 然而照顾着照顾着,许太妃便忘了自己的身份。 竟真的把自己当作景陌与顾卿澜二人的长辈来了。 “这天底下能指责孤的,一只手数不过,许太妃觉得,你在这些人里面吗?”景陌语气顿了下,似乎是在犹豫,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太子妃出身顾家,身份贵重,许太妃竟觉得自己能在太子妃这有面子情分在?” 许太妃脸色涨红,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哀家好歹是先帝的妃子,你们得敬重哀家,不然就是不孝。” 顾卿澜扶额,她先前只是觉得许太妃蠢笨,却没想到她能蠢笨到这个地步。 殿内的宫女太监全都跪了一地。 “不孝?”男人挑眉,“原来这竟是不孝。” “对。”以为他承认,许太妃有些飘飘然起来,“若是让天下人知道,当朝太子是个不孝之人,那么一定会引来诸多非议。” 对爷爷的妾室孝顺?顾卿澜说道,“本宫才疏学浅,倒是不知这般举止是不孝,看来还是得向太后娘娘请教一二方可。” 听到太后两个字,许太妃立马脸色煞白。“不,不用请教太后了。” 她也是知道,若是此事落到太后耳中,她绝对讨不了好。 顾卿澜唇角勾起,“可是本宫所识的规矩与许太妃口中所说有极大的差异呢。” “本宫与太子的孝,是对先皇太后,是对父皇母后,唯独不可能对的便是先帝的妾室。” 更不用说许太妃先前本就不是一宫主位,景玄登基后为了显示自己的仁慈才特意晋了她们的位份。 许太妃心里的底气没有东西支撑,本就是自己胡思乱想,想着想着便膨胀了起来。 她本想继续摆一摆架子,刚要说两句来维持自己仅剩不多的威风,抬一抬头,却只看见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冷脸。 第46章 打板子 吓得她不仅没能说出维持威风的话来,还脚下不稳直接跌落在了地上。 巧合的,摔在跪在地上的许悠悠身上。 “殿下,姑姑只是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并没有冒犯殿下和太子妃的意思。”许悠悠着急的开口。 这个样子,她还怎么进东宫。 姑姑真是,为何非要惹怒太子殿下。 男人眼皮懒懒的掀了掀,眼眸像是含情,被看的许悠悠不由得羞红了脸颊,支支吾吾道,“殿下,民女愿意替姑姑接受殿下的惩罚。” 顾卿澜:“……” 为什么她有一种被忽视的感觉,这一定是错觉吧。 她的存在感不可能这么低。 “如此,甚好。”景陌问顾卿澜,“太子妃以为若是有人顶撞了孤,孤该如何惩罚?” 踢皮球啊踢皮球,皮球最后又落到了她的面前。 想到景陌的特殊爱好,顾卿澜不由得试探道,“殿下以为倒夜香适合许姑娘吗?亦或是在马厩里洗马?” 景陌眼中闪过赞叹之色,他正有此意。 许悠悠却觉得犹如晴空霹雳,她替姑姑接受惩罚并不是想要真正的惩罚啊,而是觉得太子殿下看在她生的美丽的份上,一定会心中不忍,然后免除惩罚,甚至可能会立马带她回东宫。 这和她想象中的竟没半点相似。 她是来承恩的,不是去倒夜香和洗马的啊。 可这惩罚并不是太子殿下提出的,而是太子妃。 许悠悠心下了然,太子妃一定是担心她进东宫之后独受殿下恩宠,所以才辣手摧花想要铲除她这个隐患。 太子妃果然不如表面所呈现的那么大方,实则应是蛇蝎心肠才对。 “民女只是想在殿下身边,并不在乎身份,太子妃又何必故意针对民女?” 若是平时,景陌或许会顺着这女子的话故意指责顾卿澜一番,但是他看见这个女人和许太妃能在他的面前光明正大的起欺负顾卿澜,心里便不太舒服了。 他在的时候这两人都能这么嚣张,他不在的时候,岂不是更过分。 这一点,景陌想的却不对,毕竟他不在之时,许太妃和许悠悠还想着与顾卿澜打好关系,虽然心中知道顾卿澜是个不得宠的太子妃,但是也不会表现出来。 而如今能在景陌面前这般,不过是觉着景陌对太子妃极其厌恶,她们若当着景陌的面让太子妃不好过,那么厌恶太子妃的景陌说不定会开心。 归根究底,不过是讨好景陌罢了。 “太子妃针对你?”男人的声音冷的就好像是一块寒冰,“你也配?” “来人,将此女拖下去打四十大板。” 许悠悠愣怔了下,直到两个太监将自己的胳膊拉住才反应过来,她哭着喊着,“太子殿下,是民女不对,求太子殿下饶过民女这一次。” 他明明说的因为太子妃惩罚的她,可求饶的时候她竟只字不提太子妃。 景陌心中无比的平静,他突然意识到,这半年以来,他对太子妃无故迁怒,确实给她带来了太多的麻烦。 第47章 四十与三十九的区别 “你该求的人不是孤。”他淡淡道。 顾卿澜诧异的抬头,这狗男人……吃错药了? “太子妃,民女知道你菩萨心肠,一定不会忍心惩罚民女对吗?”许悠悠比许太妃好的一点就是,她转风使舵的速度很快。 这话说的,好像她忍心惩罚了之后就不是菩萨心肠,是歹毒心肠似的。 女人带着些许艳色的眉眼似有流光回转,美不胜收,“本宫当然不忍心。” 景陌眉头轻皱,他都这样帮她了,这个女人竟然还要忍下去。 她顿了下,继续说道,“既然你都说了本宫菩萨心肠,那么本宫便……给你减一板子吧。” 许悠悠脸上所有的表情都瞬间僵住。 减一板子,四十大板和三十九大板有什么区别,这么打下去,她的腿就废了。 “还不拉她下去?”顾卿澜对着两个小太监说道。 许悠悠刚将脸转向许太妃,正准备说姑姑救我,便被堵住了嘴巴,随后被拖走。 许太妃看的大气都不敢喘,甚至连替自己亲侄女求饶都不敢。 “那么接下来便是许太妃了。”景陌抚掌浅笑,“许太妃好大的威风,竟能斥责孤与太子妃。看来是时间久了,许太妃已然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景陌打量着殿中的装饰,这些都是过于华丽的,就连许太妃头上的发饰,都有超出品阶的。 “许渝。” 黑衣男人应声出现,“殿下。” 顾卿澜挑眉,这便是景陌身边的第一暗卫,她竟没感受到这人的存在,实在稀奇,要是有机会,能与他交手一番就好了。 许渝单膝半跪,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为何突然觉得,后背阵阵凉风袭来? “给孤查清楚许家这些年来,有没有借着皇家的颜面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若是有,依法处理。” “是。”许渝来无影去无踪,很快就消失在众人面前。 许太妃双目无神,彻底瘫软在地上。 怎么可能经得起查?只是这些事情皆因为先帝对她的宠爱,而使得那些人没胆子问责许家。 没过一刻钟,许渝便带着结果过来了。 许家的事情早就被查的一清二楚,先帝在时不发落是因为许太妃的受宠,而景玄不发落则是为了一个好名声。 经过那场惨烈的夺嫡之争,景玄上位难免带着腥风血雨。 为了让自己的形象不是那么的残暴,他便没处理这些琐事。 不过他确实不在意这点琐事,毕竟景玄在位期间,那些人早就收起了狐狸尾巴,不敢再多生事端。 “孤念着许太妃曾服侍先帝的份上,对许太妃可从轻处理。” “许太妃搬去冷宫,许家流放八百里。” …… “太子妃,还不跟上。” 走了几步,见她还愣在原地,景陌心中有些气恼,还留在这儿,难不成真这么想让东宫进人不成? 顾卿澜跟着走到外面,半晌之后福了福身,“妾身多谢殿下。” 景陌脚步停下,饶有兴致的问她,“谢孤什么?” 总算是从这女人嘴里听到他想听的话了。 第48章 傲娇 “谢殿下为妾身出面。”其实对于景陌今日的行为顾卿澜是有些疑惑的。 两人现在的相处状态虽不是先前的相见两厌,但也并未好到哪里去。 像许太妃与许悠悠这样故意不尊重她作为太子妃的颜面,景陌应当乐见其成才对。 真是奇怪。 “孤并不是想为你出面,你不要自作多情。”这个女人给点颜色便能开染坊,若是知道他是特意为她出面,一定会蹬鼻子上脸的。 “妾身知道。”顾卿澜抿唇浅笑,眼睛的形状都变得弯弯的,像是夜空中悬挂着的月,明亮动人。 景陌咳嗽了两声,再次强调道,“你是孤的太子妃,别人欺负你,孤在面子上也过不去。” 潜意思就是他是为了他的面子才出手的。 顾卿澜接着微笑点头,心想景陌现在的样子可真像一只炸毛而又心虚甩着尾巴的猫儿。 极其可爱。 “再者,只有孤可以欺负你,其他人想都别想。” 顾卿澜眼角笑意微僵,缓缓的呼出一口气才好些。 不气,不气,长得这么好看,就算不会说人话,她也能包容。 毕竟,这世上哪来的十全十美的人呢。 沈姝掌管后宫,自然知晓后宫里发生的一切事情。 知道陌儿处理了许太妃,她心下却是松了一口气。 这样也算是杀鸡儆猴,让那些如许太妃一样的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如今更重要的,是太子与太子妃之间的感情。 她今日在御花园见到的一幕,太子似乎对太子妃并不像他自己所说毫无感情。 或许是有了感情却不自知。 隔了两日,她没忍住,将人召了过来。 沈姝眼神温柔的看向下端站着的景陌,带着期待问道,“陌儿,你最近觉得太子妃如何?” 景陌正色道,“母后,儿臣觉得太子妃与传闻中大有不同。” 沈姝疑问,“哦?” 不过能发现太子妃与传闻中不同,定是仔细观察了,这也算是一种进步吧。 “太子妃不如传闻中那样聪明,儿臣觉得她很蠢。” 沈姝:“……”是她想错了,怎么会有进步呢。 “这话你有没有当着太子妃的面说过?” 要是说过的话,两人之间别说是进步了,隔着一道悬崖还差不多。 景陌皱着眉头犹豫,“儿臣是想说的,不过考虑太子妃的颜面,便没将这话说出口。” 沈姝眼神复杂,“算了,你走吧。” “母后,您今日到底有什么事情?儿臣怎么听不懂。” 女人纤弱无骨的手指轻抚眉心,随即重重的捏了一下。 “你若是能学得你父皇半点,和太子妃之间也不会变成这样。” “父皇?这和父皇有什么关系?” 沈姝沉默了一会儿,从鬓间取下一枚木质簪子,极为简陋,只顶端刻着一朵粗劣的梅花。 “这簪子看见没,是你父皇亲自做的。” 景陌:“母后,恕儿臣直言,这簪子很丑,还不如街市上几文钱买一个。” 沈姝继续沉默,她是真的想,将这簪子砸在陌儿的脸上。 第49章 亲生的 算了,到底是她亲生的,她再试一次。 “你看母后的今日的眉毛。”沈姝单手撑着下巴,定定的看过去,“是你父皇亲手描绘的。” 景陌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出口,“难怪儿臣觉得母后今日有些不对劲,没有往日那样美丽。” 沈姝脸上的笑意彻底僵硬,她不死心,再试最后一次。 亲生的,亲生的! “你父皇每月都会为母后下一次厨,君子远庖厨,你觉得你父皇的行为如何?” 景陌纠结的回答,“父皇做的菜很难吃,母后受苦了。” 在沈姝深呼吸排解心中愤懑时,他又道,“而且君子远庖厨,是指君子应有一颗仁慈之心。” 沈姝“啪”的一声重重的拍了拍身旁的桌子,在景陌迷茫的眼神中,一手指过去,颤颤巍巍道,“给我滚!” 直接用我,可见沈姝气的不轻。 女人心,海底针。 景陌心中念着这句话离开。 明明他也没说什么,母后就莫名其妙生气了。 不过随后,他也没能有心思想出原因。 因为那许青箬死了,是被杀。 天牢之中,竟然能有人悄无声息的进去杀人,这实在是一件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卫钰,你有什么看法?”景陌一身青色长袍,边缘绣着几片竹叶,长发用一莲花玉冠束住,面如冠玉,精致眉眼像是雕刻过一般的完美。 卫钰在他身边紧紧抿着唇,眸如鹰隼看向关押许青箬的天牢,每一处都仔细查看。 若是旁人不知晓他的身份,定以为他是个不谙世事的贵公子,而非名号为鬼见愁的大理寺少卿。 卫钰走到天牢深处,忽然闻到一阵奇异的香气。 再想仔细嗅的时候,方才的香气又好像只是他的错觉。 “许青箬神情柔和,身上并无挣扎的痕迹,且伤口只在脖子上,一刀毙命。” “死是她想要的,来人也定是她所认识的。” 景陌:“许青箬家里人可查清楚了。” 卫钰眉头轻皱,“许青箬并非是许家的女儿,在选秀之前,许家女便已与人私奔,许家担忧上面问罪,所以才找了许青箬来冒名顶替。” “而且臣以为,这真正的许青箬大约并非是与人私奔,而是死了。” 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偏偏能有一个位置出来给她顶替。 “到底是什么人,图谋如此之大?”景陌百思不得其解。 卫钰垂首,“事情还未查清便断了线索,不过可以确认无疑的,便是这些人与皇室有着极深的仇恨。” 天下皆知,除了太子,其他刚满十五岁的皇子便要被轰去封地,若是能挑拨圣上与太子之间的关系,使得圣上不再信任太子,那么便会将其他皇子从封地召回来。 但是这些皇子自幼便不会被教授帝王之道,且圣上正值壮年,想要做这些小动作也太早了些。 可若是换一条死思路来想,或许背后的人不仅仅是想毁掉太子,更想毁掉整个皇室,那么所做的一切,便都合理了许多。 第50章 神医谷 景陌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如果要他想景氏的仇敌,那么是数也数不完的。 景氏尚武,以至高武力结束当年天下混战的局面,迄今为止,已有三百年之久。 这么些年间,周围大部分小国已写过臣服书,自愿摘下皇位,做一个安闲度日的归属国的没有权势的王。 有臣服的,亦有不服的。 尤其是景玄登基后,动乱频繁了许多。 外面甚至有谣言,因为君主不明,所以才会引起战乱。 原先景陌并不把这个谣言当成一回事,可如果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都拿出来对比,就会发现里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殿下心中可有怀疑的人选?”卫钰吩咐人将许青箬的尸体拖走,转而对景陌说道。 “并无。”景陌手指点在桌上,目光飘远,“不过孤现在想知道,这女子缘何能在大理寺来去自如,不被发现。” 卫钰将方才的猜测说了出来,“那女子或者是用了药物?” 景陌下意识便要否定,他来时带着太医检查过,并未发现不对。 但转念又一想,若是这药物连太医都察觉不了呢。 卫钰抱拳,“臣想请来神医谷中人。” 神医谷,是这片大陆上最神秘的地方。 没有人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也没有人见过神医谷的人。 神医谷更多的是存在于众人之间的口口相传之中。 神医谷有一令牌,名为神医令。 若有人得之,可请得神医谷中人相助,只这相助之事,须得不愧于天,不怍于地。 而恰巧,太子妃的母族,顾家便有神医令。 听说是顾将军早年救下外出历练的神医谷中人,作为报答,得了神医令。 景陌顿了下,犹豫的想着,顾将军的府邸,他只有成亲三日后回门的时候去过,那时他对顾将军的态度并不算好。 所以他若是去借神医令,怕是会很艰难。 卫钰也是听闻太子与太子妃之间的感情并不好,“殿下,臣以为只有神医谷的人才能知道这天牢中到底有没有被用了药。” 景陌抬头,“等到神医谷来人,这药效都散尽了,他们再厉害,也不可能知道用了什么药,再者,用没用药到现在只是一个猜测而已。” “可是殿下,若是神医谷不来人,那么就连这点猜测都没有了。” “再者,臣以为那些人会再次动手的可能性极大。” 男人苦恼般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精致如天神的脸庞上写满犹豫。 半晌后,他才说道,“孤会去顾府,取来神医令。” 这话,便是答应了。 一直板着脸的卫钰终于露出了一丝轻快的笑意。 …… “神、神医令?”顾卿澜怀疑人生的听着景陌说着。 景陌见他这个太子妃面上茫然,不由微微一叹,“孤知道你一介女子,大约顾将军也没有想过会将这件事情告诉你。” “但是神医令现在对孤很重要,若是太子妃能为孤借来,太子妃想要什么愿望,孤都能满足太子妃。” 女人眼神直勾勾的注视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澄澈的没有一丝杂质。 第51章 侍寝 在这样的眼神之下,景陌竟生出了几分心虚。 他这般做法,确实不太地道。 神医令多么重要的东西,哪能轻易就借。 顾卿澜浅笑,眉眼弯弯,说道,“殿下在此稍等片刻,妾身去去就来。” 没一会儿,女人从里间出来,纤纤玉指捏着一块木牌。 靠的近了,他才发现木牌上面的字——神医令。 景陌:“……”不是他不相信太子妃,而是这神医令看上去真的很撩草,就像是随意雕刻的一般。 “殿下放心,妾身手中的神医令绝对是真的。”她亲手雕刻的,不可能有假。 景陌摩挲着手上的木牌,诧异的看到神医令下端有一个重重的小点。 这样习惯的人,很多吗? “殿下不相信妾身吗?”女人不知从哪抽出一方洁白的帕子,捂住半边脸,肩膀微微颤抖的样子。 景陌伸出手,想拍在她的肩膀上以自己的真实行动来安慰一番。 顾卿澜预料到他的想法,不着痕迹的躲开。 景陌手拍了个空,只得迅速收回,说出自己的内心话,“孤不是不信,只是传闻神医令是由神医谷谷主亲手所写,而谷主写的一手的草书。” 顾卿澜眼角微抽,是挺草的,反正她拿到手的时候不仅一个字都不认识,甚至都不知道这上面刻得是不是三个字。 “听闻原先的令牌已经损坏,谷主交给家父的令牌是当时谷主的三弟子亲手所刻。” 没错没错,就是她刻得。 也是她弄坏的。 想到这,顾卿澜便不免有些委屈,都怪那块令牌的木头质量不好,她只轻轻碰了下,就碎了个四分五裂。 害得她当时小小年纪便承受了不该有的压力。 “原来如此。”景陌不疑有他,“难怪孤觉得这上面的字迹显着几分稚嫩。” 稚嫩?顾卿澜探过头仔细看,她什么时候的字是稚嫩的了。 她凑得极近,景陌也没想过将人推开。 他心中愧疚的同时又多了几分为难。 太子妃想要什么,他当然知道,只能是他了,可关键是,他并不准备将自己搭进去啊。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答应了太子妃,却不能遵守诺言,若是让外人知道了,那么他岂不是面子里子都没了。 “太子妃准备准备,今晚便侍寝吧。”景陌叹道,他早就该如此的,若不是先前的犹豫不决,也不会让太子妃在这宫中受诸多冷眼。只论这一次,太子妃对他有恩,怎么他都应该还了这恩情才是。 顾卿澜则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狗男人你恩将仇报!!! “殿、殿下……”心慌之下,她说话都不利索了。 而这一表现,则被景陌当作是太过激动所致。激动,自然是因为他要她侍寝。 虽然心里满满都是不愿意,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景陌见到太子妃这般神色,又想起她对他的痴情,心下十分受用。 “太子妃不必谢恩,晚上好好等着就是了。”他说道。 顾卿澜深吸了几口气,谁要谢恩啊,我是要推恩。 第52章 应对 这恩宠,该谁的就是谁的,她做不来抢恩宠的人,也不屑地不想去抢。 “殿下,您实在不必如此。”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两人互不干预,各自安好就行,实在没必要更进一步,还是这么一大步。 景陌在她的推脱之说里诡异的觉得有些愤怒。 他让她侍寝,她该觉得欣喜若狂才是。 顾卿澜尚且不知道景陌内心如何想,只觉得这人一定脑子有问题,谁会想要用侍寝所谓安慰和奖励啊,这是何等的颅内有疾。 “殿下,若是言姑娘知道了,一定会伤心难过的。” 非得让她将言玥说出来。 景陌手指一顿,精神恍惚了下,被太子妃这么一说,他似乎很久没有想起言玥了。 “不会的,玥儿她懂事知礼,不是捻酸沾醋之人。”景陌安慰她,“你是太子妃,先前本就是孤不对,冷落了你许久,今后孤会加倍补偿你。” 啊……不是……言玥这块砖都没有用了吗? 而且谁要你的补偿啊。 顾卿澜哪里知道,言玥跟谋逆的安王扯上关系,一直被人监视,这样的事情已经成了一道道的枷锁套在景陌的身上。 而景陌一直知道,言玥想要的是什么,但他却并不能将她想要的东西给她,所以一直以来,对轻易得到太子妃位置的顾卿澜恼怒。 而现在,也算是勉强完成了言玥心底的愿望,那套在景陌身上的枷锁便也一层一层的脱开。 他终可以随心而行。 “那如此,便多谢殿下恩典了。” 景陌心里的那点子诡异随着顾卿澜的答应而飘散,神清气爽的走出揽芳阁。 在外等着的赵德忠恨不得对诸天神佛五体投地同时磕头,太子和太子妃终于要圆房了。 阿满此刻的心情与赵德忠没什么差别。 “呜呜呜……太子妃,你总算是熬出头了。”阿满哭的稀里哗啦,“我就说,太子终有一天,会看见太子妃的好处的。” 顾卿澜只笑不语。 “对了,侍寝之前,要沐浴更衣,太子妃放心,阿满这就去到库房找来玫瑰香露。” 看着她风风火火的忙乱,顾卿澜则漫不经心的拿出一瓶酒来。 这还是上次与永和吃烤羊腿的时候,让阿满拿过来的。只是那次最终也没喝上一口。 不过今日算是派上用场了。 小酒一喝,狗男人就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侍寝,想得美。 景陌当晚再踏入揽芳阁的时候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周围的宫女太监,怎么一个都瞧不见? 在他几步远的地方,女人穿着一袭红色长裙,外面披着镂空织金衫,如玉般的指尖举着一个小小的酒杯。 酒香袭人,人也袭人。 “殿下?”怎么不进来? 景陌愣了下,又回过神,走到她的面前,心中只有一种感觉。 他先前怎么没觉得,太子妃生的这般好看。 “这里怎么没人伺候?”难不成是那些奴才见风使舵,见太子妃无宠所以便敢这般忽视。 景陌想的有些多,也真的是想的多。 第53章 双重否定表肯定 太子妃再无宠,身份还在那,就算是有人说那些闲言碎语,也只是敢说一说而已。 不提太子妃的身份,有顾家在,谁敢欺负她。 “妾身与殿下的洞房花烛夜,若是有其他人在,岂不是少了些乐趣。”大约是在他来之前先饮了酒,她的脸颊上有着极为漂亮的浅浅的红晕。 美人无意回眸笑,薄酒浅醉倾人心。 景陌可耻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飞快的走过去。 玉盏里盛着满满一杯酒,烛光下泛着极为动人的光泽。 “合衾酒,殿下。”顾卿澜将酒杯推了过去。 坐在顾卿澜旁边的景陌嗅着酒香,心中无比纠结。 他确实心中愧疚,想着要补偿太子妃,但是只是一点点补偿而已,太子妃今日的布置,竟还有合衾酒,倒像是有些超出了他心底的底线。 合衾酒可是与心爱之人才能喝的,他和太子妃之间只是一道圣旨束缚而成。 “这酒便不需要了吧。”景陌一是不太想喝合衾酒,二是知道自己的酒量确实不太行。 虽然赵德忠说他是喝醉酒不吵不闹直接睡觉的那种,但他还是不想将自己酒后一面露给外人看。 不喝酒怎么进行下面的计划,顾卿澜脸色变了变。 随即放下手中的酒杯,故作哀伤道,“殿下竟是连这份薄面都不给妾身吗?” “洞房花烛夜,殿下挥袖离开,便是未喝合衾酒,好不容易这一次殿下来了妾身这留宿,难道不能将洞房花烛夜未喝的合衾酒补上吗?” 提到洞房花烛夜,景陌心虚了。 想想这合衾酒,喝了也没多大关系。 而且先前本就是他先对不起太子妃,此刻就算是补上,也不是洞房花烛夜的合衾酒了。 如此,他若是不答应,好像更不对了。 顾卿澜以退为进,凄然一笑,“殿下不喝便不喝了吧,妾身其实一直都知道,殿下心中,是最厌恶妾身的。” 她暗自狠狠的掐了一把大腿上的肉,泪花很快晕在眼角,瞧着与她平日里大家闺秀总是带着一张温和面具的脸不同,多了许多鲜活的颜色。 “孤不是这个意思。”景陌犹豫了。 “那殿下是什么意思?”顾卿澜追问。 许是方才的泪花,她长长的睫毛略有些湿润,澄澈如琉璃的双眸也像是水洗过一样。 干净而又美丽。 就是这么一双眸子,每每景陌看过去的时候,都仿佛觉得自己在她的眼里,被扒光了衣服,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孤喝便是了。” 不管怎么说,他该给太子妃的,便不能缺少。 合衾酒而已。 阿满给顾卿澜挑的衣服有些特别,正面看过去的时候包裹的严严实实,但是以高看低的话,就能微妙的瞧出些别样的春色来。 故而,景陌在不经意看到那点春色后,眼睛便有些挪不动了。 如玉般的耳垂也红的仿佛用胭脂染过一样,他艰难的分出些心思,在心中想道,太子妃这也太心急了些。 第54章 再来一杯 两人四目相对,各自撞进对方的眼眸里。 顾卿澜不由暗叹一声,她自幼在神医谷长大,除了师傅便是大师兄和二师兄。 大师兄活活就是一个冰块,沉默寡言,与景陌的冷脸不同,大师兄是真正的冰坨子,在他身边能活活被冻死。 至于二师兄,生的那叫一个风流倜傥,据说,他立志要踏遍天下所有青楼。 而大师兄和二师兄两人的相貌,亦是极为俊逸,天下罕有的。 但要真比起来,她还是觉得,最俊俏的便是在她面前的男人,她名义上的夫君。 容貌精致的仿佛技艺精巧的工匠一点一点刻画而成,每一处多一分少一分都不好,如今这般,便是恰到好处。 而景陌,在愣了下之后,眼神不受控制的又往那处春色看去。 顾卿澜听到他突然变得粗重的呼吸声,奇怪又气愤。 不就被她逼着喝了个合衾酒吗?怎么还气得大喘气,小气鬼。 “殿下觉得这酒如何?”也不知道能不能放倒这犊子。 要是不能的话,那么她就给他来一拳,给他打失忆。 “酒?入口醇香,极好。”他咳嗽了两声,竭力使自己的目光从那处春色中离开。 “既然是极好的美酒,若是只饮一杯,岂不可惜?”她右手拈起酒杯,送至他的唇边。 景陌想到自己的酒量,下意识的便想要拒绝,但没想到身子刚一动,唇瓣边沾上了酒,这不喝也得喝了。 他只得顺着她的手饮了一杯。 “殿下果真好酒量,再来一杯。” “殿下是妾身见过最能饮酒的人了,再来一杯。” “殿下饮酒的样子真是帅气非凡,再来一杯。” …… 两刻钟后,景陌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为什么太子妃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要加上再来一杯这四个字。 等等,他为什么要饮酒? 他今日来是做什么的? 侍……侍寝,对了他今日来是侍寝的。 “太子妃,孤要为你侍寝。”景陌打了个酒嗝,瞪大眼睛说道。 “噗……”顾卿澜口中的酒全数喷了出来。 什么玩意儿,为她侍寝? 这话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啊。 男人一点一点将脸上的酒擦干净,露出十分委屈的神情,“太子妃,你为何不回答孤,难道是不想要孤侍寝吗?” 为什么这个男人喝醉之后,说完都带着一股子浓浓的奶味? 顾卿澜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这么委屈巴巴的,看得她好像揉一揉他的小脸蛋。 顾卿澜这么想了,而且真的做了。 她伸出手,试探的碰了下,滑滑嫩嫩的,没忍住就捏了起来。 手感很难以描述,但是摸着很舒服。 比摸永和肚子上的肉肉还要舒服。 半晌后,她颇为心虚的收回手,手感太好,摸着摸着便忘记时间了。 虽然醉酒醒来这厮不会记得醉酒期间的事情,但是她也不能太过分……的吧。 “太子妃,你怎么不摸孤了?”景陌发出致命一问。 这话要是后面加一个“的脸”,或许会正经一点。 第55章 喜欢这个样子的 但是景陌没有加,顾卿澜这么听着总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很猥琐。 “咳,天色不早了,殿下还是早些睡吧。”到时候明天早上就说他喝完合衾酒就跟死猪一样一觉睡到天亮。 她可真是一个小机灵鬼。 “孤不睡,孤要为太子妃侍寝。”他皱着眉头强调。 顾卿澜:“……” 她突然觉得,要是狗男人醒过来之后还能记得醉酒中的事情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一定会羞愧而死。 “殿下,你饮了许多酒,不早些就寝明日起来会头疼的。”顾卿澜像哄孩子一样拍了拍他的头。 大约是手感不错,她忍不住又拍了拍。 景陌皱眉,还是委委屈屈的一张脸,“太子妃,你何故打孤?孤做错什么了吗?” 顾卿澜:“……”她真的只是轻轻的拍一拍啊。 不过做错的话,做错的事情多了去了。 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殿下头发乱了,妾身只是帮殿下理一理。” 喝醉酒的景陌异常好骗,点了点头,低声道,“原来是这样,那么孤就多谢太子妃了。” 他又打了个酒嗝,问道,“太子妃,孤来侍寝你开心吗?” 颅内有疾啊,谁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开心啊。 酒味伴着嗝而来,顾卿澜嫌弃的别开脸。 臭男人。 “开心,自然是开心的。”顾卿澜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孤就知道。”男人高高的抬着下巴,狭长双眸里是溢出的得意。 顾卿澜深吸了一口气,忍了忍。 “既然太子妃开心的话,那么侍寝现在就开始吧。”他拉着她的手,走到榻边自顾自的开始脱衣服。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顾卿澜愣了愣,随即连忙按住他脱衣服的手。 男人眼中出现了迷茫,“太子妃不喜欢脱衣服侍寝吗?”他眼眸亮了亮,“孤看小册子里画的也有穿着衣服的。” 他恍然大悟道,“原来太子妃喜欢这个样子的,孤明白了。” 顾卿澜木着一张脸,她所熟知的太子殿下,不应该整日忙于政务吗?怎么还能闲下功夫去看小册子。 啧。 不对,她的注意力放错了,她才不喜欢这个样子。 她按住他的手,在胸膛处。 尽管隔着一只手,但顾卿澜依然感受到了炽热的温度,以及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景陌反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碰了下,然后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 顾卿澜:!!! 奇怪的感觉。 她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抽回手。 “景陌,你做什么?”顾卿澜故作凶巴巴的问道。 “太子妃的手香香软软。”景陌皱着眉头可惜的看着她的手,想着他只碰了一下,还想碰第二下第三下。 她忍,一个醉鬼而已。 景陌不甘心的凑近,唇边灼热的呼气烫在她洁白的肌肤上,很快便晕出一点一点的粉色。 “啪”,顾卿澜终于忍不可忍,一巴掌呼开埋在她身前的脑袋。 男人很没精神的耷拉着脑袋,抬眸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 就好像是在说,我很委屈,但是我乖所以我可以忍下去不说出来。 第56章 真正的侍寝是什么样子 虽然这个样子很像泼皮濑户,但是有着这样一张精致如天神的脸,她真的很难不心动。 “好啦好啦,摸摸头,不委屈。”顾卿澜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满脸温柔的给他顺毛。 但凡他长相再差点,她也不至于这么轻易的就能原谅他的过错。 其实想一想,她心里头确实有些羡慕言玥。 就算选错了一条路,她还有一个傻乎乎的将真心捧到她面前的男人。 她愣了半晌,手中顺毛的动作也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景陌奇怪的看着她,随后又靠近了些,主动将自己的脑袋放在她的手下。 薄唇掀起,露出一个笑容。 玉冠跌落在榻上,柔顺的乌发有几缕在她的指尖。 “太子妃,侍寝的时间到了。”他抿着唇,眼底闪过急切。 刚有些心软的顾卿澜:“……” “殿下知道侍寝该做什么吗?”顾卿澜咳嗽了一声,目光看向其他地方。 刚才那一番折腾,男人胸前衣襟大敞,风光无限。 “当然……知道。”景陌有些自得。 顾卿澜神色莫名,“殿下知道的只是册子上记载的,其实那些都是骗人的。” “啊?”景陌迟钝的想,册子上真的都是骗人的吗?可是太子妃也不像是会骗他的样子。 “那真正的是什么样子?”因为饮酒后的头痛,景陌烦躁的揉了揉头发。 乱糟糟的呆毛直愣愣的竖在那,显得可怜又可爱。 顾卿澜看到这一幕,心里终于存了些愧疚。 谁都不可能想到,外人眼中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在醉酒之后会变成一个傻子。 “首先,殿下需要打坐半个时辰。”她一点也不亏心的指点,还强调了一句,“真正的侍寝就是这样的。” 她眼睛眨啊眨,长长的睫毛一扫一扫,像一把小小的扇子,眼睛里满是真诚。 景陌认真的试图从她的眸子里找出些许不对劲的色彩,然而,并没有。 他只得将信将疑的问道,“真的是这样吗?太子妃没有骗孤?” “妾身不会骗殿下的,若是骗了,那一定是殿下不对。” 景陌艰难而又迟缓的运转着大脑,最后点了点头,“孤相信太子妃。” 他将外袍脱去,坐在床榻中间,开始打坐。 “殿下,打坐的时候要闭上眼睛。”顾卿澜打了个哈欠说道。 景陌乖巧的闭上了眼睛,“半个时辰之后,太子妃你要告诉孤一声。” “知道了,知道了,打坐不能分心的,殿下。” 还要床榻够大,她翻了个身,从里面抽出一床被子盖在手上,几道气劲从指间破风而出,烛光不甘心的跳了两下,最后熄灭。 虽然身边多了一个人,但这依旧没能影响顾卿澜的好睡眠。 很快,她便进入了梦乡。 周围萦绕着浅浅的雾气,她行走其中,不耐的拨开雾气,呈现咋眼前的是各式各样的花朵。 每一朵花的顶端,都有一只挥舞着薄翼的蝴蝶。 顾卿澜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前的场景却还是没有变。 第57章 梦境 她面部一瞬间扭曲了下,这是在做梦吧。但是她的梦境里面什么时候会出现花花草草,还有蝴蝶了? 正当她思考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忽然就化为了灰烬,一点一点的消失。 火焰忽然从她的周身燃烧起来,顾卿澜漫不经心的继续走着,心想她现在做梦都这么刺激的吗? 然而仿佛不仅仅是梦境,她切真的感觉到热意。 火舌紧紧的缠住她,她难耐的想要挣脱。 然而越挣脱,那火舌便缠得越是紧。 她正恍惚之时,那火舌却变幻成了一张人脸,竟是景陌。 顾卿澜心中一惊,意识瞬间清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终于发现自己这场梦的来源。 本应该打坐的人此刻正瘫睡在她的身边,双手双脚都紧紧的抱住她,甚至还将自己的头埋在她的颈边,时不时的蹭一蹭。 顾卿澜笑了笑,唇角勾起一个极其完美的弧度,然后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一只纤纤玉足。 “咚”的一声,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心满意足的看着醉鬼被她从榻上踢下去,却只是嘴里嘟囔了两句,转过身,继续熟睡。 顾卿澜好心的拿起一床新被子扔下去。 毕竟,当朝太子若是在她这里受了风寒,听上去不太好。 因为担忧所有又偷偷摸摸回来的阿满好奇的将耳朵贴在门上。 怎么里面都没有动静的? 赵德忠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她的背后,“你在做什么?” 阿满吓得差点整个人都跌到在地上,转过身看见是赵德忠之后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你想做什么,我就是在做什么。” “赵公公,这圆房,怎么不要水啊?”阿满担忧的想着,太子妃不会一巴掌把太子殿下打晕了吧。 赵德忠也觉得奇怪,不要水就罢了,哪有圆房的时候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别是里面出问题了吧。 他勾着脑袋想透过窗纱看里面的情况,然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两人在门口焦急了半天,最后一致决定坐在外面等待。 …… 早晨来的猝不及防,一缕一缕的阳光透过窗纱映在身上,暖暖的感觉。 景陌动了动,只觉得浑身酸痛,这就是侍寝后的感觉吗? 嗯?……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有这样感觉的不应该是太子妃吗? 他睁开眼睛,将蒙在头上的被子掀开,总算找到了浑身酸痛的原因。 他睡在地上,一整夜。 景陌冷着脸站起来,掀开纱帐,露出里面睡得脸色通红的女人。 他伸出手,狠狠的揪了揪女人脸颊上的肉。 可恶的女人,竟然让他睡在地上。 顾卿澜下意识的将在自己脸上作怪的手拍开,感觉到自己虎口微震的景陌,脸色愈发的诡异了。 太子妃的力气,这么大的吗? 还是他睡地上睡得神经错乱,感觉错了? 顾卿澜睁开眼睛,心下念头转的飞快,被子里的手狠狠的掐了一把大腿,泪花瞬间溢出。 “殿下若是不喜欢妾身,那就不来好了,何必非要过来一趟羞辱妾身?” 第58章 无辜赵德忠 女人声音凄哀,晕着红色的眼角点点泪渍,叫人瞧着便觉得心生怜惜。 被指责了个措手不及的景陌:??? 他昨晚,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吗,可是为什么他完全想不起来? 但是太子妃这副模样,好像真的是他昨晚太过分了些。 “孤昨晚是不是做了什么?”景陌别别扭扭的问道。 顾卿澜努力板着一张脸,“殿下昨日喝了合衾酒之后,便非要睡在地上,还说宁愿睡在地上,也不愿与妾身睡在同一张床上。” 不知怎么,虽然知道太子妃不会骗人,但是景陌就是觉得自己很委屈。 这样的话,真的是他会说出来的吗? “孤吃醉了酒,所以对于昨晚的一切,都记不大清楚了。” 顾卿澜没什么情绪的回答,“妾身没有怪罪殿下的意思,只是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第二次了。” “若是殿下实在不喜欢妾身,可以向父皇母后请旨,废了妾身这个太子妃。” 景陌无措的瞪大眼睛,“孤没有这个意思,只是……” 顾卿澜抢先替他回答,“只是觉得妾身占了这个位置,而殿下的心爱之人却只是一个小小的俸仪,所以殿下心里不开心对吗?” 景陌更加不知所措,“孤不是,没有这个意思。” 真奇怪,这几次,言玥这块向来好用的砖都变得不好用起来。 “太子妃,不论未来如何,你永远是东宫的女主人,是孤的太子妃。”景陌看她,希望从她的眼中瞧出些欣喜。 顾卿澜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那妾身在此,就多谢殿下恩典了。” 这个小傻子,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他们两个人的姻缘并不是用一根红线牵连,而是一道圣旨,一个契约呢。 景陌叫人进来洗漱,抬眼一看便是赵德忠神神秘秘的脸色。 他顿时想到昨夜所谓的“侍寝”,脸色黑了个彻底。 “来人,将赵德忠拖下去打十个板子。” 赵德忠:!!!他这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啊。 与赵德忠守了一夜没睡的阿满听此瞬间精神,不着痕迹的将自己藏在众宫女当中。 别是他们在外偷听被殿下知道了吧。 赵德忠被放在长凳上,后面两个执行的小太监一下一下的用板子拍下去。 虽然嚎叫声不断,但是这板子打得并不疼。 都知道赵公公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内侍,谁敢下死劲呢。 饶是如此,赵德忠回去也躺了三天。 这动静闹得挺大,大到皇后太后都知道了。 便一轮又一轮的将景陌招过去询问。 至于内容。 自然是关于与太子妃的圆房问题。 景陌想到顾卿澜对他说的话,哪里有脸同皇后太后说因为自己酒品太差,所以没能圆房,只得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皇后太后察觉到不对劲,又思及这么多年来太子身边都没有一个女人。 先前觉得这样洁身自好也可以,但现在细想想,到底是洁身自好,还是因为身体的原因而被迫洁身自好。 第59章 礼物 于是乎,景陌一天三顿便全都被换成了药膳,导致他常常只能在怀中袖子里准备许多条帕子,以防突然流下鼻血。 神医谷的事情,交给谁景陌都不放心,最后便让许渝带着神医令去了神医谷。 至于地图,是顾卿澜草草画的一张。 也只是在神医谷外的瘴林处。 瘴林外有师傅亲手布置的八卦阵,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八卦阵一旦开启,便周而复始变化无穷,她会亲手写信一封,让二师兄出谷跟着许渝来京城。 因为上次的侍寝事件,景陌大约是觉得丢脸,便有几日未到揽芳阁来。 但是许渝带着神医令走后,他又觉得自己心中的愧疚一点一点的冒了出来。 上次本是因为觉得亏待了太子妃,所以才向着用侍寝来弥补她。 谁料到,侍寝途中竟然会发生那样的事情,这哪里像是补偿,倒像是找麻烦。 而神医令,又是一次人情。 “赵德忠。”景陌不耐的敲了敲桌子,骨节分明的手仿佛艺术品,“你说女人都喜欢什么?” 赵德忠以为景陌说的是言玥,心下不由得先翻了一个白眼,“殿下,奴才一个内侍,哪知道女人喜欢什么。” 他才不给殿下讨好那个女人的机会。 景陌皱眉,苦恼更甚,“这就难办了,再这么下去,孤与太子妃之间的关系又要越来越僵了。” 想到赵德忠在旁边,景陌又画蛇添足的加了一句,“孤不是在意太子妃,就是觉得关系要是闹得太僵,顾家那边说不过去。” 赵德忠在心里撇了撇嘴,要真担心顾家那边说不说的过去,那么前半年怎么不缓和关系的呢。 不过面上还是笑嘻嘻的,“殿下可以仔细观察,太子妃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 景陌不由得想到之前几次她都说要礼佛,便道,“赵德忠,你觉得孤送太子妃一尊玉佛如何?” 赵德忠点头称是,“上次殿下派奴才去送笔墨,太子妃瞧着也很是开心。” 因为赵德忠这句话,景陌犹豫了半晌,又在礼物清单上加上了笔墨。 上次的笔墨也不知道太子妃有没有用完,不过谁会嫌礼物多呢? 故而当天下午,顾卿澜神清气爽的一个午觉之后,便看到门口摆放着的诸多礼物盒子。 赵德忠面上洋溢着笑容,道,“太子妃,这是太子殿下精心挑选给您的礼物。” 礼物?又不逢年过节的,送这个干什么? 而且,她并不觉得,景陌这厮有挑礼物的眼光。 不过赵德忠在这边,顾卿澜只得装模作样的表达心中的喜悦之情。 她面带欣喜的拆开最前边的礼物盒子,瞧着沉甸甸的,打开之后,是一尊上好的玉佛。 看着好像挺值钱,她满意的让人将玉佛摆到她的小佛堂里面去。 等以后要是没钱了,她就去把这个玉佛给卖了。 “太子妃您接着拆,下面的才是太子殿下的心意呢。”赵德忠想的是,一个大家闺秀,德才兼备,就算平日里再喜欢礼佛,那么比起礼佛来,肯定是更喜欢吟诗作对。 第60章 回礼 而吟诗作对需要的,便是上好的笔墨。 拆开一层又一层,终于看见其中的庐山真面目。 与此同时,顾卿澜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变得黑沉起来。 所以这个狗男人为什么又要送她笔墨?是在告诉她佛经要接着抄吗? 赵德忠瞧着太子妃面上欢喜,便急忙告退去太子那讨赏。 得知收礼物的人开心,那么送礼物的人自然也开心。 一开心之下,就赏了出主意的赵德忠不少好东西。 当晚,顾卿澜便带着一碗清心莲子汤去了书房。 不喝完不走的那种。 景陌还没察觉到这清心莲子汤是顾卿澜特意弄出来整他的,心中愧疚的同时又多了几分感动。 日子一来二去,又过了几天。 顾卿澜便听到春狩的消息。 她听了是极开心的,毕竟这宫里实在无趣。 本想接着选秀封几个能歌善舞的良娣来,却没想到这个计划刚冒出尖就被男人深深的摁了下去。 而且春狩在即,身为太子,应当会十分忙碌。 最近这男人的举动越来越诡异了,总让她觉得后面要憋个大的来发落她。 顾卿澜对此实在头痛。 为什么就不能像前半年那样,各自安好呢。 他每每来的猝不及防,导致她现在看话本子总是看得提心吊胆的。 “太子妃,太子殿下来了。”阿满面上露出喜悦的神色。 最近因为太子殿下总是来揽芳阁,这宫中的闲言碎语总算是少了很多。 顾卿澜差点维持不住温和的神情,“殿下今日政务不繁忙吗?” 难不成储君之位没有人争夺就这么悠闲,顾卿澜不由得恶意的想,要是来个争皇位的其实也不错。 至少能让景陌不闲着到她这来找茬。 “孤是特意抽出时间来太子妃这的。”景陌手背在后面,欢快的一点一点。 顾卿澜面无表情,“妾身多谢殿下记挂。” “太子妃,孤今日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你听了之后要控制好情绪,不要表现的太过欣喜。” 顾卿澜:“……”啊……呸…… “妾身洗耳恭听。” 景陌拔高了声音,“孤决定等会带你回将军府看望顾将军。” 顾卿澜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震惊,什么玩意儿,回将军府,还是他陪着。 她的眼神逐渐复杂了起来,这厮……真的不怕被父亲和哥哥打死吗? 景陌不知道她心底到底在想什么,见她神色变化,只以为是欣喜若狂所致。 便不由得矜傲的抬了抬下巴,等待夸奖。 两人好歹相处了一段时间,他这般表情,顾卿澜一看,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若是以前,她定是不理睬的。 但是现在,她怕她不理睬之后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比如用不尽的笔墨。 “妾身真是太感动了……呜呜呜……多谢殿下恩典……呜呜呜……”顾卿澜不知从哪忽然抽出一方绣着鸢尾花的帕子,挡在面上,抽抽噎噎的说道。 景陌看着她哭,心中有些奇怪的感觉。 他未曾感受到她的开心与悲伤,甚至觉得这哭声有些假,就好像是太后那请来的戏班子唱大戏的时候,哭声抑扬顿挫,十分富有感情。 第61章 何谓不显眼 景陌垂眸不语,实则是在考虑该如何应答。 “太子妃若是真的想要谢孤,不如为孤抄两卷佛经供在玉佛前。”抄经书是她的爱好,他这个做法真是妙哉。 太子妃一定会更加感谢他的。 顾卿澜的哭声戛然而止,不敢置信的盯着景陌,她甚至想说一句,风太大,我没听清,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她忍了忍,到底没说出这句话。 景陌虽然因为心中愧疚准备带着太子妃去顾府,但是并没有想过让别人知道。 于是乎,他告诉顾卿澜,要换一件不显眼的常服,两人微服去顾府。 顾卿澜神色复杂的掀开衣柜给他看,太子妃的衣服,每月都会有人给她量尺码做,每一件都是极其精致华丽。 就算是她偷藏的男装,那也是款式新奇,布料珍贵的。 景陌一脸你真是不中用的神情,便像是恩赐道,“孤将自己的衣服借给太子妃穿吧。” 景陌想的很好,并且确实拿出了一件极为不起眼的黑色圆领袍。 但是他没料到的是,顾卿澜穿上之后,甩一甩袖子,竟比戏台子上表现的动作还要标准。 顾卿澜个子在同龄女子中一直算高的。 但是景陌比她高出一个头,故而她穿上他的衣服每走一步都要担心自己是不是要被绊死。 她心中不无恶意的揣测,这厮是不是就是闲着没事干想让她出丑来着。 见到这般场景,景陌竭力抑住嘴角上扬的弧度,“既然穿不下就不要勉强了。” 顾卿澜头一次完全没有压抑自己的情绪,冷哼了一声。 得意什么,她要是能将他的衣服穿得正好,那惊恐的就是他了。 景陌浑然不在意的给她找了一个嫩黄色长裙,腰间是用珍珠一粒一粒穿成的腰带,长发只是简单的梳成灵蛇髻,玉簪下缀着一颗圆圆的玉珠。 脸上…… 景陌微微眯起了双眸,“太子妃的样貌也太显眼了些,不如孤为太子妃乔装打扮一番。” 顾卿澜立马反击,“妾身的相貌哪里比得上殿下,若说乔装打扮,第一个该做此事的就是殿下才对。” 狗男人最讨厌别人说他生的好看的,这一次他一定会发怒的。 岂料男人并未生气,反而浅浅的掀了掀薄唇,眼神亮的就像是缀满了星辰。 “孤相貌生来如此,太子妃不必妄自菲薄。” 顾卿澜听此恍若被雷劈了下,眼神恍惚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这人真的是景陌? 两人折腾了好久,最后决定由景陌驾着马车,带着一车厢的礼物和顾卿澜去顾府。 两人都觉得自己身上穿的十分低调,并且不可能有人认出来。 但是两人完全忘了,这两张脸或许普通老百姓没什么印象,看了顶多称一句好相貌之后便抛诸脑后。 然而京城里面,王公贵族也不是整日在家里闭关的。 大街上一棍子下去,说不定就能打到哪家的贵公子。 而且景陌驾车也并未像顾卿澜从前回顾家那般走小路,而是哪边人多就往哪边走。 第62章 大门 这一来二去的,没多长时间,满京城的贵族圈就都知道,太子殿下亲自驾马车带着太子妃回顾家。 至于为何知道马车上的是太子妃,那是因为这马车便是太子妃的,并且去的地方又是顾府,太子总不可能带着其他女人去顾府的。 京城里都传太子殿下极为讨厌这位太子妃,现在看来,也不尽然啊。 言玥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倒不是她自己出去听到的,而是沈姝派来的四个嬷嬷特意告诉她敲打她,让她不要有非分之想。 言玥咬牙看向碧桃,然后两眼一翻便轻飘飘的晕倒在地上。 碧桃扯开嗓子嚎叫,“不好了,姑娘寒症犯了,快去找太医……” 四个嬷嬷面面相觑,最后想了想,还是让人去请太医过来。 虽然皇后与太后不喜欢这个女子,但是太子喜欢,若是这女子出了差错,保不齐太子会发怒。 “嬷嬷还是顺道去顾府将太子殿下叫请来吧,姑娘每次寒症犯的时候,太子殿下都会陪在姑娘的身边的。”碧桃站在一旁,下巴微抬,十分高傲的样子。 …… 另一边顾北辰在靠近大门不远的练武场正思考要挑哪一种兵器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喧嚣的声音。 再然后,“轰隆”一声巨响。 顾北辰手中长枪颤了颤,倒在了地上,顺便砸在了他的脚上。 他一边抱着脚跳,一边龇牙咧嘴无声惨叫。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气势汹汹的朝着大门走去。 他倒要看看,是谁敢暗算他。 几瞬后,顾北辰面无表情的看着将军府的大门,准备的说,应该是残破的大门。 罪魁祸首,便是那辆马车了。 “太子妃,你的身手似乎挺好的。”危险一瞬间,顾卿澜连忙从马车里面出来,一手揽住景陌的腰,足尖几步飞快落在地上。 任由疯狂的马匹带着后面的马车撞向顾家大门。 景陌讪讪的摸了摸手。 顾卿澜懒懒的掀了掀眼皮,“妾身身为顾家女,就算平日里重琴棋书画,但是基本的武功还是得学会的。” 她这会子倒是真的没兴致给自己戴一个面具装出大家闺秀的样子来。 原因无他,谁能料到太子殿下在驾马车的过程中一时兴起,狠狠的多抽了马屁股几鞭子呢。 会骑马的一般来说都会驾马车,但是驾马车的技术是好是坏,并不能确定。 顾北辰嘴角抽搐的看着将军府的大门,将军府的大门做的时候并没准备往最结实的样式去做。 毕竟他们也不可能料到,将来有一天,会有人驾着马车撞破他们的大门。 “臣见过太子殿下。”顾北辰命人收拾了下,便走上前行礼。 “都是一家人,不用行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景陌下意识的觉得自己有些紧张。 “不知太子前来拜访有何要事?”顾北辰的眼神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残骸。 这太子不会是故意的吧,通过毁坏顾家的大门来达到毁坏顾家名声的目的,果然是奸诈险恶之徒。 “孤只是想着太子妃许久未归家,恰巧今日无事,便陪太子妃来走这一趟。” 第63章 比试 顾北辰目光怀疑的看向顾卿澜。 太子脑子坏掉了? 看懂顾北辰眼中意思的顾卿澜忍不住在景陌身后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哥哥先让人将礼物收拾一下送进库房吧,这可是殿下精心挑选的呢。”顾卿澜皮笑肉不笑。 走到练武场的时候,顾北辰脚步顿住,一个主意在心底慢慢发芽。 “臣早就听闻太子殿下武艺非凡,一直没有领教的机会。”顾北辰唇角掀起露出浅笑,“恰巧殿下今日闲暇,不知道能不能给臣一个面子,比试一番。” 景陌点了点头,两人一同飞身上了练武台。 顾卿澜毫不犹豫的转头就朝着书房去。 这么短的距离也要用轻功,搁谁面前耍帅呢。 书房门大敞,顾卿澜皱着眉头走进去,去看到父亲身边躺着一个女子。 地上还有缓缓流淌着的鲜血。 顾卿澜:“……” “父亲,这是什么情况?”她倚在门边,烦闷的用手指轻轻的捏着眉心。 “这女子犯了什么错误?” 顾扬转过身,极为清骏的眉眼泛着冷冽,鲜血有几滴溅在他的脸上徒增几分艳色。 看到这样的顾扬,顾卿澜愣了愣。 虽然父亲在战场上确实有冷面将军一称,但是离开边境,他瞧着更像是一个赋词写诗的读书人。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京城这见到父亲的脸上,有这样的神色。 这被杀的女子到底做了些什么? 顾扬照了照手,“澜儿你过来,闻一闻这女子身上的味道。” 顾卿澜:“……”她是人,不是狗。 她面无表情的看过去,“父亲,您这是什么意思?” 顾扬随意擦了擦脸上的血渍,说道,“这女子进门之后便朝着我撒了一团香粉,随后便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话,然后就抽出这里的剑自尽了。” “正好澜儿你过来,闻一闻这香粉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顾卿澜默了半晌,再一次强调,“父亲,我虽自幼便在神医谷长大,师傅也是神医谷的谷主,但我并没有学过医术。” 事实上,她曾经也尝试过学,但最后并没有成功就是了。 大概人有所长,有所短,便是如此。 顾扬眼神中一瞬间出现了迷茫之色,但之后又道,“你在神医谷多年,耳濡目染,总归会懂一些吧。” 他眼中的迷茫里似乎还掺杂着若隐若现的鄙夷。 顾卿澜莞尔,“女儿听闻父亲多年习武,武艺十分高强,所以想与父亲切磋一下。” “咳,先不提这个。”顾扬转开话题。 风声轻轻的敲打在窗子上,一下又一下。 顾扬吩咐人将尸体拖走,顺带收拾满地的血渍。 两人换了一个地方继续交谈。 “安王府里确实有一条暗道,这是先帝为安王留的一条生路。”顾扬不由感叹,先帝对这个幼子,却是好得太过分了些。 若是当年夺嫡时,安王的岁数再大些,皇位只凭先帝的喜好而定的话,那么安王坐上那个位置是一定的。 但可惜,安王当时年纪不够,皇位也并不是由先帝的喜好而定。 第64章 有着异香的粉末 “那桑落呢?”顾卿澜问道。 “查无此人。”说到这,顾扬微凛。 顾卿澜微微思索,查无此人,要么,是真的没有这个人,要么,是他们的能力不足以使他们查到这个人。 她更倾向于是后者。 “父亲,等会你排查一下府中的人,刚才那女子定不可能是孤身一人进来的。” 顾扬点了点头,“这件事我会稍后让管家去做。” “不过我听说,宫里面前不久有一个女子被抓进了天牢,这是怎么回事?”顾扬本不打算过问这件事,只是传到他耳中的时候,事情已经演变成了,太子贪图后宫秀女美色,秀女不从最后自刎而死的真相。 顾卿澜将自己所知道的说了出来,末了点评了一句,“我猜她是想离间圣上与太子之间的感情。” 顾扬双眸微眯,道,“你方才说,有人如入无人之境进入天牢杀了许青箬,并且许青箬还是自愿被杀?” “大理寺少卿卫钰调查出来的结果是这样的。” 顾扬是知道大理寺少卿卫钰的,所以并不怀疑这个结果。 “将军。”门外传来声音。 顾卿澜抬眼看去,是父亲身边的副将,名为蒋稷。 “进来。” 男人面色极冷,一道长长的刀疤从眼角一直滑到脸颊,看着极为骇人。 “这是从那个女人身上搜出来的。”蒋稷将手中的浅黄色小纸包递了过去。 纸包上还附有淡淡的香气,这个味道,他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这便是那女子刚才撒过来的粉末。”顾扬这才想起来,这两个味道是一样的。 顾卿澜接了过来,仔细查看,除了异香之外,似乎并无不妥之处。 顾扬后知后觉,“这会不会有毒?” “父亲,若是这粉末有毒,你觉得那女子还能这么快就寻死吗?”顾卿澜用力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她想要的,不一定是父亲的性命,而是父亲手里的某样的东西。” 但是顾扬手掌重兵,手里面重要的东西实在太多。 他们这么想也想不出来什么。 “蒋副将可曾见过顾府中有什么奇怪的人?”顾卿澜问道。 蒋稷思索了一番,最后摇了摇头,“末将并未仔细看。” “对了,将军,小姐,练武台那边小将军和太子殿下打了快一刻钟了。”蒋稷犹豫许久,终于将这话说了出来。 顾扬猛地看向她,“太子跟着你回府了?你们两个之间是不是……” 顾卿澜面无表情,“父亲你放心,女儿与太子之间就好像是井水与河水,互不相犯,至于他今日为何非要跟着过来,大概是因为疯了。” 蒋稷:“……”小姐真敢说。 顾扬:“……”看来女儿是真的不喜欢太子。 “不用管他们两个,太子功夫不弱,哥哥也没胆子下死手。”顾卿澜摆了摆手,示意两人不要管这事。 “蒋稷,你先下去吧。”顾扬对他说道。 蒋稷脚步顿了顿,“那女子的尸体?” “烧了,顺便让人放话出去,就说顾将军在书房遇刺,至于刺客,被关在顾府地牢严刑审问中。”顾卿澜说道。 第65章 娄堰爱好 她没想过能抓到背后的人,只不过万一那个人为了灭口过来呢,雁过拔毛,兽走留皮,一件事情,只要做了,就不可能没有任何痕迹留下。 蒋稷走后,顾扬才将话题转到太子身上,他说出了最近御花园许青箬事情在外被传的谣言。 顾卿澜毫不在意的说道,“谣言最后只能是谣言,既然那背后的人想毁掉太子的名声那就让她毁,太子虽不十全十美,却有帝王之才,这点小事不会影响到他。” 更何况,就算能将真相直接剖给所有人看,也总有些人会认为真相不是真相,认为自己所谓的揣测才是真实。 “圣上不在意吗?” 说到这,顾卿澜神色便莫名起来,她鬼使神差的问顾扬,“若是哥哥强占了父亲的通房丫鬟,父亲会生气吗?” 顾扬瞪大了眼睛,怒火渐渐充斥其中,半晌后又泄了气,没什么精神的说道,“你哥哥再混蛋,天理人伦还是知道的,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再说,他也看不上。” “父亲所想,便是圣上所想了。”顾卿澜甚至怀疑,因为东宫太过干净,景玄恨不得景陌能胡来些。 这样至少能证明景陌喜欢的是个女子,虽说言玥在那,并且景陌总是反复强调她是自己的心爱之人。 但是面对心爱之人,就这么好好的在那边放着,也不碰。 顾卿澜很难理解,这样存在的喜欢,到底有何意义。 她单手托着下巴,眼神放空的看向窗台,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过段时间,二师兄会来京城,到时候住在这里。” 浅绿色的茶水倒映出她的容颜,眉间微蹙,像是用着数不尽的烦忧。 “娄堰?” 顾卿澜脸色黑了黑,“是他。” 若不是神医谷总共就没几个人,她实在不想让二师兄过来。 鬼知道他是过来解决事情,还是来寻花问柳的。 “两年多前他送你回京,调戏了几个寡妇差点被打死。”顾扬简直无言,“那些人若是再见到他,保不齐还会动手。” 顾卿澜不在意道,“动手就动手吧,反正打不死的,要是真能把他的性子掰过来打几顿也挺好的。” 她先前未回京之前,还觉得二师兄喜欢美人这一点没有大的问题。 但是各大青楼捧红的头牌年纪都不算大,最多二十出头,再小的十五六岁都有。 二师兄每次过去也只是饮饮酒,听听歌,看看舞什么的。 谁知道刚到了京城门口,瞧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妇人,下意识的便随手摘了一朵野花送了过去,那面容清秀的小妇人,发髻上簪着一朵白花。 那小妇人羞得满脸通红,跟着小妇人一起走的几个人咬牙相视几眼,随即直接拿着手中的农具打了过来。 这之后,二师兄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送了好几个头上簪着白花的小妇人东西,有随手摘的野花,也有在小摊子上买的发簪,他们两个几乎是一路躲着回顾府的。 这样的经历,每每回想,她都想抽娄堰一巴掌。 第66章 看谁都糟心 但除了娄堰,便只剩下大师兄了。 比起一坨冷疙瘩,顾卿澜觉得她还能起来,处理二师兄的破事。 “太子妃在哪?”男人龇牙咧嘴的摸着嘴角,拦住一个路过的丫鬟问道。 丫鬟被这满脸的青紫唬了一跳,下意识的便指了方向。 男人半遮着面,朝着丫鬟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顾卿澜站起身,揉了揉脸颊,勾勒出一个极其和蔼温柔的笑容对着门口,准备迎接太子。 顾扬见到这一幕,只觉得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虽然自家女儿长相不差,做这番动作也极美,但是大约是习惯了她在家里武功碾压众人的模样,瞧瞧现在这个样子,总觉得有些别扭。 男人踏风走来,带着些许阳光的气息。 她的目光先是在笔直修长的腿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视线才逐渐向上。 笑容逐渐僵住,神情从淡然变成不敢置信。 不是,她那相貌精致,气质矜贵的太子殿下呢?现在这个眼神忽闪,鼻青脸肿的男人是谁? 顾卿澜勾着脑袋向他身后看去,“殿下人呢?” 本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准备向太子妃嘚瑟的景陌瞬间僵住,随后怒火蹭蹭蹭的在心中疯长,“孤,在,这。” 见两人像是又要吵起来,顾扬只得为他们解围,“北辰在什么地方,臣替太子爷好好教训这个以下犯上的东西?” 门外传来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父亲,我在这。” 顾北辰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一手还捂着脸颊。 至于那张脸,完全不能认出来往日的潇洒俊逸,双颊肿的像是塞了两包子。 一时之间,顾扬与顾卿澜皆陷入了沉默。 他们两个倒不是觉得心疼,而是好笑。 比试受伤是常有的事情,为何这两人非要逮着脸打? 景陌快步走到顾卿澜面前,眼神极亮的注视着她,狭长双眸里不复往日的冰冷,而是充斥着得意。 顾北辰不甘不愿对着顾卿澜说了一句,“太子殿下果然神武非凡,臣输得心服口服。” 景陌还在看着她,顾卿澜却没敢看过去。 她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 而且,若是先前那张精致非凡的脸,那么不管景陌做错了什么事情,她都能多包容几分,但是现在这样鼻青脸肿的脸,没由来的,想到景陌做的那些事,她的心中便不觉涌上了阵阵怒火。 “哪里哪里,北辰兄的武艺也十分高强,只是下次对战,应该堂堂正正,而不是一个劲的对着孤的脸打。”他说话的时候,目光还有意无意的飘向顾卿澜。 然而替他说话的并不是顾卿澜,而是顾扬。 顾扬面色微怒,“顾北辰,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损伤太子殿下的仪容。” 顾北辰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然后走上前仰着自己的脸。 说的好像他的脸就没被打一样。 两个人看了谁,顾卿澜都觉得糟心。 她不耐烦的拨开挡路的景陌,语气没有任何一丝波动的情绪在,“妾身要回院子一趟,烦请殿下让一让。” 第67章 言玥来人请 刚说完没多久,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她……”景陌困惑的指着顾卿澜离开的方向问顾扬。 顾扬勉强打圆场,“澜儿好久没有回府了,所以心下激动,殿下莫要怪罪。” 景陌没看到他以为应该在太子妃眼中出现的倾慕与崇拜,心中不快,便说了一句,“孤有事情与太子妃商量,下次再与顾将军畅谈。”语罢,便飞快的离开了这里。 看着他走远,顾北辰不无恶意的说着,“这厮顶着这张脸过去,妹妹一定会忍不住动手的。” 顾扬张了张嘴,最后没把赞同的话说出来。 若是真动了手,那也没有关系。 反正澜儿在外名声好,谁也不可能想到,对太子动手的是是她。 景陌跟着丫鬟去顾卿澜走去顾卿澜未出嫁的院子,刚到院子门口,便看到她在与一个嬷嬷说话,脸色不是很好看。 “太子妃,老奴若不是没有办法也不会过来找您。” 顾卿澜头痛万分,“殿下确实在这,但是怕是不太好出面。” 有病找太医治啊,找这个被打的精致相貌十不存一的男人做什么。 看着顺带心烦吗? 景陌走近了,听到这句话,下意识便回道,“孤可以出面。” 那嬷嬷瞧了半天,眼神中闪着疑惑,蹙的极深的眉心可见她心中的纠结,“太子……殿下?” 景陌咬牙,冷道,“嬷嬷竟连孤都不认识了吗?” 被打成这个样子,谁能认出来啊,嬷嬷心中腹诽。 连忙行礼,跪在地上,“言姑娘方才突然晕倒,伺候她的丫鬟碧桃说言玥姑娘这是寒症犯了,请太子殿下过去。” 听到寒症这两个字,男人眸中顿时充斥着肉眼可见的愧疚与疼惜,顾卿澜瞧着忍不住嗤笑一声。 难不成景陌其实是一种良药,见了他之后寒症便能瞬间好起来吗? 寒症,这世上得寒症的人还真是多,光她碰见的就有两个,一个是正在犯病中的言玥,另一个似乎还是前安王妃萧柔。 顾卿澜冷眼看他,“太医已经过去了,殿下也要去吗?” 景陌:“玥儿她向来坚强,若不是实在撑不住,不会让人来请孤去的。” 若是他的脸没被打成这样,顾卿澜或许会说一句,正是呢,妾身恭送殿下。 但她现在看着这张脸心中来气,说出的话也没多客气。 “哦?殿下过去,言姑娘便能垂死病中惊坐起了吗?” 跪在地上的嬷嬷:“……” 景陌瞪着她,说道,“太子妃,你怎么能这么说玥儿?” 那该怎么说?都是在宫里长大的人,能不能对女人之间的计谋有点了解? 这种手段,就是稍微有点聪明的小脑瓜都不会想用的低端手段。 “难道妾身有哪里说的不对吗?殿下其实是医术极为高深?到了言姑娘那看她几眼说几句情啊爱啊的话就可以将寒症治好吗?”顾卿澜嘲讽道。 跪在地上的嬷嬷将头埋得更深了,完全不敢动弹。 景陌只觉得额前青筋突突的跳,“太子妃,你不要无理取闹。” 第68章 他终归是要去的 他倒没有意识到,如今对他冷漠中又夹杂着不屑的顾卿澜才是褪下小半边面具的顾卿澜。 只是以为自己本就是答应要好好陪她的,现在却出尔反尔,一时生气她才会口不择言。 顾卿澜没睬他,而是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嬷嬷,“那位言姑娘真的是寒症吗?” “有太医在,应当是真的。” “殿下真的要去吗?”顾卿澜双眸定定的看着他,沉静如水的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景陌犹豫了下,仍是说道,“一个时辰内,孤一定回来。” “呵。”她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不屑与讽刺,“殿下可知,今日你一旦走出顾府,去言姑娘那,下一瞬京中就会传出比大婚当日殿下离开新房还要过分的话来,整个顾家都会因为殿下的举动成为一个笑柄。” 其实对于自己的名声是好是坏,顾卿澜根本不在意。 她当时在那些闺秀面前给自己戴上一个温柔贤淑的面具也不是因为自己。 她自幼不在京城长大,回京没几天便听到一个说法。 顾家的那个刚回来的女儿,虽然身份高贵,可那又怎么样,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来的,一点规矩都没学过,果然是武将的女儿,顾家,不过如此。 从此之后,她便为自己戴上了面具,成为活在别人眼中温柔贤淑的顾卿澜。 其实这样的伪装她并不觉得讨厌,因为她的伪装会让别人觉得,教出这样女儿的顾家,并不是不过如此。 新婚当夜,景陌潇洒离开,留给她一堆烂摊子,所幸,知道这些的人并不算多,嘲笑也只是朝着她一个人去。 可若是今天,景陌如此轰动的过来,又在所有人的眼中离开,去找言玥。 那么不仅是她,整个顾家都会成为笑柄。 “殿下,就算是这样,你也仍是要过去吗?” 顾卿澜其实知道,她现在无论是说什么,做什么,都改变不了景陌要去的结局。 她这样毫无脸皮的纠缠,只不过是想让自己以后的心变得更狠一些。 “孤……”景陌一下子陷入了两难之境,去与不去的选择于现在的他而言,实在太过艰难。 一直低着头的嬷嬷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依老奴看,不如太子殿下带着太子妃一同去看言姑娘,太子妃娘娘去,也是嫡妻对将要进门的妾室的关心。” 顾卿澜现在心情极其抑郁,要是寻常她是不回去的。 但是现在,能给这对狗男女添堵的事情,她是一个都不可能放过的。 两人最后坐在了顾家的马车上朝着住着言玥的庄子驶去。 因为多了四个嬷嬷,所以搬离了先前的院子,住进了一个庄子里面。 马车里面极为宽敞,两人之间相隔的距离也极大。 景陌忍不住说道,“今日亏欠太子妃,以后孤一定会加倍补偿。” 风吹起小窗的布帘,带着凉意袭来。 顾卿澜目光落在小窗边,看着街市的繁华与喧闹。 凉凉道,“不用补偿,只希望殿下日后做事,要谨记,妾身的身后站着的是顾家,妾身不开心,顾家便不开心。” 第69章 软柿子 她从来都是希望顾家能避开锋芒的,但是她想错了一点,只要她身处皇宫,只要顾家还受着帝宠,那么就不可能避开。 男人唇瓣紧紧抿住,面色冷然,“太子妃,你真要与孤这般说话吗?” 他知道今日都是他的错,明明最开始是他想要补偿,所以才硬拉着她去顾府的。 可若不是情非得已,他又怎么会想要离开。 再者,现在并不会传出对她,对顾家不利的谣言,不是吗? 景陌心中不快的同时并未意识到,自己的不快是因为太子妃生气,还是因为太子妃所有的原因里面并没有他。 马车行驶的很快,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言玥所在的庄子里。 一路上,两人皆默默不言。 “太子殿下,您终于来了……”碧桃还没来得及痛哭流涕,诉说姑娘是最近是多么的难过,是多么的想念她,声音便在看到男人身边穿着简单却从骨子里透出高贵的女人后,戛然而止。 鼻子处还可笑的吹出了一个鼻涕泡。 “啪”的一下,鼻涕泡破了。 顾卿澜见状嫌弃的将目光转到其他地方。 碧桃愣了下,羞红着脸颊跪在地上,“太子殿下,您快去看看姑娘吧。” “你为何不向太子妃行礼?”景陌沉声问道。 顾卿澜微微惊讶的看向他,随后在瞧见满脸的青紫之后又别开了眼眸。 碧桃身子颤抖,慌忙道,“是奴婢没认出来太子妃,请太子殿下恕罪。” 看看,看看,每一次都是这样,明明是得罪了她,求饶也应该找她,却偏偏要找景陌。 真以为她看上去就像是个软柿子,好欺负吗? 顾卿澜一瞬间怀疑,自己在京城塑造出来的形象到底是温柔贤淑,还是软弱可欺了。 “既然是没认出来……” 碧桃送来一口气,心中鄙夷,这个不得宠的太子妃,好歹知道些分寸,她是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若是惩罚了她,姑娘定然会为她出气的。 “那便挖了你的眼睛如何?”顾卿澜走上前,眼中渐渐出现一丝笑意,只这笑意并未达到眼底。 碧桃一惊,求饶的看向景陌,“太子殿下,奴婢错了,奴婢真的错了,求太子殿下饶过奴婢这一次。” 顾卿澜唇角僵硬的掀起一个弧度,低头看她,“你得罪的是本宫,为何总是找太子求情呢?” “太子是太子,本宫是本宫,还是你觉得,本宫的话在你面前,没有半点作用。” “嗯?是,还是不是?”明明是极为温柔的声音,却仿佛带着铺天盖地而来的压力。 碧桃吓得面色苍白,“不是,奴婢、奴婢向太子妃求饶的话,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来。” “那么你便说说,你是怎么向本宫求饶的?” “奴婢……奴婢……”支支吾吾了一会儿,碧桃眼神坚定了下,“太子妃,之后不管您要奴婢做什么都可以,但是现在能不能先让太子殿下去看姑娘。” 景陌迈步向前走,手指尝试着勾住她的手,“太子妃,先进去好不好?” 第70章 大胖茄子 都走到这里来了,她自然也不是为了为难一个丫鬟的。 顾卿澜抽出自己的手,敛眸,“嬷嬷,教教这个丫鬟,什么叫做尊卑。” …… 身后传来求饶与痛呼的声音,景陌眉头皱了皱,最后虚空握了握手掌,没再说什么。 房间里,女人瘫在床上双目紧闭,只留一只纤若无骨的手在外诊脉。 听见声音,言玥眉眼动了动,有气无力的说道,“是殿下,终于来看我了吗?” “听闻言姑娘身体抱恙,本宫特地随着殿下一同前来,看看言姑娘的身体如何?”顾卿澜漫不经心的说道。 景陌问李太医,“上次不是说这段时间都不会再犯了吗?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晕倒。” 李太医擦了擦汗,这寒症到底有没有犯,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可是若是说没有,就是得罪了这位言姑娘。 “回太子殿下的话,按理说是这样,只是姑娘最近身子虚弱了些,所以才会忽然晕倒。” 言玥见到顾卿澜先是愣了下,等反应过来后便气若游丝道,“我身子不好,大概不能起身给太子妃行礼了。” “太子妃宽宏大度,不会在意这等小事,你自己养好身体才最要紧。”景陌说道。 顾卿澜没睬他,而是先让李太医下去,接着走到榻边,掀开床帐,随即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母后派来的四个嬷嬷,她原先只以为是为了规矩二字而来。 但是她现在这么一看,怕是还有一个目的。 短短数日不见,这位言姑娘看着就壮实了不少。 壮实,自然是指字面上的意思。 她前些天见她还仿佛像是春风中的柳枝,风一大,就能被吹得到处飘动。 如今却好像是夏日里成熟的大胖茄子,肤色也诡异的有些像。 顾卿澜哪里知晓,这四个嬷嬷各有各的教法,言玥一整天的时间被四个嬷嬷划分的没有一点遗漏。 因为身体太过劳累,吃饭的时候便无意识的用了多些,而她本就是那种喝口水都会长胖的体质,所以这短短数日便壮硕了些。 除了脸色苍白了些,其他还真看不出来虚弱两个字。 “言姑娘见到太子之后,身体里面的寒症便瞬间消失了吗?”要不是为了过来讽刺几句,她又怎会特意走一趟呢。 景陌眼皮跳了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太子妃,你不要……” “君子寡言,殿下须谨记,莫像个长舌妇一般。”顾卿澜开始无差别攻击。 要是景陌的脸没有那些青紫的话,那她大约不会说出这些话来。 现在让她容忍,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景陌要说出的话被堵了个结实,不由迈了迈步伐,岂料走动之间,却无意露出了伤得极重的一边脸颊。 言玥本来躺在床上,只是凭着声音辨认景陌所在的位置,之所以一直不去看他,便是表示自己这些天来的怒气。 方才顾卿澜说了君子寡言堵住景陌的嘴后,她便下意识的朝着景陌的方向看了一眼。 第71章 改变 这一眼,可不得了。 下一瞬间,刺耳的尖叫声响彻天际。 庄子外农田中干活的下人纷纷抖了抖,疑惑的四周看着。 言玥眼角沁出泪水,一点一点的顺着脸颊滑落,“殿下的脸,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女人,她上次见到她的时候便知道并不是传闻中那样的贤良淑德,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敢对太子殿下出手。 顾卿澜木着脸看她,这就是所谓的寒症? 她虽然天生就不擅长学医术,但是在神医谷这么多年,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 声音这么大,看着中气挺足啊。 言玥尖叫完了之后便反应了过来,这下子她是真的面无血色了,“我只是担忧殿下,所以才会一时激动。” 顾卿澜凉凉的说道,“什么担忧,直接说被丑到了本宫又不会怪罪你。” 景陌:??? “太子妃,你这是何意?” 顾卿澜对着他招了招手,“妾身能有什么意思,殿下自己拿个镜子照一照不就清楚妾身话里的意思了。” 说完这话,她又十分温柔的笑了笑,“殿下快过来看看,言姑娘果真一见到你,就垂死病中惊坐起了呢。” 言玥委屈的看向景陌,却罕见的从他的脸上看出其他的感情。 愤怒,是因为顾卿澜明里暗里的骂了她,但是出于顾卿澜身后的顾家而不好为她找回公道吗? 言玥压下心里的那点疑惑,强迫自己相信这个她认为的原因。 她从两年前与景陌相识到现在,他对她是关心的,但这关心里总是透着疏离,脸色冰冷,这也是那时她转投安王怀抱的一个重要原因。 可后来安王落败,景陌就像是天神一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言玥这才后悔,原来他不是不在意她,只是习惯了冷脸,不会表达。 不过好在,殿下喜欢的是温柔似水的女子,顾卿澜在外虽有名声,但在她看来不过是徒有虚名,也是,一个武将的女儿,能温柔到哪里去。 “怎么?用这个眼神看着本宫,是觉得殿下脸上的伤都是本宫打的吗?”她还真挺想这么做的。 言玥无力的一手撑在床上起来,“我没有这个意思。” “看来言姑娘学的规矩并没有用,面对本宫可以称我?”顾卿澜看着景陌越来越冷的脸色,心下无比畅快。 她之前真是走错了路线,何必委屈自己呢? 暗里为自己找回公道,哪有明里嚣张来得好。 她又不是没有嚣张的本钱。 “殿下先前让玥儿这样自称的。”她轻轻柔柔的说着,意思却很明显。 “嗤。”她刚说完,顾卿澜便忍不住轻笑,“殿下是殿下,本宫是本宫,殿下让你在他面前如何关本宫什么事情?” 言玥咬紧牙关,她看向一直不说话的男人,“太子殿下乃是东宫之主,所有的事情自然是太子殿下说了算,难道太子妃想要违抗太子殿下的命令吗?” “还是说,太子妃仗着有顾家的权势在,便不将太子殿下放在眼里了。” 第72章 凤钗尾数 言玥说这话是想试探,也是对自己未来的一个选择。 她并不想与顾卿澜为敌,一则景陌不喜欢她,那么她便不是她的对手,二则顾家在那,若是她与顾卿澜为敌,那么必定会站在顾家的对立面,顾家权重,就算有太子的宠爱,她也不一定能敌得过。 还是那个人说的对,她要想前路光明,顾卿澜乃至顾家,便都是她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她必须要让太子同她一起站在顾卿澜以及顾家的对立面。 顾卿澜慢悠悠的俯身,修长洁白的手指落在言玥如今并不算尖的下巴上,用力的捏了捏。 心里想到,难怪之前景陌做这事如此顺畅,她现在做来也觉得有几分快乐在。 言玥下意识的想往后退一退,却发现自己完全动弹不得。 她手指缓缓收紧,面无表情,“本宫瞧你这张嘴倒是会说的很,先前在安王那也是这么能说会道的?” 此言一出,在周围候着的嬷嬷连忙跪了下来。 景陌的脸色铁青的尤为吓人,不过他脸上如今本就是青紫交加的,吓谁也吓不到顾卿澜。 言玥想回答,却根本找不出回答的话来,她只能景陌听到这能发怒教训顾卿澜。 “说起寒症。”顾卿澜语气微顿,别有意味道,“本宫只见过两个得寒症的人,一个是前安王妃,另一个便是言姑娘。” “言姑娘曾与前安王妃在同一个后院里,且都得了寒症,莫不是安王府中风水不好?” 这话的意思,简直就是在说,当年与萧柔一起坠落湖中的人就是言玥了。 瞳孔中闪过慌乱,她奋力别过头,只留给顾卿澜一个侧脸,“我……民女的寒症,是幼时所得,太子妃慎言。” 言玥本想继续称作我,但是如今,她必须得以退为进,只有这样,才能让太子知道,太子妃有多么的霸道嚣张,她有多么的可怜。 一个得寒症的时间而已,需要这么在意? 顾卿澜眼眸危险的眯了眯。 景陌此时终于开了口,“太子妃,你先去外面,孤有些话想与玥……言玥说。” 他该生气才是,景陌用力的攥紧拳头,察觉到痛意手指也并未放松。 原先太子妃似乎也提过言玥与安王的事情,那时的他也似乎并不生气,而是恼怒,可现在,竟连恼怒的情绪都没有了。 他喜欢的女人在他的面前被他名义上的妻揭开耻辱的一面,他的心里却没有半点波动。 景陌脸色愈发的难看了。 可是言玥是他念了十年,给予承诺,并且为他付出诸多的女人。 …… 竟没有对这个女人发怒,言玥心中咯噔一声,顿觉不妙。 她并不记得太子会对其他的女人有不同的待遇,难道是她的记忆出了差错了吗? “妾身是来探望殿下的心肝宝贝的,若是就这么离开,岂不是不懂礼数。”最后四个字她咬的极硬。 顾卿澜眉眼微弯,手指动了下,便落在了言玥打理的极为复杂而又精致的发髻上。 见到是九尾凤钗,她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第73章 曾经 她慢条斯理的捏住像是要翱翔九天的凤凰长尾,一根一根的捏断。 最后只剩下一根可怜的尾巴竖在上面,顾卿澜这才满意的将凤钗重新插回她的头上。 极为温柔的说道,“九尾凤钗,你不配,现在这样,才合你的身份。” 语罢,顾卿澜便距离景陌极远的走了出去。 她一出去,言玥便泣不成声。 “殿下,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让太子妃生气了。” “不是你的错。”男人紧紧的抿着唇摇了摇头,耷拉着脑袋。 言玥心中一喜,她就知道,太子怎么会对那样粗鲁的女人特殊。 “是孤的错。”男人继续说道。 要不是他言而无信,太子妃也不会生气。 若不是她生气了,今日也不会这般表现。 一直到现在,景陌都坚信,顾卿澜生气的原因是吃醋。 也不知他是真的有迹可循,还是自我欺骗。 “殿下?”言玥又惊又怕。 惊的是太子竟会说出认错的话,怕的是他想要认错的人是太子妃。 “今日的事,是孤考虑不周全。”他不是傻子,寒症不可能这么快就好,言玥这样实在骗他。 可他也没有指责的理由,先前她大约也用过这样的方法,只是他故作没有看到而已。 “孤承诺你的,一定会做到,你不必用这些手段。”景陌心里不是不难过的,那段美好的记忆,终究只有他一个人还念着。 “殿下,我、我只是很久没见你了,所以才会装病想让殿下来看我。”言玥走下榻,仰头浅笑,“我真的很想殿下。” 说着,她向前几步,伸出手,想要揽住他的腰。 景陌却猛地往后退了几步,避如蛇蝎一般。 言玥这下脸色是彻底的变得惨白,她不敢置信的泣声道,“殿下是不是觉得,我如所有人说的一样脏,所以才从来不碰我。” “孤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景陌皱眉,“只是不喜人触碰而已。” 言玥其实已经相信了他后面说的话,只是方才她罕见的主动却遭遇这样难堪的拒绝,难免心中难受。 因着曾经的诺言,所以景陌从未想过改变原先的计划。 他曾经想过废掉太子妃,曾经想过让言玥坐上太子妃的位置。 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在殿下的心中,我是别人吗?” 她身子摇摇欲坠,无力的靠在一边,低下头,低喃,“原来如此,殿下先前所说都是骗我的。” “孤并未骗你。”景陌一双眸子定定的看着她。 她不该相信感情的,早知如此,便应使尽方法将她应得的东西得到。 “殿下。”言玥抬头苦笑,“你说会让我做太子妃,做你唯一的妻,后来做太子妃的是顾卿澜。你说就算顾卿澜入了宫,你的心里也不会将她当做是妻,终有一天,你会废了她,迎我入东宫,可现在,你却多日不来见我,我装病引你过来,你却还带着她。” “殿下对我说的话,一个都没有实现。” “我如今已经不求殿下身边只有我,只希望殿下的心里能只有我,难道这般,殿下都做不到吗?” 第74章 有车没马 两人沉默许久,景陌才掀起薄唇,“言玥,今日孤去顾府,你知道了,所以才装病让嬷嬷请孤过来。”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能知道,那么其他人也能知道。” “但就算你知道了这一点,却仍是要让嬷嬷去请。”景陌目光触及她眼角的泪痕,犹豫了下才继续说道,“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妃不受孤的宠爱对吗?” 景陌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中不由得划过一阵一阵的不自在,其实他的做法也是这样的啊。 冷落太子妃,致使宫中流言蜚语。 他根本没有资格去指责。 言玥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殿下心中便是这么想我的吗?” 到底怎么一回事,太子妃只是名声上温柔,她见过的两次,太子妃根本与温柔沾不上边,为何太子还会在意太子妃的感受。 景陌并未回答她,而是清冷出声,声音渺远的像是从天边传来,“言玥,孤对不起从前的你,却对得起现在的你。” 景陌这两年做错的事情有很多,他任性妄为,辜负了父皇母后的期望,他无能的将自己的怒火全部倾泻在太子妃身上。 可他对言玥,自认没有半点的亏待。 他越是这么说,言玥心中就越怕,怕的同时还隐隐有些气恼。 “殿下是在指责我吗?”言玥目光灼灼,“我受了这么多年病痛的折磨,到最后换来的却是一句对得起。” “呵,真是可笑。” “殿下的对不起和对得起能换来我健康的身体吗?” 说出这些话,言玥便后悔了,若是真的惹恼了太子,那么她现在可就没有退路了。 她的身后是万丈深渊,退无可退,她不能退,她已经过够了那种看人眼色的日子,绝对不要再回去。 男人唇瓣紧抿,满脸的青紫使得他今日的冷脸愈发的吓人。 良久后,他才缓缓吐出几个字,“在孤能力范围之内,对你的承诺不会改变。” 言玥顿时松了一口气,“那殿下与我之间,还能回到从前吗?” “从前如何,今后便是如何。”他的话像是对言玥的安慰,又像是对自己情感的直面。 他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极为诡异的想法。 若是从前的他,心中那点感情其实也不是喜欢呢? “等两月后,我再去见殿下。”言玥见景陌未曾因为她的话而发怒,心中烦恼瞬间消失,面含娇羞的说道。 她这话,意思就是这两个月都不会再找借口让他过来,景陌听此心中竟松了一口气。 …… 半晌后,景陌走了出来,看见庄子门前空空落落,“太子妃呢?”他问守在一旁的嬷嬷。 那嬷嬷身子抖了抖,略有些富贵的肉也颤了颤,“殿下,太子妃大约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便先回去了。” 景陌:“……” “庄子里还有马车吗?”他本来是可以骑马走的,但是脸上这个情况要是骑马走,下一瞬便会传遍整个京城。 嬷嬷一言难尽,“也不是没有,就是没有马。” 第75章 “马”车 她停顿了下,又继续说道,“太子妃说庄子里养的马品相不错,想要带回去养,便、便全带走了。” 景陌头痛十分,颇多用了几分力气捏着眉心。 嬷嬷犹豫了下,还是将顾卿澜交代给她的话说出来,“虽然没有马,但是有两头驴,殿下要是不嫌弃,可以将就一下。” 庄子设立的荒僻,要想去叫马车得等好一会儿。 风簌簌的吹在他的身上,暖意之后是更深的寒冷。 他无奈的说道,“就这么安排吧,叫个人给孤驾车。”反正他坐在马车里面,不可能有人看见他的脸。 只要没看见他的脸,这件丢脸的事情他就不承认。 “嬷嬷,教导规矩的时候不必看在孤的份上,该怎么教就怎么教。”上“马”车前,景陌扔下这句话。 那九尾凤钗,不说言玥,就算是太子妃戴,都超出了规矩。 顾卿澜带走了马,却没有带走马夫。 故而这驾车的任务就交给了马夫。 马夫目瞪口呆并且为难的看着面前这两头驴,完全不敢相信当朝太子会坐两头驴拉的车。 景陌不说话,眼神跟下刀子一样,吓得马夫一哆嗦,连忙看向别处。 “马”车行驶到街市中引起不少人的注意,风吹去,景陌眼疾手快的按住被吹开的帘子,之后便再没敢松开手。 “这是哪家的傻子出来,用驴拉着车在大路上走?” “谁知道呢,或许是没见识的乡下人进城吧。” …… 没见识?乡下人?景陌:“……”他忍。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又想到,太子妃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应该可以消气了吧。 “马”车行驶到顾家刚被景陌撞坏的大门前,守门的两人见到最前面的两头驴都纷纷擦了擦眼睛。 不敢置信,顾家门前怎么会出现驴车? 没听过顾家有打秋风的亲戚啊。 马夫受了景陌的指示,苦着一张脸下车走到两人面前,“太子殿下在里面,还请两位让个道。” 太子殿下? 守门的两人面面相觑,纷纷在对方眼中看出了不信的眼神。 太子殿下怎么可能坐着两头驴拉的车,这不是故意戏弄他们吗? “去去去,小爷今日忙得很,没工夫跟你胡闹。” 马夫脸色更苦,站在两头驴与守门两人中间不知所措。 景陌只得掀开帘子一角,露出一张青紫交加的脸。 亲眼见到景陌与顾北辰交手的两守卫面上惊慌,连忙走到一旁让“马”车进去,嘴角却是抑制不住的向上微微翘起。 一直到顾卿澜的院子门口,景陌才让马夫停下。 …… 另一边顾北辰听说妹妹一个人回来,顶着一张比景陌还要可怕的肿脸就去了她的院子。 “妹妹,是不是太子欺负你了,你跟哥哥说,哥哥去揍他。” 顾卿澜冷眼看他,“你也快二十岁的人了,能不能带着脑子说话,要是这话被人听了,还不知得怎么参你一本说你不守规矩,目无尊长呢。” 顾北辰满脸的问号:??? 他怎么就快二十岁了,他才十八啊!!! 第76章 哥哥永远是哥哥,夫君不一定永远是夫君…… 想了一会儿,顾北辰还是没忍住说道,“妹妹,我今年才十八岁。” 一时间,屋子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顾卿澜简直是不知该怎么说。 她的话里,难道重点在他是不是十八岁吗? 心情本就烦躁的顾卿澜抬头便想骂过去,然后在看到顾北辰脸的时候,骂人的话又咽了下去。 太丑了,对着这张脸,完全看下去的。 “妹妹,你是不是跟太子吵架了。”顾北辰的尾音中隐隐含着几丝欣喜。 她没回答,他便当作是默认了。 “这种男人不要也罢,哥哥给你介绍更好的。” 顾卿澜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顾北辰,下一瞬又移开视线。 太丑了,比景陌还要丑。 “孤与太子妃之间的事情,就不牢北辰兄关心了。”男人忽然出现在门口,面色冰冷,语气阴沉,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 他就知道,顾北辰不安好心。 难怪比试的时候,一上来就对着他的脸打,原来是早有预谋。 顾北辰被景陌发现也并未惊慌,而是异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澜儿是我的亲妹妹,我怎么可能不关心她?”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顾卿澜面前,她连躲开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直直的对上两张并不算好看的青紫的脸。 景陌那边好歹只是脸色颜色多了些,但是顾北辰的脸却肿得像是发面馒头。 权益之下,顾卿澜低头认真的看着地上。 两个她都不想看。 “你是她的哥哥,那孤还是太子妃的夫君,出嫁从夫,比起来自然是孤这个丈夫更亲近些。”景陌毫不示弱的反击。 顾北辰不屑的吹了一个口哨,“可是太子殿下知不知道,时间久了,夫君不一定还是原来的夫君,但是哥哥一定还是原来的哥哥。” 她这屋子本来挺宽敞,这两人站进来之后,她连呼吸都觉得挤。 “够了。”她开口。 景陌和顾北辰纷纷闭上了嘴巴,只是面上还露出不服气的神色。 “哥哥,你先回去。” 顾北辰气的手指发抖,“你竟然留下他,让你英俊威武的亲哥哥离开。” 顾卿澜攥了攥手指,嘴角僵硬的扯开,“你走,还是不走?” 眼神中威胁的意味极浓,顾北辰吓得脚步踉跄的跑开,口中还说着,我一定会再回来的。 “哥哥他在边境的时间比较长,不懂礼数,还望殿下不要见怪。”顾卿澜没什么诚意的替顾北辰说话。 男人莞尔,眼睛流露出的就像是放在阳光下的宝石折射出的美丽的光芒,“孤若是要见怪呢?” 马车的事情,他还没算账呢。 顾卿澜毫无遮掩的对着景陌翻了一个白眼,“殿下要见怪,见怪就是了。” 由于顾卿澜这个白眼翻得实在是与她平时塑造出的温柔形象想差过大,景陌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向冷静的神情有皲裂的痕迹。 “太子妃,你刚才在对着孤翻白眼?” 问出这话的时候,景陌都觉得自己恍若置身梦中,若不是在梦中,他怎么会看见太子妃做出这样不雅并且不合规矩的动作呢。 第77章 丑的不堪入目 “哦?是吗?” 男人眉眼微缓,看来太子妃并没有意识到方才的动作,大概只是无意识的动作。 “殿下对着铜镜照一照,说不定自己看着也想翻白眼呢。” 屋子里安静的似乎地上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这话他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了,先前是觉得太子妃在庄子那边心情不好口不择言,所以他便假装没有听见,但是这一次又是什么原因? 难不成他真的变丑了? 下意识的,景陌就想到铜镜那边看一看。 这个念头刚出,他便被吓到了。 恼怒之下,他提高了声音,“太子妃是在说孤丑得不堪入目?” 她哪有这个意思,她只是说不太想看,不堪入目可不是她直接说出来的。 “殿下听错了,不堪入目是你说的。” “你还不是这个意思?” “殿下觉得妾身是这个意思,那就是这个意思吧。” 就好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毫无反应甚至还觉得憋屈的慌。 想到今日是自己有错在先,景陌便解释道,“今日是孤的错,太子妃要想什么补偿都可以。” 认错了?不过这话何其相似。 “殿下哪能有错呢?真有错也是妾身有错。” 头一次发觉,他上赶着道歉竟然也会有被拒绝的一天。 “孤不该不给你,不给顾家颜面,这一次,是孤不懂分寸,下次不会了。” 能让景陌说出这样道歉的话,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他生来高贵,哪里会给人道歉呢。 而顾卿澜其实也并未生气,或许言玥让嬷嬷来请景陌的那一刻她有一丁点生气,但是等她跟着景陌去庄子之后那点子气性就消失不见了。 顾家的名声并未有损,她也没有损失。 今日损失最重的,应当是那位言姑娘,走了一步差棋。 顾卿澜到现在话语中总是带刺的根本原因,是她对着景陌这张脸完全说不出半点忍让的话。 她不说话,景陌便以为她心中还在因为今日的事情恼怒。 犹豫了半晌,男人才启唇,“言玥为孤付出良多……” 顾卿澜没等他的话说完,便讥讽道,“原来如此,这么说当时言姑娘是在安王后院里面忍辱负重,偷取安王的情况给殿下喽。” 嘲讽之意,清晰可见。 “哎呀呀,是妾身错怪言姑娘了,原来言姑娘这么伟大呢。” “搅乱安王的后院,让他无心谋逆,真棒呢。” 左一句,又一句,景陌只觉得脑中言姑娘三个字到处窜。 “太子妃,你就非要这么说话吗?”虽然知道最无辜的就是面前的女人,但是景陌还是忍不住火大。 “都说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妾身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是每一个字都是确确实实,并未有半分造假。”女人歪了歪头,无辜的双眸眨了眨,长睫轻颤,一扫一扫的像是在他心上挠了挠。 忽略这异样的感觉,他开口,“言玥是做错了事情,可是她已经得到了惩罚了。” 顾卿澜陡然靠近,双眸危险的眯起。 “你做什么?”他的声音中有一丝不明显的慌乱。 第78章 厌恶 “殿下这话应该对那些因为那场谋逆死去的将士,百姓的家人们说,看他们会不会因为言姑娘得到了现在所谓的惩罚而原谅她。” “安王是安王,言玥是言玥,谋逆之事,她并未参与,她是无辜的。” “言姑娘不管有没有参与,她都是景氏江山的罪人。” 顾卿澜讨厌言玥,并非是因为她得太子的喜欢。 就算言玥在整件事中没有半分牵连,只要言玥与安王有关系,她都厌恶。 没有一场战争不需要生命的献祭,生在顾家,或许是习惯了生命的流逝,顾卿澜并没有多难过,只是这些记忆一直盘旋在她的脑海中,不曾离去。 “那些死去的人,他们死了,可他们家里人还活着。或许是白发苍苍的父母,或许是新婚不久的妻子,亦或是刚出生的婴儿。” “殿下觉得,这些人他们会原谅无辜的言姑娘吗?” 那些人中,或许有的人孤身一人,或许有的人尸首受损,无法辨认,他们的墓碑上连名字都没有,生前死后,都是无边的孤寂。 也许多年后,他们的坟地上会长起青草,无人问津。 也许多年后,便不会再有人记得他们。 “你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的?”男人低声问道,“所以才会厌恶言玥,不想让她进东宫?” “是。” 语罢,她便朝着门的方向走去,路过男人时,又轻声坚定道,“殿下可以一直喜欢她,视她为珍宝,妾身也可以一直厌恶她,视她如敝履。” …… 一直到人消失在他的面前,景陌才隐隐明白自己之前一直有过的想法。 从前,现在,这半年多,错的人一直都是他而已。 比起太子妃,不懂事的也只是他而已。 一直在院子外面等待的顾北辰见她出来,连忙拉过她,问道,“是不是太子欺负你了,我好像听见你的声音挺大的。” 妹妹这两年说话都是轻声慢语,虽然他时常觉得诡异,但是不得不说,这样温柔的美人,瞧来便觉得赏心悦目。 “干什么,动手动脚的。”顾卿澜轻轻的拍落顾北辰搭在她胳膊上的手。 “嘶。”顾北辰面露痛苦龇牙咧嘴的揉着手,“我这不是见你们两个在里面这么长时间不出来担心嘛。” “担心什么?” 顾北辰沉默,他能说担心自家妹子一不小心把当朝太子打得生活不能自理吗? “担心这小子对你图谋不轨。” 又来了,顾卿澜直接怀疑,她这个哥哥离开战场之后,就是傻子。 老天爷却是是公平的的,并未刻意偏袒谁。 “我与太子怎么说也是夫妻,图谋不轨这四个字能这么用?你的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顾北辰被骂的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担心你才用错成语的吗,这么凶干什么?” “我凶?”她勾起唇角,轻声温柔问道。 听到这个语气,顾北辰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不凶不凶,妹妹最温柔了,是天下第一温柔的人。” 第79章 竹哨 “行了。”顾卿澜打断他下面要说的话,“过几日你便要离开京城,这一次父亲不跟你去,你一个人多注意点,若是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立马告知于我,若是情况特别危险,你便吹响这个口哨。” 顾北辰接过竹哨,下意识的就要吹一下,却被顾卿澜拍了一巴掌。 “这东西别乱吹,不然也不用等危险情况,我现在就给你把头拧下来。” 顾北辰讪讪的将竹哨收起来,“这竹哨有什么用?” “大师兄这几月会在望乡关,你吹了竹哨之后,他会去帮你。” 顾北辰将竹哨拿出来递过去,“不用了,我觉得我自己可以。” 语气之真诚,前所未见。 那个大师兄,他见过一次,只有一种感觉,和他同处一片土地,呼吸都觉得困难。 “不要竹哨也不是不行,我就麻烦些,修书一封,让大师兄直接住在你那。” 顾北辰飞快的收回手,脸上扬起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不用麻烦大师兄了,竹哨我收下,妹妹送给我的东西,我怎么会不懂事拒绝呢。” 要是那人一直住在他那,他可能会被冻死。 景陌收拾好心情,缓缓的走了出来。 这时,顾卿澜突然问顾北辰,“今日你打太子的脸做什么?” 往常比试也没见他有打对方脸的习惯啊。 今日这是发的什么疯。 说这话的时候,顾卿澜仍然没有直面顾北辰的脸,如果说景陌的脸被打的有点丑的话,那么她这个哥哥大概就是丑的新奇。 景陌屏住了呼吸,太子妃这是在为他找回公道吗? 原来太子妃对他这么好。 景陌心底很是复杂,太子妃对他这样好,他竟还做出这些糊涂事来。 顾北辰回道,“能为什么?我知道你是见这小白脸生得好,所以才对他客客气气的。我这是让你认清现实,再好看的容貌总有消逝的一天,不要总是看脸。” 景陌:??? 顾卿澜面无表情,“消逝?你手动消逝?你难道不知道你妹妹我还要面对那张脸,要是看了想吐怎么办?” 景陌:??? 太子妃是在为他说话……吗? 他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顾北辰给她出主意,“这还不好办?等回了东宫,你就装病,装个十天半个月,到时候那张脸也就能看了。” 说这话的时候,顾北辰像往常一样捏着下巴,神色讳莫,看得顾卿澜恨不得一拳打过去。 …… 两人说完后,景陌才走出来,面上还带着未褪的复杂。 方才他还觉得心里愧疚,现在却满满都是愤怒。 这个女人,竟然说看他的脸看了想吐? 男人委屈的皱了皱眉头,他本来又不是长这个样子的,只是被顾北辰打得,而且,这种皮肉伤很快就会好,又不是一直都这么不好看。 到了这时候,景陌才开始怀疑他所认知的太子妃喜欢他的事的真实性。 如果真的喜欢他,难道不应该是见他受伤之后更加心疼吗? 从刚才的话里面,他竟半点都没看出喜欢来。 第80章 笑资 于是乎,在与顾扬告辞之后,坐在顾府的马车上,景陌故意与顾卿澜说些有的没的,被打的青紫交加的脸就这么直直的对着她。 “听说太子妃喜欢马匹,这次春狩,孤可以送一匹汗血宝马给太子妃。” 汗血宝马她想要,但是这张脸她不想看。 “多谢殿下。”顾卿澜掀了掀唇角,凉凉道。 景陌继续挑战她的底线,“孤近日准备搬去揽芳阁住一段时间,顺带养伤,太子妃以为如何?” 愣了一下,顾卿澜才勉强扯出笑意,“这恐怕不合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这句话直接堵住了她的嘴。 景陌挺直了身子,面色不改的看着她,片刻之后才淡淡道,“若是太子妃没有意见的话,回去之后孤便让人将要用的东西搬过去。” “等等。”顾卿澜说道,“妾身答应了永和这几日让她来揽芳阁住,若是殿下也来,恐怕不方便。” 男人这时却并未认真听她说的话,一双幽幽的眸子不由自主的落到她捏着袖子的白嫩手指上,软软嫩嫩的,极为漂亮,不知道咬一口是不是像看上去的那样香甜。 似乎是感觉到了眸中异样,青葱玉指动了动,最后缩回了袖子里。 男人这才失望的收回目光。 “回头孤会与如妃说,别让永和过去。” “殿下。”顾卿澜攥紧了手指,“永和年纪还小,妾身不忍心让永和失望。”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前不久他们之前还厉言相向,怎么现在就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有的时候,顾卿澜是真的觉得景陌的性子很神奇,上朝处理政事的冷面太子,在她面前却更像是泼皮无赖。 “那太子妃就忍心让孤失望吗?” 当然忍心,顾卿澜别过头,不想再看。 景陌却不依不饶,“太子妃为何不回答,难不成在太子妃心里,孤这个夫君不重要吗?” 顾卿澜:“……” “殿下回宫还是找太医先看看脑子吧。” 脸上的伤还能医治,但是这脑子上的伤要想医治就有些困难了。 大约是顾卿澜严眼中的鄙夷太过明显,景陌想忽视都难。 他忍着几分怒气,“太子妃这是何意?” “周太傅曾说殿下是他教过的最聪慧的学生,怎么殿下连这话都理解不了吗?” “孤当然理解,你是说孤脑子有病是不是。” “哦?”她停顿了下,继续说道,“脑子有病是殿下说的,不是妾身说的。” “顾卿澜,你是不是觉得孤处处都能容忍你的过失?”他顶着这样一张脸来指责她,不仅没有半分的威严,甚至还有一点点滑稽。 “噗嗤”一声,女人笑了出来。 虽未施脂粉,肌肤却仍然像是上好的玉石,泛着莹莹的光泽。 眉眼间都带着舒展开来的笑意,真诚而又绚烂如朝阳。 景陌看的有些呆,旋即又反应过来。 “你笑什么?” 女人敛起笑容,只唇角微弯,“殿下这段时间还是莫要出门的好,省得日后被人留下茶余饭后的笑资。” 第81章 自我欺骗 这下景陌是真的知道顾卿澜方才与顾北辰的话并不是气话了。正是因为知道了,他才气闷。 原来太子妃喜欢的只是这一张脸,难道之前对他的喜欢都是骗他的吗? 景陌觉得自己仿佛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告诉他太子妃喜欢他,不然先前的种种表现怎么解释。另一半则在说太子妃不喜欢他,只是因着他生的一副好相貌所以才会对他诸多忍让,现在见他面容有损,连忍让都不耐烦了。 不可能,太子妃一定爱他成狂。 他之前那么过分,若不是凭着对他的一份深厚的爱意,寻常人怎么可能忍受下去。 对,没错,就是他想的这样。 “算了,看在你对孤一往情深的份上,这一次孤就原谅你。” 顾卿澜木着一张脸,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回答。 她只觉得,等到娄堰来京城,或许两人能结个拜把子兄弟。 快要下马车时,景陌拿出一个带着面纱的纯白色帷帽戴上。 东宫里的太监宫女见到这一幕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忍不住看过去。 原因无他,这帷帽上还有珠子穿成的流苏,很明显的,是女子戴的。 顾卿澜比这些宫女太监们还要震惊,因为这帷帽,是她的。 难怪这厮方才一点也不担心会出丑,原来是早有准备。 真是可惜,还准备让所有人笑话他一番的呢。 不过还好,这四方城是极难藏住秘密的,半日的功夫,来问候的人已经有了两波。 看着面前的嬷嬷和她手上太医院做出的药膏,男人脸色阴沉的有些可怕。 嬷嬷倒是没受影响,自顾自的说道,“皇后娘娘说了,既然殿下容颜受损这几日便在殿中处理政事吧,至于太子妃那也先不用去了,等伤好了再去也不迟。” 沈姝不是不心疼儿子,只是回话的人说了,是与顾小将军比试受的伤,虽然看着严重,却只是在脸上且都是皮外伤。 养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好全乎了。 至于让他别去太子妃那儿也是有原因的,伤是在脸上,太子和太子妃之间的感情又极淡,若是太子妃见了这张脸时间长了留下心理阴影,那就不好了。 为了长远打算,还是让他别出门的好。 听到沈姝这话的顾卿澜要不是见着景陌脸色黑的快滴出水,一定拍手叫好。 等到嬷嬷走后,她才状似遗憾道,“妾身也是极愿意与殿下在一处的,但是母后的旨意不得不从,所以妾身先告辞了。” 大约是怕他再次语出惊人,顾卿澜裙下的双足飞快,几瞬的功夫便不见了人影。 景陌张了张嘴,试图说话,却完全没有将话说出来的机会。 他只在想,太子妃方才怎么感觉好像是飘着走的。 …… 两人离开顾府之后,顾扬将自己在书房遇刺的事情放了出去,还声称已经抓到刺客。 当夜,顾扬顾北辰父子俩瞪大眼睛看着地牢门口。 一直等到两人昏昏欲睡时,突然听到到有树叶簌簌的声音。 第82章 出现 与风吹动的声音不同,这个声音似乎特别的响,像是有人穿梭在其中,衣服与树叶摩挲而发出。 顾扬一下子清醒起来,他锐利的眼神仔细打量着周围。 其实这里除了他与北辰,还有几个人在周围守着。 但显然,这几个人没有察觉到有来人。 顾扬与顾北辰纷纷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警惕。 确实,这来人善于隐蔽,若不是他与北辰习惯于仔细观察,或许根本察觉不到。 半刻钟后,一股奇异的香味传来。 顾北辰捂住额头,身子晃了晃,像是要坠下去,但是眼神却是无比的清醒,只是其中,失去了亮光一样。 这样熟悉的香味…… 顾扬见状连忙重重的掐了他一把,直到看他眼神清明才收回手。 这个香味和那个女人洒向他的药粉味道一模一样。 可是为什么?他不会受到影响? 顾扬可不觉得他自己有百毒不侵的身体。 半刻钟后,一个人影极为嚣张的从地牢旁边的桂花树上落下。 身姿翩然,长发随风而动,是一个女子。 长剑从身后抽出,随手挽出一个剑花后破空而去,长剑划破空气的声音尖锐而又带着恢弘的气势。 女人一怔,连忙避身躲开,月光下看到男人的相貌,瞬间便明白了一切。 这是一个局,引她入瓮的局。 女声妩媚而又妖娆,“想不到堂堂顾大将军,竟然会对我这小女子使下如此狠毒的计策。” 顾扬瞳孔微缩,微弱的月光下,他看见女子的额头上,有着大片大片诡异的纹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些纹路仿佛能够游走一般。 是澜儿让他查的人,桑落。 “桑落,你到底有何目的?” 桑落眸中闪过诧异,“顾将军怎么这么天真,难不成你以为我就这么傻,会将自己的目的告诉你?” 不能让她离开,哪怕留下的只是一具是尸体,顾扬这样想道。 手掌翻转,利剑随之光芒一闪,锋利的剑气割断了桑落一缕长发和面上的肌肤,留下一道不浅的伤痕。 而就在此时,另一边,顾北辰手拿长枪,足尖越了几步,枪尖直指桑落面门。 一前一后,没有丝毫躲避的机会。 她只得咬牙迎着长枪而去,枪尖刺破她的身体,鲜血缓缓的流淌了出来,与此同时,她将手边早已藏好的药粉洒了过去。 顾北辰愣怔了几瞬。 然而这几瞬已经足够。 桑落袖间飘带破风而出,最后落在桂花树上,借着飘带之力,她就站在了树上。 她捂着腹部的伤口,血迹溅到脸上,露出几分妖冶神色。 “顾家枪法,果然厉害,只是顾小将军到底年纪小,意志不够坚定。”她笑了几声,忽而又沉下脸色,“今日之伤,来日桑落必将百倍千倍偿还。” 语罢,她便在他们眼前消失。 顾北辰反应过来,连忙就要去追。 顾扬阻止了他,说道,“不用追了,她的轻功远在你之上,就算是受了伤,你也未必能追得上她。” 第83章 认识 “再者,她身上那个药粉,像是能惑人心智。” …… “父亲,我在枪尖上涂了毒药。”顾北辰眨了眨眼睛,说道。 “妹妹吩咐的。”他继续说道。 顾扬停顿了下,抬头眼中闪着光芒,“带上一队人去追,她腹部受了伤,路上一定会留下痕迹。” 另一边,在众人皆安眠与周公幽会的时间,言玥却只能在微弱的烛光下抄写《女则》、《女训》。 倒不是因为她的行为有违《女则》、《女训》,而是嬷嬷们找了许久,在这庄子里只找到这两本勉强还能抄写的书。 其他的不是佛经便是绘本。 有了今日太子说的话,四个嬷嬷皆放下了心。 制定了一系列的计划,势必要将言玥教的踏踏实实的。 言玥手指酸痛,停了下来,细细的揉了揉,又取过茶盏,抿了一口。 怒火与恨意伴随着恐惧在她的心中不断生长。 “呵。”女子轻哼的声音,带着些许嘲讽, 言玥警惕的朝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同时闻到了极重的血腥味。 “桑……落?”她迟疑的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桑落有些费劲的坐下来,对她说道,“打一盆水来,再拿一件干净的衣服。” 言玥不敢迟疑,连忙照着她的话办。 桑落皱着眉头忍痛将沾着血渍与些许皮肉的衣服撕下来,再清洗伤口,换上言玥拿来的衣服。 “桑落,你这伤,是怎么一回事?”言玥有些担忧的问道。 桑落瞧着换下来的衣服上乌黑的血渍,脸色变得森冷,要不是她自幼便被喂了各种毒药,身体里的毒性极大,不然这一次,还真的不一定能活下来。 该死的顾家,早晚有一天,她要手刃顾家所有的人。 “顾家人,一定要死。” 听到她这般说,言玥心中大喜,面上却不动声色,“怎么,今日是顾家人伤了你吗?我先前便跟你说了,顾家人留不得,有他们在,景氏江山不可能有人能撼动。” 桑落嗤笑一声,斜眼看她,讥讽道,“在我面前你就别装的为我好了,不就是嫉妒顾家女做了太子妃吗,你却只能守在这里吗?” “要我说,这太子也是脑子不好,一个背叛他的女人,还敢留在身边。” 这话说的极不客气,自从遇到景陌之后,除了顾卿澜,她再没见过有人敢这样侮辱她。 言玥手指不自觉的收紧,没由来的郁燥充盈心间。 “桑落,你别太过分。”她的眸子边缘有些红。 见状桑落便不再继续下去,她现在受了伤,应该收敛些。 “你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可是听说太子对太子妃并非你所说的那般厌恶。”桑落从怀中取出一个瓶子,倒出两粒丸药吃了进去。 看着她额头上的纹路,言玥微微皱了皱眉头,看向别处,“她是太子妃,又是顾家的女儿,殿下总不可能不闻不问。” “安王,你还记得吗?”桑落突然问她。 “那个窝囊废?”言玥不屑,“我记得他做什么?” 第84章 蛊 若不是安王,她现在就是太子妃,何必受这些折磨。 想到这,言玥就恨不得时光倒流,掐死那个进安王府的自己。 见她这般表现,饶是桑落天生残忍冷情,也不禁有些同情安王。 安王对言玥的喜欢,虽然是她用蛊所致,可安王并不知晓,他是真的以为自己爱上了言玥,并且甘愿为她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只是付出一切之后,换来的却是这个女人一句记得他做什么。 果然狠心。 “他只是被囚禁,并没有失败。”桑落漫不经心的说着。 微弱的烛光下,似乎可以看见她额头上的纹路变了一瞬,又好像只是错觉,什么都没有变。 言玥心中对这个说辞完全不信,景瑜怎么可能还有翻身的机会。 “你若是一辈子跟着景陌,只会是一个妾室。”桑落故意这样说。 虽然这话刺耳,但却是事实。 言玥:“殿下他说过会一辈子都待我好,这样就够了。” 桑落笑了,眉眼之间的妖冶之色更甚,“你能保证他的话一辈子都管用吗?一辈子有多长,你就这样相信他?这世上,唯一能信的只有自己。” 大约是失血过多,桑落面色有些惨白,不过她的身体并不觉得疼痛。 额前纹路变了几次,在不经意间,几丝黑色顺着脸颊一直向下。 “就算他爱你护你一辈子,那又怎么样?你生下的孩子,是一个妾的孩子,永远都上不得台面。” 桑落这话便是在故意挑起她心中隐蔽的嫉恨了。 皇家妾与寻常人家的妾不同,皇家庶子女与寻常人家的庶子女也不相同。 “而且,你身上的寒症,是我用了药才显出来的脉象,在太医那,别说是子嗣,你就是寿命都难长久。” “若是你生下孩子,我给你用的药便会褪散,脉象也会随之消失,你觉得,景陌这样的人,知道了真相之后会如何?” “再者,你真的觉得景陌不会对顾家女动感情吗?听闻那可是一个难得的美人。” 言玥几乎咬碎一口银牙,“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殿下是我最后的机会,难不成我不靠着殿下还得靠着景瑜这个窝囊废?” 两人能在一起说话,或许是有原因的,桑落喜欢称呼景瑜为窝囊废,言玥也喜欢。 “不,我要你暂时进东宫留在景陌身边。”桑落妩媚勾唇。 她其实有一双极为漂亮的眸子,只是额头上的诡异纹路实在耀眼,让人一眼看过去只能看到这诡异的纹路。 “你什么意思?”言玥一头雾水。 刚才还让她靠着景瑜,现在又让她进东宫。 “选择景瑜和进东宫,这两者之间并不冲突不是?” 桑落突然意味深长的说道,“太子还未碰过你对吧。” 她并非疑问,而是确定。 言玥面色微沉,“你说这个做什么?” “心爱的女人一直在身边,却不去触碰,甚至还很久不来看,你说,他会不会是早就变心了呢?” “不可能,殿下他不会这样的。” 第85章 搜查 “谁都有可能,只有他不会。”不知道她这话是对桑落说,还是对自己说。 她见过他的深情,不可能会变的。 “言玥,你别忘了,你曾经也是被景瑜爱过的,你觉得当时的你和现在的你感觉相同吗?”桑落只觉得言玥可笑至极,明明满身泥泞,却妄想着要一份纯洁而又唯一属于她的爱。 自然是完全不同的,但她一直觉得那是因为景陌天生冷情,所以表达的方式不一样。 可被桑落这么一说,她便有些不太确定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言玥问道。 “进东宫,所有的一切我都会帮你安排好,而你要做的,是杀了景陌。”桑落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点在茶盏上,一缕黑色从她的指尖划过。 仔细看的话,可以发觉这黑色极像是一个蜷曲着身体的虫子。 “不可能。”言玥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拒绝。 倒不是她多喜欢景陌,所以舍不得杀他。 而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 “你会想杀他的。”桑落没继续劝,而是笑得极为蛊惑,“等到你发觉他对你的爱其实只是幻影的时候,你便会想杀了他。”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桑落起身,直接走到言玥的榻边,躺了进去。 “顾家的人来抓我,帮我应付过去。” 要不是她还得事事靠着桑落,她是真的不想跟她有半点的关系。 言玥将方才换下的衣服藏起来,又往炉子里丢了些香块,将自己外衣脱掉,也躺在了榻上。 庄子里面的人除了碧桃,不会有其他人为她说话。 所以要是有人搜查,一定会来她这边。 果然,没过多久,她便听到其中一个嬷嬷的声音。 “言姑娘,顾小将军带人搜查刺客,若是您方便的话,老奴就开门了。” 这哪里是在询问她,分明就是告知。 说到底,不过是看不起她。 言玥脸色冷了冷,说道,“进来吧。” 蒋稷在顾北辰之前先推开门走进去,还未走几步便皱紧了眉头,“好重的香料味。” 而且这香料味中似乎又带着一点血腥气。 蒋稷犹豫了下,对着顾北辰点了点头。 隔着一道帘子,言玥冷眼看着这些人,“你们可查仔细了,若是今晚没查明白,明日再赖到我头上去,我定告知殿下,让他知道顾家是如何的滥用私权。” 来的人要么是顾家的家臣,要么是顾府的侍卫,听到这话,不约而同的眯了眯眼睛,危险的看向言玥。 “有刺客暗杀顾将军,怎么言姑娘认为自己一晚上的安宁能比得上顾将军的性命吗?”蒋稷讥讽道。 顾北辰悄悄对蒋稷竖起了大拇指。 想不到蒋稷也能一针见血的说出这种话来,他以前真是小看他了。 言玥没了话,只得冷笑,“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我一个弱女子也没能力抵抗,只是希望,到了殿下那边,你们也能这样嘴硬。” 几人没睬在那边冷言冷语的言玥,而是吩咐侍卫进房间里面搜寻。 第86章 贱民 房间并不大,所以几人很快就搜完了。 言玥见他们从她藏桑落衣服的地方绕过,心下瞬间松了一口气。 她面露嘲讽之色,“搜完了?我一晚上的安宁确实比不得顾将军,顾将军乃是景氏江山的大功臣,我又怎么敢与顾将军相比呢?” 她这话说完,来搜查的将士和侍卫都冷眼看了过去。 碧桃不知从哪冒出来,挡在言玥的前面,“你们这些贱民,想做什么?” 她不知情况,只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连忙赶了过来。 加之她并未见过顾北辰的脸,也不知面前这些人究竟是谁? 只觉得自己若是现在站出来保护姑娘,姑娘一定会记得她的好。 碧桃的脸上有被嬷嬷打过的痕迹,一张如花似玉的粉脸肿的跟她的名字一样。 顾北辰略有些嫌弃的别开脸。 大约顾家人都是有着同样的喜好的。 顾卿澜喜欢美人,顾北辰也不例外。 他现在是深刻的意识到了妹妹对着自己这张伤脸心里是何感受了。 好在他已经让大夫包扎过,并且喝过药,虽然也是肿着脸,青紫也并未减少,不过瞧着却是比刚被打完好多。 想及此,他便忍不住咬牙。 一个做太子,未来是皇上的人,要把武艺练得这么精进做什么。 不过再精进也比不上妹妹的武艺高强。 顾北辰不禁在心中洋洋得意起来。 不知道他为何周身都洋溢着欣喜的蒋稷不着痕迹的移开步伐,往旁边走了走。 小将军,似乎脑子不太好的样子。 “姑娘别怕,奴婢会赶走这些贱民的。” “你们知不知道,姑娘可是当朝太子爷心尖尖上的人,若是她损伤了半根毫毛,太子殿下都会将你们碎尸万段。” 碧桃说话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言玥的反应。 她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碧桃说出这些不知所谓的话来。 比起这些前来搜查的人,贱民二字更适合形容说出这二字的人。 蒋稷抬了抬手,吩咐左右,“将这个女子拖出去,杖打二十。” 左右听此也不犹豫,纷纷走上前来,就要将碧桃拖下去打板子。 碧桃敢这样放肆的说话,是因为觉得自己身后站着言玥,而言玥的身后站着景陌。 四舍五入,也就相当于她的身后站着景陌 毕竟,有一句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你们这些贱民,竟然敢碰我,姑娘为奴婢做主啊,”见他们动真格,碧桃连忙扯着嗓子向言玥求助。 蒋稷轻踱几步,脸上的刀疤在烛光中极为骇人,声音似挂着冬日的冰霜,“我们奉顾将军之令搜查此刻,怎么到了这位姑娘口中,便成了贱民了呢?” “一个卖身给人的奴婢,口中却会对他人说出贱民两字,有趣。” “就是不知道这位姑娘说的是真心话,还是这话是别人教她说的了。” 言玥心里想,他们没有找到桑落,本应该是她得理才是,现在碧桃这么一闹,倒成了她的不对了。 第87章 选择 她现在等不起,这些人多留在这里一刻,桑落被发现的可能性就越大。 桑落被这些人发现事小,可若是在她这里被发现,她必定会受牵连。 隔着帘子,言玥忍着心中的气闷,说道,“碧桃是我的婢女,我会好好教她的。” “今日之事,纵然事出有因,但你们擅自闯进我的闺房也是事实,若是殿下知道,定会替我讨回公道。” “但如果你们将碧桃放了,今日之事,我便不会追究,殿下也不会知道。” …… 蒋稷嗅着空气中传来的淡淡的血气,眉头紧锁,看着吓得脸色惨白的碧桃,抿了抿唇,“我可以不杀她,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至于该怎么教训,嬷嬷应当知道。” 给他们开门的便是这个嬷嬷,见到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喘,连忙道,“老奴会好好教训这个贱婢。” 这个字,最终还是落到了碧桃身上。 “如此,今日就请言姑娘莫要见怪了。”蒋稷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众人纷纷离开。 嬷嬷也将碧桃带走,看着空空落落的房间,言玥气的拿起一旁的玉枕,摔在了地上。 玉石与地面碰撞的声音,极为清脆而又动听。 女人纤弱手指搭在她的肩上,手指渐渐收紧。 桑落笑道,“看见了吗?就算你是他们眼中太子的心爱之人也没用,他们照样瞧不起你,因为你只是一个妾室,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 在桑落的话语中,言玥愈发的烦躁。 “那你说,我要做什么?景瑜现在什么都没有,还能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吗?” “谁说他什么都没有?”桑落从榻上下来,仔细的整理了下衣服上的褶皱,“他有着能够光明正大坐上那个位置的身份,他还有你可以为他筹谋。” “你想,他若是知道你是为了他才会忍辱负重待在景陌身边,景瑜心里会如何想?” “若是你助他登上了皇位,景陌给不了你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景瑜可以给你。” 桑落前面的话或许有假,但是后面确实每个字都是真真切切的。 景瑜身上有她下的情人蛊,蛊在,景瑜对言玥的爱就在,永远不可能会有改变。 “你说的对,我确实不应该现在放弃景瑜,谁都不可能料到未来的事情会不会有变化。” 就像她本来可能只会是嫁给一个穷酸秀才,现在却可以住在这里,不久后还能进东宫。 这在先前,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现在,却真真实实的发生在她的身上。 她有可能,说不定景瑜也会有此可能。 再者,只要她做事小心细致些,不让其他人发现,谁又能知道她与景瑜还有联系呢。 若是到时候景瑜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再抛弃也不迟。 想到景瑜,言玥愣了下,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他的面容。 说没有动心是不可能的,在安王府的那段时间,她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都不敢欺负她。 她说什么,景瑜都会相信。 第88章 四角埋伏 自从她进了安王府,景瑜便再没宠幸过别人。 都是妾室,都爱着她。 景瑜让她不用受任何人的气,而景陌却让她要守着宫中的规矩。 对比之间,高下立判。 言玥心中逐渐有了答案,她望着漆黑的夜,或许她并不满足于现在,不是吗? 桑落说得对,她现在靠着的,不过就是景陌的爱,可这样的爱,真的会一直不变吗? 会不会哪一天这份爱无缘无故的消失了,她就又被打回了原形,回到那个深陷泥泞,不堪的自己。 “我听你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傀儡一般。 桑落满意的点了点头,嫣红唇瓣一勾,“下次我会直接来找你,告诉你到底要做什么,现在你只需要以不变应万变,凡事莫争。” 言玥的性子,表面上或许会让人以为她不争不抢,极其温柔,可桑落却知道,她是一个嫉妒心极强的女人。 …… 另一边蒋稷出门后并未继续走,而是将来的人分为四队,分别东南西北四角守着。 顾北辰不解问,“蒋副将,难不成庄子里面没有搜干净?所以担心那个女人还藏着这里面。” “不,庄子本就没有搜查干净,尤其是言玥的房间。”蒋稷回答。 顾北辰确实是有着极高的领兵天赋,但是到底年纪小,于经验上有所不足。 “蒋副将的意思是言玥的榻上?”除了这里,他想不到其他的地方,但如果真如他所想,那么这言玥或许便不无辜了。 那场谋逆,她绝对在里面掺和了。 蒋稷继续说道,“房间里面的血腥味虽然被香料掩盖,但还是有,如果末将没有猜错,那女子定是在榻上藏着。” “只是奇怪的是,小将军的长枪击中了她,没理由血腥味会这么淡,更不用说小将军的长枪上还涂抹了毒药。” 顾北辰脑中顿了顿,突然说道,“当时并非是我的长枪击中了她,而是她朝着长枪而来。” “会不会是她有把握在受了这枪伤之后还能从我与父亲手中逃脱?” 蒋稷不语,心中却在考虑这个猜测的可能性有多大,将军与小将军的武功并不是纸上谈兵的花架子,他们的武功经过战场无情而又血腥的洗礼,一招一式,都带着不收敛的杀意。 “一切的事情得等抓到她才能知道。”蒋稷对众人说道,“若是不敌,不用力战,保住性命才最要紧。” 虽然他知道这个女人必须得抓到,但是他也知道,若是这个女人真的与安王那场谋逆有关,那么她能被抓到的可能性实在太小。 …… 桑落走出去,此时她手上的地方已经结成了薄薄的伤疤,愈合速度快的惊人。 她朝着东南角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住,双眸微眯,旋即唇角勾了勾,露出一个极魅惑的笑。 原来是发现了。 难怪,她就说顾府的人怎么可能这么不中用。 不过这也不要紧,真以为这些小鱼小虾就能抓住她吗? 若不是要与言玥说那些话,她怎么可能来这里。 第89章 长宁公主 现在既然话说完了,那么她也该走了。 不过这些拦路的人,真的以为能够拦住她吗? 桑落从腰间取下香囊,极为小心的打开,那里面有一个墨玉做的瓶子。 瓶子的口被打开,良久后,几只玉白色的虫子钻了出来。 桑落咬破手指,鲜血滴落在地上,几只虫子疯了一样的争夺着鲜血,不一会儿,玉白色虫子的身体里面仿佛透着极为诡异的淡淡的血色。 她怜爱的抚摸着这些蠕动着的虫子,口中说道,“算你们有福气,我这些小宝贝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出手呢。” 说着,她口中不知是念了什么,虫子突然团成一团,朝着门口蠕动。 “咚”的几声,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桑落有些可惜的看着倒在地上的这些人,他们身上皮肤奇怪的隆起。 浪费在这些人身上,实在是可惜。 不过这笔账就算在顾家人身上好了。 想起顾北辰,桑落腹部便隐隐作痛,虽然有身体里那些东西在,受了伤可以迅速愈合,但是受伤的那一瞬间,痛意是不可避免的,她习惯这些痛楚,却不代表她喜欢痛楚。 顾北辰,她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她轻蔑的看了地上这些人一眼,最后施展轻功飞身离开。 …… 有太医院的药在,景陌脸上的伤没几天就好了个七七八八,顾卿澜正担忧景陌伤好了之后又来她这发疯的时候,宫中传来了一个消息。 长宁公主回京了。 当年景玄与几个兄弟夺嫡,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他。 除了这几个兄弟,他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姐。 封号为柔嘉与长宁。 长宁性子活泼,相貌妍丽,极受先帝宠爱。 十六岁那年,长宁嫁给了一个寒门状元,十里红妆,整个京城都为之轰动。 夫妻两之间,恩爱缱绻,被传为一段佳话。 只可惜好景不长,两年后长宁公主发现驸马在外养了外室,并且她发现的时候,那外室已经有了身孕。 听说是一个未接过客的清倌,亦有着一副美丽的面容。 众人皆以为长宁公主会将那清倌打杀,亦或是杀母留子。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长宁公主并未处理那清倌,反而给了一笔安置费。 这样的处理自然而然的让人觉得长宁公主这是为了迎合夫君的喜好,所以不敢处理那清倌。 岂料第二天一早,长宁公主便去了皇宫,请来一道圣旨。 这圣旨,有先帝盖下的玉玺印,有长宁公主写的休夫书。 这样的事情显然是离经叛道的,甚至在上朝的时候,几个文官以死威胁先帝要惩治长宁公主。 只是先帝或许不是一个足够优秀的皇帝,但对于长宁公主,却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他只说了一句。 设身处地,若是卿家的女儿被这样对待,卿家会如何处理? 其中不乏有支支吾吾不再说话的。 但也有继续说,若是微臣有这样的女儿,定会与她恩断义绝,更何况一国公主,应懂得大义,岂能如此任性妄为。 第90章 变心 先帝又说,朕虽为天子,却亦是人父,长宁任性妄为,也并未失掉她身为景氏公主的本分。 前驸马虽有些才华,但朕的江山,需要的是有才有德之人,而不是有才无德之人。 这些文官听后只得放弃死谏。 消息传出去,又引起了一场波动。 都在传。 长宁公主必是性子跋扈,相貌丑陋,所以男人才会放着天家驸马爷不做,而去养一个清倌作为外室。 这样的说法,还算是比较含蓄的。 就在众人等着看长宁公主的笑话之时,长宁公主带着府中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京城。 先帝临死前回来了一次,这是第二次。 顾卿澜对长宁公主充满了好奇。 “外面传言一向如此,长宁她的性子并非传言中那样,澜儿你见了她便会知道了。”沈姝近日因着景陌要养脸上的伤,不能出来,心里很是轻松。 只要见不到景陌,她就不会想起这糟心儿子身边的一堆糟心事。 “儿臣只有些敬佩长宁公主。”顾卿澜由衷道。 设身处地想,若她是长宁公主,大概不能像她这样果断而又大胆。 以圣旨为休夫书,绝无反悔的可能。 沈姝眼神有些恍惚,其实她与长宁算是好友,当年之事,命运弄人罢了。 皇家驸马向来都是不得纳妾的,养外室的也极为罕见,长宁那样高傲的性子,最后的做法并不让她觉得奇怪。 只是有些感慨,长宁的婚礼上,驸马曾亲自向先帝保证,会一生一世待长宁好,此生惟她一人。 不过两年的时间,说这话的人却已经变了心。 实在是可笑啊。 “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你真是极好的孩子。”沈姝听了这话心中十分舒坦。 她与长宁是好友,虽然多年未见,也知道她在京中名声并不好,但是却不希望自己在乎的人对长宁也有那样的看法。 “对了,春狩过些日子便要开始,到时候本宫安排你与陌儿住在一起。”沈姝对着她眨了眨眼睛。 美人做这样的动作自然也是极美的,叫人看了心中便忍不住发颤。 只是,住在一起,就……不用了吧。 “母后,殿下不喜欢儿臣,若是住在一起,惹出事端岂不让人嘲笑。” 西山春狩,为时七日,与他同住七日,她大约不太能忍得住。 若是一拳打死当朝太子,招来的麻烦也有些大。 “正是因为有人在,你与陌儿才需要住在一起,否则让别人知道,陌儿住在其他地方,而非与太子妃一处,身背骂名的只会是你。”沈姝劝道,“本宫会跟陌儿说清楚,要是他再不识好歹,本宫就让皇上打他板子如何?”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再拒绝便显得有些没有道理了。 而且她突然想到,西山春狩,那些京城的大家闺秀定会一同前来。 其中不乏有爱慕太子已久并且相貌美丽家世优越的。 若是能在这一次春狩中带几个女子进东宫,那便再好不过了。 “儿臣明白,多谢母后。”她这样说道。 第91章 看话本子很快乐吗 长宁公主进京的第二天,顾卿澜的耳朵里边听到了不少事情。 说是当年长宁公主休掉驸马后准备离开京城,驸马却在她离开的路上拦住她的车马,跪在地上诉说自己的后悔。 长宁公主并未驱赶他,而是将他放在身边,作为一个奴才。 当然,他若是想走,随时都可以离开。 可是夏缙,也就是前驸马,并未离开。 并且,那清倌也仍留在京城中,孩子自然也没有打掉。 更令人非议的是,长宁公主身边,有许多面首,据说个个相貌俊逸,英武不凡。 “阿满,给我拿最新的话本子来。”太精彩了,果然艺术创造来自于生活,这样的戏剧性,话本子上都不一定能有。 阿满不情不愿的去将话本子找来,她实在不懂,太子妃为何不趁着太子殿下受伤多去看望,而是躲在房间里面看话本子。 难道看话本子很快乐吗? 阿满想到这心思顿了下,似乎确实有些快乐。 看着随同话本子一起过来的点心蜜饯,顾卿澜给了阿满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眼神。 她想到话本子上的描述,努力勾起一个歪嘴笑,然后拍了拍床榻,“阿满,过来,也给你留了位置。” 阿满:“……”太子妃最近看话本子看得好像有点不太正常的样子。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阿满还是口嫌体正直的甩着小短腿跑了过去。 半晌后,顾卿澜咳嗽了两声。 阿满立马警惕的往旁边挪了两下。 “太子妃,奴婢想自己看,不想听故事。” 顾卿澜讪笑,双手捧住脸,眼睛眨啊眨,“阿满,你相信我,我最近讲故事的能力已经提高许多了,我要是出去说书,来捧场的一条街都坐不下。” 阿满先前搬来了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放着蜜饯点心。 闪着极为动人的光泽。 咬了一口粉碧相间的荷花酥,再抿一口冲的极浓的普洱,甜味与带着清香的苦交杂在一起,味道妙不可言。 “阿满,你不回答,我就当你是同意了。”吃完一个荷花酥,顾卿澜满足的眯起了双眸。 当然,如果让她把故事讲完的话,她就更满足了。 阿满像只小仓鼠一样将话本子捂紧怀里,“我没同意,太子妃。” “太子殿下驾到。”外面小太监扯破喉咙喊道。 顾卿澜看着自己床榻上的点心以及阿满和阿满怀中的话本子,一瞬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是她太嚣张了吗?为什么几乎每次景陌过来,她都得手忙脚乱的。 她先将话本子扔进床榻里,然后拉上帘子,面带微笑的看着门口。 阿满站在旁边同款笑脸,并且心中松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来的也是时候,好歹她不用听太子妃讲故事了。 男人阔步走来,一身冰蓝色对襟长袍,两根同色系的流苏穗子缀在胸前,中间有一颗玉扣连接,额前的头发编成三股最后总至脑后,用三颗穿了孔的大东珠固定住,后边的长发用一根绣着玉石的发带简单系住,走动之间,长发随风而动。 第92章 脸好了 顾卿澜向来用美来形容景陌,概因觉得其他再复杂的词千篇一律都包含着美的意思。 一双狭长双眸里镶嵌着两颗如星辰如宝石一般闪耀的眼睛,泛着锐利而又迷人的光泽。 棱角分明的脸庞,光洁白皙而又透着冷峻,鼻梁高挺,薄唇紧紧抿住,无一处不再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他声音如低喃入耳,“太子妃竟真的这么多天来都没有去看望孤。” 像是夹杂着几分委屈。 顾卿澜福了福身,“母后的旨意,妾身不敢不从,再者,殿下要养伤,妾身又不会诊脉治病,去了岂不是给殿下添麻烦?” “阿满,快去让小厨房做些新鲜点心过来。”顾卿澜说道。 阿满听此连忙站起来踮着小碎步往外跑去。 十分欢快的样子。 “殿下今日来所谓何事?”顾卿澜不着痕迹的将景陌引到外室。 男人见她走来,心中郁气散了许多,“没有事情孤就不能过来吗?” 她脚步顿了下,手指紧紧的捏着茶盏,勉强笑了笑,“妾身并不是殿下所说的这个意思。” 要不是这张脸又变得好看了,瞧着让人不由自主便想捏一捏,她一定弄死他。 “那是什么意思?”男人追问道。 好看的眉眼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她,她仿佛置身在星辰之中。 她声音软了许多,“妾身是说,多日未见,妾身很是想念殿下。” 听了这话,景陌心中很是受用,不过还是在心中嘀咕了一句,既然想念他,那就应该主动去看他才对。 “虽然孤准你喜欢,但太子妃也应该收敛下,在东宫说这话就罢了,要是在外面总是说想念孤喜欢孤的话,怕是不太妥当。” 谁会在外面说想念他,喜欢他啊? 顾卿澜撇了撇嘴,决定暂时绕过这个话题。 她是见过景陌处理政事时的样子的,与现在又傻又赖皮的姿态完全不一样。 有机会一定让那些爱慕太子殿下的人看一看,她们心中神武非凡的太子殿下真正的样子。 她将茶盏递过去,见他抿了一口放下后才说道,“殿下百忙之中竟能抽出时间来到妾身的揽芳阁来,实在让妾身感动万分。”顾卿澜做出一个西子捧心的姿态,夸张之极,又有几分好笑。 景陌记事情向来很清楚,他清晰的记得他在顾府,在太子妃院子门口听到的话。 但是现在见到太子妃这一面他又开始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听错了,或许太子妃只是一时气话,看到他的脸想吐这话,一定是太子妃语无伦次说错了,其他的则都是气话。 对,就是这样,景陌在心中坚定想道。 瞧瞧,现在太子妃这话可不就是他来揽芳阁,所以她便欣喜若狂吗? 这么明显的流露于面的情感, 不过,他不能让她太过得意忘形了。 不然,她又要得寸进尺。 “孤只是见太子妃夜夜难眠,所以今日顺道过来。”他想了一个说辞。 夜夜难眠?顾卿澜想到自己一沾枕头就困的毛病,沉默了良久。 第93章 又要出宫 “顺道过来,那殿下还要去其他地方吗?”她还是将这尊佛送走比较好。 “长宁公主回京的事情,你也知道了。”男人揉了揉眉心,有些苦恼道,“她是孤的姑母,孤要去看望她,你是孤的太子妃,自然也要一同跟随。” 其实是沈姝命他过去的,沈姝是觉得,长宁于感情之事上懂得许多,说不定能指点这臭小子一番。 但是沈姝忘了,长宁的感情生活确实丰富,不过不是因为她有爱的夫君,而是她有数个相貌英俊的面首。 “明日孤会带你出宫,礼物也已经备好了。” 听到出宫两个字,她的心中短暂的喜悦了下,瞬间又恢复了淡然。 宫外固然比在东宫快乐些,但是一想到陪她出宫的人是景陌,顾卿澜就觉得更悲伤了。 “那殿下,妾身该送什么礼物给长宁公主?”虽说景陌已经准备好了礼物,但她第一次见长辈,总得亲手准备一个才行。 男人听到她的称呼,薄唇不快的向下压了压,“太子妃与孤是夫妻,自然应当与孤一样称长宁公主为姑母。” 烦死人了!!! “妾身第一次见姑母,总不好空手前去。” 什么叫做空手前去,难道他准备的礼物不是礼物吗? 男人将这话问了出来。 顾卿澜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涂了口脂的嫣红唇瓣轻启,“殿下准备的礼物是什么呢?” “孤让赵德忠安排的,左不过是名贵的药材、补品、锦缎、首饰之类。” 送的这些礼物都很珍贵,但长宁公主,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珍贵的礼物。 知道这厮缺心眼,要是她说他的礼物不合长宁公主的心意,两人一定能就这个问题辩论到天黑。 “妾身第一次见姑母,总要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这样连话本子里都极难出现的剧情竟然会在现实中出现,那她肯定得去细细的观察一番啊。 最好能跟长宁公主交好,然后从她口中听出一些当年的一二三事。 “这样简单的事情也要孤教你?太子妃果然不聪明。”景陌本想直接说蠢笨,但又怕打击到她,便换了一个他觉得婉转的词。 世界多美妙啊,温暖的阳光,和煦的风,她怎么能总是想掐死一个人呢?这样不好,不好。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妾身愚笨,还请殿下教导。” 他今天很好看,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穿着冰蓝色衣服的原因,更衬得肤白如玉,唇珠微微翘着,看的她突然想咬上一口尝一尝这到底是什么味道。 景陌被她的热烈的目光看着,不自觉的抿了抿唇,那颗翘起的唇珠瞬间泛着水泽,更为动人。 顾卿澜艰难的迫使自己的目光从景陌的脸上挪开。 如果女娲造人的传说是真的,那么景陌,一定就是女娲娘娘细心画了图纸,然后再一点一点用泥土捏出来的人。 给姑母留下好印象要什么礼物呢?景陌在心中思索着。 他要让太子妃知道,她的夫君,景氏太子,什么事情都能极为轻松的解决。 第94章 嗜甜 男人故作高深莫测的抬了抬棱角分明的下巴,声音如玉石落盘,温润动听,“投其所好既可。” 听到他的话,顾卿澜的神情有一瞬间控制不住的狰狞,见鬼的投其所好既可,这话谁能不知道啊。 哎?投其所好? 长宁公主所好是什么?顾卿澜不由自主的便想到她府中的数个面首,或许是数十个。 “妾身挑选几个相貌英俊的男子给姑母?”她这样问道。 景陌歪了歪头,精致的容颜露出一丝疑惑,“太子妃,你方才说什么?” 他刚刚,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没听见?那她就再说一遍。 “妾身听从殿下的投其所好,准备挑选几个相貌英俊的男子送予姑母。” 景陌唇角忍不住抽了抽,原来他方才真的没有听错。 而且这句话竟然让他没办法反驳。 如果光论投其所好这四个字的话,那么太子妃送的礼物确实很合姑母的心意。 可前提是,这样的行为不会被人非议。 他只得道,“其实姑母,是个寻常女子,自然也会喜欢寻常女子喜欢的东西,太子妃只要送些寻常的礼物既可。” 强调了三遍寻常,确定自己的话没有误导的成分在,景陌才看向顾卿澜,等着她的回应。 顾卿澜便道,“妾身那有些养颜的方子,可以送给姑母。” 宫中也有很多养颜的方子,但是绝对比不上神医谷出来的方子。 知晓太子妃送的礼物稍显寻常之后,景陌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样便好。” 两人说完话,阿满也端着刚做好的点心走了进来。 是刚煮好的红豆元宵汤与几盘子酥软的点心。 看见景陌的目光时不时的瞧向红豆元宵汤,顾卿澜眼中闪过了然。 她之前果然没有猜错,景陌嗜甜。 “永和闻到甜甜味道啦,阿满姐姐你快让永和进去。”永和勾着小脑袋朝里面看,香甜的味道馋的她不停的咽口水。 阿满见状,只得让她进去,虽然她是想,太子与太子妃能够单独相处的。 小短腿永和飞快的跑到景陌面前,两只手的食指对着戳了戳,露出一个憨甜的笑容,“太子哥哥,永和也想吃。” 男人眼中出现了犹豫之色,似在考虑到底要不要给永和吃,最主要的是,永和吃了之后,真的还能给他留下吗? 他放下汤匙,面对着永和伸出手,放在永和胖嘟嘟的完全看不出弧度的腰上,提了提,沉默了几瞬后说道,“永和,你该少吃些了,现在年纪小还能面前称作是可爱,再长几年就连可爱都没有了。” 永和怔了怔,“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顾卿澜:“……”这话,真的好狠。 任永和哭的声音如何震天,景陌都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语气毫无波动,“永和,声音太小了,再哭大声点。” 顾卿澜:“……” 永和呆住,完全忘了哭喊,只是用着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结结巴巴问道,“太子哥哥,你、你怎么都不关心永和?” 第95章 护食 男人垂眸,手指用力掐在永和肉乎乎的脸颊上,往外扯了扯,这样大力的动作看的顾卿澜眼角直抽。 “殿下,永和年纪小,皮肤嫩,你别这么用力。”顾卿澜开口劝道。 永和立马转过头,眼神满满都是求救。 却没想到下一瞬,男人又将她的头给掰了过来,很是正经的教育她,“自然关心,只不过永和,光哭声大有什么用,你得掉眼泪。” 永和这下是真的哭了出来,泪眼汪汪的,瞧着十分可怜。 顾卿澜将自己未动过的红豆元宵汤推了过去,“永和来,姐姐不喜欢喝甜的,拜托永和帮姐姐喝掉好不好?” 她一双眼睛弯成月牙,眸中尽是柔和的光芒。 景陌怔了下,随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别扭的转过头。 永和抽泣着喝着汤,一只手紧紧揪住顾卿澜的袖子,“姐姐,是不是永和真的很过分,所以太子哥哥才会这样说。” 要不是知道景陌嗜甜,说不定她的想法和永和会相差无二。 但是现在嘛,她敢确定,这厮就是舍不得红豆元宵汤。 仔细看的话,其实永和与景陌两人的眉眼有一分相象,只是景陌眼中常常伴着冷漠与疏离,而永和眼中却是纯粹的干净。 半晌后,永和擦了擦嘴巴,然后专注的看着景陌。 问道,“太子哥哥,你和姐姐是不是现在就像一对鹌鹑鸟一样啊。” 景陌:???鹌鹑? 与永和相处有一段时间的顾卿澜顿了下,迟疑的问她,“你说的是鸳鸯?” 永和猛地点了点小脑袋,“对对对,母妃说,太子哥哥和姐姐是一对鸳鸯。” 正当顾卿澜要给永和解释下她与景陌不是鸳鸯的时候,永和又开了口,“姐姐,永和想吃烤鹌鹑鸟儿。” 难怪方才提到鹌鹑鸟,原来是因为一直馋着。 等到永和吃好喝好,阿满将她送去如妃宫里,顾卿澜才有功夫坐下来喝口水。 茶水入口,清香中带着一丝苦涩。 未等她细细品尝,便发觉周围有奇怪的声音。 她茫然的看去,却在一旁放着的贵妃榻上看见了睡着了的男人。 走近之后才发现,他就连在睡梦中,眉头都是紧紧皱着的。 本朝皇子十五岁去封地,在一定程度上固然避免众皇子为了皇位自相残杀,但同时,也将所有的压力都放在了储君一个人的身上。 只要他稍有差错,便会立马被所有人指责。 顾卿澜伸出手指,在他的眉心轻轻的揉了揉,直到将那片皱起的眉头抚平才勾了勾唇角。 睡着的时候更加可爱了。 他们这样安静相处的时候并不多,或许等他醒来,他们两个人之间又变成了虚与委蛇或是针锋相对的局面。 她撑着下巴,带着欣赏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流连而过。 随后突然一时兴起,从梳妆台上拿出一个胭脂盒子,用温水划开,抹了一点在男人的唇珠上。 他睡得极深,动都没有动。 唇珠被胭脂染成极为妖艳的红色,配上他今日颇为清隽的装扮,并不突兀,反而增了几分艳色。 第96章 小学鸡 像是无情无爱的仙人落入凡尘,沾上了些许凡尘气息。 并无俗气,他的身上,有一种能将俗世的富贵明媚与仙人特有的冷情冷性杂糅在一起却不突兀的气质。 她终于忍不住伸出手,食指轻轻的点了点那颗极为诱人的唇珠,软软糯糯的触感。 这样的画面太熟悉了,熟悉的就好像她之前做过这样的事情一样。 顾卿澜收回手,狐疑的看着景陌。 为什么她会突然有这样熟悉的感觉,就好像两人之间是最缱绻的恋人,而非一双貌合神离的夫妻。 她甩了甩脑袋,抑制住脑中不断出现的,在她看来极为诡异的情愫。 她可以确定,在她有记忆开始,一直到嫁入东宫之前,从未见过景陌。 那么这样的熟悉又是从何而来。 顾卿澜百思不得其解,她自己虽喜欢看各式各样的话本子,但从不曾相信怪力乱神之事。 她想事情的时候,手上总会控制不住的有些小动作。 比如现在,她的手掐在了男人的脸上,而更为凑巧的是,男人睁开了眼睛。 许是刚从睡梦中醒来,他的眼神中充斥着满满的懵懂。 还掺着他平日除了醉酒绝对不会出现的呆滞与纯真。 “太子妃,你的手?”刚醒来的景陌有些迷茫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顾卿澜面不改色的又揪了一把他的脸才收回手。 她说道,“妾身方才看见殿下脸上碰了些灰,所以想给殿下擦干净。” 揽芳阁里有一个巨大的落地西洋镜,可以清晰的看清一个人的模样。 景陌转过身,看着西洋镜中的自己。 白皙的面容上有一块明显的红色,大概就是太子妃给他擦灰的时候留下来的痕迹。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顾卿澜,然后伸出了手,重重的掐住了顾卿澜的脸颊。 就像扯永和脸上的肉肉一样,扯着顾卿澜脸上的肉。 “孤看太子妃的脸也挺脏的,顺便给太子妃擦一下,不用谢。” 顾卿澜:“……” 她面不改色的伸出手,“啪”的一声拍在男人的脸上,白皙的肌肤上瞬间留下一个小巧的巴掌印。 “看到一个虫子,妾身帮殿下拍死了。” 谁都不能让她吃亏。 男人薄唇浅浅勾起,显出一个恶劣的笑容,他抓住一小缕顾卿澜的长发,用力的拽了拽,“太子妃头发上有一片落叶,孤已经轻轻的将落叶拿开了。” 轻轻地拿开? 顾卿澜瞪大眼睛看着男人手中存留的一根断发,顿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以同样的力道扯住他的长发。 面带微笑道,“妾身看见殿下头上有好多棉絮,现在都拿下来了。” 男人看着她手中的几根或者十几根的长发,以及头皮上隐隐传来的痛感,额前青筋忍不住欢快的跳了起来。 岂有此理,竟然比他扯得数量多。 他只是扯掉她一根头发而已。 阿满送永和回来后震惊的看着两人一来一回跟小孩子一样的赌气方式。 突然有些绝望的想,太子和太子妃之间大概真的不可能有男女之间应该有的感情了。 第97章 结发礼 至少她见过的琴瑟和鸣的男女的相处模式,与太子和太子妃之间完全不一样。 眼见两人从动嘴伸手要升级到冷嘲热讽人身攻击的时候,阿满只得走上前行礼,“殿下,太子妃只是想与殿下完成结发之礼,所以才会如此。” 阿满决定自己要为太子妃多在太子面前说说好话。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顾卿澜面上的神情,有多么的扭曲。 “结发……之礼。”男人喃喃念道。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那日的婚礼,合衾酒、结发礼,他都没有同太子妃做。 而是当着众人的面,离开了新房,那夜便再未回去。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那段时间的做法对一个女子来说,是极为残忍的。 但他更多的时候,会选择忘记自己当初的残忍。 这样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做过那些事情一样。 想到这,他的冷眸中难免出现了些许愧色。 顾卿澜:“……”要不是今天阿满说,她还真不知道还有结发礼一说。 “殿下,阿满说的夸张了些,妾身并不是她说得那个意思。”她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要薅他的头发泄恨而已。 “孤明白,你是脸皮薄,心中在意但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男人郑重其事的将她手中的长发取来,接着又看了看自己手中她的长发。 最后明目张胆的又拔了她几根头发,打了一个结放在自己的香囊之中。 说道,“这样,结发之礼勉强也算是完成了。” 再次被拔了头发的顾卿澜:??? 要不是她知道这厮有的时候会缺心眼,否则她一定给他两个响亮的大嘴巴子。 她沉默着看他小心翼翼的将香囊收回去,最后终于说道,“妾身待会要去为姑母挑选美颜方子,殿下要一起吗?” 这个女人,是在邀请他吗? 男人心中雀跃,面上却不显,因为他知道,若是他表现的太过明显,这个女人一定会得意忘形。 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这个女人第二次邀请他。 只要再说一遍,他就纡尊降贵,同她一起去。 顾卿澜则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妾身知道殿下政务繁忙,还是不麻烦殿下了。” 正准备接受顾卿澜第二次邀请的景陌:……气死了。 看着他甩袖甩得飞起,气势汹汹的离开揽芳阁,顾卿澜指着他离开的方向问阿满:“他是不是有病?” 阿满泪眼汪汪的抬起头,呜咽道,“太子妃,太子殿下方才与你有结发礼了。” 顾卿澜:“……”阿满不说她还没想起这一茬,归根究底的话,这结发之礼四个字还是阿满说出来的。 “阿满。”顾卿澜浅浅的抿唇笑了下。 阿满是顾卿澜回顾府后就一直伺候在她的身边的,所以对她的性格也算有几分了解。 太子妃露出这个神情,代表着笑里藏刀。 阿满惴惴不安的退后了两步,声音中都带着颤抖,“太子妃,小厨房似乎还温着牛乳,奴婢现在就过去看看。” “不急。”顾卿澜拦在她面前,一双星眸笑成了月牙形状。 第98章 活菩萨 阿满小心脏颤了颤,完了。 “这次先记着,若再有下次,一并处罚。”瞧着她身子抖了许久,顾卿澜才说出这话来。 她本就没准备惩罚阿满,只是她这样容易祸从口出。 下午的时候,顾卿澜刚准备整理出给长宁公主的美颜方子,便见到太后身边的人过来。 太后要见她。 那嬷嬷欲言又止的样子极为明显。 顾卿澜挑了挑眉,看这样子应当不是简简单单的见她。 那嬷嬷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提醒了一句,“今日太后母族那边一个姑娘说来拜见太后娘娘。” 顾卿澜眼中闪过了然,太后不是景玄的亲生母亲,被尊为太后是因为她是先帝的皇后。 只是先帝在时,这位皇后并不得宠。 先帝只有在每个月规定的日子才会来皇后的寝殿,并且就算是来了也几乎从不让她承恩侍寝。 皇后母族是极为有名的高门望族,姜氏。 在得知皇后不得宠后,并未劝先帝给皇后属于皇后的体面,而是送了另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进宫。 “姜家。”顾卿澜略思索了下便知道了来人是谁,“姜月如,对吗?” 嬷嬷苦笑了一声,“太子妃果然聪慧。” 姜月如,是姜家如今相貌最出众的女儿,在那些贵女圈里面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看来姜家这一次是有备而来了。 太子殿下,果然是一块大肥肉,谁都想啃上一口。 极为罕见的,顾卿澜让阿满取来了镶满珍珠的冠子。 这冠子是太子前段时间送予她的,因为太重,她从未戴过。 “臣女见过太子妃。” 还未走进去,顾卿澜便在门口见到了穿的像是活菩萨的姜月如。 画上观音穿什么样,她就穿什么样,就连眉心,也用胭脂点了一个小圆点。 如果非要吹毛求疵找出不同来,大概就是姜月如少了个玉净瓶。 可巧,外面也都传姜月如乃是菩萨转的世,为下凡历劫而来。 顾卿澜一直觉得这话就是姜家自己传出去的。 她颔首笑了笑,特意晃了下头上的珍珠冠子。 果然,姜月如的目光转移了过去,渐渐的,她的眼神中充斥着不赞成。 1、2、3…… 姜月如果然摆出悲天悯人的神情,忧愁道,“太子妃的冠子似乎太华丽了些。” 顾卿澜看她在这边装着说话心里就烦,没嫁进东宫前,她与这姜月如也曾相处过几次,回回都会被她当中批评,概因穿着“华丽”。 她就算有一次头饰只是一个绣着白鹤的飘带,也被姜月如批评说太过浪费。 “这个啊。”顾卿澜轻抚了下冠子上坠下来的流苏,“姜姑娘可以将似乎去掉,这冠子确实华丽,这冠子上的珍珠,每一颗都可以在京城买一座不小的宅子。” 姜月如面色未变,依旧是满脸的不赞成。 虽然很希望东宫能进一些美人,但绝对不是姜月如这样的。 “太子妃身为太子殿下的妻子,理应以身作则,而非过度铺张浪费。” 第99章 怕了怕了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她等这句话等好久了,虽迟但到。 顾卿澜漫不经心的抬起手,腕间一双紫玉镯十分显眼。 她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整理碎发,可以显出耳朵处的浅紫色珍珠耳环。 果不其然,姜月如面上的不赞同几乎能溢出来。 “太子妃可知,你身上这些华贵的首饰若是换成银两,或许可以供穷苦人家过十几年甚至一辈子的不愁吃穿的日子。” 顾卿澜:“……” 这张嘴还是这么的不讨喜欢。 “哦。”她淡淡的应了一声,眉眼中的笑意也淡了许多。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臣女自知臣女说的这些话,但你不仅是殿下的妻子,更是景氏的太子妃,理应给天下人做一个表率。” 顾卿澜还没说什么,后面的嬷嬷便忍不住了,“姜小姐,太后娘娘还在后面等着呢。” 姜月如打心底看不起太后,明明都坐上了太后的位置,却不借此将姜家的女儿接进宫,若不是她今日凭祖父的情面,或许根本就进不来。 父亲说的没错,太后娘娘靠不住,只能靠她自己。 “嬷嬷,太后娘娘宅心仁厚,若是知道臣女与太子妃之间的话,想必会谅解的。” 太后现在身边伺候的人,大部分都是她做皇后时伺候她的。 所以也算比较了解太后的性子,若是她知道姜小姐如此说,大概因着姜家,还是不会生气。 说好听点,那叫好性子,说实在话,其实就是软弱。 “姜小姐,本宫听闻姜家的府邸,是满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这话可是真的?” 姜家是把姜月如当做未来的太子妃来培养的,只是这培养的过程中,大约是出了差错,就变成了这样。 一个假菩萨。 没待姜月如回答,顾卿澜又感叹道,“若是姜小姐能将那些穷苦的百姓接回家,好好养着,他们就能不愁吃穿的安稳的过好下半辈子了。” 看着姜月如神色微变,顾卿澜才托了下头上极重的珍珠冠子,“行了,这里不是姜家,皇宫里规矩森严,本宫是太后娘娘的晚辈,总不好让她老人家就这么等着。” 也不管她是不是跟着,顾卿澜自顾自的便踏了进去。 姜月如用力的掐了掐手心,这才跟着走进去。 太后身上穿着一件极为朴素的衣袍,乍一眼看过去,就连宫女的衣服,似乎都比太后身上的要看着华贵些。 顾卿澜嘴角狠狠一抽,也不知是太后怕了她故意这么穿的,还是被姜月如说的强迫这么穿的。 能有这样一个晚辈,真是上辈子做了孽了。 太后有些为难的看着顾卿澜,“月如与太子妃很久没有见到,心中想念,这才求到哀家这边。” 顾卿澜回眼看去,两人皆从双方眼中看出了无奈。 用其他理由都可以,但姜月如为何偏偏要用想念她? 顾卿澜仔细回想了下她们之前见过的几次,几乎每一次都是冷眼收场。 而且并不是她与姜月如之间冷眼收场,而是几乎所有人都与姜月如之间冷眼收场。 第100章 不知当讲不当讲 所以尽管顾卿澜每逢见到有姜月如的宴会,心里不大欢喜,但是也都会前去。 不过她今日也不能太过分,毕竟太后到底出身姜家。 “月如,你不是有话要对太子妃说吗?”让太子妃来这里,已经是她对姜家最后的情分,至于其他的,她是不准备替姜月如开口的。 太后自己也知道,若是她开了口,太子妃难免就会看在她的份上对姜月如多加包容。 姜月如没等到太后为自己说出她想要进东宫的话,心下一闷,只得自己想法子把这话说出来、 她是最讨厌顾卿澜的,准确的说,这京城之中,相貌和家世,只要这两样兼具的,便是她最讨厌的人。 父亲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告诉她,她未来一定会是太子妃,会是景氏的皇后。 她见过太子,那样如天神般俊逸非凡的男人,一定会是她的夫君。 可这一切都被顾卿澜给破坏了。 太子妃人选突然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一道圣旨让姜家以及姜月如一直以来的野心措不及防的溃败,但他们并没有准备放弃。 十多年的心血,他们在培养姜月如身上花费了太多,总是要得些好处才行的。 “哦,姜姑娘对本宫有话要说?那便说吧。” 顾卿澜坐在嬷嬷搬来的椅子上,椅子上面铺了厚厚的一层绒毯,她忍不住身子往下滑了滑。 “臣女确实有些话要与太子妃说,只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她都让她说了,还来一句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卿澜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姜姑娘向来是最懂规矩的,既然不知道不当讲那就别讲了。” 太后诧异的看过来,她怎么觉得太子妃的性子似乎变了一些。 确实,如果在几日前姜月如来这儿,她大约会笑着将人迎进来,并且温柔的答应一切要求。 进东宫当然也可以,不过这都是几日前的她会做的事情。 现在嘛,她也会客客气气的,却是一个要求都不会答应。 虽然现在她也很想给景陌添一添乱,但是若是添乱的同时,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那就不妙了。 顾卿澜敢确定,若是姜月如进东宫,那么第一个受罪的,就只会是她这个没有将贵重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换成银两散给穷苦百姓的太子妃。 “虽然太子妃这样说,但是臣女还是要将这些话说出来。”没有得到预期的回答,姜月如面色僵了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继续自顾自的说着。 顾卿澜慵懒的捏过一颗糖渍梅子,酸甜的味道在味蕾间炸开,她忙不迭的捧着茶盏饮了一大口。 “太子妃吃穿用度实在是极尽奢靡,只怕长此以往,会拖累殿下在外的名声。” 狗男人在外有名声?想着京城这段时间的流言,顾卿澜心中有些疑惑。 吃穿用度极尽奢靡,穿,她承认确实奢靡,毕竟今日为了见姜月如,她挑的宫装,边缘都是用金线缝合。 但是吃?她方才只是吃了一颗糖渍梅子,喝了一口茶,这样,很奢靡吗? 第101章 奢靡 太后虽是已经习惯了姜月如的性子,但听了这话难免还是有些愕然,她愣了下看了看自己帕子里的糖渍梅子的核,然后若无其事的将帕子收了起来。 “姜姑娘说的似乎很有道理。”顾卿澜又挑了一颗极大的糖渍梅子放入口中,“只是奢靡二字姜姑娘敢说,本宫却没有道理要认。” “自然,本宫也不是那种喜欢用身份压着姜姑娘不敢说真话的人,所以给姜姑娘一个机会,若是你能说出本宫奢靡之处,且说的有理有据,本宫允姜姑娘一个要求。” 姜月如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一个要求上,她眼睛亮了亮。 她抿了一口特意让宫女换的白水,才说道,“不论有没有这个要求,臣女都会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姜月如有些遗憾,如果这时候太子在就更好了,就可以清晰的知道,谁才最适合做他的太子妃。 “就拿太子妃今日头上戴的冠子来说,太过靡费,普通的木簪簪发已经极好,又何必要一个华而不实的冠子。” 听到普通的木簪几个字,周围的宫女都有些心虚的摸了摸发髻上的银簪甚至金簪。 “嗯,继续说。” 姜月如未见她反驳,心下便是一喜,“金银首饰本都是身外之物,太子妃理应懂得这个道理,而非拘泥在其中才是。” 听到这,顾卿澜突然想和姜家的掌权人见上一面了。 她好想说,你们如果不拘泥于金银首饰这些身外之物,能不能给她,她拘泥。 “说的不错,还有呢?”顾卿澜准备等她全部说完再憋个大的。 “臣女听闻,太子妃每日用度极多,一人用膳便能铺满一桌子菜,最后却只用上一两口,其他全部扔掉,这实在太过浪费,若是让其他人知道,只怕会以为太子妃的德行配不上这个位置。” 虽然说姜家是按照太子妃的标准来培养姜月如的,但是姜家衰败已久,所谓培养不过就是在所谓的规矩上。 当然,这规矩也不是要求他们自己,而是要求除了他们自己以外的其他人。 所以姜月如对于京城中家世好相貌好的贵女们心中嫉恨,实在是没有道理得紧。 因为就算没有他们,景玄也不会挑选姜家女子作太子妃。 可惜这个浅显的道理,姜月如不懂,姜家也不懂。 看着姜月如来回几句都在重复一个意思,那就是顾卿澜她,应该衣衫褴褛,最好能整日打扮成一个干净一点的乞丐,大约就能附和姜月如的心意了。 待她说完,顾卿澜这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将口中梅子核吐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姜姑娘,既然你列出这么些,那么正巧本宫现在没什么事,也可以一一同你说个明白。” 要是她有事,就直接让人把姜月如叉出去了。 “这珍珠冠子,是太子殿下亲自让人选了最上乘的珍珠做成,你要是觉得此举不对,可以像请本宫一样,请太子殿下过来。” 第102章 迂腐又无知 “手上的紫玉镯,是本宫母亲留下的遗物,本宫整日戴着,难道不可以吗?” “至于你所说的一桌子膳食,实在是有趣,本宫倒真不知道自个儿用膳是这样子的,姜姑娘的听闻,是从民间的话本子呢?还是说本宫的身边,有姜家安插的人在呢?” 谁没事做会点一桌子膳食,只为了吃一两口,她又不是疯了。 “臣女怎么会看话本子这种腌臜的东西?”姜月如极其爱惜自己的羽毛,虽然她在贵女们之间名声不算好,但是因为经常布粥,所以到那些乞丐堆里找一找,说不定真能听到夸赞她的声音。 话本子腌臜? 经常看话本子的顾卿澜顿了下,才道,“这么说,姜姑娘是承认姜家在本宫身边安插人了?” 太后听此眼眸抬了抬,最后还是看向其他地方。 “姜家没有。”姜月如眼神变了变。 “那姜姑娘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听说的。” “听谁说呢?”顾卿澜有一搭没一搭的问她,心中却想着若是送美颜方子给长宁公主,同时也要再备上两份,一份送到太后这边,另一份则送到皇后那边。 “不记得了。”姜月如愣了好久才干巴巴的回答。 看来姜家确实是已经狗急跳墙了。 顾卿澜有记忆的时候,就曾听父亲说过,姜家就好像是一个里面正被蚂蚁啃噬的大树,表面光鲜,内里其实早已破败不堪。 高门望族,若是接连几代都没有能够承担起家族责任的人出现,破败只是早晚的事情。 “所以呢,姜姑娘是要本宫将东宫里的华贵衣服全部变卖,然后分给京城里的穷苦百姓吗?” 第一次听到姜月如布粥的消息,顾卿澜不是不诧异的。 先帝在时,便设立了专门的地方救济穷人,只要足够勤劳,吃饱穿暖是不成问题的。 就算是那些老弱病残,经过核实后也会给可以给他们足够活下去的银两。 所以能沦为乞讨,十之是因为好吃懒做。 而布粥给这样的人,姜家和姜月如的算盘怕是白打了。 一旦有朝一日他们不再布粥,或是一直都只是布粥,这些人终归会有不满的一天。 姜月如心里是这样想的,却不敢直接这么回答,毕竟这皇宫里面,又不是只有太子妃一个人,若是这话传到皇后的耳中,那她日后进了宫,岂不是会被皇后厌恶。 至于一直坐在旁边的太后,直接被她给忽略了。 “太子妃何故曲解臣女话中的意思,臣女只是希望太子妃能够节俭度日,成为天下女子的表率。” 又给她扣了一顶大帽子,顾卿澜以手扶额,顺便低头掩住嘴角不断上扬的弧度。 比起言玥,姜月如不算难对付。 而且姜月如还挺有意思的。 “天下女子的表率,本宫是万万不敢当的,姜姑娘这话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置于何地?” 看来姜家人不仅迂腐,而且无知。 好好的一个姑娘给培养成这样,别说是妄想太子妃的位置,就是当普通小家族的主母,都不太配。 谁愿意家里来一个搅事精呢。 第103章 给台阶 姜月如脸色惨白,瞧着可怜巴巴的引人怜惜。 顾卿澜心中啧叹,她爱美这个毛病需要改一改了。 看见姜月如这样,她竟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还想安慰安慰她。 “姜姑娘吃一吃这糖渍梅子,虽然不是时节的点心,但味道还不错。”听姜月如说话,她都吃了小半盘子了。 这也算是给她一个台阶下,她可以得罪姜家,也可以找出姜家的过错然后让父兄打压姜家,但是没有必要。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姜家还可以给后辈百年余荫,或许不足百年。 至少,有太后在,姜家便不能潦倒的太过分。 然而脑子这东西,真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姜月如并没有踏着顾卿澜给的台阶走下来,而是叹道,“臣女一想到这糖渍梅子背后需要多少人努力制作,便没有了吃下去的。” 可巧又吃了一口糖渍梅子的太后:“……” 顾卿澜:“……”长得倒是不错,就是说的话怎么就这么欠揍呢。 太后看了一眼身旁的嬷嬷,嬷嬷连忙说道,“姜姑娘多虑了,这糖渍梅子是奴婢腌渍的,梅子是庭院里面长的,不费什么功夫,就是顺手的事情。” 姜月如面上的神情凝滞了一瞬,显然没有想到太后会帮太子妃。 怎么说,她们都是姜家出来的,于情于理太后都应该帮她才是。 “罢了,本宫没什么耐性,姜姑娘想做什么便直接说吧。” 姜家能挑姜月如从小培养不是没有道理的,虽然只是略施薄粉,身上并无华贵首饰点缀,但却可用“清水出芙蓉,天然出雕饰”来形容。 就是打扮的太像画上的观音菩萨了,适合供着。 也不知道姜家给姜月如找的哪里来的人教的,造出活菩萨的名声就算了,何必非要装扮成活菩萨呢。 “姜姑娘若是现在不说,那么以后都不用说了。” 顾卿澜配不上太子殿下,姜月如一直都这么觉得,直到现在,她的想法都没有改变。 大约是殿中没有她惧怕的人,所以她便畅快的说了出来。 “臣女想自请入东宫。” 太后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取出帕子,遮住半边脸。 顾卿澜却并未立刻嘲讽她,而是眼中闪过赞赏之色。 若是以后想进东宫的女子都这样直来直去不拐弯抹角就好了。 “姜姑娘说话倒是大胆得紧,只是若是本宫今日答应了你,那来日便没道理拒绝其他人,姜姑娘总要给本宫一个让你进东宫的理由。” 姜月如说道,“太子妃方才答应臣女的一个要求,现在是实现的时候了。” 答应她的一个要求?思索了下,她说的好像是,若是姜月如能有理有据的说出她的奢靡之处,才能允下这个要求。 但是方才有理有据? “姜姑娘觉得自己方才说的很好吗?你觉得奢靡之处本宫皆一一解释,怎么,姜姑娘不满意本宫的回答吗?” “不过若是本宫如此回答姜姑娘都不满意,那么想必姜家对自己也是这般要求,阿满,告诉父亲,带些人去姜府,搜查出奢靡的东西,然后换成银钱散给百姓。”她可以加重了奢靡二字。 第104章 大罪 若是真的按照她所说去做,姜家大概就不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而是死后被火烧粉末洒向大海不见踪迹了。 姜月如急道,“慢着。” 阿满却没站住,而是丝毫没有停留的往外走去。 见状,姜月如只得对着顾卿澜说道,“方才臣女只是说笑,太子妃莫要当真。” 她方才看上去,可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在说笑。 顾卿澜这才开了口,“阿满,先回来。”她停顿了下,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姜月如才继续说道,“等到姜姑娘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再去通知父兄也不迟。” 姜月如脸色有些难堪,趁这时候,顾卿澜有意无意的将目光放在她的发髻上,那里确实有一根木簪。 木簪的顶部雕刻着一朵精致的木兰花,木兰花的下面,缀着一颗同色的木珠子。 顾卿澜在心中幽幽叹了一口气,其实细细想来,姜月如也挺可怜。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就是女扮男装时的发冠与玉簪都比这精致好看百倍千倍。 “本宫并非是容不得人,只是姜姑娘若不给本宫一个可以让你进东宫的理由,到时候殿下怪罪下来,本宫也不好解释。”顾卿澜柔了柔声,说道。 到底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她也不好逼得太紧。 阿满见状,握拳放在唇边,咳嗽了两声,太子妃的眼神似乎越来越奇怪了。 顾卿澜收回眼中的怜爱,等待她回答。 姜月如思索片刻,面色渐渐严肃起来,一双漂亮的眸子几乎瞪成极为规则的圆,“臣女进东宫可以规劝太子妃不当的行为。” 有点心软的顾卿澜:??? 不当的行为?难道说她看话本子还有揽芳阁里藏得那些东西被发现了? 不能吧。 “太子妃进宫已经半年多,却未有身孕,此乃大罪。” 顾卿澜:“……”都没圆房哪来的身孕,她现在要是有身孕景陌那厮才要吓死吧。 太后此时已经不敢看向这边,喝了好几杯茶水掩饰尴尬。 顾卿澜:“哦?那么姜姑娘准备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难道她还能把景陌绑到揽芳阁去? 姜月如突然面色微红,长睫止不住的颤抖,“臣女愿意侍奉太子殿下,到时候若是有一儿半女,可以放在太子妃膝下抚养。” 顾卿澜:??? 她见过脸皮厚的,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姜家,到底是怎么教她的。 顾卿澜眼皮抖了抖,“那这样,本宫还要多谢姜姑娘了?” “这都是臣女的本分。” 看她下巴微抬,神情带着高傲,像是要求夸奖的样子,顾卿澜心中十分复杂。 一个清白姑娘家,上赶着做妾室,还在正妻的面前大放厥词,说等日后生下的孩子放到正妻那抚养。 青天白日的,做什么大头梦。 不过,太子的妾室,或许对她来说确实是一条更好的路。 毕竟,谁知道姜家这样颅内有疾的会给她找什么人选。 这种时候,她还是把狗男人搬出来吧。 她还不想,姜月如常常出现在她的身边。 第105章 她看上去就这么好欺负 “东宫是太子殿下的东宫,而非本宫的东宫,若是进人,还须得经过殿下的同意。” 阿满听此嘴角抽了抽,先前她听太子妃同太子殿下拌嘴的时候还说过,这东宫能做主的不是太子一个。 怎么到了这里,就又换了一个说法。 “只不过是选一个侍奉殿下的人而已,太子妃还做不得主吗?” “自然是做不得主的,本宫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女儿家,哪里能做主这样的大事呢。”顾卿澜抿唇对姜月如说道。 看着姜月如眼中逐渐出现鄙夷之色,顾卿澜双眸危险的眯了眯。 虽说她对如花似玉的脸蛋多些包容,但这点子如花似玉显然不足以让她包容一切。 “太子妃这样难道不是故意不想让臣女进东宫吗?”姜月如冷笑,“太子殿下如今尚未有子嗣,太子妃自私妄为,嫉妒成性,实乃不堪大任。” 顾卿澜捏了捏耳垂,思绪开始翻飞。 说起来接连几个人都是,她顾卿澜看上去就真的这么像一块软柿子,谁都能欺负一下吗? 就算她一直以来营造出的是温柔的形象,但是好歹她身后也站着顾家。 难道是因为她很长时间没有关注,其实顾家在别人眼中已经完全没有威慑力了吗? 既然这样的话,她要不要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杀一杀鸡儆一儆猴呢。 她抬起头看向在她考虑范围内要被杀的鸡,姜月如。 “姜姑娘说话确实大胆,本宫太子妃的身份是父皇一道圣旨赐下,你这般说,岂不是怀疑父皇看人的眼光。” 她如今算是明白了,这姜家找来教导姜月如的人定然是个傻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顾卿澜是真的不懂,这人要进东宫,现在应当是在求她,怎么态度能如此嚣张。 她换了一个坐姿,慵懒万分,眉眼之间都不自觉的流露出别样的风情来。 见到她这般,姜月如恨得心尖都在发颤。 上次听闻太子殿下竟陪这个女人一起去了顾家,京中都在传太子与太子妃恩爱缱绻,如同一双鸳鸯鸟儿。 一定是这个女人蓄意勾引,殿下是被这个女人蒙骗了。 以色侍君,安能长久。 她就等着看,顾卿澜最终定会被殿下冷落。 自然,这些念头现在的她是不会说出来的。 “姜姑娘别急啊,本宫只是说出一个事实而已。”她饶有兴致的眨了眨眼睛,看着姜月如脸色的变化。 这么大胆的人,她是头一回见到。 就是那个被打了三十九大板的许悠悠,好歹也有不知天高死厚的许太妃在后面撑着腰,可姜月如身后,只有一个快要倒掉的姜家,她冷眼瞧着,太后并不想帮她。 也是,姜家人当年若是为太后说半句话,太后今日也不至于这样不理睬。 “姜姑娘,本宫先前曾为殿下选过八个良娣,个个家世不凡,相貌不说倾国倾城,却也十分妍丽,但最后,被殿下全部打发去倒夜香了。”说到这,她的心中不禁涌起难言的复杂。 第106章 坏人还是他来做 “姜姑娘觉得,若是本宫让你进了东宫,之后却被殿下打发去倒夜香,打发去马厩洗马,那又该如何是好呢?” 美人托腮,极为好看的眉眼微微上挑,今日上妆的宫女特意在她的眼角晕了些胭脂,眸子显得愈发的灵动,也显得有几分柔弱。 故而姜月如每每对上顾卿澜的眼眸,心中便忍不住鄙夷,堂堂太子妃,竟然每日作这般打扮,妖妖娆娆的,不像个正经女子。 大约她眼中的鄙夷实在太甚,顾卿澜不自在的换了一个姿势。 “殿下不会这待臣女的。”姜月如很有自信的回道。 只要殿下知道,有她姜月如在身边,太子的位置便会更加稳当之后,殿下便会懂得她的好,而不是被顾卿澜这个以色侍君的女人迷惑。 顾卿澜还不知道上次她与景陌出宫那么一闹,京中皆以为她与太子之间琴瑟和鸣,恩爱非常。 “阿满,去请殿下过来。”顾卿澜最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坏人还是景陌来做合适,她都说了半天了,姜月如还是没能听懂她的话。 进东宫并不难,只要姜月如的父亲脸皮厚一点,在景玄面前眼泪鼻涕一起落上一会,保不齐景玄就会觉得碍眼答应了。 当然,也有一半的可能是景玄让人将姜父给叉出去。 可是进了东宫之后到底是何身份就有点难以知晓了。 毕竟顾卿澜也不知道景陌哪里到底是倒夜香缺人还是马厩那边洗马的缺人,亦或是洗衣服厨房打下手的,偌大一个东宫,总能找到地方让姜月如待。 太后这才松了一口气,抱歉的看了一眼顾卿澜,说道,“如此,就麻烦太子妃了。” 姜月如却是心中一喜,难得给了顾卿澜一个好脸色,“臣女多谢太子妃恩典。” 恩典?顾卿澜不自觉的勾出一抹笑,既然姜月如觉得是恩典那就是恩典吧。 她是会怜惜如花似玉的脸蛋,但是景陌大约不会。 毕竟他自个儿就生的如花似玉,谁的容貌都比不上他的。 赵德忠见到阿满过来的时候连忙让人进去,心中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太子殿下每次与太子妃见面后脸上的神情都会变得灵动些,想必这也是欣喜的表现。 太子殿下方才像个冰坨子一样看着奏章,他站在旁边,都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一点一点的冒出来。 可巧阿满姑娘来了,殿下知道后一定会开心许多。 “你说什么?”景陌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问阿满。 阿满身子不禁抖了抖,整个人恍若秋风中的落叶,瞧着凄惨又可怜,“太子殿下,姜姑娘在太后娘娘那等着呢。”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她只是一个传话的啊。 若是因此丧命,何其冤哉。 “太子妃还真是大度,孤是不是还该庆幸有这样以为懂事的妻子?”他的怀中还放着那个装着两人头发的香囊,耳边听着太子妃身边宫女的话,就好像他做的一切就是一个笑话。 当然,如果顾卿澜知道他现在内心所想,大约会忍不住对他竖起大拇指。 同时说上一句:殿下您终于明白了。 第107章 相似场面 阿满瑟瑟发抖,同时很替自家太子妃委屈,“姜姑娘说到底与太后也有关系,太子妃若是直接拒绝外面难免又会有人说太子妃容不得人。” 东宫如今只有顾卿澜一人,若不是顾卿澜的身后站着顾家,那些闲的没事干的文官早就能把她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骂。 景陌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却不想去理解。 太子妃总是这么大度,大度到让他总是怀疑她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 当然,这样的怀疑总是一瞬而逝的,他先前冷落太子妃的做法已经很不恰当,若是再怀疑太子妃对他的真心岂不是太过分了些。 在等待的这一小段时间,顾卿澜垂着眼皮看姜月如。 再次感叹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话果然是真真的。 当着太后和她与众位宫女太监的面,姜月如竟吩咐嬷嬷取了胭脂水粉过来,对着铜镜极为小心的抹着。 原来不是没梳妆,而是不明显。 看着她手中的桃花簪,顾卿澜还是开了口,“姜姑娘不是说木簪簪发既可,为何还用上了宝石镶嵌的桃花簪。” 每一片花瓣,都是由浅粉色的宝石雕刻而成,玉质清澈,中间的花蕊则是用金丝做成,瞧着不便宜。 姜月如莞尔道,“这簪子是臣女去年及笄闺中密友所送,并非臣女花银钱买的。” 顾卿澜多嘴说了一句,“那么姜姑娘也可以将这簪子换成银钱去散给天底下的穷苦百姓,想必他们一定会感谢你的。” 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岂料姜月如却突然摆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太子妃这是在让臣女糟蹋密友的心意吗?没想到太子妃竟然是这样的人。” 顾卿澜:“……” 行吧,她就知道,姜月如不可能这么轻易被打倒。 她现在对姜家找来教导姜月如的人是越来越好奇了,改天一定要去姜家见一见,然后绝对将那个人暴打一顿。 小太监正要高喊一句太子殿下驾到,景陌抬了抬手,自顾自的便走了进去。 还未来得及寻找太子妃坐在哪,突然有一团白色朝着他飞快的冲了过来。 下意识的,景陌伸出了修长笔直的腿。 顾卿澜右眼皮狠狠的跳动了几下,连忙道,“殿下,脚下留人。” 这话,到底是说晚了些,景陌并没有收回脚,仍是踹了出去,只是力道减少了些。 姜月如的身体犹如一只飞舞的蝴蝶沾上了雨水,最后无力的落在了地上。 嬷嬷连忙将摔在地上的姜月如扶了起来。 这种时候,顾卿澜免不了要解释一番。 “姜姑娘莫怕,殿下只是没有看清以为是刺客。” 顾卿澜能理解景陌这一脚,因为方才姜月如的小碎步走的几乎快飞起,从她那看来,几乎是飘过去的。 这样的场面,何其相似,就好像当初的许青箬。 姜月如捂着被踢倒的地方,不敢置信的看着男人。 但是很快,她的眼神又变得和缓起来,和缓的就好像是画上的菩萨,如果给她一个玉净瓶,下一瞬仿佛就要念经普度众生的样子。 第108章 月是天上月 “太子妃多虑了,臣女并没有怪罪殿下。”姜月如说道。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顾卿澜木着一张脸,一个字都不想说,她倒成了多管闲事的了。 行吧,她现在主要的任务就是看戏。 见她慵懒的捏起一块茯苓糕,小小的咬了一口,大约是觉得味道不错,眼睛亮亮的瞧着十分动人。 景陌舌尖抵着上颚,抑制着自己控制不住看过去的目光,敛去其中幽幽的深意。 “好吃吗?”他阔步走去,俯身问她。 吃得正欢快的顾卿澜眨了眨眼睛:啊? 两人之间距离极近,近到景陌再前进几分就能触碰到她瞧着十分柔软的嫣红唇瓣。 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她的唇边,肌肤相接触的那一瞬间两人皆是一怔。 “看来这茯苓糕确实好吃,孤倒要向太后讨要这做糕点的人了。”男人身子站直,手上还有星点从她唇角取下的糕点碎屑。 太后露出一个极为慈祥的笑意,“好好好,等会哀家就让人跟你们回东宫。” “殿下。”姜月如不甘心的出声。 景陌这才转身看向她,眼神眯了眯,“姜家人?” 景陌对姜家没有好感,他未立太子妃之前,就有人曾到他这说过姜家女乃是菩萨转世,适合当太子妃。 菩萨? 他不耐的收回眼神,且不说他不信这个,就算是信,若真是菩萨,难道不应该将她放进庙里供起来? 娶回家岂不是侮辱神明? “臣女名为姜月如,月是天上月,寓意情操高洁,不沾尘俗世事。” 方才的好心情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瞬间烟消云散,景陌看向别处,对她说道,“听太子妃的意思,你想进东宫?” 姜月如没有察觉到男人的不耐,或许察觉到了,但是不相信会有男人对她会有不耐,“臣女愿意辅佐太子妃管理东宫。” 顾卿澜用帕子擦唇角的手顿了顿,困惑的歪了歪脑袋。 辅佐她管理东宫? 所以说这个姜月如首先要进东宫,生下孩子之后要她抚养占了嫡子的名号,也要分走管理东宫的权力。 怎么就想的这么美的呢? 狗男人要是敢答应,她就打断他的腿,三条腿都打断。 “凭什么?”极为清冷的声音中蕴含着几丝讽刺,“你算什么东西?” 景陌心中却想到,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欺负太子妃?难道太子妃长着一张好欺负的脸。 刹那间,明媚到极致的容貌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他否定了刚才的猜测。 男人这张脸和他能说出的话,完全不符合。 顾卿澜是知道的,对于不喜欢的人,这个男人能说出多么伤人的话。 自然,这样的话,她先前也听了不少。 而姜月如显然是不太能接受自己一直当做夫君的人对自己说出这般冰冷的话来,她倒是坚强的没哭出来,只是眼角却忍不住红了。 “臣父在朝廷为皇上鞠躬尽瘁,臣女也愿为殿下死而后已。”姜月如哽咽道。 顾卿澜在一旁感动的饮了一口茶水,恨不得拍手叫好。 第109章 手伸的太长 第一次知道,原来鞠躬尽瘁死后而已可以这么用的。 改明儿一定得知道姜月如的先生是谁,以后若是要找先生,一定得避开他以及他身边的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不能担这风险。 “既然如此,回头孤便向父皇禀报,让姜大人辞官告老,姜大人不用为朝廷鞠躬尽瘁,你便也不用为着孤死而后已了,如何?” 景陌行事向来随心所欲,在不违背他身上肩负着的责任的时候,他从来不屑地向任何人解释自己的行为。 姜月如瞪大了双眸,全然没有先前菩萨般慈祥的神情,“不可以。” “不可以?”景陌轻笑一声,眼底却无尽幽深,半点笑意都瞧不见,“这倒是有意思了,姜姑娘可以先斩后奏逼迫太子妃让你进东宫,孤为何不能与你一样让姜大人辞官告老呢?” 听到这,顾卿澜心中止不住的生出些佩服,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呢? “太后娘娘,您要为臣女说句话啊。”姜月如这时候想起被她看不起的太后来了。 对了,有太后在,只要太后说句话,太子殿下一定会愿意她进东宫的。 太后站了起来,将手放在嬷嬷手上,笑道,“到底是年纪大了,说了这会子话精神撑不住,哀家就先去歇息了,你们继续说。” “对了,那做糕点的宫女,太子和太子妃等会别忘了带走。” 说完,太后便以一种完全看不出来疲累的步伐飞快的从几人眼前消失。 太后都走了,那么景陌说话便也不准备给姜家面子了。 毕竟姜家都已经这么不要脸了,他还给他们面子,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孤今日真是开了眼界了,姜家原来就是这么教女儿的,不守规矩,不知羞耻。”薄唇轻启,伤人的话不费吹灰之力的就说了出来。 瞧着美人面色惨白,顾卿澜心中不禁生了几分怜惜。 然后下一瞬,她就被姜月如狠狠的瞪了一眼。 顾卿澜:……怜惜喂狗算了。 因为一直同她说话,所以她瞪的这一眼,景陌自然也看的清清楚楚。 他看向顾卿澜,见她完全不自知心中怒火更甚。 太子妃他欺负就算了,这人又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欺负太子妃? “殿下误会臣女的意思了,臣女只是想帮太子妃,帮殿下。” 景陌往后退了两步,“你帮孤处理政事?帮太子妃管理东宫?怎么,长此以往下去,姜大人是不是要帮着父皇管理这天下啊。” 姜月如听完这话连忙跪了下来,“臣女不敢。” “不敢?孤看姜家和你倒是敢得很。”景陌冷哼了一声,“赵德忠,差人把姜小姐送回姜府,告诉姜大人,若是不会教女儿,就将人送到慎行司,到那自会有人替他教。” 语罢,景陌就快走几步,躲过姜月如想要伸过来的手,走到顾卿澜身边,顺手拿过她手中的茯苓糕,放进了自己的口中。 被夺了茯苓糕的顾卿澜:??? 还是人吗? 姜月如还想朝着这里冲过来,但是身后一直看着她的两个嬷嬷不费吹灰之力的捏住了她的胳膊。 赵德忠面无表情,“姜姑娘还是跟着奴才走吧,现在好歹还只是送回去,若是姜姑娘再纠缠,等会能不能全乎着回姜府,就很难说了。” 第110章 前世(1)不接上文 —————浮世万千,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建丰二十三年,景玄退位,嫡子景陌继位,改年号天元。 景陌登基初,群臣朝廷共谏,可进行天下大选,充盈后宫。 …… 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屈指敲了敲玉玺,声音清冷,“赵德忠,皇后那边怎么说?” 赵德忠跪在地上,掐着嗓子身子直哆嗦,“皇后娘娘说,后宫选妃,容色与德行一个都不能缺少。” “啪”的一声,男人将玉玺重重的拍在了桌上。 听着这样的声音,赵德忠心中又是一抖,这玉玺要是被拍碎了,那可怎么办啊。 “皇后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生气?”男人不死心的继续问道。 赵德忠:……这该怎么回答呢?难道他要实话实说,皇后说这话的时候不仅没有生气,看着还很期待选秀的样子吗? 而且,都这么长时间了,皇上为何心里还没有点数? “皇后娘娘她……向来大度得体。”后面的话不言而喻,故而赵德忠没继续说下去。 手指紧紧的攥在玉玺上,男人突然轻笑出声。 容颜似冰雪初融,百花绽放,狭长双眸微弯,其中露出愉悦的神色。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赵德忠,去找几个京中有名的写书人、说书人、以及戏剧班子来。” 半日后,赵德忠差人寻遍了整个京城,浩浩荡荡的一大批人于晚间从偏门入了宫。 夜间皇宫一角南书房,烛光通明,几乎可媲白日。 男人站在一幅画前,地上则跪着数十穿着朴素的男男女女。 “朕方才说的事情,你们能完成吗?” 其中一个男子稍微大胆的抬了抬头,“草民恐怕,要有些时间才行。” “赵德忠。” 站在一旁的赵德忠连忙拍了拍手,他身后的两个小太监走上前,抬着一个极重的箱子。 箱子被打开,露出里面摞得整整齐齐的金元宝。 本还说着需要时间的男子眼神立马亮了亮。 景陌又问,“现在呢?” “草民等明日便可完成。”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确实不假。 翌日午间,景陌手中拿着十几个写书人构思出来的话本子,细细的看着,并时不时拿出狼毫笔在旁边做出批注。 半晌后,他才满意道,“这便极好,等会下去先着人誊写数份,你们拿下去今日细细看完并全部背上,朕要在三日内听到京城中此话本子人人皆知的消息。” 等众人纷纷称是离开之后,景陌又拿起一旁稍显薄一些的纸,一张一张细细的看着。 “赵德忠,让外面几个戏班子的班主进来。” 男人摩挲着指间的玉扳指,一夜未眠,瞧着却愈发的精神。 为首的班主是京城里头最著名的陆家班,班主名为陆永年。 “方才他们写的东西你们也看了,如何?可否能改成戏曲?” 陆永年正色道,“不出七日,草民等便可排出来。” 等人全部走后,景陌才意味深长的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一幅帝后图。 就像画上一样,两个人多好,何必再来一个分去卿卿的注意力。 第111章 前世(2) 永安宫。 几年时间,阿满年岁增长,腿的长度却还是一如当初。 她甩着一双小短腿端着新做的糕点走到里面,见到其中的场景,脚步不由自主的顿住,呼吸也忍不住一滞。 美人鸦色长发披散,极为慵懒的斜斜的躺在榻上。 如玉般的手腕托着香腮,双眸低垂,掩去其中惊人的色彩。 面若芙蓉,眉似柳叶,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小的扇子,颤了颤,在眼底落下阴影。 丹唇微弯,细白的脸颊也随之显出一双醉人的酒靥。 一身素袍包裹住妙曼的身姿,细软的腰肢只用一根浅黄色的腰带一层一层的束住,愈发显得一手可握。 “娘娘。”阿满回过神之后将糕点放在一旁,慢吞吞的走了过来,“皇上已经有多日没来永安宫了,朝堂上又在闹选妃的事情,这可怎么办呀?” 美人眼皮颤了颤,缓缓的抬起头,刹那间,清澈到像是同时装进了日月星辰的眼眸弯了弯,“选妃?这样不是更好吗?不然这后宫,也太无聊了些。” 阿满简直恨铁不成钢,“娘娘知不知道,若是有新人进宫,到时候生下皇嗣,咱们的小太子的地位就会受威胁了。” 小太子?还有些恍惚的顾卿澜这才想起,似乎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崽崽了。 “等会你收拾一下,本宫去顾府接崽崽回来。” 阿满只得歇了继续谈及选妃的心思,依她看,若是真能选妃,最开心的人一定就是皇后娘娘。 顾府练武台,顾卿澜双眸弯弯的站在不远处,瞧着上面小小的人儿蹲马步。 “母后母后,崽崽来啦。”小人儿发现她之后,连忙扒拉着短腿跑到练武台边缘,朝着她的方向直接跳了下去。 顾卿澜伸出手,一个奶香四溢的崽崽直接落到她的怀中。 “母后,你都快一月没来看崽崽了,是不是父皇总是缠着你不让你过来呀?”崽崽不断的扭动着身子,最后将头靠在顾卿澜的肩膀上,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甩的欢快。 顾卿澜一瞬间有些心虚,不过这样的心虚在听到后半句话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眼中露出几丝危险的色彩,“景元徵,顾北辰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缠这个字,一定是顾北辰同他说的。 母后很少叫他的大名,一般来说,这样称呼的下一步,他的屁股就得挨揍。 “什么什么,母后在说什么啊,崽崽读书少,崽崽不知道。”景元徵连忙捂着自己的小耳朵,奶声奶气的撒娇,“母后,崽崽好久没看到你了,我们说说心里话嘛。” 顾卿澜掂了掂怀中的崽崽,最后决定撇开这件事不提。 反正等会,先揍一顿顾北辰就行了。 她抱着怀中的崽崽向里面走去,突然觉出不对来了,为何这周围见到她的人都会露出一个笑来。 可瞧着也并不像是嘲笑。 “妹妹。”高大的男人阔步走来,大约是先前在边境,顾北辰的身上总是常年带着杀戮气息,瞧着尤为骇人,故虽然身处高位,并且相貌英俊,肯真心不因着他身份嫁他的女子很少。 所以至今他都未曾娶妻。 第112章 前世(3) 走到她面前,顾北辰脸色又变了变,别扭的怒气和奇怪的喜悦杂糅在一起,他粗声粗气的问,“虽然我看不惯他,但是这一次也不得不说他对你好。” 顾卿澜黛眉微蹙,“你说的他是谁?” 顾北辰:“不是,你身边还有其他人?”是他想错了?原来他妹妹才是那个会始乱终弃的人? “妹妹,景陌是个好男人,你不要辜负他。”顾北辰努力语重心长的劝道。 原来这么长时间,他都误会景陌了。 都什么跟什么? “你是不是不知道?”见她仍是满脸你是不是想死的表情,顾北辰浑身一颤的同时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依照他妹妹的一贯风格,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让天下人都知晓。 “什么不知道?” 嚯,原来真的不知道,顾北辰看热闹一样将脑袋伸过去,“你出去转一圈就知道了,哦,对了,简单伪装一下,不要让人认出来你就是顾卿澜。” “至于崽崽,还是我来抱吧,等你出去转一圈再考虑今天要不要带崽崽回宫。” 顾北辰在心中为景陌点了一根蜡烛,说不定明日上朝,就能看见景陌带着五颜六色的脸了。 想到这,他还觉得有些激动。 一刻钟后,一个翩翩佳公子出现在茶楼面前。 顾卿澜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心中却在想,最近京城说书的有准备了什么新鲜话本子了吗?怎么人都坐到外面去了。 这样外面人人拿个小板凳坐在外面可怜兮兮的,手里面还拿着一杯茶水。 她便也站在旁边,听了一耳朵。 听着听着,她觉出些不对了。 这说书人讲的男女,怎么有点熟悉? “这位小兄弟你怎么不哭啊?”旁边一位五六十岁的大婶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觑着她看。 顾卿澜:“……”不是……她这才听了一耳朵,为什么要哭啊。 “你可真无情,不像咱们皇上,一直都这么的专一痴情。”大妈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白了一眼顾卿澜之后便走了。 她无情,景陌专一痴情?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大家都疯了吗? 她慢悠悠的走出来,正想冷静一下,却发现好多人都朝着一个方向走,她便也跟了上去。 台上人戏演悲欢离合,台下人眼泪鼻涕横流。 顾卿澜嘴角抽搐的看着这场戏,并且怀疑人生的看了看众人面上的神色。 笑着又哭着,哭着又笑着,反反复复,周而复始。 “你看见没,这么感人的戏,这男子竟面无表情,以后要嫁绝对不能嫁这样的人。”梳着飞仙髻的女子悄声对着旁边的好友道,末了,又加了一句,“就算生的好看也不行。” “要嫁就得嫁戏上演的,咱们皇上这样,对皇后娘娘一直都这么痴情的男人。” 顾卿澜:“……” 她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为何你们会觉得这戏上会是皇上和皇后娘娘?” 话本子和戏都有些熟悉,但也没有这么夸张吧。 这些女孩子眼泪就是多,叫她看着就想为她们擦一擦。 第113章 前世(4) “啊啊啊啊啊!!!” 顾卿澜面无表情的看过去,只见一个黑脸大汉正拿着腰间的粗布带子往眼睛上擦,边擦边哭边说,“这群只会说屁话的老家伙,要是再敢给皇上和皇后娘娘添堵,我就去打他们。” 说完,他还亮了下胳膊上的肱二头肌。 顾卿澜想了下那几个头发胡子花白的文官一出门就被套麻袋打的场面,顿时沉默了许久。 刚才说她面无表情的飞仙髻女子神神秘秘的凑了过来,“这你就不懂了吧,据说这戏是宫里面服侍皇上的一个宫女写的,所以里面的事情都是真的,再者,这要是假的皇上还能不找人把这些说书的,唱戏的抓起来?” 顾卿澜:……事情是不是真的暂且不提,但是这一定是景陌搞的鬼。 将两人相识相知相守一点一滴都添油加醋的记录下来,若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他知她知便罢了,但现在似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突然手痒了怎么办? 她就说这些天不见景陌到永安宫,原来是在鼓捣这些事情。 最后瞧了一眼戏台上相互依偎的男女,顾卿澜冷哼一声,快步向外走去。 狗男人这回死定了。 顾府门口,元徵扒拉着顾北辰的腿,伸长了脑袋向外看。 “舅舅,母后不是说要来接崽崽回宫的吗?怎么出去这么久还不回来,她不会忘了崽崽吧?” 顾北辰抑制不住的笑出声,两只手掐住崽崽的腰,将他扛到肩上,“今儿个崽崽还是待在舅舅这吧,舅舅到晚上带你出去喝花酒。” 守门的两人:“……”看来将军是忘了被小姐暴打一顿的滋味了。 “不要不要,崽崽要母后。”元徵坚定的摇了摇头。 顾北辰挑眉,“你父皇惹了你母后生气,你确定要回去?” 元徵愣了下,努力消化这句话的意思。 “其实崽崽还是不舍得离开舅舅的。”元徵朝着顾北辰的肩膀处萌萌的一趴。 …… 一脸杀气的顾卿澜连城门都没过,直接飞身上去,一路用轻功迅速到了永安宫。 又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挑了一柄长枪杀气腾腾的去了南书房。 晨起还听说这厮这段时间一直在南书房,现在看来,一定就是在南书房等着看大戏呢。 在门口守着的赵德忠哈欠连天,却突然感觉头顶一凉。 只见皇后娘娘手中长枪直接挑走他头上的帽子。 赵德忠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皇后娘娘饶命啊。” “将周围的人全部调走,没本宫的吩咐不准过来,否则,你们连罪。”顾卿澜冷声道。 在皇上的安危和自个儿的性命间,赵德忠果断同众人跑开。 女人勾唇冷笑,伸出脚,“砰”的一声,南书房的门被踢开,她与里面惊慌失色的男人对了个面。 “卿、卿卿。”景陌开始结结巴巴。 这几天还是休朝吧,要不然被打的青紫交加的脸出现在朝堂上,那他就不是痴情,而是惧内了。 惧内?对啊!早知道他可以用皇后凶悍,不敢纳妃这个理由了。 反正那些人对顾家,也只是嘴皮子上敢说说。 第114章 前世(5) “叫皇后。”顾卿澜冷笑,死到临头还敢叫这么亲热。 “皇、皇后。”景陌继续结结巴巴。 顾卿澜将长枪往地上一放,只用手虚虚的扶着,“皇上现在连话都不会说了吗?” “皇后。”景陌站直身子,大声道。 “外面的话本子,说书人,还有台上唱戏的,皇上准备如何向本宫解释?”顾卿澜手中紧紧的攥着长枪,生怕自己控制不住直接将长枪扔到这男人脸上。 景陌悄悄的外后面挪了几步,讪笑着,“朕整日都在宫里,怎么会知道外面的事情呢?皇后是不是在别人那听说了什么?” “还有皇宫里面不能携带利器行走,皇后你看这长枪是不是不太妥当。”景陌内心爆哭,为什么皇后的武功远在他之上,而且力气真的很大,打人也超级疼。 “长枪不妥当,那皇上看这个如何?”顾卿澜从袖间摸出一把匕首,腕间一用力,匕首脱手而出伴着厉风朝着景陌飞去,最后落在他耳侧的柱子上。 景陌缓缓转过头看了一眼,匕首全身没入柱子,可见卿卿的力道用的有多大。 也就是说,卿卿现在真的很生气。 他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说道,“其实不能携带利器行走这规矩是针对外人的,卿……皇后又不是外人,这规矩自然也不用守。” 顾卿澜一步一步逼近,景陌则一步一步往后退。 直到退无可退,他才竭力露出一个花一样的笑容,“有话皇后好好说,别动手。” 顾卿澜手中长枪直直的抵着男人的脸颊,似乎再靠近一点就能划破男人犹如天神一般俊美的脸庞。 迟疑了下,她将长枪抵在了男人的喉咙处。 脸不能划破,不然她看着容易反胃。 “你到底什么意思?”顾卿澜压低了声音,“现在全天下人都知道你做的那点破事了?你准备破罐子破摔脸皮不要了?” 男人听此不乐意了,什么叫做破罐子破摔,他这叫不破不立,看现在反响多好,大半的人都在反对选秀,支持后宫只有皇后一人。 “卿卿,我之前便同你说过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只要有你,就只有你,这句话从来都没有变过。” 顾卿澜惊怔了下,手上长枪都不自觉的落在地上发出重重的一声,“你认真的?” 男人悄悄看了一眼,不着痕迹的伸出脚,将长枪踢远,然后另一只手则慢慢的攀上女人细软腰肢,“自然是认真的。” 顾卿澜烦躁的推开他,开始在书房里团团转,最后又走到他面前,“你知不知道,你是皇上,这从古至今,哪有帝王只有一个女人的。” “从前没有,不代表今后没有,卿卿,你信我好不好?”景陌垂眸定定的注视着她。 幽深而又温柔的眸底倒映出她的声音,就好像他的眼中心中就只有她一样。 “你这是因为一直在宫中没机会出去,这天地下好看的女人多的是,见的多了,你怎么可能只要我一个?”顾卿澜像是在说服他,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第115章 前世(6) 这话像是碰到了景陌哪了不得的开关,他突然气道,“你这话说的到底是我,还是你自己。” “你也不看看,每次我们一起出门,看美人的都是你,我比她们都好看,也没见你眼珠也不转的看着我。” 顾卿澜:“……”突然心虚。 “一码归一码,我现在跟你说的是外面那些话本子和唱戏的怎么办?” “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纳妃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你也不想那些文官刚说完让我纳妃的话,出门就被打得生活不能自理吧。”景陌摊开手,很是光棍的说道。 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发生且不能改变了。 他又继续循循善诱,“再者,我要是现在纳妃,那还不被天下人骂个狗血临头?” “而且你看纳妃进来干嘛呢?生孩子?可是我们都有崽崽当太子了,何况这些女子进宫,还是一笔大花销,把这些钱存着难道不是更好吗?” 一国之君竟然在意纳妃的钱,顾卿澜无奈扶额,这都是什么跟什么理由? “景陌,你知不知道,若是你执意如此,将来若有天灾,都会落在你的头上,说你独宠祸水,才会有此结果。” 祸水一名,顾卿澜从前就听过不少次,只是她并不在意。 但为君不明,是大罪,一旦有过失,便是千古骂名。 景陌牵住她的手,极为认真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所有你担心的我都知道,所以我会努力做好这个皇帝,努力让你我成为留垂千古的帝后。” “卿卿,你不是景氏江山的祸水,你是我一个人的珍宝,相信我,我有保护你的能力,顾家也不会因此遭受非议。” 他一出口,便将顾卿澜心中所有的担忧都一一化解了。 顾卿澜沉默了许久,突然踮起脚抬头,狠狠的吻在他的唇瓣上,辗转反侧。 男人先是一愣,随即反客为主,握住她的腰抱起,放在空着的桌上,声音黯哑,“卿卿,你是不是答应了?” 顾卿澜唇瓣紧抿,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说道,“这个决定你既然做了,我便也会帮你。” 她不会让景陌一人承受这些压力,景氏江山在景陌的手中,只会更好。 景陌眼中一喜,低下头温柔的噙住女人柔软的唇瓣,含糊不清的说道,“得妻如卿,此生之幸。” …… 在远处听着没大动静的赵德忠悄悄的往南书房的方向走了走,在听到里面暧昧的喘息后又连忙往后退去。 让皇上知道他偷听的话,一定会打他板子的。 …… 晚间,顾府门口。 顾北辰将崽崽裹成一个球之后便带着出了门,却在半路被父亲顾扬拦下。 顾扬一边差人将崽崽送回房间好好睡觉,一边面不改色的将儿子抽了一顿。 外孙这么小,竟然带着他去花楼喝酒,罪不可恕。 经常去花楼喝酒竟然还是个童子鸡,罪已至死。 …… 京城最热闹的茶楼这些天在晚上也是人山人海。 其中角落一个衣衫简朴却十分干净的女人痴痴的听着说书人的话,面上不由得带上了羡慕的神色。 生在顾家,成了皇后,儿子是太子,夫君又只要她一人。 若她是顾卿澜该多好啊。 正想着,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玥儿,我给你买了糖人,你快看。” 女人转头看去,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读书人模样手中拿着小兔子一样活灵活现的糖人。 是她的夫君,一个穷酸秀才。 她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真是羡慕顾卿澜,要什么便有什么。 女人再一次想,若她是顾卿澜该有多好啊。 …… 第116章 人否(继续正文) 等人被拖走之后,顾卿澜才眼疾手快的将盘子里最后一块点心拿走。 这戏看得,可比话本子里描述的精彩多了,她这样想道。 “这样的人太子妃还要等着孤来处理吗?”男人再次不痛快的从她手中抢过糕点,放进口中。 顾卿澜:??? 饿死鬼投的胎吗? “殿下,姜姑娘好歹是这一辈姜家最出色的嫡女,若是她真能合殿下的心意,妾身愿意让她进东宫。”糕点被抢了两次,顾卿澜心里的火气极大,要不是见着这小脸蛋着实好看她能一脚给他踹飞。 “顾卿澜,你对孤说话的时候怎么就这么不客气,现在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你倒能忍这么多。” 景陌还心心念念惦记着自己被骂丑的事情,他只是脸被打伤了,就骂他丑,对他的态度还那么差,要是有一天,他的脸真的伤了,太子妃岂不是更要怒目相视了? 思绪动到这,景陌甚至想让太医院给他研究几个美颜方子。 美颜方子? 太子妃送给姑母的礼物似乎就是。 “姜姑娘好歹是柔柔弱弱的女儿家,妾身也不好过分为难。”毕竟瞧着也是个赏心悦目的美人儿,这般教训已然够了。 景陌听着这话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双眸微微眯起,试探问道,“你对她这么宽容,是不是因为她生的好看?” 啊?你怎么知道? 虽然她还没回答,但是眼神中已经满满的写着对啊,就是你想的这个意思。 “那就是个丑女人。”男人面色冰冷,眼中含着未化的阴霾。 要是姜月如迟走一步看到这一幕,大约就不会将太子当做自己未来的夫君了。 然而他这幅样子,顾卿澜却是不怕的。 雷声大雨点小,说的就是这厮了。 “姜姑娘相貌确实是不错的。”在美丑这事上,顾卿澜向来都是不会说假话的。 再者,要是她生的不好看,姜家也不会把她当做太子妃来培养。 “呵。”他冷哼道,“看来太子妃近来眼睛不大好,竟能说一个丑女人相貌不错。” 太后虽然去歇息了,但是他们周围并非没有人在。 顾卿澜随意看去,便能瞧见太监宫女们低垂着头,肩膀却在控制不住的抖动。 顾卿澜:“……”不是她的错觉,他们确实被嘲笑了。 “殿下,有什么事还是回揽芳阁说吧。”她丢不起这人。 景陌:“太子妃还没回答孤的话。” 只要这女人不赞同他的说法,他今日就不回去了。 僵持了一会后,顾卿澜还是妥协了,“是是是,殿下说的对,姜姑娘是妾身见过的最丑的女子了。” 这样事情就能了了吧。 景陌又瞥了她一眼,唇瓣掀起,“最丑的?那看来太子妃是见过最美的了,又是谁呢?” 阿满在旁边听到这话,忍不住捂着唇无声笑了。 顾卿澜狠狠的皱了皱眉头,只觉得拳头处甚是痒的慌。 然而男人漫不经心的站在她旁边,冰蓝色的长袍将他衬托的愈发优雅,垂目抬眸,一举一动都在吸引着人看过去。 第117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 她心神缓了缓,说道,“自然是殿下了,妾身从未见过殿下这般丰神俊朗的男子了。” 周围听到这话的人都觉得不对劲,女子相貌美丑和男子丰神俊朗与否岂能放在一起比较。 况且,他们都听闻,太子殿下最厌恶别人夸赞他的样貌,上一个说这话的人,坟头草也已经很高了。 然而不喜欢被人谈及相貌的景陌并没有如众人所想发怒,而是不着痕迹的勾起薄唇,眼角眉梢都能瞧出些高兴来。 “这么多人都在,孤知道太子妃心中感情难以抑制,但也该考虑场合。” 她站起身,揉了揉有些酸软的腰肢,没管高抬着下巴的景陌,绕了一个远路走了出去。 没来得及跟着顾卿澜走的阿满僵在原地,接受着男人冷厉的目光。 太子妃回下头啊,您最可爱的侍女要被吓死了!!! 自然,顾卿澜是听不见阿满的心声的,就算是听见了也会当做没听见飞快的溜走。 阿满只得打圆场并且找可以让自己离开的理由。 “太子妃面皮薄,所以听到这些话才会直接离开。” “奴婢还要为太子妃准备明日出门的东西,便也先行告辞了。” 阿满行了一个礼,拔腿就要跑。 “慢着。”男人出声叫住她。 阿满身体抖得跟筛子一样,战战兢兢的转过身,结结巴巴的问道,“殿、殿下还有事情吗?” 景陌指着走过来的一个嬷嬷道,“这是太后宫中做糕点的能手,你给太子妃带回去。” …… 顾卿澜是走出好久之后才想起阿满还留在宫中的,她犹豫了下,最后停留在一株绿梅旁,指尖轻轻拂过花瓣,香气极淡。 难怪天下的女子挤破了头都要进这四方城,不同的时节的花儿朵儿都能在能工巧匠的手中一同绽放,这样的场景,千金难换。 景陌同阿满一起走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美人如花隔云端,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话。 女子站在绿梅旁,纤弱而又白皙的手指触碰到绿梅,像是觉得心中愉悦,唇角微微向上勾,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宫装优雅,腰肢处有一根珍珠串成的链子束住,下端缀着长长的飘带,风吹起,飘带也会跟着四处飘扬。 头上的珍珠冠子衬的肤色愈发的如玉般温润洁白,垂下的流苏穗子落在脸颊处,长长的睫毛轻轻的扫了扫,像是扫在他的心间。 “殿下。”阿满在旁边瑟瑟发抖,虽然都是去东宫,但是这条路是距离揽芳阁最近的,太子殿下为什么要跟着一起过来啊。 “告诉太子妃,明日穿的朴素些。”这样惹眼的装扮,他看见就罢了,别人,想都不要想。 啊?阿满一脑门子的问号,完全不懂太子殿下为什么要说出这话,而且她深以为,若是对太子妃说了之后,太子妃对太子殿下的印象只会更差。 男人抬了抬腿,别有深意的最后看了一眼绿梅处,然后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第118章 准备 翌日一早,在睡梦中被吵醒的顾卿澜木着一张脸看着阿满像只偷灯油的小老鼠一样踮着脚跑来跑去。 