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捡到的反派成夫君》 第1章 失忆美人(一) 二月份的皇城,冰雪覆盖。 忠勇侯府上的某间小院中,原本该清扫干净的落雪铺了满满一院子,雪中身着白衣的纤弱女子几乎要和这大雪融为一体,她微垂着脑袋面色疲惫,正坐在落雪的秋千上百无聊赖的荡着。 “姑娘在那儿坐了快半个时辰了。” 长廊上,两名丫鬟正聚在一起说悄悄话,其中一名穿着蓝衣的丫鬟手中抱着厚实的披风,望着自家主子不太高兴的样子,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这两天皇城内发生了件大事,忠勇侯失踪了近十年的小女儿找回来了。 其实这件事本身并不足够大,最有看头的是忠勇侯认出女儿的时候,她正是南安王世子身边的一个随身丫鬟,据当时在场的人说,南安王世子并没有因为丫鬟的身份改变而放人,两位大人因此大打出手,还惊动了宫里的那位。 而引起这场风波的中心人物丫鬟,如今不仅一跃成了侯府的千金,因为南安王世子的原因,她在皇城也算是出了大名。 对此,刚刚从丫鬟变为侯府小姐的阿善表示,她整个人到现在都是懵的。不过让她懵掉的不是因为她身份的改变,而是她是在穿书的第十年,才发现自己穿书了! 阿善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穿书前她才刚刚参加完高考,激动之余她连夜看了本男频大长,几夜苦熬的结果就是她看完后才刚刚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落入了深山老林中。穿越后,她手短较短变成了一个只有几岁大的奶娃娃,也幸好有人将她从林子里救了出来,却也是那个人,将她在山上困了近十年。 十年后的两个月前,阿善终于从山上逃出来了,一进城她就在路边捡到一位失忆的病美人,因为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是穿书了,所以她也不会知道,自己在路边随便捡回家的好看男人,竟然会是南安王世子。 阿善是在被忠勇侯顾伯远这个便宜爹,抢回侯府的第一天晚上做梦才发现自己穿书的,这对阿善来讲无疑是个噩梦。 十年的山林被困,足以让她忘记中的剧情,而且在她醒来慌忙记下自己仅有印象的几段零散剧情时,她还想起了此的男主,正是她两月前救过的南安王世子。 在阿善眼中,中的男主南安王世子就如同一个大反派,为了帮助自己的父亲坐上帝位,他手段之狠绝内心之变态是任何一本充满正义的大男主都无法媲及的,得知这一切的阿善简直要哭了。 原本,她两月前要是只救了他也就算了,然而她不仅是救了,为了保住自己这条小命,她还作死的招惹了他 只要一想到这些,阿善头就疼的厉害。 “姑娘,小心着凉。”一件厚实的披风落在阿善身上时,她还在回忆书中剧情。 丫鬟妙灵小心翼翼站在她的身侧,见新主子脸色越来越白,不由有些担心地询问:“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阿善将披风拉好,抬眸看了眼嫩汪汪的小丫鬟,摇了摇头轻声回了句“无事”。 “可是姑娘的脸色好白,不如妙灵去给姑娘找郎中来看看吧?” 阿善叹了口气:“我这是累的。” 不仅仅是累,也是吓得。 从她两个月前救了南安王世子之后,就注定了她今后的惊恐奔波。在没回皇城的那两个月里,阿善不仅经历了生死,还亲眼目睹了南安王世子那个变态杀人。 锦州是距离皇城最远的一处地界,在她被南安王世子强制性拎上马车后,他们一群人就丧心病狂的连夜赶路,阿善记得她刚从马车上下来看到忠勇侯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飘的,再加上回侯府的当天晚上她就发现了这么大一秘密,精神能好才怪。 就在妙灵还执意想给阿善找郎中来看看的时候,另一个丫鬟妙月走到她的身边。妙月低声对阿善说道:“姑娘,您刚刚回府,要不要去见见大小姐?” 妙月口中的大小姐,也就是忠勇侯的大女儿顾惜双。阿善没被认回来前,她是侯府唯一的千金,受尽宠爱。 “你说谁?”一听说顾惜双的名字,阿善一个激灵马上又想起来一些剧情。 原书中忠勇侯的小女儿是直至全大结局也没被找回来的,而他的大女儿顾惜双算是中女主,她温柔善良又聪明,最后还奉旨嫁给了南安王世子。 这篇作者画风清奇,大男主中男主一不善良二不正义,全中就没一个正常人。 作者用变态反派的描写手法刻画了一个心狠手辣的男主不说,这篇还不像其他那样女主遍地,男主从始至终就只娶了顾惜双一个老婆。虽说阿善不记得顾惜双和男主的最后结局了,但有一段她记得非常清楚。 在正结束的人物番外传中,有一篇是关于顾惜双的。原本在正中善良又聪慧的美人,在番外中竟然揭露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顾惜双其实并不是顾伯远的亲生女儿,而当初她为了稳固自己和母亲在侯府的地位,竟然设计将只有几岁的妹妹送出皇城丢弃山林。也就是说,顾侯爷小女儿的失踪是顾惜双和她母亲搞得鬼,就是不知道中的顾善善有没有像阿善那样被人救下。 阿善在想到那个救了自己又困住自己的人时,恍惚了一瞬。 也或许,中的顾善善同她一样被那人救下了,只是她没阿善运气好,可能一辈子也没能从山上逃下来。 “先不去了。”在得知顾惜双的真正嘴脸后,阿善并不想这么快见到她。 真是前有虎狼后有豺豹,阿善只要一想到自己摊上的这个复杂关系网,头就疼的更加厉害了。 不知何时院里又飘起了雪花,人没经过的几处地面白雪皑皑铺了平整的一层,妙灵看到后好奇询问:“姑娘为何不派人清扫庭院?” 阿善扫了眼院内厚厚的的积雪,从秋千上站起来蹲下身子,她团了个圆滚滚的雪球捏在手里,眨了眨眼看向两个小丫鬟:“会打雪仗吗?” 妙灵和妙月同时愣了。 阿善在山上的那十年过得很快,十年的时间足以让她认清这是怎样一个世界。那人把她困在山上时也不是会天天陪着她,阿善最怕寂寞了,所以每当她觉得无趣或是烦闷时,都会主动给自己找乐子调节心情。 南安王世子和忠勇侯顾伯远从宫里出来的时候,顾伯远的脸色并不算好。 南安王世子是什么人物? 他爹南安王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而他是只手遮天的帝王宠臣。这位世子让人惧怕的从来都不是他手中的滔天权势,而是他狠辣而又变态的行事手段。 在朝堂如今混乱的局势下,顾伯远处在中立态度安稳多年,他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和这位世子爷有上牵扯。可如今他为了刚刚找回的小女儿不仅是得罪了这人,现在他还 想到刚刚这人在陛下面前请求的圣旨,顾伯远强忍着怒气皮笑肉不笑:“世子好手段啊。” 他千辛万苦才刚刚寻回来的女儿,只因南安王世子一句话就又还了回去。 南安王世子拂落肩上的飘雪,面色淡然。 很快,就有侍从上前为他撑伞遮雪,听到顾侯爷的话时他也只是微微扬唇,面容轻侧,他大氅的黑色绒毛微荡,黑白之间衬得他那张脸过为的精致夺目。 “侯爷客气了。”几个字说的平缓柔和,南安王世子周身的优雅谦和向来与他的手段不符。 垂眸时有一片雪花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转了转指上的玉扳指,南安王世子嗓音仍旧低缓:“我劝侯爷还是尽早回府吧,毕竟王总管已经拿着圣旨向您府上而去,让他早到等您不太好吧?” 顾伯远脸色一变,抬步往宫外走去时,他没忍住还是说了一句:“我侯府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嫁女儿的,也劝你们南安王府好好筹备婚事,毕竟婚期在即,这可是你亲自选的时间!” 雪越下越大了,自从南安王世子回京,这雪还未停过。 “爷,难不成您真要和那小丫鬟成婚?”身后为他撑伞的侍从没忍住问了一句,南安王世子悠缓的抬手接了几片雪花,“不然呢?” 寒风吹起他的衣服下摆,隐约可见黑色衣料上绣着浅银暗纹。他过于寒凉的手掌并没有马上将雪花融化,五指微拢时,他嗓音又低了一分,带着不易察觉的森森寒戾:“不把她攥入掌心,我岂能安心?” 毕竟,他的命还握在她的手中。 而对此事毫不知情的阿善,还在小别院中和妙灵妙月玩雪球。打完雪仗的她无聊时又开始和妙灵堆雪人,正堆的忘我时,刚刚出去打听消息的妙月匆匆回来:“姑娘,出大事了!” “怎么了?”阿善觉得自己已经够倒霉了,她想象不到还有什么事情能比她招惹了南安王世子更大。 妙月喘了口气焦急道:“我刚刚听仆人们说,这次侯爷从宫里回来还带出了一道圣旨,是侯府与南安王府的赐婚!” “赐、赐婚?”阿善一愣,下意识就想到了中曾嫁给过男主的顾惜双。 “是谁和谁的?”有种不好的预感产生,阿善忽然就有些慌了。 她想,中南安王世子虽然是被逼婚,但他最后娶得人确确实实是侯府大小姐。 既然是作者花笔墨写过的剧情,那应该就不会轻易更改,就在她这么安慰自己的时候,阿善从妙月口中清楚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啊姑娘,你怎么了?!” 手中的大雪球落在地上砸出一片坑洼,阿善双腿一软,就在妙月话音落下的同时,她直接扑在了地上。 刚刚堆好的大雪人被她发软的身体轰然压扁,冰冰凉凉的雪铺在她身上如同南安王世子那不同常人的体温,吓得她越发清醒 阿善知道自己要完蛋了,落在南安王世子手中,她绝对死不了,但一定会让他折磨的脱层皮。如果她能早一点知道自己是穿书的话,她一定一定,早在锦州城的时候,就不会主动往这大煞神眼前送! 第2章 失忆美人(二) 阿善与南安王世子的婚事,仅半日就传遍了皇城。 众人很难想象,平日里那位温润如玉宛如谪仙似的世子爷成亲后会怎样对待自己的妻子,因为世子爷的面容与心肠完全不符,他可是曾眼也不眨杀过自己舅舅的人。 阿善并不知道皇城中关于南安王世子的传闻,她也没兴趣知道。南安王世子的心狠手辣她早在两个月前就见识过了,所以自从赐婚的圣旨传到忠勇侯府上后,阿善就把自己关在房间中闭门不出,她的确是慌了,同时也准备逃跑。 入了深夜后,原本停歇的大雪又纷纷扬扬落了下来,忠勇侯府内某间小院安静的诡异,几盏灯笼挂在屋檐上发出微弱的光芒,烛火摇曳的瞬间,一扇房门悄悄开了条缝。阿善抱着小包袱正趴在房门口左右张望,见院中无人,她趁着夜色飞快的溜了出去。 从得知自己穿书后,阿善就心神不宁很是憋闷。 因为在原书中,顾善善是属于全失踪的龙套角色,从未和这些主角们有过接触。如今阿善这一来就惹到了男主,不仅如此她还顶了原女主嫁给男主的剧情。阿善胆子不大,她不敢想之后因她还会出现什么纰漏,毕竟原男主是个后期会造反的狠角色。 阿善是真的太害怕南安王世子了,也是真的不想嫁给他。为了避免自己以后会被他活生生折磨死,也为了避免后期剧情的未知性,她是逼不得已才只能选择逃跑。 雪越下越大,踩在地上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阿善才刚搬入侯府身边伺候的人不多,刚刚她又把那两个小丫头支开了,如今这院子中就只有她一人。 思善居是中顾善善小时候住的地方,顾伯远心念小女儿,这么多年思善居只改了名字,而里面的一草一木并没动过。 因为这是座还未翻修的老院子,所以阿善很容易就把偏院的狗洞扩大了,为了方便逃跑她也没穿太多衣服,从狗洞钻出来的瞬间,阿善仿佛是看到了生的希望,她抱起自己的包袱拔腿就往小巷子里钻,生怕会被侯府的人逮到。 啪 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中小腿,阿善的右腿一麻直接扑在了地上。 铺了一层厚雪的地面实在太滑了,阿善怀中抱着的包袱因这一变故也甩了出去,被雪地冰的一哆嗦,她爬起来捡包时,眼前忽然多了一双黑色靴子。 “阿善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寒风吹来时,阿善单薄的小身板不由抖了抖。她伸手抓起自己的包袱缓慢抬头,在对上黑衣少年嘲讽的视线时,无力辩解道:“我就出来散散步。” “还真是巧,我们也在散步呢。” 眼前突然出现的黑衣少年,是南安王世子身边的贴身侍卫,名唤修白。阿善正想着逃跑的法子,但在听清修白的话后,没忍住又重复了一遍:“我、们?” 阿善下意识就想到了与修白形影不离的南安王世子,赶紧看向街道两侧。 “走吧,阿善姑娘。”唇红齿白的少年抱着剑对阿善友好一笑:“我家主子就在前面那条街上散步呢。” 阿善:“” 事后回想起来,阿善觉得自己太冲动了。 她不应该因为赐婚的圣旨就慌了神,像逃婚这种大事,她应该好好计划一下再行动。 寒风席卷着落雪,阿善怀抱着包袱被冻得眼泪汪汪,等到她被修白请到南安王世子所在的那条街时,她已经被冻得小脸苍白,可怜又柔弱的样子不由让路过的行人多看了两眼,或许他们会同情穿着单薄的阿善,但南安王世子那个没心肝的白眼狼绝对不会。 皇城大道,哪怕到了夜晚也灯火通明,暖黄色的灯笼悬挂在街道两侧,映照着街左那辆马车更加奢华高贵。 “主子就在里面。” 阿善瞥了眼马车两侧的几名带刀侍卫,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马车。 对比外面的寒风白雪,这加了炭火的马车内就温暖多了。凝樨熏香散发着轻轻浅浅的香气,身着霜白绒毛披风的南安王世子面容低垂侧靠在车内,他长长的睫毛微微下垂遮住眼睑,姿态慵懒柔和,但阿善上车后,硬是被他无形的气息压得放缓了呼吸。 温度的上升,导致落在阿善身上的落雪很快融化,她轻手轻脚拍去落雪时小心翼翼往南安王世子那扫了一眼,没想到他会忽然抬眸。 “要逃?”车顶的夜明珠明亮,衬的光下肤白貌美的南安王世子皮肤冷白如玉。 他那张脸是真的好看,再加上谦雅柔和的气质,很多时候都能让人忘记他到底是怎样残忍的一个人。 阿善在听到他低缓的声音时吓得一抖,雪落入马车内很快化为小小的一滩水,南安王世子眸色凝郁的落眸看去,听到靠门极近的阿善小声解释:“我没有逃跑,就是想出来散散步。” 南安王世子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她的脸上,轻扯嘴角时,他拿起案几上的精致小匕首散漫把玩,根本就没信她的话:“你胆子不小,但不要被我抓到第二次。” 如果第二次让我抓到你逃跑,那就 自两个月前的那件事后,阿善的命就和他绑在了一起,南安王世子知道自己此时杀不了阿善,这件事阿善自己更为清楚。于是手指微拢时,南安王世子眸色一沉,在周围气息瞬间蹿凉时,他倾身捏住阿善的下巴,低柔缠绵的嗓音落在她的耳边 “你是知道的,我多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 阿善当然知道,她不由就想起了两个月前恐怖片似的场景。没敢推开南安王世子,就着这种难受的姿势,阿善眨了下眼睛赶紧点头承诺道:“我不会再逃了。” 她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招惹这么可怕一男人?! 凝樨熏香燃浓后就会让人昏沉,因两人姿势的原因,阿善背抵在马车壁上呼吸变得极为克制。 南安王世子很少让她触碰,更不要说他主动靠近她了。当他披风领上软软白白的绒毛不经意触碰到阿善的皮肤时,她被冻麻的脸颊终于多了几分温度,一个没忍住就将手悄悄落在了他柔软厚实的披风上取暖。 阿善实在太怕冷了,要不是为了能从狗洞钻出去,她是打死也不敢穿这么少的衣服。 温软的霜白披风上绣着精致银纹,当被这布料包裹时阿善的手很快暖了回来。她不像南安王世子,身上就算裹得再严实都捂不热他那透心凉的体温。 “阿、阿羡,可以送我回去吗?”在被南安王世子赶下马车前,阿善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马车外,寒风肆意大雪蔓延,人们呼出的热气变成白烟散在空中,阿善身子才刚刚暖热,实在舍不得这温暖的马车。 南安王世子勾挑熏香炉的刀尖一凛,再次抬眸时他墨色的发扫过脸颊,眸色暗沉沉的弯唇望向她:“你叫我什么?” 阿善把自己的身体又往车角缩了缩,她刚才是喊顺口了,两个月前这男人失明又失忆时,她都是这么唤的他。 “我是说”阿善知道南安王世子不会好心送自己回家,抽了抽鼻子,她揉着泛红的鼻尖改口做最后尝试:“世子爷,可不可以把您的披风借我用用呀?” 阿善的目光直直落在南安王世子披着绒毛的宽大披风上,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柔软又像是在撒娇:“外面实在太冷了呜呜呜” “” 南安王世子足够冷血,哪怕阿善在马车外冻得发抖,他都没有丝毫同情,更不要说借给她披风了。 就这样一个冷心冷肺连姑娘都不会心疼的狗男人,成婚后怎么可能会疼小娇妻? 回去的路上,阿善一边走的飞快一边想着自己绝不能嫁给这样一个男人。抽了抽鼻子,她委屈的想,明明之前他们的相处还算友好呀。 两个月前,阿善才刚从佛岐山上逃下来。 那时她对这个世界还很陌生,无依无靠又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于是她在锦州城买了一间偏僻的小院,入住小别院的第一天晚上,她在自己院子中捡到一个男人。 那夜无星,远处的天空黑成一片,阿善执着盏昏黄的灯笼小心翼翼靠近那团白影,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是那人寻来抓她了。 落在她院中的男人是从天而降的,他一身华贵白衣凌乱染血,不知是何面料的外袍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波光,陷入昏迷时,男人脸上还戴着半张精致复古的面具。 阿善在这个世界太仓皇太无助了,她本能的想要找个人陪伴,而这个男人落入她院子的时机刚刚好。所以她忽略了男人身上的伤没去想他为何衣衫华贵还用面具遮掩面容,在拖着男人进屋时,她也没注意到就在男人昏倒的不远处,还竖立着一把寒光凛冽的长剑。 阿善在山上的那十年学了不少东西,其中一项就是医术。 屋内灯光昏黄,男人一头青丝垂散在衣间,身形修长挺拔,尽管他那时口不能言呈现昏迷状态,但阿善只是这么看着他,就觉得这个男人一定很温柔。 事实证明,阿善的感觉是错的。 男人脸上的面具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冷硬冰凉还带着暗扣。阿善解不开面具上的扣锁,为了帮男人更好的处理伤口,于是她只能将面具上的银链扯断了。 随着面具一寸寸的剥离,男人的面容也逐渐变得清晰。苍白的俊颜,纤长紧阖的眼睫,以及失了血色的薄唇再加上如玉的下巴 阿善当时愣了好久,才知道这人为什么会以面具遮掩面容了。 其实困阿善在山上十年的那人长得也非常好看,两人同样的风华绝代同样的颜值逆天,但不同的是如今躺在她床上昏睡的男人气息柔和没有半分攻击性。只是如果、如果阿善能预知到之后发生的事情,那么她在男人落在她院子的瞬间,就会把他丢出家门! 阿善是第二天才决定叫他阿羡的,因为天亮时她在院子中捡到了一块碧莹透亮的玉佩。玉佩的样式复古简单,上面还雕刻了一个字 羡。 “你的名字里有羡吗?” 阿善无聊的自言自语,低头好奇抚摸玉佩时,她并没察觉躺在床上的男人已经缓缓睁开了双眸。等到她羡羡小羡阿羡玩乐似的轮番叫了遍,回过头准备帮男人换药的时候她与他四目相对。 哗哗 屋外寒风呼啸,原本就睡得不安稳的阿善因这风声瞬间惊醒。 她才刚回侯府的院子睡着,没想到竟然梦到了两个月前救南安王世子的场景。刚刚醒来的他其实是看不见阿善的,因为那时他头部受到重创导致他陷入了短暂的失明状态,不仅是失明,他还失忆了。 而且他名字中的确有个羡字,其实名为容羡。 被惊醒的阿善有些睡不着了,她想起刚刚苏醒的容羡在得知自己失明又失忆后,苍白的面容平静无波竟不显丝毫慌乱。当时的他墨发披散白衣微敞,安静坐在窗前优雅淡然的气质显露无余。 容羡身上那股子气质再配上那张漂亮俊美的脸,实在太吸引人了。这导致当时的阿善没察觉到一个极为惊恐的因素 到底是怎样强大而无畏的人,才会在发现自己失明又失忆后,躺在一个陌生的坏境中而不显丝毫慌乱呢? 要知道,刚刚从佛岐山逃下来的阿善,在初次看到这个世界时是完全慌乱无措的,不然她也不会不加思考就把容羡捡回家了。 阿善悔恨的咬了咬手背,拉紧身上的厚被子蜷缩成了一团。她想,如果她当初有容羡那强大的心理素质,估计也不会把他捡回家了。更不要提,她在救了他后,对他做出的一系列招惹行为。 采光极好的小院中阳光倾斜,白衣温柔的漂亮美人眼眸漆黑无光,他侧脸转向阿善时冷白的皮肤镀上一层温暖,嗓音冷清清又柔和:“我看不见,可以带我熟悉一下这里吗?” “好,好啊。”被美人迷得神魂颠倒的阿善,羞涩的握住他冰凉无温度的手。 那时傻傻的她一度以为自己是金屋藏娇,其实小阿善哪里知道呢? 的确是金屋藏娇,可她藏得是心狠手辣的病娇。 第3章 失忆美人(三) 所谓的娇美人,就只剩皮相好看了。 阿善捡回家的男人虽然看起来温和,但是骨子里是个很疏离的人。 在他失明的那段时间里,明明是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可他并不喜欢阿善碰触到他,阿善也知道男女有别,所以在容羡主动提出不准她触碰的时候,她委屈的解释:“你现在失明了呀,我不扶你你会摔倒的。” 站在院中的男人哪怕失明也不显狼狈,仅一次他就能记住院中的大体方位,在他试探着往屋内走时,衣摆被人轻轻拉住。 不喜的情绪瞬间让暴戾横生,男人在蔓延着大雾的世界微微侧脸朝向右侧,他什么也看不见,所以感官变得极为敏感。 “我不扶着你,你真的会摔倒。”阿善轻轻拉了拉男人的衣袖,善良的她是真的在为他考虑。 “大不了我不碰你了,我就只拽着你的衣袖好不好呀?” “” “阿羡美人,我不触碰你,就算是衣袖我也只拽一点点。” 最初接触容羡的阿善不够了解他,所以她以为他那时的温和沉默是对自己的纵容。她在这个世界很寂寞,从佛岐山上逃下来就更寂寞了,所以她时常会拽着他的衣袖和他说许多话,直到后来她了解他后才发现 每当她触碰到他袖子的时候,容羡都想把她的手折断。 一夜噩梦,梦中全是容羡的脸。 昨晚的折腾让阿善得了风寒,妙灵妙月两个丫鬟也因此挨了顾侯爷一顿骂。在找郎中来看时,妙灵还奇怪道:“姑娘好端端怎么会染了风寒,奴婢昨晚明明关好门窗了呀。” 阿善被她问的心虚,其实除了南安王世子容羡,侯府并没一人发现她的逃跑。 “今天是什么日子?”卧床养病的期间,顾伯远每天都会来看她。 阿善发现这位年过不惑的帅侯爷是真心疼爱这个刚刚寻回来的小女儿,生怕阿善养病期间烦闷,他几乎是每天定点打卡似的来陪她说话解闷,然而今日他却比平日晚了好久还没来。 “姑娘,今日是大小姐和静夫人回府的日子。” 妙灵把刚刚煎好的药递给阿善,“我听侯爷身边的小厮说,夫人和大小姐已经到了青山寺,因这几日山中匪寇作乱,侯爷不放心就带人过去接了。” 阿善捧着药碗的手一抖,像是想起什么般焦急道:“妙灵,陪我出去一趟。” “” 顾惜双和她母亲静夫人是在阿善入侯府的半个时辰后离开的,据说她们是去清镇看望远房亲戚。阿善总觉得这俩人是做贼心虚,毕竟顾善善当初的消失和她们二人脱不了干系,可转念想想,阿善又觉得这个逻辑说不通。 她记得在番外中,顾善善直到被人带出皇城,都不知道是谁害的她。 “姑娘,您确定要此刻出府?”外面的天气又冷又阴,看样子很快又会有场大雪将至。 阿善站在门边沉默了一瞬,她风寒未好,她也不想此刻出府啊,但书中的女主马上要回来了,为了不让剧情扭曲的太厉害,阿善如今能躲一时是一时,她并不想这么快就见到顾惜双。 “我们走。”按了按发疼的额头,阿善现在急需找一个地方避难,最好还能制造些意外来阻止她与顾惜双的碰面。 天寒地冻,再被外面的冷风一吹,阿善原本就有些昏沉的脑袋此刻更加难受,她不能告诉妙灵自己出来的目的,只能找借口说是买衣裳。 “姑娘,要算一卦吗?”在连续逛了两家衣铺后,阿善在第三家衣铺门口遇到了一个算命道士。 人来人往的街道,穿着鹅黄衣裙的娇俏女子站在破烂摊位前很是惹眼。凤仙台的三楼有人坐在窗边正有趣的朝那处看,指尖轻敲间,容辰状似惊讶的开口:“堂哥,那不是你那刚刚定了亲事的未婚妻么?” 随着容辰一起过来的几位官家世子哥儿都纷纷朝窗外看去,一人啧了声调笑道:“那就是顾侯刚刚寻回来的小女儿?可惜看不清正脸也不知是何等绝色,竟能让世子爷主动求陛下赐婚。” 容辰笑了笑,看向对面沉默不语的容羡:“不如堂哥把她请上来一起吃顿饭?” 容羡面无表情摩擦着玉扳指,心口若隐若现的疼痛让他心情阴戾,知道这群人在打什么主意,所以缓慢抬头望向窗外时,他轻扯嘴角:“修白,去请顾二小姐上来。” 刚好,他正有笔帐要和她算。 这边,阿善坐在算命摊上还不知危险将至,小破桌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八卦图,她看着那张图脑袋越垂越低,微闭上眼睛差点睡过去。 “你到底行不行?”阿善被一旁的妙灵扶了把,耳边噼里啪啦铜钱投掷声仿佛是没完没了,这老道士也不知是算出了什么,竟然又拿出来了竹筒中的签子。 “刚刚看姑娘面相就觉得不对劲,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你到底算出什么了?你就说我那婚事到底还能不能逃过了吧。”阿善刚刚被这老道士缠的不行,于是就胡乱问了嘴姻缘。 她不信算命,只是想通过它求个心里安慰,毕竟那婚她还是要逃的,她不是女主,可没胆子敢和男主成婚。 “原来顾二姑娘还在想着逃婚!” 街边都是摊贩的吆喝声,阿善正等着老道士的回复,谁知身后忽然飘出一道冷幽幽的声音,阿善被吓的一哆嗦,回头就看到咬牙切齿的修白。 “你你你怎么在这儿?”阿善要被吓死了,她这次可没打算逃。 修白没理会她,冷着声音堵住她逃跑的路:“主子就在楼上,还请顾二姑娘上楼一叙。” 容羡就在附近? 阿善本能的抬头张望,没看到容羡倒是在凤仙台三楼看到一名俊俏公子,在看到男人对她勾唇微笑时她眨了眨眼没什么反应,直觉告诉她楼上肯定没什么好事儿。 “我能不去吗?” 修白提了提手中的剑:“我只知道主子的命令,违者杀无赦。” 好残.暴。 皇城这么大,阿善不明白自己怎么每次出来都能碰到南安王世子。叹了口气认命的跟修白入凤仙台时,她想到那神神叨叨的老道士还没告诉她到底能不能逃婚,然而等她回头去找时,那老道士已经消失无踪了。 凤仙台三楼,阿善被修白带到了一间华贵宽敞的雅阁中,扇门推开时一众人的目光全都投来,坐在窗边的容辰率先开口:“堂哥,我看顾二姑娘刚刚上来的很不情愿啊。” 容羡侧坐在另一侧姿态懒散,顺着容辰的话抬头,他用漆黑的眸盯着刚刚进门的阿善看:“你不情愿吗?” 无形的压迫感袭来,阿善本能的想要往后退。 在被身后的剑抵住了腰时,她想起修白刚刚交代给她的演戏,为了自己的小命她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我情愿呀。” 容羡又定定的看了她几秒,接着他伸出手掌朝向她,薄唇吐出无情感的两个字:“过来。” 这还是容羡第一次主动对她伸出手,这要是以前的阿善,肯定会高兴的扑过去,然而此时的她根本就没那个胆子。 精神恍惚了一瞬,阿善感觉抵在自己后腰的剑鞘越来越用力了,在容羡逐渐凝结出冰的目光中,她终于颤巍巍抬起自己的胳膊,将小手放入容羡的掌心中。 “还在生气?”容羡的椅子宽敞,拉阿善坐下不成问题。只是身体贴近间容羡把手搭在了她的腰上,另一只冰凉的手抬起她的下巴与自己面对面,他故作亲昵的解释道:“她这些日子在和我闹脾气,被宠坏了。” 他宠她?阿善还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这南安王世子真是说谎都不带脸红的,他是真够宠她,宠她宠到昨晚冷眼看着她在雪中发抖,宠她宠到害她得了风寒如今还要配合他演戏,凭什么呀? 阿善委屈的抽了抽鼻子,自从进了雅间后,她就被屋内的热气熏得头晕,原本就不太舒服的身体此刻更加难受。阿善也是有脾气的人,虽说她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拆穿容羡的谎言,但她可以不理他。 只是这么想想,阿善还是气自己好懦弱。 这凤仙台是皇城有名的餐馆,这里的吃食自然是好的没话说。阿善因病没什么胃口,但这桌上坐的都是些皇亲贵胄,她不认识他们也不敢和这群人乱说话,于是就只能埋头吃东西。 “还真有人敢和南安王世子闹脾气?”容辰饶有兴趣的开着玩笑,从刚才起,他的目光就在阿善和容羡身上扫视。 眼前这位顾二姑娘看起来温软乖巧,但明显很惧怕容羡。她和他那位表哥根本就是两个极端的人,容辰想不明白,两个脾性相差如此之大的人,能产生出什么情爱火花? “这位是二皇子殿下。”容羡没理会容辰的调侃,只是轻碰阿善的脸颊示意她抬头。 生病之人大多头脑不清醒,反应有些迟钝,此时的阿善更是如同容羡手中的木偶,他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乖乖和在座几人见礼后,阿善偷偷打量了下对面的容辰,除了容羡,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活的皇室子弟。 她真的只是偷偷看了一眼,没想到二皇子会如此敏锐,眉梢一挑就和她对上视线。在她仓促低头时下巴被人截住,冰冰凉凉的指温带着一股浓郁奶香,容羡捏着勺子往她嘴里喂了口甜食,阿善吞得猝不及防,在干咳时只能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他、他他容羡竟然主动喂她吃东西?! “好吃吗?”容羡眉眼低垂,伸指轻轻抚过阿善的嘴角,他知道容辰心里在想什么,如今不过是做戏给他看。 阿善太过于单纯,险些就要当真了。好在她抬眸时看清了容羡无温度的双眸,反应过来两人还在做戏,于是就点了点头,在吞咽下食物后小声回了句:“好吃。” 好吃是好吃,就是容羡喂食的举动过于惊悚。 阿善实在太难受了,吹了这么久的寒风又忽然来到过于温暖的环境中,刚刚被吓到后她就觉得头越来越晕。 其实在场除了几位公子哥还有位嚣张跋扈的小县主,从刚才起她看阿善的眼神就不太友善,后来她似乎还对阿善说了什么,只可惜阿善听不太清楚了。 “喂。”阿善有气无力的出了声。 她声音太小了,在场的人都没听见,就连坐在她身侧的容羡也没什么反应。 阿善有些恼了,她只感觉自己头晕脑胀体温越来越高,气恼的伸手去拉容羡的衣袖时,她感受到他过于寒凉的体温,于是头脑不清醒的她直接将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在众人诧异的视线中,她扒拉着他冷冰冰的手贴在自己额上,小声喊着: “冰块,我难受。” “” 容羡抱阿善离开时,外面刚好飘起了雪。 阿善浑身滚烫,而抱着她的人身上又过于冰凉,于是她解热似的一直往容羡怀中拱,容羡面无表情的垂眸看向她,衣襟被她蹭的微敞。 “爷,是送她回侯府还是”还是先找个郎中看看。 修白的话还没说完,容羡就踏上马车将怀中的人扯出丢在车角。 湿帕能净手但擦不去阿善留在他身上的温度,容羡缓慢将衣襟整理好,一字一句,盯着已经陷入昏迷的阿善冷沉沉开口:“直接回王府。” 第4章 失忆美人(四) “” 阿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中。记忆出现断层,她短时间内竟没想起来自己昏迷前都做了什么。 “有人吗?”喉咙干涩沙哑,阿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仍旧滚烫的厉害。 房间中除了她空无一人,桌上的茶壶中也没有一滴水。阿善又渴又热,推门出去找人时,却猝不及防吃了口外面的飞雪。 “咳咳。”冰凉的雪能使人清醒,阿善干咳了两声,眯眼打量了下外面的景象。 这里不是忠勇侯府? 这些天来,阿善对忠勇侯府虽说不熟但也知道的大概,侯府虽大但绝算不上奢侈华丽,而这里处处雕栏画栋,铺天的雪色盖不住宅内的精贵,阿善的记忆渐渐拢回,她想起来了自己昏迷前是和容羡在一起,那这里是南安王府? 阿善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拖着病身出门,一时间她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王府中乱转。 阿善现在很渴,还急需要看大夫吃药休息,但她更需要的是离开这里回到忠勇侯府,而这王府大的无边,好看是好看但像个迷宫似的,最重要的是,一路上阿善没看到一个人。 这南安王府是座空宅吗?! 外面冷的让人喘不上气,阿善现在就算想回到自己刚才那个房间也找不到了。为了避雪她上了一条长廊,口渴的厉害她就抓了把廊上干净的雪塞入口中,把它当成容羡似的塞到口中使劲嚼。 那男人是有病吗?她晕倒了不送她回家就算了,竟然还把她丢在一个没人的地方。 人家姑娘穿书遇到的男主都温柔体贴,晕倒醒来时男主还担心的在旁边守着,她这是个什么东西呀,变态男人的思维方式是和别人不一样吗? 阿善一边顺着长廊走一边在心里骂着容羡,就这样晃晃悠悠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廊的尽头终于露出。 大雪铺路,立在湖上的小榭挂着层层纱帐,寒风掠过时,纱帐飘起露出里面的人影,阿善隐约看到有人靠坐在榭栏。 “就只是风寒?”当修白领着御医入亭时,容羡目光淡淡的望着栏外结冰的湖泊,并没有收回目光。 他不回头,王御医就看不到他的神情,外面的碎雪飘入亭内,他听到容羡轻飘飘又问了句:“你就没再看出些别的病症?” 那他应该看出些什么病症呢? 王御医总觉得南安王世子话中藏有深意,多年皇城的摸爬滚打让他察觉到危险,于是本着说多错多的原则,他垂着脑袋没敢多说话。况且除了风寒,他是真没诊断出那位顾二姑娘身上还有什么别的病。 “爷觉得那老头儿说的话可信吗?” 在王御医离开后,修白握了握腰上的剑。只要容羡一声令下,他就可以让那老头消失在这场大雪中。 容羡按了按额角,他微闭上眼睛没什么温度道:“派人先盯着他,一旦有什么异动,直接杀了吧。” “” 水榭距离阿善有些距离,她根本就听不到里面都说了什么。 阿善是在走近后,才发现亭内的那人是容羡,她躲在一根红柱后面小心翼翼的往那处望,直到亭内进进出出只剩了容羡一人,阿善才决定过去看看。 层层纱帐轻飘,亭内那人自从修白走后,就再也没动过。 阿善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她看到容羡安静靠坐在榭栏上轻阖着双眸,帐外湖水冻结大雪肆意,亭内容羡一身白衣融雪墨发倾垂,这样的他好看的就像是一幅画,但阿善莫名有些害怕,因为她觉得容羡一动不动的样子宛如假人,像是死掉了。 从进来到现在,阿善站在他面前都有一会儿了,然而向来警惕的人此刻却没半分反应。犹豫了再三,阿善还是决定伸手探探他的鼻息。 又凑近了些,阿善微微歪头靠向容羡,她毫无阻碍的就将手放在了他的鼻间,一秒两秒然后她整个人就惊到了。 “容、容羡?”慌乱的将手收回,阿善发现这人竟没了呼吸! 他可是男主啊,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阿善被吓得头晕腿软,但还是大着胆子又碰了碰他。 容羡的体温一向低于常人,以前阿善没觉得什么,此刻摸着他却和凉透的尸体一样。不知所措间她对着容羡又晃又喊,失了力道的手不停拍打着他的脸颊,呜呜的低喃:“男主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该怎么回家呀” “我明明看过,中你活了五百多章到完结都没死,怎么到我这你就没气儿了呢。” 阿善觉得自己好可怜,无缘无故的穿越落入了深山老林中,十年后才知道自己是在书中,结果剧情还没开始,男主却死在了她的面前。 她此刻还病着,因这一惊吓四肢无力,直接倒在了容羡身上。她呜咽哭泣时并没察觉到周围有什么变化,直到被她蹭乱衣衫的容羡缓缓睁开眼眸,他抬手掐住阿善的后颈冷森森问她:“你在干什么?” 容羡真是难得收敛了所有温和气息,他双眸冷寒面色苍白,唯一违和的是他右颊微红,那都是被阿善不知轻重拍出来的。 “你,你没死?”阿善愣了,擦干净眼泪抬头,没理会她颈后的手,竟然还想去摸他的鼻息。 容羡当然没有死,他只是身体受到阿善的影响,刚才在敛气调养。 从阿善靠近水榭的时候,修白和他就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所以她刚刚能顺利走过来,完全是容羡对她的试探。他原本只是想看看她会做什么,没想到这蠢货竟以为他死了。 颊边还在发痛,容羡长这么大还没人有胆子敢打他。五指收拢又慢慢张开,容羡背抵在柱子上,他变得温柔时往往是他最可怕的时候,他轻轻开口问阿善:“你觉得我以后该怎么杀你好呢?” 容羡想杀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他只是想掐死她,可现在他看着缩在亭角抱膝而蹲的姑娘,微微眯着眸子笑了:“不能让你死的太轻松。” “在你死之前,我让你去地牢住几天怎么样?” 阿善又往口中塞了几口雪,她见过变态的,但没见过变态到和别人商量怎么弄死人家的。 不管容羡有多么想杀她,但现在他都是没办法杀她的,这么想想阿善其实也没那么怕容羡了,她仰着头和他顶嘴:“在我死之前,你还要娶我,等你能杀我的时候,说不定都爱上我了。” 阿善也就过过嘴瘾,她知道男主是女主的,“就算你不爱我,到时候你也是杀妻,干这种缺德事,你就不怕宫里那群大臣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你吗?” 其实容羡还真不怕,毕竟以后他帮他爹造反成功,他就是太子。 寒风呼啸而过,刚才的大雪纷纷扬扬又密了许多。从刚才阿善开口起,容羡的眸色就越来越浓郁,后来他索性从横栏上坐了起来。 “继续说啊。”容羡身后的墨发因他起身的动作滑落,他身着白衣的样子清绝飘飘宛如谪仙,只可惜他人心肠太坏了。 阿善被冷风一吹,瞬间恢复了清醒。 她病了,病的很厉害,如若不是脑子快被烧糊涂了,她也不会说这种惹怒容羡的话。抽了抽鼻子,阿善乖乖闭嘴再也不敢乱说话了,她很识时务的服软:“世子爷,我生病了,现在头晕腿软特别难受” 阿善耷拉着眼皮,蔫蔫儿的是真没什么精神。垂下脑袋,她原本还想装的再可怜些好让他送自己回侯府,谁知话还没开口,容羡就拉住她的手腕把她狠狠甩了出去。 砰 就在刚刚阿善站着的位置,赫然出现一支短箭。厚厚的雪地没把阿善摔疼但足够她晕一会儿的了,与此同时几名黑衣人从高墙落下,原本隐在暗处的修白拔剑而出,王府的侍卫也纷纷赶来。 “一个不留。”容羡从亭内踏出,寒意森森的暼了眼那群刺客。他见摔落在雪中的阿善半天不动,只能抬步过去。 “你有没有人性。”阿善好狼狈,被甩出去时啃了一嘴的雪,头发上也全是雪。 她太过虚弱是没力气爬起来了,本以为容羡良心发现是过来扶她的,谁知道他居高临下的站着完全没那个意思。 “抱我起来啊!”阿善要哭了,她抓了抓身下的雪好想打他。 容羡身姿挺拔眉眼清绝,他微微扯唇:“你命令我?” 阿善艰难的抬了抬手,换了个语气抽抽搭搭再次开口:“世子爷,求求你抱我起来吧呜呜呜呜,阿善好冷。”但凡有一点办法爬起来,她也不愿意让容羡抱。 她很轻,人娇娇小小身上总是特别温软,在她被容羡捞起来时,她头发上的雪窸窣落下,有的还掉在了容羡衣服上。 使出吃奶的劲儿抓住他的衣襟,阿善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拼着最后的清醒和他说了一句话 她说:“你觉得,把我甩出去和直接抱着我躲开,哪个更省力更快呢?” 白雪上覆盖了一层红,阿善昏迷前没有看到那几名刺客的死相,她只是委屈的想,就这样不懂怜香惜玉的狗男人,长得再好看她都!不!嫁! “” 连续两天的折腾,阿善原本的小风寒硬是被拖成了大病。当她高烧不退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时候,容羡处置了几个本该看护阿善的丫鬟,他把她接来王府,有让人给她看病煎药,只可惜丫鬟去煎药时阿善跑了出去,就这么生生错过了。 “水”这次阿善昏迷,容羡有好好守在她的身边,因为此时她还不能死,必须要好好活着。 床上的呼喊微弱,但站在窗边的容羡还是听到了。屋内丫鬟御医加起来近十人,原本这种事并不需要他动手,但考虑到王府内的眼线,于是他只能亲自喂她。 然后,他就被阿善抓住了手腕 清凉的液体入口,阿善的口干终于缓解了一些。她睁开眼睛时眼前一片迷蒙,身侧有什么东西是冰凉的,她舒服的靠过去,入目一片雪白。 “你是” 阿善还是不够清醒,她睁着迷茫的眼睛看向容羡。模糊中只能看清他的大体轮廓,在容羡低头准备推开她的时候,阿善仰头凑近他,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你是子佛吗?” 你是来抓我回去的吗? 容羡动作瞬顿,屋内陷入诡异的安静。 这位顾二姑娘,竟敢当着自己未来夫君的面,亲昵的喊别的男人的名字? 第5章 失忆美人(五) 阿善最后是被忠勇侯黑着脸接回侯府的。 大雪堵路,顾伯远耽误了几个时辰才从青山寺把人接回侯府,原本他是准备喊着阿善一家人一起吃个团圆饭的,没想到回来扑了个空不说,还得到自家闺女在南安王府的噩耗。 “顾善善。” 阿善被接走时,手还紧紧抓着容羡的衣服。 她浑身滚烫意识不清,只是感觉到自己离那个冰凉的东西越来越远了。迷雾中白衣的男人眉目冷淡优雅淡然,他的脸逐渐被雾气遮掩时,阿善听到一道凉冰冰的声音:“我是容羡。” 他不是她口中的子佛,而是南安王世子容羡,那个她几个月前在小院中救过的阿羡? “” 对于阿善来讲,失明又失忆的美人阿羡对她没有半分攻击力。 他很安静,经常一个人坐在窗边或是院中沉默,无光的双眸仰视阳光时带着一种清冷气。他还特别的乖,阿善让他穿什么衣服他就穿什么衣服,只是因为失明的缘故他无法自己穿衣,于是阿善就手把手的帮他。 阿善从山上逃下来时身上没有一分钱,但她拿了子佛送她的首饰,还拿了几套他的衣服。 其实就连阿善自己也想不明白,她逃下山时为什么要拿他的衣服,但好在这些衣服如今都派上了用场,容羡穿上刚好合身。 子佛的衣服都很漂亮,他不挑颜色素艳皆穿,但大多数时候他总爱穿着白色衣衫,偶尔间素白衣衫上会绣着暗色纹路或点缀几抹花色,他走动时宽大的衣摆会轻轻扬起,衣服虽然看着繁琐但实际上都很舒适。 那天,容羡就是穿着子佛最爱穿的素色站在窗前,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衣服上泛着星星光点,阿善没忍住说道:“羡美人,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容羡没有理会她,他的指腹轻轻抚摸着窗台的木纹,似乎在思考什么。 容羡的失明是短暂性的,只要好好调理很快就能恢复。在那些天中,都是阿善帮他换药穿衣,她虽然医术不错但并不会照顾人,所以最开始她帮容羡穿衣服时研究了好久,有时不小心拿了太过难穿的衣服,她穿了一半会突然对他说:“阿羡,咱们把衣服脱了再换一件好不好?” 失明的美人墨发微束安静柔和,他好似早就习惯了这种被人伺候的方式,在听到阿善的话后沉默了一瞬,然后他抬手淡淡道:“我自己来。” 冰凉的指腹不小心触碰到她的手背,阿善迅速把手收回藏在自己身后,她歪着头对他笑:“欸,这可是你自己碰到我的,和我没关系啊。” “羡美人,你是能看见了吗?” 最初下山的阿善,单纯又爱玩闹。她像个孩子似的蹲在容羡面前对他胡乱晃着手,容羡优雅系好扣子后准确抓住了她的手腕,他抬眸看向她,但又像是看不到她。 “别晃。” 容羡很快把阿善的手推离,“我现在只能看到微弱的光。” 容羡的眼睛很漂亮,他失明的时候,眸中虽然无光但就像是颗精润的宝石,虽然宝石的魂魄不在但仅是发出的光芒就足以魅惑人心,在阿善帮容羡医治眼睛时,她并没有想到,魂魄也有好坏之分。 当宝石中的魂魄是只恶鬼时,那宝石就不再叫宝石,它会是致命的杀器。 阿善中途醒来,妙灵扶她喂了一次药。 侯府的思善院虽然老旧但布置的温馨,顾侯爷来看她时还为她带了支外面的梅花,他将花枝插在她的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善善,是爹爹对不住你。” 顾伯远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女儿,她当年的失踪一直是他心头解不开的结。曾经的顾善善活泼健康,她儿时顽劣还总爱爬树惹事,当年因为顾善善的顽皮顾伯远还下狠心打过她一次,如今他的女儿却再也顽劣不起来了。 十年的时间,顾伯远不知道阿善在外面都经历了什么,直到现在他也不敢问,他只知道他现在的女儿娇弱又胆小,曾经雪地里打滚的小女孩儿变成了风一吹就倒的病美人,顾伯远发了狠的对阿善承诺:“善善你放心,爹爹一定帮你把凶手找出来!” 阿善咳了两声点了点头,她又有些困了。 顾伯远是个话多的人,这点他和阿善很像,都特别喜欢单方面对别人说很多很多的话。他从小院的翻修说到京城中的名吃,接着话题一转,顾候又想着如何让两姐妹培养感情。 “善善喜欢骑马吗?等天气暖和了,爹爹带你和霜姐儿去郊外踏青怎么样?” “听李管家说,这次你姐姐去青山寺还为了求了平安符,说起来你们两姐们还没见过面吧,等你风寒好些,爹爹就让你姐姐” 在顾伯远喋喋不休的催眠中,阿善很快又陷入昏睡。 仍旧是那间偏僻的小院,阿善不费力的爬到树上救了只瑟瑟发抖的小白猫。 那天的天气特别好,晴空万里阳光温柔,树上的景色远比在地面要看的清楚。 阿善坐在高处看到容羡穿着一身白衣躺在木摇椅上,一阵风吹来时,他拖地的衣摆轻轻飘了飘,记忆错乱间,阿善仿佛又回到了佛岐山上。 善善,你爬这么高做什么?山雾缭绕,俊美的男人支着下巴仰头看着她,白衣飘飘染白一切。 阿善当时没有回答他,或是说她从未回答过他这个问题。 她啊,她其实只是想看看山下的世界。 喵 怀中的猫不知怎么忽然受到了惊吓,它在阿善怀中挣扎着想要逃离,当它尖利的爪子踩过阿善的手背忽然蹿出去时,阿善重心不稳从树上跌落。 “阿羡”满目的蓝天与落叶,急速下落间阿善捂着脸喊着树下人的名字。 那个时候她忘记了,树下的男人双目失明眼睛上还缠着白色纱带,就在她马上坠落到地面上时,摇椅上的男人隔着白纱仰头看她,几片树叶纷纷扬扬落下,有手臂伸出稳稳的接住了掉落的人。 “你” 阿善大口喘着粗气,不小心抓到了绑在男人眼睛上的纱带。 已经松懈的纱带在阿善的指间很快散开,伴随着一阵清风,阿善倒在容羡怀中与他距离极近的对上视线。 “你能看到了?”恐惧散去就只剩下惊喜,阿善伸着小手再次在他面前晃了晃。 容羡的长睫随她的动作在颤,他低垂着眸子凝视着倒在他怀中的姑娘,半响后才轻勾嘴角,很轻很轻的应了一声。漂亮的宝石终于有了魂魄,魅惑人心间却变得深不可测,没有人可以猜到,宝石中藏着的到底是恶鬼还是神灵。 受梦境影响,阿善再次睡着后口中喃喃不停一直喊着什么。 顾候见自家女儿睡着,原本正准备离开的,谁知腿还没往外迈就听到了阿善的梦呓,再次走回床前,他屏息听着阿善的梦话,后来他听清了一个字 羡。 “为什么要叫我阿羡?”容羡的眼睛恢复后,记忆仍没有恢复。 有天阿善从外面回来后,很沮丧的告诉他自己的钱袋被人偷了,那是她身上仅剩的碎银子,遭到重大打击的小姑娘眼眶通红,委屈诉说着自己的遭遇。 她以为温柔的羡美人会安慰她,没想到他只问了句无关紧要的话。抽了抽鼻子阿善难受的想哭,她仰头看着桌边的男人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容羡指腹轻敲桌面,“你为什么要叫我阿羡。” “你知道我是谁?” “我不知道呀。”阿善在现实世界也只有十七岁,穿越变成了一个几岁大的小孩子后,十年的与世隔绝让她没接触到一丁点罪恶,单纯的可爱也傻气的可怜。 “我不叫你阿羡,难道你喜欢我叫你羡羡或是小羡吗?” 被泪水糊了满脸,阿善并没看到坐在桌前的容羡眸光隐晦仿佛藏着暗雾。她抽泣了两声,在男人微眯双眸抬起右手的时候,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哦,我刚捡到你的时候,你身上还有枚玉佩。” 阿善全程低头扒拉着衣服,那枚玉佩她觉得好看,戴在身上忘了还给他。好在那小贼偷走了她的钱袋但没能顺走玉佩,阿善把玉佩摘下来,抬头时对上容羡半抬的右手。 “你抬手干什么?”阿善眨了眨眼睛,又挤出一滴泪。 容羡当然不会告诉她,他觉得这姑娘越来越可疑,正准备使些手段让她招供。 空气中安静的那一秒,容羡看着满脸迷茫的阿善将手垂下,他的指腹轻轻擦过阿善眼尾的眼泪,没有回答她的疑惑,算是用行动证明了。 他是在安慰她吗? 傻的可怜的阿善还不知道自己差点遭到容羡的毒.手,她不会知道有一种人生性多疑不管有没有记忆心都是黑的,所以她很是信赖的抓住容羡垂下的衣袖,叹着气道:“没有了银子,咱们很快就要饿死了。” 容羡接过阿善递过来的玉佩,修长的手指摩擦过玉佩的纹路,低眸认真研究它时没理会阿善的撒娇。 阿善就觉得这羡美人脾气太好了,她都把他袖子拉出褶子了他都没有生气。在乖乖帮他把衣袖抚平后,阿善有气无力的把头歪在桌子上,她是有些饿了。 “羡美人。” “阿羡。” “羡羡?” 阿善并不是一直缠人,她见容羡看玉佩看的认真,有很乖的安静了好久。后来她是真饿的不行了,于是就伸出小手指点了点容羡的手背,小声问道:“没有钱咱们该怎么吃饭呀?” “这玉佩你都看了快半个时辰了,你到底在看什么?” 当然是看玉佩中隐藏的秘密。 阿善并不知道,那枚刻有羡字的玉佩能给容羡提供很多重要线索。他是个很聪明的人,仅凭这枚玉佩就能判断出自己大致的身份,低眸沉思时脑海中隐约浮现出零星记忆,这时有一张小脸凑了过来,阿善脸颊微嘟眸光发亮,她软软又没什么力气的开口:“羡美人,我好饿啊。” “” 风吹来打散一切境象,最后的最后,阿善只记得容羡把玉佩放在桌子上,他用两指掐住她的脸颊,低眸看她时嗓音低低凉凉: “你能安静些么?” 第6章 失忆美人(六) 阿善可以安静,同时她委屈的想,自己或许被羡美人讨厌了。 枯树晴空,阿善在梦醒前又想起容羡在树下接住她的画面,眼睛刚刚恢复的他还不能直面如此强烈的阳光,于是他只能微眯着眸子看着阿善,瞳眸漆黑潋滟,漂亮又深邃。 “你爬那么高做什么?”他不喜欢被别人触碰,更不喜欢触碰别人,所以在接到阿善后,他很快就将她放下了。 阿善还沉浸在容羡眼睛恢复的喜悦中,她抬手指了指院中粗壮的树,歪着头回道:“我刚才看到树上有只小白猫,它应该是被困住了,所以我想把它抱下来。” “那猫呢?” 阿善叹了口气:“它好像很怕我,挠了我两爪子逃走了。” 那毕竟是只小奶猫,微弱的攻击并没有让阿善受伤,只是在她下坠的过程中,脸颊被坚小的树枝刮擦,血红色的细伤痕在白嫩的皮肤上很是显眼。 阳光轻折,树下的容羡长睫挡住阳光,在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白衣墨发高贵又让人不可攀附,阿善只知道仰着头对他傻笑,丝毫不知自己已经毁容了。 阿善就是在那个时候,隐约觉得漂亮美人不太对劲儿的。 梦境一点点散去,阿善逐渐听到了外界的声音,在她缓缓睁开眼睛时,梦中枯叶飘散,容羡倾身用指腹擦过她脸颊上的伤口,阿善捂着脸轻嘶,然后她就看到容羡将染血的指腹点在她的唇上,玩味又像是带着某种深意开口: “你还真是个好姑娘。” 她可不就是个好姑娘么。 阿善叹气,不然她也不会救到他这么个变态神经病了。 “” 阿善恢复意识时,睁开眼入目的是顾侯爷放大的面容。 他守在阿善的床前,看着她的目光复杂而又难言,阿善醒来先给自己灌了几大口水,等到喉咙舒服了,她搅了搅衣摆有些不确定的喊了声爹:“你做什么一直看着我?” 脑海中全是容羡用指腹擦过她伤口的画面,阿善醒来再看到顾伯远这副表情,总觉得心里发虚。 她还是觉得口渴,没忍住又给自己灌了几口水,顾伯远坐在一旁沉默看着,忽然就问她:“喊累了吧?” “啊?”阿善唇瓣周围沾了圈水光,听到顾侯爷发声时抬头呆呆的看着他。 顾侯爷一看到自家姑娘这副傻兮兮的样子就心痛,他不敢想,这样单纯又娇嫩的姑娘嫁给南安王世子后会被糟蹋成什么样,于是咬着牙轻锤了锤桌面,“我是说你在梦中喊累了吧?” “喊了这么久南安王世子的名字,善善啊,你到底是有多喜欢他?” 阿善:“”懵了。 她的确梦到了容羡,但她该怎么和顾侯爷解释呢? 她一直呓着他的名字,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是出于对他的畏惧。 顾伯远并不喜欢南安王世子,或者说对于自己这个准女婿,他是打从心底里觉得不合适。 从家世上而言,容羡属于皇亲贵胄,如今皇家子嗣凋零,成烨帝又体弱多病,在这种大局未定的情况下,皇位最终能传到谁手上还说不定。 而从权势上言,南安王虽退隐朝堂,但他儿子容羡权倾朝野,再加上容羡是帝王宠臣手段与城府令人畏惧,还有小道传言,他是成烨帝的私生子。 无论从哪一点看,容羡都完美的无法挑剔,何况他还长了副好相貌,所以朝堂上想要和他结亲的官员多的数不清,但顾侯爷却是那个少数。 他的大女儿顾惜双还好,温柔聪慧识大体,虽架不住南安王世子,但至少懂得保全自己。而他这个小女儿实在太让人不放心了,又傻又单纯还像个小孩子,顾侯爷实在不理解,容羡为什么要执意求娶她为妻。 欺负这孩子好控制? “善善啊”顾侯爷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问她:“你那十年过得好吗?” 阿善手腕抖了一下,不受控制的想起佛岐山上,稳了稳情绪扬起一抹笑容回道:“挺好的。” 最开始是无法接受,后来也就认命了。 容羡记忆恢复后,有派人调查过阿善的来历,她就像是横空出现,存着十年的空白期,但再往前还是有迹可循的。 因为种种原因,阿善此时并不能和顾侯爷说实话,于是她按照容羡之前帮她安排好的,谎称自己流落到锦州城被好心人家收养,顾侯爷也不知信没信,总之他松了口气喃喃说了几句:“没受苦就好,没受苦就好。” “你还记得当初是怎么出府的吗?” 这件事顾伯远已经调查了十年,至今都没有眉目,如今阿善回来,他只希望能从她身上找到线索。 阿善思考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顾伯远实情。她不是真正的受害者顾善善,以现在穿书者的角度考虑,阿善更怕自己的一言一行改变剧情,造成未知的致命伤害。 “我不太记得了。”阿善看着傻萌,但很多时候她谨慎又理智,并不敢轻易冒险。 她想,趁着如今她还未和容羡成亲,剧情还是有机会扭转回来的。只要原女主不伤害她,她就试着努力挽回剧情再让自己隐于市井,但如果顾惜双 阿善觉得,自己也是时候和这位女主见个面试探下她的想法了。 “” 阿善在思善院闭门养了三天的病,在她被顾侯接回府的第二天晚上,南安王府就送来大堆名贵药材。 经过白天的事情,顾侯已经认准阿善对南安王世子情根深种了,在他看到容羡送来的药材时,黑了一天的脸终于有所好转,但还是叮嘱阿善不要用情太深。 如今圣旨已下,阿善与容羡的婚事定在下月初,仅剩半个月的时间。 阿善先前太冲动了,她只想到逃婚但没考虑到侯府和容羡的权势。在这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时空中,她根本就逃不到哪里去,再加上侯府不敌南安王府有权势,如果阿善真的想避免这场婚事,就必须在容羡身上下手。 阿善记得,原书中容羡虽然是被成烨帝逼婚,但选择顾惜双成为世子妃,却是他自己的决定。 时间过得太久,阿善已经记不得书中具体情节了,她只是隐约记得是容羡先看上的顾惜双。不过顺着这条线想下去,阿善觉得,或许只要她带着顾惜双在容羡眼皮子底下多晃晃,那么剧情就有可能转回。 毕竟男主能看上女主第一回,就能看上第二回。 做好了之后的打算,阿善总算是约了个时间和顾惜双见面。 冬日阳光懒散,阿善大病初愈趴在窗栏上,双眸微闭像只猫咪。顾惜双看到阿善时恍惚了一瞬,接着她红着眼眶上前,将阿善拥入怀中抽噎道:“善善,姐姐好想你。” 女主不愧是女主,肤白貌美身材好。顾惜双声音温柔脸蛋儿漂亮,一身素色衣衫衬得她温婉清纯,一时间阿善也分不清她有没有敌意,直到她从怀中拿出一枚平安符挂在阿善的脖子上,忽然很低很缓的道了声歉。 阿善险些都要以为,顾惜双是在为十年前的事情道歉,直到她猛然回神想到一种可能性,顿时后背冒出了冷汗。 “姐姐为什么要道歉?” 阿善意识到,或许顾惜双对她的道歉不是出于后悔愧疚,而是对她的试探。一旦她受了这句道歉,那就坐实了她知道是顾惜双害的她,那她之后就危险了! 这书中女主城府这么深吗?! 阿善要被吓死了,虽然她内心慌得不行但面上一片茫然,她那张明媚娇嫩的脸蛋儿没有半分攻击性,顾惜双盯着她弯唇笑了笑,“是姐姐没能看好你,才会让你受这么多苦,还好是平安回来了” 顾惜双眸子清澈温柔:“善善放心,姐姐以后一定看顾好你,绝不会再让你出什么意外了!” 阿善没能从她脸上看出什么,通过刚才的试探,她是从心底里怵这女主。 强行和顾惜双培养了一下午感情,之后阿善连续几天和她处在一起。 最开始,阿善还是有些慌的,因为她看不穿女主,很怕她会突然变脸。直到有天阿善和女主的母亲静夫人见了面,对于这位明显不喜她的继母,顾惜双竟然袒护意味十足,好似是真的把她当成了妹妹。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随着婚期越来越近,阿善觉得自己必须尽快让容羡和顾惜双培养出感情。这种众人都精独她蠢的感觉实在太让她没安全感了,阿善忽然想起这书评论区一读者的感叹:大大,你书中就没一个正常人吗?! 是了,这书里没一个正常人。当初看到这句书评时阿善还吃着冰棍点了个赞,此时却只想哭。 谁能想到呢?她竟然穿到了男女主皆反派、没有一个正常人的书中世界。当天晚上,阿善做梦又梦到容羡那张脸时把自己吓醒了,随之她又想到书中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容羡经常去凤仙台。 阿善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了一个能让容羡和顾惜双见面的好办法。 第7章 失忆美人(七) 凤仙台是皇城规模最大也是最豪华的餐馆,不少有钱商贾、达官显贵都喜欢来这里吃饭谈事,容羡也不例外。 如果不是因为还记得部分剧情,阿善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凤仙台背后的主人就是容羡,只是他会开这样一家餐馆并不只是为了赚钱,最主要的目的是,他能在这里获得许多重要情报。 阿善知道容羡很忙,她想带着顾惜双直奔王府去见他是不可能的,所以她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既然容羡会频繁出入凤仙台,那她不如就拉着女主去那里碰碰运气。 凤仙台位于皇城第一大道,占据皇城最好的中间地段。以它为中心,它的四周不仅仅有大大小小的酒馆客栈,还有几家规模不小的风.月场所。阿善还是太不熟悉皇城,所以虽说着是她邀顾惜双出来玩,其实都是顾惜双给她带路。 “这里是做什么的?”在路过一家清雅的阁楼时,阿善好奇询问了一句。 女主心思实在太深了,鉴于两人关系的不稳定性,阿善为了保险起见,并没有马上拉着顾惜双往凤仙台走。 她昨夜规划的很好,会先以培养姐妹之情的借口拉着顾惜双出来逛街,接着再以肚子饿了的借口拉她去凤仙台吃饭。有了这些铺垫,她就可以说凤仙台的食物十分符合她的口味,之后就算再多拉着顾惜双来几次,她也有了理由。 顾惜双已经陪阿善在街上逛了很久了,这里民风开放,女子出门逛街是很寻常的事情,只是她在看到阿善手指指向的阁楼时愣了下,一种类似不自在尴尬的表情露出,她拉回阿善的手小声回道:“那是南风馆。” 南风馆,也可以叫做男风馆,和青楼妓馆一样的存在,不过里面都是男人。 阿善今天算是长见识了,就算是在自己的时空,她也没进入过这种娱乐场所。干咳几声随着顾惜双离开,眼看着凤仙台马上就要到了,阿善捂住肚子随意说道:“咱们去吃点东西吧。” 顾惜双没有丝毫疑虑,抬步跟着阿善进了凤仙台。 这是阿善第二次来这里,上一次来时有修白跟在身边,她并没有好好看过这里,这次随顾惜双进来,她发现一层大厅设有高台,上面还有位漂亮的红衣姑娘在拨琵琶,不过比较可惜的是,直到那红衣美人退场,阿善也没有在这里遇到容羡。 第一天的计划以失败告终,阿善毫不气馁,第二天拉着顾惜双又去了凤仙台。 之后连续三天,阿善都没有在这里遇到容羡,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眼看着顾惜双看她的眼神多了抹探究,阿善低垂着脑袋有些心虚,她扒拉着衣服有气无力道:“咱们再去吃一次吧,我真的好喜欢那里的饭菜。” 顾惜双默了一瞬,执起阿善的手温柔道:“只要善善喜欢吃,姐姐天天陪你去都可以。” “”阿善有些小感动,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她们二人的确是亲近了不少,抛去第一次见面顾惜双对她的试探,在这之后这女主对她是真不错。 但那又怎么样呢?阿善理智的想,这女主可是儿时害过自己亲妹妹的人,她还是要小心应对。 今日风大阴云,再拉着顾惜双去凤仙台时,阿善已经没前几日有朝气了。她没想到自己的计划会这么失败,同时她内心还多了抹焦急,如果她们今日再见不到容羡,大概就只能重新想办法,然而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阿善一直低着头想事情,根本就没注意到前方的动静,直到顾惜双扯住她的手将她大力拉到一旁,阿善吃痛,抬头才发现大道上十几名官兵正骑马疾驰而来。 “善善你在想什么?”顾惜双拉着她又往后退了几步,如果不是她,此刻阿善已经被那些马撞飞了。 宽敞的大道上,行人几乎都退到了两侧。耳边全是车马驶过的声音,阿善对顾惜双道了声谢,心跳还没恢复平稳。 “那些都是什么人呀?” 在骑兵过后,大道上又出现了一辆马车,马车两侧跟着三四名随从,阿善多看了眼那辆奢华马车,险些以为里面坐着的人是容羡。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里面应该是嘉王。” 风起时,阿善看到马车上的车帘微微掀起,一小片精致华衣露出,但她并没能看清马车内的人。 “嘉王?”阿善睁大眼睛呢喃了一句,这个名字对她而言并不算陌生,她认真回想着书中的人物,很快记起来了。 这嘉王也是中的重要人物,一个敢与男主争天下并险些成功的男二,作者称他为大反派。在中,他是男主最大的敌人,并且作者不走寻常路,这大反派不仅没有感情线,而且还没由来的十分厌恶女主,几次下毒手差点弄死她。 想到这里时阿善叹了口气,她觉得这中根本就没有正反之分,有时候男主更像个超级大反派。 “好了,我们走吧。”直到嘉王的马车行远,街上才重新恢复热闹。 有了这个插曲,阿善的心又有些乱了,好似随着中人物的出现,她所记得零星剧情也变得越来越模糊。似乎就在刚刚嘉王出现的那一刻,阿善脑海中关于嘉王仅存的信息也在一点点消散,这种感觉很可怕,让她没有安全感。 “善善?”可能是阿善发呆的时间太久了,顾惜双又轻轻唤了她一声。 阿善收回思绪,随意抬头时刚好在凤仙台三楼看到容羡,他站在窗边正平静凝视着嘉王走远的马车,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似乎并没有看到阿善。 “咱们快进去吧!”阿善要激动死了,连续几日的游荡,今日总算来了机会。 容羡并没有在雅阁中,三楼是权贵的聚集地,寻常人很少能上去。刚才那一望,阿善刚好看到他站在三楼的长廊上,机会难得,她抓住机会赶紧冲了上去。 “世子爷,好久不见。”阿善过于高兴,竟然还胆大的想去拍容羡的肩膀。 不过不等她靠近,就有两人挡在她的面前,阿善被迫停在三步之外的距离,她对容羡挥了挥手,容羡侧身朝她瞥来,表情淡淡没什么反应。 今天容羡穿的是银白长袍,衣摆上的暗纹泛着流光,看起来高贵又神秘。 几日不见,阿善总觉得这狗男人又变好看了,她心大没在意容羡的冷漠,扭头偷偷观察顾惜双的神情时,发现她的脸颊微微红了。 看来是有戏! 阿善庆幸男主长了张魅惑人心的脸蛋儿,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她暗戳戳把顾惜双往前推了推:“这是我姐姐。” 男主你快看啊,你的女主就在面前,快点和我解除婚约娶她吧! 阿善的满腔希望容羡听不见,他只是用食指轻点了下窗栏,视线略过顾惜双落在了阿善脸上。 容羡肤白貌美是个十足的大美男,被他这样盯着看,换成哪家姑娘都会受不了,但阿善几个月前看惯了他这张脸,尤其她此刻总觉得这人似笑非笑的仿佛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不由缩了缩身子隐在了顾惜双身后。 “堂哥站在外面做什么?”这时不远处的门开了,和阿善有过一面之缘的二皇子容辰开了雅阁门,他看到阿善时挑了挑眉,很友好的邀请她们进来吃饭。 阿善觉得这二皇子真是她的神助攻,只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饭桌上,阿善为了衬出顾惜双的温婉识大体,硬着头皮作了很多事。她知道容羡嫌她吵,当初在锦州城的时候,他还威胁过她再吵就拔她舌头,于是今日阿善就故意去烦他,她小嘴叭叭不停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讲,偶尔还故意伸手去抓他的衣摆。 “世子爷,你有在听我说话嘛?”阿善戳了戳容羡的胳膊,她其实心里慌的一批,已经很久没那么大胆了。 要不是有容辰在场,容羡早就把阿善的嘴给堵了。他拇指上的玉扳指与桌上的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抬眸去看阿善时,他薄唇微弯轻轻回:“嗯,我听着呢。” 明明容羡没说什么,但阿善莫名有些惧了。 为了掩饰紧张,阿善抓起块桃酥大咬了一口,她的吃相与顾惜双形成强烈对比,本意是想让容羡觉得她粗俗厌烦她,但她并不知道自己咔嚓咔嚓的样子像只小松鼠,脸颊嘟嘟双眸明亮,讨喜到二皇子都想投喂她。 变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姐”就在阿善开口去喊顾惜双时,她身后的窗户忽然发出剧烈的碰撞声。 碎木板四飞间,几名黑衣蒙面人冲了进来,修白直接护在了容羡和二皇子身前,阿善没有防备,因为位置关系她算是帮顾惜双挡了掉落的木板,后背砸的钝疼,她险些跌倒。 “快走!”整个房间乱成一团,阿善想不通自己怎么又遇到了刺客。 上次在南安王府时,她只看到了一支暗箭,脸埋入雪中并没有看到修白处理那群刺客。如今直面这种袭击,她拉着顾惜双往门口跑,却不曾想那群刺客见人就砍。 躲闪时,阿善的手臂被刀刃划伤,疼痛使她变得慌乱,就在她无路可退时,身后一只手臂伸来将她揽过,于此同时,刚刚攻击她的黑衣人瞬间倒地。 “站好。”血色横流,容羡精致的衣摆上染了几滴颜色。 他一边护着阿善一边往安全处退,而阿善惊慌不安双腿早就软了,她缩在容羡身边,几乎是挂在了他的身上。 第8章 失忆美人(八) 援兵赶来的时候,凤仙台已经乱成了一团。 那几名刺客武功高强,除了被容羡一击毙命的那个,其余三人两人重伤、一人跳窗逃跑,阿善的手臂和后背都受了伤,在这种危机关头她不管不顾的抱住容羡的腰,把脸深深埋入了他的怀中。 “别动他们。” 容羡此时没功夫理会阿善,在这么多人在场的情况下,他并不能直接将人从怀中扯出,何况阿善后背已经受了伤,在扯了两下没能把人扯出后,他将手扣在阿善的腰上,对修白冷声吩咐道:“留活口。” 与上次南安王府的低劣刺杀不同,这次的刺杀显然是有备而来。容羡是朝廷重臣,每天都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他虽然权势滔天,但说到底都是在为成烨帝做事,因此在官场上得罪了不少人,很多人都想置他于死地。 “顾姑娘可还好?”一场刺杀有惊无险,刚刚在打斗的过程后,二皇子顺手救了顾惜双。 她只是受了些惊吓,身上连擦伤都没有。容辰安抚了几声扭头看向容羡,他微挑着眉有些好笑的往他怀里看,“顾二姑娘还好吗?” 顾二姑娘一点也不好。 阿善在倒霉的道路上一路前行,没有最惨只有一直更惨。在场几人当中就只有她受了伤,而且她刚刚直面目睹了容羡杀人,那利落的手段喷洒的鲜血,吓得阿善如同受惊的小兔子,死抱着容羡不知道放手。 “呜呜呜我好疼。”许是知道安全了,阿善抽噎着终于出了声。 她生活在和平年代,又过了十年的静止时光,如今面对这种刀枪厮杀是真的害怕。容羡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她的颤抖,这反应几乎和几个月前的某晚一模一样,不过那时吓傻的她可没胆子敢抱他。 “出来。”容羡体温冰凉,被阿善这么死抱着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温热。 这姑娘是真的软,不仅仅是性子软就连身上也软绵绵的很娇弱。在手掌触到她的腰身时,容羡总觉得自己再大力些就能把她的腰折断,动作微缓,他眼眸发暗不由就想试试她能承受多少力道。 “啊”就在这时,房间中发出细微的低哼。 几乎是在顾惜双捂嘴尖叫的时候,阿善本能的寻声抬头。接着她就看到地面跪着的那两名刺客狰狞倒地,其中一人目眦尽裂满脸鲜血,修白匆忙点了一人的大穴,皱着眉头道:“死了一个。” 他弯身擒住另一个咬舌自尽的人,左右查看时刚好把那人的脸掰向阿善这边,四目相对,那人充血的目光宛如是要吃人,眼眶发红的阿善受不了这刺激,眨眼的时候眼泪就出来了。 这真的是比3D恐怖片还可怕。 “我、我想回家。”阿善抽噎着哭道,她说的是回家,回自己的家,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侯府。 她哭的像个小可怜儿似的,嫩白的脸颊发红的眼眶,可能是知道自己的手掌遮不住吧,所以她抓了容羡的袖子挡在自己的眼睛上。明明是特别难受脆弱的样子,但容辰硬是被她逗得笑出了声,觉得这小姑娘很有意思。 “去找个大夫。” 容羡无情将衣摆抽回,见阿善后背的衣服已经渗出血迹,不顾她的意愿直接将她抱上了桌子。 她伤的最严重的就是手臂,很长的一道伤口划破衣衫,在容羡抓住她的手臂帮她清理伤口时,阿善眼泪朦朦的去摇他的衣服,“我要回侯府。” 就算回不了真正的家,她也不要在这死了人的凤仙台待着了。 “等处理完伤口就送你回去。”容羡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他就是这么个冷心冷情的人,对于阿善的可怜柔软没有丝毫动摇。 阿善觉得自己哭得还挺没出息的,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她抽着鼻子再次开口:“我现在就想离开。” 容羡撕开她伤口周围的布料,无声拒绝了她的要求。 “这里死过人了,还不止一个。”修白只拖走了那个尚有一丝气息存在的刺客,另外两个还横在房间中没有处理。 阿善正对着那两具尸体,明明害怕的要死还总是控制不住的往那处看,在看到那片血淋淋的地上还有块像是舌头样的东西时,她往后抽了抽手,“你带我换个房间好不好,我害怕。” “就算你不想换房间,那你叫人把地上的尸体处理一下行不行,他们看着好可怕的。” “世子爷,大夫还有多久才来,我的手臂好痛流了好多血,但我这会感觉它已经没有知觉了,我会不会变成残废啊?” 阿善还是改不了自己的臭毛病,高兴的时候喜欢叨叨,害怕的时候也喜欢通过叨叨给自己解压。 她哭过后,声音软软还带着小哭腔,偏偏小嘴叭叭不停硬是一直在说,容羡感觉她说着说着马上又要哭了,戾气一闪而过,在注意到一旁还未离开的容辰时,他招两个侍从进来,“把这里处理干净。” 阿善还沉浸在自己手臂要废掉的悲伤中,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碰了碰伤口,她慌乱的又去拉容羡的袖子,“大夫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我的手臂真的没有知觉了!” 那一刻,阿善已经忘了自己就是可以治病救人的大夫。她医书看了不少但是真正上手救治过的人只有容羡,容羡与她接触的越久越觉得这姑娘傻到可以直接掐死,看向抽抽搭搭的小姑娘,他耐着性子警告:“你给我安静点。” 阿善这时才不听,“我的手臂要废了” “我只是封了你手臂的穴道,你是想流血流死么?”容羡真是被阿善气笑了,抬手掐起她的下巴,他漆黑的眸微微眯起冷嘲:“我很好奇,你这么蠢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阿善微愣着眸子看他,半响后委屈的喃喃:“你怎么可以人身攻击呢。” 她没经历过这种事啊,刚才只是太慌了。 “” 阿善的伤势不重,手臂上的刀伤流血虽多但伤口很浅。 她背后的伤需要回侯府细致涂抹,在大夫帮她处理手背上的擦伤时,阿善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中还捏着那块吃了几口的桃酥,不过经过各种惊吓慌乱后那块桃酥已经粉碎,在容辰不厚道的笑声中,容羡拿着手帕帮她把手上的碎渣渣清理干净,阿善也觉得自己挺丢人的,乖乖闭着嘴没再说话。 准备回府时,阿善已经恢复了平静。与她惨烈状况不同的是优雅依在的顾惜双,她除了脸色微白些身上的衣服都很得体,阿善凑到容羡身边,抓住机会去给女主刷好感度,“欸,我真是太没用了。” 容羡正准备上马车,侯府的路虽不远但发生了这种事他理应送她们回去,在听到她这话时,容羡眸子抬了抬,看到这姑娘仰着脸颊尬夸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像我姐姐那样优秀,临危不乱优雅大方,不像我,关键时候只知道给世子爷添乱。” “善善,你快别乱说了!”顾惜双刚刚上了马车,她在听到阿善的话时脸颊红了红,视线不由往容羡的方向看去,她看到他俊美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很淡很淡的笑容。 容羡的确是笑了,薄唇微微扬起的弧度清浅柔和。他从凤仙台出来时身上披了件同色银白披风,领口上的柔软绒毛让他少了分疏离感,看起来优雅高贵。 “你也知道自己没用?”轻轻转动玉扳指,容羡停下脚步看向眼巴巴靠过来的姑娘。 阿善的确是有些狼狈,头发上还沾着木屑,好好一身衣衫撕了道口子还染了血迹。凤仙台外人来人往,她也不知道容羡是在做戏给谁看,竟然解了身上的华贵披风搭在了她身上。 “你”宽大的披风把阿善罩得严严实实,她的半张小脸埋在绒毛当中,呼吸间闻到了他身上的凝樨浅香。 容羡没有回头都能感受到楼上容辰探究的注视,他眸底一片冰凉但动作放的很温柔,抬手轻捏了下阿善白嫩嫩的脸颊,他揽过人往马车上走,不带情绪的说着假话:“我的阿善还是这么惹人疼爱。” 疼爱她疼到掐死算了。 “” 到底是白天受到了惊吓,阿善回府又做了噩梦。 她背后有伤,只能趴着睡觉,因姿势的影响她睡得很不舒服,梦中全是那些双眸圆睁的死人,凤仙台的遇险逐渐与几个月前的某天重叠,阿善闷哼着醒来,额上出了不少汗。 这不是阿善第一次见到容羡杀人了,比起几个月前的惨烈恐怖,今天容羡那干净利落的一击毙命真的不算什么。 暴雨之夜,电闪雷鸣间那扭曲的人脸狰狞又诡异,阿善忘不了自己第一次看到容羡杀人时,仍旧失忆的美人温和平静,他单手甩开已经断气的人侧脸朝她看来,悠缓擦拭着自己的手指阴森森问她:“你怕什么?” 她怎么可能不怕呢。 那是阿善第一次如此后悔,她竟然救了个杀.人犯回来。 第9章 失忆美人(九) 过于安静的深夜使人难安,阿善背后的擦伤涂过药膏后痒得厉害,她想抬手去摸,但又不小心扯到了胳膊上的伤。 不知不觉再次睡去时,阿善的梦境与刚才的噩梦衔接,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太笨,竟然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才发现捡回来的男人不正常。 顾善善这具身体失踪了近十年,阿善顶着她身份从佛岐山跑下来时,已经成了黑户。 她身上没有钱,对这个世界也完全不了解,好在她从山路上下来时遇到了一位赶牛车的老伯,老伯见她穿戴不像寻常人家,以为她是遇到了什么事,就提议让她去当铺卖掉身上的首饰。 阿善买的那间小院子是老伯卖给她的,原本那院子是他为儿子添置的,只可惜他儿子半个月前病逝,人就是死在这间院子中,阿善虽然害怕,但除了这间小院去不了任何住处。 入住第一天,阿善满脑子都是老伯口中那位病逝的儿子,她胆子小不敢睡觉,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捡到了容羡,那时她把他当成自己救命草,却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险些为他送命。 在钱袋被小偷摸去后,一穷二白的阿善只剩下了这间小院和捡回来的羡美人。 容羡研究完玉佩的时候,看到刚才闹腾的阿善这会儿正老实蹲在院子里,她双手扒拉着院中的泥土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隔着一些距离,容羡仍能看到她的小嘴张张合合似乎在自言自语什么,他屏息凝了片刻,抬步向她走去。 “你在干什么?”容羡过去时,阿善正苦巴巴的啃草。她看过子佛的医术,知道这种草可以食用,虽然味道不好,但可以缓解饥饿。 “你要吃吗?”阿善没饭吃,羡美人自然也没饭吃。 她想了想,于是把手中已经清洗干净的箩草举到美人面前,眉目清俊的美人掀眸看都没看那草直接将目光落在了她脸上,阿善很艰难的将那口箩草吞下,叹了口气道:“你看我也没用啊,咱们如今穷的只能吃这个了。” 都说再穷也不能穷美人,当然这话是阿善自己说的。她喜欢长得漂亮的人,也喜欢羡美人身上那种冷冷清清淡然优雅的气质,所以在看到他不愿吃箩草的时候,她歪了歪头出主意:“不然我去帮你讨点吃食?” 卖给她小院的老伯就住在这条街,虽然自从买下小院后两人就断了联系,但阿善如今只能厚着脸皮去找他借点食物了。 “你不是有个包袱吗?”容羡自然不可能让她去讨饭,他观察细微,很早前就发现阿善有个很宝贝的包袱,他扫了眼阿善身上的衣服开口:“你可以拣些不用的东西当掉。” 阿善迟钝的没反应过来美人是怎么发现她有个包袱的,还傻傻的将那包袱放到他的眼前,打开它有些迟疑道:“这些东西可以卖吗?” 阿善最开始当的,是她戴在身上的镯子和耳饰,而她包袱中的东西大多数都是子佛平时送她的零碎饰品,除了这些她还拿了他的几件衣物和腰佩,容羡在看到这些东西时眸光微深,他随意挑起一条腰佩放在手中,疑心重的他怀疑阿善不是没有理由的。 “就卖它吧。”包袱中无论是衣物还是小饰品,都不像寻常之物。容羡失忆后警惕心更强,他随意挑了几样小物件放在阿善手中,为了保险起见,那些男子的衣物和配饰都不宜去当。 有了第二次典当,阿善后来当起东西更加顺手了,不过她并不知道自己这些首饰能值多少钱,每次老板随意给些她都觉得很满足,随着包袱中的东西越来越少,阿善很快又忧郁了,因为她可以当掉她全部的首饰,却不愿当掉子佛的任何衣物。 黑户阿善很难找到活计,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没想到对方是个骗子不说,还骗走了她所有的钱,阿善回去时哭的抽抽噎噎特别委屈,羡美人不为所动的把玩着自己的玉佩,竟然还说:“你应该庆幸他没把你骗走。” 阿善后知后觉才开始害怕,自我调节满分的她不需要人哄就很快恢复了平静,她擦了擦眼泪将目光落在羡美人手中的玉佩上,美人极为敏感的抬头看向她:“你在看什么?” “咱们又没钱了,而且我包袱中也没多少东西可以当了” 羡美人很快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将玉佩收拢入手,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个不能当。” 阿善也没强求,她又想到羡美人原身那件质感极好的衣服,然而又被他拒绝了。 “那你手上的玉扳指呢?” “玉扳指也不可以,那你原本戴着的那个面具总可以吧?” “不可以。”羡美人这次连笑容都没有了,轻轻扫过那张被阿善搞坏的面具,他再次无情拒绝:“我的东西,你都不可以卖。” “呜呜呜呜。”阿善觉得平日温柔淡然的美人忽然变得好强势,她有些委屈道:“我都当了这么多东西了你怎么可以一毛不拔,铁公鸡偶尔还能掉根羽毛呢,你这也太抠门了。” 就是因为对这个世界还不够了解,所以并没察觉到羡美人不对劲儿的阿善才敢什么话都说:“虽说我这是金屋藏娇,可是我这小院子里没有一块金子,没有了钱,美人你再娇再美我也快养不起了啊。” 容羡长长的睫毛轻抖了两下,如玉般温润的气质出现一丝裂痕,他掀眸看向搅衣摆的阿善:“你,金屋藏娇?” 他的语气平的像是一条直线,没有起伏没有感情,不冷但比冷起来更让人害怕。 阿善在梦中梦到这里时不由打了个哆嗦,当时她真是太傻太天真了,竟然以为容羡不让她当他的东西是因为他抠门儿。 几天后阿善才渐渐反应过来,容羡不让她当,是因为失忆的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份不寻常,他的衣物当了或许无事,但一旦出事,阿善绝对会招来杀身之祸,就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 阿善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听话,所以当容羡不准她当他的东西时,阿善就乖乖的什么东西也没动。可是谁又能想到呢?她都那么乖巧听话了,仍旧是招来了祸事。 没穿书前的阿善,还是个未入社会的准大学生,她有着所有小女孩儿身上该有的天真和稚气,所以还没来得及在社会上吃亏上当的她在书中世界被教育的彻底,有人的地方就是社会,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无论穿越或是不穿越,罪恶这种东西依然存在。 阿善第一次见到容羡杀人,就是因为她典当东西引起的。 大大小小的物件流水似的入了当铺,小当铺的老板骗了阿善还觉得不够,竟然贪心的还想得到更多。在阿善又一次来当东西时,他找了当地的地痞小贼悄悄跟着阿善,连续几日的踩点后,小贼以为阿善是一人独居,于是在某个暴雨之夜悄悄潜入了阿善的院子,然后 然后他死了。 暴雨猛烈的砸入地面,在这种声音中阿善并不知道,小院中翻进来一个小贼。熟睡之中,她被闷雷吵醒,睁开眼睛隐约看到一道黑影略过,她吓得一惊,顿时就想起老伯病逝的儿子。 轰 闪电夹杂着闷雷再次袭来,瑟瑟发抖的阿善很快发现那是一道人影。 眼看着那人影朝着隔壁羡美人的房间而去,阿善心里的担忧战胜恐惧,她抄起桌上的茶壶就跟了过去,想从后面偷袭那人。 “阿羡小心!” 黑漆漆的房间中没有点灯,在暴雨之夜,阿善的这声惊呼并没有多响亮,只是在天地安静的某个瞬间,她听到了一声类似骨骼断裂的咔嚓声。 闪电再次亮起时,阿善看到那满脸惊恐的小贼被一只白玉似的手掐住,只是眨眼的功夫那人的脖子就扭曲歪斜,阿善小嘴大张,高举的茶壶砰的一声掉落在地,碎裂音伴随着一人侧头,随手将断了气的人丢掉,白衣墨发的清俊美人一点点从暗处走出,阿善一个腿软 直接又吓醒了。 “唔唔”太幅度惊醒的动作扯痛了手臂上的伤口,阿善咬着被子醒来,弱小的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此时天已经亮了,然而一直缩在被窝睡觉的阿善身上冰凉凉的并没被捂热。她的身体仿佛还在梦中那个雨夜,气息全变的容羡暗着眸子捏起她的下巴,他倾身时冰凉凉的头发扫过她的脸颊,悠然平静问她:“会处理尸体吗?” 大雨覆盖,整个世界都歪了。 “” 那具尸体,最后被阿善趁着雨夜埋在了自己的院子中。 曾经电视中的杀人埋.尸如今在她身上上演,哪怕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阿善仍旧忘不了自己当时的颤栗腿软。而那位刚刚掐死过人的漂亮羡美人,他垂眸慢悠悠清洗着自己的双手,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与世无争,阿善彻底慌了神,哆哆嗦嗦在雨中质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院中只亮着一盏微弱的灯,暴雨闷雷下,容羡的一半侧脸朦胧又诡异,在他擦干净手向着阿善走去时,阿善一屁股坐在地上,被吓崩溃的她胡乱说道:“在在在我们那儿杀人是犯.法的。” 杀得人多了,就是丧心病狂的连环杀人犯,应该就地正法! 雨噼里啪啦继续往阿善身上砸,她浑身湿透抽噎着求他:“别,别杀我好不好” 求你了,别杀我。 阿善还不想死,所以她 “姑娘醒了?”正抱着被子发呆,妙灵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汹涌的回忆瞬间退散,阿善小脸煞白,赶紧用力呼了几口新鲜空气。不等她多喘口气,端着脸盆进来的妙灵笑眯眯对她说:“姑娘,大小姐带着礼品来看您了。” 第10章 失忆美人(十) 顾惜双进屋的时候,阿善还趴在床榻上未动。 她做了一夜的噩梦,此时还没有缓过神来,见顾惜双进来她艰难的坐起身子,有气无力唤了她一声。 “是背伤还在疼吗?” 顾惜双以为她是因病痛才没精神,经过昨日的事情两人的关系更亲近了些,她很自然的坐到榻上握住阿善的手,温柔帮她解开了缠在手背上的纱布。 “这是雪肌膏。”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顾惜双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涂抹在了阿善的擦伤处。 其实这东西佛岐山上有很多,子佛的药宫中就堆放了不少。 阿善平时爱玩闹,身上经常会留下大大小小的伤口,每次一受伤她就会跑到子佛的药宫中涂这个,当时她不懂珍惜,是后来才知道这东西千金难求,可子佛却任由她把雪肌膏当成护肤膏随意涂抹,也正因如此,阿善的皮肤要比寻常女子白嫩。 就在阿善再次陷入回忆的时候,顾惜双已经开始帮她涂抹后背了。 她背后只有几道擦伤和淤青,平时还没觉出什么,如今把阿善的衣服一脱,顾惜双才发现她的皮肤有多好。在沾着雪肌膏往阿善背部涂抹时,她垂眸夸道:“善善的皮肤可真好。” 阿善背对着她被夸的不好意思,于是顺着她的话接了句:“姐姐的皮肤也很好啊,而且姐姐还比我漂亮呢。” 顾惜双淡笑,不经意从铜镜中扫到阿善打着哈欠的小脸,她低低开口:“善善才最漂亮。” 这话并不是客套。顾惜双看的出来,虽说她如今的姿色能胜阿善几分,但是在不久的将来,阿善一定会出落的比她漂亮。 “善善喜欢南安王世子吗?” 雪肌膏清清凉凉,涂抹在皮肤上很舒服。在顾惜双温柔的按摩下,阿善不由生出了些睡意,却在转瞬又被她抛出的问题炸醒。 “我”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 阿善没想到女主会主动对她提容羡,感觉无论怎么回答都不对,所以她只能选个稳妥的方式绕开话题:“一想到马上就要成婚了,我这心里还挺慌的。” “慌什么。”好在顾惜双没有追问,她只是好奇道:“善善能和我讲讲,你和南安王世子是怎么遇到的吗?” 阿善啊了一声,这个问题她也不太好回答。 容羡并不准她说出两个月前发生的事情,只是让她对外宣称曾救过他,并且因为她犯蠢作下的某件事,两个月前阿善与他在小院的事情必须全部掩盖,她一个字儿都不能透漏。 阿善不太会说谎,哪怕容羡已经提前帮她编好了说辞,她背的时候仍旧磕磕绊绊。 生怕顾惜双继续追问,阿善赶紧转移了话题:“姐姐还敢去凤仙台吗?” 阿善不死心,昨日的见面中容羡都没正眼看过顾惜双,她还需要在帮女主多刷刷好感。顾惜双眸色闪烁了一下,帮她穿好衣服后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着道:“你还没吃够啊。” 在女主的眼中,阿善大抵已经成了个只呆蠢的吃货,她倒是乐意让女主这样认为,于是摇了摇她的手撒娇道:“姐姐陪我去嘛。” 去嘛去嘛,你不去,这剧情就彻底崩坏了。 “” 阿善虽说只是受了小伤,但那点小伤也足够她疼几天了。 在她们再一次去凤仙台时,与她们碰巧遇到的容辰有些惊讶的看向阿善:“我以为顾二姑娘这两天会在府养病。” 阿善因他皇子的身份有些局促,并不敢同他玩笑。 二皇子容辰在中的戏份不多,关于他的剧情,阿善基本全忘了。一时间她也不确定容辰是属于男主阵营还是与他对立的阵营,阿善只记得最后坐上帝位的是南安王,在这个过程中,所有与他争夺帝位的人都死于容羡之手,真真是踩着鲜血上位。 容辰给阿善的感官还挺好,他这人虽然是皇子但是没什么架子,最开始阿善还不敢同他说话,后来熟悉了些后,她大着胆子问容辰:“二皇子,世子爷今天会不会来?” 二皇子拿起折扇敲了下她的头:“叫什么二皇子,在外面要喊容二公子。” 阿善赶紧改了口,还殷勤的给他倒了杯茶,容辰勾着嘴角调侃道:“原来顾二姑娘天天来这里是为了南安王世子。” “你怎么知道我天天来?”阿善这些天的确是拉着顾惜双天天来。 容辰抿了口茶没接她的话,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开口:“他今天大概是不会来了。” “不来了?”阿善有些失望,一旁的顾惜双默了一瞬笑道:“善善,你到底是来吃饭的还是来看你的世子爷的?” 她当然是来给男女主牵线搭桥的啊。 阿善藏不住情绪,或许是因为她沮丧的情绪太过明显,容辰敲了敲桌子又抛出一句话:“或许你今晚可以见到他。” 今晚是一月一次的花灯小会,皇城这儿有一个习俗,是一月一小会,三月一大节,每当这个时候皇城都灯火通明的十分热闹,阿善刚来这里还不知道这些,如今容辰一提就来了兴趣。 “二皇”险些再次说漏嘴,在容辰瞥来的视线中,阿善捂住小嘴赶紧改口:“容二公子的意思是,今晚世子爷会逛花灯?” 阿善觉得,容羡还真不是这么有雅兴的人。 “并不。”有些事容辰是不该告诉阿善的,但他实在是觉得这顾二姑娘有意思,于是就低声和她说了个重要信息:“今晚长公主会出宫逛花灯,南安王世子是去保护她的。” 长公主,也就是成烨帝和南安王、嘉王的亲姐姐,容辰和容羡的姑姑。 在听到长公主这三个字时,阿善脑海中迅速闪过什么,像是又有什么重要剧情被她遗忘,她只觉得心中不安扩大。 在得知容辰也会出来逛花灯时,阿善思考了下说道:“容二公子可以帮我个忙吗?” 花灯之夜,是个容易刷好感度的好时机。 夜晚降临时,整个皇城的花灯一盏盏亮起。 但凡是在皇城住久一些的人,都已经习惯了这一月一次的花灯小会,阿善戴着张面具在街上走走停停,走到中途她也买了张面具戴在女主脸上,感叹道:“这里的人好多啊。” “现在的人还不算多,等到三月一次的花灯大节时,那才是真热闹。” 顾惜双喜穿素衣,今晚却穿了身阿善常穿的鹅黄,戴上面具后,她和阿善有了七八分的相似,阿善对此十分满意。 “如果一会儿咱们走散了,就在前面的半绿湖碰面吧。” 半绿湖,也被称为伴侣湖,每到花灯节时都有不少单身男女会在那遇到自己的另一半,这话是阿善的小丫鬟妙月告诉她的,所以今晚阿善一定会和顾惜双走散。 花灯会其实是阿善设的一个局,不仅仅一会儿是女主要去那里,就连容羡也会去。 为了保险起见,在故意和顾惜双走散后,阿善甩开跟着的妙月偷偷先跑去了半绿湖,没一会儿,她就看到顾惜双戴着面具来了这里,她安安静静站在湖边裙摆微扬,手中提着一盏花灯,从背影看与阿善有了九分相似。 女主这里还好,阿善最怕的还是容羡不来,虽说她已让容辰转告他自己有事要同他说,但那男人太难控制了,并不一定把她放在眼里。 等了一会儿,阿善都觉得自己计划要失败了,就在她准备走出去同顾惜双会和时,容貌倾城的容羡大美人慢悠悠出现了,阿善松了口气,生怕被他察觉没敢多看,见他出现迅速逃离。 他们今晚应该能摩擦出些火花吧? 离开半绿湖后,阿善走在街边胡乱想着。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如今她所做的这一切,全是凭着书中男女主本该存在的互相吸引力。 说起来阿善与容羡接触的越多心里就越是不安,甚至她都开始怀疑,原中男女主到底有没有爱情线,毕竟容羡给她的感觉实在太无情了,她想不出这冷心嗜杀的狗男人有了喜欢的人后会变成什么样。 “容,容羡?” 街边两侧摆满了花灯,看多了就会让人觉得眼花,所以当阿善突然在前方看到容羡的身影时,她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几步跑到那人面前,阿善的好心情迅速跌入谷底。 花灯炫目,站在面前的男人身形高大修长。他一身雪青衣袍在花灯中显得孤傲冷冽,面上的恶鬼面具狰狞又阴森,阿善没想到自己前脚刚离开他后脚也跟着离开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姐姐呢?我刚刚和我姐姐走散了,你有没有看到她?” 阿善此时只能尽量帮自己圆场,街上人多,她戴着面具声音闷闷的有些小,见自己说了半天他也没什么反应,于是她想凑近一些,却被忽然出现的剑柄挡住。 “放肆!”跟在容羡身后的人冷声斥了一句。 阿善被挡了回来,摘下面具仰头看着面前男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是不认识她了? 四周越来越吵嚷,阿善仰着头脖子有些难受,渐渐她就察觉出那么丝不对劲儿,看了看面前男人又看了看男人身后陌生的随从,她双眸微睁与男人恶鬼面具之后的眼睛对上 心猛然一跳,她缓慢抬手,想要摘下他脸上的面具。 第11章 温柔美人(一) 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子佛。 当阿善颤巍巍抬起手时,她满脑子都是自己与子佛初见的画面。 荒芜又安静的林中,忽然变小的她在陌生的环境醒来,那时矮矮小小的她也是仰视的姿势,白衣如画的少年倾身将她抱起,在她睁大眼睛抓住他冰凉凉的头发时,子佛垂眸幽静凝视着她,“是不是很可怕?” 啪 回忆被人中断,阿善半抬的胳膊被一只苍白劲瘦的手截住。容羡从身后走到她身旁,一点点将她的手又拉了回去,“你在干什么?” 阿善一愣,看了看面前清俊冷漠的美人又扭头去看一旁戴着恶鬼面具的男人,“我、我以为那是你” “我?”容羡眯了眯眸,扯着阿善的手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在退离面具男人的范围圈后,他将手覆在她的后脑让她直视自己,“你看清楚。” “那是嘉王。” 嘉王??! 阿善懵了,视线来回穿梭在两个男人之间,不怪她能认错,只因为这两人无论是身形还是气质都太像了。 容羡这几日穿的都是银白,而刚才在半绿湖边时,阿善那匆匆一眼扫到他穿的是件深色衣袍。又因为顾惜双站的那处比较偏僻,所以她一时间也没看出容羡穿的是黑色还是什么,而这位嘉王出现时刚好站在花灯架的背面,那一身深色雪青与阴影融合,很轻易就能让人认错。 “今儿这是什么日子,连嘉王也出来赏灯了?”一场乌龙还没结束,反而引来了更多的人。 阿善正按着容羡的吩咐乖乖向嘉王赔罪,迎面走来一位穿着明艳的妇人,她噙着笑扫了眼在场的人,目光落在阿善身上时,容羡低声解释:“这位是长公主。” 长公主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身边还跟着容辰以及顾惜双? 在看到女主和二皇子站在一起时,阿善莫名哆嗦了下,她总感觉剧情在以她追不上的速度飞快崩坏,而且有了长公主的出场,阿善不敢再做些什么,只能乖乖跟在她的后面逛完了整场花灯。 嘉王是一个很沉默的人,或者可以称他为高冷。 从阿善认错到众人一起逛花灯,嘉王只开口喊了声皇姐,对于阿善的赔罪,他没有回应,只是轻飘飘问了一句:“她就是你要娶的那位顾二姑娘?” 容羡执起阿善的手轻应了一声,知道这狗男人是又开始做戏了,所以阿善乖乖巧巧由他牵着,只是这天寒地冻的容羡的手凉的像是冰块,阿善被他攥着非常不舒服。 “挺好。”灯火阑珊,嘉王背灯而站身上阴影浓重。 他从始至终脸上都戴着那张恶鬼面具,发出的声音低低哑哑有些沉闷。在他说完这莫名其妙的两个字后,就随着长公主离开了,阿善歪头看着他与容羡极为相似的背影,小声嘟囔道:“这挺好是什么意思呀?” 对于这位全最大的反派,阿善如今竟然没了半分印象。 她记不起这位嘉王是何时出场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被容羡炮灰掉的,阿善只记得这位嘉王手段厉害,不仅是差点搞死女主还几次让容羡败于他手,真真是男主的死对头,两人势均力敌。 “挺好就是让你老实一点的意思。”容羡冷冰冰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所有人都随着长公主离开了,就连顾惜双也被容辰带走了,在没有人的情况下,容羡终于松开了阿善的手,阿善赶紧把自己被冰的没有温度的手揣入怀中暖,不怎么高兴道:“你什么意思?” 容羡没有搭理她,看着她的目光晦暗不明。 在之后的路程中,阿善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放在嘉王身上。花灯会这么热闹的地方,就算她身边是个冷冰冰木得感情的冰块,她也能叭叭说个不停。 “喂。”阿善扯扯容羡的衣服,“你说嘉王他为什么总戴着面具?” 容羡像是被她提醒了。在这种人挤着人吵吵嚷嚷的地方,他这张脸实在太引人注意,今日出门时他没拿面具,此时看到阿善额上还挂了张面具,就顺手摘下戴在了自己脸上。 “你别不理我呀,我面具都给你戴了,在这种热闹的地方你不说话也太不合群了吧!”阿善不死心的想让他陪自己说说话。 她当初拿的是面狐狸面具,妖娆的红色勾勒在眼尾平添妩媚,明明是女子的东西,但戴在容羡脸上却异常好看,阿善没忍住多看了他一眼,凑近他问道:“你说这嘉王是不是也和你一样?” 容羡终于垂眸看向了她,嗓音温雅:“什么和我一样?” “和你一样是个美人啊。”阿善自以为自己是在夸人。 当初她捡到容羡时,他脸上就戴着面具,最初她还以为是遮丑,后来才知道是挡美。 阿善想,这嘉王身姿隽秀一定也和容羡一样好看,就这样想着,她不由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容羡走在她的身侧将她的叨叨听得一清二楚,他沉默着,目光落在前面长公主身上时勾了勾嘴角:“你似乎对嘉王格外关注。” “你说什么?” 阿善没听清楚,她仰头看着天空上飘起的盏盏孔明灯,摇着容羡的衣服道:“你快看天上,那些灯好漂亮。” 前方的长公主听到了阿善的声音,回过头来问她:“要不要去点一盏?” 阿善受宠若惊,下意识看向身侧的人,容羡摸了摸她的脸颊纵容道:“去吧,陪长公主去点一盏。” 借着面具的遮掩,阿善想容羡说这话时一定面无表情。 “” 在现实生活的时候,阿善只点过一次孔明灯。 当时她还在学校,她的室友拉着她就买了一盏孔明灯,一行人在灯纸上写满了祝福语,阿善写的时候只有一小块地方了,于是她写的是:祝自己高考顺利,早日找到男朋友。 穿越后,她几年前也在佛岐山上看到飘在空中的孔明灯,当时那灯已经飘的很高了,从山上看它火红一小团像是着了火。阿善觉得它很漂亮,于是也让子佛帮她弄了盏,当时她在灯上写了很多很多的话,写的最多的就是希望自己早点回家能摆脱这么个鬼地方。 那时,她点燃孔明灯期待着它飞远,不过比较惨的是佛岐山上有大片山林,一阵妖风吹来时那灯没有飞高反而落在了树上,还差点引起火灾。 往事不堪回首,再想起来佛岐山上阿善五味具杂。这次她点燃的孔明灯终于顺利飞起,与上次一样,她在上面写了满满的心愿,容辰刚才就笑她道:“人家是在孔明灯上许愿,你是要在孔明灯上出本书。” 一行三男三女,只有她们三个女子点了孔明灯,其他三人中容羡沉默不语容辰仰视天空,就只有一旁的嘉王安安静静的站在阴影中,他没有看天也没有看地,阿善盯着他面上狰狞的面具有些出神,眨了眨眼有这么一瞬间,她竟然在他身上看到了子佛的影子。 这实在太荒谬了! 目光落在嘉王垂在身后的墨发上,阿善甩了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清空。眼看着自己那盏孔明灯越飞越高,她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小声道: “求各方神明保佑我,一定要让我” “啊!”阿善话还没说话,忽然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她闭着眼睛没什么方向感,被那猛力一撞险些栽到河里去。也幸好是身侧的容羡拉了她一把,阿善站稳脚步想起电视剧中常有的桥段,下意识一摸,自己的钱袋果然不见了! “快,快给我抓住他!”阿善慌了,想也不想就去追那抹跑远的黑影。 她蹿出去的太快,容羡想抓都没抓住她,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修白低声询问道:“要不要去追?” 容羡正了正面上的狐狸面具,风吹来时他的衣摆微扬,侧脸扫过嘉王站着的阴影处,他微微思索:“先不追。” 不追的结果,就是容羡找到她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那时阿善已经追回了自己的钱袋,被逼急的小贼试图拿刀刺杀她,然而就在他拔刀过来时不知从哪儿飞来了一枚石子,石子嵌入他的眉心把他钉在了原地,阿善跄踉着后退,不小心崴到了脚。 容羡赶来时,那小贼双目圆睁,倒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 阿善追的太远了,这里已经出了花灯会的范围,周围都黑漆漆的没有人烟,容羡瞥了眼已经凉透的尸体缓步走到阿善所在的角落,蹲在她身前抬起她的下巴,问:“你杀的?” “不是我!” 阿善根本就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抽噎了两声,她断断续续解释:“刚才他想杀我,就忽然不动了,我好怕,但又迷路了。” 好在她等在这里没有乱跑,不然容羡想要找到她还要费些力气。 “你能把你脸上的面具摘下来吗?”这四周黑漆漆的十分荒凉,戴着狐狸面具的容羡站在黑暗中看起来阴森鬼魅。 见容羡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她缓慢伸出小手帮他把面具摘了下来,因为身身体过于前倾,阿善不小心扑入了他的怀中,过大的冲力险些把容羡带倒,他的下巴也被她撞到,白皙的皮肤上很快红了一小块。 “我不是故意的。” 阿善往他怀里缩了缩,扒拉着他的衣服并没有出来的意思。她小小一团,被容羡这样环抱着时挺有安全感,攥着他的衣襟往他身后看了看,她软软和他商量:“我的钱袋还在他手中呢。” 容羡胸口被她倚靠的位置很快有了温度,他还是不适应这种温热的触感,提着她的后襟就要把人拉出。 “自己去拿。” 阿善赖着他不放,索性双手环抱住他的腰,撒娇似的道:“我怕怕嘛。” 容羡似笑非笑的垂下眸子看她:“你给我好好说话。” 阿善:“那钱袋对我很重要。” 有多重要呢? 里面放着子佛留给她的一张字条。 第12章 温柔美人(二) 十年山上被困,子佛离开的悄无声息。 他平日也经常三两天不见踪影,但这是唯一一次他离开时给阿善留了字条,上面只有苍劲两个字勿念。 阿善知道,这次子佛的离开或许遥遥而无归期,很有可能,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恨吗? 子佛离开的第一天,佛岐山偌大的云殿只剩下她一个人,阿善这么温暖的人硬是被这空荡的宫殿逼得浑身发寒,她想,她哪怕是死在下山的路上,也一定要冲出去。 阿善不是谁的金丝雀,她要的是自由和天空,只是当她真的从那迷障重重的佛岐山闯下来时,她发现自己包袱中装着的都是子佛的东西,而紧贴在她胸口位置的,是一张薄薄的字条,那是子佛最后留给她的。 容羡到最后也没有帮她拿钱袋,那钱袋是阿善忍着害怕自己从那具凉透的尸体上扯下来的。 回到侯府后,阿善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犹豫了很久她将钱袋中的纸张拿出,盯着上面那两个字儿看了好一会儿后,才将它认真折好贴身放在身上。 咚咚咚 “谁?”烛火摇曳,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微弱的敲门声。 阿善在侯府中没那么防备,起身去开门时被人钳制住身体,那人身着一身夜行衣捂住阿善的嘴,趴在她耳边低声道:“主子要见你,还望顾二姑娘配合。” 谁?谁要见她?! 来劫持阿善的是名女子,但力气特别的大。阿善被她控住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微风略过之际,她人已经被劫持出侯府。 “你、你是谁?!” 黑衣女子并没有带阿善离开太远,出了侯府后,她直接把阿善带上了一架马车。 车中熏香浓郁,温软的地毯铺满木板,懒散靠在榻上墨发倾垂的男人面上戴了张面具,暗色的纹路诡异又神秘。 “你希望我是谁呢?”低低的嗓音温雅,男人微动时宽大的衣袍垂落在地。 有一瞬间,阿善是真的分不清眼前这人是谁,直到熟悉的凝樨香钻入鼻息,她歪了歪头,眼看着那人伸出修长骨感的手缓慢将面具摘下,浓密睫毛轻抬间,那人把玩着面具勾唇看向她:“你似乎很失望。” 阿善微睁大的眼睛一点点下垂,抽了抽鼻子问他:“你是不是有病?!” 她这会儿心情不太好,连带着胆子也变大了。但她忘记了这人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她不高兴了,那人可不会纵着她发脾气。 “骂我?”容羡眸色暗沉,将面具放在了桌面上。 只是倾身一拽,阿善就软趴趴跪坐在了他的脚边,这姿势实在算不上好,就好似他养在脚边的小宠物般。挣扎时容羡掐住了她的后颈,他用另一只手控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你刚才以为我是谁?” 阿善张牙舞爪的想要挠他,然而容羡只是轻轻一侧脸就避开了她的攻击。 容羡耐心不足,见她如此不听话就反手掐住了她的手腕,冰凉的指腹轻轻擦过她温软的皮肤,阿善轻微一缩,却反而被容羡握的更紧。 “你真的是一点也不乖。”容羡是个控制欲很强的男人,他最不喜的就是像阿善这种不听话还到处惹事的人。 这些天来,他对她实在太仁慈了,力道不由就一点点收拢,很快他就听到阿善痛呼抽气的声音,她因手腕的钳制几乎是趴在了容羡的腿上,拽不开他的手就一个劲儿的喊疼。 “告诉我,你和嘉王是什么关系。” 阿善泪眼汪汪,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我都不认识他,能有什么关系!” “不认识他你会一直看他?”容羡疑心很重,从始至终他就没信任过阿善。 两个月前,在他刚刚恢复记忆的时候,他就觉得阿善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这个女人消失了近十年,忽然出现就成了侯府千金,那十年中她去了哪里接触了什么人容羡统统都查不到,最怪异的是她包袱中放满了男人的衣物,而且自从见到嘉王后,她就非常的不自然。 “我真的不认识嘉王,我只是觉得他和那个人很像。” 阿善委屈兮兮的声音拉回容羡的思绪,关于她口中的那个人,他两个月前听到了无数次。 那时阿善对他还没什么防备,每次看到他衣袍坠地白衣飘飘时都会和他说他很像某人,那个某人就是把她困在山上十年的人,但容羡一直只是当她扯谎。 “你是不是看谁都像那人?”容羡轻轻笑了下,第一次对阿善口中的那人来了兴趣,“他叫什么名字?” 阿善的手腕还被他抓着,只能乖乖回答:“他叫子佛。” 容羡默了一瞬,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为了验证她话中的真实性,他捏起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视线相对。距离的贴近,让阿善隐约能闻到他身上的浅淡熏香,容羡那张脸无论是远看还是近看都好看到让人心乱,眼看着他越靠越近,阿善险些以后他是要亲她。 “你最好别骗我。”容羡自然不可能亲她。 阿善松了口气,挣了挣还被他抓着的手腕,只感觉自己的手腕快被他掐断了。 “你能松开我了吗?” 容羡缓慢放手,阿善赶紧后缩几步抱住自己的手腕,到了安全距离后才有胆子控诉他:“你干脆把我的手腕折断算了!” 容羡笑意不达眼底,“你以为我不敢?” 他自认根本就没使多少力道,随意往她手腕那扫了一眼,没想到那小丫头的手腕竟青红了一小片,微微抿唇时他按了按自己的额角,没什么兴致再搭理她。 “丧心病狂。” “没有人性。” “不懂得怜香惜玉我才不要嫁给你!” “你要真娶了我,要是还敢打我我就去外面找温柔会疼人的小奶狗,我要让你头顶大草原让你绿的发光在皇城出名” “” “你说什么?”一直闭目养神的容羡忽然睁开了眼睛。 那些话都是阿善小声嘀咕的,她就是说给自己听想要发泄下心中的不满。但她没想到容羡的耳力会这么好,此时被他冷冰冰的视线盯着,她浑身发憷,只能小声回道:“没,我没说什么。” 容羡仍旧看着她,漆黑的眸中平静无波不起一丝涟漪。 阿善睁大眼睛想要让自己看着有点气势,但她抱着手腕窝在车角的样子实在没什么杀伤力,半响后容羡眸子垂下用指腹抚了抚唇,忽然就无声笑了。 “你笑什么?”阿善最怕他这种变态兮兮的样子。 容羡不答,只是敲了敲桌面让候在马车外的黑衣女人送阿善回去,等到她们人离开后,修白掀开帘子进入马车。 “爷,要不要派人盯着她?” 容羡重新拿起桌上的面具,指腹顺着上面的暗色纹路漫不经心游移,他淡声回道:“不用,盯好嘉王那边就好。” 修白领命,点了点头很快退出马车。 漆黑的夜空中只余一弯残月,在马车缓慢消失在暗色中时,修白听到沉寂许久的马车内,忽然又传出一道冷幽幽的声音:“再去查一下,皇城有没有人叫子佛。” “” 可能是被昨晚的容羡吓到了,阿善晚上又做了噩梦。 不过这次她的梦中没有容羡,全是子佛的身影,他穿着宽大的白色宽袍站在云殿最高处,披在身后的头发几乎与袍色融为一体,阿善爬上去时,总觉得他是想从这里一跃而下。 “是不是很可怕?”当阿善再次听到子佛这句话时,他摸着自己的额上那抹红痕笑得虚无。 他向来是个满怀秘密的人,也是个对自己异常狠的人,阿善虽然被他照顾了十年但想要逃离他的心从没灭过,她很清楚的知道子佛这人有多自私,只想他不想让阿善走,阿善就算是死给他看也换不来自由。 是啊,他的确是很可怕。 很平静的一场梦,阿善醒来时躺在榻上许久未动。 她梦到的大概是她穿到这个世界的第六年,把自己关在药宫十日之久的子佛一出现就站在了云殿之顶,他本身就好看,但是再次出现那张脸却更显妖异。在那之后的很久很久,阿善都怀疑这是一个玄幻世界,而额头上突然出现暗色红痕的子佛像是入了魔,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从山上逃下来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多离谱。 这本书中并没有子佛这号人物,至少在阿善仅存的记忆中,子佛从没从在中出现过。 “不行了不行了”阿善不允许自己再想这个人了。 她明白,或许从她插入书中剧情后,她就很可能再也见不到子佛了,其实不见到他也好,在阿善抱着必死的决心从山上逃下来的那刻,她就没想再见他。 主次分明,阿善现在手头上最重要的,还是容羡这条主线。 如今距离婚期越来越近了,阿善眼看着侯府已经张罗布置起来,她原本还想去找顾惜双再去凤仙台碰碰运气,谁知长公主竟邀请她们去昭阳长公主府,然而被邀请的不仅仅是她们二人,还有皇城许多有权势的贵女。 有小道消息传出,昭阳长公主是想借这个机会,替嘉王选妃。 第13章 温柔美人(三) 嘉王是先帝最小的儿子,排行十三,至今未婚。 在去往长公主府上前,阿善对着顾惜双小声嘟囔:“嘉王选妃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我不都有婚约了么。” 顾惜双笑了笑,先一步踏上马车拉了阿善一把,“总不能做的太明显。” 今日阿善的情绪实在不高,原因之一是这嘉王选妃一事儿耽误了她撮合男女主的进度,二是今早她醒来翻阅之前写在本子上的剧情时,发现本子上面变得一片空白,竟一个字儿也没有了。 真真是邪了门。 “天机不可泄露。” 正阖着眼打瞌睡,阿善忽然听到马车外一声吆喝。 她匆匆忙忙掀开车帘往外看时,只见那日在凤仙台外有过一面之缘的老道士,刚好从马车前经过。这里还是闹市区,他人一眨眼的功夫就钻入人群不见了踪影,阿善扒拉着窗口还想往外探头,顾惜双拉住她的后襟把人扯回,好笑道:“你看什么呢。” 阿善心中说不出的怪异,摇了摇头没有回话。 有了这一出,她精神了不少,想到自己对嘉王剧情人设的丧失,她只能和顾惜双套话,“你说这嘉王都多大了,竟然还没成亲。” 顾惜双好歹也是从皇城长大的贵女,很多事她比阿善要清楚,“嘉王排行老幺,虽说他的具体年龄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他长不了南安王世子几岁。” “这么年轻吗?”阿善有些吃惊,那嘉王好歹也是容羡的皇叔,没想到两人竟只差几岁。 几日前,几乎是在嘉王出现的那一刻,阿善脑海中与他有关的剧情就全部消失了。她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靠近主角们破坏了剧情的缘故,从那之后,阿善感觉自己忘记的剧情越来越多,到现在都记不起嘉王是什么样子了。 “他长得好看吗?”那日花灯会嘉王全程戴着面具,阿善实在好奇,这位与男主有实力相战的大反派长什么样子。 顾惜双摇了摇头,“还从未有人见过他真正的样子。” 有关嘉王,在很早之前他曾是宫中的半个禁.忌。 据说他的生母明妃是异族圣女,倾国倾城很受先帝宠爱,有传言说她是心狠手辣的祸水妖妃,因为在她怀上龙胎时,宫内先后死了几个皇子不说,在她生下嘉王时,天降异象,钦天监也批他为妖物。 “就因为明妃在怀孕时,宫内死了几个皇子,那群人就把锅甩到她头上了?”阿善明明读完了整本书,然而在顾惜双提起这些密事时,她却无半点印象。 顾惜双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小点声音,“并不止如此,我还听说嘉王从生下来就与常人有异,毕竟当时除了先帝和明妃,所有看到过嘉王相貌的人都被处死了。” 阿善在听到与常人有异时心思下沉,她不由攥了攥衣摆,干笑道:“这些都是真的假的呀?” “我也不知道。” 顾惜双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眼,微勾着嘴角笑道:“这些都是坊间老一辈的传言,虽不能证实真假,但倒是能解释嘉王戴面具的原因。” 阿善懂了:“姐姐的意思就是说嘉王与常人有异,可能奇丑无比?” 这样的话,那这嘉王就完全不可能是子佛。 阿善和顾惜双到时,长公主府内已经聚集了不少名门贵女。 可能是因为昨日的花灯会,所以昭阳长公主明显对顾惜双更亲近些,两人一进门,顾惜双就被长公主叫去说话了,阿善看着发懵,她心中不由起了个大胆的想法 那长公主,不会是想让顾惜双当嘉王的王妃吧? 乱了乱了,阿善只是这么一想就觉得荒谬。 没有了顾惜双,她在这长公主府中孤零零的就只剩一人,也不知是不是阿善的错觉,她总觉得那群大小姐们三三两两抱团,像是排挤她般故意不同她说话,阿善一个人乐得自在也没去招惹她们,跑去了后花园等顾惜双回来。 如今万物凋零,就算是长公主府的后花园,园内仍旧没多少彩色。 阿善随着一条小道慢悠悠散着步,隐隐约约间她听到前方有琴声传来,记忆像是被人拉扯,等她大脑一片空白的走到琴源处时,脚步一顿,她像是被人定在了原地。 前方湖上小亭,白袍垂地的男人背对她而坐正优雅抚琴,他精致的白袍上点缀着几朵血红梅花,风吹过时衣衫随风轻荡,阿善看着看着就觉得眼前的画面变了样,心神像是受到了重创,她脚跟一转拔腿就想跑。 “谁?”就在这时琴声忽然停下,阿善的脚步生了根,眼看着背对着她的男人侧过面容。 “嘉王、嘉王殿下”在看到那张狰狞的恶鬼面具时,阿善松了口气缓解了紧张的情绪。 她觉得自己像是魔怔了,就在刚才那一刻,她竟然以为这人就是子佛。 “顾二姑娘似乎很怕本王?”屏息听了下他低沉微哑的嗓音,阿善发现这嘉王与子佛的声音无一丝相似处。 在他转过身来时,宽大的白袍上墨发垂落,阿善不由又往后退了几步,过于急切的举动引来嘉王侧目。他站起身来时像是冷笑了下,指腹轻抚琴弦,伴随着一声刺耳音,琴弦断裂,滴滴答答的血迹迅速染满琴身。 他这是生气了? 阿善内心慌得厉害,只觉得这嘉王阴晴不定的比容羡还可怕。攥紧衣摆赶紧摇头,她没敢再多看他,只是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听说顾二姑娘失踪了十年,这十年一直都在锦州城。” 阿善点了点头,不等她回话嘉王又继续道:“本王还听说,你就是在锦州城与南安王世子相识,你还救过他的命?” 嘉王越走越近,等到阿善察觉到危险时,他的袖袍已经扫到了阿善的侧脸。 “嘉王殿下”仓促抬头,阿善刚想往后退,面带恶鬼面具的嘉王就倾身扣住了她的下巴。 “如果” 透过那张阴森恐怖的面具,阿善的视线撞入一潭幽深黑眸中,越来越多的相似感涌出,阿善睁大双眸不受控制的拉着他的衣服,然后她就听到嘉王说:“如果本王有意娶你为妃,你愿不愿意。” 嘉王想要娶她? 嘉王想和自己的侄子抢女人?! 噗通 不远处传来微弱一声,很快就有人慌张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旁边吵嚷的声音很快拉回了阿善的理智,她寻声望去,只见湖岸边围着不少人,而在人群的最中心,一人身形挺拔容貌俊美,他面无表情侧眸望着某处,对于湖中的求救置之不理。 阿善宛如受惊的兔子般,险些蹦了起来,只因岸边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容羡,而他看着的位置也刚好是阿善与嘉王所在的位置,与容羡冰冷隐含戾气的眸子相对,那一刻阿善心中对容羡的恐惧战胜了她对嘉王的畏惧,她啪的一声拍开嘉王的手,拔腿就向湖边跑去。 男主你别生气,啊啊啊你听我解释啊!! 虽然阿善还未和容羡成亲,但在那一刻,她感觉容羡望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红杏出墙的妻子。 那暴戾而无法抑制的杀意,恨不能扒下她一层皮。 落水的人是顾惜双,在她落水前,阿善的贴身丫鬟妙月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推了她一下。 直到顾惜双被二皇子容辰救上来,赶到案发现场的阿善整个人都是懵的。那一刻,她不知道妙月为什么要推顾惜双,也不知道容羡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更不知道的是顾惜双落水时。容羡为何会站的如此之近,就好像他们二人之前就在一起般。 据当时就在周围的一小丫头说,顾惜双落水前正在和南安王世子说话,顾二姑娘的婢子是忽然出现的,不知在顾惜双身侧说了什么就猛力把她往湖中推去,妙月像是被吓傻了般跪在地上,边磕头边解释道:“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奉二姑娘的吩咐过来寻大小姐,只是、只是” 妙月似乎是被吓傻了,话说的断断续续的后面的话几乎听不清楚。站在周围的一粉衫女子哼笑着道:“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也不看刚刚惜双姐姐是在和谁说话,想必是某位准世子妃心生妒忌,连句话也不准姐姐说,直接命婢子过来行凶!” 刚刚被救上来的顾惜双浑身湿透,止不住发抖,在容辰脱下外衫裹在她的身上时,顾惜双慌张解释:“不、不是的,我刚刚只是在跟世子爷道谢,昨晚善善在花灯会迷路,是世子爷把她寻回来的。” 她抖得厉害,头发黏在脸颊上急切的看向阿善,一旁妙月还在磕头,“不关奴婢的事,奴婢只是奉二姑娘的话过来寻大小姐,不是故意推大小姐入湖的!” 顾惜双是侯府贵女,她平日里优雅高贵,还从未像今日这般狼狈。 如今她眼前围了一圈的人,男男女女就连长公主都被惊动过来,顾惜双抽泣了两声,看向一脸冷漠的容羡,忽然就松了衣服又想往湖中跳。 “惜双没有对不起妹妹,和世子爷也是清白的,你们要是不信,我愿意以死证明!” 砰 伴随着又一声落水,岸边乱成了一团。 等到陷入昏迷的顾惜双被浑身湿透的容辰再次救上来时,长公主张罗着赶紧找御医来诊治。 昭阳长公主脾气好在皇城是出了名的,眼看着长公主失了笑容冷下了一张脸,看热闹的众人赶紧散去,很快,岸边就只剩了阿善和南安王世子。 此时种种迹象都表明,阿善是有意让婢子推人下水。她虽然懵了,但最起码得思考能力还在。想了想,她觉得自己现在不跟过去看看,一会情况可能刚说不清,只是她才往前跟了一步,一只冰凉的手抓住她的手腕 “来。” 容羡轻轻笑了,他扯着阿善到自己身边,揽着她的肩膀向湖中小亭看去。 “再给你个机会,好好和我说说你和容伽,到底是什么关系。” 把握好机会啊, 不然侯府的顾二姑娘,可能会在今日再次消失。 第14章 温柔美人(四) 长公主府上有一片假山园,听说占地面积挺大,里面还死过人。 当阿善随着容羡往那处走时,她没忍住又回头往小亭那儿看去,只见嘉王依然站在原地,他白色的华袍坠地隐现着几朵殷红梅花,脸上的恶鬼面具遮挡住面容,让人看不到他的神情。隐约之间,阿善看到他手腕上似乎还挂着很多晶莹剔透的小珠子,在光下微微闪耀。 “唔”看的过于出神,阿善不小心被自己的裙摆绊了一脚。 走在她身旁的容羡出手扶住了她,对于阿善刚才的小动作他看得一清二楚,唇边笑意渐浓,他将手按在她的后背上,毫不留情将人推入了假山园。 “世子爷,你你听说解释” 阿善被容羡堵在了一处三面假山中,容羡站在唯一的出口淡然优雅,他垂下眸子摘下拇指上的玉扳指,懒惰发出一声嗯,声音要多柔和就有多柔和:“我听着呢。” 阿善听得汗毛倒竖,莫名察觉到了危险。 努力把自己又往后面缩了缩,她的背抵在了冷硬的石头上,知道容羡刚才一定是误会了,于是她赶紧解释:“我和嘉王只是偶遇,真的只是偶遇!” 容羡低低笑了,将手上的扳指摘下又重新戴回,他一步一步缓慢靠向阿善,最后将人圈在了假山与自己之间,让她退无可退。 “偶遇?” 容羡低眸看向她,他的目光从阿善仓皇的小脸落在她水润的眸子上,接着在缓缓下移,最后由她的唇瓣落在下巴上。 覆手将指腹捏在阿善的下巴上,容羡指上冰凉的温度缓缓擦过她细腻的皮肤,此时在她下巴的侧面上,染着两滴鲜艳极小的血印,那是嘉王之前留在她身上的。 “前些日子我没管你,是因为知道你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容羡捻了捻指间染上的血迹,轻轻笑着:“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原来你三番五次把你那好姐姐往我身边推是为了嘉王。” 阿善瞪大了眼睛,容羡竟然什么都知道! 她自以为她撮合男女主的行为进行的很隐秘,没想到容羡还是把她看穿了,“不是的,我不是为了嘉王,我真的不认识他。” 这次阿善是无论如何也洗不清自己了。 她不会知道,刚刚在顾惜双落湖时,手死死的抓在了容羡的衣摆上。倘若不是容羡早就对顾惜双产生了猜忌,那么刚才顾惜双那一拉,他无论如何也都要掉入湖中,如果他真掉入了湖中,那么最后他要娶的是顾家哪位姑娘,还真说不准了。 这是个利落简单的好计谋,但容羡不相信阿善能做得出来,但是好巧不巧,刚好就让他看到了阿善和嘉王在一起,那么一切也都说得通了。 “你说我到底该怎样杀掉你好。”容羡的眸色一点点变了。 他对阿善的容忍已经超出了自己的底线,冰凉的指腹从她的下巴游移到脖子,容羡凑近她的耳畔低哑询问:“你这么不老实,就先把你的手脚折断好不好?” 感受到阿善的颤抖,他弯唇温柔安慰:“别害怕,到时候我会亲自动手。” “等你手脚皆断趴在地上动不了了,我就把你关到笼子里怎么样?” “你这么喜欢晒太阳,那我就把你关在永不见光的地下暗阁,我知道你很怕尸体,刚好那里遍地都是尸骸,每天都会有人死去。” “等到你精神崩溃的时候,我在亲手结束你的生命,就用这双手”容羡按在阿善后颈的手紧了紧,最后几个字说的越来越轻,“就用这双手,把你掐死好了。” 阿善的腿很没出息的软了。 “你你你不能杀我的,你不能杀我。”阿善是真的被容羡吓懵了,她知道以这人的心理变.态程度,是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来。 大脑被吓得一片空白,她哆哆嗦嗦的去推挡在她面前的容羡,本能的只说着一句话:“我不能死,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我当然知道你现在不能死。” 阿善不提还好,一提起这句话容羡的神色更冷,漆黑的眸中翻涌着戾气。 这大概是他此生最不愿提起的一件事,微微阖了下眸子,他平复情绪起身退离,平静淡然的望着她:“不能杀你,不代表不能折磨你。” 仅是瞬间,容羡又恢复成那副谦谦君子的状态,他瞥了她一眼,只是说出口的话与他那温柔好相貌完全不符,他说:“你刚才也听到了,我在杀你之前留了不少时间让你喘息,你以为那些时间是白白送给你的吗?” 阿善的脸色越发白,听到容羡又道:“忠勇侯府的二小姐失踪了十年,其实想让她再失踪一次也很简单,你想试试吗?” 阿善咬住下唇,再也忍受不住委屈落了眼泪,“我就是不想嫁给你!” 她就是个小姑娘,哪怕平白多出来书内十年时间,心智上也就是个小姑娘。不想剧情崩溃的话险些脱口而出,阿善擦了擦眼泪,哽咽着道:“我没有什么阴谋,也不是什么伪装高手,不然当初我也不会为了保命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早知道、早知道我当初就不救你了。”真是农夫与蛇,好心没好报。阿善觉得这个书中的世界,简直比现代老太太碰瓷还让人心寒。 “你那么无情又不爱我,凭什么娶我啊。”阿善还想为自己辩解一句:“今日的事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我和嘉王也没什么关系,你爱信不信。” 想起那嘉王还想让她当他的王妃,阿善不停擦着自己的眼泪,刚想把这事儿说出来气死容羡,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顾二姑娘,你快随我去长公主那里,你姐姐已经醒过来了!” 眼看着有人找了过来,阿善将脸上的眼泪擦干,沉闷嗯了一声。一直默不作声的容羡忽然又向她靠近,阿善本能一躲,却被那人很快拉住。 “我不管你与嘉王到底有没有关系,从今日起,你和他都不能再有任何关系。” 容羡拉过人帮她温柔理了理头发,在垂着眸子帮她整理衣服时,他笑意吟吟看着她再次道:“你也不想自己再次消失吧?” “去吧。”容羡温柔碰了碰她的脸颊,笑意不达眼底。 阿善太稚嫩了,她并不知道,皇城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在这里面的人更是如此。 今日的长公主府,原本就是局中局,而她从头到尾都只是一颗被人利用的棋子。 当初妙月去找顾惜双,的确是阿善的吩咐,但她想不明白妙月为什么会推顾惜双下水,等到她回府细细盘问的时候,大丫头妙月眼眶红肿额头青红,她哭的声音都快哑了:“二姑娘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妙月说,当她找到顾惜双时,顾惜双正在湖边对容羡道谢,当时她走近时看到顾惜双肩膀上趴着一只怪异小虫,一时慌乱想要帮她拂落,谁知她伸手时顾惜双刚好看到,不由就受到惊吓,脚步一跄踉直接坠入了湖中。 阿善才回侯府不久,自然是不敢轻信任何人的话,于是当夜她去看望顾惜双时又问了遍事情经过,省略妙月解释的原因,顾惜双本人却是以为妙月伸手想要推她,因慌张后退才会失足落水。 所以说这一切就只是场意外? 一切听起来都是这么顺利合理,但阿善总觉得这话细细揣摩又不太对劲儿,然而她又具体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儿来。总之因为这场意外,阿善的名声算是在皇城贵女圈变臭了,她吃了个响亮的闷亏,只能又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在这之后也很少亲近顾惜双了。 自容羡的那天的假山威胁后,阿善就蔫蔫儿的不敢在撮合男女主了。 男主实在太可怕了,阿善真的怕自己再招惹下去,真的会被他手脚折断关入小黑屋。或许是自锦州城回来后,阿善的小日子过得太过安逸了,所以她前些日子险些忘了容羡此人有多么毒辣没人性,又在房中窝了几日后,她眼看着侯府的红帐渐添,那些刺眼的颜色时时刻刻提醒着阿善 看啊,你马上就要嫁给男主了。你没得选择,快乖乖接受现实吧! 几日的憋屈烦闷让阿善怒了,她当即出府游荡在街,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南风馆。 阿善没什么胆子,虽然对南风馆好奇,但在外面停驻了片刻并未敢往里走。她起初是在气头上,为了逃避婚事想要进去豁一把,后来冷静下来后,她才会知自己的想法有多可怕。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南风馆三楼飘过一个白色的人影。 惊鸿一瞥间,阿善看到了张熟悉的面容,那人眉间一抹红痕刺的她不由往后一退,几乎是想也不想拔腿就要跑。 这次不是嘉王,不是容羡,也不是一道模糊的背影,阿善很确定自己是真的看到了那一晃而过的面容,真真是子佛啊啊啊啊。 今日她出门时是避着妙月妙灵偷偷跑出来的,为了掩人耳目她还换了身男装,只是不等她逃离,南风馆内就出来两名俊俏公子,他们一左一右笑意盈盈的靠近阿善,架着她的胳膊就把人往里拽。 一旁路过的马车掀开一角,修白黑着一张脸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爷。” 他咬牙切齿道:“属下看到顾二姑娘进了南风馆!” 正在支着头假寐的容羡睫毛微动,头发滑落间,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15章 温柔美人(五) 阿善明明是被人硬拖进去的,可是在外人眼中却像是欲迎还拒。 不似青楼妓院的媚俗色.气,南风馆的内部清雅安静,墨绿色的纱帐从房梁垂落,三层环形楼上每层站了几名懒散俊公子,有人在看到阿善时挑了挑眉,未系严的衣衫半落,扶着栏杆冲楼下的阿善笑:“小公子,要不要来我的房中?” 阿善匆匆将目光从男子半敞的衣服上移开,无措惊慌的样子像是只落入狼窝的小白兔,拉着她进来的左边男子道:“他是雪落公子请来的贵客。” 雪落公子是谁? 不等阿善张口询问,那两人就架着她上了三楼,走到了最里间一扇门。阿善的不字才只说了一半,那两人就开了房门将她推了进去。 阿善:“” 好在那两人没有锁门,阿善当即就想拉开门退出去。虽说她不知道雪落公子是谁,但她知道这间屋子正是她刚才在楼下看到子佛所在之处,颤着手去拉门时,身后悄无声息靠来一人,等到阿善察觉到时,那人已经从身后半环住她,按住了她开门的手。 “这么不想见我吗?”低低含笑的清悦嗓音,引得阿善浑身僵硬。 就算再不想面对现实,当现实摆在她面前时,她都必须照单全收。知道自己跑不了了,阿善垂下脑袋有气无力道:“你是来抓我回去的吗?” 身后人笑声微凉,不答反问:“佛岐山还困得住你?” 那蔓延在山上的迷雾瘴气,她已经有了法子破除,佛岐山当然困不住她了。 子佛松开她退回房间深处,他身上有着容羡身上没有的热度,子佛就曾笑着调侃自己,也就体温还算是正常人了。 “过来。”帘上的珠子噼啪作响,等到阿善转身的时候,子佛已经入了内室。 这房间采光极好,偏偏子佛是个不喜欢阳光的人。 不比外间的清亮,内室的门窗被大半纱帘遮挡着,黑漆漆的有些压抑。阿善纠结的走进去时,子佛仍旧穿着平日最爱的那种坠地白衣,繁琐又贵气。 他就这么平静仰躺在木长椅上,宽大的衣摆垂在地板白的刺眼,与他衣服颜色相近的,是他那头微散的长发,垂落在衣间与白色融为一体,阿善定在原地不敢靠近,一时间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为什么会和容羡在一起?” 良久后,他终于缓缓出了声,略黑的眼眸侧过来望向阿善,唇边扬起的笑容有些意味不明,“你喜欢他?” 阿善想也不想就摇了摇头,出于十年陪伴的了解,她将自己与容羡的相识一点点讲了出来。阿善话多,又不肯放过每一处细节,好在子佛耐心不错听得也很认真,只是在阿善讲到她帮容羡治好失明时,他插了一嘴,“渴吗?” 阿善还真有点渴了,见屋内桌子上刚好温着一蛊甜汤,看了眼子佛后她走到桌边坐下,甜度适中刚好可以解渴,还非常合她口味。 刚入山的那一年,阿善对少年子佛还有些畏惧,只因他喜怒无常还不肯让她下山。两人关系第一次有了进展,就是因为子佛为她煮了碗甜汤。那是子佛第一次下厨,他平日整洁干净的白衣染了些灰尘,将甜汤放在她面前时,还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无奈笑着:“留下来陪我不好吗?” 这云殿中只有他一人,数年的孤寂生活无人可以体会。 阿善晃了下神,也就这片刻的功夫,瞬间就察觉出汤中的不对劲儿。 “你”阿善懂医,自然也懂毒。 过于信任一人的结果,就是她没想到子佛会给她下毒。 在阿善跌跌撞撞推翻汤蛊站起来时,子佛仍悠然坐在长椅上,他侧对着阿善望着从帘帐中微微透出的光,平静问她:“不好喝吗?” 阿善咬唇扶着桌子,红着双眼看他:“你想干什么?” 汤中只是放了些能使人无力的药,再加上这屋内若有若无的熏香,闻得久了就会让人昏迷。阿善太大意,也太过于信任子佛,人世险恶这一点,她不知道自己还要栽多少跟头才能长记性,顶不住药性跌坐在地上时,她的额头磕在木桌上,涣散的意识终于有了片刻清醒。 “你真不该从山上下来。” 木桌挡住阿善的视线,有片刻她根本看不到子佛说这话时的神情,但他声音中的冷意她感受的清清楚楚,不由笑了笑,阿善回道:“我不下来,难道要让你困死在山上吗?” 子佛顿了顿,终于从木椅上站了起来。 初见当初的白衣少年,阿善只觉得他冰凉又孤寂。他长相好看,那张脸看起来要比容羡还要清雅柔和,可是后来,他硬生生拿着刀在自己的眉心划了一道,至此那伤口留在额间宛如一道红色烙痕,连带着他整个人气质也有了变化。 阿善明白,她恐怕再也寻不回当初在云殿枯坐一整日的少年,风吹过他的衣摆时,他仰看着殿中央那棵直入云霄的神木,喃喃对她道:“善善,我好冷。” 此时她也好冷,冷到了骨子里。 子佛走到阿善面前时,阿善死咬着唇瓣保持清醒,她睁大眼睛看着目光所在的白色衣摆,一声叹息自上方传来,子佛最终缓缓蹲下身子,用指抚上她出血的唇瓣。 “别怕。”子佛轻轻安慰着她,“我不想伤害你,只想带你离开这里。” 阿善悄悄握紧了拳头,“如果我不走呢?” 子佛静静凝视了她片刻:“你必须走,不然就要死。” “怎么死?你要杀了我吗?”或许是阿善的质问太过尖锐,子佛抿唇看着她的神色有些冰凉。 这人在佛岐山与皇城的差距太大了,不过好在他对阿善仍旧没什么防备,也正因如此,在阿善把攥在手中的匕首抽出扫向他时,没有躲闪的他被生生划伤了胳膊。 阿善不是没心没肺,这皇城如此让人不安,潜在的敌人又那么多,她出门习惯性带着小匕首和解毒丸。 “善善。”在她拔腿往外逃去时,被她推倒在地的子佛捂着手臂坐了起来。 昏暗的内室使阿善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是听到他一字一句问道:“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阿善搭在门锁上的手滞了一瞬,接着毫不犹豫的逃出房间。 与书中同名同姓,其实阿善本名就叫顾善善。 当初她妈妈给她起这个名字的本意,是想让她多多行善做个善良的人,只不过两个善字相叠就让她变得过分善良,于是顾善善这个名字就改成了阿善。 从逃到锦州城之后,阿善就在反复想一个问题,那就是当初子佛第一次见到她问她叫什么名字时,她只回答他叫阿善,而自那之后他唤得却是善善,这让阿善有一种错觉,或许在她上山之后,子佛就对她这具身体的身份了如指掌。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阿善之所以没有回答子佛的问题,是因为从最开始穿入这个世界后,她就没有主动选择的权利。 如果可以,她谁也不想要,只想离开这个书中世界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中,但现实是她已经入了书中世界的中心区,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该如何去做。 虽然吞了解毒丸,但不可能这么顶用,阿善此时的清醒都是通过唇上的伤口和不停掐自己保持住的。身体的无力无法控制,在她扶着木栏往楼下走时,双腿一软不小心跌倒在地上,被刮到的袖口硬生生撕下来一大块。 嗒嗒,嗒嗒 这南风馆不吵闹,但还没能安静到可以听到走动的脚步声。 当阿善察觉到馆内安静的诡异时,视线中也多出了一双精贵靴子,金线勾勒在靴面一尘不染,阿善眨了眨眼特别缓慢的抬头,在看清那张清雅俊美的面容时,大脑卡壳不动,整个人直接僵住了。 阿善绝对不会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狼狈,唇角破口衣衫散乱,好好的衣服还被撕下了一块袖布。她这样子让人不多想都难,容羡垂下眸子扫了她一眼,唇角微勾眸底含冰,那一刻的杀意怎么挡也挡不住。 无关爱与不爱,容羡从不允许自己的东西被人触碰。就算他不喜欢阿善,但马上就要嫁给他的阿善以被他归为自己的所有物,当属于他的东西被人破坏时,他唯一做的就是毁灭。 阿善直觉惊人,很快就感受到容羡身上的危险气息。 能从刚才那间房中逃出,已经消耗掉阿善积攒的全部力气,此时她软趴趴倒在地上起不来,毫无抵抗的她只能轻轻拉住容羡的衣摆,容羡居高临下站在那里未动,考虑着如何下脚踩碎她的手指。 “救我” 阿善声音低低的,见容羡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赶紧解释:“我是被人陷害的,我没想进来。” 容羡此时还非常的理智,或许就是因为不在乎,才会在听到阿善的话时冷静沉着,视线落在勾落在木栏上的碎布,他问:“谁陷害的你?” 阿善不知道怎么回答,容羡冷冷一笑,直接吩咐修白:“杀了。” 他自然不是要杀了阿善,而是要杀把阿善带进来的那人,不过等到修白进去时,房间中早就空无一人,容羡弯身把地上没了力气的人抱起,这时楼下一人颤巍巍道:“世、世子爷,落雪公子找到了!” 子佛并不是落雪公子,真正的落雪公子被提前打晕,关在了柴房,而硬拉阿善进来的那两名小公子也突然失去了踪影,说不出是轻松还是失落,阿善眼皮垂了垂,感觉自己有些撑不住了。 “容羡。”在被他抱着离开时,阿善脑袋一垂无力靠在了他的项窝处。 这人身上总是凉冰冰,阿善都怀疑他是不是身体有病。可能是自己的声音太小容羡没有听到,她不由伸手拉了拉他的头发,容羡抱着人弯身进入马车,头发微动时,他垂眸看向怀中的姑娘,再也只撑不住的人缓缓闭了眼睛,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脖间,声音细细柔柔: “你别,丢下我啊。” 她看得出此时的容羡心情不好,她很怕这人会突然把她丢在街上不管。 对他没什么安全感,阿善不由就将他的头发缠在了自己的手指上,容羡被她拽疼,揽着人神色一冷,只是低眸时却发现,阿善勾着他的头发已经睡了过去,均匀的呼吸洒在他的脖间,感觉暖暖的。 第16章 温柔美人(六) 容羡最近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 几个月前锦州城的那次受伤,让他经常性的头疼难以安眠。刚才从宫中回来,他好不容易在马车中生出些睡意,结果让阿善毁的一干二净。 头又隐隐约约疼了起来,容羡靠坐在马车上闭了闭眼睛,此时阿善还窝在他怀中昏睡,不安分的手指将他的头发来来回回绕了无数圈,几乎是把手挂在了他的头发上。 马车内凝樨熏香浓郁,容羡的视线从她嫩白的手指移到她睡着的脸颊上,隐约间,他闻到了一股与凝樨熏香完全不同的浅淡香气。原本是想把人从自己身上扯下去的,可当手搭在阿善的肩膀上,容羡忽然改了主意。 低头,托着阿善的后颈将人又往自己面前抬了抬,容羡平静的眸子起了丝波澜,近距离之下,他闻到阿善身上那股浅淡的香气似是一种药香,而那药香刚好可以缓解他的头疾。 睡梦中,阿善并不知发生了什么。 可能是清楚自己昏迷前抱着自己的人是谁,所以在梦中她极度的不安稳。越睡越觉得冷,她不由就想逃离那片冷冰冰的地方,只是她微弱的抵抗换来的是越来越强势的压制,后来她放弃挣扎,梦境也随着这股冷意进入了寒冬 佛岐山上的寒冬。 刚入佛岐山的第一个寒冬,阿善还没放弃想要下山去看看的念头。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身体变成了一个小孩子,她绝对会以为自己是被拐.卖了。 大雪蔓延,本就荒凉的佛岐山变得更加幽冷。阿善坐在云殿的台阶上仰头看着满天飞雪,其实她对这里一直很好奇,她想不通为何这佛岐山内进不来一人,也想不通是谁在这山上建了一座华丽宫殿,她一直以为这里是子佛的家,可是后来子佛却摇着头告诉她:“我没有家。” 子佛没有家,云殿与其说家倒不如说是困住他的一个囚笼。不过阿善比他惨多了,她是无辜误入的路人,莫名被抓入这囚笼中再也出不去了,而子佛却可以自由出入这囚笼。 云殿困子佛,子佛困住的是阿善。 阿善第一次看着子佛下山时,她一个人在云殿内待了三天,她不是没有尝试过自己出去,只是子佛告诉她了,这山内危机四伏,一旦踏出云殿她随时可能死亡,阿善不信,但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她看着子佛第二次下山时,央求着他带自己出去,不过子佛并没有同意,这一次,他把阿善一个人丢在山上了整整十日,所以阿善害怕寂寞、总是爱唠叨不是没有理由的,她是寂寞到害怕了。 只要是人,都有情感爆发的那天,更不要提被困在山上出不去的阿善了。在子佛第三次要走的时候,阿善发誓自己也要出去,子佛不肯带她出去,她就自己走出去。 “就这么想离开这里吗?”可能是那次阿善哭的太惨了,子佛终于有了松动。 蹲下身看着抱住自己腿的小女孩儿,他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这次我回来给你带些解闷的东西好不好?我保证早些回来,不把你丢在这里太久。” “我不要!” 还是孩子身体的阿善说话都奶奶的,她眼眶中含着泪怒气冲冲的看着子佛:“你也知道你是在丢我?我又不是你的垃.圾,凭什么你想留就留想丢就丢,这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要走!” 子佛脸上的表情淡了,他站直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阿善,阿善不怕的反瞪着他,甚至还放开他挑衅似的往前跑了几步。 “善善。”就在阿善即将踏出云殿的保护圈时,子佛在身后喊了她一声。 那时他也不过是个少年,阿善把他当正常人看待,以为他是心软了。站在云殿的最外围停下脚步,阿善回头看到子佛一步步走向了自己,他面容又恢复了以往的柔和,带着一点点的无奈,他解下身上的斗篷罩在了她的身上。 “踏出这里,你真的会死。”他轻轻道。 阿善不信他,她已经看他进进出出好几次了,于是就仰着脸天真的问他:“是你要杀我吗?” 子佛笑了,大概是觉得阿善的话很荒谬,他弯下身子弹了弹她的额头,对她温柔道:“我怎的舍得杀你。” 我怎的舍得杀你。 梦中的雪还在蔓延,然而幻境到这里就停止了。因为阿善觉得心好痛,她想起了自己之前又问了子佛这句话,然而这次他冷着脸没有回答。 毕竟这是一场梦,梦中毫无规律可言。 在她披着子佛的斗篷一步步往山下跑时,会不时的回头看看他,子佛站在原地一直未动,他就这么静静的望着阿善离开,眸中暗淡无波分辨不清情绪,于是她第一次的外逃生生被梦境篡改,明明最后是子佛把遍体鳞伤的她又救了回去,可这次梦中却成了他追着阿善不放,他不仅拿剑指着她,还用手使劲掐着她的脖子,最后面无表情把她的脸埋在了冰凉的雪地中 雪,好冷好冷的雪。 阿善感觉自己要窒息了,眼眶发酸发痛挣扎着从梦中醒来,映入眼底的是镶有夜明珠的车顶,阿善一愣,动了动身体,才发现自己被人死死的抱在了怀中,而抱着她的人就是容羡。 怪不得她会做噩梦,怪不得她会觉得冷,怪不得她会觉得窒息喘不上气来! 如果不是此时容羡闭阖着眸子呼吸均匀,阿善还以为这狗男人是想故意闷死她。缓慢从他怀中动了动,阿善懵懵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在车内,听了一会儿,外面没有丝毫动静,而且马车也没有动。 大概是吸收了阿善身上的热源,容羡此时的体温比以往要高了一些。他睡着时温雅的面容没半点杀伤力,眉目如画青丝如墨,阿善动了动自己僵硬的手腕,发现自己的手指还缠在他的头发上,这会儿手指血液不通发红发涨,已经麻木了。 屏住呼吸,阿善手指动了动试图将容羡的头发从自己指间绕开,不过她缠了太多圈有些打结并不好弄,动作稍有不慎就扯痛了睡着的男人,阿善看到容羡皱了皱眉,就在不知所措间,容羡已经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他那双眸子中黑沉沉的宛如一潭幽水。 “我”阿善干笑了一下,看着他醒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帮你弄弄头发,它们都缠在我手上了。” 容羡不语,片刻的休息让他的头疼症似乎有了缓解,已经不再痛了。 见他并没有怪自己,阿善赶紧把自己的手指从他头发上解救出来,过程中她极为不小心的扯下几根头发,阿善赶紧将自己罪恶的手背在身后,怕容羡看到要折腾她。 “这里是哪儿呀?马车怎么不动了?”手获得自由后,阿善故作无事的掀了掀帘子。 马车像是进了一处别院,看周围的长廊花草,阿善有着一分熟悉感。听到了车内的动静,修白抱着剑从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飞落,他停在车外有些担心的问:“爷休息的可好?” 为了能让主子多睡一会儿,所以他并没有在马车抵达王府时唤醒他。 容羡没有回答,反而是望着阿善问道:“你身上擦了什么香?” “香?”阿善没懂,她反应了一会儿,从腰上解下一个小袋子,“我身上没有擦香,但是放了很多驱虫兽的药粉。” 要不是她脸上的表情极为真诚,容羡险些以为她是在骂他,头不痛了连带着心情也好了分,容羡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驱虫驱兽?” 这大冬天的还是在皇城,能有什么虫什么兽? 阿善也觉得自己挺奇怪的,讪讪将药袋收了回去,她小声解释:“生活习惯,一时改不了。” 佛岐山上虫兽很多,阿善挑冬天才逃出来是计划了好久,如果不是身上这些东西,她大概早就死在那山上了。 “算了。”容羡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因为她身上的香才缓解了头痛。 起身先一步下了马车,阿善慢吞吞跟在身后,她跳下马车前左右看了看,修白抱着剑正冷眼看着她,容羡并没往她这边看,于是阿善嘟了嘟嘴扶着车厢一跃而下,轻嘶一声时,修白看好戏似的问她:“呦,顾二姑娘这是怎么了?” 阿善怒瞪了他一眼,一点也不客气的回道:“我的脚崴了,痛死了!” 昏迷前她的脚腕就疼的厉害,刚才下马车时她有片刻的犹豫,就算她脸皮再厚也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就算开口了容羡也不一定会扶她,于是她是憋着一口气跳下来的,但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痛力。 容羡似乎是才想起来阿善的脚腕受伤了,目光往阿善那边一瞥,他淡声命令:“修白,送顾二姑娘回府。” 修白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看得出来他是真的讨厌阿善,但主子的命令不能违背,于是他只能黑着一张脸驾车,阿善懵了又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南安王府,合着她刚才白跳马车了,这会儿还得再坐上去? 容羡的马车又大有气派,要比寻常马车高出一些。阿善小胳膊小腿就算空有自己爬上去的心,但奈何小短腿不被允许,何况当着两个男人的面,她爬上去也影响自己侯府小姐的形象。 看到马车上放置的阶梯,阿善够着双手决定把它抬下来。阶梯是实木的非常重,她扒拉了一会儿才把它拉到马车边缘,正考虑着如何把它拽下来而不砸到自己的脚,腰身忽然环上了一只手,直接把她抱上了马车。 可能是被阿善刚才那蠢萌拉阶梯的样子取悦到了,这大概是容羡第一次如此好心。 本就娇小的姑娘虽然身上肉呼呼的,但一点也不算重,容羡单手就把她抱上了马车。被忽然举高高直接飞上马车的阿善还没怎么缓过神来,她有些茫然的看向容羡,小嘴张了张似乎是觉得惊讶。 车下的男人俊美尊贵看起来温尔雅,他只看了阿善一眼就冷淡移开目光。阿善眨了眨眼睛坐回马车内,等到马车动起来时,她没忍住掀开帘子对外面的人调侃: “世子爷,你要是一直这么善良会疼人,还愁找不到小娇妻吗?”当然了,阿善还是不想当他的小娇妻。 正准备离开的容羡脚步一顿,转头看向笑容灿烂的她。 她还能笑多久呢? 容羡情绪淡淡的目送她离开,大婚之日的婚服,一个时辰前已经送去了侯府。 第17章 温柔美人(七) 阿善的偷偷出府急坏了妙灵和妙月,她们二人满侯府找人未果,最后这事儿还惊动了顾侯爷。 此时,距离大婚没剩几天了,掐着手指头算日子的阿善算着算着也就随它了。原本,她觉得日子紧张是因为还要找时机撮合男女主,如今计划失败,毫无办法的她只能被容羡牵着鼻子走,也就忘了紧张为何物。 在回往忠勇侯府的路上,阿善一个人坐在奢华马车内舒服极了。没有了容羡,她终于敢动手摸摸马车内的东西,这时帘外修白硬邦邦开口:“主子不喜外人碰他东西。” 阿善想要拿银质香炉的手一缩,随即她果断将东西拿起,窝在软塌上回道:“外人?我也是外人吗?” 阿善已经忍修白很久了,锦州城与他的第一次见面,就是这少年拔剑险些砍了她,之后他屡次嘲讽她和她作对,一次两次阿善还能不在意,次数多了,再好脾气的人也受不住这种人的刁难。 “我马上就要与你家主子成亲了,以后我就是他的世子妃。” 坐在榻上悠闲晃了晃自己没受伤的左腿,阿善故意气他:“很快我也是你的主子了,你要是再敢对我不敬,我就让世子爷罚你!” 她也就是仗着容羡此时不在身边,才敢这么和修白杠。阿善能说会道,小嘴叭叭噎住修白不是问题,所以当冷脸少年咬着牙将阶梯放下来的时候,阿善心情很好的踩着它缓慢下来,为了让他更憋屈,她还伸着手让他扶了一把。 “你少得意。”修白扶她的时候,恨不得把她的手给掰下来。 见阿善理也不理他拍了拍衣服就要走,他不屑的嗤笑:“世子爷最讨厌被人威胁和逼迫,你刚好两样占全了,如今他被迫娶你你以为婚后爷会对你好?” “顾二姑娘。”修白看到阿善身形顿了一下,有时他是真觉得这姑娘过分天真。 “南安王府的世子妃,不是那么好当的。” 阿善瞧到路边有几块碎石子,捡起来一股脑的往他腿上丢,真想打断这小狗崽的腿。 “” 阿善刚一回去,妙月妙灵就急匆匆围了过来,就连前几日落水的顾惜双都病恹恹在她院子里等,一见她出现,她拉着阿善的手焦急说道:“善善,爹爹等了你许久了。” 半个时辰前,顾侯爷已经来过一次了。最开始,他每隔一会儿还会找人来寻,后来索性沉寂下来,妙灵妙月猜测侯爷大概是动怒了。 不仅是两个丫头这么想,就连阿善也这么想,所以在她换好衣服匆匆赶去时心慌的不行,直到她在进门时扯到受伤的脚腕,险些摔在地上。 “走这么急做什么?”顾侯爷看到赶紧扶了她一把。 他脸上毫无怒气,甚至还体贴的给阿善倒水润嗓,阿善觉得这顾侯爷并不是好脾气的人,然而每次在对待她时,仿佛有用不完的耐心。 “善善啊。”让女儿缓了会,顾伯远终于提了正事。 他从书桌上拿出几本册子递给阿善,坐到她身边叹息道:“自从圣旨下来,我几日几夜的睡不着觉。你娘走的早,你失踪多年又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爹曾发誓寻回你时一定好好补偿你,谁知你才刚回来,就要嫁人了。” 婚期是成烨帝定的,所以对于这么短的准备时间顾侯爷没有反驳权,近几日他忙于阿善的婚事整个人都疲惫了不少,一声声叹着气显示出他对婚事的不满意。 “这些都是你的嫁妆单子和南安王府送来的聘礼,爹已经帮你细细看过了,你回去可以慢慢在看一遍。” 顾候唯几满意的几件事,大概就是南安王府送来的聘礼和两人的生辰八字了。有关婚礼的一切事宜,顾候并没让静夫人插手,他总觉得自己欠这个小女儿的太多,于是就想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补偿她,哪怕做到如今这个份儿上,他仍旧觉得不够。 说来也怪,阿善明明不是书中的顾善善,却不知为何对她这位亲爹有种莫名的好感。眼看着魁梧高大的顾侯爷说着说着眼眶子就发红了,阿善攥紧手中的小册心里发酸,忽然也跟着难受起来。 直到此刻,她才感受到自己即将与容羡大婚的紧张感。 好生安慰完顾候,阿善回到自己的小院子中时,顾惜双还未离开,见阿善心情失落的回来了,她还以为是顾候骂了她,赶紧拉过来轻声安慰。 “善善,来。”顾惜双拉着阿善走到内室,哄着她道:“你快看看你的婚服,我还从没见过这么精致漂亮的。” 不提婚服还好,一提婚服阿善更想哭了。 看着用架子撑起来的华贵红裳,阿善一时间感受不到它的美,只觉得一顶大山压下,压得她险些喘不过气。 经不住顾惜双劝,最终阿善软着腿还是试了那件婚服。衣服太过繁琐,是顾惜双摆弄着她一点点换好的,换好衣服后顾惜双又把她的长发放下,后退几步去瞧阿善时,她怔了怔笑着道:“善善穿它真是太美了。” 妙灵说话不经大脑,直接就来了句:“咱家姑娘就是皇城第一美人,也就姑娘才能配的上世子爷那副好相貌了。” 妙月暗暗戳了她一下,妙灵没懂,直到她看到站在阿善身边的顾惜双,惊了一惊赶紧闭上了嘴。 在阿善还没出现之前,皇城所有人都说,忠勇侯府独女貌美倾城,是皇城第一美人。她的名字就如同她本人,惜双惜双,只惜世上无双,以前他们只是拿惜双夸顾惜双貌美无双,任谁也没想到,如今这个双还真的出现了,甚至还压在了她的头上。 顾惜双的美很柔软,就如同初绽的白荷,美则美还带着股空灵清纯气,让人不敢采摘。而阿善不一样,她的气质不像是任何花,但她整个人站在那里时,就是最明媚的娇花,沐浴在阳光下温暖的不仅仅是自己,还照耀了看着她的人。 如今这烈烈红裳一上身,她身上的光直接照在了白荷身上,盛光之下,无人可抵。 不知道顾惜双有没有听到妙灵刚才的话,至少阿善是完全没听到。她的目光落在铜镜中的婚服上还有些有气无力的,顾惜双感官敏锐,当即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儿。 “善善不喜欢这身衣服吗?” 顾惜双上前又为她整理了下衣领,笑了笑似玩笑道:“还是你不喜欢南安王世子,不想嫁给他呀?” “你去问问谁愿意嫁给他啊。”阿善嘟着嘴小声喃了句。 “什么?”顾惜双手腕一顿,似是没听清阿善说了什么。 阿善反应过来赶紧摇了摇头,摆弄着衣服岔开了话题。 自长公主府后,她对顾惜双和妙月心中都生了防备。不管当日的落水迷案真相是何,在这种大环境下,她既然查不出真相就必须两人一起提防,阿善很明白,这里不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和谐时代,何况顾惜双的母亲是极为厌恶她的静夫人,而她这个好姐姐儿时还曾陷害过她。 女主啊女主,阿善看着铜镜中为她温柔整理衣服的女主,在心里感叹了一句,是谁说书中的女主就一定是好人呢? 字所表达的片面性,作为无法融入书中世界的读者,是无法看穿所有真相的。 “” 因为脚腕的崴伤,阿善只能安分的待在侯府中,谁知到了第二晚深夜,又有人敲了她的房门。 准确的说不应该是房门,而是敲了她的窗户。那时阿善都已经睡着了,迷迷糊糊被嗒嗒的声音吵醒,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吃一堑长一智的她这次没有在出去查看,而是抄起了桌上的茶壶。 嗒嗒、嗒嗒 阿善抱着茶壶在窗边等了许久,都没见有人闯进来,而且窗边并没有人的影子,敲窗的声音极为微弱,就像是被什么细小的东西砸到。 “妙、妙月妙灵?”一向胆小的阿善有些慌了。 她没有让人守夜的习惯,这个时间房中就只有阿善一人。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阿善原本想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只是她想着想着抱着茶壶的手就抖了起来,因为她忽然想到,她还真做过亏心事。 几个月前的锦州城,容羡曾杀了不少人,其中有一个小贼,还是阿善亲自埋起来的。 砰 微弱的敲打声忽然变大了,阿善吓了一跳,只看到窗外略过一道黑影,有什么东西站在了她的窗前。 “顾二姑娘能不能开一下窗?” 熟悉的烦躁声自外面低低传来,阿善懵了片刻瞬间打开窗户,只见刚才还站在她窗前的影子忽然又掠了出去,阿善披着衣服匆匆去追,快要被气死了。 “你是不是和你主子一样都有病?!” 眼前又掠到树上的黑影不是别人,正是容羡身边的贴身侍卫修白。阿善以前只在网络上看到有仇家半夜砸人家窗户,没想到穿书后竟然让她遇上了。 仰头看着站在树上抛小石子的少年,阿善捡起一块石子砸了上去,结果因为气的太厉害方向没控制好,抛向高空的石子垂直落下,直接砸到了阿善的脑门上。 “把你昨天带着的驱虫兽香囊给我。”修白嗤笑,觉得树下捂着头怒瞪自己的阿善蠢极了。 他半夜上门是逼不得已,只因为自家主子的头疾又发作了,刚才他站在门边,眼看着容羡将一桌子的东西扫在地上,那阴森暴戾的样子连他都不敢上前。想到那天在马车外听到的对话,修白就想着取回那个驱虫草试试。 “我不给!!”人家都欺负到她家门上了,阿善要是还好脾气的给东西,那成什么了。 她还以为是容羡让修白半夜过来的,于是就连带着他一起迁怒了。修白似乎没想到阿善竟然这么硬气,愣了愣解释:“爷现在头疼的睡不着,那天就是抱着你才能休息一会儿。” 阿善并不知道容羡有什么头疼之症,够不着修白,她转身就往房间走,这大半夜被人吵醒,任谁都不会有好脾气。 打了个哈欠,阿善一只脚已经迈入房间了,就在这时耳边刮过一道风,似是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她身后。 “主子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阿善没有回头浑身僵直,听到身后修白冷幽幽的顿字开口:“你不给也可以” “反正那天爷是抱着你才睡着的,大不了我把你扔到爷的榻上去,让你们提前入洞.房。” 阿善:“?!” 第18章 温柔美人(八) 阿善是在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修白是在吓唬她的,不过那个时候修白已经拿走了她的小香囊。 想想也是,修白这么讨厌她,怎么可能主动给她机会靠近容羡,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阿善回房后气的好半天没睡着觉。 第二日清晨,外面又飘起了小雪。 妙灵推开房门时,阿善猛然惊醒,她听到门边的脚步声匆匆裹紧锦被后缩,刚刚走到塌前的妙灵一愣,“姑娘这是怎么了?” 阿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额前的碎发都湿透了。 受修白那句话的影响,再次睡着的阿善做了个与之相应的梦,梦中她穿着大红的喜服被容羡按在了桌子上,满房昏红,在如此环境中不显暧.昧硬是扭曲成了恐怖氛围,梦中她被容羡掐着下巴放肆啃咬,窒息感与羞耻感并存,伴随着一声衣服破裂音,阿善激烈挣扎着,好在及时醒了过来。 这梦实在是太诡异了。 听到妙灵的声音,阿善才缓慢回过神来,“没事。” 她现在脸红的厉害,人也燥的不行。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丢人兮兮的梦,梦中的男主竟然还是一向清心寡欲的容羡。虽说不愿意面对,但这梦倒是提醒了阿善,成婚当天他们就要面对修白所谓的洞房,而且之后二人还要同塌而眠日日见面。 一想到这些,阿善心情就有些复杂。 锦州城的那些日子里,阿善不是没有和容羡同屋而眠过,在雨夜埋尸那晚,她就战战兢兢抱着自己的小被子站在了他的房门口,容羡脱下外衫站在塌前看她,似笑非笑着道:“我可刚杀了人。” 不怪阿善缠着他,只因阿善埋人的时候是埋到了院中一棵树下,而那棵树正对着阿善的房间,经过种种的恐慌害怕后,她实在不敢一个人睡,就算容羡刚刚掐死了一个人,但至少他是活的。 其实当人直面心里无法承受的恐慌时,惊惧起来的瞬间换来更多的却是遗忘。 最初的惊恐过去后,阿善渐渐就模糊了容羡掐人的记忆,她的脑海开始被自己刚才亲手埋尸的场景充斥,抱着小被子一步步往容羡房间中挪着,她有些不确定的开口:“咱们这样会不会被人发现呀?” 她抽了抽鼻子,声音还有些哭腔:“你干嘛要杀人。” 容羡是聪明的,就算那时他是失忆状态,也知道如何让局势更有利的偏向自己。于是他顿了顿,放缓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和:“他必须死,不然我们都活不了。” 从小贼进入阿善院子的那一刻,他就注定无法活着出去。 没有人知道阿善院中藏了一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的身份还极为危险,一旦小贼有幸逃出并且对外宣扬,那么阿善的小院子很可能会招来各方暗杀,容羡不可能将自己的考虑全都告诉阿善,他只挑了几点阿善能接受的说,后来阿善沉默了,她紧抓着被子,好半天才下定决心:“你可以离开这里吗?” 她救人只是好心,留下他只是因为自己孤单,但她并不想自己身边有着这么恐怖一人。 容羡似乎早就知道阿善会这么说,他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可以,只是我现在还不能确定自己是谁,而且我伤势未好离开后很可能马上被抓,而你,大概会被当成我的同伙一起处决。” 偏头看向院外的那棵大树,他缓声补充道:“就算我未死,你侥幸逃脱,别忘了你院内还藏了一具尸体,一旦被人查出,这罪名落在你头上你一样跑不了。” 阿善当时极为崩溃:“你到底是谁呀?” 其实问了也是白问,总之阿善当时和容羡成了一根线上的蚂蚱。考虑到这人还需要自己为他治伤,暂时不会杀她,于是她安心宿在了容羡的卧房。 第一夜,容羡倚在榻上平静看着房内的姑娘,问:“你确定要在一个男人房中过夜?” 阿善可没这个时空的男女扭捏,她将被子铺在离容羡床榻最远的一处角落,坐在上面缩成一团看他,“我就睡地板,又不碰你。” 容羡看了她许久大概是默许了,但他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嘲弄还是让阿善捕捉到了。 之后,两人就很有默契的睡了一间房,直到有天阿善整理被子时,不小心抖出了藏在里侧的小匕首,啪嗒一声落地极为刺耳,阿善尴尬的将东西捡起,抬头就看到容羡正坐在桌边看着她,脸上不喜不怒没有丝毫惊讶,好似早就猜到阿善会这么提防他。 那段时间,大概是阿善自从穿越后最难熬的一段日子了。 她日日与容羡同屋日日帮他治伤,在院内某棵树下传来隐约的异味时,阿善哆嗦的调了一瓶草药水浇下,后来那棵树下开出了一朵血红色的小花,容羡看着她的神情也越来越诡异,阿善也变得越来越不安,等到她发现问题想逃跑时,却发现自己已经没了退路。 回忆在这里堪堪终止,阿善深呼了口气,很怕自己婚后又和容羡恢复成锦州城的相处模式。 那个男人看似优雅随和,实则杀人不见血恐怖残暴,当他情绪不好蔓延着低气压时,那种无形的压迫最为窒息,阿善想着想着就又想逃婚了,她不知不觉走到院中,仰头看着侯府的高墙。 “算卦算卦,不准不要钱” 墙外忽然传来一人的吆喝声,阿善听着有些耳熟,靠近墙边又细细一听,她想起这人就是两次出现在她周围,又忽然迅速消失的老道士。 匆匆跑出门外,阿善看到老道士时总算是松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道士这么执着,她缓了缓呼吸上前:“道长还记得我吗?” 老道士笑眯眯的看着她:“老道自然记得。” 不等阿善开口,他就缓缓道:“老道前几日算了一卦,算出姑娘近些时日会有血光之灾,桃花与血色共存,实乃血染桃花不吉之相。” 阿善一懵,想问的问题忽然遗忘,对于老道士的话也听得懵懵懂懂。 “你这疯道士在说什么胡话,我们家姑娘马上就要成婚了,这种不吉利的话也是你能说的?!”匆匆追出来的妙月刚好听到老道士的话,她怒气冲冲的指着道士一通骂,老道士完全不恼,在听到成婚字眼时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阿善点了点头,制止了妙月后,随着老道士走到一处偏僻角落。 “我记得,凤仙台外姑娘找我算的是姻缘?” 阿善眨了眨眼,补充:“我找你算的是我到底能不能避开这场婚事。” 或许是被她的直爽逗笑了,老道士笑着摇了摇头;“不可不可,姑娘这姻缘退不可退无可避免。老道也奉劝姑娘不要再想着逃婚,你可想过,你的一场逃婚会牵连多少人?” 阿善马上就想起了顾侯爷,心中的无奈一闪而过,接着她忽然想到:“既然婚事退无可退,我也不能逃婚,那我婚后能不能换来一线转机?” 阿善这话说的很委婉了,其实她的意思是,在她成婚嫁入南安王府后,还有没有机会远离这朝堂纷争权势中心,毕竟她婚前逃婚牵连的是侯府,然而她婚后忽然失踪的话,就算牵连的是南安王府,但是以容羡的滔天权势,想要掩盖这一切并不是难事。 “你大可试试。”这话老道士自然是听懂了,但他摇了摇头只说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直到老道士晃悠悠离开,阿善才像是回过神来,她刚刚也不知自己是中了什么邪,从不信算命的她,竟然真的把老道士的话放在了心上。 不过就是个江湖骗子罢了。 阿善心里想着,那老道士连顾善善内里都换了个人都没算出来,一定不是什么正经的好道士。 “” 老道士说的那番不吉利的话,不知怎么就传到了顾惜双的耳朵里,她来看阿善时,连声问了几次那老道士还和她说了什么,生怕那老道士的胡言乱语让阿善放在心上。 “他真没再说什么吗?”顾惜双见阿善整个人没什么精神,拉着她的手安慰:“善善你可别把那骗子的话放在心上,你即将大婚,夫君权势滔天还是南安王世子,能发生什么血光之灾?” 明明被晦气的是阿善,但顾惜双却替她气的不行。 “姐姐送你的平安符呢?” 以前阿善为了和顾惜双搞好关系,每日都把顾惜双送的平安符挂在身上,前些日在去过南风馆后,那平安符就失踪了。 “大概是弄丢了吧?”阿善还真不是故意弄丢的,刚想开口解释几句,温柔大方的女主就好脾气的安抚她:“无事,丢了就丢了罢,姐姐再去帮你求一个。” “看你最近无精打采的,不然你随着姐姐一起去趟青山寺?” 阿善本不想去,但只要一想起老道士口中的血光之灾,她还是觉得膈应。不信是一回事,听完了不舒服是另一回事,想到容羡这厮杀了那么多人仇家遍布,她很怕大婚那日会成为杀手的聚集地,而她很可能会无辜沦落成箭靶子。 毕竟剧情开始跑偏,书中只有容羡和顾惜双的婚事,没有容羡和她顾善善的,所以如今一切皆有可能发生。 阿善当天就和顾惜双去了青山寺,本想是去那里烧烧香求个庇佑,但她不会想到那里才是危险的开端。 当马车晃晃悠悠跑在山道上时,顾惜双有些担忧的掀开帘子,她看了看外面不知何时又飘起的雪花,眼眸一闪,忽然道:“善善,你看那是不是南安王世子的马车?” 阿善:“” 真是不想看到什么就来什么,清晨的那场梦境还记得清晰,她现在只希望容羡和她不顺路了。 第19章 温柔美人(九) 很可惜,容羡和她顺路,非常非常的顺路。 当阿善顺着顾惜双所指的方向看去时,容羡的马车晃晃悠悠就在她们的斜前方,在几辆奢华马车中,容羡的那辆最大最为显眼,而且他的马车四周随行还跟着很多护卫,阵仗很大。 “还真的是他。”阿善气鼓鼓。 从这条山路往下走,目的地就只有青山寺,她想不明白像容羡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大变态去寺庙做什么,只是这么想想就觉得违和,她可不信容羡信佛那一套。 很快,前方的马车发现了跟在他们后面的人,他们并不知这辆马车是谁的,为了车上人的安全,有人骑马倒了回来,在问清车夫马车内的人是谁后,着一身白衣的持剑少年面色一冷,嘲讽道:“还真是阴魂不散。” 躲在马车内的阿善掀开窗帘,抄起桌上的小点心就向外砸去:“你们才是阴魂不散!” 可不就是修白那只小狗崽么,昨晚他砸她窗户抢走她小香囊的事还没算呢。 当着车夫和顾惜双的面,阿善自然不能把昨晚的事情说出来,修白虽然嘴损但智商高分得清什么话能说,拍打着身上的点心渣渣,在看到自己白衣上染了抹污渍后,他冷哼一声黑着脸离开了。 “善善,你怎么可以这样和白侍卫说话。”顾惜双温柔得体,自然不认同阿善刚才的行为,就连妙月也觉得阿善刚才的行为不太好,毕竟修白是容羡身边的第一暗卫,他虽然是下属,但许多在朝官员都对他礼让三分。 也不知是不是气不过,刚刚离开的修白很快又回来了,这个时候阿善发现前方的马车也停下了,修白坐在高高的黑马上,虽然英姿飒爽但脸色实在不好:“顾二姑娘,长公主请您过去一叙。” 长公主??! 阿善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容羡去青山寺是为了护送长公主,不过很快她发现自己又错了,因为马车上除了长公主和容羡,还坐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嘉王。 自那日长公主府上一别,阿善再也没有见过嘉王,她没想到今日会以这种方式见面,扬在脸上的笑容一僵,她觉得好尴尬。 “丫头,来,快过来坐本宫身边。” 马车内,长公主位于中央,她的两侧都没有坐人,而容羡和嘉王是左右坐在马车的两侧的。阿善进入马车后有一瞬间的无措,偷偷看了眼仍戴着恶鬼面具的嘉王,阿善还是选择坐在了容羡那边,似乎她也只能这样选。 长公主无子,夫君是当朝大将军,只可惜几年前将军战死沙场,他死时就是在寒冷的冬季,于是每当这个时候,长公主都会去青山寺吃斋念佛,小住一段时间。 可能是寂寞的久了,长公主很亲近容羡和嘉王,她可能是看不出两人暗地里的汹涌,每次出行总爱拉着他们。阿善不如长公主,所以她总觉得坐在她对面的容羡和斜对侧的嘉王气压很低。 一股寒风涌入时,阿善不由缩了缩身体。她今日穿了身藕粉色衣裙,衬的她肤色白嫩灵俏可爱,长公主似是感受到她的微微瑟缩,于是就将目光看向一侧的容羡:“小姑娘不顶冻,还不快把你的披风披在顾二姑娘身上。” 容羡垂着眸子也不知在想什么,听到长公主的话,他抬了抬眼眸顺从解下自己的披风,在将衣服盖在阿善身上时,阿善还听到长公主笑着斥了他一句:“这种小事也需要姑姑教你,成亲后你可怎么办才好。” 就是,照顾小娇妻都需要长辈去教,你这男主怎么当的啊。 因为清晨的春.梦,阿善此时看到容羡还有些心虚,不过她十分认同长公主的话,同时对这位长辈也更亲近了些。原本,她因长公主的身份并不敢随意接话,如今接触了几次后,她发现长公主为人没有半分权势架子,人也是真的随和好脾气。 她大概还不知道,她那好弟弟曾想抢她侄子的准妻子当王妃吧? 想到这阿善不由又往嘉王那儿看去,戴着面具的他将面容挡的严严实实,有微弱的摩擦声传出,阿善这才注意到他手中拿着的是一串佛珠。 嘉王向佛?! 阿善一懵,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因为自己记忆的流失,阿善如今已经完全忘记了中与嘉王有关的所有剧情,似乎随着他一起流失的还有剧中各位配角的结局,阿善如今脑海中就只剩下中的几个大剧情,还都是和男主有关的。 砰 山路不好走,何况他们这次走的还是小路。在磕磕绊绊的路上,马车的轱辘大概是撞到了石头,整个马车晃动时阿善重心不稳,直接跪到了车板上。 其实,如果阿善只单单是扑倒在地上那也就算了,尴尬就尴尬在她在双膝跪地时前半身扑到了嘉王腿上,原本在转动佛珠的手下意识去扶,嘉王的佛珠坠落在地,隔着一层面具,阿善似乎感受到他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气氛诡异的凝结。 最后,还是容羡掐着她的腰身把人扶起来的,对于眼前这一变故,他面上不显分毫,但箍着阿善腰身的手力道极重,阿善忍着羞愧和嘉王道了歉,许是察觉到她的不自在,长公主之后很快放她回了自己的马车。 总之,阿善好后悔来青山寺了。 青山寺位于山顶,从皇城来往需要半日。 考虑到阿善即将大婚,顾惜双原本是计划着连夜赶回的,任谁也没想到一场不起眼的小雪会越下越大,到了后来,山路被厚雪铺盖极难行走,于是她们二人只能宿在这里。 同样不走的还有嘉王和容羡,阿善到了青山寺才知道,嘉王是真的向佛。妙月见阿善一直盯着嘉王离开的背影发呆,于是小声和她说道:“姑娘是好奇嘉王为什么会向佛吗?” 阿善回过神来:“你知道?” 妙月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人,才小声说道:“奴婢从别人说,嘉王向佛是被先皇逼得,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听说过嘉王出生时天降异象的说法,总之钦天监批他为妖物,是会祸乱人间的。” 这些话阿善已经从顾惜双口中听过了,反反复复就这么几句,而她想要知道的更详细些:“还有吗?” “姑娘对嘉王的事这么感兴趣?” 妙月有些不解,想了想才继续道:“奴婢还听说嘉王虽被钦天监批妖,但因为他母妃的原因,先皇仍旧很喜欢这个小儿子,为了不让钦天监的预言成真,先皇才会逼着嘉王从小礼佛念经,在宫中还特意为他建了座佛堂。” “对了。”妙月似是想起了什么,但又不太敢说,犹豫了片刻,她才缓缓道:“我听人说嘉王的脚腕上似乎还挂着颗锁心珠,据说是为了抑制他的妖煞之气。” 阿善:“”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阿善越听越觉得离谱。她突然又好奇起嘉王的事情来,是有原因的。 半路那一摔让她无意拉近了与嘉王的距离,上次因着血腥气她没闻出什么,然而这次,她隐约间闻到了嘉王身上淡淡的草药香,子佛身上也有这个味道,几乎是一模一样。 因为心里藏了事,所以阿善面上不比以往轻松。 傍晚的时候,长公主请她们过去一起用晚膳,阿善也不知自己是犯了什么抽,竟然当着嘉王的面夹了一块花生酥。 阿善对花生过敏,这件事除了子佛没有人知道。所以她一边小咬了口花生酥一边往嘉王那儿看,嘉王明明看到了,但他没有丝毫反应,手中的佛珠随着他慢悠悠转动着,这个人手中的动作当真是连片刻都没有停顿。 “善善,你脖子怎么了?” 很快,长公主发现了阿善的不对劲儿,这时阿善脖子上已经红了大片,她眼眶有些疼,低下头闷闷道:“我好像对花生过敏。” “你这孩子,对花生过敏还敢乱吃!”好在容羡也在,他当即就把阿善抱起往客房送。 阿善眨眼的时候有泪滴落,其实她还是又分不甘心的。她将头靠在容羡的肩膀上小声的抽泣着,听到容羡吩咐去请大夫,她拽了拽他的衣服:“不用了,我房间里有药。” 阿善只咬了一小口,几颗药丸下肚很快就能恢复,她之所以哭,是觉得心凉。 不知为何,她越来越觉得嘉王就是子佛,虽然子佛与嘉王的种种喜好全部相反,但这并不能打消阿善的疑虑。容羡把她送回房间后,并没有马上离开,他站在窗边冷冷看着阿善把药吃完,薄唇的笑容带着分嘲弄,似笑非笑的样子有些可怕。 “就这么想引起容迦的注意?”嘉王的名字就叫容迦,刚刚容羡就坐在阿善身侧,把她的举动看的清清楚楚。 他看得出,阿善刚刚是故意为之,无论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都已经威胁到了容羡本身,此时他好似也跟她般浑身都不舒服,目光落在她脖间发红的皮肤上,阿善被他看得浑身一寒,赶紧道歉:“我错了,对不起。” 阿善现在也后悔了,她就不应该拿这件事去试探嘉王,无论能不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这对她而言都不会是好事。 容羡大概是真的生气了,对于阿善的道歉不为所动,他缓步走到阿善面前,胳膊抬起不知是想干什么。阿善还以为他要打人,慌忙去躲时,赶紧抱住了他的手臂。 “世子爷”阿善的脖子上还很红,眼眶中含着刚才的泪看起来有些可怜。 她抱着容羡的手臂刚想说话,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从旁人的角度看去,阿善仰头抱着容羡手臂的样子很像是在撒娇,所以顾惜双停在门外一时也不知该不该进来,明眸微颤,她笑容有些尴尬道:“我” 容羡的视线完全没落在顾惜双身上,盯着阿善又看了两秒,他冷淡抽回手臂,离开时还不忘提醒阿善:“好好擦药。” 阿善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但就目前而言,容羡却必须要在乎。 “” 因为过敏的原因,阿善睡得很早。 只是她房间位于钟楼很近,睡了几个时辰被钟声吵醒了。原本是想看看窗外雪有没有停,结果她刚走到窗边,就听到隔壁房门被悄悄推开,顾惜双披着白色斗篷在门边停留了片刻,见四周没人,裹紧衣服很快出了院门。 此时已入深夜,大部分人都已经休息了。阿善想不出顾惜双这个时候出去是要干什么,事关中女主的剧情发展,阿善犹豫了下,最终也披上斗篷跟了出去。 第20章 温柔美人(十) 雪路难走,阿善跟着顾惜双一路走到了放生池。 池边围绕了一圈烛灯,将那方小天地照成暖色。阿善隐在一棵粗壮的树后,看到放生池处站了名雪衣男子,墨色的发束在身后,他手中持着盏灯笼静静而立,在顾惜双靠近时,他微微侧头,阿善在看清他的侧容时愣住了,这人竟然是容羡?! 他怎么会和女主半夜见面? 阿善激动的捂住自己的口鼻,还当这两人有了什么感情进展。不过可惜的是,事情的发展与她想象的完全相反,容羡在看到她出现时没有半分反应,屈身放生桶中的几尾鱼,他用指在冰凉的池水中搅了搅,完全没有说话的意思。 “世子爷”隔着一段距离,顾惜双的声音温柔又轻,阿善断断续续并不能听清她说了什么。 刚想再凑近一些,就看到容羡站起身将目光投向了阿善躲藏的树后,夜空中白雪垂落,他的面容被烛火映出一抹暖意,阿善缩头躲藏时,也不知那人回了句什么,她竟然听清了顾惜双无法压抑的质问:“那顾善善有什么好?!” “世子爷,我是真心爱慕你,那日长公主府的事情我也是逼不得已,我看的出来你并不喜欢我妹妹,刚好我妹妹也不喜欢你,你娶我有什么不好?” “我并不比她差啊。” 雪地的寒意顺着脚底往上蔓延,阿善耳边能听到风中的呜咽。放生池边容羡面容冷淡,他错开顾惜双伸过来的手,淡声问她:“你怎么知道我会来青山寺。” 顾惜双忍着难受,哽咽着开口:“我还知世子来此处是为了南安王妃,恐怕世子早已忘记了,两年前的这天我们在此也遇到过,那晚的大雪比今日还大,世子一个人在放生池边站了很久,可惜的是我路过时,世子不曾看我一眼。” 容羡弯了弯唇,漂亮的眸在雪夜染着暗光,“如今你也入不了我的眼。” “” 阿善一个暗处旁观者,不去看男主的脸,都能想象到他说这句话有多无情,然而顾惜双竟然还能坚强到没有哭着跑开。 女主隐藏的实在太深了,阿善从头到尾都没有察觉到她对容羡有意图。可原中明明是容羡主动选她为世子妃,虽然那段阿善记得不太清楚了,但她知道那时顾惜双是不情愿的,似乎还受了男主的威胁。 到底是阿善的记忆混乱了,还是原中女主就在隐藏自己对容羡的爱意,这点她无法验证。不过如果事实真的是第二种猜测,那这个女主就真的太可怕了。 “容羡!”大概是觉得羞辱了,顾惜双决定孤注一掷。 阿善扒着树小心翼翼的往那处看去,看到顾惜双试图靠近容羡,她斗篷上沾了一层白雪,身体微微颤着说道:“容羡,你看我一眼,看我一眼好不好” “自三年前那夜我就爱慕上你,饱受相思之苦。我知道很多人都畏惧你,可我不怕的,我甚至都甘愿死在你手上。” 在容羡面前,顾惜双几乎是在踩着自己的自尊在说话:“这些年我努力让自己做的最好,就是想有朝一日能配的上你。” “你娶我,你娶我好不好?我真的可以帮到你,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到你,顾善善她没用的,她失踪了十年谁知道她都做什么,世子知道外面都在怎么传她吗?” “十年啊。” 树身坚硬的纹路摩擦到阿善的指腹,站在大雪中,她听到顾惜双似癫狂笑道:“谁知道她还干净不干净。” 阿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下意识看向容羡,只见他眸色深沉的看着面前的人,平静的面容上仍旧没什么情绪。片刻后,他才扯起嘴角,很轻很凉的溢出一声笑。 大概是懒得搭理顾惜双了,他转身就要离开,阿善以为两人的谈话到此结束,谁知顾惜双还不死心,竟然想去拦他。 嗖 阿善只感觉自己头顶有道寒流而过,有什么东西从树上而下砸在了顾惜双身上,放生池边的女子吃痛将手臂抽回,容羡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背对着人声音低低缓缓有些玩味。 “以后看到我滚远些,不然就杀了你。” 阿善打了个寒颤,僵直的看着容羡的身形越走越远,她缓慢抬头,看到修白正坐在这棵树上看着她。 emmmmmm画面有些惊悚。 “” 阿善先顾惜双一步离开放生池,大概是听到的事情一时间无法消化,她指尖冰凉浑身发寒。 她离开的时候,听到顾惜双蹲在地上哭的压抑,如果不是因为听到了那些太过肮脏的诋毁,她大概会同情顾惜双,可此刻她内心起起伏伏对于她的遭遇却没有半分同情,有瞬间,她开始质问这样的人到底是为何当了女主,而她,又凭什么为她去创造机会铺路。 中的大多剧情阿善都不记得了,但关于顾惜双的那篇番外她记得依旧清晰。回房后阿善彻夜未眠,她不是智商很高的那种人,于是就坐在桌上一直想一直想,她在想自己要不要告诉顾候真相,还要不要扭转歪曲的剧情。 阿善实在太迷茫了,毕竟这场穿书来的太过意外,她没得到半分提示。 其实她也不清楚,如果剧情按照原发展她能不能回家,她现在只知道凭着她一个人的力量剧情已经扭不回来了,于是天亮后她想通,她决定为顾善善报仇,告诉顾候当年他小女儿的失踪之谜。 妙月进屋的时候,阿善还在膈应一会儿要和顾惜双同车回去。 窗外雪已经停了,妙月将早膳放到桌上,叹了口气道:“姑娘,奴婢听说大小姐病了。” 顾惜双染了风寒,阿善去她房中看时,她面色苍白不停地咳嗽着,虚弱的躺在榻上没什么力气。 她这个样子,自然是不能与阿善一同回去了,阿善因为婚事今日必须离开,以前的话她或许还会帮女主看看病开两副药,可现在她可不会那么好心,经过昨夜的事她也是看明白了,原来长公主府的迷案也是她一手操作的。 顾惜双并不知道阿善昨晚跟踪她的事情,哪怕心里恨的不行,她外表仍旧是温柔好姐姐的样子。她将自己再次求来的平安符塞到阿善手心,虚弱笑着:“这次,你可要收好了啊。” “以后你成婚,姐姐不能护你周全,就希望这平安符能咳咳。” 阿善当着她的面将平安符贴身放好,坐在塌前帮她顺了顺背,过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女主城府太深手段高明,没什么实力的阿善无法和她硬碰硬,而且顾惜双毕竟有女主光环,不到逼不得已,她是真不想和她对上。阿善现在只希望女主能就此安分,不然之后剧情会崩坏成什么样,谁都无法确定。 山上的雪还未化净,阿善看着太阳出来了,原本想等到中午再走,谁知没过一会儿天又阴沉起来,小雪飘飘落下,就算山路难走此时她也必须要回去。 阿善与容羡几乎是前后离开青山寺的,昨晚的车祸现场修白一定如实告诉了容羡,阿善坐在车拍了拍头,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男主了。 因为顾惜双只带了一个丫鬟,所以阿善让妙月留下来照顾她了。 其实她是故意将人支开的,在马车晃晃悠悠行驶在半道上时,阿善从衣服中掏出了顾惜双送她的平安符。将东西展开放在鼻间闻了闻,阿善翻看着里面的东西,发现这平安符内果然藏有玄机。 上一个平安符阿善弄丢了,所以她无法得知那个有没有问题,但顾惜双刚刚送给她的这个里面藏了慢性毒.粉,贴身而放会损害身体,等到时间久了,这毒气渗入皮肤会侵入五脏六腑,阿善倒抽了口凉气赶紧将这东西丢出了车外,就在这时,拉车的马发出一声嘶吼。 “姑娘不好,前面有山贼。” 赶马的车夫是个练家子,当即就抽出了自己的武器。他一个人就算再厉害也无法应对十几个山贼,眼看着那群人就要追过来了,阿善被吓得腿软,但思维也越加清晰。 “李叔,我们往回赶!”她指挥着车夫将马车调转,又向着青山寺而去。 此时容羡的马车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阿善想如果他们赶得及,或许能向他们求救。 “呦,怎么掉头跑了呀。”其中几个山贼骑着马,挥舞着大刀正准备堵截,没想到那马车竟然掉头跑了。 呸了一口,领头的那个搓了搓手:“兄弟们给我追,一定要把车里那个小美人拿下!” 山路上的雪还没化净,此时又飘飘落起了小雪。阿善坐在车内被狂奔的马车颠的左右摇晃,慌乱之中她听清楚了后面的追喊声,同时她起了疑惑,那群山贼是怎么知道车内是个美人的? 不等她思考,车夫的手臂被后面射来的箭刺伤,大概是知道自己跑不了了,他咬牙跳下了马车。 “姑娘一定要平安逃出去!” 阿善眼看着车夫冲向了那群山贼,她喉咙干涩到无法发声,手指颤的厉害,连阻止都来不及。 车夫只能给阿善争取到片刻的逃跑时间,她没有选择的余地,也不能让人白死。从车内出来试探的牵住缰绳,此时前方的马仍处在狂奔的状态,阿善如今能做的就是抓好缰绳,不要让自己摔下去。 “给老子追!今天绝不能让那娘们活着离开这里!” 后方不时还有箭射来,明显是带着杀意。阿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了这群人,又或者是有人,不过比较幸运的是她并没有被那些流箭射到,只是在马车狂奔到容羡所在的位置时,她跳车的瞬间,被一支箭擦到了后肩。 阿善没管,从雪地上爬起来就往容羡那里跑。 第21章 暴戾夫君(一) 这是什么情况?! 阿善本以为,自己到了容羡那里就安全了,没想到她到时,容羡的马车上燃起了大火,几名侍从正与从天而降的黑衣人缠斗。 眼看着马车狂乱的冲向前方,阿善这才后悔自己就不应该这么早跳车。此时前面敌友不分后面山贼即将追来,她没有犹豫的时间,只能咬牙一头扎进路边的山林。 雪路难走,阿善跄踉着好几次险些摔倒。那群山贼在后面紧追不放,不时还会放一两支箭,她不敢停也不知道自己会跑去哪里,只感觉自己在林子里越跑越远,后来她摔在了一处杂草茂盛处,慌张爬起来时,她在草叶上看到了一小滩血迹。 沙沙 阿善身体一僵,感觉周围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她将手悄悄伸向腰袋,屏住呼吸一点点颤着抽出里面的小匕首。转身,她不管不顾正准备给身后那人一击,手腕被人快速截住,冰凉的指温传来,那人哑声笑着道:“不错,还知道反抗。” 阿善的手还在发抖,在看清身后之人时,手中的匕首无力掉落,她眼眶有些酸涩,“谁知道身后是人是鬼,我不反抗难道等死吗?” 容羡弯身将她的匕首捡起,无情嘲笑:“就你这力道,在你摸匕首的时候,我就能把你的手折断。” “那你可真厉害!” 明明刚才还怕的要死,但这会儿看到这人,阿善却突然一点也不怕了。他们这时是处在山林中心,四周树木茂密极难让人发现行踪,见容羡屈膝处理草叶上的血迹,她也没闲着开始左右查看,这一看还真看出问题了。 “我好像闯祸了”阿善赶紧去捂自己受伤的肩膀,发现沿路流下了好几滴血。 容羡皱了皱眉,站起身刚想过来查看,一股凌厉的箭气穿来,他反应不及,只能将身侧的人扯开,硬生生承受那一箭。 “快走。”那帮山贼还好对付,最难缠的是那群黑衣人。 阿善根本就不知道有箭穿来,她只感觉眼前一黑就被人拦腰抱起。四周的寒风刺的她脸颊生疼,她抱稳容羡的脖子正想说话,就看到后方四五支箭又穿来。 “小心”阿善颤声提醒。 容羡一边单手护着她一边向侧面躲闪,阿善尽可能不拖累他,但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容羡的反应速度比平时慢了很多。 嗖 三面临敌,又有几支箭穿来。有人似乎是发现了容羡的弱点,有一支箭直接向阿善面门射来。 纵使容羡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同时抵挡这么多的箭,于是在他去挡朝阿善射来的箭时,剩下几支箭快速朝他而去,容羡闷哼一声吐了口鲜血,眸色阴沉滴墨。 “” 追杀容羡和阿善的是两拨人,他们互不认识,但目的却是相同的。 黑衣人明显水平更高,手段也更狠,他们的目标是杀掉容羡,但也不会留下其他活口,所以当那群山贼姗姗来迟时,几人被流箭射中,当即这两拨人就混战成一团,容羡趁机带阿善逃离,藏到了一处山洞。 “你还好吗?”容羡的肩膀和心口都有箭伤,血染红了他的半边衣衫,看起来很是可怖。 他现在不便行动,所以阿善悄悄出去将他们来时的行踪遮掩,为了误导那群人,她还在另一处留下了几滴血。 再次回到山洞,容羡已经在动手拔箭了,他这人不仅是对别人狠,对自己更是狠,阿善一个旁观者看着都疼,可容羡拔箭时眼都不带眨的。 最后一支箭时,有几滴温热的血溅在了阿善脸上,容羡准备扔箭的手一顿,他捏紧箭尾拿近细看,发现箭头已经发黑。 “这箭上有毒?”阿善微怔,擦去脸上的血慌慌张张去解自己的药袋。 此时她很庆幸自己有随身带药的习惯,蹲下身去查看他的伤口时,容羡面色苍白颓然倚坐在石壁,墨发垂落血染白衣,半响后,他缓缓抬手抹去唇角的血渍,竟然低低笑出了声。 “敢让我为你付出这么大代价” 容羡抬起眸子暗沉沉凝视着阿善,染血的手覆在阿善的后颈,他语气越来越轻,“你打算以后怎么还回来?” 容羡有必须要救她的理由,如若不然,像他这种冷心冷肺的人,可以冷眼看着她被山贼杀死。如今容羡为她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大到他只单单杀死她都不足解恨,轻咳一声又带出口鲜血,他望着阿善的眸色越来越暗,隐约透着一股杀气。 “你别动。”初听到他这样说,阿善不是不慌的。 但这人的的确确是因她而受的伤,眼看着他的伤口血流不止人也越来越虚弱,阿善在这种寒冷的环境中急出一身汗,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的神情。 “给我搜,他们一定没有逃远!” 外面的情况也不知怎么样了,但想来是那群黑衣人占了上风。 在他们靠近阿善他们躲藏的区域时,容羡将人紧紧按在了怀中,很快,阿善便感受到自己衣服的渗湿,她知道那都是容羡身上的血。 大概是被阿善留下的血迹误导了,那群人很快追着血迹离开。此时天已经黑了,飘飘的小雪断断续续下了一天还没有停,没过一会儿那群山贼也追了过来,其中一人就站在那堆杂草旁,他的身后就是被掩盖的洞口。 “呸,那群黑衣人什么来头,害咱们折了不少兄弟。” 远处的那个将大刀插到了雪地里,阴沉沉道:“少废话,今天一定要把那娘们宰了,不然那些银子咱们一分也拿不到!” “往这边走!” 山贼大概也是发现了阿善留下的血迹,循着黑衣人的脚步追了过去。直到这山林间又恢复安静,阿善才敢大口喘了口气,刚才的话她听得很清楚,果然是有人买通了山贼要杀她。 “还撑得住吗?”阿善从容羡身上起来时,自己的衣衫上染了他一片的血。 他此时的状态是真的不好,本就头疾发作的他此时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失血过多让他有些意识不清。在阿善起身的时候,他眉头微皱,感觉头疼的像是要裂开。 “别动。”伸手又将人抱回,他的头疾远比身上的伤要疼的厉害。 将脸放肆的埋在阿善脖间吸了一口,阿善浑身僵硬,听到他低哑着声音道:“让我再多抱会。” 回皇城的路上,容羡身上的血已经变成了黑色。 那群黑衣人在箭上抹了剧.毒,如果不是修白一行人赶来的及时,或许容羡已经死在了山洞里。 阿善这才相信了老道士口中所谓的血光之灾,如果说容羡就是她的桃花,那么那老道士真真就是说的一字不差,眨了眨眼睛悄悄将自己的流血的手腕掩盖,阿善身上藏着很多秘密,都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此时,距离两人的大婚仅剩两天,其中一天容羡全程昏迷,整个南安王府外面挂满了红帐,内里却死气沉沉。 阿善遭劫的事很快传回了青山寺,顾惜双不顾病情连夜赶回,她回来时出奇的顺利也没遇到什么劫匪,见阿善平安无事,她松了口气担忧道:“听说南安王世子为了救你受了重伤,至今昏迷都不醒,那你们的婚礼可如何是好。” 阿善如今严重怀疑是顾惜双买通山贼杀害她,可她找不到她的丝毫破绽。 同时,她也在想后日的大婚到底还能不能如约举行,她想啊,能拖一日是一日也挺好,拖到最后,或许她还能找到法子破解这尴尬的局面。 她想了很多,然而两天后的清晨,一群人还是托着各式东西涌入她的房间。 终于还是逃不过。 老道士的话再次灵验,同时阿善开始担心,伤势极为严重的容羡会不会昏倒在迎亲的路上。 第22章 暴戾夫君二 大婚的前一天晚上,阿善有去找顾侯爷谈话。 马上就要成亲了,说不紧张是假的,但她发现顾侯爷比她还要紧张,婚事的步骤一遍遍再三确认后,阿善终于插上一句话:“爹,我好像想起了一些儿时的事情。” 关于顾惜双和静夫人合伙坑害她的事情,阿善认真思考后,发现她并不能将真相直接告知顾候。阿善并不是真的顾善善,她没经历过那件事,而能知道这件事的始末全是因为看过全的番外,属于是上帝视角,根本就拿不出证据。 而且最致命的一点是,顾惜双和静夫人也是顾候的亲人。一边是失踪十年多忽然出现的小女儿,一边是他的妾室和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大女儿,孰轻孰重阿善无法替顾候判断,但她知道顾候心肠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一定不会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干出这种事,而且还会打草惊蛇,让那两人暗地里盯上她。 在这种陌生的世界,阿善必须谨小慎微,于是她装作艰难思考的模样,慢吞吞回道:“自从青山寺回来,女儿就做了整晚的噩梦,我梦到了自己儿时被拐走的情景,虽不知是谁,但我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女人?”顾候眉头拧起。 阿善咬了咬唇,点着头道:“她似乎是侯府老人,有些威望又对侯府很了解,还有钱能买通后门小厮,甚至能将小厮悄悄弄走。” 这些也是阿善在中看到的。 原中儿时的顾善善傻的天真,她是被顾惜双故意骗出思善院的,之后就有人将她迷.晕套麻袋扔进了破烂马车里,这些事昏迷中的顾善善不知情,但是阿善却是清楚的。 “那女人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阿善不能心急,她只能让顾候顺着这条线索慢慢往下查,适当时再想起些什么。她考虑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说记不清了,只依稀听到有个女人在说话。 “爹爹,你会帮女儿找到凶手的对吗?”阿善离开时,含着眼泪这样问了句。 青山寺的遭遇阿善已经同顾候说了,目前能保护她的只有顾侯爷,可她明日就要大婚,之后并不能经常回侯府。 阿善并不是个有安全感的人,对于即将成自己夫君的那位也没什么指望。此时她只能靠顾侯爷压制暗地里的顾惜双和静夫人,于是利用了这位侯爷对小女儿的感情,她说:“这皇城有人要杀我,可能就是当年害我的那人,她甚至就在侯府!” 这话听得顾候心里一颤,原本就觉得自己亏欠女儿,此时他更是见不得阿善的眼泪。 “你放心。” 顾候向她承诺:“爹一定会帮你查出幕后凶手。” “” 几日前,整个侯府就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灯笼帐帘。 阿善从顾候那出来,终于舒了口气。缓步走回自己的小院子时,她隐约又听到了那老道士的声音。原本只是想出去看看,谁知修白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冷哼一声面色很不好道:“我家主子至今昏迷不醒,你竟然还想着逃婚!” 阿善:“?” 她没理会修白,绕开人向着声源处走去,然而修白死拦着她不让她走,甚至还红着眼眶拔出了剑:“今日你要敢逃,我就” “你就怎样?”阿善歪了歪头,好笑的看着他。 事到如今,她还怎么可能逃婚,而修白大概是因容羡的伤势迁怒到她身上,大半夜不守着自家爷竟然跑来了她这里。想到明天的新郎官至今还昏迷不醒,阿善有些担忧:“世子爷明天真的能来吗?” “你放心,主子一定能去!” 修白误会了阿善的好心,他总是对她充满了敌意,以为她这是幸灾乐祸。“你给我少得意,这婚明天你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我回去还会告诉爷你再次逃婚的事。” “在这种时候你还敢弃我家爷于不顾,我敢保证,明日成婚后,爷一定会打断你的腿!” 阿善:“等等,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你今晚哪里也别想去,我会在这里一直盯着你!” “” 阿善到了也没见到那神秘的老道士,大概是被修白的话吓到了,之后她并没有休息好,于是第二日被丫鬟婆子喊醒时,她整个人还懵懵的。 算是活了两辈子了,这还是阿善第一次成婚。 大概是惧怕南安王世子,所以来阿善房中的王妃夫人都没敢开她的玩笑,而顾惜双全程笑脸迎人温柔大方,不少人对她赞不绝口,好似她才是今日的主角。 越是在这种关头,越是要提高警惕,别人还好,阿善总有种顾惜双不会让这婚事顺利进行的感觉。事实上她的担心果然是对的,因为在化妆的中途,她偷瞄到顾惜双把她一会儿要拿的苹果还有盖头全部藏了起来,这完全就不像是温柔大方女主该干的事,活脱脱像是恶毒女配。 还好她注意到了,不然一会儿她该怎么出门? “我来给善善涂口脂吧。”正想着一会儿如何把这些东西找出来,顾惜双来到了妆台前。 她打开一小盒口脂点了点,浓郁的花香而出,有人道:“这口脂好香啊,是梅烟阁新出的吧。” 阿善背后渗出冷汗,在顾惜双抬起她的下巴想往她唇上涂时,她僵笑着用手按住了她,“那个,我闻不了这个味道,会过敏。” 顾惜双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拒绝自己。 在这种女人多的地方,最容易惹出是非和闲话。阿善拒绝的行为不少妇人都看在眼里,本就不太喜欢她的几人眼中顿时流露出轻蔑,也有和事佬适当的出来接话缓和气氛,顾惜双眨了眨眼睛,笑了笑道:“好,善善不喜欢咱们就不涂了。” 阿善:她明明说的是会过敏。 不是阿善故意不给顾惜双面子,而是她闻着那口脂的味道不太对,里面很有可能掺了些东西,她不敢轻易上嘴。 “来了来了,外面的迎亲队伍来了!” “哎呀我刚刚出去看了眼,那南安王世子长得可真俊俏。” “咦?我刚刚放在这儿的苹果怎么不见了?” “哎呀,盖头呢盖头呢,这马上就要出门了,盖头被放到哪里去了。” 越到出阁越是忙乱,众人慌慌张张满屋子翻找着苹果,最后却是被顾惜双找到的。 她可真是有手段,东西明明都是她藏得,她却自导自演了出好戏,有了她找到的苹果,就算盖头找不到也不会有人怀疑到她的头上,阿善心里被这女主堵了口气,好在她提前看到了盖头藏置处,所以末了虽然慌乱了些,但一切进行的还算顺利。 整套流程复杂而漫长,阿善生怕出错,每一步都做的小心翼翼。 周围非常的热闹,锣鼓喧天鞭炮响彻,有了红盖头的遮掩,阿善看不清外界倒也少了些心慌,直到她的手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阿善看不到容羡,只能顺着布边缝隙看到一段精致的红色的衣袖。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提到最高,那一刻她脑海中乱七八糟想到了许多事。 为什么这狗男人的手还是这么凉,今日大婚他的心情难道都没半分起伏吗? 从没见到容羡穿红色,也不知是颜色衬的还是怎样,阿善只觉得他那只骨节修长的手过分的白,白到几乎没什么血色,抓着她时也非常的用力。 不经意的靠近,让阿善察觉到他的呼吸略有絮乱,在周围热闹的人群中,男人冷冷清清眉目如画,除了阿善,大概没有人看得出这男人是在强撑着完成婚礼。 她不跟着慌是不可能的,因为她好怕新郎官一个撑不住,直接栽倒在大堂。 阿善一天没吃东西了,等到完成仪式坐在房中等待时,她饿的头晕眼花险些坐不住。她身上的喜服是真的好看,但就是太过累赘,头上的凤冠也特别重,让她有些直不起脖子。 好在,容羡并没有让她多等。 当容羡穿着一身大红喜服踏进屋时,桌边的烛火微微摇曳了下,一旁举着托盘的小丫鬟在看到他时不由红了脸,他那张脸太具迷惑性,很少人能抵抗住。 在烛火的照映下,容羡的面色要比外面看着暖一分。因为受了重伤的缘故,此刻的他看着谦和斯攻击力极低。阿善眼看着那双靴子越走越近,呼吸有片刻的停顿,不由紧张的舔了舔唇。 红盖头挑起,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 就算是心里早就有了准备,然而在阿善抬头看到容羡那张漂亮俊美的脸蛋儿时,仍旧是窒了一瞬,这狗男人哪哪都不好,就长得好。 阿善表面淡定,但内心慌得不行,所以在两人坐在一起喝合卺酒时,她捏着酒盏的手一直轻着,不小心将一滴酒洒在了男人的衣袖上。 距离的贴近,让阿善感觉到男女之间气势的悬殊。尤其是当容羡淡淡扫向她时,她睫毛微微颤着根本就不敢回视他,真是难得能见到她如此怯场,容羡微微摩擦着酒盏弯了唇,两人一仰一覆间,终于完成了最后的仪式。 “” 容羡是朝廷重臣,身兼多职。再加上与成烨帝的这层关系,婚礼这日成烨帝亲自来坐了坐,给足了容羡面子。 这场婚礼表面上风光热闹,其实内里风起云涌。 阿善没来之前,南安王府没有女主人,唯一的南安王妃叶清城是护国将军府受尽疼爱的独女,不过她在十几年前就过世了。她的因外亡故引得将军府与南安王府决裂,从此两方互不往来,就连今日容羡大婚,叶老将军都不曾现身,甚至连句场面话都没捎带。 有人暗言,叶老将军恨极了南安王一家,他不亲近外孙反而有意向亲近嘉王,于是使嘉王在军权上压过容羡,双方钳制出了一方倾斜。 还有人对此言论嗤之以鼻,毕竟成烨帝宠容羡胜于亲弟嘉王是有目共睹的,更何况还有一容羡乃成烨帝私生子的言论。今日的婚礼,除了叶老将军没来,嘉王容迦也没现身,据说他是在青山寺陪伴长公主,说是礼佛,其实他这是什么意思众人都心知肚明。 对比外面的明枪暗箭,喜房内可就安静多了。等到丫鬟婆子全部退场,屋内就只剩阿善和容羡。 阿善摘去凤冠后身上轻松不少,她坐在榻上搅着衣摆看向容羡,忍了又忍:“喂。” 有些话虽不知道怎么开口,但还是要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你放心我也不喜欢你,所以,所以” 容羡本没兴致听,只是在听到阿善支支吾吾停顿时,唇边扬起一抹笑容,他漆黑的眸扫向阿善,“所以?” 极简单的两个字咬的缓慢又玩味,阿善总觉得这人是猜中了她的想法,于是将心一横,她快速道:“所以咱们这是形式婚姻啊!” “既然我们双方之间没有爱情,那之后咱们谁也别纠缠谁好不好?”阿善看了看容羡的脸色,见他没什么反应,才敢继续往下说:“我保证婚后你做任何事我都不会管,同样的,你也别管我,咱们就当有着夫妻身份的自由个人,就、有名无实,好不好?” 房中挂满红帐喜字,就连烛灯也换成了红色的灯罩。 容羡站在烛火旁,微微抬手将上面的红罩摘下,他宽大的红色衣摆随着他的动作轻扬,看起来优雅又从容,他既没答应也没马上拒绝,面上平静淡然的样子急坏了阿善,她不由又张口喊了他一声:“容羡!” 红衣墨发的男人转头朝向她,终于开了口:“听说你昨晚又要逃婚?” 没有了红罩的遮挡,屋内明亮了许多。暖意褪去后,容羡面容苍白唇色很红,黑眸耀耀看过来时有种说不出的危险魅惑,阿善被他看得心里一咯噔,心里真是要骂死了修白。 “不是的,你、你听我解释” 容羡一步步朝她走去,暗红衣摆微荡,上面绣着复杂的金纹图腾。阿善是真的没想再逃婚,但显然这男人更信任自己的下属。 在阿善面前站定时,他倾身捏住了阿善的下巴,有凉凉的发丝倾垂到她的脸侧,阿善看清了容羡黑眸中暗隐的东西,很多时候,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 “你想让我先打断哪条腿?” 阿善睁大眼睛看他,新婚之夜,这狗男人竟然还要打她?! 容羡语气虽轻但明显不像是在开玩笑,视线从她的左脚缓慢扫向右脚,他考虑道:“或者两条一起断,这样的话,你喊疼的声音可能会让外面的守卫听到,尽量还是要克制些。” 喜服的衣摆过于宽大,行动总有些不方便。松开阿善时,他褪去了外袍,见他又抬步往这边走来,阿善蜷缩起双腿往榻内缩了缩,结结巴巴问:“你你你是认真的吗?” 容羡嗤笑一声,靠近她时淡淡道:“你可以咬住衣袖。” “我不要!”没做就是没做,阿善才不要背这个大黑锅。 她示弱时有示弱的理由,但该刚时也不会退宿,见这人是来真的,当即就气急推了他一把,她本没想过能把他怎样,只是不想平白受这冤枉,然而没想到随着她这一推,容羡竟然跄踉了几步,最后闷哼一声扶住了一旁的衣架。 阿善懵了,见容羡脸色惨白有些站不住,她奇怪道:“你这是怎么了?” 容羡冷冷看向她,因疼痛使得声音有些沙哑:“你大可再用力推我一把。” 阿善抹了抹自己还没掉落的泪,见容羡是真没什么力气了,蹭蹭跑到他面前,仰头看了看他,还真又伸手推了他一把。 她心中还有气,气这个狗男人竟然想打断她的腿,还丧心病狂想两条一起打断!! 这次她推他的力道比刚才轻了许多,因为她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儿,再推他一把纯粹是为了解气,阿善没想到这人因这一下,竟然直接跌坐在地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善还当这人是想碰瓷,直到她发现自己掌上沾了几滴鲜血,昏了一天的头这才想起这人身负重伤的事情,赶紧蹲下身想帮他查看伤口。 其实容羡的伤口包扎的很好,用的也都是最好的药。他虽然身体虚弱,但今日不可能会出现伤口崩裂的现象,这绝不是阿善推拒所导致,而是在阿善推他之前,他的伤口就已经裂开流血,染红了大片衣襟,也就是仗着喜服看不出来了。 这可是中男主,他要死了这中世界大概要崩溃。何况今日是他们二人的大婚,她身处南安王府外面还有重重守卫,如果容羡死在新房之中,她估计也活不了了。 “药箱在哪?”如果不是因为容羡受伤有一部分是因为她,她真想让这人在地上躺一晚。 刚才的气愤劲儿过去,阿善在帮他褪衣服时逐渐冷静下来。都说医者无性别,但主要是她和容羡的关系实在太尴尬了,无视上方的视线将这人的衣衫扯开,主要是她知道现在容羡虚弱到也没什么力气反抗她。 容羡这人身形挺拔,平日里虽然把自己裹得很严实,但好身材还是可以看得出来,更别提是脱了衣服后。 这已经不是阿善第一次帮容羡上药了,几个月前在锦州城时,这人身上的伤就是她处理的,那时的他处在失忆阶段眸光还没那么深沉,虽然每次换药时他都会盯着她看,但也不会像现在这般隐晦幽暗,薄唇微抿冷静看着她,压迫感强烈。 “你看什么看啊,再看我就不管你了。”阿善仗着容羡现在没力气动,气焰很嚣张。 容羡胸前的伤势过重,但好在偏离心口。他背后的那几道箭伤也都是护着阿善时造成的,没什么防御措施,箭箭狠辣。 除了这些,他从后肩往下还蔓延了一条很长的刀伤,伤势很新还没结痂,应该是青山寺那天,阿善没来时那群刺客造成的。这下她终于知道容羡那天为什么会反应迟缓,只因他先前头疾发作又被刺客钻了空子刺伤。 说起来容羡得罪的人是真的不少,就阿善跟着他从皇城回来后,就类似的刺杀都遇到好些次了。 刀伤虽然不深但蔓延的很长,阿善在帮他处理这道伤口时,不由就将他的衣服扯得更开。一个稍不用力,容羡的上衣几乎被她全部扯下。 阿善:“我不是故意的。” 容羡脊背僵直吃力抬手将衣襟上拉,他面无表情闭了闭眼睛,虽然没有说话,但显然心情十分不好。 阿善一天没怎么吃东西,饿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在帮容羡处理完伤口后,她捡了桌上几块糕点吃,但在这大冷的天她还是想吃些热食,于是就走回容羡身边道:“世子爷,帮我弄点吃的好不好?” 容羡仍躺在地上,阖着的眼眸动了动没有睁开,他冷声:“自己叫。” 欸,新婚之夜,小娇妻饿了都要自己找下人要吃食,这要传到下人耳朵中,她这刚来的世子妃也就没什么威望了。 阿善这点道理还是懂的,她磨磨蹭蹭再次去烦容羡:“世子爷,你帮我叫好不好?” 容羡没理她,阿善仍旧不死心,“虽然咱们是形婚,但表明功夫总要做全吧?” “你看啊,你娶我是为了掩人耳目,是为了把我放在你眼皮子底下监视。可外面那群人会怎么想呢?” “你这人太丧心病狂没人情味了,你想想,你当着外人的面对我好那群人都不一定信你爱我,更何况你对我还不好呢?” “世子爷呀,你也不想让你的秘密被人发现吧?” 容羡倏忽睁开眼睛,凉飕飕看向她:“你威胁我?” 他刚才只是短暂无力,这无力还和那箭上的毒有关。如今休息了一会儿,那虚弱的感觉已经缓和许多。 随着他起身,阿善帮他半掩的衣襟又松松垮垮敞开,容羡寒着脸单手扣衣,阿善腾的一下从桌边站起,赶紧跑到了一旁。 “跑什么?” 容羡轻扬了下嘴角,还未系好的衣襟多了分懒散,“刚才你不是胆子很大吗?” 阿善对这人还是有些了解的,清楚自己被他抓到免不了一番折磨,她开口解释,“我没有威胁你,我就是饿了” 容羡刚才忽然睁眼起身的动作让阿善没有准备,原本饿了一天的肚子因这一吓不由抽搐了下,泛着阵阵的疼。阿善觉得,大概不会有哪家新娘比她更可怜了,新婚之夜她所谓的夫君不仅不温柔甚至还想打断她的腿,就连最起码的饭都不管,这是哪家的男主啊这么没人性?! 阿善要是女主,打死也不会找虐的喜欢上他。 “我就是想吃顿饭而已,你干嘛那么凶”真是越想越委屈,阿善抽了抽鼻子,算是对容羡彻底死心。 也不想去管什么立威不立威了,她走到门边刚要喊人,容羡就先一步截住她,走到门边淡声吩咐外面的人:“去,给世子妃弄些热食来。” 守在不远处的管家领命退下,其实吃的他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世子爷开口。 今夜,注定是不安宁的一天。 阿善原以为,老道士口中的血染桃花、大凶之相已经过去了,谁知道这事儿还没完。 当膳食端上来前,阿善从没想过南安王府就连来送饭的小丫鬟,都很可能是刺客,所以当那丫鬟从盘底抽出匕首恶狠狠向着容羡扑去时,她彻底傻了眼,热乎乎的饭菜摔落在地溅了阿善一身,碰撞声引来了守在外面的修白及一众守卫。 女刺客大概是清楚容羡有伤在身,刀刀都直击容羡的伤处。阿善刚刚帮他包扎好的伤口因这一折腾,很快又渗出血迹,容羡跄踉后退时,修白迅速出手将人擒住,女刺客不顾利剑的阻拦还想上前扑,见刺杀无望,于是就绝望的大喊: “容羡!你不得好死!” 女人的声音尖锐又刺耳:“我诅.咒你和你爱的人永远不能在一起,诅.咒你孤独到老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你今日刚刚大婚对吗?” 那人癫狂发笑,“那我还要诅.咒你的小妻子永远不要爱上你,一旦她敢爱你,我就要她死的比你还要惨,最好被人轮唔。” 大婚之日说这种话,真的是非常致命。阿善今日的心灵的震撼,绝不亚于几个月前的暴雨埋尸。 情景重现,她眼看着容羡将那人的脖子掐在手中折断,女人喷洒的鲜血滴在他苍白的手背上,他将人摔在地上阴沉低呵道:“给我查!” 有人在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这几次刺杀,绝对都出自一人之手。 挥手扯落桌上的东西,容羡的怒意无法控制,俊美的面容暴戾森然,他闭了闭眼睛稳住呼吸,让人把尸体拖了出去。 “派几人去青山寺,看看嘉王还在不在那里。”想想也是,除了他谁还能有这么大本事来杀他。 伤口的一次次崩裂让他胸口疼到几近麻木,他流了那么多血,这些被迫失去的东西都要让人一一还回来。 “去。” 他极缓开口:“我要他死在青山寺永远回不来。” 修白领命退下,剩下的人在收拾好房中的残骸后也一一退下。 有了刚才的意外,房间中安静了好长时间,容羡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阿善这会儿不太敢招惹他。 在角落蹲的久了腿有些发麻,阿善因为刚才的事情被恶心的已经没什么胃口了,她看着窗边站着的男人,小心翼翼的想要换个姿势,就这么一轻微的动作,就引起来了男人的注意。 “过来。”容羡似乎才想起屋内还有一人。 扯了扯衣服,他起身坐到榻上,半靠在上面凉凉道:“过来给我重新上药。” “” 没出这个意外前,阿善想着要和容羡分开睡。 出了这场刺杀后,胆子小的阿善不太敢提分开睡的事情了,但她也不敢靠近容羡,所以当她躺在床榻上准备入睡时,她抓着被子努力的往角落缩了又缩,容羡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任由她缩,其实他并不习惯和人同眠。 两人几乎都是一夜未眠,不同的是容羡浅眠易醒,在加上身侧多了个人,他防备心不减反增。阿善睡不着倒不是担心容羡会碰她,毕竟他都伤成这样了估计也没什么能力那个她,于是她把锦被又往上拉了拉,思绪飘到刚才发生的事上,又想到了归宁等诸多事情。 这狗男人都伤成这样了,也不知道明日还能不能下床。 天微微亮时,阿善终于熬不住睡了过去。 她往里面缩的太厉害,紧巴巴的一小点地方,没睡着时还能缩着,等到睡着没意识的她就主动放缓身体,把自己往外移了又移,鼻息间混杂着一种浅淡的凝樨香气,极易助眠。 “起来。”还没睡着多久,一道冷飕飕的声音飘到了她的耳中。 阿善挣扎了下迷蒙睁眼,她抱着被子,这会儿已经快睡到床中央了。眼前是张放大的俊美面容,阿善意识混沌只是本能觉得这人好看,冲着他傻笑时那人挑了挑眉,人一点点向着她靠去,容羡俯身将手臂撑在了她的脸颊。 “我说起来。”冰凉的低气压将她笼罩,阿善逐渐清醒,听到身前的男人一字一句道:“你压到我头发了。” 阿善:“” 是了,这里的男人都是长头发呢。 正如阿善说的那样,容羡不能让别人怀疑他和阿善的关系,所以场面事做的很足。 哪怕伤到每走一步路都泛着疼痛,容羡还是陪着阿善回了门。新婚夫妇在外人眼中甜蜜又娇羞,高大俊美的男人上马车时还微微停顿了下,转身又去扶站在车下的娇妻。 皇城的冬日几乎日日都在下雪,所以当小雪又纷纷飘下时,这场景在气派森严的南安王府外看起来极为温馨。 阿善是没想到容羡竟然会扶自己,明知道他是在做戏,可是她内心还是觉得惊讶。 婚后这几天,容羡几乎全在床上养伤了,他的伤口上沾了毒,除了背后的那道刀伤其他都特别难好。作为一名医者,也作为一名刚刚新婚后的世子妃,无所事事的阿善就帮容羡配起了药,她大部分时间都和那堆药材在一起,容羡因伤势后又昏迷半日,这伤断断续续几乎于没好。 太惨了。 在马车停在忠勇侯府外时,她看着因伤势疼到面色惨白的男人,仍要伪装成一副极宠她的样子。 明明自己痛到抬手都颤,容羡仍是在侯府外亲自扶了阿善下马车,见她衣衫微乱,他又体贴的帮她整理好。渐渐地,阿善发现容羡这男人不是情商低也不是不懂得体贴姑娘,只是因为他心中无爱,所以他才不肯给予任何一丝温暖与怜悯。 这样的人无情时无坚不摧,他不爱别人,而反先爱上他的人会被他伤到体无完肤,就算这样也不会换来他的回眸。 可当他先爱上别人时 阿善的小手被容羡冰冷的大掌覆着,往里走时,她看到了正在强颜欢笑的顾惜双。内心重重的叹了口气,算了,其实她真的想象不出,容羡爱上别人时是什么样子。 她试图去回忆中这位无情的男主是如何对待女主顾惜双的,然而她努力想了很久,终于一无所获。 “” 阿善对侯府没多大感情,她归宁时最想见得就只有顾候,其余的人她看见一个恶心一个。 容羡身体不适,尽管他没对外透漏但顾候却是知道的。因为青山寺的事情,顾候对容羡的态度好了不少,他虽然如今是他岳父,但在权势上面仍旧低女婿一大截,这也是他最忧虑的一点,他很怕自己的女儿在南安王府受欺负。 除了新婚当天容羡想要打断她的腿,事实上他之后对她很纵容。 大概就是因为无感情,所以只要在他底线之内,他可以随意阿善自由活动。可到了侯府这边就不同了,明明这里才是她的家,可这里的人除了顾候显然都不欢迎她,顾候夫人死后,静夫人虽然没得正室,但后院的事儿全归她管,趁着阿善今日回门,她暗地里给她甩了不少脸子。 静夫人心眼小,属于睚眦必报类型。大婚那日,阿善拒绝让顾惜双涂口脂的事让她记恨上了她,她这种人护短也不讲理,再加上她人毒又有点本事,极为的难缠。 静夫人最聪明的一点,那就是不会愚蠢恶毒。她还没蠢到敢在容羡眼皮子底下做坏事,再加上顾惜双今日过分沉默,所以这一行总体下来还算顺利,回去时阿善愉悦的和顾候挥手告别,在容羡牵住她时,她还特意往容羡身边靠了靠,对顾惜双羞涩一笑。 顾惜双盯着他们二人交握的手回以笑容,在看到容羡温柔扶她上马车时,她的指甲陷入掌肉,耳边回荡的全是那晚容羡羞.辱她的话。 在她的世界中,没有她得不到的别人却能得到这说法,如果有,那就必须毁灭。 想起儿时她连同母亲将顾善善坑骗出府的往事,当马车逐渐驶远时,顾惜双幽幽对静夫人道:“我后悔了。” 她当年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暗地里更改了母亲下达的指令,没有让车夫直接将顾善善弄死在山林。她当年的仁慈换来的是今日的恶果,尝过痛后,之后她再也不会仁慈。 归宁那日天寒地冻,容羡回来时就发了烧。 身体的虚弱让他的抵抗力大大降低,再加上他本身血凉,于是屋内摆满了炭火,阿善躺在被窝里,感觉像是回到了夏日。 好几次忍不住踢了被子又盖上,这一刻,她十分想念容羡冷冰冰的体温,只可惜那男人至今昏迷不醒身体也变得滚烫热,尤其是他无意识把阿善搂入怀中时,阿善蹬着小腿想推他又怕戳到他的伤口。 就这样苦熬了一宿,第二日她迎来了南安王的现身。 第23章 暴戾夫君三 阿善在睡梦中异常的不舒服,她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束缚着。 在梦中,她看到了一条漂亮的大白蛇,蛇身上的鳞片泛着淡淡青粉的光泽,它盘踞在一棵粗壮的树上,扬着脑袋紧紧盯着阿善。 阿善只感觉自己的半边身体都麻了,她想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巨蛇缓慢爬到她的脚边,它从她的脚踝开始缠绕,一点点圈绕着爬上她的肩头 嘶嘶 四周冰天雪地,阿善感觉自己要快要窒息了。 眼看着巨蛇吐着鲜红的信子马上就要凑到她的脸上,阿善急的咬住它的尾巴,就在这个时候,大蛇突然说话,它喊道:“世子爷。” 世子爷?? 阿善忽然惊醒,睁开眼看到了一张放大的俊容。 此时两人靠的极近,容羡保持昏迷前的姿势,几乎是将她半搂在怀中。呼吸依旧困难,嘴中像是还堵着什么东西,等到阿善清醒过来才发现,她嘴中竟然咬着一缕头发,而头发的主人是 阿善见容羡闭阖着眼睛还没醒,小心翼翼的抬起胳膊,赶紧把那团头发吐了出来。 鬼知道她是怎么吃进去的,而且还吃了那么多。梦中没什么感觉,但醒来却觉得异常恶心。 “你在干什么?”身侧的人很快也醒了,声音低低哑哑,他睁开眼睛看到阿善正抓着他的头发。 原本还光滑柔顺的头发,此时乱糟糟的像是被人蹂.躏过,刚刚从昏睡中醒来的人还很是虚弱,容羡面颊仍旧苍白,垂着睫毛将目光落在湿漉漉的发尾上,阿善赶紧将罪恶的手放开,打死也不敢承认:“没、我就看看。” 容羡皱了皱眉,因病气看起来恹恹的,以往的凛冽气息弱化了太多。 “爷,您醒了没?”修白已经在外面敲了好几次门了。 以往他都是可以直接进入,如今因为多了个阿善的存在,让他的出入变得极为不方便。考虑到自家主子的身体情况,他冷着声音又改唤了阿善,“顾二姑娘醒了没?” 一旁的管家淡淡扫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并没出声。 屋内自从容羡醒后,阿善就赶紧从他怀中缩了出来。被温着的体温又一点点恢复冰凉的温度,容羡从床上坐起来,听到阿善着急解释着:“不是我故意占你便宜啊,是你意识不清的时候非要抱着我。” “你看,我一个姑娘家柔柔弱弱怎么反抗的了你,而且你抱得我一点都不舒服,我都做噩梦了。” 容羡被阿善压着的那条手臂好半天才恢复知觉,抿唇揉按着额角,说实话他现在状态仍不是太好,处于极度无力也极度暴躁的状态。 “不、舒、服?”在听到这三个字时,容羡垂下胳膊,轻缓又重复了遍。 侧眸,虚弱又淡漠的病美人毫无情绪朝她看了过去,仍窝在榻上的阿善抓紧被子往床角缩去,她张了张嘴,像只垂下耳朵的兔子般惊慌失措,没什么底气问他:“你看我干嘛” 她就是实话实话了啊,难道她被迫当了一晚上的抱枕,还不准抱怨两句了吗。 门外的修白以为阿善还没醒,忍不住快要冲进去了。 自家夫君病了她睡得却比夫君还沉?!修白咬了咬牙,耐着性子又喊了她一声,这次里面终于有了回应。 “什么事?”冷冷清清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答话的人并不是阿善,而是容羡。 刚才要不是修白忽然出声,他或许就伸手把阿善从角落捞到自己怀里了,果然病后让他的自控力大大减弱,容羡从榻上站起拎起衣服,听到门外修白恭敬道:“王爷过来了,正在书房等您。” 容羡穿衣的动作一停,阿善也不知他是扯到伤口了还是听到这句话又不高兴了,她缩在榻上只见到他垂着眸子默了片刻,很冷淡的嗯了一声。 阿善抱了抱被子,也不知道他这个嗯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说起来自从大婚后,阿善还没见过南安王。婚时匆匆一见,只觉这南安王平静随和却极为冷漠,倒真像是外面传言那般,远离朝堂与世无争,但阿善是看到的人,她很清楚容羡之后的杀戮布局全是在为亲爹称帝铺路,但事实上父子关系如何,她并不了解。 “过来。”阿善还在发呆,却忽然和容羡对上了视线。 衣架旁的男人衣衫半披墨发垂在了身后,就算他因病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太多,但男主与生俱来的气场还是能轻易将阿善秒杀。瞥了眼窝在榻上发呆的小姑娘,他开口:“过来帮我更衣。” “我?”阿善眨了下眼。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帮你穿衣服?” 容羡弯了弯唇抬眸看她,“难道你要我帮你穿?” 她现在是他的世子妃,说起来他提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过分。 虽说阿善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但很多规矩婚前老嬷嬷都和她讲过,考虑到容羡还有伤在身,于是她掀开被子蹭蹭下了床,与容羡面对面才发现,这男人高她太多了,身高产生的压迫感让她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认真研究了下他的衣服,阿善试探着伸出了小手。 房门很快被人推开,有伺候的下人端着热水进来。 修白进来的时候,阿善还在慢吞吞帮容羡穿着衣服,在她拿起玉带迟疑看了眼容羡后,见他没什么反应,才倾身靠近环住了他的腰身。整个过程中,她屏着呼吸动作有些发虚,容羡眸色浓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总之两人看起来还挺和谐。 “爷!”他俩是和谐了,修白却看着眼睛疼。 明明阿善现在已经成了世子妃,修白对她的态度仍旧没什么转变,他暗自隔开两人的距离,艰难开口:“王爷那边” 容羡转身接过仆人递过来的热毛巾,冷着音调开口:“知道了。” “” 阿善在去帮容羡煎药时,随着她一起过来的妙灵妙月跟在她的身侧。 妙灵单纯善于交际,早早就和这府上的下人混好了关系,在得知南安王来了清波园后,她有些担忧道:“姑娘,一会儿您见了世子爷可要小心着些。” 阿善不解的看向她,“怎么了?” “奴婢听这府上的嬷嬷说,世子每次见了王爷心情都不好,听说有次王爷前脚刚走,世子马上就下了杀令,到底是因什么杀人那嬷嬷也不清楚,总之那天王府死了很多人。” 阿善皱了皱眉,将妙灵的话记在了心里。 这样看来,容羡和他那位亲爹的关系是真的不算好。其实想想也是,容羡昏迷的那几天,南安王都不曾出现过一次,别说来看望了,他都不曾派人来问过。今日他一来就去了容羡的书房,与其说是来关心儿子的,阿善更觉得南安王是有事情来找他。 阿善在南安王府无所事事,所以容羡的药都是她亲自去煎。这王府地大景好就是太过冷清,而且这里实在太无趣了,没秋千没药房,还有许多地方都被归为禁地,她要小心着不能误闯。 有了忠勇侯府作对比,阿善是真的不喜欢这里,而且她总觉得王府的暗处隐藏着许许多多的隐卫,他们监视着王府的每处角落,让阿善十分不自在。 “如果这里能有一个小药房就好了。”阿善小声的喃了句,这样她就可以窝在里面研究草药,也能打发些时间。 回去的路上,阿善刚好路过书房。此时距离容羡出门已经过去好久了,她没想到这人竟然还在这里。 寒冬的风烈烈,在紧闭的房门外,容羡站立在红柱旁脊背挺直。阿善停下脚步朝那望去,只看到男人垂着眸子站在风中一动不动,任再烈的风刮在他脸上好似也不觉得疼,阿善张了张嘴只觉得呼吸困难,竟荒谬的觉得这一幕很熟悉。 就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她曾见过这样的他。 真是疯了。 阿善名字中有个两个善字,就注定她比平常的人要心软些。她走过去时,修白怀抱着一件厚实的披风正躲在一旁看,他满脸纠结神情挫败,阿善犹豫着想将披风接过,却被这狗崽瞪了一眼。 “你别过去惹爷烦。”修白低声警告她:“乖乖回你房间去。” 阿善不动,扯了几下都没把披风扯出来,拍了下他的手有些气恼道:“你想让你家爷病情加重吗?” 修白一噎,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身前的小姑娘,清楚自家主子在她那儿还有些容忍度,于是他不情不愿的松手,“一会儿你把衣服披上就赶紧走,别缠在爷身边招人烦。” 阿善懒得理他,哼了一声还是没忍住怼他:“其实你比我还要招人烦。” 修白冷笑:“呵。” 阿善想,容羡这个时候应该就像妙灵之前说的那样,心情不太好。 所以她轻手轻脚的走到他的身边,抱着又软又大的披风并没有马上帮他盖上,有时候人心情不好时逆反心理很重,所以她将半边脸埋在了软毛毛中,伸出小手拉了拉他的衣服问:“你冷吗?” 容羡脸色白的吓人,长睫掩盖住眸色没有出声。 阿善也不是不懂事,这个时候她自然不可能对着心情不好的人叨逼叨,所以她挪着小碎步一点点凑到容羡面前,半张脸隐在软毛中,只露出的一双皎洁明亮的眼睛。 如猫咪一样的姑娘灵动又乖巧,她眨了眨眼睛也不多话,只试探的伸出了手,明知道容羡身上会很冷,但在触碰到他时她还是抖了一下,摸他真的和摸冰块是一个温度。 “是不是很软?” 将容羡的手覆在披风上,阿善露出全部的脸,对着他讨好的笑,也就只有她不怕此时森寒的男人了,“我帮你披上好不好?” 一旁冷眼看着的修白嗤笑出声,他对着身侧的妙灵笃定说道:“自不量力,等着吧,爷一定把她狠狠的甩开” 修白的话还没消散,阿善就已经成功将披风罩在了容羡身上,过高的男人站的笔直也不配合,于是阿善就踮着脚主动靠近他。 其实活了两辈子,她还从未对人如此讨好有耐心过,脑海中像是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情,让她在这个瞬间不由就想去温暖这个人,直到她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她才回过神来,觉得自己不应该和他这么亲近。 这个时候,修白的笑容已经冻在脸上了,打脸来的如此快速,他没想到自家爷这会儿竟然会这么温和。要知道,以前他在这个时候靠近时,爷是直接让他滚了。 容羡恍惚了一瞬,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轻抬目光看着眼前的姑娘,温暖的披风没有将他融化,但他却开始贪恋阿善刚才触碰他的体温。 天旋地转,头疼的也越来越厉害,在阿善转身离开的时候,他下意识抓住她的小手,阿善惊讶转身,只看到容羡身形晃了晃,喷了一口鲜血竟直直向她倒了过来。 “你怎么了?”阿善险些被他带倒,吃力去扶他时,男人闭了闭眼睛紧紧抓住她的手,好似轻声呢喃了句:“别走。” 寒风烈烈吹过,让人越加清醒而迷茫。 阿善帮容羡认真检查过后才发现,他体内余毒未清,正一点点摧跨着他的身体。 当时那几名刺客是抱着必杀之心,涂在箭上的毒也并不是一般的毒,最开始,阿善没见他提这事还以为他的毒是解了,没想到竟然拖了那么久。 说起来这男人也是真的惨,自从和她大婚后基本都是处在昏迷与虚弱中,下人们是不知道容羡是因中毒才昏迷不醒的,所以府内就有了荒谬的传言,说新来的世子妃乃狐妖转世,日日索取世子爷的精气,是个不祥之人。 这件事阿善并不知情,她认真帮容羡调理了几天身体,也不是她吹,她的医术在皇城可以称得上神医。 几天与虚弱的病美人相处下来,阿善仿佛是回到了锦州城的小院,当时他们一个失忆一个傻气,最开始日子还算平和。虽说锦州城没有皇城繁华,但她觉得那里安逸又朴实,如果没发生那么多意外,她还打算在那开个小医馆。 说起医馆,阿善趴在桌子上看着床榻上闭目养神的男人,“我同你说件事好不好?” 越是相处阿善越发现容羡这人话少心冷,那天他流露出的脆弱果然是错觉,于是她有事说事:“你能不能把隔壁的小院子划给我,我想当药房。” 容羡轻轻一应,好说话到不可思议:“你去同管家说。” 其实只要阿善不惹他不乱折腾,他大多数时候都由着她,也懒得管她,而阿善还以为是自己这段时间的照顾感动了他,于是她笑眯眯倒了杯水凑到他面前,容羡抬眸看了她一眼,接过小抿一口。 阿善更加开心了,又体贴帮他拉了他锦被。 她想,要是两人关系一直这么平和也挺好,这样她逃跑时容羡也不会太过难为她。不过可惜的是这样的和谐并没有维持几天,当天深夜,熟睡中的阿善听到门外的敲门声,修白压低声音开口:“爷,青山寺的消息传回来了。” 阿善好困,睡得迷迷糊糊的人打了个哈欠只觉得吵,她不满的伸直胳膊往旁边一搭,身侧的人坐起身子瞥了她一眼,拂开腿上的胳膊问外面的人:“我只想知道容迦死没死。” 阿善瞬间清醒,拉下被子睁开了眼睛。 第24章 暴戾夫君四 冬日的深夜浓郁,房中只点了盏昏黄的烛灯。 房外修白的影子在门框上拉了很长,其实阿善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每次听到嘉王的名字都那么激动,明明两人都没什么交集。 “爷。”修白向来有话直说,很少这么吞吞吐吐。 隔着一扇门,容羡已经隐约察觉出了问题,他又扫了眼阿善,面无表情的掀被下床,就在他抬起胳膊去拿外衫的时候,门外的人沮丧开口:“咱们的人全折在那了。” 这次容羡不是同嘉王玩笑,是真下了杀意。 自大婚后,他命修白断断续续往青山寺派了三波人,都是手下的精英。手指落在衣服上缓缓收拢,容羡轻轻笑了,“你不要告诉我,这么多人连容迦的衣袖都没摸到。” 门外的修白沉默了,事实上正是如此。 越是在生气的时候,容羡表现的越为冷静平和,所以当屋内变得极为安静时,阿善那轻微的呼吸声就变得很明显。在听到容迦毫发无伤时,她既是放了心又觉得容羡败给他的样子很好笑,这男人高傲又不可一世,怎么可能允许别人踩在他的头上。 “你笑什么?”会武的人耳力都很好,何况容羡和她同处一室,两人距离很近 将衣架上的衣服抽离,容羡冷幽幽看向床榻上偷笑的人。暗淡的烛火在他脸上笼了层阴影,男人黑眸红唇阴气又森寒,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像是只妖.艳的男鬼。 阿善发誓,自己真的只是躲在被窝里偷偷扬了扬唇,没想到这么细微的动作都让容羡注意到。眼看着男人一步步又走了回来,她抓着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球往角落里缩,摇着头打死也不敢承认:“不,我没有笑你看错了!” 容羡在床前站定,目光从她的被子扫向她唯一露出来的小脸上,微微眯起眸子笑,“知道上一个对我说谎的人变成什么样了吗?” 长臂一伸就将缩在床角的人拉过来,在阿善惊恐的视线上,他俯身用右手触上她的脸颊,将一根手指抵在了她柔.软的唇.瓣上,“这里” 容羡眸底氤氲着暗雾,手指微微使力就强.迫阿善启开双唇,他探入一根手指顿字道:“我拔了他的舌头。” “你也想试试吗?” 阿善只感觉容羡气场忽变,整个人瞬间就变得变态兮兮起来。 他这个样子,就好似同锦州城血洗当地官府那天一样,满血的鲜血和尸.体,而他一身华服纤尘不染,站在厅内任由手下的人杀戮。阿善浑身蹿凉,再回忆起那噩梦似的场景不由瑟缩起来,对容羡近几日的好感磨灭的干净,因为他最近的生病虚弱,她险些忘了这男人有多冷血。 “我不要。”阿善挥开容羡的手,赶紧的往榻后退了退。 容羡从她眼中清晰看到了恐惧,不知她是又想起了什么往事,挑了挑眉直起身子,他对仍守在门外的修白道:“你去。” 阿善没懂,但是修白懂了。 原本,容羡是准备穿衣去一趟书房的,但此刻看着阿善仓皇又憋屈的样子,他忽然又不想去了。在榻边站了片刻,他又脱去了外衫,阿善有些失望的移开目光,她还等着他出去呢。 “你不会是让修白去刺杀嘉王了吧?”阿善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心跳的有些慌乱。 容羡手下的亲卫不少,但修白却是武功最厉害的一个。 别看这少年平时嘴毒也没个正形,但他在出任务时还从没失败过,对于暗杀这种事更是在行,世间少有敌手。 阿善不了解容迦,只知道他是个很厉害的男配,但如今剧情崩坏容羡提前下了杀手,她并不清楚容迦能不能逃过修白之手,只是在潜意识中并不想他死,毕竟青山寺的试探没让她看出端倪,她并没有死心。 “修白走了谁来保护你?” 阿善揪了揪衣服,“嘉王那么厉害,你就一点不替他担心吗?” 不是阿善非要和容羡对着干,只是因为嘉王这个角色很奇怪,随着他的出场一切都好似变得更为扭曲。而且有一个最重要的点是,如果嘉王真的是子佛,那么他就有一个绝对不能死的理由,只是这些她不能告诉容羡,容羡也不会理解她。 “要是修白也死在嘉王手上怎么办?” 阿善想让容羡改变主意,“你想啊,那几场的刺杀根本就没留下活口,你怎么就能确定是嘉王刺杀你的,容羡” 容羡冷漠看着她,“我不仅能确定是嘉王必须死,我还能确定,过不了多久你也会死。” 等到两人的牵连一断,他一定一定要把这个女人关入地牢。只是让她死太过便宜了,到时候他要折断她的手脚拔了她的舌头,让她恐惧到看到他就颤抖。 “” 所谓聊天聊死,说的就是容羡这种人。 他这样的男人不仅毒,还狼心狗肺没有感情。任谁也受不了身边的人天天想着怎么搞死她,阿善气闷的拉过被子遮过头顶,如果不是如今她没有去处,她一定马上离开这里,才不要和这狗男人睡在一起。 “容羡。” 阿善背对着他躺下,这次气的不行,“我发誓如果我以后再救你,我就是狗!” 容羡身上的被子被她扯走大半,他身上伤还没好不能吹冷风,伸手扯回被子时连带着靠墙的阿善一起扯了过来,见她气鼓鼓的还想远离他,他冷着声调威胁:“再乱动我就把你绑起来。” 阿善:狗男人。 阿善虽然脾气好,但也有生气的时候。 休养了几天后,容羡终于要去上朝了,他醒的早,那个时候阿善还在睡着。软软娇娇的漂亮姑娘缩成一团紧贴着墙睡,就好似还在赌气般,睡着了都不肯往身侧人那里靠,两人中间还余了很大空间。 容羡才从榻上离开时,阿善很巧的翻了个身占据了大片床面,她将手脚都搭在了容羡刚刚躺的位置,被锦被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张小脸。 均匀的呼吸声传出,睡梦中的姑娘在一片大雾中看到了个戴面具的男人,她踮了踮脚帮他把面具摘下,薄情含笑的面容妖异而动人,在他对着阿善伸出时,榻上的小姑娘皱了皱眉猛然抱住了自己的手,呼吸微微急促,她张开小嘴很小声喊了句:“子佛。” 容羡穿衣的动作一停,扭头看向她。 妙月进来喊阿善起床时,容羡还没离开。 阿善醒来时揉了揉眼睛,迷糊中看清了屋内的男人,她抱紧被子转了个身,清醒过来后还记得昨晚的仇。 “世子妃,该用早膳了。” 阿善现在一点也不想和这男人一起用膳,闷气吐出一句不饿,妙月看了看容羡的脸色,刚要再次劝,容羡就大步出了房间。 “吩咐后厨,既然世子妃不饿,那这一天就都不用给她送膳了。” 阿善一怔,从榻上坐起来时容羡已经出了房门,他冷冰冰的命令没有丝毫怜惜,阿善抄起枕头砸向门口,“我想吃就吃你管不着!” 门外的容羡抬手招来一名影卫,淡声吩咐了几句后,他咬字极轻:“你大可以试试我管不管的了你。” 他要是真想折腾,有的是办法让阿善哭着求他。 “” 不出一会儿,整个南安王府都知道世子和世子妃吵架了。 南安王在后山常月不出,府内大大小小的权利全都是由容羡一人掌控,在这里,容羡就是最大的主子,所以他说不让阿善吃饭那就没人敢给她送饭,阿善没想到容羡竟然来真的,而且还特意派了个影卫看着她! 都说小娇妻是用来疼的,阿善嫁到南安王府后,就没指望容羡那只狗能疼惜她,她想着那男人虽冷但总不会欺负女孩子的,何况她救了他那么多次还成了他的妻子。可结果呢?这狼心狗肺的玩意儿说不让她吃饭就真的不让她吃饭,欺负起姑娘竟然没有丝毫心虚! 阿善很快感受到王府仆人们对她的轻蔑,好似已经笃定这新来的世子妃得不到宠爱了,一个个在她面前路过时头都不低,阿善气恼,收拾好自己亲自去了后厨,尽职尽责的影卫将她拦在路口,用行动表明了无声的拒绝。 “你叫什么?”阿善看着眼前这眉清目秀的影卫,他虽然是奉容羡的命令来看着她的,但对她很是尊重。 影卫犹豫了下,“属下玉清。” 阿善点了点头,“你主子只说不让后厨给我送膳,并没说不让我自己做吧?” 玉清看了眼这位看起来年纪很小的娇软世子妃,并不信她会做饭。 阿善是憋了一口气想要反击容羡的,他不让她吃饭那她就偏要吃。容羡她对付不了但一个个小小影卫她还是可以的,叹了口气,刚刚还怒气冲冲的姑娘忽然就变得忧伤起来,她揉了揉眼睛道:“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惹世子爷生气。” 趁着容羡不在,她使劲在他下属面前黑他,“都怪我不好,世子爷打我时我就不应该躲,早知道我就应该乖乖让他打,虽然我受不住几下,但至少爷能消气。” 玉清张了张嘴,“主子他不是那样的人。” 阿善看他,“对,世子爷对我很好他不是那样的人,都是我不好。现在我知道错了只想进去给他做顿饭,我想如果我服个软,一会儿爷高兴了大概就不再打我了。” 玉清无言以对,他是真的不信自家主子会打妻子,而且就冲主子那力道,别说几下,这软绵的小姑娘估计连一下都受不住,怎么可能还有气儿在这儿和他装可怜?不过这种时候他的确没权利拦着阿善,于是默默让开了路。 玉清想,但愿这位小世子妃是真的想通了想要哄爷高兴,不然她大概又要惨了。 “” 容羡从宫内出来时,并没有马上回府,他先是去了趟凤仙台,在那里处理了些机密情报,等看时间差不多了,他指尖点了点桌面,忽然问道:“有没有查到子佛这个人?” 情报组卫长一怔,只是隐约记得修白随嘴提过一句,当时那小子明明说这事儿并不重要,主子根本不会过问啊。 容羡等了会儿没等到回答,他淡淡抬起眸子,“没查?” 卫长感觉快被修白害死了,他冷汗直冒,赶紧跪下认罚,“属下知错!” 容羡扭头看向窗外,凤仙台三楼天字间可以将楼下尽收眼底,有马车停下,穿着亮丽的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优雅从车内下来,当她抬头与三楼的容羡对上目光时,眸子缩了缩扯唇一笑,容羡冷漠的收回目光,完全没理楼下的女人。 “去给我好好查查这个子佛。”容羡想起阿善曾对他说过的话,眸子微眯,“再找人去一趟佛岐山。” 今日阴云,天色阴沉沉的并不明媚。 这是自成婚后容羡第一次把阿善一个人放在王府,额角微抽他总觉得府内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在他起身离开时,楼下的女人还未离开,她固执地站在原地等着容羡走近,轻轻唤他:“世子” 容羡头也不抬的与她擦肩而过,他并不知道,在他身后的女子肩膀轻轻缩着眼睛中含满了泪水,哑声又唤了他一声,顾惜双绝望开口:“这是最后一次了。” “如果世子不肯抓住我,那么我就要嫁给二皇子了。” 周围全是小摊贩的吆喝声,她的这句话很快淹没在嘈杂中。她本以为,这个绝情的男人是不会理会她的,可他却忽然停住了。 “是么?”容羡侧颊,薄唇的笑意生疏而凉薄。 他的目光只在顾惜双脸上停了一瞬,接着就转了转指上的玉扳指,优雅又从容,“那可就要提前恭喜二位了。” 顾惜双知道,他的这片刻停留也只是因为她提到了二皇子。其实她还有千言万语想要告诉他,她想说她对他痴心不改,这样做只为能靠近他一些。她还想说她为了他甘愿做一颗棋子,她甚至可以为了他冒险当个细作背叛未来夫君。 她想说的太多太多了,虽然没能全部说出来,但她知道,容羡看得懂她想表达的意思。 顾惜双咬住唇瓣,她已经为了爱做了太多让步,以为这次能换得容羡回头。可这个男人无情到就连利用都不肯利用她,真是冷漠的可怕,也让人绝望的彻底。 眼看着容羡的马车消失在街道,顾惜双握紧拳头喃喃重复着一句话:“我会让你们后悔的。” 我会让你们后悔。 总有一天,她顾惜双会让容羡知道,只有她才配站到他的身边。 “不好了不好了,后厨走水了!” 容羡回府的时候,一群下人正提着木桶往后厨赶。 他按了按额角,吹了寒风后头疾又有复发的征兆,并不想理会这种事情,他抬步刚准备回房休息,就听到老管家哆哆嗦嗦的也往后厨跑,慌忙中他并没有注意到容羡已经回来了,所以他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吩咐着:“你们几个随我来,听说世子妃还在后厨!” 脚步猛然停住,容羡扭头看向冒着黑烟的后厨。 或许有一种人,就应该关起来才能安心。 第25章 暴戾夫君五 阿善发誓,后厨的起火真的和她没有一点儿的关系。 她虽然偶尔会跳脱一些,但在做事的时候并不马虎,何况在佛岐山上的那十年,她早就跟着子佛学会了烧饭,怎么可能会犯这么低级错误。 “” 火势蔓延的很快,众人慌乱的浇水扑打。忙乱中不知是谁把酒当成水浇了上去,之后就有仆人身上也着了火。 “大家不要慌乱,先用湿润的布捂住口鼻冲出去!”为了不被人打扰,阿善选了最里侧的灶台,于是就造成她现在很难冲出去的画面。 好歹上过这么多年的学,防灾演练也进行过不少次,在后厨火势还没造成威胁时,阿善有很冷静的指挥众人出去。不过她的声音高不过那群丫鬟们的尖叫,随着场面越加的混乱,阿善只能捂着口鼻从人群中冲出去。 容羡领着人赶过来时,玉清护着阿善刚刚从里面出来。 砰 火势攀上干柴最后烧着了房梁,在阿善咳着跪倒在地时,一块着火的木板横在了大门口,直接阻挡了出来的路。庆幸的是,虽然有人受了伤但并没有人困死在里面,众人狼狈的从里面逃出,总之这后厨是被毁的彻底。 “咳咳,你有没有事?”在护送阿善出来的时候,玉清的手臂被断木砸伤。 阿善见他的袖口焦黑一片,心里愧疚的不行,正想帮他查看下伤势,玉清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赶紧后退了一步,白着脸恭敬道:“主子。” 在一片残垣断壁中,阿善扭头看到了容羡,他一身华服罩身优雅又高贵,身后还跟着两排护卫。白靴踏上这片焦黑,他面若寒霜的瞥了地上的人一眼,吩咐身后的人去处理残局。 阿善还坐在地上,这就显得站在她面前的男人过于高大。抹了抹脸,她原本想从地上站起来,但刚才出来时也不知是谁踩到了她,这会儿脚背还疼的厉害,见容羡脸色不好看,她主动开口解释:“不是我。” 虽然这男人还没说话,但他估计已经认定了是她惹得事。 阿善又抹了抹脸,她还不知道自己原本干净的小脸已经熏黑了大半,仰着头倔强的与他对视,她又重复了一遍:“真的不是我,这里的火和我没关系。” 当着周围这么多下人的面,阿善不想让自己太丢人,撑了撑仍没从地上起来,她伸着胳膊对身侧的玉清道:“你先扶我起来。” 玉清刚想去扶,容羡就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声音寒凉压迫:“我就是让你这么看着她的?” 玉清脸色一白,胳膊收回直接跪在了地上,“属下知错。” 阿善伸着的胳膊僵在了空中,她张了张嘴,刚想和容羡解释这事儿和玉清没关系,容羡就上前一步抓住她横在半空的胳膊,拉着她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自己去领罚。” 阿善趴到了他的肩膀上,耳畔是他低冷无情的音调。从这个角度她刚好能看到玉清苍白的面容,抓了抓容羡的衣襟,她抽着鼻子不放弃解释:“你干嘛罚他,是我自己要来这里的。” “而且后厨的着火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这不是我干的,你不能什么事都往我身上赖。” “容羡” 容羡当然不会信,在他眼中,阿善作天作地就只会惹祸。起火的原委他一会儿自然会派人去调查,头疼的厉害,他现在并不想听阿善解释。 “闭嘴。” 冷冷打断她未出口的话,引来小姑娘睁大眼睛看向他,她熏黑的小脸就只剩下一双眼睛明亮,但里面满含委屈。 容羡的头还在疼,但奇怪的是在他抱起阿善时那种情况有所好转。在抱着人回到清波园时,阿善被他凶的趴在他肩膀上一动不动,她将额头贴在自己手背上看也不看不肯容羡,容羡可以闻到她身上清浅的香气,十分舒服。 抱着阿善的手臂一缓,最终他还是将人放了下来。 “来人。”吩咐人带着阿善下去沐浴,他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被他放下的小姑娘说走就走甚至连看都不肯看他了,容羡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瞬,随着她的离开,那种疼痛又涌了上来。 他现在可以确定了,阿善身上的香气真的能缓解他的头疾。 “” 阿善沐浴的时候,并不知道容羡派人叫来了后厨的管事。 虽说着让阿善闭嘴,但他也不是完全不信她,刚才她委屈看他的那一眼至今没能让他忘记,容羡按了按越来越疼的头,眉眼间隐含戾气。 “的确是是是世子妃她”王管事本就害怕,看到自家世子爷这副神情,说话更是结巴了。 后厨走水时,他不在里面,所以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听里面的几个厨娘说,的确是因世子妃的疏忽才引发了火灾。 早在之前,王府里就传起了世子妃的闲话,他听了不少,也信了世子妃不受世子宠爱的传言。 在王府中混的久了都是人精,所以王管事并没有在意厨娘话中的真假,他心中算盘打得啪.啪响,他想,与其查清真相还让后厨人担上所有罪名,倒不如把黑锅全部推给世子妃,反正她也不受宠,就算世子爷罚了她,那看起来小小的姑娘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你说什么?”容羡原本阖着眼睛,但在听到这句话时忽然睁开了双眸。 王管事被吓了一跳,抖着肥硕的身子磕头,他还死咬着阿善不肯松口:“回世子爷,的确是因世子妃的失误后厨才会起火,都、都是世子妃执意要进后厨的,奴才也没办法啊。” 既然已经把阿善拉下水,王管事就没想让她再爬上去。 在这种地方,权势向来摆在第一位,一个受宠的奴才可比一位失宠的主子要尊贵多了,王管事就是吃准了阿善已经被容羡抛弃,他心中对她满是轻蔑,甚至还想着以后怎么欺辱她。 “你胡说!”阿善才沐浴完回来,就听到这么一番说辞。 她真的是被惊呆了,明明当时起火的位置与她隔着好几个灶台,这人竟然还敢睁着眼睛说瞎话,什么事都往她身上污。阿善好生气,她蹭蹭跑进来怒瞪着王管事,质问他道:“你凭什么说是我纵的火?你有亲眼看到吗?” 王管事见她还敢当着世子爷的面放肆,心里冷笑一声,面上恭敬道:“奴才虽然没看到,但是后厨的很多厨娘杂役都看到了。” “那你把她们喊过来啊,我要和她们当面对质。”阿善撸了撸袖子,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把黑锅往她身上推。 沐浴完后,阿善的皮肤水润润的又白又温热。此时她头发还有些湿漉,但身上那种清浅类似药草的香气更加浓郁,容羡在她走进来时晃神了一下,放下按压额角的手,他抬眸看了她一眼。 王管事还当是世子爷要发火了,心里乐的不行,“奴才还是劝世子妃把罪认了吧,后厨这么多厨娘杂役都是亲眼所见,世子妃总不能说是他们合起伙来污蔑您吧?” “你们本来就是在污蔑我!” “但奴才有人证,世子妃可有证人?” 阿善张了张嘴,忽然失声。 她所在的那处灶台靠着墙很是偏僻,后厨中的人因为她的身份,也都有意躲着她。当时阿善身边就跟了一个妙月,在起火时她还被阿善派去拿食材了,也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门口的柴火就燃起了大火,还真是邪了门了。 “世子妃怎么不说话了?莫不是心虚了?”王管事咄咄逼人,见自家世子这么久都不出声,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气焰很是嚣张。 阿善缺少社会历练,头一次见到这么无耻的人,直接气红了眼睛。 就算这样,她也没看容羡一眼,刚才他冷冰冰的态度让阿善对他失望透顶,没指望他会帮自己,阿善吸了口气缓解着情绪,仍不肯低头:“那火和我没关系就是和我没关系,你要是不心虚就去把那些口口声声说是我放火的人喊进来!” “明明起火时我距离那处最远,都是瞎子才会往我身上推。” 王管事皱眉,心道世子怎么还不处罚她。小心翼翼的看向高座上的主子,才发现他的目光落在世子妃身上久久没有移动,那黝黑的眸色他看着只觉得发憷,还没吃准自家主子心里在想什么,就看到容羡长睫颤了两下,忽然调转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去。” 王管事跪的越发老实,心提了上来,正等着他下令惩罚世子妃,然后就听到高座上的主子低缓开口:“不是说很多人都看到世子妃纵火了吗?那你去把那群人都喊进来。” 王管事脸色瞬变,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等到那群下人全部喊进来,几个人哆哆嗦嗦的没一会儿就招供了。 “小的也是被逼的,是王姐姐说这事儿总要有一个人来顶罪,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不敢不从啊。“ “世子爷饶命,奴并没有看到世子妃放火,奴都是、都是听高掌厨说的!” “奴才知错,只因起火时太过慌乱,而世子妃正巧站在” “我站在哪里了?”阿善忍无可忍,“我就站在角落的灶台那儿,难不成你还想污我站在起火处?” 高掌厨是个柔弱的大美人,她哭哭啼啼的看了容羡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才抽泣着改口:“那就是奴才看错了奴才看错了。” 阿善冷眼看着她:“你一句看错了就想洗脱所有的罪名?那要是我没当面质问你,你这没看错的罪是不是就要我来替你背?” 高掌厨是吃准了阿善性子弱,没想到她敢如此逼问。其实心中也并不是特别慌,她含着泪水仰头去看自家主子,企图从他这儿换来一线生机。 “你想怎么处理?”容羡没心思管这种事,这本就是阿善该管的。 阿善也没和他客气,她被这群人污了那么久心中的火至今都没下去,眼眶红的发疼,她别开头道:“既然他们眼睛这么不好使,那还留着做什么,全部轰出去。” 阿善是善良,但她的善良并不盲目,如果今日她软弱一些,那么此时跪在地上哭的人就是她。 心中还是不解气,于是她又加了句:“最先造谣者,压下的月钱也不给。” 容羡有些意外,他还当他这善良的小世子妃只会软弱的施以微罚。看来是真的被气狠了,哪怕那群人跪地求饶阿善也没改口,容羡被那群人的哭喊吵得心烦,指间敲了几下桌面,他喊人进来:“把他们全部拉下去。” 在他看来,阿善的心还是过于软。因找到了缓解头疼的法子,心情不错的容羡乐意帮他的小世子妃惩罚欺负她的人,于是他弯着嘴角吩咐:“赶出府之前,每人再打五十大板。” 目光落在跪在最前面已经傻眼的王掌事和高掌厨身上,他眯了眯眼睛,第一次亲昵的喊了阿善:“善善准备怎么处理这两人?” 阿善因那群人的求饶声恍惚了一瞬,她还是不愿意理会容羡,没往他那儿看一眼,硬邦邦开口:“也赶出去,打六十大板。” 其实阿善并不知道,王府的六十大板有多严重。她以前在电视上经常看到有宫女被打一百大板无事,但也有十几板就被要了性命的。有些摇摆,阿善想问问这五六十大板是个什么概念。 容羡此时因她打死不看自己的态度眸色沉了下来,眸子暗幽幽的看着下方的人,他冷淡下了命令;“拉出去,一百大板。” 阿善并不知道,他这一句话,就没打算让他们在这儿活着出去。 “” 南安王府有专门设置惩罚犯错下人的地方,那处偏僻较远,下人们的哭喊哀嚎传不到清波园。 阿善在为自己洗脱清白后,没想在留在容羡这里,忍了许久的眼泪压了又压又全部吞回了肚子里,她眼睛因此又红又疼,在所有人退场后,她抬步也要走。 “去哪儿?”容羡坐在高座,支着下巴看向她。 阿善没有回头,“不要你管。” “不让我管那你让谁管?”容羡低低一笑,起身时微弱的动作并没有引起阿善的注意。阿善盯着院子里的一棵树看,说着说着就又想哭:“我真讨厌这里,我当初为什么要好心救你。” “其实都是我活该,如果我当时没有”阿善咬着唇,后面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都是她犯蠢,才会让自己至今退无可退。可是就当时的情况而言,她那么慌,除了死就只有那一条生路可以走。 眼泪压下去又涌了上来,阿善不喜欢佛岐山上,也不喜欢这繁华热闹的皇城,更不想看到人性的肮脏与邪恶。 “我也讨厌你!”阿善最后笃定说了最后一句话,她想她一定要逃离这里,再也不要受这种气了。 “你讨厌谁?” 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情绪,所以当发现自己身后站了个人时,阿善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躲。 容羡伸手一捞就把人捞入怀中,他长臂控着阿善的腰.身,另一只手捏起她的下巴,从背后传来的呼吸带着些凉意:“我问你,你讨厌谁?” 阿善被他强大的气场吓得一抖,她咬了咬唇,刚才的气过去后恢复了理智,她不敢再说刚在那句话也不想服软,于是她小声说了句比刚才还要刚的话,她说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容羡因她这句话低笑出声,好看的人就算是生气笑起来也很是赏心悦目,容羡虽然生气,但因阿善身上的清浅味道缓解了暴戾情绪。 “好,我的世子妃胆子就是大。”轻轻拍了拍阿善的小脸,容羡笑意失去后,将人打横抱起径直去了内室。 阿善慌了,但她人娇也没多少力气,就算踢蹬着小腿也没能挣扎开容羡的力道,所以她只能抓着他的头发大喊:“容羡,你放开我!” 容羡应声放开,他丢的毫不留情,于是阿善下落时鼻子撞在了柔软的枕头上,被扔懵了。 第26章 暴戾夫君六 无论是锦州城失忆后的容羡,还是恢复记忆变成高高在上南安王世子爷的容羡,一直以来阿善哪里都怕他,但是有一样她是完全不怕他的,那就是 她相信容羡不会碰她。 从锦州城的时候阿善就猜测,这位相貌顶好,气质优雅冷淡的大美人或许是个性.冷淡,因为他不喜被人触碰,也很少去主动接触别人。两人之前几个月的相处时间,明明后来都同居一室了,而这大美人看着她的眼神一直都是波澜不惊,更别提大婚后,与异性同塌而眠的他连呼吸都没变一下。 “你你要干什么?”倒在柔软的床榻上,阿善懵了片刻,不太相信这是容羡会干出来的事。 就算被他扔在了榻上,阿善也没往那方面想,直到她看到站在榻前的男人开始宽衣解带,不由睁大了双眸,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容羡”床榻是休息睡觉的地方,但有时在特定的环境中,它又是个危险的地方。 见容羡目光冷淡但是动作却越来越危险,阿善求生欲爆满,从榻上爬起来就要往下跑。 “啊”人才到榻边,一只胳膊横出拦住了她的去路,阿善往前冲的力道收不回去,不由趴在了那条胳膊上,容羡拦着她把人又推回床里侧,就算他现在身负重伤,但力气还是比阿善大。 “怕什么,刚才胆子不是很大吗?” 翻身上榻,容羡单手按着阿善不让她爬起来,侧躺在她身边目光从她的脸颊一路落在她白皙的脖子上,容羡眸光淡淡的垂下眼睫,阿善要被他的目光吓死了,人起不来就死命去掰他按着她的手臂,掰不开就要下嘴去咬。 “大变.态你放开我!” 容羡胳膊上一阵刺痛,他额角还在微微抽疼,但自从靠近阿善后,那种剧烈的疼痛的确好转了太多。 “你乖一点,别惹我发火。”容羡完全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中,轻拍了下她的脸颊,极具压迫的动作逼得阿善不得不松口。 对他而言,阿善实在没什么威胁性,所以他整治起她来不会废丝毫力气。 抽回自己的胳膊后,容羡按着人抱入自己怀中,他不顾阿善微弱的反抗,将脸埋在了她的脖颈间吸了口气,感觉头疼又得到了许多缓解,他放松身体,低低哑哑的趴在她耳边轻语:“听话一点,嗯?” 阿善感受到他喷洒在她脖间的呼吸,浑身无比僵硬,“你” “嘘” 容羡轻轻打断她的话,难熬的痛苦缓解后,他略微压低声音就会给人一种很温柔的错觉。 容羡没别的意思,就只是想抱着她休息一会儿。软.香温玉在怀,他并没有动任何不该有的心思,充其量也只是把阿善当做可以缓解他头疼的药方,不过不得不说的是自从阿善温软的身体陷入他怀中后,暖的他冰凉的身体的确很舒服。 “” 阿善也是在容羡头疼退缓后,才得知他有头疾的事。 其实容羡本来并没这毛病,这病是在锦州城落下的。当初容羡的失忆就因头上的磕伤,之后阿善虽然有帮他精心治疗,但没想到还是落下了病根。 “你说我身上的气味能缓解你的头疾?”在容羡清醒后,阿善从榻上坐起来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她常年与草药相伴,身上自然会带着一股特殊的药香,但药香再怎么特别也不可能会有缓痛之效,阿善不太相信容羡的话:“我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你是不是搞错了?” 阿善被他硬生生抱了一个下午,虽然她还认为这男人是个性.冷淡,但她同时也有理由怀疑这狗男人是在找借口吃她豆腐。 容羡也希望是自己搞错了,因为比起抱着阿善休息,他更愿意喝那些苦兮兮的汤药。 “或许吧。”他醒后声音还有些低沉,起床时他拎起了自己的外袍,瞥见这次阿善身上一个香袋也没挂,他不由想到上次修白深夜送来的那个,已经被他丢进了火盆中。 容羡站在榻边整理衣服时,阿善打了个哈欠也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不太记仇,上午的事情睡了一觉后已经忘的差不多了,不过胃中的饥饿让她有一件事一直没忘,想到这狗男人一天都不准她吃饭,她软绵的表情一变,“我总不能平白让你抱吧?” 阿善尽可能让自己看着气势足些,她挺.直身板,“咱们本就是挂名夫妻,你刚才的举动按理说我应该给你一巴掌,但介于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不想和你闹得太僵”她顿了顿,扬起下巴,“你让我吃饭,并且保证以后不做这种轻.浮举动了,咱们今天的事儿就一笔勾销。” 容羡本是准备离开的,听到她这话时脚步一顿,他平静的扭头看向她,一双眼睛黑黝黝的,“挂名夫妻?” “你还想给我一巴掌?” 容羡调转脚步往回走,眸中挂着嘲弄:“此时你应该庆幸你那巴掌没落下,不然” 男人白皙的皮肤在光下泛着一层冷光,他总是这种平静淡雅的姿态,让人看不穿猜不透,“我可以让你尝试下,在榻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是什么感受。” 阿善一缩,小腿不小心撞在了榻沿,直接一屁.股又坐回了榻上。她是听出来了,容羡这话不带丝毫情.欲,是完完全全的在警告她,想要折磨死她。 “你!” 阿善烦透了这个无情冷漠的男人,她嘴巴张了张半天没说出话,最后扭头憋出一句:“以后我不准你抱我!” 容羡完全没受她威胁,他薄唇勾了勾像是在嘲笑阿善的自不量力,衣摆微扬时,他转身向外走,“如今后厨被毁,今明两日大概都要委屈世子妃饿一下肚子了。” 阿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一个枕头丢出去,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丧心病狂的男人是准备饿死她! 深夜,安静的房间中隐约能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 阿善虽然不甘,但后厨被毁后她的确是一点吃食也找不到,应捱到深夜仍旧是饿的睡不着觉,她睁着双眸小心翼翼看了眼睡在身侧的男人,努力克制着想要掐死他的冲动。 已经很晚了,阿善捂着自己的肚子蜷缩成一团,容羡除了在自己头疾发作的时候,其他时候是真的一下也不会碰她。她忍了又忍,在察觉到容羡已经熟睡后,她拉开被子坐了起来,屏住呼吸倾身靠近容羡。 轻缓的迈腿,阿善一步一缓的移动自己的身体越过容羡,她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趁着这个时候出去找些吃的。 她明明已经很小心了,但在迈最后一条腿时,脚腕像是被什么勾住,身形一个不稳险些扑到容羡身上,双手赶紧撑在了他身体的两侧,近距离下,阿善都能看清容羡垂着的长长睫毛。 好在阿善运气不错,在披着外套往外跑时,容羡安安静静的躺在榻上并没有惊醒,直到房门发出微弱的闭阖声,躺在床上的男人才缓缓睁开眼睛,他起身看着窗边那一闪而过的黑影,黑暗中那双漆黑的眸子越加幽暗。 “主子。”容羡推开房门,身边立刻出现了一道黑影。 他缓慢的穿好衣服,目光落在院中少了一盏灯笼的架台上,嗓音冷冷清清道:“她去了哪里?” 玉清垂着脑袋回:“先是去了后厨,又去了前院大厅,捡了几块糕点后,现在在”想起昨日刚被管家摘下来的牌匾,他回道:“药房。” 药房,也就是容羡允她的隔壁小院。 如今那小院子已经变成了阿善存放药材的地方,容羡皱了皱眉抬步往那处而去,“除了这些,她有什么可疑举动?” 玉清如实回答:“并无。” 听到这个答案,容羡的脸色这才放缓了一分。这王府的监控要比皇宫还要严密,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隐在暗处的眼睛,如果今晚阿善敢做出什么对南安王府不利的举动,那么明日清晨就会传出南安王世子妃暴.毙的消息,而暂时还不能死的阿善,会被容羡秘密关入暗阁折磨。 沙沙,沙沙 当阿善蹲在药房小院挖野草时,她并不知道容羡和玉清已经悄无声音站在了不远处看着她。 阿善太饿了,在吃了大厅的几块糕点后,她更是饿的难忍,没有办法的她只能来这里挖点可以食用的野草。 四周都黑漆漆的,就只有阿善身边放了盏昏黄的灯笼,想到自己在佛岐山都没这么狼狈过,她一边挖一边小声骂着:“狗男人,大变.态,丧心病.狂没人性。” “长这么好看有什么用,这种男人也就是凭着脸当男主,我要是作者,我一定要让你当超级大炮灰!” 她声音不大,但是在这种安静的地方极为清晰,两个耳力极佳的男人都能轻易听清阿善在说什么,玉清站在容羡身后摸了摸鼻子,他不着痕迹看了眼自家主子的脸色,对那位与众不同的小世子妃有些担忧。 好在,容羡到最后也没有现身。 “” 容羡说要饿阿善两天,就真的是无情到两天不让她吃饭。那两日,阿善全靠偷吃大厅的糕点和药房的野草为食,被饿的有气无力的她终于没心情去和容羡作对,她在药房支了张摇椅和木桌,懒散坐在那里晒太阳。 自从修白走后,玉清接手了他的任务,比起每天看到那个傲娇毒舌的少年,阿善对温润好说话的玉清越看越喜欢。 大概是有些怀念自己的世界了,阿善每次看到玉清都能想到自己高中时暗恋的学长,其实他们二人长得一点也不像,但是玉清的名字反过来念就是清玉,而阿善学长的名字刚好就叫清瑜,也是个好脾气温润柔和的少年。 就这么想着,她的思绪不由的飘忽起来,阿善抽了抽鼻子,越怀念自己的世界就越是难过,想到玉清的手臂因保护她而受了伤,她搬出自己的小药箱对隐在暗处的人招了招手,“喂,你过来。” 阿善不是容羡,她懂得感恩图报。 玉清救了她一命,还因她平白受了一顿罚,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他苍白无血色的面容已经说明他受到了不小的惩罚,阿善心中过不去,就只是想帮他涂点药。 然而这一幕落在容羡眼中,就变了一番味道。 第27章 暴戾夫君七 冬日的阳光很暖,落在人身上罩了一层光。 从宫内回来后,容羡先去了南安王府的后山。 这里是整个南安王府最大的禁区,四周布满机关陷阱。在杂草丛生的后山深处,有一座圆型石宅,南安王府的主人南安王日日就待在这里,一踏入石门冷冽的寒气就从脚底蹿入,石宅内几乎是用冰块雕出的世界,寒气逼人,阴森而诡异。 容羡踩着冰阶入了地宫,在那处挂满锁链符纸的地方见到了南安王。 “近日朝中异动,西北方有异族军队驻扎。”在几步之远的距离停下,容羡目光低垂,“容烨已经把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同时他也召容迦回宫。” 滴答滴答 在容羡话音落后,空旷的地宫中只余冰块融化的落水声。他轻轻勾了勾唇,早就习惯了与南安王的相处模式,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深处响起南安王容漾沙哑的声音,他说:“容迦留不得。” 容羡脚步一停,“我已派人暗杀。” 血亲什么的,在容氏的皇族中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哪怕容迦是南安王的亲弟,他也眼也不眨道:“尽快。” 容羡伤势未好,在这种寒气入骨的地方不能久留。他离开时,目光淡淡的扫了眼地宫中央位置的水晶冰棺,上面黄色的巨大血符刺眼又阴森,那鲜艳的血纹滴滴答答的流淌入冰面,明显是刚刚画上去的。 容羡眸中闪过一丝嘲讽,很多时候,他根本不理解南安王这些疯狂的举动是为何。 就为了留住一个早已死去还不爱他的女人吗? “愚蠢。”踏出地宫时,容羡低低喃了这么一句。 他生性凉薄,钦天监就曾暗批他为冷血之人,一生无情孤独到老。事实上容羡的血的确也是凉的,他心中就只有南安王交代给他的大业,儿女情长是什么?容羡从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主子。”出了后山,很快就有暗卫落在他的身边。 呈上卫长递来的信件,暗卫恭敬道:“锦州城并无子佛一人,属下曾扩大搜索范围,仍无一所获,而且” 容羡将信件展开,眯了眯眸子,“进入佛岐山的暗卫无一人归回?” “是。”暗卫感受到了自家主子身上的压迫,他将头垂的更低,“属下派了两队暗卫进入,然无一人归来,如果属下所料不错的话,他们都已经死了。” 容羡将看完的信件销毁,停顿了片刻,他低笑出声,“有意思。” 他的那位小世子妃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挥退暗卫,容羡抬步回了清波园,以往的时候,他回来时阿善不是在院中摆弄花草就是在池边喂鱼,然而这次他回来园内空荡荡的极为安静,房间中也没有阿善的踪影。 见自家爷情绪越来越冷,老管家大着胆子去猜主子的心思:“爷,世子妃在药房。” 毕竟是自己从小看大的小主人,老管家知道他性子有多无情,所以就想让他多和那位性子活泼的小世子妃多待一会儿,但没想到好心办坏事,差点害了那位软绵的好姑娘。 容羡到了隔壁的院子时,远远就看到阿善趴伏在桌几上的画面。她喜欢穿一些鲜艳的衣服,今日一身水红衣裙衬的她更为肤白俏灵,嫩汪汪的十分有活力。 不过比较刺眼的是,在她趴伏的桌几上还横了一条男人的胳膊,此时阿善坐在木椅上,正在给跪在地上的玉清上药,她一边上药还一边叹息着劝他:“疼你就要说啊,这样我也知道自己用个什么力道。” “你说你救了我一命,我就给你上个药你至于跪在地上吗,头垂的那么低都不敢看我,玉清侍卫长,你是不是还在怪我牵连你受罚呀?” 阿善没有这个世界的等级之分,但自从后厨起火后,整个南安王府的人对她又惧又怕,她就看着玉清侍卫长比较亲切,所以才想和他说说话,当个朋友。 “这” 老管家一直跟在容羡身后,见他忽然停下脚步,他擦了擦额头,目光落在药房的小院,“世子妃善良温婉,体恤下属,实在是”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目光和蔼刚想夸阿善几句,谁知抬头时却见自家主子面无表情眸光阴沉沉的,顿时就噎了口气说不出话来。 阿善还没察觉到院外的人,她吹了吹上了药的伤口,“好了,最开始可能会有灼烧感,但一会儿就好了。” 玉清浑身紧绷绷的,在抽回胳膊抬头时,他敏锐察觉到院外的身影,看到身后管家使的眼色,张了张嘴垂着头迅速消失。 “欸,我和你说”阿善正转着身收拾药箱,刚想再和玉清嘱咐些注意事项,然而扭回头时人已经消失了,察觉到左侧的脚步声,她寻声望去,在看到来人时笑容顿失,哼了一声侧过身子背对着他躺下。 “你来干什么?” 容羡在她面前站定,垂在身后的发微微轻扬,他长身直立衣袍上绣着精致云纹,对刚才的事只字不提。 “佛岐山上有什么?”原本,他来这里就是为了问这个。 阿善气鼓鼓坐了起来,“你调查我?” 想也是知道,以容羡警惕谨慎的性子,一定是派人去了佛岐山,不过那上面瘴气毒物遍布,再加上设有阵法,这么多年来进去的人从未活着出去过,更没有人能踏出那片死亡森林到达山顶的云宫。 想到这些,阿善有了些底气,她重新躺回摇椅上给自己沏了壶茶,别提多自在了,“我不告诉你。” 容羡也不恼,他温润的面容微侧看向摇椅上的人,扯唇问她:“饿吗?” 阿善瞪向他,看到他动作优雅缓慢的点了点拇指上的玉扳指,抬步离开这里,“或许,你可以试试再饿一天。” 阿善:“?!” 南安王府的后厨短时间内不可能修缮完成,于是他们临时搭建了灶台。 阿善已经饿了两天了,再饿下去她真的觉得自己要死,所以在容羡转身离开后,她想也不想也跟着离开,此时正是用饭时间,她回到清波园时厅内正在摆膳。 阿善的目光落在容羡面前的甜糕上看了一会儿,忽然咬住唇瓣,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当然,她并不是真的哭,只是用胳膊挡着眼睛一直呜咽,容羡抬眸向她望去时,只看到她缩着肩膀抽泣着埋怨:“自从嫁给你后,我日日睡不好,日日被你欺负,如今你却连饭都不让我吃了。” “试问这天下哪有这么狠心的夫君,倘若你不喜欢我想赶我走就直说,何必这样欺负我!” 厅内的传膳大丫头还未离开,这话刚好就让她们全都听去。阿善在这南安王府是真的待够了,她想借机回忠勇侯府一趟,顺便在适当的给顾候提供一些消息,不过容羡一眼就看穿阿善的心思,他派人将她拦下,目光冷淡的看着她。 “你若真想死,就继续说。”容羡没打算真的饿死她,但心中的怒意来的奇怪,他就是见不得她开心。 当晚,他是狠了心没让阿善吃饭,阿善倔脾气也不肯向他低头,沐浴时,她因为身体虚弱提不起半点力气,热气蒸腾时她胸闷气短,险些栽入水中爬不出来。 意识模糊中,房门被人推开,有人把她从水中捞了出来,阿善没什么力气的挣扎了下,湿.漉漉的身体很快被人包.裹起来。 “你有本事就饿死我!”窝在那人怀中,呼吸中都是他身上冷冽的凝樨香气。 在认清来人后,就算失去了力气,阿善也抬起胳膊往他脸上来了一巴掌,如果说她之前假哭是为了闹容羡,那么此时在极度虚弱与饥饿中,她是委屈的真的哭了。 “你就是个混蛋!”阿善骂他,她也清楚自己那一巴掌根本就没打痛他,于是气着扬着手还想再来一巴掌,容羡微微偏头躲开她的胳膊,将人放到榻上时,他吩咐屋外的玉清:“去拿些热食来。” 他不可能真的饿死她,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其它什么。 之后的记忆阿善有些记不清了,她只知道自己没什么力气的靠在容羡怀中,断断续续骂了他很久很久,任谁也不可能饿上三天还好好的,何况阿善还是个柔弱的小姑娘,在拿起勺子喝粥时,她手指不受控制的轻抖,最后还是容羡亲自喂的她。 在逐渐睡过去时,她拉扯着容羡的衣袖不肯松,容羡知道她绝不会是因为依赖,但莫名觉得这动作顺眼极了 至少要比他今天在药房小院中看到的顺眼。 “” 阿善在得知顾惜双的婚事时,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这消息来得太过意外,让她不得不去找容羡打探,在走到书房门外时,她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谈话,不过才听清嘉王二字就被里面的人发现,闭阖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一把长剑横在了她的脖子上,“谁?” 看着面前这张陌生的脸,阿善将手中的托盘往上举了举,“我是来送点心的。” 男人皱了皱眉,“主子不需要。” 他三言两语就把阿善打发离开,阿善见不到容羡也不能硬闯。其实在听到顾惜双的婚事后,她整个人就懵了,如今在听到嘉王二字,思绪更是转不过来。 说起来,修白去青山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哗 阿善才走到树下,头顶忽然略过一抹黑影。 就如同中箭跌落的飞鹰,他笔直的朝着阿善落来,阿善躲闪不及被他砸倒在地上,手中的托盘当即摔落在地,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空旷的院内忽然出现大批持剑影卫,玉清也飞快掠来护在阿善身边。 第28章 暴戾夫君八 这是什么情况? 阿善被砸懵了,她只听到四周微弱的风声,明明前一秒这小院中还空荡荡的没一个人,没想到随着黑影的落下,瞬间出现十几名身穿黑衣的人,应该是隐藏在南安王府的影卫。 “发生了何事?”书房中的门再次被推开,刚才持剑的黑衣男人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前。 阿善没有回头,她的注意力全被摔落在地的黑影吸引了,那人一身黑衣染血背趴在地上,阿善虽然看不到那人的相貌,但光看背影就觉得熟悉。于此同时,门边的黑衣男人也在眯眸望着地上的人,接着他匆匆走了过来,放下剑翻转黑衣人的身体,“主子,是修白!” 阿善并不知道,自接了佛岐山的任务后,修白已经失踪了两天。 两天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南安王府派人去寻时,也只是在青山寺山头捡到了一块染血碎布。阿善见修白双唇发黑脸色煞白,她凑过去仔细查看了番,最终确认道:“他中毒了。” 黑衣男人瞥了阿善一眼,大概是没把她放在眼里,他指挥着人就把修白抬走了。 小院中的人来的快消失的更快,只是眨眼间,院中就只剩下阿善和玉清二人,如果不是地上还留着破碎瓷碗,她险些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你说”阿善活了两辈子人缘一直很好,还从未被人这样排挤过。 说不难受是假的,她蹲下身子去捡地上的碎片,叹了口气道:“是不是你家主子身边的人都不喜欢我啊?” 从修白开始,容羡身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对她都是冷嘲热讽一点也不友好,除了玉清。 与修白不同,玉清并不是容羡的贴身影卫,虽说在职位上他不如修白和黑衣男人修墨高,但他们却是一起长大的。见阿善神情沮丧,他蹲下来主动帮她将碎片收拾好,有些僵硬的安慰道:“他们只是一时无法接受主子身边有了女人。” 在他们的心中,容羡一直是强大而又无情的存在,在阿善没有出现之前,玉清也同修白他们一样,以为自家主子绝不会对女子动心。可以说,阿善的出现相当于是毁了容羡在他们心中神一般的存在,就好像圣光上落了一块阴影,没有人能接受。 “那你怎么就能接受呢?” 玉清将残片收拾好放入托盘中,想了想,他小声回道:“因为我坚信,没有人可以抵得住感情攻克。” 无论是再无情的人,都会有温柔痴心的一面。玉清与修白他们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没有把容羡当成信仰的神。 “” 可以说,玉清今日的一番话点明了阿善。 一直以来,就是因为她了解容羡有多无情冷漠,所以才会处处排斥他同他作对,也正是因为如此,两人的关系只冰不暖,一强一弱吃苦头的永远都是阿善。 今日她也看到了,这南安王府中遍布影子,她想逃出去宛如登天。如果说,她从现在开始讨好容羡多顺着他一些,或许等到她逃跑时也能多一部分筹码,正如玉清所说那般,再无情的人也会被感情攻克,容羡的心不是石头,虽然他无情,但阿善也没奢望他会爱上她,只要 眨了眨眼睛,她的心情忽然好了不少。 如果说她能和容羡改善关系,那么他的那些下属也不会过多为难她,她逃跑时也就容易多了。 此时,有一个完美的机会摆在阿善面前,刚好可以助她改变自己和容羡的关系。到达修白住的地方时,屋内黑压压跪了好多人,修墨寒着张脸暴躁的拿剑抵在一医者脖子上,声音冷酷无情,“你们都给我想办法,救不回修白,我就送你们下去陪他!” 阿善被修墨狠戾的态度吓得抖了抖,与他相比,此时坐在桌前淡漠沉冷的容羡就显得温和太多,她顶着修墨凶狠的目光凑到容羡面前,修墨剑尖转了转,阴森森看着阿善:“爷,这几个废物还要不要留?” 容羡好似没看到凑过来的阿善,他抬手给自己倒了盏茶,弯着唇很纵容的样子:“随你。” 然而越是温和,他说出来的话就越是残.暴。 阿善与容羡三观不合性格也不合,说实在的,她是真不想和容羡接触,然而此刻她就算再不想同容羡说话也必须说,他不看她,阿善就厚着脸皮扯了扯他的衣袖;“喂。” 感受到修墨投来不善的视线,阿善赶紧改了口:“世子爷,您不要杀他们了,我有办法救修白。” 阿善别的不敢保证,但救人最为在行。 佛岐山上子佛的医书近千,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刚才在帮修白查看时,她大致就已经看出他中的是什么毒,在得到容羡的允许后,她上前又为修白细细检查一番,检查的过程中修墨警惕的看着她满脸的不信任,阿善懒得搭理他,她明白只要自己能救回修白再和他们家爷搞好关系,就总有机会去打这群人的脸。 修白中的毒名为青蔓,中此毒者会逐渐失去痛觉,浑身麻木,严重者会陷入重度昏迷药石无医,就如同阿善那个世界所说的植物人。 大概是上天也在帮阿善,青蔓此毒阿善刚好会解,不过解毒的法子她只在书中看过并未真的实践过,再加上修白的症状与书中所写的略有出入,阿善仔细算了算,大概只有七成把握。 “我需要一天的准备时间。” 无论如何,阿善都要试一试。如若她都解不了,那么这世上能帮他解毒的也就没几个了。 “就你?”修墨没有跟着容羡去锦州城,对于阿善他并不了解。 他眼中的轻蔑写的清清楚楚,就如同修白一样,完全不把阿善放在眼中。不过他不相信没有关系,好在容羡是相信了,对于阿善的突然示好他并没什么惊讶,起身离开时,阿善跟在了他的身旁,轻拉他的衣服问:“如若我真帮修白解了毒,世子可有什么奖励?” 阿善罕见的和他好声好气,但她真的装乖温顺的时候,小白兔模样乖乖巧巧,容羡并不讨厌。 路过一颗树下,一片枯叶飘飘落在容羡的肩膀上,阿善看到踮起脚帮他拂去,她仰着头冲着他笑,虽然不是发自内心,但也不过分虚假。 “你想要什么奖励?” 容羡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站定时,身前的小姑娘才堪堪到他胸口,阿善受他气场所迫下意识后退一步,歪了歪头,她回:“我也不求别的,只希望你能对我好一点。” 识时务者为俊杰,阿善不想和容羡硬碰硬,前些日子的苦头她吃够了,与其这样,她还不如换种温和的方式来让自己减少伤害。 大概是没想到阿善会这么说,容羡定定看了她几秒。他人好看那双眸子黑黝黝的也好像会吸人,薄唇轻扯了一下,也不知他是不是猜到了阿善的心思,竟然来了句:“学聪明了啊。” 阿善紧张的搅了搅衣摆,容羡既没答应她也没拒绝她,在他眼中,如果没有某层关系,他大概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几日前的惩罚于阿善而言或许真的是惩罚,但在容羡这里其实什么也算不上,他多的是办法让阿善再也爬不动,如今见她忽然示好,他其实是觉得可惜的。 可惜,看来短时间内是不能带她去暗阁住几天了。 容羡低眸看着阿善白皙的小脸,抬高她的下巴凑近了一分,阿善本能的想躲,但忍着寒栗也就只是缩了缩脖子,容羡还算满意,摸了摸她的脑袋道,“看你今后的表现。” 如果自此阿善真的能乖一些,他可以在之后送她入暗阁时少一些折磨。 说白了,他还是要阿善死。 “” 阿善用了一天的准备时间,其实是要去药铺选药材。 南安王府的药房才刚刚建起,里面的药材能用的没有多少。青蔓这毒很难解,尤其是修白如今陷入了昏迷状态,他浑身僵硬血液流通不畅,时间长些就算醒来也会变成瘫痪,所以阿善为他解毒的第一步,就是让他先泡药浴。 第二日清晨,阿善一醒来就同容羡说了自己要出门的打算。容羡起床穿衣时阿善挣扎了下,接着她下榻主动帮容羡整理衣衫,因为还不清醒,她下榻时左脚绊在右脚径自朝前栽去,扑了容羡满怀。 “我不是故意的。” 阿善赶紧退离,容羡笔直站立着没什么反应,拂开她的手自己整理衣领时,他淡淡来了句:“让修墨陪你去。” 阿善哪里敢用他,她见容羡要走赶紧可怜兮兮去抓他的衣摆,一脸的不满意,“我不要他。” 那黑罗刹简直要比修白还不讨人喜欢,有他在阿善的出行会受到很大限制。 容羡挑了挑眉:“那你要谁?” 玉清二字几乎就要出口,但在对上身前男人的眸色时,她到嘴的话转了转又缩了回去。 眼前的男人看似温和平静对待她时温柔了许多,其实容羡依旧是容羡他并没有改变,只因阿善在演戏,所以他也在配合着她演戏。 容羡的眸底实在是太无波了,里面就好像有一层厚厚的冰,掩盖着最真实的情.感。阿善在望入他心底的瞬间只觉得无力,这种男人要多无情就有多无情,阿善明白,想要融化他,付出的只能是滚烫的热血。 “我要你。”阿善开了口,不过她临时改了话,因为想看他眼中泛起波澜。 不过阿善这种干巴巴的撒娇显然打动不了容羡,他低低笑了,摸了摸阿善的脸颊,他回:“我可没空陪你。” 阿善面上舍不得他但心中乐的不行,她嘟了嘟嘴目送容羡离开,等到他人影消失在门口,阿善赶紧对着空气挥了挥手:“玉清侍卫长,走了,陪我上街!” 其实阿善出来,并不单单是为了帮修白选药材,她趁机逛遍了皇城大大小小的药铺,其实还想借机熟悉这里的路。 期间顾惜双来南安王府拜访过一次,不过她来的并不巧,容羡和阿善都不在府上。 就这样过了好几天,阿善和容羡虽说内里依旧不热,但表面上看似越来越好了。阿善还没忘打探二皇子和嘉王的事情,这天再出门采购药材时,她特意去帮容羡挑了支玉簪,原本是想借机向容羡询问些事情,谁知离开时生了事端,直接在店铺中和人厮打起来。 第29章 暴戾夫君九 “” 阿善一直知道自己在皇城中名声不好,但没想到自己会这么遭人讨厌。 打架的起因就是因为一支玉簪,阿善和一名紫衫姑娘同时看上,只不过当时她着急回去,并不知道那紫衫姑娘也看上了这支簪子,于是在她付了银票准备离开时,那姑娘嫌弃的呸了一句:“真晦气。” 说来也不凑巧,当时阿善出门就只带了玉清一人,而她进铺中去买簪子时,她刚好是让玉清去摊上买吃食了。 最开始,阿善并没有在意那紫衫姑娘的话,甚至都没想到她是在和她说话,直到阿善转身时衣袖不小心擦到了紫衣姑娘的衣衫,她夸张地后退着,口中还嚷嚷着:“哎呀脏死了,这衣服要不得了。” 阿善一愣,抬眸朝紫衫姑娘看去时,紫衫姑娘挑衅的扬了扬眉:“你看什么,本县主说的就是你!” 多看了几眼,阿善还真觉得这嚣张的紫衫姑娘有些面熟,直到她口中县主二字一出,阿善想起来了,早前她第一次在凤仙台陪容羡和二皇子吃饭时,身边就坐着位对她极不友善的小县主,名为司云芳,与眼前这位正是同一人。 司云芳小县主在皇城横行霸道,与二皇子容辰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早前,很多人都以为司云芳会成为二皇子妃,谁知司云芳竟大张旗鼓的追求起南安王世子,只可惜容羡不近女色从没搭理过她,自容羡大婚后,如今连二皇子都传出了婚讯,这让司云芳一下子就成了皇城中的笑柄,对顾家这两姐妹厌恶至极。 阿善脾气好,一般情况下从不会与人争吵发火。直到司云芳越说越过分,有几句已经说到了阿善的痛处,她忍无可忍冲上去给了司云芳一巴掌,将她的头按在了桌子上。 “你竟然敢打本县主!”司云芳骄傲自负,从小到大还从未被人打过。 额头撞到桌子上时痛的她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也是个练家子,当即就反扯阿善的脸颊,挠了她几下。 阿善不打架,不代表她不会打架。在佛岐山上她除了医术别的书也看,十年漫长时光中但凡能打发时间的事情她都做过,包括缠着子佛让他教她武功。虽说子佛只是随意教了她几招,但在这种情况下,她先发制人对付司云芳够用了。 “大丫二丫,给我揍她!” 女人打架,无非就是抓脸扯头发尖叫。司云芳不是吃亏的主,所以当她发现她在阿善这里占不到上风时,她特别不要脸的指挥自己的两个丫鬟也加入战斗,阿善没有玉清的帮助一人抵挡不住三人,吃了大亏。 玉清买完吃食赶回去时,只见原本无人的铺门外围观着不少人。他心中暗叫不好,急匆匆往回走,一进入就看到屋内狼藉混乱,而他家本该高高兴兴买了簪子出来的小世子妃,正蹲在地上捡东西。 司云芳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阿善到底也是世子妃,她这样一通欺负也知道会给自己惹祸,所以在打完人后,她领着丫鬟们迅速逃离现场。 我听说啊,侯府的二小姐失踪了十年,那十年是被人困在某处做些不干净的事情。其实想想也是,一小姑娘流落在外无依无靠的,想要活命能怎么办呢? 世子妃啊,我也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好奇,你那消失的十年到底去了哪里? 看你现在每天笑呵呵的,如今找回了亲人又成了高高在上的南安王世子妃,想必你那十年过的应该挺滋润的吧。 嗒 想过要坚强不准哭,但在回想起司云芳那些话时,阿善眼眶中的泪还是落了下来。 滚烫的泪水落到了地面的簪子上,那玉簪在厮打中已经断成两段,阿善盯着它看了看将它仔细握入掌中,见玉清走近,她站起来冷静说:“回吧。” 她没有对玉清说是怎么回事,自上马车后也没再说一句话。脑海中反复都是司云芳刻薄尖锐的声音,她垂着眸子把玩着手中断裂的簪子,忽然就很小声很小声说了一句:“其实我过得一点也不好。” 子佛虽然救了她,但他并不是个好人。 没有人会无条件对另一个人好,更何况两人之前还互不认识。没有人会知道,阿善在初入云宫时有那么害怕,那名一身白衣长相妖异俊美的少年,他在最开始根本就没把阿善当成人看。 “善善是吗?” “想必你一定很善良吧,所以你帮帮哥哥好不好?哥哥只是想光明正大站在阳光中。” 阿善大概永远不会忘记,子佛第一次抱着她去药宫中的场景,他笑得一脸温柔好看,却转眼将她推入满是毒草的池水中。最初的那半个月,阿善感觉自己在子佛手中死过无数次,直到最后一次她毒气攻心只剩了一口气,她趴伏在药池中对着池边的少年笑,她说: “真好啊,我死后这云宫只会剩你一人。” 你最好永远踏不出这里,一个人孤单活着,永远孤单的活着。 “什么?”玉清没有听清楚阿善的低喃,轻声询问了一句。 阿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可以说,她在佛岐山上后来的轻松时光,都是由那半个月的折磨换来的,子佛后来对她是真的好,但这并不能抵消他最初对阿善的坏。 “” 因为玉簪的事情,阿善这次回府比往日晚了很多。 她回来时容羡早就回府了,南安王府的眼睛无处不在,几乎是阿善一进府门容羡就得到了消息,在得知阿善同人发生争执了时,他站在书桌前练字的手轻轻一顿,只淡声回了句知道了。 容羡没有去找阿善,但是阿善却主动找上了他。 今晨两人是一起出门的,因为自己有事要求他,所以她曾承诺要给他带一件礼物,这玉簪就是阿善要送给容羡,可惜如今碎的彻底。 大概是接到了容羡的命令,守在书房外的修墨并没有阻拦阿善。阿善还没有换下出门时的衣服,背后的大脚印还很是明显,掉了几滴眼泪后,她眼睛还是很红,但情绪已经恢复了。 “喏,这就是我送你的东西,不过已经坏了。” 容羡目光落在放到放在他书桌上的两截玉簪,思绪有一瞬的恍惚。 清晨出门,他上马车时阿善忽然跑到了他的身边。自阿善主动示好后,这姑娘整天都扬着张灿烂的笑脸对着他笑,所以当衣袖被她扯住时,容羡耐着性子扭头看她:“何事?” 阿善说:“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我这次出门给你带件礼物好不好?我送你东西你会高兴吗?” 冬日难得的好天气,但冷风还是不饶人。容羡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敷衍阿善的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把阿善的话放在心上,也从没期待过她的礼物。 如今看着桌上这碎了两截的东西,他又忆起阿善清晨娇俏的模样,见簪子碎口残留着几滴血点,他抬起眸子,在看到阿善如今的模样时,笔尖不经意划出一道弯痕,他紧着声音问:“你的脸怎么回事?” 阿善的脸被司云芳挠了两下,虽没出血,但红痕突出特别明显。 下意识抬手一摸,容羡又注意到她小巧圆润的指甲中也残留着丝丝血迹,见阿善狼狈的不行,与出门前的样子判若两人,他神情冷了几分,也不知是生了谁的气。 “你不能怪我。” 阿善有自知之明,不会认为容羡是因她受伤才心情不好,她很怕这狗男人会觉得她和别人打架是丢了他的颜面,生怕他再饿自己几天,于是就几句话将事情解释清楚,末了还点名了同她打架的人是司云芳,而她又如何护着手中的玉簪。 “司云芳?陈国公家那位小县主?”容羡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将桌上的簪子拂落在一旁,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阿善眼看着他将簪子扔到一旁,因为早知他冷漠的性子,所以对他的举动并不失落。 她想啊,要是自己真爱上了这样一无心无感情的男人,恐怕要活活被他伤到心裂了。 “世子爷,你不会要帮我报仇吧?” 阿善纯属调侃,根本就没敢指望这人能对她上心。容羡目光略过窗外,招了招手唤她过来,轻碰她脸颊上的抓痕时,他问道:“你想让我帮你报仇吗?” 阿善眨了眨眼乱编:“我觉得像我这种可爱又惹人喜欢的小娇妻,如果我的夫君真心疼我,就不会让我受外人欺负。” 其实,阿善除了脸颊上那道抓痕,身上只被司云芳轻踹了几脚,根本就没疼多久。 说起来司云芳被阿善扯得那一巴掌才是真的疼,尤其是她被阿善撞到桌子上时,额头上红了大块,也正因如此,她才会做出如此不清醒的事情。 阿善之所以带伤去书房找容羡,只是因为她听说强势男人都喜欢乖巧听话的温柔姑娘,想用自己的护簪的举动换得他一点点的好感度,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容羡真的会帮她报了仇。 第二日天亮,阿善被门口的吵闹声唤醒,妙灵焦急进屋对她道:“世子妃,云芳县主现在正跪在咱王府外面呢,说是想见您一面。” 第30章 暴戾夫君十 云芳县主作为皇城一霸,嚣张跋扈无人敢惹,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的母亲张氏是当今皇后的亲姐,父亲是陈国公,而她是司家千娇百宠长大的嫡出大小姐,又从小和二皇子容辰一起长大,后台强硬。 没有人会想到,有一天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会狼狈跪在南安王府大门前,此时虽是清晨,但来来往往的行人并不少,尤其是南安王府靠近皇宫,这门前大道经过的多是官员车马和贵族家小厮,于是司云芳这一跪,又把南安王府推到了风口浪尖。 阿善在得知司云芳跪在外面的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县主又要作妖。 昨日的店铺撕打,虽说没有在皇城闹得沸沸扬扬,在也有不少人知道司云芳打的是南安王世子妃,所以今天这一出,很多人都会以为是阿善借着夫家的权势欺负人,毕竟司云芳后台再强硬,也不如如今在朝堂大权在握的容羡厉害。 “世子爷呢?”好在今日容羡休沐,不然这事儿她还真不知怎么处理。 将晒干的草药收起,阿善吩咐妙灵先去修白那里看顾着,揉了揉额头往书房走时,刚好遇到给书房送茶的小厮。 “我来吧。”阿善伸手想将托盘接过。 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显然不太信任阿善。 有时候阿善是真觉得无奈,她这个南安王世子妃要地位没地位要宠爱没宠爱,混的还不如一个下人。如今再想想婚前修白对她的轻蔑,她渐渐明白他为何对她没有丝毫顾忌了。 小厮最后还是将托盘给了阿善,只因他抬头在树上看到了修墨。 推开书房大门,容羡正在书桌前处理公务,清晨的光洒落在他白净的衣衫上,眉目如画的男人淡漠又优雅。 哪怕只着一身素净的白衣,他依旧给人一种尊贵迫人的气势。爱美之心人人都有,阿善将托盘放下不由多看了他几眼,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以后会步步布局助父亲登帝,自己也一跃而成了一人之下的太子,实在是可怕。 “喂。”想着想着,阿善对于容羡的顾虑又多了几分。 这种男人天生适合争权夺势,情爱于他们而言什么也不是,实在不相信这人会好心到帮她报仇,但她就算不相信也得这么问:“云芳小县主正在咱王府外跪着呢,这是怎么回事?” 容羡眼也不抬注视着手中的折子,淡声回她:“她不是打了你么?” “所以你这是在帮我报仇?” 阿善不由趴伏在他的桌沿,她将脸贴在胳膊上笑的有些傻气,脸颊被压扁了一边,“世子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啦?” 因为距离的贴近,容羡终于舍得抬眸看了她一眼,他轻轻的笑:“看来在你心中以往的我很恶.毒?” 欸,搁这儿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这明明是双方都清楚的答案,但显然问出来就变成了送命题。阿善在内心暗骂容羡实在是不要脸,但面上还是要夸:“啊,我家世子爷风姿绰约人美心善,对自家娇妻也特别温柔体贴,谁敢说您恶.毒。” “所以世子爷,还在门外跪着的云芳小县主该怎么办?”这才是阿善来这里的目的。 人美心善的容羡对这事儿兴致缺缺:“就让她跪着吧。” “” 眼看着半个时辰过去了,容羡是真没打算去管司云芳。 阿善在容羡书房中停留了一会儿,无所事事的她拿起架上的一支毛笔,面前刚好有一张白纸,她拖着下巴看了看容羡,最后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了一个字 羡。 无关于容羡,阿善只是单纯觉得这个字好听又好看。 正想多写几个字时,门外传来微弱的敲门声,有小厮低声道:“爷,云芳县主晕在外面了。” 容羡没什么反应,但阿善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从刚才起,妙月就不停的说司云芳跪在外面想要见她一面,阿善不喜这个人也还没忘记她昨日对她的侮辱,所以她迟迟没有见她,认为这姑娘恶意满满还是想来王府坏她名声,就想让容羡出面。 如今这外面天寒地冻隐隐又有下雪的迹象,在得知司云芳晕倒后,她不由有些心软,无论是好是坏,她总归要给昨日的事情做个了断。 “要不我出去看看?”阿善放下手中的笔,有些纠结。 此时她左右摇摆有些心不在焉,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去,到底是做不到容羡那种无情冷漠姿态,所以她最终还是出了书房。 推门时寒风涌入,刮得桌上的纸张沙沙作响,其中一张被吹落到地面,容羡放下折子垂眸,只见地面的白纸上只留一个羡字,笔迹秀气果断隐约透着股凌厉,容羡微微眯眸,不仅仅是因为这字迹看着熟悉,还因为 这完全不像是性子柔软姑娘能写出来的字。 阿善到底还是去见了司云芳,明明昨日还张扬高傲的小县主,今日竟然垂下了脑袋,肩膀一抽一抽的看着很是可怜。 对比她跪地的姿态,身边跟着丫鬟披着昂贵披风现身的阿善就宛如是恶毒反派,落雪时身边的妙月为她撑起了一把伞,她面无表情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道:“你来做什么?” 司云芳晕了一次,再醒来仍旧倔强的跪在地上不肯起身。她手中还拿了一条鞭子,谁敢靠近扶她她就拿着鞭子往谁身上抽,阿善过来时刚好看到她甩着鞭子把陈国公派来的嬷嬷挥退,如今阿善一出,她扔掉鞭子抽了抽鼻子,不太情愿回道:“我错了。” 阿善想,如若司云芳此时是在演戏,那么这姑娘对自己可真是够狠,阿善见她被冻得鼻尖发红,抿了抿唇没什么反应,此时她还不知道司云芳到底想做什么。 “南安王世子妃,云芳真的知错了,昨日的事情是云芳不对,还望世子妃高抬贵手放过我的两个丫鬟,她们只是奉命行事,您要怪就怪我吧!” 在府外跪着总归影响不好,阿善本想让人扶着司云芳进来说话,谁知她根本就不干。 “一人做事一人当,昨日我骂了您可总归是您先动手打我的,我自问昨日我和我的丫鬟下手不重,如若您不解气,大可再让您的丫鬟打回来,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何必为难我的两个丫头。” 阿善根本就不知道司云芳究竟在说什么,她瞥了眼司云芳额头上的红肿,那是昨日二人打架时留下的。 “什么丫头?她们现在在哪儿?” 阿善是真不知道司云芳那俩小丫头怎么了,昨日她从容羡书房出来,之后也没见他下令派人出去。她本想了解清楚缘由在做决定,谁知司云芳一听就恼了。 “你这人到底要不要脸!” 司云芳蹭的一下子站起来,因为跪的太久,还跄踉了一下。“我不就是打了你一顿吗?你敢说昨日你有吃亏?” “你家南安王世子是权势滔天,但他要是真有本事,你就让他派人把我抓起来啊,抓我的两个丫头算什么本事。” 司云芳恨恨的瞪着她,对她厌恶至极:“皇城人都传南安王世子妃目中无人粗俗卑陋,十年山野生活身子不干净了整颗心也是脏的,你真是和你那好姐姐一样,明面上娇弱温柔暗地里什么肮脏手段都用,如果没有南安王世子,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跪你?” 阿善身边的妙灵一听就恼了,她刚要张嘴,就被阿善拦住了。 或许在外人看来,司云芳今日的话要比昨日还要过分,但其实在阿善心中,这些话远不如昨日那些让她刺痛。 阿善虽说有些生气,但还算平静,她站在王府大门的高阶上冷静看着司云芳,弯唇笑起来时有些可爱,“皇城人也都在传,云芳县主的封号都是仗着自家母亲与皇后的关系得来,你嚣张跋扈在皇城什么恶事都做,臭名远扬实在是愧对县主封号。” 司云芳睁大眼睛,鞭子一扬就要冲阿善甩去,却被王府的侍卫拦在外面,“你胡说!” 阿善歪了歪头,继续刺激她:“我还听说你追求我家夫君不成对我心存妒意,四处抹黑我不谈还上赶着去缠二皇子,结果呢?人家二皇子嫌弃你烦了不要你了,你日益扭曲把所有的过错全部怪在我和我姐姐头上,如今成了皇城笑柄,再高傲也没有男人要呢!” 自阿善出来后,南安王府四周被侍卫清的一干二净,所以两人的对话不会让旁人听到。但就算外人听不到,这些话也足够让司云芳崩溃,她火气上头愤怒的大喊:“你给我闭嘴,我从没做过这些事!” “我县主封号是我凭自己实力得来了,和我母亲没什么关系!” “我是追求过容羡,但他不爱我还敢羞辱我,我凭什么要对这样一个无情的男人念念不忘!我讨厌你只是因为你让我觉得恶心,你们顾家姐妹一个比一个脏都让我作呕,二皇子我更是没有纠缠过,更不屑于在背后嚼那些腌臜话!” 像司云芳这种要面子性子高傲的大小姐,最受不得别人的污蔑,此时她气极狂甩鞭子,“你再敢污蔑我,我就撕烂你的嘴!” 疯起来的女人最为可怕,门边的几名侍卫顾忌着司云芳的身份,险些让她冲进来。 阿善赶紧往后退了退,想也知道那一鞭子甩来她会多痛,但她还是继续说道:“我没有污蔑你啊,这些都是我从别人口中听来的。” “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果然蠢得厉害,你左一句皇城传右一句听别人说,你可曾见过我真的做过那些事!” 阿善笑容淡了,她不顾妙月的阻拦一步步向着司云芳走去,她目光平静望着她:“那么你呢?” “我什么?”司云芳瞪她。 “你说皇城传我人脏心也脏,那你可曾见过我污蔑过谁或是故意欺辱过谁?” “十年,我被人陷害丢弃在山林,那时可有人为我报一句不平?当你在皇城享受荣华富贵受尽宠爱之时,而原本也该如此的我却只希望多活一日。” “我那十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你见过吗?你怎知我不是日日刀尖舔血伤痕累累,你一句过的滋润就嘲笑过我之前受过所有的苦,那时你想过我也是被人污蔑的吗?云芳县主,刚才我污蔑给你的痛,远不及你昨日用话刀扎我的痛。” 这世界上从来没有感同身受,这句话阿善一直都清楚。 她之所以处处容忍宽容,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无法奢望别人能理解她受过的苦,只有你的痛别人也亲身经历过时,那人才会清楚你到底有多痛,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刀不扎在自己身上,你永远不知道被捅了十几刀的别人有多痛。 “我”司云芳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忽然就松掉了手中的鞭子。 刚刚还张牙舞爪的人转眼就变得安安静静,她愣愣看着高阶之上的阿善,张了张嘴,最后一下子又跪倒在地上。 “对不起。”好在司云芳还没自我到无可救药,她默认了阿善的话,真的承认了自己的错。 她不坏,只是娇养长大无法无天,以自我为中心太过高傲。最简单的是非对错她还是可以分清,此时她脸燥的慌,干巴巴说着:“我不对,但还求你放过我的两个丫头吧。” 司云芳身边的那两个小丫头是陪着她一起长大的,虽说主仆有别但确实是情同姐妹,何况她们还曾救过她一命。昨晚,司云芳亲眼看着两个小丫头被南安王府的侍卫拖走,领头的那人说,如果不想让两个丫头死,就来南安王府谢罪。 司云芳了解南安王世子的手段,她不愿让自己的丫鬟死,所以不顾爹娘的反对跪在了这里。 其实最开始她心中也是堵了口气,她就是想跪在这里把事情闹大,让来往的人看看南安王府是多么嚣张肆意,也让虚伪的阿善名声更臭,如今才发现自己错的多么离谱。 “世子妃,求你放过我的丫头吧。” 如今事情闹成这样,总要做个了结。就如司云芳最开始说的那样,昨日的撕打她确实没有吃亏,司云芳骂了她,同时她也打了回来。 得饶人处且饶人,阿善没想因为昨日的事让容羡赔给自己两条人命,想到刚才司云芳跪也跪了道歉也道歉了,阿善犹豫了一下,转身又进了府门。虽说不是她让容羡抓的人,但容羡肯主动帮她出气的举动,的确让她有些感动。 仔细想想,穿书后的这十年,除了顾侯爷还从未有人真心惦念过她。 “” 阿善并不知道,自她来见司云芳后,容羡没一会儿也跟了出来。 他就静静站在不远处,看着阿善的一举一动,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修墨为他撑着伞站在身侧,腰间还挂了一把剑。 “你怎么在这儿?”阿善没走几步就发现了容羡的存在,因着这件事,她对这男人的感观好了些。 容羡目光落在她娇俏的面容上,顿了一瞬,他轻勾了下唇眸色很深,“我自然是不放心我的世子妃。” 阿善不知道他口中的不放心是什么意思,也没心思细想,她开门见山:“刚才的话你应该都听到了,这事儿闹太大你也不好交代,不然就把那两个丫头放了吧。” 容羡点了点头,面容俊美身形修长,明明很温和的声音但出口后硬是让人脊背发凉,他说:“可以。” “但是我并不能保证她们还活不活着。” 容羡对这事儿没怎么上心,直接是让修墨把人丢到了暗阁中,然而就是不管不问才最为可怕,想到暗阁这个地方,容羡不由抚上拇指的玉扳指,带了些兴味看向阿善:“想救她们吗?” “如果你想救,我可以亲自带你走一趟。” 第31章 无情夫君一 “” 起初,阿善并不知道容羡竟然把那俩丫头丢入了暗阁,她只是觉得容羡忽然变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他哪里不太对劲儿。 直到她随着容羡越走越偏僻,来到了一座阴森森的阁楼面前,阿善停下脚步,警惕的问:“这里是哪儿?” 容羡看向她,吐出两个字:“暗阁。” “你把那两个小丫头丢到了暗阁?”阿善诧异。 暗阁这种地方,她只听容羡随口提过几句,知道那儿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就算是在书中,有关暗阁的记载也少的可怜,阿善本能的排斥这里,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你不想救那两个小丫头了吗?” 容羡任由阿善一步步的后退,他眸底似墨,拂落袖上的落雪时轻轻笑着,他说:“随你。” 虽然这么说着,但阿善显然并没什么选择的余地了。 暗阁是属于南安王府的禁.区,闲杂人等都不得靠近。阿善的丫头早在刚才就被容羡调离了,此时她身边没有一人能护,而容羡身边还站着个冰凉凉的黑罗刹。 雪未停,修墨一手帮容羡撑伞一手按住了腰上的剑,那架势就好似如果阿善敢跑他就敢动手。阿善抬着手臂撑了许久的伞已经很累了,她偏了偏头索性将伞扔在了地上,“走吧。” 她倒是想看看,容羡究竟要做些什么。 暗阁并不如外表看起来简单,它的内部机关遍布到处都是密室,封闭的窗门阻挡住外面照进来的光,里面每隔几步都要点一盏幽幽白烛。 其实阿善觉得容羡是有点毛病的,正常人根本就不会倒腾这么个地方。 地面阴寒,潮湿的风中隐约透着股腥气,阿善猜测这里大概还会有个水牢之类的地方,她提着一盏灯笼紧跟着容羡走,越是在这种环境就越容易乱想,她想,或许水牢中还有鳄鱼水蛇之类的东西,池底遍布白骨。 “啊” 提着灯笼的手一哆嗦,阿善被吓了一跳。 那声尖叫并不是她发出来的,而是她刚刚路过的那扇石门后。几步跑到容羡身边,阿善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胳膊,容羡往出声地瞥了一眼,垂眸思索:“隔音这么差可不好。” “什么好不好的,你弄这种地方是不是心理有病。”阿善忍不住吐槽,声音细细小小让人听不清楚。 在惨淡的烛火下,前面的道路幽暗狭窄,阿善明明是有些怕了,却还要佯装淡定。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害怕,她凑到容羡身边没话找话:“世子爷,我知道您是为了帮我报仇才抓了那俩小丫头,但其实咱们可以换种更温和的方式。” 容羡就算再有权势,人家云芳县主家也不是吃素的,而且今日司云芳这一跪丢的不仅仅是她自己的脸,更是让她爹娘的脸挂不住。 阿善感觉明日成烨帝那儿就会收到许多弹劾容羡的折子了,书上虽然说成烨帝对待容羡比对待自家亲皇子都好,但事实究竟是怎样她并不清楚,她只知道成烨帝最后死的很惨。容羡没有亲自动手杀他,但是他就站在几步之远,淡漠看着南安王斩了成烨帝的头,甚至还能丧心病狂的嗤笑出声。 想到之后会发生的情节,阿善脊背有些发寒。她仰了仰头刚想在同容羡说说话,容羡就淡淡回她:“你作为我的世子妃,不能被别人欺负。” 阿善一怔,忽然哑口无言。 这话乍一听的确没什么问题,或许在别的姑娘耳中,这大概还是句告白宣誓主权的话,而在阿善这里,这话就变了味道。 是了,阿善作为容羡的世子妃,的确不能被别人欺负。当初容羡娶她打着的就是爱惨她的借口,而且婚后还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如果阿善被人欺负了而容羡却不管,那么之前的谎言就会被人拆穿,聪明的人就会发现他们两人关系的不对劲儿。 “所以说你今天的举动,是做给别人看的?”阿善宛如坠入寒潭,抓着容羡的手臂无力垂下。 容羡只感觉身侧的温暖瞬间蹿凉,他挑了挑眉看向一旁失落受伤的小姑娘,“不然呢?” 他笑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在黑眸中微闪,好看又让人抓不到,他往前走了几步凑近阿善,压低嗓音很是温柔:“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为了你?” 他抬手拍了拍她的脸颊,“我的善善,你傻的真可爱。” 容羡很高,在他靠近阿善时,阿善后退着背抵在了冷冰冰的石墙上,身高碾压下她垂着眸子眼睫不停颤抖着,柔软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泼了盆凉水,阿善又气又羞热气上头,想也不想就要给容羡一巴掌。 啪 她自然是打不到容羡的,几乎是在她抬起胳膊的同时,容羡就快速截住了她的手腕。 这男人冷心冷肺下手时从不会留情,阿善只感觉自己的手腕要被他掐断了,赌着心中的一口气她没有求饶,指甲陷入掌心,她红着眼眶定定的看了容羡几秒,开口:“我很好奇,像你这种人,有朝一日会不会也会有心爱的姑娘。” “到了那个时候,如果你爱的姑娘被人欺负了或是恼了你,你是不是也能像现在这样无所谓,甚至在她有着利用价值而又爱上了别人时,你还能笑着把她推入别人怀中。” 容羡面无表情的垂眸看着她,他黝黑的瞳眸深邃中带着冷冷的杀戾,抓着掌心中的手腕按在墙壁上,他倾身与她靠的很近,凉凉的呼吸与她温热的呼吸交融。 “就这么想知道吗?” 容羡唇边扯起清浅的弧度,嗓音低低撩撩的很柔和,“顾善善,你可以亲自试试。” 就算两人之间靠的如此之近,阿善对他没感觉都被他逼得心跳加快,而她面前这个男人冷冷清清的却没有丝毫变化,阿善大着胆子将自己另一只手贴在了他的心口,咚咚,咚咚,太过平稳的心跳声在告诉她,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冷漠。 阿善叹了口气将手掌收回,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看着有些勉强。“我不要试,你的心太冷了我暖不热。” 其实很明显了,容羡就是在告诉她 他这辈子都不会有爱的人。 太过猖狂,也太过自信。 “” 司云芳家的两个小丫鬟是幸运的,因为自从入了暗阁后,她们一直是处在昏迷状态,并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阿善也是事后听醒来的修白说才知道,暗阁这种地方是活人进死人出,倘若阿善随着容羡在暗阁见到的是两个醒来并瑟瑟发抖的小丫头,那么她拎出来的就是两颗断了气的人头。 再次回想自己见到那两个小丫头的画面,她隐约记得,她身边的容羡的确是惋惜的啧了一声。当时没觉得什么,如今她才反应过来,这狗比是在惋惜不能当着她的面杀人了。 大变.态。 其实阿善那一天真的是受到了惊吓,大概是她说话的方式太冲惹恼了容羡,之后容羡拉着她入了一间黑漆漆的密室,里面悬挂着无数粗壮的铁链,地面还有一个巨大的铁笼。 容羡自背后抵在她,趴在她耳边轻轻解释:“这是我为你准备的。” “等你没用了,我就让你搬来这里住好不好?” 他的小世子妃最近的确是听话了不少,但她还是太过稚嫩,眼睛中藏不住秘密。 容羡也就只有在说这种事时心情比较愉悦,他难得动手帮阿善顺了顺头发,轻轻摸了摸她软软的脸颊,用胳膊圈住了她的身体。“你最近表现的很好,但我希望你能一直乖。” “能听懂吗?” 阿善呼出的气越来越轻,掩在袖中的手不受控制的哆嗦着,她明白容羡是什么意思,他是在警告她,让她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修墨已经拎着那两个小丫头提前离开了暗阁,阿善随着容羡出来时,神情有些恍惚。 暗阁中阴冷,然而暗阁外的大雪天仍旧不温暖,阿善又看向径直越过她向前走去的冷情男人,忽然开口:“我后悔了。” 容羡听到背后传来沙沙的跑步声,站定时背后忽然一暖,阿善自背后抱住他将脸埋入了他的衣服上,她又重复了一遍;“我后悔了。” “你后悔什么了?” 容羡将目光落在圈在他腰上的小手上,白嫩嫩的手看着小小软软,指甲圆润泛着一层粉。 阿善还是有些哆嗦,她是气的,同时也是怕的。 深吸了口气,她将自己刚才在暗阁中的话收回,“你这男人太冷了,我很怕疼不想被你折磨更不想死,所以我决定试试。” 容羡大概是猜到了她究竟要说什么了,轻笑时睫毛一颤像是黑色的羽翼,嗓音里都含着笑,他明知故问:“你决定试什么?” “我决定试着让你爱上我。” “哦?” 容羡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玩味勾着嘴角,他眸色依旧不暖,正要出声时,身后的小姑娘忽然松开他跑到了他的面前,又补充了一句: “我要试着让你爱上我,然后再狠狠抛弃你!” “容羡,我一定要让你后悔你今日的所作所为,让你今后看到我哭都会心疼!” 容羡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这种嚣张话。平日运筹帷幄的男人第一次有瞬间的呆愣,他眯了眯眸子,危险气息还未出,阿善就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啃了一口,接着推开他跑的飞快。 “容羡,咱们走着瞧!” “” 大雪未停,寒风掠过时白雪迷乱人的视线。 容羡僵在原地许久未动,久到唇边刚才那瞬间的温暖早已消失无踪。修墨悄无声息出现在他的身边,递上了一块干净的方帕,容羡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唇并没有接,雪色中他的眸色又黑又郁,半响后才低声嗤笑。 “有趣。” 就在刚刚那片刻,他的心竟然真的起了波澜。 司云芳的小丫鬟是阿善让管家给送出去的,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去见司云芳,只是让管家替她捎了一句话: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恩怨两清。 阿善在这皇城举步艰难,说她心软也好不够硬气也好,她只是觉得与其在皇城多了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从暗阁出来后,阿善简直不敢想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抓了把雪拍在自己脸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生怕容羡恼怒派人来抓她,她赶紧向着修白那儿而去,一进院门,守在这里的妙灵就激动迎了过来:“有了有了,他有反应了!” 阿善赶紧往里走,只见泡在药浴中的修白眉头紧皱浑身发颤,她才一靠近,修白就一口黑血吐出,抓住阿善的手虚弱吐出两个字: “嘉王” 第32章 无情夫君二 修白似乎有话要说,但他血气闷在胸口扯得他浑身都疼。 他此时抓着的,正是容羡刚才掐着她的那只手腕,如今手腕青紫指印明显,被修白再这么一抓,她疼的咧了咧嘴,甩开他赶紧在他胸口扎了几针,“你现在还不能说话。” 其实阿善也很想知道如今嘉王是什么情况,听说成烨帝连下几道口谕催促他赶快回宫,而青山寺那边却无半分动静。 修白实在太虚弱了,他也就是仗着自己底子好命也够硬,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醒来。就在阿善给他施针的功夫,他两眼一闭又昏了过去,闭眼前一大口黑血再次涌出,跟在阿善身边的妙灵实在是不敢相信:“这真的是血吗?” 那血已经完全失了红色,黑乎乎的浓稠如墨汁。阿善往地上瞥了一眼,见妙灵挽着袖子要擦拭,赶紧阻止了她。 “别动!”这毒已经渗入修白的血液,触碰者也会中毒。 阿善脸色有些沉,她蹲下身盯着地面的黑血仔细查看了番,发现这毒远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已经不是她曾以为的七成把握了。 四生六死,阿善不知道容羡在得知这个结果时,会不会更想杀了她。 “” 修墨推门进来的时候,阿善正准备把研磨好的药草涂抹在修白的伤处。 此时修白仍泡在药桶中,上半身赤.裸背部横着几道粗深伤痕,阿善擦了擦手,对妙灵道:“你扶住他。” 修墨站在一旁皱着眉看,忽然开口:“听说他刚刚醒了?” 消息倒是挺灵通。 阿善刚要回答,门边的脚步声渐近,只见微风轻荡间露出一抹霜白衣摆,在看清来人时她的手下意识一抖,草药大力糊在伤口上,昏迷中的修白发出一声闷哼。 刚刚在暗阁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阿善还没做好准备这么快就见到容羡。 其实她刚刚说的都是气话,只是想逞一时口舌之快,根本就没想过真的要让容羡爱上自己。最初的不理智过去后,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亲容羡的举动是作死行为,说起来那也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和男人这么亲近,就算不是什么正经亲吻,也足够她不自在好久了。 “他刚才都说了什么?”对比阿善的慌乱,容羡明显淡定太多。 就好似两人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平静扫向阿善,漆黑的眸中不带丝毫波动,阿善强迫自己淡定,垂着脑袋把修白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他就说了两个字,嘉王。” “嘉、王?”容羡眯了眯眸,缓慢咀嚼着这两个字。 他站在门边,外面的光倾泄在他霜白的衣袍上泛着点点银色纹路,垂在身后的发乌黑如丝绸,在配上那张过分俊美温雅的面容,实在是美的像幅画。 一旁的妙灵已经完全看愣,阿善见容羡睫毛垂落挡住眸色,她的视线不由落在他略点红润的薄唇上,刚刚,她就是在这倾城美男的唇上啃了一口,说实话她当时太气大脑又一片空白,那瞬间的接触她什么也没感受到,就是觉得容羡的唇瓣有些凉,有些软。 “你”容羡似乎还要问些什么,他抬眸抬得猝不及防,阿善没有防备,直接撞入他的黑眸之中。 药桶中热气蒸腾,一旁的小姑娘挽着袖子一身的水粉,就连颊上也飘了红。她眼睛明亮黝黑,此时扑闪扑闪左右看着就是不敢同容羡对视了,容羡出口的话微顿,他挑了挑眉这次认真盯了阿善一眼,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会儿,他也是想起刚才的事情了。 “他什么时候能醒?”容羡又朝着她靠近了两步。 阿善吞了吞口水,原本就紧张这会儿更加紧张了。修白的毒实在太难解,到了如今的阶段,外面那些药铺中卖的药材已经起不了任何作用。 想了想,她将修白的病情仔细同容羡说了一遍,到了她也没敢说自己怕是解不了了,只是说:“我需要时间。” 阿善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她需要去翻阅医书,然后在结合医书与自己的知识,一遍遍帮修白试解。 如今阿善最庆幸的事情,大概就是从佛岐山上逃下来时,她带了一堆没有用的东西,唯独拿了一本自己还没啃透的医书。 那本书是子佛自己写的,说它是医书也不太确切,因为里面记载的不仅仅是各种疑难杂症的治疗之法,还有制毒炼毒以及一些邪术偏方,最重要的是,那本书中详细记载着各种草药的用途,无论是路边的无名之草或是山巅天池的稀有灵芝,上面都清晰记着可以用在什么地方,还画有配图。 阿善抱着那本医书翻了两天,其实最开始她拿着那本书根本就静不下心。 这本子子佛记了十年,阿善记得她第一次被推入毒草池子中时,这上面还空白一片一个字儿也没有。后来,阿善陪着子佛一起在上面记录,虽说她不如子佛厉害,但这本子上的十分之二三内容都有她的出力。 “在想什么?”阿善正对着其中一行字发呆,耳边忽然被热气覆盖。 慌张抬头时,阿善发现自己与容羡的面容只有一指之隔,有冰凉的发丝扫在了她的脸颊上,阿善不舒服的动了动,强装镇定:“我就在看书啊。” 阿善就趴在房中的圆木桌上,那本医书横放在桌面,容羡垂眸就能看到。 他盯着白纸上的字迹看了片刻,忽然伸臂将书抽离,骨节分明的指捏着书轻轻翻阅了几下,他用食指敲了敲书封,问:“这是你写的?” “不是啊。”阿善摇了摇头。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趴坐着,阿善矮了容羡一大截。她仰头看他时有些小心翼翼又有些呆萌,容羡将掌中的书握紧并没有还给她,白皙温润的面上看不透情绪,他看着阿善:“这是谁的?” 阿善张了张嘴,想回答又有些提防容羡,容羡倒也没逼迫她,他薄唇轻弯,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你那位子佛?” 子佛两字出口后,阿善微怔。 容羡已经从她的神情中了解了一切,微微颔首,他将书又放回了桌面上,忽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你写的字很漂亮。” 难得能从他嘴中听到一句夸赞,阿善小心将书收好,疑惑看向他:“那谢谢夸奖?” 容羡淡淡扫了她一眼,也不知为什么,阿善总觉得他的视线忽然就凉飕飕的。 “” 阿善啃了几天医书,总归是有了收获。 当她拿着自己写好的药单去找容羡时,刚刚下朝的男人穿着一身朝服,正在和一名同穿朝服的年轻男人坐在湖中小榭谈事。 她到时,刚好听到了年轻男子说起二皇子大婚的事情,来不及收回的脚步引来了亭中两人的目光,年轻男人扬了扬眉,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那下官就不多打扰世子爷了。” 容羡也没有挽留,在男人走后他面无表情按了按额角,瞥了亭外的小姑娘一眼:“什么事?” 阿善见他脸色不太好,没敢靠近他,只是站在外面对他晃了晃手中的纸,“这是药单,我要找齐这上面的东西才能继续医治你的小侍卫。” 容羡漫不经心应了一声,“我派人去给你找。” “他们都找不到的。”阿善在纸上列出来的药材,大多数药铺中都没有卖。别说是卖,很多药铺老板估计都没听说过这些药材的名字,就算有些听说过,也不一定清楚这些草药长什么样子,生在何处又如何采摘。 阿善拿着单子认真和容羡解释着这些,却发现男人目光微垂好似心不在焉的,她叹了口气,甩了甩作响的纸张吸引面前男人的注意力;“欸看这里,世子爷你有认真听我说话吗?”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朝服颜色的事,阿善总觉得容羡的面容比往日苍白了些。 他大多数时候都爱穿素色系衣服,偶尔也会穿穿黑色,还从未穿过像深紫这种雍容贵气的衣袍。因为是朝服,所以衣服上绣着繁杂的图腾纹饰,再束起金冠墨发垂落,衬的容羡那张脸更为俊美惑人,略微苍白的面容还平添谦和温雅气质,阿善要不是已知他的性子,一定会认为他是谦谦温雅的贵公子。 总之,是白瞎了他那张好皮相了。 “你靠近些。”纸张哗啦啦响着,容羡终于掀起眸子看向阿善。 他的手搭在宽大的袍服上,玉质扳指与这身行头过于融合,他轻轻道:“你声音太软,我听不清。” 声音软? 阿善一头雾水,还真是头一次听到这么个词儿。 因为容羡表现的太过平静,所以阿善虽然有些奇怪却并没有多想,总之是冷心冷肺的男人在她这里完全就像是个性冷.淡,所以当她走近被容羡拉着胳膊扯入怀中时,完全就懵了。 “你、你” 容羡上朝时头就在疼,那种断断续续的疼痛一直延续到下朝,让他心情阴郁烦躁。他没准备去找阿善,倒是阿善主动送上门来了,于是他毫不客气的圈住人锁到自己的怀抱中,清淡微甜的气息涌入他的鼻息,容羡攥住阿善指过来的小手,贴在了自己太阳穴处,“帮我揉揉。” 第33章 无情夫君三 小榭中处处挂着素帐,微风拂来时在空中轻轻扬着。 修墨走近时,只见亭中紫袍的高大男人正懒散坐在石凳上,他胳膊轻抬,宽大的袖袍笼罩住怀中隆起的一块,修墨在深紫色中看到一袭粉衫,睁大眼睛猛然停下脚步。 亭内,阿善看着眼前这张放大的俊容,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丧失了反应。她被迫将指腹贴在容羡额角上揉了揉,等到恢复理智后,抽回手就推他,“你要不要脸,快放开我!” 阿善可没忘这人有多恶劣,前段时间的恩怨情仇一时间全部上涌,她是圣母才会在这个时候让容羡好过,巴不得让这狗男人头疼死才好。 手中捏着的纸张已经皱巴,阿善推拒着他死命挣扎,容羡原本已经阖上眸子,但此时被她吵得心烦,手上的力道不由加大,直接让阿善跌坐在他腿上。 “我不是在同你商量。”容羡嗓音泛冷,因为头疼压迫感很浓。 距离贴近后,他的面容也更为清晰,见他黑眸中翻滚着暗色的情绪,阿善瑟缩,还是不太服气,“你抱我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虽说两人现在是名义上的夫妻,但实际上什么也不是。 容羡半环着她好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这种人高高在上向来习惯了发号施令,低头,轻捏住阿善的下巴,他逗宠物似的用食指擦了擦她的皮肤,嗓音玩味悠缓:“我抱你还需要经过你点头?” “顾善善你大概是忘了,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容羡太过强势不容人拒绝,而阿善又处在弱势无还击之力,两人一强一弱对比太过明显,阿善这种被圈养长大的姑娘根本就杠不过久居朝堂的权臣,她还想在说些什么,脸颊气鼓鼓的眼睛晶亮。 “那又怎样,咱们一无夫妻之实二无感情基础,你这个时候用的到我了知道和我谈夫妻了,那你欺负我恐吓我打我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我还是你的小娇妻?!” 阿善一着急就什么话都说了,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些话会带来什么歧义。直到容羡动作轻顿,看着她的黑眸存了分怪异,阿善这才意识到问题,匆匆忙忙想从他身上爬下来,却被容羡用手臂箍紧。 “或许你喜欢去暗阁求着我抱你。”凉凉平平的嗓音漫出,成功让阿善停下动作。 容羡一向耐心十足,但他的好耐心显然不曾用于对待女人。一阵寒风刮来时,四周的帐帘烈烈作响,阿善坐在容羡腿上右手抓着他的衣襟,衣衫飘飘显得有些纤弱。 “你就知道威胁我。”阿善好委屈好无助,她恨得想要去掐容羡的脖子,但同时又看到了站在小榭外的黑罗刹修墨。 容羡就说她声音软,她一委屈时声音更软更娇柔。寒冷吹不走她身上的热源,容羡见怀中的人老实了,于是就将人拉近,按住她的后颈轻蹭了下,“我喜欢听话的姑娘。” “不是说要试着让我爱上你吗?” 容羡又吸了口阿善身上的热源,语气漫不经心的还带着调笑意味:“你这么不乖我怎么爱?” 他压根就没把阿善的话当回事儿,所谓的爱字在他这儿也不过是个闲暇解闷儿的笑话。其实阿善当时就只是赌着口气说要让他爱上自己,她还没疯,没打算去温暖一个天生无爱的人。 总归也不过是坐在他身上让他抱一会儿,阿善伸着小胳膊帮容羡按摩头部时还安慰自己,就当自己是坐了一个人.肉坐垫,这坐垫以后还会是太子,四舍五入下她相当于也坐了把龙椅,而且还是 阿善看了眼闭阖着眼睛的男人,心中呵了一声。 这还是把金灿灿颜值很高的龙椅。 “” 当风越来越大时,亭内安静休息的男人仍旧没什么反应,他闭阖着眼睛头越垂越低,几乎将脸埋在了阿善的脖颈中。 阿善实在是受不了他靠自己太近,没忍住轻推了他一把,倒在她身上的男人睫毛动了动很快睁开眼睛,他看了阿善一眼没说什么,倒是抱着她坐直了身体。 “继续揉。”阿善的指腹又温又暖,她懂医按摩又很有一套,就算是胡乱应付,也按得容羡十分舒服。 容羡这会儿是真的惬意,他体寒,而这会儿他怀中的姑娘就像是个小火炉,又香又软还御寒。阿善已经帮他揉了好一会儿了,见这狗男人把她当成下人使唤,她一下子就不乐意了,“手疼,按不动了!” 胳膊甩动时宽大的袖子堆叠,阿善刚好露出白嫩嫩的手腕,此时上面仍留有几块浅浅青印,阿善注意到他的目光,索性将手腕压到了他的眼前。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前几日打我的证据。”容羡粗粗略了一眼,没想到这么久了竟然还有印子。 也不知是该说阿善娇还是皮肤太嫩,暗阁那日,他捏她的那一下真没使多少力道。这姑娘还总污蔑他打她,容羡的胳膊微微垂落,嗤笑了声搭在了她的软腰上,就这脆弱程度,恐怕他轻轻一折就要断了。 这会儿容羡的头疼得到了缓解,也来了些兴致哄人,见阿善揉着小胳膊脸颊鼓鼓还气哼哼的,他覆上手背轻轻蹭了蹭,“不气了。” 哄小姑娘似的用手臂圈着她,容羡伸手拿过她手中已经皱皱巴巴的纸张,“不是说有事来找我么?” 阿善很快想起了正经事,拿回纸张小心翼翼的将它们抚褶铺平,她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末了道:“这种事你的手下做不来,我也实在是不放心他们做。” 容羡终于接过单子认认真真看了几眼,垂着眸子问她:“你想怎么样?” 说来说去,容羡听出来了,阿善心中早就有了想法。 “我想亲自去采药。” 果然,阿善舔了舔唇瓣,终于将自己的真心话说出。 她还坐在他怀中,这种一抬头就能近距离看清对方面容的姿势,实在是让她不习惯,见容羡的手臂有了松懈,她大着胆子一溜烟就从他身上滑了下来。 “不行。” 大概是头不疼用不着阿善了,容羡没在意阿善的逃离。她走后容羡抚了抚袖袍上的褶子,风拥来时只觉得怀抱中空荡荡的。 “为什么不行?”虽然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但阿善还是不能理解。 容羡又扫了眼白纸上的字迹,将它们随意丢到石桌上,抬眸轻扫阿善:“要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刚才阿善说的很明白,这些药寻常药铺中没有卖,很多都要去药谷山头上采摘找寻。像山谷这种地方,阿善想要逃跑并不是难事,如果容羡允她出去采摘,那么他不仅仅是要分出侍卫看着她,还要承担她可能逃脱的危险。 毕竟,佛岐山那么危险的地方都困不住她。 “我还能往哪儿跑?”阿善有些心虚,其实她真的这么想过。 不过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因为阿善是个很有良心的人,既然她答应了医治修白,就不可能治了一半说跑就跑。不管修白和她关系如何,那都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阿善还没心大到不管不顾说跑就跑。 “世子爷,我还没傻到在这种时候逃跑,别忘了我身后还有忠勇侯府要护。” 阿善是有谈判底气的,因为放眼皇城,如今能医治修白的就只有阿善一人。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没有存着别的想法,容羡都只能选择信她。 在阿善达到自己的目的准备离开的时候,她想起自己刚刚在亭外听到的几句话,不由问道:“二皇子真的要娶顾惜双吗?” 放在桌上的纸张被风吹起又落在了容羡的腿上,他用两指夹起,漫不经心一应,“圣旨已下,这还能是假的?” “”阿善真不明白,这成烨帝怎么这么喜欢给人家赐婚。 想起自己的婚事也是成烨帝亲赐的,她无奈的欸了一声。与权势滔天的皇亲贵胄南安王府结亲,阿善作为侯府嫡女已经算是高嫁,而顾惜双作为侯府庶女却能嫁给二皇子当正妃,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阿善已经遗忘了书中大部分的剧情,如今的剧情走向也越来越未知。 这几日她想了很久,才恍惚回忆起中部分剧情。当今皇后张氏无子,一直以来都是把二皇子放在身边养着视为己出,书中,他是按照张氏皇后的意思娶了自己的小青梅云芳县主,至于他们二人最后的结局,她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二皇子究竟是为何娶顾惜双?”阿善实在是想不通剧情怎么会崩成这样。 她思索了下,忠勇侯府处在几派中立,一直以来顾伯远因为不占容羡不占二皇子也不占嘉王,在三方中夹缝求生不得实权还不停被削弱。如今她嫁了南安王府,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忠勇侯府已归于南安王府,如今二皇子这横插一脚实在是得不偿失,让人看不懂。 “这大概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因为爱情?”容羡将指间的纸张对折,盖住有字的那一面。 阿善像是看疯子般浑身恶寒,她实在不相信这话是从容羡口中说出来的,只是她并不知道,这婚事是二皇子牺牲多少代价换回来的。 那几天风雪漫天,容羡从御书房中出来时,二皇子面前的雪地上染了一层血花。有人站在容羡身边为他撑起伞遮雪,他站在高阶上笑问容辰是否值得,二皇子扯了扯已经冻僵的脸,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我和你不一样。” 容羡心中只有权势天下,而容辰心中还有其它。 “” 容羡到底还是答应了阿善的要求,第二日一大早,阿善就去药房拎出了自己的小竹篓,准备先去皇城外的山谷采些最近要用的药材。 她欢欢喜喜换了身方便活动的衣裙,将头发挽起还挂上了驱蚊虫的小药袋,容羡理好朝服,沉默看着阿善哼着小曲在他身边来来回回的路过,半响后,他抬手招进来一小队侍卫,“郊区山路难走,让他们随着你一起去,还能打打下手。” 阿善在心里呵了一声,这狗男人说的好听,其实她哪能不明白,这群人是去盯着她防止她逃跑的。 今日天气不错适合外出,阿善背起小竹篓站在了院子中,原本她是不太乐意的,直到她在出王府大门时,在马车旁看到了玉清。 “你是要随我一起去吗?”阿善一看到他心情好了不少,在这王府中,也就这温雅的玉清侍卫长对她不错了。 自上次的打架后,玉清消失了好些天没有出现,再次现身他似乎清瘦了不少,严肃的黑色劲装套在他身上不显杀气,他轻轻点了点头掀开了马车帘子,“属下会亲自护送世子妃。” 第34章 无情夫君四 皇城郊外山谷延绵,有一条小道直通青山,在青山的半山腰还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树林,也就是阿善和容羡曾经被追杀躲入的地方。 阿善第一次出来不宜走远也不宜逗留太久,所以她最先去的是城郊百灵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行至谷外,阿善挽了挽袖口拎起了竹篓,入谷前,她派了几人去山谷的四周查看,玉清紧紧跟在她的身边,还贴心的派了一人在前面探路。 “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我。”阿善憋闷了十几年,身边没有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 大概是玉清的气质和名字给她的亲切感太多,所以她忍不住诉说:“我以前住的那山才叫凶险,四处布满迷障毒雾。” “我到现在还记得,我第一次跑到林子中时,身上除了一件披风什么也没有,那林子中又冷又潮湿,我又是被猛兽追又是摔入天坑,九死一生真是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 阿善说的轻描淡写,但其中的噩梦经历只有她自己能体会到。 玉清身为一个下属,他对于自己主子的事情不能产生好奇心也不能多事,尤其是他家这位小世子妃身份还有些不寻常,于是在听到这些话时,他只能选择沉默,而阿善却误以为他是在同情她。 “你别不说话啊。”阿善的本意也不是卖惨博同情,她只是想用这些事告诉玉清,自己厉害着呢。 佛岐山上因为常年毒雾不散,这导致林中动物都发生了变异,凶猛又反人类。阿善第一次跑下山是真的留下了阴影,自那时起,她也明白了子佛为什么会眼睁睁看着她往山下跑而不阻拦,其实他和容羡都是同一类人,同样的自信又无情。 那时子佛是料定了阿善逃不下山,所以为了斩断阿善对下山的最后一丝期望,他让她在山中受伤产生阴影,只有这样她才不敢再次往山下跑,方法虽然恶毒,但的确是管用。 过于沉浸在佛岐山上的事情,阿善脚腕一软险些栽倒,玉清眼疾手快扶稳了她,同时他摘下了阿善背后的竹篓,挂在了自己的胳膊上,“我替您拿着吧。” 阿善点了点头,这天寒地冻的草药很难寻到,她必须保持体力。 索性近几日并没有下大雪,阿善从篓中掏出工具四处挖摘,这山谷地偏很少有人会来,但经常也会有医者游医进来采摘,阿善路过的几处明显有被人大量采摘过的痕迹,不过还好,她要采的不是寻常草药,一般人都不会去摘。 “小心” 阿善蹲在地上查看一株绿植,玉清耳尖,忽然听到草丛中传出沙沙的响动。 正是冬季,蛇类都还在冬眠,于是这类似于爬行动物发出的声音就让人格外警惕。平日还很胆小的阿善在这会儿竟然异常的平静,她将腰间的小药袋解开往玉清身上撒了一把,拍了拍手安慰道:“乖啦,咱们不用怕。”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条粗胖带有小脚的硬壳虫从草丛蹿出,玉清紧绷着拔剑去砍,他速度太快,等到阿善出声阻止时,那硬壳虫已经被砍成了两半。 风吹动草丛沙沙作响,四周静了大概几秒。 阿善仍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她扭头看向身后的小河,有些尴尬道:“你大概不能理解,或许它只是路过。” 最开始的阿善也很怕这些虫类,但她看了药宫中的医书才发现,很多能当做药材的动物虫类都很有灵性。玉清刚刚劈成两半的那个也是一种药材,它名为硬甲鳄性情温顺,书上记载它的外壳可以入药,喜阴喜湿,经常活动于浅水河畔。 玉清大概是真的不能理解阿善的话,所以他愣了好久,连剑都忘了送回。 总之这硬甲鳄已经横尸在路边,阿善作为一名医者,只能将它的尸体丢入了竹篓中,对于那种有灵性的动物,她向来是能不入药就不入药的。 “” 阿善从山谷中出来时,竹篓中已经塞满了药材。 刚刚被派去山谷四周探路的侍卫也骑马赶了回来,这些都是直属玉清手下的侍卫,因着玉清,他们在对待阿善时也很恭敬:“世子妃,属下在山谷外圈的大路上发现了一家客栈。” “客栈?”阿善有些惊喜。 这对她来讲的确是意外之喜,也是她最开始让人去探路的初衷。 修白的毒难解,阿善如今处在试解阶段急需要大量的药材补给。她一天的用药要比她一天采到的药材要用的多很多,供不应求,但这种时候她不能让别人插手同时自己又要耗费大量心神,如果再来来回回日日采药王府两边跑,她绝对会吃不消。 “世子妃的意思是”玉清已经猜到了阿善的用意,在扶着她登上马车时,他好心提醒道:“爷不会同意的。” 这个阿善也清楚,但她心里有底,为了医治好修白,他是不同意也要同意。 阿善已经很久没这么劳累过了,采了一天的药她腰疼手酸,在马车晃晃悠悠往回赶时,她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玉清作为贴身侍卫他一直守在马车内,这车虽不是容羡常用的那几辆奢华马车,但这里面的东西还算齐全,见阿善睡着,玉清从箱内拿出薄毯盖在了她的身上,轻轻侧过身体,他的后背从车壁上移开,终于也得了一会儿休息时间。 作为第一次出行采药,阿善因体力吃不消所以回去的并不算晚。比较凑巧的是,她的马车是和容羡的马车同时抵达王府门口的,对比容羡那辆奢华又宽敞的马车,阿善这辆原本看着还很不错的马车瞬间就掉了好几个档次,灰扑扑的还不如容羡马车顶沿上的流苏晃眼。 因为阿善还未醒,所以在两辆马车同时抵达后,容羡那边先下了马车。 玉清还在犹豫要不要叫醒阿善,见容羡停下脚步朝他们的方向看来,他握紧剑一人从车内出来,垂着眸子喊了声爷。 “人呢?”容羡眯了眯眸子,目光落在车上的帘帐上。 玉清压低了声音:“世子妃还在车上。”顿了下,他又道:“还未醒。” 容羡嗤了一声,本是想让人将她唤醒,但考虑到此时还在府外,于是他就抬步上了马车,连人带薄毯一同抱了出来。 “玉清,是到了吗?” 容羡也就是做做表面功夫,所以他抱起阿善时并不温柔。阿善睡了一路本就到了浅眠状态,一下子被容羡捞起时很快就醒了。她只睁了一下眼睛就又重新闭上,因为太累,刚醒的她大脑混沌还没意识到自己在被人抱着,打了个哈欠咕哝抱怨道:“我的腰好疼。” “唔”话音还未落下,阿善只感觉腰部被人大力箍了一下。 酸涩的感觉加上外力的紧勒疼的她瞬间清醒,眼前出现的是张过分俊美的面容,眉如远山黑眸摄魂,他的背后是漫天澄赤晚霞,阿善愣了下,一时反应不及眼看着那张脸微倾凑近她,容羡薄唇轻启一字一句问她: “你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刚睡醒的阿善大实话总是藏不住,她呆愣愣回答:“你是羡美人。” 容羡:“” 也不知有没有容羡昨日那一勒的功劳,总之阿善第二日是腰疼到起不来了。 大概是山谷采药让阿善想起了佛岐山的事情,所以睡着后她梦中全是佛岐山的树林和山顶云殿。 梦中是没有子佛的云殿,阿善研究出一包包的小药粉,在出了云殿的保护范围后边走边洒,她在梦中每走过一段路就会忽然退回到云殿中,就这种重复了无数次,她终于拿着大大小小的药粉和防身工具走到了山林深处,雾气蔓延最浓处,有声响越靠越近,阿善抱紧身旁的一棵树,下意识就要往上爬。 “子佛!”当雾身处的黑影走出时,面前出现的赫然是子佛妖异的面容。 他除了白偶尔也会穿艳烈的红裳,在林中站定时,他挑了挑眉看向已经爬到树上的阿善,眉间的红痕与衣衫相对应,他笑着开口喊她:“善善。” “我准你从云殿出来了吗?” 啪 梦中阿善紧抱的那棵树忽然倾斜,失重感带来的恐慌让她更加想抱紧那棵树,然后那棵树冰冰凉凉的忽然长了手,它毫不客气的将阿善从他身上甩开,阿善一下子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赖在那棵树的手臂上。 被阿善缠的不行的容羡里衣微乱,领口小敞时露出了一小片线条深美的锁骨。 他头发大部分披在身后,另一部分被阿善揪着同手臂一起抱住,有侍奉的仆从端盆进来,容羡面无表情眸色阴郁的看着手臂上的人,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抓住了阿善的后颈,语气委实不善。 “你想怎样?”刚刚他就是被阿善奋力一扑弄醒的。 平时睡着后紧缩角落的姑娘忽然转了性,她半压住他双手环抱着还死命的蹭着他。容羡虽清心寡欲但却是个正常的男人,在这种时候他虽然很快甩开了她,但并不好受。 他从未见过睡着后还能如此不老实的人,见阿善呆呆傻傻衣衫微乱还紧搂着他的手臂,容羡眯了眯眸子,此刻他完全有理由怀疑他这位小世子妃居心不良,试图勾引他。 第35章 无情夫君五 “” 容羡离开的时候,阿善又在榻上躺了好久才起身。 她太久没这样剧烈活动过了,一时间无法适应,只感觉自己浑身像是被车轮碾压了一遍。 挣扎着走去修白的小院时,勤劳的妙灵已经在抓着阿善的提前配好的药往水桶中丢,自吐出那口黑血后,浴桶中修白的脸色终于不再是那么苍白,阿善帮他把了把脉,见这里没什么问题,就去了药房琢磨着解毒的法子。 昨日她在百灵谷采来的药材此时正存放在那里,阿善今日实在是不舒服,没办法再去山谷采药,于是就将这些药材仔细安置好。 好不容易才得了会儿空闲时间,阿善摸起医书正要看一会儿,门外妙月恭敬敲了敲房门:“世子妃,大小姐来看您了。” 阿善一怔,默了片刻后才想起妙月口中的大小姐指的是顾惜双,自她嫁入南安王府后,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见到这本原书的女主了,此次她主动来拜访也不知是何用意,阿善还没见到她人,却已经想起青山寺那夜的往事。 “姐姐,您今日怎么得空来看善善了?”阿善被妙月扶着入了大厅,说实在的她是真的不想见女主,每次看到她心里都觉得发憷膈应。 顾惜双脸上带着柔柔的笑意,近几日有关她和二皇子的婚讯传遍了皇城,不知是羡煞了多少待嫁闺阁,然而本该准备高高兴兴当皇子妃的顾惜双却消瘦了一大圈,她一袭素裙罩身眉目中带着抹忧虑,见到阿善进来,迎过去拉住了她的手:“姐姐想你了。” 阿善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要不是清楚女主三翻四次诋毁她陷害她,她还真要信了她的鬼话。 早前阿善就已经在容羡那里打听清楚了,二皇子与顾惜双的婚事定在了半年后,准备时间还算充足。这次顾惜双主动现身,二人不得不提到这个话题,同时阿善也是真的想试探下女主的心意,于是故作好奇的问:“二皇子一定对您很好吧?” 顾惜双明显在逃避这个话题,她眼睛闪烁了一下,笑容勉强敷衍,“二皇子自然待我极好。” 她见阿善坐在椅子上不停变化姿势,语气一顿转开了话题:“善善最近在王府过的如何?我可是听说南安王世子对你很是疼惜。” 阿善真想问问她是听谁说的。 腰部还是酸涩难忍,阿善悄悄伸手按压着后腰,她自以为自己动作小心并没有被人察觉,却不知在她被妙月扶着入门时,就已经被顾惜双察觉到了问题。 藏在袖子中的手不由加重力道握紧,顾惜双端起桌面的茶水轻抿了一口。 她本是想让自己平复下情绪,谁知阿善竟然用袖子挡了下脸,打了个困倦的哈欠。那一刻,顾惜双崩乱的思绪几乎侵占了脑海,于是手腕一抖,她任由手中的茶盏跌落在地,伴随着清脆一声,滚烫的茶水全部浇在了她的衣裙上。 “啊,来人快来人。”阿善就只是打了个哈欠的功夫,没想到忽然就出了事。 焦急站起来时腰部的疼痛让她抽了口凉气,站在一旁的妙月赶紧拿帕子去帮顾惜双擦拭,因为是白色的衣裙,所以就算是擦去了茶叶水渍,仍旧留有一大片明显痕迹。 顾惜双垂眸看了眼,有些歉意的冲阿善笑:“可能要先借身善善的衣服了。” 阿善点了点头,吩咐妙月赶紧领着人下去换衣,她站在原地未动,直到顾惜双的人影消失无踪后,她才出了厅门对着不远处的身影招了招手,“世子爷可否回来了?” 玉清走近了几步,点了点头温和道:“刚刚回府。” 阿善嗬了一声,她就知道顾惜双不会老实。 不出意外的话,今日南安王府又要有好戏看了。 “” 容羡一般回府后,会先去清波园换下繁重的朝服。 在回去的路上,已经有暗卫将府中发生的事情详细禀报,在得知阿善的丫鬟领着顾惜双去了清波园换衣时,他脚步放慢,进了清波园的院子却未往房中走,只是站在树下解了两颗盘扣。 屋内,顾惜双等了许久都不见容羡进来,她站在铜镜前望着自己精致的五官,褪去那袭素裙,她换了件阿善漂亮精致的藕粉衣裙。这种烟纱材质的布料似水般轻柔舒适,放眼皇城能穿得起这衣料的非富即贵,顾惜双身为侯府贵女橱中也就只有一两件,而阿善橱柜中竟然全是这料子。 这让她怎能安好? 顾惜双在这南安王府有探子,她前些日子的安静只因那探子说自己那好妹妹在王府并不受宠,只是如今亲眼看到了,她实在是不信那探子的话。 铜镜中那双漂亮的美目一点点被恨意污染,就连那张柔弱倾城的脸蛋儿也开始变得扭曲。顾惜双实在太想得到容羡了,她想他想到心肝都疼,平日里只要一想起阿善嫁给了自己心爱之人她就不甘的厉害,如今见阿善过的舒服,她的理智开始被嫉妒焚烧,让她原本安放下来的心又开始躁动。 容羡喜静,所以清波园内除了必要的几个伺候丫鬟,并无太多人走动。 顾惜双并不知道,清波园表面的安静并不是真的无人看守,相反这里的防卫最为严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处处长满了眼睛。 吱 卧房的门被人从里侧推开,顾惜双刚才支走了妙月,如今这院中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仆人。她见到此时容羡正靠在树下闭目养神,心跳砰砰跳动剧烈,抚了抚头发缓慢向他靠去。 “世子爷”他不肯进房,顾惜双就只能自己走出来。 她为了得到容羡可以付出任何代价,甚至她可以放下高傲模仿阿善,穿着与她气质不符的衣裙。一看到容羡,她的眼眶不由就湿润起来,顾惜双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这张朝思暮想的面容了,只可惜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已经娶了别人为妻,眼中并无她的存在。 又轻轻唤了他一声,顾惜双无措的停在几步之外。 容羡依旧还是她记忆中的容羡,冷漠俊美又是那么高高在上。 她曾想过,如果这个男人一直是这么无情,那么就算他不爱她不娶她也没有关系,但今日阿善揉腰犯困的举动真的是深深刺激到了她。 顾惜双不敢去想,这样冰凉淡漠的男人在榻上会是何种反应,他是不是也有温柔魅惑的一面,是不是也会低笑着亲吻怀中亲爱的姑娘。她最不敢想的,就是这看似禁.欲无情的男人在爱起来时会有多疯狂,到底是怎样的力度和缠绵,才会让她那位好妹妹腰疼困倦。 只要一想到这些,她心痛到就要裂开。 “可以让我抱你一下吗?”顾惜双颤着声音这么问了一句,这会儿她已经不记得二皇子了,更是忘记了青山寺时容羡对她的警告。 容羡已经处在不耐烦的状态,眼前忽然出现的女人让他倒尽了胃口。 此时他还真要多谢顾惜双,正是因为有了她做对比,容羡才发现总爱穿鲜亮衣裙的阿善是多么顺眼明媚。他紧抿着薄唇几乎懒得同她说一句话,只瞥了她一眼就绕步移开,顾惜双不依不饶的追上,竟然还大着胆子拉住了他的袖袍,胳膊触在了他的腰身上。 唰 一柄寒冽的匕首险险擦过顾惜双的脖颈,要不是因为她如今的身份不同于往日,容羡早就下了杀令。 “来人。” 冷眼看着因受到惊吓跌坐在地的女人,容羡唇边扯着轻蔑的笑,褪下了被她碰过的外袍,他不留情面时真的是要多狠就有多狠,此时他虽然不能杀她,但他有的是法子让她痛苦 “折断她的手,套头乱棍打出王府。” 而这唯一仁慈的掩面也并不是为了顾及顾惜双的脸面,他是做给容辰看的。 阿善腰疼走路缓慢,她终究是慢了一步,并没有看到清波园发生的事情。 走到半道上时,她只见两名侍卫不知是在哪儿拖出来一名蒙身女子,那女子双手诡异的弯折绣花鞋拖沓在地面上,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这条路直通王府的后院,此时已经有小厮架着顾惜双来时的马车在那里接应,阿善不知这些只是奇怪的多看了几眼,玉清跟在她的身侧皱了皱眉,故意误导她道:“大概又是别府派来的细作,这种人一旦抓住必会处死,世子妃不用在意。” 阿善点了点头,王府大事上向来没有她插手的权利,何况她此时一门心思全在顾惜双身上,并没心思管其它。 算了算时间,这女主在清波园留了也有好一会儿时间了,其实刚才阿善是故意放顾惜双进去的,她虽然不知这女主要做什么但也能猜的个七八分,阿善是想趁着这次机会试图扭转剧情,如果顾惜双真有本事把容羡搞到手,那么她也容易退场些,但她显然还是高估女主了。 阿善入了清波园才知道顾惜双早就离开了,她走的莫名其妙又有些诡异,阿善完全不知道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显然顾惜双的确是做了些什么事情的,因为平日换下朝服会在书房处理公务的容羡,这会儿竟然在沐浴。 “进来。” 清波园有一处单独的沐浴房间,里面修建了一座正方形池子,雾气蒸腾四周布满帐帘。 阿善原本只是想过来探探消息,没想到刚一靠近就被容羡发现,她推门进去时容羡正靠在池壁上,空气中飘着一股潮湿浅淡的熏香,阿善犹豫着靠近,在池子几步之远的位置站定,盯着左侧的纱帐没敢乱看:“你找我有事?” 嗓子有些发干,也不知是不是阿善多疑了,她总觉得有些危险。 第36章 无情夫君六 滴答滴答 有水珠滴落在池水内。 在重重暗色帐帘的遮盖下,所以室内的光线远不如外面明亮。 阿善等了半响都没听到池内的人出声,她站的有些腰酸,不由悄悄往池内扫了眼,正前方池边刚巧还有一帘红帐,微微飘荡间只能看清隐约的轮廓,阿善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又轻轻唤了声:“世子爷?” 这房间几乎被暗红色的帐帘挂满了,暧.昧又昏沉。潮湿的熏香若隐若现,阿善见红帘后的人一动不动,还以为他是睡着了。就在她屏着呼吸转身欲走时,池中发出滴滴答答的水声,她匆匆一回头,只见红帐飘起时,有一条湿漉漉的长臂搭在了池沿上。 隔着数道红帐,阿善感觉有人扫了她一眼,用低沉懒洋洋的嗓音问她:“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我准你走了吗?” 阿善停住脚步,张了张嘴不等说话,容羡又一声命令:“过来。” 今天的事情,就算暗卫不细说,他也能猜到其中少不了他这小世子妃的出力。这已经不是阿善第一次助顾惜双接近他了,上次他已经给了她警告,本以为阿善会有所收敛,没想到这次她又忘了教训。 容羡长长的睫毛被雾水打湿,他视线幽幽落到了荡漾的池水上。看来,有些教训只有深刻了才能让人牢记。 “欸,我过来了。” 池边的小姑娘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儿,所以靠近的有些小心翼翼。她只比刚才多往前走了半步,就站在池边最后一重纱帐旁。 长长的红纱拖地已经微湿,阿善抓住它遮住了自己半边身体,容羡头也不回,语气波澜不惊却越加寒冷,他问:“你是故意放你姐姐去找我的?” 阿善是傻了才会承认,她装傻充愣,“我姐姐衣服湿了,我只是让她去清波园换身衣服。” 其实这一切都是顾惜双自己设计的,阿善作为一颗被利用的棋子,她只是提前看穿了布局人的阴谋而没有去阻止。 虽然她有更好的方法去阻止这一切阴谋,但她显然更乐意看到这一切发生。毕竟,顾惜双成功了有利于阿善逃离皇城,失败了倒霉的也是她自己。阿善提前考虑了很多,但唯独忘了一个人,那就是容羡。 “你不知道你姐姐要做什么吗?” 容羡搭在池壁的手微动,他勾了勾唇换了种方式问:“或者说,是你看穿了你姐姐的想法,却没准备去阻止?” “不是不是,我真的只是让她去换了身衣服啊。”阿善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大难临头。 刚才容羡的提问,其实是给她坦白认错的机会,但显然阿善真的是被只说不动手的容羡惯坏了,耳边全是他这小世子妃漏洞百出的解释声,容羡湿漉漉的指腹轻轻擦过池壁,忽然打断她的话:“你再靠近些。” 阿善一怔,舔了舔薄唇不敢不从,但她只又靠前了一些,就继续道:“世子爷,你想啊,我是你的世子妃,对您怎么可能会存二心呢?” 容羡背后的发全部湿漉,他轻轻侧过头看向犹豫着不敢再靠近的小姑娘,池水中的他瞳眸漆黑无波,宛如艳丽的水妖,他微扯着嘴角,“好,我相信你。” 阿善被他的笑容晃了一下,在他再次开口唤她靠近时,阿善的防备降低了许多。这原本就不是多大的事儿,至少在阿善这里就什么也算不上,所以她又往前走了几步,本想借机在哄哄容羡,没想到才走到他身侧,脚腕就好似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啊” 阿善脸上的笑容一僵,伴随着她害怕的惊叫,池水中泛起巨大的水花。 守在门外的修墨和玉清都听见了里面传出的声音,修墨未动但玉清却皱了皱眉,他刚想去推浴房的门,就被修墨拦住了。 “主子的事情,不是你我可以管的。” 玉清张了张嘴:“可我担心世子妃” “你担心?” 修墨挑了挑眉,他面冷笑起来更冷,“这不是你能担心的事情吧?” 就因为是从小到大的兄弟,他才会好心提醒:“玉清,咱们做下属的,要时刻谨记自己效忠的是谁。” “” 噗通 阿善就觉得容羡刚刚用的套路有些熟悉,直到她被他扯着丢入水中,才想起几天前湖中小榭的拥抱,只不过这次的拥抱换成了丢入水中。 “容羡!!” 阿善被丢的没有一点防备,她摔入池底后呛了几大口水,浮出来时又被扯落的纱帐罩住,就如同被网住的小鱼,逃脱不能。 这纱帐是她刚刚靠近时扯住的,失重之下她紧抓着不放,于是就硬生生将它从屋梁上拉下。泡在水中的阿善是拨弄了好久才从纱帐中探出头,此时的她浑身湿透狼狈不堪,池中央的水已经蔓延到她的下巴,她必须游到池水外圈才能安全,也就是容羡所在的位置。 “你是不是有病。”阿善被呛得鼻子都红了,她游到外圈时转了个方向,并没有靠近容羡。 趴在池壁上又咳嗽了几声,阿善扒拉着岸沿正要往上爬,身侧的水流荡漾,不等她反应,腰身被一只手臂环住,她很快又被人狠狠甩摔入水中。 “容!咳咳容羡!”阿善猝不及防沉入水底呛入了好多水,刚刚从池中央拨弄纱帐已经耗费了她太大的体力,而且她腰还痛着,再次落水腿还抽了筋,实在支撑不住,能从水底扑腾着游上来已经是极限。 “救,救命”她在水中扑腾着。 池中激烈的噗通声已经波及到岸上,很多落地纱帐都湿了。容羡面无表情看着水中的噗通声渐弱,他心中戾意翻涌仍旧无法平复,似乎只有胸口一点点加重的憋闷感,在清醒的提醒他此刻自己在做些什么,有这么一瞬间,他是真想杀了阿善。 “救、救我”眼看着阿善要没了力气,容羡在身上搭了件外袍,情绪不明的看着她逐渐失去力气沉入水底,终于大发慈悲弯身,将水中的人捞了起来。 浑身湿透的阿善已经耗尽了全部力气,她软趴趴的靠在容羡身上,头发黏贴在脸上可怜又狼狈。 容羡感受到她的颤抖,覆手将她脸上的头发拨开,他给了她片刻的喘息时间,才捧起她的脸警告:“顾善善,我以前提醒过你的,不要再给我耍花样。” 阿善抽抽搭搭的抓紧他的衣服,被水浸红的眼睛像是哭了好久,她张开嘴想要说话,却又呛出几口水。 这还是有史以来,容羡第一次如此粗.暴的对待她,以前的口头恐吓最开始还挺有用,但同样的招数用久了难免会让人不再上心。容羡懂这个道理,所以他刚才想要让阿善好好长些记性。 原本,他是想把人按在水里反复呛几次,然而等到他抓住阿善过于纤细的脚腕时,还是手下留情了。他想,一个看起来这么柔弱的姑娘,大概顶不住他怒气之下的折腾,所以他手下留情只是将人丢入了水中,却没想到还是让阿善看起来像去了半条命。 “这次先轻易饶了你。”容羡搂着她,手下就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竟然抱得她很紧。 这次说不出是什么缘由,在得知是阿善故意让顾惜双接近自己时,他心中极为的烦躁。 大婚前,阿善是想把顾惜双推到他的面前来摆脱自己的婚事,那么现在呢? 容羡抱着阿善略微走神,在想到已经成为他世子妃的小娇妻可能还想着逃跑时,他皱了皱眉。掌控欲十足的男人向来容不得手中人的逃离与背叛,他不由勒紧了怀中的人,低眸凝视着她。“收起你不该有的小心思,听懂了吗?” 阿善雾蒙蒙的瞪着他,缓了好久才平复。 就在刚刚,她以为自己要被淹死了,心中的惧意怒气控制不住,她抓着容羡的衣服一点点积攒着力气,热气上头后她不太清醒,准备扬起手狠狠给容羡一巴掌。 上次在阿善被饿了两天多后,她的确也是打了容羡一巴掌,不过那时候她太过虚弱打的巴掌宛如是摸脸,容羡当时愣了愣只是嘲弄的笑了。 阿善的手腕还是抖的厉害,她呼了口气,稍微退离些看着容羡。 这时门外被人轻轻敲了两下,容羡寻声扭头,阿善抓住时机高高扬起手,只听到外面玉清道:“主子,修白醒了,他说想要见您一面。” 阿善的注意力被门外的声音稍微一分散,手下的动作只是略一停顿,再想动时却见容羡忽然回了头。 “你要打我?”他眸中有略微的惊讶,发上滴落的水珠顺着额角流落到下巴上,眉尾微挑时,微扯薄唇语调很平缓。 阿善僵在半空的手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呛了水的鼻子有些发酸难忍。 想着反正这狗男人也发现了,她打不打都落不着好,正想硬生生朝他脸上招呼去时,容羡大概是猜到了她的想法,他没给她机会,反而放下她转身上了池岸。 “如果你不想要你的手了,你就继续放肆。” 容羡走到了衣架旁,当着阿善的面褪去身上湿漉漉的外袍,他的头发全垂在身后,背对着阿善身侧还有一层红帐。 阿善也没那个心情去欣赏美男换衣,她爬上池岸拧了拧身上湿透的衣服。这会儿她实在是不想和容羡在一起,呛了水的嗓子还有些疼,见他换衣就想先一步离开。 阿善的衣裙宽大,全烟纱料的衣裙飘荡轻柔但是沾水后就有些沉重。阿善整理好了前面,却并没发现自己身后还有一大半的衣裙黏贴在身上。容羡慢悠悠整理着自己的衣袍,不经意一抬眸,刚好看到路过的小世子妃。 手下动作一停,他目光落在阿善被湿漉衣裙紧箍出身形的柔弱细腰上,那腰肢好似能被他轻易掌控,容羡忽然想到,与她有过多次近距离拥抱的他,搂着她时似乎还没上心感受过那腰身的柔软。 吱 阿善甩了甩头发,没感受到身后莫测的注视。就在她打开浴房大门,没什么准备的吃了一大口寒风时,眼前忽然一黑,似是有什么东西罩在了她的身上。 玉清和修墨一直守在门口,他们都以为最先出来的人会是容羡。 同时扭头,他们还没看清开门人的面容,忽然飘起的衣袍下摆扫到了他们的脸颊上,下意识躲开,等到他们再次站定时,只见容羡用了一件宽大的披风将身前的人连头罩住,面色很不好的把人单手抱住。 “先去换身衣服。” 容羡冷着声音转过身前的人,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不从容,自己的衣服都没整理好就匆匆追了出来。 阿善根本就不知道容羡想做些什么,她警惕的抬眸看了他一眼,温暖宽大的披风坠到了地上,她紧紧拉住它将自己裹紧,实在不敢相信这人会这么好心。 等到阿善回到清波园收拾好自己,换了身衣服赶去修白那儿时,容羡早已经过去了。 刚刚醒来的修白还很是虚弱,倚靠在床说话声音极为的轻,阿善走到门边时没听到修白的声音,只听到修墨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你真的把嘉王杀了?” 平稳的脚步一乱,阿善扶住门框,险些栽倒在地上。 嘉王死了? 那一刻阿善想到的不是带着恶鬼面具的嘉王,而是眉眼妖异总是笑容散漫的子佛。 其实有一件事阿善藏在心里一直没说,那就是青蔓这种毒极难调制,除了有着深厚家底的制毒世家,寻常人很少能得到这种毒。最重要的是,阿善最初入佛岐山时,子佛对她用过这种毒。 所以在她的心中,已经有些怀疑子佛和嘉王是同一个人了,可就在这时,她却得知嘉王已死的消息? 第37章 无情夫君七 知道青萝是什么吗? 它是一种毒植,把它研磨成药粉少量涂抹在伤处,可以麻痹人的神经。 阿善想起自己第一次住入云殿时,她因为害怕逃跑在殿中里迷了路,还磕伤了膝盖。当时子佛找到她时不怒不急,他只是蹲下身支着下巴看她,还是少年面容的他眼尾微挑,笑起来带着几分攻击性。 “疼不疼?”子佛用指腹轻轻擦过阿善的伤处,在她受伤的伤口处洒了一点点白色药粉。 当时天真的阿善还以为他是在帮她止血,直到她懵懂听完子佛对青萝的介绍,然后感觉到自己的双腿逐渐麻木,最后失去了知觉。 “这次就只是一点小惩罚,如果你再敢跑,我就废了你的双腿。” 耳边回荡着少年平静无波的声音,阿善感觉自己像是又回到了当初那日,双腿麻木动也动不了。 “谁在外面?”阿善跄踉着扶着门框,过大的动静引得屋内的谈话声终止。 “是我。”深吸了口气,她迈开脚步走了进去。 屋内容羡正端坐着圆桌旁饮茶,他湿漉的长发已经半干,见阿善进来只是抬了抬眸子,并没什么反应。床上的修白正在被修墨扶着,他几乎是每说几个字就要咳嗽很久,也不知在阿善没来前他说了多少话,这会儿咳嗽的厉害止也止不住,大有咳血的意思。 “他怎么会咳嗽的这么厉害?”修墨脸色很不好,质问直指阿善。 “帮我把他扶起来。”阿善有些心不在焉的没理会他,她接过人让修墨扶稳,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拿出几枚银针扎在了修白胸口的几处穴位上。 这针法还是阿善跟着子佛学的,她不如子佛聪慧心狠,所以这针法远不如他用的好,因为学艺不精,她大多数时候是能不用就不用,逼不得已用了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噗”好在她这两下子还是有些用处的,很快修白就吐出一口黑血。 他的咳嗽终于止住了,靠在阿善身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就算此时的他虚弱无力,那重量也不是阿善能够承受的,她被他压得一歪,险些倒在床榻上。 “我” “我的确是” 修白大概不太清醒,他闭上眼睛紧抓住阿善,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很吃力。 “你快别说话了。”阿善又往他嘴中塞了颗定心丸,吃力的推开他扶着他躺下。其实就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到,她此刻的手一直在轻轻抖着,她越是不想让修白说话,修白就非要说话。 “属下、属下不辱使命”阿善看到修白的目光略过自己,望向了不远处的高贵男人。 视线对接的那一瞬间,耳边是修白剧烈的喘息声,他艰难的一字一吐:“嘉王已被刺杀身亡。” 咚咚,咚咚 是谁的心在跳动如此剧烈,有一刻,阿善感觉似乎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 嘉王已死的消息至今都没有公布,有关青山寺的一切至今还是个迷。 成烨帝已经派人四次催促嘉王回宫了,最后一次青山寺的长公主托人送上了一封密函,信件中直明嘉王身染重病无力回京,于是成烨帝派宫内两队精兵护送最好的医师前去诊治,然而天气骤变大雪封路,一行人停在了半路却又遭遇山匪刺客围杀,死伤惨重。 这一切来得太快又太巧合,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人在阻止他们前去青山寺。 阿善在得知这一切后始终都不肯相信嘉王已死的消息,毕竟在书中他是唯一能与男主相敌的人。阿善虽然不记得他是怎么死的了,但是她记得很清楚,嘉王与帝位只有一步之差,所以他不可能那么早就死。 “你确定你真的把嘉王杀了?” “你是怎么杀的他?你身上的毒又是怎么回事?” 在修白又一次醒来时,阿善刚刚和玉清同山谷中回来。大雪之下草药都极其难寻,她回来时双手冻得冰凉,然而竹篓中的药草都未装满。 修白这次醒来情况明显比上次稳定很多,但他腰部往下仍旧没有知觉,而且毒素明显有扩散迹象,修白现在就连抬手都变得吃力无比。 平日里骄傲跋扈的少年,如今病恹恹躺在床上消瘦了一大圈,他在初见到阿善时还有些迷茫,对于阿善的问题他也没有回答,只是过了好久后才哑着声音问她:“是你救得我?” 阿善点了点头,接着修白就噗嗤一声笑了,刚才的颓废一闪而过,他挑了挑眉满眼的不屑,“你这么没用,我落在你手里是不是没两天活头了?” “咳咳,主子怎么放心把我交给你医治的?” 阿善没忍住,手下大力掐了一下修白的腿部,多日的辛苦劳累没想到换来的竟然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她呵了一声,站起身掏了个暖炉塞入手中,懒得再管他了。 “你这病治不好了,闭着眼等死吧。” 砰 就在她转身要走时,榻上的少年不知是怎么做到的,竟然直接从榻上摔了下来。 巨大的撞击声让修白的额头直接撞在了角沿上,阿善回头只看到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还以为他是摔晕了,赶紧走回去,谁知扶起来却发现这少年两眼空洞,竟然还是清醒的。 “你怎么了?”阿善没好气的拍了拍他的脸,吃力的把人往榻上拉。 她一个人力气太小了,根本就拖不动人高马大的修白,正想出去喊人来帮忙,躺在地上的少年却忽然眨了眨眼睛,开口喊了她一声。 “顾善善。” 阿善还真是第一次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疑惑抬头时,修白嘴巴轻轻张着,似乎是有话要说。 没有了嚣张模样后,少年看起来脆弱又无助,他垂着眸子盯着自己的腿看了好久,阿善还当他能说出些什么颓废煽情话来,谁知他嘴巴张张合合了许久忽然抬头,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我觉得我还是死了算了。” 修白闭上了眼睛,明明虚弱到声音越来越低,但说出口的话却越来越欠揍。“我最看不起你这么没用的人,如今我变得比你还没用了。” “我不活了,你让我死。” 阿善被他气的心疼,活动了下手指正想着要不要掐死他算了,少年两眼一闭直接晕了过去,昏迷前,他还小声嘟囔着:“顾善善” “我怎么可以变得比你还没用呢?” 阿善:“” 在之后的几天中,修白几乎每天都有片刻的清醒时间,但他基本都无法开口说话,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阶段后,他除了能想起嘉王已死,剩下的几乎全部遗忘,只隐约记得有一个白衣人在追杀他。 在又一次入百灵谷采药时,阿善在半路救了一只雪白的灵兔,小兔子白白软软毛发几乎与大雪的颜色融为一体,要不是因为它腿部受了伤,阿善都不一定能发现它。 “世子妃真要带它回王府?”玉清一手为阿善撑伞一手挎着竹篓,在阿善下马车时,还贴心扶了一把。 阿善实在是太喜欢这种软软的小动物了,佛岐山上多猛兽,根本就没有这种软萌可爱的小东西,她抱着小雪兔欢欢喜喜的往里走,在给它包扎好腿上的伤口后把人家搂在怀中一个劲儿的猛蹭,毛茸茸的颜色挡住她的视线,于是她一个不小心,直接撞到了一堵墙上。 “你抱得什么?”容羡近几日早出晚归,异常的忙碌。 前几日的皇城外刺杀不知怎得诬到了他头上,成烨帝派二皇子前去查探,竟然在刺客身上发现了南安王府的腰牌。 说起来这事儿还真和容羡没什么关系,自己的属下他最为信任,甚至在那一队的精英中,还安插了他派去青山寺查探的人。二皇子此番举动明显是在报复容羡,顾惜双的事他大概是知道了,显然他是真的对他未过门的正妃上了心。 容羡按了按额头,这些时日他是宫里宫外两边跑,再加上阿善日日去山谷采药,两人算是好些天没说上话了。 阿善抱着小雪兔往后退了一步,她摸着怀中兔子软绵绵的长耳朵,献宝似的,“我在谷中救了一只小雪兔,它是不是很可爱?” 容羡漫不经心扫了一眼,上位者身上的杀伐气息一向很重,作为灵性动物最为敏感,几乎是容羡靠近的那一瞬间,小雪兔就瑟瑟发抖往阿善怀中猛钻,阿善被它拱得有些发痒,忍不住调侃:“它好像不太喜欢你。” 容羡勾了勾嘴角,“无事,我倒是挺喜欢它这身毛发。” 雪兔很聪明,大概也是听懂了容羡的话,所以它踢蹬着小腿竟然从阿善怀中冲了出去。阿善那会儿也是被容羡的话惊懵了,一时间没抓住雪兔,直接让它蹿了出去。 “你这人怎么坏到连小动物都不放过!” 阿善真是烦死容羡这人了,没工夫去分辨他话中的真假,留下这么一句就赶紧去追兔子了。 就算是后腿有伤,小兔子仍旧跑的飞快,等到她追着它跑到修白所在的院落时,雪白的兔子一闪而过竟然没了踪影,阿善凑上前只看到地上倒着一个人,于此同时屋内传来巨大的响动,她赶紧冲过去推门 “别进来!”耳边是修白沙哑急促的惊呼,阿善推门的动作一顿,只感觉到凛冽的剑气朝她冲来。 修白慌了,他双腿没有知觉根本就没办法行动,焦急之下他冲破身上几处大穴运气,抓起自己的发簪就向着白衣人扔去。阿善抓住时机弯身避开攻击,却没想到屋内还横着几个昏迷的仆人,一时不慎被绊倒在地,她为了自保,赶紧抓起自己腰上的药包洒入空中。 “顾善善!” 白色的粉末在空中蔓延出白雾,剑身在瞬间的嗡鸣后忽然恢复安静。 “顾、顾善善”修白被逼的吐出一口血,根本就看不到白雾深处发生了什么。空气中窜出淡淡的血腥气,这诡异的安静让他开始发慌。在他吃力想要下榻时,听到不远处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 阿善在白色大雾中平静与裹着白衣斗篷的刺客对视,此时白衣人的剑尖已经压在了她的眉心,而阿善手中的发簪却扎入了他的胳膊上,一滴滴的红色液体染红他白色的布料,蔓延到阿善的手指缝中。滚烫的液体让她手指发抖,这都是那人身上的血。 对上那双冷漠的妖异双眸,阿善怔怔的看着他显然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没想到再见面时竟然是这种局面,她对着他牵强一笑,将手中的发簪丢到了地上。 子佛。阿善对着他无声念出这个名字。 那人看了她半响缓缓收回剑,他后退了一步,裹在斗篷中的面容让人看不真切。 白雾散的很快,空气中药草的味道有些苦涩。当院内仓促的脚步声越靠越近时,他没再看阿善一眼,转身迅速消失在王府树梢。 第38章 无情夫君八 “” 修墨和玉清带着人赶进来时,房间中的白雾已经散了干净。 那抹白影如鬼魅般消失的迅速,只余地上残留的一路血痕,玉清先一步赶了过来,他看到阿善跌坐在地胳膊到手染满了血迹,赶紧蹲到了她的身旁,“世子妃受伤了?” 阿善摇了摇头,抬起自己染满鲜血的手掌,红色的液体沿着她的指缝蜿蜒而下,已经深入到袖口中。 “不是我的。”她轻轻道,因情绪波动手腕不受控制的颤着。 她现在可以确定,刚才那个白衣刺客是子佛无疑了。 最开始她推门进入的时候,双方都没有看清面容,子佛不知道进来的人是阿善,阿善也并不知道裹着白色斗篷潜入王府刺杀的人是子佛,于是两人那惊险的一幕全靠修白挽救,说起来,修白其实是救了她两次。 因为第二次子佛忽然止住攻击,是因为听到修白喊了她的名字,也正因如此,他的停顿才会使阿善袭击成功,而阿善那一簪为了保命,是用了全力。 终究是她伤了他。 “小白!”在玉清扶着阿善起身时,修墨快步走到了修白身旁。 虚弱的白衣少年此时半个身子跌落在榻外,因强行运气导致体内毒素迅速蔓延。现在的他几乎是进气多出气少,被修墨扶起身后,他吃力的抬了抬眸,恰好看到阿善匆匆走了过来。 “你,没死”修白气若游丝,声音几近没有。 刚才的情况过于危机,阿善没想到他会伤成这副样子,原本稳定的局面被突然打破,她眼看着修白大口大口吐着黑色浓血,一时间慌乱无比,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你没死,我却要死了。”修白是强撑着一口气才挺到现在,如今见阿善无事,他也就放心了。 其实他如此舍命不是为了救阿善,只是想保护自家主子安好,但显然他已经无法开口解释了,张口时又一大口黑血吐出,他现在本应该疼痛的厉害,然而因为青萝深入骨血,他已经失去了知觉,身体里宛如灌入泥土,僵硬又麻木。 “不,我死不了,你也不能死。”阿善不管不顾的帮修白擦拭着脸上的污血。 修墨随着阿善照顾了修白一段时间,很清楚这血中带毒寻常人触碰不得,他张了张嘴刚要阻止,阿善就出声命令他们:“出去,你们全都出去。” 修白如今已经耽误不得了,眼看着他眼皮越垂越低即将闭上眼睛,阿善强迫自己稳定下来,低声吩咐着:“玉清速去清波园,在我卧房的柜子底下藏有一个白色包袱,你去把它给我拎过来。” “还有你。” 她扫了修墨一眼,“你去药房,把所有能看到的药材小瓷瓶全都搬到这里来,能止血的单独分出一类。”她边说边推着这群人往外走,“守住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这里,快走快走,这里一个人也不准留!” 到了危机关头,阿善没有过多思考的能力。 再怎么说修白都是因为她才导致重伤,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在所有人都轰出去后,阿善紧咬住唇瓣在手腕上割了一刀,有一个秘密除了子佛谁也不知道 阿善的血可以解毒。 当初那一个月在佛岐山的折磨,阿善几乎是被子佛当成药人中毒试毒再中毒,受伤的伤口被无数种药材浸泡渗入,最后一次阿善顶不住奄奄一息,说不清到底是因多次的试药,还是因为子佛为了救她给她服用了用他的血液喂养出的千年血炼莲,总之自那之后阿善的血液就和常人有了不同。 大多数时候,阿善的血就如同上等灵药,可以压制毒性。她的血虽然能解毒,但并不是能解百毒。 “” 容羡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南安王府的气氛森然安静,他脚步不停径直朝着修白所在的院落走去,此时修墨就守在那里,玉清在一旁抱住忽然从草丛中蹿出的雪兔,说起来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一大半要归功于它。 “怎么回事?”容羡面无表情的扫了眼被精卫守住的房门,刺客进府时他刚好离开,坐在马车内那瞬间的疼痛感几近让他窒息,很显然府内是出了大事,这大事还和阿善有关。 说起来这事儿修墨和玉清都逃不了责任。 王府内的暗卫布防全都由玉清负责,在这种严密森严的监控下,刺客竟然还能来去自如,实在是打脸行为。至于修墨,自修白重伤回来后他是主动请求照看的,然而照看来照看去他竟然让修白和阿善险些都死在这里,两人互看了一眼,全都跪在了地上。 “你们可真是给我长脸了。” 容羡平静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眯了眯眸轻弯嘴角:“到底是何等厉害角色,才能在你们二人眼皮子底下安然逃离?” 说着他抬步向着阿善所在的房间走去,修墨跪的笔直脑袋垂的很低,玉清手指动了动,他想起前不久阿善交代的不准任何人靠近,刚要开口,就被一旁的人悄悄按住。 这里的侍卫虽然是奉阿善的命令守在门外,但最终听从的还是容羡,所以当容羡靠近时他们自动让开谁也没有阻拦,而屋内的阿善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阿善为了保住修白的命,放血放得实在是太多了。 根本就来不及处理手腕上的伤,她在和着人参给修白喂了自己的血后,又拿银针封住了他的几大穴位,等这一切弄完她紧绷的情绪总算放松下来,虚弱的跪靠在榻前,疲惫感袭来她不由闭上了眼睛。 吱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阿善险些陷入沉睡,并没有感觉到有人进来了。直到她自己染满血迹的袖口被一只冰凉的手腕握住,她忽然惊醒,抬头间直接抵入了身后人的怀抱中。 “怎么回事?”容羡只知道刺客逃了,并不知道阿善把他刺伤了。 他还以为她袖子上的那片血迹是她自己的,正要撸起来查看,阿善就对他摇了摇头。 “不是我的血。”阿善太累了,高度集中精力后体力消耗过大,她现在就连说话的声音都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容羡微微皱眉有些不适,在他的记忆中,阿善向来充满活力很吵闹,就算是最畏惧他的时候,说话的声音都不如此刻轻小。不由就抬手帮她抚开颊上的碎发,他自身后把人揽入怀中,微低下头凑近她:“你说什么?” 阿善缓了口气,为了让自己好受些,她也顺势靠在了容羡怀中,扯着他领口的衣服又小声回了一句:“我说,袖子上的血不是我的。” 温温痒痒的呼吸拂到他的耳畔,好似什么脆弱的小动物,容羡搂住她柔软的腰身把人又往自己怀中带了带,他轻声嗯了一声,薄唇不小心擦到了她的碎发。 “那这里是怎么回事?”视线一转,容羡的目光落在她割伤的手腕上。 那伤痕很是新鲜,就连涂抹在上面的止血药都未吸收尽。阿善刚才是太累了没来得及包扎,她没想到容羡会忽然进来,如今被他一通质问找不到掩饰的借口,她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就发现容羡抬眸看向了榻上的修白。 已经陷入深度昏睡的少年因为失血过多脸色煞白,也正因如此,他饮了血的唇瓣殷红显眼,容羡眸色一沉像是明白了什么,冷着嗓音:“你把你的血喂给了他?” 阿善没想到容羡这么敏感,她睁大了双眸,不等解释,容羡像是又回忆起什么,深深看着她:“在青山时我们被刺客围杀,那时我因中毒昏迷,你是不是也喂我喝了你的血?” 容羡反应力与智商高到惊人,他很快就猜了出来:“你的血能解毒?” “”阿善已经被他吓得哑口无言了,她顿了好久才结结巴巴解释:“不、不是的,我的血只是能压制大部分毒性,我” 阿善明明是做了几件好事,此时却慌得不行。她不傻,知道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多对她而言就越危险。 “你可真是个宝贝。”容羡打断了她的话,说不明是夸还是嘲讽,轻捏了把她的脸颊。 阿善实在是太累了,为了抢救回修白她已经身心疲惫,本以为能休息一会儿,没想到在对上容羡时她发现自己更累了。 眼前忽然一黑,眩晕感袭来时她一头栽到容羡身上。 大概是平时接触的多了,现在容羡在面对忽然扑过来的阿善已经没有那种排斥躲避感,他任由阿善靠着他将人从地上抱起,娇娇软软的小姑娘似没骨头般将头一歪,睫毛动了两下乖巧闭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 阿善再次醒来是当晚的深夜,修白如今的情况拖不得,她短暂的晕眩缓解后,根本就不可能睡得着。 身上染血的衣服已经被妙月换下了,阿善睁开眼睛,入目的是暗色床帐,而她的身边冰凉又空荡,并没有容羡的身影。 白天发生的事情宛如做梦,阿善直到一觉醒来都觉得有些恍惚,她张开自己的手掌愣愣看了很久,当时她就是用右手握着簪子刺入子佛的胳膊,那用力的程度都能让她听到皮肉被穿透的声音,鲜血喷溅而出,阿善清楚,那时子佛大概会很疼吧。 知道我为什么总爱用青萝吗? 不由牵扯出旧时回忆,阿善似乎又看到了曾经穿着艳红袍服的少年,他笑起来散漫又妖异,阿善至今都记得有天子佛从山下回来,他长长的拖地红袍因血染成深黑,他一回来就摊倒在云殿正中央的圆形祭台上,掏出青萝粉洒在了自己受伤的位置。 他说他最爱用的毒就是青萝,因为它可以让疼痛的人失去知觉。 与阿善不同,子佛天生百毒不侵,青萝是唯一能让他身体产生反应的毒,却同样毒不死他。 白衣刺客形如鬼魅,他侵入南安王府时身染异香,靠近他的人皆会陷入昏迷。 阿善清楚这个白衣刺客就是子佛,同时她也看得出来此次子佛前来就是为了刺杀修白,可她却想不出原因。 她呆坐在床上想了很久,忽然想起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大概就是修白醒来时,曾有次说过是一名白衣斗篷人追杀他给他下的毒。如此看来无论子佛是不是嘉王,那么他都极大可能是嘉王那边的人,又忆起曾经顾惜双曾提起过的宫廷秘事,阿善更加倾向于子佛就是嘉王。 想事情想的头疼,阿善叹了口气从榻上坐起。她总是这样,明明每次都说着要忘记子佛不再靠近他,然而每次她一遇到子佛的事就会乱了分寸,最为可笑的是,如今她还不能确定子佛就是嘉王,而且这些事和她又有什么干系呢? 阿善无奈的笑了笑,书中这些权势中心的事本来就不是她该牵扯的。 她低下头,视线不由又落在了自己的手上,之前的画面记得依旧清晰,思绪忽然一顿,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坏了! 阿善抽了口凉气,想起自己从佛岐山带来的包袱落在了修白那里。也不知容羡这大晚上的是去了哪里,她看了眼外面的月色,决定趁着他不在,赶紧把包袱拿回来。 第39章 无情夫君九 阿善自从嫁入南安王府后,一直将自己的包袱小心藏着,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拿出来。 夜已经很深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天的事情,今夜南安王府过于肃静。阿善提着一盏灯笼推开门先往书房那儿看了一眼,见那处漆黑一片,显然容羡并没有在那里。 他去哪了? 阿善有些疑惑,她站在门边左右看了看,决定快速把自己的包袱拿回来。 “你说刺客会用毒?”才走到修白的小院门口,一道冷寒的声音就穿入她的耳中。 有人颤巍巍回复道:“经属下调查,凡是刺客所过之处皆有异香,等暗卫察觉到时,已、已经来不及” “你们每次任务失败都有这么多借口?” 有人很快打断他的话,接着院内陷入诡异的无声,四周静悄悄的连喘息都突了出来,阿善想离开已经晚了,她的脚早就踏入了院门,脚步声引来院中央的华袍男人抬头,与此同时,阿善看清了院内的情况,黑压压跪了许多人。 “如此没用我要你们有何用” “下去领罚。” 后排的一队人领命退离,其中一名暗卫在路过阿善时,阿善明显感觉他松了口气,还对着她流露出感激的神情。 感激??! 阿善摸了摸鼻子总觉得是自己看错了,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啊。 “你来干什么?”有人在院中央放了把梨木雕花椅,此时容羡就坐在那儿。 不同于阿善半夜醒来披着外套而出,容羡是未曾安寝,见到阿善,他将胳膊支在了木椅扶手上,有些懒惰的往后一靠,目光中有些意味不明。 阿善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审人,瞥了眼地上仍跪着的几人,她支支吾吾:“我就来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容羡似笑非笑,那双漆黑的眸子仿佛会勾人似的,整张脸在月色下很惹眼。 好在他并没有追问,而是将目光移到下方,前排跪着的几人中,玉清和修墨都在列。“查到刺客踪迹了吗?” 这话也吸引了阿善的注意力,她紧张时就喜欢抓衣摆,于是牵扯到了手腕上的割伤。 “属下无能。”回答的人是修墨,“刺客的血迹出了南安王府就寻不到了。” “那可看清他的面容?” 修墨握紧拳头,喉咙有些发干,“没有。” 这大概是他有史以来最没用的一次,那白衣刺客行踪莫测,别说是追他,他们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又怎么可能看清他的面容。 阿善在听到这里莫名就松了口气,她觉得自己表现的很平静,并没有流露出什么不对劲儿的情绪,直到前方正在说话的男人语调忽然一转 “你似乎很高兴?”容羡勾了勾自己的衣袖,问这话时波澜不惊的没什么起伏。 阿善的心咯噔一颤,匆忙抬头时直接与容羡的视线撞在了一起,确定这话他的确是问的自己,然而阿善却不知道他是如何将她看穿的。 “我没、我没有啊。”阿善唇瓣有些发干,目光乱扫时她发现修墨也侧头朝她这儿看了一眼,里面的审视意味十足。 白衣刺客入侵王府时,唯一与他有过近距离接触的人只有阿善与修白。只是如今修白重伤未醒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修墨默了一瞬,其实修白现在清不清醒都提供不了多少帮助,因为阿善才是那个与白衣刺客接触最多的人。 最重要的是,那名武功高强的刺客完全可以瞬间杀了阿善,可他不仅停手了,还任由阿善伤了他,种种行为实在都太可疑了。 这些之前修墨都已经向容羡详细汇报过了,也正因如此,容羡刚才才会特意观察阿善的表情。此时他的想法不比修墨少,放在腿上的手有一搭没一搭敲打着,他看着阿善,半张脸在月光下有些模糊,带着种莫名的压迫感。 “我去看看修白。”阿善如今进退两难,现在她要忽然说回去那就显得太心虚了,所以只能找了个借口进屋。 在经过容羡身边时,她感觉男人偏了偏头似乎在看她,阿善没敢同他对视,低着头推开门匆匆进去。 修白还在重度昏迷中,他的气息微弱,全靠阿善的血和珍贵药材吊着。 阿善白天之所以让玉清去取她的包袱,就是因为她包袱中放了很多用稀有药材做成的药丸,虽不能说吃一粒就能起死回生,但续上一口命还是可以的。 曾经高傲嚣张的少年,明明病中嘴上都不肯饶人,如今他却虚弱到连喘息都微弱,阿善心情有些复杂,一时间竟不敢靠过去。 烛火摇曳间,她并没察觉到房门被人无声推开,等到她回过神来时,面前已经笼下一片阴影,她刚要回头,就被人拦腰抱住。 “在想什么?”自背后而来的拥抱夹杂着夜的寒凉,一点儿也不温暖。 阿善感受到喷洒在她脖间的呼吸,说起来容羡很少主动亲近她,哪怕这次他主动抱了她,但在阿善眼中这也毫无温情可言,更像是带有压迫感的禁锢。 “没什么。”阿善不安的动了动,她想退出身后人的怀抱,但这动作不仅没让她逃离,反而使腰间的手臂箍的更紧。 容羡怎么会允许到手的物逃脱,他稍微一用力就化解了怀中人的挣扎,轻嗤了一声,他似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那名白衣刺客认识你?”凉凉幽幽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容羡一开口就是阿善最不愿意回答的问题。 阿善这会儿算是明白容羡为什么忽然从背后抱住她了,就着这个姿势,她根本就看不到问话人的表情。别了别头,她硬邦邦吐出几个字:“不认识。” 如今子佛身份不明,她这样说不只是为了保护子佛,更是为了保护自己。 “那就奇怪了。”她看不到容羡的表情,不代表容羡看不到她的。 身后的人很高,他微微一低头就靠在了阿善肩膀上,近距离贴近时,暖源还是来自于阿善,她听到容羡问她:“他不认识你?为什么会在看到你时忽然停手?” 阿善还感觉容羡似乎是笑了,“据我所知,那名白衣刺客武功深不可测,能自由出入我南安王府而不被人察觉,可最后竟能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伤到了。” 话在这个时候忽然停顿,容羡拥着阿善更紧了些,他偏头看着阿善嫩汪汪的小脸问道:“我的小世子妃对此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阿善还能说什么,她感觉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对。 如果她说认识白衣刺客,那么容羡绝对会深挖子佛与嘉王的关系,且不说她这样做是给子佛找了麻烦,就凭着她自己和子佛的十年相伴,一旦子佛真和嘉王有关系,那么容羡就绝不会信她是清白的。 而她如果不承认呢? 阿善没什么气势的开口:“我没什么想说的。” 因为身体仍靠在容羡怀中,她实在没什么逃跑的余地,只能干巴巴的解释:“我是真不认识那名刺客。” “我猜啊,或许有些刺客目标明确,只杀自己要杀之人而不滥杀无辜,所以看到我才没有杀我。” 容羡就看着她在这里胡编,他顺着她的话道:“嗯,那刺客仁慈的很,他在准备动手灭你口时忽然想起自己不杀无辜之人,所以不仅没有杀你,还好脾气让你狠狠刺了一簪而不还手。” 阿善一噎,咬了咬唇口不择言:“那他可能是喜欢长得好看的姑娘!见我长得柔弱又没什么攻击性,所以才没同我计较。” 这话也不算是阿善脸皮厚,她长得的确是好看,人娇娇软软看着没什么攻击力。容羡偏头定定看了几眼阿善的侧颜,小姑娘皮肤白嫩睫毛长翘,秀气的小鼻子下唇瓣微张水润又柔软,还自带几分笑意。 以前容羡对阿善不上心,所以从未认真看过她的相貌,如今听她这么夸着自己,他倒真好好看了几眼。 “你倒是对自己的相貌很自信。” 阿善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她其实并不是这么自恋张扬的人。同容羡大美人谈起好皮相,阿善总觉得他这句话是在嘲讽自己。说起来她这还未长开的小脸实在是不能和容羡那张脸相提并论,但既然话已出口,她就必须圆下去。 “我长得好看为什么不能自信。”阿善声音越来越小,主要是自己都觉得这话羞耻有点不要脸:“你都不知道,喜欢我的人多着呢,说不定那白衣刺客也好我这口呢,刺客不杀我一定需要理由吗?如果他真杀了我,哪还有你在这审问我的份儿” 容羡本就没什么耐心,更懒得听什么好看不好看的无用话。眼看着自己问了半天阿善装疯卖傻的一句实话都不肯说,他终于把人从怀中推出。 “好,既然你不肯对我说实话,那我也就不勉强了。” 阿善才正要松气,就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大力抓住,她没什么防备,跄踉着随着容羡往外走了几步,赶紧抱住了房中一根木柱,“你要带我去哪儿?!” 容羡没有强拉,停住脚步后只是仍抓着阿善没松手,声音没什么起伏道:“我猜你大概是怀念暗阁了,上次去的匆忙我没怎么带你逛,这次我一定带你好好逛逛,再让你玩玩里面的小玩具。” 阿善听得毛骨悚然,睁大眼睛看向容羡时,只见烛火下白衣俊美的男人对她莞尔一笑,看着她用很宠溺的语气对她说:“或许你在里面玩的高兴了,就愿意同我讲些我愿意听的话了。” “不、不要”阿善摇着头,她看得出容羡不像是开玩笑,不由有些慌了。 容羡只一拉就将阿善拉回身边,他直接无视了阿善的抗拒,甚至还装作温柔夫君的样子抚了抚她的脸颊,低头凑近她安慰:“乖不急,我马上就带去你。” “不要,我不去。”阿善抵不住容羡的力气,又被他拉着往前走了两步。 刚才这狗男人话虽然说得好听,但其中的威胁十分明显了,暗阁能有什么小玩具?他这是明摆着暗示她,他要对她用刑。 “求求你,我真的不想去。”阿善要被吓哭了,暗阁的小玩具她真的一个也不想尝试。 身边没有能抓住的东西,所以她只能去抓容羡的胳膊。“我没有撒谎,我真的不认识那个刺客,其实最开始他也是要杀我的,只是我运气好躲过去了,容羡你相信我,我没有骗你。” 眼看着两人就要出了房门,阿善急了,慌乱中她看到了躺在榻上的修白,扒住门框大声喊了句:“你不信可以问修白!” 感觉容羡的动作有所停顿,阿善闭了闭眼,“如果你还想让修白活过来,就不要带我去暗阁,那、那些小玩具我受不住的。” 容羡眯了眯眸,目光幽幽看向她:“你威胁我?” 阿善赶紧摇头,“我没有。”见容羡不像是要追究的意思,才敢继续说下去,“现在最重要的事情难道不是救修白吗?” “反正你们现在不知那白衣刺客的身份也找不到他,那不如先医好修白,等到修白醒了,你们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阿善现在只能死咬着自己和刺客没关系了,她深吸了口气道:“你不要带我去暗阁,让我先救修白好不好,我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修白当时看的很清楚,他可以替我证明。” 证明不证明的,当时大雾弥漫其实修白也看不到,但她现在也只能这么说,能拖一时是一时,总之她是绝不能被容羡拖去暗阁的。 大概是被阿善的话说动了,容羡终于松开了她,于是阿善顺势坐到地上,抱着门框再接再厉:“不要带我去暗阁,我不要玩那些玩具,玩死我就没人能替你救人了,如果我死了,你” “不会让你死。” 容羡抬眸,打断她的话,“我怎么舍得让你死?” 他笑了笑,忽然倾身将人从地上拉起,似情人耳语般柔声对她低语:“我会注意分寸的。” 他既然带她去暗阁又怎么会让她死在那里,何况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最多就是让她疼一疼,哭一哭,顺便把人教训的乖一点而已。 “我不要,我不要去” 总归是把阿善吓到了,她泪眼朦胧的有些腿软,在被容羡拖起来时还想反抗。直到见容羡不是把她往外拉而是往里拖,她才反应过来,甩开人赶紧又抱住了房中的柱子。 “你有几成把握救活他。” 重新回到屋里后,容羡看了眼榻上的少年淡淡询问。 阿善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床角的小包袱,这个时候她也不敢去拿,偷偷扭头见容羡并没有注意到,才小声开口:“一成。” 容羡挑了挑眉,大概是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向她时轻笑着又重复了一遍:“一成?” 阿善自然不是傻了才会如此诚实,她之所以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其实也可以变六成,但是我有个条件。” 顿了顿,她索性一口气把话全部说了出来,“百灵谷外有一家小客栈,它位于百灵谷与青山之间,名为彩霞口。” “彩霞口不仅连通青山和百灵谷,在它的四周还有一大片药田,那里有很多我需要的草药。” 就修白如今的情况,如果她还每日奔波在采药与救人间,那么修白一定挺不过几天。而且他现在需要用的药材太多也太难找,与其这样浪费时间,还不如带着修白住入那家小客栈,这样她采药医人会方便太多,修白也能多一线生机。 “所以呢?”容羡沉默了一瞬,“你是想告诉我,你要带修白去彩霞口?” 阿善点了点头,她现在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能不能救修白,还是取决于容羡肯不肯松口放她离开。而她之所以会选在这个时候提出,一是因为修白的情况等不了了,二则是因为她刚刚被容羡拉着往外走时,在门口看到了修墨。 这些天的采药玉清同她说了很多,阿善已经得知修白几人在很小的时候就跟在了容羡身边。十几年的陪伴与相处,就算他们只是主子和下属的关系,阿善觉得但凡是个人就会产生感情。 而且此时房中的对话修墨在外面一定能听到,如果容羡不答应,就是寒了修墨几人的心。 说起来阿善这样说也算是威胁加耍了些小手段,只因容羡这人实在是太无情。有了玉清的话,如今阿善能确定了修墨同修白几人的兄弟情,但却仍旧无法确定容羡对他们存了几分真心,所以她不得不这样做,这不仅仅是为了给修白争取活命的机会,也是 给她自己争取一条能逃跑的退路。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容羡好似除了允许也不能再有什么意见。 原以为自己说好久都不一定成功的事情,没想到三言两语间就实现了。因为太过不可思议,所以当晚阿善在随着容羡回房时,完全忘了自己此次出去的目的,直到她盖着锦被重新躺在床上,才想起被自己遗忘在角落的小包袱。 等到她第二天醒来时,玉清已经按照容羡的吩咐,领着一队护卫提前赶去了百灵谷布置。 对于容羡这次的热心,阿善实在是觉得不可思议,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几大辆马车停在南安王府外,阿善看着站在马车两侧的黑衣带刀侍卫,修墨正派人抬修白上马车。 一看到修白,阿善很快又想起自己落在他那里的包袱,才招手唤妙月赶紧去拿,迎面就看到容羡走过来。 今天风寒地冻,天阴沉的好似酝酿着一场大雪,说起来并不适合出门。因为昨晚的事情,容羡此刻在见到阿善时并没什么好脸色,阿善很自觉地往旁边站了站,半张脸埋入了软毛披风中。 “既然我放你出去了,你就要救好他。”容羡目光扫过修白,站在寒风中白衣飘飘宛如冷漠的谪仙。 阿善反正是要走了,所以她这会儿也没什么顾忌,心思一动忽然说道:“那如果我救不了他了呢?” 风吹来时,阿善的头发轻轻扬起,她见面前的男人淡漠的刀枪不入,于是凑近他继续开口:“如果我真的救不了修白,他死了你会难过吗?” 容羡眼皮动了动,他好看的面容并没有因为这话而产生什么情绪波动,只是忽然覆手捧住阿善的脸颊,眸底好似有清冽的寒水,“顾善善,你记好。” 他靠近她一些,声音低低缓缓:“他死了,你也不会活太久。” 这话同样的薄情又理智,让人捉摸不透他的丝毫情绪。 阿善眨了眨眼睛,思绪不由又回到了昨夜。 烛火昏黄中,暖不热男人那一身冷白的衣袍。容羡好看的骨指捏着盏白瓷茶杯缓慢的摩擦,他低垂着眸子低笑着问阿善:“你不会借机逃跑的,对吗?” 凛冽的风再吹来时席卷了几片雪花,吹散了一池映像。 阿善的腿被冻得有些哆嗦,在抬腿往马车的方向走时,容羡站在南安王府门前并没有动作。 这男人真是比冬日的风还冷,抓不住就算了还会割伤人的皮肤,阿善被他一通警告威胁后心情差到极点,闷闷往前走了几步,她余光扫到修墨随着修白进入了同一辆马车。 看,这男人要多不尊重她就有多不尊重她。 平时看似好脾气的商量也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到了真正他下达命令的时候,他根本就不会考虑阿善愿不愿意。容羡明知阿善和修墨不对付,有了玉清还不够,他还要让修墨跟去看着她。 阿善脚步一顿,想到这狗男人不仅仅是不尊重她,甚至还不信任她,这人可恶到一边想着以后怎样杀了她,一边还时刻提防着她逃跑,这到底是有多恨她啊。 “世子妃怎么了?”妙月小心藏好包袱,察觉到阿善在上马车时忽然停住。 雪一点点变大起来,阿善没回答妙月,而是回头看向了南安王府。 雪色下白色华袍的男人身姿挺拔面容俊美,他虽然站在大门前,但却是在低声同身侧的下属吩咐事情,察觉到阿善的目光,他散漫朝她看来,完全是不上心样子。 阿善越看越觉得这男人渣到不是个东西,郁气涌上时她收回腿又迅速朝容羡奔去,那速度又快力道又猛,容羡没反应过来被她扑了个正着,皱眉间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被软软的温暖包围时,眼前俏丽面容的小姑娘怒气冲冲的搂住了他的脖子。 “你做什么?”容羡眯了眯眸子,一只手却无意识搭在了她的后腰。 这南安王府外眼线众多,不提暗处的那些眼睛,就明面上的侍卫就有数十名。 阿善才不管此时有多少人看着,她气容羡的冷漠气他的威胁更气他对她的不尊重和轻蔑。恼极的她没什么可以反击的狠举动,于是就只能在临走的时候气他一气。 他容羡不是不喜触碰她,在众人眼中更是那尊贵不容侵.犯的南安王世子吗? 阿善张口就咬住眼前这薄薄软软的唇瓣,感受到容羡的抗拒,她更是发狠的一咬。 “羡美人记得想我,乖乖等我回来哦。”不等眼前人反应过来,阿善用小手拍了拍男人好看的皮相,轻微的拍响声让容羡的睫毛颤了颤。 她做完这一切后离开的很快,南安王府外全程鸦雀无声陷入诡异的死寂。 等到马车轮子轱辘辘碾过时,寒风中的男人宛如石化了,仍是许久未动。站在他身侧的小侍卫全程近距离围观了这一切,他瞪圆眼睛微张着嘴,已经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马车越行越远,阿善掀开窗帘往外一望,只见寒风中容羡的衣袍被吹得扬起,而本该淡然漫不经心目送她离开的男人,此时正低垂的面容神色不明。 白色雪景下,男人弧度漂亮的薄唇上有一抹很刺眼的红色,阿善乐的见他狼狈不堪的样子,气顺了不由心情就变好了。 想也知道这个时候容羡绝不对派人来拦她,阿善不由哼着小曲放下了窗帘。与此同时,容羡缓慢抬起手抹去唇边的血痕,在留下的众人埋着脑袋头也不敢抬的时候,没有人看到扭头看向马车的男人是何种表情 第40章 无情夫君十 “” 彩霞口的小客栈名就为彩霞口客栈,店老板是位漂亮的年轻女人,人称柳三娘。 两天前的一大早,她的店门就被人敲响,等她打着哈欠推开木门时,看到的就是一队肃杀的黑甲骑兵,领头的青年五官清秀身着黑纹劲装,一露面就直接包了她的整间客栈,那气场足的险些让她以为自己招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阿善妹子,你的那些侍卫当真不乱杀人?”柳三娘在彩霞口开客栈近十年,这里靠近皇城,她基本是什么样的风浪都见过,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大阵仗的车队。 两天前,在先一队肃杀骑兵包下这间客栈后,没几个时辰的功夫就又赶来一队车马。这次来的骑兵要比之前还要多,他们行在道路两侧护送着中央的几辆马车,那架势是谁敢靠近谁死,柳三娘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这马车内一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只是她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从中央守备最严密的马车内下来的,竟是位漂亮灵俏的小姑娘,也正是她此时口中的阿善妹子。 “不会的,他们只是奉命来保护我,并不会随意动手。” 两天时间的相处,足以让健谈嘴又甜的阿善和柳三娘处好关系,她本身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现在就算身份尊贵,但也并没丝毫的权贵架子,因此柳三娘对她很是喜欢。 阿善此时是刚从客栈后的药田回来,除了来时的软袍长裙,这两天阿善为了方便采药,穿戴的都极为朴素简洁。明明是大冷的天,可阿善采药回来后仍是出了不少汗,她边走着边拿着块方帕擦汗,见客栈口的柳三娘迎了上来,对她笑了笑。 “去了这小一天的,累不累?” 柳三娘一见她回来,便亲昵的挎上阿善的胳膊,察觉到她身侧的黑衣男人忽然向她看来,柳三娘刚要张嘴的话堵在了嘴边,阿善注意到了,于是便将自己背着的药篓塞入玉清怀中,轻声嘱咐:“你先回去把这些药捡出来,陪我跑了这么久,你也该回去休息休息了。” “夫人。”玉清顺势抱住药篓,他警惕往柳三娘那儿看了一眼,似乎并不放心阿善一个人在这儿。 “没事的。”阿善摇了摇头,将额角的汗擦干后,她随着柳三娘坐到路上的一块巨石上,喘了口气道:“我就在这里坐会儿陪三娘说说话。” 说起来她也是真的走不动了,通往药田的那几条小道泥泞难走,马车根本无法通过。阿善腿脚再利落也不是个练家子,何况昨日采药回来后,她的右脚就已经红肿,估计今日这通奔波,脚上是要起泡了。 “好吧。”这里已经到暗卫圈起来的保护范围了,玉清见阿善是真的累了,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临走时,他又不放心的往柳三娘那看了一眼,不同于对待阿善时的温和耐心,他那一眼警告意味十足,阿善没注意到,但柳三娘却看得清清楚楚。 “啧,你们家这些护卫倒是把你看顾的够紧。” 等到玉清走远,柳三娘才翻了个白眼对着阿善小声抱怨了一句:“到底是你太娇贵还是招惹了什么仇家,这知道的是你家这群护卫忠心护主,不知道的还当你是什么重刑犯人,把你圈起来看着你呢。” 柳三娘为人直爽带着股江湖豪气,是什么话都敢说。阿善觉得她这话儿说的没一点毛病,容羡明里暗里派了这么多人跟着她,可不就是把她当成犯人看管,怕她跑了么。 “没办法,谁叫我家夫君不放心我呢。”阿善自嘲,她们一行人来时架势虽大但并没有透露身份,玉清他们也只唤她夫人,所以柳三娘并不知道阿善的夫君是谁。 也就是因为不知道,不了解实情的柳三娘才敢什么话都说,她看了看阿善那张水嫩又漂亮的小脸,抬头为她抹去颊上的泥土,调侃道:“小丫头长得这么水灵,我要是你家夫君呀,也不放心放你这么个小可人出来。” 事实上,要不是那群人张口唤阿善夫人,柳三娘都看不出来阿善已经嫁人了。 “我已经提前帮你烧好了热水,一会儿你回去就能直接沐浴。” 阿善点头说了声好,这彩霞口的客栈虽说位置偏僻木楼看着陈旧,但内里应有尽有被柳三娘打理的很干净,后院还有一块她自己耕种的菜田,鸡鸭猪也被圈养在那儿。 “得了,咱们回吧。”柳三娘总觉得阿善带来的那些护卫身上杀气太重,所以阿善一离开她就不情愿独自待在客栈中。 就她们二人在这坐的小会儿功夫,二楼的窗户那已经有侍卫在那守着往这里盯了,柳三娘叹了口气,“我要是你我可受不了,这真是没一点自由。” 阿善原以为休息了一会儿,脚上的疼痛会有所好转,谁知站起来时仍疼的厉害,柳三娘见状赶紧扶了她一把,担忧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阿善嘶了一下,“脚好疼。” 不休息还好,这一休息再站起来简直是疼到半步也走不了了。等到柳三娘搀扶着阿善慢吞吞走到客栈门口时,厅内靠坐在窗边的修墨抬眸扫过来一眼,没什么诚心的关怀道:“小夫人这是怎么了?” 阿善抿了抿唇不太想搭理他,两天前他们一行人从南安王府出发时,阿善因为气急强啃容羡的画面让修墨极为愤怒,明明容羡这个当事人都没说什么,身为下属的修墨在下车后却气冲冲过来警告她,让她以后不准勾.引容羡。 在怎么说容羡也是她名义上的夫君,他修墨管的着吗?! 因为这事,两人弄的很不愉快,修墨看她不顺眼她也自然不会上赶着对他友好,所以在硬邦邦吐出无事二字后,阿善被柳三娘搀扶着往楼上走,此时她只庆幸自己当初没把房间选在三楼。 “成了,你快去休息一会儿吧,我喊着妙灵妙月去给你们准备晚膳。” 在送阿善回房后,柳三娘送来热水很快离开。阿善褪去身上的脏衣服一瘸一拐的往屏风后面走,这里虽条件不错,但完全不能和南安王府比,没有室内浴池就只有一个浴桶。 柳三娘是个会享受的人,她人细心还给阿善准备了沐浴用的花瓣,阿善在坐入后将花瓣洒入了水中,淡淡的香气伴随着热气蒸腾上涌,她舒服的将双臂搭在了木桶边缘,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小夫人,您在吗?”当房门被人敲响时,阿善已经在木桶中睡着了。 敲门声将她吵醒,此时桶内热水已变得温凉,阿善赶紧从水中出来,披了件衣服回道:“在,怎么了?” 门外玉清顿了顿,温声回道:“饭菜已经准备妥当,小夫人要现在用膳吗?” “好。”刚好阿善也饿了,她穿好衣服坐在镜前打理着长发,“那就直接让妙灵端上来吧。” 厅内吃饭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阿善不好同他们坐在一起,只能在房内用膳。 柳三娘不仅人能干也做的一手好饭菜,这么大一客栈全靠她独自支撑,大概是真的喜欢阿善,所以她每日都会给她单独开小灶,今日还给她炖了一蛊鸡汤,吃的阿善都不愿意回王府了。 吃过晚膳后,天已经完全暗下来。 阿善一瘸一拐的去隔壁房间照看修白,自转移到彩霞口后,他仍是虚弱的厉害,甚至因为转移那天的长途颠簸,他当夜就发起了高烧,时常呼吸微弱到几近没有,把修墨吓得片刻都不肯离开。 “怎么样了?”轻轻推门进去,玉清正守在他的身边。 此时修白虚弱到身边不能离人,必须有人时刻看顾着。阿善来时刚好轮到玉清照看,他摇了摇头有些担忧道:“还未退烧。” 阿善见修白的唇瓣已经起皮发白,倒了盏清水端给玉清,“那你先给他擦一擦,我去配药。” 如今修白要多脆弱有多脆弱,甚至配药时药性稍强一些就能要了他的命。也不知是不是阿善运气好,开客栈的柳三娘竟然也懂医术,起初她只是谦虚的说略懂,后来阿善才发现她是真厉害。 “我觉得你这药方太过保守,在加上一味清安效果会更好。”在看过阿善的配药后,柳三娘给出建议。 “可清安性烈,依修白如今的情况,用了怕是会有反效果。” “不会。”柳三娘摇了摇头,“我看你配方中还有一味黄鹿枝,它可以中和清安的烈性,你要是还不放心,大可以再放些甘草。” 与阿善从医书上学来的知识不同,人柳三娘是正经八百的医救过很多人,她的医术虽比不上跟随子佛学医的阿善,但实践经验十分丰富。有了柳三娘的提点,阿善在用药方面更为大胆了一些。 “你现在救的这个是你什么人?”在煎药的过程中,柳三娘陪着她并未离开。 阿善坐在药炉前拿了把小扇子,歪头想了想回道:“他不算是我什么人,但是是我夫君的贴身护卫。” “贴身护卫?”柳三娘对阿善的夫君更是好奇了。 “肯如此上心救治自己的贴身护卫,他们应该是一同长大的吧?” 从阿善身边的护卫穿着就可以判断出,他们家的主子一定非富即贵。 柳三娘看的出阿善他们是有意隐藏身份,所以她不会傻到好奇打探,只是因着阿善,才会对她的夫君有兴趣。“同三娘讲讲,你夫君是个怎样的人?” “我看你带来的这些护卫各个都眉清目秀俊俏的很,你夫君是不是比他们还要好看?” 这倒还真让柳三娘猜对了,只是阿善有些疑惑,“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还用说。” 柳三娘撇了撇嘴,“要不是自己有顶好的相貌,谁家夫君敢这么放心把帅气的护卫放在自己娇妻身边。”说着她还点了点阿善的额头,“阿善妹子这么讨人喜欢,你家夫君一定把你宝贝的很。” “欸你还没同我说呢,你夫君相貌到底好不好看呀?” “还成吧,是比他的护卫看着顺眼。”阿善不太想谈起容羡,尤其是柳三娘一口一个她家夫君,让她听着不太自在。 “比那什么叫玉清修墨的看着顺眼,那相貌绝对是上成了。”柳三娘端来了一碗瓜子磕着吃,她自己吃着还分给了阿善一把,聊得尽兴时,她并没察觉到阿善的不对劲儿,还不停询问着容羡的事。 “你夫君相貌好,那性格怎么样呢?瞧着阿善妹子这一股子水灵气,我猜他一定是个谦谦君子,是个好脾气的。” 呵,这个柳三娘还真猜错了。 “不,他脾气特别差,唯我独尊霸道又强势,他的下属都怕他。” “啊?”柳三娘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乍被阿善这么一说,她愣了一下,瓜子都忘了磕了。“性、性子不好啊?” 见阿善面无表情的,柳三娘以为自己戳到了她的痛处,赶紧补救,“可能像这种大富大贵家出身的公子哥儿都这脾气,你看你这一出来他派了这么多护卫跟着你,可见心里还是有你。” “性子不好没关系呀,疼你就够了。” “嗯,他倒是真的很疼我。” 阿善身边没一个能说话的人,这些日子来被憋得不行。如今她终于遇到一个不认识容羡也不知他身份的人,忍不住向她吐苦水,“你是不知他有多疼我,大冷天自己穿的厚厚实实还坐在马车里,却不肯施舍一件披风给马车外的我。” 柳三娘的笑容一僵。 “他对我实在太好了,好到时常不给我饭吃,最狠的一次饿了我三天,你知道那三天我是怎么度过的吗?” “怎么度过的?” “啃草啊,就那地里长着的野草,味道又涩又苦。” “不是,阿善妹子”柳三娘欲言又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阿善抽了抽鼻子,一股脑将自己对容羡的抱怨全部撒了出来,“我手腕上的青紫都是他掐的,腰部被他勒的也疼过好些天。他还把我丢入池中险些淹死我。” “有一点你还真说对了,他找这么多护卫跟着我,不是担心我有危险,是怕我忽然跑了。” 柳三娘彻底惊了,从最开始的满心欢喜变成心疼愤怒。“这到底是什么狗屁男人!” 她心疼的将阿善抱住摸了摸头发,在心里把她的夫君骂了无数遍。“这样的夫君咱们不要也罢,咱们阿善这么好,也不缺他一个男人。” 阿善点了点头,她对柳三娘说这么多也不仅仅只是为了吐苦水,更重要的是她想在容羡他们动手前,把柳三娘拉入自己的阵营中,无论之后她能不能逃跑,她要的是柳三娘就算不帮她,也不会阻止她。 “乖,咱们不提他了,聊点开心的事。”之后她们二人谁也没再提起容羡,在这之后没多久,阿善就将煎好的药送去了修白房间。 虽然药煎出来了,但给修白灌下去却十分费力,毕竟他现在病的厉害完全失去意识,好在有玉清的帮忙,阿善多少也能省些力气。 “天色已经不早了,明日还要去谷中采药,小夫人还是早些睡吧。”病榻前,玉清一勺勺缓慢往修白口中塞药。 这是个耐心活,在他喂药的同时还要帮修白擦拭从口中流出来的药汁,阿善本想亲自喂,但玉清见她满脸的疲惫,于是就主动揽下这活儿,催促她早些去睡。 “可是我担心”还有满满的一碗药汤,阿善看着玉清这么一大男人小勺小勺的喂着药,真怕他很快会没耐性。 “没事的。”玉清又帮修白擦了擦嘴角,“属下会好好照顾修白。” 他自小习武,性子稳当又细心,耐性自然也够足。自从修白出事后,他奉自家主子的命令陪着阿善每日奔波,这些天来连他都有了些疲惫感,更何况一娇软没吃过苦的小姑娘。 在玉清的再三劝说下,阿善从修白的房中退了出来,门外柳三娘还没离开,她轻轻拍了拍阿善的手,不由感叹:“好在你这小侍卫对你不错,我看这些天都是他陪你采药帮忙,是你身边的人?” 阿善摇了摇头,“他也是我夫君派来的。”但对她是真的好。 见柳三娘又叹气,她好笑的安慰,“三娘你快别想了,其实我那夫君还是可以的,并没我说的那么严重。”容羡不管她把她当成是透明人的时候,对她倒是真挺纵容。 大概是阿善之前说的话对柳三娘影响太大了,所以现在无论阿善怎样说,她都觉得阿善是在安慰她。 夜越来越深,阿善困倦的打了个哈欠,之前惹人喜欢的阿善如今在柳三娘眼中已然成了个小可怜,而阿善早就没了说话的力气,她挥了挥手和三娘告别,回到房间后几乎是倒头就睡。 “” 可以说,在阿善把修白转移到彩霞口后,他前五天都处在一只脚踏入鬼门关另一只脚摇摇欲坠即将踏入鬼门关的危险状态,就连柳三娘看过后都直言,救回来的希望渺茫。 阿善的状态说不受影响是假的,在修白又一次高烧难退后,她背着药篓走到林中,近日的劳累使她脚疼的越发厉害,走路一瘸一拐的不小心跌倒在地上。 “夫人小心。” 玉清将她扶起,阿善有气无力的垂着脑袋问他:“你也觉得我救不了修白了吗?” 今日清晨采药前,阿善有去看过修白,虚弱的少年病恹恹的躺在榻上仿佛是停止了呼吸,当时修墨就在一旁静静看着他,那满脸的绝望阿善看的清晰,他显然是觉得修白挺不住了。 “不会。”修墨不懂阿善的艰难与努力,但玉清懂。 他四处查看了番,见不远处有颗横倒的枯树,就扶着阿善过去休息,他足够的敏感和细心,感受到此时阿善的情绪低落,便蹲在她身前轻声说道:“属下不信修白会命丧于此,也不信以夫人的医术会救不回他。” 阿善愣了愣,抬头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清俊青年,眨了眨眼睛半响才回:“你别安慰我了。” 其实在那南安王府中,就没几个人觉得她有用。 阿善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又累又难受险些就要陷入自我否定中,就在这时玉清却忽然开口:“的确是安慰。” “什么?” 阿善眼睛发涩疼痛,看到玉清又轻声重复了一遍:“属下刚才的确是在安慰小夫人,我虽然不信修白会命丧于此,但也不确定夫人能不能救活他。” 这才是玉清想要说的真心话,毕竟阿善的能力到底怎样,他们谁都没见识过,所以这并不能让他们完全信任她。 当然了,玉清忽然说实话并不是想刺激阿善,而是他想告诉她,“正因如此,你才要向我们证明你到底有厉害。” 当一个人明明有能力却备受质疑时,如果她连自己都在怀疑自己从而陷入自我否定中,那她才是真正的失败。很多人并不是败在对手那,而是从一开始就输给了自己。 “好,我会向你们证明的。”阿善很快也明白了这个道理,她揉了揉眼睛,本就是不轻易服输的性子,如今踢到这么个铁板更不会退缩。 大概是在佛岐山过了太久的安逸时光,阿善险些忘了,自己曾经也是起起伏伏一路摸爬滚打。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读高中那会儿,因为贪玩成绩一落千丈,等到她想回头时,距离高考就只剩了一个学期。当时她也有想过就这样浑浑噩噩算了,可是后来她因为不甘还是咬着牙从头来过,那时她日日学习到深夜几近疯魔,如今时隔这么久,阿善每当想起来还能感受到那股拼劲儿。 重新背起药篓,阿善恢复了精神,感觉那股拼劲儿也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叫功夫不负有心人,也不知是阿善照顾的好还是修白自己命硬,总之三天后,一直昏迷不醒的少年终于有了转醒的迹象。 又过了一个三天,阿善将自己包袱中所有的好药不要钱似的往修白口中送,当天深夜,她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迷迷糊糊的去推门,她看到一向对她冷脸的修墨头次对她露出了一抹笑容,他说:“修白醒了。” 是了,修白终于醒了,虽然他醒后没多久就又陷入昏迷,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之后修白醒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他从最开始的虚弱无力到有力气嫌弃阿善,用了大概是半个月的时间。 又一天出门采药,柳三娘照旧送她出客栈小路。 按理说今日大概还是同往常一样,柳三娘在掐着时间走到客栈门前的巨石时阿善他们也该回来了,可今日她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回,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突兀又飘起了小雪,她只能先回了客栈。 清晨阿善出门时有同她说,今天她是去青山的树林中采药,大概会晚些回来,而且她身边除了玉清还跟了三四名随从护卫,所以如今见阿善晚归,柳三娘也并未多想。 雪飘飘下起,客栈的厅堂坐了不少休息的黑衣护卫,不时还有护卫过来交接巡查,柳三娘见这群人严肃冷漠憋闷的不行,于是又等了一会儿,她拿着伞想去外面迎一迎阿善。 不知不觉间雪越下越大,她推开门时,寒风吹着雪花飘进来不少。 在暗淡的天色下,她忽然看到前面隐约又行来一辆马车,车帘上的细碎琉璃珠随着马车的行驶碰撞作响,在它的两侧还各点了盏灯笼照明,烛火将纸面映成深红。 夕阳西下,天际像是蒙上一层深蓝的布,大雪天,华丽的马车外加行在两侧的持剑骑兵,这一切混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诡异。 柳三娘不知道来人是谁,她只知道自己的这间小客栈已经被阿善他们全部包下,不再接收外客。 如今她见那马车已经停在了自家店门口,她啧了一声,一看就知来者是她惹不得的大人物,正愁着如何上前解释,客栈的木门再一次被人推开,修墨急匆匆向着马车处走去,恭恭敬敬唤了声爷。 滴答滴答 寒风吹过来,马车上的琉璃珠碰撞着发出脆响,深红色的灯笼也晃了晃。 在四周沉寂了片刻后,一只骨节分明的白皙俊手掀开了车帘,身着乌墨华袍的男人着同色系软毛披风自马车内下来,他金冠墨发看起来尊贵又优雅,尽管面上戴了半张复古面具,但仍挡不住他那副好皮相。 “人呢?”嗓音略低缓,华袍男人抬眸看了眼面前的破旧客栈,面容因面具的遮挡并不明确。 修墨只迟疑了片刻就清楚了主子询问的是谁,他瞥了眼一旁呆愣的柳三娘,低声回道:“小夫人采药至今未归。” 柳三娘本就有些疑虑男人的身份,如今因她靠的近完全可以听清两人的对话,她不由有些惊讶。 这就是阿善妹子口中那长相还成、脾气不好还打人的人渣夫君?! 握紧手中的伞,柳三娘沉默又听他们对话了几句,无力阻拦的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入了客栈。 阿善妹子啊。 柳三娘在心里叹着气,心情很是复杂。 原本因为阿善的话,她已经把那男人想象成高大魁梧粗鲁又丑陋的油头公子哥儿,如今一见她只觉惊为天人,一时间想让阿善快些回来,又生怕这男人真暴戾成性会在这儿打骂阿善,又矛盾的不想让她回来。 而还在山林中采药的阿善,脚趾已经被磨破出血,血肉黏贴在布料上渗透出鞋面,她已经疼的无法走路了,随行的几个全是男人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玉清咬牙跪到阿善面前,垂着头开口: “不如就让属下背您回去吧。” 第41章 反派夫君一 “” 青山中的树丛密而难走,阿善没想到自己的脚伤会加重。 自修白醒来后,他所需要用的药材不减反增,所以就算阿善脚上有伤,她也必须亲自出来采药。明明这么多天她都坚持下来了,谁知今日她上山采药时,脚不留心磕在了一块枯木上,刚好就蹭到了包扎好的脚趾,疼的她直接蹲在了地上。 “小夫人,天色不早了,咱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随行的侍卫有些担心阿善的安全。 白日还好,一到了晚上,这深不见底的树林总是不太安全。再加上雪纷纷扬扬下着丝毫不见停,阿善试探的拄着树枝往前走了一步,当即就感觉脚上刺痛难忍,已经染血的鞋面又晕出一片红花。 “这样不行,还是让属下背您吧。”玉清见阿善疼的身体都在发颤,又一次跪在了地上。 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如今是非常时刻,已经顾忌不上那么多。 “好吧”阿善放弃了挣扎。 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考虑到几人的安全问题,此时她如果还这样硬撑着走下去,自己的脚会废掉不说,而且她就算是走到明日也出不了山林。 不知不久间,天又暗了一度,深处林中传来不知名的动物叫声。几人急匆匆行至林外停放马车的地方,却发现来时的马车忽然凭空消失。 “咱们的车马呢?”跟在玉清身后的护卫惊讶的问了一句。 另一人接道:“看守车马的王招怎么也不见了,难不成是先回去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咱们同世子妃还在林中他怎么敢回去,就怕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阿善趴伏在玉清的背上听他们左一句又一句的,想到这山林中时常有野兽出没,不由也担心起来。 “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吗?”跟随玉清而来的这几人,都是他的直属部下,此时听他突然一出声,吓得跟在他身后的几人都不敢说话了,玉清认真看了几眼周围,出声下命令:“这四周并无打斗的痕迹,发生意外的可能性不大。” “去找,王招可能就在附近。” 众人领命四散,很快,这里就只剩下阿善和玉清两人。 “不然你先把我放下吧?”看样子他们一时半刻是回不去了,阿善觉得自己总这样让玉清背着也不好,就戳了戳他让她把自己放下。 这四周很是空旷,一眼望去土扑扑的连个能坐的地方都没有。阿善在从玉清背上下来后,差不多是强撑着才让自己站立,只不过随着夜晚到来,这山上寒意也在加重,阿善白天为了方便采药穿的并不多,忙碌时还不觉得,如今她就这么干巴巴站着只觉得冻得发抖,不由抱住了双臂。 “找到了找到了!” 好在他们并没有多等,很快,就有护卫在半路上遇到了失踪的王招,此时他面色苍白满身的狼狈,一出现就噗通跪在了玉清面前:“属下知罪,求卫长责罚!” 玉清似乎是察觉到阿善很冷,他站在她的面前为她挡住大半寒风,皱着眉问跪在地上的人,“咱们的车马呢?” 王招瑟缩了一下,哆哆嗦嗦吐出几个字:“不、不见了。” 大概是吃不惯彩霞口的饭菜,所以这几日王招的身体很不舒服,还经常拉肚子。今日他随着玉清他们上山,忽然又肚子疼了起来,然而等他找地方解决完问题再回来,他却发现自己拴在这的车马全都不见了,所以玉清派人去找他时,他还在四周寻找着失踪的车马。 “一定是被途径的路人顺了去,要是让我抓到那人是谁,我一定要把他扒皮抽筋!”王招咬着牙恨恨道,此刻他只庆幸自己的主子是玉清和阿善,不然就凭他今日的错误免不了一死。 “卫长,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总之事情变成如今这样,一切都已成了定局。 阿善低垂着头看了看自己受伤的右脚,在这种寒冷的雪夜,她的双脚已经被冻得失去知觉,因为长久的站立不动,她肩膀和头发上都覆上了一层落雪。 是啊,他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如今他们的车马没了,阿善的脚受伤又无法行走。就在她想着对策时,一件温暖的外衫罩在了她的身上,玉清有些不自在的为阿善系好扣带,“只能先让小夫人将就着披属下的衣服了。” 马车内是有御寒用的衣服,只可惜现在也随着马车不见了。 阿善没能反应过来,她看着只着黑色中衣的玉清,匆忙想要将外套脱下,“现在风凉的厉害,衣服给了我你怎么办?” “属下不会有事。”玉清向来顺从阿善,但在这个时候却意外的强硬。 他重新将衣服披在了阿善身上,解释道:“属下自幼习武,身强体健吹一吹风是没问题的。”可阿善不一样,她是个姑娘,又是他的主子,如果她冻病了,就是他们的失职。 “来吧,让属下背您回去。”时间不等人,他们在这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 如今他们已经失去了马车,就只能徒步回去,阿善犹豫了片刻知道此时不是矫情的时候,只是在她重新趴伏到玉清背上时,她咬唇把脸埋在自己的胳膊上,越是在这种时候她越是觉得自己没用,其实她要只单是没用就算了,偏偏她还成了累赘。 雪很快在地上铺上一层,一行人踩在雪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此时他们是迎风逆行,难度有多大可想而知,阿善就抬了一次头,狂躁的寒风扑来就差点让她窒息,后来还是玉清让她缩在宽敞的披风中,这样一来她就像是被玉清的气息包围,两人也更为贴近。 暴雪天,暗夜,狂风,漫长的徒步行走。 彩霞口客栈门外的灯笼已经被大风刮灭,里面的人不会想到,阿善玉清他们此刻在遭遇着什么,宽敞的厅堂内温暖明亮,只不过这里的气氛并不比外面的寒冬自在,柳三娘站在账台后,望着堂内跪着的黑压压一群人,喘气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她平时都这么晚不归?”容羡坐在堂内的木椅上,扫了眼窗外的雪景,指尖漫不经心敲打着桌面。 为首的修墨跪在他的侧面,垂着脑袋犹豫了片刻,回:“不曾。” 在彩霞口,看护阿善的重任主要落在玉清身上,他因为不喜她又时常照看修白,所以很少关注阿善什么时辰归来。 “这就有意思了。”容羡乌黑的长袍垂落在地,在烛火下隐约可见金色的暗纹。他弯唇低笑时毫无温暖的意味,挑眉看向一旁跪着的人,“难不成她早就得知我今日会来,所以故意躲着我?” 这只是句玩笑话,然而厅堂内却无人敢接。 柳三娘只感觉厅堂内的气氛越来越诡异,她偷偷朝坐在正中央的华贵男人投去一眼,谁知会让他敏感的发现。视线交接刹那间,柳三娘打了个哆嗦,她忽然就想起那日阿善在煎药时同她诉过的苦,不由心慌起来。 这男人气场逼人明显的来者不善,他不会是来打阿善的吧? 柳三娘是真心疼阿善这个小姑娘,所以就算有些害怕,但还是勇敢的站了出来。 她呦了一声,拿起一个茶碗热情的给容羡倒了杯茶,笑着询问:“您就是阿善妹子的夫君吧?” 容羡低眸看了眼柳三娘推到他面前的茶碗,陈旧发黄碗沿上还有一处缺口。这些天来他那位小娇妻就是用这样的东西喝水? 自幼就养尊处优的南安王世子自然看不上这种东西,所以他碰也没碰柳三娘推过来的茶碗。 柳三娘早就料定了这男人不会搭理她,她也不觉得怎样,毕竟她过来搭话纯粹是为了阿善,如今见这男人找不到阿善明显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她赶紧开口解释:“今晨阿善妹子出门时同我说啊,她这次是要去青山采药,因为路程远她近日腿脚又有些不方便,所以回来的会晚些,公子您” 柳三娘本意是想让容羡不要生阿善的气,让他耐心等阿善回来。毕竟这天寒地冻到了晚上路也不好走,他们一行人就算是坐马车回来也不会太早。谁知她话还没说完,面前的男人忽然抬眸看向她,慢悠悠打断了她的话, “你说她腿脚不方便?”容羡语气中带了几分玩味。 说起腿脚,他倒是忽然记起他这位小娇妻临来时啃他的那一口,当时她可是比她救过的那只兔子跑的都快,但凡她腿脚不方便一些,容羡都不会让她轻易离开。 “是、是啊。”被容羡忽然这么一打断,柳三娘铺垫好的话全忘了。 这男人脸上的面具一直未曾摘下,黑色的半脸面具上雕刻着复杂面纹,衬的他肤色冷白唇红眸黑。说来惭愧,柳三娘开店多年见过来来往往无数行人,但还从未见过像阿善夫君这种,只露半张面容就让人觉得惊艳。 烛火摇曳,面具下的那双眸子漂亮又有种无欲的冷感,可突然之间,似是多泼了一层墨。柳三娘猛地回神,敏锐的察觉到危险,低下头的同时,她赶紧将之前的话补充完整,“阿、阿善妹子近日采药奔波,所以右脚受了些伤,一直未好。” 虽说阿善的血能解毒,但与此相对应的缺点是她受伤时伤口极难愈合。柳三娘只知阿善右脚受了伤近日走路慢些,但并不知道她的脚伤到底有多严重。 那日昏沉间,阿善窝在容羡的肩膀上低低缓缓有同他提起伤势难愈的事情,随着夜色越来越沉,容羡的耐心终于尽失。 “修墨。”他低冷下达命令,“你领着一队人前去青山寻人。” 前排的数人很快随着修墨起身离开,柳三娘看着这架势欸了一声,虽说现在阿善身边有玉清等好几名护卫在,但瞧着天色越来越晚,她也是有些担心了。 “” 前往青山的大道只有一条,但小路有许多条。修墨清楚马车只能从大路通过,所以他带着大部分的侍卫走了大路,以往万一,他也只分了几人前去小路查看。 很不巧的是,玉清他们所走的那条道不在他们查看的任何一条中。 “夫人,咱们很快就到了。”背着个人走了这么远的路,就算阿善不重,玉清在开口时气息也不太稳。 雪已经在玉清的外披上落了厚厚一层,阿善趴伏在他的背上,外披宽大的兜帽几乎将她连头罩住,但她仍旧冷的厉害。 行至此处,阿善已经感觉到自己头脑有些昏沉了,她大概是被冻病了,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自己在现实生活的场景。 绿柳成荫,穿过蜿蜒的石子小路,阿善看到一群穿着校服的少女抱着课本嘻嘻哈哈从她面前走过。 齐刘海的少女不知道对身旁的短发少女说了什么,话还没说完就笑着逃跑,她边跑还要边回头躲避身后追打她的短发少女,于是一个不小心,与拐角处突然出现的男生撞在了一起。 “啊,是清瑜学长!” 场景变得越来越清晰,阿善终于看清了齐刘海的校服少女,那正是她自己。 扭头往她的身旁看去,被撞到的男生身形挺拔校服白净,他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课本,站直身子对阿善好脾气的笑了笑,眉眼清隽鼻梁很挺,这张脸和玉清好像。 玉清? 不对,她见到的不是清瑜学长吗? 阿善忽然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还被玉清背着,刚才她无意识唤出的清瑜二字玉清刚好听到,只不过风雪太大他听得不是太真切。 感觉阿善是在喊他,所以他轻轻回道:“夫人在坚持一下,咱们已经到彩霞口了。” 他们的确已经到彩霞口了,与修墨领出去的侍卫擦肩而过,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此时彩霞口客栈中坐着什么人。 彩霞口客栈的灯笼被刮灭后,柳三娘又出来重新点亮,在昏暗的烛火下,她很快就发现前方小路上出现了一队人,“来了来了!” 柳三娘激动的唤了几声,她左右寻找着伞想要出去迎一迎她们,然而就在她找到伞推开客栈的木门时,玉清一队人也走到了客栈前的巨石处。 风雪交杂,当他们的身形越来越清晰时,柳三娘嘴边的笑容也越来越淡,在确定玉清是背着阿善回来的时候,她抽了口凉气下意识往厅堂内看了一眼。彼时容羡听到声音也正向门外望,他眯了眯眼睛被面具挡住的面容看不出表情。 “玉清” 柳三娘张了张嘴正要提醒,毫无所觉的玉清就迅速踏入了木门内,吹了这么久的寒风,他现在极为担心阿善的身体,所以他边走边吩咐柳三娘:“速去准备热水新衣,小夫人右脚伤势加重,麻烦您帮她” 到嘴的话忽然顿住,阿善迷迷糊糊中只觉得玉清的身形一僵,“怎么了?” 她小声询问时,缩在外披中还没有抬头,直到她听到玉清干涩吐出主子二字,放下她忽然跪在了地上。 当容羡扯着阿善往楼上走时,修墨得到消息刚刚领人回来。 厅堂内玉清跪的笔直,踏入室内后他身上的落雪开始融化,浸湿了大片衣服。 “等等,疼”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她就被容羡大力扯了一下,本就无法行走的右脚因这一下痛的揪心,她泪眼汪汪的扑倒在木阶上,是真疼的快哭了。 “我” “小夫人采药时脚伤复发无法行走,是属下提议背她回来的。” 阿善还未出口的话直接被玉清打断,他抬眸目光复杂的看向木阶上的人,忽然低下头重重磕了一下,“属下有罪甘愿受罚,只求” “求什么?”容羡居高临下看着厅内跪着的人,黑色的面具森然冰冷。 低眸看向仍趴伏在台阶上的阿善,他觉得她身上那件披风碍眼极了,于是倾身毫不留情的扯落。宽大的衣服悠悠飘向下方,正巧落在玉清面前。 “我在问你,你要求什么。” 玉清喉咙滚了滚,他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板,不再抬头看一眼。“只求主子饶小夫人一命,她并无犯错,而且脚上的伤需要尽快处理。” “玉清!”修墨皱了皱眉,低声呵斥他一声。 如今他自身都难保,怎么还敢在主子面前替别人求情,真是不想要命了。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在这种诡异的安静中,客栈的木窗被吹得砰砰作响。容羡来时并未要求关窗,所以尽管此时寒风凶猛的涌入,但并无一人敢关。 “不如这个主子换你来做?”容羡脸上的面具泛着冷意,长袍拖地暗纹微闪。 他很少会穿深色系的衣服,但不得不说,唯有这深衣最与他的气质相搭。此时他盯着跪伏在地上的人一步步下着台阶,嗓音幽幽凉凉暗含戾气,“她犯没犯错我要不要罚她,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管?” 玉清在容羡面前犯了一个大忌,严重到可以致死。 大概是感受到容羡身上的杀意了,所以阿善在他经过时一把抱住他的双腿。她倒在台阶上正对着风口,从窗内吹进来的冷风活生生刮着她,宛如酷刑。 “不要再吵了好不好?”阿善仰头看他,被冻得鼻尖通红泪眼朦胧。 她这个样子看起来可怜又狼狈,但放在此时的场景,就如同红杏出墙的女人在为奸.夫求情。容羡从未如此想要摧毁一个人,但他此刻看着阿善,内心的暗火焚烧近乎烧灭他的理智。 就在他眸色越来越深的时候,阿善抽了抽鼻子小声打了个喷嚏。 她本就靠的容羡很近,因这一下额头还撞在了他的腿上。就好像是撒娇的猫咪亲昵蹭了蹭主人的腿,容羡微顿了一下,忽然将阿善打横抱起。 第42章 反派夫君二 在寒风中吹得太久,阿善的身体早就凉透,就连受伤的脚也被冻得麻木失去知觉。 只有在这种极致的寒冷下,她才能感受到容羡身上的温度。意识恍惚间,她的身体忽然腾空而起,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服,阿善有些紧张的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距离贴近后,容羡才察觉她身上有多凉。 这温度简直与南安王府后山的地宫没什么区别,容羡想起那里心情不由更差了,他极为厌恶那种冷冰冰宛如死人的温度,薄唇很淡勾起,他问:“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容羡本身就高,再加上如今站在楼梯上,就显得更为修长。 隔着漆黑黑的面具,阿善无法看清容羡此时的神情,但她感觉到出这男人此时情绪有多不好。看了看自己距离地面的位置,她颤巍巍把容羡的衣襟抓的更紧了些,脸颊已经没有了血色:“你、你不要把我丢下去。” 就按着容羡丧心.病狂冷血残暴的作风,阿善是绝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这人抱起她是心疼她。 容羡还真没想过要把她扔下去,不过她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他。 手臂微微松懈间,阿善感受到危险,惊慌失措的勾住了他的脖子。 木楼的台阶不算太高,虽说从这里被丢下去顶多骨折,但如今阿善的右脚伤势惨重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但凡她被丢下去时脚伤不小心擦到,那种钻心的疼痛一定会比她摔下去时还要要命。 阿善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完全不信任容羡的她挣扎着想要从他身上逃离,玉清虽然跪伏着但浑身紧绷将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就连柳三娘也靠近了楼梯,他们都以为容羡真的会丢阿善。 “你再折腾,我就真把你从这里扔下去。”容羡紧了紧手臂,感觉阿善还是不太听话,微顿下又加了一句:“从三楼扔。” 阿善睁大眼睛看他,简直对这人的残暴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这还是个夫君说出来的话吗?!这根本就不是个人能说出来的话! 容羡自然不清楚阿善心里在想什么,他丧心.病狂惯了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目光又往玉清身上扫去时,阿善难受的要命忍不住又打了几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眼睛微红小可怜儿似的,容羡抿了抿唇,不发一言抱着她回了房间。 “” 阿善没回来前,容羡已经去过她的房间了。 同其他客房相差无几,这里的陈列简单摆设廉价,但对比南安王府奢华舒适的卧房,却多了许多烟火气,更为柔和女性化些。 屋内并未点灯,黑漆漆的只余房外投进来的光。 容羡径直走入内室将怀中的人放在了床榻上,阿善往后缩了缩,见容羡并无别的意思,于是舔了舔干涩的唇瓣,轻声开口:“你可以把灯点上吗?” 黑灯瞎火的,容羡穿着一身黑衣还戴着面具站在她的榻前,总觉得有些渗人。 平日里,这种小事自然不需要容羡来做,但因为刚才的事情此时无人敢上楼,阿善又腿脚不便,就只能硬着头皮麻烦他。生怕他不愿意,阿善连忙又解释了一句:“我的脚伤不能再拖了,必须立刻处理。” 她的脚伤的确不能再拖了,经过风雪阿善的脚已经冻僵,靴面的血花被融化的雪水浸湿钻入,她微微一动就揪心的疼。容羡也注意到她染血的鞋面,皱了皱眉转身点燃了房中的烛火。 屋内明亮后,阿善咬着唇,坐在榻上俯身看了看自己的右脚。 她自己会医,所以脚上的伤势可以自己处理,但麻烦的是她如今的伤口已经与靴袜粘黏,脱下时一定会重新撕裂伤口。 容羡点灯回来时就见阿善弯身看着自己的脚发呆,她头发衣服上也被浸湿不少,脸颊苍白鼻尖红着,如同落了水的小白兔。 “怎么不脱?”容羡拿湿帕净了净手。 阿善试探的伸了伸手,她是真的下不去那个手,脚腕微动间她疼的倒吸了口凉气,有些无助的开口:“我不敢。” 她现在身上又湿又冷,很想洗个热水澡再钻入温暖的被窝中,但现在的情况是,她脚上的伤处理不了那么这些事她一件也无法做。手指在长久的寒风中也变得僵硬而不灵活,疼过那一下后余疼依在,阿善实在是对自己下不了狠心。 “不敢什么?”容羡原本没怎么在意过她的脚伤,如今见阿善这个样子,终于认真往那里投去一眼。 他的目光在靴面上的血花上停顿,见阿善手指颤巍巍的在周围徘徊就是不敢触碰,挑了挑眉开口:“不敢脱靴子?” 阿善焦灼的不行,这会儿她已经听不进容羡的话了,鼓起勇气试探的伸手一拉,阿善瞬间就疼的眼泪出来了,倒在床上咬着被子呜呜的痛叫。 “我不行,真的太疼了呜呜呜”不是阿善没出息,是真的太疼。 已经黏连了许久的伤口,经过风雪浸湿几乎和布料长在了一起,就这样活生生的拉出来,就如同是把结痂的伤口重新撕裂,偏偏阿善疼的还不是一次,在把靴子脱下来后,她还要脱靴袜,那将是最疼的一次,如同撕皮。 她这样哭闹,只因自己疼又下不去手,又冷又难受所以急的厉害,完全忘记了容羡的存在。 容羡没想到她脱个靴子会闹腾成这个样,见她一边呜咽一边咬着被子说疼,就不耐烦道:“你到底脱不脱?” 这人还有没有点同情心了?! 阿善被他一凶顿时就火了,就好像难受的情绪找到了发泄点,这个时候她才顾不上这男人有多可怕。 砸了下被子,她气呼呼吼他:“你催什么催,站着说话不腰疼疼的又不是你!” 容羡脸色一冷,“你说什么?” “我说你给我走开!” 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是受了伤疼到晕头的兔子。阿善真是一点也不想看到容羡,她抄起一个枕头就砸了过去,一股脑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我讨厌死你了,你给我出去,一看到你就烦!” 枕头擦着容羡的下巴掉落,虽说是胡乱扔过来的,但倒是格外的准。 刚刚他抱她进房,并没有关上房间的门,于是阿善这一通吼叫传到走廊中,也让楼下那群耳力极好的护卫听得清楚。柳三娘只是隐约听到阿善的声音,她见玉清跪在厅堂内目光也投向了二楼,焦急的在底下转来转去。 “这可怎么办才好。”柳三娘以为是容羡打了阿善,徘徊片刻她咬着牙正要上楼,修墨持剑守在了楼梯口,冷着一张脸阻拦:“不准上去。” 二楼传出来的声音他听得清清楚楚,所以此时他脸色极差,没想到那女人还有胆子敢对主子放肆。 这下好了。 修墨警告性的看了眼玉清,这次那女人死不了也会脱层皮。 “” 事实上,阿善还真要被容羡脱层皮,而且很快还要脱第二层。 说起来,阿善刚才的行为和小女孩生气了使性子差不多,但落在不懂怜惜冷心冷肺的南安王世子眼中,就显得有些过分嚣张放肆了。 轻轻扯了扯嘴角,容羡怒极了反而不会外露情绪,看起来比以往更为沉寂。 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他垂着眼眸漫不经心开口,“不就让你脱个靴子么,至于发这么大脾气?” 阿善骂完容羡后反而哭的更狠,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听到容羡的声音,所以擦了擦眼泪后,她气势汹汹的又骂他:“你说的倒好听,你知道我现在伤成什么样了嘛你就催催催。” “你有什么资格催我,你刚才还让我吹冷风不顾我的脚伤大力扯我,要不是因为你我的脚伤也不会越来越严重,都是因为你!” 阿善余疼还没下去,从脚上的伤口往上蔓延,整条右腿都软了。 她现在只要一想起自己的伤还无法处理就烦躁的不行,深吸了口气她重新坐直身体,本想豁出去大力把靴子拉下来,但这会儿因为心理的恐惧她的手已经软了,只要一想到伤口血肉模糊黏贴在布料上的样子,她就哆嗦着下不了手。 “怎么办”阿善抽了抽鼻子,泪珠子急的一颗颗往下掉。 “现在伤口都和布料黏在一起了,如果我脱下靴子一定会压到它,如果是你你敢对自己下得了手吗?” 容羡笑的很淡,“我还真敢。” “你敢个屁,谁都有一张嘴说大话,针不扎在你身上疼的又不是你,你当然敢。” 容羡听够了,深埋在暗处的真实情绪泛起波澜,他并不喜欢他的世子妃一直这样同他讲话。 刚才的平静也不过是个缓冲,容羡如今已经想好怎样惩罚不听话的小猫了,于是他抬起头暗沉沉看向阿善:“你到底脱不脱?” 阿善正犹豫着要不要找柳三娘进来帮她,听到容羡又催她,她火急了扒了扒头发,“你好烦啊。” 其实这种事本来就要速战速决,越是犹豫心中的恐惧就会越大,阿善犯了个致命的错误,然而她本身就不是个狠性子,这事换在任何一个姑娘身上,都不可能马上狠心。 “好,既然你自己不愿意脱,那就只能我帮你脱了。”帮阿善是假,容羡的心早就坏透了,他是想借机惩罚阿善。 “不,你你你你不要过来,啊” 阿善眼看着容羡向她走来而无力抗拒,很快,她就被容羡推倒在榻上抬起了右脚,坚硬的靴面擦过柔软又脆弱的伤口瞬间又挤出了血珠,揪心的疼痛让阿善疼的放声大叫,无比清晰的传到楼下。 “哎呦,听听这是怎么了?”柳三娘听到那惨烈的一声,吓得手帕都掉在了地上,就连玉清的身形跟着晃了晃,暗自握紧了拳头。 二楼的卧房中阿善已经哭得不行,刚才那一下疼的她汗都出来了,见容羡抬着她右脚没有放手,这下她是彻底慌了,软着身体爬起来抱住他的手臂。 “你、你别动了,求求千万别动了。” 最疼的那一下过去,余疼堪比刚才阿善试探的拉扯。她抽泣着抱住容羡的胳膊浑身有些哆嗦,如果说她现在都疼的受不了,那么一会儿的疼她更是熬不过,那将是布料与伤口直接生扯,就宛如掏去一块肉。 容羡没有再马上动手,他只是将手放在阿善的脚腕擦了擦,平静问她:“还敢不敢再对我放肆了?” 阿善将脸埋在了他的肩膀上,眼泪浸透了他的衣服。“不,不敢了。” 大概是真的太害怕,所以这会儿阿善乖得不行。她主动贴靠着他不停抽噎着可十分可怜,容羡察觉到她身上仍旧冰凉凉的,于是就把人抱坐在怀中,试图温暖到她。 “以后不准让别的男人碰你,听清楚了吗?” 容羡只要一想起阿善被玉清背着的画面就极为不舒服。喜欢操纵大局的男人向来掌控欲强,而掌控欲又牵连着占有欲,不管当初他娶阿善是因为什么,但既然她人嫁给了他,那她就是他的。 属于他容羡的东西,别人碰也碰不得。 “回答我。”容羡碰了碰阿善的脸颊,在发现她平日温暖的脸颊此时也没什么温度时,不由就将自己的手覆在了她的脸上。 他因为一些原因体温向来比正常人要低,但与现在的阿善比起来,他已经算是温暖了。 阿善点了点头说好,其实她现在已经听不进去容羡说话了,只要这男人不动她的右脚,那么一切好说。 容羡很满意此时阿善的态度,心情在好了不少时,他的手放在阿善的右脚上仍旧没有收回。 阿善并不知道,其实不管她怎样做这只靴袜容羡都一定会给她脱,所以当这男人一面夸着她乖一面果断拉着布料从伤口处扯下时,没有准备的阿善疼的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她一口咬在容羡的肩膀上好半天都没平复下来,疼的冷汗浸湿了后背。 “你,你”阿善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她捶了他一下,说出的话有气无力的:“我要杀了你。” 容羡眼皮也不抬根本没把阿善软绵绵的捶打当回事,他也完全无视了她的话,把人放回床榻上后,他看了眼她脚上的伤,起身问:“药放在哪里,我去给你拿。” “” 当柳三娘被容羡叫上二楼时,她整颗心七上八下极为不安。 尤其是她看到容羡拿着块湿帕擦拭手指上的血迹时,心中对阿善的担忧战胜恐惧,她大步进入房间,看到的就是阿善倒在榻上一动不动,而她露在榻外的右脚血肉模糊伤势惨烈,地上还扔着一只湿透染着血丝的靴袜。 “这是”柳三娘愣住了,她没想到阿善的脚伤会严重到这个地步,不是说只是走路太多靴子太硬擦伤了皮肤吗? “去给她处理伤口。” 容羡自她身后经过,本是想离开这里,但听到榻上阿善抽抽搭搭被他气得还在哭,他又停住了。 “她脚上的伤容易处理吗?”容羡问柳三娘。 就这伤势柳三娘根本就不用靠近看,她犹豫了一下根本就猜不准这男人的心思,于是还是实话实说:“并不。” 就擦去血污这一点,就足够阿善疼的在叫几次了。柳三娘思索着自己一会儿该给她用些什么柔和性的药,她现在就怕娇娇弱弱的小姑娘会受不住那疼。 容羡听明白了,于是他又走回榻前,不顾满脸是泪的小姑娘将她一把捞起,锁入怀中后,容羡将下巴抵在阿善的发顶上,禁锢住她道:“我抱着她,你快些处理。” 柳三娘张了张嘴,看着在他怀中挣扎不断的阿善,一时竟不知自己该不该下手。 “” 第43章 反派夫君三 当柳三娘帮阿善处理完脚上的伤时,已经过去近一个时辰了。 阿善从最开始痛的挣扎到后来的疲惫无力,等到容羡把她从怀中捞出来时,她浑身已经被汗水浸湿,就连容羡的衣服都没能幸免于难,被她抓的皱皱巴巴不说,还湿透了小半。 “阿善妹子你还好吗?”在容羡放开人离开后,柳三娘拍了拍倒在榻上软绵绵的阿善。 阿善已经哭够了,她将脸埋在温暖的被褥中没有抬头,只是闷声说道:“三娘你快帮我看看。” 柳三娘没听懂:“看什么?” 阿善嗓音有些哑了,她微微挪动了一下,声音变得更低:“你掀开我的衣服看看,我感觉我的腰又被那狗东西掐青了。” 最开始上药的时候,阿善不让容羡碰,从他怀中挣扎的厉害还想要挠他,最后她是被容羡用武力镇压强掐着腰.身控住的。阿善人娇体软,平时碰一碰都很容易留下印子,尽管容羡已经是控制了力度,但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狗男人又怎知如何才是适度。 “哎呀,还真青了大块。”柳三娘掀起了阿善的衣服,见她白.嫩.嫩的腰.部两侧赫然出现几块青红,试探的上手一摸。 “别,别碰。”阿善敏.感的动了动,衣衫半褪后她还挺不好意思的,于是小声回了句:“疼。” “妹子你这皮肤可真好,就是太娇嫩了点,平时要注意保养。”柳三娘一开始没察觉到阿善的害羞,直到她看到窝在被褥中的小姑娘耳朵都红了,没忍住笑了出来。 “羞什么,三娘也是女人。”说着她又上手摸了阿善一把,阿善觉得痒就四处躲闪,不小心牵扯到脚上的伤口,于是疼的抽了口凉气。 “还疼?”柳三娘退开了些,查看阿善已经被包扎好的伤口。 就知道阿善会受不住疼,所以柳三娘在选药时已经很注意了。她现在给她用的这药刺激性不是很强还添加了清凉粉,按理说疼痛会有所减轻,但她并不知道阿善因为血液的原因体质特殊,痛感十分的强烈。 “已经不怎么疼了。”为了不让柳三娘担心,所以阿善隐瞒了实情。 脚上的伤处此时又疼又痒,就如同有小虫子钻入,在加上凉飕飕的清凉粉,整体感觉就像是灼热的伤口上有小虫子在爬,偏偏还有透心凉的寒风往里钻。 阿善难熬的用手挠了挠被子,柳三娘也没有多想,从桌上拿起一个白色瓷瓶。 “前些天我就告诉你,脚疼就休息几天,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伤成这副样子连走路都成了问题。”柳三娘将瓷瓶打开,“你这脚伤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但这青紫好消,我给你涂些玉.肌露几日就好。” “别。”阿善赶紧拦住她,“你先别涂,我身上好难受,想要洗澡。” 如今阿善一通扑腾体温是回来了,但汗湿了全身黏腻腻的很难受。柳三娘为难的看了她一眼,将瓷瓶又放回原处:“你脚伤成这样不能碰水。” 阿善默了一瞬,“可我好难受。” “难受也不行,你脚伤变成这个样子不就是因为浸了雪水么,现在我给你包扎的好好的,难不成一会儿入了水你想再让你夫君给你生撕一次?”柳三娘见阿善头发都黏湿在一起了,其实很能理解她。 本是她坚决不肯同意的事情,但末了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于是就问道:“今夜你夫君是不是要宿在你这里?” 阿善完全没考虑到这个问题,她啊了一声像是傻掉了,“他今晚不走?” 经过刚才的事情,柳三娘对阿善夫君的畏惧依在,刚才她只顾着上药也没怎么注意二人是怎么相处的,但通过阿善腰.上的青紫,她就已经知道那绝不是个温柔好脾气的男人。 想到一会儿那男人回屋时要是嫌弃阿善身上汗湿会发怒,柳三娘拿起团扇帮阿善扇了扇潮湿的头发,考虑后道:“你要是不介意,就让三娘先帮你擦一擦吧。” 痛快的沐浴是完全不可能了,一会儿柳三娘在帮阿善擦拭时,还要注意不让水沾到她的脚伤上。 “” 当柳三娘下楼去后厨提热水时,厅堂内玉清仍跪在原地。 自那男人来后,整间客栈变得过分安静,平时爱在厅堂内休息的护卫也全不见了踪影,偌大的厅堂就只余玉清一人,未关的寒风呼呼往里吹,吹走了厅内全部的温暖。 “欸,你说你夫君会怎么处置你那小护卫?”重新回到房间,柳三娘在帮阿善擦拭后背时忍不住问道。 阿善本就情绪不高,在听到柳三娘提起玉清时,心情更是降到低谷。“三娘你不要叫他小护卫了,他有名字的,他叫玉清。” “好好好,我以后叫他玉清。” 柳三娘拿着木舀在她肩上浇下一勺热水,“要说他对你也是真不错,这么远的路又下着大雪,他竟然一声不吭背着你回来了,中途还没换别人背,就连御寒的衣服都给了你,真是一点也没为自己考虑。” 阿善现在就听不得这些话,柳三娘一说她就想哭。揉了揉发酸的眼睛,阿善小声询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厅内跪着呢。” “还在跪着?” 阿善一听就有些坐不住了,她想起身又被柳三娘按了回去,“你现在伤成这样还想下楼?且不说你出去后能不能救得了他,你先告诉我这事儿你和你夫君解释清楚没有,你就不怕他看到你去见玉清更加生气?” 阿善蔫儿了,“本来就是清清白白的事,玉清没有错我也没有错,他凭什么要生气。”何况阿善解释了,但容羡根本就没有听。 张了张嘴,阿善垂下眸子低声又回了一句:“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管我。” “你说什么?” 柳三娘搅了搅热水没有听清她的话,阿善摇了摇头也没打算再重复一遍,只是在得知厅堂内的木窗还没有关上时,她抓了抓柳三娘的手:“三娘你帮帮我好不好,一会儿你下去后把木窗替他关上吧,还有他的披衣,你捡起来盖在他身上。” 如果腿脚方便,阿善绝对会亲自下去做这些事。她实在太担心玉清了,跑了这么远的路回来还要吹冷风跪着,她真怕他会熬不住。 “好,一会儿我下去就关。”柳三娘没有犹豫,很快就应下。 帮阿善擦拭完身体后,她拿起搭在屏风上的衣服披在阿善身上。 “怎么是这件?”阿善带来的衣服多数飘逸又繁琐,这些天她为了方便,穿的一直是柳三娘送给她的轻便粗衣。已经穿惯了简单没什么花式的衣服,乍一再穿这没什么重量的烟纱罗裙,阿善总觉得自己身上像是没穿衣服。 柳三娘抬起她的胳膊帮她将衣裙穿好,瞥了她一眼道:“你夫君都来了你怎能再穿那种衣服,要是他看了再不高兴怎么办?” 阿善有些无言,“他才不会在意这么多。” 事实上,在南安王府容羡除了回房休息,平日里很少主动找她,甚至两人待在卧房中时他都懒得看她一眼,这样一个淡漠寡情的男人心中装的只有朝堂权势,哪里有闲心会在意她每天穿的是什么衣服。 “好了,总归多注意些不是什么坏事。”柳三娘为她想的周到。 在伸手去拿屏风上的外衫时,柳三娘这才想起自己刚才进来的匆忙忘记拿进来了。想到这房中如今就她们二人,她扫了眼只着单薄衣裙还护着上身的姑娘,笑了笑,“就这样出去吧,刚好我忘记给你涂药了,顺道一起。” 阿善也没多想,点了点头乖乖随着柳三娘从屏风后出去。 然后,她们同时愣在了原地。 “” 刚刚在屏风后,一直聊天的二人谁也没听到房门被人推开,所以乍一看到坐在桌前的男人,她们都有些反应不及。 屏风只起遮挡作用,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并不隔音。柳三娘根本就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又听了她们多少谈话,含笑的面容开始变僵,她下意识护在了阿善面前。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啊。”阿善根本就没有准备,她将额头抵在了柳三娘肩膀上,不愿见到容羡。 柳三娘安抚的拍了拍她,见男人换了身衣服墨发微潮,显然也是刚刚沐浴完的样子。 他脸上的面具还是未摘,拿了金冠后他乌墨长发上只插了一支玉簪,对比之前的华袍尊贵少了分威压多了分柔和,但柳三娘还是吃不准这男人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我先扶阿善妹子去里面涂些药。”感受到阿善对他的抗拒,柳三娘扶着阿善往前走了一步。 面前的圆桌上摆满了阿善写的药方,可以见得这姑娘时常心情郁闷,写烦了药方就爱从一旁的空白处涂画。 忽略那笔锋微厉的漂亮好字,容羡拿起一张无字只画了只简笔小猪的纸页,听到柳三娘的话,他眸子不抬漫不经心的问:“还涂什么药。” 刚刚柳三娘上药时,他全程都在。 柳三娘为难的看了眼阿善,见紧抓着她胳膊的小姑娘此时注意力全放在了男人拿着的纸上,她疑惑往那一看,很快就发现在满满的纸张中,容羡右手下正摆着张带画白纸。 同样是幼稚的简笔画,不同的是这张纸上画了一大两小三只乌龟,每一只乌龟背上都被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号,相对应的,是乌龟下方写着的三个名字。 柳三娘惊讶的张大了嘴,她暗自掐了阿善一把,在她的角度她虽看不清阿善在乌龟下方写了哪三个名字,但看阿善如今紧张的样子,她猜的到。 “公子有所不知,阿善妹子身上极易留下印子,方才”柳三娘见男人还没发现那张纸,所以尽可能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但容羡是谁? 纵横朝局多年的男人向来敏锐,他很快就察觉到二人的视线。 拿着白纸的手微微一抬,他低眸就看到了那张写有容羡、修墨、修白三人名字的乌龟图,拿起的瞬间阿善绝望的将身体歪在柳三娘身上,柳三娘咬了咬牙:“那我就先扶阿善妹子进去上药了。” 容羡未答,拿着那张乌龟图不似要发怒的样子,戴着面具的面容晦暗不明。 她们都觉得,容羡看到那图没有马上发怒,就是懒得同阿善计较的意思。但阿善总归是有些不放心,直到她躺在榻上被柳三娘掀起衣服,她仍旧没听到外面传来什么动静,才稍微安了心。 阿善想,容羡虽然心黑人坏做事狠,但至少从不在意这种小事,还算大方。 她这边才刚刚从心里夸了狗男人一句,屋外窸窣传来了走动声,用来隔挡的纱帘被一只手撩开,容羡走进来对柳三娘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出去。” 阿善在容羡进来时就慌慌张张的扯自己的衣服,但柳三娘为了方便上药给她撩的太高,她一时间并不能全部撩下来。 柳三娘见状用身子替阿善挡了挡,在听到他的话时,愣了愣无措道:“可阿善妹子身上的淤青我还没” 容羡扫了眼阿善露在外面的小半截软.腰,语气有些琢磨不透:“我亲自来。” “不要”阿善一听就慌了,她拉住柳三娘的手试图把人留下,但男人的命令无人敢违背,柳三娘一介平民更是惹不起,尽管心疼阿善,但她必须要走。 等到房间的门再次闭阖,这屋内就只剩阿善和容羡二人。 虽然阿善没能泡上舒服的热水澡,但刚才柳三娘把她洗白白擦拭的很干净。这会儿阿善边起身边拉着衣服,看到容羡靠近,她又羞又气想要推开他,“走开,我不让你涂。” 容羡轻易就避开了她的手,坐到榻上,他伸手一按阿善就老老实实的趴回了榻上。如今的她就像是被放在案板上的鲜美肥鱼,随便过来一个人就能把她吞吃下肚。 “淤青这么严重?”阿善恢复体温后,衬的容羡身上冷冰冰的又恢复以往的温度。 被他凉透的指腹一碰,阿善将脸埋在被褥中无力的挣了挣,容羡勾唇像是故意要折腾她,在拿着玉n肌露往她淤青处涂抹时,动作放得又慢又轻极为磨人,等到他涂抹完时,阿善的红晕从耳朵一直蔓延到脖子,白.嫩.嫩中多的这片粉红很是突兀。 容羡倒是一直很平静,他的手指说撤离就撤离没有半分犹豫,只是他迟迟没有拉下阿善的衣服,在看到她脖颈间的羞红时,他眸光一暗忽然压低,手臂撑在阿善的颊边低低询问:“你也会害羞?” 方才玉清背她回来时,他可没见她有半分不自在的神情,反倒是安心的很。 一想起玉清,容羡不由就想起刚才他看到的那张乌龟图,三只乌龟下把他和修墨修白的名字写的清清楚楚,偏偏就是没有写玉清的名字。容羡想到这些眸色越发低沉,他俯的更低了些,将阿善整个人笼罩住。 “来同夫君讲讲,你那乌龟图中怎么没有玉清的名字?嗯?”低低撩撩的嗓音伴随着热气涌入阿善耳畔,这个时候容羡几乎是趴在她背上在讲话。 阿善不愿意搭理他,但不回答又怕玉清会被容羡罚的更厉害。想到明明没有错却还在厅堂内跪着的玉清,她抓了抓被子,轻声开口:“玉清没有错。” 阿善本是想给容羡解释玉清背她回来的事情,但显然容羡此时并不愿意听这些。 看着明明还躺在他的身.下口中却念着另一个人的小世子妃,容羡笑意淡下,他一把把人捞起放在自己腿上,捏起她的下巴细细端详后开口:“对,你的玉清没有错,错的都是我。” 话音毕,他忽然抱着阿善起身。 “容羡”刚刚涂了玉.肌露衣衫.不.整的小姑娘根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挣扎时容羡已经走到了外间,他坐回刚才的圆桌旁,按住阿善的后背拉起她的衣服,执笔在她白净的后背落下几笔。 阿善又痒又羞,愤怒的拍打他:“你干什么?!” 容羡不急不缓的把字写好,冷着声音回答:“你若再惹我不高兴,下次我就在你身上刻字。” 至于怎样才是惹他不高兴,容羡没有明说,阿善也没心思去问。 第二天天亮,阿善醒来时昏沉沉仍不太舒服。这些天她已经习惯了一人入睡,身边忽然多了个男人,她睡得极为不自在行动大为受限制。 慢吞吞起床时,容羡早就不见了踪影,阿善看到他搭在屏风上的外袍烦的不行,也不知道这男人为什么而来。 容羡来自然是为了修白而来,总归他是不可能特意来见阿善的。 伴随着修白意识的清醒,毒性得到缓解的他也逐渐想起了青山寺上的事情。因为事情太过重要所以他不便在信中透漏,于是只能让容羡亲自来一趟。 阿善如今腿脚不便无法再出去采药,望了眼窗外依旧未停的暴雪,她扶着墙一瘸一拐缓慢向着门外走去,在看到厅堂内空无一人时,阿善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又有些慌。 见柳三娘上楼,她拉过人赶紧问道:“玉清去哪儿了?” 第44章 反派夫君四 从昨天夜里,阿善就心系玉清的事情无法安眠,半夜她又累又困却强撑着没有入睡,就是想求容羡放过他。 目光落在丢弃在地面的披风上,阿善看到它呈现着被容羡扯落丢下的姿态无人敢碰,柳三娘察觉到阿善的视线,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急。 “昨天我从你房中出来,就将厅内的木窗关上了,但那披风玉清不让我捡,大概是觉得那衣服被你用过了,他再穿你夫君会生气。” “可他人呢?”阿善还是不太放心。 昨晚容羡一直在她身边,她根本就没机会出来看看玉清。她有托柳三娘帮她照看着些,但柳三娘也是要睡觉休息的,不可能一晚上都守在厅堂内。 “我今晨醒来他就不见了。”柳三娘每日醒的很早,今晨她为了玉清还特意早起了些,然而披衣出来时人就已经不见了。 阿善带来的这些护卫,虽着装统一但仔细些看就会发现这其实是两部人。一部属于修墨,他的护卫同他一样都死气沉沉杀气很重,二部属于玉清,严肃沉稳因着玉清的缘故,他们对阿善和柳三娘会客气些。 两部护卫虽然所属的主子不同,但他们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他们同样都效忠于最大的主人容羡,所以当柳三娘拉着玉清的部下询问他的下落时,或许是接到了什么命令,二部没人敢同她说话。 “连你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吗。”阿善喃喃:“这么早就不见了,他的护卫还刻意隐瞒,三娘你说、你说玉清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如今说玉清是阿善的救命恩人也不足为过,昨天要不是玉清义无反顾的将她背回,等到他们派人到彩霞口再赶着马车回去,她的脚早就废了,又怎能安稳的坐在这里等它恢复。 “不行,我要去找他。” 阿善隐约想起自己睡着后,房门被人敲响过,那个时候她熬了太久几乎是被迫陷入沉睡中,不清醒间,她感觉容羡侧躺在她的身侧用指腹划过她的眉眼,就宛如是梦,她听到容羡懒洋洋在她耳边说了句 如此废物留着他何用?你说杀了他好不好? “杀了他好不好”阿善轻轻将梦中这句话重复出来,直到现在她都分不清这究竟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还是说只是场梦境。 “善善你在说什么呢。”柳三娘见她走路都不稳,生怕她摔着赶紧扶住了她。 “三娘,你带我去玉清那看看好不好?” 阿善想要确认玉清在不在房中,她想或许是容羡准他回去休息了也说不定,毕竟玉清不是普通护卫,他是同修白修墨那般,陪着容羡一起长大的。 柳三娘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张了张嘴,几句话就打破了阿善的幻想:“方才我见他不在就去他房中找过了,守在外面的侍卫不准我进去,还说玉清不在里面。” “或许他们骗你呢。”阿善还是坚持要去找玉清,柳三娘拗不过她只能陪着她去,她想或许玉清真在房内也说不定,毕竟她都没能进房中看。 除了修白,玉清几人的房间都在后院的厢房中,那处僻静些住的护卫也最多。阿善去后院时看到来来往往皆是穿黑衣的护卫,在这种设有菜田和家禽的院落中,有些画风不符。 来彩霞口的这些时日,阿善除了初时询问过玉清住在哪里,却还从未往这里来过。如今她被柳三娘搀扶着来到这里,守在玉清门前的两名护卫互看了一眼,有些为难道:“副卫长不在这里。” 南安王府容羡手下,修墨和玉清各掌一部,一内一外被称为正副卫长,玉清就是他们口中的副卫长。 此时守在玉清门前的这两人都是他的部下,不像修墨手底下的那般目中无人,他们对阿善这位不受宠的世子妃还算尊敬。 “我要进去看看。”阿善见不到玉清是不会死心的。 两名护卫犹豫了片刻也不敢硬拦,就在这个过程中阿善轻轻拍了下柳三娘,柳三娘明了,越过他们迅速推开房门,带着阿善闯了进去。 门是开了,然而里面空空如也。玉清果然不在这里。 不止如此,阿善走进来还发现玉清的床榻整整齐齐不像是被人躺过的样子,不经意的扭头,她看到窗前摆了一盆小小的清眠花。 这花儿是阿善在药田采药时送给他的,清眠花也称安眠花,每日夜晚开花花香能使人安眠,她见玉清自跟了她后整日脸色苍白时常没精神的,就以为他是休息不好。 轻轻推开窗门,阿善才发现这间房子的窗户正对二楼她房间的窗口,柳三娘见阿善注意到后还特意同她说:“本来他可以选间更好的屋子,但他因这间的窗口正对着你房间,才特意向我要了这间。” 是保护也好,监视也罢,但放眼望去整个南安王府,似乎就只有玉清肯对她这么上心了。 窗前恰好又经过几名侍卫,其中一人手中拿着个铁锹,守在那里的人问:“你找好地方没有?” “找好了,快抬着人出来吧。” 几人应声离开,留下的那人拉住路过的一名侍卫,又将地上的铁锹拿起道:“一会儿你同我去坑地。” 那人不解道:“去那做什么?” “埋人啊。”说话间离去的几人抬着个蒙白布的架子出来,拿铁锹的人瞥了眼道:“你还不知道吗?今儿寅时主子处置了个人,就是你们二部的。” “你说什么?”这话不是路过的侍卫问出,而是站在窗边的阿善。 没想到随意的推窗竟然会听到这样的事情,阿善目光落在他们抬着的木架上,隆起的白布之下的确是盖着个人,看身形与玉清很像。 “玉清”阿善窒了一瞬,险些呼吸不上来,仓促走动时牵扯到脚伤,柳三娘赶紧扶着她出去,等到二人走到木架前,阿善竟不敢伸手去掀开。 “你们说容羡处置了谁?”哽咽着问出这句话,阿善有些站不住。 她不相信,不相信玉清真的就这样死了,然而她又对容羡的无情太过了解,清楚他无论做出怎样过分的事情都不奇怪。 可是,玉清没有做错什么,他是无辜的啊。 就在阿善颤着手想去掀开白布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站定冷着声音问:“你们在干什么?” “卫长!” 抬木架的几人看清来人后瞬间站直,其中一人慌张解释道:“是世、是夫人拦着我们不让走的。” 修墨走近了几步,在看到阿善后他眸光变得更冷,“小夫人这是何意?” 寒风吹来,盖在尸体上的白布被吹起一角,露出一小块黑色的布料。阿善没理会修墨,她将手落在白布上,正要去拉,一只手快速截住她的手腕,毫不客气的问:“你做什么?” “谁准动手动脚的,你平时不是和玉清关系要好吗?怎么如今见他死了却无动于衷?”见阿善被抓,柳三娘皱着眉去拍修墨的手,却被他一下子甩开。 “玉清?”目光落在木架上,修墨顿了一下接着先阿善一步拉开了白布,嘲讽笑道:“你以为这是玉清?” “顾善善,你是多大的脸才会认为,主子会为了你处决从小跟在他身边的部下?” 白布在风中飘着慢悠悠落在地面上,失去它的遮挡,阿善一眼就看清了躺在木架上的男人。 不是玉清,不是他。 阿善紧绷的情绪瞬间松懈,她吹了一夜的寒风嗓子有些不舒服,开口时嗓音有些发哑:“那他人在哪里?他还好吗?” 修墨冷冷看着她,视线如刀子般往她身上刮。柳三娘本以为这人是也会同其他人那般不告诉阿善玉清的消息,谁知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想要见他吗?那你随我来。” 柳三娘见他是往自己的房间走,她不放心正要陪着阿善一起过去,那人背后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就你一人来。” 呸,这人有什么好嚣张的。 柳三娘被挡在门外气的不行,她同阿善一样都讨厌死了这面瘫脸。明明阿善才是主子,可他却像个大爷似的脸上明晃晃挂着厌恶你三个字,当众顶撞阿善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竟然还敢命令阿善。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吗?”阿善进入房间后,修墨就砰的一声将门闭阖。 他显然是有话想单独对阿善讲,所以才将柳三娘隔绝门外。 “一直以来,我都想不通主子为什么会娶你,直到修白同我讲了锦州城的事情。” 这大概是修墨有史以来对阿善讲话最多的一次,却也是最难听的一次。他似乎完全不考虑阿善如今的身份,直呼她的名字质问道:“顾善善,你以为你用些下三滥的手段就能拴住主子?让他爱上你?” 修墨嗤笑,似是在嘲讽阿善的自不量力:“我可以清清楚楚的告诉你,你得不到主子,他永远都不会爱上你,甚至等到你该死的那一天,他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这些其实不用修墨来告诫她,阿善自己就清楚的很。她进来也不是为了听修墨讲这些废话的,面对他的冷脸,她面无表情的无视他的那些话:“玉清呢?” “你还有脸提玉清。”修墨握紧手中的剑,努力压抑着情绪。 他大步往屋内走去,推开门冲着阿善恨恨道:“自从主子让玉清跟了你,你看看你把他害成什么样了!” 修墨讨厌阿善不是没有理由的。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这女人配不上自家主子,对她存着轻蔑心态但并不厌恶。直到容羡忽然将玉清派到阿善身边,他命他看紧阿善,却一次次为了她身负重伤。 第一次,他为了救阿善出后厨,自己被着火的木梁砸到不说,因为看护不利的罪名主子还罚了他。 第二次,明明是顾善善支开玉清同云芳县主打了起来,而主子却又因看护不当的罪名罚了他。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那次处罚之后玉清本该休养,可因阿善闹着要去药谷采药,才养了几天的玉清一声不吭带着伤陪阿善一路奔波。阿善什么都没发现,于是玉清就什么都不说。 接下来他又带伤陪阿善来彩霞口,不提伤势强背着阿善在暴雪中行走。 玉清已经到极限了,所以当他被容羡处罚跪在厅堂中时,承受不住的他晕倒在地至今未醒。此时他人就躺在修墨的床榻上,正身朝下露出伤痕累累的背部,阿善看的出来,很多伤口明显是因外力强行撕裂的旧伤。 “你也会难受吗?” 修墨见阿善眼眶都红了,他嗤了一声。明明命玉清跟随阿善的人是容羡,不分对错下令处罚玉清的人也是他,可修墨却将全部的错归咎于阿善身上。 阿善此时没心情和修墨探讨谁对谁错,她见玉清背部的伤口虽得到了处理但明显手法不精,正想上前帮他查看一番,修墨就反应极大的推了她一把。 “别碰他。” 他自认自己没用多少力气,但他忘了阿善右脚有伤,本就站不稳的她因这一推跄踉着直接扑在地上。 右脚与地面的直接接触让阿善痛到闷哼,于此同时房门被人大力推开,容羡缓步走进来瞥了眼倒在地上的阿善,扭头看向修墨:“你在做什么?” 修墨脸色一白,垂着头赶紧跪在地上。 “” 当容羡抱着阿善出来的时候,修墨面无表情的从房中跟了出来,一声不吭跪在雪地中。 柳三娘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她只见阿善出来时被容羡打横抱着双目无神,就以为是修墨欺负了她,路过时她斜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嘲笑道:“活该!” 修墨没有理会她,双手抓入雪中冰的手指失去知觉,他心中似有火烧,仍旧不信自己主子竟会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来处罚他。 也是,主子为了她连玉清都罚了一次又一次,更何况是他呢? 回到房中后,容羡将人放回了榻上。他自从来到彩霞口一直都戴着面具,心思不外泄的他此时更是难辨情绪。