这时候她唯一的想法就是,要是她的五识没有这么敏感就好了。 “阿满。”修长而又白皙如玉的手指抓住帘子,缓缓掀开,露出其中睡眼惺忪的美人。 阿满见到人醒了,心中雀跃,面上却表现的极为惊讶的样子。 “太子妃,是奴婢吵到你了吗?” 美人努力的抑制着不断垂下去的眼皮,声音慵懒,“太假了,故意就故意的,难道你觉得你家主子就这么蠢,连你这点小心思都看不出来?” 阿满连忙走上前,将帘子全部拉开,又用钩子勾住,大片大片的阳光同时倾洒过来,顾卿澜以手遮面,双眸眯了眯,好一会儿才将手拿开。 “今日要与太子殿下一同去长宁公主那,太子妃应该早些起来,也好做些准备。” “什么准备?”她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止不住的溢出些泪花,“礼物不是已经备好了吗?” 阿满:“当然不是礼物的问题,太子妃这是第一次见长宁公主,要好好的梳妆打扮,给长宁公主留下一个好印象。” 长宁公主虽与景玄不是亲兄妹,景玄却很敬重这个姐姐。 概因当初夺嫡时,长宁公主曾帮着景玄在先帝那说过几句话。 这恩,景玄记着,所以先帝去世后,长宁拥有的荣华并未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你说的不错。”顾卿澜又打了一个哈欠,耷拉着脑袋掀开薄被,长发凌乱的披在身后,衬的一张小脸犹如巴掌大小。 她还挺喜欢长宁公主的,总是要留一个好印象给她。 她今日梳了倾髻,将发分股结椎、倾斜结束置于头侧,一朵红蓝相间的茶花式样的缠花嵌在其中,流苏是一粒一粒极小的珍珠,共三缕,最下面是一颗极为澄澈的紫水晶。 耳边也用了紫水晶的耳坠,瞧着十分好看。 顾卿澜托着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了想,最后还是挑选了一个梅花样式的花钿,让人绘在额前。 阿满目光闪了闪,含糊道,“太子妃,这便是今日出行穿的衣服。” 顾卿澜转头去看,笑容逐渐僵硬。 额?她的衣柜里面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件纯白到没有一丝其他颜色的长裙了? 她抬头看去,无声询问。 虽然要求不是阿满提的,但她不知怎么,看着太子妃的眼神,莫名觉得有些心虚。 “太子殿下先前对奴婢说,让太子妃穿的朴素些。” 顾卿澜笑得极其温柔,手中握着的首饰盒子“咔嚓”一声,错了位置凹陷了进去。 “衣服穿在本宫身上,所以阿满,你是听太子殿下的,还是听本宫的。” 阿满以一种快到模糊的速度将手上那件衣服放回去,又换来一条浅蓝色广袖流仙裙。 …… 半个时辰后,等在揽芳阁外的景陌不耐的把玩着腰间的玉佩。 突然问了赵德忠一句,“女人梳妆打扮都需要这么长时间的吗?” 第119章 提亲的人之一 赵德忠面无表情,事实上他很想骂句脏话。 他五岁的时候就进宫做了太监,对于女人梳妆打扮的时间确实不是很清楚。 “你怎么不说话?”偏偏男人没等到回答又问了一句。 就好像是在他遍体鳞伤的那颗心上,再一次重重的捅上了一刀。 “殿下,奴才是个太监,不懂这些。”再问他就真的要哭出声了。 景陌若有所思的收回眼神,“等从长宁公主那回来后自己去库房挑一件喜欢的。” 赵德忠一听这话,眼睛亮的仿佛黑夜中的烛光,“奴才多谢殿下恩典。” 早知道太子殿下会因为这样同情他然后赏赐库房的宝贝,那他的这颗心上被多捅上几刀其实也没关系的。 有铃铛声响缓缓靠近,景陌抬头看去。 手指一点一点的收紧,只匆匆瞥了一眼,便垂眸不再看。 不是说了要打扮的朴素些,怎么还这么的夺人心魂。 口是心非的男人将这样的现象归类于女人打扮的太过美丽,而不是自己的心丢在了女人那。 毕竟这满京城里,比顾卿澜相貌漂亮的虽然不多,却也不是一个都没有。 马车外,紫藤花的幽香扑鼻而来,靠近窗口的顾卿澜忍不住掀开帘子,引入眼帘大片大片的或浅紫或浓紫,像是世外桃源。 “顾姑娘。” 她闻声看去,突然开始后悔掀开了帘子。 “顾姑娘,顾姑娘。”在马车外面的飞鱼服男子仍在不停的跑着。 男人按住她要放下帘子的手,眼带笑意,“太子妃难道不应该解释一下吗?” 顾姑娘,顾姑娘,这个女人现在是她的太子妃。 “大约当年来顾府提亲的人之一。”顾卿澜抽出被他按住的手,回答说道。 可真够尴尬的,她还记得这个男人的原因就是,提亲的人里面,此人用的法子最是奇葩。 他捉了一百只蝴蝶放在罐子里,然而在她的面前打开。 但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让人觉得感动的一百只蝴蝶,其实是一百只飞蛾。 “之一?”景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听到这话火气便不断的往上冒,明明他向来都镇定得很。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就算她丑如东施,有顾家的权势在,提亲的人也会踏平顾家的门槛。 更不用说,她那两年给众人营造出的形象便是温柔贤淑,德才兼备。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顾卿澜丝毫不心虚的应对男人的疑问。 这个男人,可真够奇怪的。 有许多人来提亲,难道是一件让他很难以置信的事情吗? 还是说,她在他的心目中丑陋到没有人敢来提亲? 下意识的,她便想摸出怀中二师兄给她的小镜子看一看。 “太子妃果真是令孤佩服。”他面色冰冷,语气像是要将这句话嚼碎了再吐出来。 “哪里哪里,妾身比不上殿下。”顾卿澜装作没听到他语气中的讽刺,回道。 马车一时间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然而这样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男人忽然又牵住她的手,紧紧的握住,“你我是夫妻,若是不给人看到恩爱的样子,对顾家对你都不好。” 第120章 大婚前去顾府提亲的人很多吗 顾卿澜:……??? 道理她都懂,但是现在是在马车里面啊,恩爱的样子给谁看? 为了少生事端,顾卿澜看了看自己的手,决定还是忍下去。 因为除了忍,她也并不能做什么。 比如一不小心手掌不受控制扇在某人的脸上这种事,她是力有余而心不足。 “太子妃。”他捏了捏她的手指,突然问了一句,“大婚前去顾府提亲的人很多吗?” 大婚前去顾府提亲的人多不多? 顾卿澜仔细思考了下,然后对上男人隐含威胁的双眸。 她是该说实话呢?还是善意的谎言呢? 要说不多确实不可能,那段时间顾府的门槛差点被踩烂了这话也并非虚言。 “不算多。”她叹了一口气,这样说道。 景陌松了一口气,不多就还好。 顾卿澜接着说道,“比殿下今日出门带的人多一些。” 因为许久未见,景陌带了很多礼物,而礼物,自然需要有人抬着。 父皇母后得知他要过去,又添了许多。 所以他出门带的人,也难免多了些。 想到马车后面跟着的长长的队伍,男人脸色黑沉的宛如上好的方砚。 “这么多人?”他像是自虐一下,又重新问了一遍。 女人皱眉思索,像是在回忆当时的场景,半晌后她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大约不是多一些,而是多很多。” 景陌:“……” 他只觉得额前青筋突突的跳得极为欢快,“这样的事情,太子妃觉得很开心,很自豪吗?”他带着讥讽的语气。 脑子被驴踢过了吗? 明明是他先问的啊。 果然是男人心,海底针。 顾卿澜忍住一巴掌将人抽飞的冲动,双手放在脸颊上,强迫面上肌肉勾出笑意,然后直视男人,“这样的事情妾身怎么会觉得开心和自豪呢?妾身方才说的只是正式到顾家提亲的人,还没算上那些拦路便要诉衷情的呢。” 这下景陌彻底不说话了,将头扭向其他地方,手却不松开。 一直到了长宁公主的府邸处,他才转过头。 看得顾卿澜都觉得脖子酸得很。 赵德忠在外面洋溢着一张笑脸,“殿下,太子妃,长宁公主的府邸到了。” 马车的帘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男人首先走下马车,然后朝着里面伸出手。 长宁公主住的地方不算偏僻,所以他们这一动静引来了不少人来看。 顾卿澜只得将手递过去,准备借着他的力量下马车。 然而被驴踢过的脑子你别猜,猜就是猜不到。 男人坏心眼的突然抽回手,转而将手放在她细软的腰肢上。 猛地用力,掐着她的腰直接将人抱了下来。 这样的动作不禁让人群中传来一阵阵惊呼。 其中的一个主人公顾卿澜则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腰上的双手,她是剁了这手呢?还是剁了这手呢? 景陌抿了抿薄唇,只松开一只手,另一只手还顺势揽在她的腰间,像是浑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顾卿澜没拒绝,僵硬着身子被动的跟他一起走进去。 第121章 教坏 她并不是不想拒绝,而是外面这么多人看着,她总不可能给腰上这只手掰折了。 “呦,我这里今日倒是蓬荜生辉,来了两位难得的绝世美人。” 绝世美人。 两位? 顾卿澜好奇的转头看身旁男人的脸色,面无表情,完全看不出来到底有没有生气。 “姑母,孤带着太子妃来看你。”景陌眼中带着些许的无奈、 他听了这话不是不生气,而是知道自己就算生气了也没有用。 “姑母。”顾卿澜福了福身之后,才抬眸正式看着她,传说中的长宁公主。 长宁公主的相貌许是随了她的母妃,凤眼微微向上勾,垂眸抬首之间,皆能感受到凌厉的气势。 一身正红色的长裙,外面罩着用珍珠串成的小衫,红宝石制作成的头面十分华丽,衬的相貌更多了几分艳色,又有一种难言的柔美。 那青楼妓子能有多好看,竟能使得前驸马放弃这样一个美人。 长宁对着顾卿澜轻轻的眨了眨眼睛,见她呆呆的看过来才红唇勾了勾,“太子妃真真是个妙人,今日都是自家人,也不用那些虚礼,先都进去吧。” 还未走几步,便听到丝竹之声,不算多动听,却自有一种凄哀感。 景陌薄唇微启,凉凉道,“姑母怎么还没发落了那男人?要么就赶出去,要么就打杀了,何必放在眼前糟心?” 长宁停住脚步,娇媚的笑了笑,“留在我的身边,却只能做一个伺候的下人,难道不是更好吗?再者,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以为姑母还会因为这样的人心中不快?” “且不说他过得是好是坏,都与我无关,瞧见他这般狼狈模样,不得不说,我心中甚是觉得开心。” 她忽而意味深长的看了顾卿澜一眼,“不听话的男人,这么处理就对了,太子妃懂吗?” 顾卿澜:!!!懂了。 他们口中的男人,大概就是前驸马了吧。 景陌却是有些紧张的看向长宁公主,“姑母,太子妃年幼,你别乱教她。” 长宁用绣着兰草的帕子捂住红唇,“哎呦”了一声,“瞧你说的,我怎么会乱教她,毕竟你又不是前驸马,不是吗?” “太子妃到姑母这来。”长宁见他神情紧张,心下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这样的大美人在叫她过去。 顾卿澜竭力抑制住面上的激动之色,小碎步踮得飞去,很快就走了过去。 她身上似乎是熏了百花香,闻着尤为清新。 景陌板着一张脸不说话,捏紧到发白的手指却彰显出主人最真实的情绪。 “知道你稀罕,只是借你的太子妃说会子话,哪里需要臭着一张脸对着姑母?”皇嫂还说景陌这臭小子不喜欢太子妃,怎么可能,长宁心中嗤笑,要是真不喜欢脸色都臭的跟驴一样? “我天生就是这样,姑母莫说笑了。”景陌听此立马松开手指,像是毫不在乎一般看向其他地方,语气轻快。 只是没一会儿,就要往两人的方向看上一眼。 这样的情不自禁的动作,和他说出的话,实在是不太符合。 第122章 夏缙 口是心非的臭男人,长宁撇了撇嘴,便没再理睬他。 路过吹奏的伶人时,顾卿澜才看见前驸马的真面目。 面色白皙,身子瘦弱,手中拿着一支箫,满含深情的看着长宁公主。 “公主。”夏缙走上前,半晌才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这两位是?” 长宁漫不经心的吹了吹指尖,刚用凤仙花染的指甲确实好看。 她斜了夏缙一眼,无意中的流露出些许魅惑来,“太子和太子妃,怎么?连他们二人都不知道。” 长宁多年前确实曾经将自己的一颗真心捧出来送给这人,但是出了那事之后她便对这人再无任何的眷恋。 若是当年他潇洒离开,或许长宁还会觉得这男人有几分血性,至少能为自己做下的事情负责。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他宁愿在她的身边做一个奴仆,也不愿承担起责任找清倌母子。 在外人看来,他这样的行为无疑是深情的忏悔,这些年间,也有很多人劝她放下。 可是放下?她早就放下了。 所以就算日西升东落,水能倒流,她也不会再重复之前的错误。 夏缙讪讪的看向顾卿澜和景陌两人,半晌后才道,“下官见过太子,太子妃。” 靠的近了,顾卿澜更能细细看了看夏缙的相貌,虽不至于多俊逸,却有一种儒雅的感觉。 一点都瞧不出来是那种会去找清倌的男人。 长宁听此更是笑了一声,“本公主倒是忘了,原来你身上还有一个官职。” 驸马不会入朝做官,但是当年先帝对长宁太过宠爱,为了显示对她的荣宠,便给了夏缙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 景陌说:“等回宫孤会向父皇提起,撤掉夏缙官职的事。” 夏缙的脸色在听到这话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僵硬,“太子殿下,您、您不能……” “不能什么?在其位,谋其政,你十多年来不曾为朝廷做过半点事情,甚至还纠缠在长宁公主身边,你应该感到庆幸,孤只是撤掉你的官职。” 长宁公主这些年在京中的时间屈指可数,所以景陌的话也并未说错。 夏缙白白的拿着一份俸禄,却没做实事。 不过若不是他今日提到下官这两个字,根本没人想到这一茬。 夏缙勉强维持着冷静,“草民多谢太子殿下恩典。” 景陌看一眼畏畏缩缩的男人,心中的厌恶更甚。 他对夏缙的厌恶,有一大半原因并不是因为长宁公主。 能考上状元的人要说没有一点真本事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他竟十多年来没半点作为,总是赖在姑母身边,乞求她的原谅。 “素问和玉仟呢?”长宁慵懒的抬眸,问夏缙。 “草民不知。”夏缙脸色惨白,让人几乎要怀疑下一瞬是不是立刻晕倒。 “罢了,你先退下吧,本公主今日不想听曲子。”长宁没什么耐心的摆了摆手,看到这张苦瓜脸再好的心情也要不好了。 转头她便又同顾卿澜说话,“我最近新得了两个美人,素问和玉仟,今日让你瞧瞧。” 第123章 折腰 啊……这? “你见了之后一定会喜欢的。”长宁抿唇浅笑。 景陌眼皮狠狠的颤了颤,“姑母新得的美人是?” 他怎么听着姑母口中的美人不像是女子。 “哦,这你都不知道,我刚回京,昨日便有人送上一双美人来,瞧着十分养眼。” “可巧,美人来了。” 景陌和顾卿澜就跟两个小呆瓜一样顺着长宁的目光看去, 一红一白披散着长发的美人迎面走来,光洁白皙的脸庞,乌黑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星辰一样的光,如画的眉隐隐入鬓,有着一种让人不厌烦的柔美在其中。 更为特殊的是,这两人是双生子,除却衣服发饰,几乎一模一样。 “姑母。”景陌咬牙切齿的带着威胁气势。 长宁斜着眼睛看着他冰坨子一样的脸色,心道,臭小子不是口是心非的,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能忍到什么程度。 “只是看一看,又不做什么,太子放心。” 姑母这边走不通,景陌只得转头看向太子妃,太子妃那样循规蹈矩的人,定不会被姑母教坏。 目光触及女人嘴角噙着的笑容时,景陌的冷静一点一点被打碎。 “太子妃。”他拔高了声音喊了一声,顺便往前走了几步,不着痕迹的挤走长宁公主,自己则站在顾卿澜的身边。 刚看得入迷的顾卿澜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己胳膊上的手,白皙修长并且骨节分明,显得十分好看,只是手上鼓起的青筋失了几分美感。 被挤走……应该是被撞走的长宁止不住冷笑:“……” 沈姝这一次真是终日打雁,终被雁啄,太子不喜太子妃,可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不过这样有鲜活气的年轻男女,未捅破那层窗户纸的朦胧,她瞧来心中亦觉得有些许的甜蜜与向往。 “瞧瞧咱们外面都传冷情冷性的太子爷,今日竟也会为了美人折腰。”长宁别有意味的深深的看了两人一眼,愈发觉得景玄这一次赐婚的旨意极对。 先前京城里都传未来的太子妃会落到周太傅的孙女周若翎身上,她也见过这个女孩,亦是个性格温顺,相貌妍丽的美人,只是与景陌却很不相配。 两人相处之间,只有礼数,并无情意。 哪像太子和太子妃,站在一处,也不说话,她就能瞧出些甜蜜来。 景陌脸色微红,不自在的反驳,“姑母胡乱说什么?孤什么时候为了太子妃折腰了?” 顾卿澜心中赞同:对啊对啊,狗男人什么时候为了她折腰了? 为了言玥折腰才对吧。 “你这话倒是有趣,我什么时候又说美人是太子妃了?”长宁懒懒的摘了一朵花朵轻嗅。 顾卿澜狠狠的点了点头,长宁公主果然英明。 美人不是太子妃还能是谁,余光瞥到素问和玉仟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的时候,景陌情不自禁的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长宁见他面色多变,挪逾着问道,“莫不是太子心里亦认同太子妃就是你忍不住折腰的美人?” 第124章 痴态 “姑母,我们还是先进去吧,你不是说准备了惊喜给太子妃吗?”景陌找不出话来回答长宁的问题,只得转移话题。 他早该料到,长宁公主府并不是一个好地方。 若是太子妃有样学样被教坏了可怎么办? “姑母真是好看。” 此时的顾卿澜虽然胳膊被景陌牵着所以不能走上前,但是眼神已经直勾勾的落在了长宁公主的身上。 听清这句话的长宁斜眼看着景陌,“太子方便的话能不能先松开太子妃的手,我还有几句体己话要与太子妃说呢?” 浑然不在乎脸皮的男人手指并未松开,相反还靠近了几分,“什么体己话我不能听?难不成姑母还把我当做外人吗?” 长宁有些不耐烦,这破侄子怎么现在变得没皮没脸的。 顾卿澜也有些不耐烦,她想去看美人啊。 “女儿家之间的体己话你也要听?”长宁对着素问与玉仟说了一句,“去取上好的陈酿来,本公主今日要与太子和太子妃喝个痛快。” 随即又在景陌的瞪视中,慢条斯理的掰开他的手,然后又道,“这么多人看着,太子就算心急,也该收敛些。” 顾卿澜迷茫的眨了眨眼睛,长宁公主这句话,她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不过酒? 顾卿澜硬着头皮开口,“姑母,酒便不必了,若是醉酒了露出痴态,恐让姑母笑话。” 景陌眼睛亮了亮,痴态? 他丝毫不犹豫的说道,“今日都是自家人,就算是酒出痴态又如何?太子妃还是莫要推辞了,这样也是对姑母的孝心。” 顾卿澜:“……” 她诡异的抬眸看了他一眼,常常与娄堰流连于各大酒楼,她是不大能喝醉的。 但是面前这位嘛,就能难说了。 “殿下说的极是,烦请姑母多拿些陈酿来。” 长宁公主察觉到两人之间流动的有些奇怪的气氛,最后目光定定的落在景陌有几分自矜的脸上。 红唇扯开一个极其妖媚的弧度,“合该如此,今日便不醉不归。” 素问和玉仟听此便带着几个奴才去搬酒。 而长宁则带着两人继续往里面走。 不愧是先帝最宠爱的公主,公主府里面的建造便可见到先帝的心意。 在他们的面前,有一个极大的池塘。 池塘里面养着红色的锦鲤,池水清澈,衬的这些锦鲤愈发的美丽动人。 在池塘的中心,是一个水上在建造的亭子,东南西北各有一道木桥过去。 边缘种着一棵棵漂亮的枫树,也不知怎么,明明不是秋天,这枫树却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色。 亭子里面,用浅紫色的轻纱垂下,风吹过,轻纱扬起隐约可见里面的场景。 是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男人,面上有白纱遮住双眼,手指放在琴上,轻拢慢捻,动人的旋律便从指尖溢出。 “这是我府上的琴师,名叫苏雪。”长宁托着腮欣赏的目光不自觉的投向亭子里。 顾卿澜欲言又止,“他是双目有碍?”若真是这样,还能弹得一手好琴,也真够厉害的。 第125章 为什么又掐他 果然不愧是长宁公主,身边处处是传奇。 长宁捂唇笑着,发髻上的金钗都在不住的颤动,半晌后她才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溢出来的泪花,“苏雪若是知道别人见了这场景第一个关注的是他双目有碍否,一定要气得几天不吃饭。” 顾卿澜呆愣了下,“啊?姑母话里的意思是……” “自然是装的,他觉得这样能够显示弹琴时的潇洒俊逸,便在眼睛上也蒙上了一层浅色的薄纱。” 亭子里的男人听到动静,手指顿了下,最后站起身朝着这里走来,眼睛上面仍然蒙这一层薄纱,并未拿开。 顾卿澜忍住心中的激动,不去看迎面走来的男人。 她方才匆匆瞥了一眼,只能说,人如其名。 真是雪一般的美人儿,皮肤莹白如雪,五官精致,薄唇紧抿。 正想着事情,眼前的光突然被挡住,顾卿澜不耐的抬眸,便看到一张漆黑如墨的脸。 她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要突然挡在她的前面,男人便是冷哼一声。 顾卿澜:??? 她又哪里惹到这男人了? 算了,她今儿个见到许多美人,心情好,便不与这男人计较。 “殿下。”她柔声道。 景陌脸色缓了缓,太子妃还知道向他道歉,看来也不是无可救药。 “你能不能让开点。”她继续说道。 等着道歉的景陌:“……” 自从上次见到太子妃对待姜月如的态度之后,景陌便觉得似乎是隐隐知道了太子妃的喜好。 无论男女,好看的人她便能容忍许多。 “孤难道没有这男人好看吗?”他突然发问。 “噗。”刚觉得有些口渴饮了一口茶便听到这句话的长宁公主木着一张脸转身看景陌,这个没皮没脸的男人真的是她是侄子? 是她今日精神不好听错了,还是侄子疯了? 顾卿澜红着脸狠狠的掐了一把男人胳膊上的肉,勉强笑着对长宁说道,“殿下方才的意思是,这琴师生的真是好看。” “孤不是……”紧紧揉捏着被掐的地方,景陌疑惑的想,太子妃的力气,这么大的吗?他上次便这般觉得,只是一直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今日一看,似乎并不是错觉。 “殿下就是。”顾卿澜打断他的话对长宁微笑。 苏雪纤纤玉手摘下覆在眼睛上面的薄纱,露出其中一双漂亮的桃花眸。 “草民见过公主,太子和太子妃。”语罢,他抬眸浅笑,长睫微颤,“若不是今日草民弹琴引公主来,公主怕不是要忘了草民了。” 顾卿澜听此面无表情心中无比激动的看过去,只见长宁公主伸出一根如玉一般的指头,挑起苏雪的下巴,眉眼流转,尽是风情。 她下意识的加大了手中的力气。 “嘶”,一旁受池鱼之殃的景陌莫名其妙的看着顾卿澜掐自己胳膊的地方。 他现在,没乱说话啊。 为什么又掐他? 男人面上不自觉的带上些委屈的神色,无意间见到这一幕的长宁嫌弃的别开脸,就这还厌恶太子妃呢,沈姝这些年在皇宫里面待傻了吗? 第126章 柔弱不能自理 “想本公主了?”长宁细细摩挲着苏雪光洁的下巴,踮着脚靠近几步,“雪儿还是如先前一样貌美,叫本公主瞧着便觉得心中喜悦。” 苏雪羞红着脸垂首,“那公主怎么早不来看我?” “虽然未去看雪儿,但是本公主可日日夜夜,心中想念得紧呢。” …… 顾卿澜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这不是府中的琴师吗?怎么一转眼又好像是面首。 景陌沉着脸拉走勾着脑袋好奇看着的女人,“姑母这有点事情要处理,孤与太子妃先去前面等着。” 被迫拉着走的顾卿澜只得收回不舍的眼神,虽然她还想看接下来的发展来着。 见女人虽然跟在他后面一直往前,脑袋却控制不住的时不时向后勾一下,景陌不由得加快步伐,一直走到看不见长宁公主和苏雪的地方才慢慢放慢脚步。 “殿下,姑母还在后面呢。” 她最后看见的画面似乎是女人踮脚,凤眸微眯,在男人的下巴上印上一吻。 太可惜了,竟然没有看完。 顾卿澜心中的小人恨不得捶胸顿足。 “不要紧,等会姑母就又会过来了。”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就是看见长得漂亮的走不动道。 “太子妃。”他垂下冷眸,手指捏住她脸颊上的肉,恶劣的往外扯了一扯,“你还没回答孤方才的问题。” 被扯得心中怒火蹭蹭蹭往上冒的顾卿澜:“滇西你不压册切森的脸。”(殿下你不要扯妾身的脸) 景陌来了兴致,再一次轻轻捏了捏手感极好的脸颊,为自己的行为狡辩了一句,“太子妃今日的胭脂似乎涂得不甚均匀,孤帮你扯一扯,两边就都一样红了。” 他扯完之后,不仅双颊红红的,就连双目也是红红的,就跟小兔子一样,眼角还有因为生理关系而溢出的星点泪花,瞧着十分楚楚可怜的样子。 顾卿澜忍无可忍之下,“啪”的一声,重重的拍在男人的手上。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大片红印浮现在洁白的手背上,似乎隐隐有要变青紫的征兆。 景陌只觉得,那一刹那间,太子妃的手拍在他的手背上的时候,仿佛一个力气极大的人拿着大铁锤重重的锤在他的手背上。 疼痛蔓延的速度叫他措手不及。 他来不及呼痛,只顾惊诧的握住顾卿澜的手,软软嫩嫩的,一点也看不出来打起人来能有这样的威力。 似乎……一不小心力气用大了…… 顾卿澜不着痕迹的将手抽回来然后用袖子挡住,嘴角微勾,露出脸颊一双漂亮的酒靥,“殿下的手好生细白嫩滑,就好似刚做出来的豆腐一样,妾身只是轻轻一拍,就红了些。” 细白嫩滑?轻轻拍一拍? 景陌狭长双眸微眯,敛住其中如鹰隼般的锐利之色,“太子妃再看看,只是轻轻一拍?” 男人故意将红的像在锅里煮过的手放在她眼前,试图唤醒她少有的良知。 顾卿澜凝眸注视了几瞬,随即点了点头,“是啊,妾身柔弱不能自理,常常恨自己生在将门世家,却没有父兄那般的气力。” 第127章 比谁相貌好 听到这句话,景陌不做声了。 他与顾北辰交手过,顾北辰确实天赋异凛,力气比寻常男人要大,但是他觉得,顾北辰的力气比不过太子妃打他手背的力气。 景陌低头沉思,所以如果说接连几次他的感觉没有错的话,那么太子妃的力气或许真的有点大。 用柔弱二字来形容,怕是不太妥当。 顾卿澜心虚的移开目光,然后目光就被胶住了一般不能动弹。 景陌手背上的痛意缓了缓,继续方才的问题,“太子妃怎么一直避着孤的问题不回答?” 在他们不远处,有六个穿着各色衣服的男子斜斜或倚在栏边,或躺在榻上,或临风而立手中折扇微动,或垂眸浅笑长剑破空而出。 每一个都极为英俊,各有各的风格。 风轻轻的吹过来,带着浅浅的花香,顾卿澜抚了下被吹起的发丝,专注的看着那处。 这六人瞧着装扮大约也是长宁公主的面首,虽然世人总是怒骂长宁公主不守规矩,讽刺她如今膝下无儿女,等年老时定凄凉无比。 但他们这些话大约是嫉妒占的更多些。 自在而又逍遥,肩上不用担负任何责任,谁会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呢? 她正看得心中喜悦,便觉得身边骤然变冷,她搓了搓胳膊,下意识的抬眸,猛地撞进男人带着怒意的冷眸中。 顾卿澜丝毫不心虚的收回目光,然后再若无其事的把玩腕间的玉镯。 “太子妃可曾听到孤刚才的话?”景陌誓不罢休的又问了一遍。 她当然能听到,但是要让她回答委实有些困难。 堂堂一国太子,与公主府的一个面首比谁相貌好。 这话传出去,谁会相信。 要放在以前,顾卿澜也是万万不会认为这样的事情会真实存在。 然而现实往往比话本子还要多变,这厮真的就这么问了。 她抬眸打量了下周围,大约公主府的奴才都很会看眼色,方才还乌泱泱的跟在后面,这一会子再看,一个人影都瞧不见。 顾卿澜只得压了压唇角翘起的弧度,目光止不住的在男人的唇珠上流转,半晌后才道,“那琴师相貌确实生得好,只不过在妾身看来,这天上地下,还是殿下的相貌最为精致漂亮。” 用精致漂亮来形容一个男人的相貌,景陌却没觉得半点不对,反而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勾起唇角的时候,那颗小小的圆圆的唇珠瞧着愈发的让人想按上一按。 不过这里到底是长宁公主府,这厮又没神志不清,顾卿澜只得遗憾的压下这样的想法。 若是这厮知道她现在内心的想法,怕是会惊得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儿,忍不住倒退几步,却又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看过来,说不定口中还会说着大胆。 想及这样的场面,顾卿澜只觉得更难耐了。 她只得将目光转向那六个搔首弄姿大约是想吸引长宁公主目光的男子,企图分散心中越来越重的念头。 然而她这一举动让刚听了恭维话心情愉悦的景陌顿感不快。 第128章 移心恋慕 方才还说他是这天上地下相貌最精致漂亮的,转眼又被其他男人吸引的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 “孤想送些礼物给北辰兄作为饯别礼,太子妃以为如何?” 顾北辰择日便会前往边境驻守,这两年大约都不会再回京城。 “好啊,随便送几个漂亮的男人就可以了。”伸长了脑袋看“风景”的顾卿澜有一搭没一搭的回了一句。 景陌:??? 送几个漂亮的男人给顾北辰? 景陌转头一看,好嘛,太子妃看那六个男人看的眼睛眨也不眨,发髻上缀着的几朵珍珠串成的花朵颤颤巍巍,显示其主人的心情。 “呵。”男人重重的哼了一声,只能自己移了移步子,挡住她的视线。 手中牵着苏雪的长宁远远见到这一幕,眼底划过一丝笑意,随即踮脚抬首在苏雪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苏雪俊逸的面上浮现出一丝异色,随即点了点头,向着那六个男人的方向走去,眼中还有几分看热闹的兴味。 “这便是我给太子妃准备的惊喜。”长宁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把团扇,抵在下巴上,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谢谢姑母。”顾卿澜眼眸亮了亮。 “客气什么,你们新婚的时候我也不曾过来,这就当做是赔偿了。” 眼前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飞过,长宁随意用团扇扑了下,口中又道,“本来还担心你不能接受这样的惊喜,现在看来,我与太子妃倒是有点缘分。” 景陌在一旁插不上话,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长宁吩咐几个男人换上了飘逸的衣服,行献媚之舞。 “姑母,这样不合规矩。”男人颇有些头痛的说道。 他早就想到姑母的性子极为洒脱自在,不同寻常女子,却没想到,会这般的出格。 出格到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长宁举起团扇,冷着脸重重的拍在景陌的额头上。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胡子花白的文官那一套,满嘴的规矩。” “这不一样。”景陌愈发觉得头疼。 长宁凤眸微挑,“太子见女子在宴会上跳舞不说不合规矩,怎么在我这见到男子跳舞便说不合规矩了?这两者到底有何不一样,太子不如说给我听,也好让我这样愚钝的人茅塞顿开一次。” 景陌:“……”他只得将希望放在太子妃身上,都说太子妃是满京城贵女里头最恪守规矩的,应该不会让他失望……吧。 顾卿澜如景陌所预期的一样板着一张脸,却不是对着长宁,而是对着景陌,“姑母说的极是,太子殿下也太固执了些。” “难不成太子是担忧太子妃瞧见我这里的美人移了心?”长宁将手放在苏雪手上,大半的气力都卸下只柔弱的靠在他的身上。 景陌佯装镇定,“自然不是,太子妃一心恋慕孤,怎么会对旁的美人移心?” 恋慕?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一个男人对女人什么感情,她能够轻松的看出来,相反,一个女人对男人什么感情,她自然也能瞧得清楚。 长宁凤眸微眯,面色难辨喜怒,半晌后才大笑出声,“移心也好,恋慕也罢,今日就先在这里畅饮一番,其他暂且不提。” 常言道,酒后吐真言。 她就不相信,喝醉了酒的傻侄子还能这样嘴硬。 瞧着长宁公主身边又多了几个俊逸非凡的男子,顾卿澜忍住内心的激动,竭力不将目光瞥向她那儿。 她瞧得那些话本子,竟没一个比得上长宁公主与身边面首不得不说的一二三事来得精彩。 若是不瞧得一清二楚,这辈子她定会留下遗憾来。 第129章 儿子 前驸马夏缙也站在不远处,一双眼睛戚戚哀哀的看了过来。 在这些男子中,倒真像是个端茶送水的下人了。 “公主,有一女子在公主府门口叫骂。”一个侍卫为难的走上前。 公主府本就地处繁华,周围非富即贵,再加之长宁公主回京,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和耳朵在关注这边的事情。 门口有人叫骂,没一会儿便能叫满京城都知道。 长宁懒懒的抬眸,“这倒是稀奇,本公主才刚回京,便有人来找事,莫非是觉得本公主已经不受宠,所以来踩上一脚?” 景陌问侍卫,“可知那女子是何身份?” 在皇家公主府门口叫骂,损失的亦是景氏皇朝的面子。 守卫的侍卫摇了摇头,“属下并不知道,似乎是一个面容沧桑的老婆子。” “面容沧桑的老婆子?”长宁在脑中思索了几瞬,毫无头绪,“也罢,本公主就去看一看究竟是谁,十多年没回京,说不定还是个故人呢。” 顾卿澜:“我陪姑母去吧。” 景陌跟着说道,“我也去。” 这时候长宁没打趣,只是在想,她瞧上去难道真的已经到了可以任由人在家门口辱骂的地步了吗? 三人刚走进来没多久,又慢慢的走了出去。 只剩下不远处几个的男子伴着丝竹起舞。 “我告诉你们,我旁边的可是你们长宁公主唯一的子嗣,若是你们再不让开,小心我回头让人都将你们砍杀了。” “长宁公主,长宁公主。”一个面容沧桑的婆子使劲的将身边的少年推搡向前,“这便是春生,春生快来,这是你的娘亲。” 被婆子推过来的少年面色涨红,对着顾卿澜喊了一声娘亲。 顾卿澜:“……” 她确确实实可以说,她没这么大的儿子。 见顾卿澜不回应,那婆子急了,连忙揉了揉眼睛扯着嗓子喊道,“虎毒不食子,长宁公主难道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吗?春生快,叫娘亲。” 年岁或许差不多,瞧着却年长许多的少年又喊了一声娘亲。 春生涨红着脸看去,这个相貌极美的女子,便是他的娘亲吗。 顾卿澜疑惑的对上景陌的眼眸,悄声问道,“为何这人口中说姑母是他的娘亲,却对着妾身喊出这两个字?” 景陌:“……孤也不知,大约这两人是脑子有些问题。” 头一回,顾卿澜和景陌的对视中没有怒火和其他复杂的神色,有的只是默契。 长宁却是捂着唇笑个不停,好不容易才开口道,“这是哪来的疯子,本公主才是长宁公主,那边的当朝太子妃。” “连本公主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来公主府门口叫骂,谁给你的胆子?” 听到长宁说话的声音,那婆子方愣了愣,随即连忙又推着少年往长宁的方向走去,“长宁公主,这是您的儿子春生,我把他养大了,养的健健康康的,以后可以给您养老送终。” 长宁倚在苏雪的怀中,没什么精神的说了一句,“本公主可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儿子。” 第130章 前驸马的外室 “妾是柔漪,妾是柔漪啊,长宁公主。”婆子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顾卿澜心中一动,这是又有她不知道的不得了的大事要发生了吗? 长宁思绪微顿,柔漪?柔漪又是谁? “本公主从未见过你,你是谁?”或许见过,只不过大约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忘了便忘了。 那婆子脸色僵了下,随即道,“妾是长宁公主的妹妹,是驸马爷的妾室啊。” 顾卿澜:!!! 这么说的话,这个叫做柔漪的女人,不就是当年前驸马夏缙养的外室? 也就是说,这个叫春生的孩子,是夏缙的了。 可是且不说当年夏缙并未有胆子将那个外室接进公主府,就算了进了,妹妹二字,她也是没资格认下的。 长宁公主的妹妹,可只有柔嘉公主一人。 十多年后来公主府,顾卿澜手指动了动,细细的看了看周围的人,企图从中发现异常。 看不出什么特别,都是丫鬟奴仆的衣服,像是其他府邸听到动静派人出来看的。 顾卿澜缓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大约是有些草木皆兵了,不过是一个贪心不足的女人,竟然也会联想到桑落。 “驸马爷的妾室?”长宁凤眸微挑,显现出凌厉之色,“本公主十多年前便给了一道圣旨,里面清清白白的写着本公主与夏缙再无关系,如今你又说驸马爷,可是对圣旨不满,对先帝的决议不满?” “太子妃。”景陌突然在她耳边出声。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细嫩的肌肤上,玉白耳垂周围瞬间像被胭脂染过了一般。 顾卿澜接着调整身姿的动作捂住不自在的耳朵,柔声应道,“殿下。” “孤方才在桌上拿了一些点心。”男人伸出手,手上出现一个小小的纸包,“打开它。” 古怪的看了男人一眼,顾卿澜才接过纸包,打开之后,才发现里面是四块极为小巧漂亮的糕点。 两块粉色,两块绿色。 “姑母这处理还有些时间,你先吃两块点心垫垫肚子。”男人站的笔直,从顾卿澜的角度只能瞧见他光洁而又棱角分明的下巴,以及不知为何脖子那出现的浅浅的粉色。 她捏起一块粉色的糕点,小小的咬了一口,里面像是放了用山楂和糖熬成了酱,吃起来又酸又甜。 “殿下也吃。”顾卿澜手指触碰到仅剩的一块粉色糕点的时候,顿了下,移了点位置,最后落在一块绿色的未知的点心上。 景陌配合的低下头,一口咬到嘴里。 软糯的唇珠不经意的擦过她的指尖。 顾卿澜:“……”突然想起那日这厮沉睡,她用手按在他唇珠的感觉,简直妙不可言。 “这味道,好奇怪。”景陌皱着眉头将糕点吃完。 奇怪?顾卿澜拿起剩下来的绿色糕点放在鼻端轻嗅,极为熟悉的味道。 有点像她亲手做的那道清心莲子汤的味道。 里面似乎是用苦瓜打成汁掺在了面粉里再加上大量的糖,才会有这样又甜又苦的味道。 第131章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姻 顾卿澜不急不慢的捏起绿色那块,纤弱白皙的手指被糕点衬的愈发的柔嫩,“殿下吃。” 景陌眉头微蹙,本想拒绝,但众目睽睽之下若是被人瞧见定会又有人觉得太子妃不受宠。 再然后又是一系列的麻烦事,他犹豫几瞬,还是咬了进去。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手指再次触碰到他软糯的唇珠。 触感极好,顾卿澜既觉得可惜又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收回手。 也不知道公主府的大厨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要做这个味道的点心,不过还好,最后不是她吃掉。 顾卿澜心满意足的咬掉最后一块酸酸甜甜的点心,继续看面前这场大戏。 “虽然如此,但一夜夫妻百夜恩,驸马爷终究和您做了两年的夫妻,这关系,怎么能说断就断呢?”婆子急道。 十几年的光阴,长宁公主的相貌倒是未变多少,只是这外室柔漪,当年也是极为出名的,相貌虽不至于倾国倾城,却是看了会让人忍不住心生保护的类型。 韶华也逝,光阴不在,美貌早已经被岁月侵蚀,如今在众人面前的,不过就是一个走在大街上也不会认出来的腌臜婆子,仅此而已。 “如何就不能断了呢?君无戏言?怎么,你是觉得先帝的圣旨没有用吗?”这些年有许多人对她说,不过是一个小错误,怎么就不能原谅了。 到底生活了两年,眼睛一闭一睁,这件小事也就过去了。 可这些人都不知道,她到现在都记得夏缙在所有人的面前对她说的话,此生惟她一人。 她同样也记得发现他在外面养外室时的痛苦。 不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那些劝她的人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 再者,这些人也并没有资格劝她。 “这怎么能一样呢?先帝的旨意是得遵从,但有句古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姻……” “柔漪是吧。”长宁打断了她下面要说的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柔漪讪讪的搓了搓手掌,将春生推到顾卿澜面前,自己也走了过来,“春生,快叫娘亲。” 春生愣了愣,又呆呆傻傻的叫了一声娘亲。 顾卿澜:“……” 这是第三声了,到底是她疯了,还是这两个人疯了。 长宁也是怔住,带着疑惑问,“这是太子妃,本公主在这里。” 柔漪用力的揉了揉眼睛,这才猛地推了一把春生,将春生推到长宁面前。 对上长宁凌厉的凤眸,春生胆怯的低下头。 “妾这些年苦啊,为了给公主抚养孩子,只能做些绣活过日子,天长地久的,就把眼睛给熬坏了。” 顾卿澜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眼睛熬坏了看错人,她就说,她怎么可能多出一个儿子来。 长宁听到这话,简直不知从何说起。 妾?谁的妾? 还有为她抚养孩子?这话又是什么道理。 为了过日子做绣活就更奇怪了,她当年给这女人留下的银钱,只要不乱花,绝对可以一辈子穿暖吃饱不用发愁。 第132章 叭叭叭 只是十几年的功夫,就能将日子过成这样。 长宁若有所思的摩挲着腕间的水色通透的玉镯,“你想要银子?” 柔漪听到银子两个字眼睛亮了亮,却并没点头,而是继续苦着一张脸,“妾不是想要银子,为公主抚养孩子,是妾的荣幸,哪里敢要银子呢。” 长宁头痛的捏着太阳穴的位置,她倒是不知道,岁月的逝去还会将一个人完完全全的变成另外一个人。 明明十多年前的柔漪还是一个温婉似水的女子,要不然夏缙也不会选她作为妾室。 “为本公主抚养孩子,柔漪,你莫不是忘了,这孩子是你与夏缙苟合生下的,与本公主没有任何的关系。” “可是驸马与公主,终究有过夫妻之实,这样的关系,哪能说舍弃就舍弃呢。”柔漪生硬的扯开唇角笑了笑。 苏雪听了这话却是鄙夷开了口,“我倒是不曾见过这样不讲道理的婆子,公主仁慈,没有立刻赶你走,没想到你却变本加厉,丝毫不知悔改。” “驸马?十多年前,夏缙便是前驸马了,如今不过是公主府一个谁都可以差遣的奴才,你将那个丑男人当成宝,公主却不是。” “怎么?想让公主认下这野种,让这野种冠上皇家的姓?你们也配?” “无视先帝旨意在先,企图混淆皇室血脉在后,柔漪姑娘果然是好大的胆子,难怪当年敢当夏缙的外室,不过依我说,什么锅配什么盖?柔漪姑娘这样子倒是与夏缙极为相配。” …… 顾卿澜忍住激动,揪着景陌的袖子,眼睛滴溜溜的转,苏雪看着谪仙人的样子,嘴巴叭叭的还挺厉害。 柔漪听到这话正要抬头怒骂回去,但见到苏雪俊逸的相貌之后又低垂着头,支支吾吾道,“妾没怎么读过书,听不懂公子的话,只知道妾的话是有道理的。” 苏雪折扇“唰”的一下展开,半遮住面,显得一双潋滟着水光的桃花目愈发的动人,“听不懂我的话,那我就直白点,问你一句话,你能要点脸吗?” “姑母,这苏公子你是从哪里找来了,这么能说会道?”顾卿澜有些心痒痒,她要端着太子妃的身份,有时候不方便出面骂回去,身边要是有这样的人在,就可以痛痛快快的反击了。 比起让人吃暗亏,她还是喜欢光明正大的讨回公道。 就喜欢那些人看不惯她,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长宁听此别有意味的看了面露惊色的景陌一眼,唇角一勾,“他原先是说书的,后来觉得弹琴赚钱多便去街头卖艺了。” 顾卿澜:??? 这话不长,但是她怎么有点听不懂。 街头卖艺卖到长宁公主身边?这卖的确定是艺,不是身? “你若是想要,苏雪似乎还有几个师兄弟,生的也是极为俊美。”长宁继续道。 顾卿澜掩饰一般咳嗽了两声,“不是要俊美的,是要口齿伶俐的。” 长宁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差不多,我见过苏雪几个师兄弟,都是口齿伶俐并且相貌俊美的。” 第133章 可以更差 “等哪天有时间,我带你去那看看。” 啊……这…… 那她只有却之不恭了,顾卿澜心中这样想道。 “多谢姑母的好意……” “太子妃她不需要。”景陌接着她的话说道,“太子妃向来恪守女则女训,先前还抄写过许多遍,怎么可能要一个陌生的男人待在自己的身边。” 顾卿澜垂首,面色不可避免的狰狞了起来。 她不翻旧账,这厮居然敢先提,真是勇气可嘉。 两个方才一人一口点心的交情瞬间破裂,顾卿澜淡淡的瞥了面无表情的景陌,“是啊,妾身怎么可能做这种不守规矩的事情呢,妾身又不是太子殿下。” 话外音便是她又不像景陌那般,会做出不合规矩的事情。 景陌听出这话的意思却没有发怒,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苏雪听到几人的谈话忍不住瞥了一眼景陌,都说太子殿下面冷心冷,他今日倒没瞧出来。 “妾要同公主说话,不是同这位公子说话。”柔漪被苏雪说的耳面通红,却又不想放弃心中的念头。 这是她等了十多年的期盼,怎么可能轻易的就放弃。 “反正公主现在也没有子嗣,认春生为儿子怎么了,等到公主百年之后,春生还可以为公主上柱香。”柔漪破罐子破摔,反正她现在的处境已经够差了,她就不相信,还能更差。 事实证明,就算是身陷泥淖,身处地狱,处境是真的可以更差。 长宁没了与柔漪说下去的兴致,招来一个小厮,对他说道,“去让夏缙过来,就说他的妾室和儿子过来了。” 春生被柔漪不停的推搡着向前,早已不耐烦,狠狠的甩了一把袖子之后缩到一边,只目光时不时朝着顾卿澜看去。 原来她便是太子妃,春生想到传闻太子妃不得宠,目光中便忍不住掺杂了些许怜悯和希望。 若是他娶得这样美的女子,定将其好好的捧在掌心,倍加怜惜。 夏缙听到小厮的话先是一愣,随即满心都是不敢面对的怯意。 他如今已经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状元郎了,胆怯,懦弱,以及年华的逝去,使得这个男人不再有任何魅力存在,仅剩的大概便是一张还能算看得过去的脸。 当然,如果这张脸同公主府的面首相比的话,那便是一个地一个天,没有相比的资格。 柔漪那句令人觉得惊天动地的话说完之后,门口看热闹的一些人纷纷散了去。 他们想看的是长宁公主无理欺压其他人,而不是想看旁人在长宁公主面前无理。 这样就好似在隐射当年劝长宁公主与夏缙和好的他们。 夏缙急忙走了过来,眼睛往周围扫了一圈,也没看见他所熟悉的柔漪,便松了一口气。 应该是有人故意来找麻烦吧,公主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夏缙这样庆幸的想着。 “看见没,这便是夏缙,是你的夫君,是你儿子的丈夫,也是公主府一个普普通通的下人。”苏雪掀了掀唇角没什么耐心的说道。 第134章 银票 “今日我便替公主做这个主,将夏缙放出去,与你们母女俩团聚如何?”苏雪凉凉道。 苏雪开了口,夏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苍老的婆子就是柔漪。 他不敢置信的往后退了几步,连连道,“我不会离开公主府的,永远不会。” “殿下今日可有带值钱的不必要的东西?”顾卿澜踮着脚抬头在他的耳边轻语。 值钱的不必要的? 景陌思索了一瞬,最后掏出一个玉坠子,“这是父皇送孤的生辰礼。” 顾卿澜:“……”所以说父皇送的生辰礼是不必要的? 她默了下,最后还是将赵德忠叫来。 虽说他们两人是不把银钱放在手里,但是最为太子最贴心的内侍,赵德忠一定是常备银钱在身上的。 赵德忠捧着银票过来,皱的像菊花一样的脸上满满都是笑意,“这里是一万两银票。” 景陌还是不解,“要银票做什么?” 顾卿澜:“殿下看着就是了。” 拿着十张面额一千两的银票,顾卿澜走到柔漪的面前。 看见银票,柔漪差点没能控制自己的手,直接伸过去。 “这是给夏缙的银票,他在公主府做牛做马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算有苦劳。”顾卿澜面带浅笑,极其温柔的说道。 苏雪诧异的看了看,正准备上前,却被长宁拉住了袖子。 夏缙面色涨红,“我不要银票,我要留在公主府。” 顾卿澜莞尔,“状元爷身份清白,又不是卖身给公主府,这一万两银票就当是这些年来状元爷应得的月例银子。” “今日你只有两个选择,拿着银票离开公主府和两袖清风离开公主府。” 柔漪见状连忙推了夏缙一把,“夫君,你快把银票拿着啊,一万两银子呢。” 听了柔漪的话,夏缙面色更是红的就像是被开水烫过一样。 这个蠢妇,一万两有什么,若是他留在公主府,假使有一天,公主原谅他了,不知道有多少一万两在等着他。 柔漪被岁月蹉跎的已经不想再过这些年的苦日子,只要有了这一万两,她这下半辈子就不需要再劳累了。 “春生,快让你爹把一万两拿着。” 春生难堪的看了露出浅笑的美人,这一次没听柔漪的,只喏喏的将自己缩在一边。 柔漪见状,心中暗骂两声不中用的,自己则笑着走上前,“妾便多谢太子妃赏赐了。” 顾卿澜却没将银票递过去,而是收回了手。 “本宫说了,这银票是给夏缙的,你能代表他?” 明明一万两银票就在眼前,伸手就能拿到,柔漪狠狠的瞪了一眼不说话的夏缙,“这话说的,妾孩子都给他生了,当然可以代表他了。” 顾卿澜却是敛起笑容,双眸冰冷,“本宫方才听到的是,这孩子是长公主的孩子,如何现在又变成你的了。” 柔漪犹豫了下,她到底是应该继续本来的计划还是拿走现在的一万两? 顾卿澜却不给她细想的时间,“既然孩子是公主的,那么就证明公主和夏缙还有关系,若是还有关系,这银票也就没必要给了。” 第135章 违反诺言的下场会是什么样子 柔漪挥舞着双手,不停的说着,“哪儿的话,妾方才是开玩笑呢,孩子是妾的,更何况十多年前先帝就有圣旨,夏缙早就不是驸马爷了,自然与公主也没有任何关系,这银票还是要给的,要给的。” “这话你说有什么用呢,银票是给夏缙的,又不是给你的。”顾卿澜目光落在夏缙身上,眼中划过一丝厌恶。 能考上状元,夏缙定要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只是荣华富贵来的来快,也一点一点侵蚀了他的真材实料,只剩下现在这个恍若傀儡的空壳子。 明明知道永远都回不了过去,却还是一心盼着念着。 “夏缙,你快答应啊,你不要这钱,我还要呢,这么多年我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辛辛苦苦,一双眼睛都快熬坏了。” “你今日要是不答应,就是对不起我。” “春生,快叫爹,否则你今年的束肴就没着落,今后只能下地种田。”柔漪这还是第一次对春生说这样的重话,可是没有办法,虎毒不食子,只有夏缙看到自己亲儿子的难处,才会答应离开公主府拿走一万两银票。 春生这时只得走上前,对着夏缙叫了一声爹。 考虑到自己未来的前途,春生还是选择同柔漪站在一边。 夏缙这是十多年来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生子,说心中不想念是不可能的。 他当年找外室,正是因为与公主成婚两年无子,只是没想到被发现的这么快。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他一定将这件事藏得严严实实的。 “公主,十多年来,我真的……”夏缙话还没说完,苏雪就接了一句,“早就该滚了。” 柔漪哪里能给夏缙留在公主府的机会,连忙喊春生拉住夏缙,自己则扯住夏缙的另一边胳膊,然后目光一点都不带偏移的落在顾卿澜的手上。 “太子妃,我和春生一定将夏缙带回去,这一万两您看……” 顾卿澜却没将银两给她,而是又问了一句,“若是你们今日拿了银票回去安生了一段时间,但是银票花完了又回来纠缠呢?” 柔漪眼神慌乱了闪了闪,若是银票花完了,她定是要再回来的。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她怎么可能说出真话。 “当然不会,我们拿完银票立马走的远远的,绝对不会再靠近公主府半步。” 夏缙似乎是想说什么,嘴巴却被柔漪用帕子塞住,只能呜呜个不停。 顾卿澜这才松开手,见柔漪迫不及待的将银票塞到怀里之后才勾了勾唇角,笑意到了眸底似被冻结一般,“记住了,若是本宫发现你们再靠近这公主府半步,便会让你们永远消失在这世间,尸骨不存。” “这点能力,本宫还是有的。” 本还闹腾着的三人瞬间僵住了身子,动也不动,只眼睛露出惊恐来。 “看你们吓得,本宫在同你们说笑呢。”顾卿澜真切的笑了笑。 三人却是吓得后背都冒出汗来。 顾卿澜满意的继续说道,“也不用本宫出手,万一哪天老天爷看不过去,劈死几个不遵守诺言的人,这样的可能性挺大的吧?” 第136章 被雁啄 “我们,一、一定不会再靠近这里的,不不不,我们日后见到公主,一定离得远远的,绝不让公主看到。”柔漪战战兢兢的抖擞着身子,连抬起头看这边都不敢。 “既然如此,你们还待在这做什么?等着雷劈下来吗?”顾卿澜纤眉微挑,威胁之意极为明显。 见三个人连滚带爬的,差点连鞋子都跑掉了,在场的几人用着诡异的眼神看向顾卿澜。 其中,最甚的,大概就是景陌。 他听着太子妃对三人说的那番话,明明暖风和煦,却觉得阴风阵阵,后背都是数不尽的凉意。 景陌沉思了下,脑中仿佛有两个小人。 一个小人说,你方才一定是听错了,太子妃温柔贤淑,这是满京城都知道的事实,既然是再温柔贤淑不过的人,又怎么会说出那番话呢? 另一个小人则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与太子妃相处这么长时间,难道还不清楚,温柔贤淑只是她给自己戴上了一个面具而已。 渐渐的,景陌绝望的发现,后一个小人在他的脑海中似乎隐隐占了优势。 仿佛凭空插着腰对另一个小人嘚瑟。 “我们可以回去用膳了。”顾卿澜对着几个目瞪狗呆的人微微一笑。 见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缓缓的转身,头脑仍有些发懵的走回去。 路走到一半,苏雪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迟疑的问长宁,“公主,那两个人就这么轻易的打发了?” 明明先前他在旁边明着暗里骂了好久,都没见那三个厚皮脸走啊。 长宁怔了怔,随即用着怜悯的目光上上下下极为仔细的打量着景陌,“是啊,解决了,太子妃果然不愧是顾将军的女儿,有女如此,不辱门楣。” 终日打雁,她竟也有被雁啄眼的时候。 她有料到顾卿澜的性子不似她表现的那般,但却没能料到差别会这样大。 笑意盈盈并且十分温柔的对人说着要让你死的话,想到这,长宁便忍不住为自己的傻侄子点一根蜡烛。 男女之间,于感情这方面,先动心的,便会处于劣势。 没意识到自己动心的,便会处于高山之巅,悬崖之上,或许后退一步,便会粉身碎骨。 而显然,她这个傻侄子,处于后者。 到底有着同样的血在身体里,长宁觉得自己不能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着他跌落下去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长宁柔了柔声,“太子啊,姑母刚到京城便听说你与太子妃鸾凤和鸣,伉俪情深,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顾卿澜眉头皱了皱,没说出反驳的话来。 景陌不同了,他大约是方才见了那场景,听了那番话,受了些许的刺激,话没经过大脑便下意识的说出,“姑母说的什么话,孤与太子妃只是相敬如宾,仅此而已。” 长宁:“……” 算了吧,儿孙自有儿孙福,晚辈的事情,她就不掺和了。 毕竟她也不年轻了。 面上如同双十年华的长宁这样想道。 第137章 杯与杯之间的差别 她忽然又不死心的转头看向顾卿澜。 女子若是听了心爱男子这般话,那伤心的反应定然是伪装不了的。 然后她就对上了顾卿澜带着赞同与满意的眼神。 长宁:“……” 她大概是真的年纪大了,不太懂现在的年轻人是什么心思。 方才她瞧见两人吃点心,你一块的我一块的,看着甜甜蜜蜜的,现在一转脸就又相敬如宾了。 “雪儿。”长宁扶额,“你去催促人,给本公主拿多多的陈酿来。” 把这两都灌醉了,她就不信,还能不发生点事情来。 苏雪是最了解长宁的,所以她这么一说,他便懂了这话里的意思。 意味深长的看着那一双口不对心的夫妻,苏雪这才款款离去。 比起陈酿,顾卿澜兴趣更甚的是这新奇的膳食。 长宁这些年几乎没有定居之所,经常在一个地方待一段时间,又去另一个地方。 所以膳食的种类与样式也会与京城所习惯的有些不同。 耳边是犹如天籁的丝竹之音,眼前是男男女女的倾城舞姿。 想到外界对长宁公主有的怜悯,顾卿澜便觉得有些讽刺。 那些自己身处深渊的人啊,明明知道别人过得生活比他们幸福百倍千倍,却仍是能苦中作乐,扯出一堆别人不幸福不快乐的理由来。 好似这样,就能减轻他们如今的痛苦一样。 “来来来,今日咱们三不醉不归。”长宁举起一个青铜扁体觯,笑着一饮而尽,“若是一口不喝完可是要自罚三杯的。” 顾卿澜沉默的看着摆放在景陌和她面前一模一样的玉质羹斗,一斗大约是小半壶酒,酒液在其中几乎要漫出来。 长宁公主要灌醉景陌她懂,但是为什么要顺带灌她啊? 她正想着说两句来摆脱现在的局面,喝酒也没这么喝的,一口小半壶酒。 然而比她更快开口的是景陌,只见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举起羹斗,抿了抿唇,微翘的唇珠泛着动人的光泽,“姑母说的是,若是不一口饮尽便要自罚三杯。” 太子妃一定会因此喝醉,到时候露出酒后痴态来。 想及此,景陌便觉得心下有些雀跃。 顾卿澜难言的看了一眼景陌:“……” 行吧,既然这厮这么自信,那她今日就让他多开心一会儿。 她虽不至于千杯不醉,但是这样的陈酿,几坛还是可以轻松喝下的。 “咳咳咳。”陈酿比景陌平日饮的要烈,故而酒方入喉,他便被呛着咳嗽了几声。 长宁见状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这个不中用的,连喝酒都不行。 “太子自罚三杯吧。”长宁只得道。 她本来的打算是让太子妃先喝醉,然后再慢慢的灌醉太子,现在看来,计划要有所改变了。 景陌只得憋足了一口气,尽量忽略酒如喉咙的不自在,三斗喝完,他用手重重的在腿上掐了一把。 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男人,顾卿澜才轻轻松松的饮下一斗。 果然不愧是长宁公主府中的陈酿,酒水澄澈,酒香馥郁,是外面极难寻得的珍品。 第138章 风情 两壶酒的功夫,顾卿澜长睫微颤,细白的双颊染上浅浅的薄红,琉璃似的眼眸却潋滟着动人的水光。 她捧着羹斗,轻轻的抿了一口,瞬间便像晒着太阳的狸花猫,惬意的眯起了眼睛。 今日晴芳正好,她们的侧边是大片大片红如烈焰的枫树林,刺眼的阳光透过枫叶一点一点落了下来。 那一瞬间,枫叶似乎隔绝了阳光的锐利,只留下淡淡的温暖。 长宁手指捏着觯,在两个人之间看了看,随即道,“我只在京城待个月余,之后便又要走了,此次若是离开,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故而今日一定要喝个痛快。” “雪儿,再去拿两坛陈酿来。”长宁对着苏雪眨了眨眼睛。 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这酒,自然是越陈越好,否则,怎么能从这两人口中得出真心话来。 顾卿澜虽是面色带着薄醉,但脑中却十分清醒。 她生来便是如此,碰一点酒面色便会逐渐透着粉色,只是再喝下去,也只会是这样的神色。 从前她便是凭借这个天生的伪装,赢了娄堰。 不过她未醉,她身旁的男人便不太可能仍旧存着清醒了。 她偷眼看了看,正好对上男人微醺的神情。 狭长的双眸向上勾起,眼角泛着浅浅的红晕,无限风情止不住的倾泻出来。 酒水入喉,些许滴落在唇角,一点一点的滑落,最后迅速没过衣襟,不知去处。 满打满算她见过他的酒后,这是第三次。 与前两次的死皮赖脸不同,明明喝了几乎大半坛的酒,也显出醉意来,却只是竭力板着脸,眸中虽无意识的看着手中的羹斗,却也没像前两次那般完全失去理智。 这到底是醉还是没有醉? 一时之间,顾卿澜竟也分辨不出来。 若是醉了,现在合该发酒疯才对,若是没醉,那么她那次明明只用了一壶酒,就将他灌了个神志不清。 总不可能那两次这厮故意装醉吧。 顾卿澜细细的回想了下,觉得自己应该是多虑了,要真是装醉,她当时那么糊弄他,依他的性子若是知晓,一定会来秋后算账的。 正想着事情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耳边一阵热风。 嗅到男人身上独有的竹香与酒香的结合,顾卿澜抬起眸,有些迷茫的看着他。 难道是发酒疯的时候到了? 男人手指搭上了她的手背,大约是常年写字以及练过武功的缘故,手指的关节处有薄薄的茧子。 粗粝的薄茧擦过她手背的时候,不痛,却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不是在她的手背擦过,而是在她的心尖擦过一样。 他的手指并未过多停留,而是顿了下,直接取走她手中的羹斗。 将其中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 不知是凑巧还是什么,他唇部触碰的位置,正是她饮酒的位置。 良久,男人才慢吞吞的对着旁边的赵德忠招了招手,“去准备些醒酒茶给太子妃。” 完全没有醉的顾卿澜这次是真的看不懂了,抢她的酒就罢了,还要让她完全清醒面对这个酒鬼,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第139章 青梅 “慢着。”长宁叫住听从景陌话要去取醒酒茶的赵德忠,转头问道,“太子这是不给姑母面子?也罢,终究是多年未见,没什么感情,太子这般我也能理解。” 取来两坛陈酿的苏雪在一旁跟着唱大戏,“公主别伤心,太子殿下啊,一定是在同你看玩笑呢,酒正喝的开心,要拿醒酒茶做什么。” 浓重的酒意使得男人思考变得迟缓起来,却仍是念着这是在公主府,不是在东宫,无论如何都不能露出醉态。 他轻启薄唇,“酒多伤身,太子妃又是女儿家,少饮些总是好的。” 这个理由? 顾卿澜怔了怔,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 “赵德忠,还不快去拿醒酒茶来。”景陌对上顾卿澜有些灼热的眼神,不自觉的,便觉得面上有些热,手指动了动,扯开穿的整整齐齐的衣襟,露出其中的一点肌肤。 喉头微滚,燥热顿生,最后又不耐的饮了一斗酒。 被酒液浸过的微微翘起的唇珠,十分诱人的样子。 她有些脸热的看向其他地方。 长宁见到两人这样也情不自禁的浅浅笑了笑,少年时的相爱,如未成熟的青梅,明知道酸涩,却还是忍不住去品尝,就是被酸着了,心中亦觉得十分的甜。 赵德忠取了两杯醒酒茶,苦着一张脸到景陌面前道,“奴才方才多取了一杯,殿下也喝点吧。” 景陌自顾自的将两杯都拿下来,放到顾卿澜的面前。 “这两杯,都喝掉。” 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话来。 赵德忠担忧的看着,急的直揪自己的头发,太子妃喝没喝醉他不知道,但是殿下一定是喝的醉醉的了。 现在就连说话都只能一个字的一个字的,指不定一会能干出什么事情。 长宁用筷子夹了一点鱼肉蘸着醋放进口中,醋酸,她的牙酸,心里也酸。 她凉凉的问道,“两杯醒酒茶,太子怎么不给我一杯呢?” 好歹也是亲姑母,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喝醉? 果然是景玄的亲生儿子,重色这一方面做的真是极好。 心里嘀咕着的长宁丝毫没有觉得她面前的青铜扁体觯有多小,而景陌和顾卿澜面前的羹斗又有多大。 景陌心中疑惑,面带冷漠,“你是谁?” 长宁手中颤抖,险些没能捏住指尖的觯,些许酒液洒在了桌子上。 她的傻侄子喝酒真的喝傻了。 顾卿澜看着面前两杯醒酒茶许久,才对着长宁道,“殿下有些醉了,所以认不出姑母。” 醉了?他才没有醉。 景陌出声反驳,“孤千杯不倒。” 顾卿澜:“……” 所以她刚才为什么不阻止长宁公主的做法,现在遭罪的不还是她吗? “好好好,殿下千杯不醉。”顾卿澜下意识的摸了摸男人的头,顺完毛之后才说,“只是殿下方才也说了酒多伤身,难道这话只是用来束缚妾身的吗?” “不、不是。”他甚是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那为何妾身不喝酒,殿下还要继续喝酒呢?” 景陌略思索了下,迟疑道,“那孤也不喝?” 第140章 有时……不必动情 顾卿澜将一杯醒酒茶放到景陌面前,“喝当然是要喝的,只是不是喝酒,而是喝醒酒茶。” 长宁撇了撇嘴,吃了一口糖醋里脊,不知是不是今日厨子失了手多加了醋,她亦觉得酸得很。 “算了,喝了醒酒茶,你二人便去里边歇息吧。”长宁嫌弃的摆了摆手,让两人离开。 要是这两人再留在这儿一些时间,她牙都要被酸掉。 …… “太子妃,有劳您照顾太子殿下了。”赵德忠站在门口,笑容突然有些诡异起来。 顾卿澜顿觉不对,连忙看了过去。 只见赵德忠说完那句话之后,以一个极为不可思议的速度往外跑去,顺带关上了门。 “咔嚓”一声,是门外落锁的声音。 顾卿澜沉默了许久,最后转过头,有些绝望的看着醉的不知所以的男人。 她真的不想再被当个枕头一样抱在怀里了。 “太子妃。”男人疑惑的开了口,“这里是哪里?” 顾卿澜僵硬的勾了勾唇角,然后连忙伸手,扯下悬在床前的帐子,撕成一条一条的,五股勒在一起,用力崩了下发现并没有断掉之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殿下不要怕,妾身只是担心你睡姿不好,一会再睡到地上。”她竭力使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激动,拿着临时做成的绳子一步一步的走上前。 在男人惊疑不定之时,利索的捆住他的双手双脚。 又因为担心他一会儿叫出声引得外面的人误会,顾卿澜看了看脚下还剩下的一点布料,最后一个手刀将人劈晕。 男人后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顾卿澜:……一不小心力气使大了。 不过这不要紧,到时候就说他是磕着哪了。 她随意的将人往床里面推了推,然后自己才坐在旁边,从袖子里掏出九连环来解。 枫树旁,桌子前,长宁慵懒的托着腮,问赵德忠,“门锁上了?” 赵德忠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公主的话,奴才已经将门锁上了。” “只是将门锁上?”长宁眉头轻皱。 见赵德忠一脸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吗的表情,长宁不由得叹道,“怪不得沈姝说担忧太子和太子妃之间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进展,这样的做法,不担心才怪。” “都已经将人关进一间屋子了,又都喝醉了,你就不能点个助兴的熏香再走?” 赵德忠:啊?助兴的熏香是什么? 大约他内心的困惑表现的实在是太过明显,就连长宁身边的苏雪看不过去,“有时男女合欢,不必动情。” 话说到这份上,赵德忠就算是只小白兔也能听懂了。 他涨红着脸支支吾吾道,“若是太子殿下知道奴才放了这等东西,一定会将奴才打杀了的。” 苏雪继续给他传授经验,“你怎么这么笨,熏香这东西,你不说谁能闻到这里头有问题?再者等太子意识到有问题的时候,熏香的味道都散去了,常言道,捉贼要拿脏,脏都没拿到,他又如何能将罪定在你的身上。” 第141章 见到娄堰 长宁听着听着便觉出不对来,她问苏雪,“你有没有对我用过这招?” 苏雪笑容僵了一瞬,又连忙否认,“哪儿的事,这招数我也是从旁人那听来的。” 长宁不信:“真的?” 苏雪坚定:“比真金还要真。” 他用过很多次,但只要没被逮到,那就不算用过。 “那依公主看,奴才还需要去点熏香吗?” “这次就罢了,万一他们正在……咳……你再过去岂不是打扰了他们。” …… 与此同时,在离京城很远的神医谷,许渝终于见到了神医谷中人。 是一个瞧着与殿下差不多大的风流倜傥的少年,手中一把画着桃花的折扇,有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面庞白皙,鼻梁高挺,唇瓣此刻微弯,像是在笑,眼中却看不出来笑意。 最为特殊的,便是这公子的眉心,有一颗嫣红的小痣,更增添了几分风流妩媚。 白袍迎风而动,长发用莲花冠束住,最后在后面缀上两根浅绿色的飘带。 此人便是娄堰。 娄堰接过许渝手中的神医令,若有所思的摩挲着上面的刻痕。 小师妹要他去京城?可是之前他送她会京城的时候不是说了,这辈子都不准他再踏进京城一步吗? 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永远都这么的难以琢磨透。 “你是太子身边的人?”小师妹为何要将神医令给太子?娄堰百思不得其解。 娄堰送顾卿澜回京后自己便一人回了神医谷,这两年几乎都不出门,故而也不知道顾家女嫁进东宫的消息。 当然就算是知道顾家女嫁进东宫,他也不会觉得,这个顾是顾卿澜的顾。 “是。”许渝犹豫回答。 他为何会有一种感觉,面前这个神医谷的人不太靠谱。 “我一直以来都有一个问题。”娄堰朝着空中甩了甩折扇,十分潇洒的接住。 许渝愣了下,面不改色道,“公子有话不妨直言。” “那我便问了。”娄堰神秘兮兮的往前凑了点,一双狐狸眸中似乎闪着精光,这样的神情,仿佛眉心那颗红痣都鲜活了许多,“你们这样总是冷着一张脸,什么表情都不用做,是不是特别省力气。” 许渝:“……” 他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还是接错人了? 娄堰见他不答便很是可惜的摇了摇头,说来大师兄也总是冷冰冰的一张脸,似乎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他换一个表情。 难道这样子真的很省力气? “我只是习惯如此,并非公子口中的意思。”许渝憋了半天,才说出这句话。 娄堰叹了一口气,“哎,算了,时间长了我总会找出原因了,先不说这些,等会我们去镇上向柳儿、嫣儿、凝儿、珍儿……告个别。” 数十个人名在许渝的脑海里打转,“这些人是公子的好友?” 娄堰神秘莫测道,“差不多。” 暮色西沉,天渐渐暗了下来。 许渝跟在娄堰身后,跑了几条街,最后脚步再一次停留在一个建造的极为富丽堂皇的楼前,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 第142章 许渝的苦难 “呦,这位爷可真有趣,来了这不进去享乐倒跟个木头人一样杵在外面。” “就是,好好的温柔女儿乡不待,非要在外面吹冷风。” …… 许渝面不改色的拔出后背的剑,锋利的光在众人眼前一闪。 刚才还说着闲话的众人纷纷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巴。 心中却也在想,谁没事带着把剑站在寻乐子的场所前啊,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察觉到异样的眼神越来越多,许渝面色越发的冰冷。 一个时辰后,娄堰缓缓的走了出来。 与先前的变化大概就是,身上沾满了脂粉香气。 “走了,我们找个地方住下,明日再赶路。”娄堰以手扶额,满是无奈,红颜知己太多,有时候也不是好事,他方才,面对着美人泣泪,竟差点应声留下来。 许渝:“好。” 娄堰撇了撇嘴,见鬼了,这个人是不是大师兄附体,说话就好像一个字要花费多少力气一样。 “对了,听说太子生的一副好相貌,他有我美吗?”娄堰好奇问道。 许渝:“美还是娄公子美。” 娄堰摸了摸下巴,自得道,“也是,像本公子这样天生一副绝色倾城相貌的人又有几个呢?” 许渝:“……”只要不碰上太子妃,太子应该不会同人比美。 “你们太子妃有我美吗?”走了一会儿,娄堰又忍不住开口。 许渝:“太子妃是主子,奴才怎能非议主子。” “哎,那你方才为什么说太子丑?” 许渝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公子美若天仙,貌若嫦娥,这总行了吧。” 娄堰敲了敲扇子,“看看你,年纪轻轻的,说两句话怎么就不耐烦了呢。” “不过听你的话,太子和太子妃或许都长得不咋地,说不定还很丑。” 许渝:“公子不妨到时候见面将这话说给太子和太子妃听一听。” 娄堰没气质的翻了一个白眼,“说就说,我就不信,他能拿我怎么地。” 许渝缓缓闭上了眼睛,深呼吸几次又睁开,他不能在此杀了神医谷的人,太子说了,要带活的回去。 另一边暮色降临,赵德忠才为难的敲了敲门,悄声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回宫的时辰到了。” 里面一直坐着的顾卿澜:“……”怎么办,方才力气使大了,狗男人一直晕着还没醒过来。 她要是说这厮睡死过去,外面的人会相信吗? 正当赵德忠犹豫要不要再敲一次门的时候,里面传来窸窣的声响。 门被打开,顾卿澜挡住赵德忠朝着里面看的眼神,“在公主府门口备马车,稍后本宫与太子殿下就会前去。” 等赵德忠走后,顾卿澜走了过去,活动了下手指,然后注视着晕过去的男人。 之后她伸出手,一手放在男人肩膀处,一手放在腿下,轻松抱了起来。 大概是觉得意料之外的轻松,她忍不住掂了掂手。 思虑半晌,还是决定直接出去。 天色这么黑,路过的丫鬟小厮也不一定能看到她手上还有一个人。 第143章 装睡 再者,只要没人看清她的脸,她就不承认做过这样丢脸的事情。 若是有人看清,就把他打失忆。 很庆幸的是,一路走去,都没有遇到人。 只不过令顾卿澜没想到的是,她怀中的这位,是个最大的变数。 在走到门口,到了赵德忠面前,赵德忠张大嘴巴瞪着双眼不敢置信的时候,她怀中的男人眼皮先是动了动,随即缓缓掀开。 失重的感觉使得他有些迷茫。 黑夜的笼罩使得顾卿澜并未看到怀中人已经睁开眼睛。 恢复清醒却发现自己在太子妃怀中的景陌:???!!!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他是该继续闭上眼睛,还是该对太子妃说,辛苦太子妃了,放孤下来吧。 权益之下,他还是选择闭上眼睛。 只要他没睁开眼睛,这样丢脸的事情他就不知道,既然不知道,那就没有发生过。 就这样,景陌一直被抱到了马车上,尽管旁边传来几道极为灼热的视线,他依旧能镇定自若的保持的均匀的呼吸。 马车缓缓向前,听着车轮滚过地面的声音,顾卿澜突然来了些兴致。 狗男人正在昏死,又是喝醉酒,她做些什么,这厮根本不可能知道。 她伸出手,掐住男人脸颊上的肉,往外扯了扯。 装睡的景陌:??? 太子妃在做什么?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不过如此了。”她不由得发出赞叹声,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都没停下来。 半晌后她终于觉得手酸松开,却发现男人白皙脸颊有一块明显的红痕。 顾卿澜只犹豫了一瞬,便道,“算了,等会要是他问起来就说摔地上了,还有后面脖子那,唔……就一起滚着摔的吧。” 将这话听得清清楚楚的景陌:“……” “反正这厮喝醉酒什么都不知道,等会我想到什么理由就说什么理由吧。” “前两次还占我便宜来着,臭不要脸。” 有的时候,令人生气的事情不能一直想,因为只会更生气。 顾卿澜将手放在男人浓密的头发上,冷笑道,“不是还拔我头发吗,我让你拔。” 听到占便宜二字的景陌下意识的陷入旖旎的幻想中,头皮上传来的痛感让他从幻想中醒来。 虽然他觉得现在很危险,这一路这么长,他都得装昏迷,太子妃能做出什么事情他也预料不到。 但是他总觉得,若是现在突然醒来,那么遭受的痛苦可能会比现在多上十倍百倍。 “真的挺好看的。”顾卿澜揪了揪男人的唇珠,然后又小心的按了按,却在手要离开的时候感受到男人不寻常的呼吸气。 仿佛,粗重了些。 下意识的,顾卿澜勾着脑袋看了看男人的腰以下,腿以上的位置,嘿,没反应。 那就不是了无痕了,除了这个,还能是什么? 醒了发现自己的境地所以装睡?顾卿澜双眸微眯,细细的观察。 要想知道他有没有装睡,其实也很简单。 她拔下发髻上的缠花,尖锐的一头对上景陌腰以下,腿以上的位置。 第144章 赵德忠的难处 景陌手指紧紧的捏住身侧的衣服,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的额头不自觉的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一瞬后,顾卿澜的手在空中顿住,簪子的尖锐处离男人的身体只有毫厘之隔。 她慢条斯理的收回簪子,从怀中取出小镜子,看着缠花没入鸦色发髻,这才抚了抚耳际的碎发。 “看来并不是装睡。”她低低的说着。 她没注意到的是,男人听了这话,极为小心的松了一口气。 后半路两人倒是相处极好,顾卿澜打了个哈欠拿着一个软垫靠着便睡了一会儿,至于景陌,听到身边人均匀的呼吸之后,悄悄的睁开了一只眼睛。 但大约是担心有诈,随即又迅速闭上。 闭着闭着,他便也沉入梦乡。 “太子妃,不然奴才让人来将殿下搬进去吧。”赵德忠站在马车旁十分委婉的暗示,“别累坏了太子妃。” 顾卿澜的注意点不由自主的落到了后半句,累坏她,怎么可能? 至于赵德忠话中的意思她根本没去想。 “不用,何必这么麻烦,本宫来就是了。” 赵德忠面上神情凝滞了下,眼中显现出无法抑制的愕然,不是说太子妃是京中最温柔贤淑的贵女吗?如何能轻松的将太子殿下抱起来? “太子妃身子娇弱,这样的粗活还是奴才来安排吧。”赵德忠咬紧了娇弱两字。 娇弱? 对,她娇弱来着。 顾卿澜瞬间放下了想要伸过去的手,抽出袖子里的方帕按了按心口的位置,柔声浅笑,“你说的对,本宫如此柔弱,怎么可能将殿下抱起来呢?你说是吧,赵德忠。” 赵德忠:“???是?”他疑惑的语调转了个弯一般的上扬。 “本宫曾经听说,有的人身体不适的时候,经常会见到一些不该看到的画面,赵德忠,你说呢?” 赵德忠满脑门的疑问,但是又觉得太子妃的语气有些奇怪,便顺着说道,“是、是吧。” 她眸色幽深露出其中危险色彩,“这么说,你是看见一些不该看到的画面了?” 夜晚的寒风凛冽,赵德忠的背后亦觉得阵阵发凉。 他忽然捂住了眼睛,将头转向其他地方,“太子妃有所不知,奴才打小就有一个毛病,在光线暗的地方会看不见,绝绝对对看不见。” “既然看不见,那一会儿你该怎么叫人搬殿下进去呢?”顾卿澜轻轻的捏了捏腕间的玉镯。 “到时候奴才嚎一嗓子就有人过来了。”赵德忠的嗓音中已经带了些哭腔。 妈呀,不是说太子妃很温柔的吗?京城里的人都是骗子,大骗子! 在顾卿澜走后许久,赵德忠才抹了抹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转头想叫人来搬太子殿下进去。 却没料到,一转身便对上了男人阴沉沉的脸。 赵德忠屏住了呼吸,正要扯开嗓子叫一声,又硬生生的将叫声咽了下去。 “殿、殿下您早就醒了啊。”太好了,他不用叫人去抬殿下进去了。 “什么叫做孤早就醒了,赵德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男人冷声,配上阴沉沉的脸色,简直犹如地府来的勾魂使者。 第145章 心……动了 赵德忠:“……” 他真的只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太监而已,为什么这两位要找他的茬。 “奴才没有什么意思啊。” 虽然赵德忠面上呈现出的是惊慌失措与害怕。 但是心里却可以用喜悦二字来形容。 殿下出公主府,一直都是太子妃抱过来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殿下已经累得连走路都不行了啊。 又在房间里面,能有什么事情做完之后累得连路都走不了。 想到这,赵德忠心中便甚是开心。 若不是不能表现太过明显,他甚至想流出喜悦的眼泪。 “你的意思是,孤在马车里面骗太子妃,明明早就醒了,却一直装作没醒?”男人声音压低,愈发显得冷若寒霜。 赵德忠这才反应过来,殿下真是害怕被太子妃知道自己装睡的事情?所以说太子殿下是故意想要太子妃抱他走出去。 这一刻,在赵德忠心中,男人向来屹立的高大形象一点一点崩塌了。 赵德忠用着复杂的神色看着男人,口中却道,“奴才只知道,殿下昏睡到太子妃离开,才忽然醒来。” 男人面上冷色敛了敛,“要是太子妃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耳中听到不该听到的话,你便自行去慎行司吧。” 慎行司,进去一趟十层皮都能给扒的稀烂。 赵德忠双腿禁不住抖了抖,差点直接摔在地上。 “奴才遵命。” 等回了寝殿之后,景陌便将殿中伺候的太监宫女全都遣了出去。 自己则默默的坐在一旁,烛光摇曳,跳动着的火焰在窗子上仿佛是男人此时心情的体现。 太子妃夸他生的好看,摸他的脸颊,甚至还碰他的唇瓣,还有前两次醉酒他到底做了什么?男人想着想着面色便有些微红起来。 但是想到她在马车里说的那番话。 后面脖子……滚着摔的…… 他伸出手往后面摸了摸,顿时僵住了身子,肿的几乎像是脖子后面扣了个碗。 景陌:“……”他记得前两次似乎也是浑身酸痛,本来以为是醉酒所致,现在看来,说不定是就被太子妃打的。 不是说太子妃的性子是最温柔的吗?虽说他这段时间已然感觉到太子妃与传言中有些不同,但这不同之处,是不是多了些, 简直判若两人啊。 可不知为什么,他面对这样真实的太子妃竟没有半点被骗的怒火,反而心中雀跃起来。 男人双手合十交叉抵着下巴,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女人站在绿梅旁的场景,美人不失色,盛放的百花反而成了衬托。 而且不止为何,他近来每每见到太子妃便移不开眼,就算是拌嘴,心中竟也觉得欢喜。 他这是……怎么了…… …… 另一边远在揽芳阁的顾卿澜吃着太后宫中嬷嬷做的点心,忽然浑身打了一个寒颤,手中吃了一半的糕点直接落在了地上,留了一地的碎屑。 她疑惑的看了看周围,天气突然转冷了吗?可这不是春天吗? “阿满,明日找一块好的磨刀石来。” 阿满放下手中的茶盏,疑惑的转头,“上次不是刚拿来一块吗?” 第146章 磨刀石 顾卿澜语气平缓,“不小心力气使大了些,石头碎了。” 阿满庆幸自己方才将茶盏放了下去,不然这时候一定会“哗啦”一声碎一地。 力气得使多大,才能将磨刀石弄碎。 但这话她不敢说出来,只能在心里头想一想。 “奴婢明天就去找。” “等会。”阿满觉出不对劲来了,“太子妃您又要磨刀?” “您要杀太子殿下!!!” “太子妃这不行啊,就算太子殿下做了天大的错事,您也不能动了杀心啊。” 顾卿澜:“……”方才有没有杀心她不知道,但是现在有了。 她纤眉微挑,眼中无端显出几分媚色来,“你这是话本子看多了,已经疯了?” 顾卿澜微微笑了一下,“本宫虽说对于医术一窍不懂,但于疯病的治疗上却小有成就。” 她笑得温婉而又美丽,说出的话却冷酷而又无情。 “奴婢是说,太子妃这么频繁的磨刀,手会酸的。” “除此之外,明日再将那件骑装翻出来好好的晒一晒。”顾卿澜手指微屈,托着下巴,认真的嘱咐,“顺便拿两套不显眼的男装。” 吩咐到这,阿满终于想起了太子妃说这些的原因。 春狩,便是在三日后。 在前一日午间,众人便会共同前往西山。 只是骑装阿满能理解,男装却不太能,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太子妃还想扮成男子吗? “别问,去就是了,到时候自有用处。”她摆了摆手,让阿满先出去。 春狩啊…… 皇上太子都在西山,若是桑落的目的是景氏,那么她必然也会出现在西山。 桑落,桑落,这个女子认识她男装的样子。 混迹江湖的女子,手中有奇怪的蛊虫,能与朝廷扯上关系,能在京城来去自如,难道说她真的神通广大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还是说,有人帮她。 言玥……能帮桑落……但是没有这般通天手段。 顾卿澜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若是帮桑落的人,不止一个呢? “桑落。”她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从来没人能让她顾卿澜吃亏。 那夜几个晕倒在言玥庄子外面的侍卫,虽然并无性命之忧,却也醒不过来。 她甚至不敢让太医为他们用药,钻进他们身体里的蛊虫如今正在休眠,若是被惊醒,他们只会成为蛊虫长大的养分,直到蛊虫不再需要他们才会从七窍爬出来,与此同时,他们的生命也会终止。 这是太医的诊断,顾卿澜用力重重的捏了捏眉心,她不擅长医术,自然也不喜欢看医书,不过总是觉得,这样的症状似乎在哪里听过。 罢了,这事,还是等二师兄来了之后再处理吧。 她在这里想破脑袋也是浪费时间。 皎月悬挂空中,身边伴着几颗忽闪的星辰,恰恰便是夜黑风高,偷鸡摸狗的好时机。 男人踮着脚尖,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走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自己的目的,顿时步子又踉踉跄跄起来。 “吱呀”一声,揽芳阁的门被打开。 第147章 假装 男人紧张的将袖子举到面前,在闻到极为浓重的酒香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样的话,一定会被认为是喝醉了无意识才会过来的。 发生了错事,那大半责任也都在酒上,而不是他的身上。 顾卿澜烦躁的睁开眼睛,到底为什么?她的五识要这么灵敏。 浓烈的酒香中夹杂着浅浅的竹叶香气,还有粗重的呼吸声。 她翻了个身,没起来,而是将头埋到软枕里面,再用被子蒙上。 最好自己一个人搁那耍杂技,房间这么大,别到她这儿来。 不然她今日,就要表演徒手拧开头盖骨了。 若是真醉的景陌或许能如她所想,忽然倒在地上一觉睡到天亮。 然而不是,他是那个在衣服上洒满酒液的清醒着却要装醉的景陌。 他向床边走了几步,试探而又含糊不清的开口,“太子妃,给孤再拿酒来。” “拿你二大爷的酒。”女人从帐子里伸出一只如玉般的手,纤弱手指上还捏着一个玉枕。 手腕微一用力,玉枕竟如同暗器一样轻巧而又带着厉风朝着景陌的方向砸了过去。 装醉的景陌:“……”他到底是该躲,还是就这么傻愣愣的站着等被砸晕。 权益之下,他装作无意识的伸出手,巧合一般抱住了迅速袭来的玉枕,同时身体控制不住的向后退了几步。 太子妃……的武功似乎真的有些厉害。 “这是什么,是太子妃送孤的礼物吗?”景陌继续走了几步,装傻充愣道。 心中却有些担忧,要是一会儿,太子妃实在是忍不住,暴打他那可怎么办。 扔完玉枕的顾卿澜清醒了些,她无力的抓住被角,眼睛睁开又闭上,闭上又再次睁开。 原来不是梦,所以说狗男人真的在醉酒醒来之后,到了半夜,又喝了一顿酒? 脑子被自己的腿踢到了吗,所以才会这么的不灵光。 她艰难的从舒适的被窝里慢吞吞的爬出来,如瀑长发落在脸颊两侧,愈发显得一张脸精致漂亮。 一只手掀开围在面前的帘子,另一只手则撑在榻上,她有气无力的问道,“殿下出门右拐,然后左拐,再一直向前走,走到一棵桂花树的时候停下,最后右转,这才是殿下应该去的地方。” 景陌心中跟着她的话走了一遍,最后发现,太子妃说的终点是茅房。 “孤就要在这。”男人抱着玉枕走到她面前,在她的瞪视下坐在她的旁边。 见状,顾卿澜深吸了几口气,指着门口,“殿下乖,现在就出去,不然我大耳刮子抽死你。” 景陌下意识的身子便是一抖:“……” 谁以后要是再说太子妃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人,他一定大耳刮子抽死这人。 “不要,孤要听太子妃讲故事。” 呵呵,要听故事,你怎么不想着吃米田共的呢? 顾卿澜“啪啪”的双手不断的拍在脑门上,不行不行,要是控制不住力道杀了太子,后面的麻烦会很大的。 “殿下要听故事呀~”女人甜甜一笑,却无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第148章 就……死了 “要,要的。”箭在弦上,不得不拔。 而且现在要是拒绝,下场一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样啊,原来殿下喜欢听故事,那妾身就多讲几个故事给殿下听。”顾卿澜笑着伸出手,一把抓住男人的衣襟,用力揪起,随后又放下,重重的在他胸膛前面拍了几下。 “从前有个人,常常喝酒,然后他就死了。” 景陌:“……” “从前有个喜欢喝酒的人,常常发酒疯,然后他就死了。” 景陌:“……” “从前有个因为发酒疯而死的人,下了地狱之后,天天在油锅里炸,随后再被放到极寒的潭水中冷一冷,反反复复,永永远远都只能痛苦的死着。” 景陌:“……” 他以后见到说太子妃温柔的,一定要抽人板子。 “殿下,你觉得妾身讲的这三个故事如何?有趣吗?还想听吗?”顾卿澜伸出两只手,放在男人的双颊上,用力的揪住他脸颊上的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扯个痛快。 被扯得根本说不出一句话的景陌:如果不是今日在马车上装睡,他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原来真正的太子妃是这样的性子。 “好,有趣,还想听。” 顾卿澜愣了愣,才想起他这话是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松开手指,便见到男人脸颊上的红印,大约是离得近了,男人身上的酒香与竹香愈发的浓郁。 “怎么傻傻愣愣的,难不倒喝了酒把脑子给喝坏了?”顾卿澜犹豫的伸出手,最后放在男人的额头上。 “这么烫?脸也这么红?”顾卿澜皱着眉头靠近,披散下来的长发与男人的长发交缠在一起。 这倒不像是喝醉酒,而像是整个人被扔到锅里煮熟了。 顾卿澜拍了拍男人脸颊,“殿下,你没事吧,你要是快死了,死之前记得给妾身留一封休书,或者遣妾身去哪个寺庙代发修行。” “其实剃发修行也可以,到时候妾身出门戴个假发,照样是一个能迷倒万千美人的翩翩佳公子。” 景陌:“……”旖旎的心思瞬间就消失了。 一定不能让太子妃知道他今晚是装醉,不然真的会死的。 他得岔开话题,不能让太子妃就这么说下去。 男人拍了拍床榻,然后顺势脱掉自己的长靴,身子往后挪了挪,拽过被子钻了进去。 顾卿澜还在想着景陌要是死了她该怎么潇洒的时候,突然感觉被子被夺了一般。 她木着一张脸转过头看去,开口问,“你说我现在要是杀了你然后把你扔一口井里,会不会没有人发现?” 景陌装作没听到这句,又往顾卿澜的方向挪了一点位置。 “太子妃,今后孤搬到揽芳阁就寝如何?” 顾卿澜冷笑了一声,“当然好了,只是殿下搬进来,只能是殿下脖子上的头搬进来,身体还是留在外面,若是殿下生怕自己动手不利索斩不断脖子,妾身房间里面还有数十把长刀长剑。” 揽芳阁有数十把长刀长剑?他怎么不知道。 第149章 不奇怪 思绪刚划过,景陌便不再疑惑,毕竟他连太子妃真正的性子是什么样子也还是今儿个才知道。 揽芳阁有长刀长剑……不奇怪……吧。 他试探的伸出手,落在女人的手上,握紧。 前两次喝醉酒的他是不是就是这样轻薄太子妃的? 轻薄二字从脑海中想一粒正在发芽的种子拼命的挣开泥土,贪婪的想要汲取更多的养分,晒到更多的阳光。 男人手指不安分的在女人细嫩的掌心挠了几下,然后对着面无表情的女人眨了眨眼睛。 顾卿澜深深的叹出一口气,满是无奈。 算了,她同一个毫无意识的醉鬼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到了第二天,这厮说不得又得通通忘掉,然后满是底气的对她说,孤怎么会在这里? “殿下在这里睡着,妾身去偏殿。”说着,顾卿澜打着哈欠就要起身。 景陌并未松开她的手,“孤在这里睡,太子妃也在这里睡,同床共枕。” 顾卿澜:“……”这还没完没了了是吧,难不成真要她徒手打开男人的头盖骨? 困意阵阵袭来,她又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溢出的泪花显得尤为楚楚动人。 打完哈欠后,她蓦的想起来些许不对来。 这一次醉酒的景陌怎么似乎与前两次有些不同,他真的喝醉了吗? 她怀疑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面色通红的男人,鼻子动了动,最后落在男人的袖子上,颇有些嫌弃的伸出两根手指捏起他的袖子,闻了闻。 “味道这么浓,酒洒衣服上了?” 景陌只得跟着她的话老实的点了点头,编排了两句,“孤要喝酒,赵德忠不给,争夺之下,酒就洒在了袖子上。” 正在睡梦中好眠的赵德忠蓦的浑身抽搐,猛地惊醒过来。 双目迷茫的看着周围漆黑一片,然后搓了搓胳膊,“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会觉得这么冷呢?” 说完这话,便又躺了下来,将被子裹得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她在想什么,景陌怎么可能是装的? 装醉到她这里来胡闹,对他又没好处。 顾卿澜扶额垂眸,她真是糊涂了。 “殿下等一等,妾身去再拿一床被子来。” 等人走开,景陌面色涨红的掀开被子,看着衣袍上不自在的起伏,空气中是极为纯澈的香味,他一点一点的收紧了手指,关节捏出白色的痕迹。 好在偏殿的被子也是新晒过的,将头埋在绵软的被子里愣了许久,顾卿澜下了一个决定。 她要睡觉。 景陌是阻碍。 但是景陌喝醉了,也就是说,不管她一会做什么,到了第二天早上他清醒的时候,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招不在多,有用就行。 想到这,顾卿澜捏了捏手指,缓缓的走了过去。 掀开帘子,不知为何,男人竟将她的被子裹在自己的身上,一点空隙都不留出来,只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她,瞧不出任何糊涂样。 若不是知道景陌厌恶她,她一定会觉得,这厮是装醉。 “殿下先起来些,让妾身放下被褥。”女人勾了勾朱唇,微弱的烛光下显得愈发的温柔似水。 第150章 一巴掌 虽知这话可能是个陷阱,但男人斟酌之下,还是坐了起来。 “咚”的一下,男人的身子重重的摔在了榻上。 失去意识的前一瞬还在想,原来他脖子后面是这么肿起来的。 …… 翌日一早。 顾卿澜是在呼吸困难的情况下醒来的。 未施粉黛的美人眼皮颤了颤,最后缓缓掀开。 然后便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男人禁锢在怀中, 场景一如往昔般熟悉,只是这一次不同的是,男人与她几乎一前一后也睁开了眼睛。 顾卿澜看着景陌,等他说出大胆放肆云云的话。 这话她能听,却不能忍。 若是这厮真的说出来,她一定准备一盆清心莲子汤,灌也得让他喝下去。 岂料男人并未说话,也并未松开手,只是眨了眨眼睛,浅笑道,“太子妃还要在孤怀里多长时间。” 下意识的,顾卿澜一巴掌扇在了男人的脸上。 白皙的面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一个清晰的红掌印。 景陌:“……”他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下他方才说的话,每一个字都认真斟酌,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妥啊。 为什么又要打他? 不是说喜欢他生的这幅相貌吗,怎么还忍心下这样的狠手。 心情仿佛一下子从悬崖跌落到谷底,失落无比。 顾卿澜则迅速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跪坐在榻上,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问,“你是谁?为何要冒充太子殿下?” 未待男人说话,顾卿澜便像是愣住,垂眸认罪一般,“妾身有罪,以为殿下不会对妾身露出这样和缓的神色,所以才会以为眼前的人不是殿下。” 明里是在认罪,暗里是在嘲讽。 若是在先前,景陌指不定就直接心怀愧疚了。 但是经过昨天之后,他听了这话虽心中亦有些许愧疚,但更多的是觉得诡异的熟悉。 这样的场景,似乎不止发生过一次,而每每太子妃都会以退为进,最后以他的落败告终。 怎么说呢? 这样诡异的熟悉,联系到昨天所得所知,他知道现在的太子妃不是真正的伤心,也知道她或许是故意借此发作打他一巴掌。 但是他就是生不起气来。 甚至还想握住太子妃打他的那只手,看看有没有打疼了。 察觉到自己心中冒出的一个又一个的想法,景陌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神色复杂的掀开被子,慌乱穿起长靴,又从地上捡起皱皱巴巴的长袍,踉跄着脚步跑了出去。 顾卿澜:“……”她不会一巴掌把人打傻了吧。 门口端着水的阿满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儿没回过神。 等到反应过来,连忙踮着小碎步跑到顾卿澜面前。 “太子妃,您终于将太子殿下霸王硬上弓了吗?” 呜呜呜,真可惜,她没能偷偷看一眼。 一口水咽入喉咙直接被呛到的顾卿澜不断的抚着胸口,声音中带了些威胁,“阿满你在胡乱说什么?” 阿满却不怕,有什么事情能比得上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圆房要来的更重要呢。 “太子妃放心,关于您霸王硬上弓的事情,奴婢是不会说出去的。” 第151章 赵德忠的揣测 “本宫只跟你说一遍。”她将玉枕放到里面,一字一顿,语气坚定,“未曾圆房。” “至于霸王硬上弓这话,阿满。”她神情微顿,随即眼角露出些笑意,“本宫瞧你是话本子看多了,不如抄一些佛经静一静心。” 阿满神情仿佛被雷劈了一样,眼睛里面都是凄哀之色,“太子妃,奴婢也是一心为您好啊,您不能这样对奴婢,奴婢的心好痛,好痛。” 说着,她的五指握成拳,轻轻地敲在自己的胸膛上。 若是这时候给她两个长袖甩一甩,那便更像是戏上的人了。 “为本宫好?”她问。 阿满眼睛亮了亮,手中仍不忘捶着胸口,“是啊太子妃,奴婢恨不得开膛破肚,取出一颗真心给您看。” 顾卿澜:……“即是如此。”她走前几步,从首饰盒里取出一把精巧的匕首扔了过去,“开个膛破个肚给本宫看看你的真心。” 匕首被丢到阿满面前的地面上,发出清脆动听的响声。 匕首的顶端,还镶嵌着一颗墨蓝色的宝石,十分好看。 “不用担心,这匕首虽称不上什么神兵利器,但也能利索的割下你身上的肉。” 阿满听了之后身体便抖得跟筛子一样,“太子妃,奴婢等会收拾完春狩要用的东西,便去抄写佛经。” 赵德忠站在寝殿门口,擦了擦眼睛,又甩了甩脑袋,然而面前这个衣着凌乱的人并没有消失,而是真实存在着的。 “殿下,您这怎么会是从外面回来的。”他一直守着寝殿,也没见有人出去啊。 “孤是从揽芳阁那回来的。”景陌未掩饰,甚至声音比平日要高些。 站在一旁伺候着的宫女太监纷纷竖起了耳朵。 什么?太子殿下是从太子妃那回来的? 赵德忠欲言又止的看了看,最后悄声道,“殿下,咱们还是先进去换件衣服吧。” 瞧着像是被人蹂躏一番似的。 景陌抬脚踏了进去,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赵德忠看见了男人脸上很是明显的巴掌印。 赵德忠沉默的没敢问出心中的疑惑,能在太子殿下脸上留下巴掌印的,没有几个。 瞧着手掌大小,似乎是女人。 而太子殿下又是从太子妃那回来的,所以他推断,这巴掌印便是太子妃留下来的。 太子妃缘何给了太子殿下一巴掌。 赵德忠没敢往深处想,只嘴角露出一丝极为猥琐的笑。 等会他就要将这消息告诉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一定会重重的赏赐他的。 赵德忠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银钱,准备哪天向太子告个假将这些银钱宝物全都存起来。 “去给孤寻一盒脂粉来。”殿中传来男人的低声。 赵德忠怀疑自己听错了,便小步小步的走到里面,伸长了脑袋,“殿下要什么?” 能说出要脂粉这话已经是景陌用尽了力气,偏偏应该听到这话的人却说了一句,殿下要说什么。 这是让他再重复一遍。 “赵德忠,你的耳朵是装饰用的吗?不如孤帮你割了省去无用的累赘如何?” 第152章 脂粉 赵德忠惊得身上的汗毛都几乎站了起来,大约是急中生智,他看见了景陌脸上的巴掌印,又想起景陌方才所说的脂粉,这么一联想起来,他茅塞顿开。 太子殿下这是要拿脂粉遮挡脸上的巴掌印。 原来如此,殿下这一定是担忧别人瞧见这巴掌印继而对太子妃产生太子妃竟如此凶悍这般不好的看法,所以才将巴掌印遮盖起来。 这样的情意,实在是惊天地,泣鬼神。 不过太子殿下怕是多虑了,在众人心中,太子妃便是这世上最温柔得体的女子了。 若是这位最温柔得体的女子做出了不温柔不得体的事情。 那一定是对方的做法实在太过分,才惹得太子妃娘娘失了温柔和得体。 “殿下稍等,奴才这就去取最好的脂粉来。” 说完,赵德忠便像是身后有鬼追一样,两条腿几乎跑出了残影。 “赵公公,今儿个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小太监笑着走上前,又是吩咐倒茶又是吩咐拿糕点过来。 “不用忙了,太子殿下那还有事情,我就是来取个东西。” “赵公公您说,您要什么奴才这就去拿最好的来。” 赵德忠摸了摸袖口,腆着脸皮说道,“去给我拿几盒最上好的脂粉来。” 听到这话的小太监啊了一声,重复了一遍,“赵公公,您方才是说要拿几盒上好的脂粉?” “怎么?没长耳朵吗?还是我的声音太小你听不清楚?”赵德忠老脸一红,这下懂了太子殿下的话。 他此刻,也有点想掐死面前这个小太监。 小太监脸色僵了下,随即连忙笑道,“奴才这就去拿几盒最好的来,赵公公您且在这等着。” 等转身,小太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变成了不敢置信的惊愕和隐隐的嫌弃。 真是没想到,太子殿下身边最得力的大太监,背地里竟然喜欢涂脂抹粉。 虽说太监里头出变态,但是变态成这样也实属罕见了。 赵德忠是在一众小太监复杂的目光中拿着脂粉喜气洋洋的离开的。 心里甚至还感叹道,他果然是最忠心的那个。 景陌手中拿着赵德忠取来的脂粉,打开了一盒。 赵德忠在一旁道,“殿下,这里头是用珍珠粉末加了玉簪花研出来的汁子调和而成,抹上之后又香又白,对皮肤也很好。” 景陌瞥了他一眼,“孤倒是没想到,你对脂粉知道这么多,不然就将你调去研究这些脂粉方子如何?也算是全了你的喜好。” 赵德忠眼泪夹不住了,哗哗的流了下来。 景陌:“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做这般娇弱样子给谁看?” 赵德忠眼泪流的更凶了,带着哭腔的声音听着便让人忍不住为之叹息,“殿下,奴才不是男子汉了。” 大约是赵德忠哭的实在是凄惨,景陌仅有的微弱良知探出了头,“等会自己去库房挑一件。” 赵德忠:他又行了。 景陌这才伸出手,挖了一大块膏脂,直接抹在了脸上。 第153章 情 赵德忠勾着脑袋看了一眼,嚯,太子殿下这一下子挖了小半盒。 他记得这一盒是能用一两月的,太子殿下这量是不是把握的不大对。 赵德忠抬起头看过去,顿时被吓了一跳。 男人一边脸俊美如天神,另一边被白色膏脂糊的几乎看不出相貌。 简直惨不忍睹。 他忍了忍,到底没能忍住,“殿下,不如奴才找一个宫女过来为您上妆如何?” “上妆。”男人咬住这两个字,眼神像刀子一样落到赵德忠身上。 “奴才是说,那些宫女是女子到底心细些,涂抹之后呈现出的效果也更好些。” 景陌用毛巾洗去面上的膏脂,放弃了用脂粉遮盖的想法,无力的摆了摆手,“不用了,去拿冰块来,敷一会儿就好了。” “差人去找卫钰,就说今日他不必进宫来找孤,明日再来就是。” 若不是急着卫钰要来,他也不会让赵德忠取拿脂粉过来。 一直到了下午,景陌脸上的红印才消了七七八八,只要不仔细看,便看不出来问题。 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景陌手中狼毫笔一直未停,等到全部看完,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他这才吩咐人将奏折抬过去,自己却没离开,又从一旁抽出一张宣纸。 脑中浮现出画面,笔尖也在宣纸上不断的跳舞。 没一会儿,纸上便出现一个面容精致,身材纤弱的女子,最为瞩目的,是女子一双似乎会说话的眼睛,其中透着狡黠和灵动。 他放下狼毫笔,薄唇满意的勾了勾。 忽然想到什么,他又拿起狼毫笔,蘸了些墨水,在画的左下角写了两个字。 卿卿。 思来想去,又在卿卿前面加了吾妻两字。 等墨被吹干的一段时间,他也只在画前眼也不眨的看着,越看越觉得心中欢喜。 “殿下,奴才将盒子取来了。”赵德忠站门口抱着盒子,心中觉得奇怪。 这盒子是多年前太子外祖所送,听闻东西放在里面,有不腐之效。 只是也不知道这话是不是真的。 景陌挡在画前,神情又带上了淡色,“拿过来。” 赵德忠撇下心中的猜测,连忙将盒子放了过去,“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不用,你先退下,没有孤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里。” 将墨渍干了的画小心翼翼的卷成一团,然后打开盒子将其放了进去。 望着不远处炉子里升起的青烟,景陌思绪开始翻飞。 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自己现在做这些事情是因为什么。 良久,他像是自嘲一番笑了几声,情之一字,确实难以捉摸。 他曾经那样的想要废掉太子妃,那样的想要让她知道自己的位置,可现在却恨不得太子妃永不再记起他对她做过的种种不对。 男人精致眉眼敛了敛,忽而仰起头靠在椅背上,最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过去的事情做便是做了,就算他再如何后悔,也不会有改变的可能,但是他与太子妃之间还有一个未知的未来。 他们是夫妻,这便是他的优势。 卿卿,他呢喃着,语气暧昧而又缠绵。 …… 第154章 他的梦啊 悬崖边,面容精致的少女与气质淡漠的少年坐在一起。 风轻轻的吹了过来,他们的长发扬起交缠。 “大师兄。”少女十分悠然的甩了甩腿,“你以后想要当行走于时间救世的神医?还是行侠仗义的大侠?” 神医谷三个弟子,二弟子医术举世无双,三弟子武艺名扬天下。 大弟子谢容辞,却是医术与武艺双全,且善推演之术,名声远播。 淡漠少年唇瓣轻启,面容清冷,眼中却是化不开的温柔,定定的看着少女,“小师妹就这么笃定大师兄未来会是一个善良的人吗?” “那当然,大师兄是这天下地下第一侠士。” 淡漠少年愣了愣,忽而道,“天下事,瞬息万变,若是未来,我不是侠士,而是这世上顶顶的恶人,小师妹会如何做?” 少女像是惊讶于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眼睛瞪的大大的极为可爱。 半晌后,她才斩钉截铁的说道,“若到时候大师兄变成这世上顶顶的恶人,且做下无可挽回的错事,我会亲手杀了你。” 口中说着要杀人的话,少女的面上却是一派天真。 淡漠少年扯出一个笑容,极为温柔摸了摸少女的头,“小师妹还真是狠心。” 少女嘻嘻的笑了两声,“可是我也相信,大师兄不会做出有违天下大义的事情,更不会成为这世上顶顶的恶人,所以我的话,自然也不会实现啊。” …… 画面一转,风声呼啸,飘雪漫天。 女子神情淡漠,冷冷道。 “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的大师兄,我也不再是你的小师妹,再相见,只会是刀剑相向的死敌。” “谢容辞,我说过,如果你这么做,我会亲手杀了你。” “再见了,谢容辞。” “再见了,大师兄。” …… 男人蓦的惊醒,双手抱住头,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又是这样的梦。 自从小师妹离开神医谷之后,他晚上,便会周而复始的做一个梦。 从模糊到清晰,他几乎能感受到小师妹的眼泪落到他的手上。 这难道是对未来的预示吗?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舍得站在小师妹的对立面,他又怎么会做出那么多伤害小师妹的事情。 这世上他最不可能伤害的人,便是小师妹。 这只是一个梦,一个梦而已。 不是都说,梦与现实都是相反的吗? 谢容辞张了张嘴,最后掀开被子起身。 一直走到外面的院子,打了一桶井水,直接浇在了身上。 刺骨的寒冷使得他清醒了许多,也使得那些可怕的梦模糊了些。 那些痛苦的记忆似乎被寒冷冲散,他抚着胸膛处,那里有一颗鲜活的会跳动着的心,他是谢容辞,是现在的谢容辞,不是梦中的谢容辞。 梦中如何,只会是镜花水月,一场幻影罢了。 抬起头,弯月悬挂夜空,就像是小师妹笑起来弯弯的眉眼。 只是远远看着,他便止不住的生出些喜悦。 “谢公子,您这是?”在外面守着的小厮听到动静走进来,见到谢容辞身上全都是水,连忙紧张的问道。 谢容辞淡淡回道,“无碍,你出去吧。” 他自己也转身走回屋子。 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才走了出来。 在看到桌上的荷包时,淡漠的唇角忍不住扬了扬,然后极为珍惜的将荷包放到怀中。 心中想到,不管这梦到底是因何而来,所谓的梦,或许只是一个荒诞的梦,亦或许是对他的警示。 他只需要知道,这辈子他都不会伤害小师妹。 望乡关,是景氏最外面的城池。 出了望乡关,便是顾北辰驻扎的军队。 小师妹想要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富足,那他便在望乡关,用自己能有的力量,守护这里,守护这天下。 第155章 他也想扑 “姐姐,你看永和有没有瘦一些。” 春狩出行,顾卿澜用的是太子妃的仪仗,马车也足够宽敞。 永和见了便扒拉着小短腿跑到马车面前,自己就迅速的爬了上去,如妃拦不住,只得对着顾卿澜露出一个歉意的笑。 顾卿澜放下手中的诗卷,慵懒的分出半分目光。 头发软软的编成数十个辫子,下端皆缀着一颗小小的银铃,头顶则戴着一个极为精巧的小发冠,上面镶嵌着几颗红色的宝石。 身上则是仍旧穿着一件稍显厚重的比甲,边缘似乎是缝了纯白色的兔毛,衬的一张小脸愈发的圆润可爱。 每一处都极好,每一处都与瘦了没有任何关系。 顾卿澜思考半晌,心中想着她该如何委婉却又不会伤害永和幼小的心灵的说出真话来。 “永和,你没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是半个月一换了吗?”死不要脸非要蹭太子妃仪仗的男人凉凉道。 永和疑惑的歪了歪脑袋,将食指放在嘴巴里,“太子哥哥,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顾卿澜再次开始思索,她要怎么才能将景陌的这句话变成夸奖。 “一定是永和最近长高了,所以才会经常要换衣服对不对?”顾卿澜露出温柔的笑,轻轻的捏了捏永和软软的脸颊。 像是觉得她捏的舒服,永和情不自禁的踮起脚,凑近了些。 连续多次被毫不怜惜的扯脸颊并且被重重的扇过巴掌的男人别扭的将头转过去,冷哼了一声。 “真的吗?真的吗?永和长高啦。” 听到永和开心的声音,景陌忍不住冷冷道,“长没长高你自己不知道?” 永和:??? “哼。”永和堵着嘴巴,转过身背对着景陌,然后一把扑在顾卿澜的身上,将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太子哥哥最坏了,还是姐姐对永和好。” 见到这个场景的景陌表示非常后悔,真的极其后悔。 如果他没有说出那句真心话,永和也就没机会扑到太子妃身上。 再者,他也想扑。 “好好坐着,景氏的公主,怎么能一点规矩都不懂。”男人厉色道。 “可是皇后娘娘说过,这规矩,是给外人看的,自家人面前,不用在意这些。” “难道太子哥哥觉得姐姐是外人吗?” 永和的小脑瓜转的飞快,迅速想到了挑拨离间之计。 这样的话,姐姐香香软软的怀抱就只属于她一人了。 景陌:“……”他就不信,还治不了一个小崽子。 “姐姐,永和这几日跟你一起睡觉觉好不好?”永和得寸进尺,甜甜的嗓音像是刚吃了糖球。 顾卿澜正想点点头,却听到男人极快的说道,“不可以。” 永和转过脑袋,两只手扒拉着脸颊,对着景陌做出一个鬼脸,“略略略,永和又不是在问太子哥哥。” 男人手背青筋暴起,指间不自觉的收紧。 顾卿澜嘴角微抽,夹在兄妹之间当和事老,“永和乖,太子是你的哥哥,是长辈,你不能对他说话。” 而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却是,永和真棒!!! 第156章 狗与男人 “为什么,明明是太子哥哥先说永和胖说永和不懂规矩的?”永和嘟着嘴巴,简直能挂两个油瓶。 “姐姐偏心,为什么只指责永和,不说太子哥哥?” 顾卿澜转头看着景陌,“殿下?” 这个时候,作为一个男人,又是永和的亲哥哥,对不起三个字总是可以轻易的说出口的吧。 岂料男人不仅没有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还扭过头不看她。 不知怎么,未被衣服包裹住的肌肤竟露呈现出淡淡的粉色。 “姐姐你看,太子哥哥就是这样对永和的。”永和大着嗓子告状,越是生气越是将自己的身子埋到顾卿澜的怀里。 顾卿澜只得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如果永和在路上看见一条狗,那只狗却莫名其妙的朝着永和跑过来并且咬了永和一口,这样的事情发生后,永和会咬回去吗?” 永和想了想,两只手的食指可怜兮兮的对了对,面上显现出纠结的神色。 “不、不会。” 顾卿澜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有一瞬间,她几乎要以为永和会说当然要咬回去。 “为什么?” “因为狗狗身上都是毛,永和咬过去的话,会将狗狗的毛吃下去的。” 顾卿澜:看来如妃娘娘平日里照顾永和,十分辛苦。 不过殊途同归,不管是因为什么缘由,这话永和最终是说出来了。 “那这样,永和还要生气吗?” 永和愣了愣,忽而眼睛亮了亮,重重的摇了摇头,摇头的力道让人十分担心她会将头上的小发冠甩出去。 “永和肚子里能装下大船,不生气了。” 虽然别过头,却一直竖着耳朵关注的景陌脑中冒出一个又一个的疑问。 太子妃方才对永和说的话里,是不是将他形容成了一只狗? “太子妃?”男人咳嗽了两声,“孤一会将永和送到如妃那。” “不要。”永和紧紧抱住顾卿澜的胳膊,脑袋晃成了拨浪鼓。 男人额前青筋跳的欢快,忍了忍心中的怒火,竭力放轻声音,“永和乖,如果你不回去,如妃娘娘会担心的。” 永和立马反驳,“才不会,母妃说了,她今日要和小姐妹打叶子牌,让我晚上安分点,不然就抽烂我的屁股。” 说到这,她肉嘟嘟的小脸上写满了委屈。 与永和心中的情绪截然不同,景陌几乎是伴着欣喜出声,“怎么会呢?虎毒不食子,如妃娘娘这话只是同永和开玩笑,并没有真正打永和的意思。” 等会要是将永和送过去,他一定要为永和说上几句“好话”。 “不回去不回去,永和就不回去,太子哥哥整日就知道与姐姐缠在一起,羞不羞,羞不羞。”永和伸出指头点在自己的鼻尖上。 景陌:今儿个就别等如妃动手了,他自己来吧。 顾卿澜诧异的看着男人的神色,寻常来说,听到永和这番话,男人总该露出些不同的表情,亦或是拂袖而去才对。 今日怎么就当没听见一眼,难不成是耳朵聋了? 第157章 小白兔和老狐狸 “先前听如妃娘娘说,永和最近想要养只兔子。” 听到兔子两个字,永和耳朵动了动,控制不住的看了过来。 “今日打猎,孤给永和寻两只白白的小兔子好不好?” 永和拍了拍手,裂开嘴笑,“好啊好啊,永和要白白的小兔子,摸起来软软的。” 男人狭长双眸露出异色,口中却像是十分为难,“可是兔子送到如妃娘娘那,永和自己却不过去,没有见到永和的兔子岂不是很伤心?” 顾卿澜面色不改的抿了一口茶,脑中却极其凌乱,她这一次是真的觉得,景陌被鬼上身了。 不然怎么会说出怎么离奇的话?费尽力气将一个小孩子,还是他的亲妹妹弄进陷阱里面,图什么? 永和果然迟疑起来,她惦记小兔子已经半年多了,母妃一直不肯松口让她养。 若是太子哥哥打猎得来送给她,母妃一定会收下的。 可明知道小兔子在母妃那,她却不能摸到,那得多难受啊。 景陌继续循循善诱,“永和若是今日不想回去也没关系,只是不知道到时候如妃娘娘会不会趁着永和不在的时候将兔子送给其他人。” “要回去,要回去,永和要回去。”永和挥舞着双手,急的满脸通红。 顾卿澜再次抿了口茶,目光在兄妹俩身上来回流转。 小白兔斗不过老狐狸,不过转瞬功夫,便被骗的团团转。 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可怜小兔子来的多,还是感叹老狐狸狡猾来得多。 “永和躺在这睡会儿,醒来之后西山便到了。”马车里面极大,也有一个专门休息的小榻。 上面铺着厚厚的绒毯,又熏了花草香味,看着便舒适极了。 永和揉了揉眼睛,“可是永和睡着了之后,太子哥哥不会把永和抱出去送到母妃那吧?” 景陌:“孤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他还真就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想到这小崽子竟然能够猜到。 失策了。 永和打了一个哈欠,小步小步的走过去,直接趴在了上面,蹭了蹭绒毯,低喃着,“不准趁永和睡觉把永和抱走。” 话音刚落,她便陷入了沉睡。 景陌思虑了下,转头对向顾卿澜,“孤以为如妃娘娘这时候一定想念女儿了,太子妃怎么看?” 顾卿澜:“……” 现在说这话,是不是不太好。 毕竟就在刚才,永和还说不要趁着她睡着把她抱走。 “殿下,若是抱着的过程中永和醒了,就不好收场了。” 到时别说是两只兔子,就算是两百只兔子都没用。 小白兔也不是每一次都会被骗的,骗的次数多了,小白兔就会变成狡猾的小狐狸。 景陌有些失望的收回眼神,“既是如此,便让永和在这边睡着吧。” “不过这榻被永和占了,太子妃休息的话要睡在哪?” 太子妃的仪仗,自然马车里面只有为太子妃准备的一张小榻。 “妾身不困,多谢殿下关心。”顾卿澜垂首敛眸。 “太子妃莫要强撑着,今晨你便没怎么睡。” 第158章 描眉 听到这句话,顾卿澜险些忍不住露出些狰狞的神色来。 她今晨没睡好,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这个男人天还没亮突然跑到揽芳阁来说要为她描远山黛。 那时候她还没睡醒,迷迷糊糊也就答应了。 然后他用了两颗整螺子黛。 等她完全清醒照过镜子之后,就看见从额头到眼皮上,涂满了黑色。 她有证据怀疑这厮是来故意报复的。 为了擦掉脸上的螺子黛,耗费了不少时间,随后又用二师兄曾经调制的珍珠膏在脸上敷了一会儿,面上的微红才逐渐褪去。 若不是当时阿满过来了,她说不定就得手刃当朝储君了。 “不用了,妾身的身子是铁打的,不困。”顾卿澜轻声道,手中却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九连环。 她今日并未穿华丽的宫装,只身着深紫色对襟齐腰裙,外衫后面用紫色的丝线绣着紫藤花串,旁边点缀着几只蝴蝶。 一般的长发用一个金色的莲花冠束住,两侧各有一只流苏长到肩膀处的金步摇。 若是寻常女子作这幅装扮,怕是会显出几分庸俗。 偏偏顾卿澜生的这般明媚,就算是浑身上下都用这繁琐的金饰,也只会多出几分优雅与尊贵来。 “孤听母后说父皇有时会为她描眉,所以今晨才会想要为太子妃也描一次眉。” 事实上他去揽芳阁的时候,太子妃衣衫凌乱……他一不小心瞧见了些许春色……手上抖了几抖……最后就变成那样了……咳…… 顾卿澜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不提这事她还不生气,一提到心里就冒火。 那些螺子黛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还没听到个响声,就被这厮给浪费了。 “父皇会描眉,殿下会吗?” 景陌愧疚的摸了摸鼻子,“其实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就一定没有问题了。” 还想要第二次第三次,顾卿澜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到底是她聋了,还是这厮脑子出问题了。 为她描眉,可描眉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夫妻之间的闺房乐趣吗? 她心思微顿,这才意识到,她与景陌,其实也是夫妻。 但是闺房乐趣,不应该存在于貌合神离的夫妻身上吧。 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改明个还是请个老和尚过来念念经,看这厮身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不然哪能这么古怪。 “这样的粗活就不麻烦殿下了,殿下的双手,是批奏折用的,岂能屈尊纡贵自降身份为妾身描眉呢?” 若是他再不打消这个念头,要不要先把他的手给掰折了?顾卿澜这样想道。 尽管景陌知道太子妃的性子不是她呈现出来的那样的,但是对她说出的话却有些捉摸不清好坏。 比如此刻,他以为这话是真的在心疼他,便自矜的微抬下巴,如画眉眼流转令人惊艳的美,“比起批阅奏折,这双手若是能为太子妃描眉,方才是其之幸了。” 顾卿澜掀了掀唇角,想要露出一个假笑。 但是强迫了半天,也最终只是面无表情。 她只觉得自己一拳头就仿佛重重的打在了棉花上,毫无效果。 第159章 欲壑难平 从长宁公主府回来那日起,她便觉得男人不对劲。 莫名其妙的总是看着她,莫名其妙的笑。 别是想要憋个大的吧。 想到这,顾卿澜心中生出了些许警惕。 “若是妾身困了,到时候可以靠在这里,就不麻烦殿下操心了。”她终于回答了他方才的问题。 他们俩坐在一个长椅上,后面和椅子上都铺了厚厚的绒毯,只要有一个软枕抱在怀中,也能睡得极为舒服。 景陌问出那话,自然不是想听到这样的回答的。 他不着痕迹的挺了挺腰背,目光从自己的肩膀上划过,“若是太子妃不嫌弃,可以靠在孤的肩膀上。” 顾卿澜:“……”能怎么说呢,她嫌弃,非常嫌弃。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能做如此亲密姿态,殿下这是在折辱妾身吗?妾身是太子妃,又不是不入流的妓子。”她正色道。 这话严格来说并没有错,若是有人知道景陌方才的话,并且见到顾卿澜靠在景陌的肩膀上睡觉,难免会鄙夷的说出一声白日宣淫,成何体统。 严重一些的,心中嫉妒的,会将顾卿澜形容成一个用美色勾引男人的女子。 当然,他们如今在马车中,这样的情况自然不可能会发生。 说完这话,顾卿澜也不等男人回答,便自己抱着软枕靠在一边闭上了眼睛。 大约是今晨起的太早,又一直为着出门的事情忙,闭上眼睛之后,她竟真的陷入了沉睡。 待听到均匀而又平稳的呼吸之后,景陌悄悄的转过头,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没有反应,但也不排除是故意闭上眼睛装睡来试探他。 毕竟他上次,就是这么做的。 手指一路向下,在她的掌心,轻轻的挠了挠。 顾卿澜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将手换了个位置放。 真的睡着了! 景陌双手撑在椅子上,往她的方向挪了挪,直到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缝隙之后才作罢。 极为小心的将手放在女人的肩膀上,轻轻的动了动。 “狗男人。”睡梦中的女人突然小声开了口,吓得男人动也不敢动,只是僵硬着身体。 半晌后,她也再没动静。 原来是在说梦话,男人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却在想起那句梦话的时候眼角抽了抽。 什么时候他才能改变太子妃心中对他的想法啊,男人惆怅的想着。 马车上的珠帘随着风轻轻的晃动,发出清脆却不吵人的声音。 男人将女人禁锢在怀中,近乎贪婪的看着女人的脸。 只浅浅了施了一层妆粉,精致的眉眼仿佛是用笔画上的一般,唇脂今日挑的一个极红的颜色,靠近嗅的时候,似乎有种淡淡的蜜糖味。 如果尝一口,一定比嗅上去要甜上十倍百倍。 然而这样的念头是不能轻易的动的,因为一旦动了,便极难停下来。 欲壑难平,用在这里,亦有几分妥当。 柔软而又嫣红的唇瓣覆着一层淡淡的光泽,白皙而又细嫩的脸颊像是还未成熟的蜜桃儿,只有尖尖一点有些许的红色。 第160章 砖真不管用了 这样的红色,并不是任何的胭脂水粉能够制造出来的假象,漂亮的让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砰、砰、砰…… 一声一声,重重的落下。 他忽然靠近,与她额头相触,几乎可以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紧张的攥了攥手指,唇瓣印在女人光洁的额头上,一触即分。 些许阳光透过珠帘落在他们的身上,带着春日的暖意。 男人眉眼舒展,极为惬意的拥住怀中沉睡的女人。 大约是熟悉他的味道,故而就算是他弄出了些动静,女人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未睁开眼睛。 那一瞬间,他的心上仿佛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的烟花,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开心,喜悦,激动,或许都有。 亦或许还有更多他不知道不明白的思绪在其中。 永和细细的“唔”了一声,随后缓缓的睁开眼睛,胖乎乎的小手捏着绒毯。 抬起头,却看见一个她觉得不可能看到的画面。 她那个平日里向来清冷的太子哥哥,竟然将姐姐紧紧的拥在怀中,两人依偎在一起,就像是一双缱绻的鹌鹑……鸳鸯鸟儿。 唔……饿了…… 在永和发出动静的同一瞬间,景陌也睁开了眼睛。 他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做出噤声的动作。 永和顿时又放弃了下去的想法,她总觉得,她要是动静过大,一定会被太子哥哥抽。 许久后,怀中女人眼皮颤了颤,缓缓睁了开来。 在发现自己的处境后第一时间便是不着痕迹的挣开,并整理了下步摇上缠着的流苏。 男人却先她一步,手抚上步摇,一点一点的解开缠绕之处。 顾卿澜茫然的看向景陌。 这到底是她没睡醒眼前出了幻觉,还是男人疯了? 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长宁公主府真有邪门之处,所以男人其实已经不是原来的男人了? 想到自己先前看的那些话本子,顾卿澜思绪飘得很远。 “殿下,您是不是忘了一些事情?”她只得搬出那块砖。 景陌期待的勾起薄唇,“嗯?什么?” “不久之后,言姑娘要进东宫的。” 景陌却并未生气,甚至神情都没有一丝变化,“那又如何?” 顾卿澜:??? 不是,言玥这块砖已经完全没有用了吗? “顾卿澜,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孤面前提起言玥,是为了什么?是因为担忧孤日后不再踏入揽芳阁?亦或是故意惹怒孤,想让孤厌恶你?” 听到最后一句话,顾卿澜瞳孔猛地一缩,她手指动了动,又迅速恢复了正常。 “殿下在说什么,妾身怎么听不懂。” 景陌却是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极为缓慢的与她十指交缠,“孤方才那话,不过是在开玩笑,太子妃不要在意。” 他想过直白的将一切都说出来,但是却发现这样的法子最大的可能是会引起相反的效果。 一点一点的蚕食,等到她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他已经在她的身边布下了天罗地网,再也挣脱不开。 第161章 什么样子的 什么叫做不过是在开玩笑,让她不要在意? 顾卿澜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男人,直到眼睛酸痛才忍不住眨了眨。 纤长而又卷翘的睫毛忽闪,黑白分明的眸子好似琉璃般晶莹剔透。 “殿下你是不是……” 男人心立马悬了起来,难道太子妃这是发现了他的心思终于藏不住了,男人耳尖微红。 “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药。”所以脑子坏掉了。 不然一个人的性子怎么能如此变化,比翻书还要快。 景陌:……这一刻,他突然懂得了一个成语的意思,自作自受。 紧紧闭着眼睛的永和竖起耳朵仔细听两人的对话。 什么吃药,太子哥哥身体出问题了吗? 呜呜呜……是不是要死掉了啊…… 母妃说过,人死了之后,活在世上的人就再也不会见到它了。 那么她以后也不会再见到太子哥哥了吗? 永和两只手紧紧捂住眼睛,太子哥哥方才不让她把眼睛睁开,都是要死的人了,她还是满足一个将死之人的愿望吧。 “孤没吃不该吃得药。”良久后他才抛下话,“太子妃的心中,孤是什么样子的?”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顾卿澜默默在心中回答,口中却说,“殿下极好。” 他追问,“哪里好?” 她只得想方设法从脑中扣出些词来骗他,“殿下才识惊人,学富五车,有帝王之才,亦有仁义之心。” 口不对心的小骗子。 景陌听了这话虽觉得开心,却也知道顾卿澜口中云云只是对他的敷衍。 “妾身瞧着永和动了几下,大约是快醒了,等会马车停下来,由妾身抱她过去吧。” 男人剑眉微挑,露出些隐隐的戏谑,“孤曾听太子妃说过自己柔弱不能自理,永和那么重,还是由孤来吧。” 听到后半句话,永和心中的不舍和难过瞬间烟消云散。 她忽然觉得,太子哥哥如果消失的话,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顾卿澜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是呢,妾身生来力气便比寻常女子小些,所以只能麻烦殿下将永和抱过去了。” 景陌忽而想起在长宁公主府,自己被太子妃掐的几次。 幼时他学武也吃尽了苦头,也曾被武师傅打板子,细细的刚从树上撇下来的柳枝,或许还带着早晨的露珠,一下一下的打在他的掌心。 掌心很快就出现一道道红痕,再然后,掌心便肿了起来。 无疑是极痛的,否则他也不会至今都记得这样的痛楚。 可景陌却觉得,比起太子妃掐他的几下,幼时武师傅用柳枝抽打,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晚间他看被掐过的地方,青紫交加,瞧着十分骇人。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将天空渲染,肉眼见到的一片片橙红,似乎直接印在了每个人的脸上。 马车在不平稳的山路上咕噜咕噜的走着,马儿不耐的甩着长尾。 两只翠色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一起飞向不远处的密林。 暮色渐沉,密林显出浓郁雾气。 西山,到了。 第162章 一起住 西山行宫,乃前朝所建,极为恢弘奢靡。 顾卿澜身处的地方名为幽竹居,概因门前有一片幽幽的竹林,才得此名字。 “太子妃,里面已经收拾好了。”阿满面露喜色,“方才赵公公也一同将太子殿下的东西放在了里面。” 听了这话,顾卿澜所有的好心情都没了。 她淡淡的看着忙来忙去的赵德忠,冷冷哼了一声。 “慢着慢着。”赵德忠喊住一个拿床褥的宫女,“你拿两床被子做什么,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同榻,哪里需要两床被子,还不快把一床拿回去。” “还有你,别拿两个玉枕,就用那种长长的能够两个人用的软枕就行。” “现在都是春天了,拿这么厚的寝衣做什么,去,换成薄一点的来。” …… 顾卿澜并未继续关注赵德忠,故而也没能听到他后面说的话。 赵德忠一瘸一拐的有条不紊的吩咐着,虽然表现的干劲十足,心里却疑惑不已。 太子殿下从太子妃揽芳阁过夜回来后,不由分说便让人打了他二十个板子,虽然执行的人也没用多大力道,但是他的身体是肉做的,又不是铁做的,再怎么也会感觉到疼。 真是奇了怪了,他也不记得惹过太子殿下啊。 而且,殿下那日从太子妃那回来,瞧着也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赵德忠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继续手忙脚乱的吩咐宫人,为今之计,还是做好手上的事情,让太子殿下满意才是。 另一边如妃看见永和被抱着回来后,连忙走上前,“永和现在愈发的顽皮了,倒是叨扰到太子了。” 永和紧紧抓着景陌的衣服,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兔子的事情,哥哥一定不要忘记啊。 景陌:“孤也是好久未见到永和了,兄妹之间,哪里能说是叨扰,更何况永和乖巧可爱,孤瞧着心中也欢喜。” 永和从他的怀中跳下来,小跑到如妃面前,高昂着圆圆的下巴,“母妃你听见没,太子哥哥都说了,永和乖巧可爱。” 如妃手指动了动,还好记着景陌还在面前,不然她怕是忍不住让永和知道什么叫做母爱。 “太子妃还在幽竹居等着,孤便先走一步了。”男人颔首对着永和,“晚间孤会送一双白兔子过来,永和可要记得好好照顾。” 永和用力的点了点头,“嗯嗯,永和一定会认真照顾小兔子,绝对把它们养的肥肥胖胖的。” 如妃:“……”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听到肥肥胖胖这四个字她突然的就饿了。 兔肉切成丁爆炒似乎味道极香。 等景陌走后,永和突然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抱住如妃。 “母妃,母妃,永和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永和的身上常年都带着香甜的奶味,朝着她身上这么一抱,叫如妃瞬间忘记了永和先前的顽皮,只恨不得将人抱紧亲香亲香。 “什么事情永和说,只要母妃知道,一定会告诉你的。” 永和费力的仰着脑袋问,“母妃,一个人如果死了,真的不能再回来了吗?” 第163章 兄妹情深 如妃愣怔了下,并未回答,反而蹲下身子,面色温柔,“在母妃回答永和这个问题之前,永和要告诉母妃为什么要问这个?” 永和垂头丧气,想到要为自己抓两只小白兔的太子哥哥就这么死了,心中就更伤心了。 “是太子哥哥,他要死了,永和不想让太子哥哥死掉。” “虽然太子哥哥总是说永和胖,但是永和乖巧心善,知道太子哥哥要死的消息,心中很是难过。” 听到永和说自己乖巧心善四个字,如妃险些没忍住笑出声。 至于永和的话,她压根没信。 太子瞧着生龙活虎的,可跟将死之人没有半分联系。 一定是永和听了什么话,然后小脑瓜自己胡乱想。 显然,如妃这个做母亲的,对女儿很是了解。 “永和从哪里听到这个消息的?” “是姐姐说的。” 宫中除了永和没有其他的公主,姐姐,如妃思索了下,被永和叫姐姐的好像只有太子妃一人。 太子妃说太子快死了?这怎么可能。 “那永和听到太子妃说的话具体是什么?”如妃很有耐心的等待回答。 永和胖乎乎的小手抓了抓头发,努力回想,“姐姐说太子哥哥是不是吃了不该吃的药。” “母妃你想,太子哥哥既然要吃药,那一定是身体出了问题了,现在又吃错了药,一定是没有救了。” 如妃:“……” 如果她没有想错,太子妃口中的药一定不是寻常治病的药,只是在讽刺太子而已。 “永和乖,只是吃错药而已,这宫中这么多的太医,怎么可能连这点小毛病都治不好呢?”没告诉永和残酷的真相,如妃顺着永和的话往下圆。 “真、真的吗?”永和抽抽噎噎的问,圆溜溜的乌瞳转了转,极为可爱的样子。 如妃摸了摸她的翘得高高的呆毛,柔声道,“自然是真的,母妃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么说的话,太子哥哥就不会死掉了? 想通这一点的永和一扫先前的难过,开心的像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口中还道,“永和就知道,祸害遗千年,太子哥哥才没那么容易死掉。” 一直温和笑着的如妃神色有一丝僵硬,这还真是兄妹深情。 …… 顾卿澜方走出幽竹居,想要看看西山景色,便发现一个人拦在她的面前。 是一个身着灰绿色长袍的男子,长发用一根同色发带系住,风吹来,发丝被带到肩膀上。 面容清俊,神色凄哀。 “卿澜,若是我早知道你进宫之后会过这样的生活,当初一定会违抗旨意将你娶回家。” 顾卿澜:??? 这人谁?她怎么不认识? “若是当初我敢违抗父亲的命令,坚持自己内心的想法,我们此时已经膝下儿女成群了。” 顾卿澜脑袋里面一个接着一个的疑问,就像是春日里的小草,冒的厉害。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大概能形容出她如今的五六分心思。 而且她与景陌成婚也才半年多,就算没有进宫,也不至于膝下儿女成群吧。 第164章 周天赐 要知道,她是个人,真的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仅此而已。 “本宫是太子妃,能直呼名字的除了长辈亲人便只有夫君,这位公子你算是什么东西?”顾卿澜慢声细语的,半点都瞧不出来是在讽刺。 男人眼中充斥着不敢相信与伤心,“卿澜,你竟然说我是东西?” 顾卿澜斜斜抬眸,轻蔑一笑,“那便不是东西好了。” 两者之间,似乎并未有区别,共同点大概就是,都是被骂了。 “卿澜,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不是我认识的卿澜,你变了。”男人失望的看着她。 顾卿澜沉默了许久,如果是这样说话的方式,她应该记得才对。 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卿澜,你……” “够了。”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他的话,“公子说话前请时刻记着,本宫是太子妃。” 这名字被如何叫她不在意,她在意的是从谁的口中说出来。 “公子?你现在已经不肯叫我的名字了吗?还是说,宫中的荣华富贵已经侵蚀了你纯洁的心。” 这还没完没了了是吧,顾卿澜缓缓吐出一口气,“看来公子道义规矩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见到本宫,不行礼便罢了,竟还口出狂言,实在……该死。” 男人下意识的浑身一哆嗦,怯怯的退了两步。 “就算你生气,我也还是要说,明明我们两个才是两情相悦,偏偏一道圣旨拆散了我俩。” “半年多过去了,父亲让我与人成亲,一个心里有你的我,怎么还能接受一个陌生人呢?” “我一直都记得,你总是对着我极为温柔的笑,让我至今都难忘却。” 顾卿澜换了个姿势听他说。 这话说的,她都快信了。 要不是确定自己不认识此人,她都要以为自己就是那个进宫前与这人海誓山盟,进宫后却因为荣华富贵忘记他的人了。 “说完了吗?”顾卿澜问他。 男人满腔的心思抒发完,才觉得女人的表情不对劲。 没有他想象中的感动,也没有意料中的怒火,只是面无表情,淡淡的看着他。 然而在这样的眼神里,他仿佛置身极寒之境,连血液都几乎被凝结住。 “说、说完了。”他面色惨白,仔细看还能瞧见他的腿在细微的颤抖着。 “那么,轮到本宫了。”顾卿澜指尖忽然出现一支袖箭,尖锐的箭尖抵着他的喉咙,“你是谁?谁派你过来的?” 男人似乎完全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做,双腿抖得跟筛子一样,眼睛瞪的几乎要脱出眼眶。 “最好老实说,否则本宫的手要是不小心,你便得跟阎王爷说出实情了。” 男人这时看着老老实实的,“我是周太傅之孙周天赐。” 周太傅,顾卿澜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花白胡子老头模样。 太子授课的师傅,桃李满天下。 还真是有点缘分,她曾经去过周府几次,因着周太傅孙女周若翎办的几次诗会。 “周太傅之孙?”顾卿澜笑了一声,眼底却尽是寒意,“周若翎与你是何关系?” 第165章 出现了 周天赐被她眼中的寒意吓到,“我,草民是周若翎的堂兄。” 她记得,周太傅有两子,长子无用,头脑愚笨,好在次子聪慧,几乎能与周太傅媲美,可惜次子在而立之年突然病逝。 周若翎的父亲,便是周太傅的次子。 至于这个周天赐,便是愚笨长子的儿子了? “谁让你来的?”她冷笑了一声,问道。 “没有人让草民来,草民是自己想过来的。”周天赐战战兢兢看着袖箭,想要后退几步躲开,却差点直接撞在袖箭上,顿时失了后退的念头。 “还有一个问题。”顾卿澜见他神色不似作假,便不深究到底有没有人让他过来。 这样的蠢货,就算是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 “你为何说出先前那番话?”这正是顾卿澜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她不擅长于揣度一个人的心思,所以不懂周天赐那番话缘何而来。 难不成这个世上真有另一个她,与周天赐有来往? “先前太子妃来周府几次,都对着草民笑,草民便以为太子妃心中有草民,今日才会这般。” 有袖箭在他的喉咙抵着,果然说话老实了点。 对着他笑,顾卿澜回想了下,她那两年,见人都是浅笑着的。 因为来参加诗会的都是京城中的贵女,龙生龙,凤生凤,这些贵女的相貌自然不会插到哪里去。 就算差个一两分的,用上脂粉和衣服和首饰,也能增色不少。 对着这些美人,她自然是要笑着的。 只是周天赐怎么会觉得她的笑是对着他的? 顾卿澜想了想,脑中忽然浮出一个名字。 她眼中带了些冷意,淬了寒冰一般。 她手下蓦的用了力,箭尖划破男人的肌肤,落下一道血痕。 “你说这边无人,本宫若是杀了你,再让人将你搬到林子里去,路过的野兽啃噬到你的尸体,如何呢?” 女人用着最温柔的神情和语气说出最狠厉的话。 “不、你不能这么做,我的祖父是太子恩师,你若是动了我,太子一定会因为祖父的关系废掉你的。”这时候,周天赐没有半分先前存着的旖旎心思了,而是满心的慌乱。 慌乱到再次用上了你我。 “周太傅是太子的恩师,却不是本宫的恩师。”她顿了顿,又道,“若是你的性命能换来一道废太子妃的旨意,那也挺划算的。” 箭尖再次靠近,这一次的目标却是男人的右眼。 男人脚下一个踉跄,竟直接跌坐在地上,看过去,他那灰绿色的长袍上似乎沾了什么液体。 他被吓得尿出来了。 顾卿澜眼中闪过鄙夷,心里默数着。 “慢着。”一貌美女子从不远处走过来。 顾卿澜不着痕迹的收回袖箭。 “臣女参见太子妃。”女子走近福了福身,抬起头。 便是周太傅孙女周若翎。 顾卿澜毫不掩饰心中的厌恶,“这里并非你可以踏足的地方,你来这,不怕被惩罚吗?” 周若翎莞尔,“臣女的兄长一路走出来,臣女担忧,便忘了这规矩,还请太子妃谅解。” 第166章 是得多厌恶,才能放下伪装 “谅解?若是本宫不谅解呢?”女人发髻两侧的步摇流苏垂在肩前,眼眸低垂,长睫微颤。 语气淡淡,瞧不出其中的情绪来。 周若翎愣了愣,遂而展出笑颜,“规矩之外,亦有情意,臣女知道,太子妃是最通情达理之人,怎么会不谅解臣女对兄长的担忧之情呢?” 像是她再说一句反驳的话,就变成了最不通情达理之人一般。 顾卿澜嗤笑出声,“周若翎,你还真能装。” “周天赐,是听了你的话才会过来的,怎么,瞧见自己的堂兄变成这幅鬼样,心里没有半点愧疚之心吗?” 地上的周天赐手在脖子上摸了下,看到满手的血迹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再加上从身上传出的异味,哪里像个世家公子。 周若翎浅浅一笑,“臣女愚钝,不知太子妃在说什么。” 她惯是会这样说的。 顾卿澜心中冷笑,面上也丝毫不掩,“周若翎,你最好这辈子将自己的狐狸尾巴藏好,否则要是被本宫发现了,你这只狐狸便会被剥皮抽筋,死无葬身之地。” 周若翎听了这话忽然露出了惊慌之色,“臣女不会说出太子妃来这里与堂兄相见的事情的,还请太子妃放过臣女。” 顾卿澜往后看去,果不其然的瞧见了身姿孑立的男人,逆光而来,夕阳的余晖在他的身后,竟像是失了颜色一般。 真是极妙的一盘棋,顾卿澜勾了勾唇角,笑意一点一点的加深。 与此同时,眼中的阴霾也一点一点的变多。 她早该杀了她。 男人几步走到她旁边,身体紧紧的靠着她,她几乎都能感觉到自己被竹香包围。 “陌哥哥。”周若翎垂着头,面色带了些娇羞之色。 周太傅是景陌启蒙的师傅,周若翎是周太傅的孙女。 两人,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顾卿澜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两步,淡淡的看着对视的两人。 景陌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皱,也跟着往旁边挪了两步,“周小姐还是同旁人一样称孤太子殿下既可。” 其余两人皆是一惊。 只是顾卿澜是觉得奇怪,到底是青梅竹马,又是恩师的孙女,就这样冷酷的对待? 而周若翎却是不敢置信,她与太子虽已经多年未见,但是她一直念着小时候一起的情意,难道记得这些情意的人只有她吗? 周若翎的心此刻是真真实实的有些难过起来。 “臣女周若翎,见过太子殿下。”她向来不是一个控制不好自己情绪的人,只难过了几瞬,便恢复了寻常。 景陌的目光落在倒在地上的男人身上,眼中冷意一滞。 “还请太子殿下不要怪罪太子妃,她与臣女的堂兄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顾卿澜又是一声冷笑,面上的讽刺与不屑叫景陌看得一怔。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子妃这样厌恶一个人,先前他做的那些事情,至少在面上,太子妃不会说出什么,神情也是极为温柔的。 能将这层伪装过的温柔打破,那得是何等让她厌恶的人和事。 第167章 冒一把风险 景陌并未理睬她的话,而是问道,“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西山行宫,并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西山行宫的不远处,有十几处宅院,皆是前朝留下。 先帝在时,为了方便曾让众臣住进西山行宫。 景陌登基后,差人将这些废旧宅院修缮了一番,而西山行宫多出来的没有人居住的地方,只定期让人打扫。 原因无他,住在宅院里的开销总是比在西山行宫的开销小的。 既然这些臣子和亲眷住在宅院,那么未经过允许,自然是来不得西山行宫的。 “臣女……臣女,不敢说。”她怯怯的抬起头看了顾卿澜的位置一眼,又忙不迭的垂下头。 像是被吓着了一般,肩膀都在抖个不停,声音中也带着些许的哭腔。 “不敢说?难不成这里还有人捂着你的嘴不让你说话吗?”景陌淡淡问她。 男人神情未变,就算是地上躺着一个男人,就算是她的话里有引导他误会的意思,也瞧不出任何的情绪。 这些话,似乎完全不能引起他的兴趣来。 周若翎忽然想到自己早先听到的流言,太子妃不受太子宠爱。 这话她原来是信的。 后来流言变成了太子与太子妃伉俪情深。 这话她一直都是不信的。 直到现在,她心中一直坚持的念头动摇了。 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有染毫不在乎。 要么,是不在乎这个女人,要么,是太过相信这个女人。 可生在皇室,太子妃与人有染,就算太子再不喜欢太子妃,再厌恶太子妃,也不可能无动于衷,为了皇家的颜面也应有着该有的怒火。 如果这些都没有,那边只能是后者了。 太子,相信太子妃。 这个念头就像是生命力极强的杂草一样在周若翎的心中疯狂的生长着,泼天的嫉妒险些使她维持不住面上的镇定。 她总是要冒一把风险的,周若翎这样想道。 “臣女发现兄长行为诡异,便跟着他走了出来,没想到会看到兄长与太子妃在……交谈。”周若翎状似十分为难才说出交谈二字。 景陌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只是这男人,他冷着脸看了一眼。 若是这男人的相貌十分俊逸,那这话他姑且能信一分。 但是丑陋如斯,也想用来污蔑太子妃? 想到未成婚前,周太傅话里总是暗示要他娶周若翎,景陌就觉得烦闷。 他从来不觉得周太傅对他有多大的恩情,周太傅为景氏的太子启蒙,景氏予他周家无上的荣华富贵。 这本就是钱货两清的交易。 周太傅确实有才华,只是经年而去,他的才华早就被虚名所掩盖。 “交谈?周姑娘的意思是,太子妃与你的兄长说话,说着说着你的兄长便昏死过去了。怎么?若是照你的意思,下次出征也不需要千军万马,只要太子妃在阵前说上两句话,敌军便会齐齐倒地了?” 景陌凉凉的掀唇,面上的不耐显现的极为明显。 第168章 名不符实 他这么一说,旁边听着的顾卿澜倒不知道这话是在帮她,还是在借机骂她了。 两军对战前,她在阵前说上两句话吗,敌军就能齐齐倒地,是她说的每一句话,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带着这世间最烈的毒? 那她还是人吗? 顾卿澜心中存着的戾气因为这句话忽而逐渐转淡,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下肩上的流苏,神色浅淡。 “臣女并非此意。”周若翎停顿了好久,看了看顾卿澜,又看了看景陌,面上满是纠结之色。 没想到太子殿下竟会真的为这个女人说话,周若翎心中恨意滋长。 不过,若是这样的在乎之后发现的无可挽回的背叛,那才叫痛快呢。 “臣女离得远,当时看到太子妃和兄长说了几句话后,兄长就忽然倒了下去,中间臣女似乎听得情爱之词。” 说完,她便立马向后退了几步,双手紧紧攥起,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惨白的尤为骇人,眼中的惊慌几乎要溢出来。 一个女人和男人站在一起,口中说着情爱之词,其中原因是什么,不用脑子想也能知晓。 顾卿澜状似无意的抬眸看了一眼景陌,却正好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眼神。 如果景陌相信周若翎的话,那么她该挑哪个寺庙带发修行呢? 荒僻,离皇宫远,最好戒律森严。 景陌完全不知道顾卿澜心里面已经在想着京城里哪个寺庙更好,只觉得新奇。 他虽没见过周若翎几次,但在太傅口中也隐约能觉出她的性子来。 有才识,重德行。 如今瞧来,却似乎是名不符实。 “离得远,还能听到情爱之词?”男人挑眉,眼中缓缓浮现出兴味来。 周若翎牙根紧咬,面色却如常,“虽是如此,但臣女相信太子妃最是贤良淑德,定不会做出出格之事,许是臣女听错了也未可知。” “听到便是听到,听错便是听错,如何先是言之凿凿的听到,现在又说是听错了?” 恰在此时,地上晕倒的周天赐身体动了动,发出呻吟。 景陌伸出脚,重重的踢了过去,周天赐痛叫一声,又陷入了昏迷。 顾卿澜:“……”这和她想象的似乎有点不太对。 抓到她所谓的把柄,景陌不应该感到开心甚至连忙抓着她去父皇母后那吗? 怎么有一种被偏袒的错觉。 周若翎在心底暗骂了一声废物,“是臣女看错听错了。” 看来今日是不能将顾卿澜扳倒,只能改日再做计划。 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会对这个女人上了心。 周若翎垂下的眸里闪着毒蛇一般的暗光。 顾卿澜纤眉微扬,纯净的瞳孔中闪着几分鲜明的讽刺,“看错听错了,本宫可清清楚楚的听到,周姑娘说本宫与你兄长说的话里有情爱之词,怎么周姑娘年纪轻轻,眼睛耳朵便不好了吗?” 周若翎将目光转到景陌身上,戚戚哀哀的瞧着,像是将自己所有的委屈都写进了眼睛里面。 美人目中含泪,总是让人忍不住为之怜惜的,尤其还是这般倔强,只是泪意充盈,并未滑落。 第169章 草席 换成是寻常男子,心中定会忍不住生出些怜惜。 偏偏景陌不是,他向来行事由心而去,从不会受其他人的影响。 对于喜欢的人,他会捧在心尖,千般爱护,对于不喜欢的人,任是她再好,他也不会有半分的耐心。 而显然,周若翎在景陌心中,属于后者。 确切的说,先前他是不喜欢周太傅,连带着不喜欢周若翎而已。 而如今,在他的面前,周若翎说了顾卿澜此般那般,他的厌恶便纯粹的不因着周太傅而朝着周若翎涌去。 “是臣女对兄长太过关心,关心则乱,所以才会看错听错,还请太子妃原谅臣女的无心之失。” 关心则乱?顾卿澜在心中悠悠叹道,果然是周若翎啊,不论什么时候,都能找出一个将自己与泥淖毫无关系的理由。 景陌还要说什么,顾卿澜却先在他之前开了口。 “殿下可否先行离开,妾身有几句话要单独对周小姐说。” 来的时候见到她面上对周若翎的厌恶,景陌未觉得有哪里不对,可现在看着她面上的平静,又恢复到了那个外人眼中的温柔而又大方得体的太子妃,景陌却心下一怔。 仿佛一只凶残的猛兽趴在地上闭上了眼睛蛰伏,等待着时机伸出利爪。 “傅燃。” 景陌话音刚落,一个黑衣男子从树上落下,几步之间,便到了这边跪下。 “将这人带回去。” 傅燃面上犹疑之色一闪,嗅觉灵敏的他自然知道这男人身上的味道是什么,扛着回去,他的衣服上免不了也要沾上那腌臜东西。 “殿下,属下可以用草席将人裹起来扛回去吗?”他方才在不远处,看到一个狼窝,里面就铺着不知从哪弄过来的草席。 他可以偷偷再跑回去把草席给偷过来。 周若翎面色微变,“太子殿下,兄长并未做错什么。” 傅燃往地上“呸”了一声,“什么叫没有做错什么?在大街上拦住人家新嫁娘的轿子,见人漂亮便让人掳了回去,若不是顾小将军在街上看到,这女子说不定性命都保不住了。” 顾卿澜诧异抬眸,目光在触及到地上的男人时,微滞了下,这种米粒大的胆子,竟还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兄长没将这人打死,也是稀奇。 “去找草席,将人弄回去,严加看管。” 听到后面四个字,周若翎才心下真的有些慌乱起来。 父亲早亡,二房只有她一个女儿,大房却有周天赐这个儿子。 因为这样,就算她才识再出众,做事再优秀,在祖父的心中都比不过周天赐这个孙儿。 若不是想着她嫁进东宫,未来能给周家带来不可言喻的泼天富贵,祖父根本不会花大力气培养她。 饶是如此,这府中顶顶的东西,也都是周天赐挑完了不要了的,才能轮到她。 若是祖父知道她与周天赐在一处,周天赐却被带走严加看管,到时候她也落不了好处。 “求殿下看在祖父的份上放过兄长,兄长到底年纪轻,不懂事,回头臣女会请祖父好好教导他。” 第170章 不能杀的 年纪轻,不懂事。 顾卿澜笑了,眉眼弯弯的,就好像是夜空中悬挂着的月牙一般。 这样的托词说出来,真的是在帮他吗? 难道不是在映射周天赐就是个光长岁数不长脑子的废物? “你既抬出周太傅,那孤便也告诉你,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若是周天赐什么都没做,孤会将他好好的送回周府,若是做了,依照景氏律法,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 不待周若翎还要求情,便自顾自的往远处走去。 傅燃也识趣的去偷草席,瞬间便不见了人影。 又只剩下顾卿澜和周若翎两人,再加上一个昏迷在地上的废物。 “太子妃……” 还没将下面的话说完,顾卿澜便伸出手,掐在了周若翎的脖子上。 纤弱的好像只要她一用力,手下的骨头便能寸寸碎裂。 周若楠的身体被抵在树上,粗粝的树皮让她觉得后背极痛。 她含糊不清的说道,“太子妃,你在做什么?” “周若翎,本宫有没有告诉你,若是再出现在本宫的面前,本宫会让你生不如死。”女人缓缓勾了勾唇,夕阳的余晖给浓郁的紫色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衬的女人恍若九天神女。 只是她正在做的事情,又似勾魂使者。 “臣女,不、不懂。”周若翎艰难的将话说出来,“太子妃想要杀臣女,若是被人知道,周太傅的孙女为顾将军的女儿所杀,顾将军一定会被全天下的读书人骂。” 这话,直接戳在了顾卿澜的心上。 是了,她不能杀,周太傅桃李满天下,文人向来是惹不得的。 就算是当今圣上,心中不愿却也只能听一听那些迂腐文官的话,否则一头撞死在柱子上,史书记载或许便是为君不明,致使忠臣撞柱而亡。 手指渐渐收紧,看着她姣好的面庞变得涨红,顾卿澜讥笑一声,“呵。” “谁会知道是本宫杀了你呢?” “这西山行宫是你自己来的,若是被发现死在林子里,想必也是极为正常。” 瞧了好一会儿周若翎狼狈的模样,顾卿澜才道,“只是本宫今日不会杀你,你且将心放回肚子里去。” 她俯身靠近,轻声道,“因为啊,你的血太脏了,若是溅到本宫的身上,那又该怎么办呢?本宫最讨厌的就是脏的东西了。” 顾卿澜慢条斯理的抽回手,看着她不停的喘着气,眼中遮盖不住的恨意与害怕。 仔细看的话,她的肩膀与双腿,亦在微微颤抖。 “周若翎,你这样的人,也会害怕吗?” “那么午夜梦回的时候,你可曾见到合颐来向你索命呢?”顾卿澜取出一方帕子,仔仔细细的擦着手。 周若翎右手向后撑着树,在勉强使自己不跌落在地上。 听到合颐两个字,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却也很快恢复了正常。 先前的失态也仿佛就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就都消失了。 “太子妃,原来你是因为合颐才会对臣女动手。” “可是合颐的死,与臣女没有半分的关系。” 第171章 生者如斯 “臣女与合颐亦是至交,怎么会忍心伤害她呢。” “合颐出事后,臣女亦很伤心,只是逝者已往生者如斯,臣女能懂得这个道理,想必太子妃也会懂的。”周若翎此时面色已经缓和了过来,她目光触及远处站着的男人,心中一阵晦暗。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顾卿澜低低轻喃。 景陌虽走远,却仍是找了一个能看到顾卿澜的地方站着。 他亲眼看到太子妃手紧紧的捏着周若楠的脖子,就算是离得这样远,他也能感受到从太子妃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与杀意。 男人手指不经意的把玩着腰间的双鱼佩,温润的触感带着些暖意。 看来他要查一查,发生在太子妃与周若翎之间,到底是什么事情。 连在东宫受得冷遇都不在乎的太子妃,缘何会不顾自己在外的名声,对周若翎如此。 甚至,在场的人,还有他。 景陌双手背在身后,一只手不住的在另一只手手背上画着圈。 另一边,顾卿澜已经收回了面上的冷厉,只淡淡道,“周若翎,你好好的活着,最好活到本宫找到证据的那一天。” “自然,若是你没等到那一天便先死了,本宫也会遵照母债子偿,子债母偿的道理,你的尸体,也会被悬挂在城楼上,在众人的目光下,长鞭亦会重重的抽在你的身上。” 周若翎再是善于心计,也从未见过有人会对她如此直白的说出这般辱骂的话,若不是想着自己现在的处境,怕是早已变了脸色。 心下暗恨果然是武将的女儿,就算是当了太子妃也并没有改变骨子里生来就有的粗鄙。 这样的女人,哪里配得上太子妃的位置。 难道就因为顾扬打了几场胜仗吗? 若是换个人取代顾扬,未必不能打胜仗。 再者,在其位,谋其政,做将军的人,打胜仗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皇上何必如此重用他,祖父门下学生若干,个个都是极为聪慧,皆是景氏未来的栋梁。 要重用,也该是重用祖父才是。 “臣女问心无愧,自觉从未做错过事情,又何来还债一说。” “这西山行宫,如今并不是臣女该待的地方,臣女便先行告退了。” 顾卿澜缓缓掀了掀唇,嫣红唇瓣微弯,“滚。” 周若翎银牙紧紧咬住,直到口中尝到腥甜的铁锈味才作罢。 她只看了一眼地上的周天赐,手指紧紧攥住,“烦请太子妃替臣女同太子殿下说一声,臣女告退。” 语罢,她朝着景陌在的地方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人影逐渐消失在眼前,顾卿澜卸下满身的防备与伪装后的淡然。 精致的面容上充斥着迷茫,心里头全是空白。 无能为力,这是她生来至今,唯一一件没有办法完成的事情。 明知道凶手一定是周若翎,她却找不出证据来。 她真的,能为合颐讨回一个公道吗? 顾卿澜指尖动了动,目光再次坚定了起来。 她可以找出证据。 雁过拔毛,兽走留皮,这世间从来没有一种计谋,做了之后不留下半分痕迹的。 从来都不可能有。 …… 第172章 小狼崽 “太子妃。” 没过一会儿,傅燃便扛着一个破旧的草席走了过来,只是有些诡异的是,方才还是完好无损的一套黑衣,现在却是破破烂烂的。 顾卿澜一下子什么情绪都不见了。 她沉默了许久,问道,“你这是同人抢来的?” 破草席还有人抢吗? 傅燃憨憨的挠了挠头上的呆毛,傻笑着,“太子妃,这草席确实是抢的,不过不是人,是头刚下崽不久的母狼。” 顾卿澜再次陷入沉默。 难怪衣服变成这样子,刚下崽的母狼都敢惹,也是庆幸,只有一头母狼在这。 景陌远远看到傅燃同顾卿澜面对面不知在说什么,脑中想着的东西啪的一下被拍到九霄云外,瞬间以极快的速度走了过去。 “嗷嗷~” 傅燃的身后,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嚎叫。 就好像是在虚张声势。 顾卿澜:“……” 她勾了勾脑袋,“傅燃,你从狼窝里带回来什么?” 别是她想的那个东西吧。 傅燃终于伸出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得意道,“属下哪是能吃亏的人啊,那母狼咬了属下屁股……” “咳咳。”景陌握拳咳了两声。 傅燃又换了一个说法,“属下本想着扛着草席就跑的,岂料那母狼咬了属下那啥太子殿下不给说的部位。属下一想,若是直接走了,那不是太吃亏了,便把它儿子抱走了,就在这。” 景陌:“……” 灰色的小狼崽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只是一下子看见这么多人心里慌乱,嗷嗷的叫个不停。 以为这样面前这些人就会被它的叫声给吓走。 顾卿澜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 手感极好,大约是白天晒足了太阳,浑身的毛都是软软蓬蓬的。 她拎起小狼崽的后脖子,只见它两只极短的后腿拼了命的往上扒拉。 若是此刻将它扔进水里,说不定游的速度的比水中的鱼还要快。 真可爱,顾卿澜让它站在自己的掌心上,另一只手则给它顺了顺毛。 景陌脸色一黑,对着傅燃道,“等会将这狗崽子送走。” 傅燃:“殿下,这是狼崽子,不是狗崽子。” 同是景陌身边的暗卫,傅燃与许渝一样,皆是武艺高强,甚至傅燃比许渝要厉害几分。 但是许渝比傅燃正常,确切的说,许渝看问题处理事情的手段比之傅燃要正常。 毕竟同狼抢破草席,被咬了一口之后为了泄愤偷走小狼崽的事情,能做出来的人不多。 不是狗崽子是什么,景陌愤愤的看着顾卿澜掌中的小狼崽。 大约是觉得女人身上的气息合自己的喜好,小狼崽已经将自己团成一团所在她的掌心,时不时还伸出小小的舌头,舔舐着女人细嫩的手指。 看到太子妃因着这样的动作忍不住露出笑意,景陌舌头紧紧顶着下颚,心情极为复杂。 其中大概是羡慕和嫉妒的情绪居多。 “管它是狼崽子还是狗崽子,都给孤送走。”男人几乎是带着怒火说道。 傅燃撇了撇嘴,心里却想道,怎么着他都不可能再去了,抢了草席,被咬了一口,难不成还得送狼崽子再被咬一口吗? 第173章 不想否认 他是不聪明,又不是傻子,这样的道理还是能理得清的。 “殿下,你看太子妃似乎很喜欢这狼崽子。”傅燃卯足了劲要让狼崽子留下来,怎么说,他也不能被咬第二口。 要不是他反应快,早就被咬下一块肉下来。 想想就觉得难看。 “不用了,还是送回去吧,母子分离,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人如此,动物亦是如此。” 傅燃张了张嘴巴,还要说什么来扭转现在的局面。 景陌快他一步,将顾卿澜手中的狼崽子尾巴揪起,直接放到了傅燃怀中。 尾巴被揪住,在空中不断挣扎,一落到傅燃怀中便张嘴咬了一口。 被咬的傅燃:“……” 好在小狼崽的牙还没那么尖利,只是咬破了衣服而已。 傅燃只得一手拎着小狼崽,另一只手则费力的扛着周天赐。 乖乖,好歹是个世家子弟,又是个读书人,怎么这么重。 傅燃使出吃奶的劲,面色微红,十步一抖的往前面走去。 待只有他们两人一起时,顾卿澜边走着,便问了一句,“殿下不怀疑妾身吗?” 这是她最疑惑的事情,孤男寡女共处一个地方,又有周若翎的那些话,就算是景陌误会,她也能理解。 “怀疑什么?”景陌挑了挑眉,几不可查的往顾卿澜的方向走了走,原本还有些空隙的两人,远远瞧着亲密无比。 “周若翎最初说的话。” “太子妃是孤的妻,她只是一个陌生人,孤为何要相信一个陌生人对自己妻子的污蔑之词。” 顾卿澜脚步顿住,诧异的抬眸看向身侧的男人。 妻。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话会是从男人的口中说出。 “殿下难道忘了吗?不久前殿下还说过终有一天要休了妾身,且妾身只是太子妃,并不是殿下的妻子。” 顾卿澜很是破坏气氛的说出内心所想,只是觉得男人这样的转变好没道理。 哪有一前一后转变的如此之大的。 景陌:“……”他现在就很是后悔,后悔到恨不得回到过去将说那些话的自己生吃了去。 万事不能做绝,这话也算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孤那时的话是真的,现在的话也是真的。” 他不想否认原先的错误,只盼着如今的真挚能一点一点将那些不好的记忆抹掉。 顾卿澜不再问了,她隐隐有一种感觉,若是继续追问下去,得到的答案大约和她预料中的会有所不同。 都说人心易变,原来这话并没有说错。 仔细想来,景陌的变化大约是从长宁公主府回来开始。 可她也没见到长宁公主对他单独说过话,难不成景氏血脉独特,可以心意相通,互相能够知道对方心中所想? 顾卿澜的脑海中思绪翻腾,天马行空一般。 两人一直向前走,落日余晖洒在他们身上,两侧的树叶时不时被风吹落一片。 他们能够心平气和的一起走,虽然都不说话,却似乎有一种奇怪的气氛在他们之间流动。 这样新奇的感受,对于顾卿澜来说,还是第一次。 第174章 心狠手辣 就好像她闭上眼睛,眼前是一面静谧的湖泊,偶尔有鱼儿游动,湖面上荡起层层涟漪,但也只是几瞬,更多的时候,湖面甚至连这样的涟漪都没有,一片的安宁。 瞧着两人并排走来,亲密无间的样子,站在门口伸长了脑袋张望的赵德忠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样看来太子殿下的心情应当不错,就不会无缘无故打他板子了吧。 傅燃将周天赐弄回去并让人将其绑着之后,便带着小狼崽再次复返。 犹豫几番,还是挣扎着去找了景陌。 被骂两句总比再被那母狼咬上一口来得好,再者,谁知道他再去的时候是不是只有一只狼。 景陌此时换了一套轻便的骑装正准备出门给永和抓两只小白兔。 他是准备偷偷去的,毕竟若是让人瞧见他一个大男人一手拎着一只小白兔,难免会有损威严。 心中各怀心思的两人就这么相见了。 傅燃见景陌一身骑装,心中先叫了声好。 太子殿下果然是关心属下的人,还不用他开口,便想着陪属下一同去还狼崽子。 傅燃此刻感动至极,恨不得拿出怀中的小帕子抹一抹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 他一定会为太子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 景陌见到傅燃心下也在思虑,正巧他觉得自己手中拿着两只小白兔不合适,如果让傅燃同他一起去,并且让他拿着,那便再好不过了。 故而,傅燃还没表一表自己的忠心,景陌便先行开了口,“孤同你一起去。” 赵德忠让人将马牵来,多嘴轻声说了一句,“殿下,女子大多都喜欢小白兔这种好看可爱的动物的。” 他语气极重,像是在强调。 景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道,那么他可以猎四只,两只给太子妃,两只给永和。 想到太子妃收到小白兔对他露出笑容的场面,男人薄唇微勾,取下手指上玉色的戒子,抛了过去,“赏你了。” 赵德忠忙不得的接住,眼睛放光的看着手中的一点玉色。 虽说成色不是上佳,但苍蝇再小也是肉。 为了不让人知道他是特意去捉小白兔的,景陌除了恰好碰上的傅燃,其余并未让人跟着。 “殿下,属下觉得这狼崽子其实也很是可爱。”傅燃一手抓着缰绳,一手将狼崽子举得高高的。 看到赵德忠只说了一句话,就得了一个玉戒子,傅燃心中的感觉像是喝了一坛子陈醋,酸得很。 他冷眼看着,这狼崽子是挺可爱的,灰色的毛又蓬又软,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个没断奶的狗崽子。 景陌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许渝不在,你便没人压制了?” 傅燃:“……”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谁被许渝压制了?他又不是怕许渝,只是觉得这闷葫芦没人理,所以才可怜让着他而已。 “再者,你没听到太子妃方才的话,天下没有让母子分离这样的道理,你抢了人家的草席,现在还想要偷人家的孩子,孤先前怎么没觉得你如此心狠手辣的呢?”男人淡淡道。 第175章 为自己挖坑 眉眼微敛,骨子里都透出一股矜贵与漫不经心来。 直接被盖章心狠手辣的傅燃:“……” 他只是单纯的想像赵德忠一样,发家致富而已。 不,一定不是他的话有问题,而是殿下未能理解他的苦心。 “殿下,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太子妃嘴上说着不喜欢不要,其实心里就盼着你将小狼崽送过去呢。”他看中了殿下腰间的双鱼佩,若是殿下喜悦之下直接将双鱼佩扔给他,那该有多好啊。 景陌斜了他一眼,语气平缓却又似乎充斥着讥讽,“看来你倒是挺懂女子的心思。” 傅燃是个听不出好赖话的人,故而也并未在意,只以为景陌这话是在夸赞他,便扬了扬下巴,“属下三百六十行,行行皆状元。” 这么没脸没皮的人,要不是念着一起长大的交情,景陌早让人把他叉出去了。 “孤倒是没看出来,你这般能干,怎么,最近那些宫女不送许渝帕子,改送你了?” 许渝相貌英俊,又是景陌身边顶顶得力的人,喜欢他的女子不在少数。 加之他不常露面,行走在宫中,倾慕他的宫女为了抓住机会,都是直接将帕子香袋扇子等直接砸过去的,更有甚者,恨不得将自己也砸过去,好歹想着许渝的性子大约会看着自己砸在地上,才没这么做。 傅燃与许渝年岁差不多,只是相貌更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少年,眼睛圆圆的,想坏事的时候,就会滴溜溜的转。 “殿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些宫女哪里是想送许渝帕子,分明是知道属下与许渝不对付,所以故意送帕子给许渝,让属下吃醋而已。” 远在京城外同娄堰赶路的许渝突然连打了三个喷嚏。 娄堰转头关切问,“许兄弟你是不是得了伤寒了?来让我给你把个脉,伤寒可不是小事,严重起来也是会要人命的。不过只要有我在,这一切你都不用担心,就算你吃了毒药然后再被砍几刀,只要还有一口气,我都能把你从鬼门关带回来。” 许渝:“……” 他现在拒绝说话。 景陌如今的心情大抵与许渝有几分相似,他很想一脚将傅燃踹倒马下。 “许渝差不多也就这两天回来了,孤届时便问问他,你这话是不是真的。” 景陌心情正好,也极为配合的多说了两句。 在傅燃看来,他赏赵德忠玉戒子,是因为他说的那句话。 但真相是,景陌去了住所,看见赵德忠吩咐的精心布置,才赏了他。 所以傅燃这一次,也是无形之中为自己挖了一个大坑而已。 他决定避开许渝,不死心的另辟蹊径,“殿下,就算太子妃不喜欢小狼崽,皇后娘娘说不定会喜欢啊,皇后娘娘若是不喜欢,太后娘娘一定会喜欢,太后娘娘……” “你若是再说下去,孤等会便在你身上砍上几刀,再丢到那母狼窝里去。”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夺子之恨,不共戴天。 傅燃只得失望的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 第176章 暗中的人 这样的结果,难道是因为他是殿下身边的暗卫,而赵德忠是太监的缘故。 那他要不要…… 念头刚划过,傅燃便飞快的摇了摇头,钱重要,那啥也重要。 西山的兔子窝很多,不过多是灰毛兔子,极少能见到浑身雪白的白兔子。 “嗷嗷~”傅燃手中的小狼崽忽然嚎叫了一声,一双后腿也在不断的挣扎着。 “安静点,不然一会给你烤了。”傅燃狠狠的威胁着。 小狼崽张了张嘴巴,奶牙在夕阳余晖中仿佛镀上一层金色的光,重重的咬在了傅燃的手上,傅燃下意识的松开手,小狼崽直接摔在了地上。 滚了几滚之后飞快的朝着前面冲去。 景陌:“追。” 只是还个狼崽子,没道理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成。 傅燃驱马上前,很快就追上了虽然四条腿呲溜飞快但输在腿短的小狼崽。 只是小狼崽似乎咬着什么东西。 傅燃翻身下马走上前,离得近了,终于看了个清清楚楚。 小狼崽口中正死死的咬着一只比它大不了多少的小白兔。 只是大约是牙齿不够尖利,咬了半天,也没能咬出血来。 景陌见状双眸微眯,“将兔子给孤拿过来。” 傅燃丝毫没有愧疚之心的从小狼崽口中夺过兔子。 从母狼那抢过草席,抢过小狼崽,如今还从小狼崽口中抢了小白兔。 傅燃此人,不可不谓之“心狠手辣”。 巴掌大小的小白兔在男人掌心颤颤抖抖,红宝石一双的眼睛没有一丝杂质。 唯一可惜的大概就是,脖子那边掉了许多毛。 大约是被小狼崽咬的。 他摸了摸小兔子的耳朵,问傅燃,“将狼崽子放开,让它继续找。” 这么小的兔子,不可能跑那么远,旁边一定还有兔子窝。 他要借着小狼崽将这一窝兔子都端回去。 傅燃直接将小狼崽放开,因为一时不察,又被咬了一口,看着食指上出现的咬痕,傅燃欲哭无泪。 他等会就把这小祖宗给送回去,千万不要养在东宫了。 在太子妃怀中乖乖的一动也不动,还会像狗崽一样伸出舌头舔一舔,在太子殿下怀中虽然没那么谄媚,却也没张嘴咬过。 怎么单单在他怀里,只要有机会,就咬上那么一口。 傅燃对此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因为他看着特别有威严,把狼崽子吓着了所以才会控制不住的咬他? 松开之后,见那一小团灰色跑的飞快,傅燃只得跟着施展轻功。 半晌之后,传来了些许动静,伴着小狼崽嗷嗷的叫声。 景陌一双抓着缰绳,另一只手不住的摩挲着却是解下腰间的双鱼佩,腕间微一用力,双鱼佩破空而出,带着厉风朝着不远处的树冠而去。 随着一声闷哼之后,一个黑色的人影从树冠跌落,重重的摔在地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腰间动了动,一直扣着的软剑在空中划过一道亮光,钉在了黑衣男人的腿上。 剑身几乎一半都没入地底,耳边是黑衣男人抑制不住的痛叫声。 “找死。”男人唇瓣溢出冷笑,眉眼厉色更甚。 第177章 兔子 傅燃抱着一窝兔子,兔子上面还趴着一只小狼崽过来的时候便看到这一幕。 “喂下牵机变,再带回去。” 男人嫌弃的将软剑拔出,又用帕子来来回回的将上面的血渍擦掉。 牵机变,服用之后肝肠似寸寸断裂,却十分清醒的能感受到这痛苦。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殿下,这狼崽子怎么办?”傅燃十分为难,他总不可能扛着这个男人,去把这狼崽子还回去,亦或是让殿下在这里看着男人和小白兔,自己一个人过去。 景陌:“先带这男人回去,至于狼崽子,明日春狩正式开始来的时候还回去便是。” 一窝小白兔,加上景陌手中那只一共六个,两只大的,四只巴掌大小的。 正准备扛着男人上马的傅燃见到地上已经碎掉的双鱼佩,心中便是一梗。 他能想象到殿下方才一定是顺手用这双鱼佩当了暗器。 但是随便捡块石头当暗器也行啊。 傅燃内心滴血的将碎玉一点一点的捡起来,回头他就去当铺问问,这么碎的玉还能不能换点银子。 …… 快马走到院子前,男人翻身下去,面色镇定,手中捧着四只糯米团子一样的小白兔。 “太子妃,这是孤方才抓来的。” 顾卿澜听到他的声音连忙将自己手上的绣花藏到针线篮子里面,再从里面拿出一个已经绣好了的帕子,装模作样的检查线头。 她终究还是,不能领悟做针线活的技能。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顾卿澜脑袋歪了歪,有些疑惑。 在景陌看来,却是万分可爱,只觉得哪哪都是完美无缺的。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开了口,“殿下这是想吃兔子肉了吗?也好,妾身带来的厨子有一道极为擅长的菜就是爆炒兔肉,只是这兔子似乎小了些,四个加起来好像也没几块肉。” 景陌:“……” 他要打赵德忠板子,不是说女子大多都喜欢小白兔这种好看可爱的动物的吗?怎么太子妃见了就想到爆炒兔肉? 后面抱着两只大兔子的赵德忠突然身子一抖,奇怪的看了看天色,如今日头长,天气逐渐变暖,所以就算是到了暮色降临,也不会感觉到冷。 可是方才,为何突然感到后背窜的一阵凉风来? 赵德忠向来不是多思虑的人,心中的疑惑也只闪过一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顾卿澜终于瞧见赵德忠手上的两只肥兔子,眼睛亮了亮。 “阿满,快去将赵德忠手里的兔子拿到厨子那去。” “慢着。”景陌终于无奈出声,“太子妃,这两只是送给永和的养着玩的,不是拿来吃的。” 那便是四只小兔子了,顾卿澜眉头轻皱,只这四只,能炒出一盘肉吗? 男人缓缓走到她面前,将四只小兔子直接放到桌子上。 兔子的脚下,便是顾卿澜随手放在桌上的帕子。 这是宫中绣娘新作的,上面绣着一只灵活的黄色猫儿,圆圆的瞳孔以及身上每一根毛发,都绣得活灵活现。 第178章 一粒一粒 顾卿澜正准备让阿满用这方帕子给她做一个团扇。 “太太太太太、太子妃……”阿满结巴了半天,终于将这三个字说出来。 顾卿澜:“……” “太子妃,您的绣帕上……”阿满面色惊恐,手指着桌上的绣帕。 顾卿澜觉出这惊恐,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她转过头,看了过去。 四个小兔子毛茸茸的极为可爱,帕子上的猫儿也是活灵活现。 只是帕子上突然凭空出现了一粒一粒圆圆的黑黑的东西。 沉默了许久,顾卿澜看向景陌。 无声的指责。 这帕子,她是极喜欢的。 这兔子,她也是极爱吃的。 景陌看到此情此景,心下极为慌乱,却又不知该做些什么。 “太子妃,这兔子是孤猎来给你养着的。”景陌握拳放在唇瓣处,咳嗽了两声。 听到这句话,顾卿澜面色终于有了些波动,却不似欣喜,更像是嫌弃。 “殿下,这兔子肉……”她顿了下,继续说道,“这兔子还是一起送到永和那吧,永和看见这么多兔子一定会很开心的。” 如果她的帕子上没有那些一粒一粒圆圆的黑黑的东西,或许她也能勉强留下这些兔子当储备粮。 现在的话,她只想一锅给炖了。 留不到当储备粮的时候了。 “嗷嗷~” 一直跟在景陌咬着他的衣袍的小狼崽叫了两声,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呲溜到了顾卿澜的面前。 阿满没看清,便惊呼一声,“太子妃,这里有个耗子,您快踩死它。” 顾卿澜捞起扒着她腿想要爬上去偏偏爪子不够尖利总是滑落下去的小狼崽。 勉强笑了笑,“殿下见笑了,阿满从小便不聪明,长大之后也没好到哪里去,整日里只吃得多。” “妾身这么柔弱,怎么可能一脚踩死耗子呢。” “您说是吧。” 景陌定定的看进她的眼底,总觉得他今日要是说个不是。 会被一脚踩死。 “孤……”男人坏心眼的停顿了几瞬,在见到女人双眸微微眯起,其中露出些不善时才继续道,“甚是赞同太子妃的话。” “这小狼崽,殿下不是说送走的吗,怎么还在这?”顾卿澜扬了扬眉,手指轻轻点在小狼崽的脑袋上,大约是觉得舒服,小狼崽发出极小的呜咽声。 景陌本还有些考虑傅燃的话,想着要不要将这小狼崽留下来。 现在看到太子妃神情柔和全然不似对他那般披上一层面具,甚至还轻声满哄,一点一点的为小狼崽顺着毛。 “明日,就送走。”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 “咕噜咕噜~” 房间里声音响起,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趴在顾卿澜膝盖上的小狼崽。 像是怕羞一样,它用大大的尾巴环住自己的脸,瞧着可怜又可爱。 “阿满,去取些肉糜来。” “再取些热羊乳。” …… 景陌:……他一定会将这狼崽子送回去,一定。 “孤先去将这些兔子送去永和那,过会儿再回来。” 男人转身离开,背影颇有些萧瑟的意味。 第179章 容 等人走后,顾卿澜才抬眸看向阿满。 “你觉得这方帕子给景陌做个荷包如何?” 这么活灵活现的黄色猫儿,扔了多可惜。 但是自己用,总是会不自觉想起方才那一幕。 阿满犹豫:“可是太子殿下看到这帕子上的图案了啊。” “这不要紧,等回宫之后让人将这帕子染成其他颜色不就行了。”顾卿澜如是说道。 …… 如妃的衡兰院。 永和瞪着圆溜溜的双目,眨也不眨的看着面前两大四小的白兔子。 伸出手不敢置信的抱起其中一个,仰着脑袋看向景陌,“太子哥哥,这、这些都是给永和的吗?” 如妃站在一旁笑得双颊都有些酸痛,不禁用手稍微按了下。 “都是给你的,你好好养着,时时刻刻都看着。”景陌俯下身,揉了揉她的头发。 最好这段时间有事没事都别来找太子妃。 永和梳的好好的发髻瞬间被她揉的歪到了一边,甚至两边的珠花直接掉落在地上。 一只小兔子叼起一个珠花,另一只小兔子叼起另一只珠花。 如妃正准备捂起耳朵以防永和大声哭闹的时候,永和突然坐在了地上,将自己的脸埋在兔子的软毛里。 喃喃道,“你们长得这么可爱,永和就不生气了。” “如此,孤便先告辞了。” …… 晚间,景陌才有功夫去审问那黑衣男子。 男子被绑在柱子上,浑身都是鞭伤,脚边的伤口并未处理,缓缓的流出血来,时间一长,那些流出的血液又凝固住,鞭子一打,好不容易凝固住的伤口再次破裂。 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在他的对面,傅燃没什么形象的坐在桌子上,手里拿着半个肉包子。 嘴巴里鼓鼓的嚼来嚼去。 而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卫钰正在查看黑衣男子身上搜出来的腰牌。 一个字都没有,但是摸起来却不平整。 “殿下,可否让人取来纸墨。”卫钰拱手问道。 景陌抬了抬手,示意人取来纸墨。 “可是有了什么发现?” 若是没有发现,依照卫钰的性子,不会说出这话来。 “殿下请看。”卫钰将腰牌举起,手指微微移动,“微臣猜测,这腰牌上面应当是写了什么字,只是太浅,所以肉眼之下并不能看清楚,所以用纸墨拓下来看看。” 景陌伸出手,指尖在腰牌上摸了摸,果然发现了凹凸不平的地方。 纸墨很快就送了过来,卫钰拿起一张宣纸,放在桌上,然后仔仔细细的用墨涂匀腰牌的表面,最后印了上去。 “容”。 虽然极模糊,但卫钰还是认出了这个字。 容,卫钰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容。”景陌孑立于前,神色莫名,忽然说了一句,“前朝国姓似乎为容。” 卫钰没有开口,只是心中却细细的推敲景陌所说的话。 前朝覆灭已经三百余年之久,虽国姓为容,但若是将这腰牌上的容字与前朝联系在一起,未免太过牵强了些。 第180章 不愿意强迫 “三百年来,从未听说过前朝还有余孽存在。”卫钰双手背在身后,眼眸低垂,深深的看着腰牌。 景陌将腰牌握在手心,冰凉的触感直入心底。 仿佛迷雾重重,拨开一层又是一层,永远都不知到前方是什么样子。 “殿下,要不要弄醒他?” 卫钰所说的是绑在柱子上已经不堪刑罚晕死过去的男人 “不用,你在这审问,若是能问出些什么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便杀了吧。” 景陌虽相信卫钰的能力,却不认为能从这刺客口中问出些什么。 牵机变都不能让他吐出几个字,更何况是普通的皮肉之苦。 容,盛也。 本朝姓容的人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若与前朝没有干系,这容只单单是想要他命的人的姓呢。 走到门口,男人脚步又顿住,“卫钰,私下里调查,容氏一脉到底有没有留下。” 等卫钰诧异抬眸看去的时候,男人已经消失在眼前,不见了踪影。 傅燃勾着脑袋过来,哥俩好的一手放在卫钰的肩膀上,“好兄弟,殿下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容氏一脉是哪个?” 卫钰定定的看了他一瞬,随即嘴角扯出一抹很是明显的嘲讽的笑,将傅燃的手从他的肩膀上拿下来之后,才缓缓道,“你该多吃些天麻炖猪脑,吃什么,补什么。” 语罢,便自顾自的走上前,漫不经心的舀起盐水,轻轻的抬了抬手臂,手腕微动,盐水倾泻下来,倒在男人身上。 方才还昏死过去的男人瞬间发出凄厉的惨叫。 傅燃不自觉的搓了搓胳膊,往后退了两步。 虽说他做暗卫的,见惯了血腥,但手中做着这样的事,面上还能笑得如此云淡风轻,甚至有些享受的听着犯人的惨叫的,他见得很少,甚至可以说,只见到卫钰一个。 鬼见愁,名副其实。 景陌预料中的晚间与顾卿澜一同用膳的想法并没能实现。 西山行宫的正殿,有一张极大的桌子。 一前一尾说话,需要声嘶力竭喊出来才能听清楚。 他看着与他相隔甚远的顾卿澜,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可以断定,太子妃坐在母后身边,绝对不是为了尽孝道,而是想要避开他。 仅此而已。 沈姝罕见的抛去繁重的宫装,一身轻便的黄色襦裙衬的她几乎如同二八芳华的少女,若不是她身后有着皇后仪仗的宫人,怕是会让人以为她是某个大臣的女儿。 “赵德忠告诉本宫,说你与太子已经圆房了,这话可是真的。”沈姝悄悄的握住顾卿澜的手,面上眼中满是期待。 若是陌儿与太子妃圆房,那便是已经忘了言玥。 真是如此,春狩回去她便要跪谢诸天神佛显灵了。 赵德忠何以有此误会? 顾卿澜回忆了下,最后定在了两个可疑的画面上。 一是她抱着被她打晕的男人一路上了马车,而则是那日男人醒来后又醉酒到揽芳阁闹了一通,直到第二日才回去。 “母后,殿下心中有人,儿臣又怎么愿意强迫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呢?” 第181章 圣手 沈姝覆在她手上的手指一僵,再看时,面上眼中的期待也尽数褪去。 “母后给你做主,今日便让你父皇好好的抽他一鞭子。” 顾卿澜压了压止不住上扬的唇角,似忧愁般,“殿下到底年岁还小,不懂事也是有的,等过两年也就好了。” 这话就仿佛是在烧的噼里啪啦的柴火上浇了一勺油,沈姝朝着景陌的方向冷冷的看了一眼,“他还小?像他这样年纪的男子,在京城里面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是儿臣无能。” “好孩子,你可千万别讲错处归到自己身上,都是陌儿眼瞎,没能看到你的好。”沈姝将手上的珠链褪下来顺势滑到顾卿澜的腕间。 “这是由暖玉雕刻成的珠子穿起来,戴在手上冬暖夏凉,很是舒服。” “母后,这太贵重了,儿臣不能收。”顾卿澜手指似不经意般落在沈姝的手背上,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多摸了两把。 一眼便能看到这一幕的阿满动了动身子,将顾卿澜的动作挡住。 “你收着。”沈姝故意板着脸,“若是你不收,那才叫对母后大不孝。” 都说到这地步了,顾卿澜只得收回手。 另一边,景陌正在想方设法的推脱不断而来的酒。 若是真如赵德忠所说,他的酒量极好,就算是醉后也绝不会做出不适宜的事情,今日这些酒,他喝便是喝了。 可偏偏他醉后做出的事情自己都不敢想象。 今日又是同太子妃同床共枕,万一再醉着惹怒一回,岂不是得不偿失。 景玄指尖捏着酒杯,小小的抿了一口,“今日是家宴,又无外人,不喝酒只喝茶水,算什么男人。” 景陌:“……” “父皇,儿臣近来身体不适,太医说不宜饮酒。” 听到这话的景玄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目光逐渐往下移了移。 身体不适,可瞧着也是面色红润有光泽,力气大到能打牛。 近来皇后总是向他抱怨太子不近女色,绝色倾城的太子妃娶回来非但不去亲近,反而总是远着。 这倒罢了,太子口中的言玥,他似乎也没听说过两人之间有实质性的关系。 莫非,太子身体的不适之处是在那里? 大约是酒喝得多,景玄脑中的想法也一个接着一个的冒了出来。 半晌后,他一眼难尽的说道,“回头朕让季太医去给你把脉,你还年轻,这病有的治。” 季太医,太医院院首。 祖上几代都是宫中的太医,医术十分了得。 男人与男人之间,有些话是不需要多说的,或许一个眼神便可以体会。 景陌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黑沉,半晌,他才吐出几个字,“父皇,不是你想的那样。” “朕知道你爱面子,有些事情不肯说,不过这种病若是现在不治,等你想治的时候就后悔莫及了。”景玄抽出一只手,安慰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季太医也不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病了,满京城里他治好的人,两只手数都数不过来。” 第182章 想的是两情相悦,念的是地久天长 满京城里季太医治好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听到这句话,景陌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父皇,儿臣真的没有任何问题。”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将这几个字放在口中来回咀嚼再吐出来。 景玄淡淡的瞥了一眼,“没问题你不圆房,脑子坏掉了?若是你不喜欢太子妃,此次来春狩的高官嫡女,你瞧一瞧,觉得合心意的便迎进东宫?” “不行。”男人想也不想,果断开口拒绝。 见他回答的如此快,景玄剑眉微挑,很是有几分诧异,“你既然没问题,又不肯与太子妃圆房,又不愿意纳其他女子进东宫,你想气死朕,提早登上皇位?” 站在景玄后面的小太监欲哭无泪,很想往后退一退,直到退到听不到两人说话为止。 景陌犹豫片刻,终究是将心里面所想的说了出来,“不是不圆房,而是需要再等些时日。” 等些时日再圆房?景玄讶然,这臭小子莫不是说的同太子妃圆房? 少年慕艾,只要美人一笑就是只活在那一刻便也心甘情愿。 他原以为这臭小子永远不能懂这个道理来着。 看来这赐婚的旨意是下对了,姻缘两头的人,也极为合适。 “既是喜欢太子妃,又何故要等些时日再圆房?”景玄心中微有些不快,他身边只景陌一皇子,又是储君,若是储君膝下总是无人,难免会让那些花白胡子的糟老头子上谏。 届时又是一场风波。 景陌目光看过去,太子妃似乎是听了什么让她开心的话,唇边轻抿,两颊的酒靥却十分动人。 “儿臣想的是两情相悦,念的是地久天长,而不是一晌贪欢。” 他这话倒引起景玄心中的些许念头,未遇到沈姝之前,他只觉得成亲成的是两姓之好,只有与利益挂钩,婚事才最为妥当。 只是想法只是一个想法,现实又是另一回事。 心,从来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情,总是最多变的。 想到这景玄突然没了与儿子掰扯的心思,便道,“去请你母后坐到朕身边,你自己回太子妃那。” 嫌弃之意,几乎溢于言表。 景陌却并不伤心,反而巴之不得。 “多谢父皇。”他举起茶盏,一饮而尽,面上终于露出难得一件的开怀笑容。 而顾卿澜此时并未察觉到危机的袭来。 她正一边握住沈姝的手,另一边还不忘与其他几个嫔妃调笑,不知说了些什么话,惹得这些美人纷纷用帕子捂着唇笑个不停。 “太子妃。”景陌见到这一幕心底便堵得慌,他知道太子妃,最是喜欢相貌好看之人。 可也不能这么离谱,这些可都是女子。 他走上前,抓住她的手腕,硬生生将顾卿澜与沈姝牵着的手分了开来。 转头道,“母后,父皇让儿臣请您过去坐。” 微醺的美人面怔了怔,随即缓缓摇头,“不去,让他自己坐着。” 景陌:“……”别啊,他就等着换位置呢。 “皇后怎么还不过来?”景玄转头问身旁的小太监。 第183章 谢容辞 小太监哭丧着一张脸,心说他又不是顺风耳怎么可能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母后,父皇让儿臣与您换个位置坐。” 沈姝再次愣了愣,似在思考这话是何意思。 太子与她换位置,那不就是太子要同太子妃坐在一处? 沈姝只得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身,“要是让母后知道你欺负澜儿,回头便抽你板子。” 脚步不甚稳的沈姝伸出指尖,用力的戳了戳男人的脑门,指尖离开,男人光洁的额头上也出现了一个极为明显的红印。 “儿臣谨遵懿旨。”景陌耐心的让宫女扶着沈姝离开,自己则以极快的速度坐到沈姝的位置上,顾卿澜的旁边,顺便还代替沈姝的手,牵在了顾卿澜的手上。 香香软软又嫩又滑的手变成了骨节分明却又有着薄茧的手,顾卿澜试图不着痕迹的将手抽出来,尝试了两次之后发现,抽不动,男人握得极紧。 如妃瞥了一眼,意味深长的笑着,“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果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其他十几个嫔妃见状纷纷捂唇笑着,点头称是。 …… 边境,望乡关外。 顾北辰手中捏着竹哨,犹疑之下,吹了两声。 “小将军,这个竹哨吹了之后真的能让谢大侠过来吗?” “是啊,小将军,你可别蒙咱们,谢神医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你吹两声就过来。” …… 顾北辰转过头面无表情,烛光下显得尤为骇人。 说话的几个人纷纷用手捂住嘴巴,做出一个不说话的姿势。 没一会儿,外面突然传来声响,顾北辰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自己则掀开军帐走了出去。 月光下,男人身着白衣,周身似乎有着一层莹莹的光辉。 踏月而来,犹如天神降临人间。 “顾北辰。”男人淡漠开口,缓缓抬起古井无波的眼神。 与他对视的众人不由自主的便打了一个寒颤。 好冷。 “大师兄。”顾北辰紧张的挠了挠头。 谢容辞淡淡开口,“不必,直呼我的名字便是。” 顾北辰:“……”他也没这胆子直接喊谢容辞啊。 “谢兄?”见男人面色没有变化顾北辰才继续下去,“下午这两人在训练的时候突然晕厥过去,没有了呼吸,心却还在跳着。” 谢容辞眼中这才有了些许不一样的异色,“拿最锐利的刀子来。” 他走进去,蹲下身子,腰间的宫绦也跟着垂下。 白皙的手指在烛光下越发衬的如雪一般,他将手指搭在一人的脉上。 脉搏极为有力的跳动着,正如顾北辰所说,此人没有呼吸。 这样的症状,前所未闻。 且按照常理来说,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谢容辞将手指缓缓移到一个小兵的心脏处,那里一下又一下强劲而有力的跳动着。 与脉搏不一样的心跳? 谢容辞接过尖刀,眉间一厉,迅速划开脉搏处。 本应该流出鲜血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凝固,只在一瞬间看到一个蠕动着的东西,像是一只虫子。 第184章 奇特 男人向来淡漠的瞳孔微缩,惊诧的看着已经有了血痂的伤口。 手中的利刃直接划破另一个人的腕间的皮肤,在见到脉搏处一点白色时,手指翻转,刀尖直接深入皮肤将蠕动着的白色虫子直接挑了出来,连带着些血肉一起。 “谢兄。”顾北辰有些紧张的喊了一声。 就算他不懂医术,也知道这虫子怕是轻易触碰不得。 “无碍。”谢容辞抬了抬手,“无关人等离开军帐。”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玉色瓷瓶,倒出些粉末在不断的蠕动着的虫子身上。 几乎是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虫子剧烈的在粉末上挣扎一般跳动着。 很快,便像是失了水分一样变得干瘪, 谢容辞:“将地上两人抬到长凳上。” 顾北辰听此连忙让人去搬长凳,并将地上两人抬上去。 谢容辞先是伸出手,隔着衣服放在一人的心口,用力的按了按,先前极为规律的心跳蓦的忽快忽慢起来。 这蛊虫,有点意思。 这症状,更为奇特。 竟然可以附在人的身体里面,伪装人的心跳和脉搏。 他划开男人的胸膛,里面果然有一只一模一样的虫子,只与脉搏处那只只顾着躲藏的不一样,这一只猛地跳起来朝着一旁的小兵身上而去。 谢容辞两根手指捏住利刃,不急不慢的打出一道气劲。 “将两人封住七窍,抬走烧毁。”谢容辞拔下柱子上的利刃,取出一方帕子将死掉的蛊虫包裹住。 等人全部退下,谢容辞才继续开口,“那两人在身体里进了蛊虫的那一刻已经死了,所谓心跳和脉搏,不过是这两只蛊虫做出的假象。” “蛊虫?”顾北辰忽然想到那日去追桑落,顾府的几个侍卫亦是如此。 他将那日的事情说了出来。 “若真如你所说,蛊虫的主人,应该是同一个,只是我游历天下,从未听过这个名字。”谢容辞手中还握着包裹着蛊虫尸体的帕子,极苦的药味从帕子里传了出来。 “澜儿曾言,此女的目的是景氏的江山社稷。” 谢容辞眼中终于浮现出浅浅的笑意,虽不明显,却还是可以瞧见眼角弯起的弧度,“小师妹向来聪慧,她既这么说,自有她的道理。” 冰雪初融,百花争艳,也不及此刻万分之一。 然而见到这一幕的顾北辰却是心里咯噔了一声。 谢容辞不会是喜欢妹妹吧。 可是,妹妹已经嫁进了东宫,成了太子妃。 “有阿堰前往京城,顾府的侍卫会安然无恙。”谢容辞犹豫的皱了皱眉,“只是小师妹不通医术,我担心她遇到比这还要厉害的东西。” 顾北辰:“还有能比神不知鬼不觉的夺走一条性命更厉害的东西吗?” 一只绣的活灵活现的展翅欲飞的白鹤从左肩贯穿至右腰,随着男人走动,腰间的宫绦以及一块圆形的玉佩微微晃动。 “小师妹断定她是为了谋求大业,可谋求大业,夺去几人几十人几百人的性命又有何用?” 第185章 先瞒下 “那若是她放出无数的蛊虫,岂不是……” 顾北辰还未说完,谢容辞便沉眸打断,“顾将军能想到的,她自然也能想到,她想到却没有这么做,便足以证明她是没有办法这么做。” “蛊虫极其珍贵,能培育出几只已是实属不易。” “再者,万物相生相克,它并非没有克星。” 顾北辰下意识的搓了搓胳膊,用力的掐了一把自己的腰才恢复正常,“谢兄可有克制之法。” 都是面无表情,怎么他每每瞧了谢容辞,心里就发寒? “未进入人的身体,以火攻之,若是进了,削去皮肉,取出蛊虫烧之。” 谢容辞紧紧的注视着帕子里蛊虫的尸体,终于嗅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 丹姝草。 形如金银花,只根部带着些赤色。 他能知道这种草,是因为神医谷里种着几棵。 每年春日丹姝草生长的时候,周遭一片都是极浓的苦臭味,便是同这蛊虫身上传来的味道一样。 只是,他从不知这丹姝草能用来养害人性命的蛊虫。 不过这丹姝草极为罕见,除了神医谷,他还从未听过其他地方有。 “顾将军放心,这些蛊虫极为珍贵,背后的人知道没有作用便不会浪费第二次。” “谢兄的意思是?” “放出消息,那两人已经被神医谷大弟子治好,军中没有任何异常。” 顾北辰问:“若是那人前来探查呢?” 谢容辞淡淡的掀了掀唇瓣,冰冷的眸子看向远处,声音缥缈,“她若聪明,便不会冒这样的风险,她若是不聪明冒了风险,岂不是正好抓住。” “这是笑春楼的令牌,里面皆是这些年来与师傅比试输掉的前辈,医术极为高明,若是我不在此处,找他们既可。” 顾北辰微讶的接过令牌,仔细摩挲着上面的刻痕。 他曾听父亲说过,十多年前,望乡关建起一座三层小楼。 名为笑春。 里面医者众多,常常在门口挂个免费看诊的牌子。 却没想到这背后竟然是神医谷,更没想到如今掌管的人会是谢容辞。 “今日,我便先行离开了。” 谢容辞转身,缓缓踱步走到军帐外面。 抬眸看去,万里夜空,无星无云,只有一轮明月高高悬挂,明月的光辉洒在地上,如玉一眼莹白。 在将施展轻功离开之际,谢容辞到底还是没能忍住,问出了这句话,“小师妹在京中可还安好?” 两年多未见,也不知现在的小师妹会是什么样子? 是不是还认得出他。 顾北辰:“……” 他到底要不要直接说出妹妹已经嫁进东宫的事情呢? 他几乎可能断定,眼前的谢容辞,喜欢妹妹。 “挺好的,我离开京城前特地去见了一面。” 谢容辞听了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小师妹一直都住在顾府,顾北辰离开京城哪里需要特地见一面。 “小师妹不在府中?”谢容辞问。 顾北辰双目睁大,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现在要是说妹妹已经嫁进东宫,谢容辞会不会惊怒之下杀了他。 第186章 不斩无名之辈 “是,是啊,你也知道她的性子,野得很,京城里都待不住。” 谢容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小师妹确实活泼些,不失天真。” “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说道,“还未恭喜顾将军,听闻顾家出了一位太子妃,是你的堂妹?” 顾家女嫁进东宫,这样的事情几乎人人皆知。 顾北辰讪笑了两声,“同喜同喜。” 他父亲就是一根独苗,都没有兄弟姊妹,故而他也没有所谓的堂妹。 表妹倒是有几个,只是不来往,早就生疏了。 罢了,这事还是先瞒下吧,妹妹都没想过要告诉他们,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便到这里吧,顾将军不用再送,过几日我会再来。”谢容辞长袖微微甩落,说道。 夜风将他两侧长发吹去,淡漠眉眼微敛,即便他生的一副俊朗样貌,即便是他年纪不过双十,给人看来,总是不怒自威居多,难以亲近。 顾北辰未说话,只抱拳点了点头。 男人踏月而来,又踏月而去。 军帐中如入无人之境,来去自如。 妹妹生的一颗七巧玲珑心,看什么问题都比他想的通透长远。 他都能看出来谢容辞的心思,更何况是妹妹。 嫁入东宫,虽是圣上旨意,但也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 除非,她觉得没有必要。 既然是没有必要反抗圣旨,那便是说,妹妹对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师兄,没有男女之情。 顾北辰站在风口想了许久,才对着身侧副将道,“给一笔足够让那两家人过得富足的银两,这事,你亲自去办,切不可出了差错。” 为将之人,若是死去,也合该是马革裹尸,而非不明不白的被害。 他会找出凶手,亲自割下凶手的头颅,碎尸万段,以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 待落在一棵树上,谢容辞才敛了敛柔色,满目冰寒。 方才他与那位被蛊虫攻击的小兵站在一处,明明他靠蛊虫更近,被攻击的却是那位离的更远的小兵。 谢容辞并不觉得这样只知吃人血肉的虫子能感知到危险的到来,除非那小兵身上有吸引它的东西,亦或者他的身上有它所害怕的东西。 “瞧着身影便是极俊俏的小郎君,只是可惜了,命不久矣。”女人一袭黑衣,带着浅灰色薄纱做成的帷帽,站在另一棵树上,语气极为勾人。 男人漫不经心的捻了捻手指,袖间一枚刀刃悄悄滑入掌心,他微抬眸,掌心对向女子脚下的树枝。 树枝应声而断,女子也并未慌乱,只轻轻一跃,到了另一棵树上。 口中还道,“小郎君可真是狠心,奴家还没做什么,便动这样的杀心。” “何人?报上名来。”谢容辞抽出腰间长剑,厉光在月色下一闪。 帷幕这遮挡下,看不清女人的模样,只能隐约瞧着她捂着唇笑。 “原来小郎君是想问奴家的名字,早说便是了,何必抽出剑来吓奴家呢。” 谢容辞手腕翻转,挽出一个极为漂亮的剑花,直指向女人。 声音冷漠,“清竹剑下,从不斩无名之辈。” 第187章 找到你了 “清竹剑?”女人轻笑了一声,“奴家只听过清竹公子,从未听说过什么清竹剑,小郎君莫不是想框我?” “不过,在奴家这,死人是不需要知道奴家的身份的。” 女人声音魅惑又带着些,手中长绸猛地击出,带着迫人的气势,“真是可惜了小郎君这身段,若不是与奴家站在了对立面,奴家一定好好待你。” 谢容辞腾空跃起,长剑划向柳叶,片片柳叶在他的剑气之下犹如利刃一般朝着女人袭去。 柳叶包裹住长绸,转瞬之间,长绸寸寸断裂。 “想不到小郎君还有点本事,真叫奴家舍不得下手了。”女人长绸被毁,语气却如常。 帷幕之下,隐隐可见她微勾的唇角。 谢容辞长剑抛向空中,剑柄升起落下至胸前时,掌心推动,长剑破空而去,在空气中划出刺耳的声音。 女人瞳孔猛地一缩,身子连忙往后,腰肢向下,只是并未能完全躲避,戴在头上的帷幕被削去一般,露出其中的容颜。 一个极为漂亮的女人,只怪异的是,女人的瞳孔像是泛着赤红色。 发现自己的容颜露出一半,女人索性将帷幕直接扔在了地上。 “见了奴家的脸,小郎君只能是死了。” 只见女人如同鬼魅般几步忽然出现在谢容辞的面前,尖锐的指尖便要掐住他的脖子。 然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女人怔愣的看着谢容辞的脸,眼中仿佛有难以置信和隐隐可见的喜色,甚至可以看见其中充盈着的泪意。 “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女人连声问道。 谢容辞望进女人的眼底,瞧见赤色瞳孔,眉头几不可查的蹙了蹙。 清冷道,“杀你的人,神医谷,谢容辞。” 语罢,他伸出手,长剑回到手中,击向女人心口处。 女人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诡异身法躲避开,在空中旋身,手指不知是捏住了什么,似一道极快的流光射进谢容辞的心口。 只是未到他心口前,那东西便猛地顿住,随即落在了地上。 像是他身前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东西阻碍,半步不能向前。 女人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神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手中朝着方才坠落的地方打了一道气劲,便飞身离去。 …… “主上,您方才为何不杀了那小子。” 房间内,女人已经换了一身寻常衣服,只鸦色长发全然披在身后。 她的前面,跪着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 如果细细看的话,会发现这男子脸上的面具似乎是与皮肉直接黏合一般,面具的边缘还有着红褐色的疤痕。 “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下奴管了,滚出去。” “主上……” 女人伸出手指重重的掐住他的脖子,缓缓收紧,“记住了,一个下奴,就该只做下奴的事情,若是越了规矩,我会让你知道,死有多么的不容易。” 男子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问,踉跄着退了出去。 想到方才男人的容貌,女人紧紧的攥住手指,尖锐的指尖在掌心留下月牙痕迹的青紫也并未松开。 谢容辞,找到你了。 第188章 未见过 待女人飞身离开后,谢容辞并未追去,反而走向女人打过气劲的地方。 方才坠落在地上的东西已经全数化为了灰烬,看不出原来是什么东西。 游历江湖多年,他不敢说对各大门派的武功有多了解,但基本的招式却是能认出来的。 方才那女子的招式,他从未见过。 并且在不知怎么回事,招式全然没有杀意, 那女子的神情也有些奇怪,像是认识他,可他从未见过他。 谢容辞抬首看向天上明月,疑虑顿生。 他起初以为这女子是顾北辰口中的桑落,故而特意削去她的帷幕,想要看清她的容貌。 只是这女子的额前光洁无比,并没有诡异的黑色纹路。 这人……到底是谁? …… 西山行宫。 幽竹院内。 顾卿澜看着房间内的布置,眼睛瞪的大大的,不敢置信的看着男人。 一张床,一个被褥,甚至只有一个枕头。 这厮到底要做什么? 她缓缓的往床边挪了几步,唇瓣缓缓向上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双颊的酒靥也仿佛真的盛满了酒,叫人瞧了便神魂颠倒。 “叫殿下睡在地上,妾身心里真是不安呢。” 打算着同床共枕就算不能吃肉也能蹭点肉汤喝的景陌:??? 他什么时候说要睡在地上了? 太子妃又在给他挖坑,等着他跳下去。 他偏不跳。 男人亦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四目双对,一个是装出来的柔情,另一个是收敛不住的心悦。 “孤本来是这么想的,只是太子妃心善,见到孤睡在地上定然会不忍。” 顾卿澜差点脱口而出,她忍,她忍的。 好在记得自己现在的处境,以及男人并未喝醉,只笑着点了点头。 “为了不让太子妃心中不忍,孤便只有勉为其难的与太子妃同睡一张床上,同睡一个被褥里,同枕一个枕头了。”男人嘴角溢出轻快的笑意,眼角眉梢都是遮盖不住的喜色。 顾卿澜:“……” “太子妃觉得孤的做法如何?” 顾卿澜:“……” 她能说不可以吗? “妾身知道殿下此举都是因为父皇母后的意思,妾身不想逼迫殿下,故而,就算今日殿下睡在地上,亦或是直接去其他院子睡,妾身都不会将这事告诉任何人的。” 景陌细细的捏了捏顾卿澜的手,就好像在把玩着上好的玉佩。 “西山行宫不比皇宫里,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为人知晓,今日孤若不在这榻上与太子妃共枕,只怕不等明天一早,便会让所有人都知道。” 顾卿澜:“……” 先前也没见这厮担心这个啊。 再者,这皇宫里面谁不知道太子不喜太子妃,虽然近来众人似乎对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误会。 可误会终究是误会,天长地久的,大家就会知道真相是什么了。 “妾身不愿让殿下为难,也不愿让殿下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不如让阿满再拿来一床被褥,这样既是对父皇母后有个交代,也让殿下好受些。”顾卿澜眼角微红,充盈着的水光显得精致容颜更增添了几分楚楚动人。 第189章 库房 景陌心中想着,若是多了一床被褥,他心里才会不好受。 面上淡淡,口中却道,“方才孤已经让外面守着的宫女太监全都退下了,这更深露重的,想必太子妃也不忍心见他们叫醒再做事情吧。” 顾卿澜:“……原来是这样啊。” 女人笑得极为勉强,却仍是不死心的加了一句,“其实妾身可以自己去拿。” “太子妃娇生惯养的,如此柔弱,怎么搬得动床褥呢,是吧。”景陌加重了柔弱二字。 顾卿澜惊愕,她在宫中也有半年多了,难不成在这半年的时间,柔弱女子的标准已经是连床褥都搬不动了吗? 这也太夸张了,搬个床褥,又不是搬个床。 思虑半晌,在柔弱的名声和与男人一夜同床共枕之间,顾卿澜选择了前者。 她眨了眨眼睛,长睫颤颤巍巍似扫在他的心尖,极为勾人。 “殿下说的是,妾身十分柔弱,大约是搬不动床褥的。” 景陌竭力抑住唇角上扬的弧度,坐在榻上,拍了拍身边。 “孤在外头,太子妃在里面。” 顾卿澜转过身,面目狰狞了几瞬,才柔声道,“多谢殿下体谅。” 如今的晚上已经不大冷,故而阿满带来的几件寝衣都只是薄薄的一层。 尤其是她现在身上这一件,赭色的薄纱紧紧的贴在肌肤上,愈发显得肌肤晶莹似雪。 “太子妃离得这样远做什么,孤又不会吃了你。”男人好笑的看着她将身体紧紧的贴在墙壁上,仿佛这样就能与他隔得远远的。 掩耳盗铃一般。 实在是可爱的紧。 景陌伸出手,掌心一颗圆圆的珠子发出淡淡的光。 