他站在木架前,推开窗门望着楼下跪在雪中的人,瞥了眼榻上捂着脸呜咽的小姑娘,“哭什么?” 阿善擦了擦眼泪狠狠瞪向他:“你为什么要处罚玉清!” “他犯了错我自然要罚,何况我处不处罚他与你何干?”容羡宽大的衣摆微晃,他转过身似笑非笑看着阿善:“什么时候你也能干涉我的事了?” 阿善一噎,又想起玉清背后的伤势。“很多次明明他都没有错,以前没错现在也没错,你根本就没理由那样对他。” 容羡笑了,有雪吹入房中落在了他的肩膀上,面前的男人一身黑衣戴着半张面具,薄唇扬起时笑意三分,却过于寡情。 “我说他错了他就是错了,如果我每次处罚办事不利的下属时都要替他们想功过孰大,那谁还会认真办事?” 阿善还想在说些什么,但容羡已经没有耐心听了。 “昨天的事情我已了解清楚,负责看守车马的那人我已处死,这事就此了结你最好别再给我提起。”他这么说着走近了阿善,见坐在榻前的小姑娘咬着唇瓣满脸不甘,他无所谓一笑,俯身。 “乖善善,别拿你那套仁慈在我这说教,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以为你足够清楚了。”手落在阿善脸颊上轻轻拍了拍,他食指弯曲将阿善咬着的唇瓣救出。 忽然又忆起那日阿善扑入他怀中啃咬的画面,容羡眸光一暗,指上用力抬起阿善的下巴凑向自己。说起来,他这小世子妃大胆咬了他两次,而他还一次也没碰过她。 正要贴近,阿善睁着泪蒙蒙的双眼看着他道:“世子爷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容羡微微一顿,用拇指擦了擦她的唇瓣有些漫不经心,“什么?” 阿善从没想过容羡要亲自己,就算两人现在靠的这么近,她也不太相信面前这个前脚刚对她表无情的男人后脚会抬着她的下巴想亲她。 眨了眨眼睛,阿善积在眼眶中的一滴泪掉落。她看着面前这个男人,隔着面具与他的眼睛对视道:“从前有一个农夫他救了一条蛇,后来那条蛇的伤好了,却又把辛辛苦苦照顾它给它温暖的农夫咬死了。” 容羡听出了阿善的意有所指,他放开人缓慢站直身子,想要亲她的欲.望散的干净。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蛇是冷血动物,它们习惯了寒冷不懂感情从不需要温暖,所以那个农夫是活该的,他明知自己的热血暖不热冷血,却还是救了。” 容羡不言。 “现在我就是那个活该的农夫,而你就是那条咬了我的蛇。”阿善顿了顿,这话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如果时光可以倒回,我是真的不愿意救你。你要比故事中的那条蛇还毒,我根本就惹不起。” 大概是愤怒让阿善变得胆大,她在说出这些话时,竟然一点也不怕惹怒容羡。 她现在不止是替玉清感到悲哀,也替自己感到悲哀,因为直到今日,阿善才从修墨口中得知,那日后厨起火的涉事仆从全部被容羡所谓的处罚打死了。 不是说那群人不该罚,相反的他们被罚再重阿善也不会求情,毕竟他们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但无论怎么错,他们也没错到该赔上一条命。 掩上的木窗被风猛然吹开,鹅毛般的大雪涌入落在地板上,很快又融化成水。 容羡听到阿善的这些话似乎一点也不愤怒,又或者说他掩盖的太好,再有自知之明些,就是因为他不在意阿善,所以他也不会把阿善后悔的话放在心上。 定定盯着阿善看了几秒,最后他只是慢悠悠回复她:“嗯,你也比农夫聪明。” 如若不是她聪明懂得自保,那么阿善就如同故事中说的那般,早就被毒.蛇咬死了。 玉清的事情只是个插曲,阿善如今受制于容羡,不可能和他彻底闹翻。 那天的暴雪下的要比前日还大,修墨被容羡罚跪一天,等到了夜晚他身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已经看不清他衣服的颜色,柳三娘顺着窗口往外看,她问阿善:“他这样跪会不会被冻死?” 阿善才没那么圣母会替修墨求情。 经此一事,这人看她的眼神已经不止是厌恶这么简单,甚至都带了几分恨意。阿善明白一旦自己对容羡没有了威胁,那么就算容羡不出手她也会被修墨生生撕了,想要逃离的心开始蠢蠢欲动,阿善已经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容羡来的第二日夜晚,修白终于又一次从昏睡中醒来。 当时阿善正在对着窗外的雪地发呆,修白手指动了动慢悠悠睁开眼睛,嘤.咛微动时他见窗边的人没有半分反应,好似时睡着了。 “喂”修白昏睡了几日,嗓音哑的厉害。 他最开始那声并没有引起阿善的注意,奈何他因中毒浑身僵硬仍旧无法行动,于是他喘了一口,又唤:“顾善善你想什么呢!我醒了你知不知道。” 阿善终于回神,其实她刚才是在想自己该怎样从彩霞口脱身。如今见修白醒来,她扶着他坐起身,例行询问:“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是怎样?” 修白每次醒来听到的都是这几句,他翻了个白眼打断她的话:“我好的很,你快闭嘴让我安静一会儿。” 这么说着,他的视线却落在阿善明显有问题的右脚上,“你脚怎么了?” 阿善因为修白的话这会儿是不准的和这人说话了,修家这一黑一白两兄弟就没一个让她舒坦的,正要起身唤妙灵进来守着,修白气急败坏将她喊住,像是听到楼下有什么声音,他问:“爷是不是来了?” 阿善见榻上虚弱的少年忽然满眼光彩,真为他感到不值。 她看的出来,修白是真的把容羡当成了很重要的人,但明显容羡并不这么认为。经过玉清的事情,阿善现在合理认为容羡准她这般大费周章的救治修白,只是因为他在青山寺获得重大情报。 如今容羡忽然来彩霞口看修白也皆是为此,她是真不忍心戳伤这个少年。 青山寺的事情与嘉王有关事关重大,修白在向容羡说起此事时,自然不会让阿善在一旁听着。在容羡进来后,阿善就从房中退出,她执意救治修白有一个原因就是想知道嘉王究竟有没有死,如今听不到怎能罢休。 左右看了看,她见四周无人本想厚着脸皮从门外偷听,谁知她感觉自己后背痒的越来越厉害。 忽然就想起容羡昨晚在她背后写了什么,她够不着那处就只能去找柳三娘,回到房间褪下上衣,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你看他到底写了什么?是不是给我画了个大乌龟?” “好,我看看啊。” 柳三娘撩开她的头发,本和阿善想的一样,她也以为那男人会报复性的画只大乌龟,谁知在阿善平坦的后背赫然只写了四个大字。 笔锋凌厉落笔果断,那四个字为 属我容羡。 第45章 反派夫君五 属我容羡。 柳三娘在看到这四个字时没反应过来,拿在手中的湿帕滴滴答答落着水珠,像是愣住了。 “三娘你怎么不说话了?”阿善还不知情,她左扭又扭始终看不到背后的字,还不停猜着:“他真在我背后画了只乌龟?” 见柳三娘依旧不语,她啊了一声,“难不成那狗男人在我背后画了只猪头?他幼不幼稚啊。” 事实证明,人家容羡一点儿也不幼稚。 柳三娘没忍住上手摸了下那四个字,将湿帕重新泡入热水中后,她问:“你夫君名为容羡?” 阿善一怔,她从未对柳三娘提起过容羡的名字:“三娘是怎么知道的?” 柳三娘笑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擦掉这四个字,她出去找了两把铜镜回来,拿着其中一把照在阿善背后道:“你自己看吧。” 阿善很快看清了背后的字,她张了张嘴也变成柳三娘初看到这四个字时的表情,因为她和容羡之间没有爱情可言,所以阿善看到这四个字时没有粉红泡泡冒出也没有娇羞,她只觉得渗人。 是的,就是渗人。 就是那种寒气从脚底往上冒的感觉,如同指甲划过木桌留下咯吱咯吱的声音,让她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想来你夫君还是在意你的,我猜啊,他昨日定是醋了玉清背你回来,所以才特意在你背后留下这四个字。” 阿善越听越觉得吓人,她虽然嘴上对容羡说过数次要让他爱上她,其实她打从心底是一点也不想的。且不说这种冷血无情的男人爱上别人会怎样,单凭他现在还没爱上她就横空出现的占有欲,阿善就接受不了,收了铜镜不愿再多看一眼。 “三娘你快别说了。” 本来就痒的后背因这四个字变得更为灼热,阿善催促道:“你快帮我把它们擦掉吧,我后面痒得厉害。” 柳三娘不知阿善的心思还以为她是害羞了,所以存心逗她:“真不多留一会儿了?” 阿善巴不得它们赶紧洗掉:“不留不留,好三娘你快帮我擦了吧。” 彩霞口客栈的墨是柳三娘无事时自己制的,在和料时她试探的放了一种草药汁,所以她制出来的墨水墨香而不易褪色,也不会因为水浸而晕染。 “别急,我先帮你用热水敷一下。”柳三娘搅了搅水,又往桶中倒了些热水。 阿善的皮肤很白,再加上她背后这四字写的行云流水十分漂亮,白黑配合之间美的只想让人多看几眼,所以柳三娘是真舍不得帮阿善擦掉。 大概是在墨中加入的草药汁刺激性太强,所以阿善的背后出现了一些红印子,柳三娘见状生怕她过敏,就赶紧将泡热的湿帕捞了出来,敷在了阿善的后背上。 “这个墨迹不太好擦,一会儿我使些力气你可能会有些疼。” 阿善摇了摇头,“没事,三娘你尽管擦就好。” 比起疼痛,阿善更忍不得她背后的这四个字。 其实她早该想到了,那样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幼稚的在她背上画乌龟,她想过也许他会写些威胁的字眼,比如说早日灭你之类的,唯独没想到他会写这四个字。 属我容羡。 阿善忍着背后的疼痛在心里又把这四个字念了一遍,撇了撇嘴她好想骂那狗男人。 不管是以前还是之后,她顾善善就算是属于谁也不会属于那只狗。果然狗男人这三个字古今通用,就容羡如今的种种行为,已经算是狗中之王,没救的那种。 “坏了!” 脑海中正想着容羡是属于哪一品种的狗王,身后帮阿善擦字的柳三娘突然哎呀一声。 这个时候,她已经帮阿善把背后的字搓干净了,见白净的皮肤上没了之前半分踪迹,柳三娘忽然想起一事来:“你夫君有没有说不准你擦,要是他回来看到你擦了再不高兴怎么办?” 阿善顺着柳三娘的思路走,刚想回容羡还真没说过不让她擦这种话。转念她就又联想起一幅画面,噎了一下道:“他不会看的。” 那狗男人平日都不屑于看她,哪还有闲工夫掀开她的衣服,看看她背后还有没有字。想到这些,阿善气呼呼呢喃了一句:“就算他想掀,我也不让他掀。” “” 阿善背后的字擦掉后,柳三娘又帮她涂了些药膏就不怎么痒了。 她还想着嘉王的事情,送柳三娘出来时见二楼无人,就趴在三娘耳边小声嘱咐道:“我现在有点事情要做,三娘你帮我从楼梯那看着些,要是有人往楼上走记得提醒我。” 柳三娘千好万好,其中有一好就是从不主动打听人家不愿说的事。她没问阿善究竟要在二楼做些什么,点了点头就下去了。阿善扶着木栏杆一瘸一拐走到隔壁,屏住呼吸听着里面的动静,没由来的,她的确是太想了解嘉王的事情了。 “你不是说嘉王死了吗?”很快,阿善听清了里面的对话。 修白咳嗽了几声,回:“属下的确是亲手杀了嘉王,但也发现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阿善听到这里心提了起来,她想要将修白的话听得更清楚,于是小心翼翼将身体靠在了门上。 房内,就只有修白和容羡两人。 几乎是在阿善把耳朵贴在门缝的瞬间,容羡就将目光落在了木门上。修白病的厉害敏锐度大大降低,他说话太多会呼吸不畅,于是就停顿了片刻。 等缓过来后,他刚想张口继续说,皱了皱眉忽然也朝着门边望去。 下意识的握剑,手中空空如也却什么也没抓到,修白这才想起来现在的他余毒未清躺在榻上根本动不了,见自家主子也注意到了门外,就闭口不再多言,安静等着主子的指令。 容羡站在窗前手指有规律的敲了几下窗沿,片刻后,他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然勾唇望着门处道:“继续说吧。” “爷”修白一怔。 虽然不解主子为何会让门外之人偷听到如此重要的机密,但他相信主子自有安排,于是就乖乖将后面的事情全部讲了出来。 “属下接到任务后,在青山潜伏了几日,发现嘉王日日诵经念佛鲜少外出,也很少与人接触。那日的刺杀机会说来也巧,只因属下发现后山有一处密道,从那里进入刚好就是嘉王的房间。” “所以你就是这样避开嘉王守在暗处的护卫,潜入他的房中将人刺杀?” 修白点了点头,见自家的主子的目光一直落在门上,不由也往那看了一眼。 仔细一看,他才发现门框中映出的隐约人形纤细不似男子。 在这彩霞口客栈中,女子就那么几个,修白懂了,在得知躲在门外偷听的人是谁后,他哼了一声将那句话补充完整:“属下潜入嘉王的房后,不是险胜,而是几招之内轻易就将嘉王毙命,而且属下察觉到他的武功完全弱于我,就算是我正面袭击他也不敌。” 这就是疑点了。 熟悉嘉王的人皆知他武功深不可测,不然也不会被先帝派与边境镇守,多年来无别国敢犯。不是没有人想要暗杀嘉王,早在容羡之前,想要刺杀他的异族高手就多的数不尽了,但从未有一人得手。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被修白偷袭成功,几招内被毙命? 修白的武功的确是厉害,放在人才辈出的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可就算是这样,修白也自认敌不过嘉王,如此一来,这事就显得极为怪异了。 在刺杀成功后,修白因存着疑虑所以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走到了已死的嘉王面前,掀开了他脸上的面具。 “很平凡的一张脸,虽算不得清秀,但也不像宫中传闻那般,丑陋似妖。”其实妖精长得都挺好看的,修白跟随着容羡也与嘉王有过几次接触,无论是从气质还是身形以及声音上来看,嘉王都不该是这样平凡的一张脸。 想到自家主子的相貌,修白咳了一声,虽然他不是颜控,但不得不说在他掀开嘉王的面具时,是真的有些失望。 “那你的毒是因何而中,因为那张面具?” 修白好奇道:“爷是怎么知道的?” 容羡瞥他,“你太大意了。” 自嘉王出生起,除了先帝见过他相貌的人都死绝了。这些年来他脸上的面具从未被摘下,以他的心机与手段,又怎能不在面具上做手脚。 “有无易容的痕迹?” 修白摇了摇头,“属下是在掀开面具后才发现自己中了陷阱,匆忙离去时只粗略查看了下,似乎并无易容的痕迹。” 有一点修白还是要解释:“那嘉王真是使毒的高手,要不是属下提前防备吞下了爷赐的解毒丸,估计早就被毒死在嘉王的房中,不过属下的运气是真的差,才从密道中出来,就与一白衣人撞上。” 又回忆起那日的场景,修白脸色有些不好:“那白衣人也不知是何身份,看样子他也是要从密道进入嘉王的房间,在他见到属下出来后,一言未发直接出手,招招狠毒完全是不想留活口。” 无论修白当时有没有中毒,他都不是那白衣人的对手,好在密道处正是一片山林,所以修白利用地势躲藏了几天,青萝就是白衣人在山林中搜寻他时下的,目的就是要将他引出。 阿善听到这里,对整件事有了更新的了解。 怪不得修白身上的青萝与书中记载有异,原来他是在刺杀嘉王时身上沾了两种毒。一种是他服了解毒丸后沾染上的面具剧.毒,另一种就是可以通过风来传播的青萝,大量的洒散会让吸入者变得行为迟钝僵硬,严重者会直接失去知觉。 吱 倚靠的房门开的猝不及防,没有防备的阿善身子一歪,险些栽倒在地上。 “都听清楚了吗?”容羡接住阿善,把人推进房中又将门又重新阖上。 阿善干笑两声,她还不知容羡和修白早就发现了她的存在,搅着衣摆装茫然:“听清什么?我刚路过啊,想着进来查看修白的情况,我这还没来得及敲门呢,你就把门打开了。好、好巧” 容羡静静看着她演戏,他站在门前挡住唯一的出路,对着她轻轻笑:“是啊,好巧。” “你可别在爷面前演戏了,累不累?”最终还是听不下去的修白拆穿了她。 修白人醒了,也就意味着阿善的好日子到头了。多日不提的白衣人话题又重新被容羡提起,他问修白:“闯入王府刺杀你的白衣人和在青山寺截杀你的白衣人是否是同一人。” “是。”修白答得非常肯定。 容羡看向阿善,将矛头又全部指向了她。“那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乖善善,你来同夫君讲讲,那白衣人到底是何身份?”结合种种疑点,容羡现在有理由怀疑真正的嘉王没有死,死的而是一个替身。 至于那白衣人的身份,他如今虽有了猜测但还无法证实,但无论结果是什么,阿善与那白衣人都脱不了干系。 “我”阿善后退一步,眼看着容羡向她缓步走来,她慌张解释:“我是真的不知道。” 如今事态的发展,就如同阿善当初在南安王府预测的那般,就算她现在实话实话告诉容羡那白衣人是在佛岐山困了她十年的子佛,这一实话也不会让她洗白自己,甚至还会让嘉王的身份变得更加明显。 使毒高手、武功深不可测,常年镇守边境远离皇城,如今就连阿善都听出修白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嘉王有替身,如此一来,子佛不就很明显就是嘉王了吗? 可是,不对啊。 阿善眼中闪过疑惑,虽然两人很多的疑点全部吻合在一起,但子佛与嘉王不同,无论是性格还是喜好都相差太多。 嘉王沉默孤冷,还喜礼佛,而子佛性情乖戾喜怒无常,最重要的是他最厌恶的就是神佛那套说辞,甚至还有种恶意的憎恨。 你以为这世界上真的会有神明的存在?别傻了,这世上的任何神明都是妖魔幻化,你求他庇护你,倒不如求他不要摧毁你。 我为什么不信这些? 佛岐山云殿之上,子佛将阿善的练字贴烧毁,那一页页上写的全是子佛二字,疯狂妖冶的红色火焰映入他的眼底,他冲着阿善笑:“比起子佛,我更喜欢子拂这个名字。” 善善,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佛这个字了,一看到它我就忍不住想要摧毁。 “” 阿善终究还是一句实话也没同容羡说。 不管容羡心中是如何想的,阿善都已经开始怀疑子佛就是嘉王了。也正是因为如此,阿善才要加快自己逃跑的计划,她迫切的想要得知子佛的消息,从来都不会为了找寻他,而是 为了更好的躲避他。 如果本王有意娶你为妃,你愿不愿意。 忽然又想起初见嘉王时他同她说过的话,阿善当时只觉得这话惊世骇俗,如今把嘉王替换成子佛,阿善只觉得想笑。 怎么想她也不觉得,子佛会是那种有感情的人。 暴雪一连下了两日,到了第三日也不见有停歇的意思。 见过修白之后,容羡本是想在第三日清晨就启程回皇城,奈何这几日的雪积在地上厚厚一层,山路极难行走。等到第四日转停的时候,容羡坐在厅堂中查看皇城送来的信件,对阿善道:“收拾东西,明日所有人都回去。” “所有人都要走?”阿善正站在窗边刮雪。 窗沿上厚厚的一层落雪足够她堆一个迷你小雪人,因脚伤而不能出去踩雪的阿善也只能这样给自己找些乐子了。她将堆好的小雪人放到容羡面前,与他面对面坐着道:“修白还不能离开这里。” 虽说如今修白醒了,但距离他彻底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采药不能停。 修白不能走,阿善也绝对不会让他走,因为一旦修白离开彩霞口,那么同样跟着回皇城的阿善想要逃跑就没多少机会了。 阿善从不安与现状,她非常明白,或许现在的局面看似平静,容羡也没有继续追问她白衣人的身份,但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如今在容羡对她纵容的表象下掩盖的是无尽质疑,而且皇城的危险不止在于容羡,还有那是不是嘉王的子佛, 阿善已经计划好了,等到自己的脚伤好些就趁乱从彩霞口逃离,这将是她最好的一次机会,她必须把握住。 “” 第四日清晨,容羡的车马停在了彩霞口客栈外。 他终是没有将阿善带走,又多留给了她一些时间。在送容羡出客栈门时,阿善余光扫到了沉着脸的修墨,她扯了扯容羡的衣服小声同他说:“你能不能把修墨也带走啊?” 容羡这四天几乎就没摘下过他的面具,到了也没让柳三娘见到他的真容。他随着阿善朝修墨投去一眼,不咸不淡开口:“你很怕他?” “怕啊,我真怕他哪天控制不住会生撕了我。” 见容羡笑了笑并没答允她,阿善不放弃,她是真的想赶紧送走修墨这个烦,一旦他走了那么阿善逃跑成功的几率也就大很多。 “世子爷,好不好嘛?”阿善抱住了容羡的手臂,拖住他试图让他走慢些:“我是真的好怕他。” “难道你就不担心我吗?要是哪天他真把我杀了怎么办?” “他不会。”容羡扯了扯被她拽下的外袍,终于停住了脚步。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客栈门口,雪停了但地面的积雪还没化干净。容羡的衣袍被寒风吹的微微扬起,阿善见达不成目的也懒得再送他,松开他的胳膊就准备往屋内走,就在这时,容羡忽然扭头定定的看向她。 “如今玉清伤重修白卧榻休养,能看着你的人就只有修墨了,我要是把他调回去,你跑了怎么办?” 悠悠缓缓的嗓音夹着几分戏谑之意,却着实让阿善心里咯噔一下。 她怔在原地,回头想看清容羡面具下的神情。 又一阵风来,容羡走近她,面具下他的眼眸漆黑而又晦暗,他在抬起阿善的下巴时轻轻笑了笑,有些玩味的询问:“善善不会跑的对不对?” 阿善心跳的厉害有些喘不上气,她好一会儿才僵笑着点了点头,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瓣回:“不会,我不会逃。” 话音毕,眼前忽然笼下一片阴影。 在那空白的瞬间,阿善只感觉唇面被覆上一片很柔软的东西,轻轻凉凉又似有若无,仅仅就轻轻一碰,容羡就直起了身体。他看着面前完全愣住的小姑娘,眼睛被面具罩下一层暗影,看不清明。 “那我就,静等我的小世子妃回归了。” 阿善一动不动,身体像是被寒风定住了。 第46章 反派夫君六 直到容羡离开许久,阿善才恍惚反应过来那人做了什么。 她,被那狗男人亲了? 好似不太确定般,阿善迟缓的伸手触了触自己的唇瓣,就好似又感触到刚刚那个瞬间,阿善被吓得头皮发麻,慌慌张张往楼上的房间走时,目睹这一切的修墨站的宛如一尊冰雕,盯着她正冷飕飕的释放寒气。 阿善此时已经顾不上什么修墨还是修白了,要不是因为腿伤拖累了她的速度,她恨不得立刻冲回自己的房中 洗脸。 容羡主动亲她,宛如一场噩梦。 容羡走后,彩霞口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不过目前的现状是,阿善的脚伤不易好,而玉清自那一跪后至今卧床休养,眼看着存积的药材很快用完,柳三娘主动开口:“妹子你要是信得过我,不如就让我替你去采药吧?” 如今天寒地冻草木枯萎,采药本就困难,更何况是有搜寻目标的采药。 阿善张了张嘴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好,她这一答应欠下的不仅仅是柳三娘的人情债,更是有她无法报答的情谊。 “谢谢。”阿善如今也就只有这一句了。 或许是自从她穿入这本书后就没遇到过一个正常人,所以她对每一个帮助过她的人都记得极为深刻。 当初她逃下山好心租给她房子的老伯算一个,被强行带到皇城后,跟随在她身边的玉清是一个,如今来到彩霞口又多了一个柳三娘。阿善其实很容易就能满足,就这样仔细想了想,她忽然觉得自己过的也不算太惨。 在柳三娘带人去采药后,阿善闲着无聊又去了修白房中,本以为在昏睡的少年这时目光清醒正呆滞的盯着木窗看,听到推门的声响,他眼中的光彩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了的平静。 “你来干什么?” 阿善一进门就被修白这么呛了句,她因着柳三娘的缘故心情还算不错,也没同这少年计较。 “这么不欢迎我吗?”阿善叹了口气,听到修白哼了一声带着满满的不屑,她也没再多言,认真为他检查过身体后就准备离开。 “听说你的脚是因为替我采药才受伤的?” 阿善正在帮修白的按压双腿,原本僵硬如石头的双腿因主人的苏醒逐渐有了软化的迹象,阿善随意嗯了一声,知道修白不会心疼她,所以她也不会特意掩盖自己做过的事。 “是啊,你昏迷的那些日子里需要用大量的草药来药浴,每种药材定时定量不能多也不能少,我不去采药你没有药材吊着早就没气了。” 修白诧异于阿善的直白,他看了她一眼,似嘲弄道:“你倒是不谦虚。” “我有什么好谦虚的?” 阿善检查完他的情况,索性拉了个椅子坐在了他的榻前。 “自你昏迷后,一直是我在照顾你,是我每日冒着寒冬四处采药,是我明明回来累的不行还要强撑着为你配药煎药。其实从我来彩霞口的初几天就开始脚疼了,三娘心疼我想劝我休息几天,我也想休息啊,可我没有办法的,我不去采药你会死。” 修白脸色变了又变,他看了阿善片刻忽然偏头,“所以呢?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想让我感谢你从此不再与你敌对?” “那你会感谢我吗?” 修白呵了一声,答得干脆:“不会!” “这不就是了。”阿善早就知道修白会这样说。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阿善从玉清口中得知他们几人是陪着容羡一同长大的,至于容羡小时候是怎样的性格阿善不知道,但她清楚的是,能陪着容羡这么久还决绝忠诚的人,心也一定够冷。 不仅是冷,或许他们的三观也早就同容羡一样崩坏了。 想到玉清,阿善心里暖了暖,默默将他从变.态的名单中排除。 “就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感谢我,不会因为我采药受伤而感到愧疚,所以我才会对你实话实话。” 修白有些不明白了,“既然你知道你说出来在我这儿也不会讨到好,那你为什么还要说?” 阿善像是看傻子般看着修白:“刚刚,不是你主动问的吗?” 在修白没询问她的脚伤前,阿善确实是没同他提过这事一句。 修白:“” 好像的确是他先提起这事的。 眼看着屋内陷入诡异的死寂,阿善眨了眨眼想要离开,修白这个时候又说话了,他脸色十分不好道:“既然这么辛苦,那你怎么不找人帮你去采药?” “我找谁去帮?”这天寒地冻的,先不说有几个愿意去采药,就医术这方面,就没几个人比得过阿善。 阿善的医术是跟着子佛学的,而子佛学医向来不是为了救人,所以他研究的东西从来都和正常不沾边。就阿善要找的这些药材,她敢说她把图画给皇城的御医他们都没几个人识得,更不提普天之下能够医人的药草数不胜数,相似的又太多。 最重要的是,阿善救修白的法子是在子佛的医书中找到的,要寻得那些草药也是子佛最先发现亲自尝试用于药理的,现在她没经过子佛的同意,不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随意给别人看。 修白又沉默了,阿善也觉得自己没有同他讲下去的必要。 “知道你不愿意看到我,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阿善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手刚搭的门栏上,修白忽然开口:“既然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还是个白眼狼,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阿善很惊异修白竟然会用白眼狼来形容自己,后退一步又往榻边看去,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诚实回答:“我救你,一是因为最开始我觉得我救得了你,二是因为在白衣刺客来袭时你不顾性命替我挡回一剑,至于三” 顿了下,阿善还是隐瞒了子佛的事情。 “至于三,我不得不救你,因为我还没黑心到可以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在我眼前逝去,而且我不喜欢南安王府,我想借带你出来治病的借口远离那里。” 修白听完又是久久无言,在阿善拉开房门的时候,他才再次开口:“你要清楚一点,我当初不顾性命的救你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主子。” 阿善点了点头无所谓一笑,“我一直都知道啊,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阿善早就知道修白当时出手是为了容羡,可不管缘由,他救了她就是救了她,这没什么好抵赖的。 “等等。” “又怎么了?”这已经是阿善第四次想离开又被修白叫住了。他不是很讨厌她吗?怎么还老上杆子同她没话找话聊。 “帮我把窗户打开吧。”这次修白没有再看她。 他咳嗽了几声,目光落在被阖的严严实实的窗户上,“主子走了对不对,听说前几日下的雪很大,不过那些天我还在昏睡,没能赶上看,如今雪停了,你帮打开窗看看吧,我一个人待着也挺无聊的。” 修白最后一句话说的又轻又随意,尽管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但阿善还是敏感感受到一抹寂寥。 其实想想也是,曾经张扬好功夫的少年,向来爱待在树上高墙上俯视众生,哪像如今这般憋屈窝在榻上动弹不得。虽说阿善和修白不对付,但说起来这少年除了嘴坏一些,并没有做过伤害她的事。 阿善关好门走过去将窗门推开,覆在上面的落雪窸窣掉落。 修白靠坐在榻上盯着树梢上的落雪看,苍白的脸上多了分笑意,有些孩子气,“真的是雪,它们好白。” 寒风吹来,脆弱的树梢晃了晃,抖落下细细碎碎的白。阿善站在窗边感到一股冷流涌入,然而修白对此却毫无反应。 也是,青萝的毒还未彻底解除,他如今痛都感受不到,又怎么会感受到冷。 “你现在太脆弱了,还是别吹风了。”阿善作为一个医者,站在为病患考虑的角度又将窗户关上了。 修白笑容顿僵,他有些生气的瞪向阿善,似乎想骂她又憋了回去。“我现在除了看雪还能干什么?吹一吹风我是能死吗?” 随着修白情况的稳定,修墨已经不经常守在这里,至于玉清,是想来也来不了。 感觉是看透了修白的心情,阿善想了片刻,决定帮帮这个无聊又瘫痪在床的坏脾气少年。 “不如咱们来下棋吧?”阿善见修白的房间中有棋盘。 修白眼睛一亮,他打小跟在容羡身边自然是样样都会,不过他瞥了眼抱着棋盘过来的傻兮兮姑娘,他又有些嫌弃了:“你这么笨会下什么棋?六博就算了,围棋你行吗?” “我不会围棋。”阿善笑得眉眼弯弯。 修白好气:“那你说下棋是逗我呢?难不成你还自创?” 自创倒不用,阿善将黑棋递到修白手边,“今天姐姐来教你下五子棋。” 修白:“” 你在说什么?五什么棋?什么子棋?五子什么棋? 阿善只陪修白下了两天的棋,修白就实力反超了她。 经过这几天的休养她的脚伤逐渐愈合,至少走路已经不成问题了。 阿善不好意思麻烦柳三娘太久,见她最近有些腰疼就想再接回采药的活,玉清听说此事后第二日清晨就守在了厅堂内,这些天阿善给玉清配了不少治疗外伤的药,他好的很快。 “你还是别去了,躺回去休息吧。”他的伤口虽然是愈合了,但阿善不忍玉清再陪着自己奔波,就想随便挑几个人陪她去。 “你别去了,我去。”就在阿善极力劝说玉清留下时,修墨从后院进来。 高大的男人似乎剑从不离手,他一进来厅堂中的氛围就有些凝重,修墨冷冰冰扫了阿善一眼道:“你不是说我不体谅她么?那我就亲自去她采药的地方看一看。” 修墨虽然在看阿善,但他的话明显是对玉清说的。 在养伤的期间,想来玉清是有同修墨说过什么,所以他才会说出这种话。 阿善想要拒绝,但一看到玉清苍白着脸轻轻咳着,转念就想到如果她不准修墨跟着那么玉清就一定会跟着,就只能咬着牙同意了。 没什么的,大不了她就当身边跟了只恶狗。 “” 准备出发时,柳三娘换了一身简单的粗衣也背着药篓跟了上去。 男人总归不如女人敏感,她早就看出了阿善对修墨的抗拒,所以跟着一同出发时,柳三娘走到阿善身侧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没事,三娘来保护你。” 阿善怔了怔,对上柳三娘温柔的面容,她没有回答,只是用力回握住她的手。 今日她们是要去青山林采药,那处的草药虽然不如药谷的多,但这里的植物却是最稀奇不常见的,当然了,同时存在的危险也大。 马车摇摇晃晃停在了青山林外,修墨留了一人看守马匹,剩下的全部随着阿善进林。 有了上次二部的事情,这次看守的护卫是一刻都不敢离开车马,柳三娘知晓了那次的事情,她叹了口气问:“你夫君真的把那失职的小护卫处置了?” 阿善心思晃了晃,夫君二字一出成功又让她想起容羡那张脸,于此同时,她又回忆起那日容羡抬着她下巴倾身时,在她唇边留下的片刻软凉。 “哎呀小心”一不留神,阿善差点又被掩盖在枯草中的藤蔓绊住。 柳三娘手疾眼快将她扶住了,她有些担心的看向她的右脚,“有没有事,可有伤到?” “没事。”阿善摇了摇头,抬起脸甜甜傻笑:“还好有三娘。” 柳三娘被她逗笑了,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骂:“小傻子。” 山林毕竟不如平坦的大道好走,林中布满枯叶杂草腐烂气很重,藏匿在其中的藤蔓将人绊倒是常有的事,要是运气不好碰到些带刺的荆棘,脚腕被划伤也是很正常。 阿善连最危险的佛岐山都闯过了,这种寻常山林自然困不住她。 以往玉清领人随着她来时,阿善都会很认真嘱咐他们跟紧她该怎么避开这些危险,但如今跟着她的人变了,修墨讨厌她自然不会认真听她讲话,于是跟着修墨随性行走的手下也都遭了殃,有一个最倒霉的直接掉入了枯草中的陷阱。 “让他们不听话,活该!”在修墨冷着脸派人救人时,柳三娘蹲在不远处解气的笑了。 阿善也跟着笑了笑,她将药篓放在地上,拿出小工具开始挖药根。柳三娘见状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也蹲了下来,就在这个过程中,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掉落。 嗒 很细微的声响落在枯草中,并没有引起柳三娘的注意,但阿善恰好扭头去拿药篓,于是就注意到了。 “三娘” 阿善见地面有一块透亮的玉佩,擦了擦手把它捡了起来。“你好像掉东西了。” 柳三娘啊了一声,在看到那枚玉佩后赶紧把它从阿善手中抢过,那动作快的就好像慢一分玉佩就会消失。 “谢谢,谢谢阿善妹子了。”检查完玉佩后,柳三娘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激。 对上阿善疑惑的表情,她尴尬笑了笑,像是有什么话难以启齿,但犹豫了下她还是说了,“这玉佩是三娘的心上人留下的,它算是我的半条命,我也就剩这点念想了。” 柳三娘还从未对阿善讲过自己的事情,或许是今日看到玉佩有感而发,就对阿善讲了不少。 柳三娘原名叫柳茵,因为在家中排行老三,所以也有人喜欢叫她柳三三。 早些年间,年少不懂事的她闯荡江湖,在路上救下一名被追杀的贵公子,她陪着那公子东躲西藏最后在彩霞口停留了一个月,二人在那里定情,也是在那里分离。 “我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他只让我唤他子络。在他家仆从找到他后,我在这彩霞口客栈又停留了半年,期间他多次来看我,最后一次,他留给我一枚玉佩,说等他再来就要求娶我为妻,然后” 然后他就再也没出现过。 柳三娘外表直爽热情,同时她也是个很痴情的人。 在二人经历过那段生死逃命后,她坚信子络并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渣男,所以她固执的留在这里等待,这一等就又是两个月,直到后来她家中传来变故她不得不回,这才匆匆离开。 “大概是我命不好吧,在我匆匆赶回家后,我的双亲已经因病过世了三天,那时我家中大乱叔婶争夺家产,我没有兄弟姐妹夹在其中根本无法与那群人抗衡。” “总归是没了牵挂,在看清那群所谓的亲人虚伪的面容后,我也不愿在留在那个家中,于是就拿着爹娘留给我的东西离开,重新回到了这彩霞口客栈。” 兜兜转转多年过去了,眨眼间柳三娘从一个痴情等待心上人的租客摇身一变成了客栈的主人,可无论这周遭的事物如何改变,她始终都没有等到子络回来。 说到这里,柳三娘拿出玉佩轻轻摩擦着,她叹了口气无奈的笑了。 “从救他的那刻起,我就已经看出他绝不是寻常人。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说心中对他没有一点怨气是假的,可有日我半夜惊醒,恍惚忆起那日他将玉佩交予我时,温雅的面上眸中含满星光,我就突然什么也不怨了。” 至少在子络将玉佩交予她时,是真心想要娶她。 阿善安静听完了整个故事,心情随着柳三娘起起伏伏,竟也生出一分难过,她试探的问:“三娘可以再把玉佩给我看看吗?” 刚才她看的不是太仔细,那一闪而过间却已经看出是枚好玉。 重新将柳三娘的玉佩放在手中,阿善认真查看了番。 越看她越是有种熟悉感,直到她将玉佩放在阳光底下照了照,剔透的玉色泛着温润的光泽,阿善小心翼翼用手指擦过玉佩上的复古饰纹,恍惚记起她好像曾在哪儿见过类似的玉佩。 在哪儿见过呢? 阿善很快就回忆起来了,锦州城她救下容羡时,也曾在他身上发现了一枚玉佩。无论是色泽还是样式这两枚玉佩都极为相似,阿善张了张嘴,赶紧将玉佩又还给了柳三娘。 “三娘”阿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从这玉佩上的复古纹饰,她看得出玉佩的主人身份绝不简单。 不仅仅是不简单。既然能拥有和容羡相似的玉佩,那么他很有可能还和容羡属于同一种人,那就是 皇亲国戚。 正要开口,四周枯草中忽然传出沙沙的声音。 修墨察觉到异动,拔出剑挡到了阿善面前,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快速掠过,惊得四周的护卫也跟着拔了剑,一人大吼道:“什么人?!” 第47章 反派夫君七 沙沙,沙沙 有一片枯叶悠悠缓缓从阿善的眼前飘下,风吹来时周围晃动的更加厉害,让人分辨不出响动的具体位置。柳三娘收起玉佩也紧绷起来,她站起身护着阿善后退了几步。 “这是怎么回事?”早些年柳三娘闯荡江湖功夫也不错,就算多年来窝在这彩霞口中早就不握剑了,但摆起架势来气势很足。 唰 又是一次黑影掠过,远远的从草丛中离她们有些距离。这次修墨有了警惕心,机敏拿起小匕首朝那处扔去时,黑影从草中一跃而出,竟是一只形状怪异的大鸟。 “原来是只鸟?”一人惊讶开口,同时松了口气。 阿善看着那只在周围扑闪着翅膀徘徊却就是不肯离去的怪异黑鸟,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只是在鸟飞上天空后,因为风的缘故草丛还在沙沙响着,草枯而长约有半人高,一时间没人能看清那处的情形。 “后退,快后退。”阿善抬头,见黑鸟鸣叫一声还未离去,像是想到了什么。 柳三娘闻言赶紧后退了,但修墨和他的部下闻言却并没有反应,与此同时风停了,众人发现那草丛中的响动还未停止,疑惑间有什么东西猛然从草中蹿出,于此同时黑鸟尖声戾叫。 “啊!”靠近草丛最近的一人,被突然蹿出的东西咬住了,众人这才慌张的后退,发现那是一条长相类似蜈.蚣的虫子,不过它要比蜈.蚣大上几十倍,那一口咬下去几乎是含住了被咬者的一条腿。 “这是什么东西?!”好歹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卫,众人只慌了一下很快就平复了。 有人试图帮同伴赶走那只巨型虫,但它外壳坚硬并不易砍透,修墨皱了皱眉试图上前,阿善拉住他:“这虫子的壳是出了名的硬,你别费力气了,让你的人全部退开,你们把它围的那么严密乌神鸟根本就不敢靠近。” “你说什么?”修墨皱了皱眉,他打从心里就看不起阿善觉得她无用,此时更是不信任她。 要不是人命关天,阿善早就不搭理这人了,现在她只能耐着性子匆匆又和他解释了几句:“这鸟和大虫我识得,多的我等会在同你细说,现在你只管让你的人退出十步远,等到乌神鸟觉得安全了自然会下来帮你们收拾那虫子。” 修墨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没有马上执行阿善的话,而是又丢出一枚匕首。 眼看着那匕首从巨型虫身上弹开,修墨瞥了眼阿善,最终沉沉开口:“所有人,都退到十步后。” 众人领命迅速撤离,那处空荡的地面上很快就只剩哀嚎的被咬者,徘徊在天空许久的乌神鸟发出一声鸣叫,俯身冲刺下来时,只一下就刺穿巨型虫坚硬的外壳,溅洒出绿色的浓稠汁液。 “这到底是何物?”在乌神鸟与巨型虫缠斗的过程中,修墨主动开了口。 巨型虫的血液腥臭,它身上的壳一旦开口那味道就冲天弥漫,阿善见柳三娘也好奇,才缓声解释:“那虫子是腐.尸虫,凶猛阴毒喜吃腐.肉。它不仅仅吃动物,只要是带肉的它都吃,也包括人。” 有关腐.尸虫的记载,阿善也是从子佛的医书上看来的。 腐.尸虫一般都生长在森林最深处的沼泽四周,它的爬行速度很快而且外壳坚硬,属于丛林一霸,而乌神鸟喙长又尖,它从空中向下俯冲时很容易就能刺穿腐.尸虫的硬壳,所以是腐.尸虫极少也是最大的克星。 “这种虫贪吃,看到肉就不愿意撒口,我想它应该是被乌神鸟一路追捕逃到这里的,临死前还想吃上一顿。” 随着阿善的解释,缠斗的那一方腐.尸虫扭曲横躺着,已经没有了动静。 剥开它坚硬的外壳,虽说它臭的要命但内里肉软而多。乌神鸟弄死它后就趴在它的身上一下下啄食它的肉,那场面看着还是挺恶心的,柳三娘没忍住干呕一声,拉住阿善的手:“妹子,不然咱走了吧。” 阿善当然也想走,但她看向仍在那欢快进食的乌神鸟,摇了摇头没有动。“咱们还不能走,我要拿腐.尸虫身上的一样东西。” “它身上能有什么好东西。”柳三娘作为一名医者很快就明白了什么,“这东西能入药?” 阿善迟疑点了下头,其实她也不能确定。 子佛曾经和她讲过,成年后的腐.尸虫体内会长出一颗类似黑豆的珠子,那珠子是个宝贝可化奇.毒,宛如灵丹妙药。当时子佛同她说这话时完全是副玩笑的姿态,阿善好奇追问:“灵丹妙药是有多厉害?难不成比我这融了千年血炼莲的血还管用?” 子佛本身就百毒不侵自然没办法尝试,他斜倒在祭台正中央的扶桑神树下,眯了眯眼散漫的笑:“大概要比你的血厉害很多了。” 他也说了,是大概。 等到那乌神鸟离开后,阿善捡了长树枝向着那处走去。修墨正派人去拖已经晕死过去的被咬护卫,看到阿善蹲到了腐.尸虫的面前,他不耐烦询问:“你做什么?” 阿善刚刚有注意乌神鸟啄食的位置,距离腐.尸虫生有核珠的地方隔了很大一块。她拿起树枝戳弄了半天,东西没找到倒是把枯树枝弄断了,见修墨走来,她站起来指使他:“你用你的剑找找它身上有没有黑色的小珠子。” 修墨没动,阿善呵了一声,这次她没有再忍让他,“就算你再怎么讨厌我,可我总归是你主子吧。” “主子?”修墨轻蔑的笑了笑,眼中的嘲讽极为明显。 “好,你别动,你千万别动。”阿善重新找了个枯木枝,她边拨弄边冲着修墨说:“它体内的珠子是个宝贝可解奇毒,求求你一定不要动,等我把它找出来它就归我所有,你别指望我会拿着它去救你弟弟。” 从玉清口中得知,修白和修墨是亲兄弟。 一听这话,修墨脸色变了,他拔出剑推开阿善,语气里有些咬牙切齿道:“这种小事怎么可以麻烦夫人您呢?您站着别动,属下亲自帮你找。” 变脸来的太快就像是龙卷风,阿善还第一次见到冷硬宛如石头的修墨变脸这么快。她左右看了看拉着柳三娘做到一处断木上,悠闲笑着:“修墨卫长你慢慢找啊,夫人我什么也不做,就在这里等着你。” 跟来的护卫这么多,阿善谁也不找就是故意指使修墨做这事的。她不是看不出来修墨有多宝贝他的剑,如今看着他脸色极差的执剑在腥臭的肉里翻来翻去,多日来的郁气总算散了些。 柳三娘对阿善有了新的认识,同时她看了看天色,有些疑惑的问:“咱们不采药了吗?” 阿善仍旧盯着修墨看:“等找到了那核珠,大概以后都不用来采药了。” 虽然口头上觉得子佛说这话时不靠谱,但阿善潜意识里还是很信任他。 “” 核珠最后真的被找到了,让阿善惊喜的是,这条腐.尸虫里竟然长有两颗核珠。为了保险起见,阿善还是同柳三娘采了满满的草药回去。 他们闻那腥臭味久了自然也就习惯了,所以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已经沾染了这种味道。直到阿善拿着珠子回到彩霞口,激动推开修白的房门时,迷糊刚睡着的修白被呛了一下转醒,捂着鼻子没好气的吼:“你是去粪坑洗澡了吗?怎么这么臭!” 见阿善身后修墨也跟了过来,他挑了挑眉:“你把她推下去的?怎么身上也这么臭。” 阿善:“” 修墨:“” 此时修白还不知道,一会儿他本人还要吞下比他们身上味道更臭的核珠。如果说阿善他们是掉进了粪坑,那么修白就是要吃粪。 修白: 核珠的效用猛烈,几乎是修白吞下去的一刻钟后,他就浑身发热陷入昏迷,要不是阿善给他把过脉察觉到他体内毒素的异动,还以为这东西吃了会致命。 一天过后,修白发起了高烧,于此同时他体内的青萝褪去大半,用手触摸他的双腿能明显察觉到恢复了正常人的柔软。 这核珠果然同子佛说的那般神奇,它只用了短短两天就解决了阿善需要耗费大量珍贵药材长时间才能清除的毒性。这效果不仅仅让阿善感觉惊喜,还让她开始慌乱,要知道,等到修白转醒毒素彻底解除时,意味着他们也要回南安王府了。 这天晚上,就在阿善焦灼考虑加快逃跑的计划时,柳三娘敲开了她的房门。 那天在回彩霞口的路上,阿善就如实告知她子络很可能是皇室中人。柳三娘听了这话惊讶只一闪而过,当时她苦笑了笑没什么表示,今晚她来找阿善却告诉她,她准备在阿善离开后也离开这里,想要入皇城看看。 “你要离开?”阿善一怔:“你离开了这客栈该怎么办?”柳三娘曾和她说过,这客栈是她全部的身家了。 “就先关着吧。”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子络的消息,柳三娘已经死去的心又渐渐复苏。 “说来也是奇怪了,明明彩霞口离皇城这么近,我死守在这里听多了客人们口中的皇城好风光,却从未想过去里面好好看看。” 她唯一入皇城的几次,都是进城采购瓜果蔬菜的种子,真的是来也匆匆回去也匆匆,就好像她离开彩霞口片刻,都能错过子络递来的消息。 又想起阿善对子络的身份猜测,柳三娘笑着摇了摇头:“皇亲贵胄?” “是了,初见他时他虽然被人追杀,但一身华贵的紫袍优雅不显丝毫狼狈,只是没想到我柳三三一介平民竟然能与皇宫里的大人谈一段感情,想来也是不亏了。” 柳三娘虽然一直让别人唤她三娘,其实她年纪并不算大,约莫二十四五岁,她用一身粗布衣故意掩盖住过往风华,但不难看出眉眼的妩媚。 距离曾经那个执剑闯江湖的少女,柳三三在救下子络后已经虚度了八年时光,这八年可以改变一切。柳三娘不是不怕,她怕子络已经娶妻生子,更怕子络早就不知道柳三三这个姑娘是谁。 最怕的,柳三娘还是怕他早就故去,所以在知道子络皇室的身份后,她再也不敢多加打听,只想守着那唯一的一点念想过活。 “就去里面转转吧,好歹我也要看看子络长大的皇城,至于能不能再相见,我想如果我们还有缘分,我和他就一定还会再见。” 阿善沉默听完了柳三娘的打算,她搅着手指似乎是极为纠结的样子,半响都没再接话,柳三娘挑了挑眉:“善善妹子,等到入了皇城,咱们还能再相见吗?” 阿善快将自己的衣摆搅烂了,她摇摆了很久,才抓着柳三娘的手同她磕磕绊绊小声回道:“我不准备再回到那里了。” 阿善想要逃跑,她想这件事已经想了很久,在没来彩霞口之前,她在南安王府就有这个打算了。虽然她自从来到这里一直计划着逃跑,但阿善连南安王府都逃不出去,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在守备严密的彩霞口逃跑?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能帮她一把就好办了。 “你真想离开?”柳三娘听完后又反问了阿善一遍。 阿善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得知柳三娘不准备在待在彩霞口后,她已经想到一个绝佳的计划,只要柳三娘肯帮。 “这计划我自认如果成功后不会牵连到彩霞口的任何人,但总归还是有些风险的。不过没关系,三娘要是不愿意我也有别的对策,毕竟安全重要,我” “我帮。” 柳三娘回握住阿善的手,“我一条贱.命了无牵挂没了也就没了,可是妹子你可要想清楚,如果这计划一旦失败我是死是活暂且不提,你会怎么样你考虑过吗?” 柳三娘虽然不知阿善的夫君是什么人,但她不是看不出那男人的作风手段。计划成功了还好,可一旦失败 阿善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就算我乖乖跟着他们回皇城,我也活不了多少时间。” “” 阿善的计划设计的很严密,在柳三娘的配合下,一切在平静中有顺序的进行着。 当阿善将调配好的特质药水交给柳三娘的时候,距离修白服用核珠已经过去了三日,第四日清晨他悠悠转醒,他体内的青萝几乎被清除的干净,原本要花费一年半载都不一定能下榻走路的他,此时竟然可以自由活动双腿了。 “回皇城,咱们快回皇城。”修白笑得酒窝都出来了,他是真的高兴,在被修墨扶着下榻走了几步后,他扭头看向趴在桌上发呆的阿善,张了张似乎有话要说,可是在对上阿善的视线后,却别扭的回过头什么也不说了。 修墨注意到了修白的举动,如今眼看着自己弟弟恢复,他对阿善的态度从厌恶嫌弃到漠然无视,扶着修白重新躺回榻上,他低声回:“我立即派人回皇城,向主子禀报此事。” 修白点头,“我早就在这破地方待够了,真是恨不得立刻飞回主子身边。” 阿善默默,偏偏和他们相反,她真是恨不得立刻从容羡身边逃离。 原本,阿善和柳三娘是决定在明日实行计划的,但今晨天阴的厉害,闷雷滚滚中不像是暴雪来袭,倒是像酝酿着一场大雨。 到了下午的时候,阿善仰头看着越来越阴沉的天空,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等到了酉时三刻,乌云密布天空压低,已经黑的宛如夜晚。 “这可怎么办才好?”柳三娘提着灯笼下楼点灯时,低低在阿善耳边询问了一句。 只因这场雨来的太过突然,因为明日在阿善的计划中,她的房间会发生一场不小的火灾,于此同时食了经过特殊处理干草的马匹会开始暴躁嘶吼,柳三娘只要稍微把困住它们的木栏松开一些,就能引发一场人乱。 这原本是个引开几波护卫的好办法,还能让他们无法驾马追赶上她,何况阿善还有后手,但这一切全被这场大雨打乱了,如果这雨明日不停,那 轰 暴雨说下就下,伴随着滚滚闷雷响彻整个彩霞口,阿善站在窗边咬唇看着外面的漂泊大雨,就在她陷入绝望中,天际一抹弯曲的闪电劈向后院,马匹的嘶吼惊动了院内的人,阿善看到大厅中的护卫大半赶去了后院,她还听到有人说 修墨那匹最爱的黑马因受到惊吓踢毁木栏冲出了后院? 机会来了!! 绝处逢生,阿善没想到自己的计划还没实施,而上天像是要帮她般,已经按着她的计划给她开辟了一条道路。 眼前修墨玉清都在后院,隔壁修白服过药后已经睡下。阿善匆匆换好柳三娘提前帮她偷来的护卫衣服,躲在房中时,已经得知阿善打算的柳三娘进入了后院,她在嘈杂的人群中故作惊讶的喊道:“哎呀善善妹子,你这是要去哪里?” 一匹马受惊紧跟着所有的马都暴躁起来,修墨见赶来帮忙的护卫越来越多,心中不安正想进厅堂看看,在听到柳三娘的话迅速回头:“你说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我刚看到阿善妹子从后门跑出去了。刚那黑马就是踹门从那里跑出去的,想来妹子心急是过去追了,这孩子” 柳三娘话还没说话,修墨就冷下声音高声喊了一句:“一部的人,领队速去后门追踪!” 在这个过程中,阿善已经拎着小包袱跑到了厅堂,仅剩的几名护卫闻声也正往后院赶,有一人注意到从楼上下来的娇小护卫,心中疑惑刚要询问,就被阿善兜头洒下一把白色药粉。 吱 大门被阿善顺利推开,其实在阿善原本的计划中,她就是要在众人围堵后院时光明正大的从正门离开。 彩霞口的客栈前门和后门完全是通向两条不同的方向,幸好阿善让柳三娘提前布置好了,想必在一部那群人随着后门追出去时,很快就能发现她让柳三娘故意丢在山路上的巾帕,暴雨遮路,在这种黑漆漆的环境中他们就算是看不到阿善的人影,但光凭着这巾帕就足够能误导他们了。 等到他们追的再远一些,还能发现阿善在逃跑的过程中慌乱遗失的更多东西。 自由了,她要自由了。 阿善作为一名小白穿书者,一没手段二没心计。没有人知道她这一计划是用了几个彻夜才想出来的,这些天她心中慌乱忐忑,甚至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能这么成功的挣脱束缚。 如同逃离牢笼的小鸟,阿善顶着暴雨飞快向外面奔去,身后的嘈杂声很快淡去,她太高兴了,所以并没有看到前方隐约行近的车队。 滴答滴答。 暴雨遮挡住的不仅仅是追着阿善在小路越走越远的一部护卫,还有阿善自己的眼睛。在大雨声的覆盖下,等到她发现车影时已经晚了,行在车队两侧的护卫抽出剑指向飞奔过来的黑影,厉声大吼:“什么人!” 阿善没收住脚跄踉一步,还没好利落的右脚踩入水洼。 她还以为是容羡收到消息故意来拦她了,直到有人将剑架到了阿善的脖子上,他靠过来借着微光看清了阿善身上的衣服,朝着马车内喊道:“主子,这好像是南安王府的人。” 顿了顿,他扫了眼阿善的身高体型,“好像还是女人。” 阿善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还好,这不是容羡派来的人。 “我”有雨珠顺着她的头发滴答滴答流到下巴上,阿善张口想要说话,就在这时又一道闪电亮起,天空惨亮间阿善看清了横挡在她面前的精致马车。布帘微微晃动,有人自上面下来,阿善最初没看清来人的面容,直到那人撑着伞走到了她的面前 雨夜下那张狰狞的恶鬼面具,无端就让她想起了某个人。 此时阿善并不知道,昨日宫中的成烨帝收到嘉王的一封密信,上面写着,重病初愈的他将在今日回宫。 第48章 反派夫君八 “”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上帝为了打开了一扇窗,同时又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当阿善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嘉王时,脑海中全是这句话。 就像是在开玩笑般,她才刚从客栈那里逃出来,现在的她甚至连彩霞口都没出,就撞上嘉王的一行车队。趁着大雨此时一片朦胧,阿善穿着一身护卫服噗通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她将头埋得低低的故意放粗声线:“求大人放小的一条生路吧,小的是从那客栈里逃出来的!” 雨声哗哗,砸在地上啪啪作响。阿善看到嘉王的衣摆已经被雨水溅湿,其实她现在心中忐忑的厉害,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子佛的嘉王有没有将她认出。 嘉王沉默未言,而站在他身侧为他撑伞的随从插话道:“主子,这人来历不明,咱们还是” 还是不要插手了吧。 他话还没说完,就察觉到前方传来的异动,似乎有人正从客栈朝此处追来。 阿善耳力不佳自然没有及时察觉,她反应比那随从慢了半拍,等到发现不对劲儿爬起来想跑时,一把凌冽的长剑在她眼前划过,锋利的剑光刺的她眼睛下意识闭阖,脚步停滞的一瞬间,那把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顾善善,你敢跑?”修墨寒凉的声音中夹杂着愤怒。 啪嗒啪嗒 豆大的雨珠砸在剑身上,阿善浑身上下被雨水浇透冷的刺骨。明明剑刃贴的她皮肤上已经留下了红痕,但她已经麻木的感受不到疼痛了。 竟然失败了。 阿善睫毛颤抖着,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 现在她的前方有嘉王的车队阻拦,后方有执剑控制她的修墨,说起来她现在是退无可退无路可逃,等到后面赶来的人更多后,玉清看到阿善的身影后松了口气,他抓住修墨执剑的手:“够了,你是真想杀了她吗?” 修墨握着剑的手更加用力,“她早就该死了。” “可她现在是我们的夫人,你觉得你这样做合适吗?” 在阿善的印象中,玉清温尔雅一直是很好脾气的样子,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他厉声说话,而且还是帮正在逃跑的她说话。 说起来还是有些愧疚的,阿善自计划着逃跑后,最担心的就是玉清和她的两个丫鬟受到牵连。 其实她计划的逃跑方式并不是只有这一种,其中一种就是在她带着玉清去青山林采药时,设计从那里逃开。 毕竟佛岐山她都下来了,这种茂密的森林拦得住普通人却拦不住她,但她不想这么做,尤其是从修墨口中得知玉清屡次因她被罚后,她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柳三娘在听完她的所有计划后就曾问她,“明明你有千百种更好更安全的办法逃跑,为什么偏偏选择最危险的一种?” 她还能为了什么呢?阿善当时沉默着没有回答,其实她只是为了保住这些真心待她好的人。 一旦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跑成功,那么错的就不是玉清或是谁的一人责任,这样容羡就算是罚,他也不能下令将所有人都处死。 “带回去!”或许是顾忌到面前的嘉王,修墨终于将剑收了回去。 在两人上前抓着她重回客栈时,阿善经过修墨身边,听到他讽刺的对玉清说:“她很快就不是了。” 容羡从不容忍背叛,阿善身为他的名义上的世子妃不仅敢跑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跑,如今她逃跑的举动还被嘉王撞到了。 南安王世子妃? 修墨嗤了一声,她更适合当暗阁里的阶下囚。 “” 修墨很快将阿善逃跑的事情传信给容羡,他没有亲自前来,只回了三个字:绑回来。 大雨彻夜未停,冲刷着地面留下一个个水洼。 容羡明明说的是绑回来,可修墨却在收到指令后立刻把阿善绑了起来。那个时候已经到深夜了,他绑的不仅仅是阿善一人,还有她的两个丫鬟以及柳三娘。 子时的客栈厅堂仍旧灯火通明,因为多了进来避雨的嘉王众人,而显得静悄悄的有些诡异。 为了避开嘉王他们,修墨把阿善和柳三娘她们丢到了二楼同一间房中,他拿剑指着妙灵妙月,吓得两个小丫鬟瑟瑟发抖。 “夫人逃跑,你们为何不报?” 妙月见妙灵吓得一直再哭,只能独自解释:“奴、奴婢不知夫人要逃。” “不知?”修墨将剑尖移到了妙月脸颊上。 可能是跟随容羡久了,阿善总觉得他的处事行为和思维模式与容羡最像。 “一个连主子异常都看不出来的奴才,留着你们何用?”说着他又将剑移向了柳三娘,嘴角微微一勾:“你不是说你看到她从后院跑出去了吗?” 柳三娘与阿善对视一眼,这质问在她们的计划之内,于是她理直气壮回道:“下这么大的雨,我哪能看那么清楚,我当时也说了可能是眼花了,何况是你过来问的我,又不是我主动过去同你说的。” “我和你家夫人非亲非故的,平日里我不过看她是有钱人才同她亲热些,难不成就因为如此你就觉得我是同谋?” 柳三娘呵了一声,“倒不如你先说说她能给我什么好处,能让我豁出性命的去帮她。” 玉清察觉到修墨的杀意,自抓阿善回来后他总共就没说几句话,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他拉着修墨出去。“天色已经不早了,一切等回到王府后听候主子的发落吧。” 等到他们离开,房中就只剩阿善她们四人。 一时间除了两个小丫鬟的抽泣声就只剩窗外的雨声,妙灵人单纯也最耐不住性子,她带着哭腔问阿善:“姑娘,你为什么要逃跑?” 这么久的习惯未改,她总是忘记喊她夫人或是世子妃。 阿善叹了口气,“是我对不起你们。” 如今她被抓了不说,还连累了别人,正在自责时,妙灵摇了摇头,她抽了抽鼻子回:“妙灵不怪姑娘逃跑,只气姑娘逃跑时不带着我和妙月姐姐。” “如果、如果”妙灵没忍住哭的更厉害了,“如果姑娘真的走了,你让我和妙月姐姐该如何自处?” 当初顾侯爷在派她们姐妹二人跟随阿善的时候,就曾说过自此以后,她们的主人就有阿善一人,生死相伴。 阿善没想到妙灵在这个时候还能说出这种话,一时怔住不知该说什么。 妙月见此止了止眼泪,也说了同妙灵类似的话,不过她比妙灵要聪明很多,看了眼房门后她小声询问:“夫人咱们现在该如何是好?难不成真的要乖乖等死?” 妙月不会知道,现在的阿善死是死不了的,但免不了拖回去被容羡折磨一番。阿善手臂动了动艰难的将包中的小匕首掏出来,她朝着柳三娘扔去:“三娘你快划开绳子,我有办法助你逃跑。” 柳三娘闻言赶紧用小指将地上的匕首勾起,等到身上的绳子解开后,她跑过去想将阿善身上的绳子也解开,阿善摇了摇头却拒绝了。 “你不要管我了,你会武功,拿着这匕首防身快趁乱逃走吧,我包中还有一些半日散,如果有护卫拦截你就往他们脸上洒,总归是能助你逃跑的。” “不行,要走我们一起走!”柳三娘一听有些急,“难不成你要让我丢下你独自逃跑?” “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不会武功只会成为你的拖累,何况我还有两个小丫头,你让她们该怎么办?” 柳三娘看向抽抽搭搭的妙灵妙月,她们虽然哭着但并没有吵闹,甚至还说:“姑娘你就别管我们了,你就跟着柳三娘走吧。” “奴婢姐们二人贱命两条,不值得你” “我不能丢下你们。”阿善摇了摇头打断她们的话,她看向柳三娘,“放心吧,我就算被抓回去也不会有事的,反倒是你带着我咱们二人谁也逃不了。” “三娘,你说过你还没好好看过皇城,你的子络也没有见到,你不能死。” 一听到子络这个名字,柳三娘果然动摇了,“可是” “没有可是。”时间已经不多了,阿善很怕修墨会在突然进来。 她用肩膀推了柳三娘一把,“趁着雨还未停你快些走吧,我不骗你,我是真的死不了,我不仅死不了等我回去后我还会想办法保下我的两个丫头,你就放心吧。” 走廊中隐约有脚步声传来,听声音似乎就是朝她们这儿走来。在阿善和妙灵妙月的催促声中,柳三娘捡起阿善送给她的匕首,最后看了阿善一眼咬牙从窗中跳了出去。 “阿善妹子我走了,你一定要活下去。” 啪 柳三娘的人才能房中消失,紧闭的门再次被人推开了。进来的少年一身白衣脚步虚浮,他扶着门框,恶狠狠瞪着阿善道:“你竟然敢跑?!” 阿善诧异于这个时候出现的修白,她看了看他的双腿,“你能自己走路了?” 修白高傲的扬了扬下巴,语气极近轻蔑:“我的腿又没废我为什么走不了路。” 听到阿善哦了一声,他将目光落在了绑在她身上的粗麻绳子上,气急败坏很快又想起了什么。“顾善善谁给你的胆子逃跑,你可想过你这一跑,爷知道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除了玉清,大概在修白和修墨眼中容羡都是神一样的存在,这世间就不该有人敢违背他。所以对于阿善逃跑的举动,修白一直接受不了,他甚至想过无数种阿善爱上自家主子被虐的死去活来的场景,唯独就是没想到这姑娘竟然敢从容羡身边逃跑。 阿善被抓时修白还在昏沉中,所以他并不知修墨一共绑了几个人,他是在进屋后才发现地上断裂的绳子以及大敞的窗户,等到他喊人去抓逃跑的柳三娘时,柳三娘早就不见了踪影。 她在这彩霞口住了这么多年,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里的地形。 总归逃跑的不是阿善,修墨在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后就将人撤了回来。天亮之后,彻夜的大雨才开始转小,修墨指挥众人去收拾车马,但为了把阿善放在眼皮子底下,就松了妙月妙灵的绳子让她们把她带到了大堂。 阿善从房中出来的时候,远远就顺着木栏杆看到坐在楼下厅堂中的嘉王。 此时厅堂内不仅仅是有修墨的人,还有嘉王随身跟着的十几名护卫,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几乎将大厅占满,玉清跟在她的身后,察觉到阿善的目光后小声嘱咐了一句:“一会儿夫人坐在右里侧的桌子,那里都是我们的人。” 阿善轻轻嗯了一声,褪去那身湿透的护卫服,妙月妙灵帮她沐浴更衣换上了平日在南安王府的着装,水红色的兜帽披风上身,遮住的不仅仅是阿善的面容,还有她披风之下一圈圈捆绑住她的粗绳。 妙灵在扶着她下楼时有些小心翼翼的,阿善的眼睛被兜帽遮住有些看不清东西,险些摔倒。 “夫人小心”还好被身后的玉清手快扶住了,妙灵松了口气将阿善扶的更稳,带她坐到了玉清说的那处角落。 昨日的事情,因为那场遮人眼睛的大雨,修墨向嘉王解释时只说被抓回去的是客栈老板娘,并没有说是南安王府的世子妃。如今嘉王那边的人看到阿善下楼,见她面容半遮身边还跟着丫鬟护卫,心中将她身份猜了个大概后并没起疑心。 “主子。”嘉王身边的护卫在他耳边小声道:“下来的那女子好似是南安王世子妃,她为何会来这里?” 嘉王慢悠悠撵着手中的佛珠,他目光落在窗外没往阿善那边看一眼,冷漠的彻底好似完全不认识她。护卫见状招来一人,瞥了阿善一眼吩咐道:“你去查查。” 雨很快就停了,嘉王这边的人见状准备离开。这时修墨左等右等都不见自家的马车出来,正要去查看时一人匆匆跑出来:“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如此惊慌?”修墨皱眉,察觉到嘉王那边有人投来了视线。 跪在地上的人结结巴巴道:“咱们的马车不知为何车轮全都消失了,世子妃的那辆、那辆马车也” 阿善听到声音歪了歪头,她下意识就想到了昨日逃走的柳三娘,弯了弯眼睛有些想笑,她这一笑刚好让修墨撞到了,不等修墨开口,她先一步说话:“本夫人不会骑马,你别想。” 见阿善都开口了,妙灵有些不自在的小声也说了句:“奴婢和妙月姐姐也不会骑马。” 修墨神情有些发冷,只是当着嘉王的面不好发作。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把阿善当主子看了,正想一会儿嘉王走后把她强行按在马背上,已经准备上马车的嘉王忽然停下脚步。 “如果南安王世子妃不嫌弃的话,可以同本王乘一辆马车回去。”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那马车宽敞,你的丫鬟也可以跟着一起。” 阿善:“?” 完全猜不到嘉王想做什么。 第49章 反派夫君九 “” 阿善懵懵然最后还是被嘉王的人请上了马车。 修墨可以对阿善放肆无礼,但不能抗衡嘉王。眼看着原本两方的人如今合成一队被迫共同出发,修白抿了抿唇有些不解:“嘉王这是何意?” 修墨坐在马上摇了摇头,“如今嘉王和咱家主子并未撕破脸,嘉王此番回宫又是成烨帝亲召,此时不能得罪。” 不管两人暗地里怎么斗,但他们做属下的绝不能在这种时候给自家主子惹事。 玉清心不在焉没怎么听二人讨论,他担忧的看了眼行在中央的马车,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些不安。 “总归多留心些吧。”虽然不愿让阿善上嘉王的马车,但他们此时的确没什么理由拒绝,何况阿善的两个丫头也跟着上去了,玉清勒紧缰绳开口:“回府之前绝不能让世子妃出事。” 嗒嗒 最前方的队伍开始前进,正中央的马车很快也跟着动了起来。 修墨虽然不喜阿善,但因为自家主子的缘故,他必须要尽职保护阿善的安全,想着彩霞口距离皇城并不算远,他抬手招来一人:“你快马先回王府,把嘉王的事情禀告给主子。” 行在嘉王马车旁的黑衣护卫见状呵了一声,对比修墨等人的警惕紧绷,他们明显放松太多。 就好像是为了证明嘉王此举真的只是好心捎带阿善,一行人悠悠从彩霞口行至皇城边缘时,竟然半点问题未出。等到车队行至皇城大道,修墨与修白对看一眼明显也放松了。 一旦进入皇城,这嘉王要是再想使什么手段就难了,玉清的目光下意识又往马车那儿看去,只觉得这会儿阿善过于安静。 跟随多日,玉清对阿善的性子还是有所了解的。每次她做马车都爱掀开布帘往外面看,但这一次她竟然安安静静的一次未掀,是因为马车内有嘉王的存在吗? 还是有别的问题? 阿善自然不知玉清对她的担心,在玉清帮她松绑送上马车后,她就斜靠在车壁有些困乏。 被绑了一夜未睡,伴随着马车的摇晃,她宛如是坐入了摇篮中,尤其是她身侧的嘉王还一下下拨着佛珠,不仅仅是阿善要听睡着了,就连妙灵妙月都跟着打了个哈欠。 嗒嗒,嗒嗒 阿善试图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她将目光放在了嘉王手中的佛珠上,发现他的佛珠色泽亮而暗红,当潮湿的寒风涌入时,阿善隐约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木香。 记得很早前妙月就同她说过,嘉王佩戴的佛珠是他母妃赠予的小叶紫檀,所以他从不离手。 无端又想起她们一行人去青山寺时,妙月还对她说嘉王除了被逼着从小礼佛,脚腕上还被先帝挂了颗锁心珠,这样想想她忽然觉得嘉王儿时过的凄惨又荒诞。 当周围传来喧闹的人声时,阿善才发现他们已经进入了皇城。说起来也是够奇怪的,她自上车后没能和嘉王说上一句话,在这样冷凝的氛围中,二人竟能和平处着丝毫不显尴尬,这也是很神奇的事情了。 随着马车行至繁华区,阿善没忍住微微掀了掀窗帘,她撩开的那一面正是玉清所在的位置,在目光相对后,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青年微微怔了一下,清隽的眉眼荡开一抹温雅的笑容。 阿善歪了歪头,明明玉清的相貌远不如容羡惊艳好看,但在这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她看着他的笑容却有一瞬间的失神。 前方忽然传来躁动,阿善还没来得及回给玉清笑容,就见他扭头突然看向前方。于此同时,有几名白衣人从天而降,他们落下时周遭弥漫起大片白雾,修墨与嘉王的人同时拔剑: “保护嘉王世子妃!” 变故来的太快根本就让人来不及反应,阿善呛了口雾气缩回脑袋,还不等同嘉王说话,一支利箭穿过车帘顺着阿善的头顶过去。 “小心。”嘉王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反应极快的将人拉到了自己身侧。 随着周围白衣人的包围,停在路中央的马车简直成了他们的活靶子。修白边挡边往阿善他们所在的位置走,他极快避过一道白衣人的攻击,咬牙焦急道:“这群人好狡猾,这么大的白雾我根本就看不清他们的位置!” 弥漫的白色大雾将白衣刺客的身影完全掩住,他们如同鬼魅,在白雾中自由穿梭完全不受影响。 “不好。”玉清察觉到这群人不主动攻击反倒是想将他们缠在原地,急切搜寻马车位置时,他对靠近马车最近的修墨道:“我替你挡住他们,你快去马车内保护世子妃,她恐有危险!” “啊” 玉清的话音才刚落下,不远处马车内传来女子惊慌的声音,“姑娘!南安王府的人快去救姑娘!” 风来时,弥漫的浓郁大雾散去许多,玉清只看到有一道白影从他们头顶掠去,那人一身白衣行动迅速,最重要的是,他怀中还抱着一个人,那是阿善。 “” 当阿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距离她被白衣人劫持、消失在皇城大道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夜半,吸入太多迷.香醒来的她头脑还有些昏沉,她从榻上坐起看了看周围的摆设,发现这是一间完全陌生的屋子。 推开房间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青葱绿竹椅以及一张方形的竹木桌,院内还种植着许多奇怪的花草以及排排的高竹,有滴答的水声流淌,阿善站在院内寻声望去,看到不远处还有一潭清池。 这里 阿善眸子颤了颤,她似喘息不过来般微微张开了嘴巴。 一步步上前站定在那张木竹椅前,她仰头向前方看去,心中的巨石升起后又缓缓下落,如果此时这里还栽种着一颗参天樱柳树的话,那么这院内的建造简直和佛岐山的某处一模一样。 这里是哪儿? 阿善按了按额头,有关昨日的记忆一点点浮现。 在她被嘉王拉到身侧后,马车内很快闯入一道白色人影,那人出手太快而嘉王抬手的也快,微晃中她只看清了嘉王宽大的袖袍。 根本就来不及她反应,她甚至都没看清那人对嘉王做了什么,一把白烟直冲她面门而来将她迷倒在地,那药劲儿大的几乎是让她瞬间陷入昏迷,她失去意识时唯一听到的,就是妙灵惊慌的尖叫。 她竟然又被人挟持了。 阿善自嘲的笑了笑,手指抓在木竹椅上有些用力。这小院看似美如画镜安静随和,实则暗藏杀机困人于无形。 从踏入这间小院后,阿善就看到散在墙角的蓬松白雾,这雾气掩住了院内的高墙蔓延至院门,于是院内一切的美丽都被这白雾包裹起来,然而仔细些观察,就能发现那一小株伸入白雾中的花枝,已经枯败凋零,乌黑的色泽透漏着死气,这手法竟意外的眼熟。 嗒 白雾中传来微弱的声音,好似是院门被人推开了。 阿善站在原地未动,她寻声朝着声源看去,很快就看到白雾中隐隐有一抹红影隐现。 坠地红袍,病态白皙又过分妖异的一张脸,阿善在看清来人的面容时握着竹椅的手越发用力,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红衣人靠近,嗓音有些发涩:“果然是你。” 子佛在她面前站定,勾唇时一双眸子流敛暗浓:“看样子善善并不期待看到我。” 她当然不希望见到他,她恨不得这辈子都不想在见到他了。 阿善努力调整着呼吸,“是你劫持的我?” 子佛眨了眨眼睛,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低笑起来,“劫持?” 他向着阿善走近,在阿善一步步的后退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比起劫持,我觉得说救你出火坑显得更为合适。” 根本就不容阿善拒绝,他拉着她的手腕又将她带回了屋子里,将人按坐在圆椅上后,他倾身用手指缓缓擦过阿善的侧颈,那里有一道细细的划痕,是修墨拿剑架她脖子上时割破的。 “你总是这么不小心。”子佛拿出药膏在她伤口处细细涂抹,就如同以往她无数次受伤回到他身边时,这人不问缘由也从不训斥她,都会温柔的帮她处理伤口。 阿善一想到这些回忆就难受,她推了推面前的人,别开头问道:“你第一次见到我时对我说,我不跟你走就要杀了我。” 子佛垂了垂眼睫,不为所动的回问:“那你现在死了吗?” 阿善无言,又想起南安王府的那次刺杀,“你为什么要去杀修白?” 子佛帮她上完药将药瓶放回了桌子上,他人高在阿善面前站着时,会遮住一片光芒,他收回手点了下阿善的额头,哄小孩子似的口吻:“你眼睛倒是厉害,我裹这么严实你都能认的出来?” 要知道,那时他在察觉有人进来时,杀意外泄根本就没去看来人是谁,所以要不是修白那声慌乱的惊呼,那把剑早已刺穿她的眉心。 又想起当日的场景,子佛眸色暗幽幽的将视线落在了自己的右手上。 就在他沉思时,一只嫩白的小手抓在了他的胳膊上,子佛抬眸就看到阿善站在他的面前,有些局促不安道:“你胳膊还疼吗?” 子佛撩开自己的袖袍,只见在他白皙的手臂处赫然还留着一块黑红的疤痕,可想而知当时簪子插入的力道有多么猛烈,而他又多么没有防备。 “本来可以不疼,但这是阿善刺的,所以就疼的入骨。” 阿善攥紧他的衣服,“那你到底为什么要潜入王府刺杀修白?” 兜兜转转话题又绕了回来,子佛收回手臂未答。 “修白是去青山寺刺杀嘉王,可偏偏你也出现在那里”阿善看着他,“你和嘉王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这次出来又是为了什么。” “容羡倒是同你说的挺多。”子佛明显不想回答这些问题。 他这人喜怒无常,心情愉悦时笑意吟吟好像什么事都纵着阿善,但他翻脸冷漠时,看着阿善的眼睛时常冷的彻骨,不含丝毫情绪。 “容羡还同你说了什么?”子佛转身看向她,背对着光影使他一半身体隐在阴暗处。 他点了点头,像是忽然忆起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差点忘了,你已经不是只属于我的小阿善了,现在我该叫你什么好呢?南安王世子妃?” 阿善下意识后退,忽然想起多年前两人的一段对话。 那时阿善仍旧渴望着下山每日想着法子,在一次次的挫折与打击后,她爬上祭台高高的扶桑神树,发泄似的对子佛吼道:“你关不住我的,总有一天我会从这里出去。” 子佛仰着头冷冷清清看着她,他只说了四个字:“你出不去。” “万一呢?” 阿善从不信什么绝对的神话,气够了她渐渐平复下来,歪着头笑眯眯幻想自己以后出去的场景:“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能逃下佛岐山呢?” 大概就是对未来太过期望,小小的阿善神经有些松懈,脚下一滑竟直接从树上跌下。 那时子佛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惊慌,他上前稳稳的将人抱住,在把人放到地上时,子佛的手从她的肩膀移到了后颈,素白的衣衫遮不住他过分妖异的眉眼,子佛漆黑的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他说:“你只属于我,若有一日你真能从这里离开,你最好祈祷不要让我抓住你。” “为什么?” “因为”子佛笑了,他倾身与阿善的额头相抵,用极其温柔的嗓音回应她:“我怕我忍不住会杀了你啊。” 他,也想杀了她吗? 大概是容羡屡次在她面前提到杀这个字眼,所以阿善在想起子佛说这句话时,除了排斥还有下意识的逃离。 她不喜欢容羡,也不愿再看到子佛,所以她后退着想要冲出房间。而子佛好似并没发现阿善的心思,他将目光又移到了窗外,忽然问道:“善善觉得这里好看吗?” 其实挺漂亮的,但主要是和佛岐山太像了,所以阿善回道:“我不喜欢这里。” “不喜欢么?”子佛似乎对阿善的回答有些失望,他睫毛垂了垂,暗红的衣摆被风荡起时泛起一点点涟漪。阿善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她将手搭在房门上把门推开,脚才刚踏入院中,她就听到身后的子佛惋惜道: “不喜欢也没有办法了” 因为, 你的余生只能在这里度过。 第50章 反派夫君十 深夜,南安王府。 自容羡回来整座王府就蔓延着一股低气压,昨日街边世子妃的失踪已经牵连无数护卫受罚,今晚跪在院内的是寻人未果的搜寻队,在容羡还没进院前,一跪在角落的小护卫暗自嘟囔:“你说自从主子娶了世子妃,咱们这一连跪了多少次了” 容羡的确不近人情,但在他手下做事效率极高,鲜少有犯错的机会。 似乎自这位世子爷成亲之后,他们这群做属下的就像是忽然变蠢了,屡次都会因看护那小世子妃受罚,可你要说是受她牵连,但的确又是他们看护不利。 嗒 已经很晚了,到了这个时辰不少人家都已经灭灯休息,而容羡却才从皇宫内回来。 近几日西北方异族越闹越凶,竟已经胆大到刺杀驻扎在边境的将领。在这朝局动荡之际,成烨帝还收到来自异族探子的密函,只道明朝中有官员与异族勾结,却并言明那勾结的官员是谁,成烨帝看完后大怒,命他彻查此事。 偏偏就在这个关头,他刚刚从彩霞口回来的小世子妃失踪了。 “爷,您总算回来了。”一看到容羡的马车出现,在大门等候多时的老管家提着灯笼赶紧上前。 容羡揉了揉额角从车上下来,或许是连续几日的操劳,他的面容有些苍白,抬步向王府内走去时,他不含情绪的开口:“人找到了吗?” “并无。”老管家说这话时低了低头,他似乎还有别的事要同容羡说,但几次张口又憋了回去。察觉到容羡按压着额角的手一直没放下,他担忧道:“可是爷的头疾又犯了?” 近几日容羡的头总是在隐隐约约的疼,虽然已经有御医来为他调理,但不仅没什么作用反而还有逐渐加重的趋势。 容羡因头疼含着几分戾气,他忽然放下手臂,停住脚步看向老管家道:“容明,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容明是老管家的名字,他在这王府待了数十年,是看着自家小主子长大的,所以容羡对他还算尊敬。如今听到小主子这样唤自己的名字,容老管家心中一惊,哆哆嗦嗦赶紧把话交代完:“是、是王爷,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此时他们人已经走到了清波园,清波园中的一众搜寻队正在院内待命,眼看着到门口的主子停了停脚步忽然又走了,他们有些惊讶,半响后,容老管家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进来,对他们高声道:“都散了吧,明日再继续搜寻。” 说着,他将目光投向跪在最前方的修白,“小白,你过来一下。” 这次搜寻队的队长,就是修白。 玉清修白修墨三人中,就数修白的轻功最好。那日白衣刺客掳走阿善,就是他带伤前去追踪,不过因为身体还没调养好,他追着人到了盛华道就跟丢了,如今容羡派他领人搜寻,他主要找的就是盛华道周围。 “小白啊,这几日你搜寻盛华道,可有什么线索?”看到修白过来,老管家按着容羡临走时的交代,认真询问。 修白一看来的人是老管家很明显松了口气,他虽然喜欢跟着主子,但也极怕主子对他发脾气。 那天在皇城大道发生的事情,已经让他们一众护卫受罚,修墨玉清被罚的最重,修白虽然因为重伤初愈被免去了一半责罚,但如今也是戴罪立功,如若找不到阿善,他一样会受到严厉责罚。 “还没有发现可疑之处。”想到这两日的搜索情况,修白满脸的不高兴,“那白衣刺客就像是凭空消失的,我翻遍了盛华道竟找不到他的半分痕迹,就连隔壁的盛世道我也找过了,仍旧一无所获。” “这就奇怪了。”老管家有些忧心,“自得知世子妃失踪,爷的心情是一日比一日差,你们回来前爷的头疾就又犯了,这些天你们多费些心思尽快找到世子妃,别让爷这么累了。” “主子头疾又复发了?”修白皱了皱眉,他略微思考了下,明白只有阿善才能缓解自家主子的头疾。 “总之你尽快找到世子妃吧,爷能瞒的了一会儿但盖不住一世,如今忠勇侯那边已所有察觉,王爷也得知了此事喊爷去了后山。” “明日你去时我让玉清跟着你一起,他比你细致些,或许能发现些什么。” 修白点了点头,在回自己房间时,他朝后山的方向望去一眼,握紧了手中的剑。 此时后山,入夜后林中像是蔓延出一层黑雾,周围黑漆漆静的有些诡异。 容羡走近圆型石宅时,发现原本干干净净的石面上被覆满了密密麻麻的黄色符纸,他脚步微停在门前站定,看着石门中央贴着的巨大血符,隐隐认出了上面的纹路。 锁魂咒? 他嗤了一声,转身绕开大门直接从地宫的暗道进入,一段时间不来,看来他爹疯魔的是更厉害了。 顺着暗道一路往里走,随着寒气的加重四周开始出现各式的锁链与符纸,容羡眼也不抬的踩着地面上的黄纸入地宫,在走到中央的祭台前见到了容漾。 “找到人了吗?”容漾所指的人就是阿善。 容羡默了一瞬没有回话,容漾马上就明白了,他呵了一声,将怀中抱着的冰玄琴放到桌面上,抬起头严厉问他:“明知她对你而言有多么危险,为何还要放她出去?” 容羡有些不满:“我有必须放她出去的理由,何况我派了修墨和玉清跟随。” “那他们看住了吗?”许是常年不见阳光,容漾的肤色要比容羡这个生病的人看起来更苍白。 冷幽幽的地宫冻结的不仅仅是时间,似乎也冻结了南安王的年龄,他深黑的眸子盯着自己面前的儿子看了片刻,像是忽然被什么柔化了,他叹了口气,“罢了” 容漾闭上了眼睛,实在不愿在看到那双与他亡妻太过相似的眉眼。 地宫中无风也无光,只有几盏幽幽的红烛围绕在冰棺周围照耀。在踩着冰阶离开时,容羡似无意般往光源处看了一眼,身后传来南安王不含情绪的声音,他的声音一遍遍在地宫回荡,最后又困死在其中。 他说的是:“等找回她,就把她关到暗阁中。” 对南安王容漾而言,困住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不见天日。 “” 阿善已经被困在这个鬼地方两天了,这两天中她想过各种办法出去,但都以失败告终。 其实想想也是了,子佛布在佛岐山上的迷阵她都是用了十年才找到规律冲破,更别说是这样一间小小的别院。阿善颓然躺倒在院中的竹椅上,她看着院子周围弥漫的白雾,发现子佛比原来更狠了。 就如同他所说的那般,他是真的想将她永远困在这里。 要么她就活在这方小小天地中,要么她就自寻死路踏入白雾包裹的大门,不过恐怕她的手还没触碰到大门人就已经没气了吧。 就这么到了第三天,阿善大清早醒来,隐隐听到门外有谈话声, 是谁? 她睁开眼睛赶紧从榻上坐起,除了被关进来的第一天,阿善再也没见过子佛。刹那间她还以为是容羡的人找到了她,偷偷下榻走到窗口,阿善屏住呼吸顺着窗缝往门外看,隐隐只看到一片黑色衣角。 唰 还不等阿善看的更仔细,那黑衣人似有所觉般迅速就消失了,那速度快的就好像是阿善的幻觉,她赶紧推开门跑出去,本以为院内没人,出来才看到竹椅上悠闲躺着的子佛。 换掉那一身华丽的红色长袍,今日的他清清雅雅只穿着一身素白,衣摆处绣着的红色梅花纹平添几分妖色,阿善见到他这身衣服很快就想起一个人来,于是停下脚步后,她抬起胳膊用手掌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你这是做什么?”子佛看到她遮挡的样子笑了,懒散靠坐在椅背上,他转了转手中的竹笛,“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阿善当然不想看到他,但还没到看到他出现就挡视线的地步。她忽然如此,只是用手掌遮住了子佛的面容,于是这样她视线中就只剩穿着素白梅花纹的修长身影,回想了下记忆中的人,她放下手臂道:“你这身衣服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子佛挑了挑眉:“谁?” “嘉王。” 很早之前昭阳长公主请她去长公主府时,她遇到的就是穿着类似一身衣服的嘉王,见子佛转着手中的竹笛表情都没变一下,阿善质疑:“你真的不是他吗?” 子佛反问她:“我说我是又怎样,说不是你又信不信?” 手指漫不经心的转了转竹笛,他见阿善站在原地未动,慢悠悠又补充了一句:“我倒是好奇你从哪儿看出我与那嘉王相似的,面容?穿衣?声音语气?还是说性格喜好?” 显然他说的这些嘉王与他都是完全相反的,阿善又想起那日子佛来劫持她时曾与那嘉王对上,这样想来他就绝不可能是嘉王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 阿善将目光看到子佛落在白衣上的发丝,顿了顿还是换了话题:“刚才的人是谁?除了你还有别人能来这里?” 子佛抚了抚额间的红痕,弯唇笑得十分的不正经:“什么人?这里除了你和我哪有还有第三个人。” 被他这么一糊弄,阿善还真觉得自己刚才是眼花了,毕竟那身影消失的太快了,她什么都没有看到。总归无论是不是她眼花,子佛这样说都是不想让她知情就是了。 阿善每次跟在他身边总觉得他身上有很多秘密,终于抬步靠近他,她蹲到他身边无奈道:“你这次下山到底是为了什么?” 子佛将竹笛举到阳光下照了照,“喜欢这笛子吗?” 阿善抓住了他的衣摆,“就算你不是嘉王,可你刺杀修白一事和嘉王脱不了干系吧,难不成你和他认识又或是他什么人?你为什么要为他做事。” 子佛眨了眨眼睛,唇边的笑意不变拿着竹笛碰了碰阿善的脸颊,他继续答非所问:“我记得我下山前你可是吵着闹着要让我教你吹笛子,总归你现在也无事可做了,不然我现在教你如何?” 阿善如今会的所有东西,基本都是子佛在佛岐山上教她的。 隐约记得她很早前的确是想让子佛教她吹笛子,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有关佛岐山上的事情阿善现在一概都不想提,所以她没看那笛子一眼,反而抓了抓他的头发,放大声音喊他:“子佛!” 冰冰凉凉的发丝与白色的素衣相融,分不清到底谁比谁的颜色更刺眼。子佛的笑容终于淡了,他一点点将头发从阿善的手中抽离,平静问她:“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阿善:“我想要出去。” 咔 子佛手中的竹笛应声断成了两截,或许是用的力道太大,其中一截在断裂时打到了阿善的额头上。虽说东西不沉,但突兀拍过来还是让阿善痛了一下,她眨了下眼睛,委屈看着忽然变脸的子佛。 “既然你今天不想学,那我改日再来教你。”子佛面无表情帮阿善揉了揉被碰到的额头,从竹椅上站了起来。 说走就走,他每次离开时都毫不留情。阿善想要去抓他的衣服却被他躲开,眼看着他的人隐入了白雾中,阿善抓起剩下那截竹笛扔向他:“我永远不想学,也不希望在看到你!” 与容羡最大的不同是,阿善每次对他发脾气时他从不理会,冷漠的彻底,完全把她当成空气。 阿善要被这一个两个的狗男人气死了,也不怪她不对他们动心,又捡起地上的一颗小石子,她砸入雾中道:“你给我等着,我能逃出去一次就能逃出去第二次,你根本就困不住我!” 嗒嗒嗒。 周围除了阿善自己的声音静的只剩水滴音,阿善闭了闭眼睛,明明这地方要比佛岐山好很多,但她还是有一种彻骨的冷意。 “有没有人!”阿善冲着白雾笼罩下的高墙外喊道,她早已绝望根本就没指望会有人回应,但她却突然听到有人啊了一声。 “是谁?是谁在外面?”阿善微怔,还以为是自己被这鬼地方逼得幻听了。“你们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高墙外的有人又惊呼了一声,他哆哆嗦嗦道:“大、大哥,你有没有听到有人说话?” 另一嗓音较粗的人似乎是吞了一下口水:“好像是个女人?” “对,就是女人!” 阿善在听到两人的对话时赶紧往高墙处走近,刚想再开口,就听到先前那人结结巴巴的开口:“我、我就说这城郊的华府是出了名的鬼宅,大哥你还不信,你说这破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宝贝,咱们还是快走吧!” “别走啊!”阿善愣了一下,奇怪自己明明能准确听到他们的声音,却好似自己的声音再大也传不出去。 她生怕这两人会走,赶紧捡起地上的一颗小石子扔了出去,本想借机告诉他们这宅子里有人,谁知那两个胆小的人像是受到什么惊吓,竟然大叫一声跑了。 阿善:“” 她怎么想也没想到,子佛竟然把她困在了一座鬼宅中。 与此同时带队在华盛道搜寻的修白和玉清仍旧没什么发现,在修白准备去别处看看时,玉清看向路旁的一片茂密丛林,“里面可有找寻?” 修白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揉了揉肩膀道:“那里通往城郊的一处废弃宅院,听说里面荒无人烟还时常闹鬼,你认为那白衣刺客会把她带去一座鬼宅?” 玉清沉吟了,“以防万一,咱们还是过去看看吧。” 第51章 权势夫君一 “” 城郊华府,荒废了近十年的地方里面杂草丛生。 玉清去推华府的大门时,老旧的大门发出吱的一声,沉积的灰尘纷纷扬扬洒下。 “咳咳。”修白跟着玉清后面被呛了一口,他拿手捂住口鼻,皱着眉看了眼大门口完整的蜘蛛网,“这里一看就没人来过,连个手指印都没有。” 玉清也被呛了一下,他挥开面前的灰尘,踏步走入时扭头看向两侧的高墙,“你怎么就知道刺客会从大门进来,说不定他是翻墙。” 修白点了点头算是被这个理由说服了,不知是不是呛入的尘土太多,他总觉得嗓子发痒不太舒服,忍不住又咳了几声,他边走边用剑拨开道路两侧的杂草,“这里还挺大的。” “派人四处搜搜?” 玉清点了点头,将带来的护卫分成几队后嘱咐:“切不可独自而行,搜寻时每小队不得少于三人。” 这么大一处宅院荒废了近十年无人敢来,还被称之为鬼宅,总归会有它的危险之处,所以玉清这么安排也没什么问题。但就算他如此谨慎了,然而他们一行人在这里还是出了问题。 “卫长不好了!”玉清才刚刚查看完宅内的厅堂,正准备往后院而去,一名护卫慌慌张张跑回来,“与属下同行的两名同伴全部不见了。” 很快另一边也又护卫回来,情况也是与先回来的那队相同。 “咳咳,不见了是什么意思?这里除了杂草四处都空荡荡的,还能藏个人不成?”修白清了清嗓子,觉得还是有些难受。 来报失踪的一名护卫解释:“方才属下行至后院的入口,正与同伴说着话,谁知眨眼的功夫他人就不见了。” “是啊是啊,我那边也是,张昭明明还和我说着话呢,结果他话音刚落下,人就突然没了。” 修白可不信这里会这么邪门,“人都是在哪里消失的?” 他正要领着人亲自过去看看,玉清偏了偏头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腕,修白顿了一瞬也察觉到异常,低声对随身的护卫道:“有人过来了。” 沙沙,沙沙 风吹起杂草发出窸窣的声音,站在华宅中的众人握紧手中的剑全程戒备,几乎是那黑影出现的瞬间就拔出了手中的剑,然而在看清来人后,他们又都愣住了。 “张昭,你怎么从外面回来了?” 进来的这人正是刚刚在后院失踪的一名护卫,张昭挠了挠头也懵了,“我也不知道啊,走着走着人就到外面了。” 这样的情况很快又发生了几例,很快就有人慌了。“不、不是说这里是鬼宅吗,难道这里真的有” “这里有个屁!” 修白从不信什么鬼神,他看向玉清,想听听他怎么说,玉清了解了大致的情况后猜测道:“应该是阵法。”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或许是有人在这里布了阵法,不懂的误入就以为是鬼魂作祟。” 说着他拍了拍修白的肩膀,“咱们这趟没有白来。” 像阵法一类的玄学道术,鲜少有人知晓。玉清几人从小跟在容羡身边,容羡接触过的东西他们自然也会懂些,所以还算镇定。 “咱们先回去禀告主子吧。”这种阵法他们也只是略懂,并不敢轻易尝试。何况失踪的那些人中回来的只有大半,剩下的少数人仍旧不见踪影,玉清觉得这里应该还布有机关一类的凶险之处,只能先回去。 回去的路上,修白的嗓子越来越难受,咳嗽激烈时甚至咳出了血丝。玉清的喉咙也有些发痒,众人意识到了不对,回去找了郎中看才得知他们竟然都吸入了毒粉,要是再晚些医治,喉咙会溃烂失声。 到底是什么人在荒郊鬼宅如此大费周章? “” 当容羡了解到情况亲自往城郊鬼宅赶去时,阿善在宅子里还在试图与外界取得联系。 对于玉清一队的到来她一无所知,翻遍了随身戴的药袋,她发现用自己仅有的药材并不能驱散这四周的毒雾。阿善重新回到院子中翻了翻子佛种在这里的花草,他也是有心了,这些都真的只是花草,并无一分入药的可能。 真的就出不去了吗? 阿善站在院中央看着四周围绕的雾气,不知怎的心中就生出了一种哀怨愤怒,那种感觉强烈到有些莫名其妙,心口隐隐作痛,阿善蹲下身解开了自己的药袋,握在手中有些用力。 其实她刚才在翻找药包时,看到了那颗珍贵核珠,这东西可解百毒让人起死回生。阿善抿了抿唇握的越发用力,正准备含着这颗核珠闯入雾气中奋力一搏,外面忽然又传出了隐约的人声。 “算命算命,不准不要钱”浑厚苍老的声音刺穿雾气传入阿善耳中,阿善听着这熟悉的开场白,很快就想起了一个人。 “道长!我在这里,您能听到我说话吗?”阿善很快想起自己先前遇到过很多次的老道士,经过他那次的预言,阿善对他的能力总算是相信了。 “这宅子里还真的有人?”与逃走的二人不同,道长不慌不怕还能准确听到阿善的声音,在得知阿善是在求救后,他笑了笑喃喃似乎说了句什么,“老道可给姑娘指两条生路。” 阿善终于找到了希望:“道长请说。” “这周围的雾气看似最毒其实最为无害,姑娘要是想出这院子的大门大可直接走出去,但出了院门你会遇到什么,老夫就不便多言了。” 阿善一愣,有些不可置信道:“这雾气竟然无害?” “从院门出,是生门也为死门,生生不息死而又复。” 阿善听得云里雾里,“那第二条生路呢?” “这第二条生路”道长停顿了许久,忽然就笑了,院墙之外他似乎摇了摇头,半响后才再次开口:“你可从池水中而出,此乃伤门,也为杜门。” “生、死、伤、杜。”阿善听完后喃喃的将它们重复了一遍,她对奇门玄术了解的不多,仅懂的一些知识也都是在逃出佛岐山时学会的。 其实指向已经很明显,第一条路直接出院门,这是条生路,但伴随着未知的死门,属一吉一凶;第二条路就更有意思了,伤门和杜门一门属凶一门属中和,这二者都不沾吉门,却被道长用来当做可以选择的第二条路。 既然道长指出这条路,就一定是有他的理由。阿善隐约间觉得道长所指出的两条路不仅仅只是代表着她能不能逃出去,似乎还和别的什么有些牵扯。 实在猜不透这些,阿善扭头看向雾气笼罩下的院门,平静问道:“道长认为我该走哪条路呢?” 道长道“人活一世其实一直都是在迷雾中前行,有时候跳出迷雾选择另一条路,也未尝不可。” 阿善明白了,在道长离开后,她径直走到了院中的小池旁。 初时,她只以为这小池水浅不与外界想通,如今经过老道士的指点她才发现,这表面清澈见底的池水实则深不可测,阿善在将脚深入其中时有些犹豫,她水性虽好但无法在水中久留,也不知这水池通向何处,水里又有没有奇怪的东西。 毕竟,这可不是吉门。 阿善跳下去前又往院门那看去,只见那处道路平坦白雾围绕,出了那院门,大概就能到宅子的前院,她只要推开大门就能逃出这个鬼地方,不用担心这深不见底的水会通向何处。 砰 不管了。 阿善犹豫了下还是咬牙跳到了池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道长的话,她总觉得自己踏出院门后会让自己后悔,于是她任由冰凉的池水将她淹没,潜下去后她隐约看到前方有一处光亮,挥动着胳膊赶紧向那处游去。 在阿善跳池的同一时间,荒凉许久的华府大门再一次涌入了一群人。 爬着不明植物的高墙上不知何时多了只黑毛野猫,它森冷看着墙下的众人发出尖利的叫声,修白听到这声音心里只觉得膈应,他执着剑挡在容羡身侧:“爷小心,这里邪门的很。” 容羡当然看出了这里的不对劲儿,拨开修白的剑往前又走了几步,多日的头疼令他心情抑郁嗓音微沉,开口时带着浓浓的压迫感:“所有人,行走时都避开地上的有的任何东西,” 任何东西,包括地上的枯枝石子、破烂的布料,以及一片小小的树叶。 沙沙,沙沙 当风再吹来时,所有人站在原地未动,容羡目光沉冷的盯着地面的落叶,看到它们随风而起飘悠悠移了位置,于是无形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又随之改变。 他眯眸看向不远处一片未动的落叶,发现落叶的尾端卡入了地缝中,抬步,向着落叶所在的位置走去时,修白谨慎的唤了声他,容羡屈膝落在树叶上的手一顿又缓缓放下,仿佛是感应到什么般,他道:“闭气。” 滴嗒嗒,嗒嗒。 当周围安静下来后,耳力敏锐的人很快就听到从地底的传来的水流声,众人几乎是同时看向院内唯一一处的水源。 此时就在距离容羡很近的位置,那里有一口铺满落叶的水井,随着水流声的响动平静的井水正泛起了涟漪,容羡朝那处看去,井口的水摇晃激烈,荡出了不少枯叶。 “主子小心!” 哗 就在修白等人拔剑的同时,一只苍白的手从水井中伸了出来,接着很快另一只手跟出,在激烈的水荡之下,一个浑身湿漉漉长发掩面类似人一样的东西从井里时钻出。 准确的说,她就是人。 “终于”阿善要被憋死了,潜出井面后她浑身仅存的力气都用来扒井沿了,大喘着粗气刚要庆祝自己逃出那个鬼地方,扒了下井沿,她忽然察觉出不对劲儿。 “有、有鬼。”有一名护卫被吓得后退一步,剑都要拿不稳了。 阿善怎么瞅怎么觉得这群人穿的衣服有些眼熟,尤其是看到最前方站着的白衣少年后,她往外吐了口井水,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又倒回井里。 老道长诚不欺她,这第二条活路果然不吉利,她拼死拼活逃出来竟然直接就撞上南安王府的人了? 没敢扒开脸上的头发,阿善正想借机装鬼吓跑他们,余光忽然扫到站在井口边距离她很近的修长身影,白衣绣纹,俊美的年轻男人此时正定定的盯着她看。 阿善张了张嘴感觉受到了惊吓,赶紧把身子一缩,她正要重新潜入池水中,一只修长的手迅速将她扯住。 容羡倾身靠近井口,幽幽冷冷的看着她道:“我的小世子妃,你还准备往哪儿逃?” 阿善一下子被他提溜出水井,湿透的厚重衣衫完全影响了她的行动,在大脑一片空白下,求生欲极强的阿善双眸一红,抱住他的双腿忽然呜呜哭了起来:“爷,善善找你找得好苦啊!” 苦!她真的太苦了! 千辛万苦计划的一次逃跑,结果才出门就撞上了嘉王,撞上嘉王就算了回到皇城她又被子佛劫持。阿善感觉自己真应该去拜拜佛去去晦气了,不然怎么会刚受到老道长指点逃出虎口,眨了下眼就又落入了容羡手中? 说来好笑,阿善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最初的牢笼。 而此时修白还没回过神来,他怔怔看着头发糊了全脸完全看不出长相的女人,想不出自家主子是怎么克服心理恐惧将人认出来的。 不,他绝不相信这个从水井里钻出来的女鬼是顾善善! 一众护卫也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人还是鬼?! 第52章 权势夫君二 当阿善被容羡拎回去的时候,在皇城各大街道搜寻的黑衣精甲队也随之撤离。 浩浩荡荡的队伍行至大道中央,两侧护着的是一辆精致的雕栏马车,街边的小贩们盯着挂在马车顶檐的琉璃水滴石看了许久,他们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珠子,但一看就知道十分值钱。 “这是哪家的大人呀,派头这么大。”一嗑瓜子的妇人眼睛也是直勾勾盯着马车看,那些珠子在阳光下闪着微光潋滟清透,想来穿成手串一定好看。 无聊的小摊贩顺嘴接了一句:“听说是南安王府的世子爷,这次大规模派人出来是为了寻一样东西。” “寻什么?”妇人呸了口瓜子皮,来了兴致。 那小摊贩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隔壁的店家接话:“我听说呀,是世子爷丢了样宝贝,这几天皇城的骚动都是因那南安王世子在寻宝贝呢。” “可我怎么听说是在寻人?” 又一开口的人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小声道:“前几日皇城大道遇刺的事你们知不知道?听说丢的就是南安王府的人,还是个很重要的女人。” 嗑瓜子的妇人乐了,“你这扯乐子都不带脑子的,那南安王府的王妃去的早,如今王府里最重要的女人可不就是那世子妃么,我可听说那世子爷不近女色独宠他那位娇妻,你的意思是那日丢的是王府里的世子妃?” 越是让人觉得荒唐不可能的事情,往往就越接近真相,但可惜的是很多人都不懂这个道理。 在马车缓缓驶过嗑瓜子的妇人时,妇人口中那位独受南安王世子宠爱的小世子妃正躲在马车里瑟瑟发抖。 井水实在太凉了,彻骨的寒冷在经过凉风一吹,阿善抖得牙齿都有些打颤。眼看着面前这位爷连个披风都不帮她披一下,她咬住唇瓣去拉他的衣摆,小声吐出两个字:“我冷。” 容羡自把她丢上车还未说过一句话,阿善手上湿漉漉的,被她这么一拉他白净的衣摆上很快就出现一片水渍,容羡靠坐在马车柔软的榻上一身轻裘加身,他垂眸看着靠坐在地上的小姑娘,食指敲了敲手上的玉扳指。 “逃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冷?” 阿善抽了抽鼻子,打死也不承认道:“我没跑啊,明明是有人劫持了我好不好。” “这些天来我担惊受怕吃不好睡不着,心心念念都牵挂着爷,如今善善好不容易想到法子逃出来,爷不心疼我就算了,竟然还要指责我呜呜呜呜。” 阿善哭的半真半假,主要还是想取得容羡的同情。 但她大概是被那冰凉的井水灌懵了,竟然忘记了容羡是个怎么无情丧病的男人。果然,听到阿善小猫似抽泣的容羡眼皮都没动一下,他冷感的不像是个正常的男人,一句话就将她的解释堵了回去。 “你没跑?” 对比阿善的狼狈,男人优雅高贵带着些懒散之意。宁可头疼的厉害他也没伸手抱阿善一下,只是斜斜往马车壁上倚靠道:“爷怎么听说你在彩霞口逃跑未遂呢?” “要不是修墨发现的及时,你现在还指不定在哪儿偷着乐呢吧。” 容羡倒真是一眼看到了她的心里。 阿善不想听,只是呜咽着耍赖,容羡抬着胳膊撩了撩窗帘,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他这一掀又是让一股冷风飘入。见阿善蜷缩的更厉害了,他瞥了眼放下布帘。 “那日是谁劫持的你?” 阿善想也不想就撒了谎:“我不认识。” “那你这几日都在哪儿,有没有再见到劫持你的白衣人?” “我这几日都在那华府的鬼宅,我当日醒来时人就在那里了,那里只有我自己,这些天我都、都一个人也没遇到。”阿善越说声音越小。 她一心想着法子逃跑,根本就没想过自己逃出来时会直接与容羡碰面,所以对于容羡突然的发问她根本就没心理准备,容羡盯着她看了片刻,薄唇轻勾含着抹戾气。 “满口胡言,我看你是真不想好好活着了。” 阿善很少见他如此,然而不等有所反应,马车就停到了南安王府门口。 一直未动的容羡忽然倾身将她抱起,在闻到她经过井水浸泡身上蹿凉的软香时,他垂眸看了看她,在阿善呆滞的视线下把人裹入了自己的轻裘中,直接抱回了清波园。 “把她收拾干净。”在被伺候的下人拉去浴房时,阿善迷茫扫了眼端坐在外室的男人,完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沐浴、更换舒适柔软的衣裙,阿善在被下人簇拥着收拾妥当后,又有人唤她去前厅用膳。阿善总觉得这一切看起来诡异极了,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偷查看了膳食,却并没有发现异常。 他容羡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阿善看着面前热腾腾的饭菜,也是真的有些饿了。迟疑的拿起筷箸扒了几口饭菜,她见容羡不在就边吃边想着对策,等到她吃饱了,容羡那边也回来了,他站在门边并未进入,只是问她:“吃饱了吗?” 阿善犹豫的点了点头,总觉得有些不安。 说起来刚刚容羡在抱她下马车时不像是心情好的样子,那一股子狠戾之气明显不会让她好过。本以为踏入府门少不了一番折磨,结果他现在又是让她沐浴又是给她换柔软舒适的衣服,竟还在意她有没有吃饱? “你要做什么?”阿善警惕的从椅子上站起。 与刚才从井底爬出来的狼狈相比,如今站在他眼前的小姑娘一身粉嫩长裙摇曳,经过沐浴后整个人都水嫩嫩的很是软绵。 容羡看出了她的紧张,只是侧眸留下一句话:“随我来。” 这是要去哪儿? 阿善虽然迷茫但是不敢不跟,于是就提着裙子追了出去。此时她身上这套衣裙是丫鬟们帮她选的,虽然飘逸但过于繁琐,阿善没走几步险些被绊倒,她抓住容羡的胳膊,清澈的眼眸带着几分害怕。 “你、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眼看着这路越走越偏僻,阿善竟隐隐觉得有些眼熟。 在朦胧看到那座黑色阁楼时,阿善心里一凉,几乎是松开容羡转身就跑。胳膊上的余热很快被风吹走,容羡停下脚步未追,只是冷冷开口:“拦住她。” 嗡 就在容羡话音落下的同时,一柄闪着寒光的剑从阿善眼前划过。 阿善被迫停下脚步,看着眼前忽然出来的黑衣青年只能往后退了一步,修墨不怎么满意,指着她威胁道:“回去!” 她就知道,容羡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她。 在走到暗阁门前时,阿善死活也不肯继续往里走了,她扒住门框仰头看着容羡道:“你真的要把我关起来吗?” 以前的害怕大多数都是装的,但这次阿善的害怕是真的。 她怕极了那种黑暗又充斥尖叫的环境,容羡见她抓着门框的手指发白用力,面无表情看着她道:“我告诉过你,不要逃。” 阿善摇了摇头,再开口时嗓音里带了些哭腔:“我错了好不好,我以后不逃了。” 这个时候暗阁的门已经被打开了,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里面都阴森森的没有一点光亮。阿善不知是不是被吓到幻听了,隐约听到一个男人痛苦的哀嚎,她双腿一软慢慢滑到地上,抱住容羡的腿颤着声音道:“你不要关我好不好,我是真的害怕。” 容羡看着她仍旧没什么表情,索性直接将人抱起来往里走。 砰 随着大门的闭阖,阿善剧烈挣扎起来,容羡抱紧她一路往下走,其实真正的暗阁指的并不是这座阁楼,而是这座阁楼下面的地下暗阁。 一路上阿善一边哭一边挣扎,在容羡按开一间密室把她放下的时候,阿善推开他就要跑,被容羡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若再这么不听话,我就把你的腿打断。” 阿善因为腿软被他甩坐在地上,她眼泪糊了眼眶视线不清,哭久了带着些鼻音开口:“那你把我的腿打断吧,就算是腿断了我也不愿待在这个鬼地方。” “真的?”容羡挑了挑眉,走近她蹲下身,就这么说着就把手落在了阿善的腿上。 阿善缩了缩腿但并没有躲,她抽噎着,有几滴泪直接落在了容羡衣服上,在感受到脚腕上的手掌在加重力道时,她仰头看了他一眼,那白净的小脸上眼角发红唇瓣微咬,怯生生的很是受伤。 看着她这样,容羡的力道猛然懈下,他的手从阿善的脚腕上抽离抓住了一旁的铁链,伴随着咔嚓一声,铁链扣在了阿善的脚腕上,容羡没再看她站起来转身就要走,阿善却抓住他的衣摆却不肯放人。 “你折啊,如果折断我的腿能让你放我出这个鬼地方,那你就快点折。”她会医,总归腿折了还能治好,但一旦被关到这个鬼地方就是真的连一点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了。 拽了拽脚腕上的铁链子,阿善狠拉了他一下催促:“你倒是把我的腿打断啊,我不要戴这个铁链子!” 容羡还真是头一次见有人这么逼他,抬了抬腿没能把人甩开,他神情一冷正要真的下狠手,耳边的抽噎声变大,阿善忍了许久没忍住,最后还是放纵哭了出来。 “我不要待在这里,不要” 空荡的小空间中一遍遍回荡着阿善的哭声,伴随着她脚腕上轻微的铁链响动,容羡思绪微晃,手指无意识动了一下。 哭过一会儿后,阿善大抵是意识到自己求他没用了,她擦了擦眼泪一点点松开他的衣摆,哽咽了一下开口:“你要关我多久。” “我、我还能出去吗?” 容羡耳边全是她细细小小的抽泣声,说不出是头疾又加重了还是哪里不太舒服,他漫不经心回道:“看你表现吧。” 按南安王的意思,他是想让他把阿善关到死。 “” 从暗阁出去时,修墨握着剑正等在门口,看到容羡出来,他上前询问:“需不需要下达世子妃意外亡故的消息?” 说起来这次白衣人的劫持是一次契机,当时阿善遭遇袭击时嘉王也在场,所以如果这时他们说世子妃是因这次的袭击身亡,也不怕忠勇侯府那边不信。 容羡有些心不在焉,出了暗阁后他没再回头看一眼,只是在听到修墨的询问淡淡开口:“先缓缓。” 他并不是所有事都要听从南安王的吩咐。 修墨有些不满,他总觉得阿善配不上南安王世子妃的称号,见修白过来了,他用眼神示意他开口劝劝,修白往暗阁的方向看了一眼,张了张口竟然一句话没说。 “爷!”修墨真不知道自己弟弟脑子里再想什么,咬牙跟上前又想在说些什么,容羡脚步一停,转过身忽然看向他:“你很想让顾善善永远留在暗阁?” 修墨一怔,竟不知自家主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 当玉清偷偷潜入暗阁中时,阿善已经不哭了。 她抱膝蹲在地上看着不远处的巨大铁笼,这里要比地上暗阁安静,冷冰冰又悄悄,就如同佛岐山云宫的无数日夜,漫天星光在头顶炸裂,低头,地上却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 想来这会儿天应该已经黑了,阿善抬了抬头才想起来这暗阁中连星星都看不到。正在发呆,门外传来微弱的脚步声,有人敲了敲石门担忧的开口:“世子妃还好吗?” 阿善好半天才想起来这声音是属于谁的,站起来正要往前,脚腕上的铁链叮叮响了起来。玉清听到后皱了皱眉,他出声安抚:“世子妃不要害怕,主子还并未对外宣称您意外亡故的消息,所以事情一定会有转机。” 如果不是玉清提起,阿善险些忘了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最开始进来的她的确很怕,但冷静下来后她已经不那么害怕了。转念想想,她都能从子佛这么阴晴不定的人眼皮子底下活下来,又怎么会怕一个握有把柄的容羡。 “有人过来了。”玉清才说了几句话,突然感觉有人入了地下暗阁。 不得已只能先行离开,为了不让人发现,玉清隐在了楼梯入口的暗处。依他的武功,原本想要隐匿气息不被人发现是很容易的事情,但偏偏下来的不是普通守卫,白衣少年的脚步一停,忽然朝玉清躲藏的地方看去。 “谁?” 玉清在看清来人后默了一瞬,神情有些复杂的从暗处出来,“你怎么过来了?” 眼前出来的白衣少年正是修白本人,他也没想到会在这儿与玉清撞到,脸上出现一瞬间的无措后,他扬了扬下巴,冷哼了一声道:“我就是想来看看那顾善善有没有安分,看样子你是已经查看过了,既然这样那我也懒得过去了,回去睡觉。” 明明面上一片从容,但修白的步子很明显乱了,玉清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离开,像是明白了什么般忽然就笑了。 第二天,容羡醒来情绪极差。 杀过这么多人从未做过噩梦的他这次罕见做了噩梦,揉了揉额头从榻上坐起,他唤玉清进来,“她如何了?” 玉清愣了一下很快明白,握紧手中的剑,他低下头道:“属下不知。” “不知?”容羡侧过面容看他,忽然就笑了。 从榻上站起走到屏风处,他抬手勾下衣服,玉清看到赶紧上前,在帮容羡整理衣袖时,他听到容羡波澜不惊道:“你昨晚不是去看过她了吗?” “属下知错!”玉清一惊,赶紧跪下。见容羡并没有惩罚他的意思,他才敢继续说话:“世子妃她情绪不太好,属下去的时候她还在哭,大概是被吓到了。” 玉清这话说的半真半假,本意是想求容羡放阿善出去。只是话还没说完,他忽然看到自家主子身形僵了一下,容羡捂住心口脸色瞬变,推开门正要往外面走,修白匆匆忙忙从一处赶来。 “爷,顾善善她割.腕自杀了!” 第53章 权势夫君三 地下暗阁,封闭的小空间内过于安静。 阿善一开始不懂容羡为什么会好心吩咐丫鬟帮她沐浴更衣,直到她翻找自己随身带着的防身匕首时,才明白他是要让丫鬟悄悄卸下她身上藏着的东西,没有了防身物,她也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大反派果然是大反派,能成为男主的大反派也的确是反派中的终极BOSS,还是打不死的那种。 没能找到匕首的阿善深深叹了口气,她蜷缩在暗室的角落发了会呆,摸出了自己从不离身的小药袋。 那药袋被绣织的十分精致,尾部带着的流苏袋口上还挂了枚玉佩,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的就以为这只是个装饰物,也就因如此,阿善的药袋才免于被丫鬟们偷偷拿走,她打开它从里面挑挑拣拣,最后取出一个白瓷的小圆瓶,将它放在地上轻轻一砸就碎了。 这会儿天应该是亮了,阿善枯坐了一夜,但因为这里暗无天日她不能算出准确的时间。 修白进来的时候,阿善歪了歪头朝着门口望去,白衣少年提着食盒进来时动作轻慢,他似乎没想到阿善是醒着的,两人视线相对时修白的脸色变了又变,半响后他呵了一声:“你醒的倒是挺早。” 阿善知道他不会心疼自己,所以她把自己蜷缩成很小一团,看着他有些可怜兮兮的回道:“我一夜未睡,这里太黑了我害怕。” 很软的声音,因为放得很轻很小显得过于委屈。 修白本来是想扔食盒的,但听到她这话时不由顿了一顿,把食盒放到地上后他鄙夷的扫了她一眼:“就你这胆子还想当南安王府的女主子?我随便拎出一个小丫鬟胆子都能比你大。” “骗人。” 阿善小心翼翼把砸碎的圆瓶藏在身后,她撇了撇嘴道:“我敢保证,你随便拉进来一个小丫鬟她们哭的一定都比我惨,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个姑娘不是男人啊,你去问问有哪个姑娘不害怕这种阴森不见天日的地方?” 修白打小跟着主子,还从没和姑娘打过交道。长这么大以来他接触最多的一个姑娘也就是阿善了,搞不懂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胆子一个比一个小,他也懒得和她讨论这个问题。 “喏。”修白用脚尖碰了碰食盒,他转移话题:“这是我我吃剩下给你带来的,想着扔了也是浪费,索性就给你吧。” 要按阿善平时那小脾气,就凭他这喂狗的语气阿善怎么着也得再回怼他几句,但转念她很快就想到了什么,于是就利索的伸手把食盒打开,她没注意修白给她带了些什么食物,只看到食物下那白净的大圆瓷盘。 “谢谢。”阿善很开心的笑了,不是感谢他带来的食物,而是感谢他带来的那个盛放食物的圆盘。 她心情真的好时,眉眼弯弯笑起来眼睛会变成亮晶晶的小月牙。修白从没见她笑得那么开心过,恶声恶气的样子有些架不住,他瞪了她一眼,但语气明显放软了,“你笑什么笑啊,丑死了。” 阿善没理会他,拿出圆盘后发现下面还压了张棋纸,两盘棋子,呆愣的片刻她抬头看向修白,修白别过头不看她,转身就要走。 “修白。”阿善赶紧喊住了他。 感觉自己好没出息的,大概是被这群人虐惨了她太过渴望温暖,此时竟然就因一张棋纸感动的就要哭了。压下心中的种种情绪,她很平静的询问他:“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修白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但还是回答了。“卯时。” 卯时,这个时辰容羡正在府中。 修白不知道阿善在想什么,只听到她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觉得无趣正要开门出去,就在这时,修白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瓷盘碎裂的声音,阿善捡起一块较为锋利的瓷片迅速压在自己的手腕上,想也不想就划了一道。 “你干什么?!”修白惊呆了。 正要上前,阿善忍着痛冷斥道:“不准过来。” 她学医,自然懂往哪里划怎么划最能减少伤害,今天这一招她昨晚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次,没有人能够将她困死在一个地方,如果困死二字只能二选一,那么她会毫无犹豫选择后者。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的时候却宛如行尸走肉的死人。 “去叫容羡,把他喊来见我。”血滴滴答答的顺着手腕滴落在地上,阿善疼的脸上笑容尽失。 平日里软绵绵脾气很好的姑娘,这一会儿靠坐在石壁上杀伤力极强。修白试探的走近只会让她更加发狠的把碎片往手上压,杀了无数人的少年第一次竟对着一个自杀之人手足无措,他咬了咬牙,最终恶狠狠的跑了出去。 “” 在修白离开的同时,地下暗阁涌入了好几名暗卫。 阿善在他们还没靠近时飞快的给自己伤口上撒了止疼药,她只是想出去又不是真的想死,这会儿真是庆幸极了自己跟着子佛学了医术。 嗒嗒 安静许久的地下暗阁重新传来了脚步声,原本还想给自己洒些止血药的阿善无奈罢手,只能心疼的看着自己的血滴滴答答顺着手腕染在了衣裙上。 “你这是何意?”脚步声最后停在了门边,容羡来的比她预想的要快很多。 平日里优雅冷淡的南安王世子爷如今戾气难掩,他眸色黑沉冷冰冰看着暗室里的阿善,才往里走了一步,就看到阿善拿着碎片再自己腕上又割了一道。 “别过来!”面对修白还好,面对容羡时,阿善总归还是有些紧张。 第二下在过于慌乱中她终是下手重了些,被割伤的手腕忍不住颤抖起来,阿善在他停下脚步后才开口:“放我出去。” 容羡冷幽幽看着她,戾意之下是掩饰极好的真实情绪。他薄唇毫无笑意的轻轻勾了一下,嗓音略低:“用死来威胁我?” 阿善尽可能忽视掉手腕上的伤,眨了眨眼睛笑得有些顽皮,“那我用死有没有威胁到你呀,世子爷?” 时间不等人,手腕上的伤如果不及时处理后果不堪设想。阿善没时间在这里和容羡耗着,她直接提出条件,“把锁链的钥匙扔过来,再让你的人全部退出暗阁。” “我想你也清楚我撑不了多少时间,倘若你想耗到我失血过多晕过去,那我可以告诉你,在我晕死之前我会直接抹脖子!” 血腥气开始无限蔓延,因为服用过千年血炼莲的缘故,阿善的血中带着股甜腻腻的花香。 大概是感受到阿善生命的流逝,容羡心口宛如针刺般开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说不出是牵制的心痛还是一些别的原因,在看到阿善不顾一切的要划第三刀时,容羡往后退了一步,喉咙一甜竟上涌出一丝血意。 在他捏着锁链的钥匙准备扔向阿善时,阿善却忽然制止他:“等等。” 容羡捏紧了钥匙,面无表情看向她。 “我知道世子爷很厉害,所以像抛个钥匙这样简单的动作,世子爷是不会失去准度扔到路中央的对不对?”阿善枯坐了一夜,这一晚上不是白做的。 她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次容羡会做出的举动,其中一项就是故意将钥匙抛到她够不到的地方,然后再假借靠近捡钥匙的时候冲过来牵制住她。 阿善平日里很少动脑,但不代表她就是个傻子,然而平日里的不争不抢的过分随和总是会被人误以为是傻是无用,也或许就是因此如此,修白修墨等人才会不把她放在眼中,如今她这话一出,站在修白身旁的修墨皱着眉看向她,眼中多了几分揣测。 容羡也定定看了她片刻,因血染红的薄唇配上苍白的面容而显得过分艳丽,他轻轻笑了笑,不知是夸还是什么意思,他看着她轻轻道:“你变聪明了,但并不讨人喜欢。” 嗒 钥匙很顺利的扔到了阿善的脚边,她没有马上去捡,而是看了眼钥匙后又看向容羡。 容羡眯了眯眸往后退了一步,他退至门外,对身后的人道:“所有人,都退出暗阁。” “” 当阿善解开锁链跑出暗阁时,久违的新鲜空气扑到她的脸上。 手腕上的两道伤口在遇到寒风时仿佛是又重新划伤了无数次,密密麻麻的疼痛已经让止疼药失去作用,止血的白色药粉洒在伤口上也被浸透,这伤势要比她想象的严重。 “送我回忠勇侯府。”如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阿善绝不能在从这里待下去。 可笑的是这皇城大的无边竟无一处可以容她之处,阿善想了许久,决定先回这身体的亲爹那里避一避。 警惕的看向几步之外的容羡,阿善见他眸色漆黑望向她的神情说不出的诡异。 清晨的阳光微凉并不刺眼,他一身白衣素雅,哪怕是面临威胁都不动声色,阿善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她握紧碎片按压在手腕上,“你带着你的人继续给我往后退。” 现在的阿善需要足够的安全感,而容羡明知如此,此时的他闻言不仅没有后退,反而还迈步朝她走来。 “你别过来!” 阿善慌了,抬起手索性直接将碎片架在了脖子上,但风一股股的涌来带着一股微浅的气息,那种若隐若现的气息隐藏在阿善的血腥味里,让她无法察觉,很快就侵入了她的身体。 啪 碎片无力的砸落在地上,阿善双腿一软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眼看着容羡走到了自己面前,她慌张伸手想去抓碎掉的瓷片,一只手伸来将她的手牢牢握入掌中,容羡屈膝蹲在她的面前,用另一只手控住了她的后颈,靠近她低声呢喃。 “就这么想逃吗?” 越来越无力的阿善身形晃了晃,控制不住的向着前方栽去,而她的前方就是容羡,于是她倒下时就像是扑入了容羡怀中,额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纤细的身形完全被他笼罩。 “你”阿善此时不该说话的,因为她说的话越多吸入的迷粉就越多。 但她实在太不甘心了,纵使机关算计也逃不出他人手心的感觉令她疼的心颤,她咬牙抬起自己的胳膊,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容羡的侧颜上。 “我、我要”除了手中一直紧握的碎片,阿善衣袖中还藏了枚更小的碎片,那枚碎片是她敲碎自己的药瓶后留下的,利刃处被涂上了毒.药,如若她逃不出去或是出了什么意外,她就准备用它来抹脖子。 鱼死网破嘛,阿善善良但不是圣母,既然她好过不了了,那害她的人也别想好好活着。 当初阿善想的很坚定给自己打的勇气也很足,但是等真的面临这刻时她说什么也下不去手了。倒在容羡怀中的时候,她发现这个人浑身冷冰冰的依旧像个死人,她将藏着淬毒碎片的手缓慢搭在容羡脖子上,眼睛中含着泪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容羡低眸与她对视,看到她白净的脸颊上也染上了一道血痕,水润的唇瓣失去血色,一张一合很吃力的似乎有话要说。 莫名就有些失神,容羡抱紧怀中的人轻轻将头又低了低。随着他俯身的动作衣领处脖颈露出的更多,阿善终于将蜷着的手按在了他的脖子上,很吃力的将那句话补充完整:“我要杀了你。” 她要杀了他。 容羡听清楚了,冰凉的碎片贴在他的皮肤上,奇怪的是那一刻他心跳的平稳竟然半分也不害怕。又一阵风吹来,阿善的头低了低胳膊无力的下垂,于是藏在手中的碎片应声掉落,容羡睫毛颤了颤,闷哼一声吐出了一口血。 阿善没死,她只是失血过多又中了迷.香,醒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明明只要阿善不死他的身体就不可能出现大问题,但这会儿他胸口灼热疼的厉害,喘息都很困难。修白修墨见状赶紧赶了过来,容羡抱着人起身,低哑的声音飘散在空中时,让一旁的修墨听到脸色极为复杂。 “封锁今晨的事情,如若传到王爷的耳中,无论是谁一律杀无赦。” 将抱着阿善的手臂紧了紧,他按压处阿善血流不止的手腕,快步往清波园走去时,他吩咐修白:“去把南宫先生请来。” 第54章 权势夫君四 “” 阿善陷入昏迷后,并不是全无意识。 她在最开始的时候还能感知到外界,迷糊中只感觉有人帮她轻轻按压着手腕,后来有人问:“伤成这样,她的左手会不会废?” 另一人声音有些苍老,“这丫头还是有些本事的,你别看那些伤口深,其实没一处伤到要害,倒是你” 那人似乎笑了,“你是做了什么事把人家小姑娘逼成这样,现在知道心疼人家手有没有事了,当初人家割.腕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哄着来?” 也不知道那人给她吃了什么,阿善只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轻,即将陷入沉睡时,她忽然听到先前男人痴笑了下,无情的嗓音刺穿雾气传入她的耳中,他略有些惋惜道:“谁说我是心疼她了?” “我只是觉得可惜,还以为能废掉她的左手让她涨涨记性。” 阿善:“??!!” 即将陷入沉睡的少女灵魂像是抽搐了一下,她因这声音很快想起了说话的男人,他谁 容羡。 沉重的灵魂因记忆的恢复变得再次轻盈,躺在榻上的阿善睫毛无意识颤动了一下。她的手腕此时已经被包扎好了,纤细的手腕上被裹了一层厚厚的纱布,隐约晕出一小块血迹。 “独情蛊的解药找到了吗?” 目光从她纤细的手腕移到面容上,容羡定定的看了她几秒。 南宫复帮她把着脉,半响后才回:“已有眉目。” “这么久的时间,先生就只是有了眉目?”容羡气笑了,眸中多了抹阴沉。 也不知是不是阿善割腕的原因,总之自这之后容羡的心口就灼热的厉害。每当他回想起阿善握着碎瓷片贴上他脖颈的场景,他就胸闷的厉害。 也是小瞧这个小小的姑娘了,为了逃出去,她竟然敢在碎瓷片上下.毒。 “你以为蛊毒这么容易能解吗?何况这是独情蛊,说它无药可解也不足为过。”南宫复将阿善的手腕塞回锦被下,认认真真打量起阿善。 之前他在外云游时,已经不止一次收到南安王府的传信,十次里面八次提到的都是这个小丫头。 “就是她给你下的独情蛊?”南宫复不得不佩服面前这位小姑娘,年纪轻轻就会下蛊,最重要的是,她是怎么得到的独情蛊? 要知道,这巫蛊属于医者中最古老难学的一术,别说是学不会,如今放在全天下就找不到几个巫医。 而就他所知的现在仅存的一脉纯血巫族,已经在很多年前迁到最南方的沧海之上,这世间能去那里的人都是少数,所以蛊术早已失传,更不要提独情蛊是属于叶迦巫族圣女的所属品,所以在最开始得知容羡中了独情蛊时,他还以为是貌美的世子爷惹上了叶迦圣女。 “还请南宫先生尽快找到解蛊之法。”胸口隐隐又泛起疼痛,容羡声音发凉,已经带了威压。 这南宫复大概是唯一一个在受到威胁时还敢调侃容羡的人,他见他脸色苍白眼睛就是不离开床榻上的人,似玩笑道:“世子爷为何如此着急解蛊?” “如今她嫁与你早已成了你的枕边人,你们朝夕相处日久生情也是在所难免的,如此好的机会,留着这独情蛊岂不是能表明您对夫人的爱意?说不定您以后就后悔解这蛊了。” 蛊毒?什么独情蛊? 阿善在睡梦中听得一知半解,沉睡中她的反应迟钝记忆力也大大降低。她听了好久后,才隐隐想起独情蛊是什么东西,这时外界安静了片刻后,终于再次有声音响起。 “后悔?” 再次开口的容羡语气说不出的嘲讽,“我只后悔当初在关她时,没能把她的手也锁起来。” 有叹气声传来:“那等顾世子妃醒来后,世子爷打算怎么处置她?” “断手断脚,继续锁起来。” “世子爷当真舍得这样对自己的妻子?” 清波园内微风轻荡,从半敞的圆木窗内吹来一阵凉风,扰的榻前的床帐轻轻飘动。容羡从这里踏出去时顺手带上了圆木窗,走到门边时,心口的疼痛又开始拉扯蔓延,他半阖下眸子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早知她会死,又何谈舍不舍得。” 是了,他想要杀了她,一直都想,从锦州城时这个念头就没打消过。 记忆重新回到锦州城,阿善那段不敢想也不愿意提及的记忆还是再现了。 偏僻幽静的一间小院子,院中光秃秃只余一颗大树。不知何时那树下长出了一朵血红色的小花儿,穿着白衫的清雅美人眉目如画冷淡疏离,他笑起来带了些冷意还有些漫不经心,但就是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重回那段时光,仍旧天真不谙世事的阿善蹲在美人身旁满脸的愧疚,美人只瞥了她一眼就退离她半步,看向树下的花问道:“这里为何会长出植物?”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前几天才刚让阿善在那里埋下一个断了脖子的死人。 阿善越看那花就越愧疚,她搅着衣摆小声说道:“这好像是黄泉尸花,相传是以人的血肉为养料,生于阴寒幽冷的地府,这花示为不详,因吸食人的血肉所以会沾染魂魄的怨气。” “羡、羡美人,你说他会不会变成厉鬼来找我们索命呀?” 这花阿善以前从未见过,她生于现代信仰科学,自然不信有什么地府之类的地方,所以更不信有什么黄泉尸花。 阿善从未做过如此大的亏心事,如今看到这花吓得都快哭了,而她身侧的美人听到这话时脸色都没变一下,他只是轻飘飘问她:“这花不常见,你是从何得知它为黄泉尸花。” “我从一本书上看到的。” “什么书?” “好像叫什么物记?我记不太清楚了,就是随便翻的而已。” “就是在你曾经住的那个山上?” 阿善很少能见他主动同自己聊天,她没察觉出问题只是点了点头道:“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并无。”容羡说这话时声音清清淡淡,因为他将声音压得很低,所以听着有些柔和。 那时阿善并不知,容羡已经在渐渐恢复着记忆,更不会知道杀人如麻手下染满鲜血的南安王世子曾经见过这黄泉尸花。 他还没有彻底恢复记忆,也还没想起自己真实的身份,只是隐约间记起很早之前,他踏过血流成河的府门,在满地的尸体间,有一朵纤细娇弱却异常血红的小花缓缓从尸体上开出,他身边有人惊讶着道:“爷,这是黄泉尸.花。” 黄泉尸花,以人的血肉为养料生于幽冥地府,记载在叶迦神物记,此书为叶迦族圣书,失踪多年。 阿善正想着该如何处置这朵花,一只修长指骨分明的手落于她的眼前。 阿善一怔,眼睁睁看着那只手把黄泉尸花采下,容羡玩味的把花捏在手中看了看,记忆又有一些恢复,有人叹着气道:“相传这花上沾染着怨气,或是有人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 容羡明明没有恢复全部的记忆,却在想起这句话时默默在心里把那四个字重复了一遍。心中荒唐发笑间他手指用力,下意识就想把花碾碎,然后他就看到蹲在他身旁的白嫩姑娘呆愣仰着头看他,清澈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真的是很明亮无辜的眼睛。 但到底是真无辜还是假无辜,在他这里已经不需要分辨了,因为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没由来的,他就倾身将那朵象征着死亡的花别在了阿善的发间。充斥着腐肉烂臭的花朵就算再美丽也让人觉得恶寒,阿善或许是受那花的影响才会变得敏感。 之后,有次她帮容羡针灸按压头部的穴位,疼痛之下男人紧闭的双眸忽然睁开,阿善拿着银针凑近他时被吓了一跳。对上那双阴暗幽冷的双眸,最后一份温和褪去后,容羡抓着她的手腕把人拉近,似随意般询问:“为什么要救我?” 阿善被吓了一跳,“我是医者自然要行医救人,救你需要理由吗?” 她救他只是因为自己初初下山孤单又害怕,她想问题太过简单于是忽视了很多致命点。但她忽视的,不代表容羡会忽视。 她是医者,住在偏僻别院半夜救了个陌生男人回来;她的确会医术,可她每次帮他治病包扎手法生疏又僵硬。一个普普通通的无依靠的少女,却知黄泉尸花看过叶迦神物记,更有趣的还是她那塞得满满当当的包袱 容羡生性多疑,在恢复记忆后难免会对阿善起了杀念。 尤其是有夜,阿善偷偷发现小院子中翻进来一个黑衣人,他在看到容羡后直接下跪喊了声主子,阿善躲在暗处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但她还是被容羡发现了,他问她:“你都听到什么了?” 阿善被吓得一直摇头,“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听到!” 她是真的什么也没听到,甚至说是还没来得及听就被容羡发现了。那时容羡本想杀了她,但转念他想探出阿善身上的秘密,所以就多留了她几日,也就是他仁慈多让阿善活着的那几日,让阿善有了可乘之机,她给他下了蛊。 独情蛊,是阿善在佛岐山上时子佛扔给她随意把玩的一个小圆球。 她看过叶迦神物记,自然知道叶迦一族。子佛告诉她,独情蛊是叶迦圣女的所有物,属于一阴一阳。 每当叶迦族的圣女有了爱人,她就会和爱人皆服下独情蛊。圣女为阴,爱人为阳,阳为生,阴为死,每一族的圣女都不得有情,但叶迦可以有,相反的圣女这一生也只能爱这一个男人,无论后不后悔服下这独情蛊后,爱人死她也亡。 子佛讲到这里时笑着告诉她,叶迦族服了独情蛊后却忽然后悔的圣女实在太多了,她们爱错了人却变得愈加卑微。 因为服了独情蛊后,阳蛊就会控制阴蛊,圣女死阴蛊散独情蛊也就解了,而阳蛊亡阴蛊会自.爆,如若爱人死了,圣女只能随着他一起走向灭亡。 有太多圣女因为绝望杀死爱人自.爆,也有太多爱人为了不被阴蛊的主人反噬而率先杀了圣女。这独情蛊初时是为爱而生,最后却成了爱人反目成仇、惩罚那些不是真心相爱之人的恶毒诅.咒。 独情蛊,也为毒情蛊。 “” 子佛和她讲这些时完全就是把它当成个故事讲得,阿善听完后还问自己得到的这颗独情蛊是真是假。 子佛说:“大概是真的吧。” 他像是丢垃圾般就把这东西丢给了阿善,从此之后再无过问过。当时阿善逃下佛岐山,一股脑拿东西时不经意就把这个带下来了,一开始她拿下来还没怎么在意,直到她发现自己即将小命不保,于是 独情蛊不是毒,她不敢下毒害人手上也没有那种能控制他人还让人无药可解的慢性毒.药。于是仍旧保持着善良的阿善就哆哆嗦嗦把独情蛊下给了容羡。 她想,只要容羡不想杀她,那么这蛊下了等同于没下。她很聪明的将男女中的阴阳蛊反过来用了,下完之后她就连夜收拾包袱逃跑,只是没想到天亮就被一群持剑侍卫抓回了小院。 “爷,这位姑娘该如何处理?”那时跟在容羡身边的人就是修白。 小小的院子被精甲侍卫围住,容羡踏着院外飘进来的梅花缓缓而出。路过阿善时他眼皮都没抬一下无情的彻底,转了转玉扳指,他漫不经心回:“杀了吧。” 总归是探不出什么消息,留着也是无用。 院外的梅花花瓣越飘越多,漂亮的红色落在容羡霜白的衣摆处平添魅色。在修白的剑驾到阿善脖子上的同时,阿善趴伏在地上抓住容羡的衣摆。 她仰头看着他,怯生生的表情下是无谓又澄澈的眼睛。 “你不能杀我。” 阿善攥紧他的衣摆,看着容羡一字一顿道:“杀了我,你也会死。” “” 是的,杀了她,他也会死。 第55章 权势夫君五 当阿善恢复意识的时候,最先感受到的就是手腕上的疼痛。 闷哼一声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片灰蒙蒙的景象,不等她有所反应,门外有人低声唤道:“爷,卯时了。” “嗯。”一声懒惰的轻音自身侧发出,这声音近的好似就在她的身旁,不等阿善有所反应,床榻微动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黑影将她笼罩时,阿善本能的重新将眼睛闭上,只余长睫一直不停颤着。 性格作风使然,容羡从来不在床榻里侧休息,但如今因为阿善的左手受伤只能垂直平方,于是他只能在里侧安眠,还在床榻外侧支了张小木桌,用来让阿善搭手。 一夜未能睡好,容羡从榻上坐起来揉了揉额角,他微阖上眼眸缓神时并没有发现阿善醒了,翻身下榻间他随意往她那扫了一眼,很快就注意到阿善乱颤的睫毛。 这是又疼了还是又做了噩梦? 平日里能将人一眼看穿的南安王世子爷,这会儿未能看出阿善的装睡。 只因昨日阿善昏睡后又是喊疼又是梦魇,见她如此,容羡起身后皱了皱眉,他重新坐到榻边将手覆在了阿善的脸颊上,阿善的睫毛颤抖的更厉害,意识在渐渐复苏,她还以为这狗男人是看出了她在装睡。 她还要不要装下去?总归是清醒了,不然醒过来拍开他的狗爪子破口大骂他,只是在她骂完后又该怎么面对他呢? 就在容羡将手覆在阿善面颊上的时候,阿善思绪转的飞快。接着她的注意力全部凝在了一件事上,那就是她昏迷前曾拿着碎瓷片想要杀了他,此时感觉到他冰冰凉凉的掌心往下移了移,阿善想起这事更不敢睁开眼睛了。 容羡不知阿善心中在想什么,他只是觉得阿善的脸颊比昨日要烫。见她睫毛颤的越来越厉害,容羡倾了倾身凑的她更近些,有微凉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面,接着好似是他的墨发垂在了她的颊边,有些痒 吱 阿善马上就要装不下去了,庆幸的是外室的门好像是开了。 听到声音后,容羡将身子直起,俊美的面容上一派平静。将阿善即将掉落的手握住又搭回桌中央,他站起身道:“一会儿让南宫先生再过来看看,她体温似有升高。” 进来服侍容羡更衣的玉清低头应下,他眼睛落在自家主子的衣服上没往榻边看一眼,恭敬说道:“昨日世子妃的姐姐递来请帖,说是思念妹妹想请她回府一叙。” “姐姐?” 容羡似乎早就忘了阿善还有个姐姐,半响后才响起自己早前拖出王府的那位,嗤笑声道:“看来是上次的教训让她怕了,不敢上门反倒是换了一招。” 玉清自然知道上次的教训是什么,他神情没什么变化,“那爷的意思是” “拒了。”容羡两个字吐得漫不经心。 如今阿善在南安王府被折腾成这副样子,他怎么可能容得别人看见。临上朝前他又往榻旁扫了一眼,只见榻上昏睡的小姑娘安安静静仍旧没什么反应,玉清随着容羡出去,转身去关房门时,他听到容羡淡淡道:“守好她,除了南宫复不准放任何一个人进去。” “是。”玉清怔了怔,在门前站定目送容羡走远。 “” 阿善等到房门被关上才敢睁开眼睛,压抑的呼吸终于得以放肆,她扭头看了看四周的摆设,确定这里的确是南安王府清波园,容羡的寝房。 她都扬言要杀了他了,这人竟然还敢和她同塌而眠? 怪不得她昏睡时做了一夜噩梦,原来是噩梦的源头就躺在她的身侧。 阿善并不意外容羡会救自己,只是没想到他像是没事人般竟然还给她这么好的待遇。知道此时容羡是上朝去了,阿善用没事的右手撑起身子坐起,抬回左手查看了下伤势。 还好,都只是些皮外伤,养几天就能恢复。 阿善捂住嘴轻轻咳了一声,初初醒来她是既无措又紧张,闹到如今这个局面是她割.腕前没有想到的。脑海中很快又想起昏迷中听到的对话,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容羡说的是等她醒来要断手断脚重新锁回去。 “咳咳。”脸色不由一白,阿善捂着嘴闷声咳嗽时右手有些颤抖。 她相信容羡既然敢说这话就一定能做到,但她绝不能就此束手让他得逞。只是她该怎么办呢? 阿善支起身子看了眼门外,在看到有人守在外面时只能放弃逃跑的计划。就她现在的身体情况,想跑是不太可能的了,哪怕是她现在求饶让容羡放过自己,按照那男人的冷漠程度成功性也不大,况且 阿善用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缠着纱布的左手,她血也流了伤了伤了,搞成如今这副局面她凭什么还要向他求饶?阿善也是有骨气的。就在她陷入沉思的时候,房门被人推开了。 妙灵率先进入房间,在看到醒着的阿善时愣了一下,接着她高兴唤道:“姑娘您醒了?” “这小丫头,要是让世子爷听到你唤世子妃姑娘,怕要是受罚了。” 又一穿布袍道衣的老者进来,他挎着个药箱面容慈祥,在看到阿善时弯身轻轻一拜:“草民南宫复拜见世子妃。” 这就是容羡口中的南宫先生了,在阿善受伤昏迷期间,一直都是由他为阿善治伤。 阿善没想到自己醒来的事情这么快就被人发现,正在无措,在听到南宫复的名字时却微微睁大眼睛:“南宫复?” 再去看这位南宫先生的着装,她可以肯定了,“您就是复手神医南宫先生?” 南宫复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笑眯眯看着阿善:“世子妃认识草民?” 阿善当然认识他,早前她在佛岐山跟着子佛学医,就有听说过山下复手神医的名号。 复也为再,这里意为重生的意思。别看这位南宫先生穿着简朴又自称草民,但他在医界的名声大的吓人,据传还有起死回生之能,早前先帝就多次召见过他,就连如今的成烨帝也对他礼让三分。 阿善记得,在很早之前,子佛有次从山下回来不知是从哪儿得来一本医书,那医书就是南宫复写的。 说起来在山上子佛对阿善纵容无度,无论阿善给他要什么他都会给,当时他连叶迦族如此重要的独情蛊都眼也不眨的扔给了阿善,可就是那本南宫复写的医书,她直到现在也没能看上一眼。 阿善对这位医界的顶级前辈心生敬佩,她是没想到南宫复竟为南安王府办事,想起自己迷糊中听到的独情蛊一事,想来这位南宫先生与南安王一家关系非同寻常,不然容羡也不会让南宫复得知独情蛊的事情。 南宫复似乎有话要同阿善讲,在为她把完脉后,他就支开妙灵去后厨煎药了。 当房间中只余他们二人时,南宫复问阿善:“世子妃可否告知老朽,您那枚独情蛊是从何得来?” 阿善下意识想起了子佛,她虽然敬仰这位前辈但并不愿同他讲自己在山上的事情,南宫复看出来也没有为难,只是换了个话题:“世子妃可有想过今后该如何同世子爷相处?” 阿善当然想过,在南宫复没进来之前,她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隐约像是猜出了南宫复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阿善看着眼前这位老者,试探的询问:“南宫先生有何赐教?” 南宫复道:“与其针锋相对吃尽苦头,倒不如换条路走。” 阿善微愣,沉默着低下了头。 前辈不愧是前辈,一句话就点出了重点。 是了,无论阿善怎样的排斥想要逃离容羡,但与他针锋相对的结果就是把自己搞的越来越惨。她心思再细计划筹备到滴水不漏又能怎样?他容羡出身皇室是踏着阴谋与算计才站到权势的高处,与这种人对抗她何时才能抵过? 阿善抓紧手下的锦被,知道南宫复这话还没说话:“先生想让我如何?” 南宫复就知道敢对着南安王世子下独情反蛊的姑娘不会愚笨,他很欣赏阿善的能屈能伸,于是他道:“以柔克刚。” 既然针锋相对换不来自己想要的,倒不如适当的把自己的身段放软一些。像容羡这种身居高位冷清无欲的男人,最喜欢的就是听话没有危险的人。 以柔克刚,南宫复这四个字的意思不是让阿善放低自己从此屈服于容羡,她是要让阿善换种温和性的方式打败他,冷刀子捅人永远不会有软刀子痛,因为前者伤的是人,后者伤的却是心。 身体的伤口可以愈合但心伤难愈,这个道理阿善也很明白,但有一点她不太懂:“先生是想让容羡爱上我?” 南宫复眼眸闪了闪,似是觉得好笑,他摇了摇头道:“让他学会爱人老朽可不敢奢求,老朽只愿世子妃能稍微入了他的心,只要他在伤你时能有片刻的犹豫,世子妃和老朽就是共赢。” 阿善听是听明白了,但她还是不懂:“先生不是南安王府的人吗?为何要帮我?” 哪有人唆使敌人去给自家主子扎刀子的? 南宫复看出了阿善的防备,他只是叹了口气:“我与南安王爷交情颇深,也算是看着世子长大,但我始终觉得一个完整的人心中不应该只有权势与冷漠,还应该懂得疼痛与后悔,而学会爱是最基本的。” 不过可惜的是,南宫复希望的这些,在容羡心中皆为空。 阿善默了瞬:“我入不了他的心,我已经试过了,他的心太冷了。” 南宫复倒也乐观:“入不了就不入罢,世子妃如今要做的,就是扭转现在的局面不再被他关起来,我有一法子世子妃可愿尝试?” 阿善正愁想不到好办法,“先生请讲。” “” 当容羡下朝回府时,听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世子妃已醒。 不过这并不是个令人愉悦的好消息,因为紧随的就是世子妃醒后情绪激动大喊大闹,甚至不顾众人的阻拦一头撞到了墙上。 怪不得他上朝时又开始心悸,容羡瞥了眼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下人,按了按额角语气发冷,“撞死了没?” 他还好好活着,自然知道阿善也死不了。 下人快被阴森森的世子爷吓死了,生怕自家爷一不高兴就将自己踢飞,他将额头贴地赶紧把话往好里说:“世子妃吉人自有天相只是受了轻伤磕晕了过去,南宫先生说世子妃无大碍,过一会儿就能苏醒。” 容羡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因为受阿善牵连心疼,他只觉得胸口闷得厉害像是堵着口气。在听完下人的话后,他眼皮微垂薄唇漫不经心勾了勾,手上的玉扳指轻转,他话中似有戾气:“怎么不撞死她算了。” 若是没有这控命的独情蛊,他这世子妃一头撞死死了一了百了。 她死了,他也就清静了。 第56章 权势夫君六 清波园内。 阿善窝在榻上正泪眼朦胧的拍额头,一旁南宫复皱着眉盯着她看了半响,在她放下手露出光洁的额头后,他道:“不成。” 到底是舍不得虐自己,阿善刚才哭的声音大闹得也够凶,但等到头真正往墙上撞时,她还是懈了力道。南宫复捋着胡子盯着阿善红肿的额头看了半响,严格要求道:“世子妃可否再把额头拍肿一些?” 他们一会儿要骗的可不是寻常人,而是南安王府权势滔天的世子爷。要在他眼皮子底下耍手段实在太难了,南宫复怕阿善伤的太轻容羡会有所怀疑,所以他们不得不小心行事。 一听还要虐自己,阿善不太情愿了,她往后缩了缩,在前辈面前像只小白兔似的,“先生。” 她搅了搅衣摆,“阿善还不想变成真傻子。” “不会让你变成真傻子的。” 南宫复友善的呵呵笑着,刚才两人合演了一出戏彼此都熟悉了不少,清楚阿善不可能对自己下得了狠手,于是南宫复撸了撸袖子道:“世子妃,得罪了。” 阿善:“” 先生别,你等等听我说。 容羡踏入清波园的时候,玉清和妙灵妙月正守在门外。 没理会他们,他踏上台阶后直接推开卧房的大门。伴随着啪的一声,房门后开大力撞击到墙上,这时阿善已经躺在榻上装晕了,但在听到这满含暴.戾的开门声,吓得还是抖了一下。 南宫复怕阿善露馅,赶紧先一步迎了过去。容羡在榻前几步远的距离站定,侧眸往里侧扫了一眼,“听说她刚才醒来闹着自.杀?” 闹自.杀倒没有,不过就是真情实感大骂了他几句,顺便装作受刺激不想活的样子往墙上撞了一下。 南宫复开始他的表演了,老人家撒起谎来真的是连脸色都不带变的。阿善躺在榻上闭着眼无法看清南宫复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用十分忧虑的声音道:“世子爷,老朽劝你一句,一会儿等世子妃醒来您还是不要再刺激她了。” “我刺激她?” 阿善感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容羡薄唇微弯没什么笑意,“先生到底想说什么。” “老朽想说的是,割.腕一事对世子妃的刺激极大,刚才她醒来时又哭又闹求生欲极弱,如果世子爷不想再闹出什么意外,这段时间就好好照顾她安抚她,小姑娘而已,耐心哄哄总归能好。” 见容羡瞳眸漆黑幽幽的看着他并未应答,南宫复心中也是没底。“爷。” 之前他说的那些都是提前想好的,如今说的这句却是临时冲动而言:“人都是感情动物,就算您不爱世子妃,但至少要对她好一些。” “您要知道,有时候柔情蜜语远比霸道强势要来的管用,尤其是在面对女人的时候。” 阿善越听越觉得这位南宫先生年轻时一定是个风流浪子,不仅仅只是医术好人精明,就连姑娘家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仔细想想,阿善依稀还是能看出南宫复年轻时的轮廓,她闲着无事不由脑补出什么风流俏神医的爱情故事,神游的太远,不由就忽略了二人的对话,总归她现在也是不能开口的。 当容羡走到榻前时,阿善的思绪还没飘回来。直到有冰凉的触感自她的颊边传来,容羡坐到榻侧手指似有若无的在阿善脸颊边触了触,阿善强忍着没有颤栗,但无法忽视掉这人审视而强烈的目光。 “世子爷,老朽还有一事。世子妃她刚刚情绪不稳磕伤了头,只怕她一会儿醒来” 容羡缓慢将目光移到了阿善磕伤的额头上,只见那片细腻的皮肤已然红肿鼓起,他的手从她的脸颊撤离往她的额角处而去,定定看了片刻:“只怕会怎样?” 南宫复表情很是复杂,他将演技发挥到极致,憋了半天硬是没吐出一个字儿:“罢了。” 他道:“一切等世子妃醒来再说。” 此时躺在榻上装晕的南安王世子妃阿善快装不下去了,在容羡冰冰凉凉的指腹触到她受伤的额角时,阿善轻轻一抖睁开了眼睛,想也不想就扒开了容羡的手。 实在是太痒了。 原本,距离阿善苏醒还要等上一会儿的,但如今她只能被迫提前醒来。睁开眼就撞入一双幽幽冷冷的漂亮黑眸,阿善躺着容羡坐着,这种自上而下被人俯视的感觉别提多别扭了。 啪 阿善一巴掌把容羡乱摸的手拍开,她吞了吞口水从榻上坐起身子,见容羡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于是问道:“你是谁?” 是了,这就是南宫复交给她的法子。 既然他们彼此都已经撕破脸面,那么阿善醒来就算是放软态度求容羡都不一定能换得他的心软。这人心硬如石因为性格的原因,从不会纵容危险留在自己身边,所以阿善如今只能装失忆。 只有她忽然失忆了,才有理由对容羡示好。失忆后什么都不记得的阿善也最为安全,因为这个时候的她苍白如纸心中不会对容羡有怨气,更不会记得独情蛊的事情来拿这件事来威胁他。 不得不说,南宫复真的是给阿善想了一个逃避危险的好办法,但同时,阿善不是真失忆,所以说在容羡眼皮子底下装失忆要承担的危险与心理压力会变得很大,是属于高风险高回报。 果然,一听说阿善失忆的消息,容羡的表情变了。 他善于掩藏,只是因为阿善靠的他近才能发现细微的变化。在沉默听完南宫复的解释后,他看向阿善,嗓音压低略微上扬,“你不认识我?” 阿善没什么演技,她现在所作出的所有反应都是南宫复教她的。 南宫复说她越是讨厌容羡就越要表现出亲近姿态,一句话解释就是说她现在对容羡的态度都要与之前相反,所以她思考了下露出一抹怯生生的笑容,眨了眨眼睛有些无措的轻声道:“我的头好疼,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确定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容羡眼尾微微上扬,问这话时看起来还算柔和。不过他要是马上信阿善他就不是容羡了,扭头看向南宫复时,南宫复赶紧回道:“刚才老朽想同世子说的就是这件事。” “世子妃先前受了刺激又磕伤了额头,会失忆也是有可能的。不过这失忆只是暂时性的,世子妃只要多加调理便可恢复。” 容羡长睫垂了垂,不言不语的样子也不知是信没信南宫复的话。 搭在腿上的右手轻轻点了几下,容羡忽然回头,喊了她一声:“善善。” 阿善反应极快,明白容羡这是在诈她。所以她慢吞吞应下,表情十分自然的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所谓受了过大刺激而导致的失忆,往往忘记的都是记忆深处最不愿提及的事情。 先前南宫复一直在帮阿善做铺垫,他不断的在暗示容羡,告诉他阿善是因被割.腕逃跑才受了刺激,而她割.腕的原因是被关入了地下暗阁,把她关入地下暗阁的人却是容羡。 所以说,阿善受刺激后,忘记的仅仅是这一系列的记忆,简单来讲就是忘了与容羡接触的所有记忆。抛开容羡,南宫复给她设定的是,她现在的记忆停留在了自己刚从佛岐山上逃下来。 不得不说南宫复足够聪明,他这样做既是给阿善留了一定的余地,也让失忆的阿善之后不用装的太过辛苦。 “她只是忘了与我有关的全部记忆?”容羡安静听完后轻轻笑了。 幸好他现在还不够爱她,不然听到妻子因自己的原因忘掉了与之有关的全部记忆,他大概会忍不住动手掐死她。 回过头又细细看了阿善几眼,在与她无辜又茫然的视线相对后,容羡重新品了品南宫复的话,忽然发现他现在心里也不太舒服。 “你是我的夫君吗?” “喂,大美人你真的是我的夫君?”阿善很聪明,她想到既然她此时的记忆停留在了刚刚下山时,那么她现在所做出的行为也必须与之相符。 所以她不怕死的揪了揪容羡垂落在背后的墨发,往他身边凑了凑好奇道:“我不过就是从山上跑下来后睡了一觉,怎么醒来人就成亲了呢?” 阿善见容羡看着她不说话,她也不怕,扬起一抹笑容歪着头盯着容羡的脸看:“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在骗我,不过我这眼光还是可以的,你这相貌一看就是我喜欢的类型。” 阿善心里快呕死了。 脸的确是她喜欢的那张脸,但这张脸的主人性格实在是她最讨厌的类型。阿善借着自己此时失忆而又受不得刺激,她死缠着容羡拼死的作。 “啊!”阿善像是才发现自己的手腕受伤了,她看着自己包裹着纱布看似伤的很重的手,抓住容羡的胳膊使劲的摇。“夫君我的手是怎么了,我怎么会受伤,到底是发什么了什么事?!” 容羡被她摇的衣服都乱了,自大婚后,他就没见阿善敢这么放肆过。 仍旧是对她的失忆怀着几分质疑,容羡垂了垂眼眸反扣住她的手,正准备让她疼一疼试探试探她,一旁的南宫复忽然出声阻止:“世子爷不可!” “世子妃受不得半分刺激,您此时若是使用强势手段让她回忆起不好的事情,恐怕只会” “我不太喜欢说话吞吞吐吐的人。”容羡嗓音发寒。 他扣着阿善的手未放,但力道明显松了下来。 南宫复不敢在挑战容羡的忍耐力,只好回道:“若世子妃此时再受刺激,只恐会病情加重变得疯癫。” “老朽对独情蛊的了解不多,并不能确定阳蛊的主人变得疯癫后,会不会对您产生影响。” 影不影响的谁知道呢,其实说白了,阿善和南宫复此时就是在欺负容羡不懂医。 “” 当妙灵端着药盘进来的时候,容羡正侧靠在榻前闭目养神,他端正的衣袍有一边微乱,俊美的面容上眼睛闭阖长睫微微颤着,没有人能看出他是个什么心情。 妙灵很怕容羡,应该说整个南安王府的下人们都怕这位世子爷。感受到房内的氛围有些诡异,她屏着呼吸往前,端着托盘的手有些发抖:“姑、姑娘,您该喝药了。” 容羡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漆黑的眸中有暗色流动,在盯着人看时仿佛会吸食人的魂魄。妙灵乍一对上容羡的眼睛吓得托盘差点摔在地上,只听到这位爷很平静问了她一句;“你叫她什么?” 妙灵自知失言,脸色一白腿发软着赶紧跪下。阿善心里清楚容羡此时心情不好,她担心这狗男人一阴郁就把她这呆傻的丫鬟弄死了,就只能出声打断他们的注意力,“药?什么药?” 刚才南宫复当着容羡的面装模作样,已经把她丢失的那段记忆简单讲了一下,但并没和她讲明她受伤的缘由。 容羡没搭理她,只是盯着跪在地上的妙灵平静吐出几个字:“出去,掌嘴一百下。” 阿善一听急了,但她现在失着忆并不能崩人设,只能再去扯容羡的衣服,故作茫然道:“夫君?大美人?你说掌嘴一百下是认真的吗?” 她声音变小了不少,“原来我嫁的夫君是个狠角色?” 容羡在听到她喊夫君时恍了一下神,转念他想到一会儿留着这丫头的嘴还有用。于是改了口:“掌五十,如有再犯直接割舌.头。” 阿善还是不满意,但同时注意到南宫复轻轻扫来的一个眼神。 原以为自己失忆后就能对容羡为所欲为,但就现在看来她仍旧是约束不了他的行为。心中又气又恼,她因为撞了头这会儿被这狗男人气的还真有些发晕。 妙灵出去后,煎好的药被摆在了榻前的小桌上,这会儿屋外啪啪的巴掌声伴随着女孩儿的哭声,阿善越听越是心疼。 被气的头好像更晕了,阿善抿了抿唇去够桌子上的药。 她自己是医者自然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所以从不会在药苦这种小事上哭闹着撒娇不肯喝。只是在她去端药碗的时候,坐在她身旁的容羡忽然站了起来,见他像是要走,阿善赶紧放下药碗去拦他。 “你这是要去哪儿?” 她是怕容羡嫌妙灵吵真去割了她的舌头,所以这会儿她死抓着他的衣袖不放,还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他。 就这副表情,还真是和她当初在锦州城时的模样差不多。容羡扫了她一眼试图将自己的袖子抽回来,不咸不淡的回她:“放手。” 阿善怎么可能放,不仅不放索性抓的更紧了。 容羡越是不愿搭理她她就越要恶心他,感觉门外传来的哭泣声更大了,阿善心口堵着一口气,表面上却软软轻轻的问他:“你不是我的夫君吗?” 容羡眼眸抬了抬,看她。 阿善眼眶红红的,看似是无辜委屈实则内心是被气的,她像是要哭般抓着容羡的衣摆轻轻摇了摇,撒娇般的质问:“既然你是我夫君,那你怎能不爱我?” “可如果你爱我,现在你的妻子病的药都端不动了,难道你不应该亲自喂吗?” 门外的巴掌声不知何时停了,在房中安静下来的瞬间,容羡嗤了一声,似是被她逗笑了。 略显阴郁的眉眼在含笑时多了分妖气的美感,他带着玉扳指的手指骨分明修长白皙。从容接过桌上的药碗,容羡用右手捏着玉勺探入药水中漫不经心的搅了搅,语气有些意味不明: “真想让我喂?” “”阿善抓着他衣袖的手一抖,忽然就有些后悔了。 第57章 权势夫君七 修白自容羡回府后就等在了书房门口,以往这个时候,他家主子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政务,结果他今日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人来。 已经到了冬季的尾巴,树梢间长出了嫩绿的芽。修白抱剑无聊的盯着枯枝看了许久,身旁的人忍不住了,“主子他去哪儿了?” 陪修白一起等待的男人身上裹了一身黑衣,他无论冬夏都这副打扮,脸上还罩了一块黑布。这是容羡手底下暗门的门主,在南安王府中他们都称他为隐卫长,意为南安王府中看不见的人,掌握着大大小小的情报,门徒遍布各地。 今日是隐卫长定期来汇报的日子,因为他的身份特殊,按理说容羡并不会让他久等。修白对先前清波园的事情也有所耳闻,见主子久等不来,他思索了下道:“你先去我哥那里躲会儿吧,我去后院找找主子。” 修白倒不担心阿善那一头撞墙上会出什么事,他只担心她寻死的行为会再次惹怒主子,再遭个什么罚也说不定。 果然,他人才踏入清波园,就看到了坐在树下低声抽泣的妙灵,小丫头这会儿两颊红肿,明显就是被人狠狠打过了。正在帮妙灵敷药的妙月看到修白进来,赶紧行了个礼。 修白皱了皱眉,问:“怎么回事?” “这都是妙灵这丫头不懂事。”妙月不知道该怎么说,看了眼此时口不能言的妙灵,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 修白来清波园是有正事汇报,可没空听个丫鬟在这里浪费时间。问不出来,他索性也不问了,总归敢惩罚阿善手底下的人也就那一位了,如今见她家丫鬟都变成了这样,修白不由有些担心阿善。 那不长眼的丑东西不会是说了什么话惹恼了主子,这会儿也在屋内掌嘴呢吧?! 修白走到门边步子缓了一些,左右没看到玉清的出现,他啧了一声踩着台阶上去,意料之外并没听到什么凄惨哭声。 “爷?您在里面吗?”修白敲了敲门,只觉得房间内静的诡异。 嗒 修白耳尖的听到玉瓷勺子碰撞到碗壁的声音。 房间内,容羡坐在榻边正捏着勺子一小口一小口的给阿善喂药,听到玉清的敲门声时,他眼也不抬的又盛了勺药汁,动作优雅的抵在阿善的唇边。 “什么事?” 阿善如同木偶般僵硬的将药汁含入口中,喂药不熟练的男人动作看似轻柔,但其实喂的时候十次里有八次都会把玉勺磕到阿善的牙齿上。 再一次的碰撞后,阿善捂住嘴闷哼一声,她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说出来恶心他的要求这男人还当真了,口中苦涩难言的药味弥漫,阿善忍无可忍想要伸手抢药碗。“还是我自己来吧。” 容羡轻飘飘往旁边一侧,他避开阿善伸来的手,又盛了一小勺药汁完全无视了阿善的抗拒:“张嘴。”、 带着些许药温的玉勺很快又抵在她软软的唇瓣上,阿善听到门外修白再次敲了敲门,张了张嘴刚想劝他走,勺子就顺势塞入,苦涩的药汁就又在口中蔓延开。 这哪里是她想象中的温柔喂药啊,这分清就是强塞十分装样子的敷衍! 阿善那一口喝的有些过急了,不由捂着口咳嗽了几声。 容羡搅了搅难闻的药汁这会儿耐心好的惊人,他等到阿善不咳了才又往她嘴里塞了一勺,往回收勺子时,有淡黄色的药汁顺着阿善嘴角流下,容羡看到后放下药碗捏住了阿善的下巴,拿起桌旁的巾帕帮她擦了擦。 他边擦着还边悠然的问门外:“何事?” 修白完全看不到屋内的情形,他只是凭着声音察觉出主子这会儿心情不错,他趁机快速回道:“周长余已经到了,爷有什么安排吗?” 周长余是隐卫长、暗门门主的名字。 被修白这么一提醒,容羡这才想起被自己抛在脑后的周长余,要不是他刚回府时收到了阿善撞墙自杀的消息动了些怒,这会儿书房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嗒嗒嗒。 手中的玉勺撞击到碗壁发出清脆的声音,容羡喂药的动作一缓,忽然就微微眯眸看向了阿善。 阿善正想着如何把容羡哄走,被他这么一盯,她缩了缩肩膀有些心虚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容羡盯着她薄唇没什么诚意的轻勾,重新盛了勺药汁喂到阿善口中。“没什么。” 的确没什么,他只是忽然发现,不知不觉间这个小世子妃已经有了左右他的能力。这是件很危险的事情,而对于危险,容羡向来是连根拔除。、 “爷?”修白等了许久都没听到自家主子应答,只能硬着头皮又喊了他一声。 容羡的思绪被他拉回,他有些心不在焉的回道:“先让他候着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别,你别一会儿过去了。”不过就是一碗几口下肚的苦涩中药,阿善却觉得容羡快把她喂死了。 看了眼还深不见底的药碗,阿善抓住容羡的手阻止他投喂的动作,“既然你有事就快些去忙吧,不过就是一碗药,我善善可以自己解决。” 勺中的药汁因阿善的推拒洒回了碗中,几滴药汁溅在了容羡的手指上,他放下碗拿起巾帕认真擦拭着,从容又不容拒绝。“不是怀疑我不爱你吗?” 容羡学着阿善的口吻,撒起谎来是不要一点的脸。 他说:“善善失忆了所以都忘了,以往夫君最疼爱的就是你,所以像喂药这种事,夫君自然要亲力亲为。” 阿善简直要被他的话惊呆了,要不是时刻记着自己还在失忆,她真想给他浇盆凉水让他清醒一下。 “原来、原来夫君对善善这么好啊。”见容羡还在盯着自己看,阿善只能强迫自己露出一抹笑容。 “夫君你还是快去忙吧,善善自己可以的。” 阿善撑起身体想要去拿桌上的药碗,“你看还有这么多,你这样一勺勺喂多耽误时间呀,还是我自己喝吧,几口下肚省事多了。” 这是她的真心话,与其一小勺一小勺的去反复品味苦涩的药汁,倒不如一口喝下去苦个痛快。 阿善在原本的世界,从电视中也不是没看过那些深情男主温柔给女主喂药的场景。她学医后想来想去始终觉得女主是在折腾自己,但是现在看着容羡近距离给自己喂药擦嘴,她想她或许是懂了。 人在生病变得脆弱之时,任谁都想有这么一个人温柔呵护着自己。又是喂药又是擦嘴,顺便再用心疼的眼神柔情对视着,软着声音去询问药是不是太苦太热。 当然了,阿善以上说的这些,她在容羡身上都没有看到。但就是因为没有看到,她才奢望得到这些。好在她对容羡没有什么感情,所以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再让自己受喂药之苦。 “你说的倒也对。”在阿善手碰到药碗的边缘时,一只大掌横空截住了她。 阿善被他凉凉的温度冰了一下,有些茫然的抬头看他:“我说什么了?” 容羡从榻上站了起来,拂开阿善的手重新将药碗端起。 眼睁睁看着玉勺从药碗中脱离被放在了木桌上,阿善坐起了身体,“你” 才吐出一个字,她的下巴就被容羡的手指捏住了。容羡站在榻边居高临下的半揽着她,将药碗抵到她唇边几口就灌了下去。 “呜呜呜”阿善推他没推开,反倒是把嘴边的药喝的更快了,咚咚几口下肚后药碗很快就空了,容羡赞赏的摸了摸阿善的头发,将空掉的药碗丢回桌上。 “这样果然快多了。” 阿善咳着趴伏到了榻上,长长的头发斜向一侧露出掩盖住的细软腰型,刚刚被灌了药的小姑娘颊边微红唇瓣晶亮,但最明亮的还是那双有神的眼睛。 “你!”阿善就知道这狗男人不可能乖乖伺.候她。 她想拿桌边的巾帕却发现它正在容羡手中,只能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嘴,她气恼道:“我是要自己喝,谁让你来灌了?!” 容羡的目光落在阿善湿润的红唇上,按住她的后脑强势又十分不温柔的帮她擦干净嘴巴。两人一个仰视一个俯视,不由就有一方越靠越近越来越近,在温热的呼吸互相交融之际,容羡感觉自己手下的小姑娘似在挣扎。 轻轻眨了下眼眸,他过长的睫毛扫在阿善脸上,鼻尖与她抵在了一起。他这时才回过神来堪堪停住动作,下巴偏移侧颜轻轻划过阿善的耳朵,他低声道:“夫君这么疼你,怎么舍得让你自己动手喝药。” 嗓音有些轻有些凉,总归在假意的柔情中还掺杂了莫名的感觉。 在容羡离开房间后,阿善直接摊倒在了床上,脸烫的厉害,就差那么一点点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刚刚就差那么一点点,这狗男人就要亲上她了! 这还是那个不喜人触碰的高冷世子爷吗?! “” 可以说,阿善在失忆后演技毫无破绽,至少在妙灵妙月、修白这里是没出什么纰漏。 修白是个看着无脑实则很精明的人,他在得知阿善失忆后没多久就抱来一棋笥,两人各执一子下的就是阿善曾教过他的五子棋。 “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还会下五子棋?” 清波园的院子很大,容羡的寝房外就有一颗很大的树,两人在树下下棋时修白没说过几句话,直到一盘棋结束,他的质问来的迅速又突兀。 阿善虽然早就有了准备,但还是被他忽然的转变整懵了。果然,她这微微的愣神很快被修白收入眼底,他哼了一声将棋子丢到了棋盒中,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知道你是装的。” “我装什么了?”阿善觉得好笑。 南宫复之前已经把话解释的很清楚了,她丢失的是从佛岐山下来后遇到容羡的记忆,而不是全部的记忆。至于五子棋,她在佛岐山上就已经精通,又何来露馅之说。 修白还是不太相信。“你当真失忆了?” 看着他反复质问的样子,阿善忽然默了一瞬。 就连修白都没轻易相信她失忆的鬼话,那容羡又怎么可能相信呢?阿善不由回想起容羡在得知她失忆时平静莫测的态度,越想心中就越是没底,她不太高兴的回修白:“失忆了就是失忆了,我闲着没事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干嘛。” “自然是为了逃避你作死犯下的惩罚,我告诉你,就你那” 修白与阿善那清澈茫然的眼睛对接,阿善演的十分好奇:“我怎么了我怎么了?你刚才说我要逃避什么?” “没什么。”修白忽然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总之那天阿善发疯割.腕时真是让修白重新认识了她,她在那种时候表现的越刚越勇猛相同的也是越不给自己留后路,就连修白都知道她折腾这么一出主子之后不会轻饶了她,更何况是她自己。 修白始终认为,这天底下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而面对失忆的阿善,他又始终挑不出什么毛病,只能一遍遍的试探。 “不管你到底是不是装的,总之主子还是把玉清派到了你身边,你可给我悠着点,别再连累他受罚了。” 阿善将棋盘上的白子捡回了自己棋盒中,很流畅的接话:“玉清是谁?” 她失忆后才刚刚接触南安王府的人,玉清在此期间就出现过两次,她还不记得也不奇怪。 修白又道:“我刚才出来时看到主子脸色不太好,一会儿你主动点,凑过去让爷抱一抱,总归爷心情好了你又不吃亏。” 或许就连修白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已经从那个只会冷着脸、恶声警告阿善离自家主子远点儿的独羡派,逐渐变成你一个世子妃让我家爷抱一下不应该吗的管家派。 当局者迷,这一改变阿善看的清清楚楚。 听惯了这白衣少年口中那句离我家爷远一点,如今乍一听这句主动去让爷抱一抱她不是不惊讶。但南安王府处处都是人精,她并不知道修白是不是故意这样说,所以她只能装作平静的听着。 最重要的一点 阿善心快速一跳,她险些忘了修白话中的玄机。 “你主子脸色不太好为什么要抱我,我刚才没惹他啊。” 修白不说话了,盯着阿善看了一会儿仍旧没看出她的不对劲儿。 阿善真是怕死了他的一直试探,只能主动出击:“还有一事不明,你家爷是男人,为什么要让我主动抱他而不是他主动抱我,他不是说他很爱我吗?” “既然爱我,像亲昵搂抱这种事你就应该去同他说教,我还等着他来抱我呢。” 修白被她的神奇逻辑吓怔了,他想不出自家爷主动亲近阿善还抱着不撒手的样子,他只觉得有些眼疼。 “你可给我闭嘴吧。”他家爷神一样的人物,凭什么要屈尊讨好女人。 上上下下把失忆后没什么气色的阿善打量了一遍,修白挑眉开始毒舌:“你也不看看自己长成什么丑样,配让爷主动亲近你?” 是个女人都受不了男人攻击自己的相貌,何况阿善长得并不丑。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修白另一种试探手段,只能忍着怒气保持理智。 “对,我长得不好看,那是因为我的好相貌不屑于对你绽放。” 阿善和修白吵架经常受气,时间久了这嘴皮子也利落了。“还有你家爷凭什么就不能主动亲近我了,先前他又是给我喂药又是帮我擦嘴体贴的不行,哦对了,他还想亲我呢,但不好意思啊,我拒绝你家主子了,我也觉得他不配亲我呢。” 最后一句是阿善的真心话。 修白被她怼懵了,打死他他也不信自家主子会求吻被拒,而且在潜意识里,他也不愿相信容羡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在府里横惯的少年说不过人但打的过人,这会儿他也忘了阿善是个女孩子,抄起旁边的剑就向阿善而来。 “老子要杀了你!” 阿善被他追的满院子跑,见他没有拔剑才敢停下脚步。到底是她现在失忆后还有个不能受刺激的保护层,所以阿善停下后转身就在修白脑门拍了一巴掌:“你给我跪下!” 修白还真停住了,“你说什么?” 阿善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让你跪下!” 之前南宫复告诉阿善了一个小细节,那就是她失忆后没了有关容羡的记忆,所以在容羡没恐吓她之前她不能怕他。相对应的,失忆后醒来摇身变成世子妃的她不能畏畏缩缩,因为她还并不了解南安王府下人们对她的态度,所以她适当的必须要蛮横。 “有你这么和主子说话的吗?” 阿善总算是横了一回,她指着修白的鼻子道:“你家爷是你主子,难道我身为他的世子妃就不是了吗?你刚才不仅骂我还想打我,我不仅要让你跪下来给我道歉还要去找你主子告状说你欺负我,他那么宠我,我一定要让他打断你的狗腿。” 修白扬了扬脖子往阿善背后一看,还真就这么来了一句:“主子?”、 阿善还当修白是在骗她,直到她真的听到有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想来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是被他听去了,阿善一不做二不休当即回头,抱住走近人的腰身雾蒙蒙撒娇:“夫君,他打我。” “” 空气在这一瞬间忽然安静,阿善在修白的抽气声中,忽然感觉自己陷入的这个怀抱温暖到一点也不冰冷。 风侵.入时没有熟悉的冷雅熏香,阿善仰头的同时被那人迅速推开,跄踉着后退了几步,阿善看到清俊的持剑侍卫垂头跪在了地上,他的耳尖有一点点发红,嗓音干涩涩开口:“属下有罪。” 阿善的胳膊还有些发软,她此刻才反应过来,方才她抱住的哪里是容羡啊,这分明是 玉、清。 第58章 权势夫君八 南安王府中暗卫遍布,没有任何事情能逃出他们的眼睛。 当容羡得知清波园发生的事情时,他正在书房练字。白色的宣纸因为主人长时间的停顿被滴上墨点,黑色晕染了上面的字。 “你说什么?”容羡总觉得自己刚才没有认真听暗卫讲话,不然怎么可能会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跪在地上的暗卫倒不是针对谁,他只是如实禀报:“属下的确是看到世子妃抱住了玉清副卫,在场看到的除了白统领,还有一众仆从婆子。” 就在刚刚,府里的管家来找容羡,说是到了冬末临近春季,想要给世子妃添置几套新衣。时间的确是对上了,容羡才让玉清领着做衣服的婆子女红去清波园,结果没一会儿工夫就传出世子妃与侍卫搂抱成团的消息。 “你当真是看清楚了?”暗红色的玉管宣笔是毛笔中的珍品,这会儿却被容羡轻漫捏着,好似随时都会折成两段。 暗卫有些难以启齿,他哑了瞬间,才干巴巴开口:“看、看清楚了。” 不只是他看清楚了,隐在秘处的其它暗卫兄弟也看的清清楚楚。 想起自家世子妃在抱住玉清时嗲兮兮喊出的那句夫君,他大概猜测到了什么,不过还不等他汇报,守在门外的小厮敲了敲门:“爷,白统领和玉清副卫过来了。” 容羡没说话,只感觉外面的小厮犹豫了片刻,才吞吞吐吐道:“他们现在跪在门外想要见爷一面,说是来请罪的。” 容羡面无表情的捏着宣笔轻轻一转,暗红色的玉管剔透莹润,衬的拿笔的那只手指骨又白又好看,他好似没听到门外小厮的声音,只是淡声对房中的暗卫道:“退下吧。” 暗卫隐去的悄无声息,完全没有让门外之人察觉。 站在门外的小厮来回徘徊着,他看了看跪在门外的两位大爷,又看了看紧闭的书房大门,到底是哪边都得罪不起,他只能硬着头皮再去敲书房的门。 吱 书房的门忽然开了,小厮的手停在半空,在看到出来的人时赶紧弯身退到一侧。容羡面上的表情与先前没什么不同,他没有往下走,只是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二人道:“何事?” 跪在地上的修白率先请罪,他身为容羡的贴身侍卫从小护着容羡长大,地位在王府中非同一般。很少会向容羡下跪的他这次跪在地上还磕了个头,声音闷闷的有些发沉:“属下有罪,请主子责罚!” 他错了,是真的错了。如果重新给他一次后悔的机会,他绝不会在看到玉清过来时,故意逗吓阿善说是主子过来了。 玉清脸色有些发白,想也知道容羡此时已经得知了清波园那边的事情,所以他并没有辩解,只是沉默的认着错。 “她当真抱你了?”看着玉清闷闷情愿受罚的样子,容羡眸色幽浓,看不出是个什么态度。 修白总觉得玉清再多说几句话会没命活着了,所以在他耿直的吐出一个是字时,修白慌忙帮他解释:“主子你听我说,这其实是场误会” 修白简单的将事情的经过解释了一遍,主要还是把重点放在了后面:“这都是属下的不对,顾世子妃是因为把玉清错认成了您,才会不小心抱错的。” 容羡总算是听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玉清是他从小带到身边的人,他是什么性格容羡最为清楚。原本他就不太相信暗卫口中的话,如今听修白这么一解释,的确是帮玉清洗清嫌疑了,但他忽然间心情却愈加差了。 “所以说,是世子妃主动抱得你?”容羡没看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从暗卫与修白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了阿善的软萌撒娇。 她是反身直接抱住了玉清的腰身,额头抵在他的胸口声音嗲兮兮的告着状。就这么个小姑娘,反身抱人时想也不想就把脸埋到人家怀中,难道她就没想过她抱住的人很可能不是她的夫君吗? 容羡的衣摆轻晃,缓步下了台阶。 玉清见状埋着头又认了声错,他奉命跟随阿善,侍卫出身的他没有及时避开主子的触碰本就是他的失职,本能的想要护住刚才误撞入他怀中的小主子,所以玉清硬是将所有的错揽在了自己身上。 “属下罪该万死,玉清甘愿受任何惩罚,只求主子饶过世子妃,她是无心之举。” 瞧这话说的,那顾善善是无心,难道他玉清就是有心的? 容羡注意力本来没集中到他身上,在听到他这话后目光停顿,对着他勾唇,“她顾善善是无心你也是无心,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让本世子饶过你们二人,不应追究此事?” 玉清一怔,知道自己说多错多,他在地上重重一磕。 “属下知错,请主子责罚。” 容羡幽幽盯着他的后脑看,忽然就抬步往他身前走了一步。在他缓慢将拇指上的玉扳指拔下时,跪在另一侧的修白大吃一惊,他顾不上什么,有些慌张的喊了声容羡:“主、主子?” 容羡虽然犯下杀孽无数,但他很少主动杀人。修白是一把锋利的剑,只属于容羡一人的剑,所以修白很清楚容羡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他记得主子上一次拔下手上的玉扳指时,是亲手灭了母族舅舅一家。 “起来吧。”被修白这么一打断,容羡像是回了神。 玉扳指在手中摩擦了片刻又重新戴回了拇指上,他也不知自己刚才的杀意是从何而来。 “既然是世子妃主动抱得你,那你何罪之有?”容羡微垂眼睫,眉眼间的笑意清浅很快却掺杂了些许寒凉。跪在地上的玉清和修白越听越觉得自己主子不太对劲儿,果然,容羡顿了下又道: “世子妃那双手如此不老实,不如就剁下来吧。” 不仅仅是剁手。 容羡在回清波园时还想,连自己的夫君都能认错,那么她那双眼睛留着也没什么用处,想起她似乎还对着玉清撒娇喊夫君,容羡越加不舒坦。 他发狠的想着,那舌头也合该拔下来。 “” 在玉清和修白匆匆忙忙去书房请罪的时候,老管家很快赶了过来,命令一众的婆子给阿善量身选布料。 阿善慌忙中没注意到那两人是什么时候走的,她只知道她被玉清推开的那个瞬间脸燥的厉害,手脚无力大脑空白,根本就不知该作何反应。 也幸好她没什么反应,不然她要是在那个时候说出些什么不合适的话来,那么她失忆的事情很快就要被人拆穿。 说起来阿善的运气实在是太不好了,这唯一一次的大乌龙犯在了众目睽睽之下,不仅是那群婆子女红看见了,就连伺候在清波园的几名仆从也看的清楚,妙灵妙月看到更是傻掉了,妙灵最为过分,竟然还失手打碎了端着的糕点碟子。 一群人来的快去的也快,乌泱泱一群人在清波园乍一走显得这里过于冷清了,阿善走到院子里仰头看着院中粗壮的大树,蹲下身戳了戳树下的泥土。 好似又有什么人进清波园了,阿善蹲在地上没有回头看。 她因病穿着十分朴素,但因为是世子妃的缘故,哪怕是朴素衣裙仍旧飘逸大气,白色的衣摆在蹲下时铺开成一个半圆,露出里面绣着几点浅淡的小花。 “听说。”脚步声最终停在了她的身后,不是府中的任何一名下人,位高权重的世子爷避开她铺散的裙摆,走自她身侧道:“你抱了玉清。” 阿善早就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容羡质问的场景,所以她眼皮也不抬道:“玉清是谁?是我刚才抱错的那个小侍卫吗?” 她又戳了戳地上的泥土,将失忆后的无畏单纯发挥到极致,“你不是听说呢,我刚刚就是抱错了。” 虽然担心玉清的安危,但她如今绝不能为他求饶。她像是没什么事般,无厘头的询问:“夫君你饿不饿啊,都说吃什么补什么,你看你要不要让后厨给我闷个猪蹄,我这手腕现在还好疼好疼的。” 容羡往她搭在腿上的左手看了一眼,似真似假的轻言:“还补什么,我看你这伤势也好不了了,不如直接剁下来算了。” 阿善在心里呵了一声,右手扒了好久的泥土有些脏兮兮的,她往粗壮的树腰上擦了擦,茫然问:“不就是个猪蹄嘛,你干嘛要剁我的手。” 容羡幽幽凉凉看着她,忽然很想碾碎她这无辜的表相。 喜欢是什么?容羡从没什么认知。他只知道自己想要得到的和属于自己的都必须牢牢地抓入手心,但显然阿善这个外来者并不属于其中任一。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让容羡对阿善有了新的认知,他忽然发现他并不喜欢阿善被别人触碰,这种感觉来的浓烈。很奇怪,还带着一种危险的蛊.惑感,容羡很清楚自己必须提前去除这个隐患。 那么 容羡抬步,又往阿善身旁走近了几步。 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姑娘仿佛没意识到危险来临,她蹭了蹭手掌上的泥土从地上站起,啊了一声,她偏头看向走近的容羡。 “我知道了。”阿善歪着头明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她大概不知道自己脸上也沾了些泥土,只是在甜笑的时候忽然张开双臂抱住了走近的男人。 容羡比玉清还要高一些,他身形修长体温很凉,所以他的怀抱一点也不温暖。阿善在抱住他时思绪有片刻飘逸,她将下巴抵在了容羡怀中,闻着他身上冷冷浅浅的熏香用脸颊蹭了下他。 容羡没想到阿善会忽然抱他,行动被控住后他的那些暗浓情绪也在渐渐隐退。微蜷的右手微微张开,他手臂下垂没有回抱阿善,只是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我自然是知道你为什么要剁我的手了呀。”阿善踮起了脚尖。 她左手有伤不能大动,只能用自己刚刚扒过泥土的右手勾在了他的脖子上。见容羡并未察觉,她笑得更加愉快,前面都是装笑这次才是真笑,她看着容羡精致如玉的侧脸,凑上前趴在他耳边吐气: “世子爷,你吃醋了。” “你不喜欢我抱其他男人对不对?” 对什么对,就连阿善自己都不信这个鬼话。 她不是真的失忆,怎么可能不了解这个男人。刚才她虽然蹲着但时刻感知着身后的动静,会忽然站起来抱他,也全是保命之举。 你永远不要去猜测,一个丧心病狂没有感情的男人下一秒会做出什么事,就如同阿善此刻抱住容羡,透过他那双漆黑的眼睛仍旧猜测不到他最真实的情绪。 容羡的体温比寻常人凉,但他并不是感知不到外界的温度。 几乎是在阿善软软温温的身体靠过来后,他身上的寒气就在嚣张吸食着他怀中人的温暖,寒凉的体温有了片刻的回暖,容羡在感受到耳侧的吐息时睫毛一抬,平静凝视着靠在他肩膀上的人。 “你说的对,我的确不喜欢你碰别人。”相同的,他也不喜欢别人碰她。 这不是什么需要隐藏的心理,容羡向来目标明确,认清自己的心思后也从不需要掩藏。被阿善这么一点明,他对这姑娘的想法比之前变得更为清晰,所以这会儿意外的配合她。 那么 容羡露出一抹很浅的笑容,垂着的右手忽然搭在了阿善的后腰上,他另一只手从阿善的脸颊游移到下巴上,轻轻捏着抬起,然后再毫不犹豫的俯身吻下。 那么,就姑且将她归于自己的所有物吧。 容羡忽然想起几日前南宫复劝解他的话,比起强势的控制,没有任何一个姑娘能抵得住柔情蜜语。如果这是一场利益游戏,那么容羡愿意尝试。 一旁长廊上,妙灵与妙月端着盘子并肩走在一起。在看清树下相拥的男女是谁时,妙灵睁大眼睛险些再次端不住盘子。 妙月眸光一闪,她比妙灵要镇定多了。 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一旁的妙灵退离,妙灵呆呆傻傻的往后退了几步,走出几步的她仍旧是不太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 再次扭头时,她看到自家姑娘落在世子爷背后的手忽然抓住了他的头发,沾着些泥土的手蹭染上世子爷的头发,些许还蹭在了他白净的衣服。 树下的世子爷好似无所察觉,他高大的身形完美挡住怀中娇弱的姑娘,所以妙灵没有看见,在阿善去扯容羡头发的同时,还狠狠咬了他一口。 阿善:不管是我主动亲你还是你主动亲我,在我这里亲都不能叫亲,它被称为咬。 阿善单方面的咬,下口还不留情的那种。 第59章 权势夫君九 “” 晚膳的时候,阿善如愿吃到了后厨做的猪蹄。 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容羡都很少会陪阿善一起用膳。而且自白天她狠咬了他一口后,那个男人更是失去了踪影。 “姑世子妃。”妙灵被掌过嘴后仍是难改自己的称呼,她的脸敷过阿善送的药后已经消肿了不少,目睹了白日事情的她有些担忧的道:“世子爷去哪儿了?” 阿善左手不能大动,只能单手吃饭,她现在十分庆幸自己当时划的是左手而不是右手,啃了口香喷喷的猪蹄后,她满不在乎的回:“我也不知道啊。” 她的确不知道,但她大致能猜的出来。 就凭她刚才蹭在他衣服和头发上的泥,那男人大概是去浴房沐浴吧。 想着这些,阿善单手控着猪蹄又啃了一大口。妙灵见状赶紧拿着帕子去给阿善擦脸颊,她边擦还边劝着:“姑娘你慢点吃,一会儿世子爷回来,看到该不高兴了。” “他早就不高兴了。”阿善很乖的仰头方便妙灵帮她擦嘴。 厨子大概是知道她重口,所以在猪蹄上放了不少辣椒,这会儿阿善啃过猪蹄的嘴巴变得又红又亮,她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果然听到妙灵疑惑回问:“姑娘说什么?” “没什么。”阿善怎么可能告诉妙灵,白日她在容羡亲她的时候,狠狠咬了他一口。 当时她没料到这男人会忽然对她动手,所以迟缓的瞬间让容羡趁虚而入。那种软软腻腻的感觉微微露头带着些许的试探与散漫,阿善背后犹如有一条冰凉的大蛇蹭过,寒到发毛的同时,所以她是下了狠力道咬他。 “咬我?” 阿善至今记得容羡放开她时的情形,男人轻轻抬头,搂着她的手臂却未松。 平日里尊贵冷淡的世子爷,在经过刚才的事情后总归多了抹不一样的感觉,他唇形很漂亮的薄唇中央多了一条细碎的口子,很快就有血色染在了他的唇瓣上。 按着阿善的后颈迫使她仰头,容羡带着些威压道:“为什么要咬我?” 至少在容羡看来,他主动的这次感觉还不错。 阿善是真的不太明白容羡为什么会亲自己,所在推他没有推开后,她明明倚附在他怀中出口的气势却一点也不弱,她反问:“那你干嘛亲我!” 总归,阿善最后是把容羡气走的。虽然容羡走的时候只扫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但阿善就是看得出来他不高兴了。 吃饱喝足后,阿善在院子中溜达了很久就回房休息了。她睡时容羡还未回房,妙灵伺候她换好衣服,还是不确定的问了一声:“姑娘真的不等世子爷回来吗?” “不等了。”阿善坐在榻上小鸡啄米似的。 南宫复在给她开药方时加了些安神助眠的药,再加上自失忆后阿善日日精神紧绷,每日也就只有在入睡时才能放松些。 今日发生的事情有些多,所以阿善紧绷的厉害,累极后入睡的自然又快又沉。她根本就不知道容羡何时回来还回不回来,直到 他突然咬醒了她。 “” 容羡从清波园离开时,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了。 他的衣服和头发上都被阿善蹭上了泥土,所以他直奔浴房,路上老管家跟着他,犹犹豫豫的开口:“爷,修白和玉清还在您书房外跪着呢。” 容羡被咬过的唇瓣还很疼,他推开浴房门时用手背轻轻蹭了下伤口,对二人的举动毫不意外。 “既然他们愿意跪,就让他们跪着吧。” “可是”老管家是越老心越软,除了容羡,剩下那几个孩子也都是他看着长大的。 他看了眼外面阴沉的天色,有些担忧道:“今晚怕是又要下雪了。” 容羡不答,他褪下蹭有泥土的衣服解着中衣,实在是没什么说话的欲.望。 “若管家能劝他们二人回去,自然也是好的。”如果他们二人肯听他的话。 浴房中热气蒸腾,正正方方的池子中开始泛起一点点涟漪。容羡入水后背靠在池壁上,直接下令赶人:“点上熏香,出去。” 老管家只能领命照做。 当浴房中彻底安静后,容羡闭着眼睛在池中闭目养神。 每当天气转凉时,他的头疾就有加重的趋势,这大概是阿善在锦州城帮他医治时留下的顽疾,与此同时伴随而来的就是失眠症,但意外的是,今日他竟然在浴房中睡着了。 冰冷的大雪蔓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容羡再次睁开眼睛时,就发现自己处在冰天雪地之中。 黑色的华贵衣袍上落满了厚厚一层雪,容羡眼皮微垂,于是落在他睫毛上的碎雪窸窣落下,他呼出的气息变成白雾很快消散在空中,四周除了白雪就是红瓦宫墙,这里是皇宫。 嗒嗒,嗒嗒 有脚步声在雪地中响起,靴底与厚厚的积雪接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来人走的小心翼翼又有些匆忙,她一身藕粉的衣色在雪中像是一朵盛开的娇花,纯净又富有生命力。 “欸,你不要站在这里了好不好?” 容羡还没分清这里究竟是梦还是什么,走到他面前的姑娘轻轻开了口,她温软的声音中有些哀求,很是无力道:“我求你了,你走吧。” 走,他为什么要走?是谁可以左右他的去留? 漫天大雪遮挡住人的视线,寒风吹来时大雪倾斜,容羡眨了几下眼才看清站在面前的姑娘。 明亮清澈的眼睛,微微轻嘟的可爱唇瓣,这张脸完全是属于阿善的。 不对。 容羡微微眯,定定看着面前的姑娘时,发现她比阿善还要漂亮一些。 见他一直不说话,阿善有些着急,她左右环视后,趁着四周无人倾身扫去他肩膀上的落雪,然后快速将一件披风罩在了他身上。 温暖的手背不经意蹭到他没温度的侧颜时微微颤了一下,阿善做完这一切后退后的果断,她张了张口,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复杂。 “这是我见过皇城最大的一场雪。” 容羡看她,听到她顿了下继续道:“雪很冷,它沾染上人的体温就会融化,相应的也会吸走人身上的温暖。” “我很怕冷,我也不喜欢雪。” 又有寒风吹来时,阿善的衣摆在雪地中轻轻摇曳。 她将手指蜷缩在衣袖中好似是真的冻到了,长翘的睫毛下唇瓣微咬,本该不为所动的容羡见她这样像是不受控制般忽然动了,僵硬的手臂轻抬,他似乎是想摸摸阿善的脸颊,却被阿善很快躲开了。 “对不起啊。”阿善对着他抱歉的笑了笑,她不是真的开心时虽然在笑,但眼睛不会弯成甜甜的月牙状。 大概是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阿善哎呀一声像是下了狠心。“如果你真的要在这站着,那我也不会再管你了。” “总之身体是你自己的,你冻坏了我顶多会有些愧疚,但才不会心疼你。” “容羡,我” 身后又有脚步声传来,听声音好似还不是一人的。已经足够大的雪在不知不觉间好像又狂烈了很多,阿善最后几个字卡在口中,容羡皱了皱眉,听到不远处有人喊道:“善善” 有些熟悉的嗓音,略微发沉还含着几分冷意。 容羡在听到这声音时,很明显察觉到面前的小姑娘脸色变了,在又听到不含情绪的过来二字时,阿善有些难过动了动,她最后看了容羡一眼,离开时身影像雪地中摇摇欲晃的蝴蝶。 风吹来,雪中弥漫的是她最后请轻飘飘的一句话。 她说:“我真的不喜欢你。” 咚咚咚咚 是心痛的感觉。 容羡重新睁开眼睛时,喘息有些急促,额头上全是冷汗。 明明他人还泡在温暖的池水中,然而他此时却像是刚刚从那场大雪中出来,浑身冷硬寒凉失去温度,轻轻抬起那只在梦中试图拉住阿善的手,容羡很清楚看到它在颤抖。 那是梦,那只是一场梦。 容羡努力说服着自己试图平静,但梦中疼痛的感觉蔓延到梦境之外。 容羡重新闭上眼睛,直到现在,他还能清晰记起自己在雪地中穿着的黑色锦衣,衣摆处绣着的白鹤映在红日下栩栩如生,还有阿善披在他身上的披衣,同样是黑色的,暗色金纹在衣侧蔓延开复杂图腾,宽大又温暖。 那很明显也是件男款披衣,但显然并不是容羡的。 梦境中的大雪还在放肆吹着,恍惚中容羡看到如蝴蝶般的姑娘飞到了另一人怀中。她的笑容对比之前出现了那弯甜甜月牙,藕粉的衣摆被大风肆意揪扯着,最后又全部收敛被黑色的袖袍罩住,然后 不能再想了! 容羡忽然睁开眼睛,黑眸中暗色翻滚戾虐乍现。 池中的水荡起层层涟漪,容羡起身从浴池中踏出。挂满帘帐的房间内放着五六支烛架,透亮的火光映入眼底总算是驱散那最后的迷离,容羡想他是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大概就是因为白日阿善误抱了玉清。 好似还不止如此。 强大的男人最强大的地方就在于,无论他陷入怎样的慌乱中都能快平复。压下刚才的诡异梦境后,容羡慢条斯理的穿着衣服,他记得他在被阿善咬伤后,小姑娘还十分理直气壮的质问他: “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又怎样?” “我现在失忆了不记得你了,所以我不喜欢你,你亲我我不愿意,咬你难道不应该吗?” “容羡,我现在是真的不喜欢你。” 白日的阿善与梦境中的重叠,就连说出的话都一模一样。不过前者在说这句话时无畏又理直气壮,后者轻喃带着分愧疚小心。 容羡在想起梦境中的阿善时心又狠狠疼了一下,他只当是独情蛊中的阳蛊主人又在作妖,皱了皱眉整理好衣服准备回清波园。 今日还真是事事不顺。 当容羡推开浴房的大门时,一片雪花悠悠飘落在他的睫毛上,这场景与梦中的画面又诡异重叠了。 让老管家说对了,今晚竟然还真的下起了雪。 容羡大力捏着浴房的门却很克制的平静闭阖,耳边忽然又想起梦中那软软悠悠的声音:我很怕冷,我也不喜欢雪 “” 对不起啊,如果你真的要在这站着,那我也不会再管你了。 总之身体是你自己的,你冻坏了我顶多会有些愧疚,但才不会心疼你。 回清波园的路上,容羡耳边全是梦境中阿善的声音。 因为下雪的缘故,今夜要比以往阴沉幽静一些,道路两旁挂着的灯笼昏黄,老管家见容羡回来,赶紧提着灯笼过来为他引路,只不过风吹来时把那灯笼吹灭了,缥缈的烟雾升起,有雪花落在了灯笼中的烛面上,很快融化消失。 雪很冷,它沾染上人的体温就会融化,相应的也会吸走人身上的温暖。 容羡脚步一停,面无表情的脸上眼睛忽然变得冷幽幽的。 他怎能不知梦境中阿善话里话外的意思,她是把雪比作了他,告诉他他们二人强行在一起不会快乐。作为冷雪的容羡也相当于是吸食温暖的掠夺者,他会抢走属于阿善全部的温暖。 而她怕冷,所以她不会喜欢他。 “爷,怎、怎么了?” 老管家见灯笼灭了,只能摘了盏挂在路上的灯笼。今晚风大雪也大,作为即将过去的冬末,这大概是它最后一场雪了。 “你走吧,我自己回去。” 容羡想要一个人静静,他现在心悸的厉害总觉得阿善又在折腾着什么。匆匆踏雪回到清波园,容羡推开寝房的大门才发现,他自以为正在作妖闹腾的阿善原来早就睡了。 寝房内只亮了一盏微弱的烛架,温暖的内室床帐半遮,躺在榻上的小姑娘裹着锦被睡得安稳而香甜。 大概是真的睡得不错,阿善原本苍白的面容恢复了不少血色,容羡站在榻边盯着她看了半响,忽然就俯身扣住了她的下巴,然后 他不顾睡梦中的小姑娘,强行把人咬醒了。 幽静的夜,白雪下的无声。 在容羡把阿善折腾醒后,他毫无疑问迎来了一记软软的抱枕。 抱枕擦着他的鼻梁掉落,说起来软的没多少重量,容羡对上阿善恼怒抓狂的目光,他解着衣袍平静的像个变.态神.经.病,就只说了两个字:“睡觉。” 阿善嘴唇疼的特别厉害,她又委屈又无法理解,用手背揉了揉自己被咬的疼的位置,睡意尽失。 见这狗男人咬完她后褪下衣袍是真的要睡觉,阿善下意识往榻里侧挪了挪,眼睁睁看着这人拉走她暖的热乎乎的一半锦被,阿善忽然伸手,把锦被反复掀起再放下。 “睡觉?”等到锦被中最后一丝温暖褪去后,阿善将锦被又扔回了容羡身上。 她活动了下唯一能用的右手,又还给他两个字:“别想。” 谁还没个起床气怎么着。 阿善想,既然容羡不让她好好睡觉,那么他今晚也、别、想、睡、了! 第60章 权势夫君十 “” 卯时三刻,修墨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从房间中出来。 隔壁的两间房中一直有人进进出出,他随着一名照顾修白的仆从去了隔壁,屋内,修白正裹着厚厚的棉被病恹恹的打喷嚏。 “南宫先生,他怎么样了?”修墨恭敬的询问正在桌边写药方的老人。 昨晚是个难眠夜,南安王府的人基本都没能休息。南宫复一身灰扑扑的道袍随意披散着,他打了个哈欠道:“无碍,喝上几天药就好。” 这人上了年纪就容易浅眠,就在一个时辰前,他就是被门外的吵嚷声吵醒的。冰天雪地,几名仆人提着灯笼正抬着两个人朝他的方向来,身旁跟着的是披着厚实外套的老管家。 这南安王府就算再严密也管不住每个人的嘴,白天的事情他听自家的药童说了,自然也知道了玉清和修白在书房外罚跪的事情。 容羡对阿善是什么散漫态度南宫复是了解的,而修白和玉清二人毕竟都是他的左右手,南宫复本以为他也就是随意罚罚装装样子,何况这事儿就只是个误会,可谁能想到呢? 容羡竟然真的让他们二人无期限的跪着,这大雪天几乎将他们二人冻成雪人,最后还是老管家看不下去,冒死去敲了容羡寝房的门。 要说南宫复也是够倒霉的,他就只是被吵醒了起来看个热闹,没想到热闹没看成还被老管家揪着去给这两个小子看病,折腾来折腾去就连住在隔壁的修墨都被吵醒了。 冬日的夜晚漫长,哪怕是到了冬末,这个时间天黑漆漆的仍没半点光亮。 南宫复写完药方就交给药童去煎药了,他忙碌一通下来这会儿倒也没了睡意,见修白耷拉着眼皮还想下榻,他走过去把人按住。“你给我老老实实躺着。” 修白又打了几个喷嚏,也就是他们几个年轻力壮的练家子了,这要是换做旁人,在雪地中跪一宿就算不去半条命也得废了腿,而他们二人就只是受了些寒气,养上几天就能恢复。 “主子要去上朝了。”修白还是想起身,他的职责就是保护容羡安全,作为贴身护卫,就算是主子上朝他也要跟随。 就他现在这个状态,强撑着陪容羡去上朝是没什么问题的,但他来去的路上状态一定很差,再加上如今大雪未停,他骑着马行在风雪中会出什么事谁也不能保证。 修墨见他执意要出去,不爱说话的他十分果断的一掌把自己弟弟劈晕,他对着南宫复点了点头道:“修白和玉清要劳烦南宫先生照顾了,我先随主子去上朝。” 南宫复摆了摆手,扶着修白躺回榻上后,嘟囔了一句:“你这小子,对自己亲弟弟下手也这么重。” “” 容羡是被门外的敲门声吵醒的。 睁开眼睛,头昏昏沉沉的有些难清醒,容羡微动时才发现自己的左臂已经麻木了,他轻抬阿善的后颈把自己的胳膊抽出,头发不小心滑到怀中人脸上时,她动了动索性把头埋在了容羡的衣服上,轻声哼唧着似在发泄着不满。 “爷?您醒了吗?” 门外又有敲门声响起,修墨站在门外面,因为府中突然多了个世子妃的缘故,他并不能再自由出入容羡的寝房。 看了看天色,他催促道:“已经卯时三刻了。” 容羡因这敲门声逐渐恢复清明,他闭了闭眼睛,停顿了片刻才低哑回应:“知道了。” 被阿善折腾了一夜未眠,如今他才刚睡下没一会儿,就要去上早朝了。 雪天总给人沉寂的感觉,燃了半夜的烛台晃晃悠悠已经到了末端,安静的房间中只有阿善平稳的呼吸声。容羡低头看向怀中的人,看到她裹着厚厚的棉被把自己包成一个大卷,正趴伏在自己怀中睡得香甜。 也就只有她还能补个觉了。 容羡将手落在阿善的鼻子上,本着他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的原则,他是想把阿善也弄醒,但不知怎的他望着阿善的睡颜,忽然就罢手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用的事情上的? 彻底恢复理智后,容羡推离怀中的人从榻上起身。 他今日起的晚了些时间有些仓促,但好在上朝时并未去迟,一个早朝他都没什么精神,对于武两派的争吵也懒得就听,到了下朝的时候,成烨帝还特意把他叫到御书房询问:“最近天寒,羡儿可是病了?” 容羡从未像今日这般困倦过,他不知是不是因为睡眠不足引起了头疼,揉了揉额角,他垂着眸子道:“大概是没休息好吧。” 前些天他刚刚抓出一批与外族通信的官员,关入大理寺后这些天还没审出什么头绪,成烨帝对此也是知情。 成烨帝缓和了面容,他因为常年缠绵于病榻身体瘦弱面颊凹陷,轻咳了几声后,他道:“大理寺那边我会再加派人手,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 容羡察觉到成烨帝黏在他身上的目光,他神色未变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御书房的门忽然开了,守在门外的太监弯身对成烨帝禀报:“陛下,泱妃娘娘过来了,说是来给陛下送药。” 成烨帝的目光一闪,他的眼睛终于从容羡身上离开,挥了挥手对小太监道:“让她进来罢。” 小太监领命退离,容羡见状随意找了个借口,也出了御书房。 大雪天,这雪下了一夜铺天盖地把整座皇宫都变成了白色。容羡踏出御书房时停顿了片刻,他的目光落在高阶之下的某处久久没有收回,和梦境中的场景一模一样,当时他就是站在了那里。 梦境中的麻木与平静似乎随着忆又一点点涌现,容羡皱了皱眉移开目光,转身时,右侧长廊上行近一行宫人。 在宫女的簇拥下,走在最中央的女人穿着一身丹红华袍,她墨发半束眉心画着红金的精致花钿,勾人的双凤眼下眼珠略浅,看到容羡,她红艳的唇瓣微微扬起露出两个酒窝,一旁为她引路的小太监巴结道:“泱妃娘娘,您这边请。” 女人经过时留下淡淡的花香,她过于张扬的袖袍被风吹起时朝着容羡而去,容羡只扫了她一眼就侧身避开,踏下走廊,两个被拦在御书房门外的老臣唉声低叹着:“那妖妃又去祸害咱们陛下了。” 另一个冷着脸怒斥:“真是前有明妖妃后出泱孽妃,有她们在,咱们大容盛朝迟早会毁在她们手上!” “快别说了,这话要是让嘉王听见你还要不要命了。” “老臣一生为国有何惧怕?嘉王要是听到不高兴,那就让他尽管来吧。” “嘘”最开始出声的那人,很快发现了容羡的存在。 他拽了拽同僚的衣袍示意他赶紧闭口,而怒气冲冲的那名老臣心火仍旧未下,只是他要是当真无所畏惧,这会儿早就去御书房外跪着请求面圣了。 这两人不属于容羡和嘉王任何一派,是支持皇子继位的二皇子派。 容羡脚步从容的行至他们面前,轻轻拍去袖子上的碎雪,他面带浅笑很是随意的样子,问身旁的修墨:“都听到了吗?” “既然张大人不在意嘉王的看法,那你就做个好人,把张大人这番话如实传达给嘉王殿下罢。” 修墨帮容羡撑着伞,没理会变脸的二人恭敬回应:“是,属下马上就去。” 这两个老顽固作为二皇子一派,可是没少给容羡使绊子找麻烦,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机会,他怎能放过。等到容羡走出很远,站在雪中的那两人呆呆傻傻的仍旧未动,修墨回头看了一眼,有些不解道:“主子真要让属下去告诉嘉王?” “那是自然。” 容羡淡淡道:“不过不是以我们南安王府的名义。” “你一会去找周长余,让他安排宫里的探子把这件事传到嘉王耳朵中,相信他很乐意通过这种方式回忆起那群老臣是如何对待明妃的,有些仇恨拖的过于漫长不是因为遗忘了,而是还没找到好机会报复。” 修墨明白了,又问:“如果嘉王看出是我们在其中” “那又如何?” 容羡无所谓嗤了声,“总归话是从那两个老顽固口中说出来的,说起来我还是好心帮了他。” “” 当阿善醒来的时候,容羡已经上朝离开了。 昨晚她发了狠是真没让他睡觉,仗着自己如今虚弱又受不得刺激,她拿了本书坐在榻上大声朗读着,一开始容羡没理会她,后来听她念得久了,他就让她滚出去,阿善很听话真的滚了,她去了外面药房随意抓了把药回来,然后当着容羡的面把药粉塞入了香炉中。 “你添了什么?”就阿善出去的那会儿功夫,他还未入睡。 阿善看着墨发披垂穿着白衫的大美人,笑眼弯弯道:“好东西。” “一个能让你越闻越清醒的东西,有了它,你以后在书房处理政务都不用怕会睡着了呢。” 容羡面色发寒,站起来就要往阿善这边来,阿善将香炉小心护好不可能让他靠近,她学无尾熊般撒娇的挂在了容羡身上,还将藏在自己手中即将融化的雪团塞入了他的衣领中。 “是不是更加能清醒了?” 永远不要去挑战一个有起床气的人,因为当你闹醒她的的时候,平日里再温软的人都可能变成大魔王。 阿善是真的没睡够,所以被狗男人咬醒后她肆意做了自己想做的所有事情,直到她咯咯笑着被容羡拎着衣领丢出房门,她才被凉冰冰的大雪惊醒。然后,她用白净的雪扑了扑脸,抽泣着又跑回房中抱住了容羡认错。 错认了又能怎么样呢? 总之那清冷香容羡已经闻到了,两人折腾到半夜,等到清凉香的味道散去后,老管家又颤巍巍敲响寝房的大门来给玉清修白两人求情,还没睡着的阿善这才知道他们二人在雪中跪了一夜,又把容羡晃醒让他放他们二人回去。 “滚。”容羡被折腾了半夜是真的恼了,这声滚他不知道是说给阿善听还是门外的老管家,他只是闭了闭眼睛沉声下着命令:“让他们要么滚要么跪到死,别再来烦我。” 这算是松口了。 其实容羡原本就没罚他们,是玉清和修白执意跪在那里不起来的。 “你。”老管家走后,容羡幽幽冷冷的看向窝在榻上仍旧十分清醒的阿善。 他侧撑起身体捏住她的下巴,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道:“你若再吵我,我就送你去暗阁好好玩。” 阿善躲开他的手指用脸颊蹭了蹭他,她抱住容羡的胳膊,好奇问道:“夫君,暗阁是做什么的?” 因为动作幅度有些过大,阿善牵扯到了左手上的伤口,容羡默了一瞬,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按着她的肩膀把人强制压到了榻上,之后二人就是这么互相纠缠着入睡的。 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阿善的回想,她抬眸看去时,容羡刚好走进来。 单手解着朝服往阿善这边看了一眼,容羡见她桌前摆了几碟吃食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甜粥,他半夸半损道:“你醒的倒是早。” 是真早,他早朝都上完回来了,她这儿才开始用膳。 容羡从未像今日这般疲惫过,换下朝服后他并未去书房,而是回到寝房中补眠。 平日里一天只有夜晚才踏足寝房的男人,忽然间白天也回来休息了,有他在妙灵妙月话都不敢大声说,于是气氛变得十分的沉闷。 今晨阿善醒来的时候,妙灵从玉清那儿抱来了她的雪兔,自阿善去彩霞口后,这兔子一直是放在玉清那儿照顾,想来他是想亲自来还给她的,如今却好像不太合适了。 “妙灵妙月,随我出去。”实在受不了这沉闷的氛围,阿善喊着妙灵妙月出了寝房。 抱着兔子出了清波园,三人走走停停在南安王府中闲逛。因为阿善左手有伤只能单手抱兔子,所以她没一会儿就有些累了,正想把雪兔交给妙灵抱一会儿,谁知那雪兔踢蹬着小腿疯狂挣扎。 伴随着重物落入雪中的声音,与白雪融为一体的雪兔撒丫子跑了。 “快,快把它给我追回来!”三人一见赶紧去追,弯弯绕绕间阿善不由追到了南安王府的大门。 大敞的王府大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马的嘶吼。 阿善率先追到兔子把它按到地上时,她人刚好蹲在王府的正门大道上。听到前方有脚步声渐近,阿善把雪兔抱到怀中疑惑抬头 阴影笼罩之下,她看到了一抹赭红衣角,随之映入眼底的就是一张狰狞阴森的恶鬼面具。耳边传来老管家匆忙的脚步声,他吩咐下人:“快去禀报世子爷,嘉王殿下过来了。” 第61章 逃离夫君一 大雪天,满目的苍白。 阿善因为是仰视的缘故,于是将嘉王的赭衣和恶鬼面具、连同苍蓝阴郁的天空都一起映入眼底。 似乎她每次遇到这个男人,平日里还算灵活的头脑都会卡壳。阿善这会儿蹲在地上怀中还抱着兔子,呆愣愣傻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时,距她只有半步之远的嘉王目光轻轻扫过她缠着纱布的左手,又看向她还未消肿的额头。 “你受伤了?”嘉王的声音隔着面具有些沉闷,厚重的声音让人很难辨别出喜怒。 阿善差一点就摇头说没什么大碍了,余光扫到逐渐靠近的人影,她迅速回过神来,抱着兔子微微缩了缩肩膀道:“你、你是谁?” 她还在失忆中,她只记得佛岐山上的事,对于皇城内的任何人都不应该认识。 阿善一边在心里默念着这几句话提醒自己,一边用无辜茫然的眼神望着嘉王的面具。 白雪之下,赭衣的高大男人修长挺拔身姿冷傲,宽大的衣摆轻动间,他忽然蹲下与阿善平视,哪怕是蹲下他也比阿善要高出很多,似乎是想触碰阿善受伤的额头,他语气莫测:“你不认识我了?” 阿善怎么敢说认识。 没料到嘉王会靠近自己,而且还屈尊蹲下来靠的这么近。耳边的脚步声渐近,阿善佯装崴脚避开了嘉王的触碰,于此同时直接跌倒在地上。 嗒 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微弱的声音,容羡走到正门时刚好看到阿善跌倒。 她总是爱穿些亮丽粉嫩的颜色,明明一副柔弱纤弱的小可怜姿态,偏偏水灵灵的又充满朝气。她跌倒时,衣袖微散如同从枝头落下的娇花,散开的袖子内露出一小半白嫩嫩的皓腕。容羡见她跌坐在雪中仿佛是被吓到了,走上前倾身将人从地上架起。 “不好好养伤,出来乱跑什么。”容羡完全是用的架小孩儿的姿势。 随意帮她拍了拍衣裙上的落雪,他侧眸看向面前的容迦,语气不咸不淡的一点也不热络。“真是稀客,嘉王殿下怎么会忽然来我南安王府?” 容迦毫不避讳的看向容羡身旁的阿善:“自然是为南安王世子妃。” 皇城大门的那场劫持,阿善是在嘉王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劫走的。事后容羡赶来怎能罢休,虽然他明面上并没有怀疑容迦,但暗地派了不少人潜入嘉王府找人。直到阿善平安回来,容羡都没有撤离跟踪容迦的人。 这次容迦前来,表面上说是为了来看望平安归来的南安王世子妃,但背地里他想搞些什么阴谋容羡还并不知道。容迦毕竟是嘉王,而且按辈分来讲他还是他的王叔,所以就算容羡不待见他,他人来了南安王府也不能怠慢。 在容羡吩咐老管家下去安排的时候,阿善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询问:“嘉王是谁呀?还有他为什么说是来看我的?” 虽然她声音压得很低,但耳力极好的容迦还是听见了。 本欲随着老管家入厅堂的男人忽然停了脚步,隔着一张面具,阿善只感觉嘉王的目光从她脸上定了片刻,嗓音微低,他唤身侧跟随的魁梧男人:“青鹤。” 名唤青鹤的男人立即双手奉上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嘉王抬手拿过,走到阿善面前将东西递给她:“这是本王的赔礼。” 方方正正的小盒子为上等木料,上面雕刻着精致的立体花纹,复古繁美。小盒子不大,精致小巧女子的一只手就能握住,这样的盒子放在嘉王手中显得就有些过于小巧了,阿善盯着盒子好奇的看了片刻,她看了看容羡没敢直接接过,而是怯生生询问:“什么赔礼呀?” 嘉王好似完全不意外阿善什么都不记得了,或者是他掩饰的太好什么都没有问。 他只是平静解释:“皇城的那日劫持是本王没能将你护好。” 当时阿善就在他的马车之中,再加上马车周围全是他与南安王府的人,在这样的铜墙铁壁下他都没能把人看住,实在是说不过去。 阿善只能装的似懂非懂,搅了搅衣摆无助的看向容羡,她不知该怎么办:“夫君,这我该不该接呀?” 容羡扫了眼那小小的木盒,虽然笑得散漫但眸底阴鸷有些发沉,抬手为阿善拂开发上的落雪,他轻飘飘开口:“既然这是嘉王的赔礼,那你就收着吧。” 阿善压根就没看出容羡的不对劲儿,因着他这话她十分乖巧的把盒子接过道谢。 容迦五指修长,常年练武的男人指根白净看起来竟然一点也不粗糙,将手臂收回后,容迦并没有随着老管家入厅堂。 佛珠在手上一颗一颗的碾过,嘉王望着阿善道:“想必世子还有要事处理,既然赔礼已经送到了,那本王也不多久留了。” 明明这话是对着容羡说的,可是从头到尾,他看了阿善无数次,却未曾看容羡一次。 出了南安王府后,容迦径自入了等候在南安王府外的马车。青鹤掀开车帘很快也坐了进来,他看到自家主子斜靠在车壁一言不发,耳边全是佛珠咔嚓咔嚓碾过的声音,但莫名间,他觉得这佛珠碾过的声音比以往沉闷了不少。 “去查查南安王府最近都发生了什么。”等到马车动起来后,容迦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青鹤低头道了声是。他是主子身边最信任的人,知道的事情也最为多,但今日他跟在主子身边,忽然就有些看不透他了。 犹犹豫豫张了几次口都没说出什么,容羡微侧着面容明明没有看他,却冷声询问:“你想说什么。” 青鹤一惊,只能硬着头皮把疑惑问了,“主子,您今日是不是对南安王世子妃的注意过多了?” 那么明显的注视,就连他都察觉到了,就算阿善本人感觉不到,难道她身旁的那位还能看不出什么吗。 佛珠的响动一停,斜靠的男人忽然坐直了身体。宽大的华丽袖袍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垂落到地上,容迦狰狞的恶鬼面具对向青鹤,戾声打断他的话:“你叫她什么?” 青鹤自知失言,赶紧改口:“是、是顾姑娘。属下觉得您今日对顾姑娘的态度太过于明显,恐怕会让南安王世子起疑心。” 容迦将一直握在手中的佛珠套入手腕中,似是觉得不合适很快又摘了下来。 “就算他起了疑心又能怎样?”低头把整串佛珠都握入掌心,十指收拢间,他又道:“难不成他还要派人来杀我?” “属下会誓死保护主子安全!”青鹤反射性就说出来这句话。 说出来可能有些伤自尊,他这武功高强的护卫跟在主子身边其实没一点用武之地,因为他家主子本身就是个绝顶厉害的主儿。总之他是不信有什么人能刺杀到他家主子的,青鹤只是有些担心:“可顾姑娘那边怎么办?” 暗地里过招这么多次,容羡是什么样的人青鹤十分清楚。 像他那样阴狠无情的男人,是宁可错杀一万也不会让过一个潜在的危险,青鹤至今还没查出容羡与顾善善在锦州城发生了什么,只能皱了皱眉道:“属下是怕那南安王世子会为难顾姑娘。” “像南安王府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如若他对顾姑娘起了疑心,那顾姑娘在王府中的处境可能会不太好。” 马车行驶到了皇城最热闹的一条街,当青鹤停止说话后,外面的喧闹声就变得清晰起来。 车内大概安静了有片刻,寒风席卷着雪花忽然吹开了车帘。风停,有雪花落在了容迦垂落在衣间的墨发上,他轻轻扫去后平静开口: “本王就是要让她不好过。” “” 当容迦的身影从南安王府消失后,容羡挥手招来了暗处的修墨。 “派人跟着嘉王。”他总觉得嘉王今日来者不善,抬手揉了揉额角,纯色的白色袖袍衬的他比以往柔和温雅。 说起来他这会儿精神还不太好,头昏沉沉的是在强撑应付嘉王。似又想起了什么,他再次吩咐:“告诉周长余,最近让他盯紧嘉王和嘉王府。事无巨细,无论有没有异常都要每日详细禀报。” 阿善没在意容羡都说了什么,她现在十分好奇嘉王送了她什么东西。趁着容羡没功夫理会她,阿善背对着他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盒子 冬日的阳光不刺眼,阴郁的下雪天更不会有什么阳光出现。 而在阿善打开盒子的刹那间,她很清晰看到盒子中的东西闪了下微光。 盒子中翠绿的水滴石饱.满而剔透,上面串着浅浅的银色细链还坠着细长流苏。第一眼阿善并没看出这是个什么东西,直到她将盒子全部打开,将水滴细链从盒子中拿出来后,才发现那是一条眉心坠。 一条很漂亮的眉心坠。 “喜欢吗?” 背后忽然出现的声音吓得阿善一抖,拿在手中的眉心坠细链轻晃,银色极细的流苏在雪天竟然也能泛出光泽。 容羡把手伸过来时阿善犹豫了一下,她本能的想要抓紧这条水滴石又不得不理智放手。容羡大概是感受不到阿善有多纠结,他将眉心坠在眼前展开,盯着最中央那颗翠绿的水滴石看了片刻,忽然就抬手将这条额饰挂在了阿善的发间。 水滴石冰凉,但在感受到阿善的体温后也像是有了温度。它轻散垂落着刚好就垂在阿善的眉心,两侧的细碎流苏修饰了阿善的脸型,容羡在帮她挂好后后退了一步,分不清是真夸还是暗讽,他说:“它很适合你。” 完全看不懂容羡操作的阿善完全是懵的,她动时两侧的流苏也跟着她动了起来,还恰到好处并不会影响到她。 阿善是真的挺喜欢这眉心坠的,无论是款式还有颜色都十分符合她的审美。她忽然想起很早之前子佛也曾送过她一条眉心坠,虽然那条也十分漂亮,不过中央是颗暗红色的滴血宝石,当时还不等阿善试戴,子佛就问她:“漂亮吗?” 他过于黑沉的眸子盯着那颗滴血宝石看时有些妖冶,弯唇无所谓一笑,他说:“这是我从一个墓穴中发现的,我见棺材中那女人戴着不错,就帮你扯下来了。” 直到现在,阿善在回想起这件事时背后还有些冒寒气,想着嘉王身为容国位高权重的王爷,肯定不会有子佛变态到去死人堆里挖东西。她轻轻碰了碰自己眉心翠绿的小水滴,作为一个爱美的姑娘真诚询问:“我戴上好看吗?” 容羡弯唇,笑意过于浅以至于等同于无。 他抬眸看着她,意味不明道:“好看是好看” 阿善疑惑看向容羡,听到他略微拖长了尾音十分好奇他后面想说什么。 一旁路过的几名丫鬟在注意到阿善的额饰时,眼中闪过惊艳。容羡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将拇指上的玉扳指摘下再戴回去,戴回去转了转又拔了下来。 阿善耐不住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容羡黑眸耀耀,他最终将玉扳指好好戴回了手上。薄唇轻笑,他用戴着玉扳指的修长右手抵了抵眉额遮住眸色,像是开玩笑般慢悠悠道:“喜欢戴它的女人,大概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阿善一怔,反应过来后恼怒道:“你诅.咒我?” 其实容羡没有诅.咒她,他只是将他了解的情况用最简单的话说了出来。 阿善不知道的是,这条眉心坠其实是北域国进献而来的珍宝,被称为幻泪石。 多年前,这条眉心坠曾被成烨帝赠予了一名女子,那名女子巧笑嫣然戴着它艳煞四方,不过比较可惜的是,这条眉心坠伴随着女子成婚就失去了踪迹。对此,外界对幻泪石与女子有了各种猜测和传言,但只有容羡知道,那女子是在成亲前把这北域珍宝幻泪石扔掉了。 很巧,容羡的母亲叶清城就是那名女子。 第62章 逃离夫君二 幻泪石失踪多年,没有人知道它的下落。 早些年前,成烨帝和南安王也曾派人暗地寻过,然而它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忽然就失去了踪迹。 可以说,这幻泪石虽是珍宝,但因为佩戴它的主人身份特殊,于是这珍宝就变成了能引来杀身之祸的危险物。如今它突然出现,若是让成烨帝发现就已经是件麻烦事,要是让南安王提前知道 容羡又扫了眼阿善眉心的幻泪石,水滴状的小巧石头晶莹泛着翠嫩,若是细看,会发现水滴石内似有液体在流动。 阿善不知道容羡在想什么,她往后退了一步,这才想起自己随身带着的小袋子中有一把小巧的镜子。见容羡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她掏出小镜子照了照,在看清自己戴着眉心坠的模样时,她笑弯了眼睛,第一次觉得自己也可以这么好看。 阿善额头上的红肿还没消下,再加上每日涂药,就衬的那红肿更加明显。如今有这眉心坠两侧的流苏一遮,不仅挡住了阿善的额角还修饰了她的脸型,一旁妙灵看了忍不住小声夸着:“姑、世子妃戴这个真好看。” “我也觉得有些好看。”阿善捏着镜子左右照着,爱美之心人人都有,阿善这么个小姑娘自然也不例外。 她还不算笨,虽然不知道这眉心坠有何深意,但她察觉的出容羡的不对劲儿。见这男人目光幽幽灭灭的还在盯着她的眉心看,阿善摸了摸脸颊,“世子爷还有事吗?” 腿边传来毛茸茸的触感,阿善弯身将瑟瑟发抖的小兔子抱起。粉衫姑娘双眸明亮肤白水灵,她眉心点着抹绿怀中还抱着只兔子,乍一看就像是误入凡尘的小仙女。 “要是世子爷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一步了?” 阿善正要找借口溜走,身后沉寂的片刻,突兀传来凉凉的声音:“如果你还想活命,就把那东西摘下来。” 容羡不知道这幻泪石是如何到容迦手中的,但他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容迦是借幻泪石之手来谢他清晨让修墨做的事。 前有明妖妃后有泱孽妃这话是修墨让周长余派人在皇宫内流传的,不出片刻这话就传到了容迦的耳朵中。这幻泪石虽说是容羡母亲的东西,但赠她的人却是成烨帝。 容羡怎能不明白呢? 容迦是在拿这东西提醒他想起一些事情,与明妖妃比起来,他母亲叶清城在皇宫内的暗言更为精彩。 感受到面前的人想跑,容羡随意一拉就扯住了阿善的后衣领。 阿善恼怒的挣了挣,她也不是喜欢这眉心坠喜欢到非要和容羡作对,而是她不喜欢容羡这种命令人的态度。既然这东西是嘉王赔给她的,那这东西就是她的了,凭什么容羡说让她摘她就要摘,让她摘也就算了还非要拿她的命来威胁? “我不摘!”适得其反,阿善现在最讨厌的就是容羡动不动就拿她的命做威胁了。 容羡根本就没把她的小脾气放在眼中,没准备同她解释,他只是把人一圈困在怀中,单手就将这条幻泪石解了下来。 “就这么喜欢它?”容羡把东西握入了手中。 给是不可能再给她的,因为这眉心坠谁戴着谁就是个活靶子,容迦把这东西送给阿善明显就没安好心。 见阿善气鼓鼓的比她怀中的小兔子看起来还毛茸茸,容羡难得肯说一两句哄人的话:“你若喜欢,我可以派人给你送些更漂亮的。” 失去眉心坠的遮掩,阿善额角处的红肿又变得明显起来。容羡看到后抬起手臂,大概是想用指腹触一触,但还没挨到她就被阿善一下子躲开。 “我才不要你的东西。”阿善果断拒绝,她哪里是缺一条首饰,根本就是觉得容羡不尊重她。 容羡皱了皱眉似想在说什么,但抬眸时看到前方老管家正犹犹豫豫的往这边走,眸色一凛,他握紧手中的东西没了什么哄姑娘的兴致,只是在离开时摸了摸阿善的头,十分没诚意道:“外面风寒,你若没什么事就回清波园待着,不要到处乱跑。” 阿善烦死他了,见他这么不要脸抢了她的东西是真不准备还给她了,她一把拍开他的手转身就跑。 “我才不要你管。” “” 南安王府中处处都有眼睛,他们不仅是容羡一人的眼睛,也是久居在王府后山南安王的眼睛。 几乎是在容迦踏入南安王府后,后山那边就已经传进了消息,等到阿善戴上那条眉心坠后,就已经有人来通知老管家,让他喊容羡带着那条坠子去后山见王爷。 不过就是条破链子,至于争来争去么? 容羡在拿着幻泪石去后山时,无数次想要将这东西捏碎。等到他进入地宫,将这东西亲手交到南安王手中后,容漾捏着这条眉心坠手微微颤着。 其实和容羡的想法一样,他也很想很想、很想把这幻泪石捏碎。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能在看到它。”南安王的嗓音极为沙哑,他像是在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双眸阴郁布满暗红色血丝。 这幻泪石的主人是他的妻子,可赠予他妻子幻泪石的人却是他的亲哥哥,当今的成烨帝。 如今随着叶清城的离开,容漾以为那些过去的事情他早已遗忘,然而随着这条幻泪石的再次出现,他忽然发现,原来那些他自以为快要遗忘不介意的事情,其实一直深埋在他的心里。 它们就像是一种慢性.毒.药,无声腐蚀着他的心脏。 “倾城。”很轻很轻,容羡听到身侧冷硬的男人忽然这么喊了一句。 那一声似有缠绵,温柔中又含着几分复杂。容羡恍惚中记起很早之前,在他儿时也听到容漾用类似的声音喊过,不过那个时候,叶清城还活着。 已经没有在这里待下去的必要了,容羡一言未发的转身离开,在他往地宫外面走时,容漾捏着这条幻泪石走到了最中央的祭台。 嗒 很轻的物体搁置声,容羡脚步微顿,长睫往下垂了垂却并未回头。 容漾将幻泪石放到冰棺上后缓缓的坐到棺旁,手指顺着冰棺内的轮廓痴慢游移着,有低低的笑声传出,容漾道:“倾城,我把你的幻泪石带来了。” “你那么喜欢他,如今看到他送你的东西找回来了,想必会很高兴吧?” “不过你是了解我的” 容羡已经走到了出口处,推门时涌入了一股潮湿的寒风。 贴在墙上的纸符开始沙沙作响,背后南安王的自言自语声也越来越小。隐约间,容羡听到容漾癫狂的笑声,阴戾中他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地宫,恨意弥漫。 他说的是:“就算你已经死了,你也别指望我会把它还给你。” “” 阿善回到清波园后,并没有回到寝房。 她抱着雪兔在院子中堆雪人时,也不知老管家是怎么知道阿善和容羡闹了别扭,他走到她面前劝道:“世子妃,听老奴一句劝,主子也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阿善揪住即将钻入雪中的兔子,抬头看了看老管家。 “他为我好就可以动不动拿我的命来威胁吗?还有他是我夫君又怎样,难道是我夫君就可以随意抢人家的东西吗?” 从阿善嫁入南安王府后,这老管家对她的态度就一直很好。如今阿善就算再生气,也必须时刻记着自己是在失忆状态,她如今的任何举动,都必须与她失忆的人设符合。 老管家年纪大了,在他眼中修白玉清等人都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到了阿善这里就更不用说了。 见蹲在雪地中的小姑娘粉粉嫩嫩委屈的不行,老管家心里一软,左右看了看只能偷偷把实情告诉了阿善:“那眉心坠老奴刚才也看到了,实不相瞒,那其实是已故王妃最喜欢的一件饰品,因为它是由陛下赠予,所以” 怎么说呢? 老管家见阿善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明显是已经被勾起了好奇心。 难不成他要告诉她,因为先王妃曾经与成烨帝有一腿,所以他家大主子每当看到王妃佩戴幻泪石时都会发怒,连带着王妃死后,谁拿着它谁就会遭殃? 有关宫里那些腌臜密事,很多都被传的不堪入耳,听到的人全当是个笑话。然而只有深陷皇宫中的人才知道,那些所谓的笑话有多么真实。老管家这么提一嘴不是想让阿善了解其中的黑暗面,他只是不想让阿善误会自家小主子。 这话题终究只是起了一个小头,老管家解释清眉心坠的特殊深意后就匆匆离开了。 阿善蹲在地上未动,她蹲的久了索性就学着那小兔子直接坐在了雪地中。面前的大片白雪干净而又平整,阿善喃喃念了遍刚才老管家提起的名字,“幻泪石?” 一笔一划的将这三个字在雪地中写出,阿善笔锋凌厉,字字大气。 她想了许久都想不出书中有关幻泪石的记载,说来也是挺好笑的,她堂堂一个穿书者被困在山上十年,本该可以做窥探天机的人如今却被困成了局中人。 就这么想着,她连带着子佛也讨厌了一分,因为那条幻泪石,她又想起子佛从死人身上给她拽下来的滴血石。 不知不觉就将自己心中想着的那个人名字写了出来,随着佛字最后一笔落下,身后罩下一片阴影 “子佛?” 容羡每次从地宫出来身上都凉的厉害,以往他出来时大多数会选择去沐浴,但今日他出了后山,忽然就想起刚才他抱住阿善时那温温软软的热度,没想到他回来人还没抱住,倒是又让他看到了自家世子妃这手好字。 子、佛。 轻缓将那两个字念出,容羡略拖的音调像是在预谋着什么。他垂着眼眸将雪地中的这两个字又反复看了几遍,在阿善抬手想要去擦时,他倾了倾身将手搭在了阿善的肩膀上,“擦它做什么?” 容羡轻嗤了声,“你若是不提他,我都要忘了你身边还有这号人物。” 以前在锦州城的时候,阿善不知道他的身份什么话都爱说给他听。当时他实在对这小姑娘没兴趣,后来为了调查她细细盘问中,他也只是知道她被一个人困在山上十年,那个人的名字叫子佛。 十年。 容羡以前没觉得什么,今日看着这两个字,他忽然记起这个满口说着自己是从山上逃下来的姑娘,逃命时包袱中不仅装着那个男人的衣服,每当同他说起子佛这个名字时,还总是笑眯眯的十分愉悦欢喜。 落在阿善肩膀上的手忽然重了一分,容羡忽然就将人从地上抱了起来。 “今日为夫刚好无事,不如你就来给夫君讲讲你和那位子佛的故事吧。” 他倒是十分好奇,阿善那十年间是怎么和一个困她十年的男人相处的。 第63章 逃离夫君三 “” 其实阿善和子佛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如果非要追问,那就是一个为了活命努力的讨好与坚强客观,另一个为了一己之私禁锢别人的自由,神秘而又冷漠。 他们之间的关系,相互依存也相互排斥。 “你真的要听吗?” 阿善被容羡直接抱到了书房中。他将人安置在书桌侧的小榻上,回身往书架处走时淡淡嗯了一声,“说说吧,就当是听故事了。” 阿善嗤了声,双腿垂在榻下不停晃动着,既然他说是听故事,那她可就随意了,“这话说啊,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殿,殿里有一个神秘的美少年还有一位漂亮的小仙女。” 话音在这里一顿,阿善扭头去看容羡的反应,见他倚靠在书架旁手中拿着本书细细翻阅,并没有打断她的意思,她继续:“那座山名为佛岐山,那座大殿名为云殿,至于殿中住着的美少年和小仙女,他们一个名为子佛,一个唤阿善。” 讲了半天,阿善其实一直都在原地徘徊。她太无聊了,虽然这会儿很想说话,但是并不太想和容羡讲自己和子佛的故事,见他垂着眸子看书仍旧没什么反应,阿善喊他:“喂,你有没有听我讲故事啊,你要是不听我就不讲了。” 容羡翻了页手中的书,眼皮也不抬道:“你可以讲些我没听过的。” 阿善现在讲的这些,之前她在锦州城絮絮叨叨都反复说过很多遍了。 紧闭的书房门轻敲了两下被推开,端着托盘进来的小厮在书桌前放了盏茶后,又贴心的在阿善的榻桌前摆了几盘小点心。阿善被这么一打岔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了,她听到门外的扫雪声,拉住准备出去的小厮。 “你等等。” 阿善扭头看了眼窗外,“清波小居树下的那片雪地你先别让他们扫,一会儿我还想堆个雪人。” 小厮朝书架处投去一眼,见自家主子并没什么反应,他弯了弯身恭敬道:“奴才这就去吩咐。” 随着房门的闭阖,书房内又恢复了平静。阿善闻到一股淡淡的桃花甜香,她将鼻子凑近闻了闻,听到容羡道:“堆雪人?你倒是真够清闲的。” “你管我呢。”阿善张口就怼,她最近发现容羡管的闲事越来越多了,以往这种小事他从来都不过问。 酥脆的小点心入口就融,阿善尝到口中品出了一股浓浓的花甜。 没忍住又吃了一块,她手托着下巴边吃边往容羡那边看,只见倚靠在书架旁看书的贵公子身姿挺拔俊美肤白,他身上那身白色华袍虽然样式简单,但穿在身上隐隐又显些银纹,总之是他衬托的越加出尘貌美。 阿善虽然觉得容羡为人不怎样,但她从来都不否认他的颜值。 “你看什么呢?”阿善坐在这里太无聊了,而且她一点也不想和容羡待在一起。 下榻往书架旁靠近时,容羡自然也闻到了她吃过点心后散发出的甜香。小扇子般的长睫轻动了两下,容羡在阿善靠过来时淡声开口:“坐回去。” 阿善感觉自己被人嫌弃了,“你干嘛啊。” 容羡翻了页手中的书,“你身上太甜了。” 太甜的气息,他不喜欢。 阿善被他的话整懵了:“什么甜?” 她就觉得自己的思维永远跟不上变.态神.经.病的思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后,她委屈道:“哪有什么甜不甜的,我又不是糖。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回房休息了。” 其实她是想去堆雪人。 偏偏容羡就是不让她走,他拿着书走去了书桌前,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坐回去,把你和子佛的事情讲清楚就放你走。” 阿善鼓着腮帮子瞪他,扫到榻桌上那半碟点心,她总算是迈开了腿,“好,我讲,你想听什么?” 容羡在桌前铺了一张白纸,指骨修白的手在去挑笔架上的笔时略微停顿了下,他抬眸看向阿善,平静开口:“就讲讲你平日里是怎么和子佛相处的吧。” 阿善总觉得容羡刚刚抬眸的那片刻有些不对劲儿,但具体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怪。搅了搅衣摆,她思索了下才故作轻松:“还能怎么相处啊,不就是每天吃吃喝喝睡睡嘛。” “睡?”容羡挑了挑眉。 阿善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呛了口反射性拍了下桌子:“我自己睡!” 容羡反应很是平淡,他执起一只玉管毛笔蘸了蘸墨水,“继续。” 这态度就像是审犯人一样。 阿善当着容羡的面一口吞掉了一块点心,两侧腮帮鼓起时她说话有些口齿不清,“其实真的没什么好索的,那十年唔他大多数都不见踪影,要么就把自己关在房间中几天不粗来,偶尔出现时神经还不太正常。” 这倒是真的,有时候子佛不知是在房间中受了刺激还是从山下受了什么刺激,总之回来时阴沉沉的满身冷戾,每当这个时候阿善从不靠近他,都是等他恢复笑脸后主动找上来。 大概是阿善口中塞到点心太多了,她吃着东西说话容羡根本就听不清她说了什么。抬头的那瞬间容羡又看到阿善一口吞掉一块点心,他眸色黑漆漆的,略微皱眉道:“你给我吞下去好好说话。” 阿善不知怎么就噗嗤笑了出来,一些零碎的点心渣子落在了桌面和她的衣服上,阿善小青蛙似的连忙捂住了嘴,她边吞着东西还不停闷笑着,差点还被呛到。 修白送密信过来的时候,一推门就听到了阿善的笑声。 他还当自己走错房了,退出去又看了一眼,他疑惑往里走,只看到书房的侧榻上粉衫姑娘正捂着嘴闷笑,她自己在这边跟着傻子似的嘴巴鼓鼓的还挠桌子,几步之远的容羡面容淡漠,好似没听到般。 “主、主子?”修白有些懵,书房是南安王府的机密重地,他怎么想也没想过自家主子会把阿善往这边带。 靠近时他才发现,原本干干净净的榻桌上落了不少细碎渣子,房间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甜花味,有点像是桃花,又像是花蜜 嗒嗒 桌边传来敲响打回了修白的思绪,见容羡正在书桌后看着他,修白回过神赶紧把密信递上:“这是暗门送来的。” 容羡接过后拆开,耳边的笑声不停,在察觉到修白投在阿善身上的视线后,他将信折起,“出去。” 就趁着修白离开的这会儿功夫,阿善不仅对修白挥了挥手甚至还又往口中塞了块点心,见碟子中就只剩一块了,阿善想着不吃也是浪费,索性就将最后一块也塞入了口中。 然后,高估自己储食量的阿善成功把自己噎住了。 她左右都没在榻桌上找到茶盏,见容羡桌边放了盏茶,赶紧冲过去喝了几口。 “咳咳。”终于将食物全部吞下去的阿善轻咳了两声,放下茶盏时,她看到容羡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这大概就是因为不爱,所以才敢这么不顾小姑娘家的形象吧。阿善摸了摸鼻子,舔干净唇瓣后苍白解释:“这个有点过于好吃。” “好吃你就使劲儿吃,争取早日把自己噎死。” 阿善听出了容羡的嘲讽,反正她也不喜欢他所以听到这话她没有半分的不好意思,眨了眨眼睛,她趴在书桌边沿与容羡面对面:“那你还要听我讲吗?” “我说了,讲不清楚今天就别想出这个门。” 小心思再次被拆穿,阿善妥协的叹了口气,“你没事干嘛要听我讲这些呀,我以前没给你讲过吗?” 我以前没给你讲过吗? 本是随口问出的一句话,但阿善在出口后却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股阴森森的寒意从脊背开始窜起,她忽然想到,作为一个失忆的人,她应该在容羡提起子佛的时候,就应该反问他自己以前有没有提过。 完了。 千防万防,阿善再怎么提防小心也不可能事事不露马脚。有些紧张的舔了舔薄唇,她小心翼翼看向容羡:“咱、咱们成亲这么久了,以前我都没同你讲过佛岐山上的事情吗?” 是了,作为一个正常的失忆患者,她如今还有夫君,当夫君问起自己过去的事情时,她肯定会疑惑自己以前有没有讲过。 “没有。”容羡表现的极为平静,“只提过几句,并未细讲。” “你作为我夫君,应该是我最信任的人,那我为什么不同你细讲呀?”阿善这才是踏入正常失忆患者的模式。 容羡放下手中的笔,在抬眸时他眸色很黑,莫名间阿善又产生那种很怪异的感觉,就在她以为自己失忆的事情被容羡拆穿了的时候,容羡又拿起笔用笔尾点了点阿善的鼻子,逗猫咪似的,“因为以前你每当提起子佛,为夫都会吃醋。” hehe,不要.脸。 深深被他这句话膈应到了,阿善不由就在心里骂了句容羡。 “既然你以前每当听到我提起子佛就会吃醋,难道现在我提起子佛你就不吃醋了吗?”阿善就是不想和容羡将佛岐山上的事情。 鼻子被容羡逗弄的有些发痒,她别开头嘴角下弯做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我知道了,夫君是嫌弃我失忆了,所以你现在不爱我了才不会吃醋了对不对?” “呜呜呜呜我好惨,我这么貌美有钱的夫君不爱我了,你要我以后可如何是好?” “夫君你是要休了我吗?还是说你在外面又有了别的新欢?如果真的有,那么阿善只求夫君一纸休书送来,你放心,我一定走的远远的不再缠着你!” 越说越离谱,但阿善就喜欢同容羡瞎扯。 以往在锦州城的时候, 八!零!电!子!书!w!w!w!.!t!x!t!8!0!8!0!.!c!o!m 每当她坐在失忆的容羡身边念叨久了,好脾气的大美人就会幽幽看向她,用很温柔很平缓的语气对她道:“能让我安静会儿吗?” 那时阿善沉浸在他的美貌,又觉得容羡身上谜之温柔的好脾气,总之是喜欢的不了的。如今容羡静静听着她瞎扯,他垂着眸子写完最后一行字后,慢悠悠将毛笔放下坐到身后的圈椅上,点了点桌子道:“休书写好了,过来拿。” 阿善一愣,她倒着看也看不清容羡都写了些什么,于是就揉了揉眼睛匆匆走到了他身边。刚想凑近去拿那张纸,一只手伸来圈住她的腰身,天旋地转间,阿善膝盖一弯不受控制的后坐,容羡按着她的肩膀自她身后揽住她,声音幽幽凉凉: “原来我的小世子妃这么想要休书啊?” 身体被拉住又往后仰了仰,容羡捏过阿善的脸颊左右端详,他凑近时,阿善能感受到他喷洒出微凉的气息。不等她挣扎,眼前一黑唇边传来软软的轻触,容羡忽然就低头亲了她一下道:“娇妻这么单纯,夫君怎么舍得不爱你?” 单纯,是真的单纯。 太单纯了。 第64章 逃离夫君四 “” 阿善并不知道,自己在无形中犯了很多致命的错误。 她太心急了。 