珠子从他的掌中飞出,将烛火熄灭。 顾卿澜:“殿下好厉害。” 语气平缓,竟连平日的恭维都没有了。 总是关注关注一个人的时候,自然能时时察觉出她语气的不同。 男人挑眉轻笑,“这不过是最寻常的夜明珠,连进孤库房的资格都没有。” 顾卿澜双耳不自觉动了动,并且身体也跟着挪了挪。 男人见状眼中闪过满意之色,继续道,“太子妃是孤的妻,本来这库房应该是交给太子妃关着的。” 顾卿澜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好啊,好啊,她管的。 “只是太子妃与孤如此生分,并未能孤感受到太子妃作为孤的妻子的本分。” 那样品相的夜明珠都进不了男人的库房,顾卿澜眼馋的想象着一大屋子的宝贝,想着想着,便有些控制不住内心的想法了。 如果她不知道这库房里有多少宝贝,且这厮并未有将库房交给她的意思,她便不心动。 不是她的,她心动也没用。 但是现在听着的意思是,这厮要将库房交给她。 “殿下。”女人的声音忽然变得甜腻起来,叫他的心尖都忍不住一颤。 “妾身帮你揉一揉肩膀好吗?” 景陌还没反应过来,只讷讷的点了点头,口中说道,“好。” 等那双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抚上他的肩膀时,他才彻底清醒过来。 第190章 钥匙 太子妃力气极大,肩膀被她的双手捏了之后,还能好好的吗? 男人想出声拒绝,但又贪恋女人指尖的温度。 最后只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如此,便劳烦太子妃了。” 女儿乡,英雄冢,这话确实有理。 顾卿澜这是头一回给人捏肩膀,又听闻捏肩膀的时候就是要力气大些才舒服。 手下便也不再约束,很是大力的四处揉捏。 景陌被她揉捏的肩膀极痛,但是心里又禁不住起火。 喉头微滚,抑制不住的身子开始发烫起来。 男人与女人的想法大抵是差别极大的。 与景陌满脑子的暧昧画面不同,顾卿澜正目光极为专注的瞧着男人的后脖子。 若是她此刻一掌劈过去,这厮会不会晕倒并且忘掉有人劈晕他的这一段记忆。 好在在她没有将想法付诸实践之前,男人将手中的钥匙递了过去。 顾卿澜瞬间停下了手,不着痕迹却又用着极快的速度将钥匙拿走。 “妾身一定不会辜负殿下的期望,好好管理库房。” 她转了个身,背着男人打了一个哈欠,低声道,“殿下好梦。” 罢了,便没了声音,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男人看着两人中间极大的空隙,沉默了许久。 他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却低估了残忍的程度。 这样的空隙,足足大到可以再塞两个人进去。 “其实孤不止一个库房。” 顾卿澜耳朵动了动,继续听着。 “只可惜太子妃睡着了,本来孤还打算将所有库房的钥匙都给她的。” “罢了,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顾卿澜转了个身,面对着男人,“妾身只是将钥匙放在枕头下面,并未睡着。” 景陌:“……” 库房的钥匙就这么有吸引力,难不成他还比不上这些死物? 景陌瞧着女人澄澈的眼眸,到底没问出自取其辱的话来,他能猜到,若是真问出他与库房钥匙谁重要,那么太子妃一定会表面选择他,心里却毫不犹豫的选择库房钥匙。 甚至有可能,表面功夫都不想做,直接选择库房钥匙。 呜呼!何其悲哉! 顾卿澜眨了眨眼睛,十几个库房的钥匙呢,她没睡,给她吧。 景陌握住顾卿澜的手,因为觉得是要给她钥匙,所以顾卿澜并未挣扎。 而是心中尤为激动的等待着钥匙落在掌心的一幕。 这样的等待,总是心中带着无比的喜悦的。 这一幕并没有出现,男人把玩一样捏着她的指尖,随即又握住仔仔细细的揉了揉。 他的右手与她的左手,紧紧扣着。 “天色不早了,安寝吧。”男人这样说道。 等了半天只等来这句话的顾卿澜:??? 所以说,钥匙呢? 十几个库房的钥匙呢? 她那么多的金银珠宝呢? 男人像是知道她的心思一般,解释道,“十几个库房的钥匙,孤总不可能时时都带在身边,等春狩结束回了东宫,孤再找出来一同给太子妃。” 顾卿澜勉强的笑了笑,“殿下天资聪慧,一定不会忘记自己说过的话的。” 第191章 安寝 他要是敢忘了,她就敢手刃当朝储君。 语罢,她便装作要拂去面上的发丝,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 且身体慢慢的往旁边挪了挪。 景陌顿了下,像是不经意一般,说了一句,“太子妃怎么又离孤这样远?难不成是不想同孤在一张榻上?” 顾卿澜:“……” 女人身子微僵,半晌后挣扎着转身,咕噜咕噜转了两圈,离男人一手宽的距离停了下来。 “妾身只是以为殿下不喜妾身,所以才离的远些。”她顺势将自己的行为归根到男人身上。 景陌夜色中精致的眉眼弯起,如果顾卿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宠溺,浓郁到几乎会让人宁愿醉死在其中。 卿卿方才滚两圈的样子哪里是在榻上滚,简直是在他的心上滚来滚去。 可爱的紧。 “殿下?”没听到回答,顾卿澜歪着脑袋看了过去。 男人顺水推舟的往旁边挪了挪,直到两人肩膀紧紧的靠在一处才停下。 顾卿澜脑中疑问顿生。 这厮是脑子已经坏掉了吗? 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让人捉摸不透,前面总是时不时看着她已经够奇怪的了,现在甚至心平气和的与她躺在同一张榻上。 他们也还没有拌一句嘴,这样的情形,放到先前,顾卿澜是怎么也不可能觉得会发生在他们两人之间的。 她倒没有往男人喜欢她这一点想,只是觉得男人这是企图让她放下戒心,随后再慢慢对付她,甚至是对付顾家。 若是景陌知道自己的举动会让顾卿澜有这样的想法,大约会十分后悔。 男人面色微红,像是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只道了一句,“总之,孤并未不喜太子妃。” 他想的是徐徐图之,而并非一棒子打碎女人心前的屏障。 随后,便用薄被将女人紧紧包裹住,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自己却从薄被中出来,只侧着身看着她。 狭长的双眸宛如盛着满满的星辰,眨一眨,星辰便坠落到了深处。 被裹得几乎喘不过气的顾卿澜开了口,“殿下,妾身……” “别说话。”男人将被子裹得更紧了些,“该安寝了。” 顾卿澜:“……”她只是想说能不能将被子松开些,她真的要喘不过气了。 大约只觉得自己挣扎也是无用,顾卿澜只得往被子里缩了缩,睡了过去。 半晌后,男人伸出手在女人紧闭的双眼前晃了晃。 没反应,睡着了? 男人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然后将女人的身体扒拉过来,一直扒拉到他的怀里才停止手下的动作。 他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轻的咳嗽了两声,竭力抑制住心里滋生的念想,这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只是右手,却不由自主的移动过去,揽住女人的肩膀。 骨节分明的手指被鸦色长发缠绕,显出几分惊心动魄的美来。 他的手指缠着长发绕了几圈,忽而轻笑了一声,却不知是在笑自己的行为,还是在笑自己。 夜空中悬挂的着的月儿忽然藏到了云里面,再也瞧不见。 …… 第192章 缠住 “殿下。”站在门口的赵德忠敲了敲门。 都日上三竿了,怎么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都没起来。 难不成是在…… 赵德忠脸色刷的一下变得就像是刚入油锅的虾子,红的惊人。 可是这所有人都在那头等着,殿下和太子妃再不过去,难免会为人非议。 “阿满,你去里面看看。”赵德忠哄骗一样对着阿满说道。 阿满一眼看穿他的想法,扭过头,“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哪能这么大胆,不经过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同意就进去呢。” 赵德忠:“胡说,我有几次分明见你直接进去的。” 阿满围着赵德忠转了一圈,捏着下巴思索,“赵公公一定是看错了,阿满跟在太子妃身边,多多少少也耳濡目染,岂会做出这样不守规矩的事情来丢太子妃的脸面。” 赵德忠只得将嘴巴闭上,再说下去,他就要下这小丫头挖的坑呢。 而房间内榻上的景陌与顾卿澜并未安睡,都已经完全清醒,只是四目相对,眼睛瞪的大大的。 一个是不知所措,另一个则是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怒火。 景陌心虚的看向其他地方,口中推脱,“太子妃,这并非都是孤的错,只是巧合,巧合罢了。” 顾卿澜冷笑了一声,“巧合?巧合到妾身的头发全部缠到殿下身上的扣子上吗?” 她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要与这厮纠缠在一起。 景陌的寝衣是一件对襟暗纹长衫,珍珠当成扣子绣在衣襟上。 而此时莹润的珍珠上,满是长发缠绕。 顾卿澜的声音越冷,景陌的心里便越心虚。 晨起的时候,他便发现了太子妃的长发缠在他衣服的珍珠扣子上。 只是当时,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而是想要趁着太子妃醒来之前,将这些头发从他的扣子上解开。 结果就变成了这样,从先前缠绕着的一颗扣子,变成了现在缠绕着的三颗扣子。 还是因为他的衣服上只有这三颗扣子。 听着赵德忠敲门的声音,顾卿澜的脸色仿佛结了一层冰。 “不如孤下去找把剪刀过来?”景陌讪讪的问道。 “殿下知道剪刀在哪吗?”顾卿澜没好气的回道。 做针线的篮子通常都是阿满收起来的,要想知道只能向门口嚎一嗓子问阿满。 但是阿满若是进来了,他们两个现在的状况就会被人发现。 可若是她不嚎上那一嗓子,阿满不进来,她便不可能迅速而又直接的找出剪刀。 总不可能她像个傻子一样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子,男人走一步,她走一步,男人转身,她转身。 她顾卿澜,绝对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殿下。”赵德忠无奈的再次敲了敲门,“诸位公子与小姐都已经在那头等着了。” 顾卿澜手边是有刀的,但这个时候,男人又不是喝醉,她拿出刀来,等会要如何解释。 “不如……”景陌再次问道,“孤与太子妃下去找一找,仔细找一找,定能将剪刀找出来的。” 第193章 托在手臂上 这时候,赵德忠在外又敲了敲门,催促了一声。 顾卿澜想了想,只得沉痛的点了点头。 她忽然想起自己方才说的话: 她顾卿澜,绝对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赵德忠见里面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便在门口急的团团转。 又忍不住对着一旁伸长了脑袋想要听里面声音的阿满说道,“姑奶奶,你要是这次帮了我,下回你让我做什么都成。” 阿满眼睛咕噜咕噜的转了转,“赵公公这话可是真的?” 赵德忠:“……” “真的,比真金还要真。” 阿满撸着袖子走上前,先是敲了敲门,口中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阿满推门进来了。” 正对着门口,蹑手蹑脚二人组猛地停住脚步,顾卿澜正要开口让阿满别进来,却听到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的声音。 顾卿澜绝望的闭上了双眸。 从今而后,她的面子里子全都得丢个一干二净。 景陌却当机立断将顾卿澜抱在怀中,背对着门口。 隐约只能瞧见一双相拥的璧人,阿满惊得头上的呆毛都猛地翘了起来。 “砰”的一下,她连忙将门关上,并且自己堵在门口,不让赵德忠看过去。 一点影子都没能看到的赵德忠:“……” “里面发生了什么?殿下和太子妃打起来了?” 赵德忠只能往这个方向猜,但是太子殿下瞧着也不像是会打女人的男人,难不成是单方面挨打? 阿满面色涨红,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良久才说了一句,“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现在不方便见人。” 在什么情况下会不方便见人? 赵德忠只思索了一瞬便懂了这话中的意思。 虽然他一直都跟在景陌这个过得如同和尚一样的主子身边,但几个大太监私下里聚一聚喝喝小酒,吃吃小菜的时候,总归是要说些杂七杂八的话来。 这一来二去的,就算他先前不懂,听了这些话之后也懂得透透的了。 两人一左一右守在门前,面色双双红的像是秋日里飘落在地上的枫叶。 房间里面,顾卿澜被抱住的一瞬间,慌乱的同时嗅到男人身上浅浅的竹香又觉得安心。 “咳咳,太子妃,孤看到剪刀了。”男人有些不舍的轻抚着女人的肩膀,指尖细腻的触感使他心下微微凝滞。 若不是太子妃如今的脸色不太好,他正想再继续现在的姿势一段时间。 做针线活用的篮子被放在柜子上头,以景陌的身高,轻轻松松便可以看到。 顾卿澜仰头瞧了半天,觉得这厮是在诓她。 “妾身怎么没有看到?”她凉凉的问道。 男人默了许久,最后一把掐住女人的腰肢,轻轻的将人托在自己的手臂上。 肌肤相接触之时,男人心神晃了晃,接连在心中默念了几遍清心咒,情况才好些。 如果忽略男人因着女人长发扬起而一同往上的衣襟的话,勉强可以看做是一个极美而又甜蜜的画面。 若是再往上些,便可以瞧见男人的腰间,在右腹,有一颗嫣红而又极小的痣。 第194章 礼尚往来 顾卿澜抑下快到喉咙的惊呼,静静的看了看,随后伸出手,将针线篮子拿了下来。 里面不仅有剪刀,还有她绣的乱七八糟的帕子,没有任何遮挡的出现在她的眼前。 顾卿澜将帕子往篮子最里头塞了塞,方拍了拍景陌的肩膀,“殿下,妾身拿到剪刀了。” 男人听了这话并没立刻将她放下来,而是黯哑出声,“孤帮太子妃拿到剪刀,太子妃难道不应该礼尚往来做些什么吗?” 在察觉到女人目光差异看来,男人挺了挺腰背,薄唇紧紧抿了抿。 等待着女人礼尚外来。 顾卿澜眨了眨眼睛,然后从篮子里取出剪刀,在男人惊诧的目光之下,利索的将他身上的布料剪碎,轻轻跃了下来。 景陌看了看自己被剪得破烂不堪的衣服,再看了看面前已经自己跳了下来的女人。 沉默了许久。 他早该想到的,若是太子妃这么轻易的就听了他的话,那边不像是太子妃的性子了。 碎掉的衣服空落落的挂在他的身上,露出的几分春色勾的顾卿澜止不住的转头去看。 色字头上一把刀,此话实在是妙极。 “妾身帮殿下脱离这个困境,算是礼尚往来。”顾卿澜不忘回答他的问。 只与往常温柔似水却又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神不同,此刻的女人眸中闪着灵动与狡黠。 景陌浅浅的勾了勾唇角,眼角眉梢皆可瞧出些笑意。 “如此,孤该多谢太子妃了。” 他对着顾卿澜的方向作了作揖。 若是寻常时候,他做这个动作,定是是潇洒着透着些俊逸。 只是现在,衣襟褴褛,风景大露,实在很难让人觉得他是个正经人。 顾卿澜转过身,自顾自的解开发上的扣子。 等到将所有的扣子完全弄掉也已经是一柱香之后的事情了,因着外面有小宫女来催过一回,阿满无奈之下,只得极为小声的敲了敲门。 “太子殿下,太子妃,奴婢等已经将洗脸水之类都准备好了。”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窸窣穿衣的声音。 而后,顾卿澜开了口。 “进来。” 阿满松了一口气,红着脸将门推开,先是看了一眼里面没有见到出格的画面之后,才招了招手,让身后的的几个宫女进去。 景陌方才在屏风后面已经自己换了一身玄色长袍,长发也已经用一玉冠束住。 发冠周围,用了几颗珍珠做点缀,最后再用一根成色上好的玉簪固定住。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正被按在椅子上上妆的女人,长腿一迈,便踏了出去。 “殿下。”赵德忠悄悄的打量了下景陌的脸,在没有发现掌印之后很是松了一口气,“奴才这就去摆膳。” “慢着。”景陌叫住了他,“去吩咐膳房做一道补气血的汤来。” 补气血的汤? 赵德忠联想到方才的事情,嘴角裂开,重重的点了点头。 就连走出去的时候脚步都是踉跄着的,心里就像在烈日炎炎的天气喝了凉沁沁的井水一般畅快与欣喜。 第195章 九连环 照这么下去的话,说不定很快他就可以有小殿下伺候了。 房间内正在帮顾卿澜打理头发的阿满诡异的看着掌心弯弯曲曲且打着结的长发,“太子妃,这……” “闭上嘴巴,否则这几日你就待在屋子里抄写佛经,哪都不准去。” 阿满惺惺的闭上了嘴巴,用木梳一点一点极为小心的将打结的地方梳开。 她将发拢结于顶,挽成单椎,耸立于头顶,选了用深红色玛瑙打磨成水滴状绑作的花朵,没入发髻中,又在后面挂上一串长长的流苏链子,与流苏链子同时坠下的,是一条浅绿色的薄纱飘带。 额前是用松树的黄粉调制成的梅花形状的花钿,色泽鲜黄却又有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眉尾特意拉长,眼角也配合的晕染了些黄粉。 浅淡的胭脂用水划开一点一点的抹在脸颊与唇瓣上,妆粉也只薄薄的扑了一层。 天鹅一般的玉颈莹莹生辉,一双漂亮的锁骨宛如振翅高飞的蝴蝶。 阿满最后将浅紫色的缠花荷包系在女人几可盈盈一握的腰肢上,再将装着香丸的囊球扣在一旁。 “太子妃,今天你一定会让那些觊觎太子殿下的女人自惭形秽的。”阿满捏着小拳头双目如炬,甚至瞧见里面有小小的火焰在燃烧。 容貌倾城,些许阳光落下,周身似有浅金色的光辉,宛如九天神女下凡,冰肌玉骨美得不可方物。 在门口等待的景陌百无聊赖之下,把玩着从顾卿澜那边顺来的九连环。 没几下功夫,便将其解了开来。 “殿下,膳食已经都准备好了。” 赵德忠突然出声,正陷入思考的景陌猝不及防之下向后退了一步,手中的九连环应声而落在地上,碎成了无数块。 景陌面色铁青的转过身看着赵德忠。 赵德忠眼睛瞪的极大,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 “殿下,奴才死罪。” “什么死罪?”从房间里面走出来的顾卿澜听到这句话问了一句。 景陌身子僵直,小心翼翼的看了过去。 只在瞬间的功夫,景陌便忘却了摔在地上的碎玉。 向来透着些许幽深的眸底此刻写满了震惊,又像是对面前人装扮的惊艳与欣赏。 “赵德忠摔坏了太子妃的九连环。”男人敛下眼眸,声音清冷,却又让人觉得这清冷中隐隐透着冒着芽头的欲念。 赵德忠顺势跪在地上,“奴才手笨,一时间竟摔了太子妃的九连环,还请太子妃降罪。” 景陌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目中流露出些许满意之色。 顾卿澜:“罢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赵公公起来吧。” 女人莞尔,精致的眉眼瞬间鲜活起来,透着满满的明媚之色。 “太子妃那儿的话,做错了事情便要受惩罚,就算是孤身边的人,也是如此。”景陌看着顾卿澜对着赵德忠浅笑,心中不满至极。 赵德忠:“……” 他这黑锅背的还真够冤的。 顾卿澜视线诡异的顿了下,“殿下说的极是,只是赵公公劳苦功高,不过是一个九连环,哪里谈得上惩罚二字?” 第196章 “歹毒心思” 听到顾卿澜这话,赵德忠眼角泪水流的欢畅极了。 若说刚才那泪水有几分装的成分在,这会子便是真真切切的。 不是伤心,而是感动。 太子妃娘娘果然是这京城里最温柔善良的人,叫他都忍不住心中流出几许辛酸泪来。 背了黑锅便罢了,罪魁祸首还要严惩他这个背黑锅的,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景陌别开眼,丝毫没有愧疚之心,像是施舍一般,“既然太子妃念及你劳苦功高不惩罚你,孤便听太子妃的,若再有下次,加在一起算。” 赵德忠泪目,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腿,吩咐身旁的几个宫女将膳食放到另一个房间里头。 景陌抢在阿满面前推开凳子,又盛了一碗汤放到顾卿澜的面前。 顾卿澜:“……” 这汤里,是不是有毒。 她早该猜到的,这段时间这厮表现这么奇怪,原来是在这等着。 好嘛,在汤里下毒,然后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好歹毒的心思。 景陌还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已经被顾卿澜误会,只催促着,“这汤若是冷了,效果便会大打折扣。” 顾卿澜静静的看着,并未拿起勺子喝上一口。 汤冷了效果便会大打折扣,这厮已经是将自己在汤里下药的事情直接说出来了,一点伪装都没有是吗? 难不成她瞧上去像是一个傻子,被他认为听不懂他的话,所以才会如此的毫无顾忌。 “妾身近来诚心礼佛,不动荤食。” 这汤里,恰巧有几块乌鸡肉。 阿满筷子上的汤包禁不住抖了抖,犹豫几下,又将已经夹在筷子上的汤包放了回去。 这里面也有肉汤,不能吃。 她转头便夹了半盘子刀切馒头放到顾卿澜的面前。 顾卿澜:“……” 她抬了抬眸,看向阿满,眼中淡淡,却似乎烈火燃燃。 “阿满做的极是,本宫稍后会好好的嘉奖你。”后面几个字,她口中咬的极紧。 男人等她吃完几个小巧的刀切馒头才眉眼微弯,像是计谋得逞的狐狸一般,若是身后此时有个尾巴,一定在甩过来甩过去。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太子妃何必拘泥于这些规矩呢。”男人对她轻笑一声,“难道太子妃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再者,这不过是补气血的汤药,若是佛祖知道太子妃喝它是为了身体,想必也会体谅的。” 顾卿澜垂眸看去,果然在其中瞧见几样补气血的药材。 她望着面前剩下的几个刀切馒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厮,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一开始不说,阿满夹了半盘子的刀切馒头不说,等到她吃了七七八八再说出来。 两人再次收拾好从院子里出来,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 景陌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则悬在一侧,晃晃悠悠的,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机会。 “嗷嗷~” 角落里额小狼崽突然哒哒哒的跑到顾卿澜面前,仰着脑袋叫了几声。 顾卿澜试探着蹲下身子,手指抚了抚它毛茸茸的小脑袋。 第197章 园子里头 随后又摊开手掌,小狼崽欢快的迈开四条腿,走了上去。 顾卿澜站起身,将小狼崽放在她的臂弯处。 一直在等待着机会牵上顾卿澜手的景陌:“……” 他现在,竟是连一个畜生都比不上了。 因觉得都是年轻人在一块儿,沈姝和几位嫔妃便没过去,想着若是她们过去了,这些人难免会玩的不痛快。 于是乎,沈姝便带着几个嫔妃凑了几桌子,打叶子牌。 行宫里头,有个极大的园子。 这些高官子女,便都集聚于此。 有的是想要寻个缘分,找到钟情的男女,有的则是紧紧的盯着景陌这一块大肥肉。 一旁的角落里,女子身着不合身的宫女服侍,面目狰狞的瞧着走进来天造地设的一对男女,恨意几乎溢于言表。 半晌,她才隐到一棵桃树后面,像是收敛了所有的戾气一般,安安静静的低着头。 只有手指关节处几乎捏的发白的痕迹才能透露出她真实的心情。 午后狩猎,在这之前,沈姝便吩咐宫女太监们送上点心茶水甚至清酒,放到众人可以取到的地方。 牡丹盛放的地方,几个贵女聚集在一处,手中皆拿着团扇,时不时说些什么,抿唇笑了两声,用团扇遮挡住小半张脸。 周若翎便站在这几人的最中间,穿着一身极为耀眼的红裙,远远瞧去,像是一团热烈燃烧着的火焰。 “要我说,这满京城的贵女里头,再找不出比若翎姐姐更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的性子了。” 说话的人名为方蕊儿,正是周若翎祖父其中一个学生的女儿。 其父官职不高,只是她懂得讨周若翎的欢心,想方设法的也跟了来。 周若翎嫣然一笑,手中轻柔的抚着一旁开的正妍丽的牡丹花,“蕊儿,你又胡说了。” 旁边几人讪讪的用团扇遮住面,不住的使着眼色。 贵女里头最温柔贤惠,那必然是顾家嫡女,如今的太子妃了。 当今圣上赐婚旨意上,狼毫笔写得清清楚楚,又盖上玉玺的印。 这周若翎与方蕊儿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竟然要争这名声。 周若翎面露可惜之色,“也不知姜姑娘什么时候能再出来,听祖父说,她家里正准备送她去当姑子呢。” 虽然在姜家门口说姜大人教女无方的是赵德忠,而赵德忠代表的是景陌。 但周若翎就是觉得,景陌不可能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毁掉一个女子美好的一生,能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的人,一定是顾卿澜。 虽然她也不喜欢姜月如,可有一句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她还想着有姜月如在,能给顾卿澜带来些不开心才是。 没想到这么快,姜月如便被斗下去了。 在场的几位小姐,都是被姜月如批过奢靡浪费的,听到这个消息,只是竭力抑制住上扬的唇角,故作忧伤。 “都说姜姑娘是菩萨转的世,如今去当姑子,想必也是有缘分在。” “正是呢。” “萧姑娘说的极好。” …… 第198章 萧嫣 几人纷纷附和,周若翎隐去眼中怒火,面带笑意的朝着说话的人看过去。 “听闻萧大姑娘在家中养病,家里请遍了名医都无效果,难为萧二姑娘还有心思到这里来玩。”周若翎眉间微蹙,轻轻的了叹了一口气。 萧嫣横眉怒对,“周若翎你在说什么狗屁话,我姐姐好得很,一点问题都没有。” 萧嫣如今不过十三岁的年纪,与姐姐萧柔相貌有几分相似,只性子上更为烈些。 周若翎脚步往后退了退,唇边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柔声劝道,“萧二姑娘如今也快到嫁人的年纪了,若是总是这么的口不择言,只怕定了亲的人家都要跑的远远的。” 萧嫣有一门娃娃亲,如今只是一个寒窗举子。 “我的亲事就不用周姑娘操心了,周姑娘还是自个操心自个吧,年纪这么大了,没有定下亲事就算了,连上门求亲的人都不见,要是我是周姑娘,早该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自个平日里表现的人憎狗嫌,所以才没人敢上门求亲。” 萧嫣这话说的实属有些不客气,听得周围几个看热闹的女子纷纷掩面,似乎这样就不会被卷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不过她的语气虽带着讽刺,但其中的话却是真真实实的没有说假。 周若翎的亲事在京城里是个极为特殊的存在。 周太傅的孙女,又自小与景陌相识,虽未明说她会是太子妃,但众人皆以为,周若翎未来一定是会进东宫的。 众人心中皆是这样的念头,这就导致无人敢为周若翎说亲事。 但最后周若翎没有进东宫,这便使她的处境愈发艰难了些。 满京城里皆知道她是要进东宫的,但最后没有进,说不定是没有被皇上皇后看上。 而皇上皇后看不上的,他们也没必要去趁机捡个破烂回来。 周家的资源确实让许多人家动心,起过求亲的心思,只是这些动心来求亲的人,周若翎是看不上的。 高门望族看不上她,她看不上小家主母。 周家没有能够担得起家族责任的人,长此以往下去,只会同姜家一样,衰败下去。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周若翎颔首福了福身。 其他人正要跟着行礼之际,顾卿澜出声阻止,“不必行礼,都是出来玩的,若是多了这些规矩便没意思了。” 唯一一个行过礼的周若翎紧紧的攥住手指,面色苍白像是极为脆弱。 顾卿澜饶有兴趣的瞧着她这般做作的样子,身子摇摇欲坠的,似乎下一瞬就要倒下去。 一身耀眼的红衣,着实不是周若翎平日的穿衣风格。 红衣需要相貌精致,亦或是张扬才能压制住,这样小家碧玉温柔似水的容貌,只会被衣服比下去。 人不如衣,她这是走了一步差棋。 “太子妃娘娘。”萧嫣不复先前的凶悍,腼腆的抿唇笑了笑。 方才听到萧嫣说了那些话的贵女们见她面露腼腆,十分羞涩的样子,都不自觉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萧嫣和方才那个萧嫣是同一个人。 第199章 艰难 萧嫣小小的往前跨了一步,微微垂着头,羞涩的模样像是见了心上人一般。 一旁的景陌:“……” 有男人心悦太子妃,有小畜生与他抢太子妃,现在竟然还要多几个女人吗? 他只是简简单单的想与太子妃情深不寿,情意绵长,怎么就这么的艰难。 “臣女萧嫣。”萧嫣悄悄的看了面前的女人一眼,随即又低下了头。 顾卿澜思索几瞬,问道,“你是萧二姑娘,萧柔的妹妹?” “正是臣女。”萧嫣唇角扬起一个大大的笑,看着傻乎乎的,却又率真而可爱。 顾卿澜情不自禁的伸出手,看穿她意图的景陌顺势握住她的手。 在她侧头用着惊诧的眼神望着他时,景陌言道,“虽然已经是春日,太子妃还是要多穿些,瞧着手都是凉的。” 掌心几乎因为阳光过烈而渗出些许汗水的顾卿澜不说话了。 这园子里虽未规定男子和女子必须分开,但下意识的,还是会男子和男子把酒言欢,女子与女子赏花聊景。 若是偶有看对眼的,可摘下院子里的花儿,派身边的小厮送到女子那,女子有所回应便会将花儿收下,没有回应便会将花儿还过去。 自然,若是看对眼的两人愿意,也是可以一起出去走一走的,只后面还须得跟着丫鬟和小厮。 也不乏有已经定亲或者新婚不久的男女,皆是分开把酒言欢或是赏花聊景。 像景陌这般直接跟在顾卿澜身边确是极为罕见的行为。 “殿下。”周若翎拎着裙角走上前,行了一个礼。 随后,便期望着男人回应,一双含情目痴痴的看过去。 只是要想让景陌说出周若翎想要的回应,只怕是极为艰难。 “太子妃方才已经说了不用行礼。”男人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心思只全在太子妃的目光所及之处。 周若翎面色僵硬了下,“是臣女的不是,只是祖父一直教导臣女行事要有规矩,时时不能松懈。” 这样的话她说出来是为了讽刺顾卿澜,却在无形中也讽刺了她身边那些未行礼的贵女们。 在她还没注意到的时候,围着她的贵女们纷纷不着痕迹的往旁边走了几步。 “周姐姐向来都是最守规矩的人了。”方蕊儿趁机想要在景陌面前拍个马屁。 顾卿澜听了这话淡淡的抬了眸,在看到说话人的相貌时双眸微微眯起,似在思索什么。 这个人的长相,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话确实是周太傅能说出来的,太过迂腐。”男人掀了掀唇瓣,语气中透着凉薄。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哗然。 尤其是见到景陌来此,特地想要过来说两句话的世家公子。 皆神色复杂的看着周若翎,心中则思索着太子殿下说这话的意思。 周太傅受人尊重,一是因着学生多,学生再有学生,无穷无尽,便成了如今桃李满天下的局面,另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他是景氏储君的太傅。 到底是恩师,就算是有大不是也不可能在众人面前说出诋毁之语。 第200章 徐徐而图之 难不成这话其实是意味着太子殿下日后不再重用周家? 众人心中纷纷有了各自的想法。 景陌说完后漫不经心的看着众人的反应,心中一哂。 树大根深,枝繁叶茂,且有继续生长之势,何以动之。 答:寸寸啃噬,徐徐而图之。 周家,太不知足了,如今又没有好的制衡法子,锋芒毕露,却全然不知收敛。 若是周家如顾家一般,予江山社稷有大的贡献,这点锋芒,景陌是能忍下的。 可是他没有,周太傅不仅没有如顾家一般对景氏江山有那样大的贡献,他还几乎阻绝了寒门子弟想要往上爬的路。 除非学生系属周太傅门下,亦或是勉强属于他门下,才有一点一点往上爬的机会。 否则,出头之日遥遥无期。 这样的情况若是再持续下去,朝廷中选出来的新的官员便不是顶顶拔尖,而是矮个子里面挑高个子,慢慢的,整个朝堂人才便会逐渐变成平庸之辈。 就算是君王,也没有办法将处境回转。 故而景陌早早的便想过将这棵参天大树连根拔起,只是如今只能缓缓从外界一点一点的令这棵大树失去继续生长的活力,最后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毁掉这棵大树。 周若翎却面色未改,仿佛景陌口中的周太傅不是她的祖父一般。 只静静的待在一旁,露出一个极温婉的浅笑,“殿下说的极是,祖父年纪大了,有时候难免性子会固执些。” 将迂腐换成了固执,大概便是她小心翼翼不招嫌弃的挽回周太傅名声的法子。 这哪里能称作是迂腐,不过是人年纪大了,年纪大了性子会变得比年轻的时候固执,也是常有的。 众人听了这话面上不显,心中各有念头。 另一边,顾卿澜愣怔着看着面前的萧嫣。 也没说一句话,她便眼中含了些泪。 只是强忍着不掉下来,泪意盈盈,十分招人怜惜。 顾卿澜将自己的手从景陌的手中抽出,递过一方洁白的帕子,“喏,你一双眼睛生的极为好看,就像是点缀着星星的夜空一般,你哭一哭,那些星星便也跟着坠落,没有星星的夜空,便不那么美了。” 萧嫣面色羞红的接过帕子,轻轻擦了擦眼角禁不住溢出的泪水,语气带着哽咽,“臣女这次来西山,其实只是想向太子妃道谢。” “道谢?”顾卿澜挑了挑眉,额前的花钿衬的她今日愈发美的惊心动魄。 萧嫣话没能顺畅的说出来,而是磕磕绊绊的,“是,是的。” 说完,便立马垂下了头。 远远瞧着,两颊像是抹了一盒子的胭脂。 若是面前的顾卿澜换成一个翩翩少年郎,那么此情此景一定会让人觉得这是有情男女相见的画面。 众人若是有这样的念头,大概只是飞快的一掠而过,而景陌不同,他如今自觉摸透了顾卿澜的性子,好美色,眼前这个萧嫣虽然长得丑,但是难保太子妃会因着她眼中的泪水而妥协。 继而心思全被勾了过去。 好一个丑陋的女人。 好一个心机深不可测的女人。 第201章 谨言慎行 萧嫣只顾害羞,还不知道她心目中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已经将她想成了居心叵测的女人,也不知道在景陌心中,她极为丑陋。 “臣女的姐姐曾被顾小将军救过,臣女曾问过顾小将军,他说过是太子妃娘娘提了一句他才会去救下姐姐。” 顾卿澜目光柔和了许多,瞧着面前仍显稚嫩的女孩,浅笑了一声,“不过是举手之劳,若是换一个人,也会这么做的。” “对太子妃与顾小将军来说,可能只是举手之劳,但对于臣女的姐姐来说,这却是最后一个能活下来的机会。” 萧嫣眼中浮现出深深的好不掩饰的恨意,又带着悲伤,“太子妃或许不知,家姐在被送回来的那日,大夫来看过,说家姐若是再如同先前一般,身子便是彻底毁了。” 她说着说着,眼中便再也忍不住,泪水从眼角滑落,之后再也瞧不见。 “本宫认识一个医术极好的大夫,等春狩结束便让他到顾府瞧瞧。”顾卿澜被萧嫣哭的心里极舍不得,忙又加了一句,“梨花带雨的虽也动人,但那里比得上女儿家明媚至极的笑容,好了,别哭了,乖~” 在一旁的众人:“……”为何觉得太子妃这话有哪里不对。 景陌则紧咬牙根,目光像淬了寒冰一眼看着萧嫣。 他就知道,这女人不是个善茬。 勾引太子妃的妖精。 “阿满,去带萧二姑娘洗脸敷一敷眼睛。” 直到被阿满带走,萧嫣才反应过来顾卿澜那句话。 她讷讷问阿满,“阿满姑娘,太子妃那话是何意思?” 阿满是知道有娄堰这个人的,也知道他医术极为厉害,便安抚的说了一句,“萧二姑娘别着急,既然太子妃都这么说了,你届时且在府里等着便是,萧大姑娘的身体一定会有所好转的。” …… “臣女记得太后娘娘那似乎也养了一只如雪一样白的狗,瞧着十分好看。”周若翎目光及至顾卿澜臂弯中的一抹灰色,像是不经意般说了一句。 众人的目光随之而去。 “不知太子妃怀中这只是什么品种?” 顾卿澜红唇弯了弯,发髻后压因着动作有两根流苏落于胸前。 臂弯处的灰色动了动,一只毛茸茸的前爪忍不住伸出,勾了勾流苏。 “普普通通,狼崽子而已。”顾卿冷冷的瞥了周若翎一眼,随即又换上浅笑,只唇角弯着,眼中却是定定的幽寒。 “怎么,周姑娘还有其他话要问吗?” “本宫可以一一答之。” 周若翎对太子殿下的心思,只要长了一双眼睛,有点脑子的,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不过这也是因为她从未想过遮掩。 “谨言,慎行。”男人神色浅淡,看不出喜色,“想必这四字,周太傅应该有教过你。” 周若翎紧紧的攥着手指,若是有人能注意的话,大约能够看见她的掌心,已经有了血色。 她不在乎这个男人对她是如何冷淡,如今没有感情,不代表以后没有。 第202章 踏雪 她唯一在意的是这个男人对顾卿澜的偏袒,明目张胆的偏袒。 顾卿澜绝对不能留了,顾家也是。 有顾家在,顾卿澜便倒不了。 “臣女只是有些好奇,所以才会……” “好奇?怎么?因为好奇,便可以什么事情都问出来,因为好奇,便可以推去身上的罪责。” 顾卿澜:“……” 她面对周若翎没有好脸色是因为合颐的事情,景陌为何对周若翎这般? 她可是记得,这两人应该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才是。 “罢了,孤没了在这里赏景的心思,与太子妃先去前面了。” 景陌握住女人的手,慢悠悠的往前面走着。 他临走这句话仿佛是在说,因为周若翎搅了他赏景的心思一般。 这些贵女里,其中不乏有想进东宫的,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太子一面,还没来得及说上话,人便走了。 这究其根本,都是因为周若翎话太多引得太子殿下心烦才是。 “今日我算是见识了,周姑娘如何的恪守规矩。”一个外面罩着嫩黄色半袖,边缘还缝着细细密密的兔毛的女子捂唇笑道。 有了她这句话,像是抛砖引玉。 明里暗里讽刺周若翎的,一个接着一个。 且说出来的话,也一个比一个精彩。 周若翎面对她们倒没生气,只温和的笑着。 见到这样场景,却不知其中事情如何的男子,都忍不住心中对周若翎生了几分怜惜。 自虐一般,周若翎又朝着男人走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却正好瞧见男人手中摘下一朵开的正盛的牡丹花,娇艳欲滴的没入女人的发髻中,又增添了几分别样的韵味。 …… “午后狩猎开始,太子妃不如换上那身骑装,与孤同骑踏雪如何?”景陌手指在她掌心勾了勾,被瞥了一眼也没停下手上的动作。 踏雪是一匹千里马,名字是由纯白如雪的毛色而来。 没有一点瑕疵的白色,瞧着漂亮的不像话。 只是景陌极少带它出门,概因踏雪的性子有些怪异。 它喜欢尥蹶子踢人。 也不是极用力的,只是轻轻的将人碰到。 像是将此当成了一个游戏一般。 而且踏雪性子极为高傲,每每瞧见人,便高高的昂着马头,眼中竟能看出轻蔑来。 不过想一想,蓝天,白云,他与太子妃骑着踏雪,慢悠悠的赏着林子里的景色,瞧见些猎物,便拿出箭射去,此情此景,正是他与太子妃培养感情的好时机。 “妾身带来了一匹小红马,就不劳烦殿下了。”顾卿澜使劲的想要抽回手,却发现越是挣扎,男人就握得越是紧。 景陌面上蓦的闪过几分得意,神情也不免将这些得意体现了出来。 “赵德忠来同孤说了,太子妃的小红马昨晚不知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今晨起来的时候便看着没什么精神。” 吃坏了什么东西? “难道踏雪与妾身的小红马吃的不是一样的草?” 景陌:“……”大意了,他话里竟然会有漏洞。 不过这不要紧,他很快就可以把这话圆的滴水不漏。 “踏雪身子强健,没有任何的事情。” 第203章 沈钊 “那妾身在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没有小红马,话还都被这厮一个人说全了。 不过她曾经有听过,太子身边有一匹千里马,名为踏雪。 通身雪白,就像是上好的白玉,没有一丝的瑕疵。 若是她扮成男子模样,身旁再有这么一匹骏马,届时一定会将吸引住所有貌美女儿的目光。 两人转了个弯,走至一池塘边,里面的锦鲤被宫女喂养的肥肥胖胖,翻个身都让人瞧着觉得艰难。 拿过一旁的鱼食,洒了些许进去,胖胖的锦鲤瞬间身子灵活的争抢起鱼食来。 “臣沈钊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极为清隽的声音在他们身旁响起。 顾卿澜有些好奇的转身,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穿着赭衣,笑得十分肆意的男子。 仔细一看,这男人的相貌似乎也有些熟悉。 顾卿澜眨了眨眼睛,转头看了看景陌,又看了看沈钊。 这两人,眉眼之间好像。 顾卿澜瞧人瞧得出神,便没察觉身侧男人如墨般黑沉的脸色。 “你不是在家禁足,怎么有功夫到西山来?” 沈钊听此笑意僵了僵,刻意放低了声音,“殿下小声些,臣可是偷偷跑过来的。” 景陌浅浅的勾了勾唇角,“你放心,他们不会发现你偷偷跑出来的。” “这是孤不学无术的表弟,前些日子因为喝花酒,所以被关在府中不准出门。”景陌对顾卿澜介绍沈钊的身份。 沈钊:??? 他好歹也是京中赫赫有名的才子,怎么就不学无术了。 再者,喝花酒怎么了,不喝花酒的男人还能称得上是男人吗? 沈钊牵强的笑了笑,“太子妃不要误会,表兄惯会与臣开玩笑的。” “什么开玩笑?你是腹有诗书还是没去喝花酒?” 男人声音极低,带着些许威胁。 “舅母此刻与母后正在打叶子牌,孤也是好久没有见到舅母了,不如……” 沈钊眉眼狠狠的抽了下,立马说道,“臣不学无术,并且经常喝花酒。” 怎么说也是相处这么些年的兄弟,干嘛非要在太子妃的面前诋毁他的形象。 太子妃? 沈钊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半真半假的试探说了一句,“前些天我出门的时候,似乎在街上见到了那位姑娘。” 顾卿澜挑眉看去,那位姑娘? 能在街上看到,又能从沈钊口中说出,那定然是与太子有关的姑娘。 景陌却像是没有听到沈钊的话,而是问顾卿澜,“今日我们顺道将狗……狼崽子送回去好不好?” 看着这抹灰色十分惬意的在女人臂弯中,是不是还动动爪子伸个懒腰打个哈欠。 实在是可恨至极。 没被理睬的沈钊:“……” 他不信邪的,直接说出了名字。 “臣见到疑似言玥姑娘的人,不过比之前像是黑了些壮实了些。” 京中女子如今皆是以纤瘦为美的,尤其是那些贵女,一筷子下去,上面的米饭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这倒罢了,然而就算如此,这一筷子的米饭或许还得分两三口吃下去。 第204章 扔出去 言玥有四个嬷嬷教导,每一个嬷嬷在听了景陌的话后都不自觉的加重了每日训练的事项。 好不容易想闲着歇一歇,还得装病。 但是装病之后,几个嬷嬷又会请大夫来。 这大夫并未被言玥买通,最后自然装病的计策也被识破。 若是不吃的多些,根本撑不住四个嬷嬷的训练事项。 她自己也是看出了不对,便寻了些机会去街上找可靠的大夫寻纤体的方子。 也就是那一次,便被沈钊给看见了。 景陌:“……” 他早该将沈钊的舌头给剁了。 再转头看向顾卿澜。 好嘛,脸色再次恢复到先前那份温柔去,只这温柔中,又有着淡淡的疏离。 他这些天的功夫,白费了。 沈钊看着景陌愈发显得阴沉的脸色,瞬间懂了他的心思。 他挪逾的朝着景陌挑了挑眉,换来的却是景陌极冷的一瞥。 沈钊懵了下,正要说些什么,便听到景陌开了口。 “舅舅年前曾与孤说过,预备着这段时间送你去军营,你觉得什么日子合适?” 沈钊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张得大大的,极为震惊不敢置信的样子。 他眉心青筋重重的跳了两下,“殿下,不是,臣没听父亲说过……” “舅舅对孤说过。”景陌漫不经心的看他,“只是孤一直觉得你去军营只会给顾小将军带来麻烦。” 沈钊连忙点头,对对对,他可麻烦了。 顾卿澜听景陌空中的顾小将军四字,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什么时候,景陌表现的和兄长关系这么好了? “但是你这样的性子,若是不好好锻炼一般,早晚会成为景氏的蛀虫。” 沈钊:“……” 他真的只是喝了两次花酒而已,被抽了几巴掌打了几十个板子之后,就算是有贼心都没贼胆。 为什么要将他形容的好像十恶不赦? “所以孤回头还是同舅舅说一下,尽早将你送过去,届时孤会给顾小将军礼物,就当是让顾小将军收下你的补偿。” 沈钊还想挣扎一番,“殿下你也知道,臣不学无术,何必劳烦顾小将军,他的时间不该浪费在臣这种人身上。” 为了不让自己的安逸日子彻底消失,面子里子沈钊都不要了。 “你若是再说下去,孤现在就修书给舅舅。” 沈钊哑了声,只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顾卿澜。 他自然知道自己这场横祸是因着自己说的话。 如此,唯一能解救他的人,只能是人美心善的太子妃了。 岂料他不看便罢了,这一看更让景陌火大。 “傅燃,将沈钊扔出园子。” 傅燃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搓了搓手掌,眉开眼笑,“沈公子,这都是殿下的命令。” 扔人这种事情,他最在行了。 沈钊看了一眼傅燃,再看一眼冷着脸的景陌,默默的转过身,在几人愣怔中拔腿就跑。 速度之快,几乎只能看到一道赭色。 傅燃不死心的追了上去,边追便嚎道,“沈公子,你得听殿下的话,让我扔出去。” 第205章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走吧,同孤一起去看看踏雪。” 在园子里玩玩闹闹,用过午膳之后,春狩才会开始。 景陌本想着,这园子里的景色极好,能与太子妃一起走一走,不经意之间还能趁着牵牵手什么的。 景色恰好,情意也正浓,有些事情,便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 只是这一想法,被完完全全的破坏了。 顾卿澜顿住脚步,两人所在的位置十分幽静,没什么人过来。 惹人厌烦的柳絮飘来,几个粘在在顾卿澜的肩膀上。 男人微微俯身,动作轻柔的将柳絮拂开。 不经意对视间,顾卿澜望见男人的眼眸深处,满是柔情,叫她愣怔许久。 “殿下方才不该在众人面前落了周姑娘的面子。”尽管她瞧着觉得心中万分的痛快。 “狗急跳墙的道理,殿下不会不懂。” 景陌:“……” 狗急跳墙这四个字,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还以为太子妃是要说不该落周若翎的面子是因为要顾着周太傅的面子。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孤只是在其中加了一把火而已。” 他这话的意思是……周家…… “所有秀于林的木,都会被风摧毁吗?”顾卿澜转过身体,目光放空的看着水中争夺鱼食的锦鲤,轻声喃道。 周家如此,那顾家是不是也会最后到了那一步。 “不会。” 景陌猜到她心中的想法,立誓一般,“顾家不会,孤也不会。” 顾家不会倒下去,他也不可能会做出对顾家不利的事情。 是非分明,他能看清楚。 就算是从来都没有过顾卿澜这个人的存在,只要顾家没有做出不可饶恕的罪责,他便愿意让这尊大佛守住景氏的江山社稷。 同时也感谢这尊大佛对景氏江山的守护。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这样的做法确实是帝王之策,为君之道。 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若是作为一个帝王,疑心过重,整日怀疑哪个手握权力的臣子有谋反之心,这帝王做的又有什么意思。 没有敢发表自己意见的臣子,朝堂变成了帝王的一言堂。 长此以往下去,也只会跟着前朝的脚步,逐渐覆灭。 顾卿澜说的含蓄,便没想到男人会直接戳出她的心思,回答问题。 不过她并未全部相信,只淡淡说了一句,“未来如何,谁都不知晓。” 随后,便拿起盛着最后一点鱼食的盒子往下倒,看了一眼争相夺食的锦鲤后,便缓缓向前。 脑后的流苏被风吹动,最下面缀着的三颗银铃,叮当作响。 …… 赵德忠站在踏雪旁边,木着一张脸对上踏雪的马脸。 “噗噗~” 赵德忠抹了把脸,纹丝不动。 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踏雪每每看到他,便会吐几次口水。 他这长相,难道很适合吐口水吗? 赵德忠不信邪,叫来一个小太监,“你,站到踏雪面前去。” 眼睁睁看着赵德忠被吐了几口口水的小太监:“……” 老实说,他并不想上前用踏雪的口水洗脸。 第206章 不急 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走上前,闭上了眼睛,等待这被喷一脸的口水。 踏雪睥睨的看着走到它面前身子直哆嗦的人,随即嫌弃的别开马头。 过了一会儿,它将头抬得更高,吐出两口口水。 口水以一个完美的弧度落在了赵德忠的帽子上。 赵德忠:“……” 他算是明白了,这匹马就是单纯的看他不顺眼。 “哒哒哒哒哒……” 踏雪忽然甩开四条腿,飞快的向前跑去。 赵德忠正要让人将它拦下之时,却又见它停了下来。 踏雪可以将脑袋放低,送至女人的手边。 赵德忠再看女人身侧男人的脸色,漆黑如墨。 赵德忠:“……” 完犊子了,这回他又得挨一回板子了。 顾卿澜则颇觉新奇的伸出手,忍不住摸了摸。 踏雪舒服的甩了甩长尾,头又在女人的掌心蹭了蹭。 景陌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在心中安慰自己。 不过是一个畜生,一个畜生而已。 “嗷嗷~” 小狼崽不甘示弱,奶声奶气的叫了两声。 顾卿澜只得又将手缩回来,摸了摸小狼崽。 踏雪见状哪里肯服气,连忙将头伸了过去,企图女人再次摸摸它。 只这一次,它的目的并没有达到。 景陌捏住了它的耳朵,用力往反方向揪去。 踏雪正要喷揪它耳朵的人口水,却在看到景陌的脸后诡异的顿了一瞬,随后很是自觉地自己收回脑袋,又变成了一匹正经马的模样。 “本宫的小红马在哪?” 赵德忠听此看了一眼景陌,在他眼中瞧出熟悉的威胁之后信嘴拈来,“太子妃的小红马已经被带去溪边洗浴去了。” “洗浴?” “对,马医给小红马开了涂抹的药,时辰到了所以要去将身上的药洗掉。” “涂抹的药?可是殿下不是说小红马是吃坏了什么东西,既然是吃坏了东西,为何要用涂抹的药?” 赵德忠:……这……殿下也没跟他事先串个口供啊。 “太子妃有所不知,这药是分口服和外用涂抹的,马医说了,这样一起用能好的快些。” 他这么一说,顾卿澜便知道这些话都是假的了。 赵德忠是太子身边的内侍,听的自然也只有太子的话。 只是她不太懂,男人为何要这么做? 这么做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同骑一匹马,若是其中动了手脚,出事的也是他们两个一起。 若是没有动手脚,那就更不可能了。 顾卿澜手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小狼崽毛茸茸的脑袋,思索良久。 “妾身先去同母后说说话,等会再来见殿下。”顾卿澜神色莫辨,从景陌的角度,只能看到女人姣好的脸庞和因为浅笑双颊露出的酒靥,十分动人。 见着女人缓缓离去,景陌才放下面上的轻快,眉头微蹙。 “殿下,你若是不舍,不如追上去便是。”赵德忠到底跟随他多年,能猜出些心思。 更何况景陌这心思压根没想过捂严实。 “罢了。”景陌幽幽叹道,“就是蜘蛛结网捕猎,也是需要时间的,孤不急。” 第207章 绝色 赵德忠:……明明是谈情说爱的,怎么他听着这话后背直冒凉气。 午膳过后,景玄便带着人去了前朝搭建的狩猎台。 狩猎台是一个极大的空地,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弓箭,长剑等狩猎的武器。 在正中央,有一把金色的弓,几百年来,景氏江山都换了几个人管,这柄金色的弓依旧在这里。 风吹日晒,雨雪侵蚀,它却仍如新做出来的一般,不腐不朽。 不过至今,没有一个人能将这把弓真正的拿起来。 有传言说,唯有容氏一族血脉的人才能得到这把弓的认可。 容氏,便是前朝之姓。 景玄不信这个,只将这把弓当做一个装饰放那。 他今日倒没穿着骑装,而是慵懒的坐在椅子上,牵着沈姝的手,淡淡的看向下方。 “拔得头筹者,可得朕一句话。” 众人听了纷纷不觉抖了抖身子,面上溢出欣喜。 得景玄一句话,不就是得了一道没有内容的圣旨。 “若是儿臣拔得头筹呢?”景陌手握着缰绳,看向景玄。 唇角不觉显出些浅笑,眼中却仍是淡淡,让人瞧不出摸不透他真正的情绪。 “你若是拔得头筹,那么太子妃便可得朕的一句话。” 众人瞬间便将目光落到在踏雪旁边站着的顾卿澜身上。 有羡慕,有嫉妒,亦有恨意。 “儿臣怎么好沾殿下的光?”顾卿澜不急不慢的回应,表达自己的态度。 景玄摆了摆手,“这都是太子应该做的事情。” “男儿在外拼搏,一为江山社稷,二为家中亲眷。” “若是太子顾念亲眷这一点都做不好,还算什么男儿。” 景陌:“……” 这话他听着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父皇真的是在夸赞他,替他在太子妃面前说好话吗? 在众亦有女子穿上骑装牵着马过来的,听了这话皆不由自主的朝着顾卿澜投去殷羡的目光。 男人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她的身前。 是在助她上马。 顾卿澜瞧了瞧左右,在众多视线中只得咬牙忍住,将手放了上去。 出乎她意料的,男人眼中闪过满意,另一只手松开缰绳,放到女人的腰间,十分轻松的将人抱在了怀中。 顾卿澜:“……” 她就知道,事情一定不会是她想象的那样顺利。 “殿下,这是斗篷。”赵德忠托着盘子,上面放着一件鸦青色的斗篷,隐隐能瞧出后面绣着一条盘旋着的金龙。 他拿起斗篷,披在自己的身上。 随后握起斗篷两边,将女人的身体包裹住,严严实实,不露出一丝。 不经意的往旁边看了一圈,在瞧见几个男人遗憾的目光后,他才心中嗤笑一声。 等回来他就将这些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看太子妃的男人都记在小本本上。 顾卿澜午后换了一声正红色的骑装,衬的肌肤愈发的娇嫩白皙,眉眼精致宛如画师精心描绘。 额上坠了一颗红宝石打磨成的水滴,与花钿重叠了些。 垂首低眸,方能瞧见这惊人的绝色。 第208章 试试 “真是没有想到,太子妃这样的性子,也会当众与殿下做出这般亲热之态。” 周若翎不着痕迹的开口。 萧嫣冷笑回应,“皇上皇后都没说什么?你又在这碎嘴?难道刚才殿下所说的谨言慎行还不够?” 周若翎面色一僵,抬头已是有些委屈,“萧二姑娘这是做什么?我又没有指责的意思,只是感叹殿下和太子妃之间亲密而已。” “咸吃萝卜淡操心,你家住海边的管这么宽?” “萧二姑娘年纪也不小了,说话应当懂得分寸。” “是啊,我说话不懂分寸,不过好歹没有被殿下说应该谨言慎行。” 周围几个听到这话的贵女纷纷转过头,抿着唇浅浅的笑。 …… 不远处,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郎将折扇拍在手上,尾音里像是有一把小勾子在,“叶兄这是得了一个有趣的未婚妻啊。” 少年身边,一个穿着粗布麻衣,面容清秀的叶铮皱了皱眉头,“周姑娘说的对,女儿家,说话合该懂得分寸,像萧二姑娘一般,哪里有半分女子的柔情在。” 少年手僵了僵,面色不改,眼底却隐隐有了几分笑意,唇角勾起放肆的弧度,“叶兄不喜欢萧二姑娘吗?” 他倒是觉得极好。 柔情也好,粗鲁也罢,寻一生相守之人,自是须得两情相悦。 若是总是因着所谓的约束规矩来找寻,这辈子大概也只会陷入苦海泥淖之中。 叶铮虽未面露厌恶,却也瞧不出欣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 这话也就是说,他对这门亲事并不满意。 少年眼底笑意不自觉的加深,更觉得有趣了。 “我记得萧大人曾经与叶兄的父亲有同窗之谊。” 少年摩挲这下巴,余光却下意识的落到了面容娇俏的少女身上,这样鲜活有趣的女儿家,叶铮不喜欢,那他便要去试试了。 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但叶铮不喜这门亲事,这萧嫣若是知道了,以她的性子,怕也只会是厉色斥责,随即解除婚约。 他这不算是做了缺德事,反而应该被称作是活菩萨,救了这两人才是。 若说朋友妻,不可欺,那便更不是了。 他与叶铮,又不是朋友。 “萧伯父不过是一时幸运得了皇上青眼。” 下面的话叶铮没说,少年却懂。 嗤。 他在心中止不住的讥笑。 这人确实有点才华,所以他才愿意平日里与他说两句话,不过没想到内里竟是这样的性子。 少年漫不经心的拈着折扇,眼眸微抬,“看来叶兄对萧家确实颇有怨念。” 叶铮察觉出这话不对,连忙回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少年以折扇遮面,露出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叶兄不必多说,我都懂。” 懂了,他便可以放心的出手了。 正瞪着周若翎的萧嫣忽然打了一个寒颤,一旁的丫鬟见了,连忙取过小斗篷,披在她的肩膀上。 “萧二姑娘也是体弱吗?” 山上容易寒凉,所以众人来此皆带上了足以保暖的衣服,只是此时这些女子皆穿着修身的长裙,若是披上厚厚的斗篷,便会盖住她们婀娜的身段。 第209章 赏景 只是周若翎话中的也字很值得人深究,萧家两个女儿,大女儿在安王府中受尽折磨,身子几乎毁了个干净。 她此时加上也,不过是借着这话来讽刺萧柔萧嫣两个人罢了。 萧嫣没听出这话中的意思,却知道自己与周若翎不对头。 既然不对头,那么周若翎对她又怎么可能说出好话来。 “方才我已经说了,烦请周姑娘只扫自己面前的雪就行,不必理睬我。” 在众人惊诧萧嫣会说出这样客气的话时,萧嫣又道,“毕竟我与周姑娘不一样,周姑娘可是被殿下赞过谨言慎行的人。” 嘲讽之意,十分显然。 听到这话的少年弯起一双丹凤眼,定定的瞧着神情十分鲜活的少女。 心中只在几瞬的功夫,便定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计划。 他这一刻,是无比的庆幸来了西山,也是无比的庆幸萧嫣的未婚夫是叶铮这么个蠢货。 若是换个稍微好些的,他还得苦恼少女万一动了春心,他该如何将这颗心夺回来。 …… 顾卿澜将小狼崽放在踏雪的头上,小狼崽两只前爪紧紧的抓着踏雪的毛。 “殿下可知道狼窝在哪?”顾卿澜问他。 景陌借着风,往前面俯身,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女人细嫩的脖颈,“太子妃不想留着吗?养着这么个玩意,其实也不错。” 虽然先前口口声声说一定要将小狼崽送走,但是看到太子妃眉目极其柔和的样子,他还是不忍。 一颦一笑皆是醉人。 当然,若是太子妃为了留下这狼崽子对他做出些什么,他也是可以接受的。 “妾身留着它做什么,浑身上下没二两肉,味道也不好。” 景陌:??? 他有些怀疑人生的将顾卿澜的话重新在脑中过了一遍。 不过一瞬的时间,顾卿澜便又反应了过来。 “妾身的意思是,那母狼见崽子不见了,一定十分着急,殿下还是让踏雪快些,早点将小狼崽送过去。” 两人倒是有一点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处。 有幼崽者,不猎取。 更何况,这小狼崽瞧着不过刚出生十几日。 傅燃在前面带路,心中正在想着一会对战母狼的对策。 两个主子在,他总不可能让主子挡在前面。 故而只能是他直面那只母狼。 风吹过林子里,叶子发出簌簌的声响。 耳侧,有旁人骑马而过的马蹄声。 半晌后,顾卿澜看着几乎没有变的景色,陷入了沉默之中。 “殿下,踏雪的速度是不是有点慢?” 她已经极为含蓄的说了,半刻钟的时间,竟然只是从一棵树走到另一棵树。 景陌奖励一般轻抚着踏雪的背,口中说道,“尚可。” “太子妃许是第一次来西山,这里的景色极美,就是要这样慢慢的走,才能感受到这里的景色。” “殿下。” “嗯?”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这是在比赛,拔得头筹的人可以得到父皇的一句话。” 景陌:“……” 他是真忘了。 “太子妃放心,就算孤让他们一个时辰,他们也不可能比孤猎的东西多。” …… 第210章 风起 傅燃凭着脑海中沉痛的记忆寻到了母狼所在之处,一手拎着狼崽子,一手举着长剑走去。 后面,景陌不知从哪摘来一片竹叶,在顾卿澜身后,吹了起来。 顾卿澜缓缓的将身子往前倾,试图离身后的男人远一些。 她是不太懂为什么走着走着便要吹柳叶的,难道这便是男人不为人知的爱好? 景陌见两人之间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大,并没有将问题归为自己的行为上。 反而厚着脸皮往前面挪了些。 踏雪:“……” “殿下,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 两人如今在林子深处的边缘徘徊,却一只鸟兽都没有见到,周遭一直以来除了风声,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以及男人吹柳叶的声音,便再无其他。 密林深处,再怎么也不可能安静如斯,除非这不寻常之处是人所为, 景陌手握缰绳,忽然手猛地用力,踏雪跟着他的动作后退,与此同时,一根黑色的箭破空深陷在他们面前。 尖锐的哨声在他们周围响起,哨声结束,数十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出现在他们两人面前。 “太子妃的身上不愧是流着顾家的血脉,竟能发现这些死士的存在。” 女人从天落下,黑衣被风吹拂,猎猎作响。 顾卿澜淡淡的抬眸,看了过去。 眼中不觉划过一丝惊艳,也微有些怔愣。 来人一头鸦青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脑后,只用一根细细的发带简单束住,额前几缕发丝垂了下来,若有若无的遮住一双琉璃眸。 而在发丝未遮挡,能看见那双琉璃目时,血一般纯粹的红,仿佛里面蕴藏着这世间最血腥的杀戮,让人见之便忍不住心中一颤。 缓缓走来,红眸流动。 身上并无华贵首饰,面色浅淡,却自有一种尊贵在。 配合着身后死气沉沉的数十人,恍若方从阎罗殿归来。 更奇异的是,这数十死士,面上皆带着一个铁质的面具。 像是直接生在了皮肤上一样。 顾卿澜双眸微眯,心下倒没有发慌,而是有些奇怪。 这些奇怪中还掺杂着惊讶。 她并不觉得这次春狩会很顺利的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只是这挑事的人,与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她以为会是桑落,却没想到又是另一个女子。 而且,不知怎么,她总是觉得这女子眉眼间的神韵,她定然在哪里看到过。 “殿下,你的暗卫怎么还不出来?” 顾卿澜贴近男人的身子,声音极为轻弱。 色字头上一把刀,这话能为人口口相传,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这样的处境,周遭被死士紧紧的围住,景陌脑中竟全然是女人贴近他,那触碰到的一点温暖,以及他视线下,那抹细嫩的肌肤。 “孤特意将他们支走了。”男人哑着嗓子,艰难的将话说出来。 顾卿澜:“……” 这厮怎么就这么能的呢? 关键时候,将人全部支走。 “二位是想拖延时间,等人过来吗?”女人嫣红唇瓣勾了勾,眼底带着不屑,“这周遭没有人。” 第211章 他没这么不要脸吧 “明年今日,便是你们二人的死期。” “只可惜了,这么个俊俏的小郎君和绝色的美人儿。” “殿下,妾身生在将军府,耳濡目染的,也会些功夫。” 所以一会若是她控制不住出手,千万不要奇怪。 将门女儿,会武功,奇怪吗? 自然是极为常见的。 景陌听了这话愣了下,他是知道太子妃力气大些,如今这意思,难不成还有着极高的武艺。 “不管太子妃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武功,在孤的心中,都是最温柔贤淑的。” …… 两人一来二去的竟在众人面前悄声聊了起来。 而黑衣女人的脸色也逐渐变得阴沉。 “不知死活。” 顾卿澜身上披着的,是男人中途直接放到她肩膀上的斗篷,将她紧紧的包裹住,显得整个人精巧玲珑,仿佛是捏出来的瓷娃娃。 “你又算什么东西?”顾卿澜手抚着斗篷上的绒毛,眼含暗光。 “藏头露尾,连名字都不敢报上来。” 虽说死士,身上却没有杀气。 她倒要看看,这帮人背后是什么来头。 “名字?”女人神情似讥似讽,“桑霁容。” “怎么,现在能死的心甘情愿的吗?”桑霁容忽然眉眼呈现出骇人的厉色,瞳孔中的红色也疯狂的向外蔓延。 远远看去,几乎一双眼睛里面,没有除了红色以外的颜色。 满目血红,甚至眼周都有满眼到肌肤上凸起的血丝。 这般模样,几乎与她所见过的桑落相差无二。 只是不同的是,桑落的额头上是大片大片的黑色诡异纹路,且似乎无法消除。 同样姓桑,两人必定有着关系。 “桑落?”顾卿澜似不经意一般说出这两个字。 桑霁容面色一顿,看向顾卿澜的眼神,这一刻才真正的带了些杀意。 她从来不喜欢做没用的事情,杀了这两个人还会有下一个太子太子妃。 但是这个女人见过桑落,甚至有可能与桑落交过手。 身体里面又流着顾家的血,不杀,岂不是浪费了这一次精心的布置。 女人口中动了动,奇怪而又诡异的哨声从她口中发出,瞬间的功夫,这些黑衣死士身上的死气和杀意蔓延了开来。 顾卿澜转过身,“殿下,等会你骑着踏雪快快的跑,妾身将这些人拦住。” 景陌:??? 他没这么不要脸吧,留着太子妃面对危险,自己一个人跑。 不对,他本来就要脸。 然而顾卿澜并没给他回复和反应的机会,内力将腰间禁步玉环震碎,当作暗器一个不落的朝着众人击去。 在众人躲避之时,她又翻身下马狠狠的抽了踏雪一巴掌。 吃痛之下,踏雪甩开马蹄,“哒哒”的就朝着远处跑去,灰尘在踏雪身后被扬起。 在几个人要去阻拦之时,她又腾空一跃,手中片片柳叶几乎化为最尖利的刀,划破他们的衣服,割伤他们的肌肤。 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鲜血的腥味。 她站在踏雪离去的地方,面色淡然,语气却十分坚定,“你们的对手,是我。” 第212章 有些怕呢 桑霁容与她面对面,“真是没有想到,京城里最有名的温柔贤淑顾家女竟然有着一身高强的武艺,极妙极妙。” 她拍着手掌,赤眸似有被勾起的兴味。 “如此,我倒是可以留你一命了。” “顾姑娘,顾家为景氏立下汗马功劳,如今你在东宫却备受冷遇,怎么,你就不觉得委屈吗?” 顾卿澜敛眸看她,神色淡淡。 “桑落是你的人。” 桑霁容挑了挑眉,“看来传言确实有误,顾姑娘聪慧,做这景氏的太子妃,可惜了。” “若是你现在归顺于我,我可以留下你的性命,甚至可以给你比现在更多的荣华富贵。” 世间富贵,莫过于四方城。 她这话,其中透着的意思不谓不明显。 顾卿澜不急不慢的缓缓露出一个浅笑,只细看时,眼底深处却是一阵冰寒。 在女人看不见的地方,她的手指微动,轻轻的推着腕间袖箭的机关。 “你这话却是稀奇,本宫如今是景氏的太子妃,未来是景氏的皇后,你以为本宫会因为你的空话放弃现在的荣华富贵?” “先前说了,顾姑娘聪慧,不会不懂我在说什么。”桑霁容魅惑一笑,走前了几步,裙摆随着风轻扬,“顾家为景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今顾扬却仍旧只是一个将军,难道顾姑娘就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这些人的目的,果然是景氏的江山。 只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从未听过这些人? 若是有图谋,不可能只在一朝一夕,再是谨慎,也会留下痕迹才对。 江湖,朝廷,两个本是互不相干,如今却像是有几根线将他们若有若无的绑在了一起。 顾卿澜足尖点了点,身子轻松跃起,“顾家世代为忠,桑姑娘此话,只是白费口舌。” 王侯将相,最终也不过是一个名声罢了。 顾卿澜希望的,不过是父兄无忧,天下安宁,而非这泼天的富贵。 她的腕间翻转,袖箭对向桑霁容,内力聚集在箭尖,纵横至极致,带着不可击退的气势,夹在着尖锐的破空之音。 桑霁容只淡淡的看了一眼,轻巧的将身子扭成一个弯曲的弧度,想要躲过。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在那根袖箭的后端,一柄小巧的尖刀将袖箭劈成两半,目标,是她的心口。 躲闪不及,桑霁容伸手成爪,狠狠的抓住身侧的死士,挡在自己的身前。 见状,顾卿澜也并未觉得遗憾。 若是能轻易杀死,今日她也不可能带这么多人进西山了。 西山春狩,提前几日便会禁止有人出入其中。 能混进来,必定是有人接应。 顾卿澜心中冷笑,她倒是不知,朝中竟还有与安王一样的人在。 桑落出现在安王府,两人若是有关系,那么眼前这个桑霁容必定与安王也有关系。 就是不知道安王到底与她们是合作,还是只是一个傀儡。 顾卿澜脑海中想起安王的模样,将心中的猜测归为后者。 傀儡。 “桑姑娘这样,哪里还敢让人投诚了,本宫看了,倒是觉得有些怕呢?” 第213章 奇怪景象 女人轻轻的抚着心口,眉间似蹙非蹙,样子做出了个十成十,只是眼中,满满都是讽刺。 见此,桑霁容面色转冷,双瞳中的血色几乎要蔓延出来。 她踢开已经没了呼吸的死士,抬了抬手,“捉住她,生死不论。” 方才还在原地动也不动的死士瞬间变了气势,纷纷朝着顾卿澜的方向围来。 顾卿澜只抬了抬眸,手中袖箭接二连三的发出,直至两三个死士的心脉处。 伴着死士的尸体重重的砸在地上的声音,顾卿澜才解下手中的袖箭。 没有箭,这个现在便也无用了。 她迅速的走到一个尸体身边,抽出一把剑,在手上掂了掂。 然后直接划破一个靠近她的死士的喉咙。 血液喷溅而出,可人却没有倒下,脑袋一晃一晃的继续朝着她走过来。 顾卿澜愣怔了一瞬,再次用剑直接将人的头颅割掉,头颅在地上咕噜咕噜的滚着,鲜血几乎浸满衣服的死士轰然倒下。 被割破喉咙的人,竟然还可以行走,虽然只是极缓慢的几步,但她看得清清楚楚。 在她思考之际,后面两个死士举起长剑,腾空跃起,企图将手中的长剑没入女人的身体。 顾卿澜旋身避开,双眸微眯,手中长剑击出,直接从一个死士的喉咙划破,随即没入另一个死士的心口。 被划破喉咙的死士好似先前那个一样,动作迟缓却又目标准确的朝着她走来,而心口被穿过的死士却瞬间跌在地上,没了呼吸。 顾卿澜施展轻功,几乎没有支撑的半悬,手中随意摘了一把叶子,内力凝聚掌中,叶子立刻破空而出,尖锐有声。 极为精准的,每一片叶子都像是化为利刃一般直接穿过血肉,最后翩翩落在地上,一瞬功夫,这些死士便全都倒在了地上。 最后一片叶子,却是朝着桑霁容而去。 桑霁容眉眼一厉,使了一个极为诡异的身姿,方才还在的地方,如今空空无人。 再看一眼,她已经身处顾卿澜的面前。 与她的红眸对上,顾卿澜眨了眨眼睛,挑起长剑而去,却因女人的躲避,只勾破她的发带,鸦青发丝倾泻而出,凌乱的半遮住面庞。 “真是抱歉,一不小心将你的走狗杀完了。”她声音极轻,却字字分明。 满地的尸体,鲜血的味道逐渐往上,在这其中,顾卿澜竟闻出了一种奇异的味道。 腥苦交加,在这满地的鲜血里,苦味竟然并不弱。 腥味是因为鲜血,苦味又是何从而来? 听了这话,桑霁容的脸上没有出现顾卿澜以为的怒火,她忽而妩媚一笑,红瞳中透着一股漫不经心来,“太子妃难道就不觉得可疑吗?” 方才还叫她顾姑娘,如今又称她是太子妃。 女人心,可真是多变。 “可疑什么?可疑你这一双兔子一样的眼睛吗?虽不知道是怎么变成这样的,瞧着倒是可爱的紧。”顾卿澜从腰背处抽出一把折扇,缓缓的拍在了掌心上。 第214章 她在行的 一下又一下,若不是她如今穿着女子的装扮,怕是会被人误会是一个游历人间的翩翩佳公子。 桑霁容嗤笑一声,“太子妃果然是顾家女,有胆有识,若是外面的人知道你的真面目,又会怎样呢?” 顾卿澜折扇唰的展开,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潋滟着水光的含情目。 “谁会信呢?只凭你这样的逆贼一言吗?” 她这两年的功夫可不是白费的,若是真这么容易让外面的人知道了,那她还算什么清竹公子,算什么神医谷三弟子。 “再者,你觉得今日你能在本宫的手中活着离开?” 绣花她不在行,只打架,她很在行。 且长江后浪推前浪,她已经把前浪拍在了沙滩上。 “危难当头,太子妃一个女子,竟让男人骑马逃走,实在叫我佩服的紧。”桑霁容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接着前面可疑的话题继续往下讲。 “真是叫人心寒,一个男人,抛下自己的妻子便罢了,这么长时间,竟然也没有找人来救。”桑霁容红唇勾起,眼周红纹愈发的明显,“你说,他是不是就是想你死了,然后把太子妃的位置让给其他人。” 她这么一说,顾卿澜还真的就思考了起来。 只是思考的内容,却是与桑霁容想的不一样。 她方才没有挡住,那些死士完全可以分出几个去追景陌。 “我听闻太子成婚前便有一个相爱的女子,只是因为不得已,才娶了太子妃,现下还将那女子安在京城里面,只待时间成熟便可迎进东宫,这样,太子妃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我一个外人,都觉得太子妃可怜,长夜漫漫,想必这半年多太子妃便是连宫殿里的一砖一瓦都数的清清楚楚。” 顾卿澜:“……” 她为什么要数殿中的一砖一瓦,这人是不是脑袋真的不灵光。 “你该知道,本宫杀你,虽要费些功夫,却不是不能。”她虽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但六七成却是有的。 桑霁容:“……” 她手指捏紧,关节处都被捏的发白。 “你到底是谁,顾卿澜只是一个闺阁小姐,不可能有这样的功夫。” 若不是因为这个偏差,今日的任务,早就顺利结束了。 桑霁容眼睛看向别处,不经意般,袖子里的纸包落到掌心,微一用力,纸包破开,其中的粉末簌簌落下。 阳光的折射下,她的指尖下端,有无数的灰尘一样的东西扬起。 “或许你听过。”顾卿澜顿了顿,眼中带了些正色,“天赋异凛。” 没过几瞬,顾卿澜挑了挑眉,看向桑霁容,“一伙的,手段竟也是一伙的。” “难道桑落没有告诉你,这药粉,并不是对每个人都管用吗?” 她不通医术确实没错,只是却记得这药粉的味道。 顾卿澜不认为自己是百毒不侵,不过有一点确实,她,父亲,蒋副将,皆没有受这药粉的影响。 她所知受药粉影响的人是兄长,顾北辰。 第215章 真正的游戏,开始了 “你到底是谁?” 顾家嫡女,京城里传出来的名声都是贤良淑德,就算是闻名与见面有出入,也没道理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莫不是有人在脸上覆了一张皮,冒充顾家嫡女。 想着,桑霁容红瞳眯了眯,手中绸缎突然击出。 瞬间,顾卿澜脚下所踩着的树,轰的一下裂成了两半。 顾卿澜却是借着绸缎之力,足尖顺着绸缎滑了过去,靠近的时候,身体在空中翻转,手中的长剑将绸缎搅碎。 桑霁容的身体被迫落下,剑尖抵着她的心口。 “先前你的话太多,现在到本宫了。” “安王是你的傀儡?”顾卿澜另一只空闲的手从怀中摸索,掏出一个瓷瓶,直接倒出丸药,塞到了桑霁容的口中。 桑霁容目露震惊的看着心口的剑尖,怎么可能有人能近她的身。 “不说话,那便是了。” “那本宫再问一句,今日你们安排的这场刺杀,目的是什么?” 若是这样的刺杀是要她和景陌的性命,那未免也太草率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她虽不能完全分辨,但她知道,这人一定不想要景陌的命。 至于她的命,除了她自己,谁也拿不走。 顾卿澜漫不经心的瞥向满地的尸体,“本宫这样心慈手软的人做起杀人的事,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此处除了桑霁容也没其他人,所以顾卿澜也没心思再做出害怕的姿态来,只嘴上说说便是了。 “不过本宫向来是舍不得杀女子的,瞧你生的花容月貌,若是死了也怪可惜。” “不如,本宫先毁了你的脸,再杀了你,如何?” 桑霁容垂下眼眸,突然一掌向前,借力自己往后退去。 见她如此镇定,顾卿澜心中便有了猜测。 她方才喂她吃下的,是极烈的毒药。 可是她却没有任何事情,甚至还可以催动内力。 百毒不侵吗? 在顾卿澜思考的时候,桑霁容的口中忽然发出了与最开始一样的哨声。 尖利到几乎响彻天际。 不过几瞬的时间,她的周围,再次出现了带着面具的黑衣人,只是不同的是,这些人的气息她完全察觉不到。 “主上。” 这些黑衣人对着桑霁容齐声喊道。 桑霁容定定的看着顾卿澜,唇瓣掀起一抹邪笑,“我倒要看看,顾家的女儿,是不是在什么时候,都能拥护景氏江山。” “现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真正的游戏,开始了。” 语罢,桑霁容便飞身离去。 就在她要伸出腿将面前一个死士踹飞的时候,那死士却突然往后倒去。 再看一眼,他的胸前,半块玉石穿透,沾着不少血迹。 顾卿澜弯腰躲过一掌,顺手将一旁袭来的剑抢在了手中,并且没入那人的心口。 剑被拔出之时,她却像是看到一团白色,很快又消失不见。 “太子妃,小心后面。”男人声音响起,清冷中又带着急切。 顾卿澜丝毫没有犹豫的反手一剑捅进身后人的腹部,想起方才的场景,她又拔出长剑,没进心口。 第216章 人呢 景陌这才抓住机会抽出腰间的长剑,飞身跃起,落在顾卿澜面前。 两人背靠着背,面对黑衣死士。 顾卿澜能感觉出来,这一批的死士,要比方才那一批,厉害许多。 或者说,方才那一批,不像是刺杀,更像是试探。 也有可能是以为她柔弱不懂武艺,所以才会派出那些菜鸡来。 “殿下,你的人呢?” “什么人?” 顾卿澜:“……” 两人之间流动的气氛诡异的凝滞起来。 如果不是一柄长剑朝着顾卿澜而去,她或许还能愣怔更长时间。 她将人一脚踹走,勉强耐着性子说道,“殿下去这么长时间,难道没有通知人过来吗?” “孤让踏雪去了。” 顾卿澜:“……” 所以说她为什么要指望这个男人,靠他还不如靠一头猪。 转脸看到太子妃面上的毫无遮掩的鄙夷,景陌也觉得有些讪讪。 “方才孤也遇到一批黑衣人,耽搁了时间,这才没能立即返回。” 怕她以为自己贪生怕死,一个人逃走,男人忙解释。 顾卿澜长剑一连串住两个死士胸口,再一脚将两人的尸体从剑上踢开。 听了这话,她心中的谜团却还是没有解开。 “除了黑衣人,殿下就没有遇到其他的人吗?” “有一个面容丑陋的女子一个劲的拦在孤的面前,孤就给了她一剑。” 景陌特意强调了丑陋二字。 顾卿澜愣了下,拽过男人躲过一剑,然后利索的将人踹走。 丑陋? 难不成是桑落? “殿下见到的那个女子是不是一身红衣,额头上有大片大片的黑色纹路密布?” 景陌:“太子妃认识这女子?” 顾卿澜眼中冷意泛了泛,“此女曾刺杀妾身的父亲。” 兄长说过,他的长枪曾贯穿那女人的腹部。 如今这女人却好生生的出现在这里。 莫不是有金刚不坏之身不成? 景陌先前以为的是这些人想要刺杀他,他是当朝太子,景氏储君,就算京中没有与他争位的皇子在,他从幼至今,遇到的刺杀两只手也数不过来。 可刺杀顾将军的人又来刺杀他,这又是什么道理? 他与顾将军共同的敌人。 景陌眉间紧蹙,想了许久也不解心中疑虑。 等两人将所有的死士处理干净,已经是约两刻钟之后了。 地上满满都是尸体,从尸体蔓延而来的,是漫天的血腥味与苦臭味。 顾卿澜将长剑一把仍在地上,轻轻的整理了些微微有些凌乱的骑装。 “妾身年幼时见过兄长习武,心中好奇,便偷偷在旁边看着,久而久之,便有了今天这样的功夫。” 景陌:“……” 如果看着看着就能有这样的功夫,他也想要。 只是这时候,他还只能顺着太子妃的话往下走。 “太子妃不愧为顾家女,果然不比寻常女子。” 世间万事,变化无常。 不久前,顾卿澜还听这个男人说过,她不过尔尔。 如今才过去多久,这话又变成了不比寻常女子。 前者她不屑,后者她不信。 第217章 还一剑 不过表面功夫她还是要做一做的。 “郎情妾意,瞧着真叫人殷羡不已。” 顾卿澜面色一狠,脚下踢起一柄长剑,内力凝聚在手间,长剑飞快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击去。 她就不信邪了,今天还真能这么没完没了下去。 在一旁看着的景陌:“……” 他为何会觉得,太子妃的内力,似乎比他厉害许多? 这……不能吧。 红衣女人翩然落在她们面前,习惯性的扭了扭腰肢才站定。 女人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眉头微微蹙了下,随即眼含恨意的看向景陌。 这样的目光倒叫顾卿澜有些讶然的挑了挑眉。 女子见到景陌能露出恨意,实在是前所未见。 毕竟就算抛去太子的身份,只看这一张皮相,也是极为养眼的。 顾卿澜目光落在女人的腹部,哪里似乎有未干的血渍。 她记得景陌说过,他给了桑落一剑,这便是伤的地方吗? 可是何等的通天手段才能使得一个人在重伤之后没过一会儿,便又似乎完好无损的站在那。 “太子妃的相貌,倒是有些眼熟。”桑落双眸微微眯起,因为这样的举动,额上盘旋的黑纹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在额上游走着。 “大约是姑娘眼睛瞎吧。”顾卿澜唇瓣掀起,凉凉的说出这话。 景陌:“……” 他这时候是不是装晕比较好? 等会太子妃完全清醒过来,晓得他已经知道她的真面目,一怒之下,会不会直接杀他灭口。 男人不着痕迹的将目光移向其他地方,耳朵也动了动,眼神极为放空。 桑落愣怔了下,不敢置信的看着顾卿澜。 她是不是听错了,不是说顾家嫡女是最温柔不过的性子吗? “你说什么?”她自取其辱的问了句。 顾卿澜挑眉微讶,语气却是极冷,“姑娘眼睛瞎就罢了,怎么耳朵也是聋的?” 这下,桑落算是彻底听清楚,看明白了。 人有相似,伪装而已。 这样说话的方式,怎么可能会与清竹公子有关系。 她怜悯的目光投向景陌,语气戚戚,“原以为太子殿下是得了个美娇娘,没想到竟是个母夜叉,真是可怜。” 景陌:“……” 看来他方才那一剑是捅少了。 他辛苦经营这么长时间,被这一句话,瞬间就打回从前。 该死。 “凭你也配非议孤的太子妃。”男人抽空看了一眼顾卿澜的脸色。 虽是不显,他仍是从那一双极美的眼眸中瞧出了些怒火。 不过这怒火大约是因着母夜叉三个字。 毕竟太子妃十分在意温柔的名声,而母夜叉与温柔二字完全背道而驰。 男人抽出腰间软剑,缩地成寸一般忽然便到了桑落面前。 顾卿澜瞳孔猛地一缩,口中道,“殿下快躲开。” 果然在她喊出的那一刻,桑落勾着唇角,推出一掌。 阳光的折射下,药粉纷扬,朝着男人飞去。 在他愣怔之际,桑落神情诡异,反手夺过软剑,“这一剑,还给你。” 尖锐的软剑没入血肉,再抽出,空气中似乎都蕴着细细小小的血珠。 第218章 妖邪手段 女人发出吃痛的声音,转过身,却还记得勾出一个浅浅的笑。 清秀的脸庞满是惨白之色,豆大的汗珠从额前滴落,划过脸颊,最后没入衣襟消失不见。 “殿……殿下,你……你没事……就好。” 勉强说完这句话,穿着宫女服饰的女人便跌落到地上,再无动静。 桑落足尖点地,身子跃起,落到一棵树上,口中带着调笑。 “虽说是这女子为你挡了剑,但这一剑我还是还了的。”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看在她这么痴情的份上,今日我便不杀你们了。” 语罢,她便几个跃起,想要离开。 顾卿澜缓缓动了下,眸子里像是浸了一汪死水。 “这一次,你是真的惹怒我了。” 她的指缝之间全是金针,疾风骤雨一般朝着跃起的桑落而去。 金针划破空气,发出刺耳而又尖利的声音。 十六根金针,一根不落的全部进入桑落的身体,如折翼的蝴蝶一般,她从空中跌落。 闷哼了一声,唇角溢出鲜血来。 与口脂掺杂在一起,竟不知道是口脂更红些,还是鲜血更红些。 见她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顾卿澜才走到愣怔着的男人身边。 睥睨的看着地上的女人,眼中浸出寒意。 与此同时,踏雪哒哒哒的带着一帮人而来。 同样出现的,是将狼崽子送回去才回来的傅燃。 “殿下将她带回去吧,不用顾及妾身。”女人语气听不出息怒。 景陌终于动了下,他转身看向顾卿澜,神色复杂,遂而闭上了双眼,仰着头,良久才睁开。 声音空灵,似从天际传来,“傅燃,将言玥抱回去。” 傅燃吓得猛地往后退了几步,惊疑不定的问道,“殿下……?” 怎么说,这位姑娘不久之后也是要进东宫的,就算身份不高,那也是太子殿下的女人。 他怎么可能抱她回去,这不是有了肌肤之亲吗? 男人重重的捏着眉心,余光瞥过地上沾着鲜血的软剑,眸中郁色逐渐变得浓郁起来。 “孤不想说第二遍。” 傅燃只得退而求其次,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属下用其他法子带言姑娘回行宫,可以吗?” 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殿下现在的脸色冷的就像是冬日里的寒冰一样,瞧着格外吓人。 景陌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他再想看向顾卿澜,却发现人早已经不在原地。 顾卿澜蹲在桑落的身边,见她睁大双目,身子却动弹不得的时候,慢条斯理的勾唇浅笑。 “怎么,方才不是还能说会道的吗?现在却像是一个哑光,眼瞎耳聋,又不能说话,你倒是将这三样给占全了。” “你……你这是什么妖邪手段?”桑落憋着气一个字一个字艰难的往外蹦。 顾卿澜嗤笑一声,眸中幽幽深不见底,“妖邪手段?这话你敢说,本宫却不敢认,你与本宫之间,谁的手段妖邪,姑娘心里难道没有一点数吗?” “传闻有一种药,名为浴凰,可活死人肉白骨,甚至可使人长生,你说,这个传闻是真还是假?” 第219章 梅花针 浴凰,浴火重生的凤凰。 听上去寓意极好,只是不知道这方药里到底要埋了多少尸骨才能做成。 一个虚妄的寓意罢了。 桑落瞳孔猛地一缩,遂而很快又恢复正常,“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卿澜笑了,酒靥在她的双颊依旧衬的精致容颜增色几分。 “不知道便不知道吧,只是希望你过些日子口中说出的也是不知道三个字,骨子最好硬气些,别受了些刑罚就忍不住将那些实话说出来。” “慎刑司里头什么样子,想必你去杀许青箬的时候也见过。” “刚被炭火烧过的铁落在皮肉上,滋滋作响,闻上去或许还有些熟肉的香味。” “绳子绑住手脚,绳子紧紧的陷入皮肉之中,时间长了,说不定绳子和皮肉会直接长在一起,若是想将两者分开,只能是割开皮肉取出绳子了。” …… 桑落虽不惧疼痛,却仍是被顾卿澜的这一描述唬得身上起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鬼医梅花针,金针入穴,控人身体,你怎么会?” 桑落直到现在才想起,她这般症状分明便是江湖上传闻的鬼医金针入穴,传言金针进入人体,渗出一点血液,在人的肌肤上,远远瞧去,便如冬日里的红梅,故有此名。 “你问了,本宫便得答吗?”顾卿澜单手撑着头,发髻后压随着她的动作垂下晃了晃,若没有这样的场景,倒显出几分俏皮来。 所谓鬼医,便是二师兄娄堰,用鬼一字,只因他出诊时,总是戴着一个恶鬼面具。 不过这恶鬼面具也不是娄堰自己挑的,而是顾卿澜与他逛夜市的时候随便买了两个。 此后,江湖中便多了一个清竹公子,多了一个鬼医。 那梅花针也不过是其他人见他出手起的一个雅名。 靠的近了,顾卿澜才发现女人额头上的黑色纹路竟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动了下。 她皱了皱眉头,丝毫没有犹豫的拉开桑落腹部的衣襟。 刚走到这的景陌瞬间脚步打了个璇儿转过身。 有两道伤痕,一道已经只有浅浅的痕迹,另一道却仍在渗着血珠。 顾卿澜取出一方洁白的帕子,沾了些血珠。 深红色的鲜血立马在帕子上晕开,却不是正常的鲜血颜色,倒更偏向于红色与黑色之间。 “这样你也能迅速愈合吗?”顾卿澜面色不改的取过桑落腰间挂着的一只小巧的匕首。 刀尖的光在阳光下一闪而过。 “啊!”桑落禁不住痛叫出声,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女人。 沾满了鲜血的匕首从割开的皮肉中拔出来,却没有像顾卿澜想的那般,血液喷溅而出,而是缓缓的流出了些。 她静静的在旁边看着,等待伤口处的变化。 “是因为本宫看着,你这自愈的能力便不能显现了?”顾卿澜继续用力在桑落的腹部划了一刀,听见她吃痛的声音并未收手,反而愈发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些许异色,“对于女子,本宫向来都是宽和的。” 第220章 不在意吗 “只是你用的这手段,本宫极为厌恶,连带着你这个人,都觉得万分的恶心。” “你既然死不了,那便好好的活着。”顾卿澜喊人用衣服将桑落包裹住抬走。 方才站起来,转身面向景陌。 微微有些诧异的问道,“殿下没有送言姑娘回去吗?” 言玥躺过的地上,如今只留下一大滩几乎已经渗进泥土里面干涸的血渍。 顾卿澜敛下眼眸,垂着头,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眼底透出的,是满满的嘲意。 今日这么大的阵仗,竟只是为言玥换取一个救命之恩。 着实是让她有些看不透。 难道言玥不知,她本就是男人心尖尖上的人?何须再多此一举。 先前桑落与言玥有关系她能理解,一个曾是安王后院里的人,另一个曾经出现在安王府。 所图所谋,再清楚不过。 只是若是这一剑再偏一点,就是大罗神仙也不能将她救回来,这样的冒险,值得吗? “孤让傅燃带她回了行宫。”男人声音微顿,“待找到合适的地方,孤会让人将她从行宫中挪走。” 这话,叫顾卿澜再次惊讶起来。 她虽不通医术,不会医治,但也能看出这伤极重,若是随意挪动,岂不是会加重伤情? “只在行宫便罢了,言姑娘好歹不久之后要进东宫,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已。”顾卿澜淡淡的回答。 没有景陌预料中的话,他手指攥紧,又松开,风吹过来,从他的指间流过。 他动了动手指,似乎想要将这风抓住,却只是徒劳罢了。 终究,他什么都没能留住。 “太子妃不在意吗?哪怕只有一点。”虽知道她的答案,但景陌还是没有忍住问了这一句。 他知道自己是操之过急,可真的,他很想听到在意这两个字。 哪怕他知道,隔在太子妃前面的,有顾家的荣宠,有她作为太子妃的尊严在。 “殿下不知道吗?”顾卿澜歪着脑袋,几缕长发顺势落到肩膀上,语气带着些疑惑,“殿下曾说过,妾身是你的妻,为妻者,不能善妒,更何况,妾身是太子妃呢?” 再者,她本来就不在意。 此人确实有些手段,不过言玥的手段,只建立在有人帮的基础之上。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要帮言玥。 言玥的背后,又是那些蛇鼠虫蚁。 这些人,一个接着一个,就像是春日里的野草,生长不休。 她虽是说了是因为她是太子妃,所以不能在意,可景陌对上女人干净澄澈的瞳孔,却很明白这话不过是在敷衍他。 他抬了抬手,似乎想要抚摸女人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又落下。 神情有顾卿澜从未见过的沮丧,她不解的看过去,疑惑溢于言表。 “如果,孤是说如果,当初洞房花烛夜没有拂袖离开,当初也未冷待太子妃,今日孤的问题,太子妃会不会说上在意二字。” 他这样直白的话几乎是将自己的心思明明白白的摊在了顾卿澜的面前。 若是换成一个寻常闺阁女子,怕是早已经能明白景陌的心思。 第221章 没有如果 可顾卿澜不是。 她自幼便被娄堰带着去各大青楼,对于男女之情却是懂得多。 她懂的是江湖恣意潇洒,而非后宅女儿柔情。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大抵是因为她如今处在局中,是局中人,故而没有外人看的那样的清楚明白。 再加上那半年的日子在她的脑海中极为清晰的存在着,致使她对景陌心尖尖上的人是言玥这件事深信不疑。 就算景陌直白的对她说出心悦之言,她也只会觉得景陌这是想对顾家动手,而对她的好,只是用来迷惑父亲兄长的一个手段罢了。 捧得高高的,再狠狠的摔下。 顾卿澜望进男人的眼底,里面有她看不懂也不想看懂的极为陌生的情愫在。 “可是,没有如果。” 良久,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只这样说。 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多的如果,时间逝去不再回,事情做下了再后悔也无用。 时光不倒回,海水不倒流,这是一样的道理。 景陌想走上前,想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却又担心说出之后,只会换来女人淡淡的回应以及锁得更紧的心房。 最后,他只是怯弱的停住了上前的脚步。 唇边溢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容,“太子妃骑着踏雪回去吧,孤在这继续狩猎。” 这样的云淡风轻,未尝不是一种嘲笑。 却不是因为顾卿澜,而是对自己。 自作自受,确实,这本来就是他应得的。 顾卿澜往前几步,踏雪朝着她本来,拉住缰绳的那一刻,她突然回了头,“妾身不知殿下为何问出这些话,只是身为太子,这些话不该说。” 一国储君,岂能有这样犹疑不定的性子。 女人的身影在他的眼中渐渐变得模糊,最后消失不见。 愣怔了许久,景陌才牵过一匹马,朝着林子深处而去。 …… 言玥被安排在西山行宫一个极为偏远的院子里,地上开满了许多夕颜,十分美丽。 只是朝开夕落,这样的美不会长久。 顾卿澜看着地上的夕颜,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她不懂。 一个人的变化真的可以这么大吗? 傅燃带着言玥回来,虽说言玥先前已经在景瑜的后院里得了宠幸,只是现在众人皆知,她是要进东宫的。 前面如何可以尽数抹去,可现在呢? 在众目睽睽之中,她被一个陌生的男人带进这里。 就算这男人是太子身边的暗卫,这差事是太子吩咐的, “阿满,你说殿下是什么意思?” 阿满看着太医进进出出,迟疑了下,缓缓的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若说太子殿下太过忙碌抽不开身吩咐自己的人去做这差事便罢了,可是听太子妃的意思,太子殿下去继续狩猎了。 狩猎和心爱女子的清誉,这两者怎么比较,也是后者重要吧。 虽说在外人的眼中,这位姑娘本来就没多少清誉在。 顾卿澜转身,走前几步,问赵德忠,“里面情况如何?” 赵德忠胆战心惊的将拂尘放在一边,“言姑娘的伤十分严重,如今又起了高热……” 第222章 听天由命 犹豫许久,他才继续说道,“太医说若是今晚言姑娘不能醒过来,只怕是以后都不可能醒过来了。” 赵德忠心里打着鼓,根本不敢抬头。 他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多年,自然最是了解他的心思。 殿下对太子妃的眼神,他看的真真,就好像皇上看皇后的眼神一样。 不同的是,太子殿下的眼神更加的纯粹,看向太子妃的时候,就好像整个世界唯她一人。 只是这位言姑娘,赵德忠却有些说不准。 若是殿下不喜欢,那么之前做的那些事瞧着又不像。 若是喜欢,这段时间竟没有提到那位姑娘一句,也未去看过一次。 如今,这位姑娘是又救了殿下一次,怎么说,殿下对她,也该比之前更好才合理。 可殿下不仅没有跟着送言姑娘回来,竟还继续去打猎了。 顾卿澜走了进去,只闻到房间里面浓郁的血气。 她静静的站在榻前,看着躺在上面的面色惨白的女人。 旁边,几个太医正七嘴八舌的商量具体要开的方子。 太医院是有女医的,这样伤在私密之处,向来都是女医诊脉细看。 西山春狩,倒也带了一个女医,只是顾卿澜却不会费这个功夫让女医过来。 因为这个人,顾卿澜想她死。 这是踏进这间屋子之前的想法,走进来看了她之后顾卿澜又觉得这么让她死,太便宜她了。 她死的倒是一了百了,但她做下的孽还在。 “竭力救治,至于其他,听天由命吧。”顾卿澜抬眸,对着几位太医说道。 “臣等定竭尽全力。”几个太医纷纷道。 顾卿澜走了出去,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般,她仰头看向阳光正烈的天空。 极为漂亮的蓝色和白色,瞧着心情似乎都会变好些。 看着看着,她的唇角勾了勾,却不像是心情大好,而像是嘲讽。 听天由命,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四个字。 她如今不想让言玥这么干脆利落的死去,也不想自己动手救她。 只是,言玥的命是听从上天,她又何尝不是呢。 今日遇刺一事,她明知道是为了言玥再次显露在景陌面前的计谋,却只能当做不知道。 因为她说了,旁人会以为她嫉妒成性,而那个人,大约不会信她。 所有事情的背后,就像是有一个推手,她亦被推入其中,无法挣脱。 “傅燃,带本宫去看看桑落。”顾卿澜吩咐阿满先回幽竹院后才对着傅燃说道。 因为那女子的诡异之处,顾卿澜特地让人将她关在了笼子里面。 也亏得这行宫里头有一个极大的地牢,里面各式各样的刑罚工具,一一俱全。 大约是许久未用,地牢里面透着一股难闻的霉味。 蜡烛点满,里面恍如白昼。 “微臣见过太子妃。”卫钰面色沉冷,手边还放着几张纸。 “起来吧。”顾卿澜看向笼子里的桑落,垂着脑袋,像是昏迷的样子。 不过她捅的一刀,划的一刀。 那些伤口竟都不再继续流血,只是周边有凝结的血渍存在。 第223章 桑桑 “傅燃,你去亲自盯着,务必将那些尸体烧个干干净净。”顾卿澜说道。 虽然知道那些人死的透透的,但是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喉咙都被割破了,还能行走,虽然只是短短的几步,却还是叫她惊诧不已。 控制行走的地方,除了脑袋里头,还能有其他地方吗? 再者,什么人能将面具直接焊接在皮肉上? “微臣给她喂了迷药。”卫钰走来解释桑落的情况。 “迷药?” “是,听太子妃的话,此女身上的伤口可以自愈,但微臣观察许久,却并未看到这样的景象。” 卫钰神色莫测的看着桑落,眼中泛着些诡异的色彩,像是激动所致。 顾卿澜神色微顿,不着痕迹的挪了挪脚步。 看见这样的场景,会露出兴奋的神色。 她怎么觉得,这个大理寺少卿,脑子也有点不太正常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她昏迷之后,身体才开始无意识的自愈?”她问道。 卫钰一双眼睛极亮,手中的尖刀蠢蠢欲动,“微臣所见,确实如此。” “把笼子打开。”顾卿澜冰冷的眼光扫在桑落身上,在笼子被打开之后,缓缓走了进去。 她的手上戴着卫钰准备的白布手套,捏着女人的下巴,重重抬起,细细的观察。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么一看,桑落额上的黑纹似乎少了许多。 桑落,桑落…… 这个女人见过她男子模样,她应当也见过她才是。 桑这个姓,并不多见,她应该记得。 桑……桑桑…… 沉睡在脑海中,极为深远的记忆似乎慢慢正在慢慢苏醒。 “桑桑。”她呢喃着,极轻的声音。 本在昏迷的桑落听到这两个字忽然动了动,眉头紧皱。 仔细看去,眉眼之处,确实有她能寻出的熟悉。 只是经年而去,物是人非。 当年的桑桑与今日的桑落是同一个人,却又不是。 她的手指逐渐收紧,面上似是不解,手中的力气几乎要将女人的下巴捏碎。 许是迷药的药效过了,许是吃痛,桑落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对上的,便是顾卿澜瞳孔中的冰冷。 她愣怔了下,眼中的激动褪去,余下的只是死水一样的淡然。 顾卿澜的手指逐渐往下,在触碰到女人洁白的脖颈时顿了顿,随即使了力气,握紧。 见到女人面色涨红,额前的黑纹愈发的丑陋之后,她方厌恶的抽回手。 在桑落喘着粗气,垂首胸前不断起伏的时候,顾卿澜突然说了一句。 “笑春楼当年救下你,你便是这样报答的吗?” 大约是这句话让她太过措手不及,桑落的面上满是震惊之色,眼睛瞪的大大的,瞳孔微缩。 顾卿澜慢条斯理的用帕子将手指一根一根仔仔细细的擦干净,随即丢到旁边的炉子上,看着火焰瞬间将帕子吞噬后才收回目光。 等待桑落的回答。 若不是她昏迷的时候,敛去平日里的邪意,顾卿澜此刻也不会想起这段久远的记忆。 现在想来,当初种种并不后悔,却有些不值。 第224章 合欢宫 早知救下的人将来会是谋逆之徒,会有搅乱景氏江山的心思,她当初,还会救吗? 或许是会的,顾卿澜嘲弄的想。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桑落甚是艰难的将这几个字说出来,梅花针嵌入她的体内,封住她内力的同时,也封住了她的行动能力。 “不知道?”顾卿澜手指捏紧,骨节发白,眸中的冷意铺天盖地的袭来。 “好一句不知道。”她嗤笑了一声,“你说,若是当初救下你的人,知道你如今的模样,会如何?” 在铁笼外面等着的卫钰听了这话,不禁挑了挑长眉。 “他不可能知道。”桑落眼圈微红,坚定道。 不可能知道,可是如今,她就是知道了啊。 “愿今后安宁度余生,无忧亦无惧。”她的声音像是从远古的记忆中传来,明明声音极轻,却像是用刀刻在了桑落的脑海里,引得她身体不住的颤抖。 比她高半个头的少年身穿白色衣袍,胸前绣着一只金色的小貔貅,瞧着十分俏皮可爱。 少年面上有一张面具,虽然只能瞧见下巴处一点嫩白的皮肤,可是望进少年的眼眸深处,宛如看见了浩渺的星空。 同样浩渺的星空,少年的身影逐渐拉长,对她说,“愿今后安宁度余生,无忧亦无惧。” 她的心跳剧烈的加快,扑通扑通的,仿佛要跃出这一层皮肉。 “你为何,会知道这句话?”桑落面容狰狞,十分痛苦的动弹着手指,似是想要挣脱。 只是梅花针嵌入体内,本就痛苦万分,若是想要动弹,更是如被千刀万剐一般, “你未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说出来,本宫又缘何要说?”顾卿澜定定的看着她,良久后转过身缓缓离开。 路过卫钰的时候脚步顿住,偏过头,说道,“严刑拷打,生死不论。” 卫钰迟疑了下,想要问顾卿澜方才那些话的意思,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太子妃可否说清楚此女的来历?” 顾卿澜眼神放空的落到不远处,“孤女,曾被笑春楼从合欢宫中救下。” 合欢宫,听名字就知道其中做着些什么勾搭。 只是数年前,总有刚出生婴儿消失的事情。 她与二师兄凭着一腔热血,终于查到了源头,他们在用婴儿炼制丹药。 能救人的丹药,哪里需要以人的血肉作为牺牲。 她与二师兄便一把火将那合欢宫烧了个干干净净。 而桑桑,如今的桑落,是被绑过来作为奴婢伺候的。 明明已经十三岁,因着常年吃不饱所以个子显得很小,胳膊上满满都是鞭痕,脸上也总是灰扑扑的。 顾卿澜当时见她实在可怜,便带着她去了笑春楼,让她在笑春楼住下。 之后,便再不曾听过她的消息。 没想到再次遇见,会是在安王府,再次遇见,她会变成一个恶鬼模样。 合欢宫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人前,她还以为已经在那一场大火中彻底消失。 竟还苟延残喘着吗? 顾卿澜的眼眸转冷,充斥着阴霾。 第225章 我也身不由己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己。”在顾卿澜的脚踏上台阶的那一瞬间,桑落竭尽全力喊出声。 桑落并不知道这个顾家嫡女与清竹公子有何联系,但她不希望公子知道她现在的模样。 她想伸出手遮住额上丑陋的黑纹,却因没有办法动弹,所有的努力与挣扎最后也只是徒劳罢了。 西山狩猎台,夕阳余晖为它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已经狩猎回来的众人站在台子边,面上并不显得十分高兴。 只是一个个极为牵强的勾出些笑容来。 他们如此表现,也大有原因。 狩猎台上,一眼看过去,只能瞧见堆积成小山的属于景陌的猎物。 对比起来,大约可以用一座高山和众多丘陵来形容。 “太子殿下果然英雄出少年,依臣看,竟比皇上当年还勇猛些。”下巴上的胡须几乎垂至腰间的男人笑着说道。 此人乃景氏丞相,姓寒名渠,有一子名寒沨,这一次春狩没有跟来。 坐在上面的景玄目光总是忍不住被寒渠的胡子吸引,定定的看了一会儿才道,“能得寒相如此夸赞,太子这几年的饭没有白吃。” 众人:“……” 听了这话心里突然舒服起来了怎么一回事? 男人身上的衣服已经沾了鲜血,几缕长发凝结落于肩膀上,眉眼微沉的扫了一眼猎物,心中没有来的怒气涌起。 “儿臣已经拔得头筹,父皇别忘了奖励。” 奖励?众人微微思索了下,才想起若是太子殿下拔得头筹,那么得到奖励的是太子妃。 这样的奖励,换句话来说,就是一国之君的一个承诺。 能得到一国之君的承诺,何其幸哉。 一直端坐在亭子里头与其他贵女喝茶聊天的周若翎气的差点将手里的帕子给搅烂。 凭什么好处都给顾卿澜这个贱人得了,再这么下去,顾家的风头岂不是越来越盛? 萧嫣方才没忍住也去换了一身骑装过了把瘾,一回来便看到周若翎那张死人脸,没忍住便狠狠的翻了一个白眼。 一直看着这里的叶铮见状更是眉头紧皱,眼中的不喜几乎溢于言表。 少年抚着折扇,目露精光,“叶兄不是说,趁这一次机会与萧二姑娘一见?怎么现在还傻呆呆的在这站着?” 未婚男女是可以见面的,只是叶铮去了几次萧府,都很不巧,萧嫣去寺里为萧柔祈福。 他赶了几次空,心中不喜,但是也没有直接生气的理由,便愤愤作罢。 “见她做什么?我与她只不过是定下了婚约,现在见面,总是不妥当的。”说这话的时候,叶铮的目光却不自觉的落在了周若翎姣好的脸颊上。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他叶铮的妻子,合该是这样才对。 知书达理,懂得分寸。 一个已经有了未婚夫的女子,在大庭广众下,竟然穿的如此花枝招展,哪里称得上贤良。 少年瞧出他眼中的鄙夷,心下不快起来。 他是想破坏这段姻缘,但并不是想让萧嫣为人非议。 第226章 井底之蛙 出错方,怎么说,也该是叶铮。 “萧大人果然教女有方,大女儿温婉贤淑为人称赞,二女儿原先只道是活泼可爱,今日一见,却没想到也有直爽率性的一面。”少年凤眸弯起,像是不经意般在叶铮耳边说着。 一身蓝色骑装紧紧包裹著身体,显出玲珑有致的弧线。 这些女子里面,萧嫣的相貌并不是最出色,甚至她穿的衣服,也不是最华丽最引人瞩目的。 只她眉眼间的恣意潇洒,极为罕见。 让人瞧了便移不开眼睛,只想一直就这么看下去。 叶铮并没有察觉到身旁少年的不对劲,听了他的话只狠狠的皱紧眉头,只说道,“谢兄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女子直爽率性固然是好,但娴静安雅的性子才更叫人欣赏。” “依我看,周姑娘就极为符合,这所有的大家闺秀里面,也是顶顶出头的那个。” 叶铮口中的谢兄,便是少年,谢蕴。 说来谢蕴的身世与周若翎有几分相似。 两人的祖父,皆教导过太子。 只是谢蕴的祖父只教了景陌半年不到。 后面并非景陌不满不要他教,而是一日雨天,谢太傅同好友出去喝酒,回来时直接摔在了地上,这么一摔,便就这么倒在了地上,等人发现的时候,身子已经僵硬了。 谢蕴每每想起此事,都后悔不已。 若是当初祖父执意不让人跟着的时候,他偷偷让人跟在后面,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况且,大庭广众之下,竟穿的如此暴露,实在有伤风化。” 谢蕴凤眸中的笑意逐渐退却,他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话若是被人听到,不管萧嫣是不是如叶铮口中那般,名声都会有损。 “叶兄此言差矣。”谢蕴唇角不再弯起,而是泛着凉薄的冷意,“萧二姑娘穿着得体,和其他女子一样。” 穿着骑装的女子又不止萧嫣一个,若是这话传了出去,岂不是得罪了满京城的大家闺秀。 叶铮也意识到了他话中的问题,但又不想承认自己说的话不对。 便拐弯抹角的说道,“那么多男子都直勾勾的看着她,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她这样岂不是太没有德行。” 这样的扭曲萧嫣的名声,好似让他心里舒坦了许多,眉眼都显出几分轻松来。 “男子多注视,正说明萧二姑娘足够优秀,叶兄堂堂男儿身,怎么竟能说出这样一番井底之蛙的话来?”谢蕴已经是给够了面子,若不是想着两人的婚约还没有解除,他能直接上去一巴掌给他脸打肿。 叶铮面色涨红,支支吾吾的半天都没蹦出一个字。 他不是没话说,而是不敢说。 能来西山一趟,已经是托了谢蕴的福。 若是惹怒了他,叶铮担心谢蕴会直接让人将自己遣送回去。 他好容易才得了这次机会,决不能无功而返。 “谢兄说的是,是我井底之蛙了。”半晌,他才咬牙回答。 第227章 承诺与心意 只是等他抬头,却发现身旁的谢蕴早已经不知所踪。 叶铮将手紧紧握成拳头,骨节都捏的发白,良久,才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 另一边,萧嫣身边的丫鬟疑惑的看着叶铮的背影,“姑娘,奴婢似乎看见了叶公子。” 萧嫣抿了一口茶水,眼也不抬的拈起一块桂花糖糕,放进口中,双眸像晒过太阳的猫儿一样惬意的眯起。 “来便来吧,他来不是为了我,我来亦不是为了他。” 丫鬟似乎是想说什么,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 景陌并未直接去言玥在的院子,而是先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再过去时,恰巧与听到消息而来的沈姝碰了个面。 沈姝面露诧异,挥手让跟着她的宫女离开,自己则走到景陌的身边。 “母后。”男人的声音微有些低黯,目光空空的落向脚边的夕颜。 沈姝抚了抚袖边的皱褶,不急不慢的问他,“你这样子,满身颓然,哪里像一国储君?” “怎么,就这样担忧她,担忧到连往日的分寸都失了?”沈姝幽幽叹出一口气,“你原先那样胡闹,母后也只是口中斥责,并未真正的阻止你,因为你到底念着母后的心情,到底没将她迎进东宫。” “今日一事,她以自己的性命救下了你,作为一个母亲,母后该感谢她,但作为景氏的国母,母后却不能还这一恩。” “她想要的是不只是你的宠爱,更是太子妃的位置,身份,品性,才识,哪一样她都配不上。” 见他面色沉冷,沈姝有些失望,却仍是说道,“你如今已经大了,有什么事情可以自己做主,只不过你若非要让她做太子妃,不是不可以。” “澜儿无过,你们二人也并未圆房,母后会同你父皇说,让你二人和离,封澜儿为安定公主,顾扬……为异姓王。” 景陌这才回过神,“母后,儿臣没有这个意思,太子妃很好,儿臣很欢喜能有卿卿这样的妻子。” “卿卿?”沈姝诧异的抬了抬眸,什么时候,太子会这样亲热的称呼太子妃了? “那你站在这里板着一张脸做什么?”沈姝用团扇遮在面前,挡住吹来的风。 对他这回答,沈姝是真的不懂了。 她是知道太子对太子妃近来很有些不同,但都是旁人瞧见的不同,而非他自己知道。 如今这是怎么一回事,突然开窍了? “母后,儿臣确有一事想要请教母后。” 沈姝挑眉,一张美人面被夕阳的余晖衬的愈发的宛如天女,精致却又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说吧。” 请教二字倒叫她生出些好奇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男子汉大丈夫该信守承诺,只是若要承诺,便得违背自己的心,儿臣……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姝愣了愣,细细想了他的话后才不自觉的勾起唇角浅笑出声。 “你生来幸运,没有人和你争储君的位置,你父皇甚至因为担忧夺嫡的事情发生,将你的那些弟弟全都封了地赶去那,没有诏令,不得回京城。” 第228章 今日是什么意思 “就算是你去年为着言玥做出那样的荒唐事,朝廷中多少大臣上折子,这些事情你父皇从未跟你说过,只同那些大臣讲,你是他钦定的太子,定不会让他失望。” 语气微顿,像是下了什么巨大的决定,沈姝面色凝重,“母后说这些话并不是要你懂得父皇母后的苦心,担起景氏太子的责任。而是告诉你,景氏有你父皇在,有母后在,天不会塌下来,你尽管任凭自己的心意做事,没人会苛责你,也没有人敢苛责你。” 自然,若是他做出不合她心意的事情,那她就先大耳刮子抽死他这个逆子。 景陌并不知道沈姝内心的真实想法,只因为她说的这些话颇觉得有些感动,“儿臣多谢母后教导,定不会辜负父皇母后的期望。” 沈姝柔了柔声,极为温柔的样子,“你明白就好。” “进去吧,这次她救了你,你进去看看她,母后同你一起。” 要是进去做出些出格的事情,这儿子她就不要了。 凭着自己的心意做事,在他的面前,本有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迷雾遮住视线,可随后,一阵风吹来,将这些烟雾一同吹了走。 “儿臣还有事情,先行告退。”男人转身走了几步,身影便彻底消失。 留在原地的沈姝满脸愕然,不知所措。 她已经准备好了一同进院子的打算,可是谁能告诉她,现在这个情况是怎么一回事? “赵德忠。” “奴才在。”赵德忠急急忙忙的走过来跪下。 沈姝眉目间充斥着淡淡的怅然,“太子可有同你说这女子该如何处置,就这么放在这院子里面吗?” 虽说当时答应了可以让这女子进东宫,可提前就这么安置在西山行宫里哪里像话。 给外面的人知道了,还以为他们多重视她一样。 赵德忠面露为难之色,张了张口,半晌才道,“奴才自从殿下狩猎回来还未见上一面,所以并不知道殿下的想法。” “只是殿下身边的傅燃说,等这姑娘伤势稍好些,便将人从行宫里头移出去。” 听了这话,沈姝面上的诧异几乎是显而易见,美眸也瞪的大大的,纤长农睫微颤,显示其主人不平静的心情。 “你这话可当真?” 虽是疑问,但沈姝并没有不相信赵德忠说的话。 傅燃和赵德忠虽都是皇宫里头效忠的,但实际上只听从太子一人。 并不会因为她不喜欢听,便故意捏造出太子没说过的话,没做过的事情。 “奴才不敢有半句假话。”赵德忠说完心里也疑惑,按照太子殿下先前对待言姑娘那股劲头,现在怎么也不可能看都不来看一眼。 要知道,当时皇上皇后娘娘禁止他去看,太子殿下还是私自出宫,甚至还引得几位大人在朝堂上讽谏。 “赵德忠,你在太子身边跟的时间最长,你觉得太子今日是什么意思?” 沈姝细想方才那段话,承诺与心意,原先她以为承诺是指赐婚太子妃的圣旨,而心意则是指这个言玥。 第229章 安葬之处都已经想好了 可若是如她所想,太子今日不可能会表现的这般才是。 人都已经到院子门口了,却只同她说了两句话便不再进去。 而是自顾自的离开,这又是什么道理。 “奴才不知。”赵德忠苦着一张脸,问道,“娘娘,您看这姑娘到底该怎么办?” 太子妃不管,太子殿下也不管,赵德忠急需一个人出现来解救他现在尴尬的处境。 他一个太监,虽不是正经男子,但也不好就这么在殿下未来的妾室身边伺候不是。 赵德忠更担心的是,万一哪一天殿下又记起自己对那姑娘的喜欢,想起这遭子事情,他指不定又得被打几顿板子。 “太子妃有说过什么话吗?”沈姝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下被风吹乱的步摇,声音温柔却不失端庄。 太子妃说过什么话?赵德忠细想之后便不太敢开口了。 “有话便说,学你主子那样讷讷不言做什么?太子妃说的话难不成本宫还听不得吗?” 赵德忠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太子妃的意思是竭力救治,若是不能,听天由命。” “竭力救治,听天由命。”沈姝跟着将这八个字轻声念了一遍,遂而情绪不明的看向赵德忠。 “既然太子妃这么说了,你们便照着她的话去做,治病救人,是太医的事,若是连太医都不能,在林子里挑个好一点的地方,好好安葬她便是了。” 顾卿澜不过是说听天由命,沈姝却是连言玥的安葬之处都想好了。 “西山风景宜人,她安葬在这想必也是一件美事。” 赵德忠:“……” 看来皇后娘娘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言玥,他这么冷眼瞧起来,太子妃对言玥的厌恶都没有皇后娘娘来的多。 太医确实是说若是今晚醒不过来,明日便很难再醒过来,但还没到选安葬之地的程度吧。 “留两个宫女在这伺候,至于你,回幽竹院去。” 沈姝这安排也大有深意,她虽然方才明面上对景陌说了,让他随心意行事,可并没有说她在暗地里就这么老老实实的接受这样的事情。 做些手脚的能力她还是有的。 赵德忠是太子身边的内侍,旁人若知晓赵德忠在言玥的院子里面伺候,定会认为这是太子府言玥的重视。 她不伸手干预太子妃的安排,也是为了此。 太子妃管理东宫,她若是越过太子妃直接伸手,只会让太子妃的威严有损。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太子妃的威严有损,太子也脱离不了干系。 赵德忠听了这话像是解脱了一般,面上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奴才谨遵皇后娘娘旨意。” …… 景陌踏进幽竹院的寝殿时,只看到女人依偎在床边,目光落在院子里移植的几颗竹子上。 大约是日头下去,暖意渐失,风吹过竹叶,簌簌作响。 女人身上披着一个正红色的斗篷,帽子垂在肩后,边缘缝了细细密密的兔毛,衬的巴掌大的小脸愈发的莹白如玉。 面上妆容尽数洗去,比白日里的端庄多了几分柔和,更多了几分被妆容遮盖住的艳色。 第230章 交颈鸳鸯一般 她呆呆看向那处,双目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景陌迈出右脚,却又有些怯怕的顿住收回。 他后悔了,他今日不该问那些话的。 听到声响,女人怔怔的看了过来,景陌却手指慌乱的捏住玉佩,面色仍是漠然,只是这一次,是他伪装的一个方式。 “殿下?”顾卿澜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怎么说这时候,男人都应该在言玥所在的院子才是,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殿下是要将被褥之类搬过去吗?”顾卿澜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只是殿下何必亲自来这一趟,叫几个宫女办这事不久行了。” 杏眸盈盈,长睫颤颤的似乎在他心间扫了扫。 男人缓步走前,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捏住她的下巴,双目对视之时,他瞧见她眼中的疑惑与不解。 纯净的瞳孔里倒映出他完整的身影,就好像这时候,她的心中与眼中,都只是他,只有他。 他俯过身,喟叹一声之后将自己的唇瓣印了上去。 唇瓣相接触的那一瞬间,触电一般的感觉从唇部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最后又到心底流转,久久徘徊,不曾离开。 他食髓知味的加深的这个吻,另一只手则紧紧的拥住女人纤细的腰肢。 远远看去,窗子里外,女人和男人,风吹过,两人长发缱绻的交缠,正如两人如今的姿态,正是交颈鸳鸯,不过如此了。 踏进院子门口的阿满下意识的看过去,连忙伸出手捂住嘴巴,将到喉咙的尖叫抑制下去,遂而面带微笑的缓缓退了出去,并牢牢的守在外面,不让人靠近。 顾卿澜并未闭上眼睛,她杏眸瞪的极大,里面盛满了不敢置信和迷茫,她这是做了噩梦吗? 可是唇边传来的温热与微甜不似作假,梦里的感觉竟会是这样的真实吗? 可是,她为何会做这样的梦?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不成是她平日里太过喜欢男人那张倾城绝色的脸,所以才会有此一梦? 渐渐的,男人开始不满足于简单的辗转反侧,而是试探的想要撬开女人的嘴巴,捏住下巴的手渐渐往后托在她的后脑。 加深了这个吻,贪婪的攫取属于她的气息。 第一次,他觉得这样的事情极为有趣。 后悔于自己竟生生浪费了这半年多的时间。 若是回到半年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只要他耐心的一点一点磨下去,就是太子妃的心肠是铁做的,也定然会被他融化了。 灼热的呼吸喷在女人白皙的脸庞上,因为呼吸不畅,使得她的双颊像是抹了最上乘的胭脂,更是增添了几分诱人的艳色。 男人眼神渐黯,呼吸沉重,空隙中溢出一声缱绻的“卿卿”。 就是这一声,让以为自己身在梦中的顾卿澜彻底清醒。 这不是她以为的梦,这就是现实。 而现实,便是她与景陌隔着矮窗拥吻。 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他们两人的身上? 虽是心中诧异大过恼怒,但顾卿澜还是在清醒的那一瞬间狠狠的咬了下去。 第231章 亲她做什么 感觉到她的动作,男人及时抽身,看着咬到自己舌头的顾卿澜,眸中不觉带了些笑意。 大大的杏眸中充盈着生理疼痛导致的泪水,楚楚可怜,十分动人。 景陌愣怔的看着一滴悬在女人右眼下的泪珠,似掉非掉。 他禁不住俯身,吮去那颗泪珠。 并不甜,带着些苦涩。 “殿下这是在做什么?”顾卿澜惊愕的往旁边躲去,大着舌头说道。 那颗唇珠似乎在她躲避的同时,轻轻的在她的脸颊上划过,与此同时,心尖忽然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景陌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捏住她的肩膀,轻声道,“乖,张开嘴让孤看看,方才是不是咬伤了哪?” 顾卿澜:“……” 为什么忽然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用了,妾身没有事。”她继续大着舌头说话,发现自己说话有些不对劲之后,顾卿澜狠狠的瞪着罪魁祸首。 亲她做什么? 脑子坏掉了吗? “没有事情吗?”男人若有所思的想了片刻,意味深长道,“孤到底有些担心,不如还是让太医来看看吧。” 说着,身子偏转,便要松手离开。 顾卿澜连忙拉住他的手,“妾身无事,就不要麻烦太医过来了。” 太医要是过来看了,那她的脸还要不要了。 到时候满京城都知道她舌头上的伤是因何而来。 “那你给孤看一看,不然孤,不放心?”男人像是极关心她,眼中的温柔之色几乎要溢出来。 顾卿澜却是咬牙切齿,不放心? 那么她这伤到底是因何而来,这厮不知道吗? 她没有拒绝这道圣旨,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太子洁身自好。 她想着,既然这太子心中已经有了所爱之人,那么必然不会碰她。 这样,已然是这道圣旨之下,最好的结果了。 顾卿澜忍了忍,最后只得微微张开了嘴巴。 景陌的视线里,只注意看到一点颤颤巍巍的粉色,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方才的滋味。 他看着触手可及的顾卿澜,两人靠的极近,他只要往前再动一下,俯身,便可再次感受到摄人心魄的滋味。 顾卿澜却是没什么防备的看过去,只在男人漆黑无光的眼眸中怔住,想要退却的时候,腰肢却再次被男人拦住。 甚至向上抱了抱,顾卿澜几乎是足尖踮地,费力的被迫仰着脑袋配合男人的动作。 怒及之下,她重重的咬住男人的唇珠,想要他知痛而退。 只是,这样被咬的痛感却是让男人浑身一震,更是轻咬舔舐着女人的唇瓣,一点一点的感受着让他心动的香甜。 良久,他方退开。 看着她眼中的怒火,景陌勾了勾唇角,浅浅的笑了笑。 嫣红的唇瓣与唇瓣上的伤口使得他多了几分平日里不曾有的妖冶。 “太子妃咬了孤一口,礼尚往来,孤是不是应当……”男人唇角勾起的弧度极深,眼中有有着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只是其中调笑意味极浓。 话未说完,顾卿澜却毫不费力的能在心中续出他的下半句话。 第232章 不明显吗 他将顾卿澜背后的斗篷帽子掀起,如此一看,愈发显得那张脸娇小而又精致。 “你……”是不是病的不清? 顾卿澜险些脱口而出,好在回过神硬生生的将这话给咽了下去。 “殿下难道不解释一下吗?”她说话的声音与往常不同,带了些憨傻。 察觉到不对,忙在瞬间捂住了嘴巴,恶狠狠的瞪着男人,极为凶悍的样子。 然而在景陌看来,顾卿澜这样的眼神却极像那只狼崽子,自以为凶悍,实则他看过去,只想长长久久的做方才那般的动作,或者,不仅于此。 景陌却缓缓俯身,两人额头相触,他的唇瓣,直接印在她的手背。 一时之间,顾卿澜竟不知道,她是该将手抽回,还是继续保持这样的姿势。 “卿卿难道不知道,孤这么做是因为什么吗?”景陌像是忧愁一般皱起了眉头,“原来是这样,孤做的太不明显,所以才会让卿卿不明白孤的心意,既然这样,那么孤……” 顾卿澜听此奋力挣脱,往后猛退几步,隔着一道矮窗,愤愤的看着男人。 见她如同一只被惹怒的小兽一般炸毛的模样,男人没继续下去,而是缓缓道,“今日狩猎,孤已经为太子妃拔得头筹,晚间的庆功宴,还请太子妃不要忘了。” 语罢,他定定的看了一眼女人莹白的脸颊,这才拂袖离去。 风扬起,几片竹叶悠悠扬扬的飘落在地上。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阿满垂着脑袋跪在地上。 景陌向前走的脚顿住,说了一句,“太子妃身子太虚,平日里你们照顾太子妃要多留心。” 等到声音完全消失,阿满才偷偷的抬起头,然后忙甩着小短腿跑进去。 “太子妃,奴婢方才看到太子殿下与你……”阿满没说完,却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卿澜将手从唇上拿开,她的手背上,似乎还留着男人唇瓣的温度,她愈发恼怒的瞪着门口。 “阿满,今晚把门拴上,谁敲门都不开。” 阿满:??? 太子妃的声音怎么这么奇怪? 见阿满面露疑惑,顾卿澜才想起自己舌头受伤,神情愈发愤愤,却仍是强行解释,“方才吃点心咬到了舌头,你等会去太医那问问,有没有药能吃了立马就好的。” 阿满:“……” 她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只不过这天底下哪有吃了就能立马就能好的药,又不是仙丹。 “对了,问的时候别说是本宫受的伤。”怕阿满误会,顾卿澜又加了一句,“本宫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因为吃点心受的伤。” 阿满对这番解释完全不相信,却还是点了点头,双丫髻也跟着晃了晃,“奴婢知道。” 景陌出门的时候时不时便摸着唇边被咬的地方,惹得周围路过的人纷纷好奇的看过去。 在看到那道伤口的地方时皆面露讶然,他满意的看着众人眼中的暧昧,阔步向前走去。 “殿下。”走至一棵梧桐下,一个女声突然响起。 下意识的,景陌先看了看周围,见没有其他人之后眉头微蹙。 第233章 外面的传闻 俊美的容颜似乎挂上了些忧愁一般。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周若翎好不容易逮住机会等到男人走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连忙走出来行礼。 她走的急,平日里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这几步便有些气喘。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景陌想到顾卿澜对她的厌恶,便下意识的承着这份厌恶看过去。 周若翎唇边笑意微僵,“今日皇后娘娘恩典,赐臣女等在行宫里行走。” 庆功宴,自然是有参宴的人的。 这些参宴的人,自然包括周若翎等贵女。 “起来吧。”景陌往后不着痕迹的退了几步,这才叫她站起身。 周若翎姿态优美的挺直腰背,抬起头,要与男人对视。 然而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男人的唇瓣上,准确的说,是那颗唇珠上,一道极为明显的咬痕。 她面上的笑与镇定,仿佛被打碎的琉璃镜,寸寸破裂,直到粉碎完全消失。 面若桃花,这样的词本不该形容男子,可如今形容景陌,却是再恰当不过,尤其是他的眸底,还有未消的春意。 “臣女听闻今日有一女子救了殿下,又听闻此女是……是殿下的心爱之人,先前还有些疑惑,现在一看,没想到这些传闻竟是真的。” 约是今日所见已经让周若翎的心悬在的半空中,而这道咬痕,直接将她的心从半空中打落,直接跌入谷底,再也寻不见。 所以她说出的话,也开始没规没矩起来。 而景陌,却是在认真的思考这话。 怎么,外面的传闻都在以为他的心爱之人,是言玥吗? “你继续说,孤要听听外面都还传了些什么?”男人一双眸子古井无波,极为平淡的语气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周若翎垂眸思索片刻,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要做,便要做那渔翁。 “外面皆说殿下痴情难得,那女子舍弃性命救殿下,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没注意到的是,男人听到这话眉头皱的愈发的紧。 只绞尽脑汁措辞,“外面还说,太子妃亦十分心善,能留那女子在行宫里面,若是寻常人家,说不定早就将这等有威胁的女子打发了。” 捧起一个没地位,身子还不洁的,总比一个家世相貌样样都十分出色的屹立在那尊贵的位置的人好。 …… “外面竟是这样传的吗?”景陌问道。 周若翎大胆的抬头看了一眼男人的神色,见没有异状后回答道,“是,臣女字字真言。” 景陌轻笑一声,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周若翎,眼底浅浅的露出些阴霾,“那么你呢,你又是如何看待这些传闻的?” 这里地处偏僻,是夕阳余晖都落不到的地方,山风吹来,冷飕飕的,半点都不似生机勃勃的春季。 周若翎心下安定起来,认为自己要是把这传闻给坐实了,那么顾卿澜定会被太子责罚,再不济也得传出一个善妒的名声。 怎么想,她都不会吃亏。 第234章 忠心耿耿 “回殿下的话,臣女以为传闻大约七分真,三分假。” “七分真,三分假?” “是,七分事实,三分润色,空穴来风,那些传闻能被传出来,大约有一定的道理在。” 她没将话彻底说死,而是给自己留了一个余地。 这样,不论如何,她都不会受到殿下的苛责。 景陌沉默良久,目光定定的看着周若翎。 周若翎则有些害羞的垂首,不敢抬头看他。 “周若翎,孤记得周太傅曾对孤说,他有一孙女,是这满京城里都找不到的最懂规矩的人。” “是祖父谬赞了,臣女并没有像祖父说的那样好。” 景陌冷冷的弯起唇角,却不像是在笑,“你说的对,周太傅确实言过其实了些,你的规矩,还没有太子妃殿中的宫女学得好。” 以一个宫女来比之她,对周若翎来说,是一种显而易见的侮辱。 她咬牙解释,“方才那些话,也是臣女道听途说。” 周若翎及时了解到景陌真正的心思,只是为时已晚,只能想法子补救。 “道听途说?你方才言之凿凿的样子可不像是道听途说。” “殿下,臣女……” “罢了,你的解释孤听腻了。”男人面露不耐,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抚在玉佩上,“先前孤便对你说过,谨言慎行,看来你并没能将这话听到耳朵里面去。” 周若翎面上红的几乎可以与身上衣服的红色相比,口中也有些发涩,脑中浑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挽救现在的局面。 “是臣女的错。”她只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认错。 “周天赐的事情,孤已经让人调查清楚了,念在周太傅为景氏培养出许多人才。”说道培育二字的时候,男人幽深眸底很有些讥讽在,“这一次不杀他。” 周若翎瞬间松了一口气,也忘了自己如今尴尬的处境。 她费力拦住景陌,其中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便是周天赐。 若是周天赐在这里出了问题,回周家后祖父不可能饶过她。 “只是……”男人轻启唇瓣,面色淡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孤会让人将他绑住,游街三日。” 文人重面子,很多时候,面子甚至比性命还要重要。 景陌这一举动,便是将周家,将周太傅的面子狠狠的扔在地上踩。 对于周太傅来说,这样的处置方法并不是一种宽恕,而是更甚层次的折磨。 经此而后,周家的名声便会大不如前。 只是他还没法子来求情,周家的面子,周天赐的性命,周太傅总是要丢一个的。 唯一的孙儿的性命,景陌赌的便是这个。 若是祖父知道堂兄要被游街三日,定然会大发雷霆。 周若翎这下是真真切切的求饶,“还请殿下恕罪,堂兄只是无心之失,才会犯下大错,请殿下念在周家忠心耿耿的份上,饶过堂兄这一次。” “忠心耿耿?”景陌不在意的将目光看向其他地方,“这四个字不是免死金牌,也不是铁卷丹书,若是人人犯了错之后都能用这四个字来开脱,那景氏律法,便是让你们当作摆设来看的吗?” 第235章 凉意 “殿下,臣女的祖父……” “周太傅对景氏的恩,孤知道,你不必一再的强调。”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今日就算是孤犯下这些错,也会受到惩罚,难道你觉得周天赐可以凌驾于孤之上吗?” 景陌听到有脚步声从远到近,便愈发的往后挪了几步。 “这事已经定下了,待到春狩结束,孤会让人将周天赐带去游街,游街三日后,会将他性命无忧的送回周家。” “母后虽允着周姑娘可在行宫行走,但是以周姑娘的性子,想必不会到不该去的地方。” “另外,太子妃如何如何,不是你等身份可以议论的,今日便罢了,若是再被孤听到,周姑娘便自去步姜月如的影子吧。” 景陌垂头,只能看见女人高耸的发髻以及发髻上绚丽夺目的步摇,他冷嗤了一声,迈开了步子。 再想抬头看时,男人已经款款离开。 是她触之不及的冰冷,还有她高不可攀的贵重。 周若翎摊开手,方才跪的用力,手掌尽数瘫在地上,如今已经印出一道道红白相间的痕迹。 不用掀开都知道,膝盖处定是一团又一团的青紫。 人人都道,太子殿下冷情冷性,她原不信,望着自己能成为他心中最独特的那个人。 先前听说,有一位女子得了殿下的青眼,殿下对她百般的宠爱。 如今好不容易那女子被打压下去,竟又冒出了一个顾卿澜。 那女子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妾,再怎么鲤鱼跃龙门,皇上和皇后也不会让她坐上那个位置。 可顾卿澜本就是太子妃,如今还备受太子宠爱。 长此以往下去,她还怎么有机会进东宫,怎么有机会得到殿下的宠爱? 顾家,也会一点一点的凌驾于周家之上,这叫她如何能甘心? 这一切,都是因为顾卿澜,如果没有顾卿澜,该多好。 “周姑娘?”一个圆脸宫女远远瞧着周若翎跪在地上,忙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人之后才走上前,“奴婢扶您起来吧。” 周若翎顺势将手放在她的掌心,借助她的力量站起身,“多谢。” 她看向宫女的脸,却瞬间瞳孔猛地一缩,将宫女的手重重的甩掉。 周若翎的力气用的极大,圆脸宫女险些被摔在地上,勉强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子。 “你不是早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周若翎没头没尾的说出这句话。 山风带着凉意吹过,伴着周若翎的话,圆脸宫女下意识的搓了搓胳膊,只觉得后背冒了一层的冷汗。 “周姑娘,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名为红杏啊。” 沈姝给每个来参宴的女子都派了一位宫女伺候,而男子,则让太监跟着。 一是为了防止他们走到不该走去的地方,做下些不该做的事情,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他们的安全。 周若翎特意走的极快,又借着让红杏去帕子的空子,连忙偷偷跑来拦住景陌。 她反应了过来,只目光不由自主的仍是看着红杏唇下的一颗嫣红的小痣上。 第236章 凑巧 红杏被她看的怯怯的往后退,“周姑娘?” 周姑娘不会是被魇住了吧,还是说,邪祟上身? 一双眼睛幽深的就像是常年照不到阳光的沼泽,瞧着便让人心中忍不住生出怖意。 周若翎这才清醒过来,勉强的露出些温柔的笑容,“这几日精神不好,说了不合规矩的话,红杏姑娘莫要见怪。” 她明明是在笑,可红杏却没由来的觉出些不一样的意味。 红杏连忙走上前,搀扶住周若翎,“奴婢方才才过来,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 周若翎神色缓和了许多,从手腕上取下一个成色极好的玉环,放到红杏的手中,“小小心意,就当是红杏姑娘将我的帕子找回来的谢礼。” 红杏的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方米白色绣着粉色莲花的帕子,莲花的旁边,还用白色的线绣了“翎”这个字。 “这都是奴婢分内的事情……” 红杏的话还没说话,周若翎的脸色变逐渐转冷,“怎么,红杏姑娘是嫌弃我送的礼太轻,所以才不肯收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红杏只得福了福身,“奴婢多谢周姑娘赏赐。” …… 景陌走出去没多久,便迎面撞上了特地来找他的赵德忠。 赵德忠拂尘往臂弯一放,踮着小碎步走到景陌身边。 “殿下,您要不要去看看言姑娘?” 赵德忠问这话倒不是偏向于言玥,而是因为几个太医都说言姑娘状况凶险,若是真的只有这一个晚上,好歹让殿下看最后一眼。 殿下原先为她做出那么多的荒唐事,总不可能这感情说忘便忘了。 景陌面色微沉,看向赵德忠,冷声道,“你什么时候能擅自安排孤的事情了?” 赵德忠慌忙跪下,臂弯的拂尘都跌落到远处,“奴才口不择言,还请殿下恕罪。” 景陌伸出手,感受着风从指缝吹过的凉意,精致的眉眼间似乎凝结着极深的郁气。 “赵德忠,你说一个普通女子为何能出现在西山?” 这几天西山都是不准再有人进出的,言玥又被几个嬷嬷看着,怎么可能出现在他的面前,还这么凑巧的帮他挡了一剑。 赵德忠心中叫苦不迭,他不过就是个做奴才的,哪里敢对这样的事情发表意见,一个不慎便是性命都保不住的。 “奴才愚钝,不知。” “是不知,还是不敢说。”男人低声道,“你跟在孤身边的时间最长,应当知道孤最不喜遮遮掩掩不说实话的人。” 赵德忠面露为难,眉毛皱成了一团。 “奴才觉得,似乎太过凑巧了些。” 这么凑巧的来了西山,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这么凑巧的又同殿下遇到一处,偏偏更是凑巧的,为殿下挡了这一剑。 巧合太过,实在很难让人信服,这不是人为。 “凑巧。”男人走至一株开的正艳丽的牡丹旁,手指轻轻的抚摸着牡丹的花瓣,动作缱绻而又似乎带着些缠绵的情意,“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凑巧?” 狭长双眸微微眯起,只不经意般露出些暗光。 第237章 摸个够 “不去那。”他轻轻捻着腰间的玉佩,细细的抚着,“准备准备,晚间的宴会不要出了差错。” 赵德忠从地上爬起来,连忙跟着男人的脚步小跑。 不去言姑娘那,甚至还要分出些心思在晚间的宴会上。 赵德忠自诩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多年,最是能了解他的心思,可是这一次,他也是琢磨不透了。 殿下,到底想做什么? 山间的晚上是冷的,故而沈姝并未在园子里举办宴会,而是特意辟出一个大的宫殿。 殿中各处皆燃着蜡烛,角角落落里还放着数十颗硕大的夜明珠。 几乎好似白昼一般。 景陌与顾卿澜两人的位置,便在最靠近景玄与沈姝的地方。 从里到外,按照地位高低往下排。 在门口坐着的那些贵女伸长了脑袋往门外看,想要第一时间知道太子的到来。 太子妃的位置她们是不妄想了,只是落一个良娣之类,未来便是宠妃,这样也极为不错。 此时被她们惦记的景陌正站在幽竹院的门口,接受着顾卿澜的瞪视。 两人僵持在门口,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阿满咳嗽了两声,提醒道,“殿下和太子妃还是先过去吧,那边人已经快齐了。” 顾卿澜恨恨的咬牙,这太医开的是什么药?她吃了之后口中又苦又冷,别说是好转,说句话都困难。 自然,就算是能说话,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大着舌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头可断,血可流,尊严不能丢。 男人讪讪的攥了攥手指,几乎不敢与女人对视,特意错开了视线。 “孤牵着太子妃的手一同去吧。”他极为轻巧的说出这句话。 顾卿澜:??? 她看着像是疯了吗?会答应这种要求。 “若是外人眼中,太子和太子妃各走各的走进殿中,怕是会传出不睦的谣言。”他不经意般看向女人眼底,满意的捕捉到微僵一瞬。 打蛇打七寸,他这一步并没有走错。 虽是敷了珍珠膏,又用嫣红的唇脂遮盖,但只要细细看,还是能发现女人唇瓣上浅浅的咬痕。 目光划过这一处,男人眼神微黯,喉头微滚,艰难的抑制着内心的。 顾卿澜却是皱起了眉头,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甚至还条件反射的捂住了嘴巴。 景陌:“……” 咳……他只是看看……又没真的做些什么…… 怎么防备他做什么? 男人伸出手,骨节分明而又修长,墨蓝色的袖子遮盖住腕骨,手背青筋仿佛叶子上的脉络,清晰可见。 鬼使神差的,顾卿澜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还顺带着摸了两下。 字面上的意思,她真的是没忍住摸了两下。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牢牢的将她的手包裹住,不露出一丝。 像是等待猎物已久的猎人,眼底幽幽泛着精光。 “太子妃似乎很喜欢孤的手,既然如此,孤便给你摸个够。” 男人坦然的直视她,她需要微微仰着头才能看进男人的眼底。 复杂到她看不懂的情绪,温柔的目光里,只有她一人。 第238章 没有第三个人 “妾身方才并没有故意摸殿下的手。”顾卿澜勉强笑了笑强行解释,因为咬到舌头声音听起来有些可爱。 至少,在景陌听来,十分可爱 这话说起来怎么这么怪,显得她好像很有些故意的样子。 “孤知道,太子妃并非故意。”男人别有意味的停顿了半晌。 顾卿澜心中松了一口气,知道就好,她怎么可能故意摸他的手,他又不是天仙。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男人精致绝伦的相貌,顾卿澜默默的将天仙二字叉掉。 就算他是天仙,她也不可能故意去摸他的手。 “只是,有些事情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去做的,情之所至而已。” “太子妃觉得孤说的对吗?” 顾卿澜猛地抬头看他,因为动作太快,鼻尖直接撞在了男人的胸膛上。 她捂住鼻子,眼角止不住的溢出些泪花,瞧着极为可怜。 景陌好笑的将她的手拿开,“这么大的人了,怎么抬头都能撞到?” 顾卿澜:“……”这怪谁?势如水火的关系,靠这么近做什么? 见鬼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见鬼的情之所至。 阿满悄悄的往旁边走了走,面色羞红,用帕子遮住脸,却又忍不住偷偷看过去。 两人近到,她几乎是被浅浅的竹香包裹住。 在她恍惚之际,男人却突然俯下身体,重重的吻了上去,一触即分。 随后像没事人一样将她的斗篷帽子戴好,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顾卿澜就这么被动的傻呆呆的跟着往前走。 几瞬后才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 她为什么又被亲了? 这男人是吃了什么药导致脑子坏掉了吗? “咳咳,殿下,您这里咳咳……”赵德忠悄悄的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角。 景陌下意识的摸了下,再看时,指尖全是唇脂的红色。 “颜色好看,人更好看。”他这样说。 顾卿澜气的使了巧劲甩开他的手,站在原地不动。 这哪里是当朝太子,分明就是街头泼皮。 “殿下这是在做什么?难道打猎的时候脑子被野兽给吃掉了吗?” 赵德忠默默的往旁边挪了几步,心中想道,太子妃瞧着柔柔弱弱的,怎么说起话来这么厉害。 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能这么与太子说话的人。 赵德忠好奇的看去,想要知道太子如今的脸色。 却只看到男人唇角似露非露的笑意,眼角都跟着上扬。 “孤只是做了一个夫君该做的事情,怎么太子妃竟这样说孤?” 他的语气中,细细听来,竟还有几分委屈在。 听得顾卿澜愈发的火冒三丈,狩猎出了那档子事,她心里本就不痛快,偏偏这狗男人还不停的惹她生气。 什么叫做做了一个夫君该做的事情,夫君该做的事情便是耍流氓吗? 她忍了忍,到底没说出不堪入耳的话来,“这大庭广众之下,殿下怎么能做出亲密之举。” 景陌挑眉看向赵德忠,又看向阿满,“这里分明除了太子妃与孤之外,没有第三个人在,又怎么能称之为大庭广众之下呢?” 第239章 脸皮都不要了吗 赵德忠:“……” 阿满:“……” 顾卿澜纤眉竖起,杏眸中似乎藏着两团小小的火焰,烧得正旺。 “殿下现在连脸皮都不要了吗?” 她见过厚脸皮的,还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二师兄在此只怕都要甘拜下风。 男人低笑出声,漫不经心的抹去唇角的口脂印记,他做来这动作,倒别有一番风情在。 顾卿澜不争气的眼睛却忍不住跟着男人的手指动,视线最后落在男人翘起的唇珠上。 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咬痕,是她咬的。 配着嫣红的口脂,看来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美。 “如果要脸皮便不能与太子妃……亲热的话。”男人手指捏着下巴思索,眉头微蹙,狭长双眸透着些难言的情绪,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么,这脸皮,不要也罢。” 顾卿澜:“……” 景陌这回答顾卿澜是万万没想到的,故而她一时间竟也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再不过去,只怕那些便等急了。”男人握住女人的手,轻轻的捏了捏才迈开了步子。 顾卿澜看向身后跟着的阿满,目光中仿佛有求助的意味。 阿满装作与赵德忠说话,避开了她的目光。 幽竹院到举行宴会之处的路并不算长,只男人为了享受此刻的温情,特意放慢了步伐。 感觉到男人又一次把玩玉佩一般捏了捏她的手指,顾卿澜气大的加重了步子。 就好像她脚下的地,便是男人,用力踩一踩,就能解点气。 …… 坐在门口,萧嫣忧愁的看着身旁几个打扮的娇艳欲滴的女子,恨不得将一盆水泼在她们的脸上,让她们精心描绘的妆容彻底花掉才好。 一群想要给太子妃添乱的妖精。 一直注视着萧嫣的谢蕴见她咬牙切齿的小模样轻笑出声。 “谢兄在笑什么?” 一旁穿着浅蓝色长袍的男子好奇的问道。 谢蕴摇了摇头,捏着指尖的酒盏,仰头饮尽,遂而眯着一双丹凤眸,声音中带着些沙哑,“佛曰,不可说。” 有些事情,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说透了,便没意思了。 “快看看我的发髻有没有乱……” “我今日的妆容如何……” …… 靠近门口的几个盛装打扮的女子纷纷问身后的丫鬟,面上带着些急切。 萧嫣恨恨的搅紧了帕子,等会她一定要告诉太子妃,这些可都是小妖精。 然而萧嫣不知道的是,顾卿澜急需一个这样的小妖精来使自己脱离苦难。 一双璧人缓缓踏进殿中,牵得紧紧的手瞬间便让殿中所有的人都看到。 盛装打扮的女子们面带惊愕,甚至险些跌落手中握着的酒盏。 “今日拔得头筹的人是你,你却还来迟,该罚三杯酒。” 听到酒这个字,顾卿澜眼角微抽,没喝醉已经疯成这个样子了,若是喝醉了,还不得将幽竹院给掀了。 景陌却走到中间行礼,抬头道,“儿臣虽拔得头筹,但得奖励的人是太子妃,若是罚,也不该罚儿臣,而是罚太子妃才是。” 顾卿澜:“……” 第240章 受罚三杯酒的人 她就知道这货没安好心,原来是在这等着。 想灌醉她,让她当众出丑。 坐在最上面的沈姝见到景陌自得的神情,缓缓闭上了眼睛。 将心比心,若是她这一刻处在太子妃的位置上,说不定会将太子一脚踹走。 景玄被这话所震惊,一时间也竟忘了该怎么答复。 过了一会儿,他才为难的看向顾卿澜。 顾卿澜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才道,“儿臣甘愿受罚三杯。” 她字字咬牙,十分清晰的说出这句话。 景玄只得拍了拍手,身旁宫女端着盘子走了过去。 盘子上,正有三大杯酒。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杯子似乎比长宁公主府那次还要大些。 顾卿澜缓缓的抬头,与景玄对视。 景玄轻咳了一声,“朕今晨为你画的眉如何?” 沈姝:“……” 皇上转移话题的手段,越来越不高明了。 “甚好。” 其实景玄准备这样的酒盏也并非是刻意为难景陌亦或是顾卿澜,而是想着酒后吐真言,太子清醒的时候不敢说的话,说不定喝了酒之后就能痛痛快快的表达出来了。 一来二去的,便也就水到渠成了。 顾卿澜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硬着头皮将三杯酒尽数喝下去。 酒入喉温润中又带着醇香,最后才像是如同一团火在心里燃烧。 大约是心里的火过甚,面上不自觉的便呈现了出来。 美人芙蓉面,见之便叫人难以将目光移开。 景陌不着痕迹的动了动,挡住那些人看过来的目光后,才牵着顾卿澜的手往位置上走去。 两人面前的挨桌上,放着今日狩猎得来的野兽做成的食物。 他们的身后,左右各有三根正在燃烧的蜡烛,而中间,却有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因为好奇而看过来的众人纷纷愣住。 太子妃唇瓣上的痕迹,虽是遮挡了些,但是他们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童子鸡,自然知道这伤是因何而来,再看太子殿下,唇上的伤就更是明显了。 众人的目光互相交流,都不约而同的掺杂着些许暧昧来。 下午的时候,他们还听说这行宫里头,进了一个太子殿下心尖尖上的女子,对太子殿下还有救命之恩。 又听说,太子殿下对太子妃极其厌恶,甚至想废了太子妃让那女子坐上太子妃的位置。 他们晚间过来,也是想看看这传闻是不是真的。 现在看来,传闻真的就只是传闻。 这样亲密的事情,若是太子殿下真的厌恶太子妃,又怎么会愿意去做? 至于方才景陌将罚酒三杯推给顾卿澜的事情,众人选择视而不见。 “殿下,你能不能松开妾身的手?” 虽然竭力控制,但细细听来,还是会觉得她的声音有些不对劲。 阿满站在顾卿澜的身旁,手上正拿着顾卿澜来时披着的斗篷。 景陌托着腮,在烛光下细细打量女人的脸颊,目光逐渐下移,在见到细长而又洁白的脖颈时,捏紧了手中的茶盏。 在所有人都喝酒的时候,景陌命赵德忠将他旁边那坛子酒换成了茶水。 “不能。”他浅浅的笑了笑,俊逸眉眼愈发美的惊心动魄。 然而这样的美并不能让顾卿澜忘掉他说的不能二字。 第241章 照拂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双颊晕着漂亮的红色,也不知是方才喝酒所致,还是此时的怒火所致。 这时候,她得忍。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不能失了温柔。 她面无表情却又强行勾起唇角,“殿下喜欢便握着吧,毕竟这世上,总有坏了脑子的人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毛病。” 景陌:“……” 若是能被骂上两句,就能一直牵着,其实也不错。 “母妃,永和想去姐姐那。”永和今日头发编成一个又一个的小辫子,尾端各缀着些银铃。 走动之间,叮当作响,清脆入耳。 如妃看了一眼景陌和顾卿澜,连忙抱住了永和,“永和乖,回头我们再去找太子妃玩。” 太子和太子妃感情正是浓的时候,永和要是过去,岂不是坏了气氛? 永和摇了摇头,双手捧着小脸蛋,“母妃,永和好一会儿没见到姐姐了,心里想的紧。” 如妃:“……” 什么想的紧,依她看,就是想太子妃面前的吃食。 永和年纪小,又是在晚上,是不能吃那些油腻腻的东西,为了防止永和看了闹起来,如妃便让人将她这的肉类尽数撤下,一眼看过去,满桌子的绿色。 “你是景氏的公主,今日又有这么多的外人在,难不成你想让这些人知道,景氏的永和公主其实是个不听话的孩子吗?”如妃抓住永和的七寸,狠狠的往七寸处戳。 听此,永和果然耷拉着脑袋,声音微弱而又低沉,“那永和就不去了。” 如妃这才松了一口气,见她乖巧的样子实在惹人怜爱,便让人去取来小半盘子炙肉来。 届时晚宴结束,她陪永和去园子里面散步消消食,小半盘子的肉,不打紧。 “萧嫣。”一个穿着蓝色长裙的女子探出头悄声喊了一句。 两人坐在一张矮桌前,萧嫣疑惑的转过头看向身侧。 “你是陶宛?” 陶宛眼睛亮了亮,“对对对,是我。” 萧嫣沉默了下,她这还是第一次听到直接这么回答的人。 “可有何事?”萧嫣问道。 陶宛像是羞涩,脸颊微红,支支吾吾了半天,“我见你与太子妃之间感情似乎很好。” 萧嫣放下了酒盏,腰背挺直,下巴微微昂起,十分得意的样子,“是。” 不远处的谢蕴再次低笑出声,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如今看这萧嫣,是哪哪都完美无缺,哪哪都可爱万分。 陶宛神情愈发显得高兴,“好姐姐,到时候你可得照拂我几分。” 萧嫣:??? 照拂?照拂什么? 萧嫣:“不知道陶姑娘的话是何意思?” 陶宛瞬间便冷下了脸色,却似乎又想起什么,脸上再次挂上谄媚的笑容,“姐姐又何必连妹妹都瞒着。” 萧嫣:“……” 虽然话没听明白,但姐姐妹妹,她可不敢认下。 不然回去后,定会遭父亲一顿毒打。 “陶姑娘还是将事情说得明白些,我实在是不清楚这其中的意思。”萧嫣语气微顿,继续说道,“我家中只有一个姐姐,陶姑娘可以称呼我萧二姑娘,亦或是直呼名字便是。” 第242章 趁机挣扎 心中念了几遍好前程,陶宛才勉强恢复正常脸色,只唇边的笑意再也显现不出来。 “萧二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能分到一桌用膳,这便是天赐的缘分,你又何必如此见外。”陶宛嗔怪道。 萧嫣的小脑袋缓缓的升起了疑问。 怎么了这就是天赐的缘分,而且她又哪里见外了? “陶姑娘,有话你不妨直说。” 陶宛悄悄的往萧嫣的位置挪了点,贴在她的耳边,“我知道你是被太子妃选中的人,未来定是要进入东宫的。” “我也不是想和你争,只是希望等我进东宫的时候,你我二人能互相照应,也算是一桩佳事了。” 萧嫣:??? “陶姑娘,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太子妃与我之间只是一见如故,并不是你口中的那样?” “况且,我身负婚约,你这样说,岂不是在辱我的名声,我萧家在京城里头虽不算多厉害,却也不是可以让人任意欺辱的。” 陶宛讪讪的挪回去,“你这人,我不过说了两句话,你便拿一大串子话堵我的嘴。” “再者,不过是婚约罢了,又不是真正的成亲。” 陶宛下意识的不屑的撇了撇嘴,只是瞬间想到又很多人在,便又勾出一个自以为端庄的笑容。 只是这样,反倒扭曲的有些吓人。 萧嫣身子不自觉往后仰了仰,贴近手中的酒盏,小小的抿了一口,双眸慵懒的眯起。 “装的什么不知道的样子,谁不知道某人背地里想要巴结太子妃。”陶宛没胆子高声,只小声嘟囔着,“想进东宫就说呗,说出来又不会被笑话,还藏着掖着,表面上看着光明磊落的,怎么背地里竟是这样一个人。” 萧嫣忍住怒火,继续好声好气,“陶姑娘慎言,我并非是你口中那种人。” 陶宛嗤笑一声,眉眼都带着一股子的刻薄,“我又没说你,只是说某人,你这么急着站出来澄清做什么?” “你……” “我,我什么,难不成你没有巴结太子妃,没有想进东宫?” 陶宛嘲讽的想,这天底下的适龄女子,有哪一个不想嫁给太子殿下的。 怎么萧嫣的命就这么好,能被太子妃看中。 直到现在,陶宛还是认为顾卿澜想要让萧嫣进东宫,作为自己固宠的一个工具。 萧嫣冷笑,“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趋炎附势,将谄媚都写在脸上?” 反正脸皮都已经撕破了,她便也没必要好声好气的说话。 人善被人欺,从姐姐嫁进安王府中,她便已经懂了这个道理。 陶宛面上怒及,伸出了手,便要一巴掌打过去。 只是还未落到萧嫣的脸上,便被擒住。 萧嫣顺着陶宛的胳膊往上看过去,正好对上了一双带着些怒意的丹凤眸。 从少年的眼底出来,却又被他的相貌震了下。 谢蕴手腕微一用力,只听得“咯噔”一声,陶宛痛叫一声。 顺带着,将所有人的视线移了过去。 顾卿澜趁机挣扎着想要夺回自己的手,然而男人并未被那边的动静所吸引,反而不急不慢的挑起一筷子炙肉放到顾卿澜面前的盘子上。 第243章 换掉 “太子妃太瘦了,该多吃些,这样手感才会更好……” 顾卿澜欲哭无泪的感受到数道目光朝着她看过来,只能弯起唇角,露出双颊的酒靥,“多谢殿下。” 景陌神色缓和,眉眼舒展,又用自己的茶盏,让阿满倒过满满一杯酒,递了过去。 顾卿澜眉心重重的跳了跳,努力平复语气中的怒火,“殿下,妾身面前有酒了。” 瞎吗?瞎吗?瞎吗??? 眼睛不用可以挖掉,没必要放在那边做装饰用。 “孤知道,只是这杯酒,太子妃不愿意喝吗?”景陌说的声音极小,并不会让旁人听到,不经意看到这边的人只会觉得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果然恩爱非凡,用膳都要靠得这样近。 “难不成太子妃是嫌弃孤用过这盏,所以不愿意喝下这杯酒?” 顾卿澜险些控制不住的点头,对对对,她真的快嫌弃死了。 可是她只能开口这样说,“殿下说的哪里的话,妾身只是觉得面前已经有一盏酒,何必再多此一举用殿下的盏?” “孤不觉得多此一举。”景陌看向赵德忠,挑眉。 赵德忠:“……” 这种事情,他能不做吗?很丢脸的样子。 而且他总觉得若是真如殿下所想,他去做了这件事情,一定会得罪太子妃的。 在景陌威胁的目光下,赵德忠只得走到顾卿澜的另一边,拿走她原先的酒盏,放到景陌的面前。 顾卿澜:“……” 她还真是没想到能有这一招呢。 两人的酒盏对调,好极了,真是好极了。 顾卿澜笑了,唇边依旧是弯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只是眼中却是彻骨的寒意。 景陌咳嗽了两声,将换来的酒盏握在掌中,仍有着微温的触感。 茶水进盏,他细细的抿了一口,随即放下,看向顾卿澜,“太子妃不喝吗?” 顾卿澜攥紧手指,恨不得一脚踩死这厮,但现实中,她只能道,“妾身不胜酒力,怕是不能再喝酒了。” 如此,这杯她便不用喝下去了,她可真是天下第一聪明。 “不胜酒力?”这样的理由都能找出来,还真是难为卿卿了。 若不是有许多人在,景陌真的想毫无顾忌的笑出声。 “阿满,将太子妃的酒倒掉,换成茶水,就用这个杯子,无需再换。”景陌看向她,狭长双眸微弯,里面是顾卿澜看不透的意味,“这样,太子妃还满意吗?” 他又状似无意一般,说了一句,“不过太子妃方才连父皇那三杯都喝了,现在却不肯喝孤这一杯,真叫孤觉得伤心。” 男人眉头轻皱,另一只手则托着腮,满目忧愁的看着她。 顾卿澜:“……” 她那三杯到底为什么喝,这个男人一点数都没有吗?没有吗? 阿满正要伸出手,拿走顾卿澜面前的酒盏时,顾卿澜却一把拿起,一饮而尽。 几滴酒液顺着女人的唇角滑落,最后没入衣襟,没入景陌看不见的地方。 他不自在的看向别处,企图来转移心中涌起的一阵又一阵翻腾汹涌的。 第244章 能算的上是惩罚吗 另一边谢蕴面露嫌弃的松开手,虽是用帕子裹住,但他还是抽出一方洁净帕子细细的擦拭掌心。 陶宛正要抬头骂过去,却对上谢蕴的脸,骂人的话瞬间直接咽进了肚子里面。 她强忍着痛意,眼角泪珠大颗大颗的滑落。 “这位公子,不知我做错了什么事情,你要这样待我?” 分明手腕痛极,却仍是竭力面色柔和着。 萧柔:“……” 刚才怎么就能对她这么凶的呢? “何人吵闹?”沈姝问身侧的宫女。 殿中有乐师演奏,亦有舞姬表演,但这样的声音并没能盖住陶宛先前的痛呼,故而沈姝有此一问。 宫女垂首悄声道,“奴婢瞧着像是陶大人家中的女儿。” 沈姝听到陶大人三个字神色顿了下,“你可看清了?” “奴婢看的真真的。” 沈姝知道这人还是因为景玄登基后,发布的让成年皇子前往封地,没有诏令,不得回京的圣旨。 当时反对最凶的便是那位陶大人陶尐。 胡子头发花白,整日里都伴着一张脸,看见谁都将下巴抬的高高的,好似谁都不能被他放在眼睛里面。 “去看看,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凝霜福了福身,缓缓的走过去。 “姑娘这话我也送给你,萧二姑娘又是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待她。”谢蕴对着陶宛说话,眼睛却控制不住的看向萧嫣。 原来是为了萧嫣。 陶宛看向萧嫣,眼中不可避免的带上了嫉妒,长得还没她好看呢,怎么这位公子就非要替她说话。 “我只是一时冲动,所以才会这样对妹妹。” 越来越多的人看了过来,陶宛只得选择先行认错。 “妹妹性子这样好,想必也不会怪罪姐姐我吧。” 萧嫣:“……” 方才口中还姐姐姐姐的喊得十分欢快,怎么没过一会儿,姐姐就变成妹妹了。 “姑娘这话确定是在道歉?亦或是在威胁,若是萧二姑娘怪罪了你,便是性子不好了?”谢蕴直起身子,睥睨的看着陶宛。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陶宛面色惨白,“再说,我又并没有打上去,如今受伤的人是我,萧二姑娘难不成是想要我的命偿还这一时之过不成?” …… 凝霜在他们旁边站定了一会儿,便转身回去。 沈姝听完则挑了挑眉,“去寻太医来,好好给陶姑娘看看,至于谢蕴,罚他抄两遍清心经,明日本宫就要看到。” 在陶宛身边的人本只是被她的声音所吸引好奇的看着,后来见到太医来了愈发伸长了脑袋,恨不得自己就身处这几人中间,其中事情明细能听个明明白白。 陶宛听完太医的话,恨恨的看向谢蕴。 “皇后娘娘竟只让他抄写两遍清心经吗?那我的手就算是白伤了?”这下,陶宛也顾不得谢蕴是个有着好皮相的翩翩佳公子了。 凭什么她被伤了,而伤她的人最后只是被轻飘飘的罚抄清心经,这能算的上是惩罚吗? 听了这话,凝霜面色不改,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姑娘若是有不服,奴婢可带着姑娘到皇后娘娘那去。” 第245章 凝霜姑姑 凝霜是沈姝出嫁从府中带来的陪嫁丫鬟,进了宫后变成了她宫中的掌事大宫女。 就是景玄身边伺候的人,见到凝霜也要称一声凝霜姑姑。 陶宛不过是一时忘了,如今想起凝霜的身份哪里敢造次,只勉强的勾唇露出些笑意来,“瞧凝霜姑姑说的,我刚才是昏了脑袋,皇后娘娘这样做,定有她的用意在。” 凝霜却没对她笑,而是继续道,“姑娘知道便好。” 陶宛勉强撑出来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只得在丫鬟的搀扶之下走出去。 凝霜这时却没回去,而是抬眸看向谢蕴。 “谢公子莫忘了,明日太阳升起之时,若是皇后娘娘还未收到公子的两遍清心咒,这惩罚可得变成其他的了。”说到两遍的时候,凝霜似不经意般看了一眼悄悄探着脑袋的萧嫣。 “奴婢先行告退。” 谢蕴顺势坐在了陶宛的位置,面露忧愁,低声喃喃,“这该如何是好,皇后娘娘这不是变着法子想要好好的惩治我吗?” 萧嫣顾不得男女有别,面色微红的转了转身,“公子可否写几个字给我?” 谢蕴:“嗯?” 少年凤眸扬起,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声音低沉,却又带着一股少年独有的朝气。 “我可以照着公子的笔迹抄一份。”萧嫣道。 她歪着脑袋的时候,白嫩耳垂坠着的红玛瑙珠子晃了晃,愈发显得肌肤白嫩。 “这是皇后娘娘罚我的,我又怎么好将这惩罚推给姑娘呢?”少年眼中的温柔充盈,弯成一个月牙一样的弧度。 萧嫣听了越发的感到愧疚,连忙道,“公子这惩罚本就是因我而起,我又怎么可以袖手旁观。” 谢蕴细细想了片刻,忽然低声笑了几声,胸膛不断起伏,“口中说着自己无情的人未必无情,口中说着自己有情的人未必又有情。” “姑娘能想到帮我抄写清心经,我自是感激不尽。”少年神情微顿,似有为难,“只是我一个堂堂男子汉,岂能要姑娘帮忙?” 萧嫣却反驳他,“公子方才帮了我,我如今再反过来帮公子,这才叫人之常情的道理。” 谢蕴一个男子,坐在这里,引起不少关注。 萧嫣左右的贵女,皆悄悄的伸长了耳朵小想要听两人的对话。 谢蕴看了看左右,只得道,“萧二姑娘既然将话说到这份上,那我便也不再推诿拒绝了,不若等宴席结束后,我再派人将平日眷写的书籍拿给萧二姑娘,如何?” 萧嫣也意识到了落在自己身上,或是好奇,或是带着些恶意的目光,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谢蕴站起身,身影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有极为清淡的香味,他缓缓道,“来日再见。”来日方长…… …… 凝霜事情办完之后仍是仔细关注着萧嫣这里,见谢蕴起身走后才对着沈姝耳语几句。 沈姝点了点头,又让凝霜将她桌上的一盘浇着牛乳的糖蒸酥酪送到顾卿澜的桌上。 第246章 弹奏 凝霜弯膝将酥酪,正好看见两人交缠的手。 顾卿澜:“……” 她这时候要怎么说,才能让凝霜姑姑不误会。 景陌却是极为自然的将手握紧,“太子妃今日不方便说话,烦请姑姑将孤与太子妃的谢意一同告诉母后。” 凝霜关心的问了一句,“太子妃可有找太医看过了吗?” 景陌另一只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声咳了两下,“孤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碍。” 顾卿澜杏眸瞪大,满是不可置信。 ??? 狗男人你住嘴,胡说什么? 凝霜放在两侧的双手僵了下,才饶有意味的看向两人。 良久才道,“奴婢会将这话一字不落的告诉皇后娘娘。” 看着凝霜离去的身影,顾卿澜心中仿佛汪了一潭的死水,十分淡然。 她还能说什么呢?她现在只要说话说得快,就会被人发现舌头受伤的事情。 就算她解释这是自己吃点心的时候咬到的,这些人也不会相信。 更何况,她的身边,还有一个会将什么事情都说出去的大嘴巴。 在她正想喝口茶水败一败心中怒火的时候,舞乐忽然停了下来,大殿门口,几个穿着洁白羽衣打扮的恍若仙子的女子款款而来。 女子手上皆拿着纯白色的团扇,扇子上沾了细细白白的绒毛,半遮着面,露出一双潋滟着水光的美眸。 顾卿澜情不自禁的勾着脑袋看了过去,这又是谁来想要借此引起皇上的注意? 几个女子纷纷走了开来,露出最中间穿着红色长裙,又披着红色斗篷的周若翎。 细细看去,斗篷两侧似乎各绣着一只朱鸟,振翅高飞的样子,像极了凤凰。 周若翎手中抱着琵琶,缓缓走前,十分规矩的行了个礼,娇软道,“臣女愿弹奏一曲,以贺殿下春狩拔得头筹之喜。” 此举其中的意味,便是再明显不过了。 景玄手指轻轻的抚着酒盏,双眸微微眯起,“朕记得,周太傅的孙女在京中素有美名。” 周若翎像是害羞的垂下头,柔声道,“只是谬赞罢了。” 景陌刚想说些什么,却对上景玄沉沉的目光。 他只得将想说的那些话咽下去。 周家的事情,不能那么急,得一步一步来。 还未弹奏,她便掐着嗓子唱了一曲。 “妾本钱塘江上住。花落花开,不管流年度。燕子衔将春色去,纱窗几阵黄梅雨。斜插犀梳云半吐,檀板轻敲,唱彻黄金缕。望断行云无觅处,梦回明月生南浦。” 唱完半晌,她方手指微动,游鱼出听,余音缭绕。 途中,不只是怎么,她身上披着的斗篷落在地上,露出她纤弱的而又不失玲珑有致的身躯,佩戴着的额冠两侧的流苏垂落在肩膀上。 些许金色与锁骨处洁白的肌肤相衬,愈发显得一个晶莹剔透的人儿。 顾卿澜挑了挑眉,极有兴致的抿了一口茶水,再趁着男人不注意的时候几勺子将糖蒸酥酪吃个干干净净。 她心情不错,但她身侧的男人却心情极差。 第247章 为什么要看她 美人琵琶,声若黄鹂,面若皎月。 无论从哪处看过去,都仿佛是一张美不胜收的画卷。 男人不甘示弱的伸出食指,轻轻的在女人掌心挠了挠,想要将她的注意力从弹琵琶的妖精身上移开。 顾卿澜:“……” 她转过头,牵强一笑。 目光从男人的脸上滑到两人交握的手,她现在很怀疑,这厮是不是手上涂了毒,想要与她同归于尽。 “殿下,这么多人在,您能不能将手松开?” 她几乎是咬着字一个接着一个的蹦出这句话。 还不能说的太快,不然便会暴露出她舌头受伤的事情。 男人原先总是盛着淡淡情绪的眸底,如今却是几乎溢出些温柔,看人的时候,仿佛将这个人直接看进了心里一般、 自然,这样的情绪,顾卿澜并没能真切的感受到,或许有感受到,只是将这样的情绪归为男人脑子有病。 “不能。”景陌慢悠悠的吐出这两个字,在看到顾卿澜面上强忍的愤怒后,再次伸出手指,挠了挠她的手心。 纵观这一切的赵德忠,木着脸良久,才默默移开视线。 他怎么觉得,太子殿下这么像一个赖皮呢? 得到不能这个答案,顾卿澜气的几乎想要再次将景陌的手甩开,只是周若翎正弹琵琶,殿中几乎没有其他声音,她若是来了这一出,定会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殿下这么喜欢握女人的手,今晚妾身就为殿下准备几个身娇体软的美人,让殿下握个够。” 男人面色未改,仍是带着些笑意,狐狸一般。 “卿……”男人顿了下,继续道,“太子妃这是故意要惹得孤生气?还是说,太子妃是怪孤冷落了你,心中一直都存着醋意?” 虽说他自诩已经将心思摊了个十成十,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总是要给卿卿时间缓一缓的。 顾卿澜在听到男人开口的第一个字,心口便剧烈的跳动了几下,她的脑海中,控制不住的浮现出两人在矮窗时的场景。 嫩白如玉的耳垂微粉,就连眼角都晕着极为漂亮的红色。 喉头微滚,男人逐渐收紧了手指,“咔嚓”一声,手中的酒杯碎裂,其中的茶水沾了男人一手。 赵德忠忙走上前,拿过帕子擦拭,又让人拿来新的盏来。 然而就在这样的过程中,顾卿澜依旧没能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她面如死灰的看着几个全身羽毛的舞女在周若翎身边跳来跳去,心中没有一丝波动。 如果不是因为怕疼,她恨不得将这只手剁下来送给男人。 握个手就这么有意思吗? 一直看着这一切的赵德忠眼角抽个不停,强忍住唇角扬起的弧度,勉强倒了些茶水。 “殿下,麻烦您,能不能看周姑娘?”没多久,顾卿澜语气十分淡然道。 “孤为什么要看她?”男人挑眉反问。 顾卿澜不想转头看过去,只挺直身子,目光直直的落在一个舞女头上用来装饰的羽毛上。 思绪翻飞,这些羽毛,难不成是从大白鹅身上拔下来的?还是白鸭子? 第248章 想要坐实先前的传闻 “周姑娘庆的是殿下春狩拔得头筹,殿下不应该看她吗?” “她要庆便庆,只她庆了,孤便要接受吗?”男人神情突然一变,从溢着温柔转成些委屈,“若是人人都这样,那孤岂不是没日没夜的都要听曲子?” 顾卿澜:“……” 她大意了,先前只觉得二师兄脸皮厚,但是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长此以往下去,指不定这厮的脸皮厚度能够远远超过二师兄。 就算相貌俊美世间罕见,就算身份地位尊贵,也不是人人都喜欢的。 人人都喜欢的,大抵只有金子,银子,银票…… “那殿下可以看向其他地方吗?”顾卿澜就差没直接说,你这个狗男人能不能不要一直看着我。 看的她心里毛骨悚然,总觉得男人这是准备给她下阴招使绊子。 “不能。”景陌捏起一块做成梅花形状的糕点,咬了一口,其中红色的酱汁碰巧一般沾了些在被她咬过的唇珠上。 顾卿澜一口茶水入口,呛住咳嗽了几声。 “多大的人了,怎么喝水都能呛着?”景陌伸出手,修长而又白皙,落在她的背上,轻轻的拍了拍。 顾卿澜愈发觉得心中毛毛的,连忙躲了开。 好在男人伸手过来的时候,松开了她的手,顾卿澜不着痕迹的将手揣进了袖子里,手指头都不露出一根。 景陌:“……” 需要防他防的这么严吗? “孤觉得,太子妃这里风景独好。”景陌接着方才未说完的话,目光很是直接的落在顾卿澜的脸上。 仔仔细细的瞧着。 这样的注视,只叫顾卿澜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已经宰杀洗好放进锅里的鸡,被担忧火候不好味道便也不好的样子。 她的目光不经意与沈姝撞上,瞧见眼底那抹若有所思和挪逾之后,顾卿澜更是将袖子里的手揣的紧紧的。 “臣女不才,希望这首曲子,殿下能喜欢。” 话是对景陌说的,周若翎看的人却是景玄。 她想要一个公道,她因为京中之前传闻能进东宫,导致无人敢上门提亲。 既然没有人敢上门提亲,那她便赌一回,将这传闻给坐实了。 周若翎觉得自己委屈,觉得自己是因为这些传闻才没有人上门提亲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这样的传闻便是她的祖父与她商榷之后,派人放出来的。 若不然,谁没事喜欢嚼这样的舌根子。 想进东宫的贵女便更不会传了,她们又不是傻子,何必自找苦吃给自己找竞争对手。 景玄目光沉沉,面上不显情绪,心中则在细细打量,周若翎的这句话。 周太傅的面子,他是要给的,只是这面子再怎么给,也不可能让周若翎进太子的后院里。 如今都已经这样嚣张,若是进了太子后院,动了不该动的念头,那这天下过数十年,都不知道是姓景,还是姓周了。 “周姑娘不愧是京城中赫赫有名的才女,这曲子只应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闻,本宫今日,算是见识到了。”沈姝抚了抚景玄的手,面上带了些娴静,对着周若翎笑道。 第249章 真可怜 “臣女多谢皇后娘娘夸赞。”周若翎微微垂着头,面色带着些红色,像是极为害羞。 这样简单的夸赞显然不能将周若翎打发走。 她想要的是什么,景玄与沈姝都清楚。 只是他们不能答应。 景陌站起身,拍了拍手,眉眼微敛,精致的容颜在夜明珠的光下,愈发显得如同天上仙人。 “声声丽曲敲寒玉,句句妍辞缀色丝,周姑娘果然不负周太傅教导,身上亦有几分周太傅的影子。” 周若翎眼露欣喜,忙福了福身,“臣女哪能与祖父相较,殿下这话,只叫臣女羞愧万分。” 丞相寒渠见状却是摸了摸胡须,眼睛眯成一条缝,惬意的在腿上一下又一下的打着拍子。 只不经意间,眸子里露出一丝精光来。 若是太子那话里加上风骨二字,说周若翎有其祖父风骨,这话便是夸赞。 可若是不加这两字,之说一妙龄女子像甲子老人,这哪里还能称得上是夸赞? 不过,不管皇上与太子心里怎么想的,这都与他没有关系。 天子之言,岂能为他人所左。 尤其是那些不懂分寸,手伸的太长的人。 伸的太长,这只手便得剁了,若是还有别样的心思,便只能是杀了。 寒渠缓缓的摇了摇头,垂首看着酒盏里的水纹,一点一点的晕开。 远远瞧着,像是在打瞌睡,谁都注意不到他。 “周姑娘这话差矣,你如今年纪还小,假以时日,定能追上周太傅的步伐,不必自谦。” 这话一出,周围方才没听到不对劲的此时也不约而同的目光中带上了些思索。 “孤今日没带什么贵重的东西,就要劳烦父皇母后破费一回了。”说完这句话,景陌便慢条斯理的坐了下来,静静的看着众人面上精彩的神色。 “周姑娘如花容颜,只是打扮太素了些。”沈姝莞尔。 顾卿澜的目光顺着沈姝的话落到周若翎的发髻上,满头步摇金灿灿,几乎找不到一处空隙。 这叫打扮太素? 不过周若翎这些话的意思是想进东宫吧,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顾卿澜开始考虑周若翎进东宫的可能性,有周太傅的面子在,皇上皇后虽然不愿意,这么多人在这里,大约也不会拒绝。 否则就是直接表示自己要对周家出手。 这样向来,其实这厮也挺可怜的,想娶的女人娶不到,不想娶的女人会一个一个的进东宫,或许还会与他痴缠一生。 真可怜,为了江山社稷,就要奉献出自己被许多人惦记的身体。 顾卿澜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带着怜悯的眼神轻轻的落在男人身上。 景陌:??? 太子妃现在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为什么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他有什么好值得怜悯的。 凝霜在周若翎刚进来的时候便不知踪影,如今在沈姝身后伺候的正是红杏。 周若翎抬起头,恰好看到红杏唇下的嫣红小痣,瞬间面上便失了笑容。 随后,凝霜踮着小碎步从外走来,将手中的盒子捧了上去。 沈姝缓缓的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一双紫玉环。 第250章 美人环 没有半点杂质,极为通透的紫色,就是在宫里,这样品质的玉环也不多见。 “这双紫玉环是先帝在本宫还是皇子妃的时候赠予本宫的,它还有一个极好听的名字,叫做美人环,如今本宫便将这玉环送予你,也好让这玉环的名字名副其实。” 凝霜将盒子拿起,捧到周若翎面前。 周若翎慌忙跪下,十分害怕的样子,身子都在微微的颤抖。 “臣女惶恐,不敢接受。” 凝霜没让开,仍是屈膝垂首。 “若是你不敢接受,那这美人环便就只能孤零零的待在这盒子里,永不见天日了,你这样善良,难道就忍心让它在盒子里失去光彩吗?” 顾卿澜:“……” 这紫玉环怎么有点眼熟? “太子妃不必在意。”男人俯身贴在她的耳边,悄声道,“这是先帝宠妃,安王的母妃送的。” 说来也是讽刺,皇子和皇子妃大婚后见到的,不是皇上皇后,而是皇上和他心尖尖上的宠妃。 这紫玉环,亦是借着先帝的手送出。 沈姝当年进宫,有一次忘了戴上这玉环,便在那殿外大日头下,站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景玄听闻消息赶来,将快要晕倒的她带走。 凝霜在旁也劝了两句,周若翎才站起身,抑制住嘴角扬起的弧度,将玉环接了过来抱在怀中。 有了这玉环,就算堂兄游街三日的事情被祖父知道了,也会看在玉环的份上不责备她。 一个不中用的孙子,和一个能给周家带来泼天富贵的孙女。 他会知道如何选。 就在顾卿澜以为戏幕落下,唱戏的人也要离开之时,她突然对上了周若翎的眼睛。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她的心中冒出了一个小芽。 果然,下一瞬,她听周若翎说。 “臣女方才说称不得皇上与皇后娘娘的赞美,不是自谦,而是事实。” “这满京城里都知道,顶顶有才的人是太子妃,臣女比之,太子妃便是这天上的云,臣女则是这地上的泥。” 顾卿澜眼皮猛地跳了两下,她几乎完全可以知道,周若翎后面要说些什么。 “故而臣女的琵琶在太子妃的琴艺面前,不值得一提。” 寒渠手里捻着胡子,眼都不抬一下。 “只可惜,听到太子妃的琴声已经是前年的事情了,如今臣女每每想起,那样优美的旋律就仿佛在脑海中不断的回响着。” 她的话说到这份上,又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顾卿澜都合该取出琴弹奏一曲。 不然,便是在众人面前失了礼数。 若是这次被周若翎抓住了把柄,那她说不定就成了周若翎口中不知礼数,没有气度,配不上这个位置的女人。 “你这话,倒叫孤对太子妃的琴音有几分好奇起来。” 男人托着腮,修长手指微屈顶在下巴处,精致眉眼极冷。 只他往日也是面露冷色,所以亦看不出男人心底里真正的情绪。 顾卿澜却是微有些诧异的看着轻轻拍在她袖子上的男人的手,像是在安抚一般。 第251章 还能不能好好的勾心斗角了 “若是能托殿下的福,臣女再次听此琴音,这两年来的愿望也算是了了。” 景陌不语,只淡淡的看着她。 这么长时间,琵琶早已经被宫女拿走,方才掉在地上的斗篷也被周若翎身边的丫鬟抱着。 就这样站了许久,也亏得周若翎能面无异色,坦然接受众人的目光。 “这样倒也不错。”男人说道,在周若翎要开口时,他又说了一句,“只是孤希望独自听太子妃的琴音。” 顾卿澜:嗯……? 他下面是不是要说什么了不得的话。 顾卿澜反手掐住景陌的手,十分用力,叫景陌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镇定。 “殿下的意思是……”周若翎手指攥紧,不想让准备许久的计划还没有实施就失败。 她已经准备了一把极好的琴,只不过上面的琴弦动了些手脚,若是顾卿澜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她之后再让祖父找些人上谏,定能让顾卿澜从太子妃的位置上滚下来。 只是这世上,不是任何事情都能如心里所想而发展的。 “孤与太子妃鳒蝶情深,希望她的好,只有孤知道。”男人说到这神情微有些扭曲,目光触及顾卿澜下刀子一样的眼中,后背一阵凉意。 然而他还是接着说道,“像周姑娘这样没有相守之人般大约是不会懂这样的道理的。” 顾卿澜:“……” 她只得垂下头,接受着众人或是羡慕,或是嫉妒亦或是憎恶的目光。 不仅要坦然接受,还是做出一副羞涩的样子。 她憋足了气,很快,白皙的脸颊便浮现出浅浅的粉色,未成熟的蜜桃尖尖一般,极为诱人的羞涩。 周若翎:“……” 还能不能好好的勾心斗角了,女人之间的心计,太子殿下总是出头做什么,难道他就不怕背上一个沉迷美色的名声,让顾卿澜背上祸国殃民的罪责吗? 但凡景陌在处理国事上,有半点不到位,周若翎心里的话便会真的成为现实。 可惜她的想法注定只能是她自己的想法,永远都不会成为现实。 就算是在言玥那件事荒唐的时候,景陌在将政事处理的滴水不漏,这也是那些文官想上谏却又舍不得上谏的原因。 好不容易就这一个独苗苗太子,且天资聪慧,若是他们骂重了,将这天资骂走,谁来赔他们一个这样聪颖的太子,到时候他们岂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周姑娘站在这里时间也够久了,瞧本宫糊涂的,只顾上与皇上说话,倒忘了让周姑娘坐下。” “凝霜,快去扶周姑娘去她的位置坐下。” 朝臣命妇在前,闺阁小姐公子在后,周若翎被安排在了靠近门口的地方。 只是这位置上,已经有人坐在了那。 那女子慌忙要站起身让开,凝霜却道,“不知周姑娘可否坐在萧二姑娘旁边,可巧你们认识,说说话也极为方便。” 周若翎:“……” 萧嫣:“……” 两人极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又极快的错开视线。 “姑姑这话说的极是,我与周姑娘有好多体己话要说呢。” 第252章 细皮嫩肉的 说完这话,萧嫣就像是与周若翎关系极好的样子,伸出手强行将周若翎扯了过去。 这殿中每一个人,或多或少,心情都是有几分复杂的。 尤其是当事人之一,顾卿澜。 她面如死灰,心如死水。 虽然不知道男人这段时间到底是发什么疯,脑子是不是经常灌水,但是她知道,往后再出门,便是要遮着脸了。 她真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今生才能碰上这样一个颅内有疾之人。 是不是她刨他家祖坟了? “太子到底年轻,少年慕艾,本就是寻常之事,看着太子这样,朕倒是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 景玄这话一出,后面便跟着一句又一句的附和之词。 顾卿澜听了这些恨不得在地上挖个坑然后将自己的头给埋进去。 她不想活了。 景陌将手收回看了一眼,手背上大片的红色,红色上面还有青色与紫色交加点缀。 他眉眼微抽,太子妃这手劲下得可真够狠的。 “太子妃这是想要弑夫吗?”他开口问。 景陌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将手放到她的膝上,明里指责。 顾卿澜没睬他,继续捧着茶盏喝茶,只是双手,可怜兮兮的缩在袖子里,不敢全部伸出来。 如果能的话,她确实现在想杀人。 但是越是在这个时候,她就越是要冷静。 为了这么个狗男人,手上沾血不值当。 景陌却是又重复了一遍,“孤的手如今很痛,若是有人帮孤捏一捏就好了。” 顾卿澜转头看向赵德忠,“没听见太子殿下的话吗?快去帮他捏一捏手。” 赵德忠:“……” 如今在殿下身边当差,是越发的艰难了。 他不过就是想安安稳稳的发家致富而已,怎么就这样倒霉呢,隔三差五便被推出来挡刀子。 “奴才手粗,没得将殿下的手按痛了。” 周围都是人,赵德忠也没胆子跪下惹人注意,只得低声说话。 他敢肯定,若是他去给殿下按按手,之后一定会被抽板子。 “殿下也是这样认为的吗?”顾卿澜的眼中,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些鄙夷。 男子汉大丈夫,竟还这样娇气。 景陌像是没有看到她眼中的鄙夷一样,“赵德忠说得对,他手粗,孤细皮嫩肉的,会被按痛。” 顾卿澜跟见了鬼一样,诡异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转。 “那么阿满手嫩,给一定能让殿下满意的。”顾卿澜毫不犹豫的将阿满推了出去。 “哎呀!”阿满右手忽然抖个不停,面色中掺杂着些许为难,“奴婢早上端盆的时候一不小心撞在了门上。” 顾卿澜:“……撞门上是你脑子坏了,不是你手坏了。” 阿满:“奴婢还没说完呢,奴婢撞在门上跌倒下去的时候,那盆正好摔在奴婢的手上,奴婢到现在手还痛着呢。” 顾卿澜木着脸,“本宫怎么看不出来你的手受过伤。” 她怎么不知道,阿满叛变的这么彻底。 阿满:“太子妃有所不知,奴婢偷偷去找了太医诊脉,太医说奴婢可能是内伤。” 第253章 内伤 手上被盆砸到,竟然是内伤? 顾卿澜险些没忍住面部表情扭曲起来,“与你诊脉的太医是哪位?” 她倒想请教一下,如何会出现手被盆砸到,却是内伤的脉象。 阿满:“奴婢近来记忆力差,已经不记得是哪位太医诊的脉了。” 景陌暗暗在心中记下了阿满的名字,回头找个机会,重重有赏。 “既然这样,那就让妾身好好的给殿下按一按。”顾卿澜极为轻柔的笑着,两颊露出的酒靥比这矮桌上的美酒还要醉人。 男人手指顿了下,像是迟疑一般,随后才说道,“那便劳烦太子妃了。” 太子妃看在他明日还要陪父皇去打猎的份上,应该不会太过分吧。 毕竟他要是用一只肿的跟猪蹄一样的手牵着缰绳,不说父皇,周围的大臣都会心生疑虑的。 女人纤若无骨的手指,轻轻的抚在他的手背上。 然后重重的用力。 且都是逮着红的青的紫的那块,下了死劲的揉捏着。 景陌:“……” 虽然很疼但是他就是不想喊停这是怎么一回事? 过了好一会儿,殿中的舞姬都换了一批,顾卿澜才像是良心发现一般惊呼了一声,“怎么办,妾身按了之后殿下的手看起来好像越来越严重了呢。” “尚可,孤觉得已经好多了。” 男人忍了忍,没将痛意写在脸上,更是坚强的一直没有将手抽回。 唯二两个知道真实情况的赵德忠和阿满皆对景陌的隐忍起了几分敬佩。 看着面前色彩缤纷的猪蹄子,顾卿澜沉默的对比了男人另一只手,修长白皙而骨节分明,若是放在手中就这么静静的把玩,一定十分赏心悦目。 像是察觉到危机,男人的另一只手,下意识的动了动,随后不自在的往旁边挪了下。 她下面的揉捏动作,真是可以用柔情似水四个字来形容。 只是这样的柔情似水在显而易见的伤处,就好似破了皮的伤口山,轻轻的撒了一点盐水上去一般无二。 若是现在四下无人,景陌定是然是要放下面子,龇牙咧嘴一番。 而如今,虽不是众目睽睽,但看向他们这里目光不在少数,他只得端着应有的风度。 宴会的下半段,就几乎都是君臣敬酒,口中再说些风调雨顺,国泰明安的话来。 听得那些没参与话题中的人直犯困,却又要强撑着将眼睛睁大。 而周若翎坐在萧嫣身边便觉出不对劲来了。 为何周围这些女子都这样愤恨的看着她。 方蕊儿勾着脑袋过来,谄媚道,“周姐姐果然厉害,这样珍贵的玉环,皇后娘娘都送了,岂不是代表着皇后娘娘属意周姐姐,蕊儿在此就先祝姐姐达成心中所愿了。” 萧嫣轻蔑的瞥了一眼,随即没什么遮掩的翻了一个白眼。 方蕊儿正要下意识的骂过去,却又想到自己的家世,要是周若翎准备息事宁人,她得罪萧家岂不是得不偿失。 她只得在侧娇声,“萧姐姐干嘛瞪着周姐姐,看的我心中怕极了。” 第254章 关外面 萧嫣面无表情的拿过酒盏,细细的抿了一口。 不作回答。 萧嫣没回答,周若翎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触霉头,她如今心中正得意,不想多生事端。 柔和的目光紧紧的注视着木盒,恨不得现在就打开戴上,以表示皇后娘娘对她的重视。 周围的女子见状愈发的咬牙切齿,眼睛冒火的看着周若翎和她矮桌上的木盒子。 她们怎么就没想到同萧嫣一样弹个琵琶唱个曲儿的引起皇后娘娘的注意的呢。 “姐姐今日的风采,可是谁都比不得的。”方蕊儿又道。 “方姑娘可闭嘴吧,你主子还没答话呢,你便像个没牵绳子的疯狗一样到处咬人做什么?” 周若翎听了这话依旧没回答,只是浅浅的抿唇一笑。 她如今已经得了这玉环,没必要同萧嫣闹矛盾。 方蕊儿面露微红,想说些什么来反驳,却没那胆子说出来。 只得像是没事人一样看看其他地方,来缓解自己的尴尬处境。 没过一会儿,宴会结束,景陌带着顾卿澜进幽竹院。 继而便被关在了门口。 “轰”得一声,男人摸着险些被门撞到的鼻子,面色讪讪。 “赵德忠,你说太子妃这是个什么意思?”男人问道。 同样被关在外面的赵德忠:“……”太子妃什么意思殿下您自己不清楚吗? 这也是太子妃性子好,要换了旁人经历方才宴会那档子事情,早就得摔几个花瓶瓷器来泄愤了。 阿满怯怯的敲了敲门,“太子妃,奴婢还没进去呢?” 关门就关门,为什么要将她一起关在外面。 呜呜呜……她是被牵连进去的…… 景陌咳嗽了两声,同阿满和赵德忠说道,“你们先转过去。” 两人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照着他的话去做。 只见男人往后退了两步,估算好墙的高度之后,足尖点地,轻松跃起翻过墙落在院子里面。 随即不急不慢的将院子的门打开,自己又走出去,对着两人道,“太子妃已经将门打开了,方才……大约是一时间忘了孤在后头……” 两人听着景陌鬼扯却还只能是点头称是,毕竟他们两人也不可能说殿下你在说什么屁话,太子妃分明就是故意不想让你进去,我们两个不过是被牵连的而已。 景陌脚步微顿,极慢的走了进去,抬头,望进女人莫测的眸底。 顾卿澜此刻心思很明显,她想让个人将这男人勾走,随便什么妖精都行,只要别来祸祸她就好。 “暮色渐沉,殿下该回去休息了。”她倚在门边,一字一顿。 只有这样,才能使她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的滑稽。 “太子妃说的极是,暮色渐沉,孤是该休息了。”说着,就要往里面走。 两人一个堵在门口,一个往门口逼近。 而赵德忠和阿满思虑半晌,纷纷不约而同的没跟着进来。 顾卿澜右手攥成了拳头,紧紧的捏得泛白。 她困难的仰着脑袋,才能勉强看清男人的相貌。 这一看,不得了。 她心里的怒火就像是被扎了洞的气球,呲溜一下,怒火飞快的消失。 第255章 恨铁不成钢 顾卿澜:“……” 有时候,她对自己可真是……恨铁不成钢…… 景陌挑了挑眉,眸中显出几分痞气,“卿卿与孤靠的这样近,是在暗示孤做些什么吗?” “良辰美景应如是,美人一笑君心倾。”他慢条斯理的念着,手却缓缓往上移,远远看过去,他几乎是用自己的身体讲女人圈在了怀中。 “此情此景,正衬了这句话,卿卿觉得孤说的对吗?” 顾卿澜甜甜一笑,在男人被迷得脑中空白之时,抬起脚。 重重的踩了下去。 她今天这面子,里子全都不要了。 在男人痛的下意识后退之时,“轰”的一声,女人将寝殿的门无情的关了上去。 “咔嚓”,景陌听到里面暗锁被推起的声音。 他再勾着脑袋看了一眼开着的矮窗。 “啪”的一声,矮窗被关了个严严实实。 景陌:“……” 要不要这么狠,他就是想进个房间,进去又不会做什么。 男人在门口踱步许久,双手背在身后,焦虑的捏着。 半晌后,他对着院子外高声一句,“孤先有事,稍后再来看太子妃。” 语罢,便镇定自若的在赵德忠和阿满的面前,面色不改的走了过去。 赵德忠虽能猜到太子殿下这话是为了面子才说出来的,但也不好直接戳破,连忙踮着小碎步跟过去。 阿满这才走进去,敲了敲门,谄笑道,“太子殿下和赵德忠都走了,奴婢服侍娘娘洗漱吧。” 里面先是没有声音,阿满等了好久,顾卿澜才问了一句,“走了?” 阿满忙不迭的点头,脑袋上的发髻晃的叮当作响,“走了走了,奴婢瞧的真真的,人影都不见了。” 门从里面被打开,露出女人芙蓉面,“你不是手受了内伤,怎么还要服侍本宫?” 顾卿澜来西山行宫带的人不多,加上阿满也不过就四个宫女,两个管理衣服首饰,一个梳妆,另一个便是阿满,常日里跟在身边伺候。 那三个宫女在顾卿澜出门前便被赏了些美酒与吃食在自个的屋子里聚一聚,也让她们晚上不必再过来伺候。 阿满笑得愈发的像是春日里开的极为灿烂的花朵,“奴婢心系太子妃,别说是手受了内伤,就算是身体残废只能在地上爬,也会一步一步过来伺候太子妃的。” 由于阿满说的画面感太强,顾卿澜一不小心就想象出了阿满一步一步爬过来,口中还说着,奴婢要伺候太子妃之类的话。 顾卿澜:“……” 她怎么觉得这么毛骨悚然,后背起凉意的呢。 言玥待的院子里,如今只有两个宫女在旁边伺候着。 两个人都是赵德忠随意调来的,对言玥的传闻亦有几分好奇,甚至还想着要是伺候了这位主子,说不得她们就能跟着鸡犬升天,摇身一变,成为大宫女之类。 可是冷眼瞧着,别说是其他人了,就算是太子殿下,也没来看一眼。 这位,真是太子殿下心尖的人?她们俩可半点都没看出来。 第256章 黑影 “念夏,我们两个可真是倒霉,摊上这样的差事。”一个眉毛描的细细长长几乎延到发髻里的宫女托着腮叹了一口气。 被叫做念夏的,是一个面色白皙,双眸十分清澈的女子。 她淡淡的抬了抬眸,起身将冷了一会儿的药端来,“咱们都是做奴婢的,主子吩咐的事情,自然要尽责任做好,哪有什么倒霉一说。” “拂冬,你可仔细着点,要是被人听到你说的这话,又要挨罚了。” 拂冬捧着双颊笑了笑,“这里不是没其他人吗?况且,这姑娘昏迷,也听不到我说的话。” 念夏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皱,随即取来汤匙,一点一点将药喂进去。 “念夏,你说太子殿下真的喜欢这姑娘吗?她还没我好看呢,别是外面传的谣言吧。”拂冬换了一只手托腮,瞳孔中闪着期待,“若是我也能被太子殿下看上,就是侍寝宫女,我也是愿意的。” 拂冬没有注意到的是,她说完了这话之后,躺在榻上面色惨白的女人,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等到念夏将药喂完放下,又用帕子细细擦拭女人唇角的药渍,才起身看向拂冬。 “你这张嘴可真是,亏得只要我能听到。”念夏伸出手指,重重的点在拂冬的额上,见她被按得身体都在前后晃才忍不住露出笑意,“好了,你去膳房那拿些糕点,我们吃一吃再来照顾这位姑娘。” 拂冬气恼的瞪大眼睛,却在念夏的目光下,还是怂的缩了缩脑袋,吧嗒着步伐飞快的往外跑去。 …… 西山林子里,一只硕大的黑影在地上闻着味道,慢慢的朝着行宫,蹑手蹑脚的跑去。 碰到一株牡丹前,还伸出爪子,轻轻的碰了下,在看到花被弹走又弹回来之后,吓得整个身子都跳了跳。 “什么人?”有太监举着灯笼问道。 黑影连忙缩进一旁,努力将自己硕大的身躯挡在花后面。 好在晚间看不清,凉风吹来,小太监怕冷的搓了搓胳膊,快步走了开去。 见人走后,黑影又试探的伸出爪子,在外面晃了晃,没有听见声音之后才继续蹑手蹑脚的走出来。 闻了闻味道,它又朝着前方跑去。 与它有几分相似的,是蹑手蹑脚缩在院子墙角的男人。 他正要朝着墙里翻过去的时候,耳尖的听到阿满的声音,“太子妃,奴婢已经准备好了,您先沐浴吧。” 沐浴? 男人耳朵红了红,喉头滚了滚,更是下定了要翻过去的决心。 不过这一次,他要改变原先的策略。 原先是准备翻过去便翻过去,太子妃再怎么,也不可能直接将他赶出去。 景陌全然忘了,自己不久之前,还被重重的踩了一脚。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被关在外头,为了自己的面子,才说稍晚些再过来的话。 顾卿澜走到院子里,正要没什么形象的伸个懒腰,却觉得墙角处那似乎有粗喘着的气息,她眉头微蹙走上前。 “太子妃?”阿满跟在后面面露疑惑。 第257章 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了 顾卿澜将食指放在唇边,做出噤声的姿势,口中道,“你去拿些玫瑰精油来,本宫稍后自行前去。” 在墙外的景陌捏着手指玩,就准备等人进去了,他再悄无声息的进去。 然后再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推开太子妃正在沐浴们。 紧接着,有些事情就可以顺理成章了。 景陌此刻十分后悔,几年前沈钊还是他身边伴读的时候,常常手中捧着男女情爱的话本子,他每次瞧见了都会训斥他一番。 现在想来,若是能将那话本子收上来,他自己偷偷的藏在书房里面看。 说不得如今就不会一头雾水,经常触到太子妃的霉头了。 两人隔着一道墙,一个面色荡漾,一个眉头紧皱。 顾卿澜心中想的是,这难不成是白日的刺客,可是戏都唱完了,又来这一出做什么,不想活了所以过来找死? 她思虑半晌,往后退了几步,足尖往地上点了点,身子跃起,她手中碰到墙面,轻松翻了过去。 景陌下意识的伸出手,抱住翻过来的女人。 顾卿澜:“……” 景陌:“……” 男人裂开嘴笑了笑,月光下映出的脸庞,有点傻乎乎的,“真是巧,竟然能在这里抱到太子妃。” 顾卿澜:“……”这就是她住的院子,什么巧不巧的。 这男人在说什么屁话?而且什么叫抱到? 顾卿澜下意识的低下头,沉默了。 她还真的就在男人的怀中。 男人收紧手,迅速将人抵在墙上,“既然是天意,那孤就不客气了。” 说完,便俯下身。 顾卿澜:??? 她按住男人的额头,费力的将人挡住。 “殿下你在做什么?”顾卿澜一边用手将男人凑过来的脸挡住,一边忍住怒火问道。 如果可以,她不是想用手挡住这张脸,而是想干脆利落的一巴掌扇过去。 天色这么黑,她就说以为是刺客,所以一巴掌扇过去,好像也没什么大的问题。 顾卿澜细细考虑这个行为的可能性,最后又放弃,现在人都认出来了,她在没头没脑的一巴掌过去,似乎没什么道理。 “天意如此,卿卿你就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了。” 顾卿澜顿了顿,这话她似乎在很多话本子里面看过,只不过说这话的都是泼皮无赖居多。 所以原来太子殿下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泼皮无赖吗? 还有卿卿这个称号,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殿下,你若是不想称妾身为太子妃,直呼名字便是。” 这么黏黏糊糊的称呼,她听着身上就止不住的起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男人却只将这话当做没听见一样,“卿卿,卿卿,孤喜欢这么叫,以显得你我二人之间的亲密。” 听到亲密二字,顾卿澜脑中升起巨大的疑问。 什么时候,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可以用亲密两个字来形容了。 虽说不是仇人,但老死不相往来还是称得的。 顾卿澜一手抵着男人的额头,一手掐着男人的胳膊,连笑意都不想假装,“殿下能不能放妾身下来?” 第258章 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要是说不能,她现在就杀人。 男人有些可惜现在的场景,很像直接俯身完成心中想完成的事情。 他的目光不住的在女人唇瓣上的咬痕流转,半晌,才乖乖的将人放下。 却仍是将人圈在怀中,不肯松开。 倒不是妥协,而是太子妃掐在他胳膊上的手,太用力了些,他敢说,他现在被掐的地方,一定是青紫的。 “先前听人说,太子妃是最温柔不过的性子。”男人幽怨的看着自己的胳膊,又看了看女人。 顾卿澜:“……” 温柔算个屁,温柔能让她被放下来吗? “妾身也曾听说,太子殿下是最有规矩的人。”女人摇了摇头,满脸的惋惜。 景陌继续说下去:“虽然太子妃的性子并不像是传闻中那样温柔,但不管如何,是温柔亦或是不温柔,只要是太子妃,孤都喜欢。” 顾卿澜:“……” 她败了,她虽喜欢这张精致的皮相,却不能说出这话来。 难道这就是男人最新的策略吗?想要故意恶心死她。 如果是的话,那么这个策略,还是挺成功的。 “殿下,言姑娘如今正在生死攸关,你不去看她吗?” 女人纯净的瞳孔在月光下被渡上了一层浅浅的光,他看不到里面有什么情绪,却知道,她心里这时候不开心。 至于不开心的原因他也知道,只是现在他却不能将这个原因彻底除掉。 他有不得已之处,他有疑虑需要调查。 “卿卿,我会处理好的。”男人忽然推开身子,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 目光里,却是顾卿澜不敢触及的灼热与温柔。 她像是被灼伤一般,用手挡在了面前,“殿下这话是何意思?” 为什么还要装作不知道呢? 景陌在心中幽幽叹了一句,他这么明面上说出来,卿卿不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就算是有其他想法,也只是为自己的知道蒙上一道迷雾。 似乎她只要不知道,他的恋慕就会消失一般。 他将她的手拿下,认真对上她的眼睛。 “言玥的事情,我会处理的,她的恩,亦或是错,我都会分清楚,想明白。”景陌神情微顿,面上显出几分无措,“卿卿,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他不想再拖下去看,经过白日的事情,若是他再不有所表示,将那层窗户纸捅破,卿卿只会继续将自己的心房锁得紧紧的,甚至,还要多加几道锁。 女人无奈的只能直面他眼中的灼热与温柔,她不知道该怎么答复,这样的问,是她先前怎么都不可能会想到的。 远远出乎她的意料。 一双相见两厌的人,怎么会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样的处境。 “妾身是殿下的太子妃,机会……自然是殿下要了,妾身就会给。” 她清晰的看见,她说完这句话后,男人眸底的希冀,寸寸裂开,一点一点的消失,再也见不到。 夜间的风是极冷的,她出来急,身上也只是单薄的一件衣服,如今迎风吹来,身体控制不住的便是打了一个寒颤。 第259章 由心作祟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将自己的外袍解下披在女人身上。 “走吧。” 他没继续问下去,只揽着女人的肩膀走进幽竹院。 心中半是绝望,半是希冀。 卿卿的话,只是在说,她会做好一个太子妃,而不是他景陌的妻。 “明早孤再去看她。” 他说了好久,顾卿澜才意识到,这话是回答的那句看言玥的问。 明早再去? 太医不是说今天就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吗? 虽然她并不觉得这些人布这么大的局就是简简单单的让言玥死在这行宫里头。 深情还是薄情,她看不清楚,也想不明白。 等洗漱完穿着寝衣走到房间里,顾卿澜才看到男人斜斜的躺在榻上,手中似乎拿着一本书。 她挪动着步伐走近,只瞧见书封上赫赫几个大字。 “风流探花的娇丫鬟” 顾卿澜:“……” 这是她偷偷塞自己枕头下面的,怎么会出现在这厮手中。 看见这一场景之后,顾卿澜先前心中还有的伤感瞬间什么都不见了。 男人缓缓的将手枕在脑后,掀开一页过去。 “这话本子倒是不错,别有一番滋味。”男人挑了挑眉,唇边挂上了熟悉的浅笑。 他最近笑得次数极多,比先前冷着脸的样子更好看。 每每顾卿澜想要生气,想要将人打发走,看到这张脸便再也生不起气来。 对于自己的这个毛病,她有时候也是无言。 “上面的一些话,孤读来觉得颇有些道理。”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情之一字,岂能由自己控制,不过是心在作祟罢了。” …… 顾卿澜沉默良久,问道,“殿下知道这话本子下面的内容吗?” 她只不过是来西山随意带了几册子而已,其中的内容,一本自是说不完的。 “什么?” “探花郎府中收了数十个这样的丫鬟。” 景陌:“……” 男人飞快的将话本子扔走,口中还说着,“孤觉得这话本子着实不堪看下去。” 刚才不是还说这话本子不错,别有一番风味的吗? 怎么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方才的事情,妾身还有几句话要说。”顾卿澜擦拭着湿发的手顿了顿,说道。 “殿下的要的机会,妾身给不给,不是妾身能决定的。” “方才那句话,情之一字,由心作祟,便是妾身的意思。” “不论如何,妾身都会做好景氏的太子妃。” 男人猛地坐起身子,一双眸子亮得就像是天上的星辰一样。 不敢置信的问道,“此话,可当真?” 顾卿澜忍不住轻笑一声,大胆的对上他的眸子,“自然是真的。” 她并不知男人今日为何要问出这话,也不知自己缘何要说出这些,只是觉得,男人眼中亮着的光,极为好看,若是失去了委实有些可惜。 “卿卿,卿卿,孤就知道,你最好了。” 能得这样的回答,已经是他出乎意料之外的好了。 男人走过去,直直的站着,垂下头,看她。 然后点了点自己的脸颊,其中的意思不可谓不明显。 第260章 见一个便说一个 顾卿澜脑中的疑惑一个接着一个的冒出来,她方才说的话,是在暗示这厮做出这样的动作吗? “快点,亲完……我帮卿卿擦拭头发……”男人骄矜的昂着下巴,语气里面都似乎充盈着一种荡漾的意味。 顾卿澜默了下,抬头很是认真的问道,“殿下是不是听茬了什么?还是自己脑子里面想了什么不该想的东西。” 她仔细回忆了一遍,确定她的话里头没有给这厮这样的明示和暗示。 男人手指在脸颊处点了点,“我听到了,卿卿的意思便是要给我机会,只是这机会又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的,得靠自己争取,所以卿卿得配合孤,不然就是言而无信。” “堂堂顾家女,若是传出去言而无信的名字,岂不是辱没了顾家的名声?” 顾卿澜:??? 她冷着一张脸,将手中的帕子“刷”的一下拍到男人脸上,随后自顾自的往梳妆台走去。 没顺带着骂上一句,已经是她的忍耐极限了。 男人没脸没皮的跟在后面,手中还拿着半湿的帕子,指责她,“都已经答应了的事情,卿卿怎么能不做呢?” 顾卿澜冷笑,“那殿下还答应言姑娘做太子妃的,不也没有做到,殿下还是男子都能言而无信,更何况妾身只是一个弱小的女子。” 景陌:“……”弱小的女子。 不过她若是以为这话便可以劝退他,那便是大错特错了。 “卿卿总是说这样的话,莫不觉得我听得生气了,就会甩袖离开?” 顾卿澜身子微僵,这厮怎么知道她心底的打算了。 况且,这时候不管是因为言玥还是因为知道她的心思,都应该怒气冲天然后离开啊。 要么同她吵一架离开也是可以的,她不挑。 只要能离开,过程如何她不在乎。 “夜深了,殿下别总是胡思乱想的,不然晚上做了噩梦就不好了。” “别想扯开话题,今晚卿卿要是不亲我,明早我就站在幽竹院门口,见到一个人便同他说一说卿卿是如何的不守信用。” 顾卿澜:??? 这是颅内有疾吧?正常人会说出这话来? “殿下闭上眼睛。”女人从梳妆台前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抿唇浅浅的笑着。 精致的眉眼在烛光下潋滟着水光,从她纯净的瞳孔里面,他看到了自己。 男人听话的闭上了眼睛,也敛住了眸子里盛着的期待与喜悦。 顾卿澜撇了撇嘴,就这智商,难怪被人骗。 她将大拇指和食指抵在一起,轻轻的在男人脸上碰了下,同时唇边发出一声“吧唧”。 虽然觉得触感微有些不对,但是景陌心中也未曾怀疑,而是缓缓睁开眼睛,定定的看着她。 一双狭长双眸里,尽是毫不遮掩的欣喜。 顾卿澜没有丝毫的心虚,神情自若的想要将他手中的帕子拿回来,继续细细的擦拭湿发。 然而男人却高高的将手举起,她的手落了一个空,正要说话,男人却走到她的身后,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抽出自己怀中的泛着竹香的帕子,轻轻擦拭。 第261章 多灾多难 半晌后,他矜然的举起湿帕,在顾卿澜面前晃了晃。 顾卿澜冷酷的推开他的手,自己则缓缓走到梳妆镜前坐了下来。 然而便在镜子里面看见了炸毛的自己。 她很是冷静的沉默了许久,偏偏这时候,男人像是要奖赏一般走到她的身后,铜镜里面映出两人靠在一起的脸。 从镜子里看到的下刀子一样的视线,景陌身子微僵,握拳放在唇边,咳嗽了两声,“我来给卿卿梳发吧。” 顾卿澜重重的将木梳拍在梳妆台上,发出极清脆的一声,木梳变成了两半, 景陌这下连手指都僵在了半空,“卿……” 顾卿澜开口打断他下面要说的话,“卿卿?殿下不知道该叫妾身什么吗?” 她再这么听下去,早晚被提前送走去西天。 而且她很后悔,方才见男人太过沮丧,说出那番话。 比起现在这幅德行,沮丧至少能让他安静些。 她在家时曾听父亲说过,太子寡言,皇上和皇后娘娘常常担忧太子性子孤僻,日后会变得阴郁。 可是现在…… 见鬼的寡言,见鬼的性子孤僻阴郁。 用这几个词来形容他,顾卿澜都觉得这是在侮辱这几个词。 大约是顾卿澜眼中下的刀子太过锋利,景陌只得改了改口。 “孤来给卿……太子妃梳发吧。”他的手伸向梳妆台,在看到断成两半的桃木梳,手指可疑的顿了下,随即面不改色的想要去拿那半截木梳。 顾卿澜瞥了一眼,伸手将他的手重重的拍走,“不用劳烦殿下了,妾身自己可以。” 景陌收回被拍的通红的右手,借着烛光细细的看了一眼,顿时陷入了沉思。 他今日这只手,可真是多灾又多难。 大约是顾卿澜冷脸效果颇好,景陌一直缩着右手在塌边,面上哀怨而又委委屈屈的。 顾卿澜则当做没看见,吹灭蜡烛之后,便独自从床脚进去,顺带着重重的踩了一脚男人伸长的腿。 被踩了一下之后,男人面上的委屈更甚,偏偏还没胆子出声, 一个鬼鬼祟祟的硕大黑影此时嗅了嗅味道,黑夜中眼睛亮的吓人。 轻轻的跃起,在墙上扒拉了几下,最后极为费力的将自己挂在墙头上。 两只后爪还悬在空中拼命的挣扎,显得滑稽又可怜。 “吧嗒”一声,笨重的身体从墙上跌下,四肢落地。 睡梦中的顾卿澜睁开眼睛,就这么看着床帐,心中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么多次了,这厮怎么总是半夜发疯到这里来。 她手指动了动,却直接触碰到身侧男人的腰身。 嗯? 对啊,今晚这厮本就睡在这,那院子里的是什么东西。 她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 没发现的是,她手指下的肌肤,逐渐变得滚烫起来。 在她正准备起身查看的时候,身侧的男人忽然一个翻身,将半边身子压在她的身上。 顾卿澜伸出脚,想要将人踢走,岂料男人像是早有预料,用自己的腿将人禁锢住,再也动弹不得。 第262章 不想解释一下吗 “太子妃想摸直说便是,何必趁着孤睡着偷偷的摸呢?”男人声音黯哑,克制的微喘,气息不稳道,“不若孤去将蜡烛点起,让太子妃好好的摸一摸,看一看,仔仔细细,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顾卿澜:“……” “殿下要是再不让开,妾身就让你同赵德忠一样。” 同赵德忠一样?这话在男人脑中过了一遍后,他僵硬着四肢,缓缓回到自己本来待的位置,同时闭上了双眼,并且将被子团成一团,似不经意般全部盖在自己的身上。 仿佛这样就可以达到一个保护的假象。 “咚”的一声,是重物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顾卿澜忍无可忍,一脚将人踹了下去。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一个硕大的黑影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又在门口的时候顿住。 鬼鬼祟祟的探出个大脑袋,上上下下的像是在确认什么。 坐在榻边的顾卿澜迟疑的辨认着这一坨黑影。 “嘤~”,黑影发出委屈的叫声,四只爪子动的飞快。 顾卿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黑影就直接跑到她的面前,然后将头颅塞到她的怀里,哼哼唧唧的叫唤。 景陌面无表情的点起蜡烛,光缓缓充盈房间的同时,让他看清了叫的跟猪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额上王字,全身黄色,身躯庞大。 一只老虎。 景陌:“……” 他勉强控制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的震惊,“这、这是什么?” 顾卿澜手指轻轻的在毛茸茸的脑袋上摸了摸,“殿下看不出来吗?” 她看过去的时候,怀中的老虎也跟着看过去,对着景陌龇牙,威胁之意十分明显。 景陌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这只老虎,太子妃不想解释一下吗?” 顾卿澜下巴抵着虎头,手指则捏在它的耳朵上,“妾身也不知道它为何出现在这里,大概是缘分吧。” 她刚回京城那年,二师兄还留在顾府的时候,两人曾骑马一同来西山狩猎。 遇到一只濒死的老虎,见它腹中鼓鼓,二师兄便破开了它的肚子,取出其中的幼崽。 就这么放在顾府里头杂七杂八的养着,竟然也健健康康的长大了。 而后她便将长大后的虎崽子放到西山深林里面,想着顾府再大,终究是被一道墙围住,哪里像是在西山林子里一样自由自在。 只是没想到,现在还能再看见它。 男人面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这叫什么缘分? “吼”,不知是不是觉得男人落在它身上的目光不是那么的友好,老虎转头对着景陌狠狠的吼了一声,像是在威胁。 听到动静终于赶来的阿满震惊的看着大敞的门,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现在玩的这么开的吗?连门都不关了。 顾卿澜拍了拍它的脑袋,让它往旁边移开一点,自己则站起身往前走去。 走到门前,看到阿满震惊的神色,她面不改色道,“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再过来。” 说完,便关上门,隔绝住阿满的视线。 第263章 很乖的 “它叫大黄,很乖的,只吃过几个人。” 景陌:“……” 他现在脑袋里面不知道是先该吐槽大黄这个名字,还是该吐槽吃过几个人算不算乖这个问题。 不过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太子妃能认识一只老虎,而且同时这老虎还能认识她? 这不合理。 “殿下能不能对外称大黄是你养的?”顾卿澜推搡了半天,也没能将怀中的脑袋推开,只得认真的问道。 男人身影极其萧索,眼中充满了嫉妒之色。 就这还想让他同意?还没养呢,就跟小妖精一样粘着太子妃,要是养了还不得上天? “想让孤养,也不是不可以。”男人神色晦暗,食指点了点唇瓣。 其中意思,不可谓不明显。 顾卿澜冷着脸,手下的动作不自觉的加重,被捏痛的大黄哼哼唧唧的表示不满,随即还往后踢了一腿,这一腿,也不知是凑巧还是什么,正好踢在男人的小腿上。 景陌:……还想让他对外承认是他养的?就算他说出去能有几个人信。 顾卿澜:“……还请殿下不要怪罪,大黄不常见到人,可能是比较开心。” 景陌听了这话,再联系到方才那句只吃过几个人,顿时便不自在起来,心里也在不断的发毛。 “大黄。” 听到这个称呼,大黄开心的跺了跺脚,尾巴也在一甩一甩。 景陌的神色愈发的诡异了,他从未见过老虎开心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但是一定不是现在这样哼哼唧唧的摇着尾巴就是了。 “坐下。”她道。 大黄歪着脑袋,乖乖的坐了下来,还将一只又大又厚的爪子轻轻的搭在顾卿澜的手上。 将耳朵支在墙边试图听到里面的动静的阿满:太子妃再让谁坐下?这……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到底在做什么啊? “殿下你看,大黄可乖可乖的。” 景陌:“……” 是挺乖的,但是这画面怎么越看越奇怪了,为什么他总是觉得太子妃是在将这只老虎当作狗来训? 而且吃过人的老虎,不是应该更有血性吗? 别是披着老虎皮的狗吧? 他没松口,只是依旧点了点唇瓣。 底线绝对不会让步,不让他尝点肉汤,他怎么可能带这只勾引太子妃的小妖精回东宫,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顾卿澜看着可怜兮兮的大黄,口中嘤嘤作响,再看一眼面色清冷,眸中显出几分得意,下巴矜贵的抬起的男人。 起了身,走到男人面前,仰着头看他。 估算着这一次用手指假装的可能性有多大。 但是手指落在脸颊上或许不明显,可若是落在唇瓣上还能再次伪装吗? 那颗微微翘着的唇珠,烛光下愈发显得娇艳欲滴。 鬼使神差的,她踮起了脚,重重的吻了上去。 男人神色微僵,双手呆愣愣的悬在空中,不知所措。 正当他准备反客为主加深这个吻的时候,顾卿澜退了开来,眼角带着些氲氤的浅红。 “殿下这下该信守承诺,对外称大黄是殿下你养的了吗?” 第264章 小妖精 景陌现在的情绪十分复杂,一方面他觉得方才太子妃的主动让他心中十分喜悦,另一方面又觉得这样的浅尝辄止并不餍足,只是勾出他心底潜伏着的极深的。 而且他心里还隐隐泛着嫉妒。 为了这么一只小妖精,太子妃竟然肯放下身段亲他。 明明先前他求了那么多次,也只是亲一亲脸颊。 “殿下今晚能不能去其他地方睡。”顾卿澜眨了眨眼睛,干净纯粹的瞳孔泛着漂亮的光。 语气软糯,景陌极少听见这样的温柔,先前倒也温柔,只不过是那种浮于表面而又冰冰冷冷的温柔。 只是这温柔中的意思,他却不太乐意接受。 “为何孤要去其他地方睡。” 总不可能留下这老虎,反而他却落不得好,还被赶走吧。 顾卿澜摸了摸大黄的头,莞尔道,“大黄胆子小,殿下晚上若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妾身可不敢担保大黄会做出些什么。” 景陌:“……” 他这还真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天色这么晚了,孤又能去哪?” 男人委委屈屈的垂着头,在女人心微软之际,又道,“太子妃方才还亲孤,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要赶孤离开,真是好没道理。” 顾卿澜微软的心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瞬间又坚硬起来了。 “旁边有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房间,殿下可去那,不然妾身带着大黄去也是一样的。” 他不想离开,女人也别想走。 一个房间里面住着一个人有什么意思,就得两个人在一起缠缠绵绵的好。 “太子妃这是事情办完了就忘记为你办事情的人了吗?”男人瞥了一眼哼哼唧唧的大黄,心中十分气恼。 到底是一只野兽,能不能有点血性,怎么跟家养的狗崽子一样黏黏糊糊的。 说起来太子妃的动物缘从之前好像就特别好,那只狼崽子也是,谁都瞧不上,就喜欢赖在太子妃身边。 此刻景陌倒有些后悔将狼崽子送走,若是还留在这,这只大黄说不定会下意识的将狼崽子咬死,然后太子妃见了这场景一生气,就算不处置这大黄,也一定不会让它继续跟在身边。 可见有时候,男人的心,也毒得很。 “可是大黄……” “哼。”男人微抬着下巴,带着几分自矜和尊贵,“太子妃难道忘了,还没到明日,也就是说,现在众人还不知道大黄是孤养的。” 顾卿澜默默抬头看他,显然没想到男人能说出这一番想要不信守承诺的话来。 “殿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顾卿澜提示了一句。 “太子妃都不讲道义,让孤怎么信守承诺。”景陌唇瓣紧紧抿住,就算不去看他,也能感觉到从他身上传出来的幽怨。 顾卿澜神情微顿,只得拍了拍大黄的脑袋。 指着外间的绒毯,“去睡那。” 大黄扭动着身体就是不肯往外动一下,甚至一双眼睛还眼巴巴的看着榻上。 意思很明显,它要睡在景陌先前睡的地方。 第265章 不识好歹的样子 景陌看见这一幕,气的血液几乎都要倒流。 什么东西就敢抢他的位置?他现在就让人给他炖了。 大黄显然还没感觉到男人已经有了将它剥皮抽筋炖汤的想法,仍旧黏黏糊糊的将头靠在女人手边,顺带再用爪子轻轻的将女人的手扒拉下来,像是在邀请她摸一摸它身上的毛。 景陌见状完全失去了理智,几步快走过去,脚似乎不经意一般踩在了大黄的爪子上,“明日太子妃还要陪母后说说话,现在若是再不睡,明日便没精神了。” 说着,在大黄痛的跳爪的时候,一个用力,将它的身体挤开。 替换了大黄先前的位置,眼巴巴的看着顾卿澜。 顾卿澜:“……” 她怎么有一点看不懂现在的局面? “孤看大黄有点不识好歹的样子,不如等到明日孤陪父皇去狩猎,给太子妃捉一只性情温顺的老虎来。” 大黄不知是不是听懂了男人的话,瞳孔微缩,恶狠狠的对着男人龇牙。 “看见没看见没,太子妃你在这它都敢这样,要是孤一个人带着它,岂不是要担心被它吃了。” 顾卿澜看了一眼龇牙的大黄,只一眼,大黄便耷拉着尾巴,脑袋也垂下,委委屈屈的样子,叫人看了实在是觉得可怜。 男人与大黄的神情一般无二。 一时之间,顾卿澜竟不知该说出什么话来。 “太子妃可千万不要相信它现在这装模作样的委屈,等太子妃没看它的时候,它就又恶狠狠的瞪着孤。”男人告状告得十分欢快。 顾卿澜面无表情,她甚至有点想让男人和大黄一起滚外边去。 但是她只能站起身,走到趴在地上的大黄面前,柔声道,“大黄最乖了,是不是?” 面上和缓,手下却愈发的用力。 大黄先是低低叫了一声,随即像是反应过来,将叫声都咽下去一般,身子都几乎完全僵住。 随后,乖乖的往外面慢吞吞一步三回头的走去。 景陌见此神情也逐渐复杂起来,他是不想让这只老虎在这里睡下,但是为何见了它惨兮兮离开的样子,心中快意的同时还有些同病相怜? 一番折腾,两人终于再次躺在榻上,不过此时的景陌,却没了先前那些旖旎的心思。 因为顾卿澜已经明目张胆的将枕头下的匕首拿了出来,放在两人的中间。 他动也不动,余光悄悄的看了一眼匕首,脑中全是太子妃那句要将他变得和赵德忠一样的话。 他还没吃到肉,怎么可能变成赵德忠。 不对,就算他吃到肉,也不要变成赵德忠。 远在自己屋子里深陷睡眠的赵德忠忽然打了一个寒颤,迷茫的睁开眼睛,随即翻了一个身,再次沉睡了过去。 一夜安寝。 日头升起,些许晨光落在院子里移植的竹子上,浅金色的光芒渡在上面,仿佛一件上好的玉雕。 风轻轻的吹来,院子外的竹叶发出簌簌的声音,伴着声音而来的是,是浅淡而又让人闻之欲醉的竹香。 第266章 都266章 多大的仇 阿满带着几个宫女守在门口,等待里面的动静。 在听到像是翻身的声音后,阿满才走到门前,敲了敲门,“殿下,太子妃,奴婢已经在外守着了。” 顾卿澜正要说些什么,突然想起一件极为严重的事情。 大黄在顾府的时候起初是阿满喂着的,后来大黄长大了阿满没胆子接近,便都由顾卿澜一手操办。 只是大黄似乎记得阿满的声音,每次听到阿满的声音都会控制不住的流口水。 她起身随意套了件衣服便向外间赶去。 然而为时已晚,外面已经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还有盆摔在地上以及人砸在地上的声音。 顾卿澜转头看向已经起身面露复杂的景陌,“殿下要出去看看自己养的大黄吗?” 景陌听完这句话神色尤为复杂。 太子妃甩锅的能力比他还厉害。 “太子妃,你身上披着的是孤的衣服。”景陌虽然很乐意让人知道两人之间有多亲密,但是太子妃这样走出去,倒霉的还会是他自己。 比如恼羞成怒不让他进门等等。 顾卿澜身子僵了一下,面不改色的将身上的衣服脱下,然后换上自己的衣服。 这才同景陌一起走出去。 此时的大黄已经认出了阿满,在她的身边来回转,口中还不停的低吼。 远远瞧着,像是大黄将阿满当成了食物。 但是顾卿澜却知道,大黄只是以为阿满会给它带来好吃的。 阿满站在地上,浑身僵硬,尤其是看到大黄的脑袋不停的蹭着她的手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过来。”男人道。 大黄没睬他,仍是围着阿满转 顾卿澜只得捂着唇,咳嗽了两声。 大黄虎身一僵,连忙甩着腿朝着景陌跑来。 在阿满要靠到他的时候,男人不着痕迹的往旁边让了一步。 “咚”的一声,大黄的脑袋没有男人做肉垫,故而直接撞在了门上,它委屈的看向顾卿澜。 顾卿澜:“……” 这两个到底有多大的仇? “这是孤新养的老虎,不用怕,它不会伤人。” 它只吃人,景陌在心中默默的补充了一句。 还清醒的几个宫女抖着腿战战兢兢的走上前。 “太子殿下,太子妃,让奴婢为您梳洗吧。” 听到声音急急赶来的赵德忠刚到门口,入眼的便是地上倒着的几个宫女和小太监。 正寻思殿下是不是大开杀戒的时候,抬头对上了大黄的眼神。 赵德忠浑身僵硬,“殿殿殿殿殿殿……殿下。” “结巴什么,你不是见过大黄吗?” 大黄?是指这只老虎? 不过他什么时候见过了? “赵德忠昨晚一直照顾大黄,等会自去拿赏钱。” 赵德忠听到赏钱两个字瞬间身子也不僵硬了,气也能慢慢的喘了。 “多谢殿下赏赐。” 男人唇角微勾,眼中露出些别样的意味,他拍了拍大黄的脑袋,“去找赵德忠,让他给你寻吃的。” 赵德忠听到景陌说这话,心里还在想,不过是个畜生,怎么可能真的听得懂人话。 第267章 惊惧的目光 岂料大黄真的在看了一眼顾卿澜之后,就这么直直朝着他走来。 这下赵德忠是目光中全然都是求救之色, “你露出这幅神情做什么,大黄很是乖巧,连太子妃都夸赞它。” 提及顾卿澜,大黄忽然收敛住眸中的血性与凶煞之气,宛如一只家养的猫儿,湿漉漉的眼中纯净如水。 赵德忠只得一步一步的往外走,时不时还得看着大黄有没有跟上来。 “殿下不用担心大黄吃人一是,妾身不让它动,它是不会动的。” 死的那几个,不过是咎由自取。 男人手指抚在衣袖,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 又是这样的神情,上一次他看到太子妃露出这样的神情,还是见到周若翎的时候。 难不成大黄吃的那几个人,与周若翎有关。 这件事情,他总是得查个明白的。 不过太子妃想杀周若翎,却迟迟没有动手,大约是顾忌着周家如今权势过甚,所以才会隐忍至今。 可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一向对女子宽容的太子妃起了杀心。 男人垂下眸,半晌也没思虑出答案,最后只得作罢。 估算着日子,许渝此刻也差不多到京城了,这件事情交给他办最为妥当。 赵德忠带着大黄出去,引来不少异样的眼光。 自然,这异样的眼光之中,大半都是惊惧。 赵德忠只得见一个便解释一个,说这是太子殿下养着的,性格温顺。 前半句话他们虽然有些震惊,但还是勉强能相信的,的确只有太子殿下那样的人,才能连养的宠物都和常人不一样。 但是性格温顺他们就不太能理解了。 瞧这面相,不费劲几口一个人他们倒是能信服。 这样的轰动,连刚起来梳妆的沈姝都听到了。 见着铜镜中自己发髻上的南红玉步摇,沈姝挑了挑眉,“这发簪是从何得来的,倒是十分稀奇。” 瞧着并不算多华丽,却衬的人肤色愈发的白皙如玉。 凝霜一边用梳子将碎发整理好,一边笑道,“这是太子妃先前送美颜方子时一同送来的,奴婢瞧着实在是好看的紧,便为娘娘戴上。” “这发簪虽然不比娘娘往常戴的贵重,却也不失尊贵,再者,今日命妇都在,娘娘这样也能使她们一同学着简朴些。” 沈姝叹了一口气,“到底你想的好,本宫若是没你在身边,可是缺了臂膀一样了。” 凝霜抿唇一笑,“奴婢就愿意一直在娘娘身边伺候着,哪里都不去。” “说起来娘娘这些日子瞧着面色愈发的好了。”凝霜看的仔细,她说愈发的好那都是谦逊之词,更像是二八芳华的少女,皮肤细腻而又透着极为自然的白皙。 沈姝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似乎是好了许多,太子妃的养颜方子,莫不是真的有用?” 凝霜最后将一枚小钗没入沈姝高耸的发髻里,流苏坠在外面,一晃一晃的显出几分俏皮。 “可见太子妃对娘娘的孝心了。” 沈姝眉眼舒展,唇角勾起,“太子妃自然是个好的,如今见她和太子感情越来越好,本宫这心里头也觉得高兴。” 第268章 文章 梳妆结束之后,沈姝在凝霜的搀扶下起身,又被伺候着束起细软腰肢,最后扣上一个装着香料的囊球才作罢。 “你回头将本宫盒子里那只攒珠红玛瑙的凤钗给太子妃送去。” “至于老虎,果真是太子养着的?” 沈姝眉头微蹙,她是记得,太子自幼便不喜欢这些带毛的动物,虽说老虎与普通宫里养的宠物不同,但身上的毛也不少。 凝霜颔首浅笑,“是赵德忠照顾的。” 赵德忠照顾的,那便只能是太子养着的了。 沈姝眼中闪过些许诧异,接过凝霜手中的团扇,“去的时候顺带跟太子说一声,让他收敛些,别到处招摇,万一不小心让这野兽吓了太子妃怎么办。” 凝霜连声称是,并细心的拂去沈姝肩膀处衣服的皱处。 “天还刚蒙蒙亮的时候,谢公子将两遍清心咒送了过来,因为时辰还早,奴婢便让他先回去了。”凝霜伸出手,一旁的宫女连忙将清心咒放到她的手上。 沈姝淡淡的看了一眼,翻了几页便道,“那小子也是个没脸没皮的,还真就要萧家姑娘替他抄写一份。” 凝霜眉眼弯成月牙,“娘娘若不是愿意见到这一层,哪里又会特意罚他抄写两遍呢?” 沈姝:“那小子虽然浑,但到底是谢太傅的嫡孙,平日里在外人面前也算有礼,总比萧家姑娘定的那桩亲事要好,可惜了萧大人清正廉洁,为人处世皆公公正正,最后于两个女儿的婚事都不顺畅。” 沈姝说这话并非是嫌弃叶铮的身份在那,配不上萧嫣。 而是那叶铮不知是托了哪边的关系,竟直接拦在太子面前,将自己所做的文章递过去。 说自己是满腹诗书,身怀大才,无奈却总是命途坎坷,不被重用。 景陌见状便让赵德忠将叶铮做的文章拿来看。 其中有一句话,太子殿下文韬武略,从辅佐皇上处理国事那天,便可见其储君之能,只天下人愚昧,皆不将此功劳归于殿下身上,若草民为殿下幕僚,定当编纂书籍,记载殿下丰功伟绩。 这样的话,大约是自以为戳中的景陌的心思,天子未衰老,太子却羽翼日渐丰满,终有一日会有冲突。 而叶铮选择投奔景陌,也不是因为所谓文章中写的太子文韬武略,而是觉得景玄身边的重臣一个接着一个,就算日后他被瞧上可以入朝堂,也越不过这些重臣去。 倒不如赌上一把,若是赢了,便是想都不敢想象的荣华富贵。 自然,他这些所有的幻想都必须建立在戳中景陌心思的基础上。 可惜没有,虽然平日里没感受到多少父爱,但是景陌对父亲还是很尊敬的。 而且这个皇位坐的,起早贪黑,皇宫里随便揪一个人出来都要比景玄活得轻松。 虽然已经经过数十年,但是天下真正的大定,也不过就这几年而已,而这样的大定之下,还有风雨飘摇着。 “派人将叶铮找过太子殿下的事情告诉萧大人,一字不落。” 第269章 好像梦一样 “会咬人的狗,何必留着。” 凝霜屈膝,“奴婢谨遵懿旨。” 将大黄伺候的吃饱喝足,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好在昨日狩猎,太子殿下跟发狂了一般打来无数的野兽,如今膳房最不缺的就是兽肉了。 大黄悠哉悠哉的跟在赵德忠旁边,时不时用尾巴抽着赵德忠的手指玩。 赵德忠:“……” 他总是觉得今天这一切发生的事情就好像梦一样。 他竟然也能溜老虎了。 方才看着一个永和公主身边宫女抱着小白兔走来走去,不知怎么,他瞧见了胸膛便挺得笔直。 人家溜小白兔,他溜的可是百兽之王。 按照景陌虽说溜了小半个时辰,赵德忠才带着大黄回幽竹远。 大约是大黄表现的太过温顺,亦或是出于对景陌那话的信任,故而赵德忠走着走着,心里的恐惧诡异的就这么一点一点的全都消失殆尽了。 他走到门口,正好碰上顾卿澜携着阿满出门,身侧是满脸怨气的太子殿下。 在看到赵德忠的那一瞬间,面上的怨气从隐忍到几乎完全可以看出来脸上写着幽怨二字。 赵德忠控制不住浑身一哆嗦,战战兢兢的走到景陌身边,小心翼翼道,“殿下,大黄已经吃饱喝足并且遛过弯了。” 男人愤愤的看着大黄甩着尾巴走到顾卿澜面前,昂着脑袋等待女人摸过来。 阳光一缕一缕的落下,本就是浅黄深黄的毛发似乎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顾卿澜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手指摸在大黄毛茸茸却并不软的毛发上,看着它眸子都享受一般的微微眯起,唇角露出的笑容愈发的真切。 男人眼中的愤恨与幽怨则越来越多,多的似乎要溢出来。 赵德忠在男人身侧撇了撇嘴,心说太子殿下现在愈发的出息了,连一只老虎的醋都吃,有本事就上去把大黄踢走啊。 “你在想什么?”大约是赵德忠视线中的鄙夷愈发的明显,男人双眸眯起,神情与大黄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赵德忠:“……” 怎么就突然问起他来了。 “奴才觉得大黄身为一只老虎,却像一只狗崽子一样谄媚,心中为它感到不耻。” “你说的极是。”男人听了之后竟点了点头,附和了一声。 “大黄性子好,殿下不要让它被欺负了去。”顾卿澜拍了拍大黄的脑袋,让它走到景陌面前去。 虽然是心不甘情不愿,但大黄还是听她的话,缓缓走去,只步子慢的,几乎能够清晰的看见四肢抬起落下的全过程。 景陌见到这一幕险些被气个半死,当他想把这勾引太子妃的小妖精带出去吗? 顾卿澜用帕子捂着唇,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大黄先是身子一僵,随即以一个极快的速度走到景陌身边。 顾卿澜福了福身,语笑嫣然,“如此,今日大黄就拜托殿下照顾了。” 春狩几日,第一日是当朝储君与世家公子小姐比赛,拔得头筹,便由天子赏赐。 第270章 醒了 再后三日,则是天子携储君与众臣一同狩猎,一同的意思便是全部压在一块儿,乌丫丫的一片。 这样明面上说是狩猎,其实不过就是一种让君臣关系显得更为和谐的一个方法罢了。 剩下的时间,便是各人若是有那意思,自行去狩猎,若是没那意思,就在园子里面吃吃喝喝逛逛。 命妇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再打打叶子牌。 而闺阁小姐与未娶妻的公子,则还是如第一日那样在园子里或办诗会,或赏画,亦或是其他玩乐。 顾卿澜对这些皆不感兴趣,便带着阿满去沈姝那看美人。 后宫美人多,那些文武百官的夫人相貌也极为美丽。 朝开夕落,夕颜是也。 躺在榻上满脸惨白的女人手指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双眼。 念夏恰巧与这双幽深的眸子对上,心中便是咯噔了一声。 随后连忙推搡着还在睡着的拂冬,见她迷茫的睁开眼睛,只得用力掐了一把她胳膊上的嫩肉,“言姑娘醒了,快去叫太医过来。” 言玥虽然对照顾她的人竟然能睡着一事感到不满,但是看念夏这么紧张的样子,心里又微微有些满足。 定是殿下吩咐她们,要细心的照顾她。 等到拂冬飞快的跑出去之后,言玥才勉强在念夏的搀扶下,半躺在床上,只这么一动,伤口便是剧烈的疼痛。 她唇角都泛着病态的白色,却又想到眼前这宫女是景陌为她安排的,便竭力柔了柔声,“殿下现在在哪?” 念夏面色呈现出些许尴尬,她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不仅不是太子殿下挑来伺候言姑娘的,而且原先都不是伺候人,就是做点粗活的。 谁知道会被赵公公派遣到这里。 原本她是还想着,赵公公何故要给她和拂冬两人这么好的差事,可经过这一夜她算是想明白了,这哪里是一个好差事,分明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言姑娘,殿下如今正在与皇上和诸位大臣狩猎,估摸着午间才会回来。” 念夏这话一说出来,言玥面上的神情便不那么好看了。 狩猎能比她的性命还要重要吗? 更何况这一次她是真的救了他一次。 那么久远的记忆里,那样的救命之恩都能记到如今,怎么刚发生在眼前的,就能不在意了? “姑娘,喝口水吧。”念夏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缓解如今的尴尬处境,只得去倒了一杯白水来。 借着念夏的手,言玥忍着痛意,喝下小半口水,又皱着眉头让念夏将白水拿开。 喝惯了上好的茶水,如今白水没滋没味的自然入不了她的口。 “殿下是不是昨晚一夜未眠,在这里守着,到了白日才走。”言玥又问道。 念夏神情更尴尬了,实话不能说,但是假话她又说不出来。 更何况这姑娘早晚都会知道殿下压根没来看过她的事情,她这时候说假话也没什么意思,拆穿了之后反而更加的尴尬。 “殿下大约是太过忙碌,所以并没有来看姑娘。” 第271章 季太医的心思 权益再三,念夏说了一个半美化过的真话。 但是就算是美化过,其中的意思也并没有改变。 从半夏的话里,言玥轻易地捕捉到一个信息。 景陌连一面都没来见她。 言玥面上的神情彻底僵硬,眼中的淡然也逐渐化为不敢置信。 她费力的抽出身下的枕头往榻下砸去,口中还说着,“不可能的,殿下不可能不来看我。” 这么长时间的谋算,再加上这一次真的几乎将命交代出去,换来的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念夏看着女人面上有些骇人的神色,心跳的极快,却仍是尽着职责劝了一句,“殿下虽然没有来,但是太子妃娘娘却是来看过一眼了。” 念夏不说这话便罢了,一说这话,本来言玥心中还有着的不敢置信全部转为了深入骨髓的恨意。 又是顾卿澜,一定是顾卿澜拦住了殿下,顾家权势在那,殿下就算想来看她,也得顾忌着手掌兵权的顾家。 可恶的贱女人,明明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来抢太子殿下。 她如今身边就只剩下太子殿下了,却还是没被放过,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该以退为进。 在念夏里,言玥是即将进东宫的太子殿下的妾室。 而太子妃作为正室却放下身段来看这卑贱的妾室,无疑,这是作为妾室的言玥的无上光荣。 故而她并没想到这话说了之后,言玥心里会变得如此的扭曲。 “姑娘,太子妃都已经来看过了,你也可以安心了,这些太医可都是听从太子妃的话才一直守在这,直到天蒙蒙亮才去换衣服洗漱的。” 一听这太医都是听顾卿澜的话,言玥并没有觉得感动,而是惊惧与害怕。 这些太医,不会是被顾卿澜收买了然后来给她下毒或者是故意用不好的药吊着吧。 正在想着,拂冬带着太医走了进来。 可巧,来的正是景玄先前所说的季太医。 他不是管言玥的脉象的,只是管言玥脉象的两个太医正巧去沐浴更衣,他闲着也是闲着,便跟着拂冬过来看看。 毕竟他也好奇,被诊断几乎必死无疑的人是如何能醒过来的。 而且不是当晚醒,而且第二天早上醒过来。 这样就更离奇了。 那两位太医虽然年轻,却也不是泛泛无能之辈,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差处。 亦或者是这姑娘体质特殊,他先前还听说她体内似乎是有寒症,有寒症的人心口受了一剑竟还能醒过来,这倒叫他真有几分好奇了。 若是这位姑娘不介意的话,他想取点血液或者是皮肉来研究研究。 若是这位姑娘介意的话,季太医皱着眉头沉思,那他就偷偷取点血液和皮肉来研究研究。 至于这姑娘是太子殿下心尖尖的事情,在奇特的脉象面前,季太医决定当做不知道。 反正若是真被当场抓着了,他就说是在替这姑娘研究适合她身子的药方。 她身体有寒症,如今又受着重伤,那么自然这药方的磨合上,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第272章 这脉象…… 念夏面色讪讪的将地上的软枕抱起,忙又拿了一个干净的过来垫在言玥的身下。 季太医看了一眼言玥的脸色,不禁挑了挑眉,心中微有些诧异起来。 虽说这姑娘如今瞧起来也是面色惨白,呼吸不稳,但这样的惨白并非是常年寒症累积而成的病色。 而是失血过多所致。 病白而不僵,与常人来比较,确实看着像垂危,而若是与久病之人相比较,那么这脸色未免太好了些 “姑娘不用避着,隔着帕子反而不利于脉象的准确。”季太医见躺在榻上的女人费力的伸手勾到一张帕子放在腕间,待她将帕子放到玉瓷一般的手腕上,顿了下才说道。 拂冬缩着脑袋站在后面,不敢说话,只在念夏皱着眉头看来的时候,吐了吐舌头。 言玥有些警惕的将帕子收回,面上却还是端着尊敬道,“那就有劳太医了。” 季太医将手指搭在言玥的腕间,一双眸子微微眯起。 奇了。 竟真的在不断的好转,那两位诊脉的太医明明说她气若游丝,脉搏微弱。 可如今在他看来,却是强健有力,就是这满京城身子康健的闺阁女子里头,也能称得上是佼佼者了。 莫不是这人有什么良药,仙丹一样吃下就能起死回生一般。 言玥看着面前把脉的老头子神色越来越凝重,心中唬了一跳。 难不成是桑落没有控制好,这次的伤真的很严重? “姑娘可曾服用过什么?” 实际上季太医更想问的是,她到底乱吃了什么活物在身体里。 方才他仔细诊脉,发现这姑娘的脉象有些奇怪。 像是一个身体里面住了两个人,而这两个人分别都有不同的脉象。 可一个人就是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出现两种脉象。 季太医更觉得奇怪的是,这姑娘的寒症,与他所见所闻也大有不同。 女子后天得寒症,多是受了冷又加上没有悉心保养所得。 就如前安王妃萧柔,便是因为寒冬腊月里掉在池子里面,救上来之后整日恍惚,心情颓然,自然这病也越来越严重。 可这姑娘,虽然脉象上与前安王妃有几分相似,但不同之处也很明显。 言玥面色淡淡,自嘲了一句,“我家世卑贱,又不受宠,哪里能用什么好东西。” 说完,又是牵强一笑。 季太医问的是服用过什么,言玥却自己在这话上加了一个好字。 念夏只得在侧道,“姑娘从昨日到现在,只服用了两位太医开的药,除了这,奴婢也只是喂姑娘喝了些白水而已。” 都是住在一起的,那两个太医开的药季太医也看过,不过就是寻常的治疗外伤的药。 难不成问题不是出在药上,而是出在这姑娘的身上? 可是,再特殊的身子都只是血肉之躯,而血肉之躯,又怎么会能一夜之间从跳上岸无水可依的濒死鱼儿变成春日里烧不尽的野草呢? 除非,她先前服用过什么能改变脉象的东西,只这样的东西,在季太医印象中皆是七分害三分利,谁会这么蠢用这种玩意儿。 第273章 手快的很 大约是心中想的全然呈现在了脸上,季太医瞧着十分严肃。 严肃到言玥下意识的便将手抽了回来。 她不知季太医的地位,只以为他是顾卿澜派来的,故而也给不出好脸色来。 “怎么宫里的太医竟也这样治不好我身上的病吗?”她的语气中,满满都是讥讽。 听了这样被看轻的话,季太医并没觉得不高兴。 “姑娘先前没受伤前,可是吃了什么东西?”他问道。 言玥不可避免的眸中带了些恐慌,又想起桑落信誓旦旦的话,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这位太医真是好没趣,我都说了我家世卑贱,用不了好东西,难不成还非得让人将我开膛破肚证明给你看不成? 念夏要说些什么,却被拂冬拉住。 拂冬在后悄声道,“姐姐管她做什么,谁也没惹着她,她自个就在那阴阳怪气的说话,那可是季太医,平日里都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召见才会去的。” 拂冬话里的意思,念夏怎么可能不懂。 正是因为懂,她才没办法坐视不理。 她和拂冬如今是被派到言姑娘这来的,主子做错了事情,那么她们做奴婢的,哪里能逃得了干系。 念夏咳嗽了一声才道,“姑娘,季太医德高望重,可是太子殿下亲自请来的。” 希望看在太子殿下四个字,言姑娘能清醒些。 只是清醒这种事情,若是言玥但凡能明白,这一次便不会来西山,做这一趟不划算的苦肉计。 伤了身体,完完全全的丢了信任。 “既然是殿下请来的,为何殿下却不来见我?”女人横眉竖对,倒有几分力气在,瞧不出昨晚还是濒死之人。 季太医站了起来,没有管这一出闹剧,而是问,“姑娘果真是想治好身上的病吗?包括寒症。” “自然是想的。” 只是她从未听过寒症能有治愈的法子,再者,她身上的寒症症状特殊,就算是宫里头的太医,也不可能知道其中真正的原因。 “那便好。”只见季太医从怀中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手指大小的尖刀,拔出来之后寒光逼人。 “姑娘不要担心,老朽手快的很,保证让你感觉不到疼痛。” 语罢,季太医便举着尖刀,唇角带笑的朝着言玥而来。 这么一逼近,言玥哪里还顾得上心口的伤,一个鲤鱼打滚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也不顾身上只穿着寝衣,脚下没有鞋子,捂着心口就跳下榻飞快的往外跑去。 房间里面的三人,只能看到一道白色的残影。 季太医摸了摸胡须,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年轻就是好,能跑的这么快,可恨我这把老骨头,追不上啊。” 念夏在言玥跑出去的那一刻连忙跟了过去,拂冬没追去,只神色诡异的看向季太医。 “季太医,奴婢斗胆问一句,您要对言姑娘做什么呀?” 这尖刀都拿出来了,难不成季太医是受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吩咐,要杀了言姑娘? 可是,就这么直接拿出刀子,也太明显了吧,万一到时候打不过刀子被抢了可怎么办。 第274章 潜力爆发 季太医手上尖刀极为灵活的在指尖转了一圈落在掌心,他细细的擦了擦,又将尖刀收好揣进怀里。 面露可惜,“她自己说想要将身上的病都治好,老朽可不得拿出全部的身家功夫来?” 拂冬只知道季太医医术皇宫里头极为有名,却不知这有名在哪? 听此,便也半信半疑。 且说言玥撒丫子跑出去之后,也没个方向,只顾着往没人的地方跑去,心口因为极剧烈的动作早已经渗出了鲜血。 身后念夏喘着粗气追着,却也没能追上。 念夏一手扶着树,另一只手扶着肚子,眼睁睁的看着言玥的身影从自己的眼前渐渐模糊,直至再也看不见。 身上还有这么重的伤,就算是害怕季太医的刀,一时之间惊惧到潜力爆发,也不至于跑的比她这个身体完全康健的人还要快吧。 而言玥那边,已经认定了季太医是顾卿澜派来的,拿出刀子想要“杀她”一定也是顾卿澜吩咐的。 画面一转,景陌带着大黄去众人面前,瞬间功夫便成了狩猎台的焦点。 大黄抖了抖身体,蔑视的扫视众人一眼,随即漫不经心的低低吼了一声。 景陌手中握着缰绳,看着脚边乖乖趴着的大黄,时不时还打了一个慵懒的哈欠。 众人皆不着痕迹的退开,景陌周遭数米,诡异的没有一人。 他只得解释道,“大黄性子温顺,不会伤人。” 景玄则不顾几人阻拦,颇有些兴趣的驱马上前。 “这真是你养着的,朕怎么从未听说过。” 景陌心说,何止父皇你没有听说过,我自个儿也是昨半夜才知道的。 “儿臣也是想给父皇一个惊喜。” 明明说出的话也是极为温和,可是面上的表情像是坏死一样,愣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景玄撇了撇嘴,说道,“惊喜?朕看是惊吓还差不多。” “你自己转一圈看看,朕的文武百官被你养的玩意吓成什么样子了。” 景玄这话一出,众人面上便不太能过得去了。 怕是一回事,但大咧咧的让人揭露出他们怕这一事实,便不太能维持的住了。 况且,他们更希望在皇上太子面前,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形象,而不是纷纷吓得脸色发白。 “微臣这不是怕,就是最近不怎么出门,所以脸色显得有几分白。” “正是呢,微臣天生就白,所以看着像是被吓着了一样。” “臣也一样。” “微臣亦然。” …… 听着这些话,景陌转头看去,他觉着,若是这些人说话的时候,声音不是那么的颤抖,这话他勉强可以信。 跟在最后面的沈钊一张俊俏的脸不知抹了些什么黢黑一片,完全看不出相貌。 他警惕的观察着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到他这边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看向景陌脚下,眼里满满都是欣羡。 他爹那倒是有一只看着很是威猛的獒犬,全身棕黑色,站起来几乎比他还要高。 但是这只獒犬,不知怎么一回事,死活不让他碰,他一靠近就叫唤,再靠近张嘴就咬,毫不留情面。 第275章 坑沈钊 沈钊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的驱马到景陌的附近。 垂涎欲滴四个大字几乎直接写在了脸上。 大约是他的目光在避之不及的众人中显得十分明显,故而景陌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这一看,险些抑制不住唇角上扬的弧度。 他忽然对着身侧的男人道,“舅舅,怎么阿钊这一次没有来西山?” 与沈钊有几分相似的男人摸了摸下巴,眼中的垂涎欲滴何其相似的落在大黄的身上。 这人便是沈姝的兄长沈墨,他看了看大黄,心中极为羡慕,“臣那不争气的儿子又犯了错,臣一气之下,便将人关在了府中,让他务必在臣回去之前作出几篇好的文章来。” 两人驱马并行,大黄则在旁边耷拉着脑袋慢吞吞的向前走。 也是有几位想上前同如今的储君,未来的天子说两句话的,但无奈身下马匹与主人一般无二,瞧见大黄连人带马都止不住的哆嗦。 最后只得放弃了这样的念头。 景陌看了一眼沈钊的黑脸,唇角微微掀了掀,“阿钊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仍是这样顽劣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在沈钊绝望的眼神中,沈墨像是赞同的点了点头,“殿下说的正是呢,所以臣为着他请了京中最严格的的夫子来管他。” 夫子? 景陌唇角微抽,对于沈钊而言,再是严厉的夫子都不会起效果。 沈钊几乎是将一颗心都悬在了半空中,摇摇欲坠。 他在心中想遍了诸天神佛,一个劲的祈祷。 景陌捻着缰绳,浓眉轻挑,“舅舅应该知道,这样的法子或许对其他人管用,但是对阿钊的效果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毫无效果。” 听此,沈墨的脸色便真的同他名字一样黑沉如墨水,“说来惭愧,他好歹也是跟在殿下身边坐伴读的,竟没能从殿下身上学出一丝一毫。” 耳尖的沈钊:“……” 怪他喽。 太子自幼就喜欢板着一张脸,他到处撒泼只是想让太子也能耳濡目染从他身上学几分孩童的活泼天真来。 谁知他竟一点都没学到。 景陌几不可查的眼中露出些欣慰,他终于开口,说出了沈钊一直以来最担心的话,“舅舅何必这样烦忧,既然阿钊不喜欢读书,一直强迫也没什么意思,反而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先前舅舅曾提过,想让阿钊去军中历练。” 见沈墨因为他的话眼眸都在发亮,景陌才继续说下去。 “若是舅舅……” 他的话没能完整的说出去,就见沈钊忽然高声嚎叫。 “臣此次定要捉一双大雁送予殿下和太子妃。” 没头没尾的说完这句话,沈钊便快马扬鞭,身后是一阵因为马蹄扬起而模糊视线的灰尘。 担忧自己的伪装被认出来,故而沈钊只是将脸涂的黑不溜秋,但是仔细看的话,还是能从眉眼之处认出来。 所以他说捉大雁一话,特特的横眉冷对,神情肃穆,一张脸几乎皱皱巴巴的团在一起,嘴歪口斜,不仅看不出原本的长相,瞧着还有几分憨傻。 第276章 该不该说出去 “这位是……?”沈墨竭力控制住面上的鄙夷,低声问景陌,“这人是殿下最新招的幕僚吗?” 虽说有才之人,不拘泥于容貌这样经不起岁月腐蚀的外物。 但,也不能太差不是。 不求相貌端庄,也至少得能看得过去。 不然两个人正在讨论正事的时候,一抬头便看到一张不那么好看,甚至还有可能引起心下不快的脸。 那么这幕僚寻的便不是为了解忧,而是自寻烦恼了。 见沈墨连自己亲儿子都没认出来,景陌心情也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他只得提醒了一句,“这人并非是孤的幕僚,或许是舅舅认识的人也说不定。” 岂料沈墨立马反驳,“不可能,臣若是见过这张脸,绝对不会忘掉。” 景陌:“……” 他到底该不该把真相说出去呢? 如果说了,沈钊免不了要遭一顿毒打,这是景陌乐见其成的。 而若是现在不说,之后再揭穿,似乎挨的毒打要更重一些。 权宜之下,思虑许久,景陌没有将这个真相说出去。 他期待沈钊被舅舅亲自发现偷偷来的西山,并且装扮成这副模样之后会发生什么。 兄友弟爱,便是如此。 经过这半日,众人对大黄的存在都有了些适应,甚至因为大黄几次捕猎利索的身手而佩服不已。 瞧着大黄身姿矫健,毫不费力就咬死一只动物,懂事的将咬死的动物带到景陌面前,抬头看他。 景玄不由得拍了拍掌,赞道,“勇猛却不失忠心,难怪太子一反常态养着它。” 听了这话的景陌眼睛狠狠一抽,看着放在地上带血的猎物,和大黄眼中的鄙夷。 不知道他是不是感觉错了,他怎么觉得大黄这是在说,如果他不听话,就像咬死这只猎物一样咬死他。 偏偏他只能附和,“父皇说的很是,大黄极好。” “不过儿臣最近也在发愁,大黄年纪也不小了,总是这么单着也不好。” 景玄无聊也是无聊,便搭理景陌,“宫里有个百兽园,里面也养着几只老虎,你等回去带它过去便是。” 一直聊到这时候,景玄才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只老虎,就算再怎么当成宠物养着,也应该有一个威武霸气的名字才是。 大黄? 这怎么像一条狗的名字? “这名字你取的?”景玄手指屈起,点在缰绳上。 他不记得太子有这么没品味。 景陌语气可疑的顿了下,“是儿臣取的。”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景玄的面上眼中浮现出嫌弃和鄙夷来。 “你先前看女人的眼光不行就算了,怎么给一只老虎取名字,也能差到这样的程度。” 景陌沉默的看着虽然一步一步跟着他,细看仍是能看出来心不甘情不愿的大黄,他也很奇怪太子妃怎么会起这样的名字。 但是他质疑可以,别人质疑不行,就算是父皇也一样。 男人绞尽脑汁反驳,“儿臣是想着给它起一个普通的名字能压一压它骨子里的野性。” 景玄挑眉问,“这样有用?” 第277章 擦干净 景陌的容貌承袭景玄与沈姝,眉眼似沈姝,而唇瓣与下巴则更像景玄,尤其是此时两人唇角扬起的弧度也几乎一般无二,便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了。 “大约是有用的。” 要是他这一番说辞是真的就好了,能压住大黄的野性,然后他在去猫狗房抱一只最可爱的狗崽子来,一直没有野性又没有狗崽子可爱的老虎,长此以往下去,太子妃一定会将它忘得干干净净的。 “若是真有用,朕当初应该给你起个看起来话多一点的名字,这样人如其名,朕看着也能放心些。” 景陌:“……父皇,您说笑了。” 两人一起说话,除了一直跟在景玄身边保护他的人,其他人都自顾自的几个人团成一团或是打猎或是打到猎物之后互相吹捧。 “你若是说笑,朕便是说笑,你若是没有,朕便也没有。” 景玄淡淡的瞥了一眼下巴的毛发上还带着血渍的大黄,“自己做事情擦干净点,别等着朕帮你。” 语罢,便驱马向前。 而自请去捉一双大雁的沈钊却是刚进林子便鬼鬼祟祟的想要偷偷离开。 但无奈天子狩猎,周围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 而沈钊的模样,也实在猥琐而又令人生疑。 于是没过一会儿,身着盔甲的几个侍卫便将沈钊用绳子绑起来,再穿在一柄长枪上,抬着向前走去。 远远看去,就好像是一条被杀好洗净准备接受炙热火舌舔舐的鱼。 绝望而又条件反射的挣扎着。 …… 言玥自跑出去没多久就直接晕倒在地上,被几个宫女抬着回了院子。 听闻这个消息,顾卿澜便让跟在她身边的赵德忠去看看。 这人没死,她真是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意外。 “慢着。”沈姝叫住要迈开步子的赵德忠,“这样的事情,赵德忠去了又有什么用。” “母后?”顾卿澜微微抬眸,其中有不解。 已经过了一天了,晾的时间也够了,若是赵德忠再不过去,那么在外人眼中,他们可不就成了担着苛待救命恩人的罪了吗? 沈姝语笑嫣然,眼角别处心裁的画了一朵桃花,越发衬的这张精致的容颜美艳了几分。 叫在侧坐着的几位命妇都不自觉的被吸引目光,眼中皆是欣赏。 “凝霜,你去看看那姑娘。” 凝霜是沈姝身边的大宫女,左膀右臂的地位,让凝霜去,是不是意味着皇后娘娘极为重视这位姑娘。 几位夫人交换着目光,皆从对方眼中看出疑惑来。 京城中什么样的女子没有,皇后娘娘要在意这一个? 难道是因为所谓的救命之恩,不破不立,若是能用这一出险境换来皇后娘娘的看重,其实也并非不值。 受了伤,可以治愈,可富贵,却不是一直都在等着的。 就在这些夫人心中开始筹谋之时,沈姝见凝霜两手空空,准备前去,目光在众夫人面上流转一圈,才道,“你今日怎么也这样糊涂,那女子救了太子的性命,于情于理,本宫都应该亲自前去看她,只是无奈抽不开身才让你去,怎么你却两手空空的就这么走?” 第278章 心善 凝霜忙屈膝垂首,“奴婢糊涂,还望皇后娘娘责罚。” 此时不知哪位夫人突然说了一句,“凝霜姑姑整日要伺候皇后娘娘,又要管着娘娘身边的宫女,一时不察没想起来也是有的。” 有了这位夫人的话,下面便一个接着一个的为凝霜说话。 沈姝面色极为纠结,在顾卿澜看来,她就好像是想要惩罚凝霜,却又因为顾念着多年情分舍不得一般,最后沈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罢了,你平日最知礼的,今日又有这么多人为你说话,本宫这次便不罚你了,快快去吧。” 凝霜谢了恩后忙让人收拾些补身子的人参鹿茸之类,想了想,又扣出一盒子东珠,这才往外走去。 沈姝拍了拍顾卿澜的手,悄声道,“这件事你别管,看母后的就行。” 虽然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但是顾卿澜在看到沈姝白皙而有修长的手指便有些不太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思想了,她顺势做出乖巧的表情,然后握住沈姝的手,细细的看着她新染过凤尾花的指尖。 阿满见状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然后将手中的盒子递过去。 “这是太子殿下为太子妃准备的点心。” 沈姝听了阿满这句话下意识的便抽出手,目光里充斥着挪逾之色。 “本宫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子竟也会有这样体贴的时候。” 顺着沈姝的话而下,几个夫人一人接一句,其中的意思大抵差不多都是围绕着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是如何的相配以及伉俪情深之类。 说到最后,顾卿澜只得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中打开盒子。 想要将糕点分给旁人,却只被回一句这都是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的心意,她们可不敢受用。 最后她便只得咬一口糕点,对着众夫人腼腆一笑,再咬一口糕点,再抿唇一笑。 周而复始,反复无尽。 赵德忠用着钦佩的眼神看着阿满,他知道殿下让人做了几盒点心给阿满带来这,原来是用在这的。 不经意间让所有的夫人都知道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伉俪情深,恩爱不疑。 阿满哪知道赵德忠会是这个想法,只心惊胆战的站在顾卿澜身侧,以防她再有“不规矩”的举动。 她真怀疑,太子妃看话本子看的哪天能直接将自己当作男儿身,言语一番调戏皇后娘娘。 也许不只是皇后娘娘,而是皇上的后宫。 沈姝摸出一张叶子牌,细细的眉尾如朦胧的烟雾般没入发髻,眉心似蹙非蹙,细长的手指捏着玉白下巴,“说来那姑娘如今伤重,又是为了太子才落得这般,于情于理本宫都该去看看她。” “只是如今本宫真是忙得走不开,便只能对不住她,等有时间再去看看吧。” 语罢,忙得抽不开身的沈姝慢条斯理的打出一张叶子牌。 她看着呆愣的众夫人,轻柔的笑了笑,“怎么都这样看着本宫,莫不是今日本宫仪容不整?” 其中一个夫人连忙开口,“臣妇等皆以为娘娘太过心善了些。” 第279章 黏得紧 “哦?心善?”沈姝挑了挑眉,眸中没有讶然,沉静的像是一汪不会流动的死水,静的只剩下几丝涟漪在水面上浮动。 “是啊,没有那姑娘,太子殿下也未必会受伤,更何况这荒山野岭的,也不知道这姑娘是从哪冒出来的,就这么凑巧救了殿下,是凑巧还是故意也未可知呢。” “有着这些诸多可疑之处,娘娘让凝霜姑姑去看她,已经是极为心善的了。” 顾卿澜不着痕迹的转了转脑袋,看向了正在说话的那位夫人。 不是多漂亮的相貌,整张脸从眉到唇,几乎都能透着一股精明的意味来。 沈姝像是为难,面露犹疑,“太子从昨日回来行宫到现在都没去那看过,本宫也着实太忙没工夫去,至于太子妃,你们也知道,太子如今黏她黏得紧,寸步都不肯离开。” “今晨还是本宫好好的训斥了他一番,他才放心将太子妃搁在本宫这儿。” 顾卿澜愈发的显出几分迷茫,只是这样的迷茫落在众人眼里,便是羞涩。 “母后,殿下向来是最重政事的,就算是晚间在妾身这,也是带着奏折过来。” 顾卿澜垂死挣扎的想要为自己夺回一点颜面来,要不然今日出了这个门,这些夫人同外面的人说一说,这些话再添油加醋一番,那她以后就真的别想出门了。 他们绝对不是在房间里面做不该做的事情啊,真的比那刚烧开的热水还要干净。 然而沈姝并不懂她心中的想法,就算是懂了也不会理睬,只见她温婉一笑,对着众人道,“瞧瞧,瞧瞧,本宫才说了几句,太子妃就忙为太子辩一句重政事。” “这两人虽现在不在一处,可心思却是一模一样的。” “本宫先前问太子,整日里粘着太子妃不像样子,谁知他竟说,太子妃是他的正妻,若是不粘着本宫才该担心,还说本宫交给太子妃处理的事情太多,整日繁忙几乎都没时间与他相处。” “你们听听,这倒成了本宫的错了。” 几位夫人此刻眼中的殷羡几乎能直接写在了脸上。 就算是平常百姓家,像太子殿下这样待太子妃的也实属罕见。 至少她们至今,也只不过见过太子殿下这一个。 夫君宠爱,婆婆待之如亲女,这是她们梦寐以求的事,可惜这样的梦,对她们来说,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罢了。 周围还有想将女儿送进宫的夫人,听了这话倒是犹豫了起来。 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们自然不想看到女儿未来孤苦一生。 若是嫁到她们能干预到的地方,至少还能平平安安,富贵喜乐,可若是嫁进宫里,出了事情,她们哪里能伸的了手去帮。 顾卿澜勉强笑着,只细看的时候,会发觉她笑意中显出的几分僵硬。 若是她知道众位夫人心中不甚想让女儿进东宫的心思,她的笑意,只怕更是不能维持得住。 而后众夫人真真切切的七嘴八舌夸赞起未出场的景陌与“面露羞色”的顾卿澜来。 第280章 想念 “依臣妇拙见,太子妃这样出众,太子殿下此举此言也实属常见。” 顾卿澜转过头微微颔首,露出一抹浅笑。 “可不是,臣妇的女儿若是能有太子妃一分好,臣妇便谢天谢地了。” 顾卿澜再次转过头,对着说话的人,颔首浅笑。 …… 几次三番下去,她只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只会转头浅笑的傀儡,满腔怒火,无处可发。 此时狩猎路上回来的景陌忽然打了三个喷嚏。 景玄关切的问了一句,“可是山间寒凉,所以受了寒气?” 男人矜贵的扬起下巴,手指紧绷,“大约是太子妃在想念儿臣。” 景玄:??? 他冷哼了一声,抽了一鞭子,身下的马儿飞快的往前跑,很快就将景陌甩在了身后。 马儿刚出了林子,正要往行宫去,几个抬着沈钊的人便出现在景玄面前。 景玄:“……” “启禀皇上,这是卑职等在林子里发现的行为诡异之人。” 行为诡异的沈钊:“……”他怎么了就行为诡异了,这些人到底有没有长眼睛,他那叫精明。 几人将沈钊从长枪上放下,只两只手被擒在身后。 “好啊,臣就说这人长得贼眉鼠眼,定不是好人,果然如此。”沈墨不知从何处出现,面沉如水,带着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来的怒火。 为何他看着这张脸就忍不住想要生气?沈墨思索许久也没有答案,最后只得将此归为自己正义心作祟,看不得这样坏了心眼的人。 沈钊自是不知沈墨心里的想法,只看到亲爹出现,生怕被认出,连忙口歪嘴斜,面目狰狞起来。 只盼着亲爹能早早的离开,然后他再在皇上姑父面前显出身份。 至于丢脸不丢脸的,沈钊已经不在意了。 他只知道,丢脸总被接连打几个大嘴巴子然后螺旋升天的好。 景玄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尤其是这眉眼之间给他的感觉太过熟悉,但这样的熟悉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便看到这人面目忽然变得面目狰狞起来。 而变得狰狞的那一瞬间,正是沈墨来的时候。 莫非这两人有什么关系?亦或是这“刺客”不想被沈墨认出? 此时,景陌也已经驱马追了上来,只是在看到被擒住的沈钊之后,直接笑出了声。 景玄听到景陌的笑声,这才确认出面前“刺客”的身份。 沈钊。 说起来沈钊小的时候他还抱过几次,因为生的玉雪可爱,尤其是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几乎就像是皇后的缩小版。 叫他每每看到都有些眼馋,想着要是同皇后有一个女儿,大约也是这般模样。 怎么如今长成这幅样子,景玄忙转身看向景陌,细细打量一番后才嫌弃的转开视线。 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好在太子没有如沈钊一般长得越来越丑。 景玄至今还觉得,沈钊如今的相貌,便是他真正的相貌。 莫名其妙被嫌弃的景陌:??? 他又犯了什么错了吗? “阿墨,你先别急着动手。”见沈墨拿起鞭子要下马抽人的架势,景玄出声提醒,“你且再仔细看看这人的相貌。” 第281章 认出来 然而为时已晚,沈墨手中的长鞭已经狠狠的抽了出去。 作为沈墨的儿子,很是尝过这鞭子滋味的沈钊吓得顿时嚎了一嗓子几下就挣脱出来。 这下沈墨终于后知后觉出来。 “阿钊?”他皱着眉头迟疑的叫出这个名字。 这个面容丑陋,行为猥琐的人真的是阿钊? 沈钊见已经被识破,面部便缓缓恢复正常,虽仍是黢黑着一张脸,但是仔细看的话却是能从眉眼处辨别出来。 沈墨:“……”还真是这臭小子。 沈钊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触碰到鼻子的手指晕出一团黑色,再看鼻子处却是一块黑一块白,显得尤为滑稽。 正当沈钊要跪下的时候,景玄扶额叹道,“不用做这些虚礼了,你还是解释一下自己为何以这种容貌出现在这里。” 景玄没将后半句话说出来。 他觉得沈墨看着像是要抽死这个儿子的样子。 沈钊战战兢兢的将目光移到沈墨脸上,“父……” “父什么父,我没你这个儿子。” 沈钊沉默了下,试探道,“……沈大人?” 沈墨瞧着更生气了,双眸肉眼可见的浮现出两朵小火花,“好啊你这个小兔崽子,两天不见连我这个父亲都不认了,既然你不认,那我就抽死你。” 沈钊:“……” 喊了就说没他这个儿子,不喊又要抽死他,那他到底应该做什么? 现在岂不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舅舅你冷静点。”见他还要举起鞭子,景陌眼角微抽,连忙出声。 沈墨听景陌开口,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就将鞭子扔在了地上。 岂料沈钊作死开口,“爹,要是娘亲看到你这个样子一定会骂你粗鲁的。” 骂? 景陌脑海中浮现出舅母极为温婉的相貌,说话都是轻柔的。 但他忽然又想到太子妃,便觉得,骂这个字或许并不是沈钊瞎说的。 沈墨面无表情的看着自个儿子,半晌,才冷笑出声,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只见他飞快的将地上的鞭子捡起来,朝着沈钊的方向就抽了过去。 沈钊哪里是能默默站在原地受这一鞭子的人,他几个跃步,便躲开了沈墨的鞭子。 沈墨一看他竟然敢躲开,心中怒火更甚,举着鞭子追了过去。 两人很快就消失在人前。 景陌:“……不然儿臣去找找舅舅和阿钊吧。” 景玄使眼色给身侧的侍卫,让他们去寻找。 “朕知道你归心似箭,若是在这里耽搁了时间心里不舒坦,回头你母后知道了,又得怪朕。” 景玄语气微顿,又加了一句,“你有什么不痛快别告诉你母后,多大的人了自己不能处理吗?” 景陌:“……” 他为何在父皇的话中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熟悉。 “走吧,不论你心里怎么想的,都得去那院子一趟,莫让人觉得当朝储君是个冷漠之人。”景玄说这话的时候仔细看着景陌的神情,在没有看到半点愤怒后,还是觉得有些惊讶。 这话要是放在之前说,太子可不得红着脖子冷着脸与他辩驳许久。 第282章 红狐狸 “父皇,如果您是儿臣,此刻也会这样心中彷徨不知所措吗?”就在景玄以为他不会开口之时,景陌突然这样问道。 “朕的做法,太子想听?”景玄没什么耐心的将腰间总是甩来甩去的玉佩解下,随意的圈在腕间。 旁边的侍卫皆识趣的往外走了几步,只有景陌口中“不识好歹”的大黄极为优雅的伸了一个懒腰,随意悠闲的向前走着。 “儿臣悉听教诲。” 景玄捻着腕间的玉佩,不住的摩挲,目光空洞的落在不远处。 “牵扯的不多,朕会杀了她。” “牵扯的多,朕会将背后牵扯的那些个东西一一除掉,最后再杀了她。” 怎么着,都是难逃一死。 见他听完面色仍有些凝重,景玄唇角微扬,“走吧,这件事情,只能是你自己处理。” “至于这只老虎,等回去朕便让人找一只能配得上它的来。” 大黄抖了抖耳朵,全然不知道,它未来即将到临的不可避免的命运。 众人在用午膳之前纷纷从林子里出来,回到了狩猎台。 猎物被齐齐码在台子上很是壮观。 景玄眼尖的看见其中有一只被绑着的发出嘤嘤嘤叫声的红色狐狸,便招了招手,让人将红狐狸拿过来。 许是知道眼前的人能够决定自己的生死,红狐狸谄媚的咧开嘴笑着,口中嘤嘤个不停,就连尾巴也是像马车轮子一样的旋转着。 瞧着极为可爱。 景玄伸出右手,纤长而又骨节分明,点了点红狐狸的额头,见它双眸舒服的眯起,他抽回手,挑眉。 “让人将这只狐狸洗干净,训好之后送去皇后那。” “奴才遵旨。” …… 见此,几个老臣眼神不断交流,皆从对方眼中看出满意来。 他们虽说想让皇上多有子嗣,可生下来好不容易养到能顶天立地的时候,又得被送去封地。 这样多的子嗣几乎与之前没有差别,再加上太子实在优秀,让他们也挑不出毛病来。 既然已经有了足够优秀的太子,他们对于子嗣数量便也没那么执着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一个刚出生的皇子未来是什么样子,还不如紧紧抓住眼前。 而太子要想地位稳固,其一在自身能力才识,其二便是皇后娘娘的地位同样稳固。 母凭子贵,子凭母贵,这都是一样的道理。 再者,就算没有太子,皇上宠爱皇后,也是国之幸事。 痴情是为君者大忌,可这话中的痴情是对宠妃。 为君者若是将整颗心都放在宠妃身上,那么后宫定会大乱,后宫大乱便会影响朝堂,影响朝堂也会致使天下大乱。 若这痴情的对象换成皇后,这一切就都不同了。 皇后出身名门,一直以来都将后宫管理的十分妥当,且皇后敢言他们不敢言,在很多事情上,若不是皇后跟在后面劝说,只怕不会这么顺利的完成。 痴情于皇后,这本就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更不用说,皇上只是心系皇后,并非给与专宠。 第283章 看不起她的 景玄还要在狩猎台与众臣互相不着痕迹的吹捧几声,以此来达到君臣友好的表面现象。 看了狩猎台和和气气的画面一眼,景陌这才让小太监将马匹牵走,自己则漫不经心的朝着言玥的院子走去。 中途还叫住一个小太监去告诉太子妃,稍后会去看她。 本想让小太监将大黄一同带过去,但大黄还没走到哪小太监面前,景陌便看到他那一双抖的跟筛子一样的腿。 只得将此想法作罢,并让大黄跟在自己身边,不要乱跑。 “姑娘,方才凝霜姑姑送了补品礼物过来,再怎么,你也不该冷着一张脸。” “凝霜姑姑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念夏见她脸色不好,但咬了咬牙,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去,“奴婢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凝霜姑姑代表着皇后娘娘的心意,你这样冷着脸,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你是不满皇后娘娘呢?” 言玥不以为意,就算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又如何,再怎么说,都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婢女而已。 凝霜领着几个宫女送来一堆补身子的药材与金银首饰,又说了一番关心的话。 言玥心里头仍然记着当初皇后不让她进宫的仇,故而这时候怎么也做不出一副好脸色来。 没冷言相向已经是她最大的忍耐了。 景陌迈进去的脚步微顿,只站在门口,目光看向不远处,极为空落,神色莫测。 “她一个婢女,不过是听从皇后娘娘的话来而已,面上虽然笑着,可是我知道她心里,还是看不起我的,既然这样,我又凭什么要给她好脸色。” 言玥知道,她们看不起她。 觉得她不择手段的想要勾上太子殿下,但说便说吧,反正不论如何,该是她的还是她的,不该是她的,她也可以争取,那些看不起她的人最后只能仰着脑袋心中殷羡。 景陌手指触碰到门,却没有推开。 念夏听了这话哪里还敢回答,她从言姑娘被送回来之后便胆战心惊的,生怕她再一个不舒坦又跑出去。 方才太医送了药过来,她和拂冬将言姑娘心口的伤又重新包扎了一遍,一盆的血水,她瞧着便觉得有些害怕,偏偏这姑娘满脸不平,像是所有人都对不起她一样,她便只能将劝诫的话咽到肚子里。 只盼着等这姑娘伤好之后,她和拂冬能被调出去,就算是在外头做粗活,十指都变得粗糙也无妨。 拂冬转身撇了撇嘴,将一旁的盆端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推开门,正好对上男人幽深的眸子。 狭长双眸中透着的冷光宛如捕猎时的隼一般凌厉。 拂冬手一僵,手中的盆“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血水溅起些许落在男人干净的鞋面上。 绣的活灵活现的白鹤,沾上了一丝血迹。 拂冬吓得连忙跪下,“奴婢该死,还请太子殿下责罚。” 听到拂冬的话,在里间的言玥先是眼眸一亮,想要撑着身体下榻,随即不知想到些什么,又缓缓的躺了下去,气若游丝,面色惨白。 第284章 第一句话 “起来吧。”男人眉头微蹙的看着鞋面上站着的些许血渍,走了进去。 身后的拂冬先是一愣,随即很是重重的磕了几个头,正要说些什么余光却看到一只毛绒绒的又粗又大的爪子优雅的从她身边走过去。 她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张了张嘴,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念夏听到声音也看了过去,只与晕过去的拂冬不同,念夏硬生生将险些控制不住的叫声给咽了下去。 她想起今晨听到的,太子殿下养了一只老虎,应该就是这一只了。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念夏行了个礼,目光中充斥着焦灼。 景陌走到里间,看着榻上闭着眼睛面色惨白的女人,手指不住的拨动着由檀香木做成的念珠,下边坠着的穗子随着他手上的动作一晃一晃。 “去找季太医过来。”一路走来,景陌耳朵里头听到的事情并不少。 其中自然包括言玥醒过来忽然发了疯一样往外跑的事。 季太医,太医院的案首,医术高明,德行贵重,她就这么直接跑出去,仿佛房间里面有人要对她做出什么不轨的事情来。 纵使在旁人眼中,季太医如何的医术高明,品行端庄,但他们的心中也会认为无风不起浪,定是季太医做了些什么,否则,一个伤重的弱女子缘何会不顾一切的跑出去。 景陌不知的是,他心中的形象十分伟岸高大的季太医确实图谋不轨,眼馋言玥的身体情况。 能从鬼门关里出来到活蹦乱跳,不过一夜的时间。 这绝对不是他们太医的功劳,他们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 治病救人,救死扶伤,而非手指一点,垂死之人便能如朝日般充盈着磅礴的活力。 他们是人,不是神仙,他们开的药也不是仙丹。 听到季太医三个字,榻上女人眼睫微颤,像是刚醒一样缓缓睁开。 再看到男人的一瞬间,先是惊喜,随后惊喜就像是被打碎的镜子一般碎裂,最后剩下的,满是被伤过的凄然。 眼前的迷雾早已经随着时间而消散,如今呈现在他面前的,便是最真不过的现实。 男人自嘲的掀了掀唇瓣,露出一抹浅笑。 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他现在看到的这样,只是先前,他故意忽略罢了。 “殿下。”言玥见男人一直不开口,眉头轻皱,手极为刻意的抚在心口,“原来殿下还记得我。” 景陌没说话,只定定的看着这张脸。 面前的这张脸,真的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吗? 如果是,为何变化会这么大,眉眼之间竟没有半分相似。 如果不是,缘何她能一句一句,说出那些事情。 “先前孤跟嬷嬷说,这段时日好好教你规矩,她们不可能会让你离开庄子。” 几个嬷嬷都是母后派去的,这一点景陌十分清楚,尤其是在他同那几个嬷嬷说完之后,她更不可能离开庄子。 言玥没有想到,这么长时间不见,男人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显而易见的指责与怀疑。 第285章 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缓了缓心神,极为勉强的维持住面上的镇定。 他们多日不见,顾卿澜那个女人又一直在殿下身边,殿下被蛊惑也是有的。 不过还好,她现在来了。 不算太晚,只要她陪在太子殿下身边,就一定能让他想起两人之前的美好来。 只是言玥忘了一件事,两人从相识到现在,唯一美好的事情就是所谓的“相认”。 而“相认”之后,景陌便被派去南下赈灾,等再回来,言玥便已经进了安王府。 景陌回来后得知这个消息虽然心中有些不解,但是很快便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安王谋反,言玥来找他,哭着说当时安王看上她的美貌,掳她进府,她自知身子不洁配不上做太子妃,所以才狠下心没有联系他。 后来他让人将言玥带走,违抗了父皇母后的命令。 为了换取言玥的性命,一道圣旨将太子妃迎进宫。 也正是因此,他对太子妃,从来都没有过好脸色。 其实他从来都知道,自始至终,唯一没有错的人,便是太子妃。 她无辜被牵连其中,得到的是他的冷待。 她本该恣意潇洒,却被困在这四方城里,端着一个太子妃的面具,步步谨慎,不敢走错。 景陌也知道,太子妃不想待在东宫里面,她在这里头,就像一只被钳住翅膀的鸟儿,只能趁着看守她的人不注意的时候看一看天空,回想没被困在这里之前自由自在的日子。 若不是为了顾家,这四方城,未必能困得住她。 可同时景陌又有些庆幸,那道圣旨将太子妃迎进东宫的同时,也让他的心头一回逐渐感受到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酸涩,喜悦,又充斥着希望与绝望。 从始至终,他唯一后悔的是自己无能的迁怒,其余,并不后悔,若是时光倒流,他甚至还会这么做。 “言玥。”他极少这样直接唤她的名字,尤其是淡漠的情绪几乎能从声音里显而易见的听出来。 言玥手指微蜷,指尖僵硬,整个人都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中。 “你很聪明,应该知道孤话中的意思。” 男人站在她面前,离她极近,明明伸出手就能触碰到,可是她却觉得两人之间,像是隔着一座高山,隔着一道巨浪,无法靠近。 她唇角的笑容彻底僵硬,再也控制不住面上的神色,质问道,“殿下这话,是在怀疑我吗?” 眼圈微红,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的从眼角滑落。 看着她落泪,他的心中,却一如以前,古井无波。 原先他不懂自己为何能这么镇定,现在却懂了。 “是不是怀疑,你自己清楚。” “庄子那有几个嬷嬷在,你如何能出来。”男人的语气并不像是询问,更像是陈述。 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甚至可以说,她的话,他不信。 言玥早知他会有此一问,先前便想好了答复。 她浅浅一笑,竭力展现出几分恬静,“是碧桃打扮成我的样子瞒过了几位嬷嬷。” 第286章 其中的道理 “我数日不曾见殿下,碧桃知道我心中所想,便出了这个主意。” 言玥完美的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推给了碧桃。 男人却没像她想象中的那样神色舒展,而是依旧淡漠,“西山春狩,有重兵把守,你又是如何能过来?” “还有桑落一剑刺来的时候,你为何又正好跑来挡在孤的面前?言玥,你想让孤相信你,可这样摆在明面上的事实,你要孤如何相信?” 言玥知道自己这一次来西山,定会被怀疑。 但她依旧过来,是因为觉得一次救命之恩,会将这些怀疑全部消除,甚至还可以让他心中生出愧疚。 利用这些愧疚,她进了东宫之后,也会步步向上,将所有人都踩在脚底。 她佯装镇定,抿了抿唇,才道,“西山虽有重兵把守,却也不是不能进来,我想见殿下,自然会想方设法。” “至于我替殿下挡了一剑,这只是凑巧罢了,昨日我怕被人抓到,一直在林子里面等着,希望能碰到来狩猎的殿下,只是没想到,见到的却是殿下和太子妃在一处。” 言玥凄然一笑,“我知道殿下是因为顾家的权势不得已之下才陪她的,对吗?” 她倔强的想要求一个让她满意的答案,同时,细细的观察着男人的神色。 虽然没有片刻将视线从男人面上移开,但言玥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她看见的只有一片淡然,仿佛他对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在意。 所有的人和事也都进不了他的心里。 若不是因此,言玥也不会转投景瑜的怀抱。 景瑜谋逆失败,她想要一条生路,便大着胆子去景陌那说了一通。 她从来没想到,景陌真的会违抗圣旨救下她。 他只是不会表达,心里还是爱她的,言玥这样想道。 “不对。”他直白的回答,“孤与太子妃在一处不是因为顾家,从来都不是。” 言玥隐隐觉得男人这话有些不对,但又不愿意细想,只得僵硬着笑了笑,“殿下这话,我不懂。” 季太医走到门口,听到太子说了一句话。 “这次的事情,孤会彻彻底底的调查,希望真如你所言,只是凑巧。” 季太医勾着脑袋,好奇的看了过去。 “殿下。”季太医背着小药箱,满脸的意味深长。 他好像错过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季太医是太医院案首,你可放心。” 景陌手指重重的捏着眉心,他每每与言玥相处,都觉得心下极为疲累,就好似一层又一层的枷锁套在他的身上,企图让他变成一个可以任人差使的傀儡。 季太医这下一点都不掩饰的抽出一把尖刀,在看到言玥身子往后缩了缩的时候才摸着胡子说道,“姑娘莫要担心,老朽刀快,动作也快,绝对不会让姑娘觉得疼痛万分的。” 言玥瞳孔猛地一缩,随即看向景陌,“殿下,哪有治病用刀子治的?” 景陌虽未见过,却极相信季太医的德行,便道,“劳烦季太医讲一讲这其中的道理。” 第287章 刀快手也快 季太医装模作样的抖了抖袖子,揉了揉脸颊,竭力使自己看起来更加的和蔼。 “言姑娘身体似乎极为特殊,伤口愈合的速度也极快,臣担心一般的方子对言姑娘没用,便想割些血肉带回去与众太医一同研究。”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这样也好早日让姑娘的寒症好起来。” 听到最后一句话,景陌猛地抬起头,“怎么,寒症也是能治愈的吗?” 季太医缓缓的摇了摇头,继续摸着自己长长的保养的乌黑发亮的胡须,“寻常寒症只能通过调养好转,并且好转之后也得悉心照顾才能好受些。” “言姑娘的身体特殊,寒症瞧起来也并不算严重,好起来只是时间长短的事情。” 身体特殊? 景陌脑中突然想起那个怪异的女人来,卫钰来同他说过,那个女人身体可以自愈,只是程度到哪里如今尚未知晓。 因为担心一不小心太过弄死她,卫钰每每都是极为小心的捅上一刀,随即拿出笔墨记载愈合的具体情况。 能治好?言玥心中咯噔了一声。 到底能不能治好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她哪里来的寒症,不过是体内蛊虫做出来的假的脉象。 若是这太医真的有能耐,查出她体内的蛊虫可如何是好。 但她转念又一想,先前那么多太医都没能查出来,可见这个老头子也只是说个面上话来哄骗人罢了。 她又将悬在空中的那颗心好好的放到了肚子里。 言玥将纤手伸出,下意识的便自嘲一声,“既然太医这么说,便劳烦来仔仔细细的看看吧,先前殿下为我也找了很多名医,都说不能治,可见我的身体,已经是废了。” “那些调养的药,喝的再多也无用。” 男人神情不改,只细看的时候,放在腰侧的手指,显得微有些僵硬。 季太医此时却抬了抬总是半眯着的眸,“言姑娘此言差矣,老朽虽医术不高,但还是能诊出来,姑娘身子极为强健,就算是有寒症,并且心口还有伤,亦比寻常女子要壮实几分。” 念夏和被念夏掐醒的拂冬站在后面,面面相觑。 纷纷在想,季太医这话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形容一个病中的女子强健以及壮实…… 季太医仔仔细细的将手中的尖刀擦亮,“殿下,臣的医术你是知道的,若不是有七八成把握,臣不会说出这话来。” 看到这样锋利的刀子,言玥不禁想起方才听到的季太医说的要割些血肉的话,她身体控制不住的往后缩了缩。 目中充斥着乞求,看向景陌。 “我从来没听过割人血肉可以治病的,季太医还是不要开玩笑的好。” 言玥自从进了安王府中,那都是真金白银养出来的娇惯,吃的最大的苦便是沈姝安排的几个嬷嬷。 乍一下看到这样尖利的刀,而拿刀的人口中还说要割去她的血肉,这让她怎么不害怕。 季太医缓缓走进,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言姑娘莫怕疼,老朽还是先前那句话,这刀子快,老朽的手也快,不会让你觉得疼的时间很长的。” 第288章 人人都想害你吗 景陌:“……” 男人目光移到泛着白光的刀子上,心中有些难言。 尤其是在看到季太医面上的神情后,他愈发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两步。 父皇只说季太医医术高明,怎么没顺带提一句这人脑子也有点问题的。 这么说话是个人都得害怕了,还拿着刀子一点一点走过去,这要是个正常人,早就从榻上跳起,几步便躲开了。 显然,景陌在心里想这些的同时,忘记了先前言玥就是这么跑出去的。 大黄在门外待的无聊,便趴在了地上,尾巴一甩一甩砸在门上,里面听来便是咚咚咚的声音。 唯一能看到这一画面的念夏和拂冬恨不得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在言玥以为男人要怒斥面前这个要割她血肉的太医时,男人终于开了口。 “先放点血吧,若是有效果,再割肉也不迟。”景陌如是道。 先放点血吧,若是有效果,在割肉也不迟…… 面色惨白的女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神情皲裂开来。 眼中满是不敢置信,手指都在发抖。 “殿下。”她拔高了声音,却因此牵动了伤处,心口一阵一阵的抽痛,“这样离奇的事情你竟然也会相信吗?” “天底下哪有治病救人是需要割人血肉的,他分明就是想要我的命。” 季太医:“……” 这话他就不赞同了,怎么可能呢,面对这样的病人,他捧在手心里还来不及呢。 景陌思及还没进来时在院子里听到的那一番话,问了一句,“人人都想害你吗?” 凝霜姑姑的性子他是最清楚的,并非是那样会看不起人的人。 再者,就算是他见到凝霜姑姑,也得称一声姑姑,缘何言玥就能这样说,不过是一个婢女。 身份在她的眼中,就这样重要吗?分明之前他也听她说过,从不在意身份地位。 景陌脑中一团乱,就像是找不到头尾的毛线球,想理清却又没有办法。 言玥再是自信景陌对她的态度,这时候也觉出不对来了。 她竭力勾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但因为心中的凄然太甚,温柔变成了讥讽,话中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指责。 指责男人的无情。 “不是我觉得人人都想害我,而是我自知不讨喜,又不像太子妃那样有显赫的家世还有皇上和皇后娘娘护着,我孤身一人,只能小心翼翼。” 念夏走上前屈膝道,“言姑娘,你身在宫外,或许不知,季太医是宫中医术最高明的太医,经他手医治好的人数不胜数,宫中至今还流传着一句话,季太医之手,能救人于阎罗殿中。” “所以还请姑娘安心些。” 念夏走上前心中也是十分害怕,但她只能以此来缓和现在的僵持着的局面。 她极为不解,明明殿下已经来了,为何言姑娘还要闹别扭,这样岂不是将殿下越推越远吗? “是啊,我身在宫外,自然不知。”她一双眸子因为方才落过泪,深处布满了鲜红的血丝,“现在想来,殿下应过我的事情实现的也不多。” 第289章 洗清 这话一出,念夏便没胆子继续说下去了。 她垂下头,掩去眸子里的情绪,往后退了几步。 景陌神情极淡,“孤只问一句,季太医的法子,你愿不愿意用?” “你若是愿意,孤便让季太医管你的脉象,你若是不愿意,孤会再寻名医过来,你身上的寒症以及心口的伤,都会好起来。” 都会好起来的,男人在心中将这句话重复念了一声。 只要好起来,他心中的枷锁也就能完全被打破了。 心中念头百转千回,言玥看着季太医,最后伸出了手,“我信殿下。” 季太医听此面露欣喜,从地上捡起来的尖刀擦拭干净之后在指尖飞快的转了转,“言姑娘放心,老朽定会竭尽全力。” 真是稀奇的一具身体,明明昨日还受了重伤,现在却能同他们说这么长时间的话,面上也不显疲惫。 被季太医用这样灼热的眼神看着,言玥不自觉的想要退缩。 她愿意让季太医诊治,不是因为信任景陌,也不是因为信任季太医。 而是觉得在景陌面前,这位太医既然应了下来,那么如果她出了事情,这太医身后的人一定会被揪出来。 直到现在,言玥仍是认定季太医的身后站着顾卿澜。 等到季太医放完血,乐呵呵的带着瓶子出门。 念夏和拂冬也言玥支开,房间里面只剩下两人。 一个站在榻前面无表情,不知心思在思索些什么。 一个面露期待,支支吾吾想要说些什么。 “桑落。”景陌看着她,问道,“你认识这个人吗?” 言玥瞳孔猛地一缩,却又很快恢复正常,“我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怎么,这是殿下新喜欢的人吗?” 男人顿了下,下意识的忽略她后半句话,“她在卫钰的手中,大约不过几日,便能将她所知道的一切都吐露出来。” 桑落被抓了? 言玥当时晕倒,不知后面发生的事情,便也不知道桑落早就被抓了起来。 她有些慌乱,甚至面上都能很明显的看出来。 “这样就好,想必有卫大人在,我的冤情便也洗清了。” 言玥所说的冤情,便是指她来西山救下景陌,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巧合。 景陌却捕捉到这话中的不对劲,“孤从未说过此人便是那日的刺客。” “我……我……”言玥手指攥紧,细细密密的汗浮现在皮肤表面,“殿下是在怀疑我吗?” 这话她之前问过,只是景陌没有直接回答。 “你这样出现在西山,孤有此想法,难道不应该吗?” 虽然卫钰那头并没能问出有用的话来,但是景陌心里却隐隐觉得,桑落与言玥之间,必定是有牵扯联系的。 可是能在守卫眼皮子底下有联系,又怎么可能? “可是殿下,我难道就这么傻,与人勾结刺杀,然后再不顾自己的性命去裆下一剑吗?这样荒谬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 “之前太医的话殿下也听到了,我受的伤是确确实实的,难道一定要我为着殿下死了,才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第290章 惶然 声声泣泪,语调凄然。 景陌总觉得她这番话与神情有些熟悉。 若是顾卿澜站在这,大约就能告诉他,太后娘娘隔几日便会请戏班子过来唱这样悲情的戏,每到那几日,太后殿外好远,都能听到咿咿呀呀的声音。 而言玥此番,比那台上唱曲的,还要精彩几分。 “是非如何,等到这件事查清楚,自然一切都能明了。” 想到桑落被抓,虽然觉得她不会把事实都说出来。但她仍是害怕。 这世上的事情哪有绝对,若是万一她承受不住刑罚,说出那些事情,这可如何是好? 女人眼中神色逐渐变得狠厉起来,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出不该说的事情。 “我问心无愧,殿下只管查,最好能查个明明白白,也好还我一个清白。” “天色也不早了,殿下去太子妃那里用膳吧。”她苦笑一声,“否则,我又该背上骂名了。” 男人没有如她所料出声安抚,而且说道,“正是,孤是该去看太子妃了,你好好歇在这里,别四处乱跑,等季太医诊断你的身体有所好转后,孤会在西山找一处安静的处所,让你搬过去。” 言玥满脸都写着疑惑,她这次来西山,就是因为在京城的庄子里长时间见不到他,担心他会把她给忘了。 所以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帮他挡了一剑,想着幼年时的救命之恩都可以惦记这么久,那么不是应该不顾一切的信任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吗? 怎么反倒不如从前了。 言玥正想说些什么,抬起头却发现男人早已经走了。 门外面传来两个婢女恭送太子殿下的声音。 她惶然无措的瘫在榻上,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房梁。 茫然的想着,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就算再不济,请问她能来到西山救下他生疑,也还有些幼年的情分在。 念夏与拂冬走了进来,看见言玥这副颓然的样子,皆不敢说话。 言玥缓了半晌,看了两人一眼。 “拂冬去帮我取一盅参汤来吧。” 等拂冬走后,完全看不到身影,她才笑着对念夏说道,“我知道你在我昏迷这段时间十分用心,倒是辛苦你了。” 念夏僵着身子,看着面前的女人牵起她的手,有些震惊的看着女人面上的笑容。 方才对着季太医,对着太子殿下,这位言姑娘都没有好脸色,怎么对着她笑得这样温柔。 就在念夏担忧之时,言玥继续道,“我看你容貌生的不错,就这么当一个伺候人的婢女实在可惜。” 念夏慌忙将手挣脱出来,跪在地上,“奴婢万不敢有不该有的念想,还请姑娘明见。” 念夏以为,言玥这话是在指责她方才在太子殿下在的时候走上前说话,故而心下十分惶恐。 虽说言姑娘不算她真正的主子,只是太子殿下今日都能来看一眼,可见心里头未必没有姑娘。 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若是言姑娘不喜,轻了只是平日苦点累点,重了便是一个死字。 第291章 原来如此 “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便跪下来,没得将膝盖给碰坏了,快起来。”言玥连声道。 这下念夏更害怕了,更是不敢动弹。 “姑娘,奴婢真的没有其他想法。” 言玥缓了缓声音,“谁说你有其他的想法了,我只是想着你照顾我辛苦,所以该赏赐些东西。”言玥拉住她的手,将她拉起来。 想了想,又将腕间的镯子褪下,套在念夏的手腕上。 “这镯子不值什么钱,不过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念夏连忙将镯子褪下,“姑娘,这万万不可。” 言玥笑容消失,眼中似闪着冷意,“怎么,不喜欢这个镯子吗?” 念夏:“奴婢不敢。” “怎么总是将奴婢挂在嘴上,你我有缘,叫我一声姐姐也是可以的。” 念夏怕极了,又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只得不住的往后缩。 言玥这时问道,“今日我清醒的时候,听你说太子妃来看过。” “怎么,太子殿下没有陪着太子妃一起吗?” 念夏看着腕间的镯子,玉色衬的肌肤愈发的白皙,是她从来都不可能会得到的东西。 但是越是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如今轻易的得到,她心中并不开心,反而觉得这是一块烫手山芋。 “听闻太子妃来的时候,太子殿下还在狩猎,所以没有陪着过来。” 言玥手指狠狠的攥紧,尖利的指尖戳在掌心细嫩的肌肤,痛意肆虐,她却没有松开。 念夏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她在给太子殿下挡了一剑之后,太子殿下并没有回来,而是仍旧继续狩猎。 有什么,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变了。 “平日里太子殿下总是陪着太子妃吗?”她自虐的想要求一个心中不喜欢的答案来。 念夏犹豫了许久,还是说了实话,“太子殿下除了批阅奏折,以及与人在书房商议朝事,其余时间几乎都与太子妃在一处。” 念夏不是不想说言姑娘喜欢听的话,可是她若是撒了谎,到时候言姑娘在其他地方听到真相,那么届时她定会受到责罚。 虽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言玥在听到念夏的话还是闭上了双眸。 身体摇摇欲坠,像是下一瞬就要跌在榻上,再也没有力气能支撑着她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就说太子殿下对她的态度怎么会转变的这么快,这中间若是没有蹊跷怎么可能。 将她固在庄子里,不让她出门,也不让太子殿下过来。 自己则趁着这个机会勾引太子殿下。 离她进宫的时间还远,她一定不能就这么让顾卿澜的诡计得逞。 与其同时,正同沈姝以及诸嫔妃一同用膳的顾卿澜看着缓缓向她走来的男人,脑中冒起了疑问。 这个时候,怎么说他都不应该出现在这吧。 “还请母后谅解儿臣,太子妃昨日受了伤,儿臣一直不放心。” 顾卿澜眼皮抖了抖,差点直接高声喊一句住口。 沈姝抬了抬眸,有些关切的问道,“受了伤?哪里受了伤,有找过太医看了吗?” 第292章 为什么不能说 在男人开口时,顾卿澜连忙道,“回母后的话,不过就是小伤,现在已经好了。” 沈姝却没站在她这一边,而是用着不赞同的目光看着她,“就算是小伤也该注意,太子妃平日对本宫对太子细心,怎么到自己身上,就粗粗掠过了。” 顾卿澜没回头看其他人的脸色,只听到几人毫不遮掩的笑声。 景陌这时咳嗽了一声,“太子妃面薄怕羞,母后就别说下去了,否则回了殿中,太子妃恼怒之下,不让儿臣进门,那便不好了。” 顾卿澜:“……” 她真是恨死了狗男人这张嘴。 虽然方才那些命妇已经回去,殿里面剩下的之后皇后和众嫔妃。 但她还是要在皇宫里面行走的,总不可能天天戴着块面具来遮住面上的讪然。 果不其然,几人听了这话,笑声愈发的大了。 沈姝只得说了一句,“都别再笑了,否则害得太子进不了门,都是本宫与你们的错了。” 永和甩着小短腿,对着景陌撇了撇嘴,悄声说了一句,“就该让太子哥哥进不了门才是。” 耳尖的景陌双眸微眯,危险的看着永和。 “你说什么?” 永和甩着的腿僵住,迫不得已改了口,“永和是说,太子哥哥和太子妃姐姐就应该多出去逛一逛,好不容易来了西山一趟,总困在院子里岂不是没什么乐趣。” 沈姝虽然乐意太子和太子妃感情越来越好,但是看见景陌威胁一个小孩子改口,沈姝还是忍不住生出些鄙夷的心思。 “好了,快带着太子妃回去吧,省得回头又怪本宫总是将太子妃带在身边,占了你们相处的时间。” 还没等顾卿澜说两句话解释,景陌便笑道,“那么儿臣在此就多谢母后体恤了。” 板上钉钉,毫无回转。 她甚至连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总感觉自己被这厮给坑了。 顾卿澜看着两人握得极紧的手,身边萦绕着男人浓郁的气息,竹香浅淡,却又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 “殿下,下一次能不能不要在母后面前说这些话?” 太医开的药确实有效,只要她说话的时候不那么快,便瞧不出来异样。 男人转头,面上似不解,“为何不能说?” 竟然还问她为什么不能说? 景陌的理直气壮让顾卿澜在一瞬间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难不成不正常的人其实是她? 顾卿澜猛地甩了甩脑袋,不对不对,不正常的人一定是这厮。 她是正常的,她是正常的,她一定是正常的。 “太子妃不必害羞,这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情之所至,情不自禁,情到深处。” 男人挑眉,语气婉转而又缠绵。 路过两个宫女听到这话,也不禁垂下头,肩膀不断的耸动着。 顾卿澜面无表情,唇角溢出一声冷笑。 “原来殿下竟然是如此多情之人呢,难怪……” 她的话还没说完,男人便出声打断,望进他眼眸深处,顾卿澜只能瞧见幽深以及隐藏在这后面的些许邪性。 第293章 主动提及 “太子妃不必费心思搭上言玥,孤不生气,也不会拂袖离开,更不会因此与太子妃生了龃龉。” 顾卿澜默不作声,挣开男人的手,继续往前面走。 赌气一般,步子迈得飞快。 男人在后站定,良久才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缓步跟了上去。 真可爱,他舔了舔唇角,舌头顶着下颚,眸色充斥着浓郁的情绪。 等回到幽竹院,阿满已经吩咐人将膳食准备好,院子里面,大黄好奇的伸出爪子碰了碰竹子。 随后又扯下几片竹叶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又嫌弃的吐掉。 而早上害怕的要死的几个宫女则伸长了脑袋好奇的看着,甚至还跃跃欲试的想要靠近。 景陌咳嗽了一声,“大黄,过来。” 玩的正开心的大黄耳朵动了动,没睬他,继续咬了几片竹叶放到嘴巴里,嚼几下又吐掉。 景陌:“……”他一定想办法将这只臭不要脸的老虎给赶出去。 男人阔步走进去,“啪”的一声将手中的念珠摔在桌上。 在顾卿澜看过来的时候,男人骄矜的哼了一声,道,“孤看大黄现在又不听话了,不如现在趁着还没回宫,就将它留在西山吧。” 顾卿澜双手托腮,没什么精神的打了个哈欠。 哈欠还没落下,大黄“呲溜”一下从门口进来,跑到男人身边,摇了摇尾巴。 看着大黄尾巴摇的欢快,顾卿澜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这样摇尾巴的不是狗吗? 话说她养大黄的时候,顾北辰似乎是从外面抱了几只小黑狗来。 当时因为长得一样不好辨别,她还让阿满给几只小黑狗的脖子上带了不同颜色锦缎做成的项圈。 那时候,大黄与小黑狗体型差不多大。 似乎是经常在一起玩来着。 想到这,顾卿澜沉默了起来。 她难言的看着大黄几乎摇的飞快的尾巴,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如等顾北辰回来,揍他一顿好了。 远在千里之外军帐中坐着的顾北辰忽然打了一个寒颤,他看了看周围,面露迷茫之色,很快又一头埋进军务里。 “方才孤去看了言玥。”景陌主动提及了这个名字。 阿满招了招手,在侧伺候的宫女纷纷退了出去。 只有大黄吧嗒吧嗒的走到顾卿澜面前,昂着脑袋嘤了一声。 顾卿澜伸出手摸了摸,口中道,“那殿下为何不干脆留在那儿。” 男人摸向颈间的手微僵,喉头滚了滚,“孤已经吩咐季太医竭尽全力治好她,荣华富贵予她,而后两不相欠。” 顾卿澜想了许久,才想清楚男人这话中的意思。 她疑惑的歪着头,这样舍得? 她自然不会觉得男人这话是在诓骗她,可不是诓骗便是真的。 也就是说,先前为言玥要生要死哐哐撞墙的男人改了口,说钱货两清,互不相欠? 真是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离奇的一件事情了。 若是景陌知晓女人的心思,一定要辩驳一句,他绝对,没有要生要死,也没有哐哐撞墙。 第294章 闺房之乐 男人将衣襟解开,自顾自的走到木柜前。 赵德忠来的那日便吩咐人将景陌和顾卿澜的衣服放在一起。 只一直以来都是阿满整理衣服,景陌自个去拿还是头一回。 故而此刻顾卿澜也忘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男人一只手抚在衣襟的珍珠扣子上,另一只手则缓缓打开了衣柜的门。 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人并排放在一处的衣服。 长袍和长裙。 意外的和谐。 他心里没有来浮现出喜悦,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一件纯白色的长袍上,眉眼微动。 平日里他是不喜穿白色的,只是太子妃似乎很喜欢看。 那他就勉为其难的穿一次给太子妃看好了。 男人将白袍取出,见了全貌之后不由得挑了挑眉。 虽是素净的白袍,但肩膀两侧用金线绣出两只振翅欲飞的不知名鸟儿,胸前则是绣成枝叶花朵的藤蔓环绕。 他更是诧异起来,他并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件衣服。疑惑的将长袍靠近,看见本应该在膝下的长度只堪堪在膝上的时候沉默了起来。 不只是衣袍的长度,大小也不甚符合。 他默了下,终于知道了真相。 在这个柜子里面,既然不是他的衣袍,那便只能是太子妃的了。 所以,太子妃带着这衣服来西山做什么。 嗯……不太对……他应该想的是,太子妃怎么会有这样的衣服,难不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太子妃曾经穿着这衣服出宫招蜂引蝶? 男人神色逐渐开始不对劲起来,像是要下雨前的天空一样阴沉沉的。 他转过身,手中拿着那件衣袍,走到顾卿澜面前,骄矜的“哼”了一声。 顾卿澜没抬头,只顾着摸大黄的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抖着腿,便听到男人的哼声。 顿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什么毛病,出去一趟哼哼唧唧的。 “太子妃不妨给孤解释一下,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顾卿澜抬眸看了看,视线凝结住。 嗯?这一件不是阿满给她收拾的吗? 被发现了,那么她该以怎么样的力道打过去才能使男人忘记这件事情呢。 顾卿澜不住的看向男人的额头,手中捏着大黄又大又厚的爪爪,手感并不好,但是却又能戳中她心里的喜欢。 这一爪子下去的话,会失忆吗? 景陌被这样的目光注视,并没感觉到欢喜,只觉得后背发凉。 虽说对于双方的真面目,两人已经心照不宣。 可以这么直接将窗户纸捅破,似乎还是第一次。 而且有男装在柜子里面,太子妃又怎么解释,景陌这下竟为顾卿澜想起理由来了。 然而还没等到他想到理由,顾卿澜便冷冷的看了一眼,嫣红而又柔软的唇瓣掀起,“姘头的。” 景陌:“……” 见鬼的姘头,他人就在这,太子妃这是做怎么,故意挑衅他让他生气吗? 他偏不如她的意。 偏不!!! “原来太子妃也喜欢这样的闺房之乐。” 顾卿澜:……嗯? 闺房之乐? 什么闺房之乐? 她刚才说的姘头两个字,哪里体现出闺房之乐了。 第295章 可怜,弱小和无助 “殿下你耳朵坏了吗?”顾卿澜慵懒的挑了挑眉,不似从前的暗语,现在依然是毫不遮掩的恶言相向。 景陌却不在意的将衣袍放在顾卿澜面前的桌上,“孤听得清清楚楚。” “太子妃想让孤扮演来私会的姘头对不对?” 顾卿澜微讶,“殿下你怎么会这样想呢,妾身说的当然是真正的姘头啊,姘头你知道的吧,就是殿下头上绿油油的,能跑踏雪的那种、” 景陌唇角微抽,眼皮狠狠的抖了抖。 为了抹黑自己,太子妃还真是费尽力气。 竟然连这样的话都说出口了。 他不生气,不生气,反正这只是嘴上说说,不可能成真。 “孤当然知道。”男人俯下身,双手撑在桌上,一下子与她靠的极近。 顾卿澜条件反射身子往后仰了仰,“殿下既然知道,那还靠的这样近做什么。” “虽然知道……”男人眸色情绪渐浓,“太子妃这话是在说笑,但孤听着不甚顺耳。” 不顺耳就不顺耳呗,谁管你啊。 “吧唧”一声,男人重重的亲了一下女人细嫩的脸颊,见上面有些浅浅的红痕之后才满意的退开身体。 漫不经心的抚着衣袍上的刺绣,就好像方才做那样事情的人不是他一样。 “现在舒心了。”他又加了一句。 桌上,是一盘香甜的腌梅子,顾卿澜吃了一个,核还在口中没有吐出来。 此时她将口中的梅核咬得嘎嘣作响。 就好像口中的不是梅核,而是男人的骨肉一样。 “这衣服,太子妃给孤一个解释如何?”他语气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着女人的脸颊,“若是太子妃说的话孤听着不顺耳,那边只能自己来找些顺心的事情做一做了。” 顾卿澜愈发得咬牙切齿,恨不得趴在旁边的大黄一口咬死这种臭不要脸的男人。 “妾身是留给自己穿的。” 男人一双狭长眸子弯起,极为漂亮的弧度。 “原来如此,太子妃是为了孤才带了这衣服过来,既然这样,明日穿给孤看看吧。” 他方才好像看见一件红色的长袍,现在这么看来,大约也是太子妃带过来的。 白色还是红色,他倒有些纠结起来了。 要不是两个都要了吧,半天白色,半天红色,他不挑,都喜欢。 忍耐到极致,便是爆发。 顾卿澜笑了笑,很是温柔,只是一直趴在地上的大黄却抖了抖耳朵,看了顾卿澜一眼,然后甩开四条腿飞快的朝外跑去。 就好像后面有人撵着追赶它一样。 “啪”的一声,女人纤手一掌拍在了桌上。 景陌眼尖的将衣袍和一盘腌梅子拿起。 与此同时,一条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桌子中间蔓延开来。 随后又是一声“轰隆”,这张桌子终于寿终正寝,分成两半摔在了地上。 扬起的灰尘将两人短暂的隔绝开来。 景陌:“……”他好像太过分了些,虽然肉汤重要,但如果真的惹恼了太子妃,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可怜,弱小和无助。 第296章 时间长了不结实 外面赵德忠低着头靠近大黄的耳朵,“打个商量,你进去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情况?” 怎么这么大的动静的,吓死人了。 大黄耳朵动了动,装作没听见一样,往外面走去,嘴巴嚼着几片竹叶,看也不看赵德忠一眼。 赵德忠见状手中拂尘一甩,嘴里小声嘟囔着。 “不是说大黄能听懂人话的吗?殿下莫不是又在框我。” 阿满将整个身子都贴在门上,呼吸都是极小心的,生怕引得大黄注意,朝着她走过来。 听见赵德忠这句话,她不禁在心中暗暗翻了一个白眼。 大黄听不听得懂人话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每次太子妃一叫大黄,大黄便会甩着尾巴过来。 但是对其他人就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顾小将军曾经因为眼馋想将大黄抢过去,便自告奋勇每日去给大黄喂食。 最后裤子都被咬碎了十几条,偏偏顾小将军也一直没放弃。 直到太子妃将大黄送至西山放走,顾小将军才将这念头抛却。 “说起来大黄虽然瞧着吓人,倒真像殿下所说,性情十分温顺。”赵德忠凑到阿满面前,得意的炫耀了一句,“今晨我带着大黄出去遛弯,所有人的目光里都充满着崇拜。” 赵德忠摸了摸拂尘,面露笑意。 阿满冷酷无情的戳破了赵德忠心中的幻想。 “他们哪里是目光中充满着崇拜,而是因为大黄在那心中害怕,赵公公,你这是狐假虎威。” 赵德忠:“……” 难道就不能给他留一点幻想吗,非要将这一层泡沫戳破做什么。 赵德忠哀怨的看了一眼阿满,随即自己则将耳朵贴在窗子上,企图听到里面的动静。 扬起的灰尘散去,景陌清晰的看到女人淡然的神色,只这淡然的后面,像是无尽的怒火在燃烧着。 男人将手上的一盘腌梅子和衣袍放到旁边,然后看着满地的废墟,沉默了起来。 这时候,他总是得说些什么来缓和现在的局面的。 要不然,万一太子妃怒火攻心,一掌朝着他拍过来,那便不好了。 顾卿澜这时候却也多多少少恢复了些理智,她拂去衣角沾到的灰尘与木屑,对着男人甜甜一笑,“西山行宫的物件到底是时间长了不太结实。” “妾身只是轻轻的摸了摸,这桌子便裂成了两半,真是要吓坏了。”女人纤纤玉手轻抚着心口处,烟眉微蹙,像是十分害怕。 景陌神色复杂的看着废墟,先前确实是从中间裂开的,但是落在地上的时候,便纷纷碎成了一片一片。 “太子妃说的极是,这物件年岁久了,容易坏也是有的。” “不过最近天干物燥,孤总是觉得唇边干燥,这可怎么办呢?” 这是在要封口费了,唇边干燥? 顾卿澜起身倒了一盏茶,递了过去。 男人没有接,而是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嫩滑的手感让他忍不住摩挲了下。 就着顾卿澜的手,他将这盏茶水喝完。 茶水清澈,又带着些许苦涩的香气。 第297章 相反作用 期间两人的姿势极为别扭,顾卿澜的手被他抬得极高,景陌自己又得俯身。 近到他只要再弯下腰,便能触碰到女人的额头。 只是这一次,他没这么做。 而是将茶盏取下,喊了一声外面贴着耳朵的赵德忠。 赵德忠连忙打开门,看着里面的情况,嘴巴张大,满目惊愕。 这……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刚才到底在做什么啊,好好的一个那么大的桌子呢? 怎么说没就没了。 “这桌子常年不修理,方才孤只是轻轻碰了碰,便成了这幅样子。” 这番话听在赵德忠耳朵里,完全没有一丝的信服力。 不过作为奴才,他这时候只能说,“都是奴才的错,没让人提前来检查。” 其实来之前,赵德忠便已经让人仔仔细细的将这些物件都检查了一番,绝对不可能出现轻轻一碰就变成木屑的局面。 故而对景陌说的话,赵德忠是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见着几个人来打扫木屑,景陌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勾住顾卿澜的手指,挠了几下。 “这回太子妃该怎么感谢我。”男人目光极为明显的看着放在一旁的白色衣袍上。 眼睛里面明晃晃的写着他要她穿着这衣服给他看。 顾卿澜没睬他,而是走到外间招了招手,让大黄过来。 然后拍了拍它的脑袋,对着阿满道,“带它去吃些好的。” 阿满缓缓闭上了双眼,装作没听见,身子僵硬,一动不动。 顾卿澜挑了挑眉,“大黄可是一直记着你呢,阿满,你确实不带着它?” 大黄极为缓慢的伸了一个懒腰,随即走到阿满身边,仰着头龇了龇牙。 在看到极为锋利的尖牙,上面似乎还沾着血渍的时候,阿满扶着门,艰难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滑下去。 声音颤颤巍巍,“太、太子妃,奴婢无能,怕是照顾不好大黄。” 大黄绕着阿满转了一圈,低低吼了一声。 阿满几乎要跌在地上,眼巴巴的看着顾卿澜,十分可怜的样子。 虽然想到那日阿满说自己手受了内伤很是生气,但见到她这幅模样,倒有些哭笑不得。 “罢了罢了,你去做别的事情吧,赵公公胆子大,还是让他去。” 赵德忠听到胆子大这三个字,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背,只是瞬间在感受到景陌的死亡视线之后,又将背给缩了回去。 等全部收拾完,已经是一刻钟之后的事情了。 阿满让人在外间布了膳食,里面仍旧是以打猎来的炙肉为主。 男人坐在她的对面,优雅而又矜贵的用着膳,顾卿澜其实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出来。 其中一个,便是他说的不明不白的话。 “竭尽全力治好她,荣华富贵予她,而后两不相欠。” 这话在她的脑海中盘旋,久久不曾离开。 不过却不是纠结景陌对言玥的感情,两人就是现在当场凤冠霞帔她都没关系,但是言玥西山一计显然是没成功。 甚至可以说,很明显的起到了相反的作用。 第298章 以退为进 她有时候真的不明白,何必费尽心机来这一出。 难道是在庄子里面待时间长了,脑袋里面已经装满了水,晃一晃还能出个声音? 若是没有这一出,就这么安安分分的,好歹还能被迎进东宫,以后再来个专宠生下孩子岂不就是宫斗赢家了。 想到这,顾卿澜的视线不住的落在男人这张脸上。 她捏着下巴细细的欣赏着。 容貌精致俊美又显得刚硬,一双狭长双眸中总是淡淡,只看进深处,才会发现其中似有燃烧着的烈焰,而烈焰里面,又有着一种极为漂亮的光。 这是他最吸引顾卿澜的地方,眼睛有光的人,看之便忍不住心中欢喜起来。 额前随意几缕长发垂下来落在两边,风吹过,长发若有若无的掩住男人眸中的神色。 男人察觉到视线,小小的勾了勾唇角,抬眸正好与顾卿澜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里面仿佛蕴藏着无尽的苍穹星辰,见之便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再也移不开眼。 这一双眼睛,确实是她平生以来,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双。 看似冷漠,实则如火般炽热,遗世独立,唯此一人。 “好看吗?”男人启唇,对她眨了眨眼睛。 极为纯粹的黑眸深不见底,情绪难懂。 “好看。”顾卿澜诚实的点了点头,在这样的事情上,她没必要说谎。 只是这人不是太子便好了,他若是个寻常人,她便将人困在顾府中,为他建造一个世上最精致的屋子,将他藏在这里面。 虽然顾卿澜的目光有些奇怪,但景陌仍然极为享受这样的注视。 毕竟,太子妃认真看他的时候,真的不多。 漆黑的眼眸中充斥着浓郁的情绪,直勾勾的望进顾卿澜的眼睛里,他缓缓道,“这天底下向来讲究礼尚往来,孤给太子妃细细的看,太子妃也该穿上那衣袍让孤看一看才是。” 一瞬间的功夫,顾卿澜便垂下头,极为认真的咬着一块排骨。 得找个机会把这些衣服给藏起来,不能让这厮再找到。 顾卿澜本来还想着穿着这衣服,用清竹公子的身份,让桑落吐出些话来,不过现在想来,这计划怕是要延后。 “不穿便不穿吧,没多久便是孤的生辰了,本来只是趁着这个机会提前讨要生辰礼物,没想到太子妃竟也不愿意满足孤这个小小的愿望。” 说完,男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漂亮的眸子里满是失望,面露哀愁,十分可怜的样子。 身边伺候的几个宫女太监纷纷将头垂的极低,肩膀不断的耸动,只看一眼便知道他们这是在强忍着笑意。 顾卿澜都不用看,便能想象到他们的神色。 她只得道,“既然是殿下吩咐的,妾身穿就是了。” 早知道方才就应该将人全部都遣出去再用膳。 “太子妃不必勉强,孤已经习惯了失望了。”男人得寸进尺的继续说道,“孤看那柜子里似乎还有一件红色的,太子妃若是……唉,罢了,不过是一个不被人注意的生辰……” 第299章 触动 顾卿澜:“……”他大爷的狗男人。 谁都不能让她吃亏,这次她一定得记下,等回头十倍百倍的找回来。 “既然是为了殿下的生辰,那么殿下想看妾身穿哪个,妾身就穿哪个。” 男人眼眸亮了亮,口中还道,“真的吗?” 顾卿澜冷冷的看着他,大有你要是敢说出不该说的话,我就弄死你的意味。 景陌看懂了其中的威胁,精致眉眼沮丧的敛了敛,“太子妃真是孤见过的最善解人意的女子了。” 顾卿澜听了这话也没觉得有多开心,而是凉凉道,“怎么,殿下见过的女子有很多吗?” 两人皆不开口,空气一下子都仿佛凝滞起来不再流动。 几个宫女太监也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不敢再看过来。 男人轻笑,声音清隽,“太子妃这话,孤听着怎么这么酸的呢?莫不是吃醋了?” “你们先出去吧,没有孤的吩咐,不得进来。”景陌对着几人说道。 像是得了大赦天下圣旨的犯人一样,几人纷纷松了一口气,不过几瞬,便都没了人影。 就在顾卿澜以为男人又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只意味深长的看了半晌,随后慢条斯理的取过茶盏,小小的抿了一口。 水泽仿佛为唇珠镀上一层浅淡的光泽,勾人品尝。 “吧嗒”一声,男人从怀中取出一个方牌,按在了桌上。 从指间溢出的,是璀璨的金色。 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动,方牌被推到了女人面前。 手指移开,顾卿澜清晰的看见上面四个大字。 “免死金牌”。 “殿下这是何意?”顾卿澜神色莫名。 好端端的给她免死金牌做什么? “一个免死金牌,换沈钊在军中历练的机会。” 这话她便更是不解了,圣旨大如天,就算没有这块免死金牌,兄长也不可能拒绝接纳沈钊不是。 男人眉宇间流露出几分无奈,屈指敲了敲桌子,“并不只是因为沈钊的事情,孤听外面传言,顾家功高盖主……” 说到这,景陌抬眸看了一眼顾卿澜,见她神色未变,心中微有些怅然。 继续道,“这块免死金牌是父皇赐下,一来缓和外界谣言,二来也是为了定顾家的心。” 这块免死金牌,其实是景陌自己求来的。 景玄虽心中对顾家放心,却也没到可以赐下免死金牌的地步。 免死金牌的贵重,就算哪一日做下谋逆叛朝之事,也能堪堪留下一条性命。 景陌求来不为别的,只记得那日逛园子的时候,顾卿澜问的那句话。 “所有秀于林的木,都会被风摧毁吗?” 现在想来,她心里头有这样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 是他给她的安全感不够,既然如此,他便给她足够的底气,不再担忧害怕。 顾卿澜伸出手,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触碰,随即在免死金牌四个字上缓缓抚过。 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她不傻,单凭一个沈钊,不足以让皇上赐下这个免死金牌。 除非,是面前这个男人求来的。 第300章 惟愿与卿共白首,红豆南国两相知 人的心,还真是矛盾。 这几日男人胡闹,她心里该生气才是。 可现在整颗心软的不像话,就算是绞尽脑汁想男人先前的错处,也生不起气来。 “殿下就这么确定外面的都是流言吗?”她眼眸垂下,敛去其中的情绪,指尖不自觉的收紧,手指关节泛白。 景陌却没立刻回答,而是慢条斯理的将她攥着的手指送来,食指轻轻的碰了碰她的手指,指尖所触温润与细嫩让他有些流连忘返,不过最后还是收回了手。 “不确定,可是比起这些,孤信顾将军,也信太子妃。” 信任二字,说来容易,可真正做起来,又有几分能做到。 她想继续坚持自己一直以来的念头,但实在是有些困难。 尤其是男人直勾勾的看着她,眸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不是圣人,做不到心如铁石。 “阿钊实在调皮,一个免死金牌,孤都怕顾小将军不收呢。” 虽然欢喜见到卿卿因为他而心软的画面,但是他却不愿意见到只是因此而心软。 他要的喜欢,并非是心软同情而来。 他要的,自始至终,不过是这个人心中满满都是他。 不是别人灌输进去的想法,而是自己心中生出来的念头。 景陌无疑是自傲的,得到一个女人而已,身为景氏太子,他有太多的办法。 单单将太子的身份拎出来,他便可立刻召顾卿澜侍寝。 可他不愿意这么做。 说来也实在奇怪,他生在皇家,父亲不至于三宫六院,但妃子也并不少。 而他自幼而今,也从未想过身边只有一个女人。 天子的身边若是只有一个女人,就算这个女人是皇后,身份显赫,那么这世上最恶毒最不堪最令人作呕的话都会砸在这个女人身上。 他原先也觉得这样的事情荒谬至极。 可现在却觉得,局中的事情,果然局外人是无法理解的。 就像他现在身处局中,只愿意与卿卿共度一生,若是让他迎一个女人进东宫,是怎么也不愿意的。 惟愿与卿共白首,红豆南国两相知。 他一点一点图谋的,不只是卿卿的这颗心,更多的是世俗的偏见。 顾卿澜愣怔了许久,才将免死金牌握在了手中,明明是冰冷的死物,她的掌心却觉得十分灼热。 “既然如此,妾身便替父亲兄长多谢殿下了。” …… 午后阿满带宫女将柜子里的几件衣服拿出来晾晒,看着阿满手中的几件混进男人长袍里面的衣服,顾卿澜微微咳嗽了两声。 让阿满挑了两件放在旁边,等会也不必收回柜子里面。 阿满虽有些惊讶,想知道原因,但看到太子妃面上的笑意,便没开口。 稀奇,她这还是第一回,在太子妃的脸上看见这样的笑容,在没进宫之前才会有的笑。 不过这么就代表着太子妃和太子殿下之前的感情一日比一日的好,那她做奴婢的也就放心了。 些许阳光洒落在院子里,给竹叶镀上一层极为漂亮的浅金色的光。 第301章 好眠 等到了晚间,景陌满心激动的来,原以为经过白日的事情,他可以喝点肉汤。 最少,能将两人中间的匕首拿开。 然后他就木然的发现,匕首确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柄红缨长枪。 景陌:“……” 不应该,他不应该这么惨的。 景陌不想一转身,手伸过去摸索的时候,却只能摸到一把冰冷的红缨长枪。 便挣扎着说了一句。 “这里怎么会有长枪的呢,孤这就将它收起来。” 说着,便缓缓的伸出了手。 只是手还没能触碰到长枪,女人便将匕首压在了长枪上,歪着脑袋看男人。 “殿下不觉得,睁开眼睛便能看到这样好的利器,心里会更愉悦吗?” 男人因为她的话沮丧的耷拉着脑袋,然后不情不愿的掀开被子躺进去,想看她一眼,又委委屈屈的没胆子抬头。 黑暗中,在感知到男人均匀的呼吸声后,顾卿澜才侧着身子转过来,一只手半悬在空中,犹豫了一会儿才将被子掖了掖,匕首与长枪被她取下放在一边。 男人似有察觉般朝着她的方向挪了点,两人之间,只有一点缝隙。 靠的极近,她能清晰的看见男人眸上长睫,无端便想起睁开眼睛时,男人眼底的绝色风华。 视线不自觉地凝结在男人的唇瓣上。 这几日他做了许多让她意料之外的事情,如今细细看,唇珠上的咬痕还没有完全褪去。 奇怪的是,对于这样的意料之外,她并没有觉得厌恶。 表现出来的情绪,也多是以惊讶为主。 她掀了掀唇瓣,轻笑了一声,随即将身体缩进被窝里面,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眸子定定的看着男人的脸颊。 半晌,她闭上了双眸。 一夜好眠。 …… 翌日,顾卿澜并未出门,只让阿满拿来一件长袍,懒懒的穿在身上,腰间用一纯白色的宫绦系住,远远瞧着,越发是一个翩翩少年郎。 阿满自从知道顾卿澜是要穿给景陌看的之后,也没觉得这其中有何不对,而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在顾卿澜杏眸下晕了些浅粉色的胭脂。 配上眸底总是盈着的水光,这颜色仿佛是因为哭泣所致。 楚楚动人,便是几个在侧伺候的宫女都没敢多看几眼。 生怕失了规矩移不开眼睛。 玉颈上戴着金制的璎珞圈,最下端坠着三颗硕大的东珠,而在最中间的东珠下面,又挂着一个长命锁。 走动之间,长命锁上面的铃铛也会随之晃动。 “他人呢?” 从早上起来,便没见到人。 阿满抿着唇悄悄的笑着,“太子妃这是思念太子殿下了吗?” “太子殿下说京中有事来报,他等处理完,再来看太子妃” 顾卿澜没立刻恼羞成怒,也没心中发虚,而是侧身看着阿满的手,“怎么,你的手已经完完全全的好了?” 阿满:“……” 她真不该多嘴来着。 “回太子妃的话,休养了一会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阿满没将话说死,万一她说已经完全好了,太子妃再给她挖坑,那可怎么办。 第302章 参汤 午后,言玥吩咐念夏炖了参汤,甚至自己还要在念夏的搀扶下去院子里的膳房看火候。 对此念夏也没有怀疑,只觉得言姑娘这是要亲自做参汤给太子殿下,来体现自己的心意。 只天色渐暗,言玥却看着那盅参汤,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这参汤念夏你帮我带过去吧。” 念夏乍一听到这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过她很快又反应了过来。 “姑娘一直看着大半日的火,自然是要亲手送过去才能更显出心意来,殿下看了也能明白姑娘的苦心。” 言玥没有被她的话打动,而是颇有些艰难的撑起身子,凄哀之色在眼眸中流转。 “我的身份,你也是知道,哪里配去殿下那里,若是不被人发现便罢了,若是被发现,殿下与我都要受到责骂。” “我一个人被骂无所谓,如果殿下因为我的关系背上骂名,那我的罪名岂不是大了?” 念夏在宫里头,也听过不少这姑娘的传言, 细细一想,眼眸中不由得生出些同情来。 擦拭着桌子的拂冬悄悄的抬起了头,“言姑娘,不如让奴婢去送这一趟参汤吧,念夏姐姐性子腼腆,见了殿下笨嘴拙舌的,怕是不能完全表达出姑娘的心意来。” 念夏看了过去,正好对上拂冬的双眸。 里面充斥着期待。 她顿时便明白了,拂冬这是要借此勾引殿下。 “她性子腼腆,做事却妥当,你若是毛手毛脚的得罪了殿下,又该怎么办?” 念夏只得在言玥继续开口责骂拂冬前应声,“奴婢送这一趟便是。” 她屈膝垂眸,没有注意到,榻上女人面上的异样之色。 不过一会儿,又有宫女送来一碗滚烫的药,这是季太医开来调理言玥身体的药。 颇为有效,不过才喝了两碗,言玥面上的病色看着便少了许多。 等到药冷了些,言玥才将这满口的苦涩咽下去,眼中一片冰冷。 她得尽快想办法,要么杀了桑落,要么救走她,否则时间一长,总会出问题。 还有这个季太医,原先以为他只是在太子殿下那边说一说来表示自己医术高明,实则就是庸医。 可这两碗药下去,她竟真的觉得手脚都有了暖意。 她脉象中的寒症虽不是真的,可常年手脚泛冷身体虚弱的状态,却是和得了寒症的人一模一样。 不然京中难么多的太医和太子殿下找来的诸多名医,也不会一个都没觉出来问题。 她绝对不能让这个寒症在季太医的手上医好。 就算被认作是身体大好,也不是现在。 景陌这一忙,抬眸看着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个彻底。 他扶了扶额,将桌上的信件收拾好,这才走到门口。 听到动静的赵德忠拂尘一甩,笑着开口,“殿下这是要去太子妃那吗?” 景陌挑了挑眉,“你今日怎么聪明起来了。” 赵德忠:“……” 他这一双眼睛长着又不是摆设,就是瞎子都能感觉到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的倒贴了。 第303章 果真是她说的话 再者,这西山行宫里面,除了太子妃的幽竹院,殿下还能去哪。 就是这处理政事的地方,都是宫人临时打扫辟出来的地方。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出现些许吵闹声。 赵德忠迈着步子过去看,在看到人时便是一愣。 这不是他安排去照顾言姑娘的人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念夏牵强的笑了笑,“赵公公,这是言姑娘亲自看着火候熬了许久的参汤,想要给殿下补补身体。” 赵德忠听到言玥这个名字心中便纠结。 他虽自诩跟在太子殿下的身边时间很长,对太子殿下的心思也有一两分的了解,可唯独在这言姑娘的事情上,他是完全捉摸不透太子殿下的心思。 喜欢和不喜欢,他都不能断定的说。 不过思及殿下做的那些事,赵德忠还是伸出手,“即使如此,我便将这参汤送过去吧。” 念夏没将参汤递给他,而是继续道,“姑娘有件事情要同太子殿下说,只是自己开不了口,便让奴婢过来,还请赵公公向太子殿下说一声,能不能让奴婢在他的面前将这些话说出来。” 山间晚风极凉,念夏穿的不过是普通宫女的服侍,因为出来的急,又未在身上加衣服,被晚风这么一吹,身子不住的颤抖着。 “也罢。”赵德忠叹了一口气,“我替你去说说。” 心中不停的打着鼓,赵德忠将念夏的话复述了一遍。 景陌倚在门边,目光幽幽落在不远处。 “让她进来吧。” 想着大约是私密话,赵德忠便将周围守着的太监宫女全都遣出去,只自己在门外守着。 念夏跪在地上,参汤已经被她放到了景陌身前的桌上。 她不敢抬头细看,“姑娘说,与殿下多日未见,虽没有直接说出来,但心中甚是想念,这参汤,便是她的心意。” 手边是冒着热气的参汤,良久,骨节分明而又修长的手指落在汤盅上,倒下来一盏。 狭长双眸中闪烁着不知名的情绪,热气的氤氲中,情绪似乎也藏着了最深处。 小小的抿了一口,才看向跪在地上的人。 “如此,便可说了吗?”男人指尖没什么耐心的敲在木桌上。 念夏心下惴惴不安,但想到言姑娘的话,又只得咬牙开口。 “言姑娘说,她身份低微,怕是配不上俸仪的位置,还请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好好商量一番,随意给她一个身份在宫里生活便是。” “若是殿下觉得为难,便是在庄子里过一辈子也愿意。” …… 景陌眉头皱了皱,目光凝在冒着热气的参汤上,口中还问道,“果真是她说的话?” 念夏将头垂的极低,动都不敢动弹,“千真万确,奴婢不敢说谎。” 言姑娘同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念夏也是不敢相信。 但转念一想,言姑娘若是托她的口将这些话同太子殿下说出去了,那便是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 所以言姑娘这一次许是认真的。 而念夏也在心中为她的这个行为找到了一个足以解释的理由。 第304章 打晕 定然是言姑娘见到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之间感情深厚,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不如在宫外自在一生。 很显然,念夏虽然一直身处皇宫里,但对于人的贪欲,了解的并不是特别的清楚。 用另一种说法,她是脑中的愚忠大过了心里理性的判断。 念夏跪在地上,腰肢酸软,正要不着痕迹的换一个姿势的时候,却听到重重的一声,伴着参汤的汤盅被男人砸到了地上,些许汤水直接溅在念夏露在外面的手指上。 彻骨一样的寒冷,周身仿佛处在冰天雪地。 “滚出去。”男人暴戾的声音响起,其中带着难以自制的压抑。 念夏想抬起头看,她身后的门却被打开。 赵德忠听到声音唬了一跳,以为里面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便慌忙将门打开。 见那伺候言姑娘的宫女还是安安稳稳的跪在地上,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些许疑惑。 他原本以为是这宫女不规不矩的做出了什么,可看这样子也并非是他所想啊。 赵德忠抬起头,看向木桌前坐着的男人。 顿时惊得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连忙朝着外面喊了一句,“来人,将这个宫女抓起来,严加看管。” 念夏想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可现在的状况却半点说服力都没有。 她只得心如死灰的被带走。 等到人全部走光,赵德忠也没靠近,而是问道,“殿下,奴才已经着人去找了太医,您再坚持一会。” 男人精致眉眼泛着可怖的红色,额前青筋冒出,手指攥紧,大滴大滴的汗水从额前滑落。 身体温度高的惊人,像是快要崩溃,男人手指捏着的桌角轻易的碎裂。 赵德忠见状哪还敢只让太医来,连忙让人喊太子妃来这里。 他虽不知殿下如何中的招,可也听过这样的药,多数是解不了的。 季太医正巧从言玥的院子里出来,迎面撞上了来请太医的小太监,便背着小药箱跟了过去。 等到那的时候,只看到一个昏倒在矮榻上的太子殿下。 “这是……?” 赵德忠无奈答道,“太子殿下情绪不稳,奴才担心出事,便让傅侍卫将太子殿下暂时打晕。” 深藏功与名的傅燃悄悄的伸出脚,撒丫子跑了出去。 希望太子殿下清醒后,不要记得到底是谁一手刀打晕他的。 其实这样的药,想要解不是难事。 阴阳调和既可。 只是赵德忠心里清楚,若是殿下真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随意宠幸了一个女子,大约会后悔半生。 至于太子妃,赵德忠只是做了两手把握,想着万一太子妃愿意…… 他其实心里也直打鼓,拿不准太子妃愿不愿意。 虽然瞧着近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之间的感情好了很多,但他在旁看得清清楚楚,不过是太子殿下挑头担子一边热而已。 “季太医,这药可有解法?” 季太医收回手,从药箱里取出几根金针,细细看了之后扎在男人身上各处。 不过几息时间,男人的呼吸便平稳了许多。 第305章 禁药 见状,赵德忠面露喜色。 心道,果然不愧是季太医,几瞬的功夫,便将眼前所有的困境全都解决了。 季太医看向赵德忠,“除了阴阳调和,没有其他解法,我只是暂时控制住药性而已。” “这药来的凶猛,没有时间等我将解药配出来。” “最好的法子,便是阴阳调和。” 季太医虽然面上显得轻松,但实际心里头却是万分的疑虑。 这药名为合欢,药性由其名,男女之间,不用动情,只用合欢便可。 只是在众多助兴的药物中,这合欢又有些特殊。 它药性极烈,中了此药的人,几乎无法控制住身体,全然被操控。 这药,源于前朝后宫里头。 前朝覆灭后,这药被列为禁药全部销毁。 若非太医院里有一些,他恐怕都不会认出来。 听到没办法解决,赵德忠只得跑到院门口,焦急的等着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总算瞧见太子妃和阿满走过来。 太子妃整个人被斗篷包裹住,只露出一张精致的玉白小脸。 她今日本不打算出门的,所以也没准备除了那男装以外的衣服,如今斗篷下的,赫然就是昨日景陌拿出来的那件。 赵德忠哪敢将太子殿下中了药的事情说出来,要是太子妃听了立刻安排一个女人过来,那他才要哭死。 他想着至少先将人骗进去,然后把门锁起来。 一来二去,这事情也就算是成了。 若真的是能成,那他倒要感谢这下药之人了。 顾卿澜隐隐觉得赵德忠的神情有哪里不对,但还是踏了进去。 “臣见过太子妃。” 季太医看了看昏迷的太子,再看了看太子妃,眸中不由得充斥着别样的意味。 “这是怎么一回事?”顾卿澜走至榻前,手指碰了碰男人的额头,像是被灼热一般,她又下意识的将手收回。 季太医看着赵德忠,赵德忠正对他挤眉弄眼。 他犹疑的摸了摸胡须,撒了一个谎,“殿下无碍,只是需要太子妃在此照顾。” 赵德忠附和道,“是啊,太子殿下不喜那些宫女伺候,所以只能劳烦太子妃了。” 两人一唱一和的,就好似那戏台上的人。 “那你呢,你跟在殿下身边多年在,怎么不留下来伺候?” 顾卿澜用着怀疑的眼神看着赵德忠,将他看的豆大的汗珠都滴落了下来。 为了殿下的清白,赵德忠心中勇气顿生。 “奴才笨手笨脚的,若是没伺候好,明天怕又是一顿板子。” 若是此刻顾卿澜勾着脑袋往里面看一眼,定能察觉出不对劲来。 一个临时辟出来的房间,缘何矮榻和里间的榻上都好好的铺着棉被,该有的东西一个都没有缺少。 只是她此刻大部分心神都被男人容色所吸引,只能分出一丝心神出来与赵德忠说话。 “罢了,本宫照顾便照顾吧,你就在外守着,别走太远,若是有什么事情,本宫再叫你。” 赵德忠喜得眉开眼笑,正与季太医一同出门的时候,顾卿澜突然叫住了他们。 第306章 扯谎 “本宫还没问,殿下这是怎么了?”顾卿澜此时坐在矮榻边,男人的手无意识的放在她的手边。 仿佛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简直要将她的整颗心都灼烧。 不寻常,一个人的温度怎么可能会这么高。 赵德忠继续对季太医使眼色。 季太医只得又扯了一个谎,“殿下今日疲累过度,身子发热,没什么大碍,等……时间过去了,也就好了。”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话也并不算是谎言。 “疲累过度?” 赵德忠跟着圆谎,“是啊,殿下今日在这批阅了一整日的奏章没有休息,奴才劝了又不听,大约便是这个缘故了。” 听此顾卿澜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们出去吧,别走远,就在外守着。” 赵德忠和季太医面面相觑,皆低着头往后退。 等到了门外,赵德忠才悄悄的将门关上,不发出一点声音。 又结果身侧宫女手上的大锁,将门锁了个严严实实。 在门外守着看到这一切的阿满:??? 她快步走来,面容严肃,“你这是做……” 话还没有说完,赵德忠便捂住了她的嘴巴,食指放在唇边,意思很是明显。 阿满眼睛转了转,狠狠的瞪着赵德忠的手。 “阿满姑娘,你声音别太大,我再松开。” 阿满点了点头,赵德忠仍是犹豫了一会儿才将手拿开。 没等她继续问,便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在里面……”赵德忠两只手握成拳,大拇指对了对。 阿满:“……???” 两人悄悄的往外走去,直到有一个极远的距离之后,阿满才问道,“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怎么就……” 下面的话阿满没好意思说出来,只跺了跺脚。 赵德忠看了一眼季太医,希望他能解释一番。 岂料季太医只是缓缓的摇了摇头,“我施的针也快压不住那药效了。” “什么药效?”阿满警惕的问道。 她怎么觉得,面前这两个人,不怀好意的样子。 季太医拍了拍赵德忠的肩膀,“老朽先离开了,若是太子殿下结束……嗯……,明日老朽再过来给太子殿下把脉,看看身体里面是否还有残余的药性。” 赵德忠:“季太医,奴才送你回去吧。” 他可不想留下来被阿满这个小丫头审问。 难道要他实话实说,如何将太子妃诓骗到房间里面,和太子殿下酱酱酿酿吗? 两人往前走去,几乎要到季太医的住处,季太医才拍了拍脑门,“真是年纪大了,其实这药还有另一种解法。” 夜色浓郁,赵德忠木着一张脸看着季太医褶子密布的脸颊。 早不说,晚不说,非等他将两人关到一个房间里面再说。 “季太医请说。”他忍了忍,还是问道。 季太医迟疑的语气微顿,“其实方式大差不离,只要泄出体内的……火气既可。” 不过这个法子向来是不被采取的,一个失去理智的人,怎么可能还存着清醒? 况且,两人都已经关到一起了,自然是用最方便的法子了。 第307章 醒来 顾卿澜坐在榻边,只觉得躺在矮榻上的男人的身体比寒冬屋子里生着银丝碳的炉子还要烫。 她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下,然而这样并没有好些。 男人身上的气息好像刚烧开的热水,水蒸气漂浮在空中,所触之处,皆是氤氲着的灼热。 她从一旁取过团扇,为自己扇着凉风这才好些。 团扇上面粘粘着的绒毛轻轻的拂在面上,她顿了顿,忽而伸出手,指尖戳了戳男人的脸颊。 双眸紧闭,瞧不见眸底幽深情绪。 跟着视线,她的手指不自觉的落在男人的眼皮上,滚烫的温度让她不禁蹙了蹙眉。 指尖从脸颊滑落,继续向下,最后怔了怔才迟疑的点在男人的唇瓣上。 细细看去,上面其实还有几道咬痕。 她的唇瓣也有,只是用唇脂遮盖,瞧着并不那么明显。 顾卿澜手指没有收回,只觉得男人身上的温度似乎通过唇瓣传到她的手指,最后她的整颗心都像是有了这样的温度,“砰砰”的跳着。 她按了下那唇瓣上的唇珠,眼眸微黯。 在手指抽离之际,忽然感到一阵温热。 她怔然的看过去,却对上男人充斥着血色的双眸。 布满血丝,本应十分可怖,可是在她的眼中,却觉得无端的带着一股欲色的味道。 男人刚醒来,眼中还带着些许迷茫,只唇瓣含着她的手指这一点,叫顾卿澜嫩白耳垂都泛起漂亮的粉色。 她极力使面色如常,又将手指收回。 “殿下醒了,妾身这就叫季太医过来看看。” 原先顾卿澜以为景陌至少也要到明日才能醒来,所以才会如此大胆,却没想到一下被抓了个正着,她说话的语气都显得不那么自然。 男人眨了眨眼睛,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只能看见她一个人。 沙哑而又带着一种别样的情绪,“卿卿?”他问道。 顾卿澜手指拂在男人的腕间,一个用力,吃痛使得男人短暂的清醒几瞬。 被这样对待,男人眼底并未出现不悦,甚至,隐隐有喜色。 他手腕翻转,直接擒住女人的手,微微一动,不费什么力气的将女人拉下,直接覆在他的身上。 与此同时,他又翻身为上,右臂紧紧的将女人钳制在身下。 附在女人耳际缓缓呼着气,极为灼热的气息使得女人嫩白耳垂愈发的显出几分别样的色彩。 就像是春日里的桃花,花瓣自外而内,由浅至深,极为诱人的粉色。 男人视线凝结,几乎没什么犹豫的,一口咬了过去。 并不疼,只是好像一股奇怪的电流从耳垂蔓延到四肢百骸。 顾卿澜眉头紧蹙,用力想要将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推开,然而诡异的是,她用了力气,男人却几乎丝毫未动。 她总不可能一掌拍过去,将人推开。 与男人的眼眸对上,她便又被其中浓郁而又复杂的情绪怔住,缱绻而又充斥着爱恋。 男人呢喃,“卿卿。” “吧唧”一声,重重的亲在女人的脸颊上,见到上面极为明显的痕迹,男人才掀了掀唇角,露出些笑容来。 第308章 想看卿卿哭 这下就算顾卿澜再怎么迟钝也觉出并不对劲来了。 “狗男人。”她试探的骂了一句。 男人听此皱了皱眉头,十分委屈的语气,“卿卿为何要骂我?” 每说一个字,顾卿澜都感觉阵阵热气从她的耳际掠过。 顾卿澜:“……” 这样娇软的语气,她只在男人喝醉的时候见过。 可这厮身上如今又没有酒气。 此时的顾卿澜,隐隐觉出些什么,却自欺欺人的不愿意往那处想。 直到男人不耐的将胸前的衣襟扯开,露出大片好风景,口中还喃喃,“热。” 眼眸充斥着无辜,唇瓣紧紧抿住,有些无措的样子。 顾卿澜将手指贴在男人不着寸褛的风景上,在看到男人的身体跟着她的手指微微移动之时,她顿时脑中空空,浑然不知该做些什么。 这是中了药? 她的目光,逐渐往下看去,在看到起伏之时,瞬间便错开了眼眸。 难怪方才赵德忠和季太医表现的那样不正常,她就说,再怎么让她照顾景陌,身边至少也得有帮着打下手的宫女才是。 这屋子里,怎么可能只有她与景陌两人。 她大意了。 “卿卿,我好热。”男人像一条美人蛇一样将她紧紧的缠住,手脚都被束缚,顾卿澜身上上下唯一能自由活动的便是一双眸子。 就连想要说些什么,下一瞬都被男人堵住,所有的话都咽到了嗓子眼里。 等她竭力挣脱出来,鸦色长发尽数散下,束发的发冠被丢在地上,咕噜咕噜的转了几圈之后才停下。 长袍右侧的珍珠扣子被扯掉,外面一层整个的掀开,露出里面纯白色的中衣。 面色绯红,眼圈深处因为挣扎一点一点的溢出些水光,男人似被这样的场景迷惑,愣了好久才俯身,唇瓣印在女人眼角处。 一触即分,他有些疑惑的歪着脑袋,神色迷茫。 若是忽略他手上做的那些事情,顾卿澜定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仔仔细细的摸着男人的小脸蛋。 只是她心中的念头未落,男人便开了口,面上仍是委屈中带着疑惑,十分招人疼惜,“想看卿卿哭。” 顾卿澜:“……???” 这药应该不是药脑子的吧?她怎么觉得这厮脑子也不太正常了起来。 “卿卿哭起来,很好看。”男人又添了一句。 顾卿澜手下使了力气,抵着男人的额头,“殿下哭起来也好看。” 虽然觉得身体里面火气男平,但因为无法前进一步,男人只得道,“卿卿哭起来,最好看,我的心都化了。” 趁着顾卿澜因为这话怔住之时,景陌不着痕迹的挪了下位置,然后自己整个人都趴在顾卿澜的左侧。 一颗硕大的头颅赖皮的俯在她的肩膀处蹭来蹭去,直到不经意般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中衣蹭掉,露出玉白肌肤。 两人的长发纠缠在一起,景陌眸色赤红,却仍是极轻柔的在女人肩膀处吮出一个浅浅的红痕。 若说之前顾卿澜还能勉强安慰自己,许是她想错了,这厮并没有中药。 第309章 劈开 但现在就算她不用脑子思考,也能明确的分辨出,狗男人不仅中了药,而且还有些神志不清的样子。 恼怒的咬在男人的肩膀处,只听得闷哼一声,顾卿澜愕然的发现,男人身上的温度似乎更高了些。 若说眼眸里方才还有懵懂迷茫,那么现在便是纯粹的黑色与红色交织。 幽深不见底,宛如浩渺星辰,璀璨的同时又透着无尽的孤寂。 她睁大眼睛看去,忍不住起身,轻轻的在男人眼皮上落下一吻。 景陌浑身僵硬,握着顾卿澜的手一紧,勉强压下心中的悸动,神志清醒道,“不、不能在这。” 顾卿澜对上男人清醒的眼神,心中突然就慌乱了起来。 澄澈如琉璃的瞳孔里,她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 “不能、不能在这种地方。”男人面色痛苦,挣扎而又艰难的重复了一遍。 说完这句话,他便拿起方才落在枕边的玉簪,重重的划在手臂上,鲜血缓缓流淌。 配着男人如今的面色,更是增添了几分艳色。 顾卿澜见状,简单用一侧的披帛包扎住,然后道,“殿下若是控制不住,就摁一摁伤口,若是再控制不住,妾身可以帮殿下用匕首……” 她话没说完,目光却看向男人起伏之处。 虽脑中仍是混混沌沌,但景陌的身体却诚实的打了一个寒颤。 虽然觉得有些委屈,但景陌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 甚至还在重重的压了下伤口。 鲜血瞬间便透过披帛渗了出来。 顾卿澜看了一眼伤处,高看了男人一眼,随即飞快的朝着门口走去。 推了推门……没推得动…… 顾卿澜:“……” 难怪她方才觉得不对劲,原来是落在这了。 “太子妃?”门口守着的阿满听到声音疑惑的问道。 顾卿澜心中松了一口气,“阿满,快将门打开。” 阿满为难道,“太子妃,不是奴婢不帮你,而是赵公公方才锁上门之后顺手将钥匙扔进了井里头,奴婢已经让人去找了。” 顾卿澜回头看了一眼,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上身只虚虚穿着一件大袖,袖边有两只纯白色的麒麟,一双漆黑瞳孔绣的活灵活现。 手臂上的血液沾在了大袖上,男人有些嫌弃的想要将大袖脱掉。 “殿下,慢着。”顾卿澜右眼皮狠狠的跳了两下,出声阻止。 若是这件大袖脱掉,那他上半身,就真的一根线都没剩下了。 顾卿澜倒不是担心男人控制不住,而且觉得自己的定力没那么好,两人之间,先兽性大发的那一个,也可能不是景陌,而且她。 景陌迟钝的思索这句话,有些委屈的将手臂摊给顾卿澜看,“很脏。” 顾卿澜:“……不脏不脏,殿下什么时候都是最干净的,乖啊。” 轻柔的同他说完这句话,顾卿澜才转头扯着嗓子喊道,“没有钥匙就用斧头劈,给本宫把这扇门劈开。” 这个房间也不知是谁选来打扫干净给景陌处理正事用的。 第310章 忍忍就过去了 偌大的房间,竟然只有两个小到比脑袋大不了多少的窗户。 这时赵德忠从外面走开,阿满一看到他就仿佛看到了救星。 连声道,“赵公公,太子妃说让人将门劈开。” 赵德忠心里咯噔一声,勉强笑道,“这恐怕不行,若是动静太大,引来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人来问,奴才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 顾卿澜自然知道这件事情不能让父皇母后知道,中了药她这个太子妃不去,怎么都说不过去。 她咬牙问道,“季太医可还有说些什么?” 赵德忠默了下,还是将那话说了出来,“季太医说,只要殿下泄出心中的火气既可。” 犹豫半晌,顾卿澜才说,“所有人都不得靠近这里,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过来。” 赵德忠与阿满对视了一眼,眼睛都快笑成了一条缝。 “奴才遵命。”赵德忠甩着拂尘将其他人赶走,自己则守在院子外面,同趴在门口的大黄一起。 傅燃悄悄的将脑袋探过来,好奇的问了一句,“赵公公,你说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在里面做什么呢?” 听了这话,赵德忠就跟见了鬼一样看着傅燃。 这货怎么能厚着脸皮问出这句话的。 “傅侍卫,主子的事情,我做奴才的,怎么敢背后议论。” 傅燃摆了摆手,“没事,反正殿下和太子妃又不知道,我们悄悄的说。” 赵德忠木着一张脸看傅燃,心里只想呵呵。 有时候他也奇怪,殿下身边的侍卫们,多是寡言少语,独独一个傅侍卫,所有人的话加起来,都没他一个人的多。 偏偏此人武功高强,旁人奈何不得。 “赵公公,你就说一句,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赵德忠被磨得没了脾气,只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一男一女在一间房里,能有什么事情?” 傅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嘿嘿笑了两声。 赵德忠抱着大黄,没再管他。 而房间里,顾卿澜看着身上已经没几块布料的景陌,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将头别开。 “不如殿下忍一忍,季太医说了,这事情,忍忍就过去了。” 远在自己房间里面痴迷的看着瓷瓶里的鲜血的季太医,忽然打了一个寒颤。 手中的瓷瓶一歪,里面鲜血渗出,在木桌上滴了一滴。 季太医心疼的直捂着心口,忙用帕子将这滴鲜血吸走,准备届时泡在热水里头将鲜血的药性给渗出来。 对于言玥身体的状况,季太医初步断定是她血液中有一些成分,所以才会使得身体比常人强健一些。 或许是她先前吃了些不得了的药,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情况。 自然,这样的断定还只是他的初步猜测,至于究竟如何,须等到进一步的勘察。 而几瞬的功夫,男人已经走到她的面前,单手撑着门,将她圈在怀中。 玉白小脸盈着浅浅的粉色,叫男人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唇角,眸色渐深。 喉头微滚,竭力抑制住眼底的情绪,生怕太过失控吓着面前的人。 第311章 情难自制 “我听到的不是这样,卿卿在说谎。” 男人眼角都餍着红色的贪欲,唇角微掀,风情无限。 顾卿澜先前同娄堰行走,有见过许多绝色的美人,男女皆有之。 美人面露魅惑,实在勾人。 只她现在觉得,那些美人再是如何魅惑勾人,也比不上男人此刻掀唇一笑。 难怪那些话本子里总是写道,美人惑君,万里江山,不及倾城一笑。 她先前觉得这话太过夸张,现在却觉得其中也有一定的道理。 就像此刻,景陌若是就这么一直笑着,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她也会想方设法的给他把星星摘下来。 红颜祸水,诚然不欺。 也不怪那些女子想尽办法想要进东宫,不论身份,只看这张脸,顾卿澜都觉得她们所做确实值得。 远远看着,便觉得养眼。 顾卿澜有些费力的仰头看着他,在景陌以为她要回应之时。 顾卿澜伸出了手,手指不急不慢却又重重的捏在他手臂上的伤口。 她眼眸微弯,看着鲜血流淌,脸颊酒靥十分甜美。 “殿下现在清醒了吗?” 就跟她装,她又不是没见过中了药的人是什么样子,还能清醒几分就证明这厮脑中的清明要比他呈现出来的多。 男人几不可察的眸中一僵,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他无辜的垂下眸,修长而又白皙的手指似无意般抚在女人的肩膀处。 因为方才的动作,中衣凌乱,露出圆润可爱的肩头,上面还有他留下的浅浅的痕迹。 “卿卿,我难受。”声音暗哑,在她耳边想起。 身体不受控制的,任电流窜了个彻底。 顾卿澜愈发用力掐了一把他的伤口,鲜血再次渗出,只男人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定定的看着她。 唇边呼出的热气喷在她玉白脖颈上,那处很快便染上了些许绯红,极为诱人的颜色,看的男人眼眸愈发得黯沉。 见他顾左右而不答,顾卿澜冷哼了一声。 也不再继续掐他的伤处,而是踮着脚双手用力拉扯男人双颊。 一番功夫下去,景陌连话都说不出来,狭长双眸失了往日的淡漠,盈盈水光充斥在其中。 顾卿澜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心神晃荡。 她硬下心肠,沉声道,“还装不装?” 在她面前玩这招,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景陌的眼眸在顾卿澜看不到的地方瞬间僵硬了起来。 最开始他确实难以抑制,但方才伤了胳膊之后,阴差阳错的,他便清醒了大半。 心中未消,但却能灵台清明,不被驱使。 只他如今大半表现,并不是装的。 而是……情难自制。 喜欢的人就这样现在他的面前,因为方才折腾,衣衫不整,面露羞恼,眸中似娇似嗔。 垂下眸,清晰可见玉白莹润的肌肤,泛着浅浅的光泽。 手指僵硬,旋即又紧紧握住。 他能竭力控制住,不过是不想在这样的地方。 这里是西山行宫,不是他与她的东宫。 他同卿卿圆房,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样一个临时辟出来的简陋的房间。 第312章 没有拒绝 不过不想在这里圆房是一回事,但他身上中了药也是确确实实的事情。 “卿卿,你摸摸,我真的很难受,没有在装。”男人强行将她的手紧紧的贴在大敞的胸膛之上。 七分真,三分假。 他确实难受得紧,若不是时时摁着伤口处,痛意使得脑中清明许多,他此刻,大约不太能把持得住。 美景如斯,美人如此。 肌肤相触之时,灼热似乎从手边转到心底。 她想抽回手,却无意间使得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 顾卿澜怔愣而又眉头紧蹙的抬首,景陌则漫不经心的低下头。 错开他的眼眸,却撞上他的唇瓣,在男人想要加深之际,顾卿澜连忙躲开最后无意识的牙齿重重磕在男人的下巴上。 “殿下,你可以自己解决。” 方才赵德忠转述的季太医的话,分明就是泄出心中的火气既可,那么在顾卿澜的理解中,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便是最好的解药。 顾卿澜本只是觉得这个做法是如今开来最为妥当的,哪曾想到,景陌听了这话之后,眼中面上几乎写了两个大大的字----委屈。 就好像她无端欺负了他一般。 “卿卿帮我。”男人无赖的靠近,将脑袋放在她的肩膀处蹭了蹭,呼出的热气亦在她的肌肤上流转,耳边的声音愈发的黯哑,叫顾卿澜听了险些站不住。 她勉强扶着后面的门以作支撑,男人却一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扣在怀中。 几乎是半悬空中的,她的足尖点着地,艰难的仰着脑袋。 “松开。”察觉到腰际的异样,顾卿澜咬着牙道。 到嘴的鸭子,景陌就是再傻再笨也不可能让她飞了。 便将人紧紧的扣在怀中,像是要揉碎了与自己融合在一起。 “不松。”因为她的挣扎,景陌难耐的粗喘着气,“我数三声,若是卿卿没有拒绝,我就当做是同意的了。” 顾卿澜正要说些什么,便见男人突然用手捂住了嘴巴,慢悠悠的说道,“三、二、一……” “卿卿没有拒绝。”男人痴痴的扯开唇角,露出一抹傻笑。 完全没有机会说话的顾卿澜:“……” 她倒是想拒绝,拒绝的前提是得先给她说话的机会吧。 “嘶啦”一声,她身上的长袍从一角被撕开一直到腰间,若不是纯白色的中衣还顽强的挂在身上,她与男人便是完完全全的肌肤相触。 “啪”的一下,顾卿澜硬生生将手掌挪了下位置,重重的打在景陌没有受伤的地方。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虽自己心底已经不能再否认,隐约知道男人的心思,但顾卿澜对两人如此亲密的动作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他们虽做了半年多的夫妻,可先前几乎都是两相厌恶,老死不相往来。 也就是最近常常见面,可于这样亲密的动作,仍是甚为罕见。 景陌低低的喘息着,气息不稳,“知道,我现在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皆是心中所想所念,并非为药物迷惑。” 第313章 像个傻子 眼眸里是永远都觉得看之不腻的女人精致的玉白小脸,虽瞧着以为他的话浮现出些许慌乱,但男人仍是扬唇浅笑。 他难耐的将自己的小半身体的力量毫无顾忌的靠在顾卿澜的身上,灼热的肌肤仿佛比那炭火还要烫人。 “卿卿,这药力并不能操控我说出不想说的话。”景陌精致的眉眼微凝,双眸敛下,掩住其中的山雨欲来与惊涛骇浪,“字字皆真,肺腑之言。” “我喜欢你,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喜欢你。” “不知道从何开始,但只要见到你,我便觉得心中喜悦,就算是远远瞧着,也觉得满足。” “卿卿,你信我,我真的……”景陌察觉出心中快要无法控制的火气,不在乎的按了下伤口,短暂的疼痛使他顿了下,遂而继续道,“没有骗你。” …… 顾卿澜实在是惊诧极了,她再是机敏,如今也不过是双八年华的女子,从来没有应对过这样一份热烈的感情。 她并不怀疑景陌此时说的话是假的,只是觉得无措。 事情最终,怎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她仿佛置身在悬崖边,无处可退,却似乎也并不想退。 顾卿澜将双手环在男人的脖颈上,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男人的肩膀。 这样的动作叫景陌忍不住一愣,随即心中的喜悦像是快要迸发的火山一样,藏也藏不住,躲也躲不了。 就这么直接的显在了面上,显得傻兮兮的,哪里还有往日的精明。 她身子往后仰了仰,在看到男人面上愣怔的神色时,禁不住轻笑一声。 “殿下怎么像个傻子一样,动也不动。” 一双杏眸饶有希望的染着些笑意,忽然,她踮起脚,做了一件一直都想做的事情。 咬住了男人唇瓣上那一颗小巧的唇珠,先是重重的一咬,在男人吃痛之时,她又像是安抚一般细细的舔舐。 这下景陌算是彻底的清醒了过来,他的狭长双目皆充斥着抑制不住的欣喜。 不是因为顾卿澜主动吻了他,而是因为这主动背后的深意。 她应了他的话,信了他。 男人双手唯一用力,便将女人直接抱在了身上,朝着里间走去。 鸦色长发在空气中晃荡,她退了退,漫不经心的看着那处,嫣红而又泛着浅浅的水泽,愈发瞧着多了几分妖艳。 极为轻柔的,她轻咬住男人的下巴,在看到白皙的皮肤上出现的咬痕,这才笑了笑。 明明不过几步路,景陌却走得万分漫长。 他身体僵硬,费力的掀开珠帘,走到里间,直接将人放在榻上。 在他要倾身时,顾卿澜伸出纤弱手指,抵住他的胸膛。 眼眸水光潋滟,风情亦在其中无限。 “殿下若是哪一日违背了自己说的话,该如何?”她似不经意般问道。 口中说着这话,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到男人腹部嫣红的小痣上。 只看了一眼,她便险些抑制不住心里翻腾的藏得极深的。 两人之间,其实要论起来,顾卿澜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冷情,可以随时抽身。 第314章 红豆手钏 她不是圣人,亦没有一颗石头做成的心。 景陌将身上的大袖扯下,因为牵扯到伤口,他眉头皱了皱,看着手臂上临时包扎的披帛,到底没解下来。 “不会违背,没有这个假设。”他双手撑在顾卿澜两侧,狭长的双眸微微向上勾,显出几分悦色来。 “卿卿,红豆寓相思,你给我做一串红豆穿成的手钏如何?” 顾卿澜本来凝结在男人腹部嫣红小痣的目光一下子就移开了。 她疑惑的看过去,对上男人微有些赤红的眸子,很难想象,身体紧绷的就像是一块铁一样,竟然还有闲情逸致说出让她做红豆手钏的话。 难道不用泄出心头的火也可以相安无事? 顾卿澜手指无意识的点了点那颗嫣红小痣,思虑万千。 “不做,红豆是用来吃的,又不是用来戴在手上的,殿下不要无故浪费粮食,否则……”顾卿澜没有注意到,在她手触碰那颗嫣红小痣时,男人顿变的神色。 她话还没说完,男人便覆身而上,直接堵住这张喋喋不休的嘴巴。 “卿卿有空操心浪不浪费粮食,不如将这时间空下来,操心操心我。”说完,便握住顾卿澜的手,缓缓向下。 顾卿澜:“……” 突然有点后悔了怎么办?这个时候她跑出去还来得及吗? 显然,她抽空走神这件事让男人极为不满,想重重的咬一口她的脸颊,却又舍不得加重力气,只是轻轻咬了下。 “嘶”,顾卿澜下意识的想抽回手捂住脸颊,但随即又愣住,最后只得狠狠的瞪着他。 “殿下要是再做出些让妾身不开心的事情,妾身就让殿下和赵德忠一样。” 手中的灼热实在太过有存在感,致使顾卿澜面上晕了一层又一层的薄红。 八分艳色,两分娇俏。 动人至极。 男人喉头不自觉的滚了滚,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身体愈发的僵硬,热意使得顾卿澜手边都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对上他深邃眼眸,顾卿澜想要错开,却又控制不住的望进去。 天旋地转,所有的场景都在变化,唯一不变的是男人眼底极深的情绪。 景陌将人放在自己身上,看了已经落在一旁的长袍,如今顾卿澜身上,不过只有一件纯白色的中衣。 洁白的玉颈有一串莹白珍珠,愈发衬的肌肤剔透。 忍不住俯身,透过珍珠,吻在一双宛如振翅蝴蝶的锁骨,虔诚而又细致。 青筋在额上显现,豆大的汗珠滴落,男人费力的抑制住,抬起身体,“卿卿,看着我,叫我的名字。” 被他的情绪影响,顾卿澜抬眸,黑白分明的瞳孔倒映出他的忍耐。 “景陌。” 话音刚落,她便觉得男人似乎是被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极重的与她唇瓣相触,低声喃喃,“卿卿,卿卿……” 一番折腾下,身上的中衣松松夸夸,露出里面美妙的风景来。 赤色绣着一团紫藤花的肚兜,细细的绳子在白皙的肌肤上十分显目。 隐隐可见,薄薄布料下的丰盈。 第315章 不合理之处 夜半三更,赵德忠担忧的守在门口,时不时勾着脑袋看里面。 只是隔着一扇门,他就算再怎么看也看不到里面一丝一毫的场景。 躲在旁边的阿满便没他这么忧心,而且抱着一床被褥,在檐下睡得极香。 细细听,还能听到她微弱的鼾声,小猫一样。 见状,赵德忠险些流下欣羡的泪水。 而在念夏的面前,是正准备小饮几杯却被忽然叫来的卫钰。 他黑着一张脸看着念夏,随即抽出腰间的折扇,挑起念夏的下巴,仔细端详。 “是个美人。”他将折扇抽开,随意放在一边,没什么形象的倚在墙上。 问傅燃,“你说她是下药之人?” 他自认看人这方面有些经验,这宫女相貌在宫里面也算的上中等,若说她为了荣华富贵赌一把给太子下药,确实很有可能。 毕竟东宫如今不过太子妃一人,且太子无子嗣,谁都知道母凭子贵的道理。 有此举动再寻常不过。 只是此人眼眸清明,不像是攀附权贵的样子。 “太子殿下喝了她的参汤,就……咳……都是男人,你懂的。”傅燃对着卫钰挤眉弄眼。 卫钰斜斜的看了傅燃一眼,“你现在不在太子殿下那守着但我这来做什么?” 傅燃啧了一声,“你可真笨,这种时候我要是就在那,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声音,殿下届时一定不会放过我。” 卫钰:……如果真的不放过就好了,最好处罚他去挖煤。 傅燃没有意识到卫钰的想法,仍旧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卫钰,等会你看能不能从这宫女那掏点药过来,给我看看。” 卫钰:“……”真是见了鬼了,大半夜的,他为什么要听这家伙胡扯。 “参汤你熬的?”他没睬傅燃,而且自顾自的坐在一旁,看着跪在地上双手被绑住的念夏。 念夏不语,神情恍惚。 卫钰挑了挑眉,站起身,就在傅燃以为他心生怜惜之时。 他举起手中的茶盏,打开盖子,将已经冷掉的茶水泼了上去。 念夏白皙的脸上,瞬间沾满了浅褐色的茶水,零零散散的粘着几片茶叶。 “现在清醒了吗?”少年声音清冷而又淡漠。 念夏傻愣愣的抬眸,“卫大人,奴婢是冤枉的。” “参汤虽然是奴婢亲手熬的,但奴婢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在参汤里动手脚。” 卫钰手中无意识的转了转折扇,“你只说这两句话未免太过单薄,叫我信服也实在是强人所难了些。” “可有其他证据,或者这参汤有没有经过其他人的手?” 卫钰提醒的已经够明显了,他觉得这宫女看着本分,双眸澄澈,着实不像是想要下药勾引太子的样子。 他怀疑的人,是这宫女的主子,言玥。 但若真是这样,事情便愈发显得不合理了。 众人皆知,言玥入东宫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何必费苦心为自己寻一个争宠的对手来。 更不用提,这宫女的姿色,远在她之上。 第316章 拖出去 “这参汤是奴婢亲手准备的,没有其他人经手。”说完这句话,念夏眼眸黯淡,不再看他。 膳房里当时除了她以外,没有任何人在。 虽然念夏自己知道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可在极为明显的证据面前,她竟真的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魔怔了,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卫钰无意的瞥了她一眼,在看到她手腕上的玉镯时,不仅微有些诧异。 “这玉镯可是好东西,谁赏的?” 虽不至于特别名贵,可是一个宫女,再是省吃俭用,都是买不起的。 如此一想,赏赐的可能性极大。 念夏愣了愣,老老实实的回答,“是言姑娘赏的。” “无缘无故,她为何要赏你?”听到言姑娘三个字,卫钰手指微顿,双眸眯起,敛去其中不知名的情绪。 如果他的猜测没有错,这药应当是言玥下的没有错。 只是这个中缘由,他想不出来。 “言姑娘说奴婢伺候的好,便赏赐了这个玉镯。” 卫钰手指捏着下巴,黑眸闪过星光。 “伺候的好?奇了,赵公公派了两位宫女去伺候,单单便赏给你一人么?” “是只赏赐给奴婢一人。”念夏迟疑了一会,才继续答道。 “只赏给你一人,是另一位婢女伺候的不好?” 念夏虽然不知道卫钰为何问这话,但还是道,“拂冬伺候的很好,至于姑娘为何会只送奴婢玉镯,奴婢实在不知。” 傅燃看了看卫钰,又看了看念夏。 忽然嘿嘿笑了两声。 卫钰转身,只听得“咔哒”一声,手中折扇顶端忽然出现七柄极小的利刃。 少年勾了勾唇角,微微歪着脑袋,问他,“你笑什么?” 傅燃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几步,讪讪道,“我就是突然想到一个有趣的事情,一下子没忍住。” “大晚上的,你先把扇子收起来,没得怪吓人的。” 卫钰并没将折扇收起来,而是问了一句,“什么有趣的事情,说来听听。” 站在念夏身后的两个卫钰的手下见他露出这样的笑容纷纷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 大人一笑,必得有人非死即伤。 而这伤,通常情况下,轻不了。 傅燃:“……” 都是为太子殿下做事的,要不要这么绝情。 “忘、忘了。”傅燃挠了挠头,眼珠滴溜溜的转。 卫钰折扇指着他,对着念夏身后一人道,“将他拖出去。” 那人的目光在傅燃的脸和卫钰手中的折扇流转了下,最后抱拳,“傅侍卫,在下也是有令在身。” 虽然还想挣扎着不走,但目光所触利刃时后,傅燃还是乖乖的被拖了出去。 “我信这事不是你做的,也知道你没本事怎么做,但我相信,不代表太子殿下相信,更不代表皇上和皇后娘娘相信。” 见念夏神色凄然,卫钰从怀中掏出一方洁净的帕子,细细的擦拭她脸上的茶水。 最后重重的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下巴捏碎。 “所以,现在能告诉我,你知道的关于这件事情的所有细节吗?” 第317章 万万想不到的 下巴传来的痛感让念夏分外清醒,脑中灵光一闪,一个猜测突然在心中悄悄生长。 “奴婢将参汤做好之后,言姑娘说奴婢在膳房里熏得一身烟火味,让奴婢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来。” “换衣服?那么也就是说,言玥有机会在参汤里面下药了?” 念夏连忙垂着头,声音都在颤抖,“奴婢不敢。” 瞧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卫钰嗤笑一声,“你倒是够忠心,只是这世上,不是所有的忠心都是对的。” “跟错了主子,明明知道她做的不对,却还是要维护,那是愚忠。” …… 念夏惴惴不安,又像是下定决心,“言姑娘看起来像是不满太子妃。” 这话不用念夏说,卫钰都能猜到。 只是若是自己挺身而上,用了这参汤,卫钰便不会觉得那么的奇怪了。 可偏偏,她竟让一个宫女去,而这宫女又是凑巧拨到她哪里伺候的。 总不可能想着体恤太子殿下,所以才为他送去一个女人。 除非太阳西升东落,海水倒流,否则言玥不可能有这样的念头。 “言姑娘还说,她身份低微,配不上俸仪的位置,想让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重新在宫中给她安排一个合适的位置,若是觉得为难便给一个庄子让她过一辈子既可。” “果真是她说的话?”卫钰挑了挑眉,倒真有几分困惑了。 前安王景瑜的事情由他经手,其中种种,言玥在里面扮演了怎么样一个角色,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先前他也同太子殿下说过,只是当初的太子殿下宛如猪油蒙了心,半句话都听不进去。 能打心里说出这番话,除非言玥脑子坏掉了,要么就是得了失心疯。 若不是打心里说出来,她又为何设计让一个婢女去勾引太子殿下。 还有这药,合欢,前朝的禁药,她又如何能弄到手。 其实说是禁药,不过是在本朝列为禁药。 作为男女动情之物,合欢的效果虽烈,却不伤身体,否则也不会为前朝皇室所用。 而在本朝列为禁药,不过是因为前朝的例子仍然在那罢了。 荒淫无度,亦是其走向灭亡的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 “将她放开。”卫钰对着念夏身后的人说道。 念夏的双手被绑住跪在地上,一段时间过去,双膝几乎痛的没有知觉。 手被松开,一时没有支撑,她竟直接跌在了地上。 卫钰走上前,念夏只看到一双纯黑色的长靴,长靴的顶部各镶嵌一颗极为澄澈的红色宝石。 他将方才的帕子扔了下来,轻飘飘的,落到念夏手上。 她手指动了动,像是要抓住什么,最后却还是恢复了平静。 “你去梳洗一番,然后再回来,等调查完,若是事情与你无关,便罢了,你原先如何现在便如何,若是但凡有一点关系,该得的惩罚,一丝一毫都不会少。” 念夏嘴唇微颤,“奴婢多谢卫大人恩典。” 这是她再也求不来的处境了,原先她以为会直接被杖杀,就算再好些,也是被贬为最下等的奴婢亦或是罪奴,万万没想到卫大人会帮她。 第318章 不争气 多谢卫大人恩典。 默默的,她将这句话在心中念了一遍。 而烛火通明的房间里,隔着纱帐隐约可见纱帐外朦胧的烛光。 顾卿澜浑身上下只盖了一张薄被,景陌的视线下,可见其中无限好风景。 他餍足的弯了弯眸,却又控制不住的喉头微微滚动,下腹一紧,手指悄悄的扯住被子,扬起后迅速钻进去。 肌肤相触之时,他不自觉满足的喟叹一声。 “滚开。”顾卿澜恼怒的拽过被子,只是她刚拽过被子,就看到男人大咧咧毫无顾忌敞着的身体,不着寸缕,毫无脸皮可言。 “卿卿,方才你还说让我……” “啪”的一声,顾卿澜立马转过身,用手捂住男人的嘴巴,“不准说。” 男人眨了眨眼睛,黑白分明的瞳孔满是笑意,他向前倾了倾,极为轻柔的一个吻落在她的掌心。 像是被烫到,顾卿澜连忙收回了手。 只是她刚收回手,男人又开了口,“卿卿方才可是夸我的声音好听,长得也好……” “啪”的一声,景陌的嘴巴再次被捂住。 他重复刚才的计策,在她的掌心落下轻柔一吻。 顾卿澜再次将手抽回来,不过这次选择用被子将男人的头蒙住。 眼不见,心不烦。 只她忘了一件事,两人几乎皆是未着寸褛,先前她好歹还有一个被子挡住,如今这么一盖,便是坦诚相对了。 等反应过来掀开被子,只能瞧见男人脸颊显而易见的红晕,以及泛着红色的眼眸。 他声音黯哑起来,却又带着一股子的娇味,“卿卿,那药似乎还没有解开,不如我们……” “不要,你自己有手。”顾卿澜恨恨的说道。 只是配上这一双潋滟着柔色水光的眼眸,半分威胁都瞧不出。 倒更像是一种别样的勾引。 至少,在景陌看来是这样。 “我皮糙肉厚的,若是弄伤了,卿卿届时后悔都要来不及了。” 顾卿澜杏眸瞪的大大的,完全不敢相信他怎么能若无其事的说出这种话来。 “你还要不要脸?” 男人精致眉眼显出几分认真,“要脸有什么好处吗?” 比起吃肉和脸皮,他若是选择要脸皮这才叫不正常。 顾卿澜气的抚住心口,“先前你不是还说自己细皮嫩肉的,怎么现在又变成皮糙肉厚的了?” 景陌听了这话才想起,是当时宴会让太子妃帮他揉手想出的借口。 嗯……世间万物万事都是变化无常的…… 所以他前后不一,也可以理解。 “孤没说过细皮嫩肉这样的话,卿卿一定是听错了。”男人决定死不承认。 他想起先前对着铜镜练习的神情,敛起眼中的笑意,只唇角微微的勾着,薄唇嫣红十分诱人。 顾卿澜情不自禁的就被这张精致皮相所吸引。 被吸引的同时还在心中唾骂自己的不争气。 “你离我远点,不准笑。” 再笑她就真的生不起气来了!!! 她得在脑海心里想想狗男人之前是怎么对她的,不能被美色迷惑。 绝对不能!!! 第319章 烦不烦 “为什么不能笑,卿卿不让孤说话,现在连笑都不让我笑,岂不是太没道理了些。” 景陌可以只扯过被子一角虚虚掩住身体,只心机的将腹部那颗嫣红小痣露的清清楚楚。 他方才记得明白,卿卿的目光总是在这颗小痣上停留,甚至还……摸了许多把。 隐约记得,好似还亲了几次。 想及此,男人眼神愈发火热起来。 顾卿澜气的抽出软枕,直接打在男人的脸上。 只是男人手指微动,轻松便接住。 凑近到两人只有毫厘之隔,在顾卿澜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景陌错开脸,轻轻的咬了一口玉白耳垂。 转瞬功夫,玉白便染上了些许绯色。 “你烦不烦!” 这一口咬的并不疼,只觉得像是有一股电流从耳垂处蔓延,在身体里面四处窜。 “不烦。” 说完这两个字,男人忽然掀起被子,将自己全部掩在其中,黑暗中十分精准的揽住细软腰肢。 在顾卿澜开口之前,用被子将人覆住,视线一瞬间的模糊,感知却愈发的清楚。 朦胧中,还有男人声音传来。 “卿卿,我的身体似乎余药未清。” “卿卿,乖,把手拿开,给我看看……” …… “卿卿,我爱你。” …… 骤雨初歇,已是晨光乍现。 女人慵懒的躺在榻上,一只手从纱帐中露出,隐隐可见深浅不一的红痕。 门外,刚睡醒没多久的季太医脸色不怎么好的站在门口。 眼巴巴的看着门。 一边还用脚踢着咬他小药箱的大黄,“去去去,离我远点,不然把你做成药。” 赵德忠:“……” 这季太医怎么也不怕大黄的呢,这可是一只老虎,老虎啊! “季太医,太子殿下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他倒是想贴着墙听里面的动静,但是就怕被太子殿下知道了,小命不保。 季太医意味深长的看着赵德忠,“放心吧,这药怎么说都是前朝皇室用的,对身体没有伤害,就是事后或许会虚弱些。” 末了,他又添了一句,“这虚不虚弱的,也看个人情况。” 赵德忠拂尘甩了甩,嘴角微抽。 “那您一开始说的这么严重做什么,害得我奴才还以为这药要是解不了就……” 季太医挑了挑眉,摸了摸胡须,叹了一句,“太子殿下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可是老朽先前瞧他竟还是个童子鸡,可巧碰上这个机会,不抓住怎么行。” 赵德忠目光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没想到啊,季太医竟然这么懂。 果然是年纪大,经历的事情就多。 “季太医,要不然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你给奴才先通个气吧,奴才在外面担惊受怕一夜了。” 季太医仰了仰头,眼中闪过极为复杂的情绪。 “这你就不懂了,若是老朽提前同你说,那你演出的担惊受怕能让太子妃信服吗?” 赵德忠沉思了下,赞同的点了点头。 毫不吝啬吹捧之词,“季太医果然如传闻中一样聪慧过人,奴才打心眼里佩服。” 第320章 不行 直到太阳高照,门才“吱呀”一声被打开。 却是已经穿戴整齐的景陌,餍足的半眯着双眸,手指扯了扯衣襟,露出白皙脖颈处的红痕。 像是故意要露给众人看一般,将衣襟口扯得愈发大了些。 然而季太医皱了皱眉头,眼神开始不对劲起来。 这……太子殿下怎么好像还是一只童子鸡…… 嗯……该不会是……不行吧…… 季太医的视线下意识的朝下看去,唇角的笑意颇有些极深的含义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就得拿出看家本事了,也不知太子殿下到底是先天不足,还是后天种种原因所致。 真叫人忧心。 季太医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景陌走了几步,忽然又顿住,看向阿满,“去叫太子妃醒来,让她用完早膳再睡。” 阿满眼睛像是一双小星星,猛地点了点头,“奴婢遵命。” 景陌咳嗽了一声,并未离开,反而招了招手,“大黄过来。” 大黄尾巴甩了甩,黑黑的鼻子动了动,缓缓走上前,在景陌身边转了几圈,随即仰着脑袋,乌黑的眼眸里面尽是疑惑。 景陌伸出手揉了揉大黄的脑袋。 “走,孤今日带你去外面遛一圈。” 等走出院子,他才敛下扬起的唇角,拍了拍大黄的脑袋,颇有些哀怨道,“没良心,昨晚还夸孤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早上便翻脸不见人直接踹孤一脚。” “你是她养的,果然一样没良心。” 大黄:??? 它只是一只老虎啊。 若是顾卿澜听到这话定要不顾有人在,再踹上一脚。 直到天亮才勉强收敛,这还是人吗? “太子妃,这是太子殿下特意吩咐的补汤。”阿满笑得暧昧,舀了一碗汤放在顾卿澜面前。 顾卿澜深深的呼出一口气,面无表情,“本宫不喝。” 阿满:“……”怎么感觉太子妃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 “太子妃,你多少喝点吧,这到底是太子殿下的心意。”阿满继续劝道。 顾卿澜看了看左右,几个宫女皆面色羞红低着头。 她将手腕从长袖里伸出,点点红痕如雪地红梅一样,她沉默了下,最后将手腕缩回了袖子里面。 “那件长袍……扔了吧。”她欲言又止,还是说道。 说到长袍,阿满便想到自己刚进门时候的场景,顿时脸红的就像是油锅里面的虾子。 “奴婢已经将长袍藏起来了,太子妃放心,谁都没看见。”阿满悄声附在她耳边道。 顾卿澜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一天天的,总算有一件让她觉得顺心的事情。 方才若不是她一脚重重的将男人踹下床,这时候指不定门都没打开。 阿满又将汤盅放到顾卿澜的面前。 看着汤上面飘着的红枣枸杞,顾卿澜沉默许久。 她记得这玩意不是补气血的吗?她喝这个做什么? “太子妃,太子殿下到院门口了。”阿满勾着脑袋向外看,在看到大黄时,又以极快的速度将脑袋收回。 到门口了?不是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别出现在她面前的吗? 第321章 欢喜 等人走到她面前,阿满正要盛粥拿筷子的时候。 顾卿澜道,“他饱了。” 景陌:“……” 合着他出门遛弯这是顺带着吃了顿西北风不成。 阿满惴惴不安的看着景陌。 这……她到底该怎么办? “出去吧。”景陌难得好心情的露出浅笑,手指轻轻的敲在桌上,对着阿满说道。 话音刚落,阿满便迅速放下手中的碗筷,对着顾卿澜无奈一笑,随即很快消失在原地。 而这无奈,便是主子命令不得不遵从的无奈。 将自己的错处撇得一干二净,不愧是跟着顾卿澜看了诸多话本子的揽芳阁大宫女。 景陌没什么自觉的在顾卿澜的瞪视中慢条斯理的坐了下来。 甚至还扯开衣襟,露出脖颈处的红痕。 看到雪中红梅一样的印记,顾卿澜不禁放下手中的汤匙,单手托腮,细细的看了起来。 她记得,只轻轻碰一碰,男人身体便会一颤,随即浑身僵硬,眼眸就像是有一汪大海,深不见底。 她伸出手指,指尖轻轻点了点,男人喉头滚了滚,甚有些艰难的开口,“卿、卿卿……” 指尖随着男人说话而起伏,顾卿澜将视线转到男人脸上,不禁挑了挑眉。 面泛桃花绯色,双眸灿若星辰。 对着这样一副貌美皮囊,顾卿澜却没有心软,“殿下忘了该怎么称呼妾身了吗?” 景陌不作声,只用一双充斥着深情的狭长双眸看着她。 细细看去,里面似乎还隐藏着哀怨和浅淡的忧思。 更准确的说,景陌眼中裸的情绪仿佛是在指顾卿澜是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明明不久前还那样夸他,怎么没过多久,便完全变了一个态度。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顾卿澜竟诡异的觉得自己有几分心虚。 她虚虚咳嗽了两声,正要说些话来证明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的时候。 景陌关切的拉住她的手,认真道,“都怪孤先前太过胡闹,卿……太子妃是不是受寒了?” 顾卿澜:……为什么每一次,在她有些感动心软的时候,这厮就非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来使她铁石心肠。 她想起那块免死金牌,面色柔和了几分。 柔声道,“殿下要是再说出不该说的话,妾身就一巴掌给你脸都抽歪。” 景陌:??? 他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他没有喝醉酒的情况下,卿卿说要抽他一巴掌。 男人突然傻笑起来,就算是有这样一副精致的容颜,眼中面上的傻意也并未减少半分。 见他笑的跟个二傻子似的,顾卿澜突然有些不安起来。 心中想道,狗男人是不是真的傻掉了。 思绪还未翻腾,她又听到他开了口。 “卿卿愿意在我的面前说出真心话,我很欢喜。” 他先前见到了太子妃,完美无瑕。 就像是一尊玉观音,总是给人可远不可近的感觉。 他虽因此觉得沮丧,但亦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 可现在,太子妃竟然愿意在他们两人都清醒的情况之下,说出真心话。 是不是代表着,距离那颗心,更近了些。 第322章 后浪被拍在沙滩上 “殿下用膳吧。” 被这样缱绻的目光包围,顾卿澜有些招架不住,下意识的便将面前那盅补汤递了过去。 景陌缓缓拿起汤匙,喝下一口之后才说,“这汤不错。” 过了一会儿,顾卿澜拿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唇角,才问道,“殿下可知道该如何处理下药之人了吗?” 景陌抬眸,面上一瞬间的疑惑,“处理什么,孤该感激她。” 顾卿澜凉凉的看了过去,景陌连忙改口,“孤已经让卫钰审问她,相信没多久就能问出个结果来。 “方才季太医说卿卿身子虚,总是该多吃些东西补补身子才是。” 见顾卿澜已经放下汤匙,景陌投去不赞同的目光。 顾卿澜只觉得额前青筋狠狠的跳动了两下,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她的细白双颊浮现出一层薄薄的红色。 “季太医说的话要我跟你重复一遍吗?”顾卿澜一双眸子似有小火焰在燃烧。 本来季太医过来是要为景陌诊脉,看看他的身体内有没有残留药性。 只是景陌去带着大黄遛弯,也没给季太医诊脉的机会。 季太医想着自己来都来了,也不好什么都不做就回去。 便等顾卿澜起来顺手把了个脉。 而后季太医只说顾卿澜身虚,疲累过度,并无大碍。 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位宫女太监面色皆有些复杂起来。 疲累过度的原因他们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 景陌讪讪笑了一声,“下次我会注意点。” 顾卿澜“啪”的一下拍了桌子,在景陌胆战心惊的眼神中,桌子只是悠悠晃了一下,并未裂开。 “你还想要有下次?” 若是旁的事情,妥协便妥协了,但对于吃肉这件事上,景陌万不可能退让一步。 就算是暂时的哄骗也不行。 他倔强的说道,“为什么不能有下次,我不仅要下次,还要下下次,每天都要。” 顾卿澜木着一张脸,指着门口,“滚蛋。” 细看之下,她面上的薄红仿佛是上好的胭脂涂抹在白皙的脸颊上,娇艳动人。 要是真能这么轻易的听话,那便不是她所认识的景陌了。 只见他一手握住顾卿澜伸出的手,以一个极快的速度亲了一口,眸色清明而又缱绻,“不滚。” 顾卿澜:“……” 论厚脸皮程度,二师兄已经是后浪被拍在沙滩上了。 “太子殿下,卫钰有事禀报。”赵德忠悄悄探出个脑袋,重重的敲了敲门之后才扯着嗓子喊道。 顾卿澜趁机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正襟危坐。 “去右边书房。”景陌板着一张脸,语气冰冷。 概因平日里他也是这样说话,故而赵德忠也没察觉到不对。 只是隐隐觉得后背窜凉风。 “孤已经同母后说过了,今日卿卿便在屋子里好好休息,哪都别去。” 同母后说过了? 顾卿澜所有的心神都不由自主的被男人前半句话吸引。 所以说,母后和如妃她们一定也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顾卿澜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景陌。 “你……” 第323章 偏要出去 景陌没懂顾卿澜心中的愤怒,只心软的看了看,手指圈住她的手指,“乖乖在这里等我。” 说完,便极为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直到人消失在眼前,顾卿澜还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她气的狠狠的跺了几下脚,最后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妆容,才缓缓走出去。 不让她出去,她偏要出去。 卫钰站在书房里,脸色一言难尽。 他不懂为什么太子殿下要将衣襟扯得这么大露出其中点点红痕。 难不成现在京中时兴这样的穿法? “如何?那宫女后面是谁?”景陌没在卫钰眼中看到羡慕嫉妒的神色,微有些不满的屈指敲了敲桌子。 不过转念一想,这货连他这样的动作都不懂,岂不是更加可悲吗? 想着想着,他的心情又好转了起来。 “臣方才派人去言姑娘的院子搜了一番,搜到了这个药包。”卫钰手中展开,不过是一个指甲大小的浅黄色纸包。 “是从言姑娘发髻上的簪子里头找出来的。” 卫钰摊开另一只手,露出其中的一个梅花簪。 “她这么轻易的就让你进去搜?” 景陌自诩对言玥的性子是有几分了解的,便是哭的满脸都是泪水,她都不可能让人进去。 尤其是,在他的地方。 虽然现在很不想承认,但景陌知道,言玥是因为有他在,会永远相信她,所以才这么的肆无忌惮。 卫钰犹豫了会,俊秀眉眼凝住,片刻后才道,“臣找太医要了份迷药,下的足足的,等听到言姑娘发出打鼾的声音,那些人才进去。” “殿下尽管放心,臣找的人都是女子,并没有逾矩的行为。” 人是她院子里的人,证物也是从她身上找出来的。 真真切切,辩无可辩。 “只是臣亦有几分疑惑,这桩事情是臣自任大理寺少卿以来,遇上的最……简单的一个。” 用简单两个字形容,卫钰都觉得自己是侮辱简单这两个字了。 他更想说的是,只有没有脑子的人才会有这样没有脑子的计谋。 头一回见到下药还得留点证据在身上的。 真不知道是该用愚蠢还是该用自信来形容她。 景陌看着梅花簪,心念动了动。 先前他记得母后说过,父皇曾亲手做簪子给她,让她很是开心。 这一招……似乎不错…… 卫钰话说了半天,也没听到男人回应,便抬起头看过去。 男人十指交叉抵在下巴处,目光怔然,不知看向何处。 卫钰忍了忍,还是拔高了声音,“殿下,你有什么看法?” “先不做声,将这件事情隐下去。”景陌松开手指,换了一个姿势。 卫钰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不赞同的神色,“殿下这是舍不得?” 他是觉得,对一个女子着迷,总是要有独到之处,才能着迷不是。 要么相貌非凡,要么有一颗玲珑心,要么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那么太子殿下,是属于第三种了? 可就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也不至于这么离谱,将泥土想作白云,将地想作天。 第324章 将计就计 景陌手指松开,漫不经心的看向窗子。 “你觉得言玥在孤遇刺之事上扮演了怎样的一个角色?”他没回答卫钰的问题,而是另说道。 窗子微微松开半边,透着一点空隙,他恍惚看见外面的几片竹叶,在风的吹拂下来回晃动。 伴着风而来的,还有极清新浅淡的竹叶香气。 卫钰顺着景陌的目光看向窗子,直接望进了一双硕大的瞳孔。 半眯起,带着野性。 脸上的绒毛被窗子挤得塌了一半,看着少了应有的威严。 这便是太子殿下养的老虎了? 卫钰看着看着,便眼馋了起来。 他若是有一只这样的老虎,便养在天牢里面,那些犯人要是不说实话,他便让老虎上前慢慢的撕咬一口。 亲眼看到自己的肉被撕扯下来,视觉和身体上的双重痛苦,一定会让他们纷纷皆说出实话来。 “臣愚钝,并不知道该如何说。”他遗憾的看着老虎没什么耐心的走开,这才说道。 “是不知该如何说,还是不敢该如何说?”男人唇瓣掀起,略有些讥讽笑了笑。 “孤赐你无罪,说吧。” 卫钰心中诧异,他今日来,其实已经做好了被处罚的准备。 毕竟进言姑娘院子搜查一事,他并未禀告殿下,而是先斩后奏,因为他觉得,就算禀告殿下,大约也是否定的答案。 而如此,事情便查不清,若是查不清,那么那位宫女,就是一个替死鬼了。 他虽自认不是心善之人,却也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清白的人死在他的面前。 他敛了敛眸中的情绪,正色道,“臣以为言姑娘在执棋人眼中,是一颗极为重要的棋子。” 不然,这些人不会耗费这么大的功夫就为了配合言玥的计策。 卫钰认为,包括西山太子殿下遇刺的主意,都是由言玥想的。 他并没有证据,只是觉得西山遇刺与太子殿下被下药一事,有异曲同工之处。 都是一样的愚蠢至极。 “你既说了,在执棋人眼中,她是一颗重要的棋子。”景陌语气微顿,眼中浮现出一抹笑意,“那么孤若是将计就计,装作被她算计,是不是这计谋之后便可顺势牵扯出背后那些鬼祟了。” 卫钰迟疑道,“殿下的意思是?” 景陌:“执棋者,旁人执棋,孤为何又不能?” 卫钰听了这话,心中的诧异与震惊居多。 殿下这是……彻底醒悟了? “将那个宫女暂时关押起来,等到回京之后,将她拨去偏远的殿里伺候便是。” “至于言玥,孤会带她回京,在皇宫附近找一个院子,让她住下。” “你将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不许任何人靠近。” 卫钰犹疑道,“那言姑娘见此不会怀疑吗?” “为何会怀疑?”景陌挑眉反问,“孤因为心中担忧,所以才派重兵保护她,她又怎么会生疑呢?” 这样的做法,还是言玥给了他启发。 她既觉得他可以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那他自然是要承了她的心意的。 第325章 打到谁都认不出来这是个人 既然这样为她,若是不派人保护,也实在说不过去。 两人商讨结束出来,一个直奔顾卿澜所在的房间,另一个,则是痴痴的站在院子里的竹子旁,看着大黄将竹子扒拉的哗哗作响,随后嚼着竹叶玩。 赵德忠昂着下巴走上前,然后在卫钰殷羡的目光中摸了摸大黄的脑袋。 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把肉干,塞到大黄的嘴巴里。 见大黄乖顺的像只家猫,卫钰心里头酸的就像是喝了一大碗醋。 不带停歇的那种, 赵德忠见状更是挺直腰背,口中还道,“卫大人要不要摸一把,大黄很乖的。” 被定为很乖的大黄转过硕大的脑袋,龇了龇牙,低吼了一声。 兽类威胁低吼的声音,让卫钰下意识的便是后退了几步。 …… 而另一边,顾卿澜将自己包的像是端午的粽子,恨不得连脸上都不露出一丝一毫。 她刚走到园子,便听到里面极为吵闹的声音。 耳边,似乎是一双男女在吵架。 顾卿澜抬了抬手,阿满都快到嗓子眼的声音又憋了下去。 她走近了些,歪着头,将耳朵贴了贴。 阿满不经意的往前走了走,在看到人之后,又往后退去。 “太子妃,奴婢瞧着像是萧二姑娘,还有一位男子,奴婢不认识。” 还未等顾卿澜开口,那处的男人声音忽的拔高。 “我知道你是看不起我,你们萧家没一个好东西,所以才会有今天这样的报应。” 顾卿澜:“……?” 听着这男人好像不是个东西,不然她等会把他胖揍一顿好了。 阿满跟在顾卿澜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对她也算是比较了解。 见她露出这样的眼神,连忙倾身过去,“太子妃,温柔,要温柔。” “啪”的一声,两人齐齐将脑袋转过去,便看到萧柔一巴掌重重的打在男人的脸上。 大约是力道着实有些狠,那男人往后踉跄了几步,若不是身后有柱子让他扶住,他怕是要直接摔在地上。 只见萧柔将腰间的玉佩解开,扔在男人的脸上。 一张俏脸写满怒气,“从现在起,你我二人之间婚约作罢,若是你再有侮辱我萧家之言,有如此杯。” 说着,萧柔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瓷杯,直接摔在地上。 碎裂开来的瓷片溅到男人的身上,他却连动都不敢动。 见他胆小至此,又思及他方才说的话,萧柔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伸出脚对着倒在地上的男人又是狠狠踩了几脚。 踩完之后还不忘呸了一声。 等萧柔离开好久,男人才从地上爬起来,骂骂咧咧的。 “太子妃,萧二姑娘也着实太大胆了些。”阿满面色震惊,讷讷道。 顾卿澜冷冷的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辱及家人,若本宫处在萧柔的位置,只会比她更大胆更狠。” “去找两个人跟上他,给他套上麻袋,打到谁都认不出来这是个人。” 阿满:“……”打到谁都认不出来这是个人,是不是有点太重了。 “奴婢遵命。” 第326章 分工合作 阿满找来的两个身强体壮的小太监正蒙着面偷偷摸摸的跟在那人后头,正要给他套上麻袋的时候。 前处拐角突然出现一根极粗的木棒。 敲在了那人的额头上。 “砰”的一声,重物坠地,灰尘都被扬起。 两个蒙面的小太监和拐角处出来的蒙面男子面对面,眼中也从无措转为了然。 蒙面男子定了定,手指攥紧,“我打头,你们打腿。” 两个小太监点了点头。 于是乎,异常和谐的分工合作,就这样开始了。 言玥从榻上醒来,叫了几声才看到拂冬姗姗来迟,便是一肚子气。 只是又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只得又将这气给憋了回去。 “念夏呢,她怎么不过来。”言玥抿了一口茶水,问拂冬。 拂冬心里也疑惑,“念夏姐姐自昨日去给太子殿下送参汤之后,便没再回来,奴婢本想去看看,可姑娘身边只有奴婢一人,所以一直没来得及去看。” 听到念夏一夜没回来的消息,言玥心里是又气愤又有一种扭曲的欣喜。 既然是一夜没回来,那么定然是事成了,她倒要看看,有了念夏这根刺,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如何还能恩爱缱绻两不疑。 只是便宜了这个小蹄子。 不过还好,到底是伺候她的人,就算侍寝了又如何,仍旧逃不出她的手掌心,言玥这样安慰自己。 拂冬看言玥面上忽而欣喜忽而咬牙切齿,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两步。 她伺候言姑娘这两天,总觉得言姑娘像是脑袋不太好的样子。 “扶我起来,我想去外面走走。” 拂冬看着言玥心口处绑的厚厚的布料,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样子,真的能去外面走走吗? 虽然季太医说了,言姑娘的身体有所好转,只是这好转应该不至于能出去走走吧。 不过这究竟如何也未可知,毕竟言姑娘受伤第二日便出去撒丫子狂跑来着。 “姑娘该好好歇歇,若是再伤着,殿下又该心疼了。”拂冬只得挑着言玥喜欢的话听。 果不其然,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言玥又缓缓的躺了下去。 唇边露出的浅笑显示其好心情。 “口没遮拦的,怎么什么都敢说?你这样置太子妃何境地?”虽然身体躺了下去,但嘴上说出的话却又是另一番模样。 拂冬暗地里撇了撇嘴,很是不屑。 “姑娘这是哪里的话,要是没些个证据,奴婢又怎么敢说呢?” “今早上一起来,奴婢就看到外面有十几个侍卫守着,奴婢问了下,说是担忧姑娘不爱惜身子,出去乱跑,殿下又忙碌不得来,所以才派人来看着。” 至于太子妃那半句,拂冬愣是没敢沾。 她虽然平日里看起来不机灵,但于正经事上还是聪明的很。 不该沾染的,她绝对不会蹚浑水。 毕竟命只有一条。 言玥听了这话,起先还有些惊疑不定,在听到后半句之后,心中又是一阵甜蜜。 “既然如此,我就在榻上好好休养吧,省得到时候还累的太子殿下担忧。” 第327章 男子汉气概 马车缓缓行驶,男人手中狠狠的捏着袖口,眼神狠狠的看向女人膝上的女童。 来的时候就赖在这儿,怎么回去了还要赖在这儿。 她是没有马车待吗? 顾卿澜纵使不看向那边,都能感知到男人哀怨的目光。 她眼皮抖了抖,往旁边挪了点。 “永和真可爱。”她摸了摸永和的包包头,上面是极小的珍珠串成的珠花,花蕊由红宝石制成,瞧着十分精致。 永和如今在景陌的眼中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吸引顾卿澜注意力的妖精。 所以尽管这是自己的亲妹妹,他也照瞪不误。 永和不明所以,见景陌一直瞪着她,吓了一跳,连忙钻进顾卿澜的怀里,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抱着她的脖颈,小脸在那一双漂亮的锁骨前蹭了蹭。 口中道,“姐姐姐姐,太子哥哥瞪永和,永和好害怕。” 景陌:我……呸…… 顾卿澜转头看了过去,男人十分乖巧的坐在一旁,双手搭在膝上,黑白分明的瞳孔干净透彻。 “卿卿怎么这样看我?” 顾卿澜眼色微变,淡淡的瞥了一眼,“殿下又不会说话了吗?” 永和在旁边,所以不能喊卿卿这个称呼。 景陌愈发的心中生出些气愤来,恨不得让永和感受一下什么叫人心险恶。 “太子妃怎么这样看孤?” 每个字都透着委委屈屈的味道。 永和瞪大眼睛,紧抓着方才那句话,“卿卿,太子哥哥为什么叫姐姐卿卿?” 顾卿澜:“……” 永和要是回去同如妃说一说,如妃再同皇后娘娘说一说,届时再从后宫传到前朝,那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她缓了缓神色,唇角浅浅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殿下近来总是说错话,瞧瞧,如今都被永和听到了。” 景陌嘴角微抽,最后还是妥协,“太子妃说的是,让永和见笑了。” 说完,男人对着永和扯开一个自以为和缓的笑。 只是不知不觉的,心里的妒意不自觉便掺杂在这笑里。 永和猛地将头埋在顾卿澜的肩膀处,声音软糯,“太子哥哥的脸好吓人,永和害怕,嘤嘤嘤……” 顾卿澜没再看男人的脸,但是她可以预料到。 说实在的,她真没想到这对兄妹关系能发展成这样,就像是青龙白虎,天生不和一般。 尤其是太子殿下,整日同一个小孩计较。 返程的路有些长,长到还没走到一半,永和便趴在顾卿澜的肩膀上睡着了。 鼻子处还冒着小泡泡,睡得极为香甜。 “永和最近跟小猪一样重,卿卿还是放她下来吧,别累着自己。”景陌握拳放在唇边,轻轻的咳了一声,又添了一句,“累着了我心疼。” 先前一双尽是冷漠的狭长双眸,如今在她的面前,总是充斥着缱绻的情深。 这话她听着耳红,这双眸子,她看的也面热。 “若是旁人知道这些话是从殿下口中说出,定会认为殿下没有男子汉气概。”因为永和睡着,顾卿澜声音放得极低。 第328章 倾国又倾城 “男子汉气概?”景陌声音微黯,尾音却微微向上扬。 像是其中有一把小勾子,勾着人看他念他。 “若是与卿卿情深不已是没有男子汉气概,那么我要这男子汉气概,又有何用?” 对于景陌在她面前总是称我,顾卿澜已经完全习惯了,甚至疲累于去纠正。 甚至在他的影响下,她也会不自觉的称你我。 顾卿澜将永和放到景陌的膝上,“既然殿下怕累着妾身,那殿下就自己抱着吧。” 永和换了个地方睡也没醒,而是自己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顺带着吧唧了下嘴巴。 良久,顾卿澜才听到男人说了一句。 “也好,就当是在提前带孩子好了。” 提前带孩子? 顾卿澜:??? 算了,这话她还是不要接下去了。 不然吃亏的一定不是狗男人。 马车继续行驶,风将帘子吹开,几缕阳光顺势而来,给人带来些许暖意。 而在马车里面一角,大黄嘴巴里面正嚼着赵德忠给他准备的肉干,嚼两下,又懒懒的抬头看一眼。 等到了晚间,夜色正浓,马车才走过宫门,缓缓进去。 …… 东宫最偏远的一个殿里,许渝正头痛的听着娄堰说话。 “你们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怎么回来了也不来见我?”娄堰有些不满的敲了敲扇子。 他可是赫赫有名的鬼医,鬼医听过没。 能不能对他有点最起码的尊重。 许渝嘴角几不可察的抽了抽,“娄公子,天色也不早了,你洗洗睡吧。” 娄堰皱了皱眉头,看着许渝,“你是不是想扯开话题?” 许渝:“……” 他忍,只要忍到办完事情,他就揍死他。 娄堰从怀里掏出小镜子,又不知从哪找出了一把精致的桃木梳,细细的梳着额前两侧的碎发,半晌才捧着脸叹道,眉心嫣红小痣在烛光下衬出几分妩媚,“我这幅相貌,可真是倾国又倾城。” 许渝:“……” 他从神医谷到京城,一路走来,这样的话已经不知道听到多少。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告辞了,等明日,再带娄公子去见太子殿下。” 娄堰本想说,凭什么要他去见那个劳什子太子,他可是被请过来的,自然是那太子来见他。 但转念又想,他一路去见那太子,才可以让这东宫里的人都看一看他这倾世容貌。 “行行行,你走吧。”等到人转身,娄堰又道,“回头让人给我将燕窝汤端来,我养身子。” 许渝对这句话已经无力吐槽,他完全想不到一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一边喝着燕窝汤一边说着要养身子的话。 他这是倒了几辈子霉才能遇上这样的妖魔鬼怪? 许渝和娄堰这里不平静,顾卿澜和景陌那儿也没好到哪儿去。 两人正因揽芳阁如今晚上该住几个人而争论。 顾卿澜自然不希望景陌搬进来,在西山几日住在一起已经够呛,要是他搬到揽芳阁日日住在一起,顾卿澜总疑心,自己会迟早有一天忍不住,给他头盖骨都打开。 第329章 小时不识月 而景陌已然是让几个小太监将奏章都抬到了揽芳阁门前,就这么静静的等着,也不说话为自己辩驳几句。 站在奏章前,定定的看着揽芳阁顾卿澜所住的寝殿门口。 明明一个字都没说,却愣是叫人从他的身上看出可怜来。 阿满咳嗽了两声,悄悄附在顾卿澜耳边,“太子妃,不然先让太子殿下进来吧,外面看着的人越来越多了,就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顾卿澜环视一周,在看到男人隐藏在委屈里的得意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走上前,浅笑着拉着景陌的手,“殿下也真是,这整个东宫都是殿下的,自然是哪里都能住的,更何况是揽芳阁呢。” 她手下用力掐了一把男人的胳膊,柔声道,“若是叫旁人见了,还以为妾身不让殿下进门了。” 被掐的险些控制不住面部表情龇牙咧嘴的景陌唇角勾了勾。 “太子妃怎么着在孤眼里都是最温柔可爱的。” 温柔这个词用的她满意,但是可爱又是个什么意思。 顾卿澜瞪着男人的背影,恨不得能就此将男人的身体瞪穿。 “哟,好生热闹,果然是天子脚下,处处是人啊。”少年公子一身白衣而来,眉心那红痣使他看上去宛如天上来的仙童。 跟在后面的许渝擦了擦额前滴落的汗水,虽是面无表情,却仍可从其中显而易见的瞧出咬牙切齿。 顾卿澜下意识的转头看去,眼眸凝了凝。 少年公子“啪”的一声,手中的折扇掉在了地上,目瞪口呆。 “小、小、小……” 顾卿澜双眸微眯,淡淡的看了过去。 娄堰立马又改了口,甩了甩袖,“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众人:“……???” 这人是哪里来的二傻子。 景陌抬了抬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等宫女太监全都走掉,景陌不着痕迹的挡住娄堰看向顾卿澜的视线,声音沉冷,“娄公子倒是与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他还以为,来的会是一个胡子头发都花白的老头子,怎么来了一个花孔雀。 景陌心里有些不得劲起来,偏偏这只花孔雀,还十分大胆的看着卿卿。 娄堰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是、是啊,传闻总是与现实有差别的。” 谁能告诉他,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他能确认,穿着华丽宫装冷眸看他的女子就是小师妹。 可小师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不是东宫吗? “风大,太子妃先进去吧。”景陌觉得娄堰的眼神不太对,但又想不清楚这不对在哪。 “慢着。”娄堰惊声问道,“这位是太子妃?” 他的亲娘啊,小师妹什么时候变成太子妃了,这事他怎么不知道? 还是说,只是皮囊相似,他认错人了? 景陌不悦的抬了抬眸,正要说些什么,身子却被顾卿澜推开。 “娄公子难道忘了,先前还是本宫替家父招待你的呢?” 眼眸柔情似水,唇角微勾,端的一副温婉性子。 第330章 何必帮她这么多 只这么一眼,思及前几年被胖揍的经历,娄堰后背不自觉的便出了一层的冷汗。 娄堰心泛苦涩,面上却点了点头,“一别多年,在下已经记不太清顾姑娘的容貌了。” 他扯开唇角,露出一抹自嘲,“是在下说错了,哪里来的顾姑娘,是太子妃才对。” 世事难料,他原本以为,小师妹会和大师兄在一起,没想到最后却进了宫,当了太子妃。 早知今日,他当初就不该…… 罢了,事情已成定局,现在说这些又何用。 “殿下既然有事与娄公子说,妾身就不在这打扰了。” 语罢,顾卿澜便转身走进殿中,在跨过门槛时,脚步顿了下,最后却仍是毅然决然地消失他们面前。 没有一丝留恋一样。 许渝将人往偏殿引,看着人离去,半晌,景陌才迈开步子。 面色,是近些时日极为罕见的清冷。 揽芳阁内,顾卿澜有些烦躁的按了按眉心,虽然她先前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但等这一天到来,她还是会不知所措。 她当初不告诉他们,便是担心他们会怕她在东宫里面受了委屈,不顾一切的接她出宫。 “阿满,等会让娄堰去萧家一趟,看看萧大姑娘的身体究竟如何,有没有治好或者好转的可能?”喝了一盏茶之后,顾卿澜才想起自己答应萧嫣的事情。 她对此是不抱多少希望的,毕竟萧大姑娘的身体状况,她就算不关注,也有耳闻。 听闻现在已经是起不来身,整日里吃药比用的饭还要多。 再加上心情郁郁寡欢,要想好转,便更难了。 顾卿澜又想起萧柔那日打的那人,问道,“后来你可查清萧二姑娘打的人是谁了吗?” 阿满有些犹豫,“此人是萧二姑娘的未婚夫,正是今年的举子,名为叶铮,听说父亲早逝,贫穷寒苦,只有一个寡母抚养他长大。” “这样的身份,萧大人怎么会让他与自己的亲生女儿定下婚约?” 顾卿澜倒不是看不起贫穷之人,只是觉得萧嫣和叶铮之间,实在是太不相配。 门不当,户不对,能走到最后的人,并不多。 其中还掺杂着那些忍耐力极强的人,忍住生活中的不顺,才能走到最后。 “叶铮的父亲,与萧大人曾是同窗。” 顾卿澜了然,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拨动落在肩前的流苏,“原来是同窗之谊,只是到底是关乎女儿一生的亲事,为了这同窗之谊便许下婚事,实在是太过草率了些。” “想来她回萧家之后因为擅自退婚,说不定会遭来训斥。” “阿满,你这样,去取来笔墨,本宫写一副字,你再收拾两套玛瑙和翡翠头面加上两匹蜀锦,一同送去萧府。” 阿满不解,“非亲非故的,太子妃何必要帮她这么多?” 阿满不是不同情萧嫣,而是觉得,太子妃本就处于悬崖边,要是再沾上萧家的事情,处境便更是危险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外人眼里,这礼要是赏下去,萧家便默认的变成太子妃这一边的人了。 第331章 甘拜下风 说不定他们还会以为萧嫣是太子妃看中想要迎进东宫的呢。 想到这,阿满忧愁的看了看顾卿澜的肚子。 也不知道太子妃什么时候能怀上小太子。 这样,外面的流言蜚语就会好很多了。 “本宫帮她,不过是顺手之劳,而于她,却是一根救命稻草。”顾卿澜拈着腕间的暖玉串,继续说道,“阿满,你也是女子,你当知道这世道对于女子有多艰难,纵使是叶铮百般千般不对,这婚约一旦退了,那么所有的罪责都会加在萧嫣的身上。” “届时他们曾经对萧嫣的夸赞,就变成了一道道枷锁,便是萧嫣做什么都会是错的。” 阿满垂下头,有些沮丧,“这些奴婢都知道,可是比起萧嫣,奴婢更关心太子妃,不想太子妃因为此事背上骂名。” 顾卿澜轻笑了一声,面色缓和,柔声道,“怎么会呢?本宫是太子妃,谁要敢骂,本宫便让人打他们板子。” “好了,去取笔墨来,不过是几个字而已。” 阿满见顾卿澜面色虽柔和,语气却极为坚定,没有回转的可能,只能取来纸墨。 又自己去库房找来头面和蜀锦,将所有的东西都放在旁边,找来木盒细细的装好。 而娄堰此时正用着神秘莫测的眼神紧紧注视着景陌。 先前他还以为传言太过浮夸,太子相貌俊逸,宛如天神下凡。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嘴巴不屑的撇了撇。 虽然不想承认,但在容貌上,他甘拜下风。 他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还从未见过相貌如此精致的人,偏偏眼中又充斥着刚硬和坚毅。 景陌被看的头皮都在发麻,方才因为娄堰眼睛直勾勾看向顾卿澜而生起的不快都尽数消散。 “太子殿下平日,用的什么来保养这张脸?”娄堰认真问道。 他刚才细看了下,发现这个狗太子皮肤竟然看上去比他还要好。 这不科学,他可是日日都敷着珍珠膏,美颜方子也从未停过。 平日只用清水洗脸,搓吧搓吧就完事的景陌:??? 什么保养? “娄公子在说什么,孤听不懂。” 娄堰没什么耐心的翻了一个白眼,“不想说就不说呗,非得扯一句听不懂,怎么着,还得接一句天生丽质难自弃吗?” 景陌:“……”为什么他觉得,这个白眼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说完这句话,娄堰环顾四周,自己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将自己整个身体都瘫在椅子里面。 瞧着就像是没有骨头的虫子,软趴趴的。 景陌也不生气,求人办事,他总不可能要被求的那个人卑躬屈膝。 再者,有本事的人在哪里都是可以受到不同的待遇的。 他看向赵德忠,赵德忠忙端上茶,递了过去。 娄堰抬了抬眸,眉心的红痣显得极为魅惑,白皙而又修长的手指接过茶盏,细细品了一口,挑眉,“太子殿下有何事便直说吧。” 娄堰的语气称不上好,故而一心护主的赵德忠狠狠的瞪着娄堰,像是要在他的身上瞪出一个洞来。 第332章 会不会找错了 景陌却毫不在意娄堰的态度,而是缓缓道,“孤请娄公子来,为的是辨识一种药。” 赵德忠听此从一旁取过一个药包,这是顾卿澜在桑落被抓之后修书给顾扬,让他将那药粉分出一半送进宫。 娄堰眸中流露出惊奇的神色,这么大老远的请他过来只是为了辨别一种药。 若是单这狗太子请他来倒没什么,偏偏还是小师妹亲手给的令牌。 虽说小师妹对于医术一窍不通,不过耳濡目染在神医谷见过的药没有千种,也有百种,她虽不会研制解药,却能记得这些药的名字和药性。 如果连小师妹完全不认识的药,那便有点意思了。 “此药或有惑人之效,先前孤闻到这个味道,只觉得神情恍惚,不知所措,刹那间便愣怔住。”景陌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至今还心有余悸。 他从未有过那刻的感受,仿佛整个身体都不受自己控制般的僵住。 “惑人?”娄堰屈指轻轻弹了弹药包,“难怪小师妹让我过来。” 景陌眉头轻皱,问了一句,“小师妹?” 娄堰身子一僵,“哈哈哈,一时口误,一时口误,我这人哪点都好,就是经常乱说话,太子殿下不要在意。” 说着,娄堰便眨了眨眼睛,颇有几分魅惑。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景陌瞬间便将小师妹三个字抛诸脑后。 阿满在门外等着,阳光暖暖的照在她的身上,不自觉的,她便耷拉着眼皮,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腿边忽然有被蹭来蹭去的触感,阿满低头一看,惊得一嗓子便嚎了出来。 大黄仰着脑袋舔了舔阿满的手指,甩了甩尾巴,继续围着她转。 殿中,两人已经谈完,娄堰将药包放在腰间的香囊里,甩了甩折扇,说了一声告辞,便自顾自的朝着外走。 打开门,娄堰将折扇展开,挡住半张脸,水眸潋滟,语气轻挑,“小阿满,这是……嗷……” 还没来得及说完下半句话,大黄忽然铆了劲的朝着娄堰撞去,吓得娄堰飞奔而去,在周围窜来窜去,最后爬到了一个墙头上,对着下面的大黄做鬼脸。 “略略略,傻大黄,你咬不到。” 少年神情活泼,眉眼流露出一种别样的妩媚。 只是再是天仙一样的人,蹲在墙头的样子也好看不起来。 赵德忠犹疑的看着墙头上蹲着的娄堰,对许渝道,“许侍卫,这位娄公子真的是神医谷的人吗?会不会是你找错了,又或者是有人冒名顶替。” 许渝:“……”他也希望自己是找错了,这样就可以将人一脚踢走。 但事实上,看上去这么不靠谱的人,还真就是来自神医谷的。 赵德忠听此只得不情不愿的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袋肉干,放到手边,“大黄过来,这是御厨新做的鹿肉干,又新鲜又有嚼劲,越嚼越香。” 娄堰还有功夫搭上一句话,“越嚼越香?赵公公莫不是吃过?” 要不是想到这人的身份,赵德忠恨不得将肉干收回,让大黄就这么咬死他。 第333章 漂亮的红豆 只是这一次,大黄并没有被诱惑,而是矫健的两只后腿一跃,直接咬住了娄堰衣袍下端布料。 娄堰的身体控制不住的从上而下坠落,最后“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噗”,良久,他吐出嘴巴里沾到的泥土,黑着脸站起身。 本想给这只不知好歹的老虎一掌,但又想到它背后的主人是顾卿澜,便只得将这口苦水咽了下去。 阿满缓缓的挪了挪步子,将自己隐到许渝后面,见大黄看不到自己后,才放心的走到门边。 “太子殿下,太子妃说想要借娄公子去萧家一趟。” 里间景陌神色莫测,拿着狼毫笔的手指顿住,墨水自笔尖滴落,很快在宣纸上晕开一大团黑色。 “萧家?可是萧柔?”他隐约记得,有一个萧二姑娘总是在卿卿面前哭哭啼啼的装的惹人怜的样子。 阿满:“是萧柔萧大姑娘,太子妃听说娄公子医术高明,所以想请他去看看萧大姑娘的身体究竟如何。” “既然太子妃开了口,那便让娄堰去看看吧。” 景陌皱了皱眉,重新拿出一张干净的宣纸,笔尖勾勒,不过半柱香,一个身披红色斗篷,面色绯红,眼神迷离的美人就活灵活现出现在他的笔尖之下。 郑重其事的等待墨渍被风吹干,他才小心翼翼的在左下角题上名字,将宣纸卷起来放到木盒里面。 “赵德忠。”画了一幅画之后,景陌才觉得心中的郁气散开几分。 好不容易将口袋里面所有的鹿肉干都拿出来才把大黄哄走,便听到景陌的声音,连滚带爬的就走了进来,险些头上的帽子都跌在地上。 “奴才在。” 景陌不住的摩挲着指间的玉环,抬了抬眸,“去找些红豆过来。” 红豆南国两相知,他总是得做些什么,让卿卿时时看着,才能不忘他的心意。 “啊?”赵德忠呆愣在原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太子殿下要红豆? 要红豆做什么?煮红豆汤吗? “孤的话很难理解吗,选一些漂亮的红豆来。” 要红豆就算了,还要选漂亮的? 赵德忠满头雾水,这一刻就算是在景陌身边多年也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这红豆一煮熟谁还能看出来是漂亮还是不漂亮的。 “对了,再找来结实一点的针线和漂亮的玛瑙珍珠之类的串珠。” 赵德忠听得那叫一个害怕,又是针线又是红豆玛瑙珍珠串珠,太子殿下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你还站在这做什么?还不快去。”景陌沉声。 “奴才遵命。”赵德忠甩着拂尘,满脸哀愁。 太子殿下长大了,他已经完全看不懂他的心思了。 这种淡淡的忧伤是怎么一回事。 赵德忠的办事效率自然是极高的。 没过一会儿,他便用一个比他脑袋还要大的木盒装了满满一盒的串珠,里面不仅有红豆玛瑙珍珠,还有翡翠和田玉等打磨成的极小的珠子。 瞧着又精细又好看。 “放在桌上,没有孤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 第334章 可巧 可巧的是,阿满与娄堰和几个侍卫刚踏进萧家的门。 便听到里面摔杯怒吼的声音。 娄堰吓得慌忙躲到阿满身后,口中还道,“这萧府听着怪吓人的,要不我们还是把东西放下就走吧。” 阿满没转头,只往旁边走了走,露出躲在她身后的娄堰,“娄公子想走便走吧,届时奴婢会一字不漏的告诉太子妃。” 娄堰身子一僵,面色讪讪,折扇轻轻扇了扇,额前两侧的碎发被吹得飘起,“你这丫头,本公子不过是在与你开个玩笑,怎么就要告诉小……太子妃了。” 总觉得他小师妹叫的这么顺口,会有露馅的一天。 阿满站在一个小厮面前,浅笑道,“劳烦通报一声,就说太子妃有礼,要赐给萧二姑娘。” 小厮脸红了红,随即转身飞快的往里面跑去。 没一会儿,里面训斥怒吼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身黑袍,满脸严肃的萧大人走了过来。 阿满:“在西山太子妃见萧二姑娘知书达理,心地善良,一见如故,回去后便写了这幅字送给萧二姑娘,至于这些锦缎首饰,就当作补上府中两位姑娘的见面礼。” 萧大人忙作揖,“小女哪能得太子妃如此厚礼,还请姑娘见这些礼物带回去。” 还真是奇怪,若是旁人知道太子妃对自己女儿另眼相看早就乐得跟什么似的,哪里还会板着一张脸说话。 “这是太子妃赐下的,就算是收回,也应该萧大人去说,奴婢身份低微,哪里能为太子妃做主。” “再者,萧二小姐虽年幼规矩却学得非常好,天真活泼又知礼数,太子妃特意写下这幅‘懂事知礼’的字给萧二小姐。” “至于这些首饰锦缎,都是女儿家的东西,不值当什么。” 