若是真正失忆的人,在得知自己夫君忽然写了休书时,她的第一反应只会是诧异不解,哪怕是其它任何情绪,都不应该是想也不想急切的过来拿,这种逃离的心思太过于明显,就只会露出越来越多的破绽。 “你、你”被突然亲了一口后,阿善懵掉了。 她这个时候已经被容羡罩入怀中,整个人被迫坐在他的腿上,僵硬的抬手触了触自己刚才被亲过的地方,虽然只是蜻蜓点水,但是她还是觉得难以接受:“你亲我?!” “我为什么不能亲你?”容羡揽着她的肩膀更加往怀中带。 感受到她的抗拒,他索性掐着阿善的下巴又凑近亲了一下,这次要比之前停留的久一些,软软的触感相抵,阿善感觉自己后背的毛都要炸起来了,怒火上涌时她张嘴就要咬他,而容羡仿佛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先她一步退离。 “太甜了。”说起来这是容羡正儿八经第二次亲.吻阿善,比先一次的感官更强烈些,但容羡不满她唇齿之间的甜腻。 轻轻控住阿善的后颈,容羡的唇瓣沿着她的唇角游移到侧脸,罩着人将下巴抵到她肩膀上时,他漫不经心用指绕住阿善的一缕碎发,嗓音略微沙哑道:“以后少吃些甜食,我不太喜欢。” 阿善哪里管他喜欢不喜欢,那一刻她又羞又怒火气怎么也控制不住,下意识抬起右手就要甩给他一巴掌,容羡眼眸轻抬快速截住,指骨用力掐着她的细腕道:“又想打我?” 阿善被他捏住的手腕像是要断了,她怒气冲冲道:“打你又怎样,谁让你亲我的?!” 容羡挑了挑眉更加大力的去捏她的手腕,“你是我妻子,我想亲你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我都说了我现在失忆了,我失忆了把你忘掉了对你没有感情了,既然我现在对你没有感情,那我凭什么不能抗拒你亲我!”阿善一番话说的理直气壮,她实在是太气了,一次两次,容羡对她的举动显然都越了界。 她冲动之下表现出的强硬与失忆的她有些冲突,但倒也不算是崩掉人设。而容羡却盯着她看了很久,听到她这些话不仅没生气反而还笑了,他靠近阿善,像是故意般。一字一句咬的很缓慢:“善善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生气时的样子和你失忆前像、极、了。” 同样的对他百般抗拒,同样的会找各种理由来不准他靠近亲昵。 就犹如一盆凉水浇熄了烈火,阿善从头寒到了尾。容羡那悠缓的声音宛如是吐着信子嘶嘶的毒.蛇,盯着物的眼睛冰冷又阴狠。 阿善还以为容羡是发现自己是在装失忆了,她唇瓣很快变得干燥,紧张舔了下唇瓣想要说话时,容羡突然笑了,他轻捏了下她的鼻子把人抱在腿上哄,“骗你的。” “失忆之前你可乖了,从来都不抗拒我的亲吻。你很爱我,还总喜欢缠着我让我亲你,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剧情突兀的急刹车反转搞得阿善晕了头,她的思绪完全是被容羡打散了,“你、你说什么?” 容羡表现的非常平静,“我说你很爱我,每次我亲你时你都像是要不够般,可爱的不得了,从不会像现在抗拒我。” “你”你放.屁! 容羡的不要.脸程度再次刷新了阿善的认知,她磨了磨牙本能的想要反驳。 在对上容羡的眼睛时,她勉强笑了下,“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假的呀?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一点印象都没有?”容羡看向她,男人俊美的面容微低,仍旧好看的没有一点瑕疵。 他轻轻叹了口气,按着阿善的后颈出其不意又亲了一下。“还是没感觉?” 阿善大力搅着衣摆,每句话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真的没感觉。” “夫君。”为了防止这个狗男人再占自己便宜,阿善挣了挣还被他控住的手腕,可怜巴巴的开口:“你抓的我太疼了。” 容羡看了她一眼,在慢悠悠松开她时,阿善顺势把脸埋入了他的项窝间,很怕他继续这个话题。 “夫君咱们不要再提过去的事情了好不好?你一说善善的头就好疼,真的是太疼了,善善现在好难受。” 能平安在变.态手中活下来的姑娘通常都很会看准时机撒娇,阿善小手轻抓容羡的衣襟,小声软软呜呜着:“夫君抱善善回房间好不好?善善的头真的太疼了。” 滚吧,快让我滚吧。阿善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和容羡待在一起了。 她以为她都表现的这么柔弱软绵了,容羡只要是个正常男人就不会不动心,然而事实证明容羡的确不是个正常男人,他面对阿善猫咪似的撒娇不仅没有松软,反而还愈加强硬。 他用手轻拍了下阿善的背,阿善把脸埋在他的怀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到他声调无波又重复问了一遍:“真的没印象了?” “没印象了,善善头好痛。”阿善不明白这人为什么执着于这个话题,何况他口中的那些亲昵明显都是假的。 总觉得容羡还是在一遍遍的试探着她,阿善咬着牙只能用脑袋蹭了蹭他,她还想表现的更软一些,可容羡却直接将人生生从怀中拽了出来,他拎着她的领子与她目光对视,目光说不出的寒凉。 “我记得南宫先生曾和我说话,若是相爱之人感情深厚,哪怕是双方失忆了,那么再次见面时也总归是会产生些不一样的情愫。” 容羡双腿一放松,坐在他腿上的阿善不由就下滑了些。 位置更处于劣势后,阿善推不开他只能更加依附于容羡,于是她眼睁睁听着容羡瞎掰:“我以前经常会亲.吻你,就像是现在,还会把你抱在腿上揽在怀中亲,这些你都不记得了,一点印象也没有?” 要不是阿善没有真的失忆,她这会儿一定会被容羡的鬼话糊弄住了。这男人不愧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朝堂玩弄权术的高手,演起戏来当真看不出一点破绽。 阿善傻掉了,她一方面惊讶于容羡演戏的精湛,另一方面又觉得这人不要脸无耻到最高境界,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敢往外讲。 容羡表现的完全不像是在演戏,他见阿善迟迟不语,变脸之快堪比乌云罩晴日,低头凉飕飕掐着她的后颈道:“如果你当真什么都想不起来,这就说明你以前说爱我都是假的。” “既然你不爱我,那我可就要生气了。” 阿善宛如被拽住尾巴的猫,明明没有入戏却为了保命,不得不陪着容羡演戏。她慌慌张张抓住容羡的胳膊,胡乱表着情意:“有印象有印象,我、夫君你这么一说,善善觉得自己在头疼的同时,似乎真的记起了些什么。” 真的是鬼知道他生气后会怎么折腾她。 这会儿阿善因为容羡的不按套路出牌,完全是打断了原本的布局。 她不会知道自己在慌张配合的同时,就已经被容羡牵着鼻子走入了陷阱。容羡在听到她表忠心后唇边似乎很浅的勾了勾,他凝视着阿善,淡淡哦了一声。 “你都记起了什么?” 阿善小心翼翼,说了个很保险的回答:“我隐约记起我亲过你?” 话是真的话,但亲的那会儿却不一定叫亲。 容羡掐着阿善后颈的手松了,似乎是满意了她的话,他的身子后仰懒散靠在椅背上,控着阿善腰身时,他笑得略显玩.味:“既然如此,那善善就按着你记起来的再亲我一次吧。” “你亲了,我就放你走。”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阿善忽然发现就算自己耍尽小聪明,也不一定斗得过容羡的一根手指头。 她要恨死他了,但为了离这狗男人远远的,她不得不捧住容羡的脸颊恶狠狠亲了一口。这次是真的亲,没敢再咬他,亲完之后她感觉到腰间的手松懈了,于是从他腿上爬下来飞快的跑出了书房。 直到她跑出去很久,书房中的男人才嗤了一声坐直身子。指间敲击在圈椅扶手嘀嘀嗒嗒没有半分规律,半响后,他招手唤进一名黑衣暗卫。 “给我盯紧她。” “” 从书房奔出去后,阿善当晚就做了噩梦。 说是噩梦,但偏偏又有种意味不明的膈应人感,因为梦中的男主角是容羡,女主角是她,就如同容羡白日说的那般,梦中她被容羡按在腿上强势吻.着,他一边吻一边掐着她,还神经病似的问她:“善善,你爱不爱我?” 阿善被梦中的容羡吓哭了,她倔强的不肯说话,于是容羡就轻轻捧着她的脸含去她的泪水,明明是最温柔的语气,然而他字字都让人听着不寒而栗。 “说爱我。” 梦中容羡掐着她的脖子,轻笑着又去吻她嘴角时,他眸光变得深情又阴冷,“如果你敢说不爱,我就掐死你。” 所以善善,你要不要爱我? 不要。 “” 很是惊悚的一个梦,当她睁开眼睛时,头发潮湿浑身都像是刚在水中捞出来般。 最后一场大雪过去后,天气逐渐变暖,她汗湿着从榻上坐起来时,正在衣架旁整理朝服的容羡对她投来一眼,察觉到阿善的不对劲,他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入手一片潮湿。 “你怎么了?” 阿善还有些呆滞,心跳恢复平静后,她抬头看向榻前的男人,听到他问她:“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阿善缓了下呼吸抓紧手下的锦被,唇瓣被噩梦吓得失了血色,她张了张口,勉强笑着道:“被子太厚了,我、我有些热。” 容羡拿着巾帕擦了擦手,也不知是信没信她的敷衍,他只嗯了声道:“那就去让管家换套被褥。” “好。”阿善很乖的点了点头,她是目送容羡出了寝房,直到这人的身影彻底在眼中消失,她才重新倒回榻上。 就冲着这一场梦,阿善忽然开始害怕看到容羡有了感情的样子。或许有些人天生冷感无情,但正是因为难得感情,所以这种人一旦爱上就很可能毁天灭地。 这种感情太可怕了,至少在阿善这里,她承受不来。 “妙灵妙月,随我出门!”阿善换好衣服后,通知了管家一声准备出南安王府。 之所以答应南宫复装失忆,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很显然,她这种装在容羡眼中很可能就是透明的,阿善并不确定容羡到底信没信自己失忆。 总归只有远远的离开这个男人才是安全的,阿善借着出府采买衣服的理由,开始寻找脱身的法子。 第一天出门,因为之前的乌龙事件,玉清不太好再随身跟着她,又因为修白陪着容羡入了皇宫,阿善只能在修墨的陪同下去布庄挑了几匹布。 修墨依旧是那个狗样子,他并没有因为阿善的失忆而对阿善有什么好脸色。阿善也懒得答应他,她仗着自己目前失忆世子妃架子十足,谁也不找就命令修墨给自己拿东西。 修墨这大少爷也脾气大的很,总之那天的出门十分不愉快。 当容羡回来时,阿善正在院子中气鼓鼓的喂兔子,她这次出去还给自己的小兔子买了不少小玩具。 容羡走到她的身后,“听管家说,你今日当着下人的面要罚跪修墨?” 随着天气的转暖,阿善褪去那身厚厚的披衣袄缎,身上的布料也比之前透薄。她蹲着身时,腰身曲线明显纤细,似是一只手就能握住。阿善背对着容羡没感受到他的视线,只是摸了摸兔子耳朵:“他敢骂我,我让他罚跪都是便宜他了。” 新仇旧恨外加杂七杂八的互看不顺眼,如果阿善可以嚣张跋扈,她更想撸着袖子找家丁把修墨暴.揍一顿。 “哦?”容羡解开朝服前的两颗盘扣,视线略微从她腰间收回,转身往房间走时,就只是随口一问:“他骂你什么了?” 修墨不喜欢阿善,这个容羡也很清楚。 毕竟是自己教出来的下属,容羡并不觉得修墨会做出过于僭越的事情。然后,他就听到身后小姑娘嘟嘟了嘴开口:“他骂我是没姿色的狐.狸精,不仅勾.引你还勾.引玉清,哦,听他那语气,好像我连修白都勾搭上了。” 容羡淡漠的眉眼轻抬,忽然就顿住了脚步。 第65章 逃离夫君五 容羡换好常服去书房时,修墨正一脸冷漠的守在书房门口。 不远的一棵高大的古树上,修白穿着一身白衣悠闲的躺在树杈上,他嘴中叼着一片树叶,说话又慢又模糊,“瞧你那话说的,我什么时候和顾善善走那么近了?” “近不近你自己心里有数。” 修墨冷冷往树上看了一眼,“自从彩霞口归来,你自己想你因为她挨过主子多少次骂。还有那什么五子棋,怎么,你真想变成第二个玉清?” “哥!”修白听不下去,不等他打断,就听到修墨又冷冰冰吐出四个字:“不知廉耻。” “”风过,修白皱了皱眉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他也是在回来后才听说了府中发生的事情,当时玉清就在他身旁,听到暗卫转述的话后,一向好脾气的人面容上罕见有了冷色。 也不是说修白非要帮着阿善说话,而是他觉得修墨这次做的有些过分了。是,修白以前也没少数落过阿善,但他顾忌主子的面子从不会当着下人的面斥责辱.骂她,像是狐狸.精勾.引一类的话,他更是说不出口。 本来是想让自家哥哥收敛一些,没曾想自己轻飘飘的几句话竟成了帮阿善说话,他双手叠在脑后无奈叹息着,正在思考该怎么劝,树梢上浅嫩的绿芽轻晃,修白竟直接从树上滚落。 “主、主子。”书房院外栽种着许多高树,层叠掩盖下院门半掩,不知在何时,那里竟多了抹紫衫身影。 容羡大多数衣服都是白色,偶尔间也会有几身黑袍,很少会穿着这两种颜色以外的衣服。他今日这身暗紫不同于以往的繁复,窄袖修身减轻了他的温雅气,腰间的玉佩随着他的走动轻晃,俊美的男人微扬薄唇,“怎么不继续说了?” 修白要被吓死了,他摔下来时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洁净的白衣上沾了地面的灰尘,修白顺势跪在地上垂头不语,容羡看向书房门边的修墨,脸色平静看不透情绪。 虽说这两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若是容羡不想让他们发现他的存在,他们就发现不了。 “第二个玉清?”吐字缓慢,容羡瞳眸黑沉,薄唇微弯时嗓音有些低柔。 他略过修白向着书房的方向走去,修白想拦又不敢去拦,只能无力喊了声主子。 啪 谁也没看清容羡是怎么动的手,但等到这脆声响起时,修墨的侧脸上已经多了五个手指印。本就人少的书房重地变得更加沉寂,似乎就连路过的飞鸟都感受到此处的压抑。 修墨身形晃了晃,那一刻他心中灼烧的厉害,身为容羡身边最亲近的几人,他同修白一样,都很少会受罚,更不要提是容羡主动动手。 “把脸转过来。” 容羡声调平平命令修墨,几乎是在他顺从的将面容扭回的瞬间,脸颊上又挨了一巴掌。 “咳。”一抹蜿蜒的血色顺着修墨嘴角流下,高大的男人硬是被打的往后一跄踉。容羡不为所动,黑眸冷淡嗓音无波无澜:“你所谓的不知廉耻,又是指谁?” 修墨喉咙动了动,他垂着脑袋没敢去擦唇角的血迹,只是僵硬下跪:“属下知错。” “知错?”容羡盯着他瞧。 衣摆轻晃间,他的靴底踩在了修墨的肩膀上,明明看起来只是轻飘飘一点,但修墨却是实实在在被踹倒在地上。重新从地上爬起来跪好,容羡居高临下的理了理衣服。 “你的知错可金贵的很,恐怕爷收不起。” “” 玉清修白和修墨这三人,是经过层层筛选,踏着死亡与血色才能站到容羡身边。 作为自家主子身边的左右手,他们几人优秀而又鲜少犯错,可以说,修墨是自他们三人跟随容羡后,第一个被容羡主动动手处罚的人。 修白见自己哥哥面色灰败,扶着他离开时还安慰他,“哥,你也别太难过,主子也是为了你好。” 其实他这已经是被特殊优待了,要知道,以往容羡亲自动手时,从不会留下活口。 修墨脸颊红肿嗓音沙哑,在我知道三字出口后,他脚步一停冷冷的看向院门旁的一棵粗壮老树。修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很快发现树后露出的一角衣衫,轻咳了两声,他催促,“快走吧,主子下手挺重的,我去找南宫先生给你上些药。” 修墨死盯着那处眸光阴沉沉的,手中的剑紧了松松了又握,良久后他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好,我们走。” 直到二人走远,躲在树后的阿善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自她向容羡告完状后,容羡面色淡淡的除了脚步顿了一顿,并未给她半分回应。 说来也是巧了,阿善喂兔子的时候总能想起他刚刚停住的那个瞬间,总觉得这男人若是真的无动于衷,就不会浪费时间停下,于是在容羡换了常服往书房走时,阿善悄悄抱着兔子跟了上去。 容羡骨子里的冷漠与无情她是了解的,没指望过他会帮自己出气,阿善本就是闲着无事随意跟过去看,根本就没想过容羡真的会打修墨。 有点,可怕。 躲在树后面往院内看时,阿善虽然只能看到容羡的背影,但隔着一扇墙她仍是被这男人发脾气的样子震慑到了。不愧是以后助亲爹称帝自己当上太子的人,有些人的气场就是天生强大,让人不得不服。 看完了一场好戏,实话实话在看到修墨被容羡扯了一巴掌时,阿善在某一个瞬间是解气的。 并不是像修白那样小孩子玩闹般的互损嫌弃,修墨对她的敌意是夹杂着杀气,而且自他被容羡亲自罚过后,那种杀意不减反而上升的越来越快。 最初的爽劲儿过去后,阿善看着修墨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越来越沉重。 古言打人不打脸,像他这种自视高贵冰冷孤傲的人,短时间内恐怕是接受不了自己被主子亲手打了的事实吧? 阿善怀中圈着软软白白的兔子,心不在焉的摸了摸它的毛发。她看得出修白几人对容羡的忠诚,所以她并不担心修墨会因此记恨上容羡,她只担心 修墨会把仇恨全部加注在她的身上,等到独情蛊解除,别说容羡会怎么折磨她,就光修墨那刀子般的眼神,她就承受不来。 嗒。 微弱的声响拉回阿善的思绪,她寻声抬头只是本能,却忘了自己正站在容羡的书房院外。 树侧的圆石门大敞,阿善背抵在树后能遮挡住前面的视线,却将自己暴.露在书房的视线圈内。 隔着一条不算长的走廊,阿善的目光刚好和站在窗栏边的男人对上。容羡侧靠在窗侧手中拿了块湿帕,他在慢悠悠擦拭间,目光不咸不淡扫过,阿善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都僵硬,回以一个笑容后,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顶着男人的目光入了书房。 推门无声,清晨的阳光暖暖洒入书房中,连同也暖了站在窗边的美公子。 这男人是怎么看怎么好看,精致的五官没有半分瑕疵,身形修长挺拔,高贵淡漠间又给人一种温润优雅的从容。 阿善当初就是被这狗男人那分温柔感欺骗,谁也不能感受到阿善当时的心情,雨夜之日他亲手掐断那小贼脖子时,阿善破碎的不仅是对温柔美人的幻象,还有一颗噼里啪啦粉色的少女心。 穿越后遇到温柔美男从此无忧无愁过上幸福日子什么的,果然都是中写来骗人的,阿善想,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温柔又好看的美人啊 “我” 进入书房后,容羡并没有主动搭理阿善。阿善自己心虚,她试图抱紧小雪兔寻求安全感,但兔兔毕竟只是兔兔,作为一只毛茸茸又胖胖萌哒哒的小白兔,它并不能替阿善挡住容羡的侵.略气。 “跟踪我?”容羡怎能不知阿善在背后跟着他,他不过就是想看看这小姑娘又想作些什么。 如果不是在书房门外又听到修墨二人的对话,他之前并未打算亲手惩罚手下。 玉白的手指在紫袖的衬托下,那片肤色冷感如瓷,阿善看着他不紧不慢擦拭手指时总能想到他刚刚打修墨的样子,就那力道,真不像是这个斯斯看起来优雅极的世子爷能做出来的事。 阿善吞了吞口水,就连修墨挨了两巴掌嘴角都流了血,想到这人要是哪天动怒给她一巴掌,她估计能被他打去半条命。 “没、我没有。”阿善想到这些哪里还敢惹容羡,她声音变得细细软软,十分没出息的把小白兔推了出去。 “是它!” 容羡懒散抬了抬眼,只看到站在门边的姑娘眼神怯怯的把那团毛茸茸的兔子举起,她仗着人家小兔子不能说话就把锅全部推给了它,“圆圆它实在太不听话了,大概是看到你走它舍不得,所以一路跟着你跑了出去,我” “我是为了追它才跟过来的。”所以说阿善并不是白抱着兔子跟过来的。 圆圆是雪兔的名字,是由玉清和阿善共同想的。当时玉清还提议叫团团,名字虽然比圆圆可爱,但不如作为圆圈的圆听着更为美满。 至于团圆什么的,阿善在这里并没什么想要团聚的人,索性就不用了。 “yuanyuan?”容羡并不知道雪兔的名字,他只是在听到yuan这个音时神情有些莫测,也不知道是不会阿善听错了,她总觉得容羡发出的yuan,和她口中的圆并不是同一声调。 “是圆圆。”阿善又解释了一遍:“圆圆圈圈的圆圆。” 容羡要是有什么兴致在意一只兔子的名字,那他就不是容羡了。压根就不在意这兔子叫什么,他擦干净手指后随手将湿帕丢入纸筒中,也不像是开玩笑,“既然它这么不听话,那就剥皮煮了。” 阿善赶紧把小兔子搂回怀中,睁大眼睛控诉容羡:“兔兔这么可爱,你怎么可以吃兔兔!” 这明明是很经典的一个梗,可悲的是这些书中人并不能了解,容羡看似正常但说出口的话越来越变.态,他说:“我不吃。” “让你吃。” 阿善:“” 容羡看似没有要追究阿善跟踪的意思,但却在阿善抱着兔子准备溜出去时,慢悠悠吐出几个字罚她抄书。 书是容羡随意挑的,很厚的一本,他命令她十日之内必须抄完,如若抄不完,他就要当着阿善的面把圆圆剥皮煮了亲自喂给她吃。 阿善觉得,就这种丧心病狂的话,根本就不是个正常人能说出口的,而容羡却转着手中的玉管笔,懒散斜坐在圈椅上从容不迫,他面上像是宠极了阿善,“让你抄书并不是强制性的,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不抄。” 不抄可以吗?不抄当然可以,但是那只小兔子就没命活了。 阿善被容羡气的牙痒,当夜入睡前她抄了近有十页书纸,却还不到书册子厚度的五分之一。后来躺上榻时,她直勾勾盯着睡在她侧边的男人,盯着盯着,她真的是很想狠狠咬他一口。 咬哪里好呢? 阿善的目光落在容羡的脖颈上,觉得在这里下口最好了。 第66章 逃离夫君六 咬是不可能真的咬的,阿善也就是想想而已。 何况当她真的想下口时,躺在榻侧的男人似是有感应般忽然睁开了眼睛,阿善做贼心虚的赶紧装作睡着的样子,紧闭眼睛后,她看不到身边男人的表情,只感觉他似乎侧了侧身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阿善不敢再乱想些什么,只能乖乖入睡。 “” 总归阿善当这南安王世子妃闲着也是无事,毕竟这府中大大小小的事物都轮不到她管,在加上如今失忆手腕上有伤,也并无府外的人前来打扰。 其实是有的,就比如顾惜双就递过帖子很多次,只不过全被玉清拦下来了。 阿善的心态一直很好,第二日她就把抄书当成练字了。 这几日天气挺好,阿善就让妙灵妙月在院中支了张小桌子,她闲着无事就一边抄书一边逗弄自己靠抄书救回来的小兔子,妙灵觉得自家姑娘可怜,还细心给她准备了许多吃食。 春风吹进清波园时,粗树上的绿芽轻轻晃着,一片嫩绿的小树叶从枝上掉落,晃悠悠落到正在树下抄书的姑娘发顶,她毫无所觉的托着下巴一笔一划抄写,思绪渐渐飘远,她忽然想起很早之前,子佛执着她的手耐心教她写字的场景。 往事不堪回首,阿善很快收回思绪,她一直都明白,没有人会永远停滞在原地不动。 不经意的抬头间,她刚好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清波园外。 几日不见,玉清似乎是消瘦了一些,他半垂着眼睛正在和身前的人叮嘱着什么,侧颜清秀,五官虽不如容羡精致在组合起来分外柔和,这相貌要是放在校园里,也绝对算得上校草级别了。 今日他没有穿南安王府中统一的黑服,一身青衣上身温雅平和,相比起冷硬肃杀的黑色,显然这个颜色更适合他。 似乎是察觉到阿善投来的视线,玉清侧过脸向清波园望来。 阿善被他的侧脸打的猝不及防,心中小鹿乱跳时,她大脑空空的只能回给他一个笑容。玉清眸色闪了闪,轻轻点了下颔算是回应了阿善的笑容,人很快就消失在院外。 想来是那次的乌龙事件影响到了玉清,以往经常守在院中的他开始很少踏入这里。阿善如今装着失忆也不能主动找他,其实就刚刚二人对视的那一秒,她很想告诉玉清,他穿青衣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姑娘在看什么?”怔怔望着门边出神时,妙灵忽然出声打断了她。 单纯的小丫头并没看到刚刚在清波园外停留的人,她好奇也往外看了一眼,见院外无人,于是就关心道:“姑娘可是抄书抄累了?不然休息一会儿吧。” 一旁的妙月贴心给阿善端来了一盏茶,阿善接过刚想喝,却因为抄书的时间太久手腕有些麻了,伴随着几人的惊呼,茶杯掉落在桌上浸湿了阿善抄好的纸张,众人慌慌张张去擦时,妙灵着急道:“怎么办好,这可是姑娘抄了一个多时辰的字!” “没事没事。” 妙月擦时松了口气,她放下帕子小心翼翼将几页纸铺平,放在阳光下道:“你们快看,这墨汁竟然不晕染。” 阿善一个时辰里共抄了五六页,除了目前还没抄好的这页,剩下的五页纸墨迹干透后并没有被茶水浸染,比较神奇,是字迹干干净净,除了纸张湿透了,字体并没有半分洇现。 墨水与茶水接触后,风吹来时飘出了一种淡淡的草药香。阿善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她闻到那种熟悉的草药香,赶紧将一旁的砚台拿起,凑近鼻间细闻后,她确定自己并没有闻错。 这是柳三娘亲手制的墨,也就只有她会在制墨时加入草药用来固液,这种熟悉的草药香也只可能是她。 “妙灵妙月。” 在得知这墨是几日前刚被采购入府后,阿善明白柳三娘此时一定是来了皇城,她吩咐自己的两个丫鬟,“妙灵去收拾东西,妙月去找容老管家,就说我们今日要出府采买。” 容老管家是真的把阿善当成世子妃看,所以他从来不会限制阿善出府。只是容羡曾经下过命令,阿善出门必须要由修白修墨玉清三人中任一跟随,如今修白不在修墨养伤不宜外出,最后被派到阿善身边的就只能是玉清。 玉清好啊。 阿善心里开心的不行,但面上不能表露出来,她还记得自己是在失忆,何况除了玉清还会有三四名暗卫跟随,所以阿善也并不能明目张胆的去寻柳三娘,目的太明显反而会害了她。 既然阿善是在墨中得知了柳三娘的踪迹,就只能去书斋墨坊一类的地方找。为了保险起见,她还去了不少药铺中查看,在阿善连续进了两家药铺时,一直沉默的玉清忽然开口:“夫人是病了吗?” 在外面,他一直是称呼她为夫人。 阿善早就想好了回答,所以她答道:“最近闲着无事想研制些药丸什么的,所以就想随处逛逛,采买些药材。” 玉清没再追问,而跟在他身旁的一名暗卫道:“咱们王府中不是有一间药材库吗?” 除了药材库,阿善自己的那间药房中也存放了不少药材,如今南宫复回来,他作为神医住处更是什么药材都不缺,也不怪暗卫会追问。 说好听些可以是这几名暗卫是来保护阿善的,往难听里讲,他们其实就是来监视阿善。作为一名尽职的下属,暗卫自然要清楚自己看护的主子所有异常举动。 “是吗?”阿善面上一点也不慌,她对着小暗卫友善一笑,完全没有主子的架子。 “原来咱们王府中还有一间药材库啊。” 阿善失忆了啊,她完全可以借着这个理由说自己不知道有药材库、药房的事情,暗卫见她如此也很快反应过来什么,疑虑消散,之后的行程也走的更为方便。 逛了几间药铺后,阿善都没有找到柳三娘的踪迹,因为身边有玉清几人的跟随,她也不可能张口去问。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暗卫提醒:“夫人,您太晚回去,主子那边怕会不好交代。” 阿善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准备回去的路上,她思索着该如何开口去让妙月打探王府的墨从何处采购来的,不到万不得已这条路她绝不能走,毕竟王府中处处都是眼睛,阿善怕自己处理不当反而会引火烧身。 嗒嗒嗒。 停在暗处的马车驶过来了,阿善被妙月扶着正准备上去,余光忽然扫到不远处的一间书坊,牌匾上写着:百年络绎书斋 络? 阿善脚步一停,忽然想起柳三娘的心上人名字中就有一个络字。 “等等。”十分果断的叫停,阿善将踏上马车的一只脚又收了回去。 她对着玉清笑了笑道:“找遍了你们主子书房,也没找到几本能打发时间的话本子看,今日刚好路过了,不如就进去看看吧。” 妙月顺着接口:“夫人怎么想的,世子爷书房中怎么可能会有话本子呢。” “是啊是啊,瞧我真是太傻了。”阿善这么说着,就抬步朝那处百年络绎书斋走去。 在路过玉清时,她看到玉清的目光定定看了她片刻。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阿善总觉得玉清那一眼是看入了她的心底,仿佛已经看穿了她的假失忆以及此行的目的。 脚步不由慌乱的一分,阿善忽然间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玉清了。跟在玉清身旁的暗卫抬头看了看天色,为难的道:“卫长,再晚些恐怕主子” 玉清垂着眸子默了片刻,嗓音有些发哑,“走吧。” 他跟在了阿善身后:“夫人心里有底,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 百年络绎书斋是一座规模很大的书斋,它的名号在整个皇城书斋都是数一数二的,里面的书应有尽有,还被掌柜的分为了女子区与男子区,中间竟然还拉上了布帘。 妙灵也学过几年书,她对于此举很不解,于是好奇道:“姑娘,中间这布帘是何用意?” 索性她问这话时声音压得很低,阿善因为想着柳三娘的事情,顺口就把自己猜测的说出来了:“大概是因为男子区有些不好见人的书本吧。” “见不得人的书本?”妙灵更加不解了。 阿善随手拿了本情爱话本,她心思活络,再加上也不是这古代人,很容易就猜中了。“我猜里面是有些春.宫图一类的。” “春”妙灵睁大眼睛,险些就把那四个字说出来了。 还好她反应够快及时捂住了嘴巴,左右看了看后,她才趴在阿善耳边崇拜道:“姑娘懂得可真多。” 阿善:“”并不太想因为这种事被人崇拜。 因为书斋很大,所以斋内走动的小厮书客很多,阿善逛遍了书斋的一楼都没有找到柳三娘,她随手挑了几本册子,正想再去二楼看看,暗卫出声阻止:“夫人,再不回去主子可能真的会生气。” 吃了几次教训,阿善也不想再牵连陪自己出来的一行人。见天色实在是不早了,她点了点头只能应允,有些可惜道:“走吧。” 看来她只能找机会再来一趟这里了。 嗒嗒嗒 就在阿善准备离开的时候,从楼梯上匆匆跑下来一名搬着箱子的小厮,他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被箱子遮住面容,刻意粗哑的声线中,含着几分怪异道:“掌柜的,仓库的书我都给您抱来了。” 阿善猛地回头,只见放下箱子的小厮白白净净虽然是男子打扮,但确实是柳三娘的面容。阿善强忍着找到朋友的激动,回头的瞬间柳三娘也注意到了她,她有些诧异道:“善善?” “善善妹子真的是你吗?” 阿善绝不能主动和柳三娘相认,她只能装作疑惑的停下脚步,回头问道:“你是” 这个时候,阿善最怕柳三娘会误会自己故意装不认识而疏远她,所以她已经尽可能给柳三娘眼神暗示了,两人的默契从彩霞口就已经练了出来,接受到阿善的求助后,柳三娘也并不太确定,只能冒险又追加了一句:“我是彩霞口的柳三娘。” “彩霞口?柳三娘?” 阿善上上下下将小厮模样的柳三娘看了一遍,在见到身侧的妙月点了点头后,她才走过去对柳三娘道:“我们之前是朋友吗?前些日子我生了场大病,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 柳三娘现在才完全了解了阿善的情况,她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了。 “是朋友,我们之前是很好的朋友。”柳三娘笑眯眯道:“失忆了没关系,以往的事情三娘都可以讲给你听。” 有了这句话,阿善就完全有理由再来找柳三娘了,只能说柳三娘配合她配合的很完美,这就是阿善想要的效果。 一旦她接触到府外的柳三娘,那么之后自己想要逃出府的事情就有了帮手。在阿善松了口气踏上回府的马车后,南安府中容羡已经入了清波园。 瞥了眼院中支起的小桌子,他看到桌面上晾晒的五六张湿透皱巴的纸张。 阿善出府的事情自容羡回来时,就已经有人禀报给他了,只是他却迟迟没收到她回府的消息。 修白总觉得自家主子这会儿心情不太好,但偷偷去看他的脸色,又感觉他神情淡淡的并未有什么不好的情绪。直到 容羡随意捡起一张晒干的纸,盯着那上面的字迹看了很久后,忽然单手将那张纸揉皱捏成团,扔到了正在啃蔬菜的小白兔腿边 第67章 逃离夫君七 临近黄昏,晚霞染满天际,阿善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了南安王府。 守在王府门口的老管家见她回来总算是松了口气,他在阿善下马车时赶紧凑了过去:“世子妃你总算回来了,爷等你很久了。” “等我?”阿善下了马车,下意识看了眼跟在身侧的玉清,她不太确定的问:“他心情好吗?” 以往容羡从未等她回来过,今日这突兀来了一出,阿善并不觉得是什么好事。 果然,老管家为难道:“不太好。” 刚刚他去清波园的时候,容羡正面无表情的看着阿善抄写的那些纸张。想了想,容明好心和她提醒了一句,阿善点了点头,朝着清波园的方向走去。 “你找我?”回了清波园,容羡正在外厅喝茶。 他的桌前摆了许多页皱巴的白纸,阿善走进去才发现那是她今日的罚抄。 回来的路上,马车行驶的很快,车夫显然也是怕回来晚了挨罚。阿善甩了甩手有些口渴,她凑上前端了盏茶,不解道:“你拿我这些罚抄做什么?” “你当时可是说了啊要给我十天,这时间还没到呢,我每天想抄多少就抄多少,你管不着。” 仰头喝干杯中茶,阿善总算是舒服了些。容羡端坐在桌前面色冷淡,他的其中一只胳膊搭在了桌子上,另一只自然垂落在腿上,宽大的衣服竟然隆起小小的一块,隐约似乎有什么在动。 一开始,阿善并没有多想,直到阿善找遍了屋里屋外,容羡手支着下巴问她:“在找什么?” 阿善张口正要说话,容羡抖动的衣袖间露出一片白毛毛类似耳朵的东西,他单手捏起正无力挣扎的毛团子,问阿善:“你在找它?” 阿善抬起胳膊就要抢:“你把圆圆还给我!” 容羡示威似的手指微微收拢,下巴轻点示意阿善看向桌上皱巴的纸,他从容不迫开口:“不急,等你和我解释清楚了,它自然也能活。” “你让我解释什么?”阿善好担心自己的圆圆被他捏死。 心中的担忧与愤怒让她看着容羡的眼睛几乎要冒火,怒气冲冲拿起就近的一页罚抄,她耐着性子把那页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字体端正行距整齐,这纸张之所以皱是因为它先前浸了水,这不字体也没花吗?” 容羡将兔子按在了自己腿上,大概是害怕了,小兔子乖乖巧巧的趴在他腿上一动都不敢动。他漫不经心的抬手顺了下它背部的毛发,垂了下眸:“最后一张。” 阿善看到了那张最为皱巴的纸,不像是被水浸泡,倒像是被什么大力揉捏皱缩成了团,阿善拿起时还疑惑嘟囔了句怎么回事,然后她展开纸张,顺着纸面的黑字看到了最后一行字 不多不少,最后一行只写了七个字,其中起头的那两个字一笔一划为子佛,那略带漫不经心落痕,显然是无意识写下,这个阿善是真的不知道。 子佛二字再往下看,七字的最后一个玉字已成型,当时阿善在写这一行时刚好看到了玉清,她也是无意识写下,但是很快自己就发现了,不过不等她涂抹,就发生了茶盏打翻的事情,后来阿善又因为这事儿发现了柳三娘,也就忘了把那字改掉。 “这、这有什么好解释的?”阿善有些不自在了,好在玉清二字她只写出了玉字,所以她打死不提玉字只提子佛。 “我不过就是不小心写错了而已。” 容羡轻敲着桌面,“写错了,所以就写成了子佛?” 说不出是哪里不好受,但总归是不怎么舒服。 容羡眼眸漆黑一眨不眨的看着阿善,起身时,身上的兔子挣扎着落入地面一溜烟不见了踪影,容羡靠近阿善,“你还真是好样的,短短七个字的时间,你脑海中就过了两个男人。” “哪、哪有两个人?” 阿善被他身上的气息侵.占,忙乱后退时,她心中慌得不行,试图转移话题:“我是在佛岐山长大,字也是子佛手把手教我写的,我在抄书时想起他有什么不对吗?” 容羡一把扯住阿善的手腕,“你说什么?” 咚咚咚 就在阿善以为自己要被容羡打了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修白硬着头皮开口:“爷,周长余求见,说是有要紧的事情需马上向您汇报。” 周长余作为暗门门主,除了定期的汇报并不会来南安王府,今日他主动求见,显然是有要紧的大事。 容羡眸光幽幽的看着面前的姑娘,他不回应,门外的修白就只能再喊他一遍;“爷?” “知道了。”容羡总算是有了回应。 缓慢松开握着阿善胳膊的手掌,容羡推门出去时听到了背后人松气的声音。他动作微顿,背对着阿善一字一顿:“从明天起,每日去我书房练字一个时辰。” 阿善正要拒绝,房门就被人直接阖上。腿边传来软软温温的触感,阿善蹲下身抱起地上的小白兔,无奈戳了戳它的肚子。“小没出息的,你刚才为什么不咬他啊。” 咬他一口,能咬死他她也就解气了。 “” 阿善并不是事事都会顺从容羡,就比如说练字,她自认为自己如今的字体漂亮极了,根本就没有再练的必要。 第二天天亮,阿善用过早膳时就想去找柳三娘,然而人还没迈出寝房的大门就被修白堵了回去,他是奉容羡的命令过来拎阿善过去练字的。 “练字练字练什么练。”阿善去了容羡的书房后就开始发脾气,“我字写得这么好看,还有什么练字的必要?” 见书桌后的人不理自己,她跑到他面前用拳头打了他一下,气呼呼道:“姓容的,你是不是嫉妒我写字比你好看啊?” 容羡一把抓住阿善握紧的拳头,扯着人圈到书桌与自己中间,他将玉管笔塞到阿善手中,握住了她的手,“你那字丑的很,我看着不顺眼。” “你胡说!” 阿善的手被他的手圈住,被迫在纸上写了一个羡字。她盯着那字左右瞧了瞧,忽然就反应过来,想要回头去看容羡,“喂,你是不是看着我的字体同其他男人的像,所以吃醋了呀?” “别乱动。” 容羡将人半圈在了怀中,有浅淡的香甜传来,他握住阿善的手力道又紧了一分,不知怎的他忽然就承认了,靠近阿善低声:“你说的不错,我就是吃醋了。” 吃不吃醋的,一开始他听阿善念叨子佛时还没什么反应,如今别说是她念叨,他只单单是看着她这一手好字,就控制不住的烦躁。如果可以,他宁可希望阿善把字写的丑一些,总归不要让他从字中看到别的男人的影子,就是好的。 阿善没想到容羡会承认的那么大方,略有些惊讶的张了张嘴巴,她如牵线木偶似的又随着容羡的动作写了一个字,这次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鸢字。 没忍住,阿善好奇的又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她侧身时才发现自己和容羡靠的很近,二人的呼吸很快交融,容羡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握着阿善的手,略微倾身直接把人罩入了怀中。 “看什么?”才口口声声说完自己是吃醋了的男人,这会儿面不改色语气都不带起波澜的。 他这宛如无.欲谪仙的模样根本就不像是动心的模样,阿善将头重新扭了回去。“你知道吃醋是什么意思吗?” 在听到身后人一声淡淡的鼻音嗯?时,她想起自己穿书前看过的许多言情。“吃醋是指的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在意。因为喜欢,所以他希望自己爱的人只喜欢自己只看着自己,身上也只有属于自己的气息。” “所谓吃醋,大概就是你觉得自己最心爱最宝贝最舍不得触碰的人忽然被别人碰了一下,然后你家宝贝对别人笑时比面对你时笑起来还甜,嗯总归,那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外人是教不明白的。” 也不知道容羡有没有认真听她说话,总归像他这种天生冷情的男人,大概是不会在意什么情情爱爱吃不吃醋的。阿善也懒得同他解释那么多,甚至在容羡自己看来,阿善所说的这些情绪都不会在他身上体现,直到 子佛再次出现。 阿善再一次出门,是去百年络绎书斋找柳三娘,这个时候柳三娘已经知道了阿善真正的身份是南安王世子妃,她们二人关起门来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的,阿善在确认门外并无人偷听后,才敢不装失忆。 “三娘能帮我弄到路引吗?”若是阿善逃出南安王府后想要出皇城,就必须需要能验证身份的路引。 书中的内容阿善几乎全忘,她唯一记着的大概也就是男主容羡的篡位过程。她隐约还记得在成烨帝病危前南方曾发生了几次水灾,到时容羡会奉命前往途中还被嘉王重伤,这是阿善能逃跑的一个机会。 阿善之所以装失忆,是因为一直在等机会,一个能顺利逃跑且非常成功的机会。在这个期间,她会准备好自己逃跑时所需要的一切东西,柳三娘思考了下点了点头,“我尽量帮你弄。” 彩霞口一别,她之所以会来皇城,一是想看看自己心爱之人曾经住过的地方,二就是想要打听打听阿善的下落,若是得知她还安好,她就准备收拾东西,离开这里去一个安静的小镇生活。 如今她终于找到阿善了,而阿善决定和她一起走。 “对了。” 阿善并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在离开时,她想起彩霞口那些被弄坏的马车车轮,本就是随意夸了句三娘好手段,谁知柳三娘愣了愣道:“那不是我做的。” 逃跑那日她自己都慌得厉害,哪里还会有机会潜入后院去卸那么多的马车车轮? “不、不是你?”阿善也有些懵了,只是不是柳三娘那又是谁呢? 总之不可能是容羡手底下的人所为,她很快就想起在那里避了一夜雨的嘉王等人难道是他? 出书斋的时候,阿善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有一个瞬间她顺着这个点似乎是联系上了很多的事情,但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儿,刚刚撑建起的思维又会很快被打散,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而此时南安王府中,容羡在书房将一封信件丢在了桌子上,信件底下是阿善之前写的一叠罚抄。 空气中是过分的沉闷,他负手站在窗前,不知是何情绪忽然问书房中的周长余,“见过嘉王的字吗?” 周长余回道:“偶然见过一次。” 于是他就听容羡又道:“那你拿起信封底下的纸看看,看看这像不像嘉王写的字。” 周长余完全不知道这是阿善写的字,他只是在看了阿善的罚抄后略显惊讶,“这是谁写的?” “据属下来看,这字至少有个六七分的相似度。” 第68章 逃离夫君八 “” 因为心中有事,阿善今日回南安王府回去的很早。 回程的路上,她撩了撩马车窗帘,在看到马车外骑马的黑衣青年时有些晃神,握紧了些软帘,她轻轻喊:“玉清。” 到底是有哪里不一样了,阿善总觉得自己在喊出这句话时,不仅仅是马车内的妙灵妙月在看她,就连玉清身旁的几名暗卫神情也有些不对劲儿。玉清扭过头来看向扒在马车窗口的阿善,耐心询问:“夫人,怎么了?” 阿善张口想要问他彩霞口的事情,但总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太方便,看了看他身旁的几名侍卫,于是她准备等到下车后单独询问。 事实证明,阿善单独询问是一件非常正确的选择。 因为当她下了马车、拉住玉清避开人群小声询问卸车轮的事情时,玉清看着她的目光很是复杂,沉默了一瞬,玉清问:“彩霞口的事情,是书斋的柳三娘讲给您的吗?” 阿善的脑袋轰的一声就炸了。 要不是玉清这句话,阿善险些就忘了自己还在失忆中。她呼吸一窒干笑两声,赶紧接了玉清的话:“对、对啊,今日她同我说了彩霞口的很多事情,还说还说咱们离开时那车轮不是她卸的呢。” 声音越来越小,因为阿善发现自己越解释疑点越多。试问,一个趁夜逃跑的人,逃走后是怎么知道的后院车轮被卸的事情? 阿善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好像每当她对上玉清,总会不自觉降低自己的心理防线。她此时有些紧张的搅了搅衣摆,垂下脑袋,正想着怎样把自己的话圆下去,玉清就又开口了。 “车轮被卸的时候,并没有一名守卫看到,那夜雨大事情又太多,众人把心思全都放在了看顾您的身上,因为之后又发生了不少事,所以这件事并没有人查。” 查不查的,总归是当容羡得知,阿善是因为车轮被卸才与嘉王同坐了一辆马车后,那几位看顾车马的护卫全都受到了重罚。 玉清似乎并没有发现阿善话中的漏洞,或者说是他故意当做没有发现。他没有质问阿善一句话,全程面色平静和阿善保持着安全距离,看似要比以往对待阿善疏离许多,实则他更像是保护阿善。 等到他人离开后,阿善很小声对他说了句谢谢。虽然不知道玉清为什么会帮她,但她看得出来,玉清一定是发现她是假失忆了。 既然连玉清都发现了,那么容羡呢? 回到清波园时,寝房中无人。阿善得知容羡在书房后主动找了过去,她推门时周长余刚好出来,二人打了个照面,阿善因为不认识他好奇的多看了两眼,周长余脸上遮着黑布,只是对阿善淡漠点了点头。 “刚才在和玉清聊什么?”知道阿善进来,容羡站在书桌前写字,头也没抬。 从马车到达南安王府大门后,阿善的行踪就已经透明,每日都会有人将她的行为报告给容羡,这事儿阿善失忆前就知道了,但她此刻却只能装作第一次知道的模样,“你派人跟踪我?!” 容羡知道二人说话的时间不长,他兴致缺缺也没有解释,只是道:“以后离我的护卫远一点。” 其实他还想在这句话的后面加一句,那就是离玉清远一点,只是话到嘴边,他莫名想起阿善口中的吃醋,于是话到嘴边就变了变。 阿善哼了一声,她本就不想和容羡过多提起玉清,所以她走到书桌前,将自己的手掌横在了容羡眼底。 “做什么?” 阿善将手搭在了他桌面的纸张上,有了她的遮挡他无法继续写字。 很白嫩的一双小手,容羡看到它蜷缩成拳似乎在握着什么东西,看样子她握着的是根玉簪,因为玉簪过长她的手掌抓不住,所以尾部很长一段都露在了外面。 “三,二,一” 阿善边念着边慢慢松开了手,五指展开的时候,容羡看到她掌心中横着的是根漂亮的白玉羊脂簪,这簪子是很大气的男款,通体透亮簪头的交.缠图案立体还泛着些微的黄,精致中又不失简洁。 “怎么样,好看吗?”阿善笑眯眯看着容羡。 这簪子是阿善让柳三娘陪着自己逛铺子时买下的,虽不是真心要送容羡东西,但确实是觉得这簪子很符合他的气质。 容羡并没有马上拿起玉簪,他抬眸看了阿善一眼,“送我的?” “嗯,送你。”阿善点了点头,或许是看不惯容羡这副波澜不惊的态度,她又甜甜加了一句,“是送给夫君的。” 昨日阿善在书房练字的时候,容羡不在,是修白在一旁看着她。 因为这书房是机密重地,闲杂人等都不得进入,所以这书房中的东西都是修白和玉清轮流清理,昨日刚好是又轮到修白了,他在整理东西时从角落发现了两截碎玉簪,在让小厮出门询问了后,他当着阿善的面就把那簪子扔掉了。 簪子是阿善最初送的,因为和云芳小县主打了一架,那簪子碎成了两截。玉清是知道那簪子是阿善送的,所以他从未询问过容羡是否要扔掉,但修白并不知道这簪子是阿善送的。 修白以为,这只是一支较为廉价还碎掉的破发簪,在当着阿善的面扔掉时,他还嘟囔了一句:“主子怎么会有这么难看的发簪?” 对,他家主子尊贵无比,吃穿用度哪怕是头上的一支发簪,都应该是簪中极品。 就是因为阿善当时还在装失忆,她才憋了口气没有同修白怼,事后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真心被人践踏了,就算当时她买那发簪是为了巴结哄容羡开心,但当时她买发簪时是真心挑选的。 也正因如此,阿善才会在今日又给容羡买了支发簪,这次她挑的是人家店铺的镇店之宝,她拿着簪子凑到容羡面前,问他:“喜欢吗?” 容羡总算是接过了簪子,修长的手捏着它把玩了一番,他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只是淡声询问:“怎么想起来送我这个?” 阿善人站在他面前矮了他一截,她嘟了嘟嘴,忽然就踮起脚圈住了他的脖子,容羡没动,任由阿善抱着他将侧脸埋在了他身上,她软绵绵略有些委屈道:“昨日,我看到修白扔了一支发簪。” 容羡垂着眼眸,神情没什么变化。 阿善双手抱住他的腰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自顾自道:“那发簪看起来还挺好看的,至少我看了一眼就觉得一定适合你,只可惜修白说这是你不要的东西,所以就给扔掉了。” “本来嘛,我也没有在意,直到今日我无意给我的两个小丫头说起了这事,她们支支吾吾我一看就知道事情不对,询问后才知道,原来那簪子是我送给你的!” “夫君,那是我送给你的啊。”阿善今日之所以又帮容羡买发簪,真心送他东西是假,借机埋怨他才是真。 反正这簪子也是用他的钱花了大价钱买的,阿善也没怎么去挑,她说到这里总算是抬起了小脸,视线之上容羡也在看着她,近距离之下,他那双漆黑的眸中能清晰倒映出阿善的影子。 阿善眼睛水润润的,她微弱的一瑟缩,质问道:“你知道我得知事情的真相后有多么伤心吗?” “夫君你是不是不爱我?不然你怎么会随意丢弃我送你的簪子?还是说你觉得我送你的簪子太廉价,就算你不喜欢,难道就应该扔了吗?” 容羡睫毛轻抬了下,随着阿善的诉说,才渐渐回想起昨日的事情。 他每天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根本就不会有时间浪费在这种芝麻小的事情上,昨日小厮来询问时,只是说书房中有支断掉的玉簪要不要扔,容羡不要是必然,但是他那时并不知道,小厮口中的玉簪是阿善送的。 如果,他当时知道了,那他还会不会让修白扔掉呢? 容羡不知道,也不愿去想这些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再次对上阿善含满委屈的眼睛,他总算是回抱了她,一只手搭在她的后背轻拍了两下,容羡用另一只手握住阿善拿着玉簪的手,微微倾身道:“帮我戴上吧。” 阿善没动,红润润的薄唇吐出几个字:“你先给我道歉。” 容羡挑眉,压低面容看着阿善,“你说什么?” “我说,你先给我道歉。”阿善受了那么多气,也就仗着如今失忆的借口,才敢放肆一把。 她咬了咬唇瞪着容羡,见他目光微冷看着她并不说话,她抓紧他的衣摆道:“我的真心你说丢就丢,让你道歉都是便宜你了。如若你不给我道歉,那以后你送我的东西我也全部丢掉,你不在意我,也别想让我在意你!” 这话一出,容羡看着她的神情果然更冷了。 其实阿善就没指望过容羡这种人会对她道歉,毕竟这人不在意她是打从心里就不把她放在心上,就算是再道歉也没什么用处。而她之所以还要这么要求,一是因为自己觉得憋屈想撒气,二是为了胡搅蛮缠给容羡添堵。 阿善甚至都想好,一会儿容羡会如何冷着脸把她丢出去了,然而她等了半天,容羡按住她的后颈,竟然真的吐出几个字:“是我不对。” 是我不对,这四个字硬邦邦没什么温度,但能从尊贵的南安王世子口中说出,已经是难得。 阿善歪着头看了看容羡的神色,见他平静的面容下眸底过分浓郁,猜测不出他的情绪,阿善也没有得寸进尺。 “好吧,那我原谅你了。” 踮脚将白玉簪插到了容羡发间,肤白貌美的冷淡大美人墨发披垂,发中的羊脂玉簪夺不走他的颜色,只会衬的他更加好看。 “你”插好玉簪,阿善在退离时原本还想再告诫容羡几句。 就在这时,抵在她背后的手忽然用力,阿善一个跄踉,重新回到容羡怀抱中时,唇边软软的触感带着几分凉意,呼吸交融间,容羡收拢双臂将人抱紧,他的气息宛如他的人般强势又冷淡清冽,阿善打了他几下没能把人推开,反而被他越抱越紧。 “这里是怎么了?”亲.吻的过程中,容羡看到阿善白嫩嫩的后颈侧有一小块红印子。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嗓音再开口时沙沙撩撩有些低沉,在抱着阿善轻抹她后颈的时候,阿善嘶了一声,推了他一把恼怒道:“你别碰那里!” 容羡怎么可能听她的,乍一看他只觉得那红印突兀,转念间他眯了眯眸,勒紧阿善把人按在怀中,掰着她的脖颈想要细看那里。略冰凉的指腹有些轻有些痒,阿善被他碰到那里时扭动的非常厉害,最后耐不住疼痒,她解释:“我不过就是被蚊子咬了一下,你要干嘛。” 容羡也刚好摸到红印中微微突出的一小块,他面容平和了分,撤离手指道:“不过是蚊子叮了下就起那么大片红,你皮肤怎么这么娇?” 阿善左扭又扭逃不出他的怀抱,唇瓣被他刚才亲的有些狠,她擦了擦嘴巴道:“我愿意娇气怎么了,你怎么不说是蚊子叮的太狠我皮肤受不了?” 容羡低笑,没理会她的歪理。“一会去擦些药。” “” 周长余回来的时候,容羡还抱着阿善没有松开。 这狗男人今日也不知怎的,平日里从不碰她,今日这突兀的袭.击把她亲的那叫一个狠,狠到阿善毫无还击之力。也就是从这件事上,阿善了解了男女力量的悬殊,好在周长余的出现让容羡及时住了手,他冷冷清清说松手就松手,好像刚才抱着她强.吻的人不是他。 “华府那边有动静了?”阿善离开后,容羡摘下自己发上的羊脂玉簪,拿在手中细细把玩。 周长余点了点头,“我的人前几日就在华府发现了白衣人的踪迹,他似是每隔几日就会去一次,算算时间,明日他还会再出现。” “确定吗?”容羡弯唇,“今晚你派人在华府周围埋伏,明日,我亲自过去。” 他们口中的华府,也就是前些日子阿善被抓时,子佛关阿善的那座诡异的鬼宅。自从找到阿善之后,容羡就命人查了这鬼宅的底细,发现这宅子的主人是当今大皇子母妃的娘家,王氏。 几年前,王氏的家主身为朝廷命官犯了大罪,于此同时大皇子的母妃景贵人被皇后连同二皇子容辰当场捉.奸在床,成烨帝大怒,于是大皇子一族覆灭,昔日强大的华府一夜之间成了废宅,多年来无人问津。 一开始,容羡因华府的牵引,将所有的注意力都移到了被成烨帝冷落的大皇子身上,直到近日他发现了嘉王的字,才隐约发现不对,很快就将阿善口中的子佛和嘉王联系起来。 “我倒要看看,这子佛究竟是什么人。” 百年络绎书斋,忙碌了一日的柳三娘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走到桌边时发现茶壶底下压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明日午时,华府一叙。 落款处,写着子络二字。 第69章 逃离夫君九 容羡亲自赶去城郊鬼宅抓捕白衣人的那天,是过冬后最为炎热的一日。 那日阿善是被生生热醒的,她没什么抄书的兴致,于是就换了身较为轻薄的衣衫出门去找柳三娘。 说来也是有意思,原本因为那次的乌龙事件,玉清就应该避开阿善,但最近因为修墨负伤,修白日日被容羡派出府中忙碌,所以看顾阿善的重任就又落在了玉清身上,自然,阿善出府玉清也是要跟着的。 因为昨日的穿帮,再次见到玉清,阿善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似乎有些紧张,也有些羞涩与不安,但更多的,还是见到玉清时的开心。 一直以来,阿善都以为她对玉清的这种复杂感情源于他是府中唯一对她好的人,直到今日的一件大事发生,她才恍然发现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 明日午时,华府一叙。 当阿善看到子络留下的这张字条时,柳三娘换下.身上那件灰扑扑的男袍,正在自己的房间中挑选去华府要穿的衣服。她显然并不知道华府是个什么地方,正忧虑自己这些粗布麻衣让子络看到会嫌弃。 “善善妹子,你说我要不要去买身漂亮的裙子?” 阿善盯着那张字条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她越看越觉得这纸条上的字体眼熟,于是谨慎问道:“三娘你见过子络的字吗?” 柳三娘顿了一下,她放下手中的衣服从阿善手中抽走字条,摩擦着上面的字体道:“你觉得这字条有问题?” 阿善从自己随身戴着的药袋中掏出一张字条,字条发黄看样子是有一段时间了,大片的空白处上面只留了两个字,勿念二字苍劲凌厉,虽然字少,但与柳三娘手中的字条放在一起对比,很明显属于一种风格。 “你看。” 阿善指给柳三娘,“我手中的字条字体很是凌厉霸气,而你手中的字体一笔一划与我手中的字体几近相同,只是看着略有些不熟练,倒像是模仿之作。” 说是模仿,但这字体模仿的又太过相像,总之是疑点重重。 “三娘知道华府是什么地方吗?” 阿善把华府鬼宅的名号讲给了柳三娘听,末了又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你能确定这个子络是你要找的人吗?他消失这么多年,如今你来到皇城有段时间了,他之前不找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而且他不仅不现身反而还约你去鬼宅相见,难道你就不觉得可疑吗?” “的确很可疑。”柳三娘回答的很平静。 其实阿善说的这些问题,柳三娘在昨晚看到这张字条时就全部想过了。不过说句实在话,柳三娘同子络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她除了见过他写子络二字,并没见过他写别的字体,所以一时间并不敢断言。 “阿善妹子,你这张纸条又是从何而来?” 柳三娘将纸条还给了阿善,阿善将它叠起又收回了药袋中,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 “是一位很神秘的故人,总之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我知道他一定不是个好人。” 不知为何,阿善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她看着柳三娘字条上那熟悉的黑字,好心提醒了一句:“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如果是我那位故人故意引你过去,还请三娘慎重。” 熟悉的字体,华府鬼宅,在加上略有相似的名字。有那么一刻阿善都怀疑柳三娘口中的子络是不是子佛了,但他们二人的年龄明显对不上,而且从三娘的只言片语中,二人的性格与相貌也相差太多。 按照阿善的意思,她是不太想让柳三娘过去冒险的,但柳三娘摇了摇头,她坚持要过去,在继续去翻自己的衣服时,她同阿善讲:“三娘也不怕妹子笑话,说句实话,我等了子络那么久,等到现在虽然绝望了,但我从未怪过他。” “原本,我是真打算找个安静的小镇就这么蹉跎完日子算了,但我如今又收到了他的消息,我” 柳三娘哽咽了一下,“善善,那种感觉我同你讲不明白,我看得出你不爱你的夫君,但是我不一样。” “在我看到子络二字出现时,我感觉自己的心又重新恢复了跳动。”柳三娘哭过后又笑,她鲜少会露出少女般羞涩的笑容,挑了身她粗布衫中颜色料子最为看的过去的,她准备换上。 “不管是不是真的,就凭着落款是子络二字,哪怕一切都是假的我也要亲自看上一看才能死心。” 阿善明白了,虽然她的确无法与柳三娘感同身受,但她完全能理解三娘对子络的执着。 “你别穿这件了,太素。”阿善不再阻止柳三娘,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她决定同她一起去。 柳三娘衣服中唯一还能看得过去的衣服,是一件质料稍柔一些的荼白布裙,这衣服无论是款式还是质料都属于平民中的中品,家境稍微富裕些的基本都穿的起,只是柳三娘气质出挑相貌上等,这衣服完全衬不起她。 “那该怎么办才好?若是我现在去买身衣裙,恐怕来不及了。”柳三娘又在自己的衣裙中挑选了一番,曾经她也非常的喜欢打扮,只不过随着子络的离开,她的整颗心都淡了。 阿善思索了一下,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轻纱流仙裙,略深的十样锦色不会太红也不会太素,总之穿在柳三娘身上只会衬的她越发好看年轻。“若是三娘不嫌弃,不如就先将就穿穿我的?” “谢谢妹子,三娘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好了。”柳三娘犹豫了下点头,在换上阿善的衣裙后,阿善也换上了她的荼白布裙。 对于穿惯烟纱料的阿善来讲,这平民中的中等布料上身,还是略有不习惯,再加上这布料粗糙不透气,阿善便舍了这裙子的外衫,窄袖白裙看着倒也素净。去掉与流仙裙配套的头饰后,长发轻束简洁装扮的阿善更显干净稚嫩。 很多人都只适合穿深色或是浅色的衣服,但阿善是属于两者皆可,这一点倒是和容羡有些相像,柳三娘就夸阿善,这大概就是相貌好到什么衣服都能架住吧。 两人出去的时候,玉清等几名护卫都守在门外,就连妙灵妙月在看到二人出来时,都是认着衣裙去找主子,知道她们凑近后才发现二人是换了衣服,被柳三娘笑着调侃了几句。 这个时候,她们还并不知道华府鬼宅中等待她们的是什么,阿善也不会知道,自己临时和柳三娘换衣裙的举动无形中救了她一命。而有关容羡亲自去往华府鬼宅的事情是个机密,修墨连夜赶过去修白又时刻跟着容羡,所以玉清并不知道华府中的蹊跷。 “” 城郊华府,阿善再一次来到这里时,只觉得这里比初见更是荒凉萧瑟了。 玉清劝不住她们只能先一步走在前方,在他去推华府大门时,他提醒道:“一会儿还请夫人和三娘跟紧属下,这里并不是安全的地方。” 阿善对玉清有所隐瞒,她并没有将纸条与子络的事情告诉他,只是简单说三娘有个朋友约她在此见面。她也是怕的,怕玉清察觉到异常阻止她过来,但她还是低估了玉清的敏锐度,几乎是在他们几人踏入荒废的府院后,玉清就察觉到了异常。 “等等”玉清抬起胳膊拦住阿善和柳三娘,他停住后,跟在她们之后的妙灵妙月以及几名暗卫也都停下了。 于此同时,躲在暗处的周长余皱了皱眉,他看向身侧的容羡:“玉清怎么会在这儿?” 容羡的目光率先锁定在穿着十样锦流仙裙的柳三娘身上,因为这裙子无论是款式还是颜色都压素白一头,所以穿着朴素简单又被柳三娘挡住的阿善,完全被忽视了。 玉清察觉到气流中的异样,他命令跟随的暗卫戒备,护着阿善和柳三娘道:“这里不太对劲儿,属下还是先护送夫人和三娘出去吧。” 容羡之所以看到玉清到来没有动作,是因为他知道玉清的能力,也知道玉清在察觉到这里的异常后,肯定会命令众人撤出。阿善平日里虽然有些孩子气,但她在大事上向来不会添乱,但这次的唯一变故全都出在柳三娘身上。 在随着众人退至大门时,一直沉默的柳三娘忽然握住了阿善的手,“善善妹子,我一定要进去看一眼子络,你多保重。” 留下这么一句话,她忽然冲出了玉清的保护圈外。 十样锦的裙摆翻飞,柳三娘跑的毫不犹豫,阿善没拦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越跑越远。 “三娘!”空气中传来些许的波动,隐在暗处的容羡捡了片落叶打向柳三娘的腿。 就在她的正前方,几步之外设有捕捉白衣人的陷阱。在阿善三娘二字出口并追过去时,容羡的落叶也打到了柳三娘腿上 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就比如容羡误以为穿着流仙裙的柳三娘是阿善,等到落叶打到柳三娘腿上时,阿善追出去喊了她的名字。还有就是在容羡发现自己救错了人、挥手让修白出去拦阿善时,而跑到柳三娘身前准备扶她起来的阿善,感受到头顶的落叶纷纷掉落 “夫人,快躲开!”一切都发生的突然,一切在阿善眼中又好像全都成了慢动作。 在阿善听到玉清的呼唤时,她正茫然的抬头去看落叶。 漫天落叶下,一道白影从天而降抓住她的肩膀退离,修白从高墙上落下去扑了个空。阿善只感觉眼前一花,等到她回过神来时,已经被人抓着掠到了十步之外。 “咦?”耳边传来迟疑的声音。 阿善感觉抓在她肩膀上的手一松,那人自背后搂抱住她轻捏起她的下巴,面容微侧时,身后的人啧了一声,“善善,怎么是你?” 阿善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对上那双妖异漆黑的眸子时,因为心中提前有了防备,所以她不算慌。 “子佛” 没错,从天而降并抓住阿善的人就是子佛,在他披着一身白袍现身后,容羡领着众人也都从暗处走了出来,修白没能拦住子佛暴躁不已,他持着剑挡在容羡面前道:“你快放开她!” 子佛没有理会,他只是揽着阿善微叹了口气:“可惜了。” “当初就该把你锁在佛岐山上一直关着你,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坏了我多大的事?” 轻声耳语间,子佛感受到一道浓烈的杀气。循着视线找去时,他看到站在中央的男人,容羡一身黑袍淡漠望着不远处的白衣人,宽大的白袍将他掩盖的严严实实,只留一双过分漂亮流转的眼睛与他对视。 视线相交的瞬间,容羡睫毛微动,看向亲昵搂抱着阿善的男人,在感受到阿善被挟持后乖乖巧巧没有丝毫慌乱后,他终于将心中的猜测证实:“子佛?” “不错,是我。” 子佛弯唇轻轻笑着,他的嗓音要比容羡更为温柔一些,亲昵将下巴靠在阿善发顶,他似是挑衅:“看来善善没少在你面前提到我呢。” 容羡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他漆黑的眸一眨不眨看着子佛环在阿善肩上的胳膊,平静的面容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你逃不了了。” 容羡像个胜券在握的胜利者,穿着黑袍的他气质稍显冷硬,轻轻扯唇间,他一字一句:“放了她,不然你会死的很惨。 “是吗?”子佛嗤笑。 垂落在右侧的手忽然抬起,他将自己寒气凛冽的剑架在了阿善脖子上,在柳三娘的惊呼声中,他狭长的眸子含着几分凉凉的笑意,直勾勾看着容羡。 “南安王世子是从哪里来的自信,我不会伤害她呢?” 剑身贴紧阿善的脖子,很快就有血珠从她的皮肤中落下。 子佛感受到阿善身体的紧绷,他不仅没有将剑放下反而把人抓的更紧,轻声叹息间,他幽幽道:“如果我今日会命丧于此,我自然要拉着我的善善一起陪葬。” 他说完后就拉着阿善退后了几步,修白和修墨看到想要去追,但因为容羡并没有下命令,所以不敢擅自行动。 第70章 逃离夫君十 天气闷热,今日过于酷热的太阳高挂在头顶,晒久了会让人觉得头晕。 在距离子佛几步之远的地方,容羡的人呈半圆围绕着他,他们持着刀刀尖直指最中心的人,子佛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身后,笑问包围圈之外的男人:“世子爷这是要放过我的意思吗?” 明明子佛才是处于弱势的那一方,但他此刻悠闲自在,仿佛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容羡的目光落到子佛染血的剑身,在看到阿善因为疼痛皱了皱眉时,他冷声制住想要偷袭的修墨:“让他走。” 子佛原本还在拉着阿善后退,在听到这句话后,他突然定住了。 暗色的瞳眸里翻涌着异样情绪,子佛握紧剑柄,忽然对阿善低语:“看来善善在南安王府过的不错啊,冷漠无情的世子爷,竟然会为了你准备放了我。” “是不是很高兴呢?”子佛口中说着容羡冷漠无情,但他拿着剑横在阿善脖间时,却不曾提过他们之间的十年感情。 阿善至今都还记得,佛岐山上她每一次跌倒摔伤,子佛都会温柔的帮她敷药,他还嘱咐她要好好保护自己,还说她的血珍贵有用是他所赐予,不该白白浪费。 “我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脖子上就像是被一根锋利的线勒住,要不是子佛忽然同她讲话,阿善原本就准备沉默到底了。 明知此时自己最不该做的就是激怒子佛,但因他此时的劫持发疯让阿善心底蹿凉,她说:“我只知道佛岐山上温柔随和的子佛,竟然会在下山后拿我做人质。” “这样想想,我是不是也该问你一句,你现在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因为阿善的出声,抵在她脖上的剑更加侵入,滴滴红色的血顺着剑身滑落,有几滴落在了子佛的手上。 子佛拿剑的手不曾抖一下,褪去伪装的笑容后,他冷冷冰冰陈述一个事实:“我早前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必须离开皇城,不然就要死。” 阿善回:“你说了,但我还好好活着。” “所以” 子佛轻轻低头,似嘲讽似轻喃:“因为我的心软,如今你毁了我一个大计。” “那你现在是要杀了我吗?” 子佛没有回答,他白皙的手指上逐渐被阿善的血液染红,温热黏腻的触感散发出一种不同寻常血液的腥甜。沉默了片刻,他看向容羡,“世子爷当真要放了我?” 容羡面无表情看着他,拇指上的玉扳指被轻轻摘下后,没有再戴回。 他这番沉默的态度,已经是默许了子佛的离开,而子佛却眯了眯眸阴郁乍现,他呵笑了一声:“世子爷深藏不露,想不到还是个痴情种。” “你可要想清楚了,今日这个机会难得,一旦让我逃了,你想要再追寻我的行踪就难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开始拉着阿善后退,持剑抵着阿善脖子时他还亲昵的用下巴蹭了蹭怀中人的脸颊,嗓音柔和带着蛊.惑性,“世子爷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吗?” 阿善不知道子佛到底要做什么,但她总觉得他说这话时,是真的想让容羡杀了她。 也就是因为独情蛊的存在,阿善才不觉得慌乱,她这个时候甚至还有心情想,要不是她提早留的这一手,估计容羡早就不顾她的死活下手抓子佛了。就这么想着,她抬眸看向人群之外的男人。 她看容羡,容羡也在看着她。 隔着一段距离,二人之间横着无数持刀护卫,在这种闷热的天气下,就阿善而言实在是产生不了什么火花。视线对接时,阿善只觉得容羡眸光凉飕飕似是含了冰块,他漆黑的眸中隐晦又难懂,多的是阿善看不穿、也懒得去猜测的情绪。 “放了她,我可以让你走。”容羡薄唇轻轻吐出几个字,再次对子佛下了保证。 男主依旧是那个男主,哪怕是受人胁迫被人无形捏住命脉,也不显丝毫慌乱。视线再次扫过子佛压在阿善脖子上的剑,他扯唇间阴戾隐现,“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把你的剑从她脖子上移开,然后赶紧去逃。” “不然的话” 子佛在容羡眼皮子底下抱着阿善跳上屋顶,他握剑的白袍已经沾上了阿善的血迹。也不知道是因为容羡的话还是他终于恢复了良知,子佛的剑总算从阿善脖子上撤了撤。 “不然怎样?” 容羡最讨厌仰头看人,而如今子佛站在高高的位置,他不得不轻仰着头看他。 过大的太阳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容羡周身是闷热化不去的寒冷,他嗓音淡淡带着诡异的宠溺病态。“把你剥皮抽筋活刮了,倒是不知用你皮骨熬出来的汤,能不能补回我那小世子妃身上流下的血。” “嘶”跟在玉清后面的妙灵妙月背后冒了寒气,就连阿善听到这话都浑身恶寒。 站在高处,因为光线的原因阿善再也看不清容羡的面容,她只是在透心凉间感觉子佛愣了下,他玩味道:“你是想让善善吃了我?” “若我死时侥幸让阿善活下来了,那让她吃了我的血与肉倒也甚好,血肉交缠,就谁也离不开谁了。” 阿善是今日才真正的见识到,这两个人是一个比一个神.经病变.态,只是想想他们二人说的画面,她就有些反胃。 粗布料子到底不如烟纱裙透气,阿善的背后被汗浸湿了,过烈的太阳晒得她有些头晕难受。 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了吧。 忽然就生出了深深的无力感,阿善没什么精神的垂了垂眼睫。在被迫跟着子佛又往右侧移动时,她注意到人群之外的玉清正仰头看着她。 屋檐下站了那么多人,阿善谁的目光都看不清,但奇怪的是她就是能看清楚玉清眼中的关切。 子佛敏锐度惊人,或许是看出阿善被晒得有些难受,他拉着她往阴凉处走了走,注意到阿善的目光,他动了动也朝着玉清看去。 “喜欢他?” 阿善被他这句话吓到了,下意识反驳,她有些烦躁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子佛观察到屋顶下的异动,他把稍微撤离的剑又架回了阿善脖子间,目光锁定在容羡身旁的修白身上,“世子爷这是要反悔?” 容羡任由修白又往前面走了两步,显然他的耐心已经到达了极限。“我数到三。” “如若你再不放开她,那么我不介意付出些牺牲抓到你。” 他所谓的牺牲,也就是说就算阿善在子佛手中受了重伤,那么他也要不惜一切把人抓住。这话说的好听,但里面究竟有几分是容羡的真心话,谁也说不准。 “三。” 决绝吐出第一个数后,容羡眼也不眨的将第二个数也念出。 他身前的弓箭手已经准备就绪,子佛戒备的退离了两步,在一字即将落下时,子佛忽然在阿善耳边呢喃了什么,接着,在谁也没有反应过来的同时 他将阿善从高处推了下去。 “夫人!” “善善” 耳边是风声和众人的呼唤声,阿善仰下去时只看到子佛决绝的背影。 他说走时从来都不会回头,明明看着是那样温柔散漫的一个人,可是在心硬起来的时候,似乎世间万物都融不入他的眼睛。 子佛在推她下来时说:“既然我还舍不得杀你,那你就好好活着吧。” 风停,时间静止,在众目睽睽之下,最终将阿善接住的人是玉清。 阿善本以为自己会直接摔落在地上,她趴伏在玉清的肩窝处紧闭着眼睛,呼吸中好像是干净清爽的阳光气息,阿善试探性的睁开眼睛,看到了近距离之下的玉清。 “世子妃”玉清僵硬着身体,因为情况紧急,他冲过去时是直接把阿善笔直的接入怀中,就像是抱小孩子似的。 阿善下意识抱紧了玉清的脖子,她平时没觉得玉清有多高,直到她现在脚离地面被玉清抱住,才察觉到男女之间的悬殊差距,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那一瞬间竟谁也没推开谁。 “善善,善善妹子你还好吗?”直到柳三娘过来,所有人才渐渐回了神。 阿善脖子上的伤口不深,虽然看着血流不止,其实子佛下手时并没有用狠力道。 很快,阿善脖子上的血就浸到了玉清的肩膀上,玉清想要把人放下又觉得阿善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他喉咙动了动,只能抱着阿善走到了容羡面前,玉清单膝跪地,将阿善打横往容羡面前举了举。 “主子” 容羡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没有人知道,此时他袖袍之下的手掌已经被指甲割破。刚刚在阿善被从高处推下的那个瞬间,也不知是因独情蛊还是什么,总之他心绞痛的连呼吸都疼。 以前的很多时候,容羡都喜欢用独情蛊来为自己那微弱的不适找借口,可直到此刻,他才区别出肉.体疼痛与灵魂疼痛的区别,这种感觉就如同他那夜梦入雪中,被无尽的冰冷与绝望淹没。 你知道吃醋是什么意思吗? 所谓吃醋,大概就是你觉得自己最心爱最宝贝最舍不得触碰的人忽然被别人碰了一下,然后你家宝贝对别人笑时比面对你时笑起来还甜,嗯总归,那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外人是教不明白的。 容羡抿了抿唇,在伸出手臂去接玉清怀中的人时,感觉阿善抗拒的缩了一下。 吃醋到底是什么意思? 容羡想起了阿善的话,他五指微微收拢,接着在强硬从玉清怀中把人接过时,他只是忽然觉得阿善身旁的男人都刺眼极了。 到底怎样才可以把珍宝据为己有 很奇怪,明明阿善在他心中并不算什么,可是在把人搂入怀中的瞬间,容羡却生出要将人藏起来不准任何人看到的念头。 所谓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这种感觉容羡倒是真体会到了。 正午的太阳越来越大,阿善只觉得容羡的怀抱好冷。 第71章 追捕逃妻一 阿善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她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南安王府。 据妙灵妙月给她讲述,在她昏迷之后,容羡抱着她破了子佛留在华府的迷阵,烟雾散尽后,他们一行人从华府直接穿入了一间小别院,院中绿竹挺直花草皆有,与华府中的荒凉萧瑟完全是两个世界。 “姑娘,你猜我们在里面都看到了什么?” 阿善像是听故事般半靠在榻上,她只穿了一身软白里衣,脖子上的剑伤已经被涂上了药膏。本还有些睡意的她在听到这里瞌睡虫全都跑光了,她越听越觉得妙灵口中的别院像极了子佛关她的地方。 “你们在别院中看到了什么?” 妙灵张口正要说,妙月却忽然制止了她。 挥退了房间中其余两名丫头,妙月左右看了看才低声对阿善道:“是祠堂。” 阿善一愣:“祠堂?” 子佛关她的地方,明明就是间风景不错的小院子啊。 “是祠堂。”妙月又肯定的重复了一遍。“只不过并不是咱们想象中的祠堂,那间小院中外面花草皆有,内里有桌有榻,只有在最中央的木桌上,才摆放了华府张家的牌位,我们随世子进去时,那香炉中的香都还未燃尽。” 阿善听懵了,她怎么听怎么觉得妙月口中的祠堂和之前子佛关她的是同一个地方,但当时她住的时候,是完全没看到牌位那些东西的。 她重新又确认了一遍:“你们进去时,有在小院中看到一把绿竹椅吗?” 妙月迟疑摇了摇头,“奴婢并未敢多看。”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妙灵及时接了话,她一边帮阿善扇着扇子一边回:“那绿竹椅我看到了,就放在院子中靠树的地方,因为那竹椅通体翠玉漂亮的很,奴婢还偷偷多看了两眼呢。” 阿善可以确认妙灵和妙月口中的祠堂,的确和她之前被迫小住的漂亮别院是同一个地方了。 因为昏迷后她错过的事情太多,所以她本想再多询问些当时的细节,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了,容羡走进来打断了阿善的话,他问:“你是如何得知,那别院中有把绿竹椅的?” 容羡当时一直抱着阿善,自然知道她是真昏迷还是假昏迷。 阿善刚清醒反应有些迟钝,她差点就把实话说出来。很快,她想起来自己被子佛关在别院的事情发生在彩霞口后,这并不在阿善该有的记忆范围,于是她到口的话转了转弯。 “我我越听她们描述越觉得那地方熟悉,就从布局什么的来看,很像是佛岐山上的云殿。” 容羡在榻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他黑眸幽幽静静滴水不漏,也不知是信了阿善的话没有。总之他最后只是扯唇笑了一下,坐到榻前时他命令:“都出去。” 妙灵妙月对看了一眼,就算担心自己主子的安全也不得不离开。阿善本以为容羡是打算挥退众人同她算总账,谁知他只是从袖袍中掏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捏在手中对阿善道:“抬头。” 他好像不准备再质问她,而是想帮她认认真真的上个药。 阿善像是看陌生人般完全不相信这是容羡能做出来的事,直到没有耐心的容羡捏着她的下巴往上抬,用指腹沾了些药膏涂在了她脖子上的伤口处。 “南宫先生说,这药膏可以去掉任何伤疤。” 清凉的药膏泛出天域雪莲的幽香,一闻就知道是药中极品。阿善仰着脖子,白嫩嫩的皮肤上那道红色剑伤极为明显,她满不在意道:“你就算什么药膏都不涂我也不会留下疤痕。” 被他碰的实在有些痒,阿善扭了扭脖子想要避开容羡的手指,结果被容羡一下子按住了后颈,“别动。” “嘶”容羡不碰她的后颈还好,一碰她的后颈直接是压在了她被花蚊叮过的红包上。 阿善又痒又疼,不由推开了他的手道:“你别涂了,之前你家修墨拿剑架在我脖子上时比这严重多了,可你现在还能在我脖子上找到伤痕吗?” 阿善这不是告状,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毕竟容羡身边的人曾经在他面前伤她骂她数次,这人连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的。 这次容羡不仅仅是抬眼皮了,他还抓回阿善扒拉着她的脖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末了,他问:“修墨伤过你?” 阿善点了点头,“就彩霞口那次啊,他可是直接用剑气伤的我。” 愤怒之下掠过的剑气,可远比子佛刻意之下的挟持来的狠辣,再加上那夜大雨阿善又再逃,总之那夜带给阿善的冲击不小。 那夜,是指的阿善在彩霞口准备逃跑,却被嘉王堵路的那次。 心中一惊,阿善忽然想起自己还在装失忆,然而话已出口她现在想要收回已经晚了,见容羡好似还没反应过来,她结结巴巴解释:“这话是、是柳三娘之前同我说的,我就想啊,你那些小侍卫之前对我真的很不友好呢,夫君你” “以后不会了。”容羡一句话打断她。 平日里那么精明敏锐的人,这会儿竟然完全没听出阿善话中的漏洞,他把阿善又拉回自己身边,将她脖间的伤口涂抹均匀后,扳过她的肩膀让她背对着自己。 “你干嘛?”阿善的头发被他撩到了一旁。 白嫩嫩的后颈露出后,容羡看到阿善的皮肤上零散分布着几颗痘痘,大概是她的皮肤太嫩,所以被蚊子叮过后会起一大片印子,粉粉红红再经过阿善的抓挠,有些过红的地方已经被抓破。 “怎么越来越多了?”容羡伸指挖出来一大块药膏,这是上好的疗伤圣品,千金难求,却被容羡眼也不眨的当止痒膏用。 阿善被容羡碰过的后颈变得有些痒麻,她想要伸手去挠,被容羡一巴掌拍开,“不准再抓。” 清凉水透的药膏一遇肌肤就融,有了它的缓解,阿善后颈上的痒麻被压下去了不少。容羡微凉的指腹按在红印处力道适中,他似乎是有意识的在帮她按揉,阿善察觉到后吃惊不已,在扭回头后,她盯着他探究的看了很久。 一觉醒来,阿善总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变了一些,但具体的又说不出来哪里变了。她看着容羡将药瓶盖好认真擦着指腹,没忍住,她抬起胳膊摸了摸他的侧脸。 容羡动作一停,看向她。“干什么?” 阿善讪讪将手臂收回,她并没有在他脸上摸到类似一类的东西,但还是觉得别扭。 “你真的是容羡本人?” 容羡将手指一根根擦拭干净,“不然你以为我是谁?” 阿善不说话了,她侧靠在榻上里衣有些凌乱,容羡看到后就倾身帮她拉好了衣领。他靠近时,有一缕头发扫到了阿善的脸颊上,阿善心中憋了口气,直到容羡让开才放轻松。 以往,就算阿善受再严重的伤他也不会全程守着,而这次她只是晒晕了一小会儿,结果这个男人待在房间不走了。 两个人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沉默,阿善总觉得这样还挺尴尬的,她主动询问:“刚才妙月口中的祠堂,里面摆放的全是华府张氏族人的牌位?” 容羡轻应了一声,他帮阿善上完药后就走到了窗口处,长身直立神情淡淡,看起来并不像是心情好的样子。 阿善还不知道华府张氏和大皇子的关系,“那么华府的人呢?好好的一座大宅子,怎么如今成了人们口中的鬼宅?” 容羡回答简短:“都死了。” “都死了?”阿善很惊讶,“好端端的一大家子人也不能都死了呀,是得了什么疾病吗?既然都死了,那又是谁帮他们立的牌子。” 吃了刚才的教训,阿善这会儿说话很是谨慎,绝口不提之前自己被子佛囚.禁的事情。 她想不明白华府张氏和子佛有什么联系,还有消失多年的子络为什么会约柳三娘在那里见面,最奇怪的是,在子佛挟持她的时候,似乎他原本想抓的人并不是她。 既然子佛不是要抓她,那他要抓的人是谁呢?难不成是柳三娘?可他和子络又是什么关系?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困扰着阿善,因为事关柳三娘,所以她很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看了眼站在窗边的身影,阿善张了张嘴正要去问,容羡却先一步开口:“你和柳三娘为什么要去华府?” 阿善思索了一下,将柳三娘收到纸条的事情告诉了容羡,同时她还想到一种可能,于是问:“子络会不会是华府的幸存者?” 容羡未答,他只是将阿善口中的名字又重复了一遍,很是缓慢:“子络?” “你认识?” 阿善察觉到容羡的语气不寻常,她很快又想起了玉佩的事情,但因为失忆的缘故她不能如实说出,想了想,她换了种委婉的方式同容羡说了子络赠玉佩的事情,容羡听完后薄唇扯了扯,回道:“我不认识你们口中的子络,但我认识容络。” “容络是谁?”阿善不解的看向窗边的人,这个时候,她还并不知道容羡的人在进入祠堂后,曾捡到一块来自宫中的腰牌。 “容络,字紫络,生母为华府张氏景贵人,成烨帝第一子。” 也就是大皇子。 阿善一开始还没分清容羡口中的子络和紫络,等到她得知这二字的不同后,她有些说不出话来了,“你的意思是柳三娘口中的子络是大皇子容络?” “容络早年前出宫遭遇暗杀,回宫后母族出事而他被成烨帝幽禁紫宸宫,与柳三娘所说的时间全都对的上。” “那子佛吗?” 阿善还是不明白这二人之间的关系,而容羡却转过身幽幽看着她,“难道你不觉得,你口中的子佛就是大皇子容络吗?” “他被关在紫宸宫成了废人一个,想要出宫就必须有个身份,再加上他最近行为异常时常将自己关在房中闭门不出,你还不知道吧,昨日容络的确出过宫,我的人就是在书斋那条路把他跟丢的。” 更有趣的事,白天在子佛推下顾善善逃跑后,容羡安排在外面的周长余立刻追了上去,他一路追回城里,结果又在百年络绎书斋看到了乔装打扮的大皇子容络。 如今要是说子佛同容紫络没有关系,恐怕谁也不会信。 “” 阿善只躺在榻上休息了半日,第二天一早就将柳三娘唤到了南安王府。天气依旧闷热,她罩了件轻薄的纱裙坐在院中的阴凉处,柳三娘一来,她就将容羡的话如实又说了一遍。 “三娘,你觉得昨日挟持我的人是你的子络吗?”阿善原本是不相信子佛就是容络的,但经过容羡这么一说,她又不太确定了。 两方面的相似,一是容络出宫与出事的时间同柳三娘遇到子络的时间对的上,二是容羡说容络自幼被成烨帝不喜,自从被幽禁在紫宸宫后更是身体虚弱闭门不出,他懂医,有大把的时间不见人影,这点也与子佛的行踪喜好相似。 柳三娘听完后久久的沉默,她只说了一句话:“昨日挟持你的人,看我的时候眼中有杀意。” 从头到尾,子佛只看过柳三娘一次,那一次还是在他发现自己抓错了人,挟持着阿善后退时扫过的一眼。 “我不相信那个人是我的子络,他和他的气质完全不符,善善,我同你讲过的,子络是很温柔孩子气的人,他不可能用那种眼神望着我,而且我没有看错,昨日他就是想杀了我!” 这么一讲,阿善忽然就明白了子佛抓住她时那微弱的迟疑。要不是她们二人换了衣服迷惑了所有人,恐怕昨日在子佛抓住柳三娘之后,阿善看到的就是一具凉透的尸体。 子佛,真的想杀柳三娘。 所谓失而复得,远不如得而又失来的更痛,柳三娘自华府回来后大受打击,她没同阿善说几句话就离开了,阿善一个人坐在院中望着大门发呆,其实她并不比柳三娘好受。 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自华府回来后给玉清惹了多大的麻烦,她只是会在发呆的时候回想起玉清抱住她的那个场景,不经意的扭头,她刚好又看到玉清从她院门前经过,阿善无措的别开视线,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心如小鹿乱撞,阿善的脸颊有些发烫,她再扭回头时,门外的人已经不见了。 恍惚中,阿善想起自己穿书前朋友同她说过的话。 “我觉得清瑜学长好像喜欢你哇,他每次看到你时都笑得好宠溺,难道善善对他就没什么感觉吗?” “我该又什么感觉?” “就是心如小鹿乱撞的感觉呀,每当看见他就觉得安心愉悦,看不见他就会想念失落。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想起你们在一起的一幕幕,有时候一个拥抱,一次牵手,回想起来都能让你脸红很久。” 阿善有些口干舌燥,也不知是她对清瑜学长的感情太迟钝,还是说穿书后温暖好脾气的玉清对她太过于照顾,总之阿善是在无形中陷入了玉清与清瑜二人间的感情漩涡中。 有些好笑,从未在校园中谈过恋爱的她竟然在穿书十年后、还是在成婚后有了暗恋的人,最好笑的是她暗恋的还是自己夫君身边的随身侍卫,这结果荒谬到让阿善无措,却不会不能接受。 其实阿善的感情世界很纯粹,喜欢时就从不会拖泥带水,不喜欢时任你付出再多她也不会感动。这要是放在穿书前,阿善现在应该就去追清瑜了,如今因为时空的转变,她不能再这样的放肆,不过既然喜欢了,她就肯为了自己的感情付出。 而如今她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摆脱自己南安王世子妃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去喜欢心中的人。 书房中容羡正捏着阿善送他的白玉簪,从不会发呆的男人这会定定看着手中的簪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后,他收拢簪子,吩咐站在身侧的修白:“去把世子妃喊过来。” 第72章 追捕逃妻二 树影斑驳,修白来到清波园的时候,阿善正坐在院子里看书。 斜斜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又暖又明媚,她靠坐在树旁不时会抬头看一下院门,在察觉到有人进来时,她抬眸亮晶晶的看过来,再看到来人是修白后,她又很快把头低下了。 “是你啊。”阿善翻了页书,整个人懒洋洋的。 修白白衣垂立剑不离手,他在阿善面前站定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是谁?” 阿善歪了歪头,刚刚发现自己有了心上人的她心里一直冒着粉红泡泡,她心情不错的回答:“我以为是我的心上人呀。” “你的心上人?”修白脸色微变:“你的心上人是谁?” 瞧吧,就连在修白自己的潜意识里,都看得出阿善不可能喜欢容羡。 很快反应过来的少年不由又上前了两步,他有些气急败坏道:“顾善善,你要是敢红杏出墙,我一定要让主子扒了你的皮!” 似乎是觉得这种口头威胁威慑力还不够,修白又说了自家主子常用来惩罚人的几个手段,“我还要让主子敲断你的腿,把你关到暗阁里锁起来,你若是敢多看其他男人一眼,哼,也不是我吓唬你,就按着主子那个脾气,你的眼睛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喂,顾善善我和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 对于修白的威胁,阿善真的是听得太多了,她现在只觉得有些好笑,大眼睛黑白分明看着他:“你之前不是很讨厌我吗?还总是警告我让我离你家主子远一点,不准喜欢他也不要靠近他。” “好好好,你家主子是神是我配不上他,我现在准备离开他了你又不愿意,少年我想问一下,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呀?” 修白被她问的哑口无言,尤其是与她过分明亮的眼睛对上,一向机敏反应迅速的少年这会儿竟没发现阿善话中的漏洞。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其实就连他也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总之我不准你背叛主子,既然主子娶了你,那你就是主子的!” 阿善张口就怼:“那我先前还救了你一命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么不说我救了你你就是我的了?” 有些人看着嚣张跋扈嘴不饶人,其实内心纯的经不起一点撩,何况阿善只是用相同的句式回敬他,结果修白恼羞成怒竟然指着鼻子骂她:“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连我也要撩?” 阿善懵掉,不等回话,就看到修白往后退了一大步,捂住胸口道:“你的心上人不会就是我吧?” 他睁大眼睛满脸的惊恐,“收起你那些龌龊心思,顾善善我可警告你,别想。若是你敢纠缠我,别怪我翻脸无情把你扔到主子那里去!” 阿善:“” 她想什么了她想,她想谁也不会想他啊。 修白原本是奉容羡的命令喊人去书房,结果在清波园和阿善啰嗦了很久。 大概是怕容羡等的不耐烦了会怪罪,他领着阿善去书房的路上自己走的飞快不说,还一个劲儿的催促阿善快点走。 在路过一条长廊时,阿善恰好又看到了玉清。 阳光大盛的走廊外,黑衣青年就站在树下,他环抱着剑仰头看着树上的鸟儿,一片树叶悠悠从他眼前落下,他抬起胳膊夹在两指间,明明是很平常的一个动作,但阿善看在眼里却觉得他好看的让人心动。 “顾善善你在发什么呆,能不能快点了?” 前方修白的声音打散宁静的画面,听到声音的玉清很快扭头看了过来。 阿善还站在走廊中呆呆的未动,四目相对的那个瞬间,仿佛时间都静止了,最后还是玉清冲她恭敬的点了点头。没什么暗恋经验的小姑娘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想说话又觉得二人的距离有些远,本想冲他甜甜笑一下算了,结果不等她嘴角扬起,玉清就将头扭了回去。 啪 粉红泡泡一个个被扎破了,阿善搅了搅衣摆心中说不出的失落,若不是身上还挂了个世子妃的身份,她现在真想不顾一切的跑到玉清身边告白。 走了几步又往玉清的方向看去,见黑衣青年始终没再往这边看,阿善快步离开,她想,自己是时候快速摆脱世子妃的身份了。 其实阿善完全还有追求玉清的资格,她虽然是容羡的世子妃,但她和容羡有名无实,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 只要一纸和离书 阿善把一切简单化,她觉得自己只要得到和离书恢复了自由身,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自己喜欢的人。但是她忘了,这不是她之前所处的时空,人言可畏放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更何况,容羡和她包括玉清,都不是寻常百姓。 很多时候,飞蛾扑火报的不是必死决心,它只是因为太爱了,总以为自己的一腔热血能换来光的拥抱。 到了容羡的书房后,阿善本以为他是有什么事同她说,甚至她都以为容羡是反应过来她是假失忆了,结果容羡只是招了招手唤她过来练字,他人就站在她的背后,若即若离的距离再加上不经意的触碰,让阿善有些心不在焉。 “不对,你按照字帖上的字练。”容羡势必要把阿善的字体改过来,见她写着写着总是记不住,于是就靠上去握住她的手,半环住她一笔一划的教她写。 “字已成型,我不喜欢那样写也练不来你的风格,你干嘛非要让我改。”阿善不适的扭了扭手腕,以前她还可以不在意,但心中一旦有了喜欢的人,她就总想着和容羡保持距离。 容羡捏紧她的手不让她挣开,他把人抱得更紧,贴在她的耳边吐出几个字:“我不喜欢看到你字中有别的男人的影子。” 阿善感觉自己听错了,她眨了眨眼睛,“你说什么?” 容羡没有把话重复,近距离之下,他可以闻到身前姑娘散发出的甜香,不似脂粉的甜腻,细闻之下似乎还夹杂着混合的药草香,容羡不由将头低了低,嗓音低低发问:“之前子佛也是这么教你练字的?” “是啊。”阿善向来有话说话,她根本就没把容羡当成自己的夫君,才会当着这个男人的面描述另一个男人教她写字的场景。 “子佛比你温柔多了,他教我识字那会儿也会握着我的手,但不会像你似的把你的手整个包住。” “还有啊,你抱得我太紧了我一点儿也不舒服,子佛都是边教我识字边同我聊天,他” 容羡打断她:“他也经常抱你?” 阿善没什么反应:“你是说从后面抱着我写字吗?” “没有的,他都是半环着我让我专心写字,也就只有我冲他撒娇耍脾气的时候,他才会把我抱到他的腿上哄,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哦,对了” 阿善觉得自己这样说让人有些误会了,本想解释说子佛其实抱她的时候都很少,大多数时候他都见不着人,然而话还没出口,容羡就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 “够了。” 他觉得自己开口问子佛的事情就是个错误。 窝火的感觉已经很少会出现在容羡身上,每当他产生这样的情绪,势必会想尽办法弄死扰了他心神的敌人。然而阿善不是他朝堂上的劲敌,他盯着小姑娘的后脑看了半天,吃醋二个字重新在他脑海中出现,阴郁一闪而过,他忽然就揽着人坐到了圈椅上。 “你唔”眼前一黑,容羡的亲吻来的没有征兆。 他把人抱坐在腿上霸道的按住她的后颈,压低亲吻时不给阿善留下喘息的余地。如果说之前的亲昵都只是出于容羡的试探,那么这次的亲昵更多的是随心所欲的让他释放自己的情绪。 平日里越是喜欢压抑情绪冷漠无情的人,释放起来越是放肆掠夺让人无力招架。 阿善只感觉自己快被容羡弄死了,趁着他稍微撤离的时候,她逮住机会狠狠地咬了他一口,血腥气在口中蔓延开时,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总算是停止了动作,他微微喘着气将脸埋在阿善的肩窝,抱紧她低哑开口:“什么感觉?” 阿善被他抱得太紧,想抬手擦嘴都做不到,她感觉自己嘴巴疼的厉害,喘着气道:“什么感觉?” “想要扯你大耳刮子的感觉。” 没有开玩笑,阿善是真的想恶狠狠给容羡来一巴掌,左脸右脸给他打肿了都不会放过。 容羡听到后不仅没有生气,他反而还低低笑了。略沉的声音在耳边发出带着特有的磁性,他的侧脸在阿善耳边轻轻蹭过,一向尊贵疏离的世子爷这会儿实在是不要脸,他竟然在阿善耳边回 “是想要更近一步的感觉。”这是他从没有过的感觉。 当释放真实的情绪后,容羡在亲吻阿善时只想把她紧抱在怀中,所谓的更近一步,就是他想亲她亲到气喘吁吁双眸迷蒙,然后抱着她再一点点亲.吻她的眼睛、下巴、脖子,接着再 容羡眼眸暗了暗,呼吸有些炽热,属于男人的正常反应总算是有了苏醒。 他不由想,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呢? 大概是在城郊华府,子佛将她从高处推下来的那一刻。他眼睁睁看着阿善如同断翅的蝴蝶跌落,不知是不是受到独情蛊的影响,他只知道那一瞬间他心痛到呼吸困难。他很清楚,一旦阿善落下时无人接住,那么最会危及的就是他本人的生命安全,所以他是最想接住阿善的那个人。 但是,他动不了。 有些荒谬,他竟觉得自己记忆中曾出现过这么一幕,就好像是梦中铺天盖地的大雪再次袭来,容羡双腿僵硬浑身冰凉,根本就迈不开一步。似乎就是在那时起,容羡顾不上独情蛊对他的影响,他只想将阿善抱在怀中,就那么紧紧地抱住她什么也不做。 不对 容羡鼻息轻顿,他看着自己身下愤怒挣扎的小姑娘,忽然又觉得他对她异样的情绪早在之前就埋下了。 一次次对她的忍让纵容,一次次看着她反抗自伤,似乎在她拿着碎瓷片割伤自己手腕的时候,容羡就已经对她产生不一样的感情。说起来,阿善从头到尾并没什么让他惊艳刮目相看的地方,但奇怪的是,这个姑娘在不知不觉间就是入了他的心中。 没有原因,有时候一点点的入.侵麻.痹,远比刺激之下产生的强烈感情更难割舍。 容羡不愿意去追究这些了,耳边全是阿善恼怒骂他的声音,容羡单手捏住她的两颊,心结解开后他低下头又啄了她一口,跟个变态似的低喃:“你是我的了。” 这一次,容羡是真的将阿善归为了自己的所有物。 阿善感觉最近容羡变得不太对劲儿,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看她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然而不管容羡对她的态度改变了多少,好在他每天依旧很忙,几乎都是在阿善熟睡后他才忙完回寝房休息。有一天夜里,天气憋闷燥热的难忍,阿善蹬了薄被翻来覆去好久都睡不着觉,等到容羡回房时,阿善才刚刚生出些睡意,但仍旧热的厉害。 “怎么还没睡?”容羡褪下外衫上榻,他往阿善旁边躺时,瞬间就挡住了从窗边吹进来的弱风。 其实床榻很是宽敞,就阿善和容羡而言,每次他们二人躺在同一张榻上中间的空隙都可以再躺一个人,最近容羡开始不满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他伸臂将阿善从墙角抱了过来,却被她耍脾气的推开了。 “起开,都要热死了你还抱我。”阿善很热是一回事,不想让容羡抱也是一回事。 她以为自己对他嫌弃不耐烦一些,这男人心高气傲发了脾气一定不会再碰她,谁知背后的人只是默了一瞬,就将她重新捞入了怀中。 他最近脾气真不是好了一星半点,在阿善挣扎着想要远离他时,容羡强势的将手掌贴在了阿善的额头上,有冰冰凉凉的温度传来,身后的人淡淡道:“靠着我,我身上凉。” 是,他身上是真的凉,在这闷热的天气中就如同一块冰雕,凉凉幽幽抱着还可以解暑。 就算打死修白和修墨,阿善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这位高高在上又冷冰冰的世子爷会给她当夏季降暑抱枕,容羡怀抱宽阔又很会抱人,再加上他声音很低沉,再压低轻语后就有了催眠的作用,于是阿善非常没出息的被容羡抱着睡着了。 就这样过了几日,阿善每每睡觉时,都会提醒自己就算是热死了也不能再靠近容羡,但每当她一觉醒来总会发现自己滚入了容羡怀抱中。在心理与身体的双重折磨下,就算阿善每日休息的很好,但精神日渐低迷很是煎熬,尤其是一日,她竟然还做梦梦到了容羡手把手教她练字的场景。 阳光昏黄让人昏昏欲睡,穿着薄衫的娇美姑娘垂着脑袋认真练着字,在她的身后,高大的男人环抱着她不时会握住她的右手调整她拿笔的姿势,偶尔他也会趴在她耳边低语两句,顺便亲一亲她的侧脸。 这梦乍看上去没什么不对劲儿,但随着容羡亲她的次数越来越多,阿善渐渐觉得这梦不正经了。尤其是后来容羡忽然把人拽入怀中索.吻,接着二人吻着吻着就倒在了书桌上,墨汁泼洒纸张落了一地,窗外树叶的沙沙声掩盖住书房低微的喘息,有冰凉的触感落在她的脖间,接着 “主子。” 横空响起的低悦声音撕碎所有的梦境,阿善猛地一颤,醒来时感觉到脸面上阵阵清风袭来,耳侧有人低哑询问:“怎么了?” 阿善大口喘着气睁开眼睛,视线迷蒙了一瞬,她很快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榻上容羡正侧躺着让阿善睡在了他的臂弯,他手中拿着把纸扇不时会帮阿善扇一下,感觉到怀中人的动静,他低眸看过来,指腹捻过阿善的额头道:“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阿善脑海中的梦还没散去,经过容羡一碰,她反射性伸手推他,因为用力过猛,本就在榻沿的她直接滚到了地上,门外玉清的声音一顿,很快继续道:“探子来报,说是大皇子乔装打扮又准备出宫,那边的人请示要不要出面阻拦。” “不用。”容羡幽幽盯着摔到榻下的人,他坐起身原本想拉阿善一把,结果阿善听到玉清的声音后蜷缩成一团,根本就不让他碰。 容羡皱着眉看她,“你躲什么?” 阿善双臂环膝警惕看着容羡,声音小小的应该是不想让门外的人听到,但玉清还是听到了她那弱弱的一声你别碰我,接着房间中似乎传来极轻的衣物摩擦声,阿善扑腾了两下,最后还是被容羡扔回了榻上。 他将人按回榻上,惩罚似的轻咬了下阿善的脸颊才再次开口:“让他顺利出宫,派人暗中跟随不要让他察觉,另外” 嘶 容羡说话的功夫就被阿善恶狠狠咬住了手指,这姑娘下口毫不留情似乎还带着怨气,容羡左想右想也没觉得最近自己惹恼过她,捏着她的下巴缓慢将手指撤出,容羡淡声将话补全:“告诉周长余,让他找个机会去探探紫宸宫。” “还有事吗?” 容羡挽了挽袖子,思考着该如何让阿善改掉咬人的坏毛病。 门外的玉清想起修白之前交代的事情,他握了握剑回道:“今日大皇子出宫频繁,二皇子那边似也有察觉,还有” “宫里传来消息,说是长公主会在下月回宫,嘉王会亲自前往青山寺迎接。” 一听到嘉王的消息,容羡不可能再陪着阿善胡闹了,他支起身子望了眼阿善,作为一名专注于搞事情的大反派,心中的爱意绝不会高于争权夺势,所以容羡推门出去时走的果断干净,阿善从榻上坐起松了口气。 她要离开容羡! 阿善因为那场梦,身上的鸡皮疙瘩还没褪下,她抽着气搓了搓胳膊,翻身下榻时走到了门边,刚好看到玉清的背影从院门消失。 她必须、必须抓紧时间离开容羡。 以前的阿善无牵无挂,她觉得自己只要能逃出容羡的包围圈,就算是逃跑成功。但现在不一样了,阿善望着空荡荡的院门,如今她必须要光明正大的从容羡身边离开,只有这样,她才有追求自由与爱情的资本。 “” 阿善不是没计划的,她准备用独情蛊同容羡谈一个条件。 谈条件的第一步,就是要缓和二人之间的情况。不过自从阿善装失忆后,容羡就再也没为难过她,所以第一步的一半条件已经达成,阿善只要确定容羡不准备再杀她,她才有和他继续谈条件的资格。 第二步,阿善决定还容羡自由,虽然她还不知道独情蛊如何解除,但她最近翻阅医书,再加上自己还带着叶迦神物记,阿善觉得自己总能找到解独情蛊的法子。 用独情蛊的解药换一纸和离书,应该足够了吧? 为了保险起见,阿善还准备压上自己身上最稀有的核珠,那东西可算是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多了它就相当于多了一条命,用它来抵她的一条命,孰轻孰重,阿善想容羡应该分得清楚。 有些人可以为了滴水之恩回以涌泉相报,有些人则可以为了旁人对她流露出的丁儿点善意,回以自己所拥有的全部。 阿善属于后者,所以就算她现在还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成功,也不清楚玉清对她是什么感情,但她愿意去尝试。很多人都笑飞蛾扑火傻,但却没有人去想它们甘不甘愿傻。 几天都没怎么见到玉清,阿善有些耐不住了,尤其是想到今日玉清过来时,容羡还同她处在一间房中午休。 阿善左等右等都等不到玉清再从清波园路过,女人的敏感度告诉她,玉清似乎是在有意躲她,阿善开始在院中焦急的走来走去,想到自从在华府回来后她还没有同他好好道声谢,阿善鼓起了勇气,抱着自己的小兔子出了清波园。 第73章 追捕逃妻三 阿善出了清波园并没有找到玉清的踪影,倒是在路上遇到了修白。 修白应该是刚从府外回来,手中还拎着几袋糕点。在侍卫皆穿黑衣的南安王府中,修白那身扎眼的白衣实在是让人无法忽视,他在看到阿善时皱了皱眉,“你怎么出来了?” 阿善纳闷了,“难道我不能出来吗?” 这个时候,她早就忘了几日前修白对她的误会,她闲着也是闲着就走到了他的身边,好奇询问:“王府里的侍卫为什么都穿黑色?” 修白不太想搭理她的样子,他拎着糕点往前走,见阿善还跟着他,就勉强回了一句:“这是府内的统一服饰,一般人想穿还穿不了呢。” “那你怎么不穿?” 阿善并不是那种好奇心特别强的人,她之所以会这样问,是因为那日看到玉清穿了自己的便服。阿善是真的没别的意思,但修白显然是误解了,他停下脚步怪异的看了阿善一眼,十分警惕道:“你干嘛对我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啊?”阿善茫然的看了他一眼。 其实她最想问的问题是,是不是在王府中他与修墨加上玉清都是特殊的存在,可以不必每日都穿府里统一发放的衣服,但是修白根本就没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 这少年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他竟然还觉得阿善对他有意思。 “我警告你。” 修白有些烦躁,他扬起下巴时耳朵有些发红,“你不准再缠着我了,你要知道你现在的身份是主子的世子妃,若是你再这样不老实,我一定会如实禀告给主子。” 阿善好想敲开这少年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她张口刚要解释,修白就瞪了她一眼匆匆打断她的话:“闭嘴,不准再和我说话了!” 他这是把阿善当成了洪水猛兽,说完这句话人就一溜烟不见了,似乎是怕阿善会追他般,这少年跑的时候连轻功都用上了,阿善好无语的站在原地踢了踢石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外面的太阳有些大,小兔子大概也是怕晒,一个劲儿的往阿善怀里钻。 阿善也有些热了,她见不着玉清就准备回去,转身的功夫就看到玉清从另一条路拐出来,他行色匆匆应该是去做什么事情了,见到阿善站在路边,他脚步未停恭恭敬敬喊了声世子妃,明明他的态度和先前是一样的,但阿善就是觉得失落。 “玉清” 想要见到玉清和见到玉清后无措紧张是两回事,阿善见他之前明明有很多话想同他说,然而在真的见到他后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天在华府”停顿了片刻,她口中干巴巴只吐出谢谢你三个字,玉清听到后微微一笑,他抱剑回复阿善:“保护世子妃的安全,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一个主,一个仆,玉清将二人的关系分的不含半分感情,他的意思很明确了,他那日之所以会出手救阿善,只是做了一个做下属该做的事情。 阿善又怎么听不出来,她站在玉清面前很认真的看了看他的神色,勉强笑起来的样子并不好看。 她还是觉得二人之间有哪里不太一样了,这种感觉压得阿善很不舒服,她抿了抿唇瓣想要再说些什么,就在这个过程中玉清扭过头突然看向右方,七八名侍卫正踌躇着要不要过来。 “副卫长,您找我们?”见玉清发现他们了,领头的侍卫硬着头皮走了过来。 玉清点了点头,他应该是有什么正事要吩咐,将剩下的几人全都喊了过来,阿善知道自己不能在待在这里了,她抱着兔子默默离开,走出几步后她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玉清没有回头看她,倒是靠边的一名年轻侍卫探究的往她这儿扫了一眼。 雪兔近几日被喂胖了不少,阿善抱得久了胳膊发酸。走到阴凉处时,小兔子在她怀中动了动似乎是想下去,阿善见一旁就是草坪,就蹲下把它放到了草里。 “去玩吧。”阿善心情不太好,刚好也想静静。 她摸了摸兔子的耳朵,蹲坐在草丛中叹了口气,阳光下小兔子的软毛蓬松白亮,阿善拖着下巴看着它,看着看着,小兔子两腿一蹬忽然向远处跑去。 “圆圆!”阿善一惊,从地上爬起来就去追。 这里可是守卫森严的南安王府,禁地很多,阿善好怕它到处乱跑再惹出什么乱子,她一路追着兔子出了草坪,在跑到前院时,她有些急了。 “圆圆,你快给我站住!” 大概是感受到了阿善的怒意,一直狂奔的小兔子竟然真的停了。它窝在花坛处一动不动,阿善扑过去赶紧按住它,气的狂揉它的短毛,“跑跑跑,这大热天你跑什么跑。” 雪兔不是寻常的兔子,她有灵性可以听得懂人说话。阿善跑出了一身汗,她抱起兔子蹲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惩罚似的拍了拍它的小屁股。 “下次你要是再乱跑,我就把你丢到容羡的怀里,让他抱着你。”阿善知道雪兔一直很怕容羡。 看了看周围,阿善发现这里是南安王府前院的后门,位置比较偏僻,平时都是运送果瓜蔬菜,靠着后厨比较近。 她本就是随意看看,就在这时恰好有运输粮食的马车从后院进来,忙碌的小厮匆匆忙忙跑过来开了院门后,就有家丁过来卸货。因为阿善蹲在了花坛后面,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王婶儿,您等等”阿善是想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走,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顺着花坛的缝隙朝后门看去,她看到一道蓝衣身影向着院门跑去,因为那人是背对着她,阿善一时间也没看清那人的面容,直到蓝衣身影同运粮的妇人说了几句话转过了身子,通过侧脸阿善才将人认出。 是她的大丫鬟,妙月。 妙月似乎同那名叫王婶儿的妇人很熟,两人见面后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后来是看门的小厮等的不耐烦了,叫王婶儿的妇人才拍了拍妙月的手准备离开,妙月暗暗拉了她一把,从阿善这个角度看去,刚好能看到妙月往她手中塞了个布包。 从形状上来看,那应该是个钱袋。 阿善摸了摸小兔子的耳朵,看到这一幕时并没有多想,因为妙月是光明正大的来的后门,在她和王婶儿说话时,两人身旁全是来来往往搬东西的家丁,二人的对话肯定会被听去。 防人之心不可无,为了保险起见,阿善回到清波园后还是找来妙灵询问了番。她没有开门见山的问,见妙月还没回来,她只是故作疑惑道:“妙月呢?” “妙月姐姐听说送粮食的马车来了,说是要过去看看。” “她看那个做什么?” 妙灵有问必答,“姑娘还不知道吧,往咱王府运送粮食的车队中有妙月姐姐的同乡,每次他们来时妙月姐姐都会让那同乡捎些碎钱回去,好像是妙月姐姐的娘生病了呢。” 阿善明白了,放下了心中的疑惑。 这件事只是个插曲,过去之后阿善很快就把它忘记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后面的几天,天气变得越来越热,夏季到来后夜晚蚊虫也多了起来,这可苦了阿善,不仅是后颈的痘印没消,就连胳膊和腿上也被蚊虫叮了一连串的印子。 一日容羡从书房回来都深夜了,走到清波园却发现寝房还亮着光。推门进去,容羡看到阿善正坐在桌边涂药膏,她睡眼朦胧的样子看上去是刚刚醒来,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睡衣,零零散散垂在肩窝之下。 “你在干什么?”容羡把门关上,隐约看到阿善衣服的遮掩下,后背上分布着几块红印子。 阿善没有让人守夜的习惯,这个时候她的两个丫鬟都去休息了,根本就没人能帮她涂抹。 试探着又弄了一次,阿善郁闷的将衣服拉好,抿了抿唇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你们南安王府的人各个都不喜欢我,倒是蚊虫对我亲热的很。” 自从入夏之后,她身上的叮咬就没断过。 容羡挑了挑眉朝她走来,有些好笑道:“这是怎么了?” 他伸手去扯阿善衣服时阿善没有防备,本就没有穿好的衣服被他一拉就掉了。平坦的后背失去衣服的遮挡一直褪到了腰际,阿善一惊,匆匆忙忙去拉时已经晚了,背部的春.光已经全部落入了容羡眼底。 “你”阿善恼死了,抓紧衣服正要骂他,容羡就用手隔开她的衣服,男女力气的悬殊之下,这导致阿善无法把衣服拉上去。 “这些都是被蚊虫咬的?”容羡的目光落在阿善背后的片片红印上,皱了皱眉语气有些冷。 其实那些被蚊虫叮过的地方起的痘痘很小,但因为阿善的皮肤很嫩,所以每一个痘痘周围都片片发红,布在白皙的皮肤上过于明显。 不仅是后背,容羡注意到阿善的手臂上也有那么几处,其中有一处大概是太痒,阿善挠狠了已经流血结痂,容羡看到后拿过药膏亲自帮阿善涂抹,阿善躲了躲没躲开,因为痒的太难受,也就随他了。 “你确定你这不是过敏吗?”容羡记得阿善对花生过敏,之前在青山寺因为吃了一块花生酥,她身上也是出了这样的红疹,但还没有如今的厉害。 阿善怎么可能会分不清过敏和蚊虫叮咬,她被容羡碰过的地方还是痒的厉害,克制着不能去抓就只能去挠桌子了,她试图分散注意力,“我这就是被蚊虫咬的。” “那我怎么没事?” 容羡撩开她的头发又在她后颈涂了一些,几处破皮的地方被刺激的有些疼,阿善扭了扭抽了口凉气,“我怎么知道?” “不然你去问问那些蚊子,它们干嘛只咬我不咬你。你可是南安王世子,说不定它们咬你一口就变成贵族蚊子了,说出去多有面子啊。” 容羡就听着她在这贫,以往他都是不理会她的,今日他回了一句:“你是南安王世子妃,咬你咬我有什么区别?” 阿善不说话了,她真是一点儿也不想让容羡提醒起她的身份,这些日子她苦研叶迦神物记,已经摸到了解独情蛊的尾巴。 其实若是有子佛在,阿善估计也不用那么麻烦,因为当初她在听子佛同她讲独情蛊的事情时,就感觉出子佛似乎对叶迦族很熟悉,所以她现在最后悔的,大概也就是当初没有问他解独情蛊的法子了。 阿善垂了垂脑袋,通过独情蛊又想起了几日不见的玉清。据修白说,这几日玉清是有外派任务,他一走就是几天,阿善很怕他会有什么危险。 容羡帮阿善涂完后背后,在帮她拉衣服时,手背不小心蹭到了她的皮肤。 阿善的皮肤水灵灵的是真的嫩,摸上去就像是剥了壳的鸡蛋,容羡作为一个男人,自控力强悍看到后可以不起波澜,但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当他面对的是自己心生喜爱的姑娘时,就不可能不动心。 拉衣服的手一顿,容羡喉咙动了动忽然很想亲亲她,作为一枚杀伐果断的权势大反派,事实上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也就真的做了。 阿善只感觉腰部环上了一双手,背后凉意袭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贴在她后颈部蹭了一下。 伴随着呼吸的喷洒,接着那凉凉软软的触感从她的后颈开始往下游移,阿善反应过来后全身泛红,从脊椎传来的颤栗吓得她疯了似的挣扎开背后人的控制,跳起来就指着他的鼻子骂:“你不要脸!” 容羡薄薄的唇瓣弧度好看,他漆黑黑的眸子在烛火下不仅不亮反而像蒙了一层阴影,他挑眉直勾勾看着阿善:“我亲我自己的小世子妃需要什么脸?” 阿善寻摸了半天只在桌上找到了几瓶药,她抄起一瓶想往容羡脸上砸,又觉得这药膏太贵了她舍不得。 匆匆拉好自己的衣服,阿善脸上的红晕还没下去,她狠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报仇,想到自己竟然被这狗男人吻了背,阿善撸了撸袖子,没忍住还是冲上去想要打他。 她这一扑,刚好是顺了容羡的心意。容羡只是伸手一接就把人稳稳的抱在怀中,阿善大力捶了他几下,看到这只狗不痛不痒的表情都没变一下,于是她就扒开容羡的衣领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阿善很早之前就说过的,她不喜欢容羡亲她,以后他亲一次阿善就会咬他一次。第一次阿善咬他经验不足没能下了狠手,这次她咬住容羡的脖子用了狠力,等到容羡拎着她的后领把人扯开时,阿善口中已经蔓延开血腥气。 “以后你再敢碰我,我就咬死你!” 容羡的脖子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再加上阿善扑腾时又在他脸上抓了一下,何时受过这种待遇的世子爷神情顿时就不好了,他把人甩到地上阴冷着脸站起身,正要给阿善些教训,就听到角落发出一声微小的闷哼。 阿善被容羡甩到了桌架旁,她重心不稳撞到了头。 不算严重,但凑巧的是她被撞的位置刚好是当初她装失忆撞墙撞出包的位置。双重刺激下阿善疼的泪眼汪汪,不用想也知道那里一定又肿了起来。 一片阴影笼罩,容羡走过来时直接遮住了阿善面前的光。 他人高本就压迫感强,再加上二人一个站着一个坐在了地上,阿善害怕他还想打自己,就往墙后缩了缩。 “撞到了?”容羡声音发沉。 刚才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但在听到阿善的闷哼后,他火气消散更多的是烦躁难受。 脸色还是不太好,他停了一下蹲到了阿善面前,本是想拿下阿善的手查看她额头上的情况,但阿善倔的很直接拍开了他的手,“走开!” 烛火照不到的位置有些暗淡,容羡的面容埋在阴影中。 在他的手再次被阿善拍开后,他眸色冷冷幽幽有些森然,阿善咬唇不太敢和他对视,她没觉得自己做错了,该硬气的时候是一点也不会服软。 “我没错。” 阿善还捂着额头,疼痛感没能下去让她眼眶有些红,她还有气:“有本事你打我啊。” 如果他真的敢打她,阿善发誓她一定要让容羡后悔,反正如今他们的命还绑在一起,大不了就互相伤害啊。 房间中过分安静,门外轻微的翻落声并没有引起阿善的注意,容羡眼睫动了动忽然看向门外,阿善神经紧绷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在循着容羡的目光看去时,容羡一把将人捞起放到床榻上,与此同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爷出事了。” 本来还想挣扎的阿善不动了,因为门外说话的人是暗门门主周长余。 容羡见阿善忽然变乖了,他拂开阿善的手看了眼她被撞上的额头,冷声询问:“什么事?” 周长余是真的很急,“属下今日和玉清夜探紫宸宫,途中突然遇袭与玉清走散,现在宫内已经被惊动了,如今属下进不了紫宸宫,也未能找回玉清。” 玉清出事了? 阿善听傻了,她下意识看向容羡,然而容羡只是扳着她的脑袋认真查看着她额头的伤势,见没什么大碍,他才低声威胁她:“若你下次再敢咬我,我就敲碎你的牙。” 阿善瞪他,心中对玉清的担心已经超过了一切,她推了他一把催促道:“你没听到出事了吗,快走!” 滚滚滚,快去把玉清找回来。 容羡顺着她的推拒站起身,临走时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 “” 万籁无声的深夜,一道黑影掠出皇宫朝着街道而去。 黑影最终停在了百年络绎书斋,他几个跳跃上了三楼的一间房,轻轻敲了几下。 “谁?”柳三娘已经睡了,她在听到敲门声时迅速醒来,披衣坐起时,门外的人声音压得很低:“屋内可是柳三三,柳姑娘?” 能叫柳三娘柳三三的人只有她的家人与子络,如今她的家人都已经死了,还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就只有子络和阿善了。 因为华府的事情,柳三娘如今警惕性很强,她摸了把匕首将房门开了条缝,门外的男人身形高大裹着一身黑衣,虽然他蒙了面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但柳三娘看得出这并不是子络。 “你是谁?”柳三娘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门外黑衣人似有所觉,他顿了顿,才恭敬的将一封信交给柳三娘:“这是子络公子命我交给你的。” “他还让我告诉你,当日在华府袭击你们的人不是他,希望柳姑娘在看完这封信后能够相信他。几日后,我还会在同姑娘取得联系。” “告辞。” 黑衣人来无影去无踪,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柳三娘关好房门走到了桌前,在确定周围安全了后,她站在烛火下颤抖的展开了那封信 第74章 追捕逃妻四 因为忧心玉清,阿善几乎一夜未睡。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容羡还没有回来,下人们都陆陆续续忙了起来,阿善没什么精神的起床穿衣,妙灵进来时吓了一跳,她诧异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阿善眼睛干涩神情疲倦,额上被撞的位置如今已经发红肿起,她打了个哈欠问:“世子爷呢?”、 妙灵茫然的摇了摇头,“奴婢并未见到世子爷,不过听书房的小厮说,爷他深夜去了一趟书房,后来好像是出府了。” 出府了,那想来应该是寻玉清了。 阿善就怕容羡铁石心肠会不管玉清,如今知了他的去处,她总算是放了心。 正想着,房门忽然被推开了,容羡踏着清晨的寒气入屋,他还穿着夜晚走时的那件衣服,修白随着他进来走的略急,很快就有伺候洗漱的仆人鱼贯而入。 “我走后,你让修墨领人沿着他们遇袭的四道继续搜,必要时扩展。另外想办法让周长余联系紫宸宫的眼线,不要惊动容络,秘密查探。” 修白道了声好,他手脚麻利的帮着容羡褪袍更衣,不确定的又问了一句:“我哥那边要派多少人手?” “不必太多,让他们便衣搜寻,别让人起疑。” 容羡一夜未归,一回来来不及休息就要去上早朝了,修白在替他换朝服时察觉到主子脸色微白,他有些担忧,正想说些什么,就看到阿善杵在一旁一动不动,和尊雕像似的。 阿善察觉到修白的目光,她搅了搅衣摆也挺不好意思的,试探的询问:“不然我来?” 她指的是帮容羡穿朝服。 “好,你来。”阿善也就是装装样子,谁知道修白挑了挑眉竟然真的退开了,她没得办法只能慢吞吞上前帮容羡穿。 容羡双臂伸展没看她一眼,他还吩咐着:“嘉王那边你派人盯紧,找机会让我们的人混进去,另外让周长余迅速与青山寺的眼线联系,我要知道近日长公主的动向。” 不听不知道,阿善一听才知道容羡的眼线遍布全城,作为一名称职的大反派,难怪他每日会这么忙。 就这么晃神的片刻,修白就领命出了房门。 妙灵对容羡怕的厉害,几乎是在容羡进屋她就跑出去喂兔子了,房间中陷入沉默,阿善觉得有些尴尬,她硬着头皮开口:“那个你都没休息,去上朝可以吗?” 容羡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像是才发现阿善的存在。他双臂垂了下来,低头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脸色苍白额头红肿,他伸手按了一下,“怎么肿的这么厉害?” 他没回答阿善的问题,大概是嫌弃她动作慢吞半天系不上一个盘扣,容羡拂开她的手自己动手。 他微微仰了仰头,白皙如玉的脖颈上血牙印还很清晰,那是阿善昨晚留下的。 一夜未休息的他虽然稍显苍白但看不出丝毫疲惫,拎起衣架上的朝服,他淡淡道:“一会儿去找南宫先生上些药。” 阿善别了别头,要不是因为想了解玉清的事情,她这会儿还是不太想理会容羡的。 但阿善天生不怎么记仇,只要这人不再动手动脚她也不愿意同他继续折腾,不太情愿的应了一声,她纠结着想要知道玉清的情况,然而容羡却是准备走了,抬步直接迈出了房门。 “喂”阿善追了出去,她担忧了一夜神经紧绷,直到这会儿都没有放松。 当初修白的惨状她至今记得清楚,明明是那么聪明好功夫的少年,出了一趟任务回来差点连命都没了。阿善好怕玉清也会同修白一样,她拽住了容羡的衣摆,嘴巴动了动想要询问。 “怎么了?”容羡扭头看她,衣服被她拉住后他顺势停下的脚步。 很淡很轻的声音听不出他的真实想法,阿善仰起头看他,这才发现男人黑沉的眸底压着阴郁,而平静淡雅的表象依旧滴水不漏,这是最让人觉得恐怖的。 “我、我”阿善手抖了一下,忽然就不敢去问玉清的情况了。 她察觉到容羡略微的反常,找了个理由问:“你是不是不舒服啊?头又疼了?” 其实他哪里不舒服阿善一点也不想了解,她只想知道玉清现在好不好。 医者的目光毒辣,总能一眼看穿病者身上的不适,事实上容羡的头疾的确是又发作了,他呼吸略凉,在接触到阿善有些闪躲的神色后,他忽然伸臂抱住了阿善。 “的确,不太舒服。”容羡嗓音微哑,身形高大的他收拢双臂时,被迫窝在他怀中的阿善就像是嵌入了他的怀中,鼻间全是他清冽侵.略的气息。 阿善傻眼了,明明刚刚还正常到无.欲冷淡的男人,竟然说不要脸就不要脸了,阿善挣扎着捶打了下他,容羡将手臂收拢的更紧,索性把脸埋在了她的项窝中。 “善善好香。”深深吸了口阿善身上的香甜,容羡的头疼很快得到了缓解。 其实他很早前就觉得这小姑娘软软香香的,但那时他纯粹只当她是缓解头疼的药材,并未对她起任何心思。如今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再次被他抱入怀中,容羡用鼻梁轻轻蹭了蹭她,很快就感受到她似小动物般瑟缩了一下。 她怎么忽然就这么惹人喜爱了呢? 闷声嗤笑时有气息喷洒在阿善的脖子上,阿善痒的厉害也就挣扎的更加剧烈。 耳边是她不满焦急的推拒,容羡环抱着她不受丝毫影响。要不是他现在还有正事做,他倒真想把人拐到榻上好好亲一亲。 “主子,时间来不及”修白进来的猝不及防,所以当他看到搂抱在一起的二人时,他的话噎在嘴中,停在原地往前也不是后退也不行。 好在他的忽然出现已经影响到了二人,容羡用脸颊蹭了下阿善,扣住她的后脑把唇贴了上去。 “最近乖一点,待在府里不要到处乱跑。”只是轻轻一碰,容羡说退离时果断干脆,从不拖泥带水。 阿善用手背狂擦自己的唇瓣,她气的不行还用手抖了抖衣服。不远处的走廊内,妙灵拉着妙月偷笑,“妙月姐姐你发现没有,最近爷好像对咱们姑娘亲热了不少。” 妙月盯着阿善的方向思绪有些飘忽,妙灵同她说了两次话她都没有回应,后来妙灵凑到了她的面前,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妙月姐姐你想什么呢,我都同你说了好几遍话了。” 妙月瞬间回神,她弯着嘴角干笑了两声,收回目光回道:“是啊,最近世子爷的确对咱们姑娘亲热了不少。” 再亲热一些,恐怕有些人就要忍不住出手了。 “” 阿善从没把容羡放入心里,自然也不会把他的话听入耳中。 他上朝去之后,修白修墨也领着人离开了,阿善在清波园干等了一会儿都收不到消息,她坐不住就出去找了柳三娘。 阿善本来是想约着柳三娘一起去找找玉清,结果到了百年络绎书斋,管事的却说柳三娘今日不在书斋,阿善扑了个空,干站在书斋外面没了去处。 妙月看出她心情不好,试探着问:“若是世子妃担心玉清,不如也随着修墨他们去遇袭地看看?” 阿善摇了摇头,她那么做很容易让人误会,想到子络曾约柳三娘去过华府,她灵光一闪,忽然道:“咱们去华府看看吧。” 女人的直觉向来又准又难以解释,阿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想去华府看看,但她就是觉得自己应该去那里一趟。 果然,才靠近华府的竹林,阿善就看到地面留有一些血迹,她走的小心了一些,沿着血迹一路追寻而去,很快在华府的院墙外发现摊倒的人影。 “是玉清,是玉清!”妙灵在看清躺在地上的人时,激动的唤了几声。 阿善赶紧走上前查看,在得知玉清伤势不重只是受伤昏迷后,她松了口气吩咐妙月:“快去找府里的人过来帮忙。” “” 荣皇宫,容羡下朝后并未着急出宫。 他闲庭漫步般走在宫中长廊,长廊建在水面之上,两侧开满了密密麻麻的荷花。 不远的拐角处,女人娇媚的笑声悠悠传来,红衣女人坐在廊栏上双腿陷入水中,她薄薄的轻纱红衣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飘动,背后是几名手举托盘跪在地上的宫女。 听到脚步声,她扭过面容看向来人,艳丽的眉眼瞬间荡开笑意,懒懒斜靠在红柱上道:“这不是南安王世子么,今日怎么有空在宫里闲逛了?” 容羡的目光落在她过分精致的面容上,只一眼就错开视线道:“若是想逛,自然是日日都得空。” 女人听后又笑了起来,甜甜的酒窝与她妖媚的面容有些相冲,她用手抚了抚唇,正要再说些什么,一旁跪地的宫女似是体力不支,直接倒在了地上。 宫女靠的容羡最近,倒地时连带着盘中的东西也翻洒出来,有几滴溅在了容羡的朝服之上,女人看到后皱了皱眉:“没用的废物,南安王世子也是容你能冲撞的?。” “来人。”女人指了指身旁的两名太监,笑容明媚道:“把她给我丢入湖中喂鱼。” “泱妃娘娘饶命,泱妃娘娘饶命啊!” 宫女的哭喊声很快比水声淹没,容羡淡漠看着这一切发生,抬步离开时没有半分犹豫,穿过长长的走廊途径一片树丛茂密的小道,有微弱的窸窣声传来,容羡脚步微顿:“如何?” “属下查遍紫宸宫,并未寻到玉清卫长的踪迹。而且据容络身边伺候的宫女道,昨晚容络并未离开过紫宸宫。” “知道了。” 容羡神色不变,挥退隐在丛中之人。他背后弯弯长长的走廊上,泱妃眼也不眨的看着湖中人从奋力扑腾到失去声息,似是失了兴致般抠了抠手指甲,她看向隐在树丛中的身影,笑着喃喃道:“还真是无情呢。” 又有人捧着托盘入了长廊,他跪在泱妃面前道:“娘娘,该去给陛下送药了。” 泱妃薄唇弯出诡异的笑容,她缓慢站了起来,“好,该去送药了。” “” 容羡才刚出荣皇宫,守在宫外的暗卫马上就对他汇报了玉清被找到的事情。 容羡脚步不停上了马车,他斜靠在车壁上闭着眸子道:“在哪找到的。” 暗卫顿了下,有些难言:“是世子妃在华府找到的,玉清现在已经被送回王府,世子妃正、正同南宫先生帮他治伤。” “她找到的?”容羡睁开了眸子,神色不明。 当马车悠悠驶动时,车内的人没有在开口说一句话。等到人回到南安王府时,玉清身上的伤势已经被处理的差不多,阿善在榻边看了他一会儿知道自己不能久留,就在她想要离开之时,榻上昏迷不醒的人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主子。”玉清闭阖着眼睛口中喃喃,阿善感觉到他似乎有话要说。 正想凑近听听,房门忽然被推开,容羡走了进来。 第75章 追捕逃妻五 阿善发誓,虽然她喜欢玉清,但并没想过要趁着他昏迷做些什么。 没有甩开他抓过来的手,只是因为阿善被他的喃喃自语吸引,并没反应过来要去甩开。 容羡并不是一个人进来的,随着他进来的是帮他领路推门的小厮,看到眼前这一幕,他脸色一白匆匆将脑袋垂下。容羡身上的朝服还未换下,深紫的衣袍暗纹微闪,他踏进来冲着阿善扯唇。 “你在干什么?”问这话时他声音放得很轻,眸底黑漆漆的暗雾涌动。 阿善明明没有做亏心事,但看到他这个样子还是慌了,哆嗦着甩开玉清抓着她的手,她脊背僵直紧贴在榻边。“我、我没做什么啊。” 阿善不会知道,当她被玉清抓住手臂轻轻俯身时,从门边的角度望去,面容姣好的小姑娘眼睛水润怯弱着,宛如是要偷亲自己欢喜之人。 容羡的目光先是扫过她被玉清抓过的那只手臂,接着的他的目光移向昏迷中还在喃喃轻语的青年,当他抬步往榻边走时,阿善下意识的挡在了玉清面容,她微咬着唇瓣很是慌乱,努力保持镇定着:“你要干什么” 她小声解释着:“玉清高烧不退还在昏迷中,他刚才的举动是无意识的。” 容羡面无表情凝视着她,安静的房间中当阿善不再说话时,就只剩下玉清微重的喘息。容羡盯着她看了半响,忽然就笑了。 他的笑容中不带丝毫真情,凉薄又刺冷,“顾善善。” 他喊她,墨发紫衣的男人声音停顿,“你不觉得你对我的下属关注过多了么。” 阿善水眸颤了颤,在容羡抬手覆上她的眼尾时,她心跳沉重喘息有些困难。 冰凉的指腹沿着她的眼尾一路滑到下巴,接着又握在了玉清刚刚碰过的手腕上,阿善想躲的时候后脑被一只手撑住,容羡微俯下身体与阿善额头相抵,目光相对中,他长长的睫毛扫过她的。 “砍了你这只手好不好?”呼吸洒过面门,容羡说这话时温柔到几近呢喃。 阿善因为呼吸不畅微微启了唇,她听不出容羡话中的真假,只能抬手抓住他的衣袖,细细软软的开口:“别。” 不管真假,她知道容羡既然敢这么说,就敢那么做。 “这就害怕了?” 大概是阿善怯生生的样子取悦到了他,容羡低笑,忽然就松开了对阿善的钳制。在阿善软着腿往榻上倒时,容羡一把将人搂入怀中,捏了把她的脸颊道:“逗你的。” “我的小世子妃一心一意心中只装着我,如此乖巧的娇妻,夫君怎舍得伤你。” 他这话像是意有所指,又好像只是随口一说。阿善不太放心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在对上他暗色的瞳眸时,她吞了吞口水点头,“对,善善的心中,只有夫君。” 想要追求爱与自由,她首先要做到的 就是好好活着。 “” 容羡的头疾下朝后更厉害了,从玉清那里回来后,他拎着阿善就回了寝房。 当和他躺在同一张榻上后,阿善开始觉得容羡之所以去玉清那里,不是去看望病人,他纯粹只是为了抓她回来治头疼。就这么想想,阿善忽然觉得玉清修白他们好可怜。 跟着这样一个无心冷情的主子,得是需要多大的忠心,才能忍受的了他的冷漠抛弃。 阿善想,若是她爱上了容羡真心想要成为他的世子妃,有朝一日当她病恹恹躺在榻上即将离世时,心心念念的男人甚至连看都不来看她一眼,她大概会含痛难安,死于心碎。 还好,她不仅不爱他,还想着离开他。 阿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醒来时容羡还在睡着。 俊美的男人闭阖着眼睛时,睫毛垂落像是一把小扇子,阿善愣愣的看着他的面容发呆,她的眼睛从他的眉眼一直划落到他的鼻梁上,接着在落到他软软薄薄的唇瓣。 猛地回神,阿善忽然想起这狗男人吻她背的事情。 实话实说,阿善对他是真没什么心思,她就只是觉得他长得好看。但若是好看的男人在她心中变得恶劣厌烦,他就算是再好看阿善也不会心动。躺在他的臂弯啃了啃手指甲,阿善开始算成烨帝派他去南方的日子。 目前所有的剧情已经崩溃,但男主的事业线没有偏移,比较庆幸的是,阿善就算是忘记了书中所有的情节,但始终记得男主的事业线。 仔细一算,按照目前的进度来讲,距离烈夏还有一月,一月之后,整个容国会进入高温酷暑,于此同时南方暴雨不断,会发生一场不算严重的水灾,成烨帝会派容羡前去查看。 在去的路上,他还会遭遇嘉王伏击,那将是阿善最好的逃跑机会。 阿善之所以会靠装失忆来同容羡相处,等的就是那一天的到来。因为自南方水灾之后,阿善迎来的不只是一次逃跑机会,而她之所以会称南方第一次水灾不严重,就是因为在容羡回来不久,会发生一场更大的水灾。 到了那个时候,若是阿善逃跑成功,容羡就算是有心追她,也要等到南方水患解决。 只要一想到这些,阿善就有些激动了,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从容羡身边逃离,但因为目前的情况有变,所以她必须要在这个机会到来前,拿到容羡的和离书。 原本称为上上策的逃跑计划,现如今从阿善这里成了下下策,她现在全部的变数都来源于玉清,只有清楚玉清对她的感情,她才能做出选择。 咚咚咚 房外的敲门声拉回阿善的思绪,修白敲了敲门低声道:“主子,玉清醒了,他说有要事要向您禀报。” 玉清醒了?! 阿善想也不想就推了容羡一把,见他不动,她大着胆子去拍容羡脸颊,“喂,快点醒过来啊,玉清有事要找你。” 紧阖的眼睛忽然睁开,阿善被他幽幽的神色吓得赶紧将作恶的手藏在身后,她从榻上坐起来道:“修白说玉清要找你。” 刚刚醒来的容羡双眸微阖带着分懒散,他手臂撑着也从榻上坐起,轻飘飘扫了阿善一眼,他问她:“玉清来找我,你激动什么?” 阿善被他问的哑口无言,她是真没觉得自己哪里激动了,摸了摸脸颊,她努力平静着:“我没有啊。” 容羡半靠着榻上,肤白貌美白衣墨发的他清冷淡雅,只是望着阿善的眼睛实在是过于深沉,阴测测的有点诡异。 “进来。”就在阿善快被他盯得落荒而逃时,男人总算是开了口。 在救玉清的时候,阿善就发现他最严重的是内伤,只有右腿处被飞针击中,所幸针上无毒。 虽然伤势不重,但玉清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静养,而且他腿上的飞针被取出后短时间内不宜走动,但他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却是面见容羡。 “属下办事不利,求主子责罚。”玉清已经知道容羡派修墨修白寻他之事。 他一进屋就跪到了地上,完全不顾自己腿上的伤势。 阿善坐在里屋的榻上心疼他又不能开口,隔着一层帘帐,玉清虽然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阿善却能清晰看清他的面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阿善看向容羡。 “昨日究竟怎么回事?”容羡察觉到阿善的视线也没有抬头,嗓音中还带着醒后的低哑。 玉清因为伤势脸色很白,但他跪的笔直,完全不受腿伤的影响。 “昨日我随周门主夜探紫宸宫,原本一切正常,但在半路忽然遇袭。比较奇怪的是,那群刺客武功高强但对我们并无杀意,而且他们动静弄的很大,似乎只想引来宫里的禁卫军。” “在与周门主走散后,属下发现紫宸宫中有黑影而出,从身形来看他与大皇子极为相似,属下一路跟随,直至追到华府才发现不对劲儿。” “哪里不对劲儿?” 玉清如今说的,都是昨晚与周长余走散后发生的事情。 他轻咳一声,嗓音越来越沉:“大皇子虽然会武,但自母族灭门后身体羸弱行走不便,而从紫宸宫出来的黑影内力深厚底子极佳,他应该早就发现了属下的踪迹,是故意引属下去华府。” 容羡思索了片刻,“你可知那黑影是谁?” 紫宸宫大皇子,武功高强,华府。这几点联系起来别说是容羡,就连阿善都想到了一个人。 果然,容羡往阿善这边扫了一眼,他开口问玉清:“你觉得那黑影像不像子佛?” 玉清有些纠结:“相像但感觉又不是他,而且那黑影对属下并无杀意。他好像只是想引开属下,突然的出手也只是因为属下想要离开华府。” 他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容羡:“属下认为,从紫宸宫最先出来的黑影只是一个幌子,他是故意引开属下,给后面真正要出去的人扫清眼线。” 可是,黑影究竟是在给谁扫清障碍呢? 据紫宸宫的眼线来报,昨日大皇子并未出紫宸宫。不过玉清的一番话倒是提醒了容羡,羸弱又腿脚不便的大皇子如何成为武功深不可测的子佛,尽管二人相似点很多,但只要有一点不同,那么他们都有可能不是同一人。 容羡吩咐修白:“去查查容络的身体状况,另外让周长余去百年络绎书斋看看,说不定玉清口中真正要出去的人,就是去了那里。” 目前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容络就是柳三娘口中的子络。 倘若容络和子佛真的是两个人,倘若玉清昨日看到的黑影是容络的人,那么容络的身体不好就是真的,而容络的人引开玉清、派出去的第二人就是去了百年络绎书斋。 反派的高智商向来在线,比较明显的就是阿善听完懵到摸不到情绪,而容羡已经通过玉清的话理出好几条不同走向的线索。 有一点他们二人的想法一致,那就是他们都开始怀疑容络和子佛是两个人。阿善不由提议:“你为何不亲自去见见那大皇子?” 其实最想见他的人就是阿善了,她相信就凭她与子佛的十年相处,想要认出他不是问题。 容羡醒后应该是要做正事去,他从榻上起身换了衣服,在听到阿善的问题时,留下了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不急。” “你很快就会见到了。” 此时阿善还没意识到,距离二皇子与顾惜双的大婚,已经没多少日子了。 “” 为了避嫌,阿善自被容羡拎回清波园后就没再去看过玉清。 两日后,南宫复有要事外出几日不归,其实就算他走了,照顾玉清替他诊治的事情也轮不到阿善来做,但南宫复走时特意把照顾玉清的事情交代给了阿善,阿善私心作祟也就接下了,但也并未和玉清过多接触。 她这几日做的最多的事情,大概就是帮玉清煎药了。 其实说是她煎药,倒不如说真正煎药的人是妙月,阿善只是不放心从一旁看着,并未亲自动手。她自认这些天并未和玉清过多接触,但不知何时起府内起了流言,全都是关于她和玉清的,只是她本人还不知情罢了。 又是一日,妙月煎完药后要给玉清送去,阿善想着自己也该去看看玉清恢复的怎么样了,就同妙月一起进去了。 明明一切正常,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屋内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阿善看了眼桌上的药碗,询问道:“身体恢复的如何?你的腿” “世子妃。” 玉清脸色依旧很白,几日的苦药磨的他声音沙哑。他第一次打断阿善的话,有些冷淡道:“以后不要再来看属下了。” 阿善懵了,她完全不知道玉清是怎么了,她往后退了一步道:“我只是替南宫先生” “这种事找府内的大夫来做就好,属下只是一个下人,受不起世子妃的亲自照顾。” 他又第二次打断了阿善的话,虽然声音依旧如往日柔和,但说出的话一句句都像是刀子,狠狠扎在了阿善的心窝。 阿善感受到玉清对自己的排斥,她紧张的抓紧自己的衣摆,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心思被他发现了。 “你救过我数次的。”声音很慌很乱,阿善想要对玉清解释几句,而玉清却闭了闭眼睛,没有在看阿善一眼。 “你是主子的人,属下救你只是忠于主子。” “那如果你主子不让你救我了呢?”就像是平白被扇了一耳朵,阿善感觉自己又屈辱又难堪。 她想过要对玉清表白,也想过自己摆脱世子妃的身份后该如何追求他,甚至她都想过玉清拒绝她后,她该如何放下他潇洒离开。 阿善想了无数种结果,但从未想过她对他的喜欢还未说出口,就已经被自己喜欢的人厌恶。 玉清的话一次比一次直接,其实阿善早该在上一次就听出他话中的疏远,然而直到今日玉清把话直直白白的告诉她,她才知道死心。 话说到如此,其实她也该离开了,但想起玉清曾经对她的温柔,阿善不信他次次救她只是因为容羡,何况,在不久之前他还为她掩盖她装失忆的事情。 “如果,有一天容羡要你杀了我,你也会因为忠于主子而杀了我吗?” 玉清忽然睁开了眼睛,苍白的面容下他过分的平静。没有看阿善一眼,他只回了一个字 “会。” 他说他会为了容羡,杀了她。在他的心中容羡大过了她,已经说明了一切。 阿善的眼泪模糊了视线,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很想哭。 “好,我知道了。”不想没出息的在玉清眼前哭出来,阿善留下这句话说走就走,直到推门出去,她的眼泪才从眼眶中掉落。 风中带着一股热气,玉清住的院中有一颗粗壮的柳树,阳光下树荫盖在了门前。 此时距离门边极近的位置,妙月抖着肩膀跪伏在地上,在她的身侧是一袭白衣眉目如画的男人,容羡看到阿善出来对她弯唇笑了一下,他走上前捏住了阿善的下巴,另一只手帮她擦了擦眼泪。 “哭什么?” 嗓音轻轻柔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容羡在问这话时唇边的笑意不散,只是眸色浓郁过于暗沉。 刚才阿善进屋时,特意是将房门半掩,如今容羡站在门边这么近的位置,阿善明白,他肯定听见了一切。 第76章 追捕逃妻六 有关屋内的事情,容羡至始至终都没提一个字,他不提,阿善自然也不会傻到主动开口。 从玉清那里离开后,阿善就回到寝房,一进屋妙月就跪倒在她面前,她哭着解释道:“是奴婢不好,奴婢有罪。只是世子爷走路没有半分声音,等到奴婢发现世子时,他、他” 阿善的眼泪早就憋回去了,她倚坐在躺椅上,微闭着眼睛询问:“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妙月抽泣着,“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察觉不对时世子爷已经站在了奴婢身后,那个时候,世子妃已经在同玉清说话了。” “那你都听到我和玉清说了什么?” 眼睛很是干涩,阿善眨了下眼睛,只感觉心中烦闷烧灼呼吸困难,闭眼的时候眼角又有一滴泪落下。耳边是妙月抽抽搭搭的哭声,她有些累了。 “算了。” 阿善用手臂遮住了眼睛,“你下去吧,我不想知道了。” 其实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阿善现在脑子疼的厉害,只想好好睡一觉。 等到夜幕来袭,容羡从书房回来时寝房内漆黑一片。妙月妙灵两个丫鬟守在门外,见他回来垂着脑袋有些慌乱,容羡停在门边问:“她呢?” 妙灵不敢说话,妙月只能硬着头皮道:“世子妃自回来后说想要休息,还未出过房门。” 容羡眉头微不可察皱了一下,他抿唇将房门推开,妙月赶紧先一步进去点灯。房间亮起来后,整个寝房中悄无声息没有半分人气,推门时进来的风轻轻推动半掩的纱帘,朦胧遮掩下,容羡隐约看到屋内半躺的人影。 阿善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几乎是在烛火亮起的瞬间她就醒了。有脚步声靠近,容羡撩开帘子一进来就看到躺在躺椅上的阿善,她躺的挺直后脑抵在椅背上,脖子轻仰,正睁着眼睛无神看着房梁。 “怎么睡在这里?”屋内不如外室明亮,纱帘掩盖下昏黄沉闷,连带着容羡的面容也陷入阴影中。 阿善眼也不眨的继续盯着房梁看,睡醒一觉她忽然想明白了许多事情,收起那些幼稚可笑的心思,她主动提起白天的事情,“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容羡在黑暗中静静凝视着她,气质沉淀下后他整个人浓郁的像是包裹着一层黑气,让人猜不透看不懂。他明明眼中没有笑意,却还是弯着唇冲着阿善笑,“你觉得我应该对你说什么?” 阿善没头没脑说了一句话:“我不喜欢你。” 动了动僵硬的身体,阿善总算从躺椅上坐起。她眼睛盯得一个地方看久了有些酸涩,轻眨了下眼睛,她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这次还带了他的名字。 “容羡,我不喜欢你。” 阴影中容羡一动不动,他面容隐晦不明,清清淡淡吐出三个字:“我知道。” 他知道,他当然什么都知道。 阿善不知该自己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于是就只能学着他笑了笑。她的眉眼并没有弯成甜甜的月牙状,过了一会儿,她才又问他:“那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不等他回,阿善就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听他的答案了,因为她知道自己为了句废话。 翻来覆去想想,其实她表现的已经过于明显了,容羡最擅长的就是玩弄权术工于心计,又怎能看不出她拙劣的演技。 如果说容羡第一次去玉清房中拎她只是为了治头疾,那么他第二次无缘无故的等在门外,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或许,在那晚周长余说玉清出事的时候,容羡就已经看出了阿善的心思。他不说,不代表他会允许阿善的心思蔓延。 玩弄人心最高的手段,是不需要操控者亲自出手,他所掌控的人就已经因他溃不成军。 容羡不在意阿善,他甚至都不担心阿善会威胁到他,因为阿善看不懂的事情容羡一眼就看的明白,他完全相信玉清会忠于主人,而阿善被小女孩儿的暗恋蒙蔽了理智,她根本就想不到,她暗恋的背后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也更不知道,她所谓的喜欢会毁了多少人。 “你会伤害他吗?”一觉醒来,阿善收敛了所有的幼稚。 曾经很多人对她说过,失恋会教会人成长,阿善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失恋了,她只是发现自己再回想起之前的暗恋与计划,觉得自己幼稚可笑到极点。 她身处这个时空忘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这里和她曾经生活的地方不一样,就算她摆脱了南安王世子妃的身份,就凭着前南安王世子妃的身份就足够要玉清退让,更不要说世人的眼光、容羡的阻碍。 她考虑了很多,却唯独没有站在玉清的角度考虑丝毫。 所以说喜欢有什么用呢? 若是一个人先有了忠后有了情,那么当阿善嫁给容羡的那日,就注定了她与玉清的陌路。更何况,现在的她根本就不知道玉清喜不喜欢她。 房间忽然亮了。 不知何时容羡点燃了屋内的烛火,他站在烛台架下,暖暖的火光映在他的白衣上镀了层暖意,他背对着阿善,轻描淡写吐出两个字:“不会。” 他是说他不会伤害玉清。 不等阿善松口气,容羡就转过身面向阿善,弧度好看的薄唇荡起一抹弧度,背对烛火后,他长睫掩瞳遮下一片阴影,“若是有日他对你动了情,或是之后你对他的心思依旧不灭,那我可不能保证今日的话还算不算数了。” “顾善善,你要记好自己的身份。” “有时候你可以利用你的身份救人,也能因为自己的身份不经意毁了别人。” 但无论你选择是救人还是毁人,都不应该忘记,是谁赐予你的这些权利。 阿善懂了容羡的话外之意,她平静的与他对视,轻轻开口:“我明白了。” 她明白了,自己终究无法融入这个时空,更受不得这如同囚笼举步艰难的南安王府。 天气说变就变,第二日就下起了小雨。 忽然安稳下来的阿善在雨天闭门未出,她趴在窗边看着屋外的落雨,妙月犹豫了好久上前询问:“世子妃还要去看玉清吗?” 南宫复走后,玉清是由阿善接手照顾的,如今她说不去就不去也不知玉清那边是什么情况,妙月之所以会问,是担心玉清那边无人照顾。 “不去了。”很久没说话的阿善嗓音发涩,她伸出胳膊用手掌接了些雨水,懒懒散散的看着没什么精神。 妙月不太放心,她还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阿善也没理会她,她背过身倾听着外面的雨声,久违的宁静袭来,阿善的思绪晃晃悠悠回到了佛岐山上。 没穿书之前,其实她是个很活泼爱闹的姑娘,她静不下心,也懒得思考人与人之间的复杂感情,没心没肺又自由自在。可是谁又能想到呢? 穿书后,她有无数的日日夜夜都是倾听着这样的雨声度日,她在雨中变得安静,她也在安静中被迫思考。 也正是因为如此,安静后她本性中的活泼纯粹反噬的厉害,过分活泼的阴影是害怕孤独,于是她总爱不停同人说话;而过分纯粹的后面,是追求爱与自由又不顾一切。 极端之下,说白了就是又蠢又没用。 阿善从不会掩盖自己的缺点。她承认,她就是傻,傻到一定境界会无意识变得自私,但傻过之后,她只会强迫自己变得更优秀。 周而复始,循环不休。 轻轻叹了口气,阿善莫名其妙就噗嗤笑了出来。她没有发现房中忽然多了一个人,直到那人从背后把她拥入怀中,容羡捏着她的手臂从窗外抽回,在她耳边吐气,“笑什么?” 阿善顺势倚入他的怀中,她摇了摇头很乖道:“没什么,只是想笑就笑了。” 容羡也没有在意,他盯着阿善的面容看了一会儿,其实比起之前闹腾又不消停的阿善,他还是更喜欢这样安安静静倚在他怀中的小姑娘。 轻捏起她的下巴亲了一下,容羡没有追问,只是把人打横抱起,“陪我睡一会儿吧。” 阴雨天下,他总会头疼。 阿善轻轻应了一声,把脸埋入他怀中时,她暗暗又咧嘴笑了一下。 一月之后,容羡大概会日日在头疼中过日吧。若是他现在习惯了用她来缓解头疾,那等她走了,他又该怎么办呢? 阿善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明明只是一个午睡,等到阿善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病了。她向来身体很好,因为血液的关系也很少生病,这次小病一来她病恹恹躺在榻上竟然休养了几日未好,她这一病,也就耽误与柳三娘的会面。 毕竟只是小病,这病小到就连容羡身体中的独情蛊都感受不到,不仅是容羡没有当回事儿,就连阿善也没在意。 又一日入睡,向来身体冰凉的容羡竟觉得这夏日闷热到让人难忍,睁开眼睛,他发现从不肯主动亲近他的阿善这会儿竟然搂抱着他而睡,她双颊燥红体温滚烫,就连呼出的气息都是热的。 “来人。”容羡摸了摸阿善的额头,当即抱着人从榻上坐了起来。 守在门外的修白得知情况后赶紧去找了大夫,大概是独情蛊感受到了危险,这次容羡的心口也跟着发烫起来。 “善善。”容羡见阿善没了意识,他将自己冰凉凉的手掌贴在阿善的脸颊上,轻轻唤了她一声。 阿善根本就听不到他的声音,她只觉得自己浑身滚烫如同处在火炉,不经意触碰到一个凉凉冰冰的东西,她自然不肯放手,本能的将脸埋在容羡心口,滚烫的脸颊没一会儿就烫热了他。 “好热”阿善轻轻喃着,感觉自己快要被烫死了。 容羡没想到阿善会烧的那么厉害,他捧住了阿善胡乱磨蹭的小脸,试探的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她的额头上。 原本只是想帮她缓解下燥热,谁知阿善会被容羡呼出的气息吸引。 紧闭着眼睛的她只感觉扑面而来的气息凉爽又解热,她循着气息靠近,口舌热的厉害,在不经意间触到一个更凉更软的东西时,阿善想也不想就含了上去 容羡微怔,唇齿间热热软软的触感令他心跳一快,他垂眸看向怀中人,落在她背后的手自然抚平。 修白领着大夫进来时,眼尖的他很快就察觉出帐帘后的不对劲儿。伸臂拦住大夫,他干咳一声敲了敲房门,“主子,大夫来了。” 帘帐后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容羡嗯字发出时带着分性感撩人。半倒在床榻上,他终于将身上的人推离,按在自己怀中轻轻哄着,“乖,先让大夫给你看看。” 烧糊涂的阿善还想继续吸那凉凉的温度,在被容羡侧身躲开后,她如同一只被按住的蝴蝶,扑腾了半天翅膀想飞也飞不起来。 等到药煎好后,妙月端着托盘低头进来,见阿善还在昏迷中,她端起药碗想要帮阿善喂药,容羡却主动接过了那只碗。 “我来。” 骨节修长的手捏着玉勺舀了些药汁,容羡把阿善揽入自己怀中,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他喂药喂得很是顺手。 妙月见状很是自觉的退下,从送药到离开她作为侍婢足够安静不起眼,但当她退到门外时,容羡喂药的动作一停,忽然就扫过去一眼。 “爷,是有什么问题吗?”修白察觉到了,他知道自家主子从不会去注意无用之人,于是问的有些小心。 容羡收回目光又看向怀中的阿善,瓷器碰撞间,他语气莫名。 “无事。” “” 当夜阿善烧的太厉害,等到第二日醒来时,她并不记得昨夜发生的事情。 吃了药后,阿善的身体情况已经有所好转,但还是体温未降,头也疼的厉害。在昏昏沉沉即将再次陷入昏睡中时,妙月忽然急匆匆跑了进来,她跪倒在阿善面前道:“世子妃您快去看看吧,玉清出事了。” 阿善睁眼时脑神经一疼,她从榻上坐起,虽然担心玉清但并未忘记容羡的警告。 “他出事了你去找大夫,找我做什么?” 妙月急的不行,“奴婢已经找过大夫了,张大夫说玉清这是又中了毒,他没了办法才托奴婢找上世子妃。” “世子妃您快去看看吧,张大夫还说玉清吐了黑血,这会儿已经陷入昏迷中。” 阿善想要思考又头疼欲裂,撑着胳膊从榻上站起来时,妙月赶紧爬起来扶她。阿善原本还没决定要去,但被她这么一扶,她就无意识的跟她出了门。 身体软的没多少力气,在走到玉清院门口时,阿善忽然停下脚步,妙月虽然心急但也只能停下。 “世子妃怎么了?” 阿善身体晃了晃,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但因为生病的缘故大脑不太灵光。扶住门框,缓了片刻她总算是发现了问题,“人呢?” 若是玉清出事,这院门外面怎会这么安静。 妙月眸色闪了闪,她试图推阿善进去,“人都在屋内呢,世子妃快进去吧。” 阿善不动,她就算再不清醒也不会傻到看不出眼前这人有问题,使出全力推开扶着自己的人,妙月一时不察,被她推的跄踉了一步。 “你,是要害我吗?”背抵在门框上,阿善紧紧盯着眼前之人看,字字问的谨慎。 大概是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妙月脸上的伪装一点点消失,露出真面目后,她无奈的摊了摊手,“世子妃,真正要害你的人不是我。” “那是谁?” 妙月未答,她只是扭头看了眼屋内,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道:“等你身败名裂后,自然会知。” 不等阿善反应,她就推开门将阿善推了进去。 伴随着房门闭阖,阿善稳不住身形一路后退,直到一双手臂从后面将她抱住,阿善背抵在一具炽热的胸膛中,有热气喷洒在她的后颈,阿善被吓得浑身紧绷 第77章 追捕逃妻七 房间中窗门紧闭,封闭的环境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香气。 阿善是眼睁睁看着面前的那扇房门闭阖,后退时妙月的面容在门缝中一点点消失,那冷漠冰冷的目光不带丝毫愧疚,刺的阿善头疼眩晕。 眼前陷入黑暗的片刻间,阿善感觉房间塌陷整个人都在往下坠,是后面的那双手臂将她紧紧拥着支撑住她的身体,缓了一会儿,阿善恢复了些力气,她看不到抱住自己的人,只看到那人一双有力的手臂。 “救我”身后的人身形高大,他在抱住阿善的时候,也在一点点下压阿善的身体。 破碎沙哑的声音中似乎还在压抑着什么,阿善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捞入了火炉中,她本身就热,这会儿更是快被烧晕了。 “玉、玉清?”阿善试探着喊了一句。 此时她被身后的人箍的太紧,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力,阿善只能凭借他的声线判断来人,在察觉那人将脸埋在她的肩膀想要亲她的时候,阿善浑身战栗奋力挣扎,她大力拍了拍环在她腰上的手。 “玉清是你吗?我是顾善善!” 顾善善。 身后的人动作停了,他身体变僵像是忽然回了神,在松开阿善后退的时候,他没注意到腿边的桌椅,匆匆扶住桌子时,他抬头看向面前的人,“你是、你是世子妃?” 阿善总算能回头了。 眼前的人的确就是玉清,他面颊烧红眼睛中布着血丝,因为挣扎,身上的里衣敞开露出一片胸膛。他此时大口喘着气,额上的汗水顺着他的侧脸一路往下流,沾湿了他的头发。 “你怎么了?” 阿善察觉到玉清的不对劲儿,她正要上前查看,玉清就厉声制止她:“别过来!” 过分沙哑的声音变得有些狰狞,玉清呼吸越发艰难,他紧抓着桌布从牙缝中挤出字句:“世子妃快走,属下中了、中了烈性唔。” 他话还没说完,阿善看着他的情况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空气中的香味越来越浓郁了,这种缥缈的香气勾人缠绵,阿善循着香气看到桌角燃着的熏炉,她走过去赶紧将炉中熏香掐灭,去推房间的窗户时,她发现窗户一动不动像是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房门与窗户一样,也被人从外面反锁了。 “你忍耐一下。”阿善见逃不出去,颤着手去帮玉清倒了杯凉茶,毫不犹豫对着玉清的面门浇了下去。 这里是玉清的房间,整个空荡荡的房内就只有他们二人,如今玉清中了烈性春.药神志不清,妙月推她进来打的是什么主意一目了然。 绝不能再把自己陷入被动之中 阿善其实慌得厉害,但她现在只能强迫自己冷静。 眼下关系的不仅是她一个人的处境,还有因她被陷害的玉清。若是妙月的计划成功,那么她同玉清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就如同容羡之前同她说的那样,她可以利用身份救人,也会因为自己的身份不经意毁了一个人。 “唔”耳边是玉清痛苦挣扎的声音。 妙月下手足够的狠,她利用玉清对阿善的信任,直接把药下入他需要喝的药中。 这种药一旦服下,就算是意志再坚定的汉子也会神志不清,但妙月终是低估了玉清的心性,他虽然难受的厉害但并未靠近阿善一步,为了控制自己,他还打碎茶杯划伤了自己的脚腕。 哪怕是亲手挑断手脚筋,他也不会纵容自己犯下背叛主子的滔天大罪。 “等等,你等等” 空气中的血腥气逐渐掩盖房中诡迷的异香。妙月千算万算一定想不到,她特意为阿善准备的异香对她根本起不了影响。 不仅如此,她也并不知道阿善的血可以缓解毒性,所以当妙月一边哭跪着阻拦容羡、一边悄悄开了房门的锁助容羡进房捉.奸时,她得来的只是阿善带血的一巴掌。 屋内,虚弱无力的玉清横倒在地上,他手脚被绑身上染了大片的血。 阿善手腕上的血还没止住,她身形晃了晃扶住门框,指着妙月先发制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 在妙月原本的计划中,这次的事情应该会被闹得很大,但没曾想她最终招来的人只有容羡和修白,甚至她话还没说一句,就被阿善率先开口咬了一口。 “奴、奴婢冤枉”阿善那一巴掌打的力气不大,但她手上有血,糊了妙月整整一脸。 妙月懵了一瞬噗通就跪倒在地上,她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流,拽着阿善的衣摆道:“世子妃这是何意,奴婢早就说过您这样一次次与玉清侍卫私会早晚会出事,这次奴婢也不是故意走漏风声的,奴婢真的拦了,但拦不住啊” 阿善本就晕的厉害,被妙月这么一晃,她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从头到尾,她为了能够率先出击没来得及看容羡一眼,其实她也不敢去看容羡的,她怕看到容羡眼中的杀意怕看到他的不信任,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晕过去的那一瞬间,是容羡伸手抱住了她。 “没听到世子妃的话吗?把她抓起来。”妙月想象中本该发怒杀人的男人这会儿冷静的不可思议,他眼波平平面容淡漠,在拦腰将阿善抱起来时,妙月察觉到不对。 “世子爷,奴婢是冤枉的!”妙月扑腾着想要上前,却被一旁的修白一脚踹在地上。 在被两旁的守卫抓着往外走时,她厉声大喊:“世子妃与玉清侍卫私,会奴婢有证据,世子爷不要被她骗了,奴婢真的可以证明自己的话是真的!” 明明容羡还没拿她怎么样,但妙月已经被吓得一直尖叫了。容羡被她吵得头疼,他皱了皱眉抱着阿善脚步不停,只留下一句:“你所谓的证据,可以等到世子妃醒来同她当面对质。” 妙月一喜,她以为自己是得到了生的希望,却不知自己迎来的是何等残酷结局。 这里是南安王府,每个人都有手段。 你可以作恶,但你作恶的同时一定不能忘了,在你不知道的暗处,一直有人在监视着你。 妙月以为她可以瞒天过海,其实她打从一开始,就已经暴露。 阿善刚才只是太急,缓了一会儿她就醒过来了。 她醒来时人已经回到了清波园,手腕上传来痒痒麻麻的触感,容羡将她受伤的手腕搭在了自己的腿上,正坐在榻旁帮她仔细包扎着。 “你把你的血喂给了玉清?”见她醒来,容羡抬眸扫了她一眼。 将手搭在她的额头上停顿了一会儿,感受到她的体温已经正常,他挑了挑眉道:“总算是退烧了。” 阿善的记忆还停留在刚才与妙月的对质上,她匆匆从榻上坐起来抓住容羡的袖子,张口就解释:“你不要听妙月胡说,我和玉清都是被她陷害的!” 容羡从容不迫将她的手臂从衣袖上扫落,“可妙月却说,她有你和玉清私会的证据。” “私会?” 阿善不敢置信,“难道你相信她说的话吗?” 容羡薄唇染着分笑意,“如今玉清昏迷不醒你们二人又各执一词,我相不相信倒是不重要,不如你先亲自听听妙月对你的控诉?” 他相不相信怎能不重要呢? 阿善刚想再说什么,容羡就拍了拍手让修白把人拎了进来。 妙月还是之前那副样子,除了被拖出去时衣裙脏了些,她的情绪已经恢复稳定。大概是因为容羡将她拖走后不仅没有难为她还给她水喝,她以为容羡是站在了她的这边,在见到阿善时不由硬气了不少。 “求世子爷替奴婢做主!”噗通跪倒在容羡面前,刚刚还颤巍巍的人瞬间就哭了出来。 妙月抹了把眼泪偷看了阿善一眼,她抽泣着对阿善磕了几个头。“世子妃,奴婢是真的没办法了,您与玉清侍卫的私会奴婢哪次没有帮着掩饰,可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奴婢就算用再多的钱也堵不住那些人的嘴啊。” 阿善一直都不知道,自从她在彩霞口被玉清背过后,有关她与玉清的传言就已经有了。 一开始只是几句话,后来就渐渐多了起来,原本这话也就是在私底下传传,实际上也没几个人信,直到在华府鬼宅,阿善被玉清救下,妙月回来后偷偷拿钱去堵那些说闲话的嘴。 她表面上是拿钱堵传言,实际上妙月话里话外都是在暗示那群人,世子妃就是与玉清侍卫关系不寻常。 “奴、奴婢这里还有世子妃写给玉清的情书!”妙月哆哆嗦嗦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在容羡面前展开。 阿善从未对玉清写过什么,妙月又从哪儿得来的情书,在修白接过递给容羡后,容羡还没扫上两眼就被阿善抢过去,“我看看!” 容羡皱了皱眉,只是按住她受伤的手腕:“你激动什么。” 阿善怎么能不激动,她都被人扣了一盆又一盆的黑水了。 微抖的展开纸页,因为用力不当还被撕开了一个小口,在阿善看着那张纸愣住后,容羡凑上前问:“是你写的吗?” 阿善喉咙发干,“是。” 白纸黑字整整齐齐,凌厉的字体笔锋微柔,这的确是阿善写的字,是她在彩霞口无事时写下的,却不知在何时被妙月摸了去。 十字成一行,这纸上的诗是阿善抄的书上的原句,因为那整首诗都是阿善抄的,所以当末尾多了两个不是她写的玉清二字时,没人会在意,更何况,妙月模仿的这二字足够简单,混在几行字中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你还有什么证据?”容羡在听到阿善的回答后点了点头,仍旧是极为平静的样子。 妙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但她还是说道:“世子妃有次去见玉清时带了副朱红耳坠,但回来后那坠子就落了一只,如果不出奴婢所料,那坠子应该就在玉清的床榻之下。” 这话说的可就有意思了。 容羡按住想要反驳她的阿善,他懒洋洋靠在榻边问:“你如何得知那坠子在玉清榻下?” “这”妙月脸色一白,失去了声音。 好在容羡也并未追究,他只是笑了笑,招修白去玉清榻下去搜,没一会儿修白回来,果然从玉清房中搜到一只朱红耳坠。 “还有呢?” 容羡将那耳坠勾在了手中,微微坐直身体垂下了眼眸。 他这情绪忽然的淡下,明显就让人感受到压迫感,妙月以为容羡是信了自己的话,她再接再厉,将早就准备好的污词流畅说了出来。 “自前几日世子妃从玉清房中哭着出来,她就一直命奴婢出去搜买药材,今日玉清药中的春日烈正是世子妃命奴婢放的,这药还是由世子妃亲自所配,想必此时她药房中还留有证据。” “世子妃说,既然玉清无情就别怪她无义,今日的事情全是她一手安排,她是想通过这个方式陷害玉清说是玉清想要玷.污她,同时、同时” 妙月扫了容羡一眼,低了低声音回:“她一直想离开世子爷,所以也想通过这个方式,让爷休了她。” 多么狠毒的计.谋啊,阿善因病身体虚弱,激动之下身体乏力,从最开始强撑着想要说话,到现在已经不想在说什么了。 “妙月。”阿善平静唤了她一声,不准备在辩解。 她从榻上坐起身体看向跪在地上的人,问她:“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妙月眼眸微闪,她假装擦了擦眼泪,“奴婢不知道世子妃在说什么。” “事到如今,难道世子妃还想反咬奴婢一口,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奴婢身上?” 阿善笑了笑,她试探着往容羡身上靠去时,容羡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推开她,于是阿善就明白了,她伸出手臂抱住容羡的胳膊,将脸往他肩膀上埋时,轻轻叹了口气。 “你知道这南安王府中,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吗?” 其实阿善早该发现的,在容羡将她从玉清那里抱回来时,这个男人就已经看穿一切。 所谓的他相不相信不重要,是因为他从头到尾都知道真相,如今他把妙月拎到她的面前,无非就是想告诉阿善,任何事情都逃不出他的眼睛,而她阿善若是没有他的庇护,就只会陷入一个又一个的陷阱。 妙月明显动摇了,但她没有了回头路,就只能死咬着阿善不放。 容羡本就是做给阿善看的,见一切已经明了,他皱了皱眉轻啧,“太吵了。” 修白明白,练武之人几个巴掌过去瞬间就把妙月的脸颊扇肿了,阿善别开头没有看,她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当初妙灵妙月是忠勇侯亲自挑来送给她的,按理说最为安全。 阿善很快想起那次在长公主府的落水,她有些明白了,“是顾惜双对不对?” 妙月虽然背地里使尽手段,但对她背后之人极为忠诚,哪怕是修白把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都没有招供。容羡见她不开口,就吩咐修白,“断她一只手。” 耳边是剑声呼啸,只是眨眼的功夫,妙月的尖叫声起,她抱住自己的手臂道:“我说,我说!” “是顾惜双,一切都是顾惜双指使的!” “当初是她拿钱收买了我,让我跟在世子妃身边随时向她汇报情况。” “这次的事情也是她让我做的,她是看不惯世子爷对您好,想要让您身败名裂啊。奴婢受她逼迫没有办法,除此之外,奴婢跟在世子妃身边忠心耿耿,从未想过要加害于您。” “是吗?”这话不是阿善问的,而是容羡替她问的。 妙月的半边衣衫都已经被鲜血染湿,她摇着头道:“没有了,奴婢真的没有了” 话没说完,容羡就又道:“再断她一只手。” “啊”女人的叫声开始变得尖锐,妙月失去支撑扑倒在地上。 阿善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画面,就算在锦州城时,容羡命人血洗府邸时她都只是在隔间听着那些人的尖叫,并未直观感受到那些画面。 满地的血中,妙月就倒在其中,她就像是吓傻了般开始说着她做下的一件件事,当阿善得知她能通过墨找到柳三娘也是她的暗自指引时,阿善同时想到自己装失忆的事情也被她看穿。 一股寒意从深处蔓延开,她对这里的人有了深深的惧意,原来从头到尾,她一直都是被算计的那个人。 “杀了吧。” 病中的人受不得过多刺激,但阿善今日遭遇的事情实在太多,到了现在几乎是连自己的世界都颠覆了。 没什么力气倒在容羡身上时,耳边妙月的声音也在减弱,阿善眨了眨眼睛意识逐渐迷离,在眼前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容羡没有感情的声音横穿而入,阿善强撑着抬头,看到妙月沾满鲜血的面容。 咔嚓。 是骨骼碎裂的声音。 眼前这一幕逐渐与锦州城的场景重合,阿善恍惚又看到容羡单手掐歪男人脖子的画面。不太一样的是,他掐死的人变成了妙月的脸,她瞪圆眼睛直勾勾望着阿善,满目的不甘与怨恨中,微张的嘴巴中是未能说出口的求饶 容羡此人无心冷情视人命如蝼蚁,他这样的人天生与阿善合不来。 若不是阿善昏了,她此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推开他狠狠给他一巴掌,然后再发了疯似的离开他。 再和这种人在一起,阿善如果不离开他,早晚有一天会被他吓疯。 第78章 追捕逃妻八 阿善做了一个梦,梦中她不停的奔跑,整个世界漆黑而无光,在她的头顶还笼罩着一张大网。 每当前方亮起一盏灯时,她都会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有修白的,有玉清的,还有妙灵等人的,但每当她跑向他们的时候,这些人在微笑的同时就会狠狠捅她一刀。 数刀之后,阿善血流不止,于是她跑着跑着就停了。 当前方的灯光再次亮起时,阿善看到微笑冲她招手的妙月,她站在原地未动,转眼间画面一转,阿善看到妙月对她招手的胳膊忽然没了,含笑的姑娘倒入血泊中,正瞪着一双眼睛看她。 眼睛,到处都是眼睛。 一双双的眼睛开始在黑暗中出现,阿善浑身僵硬呼吸困难,在感受到一双手抓着她往下坠时,她压抑的尖叫再也无法抑制。 “啊” 挣扎着从榻上坐起,阿善的后背汗湿,额角的碎发也都湿透了。 正准备替她查看的南宫复被她吓了一跳,他扶住突然坐起的小姑娘安抚,担忧问道:“世子妃这是怎么了?” 阿善的意识逐渐从梦中抽离,听到南宫复的声音,她眼珠动了动才回了神,摊倒在榻上道:“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南宫复是今日刚刚回府的,一回来就被容羡拎到了清波园。昨日的事情他刚刚也听说了,虽说这房内的血迹已经清理干净,但南宫复进来的时候还是膈应了一下,更不要提昨日亲眼目睹容羡杀人的阿善。 “造孽呦。”南宫复摇着头嘟囔:“这么娇弱的小姑娘他也下得去手摧残,就不怕人家姑娘日后跑了不要他了么。” 他语速又低又快,阿善根本就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好在阿善也没那个心情去好奇,大病初愈后她人受了惊吓还是病恹恹的,南宫复帮她重新换了药,见她半阖着眼睛说话也没什么精神,非常识趣儿的收拾好药箱离开了。 他走后,守在门外的妙灵很快就跑了进来,小丫头应该是之前哭过,鼻子和眼睛都红红的,一进来就跪在了阿善的榻前。 “姑娘”妙灵对于昨日的事情并不是很了解,她带着哭腔道:“妙月姐姐死了,她被人从清波园拖出去时,双臂都没有了。” 阿善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然而当听到妙灵再次说起时,她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昨日的血腥场面又侵入脑.海,阿善看着榻前的妙灵,最后只轻轻嗯了一声。 妙灵睁大眼睛看着阿善:“姑娘?” 阿善也看着她,眼前这个看似单纯可爱的小丫头,又会是谁派来的奸细呢?经过昨日的事情,她已经谁也不敢相信了。 “你先出去吧。”阿善闭了闭眼睛,现在她谁也不想见。 “” 连续两日,阿善的精神状况都不太好,她一直躺在榻上像是睡不够般,柔弱无骨又过于安静。 又一日清晨,修白来唤容羡去上早朝。 容羡起身时,刚好惊醒了沉睡中的阿善,她睁开眼睛睡意未散,一句话不说就只是盯着床帐看,容羡扫过一眼从容拿过朝服,他本不想理会的,但不经意间看到阿善灰蒙蒙的眸色,临出门前,他又折回了榻前。 “南宫先生说,你的身体已经好了。”明明她现在乖乖巧巧的样子是他最想要的,但等到容羡真正得到后,却忽然心生烦躁并不觉得满意。 冰凉的指腹沿着阿善的眉眼轻轻游移,容羡倾身靠近的时候,阿善眼睛都不眨一下。呼吸交融之际,容羡忽然用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睛,“出去走走吧。” 他淡声道:“今日天气不错,若是你想外出,天黑前回府就可。” 很静。 手掌之下的小姑娘安安静静,没能给他半分回应。 皱了皱眉,容羡移开手掌时才发现,阿善眼眸轻闭竟然又睡了过去,他自知阿善平日里活泼并不是爱睡之人,轻轻抬手帮她抚了抚头发,他只觉得心中那股闷燥越加难忍,唯有让阿善再次睁开眼睛看他,他才能舒服。 “主子。”门外修白又敲了敲门。 容羡动作轻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将手收了回去,静立在榻前又看了阿善一眼,他推门出去时对修白道:“再让南宫先生过来看看。” 他忽然觉得,还是闹腾爱说话的阿善更让他自在。 容羡走后,南宫复没一会儿就拎着药箱来了,他进来时阿善正坐在榻前梳头发,她晃荡着小腿看着情绪不错,完全不像刚才木然傻愣的模样。 其实阿善哪里是病还未好,她分明就是不想理容羡,闭着眼睛不愿意搭理他。 同南宫复聊了两句,南宫复问她:“世子妃难不成想一辈子都用这种态度对世子?” 一辈子实在太大了,阿善觉得这个词真得不适合用在她和容羡身上,顺了顺自己梳好的长发,阿善有些茫然道:“先生怎么知道我能同他有一辈子?” 阿善没打算还能和容羡长久的处,经过妙月的事情,她已经清楚看到她和容羡的界限。 这几日,阿善不停回想妙月的事情,她发现自己曾有很多次机会能发现妙月的不对劲儿,但都因为她过于低的警惕心而错过机会,反观容羡,阿善想,他大概在长公主府就看出了妙月与顾惜双的勾结,但却放任她一次次作恶。 他不提醒阿善,阿善不怪他,毕竟这人本就无心不是什么善人,但阿善是真的接受不了他当着她的面杀人。知道他视人命如草芥是一回事,但亲眼看着他杀人又是另一回事。 作为穿书而来的阿善来说,她真的接受无能。 阿善连妙灵都不敢信了,更不要容羡身边的南宫复,而南宫复大概也是看出了阿善对他的戒备,他笑了笑主动结束对话,拎起药箱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劝阿善:“老夫离开的这些时日,虽不知你与世子发生了什么,但世子的改变老夫都看在眼里,他比以前要在意你了。” 在意是什么?关键时候能保命吗? 阿善笑了笑没有应答,她放下梳子,在南宫复推门时又想起了一事,“先生请留步。” “若是相爱之人感情深厚,哪怕是双方失忆了,那么再次见面时也总归会产生些不一样的情愫。您觉得这句话对吗?” 南宫复回头瞟了阿善一眼,“这话世子妃是从哪儿听来的?” 阿善想了想,回:“话本上看来的。” 南宫复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笑呵呵道:“话本之言不可信啊。” “老夫行医多年救治病人无数,有关失忆症的病人也接触不少,他们无一例外惊恐难安,哪怕是双亲,也难以短时间取得他们信任,更不要说什么虚无缥缈的深厚爱意。” “听老夫一言吧。” 南宫复留下最后一句:“人世间最难求的就是真爱,所谓刻骨铭心的爱意,真正成全的又是几人?” 要么一人深爱,一人逃离;要么双方纠缠,天地难容。与其求一份刻骨深爱,倒不如平平凡凡简单就好。 吱 房门闭阖,空荡荡的屋内就只余阿善一人。 南宫复以为阿善还存着小女孩儿想要的刻骨铭心,放不下玉清,却不知道情爱对她来讲根本就不算重要,她刚才所问之话,是当初容羡在书房讲给她的。 那个时候,容羡口口声声说这话是南宫复讲给他的,他骗了她,也在戏弄她。 阿善是在妙月死后,才知道有关她与玉清的传言。 那些风言风语随着妙月的死亡不仅没有消散,反而弥漫的更加嚣张。南宫复走后,阿善总算出了房门,她抱着雪兔在南安王府随意游走着,在路过某处地方时,听到里面传来尖锐的叫声。 “怎么回事?”阿善虽然也吓了一跳,但没妙灵反应激烈,她抖着肩膀眼睛不敢往那院落中看一眼,明显是知道什么。 听到阿善的问话,她纠结了片刻,对阿善小声道:“自妙月姐姐死后,王府中又死了不少人。” 怕阿善误会,她迅速解释:“不过那些人都是死有余辜的,就是他们在背地里诋毁姑娘和玉清侍卫的清白,世子爷明明已经下令不准下面的人再提这件事了,但还是有些嘴长的人在偷偷传” “今日修墨大概是又抓到一些嘴长的人,奴婢听说,世子爷是要拔了他们的舌头。” 阿善摸了摸怀中软软的小兔子,沉默了片刻道:“我们走吧。” 容羡回府的时候,阿善正在草坪上蹲着看小兔子玩。她最近瘦了许多,本就盈盈一握的腰肢变得更加纤细,容羡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有暗卫上前汇报:“世子妃刚才路过了刑堂。” 容羡表情淡淡,他嗯了一声,问:“她说什么了。” “世子妃什么也没说。” 容羡挥手让人退下,他抬步走到阿善身侧时,阿善脸颊贴在臂弯还在想事情,他突然的出声吓了她一跳,仓促抬头,对上男人满含深意的双眸。 “你在想什么?” 阿善还是不太想和他说话,主要是她现在看见他就后背发寒。摇了摇头,她垂着头看着地面道:“没什么。” 容羡不太满意二人之间的疏离,见阿善说完这句话后就再也没有看他,容羡脸上的表情淡了一分。居高临下的盯着地上的人看了一会儿,他弯唇冷笑,忽然一把将人扯了起来。 “你这是在和我闹脾气呢?”如愿搂住阿善的腰身,容羡把人紧箍在怀中。 这是他几日前就想做的事情,他一边搂着她一边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你怪我没提前处置妙月?” 阿善还真没怪他,她挣了挣没有推开他,只能干巴巴解释着:“我没有怪你。” 容羡不太相信,阿善只能再次解释:“妙月的事情只能怪我自己傻防不住小人,你当初若是提前告知我自然是好的,但是你不说也没什么错,毕竟咱俩没什么情分可讲。” 瞧瞧这话说的,阿善以为自己将容羡分的很清,却没能将二人的关系算在一起。她作为他的世子妃,保护她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可她竟然没有半分这方面的意识。 容羡本就情绪不高,被她这么一解释,只感觉心中的郁气膨胀难化,心情更是差到了极点。 他之所以不帮她,就只是因为他之前不在意她,觉得她只要不死吃些亏也没问题。 这些时日来,他如同看戏般看着阿善在局中跌爬,当他对她终于有些了感情时,他想着等她摔够了,乖巧扑到自己怀中也挺好,再后来容羡就发现了她对玉清的迷恋,于是他决定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她人世险恶,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容羡以为,大受打击的阿善从此会乖乖巧巧的守在他的身边,他还是喜欢看她笑喜欢看她缠人,但没想过她会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更没想过她会说出不在意这种话。 容羡怎能不懂?她所谓的不在意,其实就是没把他放在心中。 “好一个没情分。”呼吸开始发紧,容羡低眸笑时用指腹按在阿善的唇瓣上,倾压暗嘲语气幽幽:“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就这么说着,他低下头吻住了阿善,凉凉软软的唇瓣稍碰即离,他嗤笑着道:“那日你高烧不退扑倒我强.吻时,怎么不谈谈我们之间存着几分情?” 阿善的脑海轰的一声就炸了,“你别乱说!” 那日她烧的实在是厉害,说实话是真不记得自己都做了什么,如今回想起来,她也只是记得自己一直抱着一个凉冰冰的东西蹭,而那东西烦人的厉害,还总是会推开她。 “我是不是乱说你心中清楚。”容羡总算在她脸上看到了些别的情绪。 见她的眼睛又恢复了生机,容羡没忍住用薄唇轻亲了一下,阿善躲了几次没躲开,她气恼的喊了声他的名字,恰好这时修白过来,他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人,轻轻咳了一声。 “主子,属下有事要汇报。” 容羡嗯了一声总算是放开了阿善,他往书房走时,修白边走边说道:“探子来报,嘉王已经启程前往青山寺,咱们的人也已经混了进去,暂时还未被发现。” “他们何时回来?” 修白回:“大概是在明日。” “明日。”容羡本身走的不快,在听到修白的回答,走的更是慢了,最后索性停住了脚步。 “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修白想了想摇头,于是容羡便道:“明日是花灯节。”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就又到了花灯大节。 容羡至今记得自己陪长公主逛花灯小会时,身侧的阿善叨叨不停还总爱对他动手动脚,那时他对她厌烦至极只想活生生掐死她,这一转眼的功夫,他们都已经成亲,当他习惯了阿善的触碰时,阿善却不爱抱他了。 “我那姑姑还是老样子。” 容羡低低喃了一声,扭头看向不远处的阿善。 阿善没发现他的目光,正站在原地用袖子不停的擦被他亲过的脸颊。 她脸颊鼓鼓的,似乎还在小声嘟囔着什么,弯身抱兔子时,她马马虎虎险些扑倒在地上,看到她坐在地上半天不动,容羡眯了眯眸,隐约看到她似乎在搅手指。 实在是太孩子气了。 容羡收回目光,“让修墨带人去准备,明日的花灯节一定非常热闹。” 最后四个字悠缓极轻,容羡知道他那位姑姑一定不会错过明晚的花灯大节,她不仅会自己去,还是拉着嘉王一起去。 不远处,正坐在地上搅手指的阿善实际上掌心已经出了汗。 她借着抱兔子的姿势,小心翼翼展开藏在兔子铃铛中的字条,上面简单写着一行字: 明日花灯节想办法出来,借机逃跑。 这张字条是柳三娘写的,但因为她失踪了几日,阿善一时间并未敢信这字条上的内容,直到她将字条展全,看到末尾处写了三个大字 柳三三。 这的确是柳三娘本人。 “” 荣国皇城的花灯是一月一小会,三月一大节,前几次都赶在阿善不在皇城,这次花灯大节刚好赶在阿善在王府,所以她说想去,也没有人会怀疑什么。 只不过她这次赶上的机会还是不太好,这天刚好降温阴云,像是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容羡今日的事情有些多,他自下朝后未能与阿善见上一面,直到黄昏降临,他踏着落霞回来时在王府门外看到了等候的马车,他停下来问:“世子妃要出去?” 容老管家正在指挥人检查马车,听到容羡的声音后他乐呵呵点了点头,“世子妃是个闲不住的,这么热闹的花灯节,她肯定要去凑个热闹。” 的确是会非常热闹的花灯节。 容羡站在门外没有再进府,看到阿善从府内出来,他走上前去牵她的手,阿善当即就停下脚步,警惕看着他,“你做什么?” 容羡接过妙灵手中的披风,太阳落下后这风也跟着大了,他将披风罩在阿善身上,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不是想逛花灯么,今日我陪你一起逛。” 阿善站着未动,眼睛中没有半分喜悦,很是复杂的盯着他看。 容羡神色也跟着沉了,他捏了捏阿善的小手,笑容泛凉,“怎么,不喜欢我陪你?” 阿善很老实的回:“不喜欢。” 她知道她这个时候要是违心的回喜欢,那才会露馅。 果然,容羡只是轻抬了下眼皮,他拉着阿善的小手十分强势的把人扯到自己身边,平静淡淡道:“不喜欢也要喜欢。” 他容羡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花灯节横贯了好几条街,等到马车停到花灯街入口时,天色也彻底黑了下来,一盏一盏的花灯亮起,点亮了整座皇城。 就算是天气阴沉乌云密布,这也没耽误人们逛花灯的兴致,小会到底不如大节,阿善一下马车就被街上的花灯吸引,各式花灯底下摆满稀奇古怪的小摊,有人带着面具来回穿梭,还有孩子拿着花灯到处乱跑。 “一会儿跟紧我,不准乱跑。”下马车后,容羡牢牢地牵紧阿善。 入了这人山人海的灯街,容羡莫名间有些胸口发闷,远处的乌云即将压到皇城,他抬眸看了看天色,低声对阿善道:“逛一会儿就回去吧。” 今晚并不是个太平夜,若是修墨他们成功,这花灯节会染上血。 阿善好似没听到容羡的嘱咐,她走走停停总爱拿些摊上的小玩意儿玩,修白等几人护在他们二人的不远处,阿善挣了挣被容羡牵住的右手,很是无奈:“你能先松开我吗?” 容羡停下脚步晦暗不明的看她,灯火阑珊下,阿善白嫩嫩的面容打了几层烛光,她眼睛亮晶晶眸底只有容羡一人的身影,容羡恍神了一下,听到她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臂,“乖啊,你先松开我,你总牵着我我拿个小玩意儿都不方便。” “你怕什么啊,我又不会跑。” 是了,这周围全是他的人,她跑不了的。 容羡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来的紧张是源于何,但他总归是说服自己放开了阿善。 阿善表现的很开心,她站在卖面具的摊前认真挑选着面具,最后她拿起一面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白色面具和眉眼弯弯红色小狐狸的面具,反复戴到容羡眼前看,“哪个好看?” 容羡觉得阿善不带面具更好看,比起花哨的面具,他更希望低头就能看到阿善的笑颜。 “这个吧。”容羡随意指向那面笑着的狐狸面具。 虽然那面白色的面具可怜巴巴看着更适合阿善,但容羡最近已经看够她没精神的样子。 “好,那就这个。”阿善很听话的挑了容羡指的那个,将面具挂在自己额前,却没有扣在脸上。 她这个样子还挺好看的,白嫩嫩的漂亮面容上挂着红色的狐狸面具,不仅不会夺了颜色反而衬的她越发水灵,容羡重新牵起阿善的手往前走,“要下雨了,再逛逛就回去吧。” 阿善轻轻一应,声音淹没在铺天盖地的人声中。 整体来讲,阿善与容羡这会儿相处的还挺和谐的。两人走至半路,全程阿善一直在玩还去扯容羡的袖子同他说话,久而久之,容羡就松开了阿善的手,成了阿善抓着他。 就在二人即将走出灯街的时候,阿善忽然低下了情绪,“容羡。” “怎么了?” 容羡还当她是没逛够,他摸了摸她的头,刚想说下次在陪她出来,阿善就一把打开他的手。 “若是相爱之人感情深厚,哪怕是双方失忆了,那么再次见面时也总归会产生些不一样的情愫。其实这话是你编的吧?” 阿善准备和容羡摊牌了,“南宫复根本就没说过这话,你早就知道我没失忆对不对?” 容羡睫毛轻颤了下,灯光下他面容白皙五官变得更加艳丽,漆黑的瞳眸透不出一丝光亮,他重新去牵阿善的手,“别闹了,我们回去。” 阿善站在原地不动,“你能先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没失忆的吗?” “其实你没必要陪我演戏的,我演的太累了,你看着累不累啊?” 这么说着阿善摇了摇头,“我觉得你是不累的,你应该很喜欢看我像个傻子似的装失忆,你每天那么忙,我应该挺让你解闷的吧?” 一点一点,容羡的眸色彻底冷了。 远处的乌云已经压至皇城,伴随着闷雷声响起的是周围人群发出的欢呼。他们并不怕暴雨来袭,反而在暴雨来袭之前,使整个花灯街变得更加拥挤。 容羡抓紧阿善的手,终于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若是你足够聪明,就应该将这场戏继续演下去。” “然后呢?” 阿善看着容羡,听到他极为刻薄的回:“然后等我看腻杀了你,或是等我入戏不愿再放开你,这样你就不必继续演下去了。” 就目前的发展,容羡已经入戏,只要阿善再给他一些时间,他可以做到不愿再放开她。只是现在的情况变了,主动方不再是容羡,变成了一直被迫讨生存的阿善。 阿善笑着抬头将额上的面具拉下,红色的狐狸面具笑眼弯弯,忽然就变得有些讽刺。 “我真的太不够聪明了,所以现在我不愿意陪你演了,我要主动抛弃你。” 掌心传来刺痛,容羡这才发现阿善袖中藏有刀片,尖锐的刀尖划破他的手掌,让他不得不放开阿善。 人山人海,人挤着人很多人都戴着面具。 容羡再次伸手时没能抓住阿善,他眼睁睁看着她的衣袖从他掌心滑落,呼吸艰难脸色阴郁苍白,他哑声命令守在暗处的侍卫,“把她给我抓回来。” 他今日就不应该放她出来。 第79章 追捕逃妻九 花灯街人潮涌动,戴着面具的阿善很快淹没在人群中。 容羡一定想不到,他刚才亲手为她系上的披风恰好能掩饰了她的行踪,黑色的披风在人群中来回穿梭,为了不让暗卫注意到自己,阿善并没有跑的太快。 “主子。”守在一旁的修白见状赶了过去,他见自家主子的手被血染红,刚想查看就被容羡一把甩开。 “你也去追。”鲜艳的颜色染红他的衣袖,容羡似感觉不到疼般,目光冷冷的盯着阿善消失的地方。 血一滴滴的从他指缝中流落,细长的刀伤从容羡的掌心一直划到食指,看着触目惊心。 这次阿善为了逃跑是真的够狠,容羡收拢手心凉凉笑着,低声吩咐修白:“找到她后不用告诉我,直接先给我断了她的双腿。” 修白愣愣点了点头,他握着剑没敢再说一句话,带领一小队人去搜寻阿善时,一名暗卫小声说道:“这花灯街到处都是人,咱们该怎么找?” 放眼望去,街上披着黑斗篷带着狐狸面具的人实在太多了,另一名暗卫提议:“不如咱们把这街上的人清走?” “不行。”修白皱了皱眉,“世子妃失踪不是小事,大张旗鼓找人只会引来麻烦。” 何况再过一会儿,埋伏在另一条街上的暗卫也该行动了,若是计划成功,嘉王就能命丧于此,这对他们来讲实在是太重要了。 而此时的阿善,躲躲藏藏已经到了另一条花灯街,为了能更方便的行走,她停在一家卖斗篷的小摊前,正想将身上的披风换下,就看到从拐角出来的暗卫。 四目相对,戴着面具的阿善还是引来他们的注意,吓得她拔腿就跑。 “站住!”阿善身份特殊,暗卫们也不能直接喊她的名字。 几名五大三粗的汉子空有体力和速度,但架不住街上人太多,他们不可能如阿善那般灵巧的插缝逃窜,没一会儿就拉开了距离。 前有狼后有虎,阿善跑着跑着发现前面也有暗卫堵截,她心急中直接钻入了一家成衣铺子,趁着店中人多,她直接钻入了一间试衣阁。 “啊”阿善没想到里面会有人,才钻进去就听到女孩儿的尖叫。 回过身赶紧去堵那姑娘的嘴,她把人压在墙角小声哀求着:“别叫别叫,求求你千万别叫。” 女孩儿满脸愤怒,只剩一双乌溜溜的眼珠瞪着阿善看,她哼哼了两声,阿善觉得眼熟,不由多看了两眼。 “你”正想将手放开,帘子外忽然传来的骚.动。 笑脸迎人的老板娘捏着手帕呦了一声,她看着进来的几名黑衣侍卫,掐着笑道:“几位爷这是怎么了?这里可是姑娘们买衣服的地儿,不招待爷们的。” 为首的黑衣人板着一张脸,他锐利的目光在店内环视了一圈,冷冰冰下着命令:“给我搜。” 此话一出,很快就有暗卫将出去的门给封住,店内的姑娘看到这架势都有些害怕了,老板娘一眼就看出几人的不同寻常,她硬着头皮凑上去,“几位大人这是?” 黑衣暗卫总算是看了她一眼,还算客气道:“还请老板娘将店内的女客人都聚集在厅内。” 不得不说,阿善选择藏身的这个地方是真的好,店内都是女客,到处还堆满了姑娘们的衣裙,他们不能贸然进去搜寻。 听着近近远远的脚步声,阿善紧张的浑身都冒了汗,此时她与试衣阁内的另一位姑娘大眼瞪小眼,总算是想起了这位眼熟的姑娘是谁,可不就是曾和她大打出手的云芳县主么。 “阁内的这位姑娘可否配合出来一下,厅内几位大人正在查人。”老板娘的声音很快停在了阿善藏身的地方。 窄小昏暗的环境中,与外面的厅堂只隔着一条厚帐帘,阿善这会儿被吓得腿都有些软了,她手掌上还沾着容羡的血迹,哆哆嗦嗦的捂着云芳小县主的嘴,趴伏在她耳边小声求她:“帮帮我好不好,我不能被抓回去的。” 这次阿善不仅是当着容羡的面逃走还伤了他,她被抓回去受罚是小,她只怕会牵连出帮她的柳三娘。 “姑娘,您还在吗?”老板娘见阁房内迟迟没有回应,又靠近了一些。 阿善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又害怕又不敢尝试放开司云芳,正想着不如拿刀威胁她算了,被她按在墙上的司云芳忽然眨了眨眼睛,还抬手拍了拍她的胳膊。 她这是要帮她吗? 不等阿善下定决心,司云芳就一把推开阿善将她反压在墙上,她很快扯了她的披风将人按在地上,与此同时厚厚的帘帐被人掀开,老板娘在看到里面的人时还惊讶了一下,“云、原来是云芳县主啊,我还以为这阁房内没人呢。” “谁准你掀本县主的帘子的?”被阿善刚才那么一纠缠,她的衣裙还没换好。 司云芳在皇城内是出了名的刁蛮,她恶狠狠瞪了老板娘一眼道:“给我滚。”说着她踢了下被她按在角落里的阿善,极为嫌弃道:“真不知道带你出来有何用,连个衣裙都弄不好。” 她扒拉了下自己的衣服,像是被气急了,在老板娘看来她是伸手抓起了阿善的头发,实际上她是故意把阿善的头发抓乱,挡住了她的面容。 “给本县主起来,没用的东西。”阿善被司云芳拎着头发站了起来。 有了头发的遮脸,阿善总算是放心了一些,在看出司云芳是在帮自己后,她颤巍巍努力演好笨手笨脚的小丫鬟,在低着头帮司云芳穿衣服时,她借机将自己的披风和面具藏在了地上的衣裙里。 “怎么回事?” 大概是司云芳闹出的动静太大,引来了暗卫的目光。 老板娘赔着笑脸两边都得罪不起,她连忙拦住想要过来的暗卫,“没事没事,是云芳小县主教训丫头呢。” 很快,在店铺内搜寻的暗卫回到了厅内,其中一人上前对为首的暗卫道:“头儿,楼上楼下都搜遍了,并没有找到世子妃。” 这可就奇怪了,刚才他们可是亲眼看到她跑进了这家店,难不成又让她逃了? 领头的暗卫马上将目光锁定在唯一未开的阁房上,他上前了一步,对里面的恭敬道:“还请云芳小县主出来一趟,属下正在寻人。” “你寻不寻人关本县主什么事,滚。” 司云芳长时间窝在这小小的地方也是出了汗,她听到帘子外面没有感情的声音:“属下寻得人非同小可,要是主子知道在县主这儿出了岔子,怪罪下来可就不好了。” 帘子内的人默了一瞬,司云芳抓了抓阿善的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了,她虽然刁蛮但还没到无法无天的地步,若是暗卫将南安王世子的名号搬出都请不动她出来,那才是真正的疑点。 “拼一把吧。” 短短的时间里,司云芳已经让阿善换了身不打眼的衣服,她小声对阿善说了一句,调整好表情才怒气冲冲的掀开帘子,就在这时有暗卫来报:“头儿,一队在前面被不明势力阻拦,有人看到小夫人往南街跑了。” 领头的暗卫只匆匆扫了司云芳一眼就移开目光,听到外面的动静,他领着人很快出去,“继续追!” 司云芳和躲在她身后的阿善同时傻了眼,在一旁干等了许久的大丫跑了过去,她疑惑看了阿善一眼,“小姐不是只带了大丫出来吗?她是” 司云芳赶紧捂住自己丫头的嘴,她庆幸刚才这傻丫头没有当着暗卫的面把疑惑问出,生怕之前的人又折回,她推了大丫一把,“别说废话,你快带着她从后门溜出去。” 大丫点了点头领着阿善离开,因为情况太过紧急,阿善根本就来不及思考,离开时她除了对司云芳说了句谢谢什么话也没能说,甚至都没能问她为什么帮她。 等到平她们二人走后,店内的老板娘和其他客人才回过神来。 见老板娘正纠结的盯着后门看,司云芳掏出自己的鞭子抽了下地面,指着厅堂内的人气势汹汹道:“丑话本县主先说在前面,今日的事情谁要是敢走漏半点风声,别怪姑奶奶撕烂你们的嘴!” 她这样做可不仅仅是为了阿善,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 “” 大丫领着阿善从后门出去后,很快就回去了。 阿善换了身衣服手中还捏着那面狐狸面具,她是有些纠结的,因为柳三娘留给她的字条只是要让她趁乱跑出来,却没告诉她二人在哪里会合,她怕自己一旦戴了面具,柳三娘会找不到自己。 从成衣铺的后门出去,直通暗卫口中的南街。此时那处一队的暗卫正被三四名醉汉拦路纠缠,还有不少人围观。 正在南街的嘉王和长公主一行人看到了前方的动静,长公主疑惑道:“那是怎么了?” 消失许久的青鹤刚刚回来,他凑到嘉王耳边低声道:“南安王世子就在隔街,他派了人手在花灯街寻人,好像是阿善姑娘丢了。” 自那次之后,青鹤可不敢在嘉王面前提阿善是南安王世子妃。 嘉王脸上的恶鬼面具在花灯下仍旧阴森森的,他平静的随着长公主往闹区看了一眼,随意道:“无事,不过是几名醉汉闹事罢了。” 待长公主移开目光,嘉王这才侧过身问青鹤,“丢了?” 他嗓音中很少会透出愉悦,闷声嗤笑时,他沉冷的声音自面具中而出:“你确定不是她跑了么?” 抚了抚衣摆,嘉王从容不迫下着命令,“既然他自己看不住人,那就别怪本王帮他多热闹热闹。” “去。” 青鹤低了低头,听到嘉王道:“让人暗中阻拦容羡的派出来的人,另外你亲自在城中搜寻,务必把顾善善找出来。” “是。” 闷雷声由远及近,这天,很快就要下雨了。 容羡不会想到,阿善这次跑后有两方人都在阻拦他的追踪,他以为他还能将阿善拎回去打断腿,却想不到阿善已经失去了他的控制。不仅如此,因她这次意外的逃跑,还硬生生打乱了容羡对嘉王等人的狙击。 乌云压至花灯上方后,柳三娘终于在一条小胡同寻到阿善,她拉着人左拐右拐从后门入了一间客栈,关上房门的同时,外面也下起了豆大的雨珠子。 “下雨了下雨了,快收摊咯。” 闹哄哄的花灯街因下雨很快空荡下来,修白找人未果,他撑着把伞遮到容羡上方,看着已经没有人烟的街道。“主子。” 修白嗓音发涩,“一队二队遭到两方不明势力拦截,最先派出去的暗卫也没能寻到阿善的踪迹,修墨那边对嘉王的埋伏也失败了。” 噼里啪啦的雨声越来越大,雨水冲刷暗下来的街道,仿佛刚才的热闹繁华只是一场梦。 容羡站的位置留有一小滩血迹,在雨水在它们很快消失不见。疼痛许久的掌心已经变得麻木了,他抬眸扫了眼亮着无数灯火的皇城房屋,忽然就抬步往前走。 修白撑着伞赶紧跟了上去,正想问问下一步怎么做,就听到容羡不含情绪下着命令:“封锁城门,调出人手今夜挨家挨户一个个的搜。” “再告诉周长余,让他盯紧嘉王和紫宸宫的大皇子。” 想了想,他又道:“去找找柳三娘,把百年络绎书斋的人也全部抓起来,我要亲自审。” 修白快速应了声好,走到马车处他们刚好和守在这里的修墨碰面,修白面露难色,“那王爷那边” 轰 一道闷雷伴随着闪电划过,刹那间照亮了容羡冷森俊美的面容,他掀开布帘坐了进去,只回了两个字:“瞒着。” “谁敢走漏风声,我就扒了谁的皮。” 修白与修墨对视一眼,二人心思各异。 雨夜,福来客栈中。 柳三娘关好门窗后直接给阿善来了个拥抱,经过刚才的逃窜,二人身上都出了不少汗,感受到阿善的紧绷,三娘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善善咱们安全了,不用怕了。” 叫来店小二提上热水,柳三娘知道阿善近几日身体不好,就推她先去沐浴。她边帮阿善擦背边解释道:“这福来客栈都是子络的人,咱们先放心住着,一旦有什么紧急情况发生,掌柜的会带咱们从暗道逃出去。” 阿善两手抓着浴桶,有些疑惑道:“子络?这次是真的子络吗?” “是他,只是此事说来话长,等咱们出了城我再细细同你说。” 阿善点了点头,到底还是因为不放心,她匆匆擦了几下就穿衣服出来了,柳三娘也没有强求,她收走阿善的衣物扔给她一套粗衣,接着又把一个包袱递给阿善。 “这也是子络交给我的,里面有几张,你换好衣服后就赶紧把人皮贴上吧。” 包袱内的人.皮.面具做的极为逼真,薄薄的一层贴上即融,一看就千金难求,阿善选了张面相普通的面具,贴好后又看了看剩下几张,发现人.皮.面具之下竟然还有一些易容用的工具。 “这些是” 擦拭完的柳三娘换了身男装,她将头发高高束起,贴了张男人的人.皮.面具后回阿善:“这是子络留给咱们备用的,人.皮.面具终究是有破绽,可惜我不会易容,只能等咱们逃出去后再研究研究了。” 阿善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将子络给她们的包袱小心收好,她轻轻地说道:“我大概会一些。” 佛岐山上那漫长的十年,阿善什么都学,也包括这易容术。 “你会?”三娘脸上一喜,贴上的她很快就变成一张浓眉黄肤的男人。 她正要说话,楼下传来动静,她走到窗边开了一点小缝,只见一群官兵入了这间客栈。 第80章 追捕逃妻十 阿善贴的那张人.皮.面具,是一张肤色过分苍白的小脸女孩儿,穿上粗衣再换了发型,她缩着肩膀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柳三娘给阿善的设定是哑巴小妹,与她所扮演的浓眉黄肤男是一对夫妻。 “有官兵上来了。”柳三娘改变了声音,变得又沉又粗。 她早些年前跟着子络学过变声,再加上身形高挑些,扮成男人并不会让人起疑,而阿善学的再多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因着身形和气质,她不会变声装男人又太过纤细,为了不被人起疑,就只能扮成个不起眼的哑巴。 简单和阿善解释了几句,她小心翼翼关上窗门对阿善快速说道:“咱们才刚来客栈,不到危机关头密道这条路不能选,这样会连累子络和掌柜的。” “一会儿你只管低着头装哑巴就行,剩下的事情我来应付。” 听着楼下传来的声响,阿善紧张的吞了吞口水,说不害怕是假的,毕竟她今日能在容羡眼皮子底下逃出来就已经是个奇迹。 “好,好。”她连声说了两句好,在听到隔壁房门被人大力拍响的时候,阿善双腿一软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拉了拉柳三娘的胳膊问:“他们来了,咱们现在该怎么做?” 柳三娘她们所在的房间与隔壁只有一墙之隔,能很清晰听到走动声和微弱的盘问声,她心里自然也是紧张的,但不能对着阿善表现出来。 “过来。”稳了稳心神,柳三娘扯乱了阿善的衣服将她按在了榻上。 “你裹好被子从这缩着就行。”为了提前适应,柳三娘已经把声音换成了男声。 砰砰砰 才帮阿善把被子盖好,房门就被人用力砸了几下,有人大力拍着房门高声道:“开门开门,官府查人!” 阿善被吓得一缩,柳三娘也抽了口气。她并没急着开门,而是扒了扒自己的头发和衣服,粗声粗气的回:“谁啊。” 这么说着,他才不情不愿的往门边走,边走还边嘟囔着什么。 “怎么这么晚才开门?” 房门被打开,柳三娘看到门外站着一排持刀官兵,为首的那个眼小刻薄,他瞪了眼柳三娘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把人推到一旁就大步进了屋。 “哎呦官爷,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呀?” 眼小的领头兵进屋后,后面的官兵很快也都跟了进来。 这群兵都是在冒雨查人,所以心烦不耐的他们态度十分不好,左右查看了番后有人将目光落在隆起的床榻上,斥声问:“那是谁!” 阿善躲在被窝中抖了抖,柳三娘挠了挠头一笑,浓黑的眉头倒竖看起来又凶又憨厚,“那是我家婆娘,她胆子小还是个小哑巴,你们可别吓到她啊。” “胆子小就窝在里头不见人?看不到官府正在查人吗?”小眼官兵十分不好糊弄,他抬了抬手就命令手下,“来人啊,给老子扯开她的被子!” “哎呦喂官爷们手下留情啊。”柳三娘见两名官兵往榻旁走,激动的跺了跺脚赶紧拦住了他们。 在小眼官兵怀疑的目光中,她嘿嘿一笑凑到那小眼官兵耳边嘟囔了几句,接着她从腰上扯下钱袋子塞入官兵手中,拍了拍他的手道;“官爷们不就是要查人嘛,我给你们看看我婆娘的脸不就行了嘛,被子别扯哈。” 柳三娘说着走到床榻前,她安抚的拍了拍阿善的头,轻轻把她脸上的被子拉下,冲着面前的几人道:“官爷可看清了?小的可就是个普通老百姓。” 小眼官兵颠了颠手中的钱袋,在看到阿善惊慌苍白的小脸后,对正在提裤子的柳三娘投出淫.邪目光。刚好在其他几间房搜人的手下回来了,“头儿,三楼并未发现可疑人员。” “二楼也是!” 小眼官兵点了点头,又随意问了几句她们二人的身份后,将钱袋子放回怀中道:“去下一家!” “” 闹哄哄的一群人一走,客栈瞬间就显得安静了,只余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 柳三娘直至那群官兵入了下一家客栈,才关好窗户松了口气,“吓死老娘了。” 因为太过紧绷,她说这句话时还用的男声,“你刚才也是,怎么只缩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阿善掀开被子时捂了一头的汗,她喘了口气将自己藏在裙下的包袱拿出来,“你看看这是什么,还好我反应及时将它塞入了裙子里,不然让那群官兵发现里面的东西,咱们都要完蛋了。” 柳三娘这才想起被自己遗忘在被子上的包袱,她拍了拍胸口知道她们险险躲过一劫,将包袱抱起来道:“还好还好,这包袱真是能救命也能要人命啊,以后咱们可得小心着些了。” 官兵搜查过去后,二人压在心中的大石头总算都放下了些。窗外的雨声还未停歇,丝丝凉凉的潮气顺着窗缝钻入,二人躺在榻上一时间谁也没能睡着。 “睡吧,明早还有场硬仗要打。”此时她们二人还不知道容羡已经封锁城门的事情,紧绷了一晚,柳三娘打了个哈欠却没什么睡意。 “对了。” 阿善想起一事,她们二人为了提防那群人的突击始终戴着面具,对上柳三娘那张凶憨面容,她疑惑问道:“你刚才对那官兵耳语了什么,说完后他为何那样看你?” 一说起这事儿柳三娘更没睡意了,她哼了一声,低声咒.骂道:“又色又脏,这天下男人就没几个好东西。”当然了,她家子络除外。 “我刚才给他说啊。” 柳三娘咳了声有些不自在,“我说我和你正在行好事呢,你的衣服都被我扒的差不多了,光.溜.溜的见不得人。” 阿善张了张嘴巴,顿时就明白柳三娘为何会做出提裤子的动作。这话她还真接不上来,她见柳三娘也有些尴尬,就往角落缩了缩道:“唔,不然咱们睡觉吧。” “嗯睡觉,睡醒一觉赶紧离开这里” 她这样喃喃着,柳三娘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都嫁人了,妹子你怎么还那么害羞呢?” 反正她们二人都没什么睡意,索性就坐起来聊天了。 柳三娘虽然带着她逃了出来,但并不清楚阿善作为尊贵无比的南安王世子妃为什么会逃,被问起时,阿善也只是闷声回了句:“我们二人性格不合,他他太凶残了,我怕我再待下去会疯掉。” “凶残?” 柳三娘歪了歪头,她顶着一张男人的脸做出这动作还挺奇怪的,她不太置信道:“难不成那南安王世子打你?” 当初彩霞口柳三娘见过容羡几次,对他仅有的印象都是优雅贵气,虽然他当时戴着面具一直没摘下来过,但柳三娘想得到这男人有多绝色。想想,一个从小养尊处优又权势滔天的世子爷,虽说让他疼爱娇妻难度有些大,但就凭他那相貌气质,也绝不像是个会打女人的主啊。 好在阿善摇了摇头,“仔细算算,他并没打过我。” 他的确没有打过阿善,但他做出的每一件事都比打了阿善还要不像个人。就问把人丢入水里和不给饭吃关小黑屋这种事,有几个人正常人能做得出来。 这些阿善都没同柳三娘讲,所以柳三娘就对容羡还存着分好印象。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总能先入为主给颜狗好感,柳三娘看了看阿善人.皮.面具之下白嫩嫩的脖颈和手腕,她用肩膀撞了阿善一下,偷偷摸摸的问:“难道是那种方面的凶残?” 那南安王世子虽看着优雅,但身为上位者骨子里的强势和霸道在哪里都一样,在看他身姿挺拔修长,反观阿善那弱弱细细的身子骨,柳三娘不由对阿善有了同情。 “和这种强势男人那个,终归是要吃些苦头的。”柳三娘叹了口气,她明白在这种事情上,若是女人得不到愉悦,就只剩痛苦难熬。 “哪个?” 阿善一开始没懂,等到后来明白柳三娘话中的意思,她面具下的脸一红,推了把身边的人道:“三娘你在胡说什么呀,我还没和他那个过。” “没那个过?”柳三娘有些不太信,但又觉得这是那淡漠冷清的世子爷能做出的事情。 “只是不应该啊。”柳三娘啧了一声,她不太好意思道:“我同你说过我家子络吧,当初我遇到他时,他也是顶温柔君子的一少年,可再温柔君子他终究是个男人啊,虽说我们二人也没做到最后一步,但亲亲摸摸咳,都是有的。” 甚至有一次差点擦.枪走火。 女人家聊起这种私事总是不太好意思,但还总喜欢聊,阿善听完柳三娘的话后给出一个很重要的提示:“三娘,容羡这人心很冷的,他不喜欢我就算亲我时也很难动情,而我也是,我也不喜欢他的。” 试问两个没有感情的人,怎么可能会擦枪走火? 哪怕容羡对她比以前亲昵了,但就凭这点微弱感情,她想要撩动这个男人强大的克制力还是太难了。 柳三娘总算是知道了阿善逃跑的原因,“原来你不喜欢他啊。” 她还是不了解具体情况,但她知道两个互不喜欢的人不仅成了亲还每日被迫亲近,那的确是件很痛苦的事,尤其是当其中一方还有了心上人的时候。 两人聊着聊着,阿善不由就打开了心扉。 “三娘,我想同你说件事。” 有些话她闷在心里很久了,一开始是不敢同人说也找不到人说,后来因为妙月的事情,阿善对所有人都有了防备心,每日将心事藏在心里夜夜难熬。 南安王府就像是座巨大牢笼,阿善觉得自己被困在里面就如同提线木偶,她抓了抓裙摆,终于将心里话说出来:“其实我喜欢的人是容羡身边的贴身护卫,你见过他的,他叫玉清。” 虽然这么说着喜欢,但不知为何阿善说出口时,还是有些迟疑。 “你说你喜欢的人是谁?玉清?!”柳三娘只吃惊了一瞬,就恢复平静道:“其实这也不让我感到意外。” 初初接触感情的单纯姑娘,对待爱情上向来干净又足够简单,那个时候她们不会去在意心上人的权势与相貌,满心欢喜所中意的只是这人对自己好不好。 玉清与容羡比起来,他没有容羡的身份地位,也没有容羡的容貌和强大气场,但他有一点能胜过容羡那就足够占据阿善的心房,那就是他对阿善好。 但凡是个正常人,在陷入阿善所处的环境中,面对容羡和玉清两种人,都只会投入玉清的怀抱。 “只是他不喜欢我啊。” 阿善说到这里声音低落了不少,“他还说,他之所以对我好一次次的救我,只是因为我是他主子的人。”这话怎能不伤人?阿善每当想起一次就伤心一次。 将事情的原委仔细同柳三娘讲了一遍,阿善因为压抑的太久,连妙月对她和玉清的使得阴计也说了。 柳三娘唏嘘王府中的尔虞我诈,她拍了拍阿善的肩膀,“你逃出来是对的,这换做是我也会拼了命的想逃,那实在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但是” 柳三娘声音顿了顿,在她听完阿善的话后,有一件事很想问:“你实话告诉三娘,当玉清中了妙月的春日烈把你抱入怀中想要亲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阿善不知道柳三娘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她想了想如实回道:“抗拒颤栗,接受无能。” 阿善是真的接受不了,如今回想起玉清抱住她想要亲她的场景,她都浑身发寒极度的不适应,在她对玉清的感觉中,她觉得这不是他该做出来的事情。 “那就对了。” 柳三娘笑着拍了下大腿,“其实你对玉清算不上爱情,你只是习惯了他对你的照顾,对他心生好感想要多亲近亲近他罢了。” 那种亲近中可以有宠溺的摸头摸脸颊,也可以有干净的拥抱,但绝不该存在带着欲.望的亲吻和亲昵。 “善善,真正的喜欢,是想时时刻刻扑入心悦之人的怀抱,想要亲近他想要抚.摸他,你那不过是小女孩儿家的迷恋依赖罢了,玉清既然能成为你夫君的左右手,自然将这一切看得通透,他拒绝你是在情理之中,不然就是害了你。” 柳三娘口中的害不只只是感情方面的伤害,还有更危险的伤害。 当初阿善想的还是太简单了,她没想到如若玉清真的默许接受了她,这件事被容羡发现会引起怎样的惊涛骇浪。毕竟刚刚阿善自己也说了,如今的容羡对她没存多少情,所以依照那男人的心性,玉清不会死,死的人一定是阿善。 有时候在上位者的眼中,一个自己心悦但感情不深的女人,往往不如一位有能力能够帮助自己的手下来的重要。 滴答滴答,窗外的雨还在噼啪下着,夜入了深沉已经转亮,二人聊了这么久总算生了些睡意。 阿善自听完柳三娘这番话后就陷入了沉默,她的心思已经开始动摇,不知不觉间竟接受了自己不是真的喜欢玉清的事实。在接受的同时,她内心还空虚的厉害。 当一个人心中无爱时,整个人都会变得虚无缥缈,找不到精神依托。 “好了别想了。”柳三娘帮阿善拉了拉被子,“赶紧睡一觉,天亮后子络的人就会安排咱们出城了。” 阿善看了眼潮湿的窗外,轻轻说了句好。 只要能离开这座皇城,就什么都是好的。 睡着之后,阿善是被楼下的喧闹声吵醒的。 她醒来时柳三娘已经收拾妥当了,见阿善醒了她面色有些沉重,将衣服递给阿善时迟疑道:“刚才掌柜的来找我,他说出城的门已经被封锁了,谁也出不去。” 阿善一愣,穿衣服时手指不自觉有些发抖。柳三娘见状安抚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的,黑山已经把马车停到客栈楼下,无论如何咱们先去试一试。” 黑山就是子络派来和柳三娘联络的黑衣人,当初就是他将子络的信交给她的。 二人悬着颗心将行李收拾好下了楼,客栈门外黑山已经坐在了马车上。一直以来他都是蒙面与柳三娘见面,今日情况特殊他摘了面罩,但明显易了容对外貌进行了改变。 下了一晚上的雨还未停,黑山头上的笠帽挡住一半面容,看到她们二人下来,他恭敬对柳三娘点了点头。 “先上来吧。”黑山的声音硬邦邦的,不知是不是阿善的错觉,她总感觉黑山在看她时有些怪异。 三人驾着马车往城门处走,还没走到城门口就看到乌压压的一群人。 此时天上还在飘着雨,天气阴沉沉的并不晴朗,被堵在城门口的百姓有人撑着伞有人穿着蓑衣,雨水汇聚在地面留下一个个水洼,雨声下是人们不解的抱怨。 “这好端端的为何要封锁城门?也不说原因也不说何时才能放行,总不能要将我们所有人都留在这里吧。” “我听说啊,是哪位有权有势的大人在寻人,你说他寻人就寻人吧,大不了严格把控出入口,你说这直接封锁城门算哪门子事,难不成他寻不到人就一直不开城门了?” “虽说这皇城里全是些达官显贵,但这里可是皇城,究竟是谁能权利大到封锁皇城的门,皇宫的那位不管吗?”说到这里,讨论声明显就小了。 “快别说了快别说了,据说那位在皇城可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不是咱们这些小老百姓能随意讨论的。” “咱们还是快想想,这些时日该如何过吧。” 阿善她们的马车就停在这群人的不远处,这些话不用打听就全部入了耳。 “咱们该怎么办?”阿善脸色有些白,但因为戴着人.皮.面具所以看不出来。 柳三娘掀起帘子看了眼窗外,虽然清楚眼前这情形下这城门她们是真的出不去了,但她还是不肯死心。摸起车内的一把伞,她准备走到城门口看看,阿善见状也摸了一把伞,跟紧柳三娘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前方的路被人群堵着马车行不过去,只能步行前往。 当柳三娘和阿善被堵在城门口出不去时,阴雨天中容羡头疼难忍,下了朝后还未能从皇宫离开。 昨晚他下令封锁城门的事情令朝堂众多官员不满,那些二皇子派和嘉王派像是逮到容羡的把柄般,开始拼了命的上奏。成烨帝对容羡的偏爱向来不在大臣面前掩饰,他表面上斥责了容羡但实际上连个惩罚都没有,只是在下朝时命容羡在书房等候。 雨声不停,雨水冲刷过朱红宫墙越显颜色。 容羡面色苍白低垂着面容,长长的睫毛帮他遮挡了暗涌双眸,但掩盖不住他周身的冷意。 “羡儿为何要封锁城门?”成烨帝并不知道容羡的头疾,但这偌大的皇城都是属于他的,身为一国帝王,昨晚的事情并没有逃出他的眼睛。 自容羡下令封锁城门后,这件事他就没打算瞒着成烨帝。 一夜搜人未果,这已经不是他表面的一己之力可以控制的了,他现在只能借助成烨帝的力量去搜寻阿善,所以他如实回道:“微臣的世子妃丢了,微臣封锁城门只是为了找她。” “丢了?” 成烨帝轻咳了两声,他脸色惨白两颊瘦削,曾经的帝王之气因病痛折磨逐渐消散,他失笑着看着自己这位侄儿,“这么大人还能丢,就是那位你求孤赐婚的忠勇侯小女儿?” “是她。”容羡声音淡淡,但又放得有些轻:“不过是同微臣耍了些脾气,小姑娘而已说跑就跑,倒是真被宠坏了。” 成烨帝摇了摇头,“能被你宠到逃跑,那看来是真当宝贝供着了。”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成烨帝就不可能不管,“这样吧,孤把王统领借给你,他手下的禁卫军各个都是好手,想必能助你早日找回世子妃。” “只是那城门不可无期限封锁,孤在给你们两日,找不回人就放行吧,想必你那小世子妃早早就出了皇城,或是气消了就主动回了王府。” 容羡压下心中的情绪,对成烨帝谢礼告退,只是走到门边时,成烨帝站起身又将人喊住了。 “羡儿。” 成烨帝宽大的龙袍坠地,黑金龙纹如同藤蔓缠布他的全身,他目光深深望着容羡道:“你还很心悦你那位小世子妃吗?” 容羡掩在袖中的掌心还留有一道深色刀痕,他无痛般收拢了手心,回视成烨帝时轻答:“臣对她的心意不曾变过。” 嗒嗒嗒嗒 雨珠沿着金色的屋檐落下,湿润的风吹进了御书房中。成烨帝身体虚弱顶不住这凉风,他轻咳几声眨了下眼睛,再抬起眸时,他对着容羡笑了笑,“那就好。” “孤还想着要不要帮你敲打敲打忠勇侯,若你心中有主意,就自行去罢。” 容羡将成烨帝的话在心中过了数遍,越想越是心凉,他怎能不明白,因为阿善的逃跑,成烨帝是对他起了疑心。 出了御书房,守在门外的修白立刻撑开了伞,雨水冲刷着层层高阶,容羡站在高处俯视着下方的宫墙,站在原地许久未动。目光落在梦中见过的某处,他不由又想起梦中阿善那句:“容羡,我真的不喜欢你。” 略微的痛感侵蚀时,他更多的是麻木。 喜欢? 迈步离开,容羡漫不经心的凉笑着,喜欢有什么用,总归只要他想要那总是能抢来的。 如果抢不来,那就毁了吧,这样算来那人就还算属于他。 “” 阿善和柳三娘撑着伞在人群中站了一个时辰,最终还是没能出了皇城。 冰凉的雨水会吸食人的温度,阿善也不知是担忧还是冷的,总之是身体冰凉麻木,尤其是当她在人群中看到远远驶来的那辆奢华马车时,她哆嗦了一下去拉柳三娘的手,“三、三娘,是他过来了。” 第81章 强留逃妻一 阴雨天,潮湿冷清。 容羡那辆奢华精致的大马车在雨景中过于明显,豆大的雨珠砸到马车车顶,再顺着间隙滑落到车檐悬挂的琉璃珠上,晶莹的雨水包裹住透亮的珠子,反射着前方拥挤的人群。 “三娘”阿善眼看着那辆马车越行越近,她腿上像是生了根动弹不得,只余双手牢牢地抓着柳三娘的手臂。 “别怕。” 柳三娘拍了拍阿善的手背,循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那辆马车行了几步在人群外围停下,安安静静的并没有靠近的意思,“这个时候咱们不能慌,而且看样子他不是来抓我们的。” 顺势压低撑着的竹伞,黑色的伞面遮挡住二人的面容,阿善靠在柳三娘身上透过缝隙往外望,只见守在城门口的骑兵冒雨走了过去。 隔着层层人群,阿善听不清那骑兵都和车内的人说了什么,她只是模糊中看到骑兵扭头扫了眼闹哄的人群,接着他点了点头,很快就回到了城门口。 还好他们没有往这边看 阿善的心跳这会儿七上八下的,她拉了拉柳三娘的手想要离开,二人正准备走时,城门口有一守兵高声道:“城门两日后自会放行,再有闹事者一律杀无赦!” 柳三娘和阿善闻言对视了一眼,后者没敢再往容羡所在的位置看,她们二人撑着伞匆匆回了黑山车前,才上了马车,前方马蹄踏着水声渐近,马车外闹哄哄的吵闹声似乎也弱了不少。 “怎么了?”柳三娘疑惑的问。 阿善捏着一小角车帘拉开,看到一行铁甲骑兵从她们车前经过,为首的那位高大严肃身穿黑色铠甲,他骑马行至容羡的马车前,车帘微动,先行出来的黑衣少年很快撑开伞替后面出来的人遮雨。 越是这种阴冷潮湿的天气,容羡的头疾就越严重。 他从马车中出来时洁净的衣摆沾了些水,一身暗紫朝服还未换下,金冠墨发肤白貌美,隔着雨幕他的身形稍显模糊,但他单单往那处一站,阿善就被他吓得有些发软。 “这次要劳烦王统领了。”因头疼含着几分戾意的双眸黑沉幽深,容羡垂眸遮挡住眼底的情绪。 王统领是个十分豪爽的人,他当即就双手抱拳:“劳烦不敢当,下官会尽全力帮世子寻回世子妃。” 容羡唇角的笑容清淡到几近没有,他轻轻颔首,低缓的嗓音混杂的雨水的凉意:“世子妃失踪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希望王统领在寻人时叮嘱好部下,不要让他们” “下官明白。”这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但凡不是个傻子就不会声张传播。 王统领同容羡寒暄了几句后,动作麻溜的指挥人手去皇城寻人,几百号骑兵很快被分散成数队分散而行,阿善看的谨慎又小心。偷偷再往容羡的方向看去时,正要上马车的男人像是有所感觉般,忽然就朝着阿善所在的马车处望去 “世子可是还有事情要吩咐?”王统领拽紧缰绳,他夹紧马腹正要离开。 容羡的目光投到不远处的右方,那处来来往往人流很多,有几辆马车安静的停在那处,容羡抿了抿唇并无发现异常。 “无事。”嗓音微哑,头疾狰狞搅动着他的神经,令容羡的心情越发糟糕。 只停顿了片刻他就翻身上了马车,不知是不是头疾产生的错觉,就在刚刚,他竟觉得阿善就在不远处看着他。 想到阿善,容羡倚靠在软墙上轻阖双眸,他清楚他那小世子妃的胆子有多小,如今他又是封城又是派禁军搜人,若是她还躲在城内,一定是被吓坏了,怎么还敢出现在他的面前。 “阿、善。”极为轻漫的呢喃出这两个字,容羡神色不明。 轻轻用指腹摩擦了下自己被她划伤的掌心,多日以来这刀伤至今未好,可见阿善当时出手是有多狠。 她还真是为了逃离他的身边,什么事都敢做了。 容羡无声凉笑,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要将她给抓回来了,到时候他一定要把人圈紧在怀中抓紧她那只敢作恶的小手。 不是敢对他动手了吗? 容羡怀念着阿善软软温温的掌心,空手收拢了五指。无论那时她如何发抖,他都会强硬把刀尖抵在她的手掌上,就算她哭着对他撒娇求饶,他也绝不会心软。 女人,就是不能宠。 等到容羡的马车消失在雨幕中,黑山才驾着马车驶回了福来客栈。 马车内阿善被刚才容羡的回头吓得摊倒在柳三娘身上,柳三娘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瞧你那点出息,这不没事儿了么。” 阿善呼吸这会儿才逐渐平缓,她只觉得自己的幸运像是全部聚集在这几天,每次都能让她有惊无险的躲开危险。就在刚刚,她真的以为容羡是发现她了。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刚刚停至南安王世子车前的骑兵是王成飞掌管的黑甲铁骑兵,那些骑兵勇猛精明洞察力极强,他们应该是来助南安王世子寻你们的,所以这几日你们一定要小心行事。” 黑山将她们送到客栈门口就离开了,他走时认真叮嘱了二人,末了看着柳三娘道:“柳姑娘一定要多加小心。” 柳三娘点了点头,目送他的马车离开,阿善在回到客房后有些心不在焉。 其实这一路上,阿善都觉得黑山对她警惕心很强。其实这也很好理解,毕竟她现在身上还捆着南安王世子妃的身份,如今她还逃了出来,谁和她在一起谁就会有危险。 没过一会儿,王成飞的铁骑兵就开始全城搜人了,他们训练有素效率又快又高。 黑色的盔甲寒凉凛凛让人生畏,与之前来搜寻的官兵不同,黑甲兵不会放过任何可疑人员,因为这项任务是成烨帝亲口指派,所以他们奉行的原则是宁可抓错百人,不会错放一个。 整整两日,荣国的皇城内到处都是搜寻的黑甲兵。 很多百姓家内被连续搜了几遍,再加上城门紧闭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他们敢怒不敢言,只敢再私底下抱怨几句。 第二日夜晚,来福客栈又迎来了第三遍搜人。 这个时候阿善已经把她们二人脸上的人.皮.面具弄的更加逼真,黑甲兵没有发现她们二人的不对劲儿,在抓走客栈内一名身份不明的疯泼女人后,他们撤的很快。 已经入深夜了,客栈外面的大道上仍旧有很多来回穿梭的黑甲兵,雨下了两日已经转晴,但今夜乌云涌上连月亮也遮上了,柳三娘看了眼街道上打着火把巡视的黑甲兵,悄悄把窗门阖严松了口气道:“应该是安全了。” 阿善已经将她们明日要带走的东西收拾妥当,闻言她轻轻应了一声,趴坐在木桌上没什么精神。 这几天她们熬得太苦,都已经身心疲惫。两日的期限已到,明日这皇城的大门就要打开,阿善几次逃跑不成已经有了阴影,她不确定她们明日能不能顺利逃出去,实在是担心的厉害。 “三娘。”阿善其实是有些愧疚的,要不是她说想要跟着柳三娘一起离开,柳三娘也不必带着她东躲西藏心惊胆战,她是可以大大方方的出皇城的。 在阿善口中吐出道歉的字眼后,柳三娘顿时就有些不高兴,“咱们之间没有什么谁拖累谁的,既然我当初答应要助你离开,就一定会帮你到底。” “可你不是都找到子络了吗?他应该就在皇城吧,既然你都找到他了为什么还要离开?” 阿善总以为是自己的错,“三娘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剩下的路我可以自己走,你没必要为了一个承诺而离开心爱的人。”毕竟他们二人好不容易才重聚。 柳三娘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几日实在是太忙了,我还没告诉你吧,其实我还没见到我的子络呢。” 这些事情柳三娘原本想出城后在和阿善讲的,“我是在咱们从华府出来后遇到黑山的,这些天来子络都是让黑山来帮他传信,他告诉我那日出现在华府的人并不是他,那张字条也不是他写的,是有人在嫁祸他。” 子络从始至终还是没有出现过,自从和黑山搭上线后,黑山也从未告诉过柳三娘子络的身份和他现在在哪儿。而在她收到子络写的那几封信中,子络也多次提到皇城危险希望她能尽快离开,其实要不是子络的要求,柳三娘也不会这么急着离开皇城。 “子络都已经帮咱们安排好了,从皇城出去后咱们就一路南下,他已经在湘口镇帮咱们打点好一切,到时候咱们直接过去住就好。” “南方?”阿善有些迟疑,她还记得书中的剧情,再过不久南方就会暴雨洪涝,到时候成烨帝就会把容羡派往那里。 柳三娘注意到阿善的神情:“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在了解到湘口镇中处在南方边缘区四面无水后,阿善放心了些。 她现在处境很是尴尬,毕竟她目前所知道的未来剧情都是书中所写,根本就没办法干巴巴告诉柳三娘之后会发生的事情。 阿善想着,总归先逃出去再说吧。 “” 天灰蒙蒙亮起来时,又一场小雨来袭。 阿善只睡了一小会儿就醒了,她看着窗外朦胧的雨景,推了推柳三娘起身,二人收拾好包袱就去了楼下。 “两位姑娘可是要走了?” 一早去帮她们打听情况的掌柜的刚刚回来,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看了看周围对她们二人低声道:“城门已经放行了,但有黑甲兵守在那里出入查看的极为严格,二位姑娘走时记得藏一藏包袱里的东西。” 阿善和柳三娘连忙对掌柜的道了谢,不得不说他这些提醒对她们很重要。 在黑山驾着马车来到后,柳三娘先一步上了马车,她知道这马车内有一处暗格,刚好可以藏她们易容用的道具。 “一会儿到城门口时你们不必紧张,主子已经为你们打点好一切,咱们一定能顺利出城门。” 黑山说完这句话后,就驾着马车往城门口驶去。本来她们二人都已经放心了,谁知快行至城门时,黑山忽然低低斥了声:“遭了,王成飞和容羡的人在那里。” 此话一出,柳三娘和阿善都紧张起来,此时车已经快到城门,若是这个时候转头往回走,一定会让前面的人起疑,黑山只能硬着头皮把马车往前赶,才到城门口,黑甲兵就拦截道:“站住!” 但凡要从这城门出去的人,都会被黑甲兵严格检查。黑山作为车夫强健又是个男人,所以不被黑甲兵重点检查,他们主要是找身形娇小的女人,直接是按着阿善的身形寻人。 当黑甲兵掀开车帘命阿善和柳三娘下马车后,阿善才注意到站在王成飞身侧的人是玉清。 细雨缠绵,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握剑,身侧的小厮正帮他撑着伞,玉清一身南安王府的暗纹黑衣干净利落,看上去气色比先前好了很多。 谁能想到呢,他卧床几日竟得来世子妃不见了的消息。这几日王府内气氛诡异,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恼脾气阴戾的主子。 容羡已经将南安王府明面和暗面上的人都派出去寻人了,就连玉清也不例外,他手抵在唇边轻轻咳了一下,目光从刚刚驶出城门的马车上收回,他随着王统领又看向下一辆马车。 这次马车内下来的是一男一女,男的不算高壮,他身侧的女人倒是柔柔弱弱和王府内失踪的女主人很像,玉清从她那张平凡小巧的脸上掠过,听到她身侧的男人道:“官爷,我这婆娘可是个哑巴,你们可别吓到她。” 王统领目光锋利的望着面前二人,一日替南安王世子找不到世子妃他就一日无法对成烨帝交差,所以他搜寻的极为严格,“路引呢?” “在呢在呢。”柳三娘连忙从包袱中将路引掏出。 在这个过程中,已经有黑甲兵进马车内查看了。阿善藏在袖子中的手抖了抖装好哑巴,她告诉自己要镇定。 “你们不是皇城的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又是何时入了皇城,这次来皇城又是为了做什么?” 柳三娘没忍住往马车内扫了一眼,这一变化刚好被王成飞和玉清收入眼底。 前者直勾勾盯着她们二人逼近了一步,后者站的笔直淡淡将目光扫向男人身旁的女人身上,就在王成飞质问柳三娘刚刚在看什么的时候,不远处传来动静,有黑甲兵跑回来道:“统领,前方客栈中有可疑女子跳窗逃走。” “去看看!” 王成飞翻身上马被吸引了注意力,在他带着人去追时,对玉清道:“麻烦玉兄从这盯着了,我去去就回。” 玉清点了点头,伞下一身黑衣的他不同于黑甲兵的肃杀锋利,若不是他手中还握着剑,不熟悉他的一定不会认为他是习武之人。 “报,马车内并无发现异常。”这时检查马车的黑甲兵也出来了,其实他是子络提前打点好的人。 玉清静听着另一个黑甲兵提问着黄肤男人,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哑巴姑娘脸上不散,阿善感受到他的目光,有些紧张的抚碎发遮挡脸颊,很快,有黑甲兵上前询问玉清是否要放行,玉清沉默了片刻,“放吧。” 既然黑甲兵没检查出问题,那就走吧。 嗒嗒嗒 柳三娘和阿善重新上了马车,所有人都紧绷着情绪谁也不敢放松,直到黑山驾着马车毫无阻碍的驶出皇城,她们才都松了口气。 “出来了出来了,总算是出来了。”柳三娘的激动难掩。 阿善才敢掀起帘角往城门口看去,萧瑟雨景之下,城门后的黑影仍停在原地,随着马车的越行越远他逐渐变成一个黑点,阿善想起玉清刚刚看着她的目光,同时又想起他所谓的只忠于容羡。 玉清刚才到底有没有发现她呢?这个答案或许只有玉清自己知道了。 出了皇城之后,黑山驾着马车赶了两天的路,直到第三日下午,他们才到达湘口镇。 因为与南方交界又是往北的最近的一条路,所以湘口镇是一处繁华又热闹的小镇,不过它的地方不大,整个小镇只需半日就能全部逛完,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里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 柳三娘和阿善都没有想到,子络给她们找好的藏身之所竟然是南风馆,在带着她们二人进去时黑山也有些不自在,他干咳了声解释:“这里大多数都是主子的人,虽说男人居多但女人还是有不少的,而且这里的后院很安全,他们不会随意过来。” “总归你们就装装样子从这里当伺候的丫头就好,平日能不去馆里就不要去。” 这里虽然比青楼好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恰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容羡一定想不到她们竟会藏身在南风馆中。 “黑山大哥明日就要回皇城了吗?” 黑山只是负责将她们安全送出来,他最终还是要回去找子络。阿善知道黑山要走,她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有没有可能帮我给容羡捎一封信?” 她口中所谓的捎信自然不是光明正大的捎,就像是飞箭传信般,她是想让黑山丢下东西赶紧跑,不要让容羡察觉到踪迹。 黑山迟疑了片刻,“我做不了主,这事情还需要请示主子。” “好,没关系的,总归你能送就帮我送一下吧。” 阿善早就将信写好了,厚厚的三页写满了她要对容羡说的话,其中一张,是她亲手写好的和离书。 第82章 强留逃妻二 三日后,南安王府中。 炽热的太阳悬挂在头顶,一排排高壮的粗树枝叶茂密,树枝晃动间,一名白衣的少年正站在粗枝上敲敲打打,知了的聒噪遮住细微的脚步声,周长余捏着封信走到树下。 “这个时辰,主子竟不在书房?” 修白听到声音停下动作,他转了下手中的剑坐到树枝上,扭头看着紧闭的房门道:“主子头疾又复发了。” 周长余惊讶的挑了挑眉,他抬头看了眼今日过分热情的太阳,“这也不是阴雨天啊,怎么还会头疼。” “我要是能知道就好了。” 修白晃了晃自己的长腿,其实自顾善善跑了后,他家主子心情就没好过。耳边全是知了放肆的叫嚣声,修白仰头看了眼头顶的绿枝,举起剑又大力敲了几下道:“大概是这些蝉声太吵闹了吧,这几日爷都没休息好。” “对了,你来做什么?” 周长余退后一步躲开从树上掉下来的东西,他晃了晃手中的信封勾了抹笑容,“也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缓解爷的头疾,但好像是世子妃送来的。” “什么东西?”修白自树上一跃而下。 他跳到地面上拿过信封,左右看了看发现信封封存完好。光是摸着这信封还挺厚实的,修白见过阿善的字,所以从信封面上那四个容羡亲启中认出她的字迹。 “走,咱们去找爷。” 两人走到寝房门边敲了敲门,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爷,周门主带了一封信来。”犹豫了片刻,修白硬着头皮又敲了敲门。不是他太怕容羡,而是最近他家主子的脾气实在是不太好。 对看了一眼,见里面依旧没什么动静,修白不敢再敲了,他拍了拍周长余的肩膀刚想让他等会再来,寝房内微弱的动静声响起,有人哑声开口:“进来。” 