阿满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萧大人虽心中不愿,却也只能接受。 “阿满姑娘,你是来找人救我姐姐的吗?” 听到外面的动静,一直跪在地上的萧嫣不顾一切的跑了出来,一直到阿满面前才停下。 阿满抬头,心中便是一惊。 “逆女,还不退下,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阿满牵住萧嫣的手,看向萧大人,笑着道,“这是做什么,萧二姑娘纵是犯了错,萧大人只管让她抄书既可,何必动手。” 少女细白洁嫩的脸颊,赫然有一个极深的巴掌印。 萧大人本不想说,但又念及眼前人是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只得硬着头皮道,“阿满姑娘不知,小女自幼被我宠惯了,不教训教训简直要翻了天。” 太子妃说的果然没错。 阿满拍了拍萧柔的手,让她宽心些。 “萧大人怕是在说笑呢,太子妃说了,萧二姑娘是极守规矩的,知书达理,便是在京城的贵女里头,也能称得上是佼佼者。” “至于错处,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萧大人要教训之前也该调查清楚。” 阿满看着跟在萧嫣身后而来的鼻青脸肿还拄着拐杖的少年,眼眸冷了冷。 “萧二姑娘如今年纪正小,太子妃的意思是不总拘着她,那些规矩学得好,也别失了天真活泼才是。” 第335章 狗改不了吃屎 这番话说完,虽不明显,但阿满已经在萧大人眼中看出思量来。 她偏过头,对着拄着拐杖的叶铮笑了一下。 叶铮见一个相貌俊俏的小丫鬟对自己这么笑,下意识的以为她被自己的容貌和气质所倾倒,便努力站直了身子。 “说起来,奴婢与这位公子也有一面之缘呢。” 萧大人偏过身,看了看叶铮,“这位是小女的未婚夫,名为叶铮。” 萧嫣立马反驳,“他不是,女儿已经同他解除婚约了。” 萧大人下意识的便想一巴掌打过来,在看到阿满时又只得作罢。 “萧大人,恕奴婢多嘴,这位叶公子,并非是萧二姑娘的良配。” 萧大人一张脸顿时就黑下来了。 “阿满姑娘怎么说都是外人……” “还请萧大人听奴婢把话说完,若是奴婢说完萧大人还是坚定叶公子是萧二姑娘的良配,奴婢绝无二话。” “叶公子曾言萧家没一个好东西,所以今日才会有此报应,奴婢猜测,叶公子口中的报应,怕指的是萧柔萧大姑娘。” “萧二姑娘是听了叶公子辱及家人之言才会狠心解除婚约,奴婢因为觉得到底是自己亲生女儿,做的决定萧大人应该也能理解,便没来替萧二姑娘解释。” “哪知道……还好太子妃今日命奴婢走这一趟,否则不知道萧二姑娘又要受多少委屈。” 萧嫣本不想将这些话说出来的,所以一直跪在大厅倔强的不肯开口。 听到阿满说出她的心声之后,她便再也忍不住,双手掩面,小声啼哭起来。 “这还没嫁过去呢,叶公子就敢这样,若是嫁过去,萧二姑娘岂不是要吃一辈子的苦。” 叶铮青紫交加的脸显出几分焦急,“世叔,我当时也是一时口快,都是不小心……” “正是说的快,那才叫真心话。”阿满双双眸弯成月牙形状,“若是说的慢了,深思熟虑说出来的话,便不一定就是真心话的,萧大人你说是不是?” 叶铮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萧大人转头,眼中不复往日的和蔼,叶铮心中咯噔了一声。 虽然他对萧嫣不是那么的喜欢,但是现在的他若是再失去这一桩婚事,那么前途真的就难说了。 “世叔,我已经知道错了,你不是教导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会改的。” 折扇敲在手心,娄堰痞笑道,“还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是狗改不了吃屎。” 叶铮当即怒道,“你又是何人,敢在这里插嘴说话。” 娄堰身上穿的衣服瞧着并不华丽,只细看,衣服上的每一处,都有极精致的暗纹。 再加上他自负美貌,不喜外物点缀, 所以在叶铮眼里,就像是个家世平平相貌却出众的穷酸秀才。 娄堰用折扇指着自己,“我?阿满,快告诉这只狗,我是谁。” 这话正映衬了他方才狗改不了吃屎一话。 “这位是太子殿下千里迢迢请来京城的神医娄公子,此次前来萧府是太子妃向太子殿下求了人情来看萧柔萧大姑娘的脉象的。” 第336章 娄堰的嘴 神医。 萧嫣眼睛亮了亮,这人便是太子妃口中有希望能治好姐姐寒症的人吗? 一听是太子殿下请来的人,叶铮瞬间便熄了声。 讷讷的还想挣扎一番,“世叔,你说过人总有犯错的时候,我已经知道错了,以后会好好待嫣儿的。” 被这么一称呼,萧嫣险些没吐出来。 “啧啧啧,都说了狗改不了吃屎了,萧大人难不成要用自己女儿的一生来赌这只狗会不会吃屎吗?” 娄堰说话毫不客气,睥睨的看着众人,眼睛里面仿佛是在说,在场的诸位皆是垃圾。 就连一旁的阿满都觉得自己不太能忍受的了这样的目光。 阿满福了福身,“萧大人,孰是孰非,相信您能明白。” 叶铮顿觉不妙,他还要说些什么,便见萧大人转过身,忽然对着他那张青紫交加的脸重重的打了一巴掌。 痛心疾首道,“我好歹也教了你数年,你便是这么回报我的吗?” 叶铮父亲早逝,只有一个母亲,偏偏身子又不好。 萧大人看在他孤儿寡母的份上,又念及同窗之谊,便常常接济他。 又因为怕被别人说闲话,想着孤儿寡母的本就艰难,便偷偷着人送银子过去。 这么多年以来,他都将他几乎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在培养。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将自己的小女儿许给他。 叶铮轻轻舔了舔唇角出现的血渍,忍着痛意,扯开唇角,露出一抹嘲笑。 “回报?那么萧大人想要什么回报呢?” 娄堰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扇子“唰”的一下展开。 “叶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萧大人还能不明白吗?” 叶铮扯着自己身上的粗衣,语气中带着些许讥讽,“旁人都道,我有一个好岳家,羡慕我考取功名前路坦荡,可谁又知道,我平日来这所谓的好岳家,卑躬屈膝,惶然无措,甚至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要细细琢磨,生怕得罪了你没了好前途。” “这样的日子,我早就受够了。” 萧大人伸出手指指向他,气的身子都在发颤,“一直以来,你都是这样想的。” 叶铮用帕子将嘴角的血渍细细的擦干净,眸中冷淡,“既然今日已经把话都摊开说了,那么我就说个彻底。” “从今天起,我叶铮与萧家恩断义绝。” 说完,便蹒跚着步伐甚是艰难的走远。 娄堰:“……” 这样的场景就算是在戏台上也是极难见到的。 叶铮此般厚颜无耻的人,他着实第一次见。 愣了好一会儿,萧大人才意识到还有旁人在,忙转身道,“让阿满姑娘和诸位看笑话了。” 阿满却笑道,“这哪是笑话,早日看清此人的真面目,奴婢该恭喜萧大人和萧二姑娘。” 阿满顿了顿,意有所指,继续道,“叶公子这般,向来是容易招惹祸事的。” 萧大人长叹了一声,才看向娄堰。 “请娄公子往里走吧,小女久病心情抑郁,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娄公子见谅。” 第337章 是是非非 久病在榻之人,性情有些古怪,也是再寻常不过的。 娄堰在萧嫣的带领下,走到萧柔房前。 还未靠近,便闻到极冲的药味。 院子四处,竟连一点生长的花花草草都没有,偶有一片枯败的叶子从旁处吹来。 娄堰指尖接住吹来的叶子,不禁挑了挑眉,问道,“怎么这院子看着这样死气沉沉的?” 别说是病人了,他一个四肢健全的人闻着味道都觉得不舒服。 萧嫣苦笑,“家姐自被接回家后便不喜见这些花草,碰了就会大喊大叫,无端哭泣,没有办法,我只得让人将这些花草全都移植出去。” 娄堰摩挲扇子的手指微顿,问道,“你可知她会这般的缘由。” 事出必有因,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有人这样。 见萧嫣面上浮现出犹豫之色,娄堰笑了笑,“若是有不方便之处,姑娘便不用说了。” 萧嫣咬了咬牙,神色复杂的看着这道门,“娄公子想必也知道家姐是前安王妃,在她还是安王妃的时候,府中一个妾室曾因为家姐送去的百合花束身子不爽,而后……而后家姐便硬生生的捧着那束花在那妾室的门外跪了整整一宿。” 萧嫣走上前,敲了敲门,“姐姐,太子妃找了生意过来看你,可以进去吗?” 良久,里面才传来女子柔声,“进来吧。”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被打开。 娄堰下意识的皱眉错开脸颊,用折扇遮住半张脸。 这里面是打翻了药罐子了吗?味道这么重? 阿满也不懂医术,便同萧大人一样,站在了院子门口等待。 极厚重的床帐之后,传来女子的声音。 伴着声音的,是她自里面伸出的一只手。 纤弱白皙,瞧着只像是一张皮包裹住骨头。 娄堰在丫鬟搬来的凳子上坐下,指尖在萧柔的腕间动了动,半晌,方才皱了皱眉头。 他站起身,看向萧嫣,“诸位可否先行离开,让我同病人说几句话。” 萧嫣虽有些犹豫,但想到面前的人是顾卿澜派来,便带着几个丫鬟都走了出去。 等到人全部走光,娄堰才没什么形象的坐了下来。 他忽然问了一句,“姑娘觉得,天下事情,是是非非,是个什么道理。” 空气一下子凝滞起来,床帐后并没有人作答,娄堰也不觉得尴尬,而是抚着指尖,眼眸深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才传来一个声音,“天下事,是是非非,无非恶人当道,而心存善念之人,却无路可走,只能身处至高悬崖,最后跳下去,死无全尸。” 这样的回答,亦在娄堰的预料之中。 他又问,“是是非非中,心有牵挂,却为旁人而跳下悬崖,死无全尸,可值得。” 许久后,女声啜泣,“不值得。” “既然姑娘明白这个道理,又为何还要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萧柔的寒症脉象极重,却不是因为落水那日突然而来,而是在之后身体没有好好养着,才逐渐加重。 第338章 良方 明明二十不到的年纪,正像是沾着露珠的绽放的极为漂亮的花朵。 脉象却比那久病膏肓的老人还要衰败,就似那干涸的河水,空气中都氤氲着腐烂的气息。 “姑娘好打算,整日里的药端来不久便撒到外面的院子里,难怪这院子还未靠近便是这样刺鼻的药味。” 厚重的床帐被掀开,露出女人的面容。 与萧嫣几分相似,纵使久病在榻,骨子里透出的温柔也并未有所改变。 只是看向他的时候,眼睛里的灰败,极为瞩目。 她动了动身子,明明是春日,她的手上还握着一个汤婆子。 整个人仿佛没有生气的木偶,动作都是僵硬着的。 “公子应该也知道,这些药对我没有用。” 娄堰挑了挑眉,确实,这些药都是补气血居多,治标不治本。 只是这样一点一点熬出来的病,自然也得用药一点一点的治好。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总是这个道理的。 “姑娘自艾自怜没有错,只是伤害你的那些人他们不会因为你的身体不适而难过,相反,姑娘的亲妹妹,本是女儿家最天真无邪的年纪,却要因为姑娘的病在外奔波寻找能治好姑娘身上病的大夫。” 萧柔无力的扯开唇角,“是我对不起嫣嫣。” 娄堰轻笑了一声,“姑娘可知,方才姑娘的妹妹退掉了与未婚夫的婚事。” “退掉婚事之前,那人甚是还辱骂了萧嫣姑娘几句。” 见萧柔眼神微动,娄堰决定加一把火。 “姑娘身为萧嫣姑娘的长姐,此时理应站出来护着她才是。” “今日若不是我与阿满在,萧嫣姑娘怕是在萧大人面前根本说不清楚。” 萧柔了解自己的父亲,自然也清楚他对叶铮的偏袒。 “我……” 娄堰:“姑娘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萧嫣姑娘想想,萧嫣姑娘年纪小,又刚退了婚事,身边每个人劝解,若是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那么届时姑娘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说完这些话,娄堰便百无聊赖的摩挲着扇骨最下端的小字。 神情前所未有的柔和,眼眸深不见底。 不知过了多久,萧柔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我想治好这个病,公子可有良方?” 她心有不甘,觉得世间种种皆不公,只顾着舔舐自己的伤口,却忘了,她还有在侧一直关心她的家人在。 “良方自然有,端要看姑娘配不配合了。” 院子门口,萧嫣焦急的看着里面。 阿满只得拍了拍她的手,劝道,“萧二姑娘莫着急,虽然娄公子看着年轻,但医术是实打实的高明,定会有法子医治萧大姑娘的。” 萧嫣满脸颓然,眼圈微红,“我知道家姐的身体,好多大夫来了都说,也就这几年的事情。” 阿满听此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好在太子妃早有预料,否则今日萧二姑娘这边婚事退不了不说,以后还不知会受到怎样的蹉跎。 白皙的脸颊上巴掌印十分明显。 第339章 许多苦衷 “萧二姑娘还是先去擦点药,脸上的伤若是不注意日后后悔都是来不及的。” 听到阿满的话,萧大人摸着胡须的手一顿,面色讪讪。 门突然被打开,在几人的目光中,娄堰缓缓走出,手上还拿着一张墨渍未干的纸。 萧嫣眼睛亮了亮,几步便走到娄堰面前,“娄公子,家姐的情况可能治?” 娄堰屈指弹了弹手中的纸,“并不好。”在看到萧嫣面上瞬间的黯淡之后,他又道,“却也不是不能治。” “你们给她换个寻常的院子,有花有草,最好再养些她喜欢的活物,比如兔子,小狗崽之类。” “平日里也别让她总是在房间里面待着,看天气好便让她出来转转,若是天气不好,你这个做妹妹的便过去同她多说说话。” “这个方子吃七日,七日后我会再过来诊脉,至于平日的膳食,她喜欢吃什么,便吃什么,不拘的非要大补之物。” …… 等到他们走出萧府的门,阳光正好,和煦而又带着暖意的风吹来。 几片花瓣顺着风不经意的落在娄堰的肩上。 他走了几步,手指轻拂在肩上,花瓣随之掉落在地上。 他勾了勾唇角,折扇轻敲,“小阿满,你倒是跟我说说,小师妹是如何成了太子妃的?” 唇角勾起的弧度像是在笑,眼中却不见半分笑意。 阿满一听到小阿满三个字浑身便是一哆嗦,她挪了挪步子,将自己与娄堰之间的距离分开了些。 “太子妃出身顾家,成为太子妃本就是意料中的事情。” 娄堰垂下眸子,掩去其中复杂的情绪。 “好歹我们也相识多年,就这么瞒着,莫不是怕我们这些穷酸朋友过来打秋风?”娄堰用着自嘲的语气说道。 阿满这一刻忽然明白了太子妃不将自己嫁入东宫的事情告诉他们的原因。 他们不会同意的。 而他们又有着不同意的资本,若是神医谷出面,皇上皇后未必会一意孤行迎顾家嫡女入宫。 只是入主东宫,是顾家嫡女最好的选择。 树大招风,会引来非议,可若是这棵树已经高到众人仰望都达不到的高度,那么这些非议便会随之而散去了。 “娄公子应该知道,小姐她有自己的苦衷。” 娄堰无力的扯了扯唇角,是啊,自然是有苦衷的。 活在这世上,总是要有许多苦衷的,小师妹如此,他又何尝不是呢,明明希望就在眼前,却又一次又一次的亲手将希望放走,甚至连争取的心思都不敢有。 “嗤”,娄堰忽的嗤笑一声,用折扇重重的敲了敲阿满的头,“这么严肃做什么,本公子只是开个玩笑,小师妹能嫁进东宫,四舍五入,本公子也能称得上是皇亲国戚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语罢,也不等阿满回他,自顾自的便往前面走去。 身后长发被风吹起,发丝与豆绿色暗纹发带交缠,说不尽的潇洒。 “世间种种,最终不过一片浮云,终会消散,消散罢了,罢了罢了……” 第340章 两勺 “他开了七日的药方?”顾卿澜眉头微蹙,问阿满。 阿满从一旁拿过一支新摘的浅黄色山茶花,细细的别在脑后,又在下端坠上三根米白色珍珠流苏。 “奴婢听到的是这样。” 她并没对娄堰抱有多大的希望,可他能应下七日再去诊脉,那便说明萧柔的身体能治。 既然萧柔这样病重都能医治,那么言玥的身体呢。 “言玥的脉由季太医负责?”顾卿澜伸出手,将落在肩上的流苏拂到肩后。 “是这样没错,赵德忠说太子殿下给言玥在宫门附近安排了一个宅子,季太医每隔两日都会过去诊脉。” 顾卿澜指尖动了动,“赵德忠同你说的?” 赵德忠怎么说也是太子那头的人,怎么会和阿满讲这样的事情。 他这么一出,倒是让她有些看不懂了。 不在乎的话,何必将她放到宫门口,眼皮子底下看着。 若是在乎,这样的举动便更奇怪了,一个伤重之人,不好好在西山养伤,非得遭罪坐马车回来。 来回折腾,岂不是会将这伤折腾的更严重。 “是赵德忠同奴婢说的,奴婢当时还奇怪他为何突然说这一声。”阿满抿唇一笑,“现在奴婢算是明白了,哪里是赵德忠说给奴婢听,分明是太子殿下借着赵德忠的口说给奴婢,想要奴婢转告给太子妃而已。” “太子殿下这是怕太子妃误会呢。” 顾卿澜愣怔住,双目无神的凝望远方,“阿满,你说太子殿下待本宫如何?” “太子妃心里其实都清楚不是吗?” “是啊,本宫都清楚。”女人轻叹了一声,随后将发髻整理好,走了出去。 …… 景陌自回宫后便忙得脚不沾地,连喝口茶水的时间都是费力挤出来的。 午膳也是赵德忠命人端了来,草草的吃了两口。 膳房,几个御厨神色惊慌的看着眼前这场景。 良久,其中一个光头御厨才在几人的推搡中走上前,身子都在不断的颤抖,“太、太子妃,您有什么吩咐说就是,何必要亲自动手。” 女子长袖用攀脖束起,发髻后坠着的珍珠后压随着行走而轻轻晃动。 精致眉眼眨了眨,转过身,问道,“盐要放几勺?” 大厨声音都在发抖,“两、两勺就够了。” 他当御厨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主子到膳房来要亲自下厨的。 就算是那些妃嫔为了讨好皇上,也不过是在旁边看着火候,亦或是将已经做好的汤羹盛到小盅里面。 再用心些的,便是做些简单的糕点。 从未见过穿着锦衣华服直接到膳房来要炒菜的。 要不是他方才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疼的龇牙咧嘴的,他是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是真的。 两勺盐? 顾卿澜看了看盐罐子,然后哗啦啦的便往炒菜的勺子里倒。 因为背对着众人,所以几位御厨皆没有看到她的动作。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过身,面无表情,问了一句,“两勺盐是不是多了点,本宫看里面都凝在一起化不开了。” 第341章 一定是闹矛盾了 几个御厨勾着脑袋看了一眼,顿时沉默了下来。 是啊,可不是多了点,撒下去的盐多的化不开,直接粘连在菜与肉上,瞧着分外的恶心。 想到这菜是要给太子殿下吃的,众人纷纷不约而同的抖了三抖。 光头御厨在众人的推搡中再次走上前,笑着道,“太子妃,奴才说的两勺是盐罐子里面的勺子,不是炒菜的勺子。” 顾卿澜皱了皱眉,“本宫没在盐罐子里看到勺子。” 光头御厨大着胆子走上前看了一眼,顿时被雷得五雷轰顶,“太子妃,勺子在锅里面。” 顾卿澜:“……” 她方才倒盐的时候似乎看见有什么东西突然掉进去,她还以为是盐进水结块了所以就没管。 “咳……这样的话,本宫再重新弄好了。” 光头御厨谄笑道,“奴才将这边清理下,太子妃稍等片刻。” 经过一番波折,几盘颜色极好的菜终于出了锅。 御厨们也都纷纷擦了一额头的汗。 而另一边,娄堰从香囊中取出一个银锭子递到一个小太监手中。 小太监顿时喜得眉开眼笑。 “奴才看的真真的,太子妃正在膳房为太子殿下洗手作羹汤呢。” “吧嗒”一声,娄堰手中一直握着的折扇掉在了地上。 他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了一遍,“你说,太子妃在膳房为太子殿下洗手作羹汤。” 小太监眼珠转了转,这银子他是要赚的,但他也没忘记自己是哪边的人,这位公子别是爱慕太子妃吧。 那么他可要多说些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恩爱情深的话,掐死这位公子心中的萌芽。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娄堰便问道,“你们太子殿下是否同太子妃吵嘴了?” 小太监摸了摸头,满脑袋的疑惑,“没有啊。” 娄堰想了想,又问,“那么便是有女人去太子妃那挑衅了?” 他就说,这个男人瞧着人模狗样的,实际上一定不是个好的。 小太监瞧着面上的疑惑更深了,“没有啊,这东宫里头,只有太子妃一人,至于其他女子……” 小太监犹豫了下,想到这事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便继续说道,“宫外面但是有一个,听说不久之后就要接进宫的。” “哼”,娄堰重重的将自己的手拍在桌子上,“本公子就说,太子妃一定是因为这件事情同太子殿下生气了。” 娶了小师妹,还妄想娶其他女人,做梦去吧。 小太监眉头皱的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娄公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娄堰坚信自己内心的想法,“事实如此,本公子没有误会。” “将那女子迎进宫的主意太子妃也是同意的。” 在娄堰的印象里,小师妹向来是不愿意吃亏的。 若是她在某个地方吃了暗亏,那么必然是要在其他地方讨回来的。 他不相信,小师妹无缘无故的,就要炒菜毒死这个狗太子,这其中一定有某个原因在。 等等,炒菜? 娄堰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小师妹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炒的菜能“毒死人”。 第342章 学着做菜 神医谷除了小师妹没有其他女子。 等人手脚利索之后,他与师傅便商议让小师妹学着做菜。 他们也不求小师妹能有色香味俱全的厨艺,至少能看得过去尝得过去。 第一次,等他们教完之后让小师妹一个人在膳房里尝试做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膳房就着火了。 他和师傅闻到味道过去,便看到小师妹不急不慢的扑棱着一双小短腿,手中有一个和她人差不多大的木桶,来回的运水去灭火。 然后,他们的膳房就这么烧没了。 第二次,他和师傅在小师妹一左一右看着,生怕再出现上次的事情。 然后他们便看见,小师妹十分大气的将所有的菜和调料罐子里面的调料呼啦呼啦全部放到了锅里,自己则费力的拿着一个大铲子来回搅和。 第三次,他们吸取经验,将所有的调料都定量准备好,并且在侧告诉她什么时候放哪样东西。 和他们预想中的差不多,出来的菜色十分漂亮,他与师傅在小师妹冷酷的目光中急不可耐的纷纷吃了几口。 味道复杂的就像是酸甜苦辣咸齐齐乱炖。 但是明明他们只准备了盐和糖。 更可怕的是,在那一天,他和师傅为了谷里的茅厕大打出手。 多年师徒感情一朝丧。 从那以后,他们便再也没让小师妹进过膳房。 当时为了不伤害她幼小的心灵,他们还说女孩子就是要千娇万宠着的,膳房这么乌烟瘴气的地方不是她能待的。 这样的记忆明明很久远,他却记得很清楚,就好像发生在昨日一样。 小人儿眉头轻皱,仰着脸问道,“那为何师傅和二师兄这些天还要教我做菜?” 他到现在还记得师傅说的话。 有多么的厚颜无耻。 师傅捏了捏小师妹的脸,说道,“为师见你近来太过专研习武,担忧你心思太过沉浸容易走火入魔,故而想要找些事情分出你的注意力。” 小师妹虽生来聪慧,当时也不过是个七岁女童,所以并未怀疑她一直敬仰的师傅会胡说八道。 自那以后,他们便再没让小师妹进过膳房。 所以……咳…… 小师妹似乎不知道自己做的菜有多么的……可怕…… 小太监在一旁正喜笑颜开的摸着银锭子,忽然便听到一阵笑声。 如雨天雷霆霹雳,如地动山摇剧烈。 吓得他险些拿不住手中的银锭子。 “娄、娄公子,您没事吧?” 这位神医别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吧,都说医者不自医,他要是有什么问题也有可能啊。 娄堰笑得双眸都眯成了一条线,“不打紧,本公子只是觉得太子殿下福气不浅,福气不浅呐……” 小太监一头雾水,正要告辞时,又听男人道。 “现在你同本公子说一说这外头女人的事情。”娄堰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敛起面上的笑容,折扇敲了敲桌子,说道。 面无表情,眸色极深,与方才玩笑样截然不同。 若不是亲眼瞧着,小太监几乎要以为是换了一个人。 第343章 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娄堰又从香囊里取出两片金叶子推到小太监面前,语气稍缓,“放心,我只要知道外面人知道的事情,其他的你不说便是。” 想到他去外面转一圈也能知道,又惦记这两片金叶子,小太监便开了口。 半晌后。 娄堰硬生生将桌子一角掰断,唇边不断溢出冷笑,眼神也极冷。 “好极了,真是好极了,这是当神医谷无人了吗?” 原先他还想着到底是一国太子,吃了小师妹的菜出了问题总是不太妥当,等会为他准备两颗药才是。 现在看来,让他就这么吃死最好。 “娄、娄公子?”小太监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甚至还不忘将桌子上的两片金叶子顺走。 娄堰扯开唇角,棱角分明的下巴微抬,“出去吧。” 小太监听了这话连忙转身,脚步飞快的离开。 “啪”的一声,娄堰手边的桌子终于不堪一掌,碎裂开来。 空气中皆氤氲着木头的香气,扬起的灰尘掩住少年神色,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 书房里,景陌手中执笔,眉头轻皱的看着放在矮桌上的奏章。 这一桌子,都是写来明里暗里为周天赐求情的。 其中理由大差不离,皆是周太傅年老,劳苦功高,让他看在功大于过的份上能不能取消游街。 否则,未来帝师名声有损,于他这个太子也没有好处。 看着上面陈列的一条又一条冠冕堂皇的理由,男人笑声低沉带着凉薄的讥诮。 劳苦功高,原来如此。 若不是周天赐这一出,他竟不知满朝文武有这么多人依附于周家。 “殿下,您不若用些糕点吧,午膳也只吃了一点,这么下去,身体哪撑得住。” 赵德忠苦着一张脸站在旁边,劝道。 明明早上还好好的,进了这书房看了奏折之后,脸色便阴沉沉的,瞧着格外吓人。 要是太子妃能来看一看就好了。 太子妃在太子殿下的心中分量极重,只要来看一眼,太子殿下一定愁绪尽散。 只是这个想法,他只能心中奢侈的想一想。 就在他脑中天马行空的时候,门突然被敲了下。 赵德忠眼皮猛地跳了跳,今日殿下可是说过任何人都不得进来的,别有人触了殿下的眉头,让他怒气更甚。 “殿下,太子妃带了膳食过来。”傅燃的声音从外传来。 赵德忠也不顾得景陌的脸色,自己慌忙小跑上前打开门。 先笑了一声,“殿下在里面就心心念念太子妃呢,没想到这么巧,刚念着太子妃就过来了。” 顾卿澜拎着食盒,挑了挑眉,“不是说殿下忙碌?怎么还有时间同你说心中在想什么?” 赵德忠:“……” 他就是想借此讨点赏银,怎么就这么难的呢? “殿下虽没直说,但奴才能瞧得出来殿下对太子妃……” “咳咳。”顾卿澜放低嗓子咳了两声,“不用说了,这是本宫为殿下做的膳食,你看着他吃完,不许剩下。” 此时的景陌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对着铜镜整理了下碎发,便疾步而来。 第344章 恨不得为它赋诗几首 “本宫还有事情,就先走了。”说着,顾卿澜便要将手上的食盒递过去。 救星都到眼前了,赵德忠怎么可能放走。 他忙道,“既然这膳食是太子妃亲手做的,何不由太子妃亲自送给殿下。” 顾卿澜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见到赵德忠的身后,男人伸出修长手指,矜贵而又漫不经心的将人拎开。 倚着门框慵懒抬了抬眸,“听到孤未用膳的消息,太子妃竟这般担心吗?” 顾卿澜:“殿下未用膳?” 景陌:“……”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自取其辱问出这话来。 “太子妃真是喜欢口是心非,明明关心孤却还要故意作出不关心的模样。” 语罢,景陌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将因为他的话而愣住的女人拉了进去。 忠仆赵德忠顺势将门关上,然后挡在门前,昂着脑袋。 谁也不能阻挡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恩恩爱爱。 顾卿澜被强拉进去也并未生气,而是眨了眨眼睛,将食盒放在矮桌上。 “这些是妾身为殿下亲手所做。” 她将食盒打开,露出其中的三菜一汤。 食盒最下面用了炭保温,故而如今拿出来和刚出锅没两样。 听到亲手所做四个字,景陌只觉得方才因为奏章而出现的烦恼瞬间烟消云散。 肉眼可见的,眼角微微向上扬了扬,眉眼之间一股风情流转。 …… 屋外,阿满胆战心惊的伸长了脑袋,想要听里面的动静。 方才在膳房看见太子妃那般做膳食,虽然最后做出来的膳食和寻常没有两样,但她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有一句话不是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万一太子妃做的膳食只是表面看起来正常,味道却很不正常,那岂不是很可怕。 阿满的异样引起了赵德忠的注意,他警惕的看着她,“阿满姑娘,没有什么事情你还是先回去吧,太子妃说不定暂时就不回去了。” 正说着,里面传来“咣当”一声。 原是景陌在喝汤的时候,手肘无意碰到后面的玉青色瓷瓶,幸亏地上铺满了绒毯,并未跌碎,只是咕噜咕噜转了几圈遂而倒在了地上。 男人面色难看,眸中浮现出不可思议的色彩。 他震惊的看着手里的汤匙以及汤盅里面漂浮的几片菜叶子。 这个味道确定是青菜豆腐? 什么时候青菜豆腐汤是这么咸的了?盐已经是从天而降不要钱了吗? “殿下怎么不喝?”顾卿澜将玉青色瓷瓶从地上捡起,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库房钥匙!!! 不行,她不能这么直白的问这件事。 毕竟她不是贪图钱财之人。 ……就算是,也不能让狗男人知道。 景陌整个身子都僵住,低头看了看汤盅,又看了看顾卿澜,心情十分复杂,“喝的,只是孤从未喝过这样美味的汤羹,不由得便想回味一会。” 顾卿澜:“美味?” 都是青菜和豆腐,她也没加其他东西,能有多美味?她尝尝。 景陌眼角微抽,“是、是啊,美味至极,孤恨不得为它赋诗几首。” 第345章 谁都不能吃一口 顾卿澜走到他面前,俯下身体,满身的浅香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 景陌抬眸,口中苦涩仍在,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女人洁白脖颈上。 纯金色璎珞缀着赤色玛瑙水滴珠,因为身子俯下,赤色玛瑙水滴珠便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而在璎珞圈后,是一双极为漂亮的宛如振翅蝴蝶般的锁骨,不久前,他曾在上留下细细密密的深浅红痕。 男人喉头滚了滚,甚是有些艰难的将目光移开。 “妾身尝尝看。” 听到这句话,移开目光的景陌忽然极为紧张的拍了下桌子,险些将摆在矮桌上的食盒给拍出去。 顾卿澜面露疑惑,“殿下这是做什么?” 景陌:“这是卿卿做与我的膳食,谁都不能吃一口。” 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就算是卿卿自己也不行。” 两人对视一眼,景陌很明显的从顾卿澜眼底看出对他的嫌弃。 景陌这一回真的是有苦说不出,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他一口一口的将膳食吃下去,偏还得面色缓和,不时说出称赞之词。 甚至还要提防顾卿澜想要过来尝一口的心思。 顾卿澜:“……” 真是奇了怪了,这个狗男人什么时候这么小气,连一口饭菜都不给她吃,而且这还是她亲手做的。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 见顾卿澜看着自己,景陌扒拉膳食的手更快了,一炷香不到的功夫,他硬生生将这四菜一汤用的一干二净,盘子干净的好像是被水洗过一样。 最后,用了两盏茶,才将喉咙处的食物咽下去。 顾卿澜在旁看着,眉头紧皱,长睫微颤。 她敢发誓,她自进宫以来,从未见过这位太子殿下露出这样不合规矩的一面。 狼吞虎咽,毫无矜贵可言。 等赵德忠带人将食盒拿走,景陌才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 “卿卿,坐这。” 四下无人,顾卿澜也懒得纠正他的称呼。 “不坐。”亦是因为四下无人,她十分干脆利索的拒绝。 听了这样的话,男人也并未觉得诧异,眼眸深处逐渐浮现出笑意,他伸出手,勾住女人的手指,微一用力便直接将人揽在怀中。 又在她要发怒之时迅速松开。 矮桌前的椅子并不算大,两人排排坐之后几乎毫无空隙。 景陌将一本奏章展开,直接摊在她的面前。 “卿卿看看。” 顾卿澜别开脸,双眸紧闭,“后宫不得干政,不看。” 虽然知道这厮现在不会害她,但是万一哪天脑子不好翻旧账,那她岂不是没处说理去。 “不睁开眼睛吗?”男人特意拉长尾音,极为勾人,“那么孤便不客气了。” 顾卿澜悄悄的睁开半只眼睛,嗯?怎么个不客气。 “吧唧”一声,脸颊处传来微微湿润的感觉,浅淡的竹香氤氲在她的周围。 顾卿澜恼怒的睁开眼睛,正要瞪回去却发现男人已经垂下头,从耳朵到不被衣物遮盖的脖颈处,皆是一片通红。 看她一眼,狭长双眸都潋滟着水光。 第346章 恰恰相反 半晌,男人才正襟危坐,将奏折放到顾卿澜面前,语气黯哑,像是在竭力抑制着什么。 “这件事虽为国事,却亦是家事,我于此拿不准主意,卿卿是我的结发妻子,自然要帮衬我一回。” 因为他的这句话,顾卿澜下意识的便看了过去。 在看到周太傅三个字之后凝了凝神,眉头紧蹙。 “荒唐。”她冷哼了一声,“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哪有这般劳苦功高便可抵去一切错处的。” 景陌勾了勾唇角,面上红晕还未散去,瞧着愈发的动人。 他牵住女人的手指,悄悄的在她的掌心挠了挠,在得到瞪视后也并未收手,只道,“那么卿卿以为我又该如何处理这些奏折?” “这些人地位都不高,却又极多,大概他们是想着法不责众,才会如此大胆。”顾卿澜指尖从周天赐三个字划过,忽然转过头,发髻后的流苏重重的在空中扬起又落下。 “不如矮个子里挑高个子。” “太子妃的意思是……” “杀鸡儆猴,而要杀的鸡便从这里面挑选官职稍高的,至于其他人,既然不懂景氏律法,那么便去抄个百十来遍并在群臣面前背诵出来,如何?” 男人不由得抚掌轻笑,“妙极,妙极,他们这些人最是重面子,将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此举怕是得让他们生不如死了。” 听到讲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顾卿澜看向他,极为认真,“哪有所谓的面子比命重要,他们不过是觉得他们的命有人看重所以才会折腾出这些,如果没人看重,他们岂会如此。” “他们若在朝堂上公然以命威胁,唯有两个法子。一是以君臣大义威胁之,以天理人伦要挟之,以毒攻毒,以理说理。二是成全他们的心愿,既是想做流传千古的贤臣,那便让他们做,只要开了不管不顾的先例,下面的人便再没胆子做出以命胁迫之事。” 见男人因为她的话愣怔住,顾卿澜抽回手,淡淡道,“殿下觉得妾身这话狠毒,所以不语吗?” “恰恰相反。”男人将她的手再次握住,十指相扣,极尽缱绻,“卿卿的话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比起卿卿,他反而少了果断与胆魄。 他顾虑太多,所以常常陷入两难。 …… 一直等着景陌这边传召太医的娄堰眼巴巴的伸长了脑袋往外看,直到等到夜幕降临,星月高悬也没等到。 他望着漆黑的夜空,幽幽叹了一口气,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虽然同样都是人,人与人之间,还是不同的。 或许这个狗太子天生有一个铁打的肠胃也未可知。 然而还没等他多叹几口气,不远处一个背着药箱的老头忽然朝着他的方向冲了过来。 娄堰看看左,看看右,遂而往旁边退了两步。 随着他的挪动,那老头也跟着挪动了两步。 “这位可是娄神医?” 在宫中背着药箱?那便是太医了,瞧着胡子头发花白模样,大约在太医院里面资历并不低。 第347章 童子鸡 娄堰沉默了良久,抽回被紧握的双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这位太医客气了,我资历轻,哪能被称作是神医。” 季太医十分自来熟的喊了一声,“那以后老朽便称你为小娄吧,你若是不嫌弃,可以叫我一声爷爷。” 娄堰:“……” 见鬼,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娄堰笑得愈发勉强,“敢问太医贵姓?” 季太医听此恍然大悟一般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聊了这么老半天竟然连这个都没告诉你。” “老朽姓季,你就叫我季爷爷就可以了。” 娄堰:……虽然面前人的年纪确实可以做他的爷爷,但他总觉得这样叫怪怪的,好像被占了便宜一样。 “季太医,你找我可是有事?”娄堰最终也没能喊出那一声季爷爷,而是同旁人一样,直呼季太医。 “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你到老朽那咱们秉烛夜谈。” 娄堰还想挣扎的为自己辩驳出一条生路,他笑了笑,月光下眉心那颗嫣红小痣愈发得显得魅惑,“季太医,有什么事情不如明日再谈吧。” 他要睡美容养颜觉了,睡眠不足会使皮肤变差,皮肤变差会让他的美貌会大打折扣的。 季太医好不容易将人逮到,怎么可能轻易放他走。 便极为强制的扯住他的肩膀,几乎是拖着向前,“今日事,今日毕,小娄还是跟老朽走吧,至于明日,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呢。” 娄堰再怎么无耻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老人家费力的拖着自己走,最后只得悠悠叹了一口气,将折扇别回腰间。 “小娄我跟你说,不是我吹,医治男人身上的疑难杂症,我要是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男人身上的疑难杂症,这话在娄堰脑海里转了好几个弯他才明白。 不自觉的,他便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季太医是指……” 季太医目光往朝着娄堰身下看了一眼,唇边露出一抹极为神秘而又复杂的笑,“老朽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现在还是个童子鸡,若是有问题,老朽出手保管药到病除。” 娄堰:“……” 这糟老头子口中说的药到病除不是他想的那个吧,不是吧,一定不是吧。 而且这种本事是怎么练出来的,看一眼就知道是童子鸡? “季太医说笑了,我向来流连温柔乡,怎么可能没有过……”话未说完,其中意思却是不言而喻。 季太医听此神情开始严肃起来,“老朽敢以项上人头发誓,小娄你绝对是一只童子鸡。” 路过的两个宫女太监听到这话不禁抬了抬眸,目光诡异的看着娄堰。 娄堰愈发唇角微抽,“先不谈这个了,不是还有要事吗,咱们走快点,早点解决还能早点回去睡一觉。” 季太医听此也点了点头,“小娄果然善解人意,知道老朽年纪大需要早点睡,不过你不用担心,老朽用过午膳睡得,一直到方才才醒过来,秉烛夜谈,老朽身体撑得住。” 第348章 他一定看过 娄堰:……不是…他身体撑不住啊…… 太医院此刻里面正有两个年轻些太医值夜,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看见季太医和娄堰走进来,忙站起身作揖。 两人虽对同季太医一起进来的娄堰有些好奇,但也知道好奇心会害死人的话。 便随意说了一个托词出了门。 知道他们两个是借故离开,季太医也并未理睬,只引着娄堰往里面走。 口中还道,“老朽知道医者不自医,再加上男人身上这样的毛病总是有些难以启齿的,不过小娄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的。” 娄堰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季太医说的毛病是于那方面的,他额前青筋忍不住跳了跳,“季太医,我没有任何问题。” 他几乎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将这句话给说出来。 “这话说的,虽然都道医者不自医,但是你也不能医者忌医啊。”季太医摸了摸胡须,继续说道,“你要是不放心就出去打听打听,从老朽手里康健的男子,那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 娄堰向来维持的和煦笑容终于支撑不住,寸寸裂开。 “如果季太医只是为了说这话,那么在下就告辞了。” 季太医满脸不赞同的拉住他的袖子,过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算了,听不得就听不得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以后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娄堰:“……” 这得亏是个胡子花白的,但凡年轻点他都能一拳给他把牙都全部打碎。 让他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 “你看看这两瓶血,老朽用了法子让它们不凝固,可是看了这么多天也没看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娄堰接过两个玉白瓷瓶,瘫在手上看了看。 没有打开,他便闻到一种腥甜而又苦臭的味道。 他看向味道的来源,其中一个瓷瓶,上面贴着一个纸条,写着一个字。 “桑”。 娄堰不禁挑了挑眉,指尖敲了敲玉白瓷瓶。 “这是人血?” 季太医见他直接看向写着“桑”字的瓷瓶,眼睛不禁亮了亮。 “小娄也觉得这人的血有问题吗?” 要不是面前站着的人胡子头发发白,娄堰一定要狠狠的对着他翻一个白眼。 这味道都难闻成这样了,能没有问题吗? 他一不是傻子,二不是味觉失灵,为什么觉不出来。 见他不语,季太医自顾自的说道,“卫钰那里头关着一个人,听他说刀剑没入皮肉,不过转瞬的功夫,便可痊愈。” 听到这话,娄堰眉头轻皱,眼眸垂下敛起其中情绪。 “刀剑没入,转瞬便可痊愈的人。”他低低重复了一遍。 这样的描述,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神医谷,南书斋,他一定在其中看到过。 可是当初他看到只觉得是天方夜谭,只有话本子里面才有可能出现。 没想到今日,竟被告知现实中真有这样的事情存在。 他至今仍记得那句话。 以人身养蛊,必死无解。 第349章 吸引 半晌后,娄堰才将两个玉白瓷瓶放在桌上,神情不可谓不严肃。 “这个没有问题。”他指尖敲在一个写着“言”的玉白瓷瓶上。 季太医凝神看去,“老朽看了这些天,倒是也没看出这血有何奇怪的,但两人的身体确有相似之处。” “相似之处?” “是,只不过言姑娘身上的伤口愈合速度比常人快,身子就算有寒症也比常人要康健。” 又是寒症?怎么京城女子得寒症的有很多吗? 一天的功夫,他竟无端碰上了两个。 等等,言姑娘? “这个人全名是不是叫言玥?”娄堰双眸微眯,声音忽然低了下来。 季太医有些惊奇的点了点头,“是啊,不过没想到神医谷的推演之术如此厉害,竟然连不知道的人都能算出人名。” 娄堰:“……” 他确实不通推演之术,就算通,天底下也没有能把人的姓名都算出来的推演。 能算出来的只不过是模糊而又不清的未来。 “季太医说笑,只是今日听到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所以问了下。” “怎么,她受伤了?” 季太医叹道,“听说也是个痴儿,为了太子殿下一剑贯穿心口,如今正躺在榻上养伤呢。” 虽然话语中充斥着同情,但是配上季太医身后,一溜排的玉白瓷瓶,这样的同情实在是有点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味道。 “寒症,一剑贯穿心口,没死?” 他今日去看的萧柔,身体极弱,几乎连起身都要别人帮忙,这算是严重的。 将这份严重分出十分之一来,那也不至于一剑贯穿心口还没死。 “老朽亦觉得奇怪。” “这一个,血液里似乎有丹姝草的味道。”娄堰刚说完这句话,腰间的香囊忽然动了动,十分明显的朝着桌子的方向。 他皱了皱眉,取下香囊,然后将里面的青色瓷瓶放在桌上。 在两人的视线中,青色瓷瓶竟一点一点极为艰难的移动着。 “这里面……” “玉蚕,能辨毒。” “那么它是觉得这里面有毒?” 娄堰仔细的看了看,随即摇了摇头,“并非,更像是有东西吸引了它。” 说到这,娄堰便干脆将瓶口打开,露出里面的玉蚕。 外表和普通的蚕一般无二,只背上中间,有一根金色的线。 “我只有在喂它食物的时候,它才会这样激动。”娄堰目光沉沉,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玉蚕平日里身上那根线都是极浅,几乎看不出来的。 喂食的时候才能显出几分,不过也是浅金色。 像这样露出浓郁的金色,还是第一次。 就好像它在叫嚣着要吃眼前的东西。 不过错了一眼没有看,玉蚕已经趴在了玉白瓷瓶上,隐约露出纸条上的“桑”字,昂着脑袋急得身子左右扭动。 “这……”季太医眼睛发亮的看着玉蚕。 “它想喝这血。” 玉蚕虽能辨毒不怕毒,但也不喜毒。 它这般表现,也就是说,这血里头绝对没有毒。 只是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引得它这般? 第350章 肥美 娄堰将玉蚕扯下,又拿起上面写着“言”字的瓷瓶,打开之后将小半瓶血液倒在桌上。 空气中瞬间弥漫着血液的腥气。 玉蚕身子动了动,却不是虎视眈眈的两人预料中的那样。 只见玉蚕向前探了探,随后不知怎么昂起半个身子,随后飞快的向后退去。 蜷缩在桌子一角,动也不动。 季太医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玉蚕,口中还道,“这玉蚕瞧着可真是肥美。” 娄堰:??? 他刚才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玉蚕被碰了下,迅速往后退去。 娄堰见状连忙伸出手从桌下接住,才使得它没有“吧唧”一声摔在地上。 玉蚕到了他的掌心,胖乎乎的身子艰难的打了个滚儿。 娄堰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边缘已经泛着黄色的桑叶扔到它面前。 玉蚕继续打了个滚儿,将自己的身体与桑叶分的更远些。 “有的吃还不吃,等会爷就把你给烤了吃了。”娄堰恶狠狠的威胁道。 季太医见状非但没有制止,反而跟着说,“小娄说的不错,这样肥肥嫩嫩的玉蚕吃起来最美味了,咬在口中鲜嫩多汁,再配上一口美酒,人生幸事啊。” 如果说娄堰的话听上去像是威胁,那么季太医的,便真真切切像是心里话了。 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两人的话,玉蚕胖乎乎的身子艰难的向前扭动着,最后慢吞吞的吃着桑叶。 等它吃完,娄堰才将它装回青色瓷瓶,最后晃了晃,见里面不再动弹之后装回香囊里。 季太医有些可惜的抿了一口茶,“其实烤蚕吃起来真的别有一番滋味的。” 娄堰:…… “等会我陪季太医去吃点东西吧。” “好。” “这个人,现在我能见一见吗?”娄堰指着写着“桑”字的玉白瓷瓶道。 他总是得看一看,证明心中的猜想才是。 同时他心底亦有一个疑惑,南书斋,怎么会有记载这种东西的存在。 难道师傅曾经也碰到过吗? 可是,自从他送小师妹来京城之后,师傅便说他在外有事要处理。 几年过去,他与大师兄四下寻找,皆没有找到丝毫踪迹。 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季太医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点头,今日太子妃着人来说过,若是娄堰提出要看桑落便让他去。 其实就算太子妃不说这话,他也会带娄堰过去。 既然这么些天都没能查出线索,他们又为何不能将希望放在一个有能力的人身上呢。 将所有的瓷瓶收起来,再用一把铜锁锁上,两人这才出了门。 娄堰身上有出宫令牌,两人头顶漆黑夜色,身着寒雾,坐在马车上,神情各异。 “言玥的血,没有异常,季太医不用费功夫了。”良久,娄堰才开了口。 季太医抬眸,一双浑浊眼眸微眯,其中闪过若有所思。 “既然鲜血没有问题,那么就是皮肉有问题了?明日老朽出宫,再去言姑娘那取些皮肉过来。” 娄堰:“……” 第351章 牢房 他知道,医术高超的人通常或多或少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或者是毛病,比如他,每次看到光滑白皙的皮肤就想扎几针。 但是行医多年,这对鲜血皮肉有如此浓厚兴趣的,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取些皮肉这话说的轻松,就如拔根头发一样。 “怕是也没有异样的。”虽然知道言玥这个女人就是欺负过小师妹的那个,娄堰还是将这话说出了口。 “小娄你有所不知,老朽活到这把岁数,还是第一次见到身体如此康健之人,她一定是有异于常人之处。” “她的脉象也奇特,明明一团糟,可身体何处都没有呈现出来,就好像诊出来的脉象完全是虚假的一样。” “虚假的脉象?确实有改变脉象的药,只是药性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褪散。” 况且,这样的药皆极为伤身体,代价多数是寿命的损耗。 季太医将小药箱抱紧,“等过两天我带你去言姑娘那诊脉,你便知道了,这姑娘奇特得很。” “为何要过两天?”娄堰不解的问道。 季太医挠了挠头,“这老朽也不大懂,只知道言姑娘住的院子里三层外三层的被精兵包围,就连老朽看诊而不过是三日一去。” 两人正说话的功夫,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季太医,娄公子,大理寺到了。”外面驾车的许渝面无表情道。 他今日本是值夜到三更便可以回去睡觉的,哪知道中途被抓了壮丁,只能过来驾马车。 季太医带着娄堰轻车熟路的走到关押桑落的牢房。 昏暗的牢房里,有着极其难闻的霉味,两边皆有手持刀剑的将士看守。 见娄堰神色愣怔,季太医便顺嘴安慰了一句,“小娄你别害怕,这些顾将军派人来看守的?” “顾将军?” “怎么,顾将军你不认识吗?就是顾扬大将军,也就是太子妃的父亲。” 娄堰默了许久,才试探的问道,“天牢重地,为何不用皇上或者是太子殿下手下的人看守?” 用一个臣子的手下来看守天牢,未免也太过放心了些。 “大理寺在太子掌事时就被派给太子处管理,这一切决议,自然得了太子殿下的首肯。” 娄堰垂首敛眸,不再言语。 关押桑落的地方并非他所想脏乱不堪,处处是刑具,反而像是重新辟开一个新的房间,若是不说,见到的人定会以为这是一个寻常闺阁女子的房间。 监牢里面,包括女子梳妆的胭脂首饰,都备得妥妥当当。 只是一个矮榻上,女子坐在上面,双眼被蒙住,双手被锁,一根细细的锁链直接穿过琵琶骨搭在榻上。 鲜血凝结破裂,周而复始。 未穿鞋袜的双足,已经被锁链勒的皮肉皮都裂了开来,浓郁的血腥味和炉子里烧的香料味融合在一起,诡异的和谐。 娄堰走上前,半蹲下身子,将蒙在她面上的白布扯开。 额头黑色纹路不停的扭动着,瞧着十分骇人。 “桑桑……”娄堰目露惊色,有些不敢相信面前人的容貌。 第352章 你应该记得我 除却额头上的黑色纹路,这张脸与他记忆中的那张几乎一模一样。 听到这个名字,早已经晕过去的桑落浑身一颤抖,眼皮缓缓掀开。 “你是谁?”她忍着痛色,只说了三个字,额头上便出现了豆大的汗珠。 会叫她桑桑的人,这个世上,并不多。 娄堰愣了愣,这才想起,他先前与小师妹,是带着面具出现在合欢宫的,就算是潜入之时,用的也不是真容,当时他似乎只说了自己的姓。 “我姓娄,你应该记得我。”娄堰沉了沉声。 “娄……”桑落瞳孔猛地一缩,身子急剧向后退去,却牵得身上锁链动弹,鲜血再次从各处流了出来。 她的神情,也愈发显得痛苦。 娄堰用折扇挑起桑落的下巴,仔仔细细的端详着她的额头。 “蛊吗?”他嘴边溢出一抹讥讽,“我倒不知,这么些年不见,你竟这样能耐。” 季太医跟着蹲下来,眼珠子转了转,“小娄你可知道她身体里藏着什么蛊?” 娄堰嫌弃的收回折扇,又用帕子细细的擦拭几番,最后将帕子扔在地上。 纯白色的帕子瞬间浸在鲜血里,将这一切动作看在眼里的桑落忽然剧烈挣扎起来。 “你不是娄公子,你不是,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她甚是艰难的吐出这些字。 于她而言,如今就算是不动弹不说话,痛意也会不间断的传遍整个身体。 “不是?”娄堰轻笑一声,不知是在笑她,还是在笑自己,“你看看这里,看看,我是不是娄公子。”他指着自己的额头说道。 娄堰向来自负美貌,偏偏每次出谷都会被顾卿澜强制带上面具。 他颇有心机的将面具额头处摔破,露出眉心嫣红小痣。 看着极为明显的眉心嫣红小痣,桑落却仍是重重的摇了摇头,“你不是,你不是。” “你是在骗自己,还是在骗我?”娄堰面无表情,双眸冷淡。 季太医则不着痕迹的蹲在旁边,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心中却在想着这小娄果然是个人物,和天牢里的重犯竟然都有一段私情。 半晌,桑落才像是失去全身的力气,整个人瘫软下来,“清竹、清竹公子有没有过来?” 她抬起头,目露祈求。 “过来如何,不过来又如何,如今的你还在意她的看法吗?” 当初娄堰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本不耐管她的,只想着给一笔银钱让她出去买个宅子自己过自己的生活,但小师妹偏偏担忧她一个女子在外难以生存,便特特将人送到笑春楼。 到底,好心当了驴肝肺。 “求求你,告诉我。” 季太医惊奇的看着,那不成这不是两个人之间的感情,竟还有第三个人牵扯进来。 他的眼神一下子复杂起来,看来是他年纪大了,已经不懂这些年轻人的想法了。 “如果我说,她不仅在这,还知道你做的所有的事情,你会如何?” “如果我说,你做的事情,伤害到了她,你又会如何?” 第353章 黑虫 桑落费力的抬起手,想要捂住耳朵,只是她这么一动弹,穿过琵琶骨的锁链“哗啦”一响,她整个身体瞬间跌落在了矮榻上。 娄堰却没想过要放过她,追问道,“你会如何想,如何做?” “不可能,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一字一顿,尽管痛意遍布整个身体。 “可惜啊。”娄堰轻轻叹了一声,“她已经知道了,你做的那些事情,也确确实实的伤害到了她。” “桑桑,你说,该怎么办呢?” 两人皆不语,空气一下子凝滞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桑落才忽然俯身,一口咬向自己的手腕,鲜血迸溅,额前的黑色纹路剧烈动弹,让人疑心里面的东西像是要冲破肌肤出来一样。 黑色的东西从额头一路向下,一直到桑落的手腕处,不断的吞噬着流出来的鲜血。 “我能告诉你的,我都会说出来。” 眼见她面色越来越惨白,娄堰皱了皱眉,这才取来金针,施在各处。 金针落下几瞬,各处流淌着的血液竟缓缓凝结。 鲜血凝结,露出桑落手腕处的黑色,准确的是,是黑红色。 “这蛊虫我们称它为黑虫,喜吞噬鲜血,能寄居人身体之内,黑虫不死,人便不灭。” 娄堰指尖微顿,双眸微微眯起。 “你身上各处是鲜血,它先前为何不躁动。” 桑落苍白一笑,“这种黑虫自孵出起便有一个意识,那就是绝对不能伤害所寄居的人,否则我们又怎么敢用,只要不是我们允许,它便不会吞噬鲜血。” 桑落将手腕处露出的两条极小的虫子握在手中,见它们扭动着身子似乎还想吸食鲜血,眸中一冷,手中用力,两只虫子瞬间化为齑粉。 “这药粉里是什么东西?”娄堰将那个药粉包拿出来,扔在了地上。 桑落看了一眼,将掌心摊在娄堰面前,“那些没有培育成功的黑虫,磨成粉便有惑人的药效。” “只不过这药粉并不对所有人都有效,心志坚定者可不受影响。” 季太医此时已经拿出一个小本子,记下桑落所说的话。 “这蛊从何而来?”娄堰手指敲在扇子上,神情肃穆。 这样荒唐的事情,绝不是两三人可以完成的。 娄堰担心的是,事情的背后,到底有多少像桑落一样的人存在。 “娄公子应该听过浴凰?” 桑落抬起头,看向牢房外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这个老朽知道,浴凰,可活死人肉白骨,甚至可使人长生,听说这个玩意和前朝皇帝一起烧了。” “前朝……”桑落笑了一声,“不是听说,这药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却不是活死人肉白骨,而是制作活死人肉白骨药的重要方子之一。” “这样的事情也是过了三百多年,我们才一点一点弄清,根据前辈们留下的手札,找到了线索。” “将蛊虫卵放在浴凰药方熬成的汤里,等到孵化,便将它们关在一个小盒子里,七七四十九天,或许会有一只黑虫诞生。” 第354章 望你好自为之 “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娄堰将她身上的金针尽数取下,又扯了一块帕子将她的手腕包扎好。 娄堰隐隐觉得,这些人背后图谋,涉及所多,不是他能想象到的。 “我能告诉你的,已经全部说了个干净,旁的,说不了。”桑落扯开唇角,苦涩一笑,“娄公子若是不满意,便杀了我吧。” 娄堰拾起放在地上的折扇,低头垂眸,“望你好自为之。” “慢着。”见人走出不远,桑落又忍不住开口,“娄公子可否告诉桑……桑桑,清竹公子在何处?” 娄堰脚步未停,只口中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 …… 马车上,季太医摸着从娄堰那顺来的金针,半晌无言。 “我本只想着带你来看看这女人身上的不寻常之处,没想到竟能让她吐出这么多话来。” “不过小娄你放心,这事我只说是这女人对老朽吐出真相,绝对不会将你供出来的。” 马车里点着一根蜡烛,显得极为昏黄。 少年眉心嫣红愈发显出几分妖娆来,他唇角勾了勾,眼眸幽深,“多谢季太医好意,不过这事,还是一五一十的告诉太子殿下吧。” 这一切,哪里是一个夜半去天牢的太医能担下来的。 “小娄你要知道,一旦牵扯进其中,就算你是太子殿下特意从神医谷请来的神医,也会麻烦缠身。” “这人活一世……”娄堰语气微顿,神色淡淡,“若是总是平平稳稳,岂不是没什么意思?” 况且他能感觉出来,桑落和她身后的人,想要对付的绝对不只是小师妹。 更准确的说,应该不是小师妹才对。 她们有这些计谋,针对的大约只是小师妹所在的位置。 太子妃。 更深一层次来讲,应当是景氏江山。 方才桑落有几句话一直让他很在意。 前朝的方子,又是三百多年,难道这些人是想要复辟前朝吗? 这样的想法,乍看之下是有些荒谬,可细想又会觉得很有道理,似乎每一处都能对的上了。 季太医听了娄堰这番话愣怔了许久,“你能这样想,看着潇洒,实际上会很累。” 看着潇洒,实际上会很累。 季太医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娄堰脑中回想。 他唇角勾出自嘲弧度,“习惯了,便也就不累了。” …… 等回到自己的住处,娄堰罕见的没有躺在榻上安眠,而且让小太监拿开烈酒。 自己则斜斜的躺在院子树上的枝丫,喝着烈酒,眼望星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树上忽然“哗啦”一声砸下来一个酒坛子,些许酒液落在泥土上最后渗了进去。 树上少年翻了一个身,月光下白皙双颊因为烈酒染上薄薄一层红色,眼眸充斥迷离之色,定定的看向一个方向。 忽然,天空中落下几滴雨珠,少年仰着面,伸出手,浅浅的风从指间缝隙掠过,什么也没有带走。 雨并不算大,打在人的脸上身上也极为轻柔,少年并未离开,而是将手枕在脑后,双眸紧闭。 第355章 总是要相见 晨起之时,顾卿澜神色愤愤,目光却极尽温柔的落在男人脖颈之上。 那里用一根细细的红绳挂着一个铜制的钥匙。 鬼知道这个狗男人为什么要把库房钥匙挂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害得她不由自主的便要柔声说话。 “殿下今日上朝,怕是要面对诸多责难了。” 周天赐游街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久不上朝的周太傅也会来,想必又得面对一大堆眼泪鼻涕横流的臣子。 男人握住为他整理衣襟的白皙纤手,浅笑出声,“就如卿卿所说,杀一儆百,他们既不想要这项上人头,那么我也没必要为他们留着。” “妾身待会去做些早膳,等殿下下朝。”顾卿澜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库房钥匙,心里也馋得很。 什么时候钥匙能把这厮十几把库房钥匙全都骗……拿过来就好了。 而听到顾卿澜说要去做早膳这句话,景陌的回忆瞬间拉回,他情不自禁的浑身便打了一个寒颤。 “不用了,卿卿对我的心,日月可昭,我心里也明白。” “至于早膳,若是卿卿为我如此辛劳,我反而会觉得心疼。” 见男人说的越来越不像话,顾卿澜向后退了几步,面无表情的伸出手,狠狠的揪了一把男人的胳膊,“殿下快些去吧,迟了又要落下话柄。” 说完,便没有丝毫留情的转身,向里间走去。 赵德忠身子不自觉向后仰了仰,方才太子妃的动作他瞧得真真的,那一把掐的他看着都疼,偏偏殿下竟面不改色,完完全全瞧不出来痛意。 “走吧。”景陌面上温情尽数褪去,对着赵德忠冷声道。 …… 指尖把玩着一颗暖玉珠,顾卿澜手指托着腮,目光触及远方。 “去见见吧。” 良久,她才轻叹一声。 总归是要相见的,她自拿出神医令那一刻起,便早该想到会有今日的情景。 “奴婢这就去安排。” 阿满垂首,缓缓向后退去。 午后,顾卿澜递了话给景陌,让娄堰来揽芳阁看诊。 她原先以为男人并不会同意,或许她还会费一番波折,没想到赵德忠竟然亲自带了话,让人带娄堰过来,而赵德忠,便站在揽芳阁的外面不远处。 这样,便是再怎么,也传不出流言来。 少年站在揽芳阁门口,却没进去,只仰着头看着“揽芳阁”三个字。 “娄公子,太子妃已经在里面等着了。”阿满见他脚步停下,不由得出声提醒。 娄堰浅笑,折扇轻轻敲在手上,“小阿满,我不过是被这周遭景色迷了眼睛,慢一些又有何妨?” 大黄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虎视眈眈的看着娄堰。 若不是赵德忠手中拿着鹿肉干吸引它过去,它怕是要直接冲过来。 “景色稍后再赏也不迟,还是太子妃的脉象要紧。” 娄堰几乎是脚步踉跄着进去,有点急不可耐的意味。 阿满不屑的撇了撇嘴,也不知道娄公子是哪里得罪了大黄,每次见到他,大黄就跟发疯了一样冲上前张开嘴就咬。 第356章 当初 揽芳阁内,娄堰抬眼望去。 顾卿澜并非作寻常打扮,而是正正经经的穿上了宫装,头面也是极尽奢华。 精致的妆容愈发衬的一张芙蓉面美如画,眉心有一处浅粉色桃花形状的花钿,花钿上方缀着一颗水滴样式的红宝石。 “一别数年,没想到再见,我几乎认不出小师妹。” 四下也无人,娄堰便没端着规矩,直接点破。 他最不喜欢的便是虚与委蛇,不喜欢也并不擅长。 顾卿澜没有回答,只静静的看着他。 二师兄这两年却没有变,依旧是这么的臭美。 她刚才那一眼细细看了,这货绝对画了眉,描了唇。 双颊也心机的施了一层浅浅的胭脂,腰间甚至还扣着珍珠做成的链条,随着走动而摇摆。 “一别数年,二师兄倒是没有多大变化,仍旧是如当初一般貌美。” 若是寻常男子听到貌美之言大约心里总会有一两分不舒坦,但娄堰却听得很是舒心。 他面色上的凝重稍缓,往前走了走,“我还以为再不可能从小师妹的口中听到二师兄三个字了。” 方才他刚走进来,看见顾卿澜盛装打扮迎接,愣怔的同时,心中又不免生出一分怯意。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想问。”顾卿澜站起身,将手边的一杯茶盏推向另一半,手指搭在桌子边缘,一点一点的轻轻敲着。 少年神情微愣,无可奈何的坐下,定定的看着身侧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笑着问,“小师妹这是怕我们和你沾亲带故,到时候做下错事,败了你的名声,所以才不将入宫的事情告诉我们吗?” 他敢断言,除了他不知道这件事之外,大师兄一定也不知道。 否则大师兄不可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孩进宫。 就算是用了她不喜的手段巧取豪夺,也不会放弃心中的那份执念。 追根究底,他与大师兄,不过是一路人。 只是他,自己先放弃了,早就没了站出来的资格。 “若是我说了,你们会答应吗?会心甘情愿让我进宫吗?”顾卿澜认真问道。 “不会。” 他若是知道,会不顾一切做一次自己先前绝对不敢做的事情。 只是现在,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半晌,顾卿澜捧起茶盏,热气氤氲,她的容貌渐渐显得模糊起来。 “二师兄可记得,当初我说要回京城,用的理由是什么?” 娄堰想了想,“你说这些年一直只身在外,没有时间陪伴家人,所以想要回京城看看,待上几年。” “若我说,我当初说这话是骗你的呢?” “什么意思?”娄堰的声音都低了起来,细看之下,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布满了血丝。 他昨日几乎一夜没睡,又淋了雨,声音也变得沙哑。 “那年我回京,并非是因为思念家人,最主要的原因是圣意。”顾卿澜抿了一口茶,觉出苦涩后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二师兄你应该知道,我是顾家女,我的父亲手掌景氏重兵,除了嫁入东宫以外,没有第二个选择。” 第357章 不能再有第二次 身份、地位,其实顾卿澜不说,娄堰也懂。 只是倔强的想要从她的口中寻出一个答案来。 顾将军的嫡女,怎么可能嫁给一般人。 若是往门当户对的人里面嫁,那么也不合适。 一个顾扬已经是手掌重权,再来一个和他差不多权势的人,两人结为亲家,就算景玄再放心顾扬,心里难免也要生出些忌惮的心思了。 所以,顾卿澜要么便加入东宫,要么便在景玄的眼皮子底下在顾府中待上一生。 “师傅是不是知道?” 顾卿澜沉默几瞬,才回答,“我以为师傅在我成亲之后,会告诉你们。” 娄堰目光沉沉,看着茶盏里飘浮着的茶叶,因为风的吹拂,茶叶在浅褐色的茶水里打着旋儿。 “师傅自我回去后,便不在神医谷,至今我都没有他的音信。” 娄堰倒不是担心老头的安全,而是觉得,他在这样巧合的关头失去踪影,实在是有些可疑。 尤其是神医谷南书斋还有那样的书存在。 难不成老头是被人给绑了? “罢了,这些事情暂且放在一边,我知你现在最担心的事情。” “那个桑桑,我去见过了,她也吐出了一些事情。” “只是背后何人与目的到底没说,她能对我说出这些事情,也是为了报当年我与你救她的恩情。其他不能说的大约是全身后之人的恩情。” …… “蛊?”顾卿澜听完娄堰的话,手指一瞬间的冰凉,“二师兄你可确定吗?” 师傅倒是在神医谷养了些蛊虫,只不过顾卿澜小的时候见到了非得拎出来玩,然后放在地上看它们爬远,再费些力气将它们的身体揪回来让它们继续爬。 小孩子的精力总是有些旺盛的。 没过多久,那些蛊虫便死了大半,剩下的也总是蔫吧着脑袋,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自那以后,她便再没在神医谷见过那些虫子。 如今想来,身体里面若是有一只活着的虫子存在,总是觉得别扭而又诡异。 “她亲口所说,没必要骗我。”娄堰语气微微停顿,继续说道,“况且,桑桑她快死了。” “她身体里的蛊虫并非是我们所想能无限修复她身体上的伤口,只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提前动用未来的寿命而已。” “或许过些时日,她的意识变得模糊,身体里的蛊虫也变得不受控制,这样她的身体就只是这些蛊虫成长的养分,鲜血会被全部吞食。” 顾卿澜:“没有回转的余地么。” 娄堰轻笑,“若是有回转的余地,我便不会说这些话了,小师妹,你对桑桑已经心善过一次了,不能再有第二次。” “你若有时间,便提点一下那个狗太子,安王谋反之事,其中定有问题。” 娄堰花了两天时间将京城里这些年发生的大事全都了解了一番,桑桑,也就是如今的桑落,谋反而被幽禁的前安王,以及宫门口住着的言玥。 这三个人,或许都只是微不足道的棋子。 第358章 解闷 “我在想,桑桑若是死了,那么又有谁来引导景瑜呢?” 虽然这段时间看守安王的人都说没有异动。 但顾卿澜并不觉得这些人会放弃这样好的一颗棋子。 要想与景氏江山对抗,由内至外的腐蚀,会比从外而内鲁莽的对抗要好很多。 更不用说,当年景玄夺嫡之位,朝中支持他的人不少,却也不算多。 而登上皇位后,那些支持其他皇子的,他虽未处置,也并未重用。 如果一直是景玄这一脉掌控着景氏江山,那么这些人总是要为自己的子孙后代担忧受怕的。 与其一直这样担忧受怕,倒不如拼这一回,胜了便是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景瑜?那个安王?”娄堰沉思几瞬,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总会有法子的。” “况且,我并不觉得这些人有多大的能耐。” “二师兄何出此言?”顾卿澜手指屈起,拨动着垂在肩上的流苏。 “他们若是真有能颠覆一个江山的力量,就不会借助景瑜这个傀儡,也不可能你们二人从未听过有他们的存在。” 娄堰将剩下的茶水喝完,又说了一句,“至少,他们如今没有能与景氏对抗的力量,至于未来如何,我也不好说定。” “今日便到这,我再待下去恐怕你这殿外一堆人要疑心了。” 娄堰站起身,眼眸垂下,从顾卿澜的角度,他微微勾起的唇角似乎显得有些落寞。 顾卿澜没有出声留,只目光触及远处,愣怔许久。 “对了。”走到一半,娄堰忽然转过身,“先前我已经修书一封给大师兄,告知我来京城一事,想来没多久,大师兄也回来。” “你该知道,大师兄的性子如何,他若是知道你嫁进东宫,非发疯不可。” 悠悠往前走去,少年声音浅淡悠然,“话,我已经说到这儿了,至于该如何做,小师妹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 因为娄堰最后说的话,顾卿澜连续好些天都没露出笑容来。 若是只嫁进东宫一事,大师兄知道便知道了。 顾卿澜担心的是,万一大师兄知道景陌先前怎么待她,一气之下会送景陌上西天。 其实那些事情她当时心里并不算难过,一个她不在意的人,如何待她都无妨。 若是那些事情发生在现在,那么大抵她是会难过的。 顾卿澜有些烦躁的揉了揉头发,然后将整个人都埋在软枕里,凌乱的鸦色长发披散在榻上。 隔着窗子,她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这几日总是阴雨天气,瞧着便让人提不起精神。 正在思索如何同大师兄将事情说明白道清楚之时,外面忽然传来吵闹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阿满苦着一张脸走到她面前。 “太子妃,赵德忠方才搬来一箱子佛经,说是太子殿下叫你近来心情郁郁寡欢,让你抄佛经解解闷。” 阿满悄悄看了一眼,一箱子的书,少说也得有个百八十本的。 这下揽芳阁可得热闹起来了。 第359章 一箱子佛经 “一箱子佛经?”顾卿澜没像阿满所想生气发怒,而是带着些诧异问道。 若是搁在之前,送这一箱佛经她也就不说什么,顶多熬几锅清心莲子汤给他灌下去。 可现在嘛,好多事情男人也不是不知道。 既然知道还送这一箱佛经做什么,闲着没事儿想找骂? “我去看看。” 箱子已经被抬到里间,顾卿澜从榻上起来,随手拿了一件外披搭在肩上。 一个红木箱子,比寻常装衣服的箱子还要大些。 “赵德忠也真是,搬来箱子怎么不把锁留下。”阿满见顾卿澜手摸着箱子上的锁,不禁说道。 “太子妃你等会,奴婢这就去找他拿钥……” “咔嚓”,铜锁应声而落。 “不用了,这锁不结实,轻轻碰一下就掉了。” 阿满看着落在地上崭新的铜锁,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就算是说瞎话,那也得让人信服不是。 就这锁,谁来都不可能看出不结实。 箱子打开,修长纤手被红木衬的愈发白皙。 顾卿澜随便拿起一本,在看到封面的那一刻眼神彻底凝住。 这哪里是佛经,这分明就是新出的话本子。 她继续翻了下面,十几本下去,没有一本是佛经。 借着送佛经给她送一箱话本子。 顾卿澜此刻都不知道该感到好笑还是该感动了。 这都谁给他出的主意,赵德忠? 不对,赵德忠不是能想出这样主意的性子。 难不成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太子妃,这有几本奴婢派人盯了好久都没能买到呢。”阿满眼馋的看着,情不自禁便想伸出手拿起。 顾卿澜“啪”的一声,毫不留情面的伸出手打在阿满的手背上。 白皙手背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出红色,阿满委屈巴巴的抱着手,“太子妃,这是做什么呀?” “咳”,顾卿澜心虚的咳嗽了两声,声音却依旧理直气壮,“看话本子容易移了心志,我这是为了你好。” 阿满瞧着面上显得更委屈了,“可是太子妃不仅有太子殿下送的一箱话本子,揽芳阁的里头也有几箱子,就连顾家太子妃的闺阁,也有很多。” 顾卿澜:“……” 反正不管阿满看哪本,就是不能看这个箱子里头放着的。 “等本宫看完了,再给你讲里面的内容。”看着阿满手背上的红痕,大约是心里生出几分愧疚,顾卿澜便开口说道。 这样正好可以锻炼她讲故事的能力,指不定哪天她出宫还能乔装打扮做个说书先生。 届时一定能闻名天下。 阿满抱着手往后退了两步,“奴婢觉得太子妃方才得话极为有理,看话本子确实容易移了心志,奴婢以后一定不看了。” 顾卿澜:“……”怎么她一说讲故事就说以后都不看了,她讲的故事,有这么不好听吗? …… 景陌自桑落吐出那些事情后,整个人便像是被不停抽打着的陀螺,时时刻刻都在旋转,片刻不得空闲。 背后的推手隐藏极深,卫钰也不过查到桑落与安王之间有联系。 再深的,暂时也查不出来。 第360章 时间早晚 虽然在朝堂之上,有几个周太傅的学生,直呼游街之法于周太傅而言实在太过,且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但法外又有人请在。 大约是见景玄和景陌两人没有因为他们的话而眼眶泛红,口言恕罪之言。 其中一个胆大的直接走到一棵柱子前面,说了一通之乎者也,便闭上双目,直直的朝着柱子撞过去。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从他说出要撞柱一直到实行这个动作,坐在龙椅上的帝王和在下垂首的太子殿下皆没有阻止他,甚至,都没有施舍半分目光于他这里。 真正阻止他的人只有同为周太傅一边的,其余有看热闹顺带着嚎一嗓子的,更有冷眼看着一言不发的。 最终,这场闹剧以枪打出头鸟为结局。 游街三日,一日都未曾少。 大约是周天赐平日作恶过甚,纵使有周家的小厮跟在牢笼前后,周天赐的身上还是被砸满了一堆又一堆的破裂开来的臭鸡蛋和烂菜叶。 混在人群中乔装打扮的周若翎见到这一幕,嘴角微勾,轻笑了一声。 本来就是一个草包,这下名声又在所有人面前毁了个彻底。 她就不信,这样的情况之下,祖父还能将他有的人脉和自愿,全都砸在这个废物身上。 “小姐,我们还是先回府吧,这里人多,万一挤着伤着可怎么好?”周若翎身边的丫鬟警惕的看着挤来挤去的人潮。 周若翎却不在意,“这有什么的,能看到堂兄如此,就是被挤着伤着那也是值得的。” 正说着,前面一个手拿杀猪刀的汉子猛地向后退了两步。 后脚跟直接踩在了周若翎的脚上,绣花鞋都被踩扁了。 好歹想着众目睽睽之下,周若翎咽下快要到嗓子的叫声,丫鬟连忙使出力气推开大汉。 “你这人眼瞎了吗?没看到我们小姐在后面。” 大汉挠了挠头,讪讪的转身,拿着杀猪刀的手摆了摆,“这你看,我后脑勺也没长眼睛啊。” “对不住,对不住,小姐没伤着吧。” 周若翎垂首,看着被踩扁的绣花鞋,比起上的痛,她心中的痛要多上十倍不止。 绣花鞋最顶端镶嵌着一颗上好的翡翠,那大汉踩过来的时候竟将这翡翠踩成了三瓣。 周若翎勉强的挤出几分笑意,却终究到不了眼底,“没事,也是我自己没注意。” “我们走吧。” 也不等大汉说什么,便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 那丫鬟本准备再骂上两句,只在看到大汉手中拿着的杀猪刀便不由自主的熄了声。 “小姐,我们是要回府,还是去那个姑娘住的地方。” 周若翎皱着眉头,“回府,去看言玥的事情,等后面几天空出时间再说,人在那,总是跑不了的。” 周若翎自得了那一双紫玉环,心中便将自己当成了东宫的一份,准确的说,是将自己当成了未来的太子妃。 毕竟在她眼中,顾卿澜是一定会被废掉的,她登上太子妃的位置,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第361章 有其他男子吗 等到被丫鬟搀回府中,站在院子里看盛放的千娇百媚的花儿,再选一个瞧着最娇艳的采下,簪在发髻上,对着铜镜细细端详。 “外面吵吵闹闹的,什么事情?”周若翎将铜镜放下,不耐的问道。 “回小姐的话,奴婢方才听说,是老太爷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周若翎忙起身,急问,“怎么,可有事情?” 丫鬟迟疑了会,“事情倒是没什么,只是奴婢听说老太爷准备称病几日。” 称病几日? 那便是要做给皇上和太子殿下看的了。 周若翎又坐了回去,面上看不出任何的急色,“等会收拾收拾,带上参汤,你陪我去看看祖父吧。” …… 天香楼包间二楼。 娄堰坐在床边看着下面喧闹的人群,手中酒盏不自觉的转了转。 随后又亲自倒了一杯推向对面。 “许侍卫,都来了酒楼,若是不喝酒,岂不是没意思。” 许渝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我是被太子殿下派来保护娄公子的,不是被派来陪娄公子喝酒的。” 娄堰眸中有暗光流转,轻嗤了一声,“不过就是两个刺杀的人,有什么要紧,你们这样步步盯着。” 可巧周天赐的牢笼从下路过,娄堰举起手,酒盏中的酒液落下,直接滴在周天赐的头上。 只是身上砸过来的东西太多,他也并未在意头上落下来的酒液,只畏畏缩缩的待在一角,眼神中充斥着怖意。 这个人,就算不死,也是废了。 被关押的几日里,卫钰让周天赐看遍了各式各样的刑罚,甚至还挑了些犯人,特地演示给周天赐看。 其中一个犯人,便是那个搜出腰牌的黑衣人。 只不过,在受刑的过程中,给那人找到了机会,一掌拍死了自己。 便是这一掌拍的,直到现在,周天赐身子都不住的哆嗦,常常控制不住小解,裤子都是湿的。 “娄公子来京城,半月不到,已经遭遇了两次刺杀,” “让我来保护娄公子,不仅是太子殿下的意思,更是太子妃嘱咐。” 听到太子妃三个字,娄堰面色讪讪,便不再说出反驳的话,也将推向许渝面前的酒取回,自己一饮而尽。 春日的风总是带着些暖意,窗边阳光正好,伸出手,指尖像是能触及那点温暖一样,叫人舍不得收回。 “许渝,你们太子在太子妃之前真的没有其他女子?”娄堰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许渝听此忍不住就是冷冷瞥了一眼,“娄公子,这话你已经问了第三遍了,我可以确定,太子殿下身边,绝对没有其他的女子。” 至于言玥,已经被许渝下意识的忽略了。 毕竟又没有周公之礼,哪里能称得上是太子殿下的女人。 先前如此,以后更是。 照太子殿下现在对言姑娘的态度,就是进不进宫都难说。 “没有其他女子,那么有其他男子吗?”娄堰折扇展开,遮住大半张脸,双眸眨了眨,衬的眉心嫣红小痣,显出几分妩媚。 第362章 颇有些名气 许渝:“……” 那些刺客呢,能不能来一个将这厮弄得不能说出话来。 不然给他打个半身不遂也可以。 “没有。”许渝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太子殿下向来洁身自好,娄公子日后还是不要说出这样污蔑之言。” 娄堰不甘心,这个狗太子怎么可能于这种事情上没有任何的问题。 “那个言玥呢,我可是听说了,你们太子之前把她就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疼着。” 他这几日不仅找了几个小太监打听,甚至还出了宫去早市特意找了几个买菜的大婶,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的便将这事给说了个全。 就算是现在表现的不在乎,可谁知道是不是做出这幅样子欺骗小师妹。 等到小师妹放松警惕的时候再将那女人接进宫。 说到这,他还没抽出功夫去看那个女人呢,他倒要看看,这女人得长成什么样子,能让狗太子这般痴迷。 “娄公子,太子殿下与言姑娘之间并没有过亲密行为。” 许渝虽不知这位娄公子为何要铁了心给太子殿下安排一个莫须有的女人……亦或是男人。 但他知道,这话一旦穿进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耳朵里面,遭罪的一定不是娄公子,而是他。 尽管他也很好奇,不过是离开京城数天,再回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之间的感情,怎么就变化的这么快。 明明他走之前,两人还是见了面就得吵一架,不见面也从不惦记的那种。 怎么现在就变成了太子殿下入住揽芳阁,除了上朝以及书房处理政事,剩下的时间几乎都在揽芳阁度过。 甚至他还能从太子妃的眼中瞧出满满的对太子殿下赖在揽芳阁不走的嫌弃与不情愿。 尽管如此,太子殿下还是想尽了法子过去。 就连批阅奏章,都是让人将这些奏章抬到揽芳阁去批阅。 就算许渝这么说,并且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娄堰也不想相信。 他坚持自己的想法,“等着吧,你们太子长成这副模样,背地里一定勾搭了不少女人。” 要不是面前这位是太子殿下吩咐了要奉为上宾,且是他千里迢迢从神医谷请来的。 他一定给他一剑了结。 “行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娄堰从香囊里面取出一片金叶子放在桌上,站起身,对着许渝说道,“走吧,去太子殿下的心尖尖那。” “是人是鬼,我总是要看看的。” 娄堰先前与季太医定下时间要一同看看言玥的身体有无异常之处,只是上次耽搁了没能去,可巧今日季太医要去诊脉,他便盯着时间,差不多出发去那个院子。 两人走出酒楼,因为身姿挺拔,相貌英俊,惹来不少女子注意。 娄堰对此场景早就熟悉,扯开唇角笑了笑,便摇着扇子走去。 而在许渝愣怔之际,怀中便多出两三香包扇子之类的东西。 与同样俊美将扇子摇出花,怀中却空空落落的娄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娄堰不自在的摸了摸袖口,言语不自觉便带着些嘲意,“没想到许侍卫在京中还颇有些名气?” 第363章 炫耀 “名气?娄公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没有名气怎么可能收到这么多姑娘们送的礼物,难道这厮是暗暗在说自己天生丽质,引得姑娘们纷纷送礼? 没想到啊,瞧着也人模狗样的,内里的心思居然是这样的。 娄堰啧啧了两声,“别装了,都是男人,谁能不懂谁?说说,你在这京中的名气是不是极大?” 许渝越发的摸不着头脑,这都什么跟什么。 “娄公子,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话都说开了,这人怎么还在装傻充愣。 娄堰不耐烦的敲了敲扇子,走到几个姑娘面前。 笑问道,“几位可是认识这位公子?” “非也,初次相识。” 剩下的几人也不说话,只害羞的点了点头。 娄堰:“……???” 这怎么可能? 初次相识,他和许渝站在一块,这些姑娘竟然送礼物给许渝,而不是给他? 娄堰捂着额头,不敢置信而又自取其辱的问了一句,“几位姑娘是觉得他的相貌要远在我之上?” 少年黑白分明双眸轻轻眨了眨,带着些蛊惑的意味。 许渝:“……” 他是不太懂的,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这么在意自己的相貌如何。 其中一个穿着嫩黄色襦裙,头上戴着金色镶嵌红玛瑙发冠的女子抿唇笑了一声,“并非如此,若单论相貌,公子的容貌远在那位公子之上。” 说话的时候,这女子的目光还时不时的看向许渝。 娄堰此刻恨不得从怀中掏出小镜子,仔仔细细的看看自己是不是容颜受损,亦或是哪处多了什么伤,才使得这些女子和他说话,都看向许渝。 “只是公子相貌过甚,我等见之不及,便生不出……” 下面的话,女子未说完,只用一双桃花眸暗暗看向许渝。 娄堰再看向其他女子,皆是偷偷的看向许渝。 等走远,娄堰还能听到后面传来的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的话。 许渝走在他的右侧,良久才说了一句,“其实在宫里面,这样的事情我也常常遇到。” 娄堰停住脚步,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过去,像含着刀子一样。 “你这是在炫耀?” 岂有此理,他活了这么些年,还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人。 怎么?受姑娘欢迎这样的事情还需要炫耀吗? 他那是出门没好好捯饬,要是换一身衣服,保管怀里的香包扇子比许渝的多上数倍不止。 “炫耀?”话是疑问,但碍于许渝平日里说话都是一个语气,所以这话听上去更像是称述,是对娄堰的回答。 娄堰听得一肚子气,偏偏还不能发出来。 毕竟他总不可能将自己这些年收到的香包扇子之类全都甩在这人的脸上,好让他看一看谁才是最得姑娘喜欢的那个。 “时辰快到了,娄公子,咱们还是走快些吧,别让季太医在那等着。”许渝见人几乎是两步一顿三步一停,忍不住开口道。 “哼。”娄堰冷哼了一声,加快了步伐。 他早晚得让许渝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谁才是最得姑娘喜欢的那个。 第364章 年轻姑娘爱小伙 “呦,这地方还挺大。”娄堰双眸微眯,看着面前的宅子,转头问许渝,“不是说没关系吗,怎么安排一个没关系的人需要这么大的宅子?” 没等许渝回答,娄堰又自顾自的走进去,边走着边口中说着,“竟还派了重兵把守,狗……你们太子倒是会怜香惜玉得紧。” 他就说,这个狗太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安排了这么多人看守,难不成还怕谁伤害了他的小情人怎么? “哎呦,小娄,你总算来了。”站在院子里的季太医看见娄堰,眼睛一亮便走了过来。 “季太医,我自己能走。”娄堰嘴角抽搐的看着季太医的手。 也不知道这个胡子头发花白的太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力气能大到将他拖着向前走。 季太医不赞同的松开手,劝了一句,“你们这些人就是不爱惜身体,年纪轻轻,精气便不足,长此以往下去,于子嗣定会有大问题。” 季太医虽是同娄堰说话,但是目光也并没放过许渝。 娄堰:“……”不是,他方才是不是听错了,精气子嗣什么的。 许渝:“……”季太医是太医院院首,说出的话定有他的思量,难不成真的……不然他等会去拿点补药好了。 两人神色各异,心思也各异。 娄堰笑容勉强,走到季太医身边,“先不说这些了,我们先进去吧。” 走到房间门口,许渝上前敲了敲门。 “吱吖”一声,门从里面被打开。 碧桃笑着道,“季太医,姑娘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娄堰:“……”这话听着怎么有些不对劲。 “这位公子是……”没对上季太医皱皱巴巴的满脸褶子的脸,却看到了娄堰,碧桃慌得双颊通红,语气都温柔了许多。 “这是太子殿下为言姑娘寻来的名医,姓娄。”季太医对着娄堰眨了眨眼睛,方说道。 碧桃丝毫没有怀疑季太医的话,将门大敞后,站在一旁,“娄公子里面请。” 被挡住去路的季太医:…… 季太医看了看碧桃,见她完全没有让开的意思,只得叹了一口气后自己往旁边走了走。 年轻姑娘爱小伙,他这样的老帮子菜没人疼。 唉…… 言玥在一层薄薄的床帐之后,听到这些话便让人将床帐拉开。 大半个身体都蜷缩在被子里,面上带着纯白色面纱,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眸。 “太子殿下未过来吗?”言玥开口问道,目光落在娄堰身上忍不住便是一怔。 随即同碧桃的神情如出一辙,带着些微微的娇羞。 季太医摸着胡须,眸子眯起,敛下其中的精光,“太子殿下近来政务繁忙,实在抽不出身,等到有了空闲,一定会立刻过来看姑娘的。” 虽是春日,屋子里还是点了碳。 娄堰只站了一会儿,额头便浮出细细的汗。 他再看向榻上的女人,却正好与言玥看过来的目光对上。 言玥忍不住目光停留,随即轻轻的瞪了他一眼,娇嗔一样。 第365章 揭皮 娄堰不自觉的,浑身就是一哆嗦。 一种难言的感觉传遍四肢百骸。 “劳烦季太医为我向太子殿下带句话,就说政务再要紧,殿下也该顾好自己的身体。” 碧桃在旁捂着唇笑道,“姑娘就是再担心太子殿下,也该顾着周围还有旁人在。” 言玥听了这话也觉得耳热,“你这丫头,惯会促狭,等哪天我非揭了你的皮不成。” 三个大男人:“……” 面面相觑,极为罕见的从对方的眼中看到相同的情绪。 这主仆两个到底在说些什么,他们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需要在下代劳吗?”娄堰开口问道,精致眉眼无意识的便流露出妩媚的姿态。 看的言玥脸色愈发得红,好在有一个面纱遮挡,也瞧不出来她的脸色究竟如何。 “娄公子在说什么?” 许渝和季太医都能听出来,言玥的声音比起刚刚,娇软了许多。 娄堰:“揭皮的事情,需要在下代劳吗?” “姑娘可能不知,在下一把刀子用的极好,若是揭皮,定能完完整整的将那块皮揭下来。” “多一寸少一寸,姑娘尽管问罪,在下绝对一个字都不辩驳。” 言玥和碧桃两人面上的薄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眼中也逐渐浮现出些许的害怕。 面色惨白,唇瓣微微颤抖。 “姑、姑娘,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还请饶恕奴婢这一回。”碧桃身子抖个不停。 脑海中总是浮现出自己被揭皮的画面,想着想着不由自主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倒在地上。 娄堰缓缓勾了勾唇角,“你家姑娘瞧着慈眉善目,心里定然是善良的,哪里舍得问罪于你,快快起来吧。” 许渝将这话在脑中过了一遍,慈眉善目,这个词用在言姑娘身上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言玥隔着面纱,也懒得做出和善一面,面无表情的看向碧桃,“没听到娄公子的话吗,你还不起来?” 碧桃羞怯道,“多谢娄公子。” 看一眼言玥眸子里透出的冰冷,再看一眼言玥身侧丫鬟红的像煮熟的螃蟹的脸。 娄堰不禁挑了挑眉,这主仆两之间,有点意思。 一个将自己放在主子的位置上却总是放下身段自以为亲和体恤下人。 一个并没有将自己放在奴婢的位置上并过多逾矩。 这两人竟然还能和谐的站在一块,真真叫他好奇得紧。 “姑娘近两日可有不适。”季太医上前如先前一般问了这句话。 不过看着面色红润有光泽的,应当没什么大碍。 “这几日,我感觉心口处总是隐隐作痛,有时甚至像是被人用刀子割一样。” 季太医:??? 前两次他过来问这句话的时候,得到的回答可不是这样的。 当时她分明回答,已经没有大碍。 怎么几天药喝下去,反倒严重了? “劳烦姑娘伸出手。”季太医将背在肩膀上的小药箱放在一旁的桌上,揉了揉脸颊,露出一个自以为和缓的笑容。 言玥看了站在季太医身后的娄堰一眼,眉头轻皱,这才伸出了手。 第366章 心慌 “姑娘的身体在一日一日的好转,并没有大碍。” “季太医可确定吗?不知怎么,我近几天总是心慌难受。” 见言玥时不时便将目光落在娄堰身上,季太医了然的点了点头。 “许是老朽医术不精,便让小娄再为姑娘诊一次脉吧。” 娄堰坐在季太医方才坐的位置,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言玥的脉上,长袖被捋到臂膀处,隐隐可见冒起的青筋。 言玥垂着头,像是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我也不知这心慌是何缘故,不过自从季太医从我的身上取走血之后,这心慌便愈发的厉害了。” 季太医有些心虚的将目光移向其他地方。 确实,他太医院里还有几溜排的玉白瓷瓶呢。 娄堰淡淡的抬了抬眸,看了言玥一眼,她抿唇一笑,越发垂首敛眸。 她确实没有说谎,只是夸大其词了而已。 不过,取些血液并不能使她感觉到心慌,否则,她面纱覆盖不到的脸颊,便不是有着如此健康的红润。 “姑娘是否总是半夜惊醒?”娄堰收回手指,问了一句。 言玥听此瞳孔猛地一缩,随即迟疑的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娄公子没有说错。” “那么姑娘惊醒是因为心慌而醒,还是因着噩梦缠身呢?” 她下意识的看了过去,少年眉心嫣红小痣完全不像是先前的妩媚,阴翳潜在眼底,渐渐浮现出来。 言玥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退,“因为心慌而醒。” 这便是在撒谎了,只是噩梦缠身,娄堰细想了下,也没能想到言玥会做怎样的梦。 他站起身,目光落在站在一旁的碧桃身上,唇角浅浅的勾了勾。 “在下开些安神的药方,姑娘先喝两日,等到姑娘身上的伤痊愈,在下再医治姑娘身上的寒症。” 言玥的身体,瞬间僵硬,只觉得自己衣着单薄的身处冰天雪地。 “不过在下还是头一回见到寒症是这样的脉象,所以医治时间大约要长一些。” 言玥是不信寒症能医治的,总不可能景陌这些年找来的太医和民间的大夫全都是草包,要是能治,他们不可能一句话都不透露给她。 再者,桑落当时将那蛊虫放在她身体里面,说的清清楚楚,能看清她身体具体状况的人离京城有十万八千里远。 想到这,言语心下微缓,抬眸柔了柔声,“我已经不着急了,只盼着能活得长久些,陪伴殿下的时间也能长些。” 娄堰执笔的手一僵,双眸微眯,皮笑肉不笑道,“是极,在下会竭尽全力让姑娘与太子殿下恩恩爱爱,长长久久。” 手下微微用力,狼毫笔应声而裂。 拿着两截断笔,娄堰面露歉意,“在下天生力大,还请姑娘见谅。” 许渝:“……” 他怎么觉得这个娄公子看起来要掐死言姑娘的样子。 可是他们两个,不论是之前还是之后,都应该没有交集才是。 “不过是一支笔,不值当什么,娄公子别往心里去才最要紧。” 第367章 不解 写完药方,又同碧桃说了些注意事项,几人这才告辞。 虽然方才碧桃盯着娄公子的目光让言玥觉得心中不适,但她还是出声让碧桃送几人出门。 走到院子门口,娄堰忽然放慢脚步,与季太医和许渝拉开距离。 眼中似有流光飞转,亮如星辰,声音清朗,“都说京中水土养人,在下原先不信,看到碧桃姑娘,却是信了这话了。” 碧桃反应过来这是在夸自己生的好,双颊瞬间飘上两朵红晕。 羞怯的低着头,“娄公子过奖了。” 娄堰却极为轻挑的用折扇挑起碧桃的下巴,深邃眼眸直直的望进她的眼底,“美人如斯,何必过谦。” 这样轻挑的动作因着娄堰的相貌并不让人觉得厌恶,反而突出几分潇洒俊逸来。 “碧桃可知道,你家姑娘半夜惊醒究竟是因着心慌还是因着噩梦缠身?” 碧桃恍惚了下,口中喃喃,“娄公子……” 娄堰双眸微微向上扬起,弯成月牙的形状,“若是碧桃不如实告知在下,到时药方失了效,在下也会因此受到责罚,难道碧桃想看到在下因此而受罚吗?” “不。”碧桃脱口而出,犹豫道,“奴婢只听过姑娘半夜时会忽然尖叫一声,然后醒来。” 原来如此。 “在下今日还有事情,下次来定为碧桃姑娘带来谢礼。” 说完,便在碧桃期期艾艾的目光中走远。 颠簸的马车里,娄堰掀开布帘,看着街上热闹景象,半晌之后才将布帘放下。 一转头就对上季太医有些难言的眼神。 季太医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开了口,“小娄啊,我实话跟你说,我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见过的人不少,故而这看人的眼光自认也不差。” “这碧桃啊,看着可不像是个好的。” 娄堰抽出袖中的帕子,细细的擦拭折扇的顶端,面色不改。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若是我这相貌能使得那主仆两打起来,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季太医:“……” 他怎么听不太懂小娄在说些什么? “言玥心慌,大约是心口有一只蛊虫在,季太医近日取了些鲜血,那蛊虫大约是以为言玥身体有恙。所以活动频繁了些,这才导致她心慌难受。” 娄堰手肘搭在膝上,双手交叉抵在下巴处。 “她身体里有蛊虫?”季太医恍然大悟,“难怪我总觉得她的身上有两幅脉象,原来另一副脉象是那蛊虫假装的。” 娄堰皱着眉头,“只是我有些不解,言玥身上的蛊虫与桑落的不同,应该只是做出寒症的脉象,仅此而已,可她又为何要费这一番波折?” 身体里面放只虫子,只是为了弄出一个虚假的脉象,他一个正常人是不太懂这样脑子不正常的人的想法的。 “这……或许是争宠?”季太医给了一个自以为最贴切的答案。 “先前老朽听闻,言姑娘经常以寒症病发的理由来宫中请太子殿下过去看望。” 他记得因为这事,太子殿下还被几个大臣在朝堂上明里暗里讽刺了一顿。 第368章 都是假的吗 娄堰的注意力一下子又被转移了过去,只听他不着痕迹的问道,“那么太子殿下也信这话去看她了吗?” 到底外面传的和真实发生的有所差别。 真实发生的比他耳朵里面听到的还要过分。 季太医点了点头,叹了一声,“太子殿下当时确实去了很多次。” 娄堰扯开唇角,笑了笑。 真是好极了,敢这样待小师妹。 旁人三妻四妾他管不着不在乎,天家三宫六院他也不在乎,但这个世上,谁要是娶了小师妹,那么就只能娶小师妹,别想钻空子纳妾有红颜知己。 谁都不可能有例外。 不过,为了争宠非要将虫子放进自己的身体里面,哪怕只有一只,娄堰也觉得难以接受。 但凡脑子稍微正常点,都不可能干出这事来。 “那她的身体要怎么医治?”季太医问道。 娄堰冷嗤一声,“我管她去死。” 季太医:“嗯?” 娄堰脸色变得极快,“我的意思是,她这样的状况,实在是有些棘手。” 废了老鼻子劲将蛊虫放进自己身体里面,他若是帮她拿出来,岂不是太没意思了些。 他倒想看看,这些人觉得乖顺绝对不会背叛他们的蛊虫,届时会不会反咬他们一口。 桑落体内的黑虫他确实没有办法,她的身体与黑虫早已经互相适应,谁都离不开谁。 至少,桑落的身体离不开黑虫。 但言玥不同,她身体里的蛊虫几乎安眠。 要想取出来,虽有些麻烦却不是不可能。 就如顾家数个侍卫一样,他能引出他们体内的蛊虫,也是因为这些侍卫处于长时间的昏迷之中。 那些蛊虫习惯的温顺,没有攻击性。 尽管如此,他们的身体也回不到先前那样的康健。 季太医去见了景陌,犹豫了半晌才将娄堰话说了出来。 “先前臣便觉得奇怪,只是愚钝,并没想到这处。”季太医说的是言玥寒症的事情。 男人手扶着窗沿,唇瓣紧紧抿住,眼眸垂下,看不清其中情绪。 语气一如往常冰冷,“她并没有寒症,都是假的吗?” “是。” …… 等到季太医离开,赵德忠担忧的走上前。 “殿下?” 男人摆了摆手,“你先出去,孤想一个人待会。” 顿了下,又添了一句,“同太子妃说一声,今日孤歇在书房里,明早再去看她。” …… 透过窗子的风吹在他的身上,两侧的长发也被吹到身后。 男人手指紧紧的攥紧,手背青筋凸显,抬眸之时,其中覆盖的阴霾几乎要溢了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守在门口的赵德忠方听到里面的动静,是茶盏被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他心中被唬了一跳,连忙看向许渝。 “许侍卫,你可知道太子殿下为何如此?” 怎么季太医说了几句话,太子殿下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太子殿下身边盈着这样冰冷的气息了。 许渝慢吞吞的转身,“大概是言姑娘的事情。” 赵德忠本想着若是不行他去请来太子妃,这样殿下一定会恢复正常。 第369章 取酒 在听到言姑娘三个字后,脑中的这个想法瞬间化为齑粉。 “赵德忠,取酒来。”里面传来男人略有些暗哑的声音。 赵德忠应声的同时,心中更着急了。 殿下在知道自己喝醉之后是什么样子以来,几乎滴酒不沾。 “许侍卫,你可得想想办法。” 许渝站在檐下抬头看向天边,夕阳西下,落霞满天,端的一副好景象。 他开了口,“殿下有分寸的,赵公公不必这样担忧。” 赵德忠咬紧牙关,很有些犹豫,“可是殿下从未如此过……” 许渝懒懒的抬眸,“赵公公,殿下下的决定,做的事情,不是你我能改变的,且等着吧。” 听此,赵德忠只得将想说的话咽在了肚子里。 取来酒走了进去,吩咐几个小太监将酒放在地上,赵德忠大着胆子问道,“不如奴才去找太子妃过来,与殿下一同饮酒。” 男人搭在窗沿上的手一僵,下颚绷紧,神色讳莫,冷声道,“你何时也这样多嘴了?” 赵德忠慌忙跪在地上,却不为自己辩驳,“酒多伤身,殿下若是身体因此有恙,那么奴才便是有十条命也担不起啊。” 景陌目光沉沉,半晌才抚在眉心处,用力捏了捏,“出去,别让孤再说一遍。” 赵德忠还想说些什么,抬眸却在看到男人的眼睛时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那双本来盛有星辰的眼眸,如今看去,却是无边的黑暗,看不到底的孤寂。 他只得压下想要说的话,缓缓退出去,并且将门关上。 男人将窗子关上,指尖点了点,随即屈身拎起一坛酒,顺着墙边缓缓蹲坐下来。 酒液入口,辛辣亦入喉。 些许酒液沾在衣襟上,男人皱了皱眉头,将领口随意扯开了些。 明明应该不胜酒力意识糊涂,可景陌却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忽而怔怔的看着前方,手悬在半空,最后又落下。 轻轻嗤笑了一声,泛着冷色的眸子微敛。 “卿卿。”他呢喃道,“对不起。” 手中的酒坛“哗啦”一声落在了地上,剩余的酒液四溅,他的长袍也尽数被沾湿。 他踉跄着起身,晃晃悠悠的走到门口。 听到酒坛跌在地上的声响,赵德忠在外急得不行,想着若是太子殿下在里头受了伤,那么他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门忽然从里面被打开,不算多亮的灯笼下,男人脸色愈发显出几分阴沉。 “殿、殿下?”赵德忠捂着心口,声音极轻。 然而醉酒后的景陌并没有看向他,只是往前走了几步,便足尖轻点,身体一跃,轻松落到屋顶上。 赵德忠眼尖的看见,男人的手中还拿着一个精巧的木盒。 “殿下,上面危险,您快下来。”赵德忠甩着拂尘喊道。 一边又对着身侧的许渝说道,“许侍卫,你快上去将殿下带下来。” 只是还没等许渝施展轻功上去,景陌又自己下了来,然后在几人的目光中,又飞身而起到了另一个屋顶上。 第370章 它咬我 赵德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男人飞快的从他们眼前消失,连个影子都瞧不见。 他擦了擦额前滴落的汗珠,招手让身侧的太监宫女全都朝着景陌离开的方向找去。 无意识的男人几乎将大半个皇宫的房顶踩了个遍,中间还能空下时间站在檐角仰着脑袋看星空。 等后面的人追来之后又窜到另一个屋顶之上。 这样的动静就算顾卿澜一直在屋子里面也能听到。 “外面乱糟糟的,发生了何事?” 顾卿澜的手边,大黄将自己缩成一团,时不时舔几下爪子。 阿满因为看到大黄心中生怯,早早的便躲到膳房去,美其名曰要学做新的糕点样式。 一个宫女听了顾卿澜的问话从门口战战兢兢的走来,控制着目光不往地上的大黄看去。 “回太子妃的话,奴婢看着赵公公和许侍卫像是在追着什么人。” 赵德忠和许渝追着什么人,顾卿澜眉头轻皱,除了景陌她想不出这两人会追什么人。 只是怎样的情况下会让那两人不放心带着人去追? 顾卿澜蓦的眉心重重一跳,脑中忽的像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太子殿下过来了。”一个手拿着拂尘的小太监结结巴巴的跑到门前对着守在门口的两个宫女说道。 耳尖的顾卿澜:“……” 她就知道。 “你们都下去。”顾卿澜站起身,颇有些苦恼的捏着眉心。 她总算是觉出哪里不对劲来了。 按说太子出行,身边确实要跟着人。 只是这样哗啦哗啦一大圈人在后面追着还没能追上,那么最大的可能便是,男人喝醉了。 听到这话的宫女太监像是得了大赦天下圣旨的犯人一样,心中很是松了一口气。 “奴才(奴婢)先行告退。”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男人便出现在殿门口,痴痴的站在那。 还未靠近,浓烈的酒香就充盈在揽芳阁内。 看着后面急急追过来的赵德忠和许渝的人,顾卿澜只得道,“你们先回去,殿下这边有本宫照顾。” 喝醉后便像个傻子一样,她总是得保全些他的颜面来。 大黄甩了甩尾巴,缓缓的走上前,在男人身边转了几圈,随即利索的咬住男人的衣袍,用力一扯。 “嘶啦”一声,男人外袍裂开,大半落在了地上。 罪魁祸首仰着脑袋看向顾卿澜,像是在要奖励一样。 “卿卿。”不知是喝醉还是什么缘故,男人眼圈微红,委委屈屈的紧紧抿住唇瓣,手指着大黄,“它咬我。” 顾卿澜无力扶额,好在方才将人全部都遣走,不然让他们看到当朝太子醉酒后是这副模样,别说是面子了,里子都没有了。 “它咬我,衣服都被咬坏了。”男人重复说了一遍,固执的将地上的半边衣袍捡起,举起来给顾卿澜看。 烛光下可见男人狭长双眸此时睁得极大,水汪汪的,干净的看不到半分杂质。 大黄却忽的跳起,将他手上的衣袍扯下,然后爪子按着衣袍,脑袋重重的甩了几下。 第371章 偏心 看着地上那有一团完完全全可以被称作是破烂的衣袍,顾卿澜暗叫一声不好。 果不其然,在她的注视下,男人眼眸中充斥着迷茫,手指还怔怔的悬在半空中。 叫人看了便心中免不了生出几分怜惜来。 “衣服……没了……”他呆呆的喃喃着,眼尾微微向下垂,声音中都带着些颤意。 他缓缓的走到顾卿澜面前,俯下身,竹香伴着酒香千丝万缕般将她缠绕在其中。 “大黄欺负我,卿卿,怎么办?” 男人呼出的热气一点一点的侵在女人白皙的肌肤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皙肌肤泛起漂亮的粉色。 喉头微滚,他却没有依着心中的想法亲上去,而是略有些艰难的往后退了两步,身姿笔挺。 “它欺负我,卿卿,你不能这么偏心它。” 好似她若是不处罚大黄,这人便要一直将这番话说下去一样。 顾卿澜低头看了仰着脑袋瞳孔睁大的大黄,再看一眼眼巴巴紧抿唇瓣的男人。 忽然觉得这两个有相似之处。 “大黄。”她俯下身体摸了摸大黄的头,见它舒服的半眯上眼睛,才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它的脑袋,“殿下你看,妾身已经打过它了。” 男人歪了歪头,面上极为明显的浮现出疑惑与不解的情绪来。 “偏心,打得很轻,明明打我的时候,卿卿很用力。”男人有些迟钝的说着话,手不由自主的捂住脸颊,愈发显得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小鹿一样。 他说的是有日晨起,顾卿澜给了他一巴掌的事情。 翻旧账倒是能翻,只是这幅表情,叫顾卿澜心下软的就像是一团棉花,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虽然对着这张脸已经有些时日,顾卿澜自认如今看到心中虽觉惊艳,面上却不会表现出来。 只是此刻,她的眼眸之中前所未有的温和,不是伪装而来的温和。 “大黄,去外面。” 大黄不快的甩着长尾,慢吞吞的走开。 “妾身已经赶走它了。”顾卿澜伸出纤手,轻抚在男人脸颊,滚烫的触感让她手指微顿。 她双手环住男人的脖颈,微一用力,男人身子向下俯去。 额头相抵,顾卿澜只觉得男人身上的温度像是从额头处传了过来一样,使得她周身也烫的不行。 “殿下不开心吗?” 明明晨起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整个人便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一样。 “不知道……”男人开口道,“我就是觉得心里很难受,有点累。” 浓烈的酒香萦绕在两人周围,顾卿澜抬眸望去,便陷在男人眸底深邃浩渺无法离开。 “难受,有点累,那便是不开心。”她柔了柔声,手指不自觉的收紧,两人之间靠的极近,“那么殿下,能告诉妾身原因吗?” 见他这样沮丧,她心里也有一点点的不开心,或许不只是一点点…… 只是再多的她如今也抽不出时间细想自己的心思。 景陌顿了顿,极为罕见的将她的手拿下来,往后退了几步,眼眸中,有克制的暗红浮现。 第372章 对不起 他伸出手,露出一直握在掌心的木盒。 有些紧张的递过去,“这、这个,给卿卿。” 顾卿澜虽知他酒后容易露出憨态,但紧张到结巴这还是头一回看到。 她接过木盒,缓缓的打开。 “都说红豆寓相思,我亲手做了红豆手钏,虽然……不华丽也没那么好看,但是……希望卿卿能喜欢。” 木盒里面,正如男人所言,是一红豆手钏。 她将红豆手钏拿起来,细细的看了看,串的并不整齐,也确实不甚好看。 “我本来想加点玛瑙和珍珠在里面,只是这样,会显得我串的红豆更丑,便没有加。”景陌紧张的手指都僵住,身子动都不敢动一下,目光直直的落在女人的脸上,想要从中看出他期望的情绪来。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红豆相思,最是动人,也最是……伤情……”轻喃出声,语气平缓,冷静到眼中都没有浮现出一丝动容。 还是不行吗? 男人失望的垂下脑袋,束发的银色莲花冠微颤,显示其主人不平静的心情。 顾卿澜取下腕间的玉镯放到一边,然后将左手伸到男人的面前,“帮我戴上,好吗?” 景陌猛地抬头,眼睛里恍若星辰乍现,仿佛又变成了原先那个眼中充斥着光芒的她喜欢见到的样子。 他唇瓣微微颤抖,不作声,或许是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来。 将红豆手钏戴上,又在将绳子尾端系紧,他便痴痴的看着,也不移开目光。 “卿卿,对不起。”男人突然出声说了一句话。 顾卿澜听得有些莫名,她细细想了这段时间内男人做的事情,并没有发现你那有让他说出对不起的事情来。 再者,对不起三个字,从他的口中说出,似乎太难得了些。 “成婚那日,我……做错了很多事情……” 顾卿澜的记忆随着男人的话,似乎回到了那一天。 她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入主东宫的那天。 受过文武百官朝拜,她戴着红色盖头,坐在揽芳阁里间的榻上。 盖头四角缀着红色的流苏,烛光摇曳,流苏微动。 她接到入主东宫圣旨那日,想了很多事情。 太子有心爱之人,她若为太子妃,必定是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日后在东宫也必定会过得艰难。 可是她不能拒绝,违抗圣旨的能力,顾家有,但是却不能做。 所以接受圣旨,坐上太子妃的位置,是她最好也是唯一的路。 她坐在榻上,手中捧着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 这苹果是上喜轿前,镇国夫人亲自放在她的手上,笑着说道,“愿太子妃今后吉祥幸福,平平安安。” 榻上铺满了红枣桂圆花生之类,寓意早生贵子。 红色锦被上绣着龙凤祥云,周遭的墙上也贴着各式各样的剪纸,或是喜上眉梢,或是龙凤呈祥。 这么些好的寓意,满目的红色,周围人面上总是带着的和缓的笑容。 香炉中燃着的香料散发出极为好闻的味道,充斥在整个揽芳阁内。 第373章 得之心甚欢喜 不由自主的,她的心情也好了点,连带着也生出些期盼来。 忽然,门口传来极轻的声音,她透着红色的盖头,看到一个高大而又模糊的身影朝着她走来。 四下屏退,头上的盖头被不温柔的力道取下。 她清晰的看见,这个如今已经是她夫君的男人的眼中,是对她满满的厌恶。 她忽然心静了下来,大约是没嫁进来之前便有所预料,所以并未觉得有多难过。 好在,四下的人全都被遣走。 她可以自欺欺人的想,她没有丢了顾家的脸面。 “嫁进东宫已经如你所愿,从今以后你便安安分分的待在揽芳阁,莫要多生事端。”她听见男人这样说道。 如她所愿? 她听到这四个字竟没有来的想笑,确实,在天下所有人的眼中,大抵她能入住东宫做太子妃乃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是从来没有人来问过她,究竟想不想要这份福气。 她还记得那时自己的回答。 头上的发冠极重,隔着流苏面帘,她费力的仰着脑袋,扬唇道,“妾身谨遵殿下旨意。” 男人神色极冷,却又在她仰头之时微微一怔,随即重重的甩袖,转身离开,那日便再没回来。 听宫女说,他是在书房里待了一夜。 好在不是新婚之夜去找那个女子,顾卿澜还有心情这样想。 而后的日子其实于她而言并不算多难过,只是男人时不时到揽芳阁抽风,让她觉得颇有些烦闷。 她再怎么,也是喜爱极了男人这副皮囊,所以从他口中听到那些话,总是会失落几分。 顾卿澜陷在回忆中愣怔了许久,站在她对面的景陌便也直直的站在那,连动都不敢动。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她最终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景陌眼圈微红,想要走近心中却又忍不住生出怯意,手悬在空中最后又无力的落下。 “没有过去,在我的心中,没有过去。” “我一直都竭力想忘掉那些对卿卿不好的回忆,自欺欺人的想着,若是忘了便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这副模样,与先前截然不同对她的态度。 顾卿澜却是浅浅的勾了勾唇角,仰头看他,莞尔道,“便是为了这些心里不开心,才喝了酒?” 怎么能这么可爱,委委屈屈的用着这样一张脸说出这番话。 叫她心软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心疼。 “是。”男人重重的点了点头,却因为力道太大,头点的有些晕。 大约是酒醉,一双眼睛显得更加的干净纯粹,望进去的时候仿佛觉得这双眼睛中只能装的下她。 “既然如此,就当那些事情在今日之前没有过去……”她顿了一下,在看到男人眼中升起的希冀时开了口,“只是,我今日得了对不起三个字。” “虽说我这人眼中容不得沙子,可对不起三个字确实说的诚心诚意,那么……在今后,那些事情便如昙花乍现一样消逝,好不好?” “红豆相思,这红豆手钏,得之心甚欢喜。” 第374章 可乖可乖的小白兔呢 见男人仍是愣怔,手足无措,呆呆的站在原地,顾卿澜嫣红唇瓣浅浅勾起。 “怎么这样傻,没有清醒时的半分精明。”她语气顿了顿,笑意愈深,“可是,我很喜欢。” 她踮起脚,白皙而又修长的手指落在男人松松垮垮的衣襟,借力而上,极为轻柔的吻在男人的下巴处。 一触即分,扯着他的衣襟向下,眼尾上扬,“这样,能感受到我是如何想的吗?” 本就松松垮垮的衣襟被她一扯,愈发露出里面无限风景。 “卿卿,你在诱惑我。”男人声音暗哑,喉间微涩。 这便是诱惑了?顾卿澜挑了挑眉。 她伸出手指,一点一点的解开衣襟上的带子,勾着向下,指腹划过紧实的肌肉,最后停在了腹部那颗嫣红小痣上,轻轻,挠了下。 她能感觉到,她手下的身体彻底僵硬,像是一块石头。 男人俯身,眼底幽深无波,极为克制的在她脸颊酒靥处碰了下。 “香香的,甜甜的。”他说道。 然而,平静过后的,便是暴风雨一样的剧烈。 双手环住女人细软的腰肢,微微一用力抱起,满怀馨香。 顾卿澜手指落在他束发的莲花冠上,最后取下簪子,莲花冠应声而落,长发披散,更添几分颜色。 “好看……”男人话还未说出口,便又被堵了进去。 唇瓣柔软,辗转反侧厮磨,她仿佛也尝到了酒一般,双颊渐渐浮上些许绯色。 良久,她双手撑在男人肩膀上,往后退了退,语气撩人,“好看,陌哥哥什么时候都好看。” “蹭”的一下,景陌只觉得心底的火几乎要将自己整个覆盖其中。 脑中无比清醒,醉意也没了大半。 他哑着嗓子轻声说道,“再叫一声,卿卿。” 顾卿澜却坏心眼的咬着他的耳朵说了一句,“陌哥哥这个称呼,可是周姑娘叫的,我哪里能叫呢?” 因为她的动作,男人身子愈发绷紧,就像是拉满弦的弓,蓄势待发。 “除了你之外,没人能叫,卿卿,乖乖的,再叫一声。”他的语气几乎夹杂着祈求。 “不要,我当时听她叫了,可真是青梅竹马,天生一对。”话落,她重重的咬了一口男人的耳垂,在看到极为显目的牙印时才满意的退开身子。 “放我下来。”顾卿澜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景陌身体未动,却下意识的将手指收紧。 而顾卿澜,此时并察觉到不对劲。 接着说道,“我要去沐浴了,放我下来。” 男人缓缓往前走了几步,忽而转身,将人抵在墙上,声音低沉,“真巧,我也要去沐浴,不如和卿卿一起吧。” “鸳鸯戏水,也别有一番滋味不是。” 顾卿澜终于察觉出即将到来的危险,“浴桶两个人很挤。” 不是喝醉的时候对她言听计从的吗?怎么越发不对劲起来。 她可乖可乖的小白兔呢? “浴桶很挤么?那么便去浴池如何,那里宽敞,卿卿会喜欢的。” 男人眼眸微黯的看着一双锁骨,最后抑制不住的俯身隔着轻纱轻咬了一口。 第375章 现在清醒了 并不疼,只是觉得心下微痒。 能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一定是不怀好意。 顾卿澜微微挣扎着想要下来,却发现腰间的双手钳制得极紧,她半分动弹不得。 要遭。 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她若是不做点什么,怕是今天得折在这儿。 “我要下去。”她眨了眨眼睛,说道。 男人手指愈发收紧,眉眼微垂,神色淡淡,“想要下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卿卿要应我一件事。” “什么?”顾卿澜有些警惕的看着他。 “叫一声陌哥哥。”男人喉头禁不住滚了滚,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暗红一片。 “不行,殿下若是想听,将周姑娘找过来,保管听个够。” 景陌目光极其温柔的落在顾卿澜左手手腕上的红豆手钏,红豆衬的玉白肌肤像是泛着浅浅的光泽。 “卿卿吃醋了吗?” “我怎么闻到一股酸味。” 吃醋?酸味? 她伸出手指,放在男人的喉间,摸着凸起的位置,随即忽然靠近,俯身落下一吻。 然后贴在男人的耳边,缱绻而又缠绵,“陌哥哥~” 见他浑身上下都绷紧,顾卿澜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现在可以放我下来了吧。” “晚了。” 天旋地转,她被抗在了肩上,模糊的视线里,是方才掉落在地上的莲花冠。 身下是铺的绵软的床榻,透过床帐,烛光微微摇曳,顾卿澜按住男人的胸膛,阻止他继续靠近。 漂亮的眼眸中满满都是他,景陌唇角勾出一个极为放肆的弧度,骨节分明而又修长的手指缓缓移动,“卿卿,这时候才想着拒绝,是不是太晚了些。” 这男人喝醉的时候向来都是没有意识,且傻呆呆的,怎么这一次倒显得这样精明起来。 难不成是装出来的,想要骗她。 “你到底有没有醉?” 男人听了这话身体蓦的一僵,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来的时候是醉的,可现在清醒了。” 语罢,景陌便将阻拦在自己胸膛的双手拿开,俯身而上。 顾卿澜极为明显的感受到了他身体上的异常,愈发挣起来。 压抑许久的情绪骤然爆发,温热的手指划过柔软嘴唇,眼底情意明显,唇瓣代替手指,疾风骤雨的亲吻让顾卿澜一下子便脑中空空,完全忘却了思考。 灼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即使这样的急切,仍是记着温柔。 直到在她的眼中没有看到半点不适,他才逐渐加重了力道。 “卿卿。”他低喃了一声,轻咬了一口唇瓣后,见女人吃痛的张嘴,迅速攻略城池,撬开她的唇齿,反复吮吸。 他极有技巧的勾舌嬉戏,轻轻触碰后又迅速推开,周而复始几次之后,顾卿澜终于不耐烦起来,主动推搡要将人赶出去。 只是这下正好应了男人的心意。 手指放在她的脑后,微一用力,加深了这个缠绵的吻,另一只手不安分的向下探索,最后落在衣襟处的系带,顿了顿之后将系带解开。 第376章 蛊惑 半晌,炙热的唇瓣不舍离开,却又从下巴、耳垂、修长脖颈一直延伸到纤细的锁骨,流连辗转。 顾卿澜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脱了水的鱼,急急的喘息。 她捂住伸入衣襟的手指,面上带着些恼怒,黑眸明亮,“停下来。” “不停。”他现在停下来,那就是真的傻子了。 “嘶”,景陌痛的抽气,目光向下,落在自己的腰间。 女人青葱玉指正掐在他的腰间,力气极大,被掐住的肌肤周围,浮现出深浅不一的红色。 “停不停?” “停……不是不可以……”男人忽然掀起被子将人盖住。 黑暗中,所有的感知都分外清明。 “只是卿卿莫不是觉得,这样的状况下,我会因为一句话停止下面的动作?” 指尖摸索向前,轻捏住女人的下巴。 “我不喜欢做亏本的买卖,若是对象是卿卿,我可以考虑稍微吃下亏。” “你想做什么?” 在男人极好的视力看来,面带薄红,眼眸浸水,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是醉人。 他甚是艰难的移开视线,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灼热呼吸喷洒,那片肌肤很快便烦泛起浅浅的粉色。 “叫陌哥哥。” 顾卿澜:“……” 她这可真是挖坑给自己跳,早知道方才便不喊了。 还没等她开口,男人便咬住她的玉白耳垂,轻轻舔舐。 “轰”的一下,一阵莫名的电流从耳垂传遍整个身体,她的身子也禁不住软了下来。 若是此刻景陌抬头,定能瞧见顾卿澜眼中极为罕见的茫然与无措。 “别咬。” 虽是拒绝的话,只是语气中不自觉的软糯,前所未有的娇嗔。 听得男人身体又是一紧,唇边扯出一抹笑,他松了开来,“好,不咬,只是卿卿,你也疼一疼我,我现在难受的紧。” 他再这么憋下去,就真的要连禽兽都不如了。 若是他一直强硬下去,那么顾卿澜拒绝的时候大约会选利索的给他一个手刀劈晕,亦或是单手拧开他的头盖骨。 可他这样看着她,每一个字都透出温柔与妥协来。 她极难说出拒绝的话来。 便是此刻他要天上的星星,顾卿澜都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不顾一切想尽法子摘下来给他。 像是被他的语气蛊惑,顾卿澜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抚在他的胸膛处,漫不经心的一点一点向下。 看到他因为她的动作全身僵硬,身上的每一处肌肤皆是灼热,不时发出急切的喘息声,她竟莫名觉得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成就感。 “卿卿,叫一声陌哥哥。”景陌极为执着。 听到这话,她的手忍不住一抖。 男人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浮现,汗水滴落。 “卿卿,疼~”男人的尾音都在发颤,里面像是藏着一把小勾子,勾的人心痒难耐。 见状,顾卿澜便很有些愧疚的放轻了手上的动作,安慰的在他唇瓣上落下一吻,却又控制不住的主动加深。 “陌哥哥。”她轻声呢喃,带着一股甜腻的味道。 第377章 再叫一声 男人眼睛亮了亮,随即委委屈屈的垂着头,“卿卿,能不能再叫一声。” “陌哥哥。” “能不能再叫一声,今天最后一声。” 顾卿澜缓缓呼出一口气,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全然不复方才得温柔,“陌~哥~哥~” “再……” “滚!” …… 床帐之外,蜡烛燃得正烈,点点烛泪滴落,摇曳跳动的着的火苗映在窗纸上。 殿外,赵德忠揉了揉眼睛,又用冷水洗了把脸,愣是在外面吹着冷风,不敢回去。 太子殿下喝醉了之后什么样子,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如今只期盼着殿下别胡说八道,然后被太子妃赶出来才是。 傅燃从外走来,手里拎着两包暄软的馒头。 想了想,抠出小半个馒头递了过去,“赵公公,吃宵夜吗?” 赵德忠看了他手上的十几个馒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有人拿十几个馒头做宵夜的吗?这人别是饭桶投的胎吧。 “不用了,傅侍卫你自己吃吧,我不饿。”亏得他能扣除这么小半个来。 傅燃果断收回手,一口将馒头吞下之后,又犹豫了许久,拿出一个完整的馒头递到许渝面前,“吃吗?” 赵德忠:“……” 凭什么他只有小半个,给许渝却能拿完整的一个。 许渝薄唇微掀,语气淡淡,“离我远点。” 赵德忠:……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心里突然就舒坦了…… 傅燃狠狠的瞪了许渝一眼,然后自己气呼呼的蹲坐在檐下,一个馒头一个馒头不间断的吃着。 身后站着的赵德忠看见这一场面都觉得自个胃里撑得慌。 “赵德忠。”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 赵德忠忙几步走来,贴在门边,“奴才在。” “备水沐浴。” 赵德忠:!!! 事情终于成了吗? 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 如果殿下喝完酒醉后能有这样的结果,那么就是天天喝醉都值的啊。 等到热水备好,赵德忠才敲了敲门,“殿下,热水已经在偏殿备好了。” 傅燃神色极为复杂的看着面露激动之色的赵德忠,他刚才可都听到了,赵公公特地让人准备的是足以容纳两人的浴桶。 没想到啊,赵公公竟然有这样的心思,难怪能在太子殿下身边当内侍,还能常常得到赏钱。 想到那块在地上碎成八瓣的双鱼佩,傅燃都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他俯身贴耳,“赵公公,要不然我去找来些春宫图给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一定会喜欢的。 到时候心情一愉悦说不定就打开库房,让他随便挑。 嘿嘿嘿~ 他距离发家致富似乎又近了一步。 赵德忠:“……” “傅侍卫,不然你去喂大黄吧。”赵德忠从怀中掏出鹿肉干,直接放在傅燃的手上。 还没等傅燃开口拒绝,大黄已经慢悠悠的朝着他走了过来。 他下意识的攥紧了鹿肉干,“嗷”的一声,飞快的朝着外面跑去。 大黄紧跟而上。 “所有人都退下去,不得靠近。”男人再次道。 第378章 妖孽 赵德忠愈发面露激动,将周围守着的宫女太监全都遣走,自己则扯着缩在一角的许渝。 许渝手指不住摸索着腰间的佩剑,皱着眉头道,“我要保护殿下,不能离开。” 赵德忠脸色黢黑,“殿下和太子妃鸳鸯浴,能出什么事情,你就别在这捣乱了。” 说着,赵德忠竟无视许渝腰间佩剑的威胁,费力的拖着他往前走。 风静悄悄的吹过,几片花瓣落在地上,打了个璇儿扬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揽芳阁的门才“吱呀”一声被打开。 “只是单纯的沐浴,我又不做些什么。”檐下的灯笼,照出男人面上的柔和。 只是大敞的衣襟,与胸膛上的指甲划痕,显得他说的话没有丝毫信服力。 顾卿澜身上披着一个斗篷,裹得严严实实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少废话,我一个人进去,你就在这待着。” 他怎么可能就在外面等着,然后脑海中想象卿卿沐浴的画面。 咳……想象的哪有亲眼所见来的好。 更何况,就算现在不能吃肉,肉汤还是可以喝一喝的。 “外面黑,我一个人待着害怕。” 顾卿澜:“……” 要不是她手扯着斗篷两边不能松开,这时候非得一个大耳刮子抽过去。 外面黑一个人待着害怕,怎么不说这外面有鬼,能吃了他呢? 岂料男人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唇瓣紧紧抿住,伸出手拉住她斗篷上系着的小毛球,晃了晃。 十分认真的说道,“要是外面有鬼,吃了我怎么办,我害怕。” 顾卿澜:“……” “吃不吃了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吃了最好,省得她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当然有关系。”他言之凿凿,“我的命是要留下来与卿卿朝朝暮暮不休止的,怎能让恶鬼吃了去。” “你怎知吃你的是恶鬼,而不是艳鬼,若是艳鬼,究竟是福还是祸便很难说了。” 她本意是想堵上男人的嘴,让他不要再胡说八道。 效果很明显,他确实不再说胡话。 只是快走几步,将自己硕大的身躯靠在她的身上。 “那我们快进去吧,听着怪吓人的。” 语罢,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拉着她的手,拖走着进入偏殿。 顺带推上暗梢。 见她面露怔色,男人勾了勾唇角,微微眯起的双眸中闪现着精光,“卿卿别怕,有我在,吃了你的绝对不是鬼。” 而且我。 他在心底默默将这句话补全。 顾卿澜:……??? 这句话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她怎么听着后背发凉,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没好气的一掌拍向男人的肩膀,“你要是再乱说话,我就告诉母后。” 景陌被这一掌拍的龇牙咧嘴,偏偏还记得维持面上的镇定。 “母后若知道我说这些是闺房乐趣,想必不会斥责,会……鼓励才是。” “一国太子,能不能要点脸皮?” “脸皮我要的,卿卿我也是要的。” 顾卿澜:“……” 来人啊,快把这个妖孽叉出去。 第379章 惯会装可怜 他是怎么堂而皇之而又面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些话来的。 顾卿澜有些好奇的勾着脑袋向男人的身后看去。 话本子里面说了,有些狐狸精醉后能显出原形。 她来看看到底有没有尾巴。 只是,话本子是话本子,现实是现实。 尽管她看的分外仔细,也没能将那处看出一条尾巴来。 “卿卿在看什么?” 顾卿澜没有直接回答,只唇角露出一抹笑,透着几丝莫测。 她伸出手,勾住男人的下巴,颇为撩人的敛了敛眼眸。 在男人要俯身之时,另一只手又贴向他的胸膛,阻止他继续向下。 她踮起脚尖,伏在他的耳边,“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听过,人在喝醉的时候,做过的事情常常醒来后会不记得。” 景陌直觉不好,眼皮狠狠的跳了两下,“卿卿,我已经清醒了。” “不,殿下没有清醒,仍旧是醉着的。”食指捂住男人的唇,颇有些柔软的触感让她忍不住留恋。 “好梦。” 语罢,她未等男人开口,便给了他后颈一个重重的手刀。 男人的身体直接倒在了她的身上,她轻挑的捏了捏他的脸颊,这才将人抱起放在一旁的贵妃榻上,给他盖上薄被之后,这才走进里间。 若是没有半点准备,她怎么可能让他一同跟进来。 只不过是觉得不让他进来,他也会偷偷的翻窗。 这样倒不如直接同意,然后再劈晕他。 简单明了,没有任何的问题。 氤氲着的水汽模糊视线,掀开帘子,瞧见里面一个极大的浴桶,容纳两个人都绰绰有余。 顾卿澜不禁转头看向贵妃榻的位置。 果然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人,能将他的心思摸个清清楚楚。 顾卿澜看着左手腕的红豆手钏,轻笑了一声,“真不知道该说你是精明,还是该说你傻了。” 在外人面前一副样子,在她面前又是另一副样子。 可怜巴巴的,惯会装可怜。 但偏偏,她又很吃这一套。 她突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并不能做到最先所说能做一个端庄得体,外人称赞的太子妃了。 如今,她确实会因为男人与其他女子有牵扯,心中忍不住生出些醋意。 这样,不像她。 可,她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并没有哪里不妥。 情,果真是个让人难以捉摸透彻的东西。 白皙的手指将系带解开,长衫落地,透着层层纱帐,隐约能瞧出女人玲珑有致的身躯。 水汽蒸的面上多了几分薄红,她将自己整个人埋在水底,过了好一会儿才浮出水面。 鸦色长发沾上水,湿哒哒的落在胜雪肌肤上,她双手搭在浴桶上,歪着脑袋,看着外面的贵妃榻,不自知的唇角便露出浅浅的笑容。 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 …… 等沐浴完,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顾卿澜将衣服穿好,手中拿着帕子,细细的擦拭湿发。 目光触及榻上的男人时,眉头轻轻皱起。 总不可能就将他放在这,不然明日起来,他定要身上不适。 第380章 太不公平了些 只是,没有沐浴过的男人,方才她又帮他做了那档子事。 嗯…… 有点嫌弃,但是又不能将人就这么扔在这儿。 不然再来一个手刀将人给劈醒? 顾卿澜俯身,往男人的后颈摸了摸,肿的仿佛扣了半个碗在上面。 一不小心,力气又使大了。 若是再来一个手刀,会不会直接让他离开人世? 顾卿澜站在贵妃榻前思虑半天,最后放弃补上手刀劈醒他的念头。 而是用将男人的衣襟扯开,粗粗用帕子擦了擦。 最后将人打横抱起,走出偏殿。 夜空一片漆黑,点点繁星悬挂,明月不见。 躺在榻上,无意识碰到男人的指尖,她才觉出不对来。 就这一盏未熄灭的微弱的烛光,她才发现,男人十根手指,皆有被针扎过的大大小小的痕迹。 愣怔许久,她才握紧他的手,闭上了双眼。 或许,她也该做些什么。 不然对这个傻子来说,总是一味的付出,也太不公平了些。 …… 赵德忠在外蹲守了一夜,眼睛都没敢合上。 瞧着差不多时辰,这才让几个宫女备好热水。 自己则双腿发抖的走到门口,“殿下,上朝的时间快到了。” 若不是如此,他是怎么也不愿意过来打扰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 顾卿澜头靠在景陌肩膀处,眼眸中充斥着迷离之色。 她轻声开口,“便说殿下今日身体不适,告个假。” “不用。”景陌重重的捏着眉心,面露疲惫之色。 “政事要紧,不能耽误。” 这几日哪有什么政事?该摆平的都摆平了,朝堂之上前所未有的和谐。 “身体不舒服便告个假,只是一日又没什么,何必硬撑着?” 脑中浮现出昨晚的画面,景陌唇角微微抽搐。 手指往后颈一摸,在磨刀那个半个碗大的肿包之后无奈扶额。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昨日他是如何从偏殿回到揽芳阁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景陌知道,自己大概率是被卿卿抱回来的。 见他摸向后颈,顾卿澜心虚的看向其他地方。 “昨晚殿下不小心磕在了门槛上,所以后颈才会这般。” 男人跟着她的话点了点头,“是是是,皆如卿卿所言。” 狭长的双眸中不复冷漠,而是肉眼可见的宠溺。 虽然因为宿醉加上后颈的伤,哪哪都不太舒服,但只要一想到昨晚送出了红豆手钏,男人面上便止不住的傻笑。 她拉住他的袖子,眼睛眨了眨,长睫在眼下落下一片小小的阴影,像是在他的心上扫了扫。 “身体要紧,便是告假一次也无妨。” 只是若是旁的事情,景陌此刻一定重重的点头。 可上朝,不能。 他不能让那些闲的没事干整天只知道说三道四的人拿着卿卿的把柄。 歇在太子妃处,便告假不上朝。 知道的,体谅他身体不适,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太子妃勾着,所以不能去。 这天下种种,有时候便是这样的没道理。 明明是他的错,最后错处却会落到卿卿身上。 第381章 试试棍棒底下出孝子 他面带笑意,揉了揉女人的头顶,直到将她的长发揉的乱糟糟炸毛才作罢。 “太子妃对孤的心意,孤自然明白,只是孤的身体并没有大碍,等下朝后歇一歇便没事了。” 顾卿澜慢吞吞的在榻上站起,然后在男人的目光中漫不经心而又极重的踩了他的小腿一下。 床帐拉开,几个宫女守在不远处,垂着头。 “妾身帮殿下挽发吧。” 单这男子挽发的样式,她闭着眼睛都能弄出十来种。 景陌挑了挑眉,坐在铜镜前,将木梳递过去,“那么孤便要劳烦太子妃了。” 放在铜镜旁的,正是昨日掉落在地上的银色莲花冠。 瞧见这莲花冠,两人皆是一愣。 思及昨日场景,男人唇角微勾,眼眸中闪着极为明显的喜色。 她以手作梳,将长发总至脑后,用莲花冠束住。 “好了。”她有些爱不释手的抚着顺滑的长发,说道。 “等闲下来,让卿卿摸个够。”男人故意贴近,声音放的极轻。 顾卿澜没好气的将木梳放回去,“阿满,端来醒酒汤。” 看着男人将醒酒汤喝个一干二净,又仔细检查他穿着有没有不妥之处。 “等着孤回来。”男人轻松掐着女人细软腰肢,将她抱起放在榻上。 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小,“天色还早,太子妃再睡会,你们等到了用早膳的时间再叫太子妃起来。”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殿中的宫女所说。 “奴婢遵命。” 顾卿澜目光凝在左手腕的红豆手钏上,又想起昨晚看见的那些大小不一显得极为可怜的针孔。 床帐被再次放下,她坐在榻上,隔着床帐看着男人走远,竟诡异的心中生出些不舍来。 她忙甩了甩头,想要将这样的念头甩掉。 下朝后,景陌并没能依着原先的计划去揽芳阁补个眠,而且直接被凝霜带到了沈姝那里。 沈姝满脸肃穆,心中怒火翻涌。 到底想着是自己亲生的,不能直接叫人叉出去打死。 “你昨夜疯了?”沈姝抚着袖子,因着将左右遣退,故而说出的话没有半分客气。 “吃醉了酒踩遍整个皇宫的屋顶,怎么,你是想试试棍棒底下出孝子这句话了?” 景陌:“……” “母后,儿臣忘了。” 他的记忆,只停留在揽芳阁那处,之前的是真的不记得了。 听了他说的话,沈姝心里的怒意,就像是要喷发的活火山。 好啊,简简单单两个字,就可以概括昨晚的发疯了? 还忘了?她就不信几板子下去,他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忘了这两个字。 “母后?”见她许久不语,男人面露犹豫的看着沈姝手中一直握着的茶盏,这个关头,他如果说要回去睡一觉,不会被砸吧。 沈姝竭力抑制怒意,皮笑肉不笑,“你吃醉了酒,在皇宫屋顶上撒泼便罢了,怎么又去揽芳阁撒酒疯?” 景陌愣了许久,才明白沈姝话里的意思。 难怪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板着一张脸。 原来是以为他去卿卿那是发酒疯。 第382章 糟心玩意儿 虽然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可以这么说没有错。 只是在对发酒疯三个字的理解上,他与母后有极大的差别。 昨日,他确实是故意饮了酒。 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醉后会如何,所以才放纵自己。 若是未醉,那些话他大抵是没有勇气说出口的。 清醒时说出来,换来的是无法回转的拒绝,他会因此做出些什么事情,自己都不知道。 “母后,儿臣并非是去撒酒疯的。” “那你去做什么?”沈姝翻了他一眼说道。 “儿臣是去揽芳阁就寝的。” 沈姝不敢置信的拔高了声音,“就寝?” “你和澜儿昨晚圆房了?” 虽然知道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沈姝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他。 “咳,还没有。” 沈姝:“……”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有酒意,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不会,还是不行? 因为景陌不喜,沈姝当时也没给他安排教人事的宫女,甚至连图画册子都没给他留一本。 只是就算太子不会,太子妃出嫁前可是有嬷嬷指导过的,没道理太子妃也不会。 难不成不是不会,而是不行? 思及此,沈姝倒有些后悔自己当时的做法了。 毕竟若是早些找了人事宫女,发现有问题之后,找来季太医,说不定现在已经治好了。 沈姝面露忧色,也不知现在这样的年纪,还能不能治好。 “母后,可否让儿臣看一看你发髻上的木簪。”景陌丝毫不知沈姝心中的担忧,颇有些眼馋的看着那枚桃花簪。 簪子的顶端雕刻成桃花模样,再在上面绑了浅粉色的宝石以作点缀,流苏是用极细小的珍珠串连,分成三股,每一条流苏的尾端,皆是一颗紫玉珠。 沈姝虽不知他为何突然问出这话,但迟疑几瞬,还是将发簪取了下来。 也没忘说一句,“若是你能有你父皇的一两分心思,本宫此刻也能放心些。” 景陌将簪子拿在手中,心中的欣羡愈甚,若是他能有父皇的手艺便好了。 届时他便要做出漂亮的簪子来,让卿卿一直戴着。 大约是心中想着事情,手中的力气便不太能控制的极好。 “咔嚓”一声,木簪被折断。 缀着宝石的那一端径直掉落在地上,宝石摔碎,流苏的线也因此断裂,一片狼藉。 沈姝:“……” 不能打死,她就这么一个儿子。 不能打死,不能打死。 亲的,亲生的。 沈姝柔了柔声,面露浅笑,“你这是活腻歪了,来找死的?” 景陌:“……” “儿臣有罪。” 过往的经历告诉景陌,这时候坚决不能说其他的话,只要一个劲的认错就足够了。 看他面无表情,眼珠子都不带动弹一下,沈姝无奈扶额,“罢了罢了,本宫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糟心玩意儿。” 糟心玩意儿?景陌:“……母后,儿臣知罪。” “除了有罪知罪你还会说些什么?”沈姝重重的拍了一下手边的桌子,怒道。 “儿臣下次一定改。” 第383章 还想有下次 “你还想有下次?” 景陌:……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方才不是让他说些其他的话,他都说了怎么还在生气? “儿臣大罪。” 沈姝手指抚在眉心处,重重的捏了捏,“算了,这件事情本宫暂且不同你说,回头你自个向你父皇解释吧。” 这话听的景陌后背便是一凉,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前些日子,周家女几次三番递了话到凝霜这,说是想来看望本宫,这几次本宫皆说繁忙推了去。” “不过总是这么推脱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本宫今日来,最主要的便是问问你的心思究竟如何。” 对于周若翎,沈姝谈不上多喜欢,也谈不上多厌恶。 只是如今正是最紧要的关头,若是总这么晾着她,在周太傅的庇护之下,她要是不要脸面的做些什么事情,那么他们还真就拿她没有办法。 “儿臣会处理的。”景陌眉头轻皱,指间不自觉的捏紧。 周若翎的事情,沈姝确实有些烦心。 就她的身份在那,都不可能能撂开不管的。 接连几次针对,如今周太傅,已然有了察觉。 若是在周若翎的事情上处理不当,那便会将矛盾转到明面上来。 “你父皇的意思,是等下次她进宫,你去见她一面稳住她。” 说完这话,沈姝的神色也有些不对劲。 先前听着没感觉,这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像让儿子出卖美色的呢。 “儿臣不见。” “那她要是同周太傅这么一说,周太傅的那些学生再联合上奏,说你后院空虚,你又如何应对?” 若景陌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那么别说是后院只有一个女人,就是一直就这么光棍下去也没人管。 顶多口中说上几句,不会上纲上线的直接在朝堂之上提出。 若他已有子嗣,这些朝臣也不会急于一时。 可如今,一是后院空虚,而是没有子嗣。 当朝太子如此,确有不妥。 不谈景玄那边收到多少关于此事的奏章,就是沈姝这边,已有不少命妇旁敲侧击的问过太子何时纳侧妃的事情。 沈姝不是没有考虑过太子纳侧妃,而是想着不论东宫里面进多少女子,必须得等到太子与太子妃之间感情和睦才能开始考虑。 “如此,届时就要劳烦太后娘娘了。” 沈姝面露不解,“你要做什么?” “周姑娘既是由太傅亲自教导,想必十分敬佛。” “便请她到太后宫中,抄几日佛经,期间沐浴焚香,不见男子。” “一来显示对她的看重,二来儿臣也不用与她见上一面。” 沈姝叹了一口气,“你既然已经有了法子,那便照着这个法子做吧,只有一点,这不论如何都只是短暂之计,若论长远,你还是得想想其他办法。” “儿臣知晓。” “行了,回去歇一歇吧,看你眼下青黑,整日里也自在些,别总是将自己埋头沉在奏章里面。” 听到沈姝的最后一句话,景陌难得的心底生出些心虚的情绪来。 第384章 彩旗飘飘不倒 “儿臣告退,至于这个簪子……稍后儿臣会让人送来一斛瑟瑟,极为罕见的深紫色与墨色,还望母后喜欢。” 语罢,便将那根断裂的桃花簪放到一旁的桌上,缓缓走远。 满心欢喜的朝着揽芳阁走去,却被告知太子妃带着大黄去了御花园赏景。 “太子妃具体在何处,孤去看一看。” 阿满不敢抬头,肩膀都在发颤,“太子妃说了,让太子殿下在揽芳阁休息,若是……若是殿下跟着出去,那么等太子妃回来,就给您的腿打断。” “这话,真的是太子妃说的,奴婢半个字都没作假。” 阿满闭着眼睛飞快的将话说出口,身子抖得愈发的厉害。 “打断腿?”男人扯开唇角,笑了一声。 “也罢,既然太子妃这么说了,孤便只能去歇息了,否则明日便要拄着拐杖去上朝了。” 看着男人离开的声音,阿满口中嘟囔着,“太子殿下竟然没生气?” 赵德忠昂着下巴,站在阿满身边,“这算什么,就算太子妃真的将太子殿下的腿打断,殿下也不会生气的。” 说完这些,他便甩了甩拂尘,跟在景陌身后,也走了进去。 留下阿满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 而另一边,去替言玥换方子的娄堰刚要踏进去,便看到一个女子在院门口与侍卫纠缠不休的说些什么。 向来不放过任何一个热闹的他缓缓踱步而去。 “我是周若翎,今日来此,是特地看看言姑娘的身体恢复的如何的。” 听到这话的两个侍卫面无表情,只依旧直戳戳的挡在周若翎的面前,不让她进去。 这里是狗太子安排的地方,本就住了一个女人,现在又有另一个女人来看望这个女人。 娄堰捏着下巴,双眸微眯思索着。 难不成狗太子背着小师妹养了许多女人,然后分别对这些女人说,你是我的心肝肺,现在这个找上门的是发现了狗太子有其他女人,所以算账来了? 他得好好听听,然后去向小师妹告状。 他要让小师妹知道,这个狗太子不是个好东西。 “这位姑娘是太子殿下的……”娄堰走近,白衣翩迁,眉间红痣令人惊艳。 周若翎先是一愣,随即往后退了两步,才说道,“这位公子是?” 不是说这是太子殿下给言玥安排的住处吗?怎么会有一个陌生男子在。 “在下娄堰,是殿下身边的人,特地来为言姑娘诊脉的。”娄堰心里堵着一口气,尤其是说到自己是狗太子身边的人的时候,心中的郁气更甚。 原来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周若翎心中思绪百转万千。 她浅浅笑了笑,“在下周若翎,是周太傅的孙女,与殿下……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不过是有着自幼相识的情分在。” 周太傅的孙女,听上去身份还不低,然后又有着幼年相识的情分在。 他就说,狗男人怎么可能这么安分守己,东宫里面只有小师妹一人。 原来是想着外面彩旗飘飘不倒呢。 第385章 手帕交 “自幼相识?那么周姑娘又为何出现在这里,难道是与住在这里的言姑娘有着手帕交情?” 与言玥有手帕交? 周若翎下意识的就想冷着脸,就凭这下贱的女人,也配和她是手帕交。 她勉强的想露出些许笑意,只是心中怒意过甚,笑意便显得十分扭曲。 精致的妆容也变得有些可怖起来。 娄堰唇角微抽,尽量使自己的眸中不露出嫌弃之色。 他先前接触过的女子,大约是身在风尘之中,性子便也自在潇洒一些。 从未想过如今是碰见一个,这一个就是心胸狭窄的。 “这位公子说笑了,我只是念着殿下心中有言姑娘,言姑娘又因为殿下而受伤,所以来看看罢了。”这么说着,语气竟也变得冷淡起来。 对着自己这张脸,还能这样淡淡言语,叫娄堰不由得心中生出些惊奇来。 “爱屋及乌,周姑娘待太子殿下的心意,真叫人瞧着感动万分。” 娄堰神情微顿,折扇“唰”的一下展开,“如此心意,若是不让周姑娘进去看看,倒真有些不对了。” 说完这话,娄堰看向许渝,眨了眨眼睛。 “许侍卫你说是吧。” 许渝犹豫了几瞬,看了看周若翎,又看了看娄堰。 太子殿下确实说过等闲人不得进入此处,只是周姑娘是周太傅的孙女,如今殿下又正是给周家下套的时候。 今日若不让她进去,届时她再同周太傅说一说,那么到时岂不是要将殿下的计划给搅乱。 “是他们没眼力见,周姑娘请进吧。”许渝对着两个侍卫说道。 等走进院子,周若翎四处看了看,指间不自觉握紧,尖锐的指甲重重的划在掌心,钻心的痛楚。 太子殿下竟然为她安排这么好的住处,还有外面护她周全的诸多侍卫。 该死,不过就是一个下贱胚子,连身子都是腌臜的,凭什么得到殿下如此眷顾。 她也配得上住这样好的地方吗? 虽然心中是这样的想法,但是在面上,周若翎还是极尽端庄,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向前走。 门从里面“吱呀”一声被打开,瞧见娄堰的脸,碧桃先是抿唇羞涩一笑,随即才走出来,说道,“娄公子今日怎么来的这样万,季太医已经在诊脉了。” 视线在触及周若翎与她身侧的丫鬟时,便是一僵。 这两位,难道是娄公子的妻妾? “这两位是……” 那丫鬟举了举手上的包得十分漂亮的几个盒子,“我家小姐是特特来看望你家姑娘身体如今恢复的怎样的?” 见碧桃满脸迷茫,那丫鬟不由得鄙夷的撇了撇嘴,“我家小姐,乃是周太傅的嫡亲孙女。” 听了这话,碧桃忙让了开来,“原来是周姑娘,奴婢有眼无珠,竟没能认出来。” 碧桃会如此表现,盖因为她听过周若翎的名声。 加之近来京中总是沸沸扬扬传来周家女要进东宫的消息,想着自己姑娘亦是要进东宫的,到时不如与这周姑娘联手,好一起对付太子妃。 第386章 棋逢对手 碧桃心中小算盘打的飞起,自是没有瞧见周若翎看向她时,眼中的不屑。 走了进去,周若翎细细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满屋子里的摆件,竟比她房间里面的还要贵重。 想到这,周若翎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柔色,帕子几乎要被双手直接搅烂。 只是她不仅不能生气,还得表现的十分和善。 周若翎走上前,坐在榻边的木凳上,然后对着后面的丫鬟招了招手。 “好妹妹,这是我特意挑来送给你养身子用的,你救了殿下,我本该早些来看你,只是先前事情太多,也不过是今日挤出半天的时间来。” “你是……” “周若翎,祖父是殿下的学识师傅,与殿下自幼相识。” 娄堰和季太医在后面排成一排站着,双手叉腰看着两人。 虽然有些嫌弃,但想到言玥在景陌心中的地位,周若翎还是握住了她的手。 “怪道殿下对妹妹如此倾心,原来是这样貌美。” 言玥却没因为这话心生喜意,面色也是不咸不淡。 她上辈子远离京城之前,可是知道这周家倒台的事情。 而这个周若翎也是可怜,虽然活着,也不过是青灯古佛陪伴一生。 两人虽是心中的心思各不相同,但诡异的面上神情有几分相似。 “周姐姐谬赞了,我蒲柳之姿,哪里能比得上周姐姐。” 娄堰默默在后点了点头,不说别的,言玥这话确实在理。 论相貌,还是今日这个新来的女子更胜几十筹。 两人又跟着说了几句话,原先周若翎还想着这人日后有些用处,现在要好好的哄着,但在看到言玥对她态度淡淡之后,自己的脸色便也冷了下来。 不过就是个安王府里出来的妾室,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 “听闻殿下自从回京后便没来过一次,我这冷眼瞧着妹妹受到如此待遇,心中总觉得难安,今日便在此替殿下向妹妹说声对不住了。” 言玥本就觉得周若翎是早晚都要下场的,不欲与她过多纠缠。 只这话,她听着很不顺耳。 不说安王后院里诸多女人,她在这些女子中出头要耍尽多少手段,就是上辈子,她后来跟在一个富商身边做妾室,那也是要跟十几个女人争风吃醋。 所以周若翎这样的话,她怎么可能理解不出其中的意思。 不就是明里暗里讽刺她失了殿下的宠爱吗? “殿下政务繁忙,我自是懂得,不过姐姐也无须为殿下道歉,到底,姐姐也未进宫,与殿下也未有定亲旨意,这么贸贸然的为一个男子道歉,是否有些……” 言玥用帕子捂住唇,轻笑不语。 “虽未定亲,但皇后娘娘已经赐我紫玉环……”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像是夹着刀子一样。 季太医悄声问娄堰,“小娄,你细听听看看,这可比台子上唱大戏的好看多了。” 娄堰:……不得不说,这季太医的心思和行为还真的挺难让人理解的…… 说坏话的时候不仅当着人,声音也一点没小。 第387章 为何不愿意信 瞧瞧,本来夹枪含棒的两人,瞬间停下了对双方的言语攻击,不约而同的转过身,看向季太医。 眼睛里面的情绪,称不上友好。 偏偏季太医还不自知,竟仍旧对着娄堰道,“都说女人如老虎,依我看,这话不假,尤其是两只母老虎在一起,天都得给她们捣倒下来。” 娄堰看着两人跟下刀子一样的目光,扯开唇角无力一笑。 “季太医怎么还惦记着昨日去戏院看的那场戏,改明个我再同您去便是了。” 季太医皱眉;“我不是……” 在他将话说完之前,娄堰皮笑肉不笑,“明个我再陪您去。” 季太医终于察觉到不对,讷讷的闭了口。 等到两人说完场面话,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周若翎带着一肚子气同丫鬟出门,关门的声响听着也并不小。 “娄公子,今日又要劳烦你了。” 娄堰坐在碧桃搬过来的凳子上,缓缓伸出手。 半晌,略有些惊讶的抬眸。 “姑娘这几日有无吃些什么平日里没吃的东西。” 言玥浅笑道,“并无,我因为在病中,整日都是清汤寡水的,也不敢乱吃些什么。” 娄堰挑眉,又在说谎,那便是真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前几日他开的方子里头有几味益气补血的药,旁人看不出门道,但是放在一起炖熬,那么益气补血的对象便不是人,而是身子里的那些东西了。 “姑娘的身体愈发的好了,想必不出半月,身上的伤也会好全。” 娄堰将之前的药方修改,并没有加大剂量,只是将几味药换成其他性温的。 他倒不是怜惜面前这位,而是觉得骤然将人逼上死路,并非是一个明智的做法。 大约是见碧桃一双眼睛都盯在娄堰身上,言玥不悦的皱了皱眉,随即让另一个丫鬟送娄堰与季太医出院子。 在走到顾府门口,与许渝分别之时,娄堰忽然顿住脚步。 “这几日你不用跟来了,我都会在顾将军府中待着,不会出去。” 说完,也不待许渝开口回答,便摇着扇子翩翩离去。 他自然是不要许渝来的,毕竟掐算着日子,大师兄也是时候这几日到了。 就是不知,大师兄届时会做出些什么。 …… 笑春楼里间。 男人长发披散,浅紫色长袍慵懒的搭在肩上,精致眉眼在月光下愈发泛着冷色。 樱色唇瓣紧抿,眼眸低垂看着指尖的丁点血色。 而地上,赫然是两具戴着面具的尸体。 若是顾卿澜此刻见到,必然能认出来这与在西山那些人戴着的面具是一样的。 窗台上,满目赤红的桑霁容坐在上面,单手托着腮,浅笑出声。 “谢公子的武功还是这样厉害。” 赤足只虚虚悬挂一条银链,上面缀着几个铃铛,随着晃动而发出声音。 “你到底想做些什么。”谢容辞并未抬眸,只手指不住摩挲着放在一侧的长剑。 “我想做什么,谢公子知道。”桑霁容眉头轻蹙,“只是谢公子,为何不愿意信我的话呢?” 第388章 谢去繁华,辞去悲喜 “无稽之谈。”男人淡淡回答,面色不改。 无稽之谈?桑霁容冷笑了一声,只这笑意中,竟掺杂着淡淡的凄哀。 他们这么多人费劲功夫,不顾性命,为的便是能颠覆江山,重回容氏辉煌。 可如今,他们寻了多年的主子,却告诉她,这是无稽之谈。 桑霁容从窗台上一跃而下,淡淡的看了两具尸体一眼,从怀中取出一个青色瓷瓶,将其中的粉末倒在这两具尸体上。 没一会功夫,伴随着腐臭味,尸体化为两摊血水。 饶过血水的位置,走到谢容辞的身后,伏在他的耳边轻笑一声,“若真是无稽之谈,你怎会不杀我呢?谢容辞,自欺欺人有什么意思,这本就是你应该担的责任。” 谢容辞抬了抬眸,指间下意识的握紧。 眉眼微敛,掩去其中的情绪。 他站起身,转过去面朝着桑霁容,冷冷道,“我名谢容辞,不是你口中的容氏后人,再者,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男人忽然举起长剑,直接放在女人的肩膀上。 尖锐的一边瞬间割破女人洁白脖颈,鲜血缓缓流淌出来。 桑霁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慢条斯理的拿出帕子为自己包扎。 等包扎好后,才一字一顿的说道,“要么你便杀了我,要么我便日日来纠缠着你,直到你承认自己的身份,能担得起这责任颠覆景氏江山。” 谢容辞却并没回答她的话,而是另问了一句,“容氏之下,苛捐杂税,民不聊生,而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你们又为何非要引起战乱?” 桑霁容面露狰狞之色,不仅是眼眸,就连眼周也似乎晕着红色,看着尤为骇人。 “容氏天授,景氏小人,也敢相比?” 其实她何尝不知,当年的容氏,已经衰败到了极致,就算是没有景氏,也会有王氏李氏揭竿而起。 只是,她体内流淌着的容氏血脉不允许她有这样的想法。 谢容辞收回长剑,垂着头没有看她,“离开这里,再有下次,我会杀了你。” 桑霁容能听出他不是在开玩笑,他方才,也真的是动了杀意。 “你一定会信的,谢容辞,这万里江山,本就该是你的。”语罢,她便翻过窗台,不见踪影。 余光瞥及地上的血色,谢容辞长舒一口气。 谢容辞,谢去繁华,辞去悲喜,其中的容,原来竟是这个意思吗? 师傅,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为何又要瞒着我? 我若真的是容氏后人,又该如何? 月光照在男人脸上,愈发显出几分清冷与落寞来。 “公子。”外面听到动静,两个守卫急急赶来。 “无事,别靠这里太近。” 说完这句话,他便像是失去了全身的气力一般瘫坐在木椅上,身侧,是一张信纸,上面写着的,正是娄堰给他写的信。 让他去京城。 京城…… 他无端的,便又想起这几日做的梦来。 那些梦…… 究竟是真实会发生的,还是说,只是一个梦而已。 第389章 不见 梦啊…… 他在梦中看到,自己站在顾府门口,小师妹在他的背上,他背着她,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 将她背到花轿前,他清晰的几乎设身处地能感受到那个他的心境。 心如死水,不起一丝波澜。 “岁岁合欢,岁月静好。”他将人放到花轿中,蹒跚着往回走。 口中有着涩意,他攥紧手指,不让旁人看出他的异样。 耳边是热闹的人群欢呼声,看着花轿渐渐消失在眼前,他的梦境也是被打碎一般,脑中逐渐清醒。 他站起身,神情恍惚的推开门走出去。 门口的两个守卫见状忙问道,“公子,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办,更深露重的,不若我们两兄弟陪着你吧。” 谢容辞摆了摆手,声音放的极轻,“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 他顿了顿,想到屋子里那两团血色,接着说道,“让人将里面地上的血渍清理一下,不要用手直接触碰。” 说完,他便转身,缓缓向前走去。 披散着的长发只简单用一根纯黑色的发带束住,紫色长袍在夜色中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 “太子妃,周姑娘请人来递了话,说是想见见你。”阿满不太乐意的将这话说出口。 她是知道太子妃有多讨厌这位周姑娘的。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她单凭着周姑娘有着想要勾搭太子殿下的心思,她就该同太子妃一起厌恶她。 “我原先以为,她这次会安分点。” 周若翎进宫已经有三日,一直便在太后那抄写佛经,沐浴焚香,吃斋念佛。 “不见。”顾卿澜不急不慢的手执黑棋,落在棋盘中间,“她要见我就得见吗?无非是明里暗里讽刺本宫的话,闲着听听与她掰扯便罢了,只是近来本宫心情极好,不耐的见她。” 阿满赞同的点了点头,“早该如此,太子妃的时间太子殿下可都安排好了,一天的时间有大半是要陪着太子殿下的。” 顾卿澜缓缓的抬眸,面无表情的看向阿满。 胆子真变大了,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 阿满怯怯的往后退了几步,“太子妃,怎么了?” 顾卿澜一边将棋盘收起,一边淡淡问道,“这话谁教你的?” “没、没有啊。” “不说?”顾卿澜抬起头,额间梅花形状的花钿衬的容颜愈发的精致,“本宫突然也想礼佛,身边可巧缺一个抄写佛经的丫鬟,不如阿满你……” 阿满连忙道,“这些话可都是太子殿下教奴婢的。” 顾卿澜双眸微眯,眼中危险光芒一闪而过,“他还教了你什么?” 阿满犹豫了许久,在太子殿下的威严和太子妃的威胁之间,顿了顿,继续说道,“太子殿下还说,若是有不相干的人要来见太子妃,那便让她哪边凉快哪边待着。” 这话能从男人口中说出? “他是什么时候同你说这话的?” “便是在周姑娘来宫中那日前一天。” 原来是这样,不过就算男人不说,她也不会去太后宫中走这一趟。 第390章 别有一番滋味 “遣人去回了周姑娘,就说本宫近日也要礼佛,等闲下来再去与她一聚。” 虽说是用来搪塞的借口,可顾卿澜想了想,竟真的换下了身上的华服,然后穿上素白衣裙,发髻也只是简单拢了拢,用一根顶端雕刻着莲蓬的玉簪束住。 她走到小佛堂的门口,手边拿着一卷佛经,白皙而又纤长的手指搭在佛经上,看来十分赏心悦目。 “太子殿下若是来了,将他拦在门口,就说本宫七日礼佛,不好见他。” 阿满:“……” 她觉得,太子殿下应当不会想要听到这句话。 “太子妃,其实有句话说得好,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只要心中有佛,无论做了什么事情见了什么人,大抵都是没有关系的。”阿满深思熟虑后,想出这样一个理由。 “你若是再说,抄写佛经的活就会落到你头上。” 阿满立马改了口,“太子妃说的极是,礼佛的大事自然每一件都要十分注意的,奴婢这就在门口守着,一定拦着太子殿下不让他进来。” 于是当晚,阿满战战兢兢的站在门口,哆嗦着身子,结结巴巴的说话,“太子殿下,太子妃礼佛,近日希望殿下去别处休息。” 景陌:??? 他什么地方惹恼卿卿了吗? 让他好好的想一想。 只是左思右想,景陌也没能想出自己有什么地方让顾卿澜生气的。 他甚至觉得自己近来表现十分优秀,优秀的他自己都想写几首小诗称赞一番。 “太子妃既然要诚心礼佛,你们这些人也别跟在左右,尤其是晚间,都在外面守着便是。” 阿满虽不知道男人为何要说这话,但还是点了点头。 当夜,一个黑夜蹑手蹑脚的翻过高墙,然后轻轻打开窗子,跳了进去。 殿中似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只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等到清晨,那道身影又从窗子原路返回,看了看左右才翻墙而过不见踪影。 连续三日下去,顾卿澜终于忍不住从佛堂里面出来。 她不耐的掐着腰肢,瞪着双眸看着面前的身姿挺拔的男人。 “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就是想借着礼佛来安静几天,否则整日里床榻之间黏黏糊糊的,成何体统。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现在不在床榻之间黏糊了,倒是在佛堂…… 男人伸出手,骨节分明而又修长触碰到她的脸颊,指尖戳了戳。 “真可爱。” 顾卿澜:“……???” “说正事呢,要是让外面的人知道你在佛堂胡作非为,你这太子的脸面还要不要了?”顾卿澜没好气的将他的手打掉。 虽然知道这厮向来是没皮没脸的,但这也太过了些。 “要的。”男人认真的点着头,眸中流光飞转,唇角浅浅勾起,“只是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卿卿不说,不就没有人知道了。” 他忽然俯身,贴在她的耳边,眼眸在看到玉白耳垂的一瞬间微黯,“况且卿卿不觉得,在佛堂其实……也别有一番滋味吗?” 第391章 是不是脑子不正常 “滚蛋。”顾卿澜伸出手将他的脑袋推开,红豆手钏下端缀着的两颗红豆摇摆着,显出几分极为精巧可爱。 见此,男人眼中柔色更甚。 他顺势握住女人的手,放在唇边碰了碰,“更可爱了。” “如果卿卿再不结束礼佛,那我便站在揽芳阁门口,一有闲暇功夫就来站着,痴痴的看着里面,让旁人瞧瞧,我对卿卿的心意,日月可昭,山河可鉴。” 顾卿澜:“……” 她有时候是真的想对他好一些。 但每每生出对他好的心思之时,他总是要做些什么让她生气。 “卿卿觉得,我敢不敢这么做?” “那么陌哥哥觉得,我敢不敢现在就打断你的腿。”说到陌哥哥三个字,她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出来。 就在男人因为陌哥哥三个字指间都在发紧时,顾卿澜又添了一句,嫣红唇瓣弯起勾人的弧度,“而且我若是打断,那么这条腿,必然不是用来行走的。” 不是用来行走的腿? 景陌瞬间双手并拢放在两侧,正正经经的站得笔直。 “我也不是不让卿卿礼佛,只是我不住在揽芳阁,父皇母后必定要担忧的。” 景玄担忧顾卿澜倒没什么感觉,只是沈姝那一张美人面若是浮现出担忧之色,那便是叫人心中怜惜不止了。 “我不礼佛,周若翎届时说我摆架子不见她怎么办?” 她如今懒得同周若翎计较,如今她派去了的人已然查到了一丝线索,只要顺着这条线索,那么必然能找到当初周若翎设计骗合颐去那个地方的证据。 她可不仅是要周若翎偿命,而是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死多轻巧呢,痛苦的活着才是最好的惩罚。 周若翎喜欢的,想要的,她都要一一摧毁。 太子妃的位置,还有这男人的爱,若是在先前,她不在意,只是现在嘛,不论是周若翎还是谁,想夺走也看看自己的能耐。 “摆架子?卿卿摆架子怎么了?她本来就不配来见卿卿。”男人面露骄矜,下巴微抬。 在顾卿澜的眼中,他这样的神情,亦十分可爱。 “她们不会这么想的。” 顾卿澜口中的“她们”,正是与周若翎交好的那些贵女。 或许称不上是交好,只是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从古至今,都是这样的道理。 “管她们做什么,卿卿就是卿卿,无论是端庄还是率真,在我的眼中,都是最好的。” “况且,卿卿若是因为那些不相干的人而改变,我会吃醋。” …… 顾卿澜并没因为男人这番话而感动,而是目光淡淡的看着自己腰上的双手。 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这厮每次没说两句话就来揽她的腰,要么就紧紧的牵着她的手。 话说的腻腻歪歪,动作也是腻腻歪歪的。 她若无其事的将男人的手拍开,轻巧的往后退了几步,与他隔开一段距离。 “言玥进宫的时间,我记得快到了。” “卿卿这是……在吃醋?” 顾卿澜冷冷的看着他,“殿下是不是最近脑子不正常?” 第392章 参悟 景陌:“……” 一改称呼他就明白了,这是生气了。 他这么怎么能是脑子不正常呢,分明就是想多些闺房乐趣。 顾卿澜神色顿住,在看到红豆手钏之后又缓和了下来,“虽然她进宫是用扳指来交换的,但我还是觉得,这样的人留在身边,终究是祸害。” 就安王爱她死去活来这一点,顾卿澜就觉得诡异。 安王虽然瞧着相貌清隽,但从他后院妾室的数量就可以推断出,他绝对不是一个痴情之人。 “她让那个婢女送参汤来的那日曾言,不愿进宫,在外面寻个庄子住下便可。” 顾卿澜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这话要是能当真,母猪都能上树了。 “你信她的话?” 景陌摊开手,眉尾轻挑,“不信,不过她都这么说了,那我自是要顺了她的心意。” “你这是想赖皮赖到底?” “是她先赖皮的,卿卿怎么能这么说我?”男人皱着眉头,眨了眨眼睛,长睫微微颤抖,显得十分可怜的样子。 看的顾卿澜心中忍不住就是一颤,偏偏面上还得勉强维持住淡然模样。 若是寻常人做出这副模样大概会让人觉得内心作呕,心生不适。 可是他生的好看,单凭这一点,她瞧来便会觉得他做什么事情都是赏心悦目的 再这么下去,她就真的很难忍住了。 其实顾卿澜的身边,从小到大虽没有景陌这样相貌精致,但英俊潇洒也是称得上的。 只奇怪的是,她看见那些人,顶多口中称赞一句,心中却无甚波澜。 便只有景陌一人,她每每瞧着,就有些情难自禁的生出些别样的心思。 “堂堂男子汉,怎么能做出女子娇嗔模样,成何体统。”她竭力冷着一张脸,忍不住伸出手去摸摸他脸颊的冲动。 “铁汉柔情,也是有的。” 顾卿澜:“……” 铁汉有没有柔情她不知道,但是她心里的柔情肯定是没有了。 不过虽然没有柔情,但是好歹还有一副硬心肠在。 “让开,我要去看佛经。” “佛经?不是包着佛经书面的话本子吗?” 顾卿澜转过身,唇角浅浅勾起,一双眸子直勾勾的看过去。 “殿下有本事就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景陌:“……” 他一个堂堂男子汉怎么会受这样的威胁。 “我是说,整日里看佛经容易伤心神,对眼睛也不好,卿卿该多出去走走,赏赏景放松一番。” 他这不是因为受到威胁改口,而是出于对卿卿的爱。 卿卿便是将白说成黑,黑说成白,那也是对的。 顾卿澜往后退了几步,将佛经放在男人手上,“我是要出去走走。” 在男人面露喜色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又挑了挑眉,眸中闪过狡黠之色。 “这佛经就留给陌哥哥了,等回来,我可是要知道陌哥哥对这本佛经参悟到什么地步的。”她手指勾着男人的衣襟,顺着松松垮垮的里衣向下,最后在他的胸膛处轻轻挠了两下。 “卿……” 第393章 抓住机会 话没来的及说下去,唇瓣上便多了一根纤长手指。 瞧见那颗微微翘起的唇珠,顾卿澜忍不住轻轻按了下。 极为奇妙的触感,就好像自己的心也跟着被按了下一样。 她飞快的收回手转身,“不准跟着我。” 话音刚落,人便不见了踪影。 细看之下,不知从何时起,她的面上泛了浅浅的粉色,就连声音也不自觉的娇软许多。 就在原地的男人竟真的听她的话,没有跟上去,唇边勾起带着些邪气的笑,手指抚在佛经上,细细摩挲。 卿卿果真是心疼他,担忧他近日烦闷,竟特地编出一个缘由让他看话本子。 至今,男人都觉得他手中的佛经是披着佛经书封的话本子。 他慢条斯理的掀开第一页,眉头不自觉的便皱了起来。 卿卿一定是怕被人翻到,做了双重保险,所以书里前几页都是佛经伪装。 对,一定就是他推断的这样。 然而等他翻了半本书之后,才不得不有些绝望的承认,这就是如假包换的佛经。 一定是卿卿见他这几日心情烦躁,特地让他看佛经修身养性。 这是关心,绝对不是惩罚。 想着想着,男人竟真的坐在一旁,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而此时,被强迫“关心”男人的顾卿澜正端坐在亭子里,面带柔和的看着不远处嬉闹的永和。 宫中如今只有永和一个这样年纪的小孩,如妃担心永和孤单,便从自己的母家挑选了一个和永和一样大岁数的女孩进宫。 大约是有着血缘关系,两人眉眼间亦有几分相似。 尤其是打扮穿着几乎一模一样,站在一处,好似一双姐妹花。 “永和性子太活泼,媛媛又太沉静,这两人若是能中和一下便好了。” 如妃从远处走来,手中还捧着一个竹子编成的花篮。 “永和是景氏的公主,天大的担子都有她哥哥扛着,她无忧无虑的,正是活泼自在才最好。” 顾卿澜将手边的糕点往如妃的方向推了推,如妃捻起一块做成桃花形状的糕点,轻咬了一口。 里面像是加了桃花花瓣研磨成的粉末,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如妃转过身,正要说些什么,目光却在触及女人玉白脖颈时愣怔,话也没能说出来。 雪地红梅,极为诱人。 她又不是不知事的少女,自然能知晓这痕迹是因何而来。 如妃悄悄靠近,轻声调侃了一句,“看来这段时间你同太子殿下之间感情甚好,皇后娘娘知道,想必心中也会舒心许多。” 感情甚好?怎么看出来的? “你近日可得好好抓住机会,一举得男才是,免得那些烂了心的东西四处乱嚼舌根。” 顾卿澜下意识的便摸了摸肚子,若是她不吸气,瞧着确实是鼓鼓的,只不过不是因为能一举得男,而是因为方才糕点用得太多。 “其实我与殿下……” “不用说,我都懂。”如妃重重的拍了下她的手,“不过你自己也该小心那些狐媚子,太子殿下虽对你好,但也架不住那些接踵而来的心计。” 第394章 有她一个半大 “那些男人们可看不出女子之间的心计,还以为这是小事,殊不知,女儿计谋有时比那些男子大计要厉害许多。” 顾卿澜:“……” 这时候她该怎么回答呢,难道要说,其实她也不太能看不出女子之间的心计吗? “永和过来。”如妃朝着永和招了招手,永和立马甩着小短腿吧嗒吧嗒的跑过来。 只是扎看到顾卿澜时眼睛一亮,转变了方向,直接撞进了顾卿澜的怀中。 “姐姐,永和好久没有见到姐姐了。” 如妃:“……”这小兔崽子白养了。 顾卿澜从怀中取出帕子,细细的在她额前擦拭,只疯玩了一会儿,额前便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永和双手捧着腮,傻乎乎的笑着,顺带趁着如妃不注意,胖乎乎的小手忙捏了两块糕点。 “媛媛,这里有点心,快吃点。”如妃正要拿极快点心递过去,便看到永和作恶的一双小手。 瞬间面上便不太能维持的住温和的笑容。 “永和,你住嘴,你看你和媛媛站一起,有她一个半大。” 被叫做媛媛的女孩走到如妃面前,恭敬的福了福身,“姑姑。” 永和傲娇的“哼”了一声,然后站在顾卿澜身边,勾出一个小脑袋,“父皇都说了,能吃是福,永和吃的多,福气就越多。” 如妃:“……” 废话,圣上就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宠得跟什么似的,别说是吃的多,就算是永和要天上的星星,估计圣上都要亲自动手给她摘来。 顾卿澜此时也跟着细细打量了下,确实有些能体会到如妃心中的担忧了。 正是抽条的年纪,永和却还是像个福娃娃一样。 “媛媛不常来宫里,作为东道主,永和就这么自己吃着点心吗?”顾卿澜摸了摸她头上扎成的小揪,柔声道。 永和想了想,不舍的分出一盘子点心,“姐姐吃。” 见两人吃完点心又去不远处踢毽子,如妃方才叹了一口气。 “好在她还算知礼,否则我就真要被她给气死了。” 顾卿澜抿了抿唇,茶水入喉,带着些苦涩。 “永和年纪还小,不得当之处等大了慢慢教就是了,只要她知礼性善,那便极好。” 两人正说着,不远处忽然一堆乌丫丫的人群朝着这边急速走来。 准确的说,是一个女子在前,后面跟着数个宫女和太监。 速度快到顾卿澜几乎没看清这些人的相貌,便发现那人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见鬼,这人是属耗子的吗?到处撺。 原来站在她面前的,便是本应该在太后宫中抄写佛经的周若翎。 “一别多日,太子妃依旧貌美。” 这话说的便有些不伦不类,若是两人关系极好,这一句算得上是调侃。 只是两人之间水火不容,这句听来便更像是一种讽刺。 讽刺顾卿澜是一个以色侍君之人。 如妃漫不经心的看了周若翎一眼,这女子她是第二次见,第一次见便是在西山的宴会。 只是那时她就觉得这女子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第395章 你是那个弹琵琶的 尤其是在众人面前弹琵琶一事,让如妃更觉得有些奇怪。 就算是圣上与太子殿下在,但除了这两位,其中在场的男子数不胜数,不乏有未成婚的青年。 又不是歌姬舞姬,亦不是在外抛头露面卖艺的风尘女子,便这么大咧咧的弹着琵琶。 说好听点,那叫落落大方,说难听点,那便是恬不知耻。 “周姑娘只瞧得见太子妃?” 如妃语气淡淡,眼神中颇有些不满。 她自个儿倒没什么,问题是永和还站在不远处,这个人就这么直接的走过来,景氏公主,也是她能忽视的吗? 都说周家规矩好,依她看来,也不过如此,浪得虚名罢了。 周若翎敛下眸子,看向如妃,语气中也并没体现出歉意,只笑了笑,“原是太子妃在这太过耀眼,叫臣女看不到旁人了。” 顾卿澜毫不意外她能说出这话来。 她甚至怀疑,周若翎这十几年特意学得一手的甩锅知识,所以才能屡屡不管在发生什么事情的情况之下,都能将罪责推到她的身上。 这一次倒好,不仅能推到她的身上,还能引起她与如妃之间的龃龉。 如妃嗤笑一声,指尖捏着茶盏,氤氲的热气使得她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周姑娘生得一张巧嘴,颠倒是非黑白的功夫倒是不错。” 如妃现今的家世虽称不得出众,但祖上是跟着景氏打过天下的,所以旁人对周若翎或许还能存着几分顾忌,但她却不怕。 周若翎面色微僵,她身后跟着的宫女和太监也急得不行。 方才在太后宫里,这位姑娘听到太子妃在御花园,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发疯的朝外跑,他们这么些个人是怎么都没拦住。 周若翎这段时间在家中被捧得极高,什么好的东西都是最先送到她的院子里让她挑选。 故而这般不客气的话,她已经有许久没有听到了。 “永和认识你。”永和不知何时走到了如妃身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 周若翎勾了勾唇角,“臣女见过永和公主。” “你是那个弹琵琶的。”永和挠着脑袋想了许久才道,“虽然你琵琶谈的不好听,但是……但是……” 永和但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得用着求助的目光看向如妃。 如妃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她自然知道永和在想什么。 永和是想在周若翎的身上找出一个优点来夸一夸,只是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 论琵琶技艺,宫中乐师一手琵琶永和听的不算少,论相貌,这后宫里面皆是绝色佳人,周若翎在其中便显得有些不出众了。 “喝口茶水吧,玩了半天。”如妃没想过给周若翎脸面,直接将茶盏递到永和唇边,看着她喝下半盏才作罢。 见如妃母女这样折辱自己,周若翎面色彻底沉了下来。 顾卿澜屈指敲了敲石桌,“周姑娘不在太后娘娘那里抄写佛经,出来做什么?” 她想过这人会不安分,但没想到能这么不安分。 第396章 里面说了什么道理 “听闻太子妃近日也在礼佛,臣女便想来看看太子妃。” “看过了吗?”顾卿澜目光沉沉,手指不住抚着腰间禁步玉环。 “看过了周姑娘也该离开了,你们照顾周姑娘,怎么不好好看着她,今日是遇到本宫便算了,来日再冲撞到贵人又如何?” 后面半句话,显然是对周若翎身后的宫女太监所说。 大约是前几次已经见识到顾卿澜对她的态度,周若翎面色愈发显得柔和,“臣女只是想同太子妃讨教佛理,太子妃真的要拒绝臣女吗?” “本宫愚钝,不通佛理,周姑娘既然一心研究佛理,本宫便差人送信觉恩寺的高僧,亦或是周姑娘可以带发修行,潜心修佛。” 顾卿澜语气微顿,目光在周若翎梳的极高的发髻上流转,“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若是周姑娘真的如此热爱钻研佛理,这剃发也是可以的。” 如妃:“……”她的一腔担心真是错付了。 就算没有她在场,周若翎也欺负不了太子妃。 不待周若翎回答,顾卿澜便皱着眉,冷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周姑娘是要诚心抄写佛经的,这要是被外面的浊气熏得心思也染了浊气可如何是好?” 后面两个宫女咬咬牙,两两对视了一眼,现在周若翎的两边,几乎是将人直接拖走。 能有这般默契与熟练,大约同先前那位姜月如逃不了干系。 “瞧瞧,这也是个狐媚子。”如妃看着周若翎离开的背影,“你别怪我说话不好听,这样的女子,惯会装柔弱的,男人还就吃这一套。” 顾卿澜想起景陌那番话,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觉得,吃柔弱这一套的男人,应该不包括他。 临走前,如妃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了口,“虽然我知道你与太子殿下十分恩爱,但是在外还是得遮掩一些。” 顾卿澜只觉得更迷茫了,她方才就想问如妃,何以见得她与太子殿下关系甚好。 如妃点了点脖颈位置,笑意颇深,“永和玩闹的一身汗,我带着她和媛媛先回去了。” 等到人离开,顾卿澜才将头转向一旁的宫女,问道,“本宫今日瞧着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回太子妃的话,奴婢看不出。” 听此,顾卿澜只得起身,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 揽芳阁里,男人盘腿坐在绒毯上,一边看着佛经一边竭力抑制身体不断浮现的困意。 顾卿澜手扶门边,挑着眉看着里边的场景。 “殿下这是已经参悟了?” 刚合上眼皮的景陌浑身不自觉的便打了一个寒颤,“是……没……对,孤已经参悟了。” 顾卿澜往里间走去,背对着男人在梳妆台前坐下,拿过铜镜细细的看着面上妆容。 “既是参悟了,那么殿下同妾身讲一讲,这佛经里面说了什么道理,如何?” 余光瞥及脖颈处几点嫣红,顾卿澜扶着铜镜的手指彻底僵住。 男人并未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只颇有些苦恼的皱着眉头想要现场编一个理由来。 第397章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半晌,他才缓缓说出这句话。 只是顾卿澜的注意力,却全部汇集在铜镜中的自己上。 细长脖颈,白玉般的肌肤上,散落着两三点红梅。 也就是说,她方才就是这般在外面溜了一大圈,难怪如妃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手指不断收紧用力,“咔嚓”一声,手中的铜镜终于不堪重负,形状变得扭曲起来。 景陌:“……” 就算这话是他胡编乱造的,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吧。 “卿卿,你听我说,我……” “闭嘴。” 景陌:“……” 看来这次似乎真的很严重。 “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这话他幼时在母后宫里休憩是似乎听到父皇说过,当时他还在想,轻易便说出认错的话,算什么男子汉。 现在却觉得,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 “真的?”顾卿澜面色淡淡,纤眉轻挑,眸中戏谑一闪而过。 其实认真说起来,她心中并不觉得有多少怒火,只是恼意过甚而已。 “真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发誓。” 顾卿澜漫不经心的站起身,走到男人身边,睥睨的看着在绒毯上盘腿而坐的他,“既然这样,那么殿下可得把自己说过的话记牢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脖颈红梅处,“以后这里,若是再有痕迹,便是违誓了。” 景陌愣怔许久,才明白她说的是脖颈的痕迹。 顿时苦着一张脸,委委屈屈的耷拉着脑袋,“其实誓言,有时候是当不得真的。” 怎么可能没有痕迹,要不是怕被打,他恨不得让卿卿身上全都是他的味道。 她微俯下身,捏起男人的下巴,仔仔细细的看着他这张脸。 心中忍不住啧叹了一声。 年少慕艾,不管放在男子或者是女子身上,都是极为恰当的。 男人眨了眨眼睛,狭长双眸微微向上扬起,显出几分风情。 顾卿澜却并没被这副皮囊迷惑,“誓言有时候不当真?可是妾身又不知殿下何时誓言当真,何时誓言不当真,如此……” 看到男人面上浮现的紧张之色,顾卿澜愈发起了玩心,“便将殿下说的所有的誓言都不当成真,如何?” “不行。”景陌语气似乎带着些急色,双手用力一拉,将捏着他下巴的女人直接拉到自己的怀中。 手指不住的在细软的腰肢上摩挲,眸中像是闪过几丝精光。 他大着胆子在女人细嫩脖颈处吮吸了下,不过瞬间,红梅乍现。 顾卿澜捂着脖颈,“啪”一下捂住男人的嘴。 “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这人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无赖? 景陌却丝毫不在意她的怒火,而是目光微黯的对上她的眼眸,缱绻而又带着深情。 在她的掌心,轻轻的碰了下。 顾卿澜瞬间收回手,从脸颊到耳边再到脖颈,皆泛着极为漂亮的粉色。 男人见此美景只觉得口中发涩,喉头微滚,“不体统的事情做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难道还怕多出这一次吗?” 第398章 总得让我吃点肉 “况且,太子与太子妃情感和睦,恩爱不离,也是为了国本安宁。”景陌用双手将顾卿澜的身体禁锢在怀中,丝毫不能动弹。 他十分惬意的看着被他丢在一旁的佛经,说道,“再者,卿卿吾爱,与外人外事何干。” 顾卿澜看向腰间,一双骨节分明而又修长的手指正不安分的移动。 她将那双手拍掉,没好气的站起来,也不看男人委屈巴巴的神色,“哪里学来这油嘴滑舌?” 景陌:……这怎么能叫油嘴滑舌呢? 他细看了女人的脸色,竟真的未从中瞧出娇羞来。 思及此,景陌不由得陷入了沉默之中。 明明那些话本子里面的男人都是这么说话的,怎么话本子里卿卿就看得津津有味,到了他这里就变成油嘴滑舌了? “这几日你要是敢乱动……”顾卿澜的目光在男人身下不断流转,“我就阉了你。” 景陌:“……” 虽然不觉得卿卿会真的付诸于行动,但他为何总觉得后背在发凉。 …… 到了第二日,景陌总算是知道自己后背发凉的原因了。 景玄发现了那根被他摔碎的桃花簪。 也并没明面上惩罚,只是面带笑意的让人搬了两摞加起来比他还要高的奏章。 其中有之前批阅过的,亦有近几日的。 让他两日内看完同时写出一份感想出来。 知道的以为是惩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看重他。 顾卿澜知道此事后恨不得拍手叫好,她一边让人点起蜡烛,一边自己拿着话本子在侧看。 “卿卿,我累了。”景陌瞥了一眼,见顾卿澜不仅离他好远,甚至面色十分柔和的看着话本子,极为专注。 他不由得心中生出些醋意来,难不成他这个大活人还比不上这些死物吗? 想了想,景陌将戴在脖子上的库房钥匙扯出来,在纯白色的寝衣上十分显眼。 “累就累着,没事喊……”什么…… 后面的话在顾卿澜抬眸看到那把库房钥匙后,硬生生的咽到了肚子里面。 “卿卿说什么?”男人双眸微眯,薄唇勾起,风情无限。 “殿下就算再将心思放在政务上,也该注意自己的身体,仔细别累着。”顾卿澜眨了眨眼睛,黑白分明的瞳孔显得十分纯净。 “殿下?”景陌挑眉,语气意味深长。 顾卿澜咬牙,甜腻娇嗔,“陌~哥~哥~” 景陌将红绳取下,掌心是一枚铜制的钥匙。 他叹了一声,“这把库房钥匙,我自己拿着总担心会丢,卿卿说,我该怎么办呢?” 顾卿澜咳嗽了两声,将手中的话本子放下,款款走去。 语气温柔的像是春日和煦的风,“如果陌哥哥不嫌弃,放在我这里,想来极为妥当。” 景陌拎起钥匙,在顾卿澜眼前晃了晃,尾音上挑,“放在卿卿这里,我自是觉得妥当,只是卿卿用什么来交换呢?” 顾卿澜试探说了一句,“一箱话本子?” 景陌:“……卿卿,莫要装傻,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素了这么久,你总得让我吃点肉。” 第399章 唱作俱佳,可歌可泣 顾卿澜面色不改,依旧温柔,“好啊,吃,尽情吃,今天就让陌哥哥吃个够。” 景陌一瞬间有些迷茫,他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 好像他的问题和卿卿的答案不太能对的上的样子。 顾卿澜走到他的面前,嫣红唇边浅浅勾起,“放心,陌哥哥想吃多少肉都可以。” 语罢,她便迅速抠走了男人掌心的库房钥匙。 然后走到门外,看着伸长了脑袋想要听里面动静的阿满。 “可听出什么来了?” 阿满还没意识到人已经出来了,顿时皱了皱眉头,“没呢,你别说话,你一说更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了。” 周围两个一同守在外面的宫女瑟瑟发抖。 阿满说完那话便瞬间反应了过来,她转过身,紧张的僵直着身体,“太、太子妃。” “去膳房,吩咐做一桌全肉宴来,一定要很多肉,听到没?” “晚膳用全肉宴?”阿满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没错,全肉宴,鸡鸭猪鹅,烤羊卤牛肉,每样都来那么一点儿。” 说了让他吃肉吃个够,她自然是要信守承诺的。 当晚,景陌去揽芳阁用膳,看到一桌子菜,有些迷茫的看向顾卿澜。 他退了两步看了看天空,没错啊,这是在晚上。 又狠狠的揪了一把胳膊上的肉,让他恨不得龇牙咧嘴喊痛的感觉告诉他,这不是梦,就是真实发生在他面前的事情。 他不太确定的问了一句,“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比如只能吃肉这种的日子。 不过他活到现在,也没听过有这样特殊的习俗啊。 顾卿澜扬唇笑了笑,明媚的脸庞在烛火中显得十分耀眼夺目。 景陌不自觉的便跟着露出痴痴的笑容来。 “陌哥哥想吃的肉,大口吃,尽量吃,敞开了肚子吃。” 景陌面上笑容逐渐僵硬,最后破裂消失不见。 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 他就说,卿卿怎么可能答应的这么爽快。 “卿卿,做人不仅要信守承诺,还要讲道理。” 他一把库房钥匙就换来这一桌的全肉宴吗? 怎么着也得于那方面给他喝点肉汤吃点肉吧。 “哦?”女人拉长了声音,目光触及男人身下,透露出几分意味深长来,“陌哥哥可知,我近来手劲大的得很,常常不太能控制得住” 语罢,她手中的竹筷应声而断,发出清脆的声响。 与此同时,男人也觉得身体某处似乎也传来了未知的痛意。 他还想垂死挣扎,便又说了一句,“我说的肉是床榻之事,并非真正的肉。” “呀!”顾卿澜惊呼一声,眼睛无辜的眨了眨,“可是我以为陌哥哥口中的肉就是指全肉宴啊。” “况且,陌哥哥难道觉得我这样的安排不对吗?”顾卿澜抽出帕子,轻轻拭去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 “原来在陌哥哥的眼中,我竟什么都做不好。” 唱作俱佳,可歌可泣。 景陌:“……”他捋一捋,他方才到底说了些什么话引得卿卿在这唱大戏。 第400章 往往不能信 “卿卿,我其实……” “呜呜呜……”女人忽然双手捂住脸颊,小声呜咽,帕子从指间滑落掉在了地上,上面绣着漂亮的紫色鸢尾。 景陌:“……” 他这时候是要忏悔吗?但问题是,他做错了什么? 眼见顾卿澜伸手要往自己的大腿掐,景陌嘴角微抽的同时又忙伸手一挡。 “嘶”,下手可真重。 顾卿澜悄悄的从一只手的指缝里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状况。 这一次掐的时候怎么一点都不痛,难道现在发生的都只是一场梦吗? 对上男人龇牙咧嘴有些扭曲的精致脸庞,顾卿澜哭声停止,有些讪讪的看左看右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向他。 “好了,不碰就是,用膳吧。” 良久,男人才轻扯唇角,露出一抹笑意,眼中满是戏谑与宠溺之色。 然而到了就寝之时,景陌用实际行动告诉顾卿澜。 男人的话,往往不能信。 尤其是……床榻之事。 她纤手紧紧抓住床帐,面带薄红,最后转过身将自己埋在枕头里面。 只听得勾人喘息,一声又一声,听得她浑身都是滚烫的。 …… 顾府练武台,玄衣男子手中在长枪上红缨拂过,最后果断抽出,破空的厉色朝着练武台下方的娄堰而来。 娄堰并未动,两侧长发被风吹起,露出偏女相的精致容颜,枪尖与他的眼睛只有毫厘之隔。 折扇的扇柄挡住枪尖,阻止它继续前进。 “好枪法,看来不见的这两年,大师兄武艺并未疏忽,倒是师弟我,偷懒许久了。”娄堰挑眉轻叹,果然不出他所料,本就寡言少语整天板着个脸的大师兄去了笑春楼以后,愈发像个冰坨子一样了。 “不是我勤加练习,而是你确实偷懒许久了。” 谢容辞将长枪放下,飞身而下走来。 娄堰面露尴尬,眼珠咕溜溜的转着,“大师兄也知道,我平日里醉于研习医术,对于武艺实在没什么兴趣。” 谢容辞擦了擦额前的汗水,冷声道,“你用鬼医的名声在外得罪了不少人,若是他们知道你的相貌,纵使你有保命的本事,也抵不过十次百次的暗杀。” 娄堰自打带上面具,有了鬼医的名号之后。 得罪的人,没有千个也有百个。 旁的有本事的大夫有些癖好也实属寻常,但娄堰的医治标准是,看心情。 他哪日若是刮风下雨心情不爽,便是天王老子来请他他都不去。 “大师兄放心,外面的人怎么可能知道鬼医有着这样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娄堰有些洋洋自得的昂着下巴。 再者,就算是知道了又如何,他躲进谷里不久行了,谷外阵法随时更换,不是神医谷中人,绝对不可能进得去。 听到倾国倾城四个字,谢容辞面色凝滞了下,才用着淡漠的眼神看过去。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娄堰只觉得自己顿时身处冰天雪地,下意识的便浑身一个哆嗦不停的打着寒颤。 “你年纪也不小了,整日里胡说八道像什么话。”谢容辞厉声道。 第401章 知道了 虽是指责的话,但在娄堰听来却莫名的有些熟悉与怀念。 大师兄的年纪应该是与他一般无二,但因为师傅不靠谱,他和小师妹,几乎就是大师兄一手带大的。 想到小师妹,娄堰忍不住心中便是一叹。 两人坐在一处亭子里,面前是一片装满锦鲤的池塘。 被喂得肥肥胖胖的锦鲤慢悠悠的往前游动着,时不时艰难的翻个身。 手指抚着茶盏,看着里面清澈见底的茶水,轻抿一口,茶水带着苦涩,心里似乎也跟着带了些苦涩来。 “大师兄一路走来,可曾听闻太子妃的事情。” “听过,怎么了?”谢容辞心下猛地一跳,惴惴不安的感觉。 “顾家,只有一女,且无旁支。” 顾扬原先没有家里,本就是靠着自己一双手打到现在这个位置,故而他的地位,更加的不可动摇。 景玄信他,未必没有这个原因在。 一个没有诸多干系的将军,与一个高门贵族出生的将军,谁更忠心,一眼便可见。 前者只需终于皇室,而后者,却要思虑整个家族。 谢容辞手指捏紧,使劲的那一块皮肤出现红白交加的痕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娄堰亦苦笑,“我话中的意思很明显,大师兄,你该知道的。” 仿佛数十根针在脑中,谢容辞扶住额头,身子不禁晃了晃。 与此同时,脑中忽然出现他这几日做的梦。 所有的感知,所有的场景,都仿佛真的一样。 热闹的人群,只听着便会让人心生愉悦的乐曲,满眼的红色,以及穿着嫁衣坐在喜轿里面的小师妹。 见他几乎要摔在地上,娄堰忙起身扶住他,手指放在他脉上,眉头紧皱,“大师兄,你的身体,怎么一回事?” 为何脉象会这么的乱? 谢容辞睁开双目,不同往日的冰冷,细看之时,便能瞧见其中的几丝慌乱。 他口中发涩,有些无措的问道,“你方才的话,可是真的?小师妹是不是已经嫁进了东宫?” 大约是有那些梦境在,谢容辞此刻心中的震惊并不算多。 只是整个人像是浸在了黄连苦参熬得汤里面,难过到绝望。 就算他今日不说,来日大师兄也会知道。 娄堰便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找谢容辞过来。 因为他想着,有他在的时候,还能口中劝一劝。 他虽厌恶那个狗太子,却也不得不承认,他对小师妹,极好。 不管是出于对顾家的忌惮,亦或是出于真心,这两个理由,无论是哪一个,小师妹都不会受到伤害。 前者他那人不敢,后者那人不舍。 “大师兄,其实小师妹没告诉我们,也有她的考量。” 娄堰这话一出,相当于是给了谢容辞一个准确的答复。 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师妹,真的嫁了人,还是嫁进了深宫之中。 “她……现在如何……你去看过了吗?”谢容辞极力维持着镇定,手执茶盏,“咔嚓”一声,茶盏应声而碎。 茶水打湿衣襟,茶盏的碎片被紧紧的握在掌心,很快,掌心那处隐隐可见红色。 第402章 若是 “她若是过得不好,我不会站在这与你这样轻巧的说话。”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 他或许还好些,多年之前,便知道答案,早早的死了那条心。 娄堰皱着眉头用帕子将谢容辞手上的伤简单包扎。 “其实你我也知道,顾家的嫡女不可能简简单单的嫁给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谢容辞低低将这话重复了一遍,“我若不是普通人,小师妹便会嫁给我了吗?” 两人虽都有着这样的心思,但皆是捂得严严实实,这样直接说出,还是头一回。 娄堰擦去手上的血渍,坐下看着池塘里懒怠的锦鲤,“我这些年看多了女子对男子心生倾慕的模样,先前在小师妹的脸上从未见过。” 娄堰顿了顿,有些不甘愿的接着说道,“而如今,在提到那个男人时,她虽不说什么,眼睛里的情绪是骗不得人的,她喜欢他。” 或许比他说的喜欢,还要多很多。 “我让你来,将这事情告诉你,便是要你放弃心中的念头。”娄堰似调笑道,“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不若大师兄同我一起,做一个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子如何?” 虽然因为她不告诉自己成婚的事情感到生气,但娄堰还是想帮她。 小师妹最是重情义,如果知道大师兄因为她而做出些什么,大约这一辈子都会心中不安。 谢容辞却好像是一具不会动弹的傀儡,怔怔的看着手中的伤处。 半晌,他才忽然问了一句,“你觉得,如果我有能让小师妹嫁给我的权势,她会嫁吗?” 他像是完全屏蔽了娄堰的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娄堰惊疑不定的看向他,眉宇泛愁,“不会。”他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相处这么多年,她的性子你不是不了解,她要护着的人,没人能动,动了的下场,只有一个死字。” “大师兄,你不要让她为难,两个她都在乎的人,没法选择。”娄堰仰头缓缓闭上眼睛,“喜欢这种东西,从来不分先后的。” 原来是这样,他的那些梦这么说便不是虚幻的了。 谢容辞捂着脸。低声笑了起来。 只是笑声中却听不出喜悦,满是悲色。 那些梦,是在昭示着他未来的选择吗? 梦中的事情,一一都会实现,若是日后真的如梦而走,他最后,会如何? 蓦的,心口一痛,谢容辞以手抚着心口,脑中浮现出几个零碎的片段来。 刺骨雪地,他半跪在地上,心口处,被一柄长剑穿过,手指无意识的抚在地上。 而他的面前,女人长发被风吹的向后扬起,面色冰冷,眼眸古井无波。 “阿堰。” 许久未听到这样的称呼,娄堰愣怔了许久。 “我若是毁了这百姓安居,天下安宁,小师妹会杀了我吗?” 娄堰瞳孔猛地一缩,眉头紧皱,“你说的什么浑话,你向来执剑救人,知大义,又怎会毁了百姓安居天下安宁?” 第403章 不是只有爱情 “大师兄,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情?” 娄堰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两年时间,就算性情大变,也不至于如此。 而且他竟心中隐隐认为,这并不是一个假设。 “不论其他,你便说她是会还是不会?”谢容辞垂下眸子,暮色沉霭。 其实不用他不用问,也不用娄堰回答,都知道结果。 只是想要一个人狠狠打醒他脑中的一点期盼,告诉他,所有的梦,原来皆是真实的。 娄堰并没直接回答,而是另说道,“小师妹出身顾家,他的父亲将自己的一生几乎都奉献给了边境沙场之中,如今虽休憩在家,表面瞧着养花逗鸟十分悠闲,可他的身体,早就因为多年的征战而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 “便是师傅在此,也只能是开些缓解的药方,并不能根治他体内的伤。” “而如今,她的兄长,承了父志,继续守护这片土地。” 娄堰抬起眼眸,十分认真的一字一顿,“大师兄,这样的小师妹,莫说是你,便是师傅做了有违天下安宁百姓安居的事情,小师妹也会杀了他。” 娄堰不知道谢容辞无缘无故的为何要问出这话来,他只能从自己的角度尽力回答。 “是我想多了。”半晌,谢容辞站起身,走到亭子外边,“阿堰,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的。” 我怎么舍得呢? 就算知道那个梦会发生,我会伤害的人,只有自己,仅此而已。 娄堰顿觉不妙,眉头紧蹙,“大师兄,你要做什么?” “明日,我想要去拜访虚云大师。” “觉恩寺的虚云大师?”娄堰犹豫了一会儿,继续道,“我陪你去。” “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去便可。”谢容辞淡淡拒绝,面上似乎又恢复了先前那样的冰冷。 娄堰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折扇轻敲,“可巧,我明日也想去觉恩寺。” 娄堰心中的情绪并不想他明面上表现的那样明朗,他隐约觉得大师兄隐瞒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亦觉得明日他若是不跟着,必定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 “阿堰。”谢容辞抬眸看他。 不知怎么,在这样淡漠的眼神中,娄堰竟从里面瞧出了些许悲色。 他从未见过这个冰坨子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去拜访虚云大师而已,不会做别的事情。” 娄堰语气微微顿住,遂而正色道,“我与你自幼一同长大,十多年的情分在,怎么可能不担心,大师兄,你不是独身一人。” “我虽不知你心底究竟藏了何事,但我知道,你看似通透,实际上却最容易固执到底。” “人生在世,并非所有事情都是如意的。”他指间折扇几乎捏的变形,强撑着笑容说道,“就好比小师妹,做不成夫妻,便做关系极好的兄妹也未尝不可。” “这世间,不是只有爱情,能凌驾于爱情至上的事情有很多。” 虽是这么说,可娄堰心底却止不住的伸出些讥讽来。 第404章 求一个答案 他能堂而皇之的说出这些话,自己却是做不到的。 只是他明白,不论做再多,结局都会是一样,所以又何必挣扎呢。 “我会放下,但不是现在,我去觉恩寺寻虚云大师,也只是为了求一个答案。”谢容辞缓缓向前走去,声音飘在身后,“你跟着吧,我不拦你。” 没有那些梦之前,他曾为自己算过一卦,身陷泥淖,四处无路,当时他以为自己是学艺不精,于推演之术并不熟练所致。 现在看来,大约这卦是正确的,他并没有算错。 只是有了这些梦之后,卦象又开始有了变化,泥淖尽是,迷雾各处。 看着谢容辞离去的声音,娄堰愣怔了许久,才收回眼光。 慢吞吞的挪动步子到锦鲤池边,洒下一把鱼饵,身子笨重的锦鲤突然灵活的争起食,瞧着十分有趣。 只是这样有趣的场景,也勾不起他丝毫的兴趣。 轻叹了一声,他缓缓走远。 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只是师傅,你为何又要将这担子交给我呢? 娄堰如今才明白,多年前师傅对他说的话,是何意思。 “你师兄性子太过固执,虽然我知道不可能,但是阿堰,若真有那么一日,你能不能劝一劝他?或许能有一线生机也说不定。”老者故意别过脸不看娄堰,眼角微红。 娄堰有些奇怪的问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果是师傅劝,岂不是比我这个师弟更有用。” 他还记得当时师傅的语气有些颤抖。 “我嘛,我是不配劝他的,这世上谁都比我有资格。” 只这最后一句话,他至今都不懂。 …… 觉恩寺地处高山之上,寺院两边,种的许多梅花,各种颜色都有。 远远的,便能嗅到一阵扑鼻梅香。 “我去敲门吧。”娄堰走到寺门口,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出现一个手持佛珠的小沙弥。 “今日闭寺,两位施主还是请回吧。”小沙弥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才道。 “晚辈谢容辞,求见虚云大师。” 娄堰听他报上自己的名号嘴角不由得抽了抽,正要说京城这秃驴估计不知道谢容辞是谁的时候,小沙弥眼睛亮了亮,恭敬道,“原来是谢施主,虚云大师在里面已经等候多时了。” 娄堰自己是从来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就算神医谷有学习推演之术,他也只觉得这是师傅担心他们学艺之后在江湖上没口饭混着吃,所以教一个来钱快的把戏而已。 怎么,难不成这个秃驴……虚云大师,真的有两把刷子? 娄堰开始有几分不确定起来了。 两人被迎进去不知道走了多远,才到了一个院子外面。 院子里面种满了瓜果蔬菜,让人有些疑心这不是一个得道高僧的院子。 “娄施主止步于此,剩下的路只能由谢施主一个人向前了。” 听了这话,娄堰只得停住脚步,但又心中担忧,便悄声对谢容辞说了一句,“大师兄,其实这秃……和尚的话也不能全都信。” 第405章 九死一生 谢容辞神色缓和了许多,眼眸中也逐渐有了些暖意。 “我知道,你在这里等着便是。” 小沙弥也没跟着走上前,谢容辞推开门,一直向前走。 走到里面,才发现其中别有洞天,明面上是院子,其实也不过是一个通道。 借着微弱的烛光,他摩挲着走上前。 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才出现一点光亮。 强光乍现,他下意识的便用手指挡住了眼眸。 待到适应之后,他才将手指拿开。 梅林四立,随风而来的是浅浅的梅香,谢容辞继续向前走着,直到在一个河边停下。 一个身穿袈裟的老者,手里地似乎拿着一卷佛经,口中念着什么。 “敢问可是虚云大师?” “贵客来临,贫僧有失远迎,实在失礼。”虚云转身,摸了摸花白的胡须,面上笑意渐深。 谢容辞与他一般盘腿而坐,静静的看着流淌着的河水,清澈见底几乎能看见里面嬉戏追逐的鱼儿。 “我今日有些疑惑,不知大师可否一解?” 虚云将佛经放下,看向他。 “小友心中,不是早就有了决策了吗?又何必跑这么远来此一问呢?” “我虽有决策,却仍是犹豫,不知道自己的决策是不是对的。” 听到这话,虚云眉头几不可察的轻皱了下,“小友可觉得世道不公吗?” “芸芸众生,有人生来便高高在上,什么都不用做便可以得到一切,有人生来便低贱如泥,任凭做了怎样的努力,都越不过身份二字。” “近来确实会觉得世道不公。”他莫名的便被那些人强加着要背上容氏一脉的责任,莫名的便得知心中牵念早就已经不属于他。 虚云叹了一口气,果然如此。 兜兜转转,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世间种种,皆有因果,身处高位,在常人看来,确实是上天眷顾,只是在常人看不到的背后,他们又怎知,为了维护这样的高位,需要多少努力和心血。” “百年弹指一瞬,不论是高高在上,亦或是低贱如泥,最后都会与尘土归到一起,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消失。” 谢容辞愣怔了好一会儿,看着指间包扎的痕迹,低声道,“我这两年,总是反复做一个梦。” “梦中我做了些不可饶恕的事情,最后被至爱之人所杀。” 虚云眉心重重一跳,梦? 越氏一族虽天生善推演,但只可能是一个模糊不清的未来,绝不可能窥探到这样明确的天机。 “梦,是虚幻,是镜花水月,能不能成真,只在于小友自己。”虚云顿了顿,有些犹豫的说道,“小友可否细细说下这梦?” 谢容辞没直接说,只以长剑在地上划出一个逆字。 逆,谋逆也。 深知谢容辞身份的虚云,只能想到谋逆二字。 可是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离奇的事情,预知未来的梦吗? “小友说自己是被至爱之人所杀,可在贫僧眼中,小友的结局是生。” 九死一生,原先是死在前,如今却是生遥遥领先。 第406章 发现了 “生?会有改变的可能吗?” “方才贫僧有说,梦能不能成真,在小友自己,是生或是死,亦在小友自己。”虚云双眸微微眯起,山间的风吹起袈裟,猎猎作响。 “在我自己……”谢容辞怔怔的看向不远处,精致眉眼微敛。 如果结局早已经注定,真的还有回转的余地吗? 谢容辞站起身,恭敬抱拳行了一礼,“多谢大师开解。” …… 等到人彻底消失,虚云才转身看向一处角落。 “他已经走了,越司,你出来吧。” 角落处缓缓走出一个人,若是谢容辞仍在此处,向来平淡的神情怕是会直接皲裂。 原因无他,这人的相貌,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竟与谢容辞几乎一模一样。 “虚云,这一次真的要麻烦你了。”越司满面无奈。 虚云悠悠叹道,“比起我,你其实才是那个最应该出现在他面前的人。” “生恩和养恩,你都占了,他再是恨你也得思虑这多年的情分不是?” 越司走到虚云面前,盘腿坐下,眼睛空洞的看着不远处,“他恨我,从来都是应该的,是我一手造成了他的苦难,只是我虚活了这么些年,却没胆子再见他。” 虚云:“你告诉他,至少还有半分可能他是可以原谅你的,若是不告诉,就是连原谅的机会都没有,越司,你这么拖下去,情形只会越来越严重。” 越司唇角微微勾勒,露出一个苦笑,“他能来到这里,证明那些人已经找到了他。” “我曾算过一卦,他的生机不在我身上。” “我不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这个秃驴把我师兄怎么了?”娄堰不知道从哪处冒出来,灰头土脸的说道。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师兄怎么还换了件衣服又令梳了头发,他果然没有想错,这秃驴也是个骗子。 在两个人完全愣怔的时候,娄堰走上前,拉住越司的胳膊,“大师兄,我们离开这,这里就是骗人的,这个秃驴就是个江湖骗子。” 被认作是大师兄的越司:“……” 被认作是江湖骗子同时也被叫秃驴的虚云:“……” 两人面面相觑,皆从双方的目光中看出一个信息,这人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接触之时,娄堰察觉出些许不对劲来,他狠狠的皱着眉头,“大师兄,怎么一会儿不见,你好像变胖了?” 被当成是谢容辞,越司没说什么,只心里微微有些慌乱,但听到变胖两个字,他瞬间炸毛了。 越司板着一张脸看向娄堰,随即“啪”的一下拍在他的脑袋上,“怎么说话的,混小子,我这是变胖吗?我这是天生强健?” 娄堰:“……”这个不是大师兄,但是说话的方式怎么这么熟悉? “你是大师兄的什么人?”娄堰蓦的瞪大眼睛,看着虚云,“你这个秃驴到底对大师兄做了什么,他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虚云:“……”当了这么多年的高僧,被指着鼻子骂秃驴这还是头一回。 第407章 人有相似 “人有相似,这位施主,他并不是你口中的大师兄,至于贫僧,也并非你口中的骗子,秃驴……二字实在不敢受。”虚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秃驴两个字说出口。 越司这下也反应了过来,可以做出慈眉善目的样子,勾唇浅笑,“是啊,施主,在下是虚云大师的好友,并非你口中的大师兄。” 娄堰眉头狠狠皱起,眉心的嫣红小痣都藏在了褶皱里面。 他现在确实知道此人不是大师兄了。 但问题是,相貌这么想象,是一句人有相似就能解释的了的吗? “你的脸?”娄堰思虑几瞬,接着说道,“莫非你便是大师兄失散多年的兄长?” 越司额前青筋猛地跳了几下,“这里不是娄施主该待的地方,娄施主还是请回吧。” “娄?”娄堰更觉得奇怪了,“你怎么知道我姓娄?方才我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 越司:“……”不然他直接将这人打晕扔出去得了。 还是虚云想了想,编了一个理由,“贫僧这位朋友,能掐会算,施主的姓,便是他掐算得来的?” 娄堰身子往后仰了仰,若有所思道,“算出来的?” 过了一会儿,他看向越司,说道,“你要是能说出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我就相信你是算出来的。” 虚云:“……”这回他是没话编了。 越司:“……”瘪犊子真想一巴掌抽死他。 “谢施主早就已经离开了,娄施主还是快些跟过去吧。” 虚云有些担忧的看着越司满脸怒色,生怕他气极一掌招呼过去。 “有些事情信则有,不信则无,娄施主既然不信,那么贫僧这位朋友,自是不能为娄施主算上一卦的。” 娄堰固执道,“我现在信,你给我算算,我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在想死……”越司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娄堰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便又重新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虚云将佛经卷起,戳了戳越司的后背。 越司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改口,面上显出一个极为牵强的笑容。 “在下的意思是,娄施主虽在口中说信,但心里却是不信的,我自然也不能为娄施主算上这一卦。”要不是怕露馅,越司真想给他打个生活不能自理然后再扔出去,以泄心头之恨。 娄堰鄙夷的看了两人一眼,果然是两个骗子,借口倒是找的一个比一个溜。 “算了,你们骗子这一行我也懂,看破不说破对吧。”语罢,便转身利索的翻过一座墙离开。 越司继续板着一张脸,“这墙是通往外面的?不是说只有一条路才能进来吗?” “……”虚云摸着胡须双眸微眯,“这你也知道,狡兔还有三窟呢?我这里又怎么可能只有一条路,不过是说出来骗骗别人的而已。” 越司气极,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你个出家人怎么还骗人呢?” 虚云也不乐意了,说道,“出家人的事情能叫骗吗?我这是为了大局考量。” 第408章 悬崖边上 “再说了,我这一大把年纪的,你这么说话,万一我要是受了刺激出了什么事情你担得起吗?” 越司听了这话心里的怒火蹭蹭蹭的往上冒,“你一大把年纪?我年纪还比你大呢,你怎么不说我要是受了刺激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虚云沉默了许久,有些一言难尽,“你自己到外面找个人问问他,能不能看出来你实际年纪比我大吗?” “长得年轻怪我喽?” 虚云:“……” 这不是长得年不年轻的问题,这是完全不可能有人信的问题。 “你觉得娄堰不将你的存在告诉给谢容辞的可能性有多大?”虚云撇开年纪话题,另问了一句。 越司也跟着沉默了许久,半晌才道,“零。” 娄堰的性子他是再清楚不过的,本来就是有着一张把不住门的嘴,现在又碰上这档子让他觉得惊奇的事情,能忍住不说才奇怪。 虚云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越司却压根不担心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说了,你觉得容辞便会信吗?容辞只会觉得这是娄堰编出来想转移他注意力的谎话罢了。” 两人这边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娄堰那却急得不行。 谢容辞并不在外面等着他。 他问了几个小沙弥,顺着小沙弥的话一点一点往前走,走着走着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路越来越偏僻了,先前还能看到人影,现在别说是人影了,杂草丛生,荒芜满地,大师兄来这里做什么? 他可不觉得大师兄有那闲情逸致过来赏景。 眉心突突的跳着,娄堰有些不安的紧跟了过去。 层层叠叠的云雾中,悬崖边上,男人坐在上面,手指也悬在半空中,像是要触碰云端一般。 他垂眸看去,云雾之中,悬崖深不见底,看不出下面的景象。 但他知道,若是跳下去,大抵会粉身碎骨,活下来的可能性极小。 昨晚他想了许久,多年来的回忆和梦一起交织,仿佛融合在了一起。 他确实不能再说服自己,这些只是一个简单的梦,梦醒了,一切便都消失了。 梦里的事情,换成现在的他,或许也会毫不犹豫的跟着再做一次。 他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如果他真的是容氏的后人,那么即便他从未享过容氏带给他的利益,单凭那些人做的那些事情,他便无法袖手旁观。 其中牵扯到的,比他无辜的人有太多太多,他若是不管,只会有更多的人牺牲。 今日来他也不是为了解答心中的疑惑,而是想要更加确定自己内心的选择罢了。 虚云大师说的不错,梦能不能成真,在他自己,是生亦或是死,也在他自己。 既然早已经知道结局,那么过程如何便不重要了。 梦中的他是被小师妹所杀,那么现实中,便由他亲自了断自己的性命,岂不是破了这梦了。 如果他死了,那些人知道了,就不会牵扯更多无辜的人进去了吧。 只是不知道,多年之后,会有人想起他吗? 第409章 懦夫 谢容辞目光缱绻的在剑柄刻的字上流连。 再见了小师妹。 他闭上双眸,身子往下一滑,瞬间的失重感让他不觉眉头轻皱。 然而这样的失重感只有一瞬,手腕处突然被勒住,顺着腕间的白色带子向上看去,是娄堰。 娄堰咬牙切齿,愤怒道,“你要是敢将腰带割断,我就跟着你一起跳下去。” 谢容辞手指顿了顿,他毫不怀疑娄堰会这么做。 这么多年的师兄弟,他清楚娄堰的性子。 思及此,他唇角浅浅一勾,不觉泛出几丝苦意来。 他费力的仰着脑袋,开口,“阿堰,你松开我吧,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娄堰听了这话,不仅没有松开手,面色反而愈发沉重起来。 他另一只手撑着地,手腕使劲,费力的将人一点一点的拉起,额前青筋突显,豆大的汗水滴落。 “我管你什么结果,你要是跳下去,我便跟着下去,到时候在地下还要同小师妹托梦,告诉她是个没用的懦夫,不选择你是她一生中做的最正确的事情。” 趁着谢容辞因为这话愣怔之际,娄堰用另一只手拽住他的胳膊,然后将人拉了上来。 瘫坐在地上不断的喘着粗气,回过神之后,娄堰才往前挪了几步。 “啪”的一声,谢容辞白皙的脸颊上很快浮现出一个红色的手掌印。 “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当你谢容辞不把这条命当回事?”娄堰手指微颤,眼中怒火更甚。 若是他再晚来一步,岂不是这辈子都只能抱着遗憾过日子了? 谢容辞耷拉着脑袋,良久才开了口,与先前总是淡漠的神情不同,这时眼圈微红,声音中似乎都带着些哽咽。 “阿堰,你不懂。” 他活不下去了。 前方迷雾,后方悬崖。 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选择自己死的方式。 至少,在这一点,他还是自由的。 娄堰拎住他的衣襟,又是狠狠的一拳,见他被打得踉跄摔倒在地上才道,“我不懂,你把什么话都憋在心里面我怎么懂,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你宁愿来觉恩寺,将心里面的事情告诉一个外人,都不愿意同我说。” “怎么,我与你这十多年的师兄弟情意都是假的?还是说,你根本没把我当成师弟看待?只觉得我是一个陌生人对吗?” “不是……”谢容辞抬了抬眸,眸中布满红色的血丝,“阿堰,我只是……” 娄堰打断他的话,嗤笑道,“只是?你只是什么?让我来告诉你,你只是懦弱,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我是不懂,是怎么样一件事情,让你连死都不怕,不带犹豫的跳下这万丈深渊。” “但是你以为你是孤身一人活着的吗?死了一了百了倒是轻巧,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该怎么办?” 谢容辞怔怔低喃了一声,“活着的人?” “谢容辞,你清醒一点,你是我眼中遇到任何事情都能镇定解决的谢容辞,不是现在如烂泥一样的窝囊废。” 第410章 凸显身份 将方才抽出来的腰带重新系在腰上,娄堰站的笔直,冷声道,“如果这样你还要寻死,我不拦着。” 他停顿了下,才接着说道,“你若跳下去,死的便不是我的师兄谢容辞,而是一个窝囊废谢容辞。” 瘫在地许久的谢容辞终于撑着地站起身,神色讳莫难辨。 “对不起,阿堰,是我一时想岔了。” 娄堰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走前道,“走吧,下了这山,今日的事情我都会忘记。” “事情你不想说那便不说,只是你要记得,无论处于怎样的境地,都不要懦弱的选择死。” 两人走了许久,隐在角落里的小沙弥才现了身,念了声佛之后才离开。 转眼间,听了小沙弥话的虚云长叹了一口气,“只要能有人真心的关心他,他便不会放弃自己,越司,有人帮你担了这责任。” 越司长久不语,手指紧紧攥住。 “再等等,等到那些人再来找他,我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 “受伤了?”听到下属来报,谢容辞以受伤模样出现在顾府门口,顾扬不禁长眉轻挑。 “是。” 顾扬若有所思,“不用管他,反正死不了,皮肉之伤而已。”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叹道,“也不知道这神医谷的人是怎么一回事,一个一个的都要往我这里跑。” “对了,递封信进宫,将谢容辞受伤一事告诉澜儿。” “将军,若是小姐……太子妃知道,心中必会担忧。”那人犹豫了下,看了看顾扬的脸色,才咬着牙继续说道,“若是太子殿下跟着知道,只怕会与太子妃之间产生龃龉来。” 听了这样的话,顾扬思虑许久,最后还是漫不经心的捻着手指,“去递信,若真是如此,我便给澜儿寻个法子从宫里出来,届时再为她寻几个相貌英俊的男子让她选择。” …… 顾卿澜收到信的时候,正忙着筹备太子生辰的事情。 这次生辰是她进宫以来太子过的第一个生辰,皇后沈姝便将所有的事情全权交给了她。 拟定着宾客名单,顾卿澜颇有些头痛的捏着眉心。 “对了,周若翎还未出宫吗?”她停下笔,转头问阿满。 阿满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可不是,礼佛的时间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了,太后娘娘也明里暗里说了几次,她就是赖在宫里不走。” 还好这女人没进东宫,不然凭她这股子不要脸的样子,阿满都疑心周若翎能做出将自己扒的一干二净然后勾引太子殿下的事情。 “还有一件事情,奴婢前几日听到的,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同太子妃说。”阿满果真是面色中带着些犹豫,眉心皱的紧紧的。 顾卿澜挑眉,精致容颜却淡淡没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你何时也学会做出这番装腔作势的模样了,想说就说,不想说就憋在肚子里一个字都别说。” 阿满委委屈屈的耷拉着眉眼,“奴婢不是觉得这样更能凸显自己大宫女的身份吗?” 第411章 勾走 顾卿澜:“……” 这么吞吞吐吐说话到底有什么凸显身份的地方。 “奴婢听到一些风声,说是各家命妇接二连三的进宫见皇后娘娘,谈及……纳侧妃的事情。” 顾卿澜托着香腮,“太子侧妃?有何不对吗?” 阿满顿时恨铁不成钢,“太子妃,那些人就是想让自己的女儿进宫,然后勾走太子殿下。” 勾走? 说的跟拿个骨头逗狗一样。 再者,她喜欢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的被勾走。 “然后呢?” “奴婢听着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这事暂且搁后,但是总是有选妃的一日,太子妃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顾卿澜将桌上的信件拿起,撕开外面的信封,将里面的纸展开抖了抖。 “早做什么打算?” 阿满急道,“当然是趁现在怀上小太子巩固地位啊。” 顾卿澜:“……” 她要是现在告诉阿满其实她和景陌还没有圆房,阿满是不是会现场发疯给她看? “行了,本宫记得库房里似乎有一匹粉色的流光霞彩,你去亲自送到永和那。” 阿满欲言又止,在走出门时又转身探出个脑袋,快速说了一句,“太子妃若是喜欢小孩,早日与太子殿下生几个才是正经。” 说完,便呲溜一下消失不见。 顾卿澜看向手中的纸,目光逐渐凝住。 大师兄受伤了?她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除了在谷中习武时,她还从未见过大师兄会受伤。 她将信纸缓缓折起,最后放到正燃着的烛火处,看着它烧成灰才作罢。 不管怎么说,她总是得抽出时间出宫一趟。 不为看这伤,也得为着解释自己当初不告诉他的缘由。 “去问殿下,明日午后有无时间同本宫回顾府一趟。”顾卿澜思虑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将男人带上。 先前那一次回去,父亲对他的印象算不得好。 顾卿澜都疑心若不是有着太子这一层身份在,当时父亲就能给他打成生活不能自理。 望着这一回能帮他在父亲心中挽回些形象来。 景陌听到婢女说出这话的时候不禁心中生出些愉悦来。 …… “你要是乱动,我就剐了你。”顾卿澜面无表情的看向男人,准确的说,是看向男人的手。 从上马车开始,那只手便一直不安分的很。 现在更加变本加厉了,竟直接伸入她的衣襟。 景陌脸皮极厚的为自己的行为辩驳了一句,他凑近道,“卿卿,等会我会整理好的。” 顾卿澜伸出手,抚在他的胸膛处。 在男人浮想翩翩时,忽然捏住他胸膛上的软肉,用力一拧。 见他疼的呲牙咧嘴,才颇有些好心情的勾了勾唇角,“如何,现在能安分了?” 景陌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马车停下,顾卿澜正要起身跳下,手指却被男人捏住。 她疑惑的看过去,男人才道,“这里四周都是人,卿卿若是一个人下来,难免会让他们觉得你我之间感情不睦。” 说完,他也不等回答,直接伸出手掐住女人细软的腰肢抱下。 第412章 切磋所致 等到往里面走去,他也并没将自己的手从那腰肢上拿开。 赵德忠引着小太监将马车后面背着的礼品拿下,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前走。 “我准备了好酒,等晚间与岳父痛饮。”景陌面色带着些得意。 顾卿澜停下脚步,用着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你知道自己喝醉酒什么样子吗?” 要是在父亲面前撒酒疯,到时候说不定还得落得个没有男子气概的形象。 虽然……在她的眼中,男人醉酒之后极为勾人。 像刚出生的小奶猫一样,又会撒娇,又会自以为是很凶悍的伸出爪子,喵喵叫。 “你今日老实点,要是敢在这里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回宫我就掐死你。” 景陌:“……” 其实,他的酒品,也没那么差不是? “你先去父亲的书房,与他说说话。”顾卿澜转过身,踮着脚整理男人衣襟乱的部分,又将他落在胸前的碎发拢到后面。 景陌顺势双手揽住她的腰,浅笑道,“不然卿卿陪我一起。” “你不会是怕所以不敢一个人去吧。” “谁、谁怕了。” “不怕你结巴什么?” “我不怕。” 顾卿澜拍了拍他的脸,双眸微弯,“乖,既然不怕就自己一个人过去。” 纵观这一切的赵德忠:“……” 看见太子殿下被太子妃拍脸,他真的不会被灭口吗? 赵德忠决定自己现在得做些什么,便谄媚的说了一句,“殿下,不然奴才陪您一起去看顾将军吧。” 男人抬了抬下巴,眼眸泛着冷意,“怎么,难道你是觉得孤怕了顾将军不敢一个人去了?” 赵德忠甩了甩拂尘:“奴才在这等殿下回来。” 多说多错,他还是搁这等着吧。 省得一会太子殿下恼羞成怒,还等将怒火牵连到他的身上 …… 娄堰与谢容辞先前都曾来过顾府,故而至今顾府都保留着他们俩住的院子。 顾卿澜撇下阿满,自己朝着谢容辞所在的院子走去。 院子里面,有一个木架子,木架子上缠绕着许多紫藤花,深浅不一的紫色坠下来,十分梦幻。 紫藤花下,白衣男子手举茶盏,石桌上摆着一盘棋子。 无端的显出几分落寞来。 顾卿澜并未叫他,而是自顾自的走到他的对面坐下。 手执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 谢容辞扯开唇角轻笑一声,“小师妹的棋艺果然还是如先前一样离开,两年过去,并未疏忽。” 顾卿澜淡淡回答,“不是我未疏忽,而是大师兄你,心思不在这棋上。” 她抬眸看去,便是一怔,好一会儿才道,“你脸上的伤,是二师兄打的?他向来没这个胆子,大师兄能告诉我,这其中的原因吗?” 谢容辞只觉得口中都泛着苦意,他能说什么? 他能说是因为他喜欢上了一个不能喜欢的人,能说因为自己的懦弱选择死,所以才被阿堰打吗? “不过是切磋的时候受了伤,没有大碍,也没有……原因。” 切磋?男子切磋会甩巴掌吗? 第413章 暂时还做不到 顾卿澜心中不信,却也没准备刨根问底,只将石桌上的棋子一颗一颗的收起。 他既然不想说,那么她也不可能这么继续问下去。 “进宫的事情,想必二师兄已经告诉你了,我……”顾卿澜手指捏着最后一枚棋子,缓缓吐出一口气,“我现在过得很好,大师兄不用担心。” “过得很好……”谢容辞跟着低声重读了一遍,良久才抬起头,“我原先以为,小师妹会嫁一个江湖中人,一生行医问药,执剑救人。” 她不懂行医问药,只能执剑救人,而行医问药的人…… 顾卿澜愈发觉得头痛起来,她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左手腕的红豆手钏,心也跟着软了许多。 语气也坚定起来,“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十全十美的,我虽不能在江湖之中行侠仗义,却能在深宫中换一种方式守护这片土地。” 谢容辞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语气微顿,“深宫,深宫之中的女子,被圈在几片墙里,抬头望去,天都是四四方方的,更何况,还有其他女子的争风吃醋。” “普通人都难有唯一,深宫中的女子更不可能。” “这样,能称得上过得很好吗?” 几片紫藤花被风吹落,顾卿澜看着掌心出现的紫色花瓣,遂而握紧。 “大师兄,我要的从来不是唯一,你也说了,普通人都难有唯一,既然都是一样的,我又为何要执着在这两个虚无缥缈的字上面。” 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顾卿澜都清醒的知道,唯一这个词要想实现有多么的艰难。 而且纵使一时是唯一,也不可能时时是唯一。 既如此,那么一开始,便不要唯一,心中没有期盼,就没有失望了。 “可是,若有人能重头到尾,都给你唯一,你会愿意同他在一起吗?”谢容辞忽然问了一句。 不等她回答,他又从怀中取出一根木簪,十分简单的式样,只顶端雕刻成一朵梅花样子,又在花瓣上点了红色。 “这是我亲手所做,就当是久别重逢的礼物。” 看着他伸出的手,顾卿澜却没有接过。 而是垂下眸子,也掩住心中真正的情绪。 她似乎漫不经心,似乎又极为认真,“很漂亮,只是我已经有了一根木簪,师兄这根木簪,不如送给自己心爱之人,岂不是更好?” 谢容辞这才看到,顾卿澜精美的发髻上,有着一根突兀的木簪在。 粗糙的连雕刻出的花朵线条都是扭曲着的。 “师兄想去看看他吗?”顾卿澜将棋盘折叠起,放到一旁,“成亲之前,我没让师兄看他,不过用句不甚恰当的话,丑媳妇终究是要见公婆的,不如趁着今日,我将他带过来与你一见。” 她虽未直接说名字,但是谢容辞知道她口中的他便是那个太子,她嫁的那个人。 谢容辞扯开唇角,开口道,“改日吧,今日你们一家人相见,我这个外人去了难免会扫了你们的兴致。” 他暂时还做不到,心平气和的见那个男人。 第414章 绝对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改日便改日吧,不过在我的心中,大师兄便如顾北辰一样,是我的嫡亲兄长,这里就是大师兄的家,外人二字,大师兄莫要再用了。” 顾卿澜站起身,目光沉沉的看着男人攥紧的手指,眉头几不可察的皱起。 “京中美人甚多,师兄多出去走走,说不定便能碰到心仪之人,这簪子届时送出去,也能传为一时的佳话。” “好好照顾自己,我先去看看父亲。” 语罢,便转了身,轻声叹了一口气才离开。 看着她离开的身影,谢容辞自嘲一笑,“咔”的一声,木簪应声而断。 心仪之人……不会再有了…… 如今见她没有半分憔悴,面上也未露出悲戚,他大概真的可以彻底放手了。 尽管他,连努力的资格都不曾有过。 只是在她的心中,能与顾北辰在同一个位置,他至少,该感到开心。 “说完了。”娄堰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何处捡来的草,痞痞的倚在树后,看向走来的顾卿澜。 一身红色广袖流仙裙,像是要将他的眼睛灼伤。 腰肢处用珍珠做成的链子束住,红色宝石头面衬的肌肤愈发的晶莹似雪。 额心花钿处用朱笔描红,眼角也跟着晕了浅浅的红色,妖艳而又不失端庄。 “你下手太重了。”顾卿澜撇开落在她眼前的柳枝,说道。 下手太重? 他若是下手不重,只怕此时的谢容辞,早就已经成了地府冤魂了。 冤这个字或许还用不上,毕竟那悬崖,可是他自己要跳下去的。 娄堰眸中闪过些讶然,问道,“你又如何知道是我打的,就不能是他在外惹了谁所以被揍成这样吗?” 顾卿澜拉过他的袖子,正在娄堰一头雾水的时候,才开了口,“你的食指上有一个玉戒,玉戒上面刻着你自己的名字,大师兄脸上的巴掌印,和你的手一模一样。” “再者,就算有大师兄打不过的人,你觉得那人会扇大师兄一巴掌?” 娄堰:“……” 他又不是故意的,怎么说的他好像故意往谢容辞脸上招呼一样。 “说吧,原因是什么?” 她虽然没有在谢容辞那问到底,但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不提了。 娄堰目光闪躲,支支吾吾道,“就,就我和他吵架了,所以才打了起来。” 顾卿澜:“……你觉得我看上去和你一样,脑子不好使?” 这么离谱的理由,任谁都不会信的。 娄堰不乐意了,眉心嫣红小痣都像是点了火一样,反驳道,“我怎么就脑子不好使了,你是不知道,外面的人见了我都说我脑子特别灵光,看起来特别的精明。” “你打得过大师兄?” 顾卿澜这一句话,便让娄堰熄了声。 好吧,小师妹这句话,是字字皆真。 三个人里面,他确实是武功最弱的那一个。 但是,要想让他承认自己是最弱的,那是绝对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娄堰眼珠转了转,胡诌道,“我给他下了软筋散,所以才能打得过他,你是不知道那场景,可壮观了。” 第415章 狠心 “我左一拳,右一拳,打的他最后直接跪在地上求饶。” 顾卿澜面无表情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扔到娄堰的手里。 “这里面装的是软筋散,你去给大师兄下点,然后再揍一遍给我看,就照你说的那样左一拳右一拳,打的他跪地求饶。” 娄堰:“……”这样较真就没什么意思了啊,他就是简简单单吹个小牛都不行吗。 “已经打过一次了,再来一次岂不是太没有兄弟之情了?”娄堰身姿笔挺,义正言辞道。 “而且你袖子为什么会有软筋散?”难道是经常迷那个狗太子的? 想到这,娄堰的神情一下子意味深长起来。 顾卿澜伸出脚,重重的踩在娄堰的纯白鞋子上,碾来碾去,“收起你脑子里的想法,不然我就一刀给你把脚剁了。” 娄堰痛的龇牙咧嘴的同时,又忍不住嘟囔着,“我是用嘴巴说的话,你剁我的脚做什么,女人可真是莫名其妙。” 顾卿澜双眸微眯,危险的看着他,勾了勾唇,“你说什么?” 娄堰立马捂着嘴,眼睛瞪大。 “大师兄现在这样子,你真的不准备告诉我原因?”顾卿澜脚下猛地使力。 “嗷~”娄堰忍不住一嗓子叫出声,随即抱着被踩的那只脚边跳边叫。 “我说就是了,你别再动手了。” 娄堰此刻恨不得大哭一场,全天下再没有比他更冤屈的人了,明明他心里也很受伤,却还要忍住眼泪两头劝。 “若我说,大师兄变成这样与你有几分关系呢?”娄堰试探问道。 顾卿澜懒懒的将他手中的瓷瓶扣走,又重新塞到袖子里面,“那剩下的几分呢?” 娄堰一怔,笑意缓缓收起,神色难得正经,“你知道?” 可是这怎么可能,若是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我知道。” 她看了那么些话本子,就算没有吃过猪肉,也看过很多次猪跑了。 更不用说,女子天生于这样的事情上便敏感些。 娄堰身子都在发凉,仿佛此刻置身在冰天雪地,心跳都不觉慢了下来。 “既然你早就知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娄堰口中发涩。 顾卿澜:“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终归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我的心意也不会改变。”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正是这样,身体里的温度似乎一点一点的离他而去,浑身僵硬,就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你真狠心。”他双目无神,艰难的吐出吐出这几个字。 “狠心?”顾卿澜面色不改,依旧淡淡,“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没有结果,又为何要开始,这么一直拖下去就不狠心了吗?这样受的伤只会更重。” “可是,你不开始,怎么知道不会有结果。”娄堰都不知道,他说出这话,是为了大师兄,还是为了自己。 其实更多的,是为了自己吧。 虽然早已经放弃,但心里面总是留着些希望。 醉酒之时,便将这些希望取出,念着如果自己当初没有放弃,会如何如何。 第416章 心头好 可她现在的这番话,像是将他心底仅存的一丝希望挖了出来,然后重重的踩在地上。 被灰尘所掩埋,再也瞧不见。 “因为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喜欢。” 声音极尽温柔,可是说出的话却那样的残忍。 “那他呢,你就这样笃定你会喜欢上他吗?” 娄堰没有指名道姓,可顾卿澜知道,他说的人是景陌。 “嫁给他起初并非我所愿,我本只是想担起顾家女的责任,喜欢上他是意外,却在情理之中。” 顾卿澜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样的感觉,她第一次看到景陌的时候,虽是被他的美貌所吸引,却莫名觉得他有些熟悉。 娄堰挣扎着问了一句,“既然能有意外,为何你又不愿意给其他人一个机会,或许也会有你想要的意外发生。” 满京城里都在传太子待太子妃如何如何好,至今东宫里都只有太子妃一人,这是天底下所有女子都羡慕的珍视。 可这样的珍视,又不是只有那个狗太子能做到。 “二师兄,你知道我为何会喜欢上他吗?” 那样笨,又那样精明的一个人。 顾卿澜有时候也会觉得惊奇,毕竟在她前面十几年的人生里,从未想过自己会对这样一个傻子动心。 娄堰没有开口,目光黯淡了起来。 顾卿澜举着左手手腕给他看,细白玉嫩的手腕处戴着红豆手钏。 红豆手串上的红豆串得并不好看,甚至不是那么整齐的串连在一起。 “为什么?”娄堰双唇颤抖着问道。 “在他身边,我会觉得自己不是那么的冰冷,所有的热闹和开心都是真真切切,而并非虚假的欢闹。” “他并不完美,就像这红豆手钏,不如宝石玉器漂亮,也不如檀木珠子有淡淡香气,它很普通,但却是我的心头好。” 心头好…… 娄堰身子晃了晃,手指重重的捏住扇骨,手背青筋暴起。 千句万句,都抵不上这三个字,心头好。 娄堰甚至觉得,他现在站在这,仿佛自取其辱一般。 他像是失去了全身的气力一样,后背抵着树,看着顾卿澜,半晌才轻笑一声,只是眼眸却黯淡无光,“我知道了。” 顾卿澜却没有走,而是极为认真的抬眸,一字一顿的问道,“知道这些,你们会与我形同陌路吗?” 娄堰站直身子,走到她面前,手指颤了颤,最后还是以一个极轻的力道拍在她的肩膀上,“说什么傻话,你未做错什么,大师兄那边……我会帮你劝劝。” 见她还是面上没有丝毫情绪,娄堰咧开唇角,大笑了几声,“你看你,我不过是说了些开玩笑的话,怎么就引得你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了?” “看来这一招不错,下次我还可以用来骗骗你。”娄堰终于伸出手,落在顾卿澜的头发上,重重的揉了揉,“真笨,连玩笑话和真话都分不清。” 娄堰语气微顿,将手收回,带着戏谑的语气,“你这样什么话都信,哪日被人卖了说不定还要帮着对方一起数钱呢。” 第417章 听到了 “对不起。” 娄堰笑意愈发的深,“这有好说对不起的,我都说了,你并未做错什么。” “再者,不论是大师兄,还是我,生气都只是因为你未告诉我们成婚一事,好了……怎么还是板着一张脸,笑一笑才好看?” 娄堰双手放在顾卿澜的肩上,将她的身体转了个向,“快去见顾伯父吧,他若是知道你一回来第一个人见的不是他,定要生气了。” 等到人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娄堰嘴角牵强扯起的笑容终于也落了下来。 心头好…… 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这三个字。 其实,无所谓对,无所谓错。 感情这东西,本来就是飘忽不定的玩意儿。 谁也不能控制,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来,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走。 情深缘浅,这四个字,大抵都不能用在他的身上。 娄堰自嘲的掀起唇瓣,笑了笑。 明明最先放弃的是他,可如今,他却有些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他。 他果然是极为自私的,便是如此,也没想过将错归到自己的身上。 娄堰仰着头,刺眼的阳光使得他下意识的眼眸微微眯起。 今天过后,前尘往事,他便真的要搁在一边了。 那些自欺欺人的想法,也要尽数散去。 …… 走到自己的院子,顾卿澜才朝着身后看去。 淡淡道,“出来吧,别藏着了。” 隐在树后的男人缓缓献身,是景陌。 “卿卿。” 他缓缓向她走来,身后迎着光,面带浅笑,无一处不精致的容颜在阳光下愈发让人觉得惊艳。 顾卿澜手扶门框,静静的等他走过来。 “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只是出了岳父的书房向来找你,然后碰巧看到你在和他说话。” 娄堰的武功算不得高,所以没有察觉到景陌的存在也实属正常。 “我又没有怪你。”顾卿澜顿了顿,继续说道,“方才那些话你也听到了。” “听到了。”男人重重的点了点头,眼角眉梢,皆是掩藏不住的喜悦。 他方才听到,卿卿说他是她的心头好,说喜欢他。 被他的笑容影响,顾卿澜不自觉的也扬了扬唇,“就这样高兴?你就不担心我是为了诓骗他所以说的谎话吗?亦或是……我知道你在暗中,所以故意说出这些话来迷惑你?” “这一定是卿卿的真心话。”景陌心中自得,下巴也骄矜的昂起。 就算是迷惑,他也心甘情愿。 “你不想问些什么吗?” 景陌俯下身,双手揽住她的腰,额头相抵。 “想知道,卿卿便会告诉我吗?” 说出这话,景陌敛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扫在顾卿澜的眼皮上,有些微痒的感觉。 她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柔软的唇瓣不经意般擦过男人的下巴。 察觉到男人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顾卿澜往后退了几步。 手指勾住他的腰带,一直往院子里走去。 “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景陌痴痴的摸着下巴处,如同傀儡一样被牵着向前,清隽眉眼都微微弯起,显示其主人的好心情。 第418章 说出 这是景陌第二次来这个房间。 第一次两人还在这里吵了一次嘴,思及此,景陌有些心虚的别开了眼睛。 只没过半晌,他又忍不住细细打量。 顾卿澜坐在他的身侧,手指被他紧紧的握住,尽力收回无果,最后只能就这么维持现状。 “娄堰是神医谷二弟子,也是……我的师兄,我十三岁之前,大半的时间,都在神医谷度过。” “……” 她的记忆,也仿佛随着自己的话,从久远的角落而来,逐渐清晰。 她是一岁不到去神医谷的。 据父亲说她刚生下来没多久,师傅便来敲顾家的门,说她天赋异禀,生的一副习武的好筋骨。 那段时她总是高烧不退,找了许多大夫甚至是宫里的太医,各种各样的药都用了,总是反反复复的生病。 故而父亲并不相信师傅的话。 直到师傅为她开了一个方子,只喝了两碗药,高热便退了下去,过了几天再看,身体也没有大碍。 从那天起,走路还不利索的她,便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师傅。 那时父亲长年在外,母亲又在她出生不久便离开人世,思来想去,父亲便同意了师傅的话,让他带她去神医谷生活。 父亲是想着,至少他守着的地方距离神医谷很近,若是能抽出时间也能去看几回,总比在京城中,孤零零的长大要好很多。 师傅并不总在谷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消失很久,然后再出现,她曾问过原因,不过并没有得到答复。 她很早之前便知道大师兄的心思,倒不是她同二师兄所说的直觉,而且曾经一次夜晚,大师兄以为她熟睡,便说了些话。 她没有在当时醒过来,只将此事埋在心底,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她不是不能回应,而且不想。 不说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姻缘无法选择,就算她不是顾家女,身上没有那些担子,也没有办法回应这段感情。 她不可能予同样的深情给他,也不可能强迫自己日日装出这深情来。 至于二师兄说的往后,顾卿澜更没有想过。 前面十几年都没能生出男女之间的情意,一直拖下去,便能有了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直接说开,对于大师兄,对于她,都是最好的结果。 大师兄日后的生活,不应该被她打扰。 她后悔的是,没有早些说。 …… 约大半个时辰后,顾卿澜才抿了一口茶水,看向呆愣住的男人。 说道,“我今日将这一切都同你说了,你若能接受,我们便继续过下去,你若不能接受,我便自请下堂,你届时找个理由废掉我这个太子妃,各自相安。” 男人眨了眨眼睛,没说话,只是手指轻轻的挠了一下她的掌心,猫爪一样。 就在顾卿澜耐不住性子要抽回手的时候,男人才动了下,突然凑近。 “吧唧”一声,她的本就晕着浅红的脸颊显出一个重重的痕迹来。 什么毛病? 顾卿澜瞪大眼睛看着他,然后缓慢而又明显的翻了一个白眼。 第419章 朝朝暮暮,生生不休 “卿卿真厉害。”景陌勾了勾唇角,幽暗深眸潋滟着水光。 顾卿澜莫名其妙的看向他,完全不懂他为何会突然说出这话来。 难道是被她吓着了所以开始说胡话? 这样就脑子坏掉了? 叫她呆傻愣住,男人笑意愈发的深。 完了完了,真成傻子了。 顾卿澜思前想后,最后一巴掌重重的拍在男人的脸上,关切道,“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景陌将她没来的及收回的手抓住,然后“吧唧”一声,重重的亲了一口。 “我就知道,卿卿是最棒的。” 顾卿澜耳垂微热,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想象过男人会震惊,想过他会冷脸。 却万万没想到他会这般表现。 像是被烫到一样,她迅速缩回手,又狠狠的擦着脸颊上的痕迹。 “你是不是脑子真的坏掉了?” 景陌唇角勾的极深,柔软的唇瓣泛着浅浅的樱色,让人见之便觉得难以移开视线。 “没坏。” 顾卿澜眉头微微蹙起,“那你发什么神经?” “你是不是……想各自相安?”顾卿澜怔怔的问他。 “当然不是。”景陌回答的极快,而后又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我只是有些自豪。” “自豪?”这有什么可自豪的? 顾卿澜满脑袋的问号,她现在愈发听不懂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这到底是他的问题还是她的? “太子妃是神医谷三弟子,我当然该觉得自豪。”景陌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两声,“若是那些人知道卿卿的身份,定会吓得下巴都掉下来,路都走不稳。” “他们也定会羡慕我能娶得卿卿这样的女子,能文能武,对外能端庄贤淑,对内又能小意温柔,这些好,只有我知道。” 虽然说到温柔二字,景陌的语气可疑的停顿了一下。 但这些话,九成真,另外一成,十分真。 景陌只觉得自己活到现在,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过。 原因便是因为心头好三个字。 顾卿澜的神色愈发复杂起来,她伸出手,抚向男人的额头。 “没有发热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景陌哭笑不得的抓住她的手,说道,“卿卿,我说的都是真的话,发自肺腑。” 顾卿澜沉默了一会儿,抬起眸子,“你不会觉得他们这样是因为我行为放荡所致吗?” 景陌极为认真的望进她的眸底,一字一顿,“卿卿,别将所有的错都归到自己身上,有人喜欢你,我虽觉得嫉妒,也确实会心中不舒服,但我更多的是羡慕,羡慕你十多年的时光中他们能与你相伴。” “我也遗憾我曾与你丢失了许多可以在一起的时间,所以今后,我想与你朝朝暮暮,生生不休,你会愿意吗?” 景陌说完这些话,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他其实不确定,卿卿对他的喜欢,能否回答出这话。 朝朝暮暮,生生不休。 这样的话无疑是深情而又沉重的。 至少顾卿澜极少想到以后的事情,她总是觉得虚无缥缈的未来不可能因为一两句话就被束缚住。 第420章 不会熄灭 她愣怔了许久,直到男人的身体都逐渐变得僵硬,捏着她手指的手都似乎出了一层的汗,她缓缓抬眸看向他。 眼中掺杂着些奇怪色彩。 她现在的心跳极快,又隐隐觉得愉悦。 便是因为他说的话,她就成了这样。 这一点都不像她。 可这样的她,她并不讨厌,反而觉得有些新奇。 蓦的,她双手揽住他的后颈,微微用力向下一拉,然后抬起头。 唇瓣相触,转瞬即分。 “这是我的答案。” …… 两人从房间里面出来,天已经大黑。 正厅里,顾扬沉着一张脸坐在桌边,赵德忠在侧战战兢兢道,“太子殿下或许是有事要同太子妃说,所以耽搁了还没过来,还请大将军见谅。” 顾扬冷哼一声,见谅? 他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等会用膳,他一定用酒灌死他。 “卿卿,我刚才被骂了。”景陌走在路上,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的戳了戳顾卿澜的肩膀。 顾卿澜淡淡的看了一眼他的手指,轻声道,“你再碰我,我就把你手给剁了。” 景陌:“……”至于这么生气吗? 他不就是……咳……有点过分……只是一点点而已…… “你都不关心我,不问我为什么被骂?”景陌止步不前,耷拉着脑袋,十分沮丧的样子。 若是他这般表现是在之前,顾卿澜定会跟着停下脚步,但此时,她一步也未停,丝毫没有犹豫的加快了步伐。 要是这样就放弃,那便不是他的作风了。 只见他跟着往前快走几步,然后拉住女人的手,晃了晃,声音陡然变得沙哑起来,似乎还微微喘着粗气,“卿卿,我真的好委屈的。” 眼见顾卿澜面上渐渐带上薄红,眼中闪过若有所思,景陌这才再次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撒娇一般。 他最是清楚,卿卿喜欢听他这样说话。 每每这般,她都会更主动些。 “父亲骂你了?” 景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顾卿澜面无表情,“那到底是骂了还是没有骂?” “父亲说了你在成婚之前,顾府门槛都几乎被踏平的事情,还有,说我近来身子显得很虚,还说我丰腴了很多……”若不是顾扬在场,景陌真要脱下衣服,细细打量自己的身体,看是不是真如顾扬所说,他胖了…… 顾卿澜:“……”她有让父亲多读些书的,丰腴这两个字是这么用的吗? “其实穿上衣服,也不太能看得出来。”顾卿澜踮着脚,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至于顾府门槛的事情,我早早就同你说过了,是真的被踩平了,你没看那门槛的颜色瞧着比较新吗?” 不过被踩平并不是因为人多,而是因为一个体型较大的公子哥踩在门槛上的时候,“咔嚓”一声,门槛应声而断。 “哼。”景陌昂着下巴,十分娇气,“我就是嫉妒,卿卿若是现在不做些什么,我心里的妒火是不会熄灭的。” 快做些什么吧,就算是简简单单抱一下他也是好的。 第421章 摸着正好 卿卿柔似无骨的双手紧紧的揽住他的腰身,满怀馨香。 亦或是,他轻轻咬着卿卿的唇瓣,手指不安分的在细软腰肢间游动。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是愿意的。 “妒火?”顾卿澜冷哼了一声,嗤笑道,“让妾身来数一数殿下的姻缘,许太妃的侄女?姜家姜月如?如今正住在宫里不走的周若翎?还有一个宫门外的言玥。” 顾卿澜手指重重的戳在男人的胸膛上。 “这些都是妾身已经知道的,还有那些不知道的大约两只手是数不清的,怎么,殿下在听完妾身的话后,心中的妒火还是不会熄灭吗?” 景陌:“……” 他试图为自己辩解一番,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干巴巴的说了一句,“我对天发誓,真的没有过身体接触,躲得很快的。” 顾卿澜瞥了他一眼,“殿下没有,妾身也没有,也不知殿下这妒火又是从何而来。” 就这样的手段,还想和她斗。 真傻了不成。 景陌哑口无声,只得另辟蹊径,“方才父亲说我身子虚,又说我丰腴。” 泫然欲泣一般,双眸都微微垂下。 做出这般可怜样,便是话本子里百个千个字来描绘,都不敌他一分风情。 “先前是顾将军,来的时候是岳父,现在又变成了父亲。”顾卿澜试图扯开话题,“你这称呼换的真是够快的。” 景陌却不想让她转移话题,难得硬气了一回,“卿卿先回答我上一句话。” 顾卿澜不由自主的看向男人的腰身,被一个纯黑色腰带束住,很细而且摸起来的手感极好。 肌肤纹理清晰可见,一块又一块界限分明的肌肉,会随着呼吸而微微上下起伏。 有的时候,还会泛着诱人的红色。 “咳,其实也不胖,我摸着正好。” 景陌听完这句话,眼睛蓦的瞪圆,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一般,从耳朵到衣服遮盖不到的脖颈处,大片大片的红色。 见他这般,顾卿澜心中更是柔软了些,她颇有些费力的踮着脚,摸了摸男人的脑袋,“乖,我是亲眼所见,亲手所摸,自然说出的话最有说服力。” 景陌红着脸颊俯身在她耳边,灼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她娇嫩的肌肤上。 “也是,我身子虚不虚,卿卿最知道了。” 顾卿澜:“……” 她冷冷的扯开唇角,在男人靠近之时揪住他胳膊上的软肉,用力一拧。 “嗷~”景陌下意识叫出声,却又立刻捂住嘴,将后半声咽进肚子里。 顾卿澜转身向前走,漫不经心的道,“只这轻轻一掐就叫唤成这样,看来父亲说的不错,你的身子确实虚。” 景陌呆愣在原地,只能看着女人无情的身影渐渐消失,委屈缩小而又可怜。 “大将军您看,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一起来了。”赵德忠笑得十分谄媚,乍一看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顾扬抬眸见到一双璧人款款走来,眉头轻轻皱了皱。 澜儿什么时候与太子这般亲近了? 同是男人,他自然最是清楚,一个男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一个女人这意味着什么。 第422章 舍不舍得 只是,他记得太子似乎有一个喜欢的女子。 顾扬双眸微微眯起,敛去其中危险的神色。 顾卿澜手指紧紧的掐在男人的臂弯处,皮笑肉不笑的低声威胁,“等会你要是在父亲面前胡说八道,我就阉了你。” 景陌:“……卿卿舍得吗?” 虽然知道她这话只可能是威胁,但景陌仍是莫名觉得后背发凉。 顾卿澜冷笑,斜了他一眼,“你看我到时候舍不舍得。” 顾扬等人坐下来,忽然身子动了动,将手边的酒壶推到景陌面前。 “今日臣此次定要与殿下一醉方休。” 景陌正要回答的时候,顾卿澜猛地重重的踩住他的脚,然后反复碾压。 “酒多伤身,不如以茶代酒,这样既不伤身,也不会失了情分。”顾卿澜将酒壶推了过去,抬眸淡淡说道。 若是寻常时候,顾扬此刻是必定会收手的。 不过他现在想得便是用酒灌景陌来泄一泄心中的不快。 “酒多虽然伤身,但只饮一点,算不得什么。”顾扬使了个巧,将酒壶推到了景陌面前,眼眸定定的看着他。 一边被顾扬紧紧注视着,一边被顾卿澜踩着,被夹在中间进不得退不得的景陌:“……” 顾扬见状又是笑了一声,“不喝便不喝吧,原是太子殿下身份尊贵,顾府的酒是配不得太子殿下喝下的。” 这话一出,景陌那还能就这么呆呆傻傻的不说话,他连忙站起身,将酒壶拿起倒了一盏酒,一饮而尽,“小婿今日定与父亲不醉不归。” 顾扬:“……”这称呼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顾扬下意识看向顾卿澜,瞬间便对上了她冰冷的视线。 只喝了两壶,顾卿澜便觉出身边人的不对劲来了。 也不说话,只时不时傻乎乎的笑两声。 “我……” 景陌刚开口,顾卿澜便眼疾手快的拿过一块糖糕,直接塞到男人的嘴里,堵住他要说的话。 男人委委屈屈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嚼了几下将糖糕咽了下去。 甚至还想身侧倾了倾,沙哑着声音说了一句,“甜的。” 顾卿澜扯开唇角,笑了笑,看着顾扬道,“殿下不胜酒力,让父亲看笑话了。” 顾扬心说他这哪是看笑话的心情,分明是越看越气。 他重重的将酒盏敲在桌上,吓得景陌浑身就是一激灵,呆呆愣愣的看过去。 “父亲这是怎么了。”他茫然道。 赵德忠在景陌身后恨不得用拂尘挡住脸,然后假装自己今天压根就没来过顾府。 他是知道殿下喝醉酒后是什么样子的。 但一般来说,在外面殿下就算是喝醉了,也会稍稍顾忌自己的面子,一句话也不说便不会露出自己醉后姿态。 只是今日大约是那父亲二字起了些莫名的效果,使得殿下真就将这里当成了东宫,十分自在。 顾扬要是头一回见到景陌这般,双眸微微眯起,心下便是一动。 若是他此刻问些什么,想必也能立刻得到想要的回答。 顾扬道,“臣只有这一个女儿,还望殿下好好待她。” 第423章 应该的 “应该的。”景陌点了点头,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顾扬:??? 这话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还没等他思索完景陌话中是否有深刻的含义,只听得他又说了一句,“卿卿现在是我的妻子,我自然要好好待她的。” 顾卿澜“砰”的一下,不轻不重的拍了下桌子。 两人皆转头看向她,神情竟诡异的有几分相似。 顾卿澜缓缓道,“方才看见一只虫子,已经被我拍死了。” 顾扬:“……澜儿是我的女儿。” 虽然心尖微颤,但顾扬还是倔强的说出这句话。 脑袋里面就跟装了一堆浆糊的景陌只听到前面几个字,顿时怒了起来,将放在前面的酒盏里面的酒一饮而尽,高声道,“她是我的,我也是她的。” 顾卿澜:“……” 她有几句脏话不知道现在能不能讲。 景陌醉了,顾扬可没醉,他听了这话,嘴巴不自觉的长大,呆傻的看着顾卿澜。 顾卿澜勾唇,露出一个极为温柔的笑容,“这下父亲满意了吗?” 说话的同时,她还不忘往男人嘴里塞一个糖糕。 顾扬亦有些委屈,嘴里嘟囔着,“我这不也是为了你才这样吗?” “赵德忠,去膳房催催,做一碗醒酒汤来。” 看着赵德忠走远,顾扬又不乐意了。 “我就这么坐在这,也饮着酒,怎么就不见你也惦记着我,只给他一碗醒酒汤?” 顾卿澜额前青筋突突的跳得欢快,咬牙切齿道,“父亲千杯不倒,什么时候需要醒酒汤了?” 而吃完糖糕的男人也说道,“我也千杯不倒,不需要醒酒汤。” 顾卿澜只得又寻了一个糖糕塞到他嘴里,顺带着将这一盘子糖糕放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道,“乖,一会吃完自己拿着吃。” 景陌思索了一会,最后用一种我很委屈但是我不说的坚强神情点了点头。 顾扬在侧不住冷笑,“堂堂男子汉,不过喝两壶酒便醉成这样,像什么样子,想当初我这般年纪,别说是两壶,就是两坛酒喝下肚,面色都不改。” 顾卿澜抬眸看他,眼中像是没有温度一般。 “原来父亲这样厉害,那正好,我院子里埋的酒如今也能喝了,不如父亲今日当着我的面喝完,也好来证实自己说的话。” 顾扬瞬间正襟危坐,语气也严肃了起来。 “年轻的时候是年轻的时候,现在我年纪大了,也喝不得什么酒了。” 说完便幽幽叹了一口气,还装腔作势的摸了摸自己近来新留的极短的胡子。 这天底下,不是所有的酒都能喝下肚子里面的。 顾扬曾经趁着顾卿澜不在,偷偷去她的院子里面挖了一坛酒。 又让人准备了下酒菜,抬到了亭子里,对着月光,正准备边饮酒边赏月。 坛子被打开,并没有什么酒香。 他有些疑惑的倒出一盏酒,一饮而尽。 称不上难喝,也说不了好喝。 有种奇奇怪怪的复杂味道。 就像是在酒里面掺杂着酸甜苦辣咸五种味道。 当晚,他便忍不住叫了大夫过来,喝了两天药,整个人才缓了过来。 第424章 选个死法 等到赵德忠端着醒酒汤过来,景陌已经将一盘的糖糕全吃下肚。 “不喝,要喝酒。”他倔强的扭过头,不看醒酒汤。 顾卿澜忍不住捏紧拳头,缓缓吐出一口气。 “乖,酒不好喝,醒酒汤好喝。” 再这么下去,她就真要在众人的面前将人打晕了。 景陌偷偷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俯身在她耳边,哑着嗓子说道,“亲我一口,我就喝一口。” 顾卿澜:“……” “殿下醉了,我先带他回去,改日再与父亲相聚。” 顾卿澜将男人两只手紧紧钳住,然后拉着他往外走。 赵德忠只得讪讪的将醒酒汤放在桌上,对着顾扬说道,“奴才也先告辞了。” 顾扬看了看醒酒汤,再看一眼满桌子几乎没动的菜。 良久,才轻笑了一声。 “去拿烈酒来,本将军今日要喝个痛快。” 守在门口的侍卫听此忙去寻烈酒。 …… 马车里面景陌也没闲着,四下没有其他人,他便愈发的放肆起来, 顾卿澜最终忍无可忍,对着他的后颈便是重重一下。 于是马车只能驶到揽芳阁的门口,又屏退左右,顾卿澜才将人抱起,放到榻上去。 “去打些热水,给他擦擦身子。” 赵德忠立马一个踉跄,狠狠的摔倒在地上,可怜巴巴的皱着一张脸。 “太子妃,奴才笨手笨脚的,没得一会儿再伤了太子殿下。” 顾卿澜转身扶额,“罢了罢了,去端来热水,本宫亲自给他擦身子。”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 赵德忠利索的从地上起身,眉开眼笑的往外走。 …… 景陌第二日没能起得来。 字面上的意思,顾卿澜这一次手下重了,致使人一直到太阳高升,才缓缓睁开眼眸。 好在今日是休沐,顾卿澜便也任着他睡,景陌也躲过了一次被劈醒的遭遇。 他揉了揉眼睛,简单披着一件寝衣走出,便看到顾卿澜正端坐在矮桌前,手中执笔,正写着什么。 他不由得放轻了脚步,猫着腰缓缓走过去,然后勾着脑袋看了看。 在看到某个名字时忍不住出声,“我的生辰,请他做什么?” 景陌走前,双手撑着矮桌,将人圈在身下。 因为他这一动作,顾卿澜手指控制不住向下,笔尖直接触碰宣纸。 一大团墨晕染开来,周遭两处名字也遭了殃被涂抹成了黑色。 “你是想生辰和忌日一起过?”顾卿澜放下手中的笔,转身问他。 两人面对面,高大的男人自上而下圈住娇小的女人。 这本是一个极其暧昧的画面。 如果忽略两人之间正发生的事情的话,确实可用暧昧两字来形容。 “卿卿。”景陌眨了眨眼睛,试图用自己的美貌蒙混过关。 顾卿澜却没吃这一套,只是伸出手,缓缓摸到他的后颈,然后对着昨日她敲击的部位,不轻不重的按了下。 “嘶”,景陌身上像是被安了一个弹簧,瞬间站直身子。 顾卿澜有些费力的仰着脑袋,淡淡道,“自己选个死法。” 景陌:“……” 第425章 欲仙欲死 “我选……欲仙欲死……” 说完这四个字,男人竟耳边红了个彻底。 顾卿澜完全不敢相信,他是怎么一边红着脸害羞一边死不要脸的说出这话的。 纤手抵住男人的胸膛,冷笑一声。 “欲仙欲死?看来殿下的身子确实不虚。” 景陌愈发眸中充斥着自信。 那是,他身子怎么可能会虚。 顾卿澜换了个姿势,手指极为撩人的在他胸膛处画着圈, “我记得前朝皇帝曾经夜御数女,怎么你也想试试这样快活的做法吗?” 景陌身子不禁颤了颤,声音也似乎跟着颤抖起来。 “我只要一个便够了。” 顾卿澜不再看他,只重新拿出一张干净的宣纸,将名字誊抄下来。 “一个人?喜欢什么样的,回头我同母后说,与你找一个。” “先前那八个良娣,燕环肥瘦,各样风格皆有,你都不喜欢,莫非是喜欢相貌普通的?” 思及言玥,顾卿澜犹豫的说出普通二字。 她先前便已经想过这些事情,所以虽然说起来心里有几分不适,但还是不准备将选侧妃一事就这么一直拖下去。 既然是要长时间待在眼前的,那自然是要挑相貌精致的。 只是顾卿澜此刻对景陌喜欢的女子类型,还真有些弄不清楚。 景陌听着这话,心中不自觉便生着闷气。 刚想开口,又想起她的顾虑。 便轻声试探了一句,“我只要卿卿一人。” “一人?”顾卿澜愣怔了下。 她终于隐隐意识到了什么,皱着眉头转身,定定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景陌静静地不说话,良久后才勾起唇边,在女人皱起的眉心轻轻落下一吻,一本正经道,“国库紧张,我身为太子,岂能做此浪费银钱之事。” 顾卿澜被他的话吸引,便没太注意他的动作。 “选妃纳妾与浪费银钱又有何干系?” 景陌抓住她的手,掰着她的手指算道,“她们若是进宫,住处需要打扫装饰,那是钱,需要派宫女太监伺候,那是钱,需要锦衣罗缎,那是钱,平日里吃的饭菜喝的酒水,也都是钱。” “除非她们带着一辈子的吃喝用度进宫。” 说完这话,景陌眉头轻轻皱了皱,“那也不行,就算他们带了一辈子的吃穿用度进宫,我有时也得因为她们在东宫的关系予她们的母家一些好处,也都是钱,不行不行……” 顾卿澜抬眸,眉眼微抽,唇瓣轻颤,“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她是不是生病了,导致耳朵坏掉了。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离奇可怕的事情。 景陌面不改色,一字一顿极为认真道,“卿卿,我穷得很,养不起多余的女人。” 顾卿澜想了想那数十个金碧辉煌的库房,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大抵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景陌只看一眼她的神情,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我那些库房都是卿卿的,难不成卿卿要用自己的钱去养她们吗?”男人清冷面色露出些若有所思,“如果卿卿舍得,那也不是不可以,我便勉为其难的接受吧。” 第426章 都是你的 “不行。”顾卿澜拍了下桌子,“那都是我的。” 景陌歪了歪头,声音微黯,“嗯,都是你的,库房是你的,我也是你的,没人能抢。” 顾卿澜虽然觉得这话莫名有些不对劲,但心神在听到库房两个字的时候便不太能十分专注了。 “咳……剩下的库房钥匙,我似乎没看到呢,陌哥哥~” 顾卿澜纤纤玉指丝毫不温柔的扯开景陌身上本就穿的不严实的寝衣,指尖在带着些蜜色的肌肤纹理上画着圈圈。 察觉到指下身体缓缓变得僵硬,顾卿澜不禁唇角微微弯起,“陌哥哥的身体怎么硬的像石头我摸着都觉得手疼。” 喉头微滚,眼眸渐暗,就连口中也觉出了些许涩意。 “那些钥匙……”他忽的转变了语气,眼神也朝着别处看去,“我也不知放到哪里去了,等有时间一定全部找出来给卿卿。” 他可不能白白的就这么将钥匙交出去。 再怎么,也是得换些等价的东西。 例如…… 景陌的视线不自觉的便自上而下的看向女人因为方才的动作而微微敞开的衣襟,说道,“卿卿,我身上还有更硬的地方,你要摸摸吗?” 顾卿澜眉间轻挑,云淡风轻的收回手,然后继续执笔誊写名字。 “自己解决。” 人已经在眼前了,他若是自己解决,岂不是太对不起两人之间的关系。 景陌缓缓靠近,手指先是触碰到她的肩膀,再一点一点的向下摸索。 指间的温度也跟着变得灼热起来。 顾卿澜没有回应,只淡淡道,“如果你的手再往下一点,我就剁了他,虽说为君者不能有残缺,但是常年戴上线织的手套,大约也瞧不出来。” 景陌手指僵了僵,最后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收回。 “去换衣服,我有事情与你商讨。”将被墨晕染的名字重新誊写,顾卿澜眉头稍缓,对他说道。 带着对某些事情上的不满,男人紧紧抿着唇瓣,走了进去。 再出来时,便像是花蝴蝶一样,穿上了一套极为艳丽的长袍。 左边是浅灰色,右边是正红色,像是拼接而成,虽然远远一看觉得突兀,却又诡异的觉得十分诱惑。 最外面是一层透明的薄纱,阳光下泛着浅金色的光芒。 腰间绑着一根黑色的宫绦,只尾端缀着两颗拇指大小的深红玛瑙。 长发梳至脑后,总到中间用一个金色双鹤发冠束住,两侧是深红飘带垂在双肩。 精致的容颜丝毫没被遮掩,就这么直接的露在外面。 便是顾卿澜如今日日瞧见,心中也不免生出些惊艳来。 “过来。”顾卿澜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看着他。 一步步走来,时光似乎在两侧流转,她眼中的不仅仅是这个人,更有这段时间令她心下微动的点点滴滴。 那些记忆,仿佛直接呈现在眼前,情意也跟着逐渐便浓。 顾卿澜勾起唇,有些费力的踮起脚尖,然后将五指弯起成梳,整理好他肩上微乱的长发,再将长发同飘带一起顺到后面。 第427章 不将就 最后,她忽然靠近,双手环住他的脖颈,重重的咬在他露在衣服外的锁骨上。 不过瞬间的功夫,那处便浮现出一点浅红。 极为诱人的样子。 “好了,说正事。”顾卿澜十分无情的抽身,从一侧拿过木凳放在她身边,让他坐下。 景陌手指攥紧,轻轻舔舐了唇角,嫣红的唇瓣泛着浅浅的光泽。 他不着痕迹的挪动了下木凳,使自己与顾卿澜之间几乎完全靠在一起才作罢。 “他到底教过你,无论如何,你的生辰名单上,都必须有他。” 顾卿澜的手指抵在宣纸一处,未被手指挡住的地方,恰巧露出一个“周”字。 她说的人,便是周太傅。 景陌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生辰那日,若是周太傅在,必然会借着一些编出来的由头让周若翎就这么一直住在宫里。 而住处自然也是要从太后宫里换成东宫。 不过景陌并不后悔当初让周若翎进宫礼佛,毕竟若是她不进宫,那么周太傅或许早早便让自己的几个学生在朝堂之中提出试探之言。 他那时候,便是怎么也逃不了,只能将自己的心迹刨出。 要么便说自己不喜周若翎,然后换来的便是周太傅的鱼死网破。 要么便是他为了长久发展迎周若翎进东宫。 这两个可能,都不是景陌想看到的,也不是他现在可以做到的。 他当初以为自己喜欢言玥,心中只有她,但那时,他从未想过只她一人,只是觉得因为救命之恩,要对她好,至少要还了这恩。 可如今,他却是知道了,喜欢一个人,便是不将就。 他不想再来一个人,夹在他和卿卿之间。 景陌曾经想过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她,可是最后,他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不知道卿卿心底的答案,也不敢将这话问出口。 他怕从卿卿眼中看到,对他的失望。 当朝太子,怎能整日沉溺在情爱之中。 可是他没有那么伟大,他是一个人,是一个普通的人,自然也有着普通人该有的情爱。 纵使知道他想要的,在未来很难实现,但景陌却从未想过放弃。 他要让她知道,他对她的深情与爱,是唯一。 得一心人,而非用心人。 “他年纪大了,前些日子,又生了一场大病,若是强撑着身体过来,出了事情,届时外面又要传我不尊师重道了。”景陌掀了掀唇瓣,凉凉道。 景陌如此不喜周太傅,还因为周太傅曾经在他幼时说过一番话。 皇后沈姝,虽有德行,但整日将皇上霸在殿中,不让他踏足其他妃子处,实乃妒妇。 殿下日后若是娶太子妃,那必得挑一个温柔贤淑,不善妒懂礼的女子。 他当时没有将周太傅的话告诉母后,不是因为赞同,而是知道周太傅学生众多,若是他惹怒了他让他真的朝着外面说几句,他的学生也跟着说几句。 母后便真的成了他口中的妒妇了。 他们不会在意父皇每月去后宫的时间都几乎是平均分配,只有母后那处会比寻常妃子多个两三日。 第428章 一跃而起 他们也不会在意,父皇母后本就是夫妻,一国之君和一国之母感情和睦,利于国本。 他们在意的,只是比他们好千倍万倍的人,原来也有着所谓的“污点”,仿佛口中骂上几句腌臜的话,就能让他们泄去生活中的苦闷,仿佛便能使得粗鄙卑微的他们高高在上睥睨一切一般。 至于周太傅口中的温柔贤淑,不善妒懂礼的女子,景陌也知道是谁。 不就是他的孙女,周若翎。 周若翎在幼时便传出京城小才女的名声,后来不知怎么,传到他耳中的便都是周家女德行贵重之类的话了。 他对这一家子的人,实在是生不起半分的好感来。 “我会让赵德忠送些礼物过去,只说周太傅病重,不易起身挪动,便送一些宴上的糕点饭菜过去,也让他沾一沾喜气。”景陌面无表情,精致的眉眼都似乎泛着一股冷意,嘴角微勾带着讥诮,“说不定沾了这喜气,周太傅便能从病床上一跃而起了。” 顾卿澜:“……” 这确定是一跃而起,而不是一命呜呼吗? “有了。”景陌眼睛亮了起来,唇角也真心诚意的勾勒出一个笑容,“既然他身体正虚弱,那恰恰是需要子孙在膝下的时候,周天赐不顶用,身为周太傅最喜爱的孙女,总是不在他身侧伺候,岂不是不甚……合适。” 顾卿澜不轻不重的拍了拍他的脑袋,打断他的思绪。 “他是装病,你我都知道,周若翎能不知道?你确定,她能听你的话带着那些个东西去看周太傅?” 要是周若翎能这么容易上当才真是见了鬼了。 景陌摸着下巴思索,“装病?” “嗯……若是装病不能让她过去,那便让他真病好了。” 顾卿澜有些警惕的皱眉,“你想做什么?” 景陌转过头,望进她的眼底,悠悠道,“卿卿不是也想到了吗?” 顾卿澜眼角微抽,“你不要乱来,父皇的暗桩不是让你胡来的。” 周太傅的家中,早就有景玄安插进去的人,也是因着这些人察觉到了些事情,所以景玄近两年才对周太傅愈发的忌惮。 有时候,能杀人不禁有利器,甚至只需几个笔杆子既可。 “再者,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若是此刻便杀了他,那么定会引起大乱。” 最好的,便是能让他不被察觉的自然而然的死去,并且同时没有人能够继承他的地位,就此斩断这棵大树的生机。 不过顾卿澜有时很是庆幸周太傅是一个将权力看得极重的人,正因如此,他只是给自己的学生为官的机会,却不会将他们推的更高。 也因此,若是周太傅倒下,那些人便会像是一盘散沙,无法凝聚。 他们如今要做的,并非是要周太傅无声逝去,而是要揭穿他真正的面目,便是死了,也不能清清白白的死,身体里面藏着的泥淖,总是得被发现才对。 否则周家就算没了周太傅,在周太傅名声影响之下,不久之后还是会出现另一个“周太傅”,来撑起周家的荣耀。 第429章 翩翩少年郎 要不是因为这个担忧,景玄安在周府里面的暗桩,不知道该动手多少次了。 “放心,我暂时不会杀他。”景陌眨了眨眼睛,勾住顾卿澜的手指,晃了晃,“我让那人在他的茶水里面下点巴豆粉,你觉得如何?” 巴豆粉…… 她记得周太傅如今胡子花白,虽然时常装病,但是身体确实是一日不如一日,也可以说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 如果下点巴豆粉,那么便是不立刻死,估摸着离死也不远了。 而且这种浅显的手段,不是明摆着告诉周太傅,他府中有别人安插进去的人吗? “闲着没事你就出去遛遛大黄,别在我眼前晃。” 景陌:“……” 他只是看现在的气氛有些沉重,所以才说两句话缓一缓,要不要这么生气。 “我错了。” 顾卿澜烦躁的扔下笔,将宣纸推到他身边,“你来写。” 景陌不轻不重的捏了捏她的手,“我写,不过这里……” 他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唇瓣。 顾卿澜也没觉得他趁火打劫,而且挑眉看了过去。 随即果断起身在他微微翘起的唇珠上重重咬了一口。 直到听到男人抽气的声音,才安抚似的轻轻触碰。 厮磨辗转,良久才退开。 满意的看着上面一道浅浅的咬痕,顾卿澜弯唇笑道,“写吧。” “这哪里够。”景陌小声嘟囔着。 顾卿澜双眸危险一眯,“你说什么?” 景陌立马浑身一个激灵,“我说有了这个奖励,我一定好好写完。” 景陌执笔誊写,心下暗笑。 卿卿这么一做,他等会就出去转转,好让众人瞧一瞧他唇上的痕迹。 “加一个人。” 景陌歪了歪头,“谁?” “谢蕴。” 听着是个男人的名字,景陌心中的醋意突然开始翻腾了起来。 “他是谁,为什么要请他,我的生辰,不请他。” 顾卿澜只觉得额前青筋跳得欢快,手指也不自觉的捏紧,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谢蕴是已故谢太傅的嫡孙,让他过来,若是到时周太傅闹出些什么,也能制着点。” 谢蕴极厌恶周太傅,他总疑心祖父的死与周太傅有关,之前当初没有证据,现在天长日久更寻不出蛛丝马迹。 “再加一个萧嫣。”顾卿澜犹豫了下,到底没将萧柔的名字加上去。 萧柔的身子比起之前虽是好了许多,但宫里人多,那些团在一处闲着没事干的人只随口一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若是因此使得她的病情加重,那便是她的罪过了。 景陌黑着脸拒绝,“不加,她的名字坚决不能加。” 他记得这个女子,活脱脱就是一个狐狸精。 在卿卿面前故作可怜,还眼泪汪汪。 呸!!! 盗用他的手段。 真是个臭不要大脸的狐狸精。 顾卿澜:“……方才谢蕴好歹是个翩翩少年郎,你不许我还情有可原,萧嫣一个女子怎么就不许了。” 景陌心神完全被凝住,一双眸子似乎能喷出火来。 “什么翩翩少年郎,他那么丑。”景陌忿忿不平道。 第430章 我生气了 气得胸膛都在不断起伏,面色微红,使得精致容颜更显几分惊艳。 顾卿澜却没被眼前的美色迷惑住,“他相貌堂堂,且比你年少,一句翩翩少年郎怎么了。” 这话听完,景陌哪里还能忍,将笔扔下,双手抓住顾卿澜的肩膀,硬将她的身体转向他。 他指着自己的脸,一本正经,“他能有我好看吗?你都没有说过我是翩翩少年郎。” 顾卿澜有些茫然的睁着一双眼睛,半晌才眨了眨。 她在想,这时候她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听这个男人鬼扯。 “滚蛋。”她刻意冷着一张脸干脆道。 景陌忽然靠近,对上一双如星辰般璀璨浩渺眸子,顾卿澜不禁心中微微一窒。 “卿卿是不是看呆了?”男人洋洋得意起来,下巴都昂起,眼角眉梢潋滟着莫名的媚意。 “他比你年少。”顾卿澜不着痕迹的将肩上的手推开,淡淡道。 空气一下子似乎迅速凝滞起来,十分寂静。 就在顾卿澜以为男人要起身拂袖气呼呼的离开时,她的手被拉住,晃了晃。 声音刻意带着几分沙哑,“卿卿说他比我年少。” 语气平稳,却无端让人听出控诉来。 顾卿澜看着因为他的动作,宣纸上出现的两三点墨渍,眸中闪过几分温柔。 回握住他的手,柔了柔声,“我说的是实话。” 景陌:“……” 他现在如果“哇”的一声哭出来,会不会得到亲亲抱抱,亦或是更深层次的安慰。 至少是宽衣解带,坦诚相待的那种。 “我生气了。”他将腿“啪嗒”一下伸远。 “哐当”一声,顾卿澜身前的矮桌被踢翻,上面放置着的宣纸和书全都砸在了地上。 盛满墨水的砚台裂成两半,墨水仿佛是雨露均沾的君王,倒在地上的每一个物品,都均匀的沾上些。 顾卿澜缓缓转头,竭力不使面上浮现出怒色,“殿下这是做什么?生气尽可以将气撒在妾身身上,拿这些不会说话的物什出气算什么本事。” 景陌在听到殿下这两个字的时候就觉得要遭,身子都下意识的颤了颤。 他讪讪的收回腿,低低说了一句,“都是我腿太长了,所以才会这样的。” 顾卿澜:“???” 这怎么还夸起自己来了? “卿卿不要生气,我解决。” 顾卿澜心下觉得他这副模样实在好笑,面上却作的极为冷淡,“解决?殿下怎么解决?” 景陌唇瓣紧紧抿住,悄悄看了她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像是怕被发现一样怯怯的,“我晚上挑灯将这些全部誊写一遍。” 他这一脚毁掉的可不只是进宫的名单,还有生辰那日各时各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通通都要写的清清楚楚。 否则出了乱子,她这太子妃的名声便也就没了大半。 顾卿澜指向地上的宣纸,“记得添上萧嫣的名字。” 景陌却没有答应,而是眉头紧皱,精致的眉眼微微耷拉着,低声道,“那不行。” 谢蕴他便忍了,反正再怎么也不可能比他好看。 第431章 反正就是不行 但是萧嫣活脱脱就是一个臭不要大脸的狐狸精。 仗着自己是女子,便在卿卿面前故作可怜。 想用他的手段,也不拿镜子照照看看自己长得什么样。 东施效颦。 “为何她不行?” 景陌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说出个缘由,只道,“反正就是不行,这里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顾卿澜:……要不要这么严重…… 她的印象里,没见过两人有过多接触啊。 “萧嫣她……曾经负过你?”话本子没看过千本也有数百本的顾卿澜心中的念头开始活络了起来。 若真是这样,景陌这般表现也在情理之中。 就是她有些没想到,萧嫣如今也不过十三岁,和景陌若是有情感方面的纠葛,那他还真是……有够禽兽的。 景陌先是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吓得双手一哆嗦,险些掐断手中的玉佩。 “怎么可能?”他扯着嗓子辩解。 在门外守着的赵德忠听到里面突然拔高的声音心中又是一颤,他苦着一张脸甩了甩手中的拂尘。 心中就跟猫爪一样好奇。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在里面到底在做什么啊,又是摔东西又是这么大的声音的。 赵德忠倒没有往两人吵架的方向想,因为据他了解,太子殿下压根没那胆子同太子妃吵架。 以前是吵不过,现在是不敢。 顾卿澜“啪”的一下捂住他的嘴,皱着眉头看向门的位置,“别发疯,没有就没有,这么大声做什么?” “她总是黏在你身边,我看着心里不舒服。”景陌终于将这句话坦然的说了出来。 “只是因为这样?”顾卿澜一愣,遂而道,“可是萧嫣是女子。” “我管她是男子还是女子,反正就是不能黏在你的身边,能黏在你身边的,只能是我。” 若是男子,景陌便不是那么的担心了。 从他在暗处听到的那些话便知道,卿卿若是碰到喜欢她的人,她若是不喜欢,便会果断拒绝,不会给那人留下半分可能。 可萧嫣是女子,仗着女子的身份,丝毫没有顾忌的装出一副可怜样。 博取卿卿的同情心。 半晌,顾卿澜才勾起唇角轻笑了一声,“你就是这么想的。” “卿卿……” 她越是这样淡然,景陌心中便越是不安。 “真可爱。”顾卿澜扬唇,手指捏住男人的下巴。 风水轮流转,两人之间的动作总是轮流着用。 向来厚脸皮的男人听到这话,耳边竟可疑的晕起一大片红色。 “我看你平日里大约也不用吃饭,只喝醋便能将自己喝饱了。”顾卿澜松开手指,接着说道。 如画眉眼弯起一个美好的弧度,“不过,你吃醋太多,终归其中也有我的缘故。” “我难道一直没有告诉你吗?” “什么?”男人呆呆傻傻的回答。 顾卿澜眼角晕着的胭脂似乎多了几分妖冶,她的声音里也充斥着魅惑,“我喜欢你,也只会喜欢你。” “夜晚星辰再美,不及你眸中半分色彩。” “夕阳余晖绚丽,也不敌你脸颊红晕楚楚动人。” …… 第432章 试试 这些话可都是她从话本子里看出来的,若是再不能将他哄好,那便不哄了。 反正他一个人在那待着,自己就能把自己哄好。 “卿卿,你只喜欢我,我也只喜欢你好不好?”男人愣了一会儿才试探出声。 他伸手勾住她的右手小拇指,十分幼稚的说道,“拉钩上吊,永永远远,生生世世不许变。” “永永远远,生生世世……”顾卿澜轻声呢喃,抬起眸子,“你这样说,不怕日后会后悔吗?” 她对事情向来不会抱有最好的期待,因为这样,便不会有太多的失望。 “不会后悔,卿卿,你可以勇敢一点。” 勇敢一点,接受他灼热而又唯一的感情。 不要总是将自己的心锁上。 “我试试。”顾卿澜第一次没有回避这个话题,看着男人眸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深情与宠溺,忍不住说道。 意随情动,很快,殿中便隐隐有了急促的喘息与暧昧的呻吟声。 …… 然而便是如此一番过后,景陌也没能逃过挑灯夜战的命运。 他哀怨的目光不住的瞥向床榻,朦胧的床帐在烛光下,女人玲珑身姿清晰可见。 叹了一口气,他才继续执笔写着。 “吧嗒”一声,男人彻底倒在桌上,睡得十分香甜。 听到动静的顾卿澜伸出纤手,拉开床帐,扯开唇角笑了许久才起身。 …… 是夜,一片乌云笼罩,方才还悬挂天空的明月一点一点被隐藏。 躺在榻上的女人蓦的睁开眼眸,露出眼底赤红。 她的目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显得十分迷茫,赤色瞳仁也少了白日的可怖。 死了。 又死了一个。 西山刺杀桑落被抓的时候,她便知道桑落不可能活下来了。 只是没有想到,她的死会来的这样的快。 桑霁容勾着唇角冷冷笑了一声,其实死对她们来说,并不算是最差的结局,至少死了一了百了,没有活着时候的痛苦。 根据容氏留下来的方子,她们并没有得到想要的长生不老,所谓的百毒不侵,也不过是外面的毒与她们体内的毒相比,小巫见大巫罢了。 她起身点起一根蜡烛,接着微弱的烛光,伸出手,本是白皙的腕间满是黑色的纹路,丑陋极了。 她自己看着都会觉得恶心。 “主上。”黑影笼罩在门口,声音压得极低。 桑霁容抚着腕间,指腹融着些药膏擦拭,看着黑纹变淡,才开了口,“进来。” 依旧是带着面具的男子,走到她的面前。 恭敬的跪在地上,“主上,已经找到少主的踪迹。” 他口中的少主,便是谢容辞。 “哦?在哪?” “京城顾府。” 桑霁容眉头紧皱,不解问道,“可是顾扬的府邸?” 什么时候,谢容辞与顾扬的关系这般好了。 “是。” 面具男人似是知道桑霁容心底的疑惑,末了又道,“属下查到的消息是,少主在此地经常出入军帐中,大抵是与顾北辰相识。” 与顾北辰相识? 那么若是谢容辞肯担起容氏一脉的责任,颠覆景氏,还容氏旧日光耀,岂不是更加的轻而易举。 第433章 继续找 “主上,不如属下前往京城将少主带回来。”面具男人这样说道。 桑霁容抬眸看她,好不容易恢复如常的黑眸闪过一道暗红的光。 “蠢材。”她声音中像是淬着寒冰,“我都没办法劝服他,你以为你便有法子了?” “若是伤了他一根毫毛,我要你生不如死。” 面具男人像是想起什么令他觉得害怕的事情,连声颤抖,“属下不敢。” “继续找越司的下落。” 桑霁容手指紧紧捏着茶盏,骨节之间红白交接。 谢容辞不能动,他的身体里不仅有越氏一族的血脉,更是容氏的传承。 而除了谢容辞,他们唯一能找到的越氏族人,便只有越司了。 桑霁容面色带着迷醉的看着腕间已经变得极浅的黑纹,她记得书里面的内容,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取了那一点血,便有了这么大的作用。 若是将越司身上的血抽干,换到她的身上,那岂不是永生的人便成了她。 桑霁容的眸中闪过贪婪,嫣红唇瓣也勾起,显得极为骇人。 不过桑落死了,景瑜那边的事情便要换一个人接手。 下一个,会是谁呢? …… 大理寺天牢,近日几乎住在这里的卫钰看着里面的惨状,久久无言。 旁边两个背着药箱的太医面色惨白,不约而同的擦着额前冒出的细汗。 其中一人道,“卫大人,这一滩血渍,确定是一个人吗?” 在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卫钰便让人去寻了太医过来。 当然这个时间点,别说是太医,就连路边的流浪狗都陷入了梦乡。 至于现在出现在天牢的两个,是卫钰的手下连夜偷偷潜入太医的府邸,然后破窗而入,直接将人拎起带来的。 两个太医也只堪堪来得及穿好衣服和带上药箱。 但是等他们来时,见到的便是现在这个场景。 原本绑着桑落的铁链松松的落在一旁,只有上面残存着的血渍才能证明它曾经的用处。 卫钰:“是她,只是她临死之前像是往自己身上倒了什么,没过一会儿,她整个人便都化成了一摊血水。” 卫钰先前确实是想着找出桑落身体里的特殊之处,只是后来就算他什么都不做,桑落的身体也开始不可避免的衰败起来。 身体总是泛着极为浓厚的腐烂的苦臭味。 他请了许多太医来,都是束手无策。 两个太医面面相觑,皆从双方眼中看出讶然的情绪。 “她撒的药粉应该是化尸粉,可将人身上血肉骨头全部化为一滩血水,只是……”说话的太医面上显出不忍之色,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这药粉活人用身体所受的痛楚与千刀万剐所受的痛楚几乎相同。” 千刀万剐,身上的皮肉被执刑之人用刀薄薄的片下。 想起之前桑落曾经对他说的话,卫钰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送两位太医回去,今日之事,还望两位太医能够不要外传。” 等到太医被送走,看着地上的那摊血渍,卫钰脚步顿了许久,视线凝结。 第434章 会被灭口的 “去弄一个衣冠冢,墓碑上只刻着桑桑二字既可。” …… 天蒙蒙亮,景陌眼皮轻颤,睁开了眼睛,手下意识的摸向身侧,却摸了个空。 意识瞬间回笼,灵台清明。 “赵德忠。” “奴才在。” “太子妃呢?”景陌起身揉了揉眉心,问道。 赵德忠犹豫了下,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将他看到的那些事情说出口。 到底太子殿下才是他的主子。 可是太子殿下又听太子妃的话。 这么一纠结,赵德忠只得牵强一笑,“太子妃去见皇后娘娘,午后才会回来。” “嗯……?昨日孤不是在那边坐着,怎么现在醒来却在榻上。” 景陌走到矮桌边,上面已经整整齐齐,宣纸上也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内容。 他拿起来一看,确实是他的笔迹没有错。 可是昨日他并未饮酒,不该不记得后面的事情啊。 赵德忠笑得更勉强了,他手指紧紧的揪着抱着的拂尘,“奴才亲眼所见,殿下是写完了之后自己走到榻边休息的。” 他总不可能说,亲眼见到太子妃将太子殿下轻松抱起,然后做完了太子殿下没有做完的事情。 要是真这么直接说出来,作为亲眼见证人之一,他一定会被杀人灭口的。 景陌虽有些怀疑,但一时之间又想不到解释,便默认是自己睡得太沉所以将事情忘了。 …… “这几日虽然忙,但你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沈姝用着不赞同的目光看向顾卿澜,准确的说,是看向她眼下的位置。 虽有脂粉遮盖,但还是能隐隐看见一片青黑。 顾卿澜下意识的抚着腕间的红豆手钏浅笑,“有殿下在帮着儿臣,所以儿臣也算不得太忙。” 虽然某人是在帮倒忙,剩下的烂摊子还要她去处理。 沈姝以手帕半遮着面,笑声如银铃一般,笑完还看向顾卿澜。 “你倒是聪明,本宫正想将他叫来骂一骂他,偏你在这给他说好话。” 顾卿澜微微垂下眸子,从沈姝的角度,只能瞧见女子面上薄红,像是带了几分娇羞。 沈姝眼尖的瞧见她洁白耳垂下,一点红痕。 天气虽然渐渐热了起来,但东宫里头,尤其是揽芳阁里面,四处都是放了防蚊虫的香包的。 而且这样的痕迹,也不像是蚊虫咬出来的。 倒像是人…… 沈姝心下一动,将手边的团扇递给凝霜。 试探的说道,“本宫先前命人做了一把麒麟锁,你来看看如何?” 凝霜听此忙带着两个宫女去拿来麒麟锁。 顾卿澜将麒麟锁放在手心,有些茫然的看着,这麒麟锁虽然做的十分精致,但是不是太小了点。 她不解的看向沈姝。 “母后,这是……” 沈姝目光幽幽,语气意味深长,“你瞧瞧这麒麟锁如何?” 顾卿澜如实道,“儿臣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精巧的麒麟锁。” 大约是由整块玉雕刻而成,通体剔透,没有一丝杂质。 “你既然喜欢,那便送给你了。” 顾卿澜:“……儿臣多谢母后。” 第435章 应该的 她可能懂了。 这样大小的麒麟锁,根本不是送给她戴的,而是送给她肚子里的孩子。 但问题是,她肚子里不仅没有孩子,甚至还没有同景陌圆房。 见她将麒麟锁收下,沈姝下面接连两个多时辰,面上的笑容都没有散去,看的顾卿澜都替她觉得脸酸。 等午后回到揽芳阁,顾卿澜身后的阿满已经是左手拿着皇后送到麒麟锁,右手拿着太后赏赐的送子观音,怀中还抱着后妃们送的虎头鞋虎头帽和小孩子穿的肚兜之类。 目光触及皆是一片红色,惊得景陌疑惑的皱了皱眉,随即退后几步,抬眸看了一眼。 上面是写着揽芳阁,他没有走错。 景陌又重新走进去,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些东西,拿起一个虎头帽放在眼前。 金色的线绣成的老虎惟肖惟妙,便同院子里瞎溜达跑着的大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眼睛处用了两颗黑色的宝石点缀,倒显了几分憨傻。 “这是卿卿做的?” 他不记得,卿卿的绣工有这样厉害。 先前他悄悄的看了一眼摆在揽芳阁的针线篮子,整个人都陷入了迷茫之中。 随后又连忙整理好被自己弄乱的针线,然后放回去,装作自己从来没有发现过一样。 那帕子上绣着的花朵模样,他是瞪大眼睛观察了半天才从下面长长的枝干辨认出,这是一朵花。 至于绣工,景陌甚至都觉得,他与卿卿之间,大约是难分伯仲。 当然,后来卿卿也并没有发现她的针线篮子被人动过,就算发现了,他也不会承认是他动的。 顾卿澜指着桌上一堆东西,没好气的道,“这是母后,太后,和后妃们送的。” 她犹豫的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送给你的子嗣。” 景陌直接将顾卿澜话中的你换成你我。 他顺势坐到顾卿澜身边,低低咳嗽了两声,“其实她们送的也对,反正也就最近的事情。” 顾卿澜皱眉看他,满脸严肃,“这事儿你怎么不同我说?” 景陌愣了下,“什么事情?” 难道他生辰那日的安排被卿卿发现了? 不能吧,这事儿除了他现在还没人知道呢。 再者,就算是知道,也不可能是这个表情。 那还能是什么事情?想了半天,景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神情愈发的呆愣。 顾卿澜只觉得心里没有来的一股闷气。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装傻充愣?孩子的事情你怎么不同我说,一直瞒到现在,你够能耐的啊。” 景陌:??? 孩子??? 啊……对,如果生辰那日事情成了,孩子确实是迟早的事情,说不定明年他就可以有一个和卿卿一样香香软软并且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女孩了。 景陌唇瓣微微掀起,显出一个勾人的笑容,“应该的,卿卿再夸我,我就要害羞了。” 他自然是能耐的,说不定生辰后一月不到就能从季太医那听到好消息了。 顾卿澜头一回看到他这张精致的脸心中生不出愉悦,反而愈发的气闷。 第436章 鸡同鸭讲 “我夸你?我是要夸你。”顾卿澜冷笑了两声,“堂堂景氏的太子殿下,英明神武,雄才伟略,我自然是要夸一夸的。” 听了这话,景陌便是再迟钝,也觉出不对劲来了。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想了许久,他也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至少不至于让卿卿这样生气。 是不是有哪里的细节他没有注意到? “哪能啊。”顾卿澜冷着一张脸,声音也极冷,“太子殿下怎么能说错话呢,要错也是妾身的错,妾身不该生了这双耳朵听到这些话。” 景陌:“……”他有十成的把握确定卿卿生气了。 见他仍是满脸茫然,顾卿澜心中气闷的同时又觉得像是针扎一样的难受。 她忍不住又说了一句,“你想要孩子,堂堂正正的将人迎进东宫生了便是,何必偷偷摸摸的养在外头,我又不是不准你选妃纳妾。” 想要孩子……养在外头……选妃纳妾……这从何说起啊…… 若不是此刻心里头还存着一丝理智,顾卿澜早就一脚将面前这个笑得像只花孔雀的男人踢走了。 “等等,给我一个解释的时间。”景陌急道,“我没在外面养女人,现在也没孩子,我也不选妃纳妾,我没银子。” 前面那半句话听得顾卿澜还能勉强板着一张脸,但是之后在听到没银子三个字的时候,顾卿澜忍不住弯起唇角,浅笑出声。 她从腰间的香囊里取出一把铜制的钥匙,放到男人手里,“现在你有银子了。” 景陌:“……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用心爱妻子的银钱。” 妻子就妻子,为何前面要加心爱两个字。 “那你方才说的子嗣就是最近的事情,难道不是说你在外面养着的女人就要生了的意思吗?” 景陌只觉得一口黑锅从天而降,然后将他严严实实的盖住。 这时候,外面也不该烈日炎炎,该下一场轰轰烈烈的大雪,来证明他的冤屈。 “我说的是你我之间的孩子,难道卿卿不想要吗?” 顾卿澜:“这样啊,我误会了。” 她面不改色的从男人手中将钥匙抠走,然后装进香囊里面。 只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就想把这件事情揭过去? 景陌抓住她的手,杜绝了她想要离开的念头。 走到她的身边,然后将自己的头放到她的肩膀上。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弱弱道,“卿卿,我好委屈的,你方才冤枉我,那些话听得我到现在心里还难受着。” 顾卿澜:……要遭…… 这时候她一定得找个机会趁早脱身。 “我的错,乖,别难受了。”她扯了扯唇角,有些敷衍的安慰,顺带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听了这话,男人果然起身,只是没有如顾卿澜所想的那般直接退开,而是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挪了个面,俯身额头相抵。 近得她几乎能嗅到他身上的竹香。 “还是很难受,卿卿摸一摸,就是因为方才那些话,心跳也变快了。” 第437章 心跳的声音 顾卿澜被强迫着将手放在男人胸膛上,感受着指下的温度。 “噗通、噗通……” 是他心跳的声音。 顾卿澜瞬间觉得自己有些魔怔,她竟会觉得这样的心跳声极为悦耳。 “感受到了吗?它在为你跳动。”男人声音不知从何时起带了些沙哑。 这是顾卿澜最难抵挡的声音,每每听了便忍不住有些情动。 她极力抑制着心中翻涌的热意,“方才你不是说,是因为难受,所以心跳变快了吗?怎么现在就变成了它在为我而跳动。” 男人低低笑了一声,她手下的胸膛也跟着起伏。 “这样靠近,卿卿竟然还有功夫想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 语罢,他忽然蹲下身体,迎着女人带着惊讶的眼眸,吻住她的唇瓣。 如他所愿,她的脑中除了他以外再不能想起其他事情。 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 这话大抵也有一定的道理。 …… 顾府一棵合欢树下,娄堰没什么形象的斜斜的靠在一边。 语气中不知是惊讶居多还是调笑居多。 “难得,你竟舍得从这个院子里出来。” 谢容辞抬眸,见他站没站相眉头又是一皱,只是指责的话也没说出口。 面上云淡风轻,语气淡淡,“我只是想清了一些事情。” 娄堰挑眉,心里愈发的惊讶。 他原以为还要更久,没想到只这么几天便想通了。 真是难得。 毕竟前几天他从这里路过,便是站在院子外面,都能嗅到极为浓厚的酒味。 “正好,我有一些事情想问问你。”娄堰缓缓走过去,手边的折扇转得飞起,“和你有关,也与小师妹有关。” 两人坐在石桌两端,娄堰神情罕见的严肃。 “上次小师妹离开顾府,曾经叮嘱我一件事情。” 谢容辞微愣,冰冷的双眸一瞬间的凝滞,“与我相关?” “正是。”娄堰“唰”的一下打开折扇,装模作样的扇了扇。“你也知道,小师妹天生五识便比常人要敏感些。” “她说……”娄堰犹豫了下,目光不住的在谢容辞身上打量着,“她说在你的身上,闻到了桑桑……桑落的味道。” 虽然娄堰也不清楚,桑落身上到底有什么味道。 自然他也觉得小师妹能在大师兄身上闻到这个味道,很离谱。 毕竟桑落与大师兄之间,不可能有关系。 “桑落?”谢容辞不解。 “小师妹先前救过她,只是现在,她已经只剩下一个衣冠冢了。” “我来京城,正是为了她,她的体内,有很多蛊虫,在我看来,她借助蛊虫想要得到些什么,只是一直查不到其他的证据。” 蛊虫…… 谢容辞无端的便想起桑霁容来,两人都姓桑,是否也有关联。 “等等。”娄堰忽然出声,眉头紧紧蹙起,“大师兄你把腰间的荷包解开给我看看。” 刚开始听到小师妹说的时候,他心里面确实是半信半疑,甚至可以说,疑惑居多。 但现在,他不确定了。 即使艳阳高照,即使烈日炎炎,树荫遮盖下的男人脸庞,依旧透着疏离与冰冷。 第438章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手指在荷包上不住摩挲,半晌才解开递了过去。 娄堰接过,惊疑不定的打开。 正在此时,娄堰怀中忽然动了动,一个瓷瓶顺着衣襟处掉落了下来。 娄堰忙接过,才避免瓷瓶被摔碎的命运。 他咬牙将瓷瓶口打开,只见其中白白胖胖的玉蚕灵活的钻出来,然后跳到荷包旁边。 时而立起,时而打转。 十分兴奋的样子。 不仅如此,玉蚕背后那根线,也逐渐从浅金色变成浓郁的金色。 上一次这般,还是因为桑落的血液。 桑落的血液中定有能供养蛊虫的养分,但是这个荷包,又有什么特殊的。 娄堰记得这个荷包,是小师妹先前刚学针线时,一时兴起做的。 素色荷包,只下端歪歪斜斜的绣着谢容辞三个字。 “粉末,这粉末的味道……”娄堰忽然抚掌拍了一下,“是了,这粉末便是当初桑落使的那个药粉,只是她只说会有惑人之效,心志坚定者可不受影响。” 娄堰再次生出几分疑惑来。 神医谷三个弟子里面,武功最高的,大师兄与小师妹,应当不分伯仲。 大师兄是努力居多,小师妹是天赋居多。 “惑人?”谢容辞想起自己这段时日里心中总是不断翻涌的念头,眼中逐渐浮现出些许茫然。 难道这些念头,都是因为药粉所致吗? 不……并不是…… 谢容辞清楚自己的心,这些药粉若真是有惑人之效,大抵只是将他心中的妄念无限的放大罢了。 “这个荷包,除了大师兄你之外,先前还有其他人碰过吗?” 娄堰问出这话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依着大师兄对这个荷包珍视的程度,不可能会让其他人触碰才对。 “是桑霁容,准确的说,她本来的名字,应该是容霁。” 良久,谢容辞缓缓吐出一口气,终于将这话说出口。 他并非孤身一人,或许可以试试,将这些事情说出来。 “桑霁容?容霁?”娄堰眉头皱的愈发的紧,就连眉心嫣红小痣都隐在褶皱之中,再也瞧不见,“我从未听过这两个名字。” 娄堰捏住玉蚕肥肥胖胖的身体,看着它在半空中不安分的挣扎,最后忍不可忍,手指不轻不重的弹了下,见它终于安静下来才将它放到一旁。 “你口中的桑落,与她应该是一处的人。”谢容辞继续道,“而他们的背后的势力,比你想象的还要庞大。” 见他说的如此严重,娄堰面色也正经起来。 “大师兄与桑霁容相识?”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要同你讲一件事情。” “就是不知道,阿堰你在听了这些后,还能不能认我这个大师兄。” 娄堰将咕噜咕噜滚过来的玉蚕拨到一边,“我便是再生出十个八个胆子,也不可能不认大师兄的。” 谢容辞没有笑,语气与面色一样冰冷,“阿堰,我没有说笑,等我说完,你便是不认,我也能理解。” 娄堰唇角微勾,眼眸弯起,“大师兄,你没说笑,我也没有,我说了会认便一定不会反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一点我还是能做到的。” 第439章 在其位,谋其事 在娄堰说完之后,院子里一下子静悄悄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娄堰才从对面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气。 里面像是充斥着无奈与痛苦。 感同身受一般,他的心也跟着被揪紧。 “谢容辞,其中的容,或许才应该是姓,你懂吗?” 容这个姓,虽然有,但是并不算多。 故而娄堰在听到这句话想到的第一个便是前朝。 前朝容,是国姓。 只是这与大师兄又有何关系,他这样强调,又是为了什么。 娄堰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却又不敢去细想。 谢容辞狭长双眸微微敛起,肉眼可见,似乎只剩下淡漠。 “阿堰,你想的没有错,我的血液里流淌着的便是如今人人都厌恶的前朝的血脉。” “你见到的桑落,我见到的桑霁容,她们都是前朝之人,包括顾伯父和你当时遭到的刺杀,都是她们所做。” 娄堰单手托着下巴,嘴巴张大半天没缓过来。 “大师兄,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前朝离现在都已经过去三百多年了,怎么可能现在突然冒出来搞事情?” “你别是弄错了吧?” 娄堰忽然想起那日小师妹来时,师兄说的话。 原来,便是这个原因,才有那番话吗。 “我也希望是弄错了,可是……她给我看过那个女人的画像。”说到这,谢容辞浑身戾气似乎尽消,面色也柔和了许多。 “她是为了生我才死去的。” 方生出的柔和一点一点的褪散,满目颓然。 “我似乎,本不该存在。” “放屁。”娄堰“啪”的一下重重的拍在石桌上,而后又面色僵硬的悄悄甩了甩拍疼的手。 “什么叫做你不该存在,她生下你,又没有养着你,你每每生出不想活着的念头,可有想过师傅?” “你以为你的命是自己的,我告诉你,谢容辞,你要是敢死了,我便将你的尸体拖到小师妹那里,让她看看你是怎样一个懦夫。” 谢容辞抬起眸子,定定的看着娄堰。 眸子里依旧是无尽的冷漠,只这样的冷漠与之前的似乎又有所不同。 良久,他才唇瓣掀了掀,“阿堰,你放心,我不会再做那样的傻事。” 他以手扶额,面色微微露出些痛楚,“我只是觉得如果我真是容氏后人,我该担起那些责任。” “我若是不担起责任,那些死去的人和正在受苦的人,我对他们不起。” 娄堰手指捏紧,指尖在掌心划出痕迹他也并未松开。 “在其位,谋其事,尽其责。今日你若是承了他们的恩,享了他们给予你的荣耀,我没有立场指责,甚至觉得你应该担起责任。” “但你没有,你自幼在神医谷长大,你除了身上流的血之外,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娄堰顿了顿,犹豫了一会才接着说道,“我不是你,并不能设身处地的感受你正在经历的事情。” “但是大师兄,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有自己的思想,你不该因为别人而硬生生改变自己原先的命运。” 第440章 与生俱来 “你谢容辞并没有受过容氏半分恩,又凭什么要担起这虚妄的责任,更何况,这是一个前路只能是死的责任。”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能载君,亦能覆君。 他一路走来京城,眼中所见,耳中所闻,皆是对当今圣上感恩戴德之词。 这些百姓,庆幸自己能有一个明德的国君。 他没有经历过容氏江山下的生活,只从史书记载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国君不明,昏庸无道,残刑暴政,严苛重税。 当年景氏揭竿而起,与之抗衡,容氏竟临时征兵,将征兵的年纪调到了十岁。 十岁的孩童能做什么。 他们还没长大,便经历沙场征战之苦。 他们的时间也停于此,再没有未来。 不管史书记载是真还是假,娄堰都不希望再来一次这样的征战。 朝代更替,顺应天理,并非一人可改。 “大师兄,他们的命是命,黎民百姓的命也是命。” “为救一人而死百人,甚至你还不知那人能不能救活,但那百人却一定要死,这样值得吗?” “我本来以为三个人里面,只我一个过得糊涂,没想到你竟比我还要糊涂,孰是孰非,这些道理,你不知同我讲了多少遍,怎么到了自己身上,便不明白这些道理了。” 谢容辞久久不语,目光触及石桌上的荷包,瞳孔猛地一缩,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是我魔怔了,只想着能救下所有人。” 他不想顺着桑霁容的心意去争这天下,现在的天下极好,不需要他多此一举。 他虽然因为嫉妒那个男人,心中却是确确实实的想过,如果,如果他有机会,有一个可以争取的机会,结果又会如何。 先前他想不明白,将自己整个人都陷在阴霾之中,而前几日,他知道结果了。 不会有改变。 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如何,而且小师妹喜欢的人不是他。 他早那个男人出现十多年,从未见过她的眼中会出现那样的神色。 温柔到几乎想让人直接沉醉在她的眼眸里。 喜欢一个人,在看到她谈及她,甚至想到她,神色都会不自觉的温和。 他清楚,因为清楚,所以更知道结果不会有改变。 就好比他同阿堰说想清楚了,并非是指与小师妹之间的事情,而且指他身上背负的责任。 他大约,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弃喜欢她。 对他来说,喜欢她是与生俱来,像是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不可磨灭。 他也不想放弃这种喜欢,虽然明知道不会有结果,明知道从始至终都是只有他一个人苦涩。 可是,他若连这样的喜欢都放弃都忘却,那么他便真的没有再支撑他活下去勇气了。 娄堰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容辞终于开口,“阿堰,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执剑天涯的话吗?” 娄堰勾唇一笑,眉间小痣也似乎增添几分别样的风采,“我自然记得,现在的你不就如那时誓言一般,救世济人,行侠仗义。” 第441章 不破不立 “我想做的不仅于此。”谢容辞屈指,目光愣怔的看着不远处。 纵使有层层叠叠的树叶遮挡,大片大片的阳光还是能透过缝隙里倾泻,炙热而又耀眼。 其实他知道,对于桑霁容来说,他的存在,并不是必要的。 只是,恰好他在,恰好他能让桑霁容在做某些事情上更加的轻而易举。 他不能袖手旁观,在没有找到他之前,桑霁容的计划便已经在实施了,也就是说,在她们的整个计划里,他并不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他若是就此消失在桑霁容的眼前,便不能清楚的知道她的计划。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娄堰神色一凛,“你什么意思?” 谢容辞没有直接回答,只极为罕见的露出一个笑容,唇角微微勾勒。 不常笑的人,一旦笑起来,定是有着惊心动魄的美。 至少,此刻的娄堰便恨不得掏出怀中一直放着的小镜子,来看一看自己与谢容辞之间,谁的相貌更出色。 “阿堰,你相信我吗?” 谢容辞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一片汪洋,身边只有一块浮木,他紧紧的抱着,不敢松开。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问这个问题,但娄堰还是毫不犹豫的回答,“信。” 谢容辞胸膛微微起伏,低笑出声。 良久才问道,“那么你觉得,她……会信我吗?” 谢容辞没有说名字,只用了一个她。 但娄堰清楚,他口中的她,是顾卿澜。 “会。”娄堰不假思索,“她待你向来比亲生兄长还要亲近,不管说什么,她都会相信的。” 因为这个,娄堰曾经几度生出嫉妒的心思,可如今,却是无比庆幸。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大师兄会问出这些话,只心里隐隐觉得,若是他的回答与大师兄心目中的答案相悖,会出现难以挽回的过错。 亲生兄长…… 是啊,从小到大,她确实是将他当做亲生兄长看待的。 从头到尾,生出妄念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只是,到那时候,他若是做下了那些事情,她还会把他当做亲生兄长看待吗? 还是说,在她的眼中,他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宵小之辈,她最厌恶的人。 “阿堰,如果有一天,我成了你们眼中最厌恶的人,不要来劝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会改变。” 谢容辞说完这话,都不敢对上娄堰的视线。 他怕从中看出厌恶来,然后失去所有的勇气。 娄堰手指捏着瓷瓶,细细把玩。 深邃的眼眸淡淡,“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但我不希望有一天我要在你和小师妹两个人之间选择。” 谢容辞凉凉一笑,“以后的事情,谁又知道呢。” 不破不立,这话大约只能应在他的身上了。 “你何时离开?”娄堰开口,“咔嚓”一声,指尖的瓷瓶终于承认不住,碎裂开来,瓷瓶的碎片在他的手指上划下几道细小的伤口。 看着上面渗出来的血珠,娄堰丝毫不在意的用帕子擦了擦,随后简单包扎住。 第442章 无忧亦无怖 “太子生辰后,我会与他见上一面。” 娄堰眉间轻挑,“你想做的事情,不告诉我,也不告诉小师妹,最后竟会选择告诉他?” 谢容辞嘴角不觉泛出一丝苦笑,“思来想去,却只有他,才能办到这件事情。” 他不得不承认,就算没有身份的阻隔,没有当初的那一道圣旨,比起他,那个男人更适合小师妹。 娄堰心中有些烦闷,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手指不耐的敲了敲石桌,“他会信你?我见过他,他并不像是会轻易相信别人的性子,更何况,他若是知道你的心思,大约还没能说上几句话,就要人把你拿下了。” “不会,为了他景氏的江山,也为了他的太子妃,他会选择与我合作。” 大约是习惯了痛楚,谢容辞此刻竟也能轻易的将太子妃三个字说出口。 他在心里,已经承认了她如今的身份。 他至此,对她再不能表现出男女之间的情爱。 娄堰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眉宇间浮现出疲累之色,“罢了,大师兄你要做的事情,我是拦不住的,我只希望你记得,你是谢容辞,并非容辞,你的身后是神医谷,而并非那劳什子容氏。” 娄堰站起身,一手将蜷缩在角落的玉蚕拎起。 走了几步又顿住,他半转过身,目光散乱的看着不远处的锦鲤池子。 天冷的时候那些锦鲤便懒得动弹,如今天热了,仍是慢悠悠的晃着,是不是甩下尾巴,池子表面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我的意思是,你最好还是告诉小师妹,否则你想唱的戏,说不定会真的落入现实之中,当然,如何选择,还在你自己。” “你荷包里的药粉,方才我说了见你面色微变,想必这药粉对你来说,是起了效果。”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如今想来,你的心里并不能完全忘记那些念头,既然不能忘记,不想忘记,那便顺其自然吧。” “极力遏制,只会起到反效果。” “至于你的身份,我会如你所愿,同她说。” 娄堰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再没发出声音,只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缓缓离开。 走到院子外面,他从香囊里取出一个纸包。 一点一点打开,里面是几颗饴糖。 他拈起一块放入口中,饴糖是甜的,他的口中也满是香甜的味道。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吃到最后,满嘴的苦涩。 他背倚着墙抬眸望着天,刺眼的阳光使得他不得不伸出手挡在眼前。 难道真的,没有一个万全的法子吗? 就算大师兄不说,娄堰也能猜到他的计划。 好一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可是,那些人能悄无声息的隐藏这么多年,甚至他与小师妹救下的桑桑竟都是他们的人,这样的虎穴,岂能完善脱身。 他的手指一松,剩下的几颗饴糖从纸包里滑落,掉在了地上。 不过一会儿,掉在地上的饴糖四周便尽是蚂蚁包围住。 第443章 不可能 他低下头,嗤笑一声,迈开脚步往前走去。 依旧坐在石桌旁的谢容辞定定的看着方才被娄堰捏碎的瓷瓶碎片,思绪翻飞。 明明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计划,可真正要实施时,还是会怯怕。 只是事已至此,不论是怯怕还是什么,他都已经……没了退路。 …… 一直走了许久,娄堰才顿住脚步,手指重重的捏着眉心。 他又忘了。 那个在觉恩寺看到的,与大师兄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 会是偶然吗? 还是说,这人便是大师兄从未见过,方才也未提及的……父亲…… 可是,瞧着年纪也对不上。 心中有疑虑,又担心事情真如自己想像的那样。 手中带着折扇,向顾府借了一匹马,娄堰直奔觉恩寺而去。 只是这一次,他并没能找到觉恩寺的路。 直走到半山腰,忽然面前被迷雾笼罩。 前进后退皆陷入迷障之中,伴着迷雾,周围的树木似乎也在不断的移动。 他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愣了许久。 这样的手段,是…… 可是,为何? 消失了两年,会出现在这里。 还要阻止他前往觉恩寺,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 高山之上,虚云和越司往下看去。 虚云手指捻着佛珠,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你这样阻止他,又有何用,早来晚来终究都是要来的。” 越司神色如常,只是语气中却能听出些许颤抖,“还不到时候。” 再等等,若是他现在出现,定会使得那帮人狗急跳墙。 虚云长叹一声,指着下面僵在原地的少年道,“越司,你觉得他有没有猜出你在这,他能找来,便是觉得上次之事可疑,若是同这一次相联系,难保他会猜出你的身份。” 越司:“他就算是猜到也不会同容辞说的。” 虚云看向越司,捻着佛珠的手指也顿住,“我只怕到时候,谢容辞知道所有的真相,恨的人里面会多一个娄堰,他本无辜。” 越司敛下眼眸,也敛起心中的情绪,“不会,到那时他恨的人,大约只有一个我而已。” …… 娄堰如今的心情可谓大起大落,整颗心都陷入彷徨之中,不知所措。 他这一日经历知道的事情太多,甚至都觉得现在是不是仍在醉梦之中。 他仰着脑袋,看向漫天的迷雾,视线凝结在某处,最后咬着牙转身,走下山去。 虽未见到人,但他大约已经知道了,想知道的事情。 从觉恩寺归来,他思虑许久,最后也并未将心中的猜测告诉谢容辞。 他一个外人尚且觉得有些承受不住,更何况本就是处在局中的大师兄。 那个与大师兄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还有寺里藏着的那个人,到底是何干系? 想到当时有些诡异的熟悉感觉,娄堰浑身一震,瞳孔中满是不敢置信的颜色。 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可能会是同一个人……”他低声喃喃。 握着折扇的手指却下意识的捏紧,扇骨都几乎被捏得变了形。 第444章 听不懂人话 且说周若翎在太后宫中礼佛,先是一直赖着不走,太后生怕她如当初的姜月如一样时时发疯,便找了数十个宫女太监跟在她的身边。 名义上是伺候,实际上是看守。 自然,这样浅显的道理,周若翎是想不清楚的。 前有紫玉环,后有太后娘娘厚待。 如今的周若翎,已然觉得自己就是东宫的女主人,瞧人的时候,都是挺直腰背昂着下巴的。 面对太后,同她说话时,仍是面上带着极为柔和的笑容,像是从骨子里透出的温柔。 只是太后见到这个笑容心下愈发觉得不安。 上一个对她这么笑的人还是先皇的宠妃,之后她的身上便多了一个背地里使巫蛊之术的罪名。 若不是当时还是皇子的景玄查清真相,怕是此时她都是一抔黄土了。 借着喝茶的动作,太后忙垂下眸子。 周若翎却想着太后这里住的偏僻,她来的这些日子也没有人来探望,想必太后平日里心中也觉得孤单。 她若是常常陪着,定能让太后对她生出好感。 心中孤单?太后将茶盏放在一旁,又捻了一块精巧的点心放入口中。 “周姑娘在哀家这里多日,难免会想家,不如……” 太后的话没说完,只一双眸子带着些犹豫的神色瞧着周若翎。 到底是个姑娘家,她也不好这么直接的让她离开。 这么含蓄的说,她该听得懂吧。 周若翎扬唇一笑,“臣女愿侍奉太后左右。” 太后:“……” 问题是,纵使如今在皇位之上的是景玄不是先皇,时时看着这样的额笑容,她也总疑心下一瞬自己是不是要被拖出去砍头。 “周姑娘乃是大家闺秀,又是周太傅悉心栽培,怎么能侍奉哀家这个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 周若翎眉头不着痕迹的轻皱,随即说道,“不论臣女是何身份,能侍奉太后左右,都是臣女的荣幸。” 像是立誓一般,她的声音十分坚定。 太后:“……” 长得倒是挺好看,只不过怎么听不懂人话的呢。 难道非要她说,她嫌她总是在眼前晃着烦人吗? 太后又碰过茶盏,细细的抿了一口。 不行,她得想个法子。 不然整日里面对这张笑脸,心里总是发毛。 “听闻姜姑娘如今在庵里青灯古佛,过得着实凄惨。”周若翎来了这些时日,除了那日撒丫子跑出来到顾卿澜和如妃面前,其余时间都十分的安分守己。 安分的让跟在她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皆疑心自己那日是不是看错了。 太后手抖了下,险些将茶盏的盖子砸在地上。 一旁伺候的宫女忙接过,又用帕子细细擦拭她手上沾到的茶水。 “怎么,周姑娘与月如也有交情吗?” 如今人人都知道,姜月如是被姜家家主送到庵里的,对外说是犯了大错,需要思过。 只是知道内情的人都懂,姜月如是惹怒了太子殿下,这所谓的惩罚,虽然是罪有应得,但对一个妙龄女子来说,实在太过。 第445章 有人故意挑唆 姜月如得到这样的惩罚,太后并未怪罪到景陌的头上。 她早就知道姜家人的作风,弃车保帅而已,又不是第一次做了。 先前她还是皇后,姜家人都为了明哲保身不顾她的性命。 更不用说,姜月如只是一个闺阁女子。 只是她到底低估了姜家家主的手段。 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只能伴着青灯古佛,若是过几年接出来还好些,但依照她对姜家家主的了解,这辈子,没有意外的话,姜月如是一定在这庵里终老了。 太后不在意姜家,也不在意姜月如,但这不代表,她喜欢听人在她耳边说这件事。 “说来惭愧,臣女与姜姑娘只有几面之缘,只是觉得她相貌出色,规矩学得又极好,所以对没能与她交好心中总是存着些遗憾。” 周若翎颔首浅笑,面上带着浅浅的薄红。 十分懂事知礼的模样。 若是太后没有在先皇的后宫待过,大概会觉得面前这个女子确实如她所展现的一下落落大方,贤淑得体。 可是先皇后宫的女子也不是吃干饭的,佛口蛇心的女子她见得并不少。 “遗憾?”太后轻笑了一声,眉眼之间的皱纹也跟着笑意扬起。 “月如正在庵里,如今也孤单得很,周姑娘既然心中有些遗憾,常去看看她也是可以的。” 周若翎面色肉眼可见的微微僵硬,眼中若有若无的闪过几分不耐。 不过便是说说客套话,没想到这个老虔婆竟然敢刺她。 等回头她掌了后宫的权利,她定要好好折磨这个老虔婆。 尽管心中这般想,周若翎面上还是显得十分端庄。 “太后娘娘说笑了,臣女心中虽想与姜姑娘交好,只是……”周若翎幽幽叹了一口气,“您也知道,话是太子殿下说的,纵使臣女觉得姜姑娘无辜,也不敢违逆殿下的话。” “或许……这也不是太子殿下的本意,是有人故意挑唆也未可知。” 周若翎说完忽然用团扇遮住下半张脸,目露惊慌,团扇遮盖下的唇角却是一勾。 “是臣女失言,还望太后娘娘不要将臣女的话放在心里。” 太后是个极喜欢热闹的人,隔三差五便要叫戏班子来,看几场戏才作罢。 因为周若翎在此,太后想着她若是要看戏,那少不得得让周若翎跟着一起看,届时恐怕又要多生事端。 故而周若翎来这里的这段时间,太后是极为闲暇。 如今瞧着周若翎的姿态,倒有了几分看戏的心思。 她将一旁放着的瓷罐捧在手心,时不时从里面取出一颗梅子放在口中。 这梅子经过腌渍之后,又在表面撒上一层研磨的细细的糖粉。 吃来酸甜可口,也不会觉得腻。 “你觉得月如被送到庵里,是飞来横祸?有人故意想要陷害她?” 现金点币等你拿! 要不是事情发生的时候她也在场,太厚觉得自己大概真要忍不住顺着周若翎的话往下想。 只是其一,她在场。 其二,她跟姜家的关系算不得好,姜月如这个小辈她也不喜欢。 第446章 贱如草芥的喜欢 周若翎见太后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团扇下唇角翘得愈发的高。 “臣女只是觉得,太子殿下心善,不像是会做出这么狠心的事情的人,其中……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周若翎将遮在面上的挪开,嫣红唇瓣紧紧抿住,“太后娘娘,姜姑娘什么性子您最是清楚,便是一时失了言,也罪不至此,女子最美好的年华却只能青灯古佛相伴,任凭什么滔天大罪,这处罚也重了。” 虽然一开始太后就明白周若翎的心思,卯足了劲头想要进这深宫的女人。 要么是想成为皇上的女人,要么是想成为储君,也就是未来皇上的女人。 而显然,她看上的那个人,是景陌。 太后极为惬意的将梅子核吐在帕子上,然后在周若翎颇有些焦急的目光中擦了擦唇瓣。 她年纪大了,眼也花了,看东西常常看不清,只是心却不瞎。 景陌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她膝下没有儿孙,一直以来,都将景玄看作自己的亲儿,将景陌看作自己的亲孙。 若是景陌喜欢这女子,耍些小聪明也就吧罢了。 可是这女子一进宫便在她的殿中礼佛。 太子竟一日都不曾来过,明摆着是不喜欢,要躲着避着。 “重了,那么依着你的意思,该如何呢?” “臣女……不敢说……” 先皇后院什么样子,所有人都知道。 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层出不穷。 太后能从中活下来,确实是靠着不闻不问,不争不抢,但这不代表她对那些事情一无所知。 只是她不屑得去争,不屑得去抢。 不过是一个朝三暮四的男人,也只有那些年纪轻的才会相信这个男人的鬼话。 她还记得景瑜的母妃是先皇生前最宠爱的妃子,她从未见过那个男人这样宠爱一个女人。 可最后呢,那个男人临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竟是想要那个他心爱的妃子为他陪葬。 这便是那个男人,所谓的深情。 她如今想起这些陈年往事,也并非是同情那个被喂了毒药,口中溢着鲜血,眼睛都没能闭上死不瞑目的女人。 只是觉得可笑。 景瑜的母妃出身不显,因为相貌出众所以被选进宫。 至今,太后都记得自己刚见到她的场景。 少女不施脂粉,站在一簇桃花树下,花动人,人亦动人。 看向先皇的时候,一双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 她便知道,这个少女,是真切的喜欢着当时的先皇。 只是……少女以为喜欢是双向的,以为她喜欢一个人,那人便要以同样的喜欢回报她。 可是她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喜欢贱如草芥,他的喜欢,不过是喜欢她的年轻,她的貌美而已。 不过对于她的死,太后确实心中生不出半分同情。 毕竟她在世的时候,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与先皇是真心相爱,其他嫔妃便都是他们相爱路上的拦路石, 她的欢喜,是建立在许多人的痛苦之上的。 她最后的可怜,真真切切是她自找的。 或许她曾经是纯真善良的,只是到了最后,她亦成了一个令人憎恶的手沾鲜血的刽子手。 …… 第447章 求情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周若翎眉头轻蹙,捏着嗓子叫了两声。 她这才缓过神,手指捏着眉心。 “太后娘娘,您没事吧。” “没事,哀家只是想起了从前的事情,对了,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周若翎虽然对于太后同她说话还能走神有些不满,但碍于自己现在也不能做些什么,便只能将怒火压在心底。 “臣女是说,姜姑娘如今在庵里也有一段时间了,便是当初犯了天大的错,如今心里定是已经悔过了,臣女想替姜姑娘向太子殿下求情。” 姜月如就是这么死在庵里,周若翎都不关心。 她说这番话,也并非是想真心帮姜月如,两人心里都有着一样的心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若是姜月如从庵里出来,她还得腾出手段去对付她。 只是一个名声已经毁得差不多的女人,对她来说,威胁不大。 她只想着,能给顾卿澜找些麻烦。 凭什么呢? 便是寻常人家,成亲一年,男子都不知道纳了多少妾室了。 而东宫里面,竟只有顾卿澜一人。 这叫周若翎怎么能不恨。 若是当初,祖父肯为她着想,在圣上选太子妃的时候,多说几句话,如今享受独宠的人,便是她了。 本来还想着同言玥联手,先对付顾卿澜再说,没想到那个女人这般不识抬举,不过是个残花败柳,竟还敢肖想那个位置。 “求情?”太后看了看身侧的宫女,唇角不耐的微微掀起,“月如能有你这样的朋友,还真是三生有幸。” 太后虽觉得关在庵里的处罚太重,不过细细想来,关在庵里平平安安度日,总比被姜家家主当做是争权夺势的工具好好得多。 若是她没在庵里,仍是在姜府里面。 进不了东宫,最后的下场大概只会成为姜家家主拉拢权臣的一个手段。 “只是可惜……臣女近来见不到殿下……”周若翎犹豫了下,眉头似蹙非蹙,抬起眸子看向太后。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太后双眸微微眯起,心下更是不喜起来。 她待景陌如亲孙,自然不愿意景陌的身边,有一个心机深沉的女子在,似乎每一句话都是在心中思虑许久,与利益息息相关。 太后看向身侧的宫女,慢条斯理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窝在椅子里, 那宫女不急不慢的走上前,对着太后福了福身。 “先前太子殿下曾遣人来说过,近日政务繁忙,抽不出时间来看望太后娘娘,等到闲暇,定亲自来赔罪。” 太后目光落在周若翎腕间的紫玉环上,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瞬间的功夫又恢复如常。 “你也听到了,太子政务繁忙,哀家也不好为这点子事情去烦他,到底……国事重要。” 周若翎面上的笑意渐渐退却,木然的看向说话的宫女。 她若不是因为要记着女儿家的矜持,哪里需要在这里低声下气。 瞳孔猛地一缩,她的身体下意识的往后,却因为坐着的是木凳,没有靠背,直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第448章 第二次了 指尖的护甲脱落,长长青葱的指甲断裂断裂开来,钻心的疼痛,可她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怔怔的看着面前垂着脑袋的宫女。 准确的说,是看向她唇下的一颗嫣红的小痣。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周若翎的声音中带着惊慌,目露惊恐,瘫软在地上的身体缓慢而又倔强的一点一点往后。 像是前面,有什么让她感到惧怕的东西存在。 红杏后背不住的发凉,她手指微颤,却还是走上前将周若翎从地上扶起来。 只是手还没有碰到她,便被她躲开。 “滚开,滚开。” 红杏只能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一旁,无措的看向太后。 两个嬷嬷一左一右站在周若翎的两边,牵制住她的胳膊将她扶起来。 “红杏,你可是哪里惹恼了周姑娘?”太后身子微微向前倾,单手托着腮,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心中无愧,半夜便不怕鬼敲门。 虽然不知周若翎为何突然这般,但她心里定是藏了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红杏忙跪下,“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不敢。” 红杏…… 周若翎意识逐渐清明,若无其事的挣开两个嬷嬷钳住她的手,随后又半跪在地上。 “臣女一时魇住,惊了太后娘娘,还请太后娘娘降罪。” 魇住? 鬼才会信这样的话。 只是周若翎方才的不对是见到红杏才开始的,太后心里思索着,却又摸不着头绪。 “快快起来,大约是你这几日总不好好休息,所以才会魇住。” 周若翎起身坐下去,目光若有若无的从红杏身上划过,装作不经意般问了一句,“臣女似乎没在太后娘娘身边看过这位红杏姑娘。” 红杏缓缓后退,手中拿着团扇,一点一点的扇着冒气的寒冰。 感受着阵阵凉意,太后心情也好了许多,淡淡的瞥了周若翎一眼,“红杏是皇后身边的宫女,她一手按摩功夫十分了得,皇后孝顺,知道哀家近几日身上总是酸痛,便将红杏拨到了哀家宫里。” 周若翎竭力使面色看上去柔和,露出一个浅笑,“方才有些失礼,还望红杏姑娘见谅。” 红杏忙垂下头,福了福身,口中道,“周姑娘这是折煞奴婢了。” 这是第二次了。 红杏心中疑惑的同时,又有些害怕,她总是觉得,这位周姑娘看她的眼神,像是要拿刀活剐了她一样。 可是她先前并不认识周姑娘,只是西山狩猎时偶然被分到周姑娘身边伺候而已。 因为方才做了丢脸的事情,周若翎接下来便是想故作端庄也不太能,话说着说着下意识的板着一张脸,让人瞧着就觉得害怕。 “哀家见你脸色不太好,不如还是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也等休息好再说。” 总是被这双阴沉沉的眼睛注视着,太后都疑心自己今日过后要少活好几年。 虽然没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但每每抬头看见红杏的那颗痣,周若翎心中便慌得厉害。 她只得咬牙告辞,面露不舍,离开的步伐却飞快。 第449章 多想了吗 回去之后,不过一夜起来,周若翎便觉得脑中昏沉,身子乏力。 得知周若翎身体有恙的消息,顾卿澜惊诧不已。 在她看来,周若翎像是铁打的一样,时时都精神十足。 “太医怎么说?”顾卿澜手中执笔,在话本子上圈圈画画着什么。 阿满有些不解,“太医说是惊吓所致,可周姑娘整日都在抄佛经,怎么可能受到惊吓?” 顾卿澜愣了愣,惊吓所致? 她神色一凛,声音也渐渐沉了下来,“去查查她在太后宫里遇到了什么事情,见到了什么人,一五一十的查清楚。” 阿满极少看到顾卿澜面色如此严肃,顿时也不多问,忙便弯了腰走出去。 等到只剩下她一个人,顾卿澜才放下笔,一手抚着额头,两侧的步摇流苏跟着坠在肩膀处。 恰巧有几颗尾端的水滴形红色玛瑙与锁骨相触碰,愈发多了几分惊心动魄的美。 “是我多想了吗?”她轻声呢喃道。 “什么多想?”景陌刚走进来便听到这句话,下意识的问出口。 顾卿澜避开不谈,只说,“你今日怎么有时间来这,父皇吩咐你的事情都做完了?” 景陌瞬间耷拉着脑袋,整个人仿佛都失去了力气一般瘫坐在顾卿澜身边。 “好难的,父皇自己潇洒,偏偏将这些苦差事全交给我,还只能我一个人做。” 虽然其中的原因他也知道。 不就是想学着做木簪,然后偷偷拆掉母后的两根簪子之后正巧被父皇看到。 “父皇实在是太过分了,我这几日都憔悴了。” 顾卿澜皱着眉头将靠近的人推选,颇为无情道,“天热,别黏黏糊糊的。” 景陌:“……” “你变了,卿卿,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左右现在也没什么事,顾卿澜耐着性子陪他玩下去,“我以前什么样子?” 男人眼珠转了转,薄唇微掀,浅笑了一声,“你说我身上热得很,你最喜欢了。” 顾卿澜面不改色,声音也极为冷淡,“床榻上说的话你也信?” 她伸出手,不轻不重的拍在男人的脸上,因为手感极好,她忍不住诱惑,便又多拍了几下。 “你好歹也是学着帝王之术长大的,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 景陌:??? 这话他怎么听着哪哪都不对劲。 不过如果这样就放弃的话那便不是景陌的性子了。 他愈发凑近,并且刻意压低声音,“卿卿摸摸,我最近真的清瘦了不少。” 顾卿澜没有被诱惑,而是懒懒的抬眸,“你清瘦不清瘦我不知道,但你要是再靠近,我就把你打肿,全身都能肿一圈。” 景陌:“……卿卿待我这样好,定不会舍得的。” 虽然口中是这么说,但景陌还是老老实实的往旁边挪了点。 只用一双狭长深邃的双眸期期艾艾的时不时看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生的好看,这样的眼神出现在他的身上并不会让人觉得不适,甚至还想将他亲亲抱抱举高高,好好的安慰他一番。 第450章 她是真的不知道 “对了,三月之期要到了,她那里你怎么想的,还是俸仪?” 男人浑身一激灵,腰背挺得笔直,“什么俸仪,我不知道,我不清楚,没听说过。” “啪”的一声,顾卿澜自以为轻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警告。 景陌疼得龇牙咧嘴,委委屈屈的皱着一张脸,平日里的淡漠尽数散去,似乎身上都散着一股淡淡的奶味。 “她自己说不进宫的,我可没故意诓骗她。” “正经点,你不可能就这么让她一直在那个院子待着。” “为什么不能?”男人不甘反驳,“是她自己说的。” 景陌理不直气也壮。 “啪”,“咔嚓咔嚓……” 顾卿澜面前的木桌终于不堪压力,变成了碎片。 灰尘扬起,两人的视线都变得有些模糊。 顾卿澜转过头,唇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眼中却没有笑意,“现在能好好说话了?” 景陌:“……许渝在那个院子附近,发现了戴面具的黑衣人,按照他的描述,应该是与西山的刺客是同一批。” 毕竟,除了那些人,景陌再想不出还有谁能丧心病狂的直接将面具粘在皮肉上。 细看之时,还能瞧见皮肉与面具相连接的部位,有暗红色的疤痕。 顾卿澜眸中露出些惊讶,“你知道他们有关系?” “知道,西山遇刺的事情,有诸多疑点。” 西山那日…… 顾卿澜彻底愣住,整个人都陷入了迷茫之中,“那时候你便开始怀疑她了?” 景陌一双眸子定定的看着顾卿澜,“不,是在更早之前。” 准确的说,是在言玥装病,他与卿卿一同前去的那日。 怀疑的种子在心中种下,一点一点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你曾经为她做过许多不合规矩的事情。”顾卿澜淡淡的抬眸,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现在却能做出派人监视她的举动,甚至,你早就怀疑她。” 顾卿澜知道,她如今不该这么想,言玥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可是,她就是觉得莫名,说喜欢便是喜欢,说厌恶便是厌恶。 她确实能察觉到男人的她的情意并非作假,如果有一天,他对她的情意也会瞬间消散,那到时候,她会不会连累到父亲与兄长。 “卿卿。”景陌直接望进她的眸底,像是能直接了解她的心思一般,“如果我说,我对言玥,从来没有男女之爱,你会相信吗?” 顾卿澜别过脸,不再看他,声音中亦能听出些许茫然,“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可以说出男人想听的话,可这些话,大概只会是他想听到的,而不是她想说的。 景陌手指紧张的攥紧,额前青筋凸起,澄澈双眸中却是一片镇定。 “我每每面对她,都觉得自己被一层一层的枷锁套住,不能挣脱,她身体不好,也是因为幼时救了我所致,我对她,只有愧疚。” 而这愧疚,也只是曾经有过。 “我面对你,卿卿……我……”这样严肃的时刻,男人耳垂脸颊都不合时宜的显出几分薄红,“我只想与你时时在一起,缠绵悱恻,如胶似漆。” 第451章 现在呢 他捏住顾卿澜的手,十指交缠。 “我先前是误将愧疚当作男女之间的喜欢,而并非真正的喜欢。” 他如今胸腔里跳动的厉害,怯怕中透着几分紧张。 “或许是你喜欢而不自知呢?”许久之后,顾卿澜才开口,对上他含着紧张的视线。 景陌缓缓吐出一口气,思绪翻飞,记忆一点一点的拉进。 “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吗?这话是言玥当初向我提及的,我并未应允。” 景陌忽然俯身靠近,灼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女人娇嫩的玉白脖颈的肌肤上。 不过刹那时间,那处便染上了浅浅的粉色。 他手指捏住女人的下巴,深情的视线直勾勾的望进她的眼眸,让她无处可逃,只能醉溺在其中。 “我不应允她并非是父皇母后不许,而是我心中不愿。” “不仅仅是因为当时的太子妃是卿卿你,就算不是,就算东宫里没有任何人,我也不会应允她这个要求。” 顾卿澜神色微微有些迷茫,前半句话她尚且能够理解,可后半句又是为什么? 就算东宫没有任何女子,他也不会应允言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要求,她怎么越听越觉得糊涂了。 “可是,我以为你是想只与同她白头偕老,恩爱不离。” 景陌不知,当时的顾卿澜,便是连他废太子妃之后的退路都想好了。 自请去庙里祈福,然后用死遁脱身。 至于如何自请离去,她也已经想好了由头。 景陌春狩得的彩头,相当于一个没有填内容的圣旨。 而这道口头上的圣旨,可助她离开这座四方城。 不同的是,从前的她若是要离开,并不会有牵挂。 而如今,她有。 情生之容易,去之困难。 她已经尝到了情爱的甜,若是乍然这甜转变为苦。 顾卿澜亦不知,她会做出些什么。 是死缠烂打,是苦苦等待,或是恣意放手离开。 若真是有那么一天,大约,她是会选择离开的。 “卿卿。”男人声音骤然压低,缠绵而又缱绻,“如果没有你,我大约会同父皇一样,为了分制权臣,迎娶他们的女儿,雨露均沾,不偏宠,不独爱。” “在我误将那份愧疚当作男女情爱时,这样的念头也从未改变过。” 顾卿澜被他双眸中流转的色彩所吸引,下意识的便问道,“那现在呢?” 她有些期待他下面要说的话,可是莫名的,又有些害怕。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 一声又一声…… “现在……”男人低低笑了两声,胸膛都在不断起伏,“吾之爱,日月可昭,山河可鉴,朝朝暮暮,生生不休。” 这些话顾卿澜不是第一次听到,可说话的人,却是第一次这样清醒,这样正式。 “我活一日,便爱你一日,就算是死去,到了地府走过黄泉路喝过孟婆汤,爱你的记忆也不会失去,只会生生世世的刻在我的骨子里。” “我要的,不是与你共白首,而是只与你共白首。” 第452章 会疼会痛 “卿卿,这句话我早就想说,只是知道你不会赞同,便一直没说出来。”男人唇角微微掀起,眼眸似凝住了星辰,“唯一,我唯有你,你也唯有我,这样才最是公平,不是吗?” 顾卿澜收回手,垂眸不语。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接受,还是拒绝。 拒绝,她不忍,也不愿,可接受,这与她所学所识,完全相悖。 当朝储君,未来又是一国之君,怎么可能会选择唯一。 “我……”良久,顾卿澜才开口,“你未来或许会后悔。” 既然终有后悔的一日,又何必在先前做下承诺。 景陌深情凝望,将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手里,“卿卿,我的心是肉做的,不是铁打的,也会疼也会痛。” “你明知道我不会,却偏偏要说我会,是要故意让我知难而退吗?” 男人眼角微微向上扬起,狭长双眸深邃而又幽深,“可惜我虽然会觉得难过,却只会迎难而上。” “会疼会痛……”顾卿澜将手挣脱开来,却并没有收回,而是抚在男人的胸腔处,感受指下的起起伏伏。 设身处地的想,若是她处在男人的位置,大约并不能坚持这样长久。 “你……” 男人以手按在她的唇瓣处,“是的,我的心会疼会痛。” “当时知道你的师兄喜欢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知不知道,我嫉妒疯了,却又不敢表现出来,生怕你以为我是无理取闹。” 顾卿澜手指不自觉的搭在他的肩膀上,视线相对,一片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景陌嘴角才扯出一抹无力的笑,“你不用现在就给我回应,我并非是要你如何如何做些什么,只是希望你能坦然接受我给你的唯一。” 语罢,他便抽身离开,步子在揽芳阁的书架前面徘徊,手指动了动,抽出一本书拿在手上看。 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看向顾卿澜所在的位置,久久没有声响,他的眼眸也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 他早该猜到,曾经他对她做的那么多坏的事情,都能若无其事的当做没有发生,她从未想过自己,超乎规矩之外便不会去触碰。 “如果真如你所言,文武百官斥责,你该如何?” “吧嗒”一声,景陌手中的书掉落在地上,他眼睛极亮的看向她。 “于社稷有功,于江山无措,我不过是只要一个心爱之人,有何之错?” “他们那时不会想起你的功,只会搜肠刮肚一条一条列举你的不对来。” “我会处理好。” “若是处理不好呢?” “他们送进来一个,我便扔出去一个,还是不行,那便让他们重新选出一个太子来。” 顾卿澜有些沉默,如果真的让他说出重选太子的话,那些铆足了劲反抗的人大约会吓得目瞪口呆,随即痛哭流涕。 太子聪慧,处理政事向来得当,他用十多年的天赋才能与努力消除了这些臣子心中的不忿。 对景玄封一个襁褓婴儿为太子,并且驱走成年皇子的不忿。 第453章 不会用 景玄当初的做法对于如今的景陌来说,确实大有裨益。 虽然因此数双眼睛都盯着景陌,他做什么事情都要小心翼翼。 可是他们只能是在语言上对景陌严格,实际景陌要真做出些什么不合规矩的事,只要他一直坚持,他们也只能是将这些不服气憋在心里。 “明明,只要你不坚持,他们便不会说,一切都会相安无事。” 景陌今日穿着一袭明黄色蟒袍,束冠也是纯金所制,冠子的底座雕刻成龙的模样,眼睛处,是用的两颗极细小的红宝石点缀。 如今面无表情,眼眸幽深,笑容也收敛,更添几分尊贵与疏离。 “我若日后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你还会像现在这样一点一点对我敞开心扉吗?” 景陌心中有些发闷,其实他问出这个问题并不是真的想要她的回答。 因为这个答案,两个人都知道。 他只是想,让卿卿明白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景氏律法,没有规定男子必须纳妾。 “如果真有那日,我会做好殿下的正妻,做好景氏的太子妃,未来也会是一个端庄大方的皇后。” “你看,你话中的意思,不就是说到那时你我便再不可能像现在这般,我们会是这世上最相敬如宾的夫妻,却不能真心相爱,真心相待,对吗?”男人后背靠着书架,微仰着头。 顾卿澜只能瞧见男人白皙而又棱角分明的下巴。 只是,她不用看过去,都能想象到,男人眼中的神色,失望而又难过。 “如父皇母后这般,不是也很好吗?” 如果真到那时,她必须得顾念着身份,时时做出端庄大方的姿态,那么便像是如今的景玄和沈姝。 两人之间,同样隔着许多嫔妃,同样有着许多孩子,可他们仍是过得好好的。 “父皇和母后。”景陌手指抚着眉心,重重的按了按,“卿卿,父皇是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不能。” 景陌如今只庆幸,他自幼便不喜旁人接触,所以在给他安排人事宫女时,他毫不犹豫的便拒绝了。 如果当时的他没有拒绝,而太子妃依旧是卿卿,他大概不可能真的得到这颗真心。 “父皇在意识到自己的心思时,已经妻妾成群,他不可能将为他生下子嗣的女子赶出宫,也不可能总不去看她们,宫里的人向来都是见风使舵的,父皇若是长时间不去,那么那些嫔妃过得日子会很艰难。” “至于选秀,自古便定的规矩,父皇他无法取消。” 确切的说,是无法承担取消之后的结果。 景玄的后宫极少是平民子女,十个有八个都是朝中臣子的女儿亦或是亲属,总是得沾亲带故的。 “分制权臣,这确实是最省事方便的法子,你……”顾卿澜只觉得自己心中像是有着两个小人儿在吵架。 一个要她记住自己的身份,要端庄贤淑,一个却要她自私些,多想想自己。 “我不会用。”景陌定定的看她,一字一顿,语气无比坚定,“我宁愿多费些功夫,我是景氏的储君,但储君之下,我亦是你的夫君。” 第454章 好 “若是我连自己枕边人是谁都不能决定,那么我坐上那个位置又有什么用?卿卿,我和父皇不同,父皇喜欢母后,对那些其他的嫔妃,却也有着不能推脱的责任。” 景陌语气顿了顿,继续道,“而我,除了你之外,不想对任何女子担起夫君的责任。” 他走上前,蹲下身子,视线与她平齐。 眸中似乎带着恳求,“我知道你现在一下子无法接受,无法摒弃多年来一直坚持着的念头,也担心未来有一日我会如喜欢你一样喜欢上旁的女子。” “可是,我不会,我的心很小,只能装下你一个人。” “卿卿,若是因为担忧未来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而不敢迈出一步,那么这和懦夫又有什么两样,我眼中的卿卿,恣意潇洒,从不会胆怯未知,是一个有性情的女子,与懦夫这两个字,沾不上半点干系。” 顾卿澜动了动,面向他,“我不当懦夫,你的心便不会疼不会痛了吗?” 景陌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薄唇扬起,他笑得双眸都弯成月牙的弧度。 “是,这样我的心便不会疼不会痛,只有欣喜。” 像是被他的笑容感染,顾卿澜也跟着扬起唇角,她双手环住男人的脖颈,靠近了些。 在他的耳边,轻声道,“好。” “便是惊世骇俗,天下不容,你心不改,我便不变。” 余光触及左手腕间的红豆手钏,一颗颗漂亮的红豆不甚整齐的被串连在一起。 比起那些精致的金簪玉器,算不得好看。 可是,她更喜欢的却是这算不得好看的红豆手钏,不是因为红豆手钏合她的心意,而是因为她喜欢做这个红豆手钏的人。 情深意长,本就是世间最难懂最莫名之事。 “言玥呢?你既然知道她与那些人有关,又如何处理?” 顾卿澜先前谈及言玥,大抵都是故意惹怒男人,亦或是其中掺杂着试探。 而这一次,却是彻头彻尾的坦然。 “我若欠她,我会还清,我若没欠她,那些曾经对她的好,我会让她一丝不漏的还回来。” 他已经大抵确认了,言玥绝对不是当年救他的人。 先不说相貌性格几乎完全不同,他寻人调查才发现,言玥那一年根本没有去过觉恩寺,而是同邻村的几个小姑娘在一块学针线。 可笑的是,这竟与他先前调查得来的结果完全不同。 有人故意抹去了当年的痕迹,让他误以为,言玥便是那个小女孩。 只是他不懂的是,缘何言玥能知道当年的事情。 便是那些黑衣人,也不可能清楚记得那些细节。 清楚…… 景陌忽然想起当时见到的小姑娘,满脸通红,浑身滚烫,似乎是生病所致,他教了几次,也没能从她的口中完整的听出他的名字。 便是他,都只是有着零碎而又模糊的记忆,而一个生病的小姑娘,又怎么会清晰的记得。 言玥身后的人,又是为什么,要帮着她抹去当年的痕迹。 第455章 那些药 “过两日我会抽空去看看她。”顾卿澜开口。 顾卿澜口中的她,便是言玥。 景陌身体僵直,后背也蓦的有些凉意。 “去看她做什么?没得到时候她说些放肆的话,惹得你生气。” 顾卿澜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这么长时间你不去看她,难道她心中就不生疑?” 景陌:“……我政务繁忙……抽不出空……” “你出去打听打听,京中如今是如何传你我的,你觉得言玥不会听到这些话?” 便是心中再自信,此时也定会怀疑了。 “你也不用现在过去,我去就行了。” 景陌眉眼弯弯,“卿卿这是在担心我被占便宜吗,放心,我的贞操只有卿卿能拿走。” 顾卿澜:“……”贞操两个字她怎么听着怪怪的。 “你一字不落的把刚才那话再说一遍。” 景陌握拳放在唇边,轻轻咳嗽了两声,“我的意思是,她就算察觉到不对,也会拼了命的安慰自己我与你是逢场作戏。” 顾卿澜眉头轻皱的看着不远处,“我去嚣张跋扈一番,让她认为你不能去看她是因为我压着。” 压着…… 景陌的思绪不自觉的便带了些颜色,他的脑海中,仿佛浮现出自己被压着的画面。 “你在想什么?”见他不语,嘴角又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顾卿澜警惕的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卿卿的话很有理。” …… 此时被景陌和顾卿澜惦记的言玥,面前正站着一个蒙着红色面纱的女子。 双眸空洞,眼角晕着大片大片的红色,显得十分妖艳。 “桑落死了。”女子张了张嘴,面无表情道。 言玥看着女子几乎没有眼白的瞳孔,顿觉头皮发麻,这些人里面,怎么没有正常的。 “桑落被抓住,是由卫钰看管,我救不了她。” 言玥以为这人是来兴师问罪,心中慌得不行,目光左右移动,像是要寻找出一个称手的利器。 对于桑落的死,言玥还是极庆幸的。 桑落活一日,她便危险一日。 目前看来,桑落并没有将那些事情背后的真相说出去,不然她不可能还在这院子里好好的待着。 “她死了便死了,我今日来只是告诉你的任务。” 言玥心头一紧,下意识便道,“我又不是你们的人,为何要听你们的。” 女子嗤笑一声,黑瞳中闪着嘲讽,“你吃了对不对?” “什么?” “桑落留给你的药?” 言玥心悬在半空,担忧与害怕齐齐涌上心头。 “那些药有什么问题?” 女子眉眼弯起,却因为眼眸中漆黑一片,几乎没有眼白,显得极为骇人。 “没什么问题。”女子声音顿住,唇角勾起,“只是会让你同我们一样。” “里面是虫卵。” 女子话音刚落,桑落便忍不住手抚胸口,低头吐了出来。 “嘘。”她将食指隔着面纱放在唇边,笑意更甚,“你若是声音太大,引得外面的人发现,你猜猜,他们会如何待你?” “是将你直接交给卫钰,如桑落那般受到各种刑罚死去,还是说……将你就地斩杀呢?” 第456章 夫妻本是同林鸟 言玥被吓得噤声,身体也不敢动一下。 “现在才开始害怕,不觉得太晚了吗?”女子挑了挑眉,“怎么,你以为桑落会这么好心的帮你?” 言玥听她这么一说,反而镇定了下来。 “你想我做什么?” 女子诧异的看向她,眼中闪过几丝赞赏之色,“我要景瑜死。” 既然已经找到谢容辞,那么景瑜的作用便就没有了。 不,准确的说,他最后的作用,就是死。 乍然听到景瑜的名字,言玥手指收紧,猛地抬头看女子,“景瑜如今已经是个废物,为什么要杀他,先前桑落不是说,景瑜还有留下来的价值吗?” “以前他确实可以留下来……不过嘛,现在的他,唯一的价值也是死了才能带来的。” 没有找到谢容辞之前,他们便打算用景瑜作为颠覆景氏的由头,只要景瑜能从景玄手中得来这江山,表面上江山仍是冠着景氏的名字,但随着时间逝去,退位让贤,景换成容,指日可待。 如今却不用了。 因为有了谢容辞,他们已然是名正言顺。 言玥瞳孔猛地一缩,随后摇了摇头,犹豫道,“他到底曾经待我很好,我不能杀了他。” 细细想来,前世到今生,不管是不是因为体内的蛊虫,景瑜都是待她最好的人。 若不是他失败,她根本不可能会抛下他。 蒙面女子缓缓笑了两声,声音中带着讥诮。 忽然,她猛地靠近,手中的匕首紧紧的抵住言玥的脖颈。 鲜血渗了出来,将白色的衣襟都染成了红色。 “他不死,便是你死,你自己选吧。” “我……” “嘘,别忘了,外面还有景陌的人,若是他们发觉这里的动静闯进来,到时候你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言玥开口,“我要怎么做?”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她心中对于景瑜一直都存着些喜欢,只是比起自己的性命,这些喜欢便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景瑜就算现在只是一介白身,安王府外面也有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包围着,我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你倒是狠心,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竟一点犹豫都没有。”见她面色黑沉,女子黑瞳微闪,“景瑜……我并非是要你直接杀了他,而是要你让他自行了断。” 被杀和自杀,这两个可是会造成截然不同的结果。 被杀,顶多是找出凶手。 而自杀,旁人便要好好深究这其中的缘由了。 除了景玄,景瑜已经是先帝剩下的最后一个皇子,如今若是就这么死了,她倒是要看看,景玄和景陌二人,会如何处理。 “他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听我的自行了断?” 女子手中的匕首并未松开,反而愈发压紧,鲜血再次缓缓流淌。 嫣红唇瓣勾起一个惑人的弧度,“我管你如何,他若是不自行了断,你便自行了断。” “别想跟我耍心机,我可不是桑落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傻子。” 第457章 似乎有人 “你若是想像糊弄桑落那样糊弄我,那便是活腻了。”女子靠近,言玥这才嗅到她身上复杂香料下的淡淡臭味。 似乎是腐肉的味道。 她下意识的便想皱眉躲开,却在后退之时导致匕首直接往下移,又被划出一道伤口。 “我已经答应了会按照你的命令去做,你应该将匕首拿开。” 言玥虽然佯装镇定,只是语气中的颤抖却骗不了人。 “嗤。”女子站起身,有些嫌弃的上上下下打量这言玥,“真不知道桑落当初是怎么选中你的,这样贪生怕死。” 言玥手指紧紧攥住,帕子捂住伤口,眼眸垂下敛去其中的恨意。 “就算我不答应,你们也会找其他人杀了他伪装成自我了断的样子,不是吗?” “既然这样,那不如由我亲自动手?” 言玥正说着的时候,女子身形动了,她眉头紧皱,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布帘走去。 她猛地掀开布帘,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言玥走到她身边,“你这是做什么?” 半晌,女子才回答,神情中仍是带着些疑惑,“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里似乎有人,不过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 她转身,面上被风扬起,言玥清晰的看见女人面纱下青紫密布的脸。 不像是受伤所致,青紫的线条密密麻麻的在皮肤上串连,显得十分可怖。 难怪她会戴上面纱。 怕被女人察觉,桑落忙垂下头,不敢再看过去。 不过好在女人的心思全部都被布帘吸引住,没有注意到她方才眼眸中的震惊与害怕。 “明日夜半,我会带你过去,届时你可得想想清楚,要说些什么才能让景瑜心甘情愿的去死。” 女子手扶在门边,勾唇一笑,“茯苓,我的名字。” …… 等人走后,言玥全身力气瘫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她愣了许久,才缓缓站起来,对着铜镜包扎脖子上的伤口。 而在她的身后,一道身影悄无声的闪过,随后再无踪迹。 …… 揽芳阁的书房,男人站在一幅画前,默默不语。 “那女子险些发现属下的存在。” 男人转身垂眸,如画眉眼闪过漫不经心,“能险些发现你,看来那女子的武功不低。” “只不过景瑜,他若是死了……” 许渝开口道,“属下自请明日去安王府。” 景陌按了按眉心的位置,双眸缓缓闭上,“不用,你若是去了,他们便会知道孤已经察觉到他们的计划,狗急跳墙,现在还不是让他们从暗转为明的时候。” “可是安王若是出事,那么背后的推手定会将由头直指圣上。” 许渝说的话,景陌自然明白。 毕竟景瑜前两年谋逆之事,至今仍有许多老臣不信。 认为这是父皇想要铲除安王而使的一个计谋。 若不是那些证据直接摆在他的眼前,他也觉得安王谋逆几乎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安王向来自诩风流,只后院女人多了些,于政事上半点不沾,就连朝堂也从未来过。 第458章 我去 这样的人,有一天竟然会谋反,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他心中肖想皇位,对此景陌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如果安王再早出生十多年,一定会主动参与到那场夺嫡的战事中。 只是这时候,天下大定,父皇的皇位也已经坐了十多年,而安王,除了先皇留下来的精兵,还有一些心思不正的臣子支持外,其他一无所有。 与此同时,屏风一侧突然发出声响,男人手指微顿,开口道,“先下去,这件事孤自有决断。” 屏风后的顾卿澜缓缓走出,手中仍执着一本游记。 “我去吧,若是被发现,我就杀人灭口。” 景陌:“……” 杀人灭口什么的,虽然知道对象说的并不是他,但为什么他听起来后背也在不断的发凉。 景陌眼皮狠狠的抖了抖,“事情不是这么处理的,许渝都险些被发现,若是卿卿去……” 下面的话景陌没直接说,他怕说出来被暴打一顿。 “我扮成男子,便是被发现了又如何?只说夜半采花,一不小心走错了就是了。” 景陌心中的小火苗“蹭”的一下冒了出来,他走上前,拉住她的手腕,声音严肃道,“采花?什么采花?你除了我这朵花还想采谁?” 顾卿澜面无表情的对上他愤怒的视线,然后一只手掐住他胳膊上的肉,在他吃痛之际挣脱开。 书卷了卷,重重的敲在男人的头上,打得戴的冠子都歪了些。 “有没有脑子,我说的若是被发现就用这套说辞。” “你说采花说的这么顺口,肯定是之前经常用。” 景陌:“为了防止你真做出采花的事情,我要过去看着。” 顾卿澜:……所以前面那些废话都是为了铺垫吗? “你去也行,你扮成女子。” 男人眼睛瞪圆,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忙摇了摇头,耳边泛着害羞的粉色,“不行不行,男子汉大丈夫,扮成女子像什么样子?” “有何不行?”顾卿澜不知从那寻来一把折扇,折扇的顶端费力的挑起男人的下巴,目光流转,“我瞧你这幅皮相,若是扮作女子,定是倾国倾城,旁的女子瞧见了,都要自愧不如的。” “哪有采花是一男一女一起去采的,被发现了哪还有说辞?” 顾卿澜收回折扇,将方才拿起的游记整理了一番,放回书架里面,遂而转身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一男一女采花盗,你采你的,我采我的。” “不过嘛,你这张脸露出来,那些被采的男子说不得便得自解衣襟,反客为主了。” 因为顾卿澜说的这番话,景陌脸黑沉的可怕。 “我不扮作女子。”垂死挣扎一般,景陌不停的念着。 顾卿澜走至门边,唇角微勾,眉眼之间带着些魅惑,尤为勾人。 “不扮作女子,你就别想同我去了。” “你也知道,我从前是行走江湖的,若是如你所想,碰见了美人,把持不住……这……” “我去。”景陌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第459章 傲娇的炸毛狮子狗 顾卿澜背对着他,笑得十分欢快,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朝着门外,“阿满,进来。” 门外的阿满用手指戳了戳赵德忠,“赵公公,太子殿下在里面叫你进去呢。” 赵德忠木着一张脸往旁边挪了挪位置,拂尘甩了甩,“阿满姑娘,我听得真真的,是太子妃在叫你,不是太子殿下在叫我。” 拂尘甩在阿满的脸上,她下意识的往旁边动了下,这一动,便直接使得身体靠在了门上。 里面的门忽然被打开,阿满身体歪了歪,直接向着后面倒去。 顾卿澜皱着眉头将人揽住,“怎么这么不小心,总是笨手笨脚的。” 在后面完整的看完这一动作的景陌:“……” 联想到方才的采花一说,他怎么越瞧越觉得这画面不太对劲。 “你把手撒开,从太子妃的怀里出去。”男人尽量使自己的神情显得柔和,声音也不那么的严厉。 只是这都是他以为,在阿满听来,却如同是厉鬼索命。 忙从顾卿澜怀中起来,站的笔直,眼珠子都不敢动一下。 “去找来尺子,本宫要量一下尺寸,做新衣。” 阿满忙点头,缩着脑袋往后退,不过瞬间的功夫,便消失在眼前。 “你这样吓她做什么,她胆子本来就小。” 景陌冷哼了一声,骄矜的扬起下巴,“是吗?卿卿还能记得她胆子小,那我呢?卿卿记得我的性子是什么样的吗?” 顾卿澜:“……傲娇的炸毛狮子狗。” 景陌:??? “什么?” “你不是说你的性子吗?在我看来,你就像一只傲娇的炸毛狮子狗。” 炸毛狮子狗…… 炸毛……还狮子狗…… 过了好一会儿,景陌才措好词,开口。 “卿卿,我怎么就像炸毛狮子狗了?我……” “太子妃,让奴婢为你量……” “你撒开手,撒开!!!”景陌一下子便忘了自己要说的话,只眼眸带着厉色,看着阿满伸出的手,“你要是再敢碰太子妃,孤就将你的手剁了。” 阿满慌忙跪下,“求太子殿下饶命,奴婢不该……不该……” 不该了半天,阿满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奴婢有罪。” 顾卿澜这时却好心情的转身,对着男人说了几个字。 没有声音,但是从口型中辨认,似乎是“狮子狗”三个字。 “尺子留下,你出去吧。” 听了这话,阿满忙将尺子放到顾卿澜身上,然后飞快的踮着小碎步跑出去。 走到男人身边,顾卿澜挑眉,拍了拍他的脸,“这么严肃做什么,像是上刑场一样。” 犹豫了半天,景陌才磨磨蹭蹭的说道,“我不是狮子狗。” 顾卿澜双手环住他的腰身,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胸膛处,“你说什么?” “我……我不是……不是……” 腰间被环住,满怀的馨香,男人喉头微滚,只觉得口中发涩,极难说出想要说的话。 “不是什么?” 顾卿澜的手指从他的腰间缓缓向上,移到肩膀处,视线相对,她唇角微勾,蓦的踮脚咬上男人的下巴,一触即分。 第460章 想要多大的 她重复问了一遍,“不是什么?” “没什么。”男人腰背挺得笔直,面无表情,神情淡淡,“我是说卿卿形容的很正确。” 顾卿澜的目光不住在男人红着的耳朵处流转,最后轻笑一声,奖励一般印上他的唇瓣。 等到尺码量完,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阿满愣怔的看着纸上的数字,然后在看了看顾卿澜。 “太子妃,这尺码是不是量错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个尺码要比她先前量的大一个半。 阿满委婉说道,“太子妃,不如奴婢帮你重新量一次吧。” 顾卿澜想到男人穿上女装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不用,就这个尺码,明日就要,至于款式,就做成广袖流仙裙,颜色……黑色吧。” “不拘做的多精致,简单最好。” 她虽是说的简单,但等衣服送来的时候却是极为精致,胸前用银线与墨蓝丝线交织,绣成牡丹花的模样。 顾卿澜拎起裙子一角,放到男人怀中,“试试合不合身。” 景陌满脸都写着拒绝,拖拖拉拉的不肯动,垂死挣扎的说着,“其实我觉得,没有必要非要穿裙子,打扮成女子的模样。” “你不穿就别跟着。”顾卿澜手指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只是你不跟着,怎么知道我到底有没有采花呢?” 景陌:“……我试,我试就是了。” “乖,快去换上看看合不合身,若是不合身,现在改还来得及。” 看着男人心不甘情不愿,极慢的挪动着步子往屏风后面走去,顾卿澜竭力抑制着上扬的嘴角,不让自己笑出声。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他也没从屏风里面走出来,而是弱弱的探出头,可怜巴巴地皱着一张脸,“卿卿,我不会穿。” “我让赵德忠进来,你等……” “不行。”男人声音忽然拔高,“你要是敢喊,我就死给你看。” 顾卿澜:“……” 要不要这么严重…… 既然不能喊其他人帮忙,顾卿澜只能自己走到屏风里面。 入眼便是男人几乎寸缕不着的身体,她的目光也并未躲避,而是下意识的便在男人的腹部看去。 那里有一颗嫣红的小痣,动情时像是从小痣开始,周围大片都是晕出来的红色。 手指直接抚在男人的肩膀,调整着带子的位置。 渐渐的,指尖的肌肤多了几分滚烫,就连呼吸声也开始粗重起来。 顾卿澜站在男人身后,手指飞快的将带子系好。 “别乱动。”她皱着眉头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要是因为你乱动穿不好,我就叫赵德忠进来帮你。” 男人瞬间将手收回,委委屈屈的缩在一处。 “我看还是算了吧,很容易露馅的。” 顾卿澜走到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两个不大不小的苹果,犹豫的看向男人的胸前。 “你想要多大的?” “什么多大的?” “就这个。”顾卿澜指了指他的胸膛,“苹果好像太重了些,等会我让膳房做几个馒头过来放到里面去。” 第461章 荒芜 “不要。”景陌立马扯着嗓子拒绝。 扮女子穿这件裙子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线了,再不能往下。 “真不要?”顾卿澜看了看手中的苹果,面上显出些跃跃欲试。 景陌沉着一张脸,一句话像是在口中反复咀嚼才说出,“不要,不然我就吊死。” 顾卿澜:“……” 她该不该让男人知道,这话听起来其实很奇怪呢。 “算了,你不要便不要吧,我不勉强,只是这头发,得改一下。”顾卿澜虚咳了两声,走到男人身边,有些费力的仰着头,心中不住的啧叹。 虽是穿着裙子,但一点也不显得怪异。 纯黑色的广袖流仙裙极好的衬在男人身上,显出一副极妙的腰身来,并不显得女气,只是多了几分阴柔之美。 景陌被拉着手,勉强勾了勾唇角坐下。 束发的纯金色莲花冠被取下,鸦色长发倾洒,落在肩上,黑裙黑发衬的肌肤仿佛都泛着浅浅的光泽,惊心动魄的美。 她从自己的发髻后取下一根红色的发带,上面尾端绣着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鹤,简单挑起两侧的长发拢到中间,再用发带束住。 “好看。”顾卿澜眼睛亮了亮,学着话本子里街头纨绔子弟模样,似笑非笑的挑起男人的下巴,“这是哪来的小美人,不如跟爷回去,爷保你一辈子吃穿不愁,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景陌:“……” 他耳朵红了个彻底,像是被煮过的虾子一样,身体都不自觉的蜷缩在一处。 然后没过一会儿,他便用着一双深情的眼眸定定的望进女人的眼底,故意捏着嗓子,娇声道,“如果我跟爷回去,爷会好好的待我,永远都这般心意不变吗?” 顾卿澜手指怜惜的抚在男人的脸颊上,靠近了些,呼吸似乎都交织在一起,“自然,你可是爷的心肝宝贝甜蜜饯儿。” …… 在外守着的赵德忠与阿满两人一左一右,都有些好奇的想要勾着脑袋看看里面的场景,只是有贼心没那贼胆。 尤其是赵德忠,他先前已经看过阿满纸上写的尺码,作为景陌身边的第一内侍,他一眼便认出来这是太子殿下的衣服尺寸。 只是衣服尺寸是太子殿下的没错,可款式却是广袖流仙裙。 这让赵德忠百思不得其解,却又不敢往深处想。 怎么说,太子殿下都不会穿上裙子的……吧。 夜半时分,言玥所在的院子,外面守着的人装作被迷倒的样子一个一个的倒在地上,月光笼罩下,如果细看便可看出那些人姿势上的僵硬。 只是忙着出去的茯苓与言玥没心思注意到这一点。 安王府。 里面已经许久没有人清扫,除了景瑜住的地方,其余的院子里杂草丛生,房间里面的角角落落也结满了蜘蛛网。 就算是景瑜住的院子,也能从外面看出一股子衰败的味道。 他如今只是一介白身,就算身上还流着景氏的血脉,但众人皆知,这位被废掉的王爷,是不可能东山再起的了。 第462章 听墙角 若是因为旁的事情便罢了,可是谋反,就算当朝皇上再仁慈,也不可能复用一个心思不正的人。 他身份如此,伺候的人也不会尽心,再加上长期被锁在这四四方方的地方,出不了门,做什么都有人跟着监视着,长期下去,景瑜确实消瘦了许多。 先前的他相貌英俊,风流倜傥,如今却是瘦脱了相,整个人总是缩着脑袋,畏畏缩缩的样子。 站在门外,茯苓看着盛装打扮的言玥,轻蔑一笑,“进去吧,一个时辰后,我再来接你回去。” 言玥紧张的抓住茯苓的胳膊,“你不陪在这里吗?若是有人过来抓住我怎么办?” 茯苓不耐的将言玥的手拿开,“大半夜的,哪还会有其他人过来,你这么些伤天害理的事情都做了,怎么还这么胆小?” 言玥恨恨的捏紧手指,这才将门打开,蹑手蹑脚的走进去。 顾卿澜蹲在墙角看着自称茯苓的人离开,啧叹了一声,挪逾的看着身侧一同蹲着的男人,“瞧瞧,她见你的时候可往往都是一身白衣,如今这么一来倒像是出嫁一般,大半夜的穿着大红色的长裙,发髻上竟还用两朵牡丹点缀,啧~” 景陌:“……” “走,下去听墙角。”顾卿澜拍了拍景陌的肩膀,然后拎起他的胳膊,轻松翻身而下。 景陌额前青筋跳了跳,“卿卿,我可以自己下去。”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在卿卿面前,自己像个什么都不会做的废物了。 这一定是他的错觉。 “知道你可以下去,不过我先带着你,难道你不愿意吗?”顾卿澜歪着脑袋,纯净的瞳孔中泛着淡淡的光,月光下一张脸愈发添了几分朦胧美。 景陌只得道,“愿意。” 另一边言玥一推开门,睡在榻上的景瑜便被惊醒。 “谁?”他警惕的将枕在脑后的玉枕抱起,走下塌一点一点的往门口走去。 言玥捧着刚被点燃的蜡烛,走到景瑜的身边,“王爷,是我。” 玉枕掉在地上,咕噜咕噜的转了转,最后落在了一个花瓶旁。 “玥……玥儿,怎么是你?”景瑜似哭似笑,若是先前那副容貌,他这般表情确实会惹得人心疼,只是瘦脱了相之后,一旦做了比较大的动作,景瑜的面上便显得尤为扭曲。 在景瑜看不到的地方,言玥皱着眉头,眸中闪过厌恶。 景瑜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幸好他们已经改变了计划,不然要是让她同景瑜继续在一起,那才叫生不如死。 想起景陌的容颜,在对比眼前的景瑜,言玥心中的念头愈发的坚定起来。 “王爷,难道你不想看到我吗?”言玥几步走上前,将蜡烛放到一旁的桌上,眼眶里含着泪水,似掉非掉,十分惹人怜爱。 景瑜慌忙用袖子擦掉言玥面上滑落的泪水,“别哭,别哭,我想看到你的。” 景瑜旁边的房间早已经被动了手脚。 只要挪动其中的一幅画,就能清晰的看见其中的场景,同时还能听见里面的声音。 第463章 食色性也 景陌脸色黢黑,却不是因为景瑜与言玥此时的模样。 “既然这个房间里面可以藏匿,我又为何要穿上这裙子?” 房间是顾卿澜先前让顾北辰寻人找来的材料改的,这其中最妙的便是,在这个房间里面,可以看到听到景瑜房间里面发生的事情声音的同时,景瑜那里是听不到这里的声音的。 顾卿澜挑了挑眉,她怎么可能说出自己的心思,只是单纯的想看男人扮成女子模样呢。 “这房间自改成以来,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万一不管用,你我这身装扮不就可以起到效果了吗?”顾卿澜顿了顿,语气变得娇软,轻声呢喃,“再者,陌哥哥穿这身衣服确实好看得紧。” 她这话一说,男人心中的不满瞬间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只别扭的昂着下巴,“为了卿卿喜欢,这一次便罢了,下不为例。” “真奇怪。”看着景瑜面上的紧张与眸中丝毫不掩饰的深情,顾卿澜屈指敲了敲桌子,“怎么看景瑜都像是真心喜欢言玥。” 喜欢确实有时候是莫名的,但追根究底,绝对不是无缘无故。 景瑜后院的女子不算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燕环肥瘦,个个皆有,言玥在里面,别说是拔尖了,就是随便拎出一个丫鬟,相貌才华都比她出色。 难不成景瑜其实是眼光有问题,可以将美看成丑?丑看成美? 这也不对,毕竟她也曾见过景瑜的几个妾室,生的那叫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景瑜落败之后,她还曾经遣人给了那些妾室一笔足以安生的银钱。 景陌手抖了抖,下意识的摸向腰间,想要抚着玉佩以解心中的尴尬,只是玉佩没摸着,却摸到一个精致的香囊。 “食色性也,她若是生的好看,这事就不奇怪了。”顾卿澜眉头紧紧皱起,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景瑜。 如今的景瑜只差跟着言玥一同落泪,眼眸中的不舍十分明显。 顾卿澜突然转过头,看向男人。 景陌紧张的摸着香囊,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站在景瑜的位置,你与言玥相爱,然后你谋反落败,言玥立马转而投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甚至还将你最后保命的东西都给了那个男人,这样的情况之下,你还会喜欢言玥吗?” 顾卿澜顿了顿,又改了口,“处在景瑜位置上的你,还会喜欢言玥吗?” 景陌:“……”他这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卿卿,我……我不是景瑜,所以没办法与他感同身受。” “放心,大胆的说,我不会打你。”顾卿澜双手扯了扯唇角,试图让自己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你信我,我一定不会打你也不会骂你的。” 景陌:“……”怎么感觉更害怕了。 就在他要继续不说话的时候,顾卿澜又添了一句,“你要是不回答我现在就抽你。” “不会。”景陌面无表情,“只要不是脑子坏了,任何人都会是和我一样的决定。” 第465章 你听说过六月飘雪吗 喜欢一个人确实是会让人变得卑微,恨不得低到尘埃里,只是这样的卑微并非是让人将自己的自尊反复扔在地上践踏。 一段感情中,若是真被这般对待,那么这段感情,就真的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顾卿澜听了没说话,只继续看着言玥与景瑜这边。 两人已经坐在了一处,身体挨着身体,双手紧紧相握。 “怎么这些日子没见,王爷已经瘦成这幅样子了,看的我好心疼。”话还没说完,言玥眼泪便再次落下。 景瑜慌忙拿过帕子替她擦拭,“玥儿不哭,我没事的。” 言玥不着痕迹的往旁边躲让了下,才接着说道,语气中也带着哽咽,“我听说王爷过得不好,所以这才趁着半夜来看看,原来真如外面传的那样,那些忘恩负义的小人,先前王爷待他们那样好,如今见王爷落败了,便不好好伺候,真是岂有此理。” 景瑜听了这话那还能察觉出话中的漏洞,只觉得满心的感动,“没事没事,你看我这样其实不也挺好的吗?” 景瑜站起身,在言玥的面前转了一圈,想要让言玥看看自己现在和先前没有变化。 只是这么一转,愈发显得人消瘦,宽大的寝衣下似乎只有一副骨头架子。 言玥心中愧疚一闪而过,她真切的落了几滴泪,“王爷为了我才落得这般境地,我却不能帮王爷,甚至……甚至……” 景瑜茫然的站在原地,愣了好久,心中像是被针扎一样的疼,“只要玥儿好好的,我便也好好的。” “可是王爷天生贵胄,如今却连下人还不如,这叫我怎么能不伤心。” “其实不只是王爷过得不好,我最近……还是不说了……难得同王爷见上一面,怎么能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呢?” 景瑜立马神情变得愤怒,“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是景陌,还是谁?” 顾卿澜看向景陌,问道,“你欺负她了?” 景陌:“……” “卿卿,你听说过六月飘雪吗?” 顾卿澜咳嗽了两声,掩盖一般遮住脸然后转过身继续看戏。 言玥不知从何处抽出一张帕子,一点一点的擦拭着眼角的泪水,“王爷现在已经够烦心的了,我怎么能将自己的烦心事再说出来惹得王爷更加烦心呢?” 这一大串烦心绕的顾卿澜着实头疼,她不得不转过头看一眼男人洗洗眼睛。 是不是就被这么看上一眼的景陌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阵阵凉意。 景瑜一见她再次落泪这哪还能忍,心里几乎能想象出言玥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到他这里来。 “玥儿若是不将心中的委屈告诉我,我才会感到烦心的。”景瑜双眸显出温柔,定定的看着言玥。 视线相对,已经许久没有看见这样温柔眼眸的言玥不觉愣了愣。 她自从离开景瑜后,便再没人对她这么好了。 虽说如今是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可是每次见到景陌,都浑身发冷,心里又止不住的生出怯意。 第465章 别把墙捶倒 尤其是从西山回来后,她便再没看过景陌。 虽然太医还是每隔几日就来看诊,外面保护她的人也没有减少,但言玥就是觉得,有哪里出了问题。 以前的景陌虽然看她时的眼神也是冰冷,但至少她称病之时,便是任何时候,男人都会迅速赶来。 而如今,她得到的答案都是政务繁忙,抽不出时间。 可是再忙也不可能连出门的时间都没有,言玥一直以来都想自欺欺人,她告诉自己,不论是从前还是如今还是以后,景陌对她的感情都不可能变。 然而这样的信念也在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而逐渐崩塌。 她想要继续骗自己,只是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王爷,我……我不能说……” 两人手指相握,缱绻的鸳鸯鸟儿一样紧紧的依偎在一起。 撇去身份与利益,两人之间倒真像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傻瓜,在我面前,什么话不能说?”景瑜爱怜的用手抚摸着言玥的脸颊,含情脉脉的注视着。 “王爷不怪我在你最困难的时候离开吗?” 听到这句话,景瑜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眼眸里面也罕见的浮现出几丝迷茫。 但是很快,那些少有的迷茫又被深情所替代。 “当然不会,不管玥儿做什么,我都不会怪罪你的。” 言玥嫣红唇瓣缓缓勾起,她双手揽住景瑜的腰身,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一只手不耐的在他的胸膛处画着圈圈。 “我好后悔,我当初不应该离开王爷的。”女人声音哽咽。 景瑜心念一动,轻抚着她的头发,“玥儿,不然我去向皇兄请旨,将你要回来好不好?” 言玥身子陡然僵住,面上的柔和也险些维持不住,她凄然一笑,“我也想回来陪王爷,可是王爷如今已经是戴罪之身,若是再惹得圣上生气,又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景瑜只以为言玥是在心疼他,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没关系,只要玥儿能好,我便是死了都心甘情愿,跟不用说只是受些罪。” 顾卿澜:“……” 这不比话本子还要刺激。 眼见着景瑜和言玥两人越来越亲热,顾卿澜不由得站起身,勾着脑袋看过去,恨不得将脑袋穿过墙才作罢。 景陌:“……卿卿,你别一激动把墙捶倒了。” “胡说,我这么柔弱,怎么可能会把墙捶倒?” 景陌:“那你别攥着拳头,我知你天生力气比寻常……女子要大些,若是一时控制不住将墙捶倒,那边的戏便不能完整的演下去了。” 顿了顿,他又添了一句,“便是宫里面请来的戏班子,都没这么精彩的。” 顾卿澜想了想,最后犹豫的将拳头松开,见状,景陌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且说景瑜说了那话之后,言玥心中烦闷不提,若不是茯苓一定要景瑜自行了断,她大约是恨不得直接从发髻上拔出一根尖利的发簪没入景瑜胸口的。 她再怎么,也不可能再回到景瑜身边的。 第466章 还不如真的死了算了 一个已经完全没有前途的男人,如茯苓所说,对他们景瑜已经是没有利用价值的了。 既然如此,就代表着他的未来只能是被圈禁在安王府,一直到死。 与其这样苟延残喘没有自由没有尊严的活着,还不如早点死去。 自然,若是在临死之前还能帮她一次,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王爷。”言玥从景瑜的怀中起来,在景瑜的面前,她眼角的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歇的往下流。 景瑜急得想要为她擦拭泪珠,双手却被她按住。 “我也想陪着王爷,可是王爷现在哪还能同圣上说话呢,谋反这样的大事之后,圣上不会再愿意见王爷的。” “我与王爷今生无缘,只能期盼来生,能做一对寻常夫妻。” 语罢,言玥便忽然推开景瑜,朝着不远处的柱子撞去。 景瑜慌忙拉住她的手,将她揽到怀中紧紧抱住,“玥儿,你有什么事情就直接同我说,不论是什么事情,我都会竭尽全力帮你的。” 言玥在景瑜看不到的地方,眼眸中闪过得意,口中却道。 “我如今处境艰难,活着还不如死了,王爷不要劝我,就算我死了,也会在地下等着王爷,到时候我们一同奔赴黄泉,转世成为一对寻常夫妻。” “是景陌对不对,他对你……不好吗?”景瑜面上不知怎么再次显出几分迷茫,他甚至茫然的看了看怀中的言玥。 心中刚生出要将怀中人推出去的想法,便是一阵接着一阵钻心的疼。 言玥手抚着心口,戚戚哀哀道,“他待我很好,只是我出身卑微,又曾经在王爷的后院里待过,所以总是被人看不起。” “只要王爷在一日,他们总忘不掉我曾经是王爷的女人,随意便可用言语来折辱我。” 说到现在,景瑜才隐约明白言玥的意思。 他愣了愣,手指松开僵在半空中,他口中发涩,满腔的话犹豫了许久都没说出半个字来。 “玥、玥儿,我……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只要我死了,你便可以同景陌安安稳稳的在一起,不受流言蜚语,也不再被人指责过去种种,对吗?” 自己提出死,和别人想要他死,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心情。 前者他心甘情愿,而后者总是觉得自己是被愚弄着推着往前走。 言玥眉头轻蹙,眼眶含泪的看向景瑜,双手捧住他的脸颊,“王爷怎么会这样想,便是我死了,也不愿王爷死的,王爷心中就是这样看我的吗?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好好好,是我不对,玥儿莫哭了,无论如何,我都不舍得你在我面前落泪的,你哭了,我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王爷,我们难得久别重逢,我本来也不欲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让你烦心的,只是外面那些人骂我骂得太狠,我每每出现在人前,总是要被冷嘲热讽一番。” “总是如此,还不如真的死了算了。” 景瑜忽然安静下来,静静的看着言玥的脸,眼中充斥着爱恋与不舍。 第467章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玥儿让我好好看看,我有好久没见到你了。”半晌,景瑜才弯起唇角,双眸弯成月牙的形状,显得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被这样深情的双眸注视着,言玥又想起先前他待她好的那段日子,那时候她在安王的后院里是独宠,其他的妾室包括安王妃萧柔见了她都是得退避三舍的。 她虽是妾室,可是住的地方比正妃还要好,伺候的人也有数十个,珠宝首饰便是一个月不停的换都能不重样。 那时候她可以直接说出自己的喜欢与不喜欢,她若是与旁人有了矛盾,不管错是不是在她的身上,景瑜都会袒护她。 而如今,她却要为了表现出自己不沾俗物,只能每日扮作清苦模样,只是就算如此,也没有引来景陌的半分怜惜。 若是没有景瑜对她的好在先,她心里大约也不会有落差。 可就是有了这样的好,她再与景陌接触总是觉得陌生,觉得他并没有如记忆中的那样爱上自己。 “王爷,我好想你。”言玥手指落在了衣襟处,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解了开来。 待到不着寸缕,她才重新揽住男人的腰身。 景瑜无力的扯了扯唇角,将人抱起,缓缓朝着里间走去。 画面戛然而止,剩下的只有男女喘息暧昧的声音。 …… 半个时辰未到,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掀开床帐,只着一件薄薄的寝衣走下来。 对着铜镜,一点一点的将衣服穿好才转过身,柔了柔声,“再不走外面的人或许就要发现了,等有机会我一定再来看王爷。” 景瑜没看她,而是怔怔的望着床帐的顶部,半晌才回了一声,“好。” 其实两人都知道,今日一别,便是阴阳相隔。 言玥头也不回的走到门口,才顿住脚步,“其实一直以来,我喜欢的都只有王爷一人。” 或许先前是为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只是后来他待她那样好,她便不知不觉的就将自己的心也托付了出去。 可,世事难料。 若不是谋反之事落败,她定会一直都守在这个男人的身边。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不可能一直停在原地,等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景瑜唇角微微掀起,不知是嘲弄还是喜悦,“有玥儿这句话,我这一生也便无憾了。” 不过是死而已,他现在活着和死,并没有什么差别。 能在死之前再见玥儿一面,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他们两个人,今生是不可能再有在一起的机会了,他的死,能换来玥儿一生安稳,其实这笔买卖,不算亏。 将门关紧,言玥蹲坐在檐下,等着茯苓来接她。 她将头埋在双膝下,眼眸紧闭,没一会儿,眼角滑落几滴泪珠,无声的渗入衣服的布料里,再也消失不见。 她只是想活着,没有办法。 这世上能活着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到了她身上便如此艰难。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身子都已经完全僵住,才听到茯苓的声音。 “谈好了。”茯苓从屋顶飞身而下,有些诧异的看着言玥。 第468章 卑微如尘 言玥缓缓站起身,手抚着柱子,神色淡漠,“好了。” 茯苓也不怀疑她说谎,只从怀中拿出一个青色的瓷瓶,“这瓶子里有三粒丸药,每月一粒服下近日便不会出事。” “三月之后呢?” “三月之后,我会再送来。” 言玥将瓷瓶握在手中,牙根紧咬,“我又不会跑了,只三个月的药怎么够?万一你来不及给,我怎么办?” 茯苓漫不经心的看着腕间的玉镯,细细的抚在玉镯上的刻痕,“你真以为这药是什么好东西,要的这么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不定死到时候是解脱也未可知。” 言玥还想问些什么,茯苓却懒得听,只一手钳制住她的胳膊,然后足下轻点,飞身离开。 待两人全部走了之后,顾卿澜才站起身,在屋子里不停的走了几步,“言玥是被喂了药了?怎么师兄没说这事?” 景陌心里冒着酸水,咕噜咕噜的,“说不定是他能力不行,所以诊不出来。” 顾卿澜:“不可能,二师兄医术天下第二。” 景陌心情好了些,“天下第一是谁?” 顾卿澜下巴微抬,有些骄傲,“我师傅。” 景陌:……原来是个糟老头子…… 那么在卿卿眼中,最厉害的年轻男子不还是娄堰吗? 不行,越想心里越是酸的难受。 “但事实摆在他眼前,他没诊出言玥身体的不对劲,就是他能力不行。”景陌撇了撇嘴,凉凉道。 顾卿澜声音柔了柔,前所未有的温和,“陌哥哥说什么,我方才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景陌:“……我错了,我是吃醋,所以才会这么说。” 男人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走到她的面前,半俯下身子压低声音开口,“不过追根究底也是卿卿的错,若不是卿卿在我的面前夸赞旁的男人,我也不会吃醋,所以都是卿卿的错。” “大丈夫不言小事,你斤斤计较,像什么样子。”顾卿澜踮着脚,想要在视线上与男人平齐,只是最后,仍是只能费力的仰着脑袋看过去。 景陌轻笑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些魅惑,眉眼似乎都染上些许阴柔,“旁的事情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是卿卿千万不要在我的面前再夸赞别的男子如何如何……” 他顿了顿,薄唇浅浅勾起,唇上微微翘起的唇珠尤为勾人,“若是再有下次,我便将你吃干抹净,骨头都不留下。” …… 且说另一边言玥出去很久之后,景瑜才从榻上起身,看着不远处桌上的酒壶,发呆了好一会儿。 他走过去,打开酒壶,放在鼻端轻嗅。 本是带着清香的酒,如今却充斥着莫名的苦味。 身在皇家,他对这个味道再熟悉不过。 牵机药。 没想到,最后玥儿选择的药,竟是这个。 景瑜缓缓闭上眼眸,掩去眼底的痛苦之色。 早已经准备好的牵机药,其实他早该知道的,从她当时毫无留恋的从他身边离开那刻便应该知道,从始至终,都只是他卑微如尘。 第469章 倒了 只是到了现在,下了牵机药的酒就摆在他的眼前,他的心中对于她却还是生不出半分的恨意。 这便是他的命吗?明明生在皇家,有着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最后却仍是落到这样的境地。 死,都只能是饱受折磨而死去。 他举起酒壶,倒了一杯酒。 玉白指尖捏紧酒盏,最后放到唇边。 “原来我这一生,竟是以这样的结局收尾,可笑,可笑,早知如此,又何必给我希望。” 耳尖的顾卿澜:??? “要遭,他要饮酒自尽。” 顾卿澜眼见景瑜要仰头饮下毒酒,心下一急,脚下使了力气往前一踹。 “砰”的一声,两个房间之间隔着的墙应声而碎,墙体破了一个大洞,砖块碎了一地。 景陌看着地上四散的碎砖块,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方才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墙最后竟真的是被卿卿弄倒的。 只是,力气略大了些这个理由在墙被轻松踹倒这方面似乎不太能站得住脚。 嗯……等会他还是寻个听上去靠谱些的理由为卿卿开解吧。 手拿着毒酒的景瑜与穿着女装的景陌和穿着男装的顾卿澜碰了个面。 六目相对,眼睛眨也不眨。 半晌,顾卿澜身子动了动,从腰侧抽出一把折扇,刻意压低声音,折扇指向景瑜,笑道,“哪来的公子哥,生的好生俊俏,叫人忍不住便想采一采。” 景陌:“……” 他不着痕迹的挪动着步子,侧身伏在她的耳边,“错了错了,你现在是男子装扮。” 顾卿澜身子略有些僵硬的站定,随即继续摇着扇子,眉眼轻快的弯起,“我的意思是,我这位妹妹,要采你这个俊俏公子哥。” 景瑜呆滞的顺着顾卿澜的视线看过去,然后便见到一个比他还要高的女子。 隔着墙,两人两两相望。 趁着他呆滞之际,顾卿澜忙手中打出一道气劲,景瑜只觉得指间一麻,盛着牵机药的酒盏跌落在地上。 “你们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景瑜这才反应过来,厉声问道。 顾卿澜用另一只手戳了戳景陌的腰身,示意他快些说话。 景陌只当没有察觉,板着一张脸动也不动,话也不说一句。 他知道卿卿要他说什么,但……不可能。 他宁死也不可能对着景瑜这张脸说出那些话来。 景陌不出声,顾卿澜只得选择自己上。 “我们二人夜半采花,途经此地,不想碰到公子这样绝色,我这位妹妹又生的一副羞涩的性子,我这个兄长见她春心萌动也不能不管,不如公子全了她的心愿,与之春风一度如何?” 景瑜没太仔细听顾卿澜说的话,只隐约听出来,这个男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他同这个比他还高的女子春风一度。 顾卿澜弯腰,从墙上破开的大洞钻进去,折扇轻摇,“公子还是莫要反抗了,反正不管如何反抗结局都会是一样的。” 景瑜气的面色涨红,“你们混账,你们可知我是谁,竟敢如此大胆。” 第470章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顾卿澜眉尾微微上挑,语气极为轻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管你是谁,你若不能满足我妹妹,我便先杀了你然后再让妹妹与你的尸体成周公之事。” 景陌:“……” 虽然知道卿卿这些话只是用来诓骗景瑜的一个说辞,但是他怎么还是觉得听起来怪怪的。 景瑜被顾卿澜的话气的浑身都在发抖,手指直哆嗦,“放肆。” “放什么肆?懒得跟你说。”顾卿澜皱起眉头,走上前,在景瑜身子不断发抖的时候,“咚”的一下,重重的劈在他的后颈处。 顾卿澜拍了拍手掌,仰着脑袋用看着废物的眼神看向景陌,“完事了,过来吧。” 景陌从墙上破出的大洞钻进去,然后皱着眉头看向桌上的酒壶。 “牵机酒?” “毒酒有很多,为何要选择一个这样痛苦的?” 顾卿澜嗤笑一声,语气带着讥诮,“不选择牵机,怎么能显出父皇心狠手辣呢?” 她确实没想到,对待为自己付出诸多的男人,言玥能这般狠心。 “等下,我似乎忘了些什么。”顾卿澜用扇柄敲了敲脑袋,转了几圈后忽然抬眸,与景陌的视线对上。 “茯苓。” “茯苓。” 两人异口同声道。 “她一定会回来确认景瑜到底有没有自行了断的,不然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咔嚓……”顾卿澜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景陌:“……卿卿,你别代入话本子说话,我们不是真的突然被发现采花然后杀人灭口的采花贼。” 顾卿澜:“等会你看着景瑜,要是他醒过来你就再打晕她,我去弄死茯苓。” 景陌眼角狠狠的抽了抽,“卿卿,安王府外面又被暗卫守着,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便会立刻冲进来,不用你亲自动手。” 一声令下便会立刻冲进来? 顾卿澜双肩一抖,忍不住打开扇子捂住下半张脸,嫣红唇瓣翘起,“你确定让那些暗卫冲进来?他们可都是你的人,自幼便在你身边的,若是认出你……” 景陌浑身僵硬,垂眸便看到手臂上黑色的薄纱,隐约能瞧见里面的肌肤。 他还真的忘了这一茬了。 不行不行,被卿卿看见就被罢了,若是再被旁人看见他这幅样子,真是面子里子一起丢了。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出去。”景陌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些话。 “至于景瑜……他短时间内不可能醒过来。” 作为一个被劈了数次的人,他就是活生生的证据。 顾卿澜淡淡的看他一眼,“你要跟着便跟着吧,只有一点,打起来的时候站远点,别想阻止我动手,不然我连茯苓加上你一起打。” 景陌:“……好,我一定站远点。” 漆黑的夜空中悬挂着一轮圆月,周围零星闪烁,顾卿澜看着看着便不自觉的揉了揉眼睛,然后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将头靠在男人的肩膀上,打了一个哈欠。 “她什么时候过来,再不来我就要睡着了。” 第471章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卿卿先睡会,等她来了我再叫醒你。” 男人眉眼在月光下被衬的愈发的柔和,黑色广袖流仙裙使得他看上去像是九天神女下凡,带着不沾俗世的清冷。 “若是卿卿喜欢,我可以再作这幅装扮给卿卿看。”男人白玉般的耳垂染着胭脂一样的红色,哑着嗓子说道。 他难得见她的面上有如此灵动的神情,不像是在东宫里,习惯性的便要戴上一副面具。 顾卿澜一下子困意尽数褪去,她睁大眼睛,一双杏眸瞪得极圆,“真的?”她不敢置信的问道。 要知道,男人今日能作这幅装扮,也不过是担心她一时兴起真的采花而已。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景陌浅笑出声,“就这样高兴?” 顾卿澜挪动着身子,双手环住男人的肩膀,“不要了,我知你是迁就我的喜欢,这样的事情胡闹一次便够了。” 男人俯身,额头相抵,唇瓣几乎直接接触,“与你相关,便算不得迁就,再者,只要有我在,卿卿便能一直胡闹下去,天塌下来都有我来顶着。” “我想成为你的依靠与仪仗。” 顾卿澜轻轻咬了一口男人的唇珠,在听到男人控制不住的抽气声便是一笑,“这么会说话,最近看的话本子也不少?不是说忙得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吗,嗯?” 景陌只觉得自己几乎要醉溺在顾卿澜最后一声“嗯”上,他浑身酥麻,手指都有些颤抖。 “不是话本子里学来的,只是看见卿卿,这些话便不由自主的说出口了。” 说着说着,景陌的手指便不太能继续安分的垂落在双膝上。 顾卿澜一把打掉摩挲到腰间的双手,“那下次,我也穿给你看。” “什么?”男人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歪着头问道。 她扬起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双眸都像是充斥着星光,伏在他的耳边,声音放的极轻,“铃铛,露着腰肢,如何?” 喉头发涩,男人面露难耐,薄唇紧紧抿住。 只要一想到卿卿穿成描述中的那样站在他的面前,亦或是躺在他的身下,他便控制不住的身体发烫,浮想联翩起来。 “就我生辰第二日好不好?” “为什么?” “你答应了我的,就在我生辰第二日穿,好不好?” “好。”虽然不知道他为何非要强调生辰第二日,不过顾卿澜还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应了声。 景陌乘胜追击,在顾卿澜的面前伸出手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顾卿澜:“……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总觉得男人这句话的背后是一个极大的坑,不过偶尔被他坑个一两次,她倒也能接受。 现在的顾卿澜不知,不久后的她恨不得将说过的话,一个字的一个字的全部吃回来。 …… 茯苓送言玥回去之后,自己在街边等了好一会儿,掐算着时辰才继续去安王府。 若是如她所料,景瑜喝下了那杯酒,那么现在一定已经命丧黄泉了。 第472章 难言的和谐 真是可怜,若不是桑霁容已经寻到了谢容辞,这个男人本没有必要死的。 不过这丁点同情心只在茯苓的心中一闪而过,随即又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站在屋檐之上,见到圆月被乌云一点一点遮盖,才扯了扯唇角,面纱被风扬起,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飞身而下,朝着景瑜所在的院子走去。 然而刚踏进院子,便看到檐下一对奇怪的男女, 相貌皆是极为精致,便是在她生平,都未见过如此罕见的美人。 只奇怪的是,男生女相,女生男相,两人依偎在一处,又是怪异,又有着一种难言的和谐感。 顾卿澜仍记得自己采花贼的身份,瞬间站起身,兢兢业业的将折扇转得飞起,眸中流光溢彩,“好一个……” 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面前的女子,她才继续接着未说完的话,“婀娜多姿的美人儿。” 虽说做贼的夜半出门通常也是要带着黑布巾蒙面,以防万一被人瞧见相貌。 只是这么一个风一吹便要扬起的面纱,作用又在何处? 顾卿澜学着娄堰的模样,一步三晃的走上前,折扇敲在手上,“姑娘有着如此婀娜多姿的好身材,想必这面纱之下,亦有着一副倾城样貌。” 茯苓本是柔和的双眸顿时一凛,她冷笑着扬手,“找死。” 伴随着声音的,是她袖中朝着顾卿澜而来的三柄尖刀。 折扇展开,挡在面前,她身子动了动,三柄尖刀在触碰到扇面时无力的落在地上,咣当作响。 “啧,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本公子今日算是见识到了。”顾卿澜唇瓣紧抿,只眼眸微微向上挑,“在下不过是夸姑娘美貌,怎么姑娘就动手了呢?” 景陌确实很听话的站在一旁没有上前,只是心里像是酿了几坛子的陈年老醋,酸的咕噜咕噜直冒泡。 话说的这么顺口,想必先前一定没少说。 他吃醋了,真的吃醋了。 前面的话倒还好,只一到美貌二字,茯苓的双眸便愈发显得冰冷。 只是这样的冰冷,并不能使得顾卿澜退却。 比起从小到大都似乎散发着寒气的大师兄,比起先前同她关系没那么好整日板着脸的景陌,面前这个女人身上散发着的冰冷勉强还能称得上温和。 “你们是谁?”茯苓警惕的看着顾卿澜,手指往袖子里缩去。 顾卿澜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姑娘虽生的貌美,显然脑子却不太灵光,大半夜出现在这里,自然是来采花的了,不然还能是出来散步赏月吗?” “说来也是可怜,我这妹妹难得瞧上一个男子,没想到那男子竟宁死也不肯从了她,没办法,我们只能成全那男子的心意,将他杀了。” 景陌:“……” 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了。 茯苓急的声音都拔高许多,“你们杀了他?” 顾卿澜不急不慢的往后退了几步,随后手指在男人腰间摸索,最后抽出一把软剑在手上掂了掂,“是啊,就是用这把剑,你闻,这上面还有血腥味呢。” 第473章 结伴一起 “如今这房间里面是鲜血横流,十分可怕,姑娘还是莫要再进去了。” 末了,顾卿澜又添上一句,“若是姑娘也是来采花的,我们可以结伴一起。” 茯苓脑中嗡嗡作响,只记得面前这个男生女相的男子说了景瑜是死在剑下,并且身上还留有伤口,地上又全是鲜血。 她的计划全都毁了。 如果就这么空手回去,桑霁容一定会断了她的丹药。 “胆敢毁了我的计划,我要你们两个死无全尸。”茯苓咬着牙根,一字一顿。 随后足尖轻点,不过转瞬便出现在顾卿澜的面前,在景陌要上前之际,顾卿澜只挑了挑眉,邪肆一笑,然后手握软剑柄端撑在地上,身子在空中翻转,发丝也跟着扬起。 等到茯苓想起躲避时,却已经是没有退路,只能硬生生的抗下这一脚。 茯苓的身体急速被迫向后,最后重重的砸在墙上。 “噗”,鲜血从茯苓空中喷洒而出,直接溅到顾卿澜的脚下。 “还以为有多厉害,不过如此。”顾卿澜走到茯苓的面前,半蹲下身子,一手扯掉她面上的薄纱。 青紫交加的半张脸在月光下显得尤为骇人,像是密布的蜘蛛丝,层层叠叠的缠绕在一起。 “你……你是谁?”茯苓心中大骇,她武功虽不至于顶尖,却也不可能一招落败,“你定是用了妖邪手段。” “技不如人罢了,怎么都喜欢说我是用了妖邪手段呢?你瞧瞧你与我,谁更像是妖邪?”顾卿澜用折扇挑起女人的下巴,轻挑的目光在她面上流转,最后啧叹一声。 “难怪我方才一提样貌你便要生气,这张脸着实丑了些,不过大概是相由心生,亦或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让你们这些人逐渐带上些残缺。” “茯苓,你为什么不姓桑呢?” 茯苓浑身一颤,眼眸中充斥着震惊,手指指向顾卿澜,“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知道……” 顾卿澜面不改色的腕间使力,折扇看似不轻不重的敲在茯苓伸出的手指上,只伴着清脆的骨头折断的声音,是茯苓口中抑制不住的痛叫。 “记住了,我不喜欢有人用手指着我,这一次只是断一根手指,下一次便是直接砍断这只手。” 顾卿澜站起身,手中软剑“唰”的一下落在茯苓脖颈处,鲜血瞬间渗出。 “其实我也能谅解你不懂规矩的缘由,毕竟这种事情都是家中教导,只是并非所有的人,都有父母,是吗?” 茯苓气极,想要挣扎着起来,却使得脖颈处的伤口开始逐渐变大。 她忙动也不敢动,只怒道,“你若是杀了我,你也别想活下去。” “嗤。”顾卿澜嘲讽一笑,眉眼尽是寒意,“让我想想,茯苓,你的名字,甚至名字里面都没有桑,虽然我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不过你在桑霁容那里,大概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走狗而已。” 茯苓瞳孔猛地一缩,望向顾卿澜的目光里满是恐惧。 第474章 软饭越吃越香 “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顾卿澜打断她的话,唇角勾出极温和的笑意,只是此情此景,这样的温和却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真笨。”她笑意更甚,眼眸都弯起,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你们那选人做手下的门槛便这么低吗?没脑子的一个接着一个来。” “本来我还不知道,现在却知道了,桑霁容是幕后推手。” 茯苓没被钳制住的手指微动,费力的勾出袖子里一直藏着的药包。 顾卿澜“啪”的一下,手指打出一道气劲落在茯苓的腕间。 伴着一声惨叫,茯苓的那只手,软趴趴的瘫在地上,像是没有骨头一般。 “别费力气了,这药,对我没有用。” 因为疼痛,茯苓额前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她勉强睁开眼眸,“成王败寇,你总该告诉我你们的身份。” 茯苓就算此刻再糊涂,也不会觉得方才顾卿澜那番说辞是真的。 “为何要告诉你?”顾卿澜撑着下巴,若有所思,“我知道了,你是想让我说出来,让蹲在东南角的两位知道,是吗?” “都说美人心计重,原来丑人心计也重。” 见茯苓因为丑这个字面容变得扭曲,顾卿澜啧叹了一声,又道,“可惜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东南角的两位,大约已经是大黄的盘中餐了。” 景陌茫然的睁大双眸,朝着东南角看去,果然见到在顾卿澜话落之后,一个笨拙的黄色身影翻过高墙,然后灵活的朝着顾卿澜跑去。 月光下,依稀能辨认出它下巴的毛发处,沾染了许多血渍。 难怪他从昨日便没有见到大黄,原来是一直待在了安王府里。 景陌如今的心情十分复杂,他觉得自己像是吃软饭的。 并且这软饭,越吃越香。 他的心里头像是凭空出现两个小人。 一个小人说,都是夫妻,太子妃既然愿意为你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你便应该好好的享受才是。 另一个小人则说,此言甚是有理。 顾卿澜揉了揉大黄的脑袋,“来,呲个牙,给这位姑娘看看同伴仅剩的东西。” 大黄听话的龇牙,露出沾着血渍的牙齿,带着鲜血的腥气直接冲向茯苓。 又惊又怕之下,茯苓下意识的便想往后退,只脖颈处横着一柄软剑,这么一退,脖颈上便又多了一道伤痕。 “求求你,放了我,只要你放了我,我什么事情都愿意说出来。” 大黄对着茯苓低吼几声,茯苓终于支撑不住说出了求饶的话。 “什么都愿意说出来?可是我又怎么能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在顾卿澜手指的抚摸下,大黄舒服的打着呼噜,同方才张开血盆大口威胁人的样子,几乎判若两虎。 茯苓急道,“我的性命都在你手里了,只要我知道的,一定都会告诉你。” 顾卿澜满意的抬起手,将软剑收回。 “先睡一觉,好好修养一番,等醒来再将你知道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吐出来。”语罢,顾卿澜抬起手,直接劈向茯苓的后颈。 第475章 不是什么垃圾都吃 下力极重,动作又十分的干脆利落。 “大黄真的吃了两个人?”景陌走到大黄身边,试图伸出手摸一摸,只是大黄一看到他便甩了甩尾巴,然后走到一旁,瞳孔中露出的,似乎是嫌弃之色。 顾卿澜见到一人一虎这般不由得笑了下,“当然不是,大黄又不是什么垃圾都吃。” 景陌有些不自在的迈开步子,朝着院子外面走去,然后便在东南角看到两个直接倒在地上的蒙面男子。 两人皆是脖颈处断裂,其他并无伤口。 顾卿澜手扶着院门,探出脑袋,极为可爱的样子,娇声道,“陌哥哥不如进房间里面吧。” 景陌:“为何?” 顾卿澜扬唇,“进或是不进,选择权都在陌哥哥,只是一会我要叫几个暗卫过来,将景瑜和茯苓搬到大理寺,怎么陌哥哥要同这些暗卫打个招呼吗?” 景陌飞快的转身,步子迈得急切,转瞬便消失在眼前。 顾卿澜愈发忍不住,弯腰笑了好久。 她拍了拍大黄的脑袋,“去门口,叫许渝他们进来。” 大黄仰着脑袋,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口中还哼哼唧唧的嘤嘤叫唤。 听得房间里面的景陌咬牙切齿,心中的醋意不断翻涌。 想着等回去一定要去百兽园,给大黄挑一只脾气最差的母老虎。 省得有事没事就围在卿卿身边撒娇。 一点也不知羞,明明是百兽之王,却学的猫咪撒娇姿态。 “乖乖的,回去给你准备一整只皮脆肉嫩多汁的烤乳猪。” 大黄心满意足的点了点脑袋,然后飞快的迈开四条腿,往外面跑去。 许渝一行几人站定在院子里的时候面上还带着些迷茫,看天看地看左看右就是不敢看向顾卿澜所在的位置。 “景瑜在房间里面因为一不小心碰到墙所以晕倒,你们将他扛出来,送到……东宫里面去。” 顾卿澜本是想着将两人齐齐扔到大理寺卫钰那边,只是转念一想,她方才还骗了茯苓说自己将景瑜一剑杀了。 如果两人在大理寺醒来,两两相望,茯苓发现桑霁容交给她的任务并没有失败,脑子一下子灵光起来,反悔就麻烦了。 当然,她也并不是会全听茯苓的话。 只断手指断手腕,脖子上出现几道伤口便忍不住求饶,这样的人,该知道的消息都能知道,而不该知道的也不会知道分毫。 隔着一道墙,景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若是被许渝发现他穿成这幅样子,那么他明日便真的没脸再出门了。 “慢着。”顾卿澜倚在门前,“那个房间不用过去看。” 见许渝面带疑惑的站在破开的大洞前面,试探的想要伸出脚。 “里面不是旁人,而是太子殿下。”顾卿澜眼角微抽,忍住笑意说完这句话。 她知道,若是真被这些人看到他身上装扮,这事一定会没完没了下去。 “那女子喂下足量的软筋散再送到大理寺。”顾卿澜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扔到许渝的手中。 第476章 今日怎么这样乖 隔着一道墙……甚至墙只是一个摆设…… 景陌心情尤为复杂,不知道他方才是不是因为风太大听错了。 亦或者是在梦中也未可知。 不然怎么会听到卿卿随身带着软筋散这样可怕的药的,总不可能是用在他身上的吧。 浑身无力,只能任人宰割。 咳…… 如果面对的人是卿卿的话,软筋散也未尝不可。 “太子妃,不如属下护送您和太子殿下回宫。” 都已经走到门口了,许渝才想起自己的指责,忙往后退了几步,恭敬道。 顾卿澜瞥了一眼在墙上破洞处隐隐可见的一片黑色布料,“不用,本宫与殿下想四处走走,稍后再回去。” 许渝这时忽然想起赵德忠几次三番对他说的话,若是太子妃同太子殿下单独在一起,那便离得远一些,别妨碍太子妃与太子殿下恩恩爱爱。 犹豫了下,许渝还是带着几个暗卫搬着昏迷不醒的景瑜和茯苓离开。 “他们走了,出来吧。”顾卿澜斜斜的倚在一边,慵懒的抬了抬眸。 虽不显得女气,但他作这幅打扮,便是当初容颜正盛的沈姝,也比他不上。 叫人瞧着都觉得赏心悦目,恨不得真的化身为采花贼,辣手摧花一番。 景陌虽不知道顾卿澜心中在想些什么,但是却觉得她看向他的目光,含着些莫名的意味。 指尖不知何时出现一个金色的面露,她挑眉看去,“去吗?如今天色夜市未收,这时候去正好能赶上。” 见他面色黢黑一片的低头看向自己的穿着,顾卿澜顿觉得有些好笑。 明明心中别扭,那样在意,却仍是做这副打扮跟在她的身后,她都不知道,是该觉得感动还是该觉得他又傻又笨。 景陌走来,抬起手接过金色的面具,长长的袖摆拂过她的手心,她一把抓住,随即又松开。 “去。”他温和的笑了笑。 “我给你戴上。” 她踮起脚,小心翼翼将金色的面具贴在男人的面上,随后有些费力的穿过系带,在他的头发后面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面具薄如蝉翼,形状犹如振翅高飞的蝴蝶,只将男人的眉眼遮住,露出樱色唇瓣和光洁的下巴。 “如何?”男人俯身,将她圈在怀中。 顾卿澜毫不吝啬夸赞之词,“美若天神如尘世。” 景陌浅浅的勾了勾唇角,眼眸似有星辰流转,他双手捧住女人的双颊,用极轻的力道捏了捏。 “还说我话本子看多了,依我看,卿卿是贼喊捉贼才是。” “可是话本子是你送的,追根究底,还是陌哥哥的错。” 男人双手合十并拢,放在唇边,声音逐渐变得喑哑,“好好好,都是我的错,” “你今日怎么这样乖?”顾卿澜有些诧异的挑眉,“我说什么,你便做什么,是不是心里在打什么坏心思。” 男人紧紧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话音还未落,女人面上便像是染了上好的胭脂,晕出薄红来。 眸中水光潋滟,十分动人。 第477章 迟早得被扒出来 “好不好?” 顾卿澜从他怀中出来,握拳在唇瓣,低低咳嗽了两声。 走到门口,她才顿住脚步,耳侧嫣红,“看你表现。” …… 两人携手走在夜市,倒是引起诸多男男女女的目光。 只是落在顾卿澜身上的是惊艳,落在景陌身上的便是怪异。 “公子可要进来尝尝奴家新酿的酒?” 在他们的面前,站着一位穿着深紫色纱裙的女子,发髻梳得极高,只在前后各簪上一朵黄色山茶,耳垂处缀着红玛瑙雕刻成水滴状的耳环,衬的肌肤白皙而有晶莹剔透。 景陌不快的唇瓣紧抿,想要厉声让人滚开却又想起自己如今的装扮,只得闷闷不乐的拽了拽顾卿澜的袖子。 顾卿澜拱手浅笑,“在下是与夫人一同出门,怕是要辜负姑娘的好意了。” 听完这话,紫裙女子才抬了抬眼眸看向景陌,先是眉头紧皱,随即眼眸中又闪过了然,看向景陌的目光也不自觉的充斥着愤愤,“她有哪里好,值当公子抛弃我们。” “膀大腰圆,身材像搓衣板,也不知生的如何,只用一个面具戴着,谁知道面具下是什么样子?貌若无盐也未可知。” 顾卿澜:“……”她现在得说些什么,不然以前做的那些混账事,迟早得被男人扒个一干二净。 早知道,便不选在这处了。 “紫烟,他是我唯一的妻子,在我的眼中,自然是处处都是极好的。” 她虽是笑着,眼中却没有笑意。 紫烟不甘的撇了撇嘴,“知道了,奴家将酒留着,等到下次公子再来的时候细细品尝。” 说完,便狠狠的瞪了在旁默默不说话的景陌一眼,然后扭着腰肢,一步三晃的往里面走去。 “春风楼。”待人离开,景陌才抬头将匾额上的三个字念出声,“膀大腰圆,身材像搓衣板,貌若无盐。” 他极为平淡的一字一顿将这些字说出口,然后低下头,沉静的对上她的视线。 