在房门被推开后,容羡拢了拢衣服从软塌上坐起。 这房间的阳光自从阿善走后就被他下令全部挡死了,屋内燃着清雅的凝樨熏香,昏暗安静中并未让容羡的头疼得到好转,他的脸色是一日比一日差,就连红润的薄唇颜色也淡了一分。 “找到人了?”青丝随意披散在肩膀,容羡按了按额角,懒散的背靠在软垫上。 修白将房内的挡帘拉开一些,阳光照进房内的同时也打在了容羡身上,他眉头轻颦着,俊美的面容上皮肤苍白的失去血色,在周长余将信封呈上时,他宽大的衣袍垂到地上,两指将信封捏过。 “她写给我的?”轻轻笑了下,容羡懒散将信封拆开。 整个过程中他从容不迫眉宇冷然,于是周长余和修白就站在一旁,喘气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房间中安静的只有信纸发出的微弱声响,忽然之间,容羡盯着那信纸低声一笑,漆黑的双眸暗意涌动,他五指一松,任由拿几页纸落在了地面上。 “头疼的眼睛看不清字了,修白,你捡起来念给我听。” 头疼到看不清字,这么严重吗? 容羡话语刚落,修白就惊讶的张大嘴巴,他没心思去捡信了,正要问要不要找南宫先生来看看,就看到一旁周长余对他使得眼色。 “是。” 弯身捡起地面上的信纸,修白总算明白容羡话中的意思。这哪里是看不清字了,而是这信封中话里话外都让人看了心情暴戾烦躁,根本就不愿意再多看一眼! 有的时候,修白不得不佩服阿善的胆量。 阿善找黑山捎来的那封信,前两页都是威逼胁迫外加字字想和容羡断绝关系,整整两页她表达的就那几个意思,总结下来就是 一:就算我逃跑了你也不准伤害我的亲人朋友,否则我就死给你看。 二:既然我逃跑了你就别来找我了,反正咱们二人也没有感情,彼此放过,各过各的不好吗? 三:我求你了咱们恩怨两清吧,我已经在找破解独情蛊的法子了,等我找到我就派人送给你,外加送你颗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所以第三页和离书你签了吧,顺便保证不再纠缠我不再想杀我。 四:如果这些条件你都答应了,那么作为大反派的你应该说话算数哦。 修白磕磕绊绊的将那两页满满的字念完,翻过第三页,他咳了一声,看向正闭着眼睛侧靠在软塌上的主子。 “爷,顾善善把和离书都写好了,她说、说只要你肯放过她,她一定能把独情蛊的解药研究出来。” “那她研究出来了吗?” 容羡听完后睁开眼睛,幽幽看向修白手中拿着的信。 不得不说,阿善这三页信一出是真的勾出了容羡所有的暗黑情绪,如果阿善此时就站在他面前,他保证能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修白被容羡的目光看的发毛,他舔了舔唇瓣只感觉手中的信纸烫手,不知道回答什么,于是他如实回道:“还没。” “顾善善的意思是等爷同意了,她才会继续研制。”反正还是威胁咯。 周长余怜爱看了修白一眼,觉得这孩子有时候直白单纯到可怜。 “那就等她研究出来再说吧。”容羡声音发冷,疼痛的神经翻搅着他的感知,越发让他痛苦难熬。 一般情况下,但凡是周长余送来的信件,容羡看完后都是烧毁。但这次周长余送来的不是朝堂机密也不是别的什么,修白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询问之下,容羡看着那信实在是心烦,正要说照例,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般忽然改了主意。 “留下吧。”容羡眼眸变得更加诡异了,薄唇轻勾时他笑容泛冷,轻轻将那三页信收起时,他想到了该如何惩罚阿善。 不是还有功夫写信想和他和离吗? 容羡不重.欲,平日里见到阿善最大的波动也就是想亲亲她的脖子,这次在看到这封信时,他无缘无故就来了兴致,想到二人成婚多日来至今还未圆房,他觉得是时候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想到这里,容羡拿着信封心情好了一分。 这封信他会好好保存的,总有一天,他会让阿善坐在他身上将这三页纸重新抄一遍,到时候每当她抄一个字他就让她哭一下。他要让她边抄边哭,最后软到捏不动笔,只能求他轻一些不要再折磨她。 “查查这封信的来源。”情.欲密密麻麻遍布全身,容羡用指腹按了按掌心的伤口,强迫自己恢复镇定。 他从软塌上站起来时,长袍拖地青丝披垂,走到里屋将这封信妥善收好,容羡漠声下着命令:“去查查最近大皇子都做了什么,不只是他,还有他身边的人。” 周长余领命,正要退下,自阿善失踪以来一直从容淡定的容羡终于暴露了内在情绪,他说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两日内,我要知道顾善善在哪。” “” 湘口镇地小繁华,阿善在这里住了几日,才渐渐相信自己真的从容羡的身边逃走了。 子佛给她们安排的这所南风馆是这里最出名的一处,每晚都灯火通明恩.客不断,阿善来到这里后给自己寻了个医者的活计,柳三娘做饭一绝本想谋个厨子,但这里的管事的却觉得这活儿太重,就让柳三娘帮阿善打下手了。 总归,阿善和柳三娘在这南风馆过的十分悠闲,管事的老.鸨名为花姐,因为她是子络的人,所以对她们二人十分的不错。 “善善妹子在吗?”这日阿善正在后院晒药,花姐穿着一身红妖娆进了院子。 “快快快,妹子你快随我走。”花姐一上来就去抓阿善的手,阿善挣了挣没有挣开,她被迫随着花姐往前走了几步,赶紧问道:“花姐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北吟被恩客打了头,你快随我去看看,可别让他那脸蛋儿毁了容!” 阿善明白了,得知馆内出了事后,她拍了拍花姐的手示意她不要急,“你先放开我,我药箱还在屋内呢。” “三娘呢?我先带你去,你让三娘拎着药箱随后跟上还不成?” “她陪王嫂出去买菜了,嚷嚷着要今晚给我们做大餐吃呢。” 阿善进屋拿了药箱就往馆内走,此时还是下午,并未到馆内生意最红火之时,冷冷清清只有几人。她随着花姐一路上了三楼,很快就听到房内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花姐拉了阿善一把示意她快些走,二人去了隔壁的房间,花姐敲了下门,不等里面的人回话就打开了。 “哎呦我的心肝小宝贝呦,快让善善妹子帮你看看,可别伤了你这张小脸儿。” 北吟是这南风馆内的四大花魁之首,因为那张漂亮干净的脸蛋儿,名号在这湘口镇十分响亮。 他是个清.倌儿,平日里只卖艺不卖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哪怕是这样也有不少客人愿意为他一掷千金,迷恋他的客人男女皆有。 今日他接待的是位从城里来的富家公子哥儿,那公子名为张冲,是赶了一日的路是慕名而来。他钱多也是个粗人,来这里不是为了听北吟弹琴也不是想和他下棋。 一见面,这位张公子就对北吟动手动脚还想把他往榻上带,北吟因为推拒惹恼了他,于是张公子就对他动了手还砸破了他的头。要不是花姐察觉到屋内的动静不对劲儿,这位膘肥体壮的张公子就要把人硬强了。 “没事,这伤口没什么大碍,擦点药就行了。”阿善听着花姐一口一个的钱疙瘩小宝贝,很快就帮北吟处理好了伤口。 花姐还是不放心,“这伤真的不会留疤吗?” “不会的,记得不要让伤口碰水。” 正说着,隔壁的动静儿又大了不少,有人敲了敲北吟的门冲花姐喊道:“花姐你快出来看看吧,那位张公子脾气太大,吵嚷着非要北吟公子去给他赔罪。” “这种人都应付不了,离了我这馆子是要开不下去了!”花姐跺了跺脚很快出去。 阿善将桌上的工具都收起,见北吟坐在镜子面前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还以为他是担心毁容。 “放心吧,这伤口虽然看着吓人其实并不严重。”说着阿善从药箱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到他的面前道:“这个药你一日擦三次,不出半月伤口就能愈合,保证一点伤痕都看不出来。” 北吟对阿善递过来的药并不在意,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只是很低声的嘲讽道:“这脸若是能留疤倒是轻松了。” 阿善听到了,动作停顿了下没再出声,其实几日的相处中,她来这馆内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见到北吟的次数算上这次总共也就三次。 北吟的确有张十分漂亮的脸蛋儿,虽然他的漂亮也不及容羡的相貌精致,但放在这湘口镇已数绝色。他是个很柔和的人,看着雅雅没什么攻击性,见人带着两分笑意,不过那眼睛却如同一潭死水,暗淡无光。 阿善知道这南风馆内并不是人人自愿,很多人都是被逼无奈才走上了这条路。 本来她是不该多话的,大概是看着北吟颓然的没什么求生欲,她末了小声回了一句:“这人嘛,总要带着希望而活。说不定哪一天,你眼前的路就豁然开朗了呢。” 阿善说完后就准备走了,她以为北吟不会理她,但是在她走到门边时,却听到北吟轻声对她道了句:“谢谢。” 门被轻轻阖上,阿善背着药箱出了馆内。 两日后,当容羡得知阿善的所在地时,他面上波澜不惊,但独自入了寝房后却拍碎了一张桌子。 当天夜里,他就带着修白连夜往湘口镇赶,修白听到后十分不确定的问:“爷,您也要去?” 除了成烨帝亲派,一般情况下容羡是不会轻易离开皇城的。这次他说走就走就连王爷也没知会一声,修白问完后只换来主子冷冷一眼,他没敢在多话,赶紧吩咐下人们快些行动。 当初黑山为了照顾马车上的两位姑娘,再加上雨天不好行走,所以他是用了两天半的时间才从皇城到了湘口镇,而容羡一行人彻夜不停,只用了一日半,到那里时还是上午。 “周门主只得到顾善善在湘口镇的南风馆中,但还没找到她在哪所馆内。”修白说这话都是硬着头皮说的,只因为自家主子的脸色实在不太好。 这事儿放在谁身上谁也想不到,堂堂南王王府的世子妃,竟然会躲在南风馆中,这要传出去整个皇城还不得翻上半边天。 因为周长余还查到这个镇子里隐藏着大皇子的势力,避免打草惊蛇,所以他们一行人来时都做了乔装打扮,毕竟会易容的不仅仅只有阿善,身为中最后能成为太子的男主,他自然什么都要精通。 来到镇子的当天夜里,很快就有探子查到了疑似阿善的所在位置。不过她易了容又很少外出,所以他们还并不能确定那是不是阿善本人,于此同时,容羡还发现这湘口镇中不仅仅只存着大皇子的势力,就连二皇子的也有。 “有意思了。”本来着急回去的容羡改了主意,他改了面容同时派人盯紧那家南风馆,机会说来就来,第二日上午他们就迎来了好时机。 这天上午,阿善难得出来逛逛,主要是她在那馆里闷坏了,想要出来找点事情做。 自从北吟被打后,花姐不放心他的伤势就天天让阿善过去看,一来二去,阿善也就渐渐和北吟熟悉起来,得知了他的悲惨身世。 北吟需要钱,需要许多许多的钱来为自己赎身。 原本他家中还算富裕,爹娘都是做生意的,但一夕之间家中负债累累走投无路,他爹因为生意赔钱就想着靠赌翻盘,结果欠的钱越来越多,被逼无奈,他娘就将家中的一双儿女都卖了。 北吟一直是恨他的爹娘的,他觉得是他们将他推入了无边地狱。当时他们兄妹被卖时,他的妹妹才只有八岁,他至今都忘不了妹妹当时绝望的神情,还一直喊着哥哥救我。 哥哥救我,可谁又能救谁呢? 这些年来北吟过的麻木,他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谁知几个月前他收到了一封同乡送来的信,信是他娘写给他的,字字句句都透着愧疚绝望,同乡还告诉他,他来送信时,他的父母都已经死了。 原来当年他的爹娘将他们送走不是为了还钱,而是因为他爹因为欠赌债惹上了不该惹的人,那人扬言不还钱就要杀光他们全家,北吟的娘为了保住儿女的命只能含痛将他们送走,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个时候他爹已经被那群人活生生打死了。 其实这些年来不仅仅是北吟兄妹二人活在地狱,就连他的娘也活在地狱中,而他娘之所以会在临死前写这封信,一是为了告诉北吟真相,二是为了想让北吟找到妹妹。多年的辗转,他们都已经失去了妹妹的消息。 北吟告诉阿善,为了能够为自己赎身,他都已经要想好去当红倌儿了。 阿善的心是真的软,几天处下来她知道北吟是个好人,虽然嘴上没说但阿善已经暗自下决定帮他凑些银票了。今日她出来只是想看看自己能做些什么,没想到她最后什么也没做成,倒是领了一个男人回去。 “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路到一条小胡同时,阿善忽然被人大力抱住了。她吓了一跳,惊慌失措中还以为是容羡的人追上来了,谁知挣扎开才发现抱住她的是一位个子很高,但相貌十分普通的男人。 “你是谁?”阿善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容羡出现,她对谁都十分友善。 男人直勾勾盯着她眼睛黑沉,他一言不发张开双手又将阿善重新抱入怀中,这下阿善不干了,她还以为自己是遇到了流.氓,高声喊人的时候,男人捂住她的嘴巴拥着她道:“香香不认识我了吗?” 第83章 强留逃妻三 香香是谁? 看着面前这张陌生的脸,阿善懵了。想到自己如今这张脸是经过易容后的,为了不吸引人注意,她还特意把自己往平凡里整,虽说没有参照的面容,但并不能保证不会和别人撞脸。 “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吧?” 阿善拍了拍他圈着自己的胳膊,“麻烦你先放开我,我不是你认识的什么香香。” 男人像是听不懂她的话般,他倾了倾身将下巴抵在阿善的肩膀上,两人的距离变得更加贴近,他轻吸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不,你是。” 可她真的不是。 阿善一开始还没觉得什么,这会儿看着死抱着她乱认人的男人,她总觉得这人举止诡异不太正常的样子。 以为自己遇到了神经病,阿善有些慌了,她又推了几下没能把男人推开,于是就拍着他的手高声呼救,她这一叫,还真引来了人。 “公子,老奴可算找到你了。” 一位擦着汗的白胡子老头儿听到声音很快跑了过来,他气喘吁吁的,在见到男人怀中的人时,像是见了鬼般吓得往后一退。 “夫、夫人”老头儿手指哆哆嗦嗦的,说话都不太利落,“您您您不是死了么?” 这下阿善是明白自己的易容真和别人撞脸了,她又试探的推了下男人,无奈道:“你们认错人了,我真不是什么香香夫人的,我姓顾。” 好说歹说,阿善嘴皮子磨了很久才让老头儿相信他们认错人了,但老头儿信了没用,关键是他家少爷得信啊。 纠缠了很久,阿善总算是从男人怀抱中钻了出去,但她并没能离开,而是被老头儿拉到一旁道:“不瞒姑娘,前几日我家香香夫人刚刚没了,少爷是思妻成病郁郁寡欢,这几日寻死觅活的老奴十分的忧心。” 白胡子老头儿告诉阿善,他家少爷自香香夫人没后,已经很久没搭理过人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少爷如此有人气儿。 在得知阿善还是名大夫后,他不太好意思的开口:“可否让我家少爷去姑娘那儿借住几日?” “顾姑娘能与我家香香夫人长相如此相似,想必一定也是位心地善良之人,您放心,我们不会久缠着姑娘不放的,等我家少爷情绪稳定些能分得清人,老奴立刻就去把他接回去。”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阿善于情于理都没理由领一个陌生男人回家,哪怕她是名大夫,在哪怕她与他家夫人相貌相同。 想到自己都是借住在南风馆中,阿善有了理由回绝。 谁知那老奴十分的开放,听到南风馆后只惊讶了一瞬就表示不介意,“姑娘是位医者,无论住在哪里老奴都理解,只要能看顾好我家公子就成。” 阿善见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张了张口她刚要说自己不同意,那老奴掏了掏衣袖,竟然从袖子中拿出一大把银票。 “姑娘就不要再拒绝了,佛祖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老奴向姑娘保证,我家公子就借住几日。” “哦对了,这是老奴的一番心意。” 老头儿说着将那大把银票一股脑的往阿善手中塞,“姑娘先拿着,这几日就要劳烦你了,等到事成,老奴一定还有重谢!” “”望着这些白花花的票子,阿善所有拒绝的话都堵在口中,她开始想,这些银票能为北吟赎身了吗? 不等阿善答应,那老头儿一溜烟十分精明的跑路了。 阿善看了看手中的银票又看了看不远处盯着她看的男人,总感觉自己像是落入了什么圈套。 直到阿善把男人领回南风馆,她还是有种自己上当受骗的感觉。 柳三娘那边还好交代,但闻讯赶来的花姐可就难缠了,她见阿善领回来的男人个子虽高但面容十分普通,鼻子哼了哼不太高兴的样子,阿善见状赶紧往她手中塞了张银票,同她说明了情况。 “好说好说,不就是多张嘴嘛,还能吃垮我不成。”花姐这人虽说对阿善和柳三娘不错,但这都是看着子络的面子。她其实和阿善柳三娘没多少感情,再加上经营的又是这档子场所,她骨子里势利冷漠又爱钱如命。 见阿善给了她一张票子,花姐顿时就笑着走了,柳三娘凑过来问她:“你哪来儿那么多的钱?” 她们逃跑时子络倒是也给她们留了不少钱,但那是子络给柳三娘准备的,所以无论柳三娘怎么说,阿善都没有要一分。 柳三娘也知道,阿善跑出来的匆忙身上没带多少钱,她生怕阿善被人骗了,见她带了个男人回来赶紧细细询问了一遍,在得知这男人是妻子死后思念成疾后,她惋惜道:“还是个痴情种。” 阿善点了点头,她没柳三娘江湖经验多,所以当柳三娘问起这男人的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时,她整个人懵了。 “他、他没说啊。” 当初阿善和那老头儿纠缠了太久,在见到银票时脑子一空还没想起来问,他人就不见了。 “就你这还侯府千金、权臣世子妃呢,出个门能让人骗的团团转,能活这么大真是个奇迹了。”柳三娘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阿善的脑门。 她主动走到男人面前询问,在问及住处时,他站在太阳底下微垂着面容一言不发,问到姓名,他总算是有了反应,但却是看着阿善说的。 “你可以叫我鸢。” “鸢?”阿善觉得这名字好怪。 总让他站在门外也不太好,阿善招了招手让他进了屋。 花姐给她们的这间院子不小,阿善和柳三娘一人一间屋子,再多一个人也住的开。阿善选了选将这位鸢公子安排在她隔壁的隔壁房,防人之心不可无,再怎么说他也是男人。 锦州城的事情让阿善有了阴影,其实她是不情愿再领个陌生男人回来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阿善知道自己这次事情做得不够聪明,思来想去她不太放心,敲了敲门又去找了那位鸢公子。 “鸢公子,您是湘口镇的人吗?”进了房间,阿善看到那位鸢公子正站在窗边,摆弄着她养的那些药植。 他明明有张十分平凡的脸,但一身白衣却穿出了飘逸清尘,莫名让阿善有种熟悉感。 听到阿善的问题,鸢很轻的嗯了一声,在得知他是湘口人后,阿善松了口气,“那您方便告诉我您住在湘口何处吗?” 鸢抬了下眸,十分淡然道:“忘记了。” 说着他向着阿善走去,身高腿长的人几步就到她的面前,强势抓住阿善的手将她抵在墙上,鸢凑近她低声道:“我只要记得你就好。” 阿善:“” 她是越来越后悔了。 领男人回来的当天下午,阿善就拿着银票去找了北吟,北吟在见到那些银票时很是惊讶,他本不想要,但阿善一股脑还是都塞给他了。 “你就拿着吧,多一些钱,你就能早一些去找你的妹妹。” 虽然这些银票并不足以让北吟赎身,但北吟犹豫了下,还是接过对阿善道了声谢。在问及那位鸢公子的事情时,他皱了皱眉道:“名字有中鸢?” “据我所知,湘口镇出手如此阔绰的富家公子中,并无鸢字之人。” 阿善心里一慌,“难道他是骗子?” “骗子不骗你钱倒是还倒搭给你不少,他图什么呢?”北吟笑了笑,虽然阿善如今这张脸十分普通,但他并无嘲笑的意思,相反还觉得阿善眼睛亮亮的十分可爱。 “不用担心,听你那么说那情况倒像是真的,说不定那位公子只是很少出来活动,我去帮你查查就行。” 北吟没忍住还是说了句:“身份什么都不了解你就敢把人领回家,这性子实在是太让人担心了。” 北吟越说阿善越是心慌,渐渐地她心中生出一种猜测,从北吟那儿出来时她就要回后院,却被一人拦住了。 拦住阿善的人也是这南风馆的四大花魁之一,名为西金,他相貌虽不如北吟,但一张嘴能说会道媚眼勾人,最重要的他是名红.倌儿。 伸臂拦住想要从他面前过去的姑娘,西金噙着抹笑容道:“小医女,我病了。” 阿善被他看得浑身发毛,要知道这南风馆的小.倌不仅是伺候男人,很多都是男女通吃的。想着这男人应该不敢对她怎样,她尽职尽责的问:“西金公子是哪里不舒服?” 西金凑近了一些,浓郁的脂粉味扑面而来,他忽然伸手抓住阿善的小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处道;“公子我心里病了,这都是因为想你。” 阿善没想到自己顶着这么张平凡的脸还能招人,她被西金拉的跄踉了两步,抵着他胸口推拒着他:“公子别开玩笑了,这要花姐看到该生气了。” 西金冷哼一声,满满都是不屑。 同为花魁,他和那北吟向来不对付,虽说他不如北吟相貌好,但清秀精致也是个美男。这几日阿善和北吟的相处他都看在眼里,原本他是看不上这位相貌普通的医女的,但实在气不过她和北吟关系好。 “公子我是要找你看病,花姐她生什么气,难不成还以为我会对你怎样不成?”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相貌,要吃亏也是他吃亏。 西金就不信搞不定这位小医女,他大力拉着她想把她往房间扯,“来,咱们进屋聊,公子我不仅仅是心病,连牙也疼着呢,小医女可得好好帮我看看。” 阿善的手腕被他扯得生疼,她扒拉着门框怎么敢进,恰好这时隔壁的房门开了,北吟听到声音走了出来,正好救出了阿善。 “还是我送你出去吧”北吟没有看西金一眼,冷冷淡淡从西金身边拉过阿善就要走。 西金脸色一变倒也没有阻拦,只是在二人错身的时候,他呸了口不屑道:“都是出来卖的,也不知道整日里的清高装给谁看。” 见北吟表情都没变一下,阿善抿了抿唇装作什么都没听见,还扬起笑容对他感激笑了一下。 “刚才多谢北吟公子。” 阿善的笑容一直很灿烂,就算是易容术也掩盖不住。两人一路从馆内到了后院,北吟看到她的笑容后眼眸闪了闪,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善善你太干净了,不适合待在这种地方。” “快回去吧,就算是白日,以后也少往馆里跑。”说完不等阿善回话,北吟就转身离开了。 刚才因为西金的惊扰,阿善险些忘了自己着急回来是要干什么。回到院里她正想去找鸢公子,想起自己的恐.怖猜测,她决定先回房间拿把防身匕首再去找他。 “你怎么在这儿?”推开自己的屋内,阿善毫无防备在屋内看见了鸢公子。 惊讶之下她还以为是自己走错门了,退出去看了一眼她又回来,有些不高兴道:“你怎么可以随便进我的房间?!” 相貌普通的鸢公子面无表情的看向她,“你刚才去哪儿了?” 阿善想要上前拉他又不太敢,她踌躇在门口没什么底气回道:“你管我啊,咱俩又没什么关系。” 鸢公子眯了眯眼笑,“你是我妻子怎么就没关系了?你要是敢背着我和别的男人鬼混,别怪我打断你的腿。” 阿善一惊,有一瞬间还以为是容羡附身了。心中的猜测得到印证,隔着一段距离她指着鸢公子的鼻子道:“你到底是谁?!” 鸢公子默了一瞬,明明是那么普通一张脸,但他举手投足间优雅从容,硬是会让人有种不凡的感觉。阿善紧紧盯着他看,很快就听到鸢公子用不是容羡的声音轻声问她:“香香你怎么了,怎么连夫君都不认得了?” 看来这是又犯病了 阿善站在门边还是没敢靠近,鸢公子见状抬步走了过来,在阿善拔腿想往门外跑时,他搂住阿善的腰身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怕夫君怕成这样?” 鸢公子继续犯着病,他不顾阿善的挣扎把人抱到腿上,坐在椅子上,他摸了摸阿善的脸颊好笑道:“香香怕什么呢,难不成夫君能吃了你?” “我不是你的香香”阿善很是头疼,她抵抗不了鸢公子的力道就只能被迫坐在他的怀中,鸢公子的体温很是炽热,与容羡的冰凉并不相符。 是不是男人都有霸道强势的坏毛病? 阿善是真的可怜,穿书后亲密接触过的人只有子佛和容羡,偏偏这一个两个的性子差不多还都不太正常,至于修白修墨就更不用说了,也就玉清温柔好脾气。 想起玉清和最近认识的北吟,阿善对男人还是抱有一些希望的。 她微弱又挣扎了一下,鼻间是男人清淡的气息,这气息钻入阿善的脑中仍旧让她觉得熟悉。 “我可你摸摸你的脸吗?”阿善小声提出要求,不弄清这人是不是容羡,她实在是不放心。 鸢公子应该还在发病中,对于阿善的话有求必应,听到她想要摸他的脸,男人低声笑了笑搂着她,“就算为夫宠你,那也不能让香香白摸吧。” “这样吧,你让夫君亲一下,夫君就让你随便摸好不好?” 在阿善这里,就算她分不清这人是不是容羡,那也不能白让人占自己便宜。近距离之下,她发现这鸢公子虽然相貌普通,但眼睛深邃黑亮十分漂亮。 阿善还发现,鸢公子的这种惊艳只会在靠近他时才能发现,远距离下看他,他那张脸仍旧十分普通,让人扫一眼就能忘记。 眼看着面前这张脸越靠越近,阿善挣脱不开他就只能一爪子按在他的唇瓣上。 软软的掌心与柔软的唇瓣相贴,及时止住了鸢公子越靠越近的脸。因为阿善的易容术还没到能掩盖眼睛的地步,所以她眼睛水汪汪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声音很软很无力道:“你不准亲。” 鸢公子眼睛暗了暗,看着怀中人的样子忽然就收紧了怀抱。 其实阿善的抵抗不仅没起到作用,反而让鸢公子越来越想亲近她。去拉阿善的手腕时,他听到小姑娘传来一声抽气,鸢公子这才发现阿善白嫩嫩的手腕红了大片,指印明显。 “怎么回事?”鸢公子皱了皱眉,用左手托住了阿善的后颈。 他这话问的平平但莫名就让阿善感到了压迫,脖子被迫仰高时她不由咽了咽口水,实在是受不了和陌生男人的近距离亲密,她开始踢蹬挣扎,大概是怕她伤了,鸢公子总算是放开了她。 “出去出去!”阿善现在悔死了,她就不应该带这么个人回来。 在把鸢公子轰走后,阿善决定去找花姐打听打听,让她赶紧帮自己把这神经病送出去。她怕自己再和这男人待几天,清白都要没有了。 “” 入夜后,夜色越是暗沉南风馆内的生意就越好。 阿善所住的院子离南风馆不远,所以馆内通亮的灯光尽数落入院中。在一派安静中,一扇房门悄然打开,鸢公子踏着这片淡光出来仰头看了眼馆内,眨眼的功夫,在暗处就多了一个人。 “如何?”声线变得低沉悦耳,熟悉中带着刻意的压低。 隐在暗处的人恭敬回道:“这南风馆的确不属于同势力,属下还发现个有趣的现象,馆内的老.鸨是大皇子的人,但她手底下最信任的却是二皇子的人。” 鸢公子应了一声,“容络与容辰在这里安排了多少人?”他们来时,为了不引起注意带的人并不多,想要顺利离开这里并不容易。 暗卫正要搭话,耳边忽然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 阿善睡眼朦胧的开门出来,在看到院中的人影时吓得一个激灵清醒了,“谁?” 黑影自阿善开门的那刻就消失了,鸢公子站在光影中转身,冷冷淡淡回:“是我。” “你是鸢公子?” 阿善怀中抱着一床被子,她关上房门走到院子中,站在与鸢公子三步之远的距离外,“这大半夜的,你怎么还不睡觉?” 鸢公子弯唇笑了笑,薄唇幽幽吐出:“思及娇妻,彻夜难眠。” 阿善总觉得他这会儿变得怪怪的,但听到他的话时她松了口气,“你总算是恢复正常了,现在你知道了吧,我不是你的香香。” 鸢公子不答,而是侧过身用漆黑的瞳眸望着阿善,目光从她倦懒的面容落到她怀中抱着的被子上,他似笑非笑道:“这么晚了你不睡觉,抱着被子跑出来做什么?” 阿善啊了一声,有些尴尬的支吾了下没找到理由。 谁能想到这鸢公子半夜不睡觉会站在院子里,她该怎么开口解释呢? 难不成她要说夜里她睡不安稳,总担心某人会撬窗钻她房,所以她抱着被子出来想要找柳三娘去凑合一晚? 就算她不说,阿善也总觉得这位鸢公子是看穿了她的用意,挠了挠头仰头看了看月亮,她故意岔开话题道:“呀,今晚这月亮好大好圆啊。” 鸢公子不看月亮就看她,刚才还没注意,这会儿他才发现阿善穿着单薄衣领微敞,就连宽长的袖子也挽到了手肘之上,小胳膊笔直肤白。 目光落在她领口内的小巧锁骨上,白嫩嫩的皮肤还被叮了颗粉嫩嫩的痘痘,气息忽然就冷了下来,鸢公子淡声:“顾姑娘穿的倒是轻薄。” 阿善反应迟钝,第一时间没听出他话中的深意,拿手扇了扇风,她随意时语气不由就有些娇:“热嘛。” 要不是因为这个时空不允许,她都想穿吊带小裤裤睡觉了。 “热就能在男人面前穿成这样?”语调一变,鸢公子眸中一寸寸结了冰。 看到阿善抱着被子去别的房间睡,他正要夸她还存着些警惕性,谁知这话还没出口,她这又是穿着单薄又是冲着男人撒娇发嗲,何况站在她面前的还是个只认识了一天的男人。 “回去睡觉。”男人声音越发的沉冷。 阿善被他凶的一愣一愣的,她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这男人就突然变脸了。 她穿的就只是睡衣啊,在屋内别说是袖子挽上去了,就连裤筒也撸到了大腿上,这么热她怎么乐意怎么来,再说出来前她也没想到这院子中会有人站着。 阿善觉得委屈,阿善还觉得这鸢公子不管是犯病还是不犯病都惹人讨厌。 十分有自尊的阿善完全不接受鸢公子对自己的训斥,她抽了抽鼻子顶他:“你以为你是谁呀,凭什么管我!” “我就喜欢这么穿怎么了,我热怎么就不能穿不成这样了?别说是你,就是别的男人看到我穿成这样他也没资格凶我,我又不是气包子干嘛要受你的脾气!” 还没人敢这么顶撞他。 鸢公子被她气笑了,他靠近她一步低眸看着她,声音忽然放轻:“你还想让哪个野.男人看你穿成这样?” 阿善后背开始发毛,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么害怕了,但是嘴上依旧不饶人,“反反反正让谁看也不让你看!” 第84章 强留逃妻四 清月,热风,宁静夜。 阿善说完这句就要跑,但她没注意到怀中的薄被拖了地,所以一脚踩在被子上把自己绊倒在地上。 很尴尬,最尴尬的还是阿善想爬起来时发现自己腿疼的厉害,于此同时耳边脚步声渐近,低冷的男音训斥她道:“你到底是有多笨。” 阿善扑腾的两声,很快被身后的人掐着腋窝抱起,她挣扎时又牵扯到膝盖上的疼痛处,但她还是不想让他碰。 “放开我,我自己能走!”就算是受伤了,阿善也一点也不老实。 她推拒鸢公子时不小心抓在了他的脸上,鸢公子脖子后仰避开她的抓挠,打横抱起她勒紧她的腰身,冷冷警告,“再乱动我就把你扔下去。” “你丢啊。” 阿善巴不得他把自己丢在地上,说完这句话,她才想起来鸢公子有多高,低头看了眼自己距离地面的位置,她下意识抓紧了鸢公子的衣服。 还是别丢了吧,轻轻放下多好。 见鸢公子抱着她径直往她屋内走,阿善不适应的又拍了他一下,“你放我下来,这大半夜的咱俩一男一女又不熟,你这样抱着我是几个意思,刚才还嫌我在男人面前穿的少,现在你说抱就抱经过我同意了吗?” 听着阿善在他耳边奶凶奶凶的声音,鸢公子是又好笑又觉得烦躁。 如果此时抱着她的人不是他,那么当别人强势把她抱起来时,她也只会这样微弱的挣扎和讲道理吗? 鸢公子的面容太过木板,所以阿善并没感觉到他情绪越来越低了,见这人理也不理自己的,阿善还想给他提一嘴他那亡故的香香夫人,但又担心她这一提会让鸢公子再次发病,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其实经过这一天的相处,她除了看出这位鸢公子神经不太正常,并没觉得他是有多痴情的人,再说他还爱动不动就威胁打断腿的警告,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宠妻的样子。 那老头儿是骗了她吧? 鸢公子进了阿善的房间就如同进了自己的房间,进了内室就轻车熟路就把她放到了榻上。 “嘶”阿善往里躲避时牵扯到伤口,屋内的灯光很亮,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膝盖印出一小块血,难怪会那么疼。 鸢公子也看到了,他环视了一圈在旁边的桌子上看到阿善的小药箱,提过来时他伸手想去卷她的裤腿,“摔一下就能把自己搞成这样,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阿善一把拍开他的手,“别碰我!” 她伤的可是膝盖,要上药的话裤腿自然要卷到膝盖之上,她本人是没觉得什么,但她就怕眼前这人在说她轻.浮是勾.引他什么,毕竟她穿的睡衣稍薄了一些,这人就暗讽明凶的。 “你出去。” 虽然清楚这人不会听自己的话,但她还是没好气的赶了人,“你这样我怎么上药,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个男的应该避开。” 鸢公子冷冷盯着她不动,他像是没听到她的话:“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 阿善要气死了,拽了拽自己的裤腿,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会被同一类狗男人吃死,没了办法,她就只能拿剪刀把自己膝盖上的布料剪开。 阿善伤的不重,只是膝盖擦到地面破了皮,擦上药几天就能好。 上药的时候,她手指哆嗦了几下还是觉得疼,鸢公子静静站在旁边看着,直到她把药瓶放回医箱中才开口,“不包扎?” 阿善:“这么大的伤口,我是不是要把整条腿都用绷带缠起来啊?” 她说的是反话,鸢公子自然听得懂。 灯光敞亮的房间中,阿善坐在榻上顶着一张平凡的脸,但盖不住她衣衫下那片白嫩嫩的皮肤。鸢公子见她脖子和锁骨处还零星分布着几个被蚊子叮咬的红痘,便开口;“把你身上的被叮的地方也擦一擦。” 免得过不了几天那里又红彤彤一片,她自己不注意,还总是会把那些痘包挠破。 阿善听到当即就捂住了领口,她双眸睁的大大的看着榻旁的人,眼睛中满是控诉,“你眼睛往哪儿看呢!” “你到底出不出去,你再不出去我就喊人把你打出去!” 鸢公子薄唇轻勾了一下,不俊朗的脸竟带着几分邪气。这次他倒是听话了,转身往烛台边走时,他还不忘叮嘱:“老实睡觉,不准在出去乱跑。” “你快点走好不好!”阿善觉得他好烦,要比人狠话少的容羡还让人觉得烦。 她为了应付鸢公子,装作躺在榻上准备入睡的样子,谁知准备掐灭烛火的鸢公子忽然又折了回来,他面无表情盯着床榻上蜷缩成一团的人,语气琢磨不透:“你睡觉不盖被子?” 阿善默了一瞬,敷衍回答:“热。” 这次她十分注意,没有再让自己出现那种类似撒娇的语气,但鸢公子还是不乐意。 “热就不盖被子了?”心里就像是窝了一团火,在他的记忆中,阿善虽然闹腾些,但并不是这么让人不省心的姑娘。 夏天虽然炎热,但入了深夜后偶尔还会吹来一阵凉风。 大敞的窗户下药植的绿叶轻晃,阿善蜷缩在榻上双手抱胸,她小心蜷起腿时总算是说了实话;“被子还在外面。” 刚刚鸢公子抱她回房时,并没有去捡她掉在地上的被子。 “”房间安静了片刻,鸢公子冷着脸捡回来一把丢在她的身上,“给我盖好!” 不杀她早晚要被她气死。 自从在皇城逃出来后,阿善过的小心翼翼,哪怕是睡觉时也不会卸下易容。 好的易容膏虽然对皮肤伤害不大,但长期贴在脸上不清洗仍旧会产生伤害,何况阿善每日醒来还要在往自己脸上贴补些易容膏,今日她醒来的时候,还发现自己脸颊上闷出一颗痘痘。 她这从佛岐山上养出来的好皮肤啊,早晚要毁在这些易容膏下。 阿善虽然心疼自己的脸,在为了不被容羡抓住,还是只能往自己脸上糊着易容膏。在填补完成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指甲盖中多了一小块易容膏。 “奇怪”阿善小声嘟囔着,她不记得自己刚才有用指甲碰到易容膏啊,而且看着这膏体的颜色,应该是昨天留下的。 正疑惑着的时候,房门被人拍响,花姐在外面喊道:“善善妹子醒了没有呀,馆内又有公子受伤了,你快随我去看看。” “就来就来!”阿善应着,站起身凑到镜子面前,又仔细检查了下自己的脸。 见没什么破绽,她才拍了拍脸提着药箱一瘸一拐的出去,花姐见状捂嘴笑了下,“妹子这腿是怎么了?” 阿善笑了笑,她走到门外见鸢公子的房门紧闭没什么动静,就小声回了句:“没事,就是不小心磕到了。” 柳三娘和阿善在这馆内白吃白住,她们二人是觉得不好意思才说要帮花姐干活的,但花姐并不会付给她们工钱。大概是觉得这南风馆不是长久之地,柳三娘最近也开始出去寻别的住处,没有了她,阿善就只能自己去馆内。 “今日这馆内又新来了一批货,我正忙着检查呢。”花姐口中的货也就是经过各种渠道运来的男孩儿,这馆内总是缺不了新鲜血液。 阿善和柳三娘都不认同花姐的做法,所以她们才忙着搬出去,但如今她们寄人篱下又说不得什么,阿善就只能轻轻应了一声。 “得了,你先进去吧,我得再去看看那些货了。” 花姐一路领着阿善上了三楼,她全程一直在说,阿善根本就没插上几句话,直到花姐推开一扇门,阿善才有机会开口:“这是” 能住在三楼这种奢侈房间的,也就只有北吟等其他三位花魁了吧?但这明显不是北吟的房间,倒像是 “自然是咱们西金公子了。” 花姐并不知道昨日发生的事情,虽然北吟是她的摇钱树,但实际上她最喜欢的是嘴甜又讨人喜欢的西金。 “从昨日起啊,西金就嚷嚷着牙疼,你快进去帮他瞧瞧,要是耽误他接.客可就麻烦了。” 阿善嘴边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花姐拉着进了屋。 屋内,西金正百无聊赖的躺在榻上,见到阿善进来他赶紧捂住脸颊哎呦了几声,用又娇又媚的声音道:“小医女,你快来帮公子看看,真是要疼死公子了。” 阿善抿了抿唇,她拽住想要离开的花姐:“不然花姐在这里陪陪我?” “花姐忙着呢,一会儿在过来。” 阿善很无奈,但当着花姐的面又不好说些什么,但她总觉得西金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为了保险起见,在花姐走后她没有关上房门,还偷偷在袖子里藏了一把匕首。 “阿善医术不太好,也不见得能看出西金公子为何牙疼,还是直接帮你开几副药吧。” 当屋内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阿善站的远远的翻找着自己的药箱,她是真的不太喜欢这个人,而且直觉告诉她西金并不是真的牙疼,她最好赶紧离开这间房间。 “就算医术不好,也总得帮公子我检查检查吧?”西金看着离他很远的小医女,冷哼一声轻手轻脚下了榻。 等到阿善发现的时候,西金都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阿善下了一跳赶紧往后躲,西金伸臂去抓人,他阴森森道:“那北吟有什么好的,不就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能有我让你快活么?” 吱 大敞的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阖上,西金抓住阿善的手往榻上扯,“来啊,公子我让你快活快活,我保证让你上了这张榻,就再也不会去想北吟。” “放开我!” 阿善剧烈挣扎着,但她腿上有伤也架不住男人的力道,在大声呼救时她被西金一把捂住了嘴巴,男人趴在她耳边笑得十分放.荡,“在我这儿装什么呢,其实你想的很吧?” 阿善唔唔着被西金拖走,慌乱中她想起自己藏在袖中的东西,在她被西金扔到榻上的时候,迅速一扬手洒出一片白色粉末。西金猝不及防被呛到了,眼前一片白雾下,阿善趁机往门外跑。 “贱.人!”西金看着柔柔弱弱,其实他会武,而且武功还不错。 耳力极佳的他很快听到背后传来的动静,怒极的他挥散着眼前的烟雾几步冲到阿善面前,他扯住阿善的胳膊把人一下子推倒在地上,声音发着狠:“要不是怕那娘们起疑,老子今日一定会弄死你!” 阿善被他摔得浑身都疼,她是真没想到这南风馆中的红.倌儿中还有会武的,因为惊慌她身体微微发抖,在西金压在她身上想要扯她衣服的时候,阿善露出藏在手中的匕首,对着身上的人狠力扎去 砰。 有道更快的光先阿善一步出手,当阿善扬起胳膊的时候,她身上的人已经闷哼一声倒在了她的身上。 阿善刚要去推人,有人就将吐血挣扎着的西金一把扯开,鸢公子单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人高高举起,阿善坐起来的时候只听见咔嚓一声,西金的脖子诡异的歪曲垂下,而人已经断了气儿 这一幕,竟意外的又和阿善恐怖的记忆重叠了。 鸢公子满含戾气的甩手将西金丢弃在地上,他往前走了一步看着狼狈坐在地上的人,黑漆漆的眼眸一变再变,最后屈膝蹲在她的身旁,帮她把稍微有些乱的衣服整理好。 “他都碰你哪儿了?”鸢公子想要去摸阿善的脸颊,却被阿善缩了缩肩膀躲开了。 最终他的手落在了阿善的头顶上,阿善看着眼前这张仍旧陌生的脸,吞了吞口水张开口却有些说不出话。 鸢公子见状凑近了她一分,他低下眸子阴测测又很是轻柔的开口:“吓傻了?” 第85章 强留逃妻五 阿善的确是吓傻了,她睁着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水汪汪的眸底清晰倒映出面前的人。 看着眼前这张放大的脸,她藏在袖子中的手一哆嗦,忽然想起自己昨晚好似是抓到了他的脸,所以今晨她、她在手指甲盖中发现的易容膏是 大脑轰的一下变为空白,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阿善迟缓的抬起了手臂,想要去摸一摸鸢公子的脸。 啪 哆哆嗦嗦的手指腹才刚刚触到鸢公子的脸颊,鸢公子就抓住她的手按在了原地,男人眸光深沉轻轻眯着,他用大掌将阿善的整只小手收拢攥紧,轻倾上身问:“你做什么?” 比刚才变得更轻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多了个死人的缘故,阿善也觉得他的声音更加阴森了。 像是才回过神来,阿善拽了拽胳膊想要把手抽回,见鸢公子不肯放,她缩了缩肩膀勉强露出一抹笑容,对他笑着道:“刚才吓、吓死我了呢。” 在那个瞬间中,阿善的心思七转八转绕了几个弯,就算她现在看出了问题,为了保命也不能表现出来。 阿善装作很正常的样子,忍着心中的紧张和他尬聊:“你怎么在这儿呀?” “刚才我真的是怕死了,还还还好你及时出现了。” “恩那个西金是死了吗?”越是紧张阿善的话就越多,她也不知道自己一口气都说了些什么。 鸢公子捏了捏掌心中软乎乎的小手,他似笑非笑看着她不说话,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仿佛看穿了一切。 “还能站起来吗?”默了片刻,鸢公子才再次开口。 他并没有回答阿善的任何问题,只是搂住她的肩膀想要把人扶起来。阿善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被迫倚靠入他的怀中,恐惧作祟,让阿善浑身软的厉害,没多少力气站稳。 “你是想让我抱你吗?”鸢公子被阿善的样子逗笑了,他搂着阿善的肩膀试图让阿善站稳,但他不知道的是他靠的越近,阿善就越站不稳。 努力告诉着自己要冷静要保持理智,她试探着迈了迈腿。 慌乱中,她忘了自己膝盖上还有伤,不注意的弯曲使她发出痛呼,跄踉着停在原地时一只手圈在了她的腰身上,鸢公子自她身后叹了口气:“看来你是真的想让我抱你。” “” 在被鸢公子抱回后院的时候,平日里张牙舞爪不让人碰的阿善,这会儿乖巧的不可思议。 两人默契的谁也没打破安静,走到小院门口,鸢公子将阿善放到地上,摸了摸她的脑袋道:“进去吧。” 阿善点了点头,但就是站在原地不动,一双眼睛惊慌失措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鸢公子见状只是挑了挑眉,他没再开口,而是转身又往馆内的方向走,阿善见他不随自己回去,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再、再见?”正舒着气,一道目光扫来,阿善发现鸢公子走了几步忽然又回了头。 她赶紧扬起一抹笑容对他挥了挥手,目送他的身影消失,阿善才缓慢推开院门进去,然后她 不顾腿上的伤势,拔腿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鸢公子送完阿善后并没有回馆内,而是走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 等候在那里的人见他来了赶紧站直了身体,他垂着脑袋道:“大皇子和二皇子在这湘口镇的势力名单已经列出来了。” 鸢公子漫不经心应了一声,刚才他亲自往这馆内走了一趟,已经大体摸清了这里的情况。 其实很简单,大皇子被覆灭的母族在这湘口镇曾发展过势力,到了容络这里,他用它作为自己的生钱之道,除了这间南风馆,这湘口镇还有容络的好几处产业。 有了钱,容络就可以暗自发展自己的私兵,在加上这湘口镇地远皇城的手够不到、横贯南北线路的繁荣还可以让他收获很多的情报。不得不说,容络这一手藏得深又捞得多,要不是阿善她们的到来,就连容羡都不知道这些事。 在皇城中,大皇子容络和二皇子容辰积怨颇深,虽然二人明面上还是关系可以的亲兄弟,但实际二人之间有着血海深仇,若不是有容辰和张皇后的陷害逼迫,容络也不至于被幽闭在皇宫,他的母族也不会灭族。 “这二皇子倒是厉害,竟还能在容络眼皮子底下安插奸细。” 毕竟是那两兄弟的内斗,鸢公子乐意见得他们斗的两败俱伤,他只要清楚他们二人妨碍不到他就够了,想到自己刚才在馆内处理掉的人,他神情一冷:“那个西金是二皇子的人?” “是的。” 暗卫回:“这馆里的老.鸨是大皇子的人,但她最信任的却是二皇子派来的细作西金,也正是如此,二皇子才会把这里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更有趣的是,这西金虽然是容辰的细作又深得南风馆老.鸨的喜爱,但他本人贪得无厌又善妒莽撞,这些缺点使他难成大器,除了能给二皇子传递些情报,他没别的什么用处。 “把他的尸体处理干净,顺便暗中控制住这些人。”只要知道这些人对他造成不了威胁就够了。 鸢公子揉了揉眼角,随着他的手撤离,原本平凡无采的眼睛瞬间就变了味道,抬步往回走的时候,他用自己的原声吩咐;“集结所有人,让修白把马车停到院门口。” 看来他们这是要收手回皇城了。 暗卫双手抱拳,领下命令很快消失,与此同步进行的是还在房中收拾东西的阿善。 为了方便跑路,她自从来了湘口镇后包袱就没怎么动过,再加上她本身东西不多,匆匆将近几日换洗过的衣服塞入包袱中后,她拎起它就一瘸一拐的往柳三娘的方向跑。 “三娘你回来了吗?快点收拾东西,咱们要跑了!” 大力拍打了几下门,柳三娘听到声音赶紧打开了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阿善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了,她推着柳三娘想要让她快点进屋收拾东西,就只说了一句:“容羡他追上来了,咱们再不走就要被他抓到了!” 柳三娘脚步往前迈了几步又停下了,她微张着嘴巴似乎是想说话,扭头看向阿善时,她的目光忽然略过她的头顶看向了她的身后,有些干巴巴开口:“你说的容羡,不会就是那位鸢公子吧?” 阿善点了点头,见柳三娘像是吓傻了般一动不动,她快被她急死了,“你快点去收拾东西啊,咱们真的要赶紧跑了。” 柳三娘眨了眨眼睛,目光还看着阿善的身后:“不用跑了。” “为什么啊?”问出这句话的同时,阿善也察觉出柳三娘的不对劲儿。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诡寂,阿善咽了下口水,当她循着柳三娘的目光僵硬回头时,她看到那位鸢公子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是的,那位鸢公子就是阿善拼了命想要逃离的容羡。 “你还想往哪儿跑?”容羡此时还顶着鸢公子那张脸,只是失去眼睛的伪装后,他整张脸要比之前好看太多,与容羡原本的相貌有些四分相似。 他刚好将二人的对话全部听到,见阿善此时正扭着脖子看他,他薄唇轻轻弯了下,一步步朝着阿善走去 “放你在外面玩了这么久,你也该回家了。” “” 路过的陌生人看不出这南风馆的不对劲儿,但实际上整座南风馆都被容羡的暗卫暗中包围了。 如今的阿善和柳三娘是插翅难飞,当南风馆中花姐还在满地儿寻找着西金的时候,容羡的人已经压着柳三娘从这里出去,阿善抵抗无效也被容羡打横抱起,直接丢入门外宽敞的马车中。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没有什么是比得到希望再迎来绝望更让人痛苦的,阿善在被容羡拖出南风馆时就已经红了眼眶,缩到马车上后,她抽了抽鼻子眼泪模糊了视线。 容羡大步迈上来就挡在门口,他冷冷清清开口:“你现在应该好好想想,怎样做才能平息我的怒火。” 其实在刚找到阿善的时候,他完全可以把她绑回去不作停留,但考虑到容络和容辰的势力,他才会选择大费周章用易容留在她身边。 这两日的相处中,容羡表现的冷淡但不代表他不生气,那日阿善在花灯会上用刀子甩开他手的画面他至今都忘不了,不会有人知道,他这几日的暗.黑情绪翻涌了几重。 “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啊,大不了咱们就同归于尽!”阿善的倔脾气上来了。 明知道自己此时逃不出去了,但就算是无用功她也要试。几次想要出马车又会容羡拽回,二人僵持了许久,最后是不耐烦的容羡先出了手。 “顾善善!”容羡捏起她的双颊,低沉的声音中满满都是警告,“若你再不老实,别怪我把你绑回皇城。” 啪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滴豆大的泪从阿善的眼眶中掉到了容羡手背上,容羡阴戾的双眸对上阿善积满水雾的眼睛,捏着她脸颊的手腕微僵,他很快就收回了胳膊。 “回去坐好。”低低斥了一句,容羡从马车的暗格中掏出工具,一点点将脸上的易容膏抹去。 随着易容膏的去除,容羡那张俊美精致的面容很快就现了出来,阿善擦了擦眼泪只往他那儿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她抱着双膝坐到马车的角落,小声抽泣着一言不发。 再好看又怎样?美丽的皮囊下还不是裹着变态扭曲的内在! 阿善这会儿都不愿意多看容羡一眼,而容羡在听了她好一会儿的抽泣后,抿了抿唇忽然就把人抱坐在自己腿上。 “你干什么,放开我!”阿善惊了一下想要挣扎,却被容羡糊了一脸的热湿帕。 大热的天中,脸上的易容膏凝固后会让整张脸变得干硬,容羡把自己脸上的易容膏擦去后就开始帮阿善擦,阿善左扭右扭,避不开他的大掌被生生擦的脸疼,怒极了她一爪子拍在容羡的手背上,狠瞪着他道:“别碰我!” 敢怒不太敢言,阿善酝酿了好久还有一个滚字想要送给他。 阿善脸颊上的泪是被擦去了,但她这会儿眼睛红红的鼻子也被容羡擦红了,她坐在他怀中犹如乍起全身毛发的猫咪,容羡目光不明的看了她片刻,最后一言不发按住了她的后颈。 脸还是要擦干净的,但凡容羡想要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 易容膏并不是遇水就化,想要彻底去除它,还要用一些特殊药水,容羡带来的药水虽好但还是有刺激性,阿善嘶着气感觉脸上像是涂满了薄荷,她是真佩服容羡刚才的忍耐力。 “别抓。”在将易容膏清除干净后,容羡将她的双手别到身后,又拿清水帮她洗了遍脸。 当阿善因为皮肤的刺激坐在容羡怀中不再挣扎的时候,容羡帮她擦脸的动作也比刚才放得要轻柔很多。没一会儿,容羡就把阿善把脸清洗干净了,他注意到阿善脸颊上多出的两颗粉红小痘痘,轻触时惊动了阿善,于是又换来她一次狠狠的拍手背。 “你把柳三娘关到哪里去了,带我去见她!”白嫩嫩的小脸露出,阿善总算是恢复了原本的样貌。 她不死心的还是想从马车中出去,容羡按住她不准她动,阿善就气的打他。 “骗子!”想到这人竟然会易容,她打了他几下又想起一个问题:“你和你的属下演技不错啊,骗起人来一套一套的,香香夫人是谁啊,你还思念亡妻,你” 亡妻? 阿善怒极了抓住他的衣襟:“你骂我?!我要是亡妻你也是我的亡夫唔唔唔。” 大概是觉得阿善烦了,容羡直接用手掌堵住了她的嘴。阿善摇晃到头疼也没能让容羡把手放开,等到容羡见她呼吸急促快喘不上气儿来了,他才把人放开,瞥了她一眼道:“把你的嘴给我闭上。” 阿善因为氧气不足软趴趴倒在了容羡肩膀上,只是片刻,她就把手往容羡衣领里伸,容羡察觉到后很快把她的手按住,刚好就按在自己胸口。 “你干什么?” 失去鸢公子的伪装后,容羡身上的体温也恢复了冰凉。 阿善忽然就不想和容羡闹了,她心中重新有了主意:“你属下说,让我照顾你几日必有重谢,现在你别以为你不装了就能耍赖,给钱!把剩下欠我的钱都给我!” 自从阿善离开后,容羡耳边已经很久没那么闹腾过了。只要阿善不说离开,他还是可以多听她说说话的,所以他懒散回了一句:“你要那么多银票做什么?我平日里缺你吃花了?” 那天白胡子老头已经给了她不少银票。 容羡见阿善坚持要,他冷笑了一下,“有了钱你就可以再次逃跑了?” 被猜中了一半心思,阿善慌久了也就不慌了。 容羡不给她就去扒他的衣领,已经被阿善小爪子抓到好几次的脸的容羡这次十分有经验的后仰了脖子。此时阿善就坐在他的腿上,她浑身温温的还非常的软,容羡任由她扒拉着他的衣领,眼睛暗了暗轻轻将手环在了她的腰身上。 当阿善认真找着容羡衣服上的暗袋时,她并没意识到靠她很近的男人双手圈在了她的腰上,已经将脸移到了她的后颈上想要亲上去 修白的进来刚好打扰到二人,阿善闻声看去时容羡也十分自然的抬起面容,这会儿他是坐也不是出去也不太好,容羡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对想要从自己身上下去的人道:“我身上没钱。” 阿善拂开他的手,目光注意到他头上的发簪,趁着容羡不备一把抽出:“那你把这个给我吧!” 容羡想到自己成婚以来还未送过阿善什么,见她拿在手中不撒手就点了点头随她了。 本来,容羡看到阿善拿着他的发簪爱不释手还挺愉悦,直到阿善借口自己有东西落在了小院中他允她去拿后,跟随她去了又回来的修白面色犹豫着告诉他:“爷,顾善善把你的发簪送给别的男人了。” 阿善要钱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尽自己的努力帮一把北吟。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悲惨了,实在是不愿再看到同她一样悲惨的人。容羡身为南安王世子身上佩戴的东西向来价值连城,有了这个发簪,她想北吟应该很快就能为自己赎身去找妹妹了吧。 她去的时间有限,而且修白又跟的她紧,阿善在找到北吟把发簪塞到他手中的时候,忘记了自己已经恢复了真实面容,所以当北吟疑惑问她是谁的时候,阿善一懵,不过不等她解释,北吟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在这南风馆中待的久了,自然是什么人都见过,“初见你时,就觉得你的眼睛过分明亮,与这张平凡的脸不太相配,果然了” 他说话行事向来有度,后面的夸赞北吟没有说出口。 簪子北吟最终还是收下了,在修白催促着她赶紧回去时,北吟望着她轻轻道:“萍水相逢能得顾姑娘如此大恩,若以后还有机会,北吟一定会尽自己所能,来还你这份恩情。” 阿善对着他挥了挥手,很快被修白拉走,她本来还想借机逃跑的,但有修白在她就完全没了机会。 回到马车停着的地方,阿善又去看了看柳三娘,见柳三娘坐在另一架马车内平安无事,她对她使了个眼色,暗示她可以找机会逃跑不用管她。回去的路上她一连挠了几次脸,总觉得自己脸上痒痒的。 在认命坐回容羡马车内的时候,情绪低落的阿善没去在意低气压异常冷的容羡,她缩在角落又抓了几下脸,最后她是忍不住了,才翻找着马车内的镜子想要看看自己的脸。 “容羡,我的脸好痒啊。” 袖子被人轻轻拉了下,容羡面无表情的侧过脸看她,却发现她原本白嫩嫩的脸上红印遍布,起满了小疹子。 第86章 强留逃妻六 在佛岐山上的时候,阿善因为长期使用雪肌膏,所以她的皮肤要比正常人都要细腻白嫩很多,同时雪肌膏带来的副作用就是,过于细腻白嫩的皮肤也会变得敏感脆弱,经不得半分刺激。 阿善没找到镜子,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脸变成什么样子了,所以当她察觉到容羡的细微变化时,她想要抬手去抓,却被容羡一把拦住了。 “别碰。”看着面前这张布满红疹的脸,容羡低冷的嗓音发了哑,这会儿也顾不得生她的气了。 伸臂将角落的人拉到自己身旁时,他想要伸手去碰又不太敢碰,平生第一次也有他容羡无措的时候,最后他也只是将手搭在她没有起红疹的脖颈上问道:“你刚才去了哪里?” 目前他不知道的是,阿善这到底是过敏了还是中了什么毒。 “我就只回了趟南风馆呀。”阿善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她只是觉得自己的脸痒的越来越厉害。 忍不住伸手挠了一下,她摸到了许多个小小的颗粒,在吓了一跳继续往上脸颊上摸时,容羡将她的两只手都攥住了,他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道:“别碰。” “可是我很痒。”就好像有无数小蚂蚁在她脸上爬般,阿善痒的一直在扭动。 她太难受了,说出的话都变了调:“我刚才摸到我脸上出现了好多痘痘,我现在脸上全是痘痘对不对?” 不等容羡回答,不知情的修白进来想要询问能不能出发了,乍一见到满脸都是红痘痘的阿善,他吓了一跳,张大嘴巴震惊的把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中,“你你的脸怎么了?” 阿善从修白的反应中看出问题,她咬了咬唇看着容羡,低声质问着:“我现在一定很丑对不对?!” “我毁容了?”哪个姑娘家不爱美,毁容二字在姑娘家的心中更是噩梦般的存在。 阿善只要想到自己以后会变成满是痘印坑坑洼洼的面容就浑身发冷,她像是一下子失去了力气,垂着脑袋喃喃自语着:“我要毁容了,我要变成丑八怪了” 啪,一滴眼泪落了下来,接着就是更多的眼泪一滴滴都落了下来。 容羡一看到阿善哭赶紧把人搂到自己身边,他将阿善的面按在自己怀中时冷飕飕看了修白一眼:“出去。” 修白刚要走,就听到背后主子又道:“暂缓行程,先从湘口镇住下找个大夫过来。” “是!” 修白得到命令赶紧吩咐车夫找住处,而阿善还埋在容羡的怀中抽泣。湿润的眼泪沾湿到那些红印处使痒意加剧,阿善的双手还被容羡攥着,她没有办法就只能用脸颊摩擦着容羡的衣服。 “别哭了,我马上带你去看大夫。”容羡察觉到后赶紧将人提了出来。 心中说不出的烦躁,他抬起右手轻轻帮她擦了擦眼泪,没想到那些眼泪像是流不尽般一直往外涌,眼看着阿善的脸开始红肿起来,容羡出现一种类似心慌的感觉,他并不知道这种心慌是不是和独情蛊有关,但这种感觉让他异常难熬。 “乖,别哭了,一点也不丑。”容羡不会哄人,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耐下性子把人抱坐在腿上哄。 他嗓音低低的,一手攥着阿善的双手一手搂着她的肩膀。他最开始哄人时声音还有些僵硬冷漠,过了一会儿他好似摸准了怎么哄了,将阿善的脑袋按在自己怀中,安抚的拍了拍背,“别怕。” 容羡用薄唇蹭了下她的耳垂,熟练后声音放得越加温柔:“我已经派人去找大夫了,一定不会有事的。” “你若是累了或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咱们就在这里停留一日,明天在走好不好?” 不仅仅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哄人,容羡也难得会用商量的语气同阿善说话。不过被痒意侵蚀的阿善已经顾不上容羡的声音了,她的手抓不到脸,只能想尽一切办法用别的东西蹭。 在容羡将她的脑袋按入他的怀抱后,阿善赶紧拿发痒的脸颊左右蹭着,容羡见状不由将她按得更紧些,无法自由活动的阿善脸只能被迫贴在他的衣服上,一直喃喃着痒。 还说什么在找到人后要把她圈在怀中折磨、割手掌,容羡看着此时被他小心护在怀中的人,觉得又好笑又讽刺。 他容羡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软好说话了? 低眸看了眼还在他怀中挣扎哼唧的人,若她此时不是脸上出了问题而是在对着他撒娇,现在的容羡也不敢十足十果断觉得,自己能硬下心肠惩罚这么个人。 成婚这么久以来,容羡与阿善的接触说起来还不如这两日了解的多。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强娶来的这位世子妃是真的太小了。 “痒” 听到怀中人抽泣着又低声呢喃了一句,容羡觉得他这世子妃不仅仅是小,还十分的娇气脆弱。 笨,还闹腾,闹腾来闹腾去,吃了罚还死不认错倔强的厉害。 “爷,都已经打点好了,大夫马上就来。”已经找好客栈和大夫的修白这次学聪明了,他没有再进马车而是等候在了马车外面。 容羡淡声一应,在抱起阿善下马车往客栈中走时,他也察觉到他这小世子妃实在是太轻了。明明看着肉乎乎的,怎么抱起来没有半分重量呢? 感觉怀中的人又不老实的想要抓脸,容羡上楼梯时将她抱得更紧,恍恍惚惚时他想,他其实是养了个半大孩子吧? 说起来他那表弟和几岁大的堂弟都要比阿善听话些,说到底,阿善还是太缺调.教了。 “” 阿善的脸是因为使用过浓的易容药水产生的过敏,吃几副药在搭着药膏抹很快就能好。 当容羡帮阿善脸上涂抹满药膏后,她脸上的痒意终于止住了不少。睁开眼睛,阿善委屈的看着正温柔帮她擦涂药膏的男人,小声问道:“我只是过敏对不对?” 容羡动作一停,“是不是过敏,你自己心里不是最清楚吗?” 刚才他太慌了,直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阿善的不对劲儿。既然她会易容也知道自己皮肤娇弱,又怎么会不知道这种卸易容膏的药水会刺激她的皮肤。 她明显是知道的,只不过她故意不说而已。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阿善每当心虚的时候,就不太敢和人家对视。 抓紧手下的薄单,她视线晃了晃落在容羡的衣服,容羡撤回胳膊拿着湿帕一根根擦拭着自己的手指,他似笑非笑道:“我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 话音才刚落下,房门被人轻敲了几下,有暗卫来报:“主子,柳三娘跑了。” 为了不引起皇城那边的注意,容羡本来带过来的人就不多,阿善脸上过敏后修白就将大部分的人手调到这间客房外,柳三娘那边疏于看管再加上她又是个练家子,想要趁机逃跑太容易了。 “这就是你不惜毁了自己的脸想要达到的目的?” 当门外的人询问是否要派人去追时,容羡没有下命令直接让他下去了。 再追还有什么意思,这些时日的相处中,他早就摸清了阿善的性子,只要柳三娘跑不了,她的幺蛾子就会不断,这次是毁脸,说不定下次就是故意摔伤生病了 一想到这些,容羡神情冷下来了,“满意了吗?” 他一下子从榻旁站起身,丢下湿帕离开时没有再看阿善一眼,房门被关时发出剧烈的碰撞声,从没见到自家主子发这么大火的修白和一众暗卫都被吓傻了。 房间内,阿善松了口气从榻上坐起,见容羡是真的离开了,她搅了搅手指低下头十分小声的回:“满意了。” 容羡猜的不错,这一出戏的确是阿善自导自演。 她皮肤受不得刺激,当初她在佛岐山上跟着子佛学易容的时候就发现了。 其实就连刺激性的易容膏她也用不得,这几日她一直使用的易容膏中都加入了中药材,她要卸掉这些东西并不容易,必须先用热湿帕反复敷三遍脸,然后再把卸易容膏的药水稀释后一遍遍的擦拭。 像容羡这样直接把药水擦在她的脸上,她必定会过敏起红疹。 刚才她不说,是因为她不想让容羡帮她卸掉易容,后来她不说是想到了怎样帮柳三娘逃脱,只不过她对自己的皮肤太过自信了,本以为这药水不会刺激的太厉害,没想到她的皮肤还是受不住。 就刚才那种痒意,阿善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毁容了,这些都不是装的。 容羡走后,阿善一个人在房间中乐的清闲。她左右翻看着寻找的逃脱的办法,柳三娘走了,她也就能安心些了。 轻轻推开门,阿善只开了条缝就看到门外站岗的两名暗卫,看到阿善冒头,其中一人询问:“世子妃有何吩咐?” 阿善将门开大了些,她试探的说道:“我想出去走走。” 暗卫无情拒绝:“爷不准您外出。” 好吧。 大门出不去的阿善只能又退回房间。 闭紧房门后,她又走到了窗边,本想看看从这里有没有逃脱的可能,然而打开窗她才发现这里是三楼,最重要的是,她的窗边有一排高壮的大树,阿善眼尖,发现其中一棵茂密的树叶中隐着一片黑色衣角,那里 那里面也有容羡的暗卫站岗。 阿善:“” 容羡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生气,他只知道他在得知阿善是故意把自己弄成那样时,心中有一把无名火在烧,偏偏他又不能对她怎么样。 重新回到客栈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容羡站到房门边,听到房内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动静,“她都做了什么?” 白天他摔门离去,那姑娘但凡还在意些他,这会儿就应该惶恐不安等待着他的回去。 守在门边的暗卫老老实实交代:“爷走后,世子妃没一会儿也想出去,不过被属下拦回去了。” 修白很有眼色的开口:“这还用说嘛,她肯定是看到爷生气所以后悔了,想要出去追爷。” 容羡心情好了些,不过神情淡淡的并没有表现出来。“给她用晚膳了吗?” “用过了。”暗卫汇报的事无巨细,“不过世子妃吃的不多。” 修白又道:“估计是心情不好吃不下饭吧。”话里话外还是在说阿善在想着容羡。 容羡听到后皱了皱眉,声音略冷道:“再送些食物过来。” 想到那些饭菜可能不符合阿善的口味,知道他这小姑娘喜甜,所以他又让暗卫准备了一盘甜点。 吱 房门被轻轻推开了,容羡进来时第一眼并没有看到阿善的身影,直到他又往里走了几步,才发现那位本该后悔担心等待他回来的小世子妃正躺在榻上睡觉。 客房的床榻不如南安王府的舒服,不算大的床榻睡两个人绰绰有余,可此时阿善睡得四仰八叉一个人站了两个人的位置,这几日她一个人睡惯了,早就把容羡抛到了脑后。 “爷,膳食送上来了。”来送饭的暗卫正准备推门进去,就听到自家主子冷冰冰的声音:“拿下去。” 还吃什么,什么心情不好吃不下饭,他看她吃的好睡得更好,根本就没把他这个夫君放在心上。 波动的心情一直起起伏伏,容羡站在榻旁盯着熟睡的人冷看了很久,半响过去,他脱去外袍准备上榻,拎着阿善搭在他枕头上胳膊丢回原地后,阿善咕哝了两声,又将手放了回去。 她不仅仅是手不老实,就连腿也横占了一张榻,容羡就这样同她来来回回推拒数次,最后阿善被他从睡梦中推醒了。 “谁啊?”在梦中已经顺利逃走并从书中穿出去的阿善,正收拾着衣服准备去大学报到。 正准备试穿的漂亮小裙子忽然被人拽走了,阿善被诓了一下,她揉了揉眼睛还有些分不清现实。迷糊中,她看到一抹白色的人影正坐在她身边,面容冷峻的男人再一次将她的胳膊拨弄回一旁,一字一句宛如冰渣子,直接把阿善给冻醒了。 他说:“把你的手和腿都给我收回去。” 阿善大脑卡壳很听话的把手脚都收了回去,容羡又看了她一眼,坐在榻旁指了指这只能容下他半个身体的床位,倾身凑到她面前问:“留这么小的位置给我,你是想让我睡在你的身上,还是想我把你抱在身上睡?” 阿善一个激灵,瞬间就缩回了角落。 “” 涂过药膏后,阿善脸上的红疹逐渐消退,但看着还是有些红肿。 第二日启程时,容羡拿起药膏又捏起她的下巴帮她涂抹了一遍,考虑到阿善这张脸目前不能见风,于是修白还给她准备了个兜帽。 容羡来时只用了一天半,回去时他们一行人也行的很快,阿善在马车中坐了一天摇摇晃晃的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当天夜里他们宿在郊外,阿善从马车上下来时感觉整个人还是晃得。 “真不知道你们赶那么急干什么,就算你们不累,难道你们的马就不累了吗?”感觉最累的其实是阿善。 修白指挥着暗卫捡树枝的捡树枝,生火的生火,他本人倚靠在树下嘴中叼着根野草,懒散回着她:“亏你还是侯府千金,难道连你姐姐的大婚都不记得了吗?” 阿善逃跑的时候,就已经快到顾惜双和容辰的大婚了,如今距离他们的大婚还有三日,所以他们必须要在两日前回去。 “我姐姐?”经修白这么提醒,她才想起顾惜双的事情。 不只如此,同时她还想起了她要帮原主报仇的事情,也不知道如今那位顾侯爷有没有查到当年的事情。 阿善纠结了一下,见有名暗卫抱着枯树枝从她面前走过,她脚步一转也想走:“反正闲着也是无事,不如我也去捡点树枝吧。” 往前走了两步,阿善发现自己忽然动不了了,修白自身后拽着她的后衣道:“你哪里也不准去,就在这儿给我老实待着。” 阿善转过身去打他的手,“你给我放开,没大没小的你忘了我也是你的主子了吗?” 修白呵了一声:“你不提我都要忘了,顾善善你装失忆装的可以啊,我记得你还想让我给你跪下是不是?” “容羡是你主子我也是你主子,你顶撞我还想打我,我让你跪下难道不应该吗!” 两人在这边吵得激烈,声音很快传到了树林的另一旁。 容羡交代完剩下的事情后抬眸看向发声地,只见修白扯着阿善的衣服而阿善正伸手打他,两人年龄相仿,阿善虽然脸上还有些红肿,但如今看起来更像是脸红。 修白侧身避开阿善的攻击,他哼了一声满脸都是得意,“要你不是主子的世子妃,像你这样的小丫头,我一只手能按死十个。” “你要弄死谁?”脚步声渐近,容羡走到了二人面前。 目光冷飕飕看向修白抓着阿善的胳膊,阿善往后退的同时还不忘在还给修白一掌,修白瞪她,将手收回去这会儿当着容羡的面却不敢放肆了。 “爷,不是我,是顾善善非要去捡树枝”他这不还是怕她是想借机逃跑么。 容羡很快出声打断他的解释:“你叫她什么?” 修白一愣,睁大眼睛看了自家主子一眼,他又看向在一旁揉手臂的阿善:“是顾” 再次接收到主子冷冰冰的目光,修白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他极度不适应的将那三个字吐出:“世子妃。” 自从阿善与容羡大婚之后,他就没正儿八经的喊过她一声世子妃。 容羡看着他,“再喊。” “世子妃!” “世子妃!” “世子妃!”这次修白一连喊了三遍,次次认真清晰。 容羡以前从来拿这事管过他,然而今日他不知是怎么了,竟然因为这个事罚了修白,“自己再喊一百遍,如若下次再错,自己就狠狠地掌嘴。” 说完这句话,他就抓住阿善的手腕把人往马车上带,阿善回头去看修白时,腰身一紧她被人抱到了马车人,容羡冷幽幽看着她问:“你看他做什么?” 肆意的少年和娇软灵俏的姑娘,站在一起倒也很是般配。 想到这些容羡神情不太好了,阿善又怎能知道容羡在想什么,她都不知道他这冷言冷脸是怎么回事。想到昨晚因为他她后半夜都没睡安稳,阿善故意气他:“我觉得他比你长得好看。” “爱美之心人人都有,我多看两眼不可以吗?” 正一遍遍喊着世子妃这三字的修白:你别害我。 阿善他们是在两日后回到王府的,日夜兼程,期间为了照顾阿善,他们是在深夜才抵达的南安王府。 那会儿阿善都已经在马车内颠的睡着了,容羡在她身上裹了披风抱着她出去,才回到清波园,容老管家就赶来道:“爷” “王爷请你去后山一趟。” 这次容羡去湘口镇接阿善根本就没对南安王讲,南安王知道后发了好大的火,想来这次容羡回来,必定受罚,就连阿善都跑不了。 第87章 强留逃妻七 已经很晚了,容羡一行人赶了两天的路,多少都有些疲惫。 沉睡中的阿善并没有醒来,容羡将她放到床榻上,对留守在清波园内的妙灵吩咐:“看顾好她,先不要让她乱跑。” 出了清波园,容老管家和修白都跟在了他的身边,老管家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见容羡一言不发的往后山的方向走,他赶紧开口道:“王爷这几日心情很差。” 就在容羡赶往湘口镇的当天夜晚,南安王就从后山出来了。如若不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他很少会从后山出来,这次他一现身就处置了几名监护世子的暗卫,整个王府颤巍巍沉寂了几日。 “知道了。”容羡面色淡淡,独自一人入了南安王府的后山。 这里是禁地,除了容羡和南宫复,外人不经召唤擅自闯入者一律格杀勿论。老管家和修白因为担心自家主子,所以都守在后山入口没有离开,好在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见容羡从山里出来了。 “爷。”容老管家松了口气,他举起手中的灯笼往山林里伸了伸,想要帮容羡照路。 虫鸣之下,伴随的是枯树枝被踩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容羡的身形在山林中侵染一层朦胧,他微垂着面容缓步从林中踏出,修白高兴的想要去迎。 “主子,您”修白本来是想问他有没有事,但在容羡走出来时却忽然止了声。 容老管家的灯笼不知在何时也被吹灭了,四周只余天上那轮残月散发着微光。 容羡脚步不停,擦过修白和容老管家后径直回了清波园,守在寝房外面的妙灵见他回来行了个礼,不经意的抬头间,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睁大眼睛慌慌张张的退下了。 睡梦中的阿善,总觉得有道难以忽略的目光在盯着她看。她的意识逐渐从梦中抽离醒来,翻身迷糊睁眼时,她发现自己榻旁站了一道黑影,吓得她尖叫一声瞬间坐起了身体。 “谁谁谁?!”阿善抱着被子缩到角落,刚刚睡醒的她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藏在黑暗中的身影一动不动,他片刻后才淡声回:“是我。” 这个声音是容羡的。 阿善啊了一声,她看了看黑漆漆的房间,这才发现这里是南安王府,揉了揉眼睛,她又气又十分的不理解,“你半夜不睡觉在这里站着干什么?” 吓唬她玩吗?! 今夜的容羡十分不对劲儿,因为他站在黑暗中不出来,所以阿善一直看不清他的脸色。他并没有告诉阿善他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也没有准备就寝安歇的意思,良久后,他身形终于动了,却是走到了窗边。 “睡醒了么?” 夜色将容羡的身形包裹,他将手搭在窗边道:“要是清醒了的话,就穿好衣服起来吧。” “起、起来?”阿善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她身体倾了倾看着窗外那轮清晰的月亮,“你半夜让我穿衣服起来干什么?” “容羡你没事儿吧?” 容羡当然没事,相反的此时他清醒的很。 门外脚步声贴近,许久不见的玉清在门外道:“主子,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容羡淡淡嗯了一声,他再次对阿善道:“起来,随我去静思阁。” “” 静思阁是这南安王府的另一处禁地,因为那里设置在已故王妃叶清城的倾城阁内,只占倾城阁小小的一间房。 南安王府有惩罚下人的刑堂,自然也有惩罚主子用的静思阁,容羡每次被罚都会去那里,这次他还多带了一个人去,只不过那个人懵懵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静思阁是哪里呀,咱们为什么要去那儿?” “你看这都是深夜了,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非要现在做?”一路上,阿善问题不断,她不仅仅是好奇,而且还非常的紧张。 妙月之事是真的让阿善留下了阴影,她之所以非要逃,也是因为觉得这南安王府处处都是阴谋眼睛,让她十分的不自在。 自从得知自己已经重新回到王府后,阿善心烦难安总是莫名的害怕,她不知道容羡是要带她去哪儿,毕竟连暗阁那种地方她都进去过了,她很怕静思阁是比暗阁更可怕的存在。 “我”胡思乱想之时,阿善的手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掌心握住了。 二人行走之间容羡一直背光而站,无论阿善从哪个位置看,他的一半面容都隐藏在黑暗中。男人白衣墨发面容不明,他安静了一路,这会儿牵着阿善的手也不说话。 “你干什么呀。”阿善挣了挣没有将手挣脱,反而被他攥的更紧。 今夜不仅仅是容羡奇怪,就连这南安王府也怪怪的。明明府内到处都点着灯笼,偏偏就只有去静思阁的这条路没有点。黑漆漆中阿善看不清路被石子绊了下,好在有容羡牵着她没有跌倒。 已经到了,借着月光阿善朦胧看清了牌匾上的字,倾城阁三字吓得她顿时不敢往前走了,当初初入王府时,容老管家将这府内的禁地对阿善说的很详细。 “这里不是禁地吗?”阿善抬头看向容羡,原本是想问问怎么回事,却在看清容羡的面容时,惊了一下。 这会儿月光刚好洒到容羡的右脸,尽管黑夜朦胧,但阿善还是清晰看清了他右脸颊上清晰的巴掌印,不同于阿善那软绵绵还打不疼人的力道,容羡被打的那一下,很明显是用了狠。 “你、你”阿善结结巴巴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她忽然知道容羡刚刚为什么不靠近她,也知道为什么他一直背光而站也不准让她拿灯笼了,只因为容羡那脸上的红印子太过于清楚,清楚到右脸还有些红肿。 谁这么大胆敢打他?! 阿善想问又不敢问,察觉到阿善的目光后,容羡也扭过脸来看她,森森寒意中他的双眸平静的宛如暴风雨前夕,带着一股让人惧怕的冷漠,他低了低头问阿善:“你在看什么?” 阿善赶紧摇了摇头,装作没看到他狼狈的样子道:“没没没,没看什么。” 容羡摸了摸她的头,轻勾的嘴角没有丝毫笑意:“既然没事那就进去吧。” 他一直牵着她的手,哪怕到了倾城阁也并未放开,凉凉的温度终于染上了阿善的几分温暖。 倾城阁内装饰的十分简单,但简单中又带着种生活气息,窗边悬挂着铃铛纸鹤,门檐上还有十分漂亮的水晶珠帘。阿善随着容羡一路往上走,还看到角落边摆放着一盆盆茂密盛开的花草,她凑近一些想要伸手去摸,却被容羡拉住了。 “别碰。”容羡淡声:“以后来这里记好,倾城阁内的任何东西都不要碰。” 阿善解释:“我就是想看看那些花草” “花也不能摸。” 大概是察觉自己语气太硬了,他停顿了一下解释:“这些花常年不败,不会枯萎也不需要人看顾。” “为什么?”阿善更加好奇了,什么样的花会不枯萎也不需要浇水晒日光的。 容羡回她:“因为它们都是假花。” 叶清城是将门之女,是叶老将军的掌上明珠,就是因为叶家人对她太过爱护,所以她什么也不会什么也做不好,嫁入南安王府时,她爱上了养花,可惜的是她笨手笨脚的天生没有养花的命,每每把花养了半截就能养死。 花草虽不能言,但总归也是有生命的。养死的花草多了,也不知是叶清城累着了还是怎样,总之她生了场病,那时她还开玩笑道:“一定是我害死了太多无辜花草,那些精怪找我来寻仇了。” 这话也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南安王耳中,也就是在叶清城养病的期间,南安王为她寻来了这些足以以假乱真的假花,它们一盆盆娇艳又漂亮,摆满了倾城阁的角落。 这些都是发生在叶清城刚嫁入王府的事情,是后来容老管家细细讲给容羡听的。如今容羡又将这些话告诉了阿善,简短几句,他讲出来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远不如当初容老管家讲的细致又入情。 “听着还挺浪漫的。”阿善听完后感叹了一句,虽然容羡只解释了几句话,但她能感受到当时南安王对叶清城的宠爱。 “浪漫?”容羡无情绪重复了遍这两个字。 推开其中一间小门,容羡带着阿善入了一间空旷旷的小屋子。那屋子中东西少的可怜,墙中央只有一角长木桌,地上摆着两个扁薄的蒲团,满墙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手抄佛经。 “这里是”阿善看了眼桌上的香鼎,看到容羡点燃了三炷香。 “跪下。”将香插入香鼎中后,他才又开了口。 阿善不明白:“跪下?” “你是让我跪在这里吗?” 一路上担心受怕,原来这人还是要罚她。 阿善咬了咬唇,刚想说话却发现容羡先她一步跪在了地上,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到这个男人会屈膝下跪,而且还是对着三炷香,阿善见状也试探的往那蒲团上跪去,同时她也想到了容羡脸上的巴掌印。 “是王爷罚的我们吗?”阿善知道,也就只有南安王敢如此对待容羡了。 书中容羡之所以无恶不作争权夺势,皆是为了帮他的亲爹南安王登上帝位,但容羡此人感情极淡对谁都没有感情,所以书中也并未描写过容羡与南安王的感情如何。 阿善还记得,书中似乎还有一段有关容羡爹娘的番外,十几章之长虐的她哭了好几夜,但如今经过十多年的时间,阿善已经记不得那些内容是什么了。 跪在蒲团上后,她听到容羡低低嗯了一声。白色的衣袍因他的下跪在地上铺散,与阿善的衣裙纠缠在一起,阿善还从未和容羡这样跪着相处过,她盯着桌上那三根超级长的香烛看了会儿,忍不住问:“是等香烛燃尽咱们才能离开吗?” 容羡很快又嗯了一声,阿善身形一晃:“那得多久啊?” “三个时辰。”也就是这香烛再换一轮。 小小的房间内并没有燃灯,黑暗寂静中只余窗外月亮洒进来的光。阿善敢和容羡作对,但不知为什么并不敢违背南安王,她想啊,不过就是今夜睡不了觉了而已,等熬过这一天就好了,可容羡却告诉她,之后的半个月里他们每天都要去那里罚跪。 半个月,也就是她每晚都要这样跪着度过。 不到一会儿,阿善就跪的双腿发麻腰身难受,她偷偷往容羡那儿看了一眼,只见他跪的笔直微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就好像是失了定身术。 “你不累吗?”阿善咳了声,试探的开了口。 她以前一个人在佛岐山上住怕了,极度害怕那种没有一点声音的地方。 容羡不开口,阿善听着窗外树叶的沙沙声就犹如回到了佛岐山上,那种寂静孤冷令她开始恐慌,所以容羡不开口,阿善就只能没话找话同他讲。 毕竟是性格不合三观不符的两人,容羡心中只有黑暗算计,阿善与他实在没有话讲。尬聊得不到回应后,阿善开始小声念着墙上的佛经,她只能看清墙上有光的那几张纸,反复念了好几遍后,她脑袋一垂差点睡过去。 后来阿善跪的越来越颓废,困得抬不起头来的她还不能停止说话,于是她就开始小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其实就是她穿书前特别火的流行歌,这十年里她一个人在佛岐山上也会哼,哼着哼着调子都变了,渐渐也记不清原调是什么了。 当夜晚过去一半时,桌上的三根香烛终于燃到了底,容羡起身重新换了香烛,回去时趴伏在地上睡着的阿善醒了,她将脸颊贴在手背上睁开眼嘟囔了两声,呼吸一沉很快又睡了过去。 静思阁中香烛升起的白雾,偶尔吹进屋内的夏风,以及窗外窸窸窣窣树叶被吹动的声音,这是容羡曾经跪在这里时惯常听到的声音。 他跪的仍旧笔直,虽然面容微垂但清醒着并无睡意。如今在他惯常听到的声音中,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耳边全是她软软的轻语以及均匀的喘息,他就这样静静听了一整夜,直到静思阁的门被人敲响。 “爷,可以回去了。” 直到修白敲响房门,容羡才发现香鼎中的香柱已经燃尽了。 这夜竟过的比以往的任何夜晚都要快,容羡见阿善睡得东倒西歪险些要跪不住了,他起身将人打横抱起,推开了静思阁的门。 天边已有了亮光,原本想要说话的修白见容羡是抱着阿善出来的,他很识趣的将声音放低,有些犹豫道:“主子今日可要去上朝?” 去了趟湘口镇,容羡已经好几日没有去上朝了。原本今日他该去了,只是他昨夜都南安王打了一耳光,白皙的俊容上经过一夜巴掌印未消,仍旧非常显眼。 “抱恙。” 他这个样子,根本就出不了门。 “” 阿善是睡到上午才醒,还是被妙灵喊起来用膳的。 打了个哈欠,她见床榻的另一边整洁到连个褶皱都没有,于是问道:“容羡没有回来?” “世子送您回房后就离开了,好似是去了书房。” 奔波了两日,回来就罚跪到天亮,结果这人连休息都不休息直接就去书房处理政事,他都不用睡觉,身体那么能抗吗? 阿善知道明日就是二皇子与顾惜双的大婚了,她用过膳后准备去一趟忠勇侯府,毕竟在外人眼中她还是忠勇侯府的二小姐,如果连姐姐大婚都不去看望一下,实在是说不过去。 她去的时候只对修白知会了一声,容老管家很快帮她备好了车马。 阿善平日里喜欢穿亮色鲜艳些的衣服,今日她怎么说也是回娘家,所以她挑选了一套银红衣裙。 大容国民风开放,夏日女子衣衫多轻薄,柳纱为纱制衣裙中最珍贵的布料。阿善这一套银红烟罗裙几乎全是柳纱材质,轻薄而不放.荡,只是她这几日太过劳累了,这裙子衬的她有些苍白,阿善本想换一件,想了想却忽然改变了主意。 阿善本来只想带着妙灵去,但容羡曾经下过命令,她出门时身边必须要跟着暗卫。 修白去汇报时,发现玉清正守在书房外,自家主子正在里面小憩,想到主子一夜未睡,修白犹豫了一下没有打扰。 既然他们三人中必须有一人跟随,修白这会儿刚好无事,就简单交代了玉清陪着阿善去了忠勇侯府。 那次之后,修白总算是开口叫阿善世子妃了,不过他看着阿善的眼神总是怪怪的,阿善心中想着一会儿到了忠勇侯府该怎么做,没心思搭理他。 到了忠勇侯府,阿善本来是想先见忠勇侯,但提前得知消息的顾惜双已经早早守在了门边,一见到阿善,她就扬着灿烂的笑脸去抓阿善的手,亲昵道:“姐姐可算是见到你了。” 婚期将至,这忠勇侯府中已经挂满了红绸花帐,一派喜气。常年穿素衣的顾惜双这会儿也换了一身亮色的裙子,见阿善身侧跟着的是容羡身边的修白,她眸色一闪,挽住了阿善的手。 “走,咱们进屋聊。” 阿善抿了抿唇心里拒绝的厉害,但表面上笑了笑并没有拒绝。 当年顾善善被陷害丢弃的事情一日不水落石出,阿善就一日不能主动和顾惜双撕破脸。在原中,这可是有女主光环的女人,当初能让容羡主动开口求娶,那手段与心智自然常人难及,阿善必须步步小心。 就算是如今全已经大崩走向莫名,阿善始终都觉得自己是个误入剧情的炮灰,一旦与这种有主角光环角色对上,分分钟会化成烟灰。 阿善不怕死,她只怕自己死了还穿不出书,那就实在是太亏了。 “妹妹最近在王府过的可好?说起来咱们姐妹二人已经许久未见了。” 顾惜双仍旧很瘦,收身的衣裙架不住她的瘦弱,而且她眼睛中并无即将大婚的喜悦。 随她进了屋时,她的母亲静夫人正在帮她打理嫁衣,见到阿善进来,静夫人笑得很假,寒暄了几句就继续忙自己的事情了。 “来,善善看看姐姐这嫁衣好不好看?” 顾惜双领着阿善看了看她的嫁衣,她抿嘴笑了下,低着头似真似假道:“还是不如善善成婚时穿的嫁衣好看。” 阿善虽然对容羡没感情,但实话实话那身嫁衣的确是非常漂亮,只是她话上还是要夸着顾惜双,与此同时她还发现,顾惜双双手在使力时有些发抖,像是受过什么重伤。 “走,咱们喝茶。”似乎是注意到阿善的目光,顾惜双赶紧将双手藏在了袖子中。 修白并不能跟着阿善入顾惜双的闺房,阿善身边就只跟了妙灵一人,所以她此时对顾惜双的一举一动都十分警惕,在倒茶的时候,顾惜双瞥了妙灵一眼,随口问道:“善善怎么只带着妙灵出来了?妙月不会吃醋?” 将倒好的茶递到阿善面前,她试探的问:“还是说妙月那丫头不讨喜,她” 阿善将目光落在了顾惜双递过来的茶盏上,白色的瓷杯中茶水浅黄,虽然这样看看不出问题,但阿善的警惕心不允许她碰这盏茶,顾惜双见状动作微顿,很快又扬起笑容。 “善善快尝尝这茶,这可是二皇子送来的。” 阿善未动,思考着该如何拒绝这茶。也是巧了,一直忙碌的静夫人忽然走了过来,她见到桌上的茶盏脸色一变很快命令身旁的丫鬟收起,还佯装训斥顾惜双:“你瞧你,这快成亲的人了连事情都记不清了。” “这哪里是二皇子送来的好茶,分明是已经不能食用的坏茶!”她说着招了招手,“来人,再重新换上一壶新茶来。” 阿善静静看着她们娘俩演戏,十分确定那茶水有问题。 那哪里是什么坏茶,就算是欺负阿善不懂品茶,就凭那飘出的清雅茶香也绝不可能是坏茶。得知顾惜双是又一次想陷害她,阿善不敢保证这娘俩二人后续还有什么操作,轻敲桌子时妙灵凑上前开口:“世子妃,天色不早了,世子爷特意嘱咐过让您早点回府。” 这是阿善和妙灵刚刚在马车内定的暗号,就连妙灵如今说的话也是她们早就想好的,是特意拿容羡出来当挡箭牌的。 听到世子爷这三个字,顾惜双表情微变难以形容,她暗自去掐手心时还想再留阿善一会儿,静夫人先一步开口:“那我们就不多留了。” 直到阿善走后,静夫人才哼了一声训斥顾惜双:“明日就要大婚,你休要再胡闹!” 顾惜双怎能甘心,她恨恨看着静夫人:“娘亲刚才为何阻拦我,一旦顾善善与我喝了那盏茶,她死了我与她同归于尽,总好过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还要日日看心爱之人和别人恩.爱!” “混账!”静夫人怒极给了顾惜双一巴掌。 她从小宠着这个女儿,这还是第一次动手打她。见到女儿捂着脸颊哭了,静夫人很快也心疼后悔了,她湿润着眼上前去抱顾惜双,低声安慰着道:“刚才是娘不好,娘不该打你。” “但是双儿你不要忘了,那二皇子将来可是有机会继承储位的。如今他那么中意你,只要你牵住他的心,将来他登上帝位你做什么不可以?十个顾善善你也可以弄死。” “可是女儿最想要的是南安王世子啊。”顾惜双就只有这一个愿望,她哭的泪眼朦胧,自容羡和阿善成亲后,她日日夜夜都是这么哭着过来的。 “傻姑娘。” 静夫人屏退房内下人,对顾惜双小声道:“那南安王世子一看就是个狠角色,虽说那二皇子有继承储位的可能,但也不能小看了那容羡的势力。” “你机灵着些,当初不是说甘愿当那南安王世子的内应吗?一旦你见那二皇子不成,用着二皇子妃的身份直接投奔到他的身边就好。那顾善善能给容羡什么?别忘了,你可是能帮他争夺帝位的女人。” 顾惜双愣了愣,看向静夫人,听到静夫人笑着又道:“男人嘛,日子久了总归会看清什么样的女人最适合他。一旦你帮南安王世子争来帝位,那顾善善还不是任由你剥.皮抽筋。” 静夫人心眼小,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日她女儿满身是伤狼狈的从南安王府回来。折断的双手如今是长好了,但却再也无法向正常人那般使力,就算顾惜双不报仇,静夫人早晚有一天也会帮女儿把仇报了。 当然了,她把这一切的仇恨全都归在了阿善身上。 第88章 强留逃妻八 阿善从顾惜双那里出来后,直接去找的顾侯爷。这么长时间不见,她是真的有些想念这位帅帅的侯爷爹了。 大女儿即将嫁给皇子,小女儿嫁给了权势宠臣南安王世子,说起来这顾侯爷看着势力壮大了不少,其实是真的惨。 两个女儿嫁给了不同两派,喜得是两方都有争抢储位的势力,悲的是朝堂分四派,三派争储位一派保持中立,运气不好的话可能两边皆是空,最重要的是,身为第四派中立派的顾候如今很难做人。 阿善找到顾侯爷的时候,他正在书房叹气,不同于阿善嫁人时的开心,他脸上满是忧愁,只有在见到阿善的时候才露出一抹笑容,拉着阿善的手赶紧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最近在王府过的可好?” 顾侯爷看到阿善略显苍白的小脸:“人怎么都瘦了呢,看起来气色也不好,难不成是那南安王世子欺负你了?” 想到前几日的全城封锁,顾侯爷不是没听到风声,他皱了皱眉压低声音问:“善善你老实告诉爹爹,前几日你是不是和那南安王世子发生什么了,那几日的封城是不是和你有关?” 他那几日只是隐约听到了容羡在找人的风声,但潜意识里并不觉得自己女儿能有让容羡动这么大阵仗的本事。 “我”阿善支支吾吾。 不是她不想说实话,而是她这实话一出就要再说更多的实话。她总不能对顾侯爷说,那几日封城是因为她逃跑了,顾侯爷肯定会反问她为什么要逃,当初嫁给南安王世子时不情愿吗? “不是的,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阿善只能骗顾侯爷了。 她赶紧转移话题:“这些时日女儿生了场大病,在府内休养了好久才有好转。” “好端端的怎么会生病?”顾侯爷还是喜欢阿善脸颊胖嘟嘟的样子,他将自己面前的水果盘子端到她面前,亲手给她剥东西吃。 “谢谢爹爹。”阿善一口吞下顾侯爷递过来的葡萄,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妈妈。 这一晃她都穿书十年之久了,也不知道书外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了,她不敢想,她怕自己一想就会忍不住想哭想回家。 阿善是真的很喜欢顾侯爷,虽说她如今已经不记得有关顾候爷的结局了,但如今她穿入书内,就会尽自己的可能保护好这位顾侯爷。 “十年前的事情爹爹查的怎么样了?”阿善此次来忠勇侯府的目的,最主要的就是要对顾侯爷提妙月和当年顾善善失踪的事情。 她正要对顾伯远提妙月的事情,顾伯远就面色一沉,皱着眉道:“已有眉目。” 根据阿善当时的描述:女人、侯府老人、有些威望又对侯府很了解、还有钱能买通后门小厮,甚至能将小厮悄悄弄走。顾伯远按着这些线索暗自派亲信去查,很快就查到了静夫人身边的嬷嬷身上。 也正因如此,这些时日来他才会如此烦躁,“虽已有眉目,但大概是查错了。” 顾侯爷始终不相信自己那位温柔识大体的小妾会大胆到谋害侯府嫡女,他想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所以在没有确定凶手之前,他并不准备告诉阿善自己查到的线索。 “善善近日可又想起什么了?”顾侯爷想让阿善再好好想想。 阿善心中有些沉重,虽早就知道顾侯爷不会这么快就相信静夫人和顾惜双是当年的凶手,但她也知道此事急不来,好在顾惜双如今又露出了马脚,于是她面上装作犹豫着道:“是有。” “爹爹还记得您当初赐给我的妙灵妙月吗?”阿善将妙月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顾侯爷,末了她抽了抽鼻子,搅着衣摆道:“善善是不信妙月的话的,可是姐姐她” 妙月的事情阿善是想起来一次就膈应一次,她如今这副样子倒也不是装的。 不管顾侯爷信不信,反正她是将妙月指控的幕后黑手如实说出来了,现在她唯一后悔的是当初不该草率扔掉顾惜双送给她的有毒平安符,她应该当做物证拿给顾侯爷看看。 “这、这怎么可能呢?”顾侯爷听完后震惊到久久回不过神,他始终不相信,自己的大女儿会做出这种事情。 可这些如果是真的话,那么就和他查到的十年前的线索对应了 “天色不早了,善善也该回去了。”见顾侯爷一脸灰败,阿善心情有些复杂,说完这些就离开了。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阿善在忠勇侯府耗费了太多精力,这会儿昏昏欲睡十分的疲惫。在她倚靠在马车壁上睡过去的时候,从书房内进行过短暂休息的容羡也醒了。 推开书房的大门,容羡看了看天色朝着清波园的方向走去,玉清见状赶紧将修白随着阿善回忠勇侯府的事情汇报了,容羡脚步一停:“他随着去?” 也说不清是什么意思,最后他只是淡淡低嘲了一句:“他最近倒是积极。” “” 阿善才刚刚睡着就回到南安王府了,如同游魂般飘去用了些晚膳,她回到寝房倒头就睡,然而不到一会儿就被容羡叫起来去静思阁罚跪。 “起来。”又经过了一天,容羡脸颊上的手指印已经消失了。 阿善挣扎着从榻上坐起来,她想到自己明早还要去忠勇侯府参加大婚,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和容羡打着商量:“一定要天天去吗?” “明天可是二皇子的大婚,咱们都要早早去参加的,这罚跪完后根本就无法休息,身体吃不消呀。” 容羡静静听着阿善抱怨,弯着身体帮她整理了下衣服,直接把她拉了起来。 静思阁是一定还要去的,既然南安王说罚他们跪半个月,那他们就一天都少不了,就连容羡都要乖乖遵守,阿善自然也不会例外。 在去的路上,阿善打了个哈欠看着空荡荡的四周,拉了拉容羡的衣服。 容羡低头看她,听到阿善眼睛亮晶晶十分小声道:“你好歹也是这南安王府的主子呀,王爷他平日里都不管事的,我觉得就算你少跪两天,那群人也不敢对王爷打什么小报告。” 自穿书以来,阿善见南安王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她知道他是常年住在后山不出来,也从不过问府内的事情。 “容羡,我真觉得咱们唔。”阿善话还没说完,就被容羡捂住了嘴巴。 “嘘” 容羡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整个人都环在怀中,低悦的笑声像是在嘲笑阿善的无知,他趴在她耳边小声回:“这南安王府中处处都是眼睛和耳朵,你就不怕你刚才的话传到他耳朵里?” 阿善在容羡怀中动了动,她掰开他的手掌十分的不解,但也学着他压低了声音:“他们敢说吗?” 阿善身为南安王世子妃虽说没什么势力,但她身边这位可是这王府中有实权的主子啊,哪个缺心眼的下人敢对不管事的大主人说实权小主人的闲话? 容羡弯唇看着她,用额头蹭了蹭她的头发道:“他们为什么不敢?” 有一点阿善可能还不清楚,“这府中的暗卫,都是我爹培养出来的。”也就是说虽然容羡可以控制这些暗卫,但暗卫真正听命的人却是南安王。 阿善:“” “咱们还是赶紧去罚跪吧。”阿善觉得自己还是闭嘴吧。 如昨日一样,容羡在罚跪前点燃了三炷香,他本不是个话多的人,尤其是在这样跪着的情况下,话更是少的可怜。 阿善刚刚醒来这会儿也睡不着了,她听着窗外树叶被吹动的声音,又开始对容羡没话找话,容羡对她敷衍的很彻底,全都用嗯来回答,烦了甚至连声都不出。 “容羡你同我说说话吧。”阿善实在受不了这满屋子的安静。 容羡垂着眼睫没什么说话的欲.望,“你可以继续念佛经。” 阿善不太想念,于是她又开始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后来她灵机一闪,对容羡道:“世子爷你想听故事吗?不如我今天给你讲个故事吧。” 不管说什么,只要能让这房间不陷入安静就好。 阿善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也不等容羡回应就讲了个丑小鸭的故事。穿书已经十年了,阿善对这个故事记得也不太清楚了,所以记不清楚的地方她就开始瞎编,等到讲完后,她问容羡:“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容羡回:“蠢。” “什么?”阿善凑近了他一些,“你说谁蠢呢。” 容羡问:“它连自己是鸭子是天鹅都分不清?” 阿善:“不是的,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故事的寓意。” 容羡扭过脸来看她,挑了挑眉道:“什么寓意?” “是金子总会发光啊。还有不要以貌取人,只要坚持本心保持善良,好人终归有好报的。” 容羡:“它只是只鹅。” 阿善纠正:“那是只天鹅!” “嗯,天鹅。” 大概是觉得阿善的话太无趣,容羡看都懒得看她了,点了点头敷衍着随了她的话,十足的漫不经心。 “”阿善还想说话,却发现话题已经被容羡聊死了。 这就是她为什么不愿意和容羡讲话的原因,经过这件事阿善还发现,她和容羡不仅仅只是三观和性格不合,他们之间的差异,还隔着一条银河,永远都无法跨越的那种。 “算了。”阿善放弃了,她小声念叨:“在这里智商再高又怎样,你要是活在我那个时空,语阅读理解绝对会考零分。” “我再重新给你讲一个吧。”阿善不准备在给容羡讲童话故事了,可能他这种恶人天生听不懂。 她想了想,随口说了个以前顾妈妈讲给她的故事,内容是讲了一个好孩子和坏孩子。 好孩子和坏孩子是一对双胞胎,她们是一对姐妹但做事风格完全不同,姐姐是个善良温柔的好人,妹妹是个恶毒善妒的坏人,姐妹俩一人做善事一人坚持作恶,中途姐姐因为太过善良被人陷害过几次,最后却幸福过了一生,而妹妹因坏事做的太多,虽然通过作恶耍手段迎来了短暂的幸福,最后被丈夫抛弃儿子嫌弃,冻死在街角。 这是很长的一个故事,分为两个视角讲述,当初顾妈妈把它当做睡前故事每日讲给阿善听,而阿善只用了一个晚上就给容羡讲完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无论遇到什么都要坚持行善心中有光,当一个人的心陷入黑暗中时,黑暗也会拉住你的手不愿放你离开。” 阿善之所以这么单纯善良,也全是因为顾妈妈儿时对她的教导。 顾妈妈说,宁可平日里吃些亏,也绝不可以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但顾妈妈一定没想到阿善会穿入书中万恶的世界,还嫁给了中的男主兼最狠最毒的反派。 “我想我妈妈了”说着说着,阿善忍不住有些想哭,这种情绪自从见到顾侯爷后就一直在心中蔓延,她努力压制着刻意不去想,但如今还是控制不住了。 耳边本来还是阿善软软轻轻的声音,忽然之间,轻软的声音变成低声抽泣,阿善跪趴在地上用双手捂住脸颊,一直小声抽噎着。 自从穿书后,她有太多不愿意面对的事情,不想去伤害别人不想去陷害别人,更不愿意在人前演戏变得不像自己,可不知不觉阿善真的不是以前那个样子了,至少为了保护自己,她在反击别人时已经学会戴上面具。 空荡荡的小房间中,一直蔓延着阿善的低声抽泣,容羡听了大概半个时辰,才听到哭声停止,他往那边一看,才发现阿善是哭着哭着睡着了,她的手自然垂落在两侧,熟睡后,脑袋一点一点距离地面越来越近 嗒。 当阿善的头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的时候,容羡伸手垫在了她的额头上,他这一垫就是大半夜,阿善就这样抵在他的手背上睡到香烛燃尽。 “讲着讲着竟然还能把自己讲哭”容羡并没听清阿善最后低喃的那句,他也并不知道阿善为什么会哭。 罚跪结束,他抱着阿善回房时发现她脸颊上还有泪痕,帮她轻轻擦去时,睡不安稳的阿善很快醒来,她抓住容羡的手,在发现他们已经回房后,带着睡意问:“什么时候了。” 容羡把她的脸擦干净,看了下天色道:“卯时。” 阿善听到后挣扎着坐起身体,“不能睡了,我换身衣服得去忠勇侯府那边了。” 今日就是顾惜双和二皇子的大婚,阿善作为顾惜双的妹妹怎么说也得在场,就算她不想去,也不得不去做做样子。 容羡见她打个哈欠眼泪都出来了,皱了皱眉按住她的肩膀,“再睡一会儿也不迟。” “我怕我这一睡就不愿意醒了。”阿善做事不喜欢拖拉,匆匆将自己收拾好就准备出门了。 容羡也没有再休息,深知阿善那位姐姐是个怎样的人,他在派修白跟随阿善前往时交代他:“保护好她。” 修白领了命令,很快随着阿善一起进了马车。 第89章 强留逃妻九 阿善来到忠勇侯府时,顾惜双的闺房里已经站了很多妇人。她毕竟是要嫁给皇子,再加上平日名声不错静夫人又会走动,所以奉承她的人许多。 看到阿善进来,顾惜双笑容满面对她招了招手,“来,善善快到姐姐这里来。” 她已经换好了嫁衣,红色的嫁衣配上艳丽的妆容,头发上的发饰金灿灿的,的确是比往日漂亮了不少。经顾惜双这么一招呼,不少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阿善身上,其中一妇人呦了一声:“原来这位就是南安王世子妃呀,真是难得能见上一面。” 因为阿善平日里从不和这群人走动,所以这群人对阿善并不熟悉。 “世子妃您要是再来晚一些呀,您都能和二皇子的迎亲队伍一道过来了。”也不知是打趣还是故意刁难,又一穿花衣的妇人开口。 阿善将目光看过去时,花衣妇人身旁的女人对阿善解释:“这位是李夫人,静夫人的姐姐。” 阿善明白了,她就说哪家大人的夫人敢顶撞南安王世子妃,原来这李夫人全都是仗着自己的妹妹。想来,这李夫人是觉得自己的外甥女即将成为二皇子妃,身份地位必然会比南安王世子妃高,这会儿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也有看不惯她的夫人冷笑:“瞧你这话说的,难不成是在怪南安王世子妃来的晚?” 替阿善说话的人自然是容羡派中的夫人,她一把将阿善拉到身边,拍了拍她的手道:“这谁都知道南安王世子自从婚后最宠妻子,想来是世子爷心疼特意让善善多睡了一会儿,李夫人这话一出,也不知道是在埋怨谁呢。” 明明是两件不相干的事情,这位容羡派的夫人一开口就带上了容羡,直接逼得李夫人无法还嘴。 又一容羡派的夫人开口:“说起这世子爷宠妻,那日我还在花灯节上看到他们二人逛花灯呢,郎才女貌实在是登对的很。” 顾惜双忽然接话:“夫人说世子爷和善善逛花灯会?” “是呀是呀,最开始我也以为是眼花了呢,可世子爷那容貌气质又有几人能相似,那天他们二人手牵着手,引来不少人回头呢。” 众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顾惜双就静静坐在梳妆台前听着,直到门外的鞭炮声响起,才有人打圆场:“想来那迎亲队伍快到了,苹果呢?快把平安果拿过来。” 顾惜双接过苹果对着镜子弯唇笑了笑,很快就有人夸她相貌好,阿善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对并未凑的很靠前,一是她实在同这群人没什么话好讲,二来她这会儿困意未消,膝盖上酸酸麻麻有些疼痛。 好在没一会儿,二皇子的迎亲队伍就到了。容辰一身红衣坐在高头大马上,看到顾惜双被人扶着出来,他一边道着谢一边紧紧盯着她,生怕她蒙着盖头会被摔着似的。 正如容羡当初所说,看来这二皇子是真心喜欢女主的。 虽然阿善不记得书中二皇子娶了云芳县主后发生的事情了,但就凭如今二皇子对顾惜双的情意,想来书中他们二人成婚后过的并不好。而且就阿善对二皇子的了解,书中容羡娶了顾惜双,那么二皇子一定会为了夺回顾惜双争皇位,这样看来的话 阿善推测了下书中的主角番位,男主是容羡,女主是顾惜双。从剧情看嘉王是男二,但是从感情线上看,这二皇子容辰应该就是男二了,只是云芳小县主在里面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不等阿善理清楚书中的人物关系线,鞭炮再一次噼啪响起,二皇子接到顾惜双后开始往皇宫的方向折返。 阿善看着周围拥挤的人群,还不等做出什么,消失许久的修白忽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幽幽对她道:“咱们也进宫吧。” 阿善:“你吓我一跳。” 修白嗤了一声:“没做亏心事你怕什么?” 阿善总觉得他这话是意有所指,懒得同他计较,去皇宫的路上她昏昏沉沉差点又睡着。 阿善也不知道她这一天都是怎么度过的,晚上吃宴席时她不能与容羡同桌,被安排在一群不认识的妇人之间。多少吃了点东西后,她借口散步先离了席,才走到一处幽静的地方,就与一张熟悉的面容撞上。 “你怎么出来了?”云芳小县主手中拿了壶酒,正倚靠在树旁看月亮。 见到阿善,她仰头又喝了一口酒,阿善不太自在的回道:“里面太吵了,出来透透风。” “的确是太吵了。” 司云芳哼了一声,说话十分直接道:“不过就是一群老娘们比来比去看谁过的好,要么就是聚在一起谈论人家的是非闲话,无趣的很。” 阿善早就知道她直爽的性子,笑了笑表示赞同,“的确如此。” “你也这么认为?” 或许是没想到阿善竟会认同她的看法,司云芳扭头看了阿善一眼,想要说的话也不由也多了起来:“我不就是同那二皇子关系好了些么,谁说玩的好就一定要嫁给他,她们到底哪只眼睛看出我为情所困,非二皇子不嫁了?” 二皇子与顾惜双的这场婚礼,最受议论的人非司云芳莫属。 阿善认真瞧了瞧司云芳的神情,发现她虽然烦躁但并不像是受情伤的样子,想来她是真的不喜欢二皇子。 “还有那容羡,我不过就是幼时不懂事贪恋他的美色,追他也不过是图他那张脸,难不成追过他就代表会一直喜欢他?” 这云芳小县主活的倒真是轰轰烈烈,家世好又和二皇子青梅竹马,就连这皇城人人不敢得罪的南安王世子都敢追,阿善不记得书中有没有写司云芳追容羡的这一段了,不过经司云芳这么一提,她倒真有些好奇。 “你以前真的追过容羡?” “本县主说一不二向来光明磊落,追过就是追过那还能有假?” 两人闲着也是闲着,既然都是逃出来躲清闲的,司云芳索性一屁股坐在树旁的石头上,还挪了挪地儿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阿善犹豫了一下坐到了她的身边,又问道:“你都是怎么追的呀?” “唔,给他送花,邀他出去骑马打游湖玩乐,顺便往他府中送些好吃的好玩的,哦对了,反正我闲着也没事干,所以那会儿经常跟在他屁股后面转。” 做到这个地步竟然还能好好活着? 阿善正惊讶于容羡对司云芳的忍耐力,司云芳就把自己的酒壶送到她的眼前,“喝吗?” “不喝不喝”阿善本来不喝酒,但稀里糊涂不知怎么着就喝了一口,喝完后她被呛得咳嗽了几声,司云芳嘲笑她没用,又往自己嘴里灌了几口。 “容羡他虽然看着脾气不错,但其实性子冷特别的不好相处,当初你做了那么多他都没说什么,其实我觉得如果你继续坚持,说不定就能打动他的心了。”要真是如此,阿善觉得也就没她什么事儿了。 她不知道当初的全部情况,如今听司云芳这么描述,是真觉得容羡对司云芳的态度不同。然而她才把自己的想法同司云芳说完,司云芳就惊讶看了她一眼:“顾善善,他现在可是你夫君。” 阿善:“嗯。”但她真的很想摆脱他。 司云芳听不到阿善的心里话,她只是觉得阿善这人好奇怪,接着嗤了一声笑道:“我是疯了才会继续追着他不放,还要不要活了。” “什么?” “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当时我给容羡送的花全被他丢了,邀他玩乐他也统统不曾理会,至于那些我送他的小玩意儿,他更是看也没看一眼。” “有一次我派小厮去给他送东西时正赶上他心情不好,那小厮险些把命丢在那里,回来后就大病一场,说什么也不敢去南安王府了。” “这的确是容羡能干出来的事。” 阿善觉得这才是正常时候的容羡,不过,“他虽然处处拒绝你,但他也没拿你怎么样呀?” “呜呜呜你快闭嘴吧。”司云芳忽然捂住了脸。 像是想起什么让她崩溃的事情,她捂着脸有些咬牙切齿的:“你还想让他对我怎么样?” “我才缠了他没几天就被他的手下那个叫修白的绑起来丢回了国公府,我气不过就改成偷偷跟着他,可我哪知道他整天那么多秘密啊,他同别人说话时我一句都没听到呢,就被他发现掐住了脖子。” 阿善瞬间就想起自己曾经目睹过几次的凶案现场,她不由看向司云芳的脖子,“然后呢?” “然后他看到是我也没有松手,还差点把我掐死呢。” “还有你知道他有多变.态吗?那天他把我丢到一旁就当着我的面弄死了好几个人,那血都溅到我的脸上了,他竟然还若无其事的吩咐手下,让他们把那些死人的头砍下来装到盒子里,你听听这是人干的事吗?” 阿善:“不是。” “所以说我要是还继续追他那就是有病了,脸这种东西,果然还是远观的好,你听说过戏折子里的食.人花妖精吗?” “容羡就是,远看着长得好看又惑人,其实会吃人的。” 阿善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不知不觉间她和司云芳越靠越近,司云芳递过来酒壶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当司云芳又一次把酒壶递过来时,阿善小口轻抿了下,问出自己的疑惑:“你当初为什么会帮我。” “你是说花灯节那日吗?” 司云芳笑了笑,去拍阿善的肩膀,“我可怜你呀。” “我就说嘛,就容羡那个样子有哪个姑娘敢嫁给他,你会跑我一点也不惊讶。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当时就想着能帮就帮一吧,好端端一姑娘家,要是真被他折磨死了可怎么办。” 阿善噗嗤一声笑出来,忽然就觉得司云芳这姑娘还挺可爱。 “总归,那日是谢谢你了。” “好说好说,过去的事也不必再提,咱们不打不相识嘛。”有时姑娘家的感情来的也很莫名,两个前段时间还互看不顺眼的人,这会儿竟然就能坐在一起聊天了。 没一会儿,司云芳的丫鬟大丫二丫过来找她,司云芳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站了起来,扬着下巴看阿善:“我得回去了,你呢?” 阿善按了按额角,感觉头有些发晕,“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儿坐坐再回去。” “那成,有空本县主约你出来喝茶。” 司云芳走后,安静的园子中只剩阿善一人。她也不知自己是酒喝多了还是困得厉害,于是闭上眼睛靠在石头上休息。 不远处传来妇人们的嬉笑聊天,阿善头昏昏的,凭着这些喧闹声才能抑制住内心的空虚。如今柳三娘去向不明,她才逃跑就又被抓回来,下一步该如何做呢? 阿善知道,随着二皇子的大婚,南方的大雨不久也要来了。 嗒嗒 忽然之间,阿善隐约听到脚步声靠近,她睁开眼本就是随意看看,没想到那人已经站在了她得眼前。 一轮弯月下,男人白色华袍拖地墨发披直,面上的恶鬼面具狰狞又恐怖。阿善没有准备,乍这么对上那张面具,吓得一屁股从石头上跌落。 似乎有低微的笑声传来,嘉王问她:“本王吓到你了?” 阿善想要点头,想了想小声回道:“是、是我自己不小心。” 她还坐在地上,银红色的裙摆在地面铺散开如同一朵小花,阿善已经跪了两天膝盖越来越疼,扶着石头想要站起来时,嘉王走到她的身边,似乎是想扶她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 阿善总觉得这嘉王对她忽冷忽热的,前脚说想要娶她当王妃后脚就把她当陌生人。 喝了酒后,阿善反应迟钝行动也比往日慢了不少,这会儿她拒绝嘉王也不太好让他扶着起来也不太对,摇摇摆摆间她最后还是被嘉王扶起来了。 “谢谢王爷。”阿善说着这话时想要后退,没想到背抵到了人。 一只手很快圈在阿善的腰身上,来人浑身冰凉声音清悦,他自阿善身后悠悠道:“善善好像喊错了吧,你应该随我一起唤他” “皇叔。” “皇叔?”阿善这才想起来,这嘉王和成烨帝、南安王是兄弟,按辈分算起来,她的确该随着容羡唤嘉王皇叔,只是嘉王有这么大吗? 阿善将目光落在嘉王的面具上,她从未见过嘉王面具下的真实面容,但就凭他的声音和感觉,总觉得嘉王应该大不了容羡几岁。 “皇叔怎么从宴席上出来了?” 容羡从未唤过嘉王皇叔,今日不知是抽了哪门子风,一口一个皇叔喊得顺口。 嘉王的目光轻飘飘扫过容羡圈在阿善腰间的手臂上,淡声回答:“出来走走。” 似乎是在回应容羡的称呼,他轻慢转了下手中的佛珠,玩味着问:“侄儿怎么也出来了?” 容羡眸光一冷,只是刹那间他又恢复平静。亲昵往阿善身边贴了贴,他环着她道:“自然是出来找我的小世子妃,她最近被累坏了,我正准备先带她回去休息。” 累坏二字说的轻缓又清晰,暧.昧气息浓郁。 嘉王转动的佛珠一停,不等他说话,容羡就摸了摸阿善的脸,很温柔的对她道:“快和皇叔道别,以后做事别总毛毛躁躁,你总这样摔,是想让我随时看着你么?” 阿善刚才并未听出容羡累坏二字的话外之意,她的确是被累坏了,自花灯节后她就没一日消停过,这些日子她又日日罚跪,怎能不累? 就算如此,阿善仍旧觉得今晚的容羡有些毛骨悚然,他对她的温柔说不出的诡异不对劲儿。 与嘉王道了别后,阿善随着容羡往外走,没忍住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嘉王正背对着他们朝着相反的方向去。没有了那张恶鬼面具,他穿着白色长袍的拖地背影像极了子佛。 微风吹走树枝上的落花,阿善想起有一年子佛就是穿着这样的衣服背对着她,她趴在走廊的木栏上喊他,子佛回头,手中拿着株桃花轻嗅,唇边的笑意很是明媚。 善善,你说这世间百物有什么好。 人都说花香净人,可我怎么觉得这花香还不如你身上的香甜能让我平静? 想的太过入神,阿善没看清脚下的路又被绊了脚,容羡脚步一停忽然放开了她的手,红色灯笼的暖光映在他的半边脸上,他问阿善:“看够了吗?” 阿善将他放下的小手藏在袖子中,抬头看他时她看到容羡向她靠近了一步,阿善本能的后退,却发现背后是一棵粗.壮的树。 “看、看够了。”其实阿善本来也没怎么看嘉王,她只是一看到这个人,就很容易想起些自己不愿意想起的事情。 容羡静静凝视着她,红色灯笼下他长眉入鬓,眼珠漆黑浓郁,挺立的鼻梁下他的薄唇像是涂了口脂。捧住阿善的脸颊轻轻凑近时,阿善慌得想躲,别过面容却被他亲到了耳垂。 “下次要是再让我发现你这样看他” 容羡将人困在粗树与自己怀抱间,明明是如同情人间亲.密呢喃的姿势,他却说冷幽幽道:“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让你今后什么也看不到。” 阿善:“” 这到底是什么狗男人。 “” 灯光通明的二皇子府中,红色的灯笼与喜帐挂满每处地方。 容羡带着阿善离开后,顾惜双坐在喜床上头上还蒙着红盖头,不远处躲清闲的两个丫鬟道:“你刚才有没有看到南安王世子,真是惊为天人,我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男人。” “看到了看到了,刚刚远远的我也没敢靠近,就看到世子爷和那世子妃在树下耳.语,看样子十分亲密。” “外面还都传世子爷冷漠无情连自己的舅舅都杀了,可你知道我刚刚还看到什么了吗?世子爷和世子妃一处走时,世子妃应该是步子小跟不上他,最后直接是被世子爷抱着走的。” “我的天,你确定吗?” 两个丫鬟的声音虽小,但因这喜房里过分安静,所以顾惜双听得一清二楚。 垂在榻上的手不由就越抓越紧,一旁的丫鬟看到后赶紧上前询问:“娘娘怎么了?” 顾惜双看着这满眼的红,平稳了下呼吸柔声道:“没事。” 现在她失去的,总有一天会全部讨回。 容辰与顾惜双成亲的当天,是皇城入夏后最热的一日,这种闷热到了夜晚更是难熬。 当阿善与容羡再次去静思堂罚跪时,小小的房间中闷热难忍,阿善睡了一会儿被热出了一身汗,衣裙都已经湿透。 “怎么会这么热?”阿善口中喃喃的,因为喝了些酒困得睁不开眼,流着汗睡得东倒西歪,后来不知怎的就睡在了容羡的肩膀上。 容羡身上依旧凉冰冰的,他就如同冷血动物,别人不暖他,哪怕外面的太阳再毒辣,他的体温也不会因此而改变。 睡得迷迷糊糊中,阿善将脸颊贴在了容羡的衣服上,跪着睡着时她小声感叹:“你身上这么凉,原来也是有好处的。” 容羡并没有因为阿善的靠近而改变姿势,他跪的依旧很直,在感受着阿善身上滚烫的温度时,他问:“有什么好处?” 阿善好像回答他了也好像没回答她,总之她心里的回答就只有两个字 “降温。” “降、温?”容羡眼睫一眨低声将阿善的话重复出来,轻轻侧脸去看阿善时,两人一温一凉的呼吸相互交融,他捧着阿善的脸颊问:“那你喜欢我身上的温度吗?” 阿善都快被热死了,容羡的贴近就如同在她脸上贴上了冰块,她抓住他凉冰冰的手不准他离开,睡梦中她听到这声时想也不想的回答:“傻子才会不喜欢。” 大热天谁会不喜欢冰块呢? 不是容羡,阿善口中的喜欢指的就只是冰块。 阿善是喝多了才会乱说,事实上她醒后并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还以为自己做了场梦。 这边她才说了容羡的体温可以降温,结果第二日下午就阴云密布刮起了大风,闷热了一整日的天气像是在为今日的大风做准备,狂风一直持续到入夜未停。 轰 当外面下起大雨时,阿善还在同容羡跪在静思堂,未关的窗户中有雨水飘进,轰的一声雷刚好把阿善惊醒。 “下雨了?”阿善揉了揉眼睛,看到外面的雨水尽数打到容羡的衣服上,他竟然避也不避。 冷飕飕的狂风夹杂上雨水带着丝丝凉意,阿善被冻得缩了缩肩膀。她嘶着气从地上爬起来去关窗户,走到窗边才发现容羡的半边身体都湿透了。 第90章 强留逃妻十 这雨说下就下,倾盆大雨来势汹汹。 阿善走到窗边时被吹进来的雨淋湿了肩膀,她赶紧将窗门关好,拽了拽自己被雨淋湿的衣服,“你都不知道关窗户吗?” 容羡没理会她,他脊背挺直半边衣衫湿着,有水珠顺着他的侧脸汇聚到下巴,最终滴落到地上。 滴答滴答。 房间中安静的就只有雨滴声,阿善许久都没听到容羡的回应,她揉了揉膝盖磨蹭着又回到原地跪下,因为下雨的缘故,显得未燃灯的小屋内黑暗无比。 其实这种天气最适合睡觉了,阿善睡意微消,重新跪下后她就垂着脑袋打瞌睡了。 窗外是呼啸的风雨声,不知过了多久,阿善半睡半醒间只感觉凉风阵阵,本能的向着身侧的人靠近,温暖的体温让她舒服了不少。 温暖?! 阿善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她几乎是与容羡手臂贴着手臂了,而本该身上凉冰冰的男人,这会儿浑身发热,忽然间就有了体温。 “你怎么了?”阿善清醒了,扭头去看身旁的男人,但因为周围太黑她看不真切。 容羡低微的咳嗽一声,他声音发哑有些沉重,只回了阿善两个字:“无事。” 他说无事并不是真的无事,而是不想让阿善管他罢了。 阿善张了张口还想在说什么。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容羡每次一来静思堂就像是变了个人般,他不爱说话也没什么动静,从头到尾都跪的笔直,就如同一尊木偶。 “你不是很会讲故事吗?” 在阿善沉默的时候,容羡主动开口:“再给我讲一个故事吧。” 阿善想了想点头,这次她讲的是她在穿书前追过的一部剧,因为剧情太喜欢,所以她反复看了好几遍。 回想了一下,阿善轻轻开了口,谁知才讲了个开头就又听到了容羡的咳嗽声,她声音顿了一下才又重新讲,“女主是在穿书的好些天后才召唤出了书灵,你知道书灵是什么吗?” 容羡呼吸轻轻浅浅,就在阿善以为他不会搭理自己的时候,没什么起伏的声音飘出:“是什么。” “就是一本书过于古老,它有了自己的灵魂后,才被称为书灵。”阿善得到回应才开始继续讲。 接下来的时间,阿善每讲到精彩的地方就会停一停问容羡,容羡一开始还会给她一两声回复,到了后来索性一声不吭了。 身侧的人忽然动了动,阿善发现容羡原本挺直的脊背微微拱了一下。 总觉得这人安静的过分像是睡着了,阿善没再开口而是戳了戳身边的人,“喂,你还在听吗?” 阿善发誓她真的没怎么用力,就只是轻轻戳了他一下,谁知看着高高壮壮的男人这会儿如同纸糊的一般,阿善一戳他就晃了晃身体倒下了。 “你怎么了?” 看着忽然栽倒在地上的男人,阿善吓了一跳赶紧去扶。 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她才发现容羡的体温比刚才更热了。吃力把人从地上拖起来时,阿善帮他把了把脉,高声喊道:“外面有人吗?你们家主子晕倒了。” 哗啦啦 只有风雨的呼啸声,阿善让容羡半靠在自己身上,距离贴近后她看到容羡半阖着眼睛好像已经陷入昏迷,于是试探的拍了拍他的脸颊,“喂,你醒醒啊。” 阿善的拍打好像起了作用,容羡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微微眯眸,在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后,他才将头抵在了阿善的肩膀上,用手臂将她圈紧。 “让我抱一会儿。”容羡好似将她当成了抱枕,越来越低的声音像是随时都能睡着。 虽然阿善这会儿有些冷,而容羡因为发烧体温变得温暖了,但她不可能放任他不管。 这可是男主,不久后的太子,未来的下下任帝王。且不说要是阿善不管他这人醒来后会不会找她算账,就单单是良心上阿善就过不去。 “你先放开我,我去帮你叫人。”阿善把容羡轻轻推开,从地上起来时,她将自己的蒲团垫到了容羡的脖子上,因为看不清路,她起来时踩到自己的裙子,又扑到了地上。 “来人啊,外面有没有人?你们家世子爷病倒了!”嘶了声很快从地上爬了起来,阿善顾不上腿上膝盖上的疼痛,匆匆推开门往外走。 噼里啪啦的雨声实在是太大了,所以阿善喊人时并没有听到容羡微弱的声音,在她摔倒在地上喊人的同时,容羡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身影轻声吐出三个字:“不用去。” 去了也是没用的。 倾城阁虽然已经无人居住被列为了禁地,但阿善昨天就发现了,这里被打扫的很干净,并无一分灰尘。 整个阁楼黑漆漆的并没有点灯,阿善摸黑往楼下跑时,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夜空,阿善刚好看到楼下窗门边似站着一个黑影。 “谁谁谁?”阿善扶住了木楼梯。 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她试探的往那处靠近时,发现那里真的站了一个人,一个看起来身形高大的男人。 “你是谁?是容羡的暗卫吗?” 初时阿善并没看清男人的面容,窗外雨声很大屋内很黑,她清了清嗓子刚想说话,外面又是雷鸣电闪,男人听到声音侧过脸来看阿善。 轰 当夜空再一次被照亮时,阿善总算是看清了男人的黑衣以及面容,奢华的暗色玄衣披身,男人面容苍白五官深邃,那张脸与容羡有着四分相似,此时正极度冷漠的看着阿善。 “谁准你下来的?”低冷的声音穿透雨夜,阿善缩了缩肩膀双腿一软,因眼前忽然出现的人吓得大脑空白。 这是南安王?!! “我” 阿善从未和男主的爹单独相处过,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处。她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小声回道:“世子爷病倒了。” 雷电过去后屋内又陷入安静,阿善看不清南安王的脸色,只听到他过分冷静的声音:“还有一个半时辰。” 阿善愣愣抬头,并没听懂南安王话中的意思。 不过不等她听懂,南安王就又道:“罚跪期间擅自跑出来,明日去刑堂自领五十大板。” “父王怕是搞错了,善善她是我的世子妃不是你的属下,打她五十大板,你是想打死她吗?”低哑的声音自楼梯处传来,浓郁的黑暗下有脚步声渐近,有人向着阿善走来。 阿善不知道容羡是什么时候下来的,她惊讶的回头时,容羡走到她身边用滚烫的掌心包裹住她的小手。 轻轻捏了捏,他咳了声低道:“跟我回去。” 阿善看了看容羡又看了看窗边的南安王,没有犹豫的小步跟着容羡重新回到静思阁。房门才刚刚关上,容羡握着阿善的手一松倒头往地上栽去,阿善匆忙去扶,拖着他回到了蒲团旁。 “你怎么下去了呢?”因为南安王就在阁楼中,所以阿善重新跪到蒲团上。 容羡身体晃了晃头疼的厉害,刚才下楼已经用光了他全部的力气,所以在重新跪下后,他身体一歪倒在阿善身上,吸着她身上的气息回:“我不下去,你如何能应付的了他?” 阿善并不知道,每次下雨天南安王都会来到这倾城阁,一直待到雨停。 比起南安王,阿善更喜欢和容羡在一起,为了能让容羡舒服些,她揽住他两人亲密靠在一起,小声询问:“他为什么要在雨天来呀?” “因为叶清城就是在雨天走的。” 小时候的容羡也不理解他的行为,哪怕长大了他也不理解,直到有天容老管家无意间提了一句:“王爷是在等王妃回来。” 在等她回来? 容羡几近无声,他至今还是不能理解:“等一个死人回来么?” 虽然窗户闭阖着,但还是有冷风吹进了静思阁。容羡的体温越来越高但身体冷的厉害,感受到身旁的人似乎被冻的发抖,他伸出手臂将人抱紧,把脸埋入了她的项窝中。 “你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生病了呢?” 阿善不太适应两人现在的姿势,她想推又怕容羡一推就倒,单手僵在半空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就只能不停的和他说话,“对了,刚刚王爷说的一个半时辰是什么意思呀?” 才问话,阿善就想起了插在香鼎中的三根香,她明白了,于是垂落在半空的手轻轻落在容羡背上,叹了口气道:“看来你这世子爷过的也不是很好嘛,生病了还要罚跪完在休息。” “哎呀。”阿善说着说着又想起了一事,她也不知道容羡睡着了没有,沮丧的问:“我明天不会真的要挨五十板子吧?” 容羡已经没有力气去回她了。 多年的习惯养成,让他哪怕在极度难熬痛苦的情况下,也会保持着几分清醒警惕,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看到让他无力发笑的一幕 阿善以为容羡昏过去了,她不知道别人在此刻会怎么做,但当她抱着一个身体滚烫意识不清、没人理会的病人时,她实在无法做到置之不理。 “呼”左右看了看,阿善聚集了一小口气朝着那三根香吹去。 她知道只要这香燃到尽头,他们的罚跪就结束了,于是她就开始小口小口的吹着它们,想让它们快点燃尽。 此时她一心救人早就将别的抛之脑后,鼓鼓的两颊一吹一瘪来回数次,没一会儿就将自己吹的头昏脑涨。 只休息了一小会儿,她很快再次吹了起来,窗外的雨声伴随着阿善自己的呼呼声,她不知道自己做了多久,直到她吹着那微弱的火苗一直到尾巴,才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喊人。 那个时候她并没有看到,昏昏沉沉的容羡半睁着眼睛,看着她吹香柱的样子无声笑了。 有时候让一个人走入心中很难, 有时候又会过分的容易。 “” 容羡的头疾只要阴天下雨就会发作,他罚跪时头就已经很疼了,下雨时他不是不想关窗户,而是头疼的太厉害,也不能擅自起来关窗。 休息了半日多,容羡的体温终于又恢复了正常,他醒来时额上还敷着一块湿帕,榻旁阿善正枕着自己的手臂打瞌睡,白嫩嘟嘟的脸颊上被压出了好几道褶痕,嘴巴微微嘟着。 不由又回想起阿善在静思阁吹香柱的场景,容羡从榻上坐起身体,还带着些许暖意的指腹落在了阿善的脸颊上。 “唔”只是轻轻一碰,阿善眼睫眨了眨就醒了。 她迷蒙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习惯性的去摸病人的额头,用手背抵在容羡的额头上触了触道:“还有点温,但是比之前好多了。” 容羡捏着她的手腕放下,见她困得眼睛中都有了红血丝,“还没睡觉?” 阿善打着哈欠点了点头,正要上榻休息一会儿,门外妙灵敲了敲门道:“世子妃,门外来了两个自称是刑堂的侍卫,他们说世子妃还未领罚。” 阿善才想起这事儿,想到南安王罚她的那五十大板,她正不知道该怎么办,身旁的人眯了眯眸,冷冰冰替她回道:“让他们滚。” 阿善惊讶看着容羡,眼睛中带着几分小喜悦,“你要罩着我吗?” “嗯,罩你。” 容羡第一次听说罩这个字,他薄唇轻轻弯了弯,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道:“上来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阿善竟觉得今日的容羡十分好说话。 昨晚的大雨如今已经变成淅沥小雨,天气仍旧不晴朗。阿善觉得有些冷就在外面多穿了件衣服,如今因为和容羡躺在同一张榻上,所以她考虑了下并没有脱去外衫。 昏昏沉沉陷入睡眠中时,她感觉身上的外衫像是被人脱掉了,迷糊将眼睛睁了条小缝,她看到眼前墨发倾垂,容羡将自己身上的薄被盖在了她的身上,侧身将手肘抵在她的身侧,轻轻环抱住了她。 阿善:我一定是在做梦。 最初的这场大雨,阿善并没有起疑,直到这场雨连续下了三日未停,南安王府的花园中积出了好几个水洼。 又一日冒着大雨去罚跪,阿善恍惚中忽然记起书中的剧情,此时距离最初的那场大雨已经过去十日,这雨停了几天又开始暴下,阿善心中一跳,她明白书中的另一个剧情已经近在眼前。 “怎么了?”因为想得太入迷,阿善越走越慢索性停住了。 容羡牵着阿善的手也跟着停下了,他手中还撑着把伞,见阿善微垂着脑袋思绪游离,伞身微倾他朝她靠去,还以为她是撑不住了。 “过去今晚,就还剩最后一日。” 阿善随着容羡的声音逐渐收回了神,也知道现在不是她乱想的时候,她顺着容羡的话叹了口气,有些委屈道:“我的膝盖都已经跪肿了。” “如果可以的话,还不如把这最后的两日罚改成打板子。” “我宁可趴在榻上屁.股疼半个月,也不愿意在受这两天的苦。” 容羡重新牵起阿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挑眉低笑,“用两天的苦换半个月的疼,你真觉得很划算?” 平时他看着这小世子妃挺机灵的啊,“要是真改成打板子,你哭的力气都没有,哪还有力气对我抱怨。” 阿善表示不服:“你看不起谁呢?我屁.股上的肉多着呢,打两下又不会怎么样。” “嗯,打两下不会怎么样。”容羡随口应着。 两人已经走到倾城阁楼下了,这外带的伞并不能拿到里面去,于是容羡就将伞支到门旁,接过小厮手中的披衣罩在阿善身上,亲手为她系好。 “我们快进去吧。”阿善有些不适的先一步进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总觉得容羡对她不太一样了,心中说不出来的感觉,阿善来到静思阁,才跪到蒲团上,她就察觉自己的蒲团比以往软了不少。 这是 阿善扫了眼容羡赶紧移开目光,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现,无聊搅着自己手指玩时,又在想书中的剧情。 就目前这断断续续大雨来看,想必南方很快就要发生洪涝了吧。 阿善以为怎么着还得有几天缓冲时间,谁知第二天清晨,阿善同容羡才从静思阁出来,就听到了南方洪涝的消息 半个时辰后,宫里来人请容羡进宫。 第91章 强挽逃妻一 “” 容羡走的时候,淅淅沥沥的小雨还未停歇。 阿善坐在木窗边静静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妙灵进来时为她披上了一件外衫,在没人的时候她还是喜欢偷偷唤她姑娘。 “姑娘还不去休息吗?” 以往罚跪结束,阿善回来倒头就睡。但今日她过于反常,一点点将自己的手蜷缩到披衣里,阿善舔了舔薄唇看着窗外的雨:“我有些紧张。” 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没有人知道阿善这几日强装镇定,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 终于来了 就连呼吸都变得轻缓沉重,阿善很清楚成烨帝这次召容羡进宫是为了什么,为了避免自己将这段极为重要的剧情记混,她起身开始在房间中翻找东西,“纸在哪里?” “给我纸,我还要笔。”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她身上的披衣滑落在地上。 “我知道纸笔在哪里,姑娘别急,我马上去给你拿。”妙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阿善好像很急的样子,小跑着将纸笔拿了过来。 阿善接过纸笔后又坐回了窗边,她趴在窗边先写了个雨字,接着画了个箭头又写下离开两个字。仔细回忆着书中的剧情,在确定自己没有记错后,接着阿善又在离开后面标注了受伤二字。 就目前的剧情而言,无论细碎剧情与总剧情跑偏的多么离谱,但有一条线一直是笔直前进的,那就是男主的事业线。 书中男主也是先成了婚后去的南方赈灾,而且在第一次赈灾途中,男主遭遇嘉王暗杀险些丧命,那段是整本书中男主最狼狈的时候。 将中的剧情走向一点点划出,阿善知道,自己能逃跑的机会可以从容羡离开皇城一直持续到容羡第二次从南方赈灾回来,这短短的几行字横跨的将是数月时间,那段时间将会是容羡最无心看管她,也是最无力抓捕她的时候。 机会难得,这将是阿善最后一次离开的机会,因为从南方回来后成烨帝的病情就会急剧恶化,那个时候容羡会发动宫变,一旦他成了太子无人敢违背他,阿善搬入皇宫后更是想跑都难了。 舒了口气,阿善将后面的剧情理清楚后,就把自己用过的纸张揉烂撕碎。 毕竟一切还是要以现实为主,所以阿善尽管已经知晓了后面的剧情,仍旧坐立难安无法休息。她一直等到容羡从宫中回来,在得知他的马车马上到达王府后,阿善带上妙灵匆匆去门口迎,迫切的想要知道结果。 “怎么出来了?”容羡进宫两个时辰有余,一般这个时候阿善还在睡着。 见她穿着的还是罚跪时那身衣服,容羡皱了皱眉下了马车,接过小厮手中的伞,倾至她的身边问:“你还没休息?” 雨珠子噼里啪啦搭在伞面上,阿善刚刚走的有些急,额前的碎发已经浸湿了,听到容羡微凉的声音,她才渐渐回过神来,站在他的身边垂下脑袋道:“我我在等你。” 她的确是在等他,想要知道成烨帝到底是不是派他去南方赈灾。 “等我?”挑了挑眉,容羡很显然是误会她的意思了。 刚刚还有些低冷的情绪瞬间放晴,他抬手帮阿善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漆黑的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道:“晚上罚跪的时候不是都困到趴在地上了么,如今等我做什么?” 阿善好气自己刚才的莽撞,这会儿她不太敢和容羡对视,揪扯着自己的衣摆开始胡编:“我也不知道为何,自你进宫后我这心里就很不踏实,扰的我难以安眠。” 软软低低的声音越来越轻,说到后面都有些模糊了。 周围雨声不停,阿善鼓起勇气抬头与容羡对视,小心靠近他问:“你这次进宫没事的对吧?” 容羡微微眯眸看她,他拉下袖子上的小手抬步往里走,感受到阿善的手心冰凉凉一片失了温度,不由攥紧了些。 “怎么身上这么凉?” 阿善觉得容羡的手明明比她还要凉,她被他拉着往前走了两步,不听到答案誓不死心,嘟囔着道:“都说了我心里不踏实,应该是被吓得吧。”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一直追问着:“你这次进宫到底有没有事呀?” “我好困了,只要你对我说句无事让我心中踏实下来,我马上就去睡觉。” 容羡瞥了她一眼,情绪不明道:“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 阿善把头一扭,“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才没有关心你。” 她是真的不关心容羡,心中关心的只有这男人到底是不是要去南方,而她有没有机会逃跑。但她这傲娇迫切的小表情在容羡眼中理解成另一层意思,他忽然觉得他这小世子妃越来越可爱了。 “你不说看来就是无事,既然无事那我也就放心了。” “我等了你两个时辰,熬得我眼珠子酸涩特别难受,其实我觉得我心烦难安应该是因为下雨天吧。” “嗯对,一定是因为这天气太阴沉,才会扰的我难以安眠。” 两人一路往清波园的方向走去,途中容羡将阿善的手攥的紧紧的,不曾放下。 “喂,你倒是走慢一点啊。”他身高腿长步子又大,阿善被他拉着时常是要小碎步跟随。在容羡忽然停下脚步时,阿善一直不察撞到了他的后背上,揉着鼻子往后退时,容羡轻飘飘回给她两个字:“有事。” “什么?”阿善睁大眼睛看向他,表面忧虑震惊其实内心激动的都快跳出来了。 再往前走时,容羡脚步放慢了不少,他平静淡淡道:“南方暴雨不断发生了水患,成烨帝派我两日后前往勘灾。” 阿善啊一声,在入清波园时她一脚踩入水洼中,鞋子裙角沾湿大片,就连身侧人白净的袍子也被波及。 “我牵着你你也能走到水里去?” 容羡抱着她的腰把人提出来,看了看她沾满泥土的脚问:“扭到了吗?” 阿善摇了摇头,茫然抬头:“这怎么还有这么大个水坑?” 容羡低眸看了眼自己被阿善弄脏的衣袍,掀起眼皮扫她一眼,“这么大的水坑你还往里踩?” 这不是太激动了,没注意脚下嘛。 阿善对着他尴尬一笑,跟在他身后进了寝房,“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容羡和她一样,都是罚跪了一夜未能休息,他进屋后马上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见阿善站在原地还在看自己沾满泥巴的鞋子,他按了按额角把人喊过来:“换衣服,快点睡觉。” 阴雨天容羡就会头疼,今日自然也不会例外。 吃过南宫复开的调理药方后,近些日子他的疼痛已经有所减缓,但那些药终究比不上阿善身上的体.香。 在阿善换好了干净衣裙后,他一把把人捞入怀中,低嗅了口她身上清甜的药草香,他抱着人往榻上倒去,“快睡觉。” 这些天日日下雨,于是容羡每天都是这么抱着阿善睡觉的。 阿善一开始抗拒,但发现自己抗拒不了后也就放弃挣扎了,她发现自己是个特别没出息的人,遇到强敌总会一退再退,以前她是不想和容羡有身体接触,现在她觉得只要容羡不那个她,就随他怎么样吧。 不知从什么时候产生一种神奇认知,阿善认为容羡不是个正常男人,在那方面有某种隐疾,所以对他异常放心。 “喂。”翻了个身,阿善想起自己刚才的问题,她与容羡面对着面道:“你还没告诉我,你要去几日呢。” “你问这个做什么?”容羡闭着眼睛呼吸清浅。 他靠的阿善很近,缓慢睁开眼睛时,漆黑漂亮的瞳眸中清晰映着阿善的面容。又朝着阿善靠近一分,他的手落在她的脸颊上,勾起她颊边一缕柔长的发缓慢绕到指间,漫不经心的问:“阿善难道还想逃?” 阿善心里一咯噔,赶紧摇头表忠心:“不敢了不敢了,我、我真的不会跑了。” “哦?” 容羡直勾勾看着她,“我记得我这次把你抓回来还没怎么罚你吧,你怎么就不敢了?” 阿善有些紧张:“难道这半个月的罚跪还不是罚吗?” “那是父王罚的你,可不是我罚的你。” 容羡这次去南方勘灾,路程遥远道路难走,他去那里少则五六日多则半月长。因为情况紧急,就凭着阿善这坐个马车都摇摇晃晃快散架的体质,他自然不可能带着她一起去,所以只能把她留在南安王府。 “这次为了抓你回来,我生生挨了容漾一巴掌,因为最近事多,我还未来得及找你算账。”容羡不是不想罚阿善,而是自他抓回阿善,这姑娘就一日未消停过。 之前是准备在罚跪结束后好好惩罚她的,但阿善近几日表现的实在是不错。 轻轻将指中的发丝松开,容羡的指腹沿着阿善的脸颊落在她小巧的下巴上,抬起来与自己对视。 “善善。” 他很少这么喊她,“父王说了,若是你还敢逃,他会亲自敲断你的手脚把你锁入暗阁,到时候就连我也救不了你。” 阿善吃惊于容羡的敏锐度,她保持着镇定,只能再次对他承诺:“我真的不敢逃了。” “但愿如此。” 容羡有些疲了,他将胳膊搭在阿善的腰上把人抱入怀中,重新闭上眼睛前,他用唇轻轻贴了下阿善的额头,声音几近呢喃道:“只要你以后听话,我可以尝试着对你好。” 容羡从不介意有人会侵入他的心中,相反的他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 既然感觉来了,他也不会推拒,虽然偶尔也会感到不对劲儿,但他将自己如今对阿善的感情全部归于独情蛊的作用上,就是因为独情蛊,他的心才会比往日跳动的更加滚烫有力。 “” 容羡出发去南方的前一天,阴沉的小雨停了。 十几日来难得的放晴,云芳县主见此早早递来拜帖邀她出去玩,容羡得知后倒也没有拦她,只是似笑非笑道:“我明日就要走了,你倒还有心情出去玩。” 阿善指着停在门外的奢华马车道:“你明日都要走了那你今日还要出门呢,既然你都不在府内,难不成还要我留在房中苦巴巴等你回来?” 容羡临近离开很多事情都要处理,没工夫理会她,很快就离开了。 阿善没一会儿也出了门,这还是她第一次同别人一起出来逛街,司云芳只叫了她一人,两人吃吃喝喝从皇城大道开始逛,有了司云芳这个从小在皇城长大的小县主,阿善就如同弄到了一张皇城地图。 跑还是要跑的,阿善知道自己只剩最后一次机会,所以这次在逃跑前她会做好万全准备,同司云芳出来逛街只是第一步。 因为皇城大道上人多,所以跟在阿善身边的暗卫都隐在暗处,两个姑娘边走边逛,阿善拉了拉司云芳的手道:“知道百年络绎书斋吗?咱们去那里逛逛如何?” 阿善去那里只是想看看柳三娘回来了没有,司云芳对那里没什么兴趣,但看着阿善想去也就随着她一起去了。 只是任谁也没想到,她们一个云芳小县主,一个南安王世子妃,在暗处数十人的保护下,竟然在那里遭到了调.戏,而且这场景还刚好让路过的容羡看到了。 第92章 强挽逃妻二 虽说这皇城漂亮女子多,但阿善和司云芳穿着不凡,再加上容貌与气质皆为上上等,走在大街上自然引人注目。 当司云芳抱着一纸袋吃食陪着阿善往百年络绎书斋去时,手中的纸袋底部撕落,很多小糕点都顺着露口掉了出来。 “啊我的衣服!”带油的糕点掉到司云芳的衣服上,她停下脚步连忙去擦,阿善见越来越多的糕点顺着露口往外掉,就匆忙去帮她堵坏掉的地方。 “你先把袋子给我。”这时两人都站在了百年络绎书斋的大门口,阿善把司云芳手中的纸袋接过,正想抱着它去店中要张干净的纸,迎面从店内走出几名流里流气的青年男人,中间那个刚好和阿善撞到了一起。 “哎呦喂,谁这么不长眼啊!” 阿善没想到店内会出来人,她手中抱着坏了的纸袋走的的确是有些急了,刚刚那一撞直接把她手中的纸袋撞翻,糕点纷纷滚落时阿善没来得及去管,赶紧抱歉;“对不起,是我不小心。” “不小心就完了?”被撞的青年又胖又高,长相及凶。 他得理不饶人想要讹人,仗着自己这边人多将阿善和司云芳团团围住,指着自己那本就不干净的衣服发难:“你瞧你把这衣服弄的,你怎么赔?” 阿善闻言去看,抬起脸时刚好让几人看清她的面容。本来将全部目光锁定在司云芳身上的高胖男人直勾勾的盯上了阿善,阿善看了一眼他衣服上黑乎乎的地方,“我刚才的纸袋好像并没有蹭到公子身上吧?” “少啰嗦,老子说蹭上了就是蹭上了!” 司云芳从被人围住后就站到了阿善身旁,她常年混在街外自然什么世面都见过,有功夫在身的她呸了一声,指着那人鼻子骂:“你这是讹人讹到姑奶上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司云芳在皇城的名气不小,但并不代表什么人都认识她。阿善见周围路过的人匆匆看了一眼并未上前帮忙,她拉了拉司云芳的手,“算了,他们人多没必要和他们打。” 本着息事宁人的意思,阿善掏出钱袋想要打发他们,谁知这群人接过钱袋后并不满足,将钱袋塞到怀里后,高胖男人嚷嚷着:“就这么点钱还不够老子洗衣服的呢。” “那你想怎么样?”阿善皱了皱眉,想要快点将他们打发走。 容羡不让她回去的太晚,而且她知道玉清等人正在暗处盯着她,她很怕事情闹大后,她连这书斋的大门都进不去了,回去玉清在将这事报给容羡,她更不好交代。 “你要问我想怎么样嘛”这几人都是当地的地痞恶霸,平时横行霸道寻常百姓都不敢招惹,什么恶事都干过。 他们才从书斋中得来几本秘.戏图,如今看着阿善和司云芳.色.心发起,摸了摸下巴淫.笑着道:“不如姑娘陪我看几本画册子?” “什么画册子?”司云芳没听懂,阿善一时间也没听懂。 高胖男人嘿嘿笑着,从怀中掏出一本黑皮封本忽然打开往阿善面前一展,在几人的哄笑声中,司云芳啊了一声赶紧遮住眼睛,阿善懵了下没动作,听到男人问她:“姑娘,你看这上面的内容好不好看啊?” “要不要同哥哥们试试?” 司云芳大骂:“不要.脸!” 阿善越是不想发生什么,偏偏上天不如她的意就非要发生什么。刚刚男人给她看的,就是一幅男女交.合图,似乎是觉得阿善的反应有趣,那人又翻了一张让阿善看,还不时往阿善的腰.部看去。 “姑娘你这腰挺细呀,你看这个动作啧啧,咱们试试绝对能衬出你这纤纤细腰。” “还有这个。”男人又是一翻,“这个动作那才叫一个爽啊,这个也不错,你要是喜欢啊,哥哥们可以陪你将画本上的内容都试一遍。” “对啊对啊,哥哥们都可以陪你试哈哈哈哈哈。” 这群人是越说越过分,高胖男人说着说着还要上手去摸阿善的脸。阿善后退时,司云芳忍无可忍一把拍开男人的手,“滚。” “这位姑娘还挺泼辣,我喜欢。”几个男人完全没把阿善和司云芳放在眼里,调.笑着都要上手去抓。 他们这边的哄笑声很大,很多路人看到想管又不敢管,隐在暗处的玉清等人见状正要出手,一辆马车悠悠朝着这个方向而来,伴随着车檐琉璃珠碰撞的声音,坐在马车外面的修白皱了皱眉道:“爷,世子妃好像在前面。” 容羡坐着未动,随着马车的靠近他听到外面传来的污秽调笑,透过纱层窗帘往外看时,他看到阿善和司云芳被围在几名男人中,其中一人抬着手要去勾阿善的下巴,被她侧身险险避开 “躲什么呢,走啊跟着哥哥们去玩,哥哥保证让你们快乐。” 司云芳拉着阿善躲闪时撸了撸袖子,她抓住一人的手臂正要把人摔到地上,不远处风声渐近白影袭来,不等她看清,她抓在手中的手臂一松,男人哀嚎着后退,一条胳膊已经没有了。 “啊”这一声尖叫是司云芳发出来的。 她平日里虽然打过不少架,但从没有伤过人性命。如今她看着抓在自己手中的残臂,吓得尖叫着丢在地上,愤怒看向罪魁祸首。 “修白!” 白衣少年剑上染血轻飘飘落地,他扫了司云芳一眼,将剑一横挡在阿善身后,冷冷看着围在他们身边的人,“你们是想怎么死?” “兄弟们给我上!”断臂的男人被气红了眼,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是招惹了谁,愤怒的一拥而上,结果都被修白几招制服。 躲在暗处的暗卫们见自家主子来了,其中一人问玉清:“咱们是不是也要出去?” 玉清站在暗处未动,远远看了眼被修白护在身后的阿善,他低声道:“你们过去帮忙吧。”他并不适合出现在阿善身边。 “” 这件事要是没被容羡看见也就算了,一旦让他看到,这群人毫无活着的可能。 奢华的马车停在道路中央,马车下一群人伤的伤残的残,统统都在跪地求饶。容羡从头到尾未下马车,刚刚这群人对阿善的调笑全部落入他的耳中,他坐在车内懒散询问:“刚才听得也不是太清楚,你们说要如何对她?” “不敢了不敢了,大人饶命!” 容羡似是听不到外面的求饶,他往车壁上一靠,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道:“我怎么听着,有人夸我家小世子妃肤白貌美纤纤细腰呢。” 世子妃三个字一出,更是惊得这群人拼命磕头。见车内的人似是要找他们算账,这群人开始左右指控,“是他是他,大人饶命,这些话是张麻子一人说的,和小的无关呐!” 被指控的那人反咬一口:“刚刚明明是你抓的人,你还摸到人家脸了呢。” “那你还给她看秘.戏图呢,还说要把人抓回去一页页的试姿势,要不是因为你我们哪能惹上这么的大的祸事。” “对对对!是他都是他!” 这群人你一嘴我一嘴,几乎将刚刚容羡没听到的话全都说了出来,车内容羡的表情一点点淡了,“修白。” 他不含情绪的开口:“挖了他们的眼珠子,再砍了他们的双手。” “且慢” 修白正要照做,书斋内缓慢走出一名华服女子,她被人搀扶着柔声开口:“世子爷这罚怕不是重了些。” 所有人都闻声回头,就连阿善也朝着发声人看去。司云芳就说是什么人敢这样同容羡说话,这人就是侯府大小姐阿善的姐姐,如今的二皇子妃顾惜双。 顾惜双自嫁给二皇子后,二皇子对她极好。今日她本是出来逛逛,没想到会遇到阿善和司云芳,刚刚她乐的清闲躲在书斋内看戏,要不是因为容羡的忽然出现,她恐怕都要偷偷出手帮助这群恶霸了。 “世子爷。”顾惜双想着自己如今是二皇子妃了,容羡怎样都会给她一分薄面,所以她柔声开口:“阿善是我的妹妹,我虽然也气这群人的所作所为,但他们毕竟是活生生的生命” “爷什么时候说要他们性命了?”修白毫不客气的打断顾惜双的话。 自青山寺之后,修白就极为厌恶这顾惜双,有了她做对比,他觉得他家主子娶回王府的顾善善好太多了。 顾惜双没想到修白会打断她的话,跟在顾惜双身旁的婢女见状赶紧指责:“放肆,我家皇妃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绿棠,不得无礼!”顾惜双等绿棠说完才出声制止。 她将目光重新落在容羡的马车上,声音比刚才放得更温柔:“世子爷,还请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这群人吧,他们只是缺少管教,罚一顿打就是了,没必要伤他们性命。” 说着她很聪明的将话题转到阿善身上,“善善说是不是?” 如果阿善说是,那么容羡放过这群人就等于卖给顾惜双一个面子,如果阿善说不是,那么阿善就要落上个恶毒名声。 眼看着路人都纷纷停下脚步往这处看,司云芳拉了拉阿善的手不知该怎么办。阿善思考了下,正要将这个问题再抛还给顾惜双,马车内的男人像是失了耐心,凉着声音横入她们其中。 “二皇子妃在我这有什么面子可看?”别说顾惜双如今只是个二皇子妃,就算是二皇子亲到这里,容羡想做的事他也拦不住。 “如此多话,再把他们的舌头拔了吧。”容羡这话说的意有所指,当即就让顾惜双变了脸色。 挖.眼拔舌再断手,恐怕做完这些,这群人也活不了了。 “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司云芳虽然也讨厌这群人,但还没想让他们死的地步。 阿善也这么觉得,只不过如今顾惜双把她的话头堵死了,她再求情就显得刻意。 目光不经意落在修白砍下的断.肢上,阿善抿了抿唇抓紧衣服,她对于这种场面仍旧不适。容羡隔着一层布看清了阿善的表情,于是他再次开口:“拉到暗处处理。” “是!”暗卫们领命拉着这群还在求饶的人离开,他们刚好从阿善的面前经过,有几人满眼绝望额头都磕的流了血。 阿善忍不了,她提着裙子几步上了马车了,掀开马车车帘对车内的男人小声道:“放了他们吧。” “你说什么?”容羡掀了掀眼皮,微眯着眸子看她,“你是在替他们求情?” 阿善虽然在这书中的世界生活了这么多年,但她至今都习惯不了这里对人命的轻视。实在不想再看着有人为了她送命,阿善垂下脑袋无力解释:“我觉得他们罪不至死,何况他们对我也没有如何,打一顿放了就是了。” “你倒是仁慈。”容羡似嘲非夸,他可没她这么好心。 阿善知道容羡不会轻易松口,但她并不死心,想到这男人曾经对她理都不理,她有些好奇道:“你以前不是从不管我的嘛,我被人欺负了你都装看不见,为什么现在又管起来了?” 容羡刚想说他什么时候在她被欺负的时候装看不见,阿善就坐到了他的身边,晶亮的眼睛认真看着他。 “容羡,你不会真的喜欢上.我了吧?” 容羡一怔,下意识否定,“并未。” “既然你没喜欢我那你对我这么上心做什么?”阿善抓住他的话尾,“反正你也不在乎我,那就放了他们吧。” 容羡并不觉得自己不在乎阿善,相反的他刚刚看到那人想要触碰阿善,他心中的杀意止都止不住。重新回味了下自己的心思,容羡不知道自己对阿善的感情中到底有多少独情蛊的作用,但他如实回道:“那就是喜欢。” 他不再厌恶阿善的触碰,开始纵容她的小脾气尽可能不想伤害她,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喜欢,那么容羡承认他就是喜欢阿善。 阿善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从容羡口中听到喜欢二字,她有些懵了,良久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既、既然你喜欢我,那更要放了他们了。” 容羡不懂,“为何?” “因为喜欢一个人就要尊重她的意见,专横霸道不是喜欢而是占有欲,如果你真的喜欢我,那就放了他们吧。” “若我不放呢?” 阿善眼看着那群人被暗卫越拖越远,“如果你不放,我就会因为愧疚伤心而难以安眠,接着睡着时会被噩梦惊醒,然后整日整日的休息不好。而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大概会后悔心疼。” “所以你觉得你会后悔心疼吗?” 容羡还从不知道心疼旁人是个什么感受,但他估计也感受不到了,“明日我就要离开。” 所以阿善伤不伤心失不失眠他并不会看到,看不到,也自然不会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心疼。 不过算了。 容羡终究是松了口,他忽然想起阿善逃跑后,南宫复帮他包扎掌心的伤口时,曾问过他当时是什么感觉。 容羡那时眼睁睁看着阿善逃走,他掌心的疼痛牵扯到心中无法言语的痛意,那种感觉他从未体会过,于是南宫复就笑着说道:“人的感情极为复杂多变,若你只拥有单调的几种,就不能称之为真正的活过。” 南宫复的意思是想让容羡多拥有些其他感情,这些日子里他在阿善身上的确是感受到不少,他还并没有腻味。 “还,就打一顿放了。” 容羡抓住阿善的手腕,让人坐到了自己的身旁。 本来他在松口后还有些不高兴的,然而在看到阿善的笑容后,又觉得放过他们也没什么不好,不过就是几个流.氓罢了,用他们的性命换阿善的一个笑容,还算值得。 “” 顾惜双是眼睁睁看着容羡的马车从她面前经过的,马车内的对话她听不清楚,但只要想到顾善善竟然和容羡同坐在一辆马车中,她心中就嫉妒难忍,就心疼的厉害。 司云芳也准备回去了,临走时她阴阳怪气对顾惜双道:“您还真是位好姐姐呢,我们被那群人调.戏时不见你出面,那南安王世子来了你倒是知道出头当好人了。” “怎么?你也喜欢南安王世子?” 当初关于阿善的各种流言污语,司云芳查了许久才查到这位柔柔弱弱的大美人身上。她不知道顾惜双到底是不是奔着容羡出来的,只能拿话试探的刺激她:“你喜欢他又能怎样,人家看不上你娶得是你妹妹。” “你也是个奇人,看着锅里的不吃,偏偏就巴上了自己妹妹碗里的人。也幸好人家容羡对顾善善专情宠爱,不然还真要被你折腾死了。” “专情宠爱?”在司云芳离开后,顾惜双阴着脸将这四个字缓慢重复出来。 她冷笑着道:“就顾善善也配得到容羡的专情和宠爱?” 明明最先遇到容羡的人是她,若不是阿善的忽然出现,现在嫁给他的人就是她顾惜双! “偷偷跟过去,看看那群人到底有没有被暗卫处理。”顾惜双刚才隐约有听到马车内的对话,大概是阿善也对着容羡求情了。 她倒要看看那容羡不给她面子,会不会给顾善善面子! 容羡明日一早就会离开,回到王府后,他又去了后山一趟。 阿善没能去了百年络绎书斋,找不到柳三娘,她此时又不能完全信任司云芳,所以想要趁着容羡离开的时候逃出这里,就必须谨慎更谨慎,这次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刚才容羡在马车上说出来的喜欢二字真是吓到了阿善,仔细回想起近些日子容羡对她的态度,阿善匆匆找出叶迦神物记去了自己的药庐,想要更全面了解下独情蛊的作用。 当初子佛也并没有对她细说,她虽然知道叶迦族相爱的人都用独情蛊表心意,但他也没说独情蛊入体后会不会影响人的感情。 一阵风吹来时,其中夹杂着一股异香。阿善听到很多东西坠地的声音,抬头就看到树上掉落了几名暗卫,她吓了一跳,刚要出去查看,后面忽然出现一双手将她抱住了。 “终于抓到你了。”轻轻柔柔的嗓音极为熟悉,子佛宽大的白袍中发丝倾垂,有几缕落到了阿善的肩膀上。 阿善一看到这发色马上就知道是谁来了,她扭头看向靠在她背上的男人,似是不确定般:“子佛?”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但这并不让阿善觉得惊喜,“你怎么会突然出现,这里可是南安王府。” “南安王府又怎样?” 子佛抬手将阿善披在脖颈后面的头发撩开,在看到她皮肤上的剑伤已经消失后,他将下巴抵在了她的肩膀上,“我是来找你的。” “你找我做什么?”阿善有些紧张,很怕他是要将她带走。 子佛的目光落在阿善桌前的叶迦神物记上,覆手轻点了几下,他把阿善困在木桌与她之间,低笑着道:“你逃下山时倒是拿了不少好东西,既然叶迦神物记在你这儿,那我的玲珑双神佩呢?” “玲珑双神佩?”阿善不由重复出声,很快想起子佛在佛岐山上常常挂在手中玩的红玉。 “你要吗?我去给你找找。”阿善逃出来时太匆忙,除了自己想要的几件东西,其余的东西都是她随手抓入包袱中的。 阿善放入包袱中的那些,大多都是子佛平时送她玩乐的,她拿出来时也没想到之后还会遇到他,当初在锦州城为了养活容羡,她也当掉了不少小物件。 “那个包袱还在清波园。”阿善只能回清波园帮子佛拿包袱,子佛闻言把她放开,懒散斜靠在桌边看着她,“你不会去找容羡来抓我吧?” 阿善摇了摇头,“只要你不是抓我回佛岐山,我就不会伤害你。” 子佛眼眸微扬,眉心间那一抹红痕衬的他眉眼妖异过分的漂亮,他散漫笑了笑,把玩着自己的头发道:“那就去拿吧,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也幸好容羡去了后山,这样阿善回寝房拿包袱时也轻松不少。她拿到包袱后,匆匆往药庐的方向跑,本想到早点把东西给了子佛早点让他离开,没想到才跑出来就和容羡撞上了。 “你抱着包袱这是要去哪儿?”容羡身边跟着两个陌生中年男人,看样子应该是朝廷官员。 他才将阿善扶稳,阿善就往后退了退,小声回他:“没事的,我就是去药庐。” “拿着包袱去药庐?”容羡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儿,他眯了眯眸紧盯着阿善。 “我就是研究一些药嘛,你快去忙吧不用管我。” 阿善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点背,生怕在容羡面前暴.露太多,她抱紧包袱绕开他匆匆跑了。 容羡站在原地扭头看着阿善跑远,心中怪异感加重,他思索了下招手唤来修白:“替我招待好两位大人,我马上回来。” 第93章 强挽逃妻三 阿善重回药庐的时候,子佛正在看她放在桌子上的叶迦神物记。 长长的白色袍子坠地,没有了斗篷帽子的遮挡,他整张脸都沐浴在阳光下。阿善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将房门关好后走到了他的身边。 “你要找的东西是不是它?”也幸好阿善只卖的子佛平时送她的小物件,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她都没敢当。 打开包袱在里面翻找了一番,阿善从里面拿出串挂着红玉的手珠递给子佛看。 “是它。”子佛将那串珠子接过,随手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叶迦神物记我也要带走。” 阿善啊了一声,虽然有些舍不得这本书,但这毕竟不是她的东西,如果子佛想带走,她自然也不会挽留。 正犹豫着要不要问问子佛有关独情蛊的事情,子佛就将那本叶迦神物记阖上,似无意般询问:“怎么忽然又研究起独情蛊了?” 刚刚子佛来的时候,阿善正在翻看叶迦神物记上与独情蛊有关的记载,既然子佛都主动提起了,阿善也就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服下独情蛊后,阴阳蛊会不会影响宿主的感情?” “你说什么?”子佛把玩着自己手腕上的玲珑双神佩,应该是没听懂阿善的表述意思。 阿善只能再次解释:“我的意思是问,当一个冷心冷情原本不喜欢我的人服下独情蛊后,会不会受阴阳反蛊的影响,忽然就喜欢上我了?” 子佛手上的动作一停,他黝黑的眸落在阿善的面容上,神情不明的问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阿善不太敢和子佛说自己给容羡服用了独情蛊的事情,她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解释,子佛却忽然问她:“你把我给你的独情蛊用了?” “我”阿善有些接不上话,但紧张的小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子佛狭长的眸子轻垂,将手臂搭在了身后的木桌上,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兀低低发笑,长睫掩盖住眸色看不清神情,他喃道:“我就说那容羡为什么会娶你,原来是你给他服用了独情蛊。” “阴蛊还是阳蛊?”若是阳蛊的话,恐怕阿善如今早就死在容羡手上了。 缓慢动了动右手,子佛看似极为平静,然而双睫颤的越来越厉害。阿善已经看出了子佛的不对劲儿,但她还是如实回答了子佛的问题。 她说:“是阴蛊,我给容羡服用的阴蛊。” “所以说,你服用的是阳蛊?”子佛抬了头,妖异的眸中阴影乍现,整张脸要比以往还要艳丽。 阿善迟疑点了点头,她小心翼翼询问:“我把阴阳蛊反过来用,会有什么问题吗?” “主要是当时的情形太紧张了,他要杀我,我没有办法的,就只能用” 阿善的话还没说完,子佛就看着她沉笑出声,他笑得很厉害,低低的笑声回荡在整个药庐中,他站直身体笑着摇了摇头,嗓音因笑意变得有些沙哑,“你是阳蛊。” 一字一顿将这四个字又念了一遍,子佛笑够了朝着阿善靠近了一步。 他脸上笑容彻底消失后,随之露出的就是冷戾杀气。 阿善只看到眼前白影一闪,她整个人就被掐着脖子撞到了墙壁上。子佛一手掐住她的脖子一手去抚她的脸颊,眸中黑冷氤氲,他看着她柔声唤她:“善善。” “这次我是真的留不住你了。” “唔”随着子佛话音落下,他掐住阿善脖子的右手开始收力。 根本就没有缓冲的时间,阿善只觉得体内氧气迅速截住。她喘不上气的同时整个身体也在腾空,阿善不由用双手抓住子佛掐着她的手臂,她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子佛要杀她? 阿善眼睛睁的大大的,呼吸困难之时她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的她只能一眨不眨的盯着子佛看。子佛眸中的温情不再,他看着阿善的神情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哪怕阿善眼眶中的泪滴落到他的手背上,都没有让他松懈力道。 砰 阿善眼前一黑,就在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在子佛手中的时候,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撞开。 阿善被丢到地上的时候看到容羡踢门闯了进来,与此同时子佛身上的白色斗篷扬起,只是瞬间他就用蓬帽遮住了半张面容。 “保护世子爷世子妃!” 容羡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跟了玉清等数十名暗卫。刚才他走到半路就察觉到药庐周围的不对劲儿,与此同时心脏被人勒紧的感觉令他得知到阿善的危险,见她此刻倒在地上,他几步走到了她的身边。 “抓住他!”扶起阿善的时候,容羡看到了她脖子上出现的深红指痕。 子佛并没有和他们纠缠的打算,见大门被人围住就从大敞的窗中跳出。在所有人往外追的时候,他还回头往药庐内看了一眼,阿善吃力睁开眼睛,刚好与他的目光对上。 风中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寒光逼近时阿善闭上了眼睛。 噗嗤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喷洒到阿善的脸上,再次睁开眼睛时,子佛的身影已经消失。容羡白色的袖袍上开出一朵朵血花,很多血液顺着他握着匕首的指缝流出,滴落到阿善的胸口。 就在刚刚,若不是容羡反应够快抓住了它,那把破空而来的匕首就狠狠的刺穿阿善的心脏。哪怕是容羡此时抓住了那把匕首,匕首的尖端仍旧是贴在了阿善的衣服上。 只是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阿善保住的却是一条命。 “差点就害你咳咳,陪我一起死了。”阿善被掐的喉咙发痛,断断续续出声时她笑着把脸抵在了容羡的怀中。 笑着笑着,她眼眶中的泪聚集的越来越多,最后低声抽噎浑身发抖。 容羡五指皆被匕首割伤,他像是感受不到痛般将阿善从地上抱了起来,他本来是极为愤怒的,但此刻受独情蛊的影响,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若不是他赶来的及时,阿善的脖子在被子佛掐断的同时,容羡也会因心裂而亡,这就是独情蛊的威力。 “” 容羡把阿善抱回寝房后,她昏睡了两个时辰才再次清醒。 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容羡站在院外低声和玉清交代着王府的事情,妙灵端着煎好的药送进寝房,她本来是想一勺勺喂阿善喝的,阿善却摇了摇头,咕咚两口闷下了肚。 睡醒一觉后,阿善仍旧觉得自己脖子疼的厉害,原本深红的指痕如今已经变得青紫,它们布在阿善白皙的脖颈间极为明显,可见当时下手者有多么狠辣。 容羡进来的时候,阿善正坐在镜子前扒看自己的脖子,她将头发撩到了一旁,一身软软的白色衣衫宽松柔软,衬的她比以前还要柔弱纤细。 “还疼吗?”走至阿善身后,容羡抬手想要碰碰她脖子上的指痕。 才把手指落下,阿善就闷哼一声喊了声疼。可能是喉咙受了伤,她的声音不如以往软绵好听,容羡抿了抿唇拿起桌上的小瓶子,将里面的液体倒出抹在指腹上,帮她轻柔按压脖子。 “那个人是子佛?”既然阿善如今醒了,那么有些话总是要问清楚。 阿善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时低了低头,她手指收拢轻轻嗯了一声,睫毛垂着面容苍白,如同无家可归的猫。 容羡的指腹沿着她脖子上的指痕一点点涂抹着药膏,他声音淡淡的,“不是说他在山上养了你十年么,为什么忽然要杀你?” “我、我不知道。”阿善声音发哑,因为紧张薄唇发干失去光泽,握的过于紧的拳头有些发抖。 她怎么敢承认呢?要是让容羡知道她把他中独情蛊的事情告诉了子佛,她一定会被关进暗阁,绝无再出来的可能。 可能是阿善表现的太过紧张害怕,容羡也并不觉得她敢把独情蛊的事情告诉子佛,所以他看了她片刻后没有再追问,而是低声嘱咐她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尽量不要出去。” 子佛白日里想要杀她的欲.望有多强烈所有人都看的清楚,他一击不中在逃跑时还不忘再给阿善补一刀,如今阿善没死,他一定还会再次出手。 先不管这子佛究竟是为什么要杀她,容羡如今要做的就是在他离开后,找人保护好阿善的安全。原本这次他是要带修白修墨一起去南方的,如今看这情形,他只能把修白留下,让玉清随着他离开。 “早些休息吧。”容羡将药膏涂抹完后,见阿善像是被吓傻般坐在镜子前不动,就将人抱回了榻上。 可能是今日阿善受危险时阴蛊发作的太狠,明明今日没有阴雨,他从回来后头就隐隐疼着极为不舒服。让阿善躺在自己的臂弯中,容羡抱着她没一会儿就缓解了头疾。 意识逐渐陷入睡眠,容羡闻着阿善身上浅淡的香气,忽然就生出一丝丝不舍。若他离开后,哪怕他的头再疼也不能抱到她了 当耳边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后,阿善躺在容羡的怀中还没有睡着。 她僵直着身体一动不敢动,目光落在容羡被匕首割伤的五指上,此时那上面已经包缠好了纱布,仍旧有一抹红色映出。 子佛想杀她是真的下了狠心,哪怕容羡已经帮她抓住了匕首,但那匕首贴在阿善薄薄的衣服上,尖端仍旧是扎到了阿善的心窝,留下一点如针尖大小的伤口。 她想过子佛知道独情蛊的事情可能会生气,但从没想过他会因为这件事要杀她。 十年,阿善在佛岐山上陪了他十年,人生又有多少个十年可以肆意挥霍。 阿善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就算她恨子佛困她在山上十年,也正是因为这十年让她对他有了感情,她同情他也心疼他,同时也将他当成自己的亲人,可也是这个陪了她十年的亲人,在杀她时眼睛都不眨一下。 或许。 阿善在闭上眼睛时眼眶又有些湿润,或许从头到尾都只是她一厢情愿把子佛当成亲人,而在子佛的眼睛,她只是一个想杀就杀想留就留的宠物。 就如同子佛当初将她从林中救出去时,他不是好心,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说话的玩具,而阿善又恰好在那个时候出现了罢了。 大概是阿善白日受到的惊吓太大,所以睡着后她又梦到了子佛杀她的场景。 梦中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唯独那熊熊燃烧的大火刺破梦境,真实的仿佛能焚烧万物。不同于现实中子佛没能杀了她,梦中她浑身鲜血染红了他的右手,被子佛亲手推入了火海中。 冷,很冷很冷。 在浑身被火焰吞噬时,阿善忘不了子佛那冷漠的表情。他眼看着她从高处掉入火海,身形笔直一动不动,甚至就连拿剑的手都不颤一下。 “不,善善” 梦中忽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那声音与梦境中满目的火光冲撞,阿善浑身一哆嗦,吓得直接从梦中醒了过来。 轰隆。 睁开眼睛时,空气中涌动的是潮湿的气流。阿善喘着气耳边是闷雷滚滚,从榻上坐起来她才发现天亮了,外面正下着大雨,而她身边的人已经离开。 “容羡走了?”阿善走到了窗边,推开半扇窗门任由凉风吹入。 妙灵从一旁拿了披衣罩在她的身上,点了点头道:“世子爷半个时辰前刚刚离开。” “姑娘刚才是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 吹进来的凉风很快让阿善变得清醒,她勉强笑了笑道:“没事,只是做了场噩梦。” 无论现实还是梦境,她其实都是在做一场噩梦,不同的是如今她的梦已经醒了,而现实的噩梦还未结束。 缓慢将身上的衣服穿上,阿善轻轻道:“陪我去药庐待一会儿吧。” “” 雷雨天,嘉王府中。 青鹤轻轻敲了敲紧闭的佛堂门,“主子,容羡已经出发去南方了。” 佛堂中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声音,青鹤不由又敲了敲,“爷,咱们还要不要派人去伏击?” 啪啦啪啦 佛堂中依旧没什么回应,但突然传来东西掉落的东西。 “爷!”青鹤一惊,匆匆推门进去时,发现他家主子正安安静静的坐在蒲团上,宽大的刺花华袍随意铺散在地,容迦墨发披垂手中拿着恶鬼面具,周围是跳动散落的小叶紫檀珠。 “爷,您的”这小叶紫檀珠是嘉王的母妃留给他的,平时他拿在手中从不离手,今日怎么会无故断裂? 容迦面上冷冷清清并无什么不对劲儿,他不曾理会周围散落的佛珠,而是缓慢摩擦了下手中的面具,低声问青鹤,“容羡行至何处。” “已经经过青山。” 滴滴哒哒的珠子弹跳声逐渐消失,容迦眨了下眼睛重新将面具戴好,从蒲团上起来,他抚平自己衣服上的褶皱往外走,青鹤赶紧跟了上去,“主子这是要去哪儿?” “湘口镇。”容羡想要早日到达南方水患区,走湘口镇这条路最近最方便。 雨还未停,青鹤撑着伞匆匆追出去时,容迦的声音隔着面具又冷又闷的传出,“这次本王要亲自动手。” 唯有容羡死了,他才能彻底放心。 容羡离开皇城的前两日,阿善基本都待在药庐中。 第三日司云芳再喊她出去逛街时,阿善看了眼窗外坐在树上的修白,将妙灵拉到角落问,“你曾经说过,侯爷把你给了我你就是我的人了,这话还算不算数?” 妙灵茫然点了点头,“侯爷既然把奴婢给了姑娘,奴婢自然就是姑娘的人。” 阿善又问:“你曾经在彩霞口还说过,你不气我逃跑,但气我逃跑时不带着你,如果” 妙灵反应很快,她睁大眼睛看向阿善:“姑娘又想逃跑?” “嘘”阿善赶紧捂住她的嘴巴,生怕她声音太大被别人听了去。 “我可以信你吗?” 阿善没敢放开妙灵的嘴巴,再看到她十分坚定的点了点头后,才又道:“这次我的确还准备走,不得不走必须要走。而且这次我要去一个没人能找到我的地方,不会再回来了,所以,妙灵你愿意跟我走吗?” 妙灵扒拉开阿善的手,眸中惊讶只闪过一瞬,很快点头表忠心:“不管姑娘去哪儿,妙灵都愿意跟着。” “好,那你先跟着我去药庐一趟,一会儿把我交给你的东西偷偷带出去,趁着我绊住司云芳和暗卫的时候,去找一个无人的地方把它们藏起来。” 妙灵点了点头,整理好情绪很快跟着阿善去了药庐。 这两天中,阿善待在药庐中并不是在研究草药,而是在偷偷调配更好用的易容膏。一会儿她让妙灵带出去的就是她新调配好的易容膏,这次的逃跑计划她已经规划的很完整了,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她决定靠自己逃出这里,还要带着妙灵一起走。 在这之后的两天,阿善都会带着妙灵和司云芳出王府游玩,修白虽然也跟着她们,但他主要看着的是阿善,并不会过多关注妙灵。 当一切都准备妥当后,阿善那天主动邀司云芳出来玩。 四人路过一间成衣铺子时,阿善拉了拉司云芳道:“咱们去里面看看吧?” 第94章 强挽逃妻四 阿善拉司云芳进的那家衣铺,就是花灯节她逃跑时躲藏的那一家。 看到这家衣铺,司云芳自然也想起了那件事,她对着阿善眨了眨眼睛,笑眯眯道:“那咱们就进去看看吧。” 因为店铺内都是女客人,修白不方便进去,所以他只能守在门外。妙灵沉默跟着她们二人进去,等到司云芳拿着衣裙去阁房换衣服时,妙灵低声对假装挑选衣裙的阿善道:“姑娘,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阿善未答,她从众多衣裙中挑出两件浅色的衣裙拿给妙灵看,问道:“这两件好看吗?” 妙灵点了点头,“姑娘穿什么都好看。” 因为刚才帮司云芳选衣裙时,阿善故意选了两三套样式复杂难穿的给她,所以司云芳每件衣服都穿的很慢。 等她穿着第一套衣裙出来时,阿善和妙灵也在阁房内换好了衣服,司云芳对一切并不知情,她只是在铜镜面前照了照,揪扯着衣服上的丝带道:“这衣服好像不太适合我。” 当司云芳进阁房脱下第一套衣裙准备试第二套衣裙时,阿善已经帮妙灵贴好了人.皮.面具,今日她让妙灵带出来的就是人.皮.面具,这还是当初柳三娘特意留给她备用的,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抬头我看看。”因为时间紧,所以阿善并不可能在这里用易容膏。 她帮妙灵又细致贴了贴人.皮.面具后,就赶紧掏出小铜镜给自己贴上了。放下头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阿善又拿出自己刚才买的两把小扇子,递给妙灵一把后,她展开扇子挡住半边脸故作扇风,掀开挡帘同妙灵一起出去。 “老板娘,结账。” 阿善选这间店铺作为逃跑地点不是没有原因的,只因这家店铺够大,来来往往的女客人也多。 阿善和妙灵这样突兀改变了容貌不容易引起旁人怀疑,最重要的是,这家店铺的后门直通两条大街,其中一条大街距离这家店铺极近的位置,还开着一家香料馆。 当阿善拿着衣裙走到柜台前时,老板娘欢欢喜喜的跑过来结账,她并未过多的去看阿善的面容,在妙灵拿银票结账的时候,阿善压低扇子开口:“老板娘可否让我们从后门离开?” 阿善说着,妙灵就又掏出一个银锭递到老板娘手中,她按照阿善之前交代给她的话道:“听说隔壁街那家香料馆近来生意红火,我和我家” 妙灵险些就说错了,她咳了一声重新说:“我和我家姐姐也想过去转转。” 从这件店铺的后门出去,的确是能省一大段路程。 “好说好说,两位姑娘这边请。”老板娘堆着笑容把钱收好,唤了个丫头为阿善二人引路。 虽说客人们只能正门出入,但也不是没有为了抄近路从后门离开的,只要有钱一切都好说。 当阿善和妙灵跟着店里的丫头准备从后门出去时,司云芳第三套衣裙也换好出来了,她左看右看都觉得阿善给她挑选的这三套衣裙不适合她,有些不满道:“善善你这都给我选的什么衣服呀,又难穿又不好看,丑死了。” “喂,你换好了没有,你在哪间阁房呢?” 随着司云芳的声音越来越远,阿善和妙灵也成功从这家衣铺中出来。妙灵激动的想要说话,而阿善却扯了扯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 阿善想,既然修白能安心从正门守着,那他自然也会派暗卫在后门留意,所以哪怕出了这后门,阿善仍旧不能放松警惕。她和妙灵装成两个普通出来游玩的姑娘,慢悠悠去了那家香料馆,又在那里进行了第二次换衣换脸。 再次从那家香料馆出来,阿善和妙灵又换了身衣服打扮,成功将那群盯着的暗卫甩开。 当阿善和妙灵去往福来客栈时,成衣铺中修白已经发现了阿善的失踪,在他的追问下,老板娘指出唯一从后门出去的两位穿绿衣的姑娘,暗卫顺着这条线索一路查到那家香料馆,很快又在那里断了线索。 不同于成衣铺从后门出去的目标明显,阿善和妙灵是跟着几位买完香料的女客人一同出去的,走的还是香料馆的大门,而且还特意换下了那两身绿衣,改成了一白一蓝。 “姑娘这件事为何要瞒着云芳小县主,就不怕她会生气吗?”在去福来客栈的路上,妙灵与阿善走在人流中终于放松了许多。 阿善按了按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左右看了看才低声回她:“不管她会不会生气,我这样做都是为了她好。” “为了云芳小县主好?”妙灵不懂。 阿善只能再次解释:“且不说司云芳会不会帮我,就说她一旦真的助我逃跑,你以为容羡回来后会轻饶了她吗?” “她可以装作不知道啊。” “那你觉得装不知道,和真的不知道哪一个更为真实?” “自然是真不知道呀。”妙灵好像明白了,她看着身边这张陌生的脸,有些犹豫道:“姑娘是真的不准备在回皇城了?” 阿善没有犹豫:“不回了。” 她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可走,留下,一旦容羡回来宫变开始,她之后是什么命运还未知。何况子佛如今知道了独情蛊的事情,他想要杀了她一定是因为想要杀容羡,就算是为了容羡,阿善也必须把自己藏得好好的,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那侯爷怎么办呢?”妙灵的声音低下了。 阿善一愣,思绪千转万转最后纠缠的越来越紧,她垂下头回:“我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当初她什么人都想保全,什么人也不想辜负,可到头来她害了别人也让自己过得更惨。兜兜转转,阿善发现其实自己什么也没做成,她说想要当个好人,可她却一直在连累别人。 “走吧,就去福来客栈看一眼,如果三娘不在我们立刻出城。” “” 从邀司云芳出来逛街到她们一行人进入成衣铺换衣,每一步阿善都计算的极为精细,包括她们能给自己留的多少时间出皇城大门。 南安王毕竟不是容羡,他整日待在后山只做幕后操控者,对于阿善他同容羡一开始的态度一样,都是没把她看在眼中。 所以当修白把阿善弄丢的时候,他想要请示南安王的命令并不容易,因为他必须先将这些事告诉能出入后山的暗卫,得到命令后才能进入后山。 阿善去福来客栈也就是去碰碰运气,没想到会真的在那里得到柳三娘的消息。 虽然没见到柳三娘的人,但阿善她们从掌柜的那里得知,昨日柳三娘收到一张字条离开了,比较让阿善她们惊讶的是,掌柜的说那张字条的落款写的就是阿善的名字,今日若不是阿善她们找来,掌柜的还以为柳三娘已经同她汇合。 “那字条上留的是我的名字?”阿善一愣,“可我先前并不知道她在这里,那字条不是我留的。” “不是顾姑娘那会是谁?” 掌柜的也懵了,“柳姑娘在皇城就只认识主子和您呀。” 忽然之间,阿善的心口处变得滚烫刺痛,她双腿一软险些疼晕过去,妙灵慌忙去扶她,“姑娘怎么了?” 就好像是幻觉般,那刺痛只瞬间就消失无踪,阿善连忙挽起袖子看了看自己手腕的三寸处,皮肤上一点小小的红痣变得更加殷红,这红痣与独情蛊的阳蛊相生,虽说阳蛊并不会受到阴蛊的威胁,但它们之间有所感应。 阿善知道,书中的另一剧情在南方已经出现,这时容羡一定是遭遇了嘉王的伏击,危及生命。 “姑娘你说话啊,到底是怎么了?”见阿善看着自己的手腕迟迟不语,妙灵有些慌了,就连掌柜的也准备给她找大夫看看。 阿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对面前二人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刚才只是有些晕。” 如果男主线和剧情一丝不差,那么此刻容羡应该是伤势过重陷入了昏迷,修墨等人正带着他躲避嘉王的追击。阿善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她问掌柜的,“您可还记得那张字条约柳三娘去了何处?” “是那座华府鬼宅,对,就是那里。” 从掌柜那里得来重要信息后,阿善决定带着妙灵去那里看一眼。 如今她们时间还算充足,修白等人久找不到阿善,他已经返回王府请示南安王。而毫不知情的司云芳这会儿也有些慌了,她不知道阿善是逃了还是出了什么事,赶紧回了国公府调了些人手帮着找人。 只是去华府周围找一找。 阿善算着时间,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等到她从华府出来也就刚赶上全城戒严。南安王虽然暗地里比容羡势力大,但明面上他端的却是不理朝政的闲散王爷,不能如容羡那般说封城门就封城门,他还要顾虑皇宫里的那位。 只要她们动作快一些,时间就来得及。 阿善这么想着,就拉着妙灵快些往华府去,她隐隐有些担心柳三娘,心里在乱糟糟的同时,又害怕约柳三娘出去的人是子佛。 偌真的是子佛把柳三娘引到这里,那他很有可能是故意引阿善她们过去,如果是这样的话 “啊” 阿善脚步一停,正准备改变计划先出城门另做打算,走在她身后的妙灵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阿善正要回头,后脑一痛她失去知觉,等到她再次醒来时,人已经换了地方 昏暗空旷的大房间中,角落处坐满了三三两两的姑娘。 阿善醒来时头还有些昏沉,她躺在大房间中的中央,身边是昏迷不醒的妙灵。 “醒醒。”阿善推了推妙灵,妙灵醒来时也是一脸茫然,她有些害怕的看了眼昏暗的房间,抱住阿善的胳膊小声询问:“姑娘咱们这是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阿善才说完这句话,紧闭的房门被人猛力推开,几个魁梧大汉提着灯笼进来,第一眼先看到坐在中央的阿善和妙灵。 “呦,新来的这两位醒了。” 男人拿着灯笼往阿善脸上照了照,他身侧的瘦高男人皱着眉道:“怎么抓回来的不一样?那位不是说消息已经送过去了么。” “我怎么知道,老子从那里等了几个时辰,就只看到这两个娘们要往华府的方向去,除了她们,那地方连只鸟都不过。” “怎么会这样?” 瘦高男人烦躁的挠了挠头发,他往前凑了凑,看着阿善的脸粗声问:“喂,你们二人为什么要往华府的方向走?” 妙灵被吓得不敢说话,阿善看着这两个男人的面容也有些恍惚,握紧了拳头,她定了定心神开口:“我们就只是路过。” “路过?你们两人从鬼宅路过逗老子呢?” 提灯笼的那个男人脸上有道刀疤,他呸了一声,“再不说实话老子宰了你们。” “姑娘”妙灵这会儿要被吓哭了,阿善又怎能不怕,其实她比妙灵还要害怕。 第一次她和司云芳出去时,妙灵并没有跟随,所以妙灵并不认识这两个男人,可阿善却认识。 还真是戏剧性,她前脚才让容羡放了那群调.戏她的恶霸,这群恶霸后脚又误打误撞坏了她的计划,把她抓了回来。 阿善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出他们是在找她,所以这会儿她绝不能承认,就只能装作害怕的样子低声解释:“我们、我们真的只是在那处路过,根本就不知道你说的鬼宅是哪里,我们只是走路走久了转晕了头,正在找回家的路。” “两位大哥放过我们吧,如果你们要是想要钱,我们可以给!” 提灯笼的男人半信半疑,他盯着阿善的脸又仔细看了看,对身边的瘦高男人道:“二哥,这俩人都不是咱们要找的人,莫不是那位没把人从府里引出来?” “那不然你在与那位联系联系。”瘦高男人眉头越皱越紧,正当他也想放弃的时候,余光看到妙灵脸侧的一抹浅白,他叫住准备离开的男人,“老五快回来!” 从老五手中接过灯笼,瘦高男人将目光移到了妙灵身上。 阿善心里一咯噔,她才循着男人的目光看去,就看到瘦高男人把手放在了妙灵的脸上。 “啊姑娘救我!”妙灵被吓傻了,她挣扎扭脸时正顺了男人的心意。 伴随着嘶啦一声,妙月脸上的人.皮.面具被他扯下,瘦高男人看了看手中的皮子面具又看了妙月的脸,冷笑一声,“可以啊,藏得够严实。” 说着他将目光又落到了阿善的脸上,阿善心知自己完了,她扫了眼未关的大门,暗自拿出自己藏在身后的匕首,准备在男人伸手时给他致命一击。 “妙灵快跑!” 阿善没正儿八经学过武功,她只能下足了劲儿去扎男人伸过来的手。索性她每次攻击人时十九都能中,伴随着男人的痛叫,她拽着妙灵想要跑 “姑娘小心!”妙灵慢了阿善一步,她跟在阿善身后时刚好看到刀疤男人举刀,心急下她扑到阿善身上,为她挡了一下。 这时角落中又冲出一人,她抬臂为阿善挡住了另一下攻击,不过在这个过程中她们三人也被冲进来的其余人包围。阿善来不及查看妙灵的伤势就被人一把扯下面具,火辣辣的疼痛中她的真容露出,瘦高男人捂着手臂阴沉看着她:“果然是你!” “老五,咱们可以为大哥和老三报仇了!” 那天在阿善求着容羡松口后,被拉走的那群恶霸被狠狠打了一顿丢在角落,本以为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却没想到很快那群黑衣人再次返回,扬言要挖.眼剁了他们的手。 也幸好他们几人逃得快,但被打的伤势过重的老大和老三却遭了殃,等到手眼皆失,他们返回时二人也已经断了气。 “不可能,他既然说了会放过你们,就不会再动手!”阿善虽然知道容羡性冷心狠,但她也知道他并不是说话不算数的人。 若是容羡真的出尔反尔又命暗卫去杀他们,又怎么可能让他们还有机会逃跑,唯一的可能那就是有人故意陷害容羡,虽是想要陷害容羡,但他们的最终目标明显是阿善。 会是谁这么大费周章的想要陷害她呢? 阿善脑海中很快闪过当时在场的司云芳和顾惜双,她虽然更觉得这事情是顾惜双做的,但也并不能完全信任司云芳。直到她看清刚才从角落冲出来帮她挡住伤害的人,这人是柳三娘。 “去告诉那位,人已经帮他抓到了,别忘了让他把说好的银票送过来。”这些恶霸在面临生死时都可以相互出卖,又怎么会存着什么兄弟情。 搓了搓手,刀疤男人扫了柳三娘一眼,“那位主子果然厉害啊,没想到还真用这娘们把她引出来了。”说着他看了妙灵一眼,嘿嘿一笑,“这还送了一个,咱们这次可赚大发了。” 恶霸,华府,柳三娘,还有那日在百年络绎书斋的人。 当阿善妙灵连带着柳三娘被他们换了间房单独关押时,阿善将司云芳的嫌疑排除,因为她并不知道柳三娘的存在。而唯一知道柳三娘和阿善关系的嫌疑人只有子佛,何况子佛曾经还拿这一招引柳三娘去过华府 阿善心里一沉,闭了闭眼睛呼吸有些困难。 直到此刻,她仍旧不敢相信子佛想要杀她。他杀她一次不成逃跑时还想再补一刀,如今他又第三次出手,用这么麻烦的方式陷害她来抓她,又是想要怎么杀她呢? 很快阿善就知道了,她们三人与其他姑娘分开关押并不只是因为身份特殊,而是因为那群恶霸带她们去的地方不同。 被蒙住眼睛捆住双手换到了另一处环境后,空气中是刺鼻难闻的腥臭。 头顶上方传来隐约的欢呼声,在阿善重新看清周围的情景后,柳三娘把阿善和妙灵挡在身后,询问躺在角落里一位浑身是伤的女子,“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女子白衣染血腰腹上血肉模糊,她脸色惨白已有灰败之相。见又来了三个新人,她眸光嘲弄又怜悯,对着她们冷冰冰吐出几个字;“地下角斗场。” 这里活入死出,人与兽斗,是整个皇城最黑.暗的存在。 阿善手脚变得冰凉,她想,子佛这究竟是有多想杀了她,还是有多恨容羡。 南方小城,暴雨持续不停,水淹没陆地半人高,处处都是毁坏的房屋和难民。 当玉清接到皇城那边传来的加急消息时,阿善已经失踪了四天,同时他家主子也昏迷了四天,直至今日才恢复意识。 “皇城那边发生了何事?”船舱内,容羡面色惨白倚靠在枕背上轻咳,他声音断断续续气息极弱,胸口的致命伤险些让他再也醒不过来,也幸好他当时躲闪及时。 从醒来后,他心绪不乱隐隐就有种不安,虽已经在清晨命令一行人返往皇城,在仍旧是感到不踏实。这会儿玉清捏着张纸条没敢说话,他沉默将字条交给容羡,只是片刻,那张字条就飘落在地上,同时令容羡吐出一口鲜血。 “主子!” “快去叫大夫。” 容羡大幅度的动作令伤口崩裂,在修墨匆匆出去喊大夫时,他捂住伤口,眼睫垂落开始一阵阵的发黑。 在即将陷入昏迷时,容羡抓住玉清的胳膊断断续续说出几个字:“速回皇城。” “” 第95章 强挽逃妻五 阿善她们被送入角斗场的当天晚上,那名浑身是伤的女子就又被人拖了出去。 她们所在的应该是间地下室,头顶上方不时传来震动以及喊叫,差不多两个时辰左右,那女子就又被拖了回来,空气中是越来越浓郁的血腥气,那女子躺回地上,已经没了一条胳膊。 “姑娘”妙灵怕的有些发抖,她坐在角落抱住了阿善的手臂。 在这种阴森森的环境中,最能击溃人的理智,就连一向胆大无畏的柳三娘脸色都白了,阿善刚好与那名女子面对面而坐,她抱膝把自己的衣裙抓的紧紧的,良久才动了动,站起身走到女子身边。 “你还好吗?” 阿善声音有些发涩,她蹲下身体看了看女子残缺的手臂,声音有些颤,“我、我会医术,我可以帮你看看的。” “你身上带了药?”女子失去希望的眼睛一亮,但只是瞬间她就嘲讽笑道:“我来这儿这么久,见惯了为了一口吃食互相残害,倒是许久没见过上赶着来给人家送药的,果然是新来的,不知道这里有多残酷。” “算了。” 女子声音沙哑难听,她总算是正眼瞧了阿善一眼,“那些药你还是留着以后给自己用吧,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早死早解脱。” 不只是女子没接受阿善的好意,就连柳三娘都上前拉了阿善一把,她有些纠结,应该是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才开口:“善善,不要多管闲事了。” 在这种地方,善良的人都活不久,她紧抓住阿善的手告诉她;“如果你还想多活一会儿,就收一收你的善良。” 如今阿善背负的并不只是她自己的命,还有容羡的。想到自己身上还有独情蛊,阿善任由柳三娘把自己拉回去,她将自己缩在角落努力忽视对面的女子,似喃喃道:“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容羡总想把我关起来,还想杀了我了。” 她这样的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保护不了自己还一直在拖累别人,活该被人嫌被人厌。 这地下室不只是只有阿善四人,其余的每间房中都有关着的人,男男女女什么样的人都有,而且这里一天只发一次饭,每人只有一个窝头吃。 阿善她们算是幸运的,和她们关在一起的女子手臂残缺没什么威胁力,而隔壁的几间房中打骂声很大,很多人为了多吃一个窝头,和同房的人大打出手,多的是人的抽泣声和求饶。 “给你。”拿到自己的窝头后,阿善将属于女子的窝头放到了她的脚边。 女子似有些惊讶的看了眼阿善三人,她本以为阿善三人会因抢占她的窝头出手,但她们并没有,其中妙灵甚至还将窝头掰成了两半,她递给阿善一半,“姑娘不够就再吃这一个吧,妙灵不饿。” 这算是老天开眼了,这女子在生命的最后几天又重新看到这个世界光明的一面。当天她再被人拉出去前,她主动对阿善说了话:“你有止痛药吗?” 柳三娘看了阿善一眼想要阻止,但阿善还想拿出了自己的小药瓶,“我有。” “麻烦帮我的伤口上一些药吧,我实在太疼了。” 女子因为疼痛嘴唇惨白,阿善走到她身边掀开她残破的衣服,等到上完药后,女子望着她有些怔怔的,“像你这样的人,能在这里活多久呢?” 阿善看向她的眼睛很清澈,女子很快就扭过头没再看她,再也没说一句话,连句谢谢都没有。 等到重新坐回柳三娘身边,柳三娘叹了口气,“你还给她上药做什么呢,她活不了几天了。” 其实这换做是她她也说不准自己会怎么选择,但她如今这样说是为了阿善好。 阿善握紧自己的小瓶子没有说话,她心里也知道自己为了活命不该再如此,可她如果不这样做会良心难安,阿善的妈妈一直告诉她要做一个善良的人,可是并没告诉她,在保持善良与失去生命之间,她该心向光明还是投入黑暗。 当晚女子又被人拖出去时,她走到阿善面前停了停,用仅剩的手臂摸遍了全身,女子将自己身上所有的匕首防身物都留给了阿善,她离开时只留下一句话:“止疼药的谢礼。” 然后,她直到天亮也没有再回来。 那女子大概是死了,听隔壁几间房的人讨论,那晚登上角斗场的近十人,但最后无一人存活。 阿善听完后默默握紧女子留给她的匕首,相识两天,她甚至连女子的姓名都不知道,但女子却在死前将自己全部的防身物都给了她,只因为阿善帮她止过疼。 阿善失去的只是一些止疼药,而女子却相当于送了一条命给她,这是阿善用自己的善良换来的,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 “” 阿善她们是来到这里的第三天才被人拉上角斗场的,也不知该说那天幸运是不幸运,因为那天登上角斗场的男女近百人,而他们面对的却是一群体型极大的狼。 那天阿善全程都是懵的,妙灵更是被吓得腿软,柳三娘比她们的情况好些,她松开阿善的手掏出怀中的匕首,对她们二人嘱咐道:“一会儿拿好你们的匕首,跟紧我千万不要跑散。” 这边他们一群人堵在进场处吓得尖叫,隔着角斗场的对面,那群狼嚎叫流着口水,而角斗场的上方有人在欢呼尖叫,阿善顺着门的缝隙看到最上方的雅房,门帘半卷有人正看着下方悠闲喝茶。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直到阿善昏昏沉沉的下场,她都没有回过神来。 狼群的嚎叫撕咬宛如一场噩梦,阿善拉着妙灵只顾着跟着柳三娘跑,她们根本就不知道这里的规则是什么,直到下场后才知道,人和兽只能活一方,坐在上方观看的人可以赌兽赢还是人赢,赌的更大的是猜兽赢剩几只,人赢剩几人。 上去近百人,阿善她们下去时就只剩十几人。直到剩下最后一头狼,柳三娘才敢鼓起勇气主动出击,阿善跟在她身后也补了几刀,下场后她满手都是腥臭滚烫的狼血,等到回到地下那间小房子,妙灵直接跪在地上崩溃大哭。 “姑娘,我们还能从这里出去吗?”妙灵要被吓傻了,她抽噎着:“妙灵不想死在这里,不想” 阿善又何尝不想离开这里,这里的一切简直是震碎了她的三观。直到此刻她才明白,那女子初见时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她们,而她临死前留给她防身工具又是多么大的仁慈。 那天晚上她们三人谁都没有睡着觉,阿善手中一直紧握着女子给她的匕首。第四天晚上她们又被人拉了出去,不过这次出去的人是柳三娘和妙灵,规则每天都在改变,这次是每间房中出两人,看守房间的大汉是随便抓了两个出去的。 “让我替她去吧。” 阿善见妙灵吓得腿都软了,她想要代替她出去,本来还在哭的妙灵哭着愣住了,接着她死命摇头把阿善往里推:“姑娘你回去,妙灵不要姑娘代替。” 阿善心中是有愧疚的,她总觉得柳三娘和妙灵被连累到这里皆是因为她,她坚持要代替妙灵她们出去,最终被妙灵狠心推到了地上。 妙灵临走时擦了擦眼泪,对阿善露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姑娘一定要好好活着啊,妙灵不怕自己死,妙灵怕的是姑娘不在了,就只剩下妙灵孤孤单单一个人,哪怕有朝一日能从这里出去,妙灵也无颜去见侯爷了。” 妙灵其实并不知道,在她没说这些话前,阿善对她也是有些怀疑的。 妙月的事情已经让阿善对谁都有了提防心,当日妙灵口中所谓的忠诚并不能让她彻底放心,在与妙灵实行计划的期间,其实阿善已经想好了每一步当妙灵背叛她时,她该怎么保全自己。 等到柳三娘和妙灵二人离开后,阿善颓然缩到了角落。这几天给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当她信任别人时被别人狠狠伤害,可等到她谁也不信谁,又总有人愿意为她挡住危险。 只是,妙月。 忽然间,阿善脑子一炸,因为妙月又想到一个人。她忽然想到当初她能顺利在百年络绎书斋找到柳三娘,就是受到妙月的暗中牵引,而妙月背后的主子是 顾惜双?! 知道华府、柳三娘和阿善关系的不仅仅只有子佛,还有顾惜双。 “对不起,对不起”阿善浑身发冷,她将自己抱紧再也不敢继续想了,只能小声喃喃着:“你们一定要活下去,我也要活下去,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妙灵和柳三娘出去的两个时辰中,阿善感觉比她在佛岐山度过的十余年都久。等到她们二人终于回来时,两人身上都受了伤,阿善哆哆嗦嗦的为她们上着药,口中还一直道歉。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们的。”柳三娘身手好只是被抓上了几道,妙灵腿上却被狠咬了一口,回来后就站不住了。 妙灵能再次回到这里表现的很开心,可她笑着笑着很快就哭了,阿善把她抱入怀中,小丫头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姑娘,我想出去。” “好,我带你出去。”阿善轻轻应着,第五天她主动代替受伤的妙灵和柳三娘去了角斗场。 阿善觉得自己这次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这次入角斗场的只有十人,而她们面对的却是两只凶猛的老虎。 几乎所有人都将银票压在了兽身上,还有人笑着说这次角斗场是在送钱给他们,阿善握紧手中的匕首努力保持冷静,她左右环视着周围,想要记住这里的地形找到逃脱办法。 前两天阿善上场太慌了,她险些忘了自己身上还带着驱赶猛兽的药粉,那些药粉是她在逃下佛岐山时剩下的,虽然所剩不多,但阿善除了这些还有别的药粉,只要她速度够快反应灵敏,毒死两只老虎并没有问题。 当天阿善在角斗场的时候,她并不知道有人正坐在雅房看着她。顾惜双舒了口气拿着圆扇轻轻扇动着,她笑着道:“容辰介绍的地方果然不错,就算是顾善善死在这里,容羡和我爹爹也查不到我头上。” 跟在顾惜双身边的绿棠也在抿嘴笑:“可惜这地下角斗场就要遭殃咯。” “谁说这里会遭殃?” 顾惜双端起盏茶轻抿了一口,“知道这角斗场的幕后主人是谁吗?” “嘉、王。”顾惜双慢悠悠吐出两个字,笑容怎么也抑制不住。 她还没笑够呢,忽然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吵闹,就在她喝茶的功夫,角斗场上只剩下阿善一个活人,其中一只老虎已经死在了人堆中,而另一只老虎站在阿善面前一动不动,伴随着阿善手中的烟雾散去,老虎笔直倒在地上,阿善顺势又补了几刀,直击老虎要害。 “我的天,这怎么可能!!”这一变故引得看场上的人都惊呆了,顾惜双更是惊得打翻了手中的茶盏。 在顾惜双对面的包房中,容辰摇着折扇一眨不眨的看着顾惜双,见她脸上出现震惊神色,他这才往场内扫了一眼,啧了声道:“这顾善善倒有些本事。” 正说着有小厮走到了他的身旁,附耳低声道:“奴才在角斗场的周围看到云芳小县主,她应该是随着殿下跟到这里来的,不过看样子还没发现角斗场的入口。” 容羡皱眉,“那丫头不是和顾善善有仇么,这么费心找她做什么。” “赶紧把她引走,不能让她发现这里。”说着他又往场内看了一眼,沉思道:“告诉管事的,只要皇子妃来这里,就让他派顾善善出场。” “是。” “” 之后的两天中,顾善善每日都会出场。第一日大多数人还是把赌注压在了兽身上,但阿善虽然受了些伤还是赢了,第二日看到她出场压兽的人少了,阿善毫无意外又取得胜利,名声逐渐在这角斗场响亮起来。 只有她在出场,那些人都会把胜率压在她身上。 容羡是在阿善在角斗场的第八天才回到皇城的,那个时候南安王已经将目标锁定在了顾惜双身上,只因修白在府内查出一名顾惜双派来的细作,细作身上藏着着字条,字条上约阿善去华府汇合,落款是柳三娘。 顺着柳三娘和华府这条线查,再加上有人为了寻柳三娘暗中提供线索,南安王府很快找到了与顾惜双有联系的恶霸。 最开始,那些恶霸嘴硬打死也不敢说阿善的下落,直到南安王下令折磨,那些人晕死过去时才说出了阿善的所在地,容羡当时站在阴影中听到那群人的求饶,并没有对他们下杀令。 当容羡派人去地下角斗场的那天,二皇子刚好约嘉王去角斗场看表演,隔着一段距离,他们看到底下的人被猛兽扑咬甩开,阿善好几次差点都被它们扑倒,也幸好是那些药粉帮到了她。 “皇叔你看,底下那女子像不像南安王世子妃。”容辰笑得一脸无辜,他暗自观察着嘉王,只可惜嘉王那张面具为他挡住了所有的神情,让人根本猜不透他的想法。 阿善不再像前两次赢得漂亮,这次她身上负了伤,最可怕的是她别在腰间的小药袋马上就要空了,她可能支撑不到一下场角斗。 再次抬头去寻找可以逃跑的路线时,阿善无意间看到了那张恶鬼面具。男人身形挺拔站在栏杆旁一动不动,他身旁的男人摇着折扇,看到阿善往这边望,马上用折扇遮住了脸。 “完了完了。”容辰摇着头又瞄了嘉王一眼,“咱们可能被她发现了。” 其实被发现了又能怎样呢,阿善总归会死在这个角斗场上。 容辰此次约嘉王出来是有意联手,他知道自己刚娶进门来的皇妃有多痴恋容羡,所以他表面上虽然如了她的意帮她抓住了阿善,实际上是想用此转移她的注意力,借此寻求嘉王帮忙。 他可以为了顾惜双不争帝位,但他必须要杀了容羡。 嗒嗒嗒嗒。 嘉王忽然轻轻拨动了手中的佛珠,在角斗场的管事上来请示他的时候,容迦似乎并无散场的意思,他的目光望向因支撑不住跪在地上的阿善,无波无澜的开口:“封闭出口,让雪狮上场。” 这就是准备继续让阿善角斗的意思了,管事的在听到雪狮二字时愣住了,有些结结巴巴开口:“这、这次让多少人上来?” 雪狮神兽凶猛异常,底下关着的那些估计都不够它拍死,而嘉王顿了一下,只吐出几个字:“不需要加人。” 不需要加人,就只让阿善一个人上场,他是想让阿善死。 “吼”当对面出口处响起彻天吼声时,阿善已经恢复的差不多,正疑惑身后的地下出口为什么还不开。 她听到声音抬了抬头,看到对面兽区出口声音越来越响,在看台区所有人沸腾的时候,一只浑身雪白毛发的狮子上场,它腰腹缠着一圈圈链子,隐约露出一大片羽毛,好似是两只翅膀。 这是 阿善睁大眼睛,往后退时,她听到看台区有人似乎喊了句:“这是不是传说中的雪狮神兽。” 这的确是传说中的雪狮神兽,阿善一看到雪狮被铁链缠绕住的翅膀,很快就想起子佛曾经对她说过,叶迦族有一种神兽,形狮有羽翅,浑身雪白,聪慧灵敏性凶猛,通灵。 阿善记得子佛之前还和她说过,雪狮之所以会被称为神兽,不仅仅是因为它通灵,最重要的是它与寻常兽类不同,几乎拥有人类都想拥有的百毒不侵体质。 雪狮百毒不侵,也就意味阿善药袋中仅剩的那一点点药粉对它不起作用。再加上阿善如今负伤,雪狮又要比普通兽类灵敏速度快,想要从它手下逃生实在太难了。 几乎是在雪狮出场后,整个角斗场就沸腾了。阿善看着雪狮怒吼一声朝着她靠近,她咬了咬唇瓣手指发抖,一点点扔掉了拿在手中的匕首。 阿善还不想死,但她知道自己对上雪狮神兽毫无胜算。既然它通灵,那阿善只能搏一把这雪狮到底有多灵性,在她扔掉匕首往后退的时候,她对雪狮喊道:“我知道你听得懂我说话,我不会伤害你,你也不要伤害我好吗?” 砰 几乎是阿善话音落下,雪狮就冲过来把阿善一爪子拍飞。阿善并不知道这句话雪狮已经听过无数遍了,它正是因为一次次的信任才被人抓到这里来。 就如同掉落的风筝,阿善一下子跌出去好远,她重重撞击在墙上又摔下去,胸口处忽然变得滚烫热。 在距离她不远处的地方,雪狮动了动被锁住的翅膀又是一声怒吼。在它再次向着阿善奔来时,阿善吃力撑起身体躲开,同时她忽然想起自己曾在叶迦神物记中看过一句话:雪狮神兽居于悬崖,喜徘徊在血炼莲四周,护莲周全。 血炼莲,千年血炼莲。 阿善忽然想起来,自己曾服用过子佛用血养出来的千年血炼莲。她的血液不仅能救人,而且味甜带着一种芳香,这些都是因为服用过血炼莲才产生的变化。 “我知道了”阿善喃喃着想要去抓自己扔掉的匕首,她本是想放血放出自己血液中的血炼莲香气,而雪狮却以为她是要伤害它,呲牙变得极为愤怒,在阿善还没抓到匕首的时候就把她拍在了地上。 “噗”不用阿善拿匕首,她就喷出了一大口血。 这次雪狮一爪子拍在了阿善的心口处,那一爪子下来阿善浑身都疼,于此同时就连手腕上的红痣也开始疼痛起来。 即将赶到角斗场的容羡在阿善吐血的那个瞬间险些窒息,他按住心口的位置,知道阿善这是出事了,面色瞬间变得苍白。 “吼”大概是阿善的想法是对的,雪狮在闻到她血液中的花香时,按在她身上的爪子忽然收了力道。 试探着舔了下阿善胳膊上的血液,它发出的吼叫变得温柔了很多,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瞪着阿善,嗜血目光有所改变。 “怎么了,这是发生了什么?” 场上围观的人都在伸长脖子看,顾惜双也起身走到了看台上,她有些激动的问:“死了吗?顾善善死了吗?” 阿善当然还没死,但她被雪狮拍到那两下已经爬不起来,心口连带着手腕上的红痣越加滚烫刺痛,雪狮见状又舔了下她身上血液,舔的刚好是阿善有红痣的手腕。 “我好疼,好疼” 阿善说不出是身上更痛,还是有红痣的位置更疼。在雪狮俯身拿脸蹭她的时候,她颤巍巍抬手,试探碰了碰雪狮的毛发道:“可我不想死,不想。” 阿善不能死,她身上背负的不只是自己的命,还有容羡的。就算是为了容羡,她也不能就这样死去,可她浑身疼的厉害真的有些撑不住了。抽了抽鼻子,她的手落到雪狮被铁链锁住的翅膀上,似乎还有话要说,但张口却又吐了口血。 “吼”雪狮大概是有些无措,它又拱了拱阿善,结果阿善放在它翅膀上的手忽然落下了。 见她一直盯着头顶的天空看,雪狮后退一步重重的侧身往墙上撞,它撞了很多次,次次都撞的锁链哗哗作响。容辰在阁楼上都要看愣了,他问:“雪狮这是在做什么?” 容迦不答,他捏在手中的佛珠微微收紧力道,就在他停止拨动的那一秒,雪狮怒吼一声忽然展翅挣开了身上的锁链,在它叼起阿善的衣服把人甩到身上时,阿善意识已经模糊了。 角斗场内的喧闹一次盖过一次,在雪狮展翅挥动翅膀的时候,角斗场正门冲进一群黑甲精卫。 容羡脸色苍白满是戾气的从两侧黑甲精卫身边走过,他来到这角斗场第一眼并没有看到阿善的身影。挥手正准备唤修白去找人,他忽然看到场中一抹雪白的东西正展翅欲飞。 眯了眯眸,容羡仰头看向已经飞起来的雪狮,在所有人拿着刀剑去追雪狮时,雪狮身上掉落下一人,距离容羡极近的位置,那是阿善。 “世子爷!” 在容羡抬起手臂把人接住的时候,心口的窒息感再次传来,他抱着阿善直接跪到了地上。 “善善” 阿善这个时候已经昏过去了,她浑身都是血,躺在容羡怀中一动不动,似乎就连呼吸都没有了。 容羡眼前一阵阵发着黑,他怀抱着阿善有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闹哄哄的角斗场忽然失去了声音,容羡只能听到自己一下比一下跳动快速的心脏,他看着怀中一动不动的人,再去喊她:“善善,睁开眼睛看我。” 应该是独情蛊发作了,又好像是他重伤的伤口再次裂开。总之容羡浑身都在疼,又好像哪里都不疼,轻的像是飘了起来。在他抬起手小心翼翼去碰阿善的鼻息时,他气血上涌,口中喷出一大口血。 眼前的人影变得模糊,原来躺在他怀中不动的少女忽然出现在眼前。阿善坐在榻边略有些紧张的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她笑得有些羞涩软绵,“你终于醒啦,我还以为我救不回你了。” “对了,我叫阿善,就住在这间小院。既然你没了记忆,不如就先住在这里养伤吧。” 阿善左右翻看着自己弄坏的面具,唇边扬着抹甜甜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刚好我一个人也挺孤独的,有你在也有人陪我说话了。” “不过对不起呀,羡美人。”笑着笑着,阿善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又看向了他,她眼睛很清澈,颤巍巍将小手伸到他面前,“我之前为了帮你包扎伤口,不小心把你的面具弄坏了。” “你不要怪我好不好?我会努力帮你修好的。” “” 容羡看到的,是他从锦州城小院重伤醒来,初次见到阿善的场景。 第96章 强挽逃妻六 阿善做了一个梦,梦中她不停的在奔跑,跑了很久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在追一个人。 前方的路逐渐有了光亮,阿善脚步慢了些,逐渐看清在光亮中站了一个人,她才抬起手臂拉住那人的衣袖,前方的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阿善闭眼的同时,手臂上传来如同被刺穿的疼痛 滴答滴答。 阿善醒过来的时候,屋外还下着小雨,分不清是清晨还是下午,她从榻上坐起来捂住手臂,只感觉三寸处红痣的位置疼的她整条手臂都要烧起来,连带着心口处也火辣辣疼着。 疼的实在是受不了,阿善不由伸手抓了两下手腕的红痣。 她没什么力气,本就是轻轻几抓,没想到那鲜艳的红痣却突然流了血,心脏紧缩的同时阿善眼前一黑,郁积在心口的燥气忽的上涌,她干呕着张口吐了一大口浓稠血液。 “怎么了”就好像呕吐般,阿善趴在榻边一阵阵的往外吐血。 那血液越吐越粘稠,她外吐的同时心脏也会跟着缩一下,看着地上那越积越多的血稠,阿善茫然的抬手去擦了下嘴巴,她喃喃着问自己:“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 手指上染满了自己粘稠的血液,阿善不知是手臂疼还是本身自己在抖,她捂住嘴巴想要抑制住这种呕吐感,结果不仅没有控制,反而吐了自己一手掌的血。 就像是窗外的小雨,那些血液顺着阿善的手指滴滴答答的落到地上。 吱 容羡推门进来前,在走廊上也是吐了一口血。心口一痛,他就知道是阿善这边出事了,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进来会看到这样一幕,满脸苍白的姑娘趴伏在榻头,她脸颊和衣袖上糊满了血,正抖着手用自己满是鲜血的手乱擦。 “快去叫南宫复!”容羡眼眸一缩,赶紧走到了榻边。 伸臂把榻边即将掉落的人捞回,阿善没控制住又呕了一口血,这次她直接吐到了容羡的手背上,粘稠的血液带着她身上的体温,阿善有些茫然看着地上那滩血,声音极弱:“怎么会这样,我这是怎么了?” 容羡没空去擦手背上的血,他捧住阿善的脸颊让她仰了仰头,用袖子去帮她擦脸颊上的血时,她唇瓣一张又是血液吐出,那些血沿着她的嘴角流到下巴上,汇聚在一起又滴滴答答往衣服上落。 “容羡,我、我好怕。”阿善抓住了容羡的手臂,她从没见过自己吐那么多的血。抖着手去抓容羡的衣服时,她眼睛的泪一滴滴落下掉,又弱又茫然的问:“我是不是要死了呀。” 一个人怎么会吐那么多的血呢。 “不会,你不会死。”容羡也不知道阿善这是怎么了,他现在心口也疼的厉害。 向来镇定从容的他,第一次知道手抖是什么感觉。阿善的脸颊越擦血糊的就越多,他帮她擦不干净,最后就把人按在怀中抱着安慰,“我都没有死,你怎么可以死。” “可是我好疼。”阿善哭的有些抽噎,心口的疼痛蔓延到全身,她有红痣的手腕已经疼到麻木,动弹不得了。 容羡一听到她说疼马上松了自己的力道,他不敢大力去抱她,只能轻扶着她问:“哪里疼?” 阿善刚要回答他,张口的同时心脏又是狠狠一缩,她干呕着血吐了容羡一胸.口,大喘着气一边哭一边发抖,这会儿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善善。”容羡感觉到她的身体越来越软,抵在他怀中的小脑袋也正在往下滑落。 他用手臂半圈住她替她擦了擦糊满稠血的脸颊,低眸看着她道:“不要睡,南宫很快就会过来,他是神医一定能把你治好。” “你不会死的。” 阿善头晕脑胀,眼前开始变得模糊,睁的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抱住她的人,她无力眨了下眼睫想要说些什么,但她干呕着到底一句话也没说,在她再次呕血的时候,容羡用手掌捂住她的嘴巴,把脸埋在她的脖间颤声低喃:“不要再吐了。” 已经见惯这种残酷红色的他,第一次觉得这颜色那么刺眼。 “” 南宫复匆匆赶来的时候,阿善已经在容羡怀中晕过去了。 很壮烈的一幕,南宫复随着修白进去时只看到了满地的血,倚在容羡怀中的阿善不仅脸上糊满了血,就连衣服和手上也全是。修白看向同样染了一身血的容羡,他见到他胸口处一大片的红,吓得赶紧走了过去。 “主子,你” “我没事。”容羡似乎才发现他们二人进来,松了松自己有些僵硬的手臂,他哑声让南宫复过来:“她一直在吐血,还喊疼。” 僵着手将阿善放平在榻上,在这个过程中容羡屏着呼吸小心翼翼的,生怕她昏睡中还会吐血。 屋外的天空乌云密布,淅淅沥沥的小雨还伴随着闷雷。在南宫复把脉的时候,容羡就站在榻边看,修白见他脸色苍白衣袖和手掌上都是血,不由开口:“不如爷先去换身衣服,属下去帮爷打盆清水洗洗?” 如果是以前的话,不用修白说,容羡就会去浴房将自己里里外外都清洗一遍,但如今他显然是顾不上这些了。 “也好。” 紧盯着榻上昏睡的人,容羡并没有去换衣服,“去打盆水来吧。” 他不是要清理自己,而是觉得阿善脸颊上的血糊太刺眼,想到这姑娘皮肤娇嫩又敏感,他又喊住走到门边的修白:“要温水。” 修白没有多想,应声离开。 “” 南宫复行医多年,还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病症。 阿善在角斗场待了这么多天,外伤多内伤也重,她的确是险些送了命,但还没到救不回来的地步。按理说,她就算被雪狮大力拍了两掌,心脉俱损也不足以会吐这么多血,而且还是这样浓稠发暗的血液。 “怎么样?”见南宫复把完脉后久久不言,容羡皱了皱眉。 南宫复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轻轻将阿善染血的衣袖上挽,他见阿善手臂三寸处虽然也沾了不少血,但那红痣依然鲜亮。 “如果老夫猜的不错,这应该是独情蛊的反噬。” 容羡轻抬眼眸,总算将目光转到了南宫复身上,“猜?” 一个字冷漠又威压,他要的从来都是绝对的把握,而不是虚无缥缈的猜。 南宫复虽然精通很多,但唯独对这叶迦族缺少了解。他能知道叶迦族的独情蛊已经很是难得,但并不了解这种蛊毒,所以无从下手。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阿善身上的种种反应应该是因她体内的独情蛊。毕竟这蛊一旦入体就会与人的血脉相连,既然蛊与宿主的生命共存,那很有可能就是阿善的重伤也影响了体内的阳蛊,导致阳蛊反噬宿主。 “世子爷身体可有什么不适?”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南宫复想要了解容羡现在的情况。 容羡默了一瞬,“胸口闷疼。” 其实不管内伤还是外伤,容羡伤的都比阿善要严重,阿善被救回来时还有口气在,而容羡几度没了呼吸,好不容易救回来又连日奔波救人,再加上受到体内阴蛊的折磨,他此刻还能站在这里实属不易。 容羡意志强大,他从出生起就身份尊贵,多年来明枪暗箭接过无数,承痛力也比常人要强,能从他口中吐出个疼字,那看来是真的疼。 “是不是她体内的阳蛊影响到了我。”越是盯着榻上昏睡的阿善,容羡心口就疼的越厉害,这种疼不同于他重伤伤口崩裂的疼痛,而是埋在心里麻麻痒痒的疼。 动了动染满阿善血迹的手指,容羡垂了垂眸问:“从前些日子起,我就察觉自己对她的关注多了。她疼的时候我也会跟着疼,她的情绪也会影响到我,就像现在,我看着她躺在榻上很不安,竟有种心慌的感觉,无法定住心神。” 哪怕是面对南安王,容羡也从未说过这种话,说完后连他自己都嘲讽的笑了笑,抬起手臂看了看自己满是鲜血的手,他轻喃:“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也有怕的东西?” “可我怕什么呢?” 容羡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也怕死?”可死亡对他而言并无什么惧怕,明明几日前他眼睁睁看着那把剑刺入他的心口,在疼痛袭来时他也没有这样铺天盖地的慌乱感。 他不怕死,可是当阿善满身是血躺在榻上呼吸微弱时,他又特别的慌。 “你说,那独情蛊是否真的会影响我对感情的判断?” 南宫复有些听傻了,他良久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不确定的问:“大概会吧。” 其实他也不知道,“既然是叫独情蛊,那应该会对人的心神有所影响。何况那阴阳两蛊相生共亡,既然它能牵连起两个陌生人的生死,那大概也会让相互无感情的两人产生感情,从此才会有牵绊。” 此时修白已经把温水打来了,他将巾帕沾湿后又拧干,递到容羡面前想要让他擦手。 容羡的确是擦了,他将自己染血的手指一根根擦拭干净,在修白想要将湿帕接回时却拂开他的手。把湿帕重新浸入水中,容羡在南宫复和修白惊讶的目光中洗干净湿帕,坐到榻旁将湿帕贴在了阿善脸上。 一盆的清水,容羡只是帮阿善擦了个脸就把水染红,直到阿善的小脸重新恢复白净,他才再次开口:“独情蛊解开那日,我是否还会对她有异样感情。” 南宫复看着继续帮阿善擦拭手指的容羡笑了笑,他说的有些模糊;“若是世子对她无意,那独情蛊破解之日一切自然会回到原点。”容羡就还是那个容羡,那个冷漠强大不会被任何感情影响到的南安王世子。 “再去打盆温水来。”见盆中的水已经彻底不能用了,容羡吩咐修白去换水。摸着阿善有些发凉的小手,他用另一只手也捂住,想了想又道:“弄热一些吧。” 南宫复的话他刚才听到清清楚楚,话中的暗示他也不是听不出来。低眸摩擦着掌心中的小手沉思了一会儿,容羡情绪不明问:“她什么时候会醒?” 南宫复收拾好药箱,“老夫现去帮她煎药,等她服下后最迟一天就会醒来。” “去吧。”容羡漫不经心应着。 等到房中只剩他们二人时,容羡将目光全部落在了阿善身上。安静的房间中只余窗外滴答滴答的雨声,在雨声的掩盖下,容羡坐在阿善身旁,几乎都感受不到她的呼吸。 心中烦躁闷痛感不减,容羡被磨得浑身难受。忍不住,他将手撑到阿善颊边,俯身一点点凑近了她。 很是微弱的呼吸,但至少还是温还是有的。在感受到阿善的呼吸后,容羡眉宇间的郁气才稍稍消散,他一眨不眨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睫毛随着阿善的眼睫轻颤,身体越俯越低与阿善的额头相抵。 “善善。”容羡感受着她微弱的呼吸轻轻喊着她,嗓音中是他察觉不到的温柔小心。 他迟迟没有得到阿善的回应,曾经总爱无辜对着他撒娇的姑娘变得又乖又虚弱。并没有等到阿善睁开眼睛,于是容羡随着本心凑近,轻轻啄了下她的唇瓣,做完这一切后,他收拢手臂半抱住了阿善,似乎只有与她这样近距离贴近,他才能抚平心口的闷痛感。 不管他此时的异样是否和独情蛊有关,容羡都决定放纵自己。 第97章 强挽逃妻七 阿善再一次醒来是被疼醒的。 手臂三寸红痣的位置就像插入了一根根细针,阿善明明没有碰到那处,但红痣中就自动流出了血水,顺着她的胳膊蜿蜒而下。 剧痛持续的久了就让阿善的整条胳膊都麻木了,她吃力坐起来时整个人都懵懵的,下意识去擦那些留下来的血水,她用自己的袖子捂住红痣,试图让它减轻一些疼痛。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雨后晴天大亮,明媚的阳光洒入房中驱走了寒气。明明这天气也不算热,但阿善醒后硬是疼出来一身汗,心窝内就像有什么东西被迫分离,她干呕了一声趴伏在榻边,很快又呕出一口血。 “噗”不同于初醒的呕血不止,这次阿善吐出来的血也更浓稠更暗红,其中好似包裹血块一样的东西,也好像还有些黑乎乎的异物,不过不等她细看,她就察觉自己身体好似有了什么变化。 吐完那口血后,阿善感觉心窝的疼痛和郁结像是一下子都化开了,似乎就连手臂上的红痣也不疼了。她缓了一会儿,将按在胳膊上的手移开,轻轻擦干净血迹后,她的手忽然抖了下。 吱 当妙灵端着煎好的药送进来时,她发现本该好好躺在榻上休息的阿善不见了。 “姑娘?!”匆匆往里走了几步,她发现阿善正跪在地上擦拭什么。 听到推门的声音,阿善手上的动作一慌,在听到妙灵的声音后她才微微放松。妙灵放下托盘走到阿善身边,想要把人从地上扶起来,“姑娘怎么跪到地上了,这是在擦什么?” 阿善跪在地上不动,她紧抓着手中的衣服按在那些污血之上,明明没什么力气,她却固执的不肯起身,“我、我把地弄脏了。” “我必须要擦干净”阿善的声音有些发颤,拿在手中擦污血的衣服也是她从未穿过的一件新衣,此时上面污血遍布揉成了一团,还有很多血都糊到了阿善的手指上。 哪怕是虚弱到眼前一阵阵发晕,阿善紧抓着衣服手中的动作也并未停过。她一下下擦的很仔细,妙灵看着一阵阵发酸,她试图将阿善从地上拉起来,“没关系的,姑娘你去榻上休息,妙灵可以帮你擦干净。” “不行。”阿善反应有些激烈。 她执意要自己去擦那些污血,直到把地上所有的痕迹都消除,她才把衣裙干净的一面上翻,挡住那些脏污的地方。 “姑娘还想做什么?”总算是把阿善从地上扶起来了,见她左右张望着似乎寻找什么东西,不由开口问了一句。 阿善将脏衣抱在怀中,沉默了片刻,她才对妙灵道:“刚才你看到的事情不能对任何人讲。” 妙灵虽然不懂,但她还是很听话的点了点头,阿善实在是支撑不住了,她躺靠在床榻上闭了闭眼睛,将紧抱在怀中的衣服交给妙灵道:“把它偷偷带出去丢掉,一定不要被任何人看到。” “好,奴婢知道了。”妙灵应着将一旁的药端了过来,她是想让阿善喝完药再拿着衣服出去,但阿善不同意,一定要让她先把脏衣带出去。 没有办法,妙灵只能拿了其它衣服将脏衣包裹着带了出去,临走时她还不忘嘱咐:“姑娘一定别忘了喝药。” 阿善点了点头,直到门外彻底没了声音才松了口气。 “” 阿善终究是没喝那碗药,她太累了,躺在榻上四肢无力,闭上眼睛很快又睡了过去。还是妙灵回来的及时把药一口口喂给了她,然后她又伺.候着阿善换了身干净的寝衣,细心帮她擦干净手上的血污。 寝衣的袖子有些过长,妙灵怕阿善会觉得不舒服,就想帮她把袖子往上挽一挽,谁知她才刚碰上她,就感觉阿善像是害怕般很快把手抽走。 对上妙灵疑惑的目光,阿善垂了垂眼睫,小声解释:“疼,不要往上挽了。” 想到她们曾在角斗场遭遇的那些事,妙灵眼眶发红,点了点头轻轻将阿善的手腕又放回了锦被中。 阿善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现在又是什么情况,于是妙灵主动讲给她:“世子爷救您出去后,就下令封锁了整个角斗场,不准任何人出去。” “姑娘你绝对想不到,那天在看台上嘉王和二殿下也在场,对了,还有二皇子妃,世子爷封了角斗场后他们就从上面下来了,就是嘉王下令把我们都放了。” “三娘呢?”阿善倚靠在榻边静静听着,小扇子般的眼睫垂落,因伤势脸颊苍白没精神。 妙灵努力想让阿善开心一些:“三娘也出来了,她现在正在福来客栈养伤呢,您都不知道世子爷封锁角斗场后那群人有多害怕,奴婢随着修白出来的时候,好多人都在地上磕头求饶呢。” 妙灵原本还想说,角斗场那群人容羡一个也没放过,她随着出去时还听到了一个冷漠无情的杀字。 那个时候嘉王还未离开,他手捻着佛珠任由那群人求饶,毫无波动的看着自己手下的人被容羡杀光,倒是二皇子容辰有些不自在,他紧抓着顾惜双的手面色有些难看,顾惜双挣了挣想要去追容羡,却被容羡身边的亲卫挡剑拦回。 想了想,妙灵还是对阿善说了些她被抱回府后的事情,诚心夸赞道:“您都昏睡了五六日了,这些日子来世子爷忙完公事就会守在您身边,还亲自照看着你,对您是真的很上心。” “我睡了五六日?”阿善本来还有些困倦,在听着这个天数时忽然又清醒了。 书中容羡第一次从南方回来后,南方没几天就又下起了暴雨,没多久更严重的洪涝消息会传入皇城,这距离他返往南方水患区大概就是十来日时间。 阿善本以为,这段剧情是上天赐给她一个天大的机会,没想到机会没来倒是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不说,险些又没了性命。 动了动自己的手指,阿善突兀笑了下,她的笑容中不掺杂愉悦或是悲伤,甚至是没有任何情绪。妙灵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犹豫再三,她还是开口:“姑娘还想逃吗?” 她是真的不明白阿善既然嫁给了容羡,为什么还总想着离开。 阿善面色苍白虚弱无力,这几天她又消瘦了不少,嘟嘟的脸颊不在平添病弱,她垂着头轻轻道:“不逃了。” 她没本事逃了,也没机会逃了,更畏惧逃跑了。 失去了一直想要实现的事情,阿善整个人空荡起来,变得极为的茫然无措。裹紧薄被将自己的脸埋入膝盖中,她眼睛干涩涩的很难受,被惶恐包裹时,她忍不住抽噎出声,一开始低低弱弱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在这安静的房间很清晰。 容羡一进来就听到阿善的哭声,可怜兮兮的小姑娘把自己包裹成一团,哭的肩膀一缩一缩的并不吵闹,平白让人心疼。 妙灵在一旁都快急死了,突兀看到容羡时她也吓了一跳。拿起空掉的药碗退出去时,她不放心往榻处看了一眼,只看到容羡坐到了阿善的对面,正抿唇看着她。 “哭什么?”不知过了多久,低悦的嗓音打散抽噎声,阿善后颈落下了一只冰凉的手。 阿善哭的昏天暗地头有些发晕,大脑停止了思考,她这个时候没意识到同她说话的人是谁,只是把眼泪往薄被上蹭了蹭,哑着嗓子开口:“我想回家。” “回家?”容羡垂眸将她这两个字重复了遍。 落在她后颈的手轻轻揉了揉,他看着她毛茸茸的脑袋道:“你若想回侯府,等你养好了身子我陪你回去一趟就是了。” 什么侯府,阿善是想回自己真正的家,那个正常和谐的世界。 “我不要在这个破地方待了!”阿善原本还有些底气,但自这次醒来是彻底慌了神,没了一点点安全感。 就像是要把心中的恐惧不安全部发泄出来,阿善将自己缩的更小,嗓子哑的不行还继续喊:“我讨厌这里我要离开这里,我受够了我、我好害怕” 阿善抓紧自己包裹住自己手臂的袖子,断断续续的喃喃:“我不想死。” “谁说要让你死了?”容羡皱了皱眉,总觉得阿善再这样说下去嗓子要坏掉。 见阿善还在闷头哭,容羡又揉了揉她柔软的后颈开口:“抬头。” 阿善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好似没有听到,容羡只能使了些力道把人从薄被中拉出来。 “你” 容羡向来不太喜欢娇滴滴的姑娘,虽说阿善哭起来不吵闹,但他也同样不喜欢她哭。本来是想把人提起来警告几句,但一看到她哭的狼狈不堪眼睛都要肿了,到嘴的话变了味道,容羡帮她擦了擦眼泪,“不准再哭了。” 阿善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他,眨眼的时候又有泪珠滚下,她整张脸就像是被水洗过,就连额角的碎发都湿了。见她抽噎着都要上不来气,容羡不满两人的距离,于是就把人架起抱到了自己腿上。 “我说,不准再哭了。”距离贴近后,容羡搂住阿善的肩膀又帮她擦了擦眼泪。 他动作有些生疏,手指被她的泪水沾湿后,他就用自己的衣袖帮她擦。擦的过程中阿善抽噎着几次气都要顺不下去,容羡看着看着忽然就叹了口气,他把阿善的头按到自己肩膀上,放软声音问:“到底有什么好哭的,委屈成这样。” 阿善身上没什么力气,她就像是被人抽了骨头整个人软趴趴的,哭完后她心中不仅没有缓解反而更加空落,于是她抓住了容羡的衣襟,很小声吐字:“我怕。” “你怕什么?”容羡低眸看向她,帮她理了理额上的湿透的碎发。 阿善差点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在对上容羡那双过于深邃的黑眸时,她肩膀一缩避开了目光,像是才反应过来抱住自己的人是谁。 不能说,她什么都不能说 生怕被容羡看出什么,阿善将手藏在袖子中,脸也埋入了他的项窝中。 她紧绷了太久到现在也没能放松,大哭过后她意识有些迷离,尤其是容羡把手落在她的发上一下下往下顺的时候,阿善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睡去,整个人哪怕被容羡抱住也缩的小小一团,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阿善睡了这么久没有进食,虽然感觉不到饿但必须要吃些东西。 她现在之所以虚弱头晕,也和失血过多有关系,等到妙灵端着热乎乎的膳食进来时,容羡轻拍了下阿善的脸颊把人唤醒,“吃些东西再睡。” 阿善因为头晕觉得容羡说话都有回音,她自己懂医自然知道她这个时候必须要吃饭,抬臂去接碗筷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僵在空中的手触了触碗底忽然又收了回去。 “怎么了?”容羡还抱着阿善,想到自己体凉阿善这个时候应该是受不住,他正想把人放回榻上,就听到怀中人垂着头闷软开口:“我没有力气了。” 她现在使不上力气,虽然端得动碗但会发颤,尤其是当容羡盯着她胳膊看的时候,她更是软的什么都拿不住。 阿善本来是想让妙灵帮她,妙灵挽了挽袖子也准备喂阿善了,结果容羡默了一瞬主动接过了碗,“那我喂你吧。” 容羡这话听着没什么情绪,至少是没有半分喜悦。他说了他不喜欢娇滴滴的姑娘,所以他不太喜欢阿善哭也不喜欢看阿善撒娇,在他忙的时候他更不喜欢阿善缠着他一直说话。 明明阿善身上他不喜欢的点太多了,但相处这么久来他竟然都一一忍下了,尤其是她现在可怜巴巴对他说自己拿不住碗的时候,容羡总感觉她是在对他撒娇想要让他亲自喂,他其实不想这样做,但看着她垂着脑袋无措的样子却还是应了下来。 独情蛊果然把他变得越来越不像他了。 容羡揽着阿善,捏着勺子搅了搅瓷碗中冒着热气的稀粥。大概是想事情有些心不在焉,所以他将盛满稀粥的勺子递到阿善嘴边时,并没有看到妙灵的欲言又止。 阿善整个人懵懵的也没反应过来,她机械的张口将那勺粥吞下,然后因为太烫很快把粥吐了出来,还刚好把粥吐到了容羡的衣袖上。 “烫”阿善本来没什么颜色的唇都被烫红了。 稀粥沿着容羡的衣袖贴在了皮肤上,容羡听着阿善略有些惊慌的解释眸色有些暗,擦干净自己衣服上的粥,他淡淡开口:“我感觉到了。” 阿善吐出来的粥也烫到了他,是真的烫。 但是 容羡再给阿善喂粥时上心了不少,他每喂给阿善一勺粥都会留心她的神情,所以他很快就发现阿善似乎很害怕,尤其是当他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 她似乎是在害怕他? 第98章 强挽逃妻八 阿善是真的在害怕容羡,这种真实的反应隐藏不住,甚至都延续到她的梦中。 在梦中,阿善并不知道自己在做梦,她只知道容羡折断了她的双腿把她锁了起来,暗阁中不分日夜,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血腥气。 “往后你的余生,就在这里度过吧。”高高在上的男人眸中满是冰冷,他蹲下.身时握住了阿善的手,低笑着道:“差点忘了,你这双手也不能留。” “不能让你在这里过得太无趣,给你上些刑怎么样?” “不要”阿善摇着头,害怕的一直发抖。 她已经站不起来了,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却被人狠狠抓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刑.具往她手指上套,然后一点点收紧。 “啊”当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时,阿善挣扎着叫出了声。 她这一声直接把睡梦中的容羡吵醒了,男人睡眼朦胧撑起身体,见床榻的另一侧阿善还在闭着眼睛挥舞双手,拍了拍她的脸颊,“醒醒。” 梦中阿善被人泼了一大盆冷水,她一个激灵睁开眼睛,映入眼中的就是容羡放大的俊容。 “不要再折磨我了,我错了。”阿善还没分清现实,下意识推了把容羡往后缩。 容羡本身就没什么防备,再加上他只用一只手臂支撑住的身体,所以阿善这么一推险些把他推倒。稳住身形,他眯了眯眸看向阿善,嗓音中还含着几分沙哑的睡意:“你倒是说说,我怎么折磨你了?” 阿善才从梦中出来。 动了动手,在发现自己的手指还好好长在手上后,她看向将她罩在角落的男人,慢了半拍回:“没,没有折磨。我认错人了。” “认错人?” 容羡语气中带了分危险,他靠近她问:“你把我错认成了谁?既然你不是梦到我,那你是梦到谁在折磨你。” 阿善是说一句错一句,她现在真的是超级害怕这个男人。如今她才知道有保护符和没保护符之间的差距,揪扯着自己的衣袖,阿善小心翼翼看着他没敢再开口,她知道容羡有多聪明,很怕被他察觉到问题。 “说话。”突兀被吵醒,容羡的耐心并不是很足。 他总觉得阿善自从醒来就变得怪怪的,捏住她的下巴探究的盯着她看时,阿善被他冷冷的低斥吓到了,这次她不敢在不说话,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他道:“真的没什么,我就只是做了个噩梦。” “容羡”经过刚才的梦,阿善不太敢伸手碰他了。 她缩了缩肩膀躲开容羡的碰触,嗓音软绵绵的好似要哭:“咱们睡觉好不好,我很困了。” 容羡真是被她磨得没脾气,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再追问下去阿善真的要哭给他看,明明这小姑娘之前没这么娇气,怎么现在就像是变了个人,又软又没攻击力。 “睡吧。”容羡失了兴致,懒散躺回了榻上。 阿善看到他躺好才慢吞吞跟着躺下,这张榻很大,阿善背对着他努力把自己往墙上贴。只是才闭上眼睛,腰上圈上一只手把她往后扯去,背抵在了一具不算温暖的胸膛,男人凉凉开口:“你缩这么远做什么?” 容羡的手臂搭在她的腰上,掌控欲强的男人在做这个动作时,向来连人家的手都不会放过,容羡环住阿善的腰身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因为他抓的只是阿善的左手,所以阿善只是不适的轻轻一挣,并没什么激烈举动。 这要是以前,阿善是绝对不可能让他抱着睡觉的,但现在她是真没什么底气敢拒绝他,就这样将就了一晚上,第二日她醒来时身侧的人已经离开,阿善松了口气,总算是放松了。 这两日都没有下雨,阿善得知容羡不在府中,就让妙灵在院中给她支了张小桌子,在院中随意的写画。 她让妙灵帮她拿的最多的就是朱砂,期间妙灵还去帮她煎过药,于是安静的院子中就只余阿善一人。 微风吹过时,披着宽大披衣的姑娘身形纤细,她微垂着脑袋在纸上胡乱画着,稍微停顿的时候她用左手碰了碰右手腕,很平常的动作,在做完后却显得有些紧张,还抬头左右看了看。 画些什么好呢? 过了一会儿,阿善平静了紧张的心情。她拿着笔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其实她并没什么画画的兴致,做出这般感兴趣的样子也是有所目的。 “这是画的什么?”思绪漂移的时候,阿善根本就没听到脚步声的靠近。 忽然出现的声音吓得她握笔的手一抖,扭头她看到容羡正望着她。他虽然表现的很平静,但眸色浓郁有些暗沉,看到阿善转头,他轻勾嘴角没什么笑意的问:“你抖什么呢?” 阿善舔了舔唇瓣,她磕磕巴巴回答着他上一个问题:“我在画画向日葵。”