没有指责,也没有询问,甚至其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只是无端的,让人觉得他这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会哭的小孩有糖吃,他只这么静静的看着,说完那些话之后唇瓣紧抿,再也没有开口。 顾卿澜只觉得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她踮起脚伏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旁人的话怎么能信得,她又未见过你的容貌,也未见过你不着寸缕的模样,我见过,所以你只听得她的话,听不得我的话吗?” 男人沉默良久,缓缓开口,“卿卿知道,我不只是这个意思。” “她怎么会认识你?你是否常常来这里?” 顾卿澜:“……” “今晚的月色真不错。” “现在天上没月亮。” “我似乎嗅到了酒香,我们去那看看。” “是啊,方才我还听那位女子说,新酿了酒,要等着卿卿去喝,还说让卿卿下次再来细细品尝。” 顾卿澜:“……” “其实,我不止是逛了春风楼一家。” 景陌:???是不是夜间风太大,他听错了? 第478章 不傻的 对上男人不解且带着控诉的眼神,顾卿澜才意识到自己一时不小心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她立马改了口,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不止我一个人逛了春风楼,是二师兄带着我来的。” 景陌想按一按眉心,却又想起面上带着蝴蝶形状的面具,他只得将手放下。 “我不傻的,好糊弄的时候确实好糊弄,只要你亲一亲,我便什么都能忘了。” 顾卿澜踮脚,亲在他的下巴处,一触即分。 长睫微颤,纯净的瞳孔清晰的映出他的身影。 景陌这才继续接着方才没说完的话,“只是有些事情,亲一亲我也是不能忘的。” “那你想做什么?” 男人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角,语气平稳,“方才那件事情,你得应了我,生辰那日,不管我做出什么,你都得接受,不能生气。” 眼见来来往往看向他们的人越来越多,顾卿澜只得咬着牙说道,“好。” 不远处的吃食摊子旁,娄堰从桌上拿过一把花生,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嘴里扔。 “怕你闷得慌,我带你来夜市晃一晃,做什么板着一张脸,瞧瞧附近想要过来的姑娘都被吓的离得远远的。”娄堰目光定在某处,饮了半盏茶才看向对面的谢容辞。 “你不可能无缘无故便带着我来,说吧,什么事情。”谢容辞神色淡淡。 纵使他的周身似乎都散发着寒气,但在侧守着的姑娘却不在少数。 “在我说出真话之前,师兄你得先告诉我,你对小师妹,仍是带着执念吗?” 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眉心的红痣都像是没了精神,“若是仍旧带着执念,我便不能告诉你真话了。” 谢容辞沉声,一张像是被精雕细琢过的脸泛着阵阵冷意,“带着执念如何,不带着执念又如何,如今我已经是与小师妹再不可能在一起,就算心中有着执念有只会深深的埋藏在心底。” 若是她如他那样心意,那么这执念或许有一天,会被他付诸于行动。 可是从来都是他一人所想所念,又何必实施这执念,让原本一个人的伤心变成两个人的伤心呢。 “既然如此,我便说了。”娄堰心中暗叹,果然最了解大师兄的人便是小师妹,连他说的话,都能猜个十成十,“今日想让你来此的人并不是我,而是小师妹。” “你什么意思。” “在我们斜对面的铺子,外面摆的一张两人桌,是小师妹和她的……夫君。” 原来真诚的说出这些话,对他来说,并不算难。 娄堰将扇子撑在下巴处,心中的怅然所失渐渐减少。 他大概如今,是真的放下了。 先前仍有着些许盼念,想着小师妹情窦未开,说不定哪日他们也能有着男女之情的缘分。 只是他现在懂了,从来都不是她情窦未开,只是心中没有男女之间的喜欢,所以故作不知罢了。 难为她,既要辛苦维持着师兄妹的情谊,又要装傻充愣拒绝他们两人的心意。 第479章 兰姨 谢容辞听了这话愣了好久,才僵硬着身子,缓缓转过去。 “顾公子,桂花酒来了。” 一个约是四十多岁的女子将酒放在桌上,随即有些诧异的看向景陌,“这位是?” 顾卿澜倒了一小杯桂花酒,推到景陌的面前。 “他是我的夫人,前不久刚成亲,兰姨唤他顾夫人便好了。” 顾夫人?景陌心下暗喜,嘴角微微翘起,便是戴着面具,也能瞧出些欣喜来。 被叫做兰姨的女子眼眸亮起,连声道,“果真吗?怎么成婚也不告诉兰姨,兰姨都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 顾卿澜笑了笑,眉眼都弯起,与东宫中那个端庄贤淑的太子妃几乎判若两人,“是我的错,因为当时发生了些事情,所以没能通知兰姨,我自罚三杯。” 三杯酒饮完,她才继续,“至于礼物,这一壶桂花酒,就当做我与夫人的成婚之礼了。” 兰姨局促的双手放在腰间,“不过是一壶桂花酒,怎么能当做成婚礼,我……” 顾卿澜故意板着一张脸,严肃道,“桂花酒怎么就不能当做成婚礼,这里面有兰姨的情意在,是无价之宝。” 女子愣了一会儿,眼眸中似有晶莹,半晌她才忍不住用帕子擦着眼角的位置。 声音中带着些哽咽,“你这孩子,今日哪里是来看我的,分明是故意惹我掉眼泪。” 顾卿澜言笑晏晏,“许久未见,兰姨还是这样美丽,美人落泪,叫我的心都仿佛是被刀割一样,难受得紧。” 兰姨听了这话破涕为笑,坐在顾卿澜的旁边,视线却止不住的往景陌身上打量。 等到两人都没再说话,景陌才开口,刻意捏着嗓子,“兰姨好。” “顾夫人好,好好好……顾夫人的个子,似乎比寻常女子要高一点。”这时兰姨才觉出些不对劲来,为何顾公子的妻子瞧着比顾公子要高出一个头。 只高便罢了,就连身材也显得壮硕很多。 景陌:“……” 顾卿澜扇子捂住半张脸笑得整个人都在颤抖,不注意身子便歪到了男人肩膀上,她也没离开,而是顺势靠了上去。 “兰姨不知,我父亲让人去算了我与夫人的八字,说是天生一对。” “而且若是我出门受了欺负,夫人立刻便可为我讨回公道。” 兰姨的目光因为顾卿澜的话,下意识的便落在了景陌的手上。 她暗暗在心中唏嘘一声,并没有将真心话说出口。 她活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女子的手能生的这么大这么粗糙的。 “旁人都是夫君护着妻子,到了你这倒反过来了,也不觉得羞。”口中虽是这么说,兰姨的双眸却温柔的像是能溢出水来。 “反过来怎么了,那是夫人待我好,愿意护着我,旁人想要还求不得呢。” 见她神色没有异样,笑容也如先前那般,兰姨这心里头才真正是松了一口气。 景陌指尖捏起极小的酒盏,轻轻抿了一口。 极为浓郁的桂花味道,几乎完全盖过了酒的清香。 第480章 秘方 说是酒,其实更像是乌梅汤,荔枝汤之类的香饮子,醉不了人。 难怪卿卿敢将酒放在他的面前。 兰姨如今的心思,大抵与岳母看女婿,越看越顺眼,有些相似。 她站起身,走到做膳食的地方,抬起蒸笼,将里面的菜一样一样的端到两人面前。 景陌下意识便要站起身,手却被顾卿澜拉住。 她摇了摇头,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 “身子壮些也好,好生养,就是这身材着实差了些,日后若是有了孩子,总不可能连喂孩子的口粮都没有。” “不过不要紧,兰姨这里有秘方,保准吃个几个月,就变得婀娜多姿。” 顾卿澜眨了眨眼睛,愣住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兰姨话中的意思。 她一手紧紧抓住男人的胳膊,一手拍着桌子,笑得禁不住弯腰,若不是有景陌扶着,她险些要失去平衡直接摔在地上。 景陌嘴角微抽,恨不得面前的桂花酒真的变成陈酿。 他喝一杯醒来之后便能将所有都忘记。 “不用了,不用了,兰姨,他……他用不着的。” 景陌:“……” 他已经觉得无地自容的,很想在地上挖个坑然后钻进去,连身上的裙子一起,一丝一毫都不露出来。 …… “没想到,他竟能放下脸面陪小师妹这样胡闹。”娄堰眉眼舒展,似不经意般看向对面。 男人神情一如往常冰冷,捏着酒盏的手指骨节发白,细看之时,会发现他的手指正微微有些颤抖着。 “你的事情,我还没有告诉她。”娄堰用手捻起一块表面撒着桂花粉的薏米糕,放进口中之后皱着眉头嚼了几下,最后还是喝了一大口酒才咽了下去。 谢容辞垂着头,没说话。 “阿堰,我有些后悔,我常常在想,若是当年我早些说出自己的心意,会不会不一样。” 娄堰眉头不着痕迹的蹙起,如今已经是将事情都摊开来说明白了,先前他也说了数次。 怎么大师兄仍是这样执着。 他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其实活得最通透的人,只有小师妹一个。 纠结再三,娄堰也没直接说出。 只含蓄道,“你现在看过去,她面上露出的笑容,你在先前,可曾见过吗?” 不用听答案,他们都知道。 不曾。 “我只是,有时会觉得不甘。”谢容辞低声喃喃。 要让他短短几天内,将先前种种的情意全部忘却,几乎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最近今日他总是做梦。 梦里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未来,而是曾经。 他梦到自己说出自己的心意,梦到自己与小师妹在师傅的见证下,拜了天地,自此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大约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总是觉得是自己没有抓住机会,所以才会导致现在的处境。 他还来不及说出口,就已经被拒绝了。 “不甘是正常的,我也会觉得不甘心。”娄堰将折扇放到一旁,怅然若失的叹了一口气,“我的心思,瞒得不深,大师兄你应当早早便知道了。” 第481章 不想问些什么吗 “只是我与大师兄你不同,我一早便觉得我与小师妹没有可能,所以这爱恋,一点一点的逐渐消失在这岁月长河之中。” “如果你问我,对她是什么感觉,我只会答,喜欢,但更多的却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在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男女之爱。 爱情,亲情,友情,不会对等,却也不会谁比谁高贵,谁比谁低贱。 “我不能以自己的标准要求你,我能放下,你不一定可以,但是大师兄,你得对自己好一些,想事做事的时候,不能总是将旁人放在第一位。” 娄堰这么说,并非是鼓励谢容辞继续追寻心中所爱。 而是担心他心里那个未知的计划。 他有预感,这个计划中,受伤害最大的,大概就是谢容辞他自己。 谢容辞转过身,手指用力的按着眉心处,随即睁开眼眸,定定的看向那两人。 两人此时已经站了起来,小师妹手指被那男子紧紧的攥在手中,十指相扣,无比亲密。 她的面上没有因为这样的亲密流露出厌恶姿态,反而极为依赖的半靠在男人怀中。 这样坦然的亲密与信任,他从未见过。 忽然,谢容辞对上了景陌因为转身像是无意回眸的视线。 冰冷交织,怔然而又怅惘。 景陌视线触及娄堰,再看向谢容辞,握着顾卿澜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只是他没有问,而是阔步向前。 来时匆匆,去时也匆匆。 …… “不想问些什么吗?”顾卿澜歪着脑袋,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摸了摸男人凸起的喉结。 她的手刚触碰到,那处便猛地一动。 竭力抑制住心里不断涌出的躁动,景陌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不想问,因为能说的,你都已经同我说过了。” “兰姨是合颐的母亲。” 这是事情发生近两年后,顾卿澜第一次在与那件事情无关的人面前提及合颐这个名字。 “合颐姓宿,她的父亲,于多年前遇到山匪死去,之后她的母亲便带着合颐来到京城。” “她的母亲,也就是兰姨,其实是周太傅的幺女。” 男人蓦然抬眸,眼底有茫然不解。 “我记得,周太傅只有两个儿子。” 顾卿澜唇角微微一扯,露出一抹嘲弄,“是有一个女儿的,只是生下她的人,身份不高,只是一个外人看来十分贫贱的青楼女子,名为红莺。” “红莺一直都被周太傅养在外面,直到生完孩子那日被周夫人发现,孩子被抢走,又被剥掉衣服打了板子,红莺不受屈辱,最后悬梁自尽。” “而红莺的女儿,也就是兰姨,一直以来都被养在周府里面,伺候周太傅的两个儿子。” “府中除了周太傅夫妇二人,知道这一切的便只有红莺身边跟着的丫鬟,红莺死后,那丫鬟担心兰姨被欺负,便也跟着进了周府。” “她本是想将这件事情一直闷在肚子里,直到她发现,周府的大少爷,对兰姨起了心思,几次三番的出言调戏,这才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第482章 分明可以…… “兰姨生性懦弱,在那丫鬟的帮助之下,才从顾府里逃出来。” “后来她与一商人成亲,生下了合颐,只是好景不长,在合颐十岁那年,那商人出门遇到山匪,再也没能回来。” “兰姨本想着带着合颐奔往商人的父母,只是没想到,二老也于前不久病逝。” “无意之下,合颐在外买珠花的时候,被周太傅看到,因为相貌与年轻时候的兰姨太过相似,周太傅便让人调查了一番。” “最后得知确实是自己的女儿与孙女之后,便将人接进了府中。” 说到这,顾卿澜忽然顿住,眼眸愣怔,不知在想些什么。 景陌也没有出声询问,只耐心的等着她再次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卿澜才恍惚的揉了揉眉心的位置,“之后合颐便一直住在周府,我前两年回京城,在周若翎举办的诗会上见到她与她相识。” “当时撇去因为父亲权势而过来巴结我的人,便只有合颐一个,口中对我不是冷嘲热讽。” 这些人对她冷嘲热讽的内容,大抵便是数年不在京城,规矩才识一定学得不好。 唯有合颐,她觉得奇怪。 周太傅并不想将合颐的身份公诸于世,对外只称合颐是亲戚,来周府借住而已。 这样寄人篱下的处境,她竟还能有着一双纯净而又澄澈的双眸。 看向一个人的时候,似乎所有的伪装在她的面前都是多余的。 她的眼眸,能望进一个人的心底,能够洗净世间处处尘埃。 “我与她渐渐,成为好友……” 男人忽然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圈在怀中,一字一顿,极为认真道,“卿卿,我在的。” 顾卿澜抬起眸子,长长的睫毛在眼底落下小小的阴影。 她顺势抱住男人的腰身,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胸膛里。 声音不甚清楚的说道,“那日她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泡在了河里,整个身体都浮肿的不成样子。” “双目被挖,身上……尽是青紫。” “你是觉得,这件事情是周若翎做的,对吗?”景陌手指在空中微微僵了僵,随即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 “是。”顾卿澜长舒一口气,喉中发涩,她竭力抑制着心里不断翻涌着的难受,“合颐胆小,没胆子惹过谁,若说这世上谁最厌恶她,那便只能是周若翎。” “我曾亲眼目睹周若翎将合颐送的香囊帕子剪碎,如果当时,当时我能将合颐接出来,这一切便都不会发生了,她才那样小,甚至还没有过及笄之礼。” 景陌退了两步,低下头视线与她平齐。 “卿卿,你我皆是寻常人,没办法预知未来的祸兮旦福,你将所有的担子都抗在肩上,很累的。” 就如同,先前为了顾家的荣辱,硬生生要忍受他对她的冷漠甚至斥责。 “可是我分明可以救下她,但是却只……” 景陌伸出手指,按在她的唇上,“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后悔也是于事无补,为她找出真正的凶手,才是最要紧的事,不是吗?” 第483章 想想自己 “我会帮你,你既然将这些话说与我听,我便是一定要帮你的。” 他眉眼微微弯起,在面具的遮挡下,顾卿澜只能瞧见他极温柔的眼眸。 “我说过,想成为你的依靠与仪仗,我会找出证据的,别难过,好不好?” 顾卿澜:“周家如今权势如日中天,她不能动。” 景陌摸了摸她的头发,将上面揉得乱糟糟的炸毛才作罢。 “整日里忧愁这忧愁那的,怎么不多想想自己,嗯?” “自己?” “是啊,自己,你为顾家想,为我想,为何不为自己想一想呢?”景陌手指放在她的脸颊上,不轻不重的捏了捏,唇角微微勾起,“为自己的悲欢喜乐想一想,旁的事情,有我在,我会处理的,别担心。” 顾卿澜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一个十分寂静的空间,心跳声“噗通”,“噗通”,一声又一声,十分明显。 她极少听到这样的话。 对于她的责任,她向来认的十分清楚,做事得当被人夸赞也是常有的事。 可是,除了他之外,从未有人同她说,应该卸下担子,为自己想一想,旁的有他在。 “你会一直这样待我好吗?”顾卿澜忽然问道。 景陌薄唇微掀,眼眸星辰乍现,“吾爱唯卿不改,永永远远。” “背我。” “好。” 景陌双手搭在她的腿上,轻巧的掂了掂,“改明个让膳房多做些补身子的药膳,瞧瞧你近来虽然长个子,抱起来竟比先前还要轻。” 顾卿澜环住他的脖颈,十分安心的在他的背上蹭了蹭。 “下次我们再来看兰姨好不好。” “还穿这样的衣服吗?” “嗯……不了,我同兰姨坦白,你还是穿着男子装扮时候最好看了。” “好。” …… 景陌并不知道,合颐这件事情已经压在顾卿澜的心上,将近两年。 她将此事深深的埋在心底,口中虽说着要找出证据,将周若翎挫骨扬灰替合颐报仇,可她总是觉得,一切的一切,最大的罪人,便是她。 她本可以阻止的,却因为一时疏忽没能阻止。 害得合颐年纪轻轻,便丢了性命,死前还遭受那样大的折磨。 顾卿澜甚至都不敢告诉兰姨,她便是那个顾家嫡女,与合颐交好的顾家嫡女,她担心自己要是说出身份,兰姨的眼神会从喜爱,变成带着厌恶的冰冷。 所以她只敢扮作男子,装成是买酒的客人,一回生二回熟,厚着脸皮与兰姨说话。 …… 两人回到东宫时,天刚蒙蒙亮,景陌本想喝杯浓茶再去上朝,却直接被顾卿澜按在了榻上,随后才让赵德忠去告假。 看着在自己身上扭动着的女人,景陌哭笑不得的同时,又忍不住喉头滚了滚。 “卿卿,我们不如……” “睡觉。” “啪”的一下,顾卿澜拿过薄被,重重的砸在男人的身上,也将他要说的话都砸了个无影无踪。 景陌将女人拖进怀中,这才缓缓闭上双眸。 榻前寒冰的凉气随风而来,带来几分凉意。 两人很快,便相拥而眠。 第484章 红脸白脸 两人这里是风平浪静,朝堂之上则暗潮涌动,每个人说的话都像是含着刀子,伺机而动一般。 “太子向来勤政,从不缺于朝事,今日告假,是否有缘由?”一人走出,双手执玉板,声音铿锵有力。 一人出声附和,“太子年少,难免沉溺于男欢女爱中,不过是一次告假,又值当什么。” “今日能告假一次,开了这例,以后便可二可三,长此以往下去,又不知太子殿下会做出多少荒唐事来。” 景玄挑了挑眉,没说话,只换了一个姿势继续看下面几人吵嘴。 瞧着像是分为两派,一个偏帮太子,另一个则是自认为指出太子行为不当之处。 但实际上,不过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殊途同归,这些人最终心里想的事情都是一样。 “顾将军是太子殿下的岳丈,不知对此事有何看法?”执着玉板最开始说话的人看向顾扬,语气十分尖锐。 他的名字为成盛,是周太傅的学生之一。 顾扬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先是君臣,才有所谓岳丈与女婿的关系,臣胆子小,不敢逾矩。” “顾将军这是故意回避不答吗,谁都知道,如今东宫里面只有顾家嫡女一人,受益的也只有你们顾家,所以你才会借着君臣大义来推脱?” 顾扬淡淡的看向问话的男人,狭长双眸阴霾一闪,转瞬却又恢复如常。 薄唇轻抿,手中的玉板猛地掷在成盛面前。 成盛被吓得瞬间后退几步,连视线都不敢再对上。 只别开视线,结结巴巴道,“大胆,皇上在此,岂能让你放肆。” 景玄不甚在意的继续换了一个姿势,津津有味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头一次见到早朝这般有意思。 说不定能有他想要的结果也未可知。 “放肆?”顾扬讥诮的笑了两声,“谁能有你们这几人放肆?怎么,自个家里后院闹翻天管都管不过来,还想管太子殿下的后院?” 可巧,顾扬视线对上的几人,后院竟真如他所说,闹翻了天。 要么是宠妾灭妻,要么是红袖添香不够,在外面拈花惹草。 文人风流,其中的风流应指风度仪表,相貌英俊,才华横溢,到了这几人身上,风流竟成了贬义词,成了行为不端的表示。 几人被直接戳穿现今的处境,纷纷红了脸颊,却不是觉得羞耻,而是气愤。 “圣上在此,顾将军竟敢顾左右而言其他,是因为太子妃出自顾家,所以顾将军才要维持这天下独一份的恩宠吗?” 恩宠? 对于旁人,这确实是恩宠,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只是这福气,并非是所有人都想要的。 顾扬当初本想拒了这场赐婚,只是他还没来及同景玄说,澜儿便已经找到他,答应了下来。 他知道,澜儿进宫是想着如果有一日天子要处置顾家,那么或许会看在她是太子妃的份上,给顾家一份颜面,给他们留下性命。 顾扬慵懒的抬起了双眸,不急不慢的往前走了几步。 第485章 甘用一死 成盛以为顾扬是想对他动手,慌忙往后退了些, 只是顾扬并未理睬他,而是捡起地上的玉板,然后再慢悠悠的走回去。 他不是不在意这些话,只是不在意说这话的人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空气都像是凝滞了一般,顾扬才开口,“你想让太子殿下选妃纳妾,怎么不同他自己讲,难不成本将军是每日住在东宫,守在太子殿下的门前,不让他去选妃纳妾不成?” “粗鲁。”成盛支支吾吾的半天,脸憋得通红,才怒得甩袖道了两个字。 大约是担心顾扬因为这两个字心生报复,成盛又寻出一个缘由为自己开脱。 “太子殿下在未成婚之前,不论是身患重病还是什么,都不曾缺过早朝,怎么成婚后,也没有任何消息,不明不白的便让赵公公来告假,这难道不是太子妃之过吗?” 顾扬好心情的勾了勾唇角,“太子殿下身患重病却还要来早朝,怕是因为烦心你们这些人平日里如长舌妇一般,什么事情都要放在这里说一说,以显示自己的厉害来。” “至于后者,本将军记得,赵公公来时,口中并未提及太子妃这三个字,怎么你们这样厉害,能从赵公公的话中揣度出背后的深意来。” 顾扬双眸微微眯起,敛去其中的暗光,“平日里揣度圣意便罢了,如今连赵公公的心思都要揣度,依本将军看,你倒不适合在朝为官,而是适合在戏班子里专门演奸佞小人才是。” 成盛惊慌下跪,对着景玄重重的磕了几个头,再抬头时,额前红肿一片,甚至有些地方已经渗出了血珠。 控诉一般,成盛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只是担忧太子殿下太过沉溺与男女情爱,故而想同顾将军商榷出一个解决的方法,不料却被他无端猜测,臣……甘用一死,以证清白之身。” 空气一下子再次安静起来,似乎所有人的心跳都交织在一起。 杂乱而又令人心烦。 景玄薄唇紧紧抿住,故作严肃,“爱卿果真甘用一死,以证清白之身吗?” 成盛虽不知景玄为何不指责顾扬,而是接他的话,但仍是点头,掷地有声,“生死不过一念之间,若是能用一死来证明微臣的清白,那微臣便是死得其所,幸甚至哉。” “好。”景玄抚着腕间的念珠,深邃眼眸弯了弯,面上却不带半分笑意,“去吧。” “圣上……”成盛抬眸,恍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景玄用力捏着念珠,极细微的“咔嚓”声音,他仍是面无表情,只是给人的感觉像是充斥着怒火。 “你不是说,甘用一死,以证清白之身吗?朕如你所愿,若是今日你死在这朝堂之上,朕会让人将你焚烧,然后与泥巴和在一起,塑成人像。”景玄终于看向他,眼底幽深似寒潭,“这样的死得其所,你该满意了吧。” 成盛再次磕了几个重重的头,慌忙道,“微臣不敢,还请圣上治罪。” 第486章 屈辱 “这话说的不对心。”景玄将少了一颗珠子的念珠扔在成盛面前,念珠的穗子在空中扬起,又无力的落下。“是你自己几次三番说要用一死来证清白之身,怎么如今朕全了你的心愿,你又不愿意了?” 方才同他一唱一和的几个人纷纷不着痕迹的往旁边退了退,像是要与他划清界限。 “怎么又不敢了,朕瞧你方才说的很是起劲,现在便不会说话,哑巴了?” 大约是想垂死挣扎一番,想着不能一个人遭殃,成盛咬了咬牙,说道,“微臣只是觉得顾将军在圣上面前太过无礼,所以才会说那些话。” “顾扬无礼?” “顾将军竟将玉板直接扔在地上,微臣以为此举……着实有些不妥。” “你觉得不妥,可朕觉得妥得很。” 景玄招了招手,身侧的小太监忙走上前。 景玄指着跪在地上的人,对小太监说道,“去对着他吐一口唾沫。” 众人皆震惊,不知景玄用意何在。 小太监道了声是,便走到成盛面前,睥睨的看着他,随即极为缓慢的吐了一口唾沫。 尽管觉得屈辱万分面色涨得通红,成盛还是没胆子起身。 “你可觉得屈辱吗?”景玄问道。 成盛几乎是一字一顿,“微臣不知,何处做错,还请圣上明示。” 景玄嗤笑一声,看了一眼朝堂下或是如鹌鹑一样缩在一处,或是神神在在闭上双眸,或是睁大眼睛认真看戏的众人。 “朕且问你,顾将军做错了什么,他今日起初一句话都未说,你便自顾自的去指责他,怎么你以为,顾扬交去兵权,便是可以任由你们这几人欺负的了?” 方才同成盛一起说话的几人,纷纷跪下,重重的磕着头,不约而同道,“微臣惶恐。” “朕看你们哪里是惶恐,胆子倒是一个比一个大。”景玄从龙椅上站起,缓缓走了下来,到了成盛面前,又停下。 “你被小太监吐了一口唾沫,便觉得屈辱,心中生出不满,那你从太子指责到太子妃,再从太子妃指责到顾扬,就准你会觉得屈辱会生出不满,而不允顾扬因为你的指责折辱而出声反驳吗?” “成爱卿,这又是什么道理?你同朕讲一讲,讲明白了,朕便将此事揭过不提,若是讲不明白,你便如你所言,一死以证清白,如何?” 听了这话,成盛便知道,无论他说什么,做些什么,都已经是惹了圣上的不满了。 既然如此,他不如继续加把火,或许还能浴火重生,烧出一条新的出路。 “圣上明鉴,微臣只是以为太子成婚大半年,如今东宫却只有太子妃一人,这……着实不合适。” 景玄漫不经心的看着靴子上绣的五爪金龙,思绪飘得极远。 这靴子上的金龙,是皇后亲自绣得。 说起来,他也该卸一卸身上的担子,同皇后四处走走才是。 “有何不合适?” 成盛继续咬牙,双眸紧闭,声音猛地拔高,“太子妃至今未传出有身孕的消息,是大罪。” 第487章 总会有 景玄:“……” 前两日季太医怎么同他说的,哦……对了…… 季太医说,太子如今仍是一只童子鸡。 他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不中用的东西,便是如沈钊一般性子活泼些,嘴甜一些,他也不至于到了这岁数,还要替他操心。 难不成……真有毛病? “朕老了吗?”景玄突然问跪在地上的成盛。 成盛不知如何回答,两只眼睛睁得极大,像是十分惊恐的样子。 “圣上正值壮年,与老这个字毫不相干。” “那么朕是体弱多病,连提笔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并非。” 不知何时起,成盛额前已经滴落大滴大滴的汗珠,他想伸出手擦拭一番,却又没胆子动弹,只低着头,身子不住的哆嗦着。 “既然朕没有老,也没有体弱多病,连提笔的力气都没有,那你们又为何要将目光紧紧的盯在东宫里,怎么,是觉得朕在这个位置上做的不好,想要培养一个你们心中满意的君王来取代朕?” 此话一出,朝中的大臣以及伺候着的太监宫女皆胆战心惊的跪下,自然,方才那些如长舌妇一般吵嘴的几人吓得浑身都在打颤。 只觉得脖子以上的部位不久之后都要离自己而去,尽力蜷缩着身子,想要降低存在感,不让景玄注意到他们。 “臣等万分惶恐。” “惶恐什么?该惶恐的是朕。”景玄冷笑了几声,往下面走去,“朕自登上皇位以来,说是不辞辛劳兢兢业业也不为过,只是没想到,便是这样也没让你们这些人满意。” “朕还没死呢,现在就惦记着太子的子嗣,难不成是想着将自己的女儿嫁进去,再扶持有自己血脉的皇嗣登上皇位不成?” 众人皆将惶恐之词重复了数遍,殿中的磕头声音都在不断的回响着。 景玄说的话,其实归根究底,并没有错。 这些人的心思,也正如他所说,是想让皇嗣中,最好有他们家族的血脉。 家族之荣盛长久不衰,在此一举罢了。 “成盛,你可还有其他的话要说?” 这话听来,几乎是问他临死之前还要说些什么了。 成盛猛地闭眼,头伏在地上,“微臣只是觉得太子妃没能起到辅佐太子殿下的作用,她不适合当太子妃。” 景玄脚踩在成盛身旁放着的玉板上,最后一脚踢远。 “不适合,朕觉得你心中想说的应该是不配吧?那么顾家女不配,又有谁能配的上呢?” “京中才女甚多,总会有比顾家女更好的。” 景玄勾唇冷笑,眼眸像是淬了寒冰一般,“你虽然才识浅薄,胆子倒是不一般的大,你既这么说,想必对此十分了解,不然你直接说出名字,朕也好对比一番,瞧一瞧到底谁更适合做太子妃。” 成盛手指紧攥,余光瞥见被踢得远远的玉板,牙根紧紧咬住。 他这次真的是疏忽大意了,不说能不能保全头顶上的乌纱帽,就是这性命,也不一定能留得住了。 第488章 意外之喜 “微臣愚钝,不敢妄言。” “你既不说名字,又觉得顾家女配不得太子妃的位置,怎么,朕瞧起来像是很容易被糊弄的样子吗?” 面上虽是显得漫不经心,但景玄确确实实认真思考了这些话。 对于太子后院里面到底有多少人在,景玄并不关心。 若是为了填充后院,惹得一些心思不明的人进来,那才是祸乱之源。 只是他先前与顾扬商量着,让顾扬在京中休养,作出不问世事的姿态给众人看。 没想到竟能使得这一行人的气焰如此高。 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成盛丝毫不知自己已经是中了圈套,只在脑中不断思索着,如何才能求得一条生路。 “先前太子从未告假,只成婚之后才有这一次,若不及时处理,只怕来日只会做出比缺席早朝更过分的事情。”成盛咬着这一点不放。 他说的这些话里面,皆是真真假假,唯有这一句,是确确实实不带掺假。 景玄笑了两声,很是愉悦的样子。 “你这话倒是让朕想起了一件事情,赵德忠没说太子是因何告假,但是朕却是知道的,只是方才还没来得及说,你们便莫名吵了起来。” “太子,他是因为朕的命令而去做一些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的事情,直到天方亮才回来,至于告假,也是朕应允了的,成盛你,心中还有其他的疑问吗?” 在侧跪着的几人心脏猛地悬在了半空中,愈发缓缓的往旁边挪动,希望景玄的目光一直专注在成盛身上,不会想到他们。 只是天不遂人心愿,景玄见成盛整个人都瘫在地上,不屑的移开了目光。 而是看向所有跪在地上的人,准确的说,是看向方才吵得最凶的几个人。 要是全杀了也是不行,只能杀鸡儆猴,杀了那个闹得最凶的,其余人大惩小诫,将他们身上的官职撸了也就是了。 “你们方才言之凿凿,不是很凶吗?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是占理的一方,声音吵得几乎能将这屋顶都给掀了。” 景玄凝眸看着这些人,声音却放轻,“你们是不是忘了,你们头上的乌纱帽是谁给的,整日里不知道为朕排忧解难,却要自作聪明的找出些所谓的错误让自己站在道德的最高点。” “臣等惶恐。” “惶恐?”景玄又是冷笑了一声。 淡淡道,“除了方才就差撸起袖子吵架的,其余人都平身,顾扬你也起来。” 景玄这么一说,朝堂之上的所有人便知道他的心思如何了。 圣上还是站在顾家这边的,这么直白的说直接就是对他们的警告。 警告他们不要插手太子的后院。 没有人会讨厌泼天的富贵,既然已经知道未来的君王必定是景陌,没有所谓站队之说,他们也愿意将自己的亲生女儿亦或是族中的适龄女子,送进东宫来。 至于景玄,如今众人是不会打他后宫的主意。 毕竟不管如何,纵使是生下了皇子,也不过就是在成年之时给一个封地,远走京城。 第489章 悔 一个永远都不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就算有他们的血脉在其中,他们也不会获得太多的利益。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他们选择盯紧景陌的后院也实属寻常。 “你们说一说,要朕怎么做,你们才能满意,直接退位让贤,让你们选一个满意的人坐上这龙椅如何?” 见其他人因为他这话又要下跪,景玄忙摆了摆手,“我同他们说话,你们不必在意,也不必因此而觉得惶恐,朕如今,听到这两个字,心里都要跟着一起惶恐了。” 成盛已知今日走错了路,没有回头的办法,只能尽力求生。 “微臣有罪,还请圣上责罚。” 责罚?现在提责罚了,晚了。 景玄缓缓走上去,重新坐在龙椅上,睥睨的看着跪在地上身子不断发抖的几人,薄唇微掀,“成盛,朝堂之上大放厥词,几次三番以下犯上,知错却不会改,今,朕在此,剥去其身上官职,三日游街后问斩。” “至于你们,恢复白身,子孙三代,不再任用。” 还没等他们说出求饶的话,景玄又道,“为之求情者,与之同罪,为己求饶者,罪加一等。” 此言毕,景玄满意的看着安静如鸡的重臣,点了点头,“将他们拖下去,先行关押。” 早就在门口守着的侍卫忙走进来,将人拖走。 几人嘴巴张大,大抵是想求饶,但又想到那罪加一等,生怕自己落到与成盛一样的下场,忙又把嘴巴闭上,老老实实的被拖走。 眼中,尽是悔意。 子孙三代,不被任用,也就是说,他们的家族几乎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没落下去,束手无措。 “顾扬确实将手上的兵权全部交给了朕。”景玄垂眸,“你们若是觉得朕太过偏袒顾家,就先将自己家族所有的权力上交,将所有的财产充盈国库,届时,朕才会考虑考虑偏袒顾家的做法到底对不对。” “哦,对了,这兵权,前不久朕给了顾北辰一半,也就是说,不管顾扬交没交兵权,先前和如今,都是一样。” 不过是从顾扬身上转到了顾北辰的身上。 “若你们能有顾扬为景氏立下一半的功劳,朕便也如待顾扬一般待你们,若是没有,便莫要挑衅朕的底线。” “这天下,姓景,做主的,也是朕。”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景玄重重的捏着眉心,不让自己露出半分疲累来。 他治理江山,注重民意,却疏忽朝廷之上的管理,致使这些蛇虫鼠蚁竟真的忘了,他的皇位是从鲜血中得来。 众臣纷纷道无事启奏,缓缓低头,一点一点的向后退去。 连呼吸声都是极轻,生怕惹得龙椅上的人不快。 走出去之后,顾扬眼见几个人想同他说说话,这些话便是不说,他都能猜出来。 大抵就是批判方才那几人,然后再顺势恭维他。 顾扬眉间挑起,唇角勾起,露出的是显而易见的嘲笑。 阔步向前,很快便将他们甩在了后面。 第490章 坐实 他能受到君王如此的信任,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不与其他臣子交好勾结,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 今日圣上这番话,是对这些人的警告,也是对他的敲打。 从前如何,现在便如何。 只是要想从前那般,却是要麻烦些了。 那些人知道顾家仍旧掌着一半兵权,估摸着又要隔三差五来拜访。 不然,他还是称病好了。 …… 景陌和顾卿澜彻底醒来,已经是午后,阳光最烈的时候。 屋子里摆了许多的冰块,温度如秋天并无两样。 只是在榻上的顾卿澜,却挣扎着想要从男人的怀中挣脱出来。 天气本就热,就算是放了许多的冰块,也不过是勉强不流汗而已。 当然,这不流汗,还是建立在只静静的待在屋子里,丝毫不动。 可她身旁,有一个温度堪比火炉的存在。 偏偏这火炉,手指攥得紧紧的,她越是挣扎,他抱得就越是紧。 “起来。”她伸出手,不轻不重的拍在男人的脸上,大抵是手感极好,她没忍住再次拍了几下。 直到他的脸上出现浅浅的薄红,才颇有些心虚的收回手。 男人却并没有睁开眼眸,而是精准的抓住女人作乱的双手,然后放在唇瓣触碰了一下,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乖,再睡会。” 顾卿澜在被子下的腿不安分的动着,最后屈起,朝着某个位置撞去。 景陌瞬间睁开双眸,惊险的避开,随后不敢置信的看向身侧面露温柔之色的女人。 “卿卿,你这是谋杀亲夫。” 顾卿澜掀开床帐,从榻上下去,纤长而又白皙的双腿在薄纱下隐隐若现,勾人而又带着几分魅惑。 “不是没事吗?谈何谋杀。”她转过头,笑得温柔而又妩媚,“你若是诬陷了我,我可是会把这罪名坐实了的。” 景陌:“是我自己不小心,跟卿卿无关。” 还是不要……将这罪名坐实了的好。 “乖,自己起来梳洗。” 在景陌没有住进揽芳阁之前,顾卿澜身边还总是有几个宫女随身伺候着,但自从景陌搬进来之后,非借着他的身体不能被旁人看到的理由,然后让赵德忠将她们全都拦在门口,一个都不准放进来。 于是这梳洗各样活,最后只能是两人自己来了。 赵德忠听到里面的动静,心中松了一口气,贴在门边,声音也拔高,“殿下,圣上说,若是殿下醒了,便到他那里去,将昨晚的事情说清楚。” 景玄对众臣说的话,其实只是一个临时编出来的说词。 他并不知道这两人大半夜到底去做了些什么,只知道自己早晨眼睛刚睁开便听到景瑜被打晕,如今关在东宫的消息。 赵德忠犹豫了下,接着道,“圣上还说,让殿下带着太子妃一起前去。” 景陌挑眉看着已经坐在梳妆台前的女人,然后走过去拿起一侧的花钿,双手环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 “如果不想去的话,就不去,我会同父皇说清楚。” 第491章 平日里又是怎样一个德行 顾卿澜选了一个素净的绒花,没入灵蛇髻的顶端,绒花下面缀着红色玛瑙珠穿成的流苏,绒花的两侧,是四个蝶贝小钗,用浅粉色的细小珍珠环绕。 “去,为何不去?” “可是父皇不知这贼人是卿卿拿下的……”景陌面露犹豫,他总不可能告诉父皇,那些暗卫过去的作用其实只是负责将晕倒的两人扛回来。 也不可能直接同父皇说,其实卿卿只用一招就将那女子敲晕抓起。 顾卿澜转身,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双手抓住男人衣襟,“谁说贼人是我拿下的?” “可是……” “没有人看到,不是吗?就算是那些暗卫,也没看到是我动的手。”顾卿澜手指屈起,在男人衣襟处撩人的游走,“一切,都是因为殿下武艺高强,才将贼人轻松擒下。” 景陌:“……” 这种吃软饭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两人出现在景玄的书房,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景玄没好气的看着景陌,手扶着镇纸,“说吧,景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景陌只得将整个事情说了一遍。 半晌之后,景玄才将手从镇纸上移开,若有所思的看着桌上摊开的宣纸。 “对了,先前我听许渝几人说,安王府的墙破了一个大洞,这是怎么回事?景瑜便是如今处境再艰难,也不可能连给他住的地方都破破烂烂的。” 景陌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不语的顾卿澜。 他该怎么同父皇说清楚呢。 太子妃只轻轻一脚,便将安王府的墙踢破一个大洞。 这样的话纵使他说出来,父皇大抵也不可能会相信。 “景瑜的样子,想必父皇也去看过了,说不定是他半夜发疯,往墙上撞,久而久之,墙便被撞破了。” 正在被迫昏睡中的景瑜忽然翻了个身,身体不住的颤抖着。 看守他的傅燃面露犹豫,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补上一拳,让他的睡眠更加的沉。 不过好在,景瑜只是颤抖几瞬,很快又恢复如常, 傅燃这才松了一口气,虽说面前这个人已经不是昔日高高在上的安王,但要真让他动手,还是没那胆子。 “往墙上撞,久而久之,墙便被撞破了?”景玄眉头紧紧蹙起,抬眸看向景陌,声音沉了下来,“在朕的面前都能如此胡说八道,可想而知平日里又是怎样一个德行。” 对着景陌一顿吼完,景玄刻意柔了柔声,“太子妃性子温顺,受了你蹉跎也并未报一声委屈。” 景陌:“……” 此时的天空该下一场轰轰烈烈的大雪,来证明他的清白才是。 顾卿澜越发低着头,面上带着娇羞,“殿下极好,儿臣不会觉得委屈。” 景玄手指抬起,指着景陌,“听听,听听,你竟还有脸看朕,还不快给太子妃赔个不是,先前你做的那些混账事,虽是已经过去了,但不代表没有发生过。” 景陌转过身,双手作揖,“孤在此同太子妃道歉,为过往无知,为曾经荒唐。” 顾卿澜眼中闪过笑意,面上却带着些急迫,忙握住男人的手,“殿下这话,便是折煞妾身了。” 第492章 给个奖励吧 “太子妃,你莫替他再说话,朕与你父亲交情深厚,你在东宫受到太子的冷遇,本就是他的不对,若不是后来他改正,朕都要亲自打这不明事理的东西一顿。” 景陌:“……” 不是吧,不是吧,父皇口中不明事理的东西,一定不是在说他吧。 景陌在心中自欺欺人的想着。 “景瑜的事,朕便不出面了。”景玄叹了一声,坐了下去,“此次你若能将景瑜的事情已经他背后牵扯所及处理得当,那么朕便是现在就退位,朝堂之上,也不会有异议。” “前面的路,朕已经为你铲平了,后面的,便只能靠你自己。” 景陌拱手,“儿臣多谢……” 景玄打断他的话,“黏黏腻腻感激的话不用多说,你若真的心中存着感激,便好好处理这件事情,让朝臣看着,让他们知道,朕当初的决定没有错。” 他说的决定,便是只留下太子一人在京城,其他皇子都远走京城的决定。 至今,仍有臣子反对,只不过碍于当初景玄的手段太过强硬,只敢将这些反对的声音咽在肚子里,不敢说出来而已。 “儿臣遵旨。”景陌说道,手指却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紧紧攥住顾卿澜的手。 碍着景玄在面前,顾卿澜也不好挣扎,只能红着脸颊,在外人看来,是羞涩的红了脸。 “行了,你们离开吧。” 等两人走到门口,景玄意味深长的加了一句,“安王府的墙记得找人修补。” …… 景陌将手伸在顾卿澜的面前,顾卿澜挑眉,然后重重的拍了一下。 见到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白色变成红色,景陌眼角微微抽搐。 “不是……卿卿,我要奖励。” “什么奖励,没有。”顾卿澜干脆拒绝,耸了耸肩,一副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的样子。 景陌显然不可能放弃一个讨要奖励的机会,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蚊子再小都是肉,更何况,他据理力争之后的结果也不一定就是如蚊子大小的肉。 “方才我替卿卿说了那墙被打破的事情,糊弄了过去,若是父皇之后打破那墙的人是卿卿,咳……” “你威胁我?” “夫妻之间的话,怎么能叫威胁呢?” “那你说去,反正父皇不可能相信,就是相信又如何,将门之女,难不成连一堵墙都踢不破?” 景陌眼角抽得愈发的厉害,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耳朵失灵,所以才会听到这一番话。 什么时候衡量将门之女的标准是能不能踢破一堵墙了。 别说是那些从小习武的将门之女,就算是武艺高强的男子,也不可能说如此轻松的,就像吃饭喝水一眼简单的,抬脚就踢破一堵墙。 这不是武艺高不高强的问题,而是在武艺高强的基础之上,力气还要比寻常人要大上许多,才能做到的问题。 “好卿卿,你就看在我心里满满都是你的份上,给个奖励吧。”男人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跟着,四下也没人,这才厚着脸皮说道。 第493章 至少现在还不可以 “低下头,给你奖励。”女人莞尔,额前梅花形状的花钿衬的肌肤像是泛着柔光。 男人俯下身体,心中满怀期待。 他感觉似乎有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抚在他的头上,摸了摸,然后,便没了。 没了……? 他气得炸毛,声音也下意识的拔高,“光摸头哪里够?” 顾卿澜斜了他一眼,淡淡问道,“那你要怎样?” “亲我。” 为了不让顾卿澜再次随意就糊弄他,景陌直接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 “再低下头。”顾卿澜一只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一只手抚着他的脸颊。 两两相望,似乎尽是深情。 在男人听话的弯下腰低头后,顾卿澜才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脸颊,“青天白日,殿下就这么坦然的说出这话,难道心中都不会觉得羞耻吗?” 景陌丝毫不在意道,“羞耻算什么,只要卿卿不因此恼羞成怒不理我,就是在所有人面前,我都有胆这么说。” 顾卿澜唇边的笑意逐渐僵硬,最后尽数褪去。 她慵懒的抬眸,无限风情,“你再说一遍,我保证不打你。” 景陌:“……”他要是信了这话,才是见了鬼了。 “我只是夸张了些,但其中的意思还是不变的。”景陌一改往日的作风,坚持说道。 便是顾卿澜的视线一直与他对视,也未见他有半分退缩之意。 良久,顾卿澜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手抚着他的脸颊,一点一点的往下,最后停在他的脖颈处,蓦的踮脚,重重的吻上他的唇瓣。 景陌双眸睁大,随即一手揽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则放在她的脑后。 两人离得愈发的近,姿势也显得愈发的亲密。 伴着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是宫女路过,口中还说些什么。 顾卿澜正想放开,却被男人抱住,双眸紧闭天旋地转,两人躲在一根柱子后面,继续做方才未完的事情。 不远处,几个宫女边说话边缓缓走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景陌才松开手,眼中溢着深沉的之色。 “走吧。”他竭力抑制着心底不断冒出的,深吸一口气之后才开口道。 该死的生辰,怎么还不快些来。 他真的快,等不及了。 顾卿澜瞥了他一眼,随即手指在他胳膊处捏了捏,觉察出他似乎浑身肌肉都在绷紧,“自讨苦吃,每次都是这样,最后还不是要难受?” 景陌薄唇勾起,强撑着露出笑意,“可是这样的苦在我心里,却是从前怎么都求不来的甜。” 不带任何迟疑的,顾卿澜定定的看着他,“并非勉强,其实我可以……” “不可以。”没等她说完下面的话,景陌就出声打断。 这是这段时间来,她从未遇到的状况。 她诧异挑眉,等着下文。 景陌额前青筋突突的跳起,细细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向下,最后没入衣襟。 他的声音不仅沙哑,像是快要失声了一样,艰难的挤出几个字。 “不可以,至少现在还不可以,要等到生辰那日……” 第494章 求不得 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势必要补回他先前的亏待,他们俩之间,不能存在遗憾。 能补回的,都要补回。 “傻呆呆的,走吧,去看看景瑜,他现在也该醒过来了。”顾卿澜牵着他的手,往前面走去。 便是身边有宫女太监路过,也并非松开。 男人好心情的勾了勾唇角,眼里肉眼可见的能看出愉悦来。 如顾卿澜所想,景瑜此刻确实已经醒来。 只与站着的傅燃,大眼瞪小眼,愣了许久,才开口,“这是哪里,你又是谁?” 傅燃昂着下巴,没说话,学着许渝的样子垂眸,身上也散着寒意一般。 景瑜下意识的用力掐了一把大腿上的肉,感觉到痛意才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眸,手上的青筋与显而易见能瞧见的骨头轮廓交织,显得尤为吓人。 若不是亲眼所见,傅燃都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人就是安王。 曾经的安王可是京城里无数妙龄姑娘想要嫁的人选,虽然只是一个闲散王爷,没什么权势,后院里的女子也多,但……他生得好看。 未嫁的女子心中大抵都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嫁到男子家中,那男子从前再是花心再是左右拥抱,也会收敛,心中只有她们一人。 只是这样的想法在这世间,能够真正实现的,并不算多。 能够相敬如宾已是极好,哪里还能奢求一份对于双方而言,皆是唯一的感情呢。 景瑜久久得不到回答,便转头看向其他地方。 这样精致的摆设,不像是寻常地方。 景瑜警惕的往后推退了退,“要杀便杀,何必费尽心思将我抓来。” 他只一心求死,怎么也求不得。 外面传来脚步声,傅燃眼眸一亮,忙转身看去。 “太子殿下,太子妃,属下先行告退。”傅燃脚步飞快,很快就消失在两人眼前。 太子殿下……太子妃……? 景瑜愣了好久,才知道,这里是皇宫。 是了,除了皇宫,哪里还会有地方布置如此精致。 他抬眸看去,又是一愣,为何他觉得这两人瞧着如此眼熟,像是近来就就见过。 可是这段时日他一直被囚禁在安王府,除了几个伺候的小厮,还有昨晚来过的玥儿,便再没见过任何人了。 这样的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 “为何……为何我会出现在这里?”景瑜问两人。 景陌走上前,静静的看着他,“一别多日,皇叔如今与从前几乎判若两人,孤险些都没认出来。” 顾卿澜:“……” 这说话就往人心窝子里扎的毛病到底是跟谁学的…… 景瑜果然面色不大好,只是如今他相貌大变,面上肌肤也不如往日白皙,而是泛着蜡黄,双眸无神,瞧着与先前的翩翩少年郎大不相同。 “草民已经是白身,太子殿下这一声皇叔,草民愧不敢当。” “虽是白身,但皇叔的身体里面依旧是流着景氏的血,这一声皇叔,于情于理,孤都应该叫。” 看到景瑜这般,景陌更怀疑他当初谋逆之事的背后是有人在操纵的了。 第495章 颠鸾倒凤不知收敛 毕竟这个脑子,大抵是想不出那些主意来的。 就算当初是因为言玥而大着胆子谋反也不可能,没脑子就是没脑子,这种东西是不可能因为刺激而忽然出现的。 景瑜听此也没继续辩驳,只瘫坐在榻上,低着头,声音像是带着几分嘲弄,“不知道太子殿下将草民带至此地,想要做些什么?难不成如今的草民对于太子殿下来说,还有利用价值吗?” 顾卿澜不太乐意的开口,“本宫能理解皇叔经此大变身心俱疲,口中说不出好话也实属寻常,但若不是太子殿下救下皇叔,只怕此时,皇叔早就成了那女子采花路上寻寻常常的一朵了。” 她的夫君,平日里她自己说说话挤兑一下便算了,面前这个又算的了什么,与他好言好气的竟还招来冷嘲热讽。 景陌听了这话感动心软的同时,又忽然想起昨晚装扮成女子模样在景瑜面前晃悠,不觉便移开了视线。 顾卿澜的话将景瑜的记忆一下子从现在拉到昨晚,他想起那两人的相貌,然后抬头看向他们。 他为何觉得,昨晚那两人的相貌与太子和太子妃极为相似。 不,不应该说是相似。 准确的用词,应该是一模一样。 “昨晚那两人……” 没等景瑜将这话完整的说出口,景陌便眼角微颤的岔开话题,“说来昨日在皇叔的房间见到牵机酒,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景瑜的注意力果然被岔开,他无力的笑了笑,面容惨白,又显得几分可怜,“如今我是想死,都不能了吗?” “自然不能。”顾卿澜的声音更冷,像是冒着寒气,“皇叔身上背负着许多人的性命,就这么死了,也未免太轻易了。” “欠债还钱,以命抵命,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皇叔的罪,并不是用自己的命就能轻易抵上的。” 景瑜被说的有些恼怒,面上都带着潮红,“你一介妇人,怎敢妄议朝事。” “牝鸡司晨,凤在上龙在下,难道这便是顾家的家教吗?” “且不说这无关国事只是家事,就算是国事也谈不上牝鸡司晨,谋逆之人,人人得而诛之,太子妃出身顾家,这样的感觉自然要比常人强上千倍百倍。” “况且,太子妃如何,不是皇叔你可以非议的。” 景陌言语淡淡,神色瞧不出悲喜,却莫名让人觉得心中一寒。 他又道,“皇叔有时间同孤扯东扯西,不如说说,安王府皇叔住的房间里面,缘何会有女子存在的痕迹。” 说是存在的痕迹,景陌都觉得自己用词委婉。 毕竟这两人是实打实的在那颠鸾倒凤,不知收敛。 许渝几人去的时候,房间里面的味道都未散去。 “还有,这牵机酒,皇叔又是从哪得来,难不成这皇宫里面还有皇叔的人手不成?” 景瑜对前一个问题避而不答,只不住冷笑,“不过小小的牵机酒,我虽落败,却也不至于这东西都拿不出来。” “皇叔如今大概是是对自己的处境认知的不够明确。”景陌唇瓣紧紧抿住,目露不快。 第496章 太迷了些 “丧家之犬,不过如此。” 这八个字听得景瑜瞬间面露灰败,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气力,腰背弯起一个不小的弧度,双手抱头。 “皇叔是觉得不说话,孤便奈何你不得吗?”景陌嗤笑一声,“他们从那房间里寻出一只簪子,簪子是锦尚阁出品,皇叔应当知道,锦尚阁的每一只簪子都是独一无二,想必他们会知道这簪子的主人是谁的。” 簪子什么的自然是扯谎的,毕竟言玥如今吃穿用度都是从东宫里面扣出去的,无论是衣物还是首饰,上面都刻着皇宫的标志。 至于出去买簪子,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就是那个茯苓将她带出去,也不过是外面守着的暗卫故意装晕,放水而已。 这些人虽有些奇怪的手段,但景陌身边的暗卫也不是吃干饭的。 “不要。”景瑜惊慌出声,再没有方才的颓然,“不要找,不要找出来。” 见他这般,都不知道是该赞他痴情,还是该觉得他可怜了。 顾卿澜踮起脚,附在景陌耳边,说了句话。 景陌诧异抬眸,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满脸惊慌,已瞧不出往日半分风采的景瑜,说道,“孤给皇叔一段时间好好考虑,该说的不该说的,希望皇叔都能一丝一毫都不放过,同孤说清楚。” “傅燃,看好了,若是皇叔出了事情,你的项上人头,就别想安安稳稳的待在头上了。” 站在门口的傅燃:“……” 为什么受伤的人,总是他。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安王要自杀,这明明都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等两人走后,傅燃才没什么形象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眸紧紧盯着垂着脑袋的景瑜。 傅燃翘着腿,痞笑了一声,“莫不是那女子其实是言姑娘吧?” 景瑜听此立马冲了过来,一拳头想要落在傅燃身上,傅燃轻松躲过,顺带着拿着一根绳子将人捆了起来。 他漫不经心的点着头,不急不慢的说着,“别生气嘛,我不过就是说个实话。” 景瑜双眸瞪红,怒道,“言玥如今是太子身边的女人,你怎么敢如此说她?” 在说到太子身边的女人时,他只觉得胸膛处莫名传来一阵痛意。 虽然明知道她的心中已经是没有他的了,那杯牵机酒,还有她对他说的话,可景瑜就是控制不住的想为她说话,容不得任何人看不起她。 傅燃啧叹了一声,心想着爱情这玩意果然强大,将风流倜傥的安王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不说,就是到了这个地步,还对那女人死心塌地。 他冷眼瞧着,这言玥看起来也不像是天仙下凡,温柔似水也是装出来的,甚至对安王的感情,怕也是假的。 他一个外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怎么安王,就死活不明白这一点呢。 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这当局者也太迷了些。 若是他真心喜欢一个女子,那女子在陪伴他之后,因为他陷入困境而毫不犹豫的离开,那么这些喜欢,也会跟着她的离开而尽数散去的。 第497章 容迩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人活百年,走这一遭,太过卑微,又有什么意思。 “为何不敢,我说的又不是假话。”傅燃见他面上痛苦之色丝毫不比先皇去世的时候少,心下更是称奇。 他好声劝了两句,“如今你还是莫再念着那个女人了,这样至少还能保全一条性命。” 虽然傅燃知道,面前这个人为了他心中所谓的爱,已经浑然失去了理智。 否则又怎么会想要喝下牵机酒。 因为傅燃的这些话,景瑜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即眼眸之中充斥着些许迷茫,不过很快,又愤怒的挣扎着,想要挣开绳子,冲过来。 …… 景陌手指握着先前在西山得来的令牌,对着阳光看了看,原先他只觉得这令牌上面的容字奇怪。 或许是旁人刻意作出的掩饰,可现在细想,这上面的条条杠杠的痕迹,似乎并非是刻意所致。 而是经过时间腐蚀,所以上面的字,才会模糊不清。 若真是如此,那么他心里的猜测便是没有错了。 可是,覆灭了几百年的前朝,如何寻出由头来与景氏对抗。 就算寻出了由头来对抗,那他们谁才是领头人。 前朝皇室吗? 他记得……景氏的史书,似乎对此有记载。 因为心中的疑惑,景陌带着顾卿澜将景氏开国以来的正史与野史全都拿出来摞在一块。 两人翻阅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关键的名字。 容迩,前朝十七公主。 一个不受宠的妃子生下来的公主,前朝覆灭之时,容迩十三岁。 景氏军队攻破城门,四处搜寻,前朝皇室之人,或是悬梁自尽,或是死于乱军相斗之中,或是出逃被抓,最后落得一个死。 只有她,寻遍整个皇宫,无踪迹。 后遍寻无果,又思及不过一不受宠的公主,便再没去寻找。 景陌指着史书上容迩的名字,皱眉问道,“会是她的后代吗?” 除却这个出逃成功的容迩,其他沾上前朝皇室血脉的人,已经尽数斩杀,不可能会有后代。 容迩,是当年的漏网之鱼。 其实想要找到她,并不算难,只不过,她实在可怜,长在深宫,一天公主该享的富贵都没有,故而她其实并不需要用命为自己的父亲做下的腌臜事赔罪。 “容迩,这个名字,我似乎在哪里见到过。”顾卿澜手指按着眉心,仔细从记忆中搜寻。 若说看过这个名字,除了在顾府,在皇宫,便只能是在神医谷。 顾府不可能,皇宫这里她都是第一次来,更不可能。 那么剩下的,便只能是在神医谷了。 可是神医谷怎么可能会有容迩的记载…… “南书斋,东南书架上,最底下的一层里面,有一个手札,上面似乎写了容迩的名字,我记得除了容迩,似乎还有其他姓容的名字……”顾卿澜皱着眉头继续回忆。 “当时我记得是六岁,个子不高,只能够到那一层,但是刚看了一眼,书便被师傅抢走。” 第498章 甘之如饴 景陌用狼毫笔沾着墨水,在宣纸上写下容迩的名字。 他翻了翻书,最后才在末尾找出一幅画。 多年过去,这张纸已经泛黄,不过依稀可见上面女子的容貌,娇憨而又带着天真,眼角下一颗泪痣,又添了几分妩媚。 “可有看过这张画?”景陌倒不是怀疑神医谷谷主就是前朝之人,除非那谷主是个傻子,将景氏将军的女儿收作徒弟。 他这样的行为……更像是想要借此来挽回些什么。 “有点像。”顾卿澜敲了敲头,指着容迩画像上眼角下的那颗泪痣,说道,“这里,都有一颗泪痣,其他的地方,似乎有点像,似乎又不太像。” 说到这,顾卿澜平日里习以为常挂着的温柔已经消失了个一干二净,“殿下,若是有一天,你寻出神医谷与前朝有勾结,不用顾及我,该如何处理,便如何处理。” 景陌深深的看着她,半晌才伸出手,在她发上揉了揉,勾起唇角轻声哄道,“别乱想,就算是有关系,也是被牵扯进去,怎么可能是勾结。” “可是……” “没有可是的。”景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看看你,又是这样,总是想的这么多,你将身上的担子放一放,一切有我在的。” “再者,便是借着神医谷的名声,也有人跟随,若真是早有勾结,早些年父皇登基之前,那段动荡时期怎么不行动,非要拖到天下大定?” “别怕。”景陌半起身吻在她的唇瓣上,安抚一般,轻声呢喃,“一切有我,我会保护好你珍惜的一切。” 见他这样说,顾卿澜无端心中生出些愧疚。 她犹豫了一会儿,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望进他的眼底,“那晚,我其实并不是想与你去逛夜市,说出合颐的事情也是意料之外。” “我的本意是想……” “让他彻底死心,对吗?”男人眼眸中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没有刻意,只是不知不觉的声音中的清润,一点一点的掺杂着温柔。 “你知道?”她瞪大眼眸,不敢置信的看向他,“你既然知道,又为何不说?” 景陌轻笑出声,“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说。” “可是我骗了你。” “傻,不是所有的欺骗都要被指责的。”景陌手指抚在她的发上,目光柔柔,落在发髻上一根雕刻的十分粗糙的木簪,愈发的柔了柔声,“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只要你喜欢的人还是我,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甘之如饴。” …… 大约是景玄在朝堂之上说的那番话,周太傅连夜找了自己最信任的几个好友,在书房里点着蜡烛谈了一夜。 最后得来的结果,兜兜转转,回到了周若翎的身上。 如今谁都不愿意当那只出头鸟,故而太子选妃纳妾之事,他们不能提。 只能等着圣上亦或是太子那里自己提及。 可是他们等不起。 周太傅摸着胡须,长叹一声,“诸位可有好的法子。” 其实最好的法子,周太傅知道。 第499章 告诉你 但是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他多年苦心经营,便都一朝丧了。 “太傅可知顾家顾北辰,圣上曾说,如今这一半兵权,为顾北辰所掌,可巧周姑娘未嫁,这顾北辰又未娶,不如……” 周太傅眉头皱得极紧,连声道,“不可不可,如今翎儿在宫里住着,任谁都知道她与太子牵扯,怎么可能再嫁给旁人。” 他是不信太子不选妃纳妾的,男人都是这样,也不过是太子妃颜色好,亦或者是看着顾家的权势,所以才会至今都不选妃纳妾。 时间一长,总是要腻了的。 到时,便是翎儿进东宫的好时机。 “太傅,如今让圣上安心才是当务之急,圣上不是相信顾家吗,如果周家与顾家结为亲家,那么圣上便是再怎么也得考虑这中间的利害了。” “你们说的我又何尝不懂,可是顾家怎么会同意这门亲事?再者若是一个不慎,只会惹来更大的灾祸。” 比起眼前的困境,周太傅更在意的还是东宫里的那个位置。 储君的位置极稳,既然圣上已经开始提防周家,提防他,那他何不重新选一个能接受他野心的君王。 “周家不止若翎姑娘一个适龄女子,若是到时候太子殿下改变心意选妃纳妾,再从族内挑选然后过继便是,何必要一直拖着。”说话的人摸了摸自己长至胸前的胡须。 笑了笑,继续道,“若翎姑娘年纪也不小了,总是为太子殿下拖着也不是个办法,那顾家顾北辰也不失为一个好姻缘。” “至于顾家同不同意。”那人又是长笑了几声,“太傅只要同圣上一说,看在太傅多年来劳苦功高的份上,定会同意的。” “届时周家和顾家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顾扬想做什么说什么总是得掂量掂量的。” 周太傅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打理的极好的景色,良久才道,“让我想想。” 而仍在佛堂念经的周若翎却是忽然浑身一抖,身旁伺候的红杏忙走上前,“姑娘,你没事吧。” 在红杏靠近之后,周若翎的身体抖得愈发的厉害,她手指将佛珠捏的极紧,竭力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静些。 “没事,你去外面守着,没有吩咐别进来。” 等到红杏走出去,周若翎才彻底瘫在地上,仔细一看,她耳际的发丝已经因为汗水黏在了一起。 …… 一处酒楼。 二层包间。 这是谢容辞第一次这样细细的看着桑霁容的相貌。 除了在激动亦或是生气之时,眼眸变得赤红之外,其他并无异常。 唯一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她眼中的色彩。 浸满沧桑。 并非是经历的事情多而来的沧桑,而更像是经过了岁月的腐蚀所致。 可是,她的年纪摆在那,又怎么可能如他所猜想呢。 “我来了,如你所想,现在你该告诉我她的尸体埋在何处。”谢容辞淡淡开口。 桑霁容瞧着他眉眼处的冷淡,又是一笑,“只要你答应我,成为少主,我便告诉你。” 第500章 是你害死了她 “有人同我说了些话,让我明白了一些道理。”谢容辞并未直接回答,声音清冷,周身似乎都萦绕着淡淡的冷漠。 “我并未享过容氏皇室给予我的任何荣耀,也并未受过容氏子民的爱戴,又凭什么为了他们放弃自己的人生。” 他屈指轻轻的敲在桌上,一下,两下…… 其实若不是娄堰那番话,他大约真的会受到桑霁容的蛊惑。 ……也许这蛊惑并不止是桑霁容给他的,更多的是来自己他内心深处的妄念。 桑霁容并未生气,而是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看着碧青色的茶叶在水中飘荡,最后沉了下去,嘴角扯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和你的母亲很像。”桑霁容忽然道,她抬起眸子,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眸中却满满都是恶意,“她也不肯担起责任,问我凭什么?” 谢容辞双手紧紧攥住,额前青筋突现,一字一顿,“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桑霁容漫不经心的抿了一口茶水,许久之后才开口。 “能做什么?她可是容氏高高在上的公主,最后一个身体里面有容氏嫡系血脉的人,我们怎么敢对她做些什么?” “她本没必要死,稳婆说,她与你只能活下一个,大约是为母则刚,她那样性子懦弱胆小怕事的女子,竟也不顾性命的要生下你。” “容辞,是你害死了她。” 这话三分真,七分假。 一个不听话的棋子,自然是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只是终究,她还是疏忽了,不然也不会让刚出生的容辞被带走,白白浪费了这么些年。 “你出生便被歹人带走,我原以为你是活不下来的。”桑霁容不顾谢容辞越来越难看的神色,继续说道,“她为你而死,你如今又是容氏嫡系皇子,虽没享过那些富贵,但是血脉里的责任,你总是要承担的。” “她的名字。” 那个为了他,而死的女子。 谢容辞看过她的画像,眉眼处极为娇憨温柔,他难以想象这样的女子要在这些人的手上受到怎样的折磨,他更难想象在生死关头,她要开口保下他的场景。 “容雪,她生在一个雪天,有了这个名字。” 提到这个名字,桑霁容难免有些感慨。 她还记得容雪临死之前的样子,年纪不大,眼睛里面尽是迷茫。 若不是出生容氏,她本可以同一个寻常女子一样觅得相守一生一世的夫君。 只可惜,她的出生便带着权谋,她生下的孩子,也不过是他们的算计。 “容雪。”谢容辞轻声呢喃了一遍,默默的看着窗下的风景,正是早晨,下面并未有多少行人,只有小贩在扯着嗓子叫卖。 而在他们两人包间的旁边,娄堰手中拿着扇子,不住的在房间里面转悠,急的直用扇子敲脑门。 大师兄这个人本来脑子就拧,想事情容易固执,如今又听到亲生母亲的死其实是为了自己,还不知道要发什么疯来。 还有那个在觉恩寺与大师兄几乎一模一样的男子,他现在都怀疑,那便是大师兄的亲生父亲。 第501章 天生就会的 等等……方才那女子似乎是说大师兄一出生便被歹人带走。 是不是那歹人……正是大师兄的亲生父亲。 可是若是亲生父亲,此时合该站出来才对,怎么能容忍他受这样的苦难。 他还是得去觉恩寺一次,来证实自己心中那个极为荒谬的猜测。 “你滚吧。”谢容辞唇角微微掀起,“我会好好考虑。” 桑霁容眼中暗光一闪,随即又迅速恢复正常,她站起身,看向谢容辞,“希望下次再见到你,能叫你一声少主。” “至于你母亲的尸体埋在何处?”桑霁容语音一转,似乎夹杂着嘲弄,“等到你应了下来,我自然会告诉你。” 亲眼看着她走远,娄堰才从房间里面伸出个脑袋,然后迅速将谢容辞拉到自己的房间,“啪”的一下将门关紧。 “你不会真的要按照她的话做吧?”娄堰紧张的绷着一张脸,“这女子一看就不像是个好人。” “大师兄,你可千万别信她。” 谢容辞不急不慢的坐下,看向娄堰,“我不信她,但在她的面前,却是一定要装出信他的样子。” 至于容雪的尸体,他会找到的,一定会找到的。 “安王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两日街头街尾都在传安王,因为当今圣上的苛待,服毒自尽。 他这个不常出门的人都能知道这传言,可想而知闹得有多大。 娄堰见他面色果真没有纠结之色,心下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些传言,大约就是那些人故意弄出来的。” “至于安王,我去见过,除了瘦了些,长得丑了些,其他并没有问题。”娄堰语气微顿,眼珠转了转,面上显出几分狡黠,“小师妹说,这叫将计就计。” “他们想要安王死,那便让他们这样以为。” 娄堰因为萧柔的身体,特意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景瑜许久,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真的极丑,尤其他站在那,更突显安王丑陋。 为了他落下病,可真是太不值当了。 “下次再出诊,干脆我蒙上脸,这样就不会让那些人因为看到我的美貌羞愧而死了。”娄堰摸着下巴说道。 至于面具的式样,就买小师妹招摇撞骗时戴的那种。 谢容辞:“……” “你素日里一个人在神医谷,这些话又是怎么学来的?”谢容辞沉声,若将手边的长剑换成鞭子,他怕是要直接一鞭子抽过去。 娄堰:……他是不可能说出真话的。 自从师傅离开神医谷之后,他无聊的很,三日便有两日在外面瞎晃悠,周围数十里大大小小的青楼,都被他逛了个遍。 想到那些女子为他争风吃醋的模样,娄堰就忍不住展开折扇半遮住面,眉心嫣红小痣显得极为妩媚。 “大师兄,有些事情是天生就会的,你看小师妹学武,每次不也是看一眼就能完完整整的记得吗?” 谢容辞只觉得太阳穴处突突的跳的欢快,“这怎能一概而论,你实话说,是不是又去那些地方了?” 第502章 也没去多少次 娄堰:“……也没去多少次。” 就是差不多直接住在那里了而已。 其实他去哪里又没真做些什么,只是喝喝酒,同那些女子聊聊天而已。 再者,又不是他一个人去的。 先前小师妹没回京城之前,两人都是结伴相行。 小师妹在这些女子面前受欢迎程度远远超过他,想到这,娄堰便下意识的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镜,细细的摩挲着脸颊。 难不成他还比不得女扮男装的小师妹不成,真是奇了怪了。 “定是那些女子没有眼光。”娄堰心中愤愤。 谢容辞眉头蹙紧,神情比起方才同桑霁容说话时还要严肃,“你说什么?” 娄堰身子骤然一僵,要是大师兄知道,他隔三差五便带着小师妹去青楼看人跳舞顺带喝花酒。 他一定会被打死的。 师门惨案,手足相残,难道就要在今天发生了吗? “我是说我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就没有女子瞧上我呢?”娄堰心虚的转过身,用扇子撑着下巴,“真是奇怪。” 谢容辞难得挑眉,“没有女子瞧上你,我怎么听你说每每出门都因为满怀的香袋扇子帕子之类的东西烦恼。” 娄堰:“……” “这话是事实没错,但那些女子都只是看上我的美色。”娄堰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十分怅然的样子,他仰着脑袋,唏嘘几声,“我只想寻一个能一眼看清我美好品质的女子。” 谢容辞默默的站起身,然后走到门口推门离开。 很快就消失不见。 娄堰正闭着眼睛一个词也不重复的夸赞着自己,等到说完想要看看谢容辞的反应时,却发现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气得跺了几下脚,最后扭着腰身也跟着离开。 …… 揽芳阁中,顾卿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沉默良久。 她确实是想要打扮的富丽堂皇的去言玥那炫耀一番,扰乱她的心思。 但这不代表她真的要将这么显眼的首饰放在头上。 这套头面,是她成婚之前,皇后沈姝送的。 上面的宝石都是极为难得的澄澈与珍贵,发冠处皆是用纯金细细打成薄片,亦或是雕刻成凤凰形状,就连流苏也是用了足量的珍珠,每一颗不论如何看都寻不出半分瑕疵。 远远瞧着,她似乎只要动的力度大些,单凭发髻上的流苏,就能将周围的人甩飞。 眼见着阿满又拿起两只步摇,顾卿澜眼角微抽的拒绝,“阿满,这便够了,再多本宫这头就得撑不住了。” 阿满有些可惜又有些跃跃欲试的看着步摇,“太子妃,将这些都戴上,言玥看了一定会心生嫉妒的。” 顾卿澜:“……” 言玥心里能不能生出嫉妒她不知道,但是受罪的人里头一定有她自己。 “不用了。”顾卿澜站起身,不给阿满继续寻发簪的机会,“太过了只会引起她的怀疑。” 景陌踏门而入,看到不远处费力的捧着脸颊发呆的顾卿澜,眨了眨眼睛,最后毫不犹豫的往后退了退。 第503章 它踩我 抬眸看向匾额,是揽芳阁。 又揪了揪胳膊上的肉,是疼的没错。 他再次走进去,睁大眼睛看着。 面前的场景与方才并未有改变。 景陌:“……” “卿卿,你如何装扮在我心中都是最漂亮的,不用……不用大费周章……” 话还没说完,他便被白了一眼。 顾卿澜换了个姿势,然后继续托腮,“又不是打扮给你看的。” 景陌心里的怒火蹭的一下就燃烧了起来,他两步并作一步,走到顾卿澜面上。 骄矜的扬着下巴,“我吃醋了,要亲一下才能好。” 顾卿澜一巴掌将他凑过来的脸拍开,“再说这话日后你也别喝茶水了,直接改喝醋得了。” 景陌委委屈屈的站在一旁,想反驳为自己谋点福利,却又只是有贼心没贼胆。 “我就是看你戴的这么多,累得慌。”他状似体贴,期期艾艾的看着她,“我这心里都是满满的关心,没有其他的意思。” 顾卿澜撑着下巴看他,半晌才弯了弯唇,“陌哥哥是在真心关心我吗?” 果然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从他眼中看到的哪里是满满的关心,不过是满满的幸灾乐祸罢了。 “当然。”景陌站直身子,嘴角勾起的弧度也竭力敛起,想要显示自己确实如顾卿澜所言,除了关心之外,没有其他的情绪。 顾卿澜嗤笑一声,遂而手指攀上男人的胸膛,然后轻抚,感受到指下身体不争气的缓缓变得僵硬,她笑意愈浓。 “既然陌哥哥是真心关心我,那不如感我所受,如何?” “什、什么?”景陌疑心自己没听清,问了一遍。 顾卿澜挑眉看向他,“我相貌粗鄙,并不能将这首饰的美貌发挥出来。” 她忽然顿住,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流转。 景陌结结巴巴道,“哪、哪的话,卿卿在我的眼中心里,皆是最美,无人能比。” 顾卿澜并不理睬男人的马后炮,而是接着方才的话,“依我看,陌哥哥的相貌生的倾城倾国,若是戴上这些首饰,再好好的装扮一番……” “我错了。”景陌双手合十,抵在唇边,目中闪过求饶之色,“真的知错了,再有下次,任凭惩罚。” 大黄这时走来,不急不慢的走到顾卿澜的面前,并且闭上双眸仰着脑袋。 似在等待女人的抚摸。 如果忽略那只粗壮的右爪,一直死死的按在男人鞋上的话,这个画面勉强可以称作是温馨和谐。 “它踩我。”景陌在顾卿澜看不到的地方,重重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角周围顺便染上嫣红。 旁人来做这动作,大抵会令人生厌。 但是,他生得一副好相貌。 便是顾卿澜再想做出生气的样子,也禁不住弯起唇角,手指也游移到他的下巴处。 轻轻的捏了捏,“大黄跟了我许多年,又乖巧听话又生的漂亮,你可别污蔑它。” 景陌低下头,此时的大黄已经趁机收回踩在他鞋上的右爪,极为乖巧的趴在一旁。 第504章 谁重要 若不是他现在依旧能感受到从脚上传来的痛意,几乎真要怀疑方才发生的一切是不是自己幻想所致。 这玩意真成精了不成? 景陌不甘心的反驳,“乖巧听话我认了,但是漂亮两个字与它哪里有半分关系,它这么丑!” “撕拉”一声。 景陌今日穿了一件样式极为简单的浅蓝色圆领长袍,腰间不过用着一根黑色宫绦系住。 顾卿澜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个画面。 黑色的宫绦被扯开,随意的掉落在地上。 而在宫绦旁,是一片浅蓝色的布料。 显而易见,这片布料的主人,便是景陌。 顾卿澜唇角不自觉的扬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只能将那弧度压下,竭力抑制。 再看男人的脸色,黑沉如墨,瞧着真真有些厉鬼索命的感觉。 “大黄其实是觉得,你今日这身衣服不美,想让你换一件,不管怎么说,它的初心是好的。” 看着他望向大黄的眼神,顾卿澜都怀疑他是真的要将大黄生吞活剥了。 向来知趣的大黄缩着脑袋躲到顾卿澜身边,一边嘤嘤嘤的叫唤,一边时不时抬眸看向景陌,然后瞬间又将脑袋缩回去。 顾卿澜:“……”她怎么觉得大黄是在向她告状,说景陌太凶吓着它了之类…… 不能吧…… 男人胸膛剧烈的起伏,极为幼稚的瞪大眼眸,最后看向顾卿澜,怒道,“在你心中,到底是我重要,还是这只臭老虎重要?” 他怎么这么命苦,先不说成婚前,那些狗胆包天去顾府提亲的人。 哼……这些去提亲的人,他都记下来了,等闲下来,一个一个的催促他们成亲,省得他们在心里再惦记不该惦记的人。 再说说那个萧柔,一个大家闺秀不好好在家待着,隔三差五便要萧大人递折子说要同太子妃说说话。 还好他已经同母后说过,但凡萧家再递折子过来,一律当作没有看见,要么就找借口推脱,绝对不能让太子妃看到。 还有青梅竹马的师兄,虽然知道他们不可能有机会,太子妃也不喜欢他们,但景陌还是酸了好久,直到现在想起都觉得气愤。 他已经可怜如斯,如今一个臭老虎竟都在太子妃面前,做出一副可怜模样。 可恶,竟然敢抢他的招数用。 顾卿澜看着不停嘤嘤嘤叫唤的大黄,再看一眼满脸愤懑的景陌。 一时陷入了沉默与犹豫之中。 “它只是一只老虎,又不会说话。”顾卿澜嘴角微抽,要放在先前,她如何也想不出这个男人同一只老虎吃醋的样子。 这是不站在他这边了? 景陌眼睛瞪的更大,不敢置信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大黄似有察觉,转过脑袋,对着景陌龇了龇牙,得意的低吼了几声。 顾卿澜:“……是我想看陌哥哥这蓝色圆领长袍下是何光景,大黄向来懂我的心意,大约此举也是为了我。” 这样说的话,某人的醋意便可尽数消散了吧。 第505章 表里不一 “既然卿卿想看,我现在就脱……” “啪”的一声,顾卿澜重重的将男人已经移至腰间系带的手打掉,“现在就不用了,光天化日的不合适。” “光天化日的哪不合适了?”景陌自顾自的便要继续动手解开衣襟。 顾卿澜忙抓住他的手,认真道,“我已经遣人让言玥在院子里等着,现在是时候该过去了。” 说完,也不等男人反应,几步走出揽芳阁,坐上早已经准备好的轿撵。 言玥跪在院子门口,双手紧攥,长长的指甲在白嫩的掌心落下一个又一个青紫交加的痕迹,但她却并未松开,将手指攥得更紧,眼眸中带着极为明显的恨意。 事情兜兜转转,像是又再次回到了原点。 她还是如当初一样,什么都没有得到。 碧桃跟着跪在一旁,小声嘀咕着,“太子妃这是看太子殿下重视姑娘,所以才故意折磨,人又没来,便让姑娘在这里跪着,摆明是想要加重姑娘身上的病症,真是歹毒。” 言玥面色惨白,凄然一笑,“碧桃莫胡说,我与太子妃情同姐妹,太子妃又怎会是故意。” 许渝:“……” 情同姐妹? 他觉得不仅是太子妃,恐怕太子殿下也不太想听到这句话的。 三月之期将至,太子殿下却丝毫没露出要迎她进宫的意思,也难怪这位言姑娘开始着急想要与太子妃攀扯上姐妹关系。 只是…… 许渝想起自己调查得来的信息,心中便对这位言姑娘生不出半分同情的心思了。 碧桃继续愤愤不平,“姑娘干嘛要受这委屈,便是见到太子殿下,姑娘也没跪过。” “还不住嘴。”言玥唇角微勾,面上却露出歉意,抬头看向许渝,“碧桃是被我娇宠惯了的,有口无心,还请诸位不要将她方才的话告诉太子妃,不然……碧桃若是出事,我也活不下去了。” 许渝诸人面无表情,正视着前方。 言玥咬牙,狠狠的瞪了几人一眼才作罢。 半个时辰后,太阳愈发的热烈,言玥身子摇摇欲坠,却怎么也没能倒下来。 她一方面能感受到膝下的疼痛与浑身汗如雨下的难受,另一方面又觉得脑中前所未有的清醒。 就连一同跪着的碧桃,都于一刻钟前支撑不住直接晕了过去,如今正躺在榻上休憩。 言玥倒不是没想过装晕,只身边两个太医看着,前些天她又吃了茯苓的药,若是太医诊脉的时候瞧出来,那定会惹来麻烦。 她赌不起。 “属下叩见太子妃。”许渝等人忙屈膝跪下。 顾卿澜在阿满的搀扶中,缓缓走到言玥的面前,皮笑肉不笑道,“言姑娘跪在这里作什么,没得让人瞧见,以为本宫故意欺辱于你。” 言玥抬眸,寻着记忆中的模样,做出坚韧不屈的神情来,“不是太子妃遣人来说,我要跪在院子里,等候太子妃的到来吗?” 顾卿澜一定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要让殿下知道,这个女人是如何的表里不一。 第506章 左右对称 “本宫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言姑娘要污蔑本宫也该寻出一个合理的原因来。” 跟着的两个宫女从一旁抬过长椅,顾卿澜顺势坐下。 “今日日头正烈呢。”顾卿澜接过阿满手中的扇子,遮住半张面,只露出一双漂亮的杏眸,弯起的模样极为动人。 言玥双手放在腿边,身体挺得笔直,视线时不时的看着院子门口。 期望那里忽然出现一个人来,知道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只可以,她没能等来期望中的人,因为院门口被直接关了起来,两侧皆有宫女守着。 言玥忽然有些害怕,若是此刻顾卿澜想要杀她,她根本找不到人来救她。 她不自觉的挪动着膝盖,试图往后推开,与顾卿澜保持些距离。 “本来想让言姑娘起来说话的。”顾卿澜若有所思的看着烈日下言玥面上一道白一道黑的痕迹,这似乎是脂粉被晒化了。 她轻笑一声,“如今看来言姑娘正适合跪着同本宫说话,如此,便一直跪着吧。” 比起先前总是想着太子妃的端庄与温柔,顾卿澜更喜欢现在。 不喜欢便是不喜欢,若是面对不喜欢的人,还要勉强自己露出一个笑容,那么未免也太难受了些。 “太子曾对我说过,面对任何人,我都不需要跪下,这是他给我的特权。” 特权? 顾卿澜挑了挑眉,她倒是忘了,狗男人还真的就做过这样混账的事情。 “太子允你的特权?”顾卿澜顿了顿,接着说道,“与本宫何干?” “阿满,掌嘴。” 阿满激动的走上前,将袖子捋起,然后高高扬起手,“啪”的一下重重的打在言玥的脸上。 这一巴掌确实重,言玥的身子都被打得失了平衡,跌倒在地上。 “你……” 她只说了一个字,阿满便又抡起手臂,一巴掌扇在她的另一边脸颊上。 左右对称,皆有一个红色的掌印。 “在本宫面前,说你,这便是言姑娘近来学得规矩?母后身边的嬷嬷都没能将言姑娘教好,看来言姑娘果然是一只……永远成不了凤凰的野鸡。” 顾卿澜趁着言玥垂头时,揉了揉眉心,这话她虽总是在话本子里看,但真正说出来还是头一回。 也未觉得不习惯,甚至觉得有几分趣味在。 听到最后半句话,言玥恨得抬眸,眸中都泛着赤红,与顾卿澜的视线平齐。 阿满见状,还要抡圆胳膊去抽她几巴掌,顾卿澜忙用折扇挑起言玥的下巴,制止阿满的动作。 她以前倒没觉得,阿满这小丫头的手劲能这么大。 言玥两边脸颊过了这么一小会儿就像是发面馒头一样,瞧着十分可笑。 “太子妃就不怕太子殿下知道了以后冷落于你吗?” 到底觉得自己的性命不受保障,咬牙切齿了半天,言玥也没敢说出污言秽语。 只是这句话说得,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口中嚼了许久才吐出来的。 “太子如今正在书房里为本宫作诗,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呢?” 第507章 失策 趁着顾卿澜不在,正在赶忙吩咐赵德忠一行人布置生辰那日事宜的景陌忽然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他茫然的转头看看左右,心中不由得生出些怪异来。 日头正高,他为何会觉得后背发凉? 难道是心里的小算盘被卿卿发现了? 不可能?若是已经被发现的话,他根本不可能活生生的站在这。 思来想去,景陌还是有些不放心,将准备的衣服和首饰全部悄悄放在里间,再用一把锁锁起来。 当然,若是这时候他勾着脑袋往里面看一眼,便会发现,他的箱子附近,正是顾卿澜先前所言,长枪长刀长剑,样样都未落下。 “况且,言姑娘真的觉得太子殿下喜欢你吗?”若不是为了演这场戏,顾卿澜是不太乐意看着言玥的。 精心描绘的妆容在日头下几乎全部都融化,脸上白一块黑一块红一块,显得十分滑稽。 言玥别过头,躲过顾卿澜手中的折扇。 顾卿澜挑眉,漫不经心道,“阿满,掌嘴。” 阿满鼓足干劲再次抡起胳膊左右开弓两个巴掌,这下别说是发面馒头,活活就像是两边脸颊各长了一个红扑扑的寿桃。 两下打完,言玥顿时老实了许多,至少折扇的顶端抵着自己的下巴时,并不敢再动弹。 只倔强不甘的回道,“太子殿下的心中自然是……”说到这,她怯怕的看了一眼手抬得极高的阿满,才接着道,“自然是有民女的。” 失策,原来几个大嘴巴子就能让她安分许多。 早知道,她该亲自动手了。 要是将她的牙都打掉,一定会比现在更加的乖巧。 “他喜欢你?喜欢到让你全身都如守孝一般,一个贵重的首饰都不戴,穿的衣服也早就是京中多年前时兴的。”顾卿澜讥诮笑了一声,啧叹道,“言姑娘相貌平平,想象力却极为丰富。” 言玥看着面前人极为妍丽的容貌,又看向她发髻上极为珍贵的头面,心中的嫉妒像是春日里的杂草,疯狂的生长着。 “他喜欢的是平淡如菊,端庄大方的女子,便是再如何也不可能轮到太子妃的。” 她这话,不知是要说服顾卿澜,还是在说服自己。 虚假的伪装,总是有一天,要露馅的。 届时她得来的一切,都会一丝不漏的还回去。 顾卿澜挑眉,继续看向阿满。 阿满深吸一口气,抡圆胳膊猛地甩起两下,言玥整个人都被掀翻在地。 在侧的几个暗卫纷纷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几步,用着惊悚的眼神看着阿满。 顾卿澜亦觉得有些一言难尽,她可是记得,阿满性子腼腆,便是在众人面前声音略大些脸都要红一红的。 怎么现在抽人巴掌抽得这样顺手? 言玥忙从怀中抽出帕子,捂在唇边,咳嗽了两声。 等到拿开帕子,顾卿澜眼尖的瞧见洁白的帕子上除了几丝血色之外,还有两颗牙齿。 顾卿澜:“……再敢以下犯上,便不是掌嘴打掉两颗牙齿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第508章 遗憾的收回手 阿满之前……似乎柔柔弱弱,挺温柔的…… 难不成她记错了,还是说今日来的不是阿满,而是景陌身边的暗卫戴了人皮面具伪装的? 顾卿澜惊疑不定的看向站在原地,腰背挺得笔直的阿满。 不过转瞬,便打消了方才的念头。 景陌身边的暗卫,应当没有阿满这个身高的。 正在她要继续思索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言玥撕心裂肺的声音。 “我曾上交一万精兵,来换取入东宫的机会,难道太子妃是想反悔不成。” 言玥像是突然清醒,声音中含着震惊与怒意。 她早该知道,什么大家闺秀,什么端庄贤淑。 若真如此,当初后宫怎么会只有她一个人。 天下男子莫不贪恋女色的,她能成为唯一,定是在背地了做了些什么。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殿下不会至今不来看我。” 顾卿澜:“……” 这是……被阿满打得失了心智? 不能吧,言玥她瞧着挺坚强的,又是掺和到景瑜谋逆,又能掺和到前朝之事中,她身边的人倒是死的死伤的伤,唯独她还好好的。 “言姑娘如此天真的吗?”顾卿澜敛去心中的复杂情绪,“这世上喜欢言姑娘的人,大约只有安王,只可惜,安王已经死了。” 言玥神情恍惚了下,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 真的……死了吗? 她不想的,不想真的杀了他的,可是如果不杀了他,那么死的便只有她了。 “言姑娘也会伤心?” 顾卿澜觉得有些奇怪,这伤心失神模样也不似作假,既然如此,又为何要送牵机酒给景瑜。 哪怕在她眼中,景瑜是真的不得已要死,何不换一个寻常些的毒药。 难道一个人自杀的时候,会刻意选择看起来让自己更痛苦的毒药? 她是不太懂这些人是怎么想的,那些被宣扬的谣言也有些怪异。 景瑜的谋逆其实并未掀起多大的风浪,但,还是有因他而无辜死去的百姓与将士。 所以就算他们竭力将脏水往景玄身上泼,说景瑜是受不了苛待最后选择服毒自尽,亦或是这服毒自尽里头大有文章。 会有人觉得景玄做事太过狠辣,却不会有人觉得景瑜无辜。 谋逆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言姑娘既然伤心,不如本宫给你个恩典,带你去安王的墓那里看一看。”顾卿澜懒懒的看了一眼折扇,眉头轻蹙,最后将其扔在了地上。 “听人说,安王似乎是因为死不瞑目,总是在夜间出来游荡,守墓的侍卫已经几次三番看到他的鬼魂了。”顾卿澜突然放低声音,压着嗓子说话。 “啊……啊……我不去,不去……我不去……”言玥双手抱住头,不住的往后退。 见阿满满脸凶气的走上前又要抡圆胳膊,顾卿澜忙道,“阿满,去拿些碎银子过来。” 牙都已经没了两颗了,要是再打下去,说话就不仅仅是像现在漏风这么简单的了。 阿满有些遗憾的收回手,她想抽这个女人已经许久了。 第509章 早该如此了 顾卿澜手中捧着一把碎银子,然后随意的扔到地上。 “这些银子权当本宫赏你的,这些日子也难为你像个猴一样蹦跶。”顾卿澜站起身,缓缓走到言玥的面前。 长裙随风扬起,环佩叮当作响。 她不敢抬起头,心中的怒火早已经熄灭,剩下的只有满心的害怕。 “本宫听为安王收尸的人道,他临时前,眼睛都闭不上,七窍处皆流出鲜血,瞧着真叫人觉得可怕。”她像是无意般,手中一直握着的香袋掉在了言玥身上。 浅黄色的药粉顺着香袋的缝隙,一点一点的渗了出来。 顾卿澜将香包捡起,嫣红唇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发髻边的珍珠流苏垂在言玥的面前,她恍惚的看着,手指动了动。 “冤有头,债有主,若他真的在死前心有不甘,大约会寻到那个让他不甘的人身上,言姑娘你说,是不是呢?” 语罢,也不等言玥的反应,便款款离开。 步子在挪动到院门口时,顾卿澜看向已经醒来被押到这里的碧桃,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你这个丫鬟倒是忠心,只可惜,话多了,话多的人,是活不长的。” 碧桃害怕的看向言玥,见言玥满脸失魂落魄根本顾及不到她,忙跪了下来,“奴婢一时糊涂,还请太子妃见谅。” 顾卿澜面上虽带着浅笑,给人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与尊贵。 在背后,碧桃可说十句百句坏话来,但当着顾卿澜的面,她却连一个不尊的字都不敢用了。 “一时糊涂?”顾卿澜忽然想起数月前,言玥称病将景陌叫去那个院子,她也一同跟随时,这个婢女说的话。 明明她与景陌站在一处,这个婢女的眼中却只有景陌,仿佛她不存在一般。 如今又能看得到了? “本宫曾说要你这一双眼睛?” 碧桃不敢与她对视,慌忙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奴婢有罪,奴婢知错,请太子妃原谅。” “放心,本宫要的,不只是你这双眼睛。”顾卿澜笑了笑,笑容骤然收敛,声音沉冷,“将她押下。” 两个侍卫走上前,一左一右牵制住碧桃的胳膊。 顾卿澜半蹲着俯身,“若是想要活下来,就仔细想想,这么多年,你知道些什么。” 言玥在安王府做妾的时候,碧桃就一直伺候在她的身边。 虽然言玥与那些人见面,定会私下进行,但平日里总是露出些蛛丝马迹。 “没有本宫的吩咐,任何人不得私自进这个院子,若有违抗,可先斩后奏。” …… 坐在轿撵上,有着朦胧的纱帐遮盖,顾卿澜迫不及待的半靠在一侧,将发髻上的几只极重的步摇取下。 “太子妃,要奴婢说,早该如此了,以后也不必太子妃开口,对于想要以下犯上的人,奴婢就冲上前,抽她巴掌。”阿满在地上走着,看着手掌处的红印。 她今日抽了言玥六个巴掌,虽然现在手都有些微肿,但只要一想到言玥的牙都被她抽掉两颗,她就愈发的心满意足。 第510章 糊涂了 顾卿澜将纱帐掀起一角,看着阿满面上显而易见的期待与向往,不由得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阿满,你今日是不是忘了,许侍卫在那院子里。” 阿满瞬间满脸通红,目光躲闪,“奴婢不知道太子妃在说什么?” “少来,你要不说实话,本宫现在就着人将许渝带来。” 阿满边走边跺脚,“哎呀,奴婢又不是不说。” 顾卿澜好心情的把玩着步摇上的珍珠流苏,“说吧。” “上个月奴婢途径御花园想要喂锦鲤,却险些跌落在池中,是许侍卫救了奴婢。” 英雄救美啊,难道这小丫头看到许渝眼都不敢抬一下。 “本宫瞧你胆子也不小,怎么当时没说一句,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阿满听了这话,忍不住用双手将脸捂住,指缝之间,皆能瞧见皮肤上的赤红。 表现出的娇羞与温柔似乎与方才那个抡圆胳膊就将言玥牙都打掉两颗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奴婢说了许多次。”阿满抿唇一笑,眼眸里似乎都溢着星星一样,“只不过是在事后偷偷对着铜镜说的。” 顾卿澜:“……” 她面无表情的将纱帐拉上,随即继续把玩步摇上的流苏。 轿撵走了一阵,她的声音从轿撵中传来,清浅而又动听,“感情这玩意,虽说急迫不来,但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句话自古以来都是有理的。” “他若有喜欢的人,你便歇了那心思,回头本宫替你找更好的,他若没有喜欢的人,你加把劲,争取早日将他拿下。” “若他不愿,也别过多纠缠。” 顾卿澜在未成婚之前,除了合颐之外,也有几个说得上话的好姊妹。 这些人皆已经成亲,有的孩子都已经会走路会说话了。 她曾听过这些女子吟诗作对,谈情作画,其中才情见解有甚者丝毫不比朝堂上选出来的状元探花差,只是她们,如今屈居在一方小院子里,因为妾室与丈夫在外养的外室而烦恼。 明明成婚之前皆说要当一个端庄的主母,可最后,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去伤心去难受。 就像她,她在成婚之前也知道太子心有所爱,知道这赐婚圣旨不是他所愿。 但是穿着嫁衣,听着所有人的祝福,她便下意识的恍惚了起来,仿佛她真的可以如那些人口中所言,一生平安喜乐一样。 难过称不上,失落却是一定有的。 阿满歪着脑袋,沉思许久,最后重重的点了点头,“奴婢谨遵太子妃教诲。” …… “不可能。”佛堂中的周若翎黑沉着脸,果断拒绝,“祖父莫不是糊涂了,怎么会想出这么荒唐的法子。” 站在周若翎对面的是一个相貌阴柔的男子,名为柴三。 周若翎平日在府中最不喜欢看到的便是他,但每每都不得不因为祖父信任他所以强撑出笑容来。 柴三戏谑的目光在周若翎的面上流转,“小姐该知道,太傅既然派奴才来此,这件事便是板上钉钉无可回转的了。” 第511章 弃子 “况且。”柴三顿了顿,眉眼间流露出诡异之色,“嫁进顾家也没什么坏处,若是小姐取得顾北辰的信任,说不定还能为太傅赢得一个筹码。” 所谓筹码,便是顾北辰,准确的说,是顾北辰手中的兵权。 但她怎么可能嫁到顾家去。 先不说她如今满心都在太子殿下身上,就单单论她与顾卿澜之间,想要握手言和,那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祖父又不是不知,顾卿澜厌恶我,又怎么可能会让顾扬答应这门亲事。” 柴三漫不经心的往后退了退,仰着脑袋看向周若翎身后的佛像。 “顾卿澜是外嫁女,常年都住在宫中,又不回顾家,小姐嫁不嫁进顾家与她有何关系,就算她偶尔回去,小姐只要像往日一样装着可怜样,到时候吃亏的就不会是小姐你了。” 周若翎咬牙,手指攥紧,“顾北辰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将军,祖父要我嫁他,就不担心周家日后再无法与顾家相抵抗吗?” 柴三心中嗤笑,他能从一介白身爬到周太傅身边,让周太傅信任他,这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办到的。 这期间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看了多少人的脸色。 他只看周若翎一眼,便知她心里在想什么。 如今竟还想着东宫里的位置? “对于这一点,小姐就莫要担心了,若是来年太子选妃,太傅会让大公子的父亲,亲自收族中的貌美适龄少女作女儿,届时再送进宫中。” “吧嗒”一声,周若翎手中的佛珠掉在了地上,她不敢置信的看向柴三。 难道在祖父的心中,她已经成了可有可无的弃子了吗? 不,这不可能…… 她让周天赐身败名裂,让祖父将家中的资源全都倾泻在她一人的身上,最后的结果又怎么可能是被抛弃。 柴三喟叹一声,一双丹凤眸微微眯起,敛去其中的精光,“奴才其实也为小姐觉得可惜,只是太傅已经做好的决定,没有人可以改变。” “柴三,柴三。”周若翎不顾一切的抓住柴三的胳膊,眼中含着期望,“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吗?祖父那样信任你,只要你说出其中的利害,祖父一定会放弃这个做法的。” 柴三忙再次后退几步,低着头,“奴才哪里能左右太傅的想法。”他面露犹豫,开口道,“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若翎灰暗双眸亮起,“你说。” “小姐到底是太傅的亲孙女,若是摆足了诚意亲自到太傅那说清楚,念着血脉亲情,想必太傅也会考虑一番。” 柴三在心里打着拍子,数到三的时候抬眸,果见女人摇了摇头。 “不行,我如今好不容易才待在这宫里面,若是现在回去,再想进宫就难了。” 她先前能进来,也不过是借着祖父的面子。 如今祖父摆明了要将她嫁到顾北辰,来稳定自己现如今的局势。 哪里又会让她借面子进宫呢? “小姐似乎还不知道,前些日子圣上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处置了许多人,原因便是那些人上谏催促太子殿下选妃纳妾。” 第512章 怕什么 周若翎猛地看过去,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你说什么?” 她当然不可能知道,她为了使自己来宫中的理由更加的名正言顺,之后便几乎再没出佛堂一步。 至于这些消息,宫女太监不是没有私下议论的。 只是太后担心周若翎听了这个消息发疯,再做出些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便严词令下,让所有人对此噤声,不得告诉周若翎一个字。 柴三没什么耐心的皱了皱眉头,“怎么小姐在宫里,就真的只是礼佛,连这样的消息都不知道吗?” 周若翎手指不住的颤抖,身子也跟着哆嗦起来,“你的意思是,太子殿下近来不会选妃纳妾了?” 柴三勾唇一笑,“确切的说,应当是近几年。” 而且这选妃纳妾之事,只能是由圣上与太子自己提及。 若有哪个臣子敢提,那便是心怀不轨。 这出戏演的确实妙,将许多麻烦都扼杀在了萌芽之中。 “小姐该早做打算。”柴三走前双手叠起抵在额头处弯下腰,“不论是听从太傅的命令嫁到顾家,还是小姐心中另有打算,如今当务之急便是离开这。” “如今的后宫,不是小姐能待久的地方。” 周若翎咬牙,她自然知道。 既然太子不会选妃纳妾,那么她若是再继续这么待下去,只会惹人笑话。 可是,她不甘心。 她筹谋许久,便是为了能进东宫,如今距离达到她的目的,似乎只有咫尺,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成功在不远处向她招手,而她却要缓缓后退。 “知道了,我会回去。” 柴三唇角微掀,“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等到人彻底消失,在外守着的人进来时,周若翎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口中念着佛。 一直等到晚间,夜幕降临,她才从蒲团上起身,然后罕见的坐在梳妆台前,也不打扮,只是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说话。 “我好看吗?”周若翎问道。 红杏不敢抬眸看去,只连声道,“周姑娘自然是几位好看的。” “比之太子妃又如何?” 红杏身子一僵,苦着一张脸犹豫道,“奴婢才疏学浅,不知该如何形容。” “你怕什么?”周若翎转过身,手抚在红杏的肩膀上,“我又不会吃了你。” 见手下的身体仍是不住的颤抖,周若翎眉眼间闪过一丝不耐与烦闷。 她走前几步,“将这里收拾一番,再去同太后说,祖父身体一直不好,我身为后辈,总是要在祖父榻前伺候尽尽孝心,明日便会离开这里。” 红杏眼眸中闪过庆幸,很是轻快的松了一口气。 “奴婢一定替姑娘将这话一字不落的告诉太后娘娘。” 红杏福了福身,屈膝柔声说道。 …… 得知周若翎要离开,太后惊愕之余又恨不得让人放上几串鞭炮庆祝一番,只想起人还没走,便只得放弃这个念头。 等人走后,她便可以恢复先前的日子,叫来戏班子得个趣儿了。 这段日子她一直在殿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一的消遣便是顺着窗子看外面的花儿朵儿。 第513章 浇上醋吃 周若翎要是再不走,她就要叫来太医为自己把一把脉,看看是不是真被憋坏了。 顾卿澜知道这个消息,心中的惊愕并不比太后少。 她咬着手指想了半天,最后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父皇在朝堂上大发雷霆一事她自然是知道的,一切也尽在她的意料之中。 周太傅会因此着急上火做出行动,她一点也不意外。 毕竟兔子急了会咬人,狗急了还会跳墙。 只是,是怎么样的行动,致使周若翎要放弃自己多年来的念头。 “咳。”男人半解衣裳,走到她的面前。 熟悉的竹香使得她下意识的抬眸看了看,不过只一眼,便又垂下头继续思索。 “咳咳。”男人不甘心被忽视,可以拔高了声音。 顾卿澜:“……赵德忠,去给太子殿下端来梨汤。” 赵德忠在门口哎了一声,忙踮着脚就要离开。 “哼。”景陌愤愤不平,快走几步,“啪”的一声将门重重的关上,然后重新走到顾卿澜身边,哑声说道,“你不爱我了。” 顾卿澜果然停下了思索,满目疑惑的瞧着他。 她没不理睬,而是顺着他的话。 “怎么就不爱你了?” 景陌极具压迫性的将她圈在怀中,带着控诉的语气,“你看你看,你都不知道我这么说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 顾卿澜顺着他的姿势将手搭在他的双肩,轻笑了一声,“那么我的太子殿下,是想要说些什么吗?” 男人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白皙变得通红,便是顾卿澜双手触碰到的肌肤,都像是着火了一般,烫得吓人。 真是不禁逗,回头还要自己吃苦受罪。 每每想到此,顾卿澜心里都不知道是该同情还是该觉得他是自作自受了。 “那个周若翎,是我使了计让她出宫的。” 顾卿澜诧异的挑了挑眉,两人靠的极近,她长长的睫毛微颤,似要扫在他的心上一样。 情不自禁的俯身向下,额头相抵,男人喉头微微滚动,心里斗争了半天也没能将自己的目光从那一双蝴蝶翅膀形状的锁骨上移开。 顾卿澜却在男人继续向下时用手轻轻抵住他的胸膛。 两人之间的距离缓缓拉远。 “生辰怎么办?你真要在周太傅的饭食里面下巴豆,然后让周若翎在他榻前侍疾?” 这法子也不是不好用,只是未免太下作了些。 “放心,我已经找季太医讨教了许久,不需要在他的饭食里下巴豆,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景陌下巴扬起,十分骄傲自得。 “你的意思是让他食用相克的菜式?” 景陌竖起了大拇指,面上比之前更加骄傲自得,“卿卿真聪明。” “你折腾便折腾吧。”顾卿澜扶额按了按眉心,“谢蕴的事情。” “什么谢蕴,我不知道,我不清楚。” 顾卿澜“啪”的一下毫不收敛力气的拍在男人的肩膀上,“再胡乱吃醋以后一日三餐所有的菜式都给你浇上醋吃。” 景陌:“……” “谢蕴嘛,我知道,他又怎么了?” 第514章 声明 方才那一拍,他差点当场离开这美丽的人世间。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谢蕴。 呵……他记住这个人了。 “谢蕴的祖父是谢太傅,他一直以来都对谢太傅的死有所怀疑。”顾卿澜将人推开,缓缓走到书架前。 素白指尖划过,最后停留在一本蓝色的册子上。 “前几日我寻人调查得来的结果尽在此处,年岁久远,存留的信息并不多了。”顾卿澜将册子举在手中,最后估算着距离,扔到男人怀里。 她看了这结果,心中有几分疑虑在。 当年谢太傅与周太傅二人结伴下朝饮酒,去的酒家十分偏远,走路也需要一个多时辰。 周太傅的说辞是,两人喝完酒便分别,本想着让身边的小厮送谢太傅回去,只谢太傅性子执拗,坚持要一人回去。 “诗会?”景陌眉头紧蹙的看着册子上的内容,“那处酒家地处偏僻,偏偏……在那日有举子在附近办诗会?” “是不是觉得,这诗会,就好像是特意为了证明周太傅那时确实是与谢太傅分别才有的。” 蒋稷曾走访那时办诗会的举子,他们只记得似乎是有人忽然提及那处酒家酒香醇厚,十分尽兴,所以他们才会结伴一同前去。 “若真如你我所想,那么当年谢太傅的死便是他一手促成的了?”景陌声音渐渐沉了下来,眼眸也不自觉的充斥着晦暗。 这样的猜想并非是凭空而来,景陌年幼时,由谢太傅与周太傅二人一同教导。 而后谢太傅忽然死去,景陌身边的太傅便只剩下周太傅一人。 周家能有今天的这个地位,确实与唯一一个未来帝师的太傅这个身份有着不可分开的密切联系。 “他最在乎什么?”顾卿澜忽然问了一句。 “声名,是他最在乎的。” “既如此,我们可以将他从百姓们心中的神坛上拉下,这样,周家落败,便无人再为他们求情,他们也不可能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景陌正要说些什么,顾卿澜却几步快走到他的面前,作出噤声的姿势。 “殿下近来总是忙于政事,消瘦许多,妾身瞧着都觉得心疼呢?”顾卿澜柔了柔声,从怀中取出一方洁白的帕子,装模作样的擦着男人的额前。 与其同时,窗子处传来极难察辩的细微的声响。 虽然知道这是在做戏,但景陌还是不受控制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卿卿若是这么温柔说话,必定心里在惦记着如何抽他巴掌泄愤。 “这几日妾身定要亲自下厨,届时殿下多吃些,也补补身子。” 景陌身体瞬间僵硬,视线也凝结住,这话,到底是做戏,还是说真的? “哐当”一声,窗子处似乎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顾卿澜用完就丢,无情的将挡在她面前的男人推开,然后跑到外面。 此时殿外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窗子旁地上杂乱的脚印。 武功极高,隐蔽能力也极高,却如此慌乱,为何? 顾卿澜蹲下身子,周遭有着淡淡的梨花香气。 第515章 瞒了什么 “太子妃?”手中端着梨汤走进来的赵德忠抽出一只手揉了揉眼睛。 再睁开时,方才蹲在地上的女人已经站的笔直而又端庄。 “今日揽芳阁可有陌生面孔?”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问出这话,但赵德忠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内务府新拨下十二个宫女,奴才将她们都安排在外面伺候。” 宫女?可是那气息分别是一个男子才有的。 难道是她感觉错了? “将那十二个宫女唤来。”顾卿澜手指抚着窗台,靠的越近,那阵梨香就越重。 且并非是水果散发出的香味,更像是清雅的香料。 当值期间,不论是太监还是宫女,身上皆不可挂有香味浓郁的香囊。 这梨香虽然清雅,味道却不浅。 赵德忠忙将梨汤放到殿中,甩着拂尘便走了出去。 宫女很快被叫到院子里,排成两排站着。 顾卿澜挑了挑眉,走到空中的位置问赵德忠,“不是说十二个宫女,如何现在只有十一个?” 赵德忠苦着一张脸,不知所措的搓了搓手,“回太子妃的话,其中一个宫女昨日得了风寒,向奴才告了假。” “若是太子妃需要,奴才这就让她过来。” “罢了。”顾卿澜抬了抬手,“散去吧。” 既然有胆子来这里,那必然是做了万全的打算。 那个宫女身上,不可能查到痕迹的了。 只是明明是一个男子,却非要扮作宫女,难道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癖好吗? 不远处,好不容易跑到房顶上,撒丫子几乎飞起的某人终于停了下来,接连打了三个喷嚏才作罢。 他抬起手,想要擦拭下额前,却看到手臂处粉色的布料,瞬间脸色便黑沉了个彻底,堪比墨水。 …… “不继续追查下去?”景陌看见书架上露出一角,似乎是顾卿澜抽出那蓝色册子时带出来的书。 他仔细辨认了一番,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要遭。 如果被发现,免不了要受一顿毒打。 景陌状似不经意的挡住顾卿澜的视线,“不然我让许渝将宫里都翻个遍,总会找到蛛丝马迹的。” 顾卿澜听到这双眸微微眯起,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面色微有些慌乱的男人。 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情?” 景陌忙举起右手,“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 “让开。”顾卿澜唇角浅勾,笑意不达眼底,“不然明日的太阳你是别想见到了。” 景陌:“……” 让开与不让开,似乎结果,并没有两样。 只是搭在肩膀上的手渐渐往下压,景陌只得无奈开口,“先声明,我不是故意要看的,都是沈钊逼着我收下的。” 顾卿澜将人推开,走到书架前,手指漫不经心的抽出黑色封面的书。 缓缓打了开来。 一瞬,两瞬…… “啪”的一下,顾卿澜将书合上,白皙的脸颊晕出浅浅的红色,显得十分诱人。 “你能耐了,啊?”顾卿澜将书卷成一团,力道不轻的拍在男人的胸膛上。 第516章 都是他教的 怪道前些日子,他一直在这里转悠,先前她还觉得他是真的在看书,所以并没理睬。 哪知道,此书非彼书。 景陌眼神飘移,看左看右,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向她。 口中还道,“这都是沈钊硬放在我这里的,绝对不是我自己买来的,而且我没看过,一张图都没看过。” 顾卿澜冷笑,费力的踮着脚捏住男人的下巴,手下微一用力,迫使他只能与她对视,“没看过?那你是如何知道里面有画的。” 景陌:“……我说是猜的,卿卿你相信吗?” 他大意了,早知道,不该藏在这里的,怎么偏偏就被发现了呢。 不过想到这,景陌又有些得意,他藏东西会藏在这里,卿卿藏东西也藏在这里,看来两人果然是天定的姻缘,有缘也有分。 顾卿澜将手中的书放到一旁,另一只手依旧捏着他的下巴,“你说我信不信?” 景陌配合的微微弯下腰,心虚的咳嗽了两声,“卿卿这么爱我,自然我说什么都是相信的。” “花言巧语,油嘴滑舌,这些也都是沈钊教你的?”顾卿澜松开他的下巴,最后摩挲着到他的脖颈处。 远在京城之外千里荒芜之地的沈钊忽然浑身打了一个寒颤,抬起头茫然的看着左右,怎么大热天的突然后背发凉了起来。 难道是有人要阴他? 上一次有这个感觉的时候,阿爹便告诉他要进军帐,跟在顾北辰身边,从小兵做起。 天杀的也不知道是谁向父亲提的建议,他本来可以好好的在府中混吃等死,现在却要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 虽然沈钊曾亲耳听过景陌说过此事,但他还是没有怀疑到景陌身上。 毕竟在他心里,太子景陌不是这么一个闲的没事以针对他取乐的人。 “对,都是他教的。”景陌厚着脸皮继续义正言辞,“我是什么样的人,卿卿你不是最清楚了吗?要不是沈钊教,我哪里会这样。” 顾卿澜丝毫不掩饰在他的面前翻了一个白眼,很明显对他的说辞,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 “你的意思是,沈钊按着你的脑袋,然后将这画打开,让你必须看下去喽?” 景陌下巴抬起,面露骄矜:“卿卿果然厉害,一猜就中。” 她面无表情的看进他的眼底,幽深如古井无波,在其中她并未看到半分的心虚之色。 也就是说,他这番说辞,还真的就是他心底的意思。 他竟连自己都骗过去了?不然怎么会觉得自己干净的犹如一张白纸,而沈钊,就是那个企图让他变成黑色的墨水? 额前青筋跳的异常欢快,她终于忍不住,踮起脚抬手打在他的头上。 发冠都被打歪,男人眼中露出些诧异,随后眼角微微向下垂,委委屈屈的样子。 “旁的便罢了,这春宫图,难不成还是沈钊将刀架在你的脖子上,口中还说,如果你不看就砍死你的话,嗯?” 景陌:“……” 虽然知道处境不对,但是听到这个声音,心里总有些莫名的冲动。 第517章 说好了的 他悄悄的,将双手圈在女人腰身后面,随即缓缓贴上,然后收紧。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 “我真的不是故意想看的,你信我。” 顾卿澜:“……” “你如果将手撒开,我勉强还能信两分。” “好嘛好嘛,我知错了,下次一定改……”改是不可能改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改的。 要不是看了那些画,他还不知道人的身体可以扭成这样。 想想就觉得……期待。 顾卿澜也没挣脱,而是顺势抱住他的腰身,靠在他的心口。 “我怀疑来人是友非敌。”顾卿澜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下去。 她所见过的那些人,桑落,桑霁容,亦或是如今正在大理寺天牢被关押着的茯苓。 她们的身上皆有着一种极为浓郁的苦臭味,便是身上挂着香囊,也遮盖不住这味道。 而那窗台边,除了梨香,似乎还有一些极淡的檀香与药香在。 “既然不是敌人,那就莫管了。”景陌手指抚在女人的发髻上,语气极为温柔。 顾卿澜寻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靠了上去,“你不担心我的判断是错的吗?若是错的,若是那人还在宫里,会造成极难挽回的结果。” “我信你的。”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起来,狭长双眸里的星光像是被掩藏,一片幽深,“我有时会想,如果卿卿没有嫁进东宫,没有成为我的太子妃,会不会不用这样辛苦。” 他一直知道,比起束缚自由的四方城,她更喜欢外面的无忧无虑。 顾卿澜诧异的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眸,又是一怔。 他这话,竟是认真的。 “或许吧,如果没有嫁进东宫,没有成为你的太子妃,我或许会恣意江湖,执剑天涯潇洒度日。”在看到男人逐渐暗淡下去的眼眸后,她又弯了弯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没有你的我,确实不会这样辛苦,但,也不会觉得心中满足,不会知道喜欢一个人,想念一个人是怎样的滋味。” “所以,别多想了,如今你我已经是夫妻,夫妻一体,你的事情自然便就是我的事情。” “再者,我不想做,没有人能够逼迫的。” 顾卿澜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男人的眼神,好似烟火被放上天空,“砰”的一声,漆黑的夜空被划上别样的美。 “说好了的,喜欢我,想念我,对吗?”他极为小心翼翼的开口将这话重复问了一遍。 堂堂景氏的太子殿下,摆出这幅可怜的模样,顾卿澜顿觉好笑,手抚着他的脸颊,丝毫没有躲避的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对,说好了的。” 自然,若是顾卿澜知道,某日男人能在那时候“逼迫”着她重复说出这些话,她大约会恨不得时光倒流,然后将自己说过的话,一个字的一个字的全部吃回去。 而与此同时,揽芳阁里间某个房间里,大黄昂着脑袋转了一圈,最后试探的伸出爪子,拨动着木架。 “噼里啪啦”,伴随着阵阵巨响,木架上的东西全部倒在了地上。 第518章 皮糙肉厚 老虎的低吼声与噼里啪啦的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夹杂在一起。 景陌眉眼微抽,心中顿时闪过不妙的感觉。 听这个动静,怎么声音似乎是从那个房间出来的? 完了。 那些东西绝对不能被发现,否则这条命是指定保不住了。 景陌先声制人,扯着嗓子叫道,“赵德忠,还不快快进去将大黄带出来?” 赵德忠应声赶来,慌忙擦了擦额前密布的汗珠,“太子殿下,奴才这就去。” 顾卿澜:“……” 怎么还是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他的情绪未免太过激动了些。 不过,等到顾卿澜看见赵德忠脚步迈向的地方后,脑中什么也顾不得了。 “慢着。” 赵德忠脑中接受了命令下意识要停止,但脚步却控制不住的迈出去。 两者相悖,“咚”的一声,他直接重重的撞在了墙上。 “卿卿,你不用担心大黄会伤到赵德忠,赵德忠命硬,死不了。” 赵德忠:“……” 他真恨自己,为什么要生出这一双耳朵听到这句话。 看到太子妃他心中难免要生出些感动,但是转过头看向太子殿下,他又觉得有些心塞。 好歹他也是自小就伺候太子殿下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我不是担心赵德忠。” 赵德忠:“……”心更发塞了。 “阿满。”顾卿澜又不可能将自己想要说的真正的原因说出口,只能另寻他法。 等到阿满茫然的走来,顾卿澜这才从心里缓缓松了一口气。 “去那个房间,将大黄带出来。” 大黄……? 阿满瞬间身体僵硬住了,如果她进去,大黄就会围着她一直转啊转,说不定还要伸出舌头舔啊舔,最后要是大黄越舔越香将她吃了可怎么办? “太子妃,奴婢觉得……” 顾卿澜在她之前开口,“你要去的,对吗阿满?” 阿满笑得比哭还难看,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哽咽,“奴婢要去的。” 希望一会儿大黄不要越舔越香,并且明白一顿饱和顿顿饱之间的差别。 景陌挣扎道,“赵德忠皮糙肉厚,进去便是了,那些掉落在地上的东西,也尽由他一人处理。” 皮糙肉厚?赵德忠甩了甩拂尘,面无表情,心中却在嘤嘤哭泣。 他勉强将这话当做是殿下对他的夸赞吧,这样至少心里能好受点。 末了,景陌又添了一句,“回头孤会让他在库房挑件宝物作为奖赏。” 赵德忠:!!! 他声音突然拔高,字正腔圆道,“奴才一定不会辜负太子殿下的期望。” “阿满。”顾卿澜神色温和,“你还不快跟着,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阿满听此只得慢吞吞的拖着步子极为缓慢的往前面走去。 踏进房间的两人分别都有些无措与茫然的看着对方。 两人一个看着散落在地上的各种武器,一个看着被啃得七零八碎的木箱。 一时之间,空气似乎都凝滞住不再流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默契的没有提及双方看到的场面,而是选择各收拾各的。 第519章 母老虎 看着大黄不急不慢的从里面向顾卿澜的方向走来,景陌心中憋足了气。 怒火在大黄昂着脑袋,喉咙发出咕噜咕噜撒娇的声音后彻底爆发。 “它太过分了,今天敢推倒东西,明天就敢拆房子。” 大黄懒懒的抬眸看了一眼大声嘶吼的男人,最后龇了龇牙,以作威胁。 顾卿澜无力的揉了揉眉心,另一只手则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大黄的额头。 “你总是同它计较什么,它又不会说话,平日里也只在院子里面趴着,又不来闹你。”手下触感并不好,只是大黄喉咙处发出的声音听着实在治愈,顾卿澜弯起眼眸又摸了几下。 “你瞧瞧,大黄生的好看,摸起来也很舒服的。” 景陌:“……”一点也没被安慰到,甚至更生气了。 他忍了忍,到底没将大黄直接踢出去,而是换了一个说法。 “在西山时,父皇曾答应我,可以在百兽园为大黄挑选一只母老虎,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今日就去看看?” 来一只母老虎勾住大黄,让它一天天还没皮没脸的赖在这。 “母老虎?”顾卿澜屈指挠了挠大黄的脑袋,在心中思索景陌的话。 她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景陌说这话,是真的为了大黄着想。 不过歪打正着,大黄年纪也算不上小了,也是时候该真的寻一只伴侣了。 “走吧,现在就去。”顾卿澜走到男人身边,忽然抬眸定定的看着他。 看得景陌心里只发慌,正在内心挣扎要不要说出真相以换取稍微轻些的惩罚时。 顾卿澜突然开口,“将桌上的梨汤喝完再去。” 景陌:“……好。” 他离被吓死,真的只差一点点,只有一点点而已。 …… 南书房,景玄坐在明黄色的垫子上,眼眸垂下,手中执着一颗玉白色的棋子。 而他的对面,正是称病许久的周太傅。 只是他瞧上去,哪里像是久病的样子。 景玄冷眼看着,倒觉得周太傅这身体硬朗的很。 至少再活个一二十年是没问题的。 只是他如今等不及了,太子在位期间,虽然样样俱到,每一件事都做得尽善尽美。 但是太子,没有做出一件能在百姓心目中立下威严的事情。 这样的威严,并不是权势可以带来的。 得民心者得天下,太子若是未来在百姓心目中是个可有可无,随时都可以换掉的君王,那么太子未来的君王之位,便不能坐得稳。 景玄在外人看来,名声或许算不得好。 夺嫡之路惨烈,那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死去的不仅有他的兄弟,还有先皇。 虽然他并未直接杀掉先皇与那些皇子。 但不知内情的人是真的还以为他只是一个弑父杀兄无情无义的暴君。 可在百姓心中,却不管这些,他们只管,自己在谁的统治下过得更好,那么那个人对他们来说,便是一个好君王。 当初为太子选太傅时,谢太傅是他亲手所选,而面前这个周太傅,却是因为先皇在世时定下的。 第520章 还没有定下亲事 只是没想到谢太傅早逝,再选出其他人来教授太子又难免不妥,最后便将这事彻底撂下。 日积月累,周家竟在不知不觉的时候,长成了参天大树。 景玄将手中的玉白棋子落在棋盘上,局势顿变,逆死而生。 “多日不见,圣上棋艺又精进了。”周太傅将手中的棋子放在一旁,摸着胡须缓缓笑道。 景玄手指在棋盘上轻轻敲了敲,“不是朕棋艺精进,而是太傅你退步了。” 还不待周太傅脸色转变,景玄又道,“今日太傅来此,应当不是特意为了同朕下棋的吧?” 他如今是没耐心与之周旋,留着他一是外面流言顾虑,二也是想着对太子也算是个锻炼。 打杀确实是最方便快捷的方法,只是这样的方法弊端过多,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意用的。 周太傅本想着循序渐进,然后再引出自己要说的话,哪料到景玄这么直接了当,他面上的笑意不由得僵了僵。 只不过很快,又恢复成笑意盈盈的模样。 “今日老臣前来,如圣上所言,确实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相求。” 语罢,他假模假样的起身,作势要跪下。 景玄没有如周太傅所想跟着起身阻止,而是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 他有些好奇。 周太傅想求的到底是什么,总不可能是想要让孙女进东宫,前几日他刚发完火,近些时候这些人是没胆子提及的。 只是,除了这档子事,还有什么能值得他放下架子来求他。 有趣,有趣。 左右今日也没有其他事情,他便闲下来好好听听这场戏。 许久未跪下来,周太傅满脸都是不自然,尤其是看见景玄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跪下也不说话,心中愈发的觉得不满。 “圣上应该知道,臣的孙女,也就是若翎,如今已经虚岁十七,却还没有定下亲事。” 景玄换了一个姿势托腮,认同的点着头,“不错,朕记得是有这个事情,怎么,她是有顽疾,所以定不了亲事吗?” 周太傅:“……” “并非,若翎先前一直爱慕太子,老臣为她挑选了许多男子,她只说,若是不能嫁给太子殿下,宁愿不要这条性命。” “这怎么行?”景玄眉头紧蹙,厉声道。 周太傅以为景玄是要成全若翎的心思,心下便是一喜,虽然这与他今日的来意大不相同,但也是他愿意见到的。 “朕知道太傅心软,看在她是个女儿家,总是宠着她,但是为了嫁一个人便要死要活的,那么这样的孙女要来还有什么用,依朕看,不如直接打杀了。” 周太傅目含震惊,完全不敢相信他方才听到的话是景玄所说。 他口中张了张,半天都没能说出一个反驳的字来。 “圣上。”周太傅调整了下神情,声音中都似乎带着哽咽,“老臣也这么想过,只是我那早逝的二子,就留下这么一个子嗣,若是把她打杀了,那么二子在天之灵也不会安生的。” 第521章 不可思议 景玄手中摩挲着一枚棋子,触手可温,他记得,这副棋子似乎是顾扬送过来的。 顾扬近日,未免太闲了些。 不然,就让顾扬陪着周太傅周旋去。 “那么周太傅想如何做呢?让朕将她送到太子那?”看到周太傅的脸上因为自己的话而露出欣喜,景玄眉头再次蹙起,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是朕不答应,只是这个事情,难办。” “周太傅教授过太子,想必对他的性子也有些了解,太子决定的事情,极难改变,他如今不想要选妃纳妾,若是强行塞给他,那么周姑娘在东宫里面过得日子怕是还不如天牢的犯人。” 听完这话,周太傅便歇了临时想出的心思。 反正他今日来也不是为了这个,所以知道不能达成之后心里也没多少失望。 “老臣并不想让她嫁到东宫来。” “哦?”景玄这次是真的有些诧异,太子走路还不利索的时候,他就总听周太傅说自己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孙女,与太子正好相配。 这话也念叨了十多年,怎么今日就放弃了? “那么太傅所求是?” “老臣记得顾将军之子如今并未婚配,可巧若翎也未嫁,男未婚,女未嫁,岂不是天生一对。” 书房里的宫女太监早早的就被遣走,只剩下几个暗卫在暗处。 几个暗卫听了这话下意识的便互相看了看,皆从对方眼中瞧出些不可思议来。 就是不懂事的孩童,都知道周太傅与顾将军之间的关系处的并不融洽。 顾将军武将出身,骨子里总是带着些野性,平日里最讨厌繁文缛节,讨厌那些满口之乎者也的人。 偏偏这两点,都应在了周太傅身上。 两人之间有矛盾,最开始的起因是顾扬打了胜仗,周太傅想要将族中的适龄女子嫁到顾家。 顾扬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而拒绝的地点,正是在下朝之后,当时的文武百官还未散去。 周太傅丢了这脸面,自然不肯服气,后来几次三番都想挑刺,只是除了不守这些规矩,顾扬的身上,还真的寻不出问题来。 他虽身居高位,却又不与其他官员往来。 平日里景玄若是提出什么话,有人敢反对,他也是第一个为景玄说话反驳那些人的人。 要想让顾将军之子迎娶周太傅的嫡孙女,他们皆觉得不可能。 “顾将军?不知周太傅口中的顾将军是指的谁?” 本朝哪里还有第二个顾将军,景玄装傻充愣,周太傅却不会跟着及时收手。 “正是顾扬顾大将军,听闻顾将军之子顾北辰,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所以老臣想为若翎求一道赐婚圣旨。” 只要这道赐婚圣旨下来,周家便可以与顾家紧紧绑在一起。 圣上想要动周家,也得好好考虑一番才是。 他这话是景玄万万没想到的,毕竟他先前可没觉得周太傅如此的厚颜无耻。 顾扬这个人他了解,两人也可称得上是多年的挚友。 他年轻时候因为生的一副好皮相,皮肤又白,经常被人看轻,便总是装作凶煞的样子。 第522章 赐婚 等到现在这个年纪,身上自然而然着带上了从战场上下来的血腥气,所以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给人带来的感觉总是离不开凶这个字。 若是顾扬知道周太傅今天来这说的一番话,大约会提着长枪不顾阻拦的冲进周府将周太傅提溜起来。 这个画面,想想他还觉得有些期待。 “太傅先前说周姑娘除了太子不愿嫁给任何人,怎么她愿意嫁给顾北辰吗?”景玄一语中的,周太傅听得脸青一阵红一阵。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圣上赐婚旨意一下,若翎定会遵从的。” 景玄挑了挑眉,难不成这人是觉得他平日里太好说话了,所以就敢拔老虎的胡须? 登基初那几年,为了实施一些新的自上而下的指令,他做过谁反对就拖出去打板子的,甚至直接砍掉脑袋的事情。 虽然残暴,但确实十分管用。 那些臣子私下还能抱怨两声,但在朝堂之上,却是一个字都不敢蹦出来。 不过随着江山逐渐安定,他的手段也偏向柔和。 “今日太傅在这,又提出周姑娘与北辰的婚事,那朕也将这话说出来。”景玄手指一点一点的敲在棋盘上,冰凉的触感让他不自觉的眯起了双眸。 “北辰手掌景氏约一半的兵权,他的亲事,由朕做主,旁人决定不了。” 景玄这话说的直白,就差直接跟周太傅说,有朕看着,就别想惦记顾北辰手里的兵权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近来朕耳朵里面听到许多周姑娘不好的话,如今太傅这么说朕也不忍,不如这样,今年的探花容貌也非常英俊,与她十分相配。” 今年的探花,名为叶铮。 景玄特地抽出了叶铮所写的文章拿出来看,辞藻华丽,无病呻吟,空谈天下。 不知这个叶铮是哪里入了周太傅的眼,不过既然这么喜欢,那便收到自己家中岂不是更好。 “瞧朕糊涂的,说了这么半天,竟忘了太傅还在地上跪着,快起来吧。” “至于赐婚旨意,朕现在就写,也好让太傅直接带回去。” 半晌后,周太傅脸色发沉的拿着一道圣旨走了出去,远远瞧着,脸上像是被泼了墨。 叶铮什么货色他比谁都清楚,要不是想叶铮投入他的门下,并且这人容易摆布,日后在朝堂之上定会变成他的助力。 就为了这样的货色,他浪费了一个名额。 如今还将若翎都搭了进去,早知道,他就应该选其他人。 当了周府的女婿,依照叶铮的性子,大概率只会想从周府扒拉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偷鸡不成蚀把米,真是晦气。 …… 顾卿澜和景陌两人迟疑不定的站在一只与大黄毛色几乎一模一样的老虎面前。 一旁的小太监弯着腰,面上挂着笑容,“这只老虎是在宫里出生的,从未出去过,性格也温顺。” 他刚说完温顺,那只老虎便一爪子拍在了大黄的额头上。 小太监:“……” 脸突然有点疼是怎么一回事? 第523章 明珠 只是这一爪子拍完,那只老虎忽然慢吞吞的走到顾卿澜的面前,昂着脑袋,眼睛眨也不眨。 景陌看着这只老虎的模样,总觉得会有什么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果然,在他心头冒出这个想法之后,老虎嘤嘤叫了两声,然后用自己的脑袋努力的蹭着顾卿澜的手。 随后甚至整个身子都瘫在地上,露出毛茸茸的肚皮。 景陌:“……” 顾卿澜饶有兴致的蹲下,摸了摸并不算柔软的肚皮,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忙道,“它叫明珠,今年正好四岁了。” 四岁,这么说比大黄还要大了? 顾卿澜看向大黄,只见它眼睛瞪的大大的,像是直接胶在了明珠身上。 好了,她不用担心大黄了,如今是看明珠同不同意的问题了。 “明珠,你喜欢大黄了,喏,就是它,虽然看着傻乎乎的,但是长得很好看,你瞧瞧这满园子的老虎,是不是就属它生的最好看?” 谁知明珠听完顾卿澜的话,真的会思考一般,最后走到大黄的面前,将爪子搭在它的头上,然后甩了甩尾巴。 “太子殿下觉得如何?” 顾卿澜看向面色陡然阴沉下来的景陌,问道。 景陌面无表情,心里没有一丝波动,甚至还有些想离开的冲动。 如果能有后悔药,他一定多吃几瓶。 他当初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才会提出要给那只臭老虎找一只伴侣的话,简直就是为自己找事。 本来只有一只厚皮脸缠着卿卿,现在好了,坏事成双,一只变成两只了。 “孤觉得,两只是不是太多了些,东宫塞不下。” 顾卿澜:??? 这么胡扯的理由这厮是怎么说出口的。 “殿下的意思是,不要明珠待在东宫,让大黄孤单单一只虎?” 景陌低头看向自己的胳膊处,两根玉白的手指,轻轻的捏着他的肉。 要不是旁边还有其他人,他现在一定要痛叫出声。 “带回去吧。”他重重的失落的叹了一口气,可怜巴巴的样子。 小太监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有些疑惑的挠了挠脑袋。 奇怪,不是说那只老虎是太子殿下养着的吗?他怎么觉得更亲近太子妃呢? …… 周若翎坐在一处酒楼的二楼包间,透过窗子看着下面的人热闹。 她如今已经被定下婚事,南方是叶铮。 萧嫣的前未婚夫。 萧嫣不要的东西,最后竟成了她的。 “咔嚓”几声,她一直放在手中的茶盏受不住力道被捏碎,碎裂开来的瓷片划破掌心,茶水渗入伤口,她却像是没有任何感觉一样怔怔的看着下方。 她已经不想和顾卿澜争了,不想嫁进东宫,为什么祖父还要这样对她。 难道血脉关系在他的眼中一点用处都没有吗? 叶铮算个什么东西。 凭他也配娶她。 今日是太子殿下的生辰,原先她是要去参加的,可祖父担心她在太子的生辰宴上做出不得体的事情,竟让人随身跟着她,不让她前去。 第524章 小猫咪 宴会就摆在御花园,还是如往年一样操办,除了后妃以外,便是朝廷重臣和他们的夫人。 外加上未婚的年轻男女。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景陌身边,大黄与明珠一左一右站着,脖子处还戴了一朵大红花,喜庆是喜庆,就是没人敢跟上前。 有几个想同景陌说说话的女子只看了一眼,便瞬间歇了心中的念头。 景玄在朝堂之上的意思是不得再提太子选妃纳妾之事,但若是太子主动提及,便不一样了。 众人皆是打着这样的注意,只是现在,有那心没那胆子。 勇敢是好事,但勇敢的结果如果是枪打出头鸟,那就不太好了。 顾卿澜陪着几个后妃说话,膝上还坐着永和,心中却生出些烦躁。 也不知怎么一回事,今日一出门她再想回去,阿满是东说西说寻了好些理由来,甚至揽芳阁的门前被一排又一排的宫女太监围住。 她只能隐隐看着窗子里透出来的红色。 “姐姐,我能摸摸大黄和明珠吗?”永和是一个对毛茸茸完全没有抵抗力的孩子,与她相反,如妃看见毛茸茸就觉得烦心。 尤其是在看到殿里空中时不时飘起的几根兔毛之外,这种烦心像是到了极点。 她眉眼微抽,“永和,老虎吃人的,乖乖的不要摸啊。” 摸上瘾了回头再哭闹着要养一只,她到时肯定要拒绝的,可万一永和闹到她父皇那,宠永和宠得无法无天的圣上也跟着心血来潮真在她那养一只,那可怎么办。 永和甩了甩脑袋,仰着头眼睛睁的大大的,“不咬人的,母妃你看太子哥哥那,乖的像是小猫咪。” 顾卿澜摸了摸永和的包包头,“大黄和明珠爪子利,永和的皮肤又嫩,万一划着了,大黄和明珠到时候就要受罚了,难道永和想看到它们受罚吗?” 永和忙摇了摇头,正要说出些什么,却忽然听到一个极为温柔的女声开口。 “依臣女说这老虎到底是猛兽,总是有狂性大发的一天,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关在笼子里的好。” 见众人都向她看来,女子才捂着口,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双眸还含着担忧之色,“臣女这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没有别的意思。” 顾卿澜没看向她,而是继续说道,“永和觉得呢?” 永和捧着胖乎乎的脸颊,摇头晃脑,“永和只要远远看着就好了,不过永和听太后娘娘说过一句话,动物是最有灵性的,最讨厌坏人。” 她抓住顾卿澜的胳膊,转了个身,看向方才说话的女子,奶声奶气道,“所以你不用担心会被咬,坏人才会被咬的。” 顾卿澜抽空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这女子似乎是先前周若翎的跟班,叫什么来着。 名字好像是……方蕊儿。 可是这张脸,怎么这么眼熟,她似乎见过这双眼睛。 顾卿澜双眸微眯,定定的看着。 脑中灵光一闪,一个破碎的画面浮现出来。 那日她在街上寻找,于出事的地方不远处,见到过这双眼睛,不过看身形不是女子。 第525章 百试百灵 “姐姐,姐姐。” 大约是顾卿澜许久未说话,永和用一根手指,轻轻的戳了戳,“姐姐怎么了,怎么不理睬美丽可爱的永和呢?” 听着周围毫不掩饰的笑声,如妃下意识的便用团扇遮住了脸。 也不知道永和这是随了谁的性子,总是没皮没脸的。 “没事,姐姐就是在想,永和生辰的时候该送什么?” 听到这句话,永和忙从顾卿澜的膝上跳下来,双手扒着她,急切道,“什么什么,姐姐要送什么?” 顾卿澜没忍住揪了揪永和肉肉的脸颊,认真道,“听如妃娘娘说,永和现在写的一手好字,姐姐多送几本字帖给永和好不好?” 永和:“……” 如妃在侧笑得弯下腰,戏谑的问永和,“方才不是还急急的问吗?怎么知道礼物了又不回答,难不成你是不喜欢太子妃姐姐送的礼物?” 永和哭丧着一张脸,委屈巴巴的皱着眉头,“喜欢,可喜欢了,谢谢姐姐。” 不远处,正一左一右遛着大黄和明珠的景陌恨不得生出一双顺风耳,好听一听那边在讨论什么。 景玄则饶有兴味的摸了摸大黄脖子上的红花,“这也是你想出来的?” 景陌收回神,点了点头,“父皇觉得如何?” 太子自生下来,便没什么审美,这一点景玄是知道的,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一个人的审美可以差到这个地步。 大黄甩了甩脑袋,脖子上的大红花也跟着晃动,场面显得十分滑稽。 景玄禁不住笑出声,胸前不断起伏,“这事你早前不请教你母后,非要一个人做,等太子妃知道了,焉知是惊喜还是惊吓?” 景陌:“反正太子妃会喜欢的,只要是儿臣做的,她都喜欢。” 景玄笑意微僵,仔仔细细打量了景陌一遍后,口中说道,“行了行了,朕倒要看看,明日你是个什么状况。” “明后两日皆是休沐,儿臣压根没打算出东宫的门。” 景玄:“……滚滚滚,别在朕面前嘚瑟。” “儿臣知道,前日母后将父皇赶出去了是不是?这事儿臣有法子,父皇半夜悄悄的从窗户进去,母后总不可能高声喊人过来,一来二去,气就消了。” 赵德忠忙往旁边挪动了两步,总觉得听到这话,好像不能活太久的样子。 景玄这一次却没让景陌滚,而是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这法子当真有用?” “放心吧父皇,我试过,百试百灵。” “你试过……?” …… 两人面无表情,声音也极小,旁人听不见便只能从他们的神情中猜。 几个臣子心中直打鼓,忙坐得笔直,生怕下一瞬那边就要叫出他们的名字。 顾扬站在一处亭子里,手指摸着一串玉珠,玉珠的穗子随着他手指的转动摇晃着。 表面和谐,暗波涌动。 也不知道这些事情什么时候能够彻底安定下来,要是总如现在这般就好了。 想到这,顾扬便不免的叹了一口气。 他府中那两位,一个神出鬼没,日日不见踪影,另一个倒是跟他打了招呼,只是日日去觉恩寺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526章 人呢 难不成和尚庙还有什么绝色女子勾着他过去不成? 此时正被念叨着的娄堰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莫名的看着不远处,然后拿起腰间的酒壶,喝了一口之后才继续往山上爬去。 也是奇了怪了,怎么这些秃驴建庙的时候非要选的这么高的山做什么。 许久之后,他才喘着粗气走到寺门口,然后极为粗鲁的敲着门。 “开门啊开门啊,再不开门见小爷,小爷就将这寺给拆了。” 几个僧人习以为常的将门打开,念了一声佛,“此处没有公子寻找之人,公子还是退去吧。” 娄堰气的一章拍上门,就听“咣当”一声,他的手掌与厚重的门发出极响的声音。 “嘶”,娄堰抽了一口气然后面不改色的将手收回,“我不管,今天我要是见不到虚云大师我就不回去了。” 奶奶个腿,一个和尚庙把门做的这么结实干什么,难不成还有人偷和尚庙不成。 几个僧人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是其中一个个子稍高些的和尚走到娄堰的面前,“既然这样,娄公子跟着我一起走吧。” 娄堰甩了甩手,面不改色的跟着向前走去。 还是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条路,只不过没有进房间,而是在院子里就看到了虚云。 僧人将娄堰送到之后便缓缓退去。 院子里只剩下娄堰与虚云二人。 “那人呢?” 虚云神神在在的闭着眼睛,手中不停的转着佛珠,“贫僧不知,娄施主这话是何意思?” 娄堰冷哼了一声,“少来,我亲眼看到的,那个和大师兄……和谢容辞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虚云:“……” 凭什么要他留下来给那厮烂摊子,早知道他就寻个借口出去云游四海了。 “娄施主怕是看错了,贫僧这里没有你想要找的人。” 娄堰心一横,伸长了手,直接拽向虚云长长的胡须,“今天你要是不告诉我他在哪,我就把你的胡须都揪光了。” 虚云疼的险些维持不住面上温和的笑容,他僵硬着说道,“娄施主,贫僧真的不知……哎哎哎……你慢些,我这胡子续了几十年的……” 听到他的叫声,娄堰也并未松手,而是加大了气力,用力扯着他的胡须。 “停停停,我说。” 虚云宝贝的摸了摸胡须,然后便看见,娄堰的手上,可疑的残留几根灰白色的胡须。 他气得拍了拍桌子,“贫僧真是欠你们的,一个个都来找贫僧的麻烦。” 娄堰咳嗽了两声,有些心虚的将手中的几根胡须扔掉,然后倒了一杯茶水,推到虚云面前,笑着说道,“虚云大师请说。” 虚云没好气的将大半盏茶都喝完,然后心疼的看着剩下的茶水里映出的胡须。 “他人不在觉恩寺,贫僧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没了?” “没了。” 娄堰站起身,再次抓住虚云的胡须,“你个秃驴要是再不说实话,我就把你的胡须一根一根的拔下来。” 虚云:“……” 他是不是上辈子欠这些人的。 第527章 忠贞 “娄施主就算是今天把贫僧的胡须全部拔掉,贫僧照样是这个回答,他人不在觉恩寺。” 娄堰收回手,挑了挑眉看向他。 看样子说的是真话了,不过先前那样像乌龟一样躲着,在觉恩寺不肯出来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我再问两个问题。” “第一,他与谢容辞是何干系?第二,他与我师傅,是何干系?” 虚云颤抖着手捧起茶盏,垂下眼眸,想要借此掩盖眼底的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抬起头,看向娄堰。 “娄施主心中已然有了猜测不是?” 娄堰脸色难看,眉心的嫣红小痣都似乎失了往日的光彩。 “这不可能,年纪对不上的。” 更何况,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离奇的事情。 虚云再次闭上眼睛,“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撇去那些自己觉得不可能的地方,所有的事情便都能合理的串连在一起了。” …… 景陌的生辰宴与往常不同,夕阳未落,众人还在御花园欣赏歌舞的时候,顾卿澜便被阿满拉着袖子,往东宫走去。 到了门口,她险些没能认出来。 与出门相比,周遭的场景布置几乎完全不一样。 红色的灯笼挂在各处,地上铺着红色的长毯,一路走去,入眼的皆是熟悉而又陌生的画面。 她似乎见过,又似乎未曾见过。 “太子他,到底要做什么?”顾卿澜猜到了些,却不太敢相信。 阿满抿着唇打开早就抬到她们眼前的箱子,“这是太子殿下为太子妃准备了多日的衣服。” “衣服?”顾卿澜迟疑的弯腰,手指仔细的拉起叠的十分整齐的长裙,目光却在触及上面的刺绣时又是一怔。 是一只似乎能振翅高飞的凤凰,尾翎刻意勾长,周围绣有祥云,凤游云端的寓意。 “这是喜服?”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喜服,前一次是宫中来人为她量了尺寸,然后不过月余,便送来让她试穿。 那是一件极为华丽的喜服,因为要在文武百官面前朝拜,所以正式而又厚重。 这一件似乎太精致了些,上面的布料随着她手指的移动都在泛着浅浅的光泽。 她手中捏起一旁的香囊,上面不似寻常香囊绣着鸳鸯,而是一双大雁。 大雁,大雁是忠贞之鸟,他又在向她证明吗? “这又是什么?”顾卿澜有些好奇的拿起一根腰带,好奇是因为这根腰带与精致而又华丽的喜服完全格格不入。 边角隐约能瞧见红色的线,腰带的中间有着一个绣的歪歪扭扭的“景”字。 阿满忍不住用帕子遮住脸,眼睛都笑的弯成了月牙形状,“这大约是太子殿下亲手绣的。” 亲手绣的?顾卿澜想起发髻上刻得十分粗陋的木簪,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还真是他的作风,明知道拿不出手,却非要给她,就好像要把自己所有的心意都摊开来让她知道一样。 在这点上,他倒是又精明起来了。 “替本宫换上吧。” 阿满招了招手,让门口守着的两个宫女一起走进来,约半个多时辰,才将这喜服与妆容全部弄好。 第528章 和面 硕大的落地镜照出女人的身影。 透过镜子,她这才看到这身嫁衣的独到之处。 胸前缀着一个扣在衣襟上的璎珞,璎珞上是一颗极大的红宝石,而璎珞的下端,正坠着三缕长长的红流苏。 双层广陵大袖衫上有着暗纹,细看之时,才会发现这暗纹是百子百福花样。 八只与背后同样的凤凰在裙摆游走,后摆曵地,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镶着极细小的珍珠,行走时簌簌有声。 一只凤冠戴在头上,两侧各一只凤钗,长长的珍珠珊瑚流苏垂下,额间亦是纯金打成的细细的链子,遮住那双潋滟着双光极为动人的眼眸。 红裙领口开的不低,却因为玲珑有致的身材而极具诱惑力。 层层叠叠的流苏下,隐约见到的面似芙蓉,眉似柳,嫣红的唇瓣微微上扬。 她走至榻边,看见榻上撒的各处的桂圆花生红枣等再次愣了愣。 新婚那日,榻上也有这些。 只是后来还没过夜,她便让宫女撤走了。 没想到,他连这个都准备了。 “太子妃,这是太子殿下特意挑选的苹果。”阿满将早就准备好的苹果放到顾卿澜的手中,随后拿起一旁的红纱,盖在她的头上。 红纱四角流苏垂下,搭在她的肩膀上。 “他人呢?” 隔着流苏与红盖头,顾卿澜开口,捧着苹果的手指不断的收紧,心里却软的一塌糊涂。 他怎么能,做出让她这样欢喜的事情。 明知道她吃软不吃硬,便是现在他站在她面前,提出怎么样的要求,她或许都会稀里糊涂的答应。 “太子殿下说,请太子妃稍等半个时辰。” “他是不是又去做什么了?”顾卿澜接着问道。 阿满抿唇,身侧几个宫女都忍不住浅笑出声。 其中一人道,“还请太子妃不要为难奴婢们了,否则太子殿下若是知道是奴婢们说的,定会让人打板子的。” 阿满跟着点头赞同,“是啊,太子妃还请安安心心的等着。” 听此,顾卿澜只得继续捧着苹果。 昏黄的烛光照的眼前似乎出现了朦胧的画面。 仿佛今日是她嫁他的那日,红妆十里,伴着动听的奏乐,他牵着她的手,迈着一层又一层的台阶,走到最上面,转过身,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她记忆中那个冰冷的人影,冰冷的手,似乎渐渐的,温暖了起来。 而另一边,膳房里的几个大厨正心惊胆战的看着揉着面团的男人。 真是见了鬼了,前些日子,太子妃要亲自下厨为太子殿下做菜,今日太子殿下竟然也过来,板着一张脸说要亲自做饺子。 是他们疯了吗?不然怎么会听到这样可怕的话。 其中一个光头大厨嘴角抽搐,委婉道,“殿下,这面团似乎水加多了些。” 景陌停下手上的动作,虚心问道,“那该如何?” 光头大厨见状也放下心中的害怕,“再加些面就好。” 景陌迅速从装面粉的袋子里舀起两大碗放到揉面团的盆里面,速度之快,叫几个大厨连开口的时间都没有。 第529章 奔赴 光头大厨忙道,“殿下,这回是面多了些。” “那该如何?” “再加些水就好,不过水要……”一点一点加。 光头大厨的话还没有说完,景陌已经手快的倒下去两碗水。 几次三番下去,本是两只手便可以揉的面团,最后变成了一大盆。 景陌额前青筋跳的欢快,“这是这么一回事?” 几个大厨:“……” 他们知道原因,但是又能怎么样呢,还没开始说话,太子殿下已经快他们一步将所有的步骤都做好了,他们连纠正修改的时间都没有。 等到饺子煮好盛到碗里,几个大厨额前滴汗的同时,神情又复杂的很。 不知道谁惹到了太子殿下,要受这样的折磨。 面团没揉开,表面全是疙瘩,馅料倒还好,就是几乎没有咸味。 然而极具欺骗性的,每个饺子的外形都十分好看。 今日是太子殿下的生辰宴,都是在桌上吃饱喝足的,所以谁能这么倒霉吃到这碗饺子? 皇上?皇后娘娘?还是太后娘娘? 几个大厨思来想去,都没想出具体的人来。 倒不是他们没往太子妃身上想,而是觉得,男子再怎么宠爱妻子,也不可能做出亲自下厨的事情来。 景陌这事也捂得严实,除了东宫里面的人知道之外,唯一知道的便是景玄。 东宫里的宫女太监与侍卫自不用说,若是不老实,景陌都不可能留他们在。 “吱呀”一声,揽芳阁的门被打开。 几个宫女纷纷依次走了出去。 透过层叠的流苏与红纱,顾卿澜看到一个人影朝着她缓缓走了过来。 站定在她面前,她的眼下,是一双极为精巧的红靴子。 上面并未绣她以为的龙凤图案,而是如那只香囊一样,一双大雁盘旋在鞋面上。 恩爱缱绻,两不相疑。 她呼吸微滞,一些画面控制不住的浮现在脑海中。 一双黑靴站定在她面前,男人略带凉薄的声音响起。 让她就在东宫安分的做太子妃,其他的不要妄想。 然而这样的画面似乎一点一点的在她的眼前化为碎片,最后成了虚无,再也瞧不见。 “卿卿,我来了。”他开了口。 抑制不住的欢喜在语气中,她的心里也如他这般欢喜。 顾卿澜空出一只手,从红纱中伸出去,“我等到你了。” 她等到的终于是他带着欣喜的奔赴,而不是像从前那次,冰冷的厌恶。 听到这句话,景陌眼中闪过难言的愧疚,他蹲下身子,牵住她的手,轻声呢喃,“我做不到恢复那次十里红妆,对不起。” 景陌本是想让礼部选一个好日子重新办的,但若真这么做了,东宫没有其他妃子,身为太子妃的顾卿澜,便会再一次被压在风口浪尖上。 他有些愧疚,如今的他,只能做到这样了。 顾卿澜挠了挠他的掌心,笑了笑,“比起那场给文武百官,给天下百姓看的十里红妆,我更喜欢这一次,因为只有你我在,你的心意是真的,我的心意也是真的。” 第530章 好兆头 景陌站起身,半弯着腰,用秤杆将红色的盖头挑起。 虽然隔着金色的流苏,但刹那间,明媚而又艳丽的容貌还是为他所见。 噗通噗通,景陌只觉得自己胸膛处跳的很是欢快,他耳边发热,眼底也染上一层极为明显的惊艳。 怔怔的愣住,连手中的秤杆掉落在地上也不知道。 “又变傻了?”顾卿澜扬唇浅笑。 男人白皙的面上映出薄红,喉头艰难的滚了滚,“没……没变傻。” 她听到蜡烛燃烧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心中多了些暖意。 景陌从一旁的食盒里拿出一个碗,端到顾卿澜的面前。 结结巴巴的不敢看她,说道,“我听说成婚当晚,新嫁娘都要吃饺子的,所以就、就让膳房做了些来。” “真是膳房做的?”顾卿澜面露失望,唇角却暗暗勾起,“那我便不吃了。” 景陌:!!! “不行,必须吃的。”男人一反方才的害羞,语气突然强制起来。 “为什么?” “因为……因为这是我亲自端来的。” 敢做不敢说,顾卿澜手指捏着碗,为难道,“可我不想吃膳房御厨做的。” 话说到这份上,景陌要是再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那这小半辈子就算是白活了。 他只得无奈的低头,“好好好,是我亲手做的,太子妃娘娘赏个面子好吗?” 顾卿澜没有拿起一旁的筷子,而是另问道,“你知道为何新嫁娘要吃饺子吗?” 新嫁娘吃饺子,是要旁人问一句,生不生,新嫁娘再跟着说一句生。 讨一个早生贵子的好兆头。 而显然,他并不知道,不然也不会将饺子煮的熟了个彻头彻尾,边缘都煮的有些烂掉。 茫然充斥在男人眼眸之中,他呆呆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顾卿澜启唇,将缘由从头到尾讲了出来。 良久,男人才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样子。 “我没打听清楚,是我的错。” 真可爱,原来就可爱,这样垂头丧气的样子显得更可爱了。 “低下头。” 景陌乖乖的低下头,顾卿澜伸出手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没有这饺子,我也会与你有崽崽。” 男人面上沮丧尽扫,眼睛都像是在发光,在顾卿澜看不见的地方,小小的勾了勾唇角,他伸出小拇指,“拉钩。” 顾卿澜装作看不懂他面上的狡黠,认真的与他勾了勾手指,随后才将一碗饺子吃完。 手中被塞着酒盏,顾卿澜若有所思的看着泛着光泽的酒液。 合衾酒。 她当初还用合衾酒诓骗过他一次。 景陌坐在榻上,两人相对,极近的距离让两人皆可以嗅到对方身上的气息,交缠在一处,清冽而又甘甜的酒水入喉,顾卿澜举着空的酒盏,对着男人挑了挑眉。 “特意换的新酿的酒,是怕喝醉?” 难怪,她方才还在想,这厮怎么有勇气喝合衾酒的,原来是换成了新酿的,再多喝几杯也不怕醉倒。 第531章 帮我解开 景陌轻笑,声音带着黯哑,“知我者,唯卿卿是也。” 他取下凤冠,然后放到一边。 拉住顾卿澜的手时,还有些不敢置信,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眨一眨眼睛,就要消失。 他试探的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灼热的呼吸肆意的喷洒在她的肌肤上。 “卿卿愿意吗?今晚之后,你便只能待在我的身边,没有反悔的可能了。” 顾卿澜歪着头,问他,“若我不愿意,想要反悔,你会让我离开吗?” 能说出这话,难道心里真就这么大方?她平日怎么就没瞧出来他还有此宽大胸怀的呢? “你敢。”男人方才还显得漫不经心的神情陡然严肃起来,“你要是敢离开,我就寻个链子将你锁起来。” 顾卿澜:“……” 旁的她不知道,但是狗男人一定又偷看话本子了。 堂堂景氏日理万机的太子殿下,竟然能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看话本子。 “啪”的一下,她的手指不轻不重的拍在男人的脸颊上,“胆大能耐了啊?敢说这话了。” 男人面色未改,仍是十分凶狠模样,“我不仅要找链子,还要打一个牢笼,这样你就永远是我的。” 顾卿澜:“……” 嗯……? 他最近到底是瞧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本子,怎么感觉好像很好看的样子。 “哎呀,你这么说,我可真是害怕极了。”顾卿澜伸出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慵懒的抬了抬眸看向他。 乍然这么一对视,男人眼中的狠意又消失了个干净。 只仍旧嘴硬道,“只要你不离开我,好好的待在我身边,我就不会……” “吧唧”一声,顾卿澜淡淡的瞥了男人一眼,“不会什么?” 看着面前嫣红的唇瓣,烛光下似乎泛着浅浅的光泽,男人喉头不住滚动,甚至艰难的开口,“我就不会……” “吧唧”一声,顾卿澜挑眉,继续问道,“不会什么?” 景陌费尽力气抑制住内心的冲动,眉头紧紧蹙起,“我就……” 与此同时,他不着痕迹的伸出手。 “就什么?”顾卿澜仰着脑袋,最后再次“吧唧”一声。 只是这一次,她没能全身而退,腰肢被一只手紧紧揽住。 “就吃了你。”男人稍稍退开,眼底微黯,带着不加掩饰的与爱意。 遂而,他极有心机的解开腰间的系带,嫁衣迅速四散落在了地上。 她的腰肢被拥住,像是直接被镶嵌在他的怀中一样。 嫁衣四落,身上的中衣也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无意露出的圆润而又白皙的肩头被印上几道浅浅的红痕。 见状,男人眼神愈发的暗了几分,他抓住女人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哑着嗓子说道,“卿卿,帮我解开。” 顾卿澜表面镇定,白嫩的耳垂却不知不觉的染上了诱人的薄红。 她虽看过许多话本子,成婚前在几个嬷嬷的督促下也看过许多画册子。 但看过是一回事,真正要这么做了又是另一回事。 第532章 尽在她的眼中 中衣褪下,身上只着一个与嫁衣同色的一小块布料,从男人的角度看去,玉白的背上有两道细细的带子,他忍不住伸出手,却在关键时候被推开。 “慢着,不是说让我解开的吗?怎么自己动手了?”细白手臂悄无声息的缠上男人的后脖。 尾音像是带着一把小勾子,将男人的心彻彻底底的勾走。 景陌将手放下,眼眸垂下,“我忍不住,卿卿快些。” 顾卿澜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蓦的顺从的投入他的怀中,仰着脑袋细细咬着他的下巴处。 双手从解开的衣襟进入,灼热的气息毫不遮掩的扑面而来。 她掌心抚着他的胸膛,手下剧烈的跳动着。 就在景陌以为得到允许可以反客为主时,那只在他胸前煽风点火的白嫩小手轻轻一推,他整个人都倒在了榻上。 与穿上衣服略显消瘦的他不同,不着寸缕的男人,身上骨肉分明,无一处不好看。 鸦色长发倾泻在正红色的榻上,虽然有着几层垫子,但是依旧能让人察觉到垫子下花生桂圆等异物的存在。 无限风情,招人怜惜。 时间在这一瞬间,似乎变得极为漫长起来,空中凝滞住,温度也越来越高。 就算榻前摆了冰块,凉风簌簌而来,两人的身体依旧是像被火缠绕在一起,燃烧而又绽放着。 顾卿澜低下头看他,没有说话,修长而又白皙的手指却一点一点攀上男人腹部那颗嫣红小痣。 她轻笑了一声,蓦的俯下身,吻住那处。 男人闷哼出声,想要起身,胸膛又被紧紧按住。 “卿卿,我难受的。”男人眼睛瞪圆,似乎因为忍耐着什么,眼圈皆染上了红色。 常听色字头上一把刀,顾卿澜真没想到,这句话会应在她的身上。 她伏在他的耳边,开口说道。 与平日温柔清冷的语气不同,此时的她,控制不住的多了几分娇柔与魅惑。 男人欣喜的同时,以自己的方式表达出了心中的欢喜。 第533章 莫辜负 男人带着沙哑的声音传来,“一刻值千金,卿卿莫辜负了。” 顾卿澜还没来得及反驳,整个人便都被蒙在被子里。 她只来得及看见男人如星辰般的眼眸。 再然后,一个同样滚烫的身体钻进被子,将她拥住。 …… 窗外,漆黑的夜空中挂着一弯明月,凌星两点伴在左右。 听着房间里面传来窸窣的动静,赵德忠甩着拂尘走的飞快,面上却挂着极为猥琐的笑容。 他嘿嘿了两声,抬头看着月亮,心中想着明日一早他便要到皇上皇后娘娘还有太后娘娘那说一说。 这样就可以得到三份赏赐了。 …… 等到初歇,已经是天蒙蒙亮。 因着是休沐,景陌也没急着起来,而是将人抱着,走进旁边殿中,赵德忠早已经让人准备好的浴桶。 近乎一夜的折腾,女人早已经沉沉睡去。 特意准备的拥挤的浴桶,女人几乎是直接躺在男人的怀中,亲密无间。 他俯下身,轻轻地在她的额前印下一吻。 “谢谢你。”谢谢你,终于爱上了我。 这一句谢谢,景陌回应的是顾卿澜先前说的爱。 他从未敢奢求,能得到同样的爱,不过喜欢,他也就很欢喜了。 可是人的总是不容易满足的,喜欢有了,他又在奢求爱,又在奢求唯一,又在奢求在她的心中,他便是最重要的那个人。 半晌后,阿满见景陌从偏殿中出来,本想走上前跟着伺候,却因为男人眼中的冷漠而惊吓在原地不敢动弹。 “不用伺候,孤会照看好太子妃。” 阿满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想要看看顾卿澜如今的模样。 却发现她整个人都被包裹在薄毯中,连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好在天气虽热,但清晨阳光没出来时,却是十分凉爽惬意的。 故而这样层层叠叠的包裹住,顾卿澜也没有被热醒。 走到揽芳阁门口,景陌才像是想起了什么,顿住了脚步。 他转过头,看着赵德忠。 咳嗽了两声,说道,“去将那箱子搬来。” 赵德忠想起那箱子里的东西,又是嘿嘿一笑,“奴才知道了。” 等到人走后,景陌才将箱子打开。 里面是一件极为精致的异域红色舞裙。 穿上时会露出细软的腰肢,四处皆缝着极小的铃铛,会随着行走发出声音。 她就该穿红色,那样耀眼的红色,合该她穿才最漂亮。 将早早就备好的药膏取出,细细的涂抹在细嫩皮肤上的红痕。 眼热的同时,心下又有些后悔。 只是给她穿上舞裙后,他心里的那点子后悔又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心里仅剩下的都只有抑制不住的。 顾卿澜醒来的时候,有些茫然的望着床帐垂下来的穗子,满目的红色。 是了,昨日是他的生辰,胡闹了些。 她动了动,浑身酸软,面带恼怒的将这些不适压下,只是刚坐起身,耳边“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 顾卿澜怔了怔,好一会儿才发现这声音是从自己身上传来的。 第534章 解释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衣服……? 她是不是昨晚喝多了,所以忘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可是不应该啊,昨晚种种她都记得,只喝了一杯合衾酒而已。 腰间突然勾上一只手,顺着手看过去,顾卿澜对上男人的视线。 “解释。”她不轻不重的将腰间的手拍下,忍住心中的怒火。 景陌视线没有躲开,而是坚定道,“在那夜去安王府的时候,卿卿答应我的,说要在生辰第二日穿给我看的。” 顾卿澜仔细想了想,眼眸禁不住瞪大。 她还真说过这话! 顾卿澜:“……” 她还有后悔的机会吗? “青天白日的,我总不可能穿成这样出门。” 景陌语气欢快了起来,眉宇之间都荡漾着一股春意,“没事,我们今天不出门。” 顾卿澜眉眼之间微微抽搐,有些不太敢细想这话中的意思。 她想要起身下榻,却因为浑身的酸软和许多杂乱而又清脆的银铃声再次僵了僵。 “哗啦哗啦”。 她的身体突然悬空,她下意识的抱紧男人的脖颈,引得他勾起唇角,胸膛微微起伏。 面上不施粉黛,少了往日的端庄,却多了几分少女的娇憨。 “你别太过分。”顾卿澜被迫洗漱完,又被抱到椅子旁,看着面前出现的装着燕窝粥的瓷勺说道。 她是身体乏累,全身无力,并不是手脚都断了。 要不是看在昨日就是他的生辰,看在他做了那些让她觉得心软的事情,看在他的……这张脸,她定要让他感受到她私藏的十八般武器是何滋味。 景陌没有将手收回,而是眨了眨眼睛,刻意压低声音,“我心疼卿卿。” 顾卿澜手臂动了动,身上的铃铛跟着作响。 她脑中缓缓打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就这…… 这叫心疼? 口中说着心疼的话,然后折腾她一夜不罢休还不够,今日还给她换上这件衣服。 “心疼我你就该让我换上其他衣服出去走一走,最好你今日睡在书房,那才叫真的心疼我。”顾卿澜面无表情,一口咬住了瓷勺,然后将燕窝粥喝下肚。 “不行。”景陌手上动作仍是柔情,说的话却坚定得很,“今日你我只能待在这揽芳阁中。” 顾卿澜:“……” 她得想个法子,将他赶出去。 “我未成亲前曾听人说,太子殿下为人不好女色,十分清冷。”顾卿澜视线在男人嫣红唇瓣划过,上面极为明显的痕迹让她不由得想起昨夜的场景。 十分清晰的画面一点一点的浮现在她的脑海中,耳边,不知不觉的温度高了许多。 景陌淡然的将勺子递到她的唇边,“那是他们说的,我没承认过。” 对于旁人,他自然能做到不好女色,但面前的又不是旁人,而是他心尖上恨不得时时都在一处的妻子。 他要是还能做到不好女色,那才叫不正常。 再者,多日来的经验告诉他,要想吃到肉喝到肉汤,那必须得秉承死不要脸的性子。 “轰隆轰隆。” 第535章 生辰礼 “噼里啪啦。” 随着几声巨响,景陌不得已放下瓷勺,停止手边的动作,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在看到是何处时,男人瞳孔猛地一缩,眸中闪过些慌乱。 只是转瞬,他又想起晨起之时,已经命人将箱子里搬出来的事情。 毁尸灭迹,他甚至还让赵德忠清理了地上拖移的痕迹。 “吼。”虎啸声低低传来,男人脸色黢黑如墨。 他真是被鬼迷了心智才会去百兽园给大黄挑一只母老虎。 等到顾卿澜反应过来不对的时候,男人已经站在了那扇门口,并且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吱呀”一声,她还来不及开口,门便被打开。 里面大黄明珠两只老虎飞快的从房间里面冲到顾卿澜身边,一左一右站着。 脖子上还挂着昨日那朵大红花,显得尤为滑稽。 然而此时景陌已经无暇顾及身后的动静,他的视线,被紧紧的胶在房间的布置中。 在他原先放箱子的旁边,似乎有一个极大的架子,只是如今被一块黑色的布盖着,更显得可疑了。 他试探的将黑布挑起,眼中同时浮现出讶然与惊色。 一整排的架子上,长枪,长刀,长剑,甚至还有狼牙棒,流星锤等。 他是不是没睡醒,走到了卖武器的地方了? “你都看到了。”顾卿澜语气肯定,淡淡的看向男人。 景陌先是摇了摇头,很快又点了点头。 “到底是看见,还是没看见?” 景陌迟疑了下,最后开口,“看见了。” 他得快一些,为卿卿寻一个台阶下来,不然他今日定会被赶出揽芳阁的。 男人身子动了,缓缓抬着步子,向她走去,抚掌轻笑。 长睫微颤,在顾卿澜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双手也在不住的颤抖。 “好好好。” 顾卿澜:???嗯? “你疯了?” 男人迅速走到她的面前,将有些哆嗦的双手收回袖中,长叹一声,“我只是没想到,卿卿给我送了这样一份大礼。” 顾卿澜:???嗯? “你没事吧?” 她方才是不是做了什么动作,然后把他吓疯了? 不能吧,堂堂景氏的太子殿下,就这般脆弱。 “没事,我只是觉得十分欢喜。” 男人低头看她,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两声,“原先我还以为,卿卿不会送我生辰礼了。” 顾卿澜:“对啊,我竟然忘了送你生辰礼。” 男人手指抖了抖,随即摸了摸女人的头发,眼神温和,“还想骗我,嗯?” 顾卿澜只觉得脑海中的问号一个接着一个的冒出来,连绵不断。 到底怎么一回事?她一句话都听不懂了。 “那一屋子的武器,便是卿卿送我的生辰礼对不对。”男人学着话本中的描写,唇角扯出一抹极为放肆的笑容,然后俯身吻在女人的额头,一触即分。 “我很开心,能收到这样惊喜的礼物。” 如果忽略他正在发颤的双手的话,他面上的神情勉强可以称之为高兴。 顾卿澜:“……?” “那不是给你……” 第536章 吧唧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一定寻了许久才凑到一屋子对不对,难怪,一直不许我住进这里,是不是担心我在这里会发现惊喜?” 顾卿澜:“……” 啊这…… 她虽然没有饱读诗书,但是也不至于沦落到听不懂人话的份上吧。 那既然不是她的问题,反过来想,就是男人的问题了。 顾卿澜双眸微微眯起,踮起脚费力仰着脑袋看着他,“你是不是……” “吧唧。” 男人有些紧张的攥紧手指,学着她先前的做法,重重的吻在她的唇瓣上,因为触感极好,他忍不住一手揽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则放在她的脑后。 顾卿澜将双手放在男人的胸膛上,试图推开他。 一屋子的武器的事情还没谈明白,她这么多年的收藏怎么就不明不白的成了他的生辰礼了呢。 想得美。 那可是花了大价钱一件一件寻来的。 两只老虎好奇的扒拉着爪子,看着他们两人。 纵使景陌厚脸皮如斯,也不免有些不自在。 他走到门,将两只老虎赶出去之后,才继续开始自己的表演。 扬唇笑意明媚,衬的一张精致如天神的面庞沾了些世俗的气息,却更多了几分惊心动魄的美。 顾卿澜愣了愣,遂而手指缓缓抚上他的脸庞,“真想要那些武器?你又没本事用,拿了岂不是浪费。” 她方才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方知,那些话不过是一个借口,来维持她表面依旧是端庄温柔的,给她一个台阶下罢了。 只是这台阶,她如今也并不大想要。 毕竟两人之间的秘密所剩无几,也不差这一个两个。 景陌装作听不懂她的话,“要,卿卿送的生辰礼,我自然是当作珍宝看待的。” 这样给自己挖坑?顾卿澜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些许笑意,“好啊,既然你想全部都要,那么……自然每一样都要精通,才不辜负我的心意,是不是呢?陌哥哥?” 景陌此刻忽然想起方才见到的两把流星锤和狼牙棒,一时间陷入了难言的沉默之中。 “卿卿,我……” “我什么?” “我一定每一样都会精通。”景陌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大不了他再寻几个武师傅,平日里抽出些时间,总能一样一样的学个精通。 “既然生辰礼已经给了,那么这衣服便不穿了吧,怎么能有送两份生辰礼的道理呢。”说着,顾卿澜便作势要走向屏风,脱下身上的舞衣。 清脆的铃铛声在殿中想起,景陌一下子清醒起来。 他拉住女人的手指,然后腕间微一用力,等到人被迫卷入他的怀中之后,才弯腰一把抱起。 “昨晚我听见了,你说你爱我。” 顾卿澜手指揪了揪男人的脸颊,浅笑道,“那又如何?” “既然你爱我,那么两份生辰礼也是很合理的。” 听了这话,顾卿澜很是愣了一会儿,半晌才继续手上的动作,双手都拉住男人的脸颊往外扯。 “殿下这又是什么道理?胡搅蛮缠吗?” 第537章 收拾 “是胡搅蛮缠如何,不是又如何?”男人厚着脸皮,无所畏惧。 顾卿澜骤然环住他的肩膀,凑在他的耳边,咬了一口耳垂才说道,“殿下这是在仗着我爱你,所以才如此胡搅蛮缠吗?” 从她在耳边呼出一口气开始,他的身体就猛地一颤,随即迅速僵住。 “是。”他回答。 “这是在白日,未饮酒,昨晚的话,能再说一边吗?” 他露出的神情是顾卿澜近日以来几乎未见过的脆弱,或许有假装的成分在,只是未必没有真情实意。 顾卿澜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扬起手抚在男人的发髻上,最后抽出玉簪,长发倾散,男人的容貌更添了几分妖冶。 “你是不是觉得,昨日酒里那点助兴的药,让我一时之间有些迷茫,所以才会顺着你的话跟着说下去?” 洞房花烛夜的合欢酒,是要加些助兴的药物的。 只是添加量极少,且用的是对身体没有伤害的药物,所以顾卿澜也并未理睬。 只觉得喝完那酒后,身体微微有些发热而已。 察觉到因为她的话,他的呼吸声都加重,顾卿澜这才继续道,“你听好了,我爱的人,就在我的面前,从前到现在,我爱的人只有你一个,没有其他。”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如你爱我那样爱你,但是我愿意陪你上穷碧落下黄泉,也愿意与你执手相看白首偕老。” 揽芳阁内静悄悄的,似乎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听到。 他们的呼吸交织缠绕在一起,额前相抵,仿佛这样就能感知到对方心里的思绪一样。 “现在还害怕吗?”她问道。 她其实不能设身处地在男人的处境上想,她不懂为何在两人的感情上,他有时会如此怯怕。 “不怕了。”男人手指抚在她的后背拥紧,眸色逐渐暗沉,“我昨晚说的是真的。” 想打一个牢笼,将你圈在身边。 永远都不能离开。 这样的做法,确实能使他不再怯怕,可他不舍。 他宁愿自己难受,也不愿她伤到分毫。 两人紧紧相拥,氛围意外的温暖起来。 只是没过多久,男子与女子之间的心思差距就显现了出来。 身为女子的顾卿澜,此刻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也不想把手松开,就这么一直抱着心里满足极了。 而身为男子的景陌,心里满足的同时,又诡异的因为胸膛处的柔软,不可避免的产生些许。 这些像春日里的野草,风雨摧残不了,埋在土地里的萌芽奋力的钻开泥土,向上生长。 这舞衣是他命人特制的,舞衣的后面,有两根细绳,只要轻轻一拉,后面便全部敞开,露出白皙而又玉润的美背。 他犹豫着动作,心中在考虑这么做下去,明日的结果是什么? 只是没等他想完,怀中的女人动了下,胸膛处的柔软也跟着动了下。 男人脑袋里面仅存的理智瞬间灰飞烟灭,他伸出手,轻轻一拉。 伴随着铃铛的脆响,他的手指粗粝的划过白嫩的肌肤。 第538章 话本子看过 玉白而又纤细的手腕各戴着两串银色的铃铛,举手投足,皆极为勾人。 “我要在上面。”女人明明耳边发红,心跳也不断加快,却仍是强撑着抑制住声音中的紧张,手指则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他腰间的玉佩。 景陌只想象了下那场景,身体某处便硬的发疼。 “好。”他乖顺的点了点头。 床帐外,依稀可辨认出其中的影子。 玉股齐舒,纤腰尽展,两人无限狂兴,权时借用小腰枝,亲叠起胜如山枕。 灵犀紧轾,牡丹全吐,蝼蚁撑波不定,恰如鸟鹊去填桥,渡牛女两情相馨。 …… 晨起,男人想起自己近来看的话本子,犹豫不定的将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在赵德忠震惊的眼神下,他走至榻边。 小心翼翼的掀开床帐,然后静静的看着女人的睡颜。 浅浅的勾了勾唇角,蹲下身子。 他伸出手,揪住女人的脸颊,用力往外扯了扯。 因为脸上忽然传来的痛意而醒来的顾卿澜:“……” 好在脑子里还存着些理智,她没下意识一巴掌抽过去。 “殿下要做什么?”她捂着脸颊瞪过去。 只是眉眼精致,眼圈微红,又因为起身时被褥滑落,露出白嫩肌肤上的红痕,所以这么一瞪,景陌不仅没觉得害怕,甚至还觉得心下心尖上像是被羽毛扫过一样。 有些微痒,又软的一塌糊涂。 恨不得将自己觉得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的面前。 “喜欢吗?” 顾卿澜放下捂住脸的手,莫名其妙的继续瞪着男人。 脑子有毛病吧,前因后果也不说,就突然来一句喜欢吗? 喜欢?喜欢什么呀? 不行,就算是她喜欢的人,也不能让她吃这亏。 想着,顾卿澜便将手轻轻地放在男人的胳膊上,然后收紧,尖锐的指甲揪起一小块皮肤,钻心的疼。 “嘶”,景陌忍不住抽气出声,用着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女人,“为什么?” “你还问我为什么?”顾卿澜简直觉得莫名其妙。 满打满算,她这两日加起来能真正睡着的时间也不过五六个时辰,今晨好不容易将他踹下床才得以休息,迷迷糊糊就被揪醒。 “你方才的动作到底是什么意思?”顾卿澜双眸危险的眯起,声音也压低,两人周围似乎都萦绕着冷气压,“难道你嫌活得太久想死了?” 不远处伸长了耳朵仔细听的赵德忠:“……” 他的老天爷啊,一定要保佑太子殿下忘了他现在在殿中的事情,不然他一定会被杀人灭口的。 轻巧的甩着拂尘,赵德忠看了一眼天色,才缓缓往后退。 反正离上朝的时间还有一会儿,等快到了的时候他再来催促也不急。 景陌想了好一会儿,才发觉两人之间的话似乎是出了差错。 他刻意压低声音,带着她最喜欢的沙哑,解释道,“以后我保证,你每天醒来第一眼能看到我,喜欢吗?” 景陌在沈钊留给他的话本子里看过,这句话,是天下所有女子都抗拒不了的。 第539章 好归宿 半晌,“啪”的一声。 男人从里面走出,不自在的捂着肩膀处。 赵德忠胆战心惊的开口,“殿、殿下,上朝的时间快到了。” 男人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冷嗤了一声,“孤难道不知道?” 赵德忠:“……” 虽然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但是太子殿下这一身的火药味,定是因为太子妃而起的。 方才那个声音,太子妃不会是打了太子殿下一巴掌吧。 赵德忠竭力忍住好奇的心思,强迫自己不往景陌的脸上看去。 …… 而另一边,周若翎跪在周太傅门前,已经多日。 她不想嫁给叶铮。 这个男人,原先还是萧嫣的未婚夫,她若是嫁了,这辈子都会被萧嫣看不起。 再者,虽然叶铮如今已经是探花,但是谁都知道,他得这探花,是因为投身祖父门下,光有名声,没有权势。 柴三捻着腰间的玉佩,别有意味的笑了笑,走到周若翎面前,语气加快,“姑娘快起来吧,若是在这里跪出问题,太傅心中也不好受,难道姑娘希望太傅因为姑娘而心中不适吗?” 周若翎面色僵了僵,婚期不过一月,她后半辈子的日子都要毁了,哪还能顾得上祖父心里好不好受。 她只知道,只要祖父再去圣上面前求情,这道圣旨,一定能够收回的。 “祖父,若翎宁愿一辈子伺候在祖父左右,不嫁任何人。” 斜斜的躺在榻上的周太傅取过一旁的烟枪,放在口中深深的吸了一口,皱皱巴巴的脸上闪过满足之色。 只听到周若翎的声音时,他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这个孙女,也太不懂事了。 圣旨已经下了,难道还能有回转的余地吗? 柴三看了一眼房门,再看了一眼周若翎,才说道,“太傅是最疼爱姑娘的,姑娘也应该心疼心疼太傅,雷霆雨露,皆是皇恩,况且那叶公子也是一表人才,与姑娘极为相配。” 周若翎猛地抬眸,正要狠狠的瞪向柴三,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样貌。 她怔怔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未着粉黛,发髻凌乱,满脸惨白,什么时候,她活成了这幅鬼样子。 争了这么长时间,到最后,她竟然一无所有吗? 她不甘心。 周若翎跪着往前挪动几步,重重的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还请祖父顾念若翎父亲早逝,别将若翎嫁给叶铮。” 恰在此时,院子的门口,出现一个身着锦缎的男子,听到这句话之后,面色僵硬,脸色黢黑,最后缓缓往后退了几步,躲在一侧。 周太傅终于打开门,自上而下的看着跪在地上不住发抖的孱弱女子。 要将这个孙女嫁给叶铮,他心里自然是不舍的。 他在若翎的身上,花了太多的功夫。 外面的好名声,这么多年的培养,如今都白白废掉。 “若翎,对于你来说,叶铮是一个好的归宿,他虽然没有太子那般的才华和地位,但只要有祖父在,他就得一辈子对你好。” 到底是二儿子留下的唯一血脉,尽管她还是不懂事,但周太傅仍然不愿意过多的苛责。 第540章 色衰而爱驰 他唯一烦恼的是,族中适龄女子生的貌美的确实不少,可也比不上顾家那位。 更不用说,生的没有那位貌美便罢了,就连心计都比之不上。 用于后宅,这些适龄女子或许勉强合适。 可他要她们去的地方,是东宫。 那里除了顾家女之外,没有任何的妃妾。 他活了这大半辈子,半只脚都要入土的人,自然不信这些情爱之事,觉得太子不选妃纳妾,要么是有自己的考虑,要么是被太子妃迷惑。 如果是后者,他就必须在族中,寻出一个比顾家女还要貌美的女子。 以色侍君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 若是族中没有,他就只能往外面寻找了。 天地之大,总能寻出样貌倾国倾城的女子。 只是,这样的女子,会听从他的命令吗? 周若翎声音尖利,眼眸中包着泪,十分委屈的样子,“祖父可知,在这圣旨下来之后,先前与若翎交好的贵女全都不再联系若翎,甚至还故意躲着若翎,若翎要是真嫁给叶铮,那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被她们看不起吗?” 周太傅现在倒不在意旁人看不看得起自己的孙女了,毕竟对于他来说,这个孙女已然是一个弃子。 能用她来消除圣上对周家的不满,别说是嫁给叶铮,就是让他直接将人赶出去,他都是极愿意的。 “若翎,你听话,叶铮会对你很好。”他不耐烦的安抚道。 周若翎声音中愈发充斥着怒火,“叶铮算什么东西,他是萧嫣不要的,难道我还要捡萧嫣不要的男人过日子吗?” 院门口躲着的男人身子再次往旁边缩了缩,双手紧紧攥住,关节处露出白色的痕迹。 柴三眼睛似不经意般朝着院门口看了看,随后唇角扯出一抹诡异的笑。 他开口说道,“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奴才先前去看过,叶公子也称得上是人中龙凤,与姑娘甚至相配。” 周若翎咬牙切齿的看着柴三,心中暗道,果然是除了自己,旁人都不能相信。 在太后宫中,柴三还帮她出主意,到了祖父面前,这个小人便又帮着祖父了。 “滚开,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大约是心中怒火烧的愈发的烈,她一时之间竟忘了规矩,直接对着柴三怒道。 柴三低下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好久才开口说出一句话,“姑娘怪罪奴才便罢了,可千万不要将事情怪罪在太傅身上,太傅是真的为了姑娘好。” 周太傅一听这话,心中先前存着的不舍与怜惜瞬间消失了个干干净净,丝毫不剩。 “祖父供你吃穿,让你锦衣绸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到头来你竟然还敢心中生出怪罪。”周太傅手指微颤,指着周若翎,“来人,将小姐关起来,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放她出来。” “谁敢过来,若是真如此,我宁愿现在就一头撞死。”周若翎站起身,却因为长时间跪着,身体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上。 第541章 送她回房 “好,好。”周太傅脸色黑沉,怒声道,“我今天就站在这看着,看看我一手抚养长大的亲孙女,是如何撞死在我的面前的。” 院门口藏匿着的男人听到这,眉头不由得皱起。 最后,他还是掩去眼中的厌恶,走了出来,跪在周太傅的面前,行了一个大礼。 “学生拜见太傅。”叶铮面无表情,瞧不出喜怒 想到方才那些话被叶铮听到,周若翎便不由自主的往旁边挪了几步。 “让你看笑话了,若翎从小便被我宠着,如今都无法无天愈发不知礼数了。” 叶铮唇角溢出一抹冷笑,眼眸却极为深情而又专注的看向周若翎,“学生知道自己身份卑微,配不上周姑娘,既然如此,明日学生便向皇上请旨,还周姑娘一个自由。” 周太傅面色一变,忙道,“你这孩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何必去劳烦圣上。” 他威胁的看了周若翎一眼,继续说道,“若翎这两日身子不舒坦,所以才会说些不该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一月之后,婚礼如期举行。” “你只要记得,好好待若翎便是。” 叶铮心中闪过嘲弄,面上却恭恭敬敬,“学生一直以来都倾慕周姑娘,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见没有回转余地,周若翎心神一紧,脑中混沌,很快便晕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叶铮忙走过去将人抱起,“学生送周姑娘去房间,再寻大夫过来。” 周太傅张了张口,最后也没说出拒绝的话。 柴三出声提示,“太傅,这叶公子与姑娘这是定下了亲事,现在让他去姑娘的闺房,是否有些不合适?” 他是觉得,凭借叶铮的性子,做不出好事来的。 周太傅眼眸暗沉了下来,良久才道,“不必管了,他们本就是要成为夫妻的。” 叶铮的举动,他自然最清楚。 可周太傅并不想阻止,甚至觉得,两人若真是有了肌肤之亲,那么若翎便不能再寻出那么些个理由,只能嫁给叶铮。 他现在要做的,是好好办一月之后的婚礼,让圣上看到他的诚意。 “柴三。” “奴才在。” “你去寻些相貌出众的瘦马回来。” 柴三唇角勾起,眼眸却显得十分吃惊的样子,“太傅的意思是……” 周太傅冷笑,“男人没有不偷吃的,我就不信,他能次次都拒绝。” …… 将人抱到房间里面,叶铮看着两侧的丫鬟,觉得十分碍眼,便摆了摆手,“还愣着做什么,各做各的事情去,没事不要进来。” “叶公子,你与小姐还未成亲,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似乎不太合适吧。” 说话的人是同周若翎一起长大的婢女,也知道她的心思,故才敢大着胆子这么说。 “有什么不合适,这是太傅应了的。”叶铮抬眸,冷冷的看着婢女,“还不快滚出去。” 那婢女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旁边的婢女拉住了胳膊,硬生生的拖了出去。 等到房间里面没有其他人,叶铮才转头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子,阴翳一笑。 第542章 护着 他的手指细细的抚在女人的脸颊,顺着脸颊一直向下,最后视线落在衣襟系带处,冷笑出声。 “我原先是真的喜欢你的。” 在和萧嫣有婚约之前,叶铮就很喜欢周若翎。 他曾经远远的在一场诗会上见过她一次,宛如九天神女一般。 从未想过,她会嫁给他。 圣旨下来之后,他很是开心,想着一定要一生一世对她好。 可是却听到方才那番话。 他伸出手挑起昏迷女子的下巴,淡淡道,“我确实算不得什么东西,但是你只能嫁给我。” 不同的是,他不会再抱着想对她好的念头了。 “翎儿,翎儿。”一妇人声音从远处传来,叶铮收回方才系带处的手指,眉头紧蹙。 门被打开,叶铮看到一个与周若翎有几分相像的妇人。 那妇人急急走上前,不着痕迹的推开叶铮,面露苦色,“翎儿,你怎么了?” “这位是?”叶铮退开几步,看向妇人身后的奴婢。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奴婢便是方才说话的那个。 “叶公子不知,这是夫人,是姑娘的亲生母亲。” 叶铮手一僵,反应过来之后忙作揖道,“小婿见过岳母。” 妇人皱了皱眉头,想起那道圣旨,到底没训斥出声,只委婉说道,“我请了女医来,你在这有些不便,不如改天再约个时间,让你和翎儿见面,可好?” 叶铮垂着眼皮,有些可惜的搓了搓手指。 早知道,他方才直接解开衣服便好了。 这样让进来的人看到,那也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那么下次小婿再来登门拜访。” 看着人走远,妇人才松了一口气,有些忧愁的看着昏迷中的女子。 “夫人,您也看到了,这叶公子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没成亲就敢对小姐动手动脚,要是成了亲,还不知道要怎么样。” 周母爱怜的整理好周若翎被拨乱的衣襟,“我一个妇人家,又能怎么样呢,圣旨已下,翎儿她……” “可是那个叶公子真的……” “好了,我知道你和翎儿一起长大,自然极为关心她,她的事情……”周母犹豫了下,才重重的叹了一声,“我会护着她的。” …… 叶铮刚走出周府不远,便看到两个熟悉的人。 一个是他的同窗,也是金科状元,谢蕴,另一个……则是他先前的未婚妻,萧嫣。 他们两人怎么会在一起,而且动作举止,还这般亲密。 不知为何,叶铮瞧着瞧着心里莫名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他们取消婚约这才多久,萧嫣便已经找好了下家了吗? 带着没由来的怒火,叶铮走了过去。 清隽的少年和娇憨的少女并排走着,少女手中拿着一根糖人,眼眸里面显而易见的溢出些欣喜。 而站在她身侧的少年,则眉眼弯弯的看着她,极尽温柔。 两人站在一处,仿佛是天生一对,金童玉女一般。 “嫣嫣。”谢蕴忽然停了下来,嘴角噙着一抹笑,然后一只手摊在她的面前。 第543章 延迟 萧嫣疑惑的歪着头,“怎么了?” 谢蕴面带清冷,手指却一点一点的挪动,最后迅速将少女的手牵住,口中解释道,“人太多了,我牵着你,不容易走散。” 萧嫣抿唇笑了笑,没将手抽出来,只低着头。 叶铮往前的步子顿住,随后凝视许久,才转身离开。 他惹不起谢蕴,没必要过去自取其辱。 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将他与周家,好好的绑在一起。 只有这样,周太傅才会愿意在朝堂之上帮助他一步一步往上爬。 萧嫣蓦的发出一声惊呼,只见本牵着她手的谢蕴忽然揽住她细软腰肢,两人位置倒换,她清晰的看见少年眼中的喜欢。 还没来得及发问,谢蕴便浅浅的笑了两声,“我见那边有一根珠钗,我们去看看吧。” 叶铮浑身僵住,手指攥的极紧。 如果有人路过,细细看他一眼的话,就会发现这个男人身体骤然不住的颤抖,眼中似有惧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恢复如常。 恨恨的看着那边已经没了两人的方向,心中想着,不过是个家族已经逐渐没落的公子哥,落魄的凤凰不如鸡,竟然还敢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 叶铮自然不可能承认自己是怕了谢蕴,只安慰自己,等周太傅帮他在朝堂之上站稳,他定能将谢家踩在脚底下。 …… “什么?婚期延迟了?” 顾卿澜这几日烦景陌烦的厉害,本想直接将他放在揽芳阁的东西扔出去,却又担心被人看到,传出一些不该传的话。 随后便悄无声息的早早便关上揽芳阁的门。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位太子殿下,爬窗子爬上了瘾。 她躲哪都能被抓出来。 若是他满脸强横,她也就能狠下心每日给他一个手刀。 但是他就这么委委屈屈的站在她的面前,耷拉着眉眼,十分垂头丧气的样子。 然后拉着她的袖子,晃了晃。 最后再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的掌心,轻轻的挠了下。 她心肠再怎么也硬不起来,只得迷迷糊糊的应下他的话。 阿满偷偷看了一眼女人细白脖颈处,炎炎夏日,那处正突兀的围着一块丝巾。 想到这其中缘由,阿满不禁笑了笑。 “太子妃,奴婢特意打听过,说是周若翎的母亲生了重病去世,她要守孝三年,这婚期也必须往后延下去。” “奴婢听赵公公说,周若翎的母亲,似乎并没有生重病。” 顾卿澜手指托着腮,视线触及池塘中嬉戏的鱼儿,又是一怔。 良久,她才无奈轻叹,“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周若翎可真当幸运极了。” 阿满不解,“太子妃,奴婢听不懂。” “你可还记得,叶铮是怎样的人?”顾卿澜有些难受,不是同情周若翎,而是可怜周母。 “他就是个无耻小人。”阿满气呼呼的鼓起脸颊,目光在触及不远处站着的许渝时,面色红了红,又压低了声音,“要奴婢说,与他退了婚约,萧二姑娘才真真是走了好运。” 第544章 不是用你的手 “他是无耻小人,便会相应的做出无耻的事情。” 这道圣旨一下,虽是君无戏言,但顾卿澜对周若翎太了解了。 她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叶铮同样是个难缠的人,他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徒步青云的机会。 一个不愿嫁,一个非要娶。 若是逼急了,那个不愿嫁的只说自己愿意日后青灯古佛相伴,那么这道圣旨便会作废,圣上也不会强制一个弱女子成了这道圣旨。 而届时,叶铮变成了众矢之的。 要想不让自己处于这样的弱势,他自然要做出些什么。 最方便快捷的方法,便是让这个不愿嫁的女子不得不嫁。 至于这不得不嫁的原因,顾卿澜不愿意去想。 顶多是一些腌臜的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而周母…… 想到这,顾卿澜缓缓闭上眼睛,手指揉了揉眉心的位置。 “这是膳房新做的桂花酿,里面加了冰块的。”男人几步走来,不着痕迹的挤开阿满,然后自己站在顾卿澜的身侧。 顾卿澜转过身看向他,目光缓缓从他的脸上移到手边。 她取过极大的茶盏,捧着轻抿了一口。 “你们先下去。”景陌说道。 阿满与几个宫女福了福身,缓缓后退。 她接着抿了一口桂花酿,目光飘远,“有何事?为了周若翎?” 景陌神情严肃,眸色复杂,“确实与她有几分干系。” “若是因为她守孝不与叶铮成亲的事便算了,我不觉得遗憾。” 周母用自己的死来为周若翎赢得了三年的时间。 只是她不知道,这并不是结束,而只是一个开始。 以叶铮的性子,不可能会放弃这么一个能够飞黄腾达的机会。 男人手指轻轻的放在她的肩膀上,将她圈入怀中,“我下面要说的事情,与这道圣旨无关,与叶铮也无关,有关的是周若翎,以及你一直在寻找的真相。” “你说什么?”女人骤然瞪大眼眸,瞳孔微缩,不敢相信的抓住他的胳膊,“到底怎么一回事?” 男人没有回应她的问题,而是垂下眼眸,无奈道,“卿卿,你别害怕,有我在。” 顾卿澜松开手指,竭力控制住颤抖,“你说。” “生辰那日你提及的那个方蕊儿,确确实实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是妾室所生,不过在那天之后,便再无人看到他。” “周若翎住在太后宫中时,频频对着一个叫做红杏的宫女失态,我让人将红杏的画像拓了下来,你瞧瞧。” 本来景陌也没注意到这一点,只是他昨日去太后宫中,偶然提到周若翎,太后便顺嘴说了一句。 一双微微向上翘起的杏眸,显得几分无辜,还有唇下的嫣红小痣。 不说七八分像,至少有三分。 明明夏日炎炎,周遭的空气都像是在沸腾着,可顾卿澜左右,却比冰窖里还要寒凉。 “我去杀了她。” 景陌一把将人拉住,圈起她的腰肢,俯下身轻声道,“要杀她可以,但不是用你的手,交给我,我会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 第545章 人 “可是,没有证据。”顾卿澜整个人都像是没了精气神,纤手抓住他的衣襟。 像是这块薄薄的布料,已经成了她在海面上漂浮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松开手,便再无活下去的机会。 她方才说要杀了她,也不过是一时冲动。 她若是孑然一身,必定能有这般果断,能有这样勇气。 等理智袭来,她便再生出怯弱,不敢在想方才的念头。 “谁说没有?”景陌浅浅勾起唇角,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忘了一个人了吗?方蕊儿,依我看,她知道些什么,并且,她的嘴巴,在卫钰的手下,严不了。” 身在大理寺,手背在身后看着监牢里面蹭着墙不住止痒的女人,眉头皱起。 他怎么觉得,后背突然有些发凉。 傅燃站在一旁,手抚着胸口处,面色难看,“这是个什么东西?人?” 卫钰面色如常,甚至还走到门口,让手下将锁打开。 “杀了我,杀了我……”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女人高声大喊,只是这么一说话,脸上的皮肤皲裂不少,鲜血也缓缓流了出来。 同时,她竟口中发出一长串诡异的声音。 傅燃搓了搓胳膊,却又控制不住好奇心,往前面走了走,然后眯着眼睛看了一眼。 这一看,他险些将自己昨天吃的饭都吐出来。 女子虽面上已经看不出人形,却还不住的趴在墙边蹭来蹭去,脸上的皮肉有许多直接掉落在地上,显得十分可怕。 然而更可怕的是,她发出的声音,似乎是因为舒服所致。 “我的妈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傅燃继续捂住胸口,移开视线。 再怎么看下去,他一会就真的吃不下东西了。 “她很享受,又很痛苦。”卫钰蹲下身子,然后拿出一柄折扇,将从茯苓身上掉下的碎肉摊开细看了下。 其中并没有其他东西,那她怎么会全身发痒。 傅燃面无表情,他只能瞧见卫钰正翻来覆去的细细观察那些碎肉。 他也是杀过人的,也是扛过尸体的。 但是眼前是这样的场景,耳边又是这般的声音,卫钰是如何做到比他还要镇定的。 不是说,卫钰在没有任大理寺少卿之前,是个翩翩佳公子吗? 难不成外面的传言有误? “老妪。”卫钰突然低喃了两个字。 傅燃凑近,问了一遍,“什么老妪?” 卫钰懒懒的抬眸,折扇再次碾开碎肉,“我说她有些地方的皮肤,像是老妪。” 真是奇怪,看她先前的相貌,也是个妙龄少女,怎么没过几日,便成了这幅德行。 这皮肤,也可疑的紧。 茯苓在听到老妪二字时,模糊不清的意识瞬间清醒许多,她伸出已经露出骨头的手,颤颤巍巍的指向卫钰。 卫钰不急不慢的站起身,然后缓缓往后退了两步,长睫垂下,“我记得,你是要活着的。” 茯苓费尽力气抬起手,却又重重的落下,声音凄厉,“不,不要,杀了我,该说的事情我都说了,只要你杀了我……” 第546章 这叫请 卫钰没理睬她,而是转身离开,又命人锁上门。 傅燃慢吞吞的走到他身边,问道,“你就这么让她在里面自生自灭?” 不只是疼痛还是疲累,方才嗷嗷叫唤的茯苓已然晕倒在地上,里面再无动静传来。 “当然不是。”与傅燃说完,卫钰才转过身,将腰间的玉佩解下,扔到面前的手下怀中,“去请季太医过来。” 傅燃愈发觉得不可思议,鬼见愁这是良心发现,所以准备请太医为这女子看一看了? “好兄弟,我先前竟一直误会你了?”傅燃有些愧疚的拍了拍卫钰的肩膀。 他之前,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与心存愧疚的傅燃不同,卫钰眉头轻蹙的躲开,随后才从一侧拿出一个瓷瓶,放在手上细细端详。 瓷瓶的下面,刻着一个容字。 这群人可真是奇怪,这样名目张胆,生怕旁人不知道他们是何身份一般。 “这是什么?”傅燃随口一问。 卫钰将借着光将瓷瓶转了转,随后犹豫的看着瓷瓶口,到底没有打开。 “茯苓身上的药。”他语气微微顿住,意味深长的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女人,“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就是因为没有这瓶药,才会变成这幅鬼样子。” 傅燃:“……” 他现在就把方才的愧疚收回去。 果然不该对这个鬼见愁抱有希望,什么翩翩佳公子,定是外面的谣传。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出去的手下才走来,手中还拎着一个不住挣扎的季太医。 见有许多人在,季太医忙镇定自若,将拎着自己衣襟的手拍开,然后整理了下,才摸着胡须问道,“不知少卿找老朽有何贵干?” 卫钰将瓷瓶放下,双眸危险的眯起,“旁的太医大约不能承受的主,所以我只能请季太医过来了。” 季太医满脑袋的问号,这叫请?这叫请??这叫请??? 他在家中吹着凉风,吃着冰镇的西瓜,好不惬意的同时,从天而降一个黑衣人,二话不说就拎起他的衣襟,将他带过来。 他连自己宝贝的小药箱都没带上。 卫钰让了开来,季太医乍然正对上躺在地上的茯苓。 季太医:“……” “这什么东西?” 远远瞧着,血淋淋的?这天牢是又有什么新奇的刑罚。 然后在用的时候,一不小心将犯人伤成这幅样子? 季太医神色骤然变得复杂起来,看不出来啊,卫钰这相貌堂堂的,没想到心里面竟是个变态。 “一个女人。” “你的?”下意识的说完这话,季太医方觉得不对,忙挽救道,“老朽的意思是这女子身上的伤可与少卿有关?” “她是自己弄出来的,与我无关。”卫钰没把季太医方才的话放在心上,只继续道,“我请季太医来的意思,是想让季太医瞧瞧,这女子的年岁。” 虽然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切实际,但卫钰就是觉得,这个女子真实年纪,不像是她所呈现出来的那般。 便是保养再得当,也不可能相差如此之大。 第547章 这般手段 相貌可以伪装,但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茯苓的眼中,充斥着不知名的沧桑,这样的沧桑,一般来说,他只在年岁大的人眼中见过。 季太医从怀中抽出一张洁白的帕子,然后捂在鼻端,缓缓而去。 “嗯~” 昏迷中的女人骤然醒来,摸索着在地上扭着腰肢,口中咿呀娇啼。 傅燃捂紧耳朵,只觉得头皮发麻。 若是撇去她现如今的动作,这样的声音,倒真会让人存着旖旎的心思。 “哎呦……”季太医忙往后退了退,躲开茯苓伸过来的手,面色有些惨白。 不过转瞬,他又不敢置信的走上前,细细查看。 半晌,他看向卫钰,“来时两人曾对我说,这女子不过双十年华?” 卫钰点了点头,茯苓确实是这么同他说的。 不过对于这话,卫钰不太相信就是了。 季太医简直要一口老血吐出来,他冷着脸走到卫钰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老朽年纪大了,眼睛却不瞎,这哪里是双十年华,少说也得是知天命的年纪了。” 知天命的年纪。 至少五十? 想到先前那个名为桑落的女子,卫钰禁不住眸色渐沉,思绪翻滚。 容氏…… 既然有这般手段,为何早不用出来,偏偏等到现在。 …… “姑娘,你且吃些东西吧?”一个面色怯怯的婢女小心翼翼道。 言玥冷眼看她,“碧桃呢?” 说话的婢女名为碧月,是新拨上来伺候言玥的。 “碧桃姐姐得了太子妃的恩典,已经脱去奴籍,恢复清白之身了。” 言玥不信碧月的话,却也无可奈何。 她如今再是天真,也不可能再信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心中会有她了。 原先所念所想,原来真的只是她一个人的妄念。 茫然无措中,言玥站起身,走到院子门口,缓缓的转了一个圈,四周景象尽收眼底。 她仿佛被囚禁在一个牢笼之中。 而这样的牢笼,却是她自己求来的。 她踉跄了几步,手指抚着柱子,半晌,才神色如常,浅浅的笑了笑。 “碧月,陪我出去走走。” 自从顾卿澜来此“耀武扬威”炫耀一番之后,门外守着的人便不再限制言玥的行动。 言玥许久没有不带目的的出去走走了,这么一放松下来,她倒觉得,浑身疲累。 “夫君。” 在她的不远处,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子忽然朝着她跑来,言玥愣怔住,只女子没有在她的面前停下来,而是与她擦肩而过。 这女子大概是扑到了一个男子怀中,口中说道,“你不是说今日要去夫子那吗?怎么又来这里?” 男子像是笑了一声,“我好久没有陪你出来了,夫子那明日也是可以去的。” “轰隆”几声,言玥脑中雷声阵阵,整个人都僵硬住,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倒流。 这个人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她曾与他,携手度过六年。 “姑娘,姑娘……”见她动也不动,碧月有些担心的喊道。 第548章 相见 言玥回过神,无力的扯了扯唇角,“无事,我只是看那边的吃食入了神。” 她到现在,已经分不清,老天爷给她的重来一次是恩赐还是惩罚了。 若说是恩赐,缘何她如今是这般模样,若说是惩罚,这样的机遇也不该她碰到。 “奴婢去买些回来。” 言玥看去的地方卖着糕点和蜜饯,碧月便忙走去,准备每样皆买些回来。 她自虐一般的转身看去,却见到那两人站在一个破烂的首饰摊子面前,男子细心挑了一个玉簪,然后对着女子的发髻,笑着说了些什么。 摆在外面的摊子,玉簪的品质自然不可能好。 可女子面上的神情,仿佛这玉簪像是皇宫里出来的珍品。 她到底没忍住,身子不住颤抖,往前走了几步,扬起唇瓣,“阿礼,好久不见。” 被叫做阿礼的男子犹豫的看过去,眉头蹙起,过了几瞬才反应过来。 只眼中并无惊喜,十分浅淡的情绪。 “夫君,这位是?”女子惴惴不安的看着面前穿着华服的言玥,抓着宋礼的手指不断收紧。 女子于某些事情上的直觉,向来是最准确的。 她未见过这位姑娘,但隐隐觉得,夫君似乎与她有关系。 宋礼眉眼淡淡,语气也谈不上热忱,“这是原先住在附近言家姑娘。” 宋礼看着言玥,他的眼中再没有她原先一直能清晰见到的欢喜,“这是我的妻子,许婧。” “附近言家?”许婧茫然的睁大双眸,低声喃喃道,“可是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户人家。” 这姓本就特别,若真是附近的人家,她没道理会记不住。 宋礼温柔的拍了拍她的手,似安慰一般,“言姑娘前些年搬走了,你不知道也正常。” 见两人就这样毫无顾忌的在她的面前做出亲热的动作,言玥脸色骤然变的苍白。 她没有那些多出来的记忆之前,是真的喜欢宋礼的。 两人一同长大,青梅竹马。 她在家中过得艰难,宋礼便常常来看她,还用自己辛苦抄书得来的银子买些发簪和裙子。 那几年她心中的念头只有一个,要嫁给宋礼,和他过一辈子。 什么时候,她的念头开始变了的呢? 言玥在心中恨老天爷给她多出来的记忆,让她想了不该想的地位与权势。 但她却忘了,就算没有这些记忆,她也没能与宋礼过一辈子。 宋礼与她成婚之后,两人就如现在的宋礼与许婧,虽然过得不富裕,但平平淡淡也能觉出生活的甜味。 只是日子过着过着,眼中看着旁人的泼天富贵,言玥心中一天天的愈发觉得不平衡。 到了最后,她甚至为了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跟了一个富商。 成了富商养在外面的女人,蹉跎了好些年才挤进富商的后院,成了一个妾室。 只是她本就不是相貌极美的女子,能勾上富商也是因着楚楚可怜的气质,年岁愈长,几年间富商的后院多了数个女人,她又未有子嗣,很快便被厌弃。 第549章 上钩 终是孑然一生,寥寥孤苦。 重来一次,似乎所有的所有,都逐渐回到了原点。 宋礼似乎是看到言玥面色惨白,微微蹙眉,没有说出安慰的话,只道,“我们不似小时候,都已经长大了,言姑娘还是叫在下一声宋礼吧。” 听此,许婧安心了许多,露出一个笑容。 “我……”言玥咬了咬牙,到底没说出那些话,只一双眸子像是含了无尽的柔情。 “姑娘。”碧月怀中满满都是包裹,走到言玥的身边,好奇的打量着几人,“时候不早了,姑娘逛一逛便回去吧。” 碧月是新伺候言玥的婢女,在此之前,她也曾听过一些传闻。 只是那些传闻,与她亲眼所见完全不同。 太子殿下似乎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喜欢言姑娘,但是外面保护的侍卫一排接着一排,又有些相互矛盾。 言玥握住碧月的手,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对着宋礼说道,“等有时间,我再同宋大哥叙旧。” 她未称阿礼,也未称宋礼,而是这种唤了一声宋大哥。 看着身穿华服的言玥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许婧只觉得心一下又悬了起来,“夫君。”她不安的抓住他的手。 宋礼轻叹了一声,将玉簪没入她的发髻,满意的看了一眼才解释道,“在未与你成婚之前,我确实曾想过向言家提亲娶她为妻。” “只是,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她是她,我们是我们,阿婧,你才是我的妻子。” 许婧松开手,怔愣住,然后抱住他的腰身,十分欢喜。 …… 东宫一角,景陌特意避开顾卿澜选的一个隐蔽的地方。 娄堰正坐在他的对面。 两人正对着的石桌上,有一个蠕动着的虫子,呈鲜红色,不断的往四周爬,在快掉到地上时,又被娄堰调回去。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说。”娄堰托着下巴,继续说道,“最近京中似乎多了许多武功高强之人,光在顾府周围,我便遇到不少。” 景陌眸中没有诧异,把玩着扳指,目光悠远。 娄堰挑眉不再继续说下去,看样子,他想要说的话,这个太子都知道了,再怎么也是景氏的太子,要是没些手段,朝臣估摸着得翻了天去。 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静,不知道过了多久,景陌才开口问道,“这是景瑜体内取出来的?” 娄堰折扇翻转,然后毫不收力的戳着虫子,不咸不淡的回答,“是。” 他也很奇怪,这虫子在人体中这么长时间,竟还能和平相处。 “敢问太子殿下,景瑜……也就是安王,这几年有没有突然性格大变?”娄堰似不经意般扫视着周围,十分冷清的地方,也亏得这男人能寻出来。 不让小师妹与他见面。 嗤,小心眼的男人。 景陌当做没有看到娄堰眼中的戏谑与挪逾,“除了谋逆一事,便是他对言玥的喜欢,来的莫名其妙,过分深情。” 安王以前或许心中早有那般念头,只一直是有心无力,也没那胆子,想着混吃等死当一个闲散王爷。 第550章 有一人想见你 然而就那样突然,他开始勾结一些朝臣,煽风点火,眼睛也盯上了那个位置。 至于他对言玥的感情,景陌一直觉得奇怪。 他起初没有调查,只听信了言玥的一面之词。 她说安王用她家人的性命威胁于她,她便只能委身进安王府为妾。 当时他只想着报恩,便没仔细查下去,毕竟对于当时的他来说,太子妃那个位置,谁坐上去都是一样。 高门嫡女,亦或是言玥,都没有差别。 只是他没想到,他会爱上一个女子,情愿将自己的性命都抛却的爱。 而景瑜对言玥,若真是一见钟情,真是爱的恨不得为她做一切的事情,这样的感情在他落败言玥离开他时便应该结束了。 娄堰将腰间的瓷瓶打开,放出里面蛄蛹着身子的玉蚕。 鲜红色的方才还蠕动的十分欢快的虫子在玉蚕落在桌上的那一瞬间,便停住了动作。 奇怪,都是见了血的东西,怎么会怕玉蚕呢。 正想着,玉蚕忽然动了,它灵活的扭动着胖的几乎将褶皱都填平的身体,飞快的扭到鲜红色虫子的身边。 然后,张开了嘴巴。 “噗嗤”,两人没来得及阻止,鲜红色的虫子已经停止挣扎,彻彻底底没了动静。 而玉蚕的嘴巴处,正飞快而又贪婪的咀嚼着鲜红色虫子的……半个身体。 娄堰:“……” 他养了这么些年,还真没有见过这玩意表现出这么凶残的时候。 难道他是养错了?古籍记载,玉蚕性温,吸食桑叶。 桑叶……娄堰看着在桌上剩下的半个虫子身体,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景陌眼见着玉蚕将剩下半只虫子吃完,才开口,“这虫子的用处如何,试探一下便可?” 他是不信一个小小的虫子,能操控人的感情的。 可事实摆在他的面前,又由不得他不信。 事情谈完,景陌也没有要留娄堰吃饭的念头,只站在一旁,吩咐赵德忠送娄堰出门。 倚着门边,娄堰转过身,唇边泛着微凉的笑意,“不知殿下可能有空闲时间?” “何事?”景陌有些厌恶如今的感觉,他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情明晃晃的摆在他面前,可他又完全不清楚。 脱离控制而又无法得知。 娄堰瞥了一旁的赵德忠一眼,赵德忠抬眸看了看,最后识趣的退下。 “有一人想见殿下。” 能从娄堰口中说出来的人,必是相熟,只娄堰相熟的人,要见他,景陌只思索了几瞬,脑中便浮现出一个名字。 