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画什么,一片花花绿绿中大片的发黄,容羡贴近她,越过她将手臂撑在桌面上问:“这是向日葵?” “嗯。”阿善没什么底气应了一声。 躺了好些天,阿善今日刚刚沐浴过。她头发还有些潮湿,身上散发着温热还香香的,容羡靠近她后不由把人揽入了怀中,轻嗅了下她脖间的香气,容羡抓住阿善的手腕想要教她画画,阿善的手忽然一软却松了笔。 “不,不画了。”阿善这次不是轻微挣扎,是揪着容羡的手指头把自己的右手扯了出来。 她这一系列动作挣扎排斥的意味明显,回身就看到容羡淡淡看着她。他的手还撑在桌沿,只要他不收手阿善就只能困在他与桌子之间。想了想,阿善主动去抓他的手,她将脑袋抵到他的怀中,有气无力道:“我觉得外面冷,我想回屋了。” 容羡站着未动,面无表情盯着她看时情绪不明。 阿善看了他几眼试探的抱住了他的腰身,她将手落在他的背后使力揪扯着自己的衣袖,嗓音却仍旧软软的,“我累了,想休息。” 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容羡忽然伸臂截住了她的手腕。不知是发现了什么还是怎样,他抓的还刚好是阿善的右手。 大掌将她的手腕牢牢抓出扯到眼前,随着阿善手腕的扬起衣服下落,白嫩嫩的一小片皮肤暴.露。容羡用指腹轻擦了下她的手腕,在看到她手腕上那颗小巧的红痣后,动作轻顿,他直接将阿善打横抱起。 “好,我送你回去休息。”容羡的声音仍旧听不出什么情绪,但至少松开了她的右腕。 阿善将头靠在他肩膀上悄悄吐气,她用手臂圈住他的脖子,赶紧将自己右腕上的袖子拉下,连手指头都包裹起来。 阿善的确是累了,她身子还没彻底恢复,不宜过多走动。在容羡将她抱回榻上后,她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之后的几日她几乎都是在榻上休养睡觉,不过让容羡感到奇怪的是,她每日睡得很多,但仍旧是十分困倦的样子。 又一日回房,大白天的阿善仍在睡觉。 容羡伤势很重,他不仅仅是有内外伤还中了毒,前几日他总会吐血,就是因为余毒未清。今日他喝了药后又吐了一口黑血,再加上阴天小雨,他头疼难忍就先回了房。 “她一直未醒?”容羡揉了揉额角,脱下衣袍搭在屏风上。 妙灵低着头恭敬回:“世子妃刚才醒过一次,不过吃过药后就又睡了。” 那她是睡得够久了。 容羡坐到榻旁,将手覆在了阿善的额头上。本是想试试阿善的体温,但他这动作刚好把阿善惊醒。 初睁开眼睛时,阿善迷茫中还带着抹恐慌,这种神情他近几日见的实在是太多了,容羡把她抱起往榻内移了移,躺在她身侧撑着额头看她。 “你最近是怎么了?”胆子小的像只兔子,软趴趴看着都立不住。 阿善揉了眼睛昏昏沉沉,她在睡着时还不忘把自己的右手藏入袖中,半闭着眼睛低低回:“可能是缺少休息吧。” 独情蛊会吸食人的精气,当它在遇到危险时为了自保,更会拼命吸收自己能得到的一切。前几日的大吐血真的是毁掉了阿善的身体,她最近就算休息的再多仍旧感觉浑身无力,走路就像是踩在棉花中,还时不时会感到头晕。 其实她身体就算是再虚弱,经过这些日的喝药调理,都不至于到日日睡不醒的状态,而她现在之所以每天这么困,其实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醒着能做什么,有些逃避现实的意味在里面。 最重要的是,每日容羡躺在她身边睡觉时,她都会做噩梦。 阿善几乎是整日整日的休息不好,就只能趁着容羡白天不在时补补觉。见他似乎是要午睡,阿善很怕自己再被噩梦缠身,从榻上坐了起来,“我出去走走吧。” 其实阿善还是很困,彻夜的噩梦纠缠已经影响了她的精神,她打了个哈欠还有些迷糊,完全没听到外面的滴答声。 “外面下着雨你想去哪儿走?” 容羡头还疼着,怎么可能会放她离开。捞过阿善抱入自己怀中,容羡将脸埋在她的项窝中,闻着她身上香甜的气息逐渐放缓呼吸:“再陪我睡会儿吧。” 阿善自知自己反抗无力,只是陪他睡了一会儿的结果是,她睡着后被噩梦缠身险些崩溃,这次醒来她连自杀的心都有了。 大喘着气平复不了自己内心的恐惧,阿善摇了摇容羡的肩膀把人晃醒,有一瞬间她想要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和他摊开,然而当容羡睁开眼睛看她的时候,阿善抖着手指又退缩了。 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话,“容羡,你放我走好不好?” 其实她对他已经没有威胁了。 第99章 强挽逃妻九 容羡也不过就睡了半个时辰,阿善惊醒时外面的小雨转大,持续的雨日驱散酷暑,本该热烈的夏日变得极为萧瑟。 容羡被阿善晃醒时,头疾才稍有所缓解。睁开眼睛,他看到阿善碎发湿漉脸色惨白,她眼睛红红的里面布满血丝,发白的唇瓣上齿印明显,正披头散发跪坐在榻上看着他。 “你怎么了?”容羡侧躺着看她,初初醒来他嗓音很是慵懒,半撑住额头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被阿善偏头躲开。 “我受不了了。”阿善嗓音发着颤,梦中她已经被容羡折磨到体无全肤,而现实中容羡虽然没伤害过她,但他偶尔露出的探究时刻拉扯着她的心。 就好像苟且偷生的犯人逃避追捕,他不可能无休止的逃亡下去,明知抓住就是死却又不确定自己何时被抓。 虽然阿善这种形容并不贴切,但她如今就是这种感觉。她承压能力并不好,不会撒谎也不擅长演戏,如今这日日的噩梦足以说明问题,阿善紧抓着自己右腕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她最后只能低声喃着:“我不想留在这里了。” “我想离开。” 容羡已经逐渐清醒了,这会儿他手臂撑起从榻上坐了起来,锦被随着他的动作下滑,容羡抬着眸语气还算柔和,“你想离开。” 他简单的四个字不带情绪,只是陈述了阿善的话,薄唇微弯的时候他笑了一下,紧盯着角落的人问:“你想去哪儿?” 阿善揪扯着自己右手腕上的衣服,她用衣袖将自己的整个右手都罩住,声音越来越小,“去哪里都好,只要你放我走,我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不会缠着你,甚至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眼前。” 容羡默了一瞬,长得好看的男人一般很难给人亲近感,尤其是容羡这种长相过分貌美的。他不说话时漆黑的眼眸喜怒难辨,俊美的面容清清冷冷,半响后,他突兀开口 “独情蛊解了?” 阿善一惊,揪扯着袖子的手指因为力度太大,已经充血发红。 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她总觉得此时容羡冷静的表象下是翻涌的暗戾,似乎她只要点一下头,他就会变成梦中那般冷漠森然的模样,所以阿善使力摇着头,“没、没有。” 她是绝不可能把实话告诉他的。 “是么?”容羡怎么可能会信。 他看着她的眸越来越寒凉,倾身一把抓住阿善藏入袖中的右手,毫不客气的动作导致阿善重力不稳,直接扑到了他的腿上。 拉开阿善的袖子,在看到她右手腕三寸处还好端端有那颗小红痣时,容羡用拇指轻擦了下。阿善随着他的动作抖了抖,容羡瞥了她一眼把人拽入自己怀中,从后面抱住她时还握着她的右手腕不放。 “既然独情蛊没解,你凭什么指望我会放了你?” 容羡的声音自她身后贴着她的耳畔传出,声音低低的意味不明。阿善被他握住的右手腕发软无力,她也不敢挣扎,只能试探着问:“那如果独情蛊解了,你就会放我离开吗?” 容羡将下巴抵在了她的肩膀上,只有这样将她整个人拥住,他才察觉阿善是有多小只。总觉得就她现在的身体状态他稍微用些力就能把她弄伤,他漫不经心回:“你觉得呢?” 其实容羡曾不止一次对她说过了,独情蛊解开之日就是她命绝之时。一开始容羡只是想要杀了她,可后来随着阿善因着护身符的胡作非为,他已经不单单是想杀了她,他是想折磨死她。 阿善不说话了,因为她又陷入那种茫然恐慌的状态。她垂着脑袋时蔫巴巴的没什么精神,一只手还被容羡抓在掌中,如同任人宰割的小白兔,没有一点儿平日的活泼爱动。 容羡有些喜欢她这样乖乖巧巧的样子,但同时他也喜欢阿善笑眼弯弯同他说话耍赖、嘟着嘴巴叨叨不停的模样。 他忽然想,如果阿善此时是笑着窝在他怀中,她一定不满自己的手腕被人抓着,在同他说话时还会不自觉的撒娇,说不定这会儿正在他怀中扑腾着闹,说什么不喜欢他也不准他抱她之类的话。 真是好也不好。 想到这些,容羡撩了撩阿善的头发,用手指将她的一缕碎发缠绕。阿善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容羡低头轻轻亲了下她的脸颊,“怎么不说话了?” 阿善挣了挣被他抓着的右手,“我不想死,就算死我也想轻轻松松的死,我不想死前还被人活生生折磨着。” “到底谁说要让你死?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怎么可能会有危险。” 明明独情蛊还在,容羡不知道阿善究竟在怕什么。想到阿善被他从角斗场救出来时的情形,他似乎找到了答案:“在角斗场吓到了?” 阿善再次沉默,这几日她因为独情蛊的事情慌了神,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种最真实的慌乱有多么致命。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尽管阿善如今压力很大,但她不得不重新审视她与容羡的关系。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她的确还需要顶着心理压力继续演戏,演戏的同时还要进一步拉近自己在容羡心目中的地位。 阿善不求他爱上自己,只求他不要再想着杀她或是折磨死她。 “我记得你走之前答应过我,不会再逃了。” 冷淡的嗓音打断了阿善的思考,阿善才想着怎么和这人搞好关系,容羡就抱着她叹了口气:“还记得我走之前同你说过什么吗?” 阿善一懵,很快回忆起那日容羡对她的警告。他说如果她再逃南安王会亲自敲断她的腿,还会把她关入暗阁中。 “走吧。”见窗外雨已经停了,容羡拿过屏风上的披衣罩住阿善。 阿善没什么重量被他轻松抱起,她茫然询问:“去哪儿?” 开门时吹来一股潮湿的风,容羡给她戴上兜帽把她连头罩住,抱着她往外走的时候,他慢悠悠吐出两个字:“暗、阁。” 他要带她去暗阁。 “” 阿善以为容羡要把她关入暗阁里,所以在去往那一段的路上她拼命挣扎,但抵不过容羡的力气。 只有在她不小心撞到容羡伤口处时,这男人才闷哼一声,冷淡垂眸警告她:“老实点。” 阿善揪扯着他的衣服,煞白的小脸因为挣扎终于有些红润,她带着哭腔开口:“我不要去暗阁,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我以后真的不会逃了,我不要去那种地方,如果你真的要把我关起来,我就” 阿善声音一顿。 容羡已经抱着她走到了暗阁门口,有守在门外的侍卫帮他推开了门,容羡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停在门口低垂着看她:“你就怎样?” 阿善回想着自己曾经说话的口吻,“我就死给你看!” 在容羡让人捉摸不透的目光中,阿善心里紧张的一直在掐手心。她扬了扬头,故作无所谓道:“反正独情蛊还未解,只要你敢做任何伤害我的事,我就要你陪我一起死。” “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也记得你上次把我关到这里时,我” 阿善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容羡就抱着她径直入了暗阁。 “不,容羡,我不要进去!”阿善脸上的平静伪装粉碎,踢蹬着腿想要跑。 她挣扎的声音在空荡的暗阁中很是突出,所以轻松盖住了那些微弱的求饶声。容羡带着她推开一间暗门时,阿善正揪着容羡的衣领想要扯他头发。 “转过头来。”容羡的声音在暗阁中显得有些冰凉。 阿善有些慌,同时她还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犹犹豫豫扭头的时候,她看到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排刑.具架子,贴墙的几个木架上绑了三四个人,他们满身伤口昏迷不醒,随着暗卫的泼水,他们很快醒过来。 “饶命,大人饶命!” 直到他们抬头,阿善才看清被绑着的几人是谁。他们正是被阿善放走又把阿善抓入角斗场里的恶霸,容羡顺了顺她的头发问:“就是他们把你送入角斗场的?” 阿善点了点头,还没搞清楚容羡到底要做什么。 被绑住的那几名恶霸一看到阿善,激动的整个木架都晃动起来,他们嘶吼着求饶像是疯了似的,阿善被容羡放到地上,她不明情况,有些害怕的后退一步,又抵到容羡怀中。 啪啪啪 大概是不满恶霸们的吵闹,暗卫一看到容羡皱眉,马上拿起水里的鞭子抽他们。阿善站的并不远,所以她很清楚看到鞭子上的倒刺,每一下抽回都会带出鲜艳的血水,很快在地上凝出一小滩。 “当初是你让我放了他们的吧。”容羡抵着阿善不允许她再后退。 轻轻笑时他嘲讽意味更重,微俯身凑着阿善耳边道:“你看,就是你的仁慈差点害了你。” 阿善颤了下睫毛看向他,容羡心中一动,不知怎的他又加了句:“还有我。” 若不是那日容羡及时赶到,阿善死在角斗场时,也是他丧命之日,所以他怎能轻易饶了这群人。 其实阿善还挺聪明的,她每次的逃跑计划都能顺利进行,每次也总能避开容羡派出去的追击,只不过她运气不太好,每次逃跑都会出现大大小小的问题,若非如此,容羡此刻估计早就找不到她了。 “其实你也应该谢谢他们,就是因为有他们,你才能被我找到,才能让我稍微平息一些对你的怒火。” 容羡声音轻飘飘的,“所以杀了他们好不好?” “本来我应该敲断你的腿把你锁入这里的,但你看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我还没动手你就要没命了。”容羡看了眼暗卫,暗卫很快拿水又泼醒了人。 “就让他们替你受罚吧。”容羡抓住阿善的手,在察觉她手冷冰冰失了温度后,皱了皱眉。 暗卫的动作很快,他并没有因为阿善在场就停止手中的折磨,偏偏容羡还强迫她看。等到人从暗阁出来的时候,阿善软着腿扶着门框干呕,容羡在她身侧帮她抚了抚背:“你要记得,这群人是替你受的罚。” “再有下次,我就把柳三娘和你的丫鬟关到这里,你应该不想亲眼看着她们死在你面前吧?” 阿善没怎么吃东西,干呕着也呕不出来什么。 “别说了!”她推了他一把,这次是真的害怕了。 “我不会逃了,真的不会逃了。”其实容羡根本就不用搞这一出,因为阿善经过这次已经失了逃跑的勇气。 若是她再逃跑,一旦逃跑途中出了什么危险被容羡发现端倪,那么她的逃跑不是逃命而是在送死,她现在失了所有筹码,所以怎么还敢跑。 “” 阿善从暗阁回去后就睡了,容羡带她去了暗阁后使她的恐惧加重,于是梦中的场景也变得更加残暴血.腥。 为了能睡个好觉,阿善不得已服用了助眠的药,容羡是亲眼看着她服用的,吃过药后她就把自己卷入被窝背对着容羡而睡。其实就算容羡的所作所为依旧变.态,但阿善仍旧不能像以前那般排斥他,反而还要更亲近他,不与他对抗。 阿善睡醒一觉深夜醒来的时候,容羡才刚刚准备入睡。 他才坐到榻上,腰上就环上了一双手,阿善从身后抱住他问:“你还讨厌我碰你吗?” 阿善仔细回想了下,她觉得容羡最近不仅不排斥她的亲近,反而更喜欢亲近她。 容羡看了眼腰上那双白嫩嫩的小手,不答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阿善很怕他会误会什么,于是慌张解释着:“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说如果你现在还讨厌我碰你,那我以后绝对和你保持距离,连你的衣袖都不碰一下。” 在梦中,阿善的手就是因为容羡不喜她触碰,才会对她的手上刑折断。 阿善是想摸清容羡的喜好,末了还低声承诺:“我以后乖乖的,真的不会逃了,所以如果你不讨厌我的话,之后稍微对我好一点点好吗?” 容羡本想说他现在对她好不够好吗,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勾起阿善手指把玩的时候,他问:“怎么突然学乖了?” 他显然还是不信任阿善,不过不信任也好,这样在一定方面阿善还是安全的。因为容羡是背对着她,所以她撒起谎来压力也小了些:“我是想明白了,与其这样逃避还不如好好和你过下去。” “我我觉得其实你这人也挺好的,虽然行事手段我不太认同,但至少你长得好看也没有办法伤害我,关键时候还要保护我。”容羡静静听着,似乎感觉背后的人笑了。 他已经很久没看到阿善笑了,所以就捞着人把阿善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只是眨眼的功夫,两人就面对面大眼瞪小眼了,阿善脸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容羡点了点她颊边浅浅的酒窝。 “继续笑。” “什什么?”阿善的话还没说完,所以不太想和容羡面对面。 容羡捏了捏阿善的脸颊,“继续笑给我看。” 阿善眨了眨眼勉强笑了,见容羡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酒窝看,她不自在的问:“你喜欢看我笑吗?” 容羡将情绪隐藏的很好,移开目光淡淡道:“还行吧。” “还行,那就是不讨厌的意思了。”阿善明白了,“如果你喜欢看我笑,那我就多对你笑一笑。” 不等容羡反应,她就像是又想起什么问:“那个,你也不太喜欢我撒娇的对不对,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偶尔也可。” 容羡很快插话,他仍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情绪,看着不像喜欢但还有些兴趣,“只要你适当,这些我都可以纵容。” 阿善又一次点了点头,她坐在容羡腿上总是没多少安全感,得知容羡已经不排斥她的触碰了,就大着胆子将自己的手臂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顺势将脸埋入他的怀中,阿善找到了理由不面对容羡,所以她后面的话才顺利出口:“咱们就先这样将就着过吧,我努力让你喜欢我一些,你对我好一点。” “我不跑了,你也不要再关我恐吓我。我没多贪婪的念头,只求等到独情蛊解开那日,你还能心平气和同我说话,念及咱们之后的一些温情。” 阿善说了很久都没等到容羡的回应,于是紧张拉了拉容羡的衣服:“喂,好不好?” 从容羡怀中探出头看他,阿善这才发现容羡也在盯着她看。他俊美的面容在烛光下有一小片暗影,轻微勾唇时他低低靠近了阿善一分。 阿善想躲,但僵着身子最终还是没有躲,所以容羡顺势亲在了她的眼睛上。在阿善因为无措闭上眼睫乱颤的时候,容羡抱着她总算有了回应。 “只要你听话,倒是可以试试。” 阿善闻言睁眸愣愣看向了他,她颊边又出现那抹浅浅酒窝。容羡不会知道,在他答应的时候,就已经落入了阿善的糖衣陷阱中。 任何转变都有迹可循,只是有些时候都被人刻意忽视,而往往刻意忽视的人,又偏偏察觉不到自己有多刻意。 第100章 强挽逃妻十 阿善同容羡示好的第二日,就开始了自己的改变计划。 人家女主做饭绣活样样精通,大概阿善认为自己是炮灰的缘故,所以她什么也做不好,自从火烧了后厨后,更是没再踏足过那里。 当她端着小点心敲开书房的门时,屋内许久未见的修墨正在同容羡汇报朝廷内部的近况,见他们正忙,阿善就坐到了窗边的小榻上,闲着无事她捡了块盘中的点心吃,没一会儿二人就说完了。 “找我有事?” 阿善看到修墨出门时扫了她一眼,那眼神依旧不太友善。她早就习惯了,等到修墨关门出去才端着盘子凑到他面前,“给你送些吃的。” 这是二人自成婚以来,阿善第一次这么勤快。 只不过坐在书桌后的男人似乎并不领情,他懒散扫了眼盘中的小点心没什么兴趣道:“我不喜甜。” 阿善还真不知道,她觉得这小点心也不算很甜,“不然你试试吧,我觉得还挺好吃的。” 容羡手撑着下巴眼睫微垂,轻敲桌面时他静静看着阿善,阿善很快将他面前的盘子端走,“算了,我自己去吃。” 阿善并没有离开,而是又将那盘点心端到了榻桌上,在吩咐妙灵去帮她找书时,她试探着问容羡:“我留在书房里会打扰你吗?” 容羡拿起书桌上的书信展开,头也不抬的回她:“随你。” 随她。 就是随着阿善在他的书房中吃东西,随她坐在靠窗的榻边晒太阳看话本子,也随她在修墨修白进来汇报的时候不闪不避,阿善以为容羡是将她无视了,她托着下巴在书房中听了一会儿,在听到成烨帝三字时默默退出去。 和朝堂权斗沾边的事情,她还是少听些为妙,毕竟容羡这人坏事干的太多见不得人的秘密也多,阿善很怕无意听来的一句再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她现在是越来越谨慎了。 容羡正和修墨交代宫内的事情,视线往窗边的位置看去时,忽然发现乖乖坐在榻上的小姑娘不见了。他声音忽然停住,修墨还以为怎么了,“爷?” 容羡情绪淡了几分,他坐回椅上上身微斜,手肘撑着扶手道:“就这样安排吧,泱妃那边你派人盯紧点,那女人很不老实。” “是。” 修墨离开后,空荡荡的书房中就只剩容羡一人。阳光透过木窗洒入榻桌上,上面还摆放着半盘点心一本画册,然而本该坐在那里安静看书的人不在了。 容羡正盯着那盘点心沉思,书房的门被人轻轻敲了几下再次被推开,阿善拖着个小托盘又重新进来了。 “你去哪儿了?”容羡抬眸看向走近的人,眸中映入阳光黝黑微亮。 阿善端着托盘又凑到了他的身边,这次她端来的是一壶茶,将杯盏摆到桌子上她提壶倾倒,带着清新花香的茶水味充满房间。 “我刚才去煮茶了。” 阿善说着,将装满茶水的杯盏凑到容羡面前,“快尝尝,我敢保证,你绝对没尝过这个味道。” 茶水倒入白瓷杯中是很淡的粉色,这是阿善加了很多花草药材煮出来的。她在佛岐山上没事就爱研究些乱七八糟的,这种茶也是她无聊时研究出来的,当时她就是抱着试试的心态胡乱往水里放,没想到竟让茶水变成了淡粉色,味道还特别的好。 曾经子佛第一次见到这茶水时,他就拂开阿善的手笑着摇头。 他是不敢喝的,明明百毒不侵但仍旧防着阿善。甚至在阿善气鼓鼓喝给他看时,子佛歪着头看着杯中的浅粉色:“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也就你敢喝了。” 阿善不太愿意回想起他,所以在给容羡倒茶时,她眼睛虽亮但心里也没多少底气。她以为,容羡也会如同子佛那般防着她拂开她的手,但容羡只顿了片刻,就抵在杯底轻抿了一口。 阿善有些期待的问:“好喝吗?” 这茶初食没有滋味,但越喝越醇唇齿留香,而且因为加入了药草润嗓提神,以前阿善在佛岐山上没少煮给自己喝。 容羡没说不好喝也没夸好喝,他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接过茶盏又喝了几口。直到杯中见底,阿善又帮他添了茶,就又坐回了榻边看书。 第二日阿善依旧去了容羡的书房,这次她去时还帮容羡煮了花茶,因为又成了阴云日,所以阿善趴在榻桌上昏昏欲睡。 因为二人是面对面坐的,所以二人做什么双方都看的清清楚楚。今日书房难得这么安静,阿善趴伏在桌上盯着容羡看,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喊了他一声。 “容羡。”阿善感觉容羡似乎不讨厌她了,但也没到喜欢她对她好的地步。 容羡抬头看向她,俊美的面容眸色黝黑,清晰倒映出阿善的身影。 阿善对他笑了笑,甜甜的酒窝若隐若现,“你现在忙吗?” “你要是不忙的话,咱们来说说话吧。唔,不然就下棋?” 其实想要下棋是假,阿善真正的目的是想和容羡拉近距离,但她没想到这狗男人这么聪明,阿善才教了他五子棋,这人第一局就秒杀了她,第二局结束时他扔下棋子,高贵冷艳道:“太幼稚了。” 他摆明了不是想再同阿善玩,阿善和修白玩时都没发过火,这会却被他激得有些惹怒了。 “不行,你不准走!”阿善抓住他的袖子不让他离开,同时感觉自己被他深深鄙视了。 容羡倒也没强行要走,捡走棋盘上的黑子,他让步,“围棋吧。”五子棋都不用人思考的。 阿善不会下围棋,但她觉得这刚好是拉近彼此距离的机会,所以她硬着头皮听容羡给她讲了一遍。其实修白在彩霞口也教过她,她迷迷糊糊没太记住,玩的时候就会瞎放,导致那几局修白一直对她翻白眼。 这次阿善依旧如此,不过不同于对待修白,她每当落子时会抬头看看容羡的表情,感觉没什么问题她才会落子。 然后第一局,阿善惨白。 第二局再次开始,容羡越加的漫不经心。他手撑着下巴还给自己找了本书看,阿善有些窝火,但她再落子时都会问容羡一句:“我落在这里你会赢吗?” 容羡似笑非笑瞥了眼棋局,淡淡道:“还没发现么,这一子无论你落在哪里都输了。” 阿善瞪圆眼睛看他,虽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但当你的对手是这样一副狗德行时,任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这什么玩意儿啊,要是她没嫁给他,就这样的怎么娶到老婆? 阿善记得容羡说过,她可以适当撒娇,所以不等容羡反应她就把棋局搅乱了,“不玩了!” 她憋了一口气,语气闷闷问他:“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有你这样和女孩子下棋的吗?” 容羡眯了眯眸,注意力在她第一句话上,“你说什么?” 阿善没敢在吭声,她抛下人就跑出了书房,正巧这个时候容羡有事要处理,所以他也没多注意阿善。 一个时辰过去了,等到容羡忙完,离开的阿善还没有回来。 他走回榻桌上将棋盘上的棋分子整理好,就在这时他听到门外隐约的笑声,娇娇软软的声音传来:“修白你又输了,来来来愿赌服输,快点给钱。” 容羡一顿,推门出了书房,看到树底下阿善与修白面对面盘腿而坐,二人身旁放了些碎银子,正对着头下棋。 “呵,看到没,小爷刚才是让着你,这才是小爷的真正实力。” 玩的太投入,修白并没发现逐渐向他们靠近的男人。他曾经稳胜过阿善这会儿赌起钱玩怎么可能认输,好不容易扳回一局,他正要夸自己,抬头就看到站在阿善身后的容羡。 “喏,银子给你了,咱们继续。”阿善没意识身后有人,她是真的被容羡气到了,想要在修白这里找找平衡感。 将棋子捡回时,阿善才发现自己面前似乎落了一片阴影,她咦了一声,“阴天了吗?” 仰头的时候她脑袋抵到了一条腿上,身体微僵,容羡掐着她的腋窝把人从地上拉起,“敢往地上坐了,这是身子好了是么?” 阿善没感觉到容羡身上的低气压,她思考了下,询问一旁匆忙站起来的修白,“那不然咱们找个能坐的地方继续?” 还继续什么继续! 修白瞪了她一眼。 容羡听后拉住她的手,声音还挺平静温柔的,“这么喜欢下棋?” “刚好无事,我可以陪你继续下。” 阿善怎么可能还和他下棋,但为了能让容羡更亲近自己,所以她只能又跟他回了屋。狗男人不愧是狗男人,二人在对弈时容羡狗到出手更狠,很多次阿善还没意识到自己输了,容羡就抿一口茶淡淡道;“可以了。” “什么可以了?”阿善举着棋还在思考往哪里落。 容羡将茶盏放下,“你已经无路可走了,下一局。” 阿善:“” 在之后的数局中,阿善连败而容羡毫不留情没有一次退让,二人从书房下到了寝房,等到夜晚来临烛火亮起来时,阿善还在憋着口气和容羡下棋,她说:“今晚我要是赢不了,都别睡了。” 容羡嗤笑了声,然后这只狗就真的和她杠了一晚上。到了最后阿善困得睁不开眼睛倒在了棋盘上,容羡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轻笑着:“下了这么多局,你怎么还是这么笨?” 阿善真不想搭理他,“那我是你见过最笨的吗?” 容羡摩擦了手下的玉扳指,“从未见过比你再笨的了。” 阿善困着打了个哈欠,她声音模糊了很多,这句话是从心底说出来的:“那你可要珍惜了,若是我不在了,你上哪儿去找陪你下一整夜棋没赢过一次,还不对你甩脸子发脾气的?” 容羡一怔,他侧头看向趴在桌上要快睡过去的小姑娘。她撑着下巴额头好几次快要撞到桌面,但还强撑着拿棋子,“继续啊,我还没赢呢。” 容羡已经不想再继续了,其实自看到她和修白下棋后,他再同她下棋时是故意不让着她次次让她输的憋屈,至于为什么这样做,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不下了。”容羡走到阿善身边把人抱了起来,阿善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她轻轻蹭了蹭,软软呢喃:“我还没赢呢。” 容羡把人放到榻上,手臂撑在她颊侧看着她,“就算你赢了。” 阿善笑了起来,她迷迷糊糊笑起来时特别甜,揉了揉眼睛,大概是没想到容羡还有认输的时候,她没什么诚意夸赞:“那你可真疼我。” 容羡挑了挑眉,躺在她身侧将人揽入了怀中,等到阿善呼吸平稳进入梦香时,他才低低回:“是啊,我也觉得最近自己越来越疼你了。” 独情蛊威力果然大。 “” 自阿善主动后,两人的关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和谐融洽。一切都在往阿善理想中的发展,除了这时不时的阴天大雨。 又一日大雨的时候,阿善在书房中陪容羡时宫里来了人,没一会儿容羡就换了衣服入宫,阿善算了算日子失了笑容,清楚大概是第二次的南方洪涝已经出现了,成烨帝找他大概是商量赈灾的事情。 看来他马上又要离开了。 阿善正想着容羡再去南方后自己该怎么办,毕竟她已经放弃了逃跑,而容羡这次的离开短时间内也回不来。就在这时修墨敲了敲房门,在门外冷冰冰道:“世子妃,王爷有请。” 第101章 喜爱娇妻一 阿善以为,那日容羡将她带入暗阁一通恐吓后,她逃跑的事情就算翻篇了,但她万万没想到南安王那关她还没有过。 推门出去时,她仰头看了眼院中的树,一身白衣的少年正撑着伞坐在树上打瞌睡,他应该是刚醒,低头看到修墨在院中时还歪了歪头,趴在树枝上问:“哥你怎么过来了?” 修墨头也不抬的回:“王爷要见她。” 阿善走的慢吞吞,她边走边对树上的修白使眼色,修白反应很快,“王爷这是要你把她带到哪里去啊?” 修墨唇角冷冷勾起,“暗、阁。” 几乎是话音刚落,树枝轻晃落下几片沾雨的绿叶,而坐在树上的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阿善撑着伞迈过一处小水洼,修墨脚步停了停,背对着她道:“你以为修白找来主子就能救你吗?” “王爷想做的事,还没人能拦得住。” 滴答滴答。 淅淅沥沥的雨珠打到阿善的伞面顺着往下落,其实阿善内心已经紧张到呼吸不畅,但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对着修墨只回了一个字 “哦。” 她还能说什么呢?她现在什么也说不了,已经无话可说。 阿善现在有种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感觉,尤其是修墨推开暗阁的大门,侧身请她进去的时候,她感觉身侧这位青年对她有种刻入骨子的恶意,甚至此刻还有些兴奋。 修墨并没有带她入地下暗阁,而是领着她走过漆黑的长廊,停在了一扇大门前。 门内,是空间极大的刑堂,入目的就是摆满刑具的长桌和铁架,南安王黑袍拖地背对着阿善而站,修墨站定后扫了阿善一眼,“跪下。” 感觉若是她不肯跪,修墨都要上来踹倒她,阿善没有逞强,本就腿软的她当即就乖乖跪在地上,她垂着脑袋肩膀缩着,上来先认错:“王爷,善善知道错了。” 噼里啪啦。 当房间安静下来后,阿善听到炭火被燃烧的声音。 南安王没有搭理她,就好像根本就听到她的话。阿善在地上跪了许久听不见南安王反应,才悄悄抬头看他,南安王就动了。 “本王听说,你不准备在逃了。”在噼里啪啦的火光下,容漾侧身看向了阿善。 他手中捏着把铁烙,抬起来看了看后又重新放入了炭火中。阿善隐约看到铁烙是个图腾的形状,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她跪在地上回:“善善这次真的知错了。” “善善向王爷保证,善善以后绝对不会再干如此愚蠢的事情!” “是么?” 容漾声音没什么起伏,他将一只手负在身后,“可本王不怎么信你。” 不等阿善再表忠心,容漾就再次将铁烙从炭火中抽出,随着他动作的停顿,修墨很快上前控制住阿善的胳膊。容漾看着铁烙末端烧红的容字,漆黑的眸癫狂狰狞,他问阿善:“你想把这个字留在哪里?” “脸上,肩膀上,还是心口?” 阿善拼命挣扎着,她摇着头都要被吓懵了,“不要,我不要” 这个南安王是想拿铁烙烫她?! “你不能这样对我!” 阿善拼了命想要挣扎,“我身上还有独情蛊,你这样做就不怕容羡会出事吗!” “只是在你身上留一个容家的标志,谁说会要你的命。” “我不管!”阿善挣不开修墨的控制,在危险面前她已经顾不上自己是在同谁说话:“如果你敢这样对我,我就与你的儿子同归于啊!” 阿善的话还没说话,容漾就面无表情将铁烙印在了她的心口。 火辣辣的刺痛穿破衣服渗透皮肤,那种呲啦呲啦的灼热感瞬间就让阿善失了声音。 “还没有人敢威胁本王。”铁烙收回后被丢入水中,容漾眼看着阿善软趴趴倒在地上。他思绪晃了一下,虚幻中他看到叶清城正站在角落愤怒的瞪着他。 其实这不是容漾第一次出现这种幻觉了,在地宫中陪伴叶清城的时间久了,他总能看到她。 今日叶清城穿了身嫩绿的衣衫,容漾记得她最爱的就是这个颜色。在看到容漾看她后,她大大的眼睛泪光隐现,颤着声音道:“容漾你太可怕了。” 是,他可怕,他本就是个恶人,不然也不可能得到她。 容漾神色一戾,在叶清城的身影消失后,他这才发现阿善穿的也是一身绿。 同样都是嫩绿娇俏的颜色,同样都用惊恐的眼神望着他,她们同样都想离开这里。容漾暴.虐的心越来越难以控制,他已经没机会再折磨叶清城了,所以他看着阿善的目光越来越冷。 “不能让她死。”容漾冷冰冰开口。 “把她的腿打断,关入地下暗阁锁起来。” 为了保险起见,他挑了挑眉轻轻一笑,“再找南宫复要些疯傻的药,只要人死不了,剩下的随你们折腾。” 在容漾推门离开这里的时候,消失的叶清城又忽然凝成身形。容漾见她站在雨中下意识将手中的伞偏向她,叶清城的声音与雨水融为一体,她问: “若是我不死,这些手段你就会用到我身上吧?” 容漾明知这些只是自己的幻觉,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甚至还对着空气回:“是。” 跟在容漾身边的暗卫早就习惯了自家王爷的自言自语,他偷偷往容漾说话的位置看去,只见那处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暗卫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但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家王爷握伞的手颤了颤。暗卫没有听到的话容漾听得一清二楚,叶清城笑着对他说 “容漾,还好我离开了你。” 你活该只能守着我的尸.体过活。 “” 容羡自见到修白后,回王府的路上就心绪不宁,催促车夫将马车赶得一快再快。 阿善落入南安王手上会遭遇些什么他不是想不到,但当他赶到暗阁看到阿善的惨状时,心中汹涌翻滚的怒意几乎淹没他的理智。 “你要干什么?” 面无表情的走到修墨面前,修墨收回落在阿善脚腕上的手,蹲在地上沉声道:“王爷命属下打断她的腿。” 容羡扫了眼趴伏在地上的姑娘,薄唇扬了扬看着修墨:“她是谁?” 修墨一愣,接着艰难吐字:“是世子妃。” “你还知道她是我的世子妃啊。”容羡笑容不变,但眸中杀意越来越重。 掐着修墨的脖子把人提起来,容羡单手将人甩到了墙上。被碰到的刑具架子晃了晃倒在了地上,容羡反手从身后修白手中抽出剑,修白吓懵了,赶紧跪在地上按住容羡的手:“主子不要!” 修墨咳了几声吐了口血,他从地上爬起来后又好好跪着,沙哑着声音道:“属下都是按照王爷的吩咐” “王爷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是不是他要你杀了我你也乖乖领命?” 修墨一惊,“属下不敢。” “不敢。” 容羡凉凉笑着,“你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因为修白的关系,容羡终究是没杀修墨,他去抱地上的阿善时,阿善满头是汗疼的一直发抖,见她胸口那一小块衣服都已经焦黑,他没敢去碰,而是吩咐修白:“去找南宫复。” “不要。”阿善小声喃喃,她将头靠在容羡的项窝,一直重复着一句话;“我不想让别人看到。” 南安王烫的是她的胸口,而且还是烫了一个容字。这种如同奴隶烙印的东西阿善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更何况南宫复一来就会发现她手腕上红痣的蹊跷,她绝不能自掘坟墓。 容羡本来是不同意,可阿善对他哭的泪眼朦胧特别可怜,将人抱回清波园后,容羡帮她擦了擦眼泪,“好,不让他来,那你告诉我你要什么药,我去帮你拿。” 其实这样也好,毕竟容羡也不想让他人看到阿善的身体,哪怕一点点他也不同意。 只是烙印,这伤不致命但会特别的疼。阿善疼的短时间内抬不起胳膊,她就让容羡帮她拿了把剪刀。 看着阿善颤着手去剪自己胸口的衣服,容羡总担心她拿不稳会不小心再扎到自己,“我来吧。” 容羡接过阿善手中的剪刀,帮她一点点剪开胸口的衣服。 阿善努力让自己看着平静一些,随着衣服的剪开,黑红的烙印逐渐露出。容羡只知道阿善受了烙刑,但并不知道南安王是给她烙了字,所以在看清她胸口上的容字后,容羡动作停住,漆黑的眸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字看。 “药,给我药。”阿善的伤口需要快些处理。 容羡收回目光,沉默拿起药亲自帮阿善擦,在指腹碰到阿善的烙痕时,阿善缩了缩身体想要往后躲,容羡停了停问她:“很疼吗?” “不疼。”阿善努力摇着头,她怎么敢说疼。 独情蛊牵连着二人的生命和痛感,小痛还好,像这种不危及生命而人体难以承受的疼痛,容羡体内的阴蛊必会有所觉。 但现在的问题是,容羡不可能在对她的情况有所察觉,所以她努力说着不疼去打消容羡的疑虑,可容羡好似并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甚至还摸了摸阿善的头道:“疼就说出来,我轻点就是了。” 阿善为了伪装都不敢再哭,她忍住的眼泪堆积在眼眶中,鼻子红红睫毛乱颤,明明疼的一直往后躲,但她还是坚持说:“我是害怕,其实真的没感觉多疼。” “真的不疼?”容羡看向她焦黑流血的皮肤。 阿善好怕容羡发现问题,她抓紧被子垂着头,咬牙吐出几字:“真的,不疼。”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容羡为阿善擦药时阿善真的一声不吭,她别开头不看自己的伤口也不去看容羡,为了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她紧咬住唇瓣留下深痕,容羡帮她擦药的动作越来越轻慢,后来索性把人搂入了怀中。 “善善,别咬了。”容羡按住她的唇瓣,觉得她再咬下去就要出血了。 避开她的伤口温柔抱住她,容羡亲她的时阿善无措闭上了眼睛,于是两颗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中落下,容羡亲了亲她的眼角去帮她擦眼泪,“还说不疼,我的心都跟着疼了。” 阿善被烫的位置是心口,在上药的过程中容羡那处也一直在疼。他说不出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只知道那种疼痛比他的头疾还要难熬,让人喘不上气心疼的厉害,只有抱住阿善时才有所好转。 冰凉的唇瓣从阿善的眼角游移到她的颊边,其实容羡最想亲吻的是她被烫伤的位置。想到她心口那片焦黑的烙印,容羡呼吸一凝抓住阿善的手,让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心口。 “善善,我这里好不舒服。” 容羡嗓音压得低低的,他微凉的呼吸撒到阿善的脖子内,“你身上的伤口,是不是比我疼的还要厉害?” 阿善已经吓得哭不出来了,她睁开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容羡,“你、你刚才说什么?” 容羡捂住阿善的小手还牢牢贴在自己的心口上,他的心跳平稳而有力,微凉的体温传给阿善,容羡将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看你疼成这样,我的心也在跟着疼。” 容羡显然不是在心疼她,他指的是独情蛊。可就是因为这样,阿善才会用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他,她不确定的问:“你、你也跟着心疼吗?” “疼,很疼。”容羡帮阿善将脸上未干的泪痕擦干净,倾身又亲了亲她的嘴角,“真的太疼了” 阿善抓紧了容羡的衣服往后躲了躲,她有些过于慌了,“那你除了疼,还想做什么。” 容羡揽着她想了想,然后捏起她的下巴在她唇瓣印上一吻,声音含着一分笑:“还想这样。” “怎么会这么问?” 阿善心口的烙印还火辣辣发疼,但除了那处,她浑身上下都涌上了一股寒凉气。盯着眼前这个男人看了片刻,阿善咽了咽口水缓慢闭上眼睛。 “容羡。”阿善将头贴在了容羡的肩膀上,她轻轻说着:“我刚才是骗你的,其实我真的太疼了。” “很疼,又疼又怕,但我不敢对你说疼,因为我怕你嫌弃我娇气,你说过不喜欢看我哭的。” 容羡揽着她的手臂力道加重,听到阿善又问:“我这样对你坦白,你有没有好受点?” 容羡笑容淡淡,他叹了口气:“更不好受了。” “” 容羡此次被召入宫果然是因为南方水患的事情,灾情刻不容缓,成烨帝命他两日内出发。 阿善正心头大乱,容羡就又告诉她一个消息,他说要带着阿善一起去南方。 第102章 喜爱娇妻二 这次南方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是沧海城,那里是大容国最南边境,与沧海相靠,也是传闻叶迦族隐居之地。 先帝在世时,就曾去过沧海一次,他亲笔提下人间蜃楼四字,如今沧海城受难,连带的周遭城镇也跟着遭了殃,书中在这段中容羡被困在南方数月,阿善也是后来才看出来,成烨帝是故意支走容羡的。 其中真正的逼宫夺位剧情,并不是在容羡回归之后才激化,而是在容羡远在南方时就已经暗自展开较量。 “为什么要带着我去?”阿善想了无数种应对方式,甚至为了躲避麻烦,她都准备在容羡离开后去青山寺住几月了。 去沧海城的路程奔波漫长,再加上那里暴雨不断灾情严重,其实容羡原本也没打算带着阿善一起去,但如今他不得不这样做,“我不放心把你留在这里。” 担心阿善再受伤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容羡摸了摸她的脸颊,状似无意道:“要是我走后你再跑了怎么办?” “我不会再跑了。”阿善听不出容羡是不是在说玩笑话,但她看得出这男人还是不信任她。 可怜巴巴抽了抽鼻子,阿善垂着头道:“我都这样了还怎么跑,要是我逃跑再被你抓回来,王爷一定会打死我。” “用不着他打死你,我自己可以动手。” 阿善怔住,想到这个男人刚才口中的心疼自己,她茫然询问:“你真会打死我吗?” 容羡眯了眯眸:“那你的意思就是还要逃?” 正巧妙灵端着煎好的药送进来,她听到二人的对话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在服侍自家姑娘换衣服的时候,容羡刚好被南安王派来的暗卫喊走,阿善拉了拉覆在烙印上的衣服,伤口被衣料磨得疼痛。 还好容羡现在不在,阿善将衣领扯开大片,喝过药后就躺在榻上休息,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容羡违背南安王的命令将人带走,无疑会挨上一顿臭骂。 容漾是个很偏执的人,自叶清城死后他变得疯癫阴沉,行事手段更是不知道收敛。容羡去见他的时候,回到地宫的容漾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像是受到什么打击般脊背微弯,食指流着血正在冰面上画符咒。 容羡靠近的时候,听到他喃喃说了句:“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就算死了你也只能待在我身边。” 她死了可不就还在你身边么? 容羡瞥了眼正中央的水晶石棺,薄唇扯起的弧度极为嘲讽。 容漾这会儿没什么心思理他,训斥了他几句就让他回去。在容羡转身离开的时候,容漾看到叶清城从他身边跑开,她一边对着他做鬼脸一边随着容羡要往外走,甚至还笑眯眯的对着他挥手,薄唇吐出两个字:“再、见!” 你关不住我的。容漾想起曾经叶清城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等等!”容漾迷蒙的双眸逐渐清醒,他清醒过来的同时眼前的幻觉也消失无踪。 从地上站起身,容漾冷冰冰对自己儿子道:“你自己的人你自己处理,但这次必须要给她教训。” “罚戒尺五十,我会亲自派人去执行。” 容羡脚步一顿,自知左右不了他的决定,只是在临走时刺他道:“多谢父王仁慈。”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以前叶清城犯错容漾就用这招处罚她,不过那个时候容漾狠多了,每次打板子都下不了一百下,直到叶清城认错他才会收手,而且最狠的是他是亲自打,哪怕叶清城哭的再委屈他都不动摇。 “” 容羡回去时情绪很差,尤其是他推开房门,看到阿善衣衫垂落躺在榻上睡着了后。 阿善睡着时很安静,因为最近受伤的次数太多,她没了嫩嘟嘟的颊肉,脸蛋儿小的一个巴掌就能遮住,看起来特别柔弱。 如果此时她敞开的领口内看不见那片黑红的烙印,容羡很乐意低下头亲亲她,盯着那片烙痕看了片刻,容羡抬手去摸,明明动作很轻但还是让阿善感觉到了疼。 “吵到你了?”容羡看到阿善睁开了眼睛。 阿善支吾喊了声疼,她往后缩了缩去拉自己的衣服。本来就没怎么睡着,见容羡此时回来了,她张口第一句话就是:“我真的没准备再逃了。” “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让我去青山寺住到你回来,我保证我会乖乖待在那里吃斋念佛,绝对不会跑。” 青山寺位于青山,道路崎岖周围是茂密的树林,易藏难逃,若是阿善在那里每日吃斋念佛,一旦有逃跑的动作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她是真的在努力拉拢着容羡对他表忠心了,可容羡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上面。他拉起阿善为她拢了拢大敞的衣领,指腹触碰到她温软的皮肤,“吃斋念佛?” 他挑了挑眉:“你这是准备踏出红尘不要我这个夫君了?” 阿善歪了歪头,本来她口中的吃斋念佛就是在青山寺混日子的意思,但如今容羡这么问,她想到一个好回答:“我是在替你积福报。” “我每日吃斋念佛是想告诉佛祖,让他老人家保佑你平平安安,顺利从南方回来。” “是么?”容羡低低一笑,怎么会信她的话,但不得不说阿善这一番说辞的确是取悦到了他。 阿善很肯定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呀。” “你现在可是我的护身符,只有你平平安安,我才能好好活着。”阿善是把两人的关系反过来说了。 虽说在独情蛊中是阿善牵着容羡的鼻子走,但像这种强势的男人怎么会喜欢任人摆布,他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当高高在上的操控者,所以阿善如今这番话,的确是讨好到了容羡。 容羡唇边的笑意不减,抬手戳了戳阿善颊边浅浅的酒窝。 从南安王那里带出的坏心情似乎都因阿善几句话散干净了,容羡第一次觉得爱在他耳边叨叨不停的阿善这么可爱。没忍住,容羡捞过人抱坐在自己的怀中,他低头封住还想继续说话的薄唇,试探着亲吻的同时他将手覆在阿善的后脑,压着人不断的往自己靠近。 “我就说哪里这么甜”一吻过后,容羡似有若无轻蹭着阿善的唇瓣,与她额头相抵沉沉笑着,嗓音沙哑又性感。 阿善已经被吓傻了,在容羡把她抱起来时她的大脑就已经空了,微张着唇瓣无措时她看到容羡又倾身亲了亲她,将自己的食指抵在她软软的唇瓣上,“原来是这里甜。” “你是擦了蜜么?” 分不清容羡是调侃还是真觉得她甜,阿善嘴巴有一点点的疼,她良久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反问:“你、你不是说你不喜甜吗?” “现在喜欢了。”容羡觉得要是所有东西都像阿善这般甜美,他不乐意多品尝几次。 曾经也不是没亲吻过阿善,但那几次的亲吻都不如这次给容羡的感觉强烈。 就好像凭空出现了一把小勾子,拉着他的心不断的往阿善身上跑,他在亲吻她时想要让她紧紧贴着自己。喜欢听她微弱的喘.息,更喜欢吞噬她甜甜软软的气息,一次比一次更汹涌的反应冲洗着他的理智,若不是容羡克制力足够,他下一步就想把阿善按在榻上细细品味。 “爷,暗阁的人过来了。” 屋内的旖旎还没散尽,南安王派来的人已经守在门外。容羡发暗的眸色很快沉下,他缓慢帮阿善将衣服整理好,擦了擦她的唇瓣后又为她罩上披衣,“不要怕,很快就会过去。” 阿善还没从刚才的亲.昵中回过神来,她只觉得二人的关系越来越不对劲儿。心中如同有个无底洞在不断的扩大,阿善不安的情绪加重,在容羡抱着她往外走时,她迷糊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就在外厅。”容羡侧脸的弧度发冷,刚刚他和阿善有多亲.昵,这会儿他的心情就有多差。 尤其是当阿善看到暗卫拿着戒指准备打她的手掌时,阿善呆愣的扭头看向他,她似乎是想问些什么,容羡亲了亲她的眼睛将人按着自己怀中,低哑道:“别看了。” 这不是他能控制的,南安王府他权利再大也大不过南安王,也好在南安王没有执意打断阿善的双腿,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如何。 戒尺看着吓人,其实打上去并不算多疼,受罚人感受更多的是害怕和屈辱。好在阿善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对于打手掌这种事并未太大感觉,她只是觉得自己现在好像小学生,一下子就像穿回了自己的时空。 “疼就叫出来。”在暗卫连续打了好几下后,容羡见阿善不语,以为她又是在忍耐。 想到阿善刚醒来那会儿哭闹着想要回家,所以容羡承诺道:“明日我就带你回侯府住一日,第二日咱们直接出发去南方,也刚好带你出去散散心。” 阿善嘶了一声,同一只手打的次数多了总会疼,所以阿善往回抽手时去看容羡,“可以换一只手打吗?我好疼。” 阿善承认自己有些故意了,她其实并没多疼,但眨了眨眼睛眨出一些泪花,说这话时还特别委屈,可怜巴巴看着容羡。 容羡呼吸一顿,他握住阿善被打的发红的那只手,在换成另一只手时,他忍不住对暗卫冷声道:“轻一点。” 阿善垂下眸子没再看他,心里越来越乱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曾经容羡看到她在彩霞口受伤,眼皮都不带抬冷漠到生扯她的伤口,从不在意她疼不疼,可现在他竟然主动吩咐暗卫打轻些? 阿善不吭声了,她闷着头想事情睫毛乱颤,容羡看到她这副样子抓着她手腕的力道重了些,在暗卫打完那五十尺后,他冷淡扫向暗卫吐出一个字:“滚。” 看来他带着阿善一起去南方是对的。 “” 阿善是真没觉得打手掌有多疼,但没一会儿她的手就开始发红发肿,容羡脸色不太好的帮她上药,阿善才感觉到疼。 她觉得很神奇,“你说是不是我受过更疼更严重的伤,所以就不觉得这种小罚有多疼了?” 哀莫大于心死,人最悲伤时精神上的疼痛远胜于肉.体的疼痛,的确会有所麻木。阿善所受的伤虽够疼够重但还没到折磨到心死的地步,她本就是对容羡随口一说,可容羡听完眼皮轻抬看向她,眼眸冷幽幽的明显情绪更差了。 阿善不解:“你怎么了?” 容羡帮她擦完药后推开她的手,无笑意勾唇淡淡道:“没怎么。” 他就是觉得阿善这话怎么听让他怎么不舒服而已。 第二日天亮,容羡就带着阿善去忠勇侯府,阿善总觉得他似乎在与南安王闹脾气,临去南方的最后一晚都不在王府去,竟然陪着她跑去了侯府。 第103章 喜爱娇妻三 成婚以来,这大概是阿善第二次和容羡正儿八经的一起出门。 以前阿善坐在他那辆豪华马车里都不敢乱看,如今她不仅可以去摸马车内摆放的物件,还可以吃车内的小点心。 因为他们出来的太早,街边行人并不多。阿善顺着纱帘往外看的时候,看到马车行过之处路人纷纷避让,清脆的撞击声自窗纱上方传来,阿善仰头看到阳光下闪着光的琉璃珠。 “在看什么?”容羡斜靠在车壁没什么兴致,他懒散拨弄着香炉中的凝樨香块,霜白色的长袍垂落,墨发金冠贵公子做派十足。 阿善自从上车后就没看过他几眼,两人之间还隔着张榻几,容羡抱不到人不太满意,就总想拉回阿善的注意力。 “没看什么。”阿善打了个哈欠,将头抵在了纱帘上。 她的确没看什么,就是有些无聊随便看看。好在南安王府和忠勇侯府都在皇宫脚下相距不远,打发些时间很快就能到。闭上眼睛的时候,阿善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软软的掌心被人把玩似的轻按了两下,容羡问她;“还疼不疼?” 阿善的手掌还有些肿,被容羡按了两下后她睁开眼睛,总算是看向另一侧的男人,她说:“本来是不疼的,但你一按就疼了。” 容羡完全没有愧疚的意思,他将阿善的小手圈入自己掌中,淡淡道:“一会儿到侯府我在帮你擦点药。” “” “来了来了,侯爷。世子爷他们马上就到了。” 顾伯远昨晚就收到了二人要来忠勇侯府的信,今儿一早就派人将忠勇侯府打扫干净,等候在大厅中。 陪他一起等的还有静夫人,她表面上笑容得体,在顾伯远往厅外走时,她站起身来趁机问身旁的嬷嬷,“双儿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嬷嬷低声回:“皇妃说她一会儿就会过来。” “好好好”静夫人一连说了几句好,心里的一块大石头逐渐落地。 这几天顾伯远一直在暗地里查她身边的嬷嬷,静夫人察觉到不对,前日已经找借口把嬷嬷支出侯府了,也就是从那天起,顾伯远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淡,偏偏这个时候阿善还上杆子撞上来。 要是这丫头趁机给侯爷说些什么 静夫人表情不太好了,此时她还不知道顾惜双把阿善送入角斗场的事情,还期盼着自家女儿早些回来稳住局面。 “夫人,马车到了。” 见南安王府的马车已经停在了侯府外,静夫人抚了抚脸颊换上笑容,赶紧出去迎接。 “” 阿善下马车的时候,是被容羡抱下来的。 她也不知道这人是在装样子还是真的变体贴了,她只是忽然回忆起自己还没嫁给他那会儿,小声嘟囔了一句:“你以前可从不会抱我下马车。” 当初她脚崴了都是生生从马车上跳下来的。 容羡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抱怨,微怔后低低一笑,他帮她理了理衣服,“你还挺记仇。” 那当然要记仇啊。 阿善想说他以前做的那些狗行为还多着呢,但顾伯远已经走到院中了,阿善看到他出来挣开容羡的手就跑了过去,拉过顾侯爷的手软软喊了声爹爹。 “乖善善。”顾伯远本来还挺高兴的,但等到阿善走近他却笑不出来了。 抬手碰了碰阿善巴掌似的小脸儿,他皱着眉有些诧异道:“怎么消瘦了这么多。” 刚巧容羡慢悠悠走到了阿善身旁,所以身为阿善夫君的他毫无意外得到自家岳父的怒目。 容羡本就不太高兴阿善刚才甩开他跑向忠勇侯,这会儿他笑容都浅的虚假,微抬眼皮说出的话极没诚心;“是我没照顾好善善。” 他的确是没照顾好她,这话容羡自己也承认,但他那态度语气怎么听都让人听不出愧疚诚恳。 明知南安王世子是个怎样高傲冷漠之人,但顾侯爷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他看着自家小女儿的脸蛋儿心疼的不行,冷哼了一声,他拍了拍阿善的手道:“善善,爹爹让你受苦了。” “来,咱们快进屋。” 阿善好怕顾侯爷把容羡得罪,她赶紧打圆场,一手去拉顾侯爷一手去拉容羡,她解释道:“是善善自己的身体不争气,最近总是生病,和和世子爷没关系的。” “世子爷?”顾侯爷重复了遍阿善的称呼。 阿善赶紧改口,支支吾吾胡乱道:“是、是夫君,夫君待我很好的。” 既然来了,阿善自然要把握住机会,如今她已经不准备在对顾惜双的行为遮掩了,所以等到她和顾伯远单独说话时,噗通一声跪倒在他的身前,将自己在角斗场的遭遇全部说了出来。 “善善看的清清楚楚,那几日姐姐都在角斗场阁楼中坐着,她明明就知道我被困在这里出不去,却不曾拉我一把。” 阿善这次很明确告诉了顾侯爷,将她陷害入角斗场的人就是顾惜双,只可惜她的人证已经被容羡弄死了,那日唯一目睹顾惜双在场的人只剩下嘉王二皇子和容羡,可这也定不死顾惜双的罪行,毕竟他们没人知道顾惜双去了几日。 顾侯爷跄踉坐到椅子上,他似是受了惊吓,一时间都忘了扶阿善从地上起来。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阿善刚刚有注意到顾伯远对静夫人的态度,她想这个时候顾伯远应该已经将当年的事情查到静夫人头上了,所以她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有一件事善善想说但一直不敢说。” “刚回侯府时善善骗了您,善善一直记得当年陷害女儿将女儿带出皇城的人是谁,但善善不敢说,因为善善的十年和爹爹的十年相隔太遥远了,善善怕口中的真相换不来您的信任,反而会让当年的人趁机报复。” 阿善失踪的那十年是顾伯远的死穴,是化解不开的痛楚。他总算想起来去扶阿善了,几次张口想说话但又闭了嘴,张张合合数次,顾伯远最后艰难问:“究竟是谁?” 其实他自己已经查出来了,只是他自己不敢信而已。 事实证明阿善当初不贸然说出真相是对的,她说了顾侯爷也不一定信。如今真相是顾侯爷自己查出来的,阿善不需要添油加醋,只需要把顾侯爷查出的真相锤死就好,所以她吐出一个人名:“是静夫人。” 不仅仅是她,还有她的女儿顾惜双也是主谋之一。只不过顾惜双那时不过几岁,就算阿善说顾惜双也知实情,顾侯爷也不一定相信她。 顾侯爷听到静夫人的名字闭了闭眼睛,阿善口中的人果然和他查到的真相一模一样。 握着阿善的手轻抖,他回复:“好,爹爹知道了。” 明明顾侯爷并未对阿善承诺什么,但阿善就是知道,顾侯爷一定会还她一个公道。 “” 阿善从顾侯爷那儿出来时,容羡已经去了她的小院休息。 心中的一半真相说出,阿善走路都变得轻松起来。可能是在这个时空待的久了,有时候阿善总觉得这顾侯爷是她的亲爹,而这忠勇侯府的小院就是她的家,这种错觉延续到最后,就好像她就是书中的顾善善。 前院的事情已经不归阿善管了,回到自己的小院后,妙灵端着热粥吃食送上,这是顾侯爷提前备下的,都是阿善喜欢吃的。 她这会儿还不知道顾惜双也在赶来忠勇侯府的路上,吃过东西后她就去院中荡秋千,容羡站在院中同修白交代着明日离开的事情,阿善问他:“你真的要带我走吗?” 容羡用手截住她越荡越高的秋千,轻轻嗯后,他吩咐:“晚上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就出发。” 容羡很忙,哪怕是陪阿善来了忠勇侯府,他要处理的事情也太多,阿善冷冷清清的小院光翻墙进来的暗卫就不下数十人。 看来男主也不是这么好当的,想到日后即将发生的帝位争夺战,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局面。阿善身上的烙印还有些疼,所以她荡了会儿秋千就回了房,所以她并不知道在这期间容羡出府了一次,回来后还刚好碰到顾惜双。 顾惜双是自己来的,她来时并未提前通知顾侯爷,口中说是要给顾候一个惊喜,其实她自己也是来的匆匆忙忙。 自得知容羡陪阿善回了忠勇侯府后,顾惜双的心里就不踏实,尤其是她回到侯府见到自己的爹爹,一通质问下来更是让她心凉了半截。 “世子爷”顾惜双刚从顾伯远书房出来,神情落寞双目发红。 这次顾善善走了一手好棋,竟然煽动顾伯远休了她母亲。这会儿她母亲已经在房间哭闹起来了,就连她都没落到好,要不是她抵死不认角斗场和当年的事情,估计就连她都要被赶出家门。 容羡以前看到她从不会理会的,这次他不仅扫了她一眼还停下了脚步。顾惜双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几步走到他的面前小声唤着他,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你最近过的好吗?” 容羡看着面前这个女人,黝黑的眸色不起半分波澜,他薄唇轻张念出一个名字:“二皇子妃。” 只是瞬间,顾惜双脸色煞白,她往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明明容羡什么也没说,她却慌张解释道:“不是的,我、我心中中意的人只有世子爷,只要世子爷需要,双儿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世子爷你要相信我。” 容羡轻轻勾了勾薄唇,俊美的面容微侧,他往顾惜双身后看了眼淡淡道:“你可是容辰娶得正妃,能为我做什么?” “若我说让你背叛容辰,你可愿意?” 以前容羡可从未理会过她这番话,顾惜双睁了睁眸,激动得都没察觉到周围的变化。 “愿意的!”她去抓容羡的衣服:“世子爷,只要你想要双儿,双儿可以为你” “双儿!” 顾惜双话还未说完,背后夹杂着怒意的声音传来。 顾惜双身形一颤,回头就看到满脸疲惫的容辰向她走来,他按了按额角大力抓住顾惜双的手,虽然在对容羡笑,但冷冷的目光压抑不住怒火,“双儿最近情绪不稳定,世子不要介意。” “那是自然。”容羡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浅淡勾唇。 他一直目送容辰和顾惜双离开,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朝着角落看去:“出来吧。” 躲在角落的阿善摸了摸鼻子,她有些不好意思露了头,尴尬一笑:“你可能不太相信,我真的只是路过。” 阿善也是听说顾惜双回了侯府后才出来的,她只是想多了解些敌情,没想到竟看了出大戏。刚才阿善躲在角落都能感受到容辰的怒意,她问容羡,“你说二皇子会不会打她?” 容羡对别人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他敷衍回:“大概吧。” 阿善被他牵着往小院走,她也是没事找事,才会和容羡继续这个话题:“我总感觉二皇子是真喜欢顾惜双,他应该不会打她。” 歪了歪头,阿善还把这件事和容羡联系到一起,“这要换成你就不一样了,若是我对二皇子表爱意被你撞到了,你肯定要打我。” 就凭这男人的行事作风,她不死也得扒层皮。 “错了。”容羡脚步一停。 阿善仰头看他时男人刚好也看向她,他轻轻笑时有些森然,声音放轻:“你若敢背着我勾搭男人,打死你都算轻的。” “那你还想怎样?” 阿善动作太大扯到了心口的烙痕,她疼的嘶了声去捂那处,容羡往她那处扫了一眼,不知怎的阿善就脊背蹿凉气,明明容羡什么也没说,但她莫名就感觉到危险。 “不怎么样。”容羡已经懒得去吓唬她了。 他真正想要做什么时从不会口头干说,末了他也只是警告阿善:“你最好不要尝试。” 结果并不是她能承受起的。 那一晚,留在侯府过夜的不仅是阿善和容羡,还有容辰和顾惜双。 到了深夜时,阿善隐约听到了静夫人的哭喊,她睡得迷迷糊糊好像还听到有人在院外疯狂喊她的名字,朦胧醒来时她看到身侧容羡靠坐在榻上,正有一下没一下轻抚她的脸颊。 “外面怎么了?”阿善揉了揉眼睛,随着她的清醒感觉外面声音越来越大了。 她闺房的床榻不如南安王府的大,两人睡在一起时阿善和容羡靠的很近,容羡只穿了松垮的里衣,他扫了眼窗外笑笑道:“无事,继续睡吧。” 覆在她脸颊上的手落到她的耳边,容羡按着阿善的脑袋往自己身上靠了靠。 黑夜中有身影隐现,正破口大骂想要往阿善院内冲的静夫人被几名家丁拦着,她边哭边骂:“都说后娘难做人,顾善善我自认不曾亏待过你,你怎能拿那种腌臜事污蔑我!” “如今侯爷要把我送走,你的阴谋得逞了,下一步你还要怎么做,是不是要把我们母女二人都赶出侯府你才满意!” 嗡 一柄闪着寒光的剑横在了静夫人脖子上,因为力道太重已经割伤了她的脖子。修白架着剑站在静夫人身后,冷冷道:“世子下令,再有辱骂我家世子妃之言,杀、无、赦。” 静夫人一口气没上来吓得坐到了地上,众人见状赶紧将人拖走。 不远处院中低泣不断,顾惜双听着外面的动静抓着容辰的手臂求饶:“求求殿下,让双儿出去看看吧。” 容辰抓着她的手越来越紧,他紧盯着面前这个女人甩到榻上,“我看你是想借机出去看容羡!” “他到底有什么好让你痴恋到不惜背叛我?” 容辰按住她的肩膀覆身,“跟着我不好吗。” 他声音满是祈求:“我可以为了你什么都不要。” 当初他争帝位就是为了她,后来不想争了也是为了她。如今是顾惜双在逼着他争,因为他不争帝位就可能落到容羡手中。 容辰闭了闭眼睛,他绝不能让容羡得到帝位,哪怕他流血流汗后白白把帝位送给嘉王,他也要容羡死。 只有容羡死了,他才能安心。 第104章 喜爱娇妻四 天还没亮,容羡就将阿善唤醒了。 侯府不比南安王府奢侈,除了必要的几处院落,其它地方入夜后都不会掌灯。一听说阿善他们要走,顾侯爷立刻披衣出来送,为了方便他们离开,侯府中挂满了灯笼。 几人走到府门处,阿善揉了揉眼睛去同顾侯爷告别,顾侯爷一晚上像是苍老了好多岁,他心疼道:“好端端的,你跟着往什么灾区跑。” 顾候并不知道阿善逃跑过数次,他只知道他家原本圆润娇俏的姑娘瘦弱了太多,也没往日活泼爱动了。 阿善巴掌大的小脸眼睛清澈,她对着顾侯爷笑了笑,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善善会照顾好自己的,爹爹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不知是不是烛火太亮,阿善总觉得顾伯远眼眶中有泪光闪烁,他点了点头轻抚阿善的脸颊:“好,爹爹会照顾好自己,去沧海的路程遥远,那里天气不好,你记得多拿些衣服,好好养身体,下次回来别再让爹爹看到你又瘦了。” 阿善嗯了一声,明明她和这位顾侯爷的接触不算多,但在这个时空待的越久,她就对这位顾候感情越深。渐渐地,阿善都要快记不清自己书外亲人的模样了,她有些难受,没忍住一头扎入顾候的怀抱,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爷?”容羡正查看修白递上的车马行单,余光晃动,他扭头就看到阿善抱住了顾伯远。 拿在手中的纸上微皱,修白随着容羡目光扫到阿善身上没发现问题,他感觉父女之间抱一下还是挺正常的,更何况在修白认知中阿善本来就娇气,当她是个小姑娘。 “爷,可是有什么问题?”修白还以为是行单有问题。 “无事。” 容羡回转目光薄唇轻抿,他低头继续查看行单时长睫垂落,阴影笼罩下,修白总觉得自家主子的侧颜有些冷。 顾伯远也没想到阿善会抱自己,在他的记忆中,阿善上一次抱着他撒娇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自从将女儿找回后,他不是看不出阿善对他的疏离。 “善善听话。”顾伯远一时间也不舍得放开阿善,他摸了摸自家姑娘的头又低声叮嘱着什么,直到又有人朝这府门走来,顾候才拍了拍阿善的背示意她松开。 “你怎么也过来了?”看到走近的人是顾惜双,顾侯爷表情有些紧绷,就算他相信自己大女儿做不出伤害妹妹的事,但因为静夫人的原因对她也存了分气。 顾惜双从小被顾侯爷宠着长大,哪里受过他的冷脸。她一下子就红了眼眶,手中提着盏灯笼面色憔悴,勉强笑着走近:“双儿知道善善他们要走了,所以特意出来送送。” “这是我准备的一些新衣和吃食。”顾惜双是独自出来的,她一手提灯一手抱着包袱,完全没有皇子妃的架子。 将手中的包袱递到阿善怀中,她目光飘忽寻找着容羡的身影,对着阿善温柔道:“善善,你要照顾好自己。” 照顾好自己,不要去纠缠容羡。 阿善怎能听不出顾惜双的话外之意,既然她都光明正大赶走了静夫人,自然不需要再同她假和谐。 “谢谢姐姐好意。”阿善声音不温不凉,随手将包袱给了妙灵。她不会忘记这个女人是怎样将她设计入角斗场的,要不是因为她,说不定她此时就带着妙灵和顾三娘离开了皇城,也就不至于发生后面的事情。 阿善从没这么讨厌过一个人,若不是因为顾侯爷还在一旁看着,她绝对要将她假好心送来的包袱扫到地上。 就算阿善表面维持着几分平和,但顾侯爷还是看出了二人之间的不对劲儿。 “爹爹”顾惜双一向擅长装无辜。 她孤零零出来眸中含水,容辰一晚上的折腾熬得不仅仅是她的身,还有她的心,这会儿她面色疲惫又可怜,看起来竟比阿善这个真受了重伤的人还柔弱苍白。 到底也是自己的女儿,顾侯爷看着冷硬实则心肠最软,面上很快就绷不住了。 “善善,天还这么早,你姐姐也是有心了。”顾侯爷想要劝些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这个大女儿做了多少可怕的事,竟还想着修复姐妹二人的误会。 阿善不想在临行前让顾候忧心,所以咬唇听顾候劝解了几句,闷声越应越觉得委屈,也正巧修白过来催阿善上车。 “爹爹那我就先走了。”阿善抬眸同顾伯远道了别,几步跑到容羡身边。 曾经她一直觉得心软的人最好,如今却发现心太过软的人会蒙蔽自己的判断,根本就不是一件好事。 就算她已经将顾候当成自己在这儿的亲爹爹,但这也不妨碍她讨厌顾候的心软。 在书中,顾候就是因为心软,才会在答应顾善善亲娘一生一世一双人时遭了静夫人算计,让一个新纳入的妾室比正侯夫人提前有了身孕,竟还觉得静夫人是朵单纯可怜的小白花。 走到容羡身边时,阿善察觉到顾惜双落过来的目光,大概是被怒意冲脑,阿善才会在踩着木阶上马车时假意一摔,容羡眼疾手快扶住了她,阿善顺势歪入容羡怀中,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侯府外停了数辆马车,大多数护卫已经候在车马旁等待出发。阿善突兀的举动让容羡一挑眉,他倒是没有排斥,只是在注意到侯府大门处的视线时眯了眯眸。 “利用我?”容羡倾身贴了贴阿善的耳畔,将人搂腰抱上马车。 阿善冲动后才知道后悔,随着容羡进入马车,她往旁边缩了缩,小声道歉道:“对不起嘛,我只是太生气了。” 容羡让人撤走了横在二人之间的榻几,在他的身侧摆了张小长桌。没有了遮挡物,阿善一时间极不适应,她努力往角落坐时容羡瞥了她一眼,从暗格中拿出凝樨香块投入香炉。 “过来。”容羡用银针挑了挑香炉,将它摆放到不碍事的位置抽出帕子擦了擦手。 阿善不太想同他靠近,她挣扎道:“我从这儿坐着挺好。” 容羡目光凉悠悠,他不笑不说话时只是抬眸轻扫,就让人压迫感剧增。阿善将这种情况理解为是容羡的颜值太过有攻击性,她继续挣扎,容羡就噙着抹笑喊她:“善善。” 阿善受不住了,不是因为容羡喊得太苏,而是她因为容羡这一声让她脊背生寒,觉得危险。 硬着头皮往容羡身边靠去,容羡伸臂将人揽住,大概是感受到阿善的紧绷,他索性将人自己抱到了腿上。 马车晃晃悠悠朝着城门处驶去,容羡怀抱着人按住阿善的后脑,低头似有若无轻.吻着她的薄唇,阿善想推开他,但被容羡截住双手按在身前,随着马车颠簸后的突然停下,阿善唔了声。 “怎么了?”容羡稍微撤离,他声音低哑带着股散漫的态度,自认并没有弄疼她。 阿善挣了挣被容羡控住的手,她脸颊发烫头昏脑涨,雾蒙蒙喊了声疼,“你压到我了。” 容羡这才发现他将阿善的手按在了她的心口处,那处烙印严重还没有好转,轻轻扯到就会疼。 他稍微松了松手,脸颊轻轻擦过她的脸颊道:“那我轻些。” 意思就是还要继续。 “别”阿善想不明白这男人为什么忽然要亲她,她扭头避开容羡的亲吻,察觉到马车不动了,赶紧转移容羡的注意力:“马车,马车怎么不动了?” 她也是问的巧,刚好车外马蹄声渐近,玉清骑在马上对车内的人道:“爷,王大人和李大人都到了,王统领押运的粮饷出了些问题,晚些才能出发。” 阿善这才知道,这次随行的人还有玉清。 掀开车帘,阿善看到浩浩荡荡的一行队伍就属容羡带的护卫最多。这次前往南方的不仅仅是容羡,随行还有成烨帝派来的几名官员,他们是协助容羡治理沧海城的。 “出发吧。”清晨风凉,容羡又捞回趴在窗边看的阿善。 她现在身体还是太弱了,多次的反复受伤导致她身体极难调理,此时并不适合奔波。因为要连日赶路,所以阿善这几日都停了药,只能靠擦些药膏来缓解伤口带给她的疼痛。 身上擦完药后,阿善靠坐在容羡身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中途她起来吃了些东西,因为太过无聊又不能走动,她只能窝在马车里继续睡,这一睡就睡到夜晚,最后是被过于摇晃的马车颠醒的。 “饿了么。”容羡也在闭目养神,感觉怀中的人动了,他也随着睁开眼睛。 阿善这才知道坐在容羡身上的好处,她抓紧他的衣襟往车窗外扫了一眼,嗓音中还夹杂着几分睡意:“这是到哪里了?” 今夜过于浓重,乌云蔽月万籁无声,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们此时行在山路上,容羡揽紧阿善喂她吃了口点心,回道:“为了早些到沧海城,李大人领队伍走的小路。” 想到沧海城的情况,阿善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灾情的确刻不容缓,这李大人倒是心系百姓。 只不过他们行了一整日还没休息过,已经错过了路上的客栈,阿善就吃了些点心和硬巴巴的干粮,这会儿胃里难受很想吃些热乎乎的饭菜。 又往口中塞了几块点心,阿善坐在容羡身上仍旧被颠簸的很不舒服,她连续换了好几个姿势都还是难受,容羡安静片刻把人按住,“你若是撑不住了,就停下来休息。” 走小路本来就是李大人和王大人的建议,他们心系百姓想要早些到沧海城,并不代表容羡也心系百姓菩萨心肠。 见阿善脸色都发白了,容羡摸了摸她的脸颊想要让车队停下,阿善考虑到山路上并不安全,她抓住容羡的手摇了摇头,“算了,我撑得住。” 她一个人难受是小,她怕的是因为自身问题会影响到整个沧海城的救助。 容羡一听神情就冷了,他带阿善出来又不是让她来受罪的,何来撑住一言。 他几次想下令都被阿善拦了下来,阿善倚靠在他身上抠了抠他拇指上的玉扳指,软绵绵道:“等出了这片山林在休息吧,比起我的这些小痛小痒,真正受苦的是沧海城的百姓。” 容羡见阿善又闭上了眼睛,听不出是夸赞还是讽刺,他淡淡道:“你倒是心善。” 阿善薄唇轻扬露出浅浅的酒窝,“你当我名字中两个善字是白叫的吗。” 想到这人过于冷淡的感情,她小声喃着:“正常人听到沧海城的情况都会担忧呀,哪有人会像你,不懂人世间的疾苦,心也太冷了些。” 容羡轻勾了缕她的头发,漫不经心道:“我只需要懂我想要什么就够了。” 多余的感情他并不需要。 “” 阿善他们一行人是在第二日清晨才得到休息机会,容羡扶着阿善从马车里出来时,阿善感觉自己浑身像是散架了,走路都轻飘飘的没有支撑。 山路太长,他们行了一晚上才遇到路边的小茶棚,破旧的茶棚无法提供住宿,就连吃食也是临时为他们准备的。 阿善胃里仍旧不太舒服,她混合着茶水吞了颗小药丸,将就趴在茶棚的桌子上休息了片刻,容羡坐在她身侧半揽着她,李大人看了看阴沉沉的天气担忧道:“这天恐怕要来大雨了。” 出了皇城往南走,就连风就夹杂着潮湿气。容羡接过玉清递过来的披衣罩在阿善身上,李大人上前一步,犹豫道:“世子爷,咱们不便在这久留,还是应该尽快找处能避雨的地方。” 容羡扫了眼软趴趴的阿善,他面容冷淡眼皮都不抬一下。 拒绝的话刚要出口,阿善就从桌上抬了头,她听到李大人的话扶着桌子站起来道:“我休息好了。” 她见容羡眸色黑漆漆盯着她一动不动,阿善忙拉住容羡的手想要把人拉起来,“容羡,咱们快继续赶路吧。” 第105章 喜爱娇妻五 容羡最后是冷着脸被阿善拉起来的。 他被阿善气到了,两人三观不合导致思想差距太大,容羡是真不明白阿善明明难受,为什么还要强撑着离开,别人的苦难和她有何干系? 在上马车时,阿善脚步一虚险些摔倒,容羡从身后将她扶住,语气不太好,“你若是撑不住就在休息一会儿,沧海城不差这一时半刻。” 沧海城不比容国其它地方,它位于容国最南方虽然也属于容国的土地,但却是唯几还保留城主身份的地方。 此次容羡是代表成烨帝去的,而随行的几名官员主要是协助沧海城的洪涝治理,他们一行人并不能救助灾民,真正能救他们的,是晚容羡一步出发的粮饷军队。 阿善也清楚这些,她摇了摇头道:“早到些总有好处的,如果洪涝能提早治理,那些灾民也能少受些苦。” 其实不止是她这么想,就连同行的李大人和王大人也是这个意思。所有人都想早些帮助沧海城渡过难关,就只有容羡事不关己冷漠的让人寒心,阿善都不敢想,这样冷硬的人之后当上太子,会把容国变成什么样。 “容羡,你不能这么自私。”阿善叹了口气,是真心担忧容国未来的发展,也是真想让容羡不要这么凉薄。 在她的记忆中,全剧情太长太多,有关男主的事业线阿善只记到他当上太子后,之后的剧情她一概模糊了。 想到南安王和容羡父子俩的性子,估计这二人都会落得个暴.君称号吧。 “我自私?”容羡攥紧阿善的手,要被她的话气笑了。 她怎么不想想他所谓的自私是为了谁好?他要真自私,当初第一次去南方勘灾时他就该不顾一切绑着她一起去。 冷冷看着阿善,容羡轻慢吐字:“不知好歹的东西。” 果然他就不该对她好。 阿善原先是被他扶着的,被他突兀甩开时失了支撑,跄踉了一步没站稳,直接跌倒在地上。 容羡没在看阿善一眼,他上马车的背影冷漠又倨傲,阿善懵懵的还没反应过来,跌倒时擦在地上的手掌磨得生疼,直接破皮了。 容羡的马车在中间位置,前后是李大人和王大人的马车,两侧还有高马骑兵,看到这一幕的不下几十人。 “这”王大人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他和阿善的爹爹忠勇侯交情不错,见状想要上前去扶,李大人却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装看不见。 倒不是他们不想管心肠冷,而是南安王世子的家事他们管不起,何况阿善是容羡的世子妃,他们不管是站在什么角度都不好插手,而且姑娘家脸皮薄,还不如装什么也没看见。 不知不觉风有些大了,就连天色也阴沉了几分。 外人都不敢管这事,也就只有容羡身边的修白和玉清容易插手,玉清见状推了修白一把,修白啧了一声去扶阿善,他把人从地上拉起来低声道:“你同爷说什么了,让他发这么大的火。” 阿善垂着脑袋有些委屈,“没什么。” 她将擦伤的手掌藏入袖子中,抬头看了眼身侧的奢华马车,闷声道:“估计他现在也不愿意看见我了,这样也好,我去坐后面。” 跟在大马车后面的是几辆小马车,它们不如容羡的马车奢华舒适,主要是屯放物品和预备马车,妙灵就坐在其中一辆马车里。 修白哎了几声想要阻拦阿善,但他走了几步又停下了,想到主子发火阿善在旁边的确不好,他并没有听到二人刚才都说了什么,但他看得出自家爷有多生气,估计这会儿也是不想见到阿善的。 玉清的马就在妙灵马车前方,阿善过去时玉清刚好上马。两人打了个照面,玉清勒紧缰绳对阿善点了点头,许久不见,青年穿着黑衣面容清俊,依旧是阿善记忆中的模样。 虽然阿善如今已经看清自己对玉清的感情,但不得不说,这个男人依旧在她心中占据一席地位,无关于情爱。 脚步微顿,阿善抿唇回给玉清一个笑容,接着她径直走向妙灵的马车。 “姑娘,你怎么过来了?”妙灵提早上了马车,并未看到刚才发生的事情。 惊讶之余,她手脚麻利很快帮阿善收拾出一处地方,这马车内堆积了不少东西,地方小颠簸的也厉害,阿善没有在意,坐下后也没对妙灵解释,静等车队行驶。 容羡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阿善上车,他眉宇之间的烦躁越来越重,刚才阿善摔倒他不是没有看到。 撑着额头斜靠在榻上,容羡紧抿着薄唇闭上了眼睛,修白上马行到马车前,他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只是问道:“爷,所有人都收拾妥当,是否立刻出发?” 容羡睁眸缓缓直起身子,厚重布帘垂下遮挡住窗外的情况,他冷冰冰问道:“她呢?” 这么久都不上来是等着他下去请她? 容羡忍不住想,那不知好歹的东西不会还扑在地上没起来吧。 修白也是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主子口中的她指的谁,没想到主子这会儿竟然还会主动问阿善,修白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没拦她是对是错,只能硬着头皮回:“阿善世子妃去了后面的马车。” 容羡像是没听清楚,他的声音隔着厚重布帘传出:“你说她去了哪儿?” “世子妃去了后面的马车,同妙灵待在一辆马车上。” 风吹过来时,仿佛也吹走了车内的声息,修白的话音落下后再也没听到车内的回应,他握着缰绳的手一抖,最怕自家主子沉默的时候了。 “爷,世子妃是觉得您这会儿应该不太想见到她,所以才去了后面。”也不知是在替自己解释还是在替阿善解释,总之修白有些慌了。 马车上的琉璃珠相互碰撞,从外面看容羡的珑璃马车车窗和车门紧闭,压抑感从里往外蔓延。 “出发。”容羡再开口就只有这两字,不含情绪的二字砸在修白耳中森意十足,无从判断出车内人的情绪。 她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吧,难不成还指望他会把她接回来? 随着马车的前行,容羡又靠回软塌上。 珑璃马车素来比普通马车行驶平稳,它不仅可以避风还能遮挡风雨。其它的马车不提能挡住多少风雨,凭长途颠簸这点就让某人难熬,他倒要看看阿善在后面能撑几时。 如此不知好歹,索性就多吃些苦头。 马车又行驶了半日之久,等到中午时天色就完全阴沉,潮湿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行在马车外的人都提前换好挡雨的衣服。 阿善被马车颠的没办法入睡,刚才抵在车壁上睡着后还被撞了头,这会儿她掀开车帘看着窗外的风景,身边没有了容羡,她想看多久就看多久,再也不会有人过来管她。 这半日之中,前面的人并未过来询问一句,没有容羡的阻止车队一路加快前行,中途没有停歇片刻。 看来那人是真不打算管她了。 阿善看着窗外的景色思绪有些飘忽,她摩擦着自己的右腕也不知这是不是好事。毕竟容羡最近对她的态度很让她意外,她险些就要以为这男人真的爱上了她。 阿善不清楚容羡爱上别人时会不会做出这种事,在她的理解中,她觉得一个人若是真的爱她,再生气也不会做出刚才的举动。 想到这里阿善还是松了口气,虽说她想要和容羡缓解关系提升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但她也没想过要用爱情去捆绑他,她还不想当个爱情骗子,这样实在太伤人了。 “姑娘,外面风大。”妙灵逐渐也回味过来发生了什么,她见阿善一直看着窗外不说话,很担心她的身体。 “无事。”阿善除了觉得颠簸其它还好,“反正闲着无事,刚好可以欣赏下外面的风景。” 其实除了外面的风景,阿善掀开窗帘还能看到玉清的身影,他的马就行在容羡的马车后方,与妙灵这辆车马距离不远。 砰 车队又进入崎岖的山路,在布满石子的道路上,车轮碾过马车晃动的厉害。不止是阿善这辆马车,但凡从这条路经过的车辆都会被狠颠一次。 “怎么回事?”容羡的马车也受到了颠簸,不过他还能稳稳的坐在车内,只有车檐的琉璃珠碰撞的厉害。 修白往后扫了一眼,“路上有一块巨石,大概是撞上了。” 容羡没再说话,拿过暗格中的香炉轻轻拨弄着,长睫垂落不知在想些什么。 “姑娘,你没事吧?”阿善的马车可不如容羡重金打造的珑璃马车,马车猝不及防的晃动让她身体磕到了窗沿上,被撞的刚好是她刚刚结痂的心口。 阿善捂着心口闷哼一声,车帘迅速垂落,她掀开衣领往里看了一眼,妙灵心疼道:“流血了。” “没事,我擦些药就好。”这伤口本就难好,反反复复已经结痂几次了。 阿善刚想擦药,才想起来自己的药瓶被容羡收走了,妙灵想要去前面帮阿善拿,阿善摇了摇头,“算了。” 反正就撕裂了一点点,擦不擦药效果不大,不管它一会儿也能好。 玉清听到刚才的声响,他慢了一步行在妙灵的马车前,轻声询问:“山路颠簸,世子妃可还安好?” 阿善最听不得玉清的关心了,耳边清悦的嗓音瞬间将她拉回了从前,她眨了眨眼睛捂住妙灵的嘴巴,回道:“我没事。” 玉清望着紧闭的车帘沉默了一会儿,他没再开口询问,与阿善的马车并肩而行。 大概是风吹得太久,阿善没一会儿就有些头疼。马车颠簸着又走了几个时辰,眼看着天已经完全黑了,带路的李大人总算让车队停下,一行人在山林间修整。 大雨虽然还没下来,但天气阴沉沉的酝酿着一场大雨。侍卫们架起火堆抓了不少的野味,也有人架锅煮粥,在这个过程中阿善待在马车里不曾出来,只有妙灵一人下来。 “你家主子呢?”容羡往四周扫了眼,没看到阿善的身影皱了皱眉。 妙灵盛了碗热粥拿了几块干粮,她听到容羡的问话缩了缩肩膀,垂着脑袋结结巴巴道:“姑、世子妃有些累了,正在车内休息。” 这是阿善提前交代好妙灵的话,其实她是有些不舒服,心口疼头也疼,实在是不想动。 “在车内休息?”容羡神情不明,只是将妙灵的话缓慢重复了遍。 要知道那小马车里塞得东西多,从车内休息还不如出来透透气,躺在地上也比待在车内好。 妙灵怕容羡怕的厉害,见容羡没有继续询问的意思,拿着吃食很快就回了马车。 容羡侧容盯着阿善那辆小马车看了会儿,修白大概是反应过来什么了,他硬着头皮上前:“爷,您要是想见世子妃,不如属下去把她请下来?” 容羡很快调回目光:“我想见她?” 薄唇轻勾出一抹弧度,容羡垂着眼皮散漫碰了碰自己的玉扳指,“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想见她了。” 修白没觉得自己刚才看错啊,但此刻见主子漠不关心的态度,又实在吃不准他内心的想法。 山林中不宜久留,众人吃过东西很快又准备出发了,期间阿善始终没有露面,容羡面无表情眸底发暗,抬步往自己马车走时,妙灵端着刚才的热粥出来,她拿了多少吃食进去就又还回了多少。 容羡脚步停住,凉幽幽的目光落在妙灵的身上,薄唇抿着并未说话。 妙灵被吓得有些哆嗦,她也不知道世子爷这是怎么了,经修白的提醒才结结巴巴回道:“世世世世子妃睡着了,她说她不饿。” 睡着了是怎么说不饿的? 容羡垂在袖中的手指微拢,垂下目光时轻勾嘴角,突兀的低笑越来越冷。 长本事了,她这是在同他闹脾气,甩脸子给他看? 第106章 喜爱娇妻六 阿善不知道容羡心里的想法,但说实话,她是真的没和他闹脾气,也不存在甩脸子之类的情况。 吹过风后,阿善就有些不舒服,她躺在马车上休息也没什么胃口,倒也不是没想过出去透气,但她更怕容羡还在生她的气,与其纠结二人打照面时容羡会不会再次发难,倒不如在这马车里躲会儿清静。 “爷,要不要去看看世子妃。”修白再一次自作聪明的开口,他总感觉自家主子就是想见阿善。 “不用。”容羡轻飘飘拒绝,只往马车处扫了一眼就移开目光,他抬步往自己的马车上走,“既然她说她睡着了,那就让她继续睡吧。” 马车的车门很快闭阖,过激的关门撞的车檐的琉璃珠相互碰撞,修白摸了摸鼻子看向妙灵,“你家主子到底在想什么?” 妙灵茫然摇了摇头,她本来想实话实说主子不太舒服,偏偏阿善什么也不让她说,她自己也是在这里干着急。 往小马车的方向走时,玉清倚靠在黑马上,他距离小马车并不远,刚刚也注意到阿善没有露面。 “你家主子生病了?”玉清与修白容羡最大的不同,就是在所有人都被转移注意力的时候,就只有玉清关心阿善是不是生病了。 妙灵好想点头,但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没,世子妃只是累了。” 玉清淡声:“再累也要吃些东西,不然身体会撑不住。” 妙灵点了点头爬上小马车,随着容羡一声令下,车队又开始向前行进。 “” 天已经阴沉了整日,容羡的头隐隐作痛逐渐有加重趋势,他斜靠在马车内抿唇轻按,被长睫遮住的眸色浓郁幽暗。 风越来越大了,潮湿的风吹动树叶沙沙响动,暗沉的天气落下几滴水意。 随着夜晚到来,马车顶的夜明珠照亮车内,容羡不喜车内过盛的光芒,他抬臂轻轻拨弄夜明珠时,地板发出微弱闷响,长袖拂落似有什么东西滚落在地上。 容羡低眸去看,发现是一只白色的小瓷瓶。 这是阿善的药瓶,里面装的是治疗她烙伤的药粉,容羡捡起小瓷瓶握入掌中,忽然想起这药阿善早上只擦了一次,到现在已经过去小一日了。 想起阿善那始终不见好转的烙伤,容羡将瓷瓶握紧了些,这时窗外的风声渐大,修白低声道:“爷,下雨了。” 这雨说来就来,兜头大雨砸的路边的野草直不起腰。此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虽然所有人都穿了蓑衣笠帽,但整个队伍是顶着风雨前行,不能支撑太久。 “快,加快前行不要停!”领头的李大人下达命令,他早早就派人前去探了路,知道前面山头有一处村庄,已经让人提前打点好一切。 车队突然的加快容羡感受的分明,就连他放在暗格中的香炉都起了颠簸,阿善那边就更不用说了,她们的马车不如容羡的防雨挡风,睡着的她在一个大颠下扯到伤口,迷糊睁开眼睛。 “姑娘没事吧?”妙灵背对着窗口去扶阿善,帮她挡住一部分风雨。 阿善睡过一觉后身体舒服了些,但仍旧有些头晕,她帮妙灵擦了擦额头上的雨水,解开了自己的披衣。 “傻丫头。”阿善将披衣罩在了妙灵身上,披衣虽大但裹住两个人还是有些困难,妙灵触碰到披衣柔软的面料缩了缩手,“不不不,这个奴婢不能披。” 这披衣并不是阿善的,虽说这是容羡亲自给她披上的,但仍旧是属于容羡的东西。 南安王世子的东西,哪怕只是个小物件都价值连城,妙灵胆子小身份低自然受不起这披衣,阿善不管不顾把人裹入披衣中,抱着她挨紧道:“这样就都暖和了。” 披衣上有兜帽,这布料可以遮风挡雨,阿善披着它哪怕是坐在破马车里也不会淋到。但如今她将披衣解开罩在了两个人身上,遮风是不可能的了,雨也只能挡住一半,吹进来的雨珠很快打湿了她们的肩膀。 嗒嗒嗒嗒 车队伴随着马蹄声快步前行,摇摇晃晃差不多行了半个时辰,众人很快到达了小村庄。 行了两日,车队已经进入南方区,小村庄多少也了解沧海城的情况,在得知车马里的人是从皇城而来的大人,村长打着伞领众多村民前来迎接,分配着人去各家躲雨。 “各位大人,随草民这边走。” 村长不敢怠慢朝廷来的人,他领着众人往村中最富裕的一户人家走,边领路边不放心的解释:“小小村庄都是些农户,还望各位大人不要嫌弃。” 王大人没一点官架子,忙说:“李村长不比拘束,这次还要多谢您的招待。” 容羡下车后还没说过话,村口的泥土泥泞,很快黏在了他白净的衣摆上。 容羡神情阴郁,因为下雨的缘故,村庄里灯光有限,密密的布帘让人看不清就近的情况。他走了几步都未见到阿善的身影,直到听到身后微弱的呼唤声,才扭头向后看去。 “世子爷?”他一停众人都跟着停了下来。 几步之远外,妙灵穿着拖地披衣先一步下车,脚才刚踩到地面她就赶紧将身上的披衣脱下,随着布帘再一次的掀开,妙灵撑着伞赶紧靠近,还仔细交代:“姑娘下来时往左踩,右边有处水洼。” “左?”阿善的脚比大脑快了一步,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稳稳的踩入了水洼中。 “姑娘!”伴随着溅水声,妙灵哭笑不得把阿善拉了出来,阿善也觉得自己好笑,她拽了拽衣摆,笑着开玩笑,“这水洼这么深都可以养鱼了。” “我鞋里入了好多水。” “奴婢去给您拿双干净的鞋子。” “不用了。”阿善看到有村民向她们走来,她拉了拉妙灵,“先将就着穿吧,一会儿晾晾再说。” 雨虽然大,但阿善和妙灵的对话容羡还是听得清楚。他从妙灵穿着他的披衣下马车时神情就不太好,等到阿善踩入水洼中神情就更难看了。 谁准她把披衣解下来的? 容羡冷眼看着妙灵又将披衣罩在了她的身上,阿善似乎还想解开,被妙灵摇着头抓住了手。 在村民热情的招待下,阿善拉着妙灵随着其中一名村民往旁边走,容羡还看到阿善甩了甩湿透的鞋,扶着妙灵低低呢喃着什么,似乎还在笑。 笨的要死,还有脸笑。 容羡拢了拢手心,他记得这不是阿善第一次往水坑里踩了,有次还溅了他一身水。 这要是她还乖乖待在他身边,容羡怎么可能让她踩入水洼中,想到昨日她上下马车都是他亲自抱的,容羡皱了皱眉,觉得自己的确是对她太纵容了,以后他绝不会再抱她上下马车。 眼看着阿善随着村民越走越远,丝毫没有找寻他的意思,容羡心中燥怒上涌,他移开目光扫向修白,这次修白反应很快,对玉清眨了眨眼:“你快去把顾善善拉回来,爷还在这里她是准备往哪儿去。” 修白在为容羡撑伞腾不出空,玉清看到容羡虽然转身就走但并未出声阻拦,很快往阿善的方向追。 阿善并不知道容羡刚刚有看她,她才跟着村民入了屋,玉清这边就匆匆赶来请她去别处。 村民愣了下,他家地方小房间也有些破旧,自然知道大人物都被村长接去了满家,闻言他看阿善和妙灵的眼神变了,不如之前的热情随意,他挠了挠头拘束道:“两位姑娘还是随着官公子走吧,满家是村里最好最有钱的人家,他们家房子可漂亮了。” 阿善觉得自己在哪儿都一样,毕竟她们是来避雨的,玉清态度虽然温和但并不退让:“小夫人还是跟属下走吧。” 别人在外面都唤她夫人,只有玉清喜欢叫她小夫人。 村民家又进来几名侍卫,见阿善在这儿,他们犹豫着想走,阿善见状只能无奈跟着玉清离开,妙灵赶紧撑着伞跟上。 雨越下越大了,豆大的雨砸在地面开出水花,可见李大人的决定是对的,这样的雨的确不适合赶路。 阿善他们出来时刚好刮起了大风,雨幕斜斜扑面而来,冰凉的雨砸在阿善脸上让她缩了缩脖子,玉清见状很快挡在她的身前。 他们推门进去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李大人和王大人正捧着碗热茶同村长说话,容羡坐在木椅上支着额角,面容冷淡并未向门边看。 “呦,快进来擦擦。”见屋里来了两位姑娘,满家的女主人匆忙递上帕子,因为吃不准这两位姑娘的身份,她也不敢多接触。 阿善面容白净看着年龄不大,她接过帕子擦了擦脸对女人道了声谢,看了看屋内的情形,目光扫过容羡时顿了一下,阿善拉着妙灵去人少的地方坐下。 “姑娘不去找世子爷吗?” 阿善摇了摇头,“不去了。” 妙灵往容羡那边偷看了眼,缩了缩脖子不知是害怕还是今晚太冷,悄悄道:“奴婢总觉得世子爷今晚格外吓人,姑娘不过去会不会不太好?” “那你害怕他吗?”阿善手托着下巴。 妙灵点了点头,“隔着这么远,奴婢看世子爷一眼都心慌呢。” “既然你都害怕他,我怎么可能不怕。”阿善白天可是被他推到了地上,这男人喜怒无常说翻脸就一点不留情面,阿善吃不准他的心情不敢招惹,万一这男人没消气再推她一次怎么办。 满家有亲戚在城镇里,再加上他们一家在镇上村里都有生意,所以房子才格外好。 说来也巧,阿善他们一行人来时,满家的男主人刚好去镇里进货,家里只留下妻儿。哪怕有村长在,陈娘一人也应付不了这种大场面,匆匆叫儿子出来帮忙。 阿善正趴在桌子上发呆,面前被放了一碗粥,她抬头看到面前站了个白衫青年,对着她露齿一笑,腼腆道:“今晚风寒,我娘煮了些热粥,姑娘喝一些吧。” 说着他又给妙灵端了一碗,随着陈娘进屋忙活起来。 满家的房子再大房间也有限,哪怕是陈娘一家人不睡,床榻也完全不够屋内的所有人休息。 因为阿善是姑娘的原因,所以她的房间自然要单独列出来,不过村长不清楚阿善的身份,见角落的姑娘安安静静还十分谦和,他心里犯着嘀咕想,这应该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吧。 “天色晚了,大人进屋凑合一晚上吧。”村长看出随行人对容羡的恭敬,所以他先询问的他。 容羡头疼的厉害,抬眸时眼底的戾意吓得村长往后退了一步,他缓慢从椅子上起身,从阿善身边路过时衣摆轻擦过她的,却始终没有看向阿善。 阿善看出他是又犯了头疾,如果她此刻够聪明,就应该去找容羡对他认错,主动抱住他让他原谅自己。 白天的事情阿善仔细想过了,她的确有错。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她对容羡的性子又不是不了解,有什么权利去埋怨他,最重要的是,当时容羡是在为她考虑。 这么想着,阿善自动忽略了容羡推她的那一下,既然她自己做错了就会去认,所以在容羡进屋后她从桌边站起来随着他一起进去了,因为跑得太急,她还撞到了容羡背上。 阿善闷哼着后退,容羡被她这一撞也停下了脚步,他侧身看向阿善眸色幽黑,面无表情看着很有压迫感。 阿善有些退缩,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容羡,你是不是头又在痛了。” 容羡的侧颜比外面的雨还要凉,他淡漠看着阿善仍旧一言不发,阿善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她试探去抓他的衣服,“如果你的头很疼,不如” “滚。”容羡在她后退的时候眸色就沉了,他冷声打断阿善的话将自己的衣袖从她手中抽离,冷冷冰冰抬步就走。 随行的人都跟着愣了,就连阿善也愣了,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任由容羡走远,缓慢缩回了自己的手。 容羡走了几步脚步轻微放慢,他始终没有听到身后人的声音,在村长推开房门请容羡进去的时候,他扭头看向身后,只看到阿善孤零零站在原地,并没有追上来。 暗光打在她的身上,小姑娘垂着脑袋似乎很失落。 容羡心中一跳心中的烦闷越来越重,他竟有些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凶她。 这种感觉只存在片刻就被容羡压下,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掌中还握着个瓷瓶,像是找到了理由,容羡想要唤修白,然而话还未出口,他就看到垂着脑袋的阿善沉默着转身离开,她离开时没再往容羡这边看一眼。 砰 房门被容羡大力阖上,他阴沉着脸将众人全部关在了门外。 他这还没说什么呢,她就不追了,以前缠着他耍赖撒泼的时候怎么不见这么好说话? 容羡抬手就将瓷瓶摔在地上,装满药粉的小瓷瓶应声碎裂,这声音也让容羡的脸色微变,他垂了下眼睫并未往那处看,淡漠对自己道:“只要她死不了,我何必那么在乎。” 擦不擦药疼不疼那都是阿善自己的事,只要她死不了,她再疼又与他容羡何干。 他本该如此自私。 阿善没有去房间休息,她将房间都让给了李大人和王大人,其实还有一处房间可以供阿善休息的,但阿善对南宫复笑了笑,又将房间让给了他。 这次赈灾南宫复也跟着过来了,有他在可以救治灾民,阿善刚好可以跟着他一起救人。 天色已经很晚了,阿善陪着妙灵趴在桌子上休息,她白天睡久了这会儿头疼有些睡不着,见睡着的妙灵缩了缩肩膀,就将自己的披衣罩在了她身上。 雨声滴答,后半夜总算有弱下来的意思。 陈娘同自己的儿子在厨房凑合了一晚,二人天还没亮就醒了过来,看到阿善站在窗边,正撑着下巴望外面的雨景。 “姑娘一夜未睡?”陈娘的儿子犹豫着靠了过来,阿善摇头对他一笑:“刚醒。” 其实她就是一夜未睡,湿透的鞋子冰的她脚底发凉,很不舒服。 雨越来越小了,等到天微微亮只剩下滴答的几滴雨,见阿善想出去走走,青年就主动随着阿善出去,交流下阿善知道他的名字叫满星陈。 “满星辰?”阿善蹲在地上捡了根树枝,她一笔一划将这三个字写出来,歪头询问,“是这样写吗?” 满星陈看着阿善的面容有些呆愣,村中和城镇的女子他见过无数,但还没见过像阿善这样漂亮娇软的姑娘。 阿善的眼睛很明亮,看着人时清澈的眸底让人一望到底,含着些微水波有些无辜。满星陈脸颊开始发烫,他摇头结结巴巴道:“不、不是,我爹姓满我娘姓陈,所以我叫满姓陈,满星陈。” 阿善觉得这名字又好听又有寓意,笑起来时颊边的小酒窝隐现,“你爹爹对你娘一定很好。” 容羡出来时,妙灵和修白也随着阿善蹲在了地上,几人似乎在地上玩着什么,容羡眸光微顿,看到阿善正笑着同一名青年说话。 陈娘又是煮粥又是炖肉,想留着各位大人在家中吃上顿饭,李大人见雨已经停了就想立刻出发,他询问性看向容羡,容羡眯了眯眸,淡漠道:“全凭李大人安排。” 这就是同意他们立刻出发了。 一行队伍很快集合,有村民打包了干粮送给随行的侍卫和大人,阿善也收到了满星陈送的,从容羡车旁路过时她没有停顿,挨了一次厌恶她不准备第二次犯傻,径自又回了小马车。 “出发!” 一声令下,马车又继续南行,满星陈看着阿善的小马车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此时阿善的马车还没到他面前,一辆奢华的大马车从他身旁路过,不知为何他浑身发凉,总觉得有人在看他。 下完的暴雨并没有让天气好转,天空乌云密布仍旧酝酿着一场雨。 离沧海城越近暴雨就越大越多,车队在行到夜晚后又遇上了一场暴雨,阿善隐隐作痛的头晕开始扩大,同时烙印处疼的厉害,忍不住她就让妙灵帮她去找容羡要药。 容羡心神恍惚了一日,玉清走到他的车旁时,他正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敲窗声微弱,玉清低低道:“爷,妙灵求见。” 妙灵。 一听到这个名字,容羡很快就想到了阿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很快询问:“何事?” 妙灵得到允许带着哭腔回话:“求爷把世子妃的药交给奴婢,世子妃她心口疼。” 容羡手中的玉扳指险些掉落,他动作缓慢将玉扳指戴回手上,声音没有起伏道:“让她自己来拿。” 妙灵抽泣起来,大概是真的慌了,这次她称呼都忘了改。“姑娘她身体不舒服,这会儿出不来的。” 阿善到底是怎么个身体不舒服,并没有对容羡说清楚,因为不放心阿善一个人待在马车上,所以她在没要到药后很快回去。 其实容羡哪里还有阿善治烙伤的药,药瓶已经被他砸碎,他临走时都未捡。 心闷慌乱的感觉再次出现,自妙灵离开后容羡就觉得自己难受的越来越厉害,他捂住胸口,明白这是独情蛊发作了。 今晚的暴雨要比昨日的还要大,而且这次他们也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车队越行越缓慢,容羡掀起窗帘扫了眼外面的大雨,忽然想到,要是阿善真的自己跑出来拿药怎么办? 好似在验证容羡的想法,后方传来马的嘶吼声,砸地的暴雨下好像还有说话跑步的声音。 “停车!”容羡身体一僵,还以为阿善真的跑出来了,他知道阿善现在身体有多差淋不得雨,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爷?”修白吓了一跳,随着车马的戛然停住,赶紧去帮容羡撑伞。 暴雨不停,容羡脚沾到地面才发现阿善并没有跑出来,翻滚的怒意总算有了停歇,这次他没再犹豫,抬步就往阿善的小马车而去。 小马车中,阿善发现自己发烧后已经服用了药丸,她身上仅存的药不如容羡马车上留下的多,但好歹是有些作用的。 容羡不还给她药,阿善就把自己仅剩的药丸碾碎撒到了伤口上,虽然头晕难受,但她心态还不错,再加上是个人都避免不了生病,擦完药后她就将身体靠在了妙灵身上,对她软软道:“妙灵,我好困。” 没察觉到外面的不对劲,她将头埋在妙灵肩膀上想要休息一会儿。 正要入眠,一股寒风掺杂着妙灵的惊呼声,阿善睁开眼睛只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罩在她脸上,只是瞬间她就被人捞了起来。 额头撞在坚硬的胸膛上,阿善不知道情况挣扎着从黑布中露出头,才看到被雨水淋湿的下巴,人就又被一只手按入怀中。 “跟我回去。”四个字压得很低,强势中又隐藏着别的情绪。 容羡抱起阿善,用自己的披衣将她整个罩入。暴雨正凶,雨幕被风吹着钻入伞内,容羡为了不让阿善淋到将她的头都罩了起来,把人抱得紧紧的压在怀中,还用自己的衣袖为她挡雨。 他说过以后不会再抱阿善上下马车了,这会儿却把人紧护着抱上马车,似是完全忘记了这句话。 第107章 喜爱娇妻七 因为容羡的原因,整个车队被迫停在了暴雨中。 那天看到容羡将阿善推到地上的人很多,也有不少人精看出昨日容羡和阿善的僵持。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南安王世子妃和南安王世子吵架,最后求饶认输的人绝对是南安王世子妃,然而今晚在暴雨的冲刷下,许多人都目睹了南安王世子去了世子妃的马车旁。 是他主动走过去,是他率先开口让人回去,也是他将人强抱在怀中用袖子为怀中人挡雨。 “怎么回事?”走在最前方的车马不知道情况,所有马车停下后,李大人掀开帘子问了句。 “是世子爷。”从后方赶来的侍卫回了一句。 李大人疑惑道:“世子爷怎么了?” “也不是世子爷,其实是世子妃”侍卫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刚才他目睹了全过程,然而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南安王世子忽然喝令停车,将行在后面的世子妃强从小马车里抱出来。他总不能说,是世子爷为了去找世子妃才让车队停下的吧? 阿善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容羡抱着她回了马车,她才得机会去扯头上的披衣,一番挣扎下,她头晕的更厉害了。 “你干嘛”阿善因为发烧脸颊发红,她双眸有些迷蒙的瞪向容羡,嘴巴红润润微微张开,全身上下都被披衣包裹着,只露出来了脑袋。 容羡看着在他怀中娇娇软软的姑娘,将人抱住后他才开始反思自己,最开始他究竟是为什么要和阿善置气,这不过就是个小姑娘,几句话的事他何必发这么大火。 “我让南宫复过来帮你看看。”喉咙动了动,容羡低哑出声抬手摸了摸怀中人的额头。 阿善左右晃着脑袋想要甩开他的手,她还是没搞清楚容羡想做什么,“你让南宫先生过来看什么,你” “你发烧了。”就算是容羡主动将人接了回来,他也不想听到阿善口中的质问。 阿善果然被转移注意力,她张口就接:“我吃药了。” 阿善本来就会医,怎么可能会让自己陷入病痛中而不自救,就算容羡对她不管不问,她也会努力让自己活得更好。果然,南宫复一来看她就连说了几句无大碍,在得知阿善服了药服了什么药后,索性连药都没给。 “不要淋雨,不要着凉,这几日长途颠簸是不好过,世子爷多让她休息休息就好。” 阿善都不知道容羡刚才的紧张感是从何来,她头晕不舒服,吃过药后本来就犯困,如今入了更加温暖舒适的马车,她靠在容羡身上更是有些撑不住了。 马车内凝樨香气浓郁,阿善感觉耳边的说话声开始出现回音。 “嘶”轻动时牵扯到心口的烙伤,她闭着眼睛即将陷入沉睡,还不忘小声哼唧一句:“疼。” 容羡听到了,他自然也知道阿善是哪里疼。 低眸看到怀中人已经陷入沉睡,他拉起披衣挡住南宫复的视线,轻轻撩开阿善的领口,看到细腻的皮肤上那处烙伤依旧严重。 “有没有治疗烙伤的药。”容羡心中的闷疼感加重,就好似自己心口处也多了一道伤。 他也不知道在怕什么,在问这句话时还用手遮住了阿善的耳朵,竟有些怕被阿善听到。 “世子妃的药用完了?”南宫复好奇问了句,倒不是他多嘴,而是阿善用来治烙伤的药分十分珍贵,她有整整一瓶,只用它来擦涂远胜过他给的数种药。 容羡抿了抿唇,冷戾的双眸扫向他。南宫复不敢继续问了,翻了翻自己的药箱掏出许多小瓶子,一一递给容羡看。 “世子妃的伤势老夫没亲眼看过,这几种都比较适合,世子爷可以让世子妃醒来自己挑。” 容羡不太满意,“你给她挑。” 南宫复为难死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可老夫、老夫没见过世子妃的伤势的呀,不如” 他试探的话还没说话,容羡就将阿善抱紧,薄唇冷冷吐出两个字:“你敢。” 到最后,南宫复也只能根据容羡的形容挑出几种中和性的药,看着眼前花花绿绿的小药瓶,容羡再次提要求:“全部都换成白色瓷瓶。” “” 当马车再次行进起来后,容羡为了能让阿善睡着,将头顶的夜明珠一遮再遮,最后只余微弱的光芒。 雨声不停,在这种昏暗的情况下,容羡握住阿善的手想与她五指相扣,才将手覆上,他就感觉掌心中的手一缩,低眸他才发现阿善手掌上的擦伤,这伤 容羡想起自己昨日把她推到了地上。 “善善。”容羡已经记不清自己昨日在想什么了,借着此时昏暗的环境,他掌心拖着她的后脑靠向自己,将自己的唇覆上,一点点亲吻着她。 睡梦中阿善有些喘不上气,她哼唧几声下意识伸手去推,容羡借着她的力道稍微撤离,贴着她低低询问:“不舒服吗?” 阿善自然回答不了他,她太困了,也不会想到平日里都懒得看她的南安王世子,竟在她睡着时偷亲她。 后来容羡还想起她双脚踩入了水洼中,明知阿善已经换下了湿漉漉的鞋子,但他还是脱下阿善的鞋袜亲自检查,拥着她躺在略挤的马车榻上,陪她睡了一会儿。 阿善醒来时外面还在下雨,不过雨已经没那么大了。 睡醒一觉后她清醒了很多,但身体好似被人压着十分不舒服,还有些发闷。轻微挣了挣,阿善这才发现她躺在容羡的臂弯中,推开人往后躲时她背后一空,十分突兀摔在了车板上。 “啊”阿善被摔的不疼,主要是被吓到了。 不等她撑着手臂坐起来,一双手将她架起,腾空后阿善稳稳坐到了容羡膝上。 “我抱着你睡你也能摔下去。”容羡揉了揉阿善的脑袋,这一觉他睡得十分安稳,嗓音低低有些温和。 “摔疼了吗?” 揽紧人往自己身上靠了靠,容羡作势就要去扯阿善的领口,“伤口有没有被扯到。” 阿善往后一缩,想也不想就拍开容羡的手,警惕的看着他问:“你要干嘛” 昨晚的事情阿善已经记不清楚了,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这辆马车,“我怎么会在这儿?” 容羡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他顿了顿淡淡开口:“我抱你回来的。” “你?”阿善烧退后也清醒了,她隐约也回想起昨晚的一些片段,仔细看了看容羡的脸色,她歪了歪头问:“你不生气了吗?” 容羡轻嗯了一声,阿善看了看他,半响后吐出一个哦字。 十分敷衍无感情的一个字,伴随而来的就是无尽沉默。阿善虽然还坐在容羡身上,但她垂着脑袋揪扯着自己带有小花边的袖子,没再看容羡一眼。 容羡见不得她这样,不由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你在想什么?” 阿善十分诚实的回答:“我在想你什么再次赶我走。” “你什么意思?”容羡眯了眯眸。 阿善就抬起自己的手掌给他看,“你把我推倒的时候我可疼了,你知道当时有多少人看到了吗?” 容羡不语,因为他做那些事情时从未考虑过这些。 阿善不想在被他推一次了,她将自己的手又藏回袖子里,“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好好的乖乖的不想着逃跑,你就会适当对我好。” “我承认我那天不该那么说你,后来我主动找你,也想要对你道歉,可你却让我滚” 后面的话阿善没有再说,容羡也不准备在听下去了。刚好车队停下到了休息时间,阿善掀开车帘想要下车去找妙灵,又被容羡一把捞了回去。 “我抱你下去。”容羡将人裹严实后抱下马车,还帮她戴上了兜帽。 这种披衣防水,应付外面的小雨还是没问题的,容羡才将人抱下马车,阿善就吵嚷着要下去,容羡只能挑了块平地把人放下,“不要往水洼里踩。” 容羡话还没交代完,阿善就推开他跑到了妙灵身边。 沧海城的受灾情况远比容羡第一次来时严重,因为这次他们带的人多天气也过于恶劣,所以整个队伍虽然连夜奔波但仍旧行的缓慢。他们如今已经到达南方区域了,但想要尽快赶到沧海城,还需要两日。 后面的这两日,队伍为了加快速度仍旧行在山林小道,容羡也没再放阿善回小马车,只是阿善原本不怎么严重的生病在狂下不停的暴雨中发展成高烧,等到他们即将到沧海城时,阿善的情况才有些缓解。 暴雨夜,一行车马步入小城镇。 提前打了招呼的掌柜的送走客栈里最后一位客人,站在客栈门口伸着脖子往湿漉漉的道路上看,在看到行近的车马后赶紧叫上店小二出来迎接。 “大人们里边儿请,草民已经准备好热水热饭菜,房间也都打扫干净了。” 最前面的马车中下来一位威严青年,很快在后面的马车中,王大人也被人扶下来。修白见状翻身下马,他走到中央的马车前轻轻敲了敲窗,“爷,咱们到了。” “嗯。”车内嗓音压得很轻,掩盖在暴雨之下几近消失。 马车内容羡摸了摸阿善发烫的小脸,在抱起人帮她整理身上的披衣时,阿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她软趴趴贴在容羡身上,有气无力询问:“到沧海城了吗?” “快了。”容羡确认披衣将阿善全部包裹后,才帮她戴上披衣上的兜帽,“今日咱们住店休息,明日就能到达沧海城。” 吱 最中央那辆奢华马车总算是开门了。 掌柜的刚刚将两位大人迎进去,看到中央马车的人出来了,赶紧又凑上前,“地上水多,大人这边走。” 暴雨不停,临近沧海城的小镇也遭了殃,地上的水淹没脚踝,有些地势低的街道已经成了河。 暴雨夜下掌柜的看不太清楚容羡的样子,只能借着从客栈中透出来的光,看到男人身上罩着华贵披衣,怀抱中隆起一块。 在这种雨天下容羡的怀抱实在太凉了,阿善裹着披衣被他抱在怀中,临下马车这人还把她塞入了自己的衣服里,她有些喘不过气,拨开容羡的披衣想要透气时,又被一只手按了回去。 “不要出来。”容羡搂紧了阿善。 掌柜的这才知道男人怀中还抱了个姑娘,雨夜寒凉男人周身更凉,他没敢多看,赶紧弯着腰领人往里走。 阿善被容羡直接抱到了休息的房间,奔波了四五日,这是她第一次能在舒适宽敞的房间睡,激动之下她进门就扑到了柔软的床榻上,容羡刚要叮嘱她不要扯到伤口,阿善就嘶了声捂着心口不动了。 “怎么了?”容羡赶紧上前把人拉起。 阿善的烙伤好不容易结痂有所好转,被她刚才那一动撕裂出一丝血迹。容羡抿唇想要训斥她,阿善揪扯着自己的领口生怕被他扯大,雾蒙蒙看着容羡喊疼。 容羡盯着她的面容看了片刻,两天来第一次当着她的面帮她擦药,白瓷瓶中的药粉才刚刚擦到她的伤口上,阿善就抓住他的手问:“这好像不是我的天山雪凝粉吧?” 容羡拂开她的手继续帮她擦药,侧脸泛着些冷意:“你有什么疑惑大可以直接问我,何必故意扯裂伤口。” 阿善哪里是故意扯开,她又没有自.虐倾向。故意往床榻上扑是真,但她本是想装疼让容羡拿出药瓶,谁知自己真的扯到了。 这两天来,她心口的烙伤都是容羡在她睡着后帮她擦的药,阿善不是没给容羡要过药瓶想要自己擦,但容羡并没有给她。疑惑一旦种下就很难消除,阿善总觉得容羡是在隐瞒什么,才会想借机逼容羡拿出天山雪凝粉。 “我的雪凝粉呢?”阿善伸手给他要,这雪凝粉极为珍贵,她都怀疑容羡知道这是好东西想要占为己有了。 容羡仔细帮她把药粉涂抹好,拢好她的衣服回给她两个字:“没了。” “没了?”阿善不懂,“没了是什么意思?” 见容羡上完药就要离开,她一把将人拽住不让人走,恼怒道:“你把我的雪凝粉还给我,你凭什么拿着我的东西不给我,它是我的!” 阿善养了两天的病,如今身体总算是好了起来。虽然容羡早就想看阿善活蹦乱跳的样子了,但绝不是像此刻这般扯着他的衣袖质问他。 “不过就是瓶药,值得你这样同我闹?” 脸色越来越冷,容羡身上那股子倨傲冷漠劲儿逼出,明明是费力掩盖了两天的真相,被他冷冰冰几个字道出:“没了就是没了。” “砸碎的东西,你是想让我给你一片片再粘起来?” 他这么说着就又甩开了阿善的手,这次他已经很克制力道了,但阿善被他一诓还是扑到了榻上,她愣愣吐出两个字:“碎了?” “你把我的雪凝粉砸碎了?!” 怒气上头阿善有些头晕,她抄起旁边的枕头砸在容羡身上,“你给我滚!” 容羡被她砸了个正着,他站在原地未动,目光幽幽看着阿善问,“你在说一遍,让谁滚?” “就是要让你滚!” 阿善早就受不了容羡了,这个滚字她无数次吞咽,如今终于大胆说出了口,见容羡被她气笑了,她也不怕,反而高声道:“你砸了我的东西我让你滚怎么了,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当初你让我滚的时候我有对你发脾气吗?” “你把我送你的玉簪随手扔掉的时候我同你闹过吗?” “说让我乖乖听话会对我好的人是你,将我推倒在地骂我不知好歹的也是你,你说赶我走就赶我走,说让我回来就让我回来,容羡,我是你养的狗吗。” 这些话阿善早就想对容羡说了,只是压抑着一直未开口。 她被容羡重新抱回马车后她不是不气,只是身体太虚弱没有精力,她还是在怕容羡的,小心翼翼忍耐着自己讨好着他,自己受了他的气也不敢埋怨。 只是凭什么呢? 阿善脾气再好忍耐力再强也是有限度的,这次她字字成刀,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容羡,你真讨厌。” 轰 响雷而过,暴雨哗啦啦砸在地上声音激烈。 容羡,你真讨厌这六个字其实说的不重,但杀伤力之大如同容羡在梦中听到的那句容羡,我真的不喜欢你,心脏如同被一只大掌收紧,他直.挺挺立在原地,看到阿善突然从榻上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儿?”容羡抓住她的手臂。 阿善想甩他没有甩开,她眼眶发红瞪着他,说话毫不客气,“与其让你再推我一次让我滚,倒不如这次我自己滚。”反正她也不愿意同他在一起。 容羡紧抓的她的手腕不放,嗓音发着冷,“我何时说过让你滚。” “现在不说难道你以后还不会说吗?” 阿善坚持要走,偏偏容羡就算是生气也不肯放人出眼皮子底下,“如今外面下这么大雨,你敢往外面走试试。” “试试就试试!” 外面下的可是大暴雨,阿善惜命,压根就没想往外跑。 本来她是想去找妙灵的,被容羡这么一激,她张口咬在了容羡手臂上,推开门就往外跑。 “你给我回来!” 砰 楼底大厅有不少侍卫正在吃饭,听到楼上传来的声音不由都抬了头。阿善进屋时就脱了身上的披衣,如今她身上只穿了件软白的衣裙,跑起来时裙摆轻扬,众人眼前只是一闪,就看到刚刚跑到走廊的姑娘被人拦腰抱起。 “容羡放开我!” 阿善腾空后抓住了容羡的头发,脚底脱离地面让她没有一点安全感,她还以为这狗男人丧心病狂想要把她从三楼扔下去。 惊吓中,她积攒在眼眶的泪掉了出来,容羡大力阖上房门将人又扔回床榻上,俯身压住她眼眸深的吓人,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你杀了我吧呜呜呜呜” 这是阿善第一次同容羡闹得这么厉害,她一边推他一边还在说:“我讨厌你我不要再讨好你了,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容羡被她气的呼吸起伏剧烈,低眸冷看着还在不停闹腾的人,他掐着下巴用唇去堵她的唇。阿善左右闪避,最后一巴掌呼在了他的脸上,啪的一声十分响亮,之后整个房间都安静了。 阿善被逼急了也不是没打过容羡,但每次她都手脚无力使不上劲儿,这次她是无意推打,没想到呼个正着还使上了力道,容羡白皙的面容上很快就浮现红色的巴掌印,他缓慢撑起上身,眼睛黑幽幽的如同鬼魅。 “你敢打我?”容羡一字字似是自牙缝中挤出。 修白和玉清刚才也在楼下,他们担心楼上是出了事,不知情的他们在这个时候敲响了房门,小心翼翼问:“爷,出什么事了吗?” 阿善打完后有些手抖,她本就有些懵,在听到修白和玉清的声音后像是抓住了救命草,推着容羡就喊:“修白救我,玉清救我!” “你们主子要杀我!” 砰 阿善话音落下房门就被玉清一脚踢开,主子别的事情他们不会插手,但同阿善有关的事情他们一定要管。 “主子请手下留情!”阿善与容羡的命还连在一起,修白也是怕容羡冲动之下忘了这点。 哪怕是气成这样,容羡也没想过要弄死阿善,突兀的踹门声让他下意识把阿善挡住,此时阿善一通折腾下衣服散乱露出小片肩膀,若不是他挡的快,这样子就被进来的二人看到了。 “滚。”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容羡今日暴躁的厉害,他死命压着阿善把人藏在自己怀中,见阿善推着他还想再说话,就用手掌捂住了她的嘴。 “呜呜呜呜”阿善说不出话了,只能在容羡身下呜呜叫着。 修白好似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见自己主子覆在床榻上衣衫下只露出阿善的一小角衣袖,他面露尴尬低下头,拉着玉清赶紧又退了出去。 房门再次关好,呜呜的声音下开始传来小声的抽噎。 容羡低眸才看到阿善含着泪水的眸子正瞪着他,那双过于清澈明亮的眼睛清晰倒映出他的面容,不知为何容羡心中的气撤了大半,他松开手问阿善:“哭什么?” 阿善烦死他了,她又推了他一把推不开人,就用拳头去捶他的胸膛:“你给我走开!” 她是平躺着,抽噎的厉害就开始咳嗽,因为动作太剧烈扯到了心口的烙伤,疼的脸都白了。 容羡一看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最后一点气也没了,他抓住阿善的手按在一旁,用另一只手去帮她擦眼泪,“不过就是一瓶药,至于让你对我发这么大的火?” “只是一瓶药的事吗?” 阿善声音有些哑了,她看着他道:“是你根本就不尊重我不在意我,那是我治伤的药,你说砸就砸砸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还有没有药,有没有想过没有药后我会有多疼!” 她知道容羡的性格一时半会儿难以改变,她顿了顿再开口:“如果哪天,你精心为我准备的礼物被我一气之下随手砸烂,当你疼的时候,或许就会懂我现在的感受了。” 容羡现在就心疼的厉害,而阿善片刻后又道:“不对,我这比喻不成立的。” “因为你没有把我放在心上,所以你也不会为我精心准备礼物,就如同打发宠物般随手送我的东西,我丢掉了你也不会心疼。” “或许,你永远不会懂我的感受。” 容羡帮阿善擦眼泪的手指微颤,他捂住她的嘴把人按在怀中,闭了闭眼睛道:“别说了。” 其实他是懂的,虽不如阿善感情那么强烈,但当看到她把他亲手为她系上的披衣罩在别人身上时,他也不好受。 容羡后悔了,他开始后悔他不该一气之下将他砸药瓶的事情如实讲给阿善,但他还没有反思他砸药瓶的事情,或者说是他在刻意回避。 或许就如同阿善说的那样吧,天生冷清的他永远感受不到正常人激烈的情感。 在他轻轻在阿善耳侧说抱歉的时候,他并不知道,阿善今日的话在不久的将来都会实现,就在沧海城。 第108章 喜爱娇妻八 阿善清晨醒来的时候,容羡不在房间中。 昨晚二人过的并不愉快,沉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入睡,直到此时醒来,阿善也不太愿意看到容羡,真实的情绪一旦泄露,再想伪装就会变得极为不情愿,阿善此时是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容羡。 一夜过后,暴雨已经变成滴答的小雨,阿善推开房间的窗门,看到街上的雨水蔓延,很多孩子挽着裤腿在街上玩闹,积水蔓延过他们的小腿,到处都是溅水声。 就连临近的小城镇都变成了这样,沧海城会变成什么样子? 阿善看着灰蒙蒙的天色发呆,并没有听到房门被人推开了。容羡一进门就看到趴在窗边的阿善,她长长的墨发披垂在身后,腰肢纤细衣裙雪白,正伸着胳膊接外面的雨滴。 “会着凉。”一件带着寒意的披衣罩在她的身上,不等阿善回头她的手腕就被人从窗外拉回。 窗门在她眼前闭阖,阿善转身看向面前的男人,她被这披衣冷的一哆嗦,想要伸手去拽却被容羡很快隔开。 “下去吃饭吧。”容羡帮阿善系好披衣就去拉她的手,他的手指一如既往的冰凉,比阿善刚才接到的雨水还要凉。 她忽然想,其实当容羡的女人也挺惨的,因为在她最想寻求温暖时只会触及一片寒意,等到了冬季,人家夫君都是温暖妻子,而他大概是需要被温暖的那个。 “这是您吩咐小的准备的热粥,大人们慢用。” 楼下大堂吃饭的人很多,阿善和容羡单独一桌。才坐下,掌柜的就端着一碗热粥上来,容羡将粥碗往阿善面前一推,淡漠吐出一个字:“喝。” 阿善头也没抬,她捏着小勺子开始闷头喝粥,不言不语的模样令容羡神情越来越冷。 已经有侍卫开始提前收拾行李,因为街上积水太多,掌柜的在客栈外面搭了个块大木板。李大人喝了壶小酒,他唉声叹气,“看这天气,这暴雨恐怕还未停。” 他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见到明媚的好天气了。 “算命算命,不准不要钱!” 当一行人准备出发时,不远处传来隐约的吆喝声。站在阿善身后的南宫复咦了一声,阿善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一位穿的破破烂烂的老道士正在门廊上摆摊。 这人不就是与阿善有过几面之缘的老道么。 “世子妃,您要去哪儿!” 阿善想也不想就朝着老道士的方向而去,她一脚踩入水中溅的衣裙上全是水,容羡顾及她掌心的擦伤只虚握着她几根手指,侧头同李大人说话的功夫,掌心一空,容羡扭头就看到阿善跑远的背影。 “道长!”一别数月,阿善没想到自己还能再和这道士见面。 老道士依旧是之前那副打扮,他懒洋洋坐在木椅上盘着二郎腿,小小的木桌上摆满了八卦图竹筒签。“姑娘要算一卦吗?” 阿善又往前走了一步,“道长可还记得我?” 老道士眯着眼睛笑,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老道行万路见万人,只记有缘人。” “姑娘认为你会是老道的有缘人吗?” 不等阿善回答,街边水花乱溅,一群侍卫将老道士的摊位围住,容羡冷着脸向她走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哪儿。” 阿善没能将人甩开,她无力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就是过来算个卦。” “算、卦?” 容羡目光淡淡扫向老道,见阿善不像是说假话,他挥手让围着的侍卫撤离,“你要算什么?” 阿善有些生气,她张口就道:“算姻缘,我想知道我命中能有几朵桃花!” 容羡皱了皱眉看向她,阿善偏过头不理会,只听到老道士在桌上扔了几枚铜钱,等到所有的铜钱全都静止不动,老道淡淡道:“没有桃花。” “什么?”阿善一怔,她说算姻缘她本是为了气容羡,但没想到会算出这么个结果。 没忍住抬头看了眼身侧的男人,阿善见他面容冷淡没什么反应,心想这人果然不爱她,他不是她的桃花。 有容羡在身旁,阿善并不能和老道士多说,回头她看到整个车队正等着他们归队,阿善心生无奈感,只能认命跟着容羡往回走。 哗啦啦 老道士忽然拿起桌边的竹筒,他双手捧着竹筒一边晃一边喃喃着什么,伴随着啪的一声,一支竹签掉落,老道士捡起来细细看着。 “姑娘”他又喊住了人。 阿善回头只看到老道士将竹签又插回了竹筒中,他抚了抚自己的道袍嘴角的笑容有些诡异:“老道再送你一卦,要想摆脱困局,可以多在雨天出来走走。” 滴答滴答。 一滴微小的雨珠砸到了阿善脸上,她茫然看向老道,耳边全是老道士前面那句摆脱困局。 她现在可不就在困局中吗? 阿善觉得老道士是在提醒她什么,正想多问几句,披衣上的兜帽被人拽起,容羡将阿善裹得严严实实转向自己,他并没有给阿善再开口的机会,而是冷冰冰警告:“江湖道士不可信,就你现在这个身体情况,雨天出来是想继续生病么?” “跟我回去。” 远处似有乌云罩来,容羡拉着阿善很快又回了车队中。 地面积水太高,阿善站在水中白色的裙摆在水中飘荡。刚才一通跑她的裙子都已经湿透了,这会儿她也不在意自己走在水中,学着那群孩子抬脚淌水的时候,水珠溅到了容羡身上。 容羡低眸扫了眼自己溅水的白袍,似是受不了她,将人一把抱起来塞入马车。 “又有一场大雨要来咯。” 眼看着车队行远,老道士开始动手收拾自己摊位上的东西,随着车队的离开,他也很快消失在小镇中。 “” 阿善他们赶到沧海城时,正是下午。 这里的暴雨要比任何地方的都大,明明距离太阳落山还有几个时辰,这里却暗的如同夜晚,厚密的乌云遮挡住天空,沧海城城墙上挂满灯笼。 整个沧海城都被淹了,阿善一行人入城时积水就已经蔓延过人的小腿,越往里走积水越多,放眼望去远处一片汪洋,水上漂浮着各种东西,阿善隐约看到一只小孩子的绣鞋。 沧海城的少城主名为易安,是名风度翩翩模样俊俏的公子。 阿善初见他时,易安手中拿着把白色折扇,一双妖异的眼睛轻勾着对她笑,笑意吟吟的模样不带半分忧愁,好似完全不在意沧海城的困苦。 城主易九天与他的情况相反,连日不停的操劳忧虑使他生了场大病,在得知容羡他们到来后,非要强撑着带他们去洪灾区看。 容羡也必须跟着去,他扫了眼从远处运来的木船,帮阿善系紧披衣道:“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这意思就是不准备让阿善跟着去了。 阿善也没有强求,她趴在城墙上望着底下冲毁的房屋树木,只有亲眼见到眼前的情况,她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么无知。 当初她为了能够顺利逃跑,曾不止一次期待着书中的洪灾快些到来,然而她险些忘了,洪灾之后受难的百姓要怎么过活,这不只是书中的世界,还是一个活生生的现实世界。 “一路奔波,世子妃不进屋休息吗?” 耳边传来低悦的声音,易安一袭白色滚金长袍,撑着一把竹伞走到阿善身旁。 潮湿的风中隐隐飘过什么香气,阿善扭头撞入易安漆黑的眸中。其实这男人长相并不精致,但偏偏生了双过分漂亮勾人的眼睛,见阿善一直盯着他的脸看,易安薄唇勾着笑压近,将自己的伞往阿善头顶倾了倾。 容羡才走到城墙下,似有所觉般他仰头往上看,刚好就看到易安为阿善撑伞的画面。冷冽的雨蹿入他的心里,容羡收回视线对身后的修白道:“回去看好她。” 江湖道士之言果然不可信,他说阿善不会有桃花,可容羡却看着这姑娘桃花多的很。 “” 不知为什么,阿善在易安身上感受到一种怪异感。 这种感觉随着二人的相处时间越久就会越重,她不认识易安,所以在客气聊了几句后她准备回房,易安立在原地单手用扇子敲了几下城墙,他忽然问:“世子妃知道这城墙有多高吗?” 阿善怎么可能会知道,她往下扫了眼,回:“不知道。” 易安又笑,他抬起扇子轻按了按眼角,“曾有一妇人因夫君去世来此处寻短见,她从这跳下去时摔的血肉模糊,尸体抬都抬不起来了。” 说着他目光扫过阿善扶着城墙的手,似真似假道:“那妇人就是在你那处一跃而下,粉身碎骨。” 阿善被吓得赶紧将手缩回。 她下意识想往后退,不知是不是因为害怕她产生一种颤栗感,紧着声音问:“少城主同我说这个干什么?” 易安不答,手中的这扇啪的一声被收回后,他抬眸幽静看向阿善,那一瞬间,阿善觉得他的神情像极了某个人。 就在他抬步向着阿善走来时,背后脚步声渐近,城墙上又上来一人。 易安和阿善同时看到上来的修白,停在阿善身侧的脚步只顿了一下就继续往前走,易安越过阿善淡淡道:“没什么。” “不过是城墙湿滑不安全,世子妃还是少靠近这里好。” 阿善沉默看着他走远,总觉得刚才易安眸中隐有杀意。 “” 阿善他们在沧海城住下的第二日,王统领就带着粮饷赶到。一群人集合队伍捞人的捞人控洪的控洪,阿善之后还有幸见到一场隆重的祭祀大典,据说是由叶迦族的大祭司亲自来主持。 这祭祀也就是趁着暴雨停歇时才能举行,圆型的祭台上,围绕着一圈红色火焰。最中央摆放着一个方形石鼎,上面雕刻着立体图腾,洒满黑土的内部插了三根香烛,正燃着青烟。 沧海城人人都信奉叶迦族,他们称叶迦族为神族。 以往上天降灾,叶迦族大祭司举行祭祀大典时坛下会跪满百姓,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洪灾的原因,祭坛下跪着的人数很少,多数都是些青年或是儿童,竟没一名老人。 阿善他们不是沧海城人,所以他们不需要参加祭祀大典。 因为阿善好奇,容羡就带她去就近的酒楼观看,站在三楼的包房中,阿善看到城主易九天被人搀扶着在一旁观看,一群穿着破烂花衣抹着彩面的人在祭台上跳求神舞,随着领头男人往地上撒了一把土,铃铛声渐近有人缓缓上了祭台。 叮铃铃 一袭鲜红色的花腾华袍出现在人的视线中,大祭司赤脚踏上血红色祭台,在他苍白的脚腕上捆着一串铃铛,身形高大面上覆着图腾面具,随着他动作轻扬,阿善看到他手腕上也各有一串铃铛。 啪。 阿善捧在手中的茶忽然摔在了地上,随着大祭司身形舞起,她看到他披在鲜红袍服上的发色。 那些细长的发要比冬日的白雪还要刺眼,阿善后退了一步,容羡拉住她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阿善不敢再看,她轻摇了摇头关上窗户,对容羡道:“咱们回去吧。” 容羡见她脸色发白以为她是不舒服,他并没有看祭祀大典,所以也没有多想。 在二人出酒楼时,阿善刚好与一名白胡子老头擦肩而过,老头拄着拐杖哆哆嗦嗦走到祭坛边,他扯起一名跪地的孩童沙哑道:“你在这拜什么!” 那孩童回:“爷爷,神族的大祭司正在为我们祈福,咱们的灾难很快就会过去了。” “他不是我们的大祭司,他是妖魔!” 阿善脚步一停,听到老人愤怒斥道:“我们的灾难都是他带来的,神族要不是因为出了个妖孽,咱们沧海城又岂会遭此大劫!” “对!这不是神族的祭司,他是妖孽!”很多人听到老人的话都跟着附和。 “我们不要妖孽做神族的大祭司,他只会害死我们。” “杀了他杀了他!就是因为他沧海城才会遭难,杀了他天神才会饶恕我们!” 回头,阿善看到祭台上的红色身影还在做着祭祀大典,在做完最后一个动作时,他红色的宽袖被吹来的风荡起,潮湿的气流涌动,雨滴下落的猝不及防,有人喊道:“就不应该让这妖魔祭祀,天神又开始降罚了!” 雨下的很快,豆大的雨珠砸到人身上浸透一片衣服,容羡见状脱下外袍罩住阿善,“快回去。” 两人都没带伞,不得已又退回了酒楼门口。 因为下雨的关系,街上到处都是奔跑躲雨的人群,祭台上的火焰被雨水浇灭,阿善扭头看向祭坛,只见红衣的大祭司停下动作后冷冷站在雨幕中,伸手折断了其中一根长香。 “那是通天长香,那个妖孽在做什么!”阿善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喊了这么一句。 “” 祭祀大典远不如赈灾分发粮饷有效,再加上李大人和王大人对河道的整治、加筑遥堤,沧海城的洪灾很快就得到控制。 除去这漫天的洪水,其实沧海城是一处很漂亮的海城,阿善在随着南宫复救助灾民时,南宫复就说沧海城以北有一处山林,山林深处生长着许多药植,据说血炼莲就生长在这处。 血炼莲是药中神药,是与阿善所得的腐.尸虫核珠同样可以封为神物的存在。不过寻常的血炼莲和普通药草没什么区别,只有那种生长了千年的血炼莲才有神效。 “血炼花极难生长,又受不住太大的风吹日晒,要老夫说这世间哪有什么千年血炼莲,不过是为了唬人罢了。” 要不是阿善亲眼见过子佛的千年血炼莲,她也要信南宫复的话了。 “好了,咱们快回去吧。”眼看着天色渐晚,南宫复带着阿善又回了城主府。 沧海城的城主府建立在城墙之上,就如同一个小型皇宫。今日是洪水治理效果最为明显的一天,所以城主易九天在厅内大摆宴席,邀请阿善等人都去参加。 阿善回去的时候,容羡已经换好衣服坐在房内等她。阿善放下药箱回房换了身衣服,她出来时容羡起身牵住了她的手,阿善挣了挣没有挣开,就任由他牵着。 “今日回来的晚了。”在去的路上容羡开口。 阿善应了一声:“人多。” “李大人说明日有雨,别出去了。” 阿善干巴巴哦了一声,忽然想起老道士说让她趁雨天多走走,有机会可以摆脱困局。 “善善。” 容羡今日的话似乎格外多,他又唤她,“身体好些了吗?” “好些了。” 阿善自认自己有问必答,没什么不对的地方,而容羡在一连三的问题下忽然停下脚步。他转身面无表情凝视着阿善的面容,冷幽幽的眸底墨色翻涌。 阿善总觉得他是生气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怎么了?” “没什么。”容羡薄唇轻轻勾了下,微浅的弧度几近没有。 在入宴厅后,他拉着阿善坐在他的身侧,手中把玩着透明的酒盏道:“一会儿你可以适当喝些酒。” 第109章 喜爱娇妻九 喝酒? 阿善疑惑看向容羡,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两人落座没一会儿,易安随着易九天也到了宴厅。大概是沧海城的水灾得到了控制,所以易九天的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他身侧的易安轻捏着折扇仍旧是笑吟吟的模样,路过阿善身旁时,他狭长的眼尾轻扫,对着她勾了勾嘴角。 城主府的宴厅又大又宽敞,数根朱红粗柱撑在两侧,四周没有阻挡只挂了珍珠纱帐。阿善从座位上一眼就能望到城墙外翻涌的云雾,还有与天连接的沧海。 不由多往沧海之上看了几眼,阿善隐约间看到一个黑点,那里似乎是有一座岛。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子佛说过叶迦族就住在那里。 子佛 突兀又想起这个名字,阿善不由看向斜前方的男人。此时易安正懒散靠坐在座椅上,他一身雪白的长袍凌乱散在座间,正有一搭没一搭把玩着手中的扇子。 似是察觉到阿善的目光,他身子后仰,朝阿善望来时薄唇轻轻弯着,瞳眸漆黑眼尾上挑,一双眼睛漂亮的鬼魅妖异。 尽管这是与子佛完全不同的两张脸,但这个男人无论是气质还是眼睛,都像极了子佛。 “看够了吗?”手腕一痛,阿善的手被容羡暗自拉住。 就在这时排排貌美的女婢拖着托盘而入,一盘盘精致的菜肴上桌,有穿着薄纱红裙的女子浅笑着为桌上的客人倒酒,其中一名红衣女子偷看了容羡一眼,跪坐在他的身侧娇滴滴道:“大人,奴婢为您斟酒。” 容羡修长的指轻推酒盏,优雅从容的动作配上他那张过分俊美夺目的脸,的确会迷惑住不少人。 可谁又能知道呢? 这位据传皇城第一美人的南安王世子爷此时正抓着阿善的手腕,借着桌案的掩盖,他冰凉的指沿着阿善的细腕向上游移。要不是知道这狗男人在做什么,她都要以为自己手臂上缠绕了一条蛇。 “你放开我。”阿善低声咬牙,她甩了几下没能甩开容羡的手。 容羡一只手搭在桌前,一只手垂落在衣袖中仍抓着阿善,单手将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红衣女子看着容羡捏着酒盏的漂亮手指,忍耐着心中的勾痒赶紧再为他添酒。 “容羡”阿善有些受不住了。 她皮肤上的温度被容羡尽数吸走,扫了眼还在痴迷盯着容羡面容看的红衣女子,阿善忽然就将自己被抓着的右手放到了桌面上。 菜肴很快上齐,在城主易九天的笑声中,有女子抱着琵琶坐在宴席中央。 随着乐曲的奏响,一群穿着艳丽的舞姬鱼贯而入。红衣倒酒女在看到阿善抬上桌的手臂愣了下,容羡淡淡瞥了眼阿善,慢条斯理将自己塞入阿善袖中的手臂抽出,还顺势盖好她暴露在外的皮肤。 “不要脸。”阿善声音极小的喃喃一声,在容羡收回手后赶紧将自己的右手抱住。 与她平静微恼表情不符的是她砰砰跳动剧烈的心跳,她趁着容羡不注意拉开衣袖扫了眼手腕三寸处,在看到那颗红痣还在时松了口气。 官场上的宴席无非就是客套和互捧,也有心系天下的官员偶尔感慨几句。因为有容羡这个真皇亲国戚在场,所以很多话在场的大人们都不管说,偶尔随嘴提几句朝堂上的事情,他们还总往容羡这边扫。 容羡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他虽然人看着优雅斯,但骨子里又冷又无情。 今晚他似乎格外反常,平日滴酒不沾的他喝了不少酒,在阿善咬着筷箸朝他看去时,容羡拂开倒酒女的手又为自己添了盏酒。 “尝尝。”抬手抽走她咬在口中的筷箸,容羡将酒盏抵到阿善唇边。 醇浓的酒香传来,阿善后仰着脖子表示拒绝。这是容羡刚刚用过的酒盏,她偏了偏头道:“我不想喝。” 容羡低低淡笑,他转了转指间的杯盏不语,用行动表示他的强势,按着阿善的后颈不允许她后退,硬是往她口中灌了两口酒。 “唔咳咳”阿善轻轻咳着,擦了擦嘴角的水渍怒瞪容羡,容羡摸了摸她的头,将杯盏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再喝一点。”不知道这狗男人心中在打什么主意,重新斟满酒后他就又往阿善唇边凑。 这人越是想让她喝酒阿善就越不敢喝,她摇着头拍打着拒绝,可能是动作太大,对面的王大人对着她乐呵呵一笑,阿善顿觉羞耻,唇.瓣轻微沾了沾酒盏撤离,她低声去掐容羡:“我说了我不喝!” 宴席中央的歌舞似是到达高.潮,琵琶声渐急舞姬们挥起胳膊上的彩色丝绸。 不知是谁叫了声好,阿善被吸引扭头去看,只见漫天彩色丝绸飘荡,在一片波澜柔软的缝隙中易安端坐在桌旁,他单手支着下巴.雪白的衣衫轻扬。 阿善无意与他的目光碰在一起,清凉的风吹入厅内,易安的墨发有几缕垂到颊边,他端起酒盏朝着阿善轻轻一举,勾起一抹极为惑人又诡异的笑容。 哗 宴厅中有什么东西快速闪了一下,琵琶音裂,随之而出的就是一柄凛凛利剑。 在周围的尖叫声中,漫天的丝绸遮挡住琵琶女的行踪,城主易九天脸色一白,他大声呼喊:“快,来人!保护各位大人的安全!” 守在外面的侍卫哪有琵琶女的动作快,她谁也不找利剑直冲着阿善而去,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宴厅内又闯入几名黑衣人,目标直冲容羡。 “善善”容羡想也不想一把护住阿善。 他隔手挡开琵琶女的攻击,与此同时其它黑衣人得了机会,几把长剑直冲着容羡而去,也幸好修白和玉清及时赶来,千钧一发间拦下了这些攻击。 “快,保护世子爷安全!” 外面的护卫很快围住宴厅,琵琶女一击不成就同那群黑衣背靠背站在了一处,他们合力对抗着围上来的护卫,趁乱中还不忘朝阿善的方向投掷暗器,阿善后躲时容羡一把接住,血珠如同梅花般染到了他的衣袖上。 “别让他们跑了!” 抓住玉清为阿善想挡暗器的疏忽,其中几名刺客从宴厅中一跃而下。而被俘获的两名黑衣刺客,软趴趴跪在地上已经没了半条命,战斗力最强悍的琵琶女被两名护卫按倒在地上,她直勾勾盯着阿善,眸中杀意不减。 “拖出去。”容羡看到阿善不适的往后一退。 他用没有受伤的手握住阿善的手,见琵琶女的视线实在是不讨喜,皱了皱眉冷冷下着命令:“把她的眼珠子挖下来。” 容羡依旧是那个容羡,心狠手辣对待敌人从不手软。 他没有直接下令去杀琵琶女,应该是留着她还有用。穿书这么久来阿善已经渐渐接受了这里的残酷,她没再往琵琶女的方向看一眼,拉起容羡的手想要看看他伤到了哪里。 “顾、善善。”婉转陌生的女音传出。 阿善应声回头时,只见说话的人是琵琶女。她已经被人压着走到宴厅大门,忽然回头对阿善笑了一下。 本是没了挣扎力气的她忽然内力大增,她震开护卫的钳制朝着阿善冲来。 琵琶女手中已经没有任何利器了,她还没逼近阿善,容羡就抽出阿善发间的发簪投掷而去。琵琶女脚步一跄踉单膝跪地,在侍卫扑向她的时候,她拔出膝盖上的发簪,快速朝着自己脖子刺去 哧。 鲜血四溅,阿善睁大眼睛看着倒在她眼前的女人,她脖间横插着一支发簪血染地面,断气后眼睛还直勾勾瞪着阿善。 阿善脚下一软险些站不住,被容羡打横抱回了房间。 “” 这不是阿善第一次见这种大场面了,对比之前几次的心惊肉跳,这次阿善只缓了一会儿就恢复镇定。 “你的手还好吗?”回到房间后,阿善拿出药箱想帮容羡包扎伤口。 容羡只有掌心上一道划伤,巧的是这道划伤和阿善曾经割伤容羡手掌时是一处,阿善帮容羡清理完血迹后就看到他掌心浅浅的伤痕印,容羡任由她包扎,用另一只摸了摸她的脸颊。 “不怕了?”他指的是刚才琵琶女当着她的面死去的场景。 要知道阿善曾经在锦州城时,因为那小贼的惨死,可是窝在他房间中做了几晚的噩梦。 阿善摇了摇头,“不太怕了。” 容羡刚要夸阿善有进步,阿善就歪了歪头道:“在角斗场时比这恐怖的场景太多了,我都亲眼看过一群狼把一个男人撕裂,也有被一爪子刺穿心脏的人,我觉得我在那里已经把我平生所有的噩梦都做完了。” 容羡沉默了一瞬,捧着阿善脸颊的左手微微加重,阿善喊了声疼,很快躲开了他的触碰。 容羡说:“如果当初你不选择逃跑,就不会进那种地方。” 阿善淡声一应,她点了点头,颊边露出浅浅的酒窝,“所以我说我不逃了呀。” “容羡,虽然咱们彼此都挺讨厌对方的,但我觉得咱们还能互相陪伴对方很久。”大概是不太满意自己这句话,阿善帮容羡包扎完伤口后收回右手,她往下拉了拉袖子又补充: “不对,是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很久很久到底有多久,容羡不知道。他只知道阿善在说这话时漫不经心没有半分诚意,她的眼睛中也没有对未来很久很久后的期盼,就像是在麻木的重复这句话,带着种挣扎的感觉。 大概她是真的讨厌他,真的不想同他在一起吧。 可怕的是容羡自己竟有些期待他身边有阿善陪伴的很久,正因如此他才感到心闷,眼睫垂了垂,容羡漠然对阿善道:“我有说过我很讨厌你吗?” 不等阿善回话,他就起身推开房门,让修白帮他备好酒水和吃食。 “你刚才没吃饱吗?”漫长的宴席中阿善就只剩下吃了,说起来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多看容羡。 酒菜很快端入了房间中,阿善整理好药箱后往桌边一扫,她惊讶道:“你怎么还喝?受伤的人要少喝酒。” 容羡自顾自倒满了一杯酒,好像是将阿善的话听入耳中了,他倒满酒后并没有喝。 轻敲了敲桌面,容羡示意阿善靠近,他将酒盏往阿善面前推了推,“你喝。” 阿善毫不留情拒绝:“我不想喝,我也不喝。” “不喝一会儿你要是疼了怎么办?” 阿善见容羡面容白皙脸颊上没有红晕,她吃不准他到底醉没醉,“什么疼?” 容羡看着她吐出三个字:“你会疼。” 抓着阿善的手臂将人带坐到自己怀中,容羡端起那杯酒含入口中,然后拖着阿善的后脑轻覆唇.瓣,醇香在唇.齿.间蔓延,阿善挣扎着咳嗽,嘴角流出透明的酒液。 “你”阿善要恼,张嘴的功夫就又被容羡灌下了一口酒.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而下,阿善咳嗽的越来越剧烈,却被容羡又连续渡了几口酒。 “醉了吗?”停歇的功夫,容羡任由阿善咳嗽着伏到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阿善有一点点头晕,她被气的浑身发烫喉咙难受的厉害,咳嗽中还不忘恶狠狠回:“没醉!” 容羡闻言捏起阿善的后颈后仰,他凑近端详着阿善的面容,温软的呼吸中酒香浓郁。他见阿善眼睛清澈明亮过于清醒,笑了笑去亲她的唇角,压低嗓音轻语:“没关系,你很快就会醉了。” 容羡知道阿善不会喝酒,所以他让修白带来的并不是烈酒,但后劲儿却足。 轻轻吸了吸阿善唇上残余的酒液,容羡低低唤她:“善善” “你说你会陪我很久很久。” 他抱着她一点点亲着,多日来的郁气似乎随着几个简单的亲.吻都开始消失。容羡还想起阿善曾说要让他对她好一点,他的呼吸从她的脸颊喷洒到脖间,嗓音越来越温柔:“我会对你好,所以你乖乖的。” 不要再说讨厌他,不要在对他敷衍漠视,更不要用那种麻木绝望的态度面对他。 容羡今日的气来源于阿善前几日对他的疏离冷淡,他想着二人成婚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圆.房了,紧抱着阿善,容羡承认他因为独情蛊的作用越来越不讨厌阿善,似乎还变得还极为喜欢她。 将人压倒在床榻上时,容羡又亲了亲阿善的眼睛。 阿善的意识有些朦胧,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听到耳边一直有人让她抱紧他,她本能按照命令去做,呼吸逐渐变得困难,直到凉风袭来,她心口处的烙伤一痛。 “容羡!”阿善吃痛后总算变得清醒几分,她开始奋力推拒容羡,容羡握住她的双手上压,气息落到那处结痂的烙印处。 图腾似的容字因为是被生生烙上,所以那处黑红并不算好看。但容羡看得出这上面写的是个容字,呼吸加重时他的眼睛变得越来越幽暗,容羡指腹按在那处烙伤上,此时他冰凉的体温已经恢复热度。 “容羡,你放开我!”阿善要疯了。 她被容羡强势不容拒绝的姿态吓得一直发抖,承受不住她哭了出来,容羡眼眸稍微恢复清明,他去擦阿善的眼泪,“哭什么,弄疼你了?” 就说阿善应该多喝些酒,他就怕她哭的这么可怜。 阿善这会儿浑身泛红发抖的厉害,她想要去打容羡打不到,哭泣中她就一直骂他,容羡静静听着,黑眸一直盯着她看。 咚咚咚 沉重的敲门声忽然打散一室闷燥,容羡因这突兀的声音直起身体,他听到外面男人雅声询问:“世子妃在吗?” “谁?”容羡嗓音沙哑的很性感。 门外男人顿了下才开口:“在下易安,家父知世子妃刚才在宴厅上受了惊吓,特来让安过来看看。” 隔着一扇房门,阿善头发散乱披在床榻上,抽泣声不止。在容羡放开她时,她一骨碌爬起来躲到墙角,拉起锦被将自己浑身包裹。 易安大概是听到门内的声音了,折扇在掌心轻轻敲打着,他盯着那扇门淡淡问:“世子妃好似哭了。” 门内的人除了抽泣声没有半分回应,他眯了眯眼睛,挑眉问:“世子需要在下帮忙吗?” 容羡这会儿已经完全清醒了,他抿唇看着哭的特别可怜的阿善,憋闷中心火难下,他对着易安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沧海城不同于荣国其它土地,它所在的地方独立称主,与沧海后的北国相邻,就连荣国的皇帝见了沧海城主都要给几分面子。 远处乌云又压至沧海城,空气中潮湿的气流加重,易安站在门边轻轻打开折扇,他离开时听到阿善抽噎喊着你别碰我,伴随着响亮的巴掌声,易安停在原地。 阿善狠狠打了容羡一巴掌,她去推他受伤的手,“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今晚该醉的人到底是谁呢? 容羡本来是想让阿善醉的,然而喝醉的人却是他。 事实上容羡并没有醉,醉的人就是阿善,然而阿善的心没有醉,容羡的心却醉了。 吱 一盏盏灯笼随着夜风的掠过熄灭,容羡推开房门时看到易安正站在不远处。 视线相对时,容羡拢了拢身上散乱的衣服,缓慢擦去掌心被阿善打出来的血迹;易安将折扇重重扣阖,灯笼熄灭后他全身都隐在黑暗中,对着容羡恭敬行礼,薄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抬步离开。 “可以准备了。”走到无人的暗影,本就低清的嗓音变得更轻更缓。 风扬起易安的墨发,他抚了抚自己眉间那莫须有的红痕,低低喊着善善的名字。 “我早就说过,你不该入皇城。” 你若是一直待在佛岐山上该多好。 第110章 喜爱娇妻十 “” 阿善在床榻上蜷缩了半夜都没敢睡,等到后半夜天微微亮起,她听着门外走廊依旧没什么动静,才敢阖上眼睛休息。 今晨天明的并不敞亮,外面天空乌云密布。 阿善反反复复醒了多次,每当门廊外传来脚步声她就会惊醒,虽然等容羡走后她吃过醒酒丸了,但这会儿她头疼的厉害,不知是不是没休息好的原因。 又有脚步声走近,阿善将脸埋在锦被中缩成一团。这次的脚步声并不是路过,来人停在门前敲了敲房门,阿善身体绷紧,直到发现来人不是容羡才逐渐软化。 “世子妃醒了吗?”敲门声不急不慢,男人的声音淡雅平静。 阿善抓紧锦被,在听清说话的人后并不想回应,门外的人又轻轻敲了几下房门,含着分笑意悠然开口:“没人么?没人我可就进来了。” “不准进!”阿善赶紧出了声,只不过声音微哑有些无力。 门外人沉默了片刻才笑道:“原来世子妃在房中,我还以为您随世子都出去了。” 容羡不在城主府? 阿善总算是松了口气,捡起榻上的衣服穿好,她站在铜镜前看到自己脖子上的痕迹,使劲搓了搓不仅没有搓掉,反而把颜色搓的更鲜艳了。 混蛋! 阿善一想到昨晚的场景就冒火,容羡仗着她不清醒,除了最后一步,他几乎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直到此刻,阿善都觉得自己浑身上下还充斥着他的气息,要不是因为门外还有人等着,她一定要先洗个澡。 吱 阿善整理好自己后推开房门,门外易安听到声音侧颜,他斜靠在城墙边,手中的折扇抵着眼尾,在看到阿善苍白的面容后,眸中暗光闪过,“世子妃昨晚睡得可还安好?” 阿善不信他昨晚敲门时没察觉问题,颊边的酒窝很浅出现,她碰了碰自己垂在身前的头发,“自然安好。” 其实阿善睡得好不好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尽管她衣衫整齐,但满脸的疲倦遮掩不住,苍白的脸上眼睛微红,惶恐不安的情绪明显。 忽然一大阵风吹来,阿善身前的头发被风吹起,易安展开折扇往脸上挡了挡,在阿善慌忙去抓头发的时候,易安看到她白皙的脖颈间红印点点。 “你找我有事吗?”阿善赶紧拿头发挡好。 易安唇边的笑容一凉,他的目光从她的脖间落到脸上,淡淡道:“对于昨晚的意外家父很不安,他担心世子妃受了惊吓,特意让我领着世子妃去沧海城里逛逛。” “不用了。”阿善哪还有心思出去逛,如果说她现在最不想见的人是容羡,那么这位易安少城主就是第二人。 他和子佛实在太像了,像到她都怀疑这位易安就是子佛的伪装。 在易安离开时,阿善没忍住心中的疑惑抓了缕他的墨发,易安停下脚步扭头看她,阿善很快将手垂下,故作淡定回房。 “” 自昨晚容羡出去后,他就像是消失了般一直没在出现。 阿善沐浴完后总算是舒服了些,她再次从房间出来已经到了上午,修白见她出来赶紧跟上,阿善停下脚步看他:“别跟着我。” 修白应该是知道些什么,他第一次没有呛她,乖乖站住后他小心翼翼问:“你是不是和爷吵架了?爷昨晚离开时表情好吓人。” “昨晚你做了什么?” 阿善眼睛气的发红,“什么叫我做了什么,你怎么不去问问你家主子做了什么好事!” 她为了遮掩脖子上的痕迹,手抓着身前的头发几乎就没放过。 激动之余她的手从头发上落下,修白隐约看到她脖子上的红印,瞬间睁大了眼睛。 “别再跟着我了!”阿善转身就走。 修白张了张嘴又往前跟了两步,他不自在道:“我要是不跟着你,你跑了怎么办” “我还能往哪跑?” 阿善走的飞快,声音变得越来越低,“我又有什么底气敢跑。” 她这还没跑都快被容羡拆骨生吞了,她要是跑了把那狗男人惹怒,他发起疯来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 她该怎么办? 昏暗的天空让人心生绝望,阿善已经不想在看到容羡了,偏偏还没法子逃走。有一瞬间她想还不如豁出去给自己一刀,她死了就能摆脱如今的困局,说不定还能逃离这个世界。 困局 阿善心念一动,忽然想起老道士之前对她说的话,要想摆脱困局,可以多在雨天出来走走。 抬头看了眼布满乌云的天空,阿善下了决定。她去找南宫复时,南宫复正在房间中检查药箱,听到声音他抬头往门边看了看,“来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沧海城如今遍处灾民,很多百姓的房子都被洪水冲毁,阿善这几日同南宫复都在帮灾民看病。 今日阿善不准备随南宫复出去了,如今沧海城的积水已经逐渐下降,她想要趁着雨天出去走走。 “这天怕是要下雨了,你出去记得带伞。”南宫复倒也没阻拦她。 他似是看出阿善情绪不佳,几次欲言又止后,他叹了口气:“昨天我无意间同世子爷提起千年血炼莲的事情,谁知他听后大半夜就跑去了北山林,现在也不知什么情况了。” 北山林深不见底,是比青山林还危险的地方。 阿善并不想听到与容羡有关的消息,她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同南宫复又聊了几句想起一个问题:“先生,你说这世间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人的头发改变颜色?” 这要是在现代,改变头发的颜色只需要一瓶染发膏,可这里不是发达的现代。 子佛与正常人有异,最明显的区别就在于他的头发是天生银白。 “改变头发的颜色?”南宫复好奇的挑了挑眉,他云游多年闻所未闻,好笑道:“人都是生来黑发,有什么人会想着改变发色。” “难道是容颜不再的老人?”可若是一张苍老的脸配上一头黑发,那大概会被人称之为妖吧。 阿善换了种方式问:“那先生可知这世间有谁会生来白发?” 南宫复摸了摸胡子,他想到一个人:“前些日沧海城的祭祀大典你看了吗?我听说那叶迦族的大祭司就天生白发,似魔近妖,总之是邪门的很。” 阿善默了一瞬,其实那日自她看到大祭司出场,就差不多猜到了那人是谁。 子佛天生银白发色,又对叶迦族的情况了如指掌,何况他手中还曾有叶迦族的圣物独情蛊。他若不是叶迦族大祭司,阿善是真的不信。 但现在的问题是,大祭司祭祀时,易安虽然没在场,但很多人都看到他在城主府,当晚她就有看到过易安出现,所以若是易安是子佛,他是如何能在银白和黑的发色间快速的来回转变。 最重要的是,天生银白很难上色。 阿善最终没有从南宫复这里得到答案,回房的路上还遇到了易安。 他倚靠在城墙上正在同李大人、王大人说话,在看到阿善时对她微微一笑,阿善快速回到房间,在自己贴身的小药袋中装满了药,还拿了两柄防身用的匕首。 不管易安到底是不是子佛,阿善都感到了浓浓的不安。她回房后没一会儿就下起了雨,阿善撑着伞出城主府时容羡还没有回来,阿善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命危险并不敢乱走,只在城主府四周转了转。 老道士只说让阿善多在雨天出来走走,可没说要让阿善往哪儿走。 想事情想得太入迷,阿善藏在袖中的匕首掉落在地上,她弯身去捡时只感觉头顶凉飕飕的,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不远处,她定睛一看,是一枚细长的银针。 是谁?! 阿善脊背一凉,直起身朝身后看去。 她因为害怕被子佛追杀,所以是走在人流很多的长街上,她回头时并没有发现可疑之人,掉头想回城主府时,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阿善被吓了一跳,挣扎间才看清来人的面容。 “是我!”修白头上戴着笠帽,说话的声音略微低沉。 阿善见到是他才放松警惕,他拉着她往另一边跑去,“这里危险,跟我走。” 因为下雨的关系,街上人人撑着伞遮盖视线。阿善并不知道在她跟修白跑时,不远处偷偷跟着阿善的真修白咦了一声,他赶紧吐掉口中的草,边追边喊着顾善善的名字,却很快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拦住。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阿善跟着修白越跑越远,渐渐离开热闹的街道。 眼看着他们一路往北跑到了郊外,阿善心中疑惑越来越重,她喊着修白的名字,“外面这么危险,咱们不应该回城主府吗?” 修白始终没有理会她,阿善渐渐察觉到问题,她脚步一停去甩修白抓着她的手。 “你不是修白!” 修白对她的态度一向不好,但他对她向来是有问必答,还特别的聒噪。 如果这人真的是修白,他在发现她出现危险时绝不可能这般安静,肯定会一路奚落着她嫌她麻烦,绝不会像此刻这般安静。 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假修白也没再伪装,他见二人已经跑到无人的地方,丢掉笠帽就要去抓阿善。 阿善反应很快的逃开,但她毕竟不是练家子,那人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就要往她心脏捅,好在阿善发现问题后提前在手中抓了一把药粉,在假修白高举匕首时,她将药粉往他脸上狠狠一拍,那人很快大叫着放开了她。 “咳咳。”阿善倒在地上剧烈咳嗽着,手臂被划伤了一大道,她没空理会爬起来就跑。 “我要杀了你!” 这毕竟是雨天,阿善的药粉并不能阻拦假修白太久,她逃跑时听到背后男人传来怒吼,她不敢停歇的跑在雨中,已经完全失了方向。 跑着跑着,也不知道是不是阿善眼花了,她竟然在前方不远处看到了容羡的身影。 一晚不见,容羡身上的衣袍染血有些破烂,他手中持着一柄长剑正缓慢走在雨中,看到阿善忽然出现,他眯了眯眸停住脚步,将左手往后藏了藏,声音冷冷的问:“你怎么在这里?” 阿善正要说话,雨声中好似有嗡鸣传来,容羡神情一变,拉着阿善的胳膊快速转身。 雨幕下白色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银白的发在斗篷中露出几缕,子佛的剑在与容羡的剑碰到一起后稍微退离,他看着二人缓缓笑。 “真是巧。” 雨中子佛的衣袍轻轻飘着,他的目光在落到阿善身上后有稍许柔化,温柔道:“本来是想直接要了你的命,如今你们凑到了一起,倒是可以二选一了。” 子佛是看出容羡身上受了重伤,低笑间他的声音越发温柔。 “善善,或许你有机会活下来了。” 如果能顺利解决掉容羡,他自然是想让阿善活着。 第111章 疼爱娇妻一 “” 容羡受了伤,根本就敌不住子佛的攻击。 没过一会儿,他就落了下风,阿善见他胳膊上被连砍两剑,清楚他撑不了多少时间,就在自己的药袋中翻了翻,冲着子佛撒出一大片药粉。 “容羡快让开!”阿善说完这句话,就调整好呼吸喊了子佛一声。 雨珠砸在剑身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迷雾袭来时,子佛听到阿善软软的声音。 不带愤怒,不带恨意,她轻轻缓缓的两个字就如同她在佛岐山上数次喊他的模样,子佛下意识朝阿善看去 白雾在雨中散的很快,呼啸的厉风越来越近,当他看清扑面而来的匕首时,堪堪避过但还是划伤了脸颊。 “快走!”容羡抓住机会拉起阿善的手就跑,闪身又进入身后的北山林。 雨下的越来越急,子佛拎剑站在原地未动。 在雨水的冲刷下,从他伤口流出来的鲜血顺着脸颊落在下巴上。子佛抬指轻轻一擦,指腹上的血被很快冲掉,他望着阿善消失的身影轻轻喃:“自从出了佛岐山,你还记不记得这是你第几次出手伤我” 偏头看向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子佛更是颤着肩膀笑了。 瞧,就连她投掷过来的匕首,都是他曾经送给她的。 “主上!” 雨幕下快速行来几人,其中一人眼眶发红与修白模样一致,他撕去人.皮.面具后迅速跪倒在地上,惶恐道:“属下办事不利,求主子责罚!” “无妨。”子佛转了转手中的剑。 这要是以前,这人早就没命了,不过今日要多亏他的失手,不然他可能就要失去一个让善善活下去的机会。 “进去搜。” 随着子佛话音落下,他身后的人四散入山林。 北山林深不见底,越往深处走里面的荆棘毒物就越多。容羡重伤在身她带着阿善跑不了多远的,子佛想到这些拎着剑缓步往山林中走。 “那么”低低含笑的嗓音在雨中漫开。 “.杀开始。” 善善你可要好好活下来啊。 “” 容羡带着阿善在山林中一路前行,潮湿的土地松软铺满落叶,踩在上面会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阿善的手臂被容羡拉扯的很疼,他似乎没注意到她受伤了,抓着的地方刚好是她受伤的位置。 “咱们这样一直跑也不是办法,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容羡不答。 他一手抓着阿善,一手用剑去拨开四周的植物荆棘,两人越往里走杂草越多,道路就越难走。 阿善忍着疼痛跄踉着又跟了几步,后来她实在跟不上容羡的步伐了,慌乱中踩着一截粗树枝前滑。容羡闷哼一声也停下脚步,微弯着身吐出了一口血。 是浓浓的黑血。 “你中毒了?”阿善见容羡似要站不住了。 容羡松开阿善去擦自己唇角上的血迹时,才察觉自己手掌中的黏腻。 扭头去看,他才看到阿善胳膊上蔓延的血污,刚才他抓着她的伤口跑了这么久她都一声不吭,容羡冰凉的视线变得暗沉,他哑声问:“你不知道说吗?” 似乎自昨晚一别,容羡就又恢复成曾经高贵冷傲的世子爷,他现在对阿善的态度极度的冷漠厌恶。 阿善的袖子已经被血水尽数染红,她现在没心情和容羡去计较太多的问题。这个时候若是他们避不开子佛,很可能都死在这里. 想到这些,阿善去扶容羡:“咱们还是先想想怎么离开这里吧。” “不用你碰我。”容羡撑着剑起身。 阿善闻言落在他衣袖上的手很快又缩了回去,容羡见她这样表情就难看了。 “跟我来。” 直起身体,目光在山林中搜寻了一圈,容羡拨开左侧的杂草换了个方向走,阿善见地上的黑血已经被雨水冲刷掉,赶紧跟上他的脚步往前走。 容羡消失了一晚上,正如南宫复所说,他是来了北山林。 阿善跟着他走了一会儿,发现在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石洞,石洞的周围覆盖着大片大片茂密的植物,阿善随着容羡拨开杂草躲进去,洞内刚好能藏下二人。 容羡似乎是受了不少伤,他的身上不仅仅是有子佛留下的剑伤,还有擦伤划伤以及动物撕咬留下的痕迹。 两人坐下来后,容羡就在沉默处理自己身上的伤痕,阿善这才发现他脚腕上也受了伤,像是被荆棘纠缠卷扯过的痕迹,皮肤上还留有许多倒刺。 容羡像是感觉不到疼般,面无表情去拔脚腕上的倒刺,阿善看不下去了,她蹲到他面前按住他的手,“我来帮你处理吧。” 子佛这次出来是为了杀阿善,他杀她不需要使毒,所以这次能遇见容羡完全是意外收获。 也幸好容羡中的是毒荆棘的毒而不是子佛的毒,不然他这条命阿善是真的救不回来了。 阿善刚要去解自己的药袋,容羡就再次拂开她的手,声音比外面的雨都要凉,他说:“不需要。” “顾善善,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只不过是一夜,这人对她的态度竟变化如此之大,阿善愣住了,她蹲在他面前有些无措的看着他,要不是二人此时在逃命中,她绝对会离这人远远的。 真当她昨晚的气过去了不同他计较吗? 容羡似乎极厌恶她这副样子,抿着唇角不愿在多看她一眼,从自己怀中掏出一样东西,直接扔到了她的身上。 “给我吃了它。”轻飘飘的一株花从阿善身上掉落在地。 阿善低眸去看,发现那花通体暗红花开的妖娆,笔直的墨绿根.茎上没有一片叶子,还有淡淡的花香传出,阿善越来越觉得这朵花像极了佛岐山上的那一朵。 这是 阿善缓慢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花,她听到容羡冷淡道:“南宫复说千年血炼莲有可能解开独情蛊,不管它到底能不能解,你都给我吃下去试试。” 阿善数了数血炼莲上的花瓣,“这不是千年血炼莲,只有百年。” “百年?”容羡眸色一戾。 为了能找到千年血炼莲,他独闯北山林受了不少伤,在摘它时还险些掉下山崖。 “不管它是百年还是千年,你都给我吃下去。”容羡说着剧烈咳了几声,又咳出一口黑血。 毒荆棘生长在森林暗地,虽然容易被解毒但毒性强烈。阿善见容羡受伤的脚腕开始发黑,她想要帮他看看,但容羡根本就不让她碰。 “容羡,我曾经吃过千年血炼莲,虽然只有小小的一瓣,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血炼莲并不能解蛊。” 连千年血炼莲都解不了的蛊,区区一朵百年血炼莲又如何能解。更何况,阿善服用的那朵千年血炼莲,还是用子佛百毒不侵的血来喂养的。 “解不了么?”大概是失去力气了,容羡闭了闭眸背抵在身后的石墙上,他低低笑起来时带着无尽的讽刺。 阿善藏在袖中的右手动了动,她站起身往后退了退,确定容羡已经没力气拿剑了才开口问他:“你就这么想解掉独情蛊吗?” 容羡薄唇轻轻勾着,他看着阿善的眸子很黑很沉,里面似有风暴席卷。 “我已经受够了它的控制。” 独情蛊让他变得不再像他。 昨晚的事情,容羡已经分不清他到底是为什么这么想要得到阿善了。 阿善狠狠一个巴掌甩到他脸上时让他彻底清醒,他很愤怒,甚至很想就那么掐死阿善,可当他看到阿善揪扯着被子愤恨盯着他时,他手臂沉重到什么怒火都消散了。 她哭了啊。 她不想让他碰,她果然还是很讨厌他。 堂堂纵横朝局的南安王世子竟然会落荒而逃。多么可笑,他娶回家的世子妃竟然还排斥着他讨厌着他,可是明明,最先招惹他的人就是她。 容羡觉得自己最可笑的是,他挨了阿善一个巴掌被赶出了门,竟然还想着抱抱她让她不要再哭了。 闭了闭眼睛,容羡已经不想再回忆起这些。他不能再被独情蛊控制了,也不想在被阿善左右情绪。 就像此刻,明明他嘴上排斥厌恶着阿善,可是当看到阿善真的远离他不敢触碰他时,他心里暴躁不减,只会越加的难受心闷。 一阵风吹来,树林中的植被跟着沙沙作响。 阿善淋过雨后浑身冷的厉害,她想她是明白为什么老道士要让她在雨天出来走走了,原来他早就算到了她今日一劫。 的确,也是时候对一切做个了结了。 “容羡。” 阿善重新走到容羡面前,她见他一身白衣已经破烂污脏,垂在剑旁的手好似完全失去了力气,于是问他:“你现在动不了了对不对?” 容羡抿唇看着她,他目光冷冷下意识将手覆在了剑上,语气阴戾。 “你要做什么?” 容羡如今不过就是个纸老虎,阿善轻易就抽走他手中的剑,将剑往自己身后一藏才蹲到他的面前,阿善对他笑了笑道:“不做什么,只是想和你说件事情。” “你不是一直想要解独情蛊吗?” 阿善声音顿了顿,她呼了口气才将那句话说出:“我和你实话实说吧,其实独情蛊早就解了。” 是的,独情蛊早就解了。 自阿善发现蛊被解了后,每日担心受怕做着噩梦,这件事就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底让她喘不上气。如今随着秘密的出口,她一下子就轻松了。 “你说什么。”容羡有些发怔,他似乎是想抬手抓阿善的右腕,但奈何身体已经开始发麻。 “你再说一遍。”容羡紧紧盯着阿善一字字吐出。 阿善坦然和他对视:“我说,独情蛊其实早就解了。” “我、不、信。”明明浑身已经麻木发软,但容羡借着一股劲儿还是抓住了阿善的手腕。 他手指抖得厉害,在掀开阿善的衣袖看到她手腕三寸处的红痣时,他宛如是松了口气,“你说独情蛊解了,可这是什么?” “这只是我用来伪装红痣的朱砂。”阿善在病中还坚持出来画画,就是为了得到朱砂。 “我不信。” “我不信。”容羡颤着手去擦阿善手腕上的红痣,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相信阿善说的话。 阿善沉默了片刻,接着她在自己的药袋中取出一瓶药水,在自己有红痣的位置轻轻一擦,红痣散成粉末很快落到地上。 “看到了吗?” 阿善举着光滑的手腕给容羡看,“我没有骗你,独情蛊的确早就解了。” “你要是不信的话,你刚刚没遇到我前应该没感到心口痛吧?其实在这之前我险些被黑衣人刺穿心脏,是好不容易逃出来才遇到的你。” 既然实话说了一句,那么阿善就都不准备藏着掖着了。 “你知道子佛为什么要杀我吗?” “其实是因为我不小心将独情蛊的事情告诉了他。” 说到这里阿善不好意思笑了笑,对容羡道着歉:“对不起啊,我总是给你添麻烦,要不是我太过信任子佛,你现在也不会同我困在这里出不去。” “我之前不敢告诉你,因为我害怕你知道后会恨死我,若是哪天蛊解了,你肯定不会饶了我。” “现在蛊不是解了吗?” 容羡随着阿善的话脸色越来越白,他死死盯着她问:“你现在同我说这么多,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杀了你?” “不会的。” 阿善摇头,她指了指他已经变黑的脚腕,“你中毒都这么厉害了,这不是拿不起剑了么。” 容羡眸色黑的吓人,心中翻涌着巨浪久久无法停息。他觉得自己还是不应该信阿善的话,可又实在找不出她话中的破绽。 “现在我拿不动剑,不代表我以后也拿不动剑。” 容羡努力保持着语调平稳,“你最好和我说实话,独情蛊到底解没解,不然别怪我之后杀了你。” “独情蛊真的解了,容羡,我已经没有骗你的必要了。” 洞外隐约有什么声响传来,微弱的动静被雨幕遮盖,寒风还无尽往洞内吹。 阿善说完就开始帮容羡处理伤口,大概是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了,所以阿善这会儿的话格外多。 “容羡,其实我真的很讨厌你,但还是要谢谢你一次次的救我,虽然那都是因为独情蛊,可要不是你一次次救我,我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其实我仔细想想,我觉得我大概还是亏欠你一些吧。” 怕被外面的人察觉,阿善声音压得很低:“虽然最开始是我救了你,可在你想杀我时我也用独情蛊牵住了你。” “再同你说声对不起,以前我不知道强行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可是现在我懂了。之后我一次次逃跑出事,你找我救我,欸,其实就这样算起来,咱俩还是揪扯不清的。” 阿善是真的够傻够小白,到了这会儿她也不提容羡平时对她有多坏。 已经帮容羡处理好身上的伤口了,她见容羡看着她不语,就笑了笑对他又道:“谢谢你又愿意听我啰嗦啊。” “我记得你上一次肯听我啰嗦的时候,大概还是在锦州城吧,那个时候你真的好好看好有耐心,虽然不太爱说话,但看着还挺温柔的。” “时间过得真快,当初我救你时也没想过咱俩这么有缘分,一转眼都过去这么久了。” 容羡大概是听烦了,他终于插口打断阿善的话:“独情蛊真的解了?” 他还是执着于之前那个问题。 阿善只能再次回:“解了解了,真的解了。” “你们不是最信誓言那一套吗?” “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若是我今日对你所说的话有半分虚假,就让我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然后” “够了!”容羡冷冷打断阿善的话,因为语气太激烈,他咳嗽着厉害。 大概是终于信了阿善的话,他闭上眼睛脸色一片惨白,嗓音沙哑极缓:“什么时候。” 阿善愣了一秒才知道容羡指的是什么,她呼了口气回:“就是在你从角斗场把我救回去的时候。” “你还记得那几日我一直吐血吗?就是因为独情蛊反噬承受不住我的重创,它挣扎中最后还是被我吐了出来。” 时间是真的巧,在阿善吐血把阳蛊吐出来时,容羡重伤中把阴蛊也吐了出来,不过那几日他日日吐血也没有察觉到问题,于是就这样让阿善骗了这么久。 她骗了他。 竟然还骗了他那么久。 容羡不知道自己此时是该哭还是该笑,甚至说他有种后知后觉的恐慌感。当所有的秘密一旦揭开,他这些日对阿善的好、对阿善受伤时的感同身受就全部变得讽刺起来。 “原来独情蛊解得那么早。” 终究还是没忍住笑了,容羡唇边染着血俊美的面容比刚才还要白,就如同阴郁颓废的鬼魅。 发着狠用仅剩的力气撑起身体,他抓住阿善的手腕一字一句咬牙低语:“你骗了我这么多,你觉得你怎能还清。” “还的清的。”阿善似乎并不怕容羡突然发狠。 她扭头看了眼外面的雨,“你不是很讨厌我吗?我觉得你很快就要见不到我了。” “你什么意思?”容羡抓着阿善的手更紧,紧到连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的意思是,咱们要两清了。” 阿善和容羡的账已经算不清了,今日他们被困在这里全都因为阿善,如若是容羡因她而死,那么无论他们之间的账有多少,她都是又欠下容羡一笔。 容羡是男主,阿善不知道他死后自己能不能逃出这个世界,她只知道如果她出不去,那么被子佛抓到她一样会落入地狱。 “我觉得我在这里活得够久了。”阿善已经受够了这个世界。 她本就是随口一说,可容羡听后呼吸变得极为剧烈,他说话开始变得困难,冰冷的眸子似有什么破裂,他提高声音问阿善:“你到底要做什么!” 阿善不知道他为何这般激动,她只能解释:“虽然咱们现在躲在这里,但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发现咱们。” 若是让子佛发现,如今毫无还手之力的容羡绝对要死。 阿善终于下了决定:“所以我要做的就是” “子佛现在还不知道独情蛊已经解了,如果今日咱们二人必须要死一个,那么我希望死的人是我。” 阿善说着就划开了手腕,她将自己的血喂给容羡可以助他快些解毒。容羡偏了偏头不想喝,他不知是疼了还是怎样,总之抓着阿善的手抖得厉害,口中似有话要说却没了力气。 “咱们说好了啊。”总算是强硬喂了几口血给容羡,阿善撕下自己的衣衫包扎伤口。 “我去帮你引开子佛,咱们就两清了。如若我侥幸能活下来,我希望你能够放过我,无论我去了哪里你都不要去找我,能做到吗?” 容羡张开嘴喘息的厉害,闭了闭眸他似乎很想说话,但眩晕感袭来,让他渐渐抓不住阿善的衣服。 阿善早就知道他说不出话了,这是荆棘毒性发作的原因。 轻拉起他的手与他小指相勾,阿善将两人的大拇指按在一起轻轻道:“既然你说不了话了,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容羡你说话要算数的,既然咱们拉了勾你就不能反悔。不过我想你应该也不会来找我吧,毕竟你那么讨厌我。” 没有人不惧怕死亡,越是到了紧张关头阿善的话就越多,她挠了挠头,开始喃喃:“我想的似乎有点多了,子佛那么狠,他怎么可能让我活着呢。” “那” “容羡,我走了啊。” 阿善感觉山洞外越来越不对劲儿了,直觉告诉她她再不走就来不及。才刚刚往前迈了一步,她的衣袖就被人拉住,容羡漆黑的眸中只有她的身影。 “不准。” 他即将陷入昏迷了,艰难吐字时喉咙里宛如刀割,身体似在被无数把刀拉扯着。 阿善应该是没听到他微弱的声音,她对着他笑着露出酒窝,轻轻抬手将自己的裙摆从他掌心扯落。 容羡第一次慌得那么厉害,他吃力的想要去拉阿善的手,自己却一动也动不了。 “顾善善,我不准你去。” 阿善,你给我回来。 石洞外的草丛被拨开时,细密的雨珠很快砸进来。容羡眼看着阿善的身影从洞口消失,她到最后也没对他说出一句讨喜话,反而还不忘提醒他: “你一定要记得。” “不管我能不能活下来,咱们算两清,你都要放过我。” 容羡要恨死她了,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她。如若他现在还能开口说话,他一定要把这个傻的单纯的小姑娘骂哭。 他不会放过她的。 他永远不会放过她,若是阿善没死,他一定要把她找回来捆到自己身边,若是她死了 “什么人!”有隐约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容羡听到雨幕下草丛剧烈摇晃的声音,那声音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渐渐什么都听不到了。当周围彻底安静时,山洞中只剩下容羡剧烈的喘息和心跳声,他的心每跳一下就疼一下,这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疼。 独情蛊真的解了吗? 容羡感觉自己心疼的似要裂开了,一种巨大的空虚和恐慌排山倒海似的扑在他身上,他低低在心里喊着阿善的名字。 你不能死的。 你绝对不可以死。 容羡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刚才阿善软软同他说话的样子,她笑起来的样子她道歉说自己笨的表情,还有她被他凶后无措又可怜看着他伤口的神情 容羡开始恨自己刚才为什么不同她好好说话,明明他只是想让她先处理自己的伤。 明明,他很关心她。 “善善”容羡听着山洞外的风雨声,他虚弱的声音掩盖在雨声下。 他千方百计想要除去独情蛊,如今独情蛊真的解了,在撕裂性清醒的心疼下,他却再也不会感知到阿善有没有危险。 真是太可笑了。 容羡在彻底陷入昏睡中时,他在心里一遍遍默念着:就算阿善死了,他也不会放过她。 他要让她一直陪着自己,哪怕她只剩下一具尸体,一只手指,他也要把她捆在身边,如同南安王般用自己的血困住亡魂。 他不会放过她, 他容羡这辈子都不会放过阿善。 绝不。 第112章 疼爱娇妻二 阿善在雨中奔跑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怀中还塞着容羡给她的百年血炼莲,不过可惜的是她已经没机会还给他了。 雨越下越大,阿善跑的双腿发软逐渐失去力气,在后面暗器击中她的腿部时,阿善噗通一声扑倒的地上,她看到在她正前方几步远外,是一处山崖。 她已经无路可走了。 嗒嗒嗒 雨滴落在剑身发出的清脆的敲击声,阿善手撑着坐起身,扭头看到子佛拎着剑慢悠悠踱步到她面前。 “来看看。” 略带玩味的声音传来:“我这是抓到了哪里跑出来的小猫。” 他飘飘的白衣并没有让雨水浸湿,剑尖在地上划出蜿蜒的痕迹,子佛在阿善面前站定,倾身蹲在她身边缓声问:“你把容羡藏起来了?” 阿善浑身都被雨浇透了,她冷的有些发抖,低着头没看子佛的眼睛,“我和他跑散了。” “跑、散、了。”三个字重复的没有起伏。 子佛漆黑的瞳眸盯着阿善看,俊美的脸颊上还留有一道伤痕,“是不是在外面玩的时间太久,你都忘了谁才是最了解你的人。” 十余年的时间不足以让阿善了解子佛,但足以让子佛彻底摸清这个他从小养在身边的小女孩儿。 “你觉得你能骗过我么?” 他叹了口气,缓慢解开自己身上的斗篷披在阿善身上,摸了摸她的脸颊道:“怪我把你养的太天真,当初在山上你想学什么我都尽量教给你,却从未想过有日你能从山上逃下来。” 阿善突兀笑了下,她仰头看着子佛,轻轻道:“我早就说过,你关不住我的。” “嗯,我关不住你。”子佛将长剑插到了身侧。 他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般,竟还有心情帮阿善系白袍上的带子,阿善侧身避开他的触碰,子佛唇角一弯没有在意。他像是在哄孩子般,坚持把斗篷上的帽子扣在阿善头上。 “告诉我,容羡在哪里。” 阿善恶狠狠拍开他的手,力道大的发出十分响亮的啪声,“我、不、知、道!” 子佛的手背瞬间红起大片,他收敛笑容眯眸看向阿善,语调平缓喊着阿善的名字:“我并不想让你死。” 阿善都快要听笑了,她以前觉得容羡就足够冷血阴晴不定了,但子佛比他还要狠还要反复无常,或者说这个人在佛岐山上的数年就已经疯魔了。 他根本就没有心。 “这是你做的吧。”阿善将自己腿上的暗器拔下,举到子佛面前看。 梅花形状的锋利暗器力道强劲,阿善从腿上拔下来时带出来不少血。她像是感觉不到疼般,将带血的暗器丢到子佛身上又问:“刚才那枚银针是不是也是你投的,若是我没有弯身捡匕首,现在我的尸体都凉透了吧。” 子佛目光冷了冷,他像是失了耐心般一把抽出身侧的剑,“我再问你一遍,容羡在哪里。” “我不知道!”阿善坚持这个答案。 “好啊。”子佛听后缓慢抬起剑点到了阿善的心口。 他拿剑拿的极稳,将剑尖往前探了一分后,缓慢又道:“你不说我就杀了你,总归容羡今日必须要死。” “那你就杀了我吧。”阿善身后就是悬崖,她也没什么逃跑的余地了。 其实死了也好。 阿善闭上眼睛想,她死了她就没必要每日演戏担惊受怕,这段时间她已经变得不像她,她实在太累了。 滴答滴答 混合着雨,血很快顺着阿善的衣襟渗出。血珠顺着冰冷的剑身滴落在地面上,子佛的剑往前探的很慢,密密麻麻的痛开始变得越来越尖锐,阿善忽然睁开眼睛看他。 “你能不能快点?”阿善被剑刺的十分疼,偏偏子佛下手的动作极慢,这完全不像是他往日的风格。 想当初,他想让她死时说下狠手就下狠手毫不留情,在临逃跑时还不忘对她投掷暗器。 阿善清澈的眼睛中疼的蒙上一层水雾,她咬了咬唇发出一声呵,用一种极为陌生的眼神看着子佛,“你是想故意折磨我吗?” 死都不让她死个痛快,折磨人的确是子佛的一大乐趣,然而这次他并没想折磨阿善。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手握紧剑身忽然使力抽回,子佛身上的杀意缓慢散去。 如今容羡受了重伤,今日只要他不出山林城主府的人赶不过来,那么容羡就必死无疑。 “容羡有什么值得让你用命去换,难道你真的想死在我手里?” 子佛想他还是需要阿善的,这个他养在身边十多年的小女孩儿处处符合他的心意,他当初宠她疼她那些都不是假的。 “你是气我不让你出佛岐山吗?” 一旦方向有了选择,子佛做出最大的让步,“只要容羡一死,我可以让你跟在我身边,就像当初我们在佛岐山上那样,你想学什么我都可以教你。” 他身上的笛子换了一支又一支,却始终没有一支能顺利送给阿善。 从怀中拿出一支崭新的笛子放到阿善手中,子佛温柔道:“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日我下山时你缠着我的模样,那时的你多好,满心满眼只有我的存在,从不会为了别人伤我惹恼我。” 阿善的胳膊疼的厉害,在子佛将笛子放到她手上时,她五指松散着任由笛子掉落在地上。 伴随着掉落在地的声音,笛子碎裂成两截,子佛听到阿善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我讨好你纠缠着你,只是因为我想好好活着。” “就算你再给我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依旧不会回到你身边。” 轰 远处忽然有闷雷传来,子佛后面的话顿在口中。 他漆黑的眸一瞬间变得晦暗又难言,本就坠入渊底的心更是结上了一层冰,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剑,再未多说一句话。 “子佛!” 就在他的剑即将刺入阿善心口的时候,阿善忽然大声喊了子佛的名字。 长剑发出一声嗡鸣停顿在原地,子佛面无表情抬眸看向阿善,看到她突然甜甜笑出了酒窝:“我改主意了。” “是么?” 子佛凉凉一笑,他笑得特别无情散漫,手腕在雨中挽了个剑花,悠悠道:“可我不准备留你了。” 留她做什么?反正她早晚都要死,早死晚死都是死,与其留着她在日后扰乱心神,倒不如今日就将人解决。 “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阿善脸上的笑容不变,她摇了摇头轻轻往后退了一步,在子佛眼皮子底下退了一步又一步。 “我想啊,与其都是死,可我凭什么要让你杀了我呢?” 越是逼近死亡,心中的无畏与惶恐就越会让人放空。自从穿书以来阿善的命运一直在被这几个人左右控制着,她还从未真正为自己活过。 “我命由我,怎么可以由你们呢?”低低喃了这句,阿善在子佛没反应过来时,转身磕磕绊绊朝着悬崖处跑去。 她最后一句话飘散在空中,几乎是反射性的,子佛手中的剑就顺着阿善的背后冲去,他的剑身刺入阿善身体时却未能将人留住,子佛站在崖边眼看着阿善的身影坠落。 咣的一声,长剑落在地上。 剑身上的血迹很快被雨冲刷干净,子佛看着漆黑幽暗的崖下有些发怔,好久后,他才抬手看向自己握剑的右手,五指收拢又张开来回几次,好似有些无力。 悬崖边的风很大,大到刮得人脸颊生疼,阿善最后一句话久久还回荡在崖中。 她说:“我宁愿葬身崖底粉身碎骨,也不愿给你们留下任何痕迹。” 阿善还说他狠,她狠起来也同样无情。 呼啸的风还不止,崖底如同一张巨口将阿善吞噬无影。 把斗篷给阿善后,子佛银白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空中飘飘的斗篷在打了几个转后缓慢朝着崖底飘去,子佛伸手接住,看到上面还留有刚才他刺入的剑痕。 他刚才想用剑把阿善勾起,却只勾到了他为她亲手披上的斗篷。 “这么深的崖底,恐怕你真要粉身碎骨了” 子佛轻轻摩擦着手中的斗篷,忽然将胳膊抬了起来。 眼睛轻眨了两下,他手中的披风随着他五指张开悠悠朝着崖底落去。子佛脸上的怔愣只停留了几秒,接着他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死了也好。” 他说:“你这么不听话,留着你你也只会耽误我的大业。” “不过就是一死,早晚我也会死,大不了我用这整个天下为你陪葬。” 他这么说着,没再看崖底一眼,转身往回走时决绝又冷漠。只是在某一个瞬间,当他脸颊上的长发滑落到脸上时,他想起阿善曾经小心翼翼抓起他的头发,她告诉他:“你的头发不丑,真的不丑。” “你不怕吗?” “不怕的。” 佛岐山上的万物静止,阳光洒落到云殿中央,巨大的扶桑神木在地上投下斑驳树影。子佛靠在树身将阿善轻抱到身上,他揽着她低低问:“你喜欢吗?” 阿善将他的头发贴到脸上,眼睛弯成月牙状回他:“喜欢。” 她是唯一敢碰他头发的人,也是唯一敢说喜欢他的人。 走着走着,子佛忽然跄踉了一步。不知在何时他脸色忽然变得苍白无血色,抬指狠狠按压在自己脸颊上的伤口上,这伤痕是阿善赐予他的。 “我不后悔。”子佛字字有力低语,眸色逐渐变得清明。 他仍旧没回头看一眼,心冷到极致已经分辨不出什么是心痛,他淡淡对手下的人交代:“去崖下找到阿善的尸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跟在他身边的人一愣,为难道:“主上,这悬崖这么深没有人能下去的。” “就算能下去,崖底下漆黑常年无阳光,从这么高地方摔下去的人,骨头渣子都不一定能找得到。” 子佛也想到了这些,他明白这次阿善是绝对活不了了,“那算了。” 总归都是死了,说不定他的人还没找到阿善的尸体,阿善的尸体就先被崖底下阴冷的爬虫分食了。 想到阿善面目全非的样子,子佛皱了皱眉。 她总是这么不听他的话,若是她乖乖死在他手中,他还能留她一个全尸放在水晶棺里,弄成如此这样,也是可怜又自作自受。 “去搜容羡的尸体。” 子佛的身体逐渐消失在雨中,等到容羡的尸体找出,他就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 子佛的人没有容羡的人来的及时,在子佛的人还没找到容羡时,修白就已经将容羡背出山林。 容羡重伤昏迷,等到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他睁开眼时头疼欲裂,正在打瞌睡的修白听到声响赶紧起身,去扶想要下床的容羡:“爷您怎么了?” 容羡的毒已经被南宫复清除,但他的脚腕仍疼的厉害,他抓住修白的胳膊吃力问出:“顾善善在哪里。” 修白茫然:“属下赶到时并未看到她的身影。” 容羡呼吸剧烈,“你没派人找吗?” “找了找了。”修白哪里敢不找,“只不过昨日的雨太大,玉清领人苦寻一夜都没找到半分线索,属下还以为她离开了北山林。” 若是不下雨,说不定玉清他们还能寻到些蛛丝马迹,可雨天能冲刷掉一切痕迹,包括地上的血迹。 “没找到么” 容羡有些喘不上气,他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该害怕,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他冷声道:“帮我更衣。” “爷要去哪儿?”修白犹豫,南宫先生可是说,他家爷现在不宜过多走动。 容羡此时无比的清醒,正因如此他的脸色才会越来越白。 北山林的危险容羡是清楚的,他总觉得自己晚去一分阿善就会多一分危险,说不定阿善现在正从北山林某个角落,等着他去救。 就算独情蛊如今已经解了,但阿善那么胆小,他不能不管她。 “备马,去北山林。”强撑着从床榻上站起身,容羡不顾脚腕上的伤往外走去。 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阿善, 哪怕是尸体。 第113章 疼爱娇妻三 子佛从北山林离开后,连夜赶回了佛岐山。 既然阿善死了,那么她留在佛岐山上的东西也该跟着一起消失。 他回去时是第二晚的深夜,偌大的云殿幽静寒凉,唯有殿中央的扶桑神木上挂着星星点点的微光,树枝上那些五颜六色的灯笼都是阿善挂上去的,准确的来讲这不是灯笼,而是一颗颗漂亮圆润的夜明珠。 云殿是被隔绝在世间的一方天地,但这里堆积着数不尽的珠宝珍品。 曾经阿善总说这里冷总说这里空旷得让人心慌,子佛对此只是嗤笑两声没有应答,后来一次他重伤回来,跌坐在神树下喃喃说好黑时,阿善没有理会他,而是爬上木梯在神木上挂了一盏又一盏她用夜明珠做的灯笼。 她对子佛说:“不黑了。” “再也不会黑了。” “子佛你不要怕。” 从那之后,这云殿正中央的扶桑神木成了整座大殿最明亮的存在,这里处处充斥着阿善的气息,若是要毁,子佛最先毁的就是这些悬挂在树上的夜明珠。 一片绿叶悠悠在子佛面前落下,子佛仰头去看,恍惚又看到阿善爬上扶桑树往山下看的样子。 这幻象一眨而过,子佛回过神来看着扶桑树眯了眯眸,他忽然发现他要毁掉的不仅仅只是这些灯笼,还有这棵神木。 要毁的。 与阿善有关的一切都要毁。 子佛坐倒在神木下,望着殿四周通向的各个房间,忽然就噗嗤笑着躺到地上。 “这云殿怕是留不住了。” “” 阿善死后的第二日晚,子佛一切行动照常,依旧可以入眠。 在他亲眼看着她跳下悬崖时,子佛就已经得知阿善死后的样子,他想过阿善会来他梦中哭诉,只是没想到她会死的那么惨。 “子佛,我好害怕。” 梦中子佛坠入深渊的崖底,在黑漆漆的环境中,他看到阿善环抱着双膝靠坐在角落,她满身都是血就只剩下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到他出现,她对着他伸出手哭诉道:“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这里好黑,我好疼。” 安静的环境中窸窣声明显,看不清的地面好似有无数爬虫在动。 子佛站在原地未动,他勾着嘴角凉凉笑道:“你不是说你宁可粉身碎骨,也不愿给我留下任何痕迹吗?” 话音才落下,他就看到阿善身上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洞孔,地面上的爬虫似乎一齐向着阿善涌去,她尖叫着伸手想要子佛帮她,哭的撕心裂肺的喊:“子佛,我好疼。” 有什么碎裂的声音越来越大,子佛皱着眉刚想上前,就看到阿善变成了一具森森白骨,伴随着骨裂声加大,啪的一声阿善的骨头碎裂成一片一片,再也拼不起来了。 黑暗中有声音幽幽道来:如你所见,这就是粉身碎骨。 “” 子佛醒来时除了脸色有些白,其它的都还好。 摸摸心口,就连心脏的跳动都如同往日平稳缓慢,他满意的拂去身上的落叶,找来了火把又回到扶桑神树下。 在子佛看来,这世间没有任何一样是他无法舍弃的。就算这云殿他住了数十年,该毁的时候他也毫不留情,这里处处充斥着阿善的痕迹,与其烧毁她留在这里的东西,倒不如连这整个云宫一起覆灭。 云宫没了,他与阿善最后的一丝牵扯也就散了。 就在子佛想要一把火烧了这里时,不远处有黑鸟飞来。黑鸟在扶桑树上盘旋几圈落到了他的肩膀上,子佛随手将火把丢到树下,慢悠悠拿下黑鸟带来了的信件。 纸条上只有简短一句话:容羡未死。 容羡,未死。 黑鸟似乎察觉到主人身上的杀气,扑腾着翅膀凄惨叫着飞上天。 子佛看完将纸条揉捏碎丢入火中,耳边是噼里啪啦的火烧声。他往殿外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看向扶桑树下窜起的火苗,默了一瞬,他又走回去亲自将火给浇灭了。 容羡已经在北山林中寻找了数日,这些天来他们一百多号人进去,回来的只剩十余人,容羡因体力不撑晕倒在林中,是修白强撑着把他背了出来。 “爷,咱们不能在继续找下去了!”当容羡再次醒来时,修白跪倒在他的面前。 这些日他在北山林中受了不少伤,一双手伤痕累累。将怀中的信件呈至容羡面前,修白哑声道:“皇城有变,近日成烨帝似在暗中监视南安王府,二皇子和南安王也均有异动。” 沧海城的情况如今已经得到控制住,按照南安王信件中的意思,他是要让容羡赶紧返回皇城,先把二皇子处理掉。 容羡看完信件后表情仍没什么变化,他只是忽然想起阿善入角斗场的事情和容辰、嘉王脱不了干系。前些日子他没动那群人只是因为没得出空闲,他没动,如今二皇子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告诉周长余,让他最近密切关注容辰的动向。” 既然容辰想死,那他不介意送他一程。 修白还以为容羡是准备回皇城了,“那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回去?” “回哪?”容羡将纸条撕碎,任由南宫复在一旁帮他包扎伤口。 修白疑惑了,“难道咱们不是回皇城吗?”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自家主子望着他的目光越来越冷,冷到几乎要将他冻成冰。也幸好玉清回来的及时,他捂住手臂上的伤跪在容羡面前,气息不稳的回:“属下无能,仍未找到世子妃的踪迹。” “不过属下在悬崖边发现了一枚暗器。” 等到容羡将那枚梅花暗器接过,玉清才继续说:“经属下查看,悬崖上还留有浅微的剑痕摩擦,但并无打斗的痕迹。” 容羡听得极为专注,指腹轻轻摩擦过暗器尖锐的五角,他轻轻问:“你说,这暗器是在哪儿找到的?” 玉清回:“悬崖。” “山洞附近都找遍了?” “属下里里外外翻了两遍,唯在悬崖处发现了暗器和剑痕。” “爷!”随着玉清话音落下,容羡的指腹被锋利的暗器划伤。 血滴落到他的衣袍上,容羡像是感觉不到疼般握紧那枚暗器,他缓声下着命令:“既然最后的线索指向悬崖,那就去崖下搜吧。” 不仅是修白傻眼了,就连玉清也跟着愣住:“爷,那可是万丈深渊。” 与其说那里是悬崖,倒不如说是条深不见底的裂缝。 “万丈深渊就下不去么?” 容羡是铁了心要找回阿善,任何人都拦不住,“别说那是万丈深渊,就算是通向地狱,只要那里有顾善善的踪迹也必须去。” 更何况,那朵百年血炼莲就是容羡在悬崖上摘下的,为了摘它他从悬崖上一路下滑,如今不也好端端活着么。 顾善善一定死不了的。 容羡知道阿善的医术有多好,他一遍遍告诉自己,只要那朵血炼莲还在阿善身上,他的阿善就绝对不会出事。 易九天在得知容羡准备领人下悬崖时,及时出来拦住了他们。 南安王世子妃在沧海城出了事他罪责难逃,为了尽力弥补,他告诉容羡,这北山林的悬崖名为天缝,在林中有入口可以进入,不过极难寻找又遍布危险。 “就让我陪世子去找吧。”大病初愈的易安摇着折扇出现,这几日他染了风寒,一直在房中很少外出。 易九天见他出来斥了声胡闹,“就你这身子,恐怕还没到北山林命就没了。” 容羡没空听他们啰嗦,他漆黑的眸光紧紧盯着易安不放,将人从上到下扫视了数遍后,才慢悠悠道:“既然少城主想去,易城主就随他去吧。” 天色已经不早,多耽误一分时间,阿善的性命就会多一分危险。 易九天亲自将容羡他们送到北山林入口,又找了两名从小在这山林周边长大的户作为引路人。北山林之大就连他们这些户都没有走遍过,易九天作为城主又是对他们施压又是给他们重金,他们才勉强同意带路。 不是他们不爱钱,而且北山林太大、也太过于危险。 众人用了两日的时间才寻到天缝入口,他们进入时正是第三日天明。并没有想象中的漆黑幽暗,天缝中也有光的存在,容羡用剑拨开地上密密高高的野草,路过之处留下片片血迹。 容羡的脚伤还没好,这几日他如同疯魔了般,不顾伤势执意要亲自入地缝寻找。一开始还有人敢劝劝他,后来在修白因为此时挨了一巴掌后,就再也没人敢劝了。 “爷这是何必。”修白跟在容羡身后看着一路的血迹,他心疼的小声喃喃。 如今他们几人都知道独情蛊已解的事情,既然蛊.毒都解了,那么阿善是死是活还有什么好在意的。虽然修白口中这么说着,但他只要一想到阿善葬身崖底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只不过他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半日之后,有人在天缝中寻到一件破旧的白袍,容羡看到长袍时往易安的方向扫了一眼,易安晃了晃手中的折扇,忧虑道:“这难道是世子妃的衣物?” 容羡将那件白色斗篷抓紧,这当然不是阿善的东西,他记得分清,这是子佛身上的衣物。 天缝很大,找人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找到的。众人四散而寻后,易安摇着折扇走的缓慢,走着走着,他忽然抬头看了眼悬崖的顶方,接着他蹲下身子看着这四周的野草地,在不远处的缝隙中看到一点白色的东西。 那是一张字条。 纸条浸染了水已经损坏脏污,隐约还能看清上面写着简短的两个字 勿念。 勿念。 易安在捡到这张纸条时久久不语,大概是风来了,所以这张纸条在空中微微抖动着。有轻微的脚步声靠近,易安手中的纸条被人很快抽走,容羡在看到那张字条后也是一默,接着他对易安说:“这是阿善的东西。” 易安手臂自然垂落,他的目光还在那张字条上,勾起嘴角笑了笑,“是么?那易安算不算立功了。” “自然。” 容羡淡淡回,“少城主可能不知道,这张字条阿善总爱贴着心口存放,无论走到哪里都爱带着,本世子早就想毁了它了。” “你说这世间怎么会有她这么傻的姑娘。” 容羡低低笑着,他指腹一下下摩擦着字条道:“对她不好总想杀了的人,她却觉得心有愧疚用命去还。其实哪有什么有所亏欠,从头到尾她根本谁也不欠。” 傻,他的阿善实在太傻了。 目光重新落在这张字条上,容羡似乎又看到在锦州城阿善将字条贴心而放的模样。 “多么可笑,就连她贴心存放在心上的人,都想方设法想要她的命。你说她这样善良的姑娘凭什么不死,少城主是不是也觉得她活该如此结局?” 易安手中的折扇已经摇不动了,大概是注意到容羡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所以他垂着眸子轻轻颤了几下,避重就轻道:“世子妃的确太善良。” “嗯,太善良了。”他的阿善怎么让人这么心疼。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容羡将纸条撕碎。 勿念二字被撕得粉碎,白色的碎纸迎风四散很快消失不见。容羡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只余易安站在原地,阴影笼罩下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 当众人还在天缝中寻找阿善的踪迹时,雪狮已经将阿善顺利带离那里。 清澈的小溪边,雪狮趴伏在地上翅膀自然垂落,在它的翅膀之下阿善正枕在它的腿弯休息,她睡得很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 梦回那日的悬崖之上,阿善之所以奋不顾身的跳崖,就是因为她忽然想到雪狮神兽就住在悬崖之间,它守护的是千年血炼莲,而阿善血中溢满千年血炼莲的香气,她一身是血坠入时,赌的就是自己的无所畏惧。 横竖要么一死,要么她命不该绝,总归无论如何她都要自己来做决定。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第114章 疼爱娇妻四 悬崖上的风如同刀子,阿善下坠时面朝天空。 当她被雪狮稳稳的接到背上时,她的衣领被风吹开,贴身而放的字条随着风被吹起,阿善抬手抓住,盯着字条上那两个字看了半响忽然就松了手。 勿念勿念,那她就不念了吧。 阿善趴伏在雪狮身上,眼睁睁看着那张字条在风中打了个滚,悠悠朝下飘去。 除了那张字条,阿善怀中的血炼莲也险些坠落,她把它抓在手中,等到雪狮飞到悬崖下的地面,从上面翻身下来。 “谢谢你。”阿善体力不支的跪倒在地上,她摸了摸白狮身上软软的毛发,有些不好意思道:“把你的毛毛弄脏了。” 雪狮是纯白色,阿善身上的血尽数都蹭到雪狮的毛发上。 雪狮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去拱阿善,这大雨天,它驮着个人在雨中飞行还是挺不容易的,阿善想带它找一处地方避雨,最后却是人家雪狮叼着她自己找到了避雨的地方。 很显然,雪狮比阿善更熟悉这片土地。 阿善太累了,在雪狮把她叼入山洞后,她就不受控制的陷入昏迷。明明外面风大雨也大,但阿善靠在雪狮身上没感到任何冷意,等到阿善再次醒来,雪狮拱了拱她的手,阿善发现自己手中还握着那支百年血炼莲。 “你要吗?”阿善知道雪狮喜欢血炼莲的香气,寿命越长的血炼莲花香就越浓。 阿善觉得自己将这百年血炼莲送给雪狮也没什么,毕竟是它救了自己的命,但雪狮又将血炼莲推回了阿善身边,这次阿善惊讶了,“你的意思是,要我用了它?” 雪狮动了动翅膀,乖乖趴在洞口帮阿善挡风。 阿善愣了愣,不知怎的眼眶就开始发热。 其实就算雪狮救了她,她也从未有过劫后余生的喜悦,这世界太冷了,冷到阿善就算活着也浑身发寒。如今雪狮这关心的举动让她直接泪崩,她抱住雪狮抽着鼻子道:“你可能不会理解,虽然我伤的很重,但我并不能用它。” 血炼莲有毒,并不能直接服用。 子佛当初就是让她生食了千年血炼莲的花瓣,那时她体内已经存了多种毒,子佛再喂她血炼莲的花瓣也纯属是想让她自生自灭。 阿善生食千年血炼莲都活下来了,这一株百年血炼莲她用了其实也无事,但问题是这株血炼莲是容羡摘来的,她现在重伤无依,用了,就是又欠下容羡一次情。 “我现在很轻松了,我谁也不欠,所以我不能用它。” 阿善并不想靠这株血炼莲活下去,她脱下外衫拿出自己仅剩的几瓶药,撕开衣裙帮自己包扎伤口。雪狮的灵性超乎阿善的想象,它竟然听明白了阿善的话,所以它离开这里帮阿善找来了其它药草。 其实它大可以在帮阿善采一株血炼莲的,但白狮本性如此从做不出伤害血炼莲的事,所以谁都可以去伤害、采摘血炼莲,白狮神兽却永远不会。 坠入山崖的前两天,阿善都是靠白狮帮自己采药找山果过活下去的。 两天后,白狮驮着阿善离开这里,离开时,阿善将容羡的那株百年血炼莲放入山洞外的枯骨中,她搂着白狮的脑袋笑得特别开心,她趴在它背上道:“大狮子,咱们自由啦。” 曾经的阿善已经死在了山崖之下,活下来的这个是真正的阿善。 从今天起,她谁也不欠了,她要为自己活着。 “” 一觉好眠,阿善醒来时嘴角还带着笑意。 她们已经快出丛林了,阿善隐约听到马车轮子的靠近,她推了推雪狮示意它躲起来,而她装作遭劫的可怜人顺利搭上了马车。 缘分还真是奇妙,任她怎么想也没有想到,从沧海城的悬崖上一跃而下后,雪狮带着她穿过丛林竟然来到了锦州城的地界。 远离了容羡和子佛,阿善遇到的各个都是好人,同意让她搭乘马车的车主是一位中年妇人,她不仅顺利将阿善带入锦州城,还好心给了阿善一件新衣。 为了表示感谢,阿善帮她治好了肿胀多日的手腕,妇人惊讶于她的医术,又将她介绍入妹子家的医铺。 当阿善见过医馆的老板娘后,她出了医馆抬头看了看天,循着记忆回到那间小别院,阿善开门的瞬间,雪狮就从高处一跃入阿善的院子。 “咱们以后就住在这里了。”阿善关好院门,摸了摸雪狮的大脑袋。 没有了容羡,有雪狮在这里阿善觉得更安全。当初那朵开在树下的黄泉尸.花已经凋落,阿善将那处又仔细填满好铺上砖块,经历过生死后,她发现自己连鬼魂都不怕了。 就在阿善轻松的生活在锦州城时,容羡苦寻多日,终于发现了那朵百年血炼莲。 它落在了一堆枯骨中,经过多日的风吹雨打漂亮的花型不再,变得干枯而暗红。 这是他送给阿善的那朵血炼莲吗? 容羡脚步僵住,多日来他受伤的脚腕已经疼到麻木,他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可如今,当他看到那朵孤零零的血炼莲时,心中密密麻麻的疼痛几乎将他覆灭。 “主子!”又往前走了一步,容羡脚腕一软险些跌倒。 修白赶紧上前搀扶,见自家主子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枯骨中的血炼莲看,他想要将人拦下,被容羡毫不留情地推开。 “别碰我。”容羡声音中夹着中颤抖的暴戾。 除了脸色苍白些,其实容羡在看到这朵血炼莲时,并没太大的情绪转变。他一步步走得稳健,缓慢蹲下身去捡枯骨中的血炼莲,他问南宫复:“这里可会有阿善的尸体。” 南宫复上前查看这满地的人骨,过了会儿才摇头道:“不可能有。” 容羡轻颤了下眼睫,过分平静的面容看不出情绪。 她不在这里,又会在哪儿呢? 想到那张被他撕毁的字条,容羡抬手轻捻着血炼莲。风吹过他霜白的华袍,衣摆飘动间竟让人看着有些单薄。 明明容羡还是那个容羡,但南宫复总觉得自从解蛊后,这位尊贵的南安王世子变得哪里不太一样了。 见容羡对着那株血炼莲久久不语,南宫复大胆说出一种可能:“前些日世子妃总想来这北山林采一株血炼莲,若是她还活着的话,依照她对药草的喜好,怎会弃这株百年血炼莲不顾。” 毕竟,她还受了伤。 容羡听出南宫复的话外之意,轻轻勾起薄唇,他抬眸看向他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她死了。” 一字一缓极平静的语调,情绪越加莫测。 南宫复皱了皱眉,对上容羡那双黝黑的双眸,他觉得诡异感更重。易安轻轻打开折扇一摇,他打破沉默道:“南宫先生,话不能说的这么绝对。” “都知世子妃医术好,说不定她坠入这里时身上还有药,就用那些药应急了也说不定。” 南宫复自认了解阿善,“你可知这百年血炼莲是何物,那些药怎样和它相提并论?” 易安用扇掩面,眼眸轻扫容羡,他声音存了分笑,似开玩笑般:“安以为,或许是世子妃不想用它罢。” “为何?”南宫复疑惑询问,就连容羡也扭头看向他。 易安眨了眨眼睛,“这谁知道呢。” “或许世子妃只是单纯的不想用,又或许,她觉得这百年血炼莲太贵重了,不愿意用或是不舍得用?” “少城主请慎言!”玉清隐约听出易安的话外之意,只觉得这易安胆子太过大了些。 随着玉清出声,随他而来的侍卫都纷纷拔出了剑,沧海城的侍卫见状也拔剑护了主,场面看着有些僵持。 两位主子不发话,众人谁也不敢乱动。容羡眯眸看向这位笑吟吟的沧海城少城主,二人视线在空中对接的瞬间,易安就先一步错开视线道歉,他轻躬身体淡淡补充:“安只是一片好意,毕竟,世子妃的尸体还没找到不是么?” 只要尸体还没找到,谁也不能斩钉截铁的说阿善就是死了。 “” “听说这天缝里什么野兽爬虫都有,你说他们一群人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就为了寻一个坠崖的死人是不是有病。” 他们这边的僵持才散,那边说话声由远及近,修白扭头看向发声处,看到石壁后那两名户嬉笑着在吃东西。 喝酒的那个话声不停,“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别说骨头碎不碎,就那身上的肉都要稀巴烂了,这天缝中的爬虫不出一会儿就能把肉全啃光!” “我给你说哦,我爷爷小时候迷糊走到过这里,他亲眼,是亲眼看到这里有一只巨大的野兽,它浑身雪白满嘴獠牙,我爷爷看到它时他正在吃地上的人骨呢!” “要我说,那姑娘就是被这里的野兽给吃掉了,骨头渣子都没吐出来。” 喝醉酒的户声音越说越大,易安和在周围寻人的侍卫都听到了。 修白越听眉头皱的越厉害,他就站在容羡身侧,偷偷往自家主子那儿扫了眼,见他好似没什么反应,他也只能在这儿干听着。 另一名户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他只是背对着容羡等人推了推喝醉的户,笑骂劝道:“快别说了,你还要不要命。” “我凭什么不能说!”醉酒户不满哼唧一声,“你说说咱们都来这多少天啦,到现在连个鬼影子都没找到。” “要老子看那姑娘就是被爬虫和野兽分吃了,说不定这会儿魂魄都到地府投胎转世了!” 一瞬间,这天缝底下安静的吓人。 充满污秽之气的地方忽然被一阵花香覆盖,修白察觉不对,低头就看到自家主子生生将那朵血炼莲碾碎了,红色的汁液如同血一般滴落在地面,南宫复看得心痛,差点背过气。 造孽呦。 他眼睁睁看着那株百年血炼莲被碾碎成红泥,如同垃圾般被丢弃在地上。 若是阿善不再了,纵使这是朵千年血炼莲又有何用。 一直安安静静的容羡突然抬了头,他极为迅速的抽出修白手中的剑,对准还在说个不停的户扔去。 “啊” “救命,杀、杀人了!” 剑身横插男人的脖子,钉在后面的墙上,另一名户看到吓得连滚带爬,受到了极大惊吓。 “把他的肉给我剁碎了喂爬虫,骨头扔给野兽啃食!”户刚才的一字一句如同针扎,生生刺入容羡心底,就算如此,他仍旧感觉杀戾未消。 在他将目光又看向另一名户时,修白赶紧抱住容羡的手臂,“爷!这人杀不得,咱们还要靠他出去。” 容羡冷幽幽的目光看向修白,他大力掐着修白的脖子轻声问:“那你来告诉我,善善她死没死。” “顾、世子妃自然死不了。” 修白感觉自己要被掐死了,他大张着嘴巴呼吸不畅,断断续续道:“世子妃绝对还活着,她、她那么聪明医术又好,说不定已经离开这里,等着咱们去找她了!” “是啊,她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死呢。” 容羡总算是松开修白的脖子,他垂下手臂嗓音轻柔,一遍遍重复着:“善善一定还活着。” 只是阿善真的还活着吗? 心口的疼痛加剧,容羡眼前一黑,忽然吐出一口血。 成大事者,必须时刻保持清醒,所以无论他安抚自己多少遍阿善还活着,他心中仍旧有一个最确切的答案。 死了。 她那么善良的傻姑娘,就算没有坠入悬崖,又怎么可能会从那人手中逃生。 “爷,你怎么了!”在修白等人急匆匆扶住容羡时,容羡强撑的冷静终于破裂,闭着眼睛低低笑了。 说什么就算她死了,哪怕她只剩下一根手指,他也要找到她。明明已经想过最坏的结果了,可容羡没有想到的是,找到最后他就连阿善的手指头都找不到。 也是,那姑娘生都不情不愿的跟着他,死前,也想着和他清清白白断的干净,所以其实容羡最后什么都没剩下。 他什么也没有。 阿善在锦州城等了近十日,才听来沧海城的动静,容羡终于动身往皇城赶了。 不过比较奇怪的是,她一直没听到和她有关的消息,按理说南安王世子妃在沧海城意外身亡,这消息挡不住,不可能没风声传出,可阿善去遍锦州城大大小小的茶馆、客栈,都没听到消息。 阿善想,再等等吧,或许等他们一行人回了皇城,就会有消息传来了。结果她这一等就又等了半个多月,后来总算有消息传来,得到的却是南安王世子妃身染怪病的消息。 看来容羡还未放弃寻找她。 皇城,南安王府内。 容羡下朝后径直去了南宫复的药房,南宫复正在晒药,看到他过来停下手中的动作,叹了口气才道:“师兄回信给我了,他说你连尸体都找不到,他又如何帮你招魂。” “没有尸体就不能招?”因为南安王的原因,容羡也不是没接触过这些。 南宫复无法理解,为何容家一个两个都不放过死去的人,他无奈道:“见不到尸体如何招魂?” 南宫复如实将师兄的话转告给容羡:“没见到尸体,若是人还活着,你招魂不就等于杀人?” 容羡沉默,不知道是不是听进了他的话。 南宫复还以为容羡这是想开了,谁知没过几天,他就又听到容羡秘密召集南安王手下的术士,之后他连续三日闭门不出,南宫复气的直哆嗦,暗骂一句疯子,赶紧回房给师兄写信。 其实南宫复是无法理解容羡的,在容羡看来,阿善如今的失踪就同死了没什么区别。 这日阿善正在医馆帮人看诊,她询问着病人的症状,心口一跳,她忽然头晕目眩,身体抽疼感传来时阿善眼睛一闭,直接晕了过去。 “顾大夫,你这是怎么了!” 在众人慌张去扶阿善时,阿善的意识进入一片大雾。耳边是隐约传来的铃音,她像是被控制了般循着铃声而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铃 一声过于刺耳的铃音响起,阿善猛然回神意识后撤。 朦胧中她看到被红线缠绕的阵法,烛火中央的男人俊美苍白气质清冷,阿善惊讶张了张嘴,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是疑惑喊道:“容羡?” 在容羡寻声抬头的瞬间,阿善被一股力量大力吸出,如同溺水后浮上水面的人,她大喘着气睁开眼睛。 “醒了醒了,顾大夫醒了。” 阿善醒来后还有些茫然,医馆的老板娘赵夫人亲自帮她把脉,见她没什么问题了才松了口气:“真是被你这孩子吓死了,好端端的突然没了气息。” “我刚才停止了呼吸?”别说是医馆的人看到害怕,就连阿善自己听着都觉得玄乎后怕。 “可不就是没了呼吸。” 赵夫人轻点阿善的心口,“就连心跳都没了,要不是老道长进来对你摇了下铃铛,这会儿咱们就该帮你准备后事了。” “咦,那位老道长怎么不见了?” 阿善循着赵夫人的视线看去,只见门外空无一人。这件事的后续,就是阿善当晚做了场奇怪的梦。 梦中她轻轻荡着秋千,漂亮的裙摆随风轻荡,只是她荡着荡着从春天荡到冬天,在从冬天荡回夏天。四季轮回间,她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淡,到了最后秋千停了,阿善坐在秋千上哭,有人走过来将她轻轻抱起。 “你喜欢我吗?” 梦中除了阿善自己,一切都是模糊的。 她能看清男人身上华贵的衣袍,也能看清他披在身后的长发。阿善还看到她窝在男人怀中轻搂住他的脖子,抽噎着重复着同一个问题:“你真的爱我吗?” 梦中她似乎还喊了那个男人的名字,但阿善却听不见她喊的究竟是谁。 烈风吹来时,男人收拢怀抱,他轻轻亲吻阿善的额头只说了一个字。淡漠毫无起伏的声调听不出情绪,他说 爱。 那有多爱呢? 阿善从梦中听到自己问自己,接着男人的声音很快被噼里啪啦的火烧声淹没,场景突兀一变,阿善竟然身处在大火中。 “善善。” 梦中的阿善不见了,阿善成了梦中的自己。她听到声音回头,只看到一袭绣纹霜袍,不等她看清来人是谁,身体一坠她竟然被人推入火中。 “啊”阿善直接从梦中吓醒。 同一时间,容羡又回到梦中的荣皇宫,阿善在雪中对他挥了挥手,她转身时衣摆飘起如同展翅的蝴蝶,有些无奈的对他说:“容羡,我真的不喜欢你。” 好,你不喜欢我。 这次容羡终于又看清了更完整的梦境。在阿善离开后,梦中的容羡仍站在原地,他轻缓抬手拂落阿善披在他身上的披衣,目光落在阿善的背影上,长睫覆了白色的雪。 我只要知道自己还喜欢你,就足够了。 第115章 疼爱娇妻五 容羡在招魂的阵法中昏迷不醒,他的意识停留在梦中的大雪天出不来。 后来还是南宫复硬闯入了他的房间,他吹灭阵法圈内的蜡烛扯乱红线,又是疗伤又是喂药,总算将容羡的一条命保住了。 “难道那群术士没告诉你吗?若是阿善还活着,你强制招魂会害死她!” 容羡眼皮动了动总算是睁开眼睛,他像是没听到南宫复的话,双眸空洞毫无焦距,意识中的那场大雪冻得他浑身发寒,明明那只是一场梦,但容羡却像是真实经历过。 “容羡,老夫在同你说话!”南宫复动了怒,啪的一声将手中的药碗放到桌面上。 容羡总算回了神,他从榻上坐起身,唇瓣失去血色变得有些苍白,嗓音也破碎沙哑。 “我只是,想再见见她。” 容羡喉咙动了动,向来强势的南安王世子罕见露出脆弱的一面。他无力靠着墙捂住心口,轻闭长睫声音压得很低:“我没想剥离她的生魂,就只是想看她一眼。” 南宫复一愣,“那、你见到她了吗?” “见到了。” 总算是露出浅淡的笑容,容羡轻轻道:“她还活着,似乎过得不错。”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他确实看清了阿善。 多日不见,她脸颊嘟嘟总算是长了些肉,那双漂亮的眼睛依旧明亮清澈。容羡想起她软软喊他的疑惑模样,她似乎被吓到了,微张着嘴巴惊讶喊他的名字,要不是她消失的太快,容羡一定会想法子抱抱她,哪怕他无法真实的触碰到她。 “世子爷,听老夫一句劝,以魂招魂极为危险,稍有不慎会丧命。” “知道了。”容羡只简单回了三个字,并没其它表示。 南宫复见自己劝不动了,就出门想要去后山见一见南安王,前去通报的人很快又返回,南安王并不准备见南宫复,只回给他一句话:“只要容羡不死、朝局稳定,剩下的随他折腾。” “疯子,都是一群疯子!”南宫复甩手而去,他管不了容家的人,所以当天就背着药篓出了城,决定眼不见为净。 “” 阿善最开始不知道自己是被招魂了,直到她看诊时又连续出现了几次这样的症状。 意识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阿善每次昏迷后都感觉自己变得轻飘飘的,耳边铃音悦耳清脆,她的身体穿过层层大雾来到一个奇怪的地方,更奇怪的是她每次都能看到容羡,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 时间久了,医馆的人都见怪不怪了,赵夫人问起的时候,阿善也只是含糊说自己得了怪病,如此反复下,她每次意识被拉扯出去后,当晚都会做怪梦。 怪梦被称为怪梦,都是有原因的。 这一晚,阿善睡着后又入了梦境。 这次她梦到自己在荣皇宫内堆雪人,鹅毛大的雪铺落在地上,阿善身上穿着枣红的刺绣袄裙,衣领和袖口上还有圈白绒毛,在雪地中格外明显。 雪很大,阿善在地面踩一脚就会陷入一个小坑。她堆完雪人后,发现雪人头顶光秃秃的还缺些什么,就跑到梅花树下捡落花。 “姑娘你快些,主子马上就出来了。” “好了好了,我马上回去。”不远处有人在叫她,阿善兜了一裙子的梅花往回跑,她大概是很高兴的,脸颊冻得红扑扑眼睛弯成月牙状,一边跑还一边笑。 “姑娘慢些跑,小心地滑。” “欸” 那边话音才落,不知从哪儿跑出一只雪白的猫,等阿善发现时已经晚了。她缓下脚步忙往后以退,然后啪叽一声后翻从台阶上摔下,直接趴到了雪地中。 阿善是梦中人,按理说她是不可能出现上帝视角的,但她不仅摔倒了,还看到自己是打了个滚正面朝下趴在了地上。 她衣裙中的梅花因她这一摔撒的漫天都是,也幸好台阶不高地上雪厚,阿善懵了瞬顶着满头的雪抬头,入目就是飘飘扬扬的红色梅花,还有停立在她身旁的华袍男子。 “什么人!”站在男子身边的人拿剑挡在他的身前。 阿善晃了晃满头的雪,揉着鼻子喃喃道:“就人啊。” 她就一倒霉的普通路人啊。 开着上帝视角的阿善自己都嫌弃梦中的自己傻,她不仅能看到自己头上还有雪块,还看到有一朵梅花砸在了她的头上。 “对不起呀。”红色的衣裙铺满雪地,阿善也知道自己这突然的出现是吓到了经过的人。 抬头,她顺着男人的衣衫一路往上看,在落到他的脸上时,小嘴微张忽然瞪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果然是你。”低缓的嗓音响起,男人一身绣纹黑服,金冠墨发。 其实阿善是看不清男人面容的,但梦中的她就如同花痴般,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从男人面容上移不开。男人似乎笑了,沉沉的笑声勾的人撩撩发痒。 阿善觉得自己好丢脸,也幸好这一幕很快闪过,接着阿善又回到雪人身边,在雪人的头顶插了一圈梅花当花环。 “这是你弄的?”被掐掉的一段情节阿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她和华袍男人站到了一起。 阿善点了点头,她笑眯眯像是在求夸:“是不是很大很好看!” 男人懒懒嗯了一声,很给面子的接话:“很大,很好看。” “那我堆得雪人是不是荣皇宫最大的那一个?” “嗯,是最大的。” 阿善满意了,她哼着小曲拍了拍雪人的圆脑袋,“下这么大的雪,我刚才一路走来都没见到一个雪人呢。” “你当然见不到了。”男人声调很平。 阿善听到自己疑惑问了句为什么,男人的声音一顿,接着淡淡道:“还没有人敢在御书房附近堆雪人。” “啊?” “你是第一个。” 画面再一转,就是阿善匆匆忙忙把雪人推倒,在听到不远处房门开启时,她手脚并用的推雪,索性一屁股坐倒在雪里。 男人扯住她的衣领拎小鸡似把她拎起,“你慌什么?” 阿善眼睛十分清澈看向他,“你不是说这里不能堆雪人吗?这要是被别人发现了,我是不是完蛋了。” 男人嗤笑,“我只是说没人敢这样做,又不是说不能这样做。” “这有什么区别吗!” 男人顿了下,意味不明道:“这区别可大了。” 梦到最后,阿善始终没看清男人的面容,他好听的声音阿善也是听过就忘,最后的最后是阿善可怜兮兮站在毁坏的雪人旁,她垂着脑袋踢了脚地上的雪,身后脚步声靠近,有人喊她:“善善。” 轰 又是冲天的大火,阿善一瞬间从寒冷坠入炽热的地狱。 无论梦的开端有多美、梦境的中途她有多开心,最终在梦的结尾她都会被冲天大火淹没,阿善一次比一次入梦深,一次比一次带入的感情真,这次她醒来额头不仅冒了汗,就连心口也在隐隐作痛。 “这都是什么啊。”阿善醒后抓了抓头发,被这连续的怪梦扰得心烦。 “” 容羡再一次开启招魂阵见阿善时,小姑娘脸色苍白双眸无神。 本就只一眼就该关闭的阵法,容羡忽然就舍不得了,他终于在阵法中开了口,声音压了又压怕会惊了人,他轻轻问:“你怎么了?” 阿善眨了眨眼看向他,她其实还是没弄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直到容羡走到她身边虚抱住她,阿善伸出手一碰,发现自己的手竟从容羡身上穿过。 “你能看到我?”阿善不解,“这些都是真实的吗?” 不等容羡回话,阿善忽然感觉心跳加快。莫名的不安感越来越浓郁,她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微张着嘴巴开始呼吸不顺。 “善善。”容羡无法真实触碰到她,他几次环抱抱住的都是自己。 阿善喘息越来越剧烈,她自己抓住自己的脖子越收越紧,声音断断续续:“疼,好疼” “哪里疼?”容羡有些慌。 他已经忘了自己要尽快关闭阵法了,见阿善紧掐着自己的脖子不放,心疼的不行又无能无力。 眼看着阿善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容羡又试探的抱她,这次他一伸手直接将阿善的魂魄打散了,她的身形变成无数微光,容羡脸色一白,在刺耳铃音响起时,两个人一同陷入昏迷。 叮 阿善再次醒来时,人已经躺在医馆的榻上,赵夫人担忧握住她的手,见她醒来才松了口气,拍着心口道:“真当你醒不过来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这怪病到底何时能好。” 阿善手脚冰凉虚弱的厉害,她这会儿还说不出话来,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打碎,刚刚聚集起来。 “行了,你先好好休息吧。” 赵夫人见她这样也没多问,贴心为她盖好被子,临走时她又想起一事,“对了。” 她回头:“今儿也是那老道长唤醒的你,他说他这几日就在沧海城转悠,你要是遇见了,可要好好谢谢人家啊。” 就凭赵夫人这句话,阿善爬也要爬到老道长身边去。她受够了,她必须要找老道长问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 毫无意外,阿善回到小院子的当晚又做了怪梦。 依旧是甜蜜蜜的开局,故事应该是连接的,在那名偶遇的男人离开后,阿善苦苦等在御书房外的男人终于出来了。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我真的和他不熟。”阿善拉着男人的手对着他撒娇卖萌。 男人依旧冷冰冰看着她,但架不住她扑到他怀里拱,后来男人总算是松了口,他用双手捧住阿善的脸颊,把人裹到自己的披风里。“以后不要和他过多接触。” “好,都听你的。” 阿善揽住他的脖子踮起脚亲他,她拉了拉他的头发,凑到他耳边小声笑道:“我那么乖,快说你喜欢我。” “好,我喜欢你。” “那你得一直喜欢我。” “好,一直都会喜欢你。” 阿善忽然皱起眉头,“你好敷衍啊。” 她抬头盯着男人看,清澈的眸中倒映出男人的面容,她问他:“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你是不是在骗我。 最后这句话飘散在空中久久回荡,阿善麻木的看着自己再次坠入火中。 她再次醒来后,忽然特别想知道到底是谁将她推入了火中,她已经不单单把它当成怪梦看了,它对阿善来讲,变成了一个真实存在的过去。 到底是谁。 阿善努力回想着梦中的脸,她爱的人到底是谁,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为什么又将她推入火中。 第二日阿善没有去医馆,准备在锦州城转悠着找老道士,才推开院门,她就看到老道士从她门口经过,果然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道长等一下!”阿善赶紧喊住人。 老道长一身灰扑扑的道袍不变,他大概是知道些什么,上下扫了几眼阿善道:“恢复的不错。” 阿善先谢了他几次的救命之恩,又问自己这怪病的缘由,老道长摇晃着脑袋口中嘟嘟囔囔好半天,阿善听了半响只听懂一句话 有人招了你的魂。 “世上真有招魂术?”阿善惊讶,接着很快想明白道长口中的人指的是谁。她就说她怎么会无缘无故看到容羡,原来就是这个狗男人搞得鬼,明明两人都两清了,为何他还是不愿意放过她。 当阿善向道长询问自己该怎么办时,道长摇了摇头表示不需要了,“你什么也不需要做。” 她并不知道,远在皇城的容羡已经不敢再使用招魂术了,他也是这次后才知道,多次使用招魂术会损害生魂的身体,时间久了,生魂还会魂飞魄散。 “那我近日做的怪梦和招魂术有关系吗?”随着梦的连续性和完整性越强,阿善越来越无法将它当成梦境看待。 老道士在仔细询问过阿善的怪梦后沉默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老道再为姑娘算一卦吧。” “姑娘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继续留在这锦州城中,二嘛,这天下之大,姑娘大可以多去几处地方看看,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阿善不由想起很早之前的华府鬼宅,那时老道士也是给她指了几条路,结果她选完第二条路后,从井里爬出来直接就遇到了容羡。 “道长何不帮阿善选一选。”阿善已经不敢乱选了。 老道士哈哈笑了起来,他摇着头笑道:“老道可做不了姑娘的主,不同的道路会有不同的人生。” “姑娘能不能解开梦中的疑惑,或许就等咱们下次见面了。” 见老道士要走,阿善赶紧又问:“那如果我留在锦州城不走,是不是很快又能和道长再次见面了?” 老道士背对着阿善摆了摆手,“没有人会一直停在原地等你。” 阿善犹豫:“可是天大地大,若是阿善离开了,又如何再与道长见面?” 老道士的声音渐渐远去,他只重复了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老道只认有缘人。” 若是他们有缘,下次自然还会再见。 “” 阿善终于还是决定离开锦州城了,没有原因,她做这一切只是遵从自己的心。 她不会知道,在她离开的当天,容羡的人顺着天缝一路摸索,已经查到了锦州城。她更不会知道,在她离开的当天晚上,一袭白影入了她住了多日的小院。 轻轻推开木门,吹进来的夜风吹动起桌上的纸张。 其中一页纸刚好就落到他的脚边,子佛弯身捡起,借着月光他看清纸上画了个丑兮兮的小姑娘,旁边一行小字与他五分相似 无牵无挂,一身轻松。 子佛低低笑了笑,他在佛岐山上教会了阿善无数东西,唯独画画他怎么教也教不会。 “还是那么天真。” 轻轻将纸张放回,子佛离开空无一人的小院。 在没弄清阿善身上还有没有独情蛊前,不提容羡,至少他是不会放过她的。 “” 容羡是在三日后才收到从锦州城传来的消息,与此同时,暗卫还带来阿善丢弃在小院中的画。 她果然过的不错,每日晒药看诊,竟还有工夫画画。 容羡觉得阿善的画真是丑极了,她的字也还是那么不讨喜,按理说他那么忙应该将这几张废纸揉碎了丢弃,可他硬生生在书房看了整日,等到修白进来拿信件时,发现自家主子正在临摹一幅丑的没眼看的画。 “爷,这是何物?”修白不知道这是阿善写的,见自家主子临摹的认真,还当里面是有什么蹊跷。 其实容羡也不知道阿善画的是何,只是隐约在团团的黑色中认出是只动物。修白左看右看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啧了一声他实话实话,“这究竟是什么人画的,真丑。” 他也是嘴贱,小声嘲笑道:“还不如我用脚画出来的好看。” 容羡手腕一顿,忽然就抬眸瞥了修白一眼,语气淡淡道:“那你就用脚画十张。” “爷?”修白懵了。 容羡没再看他,语气完全不像是开玩笑:“明日交到我书房,若是画的比这幅丑,就再罚画一百张。” 修白:“” 第116章 疼爱娇妻六 阿善离开锦州城后,一路往东走。 她去了距锦州城不远的永华镇,那个地方还是赵夫人介绍给她的,她告诉阿善永华有山有水景色十分的好,如果阿善想要散心,可以去那里看看。 不比城县,南方这种偏僻的山镇进.出的户多,查行十分的宽松。 阿善不着急赶路,所以为了照顾雪狮她走的野路,一路晃晃悠悠外加欣赏景色,原本一日多就能到的地方,她硬是走了两日才到。 露宿山林的那晚,阿善枕在雪狮身上看星星。雨季过去后天气骤凉,雪狮张开雪白的大翅膀罩住阿善,阿善倚靠着它安全感爆棚,她摸摸雪狮的大脑袋感叹道:“你要是能变成人,我一定要嫁给你。” 这么说着她觉得自己好可怜,男友力和安全感竟然只能在一头狮子上感受。 哪怕是睡在林中,阿善依旧没有摆脱做怪梦。 这次她梦到的场景比较扎心了,梦中她被之前在宫中偶遇的贵公子劫持。贵公子一身是伤拿着剑架在她的脖子上,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阿善的项窝中,自背后轻揽着她道:“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我赌你在他心中,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最后三个字最轻也最为清晰,阿善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她偷偷藏起袖中的匕首,眨了眨眼回:“那你绝对输定了。” “这么自信吗?” 贵公子低笑,“但愿你输后不要哭。” “我才不会哭,该哭的人明明是你,你还是想想你怎么从这里逃出去吧。” 劫持她一个弱女子算怎么回事。 贵公子是被包围了,以他一人之力无法冲破黑衣人的包围,显然那些黑衣人是认识阿善的,所以他们迟迟都敢动手。 “他来了。”身后的人虚弱咳着,拿剑的手微微发抖。 在阿善抬头的瞬间,周围的场景如同快进了般,阿善只看到一支厉箭朝她快速飞来。 凌冽的寒意带着无情的杀伐,在那支箭即将穿透阿善的眉心时,身后的贵公子擦破手掌险险抓住那支箭,不过箭尖还是刺在了阿善的眉心上,留下一个红色的小血点。 血顺着贵公子的指缝滴滴往下落,他白皙的指骨逐渐被血染红。 有轻微的叹气声自背后传出,阿善睁圆眼睛宛如傻掉了。 “上!”在他抓住箭的同时,黑衣人趁这个机会一拥而上。 他们默契的都避开阿善,手中的刀全都刺向了贵公子,贵公子闷哼一声,他架在阿善脖子上的剑缓缓垂落,在推开阿善时,他无奈低语:“你看,他真的不在意你。” “” 阿善醒了,被迫吵醒的阿善没有做完这场梦。 她醒来时还有些茫然,直到周围狼群的嚎叫将她吸引,她拍了拍还懒洋洋趴伏在地上的雪狮,紧张道:“大狮子你快听,好像是狼来了。” 雪狮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歪了歪脑袋没有动。 眼看着树林深处出现了几双绿幽幽的眼睛,阿善被吓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她开始扯雪狮的翅膀:“快跑咱们快跑,真的是狼来了。” 阿善还当有雪狮在就没野兽敢靠过来,却忘了群居而行的狼根本无所畏惧。纵使雪狮再厉害,也敌不过狼群的攻击。 呼 在阿善的再三催促下,雪狮终于挥动翅膀飞了起来。十几头狼蹿出扑了个空,阿善抱紧雪狮一阵后怕,她将脸埋入雪狮软软的毛发中,被夜风吹醒后什么梦也不在意了。 “呜呜呜还好有你在。”阿善对雪狮撒着娇,是真庆幸自己身边有它陪着,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死了多少次了。 天微微亮的时候,雪狮驮着阿善临近永华镇。 阿善在永华镇没有可以居住的地方,在没找好落脚点时,她无法带着雪狮一起入镇,只能委屈雪狮在山林里待上几天。 她也是惨,才入了小镇,兜头大雨砸下把她淋成了落汤鸡。顶着大雨买了把伞,出铺门时她又和人迎面而撞,阿善当时人生地不熟的又冷又饿,急切想找到客栈的她并没在意这个小插曲。 于是,客栈她找到了,但是钱袋不见了。 远处闷雷滚滚,阿善被赶出店门后无助站在雨中。钱袋是她在锦州城攒下的所有积蓄,她不爱戴首饰,从天缝中逃出来时身上的贵重饰品也都收在了钱袋里,如今就算想当些首饰也拿不出来。 阿善摸了摸自己的腰间松了口气,好在她身上的药袋还在,这是阿善唯一庆幸的地方了。 “欸你听说没,李府的容老太太快不行了。” “她不是在一个月前就要不行了么。” 阿善游魂儿似路过一条街,看到两名妇人坐在门廊下嗑瓜子,其中一个吐了瓜子皮啧啧道:“这次是真的不行了,就连李老爷请来的神医昨儿都离开了,直摇头说救不了呢。” “真的假的?” “啧,我还能骗你不成,没看到刚才李府的老管家冒雨出来贴告示么。” 阿善见门廊上的屋檐宽敞能遮雨,赶紧跑上去抖了抖伞。 从刚才起,她就察觉这伞不太对劲儿,如今才发现那老板竟给了她一把坏伞,细细小小的缝不注意看还真看不出来,但在雨中撑的久了就会漏雨。 她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阿善扔掉伞气鼓鼓蹲到地上,不远处那两名妇人还在悠闲的聊天,“要我说呀,这容老太太活到这岁数可以了。” “虽说相公死的早,但儿女双全家里有钱有势,就连咱永华的县爷都看她脸色办事,我要是她呀,这会儿死也心满意足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 另一妇女听不下去了,“你怎么不说老太太早年受了多少苦?别管真的假的,总归皇城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呀,如今人好不容易能回来安享晚年,谁不想活的长久些?” 嗑瓜子的妇女哼了声,“那也得看她还有没有这个命。” 大概也是察觉自己话说的太刻薄了,她自己给自己打圆场,“这不,李府又重金寻神医救命呢。” “人家给的可是金条,不求治好,只要能让老太太舒坦些多活两日,再加多少金条人家都乐意,还包吃包住送大宅子呢。” 阿善前面的话没怎么听,就听到有人找神医救命送宅子了。 “打扰两位夫人了,我想问一下李府的老太太得了什么病?”阿善整理了下衣裙,凑到两名妇人面前。 她们还挺热情,拉着阿善聊道:“蛇毒,听说中的是蛇毒呢。” “什么蛇毒?”阿善好奇,是多厉害的蛇毒都需要找神医救。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其中一位妇人摇了摇头。 另一位吐掉口中的瓜子皮,应该是知道些什么,“我听说呀,是条通体红色咱们都没见过的蛇,李家一开始请的大夫当成普通蛇毒开药方,这一吃可不要紧,不仅没有解毒还差点要了老太太的命。” 通体红色,普通人没见过的蛇 阿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想到了三四种蛇类,那几种蛇毒的确是不好解,但还没到无法解毒的地步。 她有了信心,赶紧询问了李府的所在地。 “你能救?”那两名妇人大概没想到阿善会医,她们上上下下打量了阿善一眼,一人好心提醒:“虽说李府给的赏金我也心动,但小姑娘我还是劝你,没人神医的医术不要过去凑热闹,那李府可不是好惹的!” 阿善点了点头,告别了两位妇人撑着自己的小破伞离开。 过了两条街,她很快就看到冒雨守在告示前的李府管家,在李管家诧异的表情中她接了告示,李管家上下打量着她道:“姑娘是神医?” 阿善摇头,“治病救人没问题,但神医称不上,只是在解毒方面略有研究。” 那李管家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人活到这岁数大概是什么世面都见过了,她并未因为阿善年纪小就有所轻视,轻轻弯身,她恭敬道:“那姑娘随老奴走吧。” 阿善松了口气,回礼后随着管家入府。 “” 在阿善入李府的第四天,皇城荣皇宫中,成烨帝收到了来自永华镇的信件。他当即就派数名御医前往永华镇,然而那些御医却在五天后又如数归来。 为首的御医将怀中的信件呈上时,容羡当时也在御书房中,他静等着成烨帝将信件看完,听到他轻咳着露出一抹笑容道:“母后还是想着孤的。” 将信件递给容羡看,成烨帝停顿片刻按了按额头,“太后离宫多年,眼看着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也是时候接她回宫看看了。” 容羡一目三行扫完信件,原本他心中藏着别的事,是有些心不在焉的。直到他看到信件中说永华镇来了位年轻的女神医,容羡目光落在那行字上久久没有收回,就连成烨帝同他说话也没听到。 “羡儿,孤在同你说话。” 容羡回神,将信件放回御书桌上问:“陛下是想接太后回宫?” “只怕她不愿啊。” 成烨帝最近虚弱的厉害,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意识有片刻的放空,他问容羡:“孤无法亲自前去,不如就让老二替孤去请一趟吧。” 容羡淡淡道:“二皇子近日不便离开,还是臣代替他去吧。” 容羡从沧海城回来已经着手对付容辰,如今容辰被成烨帝禁足十日不得外出,的确不便去永华镇。 成烨帝对容羡这次的主动很惊讶,他眯了眯眼睛,很快想起刚才在信件中看到的内容。 “你怀疑是她?”阿善在沧海城出事瞒不了成烨帝,容羡为了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往皇城外派人,也没准备瞒他。 容羡应了一声,近些日来他已经将锦州城翻遍了,大大小小的地方他都派人在找,只是没想到阿善会跑去偏僻的永华镇。 是为了躲他吗? 容羡轻轻闭眸,自从不使用招魂术后,他已经许久没见到阿善了。 最近他倒是梦到她很多次,不过梦中这姑娘根本就没对他笑过,那句我不喜欢你几乎成了魔咒,每当梦醒后都拉扯着他的心魂俱疼,容羡知道自己病了,只有阿善才能救他。 “臣愿即刻带人前往永华镇。” 无论永华镇的人是不是阿善,容羡都要亲自去看看。 第117章 疼爱娇妻七 “” 那天雨下的太大了,阿善没有听全两位妇人的八卦,她也是在入了李府后才知道,李家这位老太太姓容。 “容?”在皇城待的久了,阿善对容这个姓氏极为敏感。 她犹豫了下问:“容,好像是国姓吧?” 当初她看书时并没有注意到,皇族的姓氏普通百姓能不能同。 见李老管家极为淡定应了一声,并没有解释的意思,阿善吃不准了。为了能顺利避开和某人的牵扯,她只能再次试探:“这里普通百姓可以用皇家的姓氏吗?” “当然不能。”老管家疑惑扫了眼阿善,这点但凡是荣国人都知道吧。 想到这位姑娘是从外地过来,还不知道她家老太太的身份,李管家见她战战兢兢的就好心解释道:“咱们容老太太年轻时在皇宫当值,因为有幸照顾过陛下几年,所以返乡时才被赐了皇姓。” “在、宫里照顾过陛下?”阿善不听还好,一听就更慌了。她开始恨自己刚才问什么不打听清楚李府情况在上门,如今想走也来不及了。 好在老太太年轻时照顾的是成烨帝而不是容羡,阿善想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容老太太就一宫女应该引不来什么皇城人,她就这么强行安慰着自己,打算解完毒拿到钱赶紧离开这里。 “到了,姑娘随我进去吧。”阿善已经跟着李管家来到了老太太的院子。 因为无人可以解毒,容老太太已经被折磨到陷入昏睡。阿善先给老太太把了脉,接着又是验毒又是询问:“可以同我讲讲老太太是被什么蛇咬的吗?” 李管家见阿善是真会些东西,总算放了心。 “是一条通体发红的细蛇,大概有胳膊长短,身上没有花纹。” 阿善停下手中的动作,她擦干净手指翻了翻容老太太的眼皮,又去查看老太太被咬伤的脚腕。 “管家你再仔细想想,你说的那蛇还有没有别的特征?” 见李管家皱着眉说不出来,阿善试探的问:“你们是在白天还是晚上看到的它?它身上有鳞片吗?” 李管家犹豫道:“当时天已经黑了,我陪老太太出来散步,打着灯笼就那晃眼的功夫被咬了,而且它行动十分的迅速。” “那你们当时是不是在有水的地方?” “对!”李管家肯定的点了点头,当时她们刚好站在湖旁,“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阿善答:“因为你们见到的根本不是蛇,而是一种罕见水虫,只不过它的特征和蛇太过相似罢了。” 怪不得那么多大夫束手无策,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入错了方向。 其实那种水虫毒性不强,还不足以要人性命。但老太太年事已高,经过阿善把脉,她还发现老太太体内混合着多种残余毒素,水虫的毒与几种积攒多年的余毒互相冲撞,这才击垮了老太太的身体。 这毒的确不好解。 检查过老人的身体后,阿善开始动手写药方。如今虫毒已经与沉积多年的旧毒融合,想要彻底清除老太太体内的毒,她得耐着性子慢慢来。 同李管家说清楚老太太的情况后,李管家很快拿着药方出去。 就这样,阿善直接在李府住了下来。期间她见到了李府的老爷和夫人,他们都对阿善很热情,不过比较奇怪的是,李老爷和李夫人似乎对李管家也格外的恭敬,有一次阿善不知不是自己听错了,她竟然听到李老爷叫了李管家一声娘? “” 当从皇宫赶来的御医到达李府时,阿善已经帮容老太太控制住了毒性。 推开房门,阿善端着药进入老太太的卧房,也不知李老管家对她说了什么,老太太咳嗽着摆手:“让他们走罢,那孩子的好意我心领了。” 李管家似乎还想再劝什么,看到阿善进来住了嘴。 “丫头今天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呀?”一看到阿善来,容老太太笑眯眯对她招了招手。 阿善见二人聊完了才靠近,她将托盘放到榻旁的小桌上,端着药碗坐到榻边道:“等老夫人喝完药,善善在告诉您。” 容老太杖乡之年,头发已经花白。 初初醒来时,阿善见她板着脸目光锐利,还当她是位严厉的老人。几天相处下来,阿善才发现老太太的可爱慈祥,见她每次喝药都嫌弃太苦,于是阿善帮她准备了晒制的甜药果,有了它们,老太太喝药都比以前好哄了。 “晚些老夫人可能会出现呕黑血的情况,到时候你们不要慌。” 阿善见老太太喝完了药,转身给她端上药果,“这呕黑血是好事,说明老夫人体内的余毒要排出来了。” 她继续交代李管家:“你们记得让老夫人呕在白帕子上,之后赶紧交给我,不要耽误。” “好好好。”李管家一一记下,眼看着自家老夫人脸色变得一天比一天好看,她是真心高兴。 之后李管家就出去了,因为容老太太十分喜欢阿善,所以阿善就陪着老人在房间中聊了会儿天,在谈及有没有意中人时,阿善愣了下摇头,容老太太接着就笑道,“没有也没关系,老婆子认识的小伙子多,可以帮你找。” 阿善不好意思了,她是不可能在这永华镇久留的,何况她身份特殊,哪有这么大心敢和别人谈恋爱。 委婉拒绝了老太太的好意,阿善聪明的岔开话题。没聊一会儿,老太太就累了,阿善扶着老人躺下帮她盖好锦被,等到她睡着才推门出去。 “大人们请随奴婢来。”远远的,阿善看到几名风尘仆仆的男人从走廊经过。 她隔得远也没听清他们的对话,只是觉得近两日来李府的客人格外多。刚好李管家过来,阿善眼尖看到其中一名男人手中似乎提着药箱子,不由开口问了几句,李管家干笑声回:“没什么。” “那些都是老爷年轻时的朋友,最近听说老夫人病了,特意过来看看。” 阿善没有多想,直到又过了一日,她从李府外回来时刚好又遇到那群人离开。在与其中一名中年男人擦肩而过时,阿善走了几步忽然停在了原地。 转身,再次看向那名中年男人,她越看越觉得眼熟。中年男人察觉到阿善的目光不由也多看了她一眼,在看清阿善的面容后,他眸中有些许探究。 阿善见状赶紧扭头离开,忽然就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他不就是当初在南安王府帮她看病的御医吗?! 阿善刚到皇城那会儿,有一次生病被容羡带回了王府,那天她从房间出来远远的就看到御医和容羡讲话。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阿善确定刚才的男人与那御医八分相似,再加上容老太太以前是宫里的人 阿善跑着跑着忽然又停住了,不对啊。 她想不明白了,容老太太作为一名返乡宫婢,到底是有多大的权利,生了病能请皇城的御医过来看?就只是因为她年轻时照顾过成烨帝被赐了皇姓? “善善,老夫人正找你呢!”不等阿善多想,李老管家在走廊上对她招了招手。 阿善僵着腿走过去,管家拉着她就往房间走,边走边说道:“你不是一直想尝尝这永华镇正宗的鲜花糕点么,这不老太太下厨亲自给你做了,还不快趁热去吃。” 阿善愣了,“老夫人身体没好,怎么能下厨呢。” “还不是为了你。”李管家推着她进屋,“这会儿老夫人还在里面忙活着呢,说要亲自给你做顿饭。” 屋内飘着淡甜的糕点香,阿善看到圆桌上摆了一盘香酥糕点,她捏起一个塞入口中,想去后厨劝老人家回来,而平日里最在意老太太身体的李管家见状拍了拍阿善的肩膀道:“随老夫人去吧。” “她已经许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等到圆桌上又上了几盘菜,阿善见容老太回来赶紧去扶,容老太见桌上的糕点没了大半,笑得更开心了,“你这丫头,这都要吃饭了还食这么多糕点!” “快尝尝我煲的汤好不好喝。”自从入了容老太的房间,阿善几乎没停嘴。 就算她心里藏着事,为了能让老太太高兴,她还是尽可能的多吃,后来见阿善实在是吃不下了,李管家才将饭菜撤走。 没吃这顿饭前,阿善是打算留下药方赶紧走人的,但吃了这顿饭后,她莫名不忍心这样做了。 才短短相处数日,容老太对她实在太好了。 想到老太太旧毒难清寻常大夫医治不了,阿善想不然就在这李府多留几日吧。毕竟那御医并没认出她的意思,而且李管家说那几人是李老爷的旧友,说不定这一切只是巧合,何况她也不知道其他几位是不是御医。 虽然说着安慰自己的话,但阿善在那天后还是陷入了焦虑中。 又恍恍惚惚过了两天后,阿善睡着后又做起了怪梦,自从她进入李府,已经许多天没有做奇怪的梦了。 呼啸的风不停,阿善的梦连接在一起,于是她又回到了梦断的场景。 贵公子重伤后,身上的白衣被尽数染红,那些鲜艳的颜色如同一朵朵盛开的花,它们铺散在他的身上,开遍全身。 “你输了。”低低的笑声晕开,风吹起贵公子的头发。 阿善不明白到了这种时候,他为什么还能笑出来,见他摇摇欲坠都快站不住了,阿善想要去扶,却忽然看到贵公子的身体后仰,如同断翅的蝴蝶朝下跌去。 “不”眼前的迷雾渐渐散开,阿善这才发现他们站在离悬崖很近的地方。 她试图去抓贵公子的手,却刚好与他的手指轻擦而过。 就这短短的瞬间接触,阿善的手已经染上了贵公子的血。风吹过来脸颊变得凉飕飕的,她抬手摸了摸才发现自己哭了。明明身为梦中的人,可不知怎的,她看着自己滴落的眼泪心中竟泛起了酸痛感。 “去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阿善眼睁睁看着贵公子的身影坠落,在听到身后男人的声音时,她擦了擦眼泪回头看。 事情就是在这里发生了巨大转折,阿善也不知道快进的剧情中都发生了什么,她只发现自己心中忽然涌上了一股愤恨悲伤,那种巨大的情感撞击逼得她无法呼吸,使她纵身跳下悬崖。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会失去我, 那么, 你对我会不会有稍微多一点的在意呢? 梦中阿善听到自己这么问着自己。 她跳下悬崖的场景和现实中她跃下天缝的场景太像了,像到就连她抬头看到的天空都一模一样。 面朝着天空飞速坠落,阿善恍惚看到有人站在悬崖之上。耳边没有悲痛的嘶吼声,明明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她却好似能看到男人面无表情的样子。 太冷了,真的太冷 “” 这场梦阿善还是没有顺利做完,她是被外面的杂乱声吵醒的。 梦中的心痛窒息蔓延到梦外,阿善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起床时都带着股烦躁。 “外面发生什么事儿了?”推开窗,李管家刚好从她门前经过。 见阿善头发乱糟糟的,李管家抬手帮她理了理,“老夫人的孙子过来看她老人家了,你快收拾收拾自己,一会儿出来别让人家看了笑话。” “可老夫人的孙子不都在永华镇吗?”阿善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不过李管家没空给她解释那么多了。 今早李府的杂乱好像都是因这件事儿起,阿善收拾好自己也出了门,不知是不是受那场梦的影响,阿善出门后心神恍惚,仍旧有一种不安心慌感。 这种感觉,要比前几日更加强烈了。 才走到前院,阿善就看到停在院中的数辆马车,那些马车各个奢华气派,平日还算宽敞的院子很快被马车占满。阿善的视线也被马车遮挡,远远的只能看到老太太一半身影。 人家家人重聚,她出来凑什么热闹呢? 阿善快出长廊了才回过神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过来,停住脚步准备往回走时,余光扫到一抹白色的身影。无意识的扭头去看,只见老太太身旁的男人身姿挺拔气质清傲,阿善的视线不由上移,在看清男人的面容时忽然惊了。 那、那人是 容羡?!!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阿善拔腿就跑。 容羡抬头的时候,刚好就看到阿善衣衫飘飘的往回跑,她跑的太快了,容羡只来得及看到她半张侧脸。 她似乎是胖了一些,侧脸嘟嘟看着很软绵,容羡的手指不由轻动了两下,目光随着阿善的身体移动,只是眨眼的功夫,她人就消失在长廊中。 与他预料中的一样,她果然不愿意见他。 容羡眸底发暗,找到她的心情从高处一路下跌,他有多喜悦能找回阿善,对于她逃离的反应就有多不满,心中密密麻麻泛起阵阵酸痛,要不是情况不允许,容羡一定要把人抓回来抱入怀中。 逃,你又能逃到哪里去。 容羡故作散漫起了话头:“听说祖母的病是一位女神医医好的?” 容老太这才想起阿善,她边带着容羡往厅内走一边吩咐李管家,“去把善善那丫头喊过来,让她出来见见人。” 阿善哪里还敢出来见人,李管家去叫人时她谎称自己病了,想着一会儿等容老太空闲了她就同她告别离开,然而她低估了容老太对她的在意程度,一听说阿善病了,老太太当即就要去看她。 “孙儿也跟着一起去吧。”容羡随着容老太太一同站起身。 第118章 疼爱娇妻八 长廊曲折,两侧开满了野花。 其实阿善的房间距离前厅不远,但容羡每一步都觉得漫长,在老太太敲开阿善的房门进入后,容羡在房门外停顿片刻,那片刻间他在想,他该如何面对阿善。 “你这孩子,好端端的怎么病了呢。”容羡进屋时看到容老太太坐在榻旁,刚好挡住阿善的身影。 他缓步走近时,容老太太感觉阿善的身体轻微一颤,她只当阿善是冷,心疼的帮她裹好被子。 轻轻把人揽在怀中,老太太见阿善面颊上还覆着一层面纱,不由皱着眉头询问:“做什么要遮面纱?” 白色的面纱遮住阿善的大半面容, 八!零!电!子!书!w!w!w!.!t!x!t!8!0!8!0!.!c!o!m 只露出一双明亮的双眸。容羡也是在站到老太太身旁时,才发现她脸上遮着东西。 阿善轻轻啊了一声,她好似看不到容羡般,抬着手又往上拉了拉面纱,对容老太不好意思解释道:“善善突然过敏了,脸上起了好多红疹不方便见人。” 她是不方便见人,还是不想见他? 容羡漆黑的眸扫过阿善戴着面纱的脸,见阿善始终不看他,他淡淡插话:“什么样的红疹,严重吗?” “是呀,脸上起疹子可不是闹着玩的。”容老太太不放心,想要掀开阿善的面纱看看。 “不不不,不用了。”其实阿善脸上根本就没红疹,要是被老太太看到就说不清了。她赶紧按住老太太的手,摇着头左右躲着道;“不多也不严重,就是脸上有些疹子总归不好看,老夫人您就别看了!” 她按住自己的面纱不撒手,声音软软的开始对老太太撒娇。老太太架不住她这娇滴滴的样子,想到容羡也在这里姑娘家大概是不好意思了,她也没再强求。 “你自己会医,要多上些心。”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嘱咐。 她是真的在关心阿善,也正因为如此,阿善才会生出欺骗老人家的罪恶感。 主要是她太慌了,她没想到自己还会在遇到容羡。他们已经两清了,这些日子以来阿善独自过的很好,在这种轻松的生活下她也没想过隐姓埋名,所以这突兀的见面让她心生无措。 其实她也没什么好怕的,她又不欠他了,如今阿善掩面不过是不愿见他罢了。 “老夫人,善善想求您一件事。” 容老太并不知二人的关系,阿善见容羡也没在老太太面前说破两人关系的意思,她乐的装互不认识,于是就倚靠在老太太身上,贴在她耳畔小声道:“您让他离开好不好?” 阿善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她贴在老太太身上跟没骨头似的,软趴趴的扶都扶不起来。 都多大人了,还对长辈这样娇滴滴的撒娇成何体统? 容羡喉咙轻动,看到她这副样子眸色暗沉的厉害。他并没有听到阿善同老太太的耳语,只看到阿善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她终于往他这儿看了一眼,只一眼,然后就抱住老太太的胳膊继续说悄悄话。 容羡因她这一眼心中泛起层层涟漪,原本的酸痛感被酥麻感代替,还不待他回味,老太太就扭头看向他道:“羡儿,你先出去吧。” “” 容羡离开时,阿善没有抬头看他,所以她并不知道容羡是何种表情。 不过想来他的情绪肯定高不了,阿善想到这里不由想笑。等到房门闭阖,屋内只剩她与老太太两人时,老太太有些好笑道:“为何要让我那孙儿出去?” 阿善随意编了个理由,“他太好看啦,善善看到他紧张。” 老太太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理由,她被阿善逗笑了,笑着摇着头道:“对,我这孙儿相貌是不错。” 她这几个孙儿里,就数容羡相貌最出众。 老太太又陪阿善聊了会儿,就被李管家喊回房休息了。虽说老太太现在能出来活动了,但体内的余毒并未清除干净,还需好好的休养。 阿善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和容羡面对面,晚上的时候,李老爷设宴请所有人过去,阿善作为老太太的救命恩人自然不能推脱。她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自然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扫了所有人的兴致,所以哪怕戴着面纱不方便进食,阿善还是随着老太太出去了。 李家人这次到场的人很全,就连已经嫁人的李大小姐都回来了。 在搀扶着容老太太往里走时,她们在门外与一名俊秀少年遇上,少年见到容老太太恭敬喊了声祖母,容老太太点头,接着悄悄对阿善解释:“这孩子是李家的小少爷,前些日子随表哥出去做生意了,今儿上午才赶回来,你们还没见过。” 阿善点了点头,听到老太太又道:“他叫德悦,虽然小你半岁,但稳重性子也好,而且五官端正彬彬有礼,人孝顺自然也会疼人” 阿善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她总算是听出老太太话中的意思了。 “老夫人!”赶紧出声打断,阿善想要转移话题。 容老太见她不愿意听也没再继续说,她拉着人坐到自己身边,末了就补充了一句:“都是好孩子,有时间你们可以互相了解下。” 阿善不太敢吱声了,因为容羡坐到了她的身旁。 如果不提这人的话,其实李府的这场家宴办的很顺利,阿善也自认表现的不错。只不过在宴席到中途,容老太见阿善夹了次稍远的菜,而那道菜又刚好在李德悦的右手前,所以老太太自作主张,拿过阿善的碗碟让李德悦夹了一筷箸。 “这、祖母”李德悦还挺不好意思的,但周围长辈都笑眯眯的不阻止,聪明的他快想通长辈们的用意。 阿善因这事儿觉得尴尬,暗戳戳拉了拉老太太的袖子,她在接回自己的碗后开始闷头吃,都不敢抬头夹菜了。 容羡面无表情看着阿善吃碗里的菜,他越看越是刺眼,所以在气氛最热闹时,他轻微勾唇主动和阿善搭话:“顾姑娘戴着面纱吃饭方便么?” 他这一话题很快引来众人的关注,长辈们见阿善每吃一口东西都要撩面纱,就想劝她把面纱摘下来。 阿善捂着自己的面纱摇头,宁可不吃东西了也不肯摘,明亮的烛火下她一双眼睛清澈无辜,从容羡的角度看过去她纤长的睫毛小小颤着,乖乖巧巧的样子十分惹人喜欢。 “既然顾姑娘不想摘,那就不要强求了。” 容羡本来是想让阿善摘下面纱的,直到他注意到李德悦看阿善的目光,于是又改了主意。 他怎能看不出,他这位好祖母是想趁机给阿善说亲事,然而她又哪里知道,眼前这位乖巧听话的小姑娘已经成了婚,而且夫君正是她的孙儿。 说起来,阿善还是她的小孙媳。 家宴结束的时候,阿善想搀扶着老太太回房休息,而老太太想借机让她和李德悦拉近关系,所以摆了摆手让李管家扶着她回去了。 就是在老太太不在身旁的情况下,阿善只能硬着头皮和一众不熟悉的李家人在花园中散步。 李德悦虽知道了长辈们的意思,但因为此时人多他面皮又薄,不好意思主动同阿善说话。 “去啊,你这么大人还怕人姑娘吃了你?”李小姐推了推自家弟弟,小声劝说着他。 李德悦觉得自家姐姐说得对,见阿善孤零零走在人群中,他鼓起勇气刚要迈步过去,就看到阿善背后跟着一个人。 “算了。”李德悦蔫儿了。 因为容老太的身份特殊,所以李家人都知道这位从皇城赶来看她的孙儿是什么身份。 李大小姐刚要骂自己弟弟不争气,在看到阿善背后跟着的人后,也闭嘴不言了。 皇城来的这位爷,他们还是少接触为妙。 阿善昨晚没休息好,这会儿走着走着有些累了。 她心神恍惚,走的慢慢悠悠也没注意身后跟着谁,直到她越走越慢最后都与前面的人落了大段距离,而后方那位还在随着她的速度走,漫不经心又从容不迫。 阿善脚步一停,随后背就抵在了温凉的胸.膛中。 跑,还是不跑呢。 花园中绿植有人高,阿善所在的位置偏僻灯光又暗,此时的她还吃不准容羡跟着她想做什么,想到这人阴晴不定的性子,她觉得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她还是跑到人堆中去吧。 脚才往前迈了半步,阿善腰上一紧忽然被人圈住了,她往前倾的半步因这变故顺势回弹,背重新抵在身后人怀中,容羡感受到她的动作环抱着她问:“还想往哪儿去?” 阿善被他抱住,哪也去不了了。 她身上依旧是软绵绵的,容羡抱住她忍不住想收紧手臂,呼吸中都是她香香甜甜的气息,容羡不由低头多吸了几下,阿善缩了缩脖子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就感觉他像只狗。 “让我看看你。”嗓音又沉了分,容羡翻转阿善的身体与她面对面,轻撩她的头发想要掀开她脸上的面纱。 阿善遮面纱的举动就是头脑一热,清醒后她已经开始后悔了。明明刚才还想着找个理由揭下面纱,这会儿容羡想看她偏就不让他看了。 “不要。”阿善总算对他说了两个字。 她语气不算多好,左扭又扭着头不肯让容羡碰,容羡单手环抱着她怕她会疼,所以并没使多大力道控制她。也正因如此,阿善灵活的从他怀中钻出,边跑边喊前面的李老爷。 “怎么了这是。”李老爷和身侧的人聊得高兴,才发现阿善落了这么远。 他一停下脚步众人也都跟着停了,阿善没往后看飞快跑到他面前,装作慌张道:“刚才我背后有白影跑过去啦,好像是只狗!” “白狗?”李老爷摸了摸胡子笑,“李府是养了几条狗,不过都是黑狗可没白狗。” “善善你是不是看错了?” 这会儿容羡也踱步过来了,他面无表情轻理自己的白袍袖子,阿善歪头往他那儿扫了一眼轻轻道:“那可能真是善善看错了,不过不管是黑狗还是白狗,反正我身后都是有只狗。” 众人跟着笑,就连容羡听到也跟着笑了,只是弯起唇来笑意凉飕飕的几近没有。 她这是骂谁呢。 容羡怎能听不出阿善的意思,一段时间不见,他发现这姑娘不仅脾气长了胆子也跟着大了。 阿善骂完容羡后紧跟着人群走,回房时都是抱着李管家的胳膊让她送自己回房的。她还是不确定容羡要做什么,但经过两次的接触,她倒是没看出他身上有杀意。 成大事的男主,哪有那么小心眼? 回到自己房间后,阿善窝在榻上想对策。她觉得像容羡这样的权势型男主,不会小心眼到在两清后还大老远跑来杀她,若是他真想动手,阿善早就死了数次了,所以这次他并不是特意为她来。 既然不是特意为她来,就不会把她放在心上,不把她放在心上,那自然不在意她的死活。 想到这些,阿善舒服些了。总之容羡都到她眼皮子底下了,她现在若是说离开不一定能走,既然如此,她也懒得在同容羡玩你追我跑的游戏。 阿善现在只想快些解了容老太太的毒去别处转转,想到容羡对容老太太很是恭敬,她心里更加踏实了。 想着想着,阿善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她闭上眼睛就又回到自己坠落的梦境,高高的悬崖深不见底,她一直落一直落,如刀的风刮入她的眼睛刮出了一串串的眼泪。心中的光正在一点点熄灭,忽然有一双手拉住了她。 黑暗中那人的手很凉,他轻轻帮她擦了擦眼泪,哄孩子似笑问:“哭什么?” 你为什么要跳下来? 总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又浅又短的一场梦,因为阿善是抱膝坐在榻上意外睡着,所以她很容易惊醒。 几乎是床榻陷下的瞬间,她人就睁开了眼睛,酸涩难言的痛苦并没有因为梦醒而消退,尤其是看到进来的人是谁后,她又平添愤怒。 “谁让你进来的?”阿善明明插好了门。 容羡此时已经斜坐到榻上,见阿善眼睛发红,他想要把人揽到身边,轻皱着眉头询问:“你怎么了?” 阿善揉了揉眼睛没有搭理他,她脸上的面纱还没摘下来,不过因为睡了一觉掉落了大半。 又往上拉了拉面纱,阿善心烦气躁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容羡。 “你出去。” 她想把人推下榻,而她的力气又怎么推的动容羡。容羡拽住她的手就把人拉入怀中,他顺势躺下来用下巴蹭了蹭阿善的发顶,嗓音懒洋洋像在哄小孩子:“不要闹。” 为了能尽快见到阿善,他日夜赶路都没好好休息过。 阿善因为被他抱住也被带倒,她扑倒在他怀中被他搂的很紧,呼吸间都是他身上的气息,体温互相交融,阿善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容羡身上的凉意。 “放开我。”阿善不停地挣扎,她已经很久没和人这么亲.密了。 以前的阿善顾虑太多,她为了活着过的实在太卑微了。现在的阿善早就没了那些顾虑,她不喜欢容羡自然不肯在让他抱,容羡被她折腾的衣服都皱了,他不仅不放人反而还把人抱得更紧,淡声警告:“老实点。” 低眸去看怀中的人,容羡这才发现阿善一通挣扎下衣衫都散了,她一头长长的墨发凌乱披散在肩头,遮着面纱她只露出一双清澈眼眸,里面像是含了水光,正瞪着他看。 就连瞪人都一点杀伤力也没有,仍旧是柔柔弱弱的小美人模样。 容羡曾经不怎么在意阿善,如今他越看阿善越觉得她哪哪儿都可爱好看,哪怕她现在只露出一双眼睛都特别的吸引他。 呼吸沉了些,容羡心念一起翻身将人压住,他想要去亲阿善的眼睛,而阿善却像是受了什么大惊吓,忽然剧烈挣扎起来。 “起来,别碰我”沧海城的那晚一幕幕浮现,阿善在被容羡压倒时惊的头皮发麻。 她是真的害怕了,拒绝挣扎时不分轻重,指甲险些刮到容羡的脸。容羡见她这样很快也想到了什么,他翻身坐起,刚想拉阿善起来哄,阿善就推开他朝着大门跑去。 因为跑得太快,她半披的外衫掉落在地上,衣裙单薄纤腰显.露,鞋子都没有穿。 她怎么敢穿成这样出去?! “顾善善,你给回来!”容羡呼吸一窒,捡起她的衣服就要追。 阿善生怕容羡追上,她光着脚跑起来没有阻碍,这个瞬间她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着远离容羡。凑巧夜深后长廊上没有人,阿善跑到老夫人门前开始疯狂敲门:“老夫人救我!” 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上容老太太睡没睡了,只有她才救得了她。 “怎么了这是?”好在容老太太浅眠,人年纪大了,晚上休息身边总会有一个守夜丫鬟。 在丫鬟开门的时候,容老太太听到阿善的呼救也赶紧下榻出来查看,见阿善披头散发光着脚站在门外,她吓了一跳:“丫头这是怎么了?” 在阿善咬着唇瓣被老太太领进屋的时候,容羡也拎着阿善的衣服追到了这里。 他脸色特别的不好,要不是阿善聪明的躲到老太太这儿了,他抓住她绝对不会轻饶。 冷着脸轻脚走到容老太太的房门前,容羡听到房内阿善在抽鼻子,到这份儿上了她都没有把他招出来,只是软着嗓子对老太太道:“我做了噩梦,梦到有只狗要吃了我。” “呜呜呜老夫人,我好怕。” 夜风清凉,容羡手中捏着阿善的外衫差点生撕了,他站在暗影里,等到老太太房间中的灯再次熄灭才离开。 第119章 疼爱娇妻九 阿善被容羡吓到了,所以她赖在容老太太房中不肯走,死抱着人家的胳膊非要一起睡。 “好,只要你不嫌弃我这老人家就好。” 老太太没察觉出问题就只是觉得好笑,她吩咐丫鬟给阿善准备了一双鞋,拉着她走到榻边。 “一个噩梦就能把你吓成这样?”捡起一旁的梳子帮阿善梳头,老太太见阿善衣领大敞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不由点了点她的小脑袋笑骂:“穿成这样就敢往外跑,还好没让下人看到。” 这不是着急嘛。 阿善摸了摸鼻子,她不知道容羡此时就站在门外听,所以什么话都敢讲:“老夫人您不知道,我晚上在花园里被一只狗吓到了,正因如此才做了噩梦。” 老太太觉得阿善胆子真小,“一只狗有什么好怕的,咱李府的狗不咬人都聪明着呢。” “可梦里那只狗咬人呀!” 阿善想起刚才的事情就气的厉害:“那只狗不止咬人还吃人,龇牙咧嘴惹人讨厌就追着我不放,我就怕跑慢一点呀,就被他生吞活剥了。” “怕什么。” 老太太总算帮她把头发梳顺了,“就是一条畜.生,再凶还能斗得过人?” “下次你要是再梦到它,就拿棍子把它打死。” 阿善乖巧点了点头,虽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听老太太这么骂了两句,她莫名开心。 “” 天微微亮的时候,阿善就从容老太太房中出来了。 这一晚她休息的并不好,因为知道老人家浅眠,所以她缩在榻角都不敢乱动。好在是熬过了一晚上,阿善打着哈欠回到自己房中时,床铺仍旧是她离开的样子,容羡已经离开。 他总算是走了 阿善躺倒在榻上又睡了一小会儿,虽然困得厉害,但因为她还要帮容老太太煎药,所以并不能补觉太久。 容老太太喜欢养花,在她的门外开着大片大片的花植。阿善煎完药给老太太送去,就跑到外面帮她浇花,清晨的光洒到阿善身上,她肤白干净面容半掩,娇娇美美的一姑娘谁遇上都会多看两眼。 阿善一边浇花一边神游,她也不知道自己都想了什么,只是忽然之间想到容羡和老太太的关系。 之前她并未多想,如今细细想来,这容羡是南安王世子,他父王南安王是成烨帝的亲弟弟,而容羡喊容老太太祖母,那容老太太是 阿善心里一咯噔,这才反应过来容老太和李府人的不对劲儿。 拎着水壶扭头往窗内看,阿善看到容老太太正斜靠在软塌上打盹。虽然她穿着并不奢侈华丽,但举手投足间雍容大气,这哪儿是一个宫婢身上该有的气势? 如果阿善没有猜错的话,这人应该是大容国的太后? 咣当一声,阿善手中的水壶落到地上。 明明该在容羡喊祖母时就能反应过来的事,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迟钝到现在才发现。这下好了,她对着大容国的太后撒娇卖萌不说,昨儿还挤人屋里一起睡。 容老太太被外面的声响惊醒,她懒懒睁开眼往窗外一看,“丫头怎么了?” “没,没事。”阿善赶紧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有那么片刻她在畏惧容老太的身份。 书中的信息有限,阿善又忘记的太多,她只记得容羡的事业线却不记得其他,所以暂时也不清楚容老太是不是容羡的亲祖母、二人的真实关系如何。 暂时还消化不了这些消息,所以阿善没一会儿就出了李府。 想到自己已经两天没去看雪狮了,阿善在路边买了一些水果拎着出镇口,走过一条弯曲小道绕入山林中,她一边走着还不时回头看看四周,就算是这样警惕,仍旧没发现跟随她而来的容羡。 “大狮子。”阿善试探着喊了声,四周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 她不由又往林深处走了些,容羡轻脚跟上,听到她提高音量又喊了几声:“大狮子你在哪里。” 沙沙沙 风忽然大了些,这次阿善的呼喊有了回应,不远处有兽声传来,容羡不知道情况刚好出手,就看到阿善仰头对头顶飞来的白影招了招手,她很开心的喊着它:“大狮子,我在这儿!” 雪狮一落地就用头拱了她一下,阿善轻飘飘被它一撞险些跌倒,她抱住它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软软讨着饶:“好啦对不起嘛,我知道错啦,这两天事情太多了我实在没机会出来。” “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吃的。”一人一兽明明语言不通,但聊得十分欢畅。 阿善本就话多,她见到自己喜欢的人或动物,自然就唠叨不停。 她一边喂着雪狮一边同它说最近的发生的事,“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倒霉,亏我前几天还和你说我幸运能遇到李府一家,现在好了,那李府和容家是一家子,我又进贼窝了。” 贼窝? 容羡在树后静静听着,他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皇族容氏是贼窝。 阿善还在继续说:“等我帮老夫人治好病,咱们就离开这里吧,到时候你就带着我飞,你飞到哪儿咱们就在哪里落脚好不好?” 她才这么说完,就叹了口气道:“其实这永华镇真的很漂亮,我也不太喜欢漂泊的生活。我就想呀,我什么时候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唔,最好还能开一家医馆,我想救很多很多的人,很多很多的人” 阿善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容羡看到她低垂着脑袋坐到地上,她背靠着雪狮抽了抽鼻子,忽然就搅着衣摆沉默下来。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开心了? 容羡敛息而站,他藏身的地方距离阿善不远,刚好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阿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就是觉得好累,尤其是容羡这次意外的出现,完全被打扰了阿善的生活节奏。 既然想不明白,那不如就不想了。 “大狮子,不然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沉默许久的小姑娘忽然抬了头,她脸上的落寞消失无踪,自我调节能力很快的阿善歪着头去看雪狮,“好歹咱们是互相倚靠的朋友,我不能总喊你大狮子吧。” 阿善拖着长腔嗯,她眼睛眨啊眨的看着雪狮想名字,容羡看着她这样子好想把人抱在怀中亲一亲,实在太可爱了。 “有了!” 容羡没抱到阿善,但是人阿善从地上爬起来抱住雪狮了,她笑眼弯弯的去摸雪狮的脑袋,声音清脆带笑:“你救过我就是我的恩人,不然我就叫你恩恩吧?” “恩恩,恩恩,好不好恩恩?” 雪狮身后的翅膀一展,这是它表示喜欢的意思。 容羡一直知道阿善多话,但他没想到这姑娘竟然能对着头狮子自言自语一上午,而且还说的特别开心。 总算挨到她离开,在跟在阿善往回走时,容羡发现她走路特别不老实,不时就要蹲在地上采两株野花,偶尔见到奇怪的植物,她还要凑过去看两眼。 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容羡硬是陪她耗了一上午,小孩子心性太重了。 “” 阿善出去找雪狮聊完天,堵塞的心情已经顺畅了。 不管容老太太是什么身份,如今她在这永华镇的李府,就只是一位慈祥可爱的老夫人。无关乎身份,既然老夫人对阿善好,那么阿善也愿意对老夫人好。 容老太太告诉阿善,这永华镇本名叫永花镇,因为这镇子里遍地都是花,无论春夏秋冬,漫山遍野的花草开满小镇,奇奇怪怪漂亮的花儿多的叫不出名字。 阿善看得出容老太很喜欢花,所以她回去的时候,在路边路边采了把野花带给她,老太太在看到野花束时愣了愣,她动作缓慢将花接过,轻嗅时叹息道:“我都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收到过花了。” 拨.弄了下花瓣,容老太太是真实对阿善笑了,她夸着道:“这野花真香。” 容老太太同阿善一样,笑起来眼睛都会弯成月牙,阿善喜欢看容老太太笑起来的样子,她忍不住承诺:“要是老夫人喜欢,只要阿善还在您身边,就每天给您带一束花。” “这可是丫头自己说的,不准赖账啊。”容老太太笑眯眯的很开心,虽然她如今头发花白满脸的岁月痕迹,但依旧能看出曾经的风采。 阿善认真点了点头,只要她承诺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晚上回房时,阿善远远就看到容羡走近的身影,她是真怕了他了,所以一见到他转头又跑回了老太太房中。她这一睡就是在老太太房中睡了三日,第四日她精神不振浇花都开始泛迷糊,见阳光正好,就靠坐在树下打了个盹儿。 容羡过来时,李德悦正在树下不远处徘徊,他手中拿着件披衣正在考虑要不要走近,容羡很快看到树下睡着的小美人,脚步一转,在李德悦躲闪的视线中走到树下。 阴影笼罩,在树下睡着的阿善毫无意识。 今日她穿了身紫色的衣裙,袖口和腰间坠着细小的流苏,这会儿正随着风弱弱飘着。容羡蹲在了她的面前,他看到她闭阖着眼睛睡得乖巧,脸上覆着的面纱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顶起,熟睡的阿善完全不知道危险靠近。 当容羡的手覆在阿善颊上时,阿善重心偏移脑袋一歪,刚好靠到了他的胳膊上。这不设防的姿态既让容羡心软又让他觉得不省心,这会儿过来的要不是他,她是不是也要靠在人家手上睡觉? 容羡皱眉,心中虽然有气但保持着动作并没动。 他太久没有见到阿善了,如今好不容易见到,这姑娘还整天遮着脸不让他看。近距离贴近下,容羡能看清阿善垂着的卷翘睫毛,他终于抬手将阿善脸上的面纱摘下,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容颜。 白皙娇俏的善善,他的小美人善善。 容羡以前没觉得阿善有多好看,他每天那么忙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根本就不会注意这些有的没的,而如今他越是盯着阿善的脸看越是入迷,呼吸开始沉重,容羡一手撑着阿善的后脑一手撑树,将人罩在怀中终于俯身亲上了她 阿善才睡着没一会儿,她刚刚坠入梦境被人从悬崖中拉起,就感觉脸颊上酥酥麻麻有些发痒。 笼起的梦境在一点点散开,阿善睁开眼看到张放大的俊容,她吓了一跳微微张开嘴巴,却让某人顺势进.入。 揽着阿善重重吻住,期间她的挣扎都被容羡一一化解。好不容易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容羡骨子中的强势霸道一出根本就容不得阿善反抗,他把人按在怀中亲的气喘吁吁,直到人没了挣扎的力气软成一团,才微微把人放开。 “善善。”容羡低低唤着她,想了几日该如何对待她,都不如把人抱在怀中亲一亲哄一哄来的舒服。 容羡并没自负到唯我独尊,他最聪明的地方就在于他肯为了想要得到的东西付出,换做阿善一样,既然他喜爱不愿意放手,为了把人留住也自然愿意付出。 “容羡你干什么,放开我!”阿善完全没给容羡开口说话的机会。 她为了挣开容羡都不在意伤到自己,容羡见状只能松手,然而他松手的结果就是阿善爬起来就跑,容羡一把将人拽回,“跑什么?” 阿善刚睡醒被容羡一通亲,此时头懵懵的还不算清醒,她只是本能排斥着容羡的靠近,容羡见她脸颊红红气息不稳,这会儿心情好也不同她计较,只是在放人离开时他又把人拉回怀中抱了下。 摸了摸阿善的头发,容羡温柔哄道:“晚上我不会在去你房中找你,这几日你好好休息吧。” 不忍在看她天天发困,容羡只能做出让步。 又碰了碰阿善的脸颊,他低眸对她说:“不准再去打扰祖母,听懂了吗?” 两人的身形半掩在花枝中,容老太坐在房内喝茶,透过大敞的窗户刚好看到容羡抱阿善。 周围景色挺好,容老太眯了眯眸,竟觉得这两人抱在一起还挺搭。 隔着些距离,容老太是听不清二人的对话的,她只看到阿善从他怀中挣出转身就跑,容老太垂下眸子又在空茶盏中倒满茶,慢悠悠推到自己对面时,阿善刚好跑进来。 第120章 疼爱娇妻十 阿善脸上的面纱已经被摘下来了,她跑到容老太太房中时,气喘吁吁小脸发红,清澈含水的眼睛里像是含着细碎星星。 结合刚才自己看到的,容老太以为阿善是少女怀.春对容羡动了心,她自以为阿善脸颊发红是因为害羞,却不知阿善这是被容羡气的,又气又憋屈。 “老夫人。”阿善抽了抽鼻子跑到老太太面前,她语气软绵绵的带了些委屈,知道只有老太太能管得了容羡,她想告状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坐。”容老太淡淡扫过阿善的唇瓣,一只手搭在小木桌上,轻抬下巴。 阿善看到摆在自己面前的茶盏,她双手捧起来连喝了好几口,容老太太等到阿善喝完,才适时开口问:“丫头喜欢他?” “咳咳”阿善喝的太急还是有些呛到了。 她放下茶盏,反应还有些迟钝,“谁?” 容老太太说话直接:“我那孙儿,容羡,你喜欢他?” 阿善微张着嘴巴有些发愣,她不知道容老太太为什么这么问,赶紧摇头解释:“不不,阿善不喜欢他。” 容老太太盯着阿善的脸看了一会儿,似是在判断她话中的真实性。 刚才两人站的位置有些隐蔽,容老太太并未看全二人都做了什么,只是隐约看到他们抱在了一起。此时容羡也从花丛中出来了,白衣墨发的男人面容平静,完全不似阿善那般慌张。 他那张脸实在是好看,踱步上长廊时,从他身侧路过的两名托盘女婢偷偷看了他一眼,只可惜他气质太凉,没人敢近身。 容老太太朝窗外投去一眼才道:“我这孙儿啊,从小就有副好皮相,就是性子冷了些。” 阿善随着容老太太的目光往外看了一眼,容羡已经从长廊上离开。 才收回视线,她的目光就与容老太太的目光撞在一起,容老太太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淡声道:“丫头,不管你是不是喜欢他,老婆子都要多嘴说一句。” “他不适合你。”两人相貌虽然般配,但其它地方差距太大了。 容老太太此时还不知阿善与容羡的关系,只当他们是第一次见面。 见阿善像是傻了般看着她不说话了,容老太太叹了口气,以为自己说话太直伤了姑娘家的心。 “丫头,不要怪我管着你,我这么说都是为了你好。你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都好,就只有我这孙子不可以。”自己的孙子容老太太自己很清楚,虽说她已离宫多年,但并不是完全不了解宫中的事情。 且不说其他,就二人的性格就合不来,她这孙子行事作风太过强势无情,像阿善这种纯善一眼就能看穿的姑娘,同他在一起只会被他吃的死死的,就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又谈何会快乐? 况且阿善只是普通人,可容羡不一样。他处于权势中心又被成烨帝偏爱,但皇室中人各个无情阴狠,将来他会在什么位子又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容老太太是不想让阿善卷入飘摇的风险中。 “丫头”很多话容老太太想说又不能说。 她以为阿善还不知道她的身份,末了她还想起一点,就对阿善坦白,“你可知他已成亲?” 虽说容老太太远离皇城,但容羡成亲的事情容老太太知道,也清楚他的世子妃是侯府的千金,权势虽不及王府,但想要捏死阿善实在太容易了。 阿善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她不想骗容老太太但也不想坦白自己的身份,最后沉默低下头的时候,容老太太抓住阿善的手,“还说你不喜欢他,这才认识几天,就伤心成这样?” 阿善哪里是伤心自己不能和容羡在一起,她巴不得二人早些分开呢。她是觉得自己愧对容老太太,如今听着容老太太苦口婆心劝解着她,她能感受到容老太太对她的关心疼爱,也正因如此才更加愧疚。 “老夫人”阿善心里又暖又不是滋味,不由跑到老太太身边抱住了她。 老太太对她实在太好了,好到她觉得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回报这份疼爱,所以容老太太越是劝她她眼眶红的就越厉害,后来抱着容老太太哭了出来,还把容老太太吓一跳。 “你这傻丫头,哭什么!”容老太太没想到阿善对容羡感情这么深。 她不由想到自己初次领容羡去见阿善时,阿善靠在她身上娇羞夸着容羡好看,难不成从那时起她就对容羡起了心思? 都怪那张招摇的脸! “好了别哭了。”容老太太既无奈又心疼,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笑。 在她心中已经把阿善当成爱慕容羡不成的可怜人,而且还当她的这份爱慕是因脸而起,于是她劝着:“这天下长得好看的男人这么多,又不是只有我那孙儿一个。” “丫头你要是喜欢长得好看的,我就多帮你找几个相貌好的男人,咱不仅要找比他好看的,还要找比他性子好比他心肠好的人。像他那种长得好看心又黑的人咱不要,做什么因为一张面皮受一辈子苦!” 阿善知道老夫人误会了她的意思,她哭着哭着被逗笑了,擦了擦眼泪,她问:“比他心肠好的肯定有,但老夫人去哪儿找比他长得好看的呀。” 她就是实话实话,容老太太听后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有,肯定有,情人眼里出西施,等你哪天遇到心上你,就知道皮相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阿善也是信这句话的,她窝在老太太怀中拱了拱,抱着她小声说着:“您对我真好。” 容老太太摸了摸她的头,“要真觉得老婆子好,就多陪陪我吧。” 阿善点了点头,与容老太太相处越久,她就越舍不得离开她。 “” 阿善当天终于回房睡觉了。 多日与容老太太挤在一屋,她走时容老太太还笑话她:“怎么突然不怕恶狗了?”、 阿善其实还是有些怕,所以她回房后不仅将门窗插好,还搬了把木椅挡在门前,防的就是恶狗的突然来袭。 深夜的时候,容羡查看完皇城来的信件,他走到窗前推开窗,刚好看到阿善房中的烛火熄灭。 低低笑了下,也不知该说阿善不长记性还是本性如此,容羡不明白他只是轻飘飘承诺了一句,为何这姑娘就真的相信他不会再去找她。 还这么相信他,从他手中吃的亏都忘了吗? 容羡关好窗又回了房中,他本是真的不打算再去找她,但如今见她这么乖这么单纯,又忍不住想去看这傻姑娘。想起她疲惫的小脸,容羡心思收了收,他想,就去抱抱她吧。 他不会吵醒她,只抱一下就走。 子佛是费了些功夫才查到这永华镇,悄悄落入李府中,他面无表情环视了圈,目光在落到一扇房门时弯唇一笑,里面含着满满的恶意。 真没想到,阿善竟然会躲在李府。 子佛白色的袍子在黑夜中极为明显,他缓步迈上无人的长廊,途径一扇门前听到轻微的咳嗽声,有人起身查看,小声问道:“老夫人,喝点水吧。” 子佛顿了顿继续往前,径自停到阿善的门前。 吱 阿善才刚睡着,就听到木椅后退倒地的声音。 子佛倒是没想到阿善在门后放了椅子,他挑了挑眉闪身进入,没走两步迎面飞来一只枕头,侧身避开的同时有人影扑来,子佛一把抓住落下的手,沉笑着夸道:“善善学聪明了。” 阿善听到声音一愣,她这才发现进她房中的白衣人不是容羡,竟然是子佛。 “你”阿善手软了,抓在手中的药粉纷纷下落,等她回过神来时,药粉已经全部洒到地上。 “你来做什么?”阿善没想到是他,挣脱自己的手腕往后退了一步。 子佛像是看不出阿善对他的敌意,他含着分笑意看着阿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还是活着的善善好。”会跑会动还会同他说话。 梦中的阿善死的实在是太惨了,子佛想抱她还要先清除她身上的爬虫。 阿善警惕又往后退了两步,她听到子佛的话后讽刺一笑,“你的善善已经被你杀了,如今你眼前这个不是她。” “是么?”子佛漆黑的眸一直落在她身上。 屋内没有点烛,借着投入的月光子佛白衣白发,朦胧的月色下阿善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听到他低低一笑,“是与不是都是我说了算。” “你说你不是,我总有法子让你说是。” “什么法子?再杀我一次吗?”阿善悄悄在手中藏了匕首,寻找着如何脱身。 子佛站着不动,他笑过后声音温温柔柔,直接换了个话题问:“你身上的独情蛊解了吗?” 阿善赶紧把右臂藏在身后,“若我说没解,你今日是不是又要来杀我。” 子佛默了瞬,他沉默不代表不愿回答,而是默认。 阿善怎么能不怨恨。 十多年的感情变成一把无情利刃,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人的独角戏,一人在感情用事。 阿善以为自己从天缝中活下来后已经看开了,直到此时重新面对子佛,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不平静,心中翻滚着无边爱恨,她嗤笑了声开口:“子佛你真可怜,又可怜又让人觉得没用。” “你想杀容羡呀,你杀不了他本人就来杀我,怎么样,来杀我要比杀容羡容易吧,十几年化成一剑,但你竟然能没用到连我也杀不了。” “真没用,子佛你好可怜。” 阿善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子佛原本没动,后来大概是阿善说的话刺激到了他,他抬步朝着阿善走来。 阿善退着退着背抵到了墙壁上,退无可退的同时子佛也走到她的面前,阿善仰头看着他笑,“这次动手你要记得再狠一些,咱们之间可是有十几年的感情呢,你怎么说也得把我心脏刺穿才说的过去吧?” 子佛停在她的身前,微微倾身看着她,他语气还算平静:“这么多年的感情,只刺一剑说不过去吧。” 阿善点头,“你最好再把我的心挖出来,嚼碎了生食最好,毕竟你救我一命我再还回去,这十几年就什么也不剩了。” “的确是个好主意。”子佛吐字低缓,倾身倾的更低将阿善困在自己怀中。 他的一只胳膊撑在墙壁上,另一只手捧住她的脸颊,柔声问她:“刺激我对你有什么好处?真想再死我手中一次么。” 阿善藏在身后的右手终是被子佛拽了出来,他力道极大,捏的阿善冷嘶出声。子佛只需看一眼她的手腕就知道独情蛊还在不在,见她手臂上早已没了红痣,他攥的更紧,“独情蛊早就没了对不对。” “你为了保他,竟用命做饵。”总算是知道了真相。 子佛唇边的笑容终于消失,他的手掐在阿善的脖子上,一字一句道:“我怎么不记得我这样教过你?嗯?” 阿善开始呼吸不畅,她能感受到子佛身上的杀意,这人是真想再杀她一次。 就算是不再惧怕生死,阿善也不愿死在他手中,藏在手心的匕首终于派上用场,她狠狠朝着子佛身上刺去。 血瞬间流出,子佛不闪不避像是感觉不到痛,他只是低眸扫了眼伤口,凑到阿善耳边道:“这是你第三次伤我。” 手指越收越紧,子佛一点点加重力道折磨着阿善,直到阿善忍不住疼痛闷哼出声,他忽然想起梦中阿善一直在对他哭着喊疼。 她身上已经没有独情蛊了,她无法再影响容羡了,她可以活着。 力道渐渐撤下,子佛的手从阿善脖子上撤离,抱住瘫软的她把人抱得紧紧的。 “善善,跟我走吧。”子佛的声音又恢复温度。 他想他是不愿意再杀阿善了,比起冷冰冰没有呼吸的阿善,他更愿意见到现在的阿善。他还想再让阿善帮他点夜明灯,还想在让她多陪他说说话。 他太冷了,阿善可以暖到他。 “” 当子佛抱着阿善离开的时候,容羡刚好与他们撞上。 他怀中的阿善一动不动还在咳着,子佛用披衣罩住她,只一瞬他就翻身上墙,此时他带着人无法对付容羡,更何况他身上还带了伤。 “子佛。” 在他逃跑的过程中,恢复过来的阿善安安静静,忽然喊了他一声。 容羡的人一直紧追不舍,子佛抱着阿善暂时还甩不开他们,往后看了眼后他轻轻一应。 “你要带我去哪里?” 对比刚才的尖锐,阿善忽然平和下来,子佛眯了眯眸回:“我在哪你就在哪儿。” 阿善好似有些惊讶,“不把我关回佛岐山了?” “你还想回去?” “不想。” 子佛笑,“那咱们就不回去了。” 子佛想了很多,他想他可以让阿善好好活着,让她陪在自己身边。只要阿善不背叛他,他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 阿善似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看着天上的星星忽然道:“你还记得佛岐山上的夜明灯吗?每到晚上它们就会亮起,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是整个佛岐山最亮的地方。” 子佛自然记得。 阿善声音越来越软了,二人像是恢复成很早之前的和谐,她微微笑着道:“你对我说山上好冷,其实我也觉得冷。你还说云殿空荡荡没有人烟,其实我也觉得空。” “同你说个秘密吧,其实在你走的时候,我每天都在做夜明灯。” “你肯定不知道我房中藏了盏多少这样的灯,我是想有一日你晚上归来时,发现佛岐山上不止祭台是亮的,而是所有的地方都在发光,那个时候你肯定会觉得温暖,说不定你开心了,就会放我出佛岐山。” 阿善说着说着,子佛的速度忽然慢了。 他眨了两下眼睛,不顾后方的追兵低眸看着怀中的阿善,“你说的都是真的?” 阿善点了点头,“那些灯都还在我房中呢,我当时还希望你能陪我一起挂满云殿,这样咱们就都不怕了。” 后面的人很快又追上来了,子佛抱着阿善不得不继续躲藏,眼看着身后容羡的距离与子佛越来越近,阿善问他:“他们快追上来了,你会不会为了逃跑丢下我。” 他只要还抱着阿善,那么阿善始终是他的拖累。 “不会。”子佛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他就是觉得阿善怪怪的。 身后的人紧追不放,子佛此时无法分心查看阿善的异样。 明知怀中的人不对劲儿,在这时候他的心神还在恍惚,他开始不停的想阿善刚才说的话,开始想云殿挂满夜明灯的样子。感觉阿善在他怀中动了动,他把人抱紧,就在这时他心口一痛。 哧 是利物穿破肉.体的声音。 阿善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影响子佛的心神好。手中的簪子已经狠狠刺入子佛的心口,温热的血溅出,阿善的手腕微微颤着,她抬起脸仍旧用平和的语气对子佛道:“这次不是你丢下我,是我不要你了。” 毫不犹豫拔出簪子,子佛闷哼一声手臂松懈。阿善趁机把他推开,身体下落的同时她说:“其实我就是在骗你。” 所谓的满殿夜明灯,都是假的。 第121章 宠爱娇妻一 阿善推开子佛是看准了时机,此时他们脚下是一片茂密的丛林。落下去时她的身体被树托住,层层下陷的过程中她看到子佛捂住心口,只片刻就闪身消失。 树枝剐蹭着阿善的衣服,她下意识抱住自己的头,磕磕碰碰中她总算是摔在了地上,好半天才缓过神。 当容羡找到阿善时,阿善正靠坐在树下发呆。她头发凌乱身上破破烂烂的,白皙的小脸上有一道刮痕。 “善善”容羡疾步走到她身边,见她呆愣愣看着自己染满血的手,他一时也不敢触碰她。 “受伤了吗?伤到了哪里。” 阿善轻轻摇了摇头,她手上的血全是子佛的,那一簪她下了狠力,子佛应该受了很重的伤。 容羡抬手摸了摸阿善的脸颊,同时他也注意到她脖子上的青紫指印,动作一僵,他吩咐随行的暗卫,“继续去追。” 他并不准备放过子佛,还要把他抓住千刀万剐。 阿善听到后睫毛颤了下,她默默垂下自己的手,容羡的目光落在她的脖子上,二人之间半响没有出声。 “我带你回去。”深夜的树林中不时传来兽鸣,最终还是容羡打破沉默。 他将人打横抱起,阿善挣了挣想要下去,她的情绪大概还是没有稳定住,低低拒绝着:“我自己可以走。” 容羡没说话也没将人放下,阿善挣扎了一会儿就老实了,她无力将头靠在容羡怀中,抬起手想要揉眼睛时,才想起自己满手的血迹还没擦。 “别看了。”见阿善又望着自己满手的血愣神,容羡淡声打断。 他不是看不出来,这些血不是阿善身上的,自然就是那人身上的。 阿善回过神来拢了拢手指,她似也不满意自己的行为,于是就将那满手的血往衣裙上擦,容羡扫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总算是擦干净自己的手了,阿善松了口气,她本以为自己见不到那些血了心情就能好起来,然而此时她心中依旧闷得厉害。没有报仇后的痛快感,她很难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难过。 “容羡,你说,我怎样才能做到和你一样。”眼睛干涩涩的,阿善眨了几下眼睛忽然就不敢眨了。 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容羡的声音很轻:“和我一样什么?” 阿善将脸埋在了容羡的怀中,容羡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到她闷闷回:“和你一样冷心冷情呀。” 这样的话,她的心应该就没那么难过了。 “” 容羡抱着阿善回李府时,李府灯火通明。 子佛和容羡闹出的动静太大,惊醒了府内大部分人,二人一进去,就看到老太太被李德悦搀扶着坐在厅堂里,见他们平安归来,老太太总算松了口气。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都去了哪里。”容老太太靠阿善的房间最近,她是最先听到动静的。 见阿善是被容羡抱回来的,她皱了皱眉,有些复杂的盯着二人看,“善善这是怎么了?” 阿善想从容羡怀中出来,容羡扫了李德悦一眼用袖袍遮住阿善的身.体,把人抱紧淡淡道:“无事。” 已经很晚了,厅堂中聚集的人又多,容老太太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见阿善衣裙破破烂烂的,她虽然担心但也并没有多问。 等到第二天天亮,容老太太早早的起来沏了壶茶,没一会儿容羡就来了,容老太太把茶盏往他面前一推,淡声道:“说吧。” 她要是还看不出来二人有问题,几十年的皇宫生活算是白过了。 容羡本不想这么早说出来,如今出了这档子意外他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简简单单几个字道出实情:“如您所见,顾善善就是孙儿的世子妃。” 容老太太昨晚想了一夜已经想到这层关系了,然而当容羡亲口把话说出来时,她还是有些愣。 “你说善善那丫头是我的,皇孙媳妇?” 容羡应了声,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既然她就是你的世子妃,那你为何见面时不告诉我?” 容老太太倒是很快淡定了,但她仍有些无法接受二人的关系转变,想到初见阿善时那孩子说她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容老太太气笑了,“你老实告诉我,你们二人究竟怎么回事?” “善善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做,为何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是不是你欺负她了?”自己的孙子自己最为了解,重新细想阿善与容羡碰面后发生的事情,容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 阿善哪里是喜欢容羡呀,分明是想躲他都来不及。 容羡为什么不早早告诉老太太实情,他顾虑的就是这一点。 明明是自己的亲祖母,这会儿反倒帮着孙媳说话,老太太一口一个丫头可怜,瞪着他斥责:“我就说你怎么突然孝心大发跑来看我,原来是另有所图。” 她也是不明白,“善善这么好一孩子怎么会盲了心跟着你,你老实告诉我你娶她有何目的,如今为何又来寻她,你寻她又是做什么!” 得亏这里不是皇宫,不然容羡这会儿就要跪在地上回话了。 总归他不说实话阿善也会告诉老人家,所以容羡就简单将过程说了一遍,末了他转了转手中的茶盏,轻轻放下时他道:“皇祖母,孙儿是真的喜欢她。” 如今的容羡就是喜欢阿善,他来这里就是寻她回去继续做世子妃,这些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容老太太还是不太信任他,她紧盯着容羡的表情看了会儿,见没什么破绽才勉强信任了他。 “倒是没想到你会喜欢这款姑娘。”将二人不太合适的话吞回肚子里,容老太太总算是夸了容羡一句:“还算有眼光。” 容羡轻轻勾唇,他亲自为容老太太添了盏茶,递到她面前道:“既然皇祖母喜欢善善这个孙媳,那可要多帮帮孙儿。” “帮你什么?”容老太太没马上接过容羡递来的茶,她揣着明白装糊涂,非要容羡把话说明白。 容羡仍举着那盏茶,恭恭敬敬认着错:“以前是孙儿对不起善善,今后一定会好好对她。” 听着还像人话,容老太太总算是接了茶。 当阿善来到老太太房中时,容羡已经离开了。 仅隔了一个晚上,容老太太看她的眼神就不对了,阿善清楚是自己的身份兜不住了,所以她跪在容老太太面前磕头认错,容老太太赶紧让李管家把人拉起,笑着斥道:“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老婆子又没有怪你。” 阿善又喃喃喊了声太后娘娘,容老太太惩罚性捏了捏她的脸颊,把人拉到自己身边问:“唤我什么?” 阿善改口:“老、老夫人?” 一声叹气低低溢出,旁边的李管家看不下去了,她笑着提醒:“傻丫头,你该改口唤祖母。” 阿善愣了,结结巴巴按着李管家的意思改了口,容老太太才算满意,她把人揽到怀中摸着头道:“好端端的一姑娘怎么就嫁给他了呢,就你这性子,祖母是真不放心让你留在他身边。” 容老太太在宫中见惯了尔虞我诈,已经很久没见到像阿善这般干净的人。她喜欢阿善,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清透干净,还因为阿善像极了年轻时的她,每当看着阿善她都能想到自己。 “祖母知道容羡以前待你不好,他说了他会改,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所以祖母也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他人虽然冷了些,但一旦动情还是懂得疼人的。” 容羡先下手为强,他在主动和容老太太坦白实情的同时也隐瞒了一部分真相,阿善不知道容羡都对老太太说了些什么,已经失了先机。 她几次张口都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容老太太,容老太太说着咳嗽了几声,阿善连忙帮她抚背,“好端端的怎么会咳嗽?” “大概是昨夜着了凉吧。” 阿善不太放心,帮容老太太把脉时隐约觉得她脉象不对,然而细细查看又说不出是哪里有问题。 “好了没事。”容老太太抽回自己的手,“我休息几天就好。” 这天容老太太才说没事,她的咳嗽第二天就加重了,阿善为她配了几副药亲自盯着煎不说,还给她弄了许多止咳药丸。连续吃了几日,容老太太的咳嗽依旧没有好转,阿善总觉得哪里不对,偏偏为老人家把脉就是查不出问题,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眼看着容老太太的咳嗽症日益加重,阿善每天焦灼的不行。大概是看出了阿善的情绪不对,这天她午休过后让阿善陪着她出去走走,两人走的很慢,容老太太看着路边的野花忽然道:“真漂亮。” 转眼入冬,万物凋零一派萧瑟,就只剩这永华镇还开着不知名的野花。它们成群铺满路边,五颜六色点缀着安宁的小镇。 阿善还保持着每日送老太太一束野花,今日她边走边摘手中也凑成了一束,阿善拿发带将它们捆在一起送给容老太太,容老太太咳嗽着接过,拿着花笑得很高兴。 “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看到这么漂亮的花了。”容老太太忽然感叹。 阿善一愣,看到老人家怀抱着花仰头看了看天,喃喃说着:“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她原本是不打算回皇城的,但近日她身体越来越差,容老太太怕自己再不回去,以后就没机会回去了。 “” 慈孝太后准备回宫了,这一消息惊动的不仅仅是整个李府,还有皇城。 事到如今阿善才知道,原来整个李府是李管家儿子的,那日她并没有听错,李管家的的确确是李老爷的亲娘。她其实是慈孝太后身边的嬷嬷,陪着太后掩盖身份出宫静养,选在这李府不过是因为方便。 阿善是不想回皇城的,她不仅不想回皇城,还不愿在回到容羡身边,只不过慈孝太后那边她不方便说,就只能亲自去找容羡谈。 “你不回去?”容羡听到阿善的话后笑了,“你不回皇城你想去哪儿?” 阿善扭头看着路边的绿植,“去哪儿都好,总归自由就好。” 她想要自由,可容羡偏不要她自由。 阿善实在是不明白容羡为什么执着于她,她感到疲惫:“咱们好好谈谈吧。” 总归是要把话说开的,阿善声音平平,一字字清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永华镇,但当初我们说好的两清,所以我希望我们之后各走各的走谁也不要阻碍谁,能当个陌生人最好。” “陌生人?”容羡不含情绪重复着她的话。 “对,我们就当陌生人。” 阿善说这话时真是一点也不虚,“不管咱们以前有多少恩怨,顾善善都为了还债跳崖死了,现在活下来的顾善善谁也不欠了,所以抛开恩怨,咱们难道不是陌生人吗?” 她说的是跳崖还债,并不是说为了救容羡逼不得已而跳崖。这两点的区别实在太大了,大到中间隔着的是滔天情爱。 容老太太也知道阿善为了救容羡跳崖的事情,当时她抱着她心疼了好久。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容老太太总以为阿善对容羡是有情意的,其实就连容羡也这么想。 心开始发冷,这种感觉就像是重回那天的北山林,容羡紧盯着阿善看,他又确认了一遍:“你那日为我引开子佛,就只是为了还债?” 阿善毫不犹豫点了点头,她就是在那之后才活得轻松。 “我真的不欠你什么了。” 阿善想到这些嘴角忍不住露出笑容:“我还了你一条命,两清后你没什么理由控制我。” 容羡真是心疼阿善这股子傻气,他盯着阿善看了半响,忽然就笑,冷冰冰的语气带着些讽刺:“谁说我们两清了?” “别忘了,你现在还是南安王世子妃。” 阿善想也不想的回:“可我不会再回皇城,你大可以当我已经死了。” 当她死了? 是宁可死也不愿意跟他回去? 容羡是真觉得这个字刺耳,他闭了闭眸轻吐两个字,“做梦。” 见容羡的脸色越来越差,阿善也知道自己顶着世子妃的身份不方便,她折中又出了个主意:“那不然咱们和离?” 那不然我杀了你吧。 容羡的眼眸黑沉到透不入光,这个念头闪过时他无笑意扯了下嘴角。 自看清自己的心后,容羡认知中就没有放手二字,阿善与其说让他写和离书放她离开,倒不是跪下来求死来的容易。 他怎么可能会让她走,阿善死了他都不会放人,更何况如今人还好好在他眼皮子底下。 这件事终是谈不下去。 容羡开口就是拒绝,阿善见他想走,她有些着急的拉住他的衣袖,连声问着为什么。 她无法理解容羡,“强行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你不难受吗?” 阿善提醒他:“独情蛊已经解了啊,我们已经没有牵扯了,我还还了你一命,为什么你不肯放过我!” 为什么? 容羡停下脚步,一把将人按在身侧的树上。 阿善被吓了一跳,然而惊呼还未发出唇瓣就被人封住。容羡已经忍耐很久了,他听够她所谓的两清听够了她一口一个陌路,将人死死圈在怀中抱紧,容羡毫不温柔亲吻着她,等到阿善挣扎不动了,他才稍微撤离,低低重复着阿善的话。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呢?” 容羡以为自己表现的已经够明显了,他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阿善离开后心痛难安,为什么会不惜以魂招魂只想多看她一眼,他更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独情蛊解后还对她念念不忘 还能是因为什么。 “顾善善,我喜欢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容羡说的已经很明白了,他将自己最真实的情绪都给了她,阿善愣愣的许久没有说话,后来她问他:“你是认真的吗?” 容羡回答:“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会对你好。” 这次并不是漫不经心的承诺,他是真的打算好好爱阿善。 可阿善是怎么做的呢? 第二日她托人给他送了一张纸,那张纸是和离书,她用行动告诉他她有多不喜欢他。等到容羡拿着和离书去找阿善时,慈孝太后身边的李嬷嬷过来传话,“世子爷,顾姑娘已经走了。” 第122章 宠爱娇妻二 阿善是走了,不是逃了。 她走前还去找过容老太太,细细为她老人家把过脉后,留下了许多药。 容老太太的脉象始终看不出问题,大概是阿善的药起了作用,这些天来容老太太的咳嗽减轻,只是面色疲惫仍提不起精神,看出了阿善的担心,她拉过人安抚的拍了拍:“没什么好担心的,人老了总会生病。” 如今阿善已经帮老人家清除了体内的旧毒,只要坚持按着她的药方吃药,过段时间身体就能完全恢复。 阿善不能在继续陪着容老太太了,她实在不愿再回皇城,容老太太表示理解,并没有强求。 “你说走就走,容羡那孩子肯放人?” 阿善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她没有当面和容羡说这件事,总之不管他同不同意阿善都要离开。 记得在很早之前,她就想过如果容羡爱上姑娘会是什么样子,她也不是没放过狠话说要容羡爱上她再甩了他,只是话虽然说着好听解气,只有真正被容羡表白的时候,阿善才知道其中滋味。 她不喜欢容羡,也感受不到容羡对她所谓的爱意。 有些话当面说实在太伤人,又考虑到容羡骄傲的自尊心,所以阿善选择用委婉的方式回绝他,“我会托人给他送去和离书。” 见阿善心意已决,容老太太也并未多劝,她只是最后再确认了一句:“你当真一点也不喜欢容羡?” 阿善回:“不喜欢。” 临走的时候,她红着眼眶抱住了容老太太,在这永华镇她谁都可以舍下,唯独放不下容老太太。 容老太太拍了拍她的背感叹:“你走后,再也不会有人送花给我了。” “来了这么久,你还没好好转转这永华镇吧。” 阿善人生地不熟,前些日子又每日忙碌容老太太的事情,的确没抽出时间看看这里。容老太太于是道:“好不容易来一趟,临走前去转转吧。” 容老太太身体不好,所以她让李德悦陪着阿善去逛,顺便送她离开。阿善本想拒绝,但考虑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了,不忍再拒绝老人家的好心,只能点头同意。 这永华镇的风景的确很好,背靠青山绿林,镇子里野花遍地,李德悦先是红着脸带阿善游湖,接着又带她转了转周围的特色店铺。 阿善并不知道,老太太之所以让李德悦带她出来逛,其实是在给自己的孙儿争取机会。 当容羡拿着和离书去找老太太的时候,容老太太淡淡道:“丫头说她不会再回来了,我让德悦带她在镇里逛了逛,说不准这会儿已经离开了。” 容羡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只知道心里密密麻麻全是痛,痛的另一边是愤怒。 一点点将那张和离书捏皱,他怒极下质问容老太太:“你为什么不拦着她?” 李管家听着皱了皱眉。 容老太太慢悠悠放下茶盏也没同他计较,只是皮笑肉不笑刺激他道:“你连自己的心上人都留不住,还想指望旁人替你留?” “若你真心喜欢人家,还是想想该如何挽回人家的心吧。” 容老太太说话一点也不留情:“我看呀,你还是趁早放手吧,人家丫头是真的不爱你。” 也是,她要是对他有意,怎么会在知了他的心意后,第二日就送上和离书。 容羡手中的和离书已经皱成一小团,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又将手中的和离书展平收好,一言不发的从老太太这里离开。 李管家见容羡的面色冷戾,想到这位主子的行事作风,她担忧道:“世子爷会不会” “你担心他会伤害丫头?”容老太太思索了一番。 从近几日的观察中,她倒是能看出容羡对阿善的在意,但容羡那阴晴不定的狠辣性格也不得不防备,为了阿善的安全起见,她吩咐道:“你派人去暗中跟着,一旦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儿的行为,立刻派人阻止。”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句:“以哀家太后的身份阻止。” 李管家一愣,应了声恭敬退离。 “” 李德悦是个内敛容易害羞的少年,因为他比阿善小了半岁,所以阿善将他当成弟弟看待。 二人相处的时间短暂,在游玩的过程中,大多数也是阿善在说话,直到分离的时候,李德悦才红着脸憋出一句话,他将自己从偷偷买的五彩花环拿出来,小声道:“这个送你。” 阿善看着递到面前的花环,见李德悦耳朵都红了,于是接过道了声谢谢。 “时间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 阿善见李德悦还一直盯着花环看,于是就将花环戴在自己的头上。阿善一身粉裙长发飘飘,戴上花环的样子又漂亮又仙气,她眼睛弯成月牙,皮肤嫩白唇红眸亮,李德悦有些看愣了,赶紧扭过头不再多看。 “最后一次了,帮我把它交给老夫人吧。”阿善将手中的野花递到李德悦手中。 天气忽然变得阴沉,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容羡找到阿善时,刚好就看到她接过李德悦手中的花环戴在发上,她对他笑得是那么灿烂,没心没肺没有留恋。同李德悦挥手告别的时候,她还送给了李德悦一束野花。 容羡莫名就觉得她笑得刺眼,心里像是被扎入了一根刺,疼的他无论如何也拔不出。 阿善还不知道容羡已经找到了她,她舒了口气踢踏着路边的石子,等到李德悦的身影走远,准备先出小镇去找雪狮。 抬头,阿善走了几步才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男人,容羡身形孤傲面无表情站在树下望着她,阿善愣了愣,她看到了他手中捏着的和离书,一时间也不知自己该不该上前。 到底还是容羡先迈步走向了她,男人一步步走到缓慢,他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盯着她看,嘴角扯着一抹弧度,“要走?” 阿善嗯了一声,表情淡淡。 在面对容羡的时候,她是一点也笑不出来,和他在一起她总有种无形的压迫感。但她不知道的是,她越是不对他笑,容羡的表情就越难看。 就这么讨厌他么? 容羡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的嗓音因为情绪的克制有些低哑,“若我说喜欢你,之后会好好对你,也同样留不住你对吗?” 阿善没想到容羡又说了和昨日同样的话,她因为惊讶望着他的眼睛总算是多了些光芒。 点了点头阿善说了声对,“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回去。” 容羡是个很聪明的人,阿善以为自己表现的很明显了,纠结了一下,她终于吐出一句直白的拒绝。 “容羡,我不喜欢你。” 阿善不愿回皇城,她不喜欢他,更不愿意留在他的身边。 阿善觉得他们二人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所以她说完这句话就想离开。容羡从小到大从未被人三翻四次拒绝过,想要却得不到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所以他一把抓住阿善的手。 “我不准你走。” 像纠缠人这种事,阿善从未想过容羡能做出来,惊讶之下她大力去扯自己的手,不仅没扯出来反而还被容羡拉着往回走了几步,阿善这才有些慌,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容羡,你放开我!” 容羡不仅不放反而还抓的更紧,他怎么可能放手,自从在北山林看清自己的心意后,容羡这辈子都不会放手。 阿善有些急了,她不顾手腕的疼痛强硬停在原地。说话再也不必要留面子,她讽刺道:“世子爷这是在做什么?” “当初您不是看不上我讨厌我吗,如今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丢面打脸吗?” 容羡想强行把人拽走实在太容易了,但他还是顺着阿善停下脚步。 听着阿善一句句的嘲讽,他不仅不怒反而还平静的回:“以前我不喜欢你,现在我喜欢你。” “所以你喜欢我就一定要得到我吗?” 阿善嗤了一声:“可我不喜欢你呀,我不仅不喜欢你还特别的讨厌你,很多时候你一靠近我我就浑身不舒服。” “你不是很厉害吗?难不成看不出我当初对你的讨好都是演戏么,要不是为了活下去,谁愿意去靠近你这种冷心冷肺的人。” 阿善的心肠是软,但她该断的时候绝不拖泥带水。此时她说的话无疑句句扎心,寻常人听了都不一定能忍受,更何况是高傲的容羡。 果然,容羡听完脸色变了,他轻抬眼眸语气难辨:“说话这么直接,你就不怕我一个不高兴杀了你么?” 如今他们二人之间没有了独情蛊的牵扯,容羡翻脸想要杀她易如反掌。 这要是以前的阿善一定就怕了,可如今的阿善早就看淡了生死,她又挣了挣被容羡抓着的手,“你信不信你此时松开手,我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如今死亡对她而言,已经没什么好怕的。 容羡眯了眯眸,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竟然真的松了松手,指腹还贴着阿善的手腕不放,他淡声道:“刚才的话我可以当做没听到,若你肯跟我回去,我仍旧会对你好。” “若是我拒绝呢?” 容羡定定看着她,黑眸晦暗浓郁,只是轻轻道:“就算你拒绝,我仍不会放你走。” “既然你不肯跟我乖乖回去,那我就把你绑回去,总归这南安王世子妃你仍旧要做,你不听话,那我不介意把你关到暗阁中,什么时候你肯乖乖留在我身边了,我什么时候放你出去。” 他这意思就是要囚.禁她了。 容羡依旧还是那个容羡,他不会因为爱上了阿善而改变自己。这么说着他一点点松开了阿善的手,放手的过程中他能感受到阿善的颤栗。 “你大可以试试我是不是同你玩笑。”容羡噙着分笑,向来掌控大局的人,很自信自己可以震慑阿善。 阿善站在原地果然不动了,她垂下胳膊抬眸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依旧清澈。 容羡有些心软了,他本不想这么吓阿善。说好的要好好对她,于是他放软了语气,抬手摘掉她头上刺眼的花环扔掉,温柔喊着她的名字。 阿善仍没有动作,直到容羡想重新去牵她的手,她才缩了缩手躲避,对着他轻轻吐出几个字: “容羡,你真让我觉得作呕。” 想用威胁留住她吗? 阿善这十余年听够了各种死.亡威胁,所以这次她转身时毫不犹豫,她就是要走,谁也留不住她。 “顾善善!” 阿善脚步不停,她从未走的如此潇洒自在过。 容羡觉得这一幕刺眼极了,他站在原地没动,五指收拢又放松,他盯着她的背影冷冷道:“你若再往前,我就杀了你。” 阿善笑了,她又连续往前走了好几步,越往前迈步她就觉得自己越解气痛快。其实她知道自己走不了,所以她开始由着性子来,甚至还对容羡示威性的摆手:“好啊,那你来杀。” “只要你不杀我,今日我就一定要走!” “你真以后我舍不得杀你?”眼看着阿善越走越远,容羡大步上前将人扯住。 天越来越阴沉,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容羡将阿善拉入怀中时,他用右手掐住阿善的脖子,阿善无所谓的仰头盯着他看,眼里没有半分恐惧。 “你和子佛一样,都喜欢掐人脖子。”轻轻淡淡的低嘲,近距离下阿善清澈的眸底清晰倒映出容羡的身影。 她没有求饶,甚至不吵不闹还作出一副求死的模样。阿善看淡生死是真的,畏惧生死也是真的,容羡能感受得到手下人轻微的颤抖,阿善越是这样容羡就越难受,心里闷疼的厉害。他开始想,从什么时候起,曾经惜命的阿善变成了这样? “你不怕死吗?”容羡的手微微收力,只是瞬间他就想起,在他掐着的位置不久前子佛也掐过,上面青紫片片。 手腕如同灌了铅开始沉重,容羡无法在强迫自己收力,阿善闭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她实话实话的样子特别伤人。 她说:“若是死了就能远离你,倒也没什么好怕的。” 这句话不仅是说给容羡听,也是说给子佛听,只不过子佛已经被她伤了,这会儿应该还在佛岐山上疗伤。 远处乌云密布,冷冽的风中带出潮湿。 容羡被这句话彻底刺痛,他看着眼前这个宁可死也不肯同他在一起的姑娘,心中毁灭.欲剧增。 就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也没有他掌控不了的人。 “好啊。” 掐着阿善脖子的手渐渐松了力道,容羡忽然搂住了她。他望着她的神情温柔又诡异,单手捧起阿善的脸颊,他一字一句轻缓道:“我喜欢的,就一定要得到。” “既然你不怕死,那咱们就换种方式。” 阿善微颤着睁开眼眸,容羡倾身亲昵蹭了蹭她的脸颊,嗓音越发温柔。 “我总有法子留住你的。” “” 李嬷嬷派去跟踪容羡的人是个中高手,他跟了一路,因为怕被容羡发现,所以距离拉得很长。 隔着不太近的位置,大武并不能听到二人的对话,他最开始只看到二人搂抱在一起,直到阿善开始剧烈挣扎,最后软软倒在了容羡怀中,才咬牙露面。 “世子爷!”大武再傻也看出了问题,他匆匆走向容羡,低声道:“太后娘娘有令,不准您为难顾姑娘。” “是么?”容羡这会哪儿还能听得下话。 将阿善打横抱起拢入披衣下,他抬步要走,大武见状想要阻拦,却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挡住。 出现的人正是许久未见的修墨,此次容羡来永华镇只带了他一个贴身护卫,容羡是为了阿善,才不准修墨在人前露面。 瞧,他对她明明那么好,是她非要比他。 风过,容羡又收拢了怀抱。刚才还吵闹骂着他的姑娘,这会儿紧闭着双眸安安静静躺在他的怀中,容羡眸色复杂万遍,再次抬步时冷冰冰命令修墨:“拦住他。” 这天马上就要下雨了,如今李府暂时不能回,他要尽快带他的善善寻一处住处。 大武还是把容羡跟丢了,他回到李府时赶紧去向太后娘娘复命,慈孝太后听完脸色大变,茶盏都摔在了地上。 “混.账东西!”容老太太骂的人是容羡。 她给他留机会,不是要他用来胡作非为的。心中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容老太太匆忙指挥着人,“去找,都快些给我把人找回来!” 李管家已经很久没见容老太太发这么大火了,她虽然跟着着急,也只能上前安抚:“老夫人别急,你我都看得出来世子爷对善善的好,说不定他气一气就过了,舍不得伤害善善。” 这个时候容老太太也只能这样去说服自己了,只是她越想越是后悔,心中又气又怒,她冷笑道:“你把他想的太仁慈了。” 容羡性子随南安王,这样的人对自己狠对身边的人更狠。眉头越皱越深,容老太太怒极下咳嗽的厉害,她隐隐有晕眩的感觉,在被李嬷嬷惊慌扶住后,她强撑着道:“天黑前,务必把他们给我找回来!” 天很快就要黑了,阿善在昏迷中听到嘈杂的说话声,安静过后外面是大雨滂沱。 “善善”朦胧中,她听到好似有人唤她。 低低轻轻的嗓音被放得很温柔,阿善的意识开始随着这声音越来越散越来越散。心口有微微的刺痛感传来,在疼痛逐渐加重的过程中她彻底没了意识。 床榻前容羡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抬手覆在她心口的烙印上 第123章 宠爱娇妻三 阿善醒来的时候,昏暗的房间中没有光亮。 窗外还在下雨,噼里啪啦的雨滴声清晰,她的头昏昏沉沉还有些意识不清,心口的刺痛感强烈,抬手想查看的时候,她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腕被人绑住了。 怎么回事?! 阿善懵了,用力挣了挣没能把手挣脱,反而扯得心口疼的更厉害。 在疼痛的作用下,阿善昏沉的意识总算清醒,昏迷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她强撑着从床榻上坐起身,昏暗中她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房间,吃力下榻,赤着脚跌跌撞撞跑到了窗边。 滴答滴答 外面雨下的很大,隔着雨幕阿善看到窗外的街景,在发现自己还在永华镇后才松了口气。 还好,容羡还没有带她离开。 阿善见空荡荡的房间中只有她一人,想要去推推房门,然而她这一通折腾下心口疼的实在太厉害了,借着窗边的光线,她吃力的用被捆着的双手拉开衣领,这才发现自己原本有烙印的位置被覆了层白纱。 微弱的开门声被大雨掩盖,阿善没有察觉房内进来了人,费力拉下白纱的同时,窗外响雷碰撞,容羡走到她身后轻轻环抱住她,他拉下她的手问:“好看吗?” 阿善呆愣愣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雨天光线暗白,她只看到自己心口原本的烙印被一片深红覆盖,她心口处依旧有一个容字,只不过烙印容变成了刺青容。 多么讽刺,阿善最贴近心脏的位置被双重覆盖,里里外外都只是那一个字。 身体的力气像是被突兀抽空,阿善双腿发软险些软倒在地上。 她有些说不出话来了,皮肤上的疼痛似是蔓延到心底,阿善看着看着视线就开始模糊,雨声掩盖微弱的抽泣声,直到阿善的身体发抖,容羡才察觉到阿善的异常。 “怎么了?”容羡从身后一直拥抱着她,在听到阿善的哭声后,翻转过她的身.体面向自己。 阿善垂着脑袋还在盯着心口上,抽泣声越来越大,容羡皱眉轻捧起她的脸颊,看到她满脸都是泪水。 “是不是疼了。”容羡还当她心口疼的厉害,原本是下狠心要给她些教训的,如今看她哭成这样,容羡的心开始隐隐作痛,顾不得其他赶紧安抚。 “别哭了,我给你擦些药一会儿就不疼了。”容羡放柔声音,一边说着一边去擦阿善脸颊上的泪。 一滴滴滚烫的泪水像是不要钱似的往下掉,无论容羡怎么擦都擦不尽。 阿善哭声中夹杂着哽咽,鼻息间属于那个男人的气息逼得她喘不上气,压抑不住的情绪开始四处冲撞,阿善红着眼睛瞪着容羡,使劲浑身的力气去推他:“你给我滚!” “滚开不要碰我。” 阿善太恨了,快要恨死这个男人。 容羡没有被她推倒,反而她自己因为站不住跌坐在地上,双手被束的她一边哭着一边往后倒退,她呜咽着质问他:“你怎么可以这样”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心口的烙印本就是她心里拔不去的刺,她不表现出来,不代表她不在意。如今容羡又将那根刺扎的更深,烙印上的刺青像是对她的恶意嘲笑,她的骄傲与自尊被统统撕裂,这让阿善感觉到屈.辱。 皮肤上刺痛感越强,阿善心里的刺扎的就越深越无法拔.出。阿善后缩着躲到了墙角,忍无可忍的她使力挣扭着手上的束缚,挣不开她就用大力去拉扯自己的衣领,试图将心口的刺青毁掉。 “够了。”容羡几步走到阿善面前。其实他早就猜到了阿善无法接受,但没想到她会反应如此激烈。 将她的双手控制住,容羡强制性把人抱入怀中,不准她伤害自己。阿善挣扎着他不让他碰,她哭的厉害,最后发狠的咬在容羡的肩膀上,容羡僵着身体没动,任由她咬。 “只是刺了一个字而已” 容羡再也说不出强硬的话来了,他拍着阿善的背轻喃:“就只是刺上了我的名字,有必要哭成这样吗。” 阿善哭的像是要背过气,扰得容羡心情俱乱,向来杀伐果断从不后悔的人,竟生出一种后悔的情绪,他开始质问自己,他真的做错了吗? “善善。” 容羡始终得不到答案,所以他低下眸子去问阿善:“你还要不要离开我。” 阿善有些缺氧了,她嗓音沙哑着再也听不出以往的娇软。抬起苍白的小脸,阿善唇上沾染着容羡肩膀上的血,一字一句回道:“我要离开。” “像你这样的人,我顾善善就算死了都不会喜欢。” 容羡被她刺的浑身都疼,怎么呼吸都觉得难受。 “” 阿善的情绪波动太大,她过了很久才平复下来。浑身软的再也提不起力气,容羡将她抱回榻上,点燃了屋内的熏香。 清清淡淡的香气并不难闻,但不知怎的,阿善没一会儿就觉得浑身发热。容羡见她的手腕已经被勒出红痕,抓着她的手轻柔帮她将绳子解开。 双手获得自由后,阿善撑着身体想要起来,容羡只轻轻一按她人又跌了回去,轻哼一声,阿善感觉容羡刚才碰过的地方开始酥酥麻麻的发痒,她抱着自己弓成虾米,很快察觉到不对。 “你做了什么。”阿善身体越来越热,苍白的脸颊很快就红了。 容羡见时间差不多了,他缓慢脱去身上的外衫,声音低哑道:“只是不想让你太痛苦而已。” 容羡从不是君子,他奉行的向来是喜欢就要得到,得不到就要毁掉,既然阿善始终不愿接受他,那他不介意先得到她的人。 得不到她的心没关系,只要她人还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身上越来越难受,阿善的手指抓着锦被,控制不住扭动闷哼。床榻下陷时,她的身体不由想要贴近,有冰冰凉凉的手指落在她的脸上,阿善如同猫咪般轻轻蹭过,等到她回过神来时,已经抓着容羡的手按在脸上。 “别碰我”阿善一个激灵回神,甩开容羡的手往后躲。 容羡冰冷的手被阿善抓过后滚烫发热,他静静看了榻上的人片刻,伸臂将人搂过抱入怀中,阿善软成一团,任由他托着自己的后颈亲.吻。 “是你逼我的。”低低的声音贴着耳畔传出。一吻过后,容羡撩开她颊上的头发亲她的眼睛,阿善摇着头想要躲开,然而身体却控制不住将他越抱越紧,甚至心中横生出一种把人扑倒的念头。 熏香越来越浓郁,房间中也越来越暧.昧。当阿善再次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双双倒在榻上,她窝在容羡怀中紧搂着他的脖子,软软的唇轻蹭过他的脸颊,僵直住不动时,容羡搂着她的腰身揉了揉,将她身上碍事的衣服扯下。 “怎么了?”容羡不知阿善这是又清醒了,他翻身调转姿势,擦去阿善眼角的泪痕,动作比任何时候都温柔。 阿善眨了两下眼睛,眼角又有一滴泪水滚落。 容羡感觉阿善像是水做的般,无论怎么哄都哭不够。避开她手腕上的勒痕,容羡抓住她的手按压在床榻上,他又吻了她一下,俯身低声道:“可能会疼,忍一下就过去了。” 阿善知道后面要发生什么了,她呜咽着颤抖,见容羡是铁了心不肯放过她了,她软着声音喊他的名字,喊得急促又委屈。容羡赶紧松开她的手,揽过人哄:“乖,怎么了。” 阿善雾蒙蒙看着他,她主动去搂了容羡的脖子,窝在他的项窝中低声抽噎着:“我怕。” “没事,总会过去。”容羡安抚的拍打着她的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阿善紧咬住唇瓣保持清醒,完全忽视他温柔的安抚。 她不会让他如愿的。 就算阿善此时身体渴.望的厉害,她也不允许容羡得逞,目光直直落在容羡发上的玉簪,阿善含着冷笑又软软喊了声他的名字,然后快速抽出他发上的簪子,狠狠的往自己手腕上划去 熏香散尽,房间中被浓烈的血腥气覆盖。 阿善手腕上的血滴落到容羡的后颈,浸湿他后背的衣衫。 无力跌回床榻,阿善染满血的手腕垂落在床铺上,她迷蒙笑着告诉容羡:“你永远也不可能得到我。” “永远” 阿善是下了狠手,若不是容羡的玉簪不够尖锐,等到大夫赶来时看到的只能是一具尸体。 自阿善昏过去后,容羡环抱着阿善就没松过手,他披头散发坐在榻上,衣衫凌乱满是血迹,怀抱中原本温热的体温变得比他还凉,无论容羡怎么暖也暖不热。 “你不能死。”容羡轻轻蹭过阿善的脸颊,玉簪掉落在地碎成几段。 他眼睛疼得厉害,心中的戾意翻滚让他恨不能将阿善圈死在怀中,可他更怕自己抱得紧一些,阿善会痛。 她不能再痛了,容羡舍不得让她再痛。 手指僵硬动了动,容羡轻握着阿善缠着白纱的手腕,刚才一幕幕的场景闪过,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会彻底失去阿善。 “你不能死。” “你不可以离开我。”容羡低声重复着一句话。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阿善不会离开他,然而他心中铺天盖地的恐慌似要将他淹没,容羡从没那么怕过,他开始不知所措失去方寸,紧搂着怀中的人,容羡感受着她微弱的呼吸,这像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到底,该怎么把人留住呢? 容羡不知道,闻着房间中刺鼻的血腥气,他只知道自己绝不会放手。 阿善在昏迷中做了场梦,有关她坠崖的梦境散散合合她梦到了数次,如今总算又完整的梦完。 她被贵公子救了,贵公子跌下悬崖没死,坠落到半空他看到崖上的山洞,横插.入剑落进去时,刚好又抓住随之落下的阿善。 梦中阿善哭的好惨,比阿善在梦境外哭的任何一次都要惨,她抽噎着狼狈不堪,贵公子就在一旁看着她,平静的眸子深不见底,甚至还有心情嘲笑她,“哭什么?” “不过就是为了个男人,他值得你把自己哭死么?” 阿善像是听不进劝,最后还是贵公子强硬抬起她的小脸,用不太温柔的动作擦去她颊上的泪,凉凉警告:“你若再当着我的面为别的男人哭,我就把你留在这里不管了。” 此时两人是落在悬崖的中间位置,上不去也下不去。 梦中的阿善还不想死,她还想好好活着,所以她哽咽的止住哭声,拉着贵公子的袖子断断续续说:“不要、不要把我丢在这里。” 贵公子弯了弯唇,他哄孩子般揉了揉阿善的脑袋,“那你就要乖一点,不准再哭。” 两人停留的山洞蜿蜒曲折,里面又黑有深。后来贵公子牵着阿善的手一直走,走着走着他们听到了水声,贵公子问她:“相信我吗?” 阿善还是那个傻阿善,她愣愣点了点头抓紧着贵公子的衣袖,于是贵公子抱着她纵身跃下。 水声震天,激烈的水流拍打在两人身上似要逼着他们分离,阿善顶不住压力被迫松手,无助看着贵公子的衣袖从手中脱离 伴随着砰的一声,下坠的过程中有人扯住了她,阿善与贵公子双双落入水中,冰凉的水没过头顶,慌乱中她喝了好几口水,呼吸被掠夺,她挥舞着双手胡乱挣扎着,无力的只能越坠越深。 她,是要死了吗? 梦中的阿善渐渐闭上眼睛,水流托起她的衣裙头发,阿善仰头看着水面的日光,手臂无力下垂。 阿善是没有活下去的念头的,但梦中的阿善不一样,她仍然心向阳光想要努力活下去,大概是受梦中阿善心情的影响,阿善难过的想哭,她不明白这个世界已经让她如此痛苦,她为何还执意向生。 你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阿善这样问着梦中的人,到底有什么值得她宁可痛苦活着,也不肯面对死亡。 没有人回答她。 哗 就在阿善以为梦中的人就要这样不甘心的死去时,水流涌动,有人抓住她垂落的手。 阿善的视角是来自梦中的阿善,所以她只能借着模糊的水光看到有人朝她游来,那人抓住她的手在水中拥住她,衣衫纠缠中阿善只看到一双漂亮的眼睛,水中唇瓣相覆,那人抱她抱的很用力。 “顾善善,你给我醒过来。” 现实与梦境似乎相接了,阿善也不知自己是醒了还是在梦中,她睁开眼睛看到容羡低眸凝视着她,二人靠的很近,容羡用手托着她的脸颊。 怎么会是他呢? 阿善眨了眨眼睛,不愿意看到他所以她很快又闭上了眼睛。 阳光刺眼,阿善在睁开眼睛自己似乎是回到了梦中。 刺眼的阳光伴随着水珠滴落,阿善呛了口水醒来,模模糊糊中她看到贵公子精致如玉的下巴。他浑身湿漉漉的头发黏贴在脸上,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到阿善的脸颊,阿善歪头倚靠在他的怀中,听到他低低嘲笑她没用。 没用就没用吧。 阿善也不介意他笑话,总归她能活着就好。 “你若是再晚一些醒,我就真的丢下你不要了。”贵公子任由她靠在身上,他用波澜不惊的语调说出这话,其实还挺没人情味的,但莫名就是让阿善讨厌不起来。 阿善从他怀中坐起,劫后重生对着他咧嘴傻笑道:“你才不会。” “是么。”贵公子黑漆漆的眼眸半眯。 他大概是很好看的,就算浑身湿漉漉的也不影响他的美貌,只可惜阿善在梦中总是看不清他的相貌,只听到他微勾着嘴角意味不明说了句:“你又不是我什么人,你怎么知我不会丢下你。” 然后,梦中的画面变了,阿善看到贵公子背着她走在崎岖的小路上。 阿善的性格无论梦里梦外都是一样的,她趴在贵公子耳边叨叨不停,贵公子听烦了就会不咸不淡的威胁她:“你若再吵我,我马上把你丢下去。” 阿善闭了嘴,只是消停了一会儿又去戳贵公子的衣服:“你累不累?不然把我放下来吧。” “我觉得我休息了这一会儿力气都恢复了,我自己可以走的。” “你饿了吗?不然咱们去前面找找吃的吧,你说我们能找到回去的路吗?会不会有人来救我们呀。” 说话声逐渐消散,最后梦境定格在阿善与那人的相见。 那人,也就是指的之前害贵公子坠崖的人,阿善始终不知道这人是谁,她唯一知道的大概是梦中的阿善很喜欢他。画面一点点开始模糊,阿善只听到男人轻声道:“善善,跟我回去。” “” 阿善醒了,做完这场梦后她昏沉的意识逐渐苏醒。 昏暗的房间中有人站在窗边,见阿善醒来,他往前走了两步,整个人仍旧站在阴影中。 很奇怪,阿善之前明明心灰意冷,但做完这场梦后,她莫名充满了力量,就像是有什么力量在支撑着她,似恨似爱,总之它要让她好好活着。 容羡不知道阿善的心理变化,他只是在黑暗中盯着她看,沙哑问道:“你宁可死,也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似爱似恨的力量忽然被恨淹没,手腕上的疼痛感提醒起阿善之前都发生了什么,阿善心情起伏的厉害,她按压着心口的位置说不出话,排斥的意味明显,容羡一眼看懂。 “好。”容羡轻闭了下眼眸。 再说话时他抬步走到了阿善面前,阴影一点点散去,容羡站在阿善面前俯身捏起她的下巴,吐字悠缓道:“别以为你死了我就会放过你,还记得之前我用过的招魂术吗?。” 见阿善总算是有了反应,容羡冷冷一笑:“若你敢死,我就敢用招魂术把你锁回来。就算你死了,你的尸体也只能留在我身边,我还要杀光侯府所有的人,在你的尸面前慢慢折磨死他们,连你的丫鬟和朋友也不放过。” 阿善听到脊背蹿凉头脑发晕,她怒极抬手就要打容羡,容羡倾身看着她不闪不避。 微响的巴掌声在安静的房间很是清晰,阿善颤着声音问:“你是不是有病!”他为什么就是捆着她不放了! 容羡轻轻笑着,就算被打了他也没半分恼意。轻轻摸了摸阿善苍白的脸颊,容羡与她额头相抵,强.迫抱住她问:“你还敢死吗?” 阿善沉默,她不想死了,不仅是因为那股力量的支持,也因为她怕极了容羡会做出锁魂这种事,阿善是知道的,这个男人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只是她不想就这么认输,所以她说:“就算我活着,我也永远不会爱你。” “我会恨你,留在你身边一直恨你。” 容羡的眼眸深了深,亲了亲她的嘴角没再接话。 他虽然在笑,但整个人阴沉沉的有些可怕,扶着阿善躺倒休息时,他仍搂的她紧紧不放。阿善初初醒来身体极差,虽然情绪不稳但抵不住睡意。 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头了。容羡望着阿善疲惫的小脸,其实不用他说,他也知道他逼她到这个地步她一定会恨他,恐怕这辈子,阿善都不会再对他笑。 可容羡不后悔,虽然心中闷疼的厉害,但他觉得只要自己能留住阿善就好。 为了让阿善留在他身边,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不由又说了些威胁她让她好好活着的话,阿善在他低低轻轻的嗓音下越来越困,她闭上了眼睛,所以没看到容羡那转瞬闪过类似哀痛的神情。 最后,她只听到容羡低低说:“你若敢死,你怎么折磨我的,我就要怎么折磨你在意的人。” 阿善睡着时想笑,她死了哪有本事能折磨到他。 若真有,她死后倒想变成厉.鬼,挖出这个男人的心瞧瞧究竟是什么颜色的。 容老太太用了两天的时间才找到容羡,她命令容羡立刻带着阿善回去,容羡见阿善伤势过重昏迷不醒,不想让她颠簸硬是拖了一天。 他也是放肆了,容老太太就算不在宫中,可她依旧是大容国尊贵的太后。 容羡是带着阿善在山林的宅院住了两日,第三天回去时他让修墨找了辆马车,阿善浑身无力只能任由他抱着,如今天气越来越冷,她虚弱成这样根本见不得风。 “你完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回去的路上阿善被颠醒,她是知道容羡违抗了容老太太的命令的,她在这里放着狠话,“我会让太后娘娘打你的,我要把你的所作所为都告诉太后,我要让她打死你。” 这话不用阿善说容羡也知道,他将她露在面前的胳膊塞回披衣中,也不知是存了什么心思问:“善善的心这么软,太后打死我你会难过吗?” 阿善想也不想的回了两个字:“不、会。” 容羡很淡扯了扯嘴角,“嗯,我知道了。” 阿善觉得他这句话说的莫名其妙,她别开头没再理会他,等到容羡抱着她踏入李府,阿善才明白了容羡的意思。 慈孝太后真的要打死他。 第124章 宠爱娇妻四 几天前,阿善离开李府的时候,人还是活泼爱笑的,就只是几天不见,阿善瘦弱了一圈,她下马车时人都站不住,还是被容羡抱下来的。 “混.账”慈孝太后这几天就没好生休息过。 老人家原本就花白的头发似乎更白了,她被李嬷嬷搀扶着出来,看到阿善现在的样子气的手指哆嗦,连声骂了几句混.账,“你到底对善善做了什么!” 阿善全身都被披衣包裹着,从脚尖到头发丝都被挡的严严实实,连脸都被斗篷帽子遮住了。 马车颠簸,虽然距离李府并不远,但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阿善就吃不消睡了过去。她靠在容羡怀中一动不动,也并没有听到门外嘈杂的声音,见惯大场面的慈孝太后脚步不稳,她以为容羡抱回来的是具尸.体。 “她只是睡着了。”容羡看出了慈孝太后的想法,情绪很淡的解释。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目睹阿善自.杀了,这姑娘对自己是一次比一次下手狠,经过这几天的事情,他现在最不乐意听的就是死这个字,哪怕只是猜测,只要关乎到阿善都让他心情暴戾。 得知阿善只是睡着了,慈孝太后的心里才踏实些,她上前几步想要查看阿善的情况,容羡将人抱紧,在感受到怀中人轻动时,压低声音道:“善善现在不能见风。” “我先送她回房,有什么事等她醒来再说吧,不要打扰她休息。” 他这会儿倒是知道心疼关心人了,把人折腾成这样前做什么去了?! 慈孝太后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要不是因为他怀中还抱着阿善,她早就几棍子打上去了。一路跟着人往里走,在走到阿善房门前时,慈孝太后见容羡径自越过了这间房,不由皱着眉问:“你要带她去哪里!” 容羡脚步不停:“去我房间。” “你的房间?”音调提升,慈孝太后正要说话,容羡就淡声打断:“我必须亲自照顾她。” 况且他们本身就是夫妻,住在一起理所当然,前几天他没有强求,不过是太过纵容她也懒得逼迫,只是现在不一样了 容羡推开自己的房门,将怀中人轻柔放到床榻上。轻抚着阿善苍白的小脸,现在的他不允许阿善再离开自己的视线,一刻也不行。 “人也安顿好了,现在你总有时间同哀家说话了吧。” 慈孝太后这次是用的太后身份质问:“你究竟对善善做了什么。” 好端端一姑娘,才几天的时间怎么被折腾成这副样子。容羡将阿善包裹的太严实了,她至今还没看到阿善到底是哪里受了伤。 容羡不想吵到阿善休息,所以他帮她盖好锦被就去了外面。 憔悴的似乎只有阿善一人,这些天来容羡并没什么变化,只是性子比以往更沉冷。寒风如刀,容羡身后的慈孝太后捂嘴咳了声:“早知你和你那爹一个德性,哀家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帮你!” 慈孝太后当年她身边就养了两个孩子,一个是已故嫔妃生的成烨帝容骅,一个是她自己亲生的孩子南安王容漾。 自己养的孩子自己再清楚不过,当年容漾、容骅和叶清城的纠缠历历在目,叶清城的死至今都是她的心结。 慈孝太后已经离宫多年了,这段时间容羡对阿善的在意她都看在眼里,她以为容羡好歹是叶清城生的孩子,心肠再狠也不会有他爹让人寒心,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啊! 慈孝太后咳嗽的越来越厉害,她后悔了,实在太后悔了。容羡到底也没对她说出实情,他放肆过后更是不管不顾,“有什么事等到善善醒来,你亲自问她吧。” 慈孝太后眯了眯眼,“这次你不为自己辩解?” 容羡可不是会把自己送上危险的人,他向来只做对自己最有利的打算。如今他把阿善折腾成这样,按他的性子来讲应该会不择手段阻止阿善说出实情,不可能任由阿善乱来。 他当真不怕她罚他吗? 容羡薄唇淡扯,“不辩解。” 他做了就是做了,没什么好掩盖的,而且他也想知道,阿善会怎么对太后告状。 “” 阿善睡得不安稳,没一会儿就醒了。 她半睁开眼睛时,模模糊糊看到有人坐在她的身旁,温暖的指腹轻抚过着她的眉眼,慈孝太后见她醒来,收回手轻声问:“吵到你休息了?” 阿善这才看清坐在榻旁的人是谁。 “祖母”阿善已经习惯叫慈孝太后祖母了,眼泪瞬间湿了眼眶,多日的委屈在看到面前的人时终于撑不住了,阿善爬起来扑到了慈孝太后的怀中。 “好孩子。”慈孝太后看的一阵心疼。 “是祖母不好,是祖母让你受委屈了。”轻轻拍打着阿善的后背,慈孝太后心中酸涩蔓延。 本来她是不知道阿善哪里受了伤,直到阿善醒来,她看到阿善手腕上渗出血迹的白纱布。再后来,当阿善哭的虚脱软到慈孝太后怀中时,她披散的长发滑向一侧,慈孝低头看到她脖颈上星星点点的深红印子,以及她手腕上的勒痕。 “丫头”慈孝太后说不出话来了,她几次张口哽咽,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询问的话语再也问不出,甚至不用阿善再说什么,慈孝太后就猜到了大半。那个混.账东西,混.账 “不哭了,不哭。”慈孝疼惜的去帮阿善擦泪水,她一生无女,与阿善相识的时间不长,却是把她放在心窝里疼。 见不得阿善被人欺负成这样,慈孝心中压了口气,“祖母去帮你报仇好不好?” 轻拉她的衣领遮挡住脖颈的痕迹,“祖母去帮你教训他,打死他那个混.账东西。” 慈孝太后不是在开玩笑,她是真的动了火。 当阿善被李嬷嬷扶着从房间出来时,容羡正在院中罚跪。大概是顾忌他南安王世子的颜面,所以这院中被清的没剩几个人,见阿善出来,容羡皱了皱眉叮嘱:“外面风大。” 阿善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她刚刚哭过,眼睛红着鼻子也发红。容羡见她瘦瘦弱弱站在风口不动,正要起身走向她,慈孝大声斥道:“你给我跪好!” 还是李嬷嬷有眼力见,她知道容羡在意的是什么,赶紧帮阿善系好披衣带子将人裹紧,容羡安生了些,跪在地上仍在盯着她看,又吩咐李嬷嬷:“把帽子也给她戴上。” 李嬷嬷正要伸手,阿善偏头躲开,“我不要戴。” “听话。”容羡声音低沉,要不是因为他现在行动受限,他一定要把人抱回屋里去。 阿善怎么会听他的,对着李嬷嬷摇了摇头,阿善执意不肯戴帽子,“我要看着你被祖母打。” 宽大的帽子会遮住她的视线,阿善要完整的看到容羡被打,她知道他心高气傲平时都不会下跪,如今阿善不止要看着他罚跪,还是冷眼看着他挨打。 她是不会心软的。 阿善对上容羡暗沉沉的双眸,很快偏转视线。容羡定定看了她片刻,他没再说话,挺直脊背静静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惩罚。 啪 慈孝太后接过身旁人手中的鞭子,先是平地甩了一下,细长的鞭子劈开寒风,留下一声清亮的响。 “今天哀家就好好教训教训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不等众人反应,慈孝太后就一鞭子甩到容羡身上。容羡眼睛都没眨一下,他抬眸又去看阿善,这次阿善也在看他,她任由一鞭又一鞭打到容羡身上,十几鞭子一会儿工夫就过去了,容羡背后的衣服裂开几道。 “你知不知道错了!”慈孝太后大声问他。 容羡沉默着没有说话,气的慈孝太后又狠狠甩了他好几鞭子。她人老了,终究使不上多大的力气,没一会儿她就累的气喘吁吁,止不住咳了几声。 “你给我继续打!”慈孝太后将鞭子塞到身旁的大武手中。 大武是慈孝太后身边的亲信,武功好力气也大。他接过鞭子时愣了下,僵硬看向跪在地上的容羡,一时没敢动弹。 “我让你给我打!”慈孝太后看出了大武的迟疑,“你尽管打,给我狠狠的打往死里打,他若之后敢找你麻烦,我必护你周全。” 大武放了心,他抖了抖手中的鞭子往前走了两步,啪的一鞭落下,容羡后背的衣衫破裂出现一道血痕,几鞭下去皮开肉绽,容羡虽然一哼没哼,但脸色白了。 慈孝太后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又是几鞭下去,容羡身形晃了晃,慈孝太后挥手示意大武停下。“你知不知道错了?” 若你真的爱人,就做不出这种伤人心的事情。 容羡还是沉默,他睫毛垂下薄唇紧抿,完全是副不知悔改的样子。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慈孝太后闭了闭眼睛,她在想是不是容氏皇族都是这副德性,偏执冷漠又总爱一意孤行。再开口时,她声音中多了抹疲惫,只看了容羡一眼就往回走。 “继续打吧。” 慈孝太后声音淡淡:“既然你执意不肯认错,那就一直打。等什么时候善善原谅你了,这鞭子也就停了。” 阿善想也不想接话:“我永远不会原谅他。” 容羡逼她逼到这个地步,他以爱的名义捆绑着她威胁着她,阿善现在和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没什么区别。心肠软并不代表就会包容一切,阿善也有自己的底线。 容羡听后眼皮动了动,慈孝太后也没想到阿善会这么决绝,她知道阿善是受了苦,所以她咬牙道:“好,既然丫头不肯原谅他,那咱们就打死他!” 真打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她也算是帮老天除了个祸害。 院中鞭声不停,一下一下回荡在人耳边,李嬷嬷是最先顶不住的那个。 容羡后背被打的皮开肉绽,胳膊上也留下道道血痕,他的血已经把鞭子染成了红色,大武有些迟疑了,再下手的时候不由放轻了许多。 “给我重重的打,不准停!”慈孝太后坐在椅子上,捂嘴咳了几声,她说完这句话又剧烈咳嗽着,喘不上气心肺憋闷的厉害。 阿善就这么看着容羡被打,一声声落在她耳中只让她眨了几下眼睛。其实就算慈孝太后真的把容羡打死了,阿善也不会原谅他,更何况容羡是慈孝太后的亲孙子,她生气是真的,但又怎舍得真的让容羡死。 容羡不会死的,他顶多就是吃顿皮.肉苦头,这种身体上的疼痛只要休养就会好转,他的痛和阿善的痛不一样,阿善伤的是心,很难痊愈。 鞭子还在继续抽打,随着容羡身上鞭痕的增多,他的脸色越来越白。 也不知在想什么,容羡本来低垂的头忽然抬了起来,阿善与他刚好对视,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他看到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姑娘还在盯着他看,她面上没有太多的情绪,唇瓣轻轻张合,她对着他吐出几个字,容羡通过唇形读出了她的话,她说的是活该。 嗯,果然和他预想中的一样,阿善不会对他心软。 容羡垂下视线,薄唇的弧度浅淡的几近没有,他手指抓了抓似乎是想抓些什么,可他什么也抓不住。脸色越来越苍白,闷哼一声他被逼出一口血,心中被密密麻麻的闷疼覆盖。 是谁说他没有心的,他明明也会心痛。 “娘娘,太后娘娘” 这顿鞭子持续了太长时间,随着时间的拉长慈孝太后的脸色也越来越差。容羡是她的亲孙子,她发了狠的打当真是不会心疼吗? 怒极攻心,在看到容羡被打到吐血后慈孝也撑不住了,她无力摊倒在椅子上,阿善被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查看。 “” 慈孝太后病了,自阿善走后,她压抑的咳嗽就开始加重,连续几夜心口发闷喘不上气,没有大夫能查出原因。 阿善刚回李府是不知道这些事的,见慈孝太后晕了过去,她慌了神想上前帮忙,只不过她身体情况比慈孝太后还差,最后还是被满身是伤的容羡抱回房间。 “看来这顿鞭子便宜你了。”阿善见容羡挨完鞭子还有力气抱她,不由出言讽刺。 她哪里知道,容羡因为抱她手臂上的鞭痕撕裂,血顺着他的衣袖蜿蜒而下,沿路滴在地面。容羡抱着阿善的胳膊有些许发抖,哪怕疼的厉害,仍强撑着把人抱回房。 第125章 宠爱娇妻五 已经到冬季了,长廊上落满枯叶,寒凉的风吹到人脸上带着些微刺痛感。 容羡的房间距离中心院不远,大概是因为伤痛,所以他走的并不快。听到阿善的讽刺后,容羡垂下眸子轻扫过她,双臂环着人腾不住手,于是他就用下巴蹭了蹭下阿善的脸颊,低声嗤了句小没良心的。 “非要打的我抱不动你才算解气么。”容羡的语气中没多大的情绪起伏,他人都被打成这样了,听到阿善出言讽刺竟然都没恼火。 阿善才不想让他抱,她并没有看到沿路滴落的血迹,甚至还在他怀中扭动挣扎,“谁稀罕让你抱,你就算被祖母打死了我都不解气!” 容羡被她这一挣扎差点抱不住她,疼到麻木的手逐渐失去力气,阿善重心下坠从他身上下滑,容羡见状赶紧把人捞稳,却还是让阿善误会了他。 阿善以为,容羡刚刚是故意松手,想要把她摔到地上。 容羡对上阿善的眼神顿了顿,他读出了她的心思但并没有为自己解释,只是淡声叮嘱了句:“别闹了。” 再闹他真的抱不住她了。 将人抱回自己的房间后,容羡把人放到了床榻上,阿善从他身上下来才看到沿路的血迹。容羡背部伤痕累累,最可怖的是他带伤的后袖上,血水几乎染红了那片布料,顺着伤口蜿蜒滴落到地上,直到现在都没止住。 阿善愣了下,他胳膊都伤成这样了还敢抱着她不放,是疯了吗? 容羡这会儿的脸色要比阿善还苍白,他穿着带血的衣服在房中走来走去,又是关窗又是帮阿善倒水,阿善坐在榻上努力无视着他的存在,看着递到眼前的白瓷杯,她偏过头没有接。 “非要我亲自喂你吗?”容羡仍端着白瓷杯,他虽然衣服被血水浸湿了,但白皙的手指还很干净。 他一靠近周遭都是血气,阿善皱了皱眉实在不想同他说话,见容羡动了动似乎是真准备喂她,她赶紧开了口:“我不想喝。” “不想喝也得喝。”容羡强势把瓷杯抵在了阿善唇边,看到她喝了两口才算满意。 近日的天气是一日比一日冷,容羡是真担心阿善的小身板会扛不住。 她不肯听他的话,明明吹不得冷风也站不稳,还非要强撑着出去看他受罚,如今她人是回来了,喝了几口温水就昏昏欲睡,容羡放缓动作没再打扰她,照顾完她才开始动手处理自己的伤。 当敲门声响起时,容羡正在褪身上的血衣。 饶是他身上的衣料再好,也挡不住鞭子的凌厉抽打,血水黏连有些布料直接和伤口贴在了一起,这样扯下时无疑像生撕了一片肉。 疼痛感受的分明,容羡忽然想起,他曾也在彩霞口这样生撕过阿善黏在伤口上的衣服,那个时候她哭的泪眼汪汪一直喊疼,他不为所动下手毫不留情,甚至都不曾哄她一句。 也难怪她会讨厌他。 “进来。”容羡声音越发的低哑,将血衣丢在地上扭头扫了眼床榻。 刚刚睡着的阿善被敲门声惊醒,刚好就看到容羡撕开身上的衣服。外袍褪下后,他里面的白衣也尽数撕裂被血染透,皮肤上裂开的鞭痕一道道触目惊心,要不是阿善亲眼看到了容羡的伤势,还当他真的伤的不重抱得动她。 这哪里是不重,换成其它任何人,这会儿都该是被人抬出去的。 “少爷,老奴给您找来了大夫。”进来的人是李嬷嬷,不等照顾慈孝太后,她就被太后撵着出来看容羡。 容羡怎能不知这大夫是谁找来的,他也没说什么,单手慢悠悠解开一层层衣服,随着衣衫的脱落,李嬷嬷等人都看清了容羡后背和胳膊上的伤。 那大武也是个实在人,慈孝太后怒极让他往死里打,他就真的敢往死里打?! 李嬷嬷看着容羡那一身伤要心疼死了,她也算是将容羡从小看大的,她见到都心疼更何况是病中虚弱的慈孝太后。阿善眸色闪了闪,她只看了几眼就收回目光,为了不去看容羡,她还躺倒在床榻上翻身背对着他。 他就是活该,活该! 阿善不知道她这是在折磨自己还是在折磨容羡,总之看到那些伤痕她心里也不好受,轻轻按压心口的位置,阿善眼眶有些发烫,她没理由去原谅伤害自己的人,也不能原谅。 “” 等到容羡处理完身上的伤口,看到阿善已经睡了。 其实阿善没有睡,只是不愿意看到他而已。她紧闭上眼睛思绪很乱,正想着乱七八糟的,床榻的另一侧下沉,一双手臂捞起她把她拥入怀中,阿善闻到了清清淡淡的沐浴香气,这人满身的伤竟然还敢洗澡。 “祖母最近情况不太好,过两日咱们就启程回皇城吧。”容羡一靠近她就知道她是醒着的。 阿善的身体太僵硬了,无论容羡怎么抱她她都不肯放松,就算这样容羡也没有松手,他抬手帮阿善捋了捋侧颊的碎发,看到她白皙的脖颈上深红印子有所减轻,呼吸放缓,他搂着人不由低头轻亲了下。 “别碰我。”阿善身体绷的更加厉害,被容羡这么一刺激想要挣扎。 容羡已经很累了,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也没多少力气能压制阿善,赶紧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抚,他垂着眸子提醒道:“善善,我们是夫妻。” 这天下有几对夫妻成亲这么久都还没办过事的。 阿善背靠在他怀中,揪扯着自己的衣袖抵触的厉害。她许久都闷声不言,容羡不满她背对着自己,就翻转过她的人想要看看她。 “不准咬。”二人面对面后,容羡看到阿善为了压抑自己紧咬着唇瓣。 按揉了下她的下巴,容羡见她把自己的唇瓣咬的红艳艳的,他喉咙微动停下动作,越是喜欢就越是想要亲近,他忍不住想低头亲阿善。 阿善不受控制的想要后缩,她在容羡靠过来时别开头,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脸颊上,“你若是对我不满意” 声调极度不稳,容羡听到阿善迟缓道:“你可以休了我。” “就凭你容羡的权势,这天底下多的是想同你亲近的女子。”别说是女子,要是他喜欢,男人巴上来的也不会少。 容羡搂在她腰身上的手收紧了分,阿善始终没有看他,所以她并不知道容羡在听完这话后是什么反应,她只知道男人停下动作后半响没有说话,他应该是在看她,沉默着看了她很久,最后凉着声音压住阿善的后颈,把人扣入自己怀中。 “睡吧。” 容羡再也没有其他动作,抱着人似乎是睡着了。 慈孝太后自那日后咳嗽的就更厉害了,她还经常胸闷喘不上气,阿善去帮她检查过一次,不过检查的结果和之前一样,依旧没查出问题。 只休养了两天,容羡就准备带阿善她们回皇城了,离开的那日慈孝太后对容羡仍没个好脸色,她冷邦邦问:“这么着急走,这身体吃得消?” 容羡伤的有多重,就算李嬷嬷不告诉她她也知道。 容羡松开阿善的手帮她扣好兜帽,稳稳回道:“孙儿无事。” 阿善听他这么说不由就抬眸看了他一眼,昨晚这男人上药时她就在一旁看着,他后背的鞭痕血淋淋的甚至都还没结痂。容羡喊她上药时,阿善装听不到没有理会他,结果这男人扔了药竟然就真不管后背的伤了,至今都没有上药。 爱上不上,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爱惜别人凭什么管。阿善倔到现在也始终没有开口,她身上的伤还疼着呢,她凭什么管他。 这转眼间天又冷了一度,两侧栽种的高大树木都已经光秃秃的没了叶子。阿善看到容羡就心烦,她见慈孝太后准备上马车,就想随着她一起上去,容羡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掌心的温度冻得她一哆嗦。 “你要去哪。”容羡把人拉回。 阿善是真不愿同他在一辆马车上,她冷着声音道:“我要和祖母坐一辆马车。” “不行。”容羡不仅不让她去,似是怕她吵闹声太大引来慈孝太后的注意,直接搂着阿善的腰身把人抱上了马车。 阿善瞪了他一眼想要跳车,她这一跳没跳到地面上就算了,反而被容羡稳稳接住抱在了怀中,这从外人眼中看,就像是她主动跳到了他的怀中。 容羡难得能被她主动亲近一次,哪怕这只是误会。轻弯了下唇,最近他为了照顾阿善耐心越来越好,又把人抱回马车上,容羡堵住去路摸了摸她的脸颊,“你哪里也不能去,只能和我在一起。” 阿善拍开他的手,十分嫌弃道:“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你真的好烦。”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他烦嫌弃他了,别的话容羡听听也就过去了,就这一句他听一次不高兴一次,不过他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笑容凉凉道:“就算烦,你也只能待在我身边。” 容羡花了大代价才把人弄到手,怎么可能会因为轻飘飘一个烦字就落荒而逃。 “” 佛岐山上,子佛在这里一连住了几日。 自从他被阿善伤后,他就晃晃悠悠回到了这里,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回来做什么,直到他踏上长长的青石板长廊,推开了阿善的房间。 她果然是骗他的。 子佛闭了闭眼眸,下巴上沾染了自己的血滴。阿善的房间仍旧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模样,宽敞的房间中飘着粉纱,四周角落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稀奇玩意,唯独就是没有她口中的夜明灯。 她没有再为他做夜明珠,也没想过再为他点亮黑暗。 子佛突兀笑了一声,接着他慢吞吞转过身,边笑边朝着祭台走。 大概这世界上,没什么会比给了希望在亲手被人捏碎来的痛苦了,子佛摊倒在扶桑神树下,心脏的抽疼不知是因为他的情绪还是因为它本身的伤痛,子佛将胳膊盖在眼睛上,喃喃喊着阿善的名字。 “善善,我好疼” 只是不管他喊多少遍,再也不会有人跑过来安抚他为他擦药。 阿善不仅给了他一刀,这个他亲手养大教会的小姑娘,还说她不要他了。 她不要他了 子佛在黑暗中闭上酸疼的眼睛,累极的他好想就这么死去。他不停的想不停回忆起阿善推开他的样子,混沌下他低哑着发出质问:“你怎么可以不要我呢。” 他的世界里,就只剩下阿善一个人了。 子佛是在几天后,收到了从山下传来的信件。那天刚好下雪,白色的雪花悠悠落在云殿的院中,子佛不知怎的就想去藏宝阁看看,他一身鲜红的长袍拖地沾雪,这红艳的颜色可以遮盖住他身上所有的伤。 哗 当藏宝阁的房间打开时,子佛被房内的光线刺了一下。 虽说这云殿中稀奇古怪的宝贝很多,但他拿回来总爱随手扔在祭台上,说起来这藏宝阁还是阿善给他收拾出来放宝贝的,不过他不上心,从未进来看过。 今天他进来了,所以他看到自己随手丢弃的宝贝被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桌上或收拾入箱中,屋内的光线晃眼,子佛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在迈步上前了,因为他看到这藏宝阁中挂满了夜明灯,还有很多珠子绳子堆积在角落,旁边是做了一半的夜明灯。 其实在你走的时候,我每天都在做夜明灯。 你肯定不知道我房中藏了盏多少这样的灯,我是想有一日你晚上归来时,发现佛岐山上不止祭台是亮的,而是所有的地方都在发光。 一句一句,阿善那日的每一句化成利刃扎入子佛心中。 阿善说她骗了他,其实她从未骗他,只是她这种骗人的行为要比她真的什么都没做还让人难受。子佛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他僵着腿轻轻碰过门边的一盏夜明灯,然后缓慢走到那盏只做了一半的夜明灯前。 心里疼痛的越来越厉害,子佛微颤着将那盏灯抱入怀抱,银白的长发下垂挡住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他颤抖的肩膀。 再也,再也不会有人会帮他挂这些夜明灯了。 子佛握着那盏灯的力道越收越紧,最后活生生将那颗珠子捏成碎块。 夜明灯碎了,子佛身体里某个地方好像也跟着碎了。尖利的棱角扎入他的掌心和着血滴答落下,子佛像是感受不到疼般又加重了力道,让那些碎片全都扎入手心。 碎吧,所有的一切都碎吧,最好把他眼前看到的一切统统毁灭。 血滴到子佛鲜红的袖袍上看不出半分痕迹,他红着眼从地上站起身,五指张开任由那些染血的透明碎块掉落在地。当他将手伸向那些悬挂的夜明灯时,他手腕抖了很久硬是没能下去手。 如果它们也跟着毁了,那他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子佛漆黑的眸被夜明灯的微光照亮,他沉默着将手收回,转身往外走时,他看到了那封信件,对等候在一旁的黑衣人哑声下令:“除了阿善,其他人全部杀光。” 他要把阿善从容羡身边抢回来,他不准她不要他。 “” 第126章 宠爱娇妻六 大雪是在容羡他们赶路的第二天下的,第一场雪下的又大又久,一夜过后,雪铺满路面车轮难行,众人无奈只能放慢行程。 “这样走得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到皇城啊。”中途休息的时候,慈孝太后被李嬷嬷搀扶着下了马车。 阿善也想出去但容羡不许,他斜靠在榻壁上抓着阿善的手腕,大概是因为伤重说话都有些无力,“外面雪还没停,你出去身体受得住吗。” “怎么就受不住了。”阿善总觉得容羡把她当成纸糊的,风一吹就倒。见慈孝太后已经在下面站着了,她甩开容羡的手呛声道:“连暗阁角斗场我都去过了,还有什么是受不住的。” 容羡大概是真没多少力气,阿善一甩就把他的手甩开了。她没再看容羡一眼,推开马车的门就跑下去找慈孝太后,容羡被她甩开后斜斜靠着脸色苍白,他许久未动,直到看到被阿善扔到一旁的披衣,才收拢衣袖缓慢坐直身体。 “祖母。”阿善下了马车跑到了慈孝太后身边。 慈孝太后最近的身体情况总是时好时坏,见她今日气色有所好转,阿善握住她的手帮她把了把脉。见没什么大问题,她又找出自己随身戴着的药丸塞给李嬷嬷,细心叮嘱着她如何照顾慈孝太后。 “行了,老奴照顾了太后这么多年,这种小事还用你来教。”李嬷嬷笑着点了点阿善的脑袋,就连慈孝太后也跟着笑,她拉过阿善的右手细细查看着,“还疼吗?” 她问的是阿善被割伤的手腕,那上面仍包裹着纱布,很是显眼。 阿善摇了摇头,回:“不疼了。”其实又怎么会不疼,但凡阿善动作大一些,牵扯到伤口都会痛。 慈孝太后轻轻叹了口气,她大概是知道阿善在说谎安慰她,所以在问完这句话后就没再开口。仰头看了看灰蓝的天空,慈孝抬手伸手接了片雪花,不知思绪是飘到了哪里轻声呢喃道:“这么漂亮的雪景,也不知哀家还能看几次。” “祖母还可以看很多很多次。”阿善赶紧接了口,她听到慈孝说这种话莫名感到不安。 不仅是阿善,就连李嬷嬷听着心里也不舒服,她勉强笑着:“太后娘娘身体好着呢,再看上十几年的雪景也不成问题!” “是啊,就算是为了多看看这雪景,哀家也得多活两年。”慈孝太后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话中的不妥,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今年的雪下的比去年还要大,碎雪堆积在枝头覆上厚厚的一层白。阿善蹲下身,用自己没受伤的左手捏了个小小的雪人,慈孝太后伸手接过嘴角的笑容不散,喜欢的不得了。 “等祖母身体再好些,善善就陪您出来堆雪人吧。”看着满眼的雪,阿善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些奇奇怪怪的梦境。 梦境中的大雪要比现实中的还要大,她在朱墙黄瓦的荣皇宫内堆雪人。那些场景真实到让她至今难忘,她还记得贵公子懒散的声调,说她是唯一一个敢在御书房外堆雪人的人。 想到这里,阿善用手比划着自己在梦中堆得漂亮雪人,“到时候咱们一起堆个那么大的雪人,再把地上的落花点缀到雪人头上,它一定是整个荣皇宫最漂亮的雪人。” “好,等咱们回去就堆。”慈孝太后还从未堆过雪人,她笑着顺着阿善的话讲,目光落在阿善的身后。 不等阿善回头,一件温暖的软毛披衣罩在她的身上,容羡将人从地上抱起来,用披衣将她裹紧道:“自己长不大就算了,还非要拉着祖母陪你玩。” 阿善不太高兴的被容羡从地上拉起,她手中握着的小雪球也被容羡扫到了地上,阿善当着祖母的面不想和容羡闹太僵,只是垂着脑袋低声说了句:“不要你管。” 这低低弱弱的四个字敲在容羡耳中,容羡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像是没听到般伸手又帮阿善戴上了兜帽,见阿善想摘,他抓住她的手微微使力一捏,声音低哑道:“听话。” 真真是脾气被阿善磨得越来越平了。 阿善看着他还是从他掌心抽出了自己的手,抬手拉下兜帽退离容羡身边,她亲昵抱住慈孝太后的胳膊蹭了蹭。慈孝太后将二人的僵持看在眼里,她适时打断:“祖母累了。” “那善善扶祖母回马车休息吧。”阿善顺势就想留在慈孝太后的马车中。 容羡怎能看不出阿善打的什么主意,他站在原地未动,背部湿热的黏腻让他极为不适,神情淡了淡,他几句话打散阿善的算盘:“祖母不需要你送,你回马车上去。” 几人脚步一停,阿善知道容羡是什么意思,但她就是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于是直白道:“我不回去,我要留下来照顾祖母。” “有李嬷嬷在,祖母不需要你来照顾。” “你还是想想怎么顾好你自己吧。”明明以前那么健康一姑娘,现在身体虚弱到动不动就头晕站不稳,她的身子是被独情蛊拖垮了,还这么不爱惜。 阿善哪里需要他来管,她觉得谁都有资格关心她,就只有他容羡最没资格。 下意识按了下心口,阿善忍不住还是当着慈孝太后的面冲了容羡一句:“要是能离开,我待在哪都比待在你身边安全。” 如果她的身边没出现过容羡,那么她就不会给自己中独情蛊,也不会进暗阁,更不会一次次要用伤害自己来逃离他的身边。说到底,容羡才是她身边最不安全的存在。 “爷。” 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微弱的声响,阿善还是跟着慈孝太后走了。慈孝太后默许阿善跟着她,修墨见状从暗处出来,他低声询问:“是继续赶路还是” 还是属下帮您把顾善善抓回来。 容羡背后的黏腻更加严重,他站在原地始终都没有动,寒风吹起他飘飘的白衣,行上马车的几人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容羡垂着眼睫看到了雪地中的小雪球,那是他从阿善手中扫掉的。 这么凉的东西,他只是想让她少碰着等身体好了再玩,可似乎阿善觉得他做什么都带着恶意。 “继续走吧。”屈膝捡起地上的小雪球,容羡转身往自己的马车上走。他这一转身可吓坏了修墨,修墨睁大眼睛喊了声主子,“您、您的后背” 容羡背后的衣服,已经被血水浸湿,锦白的缎面上一片又一片的红,看起来触目惊心。 但凡阿善和慈孝太后能回头看一眼,就能知道容羡是挺着怎样的伤踏出的马车,容羡早就知道知道后背的情况了,这会儿伤口已经被冻得痒麻,但他没什么反应的走回自己的马车上,只对修白冷声吩咐:“闭好你的嘴。” 他不准修墨去找慈孝太后或是阿善。 马车内很温暖,只可惜能温暖容羡的人已经不在了,这马车内没了阿善的身影变得空荡荡的,容羡换下身上的血衣闭眸休息了会儿,眉眼间的烦躁越加浓郁,他五指动了动,满脑子都是阿善的身影。 她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刚才在雪地中蹲了这么久,湿透的鞋子有没有换下来。 容羡疲惫的撑着额角,没有了阿善在身边,他倒是不用继续逞强。他后背的伤太严重了,只是阿善从不肯看他一眼,容羡不由想起他以前受伤时,这姑娘再生气都不会不管他。 这是她是真的恨他了 容羡的煎熬在阿善这里成了轻松,离开了容羡,阿善哪哪儿都觉得舒服。只是她没舒服多久就开始抽搭鼻子,在连续打了几个喷嚏后,慈孝太后担忧道:“丫头不会是生病了吧。” “没,可是能冻着了。”阿善就只吹了一小会儿风,她不信自己已经病弱到这种程度,就好像真成了容羡口中的薄纸人。 又咬牙撑了一会儿,阿善渐渐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儿,偷偷吃了些预防的药丸,然而过了一会儿还是头晕脑胀的身体发软。慈孝太后如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再加上她回马车上后又开始咳嗽,李嬷嬷照顾着太后分不出手再照看阿善,最后还是去找了容羡。 马车被迫停了一小会儿又重新行进,容羡脸色不太好的将阿善接回自己的马车。 阿善已经睡着了,她乖巧窝在他的怀中,浑身温软软的完全不像醒来时满身的刺。容羡惩罚性去掐阿善的脸颊,又舍不得把人掐醒,最后只是低声斥了她一句:“总是这么不听话,活该又生病。” 这么说着,他还把人裹入软毛披衣里小心照顾着,阿善再不听他的话生了病再活该又能怎样,其实最活该最难受的人都是容羡。 若不是他 容羡想起曾经待在他身边很是乖巧听话的阿善,只可惜那个时候他不懂得珍惜,阿善如今变成这副样子,都是他一步一步逼出来的。 阿善本来只是风寒重了些,发展到后面成了低烧,最后越烧越严重几度昏迷不醒。 阿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把身体搞成这样,明明之前的她身体好到在雪地里打滚都不会生病,如今这种纸人身体让她觉得既讽刺又丢脸,亏她还帮别人看病驱毒呢,她连她自己都看不好。 大概是高烧中她太过于虚弱,阿善昏迷中意识飘入了奇怪的梦中,梦里续接之前的场景,阿善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男人声音淡淡满身疏离,他告诉阿善,他从未想过杀她。 “可你放箭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可能被乱箭射中。”阿善就姑且叫梦中这个男人冷心人吧,因为作为梦外人的阿善来看,这男人冷心冷情到根本就不在乎梦里的阿善。 场景过的很快,梦中的阿善还是红着眼眶被冷心人带走了。大概是看出了阿善的委屈,冷心人摸了摸她的脸颊,将人抱入怀中哄了哄,他嗓音中总算多了分温柔,亲了亲阿善的额头道:“我是爱你的。” 阿善眨了眨眼睛,“那你会娶我吗?” 冷心人迟疑了片刻,接着他点了点头道:“若你想嫁,我娶你。” 真的是个小傻子啊。 阿善眼看着梦中的小傻子笑出了酒窝,她抱住男人的胳膊不知笑着说了什么,离开这里时,她回头往树林深处看了眼,阿善循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贵公子隐在暗处只露出了一角衣料。 阿善看不清他的面容,等她想走到贵公子面前看看他时,这场梦也散了,耳边是嘈杂的声响,她听到容羡冷声吩咐着:“先带着太后撤离。” 第127章 宠爱娇妻七 阿善昏迷中并不知道,他们一行人遭遇刺客袭击,等到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容羡带着她为了躲避追杀和大部队逃散了。 眼前是白皑皑的一片,阿善被容羡抱在怀中听到了他沉重的喘息,这个男人无论什么时候都风轻云淡不急不躁,就连在最危险的北山林,她都没听到过他如此沉重的呼吸。 轻抬了下眼睫,清醒过来的阿善看向容羡,就在这短短的刹那,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到阿善的眼角下,在感受到怀中人的苏醒时,容羡低眸查看,只是瞬间二人就跌到在雪地中。 终是撑不住了 容羡跪倒在雪中,看到阿善在雪地中滚了两圈,强撑住剑走过去扶她。 阿善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被冰凉的雪刺激的越加清醒,头发上的碎雪被人轻轻拍掉,容羡捧住她的脸问:“摔疼了吗?” 阿善看看到眼前的男人白衣全湿,血花在他身上开出一片一片,有那么瞬间阿善想起了梦中的贵公子,她看着容羡被划伤的脸颊,终于知道刚才滴落到自己眼角的是什么了。 是血,是容羡脸上的血。 “别怕。” 容羡见阿善愣愣盯着他的脸不说话,单手将人拥入怀中轻拍了两下,他安抚道:“那些刺客暂时不会找到我们,我先带你找地方躲起来。” 阿善慢慢摸清楚了情况,见这男人伤成这样还想抱她起来,阿善按住他的手道:“我自己可以走。” 她其实想说,你顾好你自己就行,但话到嘴边她又吞了回去,她知道自己对眼前这个男人不能有半分心软,所以她没询问他半句,直接从雪地中站了起来。 容羡跪着的雪地已经被血染红小片,他重伤不愈又添新伤,如今四肢麻木痛的逐渐失去了知觉。见阿善已经站起来了,容羡撑着剑摇晃了下也站了起来。 几步走到阿善身边牵住她的手,阿善抵触性的挣了挣,“你不用这样,我不会跑。” 容羡如今伤成这样,阿善要是真想跑他还真不一定追上。 不是没打过离开的主意,但她兜兜转转跑了数次,如今实在是跑累了。跑的再远又能怎样?阿善感觉这个世界就是为男主建造的,无论她跑的再远这人都能找到她,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容羡不知道阿善在想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到了这个时候仍旧不能去松开阿善的手,他垂了下眼睛轻声开口:“不止怕你跑,还怕你摔。” 空旷的雪地上寒风肆意,吹到阿善身上像是将她灌穿。 阿善听到这句话忽然就不动了,她抬头看着身旁的男人,“我摔不摔和你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 容羡本就低的体温这会更加的低,他抬手贴了贴阿善的额头,顺手擦掉阿善眼角上的血迹,嗓音因为无力变得很轻很温柔,“你摔了,我会心疼。” 明明很温情的一句话,但阿善听着无比刺耳。 她有些受不了了,堆积在心中的闷气横冲乱撞得不到发泄,她不顾容羡的伤势恶狠狠去拍他的手,高声质问:“你现在知道心疼了,当初你把我关到暗阁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心疼?” “你一次次恐吓我、说要杀我要折磨我的时候怎么不说心疼。” “我好心救了你,你命令手下杀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心会不会疼!” 阿善是有些压不住情绪了,这些日容羡处处照顾她处处忍让他,他突然的好与他之前冷硬的形象相撞,阿善恨着他的同时也是在折磨自己。 “还有这儿。” 风雪肆意吹着,阿善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她甩开容羡的手去指自己心口的位置,像是感觉不到疼般用力戳了几下。 “容羡我问你。” 阿善声音有些哽咽:“你不顾我的意愿,在我心口刺你的姓氏时心疼过我吗?” “你想没想过我能不能接受你的爱,你有没有想过,你到底是爱我还是因为独情蛊习惯了我的存在,占有欲作祟想要把我留在你的身边。” 在这种情况下,容羡对她说她摔了他会心疼,实在是太好笑太讽刺了。 容羡也没想到阿善感情来的那么激烈,他平静听着阿善一句句的控诉,等到阿善呜咽着去擦眼泪时,他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声音低低道:“我是爱你的。” 容羡向来清醒,他还没有沦落到分不清自己是爱阿善还是单纯的想要占有她。 若是他对她没有爱,他在永华镇找到阿善时就会把人强制带走,而他如今做的种种行为,不过就只是想要把人留住罢了。他真的做错了吗? 可是无论对错,再让容羡选一次的话他仍会这样做,因为他不这样做,就无法留住阿善。 “我是爱你的。”容羡哑着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在北山林他看到阿善离开他时,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己有多爱她。 那日疼到窒息的感觉容羡不愿再回味一次,如今他看着阿善强忍着哭声擦眼泪,他的心疼超过浑身所有的伤疼,单手拥住人紧紧的抱住,他就想这样抱着阿善一直不放手。 容羡说爱她,可阿善一点也不信他。 “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爱。” 阿善不想再当着他的面哭了,她擦了一遍又一遍的眼泪,红着眼睛看着容羡道:“你要是真的爱我,就放我走。” 不要拿她身边的人威胁她,更不要再提什么恐怖的招魂术,她死后宁可魂飞魄散,也不愿再锁在他的身边。 “放我走。”阿善又说了一遍。 “从此你我一刀两断永不相见,生死都无干系。” 飘飘摇摇的雪似乎又大了,远处的天际光芒褪散,这天马上就要黑了。容羡抱着阿善的手臂越来越僵硬,他不说话,而阿善非要逼着他说话,她已经受够了这种压抑的生活。 “容羡你说话啊。”阿善去抓他的衣襟。 他衣服上的血很快就染到阿善的手指上,阿善眼眶中几滴泪滚落,口中呼出的气变成白烟散开,“你不是说你爱我吗?你若是爱我怎么忍心捆着我不放,你放了我啊。” “容羡,你还我自由。” 原来,她和他在一起是这么痛苦不自由。 容羡搂在阿善身上的手一点点滑落,阿善愣了一下,在身体恢复自由后,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就在她以为容羡是放过了她转身想跑的时候,容羡重新抓住她的手,对她低哑说了四个字 “不可能的。” 容羡说:“我不会放了你,这辈子你只能和我在一起。” 他当初对阿善的无情债可以用一辈子去偿还,哪怕有一天他的爱真的逼死了阿善,他也会把她的魂锁在身边。 阿善希望破灭后彻底死心,她嗤笑了声,任由容羡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你这不是爱。”阿善五个字对容羡判了刑。 “大概吧。”容羡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解释阿善也不会理解他,所以他没再辩解,扯了扯染血的薄唇,苍白的俊容笑起来仍旧那么好看。 车队本就行在山林中,容羡和阿善和大部队逃散后,就顺势躲藏入这里,他们走了会儿发现了一处山洞。 山洞很深,里面黑漆漆的没有光亮,但好在里面可以遮挡风雪。容羡在查看过山洞的情况后拉着阿善进去,里面留有一些干柴和打火石,再往里些竟还有一处草堆出来的床榻,显然有人从这里住过。 容羡让阿善坐在草堆上,蹲下身用打火石点燃了干柴。当火光映照在洞壁上后,二人身上的衣服开始变湿,那些碎雪全部融入了衣料里。 “把衣服脱下来吧。”容羡见一旁还有一个简易烤架,褪下自己的外袍搭在了上面。 见阿善闷声坐着没有动,他叹了口气走到她的身旁,“你气我可以,但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阿善虽然是清醒了,但高烧还没有彻底下去,她这样穿着湿衣服很容易加重病情。 容羡完全把她当成了不听话的孩子,见她垂着脑袋还是坐着不动,容羡蹲到她身旁想要帮她亲自脱,阿善见状总算有了反应,她抓紧自己的衣襟干涩涩回应他:“我自己来。” 容羡说的没错,在这种关头她没必要拿自己身体同人怄气,她再气再委屈伤的终究是她自己,旁人口中说着心疼但无法真的能与她感同身受。 褪下湿衣服后,二人就围坐在火堆旁烤火。 阿善和容羡是面对面而坐,所以当容羡解开自己的衣衫处理伤口时,阿善很清晰看到他身上后背上的伤。 还没愈合的新伤上面再添新伤,疼痛度可以而知,阿善这个旁观者看着都觉得疼,更何况容羡不仅是疼,他还要动手去擦药止血。 阿善努力的想要忽视对面的人,在看到容羡因为没有药擦完伤口上的血迹就要穿衣服时,她忍了又忍还是掏出自己药袋中的药砸向他。恨他是真的,但阿善的良心作祟,实在让她无法铁石心肠。 “你给了我也没用,我够不到背后的伤。”原本面无表情的容羡在看到阿善扔过来的药时,忽然弯唇笑了。 抬手拿起阿善砸过来的药,他眸光里含着阿善看不懂的情绪。 阿善不愿与他对视,她把药砸给他已经觉得自己够没用的了,听他还这样说,她狠下心肠冷声道:“给你药只是我作为医者的良知,至于你用不用怎么用是你自己的事,你别想我给你擦药。” 阿善见容羡作势就要把那瓶药放到地上,她移开目光低低道:“不擦更好,你流血过多死了也是你的报应,记得到时候死远一点,不要让我看到。” 容羡本不打算用这药了,听到阿善的话他手腕转了转又拿了起来。 也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他声调平平道:“就算是死,也只能是你死在我前面。”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善睁大眼睛看向他,她在心里又重复了几遍容羡的话,感觉这人已经无药可救了。 开始后悔刚才扔给他药的举动,之后无论容羡怎样上药上不上药,阿善别过头都没再看一眼。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开始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待在这山洞中的她很快又想起了贵公子。 梦中阿善被贵公子救回后,他们就是面对面坐在这样的山洞中。不过梦中的阿善可比现实的阿善惨多了,悬崖中的山洞中没有打火石也没有干草,风雨下阿善被冻得瑟瑟发抖,最后还是贵公子将自己的衣服丢到了她身上。 “我们该怎么出去呀?” “你说我们会不会困死在这里。” 阿善想着梦中的场景,不由有些昏昏欲睡。她这一睡还真就梦到了贵公子,意识重回那场连续剧般的怪梦,阿善只看到贵公子模糊的身影,梦境转眼就被铺天盖地的花瓣掩盖。 “真的要嫁给他?” 红色的花瓣铺满地面,阿善穿着又长又繁琐的红色喜服从房间中跑出来。她仰头看着坐在树上戴着面具的贵公子,贵公子衣衫飘飘墨发微扬,在看到阿善肯定的点了点头后,他许久未言,刺眼的白衣与阿善身上的红形成对比。 红色的花瓣雨越下越大,大到阿善逐渐看不清树上人的身影,只是眨眼的功夫,这人就消失不见了。 “都不知道说句恭喜嘛。”阿善拎着拖地裙摆小声嘟囔着,她围着树走了半圈,都没再看到贵公子。 有脚步声靠近,有人喊了她的名字,接着穿着鲜艳喜服的姑娘弯着笑眼转了身,阿善随着梦中人一起转身,于是画面更红,红到最极端就变成了阿善的大婚。 她成亲了,嫁给了她满心欢喜的冷心人。 所有的场景在这之后都开始快速度行过,阿善眼看着梦中的自己笑容越来越少越来越淡,院中摇荡的秋千从高处跌止不动,坐在秋千上的人开始捂着脸抽泣,她低低问着自己:“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你当真以为满腔的热血一定能融化冰冻的心吗? 有的时候,就算你放干身上所有的血赔上自己一条命,都不一定能温暖死去的灵魂。 字字见血,这两句话是阿善在梦境中听到自己说的。 明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莫名就跟着梦中人伤感起来,哭着从梦中醒来,阿善模糊中又看到了容羡的脸,容羡把人搂入怀中轻擦着她的眼泪,动作不太熟练的安慰着她:“别哭了,只是做了场噩梦。” “真的只是噩梦吗?”阿善糊着满脸的泪看着容羡。 这世间哪有噩梦会能连在一起做不完的,阿善感觉自己心口好疼,她疼的抓紧自己的衣襟,一遍遍重复着:“容羡,我好疼。” 她的心实在太疼了。 容羡并不知道阿善到底是因为什么疼,他只是垂下眸子抓住了阿善的手,喉咙轻动:“那我陪你一起疼。” “善善,我陪你一起疼好不好?” 容羡没有听到阿善的回答,因为阿善重新又睡了过去。或许是梦中的场景真的可怕,大冬天她额上的碎发被汗水黏湿,还紧紧揪扯着自己的衣襟不放。 容羡将她蜷着的手指一根根拉直,接着扯过一旁的披衣罩在她的身上。他将人抱入怀中抱得紧紧的,沾血的下巴抵在阿善的头顶上,容羡搂着怀中人声音变得断断续续:“我赔你” 阿善什么也没有听到,意识重新回到梦境中。 “我早就告诉过你,他不爱你。” 再睁开眼睛,眼前又出现了贵公子,他难得穿了一身黑,高贵冷漠说话的声音也不算柔和。梦中的场景也变成了大雪,阿善眨了下眼睛轻轻反驳:“他是爱的。” “嗯,他爱你,但他更爱他的权力。” 这话梦中的阿善无法再反驳,她似乎是瘦了不少,红色的袄裙穿在她身上仍显单薄,低头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雪,阿善小声回:“我会温暖他的,我一定可以。” “那若是你温暖不了他呢?” 没了往日的散漫慵懒,贵公子咄咄逼人时那气势不比冷心人弱,黑色的锦袍下摆轻晃,阿善垂着脑袋看到袍服的主人向她靠近了一步,风雪中贵公子的声音悠缓冷淡:“我给你一个机会。” 阿善抬头,只看到贵公子如玉的下巴和微勾的薄唇,“你若肯回头,我愿意护你周全。” 他用最冷漠的声音说了最深情的誓言,去他的身边,他一定会好好对她。 可是,她已经嫁人了呀。 贵公子是多么倨傲疏离的人,竟愿意为她背上夺妻罪名。他的高傲不允许他听到阿善的当面回绝,所以他给了阿善三天的考虑时间:“要是想通了,你就来找我吧。”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话:“顾善善你记好,我只给你三天时间。” 只给阿善三天时间,也是给他自己三天机会。 只是为什么呢? 就连阿善都看出梦中的贵公子喜欢她了,可这梦中的傻阿善在贵公子走后,竟还愣愣的站在原地问为什么。 “还能是为了什么,他喜欢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同样都是阿善,但梦境中的阿善无法与用意识凝出来的阿善时空想通,所以梦境中的阿善听不到阿善对她恨铁不成钢的劝说,她只是轻眨了两下眼睛,小声喃喃着:“你明明你明明是中的反派呀。” “你一个处处与男主作对的反派,怎么会对我这么好。” 轰 如同惊雷炸过,阿善在听到梦境中的喃语后懵了。她在说什么? 阿善浑身冰凉,看到梦境中阿善蹲下身抓了把地上的雪,她抽了抽鼻子一遍遍道着歉,“对不起啊。” “我不喜欢你的,我要拯救的人是男主。” 梦境中阿善要拯救的人是男主,她嫁的人也是男主,阿善又怎能不知道,这本中的男主是容羡。 第128章 宠爱娇妻八 原来,她早就穿过这本书 阿善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怪不得她总是断断续续做着奇怪的梦境,也难怪她能和梦中的阿善感同身受。当得知梦境中的阿善就是上一世的自己时,她在看梦中人已经无法保持平静。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蹲在雪地中的阿善逐渐消失。 漫天白雪覆盖皇城,梦境再次快镜头闪过,于是之后的那三天,她看到傻傻的阿善还跟在冷心的男主身边。到了最后一天的时候,阿善趴在窗边出神望着院中的大树,男主走来从身后拥住她,将脸埋到了她的肩膀上。 “善善,你会离开我吗?”风吹散男主低弱的声音,他收紧怀抱搂住怀中的人。 他大概是知道什么了吧。 梦中的阿善轻眨长睫,她转身看着男主,回握住他的手轻轻回道:“我不会离开你。” 她没得选择,无论如何她只能这样选。 窗外的大雪越下越大,逐渐迷乱了阿善的眼睛。阿善已经看不下去了,她不明白傻阿善为何执意抓着一个冷心冷肺的人不放,他不爱你的,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阿善在梦中质问着自己。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梦境中重新出现贵公子的身影。他站在梅花树下一动不动,黑色的衣袍上被白雪覆盖。 “你就这么喜欢他吗?”阿善听到贵公子对梅花树喃喃低语。 阿善没有来找他,这三天里她都没有出现。贵公子给了阿善三天机会,却也因此折磨了自己三天。 到了第四天,梅花树上的梅花全部落败,枝桠轻晃中贵公子转身离去。满地的落花覆在白雪上如同一滴又一滴的鲜血,梦境中回荡着贵公子凉凉的嗤笑,“从此以后,你顾善善就算是死在他手上,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阿善看的心好痛,她跑上前想去拉住贵公子的手,却被忽然出现的大火挡住。 又出现了了 怪梦中重复出现的大火场景再次出现,阿善被疯狂高涨的大火挡住去路。 烈火燃燃不熄,火光下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人间炼狱。阿善听到人们痛苦尖叫的声音,在火光下所有的一切模糊,阿善只往前走了两步鞋子就被热血浇染。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善善。”噼里啪啦的火烧中,阿善听到了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转身,她被人拥入怀中,接着一柄利剑从她的后背贯穿心口。阿善与梦中的阿善融合,当即就吐出一口鲜血,血染红了身前人的衣襟。 “唔”阿善咳了一声,心口的疼痛让她湿了眼眶,紧紧抓住了身前人的衣襟。 是男主杀了她。 就算阿善仍旧看不清这人的面容,但她知道他就是阿善执意想要温暖的男主。 终究,还是失败了啊。 阿善哽咽出声,颤着声音问道:“是不是,是不是我无论怎么努力,都温暖不了你了。” 男人抱着她说了声对不起,他抱着阿善的手臂逐渐放松,阿善察觉后紧抓着他不放。 “你爱我吗?” 血顺着阿善嘴角流下,她泪眼朦胧紧抓着他的衣服,一遍又一遍质问着:“你爱我吗?” “告诉我你到底爱不爱我” 或许是因为梦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所以阿善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似。 剑出血洒,阿善收拢的五指逐渐松开,她仰身被人一把推入火海中时,所有的景象慢动作展现,大火烧起阿善的衣裙,在疼痛下她的身影一点又一点被冲天大火吞噬。 谈什么拯救男主拼劲全力去温暖他,这分明从一开场就是一个死局。 大火似是将梦境烧出一个又一个的窟窿,阿善的意识逐渐在梦境中退出。眼前变成白茫茫的一片,耳边是上一世的阿善在自言自语: 为什么要选择让我穿书,我哪有本事去拯救男主。 那,如果再给你一世机会,你愿不愿意用重生去挽回这世的结局?又一道声音响起,似是有些耳熟。 阿善嗤笑了一声:你还想让我继续重复悲剧被他杀死吗? 我不会爱他了,哪怕我这辈子只能当孤魂野鬼,我也不会再去爱一个没有心的人。 那人叹了口气,又问:可你让容羡怎么办呢? 所有的声音渐渐弱下,唯有容羡二字清晰回荡在梦境中。 这个名字的出现几乎是带动出阿善全部的情绪,有爱有恨,铺天盖地的悲伤朝她涌来,阿善醒来前听到梦境中的人抽泣着道:我已经爱不起了。 她爱不起容羡了,她谁也不想再爱。 “善善,醒过来。”阿善终于听到梦境外的声音,睁开眼睛时眼前是容羡苍白的俊容。 阿善不知道的是,她这一睡是昏睡了两日,梦境中的情绪蔓延到梦外,阿善满脸都是泪水,她看着眼前的男人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你为什么还缠着我不放!” 做完这场梦后还有什么是不清楚的,阿善这才知道自己竟然穿书了两次。 虽然第一次穿书的梦境断断续续并不完整,但阿善知道书中的男主是容羡,也知道她第一世嫁给的人是男主,最后也是被他杀了。这一世,阿善悲哀的发现自己又嫁给了他,他杀了她一次还不够,还想再来第二次吗? 气的手指发抖,阿善刚刚醒来打容羡的那一巴掌力道足够大。 容羡被她打懵了,他白皙的侧脸上浮现发红的五指印,黑眸危险的眯起,他捏起阿善的下巴问:“你发什么疯?” 像,真的太像了。 阿善越看越觉得容羡和梦中的冷心人像,他们都同样的无情同样口口声声说爱她。仍记得梦中有人问她容羡该怎么办。她还能拿他怎么办,这人都把她杀了难道还想指望她再去爱他一次,再去温暖拯救他一次吗? 简直是做梦。 “滚开”阿善声音沙哑颤抖,哆嗦着手推开容羡。刚刚从梦中得知真相的她,恨不得杀了他给曾经天真的自己报仇。 容羡照顾了她两日本就伤重没多少力气,被阿善打了一巴掌又被她推开,后背的伤口撞到墙上让他脸色越发的白,他看到阿善坐在地上扯了扯自己的头发,情绪激动明显不对劲。 “你怎么了。”容羡咳了声问她,微冷的嗓音中隐含着关心。 阿善听到他的声音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披衣从她肩膀上掉落到地,她走了两步又突兀停下脚步,眼睛中布满血丝,紧紧盯着容羡看。 “你是不是还要再杀我一次?”阿善这应该是第二次穿书了。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她大概是第一次任务失败才会有了二次穿书,她开始想是不是自己攻略不了男主就会数次轮回这样的局面,一次次被男主杀死再重生。 容羡冷淡看着她反问:“我为什么要杀你?” 是啊,他为什么要杀她。阿善片刻的动摇后马上又想到,她就连自己第一次的死亡原因也不清楚。 还是不对啊。 阿善在得知自己二次穿书后头要疼炸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乱的,很多情况都与她目前所了解的相冲,若第一世书中的男主也是容羡,那为何她还记得容羡娶的人是顾惜双。 最重要的是,她得知的剧情中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存在。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阿善小声喃喃着,凉气从脚蔓延到全身。 她现在还接受不了自己是二次穿书的事实,对于自己上一世的傻和被人辜负也是愤怒又意难平。脑海中数次重复着她在大火中被剑刺穿,阿善眼眶疼的发红,恨意逼得她发狂发疯,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容羡。 “你不准走。”容羡倚靠在石壁上。 见阿善要往外跑,他半撑起身体嗓音冷硬:“你若敢离开我,我必杀光你在意的所有人。” 善善,你会离开我吗?阿善又想起梦中男主问自己的这句话。 还真是讽刺,上一世她爱而不得被他杀死推入大火,这一世穿书她想尽办法逃离这人,可他仍旧是纠缠着她不放。不过还好,这一世阿善不爱他。 阿善因他的话停下脚步,目光落到距离她很近的匕首身上。 那匕首是容羡拿来杀物的,眸孔微凝,察觉到阿善的意图后他五指微动,轻扯了下唇角坐着未动:“又要自杀吗?” 容羡屈起一条腿,白衣散乱无力倚靠在石壁上,他苍白的俊容上唇色很红,这会儿的笑意冲淡疏离,直勾勾盯着阿善道:“你要死就死吧。” 他漆黑的眸深不见底,“你死了,我就用招魂术把你锁到身边,到时候你可要比现在让我省心。” 阿善站着不动,听到容羡又将威胁她的话重复了一遍。他要锁住她的魂,他还要保存住阿善的尸体,更要当着阿善的面折磨侯府的人折磨她的丫鬟。 容羡说完后微顿了一下,他还对着阿善笑,浅浅的笑意在他无情的话语下显得森寒,他慢悠悠问阿善:“你还要死吗?” 阿善回他:“我没想死。” 她怎么可能还想死,若是她死后仍旧继续重复穿书的剧情,那么比起要她一次次死在容羡手中,她更希望 阿善上前几步,捡起了地上的匕首。 “你现在应该没多少力气了吧。”低低轻轻的嗓音下,阿善将那柄匕首握的极为用力。 她拿着匕首开始往容羡身前走,蹲在他面前看着他问:“我不自杀了,我来杀你好不好?” 容羡浅淡的笑意有所收敛,就算如此,他脸上仍旧没多大的情绪变化,抬手轻抚阿善的脸颊,他问:“你下的去手吗?” 他的阿善那么善良那么心软,真的能狠下心来杀他? 哧 阿善的动手来的没有防备,当她自己反应过来时,刀已经插入了容羡的心口。 一切都没法回头了,阿善眼眶中的泪一滴滴掉落,她感受到手下的黏腻感呢喃着问:“原来你的血也是冷的。” 果然是冷心冷血,没有感情。 容羡覆在她颊上的手瞬间垂落,心口的疼痛让他呼吸开始困难。是真的没想到阿善敢对他动手,容羡嘲笑着自己笑出声,笑出血来后他缓慢道:“我自幼就是如此。” 从他有记忆起,他人就是冷的。 “当真这么恨我吗?”容羡垂眸看着落在自己心口的刀,阿善只要再用力一点点,她就可以杀了他了。 阿善自然也是知道的。 她睫毛颤着湿漉漉的望着他,恨意交杂着各种情绪涌现,她不由又想起了那把横插入她心脏的剑。手哆嗦的越来越厉害,大脑空白下,阿善只知道自己不能再重复去做噩梦,所以她哑声道:“你必须死。” 她不想再一次次的重生或死亡,亦或者是选择爱上容羡攻略他。 容羡不知道,到底是有多恨多恐惧,才能让一个过分善良心软的人下狠手杀人。他只知道若是阿善再多说两句话,他的心就要生生疼死了。 不可能会傻到让阿善真的杀了他,所以当阿善握着匕首再想用力的时候,容羡大力抓住她的手,截住她的动作。 “我还不能死。”容羡声音低哑,暗沉沉的目光凝视着她,带着她一寸寸将匕首抽出。 他已经很久没对阿善用这么大的力道了,紧攥住她的手不允许她再往前一寸,随着刀尖的抽出鲜血喷洒,闷声中他听到匕首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阿善已经拿不稳了。 外面雪还在继续下着,山洞外隐有风的呼啸。 眼前的男人再也没有以往的尊贵高傲,他满身是血苍白虚弱,单手按着心口的伤看不清楚情绪。阿善看着他这样不由就后退了一步,她腿软倒在了地上,容羡捂着伤口问她:“捅我一刀解气了吗?” 权势操纵几年,哪怕是在最轻松的时候,容羡也没任由人这样伤过他。与其说是阿善趁他虚弱时下手成功,倒不如说是容羡自甘露出弱点让她捅刀。 说到底,他也没想到阿善真的敢。 血还不止,容羡呼吸开始不稳,动手点了自己的穴。他越来越疲惫了,睫毛颤了几下越垂越慢,阿善看着他微闭上眼睛像是要死了,再看看落到地上的匕首,她不顾一切爬起来跑到了外面。 疯了疯了,这个世界是疯的是扭曲的。 阿善跑了几步扑到山洞外的雪地上,四周的白与刺眼的红形成对比,阿善见自己满手都是血,忍不住将手插入雪地中搓揉。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披衣罩下时阿善浑身一僵,容羡强撑着从山洞中出来,背靠在阿善身上有气无力道:“非要折腾我吗?” 他的力气越来越散,已经要追不上阿善了。 “我没想跑。”阿善没有回头看他,她的手还埋入雪中,冰凉的触感刺的她浑身发麻。 她跑有什么用呢,只要容羡不死,她的噩梦就不会结束。 “嗯,你跑不了的。”容羡缓慢闭上眼睛,呼吸开始越来越轻。 感觉到靠在她身后的人身体正逐渐倾斜,阿善的手从雪中抽了出来,她任由容羡从她身上跌落倒在雪地中,她仍旧没回头看他一眼。 “容羡。”她再喊他时,容羡强撑着眼睫微抬。 模糊的视线下他看到阿善从雪地中站了起来,风雪斜吹阿善脊背挺直,她轻轻道:“你若在雪中一睡不起,我不会管你的。” “我真的不会管你。” 嗯,他听清楚了。 容羡知道阿善真的不会再管他了,他努力想要清醒,但控制不住意识下沉。直到他意识彻底消失他都没等到阿善回头,阿善就这么静静望着远处的天空,轻眨了眼睫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会管你。” 雪地被烫出密小的泪洞,只余下风雪还在呼啸。 “” 第129章 宠爱娇妻九 阿善不知道,若是那天修墨和玉清没有带人找到他们,后面会发展成什么结局。她只知道那天的风好冷,雪也好凉,她从站着到坐着,就这么背对着容羡而坐,浑身落满雪花都没动一下。 修墨看到他们的时候,阿善已经失去知觉变成了雪人,她身后的容羡躺在雪中几乎快被雪掩盖。 “快带主子离开这里!”有人匆匆上前抬起了容羡。 阿善脸颊被冻僵,她现在连轻扯嘴角的动作也做不出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容羡被人抬走,修墨见她这样发狠的想要拔剑,被玉清一把拦住:“你先带着主子走。” 自沧海城一别,玉清已经很久没见过阿善了。 几乎是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死了,就只有玉清还觉得阿善是活着的,他想她一定在某个角落自由高兴的活着。事实证明阿善真的还活着,只是,她真的有高兴过吗? 随着众人的离开,玉清抬步朝阿善走去。他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罩在了阿善身上,抬手似乎是想帮她拂落碎雪。 想了想,他还是放下了手,蹲在她面前轻声询问:“世子妃还能站起来吗?” 阿善没有说话,她眨了下睫毛试图从雪地中站起来,却因为双腿冻麻一下子又跌回地上。玉清默默看着,最后低声说了句得罪了,弯身将阿善裹得严严实实,把人从雪中抱了起来。 远处的天际亮起微弱的光,天马上就要亮起来了。 金色的微光逐渐将天空照亮,连带着阿善眼中也映入一抹光彩,她抬起手想要抓住其中一缕暖光,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好冷的雪”光芒没有暖透阿善被冻僵的手,她闭上眼睛微弱的低喃。 她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下雪天。 当容羡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快行到皇城。 温暖舒适的马车里只有玉清和修墨守着,他睁开眼睛没找到最想见的人,“她呢?” 所有人知道容羡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修墨皱了皱眉刚要说话,玉清先他一步开口:“世子妃在太后的马车上。” 容羡刚刚醒来还有些发晕,他靠在软塌上,按了按额角无力道:“把她喊过来。” 玉清犹豫了下没动,他扫了眼马车内明亮的夜明珠,“这个时间,世子妃大概睡下了。” 容羡这才发现此时是深夜,他薄唇半抿阖上眸子没再开口,半响后才沙哑询问:“她受伤了吗?” “回爷,世子妃活蹦乱跳精神好的很,身上也没有半分伤。”修墨插了玉清的话。 玉清不太认同的看了他一眼,修墨冷冰冰回视。闭着眸子的容羡没心思去理会他们,他见不到阿善心中始终不安,顿了顿,他吩咐玉清:“你去看看她有没有睡着,若是没睡,就把她喊过来。” “若是睡了”容羡感受到自己的疲惫,他想以他现在这个状态也照顾不了阿善:“不要打扰到她们,若是她睡了,你就直接回来吧。” 玉清领命离开,临走时还特意看了修墨一眼。 他眼神中的意思很明确,就是不想让修墨乱说话。修墨冷哼了一声,他等着玉清走后才低声道:“那天我和玉清找到爷时,爷都是快雪埋了,可那个女人明明就坐在您身旁,竟然一动不动都不救您。” 自从吃了几次罚后,修墨也不敢对阿善那么轻蔑了。他小心翼翼看了眼容羡的神情,见他听到没什么反应,才敢继续开口:“爷知道那日她是怎么回来的吗?她是被玉清抱回来的。” 别的都还好,一听到这句话容羡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病.态苍白的肤色下显得瞳眸很黑,平静看向修墨时,修墨后背一寒,自知失言赶紧闭了嘴。 “怎么不说了?” 容羡仍旧没什么过大的情绪起伏,他懒散斜靠着墨发垂在身前,低眸扫了眼心口的伤口淡声道:“继续说。” 修墨现在是说也不对不说也不行,纠结了片刻,他只能硬着头皮低声回:“主子重伤不醒的这两日,那女人都不曾来看过您,就连太后过来看您的时候,她都不曾跟来看看。” 修墨不是不知道阿善身上有伤,也不是不知道在他们遇刺被围期间,阿善高烧不退意识不清。所有的一切他明明都看在眼里,但他眼中就只有容羡的存在,只看得到容羡对阿善的好、阿善对容羡的无情。 “玉清昨日还劝她过来看看您,可这女人宁可在蹲在雪地里发呆也不肯来看您”修墨越说越觉得愤怒,他是替自己主子感到不值。 容羡全程安静,直到修墨住了嘴,他才轻抬眼皮问:“说完了吗?” 修墨还想在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点了下头又应,然后他就看到容羡笑了。男人侧眸看着他轻轻问:“你口中的女人指的是谁?” “是、是顾善”修墨愣了下,脸色一变赶紧跪到地上,“属下知错!” “你已经不是第一次犯错了。”容羡淡淡扫了他一眼,就算病弱他与生俱来的气势不减,“再有下次,你就别来见我了。” 修墨将头贴在了车底板上,就在这时玉清进来了,莫名觉得主子看他的眼神凉飕飕的,他低头回复:“世子妃已经安歇了。” 容羡没再说话,挥手让他们都退了出去。 到了第二日天亮,马车已经驶入了皇城中,太后的马车会直接去往皇宫,慈孝太后掀开帘子看了眼窗外,轻拍阿善的脸颊,“丫头醒醒。” 阿善悠悠醒来,这么多天来她只有在慈孝太后身边能睡个安稳觉,坐起身揉眼睛的时候,慈孝太后问她:“丫头要随哀家入宫吗?” 阿善这才知道他们一行人已经入了皇城,沉重的心情越坠越低,她抓着慈孝太后的手想要说话,慈孝太后像是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先她一步开口:“再怎么说你还是容羡的世子妃,还是先回南安王府吧。” 离宫多年的太后忽然回宫不是小事,她回宫后短时间内必然消停不得。 自遇刺一事之后,慈孝太后已经看出阿善对容羡有多不喜欢,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摸了摸阿善的头道:“先回去住几日吧,若你真的受不得了,哀家就接你入宫。” 就目前的阶段,至少要等她安排好宫中的一切事情。 阿善只能点头,她握住慈孝太后的手又为她把了把脉,“祖母入宫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在不知道慈孝太后身份之前,阿善还纳闷她身体里为什么会有沉积多年的旧毒,如今她是懂了。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城里,再厉害的人都逃不过暗算,慈孝太后听完捏了捏阿善的脸颊,“丫头也别只顾着同容羡怄气了,再怎样也要把身体养好。” 二人正说着,所有的马车忽然停了。有脚步声靠近,马车外玉清轻敲了下门询问:“世子妃醒了吗?” 阿善轻轻应了声,玉清闻言松了口气,“世子妃既然醒来就回去吧,主子伤重,南安王府的马车不入皇宫。” 也幸好阿善是醒了,不然以容羡的性子,他绝对会不顾伤势出来把人抱回去。 容羡都派人找上门来了,阿善不得不回去,她下马车时还恋恋不舍的回头看慈孝太后,慈孝太后好笑的挥手让她快走。刚巧有人与阿善擦肩而来,来人瘦瘦小小下人打扮,低声对马车上的人低声道:“太后娘娘,嘉王近日也在皇城。” 也不知是不是阿善听错了,在车门闭阖的时候,她好像听到慈孝太后发出了一声冷呵。 兜兜转转又重回南安王府,阿善走回清波园时,迎面而来的是哭红眼的妙灵。 “姑娘,奴婢就知道您还活着”妙灵只是一个小小丫鬟,从沧海城回来她就日日恍惚,是近两日才得到阿善回王府的消息。 妙灵长高了不少,因为担忧阿善人也瘦了。上前抓住阿善的手,她仔细瞧了瞧心疼道:“姑娘也瘦了好多。” “这手腕是受伤了吗?怎么会缠了这么多纱布。” 阿善一时半会儿和她说不清楚,院中风冷,容羡回到寝房见阿善久久不进来,就派玉清来喊。 “好了,我先回房了。”阿善眸色闪了闪,踏着满地的落雪往屋内走。 这雪整日整日的不停,连带着天气也阴沉沉的又冷又萧瑟。阿善往屋内走时看到院中开着的几株红梅,在房门前顿了一下才推门进去。 容羡正半躺在榻上,听到推门声他扭过头看。平日极爱穿鲜艳衣裙的阿善最近日日素裙,纯白的披衣衬的她没多少生气,她关上房门后站着没动,容羡咳了声唤她:“过来。” 阿善心情很复杂,那日她被梦境冲昏了头脑,意气用事做出的种种行为都丧失理智。这几天阿善开始重复去想梦境的剧情,既然梦中男主是容羡的话,那么待她很好的贵公子又是谁呢? 若是按她这世的剧情安排,贵公子是反派的话那就应该是嘉王容迦。只是 阿善想起很早前,嘉王在明知她有婚约的情况下还想娶她为妃,就算这件事与梦中有这么丁点的联系,但她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阿善垂眸仍站在原地,脑中的思绪没有一处是可以理顺的,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容羡是不是上一世的男主,就按目前来看阿善都没理由对他好,他们根本就不应该有牵扯。 “非要让我来找你吗?”耳边有叹息声传来,阿善还没抬头就被人抱住了。 容羡的身体情况实在是不好,若不是为了能抱一抱阿善,他绝不会拖着满身的伤下榻。 没有了风雪中的寒凉,阿善的体温又恢复温暖,容羡抱住人将脸埋入她的项窝中,对于那日的事情他一字不提,好像是忘了阿善捅了他一刀,也忘了阿善在雪地中对他的不管不顾。 “你都不介意吗?”他不提,阿善只能主动去提了。 总觉得后背有些湿漉漉的,阿善看不到自背后拥住她的人,轻声开口提醒:“那日要不是修墨玉清及时赶到,我是真的不会管你。” 她不管他,容羡就会死。 房间中静了一瞬,容羡抱着她的手臂不松,只是微弱动了动抵着她的下巴,嗓音平静道:“可是修墨他们赶到了,所以你没机会不管我。” “既然你没拥有过这个机会,又怎知到了那刻的你会决绝不管呢?” 这世界上所有的假设、如果、或许都只是空话,说的再好听也终究不是真的。就像容羡所说的那样,若是修墨他们没有找到他们的话,阿善就真的任由容羡死在雪中吗? 阿善不知道答案。 摸着良心来讲,在坚定自我与仇恨毁灭之间,不到那一刻来临,阿善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选。 可她如今必须有选择啊,阿善不想在和容羡一错再错下去,所以她很坚定回答容羡:“我不会管。” “容羡我恨你,我不喜欢你我想离开这里,所以我一定不会管你,你死了我会很高兴。” 容羡呼出的气息有些弱,长长的睫毛轻扫了下,他抱着阿善忽然沉沉笑出声,抬手掰过阿善的脸颊,他与她面对面问:“真的想要我死?” 阿善指甲插入掌心中,“真的,很想要你死。” 容羡脸色苍白无血色,这样的他看起来要比阿善初见的失忆美人还要柔和,定定盯着阿善的眼睛看了片刻,他叹了口气低低道:“看来你是真的恨我。” 其实他远比阿善自己更了解她,阿善到底有多善良有多心软他是清楚的,只是忽然之间,他像是又看不透她了。 身后浅浅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同时阿善也感觉自己后背的湿漉感像是真的。隐约嗅到了一丝血腥气,阿善去推容羡时容羡也顺势放开了她。 他后退一步抵靠在身侧的木桌上,目光扫过阿善的后背,“去换身衣服吧。” 阿善看到容羡胸口处晕染出小片血色,他大概是有些承受不住,身子微倾抬手捂住了伤口。其实容羡身上比心口伤重的地方太多了,那些鞭子就远比阿善的捅刀来的严重,但它们都有一个最大的区别,那就是阿善给他那轻微的一击是致命伤。 稍有不慎,会要命。 见阿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心口,容羡嗤了声还不忘弱声提醒:“这是你捅的,心疼吗?” 阿善见他要站不住了,她垂下眼睫狠下心没有动,低下眸子回:“不心疼。”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容羡就在她面前晕了过去。 第130章 宠爱娇妻十 容羡身上的伤是南宫复医治的,阿善从头到尾没插过一次手,更没替容羡煎过一次药。 几天的时间一晃而过,阿善每晚和容羡同榻而眠,竟然没再做那些奇怪的梦。 后来一天,阿善无端又陷入怪梦,这次梦中没有她的身影,烈烈大火燃烧着万物,众人扑火尖叫,有人拎着铃铛缓步踏来,他摸着胡子声音穿透梦境:“老道可以帮你找到她。” 模糊的画面变得越来越清晰,阿善一个激灵睁开了眼,她从床榻上坐起来剧烈的喘息着,这次她看清楚了! 她看的清清楚楚,梦境中的说话的人就是阿善多次遇见的老道长,竟然是他! 寒风被关在屋外,室内烛火熄灭昏暗不明。 容羡本就浅眠,看到阿善忽然惊醒他也醒了过来,强撑着从榻上坐起去拥抱阿善,他睡意朦胧问:“怎么了?” 阿善每当梦到大火心情都极度的不平稳,伸手扒了扒头发,她压抑着声音没有理会容羡。容羡见她这样叹了口气,他将阿善圈入臂弯带着人重新躺下,本是想哄她多睡一会儿,而阿善肩膀一缩从他怀中滚到榻角,低声排斥着:“别碰我。” 容羡发笑,就他如今这身体情况,就算是想碰她也做不到吧,就连抱抱她也不行么? 容羡收回手臂帮她盖好锦被,“好,不碰你。” 感受到阿善身体的僵硬,他闭上眼睛声音越来越低,“你好好睡觉我就不管你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房间中久久没再有声音响起。阿善耳边是清浅的呼吸声,她过了一会儿才动了动身体侧过身,黑暗中容羡侧躺着已然陷入沉睡,阿善睁着眼睛望着头顶的虚空,就这样一晚上没再睡着。 看来那老道长几次与阿善的相遇,都不是没有原因的。 天亮之后,阿善说想要出去走走。 “去哪儿?”就算如今容羡口口声声说爱着她,但仍旧限制着她的自由。抬手接过修白递来的药碗,他拿玉勺搅了搅道:“你喂我喝完这碗药,我就让你出去。” 阿善看着碗中黑乎乎的药汁,站着没动,“这药很苦的。” 煎过这么多药,阿善只要一闻就知道这药中都放了什么。都说良药苦口,可容羡这一碗显然不是一般的良药,容羡喝了许多天自然知道这药有多难喝,他端着药碗不动,“你不喂,我就不让走。” 阿善着急出去是想偶遇老道长,她迫切的想要知道那些梦究竟是怎么回事。见容羡不肯松口,她走上前接过药碗,抵到容羡唇边就要让他喝。 这哪里喂药,分明是要强迫灌药。 修白有些看不下去了,不过他比修墨最聪明的地方就在于,自从他认清顾善善在自家主子心中的地位后,他从不会去插手管他们二人的事,所以修白装作什么都看不到,默默从房中退了出去。 容羡偏头躲开药碗,轻咳间并没有因为阿善的粗鲁而生气,只是抬手隔开阿善的手腕,轻声道:“用勺子。” 好,那就用勺子一口口的喂给你喝。 阿善看了他一眼拿起玉勺,盛起一些药汁往他嘴中塞。 这药是真的够苦,正常人都是几口闷下肚,绝不会给自己没事找事一遍遍回味药汁的苦涩。容羡果然和正常人有异,他不仅在喝药时面不改色,还坚持要让阿善小口喂。 “怎么又瘦了?”近距离靠近后,容羡抬手触碰阿善的脸颊。明明他们已经回来多日,而他的小阿善不仅没被养胖,反而还日益消瘦。 阿善扭头躲开容羡的触碰,她日日郁结在心怎么可能安心发胖。看着眼前容羡似是真的关心她,她垂着眼睛道:“你放过我我就能胖。” 已经不再是说放她走,而是放过她。 容羡怎能听不出阿善话中的深意,他轻扯嘴角含住勺中的药汁,漆黑的眼眸紧抓着阿善,“不放过你,我也能把你养胖。” 以前的阿善多好啊。容羡不由想起曾经肉嘟嘟绵软软的阿善,她弯着眼睛冲他笑时像只可爱的小猫咪,娇憨可爱到容羡如今想一想就勾的心痒。 若是那时他就爱上了阿善,恐怕早早就要把他这位小娇妻藏起来不让人见了。 “善善能温柔一点吗?”几次都是勺子硬塞入他口中的,容羡看得出阿善喂他时像是再泄愤,还故意往他牙齿上磕。 阿善又敷衍往他口中塞了几口药。容羡说的没错她还真是故意的,不是记仇性子的她忽然就想起自己装失忆的那会儿,“你当初不就是这么给我喂药的吗?” 阿善假装失忆那会儿要求容羡喂她喝药,他人漫不经心,敷衍起来可比阿善还要过分。 阿善看到药盘里被叠的整整齐齐的帕子,她一把抓过来按在容羡的唇上,本想学他当初掐她下巴的动作,但她看着容羡这张脸想了想还是算了,就拿着帕子使劲儿在他脸上搓。 容羡总算是知道阿善为什么这么恼他了。 若不是阿善提醒,他还真不一定记起自己当初是怎么对待阿善的。眯了眯眼睛看着阿善大力擦着他的脸,阿善看到他的目光手腕一哆嗦,咬唇将帕子又丢了回去。 “怎么不继续了?”容羡没想到自己随意一眯眸竟然会把阿善吓到,事实上他并不介意阿善对他放肆,甚至他可以纵容她更加过分。 阿善总觉得容羡像是在嘲弄她,心中越加愤怒,她没再搭理他,赶紧将剩下的半碗药喂他喝完, “很甜。”一碗药汁全部下肚后,阿善听到容羡低声说了句甜。 阿善怀疑容羡的味觉有问题,往桌上放药碗时不由看了他一眼。容羡察觉到阿善的目光,他轻飘飘一句:“你喂得再苦都是甜。” 药的确是苦的,但心里却是甜的。 这真不像是容羡能说出来的话,阿善听了后背发寒,她觉得自从容羡说喜欢她后,容羡整个人行事作风就不太正常。一言未发,阿善放下药碗想要离开,容羡见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冰凉的指腹温度渗入她的皮肤。 “善善。”收敛面上的笑容,容羡认真喊了阿善一声。 阿善挣不开他的手只能回头看他,只见容羡倚靠在榻上面容轻抬,他漆黑的眼睛很深凝视着她:“人都是双面的。” “在没爱上你之前,我并没觉得自己对付你的手段哪里不对。如今爱上了你,我也不会觉得自己当初的行为有错,只不过想起来会心疼罢了。” 容羡知道阿善不爱他,大部分原因都归咎于他之前对她太狠,可扪心自问他做错了吗?没有的。 容羡爱与不爱分的明确,他不爱时就是无情的人,在他理智有目的的行为下他不可能考虑到自己会不会爱上,况且在遇到阿善之前,他也没想到自己还会有爱人的那天。 “如果”容羡声音停顿了片刻。 他似在思索,轻擦着阿善的手腕开口:“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你看看我的另一面。” 一个不冷酷不残忍的容羡,一个只对她好的容羡。 你若肯回头,我愿意护你周全。 阿善听出容羡的话外之意,同时也想到贵公子对她告白的那句话。两个人都同样的高傲不肯低头,就连告白的话都委婉不失姿态,梦中模糊的贵公子逐渐与眼前这张脸融合,阿善看容羡的眼神慢慢变了。 怎么可能呢? 阿善走出房门时还有些恍惚,明明中的男主是容羡,可她为什么会觉得贵公子和容羡处处相似呢? 太阳的暖光透过窗落到容羡面容上,在阿善吐出不愿意这三个字时,容羡垂下眼睫缓慢松开了她的手。 那么高傲一人,被无情拒绝后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可阿善看到容羡在笑,很难言的笑容,他眼睫下漂亮的双眸浓郁深邃,最后只是轻勾嘴角放她出了房门。 “去吧。”容羡闭上眼睛似是累了。 他按了按心口上的伤,“我让修白跟着你一起去,记得天黑前回府。” “” 容羡不知道阿善出门要做什么,就连修白也不知道。 他随着阿善出来时还满脸的不高兴,口中不满道:“主子伤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情逛街,是不是仗着主子宠你了就无法无天了啊。” 跟在阿善另一侧的妙灵似乎是想说什么,但看了眼怀抱着长剑的修白又闭上了嘴巴。 过了一会儿,她听修白还念叨不停,忍不住替阿善辩解了句:“姑娘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难不成世子爷病了,我家姑娘要天天守在他身边茶饭不思才算说得过去?” “你!” 妙灵一句话堵得修白哑口无言,他扭头瞪向妙灵,吓得妙灵抱住了阿善的手臂,“姑娘” “说得好。” 妙灵几句话真是说到阿善心里去了,她拍了拍妙灵的背顺着她的话道:“你家爷只是受伤了又不是死了,我怎么就不能出来逛街玩乐了,难道我天天守着他他的病就能好?” 再说阿善身上也有伤呢,她挽了挽自己的袖口,将修白几句话又完完整整还了回去,“也没见你家主子宠我,我又不是他养的宠物,心情好时随便逗弄几下就是宠了吗?” “你怎么说话的。”修白要被她气死了,这些日子来自家爷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他就没见到爷对谁那么温柔过,病的那么厉害还好脾气任由人折腾他,她还想让他怎么算宠? “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阿善歪头看向修白,脸颊两侧现出浅浅的酒窝,她回敬他:“那我觉得你主子也挺宠你的。” “”她这是在损他呢。修白不想再和阿善说话了,这女人自从被爷宠着后越发口齿伶俐。 “算命算命,不准不要钱!”专属于老道长的口头禅传入阿善耳中,阿善走在街上脚步一停,急切的去寻找老道长的身影。 “道长!” 总算是在不远处的店门口看到了想见的人,生怕老道长会突然消失,阿善拎着裙子跑到他身边喘着气,手撑在桌子上道:“咱们又见面了。” “这次我是道长的有缘人了吗?”再相见阿善心情有些激动,她让妙灵和修白走远些,坐到了老道长的摊位前。 老道长摸着胡子笑的高深莫测,这次他没再否认,“姑娘说是,那就是了。” “道长可否帮我解答几个疑惑?”阿善听到他这么说心里有了谱,她要是还看不出老道长有问题那就是傻子了,这人分明就是在掐着时间往她身边凑。 “姑娘是想解开梦中疑惑?”果然和阿善想象的一样,老道长对阿善的事情了如指掌。根本就不需要阿善说什么,老道长就全部清楚了。 竹筒声响,老道长并没有马上帮阿善解惑,他先是筛竹签又是抛铜钱,后又念念有词捻动着手指,做完这一切后,他才挑了挑眉看向阿善,出口几句话震的阿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道长说:“异世之魂,来之不易;更天改命,几世轮回。” 阿善微张嘴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道长知道我是” “穿书?”老道长二字又是把阿善惊住。 阿善只以为老道长是算出她是异魂,没想到就连穿书二字也能说出。其实老道长知道的远比阿善想象的要多,但事关天机他不可能全盘托出。 “姑娘想解梦中何惑?” 老道长慢悠悠道:“若你想问梦中发生的事情是否真实存在,那老道可以明确告诉你,它们的确发生过。” “若你想知梦中那人是不是你,那老道也可以明确告诉你,的确是你。” “若你还想问梦中是你的前世还是你第一次穿书,老道还可以告诉你,既可当前世又可当穿书,你的出现并不是意外,一切自有上天的安排。” 阿善有些懂了,“那道长可否告诉我,第一次穿书和第二次穿书有何不同?”阿善真正想问的是,她这两次穿书是不是经历的同样剧情,是否有剧情可逆和未知性。 “那不同处可大了。”老道长像是故意掩盖,他只笼统的告诉阿善:“第一次穿书是为了更天,第二次穿书则是为了” “为了什么?” 老道长有力吐出两个字:“改、命。” 像是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又转瞬而逝,阿善睁大眼睛,“是改我被杀死的命吗?” 老道长不答。 阿善又问:“那道长可否告诉我,第一次穿书中男主和男配是谁,到底是谁杀了我?” 老道长还是不答,他只是含糊道:“男主和男配是谁重要吗?” “抛开他们的身份,你觉得他们像谁呢?” 她,觉得他们像谁呢? 多余的话老道长没有再说,他来这儿像是只为了同阿善说几句话,说完后他就收拾摊位准备离开了。阿善听完后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她喃喃喊了声老道长又不知该问什么。 老道长看出阿善的迷茫,临走前又送给阿善两句话:“一个是对你不起的人,一个是你不敢爱也还不清的人。” “人啊,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爱恨贪嗔痴恶欲,你之后自然知晓。” 阿善一句话都没有听懂,但她已经清楚这场梦只是起点并不是终点,想来之后她还会知晓更多的事情。 “道长,我们还会再见面吗?”阿善隐隐觉得这老道长还会再出现。 老道长对她摆了摆手,声音越飘越远:“有缘,自还会见。” “” 阿善与老道长的对话修白和妙灵都没听到,回去后容羡询问过修白,在听到阿善和一个穿着破烂的老道长说了很久的话后,他想起他在沧海城见到的那位。 “去查查。”容羡不愿放过与阿善有关的任何事。 容羡的身体底子好,再重的伤经过神医南宫复的调理,恢复的总比常人快。他要做的事情很多,不可能天天在府里躺着,谁知这天他才出门放阿善一人在府,她人就出了事。 第131章 唯爱娇妻一 容羡走后,阿善窝在药房中并没有出门。 这些天她反复想着老道长同她说的话,心情烦闷的她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的红梅,雪景下它们是最美最艳丽的存在。忽然这些景色全被一人挡住了,一身黑衣的修墨站在窗前看着她,“听说爷心口的刀伤是你捅的?” 难得这人会主动搭理她,但这不代表阿善愿意理会他。她垂下头百无聊赖在窗边画着圈圈,修墨冷冰冰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阿善不太喜欢这人,“不用你听说,是我捅的又怎样?” 修墨握紧手中的剑,其实容羡心口的刀伤从何来并没同人说过,这一切只是他的猜测,他就知道这个女人的出现会影响到自家主子。 阿善的回答坐实了修墨的猜测,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想杀了爷!” “嗯,我想杀了他。”阿善随口接着。 虽说容羡的院子修墨几人可以随意出入,但她总觉得修墨此次来找她不安好心。想着这院中处处都是容羡的暗卫,这人不敢对她怎么样,阿善推开房门想要回房间,但她没想到修墨竟真的敢在王府内动手。 眼前忽然一黑,阿善被人从身后打晕。等到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南安王府的后山中。 景色萧瑟,阿善从地上爬起来后头还有些发懵。她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全是望不到头的枯树,从没进来过的她在这里失了方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走。 不愧是容羡身边的人,这修墨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阿善很快明白过来修墨为什么会把她丢入后山,记得她刚来南安王府时,容老管家就曾告诉过她,后山是府内最大的禁地,擅闯者杀无赦,再加上这里是南安王的地盘,林中布满机关暗器 阿善站在原地未动,她知道修墨是想借南安王的手除去她,可她偏不会让他如意。 眼看着阿善站起来环顾一圈又坐回了地上,藏在暗处看的修墨皱了皱眉,他轻蔑一笑,没再多看阿善一眼转身就走。 “擅闯者可是世子妃。” 一名暗卫忽然持剑出现,在确认了阿善的身份后,他将剑收了回去,微微倾身恭敬道:“王爷有请。” 阿善又从地上爬了起来,她警惕瞧着眼前戴着黑纱的暗卫,在她的记忆中,南安王府的暗卫身份再隐秘,也从不会遮面。 “告诉你们王爷,我是被修墨陷害来此的。”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中,阿善不敢轻易相信别人。 既然修墨能在有暗卫众多的南安王府把她丢入后山,难保这后山的暗卫不是他的人。暗卫有些惊讶阿善的防备,微顿了下,他才重新开口:“属下只是按照王爷的命令带您过去,别的一概不管。” “那你可有暗卫玉牌?”在王府内,每名暗卫身上都有玉牌编号。 暗卫犹豫一下将自己的玉牌拿给阿善看,阿善记下暗卫的编号后才随着他往里走。 林子很大,越往里走越荒凉,阿善随着暗卫很快来到一处造型怪异的圆型石宅前,一股寒凉之气忽来,阿善看着石宅上贴着的黄色符纸,越看越觉得这里像是墓房。 “世子妃进去吧,王爷正在里面等您。”暗卫没有带着阿善从石宅中进,而是选了地宫入口。 幽幽的通道阶梯望不到底,阿善往下走了几步,她回头见暗卫站着不动,“你不进来?” 暗卫不慌不忙回:“没有王爷的允许,属下不可以随意出入地宫。” 阿善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又往下走了两步,回头见暗卫还站在地宫入口,她心中不安扩大,转身刚想往回走,伴随着砰的一声,地宫入口被封住。 门外的暗卫提醒道:“世子妃还是尽快进去吧,王爷的脾气可不好。” 阿善一时间分不清这到底是陷阱还是真的是南安王要见她,为了一探究竟她只能往里走,等到她入了地宫,她发现自己果然被骗了,这地宫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人。 地宫又深又大,在中央的位置有一个圆形祭台,凹下去的复杂图腾被红色的液体充满,四周还贴满了大大小小的黄色纸符。 阿善不知自己是被冻的还是心理作用,她觉得这里阴森森没有半分生气,尤其是看到祭台上还横放着一具水晶棺,阿善环抱着手臂往前走了两步,发现水晶棺内躺着一名闭眼女人,她苍白美丽的面容与容羡有五分相似,不过 已经死了。 当容羡得知阿善在王府忽然失踪的消息时,南安王容漾也收到了阿善擅闯后山进入地宫的消息,比容羡先一步回到后山,容漾脚步匆匆入了地宫,发现阿善正安安静静坐在地宫的角落,并没有触碰祭台上的任何东西。 “谁准你来这的。”南安王狠戾的表情有所收敛,他几步走上祭台看了看水晶棺内的人,在确定里面的人完好无缺后,才将手搭在水晶棺上,冰凉凉的眸子看向阿善。 阿善无畏看着祭台上的人,吐字清晰道:“我是被修墨陷害入后山的,领我进来的暗卫说王爷找我,编号是零三幺。” 南安王眯了眯眸,似在判断阿善话中的真假。 阿善总算是幸运了一次,因为此时站在她面前的南安王足够的清醒理智,甚至心情还不算差。再加上阿善进入这里后并没有乱碰祭台上的东西,南安王斜了斜身倚靠在水晶棺上,平和无杀意。 他没再追究阿善是不是被人陷害来此,而是问了她另一个问题:“容羡爱上了你?” 阿善微愣,她看向南安王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南安王好似也没想要她回答,轻笑了下又道:“而你捅了他一刀差点杀了他?” 地宫内寒凉涌动,容漾已经很久没笑过了。他说完这句话就低眸看了眼水晶棺中的人,声音淡淡道:“这世间再强大的人,一旦有了情,就成了人人可欺的弱者。” 随着他这句话落下,地宫内脚步声渐近,又有人走了进来。来者正是陷害阿善的修墨,他恭敬跪到南安王身边,南安王问他:“是你把她放进来的?” 修墨紧绷着身体回:“是世子妃自己进来的,属下并不知情。” 南安王又问:“零三幺在何处?” 修墨微微一颤,似是没想到南安王会提玉牌编号,他顿了顿回:“属下不知。” “不、知。”南安王语气很淡,重复着修墨的话,“好一个不知。” “那你可知欺上瞒下,暗自算计主子的罪名该为何?” 修墨缩了下俯跪在地上,他就知道他瞒不过南安王,只能如实回道:“王爷,顾善善必须死,她留在世子身边只会害了他!” “是吗?”南安王已经知道了独情蛊已解,所以他扫了阿善一眼淡淡道:“那你就动手吧。” 修墨以为自己听错了,“王、王爷?” 南安王面无表情,他倾身望着水晶棺内沉睡的妻子,手指隔着冰棺抚摸她的面容。见修墨愣在原地不动,他嗤了声道:“你如此胆大妄为,不就是想借本王之手除去羡儿的世子妃吗?” “现在本王给你一个自己动手的机会。” 以下犯上谋害主子,那可是退无可退的死罪。修墨面色惨白,他知道自己这一手已经惹怒了南安王,南安王是想反借他手除去顾善善,再让容羡杀了他。 “还不动手吗?” 头顶南安王轻敲了两下冰棺:“你是不敢动手,还是怕自己性命不保?” 总之到了如今这步,无论他动不动手他都难逃一死。 修墨闭了闭眼睛,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忽然抓起了身侧的剑。阿善手心已经出了冷汗,她爬起来就要跑,被横出的一柄剑挡住去路。 砰 同一时间地宫的大门被人用力撞开,幽深的石阶上人影渐近,修墨在看清来人后手腕一哆嗦,抓着阿善的肩膀把人挡在面前,用剑胁迫着她。 “哥,你在干什么!” 修白跟在容羡身后进来,他在看到修墨挟持着阿善时满眼的不可置信,“你是疯了吗!那是主子的人!” 修墨想,他大概是真的疯了吧,他如此效忠容羡,效忠到最后竟要背上叛主罪名。目光投向几步远外的容羡,他喃喃喊了声主子,“属下这都是为您好。” “为我好?” 容羡盯着修墨横在阿善脖子上的剑,他笑起来没有半分温度,“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管。” “是不是给你的权利太大,你就妄想取代我的位置?” 修墨摇着头,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不知该如何说,见容羡往前迈了一步,他横在阿善脖子上的剑收紧,颤着声音道:“爷,你不要逼我。” 容羡冷冰冰命令:“放下你的剑!” 修墨不动,见容羡又逼近了一步,他救助看向南安王,而南安王却像是看戏似的,目光只落在了容羡身上。 就他这一晃神的功夫,阿善抓住机会露出了袖中的小匕首,容羡正准备趁机上前,只见阿善抓住修墨的手狠狠一划,修墨拿剑的手一哆嗦,直接让阿善从他手中溜走。 “善善”容羡脸色一变,他眼看着修墨的剑直奔阿善脑后,大步向前把人护在了怀中。 千钧一发之际,修墨的剑堪堪停在容羡喉咙,当他收回剑跪下时,容羡却一把抽出修白的剑,想也不想就插入修墨的心口。 哧 是利剑入体的声音。 阿善的脑袋撞入容羡怀中,她回头时只见修墨口吐鲜血跪倒在地。黑色的衣襟湿漉一片,修墨低头不可置信看着插入他身体里的剑,眼睛中的光芒熄灭,抬头直勾勾盯着容羡看。 “主子” 修墨抬手抓住心口的剑,他张口又吐出一口血,断断续续道:“你、你是属下们的神,不该有弱点存在。” 十几年前风雨肆意的某天,小小的修墨和修白被堵在破烂发臭的墙角,他们已经记不得自己几天没吃饭了,好不容易得来的两个包子被几名乞丐争抢,为了不被饿死,修白和修墨被打的头破血流,都不肯放下手中的包子。 寒风如刀,所有人为了口吃的骂骂咧咧出手极重,修墨不想死的,所以他为了自己不被打死下狠手拍烂了一个男人的头,修白紧随着咬住另一人的脖子,血流了一地,他们手中的包子也滚落在地,落到了路过一人的脚边。 “愿意跟我走吗?” 容羡就是在那个时候走到了他们面前,小小的少年大不了他们几岁,衣衫华贵唇边含着一分笑容。他看着他们时没有轻蔑不屑,嗓音淡淡道:“我可以带你们离开这里,从此你们可以吃饱穿暖受人尊重,但前提是” “你们要把命给我。” 好啊,只要你能救我们出这肮脏污秽的地狱,我们愿意把命给你。 修墨眨了下眼睛,意识越来越涣散。 他似乎又看到昔日那名尊贵强大的少年,他踩着污秽的血缓步向他们走来。无论何时何地,他的主子都淡雅从容,修墨跟在他身边看着他长大,他相信终有一天他的主子能站在最高最亮的位置,而他也能洗去一身肮脏,只是 哧 没再给修墨多余的时间,容羡毫不犹豫拔出了染血长剑。 随着剑身的抽离,修墨也仰躺在地上,他眼睛微睁看着头顶的虚空,一滴泪从他眼角滴落。呼吸变弱,他似乎听到修白在喊他的名字,只是他没力气了,什么力气也没有了。不甘心陷入肮脏黑暗的他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睁着眼睛,直到,停止呼吸 阿善看的浑身发软发寒,她缓慢抬头时看到容羡脸上并无半分难过,察觉到阿善的视线,他扔掉剑撩开阿善的头发,捧住她的脸问:“受伤了吗?” 阿善看到修白默默捡起了长剑,走到了修墨的尸体旁。 这地宫实在是太冷了,这种冷是往骨子里吹。 容羡见阿善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想起刚才阿善胆大的举动,他低声训斥她:“你知不知道你那样做有多危险,要是刚才我没有抓住你怎么办!” 根本就不需要阿善自救,容羡自有法子把她从修墨手中完好救出来。想到刚刚修墨那一剑差点就碰到了阿善,容羡把人抱入怀中紧紧的扣着,沉默许久的南安王发话,“看来你是真的爱上了她。” 容羡将阿善打横抱起,一言未发带着人准备离开。 “羡儿。” 南安王将人喊住,他望向他怀中人幽幽道:“你可想清楚了,她终会是你的阻碍。” 容羡停下脚步回视南安王,二人目光相对时,容羡偏转目光看向祭台上的水晶棺,“难道她不是吗?” 容羡第一次在南安王面前如此强硬,他大逆不道嗤笑着道:“需不需要我帮你除去你的阻碍?” 当初若不是因为叶清城,这帝位就是他容漾的。 南安王知道容羡这是在威胁他,他知道若是他再敢对阿善出手,容羡就会对水晶棺出手,所以他顿了片刻松口:“只要大业能成,以后我不会再管你。” “那我可要加快进程了。” 容羡说完这句话抱着人离开,在出了地宫后,他交代跟在身后的修白,“同修墨一起,所有插手谋害世子妃者,杀无赦。” 这次修墨为了能顺利带阿善入后山,换上了自己的心腹暗卫十余人。若不是阿善没有在后山乱走、进入地宫后时没有触碰祭台,恐怕她早就死在了后山中。 “” 修墨的死对容羡没有半分影响,不仅是对容羡没影响,就连修白和玉清谈起这件事时,面上的难过也只是闪现片刻,他们都一致觉得修墨的行为就该受到如此惩罚。 对于一个三翻四次陷害自己、想杀自己的人,阿善眼看着这人死在自己面前,心情很是复杂。她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容羡在对待修墨的事情上太冷了,修墨跟随他十多年,而他翻脸下手时没有半分犹豫,这种冷漠让阿善从心里畏惧。 “你还不知道吧,我哥其实是王爷派到主子身边监视他的。” 修白提起修墨时垂了垂脑袋,“你以为当初我哥肆意妄为爷为什么不杀他?因为那都是王爷纵容的。” 其实修墨早就该死了,修白眼看着修墨一步步走向毁灭,他劝过,可他不听,所以当这件事发生时,修白一点也不怨恨容羡,他甚至还低声说了句:“我们的命本来就是主子给的,他想要我们的命我们随时都可以给。” “你们的命是自己自己的,和他有什么干系?”阿善听着心里十分不舒服。她发现她的性子不仅仅是不适合容羡,就连这南安王府、皇城她也适应不了。 从修白那出来闷头回去时,阿善在红梅树下看到一只雪白圆滚滚的兔子,是她的雪兔。 “圆圆?”阿善喊了它一声。 拎着裙摆跑过去时,她的靠近似乎是吓到了小兔子,小兔子耳朵抖了抖蹬腿就要跑,一双手忽然将它抱起,阿善停下脚步看到了玉清。 “圆圆一直是你在照顾?”雪兔被玉清抱起来后,温顺的窝在他的怀中。 其实这兔子原本是交给妙灵养的,但妙灵养不好兔子,而且这兔子三天两头往玉清院中跑,所以时间久了玉清索性亲自照顾它。 阿善上前摸了摸雪兔柔软的毛发,不由回忆起自己在彩霞口的日子。“它好胖了呀。” 看到它阿善心情好了不好,她有些无措搓了搓手,“我可以抱抱它吗?” 玉清轻轻点头,“雪兔有灵性,世子妃本来就是它的主人,它自然会让你抱。” “可它刚才一看到我就要跑,分明是害怕我。”阿善说着伸手接雪兔。大概是太长时间不见了,又或许是雪兔恼她这个真正的主人从不来看它,所以当阿善将它抱起来后,雪兔四条腿乱蹬拼命挣扎着。 “啊”阿善手腕上的伤还没好,她使不出多大的力气,抱不住雪兔差点把它摔在地上,玉清看到赶紧去扶,于是两人不经意就凑到了一起,从远处看阿善就像是靠在玉清肩膀上,两人低声说着话。 明知玉清和阿善做不出这种事,容羡走近后也看清楚了二人在做什么,可当他看到阿善脸上的笑容时,他内心的酸涩毁灭.欲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 阿善在他面前有多久没这样开心过了呢? 容羡眸色发暗,他还想起曾经阿善和玉清的亲近。缓步走回房中,容羡坐在椅子上轻转自己的玉扳指,在房门打开的那一刻,他看到阿善怀中抱着一只软白的兔子,眼睛被刺的生疼,他站起身一把将阿善按在了门上。 第132章 唯爱娇妻二 “” 阿善好不容易才将雪兔从玉清那里哄回来,小白兔白白软软,脾气好的时候乖巧窝在她的怀中一动不动,阿善抱着它心情好了不少,想着容羡这个时间应该不在房中,就想把它抱回去喂它吃些东西。 推开房门,低头同小兔子说话的阿善并没有注意到屋内有人,她单手关门时,身后阴影笼来吓了她一跳,阿善转身还不等看清身后的人,就被那人强硬按在了门框上。 “啊”阿善身体后仰,脑袋差点磕在门上。 容羡及时用手护住了阿善的后脑,他用另一只手将人圈在怀中,阿善在看清眼前的人后气的不行,她张口刚要说话,容羡就低头吻住了她。 “唔唔。”身体贴近间,怀中的小兔子受到惊吓从阿善臂弯蹦出,阿善腾出两只去推容羡,反而被容羡抓住手腕扣在头顶。 微凉的呼吸近在咫尺,阿善喘息不能也动弹不得。容羡似是发了狠要让她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他按着阿善的后脑一个劲儿的往前压,交缠的呼吸深入肺腑,等到他放开人时,二人都有些喘。 “你干什么!”阿善想要打容羡,然而手还被他控着。 她挣扎了下怒气冲冲瞪向容羡,软软的唇瓣红润微肿,声音发颤发软道:“你放开我。” 容羡怎么可能放人,他现在怒气上涌被刚才那幕刺的浑身都不舒服,容羡只要想起阿善对玉清笑就心肺俱疼,酸涩的感觉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逼得他暴.戾横生。 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烦躁的感觉了。 容羡低眸凝视着阿善,他轻轻低头用鼻梁去蹭阿善的脸颊,阿善身体动不了就偏转脑袋,不肯让他做这种亲昵的动作。 “玉清能靠近你,我就不行么?”容羡略低的嗓音隐含怒气,他漆黑的眸紧盯着阿善不放,阿善听到他这话扭回头质问他:“你什么意思。” “你说我什么意思。”阿善不肯和他亲昵,可他偏要把人抱在怀中不放。 按着阿善的后颈强迫她又靠近自己一些,容羡的指腹轻轻擦过阿善的唇角,他低声询问阿善:“你还喜欢他?” 阿善怔愣,她这慌乱的模样落在容羡眼中无疑成了默认,滔天怒意涌来时容羡觉得自己哪哪都在疼。 心烧的厉害,容羡抱起阿善直接扔到了榻上。他按着她的肩膀怒吻再次袭来,这次不单单只是亲吻,阿善被吓得又躲又怕,双手恢复自由后她迅速的朝着容羡打去,容羡没来得及避开,让她打了个正着。 “打我打上瘾了是吗?”容羡发了狠的去掐阿善的手腕,他怒极下是真恨不得弄死阿善,但听到她呼痛时又控制不住放松了力道。 不管心里翻腾着多少怒火,容羡发现他似乎都舍不得动手伤害阿善。 手掌覆在阿善的心口,容羡透过她敞开的衣领看到深红色的容字刺青,轻抚着容字,他问阿善:“你这里刻着我的印记,你心里还敢想谁?” 阿善去扒他的手没有扒开,其实她早就不喜欢玉清了,这会儿被容羡提到痛处张口刺他:“这个字是你弄上去的又不是我想让你弄的,你以为你在我心口刺了字,我心里就会有你吗?” “我告诉你容羡。”阿善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心口刺字,她揪扯着容羡的衣服道:“我心里就算想谁也不会想你,我愿意喜欢谁就喜欢谁,但我绝不会喜欢你!” 容羡双手撑在阿善两侧,衣服被她拉扯的发皱。 以前的容羡不在意阿善,所以当初他明明看出阿善对玉清的不同,敲打过玉清后却并未将阿善放在心上。如今再去回忆起这些事,容羡已经做不到当初的淡定,更别提阿善现在当着他的面还敢说她喜欢别人。 “你不喜欢我那你喜欢谁?”容羡实在听不得阿善说其他男人的名字,所以他抬手捂住了阿善的嘴。 阿善唔唔摇晃着头说不出话,容羡从上方俯视她,轻轻念出一个名字:“玉清?” 他看到阿善双眸一闪,逼近她问:“你喜欢的人是他?” 根本就不给阿善辩解的机会,容羡眸色暗沉语气发寒,“那我杀了他好不好?” “我把你心里想的人杀了,你就不敢想了对不对?嗯?”最后一个鼻音轻柔撩人,但听在阿善耳中无疑过于惊悚。 阿善怎么能忘了呢?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就在几天前他还亲手杀了伴他十多年的下属。所以当容羡一边说着要要杀玉清、一边慢条斯理去解阿善的衿带时,阿善后缩着眼泪簌簌掉落。 容羡动作顿了片刻,他用指腹擦去阿善眼角的泪水,半撑着身体俯身靠近她。“哭什么?” 阿善颊上的碎发和眼泪黏在一起,哭得哽咽。容羡一碰触她,阿善就瑟缩着抱住他的手腕,容羡心里一软想要亲亲她,阿善却别开头抽泣着喊:“别碰我。” 又是这三个字。 容羡已经记不清这是阿善第几次拒绝他了,想他尊贵权重的南安王世子,竟屡次被自己的世子妃拒绝亲近。 紧抿着唇将人从榻上捞起,容羡掐起阿善的下巴与她面对面:“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是你的夫君,我碰你难道不应该吗?” “我不要”道理阿善都懂,可她真的接受无能。 眼看着容羡吻上她的眉眼还想继续刚才的行为,阿善阻挡着他的手不停的去拉自己的衣服。若是容羡想不在意阿善的感受,他大可以为所欲为任凭阿善哭,可阿善哭的实在太厉害了,她哭到容羡无法不在意她。 “别哭了。”容羡被她扰得心神难安,他抱着她问:“和我亲.热就让你这么难忍吗?” 阿善泪眼朦胧瞪着他,“那你怎么不去找别的女人亲.热?” 容羡神情发冷,阿善不管不顾道:“若是你被不喜欢的人强迫你会高兴吗,若是有人一边说着爱你一边在你心口刺字,禁锢了你的自由还处处威胁你,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你会开心吗?” 容羡自然体会不到阿善说的这些,因为他向来都是高高在上欺压别人的那位。 这次阿善再去推他时,容羡没有再拦着她,他任由阿善从他身边逃走缩去墙角。脖子上的肌肤还有些发麻,阿善用锦被把自己裹的严严密密只露出一双眼睛,防备的眼神令容羡心生酸涩。 她就这么不喜欢他吗? “容羡。” 容羡刚要靠近阿善,就听到阿善喊了他一声。阿善嗓音中还存着分哭腔,看起来柔软又好欺负,她抽了抽鼻子顿了下才继续开口:“你以后别再说你喜欢我了。” “我在你身上感觉不出一丝爱意。” “甚至觉得你所谓的爱让我恐惧恶心。” “” 阿善承认她那天说的话有些重,但她说的的确句句是实话。 无论容羡是真的爱她还是习惯性占有,他所作所为都让阿善感到不适畏惧,尤其是他屡次的强迫行为虽然最终都收了手,但阴影已经埋下,阿善不可能轻易放下。 大概是她的话真的伤到了容羡,所以那天他一整日都没再出现。 第二天天亮,阿善醒来时发现容羡一夜未归,妙灵进来帮她梳头发的时候,她撩起阿善的头发看到她脖间有几片红色印子,一开始小丫头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她伸手抹了下有些好奇。阿善肩膀一缩赶紧伸手去挡,面色发红的回头:“你做什么。” “姑娘脖颈上是胎记吗?可奴婢以前也没见到过呀。” 阿善被这单纯的小丫头堵得不知该如何解释,她也没想到自己皮肤上竟然会出印子,想起容羡昨天对她的行为,这男人每次吻完她都喜欢往她脖子上凑,阿善怕他不是没有原因的。 “别问了。” 妙灵总算是反应过来,她啊了一声再也不敢多问,只是小姑娘家好奇,在帮阿善梳头时她总要往那儿多瞄上两眼。阿善从铜镜中看的一清二楚,她又气又觉臊,同时还觉得好笑。 到了中午的时候,宫里派来了位传话嬷嬷。那嬷嬷名康是太后身边的人,容老管家领着人到了阿善院中,康嬷嬷对着阿善行了个礼笑着道:“世子妃,太后她老人家想你了。” 康嬷嬷此次前来是为了带阿善入宫见太后,阿善正巧在王府内无事,她临走前还去药房中摘了一束药草花,抱着自己的雪兔一同去了。 容羡回来的时候,阿善已经离开。 在得知她的去处后他皱了皱眉,回到寝房褪下外袍,他本想换身衣服进宫将阿善接回来,目光注意到自己差不多愈合的伤口,容羡按了下心口,忽然将换上的新衣又褪下了。 “去把南宫复找来。” 容羡略微思索又褪下了一件衣服,“再取细针和墨水来。” 修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领命照做了。 慈孝太后住的宫殿名为贤禧宫,早在慈孝太后回来前,成烨帝就派人重新翻修了一遍。 康嬷嬷一路说说笑笑领着阿善往里走,在踏入贤禧宫的宫门时,雪兔从阿善怀中蹦到了地上,阿善生怕它冲撞了人,几人着急追它时,一名宫女领着个孩子出来,孩子看到突然出现的雪兔吓得躲到了宫女后面。 康嬷嬷先一步抓住了雪兔,她见到来人不慌不忙行了个礼,笑眯眯问:“小殿下没受惊吧?” 阿善走上前,听到康嬷嬷的话后心里一跳,只见躲到宫女身后的孩子衣着华贵白皙可爱,他大概是被吓到了,双手抓着宫女的衣服使劲儿的往后藏,只露出半张脸怯生生看向雪兔。 “不碍事,小殿下就是胆子小些。”阿善正要行礼,小殿下身边的宫女就将他一把抓出。 几人并没说上几句话,那宫女带着小殿下走的匆匆,阿善回头时,只见那孩子跄踉跟着宫女的步伐。他似是感应到阿善的视线,回过头往阿善那儿看了一眼,然而只一眼就吓得收回目光。 “那位是泱妃娘娘的。”康嬷嬷见阿善一直看着小殿下,不等阿善问就解释了一句。 阿善对这皇宫了解的不多,她原本只知成烨帝子嗣单薄,却没想到他还有个这么小的皇子。 小皇子名为容清,自幼长在生母泱妃身边,他是成烨帝最小的一个儿子,母妃也是成烨帝最宠爱的妃子,然而大概是看他年纪太小还成不了大事,所以成烨帝对他并未过多重视,再加上 “世子妃,咱们还是快进去吧。”康嬷嬷犹豫了下,虽看出阿善对容清的好奇,但有些话她还是不敢同她讲。 好在阿善也并未过多询问容清的事情,她重新抱起雪兔随着康嬷嬷往里走。 院内慈孝太后正在逗鸟,换下容老太太的名字后,慈孝一身绣纹华袍金饰宝钗,单单往那儿一站威严不可侵犯。 “在那傻站着干什么,丫头这是不认识祖母了?” 要不是慈孝出声唤了阿善,阿善被老人家的气场唬住还真不敢上前。双手捧着花束跑到慈孝太后身边,阿善见到她还是这么亲切,“善善答应过祖母的,只要善善在,就会给祖母送花。” “算祖母没白疼你。”慈孝太后接过花很是高兴。 这几天安顿下来,她总算能找阿善陪她说说话了,不过她咳嗽的症状依旧没有好转,见到阿善怀中抱着胖乎乎的雪兔,她接过来抱了抱,看着兔子雪白的毛发可惜道:“说好要同丫头一起堆雪人的,偏偏这几日雪停了。” “没关系祖母。”阿善挽住慈孝太后的手臂,“这冬天这么长,以后咱们总能找到机会。” “好,到时候祖母一定陪丫头堆个大大的雪人。” 得知阿善没去过御花园,慈孝太后就带着她去那里逛了一圈。其实阿善不是真的想看御花园,而是知道这御花园靠着御书房很近,她记得梦境中她就是来这里捡梅花遇到了贵公子。 因为冬天的缘故,这御花园中开放的花枝有限,就属梅花最显眼。如果说阿善早知这一趟御花园之行会让慈孝太后不愉快,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来这儿的。 一入御花园,他们一行人就遇到了成烨帝的妃嫔。 漂亮的女人一身红衣面容艳丽,阿善乍一眼看过去有些眼熟,第二眼再去看时她手上一哆嗦,因为她发现,这女人与她在地宫水晶棺中看到的尸体有六分相似,她们却显然不是同一人。 “臣妾参见太后。”柔柔的女声传来,阿善听到慈孝太后极为冷淡的应了一声。 大概是知道太后不喜欢她,所有这位漂亮的妃嫔行完礼后很快离开。等到人走远,阿善才知这位妃嫔就是成烨帝最宠爱的泱妃,也就是刚才那位小皇子的生母。 “老奴刚才眼花,差点就把她当成清城王妃了。”跟在慈孝太后身边的李嬷嬷说了一句。 慈孝太后哼了一声,低声不悦道:“哀家极不喜她。” 她从前最宠爱的丫头就是叶清城,如今她人不在了,纵使慈孝太后想她,也不愿意再见到一个同叶清城相似的替代品,更何况泱妃这张脸不仅不会让慈孝太后感到亲切,反而还总能让她想起叶清城惨死的样子。 阿善知道慈孝太后和李嬷嬷是在说叶清城,也就容羡的娘。 她懂事的没再插话,默默听了一会儿,她的目光扫向御池后的另一条小道,刚好看到一名小太监同几名宫女撞在一起,小太监摔倒后头上的帽子掉落在地,他爬起来匆匆捡起,阿善望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得眼熟。 “丫头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阿善回过神来,看到慈孝太后和李嬷嬷正看着她。 阿善见小太监已经走远了也没再多想,她将头抵在慈孝太后肩膀上,“善善在想今天不回王府了吧,善善想留在宫中陪祖母一起睡。” “到底是你陪祖母睡,还是祖母陪你睡?”慈孝太后想起永华镇的事,捏了捏她的鼻子,“也不知是哪家小丫头半夜做梦被恶狗吓醒,鞋子都不穿就往哀家屋里钻。” 李嬷嬷闻言不由抿嘴笑了起来,阿善当时没觉得什么,如今想想觉得自己好丢脸。她晃了晃慈孝太后的胳膊正要撒娇,慈孝太后忽然停在原地,笑容僵在了脸上。 随着慈孝太后的目光看去,阿善看到遥遥走来的绛紫身影面戴恶鬼面具,嘉王在看到慈孝太后时脚步也略微的一迟缓,接着他走过来对着慈孝太后恭敬道:“母后。” 阿善敏感察觉到慈孝太后的不对劲,在听到嘉王对自己的称呼后,慈孝太后嘴角扯起一抹轻蔑的笑容,提高声音道:“你这一声母后哀家可受不起,还是直接称太后吧。” 隔着一张面具,所有人都看不见嘉王是什么神情。 他宽大的袖袍轻晃,很快就改了口喊了声太后,慈孝太后冷眼瞧着他,等到嘉王从她身侧路过时,她低声说了两个字。 阿善一愣,而嘉王明明听到了,却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他脚步稳健没有停顿片刻,也不曾再回头。 寒风吹散簇拥的花瓣,慈孝太后目光冷冷看着嘉王走远,阿善从没见过慈孝太后如此刻薄尖锐的样子,刚才她听得清清楚楚,慈孝对嘉王出口的两个字为 妖孽。 “明妖妃生下来的东西也是个妖物。” 当年明妃产子,在场的除了先帝、明妃和处死的一干宫人,其实还有身为皇后的慈孝。 第133章 唯爱娇妻三 “” 阿善这日还是宿在了贤禧宫,天黑前容羡曾派人来催过,不过被慈孝太后几句话打发走了。 依容羡那个性子,慈孝太后本以为他会亲自来接人,没想到他不仅没来,还派修白过来给阿善送药,嘱咐她在太后身边要乖巧听话,最后一句竟然是不要撒娇。 “瞧瞧,我这孙儿连我这个祖母的醋都吃。” 慈孝太后笑着捂嘴轻咳,她见修白送来了几瓶药,疑惑道:“丫头还有哪儿的伤没痊愈?” 见阿善握着那几瓶药支支吾吾,慈孝太后笑容一顿,她走上前拉住阿善的手,“难不成你又受伤了?还是容羡那孩子又欺负你了。” 阿善下意识拉了下衣襟,因为容羡送来的药,是南宫复配给她让她擦涂心口的刺青和烙印的。 “祖母,您就别问了。”阿善觉得难堪并不想说,毕竟在这里刺青用于刑法被称之为墨刑,更何况阿善心口上除了刺青还有烙印,两者的字都为容。 “善善不说那就你来说。”慈孝太后担心阿善是又受了什么委屈,见修白还没离开就命令他来说。 修白自然是知道自家主子的所为的,他犹豫了片刻回:“世子妃心口有伤。” “心口受了伤?”若是慈孝不掀开阿善的衣领看顶多也就是心疼,然而她不仅是掀开了,在看清阿善心口的刺青烙印后,还厉声质问了修白缘由。 得知情况后,慈孝太后气的大拍了下桌子,她身体不好不宜动气,如今这一生气咳嗽不停,吓得李嬷嬷手忙脚乱,阿善担心她出事,也赶紧跟着哄。 “丫头受苦了,是祖母的错,是祖母没教好他们。”慈孝太后缓过情绪来轻搂住阿善,阿善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入夜后,贤禧宫内灯火通明。 阿善为慈孝太后把完脉后,发现她的脉象比在永华镇还不稳定。迟迟找不到慈孝太后咳嗽胸闷的原因,阿善想了想开始帮慈孝按.摩穴位,希望能让她舒服一些。 “祖母想问你一个问题。” 按.摩结束后,慈孝太后将阿善拉到身边,她认真询问阿善:“你老实告诉祖母,就我那孙儿做出的这些档子事,你有可能原谅他、同他好好在一起吗?” 既然慈孝太后也让阿善如实说了,所以阿善回道:“不会。” 她无法喜欢上一个强.迫过她,将她捆在身边又过于冷情的人。 慈孝太后明白了,她沉思了片刻,又问:“那丫头想离开他吗?” 其实不用想也是知道的,阿善这么讨厌容羡,肯定是她那好孙儿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才将人硬绑在了身边。她不等阿善回答就叹了口气,望着窗外一轮清月道:“若是善善不喜欢他,那便离开他吧。” 阿善怔怔看向慈孝太后,不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慈孝这一句话,阿善到了深夜也没睡着。她躺在榻上轻翻身体的时候,另一侧有动静传来,她这才发现慈孝太后也没睡着。 阿善不知道的是,慈孝太后自今晚发过火后,胸闷感一直未曾消散。见阿善也醒着,她捂嘴轻咳了几声,沙哑着声音问:“丫头也睡不着吗?” “既然睡不着,那就起来陪祖母说会儿话吧。” “好。”阿善揉了揉眼睛,从榻上坐起身。 虽说是聊天,但二人心中都藏着事,一开始谁也没先开口。后来还是阿善主动起了话头,她想起白天慈孝太后对嘉王的态度,小心翼翼询问:“祖母,您不喜欢嘉王殿下吗?” “他?”一提起他,慈孝太后语气瞬间凉了。 她情绪波动的厉害,就连咳嗽也开始剧烈了。阿善开始后悔提这个话题,她再想转移话题时已经晚了,慈孝太后冷声回道:“他就是个妖物,连同他娘也是个妖孽!” “祖母为什么这么说?”阿善实在不懂。 有关嘉王的事情阿善不仅不记得书中是怎么写的,也从没听旁人说起过。且不提先帝在世时明妃都做了什么,就她而言嘉王除了脸上戴着面具,其他方面看着都和正常人无异。 看出慈孝太后对嘉王厌恶至极,她在想,难不成真是因为嘉王那张脸? “罢了”慈孝太后情绪渐渐缓和。 这皇宫中的秘密太多,有些话慈孝憋在心中大半辈子都没吐露过。如今阿善起了这话头,她喃喃了几声嘲讽一笑,“先帝都去了这么多年,他临死前心心念念的都是明妃,哀家又凭什么要帮他保守秘密。” “丫头知道明妃为何被称为妖妃吗?”阿善不敢插话,她敏感察觉到自己要知晓一个荣皇宫最大的秘辛,不由有些无措。 她到底该不该打断慈孝太后呢? 慈孝太后看出她的紧张,她轻拍了下阿善的后背安抚着说无事,“这些秘密被藏了这么多年,随着明妃死去,也掀不起多大的波澜。” 只不过这些秘密都对嘉王不利就是了。 “先帝在世时,曾去过一次沧海城,他从那儿回来时身边多了位妖艳极美的姑娘,那姑娘无权无势初入皇宫,却一跃而成明妃,宠冠后宫。” “那时所有人都嫉妒明妃,所有人都想着把她除去,就连哀家这个皇后也因爱生妒,不止一次想要弄死她。”慈孝太后说起这里时摇头笑了笑,她笑容中有太多阿善看不懂的情绪,似无奈,似后悔,最后万般情绪都化为一身叹气。 “情爱这种东西啊,有时真的能将人变得面目全非。”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蠢事,慈孝太后赶紧转回注意力。 她继续刚才的话题:“明妃入宫半个月,就在所有妃嫔都想尽法子扳倒她时,容国南方大旱,接着没多久又有战乱发生,于是就有传言出,明元帝从南方带回的明妃不详,是个妖孽。” “这也会有人信?”阿善没忍住插了句。 “怎么就没人信了。”慈孝太后冷笑,话说的极为深意:“不喜明妃的人,自然都会信。” 那个时候,可以说明妃是除了拥有帝王的宠爱,其它一无所有,她在这大容国举步维艰。明元帝对明妃的宠爱阻碍的不只是妃嫔们的利益,还有各个妃嫔身后的家族,就连慈孝太后的家族也看明妃碍眼。 “好在那时明元帝已在位多年帝位稳固,排除万难保下了明妃,又因明妃很快怀了龙种,所以大多人都闭了嘴,但还是小部分人在传,明妖妃肚子里怀的不是龙种,是和她一样的妖孽。” 那会儿怀龙种的不只是明妃,还有比明妃先怀孕几月的一位妃嫔,巧的是明妃怀孕的那天那位妃嫔就小产了,接着皇宫内接连几位皇子死的不明不白,慈孝那时因为身边有容漾和容骅,也担忧的不行,好在她这两个儿子都平安无事。 “后来呢?”阿善听故事入了迷,她舔了舔薄唇,很清楚后面的才是重头戏。 “后来”慈孝太后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剧烈咳嗽起来,肩膀都在颤。 宫婢听到声音进来,慈孝太后摆了摆手又让人退了出去,她缓了会儿才压低声音,紧抓着阿善的手微颤着道:“后来明妃真的生了个妖物!” 那天夜,慈孝得知明妃生产的消息匆匆赶去,她去时明元帝已经在那儿守着了。 随着屋内女人的呼声减弱,婴儿啼哭的瞬间头顶明月被乌云遮住,紧接着房间中传出稳婆的惊呼声,慈孝随着明元帝入了房间。当夜,所有目睹明妃孩子的宫婢稳婆全部被处死,明妃的寝宫被血洗了一遍又一遍。 慈孝至今都忘不了明元帝把手掐在她的脖子上的样子,他颤着声问她是想死还是想活、是想保住秘密还是丢掉性命。慈孝沉默着不答,于是她就被明元帝抱住了,那时高高在上的帝王看起来是那么脆弱无助,慈孝从未见他如此慌乱过。 只因明元帝一句话,慈孝放弃这个可以杀死明妃和她孩子的机会,不顾一切为明元帝和明妃保住了秘密。 那时明元帝趴在她耳边低声道:“婉儿,孤舍不得杀你。” 他舍不得她死,心里爱的却是另一个人。 慈孝回忆起这些眼眶有些湿润,她唇瓣微微张合半响都没说出话,阿善看到慈孝太后眼眶中的泪顺着脸颊流入嘴角,慌忙去擦,“祖母,您若不想说就别说了。” 慈孝太后摇了摇头,终于说出她替明元帝掩盖了半辈子的秘密。 她说:“容迦一出生就是妖瞳白发,他若不是妖物是什么!” 阿善怔住,因慈孝太后这句话睁大了双眸,“祖祖母,您说什么?” 慈孝太后还以为阿善是害怕了,她搂住阿善的肩膀缓声道:“容迦一出生就是白发,那孩子相貌似妖黑瞳勾人,钦天监批他为妖物,就连明妃自己看到他都害怕,一出生就给他戴上了锁心珠。” “不知丫头有没有听说过叶迦族。” 慈孝太后又敲给阿善一个惊雷,她冷笑着道:“哀家也是后来才知,那明妖妃竟是叶迦族的圣女,叶迦族可是自诩神族,视白发为不详。” “多么可笑,一个神族的圣女,竟生下一个白发妖物。” 阿善已经被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此时她脑海中浮现的全是子佛的脸,想起带着恶鬼面具的嘉王,她挣扎着问:“可是嘉王不是黑发吗?” 慈孝太后眼中划过一抹厌恶,“古传取死人血,配上叶迦族秘术,可使人容颜不老白发变黑,但药效只能维持一段时间,必须日日服用才可维持。” 这话也是她早前听明妃对明元帝提起的,她也是因此更为厌恶明妃和容迦,对于容迦她更是厌恶至极,觉得他骨子里流淌的血都是脏的臭的。 “丫头,今日哀家同你说的这些话你绝不可外传,以后见到嘉王也必须绕道而行明白吗?” 阿善点了点头,本来就睡不着觉的她,在得知这些秘密后更是彻夜难眠。 困惑她许久的疑惑终于揭开,阿善同时又想起自己在沧海城看到的白发祭祀,难道容迦真的就是子佛? 第二日清晨,阿善恍恍惚惚出了宫。 她一夜未睡,疲惫却异常的清醒。她回南安王府时正是容羡上早朝的时间,本以为可以回房休息一会儿,谁知她回去时容羡竟然在。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容羡听到推门声从榻上坐起身。 他今日没去上朝,可能因为阿善不在的缘故,他的穿着要比平日还要随意。随着他从榻上起身,松松垮垮的衣服滑到他的肩膀下,容羡缓慢抬手去系衣服时,阿善已经注意到他的异样。 “你”阿善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停在榻前复杂看着容羡。 靠近后,她隐约在容羡敞开的领口内看到半个模糊的字,试探的将手伸出拉下他的衣领,容羡坐着并未阻止,于是阿善清晰看到了刺在容羡心口的字,是一个暗红的善字。 “你这是什么意思?”阿善声音发着哑,盯着这个容羡身上的善字她觉得万分讽刺。 容羡也不着急去拉衣服,他刺青的事情本来就没打算瞒着阿善,于是慢悠悠道:“你不是恨我在你心口刺了字吗?那我赔你一个字,从此我身上也有了你的印记。” 阿善看着容羡苍白的脸,男人五官俊美双眸黝黑,他就只是这么看着阿善,阿善就觉得压抑。 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了,阿善喃喃说了句疯子,容羡听到了,他拉住阿善把人扯入怀中,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刺有善字的心口,低哑问:“你还想让我怎么做大可以都说出来,只要我能给的都会给你。” 他不是不收取回报的,他要的不多,“只要你把你的心给我。” 昨夜阿善不在,容羡又做了噩梦,他梦到梦中说不喜欢他的阿善被大火烧死了。 大火吞噬了阿善的容颜,任凭他如何努力,都寻不回被大火淹没的人,在冲天的火光下他听到阿善一直在喊疼,容羡也在疼啊。 他感觉自己心疼的碎成了一片一片,他捧在手心里再也黏不起来,也无法送给阿善。 “告诉我,你怎样才能爱上我。”容羡一想起那场梦,就控制不住收拢怀抱把阿善抱紧。 阿善听着他低弱的声音带了分祈求,这种语气根本就不该出现在容羡身上。闭了闭眼睛,阿善仍旧是当初那句话:“放过我。” “放过你你就会爱上我吗?” 以前的容羡从不理会她这句话的,这次他竟然接了。 阿善猜不透容羡心里在想什么,她摇了摇头果断回了句不会,容羡听后很快低笑出声,抬起了阿善的下巴。 “那你想让我怎么办呢?” 容羡与她面对面,声音轻轻,“放你走,我就留不住你;捆绑着你,你又恨我不肯爱我。” “若是让我重新选择,当初在锦州城我宁可死在街上也不愿在遇见你。你让我学会情爱,却又唾弃我的爱为此总想逃离我。” 阿善想,容羡大概是恨她的,因为他在说这些话时眸中阴戾黑沉,显然是怨极了她。只是明明是寒气森森的语气,可他在说完这些话后,却又将头埋入了阿善的脖颈中。 凉凉的呼吸来自容羡,打在阿善皮肤上痒痒的,阿善垂着眸子咬住唇,就当她狠下心想将人从身上推开的时候,她听到容羡喊了声她的名字。 “顾善善。” 阿善听到容羡在她耳畔质问:“你当真以为我没有心吗?” “” 阿善回去的当天上午,慈孝太后就因剧烈咳嗽陷入昏迷,宫内的御医们大片赶去,就连成烨帝也过去了。 消息没一会儿就传到了容羡耳中,不过那时一夜未眠的阿善正在补眠,容羡为了让她安稳的休息,并未将这件事告诉她。 等到了深夜,宫内来了一辆马车,阿善被容羡喊醒时还有些意识不清。 房门推开,康嬷嬷进来直接跪到阿善面前,她红着眼眶磕着头求道:“世子妃,您快进宫去救救太后吧。” “老奴求求您快些去,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 第134章 唯爱娇妻四 原本只是普通的咳嗽,发展到后来慈孝太后吐血绞痛,所有御医都束手无策找不到病源。 阿善听完后手脚冰凉,她当即就要随康嬷嬷往宫里走,容羡拉住人帮她罩上披风,看出阿善的担忧,他搂住她安慰道:“祖母会没事的,我陪你一起去。” 阿善恍恍惚惚心思没放在他身上,匆忙点了点头就出了门,她现在只想快些见到太后。 贤禧宫内,慈孝太后面色苍白昏睡不醒,李嬷嬷跪在榻旁悉心照料着,阿善没顾得上其他直接走到了慈孝榻前,又是把脉又是询问情况,她探了半天也是一无所获。 “这可怎么办是好。”几名御医在一旁着急讨论着。 阿善虽然是南安王世子妃,但她一介女流平日里行医低调,那群御医打从心底蔑视她,自然不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眼看着阿善在旁磨蹭半天还给太后吃了不知名的药,一名心急的御医质问道:“世子妃给太后吃了什么药,你可知太后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是啊是啊。”其它几名应和着。 也不是他们看不起阿善世子妃的身份,而是因为成烨帝在走前发了很大的火,若是医治不醒太后,他们可是要掉脑袋的。 阿善还不等说话,坐在一旁喝茶的容羡悠缓放下杯盏,抬眸看向最先说话的御医。 御医们被吓得浑身一哆嗦,容羡像是看不出般将手肘搭在桌上,转了转玉扳指似笑非笑道:“王御医有何指教?” 王御医哪里还敢指教,容羡狠辣的名声在外,这宫里宫外就没有不怕他的人,不过事关自己的性命,所以王御医大着胆子还是说了下自己的担忧,容羡听出他的话外之意,唇边笑容扩大,越发的凉。 此时阿善眼中只有慈孝太后的存在,根本就没注意到旁边的摩擦,而容羡认为自家娇妻最好,自然什么事都护着她。 也是巧了,正当容羡想要发难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的阿善因为疲惫跪在了榻前,容羡看到后皱了皱眉,吩咐一旁候着的宫婢:“去拿软垫来。” 阿善不喜欢他归不喜欢他,但这并不影响容羡乐意对她好。 被这么一打岔,容羡也没懒得再同那群御医计较,他起身走到阿善身旁看着她忙碌,阿善又是扎针又是把脉按.摩穴位,没一会儿还真让慈孝太后醒了。 “祖母,您要吓死善善了。”阿善这一会儿手脚还都是凉的,见到慈孝太后醒来她赶紧凑上前,真的快被她吓哭了。 “傻丫头,怕什么”慈孝太后还很是虚弱,初初醒来她说话声音弱到几乎没有,阿善见状赶紧扶着人躺好休息。 “祖母您先好好休息,有什么话咱们醒来再说。” 慈孝太后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很快陷入昏睡。 有阿善在,基本就没那群御医的事了。因慈孝太后病情不够稳定,所以阿善守在太后榻前不敢轻易离开,等到慈孝太后喝过药重新睡下时,天际亮起白光,已经过去了一夜。 “世子妃,这儿有老奴照顾着,您就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吧。”李嬷嬷也是心疼阿善,想唤她回去休息。 阿善至今都不知道,慈孝太后到底是因何病拖垮了身体,她只是在照顾慈孝太后时忽然想起了子佛,若是子佛真的是嘉王,那么他完全是有理由恨慈孝太后,而她们在永华镇的时候,有一晚子佛曾去李府找过她 阿善不敢想了,若事情真是如她想象的那般,那么她宁可希望嘉王和子佛没有关系。 就算她医术再好又能怎样?她的医术都是子佛教的,与子佛比起来阿善什么都不是,若真是他想杀太后,阿善绝对救不回来的。 “已经很晚了,先回去休息吧。”阿善在这待了多久,容羡就陪她从这守了多久。 就连那群御医都已经离开了,容羡见她失魂落魄守在榻边一动不动,走上前强制将人抱了起来。 阿善轻飘飘的越发没重量,算起来她已经两个日夜没好好休息了,被容羡打横抱起时阿善眼前发黑,是真的有些撑不住了。 仍不放心慈孝太后,阿善抽了抽鼻子道:“我不想回王府,我想留在这里守着祖母。” “好。”容羡抱着她一路出了慈孝的寝宫, 他温柔应着脚步一拐,“那我陪你去偏殿睡会儿。” “” 慈孝太后这一场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让她一下子显得苍老病态。 阿善为了找出她生病的病因,日日留在这贤禧宫不肯离开,容羡在这个时候没有强迫她,她喜欢住他就陪着她住,于是阿善照顾慈孝太后的同时,容羡开始照顾她。 阿善不是感觉不到容羡近日对她的照顾,尤其是他才刚大病初愈,心口又刺了纹身。好多次阿善都说让他回去,容羡明明比她还要忙却硬是要陪她留在这里,还似真似假说了句:“见不到你,我不安心。” 一日午后,容羡忙碌完在贤禧宫的院中睡着了。他是躺在院中的长秋千上睡的,如长榻的秋千架对于容羡来讲有些小,躺在榻上休养的慈孝顺着窗口看到,无奈笑了笑。 “今日阳光虽好,但还是风凉。” 见阿善也在往窗外看,慈孝太后指了指搭在一旁的薄毯,“丫头帮祖母把它拿给容羡吧。” “好。”阿善犹豫了下,拿起薄毯轻轻走到了容羡身旁。 几乎是在阿善靠近的那刻,容羡就睁开了眼睛。男人五官精致经得起任何角度考验,他墨发垂散华贵的白袍落在地上,随着秋千的轻轻摇晃,暖暖的阳光尽数洒在他的面容,就连长睫都镀了一层暖光。 阿善看着容羡的颜心跳一快,不管她有多不喜欢容羡,但她不可否认容羡那张脸是真的勾人。 “祖母怕你着凉。”只怔了一瞬,阿善反应过来赶紧将薄毯盖到他身上,容羡紧随着起身轻按额角,身子往右一靠,他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过来坐。” 阿善不动,“我就这么站着吧。” 容羡静静看了她片刻,微白的面容上情绪不显,抬起右手摸了摸秋千上的藤条。 “听祖母说,你很喜欢这架秋千。” 阿善点了点头,她的确是喜欢荡秋千。 容羡知道阿善在侯府的小院中也有这么一架秋千,想起清波园空荡荡的院子,“回去我派人也帮你挂一个。” 阿善眸色微闪,这几天她想了很多,犹豫了片刻,她才回道:“容羡,你没必要这样。” “我哪样了?”容羡轻挑眉。 阿善回:“你别这样对我好了。” “原来你还知道我在对你好。” 趁着阿善不备,容羡伸手将人拉到了身侧,阿善跄踉了两步坐到了秋千上,秋千随即晃了起来,她也扑到了容羡怀中。 容羡一手揽着她一手抓着秋千的藤条,他倾身同她低语:“既然知道我在对你好,那你有没有爱上我?” 阿善稳住身体后从他怀中起身,她摇了摇头回:“你别这样了。” 她这次来找他,是想和他说几句心里话:“容羡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被人伤害过,但是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并不会轻易痊愈。” “你以为你现在对我好就能让我爱上你吗?” 阿善想笑有些笑不出来,她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其实你现在的行为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你让我无法恨你,又爱不上你。