谢容辞。 不是他调查得来,而是卿卿同他说的。 他当时表现的云淡风轻,心中却像是酿了几坛子的醋。 就算知道,这样的喜欢只是单方面的,卿卿并未回应,他也嫉妒。 不是嫉妒两人之间的感情,而是嫉妒这么多年的长久陪伴。 只脑中想想,便几乎浮现出卿卿小时候白白嫩嫩十分可爱的模样。 那必定比永和可爱十倍百倍千倍不止。 如妃的殿中,正在摸着白兔子的永和突然接二连三的开始打起了喷嚏,她迷茫的抬头看了看,最后用帕子擦了擦鼻子,继续摸着白兔子。 第551章 见她 “三日后,青庐居见。” 青庐居?就是近来京中最火的卖话本子的地方,原来这背后的人竟是狗太子。 娄堰的眼神逐渐变得奇怪起来,堂堂一个太子,缘何要弄出一个专门写话本子的地方。 那青庐居刚开业的时候,他还特特去看了一番,里面的话本子千奇百怪,只有他想不到的,没有那里寻不到的。 听到准确的答复,娄堰心情复杂的同时又满足作揖,“多谢。” 语罢,他便跟在赵德忠的前面跟着出宫。 “许渝。”男人手背在身后,虚虚握着什么。 许渝凭空出现,跪在了地上,“属下在。” “将言玥外面守着的人撤走。” 许渝惊疑不定的抬起头,“殿下的意思是……” “她的作用,仅止于此了,你安排下,孤要带着安王去见她。” 他要知道,如今的景瑜还会不会将言玥当成心中挚爱。 他也想知道,言玥又是如何晓得那些事情的。 许渝的动作极快,到了下午,言玥的院子便只剩下她一个人,不仅仅是那些侍卫,就连伺候的她的婢女与嬷嬷都跟着被带走。 言玥整个人瘫在地上,无力的抬头,不知所措。 便是在这个时候,景陌走了进来。 事实上,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她了。 除了西山一行,之后他便几乎像是忘了这个人一样。 不过景陌清楚,他与言玥之间,终究是要解决干净的。 “殿下……”听到脚步声,言玥抬头看去,眼神骤然变得痴迷,她没有站起身,而是手脚并用,爬到男人的脚下。 男人不语,目中也没有她期望能见到的怜悯与爱恋。 言玥站起身,故作深情的看向景陌。 学着她见过的顾卿澜的模样,露出一个端庄温婉的笑容。 只是,画皮不成反类犬,她没学出那点端庄,只让人觉得扭曲而又怪异。 “殿下,你好久没来看我了。”她娇嗔着走上前,伸出双手,想要抱住男人。 只男人眸色冷的仿佛寒冰一般,她伸出了手,却没胆子付诸于真正的行动,她身体僵住,伸出的手也下意识的垂下。 她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却还不想放弃。 老天爷不公,宋礼,景瑜,一直到现在的景陌。 为何最后都要抛下她? “殿下曾经说过,要接我去东宫,成为太子妃,这个诺言没有实现。”言玥垂下眸子,神情凄苦,落下几滴泪之后接着说道,“而后殿下又让太子妃顾卿澜过来,让我用能调动精兵的扳指,换一个小小的俸仪之位……” 她顿住,良久才开口,“这个诺言,同样没有实现,都说君无戏言,难道在殿下心中,对我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诓骗吗?” 言玥的不甘心,在前几日街上见到宋礼之后,到了一个爆发点。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这些做法有错。 明明知道先机,却傻呆呆的不去利用,那才叫蠢货。 可是为什么她利用了,还是活成了这副模样。 第552章 漏洞百出 凭什么,宋礼在没了她之后,还能照样娶妻,照样过得恩恩爱爱的。 凭什么,景陌和顾卿澜又走在了一起。 如果这些结局早就已经注定不能改变,那又为什么要让她得到重来一次的机会。 难道是想让她一次接着一次的痛苦下去吗? “言玥,你忘了一件事情。”男人的声音一如她所听过的那般冷淡,“孤对你的诺言,是建立在你说的那些事情都是真实的基础上。” “也就是说,你先是孤的救命恩人,之后那些诺言才能生效。” 言玥瞳孔猛地一缩,摇了摇头,“殿下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景陌眼中闪过复杂,凉薄浅笑,“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说实话吗?” 言玥听了这话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声音不断拔高,试图掩饰住心虚,“纵使殿下已经不喜欢我了,想要推卸责任,也没必要将罪责全部怪到我的身上。” 罪责……景陌嗤笑了一声。 “你说得对,也不对,因为这些事情并非只是你一个人的过错,孤没有派人查清,罪责有大半在孤的身上。” 他若是查清了,十里红妆,揽芳阁中坐在榻上,手中捧着苹果等待的新嫁娘,便再无遗憾。 言玥有些得意,以为他这是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她如今已经不期望能进东宫坐上至高无上的位置,她现在想要的,只是一辈子的锦衣玉食,吃喝不愁。 “觉恩寺坐落的地方极高,一个六岁的孩童,且平日未习武,根本不可能自己一个人爬上去。” 言玥张了张口,辩驳了一句,“我……我是跟着父亲去的。” 慌张之下,她竟越说越不靠谱,漏洞也越来越多。 “如果孤没有记错,你的父亲是个彻头彻尾的赌徒,对你十分不喜,又怎么可能带着你去觉恩寺?” 极为明显的慌乱之色浮现在言玥的脸上,她手指攥紧,长长的指甲划着掌心,就算碰出青紫交加的月牙痕迹,她也未松开手。 这几日她脑中想了很多事情。 但是没有一件,涵盖当初的谎言会东窗事发的。 “我是记错了,大约是跟着附近的邻居过去的,殿下,你想想,若是我没有去觉恩寺救下你,又怎么可能会说出只有你才知道的事情。” 男人眼眸暗沉,“孤也想知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当初你在雪地中是怎么救下孤的?”景陌忽然不再追问,另问了一个问题。 言玥慌乱之色渐渐退散,面对这个问题,十分镇定道,“当初我在雪地中背着昏迷的殿下,一步一步走出那个院子,躲开那些人的追查,等待时机最后去寻了虚云大师,才救了殿下。” 景陌有些自嘲的想,他但凡当初再追问几句,便能知道这些话中漏洞百出了。 先不说一个六岁的孩童如何能背着他躲开那些黑衣人,他的记忆里面,女孩并不是背着他在雪地上行走,而是用手拖着他的衣领,在雪地里面一直拖着一步一步向前。 第553章 相差极大 他也并非是失去了全部的意识,只依稀感觉,铺天盖地的雪从他的衣襟灌进去,粗粝的石头磨在他的背后,又冷又痛。 “你的相貌,与幼时相差极大,孤记得,那个女孩有着一双极大的眼眸,眉眼虽未长开,却仍是能瞧出精致。” 说着说着,景陌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熟悉的面容,他浑身一震,几个念头杂糅在一起在心中翻滚不休。 景陌这话,几乎是指着言语的脸说她生得不好看,她竭力忍住情绪,“女大十八变,样貌不同也是有可能的,难道殿下就因为我生的不如幼时好看,便说我没有救过殿下吗?” 她沉声冷道,“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救下殿下,免得现在还要被怀疑。” 真是死不认账,景陌漫不经心的捻着手中的玉珠,这玉珠是他从卿卿那拿来的,每每抚着,便似乎两人就在一起。 “言玥,一月之内,孤会请虚云大师进宫,你说他会知道当初那个女孩是不是你吗?” 景陌惦记让虚云来皇宫,并非是因为言玥,而是为了选妃纳妾一事。 他如今不选妃纳妾,朝臣表面上没有不满,但时间一长,又会集体上谏。 包括父皇母后,也不可能让他的后院里只有卿卿一人。 当今之计,最好的办法,便是让虚云来东宫,下一个判词,例如他近些年不宜再与旁的女子亲近,例如太子妃是天赐福星等等。 “现在说,有现在解决的办法,虚云来了再说,又有另一个办法解决,言玥,孤觉得你不会喜欢后者。” 不知道过了多久,言玥咬住牙根,一字一顿,“就算殿下不承认幼时的事情,前不久在西山,我也是救了你的。” 嗤……他早该知道,这个女人,没这么容易认命。 不然也不能将他耍的团团转。 现在回想看先前的自己,景陌都恨不得时光倒流,掐死那个没脑子的自己。 “你当真以为孤是个任由你骗的软柿子吗?”景陌勾了勾唇,不怒反笑,“好极,想必大理寺监牢之下,你会说出真话。” 他的话毕,院门口陡然出现两个侍卫模样的人,向前走来。 言玥慌得往后退了两步,甚至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两个侍卫抽出腰间的刀,一左一右架在言玥的脖颈之上。 “我……我说……” 景陌摆了摆手,两个侍卫又缓缓离开,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若不是脖颈上还有痛意,言玥都要以为方才的只是幻觉。 她哽咽着,还未说话,眼泪先流了下来,“不管我有没有救过殿下,我心里都是喜欢殿下的。” 景陌:“……” 他忽然想起,那日晚上听得一场活春宫,有些难言。 情啊爱啊,对于喜欢的人,说的顺口自然寻常。 就像他要不是担心被抽,当着朝臣的面,都敢拉起卿卿的手,宣称自己此生东宫里面只有一个太子妃,未来后宫也只有一个皇后。 旁的挤破了脑袋要进宫的女子,要么去洗恭桶倒夜香,要么就去洗马厩。 第554章 数月前的回答 他有些无奈的按着眉心处,用力的揉了揉。 “言玥,你说这话,是在骗孤,还是在骗自己?” 喜欢一个人时,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我对殿下的心意,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 虽然不知道景陌为何会突然说出这些话,但是言玥想,这是一个机会。 只要景陌信了她,那么她便可以从当前的处境中逃脱出来。 她试探的伸出手,想要触碰男人的身体,口中的声音也变得柔媚起来,“殿下天生贵胄,身边怎么能只有太子妃一个人,我愿意做殿下身边的妾室,不求一心一意,只求殿下心中有我。” 院门口守着的几个侍卫:“……” 能被景陌带在身边,他们自然得了信任的。 正是得了信任,才最了解景陌的心思。 故而几人忍不出露出些笑意之后身体又全部僵住,两两相望,眼中意思十分明显。 为了不让这话泄露出去,殿下不会杀人灭口吧。 景陌耳中听着“情话”,眼眸中是言玥戚戚哀哀的面容。 他从前大约真是个傻子,连这样拙劣的掩饰都会相信。 “数月前,你曾问孤,关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问题。”景陌有些烦闷,他不想将那些回忆翻出来,但是不翻出来他与言玥就不能有一个干干净净彻彻底底的了断。 “当时孤没有回答,现在却可以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 他毫不犹豫的开口,“如果这个人是你,便不可能。” 言玥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话中的意思。 如果真如当初的诺言,她成了太子妃,那东宫里面也会进旁的姬妾,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人。 她咬牙追问,“那顾卿澜呢?凭什么殿下娶了她,东宫就没有其他女子了。” 难道就因为她的出身好,所以才能有所不同吗? 言玥说的是上辈子,景陌不知,以为她说得是现在。 他皱了皱眉,撇去心中浮现的一抹怪异,“太子妃她不同。” 她是他的唯一,是他毕生所求的唯一。 没有她,他或许可以循规蹈矩的过完这辈子。 但遇见她之后,他平淡无波的生活像是没有涟漪的湖面掉下一颗石子,整个人也变得鲜活起来。 仿佛一具傀儡,有了意识与生命。 他本可以按部就班的生活下去,有了她,他便不想再回到从前,将就下去。 这句话仿佛激起了言玥所有的怒火,前世,今生。 她认为的所有的不公一下子全部浮现在脑海中,交织。 她愤愤的后退两步,将腰间环佩摔在地上。 怒吼了一声,“凭什么,这一次是我先认识你的,为什么你还会喜欢上她,为什么你知道是我救了你,却不能像从前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我要的不过是她一个全心全意的夫君,难道这样有错吗?” 言玥说的话里面有很多漏洞,只是景陌的心思全在地上碎掉的环佩上。 他在想,这些首饰都是东宫拨出来的钱买的。 既然要好好的算这笔账,那么自然不能让言玥占了半分便宜。 第555章 难道不是吗 他不欠她,她也不能欠了他。 至于向何人寻赔偿……唔,他记得,安王府中应当还是有些好东西的,不然到时候就全抢……不对,是拿了来,然后充盈私库。 等到言玥胡乱说了一同,瞧着越来越疯魔,甚至直接朝着他扑过来的时候,男人足尖一点,轻松跃起,落到一旁。 腰间软剑抽出,直接缠在女人的脖颈之上。 她终于安静了下来,停止了疯魔。 眼眸中充斥着惧怕。 她最怕的还是没了性命。 荣华富贵没了可以再去争,但是性命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现在冷静了?”男人薄唇掀起,周身清冷。 时光并没有厚待她,她总是几次三番的重复着被人用利器架脖子的冲动。 言玥看向男人的眼眸,没有任何情绪,一如从前看她那样。 他的眼中,从来没有她的。 她知道,今日过后,她的下场不可能会好。 可是她不甘心啊,她已经有过重来一次的机会,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却还是落得这般下场。 就算是落得一个最差的下场,就算是死,她也不能让他们过得那般好。 言玥癫狂的笑了几声,身体却还是僵住,不敢乱动,生怕脖颈处的软剑伤了自己分毫。 “没错,我确实没有救过殿下,不过殿下若是想从我口中得出那女子的下落,那便是大错特错了。”言玥勾唇,心里十分畅快,她就是要在景陌心中留下一个疙瘩。 “我要让殿下一辈子心有愧疚,一辈子与顾卿澜之间有隔阂。” 景陌挑眉,颇有些好奇与玩味的语气,“谁说孤要找那人了?” “你……” “若是寻着她,孤会予她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若是寻不了,那便寻不了,只能说,天意如此。” 说道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景陌只觉得心尖处雀跃的跳动着。 虽没十分把握,但那结果已有五六分了。 他忽然明了言玥的意思,顿了顿才继续道,“你不会是觉得孤对救命恩人心生倾慕,故而一直寻找吗?” 言玥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敢置信,“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和她那时才多大,又是处在危险的境地,哪能想到情爱上面。 他又不是颅内有疾。 “罢了,你既然不肯说实话,孤也不勉强。” 反正他都已经寻到真相的边缘了,这样的事情,只有自己去慢慢摸索,才更有意思。 他手下微一用力,锋利的软剑刺破言玥脖颈处,鲜血缓缓流淌出来。 “来人,将安王带进来。” 他倒要看看,如今的安王,还喜不喜欢言玥。 若是不喜欢,那么他先前的那些猜测,就都是对的了。 听到安王两个字,言玥先是怔住,随后身体疯狂的颤抖,连脖颈处的伤口都顾不得。 她战战兢兢的转过身,果然看到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架着似乎昏迷不醒的景瑜。 景瑜……为什么还活着? 他不是死了吗? “他……他……鬼……” 言玥捂住脑袋,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低声喃喃,“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第556章 妖法 景陌垂眸,漫不经心道,“弄醒他。” 其中一个侍卫只犹豫片刻,便伸出手,重重的给了景瑜一巴掌。 另一个侍卫:“……” 其实他想说,旁边有水,可以直接喷过去让安王醒过来的。 一个常年习武之人的一巴掌,自然不轻,只几瞬过去,景瑜白皙的脸上便浮现出一个红色的掌印,顺带着那半张脸都充气一般开始肿了起来。 景瑜呻吟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眸。 他的脑中极乱,尤其是在看到景陌与言玥之时。 这是娄堰从他身上将那只虫子取走之后,景瑜第一次醒过来。 “太子,这位是?”他茫然的看着言玥,像是看着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眼中也不再充斥着爱恋。 察觉到这一点的景陌浅浅的勾了勾唇角,看来,他的猜测是正确的了。 “皇叔难道不记得言玥是谁了吗?” 言玥…… 这个名字在他脑中浮现的同时,许许多度破碎的画面也一同出现。 半晌,他看向言玥,神情复杂。 “我……我怎么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 景陌摆出看热闹的姿势,斜斜的站在一边,饶有兴味的问道,“皇叔说的荒唐,指的是谋逆,还是说喜欢上言玥?” 景瑜神情变了变,刚要说出是前者,却又听景陌道,“看来谋逆一事,皇叔是不觉得荒唐的,甚至觉得有些可惜,对吗?” 这个答案景陌并不觉得奇怪,景瑜要是没那心思,那些人也不至于找上他。 景瑜没有理睬,只咬牙道,“你对我使了什么手段,我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丑妇?” 一想到自己为了她做出那么些荒唐的事情,一想到自己被她背叛还要祈求她回头看他一眼,景瑜都觉得心中作呕。 也不怪他这般,夺嫡之时,景瑜生的年幼,谁也没把他放在对手的位置上,所以每一个皇子对他都有着少得可怜的兄弟情义。 再加上先皇老年得子,自然要宠溺许多。 出宫建府,安王府的辉煌也是不多见的,他后院的妾室,不说个个倾国倾城,但确实是每一个都可称之为罕见的美人。 想到自己为了这么一张普通的容貌做出难以挽回的事情,景瑜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怎么会放着那么多美人在那,然后日日宠幸这么一个人。 他定是被使了妖法。 言玥几乎疯魔,他一直以为景瑜死了,十分可惜,毕竟这么多年里面,过了两辈子,除了宋礼之外,对她最好的人就是景瑜了。 他为了她死去,她还伤心了许久。 但是现在,他又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还说先前他的喜欢不过是她使了手段。 手段…… 言玥忽然想起先前桑落的话,她想起那日在酒楼处,自己扮成小二模样,将下了东西的酒递到景瑜的包间中。 等他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便会爱之如狂。 她对桑落的话半信半不信,她觉得,景瑜是单纯的喜欢她这个人,而不是因为那壶酒。 第557章 攀扯 “贱妇。” 景瑜挣脱开两个侍卫的束缚,几步走到言玥面前,一巴掌打了过去。 原先还觉得景瑜有些可怜的景陌扬起的唇瓣敛下,蛇鼠一窝,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言玥被这一巴掌激怒,又抓又挠,很快便在景瑜的脸上留下诸多痕迹。 不耐看两人撕扯,景陌示意两个侍卫将人拉开。 原先那么相爱的人,如今见了恨得眼睛都在发红。 “太子,都是这个女人一直在我耳边蛊惑,让我登上皇位,她好坐上皇后的位置,如果不是她,我不可能会谋反的。”景瑜怒道。 言玥跟着嗤笑,“什么不可能谋反,你若心中没有那心思,我再是蛊惑也没用。” 原来她一直认为喜欢他,一辈子都不会改变的男人,是她妄想。 好戏看了个够,景陌才假惺惺的开口,“孤觉得,皇叔与言姑娘,甚是相配,不如挑个好日子,成亲罢了。” “不过既然要成亲,便不能辱了皇室的名声,皇叔这安王的称号,约是留不得了。” 外面还传着安王身死的消息,景陌自然不可能让景瑜大咧咧的出去。 为今之计,就是将他软禁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至于言玥,也是如此。 他要给那些人的假象是,言玥畏惧他们,逃出京城,不知所踪。 要是单变成一个普通百姓,没了安王的称号就没了,但是偏偏,景陌的话里面,将景瑜与言玥牵扯到了一起。 景瑜自然不肯。 他哪里受过这么的委屈,被一个女人摆了一道,现在还不得不同她捆在一起。 “我的正妻是萧家女,侧妃也是京中有名的贵女,就是妾室,也是大官的庶女,这个贱妇算什么,也敢与我攀扯。” 话中的轻蔑,轻易可见。 言玥捂着胸口,心中澎湃不绝的怒火几乎要喷溅而出。 听到萧这个字,景陌有一瞬间的不自在。 今日卿卿,似乎就是去了萧家看萧家大小姐的身体。 等会回去他还能顺带着去接她一起。 只是,用什么理由好呢? 卿卿可是说了,他不能去接。 不然让萧大人看见了,还以为两人之间有多亲密,半天都离不了呢。 亲密……景陌弯了弯唇角,他还就是要让萧大人不经意间知道,反正如今也没谁有胆子提选妃纳妾一事。 要是太子和太子妃感情不睦,这些臣子才该担心。 “皇叔是不是忘了,你的侧妃死于一场毒,是你亲自让人送的酒,至于正妃萧氏……”景陌顿了顿,继续说道,“萧氏已经与皇叔和离,两不相干。” 若是在此刻让安王再攀扯上萧柔,那么届时他可能会被卿卿暴揍一顿。 也不知这萧家两个姑娘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能得到卿卿的帮助。 想到这,景陌心中竟生出了些许诡异的嫉妒。 其余的妾室,在景瑜谋逆之后,顾北辰每人给了一笔遣散费,一个个都走了。 如今留下来的,不过言玥一人。 两人确实相配,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能将自己身上的责任撇的干干净净,就好像自己有多无辜,所有的错误都是旁人逼着他们做的。 第558章 然后……然后…… 景瑜明白景陌话中的意思。 板上钉钉的事情,无法改变 可要让他同言玥待在一起,那才叫生不如死。 他现在脑海中全是他为言玥做的那些蠢事,只要想想就恨不得立刻死去。 景瑜厌恶的看了一眼言玥,“我不会和她拜堂成亲的。” 他宁愿死都不想和这个女人同处一地。 景陌急着去萧府接人,也没时间在这多耽搁,便不太能耐得住性子听他们说话。 “皇叔先前曾说,心中深爱之人是言玥,孤向来慈悲心肠,自然不会让皇叔的心思落空。” “来人,将他们带到城南别院。” 这里已经被人知晓,住不得了。 景瑜和言玥还想说些什么,两个侍卫一人一下,将人打晕之后直接扛在肩上。 萧府两个守卫未见过景陌,赵德忠在外扯了一嗓子,一人才慌忙进去请萧大人过来。 一走出门,看见身姿孑立的男人,萧大人下意识的便要跪下。 “免礼,孤来此……”景陌苦恼了下,到底没说出心底真实的话,只道,“是有些事情想问萧大人。” 他还是惜命之人。 最重要的是,他怕半夜被踢下床。 萧大人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将人恭恭敬敬的请了进来。 又是吩咐人烹茶,又是吩咐人熏香。 等到全部安定,萧大人才摸着胡须试探问了一句,“不知殿下有何事情要问微臣?” 景陌:“……”他能问什么啊,他只是单单纯纯的想在这拖一会儿,然后等到卿卿出来正要带走。 “孤记得萧大人腰背不大好?” 萧大人愣了愣,满脸的迷茫,他是腰背不好没错,但是太子殿下为何无缘无故说出这话? 他不明白这话,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是这样,微臣年纪大了,腰背近来总是酸痛。” 景陌唇瓣紧抿,“原来是这样,回头孤会遣太医前来,为萧大人看诊。” 萧大人刚要跪下谢恩,又听面前的男人说着,“方才孤听说,太子妃来了这儿。” 赵德忠:“……” 太子殿下这话转得一点也不委婉,太明显了。 好在萧大人本就是个木脑袋,也没听出景陌的本意,“太子妃如今正在微臣大女儿的院子,若是殿下要过去,微臣这就带殿下去。” 景陌小小的勾了勾唇角,眉眼之间的疲惫尽散,“那就劳烦萧大人了。” 萧府的各处院子就和萧大人这个人一样,古板而又无趣。 也就临到萧柔的院子,因为娄堰先前的话,院子里种满了许多花花草草。 给这样的古板添了生机与乐趣。 景陌不着痕迹的掐下一朵鲜红的玫瑰,拿在手中,面上洋溢出一抹笑容,然后满含期待的看了过去。 然后……然后…… 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住,周身也开始嗖嗖的往外散发着冷气。 赵德忠瞅了景陌一眼,心中叹了一声,好在方才萧大人已经离开了,不然要是跟着过来,就是块木头,也知道太子殿下来这里的目的了。 第559章 哭的什么 他面前不远处,有一棵合欢树,地上和石桌上,还落了许多合欢花。 他心心念念的太子妃,正坐在石桌一侧,歪着头托腮,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他几乎能瞧见白皙面庞上细软的容貌,十分可爱。 可爱的让他恨不得将人揣在怀里,谁也瞧不见。 只是让他不快的是,那位厚脸皮的狐狸精,正坐在一侧,手也放在了卿卿的手上。 虽然听不清两人说什么,但是他看见,这个狐狸精又泪眼汪汪的看着卿卿。 有心机的女人,景陌咬牙想道。 顾卿澜瞧着眼前美人含泪,心中软的一塌糊涂,不由自主的便伸出手,想要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口中还道,“乖,别哭,你哭的……” “哭的什么?”男人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如鬼魅,如勾魂阴差。 顾卿澜看了忽然出现的男人半晌,才接着方才的话,颇有些无奈,“哭的妆都花了。” 男人轻轻哼了一声,目光还是像盛了刀子一样,一个接着一个的往萧嫣身上落。 方才那话接下去,一定是哭的心都化了。 萧嫣张了张嘴巴,忙跪下,“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景陌捏了捏女人细嫩的手心,抑住心头没由来的怒火,“免礼。” 还不待萧嫣回话,他又道,“太子妃在此耽搁已久。” 顾卿澜回握住男人的手,眨了眨眼睛,“耽搁很久了吗?” 潋滟着水光的杏眸眨啊眨,他的心尖都是软的。 “没多久,还可以再待会。”景陌咬着牙,一字一顿。 天知道他有多想将人直接抱走,但是瞧着这双眸子,他又狠不下心拒绝。 “可是妾身想回去了。”顾卿澜抓着他的胳膊,晃了晃。 景陌只觉得魂魄都出窍,口中发涩,“好。” 直到两人离开,萧嫣才疑惑的歪着头。 似乎,太子殿下并没有传闻中的那样可怕。 …… 路走到一半,景陌忽然停了下来。 “卿卿。” 顾卿澜转身,挑眉看他,“怎么了?” 景陌耳边陡然泛红,支支吾吾犹豫道,“我今天将言玥的事情彻底解决了。” 顾卿澜叹了一口气,走到他身边,然后手腕用力,将他拉进一条巷子。 赵德忠甩了甩拂尘,忙守在巷子口,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环住他的后颈,颇有几分无奈,“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对她的存在现在是真的没有芥蒂,你不用总是觉得对不住我。” 景陌耷拉着脑袋,额头相抵,呼吸都似乎交缠在一处。 “可是我觉得亏欠你很多。” 就算没有喜欢她之前,他也觉得亏欠,喜欢之后,这样亏欠的情绪常常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啪”的一声,顾卿澜踮起脚,拍在了他的额头上。 力道不算轻,只几瞬,他的额前便透着隐隐的红色。 茫然而又委屈的看着她,顾卿澜柔了柔声。 “呆子。”她的话音落下,“我都不觉得难受,你又愧疚什么,难不成是在脑中幻想出许多我难过的样子。” 第560章 如何补偿合心意 景陌:“……” 确实如此。 他有时,会想到。 “真觉得亏欠?”顾卿澜眉眼微动,忽然想出一个极妙的法子。 能将这些念头从男人心中彻底消除的法子。 “嗯。”男人点了点头,大约是愧觉得亏欠的情绪居多,他头点的很是厉害。 顾卿澜抿唇,眼含笑意,“既然这样,不如迎合我的爱好,做些什么。” “什么爱好?”男人呆愣愣的问着,十分不知所措。 顾卿澜开心的扬起一个笑容,明媚而又带着魅惑,像是一缕光,毫无遮挡的直接照进他的心里。 男人手抚着心口,面色露出些薄红。 然而他听到这么一句话。 “我平素最喜貌美之人,若是你心中真是存着亏欠,不如将我身边的宫女和太监个个都换成容貌拔尖的,如何?” “不行。”想也不想,他就出声拒绝。 见鬼了他才会答应这么个要求。 也不知多久才见萧嫣一面,这便让他酸极,心里像是酿成了几坛子的陈醋。 这要是真如卿卿所言,将那些宫女和太监都换成容貌拔尖的,那他大约会变成行走的醋坛子。 “为何不行?”顾卿澜手指动了动,半眯着眼睛,将自己整个身体都靠在男人怀中。 不费半分力气的人形轿子,似乎还不错。 “反正……反正就是不行。”景陌手指攥紧,原本就暗沉的眼眸一点一点爬上阴霾。 若是顾卿澜抬头,便会对上他的视线,极具压迫的眼神。 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下肚。 顾卿澜手抚着男人的肩膀,靠近道,“既然不行,日后便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她的声音一出,男人的眼眸便柔和了起来。 “好。”他说道。 赵德忠在巷子门口站的腿都发麻,正要忍不住回头看看里面状况的时候,两人走了出来。 他忙挺直腰背,双眸闭紧。 “你先回去。”景陌瞥了一眼热闹的街市,对着赵德忠说道。 “奴才遵旨。” 漫不经心的看着男人腕间不合时宜的玉珠,顾卿澜问他,“你要做什么?” 京中如今耳目众多,总不可能在这样关头两人大咧咧的出现在街边。 男人忽然转过身,背对着巷口,唇角勾起妖冶一笑,“遛狗。” 直到走出去,顾卿澜才明白他的意思。 她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两侧的行人,跟在男人身边走去。 两人通身气势,也陡然变了起来。 “要不是母后让孤陪你,孤才不会过来。” 一个手拿面具的人路过,男人冷着脸说道。 等他将这些人全抓着了,一定一个不落的将他们碎尸万段。 顾卿澜将手收回,同样冷淡的语气,“殿下既然不愿。就此分开,等回宫,妾身会告知母后殿下一整日都陪着妾身。” 顾卿澜不经意一瞥,那个人正装模作样的站在一个卖灯笼的摊子边,眼睛却时不时的朝着这里看。 拙劣的跟踪手段。 男人嗤笑一声,似是讥讽,“谁知道你在母后面前会不会真的这么说?几次三番,太子妃果真是计谋过人。” 第561章 唱大戏 顾卿澜:“……” 突然拳头有点痒是怎么一回事。 她要是一拳都打过去,应该也很符合现在的状况吧。 说不定那些人当场就要认为他俩不合,然后直接就离开了。 男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到来,依旧不停的说着。 “等会去醉香楼,你就在里面安安分分的待着,若是再闹出些事情,休怪孤……” 顾卿澜轻轻的瞥了男人一眼,正说话的他下意识的手颤抖了几瞬,忙接着道,“休怪孤日后不给你脸面。” 她往前走去,不再理睬做戏的男人。 “姐姐,姐姐。” 一个衣衫褴褛的幼童拦在她的面前。 顾卿澜身子僵了僵,随后半蹲下身体,竭力使自己的面容显得温柔,“怎么了?” 分不清男女的幼童声音沙哑,将手上的信封递了过去,“这是一位大哥哥让我送给姐姐的信。” 顾卿澜还想问些什么,那幼童便飞快的跑开。 她将信从地上捡起,在嗅到一个熟悉的味道时,身体微微顿住,随即如常站起身打开。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男人站在她身侧语气阴沉的念出这些话。 他忽然紧紧攥住她的手腕,脸色如墨的加快步伐。 一直到醉香楼门口,才缓缓放满步子。 两人坐在二楼的包间,景陌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怒声道,“太子妃不该好好解释,这信是怎么一回事吗?” 顾卿澜:“这信不是给妾身的。”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个男人的戏能这么多。 男人冷哼一声,手中却是拎起茶壶,倒了一盏茶,温柔的推到女人身边,声音中像是带着无尽的怒火,“孤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别以为有顾家在,你就能安安稳稳的永远坐在太子妃这个位置,孤定会寻机会休了你。” 顾卿澜举起茶盏,在男人小心翼翼的目光中抿了两口,才跟着说道,“可惜殿下如今寻不出机会来。” 挑衅之意,显而易见。 “啪”的一声,顾卿澜将喝完茶水的茶盏,摔在了地上。 景陌的声音跟在茶盏被摔碎的声音后面,“顾卿澜,你真当孤不敢?孤是太子,想要休了你轻而易举。” 瞥了窗子处一眼,顾卿澜才嗤笑了一声,一反方才的温柔端庄,声音似乎都变得刻薄起来。 “殿下若是有本事就休啊,难不成是因为妾身父亲,所以殿下没那个胆子?” “你……”男人气得直在房间里打转,手指颤颤巍巍的举起,“你这个心狠手辣,刁蛮任性的女人。” 心狠手辣? 顾卿澜想了几瞬,才懂景陌话里的意思。 不过这个消息,也要让那些人知道吗? 罢了,她该相信他。 “心狠手辣?殿下指的是言姑娘?”顾卿澜站了起来,走到男人身边,可以对着窗子的方向,清冷而又魅惑,“是啊,言姑娘临死之前,都在念着殿下呢?” “毒妇,孤与你、与顾家誓不罢休。” 窗子外,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转过身,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瞧出了然。 第562章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随后,便是无声无息的离开。 “走了。”顾卿澜缓缓吐出一口气,冷笑着看着眼前的男人。 景陌顿觉不妙,忙道,“方才那些话,都是迷惑他们的。” 顾卿澜面无表情的推开他的手,“别啊,说不得这才是殿下的肺腑之言,妾身不胜惶恐。” 景陌:“……我错了。” “太子殿下哪能错呢,要错也是妾身的错,妾身不该生出这双耳朵,若是没有这双耳朵,也就听不到这番话了。” 景陌:……他怎么觉得,这话似曾相识,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好了。”顾卿澜手抚门边,妩媚一笑,“既然殿下如此厌恶妾身,那么妾身就不在这里碍殿下的眼了。” 脚步迈出去一步,又顿住。 她勾着脑袋看去,大大的杏眸眨了眨,里面像是装满了星辰,极为漂亮,“顺带告诉殿下一件事,那封信……” 她的目光跟着落在桌上,别有意味的说道,“如果妾身没记错,那信应当不是他们写的,写信者,另有其人。” 这个字迹,她有些熟悉。 熟悉到未进宫之前几乎日日见到。 起初她还能勉强回一两句果断而又拒绝的话,到了后面,她便直接打下传信的鸽子,然后吩咐膳房做成鸽子汤。 虽然不知这人哪里来这么长时间的坚持,不过顾卿澜对隔三差五的鸽子汤,十分满意。 “等下,你说清楚,不准走。” 身后男人的声音不住拔高,顾卿澜却并未停留。 男人安排的极好,顾府的马车早就在醉香楼外面等候,顾卿澜瞧着男人疾步走来,笑得双眸弯起,“驾车到宫门口,现在就走。” 顾府的马夫自然是听从顾卿澜的话,犹豫的瞥了一眼走来的景陌,手中长鞭扬起,马车飞快而走。 吃了一嘴灰尘的景陌;“……” 他现在倒不是生气,只是有些疑惑。 真是生气,也不该是这般样子。 这么直接的表现出生气的模样,倒像是在故意强调着什么。 等到了晚间,景陌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 男人木着一张脸,手中抱着薄被,呆滞的看着眼前紧闭的门。 再看看窗子,不知何时在前面用东西挡住。 他若是翻窗,势必会发出极大的声响。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赵德忠,去拿些大黄最喜欢的肉干来。”赵德忠本是面色讪讪,恨不得当自己瞎了眼没见到这一幕。 听到景陌的声音,又下意识的将眼睛睁开,从怀中抬出一个袋子,谄笑道,“殿下,这都是大黄素日最爱的。” “行了,你下去吧。” 赵德忠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就连地上放着的拂尘都忘了拿。 院子一角,大黄仰着脑袋打了一个哈欠,“吧嗒”一声,一个红褐色的块状物体砸在了它的面前。 它懒懒的趴在地上,勾着脑袋往前,闻了闻。 身体迅速起来,没两下就将肉干嚼了个干净。 “吼……”它伸了个懒腰,走到景陌面前转着圈,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手中的肉干。 第563章 克制 景陌薄唇勾起,手中举着肉干,往门一砸。 大黄的身体跟着肉干跃起,轻松将肉干衔到口中。 只是日渐笨拙而又硕大的身体却控制不住的朝着门扑去。 “你怎么这么不乖。”男人厉声斥责,“若是扰了卿卿休息,你该当何罪?” 故技重施,他再次朝着门的方向扔出一块肉干,大黄也十分好骗的跟着砸在门上。 “吱呀吱呀”,木门不堪重负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男人声音愈发冰冷,“现在孤说话你也不听了?好啊你这只臭老虎,孤现在就让人过来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剩下的肉喂狗吃。” 大黄没睬身旁这个大吼大叫的疯子,吃肉干吃的极香,嘴边都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 “别叫了。”顾卿澜终于从里面将门打开,倚着门框,身姿斜斜慵懒抬眸。 景陌视线不经意间触到女人洁白脖颈处,一双漂亮的宛如振翅蝴蝶的锁骨,喉头微滚,却还要控制着不能看太长时间。 他恶人先告状道,“都是大黄,他一直在这里吵闹。” “大黄吵闹?”顾卿澜拢了拢身上的薄纱,“既然它吵闹,为何你手中还有肉干?” 真当她夜色太重,看不清不成。 大黄吧嗒吧嗒的吃完肉干,可怜巴巴的养着脑袋,低低吼了几声。 一人一虎,如出一辙的神情。 顾卿澜手指按着眉心处,重重的捏了捏,“算了,将肉干全给它,你进来。” 她早该想到,依照男人的性子,既然厚皮脸的住了进来,便不太可能离开。 身体猛地半悬空中翻转,她被抗在了肩上,面色微红。 顺带着,男人脚勾住门,关了起来。 门外的大黄不解的咬着剩下的肉干,仔仔细细的闻了周遭一遍,确定再没有剩余才甩着尾巴离开。 腰间被拦住,男人灼热的温度像是透着肌肤相触之处传了过来。 顾卿澜双手无意识的抓住男人束发的发带,用力一扯,如瀑的长发倾泻,细软的发丝带着淡淡的竹叶香气,她像是被这样的竹香包围住,无法挣脱。 “你该克制些。”她回过神咬牙,一字一顿。 她自幼习武,气力更是要比男子要好,但就是这般,她这些日子,日日都浑身酸痛,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罪魁祸首,便是这个不知克制的男人。 听到这话,景陌耳朵动了动,最后将人嵌在怀中,双腿环住他的腰,一手抚在她的背后。 哑声道,“如何克制?卿卿教我,嗯?” 素了这么些年,面前的又是心爱之人,他若是能克制,那才是见鬼。 他是寻常人,有血肉,有七情六欲。 女人白嫩的耳垂因为他呼出的热气变得通红,气息似乎也急促起来。 “你将我放下。” 感受到某处异样,她细白脸颊红的像是油锅里煎炸的虾子,身体都蜷缩起来。 “不放。”相处这么长时间,景陌自是知道些不得了的事情,比如,他每次吻在那双蝴蝶般的锁骨处,女人的身体就会不住的轻颤,“卿卿还没有说如何克制?” 他没有吻上去,而是用手抚着。 粗粝的手指划过细嫩的肌肤,带来战栗之感。 第564章 是谁 指尖轻点,似雀跃舞蹈。 她环住男人后颈的手忍不住收紧,先前作出的淡然尽数消散,脸颊也晕出潮红。 眼角处似乎都因为这番折腾而显出水光,极为动人。 她垂下眸子,细长的眉毛微微蹙起,“你再不把我放下,我就给你阉了。” 然而这么说着,女人喉间却是溢出娇声。 景陌在听到最后半句话的时候,身体猛地僵住,随即又因为娇声,难耐的粗喘着气。 “这么狠心?”他的手指顺着衣襟没入,抚向颤颤巍巍的软肉,眸光愈发变得深沉,“可是我赌卿卿舍不得。” 顾卿澜:……她还真不得不赞同他的话…… 长发如瀑散落在红色的床褥上,肌肤在顶上放着的夜明珠下,似乎泛着浅浅的光。 她不自觉的抓住身下的被子,紧要关头,男人忽然停住,身子半推开,诱骗一般看着女人,轻声哄道,“乖乖,告诉我,写信的人到底是谁?” 他要找出这个男人,然后阉了他。 顾卿澜眼眸睁大看着男人,眼中皆是不敢置信的情绪。 “不说?”男人作怪的重重的动了下。 这一动作,使得顾卿澜本就攥着被子的手,愈发收紧。 也不知是折磨她,还是折磨自己。 男人额前的汗珠如雨,滴落在她的肩上。 她恼怒的瞪了过去,“你……嗯~” “乖乖,说出来。”男人俯下身,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女人烦闷的曲起腿,想将身上的男人踢出去,只是刚有这个动作,腿便被抓住。 她望进男人别有意味的眼底,最后只得揽住他的后颈,将他压下,咬住那颗翘起的唇珠。 在看到那颗嫣红而又泛着水泽的唇珠上重重的咬痕时,眸子暗了下来,“寒沨。” 景陌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觉得有些熟悉,他想继续追问。 一道气劲从他头上掠过,夜明珠掉落在地上,周遭瞬间变得一片漆黑。 唇瓣处一片柔软,他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外面一双龙凤蜡烛热烈的燃烧着,映在窗子上,火苗像是在欢呼雀跃的舞蹈。 …… 等到了翌日上朝时,看着身侧老者不住的眯着眼睛摸着胡须,景陌才想起寒沨是谁。 寒相寒渠的独子。 “哼。”他轻轻的冷哼了一声,不屑的转过头。 坐在上面的景玄眉头紧蹙,沉声道,“太子,你对朕方才的话有何见解?” 景陌:“……儿臣以为几位大臣说的颇有理。” “虽说人死如灯灭,但安王景瑜生前所犯之罪甚大,若是此刻风光大葬,难保会让当年的忠义之士心有不甘。” 如今外面景瑜身死的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有几个臣子递了折子要求让景瑜入皇陵,并且大办葬礼。 用的便是人死如灯灭这个由头。 好像他死了,生前做的所有的恶事便算不得数了,随着他的死一起烟消云散了一般。 甚至这些人还能在这些恶事中,寻出些景瑜的好来。 比如一句话,景瑜再谋反,那不是也没有成功吗? 第565章 一见 景玄看向众臣,勾了勾唇,“不知诸位爱卿如何看?” 能站在这朝堂之上,都是有些眼力见的。 听到这话,就是再笨也知道景陌所说便是景玄所想了。 众人纷纷相看,最后异口同声道,“太子殿下所言甚是。” 景玄满意的摆了摆手,身侧大太监扯着嗓子高声喊了一句退朝。 走到门口,景陌脚步顿住,等看到寒渠扶着腰走出时才跟了上去。 “寒相。”他靠了过去,却莫名的嗅到一阵熟悉的味道。 一个念头从心中一闪而过,很快又消失不见。 寒渠停了下来,拱手作揖,“老臣见过太子殿下。” 景陌握拳在唇边,虚虚的咳嗽了两声,目光看向别处,“孤听闻,寒相之子如今尚未成婚。” 他曾听过,寒渠老年得子,十分宠爱。 既然十分宠爱,没道理到了现在都不给寒沨安排亲事。 寒渠往日总是挂在嘴边的笑容缓缓消散,他僵了僵,遂而又挂起一个温和的笑容,“殿下说的正是呢,老臣近些年也常常为此时担忧。” 担忧? 景陌不动声色,“不如孤为寒相解决这个担忧如何?” 寒渠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眼神闪过复杂,只是一瞬间,又恢复如初,“不知殿下是何意思?” “七月初七,是个好日子,若是寒相同意,孤稍后便同母后说,请各家未成婚的贵女来宫中御花园一聚。” “白日相看,晚间出宫花灯游街,岂不是甚好?” 寒渠隐在胡子下的嘴巴动了动,犹豫了许久,“既然如此,那么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殿下,奴才已经按照吩咐,请太子妃去皇后娘娘那,今日都在那里。” 赵德忠心中疑惑,不知道太子殿下此举是何意思,想了想还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殿下今日可要奴才跟着?” “不用,也不许跟任何人说孤出宫的事情。” 青庐居三楼,庞大的书室里摆着一排又一排的木架,而这些架子上,便是各式各样的话本子。 谢容辞随意抽出一本,看了两眼,瞬间便合了上去。 他有些疑惑,堂堂太子殿下,怎么会开这么一个卖话本子的地方。 “多有听闻,终有一见。”景陌木着一张脸走上前,将手中的玉佩放在了桌上。 “吧嗒”一声,谢容辞抬眸看了过去。 是一个圆形的翠色玉佩。上面雕刻着“景”字,苍劲而又有力。 景陌坐下来,看向谢容辞的眼神谈不上友好,“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说吧,你放心,在这里不可能会有其他人知道。” 细细看了一会儿又对比了一番,景陌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比起相貌的话,他还是略胜一筹的。 再者,前面这么些年都没可能,没道理后面会产生感情,他应该是……暂时可以放心了。 谢容辞自然不知景陌心底的弯弯绕绕,他是头一回这么近的见景陌,心中难受的同时,又有些放心。 虽然来京城时一路上他也听了不少流言。 第566章 生死之外 安心之处 不过想来流言终归只是流言,做不得数的。 “你……草民……” 谢容辞刚开了个口,话就被打断。 “你是太子妃的师兄,如兄长一般,既是兄长,何故拘泥于这些称呼,以你我相称便好。” 谢容辞难言的看着他,不知作何感想。 这人应当是知道他的心思的,可是为何还能好颜色待他? 他便浑然不在意吗? “太子妃她不知道我来见你的事情。” 大约是谢容辞眼中思虑过重,景陌便开口说了一句。 对于完全不可能成为情敌的谢容辞,他还是极为欣赏的。 爱才之心,人皆有之。 没有告诉小师妹,谢容辞愣了下,心中一硒,是了,若是让她知晓,心中定会生疑,届时这个计划便行不通了。 “多谢。” “今日来此,我是想与你合作。”谢容辞抬起眸子,视线落在桌上的玉佩,“我助你除去容氏余孽,你护顾家一世安康。”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景陌不语,只静静的看着茶盏, 浅褐色的茶水里放着一颗青梅,苦涩中又带着酸甜。 他举起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良久才抬头,“太子妃不知道你的身份。” “你知道?”他心中有些惊讶,却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你的名字很明显。”景陌下巴绷紧,神色难辨,“谢容辞,或许我更该称你为容辞。” 前些日子寻人调查得来的消息,原先还有些怀疑,现在看他的反应,这消息看来是比真金还要真了。 这倒有些难办,容氏欲孽,那些人他是不大在意的,毕竟他们手段虽然十分奇怪,但作用并不大。 就是这一位,又是容氏之人,又是太子妃的大师兄。 他该怎么才能将这人完整的保下来呢。 若是那些臣子知道……景陌伸出手重重的捏着眉心处,十分烦躁。 “事情结束后,他们如何处置,你们便可如何处置我。” 如何处置,无非是一个死。 比起像梦中那样,死在小师妹的手上,他宁愿孤零零的死在旁处她看不到的地方。 “就算你身体里流的是容氏嫡系血脉,这容氏灭族已经三百余年,与你有何干系。” 景陌不喜面前这个男人,他曾倾慕太子妃多年,虽然知道两人并没有纠葛,但青梅竹马是真的,他对太子妃的感情也是真的。 每每想起,他心中便绞的难受。 只是这人更不能死,若是死了,卿卿会一辈子都难受。 最是重情之人,表面或许还能维持镇定,可心里的伤痛是磨灭不掉的。 他愈发揉捏着眉心,若是季太医能调制出让人特定事情的药就好了。 “我担起容氏责任,为的是减少战乱,为的是防止他们鱼死网破。”谢荣辞语气微顿,周身萦绕着的清冷气息似乎也渐渐的收敛,他长呼了一口气,看向桌旁放着的花束。 “生死之外,是我安心之处,若是真的为了小……为了太子妃着想,你该答应我的合作。” 一直说到现在,景陌才觉出些不对劲。 第567章 避祸 “你的意思是,假借答应他们的要求,然后里应外合,将他们一网打尽?” “是。” “不行。”景陌瞬间否决这个提议,他只知道,若是答应了,后果不堪设想。 那些人能在谢容辞之前寻上景瑜,这就证明谢容辞所在的位置不过可有可无。 有则锦上添花,无则依旧风华。 谢容辞没有立刻反驳,而是静静的等待。 景陌哪能不知这样的合作,于他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 狗急跳墙,他也不敢保证,那些人手中究竟有着怎样的利器,才能使得他们这般嚣张。 他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推了过去。 谢容辞打开,纸上分成两列,写了十多个人名。 景陌解释道,“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留着容氏的血脉,其中有半数是孤家寡人,不知父母是谁,平日在朝中也十分不起眼。” 更有趣的是,这些人皆是周太傅的学生。 景陌倒不觉得周太傅与反贼有勾结,他最重名声,宁死也不可能做出有毁名声的事情。 他接着说道,“这另一半,已有妻子儿女,只是可疑的是,儿子常年不在京中,女儿也远嫁。” 巧合的有些离奇了,总不可能他们心有灵犀都让女儿一同远嫁,也不可能这些女子嫁的都是同一个人。 唯一的解释便是,避祸。 若是自己因为一些事情,出了三长两短,也好留下血脉。 谢容辞手指微动,写满名字的纸很快便化为灰烬。 景陌又道,“不止这些,这数十年间,不断有类似的人进入朝堂,谢容辞,他们并不是非你不可,你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合适的傀儡。” 身为一个储君,他现在的话无疑是不合格的。 以一人牺牲换来百人千人的性命,他知道该如何选择。 可是他不能,他做不到收敛七情六欲。 “你阻不了我,我是傀儡,可是至少在表面上他们会当我是主上,他们会无意中告诉我一些不能说的事情。” 谢容辞站起身,走到窗子边,看着下面的场景,淡淡道,“前朝容氏,喜好奢靡,当时的君王更是搜集天下奇珍异宝藏于某处,传闻,只有容氏嫡系血脉才能寻出这宝藏。” 他顿了顿,声音寒凉入骨,“他们寻我,其中一个原因便是此。” 生母早逝,生父不详,他糊里糊涂的活了这二十年,现在能清醒也算庆幸了。 至少,他没有一直糊里糊涂到死去。 “你若不与我合作,我还是会自行前去,届时,劳烦太子殿下好好照顾太子妃。” 景陌有些头疼的握着玉佩,手指不断收紧。 这话明晃晃的意思就是威胁了,若是合作,有他的助力,谢容辞活下来的可能性尚有半分。 若是没有他的助力,生的机会十分渺茫。 “撇去江山社稷,撇去黎明百姓。”景陌竭力抑制住内心的嫉妒,说道,“若是你出了事情,她会难过。” 谢容辞转过身,背对着阳光,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我出事她会难过,这江山若是出事,她会恨不得以死谢罪。” 第568章 消失不见了 他何尝不知,可是若是这人去了,先不说能不能如他所想,里应外合彻底除掉这些余孽。 若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岂不是会让处境更加糟糕。 “他们为何如此?”景陌不解问道,“放弃自己的人生,伪装成景氏子民在朝堂之上,就是因为血脉中的忠诚?” 他很好奇,若容氏血脉真有这样的忠诚,当年何故国破家亡,无一人帮之。 “永生,她说她能带来永生。” 谢容辞双手撑着窗台,冷冽的气息从身体中散出去。 他淡淡开口,两个字像是淬了寒冰一般。 虚妄之言,却是可笑的真实。 直到现在,谢容辞都觉得不敢相信,她们想要追求的是永生。 他走到桌边,取走那块写有景字的玉佩,手下一抹,景字瞬间消失,玉粉窸窣飘落在空中。 “娄堰会替我传递消息。”他将玉佩捏紧,半晌又虚虚的握住,“容氏宝藏,如果我没有记错,它的周围应当是有一把金弓。” 他只能看到这些,一把金弓被迷雾环绕,却仍不失黯淡。 金弓,西山。 那下面便是藏了奇珍异宝之处? “你确定吗?”景陌问道。 似乎除了这样,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了。 “确定……明日我便会同桑霁容离开,以茶代酒。”茶水入口,脚步踏出又停住,“从此刻后,无论对外还是对内,我都是容氏余孽。” 只有身边的人都骗的了,他才能使桑霁容彻底相信他。 景陌看着人离开,眉头紧蹙,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知道,这样的做法是目前来说最明智的。 里应外合。 朝中的那些臣子,也是这般想法吗? 只是这些人在朝中担的官职并不大,平日里也几乎是不说话的那种,这样怎么里应外合? …… 京中一处院子,男人身着浅蓝色长袍,眉目如画,倚在树边,伶仃大醉。 酒液将整个衣襟都浸湿,狼狈却又一种颓然的美。 他迷茫的看了看左右,手往地上摸了摸,随后眉头紧紧皱起,用尽全力般睁大眼眸看去。 空无一物。 他先前放在那里的东西。 消失不见了。 男人正想起身寻找,中途却忽然踉跄着跌落在地上,醉意骤然袭来,双眸闭紧,意识也渐渐消散。 周围有小厮路过,只犹豫了几瞬,便装作没有看到的走开。 风吹过,树叶落下几片在他的蓝色长袍上。 “少爷在哪?”老者的声音响起。 被拦住的小厮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说话,眼神飘忽。 老者也不为难,让人离开之后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到了熟悉的某处后,果然见到树下沉睡不醒的男子,周遭有数十个酒坛,也不知喝了多少,空气中都充盈着浓郁的酒香。 老者冷着一张脸,走到他的面前,最后将半坛未喝完的酒举起,倒在了男人身上。 之后又将酒坛摔在地上。 清脆作响,男人终于有了几分清醒。 他手抚着额头处,有些无措的看着老者,“父亲。” 第569章 无力 老者怒声道,“你还有脸称我为父亲?” 男人无力的扯了扯唇角,借着身侧的树起身,“孩儿不孝。” 老者怒及,抬起手想一巴掌打过去,手在半空中又落下,他叹了一声,“寒沨,我现在也管不得你,你年纪也不小了,我不指望你光宗耀祖明耀门楣,只盼着你能不让我操心。” 老者正是刚从外面回来的寒渠。 他已经有数日不曾踏进这个院子,要不是景陌今日下朝后提及,他都不想过来。 寒沨曾经也是京中人人称赞的少年郎,只是几年前出去游学,回来就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寒渠问了他多次,皆闭口不言。 起先他以为寒沨是看上了哪家的女子,担心他不同意棒打鸳鸯。 而后也没见他带女子回来,只整日开始酗酒,喝醉了也不说话就这么睡着,醒来之后又喝酒。 寒渠见此极为后悔,老年得子,他太宠爱这个孩子,性子太过执拗固执,他从前也未曾管过。 现在想管,已经是来不及了。 “今年的七月初七,你去皇宫御花园,你若是看中了哪家贵女,人家也中意你,为父就去厚着脸皮求皇上赐婚。” 寒沨狭长而又微微向上挑的丹凤眼眯起,毫不犹豫道,“我不会去的。” 他相貌更像母亲,这样的相貌在男子脸上显得有些女气,多了些阴柔美。 寒渠“啪”的一声拍在石桌上,声音不断拔高,“那你要做什么,不分白日黑夜的喝酒,怎么这样就是你想要做的事情吗?” 他甚至还记得,这孩子在出去游学之前,是如何的性子。 虽固执,可这固执是用在了对未来的憧憬上。 “父亲,我不想成婚。”寒沨指着自己的脸,嘲讽道,“我这样的人,若是成亲,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 寒渠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总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儿子一直这么颓废下去。 “这是太子殿下的命令,为父不敢不从,你若是不去,便是抗旨。” 在听到太子殿下四个字的时候,寒沨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又缓缓恢复如常。 “太子殿下……他怎么会管我的事情?” 寒沨在去游学之前,曾远远的见过这位太子殿下一眼。 确实与她极为相配,没有选择他,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寒渠哪里能知道这各种原因,只冷声道,“不管怎么说,你到时候必须得去,否则为父便卸去官职,到圣上面前请罪,以抗旨的罪名接受惩罚。” 抗旨不尊的罪名,极重。 就是最轻的刑罚,一轮下来,也得缺胳膊少腿。 “我去。” 他深深的看了面带威胁的寒渠一眼,无力苦笑。 而另一边,被景陌安排的赵德忠骗去沈姝殿中的顾卿澜,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整整一日未见到景陌。 倒不是两人现在如胶似漆半刻也分不开,而是他出门,总是会向她说一声。 这一会也不提前说,问赵德忠也是支支吾吾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第570章 这么明显的吗 “太子妃脖子上这丝带系的样式倒是好看。”一个细腰穿着嫩黄色宫装的妃嫔眼馋的说道。 能进宫当妃嫔的容貌上自然不会差,毕竟这些官员送自己的女儿亦或是族中适龄女子再如何重视德行,也不可能挑出一个貌若无盐的。 一眼看过去,如同百花争艳,各有各的美。 这么一看,顾卿澜方才心中的猜疑瞬间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哪里还顾得景陌,她回道,“若是良嫔喜欢,稍后本宫会让阿满去教良嫔宫中的宫女。” 在景氏后宫,若是有子嗣便可封妃,没有子嗣,任是家底再厚,也当不得妃子。 良嫔是前些年进宫的,只是常年病着,一直也未承宠。 今日还是经过太医再三诊脉确认才敢出门。 旁边的妃嫔用扇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抿唇笑道,“你若是喜欢,等身体养好了承恩,我也教你如何系好看样式的丝带。” 耳尖的顾卿澜:“……” 她从来没有这一刻,恨自己五识灵敏过。 她也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想将那个男人弄死过。 那一圈的嫔妃都听到这话,起先还是抿唇浅笑,后来愈发用帕子捂着唇,身子都笑得歪七扭八。 沈姝见状,有些疑惑的看去,正要开口询问。 顾卿澜忙取过一旁装着糕点的盒子,递到沈姝面前,“母后,今日这荷花酥的味道极为不错。” 沈姝下意识的拈起一块,目光却不经意般看到丝巾下的一点嫣红。 顿时恍然大悟。 “如今我倒是放心了。”她莫名对着顾卿澜说了这么一句话。 太子与宫外那位先前也未亲密过,东宫有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他也不碰。 她先前还真的有些担忧太子是不是不太行,虽然季太医说了一切正常,但她还是觉得有隐疾。 顾卿澜懂她的话,只能垂下脑袋,做出娇羞的模样。 一直到了用完晚膳,几人才离开,顾卿澜也跟着回去。 男人蹲坐在门槛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拿出肉干喂大黄,周遭空无一人,阿满在方才就停在了外面的门口,故而也无人看见他此般模样。 真是奇怪,她与他相识近两年,还从未见过他如此伤神的样子。 她跟着走过去,直到大黄嗅到她的味道飞快的转身,尾巴险些甩到男人的脸上,他才回过神。 仰头看她,目光柔和了下来,“卿卿。” 他这样笑着,天上出现的晚霞都不及他半分颜色。 “好歹也是夫妻一场,你有烦心事,可以同我说。”她低头看着,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男人苦笑,勾住她的手,“这么明显的吗?” 在她面前,他如今已经是极难做到敛去七情六欲了。 “你就差在脸上写着烦这个字了,还不明显?”察觉到握着她的手忽然变得僵硬,顾卿澜柔了柔声,“既然不想说,便不说了。” 她跟着坐在门槛上,然后极其自然的接过肉干喂大黄。 景陌将手紧紧握住,十指交扣,才试探的问了一句,“若是有些事情我骗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第571章 与江山相比 “如果我不在乎你,你骗我什么事情我都会原谅你,如果我在乎你,什么事情都不希望你骗着我。”顾卿澜认真道。 她没有因为男人此时表现的烦闷难过而刻意说些他开心的话。 因为两人都熟知双方的性子。 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困扰坐在这儿,只要当作无事发生便可以了。 景陌勾唇苍白一笑,握住她的手指却不自觉的收紧。 “我宁愿你什么都不说,也不愿意你骗我。” 景陌呼出一口气,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大黄身上,无奈的抬起手牵住女人的肩膀,将人拥入怀中。 “卿卿,在你心中,我与江山哪个更重要?”他鼓起勇气,像是接着这话问谢容辞的事情,又像是直接在问自己。 顾卿澜挑了挑眉,觉得有些奇怪,“好端端的,你怎么问这样的问题,我是你的太子妃,江山未来也是你的。” “要问,也该是我问,我在你心中,和万里江山相比,哪个更重要。” 顾卿澜疑心,这男人是脑子出了问题,所以才会胡言乱语。 景陌竟真的认真想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身为储君,我该以江山为重,但身为一个男人,我想不顾江山,只有你就够了。” “嘶”,他刚说完这句话,胳膊处就被重重的掐了下。 女人脸色极冷,冻得大黄都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退。 “方才的问题,我来回答你。”她毫不犹豫的松开他的手,正色道,“我愿意与你同生共死,不会有任何的犹豫,但江山,在你我感情之上。” 她可以陪他一起生一起死,但前提是,不能罔顾江山社稷。 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爱情。 她知道男子多喜欢柔弱些的女子,但是她生在将军府,看过沙场裹尸,实在说不出他最想听的话来。 他忽然伸出手,抚在她的脸颊处,笑了笑。 晚霞在他的身后,映衬的他的眉眼处愈发的精致。 “放心,我不会让你有这样的选择的。” 他早该知道的,如今问了这话也不是期待其他的回答,只是有些感慨。 两难之境,如今轮到他了。 谢容辞的做法,他阻止不了,也不能去阻止。 若是告诉卿卿所有的事情,他也不知道她到底会做出些什么。 两人静默半晌,不一会儿便站起身。 像是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携手走进殿中。 再没提及过,方才那些话,仿佛是一场梦,梦醒了,什么便都没有了。 谢容辞除了青庐居之后,同娄堰说了一些话,便直奔桑霁容在京城的藏身之处。 他不知道的是,他刚走出去没多久,在不远处,一个身形与他极为相似的男人出现在街边,只面上带着一个木质面具,瞧不见长相。 “你真的愿意?”容霁这么问,她仍是觉得不真实。 这些天她查了许多事情,神医谷大弟子,一直以行侠仗义济世救人为己任,这么轻易的便愿意当少主了? 第572章 宝藏 “我要知道容雪的尸身在何处,你告诉我,我才会答应你。”谢容辞不急不慢,眉眼之间尽是云淡风轻。 原来是为了容雪,容霁勾起嫣红唇瓣,笑了笑。 “果真是母子,重情的性子也是一样的。” “不过。”她话锋一转,又问道,“只因为母亲的尸身便应下我的要求,是不是太牵强了些?” 谢容辞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随即道,“你还想做什么?” 容霁看向不远处,随意指了一个人,“杀了她,我便相信。” 顺着容霁的手指看去,那是一个五六岁的女童,手中拿着糖葫芦。 是剑从剑鞘中拔出的声音,谢容辞抬手,剑指容霁脖颈。 毫不费力的,剑锋割破女人细嫩的皮肤,鲜血缓缓的流淌出来。 “我虽说答应当少主,却没说要听你的话。” 容霁不怒反笑,“好,好,晚上我们就出京城。” 谢容辞敛下眉目,装作不经意般问了一句,“为何要出京城,你既然要我将容氏江山拿回来,在京城不是更方便吗?” 容霁慢条斯理的包扎着伤处,“最重要的地方,自然还是望乡关顾北辰所在之处。” 顾北辰? 她到底要做什么? 谢容辞不再追问,而是自顾自的走到一旁,取出帕子将剑上的血渍擦干净。 是夜,景陌终于在犹豫中说出来西山宝藏一事。 ……他确实惦记这笔宝藏。 谁也没有会嫌弃钱多的道理。 顾卿澜听了之后眼睛眨了眨,夜明珠的微光之下,几乎能瞧见她颤动的睫毛。 她忽然起身,翻身就要下榻。 景陌忙将人拦腰抱住,“怎么了?”他问道。 她似乎一双眼睛都在发光,比夜明珠还要亮,“我现在就去看看。” 景陌:“……” 他突然觉得有些头痛起来了。 “乖啊,我们过些天一起去,不着急。” “胡说,我这怎么是着急呢?”顾卿澜义正言辞道,“我又不是见钱眼开的人。” “好好好,我知道你不是见钱眼开的人,我们先睡觉,明天起来再说。”说完,景陌就直接将人塞到被子里,然后双手压住被子一角,不让她动弹。 “万一被其他人发现了呢?听说前朝皇室可是富得流油的。” 那得多少金银珠宝啊,想着想着,顾卿澜不由自主的就咽了一口口水。 景陌哭笑不得的劝道,“这几百年也没人发现,怎么可能就这几天被发现了,再说了,只是可能有,又不是一定有。” 他还是吩咐人在那里挖个大坑然后埋些宝贝好了。 要是没找到前朝的宝藏,找到他埋的那个,卿卿也不至于太失望。 只是,这要埋多少宝贝才能赶上前朝的宝藏呢? 景陌只觉得头痛再次袭来。 “你说前朝宝藏会有什么?”顾卿澜在听到宝藏两个字之后,就不太能睡得着了,她现在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是金子和银子吗?” 景陌:“……前朝皇帝应该不至于这样……” 谁没事藏宝藏的时候在里面塞满金子和银子,总是得书画瓷瓶玉器之类才能被称之为奇珍异宝的……吧。 第573章 听不见 “会不会全都是金子?”顾卿澜忍不住伸出手握成拳头放在心口处,激动的声音中都夹杂着显而易见的颤音。 景陌:“……” 他晓得要埋什么了。 “会不会还有许多神兵利器?” 景陌眼皮迅速抖了抖,口中直发涩,甚有些艰难道,“可、可能的吧。” 该死,他要到哪去寻神兵利器来。 “时候不早了,我们歇歇吧。”他作势就要将床帐拉下,一只纤长而又白皙的手指按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力道像是极轻,但他却半点动弹不得。 “你说除了金子和神兵利器,还会有哪些宝贝?”女人瞪的圆圆的杏眸中满是期待,像盛满了星星一样,漂亮极了。 他根本就舍不得说出一句让她失望,让这些星星变得黯淡无光的话来。 “或许还有些极为珍贵的字画……” 顾卿澜:“字画啊,如果有的话,我一定全部送给殿下你。” 景陌:“……” 好了,现在看来卿卿是不喜欢字画的了。 他调笑着问道,“字画送得,若是全部是金元宝,卿卿也要送我吗?” 顾卿澜面无表情的看了他半晌,然后将人摁下,用被子裹住,闷闷的声音传来,“不送。” 好半天才回过神的景陌:“……” “都是我的。”她将头蒙在被子里面,末了又添了一句。 景陌将今日她说的话还了回去,“你我是夫妻,我的是你的,你的自然也是我的。” “所以这金子,咳,卿卿你觉得如何?” 顾卿澜坐起身,眨了眨眼睛,瞳孔中闪着纯净的光,“你要金子做什么,又没地方放。” 下意识的,男人就开口回答,“谁说没地方放,我不是还有几个……” 话戛然而止。 顾卿澜双眸微眯,黑白分明的眸子写满了狡黠,“还有几个什么?” 衣衫凌乱,白皙如雪的肌肤上还有昨日留下的浅浅的红痕。 景陌的大脑顿时便不太能顺畅的运转了。 他乖乖道,“还有几个库房。” 顾卿澜转过身体,用双手揉了揉脸颊,竭力使得自己的神情看上去温柔。 她转过身,夜明珠柔和的光下,确实显得柔和,只是看得人却会无端觉得头皮发麻,后背发凉。 “殿下~” 她掐着嗓子,手拉住男人的袖子,晃了晃,眼中都透着魅惑,勾人一般。 景陌却没有受这诱惑,只刻意别开视线,故意看向其他地方,“我听不见,听不见。” 顾卿澜没有放弃,仍是轻轻的晃了晃他的袖子,语气百转千回,“陌哥哥~” 景陌:“……” “好好好,都给你,我把命都给你。”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今日之后,他可能要成为景氏历朝以来最穷的太子了。 馨香入怀,他下意识接住。 女人伸出手指,在他心口处圈圈画画。 “吧唧”,她仰着头,在他脸颊上落在一吻,“这是奖励。” 男人挑了挑眉,不自觉的缓缓圈住她的腰身,肌肤相触,情不自禁喟叹一声。 “只亲一下,还是脸颊,这哪里够?” 第574章 爹 “当然不是只有这个。” 女人唇瓣微微勾起,黑白分明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他。 仿佛要将他看进心里一般。 如果将所有库房都贡献出去的奖励是……其实也未尝不可。 景陌期待的等着,却听到怀中的女人一声娇嗔,“明日人家就给陌哥哥做一桌满山全席。” 男人浑身一震,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满汉全席?” 是他想的那个满汉全席吗? 不是吧? 一定不是吧! “是啊。”她继续在他的心口处圈圈画画。 虽然心中的旖旎心思仍然存在,但到底不比之前了。 他绞尽脑汁,试图寻出一个理由,来让顾卿澜放弃这个做满汉全席的奖励。 不然他要真的吃了这个奖励,很有可能要告假几日。 “满汉全席太浪费了,其实煮碗面就很好了。” 顾卿澜有些奇怪他的话,却因为往日太过自信,并未往自己做出来膳食的味道那想。 只道,“几个库房的宝贝只做一碗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景陌:“……”他太难了。 “我心疼你,所以一碗面就够了,做满汉全席多累啊。”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后背出了一层汗。 “真的?” “真的,比前朝留下的宝藏还要真。” 话毕,顾卿澜才才将信将疑的躺下,然后扯过被子裹得紧紧的,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景陌送了一口气之后才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鼓得高高的被褥。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 “除了这个,就没其他的奖励了?” 声音中的震惊几乎每一个字里都能听出来。 “没了,你还想要什么?”极小的声音不甘不愿的从被子里传来。 男人有些激动的按住被子一角,“父皇母后早早就盼着我们能有子嗣,卿卿若是真的要给我奖励,不如我们加把劲一起生一个孩子来……” 他还未说完,被子便被掀开,闷得脸颊都通红的女人眼睛极亮的软声道,“爹。” 景陌:“???” 这是个什么意思? 她双手抓着被子,只露出半张脸,许是有些困,眼眸中都似乎充斥着水光。 “爹。”她又叫了一声,“这个奖励喜欢吗?” “不是……我说的奖励不是这个,你……你……” 朝堂之上才辩无双口若悬河的太子殿下,如今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周全。 顾卿澜是个管杀不管埋的,只顾得将这话说出去,男人什么反应她也没管,被子一蒙,身体一转,没一会儿就香甜了陷入梦乡。 空气凝滞,男人脸色阴沉,乍看上去十分可怕。 只咬牙切齿了半天,他才小心翼翼的将被角掖好,语气凶狠又极轻的怒了一声,“等明天再收拾你,一定让你下不了床。” 而此时,深夜难以入眠的人却很多。 其中包括站在谢容辞院子门口的顾扬与娄堰。 院子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安静的就好像里面从来都没有人住过一样,风吹过,枯黄的树叶也跟着飘落。 “他是何意思,扔下这封信?” 第575章 对立面 娄堰的脸色瞧着并不算好,他冷嗤一声,“虽是同门师兄弟,但他是容氏余孽,又站在我们的对立面,自然是要……告知朝廷的。” 信里所讲,大概就是指名谢容辞的身份。 顾扬捏着信的手逐渐收紧,神情十分严肃。 他虽然已经有几年没有在望乡关守着,但这些年大大小小的战乱,他未忘记过。 这件事情,小不了。 可怕的是,如果这封信是真的,那么容氏在此间藏匿这么多年,竟没有多少人知道。 “顾伯父放心,师傅不在,我也能替他做这个决定。”娄堰声音发冷,平日里总是弯起的双眸此时也垂下,“从今日起,他便不再是神医谷中人了。” 其实早先谢容辞并未同娄堰细细商量。 只两人相处这么多年,他想要做的事情,娄堰自然清楚,也清楚自己拦不了他。 他觉得有些难过,师傅,大师兄…… 如果当初,他们没有来京城,一直在谷中待着,从不出去,这一切会不会就不发生了。 虽然知道这个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但他还是会忍不住去想。 从前他便觉得大师兄的脉象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奇怪之处,原来,竟是这样。 那些人眼中的永生嘛? 娄堰冷笑了一声,愈发的讥讽。 他并不觉得这样的特殊是天赐,若是天赐,当年怎么可能一个个都不得善终。 “我会将你撇出去,没人会知道你是神医谷的人。”顾扬抬着步子,走了好远才开口。 从所有人崇拜敬仰到唾弃辱骂,其实只在一瞬间。 顾扬担心的是,如果澜儿这一层身份被知晓,会不会为人谴责。 娄堰转过身,夜色浓重,他看不见顾扬的身影,只知道他这一去,在面上他同大师兄便是对立的了。 他瘫在后墙上,身体一点一点滑落下去。 以前觉得,感情得不到回应,便是悲伤。 如今却觉得,面对自己最亲近的人陷入困境,无力去救,更甚。 容霁做事速度如谢容辞所想,两人三日不到,便到了望乡关外的一个极为偏远的郊外。 说是郊外,也不准确。 四周寸草不生,像是与神医谷一样,在悬崖之下,仰头还能看见悬崖上挂着的数道绳索。 他在望乡关也有几年了,竟从来都没发现这个地方。 谢容辞走着走着,停了下来。 身侧的容霁歪过头,挑眉问道,“怎么了?” 顺着他的视线,容霁才看到不远处一个手脚都已经不完整的人在奋力的往他们来的路上爬着。 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爬行的一路满是血迹。 “走吧,不过是个死人而已。” 在她说完之后,果然一个带着铁质面具的男子走到那人面前,一刀没入心脏的位置,随即将人拖走。 容霁接着说道,“以后少主见到的景象,可比现在这个要严重的多。” 谢容辞垂眸不语,心中却想道,真如容霁这般说的话,他的步伐要加快了。 多拖一日,便会多一天的痛苦。 第576章 血脉的纯粹 “先带我去见容雪的尸身。” 早先容霁给的说辞是已经埋葬,但是谢容辞细想之后并不相信。 她不会放弃这样一个要挟他的机会。 若是容雪被埋葬了,随便指一个地方说她就埋在这,他也不可能去真的将里面的尸身挖出来看到底是不是容雪。 容霁轻笑了一声,眼尾处的红色极深,“你比容雪,可聪明多了,她当年若是有你半分聪明,最后也不至于落得那个下场。” 两人走了许久,似乎是常常有人打扫,周遭十分干净。 屋子里并没有如他所想放了寒冰,而是如常的问题,甚至里面还放了熏香。 浓郁的熏香之下,似乎又有其他的味道。 但并不是他以为的苦臭味。 房间正中间,放着一个黑色的棺材,棺材的盖子放置一旁。 “当年我可就那么一颗药,让她服下,虽然没能将她救回来,但确实肉身不腐。”容霁走到棺材前,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 他跟着走去,脚上像是绑了千斤重的铁,费力的抬起。 棺材中的女人眼眸紧闭,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 她生的极美,死了之后容颜也没有改变。 “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只可惜,她不听话。”容霁意有所指的看着谢容辞。 谢容辞手指攥的极紧,冷冷的看向容霁,忽然击出一掌。 “你做什么?”容霁飞身闪开,饶是如此,肩膀处仍是被打到,她捂着肩膀,声音也变得冷了起来。 “尘归尘,土归土,她既然已经死了,便不能只在棺材里面躺着。” 容霁笑了,十分妖冶,“你要让她入土为安?你有没有想过,她因为那丸药尸身不腐,万一有一天,她会醒过来呢?” 谢容辞并未理睬她的话,“入土为安之前,先火葬。” “你疯了。” 这一回,容霁真的心中生出震惊来。 “这可是你的亲生母亲?” 谢容辞冷眼看去,“我是主,你是仆,你有什么资格质疑我的决定?若是你不愿意认我为主,我大可离开。” 入土为安。 尸身放在这里这么多年,真的能安吗? 离得越近,他便越能嗅到这味道是从何处而来。 尸体处,怪异的香味。 虽然有浓郁的熏香遮盖,这味道仍是极为明显。 容霁咬牙,“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母亲的吗?” 半晌,谢容辞才回答,“如果这世上有鬼魂,她站在此处,也会赞同我的做法。” 容霁狠狠的看了棺材一眼,加重了语气,“如你所言。” 她不想将尸体烧毁,但是谢容辞的话,她没办法不听。 她如今已经向众人说了少主是容氏嫡系血脉的谢容辞,有许多人当年能支持她,看中的就是容雪血脉中的纯粹。 容雪离世,她从未与那些人提过。 只说容雪生完孩子之后元气大伤需要好好调养,至于被偷走的孩子,她对外的话也是要将孩子保护起来,不能过早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两人真要起了冲突,那些当年支持她的人,还真的不一定还能继续支持下去。 对他们来说,血脉的纯粹比什么都重要。 第577章 与佛有缘 谢容辞伸出手,想抚向女子脸颊,到了半空却又怯怕的收回。 对于如今的她来说,尘归尘土归土便是最合适不过的。 一个下午,谢容辞跟在容霁身侧,见了许许多多的人。 那日他与景陌见面之后,景陌曾寻画师画出名单上人的相貌。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圈,竟真的发现有相似之处。 他掩下眼中的讽刺,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 等人全部走光,容霁才走到谢容辞身边,男人面色不改,瞧不出喜怒。 “被人敬仰的滋味如何?”她问道。 谢容辞不语,只自顾自的把玩着腰间的玉佩。 “不喜欢被人敬仰,那……”容霁声音微顿,尾音上扬,“得到喜欢的女人,如何?” 屋子里并没有其他的人,容霁便直接半靠在屏风边,斜眼看他,“等当了皇帝,再封那个女人为妃,我也不会不同意。” “你在说什么?” “我查到了些有趣的事情。”容霁站直身体,缓缓走了过去,“你喜欢的人,竟然是顾扬之女,当今的太子妃,顾卿澜。” “少主,你要是想早点抱得美人归,就得每一步都听我的。” 这件事情,容霁还是偶然得知,她是真的没想到,神医谷三弟子清竹公子,竟然是个女子。 而且这女子,还是顾扬的女儿。 难怪她在查顾卿澜的时候,前面那十多年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人知道她从前的性子,从前做了什么事情。 就连自己的剑鞘上,都有着“清竹”二字。 可真是痴情。 “谁说我喜欢她?”谢容辞竭力抑制住声音中的怒火,淡淡道。 容霁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佩剑上,“不喜欢?那你可得记好这话了。” 谢容辞此刻并不知道,容霁这时的话在未来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 与此同时,虚云大师终于在景陌的千呼万盼之中,进了宫。 因为担心谢容辞那边的人会对顾家下手,所以景陌连夜让数人去了觉恩寺,早上将虚云接下山。 浩浩荡荡毫不遮掩的在所有人面前,虚云这才进了宫。 景玄与顾扬在御书房半日也没出来,景陌直接遣赵德忠在门口吱了一声。 只看了两眼盛装的顾卿澜,景陌就忍不住出声提醒。 “不知大师可能瞧出太子妃的命格?” 先前他可是让许渝抬了几箱子的金块去的觉恩寺,这老秃驴说出的话要是不合他心意。 届时他就一把火将觉恩寺给烧了。 此时的虚云并不知道,面前这个瞧上去仪表堂堂的太子殿下,心里在暗暗骂他老秃驴。 他装模作样的摸了摸胡须,“贫僧觉得,太子妃似乎与我佛家十分有缘。” 景陌:“???” 这个老秃驴收金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就这么直接了当的说两句天生福星,命格贵重会死是吗? 与佛家有缘,难不成老秃驴还想骗卿卿去和尚庙修佛不成? 景陌心中的想法歪打正着,虚云确实有这个念头。 是他先前同越司商量许久得出的方法。 第578章 揭开 将顾卿澜暂时从这场争斗中移出去,也能更好的护着顾家。 不然,若是有人拿神医谷这一层面搞鬼,后果不堪设想。 景陌语气不太好,定定的看着虚云,意味深长,“大师还是再算算吧,孤的太子妃,怎么可能与佛家十分有缘?” 就算是有缘,那也是与他有大缘分。 虚云:“……” 他怎么瞧着,这个太子看他的眼神不太友好的样子。 虚云沉思半晌,最后将这个念头从心中抹去。 无冤无仇的,怎么可能看他不友好呢。 “贫僧从不算错。” 顾卿澜见景陌满脸黑沉,像是下一刻就要扯着嗓子叫赵德忠将虚云拖下去打板子的样子,轻咳了两声。 景陌迅速收回刀子似的目光, “人都有错的时候,大师还是再算一次吧。” 接收到威胁的目光,虚云身体微微僵硬,好半晌才伸出右手,准备按照流程掐算一番。 然而一炷香烧了大半,虚云额前汗珠大大小小的滴落,双眸紧闭。 顾卿澜正疑心虚云是不是要当场圆寂的时候,他开了口。 神色复杂,眼睛像是在看顾卿澜,又像是在透过顾卿澜看着什么人。 “贫僧方才的话并未作假,太子妃确实与佛有缘,太子妃命格极贵,所至之处,福泽遍地。” 虽是夸大,但也并未错。 追究根底,确实是因为她,才会有那些福泽。 景陌满意的看着虚云写下批语,然后恭恭敬敬的送人离开,连口茶水都没想让他喝。 虚云走至门口,忽然转过身,“贫僧当年便说过,太子与太子妃有着不解的情缘。” 又是缘分,顾卿澜看向其他地方,有些头疼。 她越听下去就越觉得这人是个神棍,每天就光靠动动嘴皮子然后招摇撞骗。 然而景陌听到这段,却没那些不耐烦的情绪了。 反而耐着性子问了一句,“不知虚云大师何时见过孤与太子妃。” “约莫是十一年前的元宵佳节。”虚云老神在在的眯起眼睛抚着胡须,叹了一声,“说来惭愧,当时贫僧竟未发现寺庙中藏着那些歹人,使得太子殿下受了伤。” 十一年前的元宵佳节,觉恩寺,歹人。 景陌浑身一震,神魂似乎都飞到九霄云外,但是很快他又反应了回来,眼圈发红,神情激动,“太子妃也在那里吗?” 虚云“咦”了一声,“怎么太子殿下不记得当时救下你的女童了吗?”他看向顾卿澜,眼眸中带着赞赏,“不愧是顾将军之女,小小年纪,便表现出骁勇来。” 原来那个女童真的是她。 是卿卿。 是她救了他。 想及此,景陌心中不禁愈发的复杂,虽然这段时间以来,他的猜测都是这个,可是当猜测被证实的那一刻,他又觉得有些无措起来。 卿卿知道这件事情后,会不会想起那段被冷落的时光,然后跟着冷落他。 顾卿澜听得云里雾里,最后皱着眉头道,“可是本宫并不记得有这件事。” 没道理她会连六岁的事情都会忘。 第579章 不记得了 虚云:“当时太子殿下被接走,但是太子妃和太子妃的将军还在这,太子妃因为生了高热,醒来之后许多事情就忘了。” “后来顾将军又寻大夫来看,见没有大碍便不再管,只当是小孩子忘性大。” 顾卿澜只觉得脑子像是一团浆糊,偏偏还有人用力搅这一团浆糊。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本宫当年去的并非觉恩寺,而是皇觉寺。” 两个寺庙虽名字相近,但地方确实相差极远。 而且她去是因为父亲在皇觉寺等着,每隔两年,父亲都会带着兄长和她一同前去。 只是那日父亲有些事情要耽搁些时候,便让兄长带她过去。 虚云:“……” 这个真相他真的要说出来吗?好歹现在顾北辰也是手掌兵权的大将军,要是知道他今日说的话,以他的性子还不得抽出剑跑到觉恩寺门口将门砍破? 此时,身在望乡关驻扎处的顾北辰忍不住打了三个喷嚏。 “咳咳。”虚云低低咳嗽了两声,才说道,“贫僧也是后来才得知,顾小将军他只听到觉这个字,然后误以为是觉恩寺,走错了地方。” 再加之,顾北辰是甩开后面跟着的将士跑出来的,所以一直到觉恩寺里,也没人告诉他走错了地方。 顾卿澜:“???” 走错了地方? 那她当时知道后没将顾北辰打个半死不活? 哦……对了,她当时生了高热,高热之后把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所以归根究底,都是顾北辰的错了? 此时,身在望乡关驻扎处的顾北辰忍不住又打了三个喷嚏。 他疑惑的抬头看天,心中想着,这到底是哪个没事总是在背地里念叨他。 “赵德忠。” “奴才在。” 男人根本移不开一丝视线到其他地方,幽深的眼眸尽是深情。 虽然曾经错过诸多,但那些美好的记忆,最终还是属于他们的。 被这么灼热的目光注视着,饶是顾卿澜不是一个脸皮薄的,也禁不住别过脸。 “我们果然是姻缘天注定。”男人充斥着情意的话语又有几分得意洋洋。 顾卿澜想着,这时候她不能搭话,不然这个男人会更疯的。 他几步走到面前,俯下身,然后心头处便多了一只手,阻挡了他继续下去的动作。 “我不记得了。” 她用空出的一只手捏着眉心,无奈道。 再者,就算是真的有这档子事情发生,那也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又没什么重要的,记得这么清做什么。 “我记得。” 如果是旁人,他或许会因为岁月拉长而渐渐忘记,如果这个人是她,一点一滴的记忆只会越来越清晰。 “老天爷都在帮我们,是我太傻,错过这么多年。” 他也想同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各自欢喜。 想到这,他心里的嫉妒就像猫爪一样,难受极了。 又像是春日的野草,烧也烧不尽。 顾卿澜面无表情的看着男人,然后捏住他的下巴往下压,左右仔细看了看。 半晌,她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既然这么说,那我也同你说个明白。”目光带着些欣赏与欢喜,“虽然不记得,但是依照我自己的性子,救你纯粹是因为这张脸。” 第580章 不能牵扯到其中 眼见男人眼中的温情有皲裂的迹象,顾卿澜忙加了把火,“我发誓,绝对是因为这张脸。” 她悄悄地揉了揉酸软的腰间,面上写满了真诚与淡然。 就好像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可有而又可无。 要真让她感同身受这般情绪,确实是做不到的。 男人却没生气,眼中的深情半分未减。 只轻笑了一声,“我知道,但是我很庆幸有这样一张脸。” 一见钟情,这情到底是缘何而钟。 大抵深究下来,因貌而钟情的居多。 “相貌精致好看的你见过许多,但是到最后,能与你携手一起的只有我。” 顾卿澜面无表情的揉着腰肢,手中的力气并未松开。 因为她知道,一旦松开,这男人又要借着这件事情耳鬓厮磨。 不知怎么回事,最近她常常觉得十分疲累。 “你不生气?”顾卿澜皱眉,有些不解。 她曾记得当时景陌误以为言玥是救他之人时,那可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抽身去看言玥的人。 景陌看懂她的心思,不由得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最后手也没松开,而是顺势滑到她的腰间,不轻不重的揉捏。 “不生气。”他握住心口的纤手,放在唇边落下一吻,眼眸温柔的像是要溢出水来,“没有这救命之恩,我照样会喜欢你,有了这救命之恩,不过是锦上添花。” 若是他在那时因为救命之恩对一个六岁的女童生出些不同的心思,那才叫离奇。 顾卿澜偶尔想起,都觉得不可思议。 从两相厌恶到两相欢喜,短短数月,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两人这边恩爱缱绻,御书房却快要炸了锅。 景玄看着顾扬呈上来的信,脸比煤炭还要黑。 过了好半晌,他才按了按眉心的位置,手中将信捏的变形。 “容氏的事情,朕知道的比你多,只是没想到,顾家会被牵扯到里面。” 顾家不能牵扯到其中。 顾北辰有兵权,顾扬有民心,而顾卿澜是太子妃。 若是出了事情,后果不堪设想。 顾扬掀开前袍跪下,“微臣愿受圣上处置。” 景玄抬眸看了过去,面色淡淡,瞧不出真正的情绪,“你觉得朕该如何做?” 顾扬心中一凛,咬牙道,“微臣愿带太子妃离开京城,至于北辰,他亦会归还兵权由圣上直接管制。” 带顾卿澜离开,便是不要太子妃这个位置。 顾扬年轻的时候征战沙场,并没有留出多少时间照顾儿女,女儿在神医谷长大,儿子则在京城,被几个副将照看着长大。 等到年纪大了,也没给他们一片足以遮风避雨的地方。 北辰担起了为将的责任,是注定要在沙场上为身上抛头颅洒热血的,而卿澜,明面上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当了太子妃,可实际上他比谁都清楚,她进宫为的是一朝顾家崩塌,她能用自己在宫中的权势,保住他们的性命。 真是可悲,身为父亲,他非但不能护着这一儿一女,反而要靠着他们来护着顾家。 第581章 问题解决了 景玄叹了一声,“顾扬,朕方才确实有想过你的话。” 倒不是他真的疑心顾家和容氏有关系,而是觉得若是暂时能干干净净的扯开联系,便不会有那些莫须有的流言出现。 从安王景瑜的事情就可以看出,那些人还没有足够与景氏抗衡的兵力和财力。 否则何必采取如此迂回的方法,况且他们费尽气力传出的流言也只像是一颗石子掉落在湖面上,荡起几层涟漪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流言蜚语并不是没有用,而是要看用在什么地方。 他就是将景瑜挂在城楼之上让人鞭打,也是喝彩的人居多。 因为安王的死没有触及到大众的利益。 甚至人们觉得,他的死,换来的是一个和平盛世。 同理,顾家如今的状况便是如此。 若是那些余孽一口咬定顾家与他们有勾结,那么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会轰然倒塌。 他们或许不会在乎这个英雄曾经给他们带来了怎样的安逸生活,他们在乎的,只是这个“曾经的英雄”,若是与余孽勾结,会给他们带来怎么样的伤害。 自然,这样的想法最开始只会出现在少数人的心中,而后流言蜚语才会起到真正的作用。 三人成虎,传着传着可能就变成了顾家大逆不道,理应满门抄斩了。 顾扬浑身绷紧,不敢言语。 “可是朕又想了想,这个法子虽然是最直接管用的,却并不是唯一。” “朕还不至于,连一个顾家都护不了。” “至于神医谷一事……” 这才是最麻烦的,望乡关住的人有许多见过神医谷弟子与顾扬顾北辰来往,这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事实。 “圣上。”赵德忠忽然不顾阻拦,在外面扯了一嗓子,“太子殿下有事要告知圣上。” 御书房前站着的两个小太监不由得害怕的咽了一口口水,同时看向赵德忠的眼神中又充满了崇拜。 “你先起来。”景玄沉声看向顾扬,随后又让人将赵德忠放进来。 一直走到景玄面前,赵德忠都没敢抬头看一眼。 他跪下抬起手,将手中的纸递到景玄面前,“这是太子殿下要奴才务必要递给圣上的。” 景玄接过,漫不经心的打开。 过了一会儿,嗤笑了一声,“你出去。” 赵德忠忙不迭的起身告退。 景玄站起身,将纸递给顾扬,“问题解决了。” 难怪这小子近来不声不响的,原来是在谋算这个。 顾扬看了一眼,上面只写着,“顾家嫡女,乃福星之身,宜室宜家,贵不可言,得之可安天下。” 奇特的是落款,“虚云”。 “能养出贵不可言命格的顾家,又怎么会与容氏余孽有勾结呢?”景玄勾了勾唇,心中有些宽慰。 虽起因是为了太子妃,但太子确实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虚云的名号在百姓心目中,几乎是活神仙的存在,再加之众人对神佛的畏惧,自然不会怀疑这话有假。 顾扬呼出一口气,“微臣不胜感激。” 第582章 往事 景玄目光飘远,叹道,“顾家为景氏江山立下犬马之劳,朕也不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人。” 为君者若是如此,江山倾覆必不久矣。 与此同时,时隔多日,娄堰终于见到了他,这个消失了两年多的糟老头子。 只是如今说糟老头子,也不准确。 若不是真真切切与他相处十多年,娄堰是真的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人就是他。 “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不成?” 大约是做了些伪装,只是面上与他那时看到的容貌,仍是有五六分相似。 娄堰举起酒盏一饮而尽,随即重重的将酒盏敲在桌上。 他面色涨红,忍了半天也没能忍住,“师傅,你到底是谁?” 没错,眼前这个他那日在觉恩寺虚云那个老秃驴那看到的男子,便是神医谷谷主。 可这年纪,完全对不上。 他若不说,外人只道这人顶多二十出头。 就算是保养得宜,也不至于这么夸张的。 越司心虚的便想摸着胡须,手握了个空之后才反应过来。 “为师姓越,走之底的越。” 这个姓,极为少见,但并不是没有。 娄堰幼时便喜欢看杂七杂八的野史,听到这个字的时候瞳孔猛地一缩。 但很快,又恢复成平常的样子。 他曾偶在一本野史上看过,容氏后期,君王痴迷长生之道,曾遍寻天下越氏族人,将其剥皮抽筋炼成丹药服下。 然,并无效果。 “越氏?”他眉头紧蹙,说出这两个字。 越司点了点头,“没错,为师就是从那时死里逃生的最后一个越氏族人。”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最后一个也不准确,除了为师之外,还有一个阿辞。” 娄堰紧紧的捂着额头,脑中一下子信息乱窜,头痛欲裂。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有些疲累的抬头看去,“这么说,长生,是真的了?” 从那时,从容氏的最后一个君王。 算算下来,少说也有三百多近四百年了。 所以说,活了四百年一直到现在,容貌却没有变化。 娄堰忍不住脱口而出,“师傅,你别是什么精怪吧?” 这样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越司脸色黢黑,还是解释道。 “为师幼时曾听族中年长的人说起过,越氏天授,也并非是长生,只是活得比常人酒,也会病,也会死。” “你所见过的桑霁容,也就是容霁,也有五十多近六十岁了。” 听到这,娄堰便不太能理解了。 就算越氏长生是因为天授,那么这桑霁容又是因为什么? 大约是娄堰的疑问表现的太过明显,越司面色极为难看的补充了一句,“她曾寻了法子,抽出为师体内的半数血液,制成了丸药。” “至于前朝皇帝剥皮抽筋炼成丹药却还没能长生,是因为他根本没胆子服下。” “那皇帝是个贪生怕死的,怕吃了那丹药会有害处,便寻了许许多多的宫女太监替他试药。” “然而这药试了三年之久,试药的太监宫女先是站立不稳,手脚不协调,随即瘫痪,全身腐烂,最后不治身亡。” (.)太子妃翻车日常 第583章 亲生 这样的情况下,那皇帝就算是再想长生不老,也不可能有胆服下那丹药。 “而后他恼羞成怒,派了将士剿灭剩下的越氏族人,为师被一个阿嬷藏在地窖一个放菜的小框子里,躲过了一劫。” “只是这事,不知为何被桑霁容知道为师就是仅剩的那个越氏族人,她便寻人设计引为师入圈套,为师一时不察,被她抓住。” 这件事的真相,越司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当年被派遣去剿灭越氏族人的将士,不是没看到那个装着孩童的框子,而是因为他家中亦有刚出生嗷嗷啼哭的小儿,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所以装作没有看到就走开了。 但是之后他又觉得这般对君王不忠,就又偷偷写下了越氏仍有遗孤的纸告知君王。 当时的君王已经放弃了长生的念头,只心中仍有些不甘,便将此事记载,留给后人,盼后人能解出这个中缘由。 娄堰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然后问道,“她身为容氏后人,理应知道这档往事,又为何敢再这么做。” “你可记得,浴凰?”越司面色淡淡的看向窗子处,如今天气炎热,外面的蝉鸣也不停歇的响着。 浴凰?他自然是最清楚的。 毕竟南书斋里就记载这个药方,活死人肉白骨。 只不过娄堰并不觉得这药方能有此等效果。 上面的药虽然特别稀缺,却也不是寻不到。 若真是吃了便能死而复生,那天底下的人还不得抢疯了。 “将浴凰与加了为师的血炼制的丸药一同吃下,可以阻绝先前容氏试药太监和宫女身上出现的病症。” 不过这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弊端,其中加了越氏血的丹药能停,但是浴凰的方子却是不能停的。 “那大师兄……”娄堰惊疑不定的看着越司,他挠了挠头,“那大师兄,真的是师傅亲生?” 他虽然早先就有所猜测,可也没想过真的会是他猜测的这样。 太荒唐了。 “阿辞是为师与容雪的孩子。”说到这,越司的脸色便不太好,犹豫了一番才继续道,“当年,容霁便是用容雪将为师骗了过去。” 容雪生的一双极为干净的眸子,情不自禁的,越司就帮了他。 而后布入了陷阱。 房间里面被点了迷烟和催情的药物,他与容雪只有了那一次。 而后他被关起来,听说容雪怀了孕。 那一段日子,他是真的恨不得死了一了百了,可偏偏容霁寻人找了好药,一边抽他身体里面的血,一边将他的身体养好。 容雪生产那一日,极为不顺畅。 很多人都在房间外面守着,他早几天前便做了准备,趁机逃了出去。 然而却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那个房间。 窗子被打开,他很清楚的看见榻上面色惨白的人儿。 他对容雪没有感情,对那个摆在她身侧啼哭的孩子,却有些微妙的情绪。 越司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孩子,然后逃了开去。 而后在那孩子的满月礼上,他又趁机混进其中,将孩子偷了出来。 (.)太子妃翻车日常 第584章 挖通 也是奇怪,一直嚎啕大哭的孩子在他怀中便十分安静。 乌溜溜的眼睛如葡萄一眼圆圆可爱极了,两只胖乎乎的小手紧紧的扒着他的后颈不松开。 容霁忙着在前面和众人说谈,自然顾不到这,所以他很轻易的就将孩子带了出来。 取了谢为姓,容辞为名。 越司对于这个孩子,心情极为复杂。 相较之下,什么都没做过,无缘无故便背上这些孽债的阿辞是最无辜的。 只是,他身上流着容氏的血,当年越氏族人,除了他之外,所有人不是被剥皮抽筋,就是被当场斩杀,尸骨无存。 他连给他们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难以忘记眼前漫天的血色。 娄堰神色愈发显得复杂,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犹豫了半天,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大师兄的计划,师傅你知道吗?” 越司握着酒盏骨节分明而又修长的手指微僵,方才牵强扯出的笑意也渐渐收敛,“为师会护他性命无虞,但其他的只能如现在这般继续发展。” “阿堰,他……性子执拗,为师与他之间的关系,你不用告诉他。” 娄堰蓦的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问道,“这样的事情,就一直瞒着吗?” 设身处地,若是他是大师兄,定不会愿意自己被蒙在鼓里。 越司低头不语,良久才道,“为师会护他周全。” 娄堰看去,男人手中握着的酒盏突然倾泻,几滴酒水洒在桌上。 他知道他无奈,可是却不能理解。 明明三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大师兄虽然性子执拗,却也不会因此心生怨念,深明大义和自己的私事,他向来能分得清楚。 娄堰站起身,背对着越司,“师傅,你有没有想过,你的顾虑,或许大师兄根本不在乎呢?” 在他看来,大师兄能做下现在这个计划,便是将生死都抛却了的。 连生死都不怕的人,还有其他事情能让他心中生出些担忧吗。 …… 晚间夜幕降临,西山行宫,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穿梭。 很快,一行几人就到了狩猎台边。 过了狩猎的时候,此处是没有人守着的。 穿着一身夜行衣的顾卿澜将脸上的黑布扯下,然后走到金弓前面。 虽然是在黑夜中,但这金弓已经像是泛着浅浅的光泽。 就是真金,也不可能几百年过去,还这般明亮。 她眼珠转了转,伸出手用力摸了下。 嗯? 没断? 她方才可是用了十成力的。 许渝几人分在四角守着。 “奇怪,这是什么东西做的?”顾卿澜从腰间的荷包中取出一个夜明珠。 微弱的光下,可以见到金弓的光芒愈甚。 “据说是从天而降的一块石头,有工匠将其炼制成弓。”景陌在侧解释。 因为曾经有人想要这柄金弓,只是用了许多方法都不能将其举起,所以这才传起了只有容氏血脉才能举起这弓的消息。 “如果真的寻不出办法,我让许渝几人连夜在将这里挖通。” (.)太子妃翻车日常 第585章 庐山真面目 努力走的远远的但是依旧耳尖能听到景陌话的许渝一行人:??? 人言否? 顾卿澜没听他的话,只几步走上前,手中细细的摩挲着金弓的底部。 金弓并不是直接埋在狩猎台的地基里面,而是用着一个像是打造成方形的铁质盒子,里面呈实心状,将金弓包裹住。 但到底是两个东西,不可能完美嵌合。 望着周围显而易见的空隙,里面还有风沙吹打雨雪落下的痕迹。 “怎么了?” 见她一直半蹲在地上,又一直蹙着眉头,景陌便跟着蹲下问道。 “你说这下面会不会有什么机关扣着金弓的底部。” 说着她便伸出手,试探的敲了敲狩猎台的铺的地砖。 景陌倒是若有所思,“听闻狩猎台建造初……” “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男人的话。 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目瞪口呆。 口中直发涩,甚有些艰难的说道,“卿卿,你这手上是什么?” 女人的手上似乎戴着一个银色的手套,月光下修长而又纤细的手指显得十分漂亮。 只诡异的是,那只手仿佛是天下最锋利的利器,破开了地砖,周遭碎石遍布。 “哦,你说这个?” 顾卿澜将手摊开,他这才细细打量开来。 “玉蚕吐的丝做出来的,指尖大师兄给我加了些东西,开膛破肚的利器。” 莫名的,景陌觉得心口处阵阵抽痛。 自然,这抽痛中还夹杂着许许多多的酸味。 “改明个我给你寻更趁手的,这个颜色瞧着就不好看。”他酸酸的回道。 碎石被拨开,露出下面的基石,瞧不出与先前有什么区别。 只是,金弓处的裂缝似乎显得更大了些。 她抚向金弓,缓缓向下。 “松动了。” 金弓下面嵌合之处,不似先前牢固。 她使了力气,往空隙大的地方推了推。 “咔哒”一声,底部忽然传来奇怪的声音。 “轰隆轰隆。”接着几声巨响,在两人不远处,砖石忽然像是失去了支撑,向四周塌陷,扬起的灰尘几乎遮盖住两人的视线。 许渝一行人听到动静,忙几步走了过来,下意识的将剑挡在身前,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过了好一会儿,灰尘才渐渐退去,露出其中的庐山真面目。 原本的砖石几乎尽数碎裂,碎石之下,也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地基,而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铁木门,顶端有一个铁质的圆环。 顾卿澜手中拿着金弓,若有所思的打量着。 也并不是有多神秘,传言中必须要容氏血脉才能拿起。 只是金弓的底部真的如她所想做了机关与下面嵌合在了一起。 若是不破开砖石,是极难看到这处的,只是没人会大着胆子直接将狩猎台毁掉。 再加上传言只有容氏血脉才能拿起这弓,就算是心中想要这金弓,也是有心无力,一把利器和性命,孰轻孰重,谁都知道。 许渝和傅燃一左一右拎住铁质圆环往外拉。 大约是年岁已久,木板发出极难听的吱呀声,腐烂的味道也充盈在空气之中。 (.)太子妃翻车日常 第586章 明智的退路 木门被打开之后,几人顺着不算狭小的石阶走下去。 借着荧荧夜明珠之光,依稀可见其中场景。 多年沉淀的灰尘扬起,众人捂着口鼻,查看左右。 前朝皇帝建造这个宝藏,大约是笃定放出只有容氏血脉才能寻到的宝藏的消息,再加上狩猎台的伪装,寻常人一定不可能找到。 而能寻到这的一定是容氏后人,所以并未设下陷阱。 狩猎台的下面,是一个极大的空间。 在他们的面前,一个又一个的木箱摞在一起,堂而皇之,毫不遮掩。 在顾卿澜要冲上前打开之际,景陌忙将人拽住,然后看向许渝几人。 许渝几人了然走上前,虽然上面落了许多的灰,但木箱仍是十分结实。 许渝随意打开一个,顿时满目金光。 只见破旧而又灰败的木箱里,细长的金条层层叠叠。 “这些箱子里面都是吗?”顾卿澜两眼放光的问道。 娄堰在另一侧打开了几个箱子,皆是如此。 很显然,前朝皇帝也不是特别的蠢,至少他知道为容氏留下一条明智的退路。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世界上,不说钱可以买到任何东西,但是没有钱,诸事不通。 钱可养千万将士,可造无数的兵器,可使人如墙头之草逆反。 只是这条看上去明智的退路并没有被容氏后人发现就是了。 顾卿澜忍住内心的激动,双手紧紧揪住男人的胳膊,内心欢呼雀跃。 景陌不经意的侧身看着女人嘴角抑制不住的扬起弧度时,也跟着笑了笑,眼中尽是宠溺。 “意外之财,都是你的。” 他以为这话会引来女人的称赞,与之相反,女人却怒瞪着他。 “妾身什么时候是这样贪财好色之人了?”顾卿澜顿了顿,反应了过来,将方才的话稍稍作了修改,“原来在殿下眼中,妾身就是这样贪财之人吗?” 景陌:??? 他刚刚是不是听到了好色两个字? 是吧,没听错吧。 在男人如炬的眼神之下,顾卿澜难得生出些心虚,目光飘移的看向其他地方。 至于几个暗卫,恨不得自封五识,亦或是从来没跟着来过这地方。 “我……孤的意思是,见者有份,太子妃能寻到这宝藏,就是有缘,说不得这宝藏就是上天送给太子妃的礼物。” 傅燃无声的啧叹,虽说这些日子以来,太子殿下对于太子妃是何态度都在他们眼中。 但每每见到他总是会觉得唏嘘不已,在寻常百姓家都难见到的真情实意,竟会出现在冷冰冰的皇宫里头。 顾卿澜先是淡淡的看了几个时不时勾着脑袋看过来的暗卫一眼,察觉到几人立马身子挺直不敢四处动弹之后才踮脚伏在男人的耳边。 “一半充盈国库,一半用在军中。” 景陌瞳孔微缩,“你……” 是不是知道了…… 他瞒得那样紧,就是寻宝藏也是趁着黑夜的时候过来。 容氏如今虽未直接宣战,但很多事情已经是直接摊在了明面上,表面上来看,情势算不得严重。 可谁也不知,那些人的手中,还有没有杀手锏。 第487章 时间长就腻了 他不着痕迹的问了一句话,“近来宫中是否有人不安分,在你耳边说了什么腌臜的话?” 顾卿澜有些奇怪的看向他,“什么话?” 看来还不知道,男人瞬间松了一口气。 虽然起初不觉得这宝藏能找到,但为了保险起见,景陌还是先安排了许多人前往西山行宫。 故而此时也正好能让人下山租马车上来。 天微微亮,城中早起的百姓,在这天见到了一个十分新奇的景象。 大约有数百辆的马车,不停歇的往宫中驶去。 倒是有大着胆子好奇心又重的人去问,只不过并没有得到答案。 半数充盈国库,对于这笔天降之财,景玄自然是十分欣喜。 他正准备在周太傅倒下之后,在景氏各处建立书院。 与其再重新培养一个周太傅,倒不是将这一权力分散开来。 如今建书院的钱,有了。 买粮草和造兵器的钱,也有了。 想到这,景玄便有些忍不住想笑。 说实话,这钱,他缺,天上掉下这钱,他也确实高兴。 但他更高兴的是,这笔钱是容氏的,最后用在了景氏的江山上。 “太子妃,你可有想要的东西。”景玄倒没忘记将金子送来的人,他竭力使自己看着温柔些,“想要什么都同朕说,就是寻遍天下朕都给你寻来。” 景陌不满的出声,“太子妃想要的东西,儿臣都会为她寻来,就不必劳烦父皇了。” 景玄:“……” “罢了,朕待会送铁卷丹书去顾家,权当是这次的奖赏了。” 开国之初至今,从未有臣子受过这赏赐。 顾卿澜谢了恩之后方觉出不对劲,这赏赐,是不是太重了些。 给一个权重的将军,可赐金钱,可赐女人,却不可赐能对抗君王却可以全身而退的东西。 先前景陌给的免死金牌,现在又是铁卷丹书。 两人从景玄处出来,一直走到御花园,顾卿澜忽然顿住脚步。 “怎么了?”景陌问道。 四下无人,顾卿澜颇有些费力的养着脑袋扶着腰问他,“你最近到底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男人面色不改,浅浅的勾了勾唇角,故意哑着嗓子,“我哪敢啊,卿卿是不是同我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腻了,所以现在不信任我了。” 顾卿澜淡淡的看着他,忽然伸出手指,捏住男人的下巴压低。 更可疑了,只是什么事情需要瞒着她? 莫非是外面养了外室? 也不对,以他的性子,真要移情别恋,不会这么遮遮掩掩的。 心虚嘛,她在他的眼中也没看到。 “是啊,你知道难免的,时间一长便腻了。”顾卿澜笑着回答,眼中却没有他常见的温柔。 不像是在作假的话。 饶是心中觉得她这是故意而为之,但男人还是不可避免的慌了。 “怎么可以时间长就腻了,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永永远远黏在一起,都不会腻的。” 情话说的好,顾卿澜却没听进去。 而是细细的看进男人的眼底,在捕捉到那一抹慌乱之后不由得挑了挑眉。 第488章 起誓 “那可说不准,这天长日久的,谁知道以后会不会生出变化?”女人放肆勾唇一笑,目光漫不经心的一点一点在男人精致的面庞上留恋。 像是在欣赏,双眸清晰的照见男人的身影。 不带任何喜欢的欣赏。 景陌心真的慌了。 他急忙握住顾卿澜的肩膀,却还小心的控制着力道,“我不准,你就得一直喜欢我,这天底下绝对找不出相貌比我还精致的人。” 顾卿澜:“……” 怎么听上去,她好像很像那种话本子里面抛妻弃子的渣滓。 尤其是男人这般可怜巴巴的样子,实在让她心中难受。 不行。 顾卿澜悄悄掐了把胳膊的肉,继续冷漠道,“精致有什么用,其实我还喜欢身背长剑的侠……” “哗啦”一声,她腰间的环佩撞在了一处。 天旋地转,再回过神,她已经被抗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要遭,她这回不仅不能将男人瞒得事情给掏出来,还得将自个儿搭进去。 床榻上虽是铺了软毯,但景陌想了想,到底还是没舍得直接扔上去。 轻柔的将人放上才故作凶狠,“除了我你还想要谁?” 顾卿澜:“……我就是说说,没其他的意思。” 这事归根究底,还是她的错。 “没其他的意思又是什么意思?”男人神情愈发的凶狠,眼底都隐隐显出些红色。 像是气极。 有些心虚的顾卿澜只得软了软声,手指在男人的心口处圈圈画画,“真的就是说说,你要知道,我最爱的人当然只有你了。” 男人耳尖微红,佯装镇定,竭力使语气变得冷漠,“话说的这么快,谁知道是不是敷衍我的?” 顾卿澜揪住他的衣襟,两人愈发的靠近,她轻笑了一声,“殿下摸摸看。” “什么?”男人下意识的问道。 “摸摸我的心,看看里面是不是只有殿下一个人。” 心里面。 心的位置。 浅紫色的锦缎之下,露出的星点白皙,他的眸色愈发的红了。 “我……我不摸……” 顾卿澜面无表情的看着抚在自己身上某处的手,有些无语。 要是将手从她身上撒开,她还能勉强信三分。 “那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心里只有你一人?” 听出这话中的妥协,景陌眼睛亮了亮,“我说一句,你说一句。” 顾卿澜怪异的看了看他,随后点点头。 “我以顾家的名义起誓。” 顾卿澜:??? 怎么了她就要以顾家的名义起誓了? “你是不是想始乱终弃?”见她面色有几分迟疑,男人忙追问道。 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跟着说道,“我以顾家的名义起誓。” “无论未来如何,顾卿澜都要一心一意的爱景陌。” 顾卿澜:“???你是不是疯了?” 这话脑子没点问题绝对说不出来。 男人难耐的掐着她的腰肢,“你说不说,是不是真的想始乱终弃?” 行吧行吧,烦死了这个狗男人。 “无论未来如何,我都要一心一意的爱你,这样行了吧?” 第589章 十分惜命 被翻来覆去的折腾沉沉睡去,顾卿澜早把先前心中的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算是明白了,若是再问下去,她就是鸡给黄鼠狼拜年,自讨苦吃。 而另一边偏远的一个庄子里,里里外外被守得水泄不通。 里面正屋,两个曾经爱到感天动地的人正像两只斗败的鸡,互相瞪着对方。 “贱人。”景瑜这前面二十多年实在过得太过顺畅,先皇的宠爱,兄长的纵容,应有尽有。 毫不夸张的说,他从前的日子,不必在皇宫里的日子差。 所以这下猛地吃了这么大的亏,贤妻美妾,锦衣玉食,全都与他远离。 摆在他们一旁的桌子上,就放着两碗糙米饭和几碟子咸菜。 瞧着颇为寒酸。 原先也没这么可怜巴巴的,景陌虽不喜这个皇叔,但也没想过苛刻于他。 只是锦衣玉食的那几天,几人天天掀桌子摔花瓶。 景陌心中一想,他现在穷得很,也是要养家糊口的,总不可能得着这两个人摔。 于是花瓶瓷器变成了铁打铜制的,怎么摔也摔不坏。 一桌子的美食也变成了现在的糙米饭和咸菜。 现在的景瑜是落了难的,又不是当初的安王,故而言玥心里也不怕,只是也受不了被骂的委屈。 先前将她千般万般的在手心里捧着,转眼就视她如仇人,一口一个贱妇贱人。 这委屈言玥哪里能忍受,当场就在景瑜的脸上淬了一口。 “当初是你接我入府的,也是你日日非要进我的房里,我何曾逼过你?现在竟有脸将罪责全都推到我一个妇人身上,难怪这么多年只能做一个闲散王爷,窝囊废。” 言玥想的是,若是她当年没有进安王府一心一意的跟着景陌,亦或是没将自己的身子交出去,现在或许会不同。 当初她不被允许进东宫,不就是那些人见她身子不洁,所以一直拖着吗? 想到这,言玥就觉得悔恨,但凡她当时闹一闹,不表现的那么明事理就好了。 只要进了东宫,谁还能赶她走不成。 景瑜喘着粗气,面色涨红,哪里还有曾经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若不是你使了手段,我怎么会让你进府。”他食指指着言玥,身体都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门外各处伸长了耳朵听的几个暗卫:“……” 啧啧啧,刚开始他们都觉得这不是个好差事,毕竟看守这两人着实没什么前途。 但现在嘛,能天天看看热闹似乎也挺不错的。 两人说了没过一会儿就打了起来,瞧着里面又是扯头发又是扇巴掌的画面,几个暗卫只得重重的踢了下门,里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也不是怕外面的暗卫会进来揍他们,只是担心这么一闹腾连桌上的几盘子咸菜都没有了。 两人又是互相瞪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走到桌子边,拿起碗老老实实的吃了起来。 身体里面没了那虫子,景瑜也就没了想为别人去死的念头。 两人皆十分惜命,落到这样的境地身体倒是瞧着越来越好了。 第590章 合作 望乡关。 悬崖之下。 容霁冷着脸看着谢容辞,咬牙切齿。 短短数日,这小子竟然能笼络那些原先支持她的人。 虽然她早就有所准备,但真正等这一天来临时,她心里又不痛快了。 谁也不想将自己手中的权力交出去,尤其还是一个常常一剑刺向自己的人。 不过,她也没想除掉谢容辞。 一来这个人的身份在那,只有他在,才能名正言顺的讨伐景氏,二来现在就算她想除掉谢容辞也来不及了。 “昨日我派人做了些事情,忽然想起没告知你。”容霁不急不慢的走到谢容辞面前,面上挂着一个黑色的面纱,只露出一双红眸。 谢容辞身上所穿是一身黑袍,他从前最喜白衣,如今瞧了白色便烦闷。 觉得自己配不上穿这样的颜色。 他有时候更想,如果梦中的一切都能真实的发生就好了。 死了就什么痛苦都没有了。 可是清醒的醒来,他还是要面对这一切。 他冷冷的看了容霁一眼,绥化路移开视线不再看她。 容霁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语气难得轻快,“你怎么不问我派人做了什么事情?” 她有些期待,这个男人知道那件事情后是怎样的神情。 谢容辞这回看都没看她,直接走开了去。 他在这里四处都寻了个遍,除了私兵和武器之后,他竟再没见过那些虫子。 奇怪,这里莫非还有什么地方他没有找到不成。 虫子喜阴,难不成是在地下。 旁边几个丫鬟见到容霁的脸色,顿时吓得低下头,看都不敢看一眼。 与其同时,周府。 忽然出现几个黑衣男子。 毫不收敛的破开周太傅的门窗,然后坐在一旁,漫不经心看着浑身只着寝衣,头发四散的周太傅。 周太傅茫然的很,他从政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几位是……” 其中一个男子放肆一笑,毫不收敛的走到周太傅面前,将腰间的长剑架在周太傅的脖子上。 “你、你们要做什么?” 男子笑道,“不做什么,就是想同周太傅谈个合作。” 又将剑架在人脖子上谈合作的吗? 周太傅知道,这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上,只能听从对方的话。 “听闻周太傅近来备受上面打压,不如换个出路,弃暗投明如何?” 周太傅心中猛地一跳,细细的看着这几人,一时间也分辨不出他们后面是谁。 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这些人,根本就是圣上找来试探他的忠心的。 “我忠于圣上……” 他的话还没说完,男子手中的剑就压低了一分,周太傅能感受到皮肉被尖锐的剑锋割开,瞬间吓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投,我投。” 说到底,不过就是怕死而已。 男子满意的笑了笑,最后从腰间扔出一个牌子扔在周太傅面前,“稍后会有人带着这个牌子过来见你,皆是他说什么,你便做什么。” 这个合作本来就是不平等的,周太傅一想拒绝脖子上的剑就压低一分。 第591章 悄悄的 他只得咬牙答应。 几人似乎也不担心他反悔,只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便走了。 周太傅颤颤巍巍的下榻,扯着嗓子叫了半天也没人过来,吓得忙走出去看。 别是他满门都被这些人杀了吧。 一走出门便看到一地的人,他哆嗦着身子蹲下来,将手放在一人的鼻端,在感觉呼吸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被迷晕了。 只是天子脚下,何人如此大胆。 弃暗投明,若是圣上是暗,那么明…… 周太傅不敢细想,忙对着月光仔细看那牌子。 容。 这个字算不得稀奇,稀奇的是,容字周遭刻了龙纹。 寻常人家任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可能在腰牌上刻上龙纹的。 所以,这些人是前朝之人,想要复辟容氏? 周太傅神色复杂,他是不乐意同那些人合作的,但那些人说的没有错,圣上如今确实打压得厉害,朝中他的人也所剩不多。 再这么下去,周府迟早没落。 他走出院子,寻了半天,终于在地上寻到一个熟悉的人。 “柴三,醒醒。”周太傅伸出脚,重重的踢了下。 装晕的柴三:“……” 他装作刚醒的样子,缓缓睁开眼睛,迷茫的看向周太傅,“太傅,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倒在地上。” 周太傅放心的将方才那些事情一字不漏的都告诉柴三。 当初周若翎将希望寄在柴三身上,不是病急乱投医,若是柴三真的同周太傅替周若翎说话,周若翎与叶铮之间的婚事也不可能成。 柴三年幼时被周太傅捡到,一直养到现在,几乎就是当亲生儿子养的。 当然,这是周太傅自己心中所想。 他常常会觉得自己善心过多,对一个奴才如此信任。 但事实上,是因为柴三帮他做了许多事情,离了柴三,他就真失了左膀右臂。 柴三听完之后低下头,讥诮一笑,抬头之后又一脸焦急“那可怎么办,太傅真的要跟着谋反吗?” 周太傅自然不愿,他平素最爱的名声,若是跟着那些人谋反,多年以来苦心经营的名声就会一朝丧了。 但是,圣上近来对他打压,长此以往下去,他的名声一样会毁掉,甚至可能会丢了性命。 两者之间,只是一早一晚的差别。 柴三凑到周太傅面前,悄声道,“依我看,太傅不如应了那些人的话。” “怎么说?” “且不说太傅现在的处境愈发的困难,就是还如从前一样,难道太傅只甘愿当一个寻常的太傅吗?” 柴三的意思周太傅自然懂。 太子不选妃纳妾,他的地位就不能再进一步。 家族中没有一个受宠的妃子在皇宫里面,那里有什么动静他也察觉不到。 柴三继续煽风点火,“奴才觉得,太傅也不用明面上同那些人合作,就暗地里悄悄的,要是那些人失败了,太傅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不就行了。” 良久,周太傅抚着胡须笑了笑,然后欣慰的拍了拍柴三的肩膀,“多亏有你在我身边。” 第592章 只记得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周太傅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本来满脸恭恭敬敬的柴三,眼中尽是不屑之色。 景陌在翌日一早便寻了许渝让他把多日调查的结果呈上来,看着看着,眉头便紧紧皱起。 真相有了。 但是这真相,卿卿能承受的住吗? 他抽出一张纸,然后将剩下的叠起放入袖中,朝着揽芳阁的方向走去。 “这便是证据……那么……人呢?”她手中微颤,艰难的将话说出。 盼了许久的事情得愿以偿,她该高兴。 “都死了。” 死无对证,就算是有手中这些,依旧不能定罪。 顾卿澜冷笑了一声,“将她敲晕绑起来,再喂些迷药。” “卿卿,你要做什么?” 顾卿澜抬头,双手揪着他的衣襟,“我只问一句,现在的周若翎,若是动了对你有没有影响?” “没了,父皇对周家的态度如今人人皆知,更何况,周太傅早就放弃了这个孙女。” 在答应那道赐婚的旨意时,他便放弃了周若翎。 “今日我要出宫一趟,不必同我一起。” 周府的花园,周若翎感受到了当头一棒的滋味。 字面上的意思。 顾卿澜遣人当着周府下人的面,将周若翎敲晕了。 众人骇然,皆不敢动。 等到顾卿澜将人带走之后才大着胆子朝着周太傅的房间跑去。 周府其他人倒是想将人拦着,只是顾卿澜今日带的都是顾家的精兵,哪里能拦得住。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怯怯的站在一旁。 蒋稷扫了被两个嬷嬷抬着的周若翎一眼,恭敬道,“太子妃,房间里面已经布置好了。” 顾卿澜点了点头,“将人放在榻上。” 阿满惊疑不定的看着面前穿着白衣,面上施着厚厚的脂粉的女人。 “这是……” 女人福了福身,“奴婢红杏。” 虽是涂抹着厚厚的脂粉,但依旧能瞧出相貌中的相似之处。 房间外面都遮上了一层黑布,里面漆黑一片。 只点着昏黄一根蜡烛,缓缓的燃烧,烛光摇曳。 “进去等着,他们会护你周全。” 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杂乱的脚步声,顾卿澜冷笑了一声,转过身不急不慢的走了出去。 “太子妃这是何意?” 被几个奴仆叫来的周太傅见状气的胡须都在发抖。 他周家再不济,也不至于被一个女子上门侮辱。 “本宫有些事情不解,想问问周姑娘,女儿家的事情,周太傅也要插手吗?” 周家不比从前,顾家又日益得君王信任。 周太傅明白此刻不是硬碰硬的时候,可心里就是不甘。 一个黄毛丫头,竟也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臣倒不知,这是问话的样子?难不成太子妃是记恨翎儿险些入宫,所以此刻来兴师问罪。” “记恨周姑娘险些入宫?”顾卿澜纤眉轻挑,眸底极具意味的轻蔑,“看来周太傅是真的年纪大了,有些事情发生了也不记得,或者说,太傅是只记得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周姑娘是险些入宫,还是根本不可能入宫,太傅难道不知道吗?” (.)太子妃翻车日常 第593章 陪着我 就算他近来被打压,也没人敢这么同他说话过。 一时间,周太傅脸色黑沉的吓人。 他摆了摆手,吩咐奴仆冲进院子,只是奴仆还没有靠近,顾卿澜带来的侍卫便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周太傅面色难看,却又只得让奴仆退下。 “太傅最好不要开口,也莫让这些奴仆发出声音,否则,本宫不敢担保这些剑会不会伤了你们。” “你……你怎么敢?身为太子妃,却来侮辱朝廷重臣。”周太傅气的直喘气,身侧的柴三不急不慢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顾卿澜轻嗤一笑,像是淬了寒冰的双眸紧紧的看着眼前的老者。 就是这个人,多次在朝堂之上诋毁父亲。 “顾卿澜做的事情,与景氏太子妃何干?周太傅这话好没道理。” 柴三险些忍不住露出笑容,手指也僵住,随后在周太傅又要怒吼之际拉住他的胳膊,悄声道,“太傅且忍一时,先看看太子妃究竟要做什么,反正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周姑娘也不可能有性命之忧。” 耳尖的顾卿澜:??? 这人是不是狗男人安排的? 房间内,周若翎呻吟了几声,不自觉的伸出手摸向后颈,痛苦而又缓慢的睁开双眸。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又是什么地方? 周遭漆黑一片,只不远处一根蜡烛燃烧。 “姐姐。”空灵的声音响起,周若翎忽然浑身一颤。 她看到蜡烛的旁边,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子,披散着长发,朝着她看来。 模糊的一张脸,面上尽是伤痕,一点一点的走近。 周若翎双手紧紧揪住被褥,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周家只有我一个女儿,你是谁,莫要装神弄鬼?” 女子低低笑了一声,诡异的抬了抬眸,“姐姐,我也是许久未见你想你了,所以特地从下面赶来,你怎么不认我了。” “你……” “姐姐,水里好冷,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不如你来陪着我吧。”女子勾了勾唇,唇下的小痣显出几分妖冶。 周若翎惊得忙往后退去,一直身靠在墙边才停下。 怎么可能? 这世上怎么可能真的有鬼? 若是有鬼,为何早先年不出现,偏偏等到现在。 周若翎心思再重,再狠辣,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女子,见到鬼神,难免心中畏惧。 “好妹妹,你先走,等会姐姐给你烧些好看的衣服,至于姐姐,还要侍奉祖父,不能陪着你。” 女子不知怎么口中忽然溢出鲜血,眼角处也是血红一片,对上周若翎惊惧的眼眸,咧开嘴笑了笑。 “姐姐,你知不知道,我是真心将你当作亲姐姐看待的。” 周若翎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本还算的精致的五官此刻哪哪都显得不协调,各处扭曲。 “好妹妹,我也是将你当作亲妹妹看待的。” “亲妹妹?”女子凄然一笑,眼下的血水流的愈发的多,“既然姐姐当我是亲妹妹,为何又要派人凌辱于我,为何又要杀了我?” 周若翎瞳孔猛地一缩,不敢再看向女子,结结巴巴道,“怎么会,我疼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去害你。” (.)太子妃翻车日常 第594章 不分开 “合颐,你莫要听旁人胡说,你我血脉相连,我又怎么会害你,你出事之后,我也伤心了许久,若不是担心祖父的身体无人照顾,我定要随你而去的。” “随我而去?”女子轻声呢喃,“对啊,你还要照顾祖父。” 周若翎猛地点了点头,满脸慌乱。 发丝凌乱,眼睛里面密布血丝,哪里还有往日周家嫡女的样子。 女子忽然走前几步,远离了烛光,却靠近了周若翎。 周若翎控制不住的尖叫出声,她绝望的紧紧抓住被褥。 她叫的这样大声都没有人听到,没有人过来寻她。 就算她如今在祖父心中已经是一颗废棋,但她仍旧是周家的女儿,那些奴仆不可能会不管他。 除非,她面前的真的是来向她孤魂索命的合颐的冤魂。 房间外,听到尖叫声的周太傅不由自主的往前迈了半步。 只脚步仍悬在空中,一把剑直接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这几日脖子真的遭罪。 已经是第二次这样了。 顾卿澜眼尖的看到周太傅脖子处缠着的绷带,他就一直在周府,怎么可能会受需要用绷带缠着的伤,还是这个位置。 谁能有胆子在周太傅的脖子上动刀。 “你……” 顾卿澜轻声打断他的话,“太傅,本宫说了,莫要发出声音。” 女人声音极为温柔,只是这温柔像是掺杂着玻璃渣子,让人怯怕。 下意识的,周太傅便不再开口。 等反应过来,想起自己竟被一个女子吓住,顿时脸色便愈发的黑沉起来。 “姐姐,你叫什么?难不成你是怕我吗?”女子伸出一双惨白的手,抚着同样惨白的脸颊,细长而又鲜红的指甲显得极为骇人。 “不、不是的。”周若翎艰难的咽了下口水。 “原来姐姐并不怕我,这样我就放心了。”女子说完这话,果然在周若翎面上看到几丝放松,她冷笑了一声,“既然姐姐是因为要照顾祖父,所以不能陪着我,那么不如姐姐同祖父一起下来陪着我,我们一家人,永远都不分开。” 一侧屏风后坐着的卫钰倒是浅浅的勾了勾唇角,他的周围,还有数个与他一般装扮的官员,都肃着一张脸,仔细听外面的动静,手上的狼毫笔一刻都未停下。 也是周若翎自己现在处在高度紧张的时候,所有的精神全都注意在面前的白衣女子身上,故而屏风这里传来的细微的动静她并没有注意到。 当然,就算她注意到了,也会将此动静归根于站在她面前的“合颐”。 “合颐。”她无力的笑了笑,努力做出一个疼爱妹妹的和蔼神情,“我自己就算了,祖父若是出了事情,周家便倒了,你难道忍心祖父多年以来的夙愿毁之一旦吗?” “忍心啊,他是你的祖父,又不是我的。” 周若翎手指直哆嗦,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将一旁的瓷枕抱在怀中。 “合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若是祖父听到了,定要伤心的。” (.)太子妃翻车日常 第595章 认了 女子怪异的笑了几声,这笑声在房间里面似乎能够回响一样。 “我的祖父?既然是我的祖父,那为什么,他明明知道是你害死了我,却没有想过为我讨回公道?” 晴天霹雳一般,周若翎所有的神情包括慌乱都尽数褪去。 面色惨白一片,整个人僵在榻上,动也不动。 她知道了。 也是。 她如今已经是鬼魂,自然什么都能知道。 周若翎从榻上起来,手中抱着瓷枕,往一旁退了几步。 “我向来都是把你当做亲生妹妹看待的,怎么可能害死你。” “方蕊儿,她帮你除去我,你帮她杀了她哥哥,姐姐果然是好算计。” 方蕊儿家中对外只有一个女儿,方母在生下方蕊儿之后身体陡然变差,经过大夫诊脉极难再有孕。 这样的情况之下,为了传宗接代,方父自然是要纳妾的。 只是方母的性子泼辣,但凡方父敢提纳妾两个字,都会去厨房拿着菜刀追着方父砍。 于是方父便再不敢提及纳妾一事。 然而不敢提并不代表不会去做。 方父早就打算好了,女儿终归是要嫁出去的,家里总是得有儿子继承。 本想着去外头找些好生养的女子,可巧,一个曾经与他有过纠葛的女子找上门,手边还牵着一个男孩。 这孩子便是方蕊儿的“兄长”,名为方靖。 方母知晓方靖的存在自是不乐意,加上方家能上来完全是靠着方母的嫁妆买了一个小官,家里的钱财也全在方母手中,故而方父只能妥协。 虽说将这个孩子养在身边,但对外只称是亲戚家的孩子,因为父母双亡,所以才会养在方府。 养着养着,方母虽心中还有气,也渐渐的将方靖当作亲生的看待。 唯一一个从头到尾都不愿意的便是方蕊儿。 她在无意中得知周若翎的心思之后,便心怀雀跃的将方靖的名字说了出来。 她知道,这件事之后,周若翎定会将参与其中的人灭口。 若是方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才好,这样父亲母亲就只能用永远宠她一个人了。 听到方靖这两个字,周若翎的心中倒是少了几分怯意。 她冷冷的讥诮,“你若是安分守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来,我怎么会杀了你,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周若翎讨厌合颐,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而是因为她的乖巧和相貌。 周府先前是常常办诗会之类的,京中有不少重臣的夫人和贵女都会来此。 她听过许多次,那些夫人说,合颐虽然身份差了些,但性子温顺,生的又一副好相貌。 她不会嫁入这些重臣家中是一回事,但在她与合颐之间,这些夫人选择了合颐,又是另一回事。 女子缓缓抬眸,眼角下像是鲜血的红色,格外吓人。 周若翎唇角微勾,神情颇有些激动的样子,“你不知道,我多想跟着那些人过去,亲眼看着你被折磨致死。” “就是可惜了,我用顾卿澜的名义约你出来,到最后竟没能将她牵扯进去。” (.)太子妃翻车日常 第596章 目不能视耳不能听 扮作合颐的红杏饶是知道前因后果,竭力作出骇人模样,此刻心中也不免一惊。 在西山行宫的时候,她便极怕这位周姑娘,在周姑娘进太后殿中礼佛之后,更是日日担心的饭都吃不下。 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没了脑袋。 如今虽知道四处都有人护着她,但见到周若翎面上的狰狞之色,红杏犹豫了下,最后咬咬牙,继续说道,“就因为嫉妒,你便要做出害人的事情吗?” “嫉妒?” “合颐,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若是在这府中安安分分的,不在人前露面,我又何必要杀了你。” “还有顾卿澜,一个在京中十多年都没有存在感的人,凭什么短短时间之内就能有这样的好名声,如果没有你们,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合该是我。” “你活着的时候我就可以命人杀了你,你死了我也不怕。” 说着,周若翎便拔下发髻上尖锐的步摇,抵在身前,缓缓逼近。 “吧嗒”一声,一道气劲打在她的腕间,一阵控制不住的酸软之后,尖锐的不要跌落在地上。 门,被打开。 露出站在最前面面无表情的顾卿澜。 “在合颐出事之前不久,她曾告诉我,想离开周家,我也已经为她找好了住处,只要这里,她就可以重新生活,可是这一切,都被你毁了。” 外面遮挡着窗户的黑布被拿开,刺眼的阳光洒在房间里面。 一时间,周若翎竟有些难以分辨,方才与现在,哪个才是真实。 周若翎问道:“你是人还是鬼?” 红杏福了福身,拿开头上的假发,大约是日头照着,这么一细看,她与合颐其实也不是那么的像了。 比起方才,周若翎如今心里才叫真正的惧怕。 顾卿澜不再看她,只看向从屏风里走出的几个女子,“诸位大人可记好了?” 其实有景陌找出来的那些证据,不是不能将她定罪。 只是顾卿澜想借着周若翎来羞辱周太傅,仅此而已。 卫钰作揖道,“臣等已经全部记录好。” 语罢,卫钰抬了抬手,跟在他左右的两个侍卫走到周若翎的面前,钳制住她的胳膊。 周太傅面色难看,横眉怒目,“太子妃这是何意?” 本想讽刺他一句眼瞎,但顾卿澜疑心她要是真这么说了,指不定这人会在之后装病,然后对外说是被她气的。 顾卿澜忍了忍,到底没直接骂出声。 而是稍微委婉的说道,“周太傅这是年纪大了,所以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吗?” “既如此,本宫便告诉太傅,周若翎究竟所犯何事?” “她曾买凶残忍杀害合颐,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周若翎罪该当诛。” “这其中是否有误会?” 周太傅不是不信这话,而是不能信。 这罪名一旦落实了,周家的名声就毁了个大半。 众人皆知,翎儿是由他亲自教导。 经他亲自教导,还能犯下杀人大罪这事情若是传出去,岂不是将他的面子里子一起往地上被所有人踩来踩去。 第597章 完了 就是到了这个时候,周太傅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周若翎的性命,而是自己的名声。 “太傅这是在怀疑本宫徇私枉法,故意冤枉周姑娘吗?” 周若翎挣扎着,想要逃开身后两人的钳制,口中大喊道,“祖父救我,我并未做下那些事情。” 祖父是她最后的机会,顾卿澜不会放过她,只有祖父才能救下她。 顾卿澜手指捏得极紧,关节处都显出红白交加的痕迹。 她绷着下巴沉声,“若是没有确切的证据,本宫今日不会过来。” 周若翎还想说什么,却被卫钰直接用帕子将嘴堵住,连呜咽声都发不出来。 “你……”周太傅颤抖着指着卫钰,“你怎么敢如此对待我周家的女儿。” 鬼见愁三个字盖在一个翩翩少年郎身上,可不是浪得虚名。 只见他轻嗤了一声,懒懒的分出一丝目光对上周太傅,“下官只听从圣上和太子殿下的命令,此女杀了人,按照景氏律法,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这是老臣的家事。”见卫钰这边说不通,周太傅只得咬牙一字一顿的对着顾卿澜说道,“不论是合颐还是翎儿,都是我周家人,出了事情也理应由老臣自己处理。” “家丑不外扬,还请太子妃看在老臣年迈不能再失去亲人离开之痛的份上,将此事隐下。” 他并不是真的完全心疼这个孙女,大部分是因着他自个的脸面。 听了这话,顾卿澜定定的看着这个头发已经花白,眼神却仍是精明着的老者。 乱世重武,盛世重文。 周家相对于其他世家并不算有多强,但是这个周家的决策者,名义下有很多学生。 要想斩断周家这棵大树的生机,最有效的办法便是让他名声尽数毁掉。 他名义下的学生未必有多尊重他这个老师,只是面上仍是要维护。 当然,若是周太傅的名声毁了个干干净净,这些学生也不会再如先前那样拥护他。 顾卿澜自顾自的安排,让卫钰带着周若翎离开,在走到院门口时,她才顿住脚步,最后看了看这个院子。 杂草丛生,十分荒芜。 却是这肮脏不堪的周府里头,唯一的净土。 卫钰让人押着周若翎出来,也没让人挡着,反而刻意的做出些动静,引得不少人围了过来。 有人因为太过好奇大着胆子过来问,卫钰只挑了挑眉,身后跟着的两个侍卫便高声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个明明白白。 京中有名的贵女,周太傅的嫡孙女,竟然是个杀人凶手。 这个消息让人震惊的程度与天上下刀子没啥区别。 周若翎眼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 完了。 她这么多年的好名声全都毁于一旦。 就算是能活着出来,也再不可能回到从前,在旁人眼中,她永远都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杀人凶手。 周若翎心里还能闲下来去想活下来之后的事情,可她并不知道,无论是哪一边,都不会想让她活下来。 顾卿澜会让她血债血偿,而周家,不可能再接纳一个名声有损的女子。 第598章 自愿 谢容辞这边,随着支撑他的人越来越多,容霁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多。 她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景瑜已经死了,谢容辞不能出问题。 否则,她便没了讨伐景氏的由头。 “我要去这下面看看。”谢容辞足尖点了点地,意味不明。 容霁不告诉他,有的是人告诉。 只是他要想真的下去看看,还是得经过容霁的同意。 容霁自然不愿,却又不能表现出自己的不愿,只能勉强露出一抹笑,“下面乌烟瘴气的,少主去做什么,没得污了眼睛。” “我是在告知你,仅此而已。” 容霁咬了咬牙,却在看到谢容辞身后的几人后脸色瞬间变得温顺,“少主说的是,属下这就安排。” 她转过身,离开。 走在她身侧带着面具的男人开口轻声道,“主上,这地底下可是藏了那些东西,真的要让少主过去吗?” 旁人都已经改口不再称容霁为主上,只有这个黑衣人名为柏青,跟在容霁身边十多年,对她有些男女之间的感情。 见到众人像墙头草一样转身便顺从谢容辞,心中极为愤愤不平。 半刻钟后,谢容辞才走在容霁的身边,跟着她走到地下。 他原以为下面是一个地牢,用来训练足以对抗景氏将士的人,只是走下去之后才发现这下面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两边皆是带着面具的黑衣人,空气中氤氲着极为浓烈的苦臭味。 这与他在顾北辰军营处弄死的蛊虫味道几乎一模一样。 他们的杀手锏,便是那些虫子? 谢容辞挑了挑眉,面上一片镇定。 不,应该不是。 要是那些虫子的数量足以威胁到景氏的江山,容霁早就会拿出这张底牌。 走着走着,漫天的血腥味几乎与苦臭味杂糅在一处,谢容辞脚步顿下,眉头轻皱的看向前面一个硕大的牢笼。 里面用铁链锁住了数十个人。 浑身血色,瞧不出是死是活。 “这是什么?”他随意问了一句。 容霁跟着停下,然后招了招手,柏青取出腰间的钥匙,打开牢笼。 牢笼的门一被打开,里面数十个人听到动静,忙挣扎着起身想要爬到门口逃出去,只这么一动弹,这些人身上与地面接触的皮肉,便窸窸窣窣的掉落在地上。 十分可怖的样子。 “想要永生,总是得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谢容辞缓缓转身,神色淡淡的看向容霁,“他们可是自愿吗?” “自愿?”容霁轻蔑一笑,“能死在这里,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自然是愿意的。”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谢容辞薄唇浅勾,讥诮道。 容霁福气这一说,也不知有多少性命填在这里头。 他在这里的数日,知道了许多事情。 包括当时容雪死去的真正原因。 容雪的身上被下了药,一次便会有孕,只是这药对人体的伤害极大,十之都是活不下来的。 就算最后能活下来,也不过是一个残破不堪,时时病痛缠绵的身体。 第599章 自有办法 更令人作呕的,是容雪的出生。 他们为了保证血脉的纯粹,竟丧心病狂的让亲兄妹生下子嗣,容雪身体孱弱,不可否认有这方面的原因。 “这都是为了复辟容氏,容氏列祖列宗泉下有知,也必定会理解。” 谢容辞心中嗤笑,容氏列祖列宗下有知会不会理解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容霁做了这么多,早就不是为了复辟容氏。 复辟容氏,寻永生之法做什么。 万物生灵,生死自有命理,若是永生这么容易得来,人人都能永生,那这天下岂不是乱了套。 “我倒不知你竟能通晓已死之人的心思,不若你下去走一遭,确认看看,别弄错了列祖列宗的心思。” 容霁面色难看,她身旁的柏青脸色比她还要难看。 “大胆,休得对主上无礼。” “主上?”谢容辞眉尾挑起,眼中流露出莫名的兴味来,“这里只有一个主子,你护的是谁,辱的又是谁?” 还没等到柏青出声,容霁忽然出手,一掌拍向他。 面具遮挡着,倒瞧不出面色如何,只是见容霁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出手,谢容辞更是勾了勾唇角。 看来这个柏青,还是容霁看重的人了。 来这里数日,一是为了杀鸡儆猴,二是为了削弱容霁的势力,谢容辞倒是杀过几个人,这些人皆是容霁的心腹。 会咬人的狗不叫,对她还能作出这般温和模样,让谢容辞愈发生出警惕。 “这是什么?”从牢笼里走出去,谢容辞忽然发现数个面具人守在一个房间前面。 容霁面色如常,淡淡回答,“没什么,不过是放了些我多年以来的私人珍藏,怎么少主也要进去看看吗?” “不用了,走吧。” 这处地方,让他忽然想起数年前的合欢宫。 当年的合欢宫被一场大火付之一炬,难道当年的合欢宫背后的人就是容霁等吗? 如果这么想,倒是也能说得通。 见他终于离开,并未深究进房间的事情,容霁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是愤恨。 柏青捂着伤处垂首,“主上,不如属下去除了他。” 这个他,两人自然都知道是谁。 “蠢材。”容霁冷道,“你以为你去真的能除了他?不过是枉送一条性命。” 柏青不语,只硬生生道了一句,“属下自有办法。” …… 另一边,自从周若翎被卫钰带走之后,周家的名声一落千丈,就连与周若翎有婚约的叶铮也颇受影响。 叶铮想过解除婚约,但婚约是圣旨赐下,圣上未说婚约作废,他便不可能解除。 如今他就只能等待,等待周若翎被问斩。 人死了,这婚约自然也就没有了。 没过几天,周太傅让人整理了下许久未穿上的官服,咬着牙在天还未亮的时候走出门。 手执笏板,面容肃穆,到了宫门口直接从轿子里出来。 大约是他许久未出现,如今周家又出现这样的事情,路过的几个官员也没走过来打招呼,只不着痕迹的刻意隔开距离。 第600章 对立 人人皆知如今周家光景,对于他们的避嫌,周太傅也不生气,只是暗暗将这几人的名字记下。 “朕似乎有一段日子没有见到太傅了,还以为太傅就此辞官,不再出现在朝堂之上了。”景玄垂眸看着地上跪着的老者,没说让他起身的话。 朝堂上的君王之言,何尝不是一种明示呢。 就此辞官,便可安度晚年。 只是如今周太傅选择与人合作,早已经没了退路。 再者,他心里也是有怨怼的,他怨恨君王如此苛待于他。 “微臣虽年迈多病,却还是想为圣上,为这江山社稷尽一份心。” 话说的冠冕堂皇,景玄听着却不太舒坦。 拿下周家,只在他决策之间了。 只是,如今周太傅前来,难不成是觉得手中能有可以让他改变决策的底牌吗? “太傅此言,朕听着心中也欢喜,就是不知今日太傅是要同朕同文武百官说些什么?”景玄手指在金色的龙椅上不耐的点了点。 景玄如此直白,周太傅也不再婉转,只重重的磕了一个头之后,才开口,“微臣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若是换个人,景玄早让人直接滚蛋了,都已经开口了,哪里来的当讲不当讲,若是不想讲直接不说便是了。 “微臣疑心,顾扬顾大将军与容氏余孽有勾结,顾北辰身为顾将军之子,说不得也有嫌疑。” 此话如一声惊雷,让朝堂炸开了锅。 众人纷纷朝着顾扬看去,互相交换眼神。 前两日,忽然有一队人马自称前朝容氏顺应天命要复辟王朝,甚至直接派遣几队人马占领了望乡关附近两个城池。 顾北辰在前围堵,久持不下。 瞧着朝臣慌乱的样子,耳中又是各人嘈杂的讨论声。 景玄干脆取过一旁的折扇,直接扔在了地上。 可巧,那折扇砸在了周太傅的面前。 见状众人忙跪了下来,齐声说了一句圣上息怒。 “周太傅说什么便是什么,他说顾扬与容氏余孽勾结你们就相信,那么是否有一天他说朕不是正统,你们也会跟着附和吗?” 比起前者,景玄自己说出来的话可严重了数倍。 “臣等惶恐。” 见短短时间内,局面就被扭转,周太傅急忙从袖子里掏出几张纸举起。 一旁的太监将纸递给景玄。 潦草的翻了翻,其中的内容与顾扬告诉他的并无差别,只是添油加醋多了些不该存在的内容。 比如顾扬与容氏相谋,求的是异姓王的位置。 将军之位要靠军功累积,异姓王之位却可以世代相承,这确实是一个再合理不过的缘由。 “请圣上明断。”周太傅抬眸,涕泪满面,“微臣实在不想见到圣上亲小人,远贤臣。” 小人说的是顾扬,贤臣便是说自己。 满殿的朝臣,只有顾扬一人站着,也不为自己辩解几句。 景玄面上又瞧不出喜怒,故而跪在地上的众人互相看了看,最后也不知该站在哪边。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众人都有些不耐时,景陌才站出,“父皇,关于周太傅,儿臣亦查出了些事情。” 第601章 认罪 景玄没说话,只扬了扬下巴。 景陌继续往下说,只见他转过身,往周太傅的方向走了几步,衣袂翩跹,带着阵阵浅浅的竹香。 “周太傅,你可记得洛沅?” 周太傅面露迷茫,恭敬道,“微臣不知。” 景陌拍了拍手掌,门口,两个侍卫前面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洛沅颤抖着身体跪在地上,“草民叩见圣上,叩见太子殿下。” 其他臣子都不觉皱起眉头,全然不懂景陌搞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他们心中自然是有一些猜测的,就是不敢相信这猜测,只能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切。 至于周太傅一党的人,都隐隐觉得不妙。 可圣上和太子并未直接呵斥周太傅,他们也不好替周太傅说话。 男人手指捏着腰间的玉佩,最后缓缓解下,扔到周太傅怀中。 周太傅被惊了一跳,看了一眼几乎神魂俱裂。 这玉佩赫然就是那些黑衣人留下的,周太傅不敢抬头,只将玉佩握在掌心,半分都不露出来,好像这样,眼前的事情就没有发生。 他皱皱巴巴的手指收紧,捏到骨节处都泛白。 “洛沅,告诉周太傅,你的母亲是谁。” 听到景陌这句话,洛沅眼圈突然红了红,咬牙切齿的看向周太傅,“草民的母亲姓曹,在风元街尾开了一个酒馆。” 风元街,酒馆。 周太傅瞳孔猛地缩了缩,不敢置信的抬眸看向洛沅。 他明明让人斩草除根的,怎么可能还有人活下来。 景陌嗤笑了一声,薄唇微勾,眼眸中却充斥着极致的冷漠,“周太傅如此惊慌,可是因为洛沅当年看见你将喝醉的谢太傅推到在地上,导致谢太傅头撞在石头上而死的缘由啊?” “轰隆”几声,众人皆如遭雷劈的看着景陌,看着洛沅,最后目光全都聚集在周太傅身上。 就连景玄,也诧异的抬了抬眸,他可不知道,太子今日是要唱这一出戏。 不过,若是能就此将周家连根拔起,这出戏今日有没有都不重要。 周太傅面色惨白,唇瓣颤抖,手指也不住的哆嗦。 “微臣、微臣……” 他结结巴巴的,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景陌点了点腰间,幽幽眼眸深邃,突然说了一句与现在状况无关的话,“这玉佩赏太傅了,说不定这块玉佩是孤送给太傅的最后一份礼了。” 周太傅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蓦的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额前都磕出血痕。 眼泪鼻涕共流,袖子挡着脸,声音凄凄,“微臣大罪,数年前曾因嫉恨谢太傅受太子殿下喜欢,受圣上重用,一时之间才犯下大错,请圣上,请太子殿下责罚。” 说起来景陌手边并没有关于周太傅谋害谢太傅的证据,只是有没有证据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周太傅亲口承认这罪责。 比起与前朝余孽勾结,如今周太傅的罪,已经是极轻的了。 后者是一人死,前者却是满门抄斩。 孰重孰轻,他比谁都清楚。 第602章 其他人 纵然周太傅心里清楚,此时一旦暴露,周家至此极难再有起复的可能。 更不用说,如今的周家,不出文才,武也不擅长。 若是重文轻武的先帝,或许会因为他多年劳苦功高而将此事半推半就的隐瞒下来。 可如今的圣上,文臣武将,都没有落下。 他没有生机了,既然如此,只能尽力保全周家的子嗣。 早知道,他当年应该不顾太子的意愿,强行将翎儿塞到太子的东宫里头,就是做妾也无妨,只要有了孩子,他现在哪能陷入这样艰难的处境。 而且他如今还不能将顾扬拖下水,就算是为了周家剩下来的人,他也不能说半分关于顾扬不好的话。 景陌并没有因为周太傅的认罪而停下手,他将怀中的信取出,递到太监的手上。 “这是儿臣查了许久才查到的,关于周太傅和周家做的一些丧尽天良的事情。” 用上了丧尽天良,就是那些经常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挂在嘴边的周太傅的学生,也没了开口替他说话的胆子。 谁都知道,现在替他说话,无非就是搭上自己的一条命,更有甚者,还有可能将自己家人的性命也搭上。 景玄接过信,看了一会儿,面色十分平静。 半晌,他站起身,将手上的信直接摔在周太傅的身上。 漫天的信纸就像是冬日寒冷的雪洒落,他的心也像是淬了寒冰,彻骨的冷意。 “朕倒不知道,原来周太傅有这样大的能耐,倒卖官职,欺压百姓,草菅人命,桩桩件件,真是每一件都让朕想见你们周家满门抄斩。” 周太傅大骇,忙又磕了几个响头,额头上鲜血横流。 放在数月前,他绝对想不到,未来的某一天,自己会落到这样一个田地。 “所有的所有都是微臣的错,还请圣上看在微臣年迈,多年来对圣上忠心耿耿的份上,让微臣一力承担这罪责。” 听到忠心耿耿四个字,景陌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发自内心的想笑。 要不是他知道周太傅已然同意那些人所谓的合作,就真要信他现在说的话了。 景玄没有制止他的求饶,只是抬眸将视线精准的落在与周太傅一派的党羽身上。 “怎么说周太傅也算是你们的老师,怎么如今,你们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众人十分安静,连呼吸声都放的极轻,生怕惹怒了景玄,无端被牵扯到这件事情里面去。 其中一人心思转了转,大胆的抬了抬头,“臣以为,周太傅翻下如此滔天大罪,其罪当诛,有这样的老师,臣只觉得羞愧难当。” 景玄看了看其他人,皆从这些人脸上看出赞同的意思。 不过是利益相交,也难怪他们会这样想。 这样的想法不违景氏律法,却有违道德。 这朝堂之上,是容不下这等墙头草的。 如此,便正好在此刻将所有相关人等全都清理干净。 “传朕命令,立即搜查朝中与周太傅相关官员,若有送礼受贿者,即刻抓起,至于惩罚力度,由太子决定。” 第603章 真棒 周太傅捧着的人,或多或少都送了好些礼到周府,就算之前没有送,在当了官之后也是加倍补上的。 总结来说的话,就是没一个是冤枉的。 这是一个极好的让太子在朝臣心目中立威的机会。 至于景陌先前名单上寻出的那些人,一个一个的全部被关进了监牢之中,包括他们的家人,措手不及。 …… “卿卿。”男人缓步走近,不着痕迹的挤开不住往前凑的大黄,“快夸我。” 顾卿澜:“……” 她近来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看见男人这样,就想伸脚过去踹几下。 “殿下真棒。”极其敷衍的语气都未波动一下。 景陌委委屈屈的皱着一张脸,顺带着踩过大黄的右前爪,在大黄凄厉的惨叫声中揽过顾卿澜。 “卿卿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既然这样,我就……我就……” 我就了个半天,景陌也没见到顾卿澜朝他看来,顿时心中一慌。 难不成这就是话本子里写的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就腻了? 景陌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恨不得现在就寻出个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已经年老色衰,所以卿卿腻了。 顾卿澜自然不懂面前男人心里在想什么,她下意识的捧起一旁的茶盏,里面煮了牛乳,又加了蜂蜜,喝起来甜滋滋的。 “你离我远点,太近了热得慌。” 顾卿澜烦躁之下,连人带虎一起轰出了揽芳阁。 在门外的景陌与大黄面面相觑,浑然不知道被赶出来的原因。 赵德忠忍着笑,说道,“殿下可要奴才将书房收拾出来。” 方才被赶出来的时候,景陌还得了一句,近几日有事没事都别来揽芳阁,离得远远的才好。 景陌淡淡的看了一眼赵德忠,“孤看你像是嫌脖子上的东西待的时间长了。” 脖子上的东西……人头。 赵德忠忙将扬起的唇角抑下,“奴才的意思是,太子妃大约是觉得太子殿下今日忙于政务,所以心里闹别扭呢。” “真的?”景陌狐疑的问道。 也是,他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回揽芳阁许多时候都是深夜,若是卿卿为此生气,是应当的。 赵德忠继续出主意,“真的,奴才敢用项上人头担保。” 他对着脖子比了个姿势。 又补充道,“殿下何不出宫买些宫里面寻不到的小玩意儿,太子妃瞧见了也开心。” 听到最后一句话,景陌陷入了沉默之中。 买些小玩意…… 想法不错,但他囊中羞涩。 数十个库房的钥匙全都给了太子妃,他实实在在的……没钱。 晚间,景陌红着脸悄悄打开窗子,然后翻身过去又将窗子给关上。 他走到榻边,“噔”的一声,一根袖箭从他耳边擦过,数根长发被削断直接落在地上,他的双脚也跟着钉在了原地。 “卿、卿卿。” 女人并未睡下,而是坐在榻上,手上还把玩着一根袖箭。 “殿下什么时候学得,半夜翻窗子?” 景陌暗道一声不好,忙走到她面前,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露出里面的惊喜。 (.)太子妃翻车日常 第604章 这还不叫厌烦 一件寝衣,衣不蔽体的那种。 景陌身子不由得微微向后仰去,觑着眼睛看了一眼顾卿澜手中把玩的袖箭,虚虚的咳嗽了两声才说道,“好看吗?” 顾卿澜顺着他的声音看去,刹那间,视线便不由自主的凝结在他的身上。 大袖皆是纱制,至于里衣,只有几块小小的布料可怜兮兮的挂在男人的身上。 顾卿澜欣赏了一会儿,然后招了招手。 景陌眼睛亮起,然后迅速跟上前去。 半晌后。 床榻之上,出现了一个手脚皆被绑住的男人。 他垂着眸子,掩饰住其中的不自在,隐隐期待着下面要发生的事情。 然而过了一会儿,景陌只能瞪着眼睛看走到门口的女人,眸中尽是不敢相信。 双手双脚被缚住,挣扎不得。 顾卿澜手扶着门边,潋滟着水光的杏眸格外撩人。 她福了福身,恭敬行礼。 “殿下近日国事烦忧,妾身不好打扰,自请去侧殿就寝。” 说完,也没听男人被绸缎堵着只能发出的呜呜声,直接抬腿就要离开。 只是没走两步,在外面守着的赵德忠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顾卿澜挑了挑眉,“这是何意?” 赵德忠挤了挤眼睛,忍不住想要往殿里看去,“太子妃,这大晚上的,您这是要去哪,还有太子殿下他……” 既然有赵德忠在,那也就不用她半夜起来给他松绑了。 “你进去,伺候太子殿下。” 赵德忠忙磕了三个响头,泪眼模糊哭的很大声,“太子妃,奴才笨手笨脚的,哪能伺候太子殿下,要是一不小心弄伤了殿下,那是万死难辞其咎。” 景陌脾气算不得好,他的好脾气这么多年来,大抵只留给了顾卿澜一人。 赵德忠能在景陌身边待这么多年,靠的就是四个字——察言观色。 反正不论如何,他今日要真的进了这个门,回头太子殿下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前些年难不成你没照顾着?” 赵德忠挤了挤眼睛,眼珠转了转,随后忽然捧着手,眼泪鼻涕横流,“太子妃有所不知,奴才近日伤了手,使不上力气,所以担忧伺候不好。” “行了。”顾卿澜只得揉了揉眉心,心中的烦闷也跟着一点一点的消散,“你先下去吧。” 等到赵德忠离开,她才转身又走了进去。 走至榻边,好整以暇的看着已经挣脱开来,十分委屈的看着她的男人。 “卿卿是厌烦我了吗?”他悄悄的抬眸看她一眼,似乎担心被她发现又立刻收回视线。 顾卿澜默了下,回答,“那倒没有,只是最近看见殿下就想动手,听见殿下的声音就没有来的烦闷。” 景陌睁大眼睛,这还不叫厌烦? 他从榻上起来,双手捉住女人的肩膀,就要俯身之际,顾卿澜却忽然捂着唇瓣,干呕了两声。 虽然心里委屈的不行,甚至还有种觉得面前的人是负心女的感觉,但景陌还是忙扯着嗓子让赵德忠去叫太医过来。 可巧今日,来的正是季太医。 (.)太子妃翻车日常 第605章 尘归尘土归土 顶着景陌含着刀子一样的视线,季太医将小药箱放下,神神在在的搭在隔着帕子的脉上。 过了好一会儿,季太医换了个位置,却没将手松开,眉头蹙的极紧。 景陌被季太医神情吓得整个人都像是琴弦一样绷紧。 “如何了?” 季太医将手松开,眉头仍是紧紧蹙起的,他拱手道,“还请太子殿下将娄公子召进宫来。” 他隐约觉得是,可又觉得不是。 …… 望乡关。 顾北辰已然收到谢容辞来信,开始命人准备猛火油。 谢容辞没有把握在自己身份暴露之前除去容霁的计划,只能想出这么一个一绝永患的法子。 房间里,谢容辞将指尖的信放到烛火处,看它一点一点的燃烧。 沉郁双眸定定的看着门口,忽而勾起唇角嗤笑了一声。 他摊开手,露出掌心的三枚梅花形状的飞镖。 手腕微动,掌心的三枚飞镖破空而出。 窗子上的纸被穿过,外面传来闷哼几声。 谢容辞这才不急不慢的起身,缓缓走过去打开门。 看着倒在地上的黑衣男人。 柏青,他记得这个名字。 “我说过,不喜有人在附近。”谢容辞开了口。 有一枚梅花镖直接没入男人的心口,他费力的倒在地上喘息。 “你包藏祸心……” 话还没说完,谢容辞已经伸出脚,踩在男人的咽喉处。 他再说不出话来。 只要脚下用力,这条生命就会脆弱的逝去。 容霁拐角而来,谢容辞扯开唇角一笑,脚下用了力。 黑衣男子喉中呜咽了几声,嘴角不可避免的溢出鲜血,很快便没了气息。 “你做什么?”容霁辨认出地上的人是谁,脸色大变。 她如今手边的人不多,没了一个就真的没了。 “他鬼鬼祟祟在我房门前,你说我做什么?”谢容辞冷声道,“容霁,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身份。 容霁最重视的就是容氏血脉的纯粹,因为这样,就名正而又言顺。 只是历经这么多年,那还能有最纯粹的。 不过就是些欺人的手段罢了。 容霁沉眸看了看地上已经渐渐变凉的尸体,抬手吩咐人将其抬走。 等到地上被打扫干净,周围又燃了熏香后。 她才开口,“少主难道不知道,万事要留一手莫做绝这句话吗?” 她如今是真后悔了,现在想来就算能登上那个位置,恐怕谢容辞也不能是她的傀儡。 只是如今,这后悔也只能是心里想想,行动上再不能表现出来。 这苦楚也只能打碎了往自己肚子里面咽。 容霁不甘心,可她的不甘心,并不能改变什么。 自己种的因,自然要受了这个果。 谢容辞面无表情,只定定的看了她一眼。 半晌才说了一句,“这话应该我送给你才对,万事莫做绝,你不懂吗?” 在谢容辞看来,这话容霁自个定是不懂的。 若是懂了,这么多年来,也不会做出许多荒唐到不可挽回的事情。 不过很快这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尘归尘,土归土。 (.)太子妃翻车日常 第606章 结束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结束。 他抬了抬手,将门关上。 容霁看着紧紧关住的门,又想到方才柏青的死,脸色一下子黑沉的可怕。 要不是关键时候,她真想不顾一切的将人杀了。 不过,柏青当时说的话也没错,她该早早做准备,省得有一天措手不及。 七月初七当晚,城中灯火通明。 悬崖下也是如此。 只是他们并非是为了七月初七这个日子做准备,而是商讨翌日一早的攻城之计。 他们使了调虎离山的计策,将顾北辰掉离望乡关。 群龙无首,是个再好不过的时机。 暮色降临,他们以为已经离开望乡关的顾北辰带着几队人马悄悄埋伏到悬崖边。 而原本在悬崖边守着的人,早已经一个一个的被解决。 浸了猛火油的木材与稻草被投放到下面。 而此时,悬崖之下,觥筹交错。 谢容辞跟着抿了一口酒,又命人去给每个人都满上一杯。 听了许多激昂的话语,他先是抿了抿唇,随后举起酒盏,将酒盏里面的酒一饮而尽之后举着空的酒盏给众人看。 众人也跟着点了点头并将手中酒盏里面的酒喝了个干净。 众人,自然是包括容霁的。 她本不欲喝那杯酒,只是所有人都喝了,她不喝难免显得不好。 再者,谢容辞自己都喝了,大抵是没有旁的问题的。 容霁敛下眼眸,将酒饮尽。 不多时,众人忽然纷纷无力瘫倒在地,皆目含震惊的看着双方。 容霁也感到不对,她刚准备站起身,却连一瞬都坚持不下来,直接坠在地上。 她指着谢容辞,目眦欲裂,“是……你。” 除了他,她想不到还有其他人。 谢容辞没承认,而是微微蹙眉,声音也竭力拔高,好叫周遭所有的人听见。 “就算你不喜我当上这个少主,你对付我一个人就是了,旁人又哪里惹到你了。” 谢容辞两三句话,便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容霁身上。 容霁心中怒火冲天,却因为浑身上下丝毫力气都没有,只能瘫软在地上。 “你血口喷人。” 她不怕毒,可这酒里又不是毒。 足量的软筋散,别说是运功,就是动下手指都觉得艰难。 这招算不上妙计,甚至极为粗劣,只是管用的很。 他这酒从容霁再到地下守门的黑衣人,一个都没落下。 他也知道了那门后到底放的什么,一种浓度极大的毒。 放在可以流动的水里,让人喝了之后,不说能不能活下去,五脏受损那是必然的。 这大约……是他们兵败之后的选择。 亦或者,是用这药来威胁景氏中人。 唯一值的庆幸的是,无论是这毒,还是她们培养多年才得来的蛊,皆惧火。 “我血口喷人,若真如你所说,我为何要给自己也下药?”谢容辞敏锐的察觉到猛火油燃烧的味道,这才松了一口气。 终究是赶上了。 其他人虽然不如谢容辞嗅觉敏锐,但也觉得不对劲,只是等他们真正发现时,不远处已经因为猛火油燃起大火。 (.)太子妃翻车日常 第607章 烧尽 谢容辞的软筋散是掺着麻药和蒙汗药的,有武功内力的人起初尚且还能有意识,但随着时间逝去,他们的意识也会逐渐消失。 顾北辰带来的人顺着登云梯下悬崖,顾北辰手中执着长枪,挑眉看了一眼。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喊了一声,“擒贼先擒王,将容辞给本将军拿下。” 左右听之,十分轻松的在一众瘫倒在地上的人里将谢容辞扶起,又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顾北辰摆了摆手,两人将谢容辞带了下去。 顾北辰带来的人并不多,也只有百余人。 至于对着地上毫毛都不能动弹的众人来说,百余人已经是绰绰有余。 事情发展到这,容霁哪还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气的眼中都冒出火来,她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人能让她吃这么大的亏。 甚至还能全身而退。 她正要说些什么,顾北辰一脚踩在她的咽喉处。 “啧,本来就丑,现在看着更丑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容霁浑身上下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头发从黑色逐渐转为银白,紧致的肌肤也变得松弛无力。 顾北辰挑了挑眉,松开了脚。 “放了我,不然你们会后悔的。”她的声音也与之前截然不同,现在就像是锯木头的声音,难听得很。 顾北辰弯唇,“后悔?小爷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后悔这个词。” 容霁狠狠的捏紧手指抬眸,“顾卿澜被我找的人下了蛊。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能解。” 她在堵,顾北辰与顾卿澜是亲兄妹,他总不可能不顾他亲妹妹的死活。 只是这话……顾北辰此刻不能信…… 他再笨也知道,这个人绝对不能活下去。 只看方才一瞬间的身体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可知道,这个人的不寻常之处。 让她活下来,有极大的风险。 他举起手中的长枪,猛地刺进容霁的心口。 她费力的挣扎着,双手抬向天空,只是很快又坠了下去。 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却没了声息。 在此饮过酒盏的数百人,无一人能逃过,最后皆被一刀没入心口。 说残忍可以,说大义也并无不对。 因为这些人,是谢容辞等救不了的。 不仅仅是身份,更是身体上的。 他们听信了容霁口中长生一说,跟着吃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能活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 大火燃起,随风而一点一点袭来。 顾北辰带着众人走到一旁,亲眼看着大火将这些建筑烧尽,一刻也不敢将眼睛闭上。 就这样,一直烧了三天三夜。 百余人轮流守着,等到火全部自然而然的熄灭,才走去查看。 一一核对尸体数量没有错,已经所有的东西都比焚毁后,顾北辰才带着众人离开。 谢容辞虽然醒了过来,但因为那酒里的药太重,所以至今身体乏力。 等到他的身体彻底好全乎,顾北辰命人快马加鞭送到京城的信,也已经到了景陌的手中。 他不是不相信容霁死前说的话,而是那时候不能信,身为一个将军,他不能因为私情而放过一个足以威胁到黎明百姓性命的人。 (.)太子妃翻车日常 第608章 孩子 等寄完信,他又命蒋稷带人去收复容氏余孽手下养着的兵。 服从者可编入他的兵士中,若是不服,便直接斩杀之。 只是等他忙完再去看的时候,本在军帐中养伤的谢容辞已经不见身影。 在榻边留下一张纸,上面写着京城二字。 “阿辞,你大病初愈,不能再这么继续赶路下去。”一个佝偻着腰的白发老人咳嗽了几声,眉头紧皱着说道。 这人是谢容辞之前在路边救下来的人,之后便一直跟在身边, “没事,再忍忍到京城休息也是一样的。”谢容辞如今面上带着一个黑色的面具,只露出一个下巴。 老者听此只得叹了一口气,随后慢悠悠的离开。 只是他除了样貌,走路的姿势却一点都不像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脚步极轻而又矫健,倒像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 谢容辞眼眸渐深,却没说什么。 快马加鞭,抵达京城并没花多长时间。 而此时的顾卿澜,在娄堰诊脉过后,整个人都被钳制在揽芳阁的榻上。 就连下床一趟,景陌都要唠叨许久。 她有了身孕。 不过两个月大。 因为月份太小,所以前几次并没能诊出来。 娄堰对顾卿澜说的是,她先前不注意身体,所以孩子在腹中体弱,要静心修养。 实际上并非是这样。 娄堰发觉,小师妹的体内,有一个极其微弱的,不属于她和胎儿的生命的存在。 一只沉睡的蛊虫。 若是没有这孩子,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将这蛊虫取出来。 但是有这孩子,便不能用药。 娄堰觉得有些头痛,如今状况还好些,蛊虫在沉睡,不会影响到小师妹腹中胎儿的安全。 如果哪一天蛊虫突然就醒了,他是真不能保证这胎儿能安全降生。 景陌脸色沉沉,站在墙角看着不远处。 他自然是想要两全其美的,可是现在这个情况,他只能对不起这个孩子。 他不能拿卿卿的性命做赌注。 “去熬一碗最温和的堕胎药。”景陌神色痛苦,眼眸垂下掩去其中的情绪。 这是最好的选择,也是他唯一能做的决定。 “太、太子妃。”季太医猛地往后退了几步,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景陌身体骤然僵硬,缓缓转身,果然在门口看到脸色微有些苍白的顾卿澜。 “你先下去。” 季太医忙背着小药箱跑出去,走到顾卿澜身边,还咬牙说了一句,“太子妃还请不要怪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也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 说完,便继续往外跑去。 太子妃怀孕这事,除了东宫里面的人,其他人皆不知晓。 季太医也没准备告诉皇上皇后,毕竟太子殿下都没准备告诉,他若是一不小心说出去了,没准脑袋和身体就得分家了。 “卿卿。”景陌捏了捏眉心,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有些怕。 他爱这个孩子,但是更爱她。 他怕她有了万一,就算以后都没有子嗣也不要紧,他只想和她一直这么好好的过下去。 顾卿澜捂着心口,手指渐渐捏紧。 (.)太子妃翻车日常 第609章 逐出京城 “谁下的。” 她的饮食都是东宫里面检查过数遍才拿上来的。 景陌神色暗了下来,他这段时间,自然将事情调查了清清楚楚。 “七月初七宫廷宴,寒沨在你的茶水里面下了蛊。” 他太信寒相的忠心,导致竟忘了寒沨这个人。 曾经对卿卿爱之不得,会被那些人蛊惑,在所难免。 寒沨…… 顾卿澜想到这个名字,踉跄了几步,景陌忙几步走上前,将她捞到怀中,小心翼翼的护住她的腰身。 她踮着脚,将下巴抵在男人的肩上,双手也紧紧环住他的后颈。 “殿下将他逐出京城吧,他如今在大理寺被关着对不对?” 景陌眼睛有些酸,“是,不过……” “没什么不过,没有他,还是会有别人,我这一遭,本就避不过的。” 怎么可能避不过,东宫被景陌护的紧,便是一只苍蝇都难以飞进揽芳阁。 她这么说,只是为了他。 若是杀了寒沨,就算寒相原先再忠心,心里也会不满。 “让我去看他一次,我想知道一些事情,你不用陪着我。” 景陌犹豫了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我会在门口等你。” “好。” …… 大理寺监牢门口,景陌没跟着进去,只站在门口,一句话都没说。 “殿下,太子妃一个人在里面,是不是……” 景陌打断他的话,“不用跟着,” 卫钰只得停住脚步,低下头不再动作。 到底是丞相之子,就算被关着,也没给他太差的环境。 顾卿澜走到寒沨面前,感觉到有人过来,寒沨下意识的抬起头,眼睛亮了起来。 “顾姑娘,你没事就太好了。” 顾卿澜纠正他,“本宫是太子妃。” 这个文弱书生,她当初回京路上或许不该救他的。 寒沨眼眸暗了暗,“我只是觉得如果当初我向父亲说清楚,如今在你身边的就不会是太子殿下了。” 顾卿澜一直觉得自己运气好,嫁谁不是嫁,她因为圣旨嫁进东宫,以为日后只会相敬如宾一生,亦或是被废除太子妃的位置,在外挑一个寺庙然后死遁。 不管是哪一个结果,她都能接受。 只要能护住家人就好。 没想到的是,她会那样喜欢上一个男人,恰好,他也喜欢她,这实在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她的手指放在腹部,神色郁郁。 如今最好的法子正如二师兄所言,将孩子流掉。 尽管只有两个多月,可是她不甘心啊。 一个鲜活的生命在她的身体里面,她却什么都不做只能看着他离开。 “她给你药的时候,说过些什么话?” 娄堰不能确定这蛊虫的效果是什么的,但可以肯定,不是夺命的玩意。 寒沨面色惨白,大约是以为顾卿澜不知道这件事的。 所以一瞬间直接跌在了地上,抬头看她,讷讷道,“你都知道了。” “看在寒相的份上,我不杀你,告诉我她对你说过什么?” 良久,寒沨才开口。 “她说只要将这药让你服下,你就会义无反顾的爱上我,跟我离开。” (.)太子妃翻车日常 第610章 勿念 寒沨闭上了双眼,羞于再看去。 他卑劣的心思与手段,他自己都觉得恶心,何况是她。 寒沨这话倒是让顾卿澜想到了景瑜,景瑜也是这样,义无反顾的爱上了言玥。 只不过那蛊虫拿了之后,两人现在就跟乌眼鸡一眼,相看两厌,却又不得不在一起。 实在可笑。 “今日太子殿下会让人送你出城,从此你子孙三代,不得入朝为官,终身不得踏进京城一步。”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大的让步了。 知道他的性子,顾卿澜又添了一句,“这是寒相为你求来的。” 说完,她便缓缓离开。 大理寺外,男人站在门口,紧张的看着她。 顾卿澜忽然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她和孩子之间,他选择了她。 可是她此刻却想赌一回选择孩子。 这么一条小生命,还没有感知,就没了活下来的希望。 未免太残忍了些。 “走吧。”她走到他身边,整个人都倚在他怀里。 …… 景陌看着她的脸,竭力掩去面上的痛苦,着手让人准备堕胎药。 再是温和,这种药也是伤身体的。 景陌准备了蜜饯,等着婢女将药端来。 “我想吃糖蒸酥酪,殿下帮我拿来好不好?”顾卿澜笑着问道。 景陌自然答应,只是走到门口,又被叫住。 顾卿澜攥着手心,面上一片温和,“殿下以后再忙也不能忘了一日三餐,不然我会生气的。” 景陌极难听到这样关心的话,顿时扬了扬唇,道了一声好。 看着他离开的声音,顾卿澜站起身,愣了一会儿之后,才走进屏风后面换了衣服,拿起早已经准备好的包袱。 又在桌上放下一封信。 景陌是端着季太医开的药一起进来的,只是刚进门便看到桌上的一个信封。 “卿卿。”他唤了一声,无人应答。 空空落落的,揽芳阁从未这样安静过。 景陌先是愣了下,随即前所未有的慌乱席卷整个身体。 半刻钟后,他手上捏着信纸,惶然不知所措。 勿念。 只有这两个字。 “殿下。”赵德忠站在一边,有些不忍开口。 景陌终于缓过神,咬着牙道,“去请娄堰进宫。” 说是请,实则娄堰是被傅燃和许渝一人一边施展轻功架进来的。 还没等娄堰反应过来张口骂人,景陌已经开了口,“太子妃不见了。” 娄堰下意识就想问怎么可能不见,脑中又忽然想起小师妹怀孕的事情。 如果这个孩子如今不能留下,依小师妹的性子,离开是必然的。 他有些头痛起来。 “其一,孤要知道,神医谷在何处。” “其二,你去神医谷见她,如果实在不能护住孩子,就强制将孩子落下,在孩子和她之间,无论她说什么,都只能护住她。” 景陌自己是不能离开京城的,京中统共就他一个皇子,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 卿卿离开,他尚且可以找出一个借口,但是如果连带他一起,这谎言便不能圆起来了。 娄堰有些不敢相信的听着这话,“你不是想抓她回来吗?” (.)太子妃翻车日常 第611章 舍不得啊 他不理解这个男人的想法。 景陌缓缓垂下眼眸,“想,可她不愿意,我爱她,怎么舍得让她难过。” 娄堰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看着景陌。 他不得不承认,设身处地的想,他做不到这样。 景陌将许渝派给了娄堰跟着,兜兜转转,来的时候是许渝请他过来,走的时候竟也是许渝送他过去。 途经几个驿站不停的换马匹,不过三日,娄堰便到了神医谷里面。 顾卿澜顾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路上都是坐马车, 所以等她到神医谷的时候,已经看到里面都布置妥当。 看见娄堰身边的许渝,也没觉得意外,只是愣了下。 娄堰黑沉着一张脸对她说道,“师傅在里面,他有办法保住这个孩子,端看你敢不敢用。” 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是难两全的。 想了想,他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了过去。 “这金蚕能压制住你身上的蛊虫,让它不会轻易醒来。” 前提是,没有药物催发。 最关键的是,她怀着身子,也不能轻易用药,万一这药性影响到胎儿,后果不堪设想。 里面的越司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长相,走出来时顾卿澜还险些认错。 尤其是在看到越司身边的谢容辞。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让顾卿澜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师傅?大师兄?” 越司叹了一声,“此时说来话长,先将你身上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我会给你开温和的药稳住你体内的蛊虫,亦或是给它足够的养分让它不再吸收你身体里的营养,等到孩子降生再将它取出。” 越司不是没想过直接将蛊虫取出,但这一次的蛊虫不太一样。 它以沉睡的状态进入人体,一旦被取出,这蛊也会死亡 难保这东西不会因为为了活下来而鱼死网破。 他们不敢有侥幸。 越司说的法子倒还真有些特殊。 需要谢容辞心甘情愿的每个七日便要割出小半碗血。 这血对人体没有多少好处,但是于蛊虫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蛊虫会自动将进入人体的越氏血吸收进自己的身体里面。 有了足够的养分,它便不需要醒来觅食。 神医谷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快,顾卿澜的情况也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好很多。 唯一的缺点就是,她最近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有时候甚至一整天都在睡觉。 顾卿澜难得醒来,她抱着肚子,从香囊里面取出一个小像,这还是景陌生辰那日,非要塞在她香囊里面的。 一旁的谢容辞见状忽然轻快了起来。 真好。 一切的一切并不是他梦中的那样。 “大师兄,如果生产那日出了事情,拦着许渝,别管我,一定要留下他。” 顾卿澜心中的想念一日比一日多,她知道如果自己出了事情,那个男人会如何。 可是她同样不能对腹中的孩子放下心。 如果两个人注定只能活一个,她希望是孩子活下来。 她已经快十九岁了,这世上的万千风景也看了许多,可这孩子,什么都还没有见过。 (.)太子妃翻车日常 第612章 记忆 谢容辞冷着声,“别乱想,你们两个都会活下来的。” 顾卿澜没睬他,而是接着自己的话,“这世上没有绝对的结果,不论是我,还是你们,都必须要为一个未知的意外而想出计划,许渝是他派来的,目的就是怕我一意孤行只要孩子的性命。” 她顿了顿,接着说,“如果孩子活不下来,我也会,你知道吗?” 这话,已经是浅显的威胁了。 谢容辞手指微颤,半晌才说:“好,我答应你。” 谢容辞担忧的事情没有发生,生产那日一切都很顺利,顾卿澜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婴。 与刚生下的孩子不同,这孩子擦干净之后皮肤便是通透的白皙,像是剥了壳的鸡蛋。 眼睛和顾卿澜的很像,盛满了星星一样。 只是,顾卿澜陷入了莫名其妙的沉睡之中。 越司并不慌张,而是让人着手取出蛊虫的药。 半月后,顾卿澜才悠悠转醒。 只她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看着身侧玉雪可爱的孩童,有些不解。 “大师兄,这是谁?”她指着睁着乌溜溜眼睛看她的孩童,心里一软。 谢容辞沉着脸给她把脉,身体恢复的极好。 他又问了一句,才知道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十三岁。 还在谷中的十三岁。 “崽崽。” 崽崽“哇”了一声,依恋的抱住她的胳膊。 顾卿澜笑了下,将孩子抱在怀中。 “太子殿下,也就是我的夫君,他是什么样的人。”顾卿澜有些好奇,她怎么会和当朝太子扯上关系,还为他生下孩子。 既然她愿意为他生下孩子,那必然是爱他的。 可是两人之间又怎么会扯上关系。 谢容辞如今心境宽阔,虽然想起那些事情仍旧有些难过,不过到底走出来了。 “他待你极好,你要回京城吗?” 顾卿澜先是“哦”了一声,随即又摇了摇头,“暂时不回去,我想将崽崽的身体养好些再回去。” 到底是在病中怀的孕,生下的孩子能如此好已经是实属不易。 关于她失去记忆的事情,谢容辞和娄堰常过来和她讲发生过的事情,只是没有成效。 谢容辞没有喊越司父亲,两人依旧是师徒关系。 不过谢容辞知道,当初通知顾北辰过来救他的人就是越司。 他当时本想与那场大火一起死的,没想到还是活了下来。 “这蛊我瞒了你们一些事情。”越司重重的捏着眉心,看着两个弟子。 “这蛊原名是情蛊,却又与普通的情蛊不同,它是情蛊中的蛊王,中蛊后只要蛊虫在体内清醒,宿主见到的第一个人,会疯狂的爱上他。” 难怪,娄堰暗叹了一声,当初安王景瑜为了言玥闹出的事情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当时还在想这人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为了这么一个女人没了荣华富贵也没了自由。 等等,如果是这样,那小师妹…… 越司继续道,“这蛊虫的效果是我刚翻查古籍寻出来的,至于澜儿,大约是她用情过深,原先的记忆与蛊虫的作用抗衡才会有现在的结果。” (.)太子妃翻车日常 第613章 来了 与此同时,京中景陌已经收到来自许渝的信,他开心之余为孩子起了一个名字。 景元徵。 他对外说的是太子妃为了景氏国运在觉恩寺祈福,且太子妃腹中胎儿与佛有缘,必须还了这因果才能回宫。 这话骗骗外面的人或许还行,但是景玄和沈姝却是不信的, 两人揪着景陌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得是叹了一口气放手不管。 景陌想将人接回来,可在此时,边境周遭小国忽然结集起来,杀烧抢掠。 顾北辰镇守望乡关,自然不能轻举妄动。 再加上景玄想要让景陌这个太子立下威严,便让他带着兵马前去。 这一仗,从去到回来,便是一年半。 景陌起初是想让那些人投降便可,后发现他们虐杀当地百姓之后,便让人将其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还因此,落下一个残暴的名声。 景玄不在乎储君是否残暴,因为这一战景陌大出风头。 景玄也顺势在朝堂之上提出退位一事。 他年轻的时候喜好权势,不过就是为了让妻儿不受旁人欺负,如今他年纪大了,也想和妻子好好的歇一歇。 这回倒是没有多少不赞成的声音,景玄大手一挥,写下了退位诏书,让太子登基。 只是圣旨还没颁下,景陌已经带着人前往神医谷。 他等的太久了。 …… 阳光正好,顾卿澜将崽崽放在地上,看着他将双脚跺在地上玩,时不时还憨憨傻傻的笑着。 除了一双眼睛像她,旁的地方,大约是像极了他的父亲。 男人是跟着许渝进来的,他在外面绕了许久,五行变化,从白日到中午,若不是许渝陡然出来,他怕是绕到晚上也进不来。 景陌紧张的看着不远处的绝色女子和她手边的小豆丁。 “娘亲,娘亲,为什么我没有爹爹?” 绝色女子垂眸浅笑,“你爹爹啊,因为总是惹娘亲生气,然后就死了。” 小豆丁猛地抱住她的腿,奶声奶气,“崽崽一定不会惹娘亲生气的。” 绝色女子亲昵的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崽崽知道就好。” 景陌“……” 来的一路上,许渝已经跟他说了前因后果。 卿卿忘了他。 但是他听这话怎么觉得是卿卿还记得,不过只记得他做的那些混账事呢。 崽崽蹦着跳着走到许渝面前,喊了一声,“许叔叔。”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走开,就被抱了起来。 崽崽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半晌才笑了笑,“叔叔你和崽崽长得好像啊。” 顾卿澜被声音吸引,顿时挑眉看了过去。 男人紧张的开了开口,“卿卿,我没惹你生气,也没死。” “卿卿”两个字,瞬间打开了顾卿澜记忆的闸门。 无数被封存的记忆倾泻而来,她晃了晃神,扶着一旁的柱子。 崽崽咧开嘴,露出几颗小奶牙,拍了拍肥肥胖胖的小嫩手,“卿卿。” 景陌听了这称呼脸就是一黑。 儿子怎么抢他的称呼。 (.)太子妃翻车日常 第614章 记得 “殿下以后再忙也不能忘了一日三餐,不然我会生气的。”顾卿澜走前了几步,看着男人显得削瘦的脸颊,踮脚在他脸上落下一吻,“这话殿下照做了吗?” 景陌眼圈发红,“你记得。” 顾卿澜温和的勾起唇角,“原来不记得,可是看见殿下之后,什么就都想起来了。” 崽崽不太乐意看娘亲亲别人,便撅着屁股要挣扎下来,“娘亲也要亲崽崽。” 景陌脸又是一黑,将崽崽放在许渝怀里之后,抱着女人就压向树边。 他将人放下,担忧她被太阳晒着,还小心翼翼的找了一个有树荫的地方。 委委屈屈的敛着眼眸,“我怕你忘了我,怕你不喜欢我,怕你离开我。” 此时,他又不是旁人眼中威风凛凛的太子殿下了。 恨不得将满心满腹的爱恋都叫她知道。 顾卿澜应了一声,“我也怕的,殿下,我怕再也见不到你。” 两人相拥着,紧紧的靠在一起,前所未有的平静。 崽崽不甘不愿的从许渝身上下来,对于这个小主子,许渝只能放任看着他甩着一双小短腿吧嗒吧嗒的朝着顾卿澜跑去。 “娘亲娘亲,你不喜欢崽崽了吗?”崽崽仰着头,与景陌一般无二的脸上浮现出委屈。 这么一看,更像了。 景陌也委屈的很,他都两年多没和卿卿见面了,这个臭小子是来讨债的吗? 顾卿澜弯下腰,唇瓣也弯了弯,“崽崽,这是你爹爹。” 崽崽咬着手指头歪头,“可是娘亲刚才不是说爹爹死了吗?” 景陌:“……” 顾卿澜咳嗽了下,只得道,“因为崽崽乖巧可爱,老天爷又将爹爹送了回来。” 崽崽:“……我不想要这个爹爹,他会跟我抢娘亲,娘亲,你在谢叔叔和娄叔叔之间选一个吧。” 景陌:“……” 忽然想抽出腰带,让崽崽有一个完整的童年。 顾卿澜忍住笑意,捏了捏这张脸,“可是崽崽这么说,爹爹会伤心的,爹爹要是伤心,娘亲也会伤心的。” 崽崽一听这话果然犹豫起来,他嘟着嘴巴,抱着景陌的大腿,“爹爹,你要对娘亲很好很好。” 景陌将崽崽抱起,摸了摸他的头,“还用你说,我比所有人都爱你的娘亲。” 崽崽不太乐意的撇了撇嘴,“那不可能,天底下没有人比我更爱娘亲。” 景陌额前青筋跳了跳,总觉得自己要控制不住抽这臭小子一顿。 “我们回家。”顾卿澜拿起小毯子将崽崽裹住,景陌抿着唇,忍不住唇角勾了勾,“好。” 两人收拾好东西,和谷中的几人告别之后便坐上马车离开。 马车咕噜噜的行驶,顾卿澜掀开布帘,看着神医谷在她的视线里越来越模糊,最后直到消失不见才放下布帘。 景陌环住她的腰身,咬着她的耳朵,“等到崽崽有了妹妹,我们再带他过来玩好不好。” 顾卿澜没好气的看着腰间不规矩的手,“哪来的妹妹?” 景陌贴着她的脸颊重重的亲了下,“自然是我和卿卿的小公主。” (.)太子妃翻车日常 第615章 大结局 崽崽瞧着两人贴在一处,忙扑过去挤在两人的中间,一边环住一个,因为马车颠簸,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沉睡。 景陌没想着迅速回京城,几人一边走一边玩,直到两个月马车才驶进皇宫。 看着景陌归来,景玄本想生气,却看见马车里面出来一个玉雪可爱的孩童。 与景陌站在一起,几乎一模一样。 他呆了呆,指着崽崽问,“这是谁?” 顾卿澜行了个礼,有些歉意道,“殿下给他起的名字,景元徵。” 景玄手指颤了颤,连道了几声好。 他还以为,这几年是看不到景陌子嗣降生了。 没想到忽然就出现这么大的孩子。 “元徵跟皇爷爷去玩好不好?” 在朝臣眼中严肃冷酷的景玄弯下腰,小心翼翼的将崽崽抱起来。 崽崽乖巧的趴在景玄的怀中,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搭在景玄的肩膀上,看着格外的乖巧可爱。 还没等景陌开口,景玄便已经带着崽崽往后宫走去。 沈姝见到自然也是红了眼眶,两人新得了崽崽这么乖巧的孙儿,顿时便不太想管景陌这个忤逆的不孝子了。 选了个黄道吉日,景陌登基,年号天元。 同时,册封顾家女顾卿澜为皇后,景元徵为太子。 后宫空虚,只有顾卿澜一人,群臣正要上谏请新皇选妃纳妾。 景陌却在众人之前在朝堂之上大呼国库空虚,百废待兴,吃穿用度皆削减。 这么一说,群臣哪还有脸提出选妃这种铺张浪费之事。 两年后,顾卿澜诞下一女,景陌大喜,赐公主封号朝阳,同时大赦天下。 群臣此时旧事重提,再次谈起选妃一事。 景陌这时才叹了一口气谈起当年虚云所说。 皇后顾卿澜乃凤命之女,命格极贵,寻常人若是长时间相处,怕是只能受不住这贵重命不保夕。 群臣并不信这话,都明白这不过是推辞之言。 但圣意如此,他们只能不再提及此事。 下朝后,景陌自是得意自己的计谋成功,他先前像卿卿保证过的,只要她一个人。 “今日你怎么这么早过来?”顾卿澜拿出一个璎珞套在朝阳的脖子上,有些奇怪的问道。 景陌心虚的咳嗽了一声,“近来朝堂上也没什么事情,所以我来的早。” 顾卿澜信了这话,将朝阳放到榻上,拍着襁褓哄她睡着。 她又命人拿了肉干,有一搭没一搭的在院子里扔着肉干喂大黄和明珠。 没过一会儿,她的脸色就古怪了起来。 她耳朵极尖的听到几个宫女的私语声。 等到人离开,她才咬着牙看向男人。 “你在朝堂上编排我什么了?” 景陌抱有侥幸心理,看向其他地方,心虚更甚,“没、没什么啊。” 顾卿澜冷笑,“真的没什么?” 景陌:“……我错了。” “这几日你去侧殿睡,不准进我的房间,否则你就死定了。” 好半晌,男人的话在风中小声的传来。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嘟囔着。 “……”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他们的未来还很长,故事也并没有终止。 (.)太子妃翻车日常 第616章 番外 人生若只如初见1 元宵佳节,顾北辰带着妹妹躲过顾家侍卫,一心想要凭借自己的努力到达皇觉寺,以此来得到父亲的认可。 顾卿澜倒是严肃着一张小脸,千百般的不相信自己哥哥能有认路的本事。 只是她收了哥哥给的红宝石,自然不能出尔反尔。 一大一小两只幼崽艰难的在雪中行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才出现在山下。 顾北辰仰着脑袋看着高山,忙拉着一个路人问道,“伯伯,请问这里是觉、觉……?” 顾北辰觉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路人笑了笑,“觉恩寺是不是?就是这里,一直往上走就是了,不过你们两个孩子可以上去吗?” 顾北辰本还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些不大对,但听到路人伯伯后面的迟疑,立马拍着胸脯,“没关系,我可以背妹妹上去。” 顾卿澜自然不需要他背,她刚出生的时候身体弱,现在养的好多了。 再者,要是比起来,顾北辰真打不过她。 顾北辰不知道自家妹妹心里想东想西,忙乐呵呵的拉着她的袖子一点一点往前走。 风雪渐大,两人走的甚是艰难。 一个时辰后,两人终于抵达。 顾北辰踮着脚费力的敲着门,里面的小沙弥开门见到两个孩子吓了一跳。 问了才知道两人走错了。 小沙弥只得先将人安置在寺内,等着顾将军过来。 一路上行程过长,顾北辰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顾卿澜却披着斗篷,有些好奇的走出去。 雪下的很大,她在雪中仰着脑袋,有些新奇的张大嘴巴。 呸,不好吃! 不知道过了,顾卿澜就这么一直往前面走着,纷纷扬扬如白糖一般洒在地上的雪将她来时的脚印遮盖。 她搂紧了斗篷,继续往前走着。 路过一个假山时,却在里面看到一个满脸通红的漂亮小男孩。 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要漂亮。 顾卿澜几步走到他面前,“你是谁?” 景陌好不容易趁着那几人换班,从里面逃出来,却因为几日未吃饭,体力不支倒在地上。 他费力睁开眼睛,“我……” 还没等他说出口,几个穿着粗布的壮汉就走了过来。 顾卿澜将男孩露出来的腿踹进里面,不让他露出一丝一毫。 顾卿澜身上的衣服瞧着便很是富贵,尤其是小小发髻上戴的辑珠发簪,每一颗珍珠都极为珍贵。 这些人想着不能张扬惹事,便好声好气的问了一句,“小妹妹,可有见到一个比你大些的哥哥?” 景陌整颗心都提起,呼吸都不敢大声。 担心她不说实话,那人又恐吓了一声,“那个哥哥犯了错,可是要送去大理寺的。” 大理寺怎么会管一个小孩子,顾卿澜鄙夷的看了几个壮汉一眼,眼珠转了转,玉雪可爱的小脸扬起,“没有啊,我在这里踩雪玩,没看到一个人。” 大约是顾卿澜的相貌太具有欺骗性,几个壮汉也没想到她会骗人。 便看了看对方,转身又去找其他地方。 第617章 番外 人生若只如初见2 等人走后,顾卿澜才将人从雪里弄出来。 “谢谢你,你快些离开吧,他们很有可能再回来的。” 景陌没想连累一个无辜的小女孩,忙让她离开。 顾卿澜晕晕乎乎的站在他面前,将身上的斗篷解开披到他身上。 他穿的很是单薄,又因为天极冷,他两条腿已经没什么知觉,动一下都疼。 “少废话,你长这么好看,我怎么可能不救你。” 还没等景陌反应过来,顾卿澜已经将裹着斗篷的他背了起来,一步一步向前。 雪地上留下两个小巧可爱的脚印。 背着背着,顾卿澜便觉得有些费劲,在看到歪在她肩膀上的小少年双眸紧闭后,她心念动了动。 半晌,她用斗篷将人裹个严严实实,然后拎着帽子一直往前拖去。 粗粝的石头划破小少年细嫩的皮肤,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痕迹。 出来寻找顾卿澜的小沙弥见到他们吓了一跳,慌忙将人扶起来。 “小师傅,有人要杀他。”指着已经被小沙弥抱在怀里的景陌,顾卿澜慢吞吞的说道。 小沙弥先带着顾卿澜回到她暂住的院子,此时顾扬已经知道顾北辰带着自己亲妹妹偷偷离开的事情,蒋稷在一刻钟前已经带人抵达了这个院子。 了解完前因后果,蒋稷沉着一张脸看向小少年,他未曾见过太子殿下,但认识小少年腰间的玉佩。 九龙盘旋,形成一个景字。 再估算着年纪与相貌,他便知道这是太子殿下。 那些壮汉武功再是高强,也比不上顾家的精兵,没一会儿就被全部逮了起来。 等到顾扬阔步走来的时候,三个孩子,顾北辰睡得像猪一样,顾卿澜起了高热,而景陌,因为几日来精神一直紧绷骤然松懈下来直接就晕了过去。 他只得先请小沙弥照顾两个孩子,又亲自将景陌送回京城。 顾卿澜这回高热生的怪异,连续几天高烧不退,等到顾扬急得不行的时候,高热又退了,没两天就又恢复了正常。 “爹爹。”女孩抿着唇,十分乖巧的坐在凳子上,手上是个十分精致的汤婆子,“不是说要去寺里上香吗?怎么还不去啊。” 因为连日生病,原先甜甜的嗓音带着些轻微的沙哑。 顾扬愣住,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什么?” 女孩歪着脑袋,不解道,“不是说元宵的时候,爹爹要带着我和哥哥去寺里上香吗?” 顾扬浑身僵了僵,忙问了几个问题,见她对答如流几乎没有思考后才松了一口气。 前面的事情都没忘,后面要做的事情也记得清清楚楚。 唯独这次在觉恩寺发生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顾扬摸了摸女孩的头发,轻轻的叹了一声,“元宵节已经过了,等明年元宵的时候,爹爹再带你过去好不好?” 女孩睁大眼眸,水汪汪的眸子里面尽是不解。 她怎么不记得元宵已经过了啊? 不过明年元宵爹爹带她过去吗? 女孩点了点头,伸出小拇指,“那爹爹拉勾,明年一定要带我去。” 顾扬伸出手,浅笑道,“好。” 第618章 番外 人生若只如初见3(前世) “殿下、殿下!”赵德忠穿着一身锗色的太监服,急匆匆的跟在少年身后。 少年陡然停住脚步,不满的看向身侧。 “孤要出宫,你又跟着做什么?” 赵德忠委屈巴巴的皱着一张脸,“皇后娘娘说了,要是奴才再跟丢了,就要打奴才板子。” 景陌气闷,只能任由人跟在身后。 他在外人眼中,是个稳重老成的太子殿下,可到底,如今才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而已。 皇后沈姝担忧他整日里闷在那些奏章里面闷出问题来,便命他今晚一定要出门。 景陌本想出来之后再借机回去,没想到赵德忠跟在他身边。 这样,他倒不好提前回去了。 只得漫不经心的街上行走,因他相貌精致,所以一路上不少帕子香囊折扇直接扔了过来。 后面赵德忠的双手捧都捧不住。 “让开、快让开!” 街市中忽然变得异常慌张与吵闹起来,一旁的赵德忠忙定睛看去,却看到一辆疾驰而来的马车。 他慌忙看着站在路中间的景陌,“殿,公子您快让开。” 然两侧皆是拥挤的行人,如何也不可能迅速让开的。 就在景陌皱着眉头要抽出腰间的软剑之际,一根长鞭突然抽向疯狂中的马儿。 马儿的前蹄高高扬起,就要落下之际,一个面如冠玉的少年从天而降又是一鞭子将嘶吼中的马儿抽到在地上。 后面的马车也跟着翻滚几下,咕噜咕噜。 半晌,从里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响。 一个身形孱弱的男人从马车里面走出来,在两个下人的搀扶下走到少年的面前。 凶狠道,“你这个胆大包天的贱民,竟敢拦本少爷的马,让本少爷受惊,来人,还不将他绑起来。” 少年并未慌张,而是不急不慢的踱步,手中折扇轻敲,“天子脚下,敢问何时可动用私刑了?况且在下并没做错事情,反倒是你,不顾百姓安全堂而皇之放任马匹损坏百姓财物,才是触犯了律法。” 景陌有些惊奇的看着少年,雌雄莫辨的清朗声音有条有序,不急不慢。 “殿下,这是周家的马车。”赵德忠凑上前小声道。 周家? 能让赵德忠如此态度的周家,这京城里面只有一个。 如此说来,这便是狐假虎威了。 见他如此嚣张,想必也不是头一回了。 景陌有些不快的沉下脸,他给周家面子,但不代表可以任由他们触犯景氏律法。 天子犯罪,当与庶民同罪。 更何况是他们。 男人看着身上磕绊出来的伤,恼怒道,“律法?我就是律法你敢如何?” 正当景陌要命赵德忠上前时,少年双眸威胁的眯了眯,手中长鞭忽然扬起,抽向倒在地上空着的马车,马车应声而碎,男人吓得直哆嗦,靠近他的人嗅到一阵奇怪的味道,仔细一看,男人竟是被吓得湿了裤子。 见他如此胆量,少年不禁轻嗤了一声。 “你若是再不滚,下次这鞭子可不一定抽到何处了。” 他话音刚落,男人便哆嗦着让人扶着他,以一个极快的速度跑开,口中还道了一句,“你且等着,本少爷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第619章 番外 人生若只如初见4(前世) “公子留步。”在少年要离开之际,景陌忙出声挽留。 少年转过身,饶是见多了美人,景陌也下意识的愣了下。 虽相貌精致偏女相,但眉眼之间自有一股英气流转,故而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少年……也就是装作男子模样的顾卿澜看见景陌,眼睛亮了亮。 真漂亮。 她从来没见过长相这么合她心意的男子。 顾卿澜眼眸跟着转了转,正要说些什么,景陌却在她之前开了口。 “方才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不知可有闲暇,今日四海楼桃花酒甚好,可否与公子共饮?” 景陌耳尖红了红,他也不知道为何会说出这话来,只是觉得这少年十分合他眼缘。 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后突然就像认识多年的好友一样走在一处,十分自然的聊起天来。 景陌身后跟着的赵德忠看着这场面心里直发愁。 皇后娘娘确实吩咐过让太子殿下多见见人,多与人聊聊天。 不过凭借他对皇后娘娘的了解。 她口中的那些人应该是指京中的大家闺秀,贵族小姐之类。 绝对不包括一个眉眼比女子还要精致的小少年。 人与人的情绪并不相同,景陌自然也不懂得赵德忠心里面的忧愁。 桃花酒酒味并不浓,只是顾卿澜喝着喝着便觉得有些不对。 坐她对面的男子,许是因为喝了些桃花酒,面上显出几分薄红,眼神也有些迷离。 景陌将酒盏放下,忽然握住顾卿澜的手,眼巴巴的看着她。 半晌,才说道,“顾兄相貌甚美。” 顾卿澜:“嗯???” 两人在酒前交换了姓名,顾卿澜用的是顾,景陌用的是母姓。 顾卿澜费尽力气也没能将自己的手从男人手中挣脱,气的两颊通红,这又显得多了几分艳色。 映在男人眼中,不自觉的喉头便滚了滚。 他大脑中仍旧存着几分清醒,这是个男人,他得控制住自己。 在外等着的赵德忠见里面有些桌椅碰撞的动静,心里砰砰跳个不停,想扒开门看里面的场景,又怕惹恼太子殿下。 对于景陌喝醉发疯一事,赵德忠是不清楚的,他只知道太子酒量不好,每次喝完都会在寝殿里睡上一宿。 “沈兄,能否将我的手松开。”眼见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近,顾卿澜嘴角微抽,觉得自己可能不大能控制得住情绪了。 她要是一脚踹过去,该踹哪个地方呢。 景陌没松开,而是双眼迷茫的看着她,“顾兄很像女子,若是顾兄是女子,在下定要十里红妆迎娶顾兄,不对,是迎娶顾小姐。” 顾卿澜:“……” 她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为什么要贪图美色答应来这一趟。 她使了力气捏住男人的手,然后在他不满的视线中一根一根的将他手指头掰开。 皮笑肉不笑的拍了拍胸膛,“那沈兄可是要失望了,在下可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景陌没注意到这句话,他所有的心神都跟着顾卿澜的手过去。 第620章 番外 人生若只如初见5(前世) 疑惑的歪了歪头,看着顾卿澜,语气中也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顾兄的肌肉为何如此之大?” 他自觉稍显隐晦的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如果忽略他炽烈如火的目光的话,勉强可以称得上隐晦。 顾卿澜起先没懂这话,等反应过来就是一巴掌抽了过去。 没等景陌摆出其他的表情,便破门而出。 字面上的意思。 她一脚将包厢的木门给踢了出去。 在外等着的赵德忠见顾卿澜怒气冲冲模样,再看一眼飞出去的木门,下巴都几乎要掉下来。 几瞬后,他忙急匆匆的走进去。 直接就对上了景陌那半张明显被打过的左脸。 巴掌印清晰的似乎连手指上的指纹都印了上去。 赵德忠倒吸了一口凉气,随着忙让人端来醒酒汤。 过了好半晌,景陌才清醒许多。 他不解的看向赵德忠,“顾兄呢?” 赵德忠:“……” 这他哪能知道啊,唯一知道的就是,太子殿下一定对人家做不规矩的事情了。 他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看见的画面讲了下,着重说明了那扇被踢飞的木门。 就算包厢的门不是那么的结实,但轻易能将它踢飞,这人应当不是个好惹的。 景陌若有所思的摸着脸,屈指敲在桌上,“赵德忠。” “奴才在。” “去给孤查,这个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都查出来。” 赵德忠咬着牙,大着胆子说道,“殿下,这可是个男子!” 皇后娘娘知道了,不一定会把太子殿下如何,但一顶会杀了他。 景陌晃了晃神,站起身走至窗边,微凉的风使得他剧烈的心跳缓和了许多,只是越是这样,他方才的记忆就越是清晰。 想着想着,男人耳尖就愈发的红。 良久,赵德忠才听到两个字。 “无碍。” …… 且说那日赵德忠被逼着去查顾卿澜的下落,一方面因为没有消息而担忧被太子殿下打板子,另一方面又担心有消息被皇后娘娘打板子。 皇后沈姝见景陌这几日精神不振,瞧着满眼失落的模样便将赵德忠招了过来询问。 赵德忠哪能将真实原因说出来,便只能支支吾吾的说道,“太子殿下已经是到应该娶太子妃的时候了。” 沈姝恍然大悟,忙着手准备宴会,请来京中的贵女赴宴。 顾卿澜身为顾扬之女,自然收到了请柬。 想到太子她便想到那天的貌美男子。 听说太子也是个好龙阳的。 皇后给他安排了貌若天仙的侍寝宫女他不要,皇帝给他指定侧妃他也抗旨不要。 顾卿澜对着铜镜托腮忧愁的同时,心里又松了一口气。 她今日打扮淡雅,浅紫色的短褙子与嫩绿色的长裙搭配,珍珠腰链随着走动而微摆。 灵蛇髻上只用一根竹叶簪,缠花做成的竹叶下坠着一颗又一颗圆润可爱的珍珠。 马车上放了些蜜饯与点心,想着一会那些贵女定不可能碰点心之类,她一个人也不好那么显眼碰这些,只能努力的在马车上多吃些。 第621章 番外 人生若只如初见6(前世)终章 等到了皇宫,阿满朝着马车里面看一眼时,三盘点心和两盘蜜饯都已经被顾卿澜吃下了肚。 她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朝着锦鲤池里喂着鱼饵。 这些锦鲤平日里被喂得多,又不爱动弹,瞧着胖乎乎的。 沈姝想给景陌一个惊喜,便没告诉他是选太子妃的宴会,只说近日见他疲劳,让他去御花园散一散心。 顺便还让赵德忠给他准备了一件紫色华服。 浓郁的紫色将他衬托的愈发显得尊贵,只眉眼间的冷漠仍旧明显。 赵德忠看的直发愁,那日他跟着,太子殿下对那个小公子可不是这个神情。 景陌心情不大爽快,看着满园的贵女更是烦闷。 什么时候皇宫是谁都能进来的了,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赵德忠不愧是打小就跟在景陌身边,忙道,“这宴会是皇后娘娘办的,只是皇后娘娘今日凤体有碍,故而想请太子殿下帮忙照看一下。” 这话里其实有很多漏洞,皇后既不能主持宴会,那换个地位高的妃子来也是一样。 光凭男女有别四个字,这事都不可能落到景陌身上。 景陌听此只得按下心中的烦闷,朝着亭子走去。 那里的锦鲤想必需要喂一喂了。 胖到翻不动身的锦鲤费力的动了下,这就是一天的运动量了。 景陌踏进亭子,发觉有人之后下意识的皱眉,却在看到那张脸之后顿时停下脚步。 整个人都几乎飘忽云天之外。 他艰难的哑着嗓子问了一句,“顾兄?” 顾卿澜:???!!! 她看了一眼景陌,心里叫了一声要遭。 腰间的玉牌显示着男人的尊贵身份。 当朝太子景陌。 皇后姓沈,难怪他那日说他姓沈。 所以说,她是打了太子一巴掌? 顾卿澜:“……” “臣女顾卿澜,家父顾扬,太子殿下是否认错人了?”顾卿澜咬牙切齿。 早知道会有这场面,她今日就应该装病不来。 景陌呢喃了一声,“顾卿澜。” 他薄唇微掀,又道,“原来是卿卿啊。” 旁的女子见到两人站在一处,心里急的不行,恨不得亭子里面的女人就是自己。 只是一想到太子凉薄的性子,又不敢上前贸然打扰。 景陌看了一眼女人不太友善的表情,下意识的便想到那一巴掌,趁着没有人看向这边,没脸没皮的说道,“那一巴掌可疼了,卿卿要补偿我。” 赵德忠在旁边听得只觉得牙酸,忙后退几步。 难保太子殿下反应过来,不会几板子抽死他。 顾卿澜见状只得不再装死,抬眸看他,“殿下要什么赔偿?” 在望进男人的眸底,如星空般浩渺,叫她不由得一怔。 景陌心情极好,眉眼间难得露出些温柔,“以身相许。” “殿下还是莫要开玩笑了,妾身粗鄙,当不得殿下小意温柔的侧妃。” 景陌挑眉,“谁要你当侧妃了?孤娶侧妃做什么,孤要娶的是顾将军的嫡女顾卿澜,娶的是景氏江山的太子妃。” 顾卿澜看了男人半晌,冷笑了一声,走出了亭子。 她信这话才是见了鬼。 哪有太子娶手拥重兵臣子的女儿的,再说,这宫里多无趣。 然而景陌并没有说笑,他每日下朝便跟着顾扬回了顾府,美其名曰说是有些事情同他商讨,实则就是想借此见到顾卿澜。 半年的时间,每日他都会写些文绉绉的诗句聊表心意,也会送些亲手所做的礼物。 直到顾卿澜看到他因为她的及笄礼准备了一根亲手打磨出来的玉簪,十根手指尽是伤痕之后,她应了下这个亲事。 自然,男人是故意给她看到这些伤痕的。 自然,顾卿澜也知道他是故意的。 及笄礼当日,定亲的旨意下来。 又过一年,选了一个黄道吉日,顾卿澜身着凤凰嫁衣,被顾北辰背着出门。 十里红妆,一路欢喜。 坐在揽芳阁的榻上,顾卿澜双手握住苹果,仍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男人沉重的步子缓缓而来,他拿起玉如意挑起盖头。 眉眼弯弯,不甚欢喜。 “太子妃?” 顾卿澜跟着弯唇,对上男人的视线。 “殿下。”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