觉得自己该狠心厌恶你,可在你关心我时我又觉得自己好坏。” 这种心理真的是挺难言的。就是因为阿善心软,所以她的恨意很难坚持。恨是真的会恨,但恨起来伤害别人的同时也是对她再一次的折磨。 这几天阿善脑海中回荡的全是容羡那句质问,她真以为他没有心吗? 以前的阿善的确觉得容羡没有心,可当她的梦境与现实混在一起,阿善恍惚已经分不清他是容羡还是前世男主,又或者说他是贵公子。 “求求你了。”阿善努力的想忽视容羡对她的照顾。 她捂住脸颊,声音挣扎道:“求求你别在这样折磨我了,我真的谁也不想爱,只想一个人过平静的生活。” 容羡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淡,他平静看着捂住脸颊的阿善,忽然捏着她的后颈大力抬起了她的脸。 “唔”不顾阿善的挣扎,他搂住人倾身封住她的唇。阿善本以为这个吻会暴戾凶猛,但容羡一改往日作风,他轻轻浅浅触碰着阿善,过于的温柔和呵护,险些就让阿善迷失在里面。 “我的爱就这么让你难受吗?”一吻过后,容羡捧着阿善的脸颊。 他的眸色深不见底,沉声同阿善字字清晰讲:“你以为我爱你就不受折磨吗?” 阿善由恨转爱有多难,那么当初容羡由无情转深爱就会有多刻骨。二人相互纠缠谁也不想先认输,直到此刻,容羡仍旧没觉得自己有哪里对不起阿善。 向来高高在上的南安王世子,不可能永远对一个女人卑微求爱,他看着阿善眸色越来越深,所有的耐心全部炸开后,他放开阿善站了起来。 “好。” 容羡声音已经彻底冷了,“既然你觉得我爱你是对你的折磨,那你想怎么样呢?” 他轻轻问:“你是想继续忍受这种折磨,还是想让我禁锢你的自由操控你的思想,把你锁在我的身边让你恨我恨的刻骨,再恨也离不开我。” “顾善善,你想怎么选?” 今日的阳光很暖,却无论如何也暖不入阿善的心里。 容羡轻抚衣袖,已经恢复成曾经那个冷淡高贵的世子爷,他临走前对阿善施压:“我只给你三天考虑时间。” 三天之后,是选择痛苦爱他还是想更恨他,只在阿善一念之间。 “” 慈孝太后并没有听清二人都说了什么,她只是看到原本还亲昵靠坐在一起的两人,忽然都变了脸色。 容羡走后,阿善坐在秋千上垂着脑袋半响没动,她肩膀微微颤着像是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后来还是慈孝太后看不下去把人叫了回来。 “丫头,你和容羡” 慈孝太后也是很累了,她看到阿善眼眶发红,想了一肚子劝解的话又全部吞回,她闭了闭眼睛道:“祖母昨日的话还算数。” “若是你真不喜欢我那孙儿,祖母就做主让你们分开。” 两个不想爱的人在一起实在太痛苦了,曾经的慈孝太后深刻体会过爱而不得的痛苦。如今的她既是心疼阿善又是心疼自己的亲孙子,既然没人能来结束两人的纠缠,那么她不介意来当这个坏人。 于是容羡回南安王府的当天晚上,就收到了太后派人送来的和离书。 第135章 唯爱娇妻五 容羡已经不记得,这是他第几次收到阿善送来的和离书了。 他收到和离书时人在书房,南安王也在,等到送信的小太监抖着肩膀离去后,南安王靠坐在木椅上淡淡道:“既然是你祖母送来的,你何不就势签了。” 容羡书房中还压了一份阿善的和离书,捏着薄薄的一张纸,他此时恨不得将它撕得粉碎,但听到南安王的话后他还是忍住了。 “还是不愿意放人?” 见容羡将和离书收好收入袖中,南安王理了理袖子,“你祖母年事已高,我曾答应过她只要她还活着一日,就不会对容骅出手。” 他的话外之意是让容羡做事悠着些,要是他现在就把慈孝太后气死了,那么他们的布局就要提前收网。 “知道了。”容羡脸色不是很好。 话已经说尽,该了解的情况也已经清楚。南安王知道容羡不愿多见他,所以他说完这句话就站了起来,临走时,他似想到什么多说了句:“把不爱你的女人强行绑到身边,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他这是在说他自己吗? 容羡眯了眯眸,扯起薄唇凉凉笑起来时,他冲着南安王的背影回了一句:“我和你不一样。” 他做事从不后悔,哪怕他最后同容漾一样,只能守着一具尸体过活。 “” 慈孝自派人把和离书给容羡送去后,南安王府一连两天都没有动静。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阿善守在慈孝太后身边,每当闲下来时不由就会发呆。慈孝太后看出了阿善的心不在焉,她摸了摸阿善的头安抚道:“放心吧,有祖母替你撑着,容羡不敢对你怎样。” 阿善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不踏实。 今日就是容羡给她的三日之约了,说实话阿善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 她不愿强逼着自己痛苦去爱容羡,也不想自我毁灭助容羡顺利黑化。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太后的助力不仅不会使容羡罢手,反而会使他越加猖狂,波及到更多无辜的人。 阿善担心的果然没错。 慈孝太后见阿善心情不好,就让她先回去休息了。这两日阿善都是住在贤禧宫的偏殿,回去的半路,她垂着头心神恍惚撞到了人,抬头就看到站在她面前的容羡,顿时吓得捂住脑袋后退。 “原来你还知道怕我。”容羡字字带着凉意,望着她的目光很是摄人。 这四周的宫人都被容羡赶走了,就连康嬷嬷见容羡脸色不好也趁机跑了,等到朱漆长廊上只剩下他们二人,阿善察觉到危险,她转身想跑,却被容羡抓住手臂一把按在墙壁上。 “跑什么呢?” 容羡将人禁锢在自己的范围,他低眸凝视着怀中人,“我说过会给你三天的考虑时间,所以现在你准备怎么选?” 阿善咬唇看着容羡,她摇着头仍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容羡捧住她的脸步步紧逼,“现在你是准备乖乖说你爱我主动收回那张和离书,还是想让我带你回府,把你锁在我的房中,不顾一切的占有你捆绑你,让你恨我恨到极致?” 阿善还不知道,在她第一次给容羡递送和离书时,容羡生出的是什么心思。 想到那些,容羡将胳膊撑在墙壁上,呼吸沉沉咬了下阿善的耳垂。阿善被他的动作惊得一哆嗦,她推拒着身前的人挣扎道:“容羡你不要逼我。” “是你不要再逼我。”容羡抓着阿善的手贴在自己心口。 “我对你好是折磨你,对你不好你就继续恨我,顾善善你想让我怎么样?”容羡等待了三天,就只想阿善给他一个结果。 当初他拼死闯入北山林寻千年血炼莲,就是想解除牵连他们二人的独情蛊,变回自己。如今独情蛊解了,容羡却发现他变得更加不像他,这种陌生又令他痛苦的感觉时刻折磨着他。 阿善曾总爱说他是无心之人,是,以前的他的确没有心,他的心都是在爱上阿善后长出来的,那唯一鲜红又温暖的心他都给了阿善,可阿善不要。 “若我签了和离书,你准备如何?”容羡慢悠悠掏出了那封和离书。 阿善偏了偏头,她现在只希望慈孝太后的人快些赶来,“我会离开皇城,选一处景色好又安宁的小镇,开一家医馆。” “还有呢?” 容羡问道:“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再踏足皇城,我在哪里,你就逃离哪里,这辈子都不准备见我。” 阿善咬牙回:“是。” 这的确是她的心里话,刚才她不说只是不想让容羡更加生气,没想到他还是猜到了。 嘶 阿善话音才落,容羡手中的和离书就碎成了两半,紧接着它们碎成三片四片越来越碎。阿善眼看着容羡把那封和离书撕成碎片,被他扬手洒向空中,他对着阿善嗤笑一声带着无尽嘲弄,“你真以为太后能压得住我吗?” “善善,你也说过我无心冷情,若是我出手对付太后,你不是照样要乖乖落入我手中?” “你、你疯了吗?” 阿善睁大眼睛双腿有些发软,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那是你祖母,你的亲人” “嗯,我自然知。” 容羡嗓音变柔了一些,他倾身凑到阿善耳畔,半拥着人低声:“所以你现在要不要跟我走?” “你若不走,我就先动手压制侯府,接着把你的丫鬟关入暗阁,还有一名叫柳三娘是吧?” 容羡抓着阿善的手又按回自己的心口,那处伤还没长好,清晰刺着一个暗红的善字。 抬手帮阿善顺了顺头发,容羡用最温柔的声音威胁阿善,“我要把你在意的人统统抓去暗阁,你觉得太后又能护你到几时呢?” 大概是真的被吓到了,阿善的双腿越来越软,浑身发虚的她一直在发抖,险些站立不住。 眼看着阿善要软到地上了,容羡眸色一闪将人扶住,他其实并不忍心这样恐吓阿善,任谁都不愿让自己心爱之人恨自己入骨。 “善善。”轻轻揽着怀中人,容羡叹了口气放柔态度,他亲了亲阿善的眼角让她感受自己的心跳,语气微弱:“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爱她对她好,她觉得痛苦折磨;爱着她强行捆着她,她会哭会害怕会瘦的越来越厉害,容羡看着心里只会更疼。 原来爱上一个人是这样的痛苦煎熬。 容羡想起阿善曾对他放过的狠话,“你曾说过,要让我爱上你,你再狠狠的抛弃我。” 如今再想,当初的阿善朝气活泼,笑颜弯弯整个人都是鲜活的。容羡想到以前的她再看看如今眼前的人,他不由将阿善放开了,平生第一次受挫。 “善善,你做到了。” 阿善不止是做到了,还抛弃了他数次。 慈孝太后被李嬷嬷搀扶着赶来的时候,阿善背倚在墙上还有些站不稳。容羡背对着她而站微微垂眸,事实上刚刚他对阿善说的话都是真的,他真的能做出来,但他为了阿善却不会那样做。 “容羡,你又做了什么!”慈孝太后见阿善双眸无神脸色煞白,走过来匆匆想要扶阿善。 阿善睫毛动了动不愿让慈孝太后为她担心,强撑起精神看向背对着她而站的人,微颤着声音喊他的名字。 “容羡。” 轻轻弱弱的嗓音传入容羡耳中,他转身只见阿善一步步向着他走来,她每走一步容羡的心就会快跳一下,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你真的爱我吗?”阿善终于走到他的面前,直白问出这句话。 容羡毫不犹豫回答她:“爱。” 阿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接着她又靠近了容羡一步,彼此的距离拉近,阿善像是埋入了他的怀抱。 衣襟被人轻扯了下,容羡迟疑一瞬倾身,阿善顺势搂住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同他说:“若你真的爱我,那你想不想知道什么叫感同身受?” 容羡被她抱住的那一瞬整颗心都酥掉了,他反手拥抱住怀中的人都不敢用力,恨不得阿善说什么他都要同意。 阿善说完这句话,就主动将手贴在他的心口。微凉的肌肤上心跳声清晰,阿善顿了顿才继续:“其实你在心口刺我的名字是没用的。” “如果你真觉得愧疚想要弥补我,那你就不要刺我的名字。” 容羡搂着人,吸了口她身上的甜香,“那你想让我刺什么?” “刺顾惜双的名字。” 轰 所有的温柔缠绵都化为刺骨利刃,容羡僵住身体宛如石化。阿善声音平平不含半分情绪,她像是看不出容羡的变化,还开口问他:“你好像很讨厌顾惜双吧?” “若是你真的爱我,只有你刺完她的名字,才能体会到我的感受。” “只有你与我感同身受,才有资格要求我来爱你。” 只是那个时候,你还敢开这个口吗? “” 容羡走的时候很沉默,他再也没有逼着阿善做出选择。 慈孝太后并不知道二人都说了什么,但她看得出他们二人的不对劲儿。 没有多事询问,慈孝太后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听说御花园又开了几株新梅,丫头若是无事就去转转吧,总陪着我这老人家也挺闷的。” 其实阿善并没觉得闷,相反她很喜欢守在太后身边。 慈孝太后的身体最近总是时好时坏,经过阿善的调理后,这些日又逐渐恢复健康。阿善不愿意去逛,可慈孝太后笑骂着说嫌弃她,非要赶她出贤禧宫。 阿善知道,慈孝太后是想让她出去散心,为了不让老人家过多操劳自己,阿善没让康嬷嬷跟随独自去了御花园,刚好她也想一个人安静会。 御花园内的确又开了几株新梅,大概是今日阴云天气不好,阿善在这花园内没看到多少妃嫔。 逛到中途,一场雨来的猝不及防,阿善抱着头躲入就近的长廊中,巧的是嘉王刚好迎面而来,狼狈的阿善与他正面相撞,二人不得不都停下脚步。 “嘉王殿下。”阿善行礼,见嘉王行色匆匆身边也无人跟随,想着他应该只会应她一声就离开。谁知道嘉王不仅没走,还停到了她的身旁。 廊外雨幕很密,风吹入时嘉王的衣摆晃了晃。 他脸上的恶鬼面具挡住他所有的面容,阿善只是感觉他似乎在看她,不由抬手摸了摸脸。 “听说最近顾姑娘都住在贤禧宫?”嘉王总算是开了口。 阿善再见到嘉王,心里总能将他同子佛联系在一起,目光不由就落到了他黑亮的发上,阿善轻轻点了下头,然后嘉王又问:“太后身体好些了吗?” “好些了。”阿善打起精神,总觉得嘉王话里有话。 嘉王似乎笑了,笑声被面具遮盖显得有些沉闷。 阿善怕被他察觉问题,不敢过多把目光投放在他的发上,而嘉王今日有些奇怪,他散漫把玩着手中的佛珠,态度完全不似虔诚的佛徒。 雨越来越大了,风吹过树枝梅花瓣落了一地。 嘉王似是真的着急离开,他瞥了眼廊外,手指缠绕身前一缕墨发,临走前对阿善意味不明道:“若是你想离开容羡,不需要太后,本王就可以帮你。” 呼 又有一阵风吹来。 容迦说完这句话就抬步走了,他没有留给阿善开口说话的机会。 阿善在他转身的时候睁大眼睛捂住了嘴巴,潮湿的风扬起容迦身后的墨发,阿善看到他墨发中显露出几根刺眼的银发。 “” 第136章 唯爱娇妻六 那天的雨下了许久未停。 阿善回去的时候恍恍惚惚,要不是她及时捂住了嘴巴,等那声惊叫溢出,她恐怕就回不来这贤禧宫了。 子佛真的是嘉王?其实所有的真相已经很明显了。 阿善想起自己在梦境中的第一世,若是两世穿书的人物不变,那么子佛就是反派男配贵公子,容羡就是她暖不热的冷心人。 一个是对你不起的人,一个是你不敢爱也还不清的人。 阿善又想起了老道长说的话,她停下脚步茫然看着阴沉沉的天空,一时间无措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就从梦中她所见而言,她还不清的人大概就是贵公子,只是贵公子无论是子佛还是容羡,都让她难以接受。 “丫头回来了。” 才入慈孝太后的寝宫,慈孝太后就招手唤她走近。 一连躺了几日,慈孝太后今日难得心情好些,她被李嬷嬷搀扶着,面前竖摆了几件新衣,“丫头快帮祖母选选,这几件衣裳哪件适合冬穿?” 阿善走近,看着面前的衣服疑惑发问:“冬?” 李嬷嬷为阿善解释:“再过两日就是皇家冬了,到时候太后娘娘也会去。” 阿善皱了皱眉,有些担忧慈孝的身体,但她见慈孝太后嘴角翘着不停试着面前的新衣,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正在这时,李嬷嬷偷偷拉了她一把,对她摇了摇头。 “丫头看这件衣裳怎么样?”慈孝太后没发现二人的小动作,挑了件衣裳拿给阿善看。 阿善点了点头说好看,李嬷嬷也跟着连声应和。 慈孝太后跟个孩子似的,当场就要李嬷嬷扶着她进去去试衣服,出来后她站在铜镜前左右照着,满意后她又去挑那天要戴的首饰发簪,擦试口脂时,慈孝忽然看着铜镜感叹道:“果然人老了,怎么折腾也不好看了。” 阿善就站在慈孝太后的身侧,从这个位置她能看到慈孝花白的头发,笑起来眼角堆积起来的皱纹。这场大病过后,慈孝太后的确是苍老了太多。 “好看的。”阿善轻轻说着,她走到慈孝太后身后帮她按摩着双肩,“在善善心中祖母最好看,等到冬那天,祖母也一定是全场最好看最尊贵的那位。” “你这丫头,就会哄老人家开心。” “才没有。”阿善说着,挑了支发簪插到慈孝发中,她望着铜镜中的老人道:“这两天善善会给祖母调配些驻容养颜的花膏,祖母每晚涂抹,等到冬,祖母的皮肤一定嫩的像小姑娘。” “小姑娘?”慈孝太后被阿善几句话逗笑了,她笑骂了阿善两句,嘴角的笑容却高高扬着一直不曾收回。 总算是把老人家哄开心了,阿善借口去配花膏出来的时候,李嬷嬷跟在她身后也出来了。她拉着阿善去了处人少的地方,悄声道:“太后想去看冬你就随她去吧,何况陛下也是为了哄太后开心才举办的这场冬。” 明元帝还在的时候,每年冬天都会进行一场冬。当初慈孝和明元帝就是在苑相识倾心,所以说慈孝对冬有种特殊的情感存在,只不过成烨帝身体不好,他即位没多久太后就离宫了,于是这冬就此再没举办过。 可以说,今年的这场冬,完全是为慈孝太后准备的。 阿善明白了,也懂得慈孝太后为何今日如此高兴。 之后的两天里,阿善开始全心帮慈孝太后研制花膏,这两天中容羡也并未出现,阿善还当他是想开不愿再纠缠她,等到冬那天才知道,原来是慈孝太后派人守在了贤禧宫外,不准他进来。 考虑到成烨帝和慈孝太后的身体原因,苑选得是最近的皇家围场,做马车只需半日就可到达,这里也是明元帝和慈孝相识的围场。 这场冬举办的时间很长,成烨帝按照先帝之前定的规矩,足有一月之久。 阿善陪着慈孝太后来的当天晚上就下雪了,这一天中她见到了顾侯爷,也见到了二皇子和顾惜双,还有许多她不认识的王公大臣,唯独就是没见到容羡。 晚上阿善陪着慈孝太后出来看雪景的时候,发现属于南安王府的那顶帐篷孤零零没一人进出,里面连灯火都没有。 南安王府没有人来。 阿善心神晃了晃,想到自己那日刺激他的话,她在想容羡会不会真的照做了。他会为了她,在心口刺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心中五味俱全,阿善开始厌恶自己,其实无论容羡做或不做,她心里都不会觉得舒服解气,甚至她开始后悔,自己那日为何会说出那种话。 阿善不知道的是,这场冬是张皇后劝说成烨帝举行的。 表面上张皇后是出于孝心,实际上她是想借机除去成烨帝或是嘉王、容羡,随便死哪个人都好,如今成烨帝不准二皇子插手朝堂任何事情,心急的她要助容辰摆脱困局,容羡不来不是因为阿善,而是在为这件事做准备。 第二日冬正式开始,慈孝太后看着地面厚厚的一层雪心情大好,她告诉阿善:“当年祖母和先帝初见的时候,也是下了场雪。” 那时慈孝心高气傲,做什么事情都喜欢逞强。听说围场中有雪银狐出没,她骑着马跑到林子深处追捕却遭遇猛兽袭击,是明元帝护着她逃出,为此还为她受了伤。 “造化弄人啊。”慈孝太后感叹,那时他们二人都是奔着雪银狐而去,最终雪银狐没见到还差点丢了性命,不过自这事后慈孝就爱上了明元帝,没多久她就顺利嫁给他成了他的皇妃。 之后,慈孝助还是皇子的明元帝除去敌派,帮他讨回他父皇对他的宠爱,她看着他一步步登上帝位,也努力跟上他的脚步不拖累他。 可结果呢? 其实慈孝是清醒的,她很清醒的知道,二人的初识是明元帝的故意为之,她也清楚明元帝当初对她的讨好、说爱她想要娶她只是为了得到她背后的势力,但慈孝还是嫁了。 慈孝当时就想,至少明元帝对她是足够好的,只要明元帝对她一直这样好,哪怕他往后宫里塞再多的女人,只要他不爱她们就是好的。可谁又能想到,后来的明妃将他们的和谐局面打破,慈孝所有的梦都碎了。 “不提了。”慈孝太后只给阿善讲了前半段故事,她想把故事留在美好的地方。 终究是老了骑不动马了,慈孝只能看着那群年轻人骑着马奔入林中。昨天她们一来,阿善就同司云芳遇到了,这会儿司云芳来找阿善,抱着她的手臂非要她陪她一起去林中。 “去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随着司丫头去转转也好。”阿善不太想去,慈孝太后看出来,摆了摆手也撵她走。 “我不会骑马的。” 阿善无奈被司云芳拉着离开,司云芳性子骄纵人缘不好,如今好不容易见到阿善,她就霸着她不放了。“没事的!” 司云芳一跃上马,她往后挪了挪冲着阿善伸出手,“本县主带着你骑。” 阿善看了看司云芳又看了看她骑着的健壮黑马,实在是不敢伸这个手。 “” 今日是有场大局,张皇后绝对想不到,她的这场刺杀早就被容羡识破。不仅如此,容羡还借她之手安插了自己的人,趁机截杀自己的敌对方,引嘉王入林进行全力截杀。 容迦对于张皇后的举动也是有所察觉的,本来他没准备去场,但见到阿善和司云芳进去,他思索了片刻也跟着去了。 容迦有提前做准备,但他没想到张皇后的人已经全部换成了容羡的人,而容羡也没想到,不喜杀戮连马也不会骑得阿善,竟然会踏入场,还和嘉王碰到了一起。 所有的混战都是在同一时刻发生,司云芳因射中飞鸟下马去找,阿善守在原地与嘉王相遇。而容羡派去暗中保护阿善的修白,因阿善突然闯入场急着同暗卫交代,不知情的暗卫第一箭射出打响暗号,所有人一齐出动,引得林中飞鸟四散,发出扑扑的声音。 “小心”容迦拉着阿善避开发来的一支箭。 暗处的修白看着树下搂抱在一起的二人,完全失了分寸。他不知自己该下令停止进攻还是任由阿善受伤不管,难得能拉人当垫背搞一次大动作,若是此时放弃机会,以后他们再想如此大规模截杀嘉王不知要等多久。 嗖 就在修白纠结的功夫,几支利箭同时飞出,修白见那些箭全都朝着阿善而去,心都快跳出胸膛。他慌忙扒开身侧暗卫脸上的面巾,遮在自己脸上想下去救阿善,嘉王没给他这个机会,挡下那几支箭抱着阿善翻身上马,朝着远处逃去。 “啊!”提着物回来的司云芳才发现这边的情况,她看着飞涌而散的黑衣人吓出一声惊呼,修白藏在树上磨着牙恨恨盯着司云芳看,今日这场大局,全都是被这女人搅乱的! “留下两个人去找爷,其余的人全部随着我去追!” 修白的心从没这么乱过,今日南安王府出动的可是死士,这些人大多都不认识阿善,严格遵守命令的他们,一定会不择手段的追杀嘉王。 “” 容迦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会为了个女人拼出性命。 当身后的人穷追不舍时,容迦护着阿善翻身上马,肩膀上的刺痛感在告诉他他受了怎样的伤,瘦弱的阿善被他护在怀中,他用背帮她抵挡住所有的伤害。 该丢下她吗? 容迦握紧手中的缰绳,为了接近阿善,他将自己的人都支开了,此时就算青鹤察觉到问题,也无法派人及时赶来支援,所以他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放弃阿善把她扔到自己的身后。 利用她来阻挡一些攻击,他或许有逃脱的机会。 “你受伤了吗?”阿善感觉抱着自己的人越来越用力了。 两人的距离贴近后,她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仰头看向身后的男人,阿善看到容迦背后插了几支利箭,其中一支箭穿透他的肩胛,血沿路一直在流。 “别怕,我马上帮你止血。”阿善慌得厉害,见容迦一只手抓在了她的手臂上,她以为他是疼,慌忙掏出自己药袋中的止血药瓶,艰难转身,抖着手往他受伤的位置洒。 “可能会疼,你忍一忍。”隔着面具阿善看不到嘉王的表情,只能这样安慰着他。 容迦能感觉到阿善的身体也在发抖,她在害怕在不知所措,眼眶中泛着水光似乎还有愧疚。容迦握住阿善的手臂一点点松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了句算了。 就让他,放纵这一回吧。 “跟我来。” 行至林子深处,有一处激流的小河。容迦见状拉着阿善下马,二话不说就跳入了水中。冬季冰凉刺骨的水瞬间淹没两人的口鼻,追赶上来的暗卫眼看着他们失去踪迹,领头的人皱着吩咐:“沿着河流搜索!” 围场外,成烨帝等人刚遭遇一场刺杀。 “父皇小心!”这场刺杀二皇子完全知情,所以当黑衣人奔着成烨帝而去时,二皇子装模作样的过去挡剑。总之这一剑他挡下是完全不亏的,等到众人尖叫声起,他顺势滚落到地,将成烨帝暴.露在刺客眼中。 若是成烨帝死了,他这一剑挡下不仅不会被人怀疑,还会落下个好名声借机上位,若是成烨帝没死,他这一挡也是为他重新扳回局面的好机会。 二皇子这么想着,唇边扯出一抹笑容,然而还不等扩大,一柄剑抵挡住刺客对成烨帝的所有攻击,容羡将成烨帝护在身后一剑刺穿刺客的喉咙,瞥了眼二皇子,他冷声下着命令:“留活口。” “是!”话音落下,王统领带兵包围了场外围,很快控制住这场乱局。 这原本是一场天时地利人和的计划,只要暗卫再顺利击杀嘉王,容羡助南安王登帝就只差一步之遥,谁知突然横出的变故让他心慌难安。 当暗卫匆忙向他来报林中情况时,司云芳也从林中哭着逃出来说场内生变,林中不少官员受伤,死的死伤的伤失踪的失踪,容羡心乱如麻,白着一张脸派人去搜阿善和嘉王的踪迹,直到夜晚来临也没找到。 “” 入夜,阿善气喘吁吁将嘉王从水里托出来。 在这种冰天雪地的情况下,二人浑身湿漉漉的冻得发抖,这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阿善见他们已经出了皇家围场,看到前方不远处似有破庙。 “坚持住,前面有挡风的地方。”阿善呼出的气息变成白雾,在这种危机关头,她已经顾不上去想眼前的人是谁。 容迦身受重伤意识逐渐模糊,阿善扶着他跌跌撞撞的往前走,雪地松软将嘉王绊倒,阿善也被他带倒在地。 “善善”阿善吃力将人重新扶起,剧烈的喘息下,她好似听到嘉王喊了她的名字。 凑近细听,阿善听到嘉王喊了声疼,她休息了片刻扶起人继续往前,断断续续安抚着:“马上就不疼了,我有药,等找到躲藏的地方,我就帮你包扎伤口。” 容迦已经渐渐听不清阿善在说什么,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的场景逐渐破裂拼接处幻象,他对阿善喃喃说:“善善,我好冷。” 云殿扶桑神木下,子佛曾不止一次对阿善说:善善,我好冷 阿善脚步突兀停住,因这一句话浑身透凉。 第137章 唯爱娇妻七 当阿善跌跌撞撞将容迦拖入破庙中时,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冻得发硬,贴在身上又冰又难受。 容迦的情况不比她好到哪去,阿善将人安置在角落,撕开他的衣服帮他处理伤口,在这个过程中嘉王一直在喃喃自语,阿善集中注意力帮他处理好伤,因环境限制,阿善只能帮他进行简单的处理。 这破庙已经荒废已久,破烂到四周透风挡不住寒风。 阿善身上没有打火石,又因为不知那群刺客的来路,她也不敢生火取暖。 就这样抱着双膝缩在角落,耳边是嘉王越来越模糊的喃喃声,阿善的心绪很乱,手脚凉到失去知觉,她在处理完容迦的伤后就一直盯着他的面具看,一直看一直看,看到后来她双眼模糊,微微靠向容迦。 “你到底,是不是子佛。”明知容迦听不到,阿善还是这样问了一句。 她跪在容迦身旁缓慢抬起了手,因情绪的波动手指颤抖的厉害。其实容迦的身份已经很明显了,阿善现在只需要揭开容迦的面具看看他那张脸,真相大白后好让自己死心。 嗒。 阿善的手指触摸到容迦脸上冰凉的面具,她屏住呼吸缓慢摘下男人的面具,眨了下眼睛滚落两滴泪珠,模糊的视线总算变得清晰,阿善紧咬着唇瓣看向那张脸,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 是他。 呼吸骤松,阿善手中的面具砰的一声掉落在地。 所有的真相都赤.裸.裸摆在了阿善面前,大容国被称为妖孽的嘉王殿下,正是在云宫中陪伴她数年的妖异男人。就像是打开了一个倾泻口,眼前的场景渐渐变化,阿善似是落入虚无的幻境中,模糊的人影全部变得清晰。 阿善想起来了,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第一次的穿书,她是在顾善善逃下佛岐山后才穿过去的。 阿善虽然拥有山上那十年的记忆,但她不是顾善善,并没有亲自感受过子佛对她的好与不好。当她从地上爬起来,茫然拎着自己的包袱不知该去哪儿时,有一位老道长笑眯眯走到她的面前,“姑娘,算命吗?” “呀,姑娘这卦象可不一般呀。” “异魂来此必起风云,姑娘想不想顺利回到自己的世界?来来来,老道来告诉你此局该如何破解。” 第一世,阿善经过老道长点拨,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穿书了。 她才刚看完这本书,自然知道这本书的男主是容迦,男配叫容羡。老道长告诉阿善,若想顺利从这本书中逃出,需要感化男主让他爱上她,无论何时何地,她都要无条件站在容迦身边。 那时,阿善知道子佛就是容迦,也完全记得书中关于容迦的悲惨身世。老道长是想让阿善用爱束缚容迦,让他不要再重蹈覆辙毁灭世界,老道长还告诉阿善:“若你无法顺利完成任务,你不仅摆脱不出困局,还会因此而送命。” 是的,她完不成任务会因此而送命,可老道长没告诉她,她会死在容迦手中。 第一次穿书的阿善是真傻,又傻胆子又小就算了,还心软过分的善良。 如同这一世一样,阿善开局救了受伤失忆的容羡,不过与这世不同的是,那一世的容羡不算冷漠。他没有恩将仇报,也没有想过要杀阿善,是阿善在得知自己救了反派后,心声畏惧自己逃跑了,逃跑的途中她遇到了子佛。 看着眼前一幕幕的场景掠过,阿善想,她是知道为何老道长总会在关键时候出现,也明白他为何总是让阿善自己选择之后要走的路。因为上一世的阿善,所走的任何路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不管她心不心动有没有动摇,她就只能在男主这一条路上走到黑,没有其它选项。 好在,心软的阿善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喜欢上了容迦,她想用爱感化他,想告诉他有她在,她会一直陪伴着他。可悲的是,没有感受过顾善善在佛岐山上那十年的阿善不够了解容迦,她以为容迦娶了她就是爱上了她,可是呢? 叶迦族供奉的莲火不易浇灭,大火蔓延至整个荣皇宫,阿善看到好多人都死在了容迦手中,也包括她自己。 男主是冷心人,冷心人是子佛,子佛就是容迦。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却捅死她把她推入火中的人也是容迦。 大火焚烧几天不灭,阿善的衣服骨头在大火中被烧成粉末,有人在大火在嘶喊着她的名字,阿善变成魂魄飘散在空中,她看到容羡几次想要冲入火里。 “善善” “善善不要怕。” 火灭的那一天,昔日的荣皇宫变成了一座废墟。莲火下所有的东西都被烧成灰烬,容羡跪倒在废墟中,铃铛声响,老道长走过来轻轻叹了口气:“老道可以帮你找到她。” 说着老道长将手指向一处灰烬,容羡缓慢走上前蹲下身,他颤着手捧起一把粉末,风吹过,那些粉末悠悠飘散入空中,阿善看到容羡试图抓回它们。 他面色苍白双眸无神,阿善的魂魄走到他的身侧,她蹲下身看到容羡下巴处有水珠聚集,一滴一滴,落到阿善的骨灰上。 他哭了。 “不要哭啊,这都是我自己活该。”阿善的魂魄随着灰烬飘散,她心疼的厉害,努力想要靠近容羡帮他擦一擦眼泪,但她触碰不到容羡,容羡也看不到阿善对他伸出的手。 “你可知以魂招魂要付出什么代价,你要逆转局面让她自己选,可想过自己今后该如何?” 阿善的眼前变成白茫茫一片,渐渐地,她听不到容羡的声音了,空白的场景下她只听到老道长无奈的劝说:“今生你以心血养亡魂,亡魂吸收你所供给她的七情六欲再生为人,下一世的你注定与常人不同,无情冷血。” “当你心爱之人重生的那一刻,你便不再爱她,从此以后,你也再难体会这人世间的情爱。” 老道长把话和他说的明明白白,“你可想清楚了,重新来过你便不再是现在的你,你让她自己选,这一世你都未曾动摇她,重新来过你觉得她会选一个无情无心的人来爱?” 不屑的嗤笑传出,笑声越来越凉越来越冷,白色的虚空下阿善听到容羡淡声回道:“下一世她爱不爱我由她,我不爱不爱她由我。” “我只知这一世,我不能就让她这样委屈的离开。” 阿善死的的确太委屈了,书中走一遭她什么也没得到,到头来被人辜负被人抛弃,死后就连尸体都化为灰烬,随着风散落。 一个是对她不起的人,一个是她不敢爱也还不清的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所有的场景逐渐在眼前散开,阿善的目光重新聚集,她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容迦,后退着转身,不顾一切发了疯似的逃离这里。 外面风雪肆意,阿善在雪中奔跑着连摔数次。 冷到极致就再也感受不到冷,阿善再一次摔入雪中爬不动了,她脸上的泪痕被寒风冻住。兽鸣声渐近,巨大的阴影笼下,阿善看到雪狮挥着翅膀朝她飞来。 “恩恩,带我走。”阿善扭头,看到青鹤领着人入了小破庙。 她往那看去时,青鹤也刚好往她这看来,眼看着几名黑衣人朝她追来,阿善慌乱下双腿被冻得抬不起来,最后还是雪狮叼着她的衣服把她甩到了后背上。 巨大的翅膀扇动,雪狮带着她很快甩开那群人。 阿善离开永华镇前,曾去找过雪狮。 雪狮通灵,阿善只和它简单解释了几句它就明白了,这段时间里雪狮离开了阿善到处玩乐,它只有在想阿善的时候才会跑来找她,这次它来的刚刚好。 雪狮不愧就叫恩恩,每次都救阿善于水火之中。 “” 皇家围场外,成烨帝派入林中的人已经寻回所有的失踪官员,唯独就是没找到阿善和嘉王。 慈孝太后一听阿善是同嘉王一起失踪的,情绪不稳当场就晕了过去,顾侯爷面色也十分的难看,顾惜双留在容辰的帐篷中沉默照顾着他,见容羡领队从她帐篷前经过,她刚掀开帘子探出头,就被容辰狠狠拉回。 “你现在还有心思去找他!”刺客虽然是张皇后的人,但为了不令人起疑,出手狠辣。 容辰那一剑虽避开要害,但伤的也很严重,他一手捂着伤口一手将顾惜双甩回榻上,烦躁道:“我们都快死在他手上了。” 容辰目前还不知自己已经入了容羡的局,他只是觉得容羡刚刚看他的那一眼让他背后发寒,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爷?” 容羡在路过二皇子的帐篷前停顿了下,他这突兀的停下是因为看到了顾惜双。 别说是看到了她的脸,容羡只是想起这个名字,心中翻滚的杀意就无法控制,下意识碰了下手腕,容羡抬步继续往前走,领着一行人入林中搜索。 苦寻一夜,当远处天光亮起时,容羡已经领着人搜到了皇家场外。 沿河搜寻的暗卫一路查到破庙,不过他们到时只看到地面的一滩血迹,破庙中已空无一人。容羡得的消息顺着河流仔细搜寻,伴随着远处隐约的兽鸣,容羡抬头,看到一只雪白的神狮正朝他们而来。 “这是什么东西!”没见过雪狮的暗卫当即就要拉弓,容羡眯了眯眸看清它背上驮着的人,抬手制止了暗卫。 嗖 雪狮脚下打滑,堪堪停在容羡面前。 它记性好,识得眼前这人曾去角斗场救过阿善,抖了抖自己带雪的翅膀,雪狮试图晃醒趴伏在它背上的人。阿善浑身冷的厉害,她贴服在雪狮身上吸收着它的温暖,被它晃醒时她支撑不住,一下子从它身上栽下。 没有落到冰凉的雪地上,容羡及时将人抱在怀中。 感受到怀中人散发的刺骨寒意,容羡暗暗运功,暖热了全身。 阿善察觉到暖意后使劲往他怀中钻了钻,她吃力睁开眼睛时,看到容羡正低眸凝视着她,紧绷的情绪看到他后再也压抑不住,阿善积攒的泪水烫伤她的眼睛,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去搂容羡的脖子,埋在他肩膀上抽噎不停。 “善善?”容羡愣住了,他都不记得阿善有多久没主动亲近过他了。 怀中的人哭的像是断气,容羡不知她是受了惊还是受了伤,一时间不敢去紧搂怀中的人,他拿衣服罩住她,捧起她的小脸问,“你怎么了?” 阿善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第一世还是在现实,她只知道眼前这张脸和捧着她骨灰、双眸发红的男人一模一样,想起老道士与他的字字句句,阿善哭声沙哑着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这么傻。”她顾善善哪里值得他付出这么多的代价换她重生。 不是说再也不会管她吗?不是说她就算是死在容迦手中他也不会在意吗? 容羡静静听着阿善哭哑着声音絮叨了好多话,就没有一句他能听懂的。 “别哭了。”见不得阿善哭成这样,容羡捧着阿善的脸颊帮她擦了擦眼泪,让她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后,他重复她的话问:“我傻?” “没有比你再傻的人了!”阿善眸中还含着泪,歪在他肩膀上虚弱回他。她记得上一世她从头到尾就没对容羡说过爱字,甚至一次次拒绝他的好意,任由他冻在雪地中。 阿善都对他那么无情了,可他竟然还为她抱不平、为她扭转局面让她重新过活。他付出了那么多,难道就没想过吗?若是她这一世仍旧不选他他该怎么办,难道他就不会委屈吗? 刚才几句话足够让阿善精疲力尽,身体重新恢复温度后,她冻结的血液重新流淌,窝在容羡怀中疲惫闭上了眼睛。 容羡皱了皱眉,抬起手背放在阿善额上触了触,阿善乖乖巧巧任由他碰。她的意识越来越弱,陷入昏睡时,还抓着容羡的衣襟说了个傻字。 容羡是真怀疑阿善冻傻了,用披衣拢起人裹得严严实实,他抱着阿善站起身下令:“回去。” 现在他已经不顾上嘉王了,只想找个大夫给阿善好好检查检查身体。 第138章 唯爱娇妻八 “” 外面寒风肆意冰雪覆盖,宽敞的帐篷被拉的严严实实,炭火炉连烧数个,使帐篷内暖如春日。 容羡知道阿善入了河,这大冬天里她浑身湿透还在雪地里跑了一天,生怕她冻坏了身子,所以他抱人回去后又是裹裘衣又是往她怀中塞汤婆子,还吩咐人烧了一桶热水。 阿善醒来的时候,人已经泡在热气腾腾的浴桶中。 滚烫的热水温透阿善的皮肤,她苍白的脸颊被热水熏染发红。阿善睁开眼睛微弱动了动,感觉背后抵着的木桶有些过分舒适了,耳侧有清浅的呼吸传来,阿善扭头才发现自己背后不是浴桶,而是容羡。 还是微闭着眼睛睡着的容羡。 不由被他吓到了,阿善下意识从他怀中起身。过激的动作引得木桶中水流晃动,容羡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 “醒了?”声音中还夹杂着朦胧睡意,容羡单手环在阿善腰间,懒惰的将下巴靠在阿善肩膀上。 他已经连续几日都没休息好了,昨日又找了一夜的人,刚才抱着阿善泡在浴桶中,难免生出睡意。 阿善最初的慌乱过后,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着了件薄薄的纱裙,背后容羡身上也披了件宽敞寝衣,他领口敞开露出精致好看的锁骨,阿善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僵直着身体泡在水中,一时间有些无措。 似是看穿阿善的想法,容羡低笑了声舒适靠在木桶上,手臂从她的腰间离开时,阿善松了口气往边缘贴去,容羡也没捞人,只是理了理自己的寝衣问:“睡醒了吗?” 阿善大脑空白,只能机械的点了点头。她现在整个人还是懵的,脑海中忽然多出的一重记忆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容羡,耳边水流声晃动,她回神才发现容羡已经从木桶中出来了。 “既然醒了,那你就脱了衣服自己泡吧。”容羡皱眉扯了扯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若不是为了照顾阿善的情绪,他也不必这样大费周章。 想着自己的小娇妻看得着却吃不着,容羡只要这样一想心里就不舒服。 走到屏风后面换上干净的衣袍,他出来时见阿善还呆呆傻傻的泡在水中不动,娇小的身形被高大的木桶罩的只剩一张小脸,好似随时能将她淹没。 脚步一停,实在不放心自己蠢笨小娇妻的容羡出声提醒:“沐浴的时候不准再睡。” 望着这热气腾腾的浴水,他临出帐篷前又补充了一句,“不要泡太久,水凉了就快些出来。” 平时习惯性发号施令的容羡,还从未向今日这般啰嗦不放心过。 “” 容羡一走,这帐篷中就只剩下阿善一人。 阿善直到容羡出去好一会儿才消化眼前的情况,她匆匆脱下衣服洗了个热水澡,见屏风上搭着厚实的新衣,趁着帐篷外没有动静,从浴桶中站起身赶紧抓起衣服。 容羡从帐篷中出来后,并没有离开。 他是考虑到阿善不敢当着他的面沐浴,才会从里面出来。从帐篷外站了一会儿,修白领着随行的南宫复过来,“爷,南宫先生到了,现在让他进去给世子妃瞧瞧?” 他说着就要去撩门帘,容羡眼皮一跳迅速截住修白的手,凉凉道:“你先给我等等。” 修白跟在容羡身边多年,至今还没习惯自家主子身边多了个女人。被容羡这么拦住,他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像是被烫到了手,胳膊瞬间从门帘上收回。 “爷”修白吓得将手藏在了身后。 容羡冷飕飕扫了他一眼,掀开门帘进去时,声调平平听不出情绪:“你这毛病要改改了。” 不然哪天要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恐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容羡进来时,阿善刚刚穿好衣服。 她听到门帘被掀开的声音在屏风后冒了个脑袋,在看清进来的人是谁后,往屏风角落里缩了缩,匆忙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容羡自然看到了她的小动作,拿着长勾挑了挑碳炉中的炭火,背对着阿善问:“洗好了吗?” “洗好了。”阿善小声回着。 “那就出来吧。” 阿善犹豫了片刻,不知怎的就开始心跳加快,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淡定胆大。她揪扯着自己的衣服小步往屏风外迈,小碎步走的缓慢,等到容羡听到声音回头看她时,阿善僵在原地不动了,人刚好停在帐篷中央。 “过来。”容羡挑了挑眉,眼光敏锐的他轻易看出了阿善的不对劲儿。 以为阿善是哪里还不舒服,他见阿善站着不动,就主动朝她走近。阿善见状下意识想往后退,慌乱下她没注意到衣裙上的衿带,一脚踩上去绊到了自己的脚。 “啊。”阿善没有防备,扑腾着直接扑到地上,刚好扑到容羡脚边。 真的是没脸见人了。 阿善一时间忘了爬起来,她趴在地上只看到一双白底银纹的靴子,靴子的主人突兀停驻在她面前,似是没料到阿善会摔倒。 “怎么慌成这样?”头顶上方传来低低的叹息。 眼前阴影罩下,阿善被容羡拦腰抱了起来。 他抱着人一路往榻边走,阿善顺势将头抵在他的怀中,乖顺的让容羡脚步一顿。 把人放置在榻上为她整理好散乱的衿带,容羡覆手贴在阿善的额头上,阿善感受到容羡冰冰凉凉的体温,瑟缩了一下并没有躲开,只是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怯生生望着他。 “你到底是怎么了?”阿善这软绵绵的模样好似在说他可以随意欺负,完全没了满身的刺。 微微眯起眼睛,容羡总觉得这姑娘自从回来后就变得怪怪的,不由抬起她的下巴靠近端详。阿善体温正常,也没有发热的症状,两人近距离贴近后呼吸融在了一起。 容羡见自己做到这个地步阿善都没有反抗,他心念一动,将两人的距离缩的更近。 空闲的手臂撑在阿善身后,容羡把阿善逼到退无可退只能窝在他的怀中,小姑娘被吓得睫毛乱颤,被逼狠了才把手抓在他的衣襟上,轻微一推没有把人推开,阿善好似没了办法,竟然直接闭上了眼睛。 “真被冻傻了?”容羡颦眉,并没有就势去吻阿善,而是把人搂入怀中裹紧了锦被。 唤候在帐篷外的修白带南宫复进来,南宫复一通检查下来,只给阿善开了几副驱寒的药。 他说阿善没问题,那阿善就真的是没什么问题,等到修白领着南宫复出去,帐篷中又只剩下他们二人,容羡漆黑的眸若有所思望了阿善一眼,他没再提刚才的话题,只是帮阿善理了理碎发。 “困不困?”阿善心不在焉,没意识到自己还窝在容羡怀中。 轻轻点了下头,她觉得自己总这样闷声不吭也不好,就小声回了句困。 她这乖乖巧巧的一声应把容羡逗笑了,沉沉的笑声溢出,容羡任由阿善窝在自己怀中,搂着怀中人柔声安抚,“乖,就撑一会儿,等喝完药再睡。” 阿善又轻嗯了一声,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容羡,她索性将脑袋抵在他怀中发呆。 之后的事情阿善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因为她的确太困太累,迷迷糊糊喝完药躺下,她睡着时好像听到容羡在她耳边说话,不过她睡得太快了,并没有听到容羡说了什么。 很沉的一场睡眠,阿善恢复上一世记忆后,在睡着时看到了上一世的容羡和容迦。 她在梦中看到容羡一动不动的僵立在雪中,也看到自己拿了容迦的披衣,偷偷跑出去披给容羡。 明明自己也很心疼他,但她硬是对他说着无情拒绝的话,后来容迦发现了她,她慌慌张张转身奔向容迦身边,容迦脸上的面具狰狞森冷,阿善踮脚摘下他的面具,对他讨好笑着,没再回头看容羡一眼。 雪越下越模糊,模糊到阿善已经分不清梦中的时间。 梦境的最后,阿善回到了第一世的开局,她看到自己在路边捡回失忆受伤的容羡,温柔疏离的美人话少脾气好,在相处了一段时间后,他问阿善:“你救了我,你想要什么回报。” 阿善回忆着书中的情节,她蹲在地上歪头想了想,“你可以送我去皇城吗?” 她想去找书中的男主完成任务。 那时,她还不知容羡的身份,所以她只看到白衣漂亮的美人薄唇扬起清浅的弧度,他漆黑深邃的眸静静凝视着阿善,轻声回了句:“好。” 之后没几天,阿善知晓了容羡的身份,在修白闯入小院子的当天落荒而逃。 那个时候阿善并不知道,容羡为了找她,在那间小院多留了两日之久。直到确定阿善不是遭遇了危险而是自己离开后,他才嗤了声转了转玉扳指,吩咐众人撤离。 梦醒了,阿善睁开眼看到帐篷上悬挂的纱帘。 睡醒一觉后,阿善的疲惫感消除,体力和体温也终于恢复正常。掀开被子下榻,她发现帐篷中只剩她自己,想到自己离开这么久也没和慈孝太后和司云芳报个平安,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陛下饶命,臣妾是被冤枉的!” “您不能这么对臣妾,臣妾对您忠心耿耿,这一切一定是有人陷害,一定是有人在陷害臣妾唔唔唔” 才出帐篷,阿善就听到女人的凄厉尖叫。她寻声望去,只见张皇后被两名侍卫从帐篷中拖出,她头上的发簪掉落在地上,发了疯似的喊着冤枉。 “姨母!”司云芳也从帐篷中出来,她慌慌张张想要追上去,被容辰一把拉住。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司云芳重重推开容辰朝着阿善跑来,她哭的满脸是泪,没注意到阿善还将她撞开。 容辰大概是想追上来的,他往前走了两步,在看到顾惜双后生生停住脚步,阿善眼看着司云芳跑远,生怕她出事就追了上去。 “云芳,出什么事了。”阿善追了好久才追上司云芳。 司云芳抱着一颗树哭的正伤心,见到阿善,她呜咽着抛下树熊抱住阿善,“我、我姨母出事了。” 司云芳断断续续:“陛下查出、昨日刺杀的幕后主使就是她,呜呜,这都是刺客亲口承认的,牌子都翻出来了。” 阿善还不知情,她安慰着司云芳,“你先别哭了,说不定皇后娘娘是被陷害的,她” “不是被陷害的!” 司云芳眼泪蹭了阿善一身,她哭着打断阿善的话,小声道:“姨母都是为了容辰,我劝过姨母的,可她不听,她不听” 同狗血中的套路一样,后宫中所有的女人都深爱着皇帝,张皇后也不例外。她贵为皇后又因背景强硬,也曾受尽成烨帝宠爱,直到泱妃出现,张皇后才由爱生恨对成烨帝起了杀心。 她一生无子,就只有容辰一个养子,眼看着养子随自己一样失宠,对成烨帝恨之入骨的张皇后亲手策划了一场刺杀。 张皇后对成烨帝有杀心是真的,只要成烨帝一死,她这个皇后就能成太后,等到慈孝一死,这宫中的女人就属她地位高,只要她再顺利助容辰称帝,她就可以操纵朝局。 张皇后的野心很大,不过她太没耐心被爱恨冲昏了头脑,空有野心的她并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所以她计划失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阿善不知该如何安慰司云芳了,好在司云芳哭了一会儿就止住了,她粗鲁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开始骂容辰:“姨母冒险全是为了他,可他刚才竟连句求情都没有,姨母真是白疼他这么多年了!” “对了,你有没有受伤?昨日你突然失踪真是吓死我了。” 司云芳这脑回路阿善是真跟不上,她愣愣摇了摇头,司云芳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不然容羡真的要掐死我了。” “你都不知道,你被容羡抱回来没多久,嘉王也被人送回来了,他受了好严重的伤,好像至今昏迷未醒。” 两人边说着边往回走,没走两步,她们就遇到匆匆前来的容羡,容羡见人平安无事才放慢脚步,他将身上的裘衣解下来披给阿善,捏了捏她的脸颊道:“刚恢复就乱跑,这么冷的天也不知多穿点。” 司云芳一见到容羡就溜了,此时就只剩下他们二人。阿善将小脸往裘衣软毛中藏了藏,不太自在道:“我就想出来走走。” 容羡顺势牵住她的小手,“那我陪你走走。” 雪上午才停,这会儿地面上还积着一层厚雪。 容羡迁就阿善的脚步走的很慢,后来阿善晃了晃容羡的手指示意他停下,她挑了处干净的雪面蹲下.身抓了把雪,容羡颦眉看着并未阻止,只是出声提醒:“你身体还没恢复,少玩雪。” 阿善听着这话只觉得臊,她总觉得容羡这语气像是在和小孩儿说话,软软辩解:“我没有玩雪。” “嗯?”容羡鼻音轻撩,他眼看着阿善将雪团成了球。 阿善越来越臊了,她匆匆将雪球组成一个小雪人,站起身对容羡解释:“我想去看看祖母,这个是要送给祖母的。” “祖母身子不舒服,这会儿已经睡下了。”准确来讲慈孝太后是被张皇后气到了。 “啊,祖母又生病了吗?”阿善一听就慌了,她提起衣裙还是想去看慈孝,被容羡从背后一把抱住。 容羡将下巴抵在她毛茸茸的肩膀上,抱住披着厚实裘衣胖出一圈的阿善,他低声叹气:“你还是先把你自己照顾好吧。” 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还总想着照顾别人。 “” 原本出了如此大的事,成烨帝是想立刻回宫的。 但考虑到慈孝太后的身体,成烨帝也不想她扫兴而归,就硬生生继续这场冬。 有官员为了哄太后开心,学着先帝举行了篝火宴,众人宰杀物拿出好酒,还有舞姬乐师助兴。 篝火宴夜越浓开才越有意思,在等待的途中,容羡有事出去了一趟,阿善一个人窝在帐篷中正是无聊,司云芳跑进来说要带着阿善出去玩。 说是出去玩,其实她是想让阿善帮她打掩护,她想去给张皇后送些吃的。 “这样不太好吧?”阿善被动的跟着司云芳出去。 此时所有人都在围着篝火宴转,并没人注意最边缘的小帐篷。司云芳猫着身拉着阿善走到看管张皇后的帐篷附近,往那看了眼暗自庆幸:“机会来了。” 不知为何,原本负责看守张皇后的侍卫都被调走了,就只留下两人。 司云芳对阿善小声道:“我先溜过去,一会儿你过去同那两名侍卫闲聊,你只要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就好,剩下的我自己来做。” “欸”不等阿善答应,她趁着无人注意迅速跑向小帐篷后面。 阿善的阻止声卡在喉咙中,她蹲在原地完全不知自己该如何做,正想硬着头皮上去试试,脚步声靠近,有侍卫模样打扮的人匆忙行来。 因为位置关系,阿善只能看清男人的背影。 他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掀开帐篷进去。阿善见状不敢乱动了,不知道司云芳那边情况如何,她干站在原地焦灼等待了一会儿,正想着去找人过来帮忙,男人掀开门帘又出来了。 “守好你们的嘴。”男人出来后,抛给侍卫两袋银钱。 火光摇曳,这次阿善看清了男人的正脸,她隐约察觉到不对劲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等到那人脚步声渐远,她才掉头往回跑,却一下子撞入身后人的怀抱中。 第139章 唯爱娇妻九 苑周围全是树,看押张皇后的地方偏僻火光也不足,阿善着急逃跑没想到身后会有人,一声尖叫差点溢出,抬手就要去打。 “嘘,是我。”低沉的声音压着耳畔传出,那人一手捂住阿善的嘴一手去搂她的腰,但他还是晚了一步,阿善的动静传到两名侍卫的耳中。 “是谁!”其中一名侍卫大喝一声,拔出剑就朝二人所在地冲去。 帐篷笼下一片阴影,弱微的火光不足以让侍卫看清躲在帐篷后的人。他往前又走了两步突兀止住脚步,在看清男人的面容后,结结巴巴道:“世、世子爷?” 阿善也反应过来抱着自己的人是谁了,她身体放松将头埋在了来人怀中。容羡用宽大的袖子遮住阿善大半身体,他扫了眼面前的侍卫,一言未发就吓得那名侍卫灰溜溜逃跑,等到这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容羡才将人从怀中捞出。 “怎么跑这边来了?”容羡抬手梳了梳阿善的碎发。 不等阿善回答,他就牵着阿善的手往光亮处走,“篝火宴马上要开始了。” “可是司云芳”阿善许久没见到她,想起刚刚那幕有些担心。 容羡不知道阿善是同司云芳一起出来的,他皱了皱眉嘱咐:“以后少和她接触,张氏一倒司家必受牵连。”虽说阿善身后有南安王府和侯府,但容羡并不愿阿善无辜受到波及。 阿善没怎么听容羡说话,她四顾张望着寻找司云芳的踪迹,刚好看到她急匆匆跑入一顶帐篷。 见到她人才算放心,阿善思绪飘得太远没注意到容羡停止说话,直到颊边一凉,容羡抬手捏住她软软的脸颊,“我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阿善抬头看到容羡正盯着她看。 他那双眼睛仿佛能看入人的心里,轻轻挑眉,他不准备放过阿善:“那我刚才都说了什么?” 阿善根本就没听容羡说话,哪里知道他都说了什么,声音弱了又弱,她支支吾吾半天都没答上来,眼睛清澈含水,无辜看着眼前的人。 “罢了”容羡被她这副模样整的没脾气。 没同她计较这些,他拉着阿善继续往前走,“祖母醒了,我带你过去见见她。” 阿善很快被容羡转移了注意力,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慈孝太后身上。 根据第一次穿书的记忆,慈孝太后是被容迦毒.死的。慈孝太后一直不喜容迦,归宫后还多次当众人的面辱.骂过他和明妃。因为容迦的关系,阿善并没和慈孝太后直接接触过,所以在她的印象中慈孝刻薄又恶毒。 “祖母!”多了一世记忆,阿善再看到慈孝心情复杂,更多的是愧疚。 跑到慈孝太后身边将人抱住,她感觉慈孝太后要比昨日更加苍老了。有种不好的念头产生,阿善哆嗦着去探慈孝的脉象,仍旧没探出问题。 “别担心,祖母没什么大碍。”慈孝太后的头发白的越发厉害,她眼尾又多了两道皱纹,轻声安慰着阿善。 上一世等到阿善得知容迦对慈孝太后下毒时,慈孝太后已经死了。 当时她没机会靠近慈孝,也不知慈孝太后是中什么毒而死,她只记得荣皇宫那漫天的白,白到刺眼,白到整个荣皇宫沉寂了好长一段时间,那是暴风雨前的大宁静。 平静过后,荣皇宫会掀起一波又波的激烈争斗,直到阿善死都没停止。 “如果,有天祖母出事了,你会难过吗?” 从慈孝太后帐篷出来时,篝火宴已经准备就绪。容羡并不喜欢过于热闹的地方,他抿唇扫过空旷地面亮起的火光,听到阿善的话扭头看向她:“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阿善摇了摇头。 上一世她一门心思扑在容迦身上,并没过多关注过他。她只是隐约记起慈孝太后死后,容羡一身丧服立在梅花树下,他微垂着眼睫面容苍白,虽然看不出情绪,但阿善想他那时是难过的。毕竟血浓于水,慈孝待他很好还是他的亲祖母。 “善善,祖母年纪已经很大了。”容羡看出阿善在想什么,拍了拍她的背安慰。 他的潜意思是:人老了总有一天会死,慈孝太后也会有这么一天。 他对这件事看得很淡,不代表阿善也能同他那般冷淡。抬头有些不满的看向容羡,阿善还是觉得容羡过于冷血了,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半天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这一世的容羡为什么会这般冷血?因为他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给了她。 阿善想着这些眼眶就开始发酸,不敢再看容羡了,她别开头认真道:“你不能这样,她是你的亲祖母,她对你很好,你要学会关心她。” 容羡有些好笑,这姑娘胆子大了,竟然开始教起他来了。 “好。”不管心里是什么想法,容羡都先应下了。 他揉了揉阿善的脑袋,揽着她往宴会场走,“祖母有一心愿未解,她一直想见见这场里的雪银狐,不如明天咱们把它抓来送给祖母?” “就是当年她与先帝同时抓捕的那只吗?” “你知道的不少。”容羡倒是没想到慈孝什么事都同阿善将,他拉着阿善坐下,“就是那只。” “这么多年过去了,它还能活着吗?”阿善成功又被容羡转移了注意力。 仅仅几天,容羡哄阿善哄得越发顺手了。众人满座,刚好热腾腾的烤肉上桌,他撕了一块塞入阿善口中,解释道:“雪银狐寿命极长,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这林中不一定只有那一只雪银狐了。” 说不定还生了一窝狐狸崽子,只是它们常年在森林深处活动,鲜少露面。 “” 阿善果然被容羡说动了,第二天一早她就被容羡拉起,还换了身打的装备。 “来。”阿善不会骑马,她自然要与容羡共骑一匹。 衣轻简还带有护具,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够保暖。阿善坐入容羡怀中时缩了缩肩膀,容羡察觉到了,就让修白又拿了件厚实裘衣,将人裹得严严实实的。 “驾,驾!”已经有不少官员将军骑马进入林中打,其中也有不少女性。 阿善眼看着那些女人穿着衣英姿飒爽,骑马背箭的模样别提多帅气了。又见一红衣女人骑马在他们面前经过,阿善扯了扯自己这一身毛茸茸,闷头不说话了。 “要走了。”容羡心细,一眼看穿阿善的想法。 阿善小声:“我不想穿裘衣了。”其实容羡给她准备的这套藕粉衣也十分的好看。 容羡没同意,他笑着碰了碰阿善的小脸,双臂将人圈入怀中勒紧缰绳,伴随着马儿的狂奔,阿善他们没一会儿就赶上了前面的人。 “还好吗?”容羡低眸看了眼怀中的人。 阿善之前已经感受过骑马了,大概是带着她骑的人不同,所以今日的阿善竟一点也不排斥,甚至心情愉悦。 冷风扑面而来,两侧高壮的树上鸟儿扑腾着翅膀起飞,林中景色在眼前快速闪过,阿善还能闻到属于山林的特殊清新空气。 “我没事。”阿善将脸往裘衣中埋了埋,她身子往后靠去,小脸被风吹得发红,忽然觉得自己裹着一身裘衣也挺好。 嗖 不时有箭在林中穿过,阿善欣赏着林中景色,刚看到有一只肥胖毛茸茸的兔子,正要唤容羡去看,一支快箭射中兔子的身体,直接把它钉在了树上。 “二皇子好箭法!”不远处有人夸道。 阿善扬起的嘴角僵在脸上,她睁大双眸看着兔子无力挣扎,不由想起自己放在贤禧宫的圆圆。 “别看了。”容羡就知道阿善受不了这个,他用手遮住了阿善的视线。 昨日篝火宴上,阿善也知道自己吃的都是林中回的动物,看不到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它们怎么死的又是另一回事了。 阿善也不知该说自己什么了,她拉下容羡的手,声音闷闷的:“你不要那样好不好。” “好。”容羡知道阿善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本就对打没兴趣,要不是为了带阿善出来玩,他也懒得碰这些,所以答应的很爽快。 阿善心情好了些,想了想她又道:“一会儿我们也不要伤害雪银狐好不好?我们就抓到它给祖母看一眼,看完咱们就放它走好不好?” 容羡沉声笑了,这次他顿了顿才回:“我尽量。” 雪银狐速度极快聪明敏捷,能见到它已实属不易,更何况还是在不伤害它的同时将它抓住。 容羡也没准备和阿善解释这些,他只是弹了弹阿善的脑袋感叹,“你这般善良。让我如何放心。” 声音越压越低,伴随着马速减慢,容羡在阿善耳畔低道:“我可要时刻看好你了。” 不然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此时两人已行到森林深处,马儿越跑越慢最后停在了空旷地面。容羡抱起阿善让她与自己面对面,阿善怕摔,胳膊下意识挂在了容羡脖子上。 就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亲.昵动作,之后不知怎的,二人就亲到了一起。阿善躲了两次没能躲开,她微微偏了偏头,容羡一个吻落在了她的嘴角,托着她的后脑低声:“我就亲一下?” 过于撩人的声线勾走阿善的魂,只是片刻的愣神,就让容羡抓住机会攻城略地。 不同于以往的强势不容抗拒,容羡这次吻得试探温柔,他大概也没想到阿善会变得这么乖这么听话,不由就吻得越来越贪.婪,阿善小幅度的缩拒成了调味剂,容羡搂着她的纤腰使劲往怀中按着,隐藏的真实性子一点点暴露,他最后还是露出了爪牙。 “唔”阿善这次抓紧了容羡的衣襟,她喘着气双眸雾蒙蒙的,含了些水光。 容羡又狠狠亲了几下才不舍将人放开,明明一直都是由他在掌控,反观阿善的喘息瘫软,始作俑者面不改色心不跳,也就嗓音比之前更沉了,却更加好听。 “弄疼你了?”容羡搂着怀中的人不放,微微舔了舔薄唇,他又去亲阿善的耳垂。 阿善白皙的小脸红的很厉害,她平复了片刻才去推抱着她的人,明明用的力道不大,却真的把容羡推开了。 “抓好了。” 眼前一花,阿善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翻转了回去。她下意识抓紧缰绳,伴随着身后利箭划空,阿善只见容羡一跃而起,同时她也注意到不远处出现的一抹雪白,是雪银狐! 因为之前答应过阿善,所以容羡的箭只是拦住了雪银狐的去路。他亲自下马去抓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雪银狐完好的抓回来。 “你没受伤吧?”阿善已经看傻了,她抓紧缰绳不知道怎么下马。 “没事。”容羡很快上马,手臂穿过阿善的胳膊抓住缰绳。 阿善眼尖,很快注意到容羡的袖子上蹭出一小块血,奇怪的是他衣袖上并没破裂的痕迹。想也没想就要掀开查看,任由阿善为所欲为的容羡这次却速度极快的截住她的手。 “你受伤了?” 对上阿善疑惑的目光,容羡黝黑的眸变得深沉晦暗。薄唇勾出一抹过于浅的笑容,他淡声道:“旧伤,已经快好了。” “” 明妃没出现的时候,明元帝每年冬都会定下赏赐,抓回雪银狐者他会亲自满足一愿望。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明元帝下令让人抓雪银狐,其实是为了圆慈孝太后的心愿。 本来阿善他们抓回雪银狐是件大事,但在他们走后,发生了一件更大的事。二人才从林中出来,修白就匆匆赶来道:“爷,张皇后死了。” 阿善听到后一怔,跳下马被容羡稳稳的接住。 “怎么回事?”将雪银狐交给手下的人,容羡拉紧阿善身上的裘衣。 原本这张皇后死不死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在容羡眼中,她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修白脸色并不好,他沉声:“有人在看管张皇后的帐篷里发现了您的随身物,还有守门侍卫指控,昨夜见到您去过那里。” 容羡动作一顿,似笑非笑反问了句:“他们怀疑是我杀了她?” 不等修白把话说话,容辰领着一行侍卫包围了他们,他眼睛发红恨恨盯着容羡。“世子爷,陛下有请。” 第140章 唯爱娇妻十 张皇后是被人捅死的,因为她死前一直背对大门而坐,死后保持这个姿势,所以看管她的侍卫直到第二日天亮才发现。 阿善并没有看到张皇后的尸体,她随着容羡去见成烨帝时,只听修白说张皇后死不瞑目表情狰狞,手中还紧抓着一枚染血玉佩,那是枚很不常见的玉佩,也是枚十分有名的玉佩。 玉佩的名字叫鸳鸯彩佩,是多年前慈孝太后赠予南安王妃叶清城独子的,玉佩的背面还刻着一个鸢字,就算很多人不认识这玉佩,但看到玉佩背面的字也自然知道是属于谁。 “好手段。”容羡在听到这里淡淡夸了句,完全没受周围侍卫的影响。 很多人都知道容羡身上有两枚玉佩,一枚是容氏皇族自出生起就拥有的容氏玉,它象征着身份和地位,容羡自幼佩戴从不离身。他还有一枚玉佩,就是慈孝太后赠予的鸳鸯彩佩,容羡只有去见慈孝时才会佩戴,他会带在身边,却不会戴在身边。 陷害者就是看准了鸳鸯彩佩的特殊性,才会趁机偷出来陷害容羡。 容羡一向警觉,但这几日他心思放在阿善身上并没察觉身边有没有少东西,何况昨日他为了寻阿善的确去了关押张皇后的地方,他要如何解释他为何去了那里? 如果实话实话,就一定会牵连到阿善,更何况就算容羡能洗清自己的嫌疑,有心人借机他粗心遗失御赐之物也是一宗罪。 “容羡。” 成烨帝的帐篷马上就要到了,阿善见容羡脚步稳当丝毫不慌,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你会出事吗?” 按理说男主不可能栽在这种小陷害上,但阿善有了上一次的穿书,清楚这本书的男主不是容羡而是容迦。 越听修白陈述她就越慌,临近帐篷前她左右看了看周围的侍卫,趴在容羡耳边小声道:“昨晚在你去找我前,我看到容辰穿着侍卫的衣服进了张皇后的帐篷,他还给了他们银钱。” 容羡颦眉,面上并未太大的情绪变化,只是语气微厉训斥阿善:“以后这种危险的事情少参与。” 也幸好他昨日去的及时,不然阿善可能要出事了。 阿善昨日就想给容羡说这事了,只是后来事情太多忘记了,如今她不仅没讨到好反而还被训斥了,她有些委屈,但还是坚持把话说完:“一会儿我可以替你作证,我可以把我看到的都说” 话还没说完,阿善的嘴巴就被容羡捂住了。 容羡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他覆在阿善耳边低声命令:“一会儿,你一个字都不准说。” “呜呜呜为唔什么”阿善不懂,但她的嘴巴一直被容羡捂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世子,父皇还在等你。”走在前面的容辰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二人。 容羡捂着阿善的嘴巴松了松,语气柔了些:“乖一点,不要让我担心。” 他说着就放下了手,走了两步还是不太放心,目光深深看向阿善,他沉声吩咐修白:“送世子妃回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出来。” “容羡”阿善喃喃喊了他一声,又往前跟了两步。 容羡没再看阿善,转身掀开帘子入了帐篷。只有容辰脚步稍微一停顿,他扭头探究的看向阿善,在接触到修白的视线后,他冷哼一声,转身很快也进了帐篷。 “” 有关张皇后被杀一案,那天终是没审出结果。 负责看守张皇后的两名侍卫,咬死容羡是凶手不放,容羡风轻云淡拒不承认。他是成烨帝的亲侄子,再加上是张皇后刺杀成烨帝在前,所以成烨帝自然偏心容羡,但奈何不能明目张胆的偏袒。 “罢了,这件事等回宫再查。”再怎么样这张氏也是皇后,张家和司家现在还没倒,成烨帝必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好好为慈孝太后举办的一场冬,结果一波未平又起波澜。成烨帝虽不是慈孝的亲儿子,但他孝顺,本想先压下这件事等回宫细查,谁知第二日,咬死容羡是凶手的两名侍卫就死在帐篷中,这件事终是惊动了慈孝。 先是官员在林中遇袭,又是成烨帝遇刺、阿善嘉王遇袭失踪,如今张皇后一死又多送了两条人命,慈孝太后没什么心情继续冬了,她大怒下一病不起,不顾成烨帝的阻拦坚持回宫,成烨帝没有办法,只能照做。 此次冬,慈孝太后唯一得到安慰的地方,大概就是阿善他们帮她找到了难得一见的雪银狐。 雪银狐通体银白,毛发柔顺又亮,它模样虽然漂亮,但性子暴怒易伤人。在他们准备离开苑的前一天,慈孝太后隔着铁笼看了它好长会儿,她感叹道:“这雪银狐真漂亮。” 阿善陪在她身边一同看,听太后断断续续讲了许多她和先帝的故事。 因为张皇后的死波及到容羡,所以成烨帝下令在回宫前,容羡不得与任何人接触,所以今夜阿善宿在了慈孝的帐篷里,临睡前慈孝问阿善:“丫头觉得张皇后是羡儿杀的吗?” 阿善还不知容羡利用张皇后的事情,她本想同太后说容辰的事情,但容羡白天交代了她数遍,让她不准对任何人说看到容辰的事情。想了想,她摇了摇头回:“善善相信他。” 容羡做事向来干脆不露破绽,这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怎么这次这般相信他?” 慈孝太后笑了,这两日她也看出了阿善和容羡之间的变化,她来了些兴致问:“丫头这是准备接受他了?我就说我这孙儿虽然行事作风狠辣了些,但心细是会疼人的。” “只要他把你放在心尖尖上了,对你也就是纸做的老虎,随你肆意妄为他也舍不得伤你。” 阿善张了张嘴脸有些发烫,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事实上慈孝太后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容羡只要认清了自己的感情,宠她的时候是真的足够纵容。 当然了,他不爱的时候,折腾起人来也是真的不留情。 想到这些,阿善下意识按了按心口,这里还留着容羡亲自刺下的纹身,对比之前,她现在已经没多少抵触情绪了,但只要一想起容羡之前对她做的那些事,她心里还是有些酸涩感。 “怎么样,丫头是不是爱上我那孙儿了?”慈孝太后面上堆满了笑容。 阿善被慈孝问懵了,说实话自从恢复了第一世的记忆后,阿善如今也不知道自己对容羡是个什么感觉。她真的爱上容羡了吗? 阿善说不清楚,她想了好久,觉得自己对他更多的是感动。 感动大于爱情,愧疚也大于爱情。 之前阿善没认真思考过这些,如今她细想之下,发现自己对容羡太过不公了。纠结了片刻,她抬头问慈孝,“祖母当初说愿意助我和离,这话如今还做数吗?” “” 一行人准备回宫的当天,阿善早早起来去森林放雪银狐。 容羡现在相当于是被软禁,所以他派了修白替阿善入林。没见到容羡,阿善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她将雪银狐交给修白时嘱咐:“你要往深处走一些,打开笼子放它出来时,千万不要触碰它。”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你也要注意安全呀。” “知道了。”修白嗤笑了一声,双腿夹住马腹入林,背对着阿善挥了挥手。 阿善看着他的背影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正准备转身回去时,她额头抵到了一具胸膛,抬头她就看到容羡那张俊美的脸,手快于意识先一步抱住容羡的腰身,她仰头看着他问:“你怎么能出来了呀。” 容羡顺势也抱住阿善,用下巴蹭了蹭阿善的脑袋,他亲了下她的额头道:“我对陛下说,我想我的小娇妻了。” 见容羡不像是开玩笑,阿善眨了下眼睛,“你好不害臊呀。” 这种话他也好意思对成烨帝说。 “损我呢?”容羡闻言眸子微眯,掐起阿善的脸颊左右拉扯。 阿善白嫩嫩的小脸很快变了形状,她嘟着嘴巴双颊鼓鼓,呜呜说不出话来就伸出小手去抓容羡,结果容羡侧身一躲,俯身就亲在了她嘟起的小嘴上。 “善善好甜。”容羡意犹未尽,亲了一下还想继续亲。 阿善见他身后来来往往的都是人,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唇瓣。神色正了正,她问容羡:“这次的事情你会没事的,对吗?” 容羡淡淡嗯了声,张皇后的事情在他眼中实在是太小了,成烨帝作为容氏皇族一员,他向来寡情,更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如今一切行为不过是做给那些大臣们看。 “等到回宫,这件事很快就能结束。”容羡说着唇边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如今他之所以按兵不动,是因为他在等待最合适的机会。等到回宫,某些人就算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听容羡这么说,阿善才算放了心。 今日虽然没下雪,但风刮在脸上生疼。容羡体温低掌心自然常年不暖,见阿善脸都冻红了,他将人抱在怀中用双手捂住她的脸颊,微微运动,他的掌心很快就热起来了。 “世子爷,该回去了。”没一会儿,就有人催促容羡回去。 此时大部队的帐篷都已经收起,东西基本也都收拾妥当了。容羡因为张皇后的事情,只能独自坐一辆马车,想到又要一天抱不到阿善了,他捂着阿善的小脸轻轻啧了一声。 “你乖乖再在祖母那住上两日,我很快就接你回去。” 阿善点了点头,在容羡放开她准备离开的时候,阿善抓住他的衣袖轻声嘱咐:“你要好好的。” “嗯?”容羡看向她。 阿善知道容羡敏锐,所以她不敢同他对视,分别前她一头扎入容羡怀中,抽了抽鼻子道:“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照顾自己。你那么厉害,没什么是你做不到的对吗?” 那么强大一个人,爱的时候就爱入骨血中,不爱就是冷血冷情绝不动摇。 阿善想,他若是想要忘记她,应该很容易的吧? “善善”容羡敏锐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儿。 他微微使力捏起阿善的后颈,结果阿善顺势抬起头后亲了他一口,接着不等容羡反应,阿善似是盖印章般又在他脸上连亲数下。她一边亲一边去遮容羡的眼睛。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中时,他听到阿善轻声道:“容羡,我等你回来。” 容羡, 上一世你说不能让我受委屈, 这一世,我也不愿让你委屈。 所以,对不起。 “” 大雪在他们一行人回宫的半路就重新下了起来,等到夜晚又堆积厚厚的一层。 容羡说张皇后的事情很快就能结束,他没有骗阿善,这件事在他们回宫的第二日就查出了凶手,凶手让所有人都意料不到,指控凶手的人更是让所有人震惊。 根本就没需要容羡出手,司云芳不顾司家人的阻拦强闯大殿,她歇斯底里的指控容辰,说那日亲眼看到容辰杀了张皇后,还看到他收买守门侍卫陷害容羡,杀死那两名侍卫灭口的人也是他。 大概是恨极了,司云芳将张皇后为什么会行刺的事情也全盘托出,成烨帝听后大怒,下令直接将容辰关入大牢。 尘埃落定,这次的事情进展的过于顺利,容羡没废多少工夫就轻易扳倒了容辰。 不得不说司云芳也是真的够狠,容辰好歹也和她青梅竹马长大,可以说除了顾惜双,他最疼爱的就是司云芳。结果谁能想到呢?容辰竟然被自己最疼爱的妹妹亲手送入地狱。 抬手接了片雪花,容羡慢悠悠朝着贤禧宫走去,时间刚刚好,也是时候去接阿善回家了。 “世子爷留步。” 才到贤禧宫大门,等候多时的李嬷嬷抬手拦住容羡,她恭敬道:“这是太后娘娘托老奴给您的。” 容羡眼皮微垂,他接过李嬷嬷手中的纸展开,和离书三字过于刺眼。 “这是什么意思?”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薄薄的一张纸,容羡眸光发沉,一字一句暴戾情绪压抑不住。 李嬷嬷波澜不惊,“传太后娘娘懿旨,三日内爷必须在上面签完字送回来。” 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商量。 这次的慈孝太后不是容羡的祖母,她用的是太后的身份,强压容羡遵命。 第141章 喜爱夫君一 “” 从皇家场回来后,慈孝太后的身体变得更差了,尤其是她得知是容辰杀了张皇后后,更是一病不起。 又是一轮风雪来袭,落雪堆积在枝桠铺上满色的白,贤禧宫内慈孝太后昏睡了一日才醒,她醒来大口喘着粗气,病恹恹没什么力气。 “丫头,外面是不是又下雪了。” 慈孝太后的声音有些哑,她吩咐阿善推开窗户,望着外面满院的白感叹:“好大的雪,可以堆雪人了。” 阿善点了点头又关上窗,“等祖母身体好些,咱们就去院中堆雪人。” 慈孝太后吃力点了点头,“好。” “等哀家身体好些,就陪丫头出去堆雪人。” 慈孝太后说着说着又开始乏了,李嬷嬷推门走进来,她看了眼太后道:“老奴已经把东西交给世子爷了。” “他什么反应?”慈孝太后勉强精神了些。 李嬷嬷顿了顿回:“世子爷还在门外站着,说想要见阿善一面。” 阿善睫毛颤了颤,她将自己缩成一小团紧张抠着指甲,轻声回道:“我不想见他,嬷嬷让他走吧。” 今日风雪大,他好不容易才从张皇后案中脱身,也该回去好好休息了。 李嬷嬷眉头皱了皱,阿善看得出嬷嬷对她是有了不满,其实想想也能理解,换在任何人眼中,阿善这种行为都是持宠而娇过分作了,但是她能怎么办呢?她给不了容羡想要的。 后来阿善没敢问容羡走没走,她在房中待的烦闷,就去院中散步。 明明容羡都不在她眼前了,但她满脑子还是容羡的身影。生怕自己会往宫门外走,她抄着院中小路往偏殿而去,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她蹲下身捧起路面的一片白雪,塞入了口中。 唰 头顶的枯树枝轻晃,纷纷落下的碎雪直接砸到阿善头上。 她疑惑抬头时,眼前人影晃动,阿善满脑子想着的人忽然出现在她眼前,容羡也没想到自己翻个墙直接落在了阿善面前,他怔了下,走上前抓住阿善的肩膀,“为什么还要和离?” 阿善见到容羡很是无措,此时的容羡无疑是危险的,他满身戾气语气冰冷,抓着阿善肩膀的力道很大。阿善吃痛,她往后退了退没能退开,只能小声解释:“我们不适合。” “不合适?” 容羡漆黑的眸定定看着阿善,他轻扯了下嘴角凉声道:“我怎么觉得我们哪里都很合适呢。” 阿善摇着头,她用手推拒着容羡,“我们真的不合适,容羡,你就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容羡怎么可能会听,若是阿善一直对他不理不睬也就算了,偏偏前两日他尝到了甜头。想不出前两日还乖乖巧巧的姑娘为何会忽然对他翻脸,容羡想不出也不愿去想,他现在只想把阿善抱回王府,藏在自己的房中谁也不让见。 “跟我走。” 阿善被容羡强行拉了几步,她有些害怕,抱着树不放手,“我不走,容羡你别这样” 两人的争吵声很快引来贤禧宫的侍卫,见争吵的人是容羡和阿善,他们一时也不知该不该上前,后来还是李嬷嬷过来了,她看了他们一眼吩咐侍卫们退下,走上前淡声道:“世子爷,太后不准您入这贤禧宫。” “嬷嬷救我。”阿善想去抱李嬷嬷,容羡截住她的手直接把人捞入怀中。 “世子爷。” 李嬷嬷出声警告:“太后她老人家最近身体不舒服,她醒来要是见不到世子妃,会不高兴的。” 容羡脸色很差,他紧抓着阿善的手仍没放开,盯着李嬷嬷看了会儿,他冷声回:“知道了。” 李嬷嬷面无表情,站在原地不动。 容羡薄唇抿了抿,瞳眸黑漆漆越发暗沉。低头看了眼怀中的阿善,他咬字清晰:“我就再和她说两句话。” “说完就离开。” 他都这么承诺了,李嬷嬷也不敢再强硬。 等到她人离开,阿善挣开容羡的钳制就想跑,容羡几步将人追回从身后抱住,身后人怀抱清冷带着淡淡的凝樨熏香,阿善感觉容羡语气放柔了许多,他喊着她的名字,“顾善善,你到底想怎么样。” 容羡败了,彻底被一个小姑娘折腾累打败了。 阿善知道容羡已经松口了,但她不敢让自己心软,她闭了闭眼回,“我不想怎么样,容羡,你还不明白吗?” “我不喜欢你。” 容羡呼吸一停,几个字敲在他心上让他喘息困难。收紧怀抱好久没有说话,容羡注意到阿善一直紧抓着胸口的衣服,他想到看什么,覆手抓住她的手,他哑声问:“那里,还在疼吗?” 他指的是阿善有刺青的位置。 不等阿善回答,他倾了倾身埋首在她项窝里,凉凉的呼吸很轻很浅,就在阿善想躲的时候,她听到低低弱弱的三个字。 阿善怔住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接着她又听到容羡连续说了好几遍那三个字。其实是很简单的三个字,但对于容羡来讲,让他说出这三个字实在是太难了。 “对不起”容羡重复着这三个字。 他紧抱着阿善,缓了会才又道:“感同身受我懂了,我知道我错了。” 爱一个人的道理他明白了,千错万错他错在爱的方式不对,容羡霸道惯了,他向来想要的就要得到,从不会为别人考虑,但这不代表他不爱善善。 他是爱的,只是怎样爱、如何去爱没有人教过他,他需要去学。 那天二人终是不欢而散,容羡临走时捧起阿善的脸轻轻亲吻,他很温柔,也没有怪阿善的意思,只是很明白的告诉她:“无论如何,我不会同意和离。” “可祖母只给了你三日,你不照做,就是违背太后的懿旨。” “太后的懿旨到底是为谁而定你不是很清楚吗?” 容羡抚了抚她的头发,“我说了,是无论如何。” “” 若是容羡决定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 第二天天一亮,贤禧宫内就有些嘈杂,阿善醒来推开落满白雪的窗户,看到偏殿外梅花开的正盛,路过的几名宫婢在看到阿善时,赶紧止住了话头。 阿善一开始也没在意,直到她出了偏殿,看到正院中有人影跪在院中。 鹅毛般的大雪不停,那人身形笔直跪在雪地中一动不动,阿善一看清人匆忙提着裙子跑到他的面前,“容羡,你在干什么!” 容羡长长的睫毛沾染了几片雪花,他轻眨了下眼睫让雪花掉落,白皙的面容过于苍白。 “我说了,我不会同意和离。” 阿善鼻子发酸,她想把人拉起来,结果触手碰到他的衣料被冰的一哆嗦。阿善不敢想容羡在院中跪了多久,她学着他也跪到地上,扯着他的衣服恳求:“你起来好不好。” 容羡皱了皱眉,看到阿善跪在雪地上,拎着她的衣领把人拽起来。“你不准跪。” “那你也不要跪了啊,地上太冷了,跪太久你膝盖会受不了的。” “那我冻死在这里,你会心疼吗?” 阿善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了。 心乱如麻,她匆匆跑进慈孝的寝宫,大概是因为容羡的事情,慈孝太后早早醒了过来,她喝过药嗓子哑的厉害,一挥手打碎小桌上的茶盏。 “这个孽障!” “他愿意跪就让他跪着吧,只要三天一到,这和离书他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虽然这么说着,容羡作为慈孝太后的亲孙子,她又怎能不心疼。手心手背都是她的肉,见到阿善进来,她呼吸缓了缓平复情绪,阿善看到慈孝越来越显苍老的脸,心里难受的厉害。 她想她是错了,慈孝太后年事已高,她不该拿这种事情去麻烦她,更何况容羡还是她的亲孙子。 从慈孝太后那里出来时,阿善被修白拦住了去路,修白瞪着她,抱剑冷冰冰询问:“来聊聊?” 阿善现在不想听任何人说话,修白见她要走,嗤笑了声忽然开口:“前两日你时时同爷在一起,有没有注意到他胳膊上有伤?” 阿善成功停住脚步,想到当时容羡的反应,她隐约察觉到问题。 “爷还没告诉你,他那胳膊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吧?”修白顿了下又笑:“我猜你也一定没看到爷的胳膊伤成了什么样。” 阿善看得出修白不是无缘无故对她提这件事的,她折回他的身边,“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 修白眼睛里似要喷出怒火,他压制不住提高了声音:“不应该是我问你,你到底想对爷做什么吗?” “当初不是你让爷去刺顾惜双的名字的?如今爷按你的要求做了,你满意了吗?” 阿善的脑袋轰一声就炸了,她忽然明白昨日容羡为何会对她道歉还说出那种奇怪的话。想也不想朝院子中跑去,阿善气喘吁吁跑到了容羡面前。 此时她大脑一片空白,就只是盯着容羡的手臂看。容羡只感觉身侧一沉,阿善重新跪在他的身旁,抓住他的手臂拉起了他的袖子。 “善善。” 容羡想将手臂拉回,阿善抓着他不放,颤着声音道:“让我看看” 已过了几日,容羡受伤的手臂上还包裹着严严实实的纱布,在他宽大的衣袍遮盖下,旁人看不到纱布上浸染的血迹。 “这就是你所谓快好的旧伤?”阿善质问。 解开纱布,在容羡的手臂上有一片血淋淋的刮伤,看不出一丝刺青的痕迹。 “你都知道了?”容羡默了一瞬,他收回手臂淡漠道:“我做不到刺别的女人的名字。”只是想想,他就压抑不住自己暴戾的情绪。 那日容羡是魔怔了,才会想体会下阿善所谓的感同身受,他只是想试着了解下他的善善到底有多难受,但没想到那种痛比抽筋挖肉还要让人难以忍受,疼痛的不是身体折磨,而是精神的刺激。 那日,容羡只刺了个顾字就打翻所有的刺青工具,他想他是疯了才会在自己身体上刺别的女人的名字。这种恶心的感觉让他难以忍受,所以他想也不想就将那个字用刀刮掉了。 “善善,你总说我心狠。” “其实你的心有时比我还要狠。” 容羡能感同身受到阿善当初多少痛苦,那些痛苦就会以成百上千的倍数反噬到他的身上。他爱善善,善善不爱他,他在给阿善刺字时阿善觉得屈.辱难忍灵魂刺痛,而容羡单单刺上的顾字,感受到的是阿善对他放大数倍的厌恶。 雪落不停,堆积在容羡肩膀厚厚一层。 容羡见阿善跪在他的身旁不说话了,他问着同样的问题:“你还要不要和离?” 阿善不言。 容羡扯起嘴角,抬手又将人从地上拉起,他的声音在雪天中冷冷清清听不出情绪,只是轻轻喊了两遍她的名字。 “善善。” “你名字里有两个善,你对所有人都心软可以轻易原谅,为何却不曾对我有半分心软宽容。” 阿善僵立在雪地中,她往后退了两步,容羡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将她劈醒,她红着眼眶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只是不想让你再喜欢这样的我,这样一点也不值得。 阿善并不是还没有原谅容羡,她执意还想和离,是因为她还分不清自己对容羡的感情到底是爱情还是感动愧疚。 阿善把感情看得很重,她认为真正的爱情不应该掺杂其它情绪,若是她真的想要报答容羡对他好,就不能这样糊糊涂涂骗他一辈子,没有什么是比用虚假爱情来还上一世的情债再恶毒的了。 容羡是爱阿善,可阿善有爱上他吗? 阿善还没弄清楚,所以她不想骗容羡。她只知道对于一个自己不喜欢或是还不清的人,最好的做法就是不给他希望,必须要在他深爱之前结束这错误的一切。 可是就现在看来,阿善的心开始动摇了。 愧疚感动四字远比爱情要在天平上占重大,可如今天平开始倾向弱势的一方,阿善张了张口,她抽了抽鼻子小声道:“容羡,我还是觉得我们不合适。” “你到底觉得我们哪里不合适?”容羡叹气。 阿善:“我性子软,我见不得你杀人不把人命当回事,可你太强势了,你也从不把旁人的性命放在眼中,你每次当着我的面杀人或是惩罚别人,我都好怕。” 容羡回:“那我以后不当着你的面杀人了,我会注意。”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再强势也会考虑你的感受,以前那是因为不喜欢你,现在不会再那样了。” 阿善揪了揪衣裙,又找理由:“咱们三观不合,在一起可能会天天吵架,你每次发脾气都好凶,还会弄疼我。” “我以后都不会再凶你。” 阿善继续找理由:“你还不喜欢我说话,总是嫌我吵,可我就是喜欢说话啊,如果我喜欢你,肯定会想天天同你说话。” 容羡总算知道他以前给自己挖了多少坑,想起之前的事情,他语气放柔:“以后你做什么我都喜欢,再也不会嫌你吵。” “你嫌弃我智商低幼稚,你看不起我。” “我家善善最聪明最可爱,我最喜欢你。” “可你,可你” 阿善不知道找什么理由了,她咬了咬唇,别开头不再去看容羡,“可我爱你远没有你爱我多啊。” “甚至我现在对你的爱只停留在初步,就算这种你也能接受吗?” 容羡静静看着她:“不需要你爱我有多深,只要每天多喜欢我一些就好。”剩下的爱他可以替她爱回来。 阿善眼眶越来越红了,大雪下视线变得模糊,阿善不由想起上一世容羡孤零零站在大雪下,他浑身冰凉面色苍白,等了许久才等到她出现。 平日里那么尊贵高傲一人,为了她甘愿等在大雪中,他见她就只为了给她说一句话:“善善,跟我走吧,我可以护住你。” 那个时候容迦的疯癫阴郁已经很明显,其实阿善已经开始怕了。但她那时没得选择啊,她只能跟在容迦身边,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可是现在她不一样了,她没有了任务限制,她可以自由选择自己喜欢的。 容羡都已经等着阿善继续找理由了,他等了许久,结果只等到阿善喃喃一句:“你太好了,我怕我还不了你同样的爱。” 容羡一怔,抬眸去看阿善时,只见不远处的小姑娘忽然跑到了他的身后。 阿善从背后抱住他,将脸贴在了他的肩膀上。平复了下情绪,阿善弱弱的声音在他衣服下传出:“既然那我们就给彼此一次机会吧。” 虽然阿善和容羡早早就成了亲,但在阿善眼中,他们二人到今日,才算正式在一起。 第142章 喜爱夫君二 “” 既然阿善决定接受容羡,那么她自然要跟着容羡回王府住了。 阿善不是不愿意跟着容羡回去,她只是有些担心慈孝太后的身体。临走前,容羡牵着阿善的手去了慈孝的寝宫,慈孝太后倚靠在长榻上扫向二人交握的手,冷哼一声:“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阿善不太好意思,她挣了挣没能从容羡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只能喃喃喊了声:“祖母” “善善不想和离了。” “你说和离就和离,你说不和离就不和离?”慈孝太后挑眉,就算生病她的气势仍在,瞪着阿善斥道:“你当哀家陪你玩呢。” “哀家说话算数,三天内你们必须和离!” 阿善慌了:“祖母” 她是真的傻,同时也知道自己这次太过任性了,双腿一软她差点跪倒慈孝太后面前哭,倒是旁边的李嬷嬷噗嗤一声先笑了,“这个傻丫头。” 容羡将快要跪在地上的阿善扶稳,他搂着人淡声:“祖母这样欺负小姑娘合适吗?” 慈孝太后绷不住了,她也是看出阿善是当真了,赶紧笑出声唤阿善过来,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骂:“说你傻你倒是一点也不给祖母张脸,逗你呢你也看不出来。” 阿善是真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她眼睛眨了眨去抱慈孝太后的胳膊,慈孝太后又摸了摸阿善的脑袋,抬头看向一旁的容羡:“以前也不见你对善善多有心,怎的如今祖母逗一逗她你就心疼了?” 她哼了声道:“话我撂这了,既然你们二人决定好好的,以后就别再给我折腾那些有的没的。” “尤其是你。” 她看向容羡:“若是让我知道你又欺负善善了,你就是再从雪地里跪三天跪到冻死,哀家也不会搭理你。” 容羡看向贴靠在太后胳膊上的阿善,这次态度难得恭敬:“孙儿记下了。” “行了,你们走吧。” “哀家可算是能清静清静了。”慈孝太后推开阿善,脸上的笑容要比前几日舒愉太多。在她心里,她自然也是希望容羡能和阿善好好过的。 阿善和容羡离开贤禧宫后,贤禧宫马上清静下来。 阿善来时带来了自己的雪兔,走时自然也要抱回去。雪兔又胖又沉,阿善单手难以抱稳它,她双手的话就只能抱着兔子无法让容羡牵,容羡颦眉看着阿善怀中的兔子,伸手要接:“我来吧。” 他的手还没碰到雪兔,雪兔就缩着身体拼命往阿善怀中钻,阿善被雪兔钻的浑身发痒,她笑着避开容羡的手,安抚着兔子道:“还是我抱着吧。” 好在容羡的马车就停在宫门口,二人一出宫门,容羡就将阿善怀中的兔子丢给修白,他抱着阿善进入马车,直接把人抱坐在自己的腿上。 阿善稍微挣了挣,她还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亲昵。想到两人如今的关系,就老老实实让容羡抱着了。 “你身上好凉。”阿善趴在容羡怀中随口说了一句。 她怕冷,马车内很温暖,所以阿善一进入马车就脱了裘衣。如今她坐在容羡怀中,容羡过凉的温度传到了她的身上,阿善想起自己刚才忘说了一点,他们一个太冷一个怕冷,到了冬天,她都不能把人当暖炉抱。 张了张嘴,阿善想,他们两人此时都在一起了,再说这些都已经晚了吧。 容羡低眸,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捏起她的下巴问:“又想说什么?” “没。”阿善摇了摇头,“没想说什么了。”她就说觉得容羡身上太冷了而已。 虽说她不能在冬季享受暖炉男友了,但是她可以在夏季享受冰镇男友。想到这些,阿善觉得自己也不算亏,反正二人在一起都是需要互补的,既然容羡暖不了她,她就主动去暖容羡。 这样想完,阿善搂住了容羡的脖子。 她熊抱住容羡时将下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随手又拎起自己的裘衣裹在二人身上,“这样咱们就都不冷了。” 容羡知道阿善是什么意思,怀中暖乎乎的一团又软又香,清楚阿善怕冷,暗自运功,他搂住阿善的肩膀亲昵蹭了蹭她的脸颊:“马上就不冷了。” 阿善逐渐感觉容羡的身体暖起来了,男人身形高大怀抱也宽敞,体温升上来后,阿善窝在容羡怀中别提多舒服了。 她贪暖,在加上容羡身上香香的,她学着容羡的动作,也亲昵蹭了蹭他的脸颊,不仅如此,她还埋首在容羡项窝中吸了一口。 容羡浑身一僵,他还从未被人这样亲近过。 看着趴在他项窝中软趴趴的一团,阿善的碎发扫到他的皮肤上,容羡觉得有些痒。平复了下呼吸,容羡脊背控制不住泛起酥.麻,他受不了这种感觉,抬手将阿善从自己肩膀上扯下。 “怎么了?”阿善疑惑看着他,她就是觉得容羡项窝里最暖最舒服还香,靠上去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容羡受不了阿善这种乖乖巧巧还很黏人的模样,控住她的后颈使她仰头,容羡用拇指轻擦她的唇角问:“还冷吗?” 阿善想说自己不冷了,然而她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阴影罩下,容羡倾身直接吻住了她。开始是轻轻浅浅的尝试,接着是温柔辗转,阿善的呼吸渐渐不稳,她感觉容羡抱她的力道越来越紧,与之同步的是容羡的亲近,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不由去抓容羡的衣襟。 “还冷不冷?”中途容羡稍停,他沉沉的嗓音含着几分笑意。 阿善感觉自己浑身都要烧起来了,就连裘衣掉落在地都没察觉。 马车悠悠缓缓的驶向王府,坐在车外的修白单手抱着兔子。他耳力极佳自然听得见里面的声音,双耳微红,他尽量让马车走的一慢再慢,最终马车还是停在了南安王府门口。 “爷。”修白跳下马车,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王府到了。” 车内好一会儿才传来磁性的淡嗯,又过了一会儿,里面窸窣声起,容羡裹着瘫软的阿善从马车里出来,阿善从脸颊到耳朵都是红的,冷风一吹,她晕乎的脑袋才恢复些许清醒。 不敢去看修白的表情,她恨不得把脸钻入容羡怀中谁也看不到。 “”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清波园的小院中多了一架秋千。 这秋千要比贤禧宫的那架还好看舒适,阿善一回去就坐上去荡了几下,裙摆轻扬双脚离地,她荡得过高时容羡及时抓住了她的手,温柔嘱咐:“小心摔到。” 女孩子都喜欢被人关心,阿善也不例外。她在这冷冰冰的世界感受到的温暖实在是太少了,如今容羡稍微的一关心她就觉得甜蜜。 跳下秋千跑到容羡身边,她想抱他的手臂又有些放不开,只能踮脚站在他的面前,将双手背在身后,“你现在要去做什么?” 容羡顿了顿回:“书房。” 这几天他为了阿善耽误了许多事,如今二皇子倒台,他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 阿善有些失落哦了一声,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应该再打扰他,所以她挥了挥手跑回寝房。容羡在秋千树下站了片刻,确定阿善不会再出来了,他才抬步往书房走。 途中遇到端着盘子的妙灵,他停下吩咐:“去让后厨准备些糕点。” 想起那次阿善在他书房中吃糕点,他特意又加了句:“多放些糖。” 她不是爱吃吗? 容羡忙起来要好一会儿顾不上她,他想这一会儿的功夫里那活泼好动的姑娘肯定闲不下来,既然她闲不住,那不如就多吃些。阿善现在太瘦了,容羡还是喜欢以前肉乎乎的她。 妙灵如实将容羡的话传给了后厨,他们都一致认为想吃糕点的人是容羡,同时他们还纳闷,世子爷不是一向不喜甜吗? 阿善果然如容羡猜测的那般,她回到寝房闲不下来,无所事事的她去了自己的药庐。 想到容羡手臂上的伤势,她收拾好医箱又跑去了书房。 敲门进去时,修白和玉清都在书房里,几人目光同时看向大门,阿善将医箱往后一藏,站在门口踌躇道:“你们先忙,我” 容羡没给阿善退缩的机会,简单几句话交代完命几人退下,他招手唤阿善进来,“以后书房对你没限制,你想来随时都可以,这里采光好,来这看书也可。” 果然关系一变哪哪儿都畅通无阻,阿善手中的药箱被容羡接过,她坐到榻上问:“那我可以在这里吃东西吗?” 以前她来这里还需要容羡带着,吃东西看书都要看他的脸色。 正说着,小厮端着托盘进来,上面刚好摆放着两盘新糕点。容羡扫了眼将碟子推到阿善面前:“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那我来这里可以和你说话吗?” 容羡知道阿善这是又翻旧账,“我说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捻起一块糕点喂入阿善口中,香甜的糕点将阿善后面的问题全部堵回,她鼓着腮帮子吞咽后才继续问:“我在这里会不会影响你做事?” 容羡轻抬眼眸,手指轻点桌面,“你在这里刚刚好。” 不是花言巧语哄骗姑娘直接说不会,因为只要阿善出现,她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到容羡的注意力,但他喜欢把阿善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阿善笑了,甜甜的酒窝露出,她懂得容羡话中的意思,其实她刚才一连串的问题,也不是在无理取闹。 擦干净手轻抓住容羡的手指,她将他的胳膊小心翼翼抬起放到桌面上,“那我现在要稍微耽误你一点点时间哦。” 阿善是想帮容羡处理伤口,容羡这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不留情,他那几刀刮下去就好似这不是自己的身上的肉,阿善看着就疼。 “疼不疼?我尽量轻点。”处理的过程中,阿善重复说着这句话。 容羡漆黑的眸静静盯着阿善白净的小脸,阿善注意力放在容羡的伤口一直不曾注意,直到处理完,她才松口气,“以后我每天给你换一次药,保证不会让你留疤。” 这还是阿善第一次认真的帮容羡包扎伤口,末了她在容羡手臂上绑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容羡也任由她这样做了。 那天书房中飘满甜甜的糕点香,窗外安静下着小雪,阿善疑惑容羡既然只刻了个顾字,为何不顺势留下,毕竟阿善也姓顾。 容羡没有回答。 到了晚上,容羡搂着阿善睡觉,阿善本梦半醒又想起一个问题:“你为了得到我什么招数都试过了,为什么没用苦肉计?” 就容羡刺了顾字又活生生刮去这件事而言,他大可以拿出来告诉阿善。阿善心肠软,就算再恨容羡,听到他这样做也不会不动摇。 可偏偏容羡软的硬的都来了,向来不会放过任何可利用机会的他,唯独就是这苦肉计做了,却还瞒着阿善不说。 这根本不符合容羡的作风行事,阿善越想越觉得奇怪,险些都要阴谋论了。 那晚容羡终是没回答阿善的任何疑问,他见怀中人眼中放光满是探究的盯着他看,他屈指弹她的脑门,危险逼近:“你到底要不要睡?” “睡了睡了,马上就睡。”阿善接收到容羡深处的信号,将脸埋入他怀中不敢出来了。 是后来的后来,有一天容羡亲吻阿善心口的容字时,他搂着人轻声回复:“我不是不想用,是不敢用。” 阿善早就把这件事忘了,她抬头迷蒙看向容羡:“你说什么?” “没什么。”容羡埋首亲吻着容字,没再说话。 其实他想说的是,他当初不是不想用苦肉计,而是不敢用。谁也不知道,一直活在云端高高在上的世子爷,也有害怕和不自信的时候,他厌恶刮去胳膊上的痕迹时不怕痛,因为他只想在身上留下善善的痕迹。 可是他怕,他怕自己的行为会提醒到阿善。他怕阿善会痛,更怕阿善会不顾一切也刮去心口的痕迹。 都说权臣贪婪嗜权,其实后来的容羡只贪阿善一个,他想永远活在她心上。 “” 两人难得能相拥安眠,谁知天还微亮,清波园的房门被人敲响。 “谁?”容羡浅眠,低哑出声时身体动了动,换了个姿势抱阿善。 雪还未停,一夜过去地面积攒了厚厚一层。容老管家看了眼身后的人,低声回复:“爷,宫里来人了。” 第143章 喜爱夫君三 雾蒙蒙的天色下,清波园中悬挂的灯笼还未熄灭。 寂静的院中突兀传来开门声,室内暖流冲散屋外的严寒,容羡墨发披垂身上搭了件外套,慵懒倚靠在门边问,“何事?” 他特意压低了声音,因睡眠本就低哑的声音变得更加沉。 站在容老管家身后的康嬷嬷不敢乱看,她匆匆忙忙下跪,焦急道:“自世子妃走后,太后娘娘咳嗽不止,御医们赶去时娘娘都开始咳血了” “小点声。”话还未说完,容羡就颦眉打断康嬷嬷的话。 小股冷风吹入屋内,带出清浅的凝樨熏香。容羡侧头往内室看了眼,层层纱帐遮掩下,他只能隐约看出床榻轮廓。 抬手又阖了阖门,容羡瞥了眼门外的人,百无聊赖用手指勾了缕头发,精致的眉眼低垂还带着几分睡意。 “世、世子爷。” 康嬷嬷冷汗都出来了,她知容羡性情难测,更何况是她先来扰人安眠。实在是情况紧急,她只能压低声音继续说:“太后娘娘不准老奴来找世子妃,可太后她已经咳了一夜未眠。李嬷嬷担心娘娘再这样咳下去会出事,所以” “所以你们就擅作主张,半夜请世子妃进宫看病。”容羡淡淡将康嬷嬷的意思道出。 “对对对。”康嬷嬷忙点头。 她跪在地上也不敢多看容羡的面容,凭着语气也判断不出容羡是什么态度。 小心翼翼抬头的时候,她看到容羡的面容被一旁的灯笼罩住,朦胧之间她只看到容羡半张脸。容羡轻扯嘴角悠缓问:“你们还知道顾善善是谁吗?” 康嬷嬷一懵。 “她是我南安王府的世子妃。” 房中阿善还在安眠,对于屋外的事情毫不知情。门外容羡漆黑沉郁,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杀气。 “什么时候,我南安王府的世子妃成了你们随传随到的御医?”咳嗽到咳血睡不着又能怎样,慈孝都没发话唤阿善进宫,底下一群做奴才的就开始擅作主张。在她们眼中慈孝是主子,难不成阿善就不是主子了吗? 平白被人扰了清梦,容羡本就情绪不高了,如今听到康嬷嬷是想唤阿善去宫里给太后治咳嗽,他眯了眯眸,气笑道:“宫中养了一群御医都是废物对不对?” “连这么点小事都要半夜请世子妃入宫,不如我替太后杀光他们换批新人。”御医院那群老东西的确该好好整治一下了。 不只是御医院,就连贤禧宫那群奴才 轻抬眼皮,容羡将目光压向康嬷嬷,康嬷嬷被吓得开始哆嗦,背后冷汗湿透了衣服。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内室里阿善轻动朝着身旁靠着,胳膊伸长结果扑了个空。 一下子惊醒,阿善半睡半醒听到容羡在说话,她揉着眼前从床榻上坐起,大脑还在混沌中,喊着容羡的名字软软重复他的话:“你要杀光谁呀。” 雪飘飘落着,清波园忽然陷入安静。 “” 这外面的雪就没停过,踩在地上厚厚一层。 阿善打着哈欠被容羡抱上马车的时候,容羡脸色并不算好。 “你生气了吗?”上了马车容羡本想将人放在软塌上,结果小姑娘双臂环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了。 这也就是没睡醒,要是阿善十足清醒,薄面皮的姑娘绝做不出这种亲昵。软软蹭向容羡的侧脸,她撒着娇:“你别生气,祖母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她待咱们这么好,咱们不能狼心狗肺呀。” 尊老爱幼的也就阿善一个,容羡还真就是个狼心狗肺的。 纵使有再大的气,容羡被阿善蹭了这么两下也消火了,更何况容羡还没生她的气,只是太过心疼宝贝她。 自家捧在心尖儿上的人,连他都舍不得吵她睡觉让她劳累,那群人怎么敢把她当奴才使唤。 罢了。 刚从被窝中出来的小姑娘身上还暖烘烘的,容羡勒住她的腰身用力抱了一下,轻亲着她的发顶道:“一会儿我还要去上朝就不陪你去了,你自己乖乖的,困了就在贤禧宫睡会,等我去接你。” 阿善胡乱点着头,见容羡语气温柔,她闭着眼睛搂紧他的脖子,亲昵的一下下蹭着。 容羡感觉自己像是抱了只软猫,好笑着轻掐她的脸颊,“行了,别撒娇。” 虽然容羡隐藏的很好,其实他特别喜欢阿善缠着他对他撒娇,只不过如今时机不对。 “我下去了。”看了眼天色,容羡将怀中人推开。 他下马车前见阿善昏昏欲睡,就用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好一番揉捏。阿善软软的脸颊被他蹂.躏成各种形状,摇头晃脑中她嘴巴嘟着,总算是彻底清醒。 “侬干审麽”阿善口齿不清。 容羡突然倾身在她唇上狠亲了一口,阿善嘴巴一麻,不等去抓容羡的手腕,容羡就将她放开了。 “不准在车上睡觉。” 清晨天冷,他是担心自己不在阿善身边,她睡着会感冒。 “” 阿善赶到贤禧宫的时候,李嬷嬷正焦急守在寝宫外面。 见到阿善,她迎上来激动道:“娘娘咳嗽一宿了,老奴实在是担心娘娘她” “没事。”阿善安抚着李嬷嬷,她提着自己的医箱往寝宫内走,“我马上就帮祖母看看。” 按理说太医院的御医们行医经验丰富,不应该连个咳嗽都止不住。阿善来时也担心慈孝太后出事,想起上一世的场景,她有些心慌,不过好在她帮慈孝把脉没查出问题。 “那群奴才,咳咳真是越来越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咳了一夜的慈孝嗓音沙哑的厉害,她见到阿善时有些惊讶,说话都有气无力。 阿善好不容易才接受容羡,这时候小两口一定是最亲热的时候,阿善被人从被窝里喊出来没半分怨气,对着慈孝轻声安抚着:“是善善想祖母了,想清晨跑过来给祖母一个惊喜。” “那你这惊喜可真不小。”慈孝太后被阿善逗笑了,李嬷嬷趁机给慈孝请了个罪,又被阿善几句话笑着哄过去。 之后短暂的安静后,阿善只探出慈孝气血不足,得知她来前慈孝服用过御医开的药,细细询问过李嬷嬷后,她喊回想要去拿纸笔的宫婢。 李嬷嬷见状紧张询问:“怎么了?” “没事。”阿善摇了摇头,她只是发现自己想用的配药御医们都试过了,看来这些药材止不了慈孝的咳嗽。 慈孝还在咳嗽着,咳得厉害就会吐出几口血。阿善一看到慈孝吐血就紧张,她想起她上次给慈孝服用过的止咳药丸,匆匆拿出一颗给慈孝喂下去,接着又小心翼翼帮慈孝扎了几针。 “好了好了,太后娘娘的咳嗽止住了。”过了一会儿,阿善的药和针灸起了作用。 被咳嗽折磨一夜的慈孝脸色总算有所好转,她躺在床榻上先是粗声喘着气,接着气息越来越缓越来越轻,困极的老人家没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李嬷嬷见太后睡着,总算松了口气。 阿善轻手轻脚收起自己的东西,随着李嬷嬷出去。 冬季昼短夜长,阿善来时天还是黑的,如今一个时辰过去了,天才泛亮。 “偏殿已经打理干净,世子妃要不要过去休息?”李嬷嬷看出阿善的疲惫,有些愧疚。 算了算时间,阿善觉得容羡这个时辰快下朝了,想到容羡说要接她一起回府,就摇了摇头指向院中的秋千架,“我从这儿坐会儿吧。” 其实阿善已经很困了,坐在秋千架上她险些睡着。 本以为容羡没一会儿就能接她出宫,谁知她等了又等都不见容羡过来,趴在秋千架上半睡半醒时,她听到身后两名清理院子的宫婢小声说着:“你听说了没,嘉王殿下把面具摘了。” “真的假的,嘉王脸上的面具不是从来不摘吗,我听说见到他的人都死了。”另一名宫婢小声应和着。 大概是觉得阿善睡着了,二人边扫院子边聊天,“那谁知道呢,反正我今儿听说嘉王几天前就不戴面具了,不过消息都是从嘉王府传出来的,还没宫人见过。” “嘁,我估计又是哪个闲的发慌的人瞎传的。” 听着两个宫女聊天,阿善渐渐清醒了。门外有脚步声渐近,聊天的宫婢赶紧住了嘴低头干活,阿善以为是容羡来了,揉了揉眼睛朝大门看去,结果只看到了修白。 “爷没来你是不是很失望?”修白挑了挑眉,看出了阿善的沮丧。 别说阿善还真有点,但真的只有一点点而已。修白解释道:“爷临时有事被绊住了,他让我先送你回去。” 至于是什么事修白很聪明的没说,阿善知道容羡向来忙,也不爱过问他的行踪,所以她自然不知道,容羡是去天牢了。刚才他下朝的时有宫人悄悄塞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容辰异动,盯紧顾惜双。 给他传消息的宫人,好似是大皇子的人。 在容羡往天牢而去时,这边阿善已经坐着马车出宫了。 她坐的是容羡的专用马车,温暖的马车内处处铺着厚实毛绒毯,阿善好奇把玩着车内的香炉,等到马车行至街上,车外很快热闹起来。 “算命算命,不准不要钱。” 一开始阿善并没注意车外的声音,直到她无聊打开车窗,看到街角熟悉的身影。 “停车!”她匆匆一喊,修白速度极快拉住缰绳。 马车才停下,修白就见阿善从车内跳下。“你要去哪儿?” “我去去就回。” 没来得及和修白解释,阿善只让他在原地守着。提起裙摆朝着街角跑去,等到她跑到那人摊前时有些喘:“道长,咱们又见面了。” 也幸好她开了车窗,不然若是再晚些,她就要和老道长错过了。 老道长眯着眼睛笑:“自然记得。” 二人再次相遇,阿善不知道老道长是什么心情,总之阿善自己十分激动,甚至还带着几分亲切。 “是不是这次也不用我多说什么,道长就已知晓我全部的事情。”有一肚子的话想同老道长讲,阿善一屁股坐到他的摊位前。 老道长摸着胡须点了点头,他细看着阿善的面容,夸道:“姑娘近日面色红润,看来过的不错。”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如此,他也算为上一世的罪孽赎了罪。 阿善不知道老道长的心思,得知老道长的确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她开门见山:“道长可否再为我解几惑?” 虽然恢复了上一世的记忆,但阿善仍有很多问题想不通,她最想不通的,还是这老道长究竟是何许人也,隐约中,阿善总觉得自己穿书和这人脱不了干系。 还不等阿善开口,老道长好似是知道阿善要问什么,先她一步抛出问题:“姑娘难道不疑惑,冷心冷情的容羡是如何爱上你的吗?” 阿善成功被老道长转移话题,看到阿善愣住,他摇着头笑:“傻姑娘,他将感情都给了你,一个冷心冷情的人怎么可能再轻易生出情根。” 这一世容羡过分冷情,阿善过分有情,不是没有原因的。 “实话告诉你,上一世老道决定帮容羡的时候,就没想过你们还有可能。” “怎么会”阿善手脚开始发凉,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是她把问题想简单了,她竟然忘了这一世的容羡不比上一世,他天生要比正常人冷情。 老道士看出了阿善的慌张,他就像是故意的,说话大喘气:“姑娘不用担心,现在容羡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 “常言千算万算终有漏,老道那时也没想到,机缘巧合下你竟给容羡服用了独情蛊,是独情蛊让容羡重获七情六欲。”所以容羡会再爱上阿善是必然,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正如容羡最初说的那般,若是没有这独情蛊,阿善早就死在了锦州城的小院中。 老道长没说的是,他上一世决定助阿善重生的时候,算到的就是开场死局。只是谁能想到呢?用老道长师弟的话来讲就是: 这世间唯情难测,冥冥中早已注定,注定中自有冥冥。 第144章 喜爱夫君四 冬季风烈,吹在人脸上生疼。 修白只在街边等了一会儿,就看到阿善失魂落魄朝他走来。扫了眼不远处收拾着摊子准备离开的老道士,他皱眉询问:“你怎么了?” 阿善摇了摇头没说话,等到上了马车才问了一句:“容羡什么时候回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询问容羡的下落。 修白顿了顿,思索了下才保守回答:“主子这几日忙,应该不会太早。” 容辰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是真让主子发现些什么问题,亲自用刑同容辰耗的话,短时间内还真回不来。 马车内传来轻轻淡淡的应声,隔着一扇车门,坐在车外的修白吃不准阿善是什么心情。想到那个可疑的老道士,修白故作平静调侃:“才这么会儿不见,就想爷了?” 本以为阿善会羞恼的反驳他,谁知阿善竟然认同的点了点头,“还真想他了。” 最开始只有一点点的想,听完老道士的话后,阿善现在只想快些见到容羡,她想亲亲他抱抱他,甚至有很多话想同他讲。 刚才老道长告诉阿善,她的记忆之所以会出现错乱,是因为写书人为了公平,更换了书中的男主和男配。而那位写书人,正是老道长自己。 面对阿善的惊讶,他摸着胡子笑称:“老道的书,老道想让谁做主角谁就可以做主角,第一世我定的主角是容迦,这第二世嘛,既然容羡愿意替你完成任务,那让他来当男主也没什么问题。” 阿善听出关键信息:“什么是帮我完成任务?” 老道长解释:“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容迦都必须死。” 阿善的上一世,可以说是惨败而归。她没有感化容迦,杀不了他还被他挫骨扬灰。给她陪葬的是整个大容国乃至书中世界,最后结束这场乱局的人是容羡,是容羡亲手杀了容迦。 既然一切都重新来过,那么阿善的记忆也必须全部抹去,所以老道长只给阿善留了的容羡线,这样阿善既可以当容羡的助力,又可以当自己的金手指。 比较戏剧性的是,在拥有了老道长赐予的金手指后,阿善受第一次穿书的影响,本能的想要按照仅存剧情线走,以为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回家。 阿善还当自己之所以能重生,是容羡用心血喂养她的魂魄,用情爱为代价。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容羡付出的不只是这些,真正说动老道长扭转时空的不是容羡的痴情,而是容羡答应他,他愿意代替阿善完成任务。 若是这一世阿善还能活着,容羡只想让她轻轻松松活着,不再为任务所束缚,自由选择自己喜欢的人。而容羡却忘记了所有,失去了七情六欲的他,重生后性情淡漠却更执着于权势皇位,这些皆是为了帮阿善完成任务。 只是他自己本人不知道罢了。 这次老道长走的不是爱情剧,他要的是让容羡站在权利巅峰,将容迦狠狠踩在脚下杀死。 “顾姑娘,好好珍惜眼前人吧。”末了,老道长这样说了句。 阿善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起身和老道长告别时,老道长看着她欲言又止。阿善走了两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很快想了起来,回头看老道长:“这次道长不准备再送我一卦了?” 前几次老道长送她的卦都很准,就如同她的救命锦囊。 老道长眸色微闪,他错开目光没再看阿善,摆了摆手道:“不送了不送了,老道每次都白送都要吃不起饭咯。” 阿善还挺想让老道长帮她算一卦的,她摸了摸钱袋,“我有钱的。” “给钱也不给算。” 阿善一愣,老道长苦笑着叹气,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这人啊,都有害怕想要逃避的事情,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可能几辈子都还不清了。” 阿善没听懂,也不觉得老道长这番话和帮她算不算卦有关系。她只能试探询问:“道长是在说我吗?” 老道长微微一笑,含糊应着:“或许吧。” 或许有阿善,又或许,只是在说他自己。 “” 阿善回到南安王府时,容羡还没有回来。 她回清波园等了一会儿,因为太困不小心趴在桌上睡着。丝丝冷风顺着微敞的窗门蹿入,阿善睡着睡着被一个激灵吓醒,背后突兀起了冷汗。 大概是清晨听到了容迦的名字,阿善在短暂的睡梦中竟然梦回佛岐山。 不似她一二世在佛岐山的样子,梦中的阿善沉默绝望,她只是坐在佛岐山的长廊上看雪,无论风雪多大她都一动不动,宛如失去灵魂的木偶人。 她和阿善很像,却是一二世阿善在佛岐山最悲伤时放大数倍的模样。 被那短暂的梦吓得心跳不稳,阿善拍了两下脸,推门出去。见妙灵刚才院外回来,出声询问:“世子回来了吗?” 妙灵已经看出如今二人的不同,她刚才出去就是为了这事,于是笑着道:“世子爷刚回,奴婢看到他往浴房去了。” 话音才落,阿善人已经跑出了院门。 容羡一回王府,修白就将阿善同老道士见面的事情说了。与上次相同,这老道神出鬼没极不对劲,竟又在暗卫眼皮子底下跑了。 “这么多暗卫,竟连一个老头都抓不住。” 容羡颦眉,抬起手臂放在鼻间轻闻,他边走边问:“善善在做什么?” 修白想着刚从妙灵那儿听来的,“世子妃在寝房休息。” 容羡轻嗯了声,调转步子往浴房走,期间又吩咐修白了几件事。才到浴房门口,身后脚步声匆忙,容羡转身被阿善扑了个正着,下意识抓住了她的肩膀。 “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阿善抱着他的腰身,将脑袋埋入了他的怀中。 容羡身体微僵,听出阿善话中的委屈,他轻轻推了推她问,“怎么还没休息?” “我在等你。”阿善抱紧人蹭了蹭。 一开始还没察觉什么,直到容羡略微用力推她,似是要将她从怀中拉出。阿善皱眉主动从他怀中退出,她仰头看着他问:“你干嘛一直推我。” “我不可以抱抱你吗?” 可以,当然可以了。 容羡听到阿善这样问心都酥了,他自然也喜欢阿善亲近他,要不是因为情况特殊,容羡早就把人抱在怀中了。正要去牵阿善的手,阿善轻轻嗅了两下,疑惑问:“你身上是什么味?” 联想到容羡刚才的行为,她慌乱道:“你受伤了?” “我没事。”容羡眼睫一垂,顿了下才去抓阿善的手,他平静道:“去了趟天牢,可能是沾染了那里的血腥气。” 他是绝不可能告诉阿善,他在天牢中对容辰用了刑。 推开浴房的大门,房内热气伴随着清浅凝樨香涌出,很快冲淡容羡身上的血气。他见阿善乖乖巧巧任由他牵着,勾了下唇:“我要沐浴了。” 阿善点了点头,没听出容羡的话外之意,还用小手指勾了勾他的手指。 容羡眸色发暗,沉沉盯着阿善看了片刻,才抬步往浴房内走。阿善紧跟着他进去,直到看到容羡当着她的面脱衣,才反应过来容羡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她现在想后悔已经晚了。 “跑什么?”脱去外衫的容羡只穿了一件单衣,见阿善想跑伸臂将人捞回。 胳膊牢牢圈着阿善的腰身,他俯身亲了下她的脸颊,一字一句说的过于平静:“既然来了,那就一起洗吧。” 阿善的脸颊不知是被房内热气熏红的还是被容羡亲红,清澈的眼底仓皇无助,她抬手抓住一旁的红色纱帐。 “我”吞了吞口水,阿善看着四周轻飘的无数的红帐,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既然你要洗澡我就不打扰你了,我还是先” 话还没说完,阿善就被容羡打横抱起。 池中冒着热气,奶白色的池水中铺满花瓣。两人没入水中时,阿善紧张的浑身绷紧,身上的衣服湿漉漉黏贴在身上,并不好受。背抵在池壁被容羡罩入怀中,滚烫的热水暖热了阿善全身,她感觉这里处处充斥着容羡的气息。 “善善。”已经想到要发生什么了,阿善紧揪着衣襟闭上了眼睛。 视线陷入黑暗时,阿善感觉自己脖间酥痒,微颤的小手被一只大掌包裹,耳边传来容羡低哑撩撩的嗓音:“我已经忍耐了太久,” 忍到现在,他觉得自己也是时候发泄了。 第145章 喜爱夫君五 热气氤氲,池水四周被红色的纱帐遮掩,浴房内凝樨香似是染了酒,闻着让人昏醉。 阿善也知道是时候了,所以她乖乖巧巧缩在池角一动不动,默许了容羡的行为。虽然气氛和感情到了,但阿善这个时候满脑子都是容羡前几次暴戾发狠的模样,一想到这些,她就浑身绷紧微微发抖,不由自主的想去推容羡。 “放轻松。”容羡的嗓音在蒸腾热气下发哑发沉,平日浑身冷冰冰的男人终于恢复正常体温。 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衣裙了,阿善吞了下口水,微睁开眼睛可怜巴巴看着他:“我害怕。” 池水旁的红纱飘入水中,容羡被她看的心痒,低头亲上她湿漉漉的眼睛,他含住阿善的唇瓣温柔安抚:“不怕,夫君疼你。” 最后四个字成功让阿善腿软,呼吸堵住,池水上泛起层层涟漪。阿善在水中扑腾了两下又回到容羡怀中,大脑空白下她一时忘了自己害怕的事情,直到容羡大力抱住她亲,她才重拾记忆 两人在浴房中折腾了足一个时辰,最后阿善是被容羡抱出来的。 开门时冷风扑面而来,阿善被容羡裹得严严实实护在怀中,没受到一丝风。她倚靠在容羡肩膀上小脸红扑扑的,搂着人的脖颈小声道歉:“对不起。” 两人终是没做到最后,阿善克服不了内心恐惧临阵脱逃,容羡被她逼得箭在弦上生生拉回,那种感觉并不好受。 一路抱着人回到清波园,容羡至始至终没说一句埋怨的话,他只是将人抱上.床榻躺在她的身侧,亲了亲她的发顶,“睡吧。” 简单两字一出,阿善听出容羡嗓音还沙哑的厉害,显然还在压抑状态。 他越这样温柔,阿善就越觉得自己愧疚不对。抽了抽鼻子,睡不着的阿善同容羡实话实话:“你前几次对我太凶了。” 之前几次,容羡虽然最后都收了手,但阿善已经留下了阴影。她语气弱弱控诉着:“你会掐我,还咬我脖子,我怕自己会死在你手里。” 容羡呼吸一窒,沉沉搂紧怀中人一时无言。 他该怎么告诉她,当时他对她的掐咬其实是抱亲,不过那几次他是被阿善惹到了,情绪阴戾导致下手过重。本质上还是阿善太过美味和娇嫩,两人一强一弱,阿善会怕会担心是对的,因为容羡面对她是真有些收不住。 “是我不对。”容羡如今也只剩这句话了。 以前给自己挖的坑总要一样样还回来,他当初对着阿善横行霸道肆意妄为时,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阿善动了动身体去抱他的腰身,将脸埋入他怀中,阿善感觉容羡的身体还是滚烫的,闷闷回复他:“我不要原谅你。” 爱恨要分明,容羡对阿善的好阿善会记在心里,曾经的那些伤害她也不会忘记。感受到身前人的僵硬,她用头蹭了蹭他,顿了顿才开口:“不过我可以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说着她抬起头来,对上容羡那张俊美的面容,她犹豫了下去亲他的薄唇。“这次,你可要好好表现。” 浴房中没有做完的事情重新做起,这次箭上弦后阿善再也没后悔的机会。 预想中的狂风暴雨没有来临,容羡开始很温柔,直到中途,收起利爪的男人才逐渐显露本性,娇娇软软的小姑娘被他反复折腾着,发现自己上当受骗后小脾气上来,推了他一把抽噎道:“走开,我不要你了。” 容羡动作一顿,然后狂风暴雨彻底把阿善淹没了。 两个人从上午折腾到下午,等到容羡舍得将人放过时,阿善缩在被窝中睡得不省人事,长长的睫毛湿漉漉落在眼睑。 房门推开,容羡穿戴整齐迈出,沐浴后又经过一场运动的男人过分性感,守在门外的妙灵只看了容羡一眼就匆匆低下头,心跳加快,她隐约闻到飘散在空中的凝樨熏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香要醇。 “不要进去吵她。”容羡嗓音低悦,随手将门阖严。 他原本还想抱阿善去沐浴的,不过阿善死活不准让他碰了。想起阿善刚才抽噎抱着他求饶的模样,容羡唇边勾起笑意,又嘱咐了妙灵几句才去书房做事。 下午的时候,容羡接到暗卫来报,有人将顾惜双扮成宫婢送入天牢。 周长余完全没把顾惜双放在眼里,“要不要属下下令,直接把人抓起来?” 成烨帝曾下令,不经他的允许不准任何人去见容辰,这可是除去顾惜双的好机会。 “不需要。”容羡倚靠在椅子上,懒散旋转着手上的玉扳指,他自有他的打算。 阳光正好,侧对着他而站的周长余,刚好能清晰看到容羡脖子上的红印和咬痕。它们被白色的衣领半掩,偶尔会随着容羡的动作全部露出,周长余看愣,这导致他没能听到自家主子吩咐的命令。 “什、什么?”周长余只能硬着头皮再次询问。 容羡似笑非笑看着他,漆黑的瞳眸不显情绪,只是悠缓道:“我说,去盯紧顾惜双和容辰,尤其是顾惜双。” 依照容羡对容辰的了解,这个男人会把顾惜双当成自己最后的救命符。 正如容羡所料定的那般,容辰的确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给了顾惜双。大牢中的他一身细密鞭痕,紧握着顾惜双的手交代:“双儿,这次你不要再犯傻了。” 容辰交给顾惜双的是一枚玉佩,相当于容迦手中的兵符。明面上他虽然没有大容国的半分兵权,但他比容羡、容迦更受朝堂官员支持,亲信无数。 他交给顾惜双的玉佩,是他与朝中将领往来的信物。只要顾惜双将这枚玉佩顺利带出,看到它的将领自然明白容辰的意思。不仅如此,容辰还在湘口镇养了私兵,这枚玉佩可以顺利将他们调出,有了它就相当于有了兵权。 容辰明知顾惜双心向容羡,却还是执意将玉佩给了她,他痛心道:“这是为夫最后的机会,若是我失败了,就再也无法护你。” “双儿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顾惜双犯浑的脑子瞬间清晰,她握紧手中的玉佩有些发抖,事实上当容辰将玉佩交给她的时候,她的确有片刻想拿着它去找容羡。 是啊,若是容辰死了,就再也无人护她了。 顾惜双眼眶湿润,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开始动摇。人心都是肉做的,这段时间容辰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轻轻去抚容辰的脸颊,她哽咽着道:“我明白。” 牢狱中的容辰再也不是曾经尊贵的二皇子殿下,他头发凌乱面颊上还有脏污。 看着铁栏外的女人,他抓住顾惜双的手认真承诺:“若是成了,你便是我唯一的皇后。” 顾惜双眼泪忍不住落下,她听懂了容辰的意思,不停点着头,直到如今她才看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最后却只是一句:“我等你。” 她没有告诉容辰的是,她怀孕了。 就算是为了肚子中的孩子,她也不会弃容辰不顾。这次顾惜双不会再犯傻了,为了自己也为了肚中的孩子,她决定放弃容羡,帮容辰赌一把。 “” 阿善睡到下午,才刚醒老管家就来找她,说是太医院的几名御医求见,想要同她研究下慈孝太后的病情。 阿善还以为慈孝太后又出了什么事,直到见到人才知道,原来这两人是来向她取经学习。 曾经看不起她的御医们,如今对她那叫一个恭敬顺从,其中几个甚至还是带着本子来,把阿善说的针灸和止咳药丸认真记了下来。后来,御医们随着阿善去了她的药庐,见到她药房奇奇怪怪的草药和一瓶瓶自己研制的药后,他们对她更加恭敬惊叹。有位六十多岁的老御医,当着众人的面还想拜阿善为师。 “使不得使不得。”阿善受宠若惊,连忙去扶老御医。 这群御医之所以能见到她,其实是经过容羡允许的,只不过容羡没想到自家善善这么厉害,只一次就把那群自恃清高的老古董拿下,眼看着天色渐晚,那群人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容羡不耐烦了,亲自去了药庐。 第146章 喜爱夫君六 容羡恶名在外,他一出现,那群御医说走就走好似怕极了他。 阿善还从没和这么多医者交流过医术,这群御医的到来让她很开心,等到所有人一走,药庐中只剩下阿善和容羡两人,瞬间就显得空荡荡的。 “累不累?”容羡上前去抱阿善,与刚才在御医面前的高贵冷艳判若两人。 阿善对他还存了分气,所以她低头倒弄着手中的药瓶没搭理人。 她皮肤白,低头时脖颈露出一截,白皙皮肤上星星点点的深红很是显眼。容羡双臂环抱住身前的人占有欲十足,看到阿善脖子上的印子,他眸色发暗,低头轻轻嗅着她身上的香气。 “别碰我。”阿善因他的贴近浑身发软,上午的记忆实在太深刻,她短时间内真的不想再来一次。 容羡也知道自己把人吓到了,为了以后的性.福,他只能放低姿态去哄,“善善,夫君错了。” 他说着就去抬阿善的下巴,两人的距离拉近,呼吸开始交缠发烫。阿善眼看着两人要亲在一起,她心跳加快下意识侧头,于是容羡的吻落在她的脸颊。 “嗯?”容羡微微疑问,翻转阿善的身体与她面对面。 阿善脸颊泛着红,被容羡拢在怀中后,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的气息。轻轻去扶阿善腰身,阿善嘶了声,容羡将人抱坐在桌子上问:“疼?” “当然疼。”阿善雾蒙蒙瞪向容羡。 也不知这人是什么毛病,那个的时候总爱去掐她的腰。阿善下午起床时感觉自己的腰都要被他掐断了,她拍开容羡搭在她腰上的手,“都被你掐青了!” 这么严重吗? “我看看。”容羡皱眉,作势就想去撩阿善的衣服。 “别!”阿善坐在木桌上矮了容羡一头,她羞的又大力去拍容羡的手。 容羡的手背都被她拍红了,他也不恼,只是无奈的去抓阿善的手,“乖,我帮你揉揉。” 容羡自认当时他已经很克制了,但没想到阿善会这么娇。轻轻在阿善酸痛的位置揉了揉,他倾身去亲阿善的嘴角:“为夫以后会再克制些。” 对待心爱的小娇妻,就应该温柔再温柔,都是他的错。 “才不要和你有以后”阿善听不得他这样说,脸颊红的越来越厉害,声音低低弱弱也像在撒娇。 这么久以来,她早就对容羡的脸免疫了,但还是架不住他温柔哄人的样子。后来二人不知怎么就亲在了一起,难舍难分时,门外妙灵的声音由远及近:“姑娘说桌子上的药我可以随便用,你们先随我进去找找有用的,一会儿我在同姑娘” 啪 药庐的大门被人毫无防备推开。 阿善坐在木桌上还在被容羡圈在怀中吻,等到她听到妙灵的声音时已经晚了。 妙灵边说着话边往里走,扭头,她看到交缠的二人声音瞬停,阿善慌张推开容羡的脸抬头看向门口,呼吸微急红润的嘴巴半张,大睁的眼睛满满都是无措。 “世、世子妃”妙灵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因为呆愣她都忘了离开。 阿善感觉自己没脸见人了,因为在妙灵身后跟着的是玉清等几名侍卫。见惯大场面的容羡完全不受影响,慢条斯理整了整衣领站直身体,他还顺势将阿善打横抱起。 从药庐出去时,玉清等人踌躇唤了声爷。容羡薄唇红润,竟还厚脸皮淡声轻应。 “” 本以为那群御医受了阿善的点拨后,医术会有长进,谁知这才过了一天贤禧宫又出了事。 这次不再是什么简单的咳嗽,据从宫里来的康嬷嬷讲,慈孝太后是被人吓到了。 “吓到了?被谁?”午后昏黄,阿善穿着粉嫩嫩的新裙子正在院中荡秋千。 容羡刚好有事出去了,康嬷嬷见他不在松了口气,凑近阿善小声道:“清晨娘娘起了兴致,带着小殿下去御花园游玩,谁知娘娘在那里碰到了下朝回来的嘉王。” 康嬷嬷顿了顿,特地加重语气:“是不戴面具的嘉王。” “娘娘当时看到嘉王的脸就只是愣了片刻,后来在逛御花园时也没表现出不对劲儿,谁知才回到贤禧宫,娘娘的脸色就变了,哆哆嗦嗦浑身发凉,没一会儿就吐血晕了。” 距离慈孝太后昏迷不醒,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在这期间御医进进出出数次,都没什么办法。 这次不是李嬷嬷擅作主张请阿善进宫的,是几名御医的主意。阿善想也不想就点头同意,匆匆提着药箱上马车时,康嬷嬷犹豫道:“世子妃不告诉世子一声吗?” “他出去了,等他回来管家会告诉他。” 没看出康嬷嬷的担心,阿善现在只想快些见到慈孝太后。 只是两日不见,慈孝太后竟然又苍老了。 阿善看到她脸色蜡黄满脸皱纹,就连发亮的白发也失去光泽。脚步变轻,要不是提前知道慈孝太后是在昏睡中,阿善险些以为 “世子妃,您快替太后娘娘看看吧。”李嬷嬷眼眶发红,将希望全寄托给阿善。 因为阿善数次能救醒慈孝太后,于是所有人都将阿善神化了,他们本以为这次阿善也能轻易将慈孝太后唤醒,但这次无论阿善怎样尝试,都没能让慈孝太后醒来。 “世子妃您再试试吧。” 一名老御医恳求,“您不是有什么药丸,还有针灸,都拿出来再试试吧。” 谁都知道当今帝王孝顺,如今慈孝太后的病情贤禧宫还没上报,但是御医们已经束手无策。若是这次阿善救不回慈孝太后,那他们全都惨了。 “没用的。”阿善把能试的办法都试过了,其实心里比任何人都着急。 “你们先出去吧。”一群人吵得她头疼,阿善跪在慈孝太后榻前一次次把着脉,查遍慈孝全身都没发现异常。 慈孝太后的咳血到底是何原因,她又怎么会突然昏迷不醒呢?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阿善掏出怀中的小匕首,划破自己的手腕。她已经没有办法了,现在唯一能尝试的就是自己的血,只希望她这混着千年血炼莲的血能起些作用。 毕竟,这株血炼莲是用容迦的血喂养的。 吱 当慈孝太后的寝房门被推开时,已经又过了半个时辰。 容羡得知阿善去了荣皇宫,忙完后南安王府都没回,直接来了贤禧宫。 偌大的寝房空旷昏暗,微风吹起垂落的纱帐,阿善跪趴在慈孝太后榻前一动不动,容羡走到她的身后她都没有察觉。 “善善”容羡有些心疼。 见阿善跪在没铺垫子的地上,他弯身想将人拉起来。阿善回过神赶紧去藏自己的手腕,容羡眼尖发现问题,颦眉冷声:“把手抬起来!” 阿善咬住唇瓣,犹豫去抬左腕时,容羡长臂一伸直接抓起她的右腕,赫然看到她手腕内侧的划伤,血都未止住。 “你!”容羡气息上涌,他自然看得出阿善下手多重,她划一次还不够,竟又连续划了几次手腕。 阿善撑不住了,她发红的眼眶在看到容羡后就开始湿润,抽了抽鼻子,不等容羡训斥她,阿善就扑入了他的怀中。 “容羡” 带着满满的哭腔,阿善抱住容羡抽泣:“我救不了祖母,无论我用什么办法,都不能让祖母醒过来。” 医者从不怕病者病重难救,她怕的是她查不出病者为何而病,空有一身医术却不知如何救人。眼前慈孝太后就是这种情况,无论阿善怎么查都查不出慈孝太后到底哪里有问题,她就像是人的自然病老,但又处处透着一股怪异。 “别怕,我让南宫复过来看看。”容羡的衣衫被阿善的眼泪浸湿,他一下下轻拍着阿善的后背。 阿善只顾着照看慈孝,根本就没去管手腕上的伤,容羡见不得她这样不爱惜自己,将人从地上抱起,阿善不想走,“祖母还没醒” “这不是你必须要做的事情。”容羡声音发凉,难得对阿善强势。 救治慈孝太后本就是御医该做的事情,御医救不了,阿善作为慈孝太后的孙媳已经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她做不了的事情自然有别人想办法,她本就不该勉强。 “南宫复很快就会过来,若是他也救不了,陛下自然会张贴皇榜寻神医。”容羡强行将人抱回偏殿,见阿善还在忧心,他只能低声安慰。 “抬手。”蹲在阿善面前帮她处理伤势,阿善嘶了声喊疼。 容羡放轻动作,与他温柔动作不符的是他凉飕飕的语气:“现在知道疼了,刚才拿刀划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疼?” 阿善往后缩了缩手,“我只是想让祖母醒过来。” 她的血曾帮过容羡和修白,当初她也是放了不少血。在救慈孝的时候,她想慈孝太后的情况比他们都要严重,所以她总怕自己的血不够救慈孝,划伤一次又一次,就想让慈孝太后多喝些醒过来。 “容羡,她是你亲祖母。”阿善见容羡低垂着眸无半分情绪波动,轻声提醒他了一句。 从很早之前,阿善就察觉出容羡对慈孝的淡漠,也不是说他对慈孝无情,阿善只是觉得容羡在面对亲人生老病死的问题上太过淡漠,她认为自己放血救慈孝没问题,可容羡显然不这样想。 容羡察觉出阿善的语气变化,动作微顿,他帮阿善包扎好了伤口:“嗯,我知道。” 慈孝是他祖母又怎样,人老了就会病老死,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在容氏皇族的眼中,血脉并无什么特别。 阿善知道,容羡此时的冷漠是因为上一世救了她,知晓是一回事,如今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她忽然生出种恐惧,不是恐惧容羡,而是恐惧他对于情感的漠视。 若是有一天,她病了老了要死了,容羡也是这种态度吗? 在她病的要死时,他是不是也会如同今日这般轻抱着她安慰,善善,人老了就会死,不要怕。 阿善不敢想了,她一下子扑入容羡怀中将人抱住,微颤着开口:“求你。” 容羡如今所有的感情漠视全都是因为她,就算真的有那么一日,阿善也不会怪他。眼眶发红发疼,阿善将头埋入容羡的项窝,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他:“求你不要这样淡漠。” “我会怕。”就算你本性如此,但哪怕你装一装也好。 阿善已经分不清两人到底是谁欠谁多一些,她只知道自己既然爱了,就会全力去爱眼前之人,如果可以,阿善想把容羡失去的情感全都补回来。 容羡感觉出阿善的身体在发抖,很快就知道阿善在害怕什么。 “善善”是他大意了,轻轻喊着阿善的名字,容羡捧住她的脸颊与她唇贴唇。 就算他对所有人无情,都不会对阿善无情,很多话他说不出口都体现在行动中,温柔缠绵的亲昵吻得阿善大脑空白,等到阿善气喘吁吁倚靠在他怀中,容羡轻吻她受伤的手腕:“我只在乎你一个。” 很多人都认为容羡无情,事实上容羡的确无情,因为他把所有的情都给了阿善,已经分不出一丝一毫再给旁人。 阿善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柔软的心再次受到撞击。 她想起当初她在暗阁对容羡的质问,那时她满心觉得容羡不会动情,就算动情也会把心爱之人往死里折磨,不懂何为是爱。直至今日,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忽然觉得自己真要栽在他手中了。 无情之人最为致命, 无情人学会爱人更为致命。 “” 南宫复来后也并未救醒太后,这件事惊动成烨帝后帝大怒,当晚就处决了几名宫人和御医。 阿善为了方便照顾慈孝太后,直接和容羡住在了贤禧宫偏殿。 深夜,偏殿的凝樨熏香染了异香。 安静的房间中良久没有声音,阿善在容羡怀中动了动,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襟喊他:“容羡?” 容羡闭眸躺在她的身侧,呼吸清浅没有回应。阿善又喊了几声,确定迷.香起了作用后,才从他怀中小心翼翼爬出,从衣橱中翻出斗篷披上。 站在榻前犹豫了片刻,阿善看着熟睡中的容羡,帮他拉好锦被俯身在他唇上轻亲了下,呢喃道:“等我回来。” 第147章 喜爱夫君七 “” 阿善下午煎药的时候,有名宫婢走到她面前偷偷塞给她一张字条,她低声对阿善道:“主子让奴婢代他向太后娘娘问好。” 很奇怪的一句话,不等阿善回应,宫婢就消失在人群中。 那张字条阿善看了,来者是让她在寅时去御花园观景亭一叙,虽然没有落款,但阿善仅凭字迹就能判断出是谁。 冬日的夜风很凉,阿善推门出去时寒风涌入。匆匆看了眼床榻上的人,她轻手轻脚关门出去,站在门外拢了拢身上的斗篷。 从收到那张字条后,阿善的心思就摇摆不定。 最开始她是不想理会那人的,可她总觉得宫婢话里有话,似是一句威胁。后来,阿善决定赴约,她没想瞒着容羡,几次张口想同他说出实情,但她怕极了容羡不同意,就只能出此下策。 她只去一会儿,一会儿就回来。 阿善吸了口凉气,终于下定决心。她已经在房内留了字条,若是她此次遭遇不测,容羡醒来就会知道她去了哪。 贤禧宫内烛火微晃,阿善戴上兜帽抄小路偷偷从后门溜出。那人既然敢让她出去,想也知道他已经打点好一切,所以阿善从贤禧宫出来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到了御花园。 风吹动树叶作响,阿善踏上御花园的石子路,远远看到尽头的观景亭内亮着灯笼。 这一世的阿善没怎么来过荣皇宫,可上一世的阿善来过数次,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 真好。 阿善脚步放慢,手指轻轻触碰道路上的枝叶。上一世她偏爱御花园的梅树,无事总爱来这御花园赏梅玩雪。那时她还疑惑,为何她每次去赏梅都能遇到容羡,天真的她一直以为这位高贵冷艳的世子爷同她一样喜欢梅花,后来才知,真正赏梅的只有她一个。 阿善赏梅,容羡是去赏她。 就这么边走边想,阿善唇边的笑容露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石子路的尽头。 观景亭内灯笼明亮猖狂,阿善在看清里面的身影时笑容顿失。她不会忘记,当初繁盛奢华的荣皇宫是如何覆灭,容迦放得那把火不仅毁了整个荣皇宫,还将阿善挫骨扬灰毁的什么都没剩下。 “我还以为你不敢来见我。”亭内容迦悠闲坐在石椅上,一身拖地长袍繁琐奢华。 他没有戴面具,那张漂亮妖异的面容完完整整露出,眉心那抹红痕红的刺眼,狭长的眸上挑,带着两分温柔感。 阿善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目光落在他垂在颊侧的墨发,“黑色也很适合你,但不如你银发好看。” 上一世,阿善虽然拥有与容迦在山上的十年记忆,但她不是那个时候的阿善,并未见过银白发色的容迦。在她的记忆中,黑发的容迦阴郁深沉,她明明伴在他左右,却永远看不穿他在想什么,心中的畏惧也并未随着爱意消除。 这一世的阿善相反,她与容迦只有山上十年的陪伴。她从他少年时期就陪在他身边,银白发色的少年阴冷又简单,实话来讲,阿善更喜欢那个银白发色更为真实的他,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脆弱时也从不掩盖。 许是没想到阿善第一句会这样说,容迦微怔,无意识轻触落在身前的发,他挑了挑眉回:“这发色脏的很。” 可不就是脏么,就如同慈孝太后所说那般,他这发色是用无数死人的鲜血养出,又脏又臭。 阿善不是来同他聊天的,她开门见山:“祖母的病是不是你在搞鬼。” 容迦也不卖关子,眨了眼下爽快回:“是我。” 果然是他! “你到底做了什么。”阿善不由走近了一步,她今夜来就是来套容迦的话,就算她求不来解药,能知道容迦到底用了什么招数也好。 这次容迦没再回复她,目光定定落在阿善脸上,从她的眼睛一路落到下巴,视线停在她被斗篷包裹住的小身板,容迦忽然笑道:“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时,你还是小小的一团,我用外袍罩住你你都爬不出来。” “这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这是他亲手养出来的姑娘,那么娇那么软,明明在他下山前一切都是好的,如今二人不仅站在对立面,甚至他的姑娘还嫁为人妇,眼中容得下所有人,偏偏容不下他。 “佛岐山的藏宝阁我去看了,那里被你收拾的很整齐。”容迦语气轻顿,“夜明灯也很漂亮。” “所以呢?” 阿善不为所动,只是在容迦提到夜明灯时眸色微闪,“你到底把祖母怎样了。” 容迦长睫垂下,仍旧话不答题,“善善,回来我身边。” 阿善要被他气笑了,“回到你身边你会救祖母吗?” “不会。” 容迦的坚决与阿善预料的一模一样,他从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自己的主意,阿善点了点头,也明确拒绝他:“那我也永远不会回到你身边。” 似乎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阿善在容迦这里一无所获,眼看着夜色越来越沉,她着急准备回去。 容迦没有拦她,只是在她踏出观景亭时轻飘飘来了句:“你若敢走,回去就能替慈孝收尸。” 阿善脚步猛地一停,她已经受够了被人威胁:“你到底想怎么样!” “回到我身边,慈孝必须死,但我可以让她多活两天。” 眯了眯眸,容迦唇边勾起凉凉笑容,他歪着头道:“你喜欢上容羡了对不对,那你最好祈祷他不要输给我,不然” “我不会让你好过,更不会轻易饶了他。” 见阿善红着眼眶瞪他,他轻叹气,放柔声音:“善善,你是我养大的,难道你也要背叛我吗?” “回到我身边,等到这一切结束,我陪你一起去挂夜明灯。” 阿善站在原地良久不语,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忽然低声道:“我一点也不喜欢夜明灯。” 容迦声音顿住,听到阿善停了停又开口:“我当初做夜明灯是为了你,可你把我关在山上从来不陪我,你知道我一个人有多难熬吗?” 阿善抬起眼眸看他:“我做了多少夜明灯,就有多孤独想让你回来陪我。” 容迦自然知道阿善最怕孤独,但他那时只把她当成给自己解闷的玩意儿,根本就不在意她的想法。如今闷疼的感觉让容迦感受到心跳,他回忆起阿善在佛岐山上的样子,哑声承诺:“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 “以后的夜明灯,我陪你一起做。” 阿善抽了抽鼻子有些想哭,别开头不看他:“我不信你,你总爱哄骗我。” 容迦心神微恍,忽然想起小时候的阿善。 此时她说话的语气与儿时一模一样,容迦还记得小时候的她总爱去抱他的腿,边哭边雾蒙蒙打他。明明是在对他发脾气,可说出来的话软绵绵就像是撒娇,那个时候阿善就总说他是在哄骗她,事实也的确是那样。 “这次不骗你。”容迦手指微动,回忆起过去嗓音越发柔和。 阿善又确认了一遍,擦了擦眼泪往容迦那处走了两步。没注意台阶不小心扑倒在地上,见容迦还在盯着她看,她学着儿时的动作对容迦伸出手。 容迦眸色加深,盯着阿善伸来的手没有动作。 他向来理智,从不会感情用事,若是他此刻足够理智,就应该不理会阿善伸来的手。 阿善的手在空中僵了许久,原本温暖的手已经在寒风中失去知觉,她往后缩了缩,唇边笑容渐失。 “果然”轻轻呢喃,阿善缓慢垂下自己的手臂。 就在这时,容迦忽然倾身去抓阿善的手,在那一瞬间容迦的理智尽失,只想赌一把阿善刚刚是不是在演戏。事实证明感情用事终是他的拖累,容迦倾身的同时阿善迅速出手,拿着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 “告诉我解药是什么!”阿善演了这么久的戏,声音压抑。 她手腕微颤,锋利的匕首直接划破容迦的脖子。容迦面无表情偏头看向阿善,阿善发狠的又把匕首前压:“我说,告诉我解药!” 容迦漆黑的眸一眨不眨,他垂下的双手只抓住凛冽的寒风,清清淡淡吐字:“你还是背叛了我。” 阿善咬住唇继续前压匕首,鲜血溢出糊满容迦的脖颈,她当真是为了一个老太婆对他半分不留情。 “真疼。”容迦低声凉笑,简单两个字说的不含情绪,谁也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哪里疼。 眉心间的红痕红的似要滴出血,容迦感受着脖子上的疼痛,总算开口告诉阿善:“慈孝没有中毒,她中的是蛊。” 蛊和毒不一样,它远比毒要狠。毒可直接入人体,而蛊分阴阳,二者只有一方致命,要想解蛊必有一伤。 “你就这么想让她活吗?” 容迦声音沁凉,“那我就如你的愿,让她好、好、活、着。” 不等阿善反应,容迦速度极快的去抓匕首,阿善吃了一惊松手后退。她这次来见容迦做了万全的准备,当即一把药粉洒下,转身要跑。 砰 忽然撞入一具怀抱,身后掌风逼近又似被什么化解,阿善抬头看到容羡如玉的下巴。容羡一手抱住阿善一手拦下容迦的攻击,黑夜下阿善洒出的粉末飘在空中还没散开。 “什么人!”这边闹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不知情的御林军。 考虑到阿善的身份,容羡抱起人毫不犹豫的撤离。白色的粉末在空中飘了很久才悠悠散落,御林军赶到时观景亭只余容迦一人,他脖子上的血浸湿大片衣领,额间的红痕流出血迹,顺着眉心蜿蜒而下。 “嘉王殿下?”领头人疑惑喊了声,不敢多看。 粉末已经落到容迦的膝盖位置,远远看着就像是腾空烟雾。 容迦不是烟雾化出的仙人,他妖异阴邪,握着匕首的手指血流不止,一滴一滴落在地面。淡漠扫过石子路的尽头,他没理会御林军的询问,不发一言离开。 第148章 喜爱夫君八 容羡出现的太突然,阿善没有准备。 回贤禧宫的路上,他未曾对阿善说一句话,冷冰冰的态度吓得阿善也不敢开口。 “你怎么会在御花园呀?”良久过后,还是阿善最先受不住冷战,搂住容羡的脖子小声询问。 她本想装作若无其事,但奈何容羡薄唇紧抿根本不理会她。阿善知道自己理亏,她用头轻轻去蹭容羡的下巴,软着声音继续同他说:“今晚好冷。” “你是什么时候醒的?出来怎么不多穿些。” “容羡你看,天上的星星好多好漂亮。” 阿善絮絮叨叨对容羡说了好多话,末了她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又去看容羡长睫下的双眸,见容羡不理她也不看她,咬了下唇凑近人甜甜道:“天上的星星不如你好看。” 不是她吹,容羡就是很好看。 以前的阿善因为讨厌容羡会刻意不去看他的颜值,但现在二人的关系不一样了,有时候很她望着眼前这张脸,会被他勾的心里直发痒。 “容羡”又小声唤了一声,好话说尽的阿善见容羡眼皮都不抬一下,鼓起勇气想去亲容羡的薄唇。 这时容羡刚好走到寝房门口,上台阶时阿善的靠近挡住他的视线,脚步停下,他总算是垂眸瞥了她一眼。阿善瑟缩了下,没有去亲人的勇气,她气馁将头歪到容羡肩膀上,面对现实:“你是生气了吗?” 容羡薄唇很淡扯起,凉悠悠道:“为了去见旧情人,为夫心爱的小娇妻又是在熏香里下.药又是半夜偷偷溜出房门,你说我该不该生气?” 阿善慌张解释:“他在拿祖母的性命威胁我,我只是想知道祖母究竟是怎么病的” “那你去了就能救回祖母?”容羡冷声打断她。 “还是说你觉得你可以凭一己之力对抗容迦,偷偷溜出去也能偷偷溜回来?” 阿善张了张口无话可说。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跑去见容迦,她做的都不对。 容羡见阿善不说话了,继续质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 阿善完全弱势,垂着头乖乖回答:“我怕你不让我去。” 容羡漆黑的眸盯着她看,压迫感十足的男人听到她这诚实的话淡淡勾唇,“你说的对。” 若是阿善告诉了他,他不止不让她去,还会把她锁在房中好生看着。 外面风冷,见阿善脸颊都冻红了,容羡总算是推开寝房的门。随着房门闭阖,封闭的房间瞬间安静下来,阿善略显慌张,她拉了拉容羡的头发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容羡几步走到榻前,倾身想将人丢到榻上,冷着声音低斥:“下来。” “不要” 阿善紧搂着容羡的脖子不松手,她赖在他怀中可怜巴巴看着他:“容羡,我真的错了。” 阿善最怕容羡冷着脸不说话的模样,就算容羡如今足够疼她,但他最初对她发狠无情的模样已经印在她心里,看着容羡如今生气冷脸的样子,她还是会怕。 “对不起,我下次真的不敢了。” 容羡意外阿善的胆小,他挑眉仍冷着一张脸,“还有下次?” “没有了没有了。”阿善去蹭他的脸颊,头次如此讨好人,轻亲他的脸颊撒娇道:“你原谅我好不好。” 难得见阿善这样亲昵他,其实容羡已经心软了,但他不能这样放纵阿善。又试探着把人往床榻上放,阿善搂着他死活不肯撒手,容羡只能就着这样的姿势问她:“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有多危险。” 阿善:“我给你留了字条。” “字条能有什么用?” 容羡凑近她问:“若我看不到怎么办?” “就像刚才,若我没及时赶到你又该怎么办?” “容迦若是带你走了,你怎么确定我就一定能找到你?”其实容羡早就发现了阿善的不对劲儿,他从开始就没中迷.香,一路跟着阿善出去,直到容迦出手他才现身。 大概是察觉自己语气过重了,容羡缓了缓才又道:“容迦虽未下死手,但那掌我若没拦下,你必受伤。” 阿善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的确是她太大意了。 “对不起。”老老实实道着歉,阿善垂着脑袋任由容羡训斥,也觉得自己该骂。 想起容羡刚才接下的那一掌,她轻揪着他的衣袖紧张查看:“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容羡轻描淡写。 刚才他隐藏气息一直未出,所以容迦并没察觉到他在四周。虽然他没被伤,但容羡接下的那一掌发了狠力,没有防备的容迦一定会受伤。 这次他弯身去放阿善的时候,阿善顺势从他身上下来,没有再赖着他。乖乖巧巧的小姑娘坐在榻上低垂着眉眼,弱声弱气:“你骂吧,我错了就该被罚。” 容羡有些想笑,他纵横朝局多年手下无数,脾气上来训斥人时就没有不怕的,更何况他向来话少嗜杀。 没想到几句严厉的话能把阿善吓成这样,见阿善是真的知错了,他单手褪下披衣,放缓音调:“罚?你觉得我该怎么罚你你才能长记性。” 阿善坐着,容羡站着,两人从气势上就差了大截。随着容羡的逼近,阿善察觉到危险紧张吞了吞口水,她听到容羡还低声笑:“善善胆子大了,都敢对夫君下药了。” 距离越来越近,容羡双臂撑在阿善两侧,与她贴脸纠缠,鼻音撩撩发出一声,“嗯?” 阿善睫毛颤了颤,她想往后躲又没有支撑,已经猜到自己要被怎么罚了,她伸手去抱容羡的腰身,抽了抽鼻子喊人:“容羡。” “叫夫君。”容羡直接把人按在榻上。 宽大的斗篷凌乱披在床铺上,后来被人一把丢到地上。这一夜阿善本可以睡个好觉,但因为她的擅作主张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后来阿善受不住了,她推拒着身上的人泪蒙蒙控诉:“你答应过我,会温柔。” 容羡单手撑在她的颊侧,微微撑起身子低眸凝视着身下人,他弯唇时嗓音勾人,“温柔?” “若是温柔对你,那还算惩罚吗?” 今夜,阿善算是给了容羡一个合理不温柔的借口。 “” 平日里的阿善还算理智,但她最大的缺点就是感情用事。 她所有的聪慧理智都不能与感情相撞,容迦也就是抓住阿善在意慈孝这一点,才能把人哄骗出来,但他低估了容羡对阿善的在意程度,几乎是在阿善收到纸条起,她的所有异常举动都在容羡的掌控中。 “好了,睡吧。”直到天际泛起微光,容羡才放过阿善。 阿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她瘫在榻上大脑一片空白,意识的最后是感觉容羡在亲她,抬不起手再去推人,只是瞬间她就陷入黑沉的梦乡。 这场梦并没有持续太久,阿善虽然累,但她放不下慈孝太后的事,只睡了几个时辰就再次醒来。 换好衣服匆匆往慈孝太后寝房走,她边走边想着容迦口中所谓的蛊,正想着去找南宫复商量对策,走了几步她看到有人影藏在慈孝太后寝房门口,那人蹲下门口的花盆后,小小的身影被花盆完整遮住,显然还是个孩子。 许是阿善的脚步声惊动了他,那孩子抬手在脸上胡乱一擦,迅速扭头来看。 阿善的视线刚好与他相对,只见那孩子白嫩嫩的小脸上满是泪水,微红的眼睛无措慌乱,在看到阿善后把自己往后一缩。 这是个很漂亮的小男孩,阿善觉得眼熟,想起他就是成烨帝最小的儿子,容清。 入宫一段时间后,阿善断断续续也知道了有关容清的事。她知道眼前这个孩子生母虽是帝王宠妃,但爹不疼娘不爱,据说泱妃还极度不喜他,总是暗地派宫人虐.待。 “小殿下?”阿善放轻声音唤了他一声,试探往他面前走。 容清有些害怕,但他退无可退,乌溜溜的眼珠中泪水滚落,防备性抱住自己的头道:“不要打我,我只是想来看看祖母。” 阿善听得心疼,容清本该是骄傲尊贵的小皇子,竟被人虐.待成这副样子。 “我不打你,你别怕。”衣袖上卷,阿善还看到容清手臂上横着数道伤痕,有几道竟还是未结痂的新伤。 “别怕。”阿善看的又惊又怒。 蹲在容清面前一时间没敢动他,她想了想记起口袋中有几块药糖,拿出来塞给容清,“给你糖吃。” 几岁大的孩子心性不够成熟,他接过阿善的糖愣了愣,长睫轻眨又是几滴泪珠落下。阿善见他不再抵触她,才试探性帮他擦了擦眼泪,“你是想去看祖母吗?” “我带你进去好不好。” 容清将掌心中的糖握紧没吃,闷了好久后才小声嗯了声:“我听说祖母病了,我就只去看看她,不会打扰到祖母的。” 阿善想将人从地上拉起来,结果容清跄踉着跪在地上。 “你怎么了?” 阿善见容清紧咬着唇瓣不哼声,一次次想尝试站起来。总觉得他起身的姿势不对,阿善蹲下身一看,只见容清裤腿上血湿了一片,小小的男孩略显惊慌看着阿善:“我没事的,我可以站起来去看祖母。” 阿善想也不想就将容清抱了起来,转身往自己房中走。“我先帮你处理下伤口。” 就容清这情况,若是再拖久一些,他的腿就要废了。 第149章 喜爱夫君九 容清虽是个孩子,但重量不轻,阿善抱着他走了几步有些吃力。 小小的孩子在被她抱起来浑身都僵着,察觉阿善不会伤害他,才软趴趴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低垂着脑袋脆弱无害。 “姐姐我是不是很重?”容清过分敏感,他小心翼翼抓着阿善的衣服:“我可以自己走。” 阿善抱着他的胳膊发酸发颤,好在偏殿不远,她快步把人抱回房间,喘着气道:“没事,我抱得动你。” 容清乌溜溜的眼珠盯着她看,乖巧坐在椅子上揪了揪衣服。 无论在哪,阿善都习惯性准备药箱,她回到房间后将药箱拿出,蹲在地上扶起容清的腿,容清轻微挣扎,睫毛乱颤似乎极为害怕。 “别怕,我帮你处理下伤口。”阿善轻声哄着,变戏法似的又从口袋中掏出几颗药糖。 容清接过后还是没吃,以为他是害怕,所以阿善主动剥开一颗递到他嘴边,摸了摸他的脑袋道:“这是用草药做的,里面加了薄荷,吃起来凉凉甜甜。” “尝一颗试试。” 容清搅了搅手指,半响后才试探去碰阿善递过来的糖,小心翼翼含入口中。 阿善眼睛弯成月牙状,哄孩子语气:“好吃吗?” 容清白嫩嫩的脸颊微鼓,看着她点了点头。 小孩子心性比较单纯,很容易相信别人。容清性子内向胆小,哪怕阿善给了他糖这孩子仍旧怯生生的,阿善不太敢下手处理他的伤口,动手前她安抚着:“可能会很疼,疼的话你就再吃一颗糖,咱们忍忍就过去了。” 容清又点了点头,他似乎不太爱说话,大概害怕,索性将脸扭到一旁。 容清腿上的伤口本不严重,但因为是旧伤长时间没得到处理,所以已经肿胀化脓。阿善一眼就看出他伤口的不对劲儿,后来检查发现异物,竟是几根细小的银针。 “马上就好了。”将银针拔出时,阿善的手微颤,也不知是在安慰容清还是自己。 容清手中的糖纸已经被他抓皱,他全程一哼未哼,懂事又让人心疼。 阿善给容清用的最好的药,帮他包扎完腿上的伤口,她又动手处理他手臂上的鞭痕划伤。考虑到容清对她还有些抵触,她没敢去脱这孩子的衣服,只是柔声问他:“你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 容清轻轻摇头,小声回:“没有了。” 阿善不太放心,又不能真动手去扒他的衣服,于是她从药箱中找到几瓶药交到他手中,“这些药你先拿着用,每天早中晚三次涂抹,注意不要让伤口碰到水。” 知道容清是来见慈孝的,她交代完后将人又抱了起来,“走,我带你去见祖母。” “” 慈孝太后仍旧昏迷不醒,成烨帝下令严守贤禧宫,阿善不知容清是怎么溜进来的。 她是大大方方抱着容清进去的,有宫婢看到阿善抱着容清神情复杂,阿善也没在意,倒是容清怯弱提醒:“姐姐还是放我下来吧,母妃看到会不高兴的。” 阿善以为是泱妃不喜别人抱自己儿子,略有些犹豫,她看着容清的腿道:“可是你的腿” “我没事的。”容清眨了眨眼睛。 又一宫婢路过,他反应迅速的去遮阿善的脸,阿善有些疑惑,等到那宫婢过后容清才紧张道:“姐姐近日要小心,我怕母妃会找你麻烦。” 他眼睛中满是慌张,在提到母妃二字时声音发颤。阿善这才反应过来,不喜儿子的泱妃又怎会在意容清被谁抱,她是不喜任何人对容清好,谁对他好,谁就是公然和她作对,谁就要死。 阿善明白了,本想将人放下的阿善把人又牢牢抱在怀中,轻手去推寝房的大门,她去拍容清的后背:“别怕,姐姐有靠山的。” 她最大的靠山就是容羡,有容羡在谁也不敢欺负她。 容清并没在慈孝的寝宫停留太久,看过慈孝过后,他就和阿善道别离开了。 明明是尊贵的小皇子,这孩子过的却还不如受宠的奴才,阿善送他出贤禧宫时心里酸涩涩的,尤其是当他一瘸一拐走了几步回头看阿善时,阿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就是觉得难受。 为了治疗慈孝,御医们在贤禧宫成立了治疗小组,南宫复和阿善都在其中。重新回去后,阿善先去找南宫复说了蛊毒的事情,南宫复听了略微惊讶,“其实老夫也有此猜测,但不敢言。” “世子妃可有将这猜测说与旁人?”南宫复并不知道,蛊毒的事情是容迦亲口告诉阿善的。 阿善摇了摇头,昨晚她被容羡发现后太慌了,这事也没来得及说给他。南宫复又确认了一遍:“世子妃没将这事告诉御医们吧?” “没有。”阿善不知南宫复为何纠结这个问题,很快她就开始庆幸,幸好她第一时间找的是南宫复而不是御医,不然就麻烦了。 在这个世界,人们对蛊毒的接受度并不高,认为它是邪恶阴毒的存在。按理说荣皇宫内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能发生,慈孝太后中蛊一事虽大,但也没到人人恐惧的地步。 阿善险些忘了这件事中隐藏的关键信息,蛊毒来源于叶迦族。 很多秘密荣皇宫内虽被禁谈,但大多数人都知嘉王的生母是叶迦族圣女。一旦阿善提出中蛊猜测,就相当于把这件事牵扯到嘉王身上、叶迦族身上。 这是一个致命点,就算阿善不怕但其他人都会害怕,任谁也不愿意引火烧身。所以说太医院中的御医并不是真的什么也看不出,他们是看破了却不敢说。 “我确定祖母是中了蛊。”看清这些事后,阿善就只能同南宫复商量对策。 南宫复对她很是信任,并未询问阿善是从何时得知,他取来几本厚书分给阿善,“咱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查出太后所中何蛊。” 蛊与蛊不同,不同的蛊毒有不同的解法,在解蛊之前,他们要先确定慈孝是中了何蛊。 随着容羡住入贤禧宫,随身跟着的修白和玉清也时常出现在这里。 南宫复的书虽多,但有关蛊毒的事情不多,阿善想起自己存放在南安王府的书,正想派妙灵回去拿,就看到玉清匆匆路过,得知他是要回府取东西后,索性就托他帮自己也一同把书捎来。 阿善原本是有叶迦神物记的,不过这本书已经物归原主,被容迦收走了。等到玉清离开,阿善靠在朱柱上不停回忆着书中内容,她并没有回想到有用信息,同时后悔自己没有将这本书看完读透,不然也不用面临如今困境。 容羡近几日很忙,他除了要盯着天牢中的容辰,还要派人守着顾惜双。顾惜双极为精明,大概是猜到会有人跟踪她,她每日都会扮成不同的人出门,自以为摆脱了眼线,其实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容羡掌控中。 这日,容羡又收到顾惜双去忠勇侯府的消息。想起阿善前几日还念着顾侯爷,他考虑着也带人回去一趟,全当散心。 昨晚折腾的那么狠,这个时辰那姑娘应该还没醒。 想起阿善,容羡心情变好。看了眼天色,他快步行至贤禧宫,本想回房哄阿善起床,谁知那姑娘早早醒了,不止是醒了,还坐在长廊上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仰着脖子盯着人家看。 看清站在阿善身旁的人,容羡生生停在原地。 阿善并未发现容羡,她接过玉清送来的书,一本本查看着:“你没有拿错,是这些。” 玉清恭敬低着头:“还有一本属下并未找到。” “咦?它们没放在一起吗?”阿善数完发现的确少了一本。 她一共让玉清拿了五本医书,这些书都存放在药庐中,被阿善摞在了一起。玉清去时的的确确只看到了四本,只能如实回道:“属下查遍药庐,只在橱中发现四本。” “怎么会呢。”阿善皱起眉头,她一边回忆一边仰头去看天空,忽然想到后她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 阿善不好意思笑了笑,脸颊酒窝现出,“那本书好像被我落在容羡的书房了。” 对上玉清平静清澈的眼眸,她把书抱在了怀中,无意识动了动手指,正想说明日让妙灵去取,玉清回复:“属下立刻去取。” 阿善剩下的话被堵在口中,随着玉清的转身她看到了容羡,容羡停在不远处淡漠看着他们二人,玉清没什么反应,倒是阿善有些紧张了。 她是想起昨晚的容羡。 等到玉清离开,阿善抱书还坐在长廊上。 容羡走近时她轻微动了动,总觉得这人情绪不太好,以为他还在气昨晚的事,阿善主动挑起话题:“你今天回来的好早。” 瞥了眼快要下山的太阳,容羡慢条斯理抚平衣袖,“是么。” 他怕他再回来晚些,阿善就跟着别人跑了。 忙碌了这大半日,阿善也有些累了。 容羡是属于话很少的人,两人在一起基本就是阿善说容羡听着,碰上容羡心情不好的时候,这人低气压明显,更是话少的可怜。 随着阿善的沉默,容羡立在她面前也不说话了,阿善感觉手臂酸涩,将书往怀中一塞,她张开手臂想要放松一下,谁知容羡默了片刻,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第150章 喜爱夫君十 贤禧宫戒严后,宫院内走动的人不多。 阿善被容羡抱起来时还有些懵,手下意识搭在他的肩膀上,见四周无人,阿善也没挣扎,只是疑惑询问:“你干嘛?” 近距离看容羡的瞳眸浓黑,长长的睫毛轻掀,他语气带着分凉意:“不是让我抱你么。” 就着阿善双臂张开求抱的姿势,容羡是用抱孩子的姿势,掐着她的腋窝把人抱举起来。双脚离开地面,阿善现在全靠容羡搭在她后腰的手臂支撑。 她纳闷呢喃:“我哪有说要你抱。”她刚刚都没说话。 本就情绪不佳的容羡这会儿更加阴郁了,他勒紧阿善的后腰垂眸看她,低低的嗓音危险上扬:“没有?” 不是让他抱,那她张开手臂做什么。任她再撒娇可怜,他刚刚都应该无视她。 阿善总觉得容羡怪怪的,缩了缩脖子,她搂住容羡的后颈赶紧补救:“有的有的,我就是想让你抱抱。” 识时务者为俊杰,阿善想,他想抱就让他抱吧,总比被他丢在地上好。顺势将脑袋靠在容羡怀中,阿善动了动挑了个舒服的姿势,自然放松身体。 容羡对她的依赖还算满意,收拢手臂让阿善坐在上面,不得不说容羡臂力惊人,很多时候阿善都会因他的相貌忘记他是习武高手,总把他当成单薄贵公子。 “我今天见到了容清。”阿善话多,想起白天发生的事,她闲着无事随口问容羡:“容清你熟悉吗?” 说起来他们二人还有血缘关系,是堂兄弟,只不过容羡从未提过他。 成烨帝一共有三子,大皇子容络因母家出事被禁宫内,鲜少出现在人前。二皇子容辰为张皇后养大,因聪慧能干最讨圣心。 至于三皇子容清,虽是宠妃所生,但他出生时成烨帝身体已开始出现问题,他很少去管这个儿子,又因为容清太小懦弱胆小,所以他的存在感几近于零。 以前的容羡的确不熟悉这位小堂弟,不过今日他可听说,他的好阿善抱着容清跑遍了贤禧宫,阿善不提还好,一提容清的名字他情绪更差了。 “今天他偷偷溜进来看祖母,身上有好多的伤”阿善是靠在容羡怀中,所以她看不清容羡的表情。 冷清清扯了扯唇角,容羡接话:“我听说你还抱他回了房间。” 抱字他咬得很清晰,只可惜阿善毫无所觉,还傻兮兮的承认:“是啊,他右腿伤的好重,我帮他包扎时还在他伤口里取出几枚银针,他可是皇子,就算不受宠那群人怎么下的去手。” 阿善心软也喜欢孩子,她是真的心疼沉默懂事的容清。 容羡听在耳中不为所动,他想阿善大概是忘了他是何心性手段,听完阿善的描述他捕捉关键信息,直接判道:“那孩子藏得倒深。” “什么?”阿善一愣,抬头看向容羡。 容羡瞥了她一眼未多解释,只是提醒她:“能从宫里长大的孩子可不是简单的孩子,你可要小心,别被他骗了。” 于宫中人讲,背靠容羡和慈孝两座大山的阿善是块肥肉,她不仅背景强大,善良简单的性子也容易被人拿捏,随随便便就能被人利用。 就像阿善所讲的那样,容清是个皇子,就算他再不受宠,也没人敢拿他的性命开玩笑。普通不入眼的小折磨都遮在他的衣服下,没人敢胆子大的对他扎针入体废他双腿。这件事若不是泱妃所为,那便是这孩子自己所为,如果是他自己做的,那这孩子不得不防。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阿善察觉出容羡话中的深意。 始终不相信这么小的孩子就会耍心机,她忍不住辩解:“容清才多大,五六岁的孩子再不简单还能厉害到哪去” “五六岁?” 容羡挑眉,似笑非笑看向阿善,“他八岁了。” “八岁?!”阿善惊讶,在她看来瘦瘦弱弱的容清实在不像是个八岁的孩子,而且他看起来实在太矮了,五官都未长开。 阿善不敢相信,坚持自己所看到的。“就算他八岁,也是个心智未成熟的孩子。” 容羡淡淡嗯了一声,抱着阿善抬步跨上长廊,他轻描淡写,“我八岁时已经接手掌控暗卫队、插手朝堂,就你这样的” 他本想说,就阿善这智商他八岁时不动脑子就能玩死。 “我这样的怎么了?” 对上阿善澄澈无辜的视线,容羡凌厉微敛,口中的话转了个弯:“我挥挥手就能把你拐回家。”这样看来,他的确要看好他这憨憨的小娇妻。 阿善乐了,没察觉出容羡对她的智商看低,她搂着容羡的脖子吧唧一口亲在他下巴上,“你都不用挥手。” 看着容羡这张脸,阿善幻想他儿时的模样,“你要是小时候性格温柔些,你都不用挥手,对我笑一笑我就跟你走。” “哦?”容羡看着不为所动,脸部线条却有软化痕迹。 阿善歪头打量他的脸,唇边笑意不散,她抓起他的头发玩着,“我可喜欢小孩子了,长得好看的孩子更喜欢。” 本就是随口一句话,谁知这句话竟然能刺激到容羡,他表情一淡,“容清长得好看?” 想起白天的事情心情就差,他凉凉道:“所以你抱着他跑遍贤禧宫不撒手,还把人抱回房间去。” 阿善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出容羡对她的态度有问题,从语气中听出他的醋意,她好脾气辩解:“他不过就是个孩子,而且他受伤了。” 两人观念不同,在阿善眼中八岁大的孩子纯粹又简单,再心机也到不了害人地步,而容羡拿自己为例子,已经把八岁大的孩子当成对手、吃醋对象。 “那玉清呢?”容清只是被波及对象,真正让容羡吃醋的人是玉清。 刚才他停在原地眼看着二人说话,满脑子全是过去阿善和玉清相处的画面。他想起阿善曾帮玉清包扎过伤口,还想起玉清背过阿善、救过她,更想起阿善有段时间极为依赖玉清,为了他,她哭的那么伤心。 曾经毫不在意的画面如今生成一根刺,尖锐刺在容羡心脏拔不出来,原以为之前他将玉清调离阿善身边已经足够在意她,现在他才知道真正的在意有多酸涩难熬,他根本就容不下阿善对玉清有笑容。 “关玉清什么事?”阿善皱眉。 容羡心中憋着一口气,不愿在与她讨论这人,他冷声命令:“以后不准再提他的名字。” “不准对他笑,也不准再见他。” 向来霸道的他再情绪不佳时语气狠戾,杀字说的过分轻易又过于认真:“若再让我看到你同他纠缠,我就杀了他。” 阿善忍不下了,“什么叫纠缠?” “我让玉清帮我找几本书都不可以吗。” “我同人家说几句话你就阴阳怪气要杀人,小孩子的醋你也吃,是不是我和任何男人说话你都要杀!” “是。”容羡双眸发冷。 此时阿善越是辩解越像在意玉清,容羡独占欲和醋意翻涌,说话的语气越发冷厉不留情,“我说到做到,不管是玉清容迦还是容清,有一个算一个,你大可试试。” “容羡!”阿善被他气的发抖,习惯了温柔的容羡就无法再接受冷戾无情的他,尽管这才是真正的他。 阿善稳了稳情绪,“你能不能和我好好说话。” 两人已经走到寝房门口,容羡双手抱着阿善只能用脚踢开门,过大的声音引得阿善一颤,她以为容羡还在对她发脾气,“我早就说过,我们两人在一起不适合!” 容羡的心在阿善上句话出口时就已经软了,踢门只是无意识举动,本想将人轻柔放在榻上,听到这句话他力道不受控制,措不及防的松手让阿善摔到榻上。 “你说什么?”容羡字字阴戾。 阿善被摔得屁股疼,她不敢相信看向容羡:“你扔我?” 容羡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被阿善的话气到了。 这会儿阿善也被容羡气到了,她抄起一旁的枕头往他面上扔,“从回来你就阴阳怪气对我甩脸子,我哄你哄到最后你竟然还对我发脾气!” “人家夫君吃醋都变得可爱,怎么你除了威胁就是要杀人,你除了用暴.力压人还会干什么!” 越想越觉得生气,阿善被他气红了眼睛,抽噎两声委屈道:“是谁说以后再也不凶我的,这才在一起几天,你就原形毕露了” 容羡被阿善砸了个正着,脸上发疼,这次他没再生气清醒过来了,一看到阿善要哭慌了神。 “善善” 上前想去哄人,姑娘家发起脾气来力气都变大了,她狠推容羡一把气呼呼道:“走开,我不想再看到你!” 容羡怎么能走,尤其是看到阿善背过身子擦眼泪后,他不顾人的挣扎强行把人抱在怀中。轻亲阿善的侧脸,阿善左右扭动着挣扎,容羡把人抱紧覆在她耳边轻喃:“是我错了。” 是他看到阿善同玉清站一起醋意盖了理智,失了平时的冷静。 容羡最后悔的就是刚刚失手把阿善丢到榻上,尽管他不是故意的,但他打从开始就不该对阿善态度不好,也亏阿善装不在意哄了他许久。 “善善,是夫君错了。”容羡放柔声线哄着怀中的人。 感受到阿善的柔化,他用侧脸去蹭阿善的脸颊,声音一次比一次柔和磁性,夫君二字更不离口。 “原谅夫君好不好?” 耳畔被他撩的温热发痒,很好哄的阿善气没了大半,待在他怀中不再挣扎了。但她还是没理会容羡,容羡不恼这会儿脾气好的过分,沉沉低笑轻亲阿善的嘴角,他一只手下移落在阿善被摔到的部位,“还疼不疼?” 感受到容羡覆手揉了几下,阿善脸颊一热,略微挣扎时她被容羡抱坐到腿上,容羡搂着人哄,“乖,夫君帮你揉揉就不疼了。” “以后再也不扔你了。” 阿善觉得他这话怪怪的,受不得他越发放肆的大掌,阿善扒拉开他的手,终于软趴趴靠入他的怀中。 “幼稚!”这是阿善最后一口气了。 容羡低笑着点了点头,他也觉得自己够幼稚的,竟为吃醋失了理智。这让他变得不像他,但他乐意接受这种转变。 “” 之后的两天中,阿善和南宫复翻阅医书,仍没找到和慈孝症状有关的蛊,有御医为她检查身体发现,慈孝的身体状况正在快速衰竭。目前唯一也最有效的办法,就只能在容迦身上下手。 容羡不准阿善去找容迦,为此还派修白看着她,阿善成心翻旧账,“你让他贴身跟着我,就不怕我们聊天下棋的再让你吃醋?” 不知情的修白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他口不对心,“谁乐意陪你玩。” 容羡瞥了眼修白,已经预想到一会儿二人凑在一起打嘴仗乱七八糟的玩了,他捧起阿善的脸印下一吻,“收敛些,别让我太醋。”意思就是还是会醋。 阿善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没能开心多久,因为她的心还悬在慈孝太后身上。容羡摸了摸她的头安抚,“我会派暗卫潜入嘉王府查探。” 阿善点了点头,这两天她睡眠不好,或许是因为日日想蛊毒的事情,她睡着时总会梦到佛岐山。 偌大的佛岐山冰凉空旷,只余阿善孤零零一人坐在云殿发呆。她每天都会在绝望压抑中醒来,情绪一天比一天低沉,随着慈孝太后病情的恶化,她的心也跟着发沉。 容羡离开贤禧宫后,阿善不停翻找着医书,看了一下午的她开始头晕眼花,被迫趴在桌上休息。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再次陷入沉睡,冷冰冰的云殿重入眼前,阿善看到梦中的自己环膝缩坐在扶桑神木下。 没有人,这空旷的云殿中除了她仍旧没有一个人。 随着阿善停住呼吸,这云殿寂静到如同一座死殿,悠悠飘下的树叶慢动作在眼前落地,空中的暖暖的阳光洒落到阿善身上,阿善只感受到无尽的冷意。 冷到骨子里,绝望到骨子里。 她就这么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黑色的情绪从梦境角落爬出,如同密网将阿善罩住。阿善怕的想要挣扎,她呜咽着伸手想去抓些什么。 “善善”一只手忽然抓住了她。 阿善猛地一颤,耳边传来容羡的声音:“善善,醒醒。” 黑色梦境退散,阿善醒来看到容羡的脸,他半环着她握住她的手,轻撩开她的碎发,“又做噩梦了?”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偏西。阿善刚才梦中出来还怕的厉害,反身去抱容羡的腰身,她将脸埋入他怀中吸了口凝樨淡香,闷闷说着:“我最害怕一个人了。” “嗯?”容羡轻拍她的后背。 阿善在他怀中蹭了蹭,“以后无论去哪儿,你都不可以丢下我,不可以让我一个人。” 容羡笑笑,“好。” 房门被人轻敲了两下,修白接过暗卫来信,“爷,顾侯爷想让您带世子妃回侯府吃顿饭。” 第151章 唯爱夫君一 容羡派在顾惜双身边的暗卫来报,这几日顾惜双经常去忠勇侯府。 如今容辰被打入天牢自身难保,顾惜双怀着孕还有四处奔波帮容辰拉拢人脉,在这种紧要关头,她自不会做无用功。想来这顾侯爷身上有顾惜双想要的东西,所以她才屡次上门。 若容羡所料不错,这次顾伯远让他带阿善回侯府吃饭,少不了顾惜双作祟。 “想去吗?”容羡有一下没一下轻抚阿善的头发,既然话都被阿善听去,他自然要遵求她的意见。 从永华镇回来后,阿善只与顾侯爷见过一面,还是顾侯爷去王府看的她。她也是想顾侯爷了,所以她点了点头轻声回:“想。” 容羡没再说话,垂下眸似乎在想什么,阿善见状不由询问:“有什么问题吗?” “还好。”容羡思索片刻,微微勾唇柔声道:“想去就去吧。” 若按他性子来,顾惜双使得这种小把戏他懒得搭理,但既然阿善想去看顾候,那他全当陪阿善出去散心,调整心情。 “” 如同容羡预料那般,这次顾伯远主动喊容羡带阿善回府吃饭,出自顾惜双的主意。 容辰被打入天牢后,顾伯远开始忧心自己大女儿没了靠山,谁知顾惜双会在这个时候怀孕,他又喜又忧,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为了方便外出联系容辰的部下,顾惜双前日就搬回了忠勇侯府。她本就擅长谋划,如今为了容辰和肚中孩子,更是连亲爹都算计上。她的确不是平白来找顾候求温暖的,她日日来侯府看顾候,只是为了装柔弱博心疼。 顾惜双要的很简单,她只要顾候的天平倒向她这边,她要让顾候舍下顾善善,来到她的阵营中。 后日,也就是容辰准备出手的那日,顾惜双为了帮容辰绊住容羡,特意央求顾候在明晚喊容羡和阿善回侯府吃饭。她准备在这场晚宴中做手脚,若是一击不成,她就命隐在暗处的人手包围侯府。 对此,顾侯爷毫不知情。 到了第二日,天阴沉沉酝酿着一场风雪。 阿善醒来时听到窗外呼啸的寒风,她缩在容羡怀中往锦被外探了探手,一只手准确截住她露出的胳膊,又塞回被窝中。 “好冷。”阿善嘶了口凉气。 容羡慵懒搂着她,睡意朦胧沉笑着,他低哑道:“冷还往外探。” “因为要拿衣服。”阿善比容羡清醒许多,目光看向搭在屏风上的衣服,她从容羡怀中动了动。 容羡下巴抵在阿善的头顶上,闭着眼将人搂紧道:“再睡会儿。” “不行,我要去给祖母煎药。”不止煎药,阿善还要给慈孝全身按.摩,按.摩完就继续去翻查医书同南宫复讨论,考虑到晚上要去忠勇侯府,她今天只能早些起床。 “这药旁人一样能煎,什么事你都亲力亲为,还要宫人和御医做什么。”容羡难得能抱着阿善多睡会儿。 阿善推了推他,“你今日怎么不去上朝?” “陛下龙体抱恙,今日罢朝。” “怪不得”阿善啊了一声,正要出口的话生生止住,容羡缓慢睁开眼睛,手撑着额头勾起阿善一缕头发,凑近她低语:“怪不得什么?” 阿善推了推他,锦被下滑,露出里面布满星点吻痕的香.肩。容羡看到眸色微暗,勾起锦被没过阿善的下巴,阿善缩在被中小声抱怨:“怪不得你昨晚不节制。” 自从开.荤后,这人每晚都要来,考虑到阿善的身体情况,容羡一般会克制些,昨晚他似没了顾虑,折腾着阿善到半夜都不肯放过,原来是因为今日他不用上朝。 “去帮我拿衣服。”相处久了阿善也逐渐放开了,这么冷的天她不愿离开被窝拿衣服,就指使容羡去拿。 容羡不动,漫不经心把玩着阿善的头发,像是没听到。 “喂。”阿善戳了戳他,见容羡还是没反应,她气鼓鼓道:“你别装听不到,快去帮我把衣服拿过来。” “在睡会儿。”容羡总算有了回应,却还想勾搭着阿善继续睡。 相处这么久,容羡向来雷厉风行,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阿善还从未见过他恋榻。其实容羡不是恋榻,是恋阿善香香软软的身体,想拥着人多缠绵会儿。 阿善不解风情,她用手指继续戳容羡硬硬的胸膛,催促着:“快去帮我拿衣服啊。” “不拿。”抓住阿善不安分的小手,容羡展开她的手指一根根拢入掌中。 清醒后,容羡的声线中自带一股子清凉,他微眯着眼睛笑,“善善胆子大了,都敢指使夫君了。” 阿善抽不回自己的手有些恼,“我怎么就不能指使你了。” “我的衣服是被你甩屏风上的!” 容羡养尊处优毛病不少,自从和阿善在一起后更加的难伺候。但凡他在,他就不准妙灵等一干人入寝房,所以阿善起身为了方便,都将衣物放置在榻旁。 昨晚两人一回房,容羡就将她按在屏风上亲,霸道的男人将她的衣裙甩了满地,除了屏风上的,地上还落了一件。 “以后再也不让你亲了!”眼看着时辰不早了,阿善见容羡不动,只能咬牙自己起床。人才刚坐起来就又被按了回去,见阿善真要恼了,容羡倾身扣住她的肩膀,轻咬她的唇瓣哄道:“好了,夫君去给你拿。” 容羡体温低也不怕冷,穿着寝衣就掀被下了榻,帮阿善拿了衣裙后,他也不准备睡了,就站在榻旁看阿善穿衣服。 阿善怕冷怕到都不愿意出被窝穿衣服,眼看着她在被窝中动来动去困难得穿着衣裙,容羡低笑着调侃:“要不要夫君帮你穿?” “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阿善穿好衣服终于从被窝中爬出,她洗漱过后匆匆要去看慈孝,容羡拉住她的手不太想放人,“就这么走了?” 阿善胡乱往他脸上盖了个章:“晚上见。” 他今日不上朝事情也不多,明明能陪她一整天,这姑娘竟说晚上见? 伸手轻触阿善刚刚亲过的地方,容羡扭头看向跑向的阿善,心想他家小娇妻对他可真够敷衍。 这天一直阴着,到了下午阴的越发沉闷。 阿善忙碌了一上午,下午被容羡逮着睡了会儿午觉,她睡着再次被佛岐山梦魇缠身,醒来时她见外面下了雪,不知是不是天气的原因,她心慌的厉害。 “姑娘,晚上您准备穿哪件去侯府?”妙灵帮阿善找出几身衣裙,“晚上冷,您穿这身暖和些,但奴婢又觉得姑娘穿这身海棠花最显气色,侯爷也喜欢看姑娘穿亮色,啊对了,姑娘也可搭着世子的衣色配。” “他除了黑就穿白,和他有什么好搭的。”阿善口中这么说着,最终却选了件月白长裙。那裙子和容羡的衣服出自同块布料,不是纯白,衣料泛着隐约的幽蓝。 眼看着天色渐晚,阿善换好衣服准备同容羡出宫。容羡下午出去了会,这会儿直接在贤禧宫外等她。 行至宫院,阿善远远就看到了容羡,马车下男人墨发白袍清冷俊美,长身直立等在那处,背景是朱红色的宫墙和落雪。 听到脚步声,容羡扭头朝阿善看去,在看清阿善身上的衣裙后微微挑眉,阿善感觉自己的小心思被他看穿,快步跑到他身边。 “快走吧。”自从醒来,阿善心口发闷有些头疼,被容羡扶上马车后,就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雪落不停,马车缓缓向着宫外驶去,于此同时宫外的某处街角,灰袍道长看着天色掐指一算,脸色瞬变:“不好!” “” 自从嫁给容辰,顾惜双已经很少操劳下厨,今日她在侯府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菜,笑着对顾候道:“一想到善善他们要回来吃饭,女儿就闲不下,大家好不容易聚一次,菜多些也热闹。” 说着她眼眶一红去摸肚子,低喃道:“可惜殿下受冤还在天牢。” 顾惜双明知自己那好夫君都做了什么,但她一口一句全是在为容辰洗白。 顾侯爷对张皇后一事了解不多,听顾惜双这样说的多了,他还以为容辰是真的被人陷害,于是安慰着大女儿道:“莫伤心,爹爹定想法子救出二殿下。” 他就一被削权夺势、无兵权无靠山的侯爷,能想出什么法子救人?! 顾惜双在心里冷笑,表面上却连连点头,“女儿相信爹爹。” 看时辰阿善他们也该到了,顾惜双找借口支走顾侯,转身在机关酒壶中下了毒。 “拿来了吗?” 贴身丫鬟绿棠鬼鬼祟祟推开后厨的门,她走到顾惜双面前掏出怀中的纸包,“奴婢刚试过了,这香闻久了的确会四肢发软。” “不止。” 顾惜双冷哼一声,“你若是闻的再久一些,怎么晕的都不知道。” 查看过盘香后,顾惜双又将东西交到绿棠手中,“这香点燃没有气味,一会儿你找个没人注意的地方点燃,好生看着,别让它灭了。” 绿棠双手接过应下。 顾惜双还是不放心,她拿帕子擦干净手,端着最后一道菜边走边吩咐:“到时候机灵着些,别被容羡的人发现问题。若是此事成功,少不了你的好处。” “奴婢定不负皇妃的期望!” 吱 绿棠先顾惜双一步走,帮她推开后厨的大门。嬉笑的面容忽然僵住,绿棠在看清外面站的人时吓得睁大眼睛。 “侯、侯爷。”绿棠被吓得话都说不利落了。 顾惜双脸色一白,她没想到顾侯爷竟会去而复返,勉强撑起笑容,她刚想若无其事同顾候说话,顾候就冷着脸质问:“你再谋划什么!” “爹”顾惜双想要解释。 还不等她想好怎么说,顾侯爷又厉声呵斥绿棠:“把你主子给你东西交出来!” “反了你们不成,双儿你知不知道容羡是何身份,你想利用爹爹谋害他?还是想连我一同害死!” 顾侯爷刚才就觉得绿棠鬼祟,站在门外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出阴谋,他像是头一次认识自己这个大女儿,看着她的目光很是怪异。“双儿你可想过,你做这些置你妹妹于何地?” “她算我什么妹妹!”顾惜双被顾侯爷一通逼问后方寸大乱,忍不住顶了一句。 这句话一出,她瞬间清醒,见顾侯爷看着她的神情越来越怪异,手中捧着的菜盘落地,她跪在地上呜咽哭了起来:“爹爹还不明白吗?二殿下阻了容羡的路,就是他陷害二殿下入天牢,他要让二殿下死!” 顾惜双为什么会在这种关头来找顾侯爷?她打的就是亲情牌。想想自己与顾候数十年的亲情,那顾善善一失踪就是十多年,找回来才同顾候相处几月,就这几月二人能培养出什么感情。 “爹爹您帮帮女儿吧,若是今日不成,双儿同二殿下都要死。” 顾惜双抽抽搭搭,跪着去抱顾候的腿:“女儿肚中还怀了二殿下的骨肉,难道您就不想看着它顺利出生吗?” “等到后日尘埃落定,女儿保证不会伤害他们。爹爹您什么都不用做,今晚只需陪女儿完成这场戏,就只演戏好不好?” 顾候又怒又心疼,他听出顾惜双话中的不对劲儿,“你们后日要做什么!” 顾惜双已经自动将顾候划入容辰阵营,眸光微闪,缓缓吐出几个字:“大军压城,逼宫,上、位。” “胡闹!”顾候想也不想就给了顾惜双一巴掌。 他作势要走,顾惜双连忙抱住他的腿不让她走,“求爹爹帮帮女儿吧,二殿下已经打点好一切,后日绝不会失败,等二殿下登上皇位女儿就是皇后,到时候您” “我帮了你那你妹妹怎么办?”顾侯爷态度强势,完全没被顾惜双的话语打动。 “你妹妹在外受了多年的苦,如今嫁人好不容易有了归宿,我帮了你就等于毁了她,双儿你有没有替善善考虑过!” “我凭什么要为她考虑!” 顾惜双受够了顾候一口一个妹妹,“她抢了我心爱的人还害了我娘,爹爹我自幼在您身边长大,难道还不如一个失踪多年的外人?” 没想过顾侯爷会不帮她,她怒意上涌什么话都往外冒,恨恨道:“当初我就不该替她求情,直接让我娘把她掐死一了百了!” 当年若是她狠心些,如今容羡就是她的,哪还有这些糟心事。 “你说什么?”顾侯爷大惊,嗓音都发了颤。 他显然是听明白了顾惜双的意思,“当年、当年你当真知情” 顾侯爷早就摸清楚了当年阿善被害的案子,所以他送走静夫人打死同伙婆子,唯独放过了顾惜双。错不波及孩子,任他怎么想也不敢相信,当年顾惜双竟然在场! “爹,不是的。”自知失言,顾惜双再想解释已经晚了。 顾侯爷后背发寒,是铁了心不帮她,他不仅不帮,反而还偏向阿善那边。 “给贤禧宫传信,不要让善善他们过来了!”顾惜双苦苦哀求,追着顾候跑出后厨,听到他派人给容羡传信。 犹豫着要不要进宫面圣,顾候既怕容辰真的造反又怕大女儿受牵连,徘徊中他没注意到抽泣的顾惜双忽然沉默,她狰狞看着眼前人,抄起怀中的匕首朝着顾候捅去 今日的晚宴搞砸就搞砸吧,但她绝不准后日的行动受到阻碍。 任何人,都不行。 “” 雪越下越大,马车在路上耽误了些时间,停在侯府门外时天已经完全暗下。 侯府大门外的灯笼已经亮起,然而大门紧闭着没人看门。容羡先一步下了马车,他伸手将阿善扶出,阿善落地脚下一滑,这才发现雪已经铺满地面。 “今日侯府怎么这么安静?”站稳脚步,阿善疑惑看向大门。 第152章 唯爱夫君二 侯府的大门常年开着,以往得知阿善回府,顾候都会让管家守在大门,人还没踩地就能听到府内的吵嚷。 “爷,这侯府不对劲儿。”修白凑到容羡身后小声说了句,他轻轻嗅着,总觉得这周围的气味有点怪。 阿善没注意身后的动静,她踮脚看了看大门拉着容羡往前走,容羡随着她走了几步,扫了眼周围淡声吩咐:“去让暗卫查查。” “你说什么?”阿善听到声音扭头,只看到修白的身影一闪而过。 容羡慢条斯理抚了抚衣袖,拉着阿善的手放慢脚步,“我说你走慢些,雪滑当心摔着。” 阿善很听话放慢脚步,踩着台阶踏上侯府大门,她扣了扣门,还不等喊人门就开了。 吱 沉重的黑漆门发出声音,来开门的不是管家也不是顾候身边的人,那人小厮模样,躬着身对阿善和容羡行礼,“世子、世子妃请进,顾候正在后院等你们呢。” 阿善点了点头没有多想,越过小厮朝后院走去。她有些心不在焉,总觉得今日的侯府过于沉闷,心烦的感觉不散还加,她现在只想快些见到顾候。 “善善,当心些。”快到后院时,走在阿善身后的容羡上前,又牵起她的手。 微凉的温度能让人保持清醒,阿善脚步一慢,抬眸看向容羡,她这才察觉到那名小厮还在跟在他们身后。微微抿唇,阿善左右看了看警惕了几分。 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墙外传来,阿善暗自握了握容羡的手,她的目光看向前面的道路,只见路面被白雪覆盖。 “爹爹!”还没到后院,顾候的身影就突兀出现在道路拐角。 阿善的声调被惊的一颤,只见前方地面的雪被鲜血染红,顾伯远孤零零跪在雪地中,头抵着树身满背鲜血,一动不动。 “啊,侯爷这是怎么了!” “来人啊,快、来、人。”跟着两人身后的小厮随着呼喊,他一边往前跑一边去摸怀中匕首,眼睛紧紧盯着阿善,随着最后三个字落下,他抬手就朝阿善刺去。 砰 小厮还没碰到阿善就被容羡一脚踹开,他快速起身又朝容羡刺去,容羡搂着阿善的肩膀侧身,拂袖隔开小厮的攻击,阿善趁机将攥在手中的药粉洒下,小厮欲躲却露出破绽,容羡反应极快夺下他手中的武器。 “人呢,快给老子出来!”小厮几次攻击不成,忙大声呼叫。 他在这侯府安插了几十人,按理说这群人早该出来了,然而随着他话音落下,高墙上只滚下三四名黑衣人,“老大,我们被偷袭了!” 高墙外窸窣的动静愈加清晰,小厮见状当即要跑,被从高墙飞落的修白一剑截住。 “爷,都清理干净了。” 修白将小厮按在地上,“咱们人手不够,让他们跑了几个,这群人想放火烧了侯府,还好跟踪顾惜双的暗卫提前做了准备。” 就算如此,侯府有一处还是被烧了起来。 黑烟升上天空,大火攀爬过房梁烧开侯府一角,就算今日大雪天气恶劣,这火烧的仍旧很大。暗卫见侯府中的下人小厮都被关在大堂,带人赶去营救。 “善善,我们先离开这里。”着火处距离后院很近,容羡担心火势,拉起阿善想要离开。 阿善跪在雪地中将外袍披在顾候身上,颤着手去帮顾候压住伤口,她抱紧顾伯远喊道:“带我爹爹一起走,他还活着!他还有呼吸。” 顾候后背十几处刀伤,虽还有呼吸但生命垂危,必须尽快救治。 眼看着火势已蔓延到此处,容羡直接将阿善打横抱起。“带上忠勇侯。” 修白将抓到的小厮交给暗卫,杠起顾候往外跑。 “” 侯府大宅火势控制的及时,并无一人受伤。 这火是顾惜双让人放的,在她急红了眼狂刺顾候数刀后,又命随行的手下将目睹这幕的仆人杀死,把不知情的家丁仆人关押到大堂。 “死吧,都去死。”满手鲜血的跑出侯府,顾惜双身体发抖,这会儿过分的清醒。 吩咐手下扮成小厮模样,她营造出侯府一切安好的假象,故意引阿善和容羡入局。待他们深入,小厮刺杀的同时隐在暗处的人就会放火烧侯府,如今顾惜双什么都顾不得了,她就是要所有人都死。 “皇妃,侯府的火被灭了!” “奴婢还听说侯爷没死,顾善善他们把他救了出去,咱们现在该如何是好,探子来报咱们的人都被活捉了。” 本想锦上添花,顾惜双不曾想自己不仅没帮容辰除去容羡,反而还惹了大祸事。 “爹爹没死怎么会。”眼前这局面她不能再回自己府中,只能投奔到容辰部下那去。 马车晃悠悠跑的很快,顾惜双肚子发疼额上出了冷汗,她手上顾候的血还未擦去,黏黏糊糊蹭了一身,“他怎么会没死呢,我明明、我明明捅了他数刀。” “探子可看清楚了?他确定顾伯远没死?” “那他是否还清醒着。”顾惜双去抓绿棠的手,不知是问她还是问自己,“你说,爹爹有没有可能把容辰的事情告诉他们” “我怎么那么傻呢,我怎么就把容辰的计划说给他了呢!” 越想越怕,越怕就越慌,好在马车很快到了目的地,容辰的部下在得知眼前情况后,虽怒顾惜双的擅作主张,但因着容辰的身份,也并未多说什么。 “为了以防万一,看来咱们要先一步下手了。” 顾伯远伤的很重,在马车朝着荣皇宫奔去时,险些没了呼吸。 阿善一手按着顾候的伤口一手去洒止血药,她只恨自己出门时药袋中装的药太少,那一小瓶的药粉根本止不住顾伯远的血。 “爹爹,你不能死” “你不可以丢下善善。”很奇怪,阿善明明不是真正的顾善善,但她这一刻心痛到无法呼吸,眼泪模糊了眼眶,她险些崩溃。 也幸好容羡及时封了顾伯远的几处大穴,等他们将顾候转移到贤禧宫时,顾候还撑着一口气,聚在这里的御医们连忙救治,加上南宫复的帮忙,才帮顾伯远吊住了一条命。 “侯爷伤势实在太重了,老夫只能尽力而为。”南宫复查看着顾伯远后背的伤势,紧皱的眉头就没松懈过。 阿善双腿软的厉害,她想进去看看,但也知自己目前的情况帮不上忙。 “容羡。” 她喊着身侧人的名字,咬字很轻也很无力,“我的心好痛,好痛” 疼的她都快喘不上气来了,憋闷许久的心随着顾候的出事发出尖锐的疼痛,阿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我的头也好痛,是你在和我说话吗?我耳边好乱。” “善善,你怎么了。”容羡察觉到不对,匆忙抱起人往房间走。 眼前是两头出事,正殿中还躺着昏迷不醒的慈孝太后。 阿善被容羡抱起后,将头埋入他的项窝中。积聚的眼泪顺着脸颊落入容羡的衣领,容羡以为阿善是担忧顾伯远,不停安慰着她:“没事的,顾候一定会没事。” 阿善耳边人声嘈杂,她一会儿能听到小女孩儿的笑声,一会儿能听到容羡的话,朦胧中,她好像还听到顾候含笑的声音,他说着:“善善,慢些跑莫摔着。” 不对。 他不是再喊她,他是在喊他的女儿,真正的顾善善。 “” 阿善晕过去了,在她昏迷不醒的这一夜,容羡守在她的身边,门外的暗卫来了一批又一批。 “爷,顾惜双投奔容辰部下后忽然失去踪迹,属下办事不利,已经跟丢了。” “天牢中有异动,容辰被一群人救走了。” 容羡越听眉头皱的越紧,他背靠在榻上手中轻抓着阿善的手,此时的阿善陷入梦魇中,她一会儿梦到顾善善儿时的场景一会儿梦回佛岐山,口中轻喃着:“不要丢下我。” 玉清进来时刚好听到这句,他并未往榻旁看,垂眸低声:“爷,皇城中似有异动。” 容羡指腹轻轻擦过阿善的手背,嗓音微哑:“去做准备,这皇城怕要变天了。” 玉清读懂容羡话中的深意,说不惊讶是假的,任谁也没想过容辰竟有这胆子。临出去前,他顿了下问:“陛下那边” “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让泱妃把人看好了,随机应变。” 容辰的造反在容羡的算计之中,他暂时还不准备阻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要的就是借容辰之手重创成烨帝的兵力,而且他有足够的自信,将所有局面控制在自己手中。 阿善并不是因为伤心忧虑而陷入昏迷,南宫复帮她看过后,幽幽叹了口气,“此次,只能请师兄入宫了。” “你师兄?”容羡眯了眯眸,他自然知道,南宫复口中的师兄,就是把自家父王变疯魔的那位真人。 南宫复点头,“就是那位玄道真人。” “想来师兄已经算到此劫,正候在宫门外。” 正如南宫复所猜测那般,此时玄道真人正候在荣皇宫的宫门,他一身灰袍负手而立,浓郁的夜色将他融入背景中。 “师兄,别来无恙。”脚步声渐近,同样一身灰袍的南宫复出现在宫门口。 两人已不知多少年没见了,再次见面,一个笑容满面一个面无表情,笑盈盈的那位拍了拍肩膀上的落雪,做了个请的手势,“别让世子等久了,他现在心情可不太好。” 玄道真人站着未动,顿了片刻才迈步往里走。 第153章 唯爱夫君三 雪下了一夜,丝毫没有转停的意思。 荣皇宫内灯火通明,一行行持剑侍卫交错巡逻,靴子踩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马上就要到了。”一路走来全是南宫复在说,道玄沉默着很少接话。 如今贤禧宫成了整个荣皇宫守卫最严密的地方,进出都需搜查。南宫复将道玄领进去时,容羡正等在偏殿廊下,看到道玄真人真容,他挑眉回忆起什么,平淡几字吐出:“果然是你。” 容羡虽知道玄与容漾的关系,但并未见过他的长相。眼前出现的这位,正是在沧海临城帮阿善算命的老道,当时他就隐约觉得这老道士不对劲儿,没想到竟真是这人。 “见过世子爷。”道玄很是平静,他就是几次三番出现在阿善面前的老道长。 事到如今,很多事也没有隐瞒下去的必要了。随着容羡进入寝房,他看到阿善昏睡在榻上,抚袖正要往她额上探,身侧的容羡一把截住他的手,侧头凉凉问他:“你做什么。” 道玄干咳一声,“老道只是想探探世子妃现在的情况。” 容羡看了眼昏迷中的阿善,缓慢将手收回,一双黑沉的眼睛直勾勾盯在道玄身上,道玄不与他对视都能感受到压迫的视线。 “还请各位都先出去。”一番检查后,道玄拿下随身背的布袋。 容羡坐在榻旁未动,还是南宫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世子随老夫走吧,师兄一定能唤醒世子妃。” 容羡不语,目光落在阿善的脸上。昏睡中她的额角已经汗湿,不知是怕还是怎样,她紧紧抓着容羡的手不放,口中还喃喃着梦话。 “别丢下我” “好冷。”很多话都模糊不清,就只有这两句话阿善说的最多也最清晰。 容羡试图往外抽手,被阿善抓得更紧,她闭着眼不安的似要哭,南宫复见状又催促了声,容羡只能狠心将手抽出。 “你乖,不要怕,我很快就回来。”倾身捧住阿善的脸颊,容羡当着几人的面在她额上印下一吻,随着南宫复起身离开。 砰。 房门被轻轻阖上,安静的房间中一时只剩阿善的低喃。道玄坐在榻旁静静看了阿善一会儿,轻声叹气,他拿出布袋中的招魂铃举到榻前轻晃。 “回来吧。” 清脆的铃音作响,道玄双眸紧闭念着咒语,“冤有头债有主,就让一切归原。” “” 梦中,当佛岐山上的云殿碎成粉尘化为乌有时,耳边顾伯远和小女孩儿的笑声也逐渐远去。 茫茫白雾中,阿善看到头顶有金光出现,有人自远处遥遥问她:“你是谁?” 阿善在梦中待久了险些迷失自我,“我叫顾善善。” “那你可知你来自何方?” 阿善微怔,想了想如实回道:“我来自另一个世界。” 话音落下,空旷的环境中忽然变安静,那人默了瞬才道:“错了。” “什么错了?” 回音一声盖过一声铺天盖地朝阿善涌来,阿善只能先捂住耳朵,隐约中那人好似又说了句话,不过阿善没听清楚。拨开面前层层白雾,恢复意识后她急切的想要逃离这里。 等到最后一声回音消失,头顶金光大盛,那人再次出声:“是你错了。” “你是顾善善,但你不属于另一个世界,你属于这里。” 不等阿善反应,越来越盛的金光将整个空间照亮,眼前白雾消失,出现在眼前的是忠勇侯府。 “来,到姐姐这儿来。”空间凝成往日的场景,阿善看到原书中的顾善善被顾惜双哄骗,伙同静夫人将她打晕扔上破旧的马车。 “把她送出皇城,随便找个荒野林子丢下。” “记住,一定要把她丢的远远的,就算是死在路上,也必须把她的尸体丢到远离皇城的地方。” 年幼的顾惜双眼睁睁看着顾善善被拉走,她似有动摇,往前追了两步被静夫人一把拉住。接着,就是马车晃晃悠悠出皇城的画面,也不知是过了几天,赶车的车夫将年幼的顾善善丢弃入山林,那时,顾善善还是昏着的。 再次醒来的顾善善已经奄奄一息,林中瘴气入体,头昏脑涨的她找不到出山林的路,跌跪在林中满目惊慌的看着四周。 阿善越看越觉得剧情发展眼熟,只是一时间她分不清这是她十年前穿书的画面,还是原书中顾善善的遭遇。 太像了,剧情发展实在太像了。 剧情按着阿善所知的继续进行,没多久,顾善善就遇到了子佛。白衣白发的少年缓步走到顾善善面前,他漂亮妖异的面容极具迷惑性,顾善善跪在地上仰头呆呆看着他的靠近,澄澈的眼中清晰倒映出他的身影。 “你是谁?”顾善善哭的满脸是泪,擦了擦眼泪主动同他说话。 子佛似是惊讶她的反应,倾身凑近将阿善抱起,见阿善不挣扎,他低柔的嗓音同她耳语:“你可以叫我子佛。” 与阿善初初穿入书中的场景一样,顾善善也被子佛带回了云殿,接下来的场景和这一世几近相同,子佛待顾善善从一开始的虐.玩到温柔对待,不同的是顾善善比阿善要薄弱无用,而子佛远比这一世温柔,并没有对顾善善进行过分的伤害。 最大的分歧路,在子佛离开佛岐山出现。 山上那十年,子佛并未教会顾善善什么,于是当子佛离开后,顾善善被困在山上出不去。一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几年过去了,顾善善几次徘徊在云殿出口,想出去又无法出去。 阿善梦魇中的场景在这里出现,她眼看着顾善善面上的笑容消失,她环膝抱着腿呆愣愣看着殿中央的扶桑神木,所有的时间在这里凝结。 终于 顾善善受够了这一切,她不顾一切冲出云殿,双脚踏出云殿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久违的阳光。 明明是很温和的阳光,洒落到顾善善身上她只觉得刺痛。呼吸开始不顺,疼痛感从脚底往上蔓延,顾善善惊慌抬头盯着林中某处看,阿善循着她的目光看去 她看到了子佛。 第154章 唯爱夫君四 “” 顾善善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见到子佛了。 再次见面,子佛那头银白的发变得乌黑发亮,他穿着锦白长袍安安静静站在树下,眼尾微挑瞳眸凝视着顾善善,就这么冷清清看着顾善善从云殿跑出来。 温和的阳光照在顾善善苍白的小脸上,顾善善呼吸紊乱张开嘴巴,身体微躬睁大了双眸。 子佛缓步朝她走近,看出顾善善的难受,所以他伸臂将人抱在了怀中,然后 他杀了顾善善。 顾善善死了。 她死在了子佛怀中,被子佛掐住脖子活生生掐死。 阿善看到这幕全身血液倒流,不可置信软倒在地上,那一刻的震惊与心痛让她几度喘息困难。对于原书中这位从未出现过的人物,阿善想过她可能会被子佛困在了佛岐山上,却从未想过顾善善是被子佛活活掐死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因为顾善善要逃吗? 可是这云殿外障毒蔓延,顾善善从云殿中跑出来时已经吸入不少,就算子佛不动手,她也不会活太久。 接下来的故事发展只会让阿善更加震惊。 顾善善死后,子佛将她的尸体封在冰棺中,并运送下山带回了嘉王府。 顾善善终于离开了这座困她十余年的佛岐山,却是以死亡的姿态出现。之后就是成烨帝重病,忽然镇压容羡党派,很快就有人传,容迦用蛊控制了成烨帝,成烨帝欲将帝位传给他。 容迦就是在这种时候登上帝位的,他上位时成烨帝还留有一口气,远在永华镇的慈孝太后得到消息匆匆回宫。 阿善没想到后面的剧情发展会如此崩乱可怕,生灵涂炭难民遍布,容氏血脉全部死绝,只余容氏子佛一人。最终站在容国之巅的人是子佛,下令屠杀全国医者的人是他,散布杀人瘟疫毁了整个世界的人也是他。 阿善终于明白了,子佛执着于登上帝位不是因为野心也不是为了权利,他是为了虐.杀容氏血脉、毁掉大容国,让这个世界为他掉入地狱的心脏陪葬。 在这个血.腥残酷的过程中,顾善善的尸体就安置在子佛的寝宫内。 怨吗? 画面碎成一滴滴细小的尘埃,在阿善面前湮灭,阿善听到空旷的世界响起一道声音,她想要回答,却有人先她一步回答:怨。 白雾中升起一道人像,是已经死去的顾善善。 顾善善从冰棺中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留有指印的脖子,“我这一世只拥有过短暂的快乐,后面的生命全都被迫给了一个人、一座山,即将死去的那个瞬间,我看到了儿时出生的侯府,似乎还听到爹爹在笑着同我说话,可怕的是我竟想不起我爹爹的模样了。” “凭什么呢?” 顾善善抬头看向虚空,她仰头时,纤细的脖颈上黑红色指印刺眼,她轻声质问虚空:“凭什么要这么对我。” 最后一句话她似在问顾惜双、静夫人,又许是在问子佛,又或是问玩弄她命运的上天。 虚空中的人良久无言,就在阿善以为这一句都结束了的时候,上天道:“我给你一次重生改变这一切的机会,你愿意吗?” 只是这一次的重生你要付出代价, 或许是你宁愿就这么怨恨着死去,也不愿意付出的代价。 顾善善没有听到上天后半句的话,所以她说:“我愿意。” 所有一切重来,阿善眼前的尘埃凝成画像,时间重置改动,定格在顾善善从佛岐山下来的那一刻。 顾善善从山下睁开眼,茫然看着陌生的环境,她的眼睛又恢复往日的澄澈干净,从地上爬起来顺着山路往下跑时,有一位老道长笑眯眯拦住了她。 “姑娘,算命吗?” “异魂来此必起风云,姑娘想不想顺利回到自己的世界?来来来,老道来告诉你此局该如何破解。” “若你无法顺利完成任务,你不仅摆脱不出困局,还会因此而送命。” 听着这熟悉的对话,阿善有些懵了。 眼前重现的这一幕竟是她第一次穿书的场景,她眼看着顾善善被哄骗着接受任务,路途中无意救下容羡与其发生纠缠,接着顾善善同子佛遇到了,她 没有前世记忆、没有山上那十年经历的她爱上了子佛,并按着任务努力感化他温暖他,最后再一次被子佛杀死推入火海,连尸体都没留下。 这究竟是顾善善第二世的经历还是阿善的上一世?又或者说,阿善本就是顾善善。 最后一种猜测阿善不愿去想,因为她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竟会爱上一个囚.禁她,并将她活生生掐死的人。哪怕在重生前她并不知自己重生的代价,也无法接受这一切。 用感化爱上杀了自己的人为代价作为重生,阿善哪怕是选择自杀一万次,都不会选择重生。 场景并没有因顾善善再次死亡而结束,阿善很快看到了容羡。 如她所知晓的那般,容羡为了复活她用心血注入情感滋养她破碎的亡魂,时间停滞再一次逆转重改,这一次顾善善重生在佛岐山下的林中,她被子佛抱上了佛岐山。 再也无力反驳。 看着与这世一模一样的场景一一出现在眼前,阿善摊倒在地已经说不出一句话。 你是谁? 现在你可知,你来自何方了吗? 顾善善是她,她是阿善,阿善本就属于这里。 伴随着刺耳的铃音,阿善醒了,醒来前她所有的噩梦终结。 阿善睁开眼睛时,老道长正一脸复杂的看着她。 阿善醒来不吵不闹没有哭,她从榻上吃力撑起身子,过分平静凝视着面前的人。 房间中安静了许久都无人说话,最后还是老道长先打破沉默,沙哑着声音问:“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阿善未答,她仍旧直勾勾盯着老道长看,盯的老道长微微皱眉浑身都不自在。过了一会儿,阿善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歪头轻轻同老道长讲:“我忽然想起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老道长迟疑阿善的情绪,他顿了顿接话:“何事?” 阿善总算眨了下眼睛:“在说这件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第一次死在子佛手中时,给我重生机会的人是不是你?” 老道长回:“是。” 他解释着:“那时的场景你也见到了,容迦将这个世界变成了人间地狱,生灵涂炭瘟疫蔓延,他的疯狂破坏了这个世界的气运,若不重来,整个世界就会消亡毁灭。” “所以你选择以我的重生为起点,扭转改变整个时空,让所有的一切重来?” “是!” 阿善不明白了,“那时能与容迦抗衡的人是容羡,你大可让他保留记忆重新来过,为何要把赌注放在我的身上?” “因为他们二人的气运都与你有关系。” 老道长闭了闭眸,“第一世你是清楚的,容迦杀了你后,还保留着你的尸体,他最疯癫时都不曾将你的尸体销毁,可见你对他来讲是特别的,只是这个特别还不够致命,所以他发现后亲手杀了你。” 不止是容迦,当阿善的尸体出现在荣皇宫后,无意看到的容羡气运都发生了改变。 阿善刚才的想法他不是没想过,只是他的力量还没大与容羡、容迦的气运抗衡,更无法插手随意更改他们二人的气运。 道玄没有与两个气运之子抗衡的力量,偏偏他发现这两个气运之子的气运都与一名女子相互纠缠,那名女子就是阿善,也就是这个世界最初,忠勇侯的小女儿顾善善。 “你无法操控容羡和容迦,所以你就将手伸向了我,抹杀我作为顾善善的记忆,哄骗我去温暖爱上一个杀过我的人,就算这世失败了,你也可借助以穿书出现在这世界的阿善为起点,将一切再次重启,直至改变容迦毁灭世界的结局。” “对不对?” 阿善已经将道玄的全部计划看穿,见他点了头,她不由感叹:“道长好计谋。” “道长真厉害。” “道长你可真让我感到恐惧。” 说到这里,阿善再好的心理建设也有些绷不住了,她几次深呼吸调整着情绪,手指陷入床铺中抓紧被单,道玄暗道不好,想转移阿善的注意力:“你所说的有趣之事,究竟为何?” 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这件事,阿善呼吸困难,情绪更加绷不住了。 “有趣?” 她轻轻低笑,“其实这事也不算有趣,事到如今,这件事于我来讲,应该算是恐怖惊悚了。” 道玄紧抿着薄唇不语。 “当初你让我重生,是为了让我爱上容迦感化他,以阻止他毁灭世界。后来你又给了我重生的机会,但这个机会却是容羡换来的,容羡是用什么换来的呢?” “是用自己的七情六欲心头血,外加帮我完成任务换来的,这是他自己主动愿意做的,是他自己改变了自己的气运。” 阿善想到老道长之前所说的气运问题,她叹了口气又是几声笑:“你之前说,你在让我再次重生时算到我和容羡无缘,所以我猜这一世重生之初,我和容羡之间是没有气运纠缠的吧?” “不对。” 不等道玄回答,她似又想到什么,将前面的话补充完整:“应该不止是容羡,或许一个气运之子气运的改变会影响到另一个,所在你才会在沧海城临城同我说,我没有桃花运,因为在那个时候,我的出现还没有影响到他们二人的气运。” “或者说” 阿善情绪不稳了,无论再吸几口气都无法保持镇定,微颤着声音字字吐出真相:“在你的卦象中,我早该困死在佛岐山上。” 试想一下,道玄让阿善重生的意义为改变暖化容迦,说白了,本质目的就是阻止世界毁灭。 这一世的重生中,阿善的任务已经被容羡主动接了,他是气运之子,除去七情六欲后,改变气运的他只会比容迦更为厉害,所以他再再让阿善重生的目的为何在? 没有目的了。 阿善再一次的重生只因这是容羡换取的代价,既然容羡没有执意求二人的相爱,那就让阿善这个扰乱两个气运之子的危险消失,反正有容羡在,这个世界就可以救下。 “真可怕。”阿善说到这里浑身发抖,这一刻她的大脑无比清醒。 “道长有如此谋略手段,我都开始怀疑,我第一次重生时的结局是不是也在你的操作中,或许你根本就没指望靠我拯救世界,你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让容羡来做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用我、用我祭献生命,来换取你如今最想看到的这一世,让容羡来做这个救世主。” “对吗?” 慈眉善目的老道长一瞬间改变气息,他背着双手平静望着阿善,面无表情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阿善。 他回答的是:“对。” 阿善双目发红浑身抖得厉害,字字从牙缝中挤出来,“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于你而言我又算什么!” 老道长回:“为了拯救苍生,为了救世,老道不得不这样做。” “所以我就活该被你操纵在棋盘中,被你当成棋子随意摆弄丢弃?!”阿善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她太怨也太不甘心,明明浑身无力,却硬撑起一股气走到老道长面前,哆嗦着去扯他的衣襟。 “真是伟大又让我无话可说的借口,牺牲我一个,就能拯救这万千黎民百姓对不对?” “所以我就活该被你骗,活该被你操控被你拿来献祭两个气运之子,活该命不由己活该贱.命一条!” 阿善情绪太激动了,几句话是拎着道玄衣襟嘶喊出来。 道玄站在她面前未动,多世谋划苦瞒的真相,终是重见天日。道玄知道这样对阿善来说不公平,但他没得选择,不这样做就得所有人一起死。 “顾姑娘,你要知道天道无情,它虽对你不公但给了你几次重生的机会,不然你早死在了第一世中。” “那你问过我是否愿意重生吗?”阿善红着眼睛崩溃质问。 道玄闭嘴了,因为他的确没问过,事实上也不敢问。第一世阿善的重生都是他隐瞒代价哄骗而来,很明显他不确定阿善会如何选择。 “天道无情,要拿我来献祭拯救世界。” “我顾善善虽是这个世界中的一粒尘埃,可你怎知我不会舍小义换大义?可是你认准了我自私,认准了我会漠视世界毁灭,所以你玩弄了我一世又一世” 阿善眼眶中的泪落下,终于无力跌坐在地上。 其实道玄从一开始将所有的真相告诉她,她还不至于如此愤怒,她怨得是道玄的欺骗,无法释怀的是自己第一次重生时接下的任务。 “是我对不住你。”道玄沙哑着道歉。 一切错误已经酿成,再也无力更改。 “” 房间中传出的声音太大,终是惊动了守在门外的几人。 容羡最先反应过来,听到阿善的嘶喊,他反应极快的推门进去,只见阿善瘫坐在地上抽泣,身体发抖情绪崩溃。 “善善。” 几步上前,容羡蹲跪到阿善面前,将人抱入了怀中。“你怎么了?” 脸颊上的泪被容羡温柔擦拭,阿善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让他走”紧紧抱入容羡的脖子,她良久才断断续续说出一句话。 拼命抱紧容羡汲取着安全感,阿善哭声沙哑,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让他走,我不想再看到他!” 心疼抱紧怀中的人,容羡抬眸看向道玄,带着戾意低声吩咐修白:“把人拖下去。” 修白伸手去拉老道长,心知这人活不了。 第155章 唯爱夫君五 “” 阿善情绪很不稳定,容羡将人抱回榻上,搂在怀中安抚了很久。 平日里温温软软的姑娘,这会儿身体冰凉还发着颤,容羡从没如此嫌弃过自己的体温,为了温暖阿善,他只能暗自运气让自己的身体温暖。 “没事的。”容羡轻拍阿善的后背,低头轻吻掉她颊上的泪水。 阿善睫毛湿漉闭眼窝在容羡怀中,哭累了后虚弱的她昏昏欲睡,容羡注意到门外晃动的人影,抬起手臂将掌心罩在了阿善耳边。 “爷。”修白在门外徘徊了很久,终是咬牙出声。 容羡轻皱眉,低低询问:“何事?” 修白硬着头皮回:“那老道跑了。” 荣皇宫不比南安王府,这里并没有暗阁,天牢也不是容羡的私人领域。知道一会儿容羡会亲自审问老道,所以他将人关入偏殿的柴房,谁知就一会儿的功夫,那老道长就无缘无故消失了,真真是邪了门。 “跑了?”呼吸微顿后,房内容羡凉凉重复修白的话。 他只要一想起那该死的老道士,心中的杀.戮欲就抑制不住。就连容羡再最过分的时候,都不曾将阿善逼到崩溃痛苦,那老道士究竟做了何把他的阿善逼到如此,不管是何,他都要让人付出代价。 “给我查。”怕惊扰到阿善,所以容羡嗓音压得很低。 见阿善窝在他怀中睡着了,他轻柔将人横放到榻上,刚想起身,睡梦中阿善不安的拉住容羡的手指,容羡见状只能留下,就着这个姿势侧躺在她的身边,帮她拉好锦被。 阿善并没有睡太久,天刚蒙蒙亮,她就再次从噩梦中醒来。 醒来时她看到容羡放大的俊颜,两人距离很近,容羡手臂伸长将她搂在臂弯中,双眸闭阖着还在沉睡中。 阿善看着看着他眼眶忽然就红了,微小的抽泣声很快让容羡惊醒,睁开双眸对上阿善含泪的眼睛,他迅速清醒,轻声叹气心疼抱住阿善,轻哄着:“怎么又哭了?” 阿善抽噎着没有回答,她只是在睡梦中忽然疑惑,为何那老道长会忽然将这瞒了几世的真相告诉她。 她陷入梦魇一直昏迷不醒又能怎样?老道长不是并不在意她这一世的生死吗?那他之前为何又屡次帮她给她指明道路,直接任由她死去不是更好吗? 梦中满满的疑问让阿善不安,所以她很快醒来。 很奇怪,明明在梦中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问题,竟然只因在醒来看了容羡一眼,就全部明白了。 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阿善看着容羡的脸全部想通,只因容羡二字。虽说老道算到阿善开局即死,但既然她活下来了,那么老道长自然会按着之前答应过容羡的,不干涉阿善的选择,让她自由选择今后的路。 或许是阿善如今又影响了容羡的气运,所以老道不得不出手救她告诉她真相。上一世的阿善是因任务重生,这一世的阿善却是因容羡重生,又因容羡的存在改变死局、无形中救了她数次。 “原来,我欠你的不只是一条命。”阿善喃喃对容羡道。 容羡并没有前世的记忆,所以他只是轻微皱眉,帮阿善擦去脸颊的泪水低斥道:“不准胡说。” 他就听不得阿善提什么命不命的。 得知自己就是原书中的顾善善后,阿善根本就没什么心思在继续睡觉。醒来后她就去看顾伯远,这是她的亲爹爹,可她竟隔了两世才真正与他相认。 “爹爹。” 房中顾候呼吸微弱,仍旧沉睡着,阿善轻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颊边,“你一定要醒过来,善善还有好多话没同你说呢。” 今日依旧是大雪,过了一夜雪铺在地面已经厚厚一层。下午的时候,阿善心不在焉窝在药房中看医书,康嬷嬷激动冲进来喊道:“醒了醒了,太后娘娘她醒了!” 阿善微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丢下书朝慈孝太后寝房跑去。 就在刚刚,阿善都开始犹豫要不要用那张救命符了。她险些要忘了,自己身上还留有一颗腐.尸虫的核珠,那珠子可化奇毒,当初修白的毒就是靠这珠子解的,就是不知它能不能化解蛊毒。 “祖母!”雪天地滑,阿善朝慈孝太后寝房跑时,险些摔倒。 她迫切的想要见到慈孝,却不曾想自己险些认不出刚刚苏醒的人。明明几天前还轮廓清晰的老人,只是苏醒的这一会儿,满脸皱褶皮肤暗黄,就连满头白发都暗淡下来,变得稀疏毛躁。 “丫头,过来让祖母看看。”刚刚醒来的慈孝还不知自己变成了何样,虚弱招手唤阿善走近。 阿善很快调整好情绪上前,装作若无其事同慈孝说笑,很快,得到消息的小皇子容清也偷偷赶了过来。阿善担心小孩子不善伪装会被慈孝如今的模样吓到,见到容清进门时愣住了,阿善心提了起来,好在容清只呆愣了几秒,很快就恢复镇定朝慈孝走去。 比起阿善,他显然是更亲近慈孝太后一些。才几日不见,这孩子看起来又瘦了,见他目光一直看向桌面上的糕点,慈孝心疼拍了拍他的小手,让他端着糕点上一旁吃去了。 “清儿是个好孩子。”刚刚醒来的慈孝并没多少精力说话,没一会儿就又犯困了。 她同阿善简短的聊天中全是在夸赞容清,末了嘱咐阿善:“祖母怕是活不久了,若是有时间,善善就代祖母多照顾照顾那孩子,他也是个可怜人。” “祖母您明明还能活好多年!”阿善反驳着,对于慈孝的吩咐每句都记在了心里。 天已经完全黑了,慈孝太后休息后,阿善带着容清退出房间。 容清好似饿了很久,并没有因为一盘糕点而填饱肚子,听到身侧孩子肚子传出的咕咕声,阿善领着人去了膳房,吩咐厨子帮容羡做些吃食。 “你喜欢吃什么?”想到容羡那个醋缸,这次阿善没再将容清往房间带。 两人就坐在膳房大堂中,容清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犹豫了下轻声回答:“我喜欢吃甜食。” 想了想还补充一句:“越甜越好。” “你喜欢吃甜?”阿善有些惊讶,或许是因为容羡不喜甜,她就自动带入所有男人都不喜甜食。 想到容清还是个孩子,她吩咐厨子多备了些甜食,最后轻声嘱咐:“甜食可以适当吃些,但不宜多食,知道了吗?” 容清乖乖巧巧点了头,阿善想起他的伤势,又柔声多问了几句,等到膳食上桌,容清拿筷箸前还不忘对阿善道谢:“谢谢姐姐。” 阿善对他笑了笑,一时间也没察觉出称呼的不对劲儿。 “”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一股暗涌悄无声息浸入荣皇宫。 容羡接到宫里的信儿后,带着人匆匆从南安王府返回皇宫。比预料中早了几个时辰,显然因为顾惜双的变故,容辰党派沉不住气,决定尽快下手。 “爷,大皇子的人传来消息,说是容辰藏在湘口的私兵预计还要一个时辰,才能抵达皇城。” “看来我真是高估他了。”容羡嗤笑一声,步伐匆匆迈入贤禧宫。 本身,容辰用全部兵力逼宫就是一步险棋,如今为了抢占先机,他都不顾后备军是否能赶到,可见容辰心浮气躁是等不及了,也能明显看出他对容羡的顾忌。 他是怕容羡察觉到异常提前布置好一切,所以准备打所有人个措手不及。 “世子妃呢?”得知现在的战况,容羡淡定如常,丝毫也不急躁。 直到看护在阿善身边的一名暗卫来报:“世子妃出贤禧宫了。” “出去了?” 容羡脸色瞬变,阴沉沉问:“她去了哪里?” 如今容辰的先行军已经潜入荣皇宫,很快第一轮血洗将在皇宫东门或西门展开。容羡担忧阿善的身体情况,还没来得及同她说容辰的事,习惯了阿善日日守在贤禧宫内,他没料到她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去。 “修白。”容羡步伐乱了,“你带一队人,迅速将世子妃找回。” 与此同时,西宫门处的暗卫来报:“爷,容辰的人从西面杀进来了,东门也有异动!” 对于容辰的造反,阿善毫不知情。 容清离开时,阿善将人送到贤禧宫大门,本想看着人离开后就回去看顾伯远,谁知走了两步的容清忽然又转回身,小心翼翼去拉阿善的手指:“姐姐可以送送我吗?” 容清垂着脑袋不敢抬头看阿善了,闷声闷气:“我有些害怕” 他没说他到底怕什么,阿善也不需要知道,因为容清这弱弱的一句请求,阿善主动牵起他的手。容清愣了愣抬头看她,漆黑的眼睛如同两颗晶莹葡萄,清晰倒映出阿善的身影。 “别怕。”阿善安抚着他,想起容羡对待她的交代,她送容清出门时特意带了两名暗卫。 也幸好她带了,不然她和容清很可能会死在容辰乱党的刀下。几人行至宫道,隐约听到隔墙传来的吵嚷尖叫,其中一名暗卫敏锐护住了阿善和容清,另一名暗卫翻墙而上,只看了一眼就匆匆对墙下人喊道:“快,带着世子妃和小殿下速速躲起来!” 阿善察觉到不对,因容清步子小跑的慢,她当即就将容清抱了起来。 第156章 唯爱夫君六 荣皇宫西宫门,容辰的军队畅.通无阻。 厚重的宫墙遮不住宫人们的尖叫呼救,空中漫天白雪飘着,地面的积雪已经被染成红色。 “世子妃,快随属下离开这里。”地面雪滑,阿善抱着容清跑的吃力。 匆忙中她扫了眼宫道两侧的建筑,回头看向站在宫墙的暗卫,只见那人朝他们反方向离去,已经消失无踪。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阿善将容清的小身板往上拖了拖,喘息剧烈说话困难。 前面带路的暗卫顿了下回:“这里不安全,属下带您去找世子爷。” 阿善眸色一闪,脚步才略微慢下,那人似有察觉般回了头,他伸手想要去抱容清:“小殿下太重,还是属下来抱吧。” 不等阿善回话,容清就反射性搂紧她的脖子,小小的人将脸埋到她的肩窝,声音小到几乎被粗喘覆盖。容清趴在阿善耳边很轻吐字:“这是通向西门的路。” 就算没有看到隔壁墙外发生了什么,阿善听声音就能听出,暴.乱是从西门展开,很多人都在向东逃跑。 “不用。” 故意装没听到容清的话,阿善视线看向前方的路,抱紧容清催促暗卫道:“咱们快走吧,万一那群人追来就麻烦了。” 见阿善又提快脚步,暗卫点了点头领着人继续往前跑。 容清虽看着瘦弱,但实在不算轻,阿善抱着他一小会儿手臂已经开始酸涩发抖了,咬牙强撑着跟上暗卫的脚步,再他们即将路过右侧的圆形拱门时,阿善低声嘱咐容清:“抱紧我。” 话音落下,她就单手抱人右手伸向腰间的口袋。脚步一转,阿善抱着容清跑入右侧的拱门内,暗卫发现后当即要追,阿善翻手砸下一个红色瓷瓶。 砰 白色烟雾漫出,阿善使出浑身的力气朝前奔去。也幸好这处宫道狭窄屋檐宽,地面大多数地方都没铺上雪,阿善一边跑一边吩咐容清:“摘下我腰间的药袋,只要你看到有人追上来,就往地上砸红色瓶子。” 还好容清没被吓傻,当即就按照阿善的吩咐去够药袋,将一只小巧的红色瓷瓶抓在手中。已经入夜,整个荣皇宫挂满灯笼处处明亮,见暗卫咳嗽着冲出烟雾阵,他果断往地面砸下一个小瓷瓶。 啪。不同于刚才的白色烟雾,这次药瓶中喷出来的是红色烟雾。在雪天下它们维持的效用不久,阿善只能尽快甩开身后的人。 这一世阿善还没熟悉荣皇宫,只去过几个特定的地方。好在她还有上一世的记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阿善看着眼前的路很快想到了解决办法,冲出这条窄道后果断往左侧跑去。 “姐姐”容清知道这附近有处规模巨大的废弃宫殿,已经被归为冷宫。正想告诉阿善往冷宫躲,就看到阿善朝着冷宫的必经路跑去。 出了窄道,阿善来到空旷的大道。这路上厚重的积雪严重影响她的速度,更何况在这种地面瓷瓶不易摔碎,容清勉强又砸下一个瓷瓶后,皱眉提醒阿善:“就还剩一个瓶子。” “啊”话音落下,背对大道的容清只听到阿善惊呼。 不等反应,他就感觉自己被一道外力撞飞,阿善没抱住容清与迎面冲出来的两人撞到一起,双方都匆忙从地上爬起来,对视后都是一愣,“是你!” 与阿善撞在一起的正是司云芳和一名小太监,小太监反应虽快但没能拉住司云芳,几人纷纷撞在一起后,小太监头上的帽子掉落,阿善这才发现这名小太监竟是消失许久的柳三娘! “来不及了,咱们先逃命!”司云芳看了眼身后,拉着阿善匆匆一起跑。 阿善不忘拉着容清,见司云芳想拽着她往暗卫所在的位置跑,她扯住人指向她的身后,“那处有追兵。” “那可怎么办!” 司云芳急的跺脚,“东西两条主道被容辰的大军攻占了,北宫那边已经过不去,他们正往南面来。” 排除通向北宫的大道,阿善他们如今站的这条道正通东西南,偏偏冷宫的大门就朝南,阿善想了下带着她们往左跑,“你们随我来,我知道冷宫还有一道路口。” 那门又小又隐蔽,阿善也是在上一世无意发现的。几人匆匆跑到那里,司云芳率先去拉门,“被锁上了!” 柳三娘见一旁有棵枯树,“咱们翻墙上去。” “那善善怎么办?” 阿善四处寻找着什么,“你们先进去,我记得这处有个狗洞,我带着容清从那里钻进去。” 阿善上一世就是追一条小白狗,才无意发现冷宫的小门和狗洞,她拉着容清沿着墙缝寻找,将自己的厚实的外袍脱给司云芳,让她们二人带进去。 “快,你先进去!”不远处已经传来脚步声,阿善找到狗洞后,将容清扯到身前。 容清微怔,他原本想说让阿善先进去的,然而阿善根本就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护住他的头直接把他推入洞中。 “姐姐,你快进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容清爬进去后匆忙去拉阿善。 这段时间阿善就算大病小病不断,但总归被容羡养胖了些,阿善往里钻时臀.部被卡了一下,容清扯着她的衣服拼命往里扯她,总算将人扯了进来。 “以后说什么也不多吃了。”阿善爬进去被吓得一头冷汗,扒拉着雪将洞口堵死。 她想容羡了,想起容羡这段时间总换着法子让她多吃。他除了让她吃就是拉着她睡觉,前几日他搂她腰时,手不经意往下,摸到她软乎乎的臀.部还挑眉勾起了嘴角。 当时阿善没多想,如今才知容羡心里在想什么。 “姐姐。”轻弱的声音打断阿善的思绪。 阿善抽了抽鼻子,很快听到脚步声涌来,隔着一扇墙,那些士兵就如同贴在阿善身侧经过,阿善放轻呼吸的同时伸手捂住容清的嘴巴,二人就这么贴着墙等那群人经过。 “快走。”等到脚步声渐远,阿善拉着容清从这处离开。 这座废弃的宫殿很大,因为是冷宫,里面还住着些犯错失宠的妃子,为了不惊动她们,阿善拉着容辰挑偏僻的地方走。 和司云芳她们走散后,阿善穿着单薄的衣服被冻得牙齿打颤,容清找到一处无人居住的宫殿,二人进去后,阿善当即蹲下将自己缩成团。 “姐姐,不然你抱我吧。”经过一路的逃亡,容清对阿善亲近了不少。 在阿善惊讶的目光下,容清主动往阿善身边凑,他小声道:“我身上暖和。” 虽然二人在雪地里跑了许久,但容清身上还十分暖和,就像是个小暖炉。阿善完全将容清当成孩子看,所以她感触到温暖想也不想就抱住了容清,容清眼睛弯了弯冲着阿善笑了,很含蓄的笑容,却是第一次对阿善笑。 “姐姐刚刚为什么要跑?”二人难得能休息,容清窝在阿善怀中问出疑问。 刚刚,他只是觉得暗卫带他们走的路线与贤禧宫不符,却没察觉出暗卫有问题。阿善一开始和容清的想法一样,但让她确定这名暗卫有问题,是因为那人漏出了破绽。 “容羡身边的暗卫,从不会唤他世子。”阿善观察细致,也是在前段时间才发现的。 不止是暗卫,就连修白和玉清也很少唤他世子爷,这事儿也是阿善前几天也随口问过,容羡正哄着她多吃些糕点,所以就散漫回道:“他们听从的主人是我容羡,而不是南安王世子。” “善善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阿善不由又想起这人,以前分开时她也没这般疯狂想念过,如今分开一刻就想的受不了。 看,无形中容羡又救了她一命。 “” 二人就这么躲在这里也不是出路,阿善体温恢复些后,带着容清重新寻找出路。 外面如今也不知是何情况,阿善不知道容羡那边怎么样了,她只明确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保证自己的安全,只有她是安全的,才不会给容羡造成危险。 “姐姐,外面有声音。”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开。 阿善拉着容清往后一藏,紧绷着身体正要去摸药袋中仅存的几瓶药,门外有人轻声喊着:“善善,你在这儿吗?” “我在!”听到司云芳和柳三娘的声音,阿善松了口气,带着容辰从房中出来。 几人重新汇合,司云芳匆匆将阿善的衣服披在她身上。 此时几人在冷宫的中间区域,隔着几道宫墙,外面的糟乱声还能听到,有几名冷宫的妃子听到动静出来,她们没看到角落中藏着的几人,一人好奇道:“外面出了何事?” “不知道呀。”另一人年纪较轻的妃子摇了摇头,她胆子大,拉着身侧的人说要去门口看看。 二人离开了好一会儿都没回来,冷宫内烛火幽暗,等不及的司云芳想要离开,阿善将人按住,示意她稍安勿躁。 “啊杀人了!”就在这时,院外传来女子的尖叫声。 伴随着慌乱的脚步声,与那名年轻女子同去的女人跑回来,吓得抽泣道:“冷宫外好多人,他们冲进来了!” 第157章 唯爱夫君七 荣皇宫,废弃的旧宫殿已经许久没那么热闹了。 年轻的女人随同伴往门口走去,不等靠近,大门上的铁锁被人从外面砍断,门被人暴.力踹开,一群铁甲士兵举着火把进来,他们右手提着的刀,不少人的刀上还沾着血,顺着刀尖落了一地。 靠近大门的年轻女人受了惊吓,大概是她尖叫的声音过于刺耳,所以领头的士兵想也不想就挥刀砍来,另一个女人死里逃生,跑回来时鞋子掉了一只。 “你可知外面发生了何事?” “敏儿呢,敏儿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冷宫中的女人与世隔绝太久,她们没看到那群士兵踹门杀人的场景,七嘴八舌关心什么的都有。 阿善几人一听到有士兵闯进来,脸色都有些变了,互相给了对方一个眼神,几人小心翼翼移动往暗处退去。亲眼目睹刚才杀人场景的女人擦了擦眼泪,大声打断她们的话:“我说过了,敏儿被那群人砍死了!” 见那群女人不慌不忙似是没相信她的话,女人跺了跺脚:“我不管你们了,反正我是要跑了。” 阿善她们才刚退到宫殿的侧面,那女人包袱都没收拾突兀往这边冲,阿善几人与她直接对上,也幸好是柳三娘反应快,不等女人尖叫就扑上去捂住她的嘴。 “欸杏儿你往哪儿跑呀,大门在这边!”有人喊了句。 很快有人哼了声接话:“想耍人也不知道动动脑子,跑?这冷宫要是能轻易逃出去,姐姐们还能在这里待了半辈子吗。” 不知是这群失宠的妃子脑子本身就不灵光,还是她们在冷宫待久了智商退化,竟都觉得杏儿和敏儿在戏耍她们。 “行了,杏儿你别装了,敏儿你也快出来吧。”一人附和着唤跑远的杏儿。 “唔唔。”此时被柳三娘按在墙上的杏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微弱的求救声没有引起那群女人的注意,也有信杏儿的女人,吞了下口水紧张往院外探了探头,“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哪有声音?我天你不会真信了那俩丫头的话,还没被她们骗够是不是。” “不是,是真的有声音!”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传来,幽暗的冷宫被燃烧的火把照亮,几人话音落下,一群士兵就气势汹汹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将这群女人包围。 “你们有谁看到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闯进来。” 躲在暗处的阿善几人一惊,对面人手众多,最重要的是柳三娘手中还劫持着一个人,根本来不及躲藏。阿善正想着对策,靠在她身上的司云芳浑身发僵,阿善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院内又进来几人。 是容辰和顾惜双。 “找到人了吗?”容辰身穿白色铠甲,衣衫上沾了几滴血。 顾惜双一只手搭在腹部,目光扫向那群被包围的冷宫妃嫔,嫌恶用手扇了扇风遮挡在鼻间。“你确定她们进来了?” 她问的是站在她身后的黑衣暗卫,正是之前追着阿善不放的那人。没想到顾惜双竟能把人安插到容羡的暗卫队中,阿善藏在暗处看着后怕,也幸好她反应够快,不然她现在早就落入顾惜双手中了。 “人就是从这消失不见,若是属下没有猜到,她们一定就藏身此处。” 顾惜双眯眸环视四周,仗着容辰在自己身边,她趾高气昂下着命令,“先从这群女人里逐一排查。过一个杀一个。”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过得太有压力,怀孕的顾惜双性情越发残.暴,容辰听到虽没阻止,但却皱了皱眉。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司云芳看了眼还不断挣扎的杏儿,生怕她闹出声音,撸了撸袖子想要把人打晕。 “不可。”柳三娘用口型拒绝,她怕这边动静太大引起容辰那边的注意。 不远处女人的惨叫求饶一声盖过一声,几人藏身在黑灯瞎火处,却能将宫殿的位置看的一清二楚。司云芳自从见到容辰后,情绪明显不对劲儿,几人如今已经走到死路,阿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查看四周,试图寻找脱身的办法。 “救我!”一时不察,杏儿挣脱柳三娘的控制,吓傻的她当即大叫了一声。 “什么人!”她这声尖叫很快引来容辰那边的注意,火把的光朝这边照来,阿善几人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下。 终是无路可逃。 当士兵包围她们的时候,阿善将容辰护在身后,杏儿咬了柳三娘一口,柳三娘吃痛下意识松开她。 “大人们救我!”那杏儿是我分不清敌我的人,自认为是得了救,不管不顾的往容辰那方冲。顾惜双皱了皱眉,就只是这么一个小动作,站在她身边的暗卫就看出她的不满,手起刀落直接将杏儿一剑穿心。 容辰更是没看杏儿一眼,他的目光在司云芳身上短暂的掠过,盯着阿善道:“把她们给我压过来!” 容辰的主力军已经进攻到东正殿,所有御林军调兵到成烨帝身边,别的地方根本无暇顾及。按理说在这个时候,容辰应该随着主力军一起杀到成烨帝面前,但他偏偏却带人来了冷宫,为的就是抓住阿善。 如今谁都看得出来,阿善是容羡的一根软肋,谁手中掐着阿善,谁就相当于掐住了容羡的命门。容辰不怕成烨帝的数十万大军,他只怕容羡背地里出阴招搞他。 “如今宫里正乱着,堂嫂还是不要乱跑的好。” 容辰和容羡是堂兄弟,这还是阿善第一次听容辰这样喊她。 见到阿善人了,容辰不再慌乱,他同阿善说话好声好气,假笑着吩咐手下,“还不快去把世子妃接过来,刀剑无眼,要是伤到了世子妃,南安王世子定砍了你们的脑袋。” 这哪里是接人,容辰的手下分明是拉着锁链过来绑人的。 柳三娘功夫好些,她先一步挡在了阿善面前,司云芳一看到容辰就控制不住情绪,暴脾气上来,她一脚踹在过来的人身上,“都给我滚,本县主看看谁敢碰她!” 司云芳骄纵惯了,她几脚踹下来力气不小,其中一人早就不把她们当回事,当即侧身躲开司云芳的脚,又还给她一脚。 “芳芳!”阿善和柳三娘同时出声,司云芳就算会功夫也不过是个女子,被五大三粗的汉子直接踹倒在地,捂着肚子一时间没起来。 “放肆!” 容辰见状眉头拧起,见司云芳嘶了声起不来了,怒斥下属:“谁准你动手的。” 容辰和司云芳从小就熟识,二人青梅竹马关系很好。出于多年的习惯,容辰见她摔了当即就要去扶,顾惜双一看赶紧上前去挽容辰的手臂,娇声不满:“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脚步瞬停,容辰似才回过神,看向身侧已怀孕的娇妻,他安抚拍了拍顾惜双的手,沉默着无视刚才的行为,“还不快把堂嫂请过来!” “是。”两名下属看懂容辰的默认,撸了撸袖子再去抓阿善。 阿善自然不会让他们抓到,将中握着的药瓶扔出,她拉着容清对柳三娘几人大喊一声:“捂住鼻子快跑!” 呛鼻红色的烟雾溢出,很快挡住所有人的视线。不同于之前的几瓶,这瓶药是阿善的压箱底,烟雾中存了毒气。几人抓住机会匆匆往外冲,竟真的杀出一条出路。 混乱中几人配合默契,可惜的是阿善药袋中已经拿不出一瓶药。 “给我抓住她们!”毒气放倒一部分人,容辰替顾惜双捂住口鼻,愤怒中还不忘提醒:“除了顾善善和小县主,剩下的格杀勿论。” 顾惜双本还感动容辰的贴心,听到这句话猛地抬头看向容辰,阴郁质问:“为什么还要活捉司云芳。” 让那顾善善活着是为了威胁容羡,可那司云芳活着有什么用?! “” 冷宫的几扇门是被人从外面封锁的,如今唯一开着的门就是冷宫正门,不过那处全是容辰的人,往那处跑就是自寻死路。 没有办法,阿善只能带着她们跑到狗洞处,阿善看向高高的围墙,推了容清一把道:“你先出去。” 狗洞不大,身型瘦小的女子都要脱下厚重的衣服才能钻出去。容清瘦瘦小小个子也不高,为了节约时间她们都让容清先出去。只是这里没有可以借力的树,再加上下雪后墙体湿滑,功夫好的柳三娘试了两次都没能翻墙成功。 “还是姐姐们先出去吧。”容清怔了怔,危急关头最能见人心,容清很早之前就做好被她们丢下、看她们争抢着逃跑的准备了。 “出去后注意安全,快去找容羡过来救我们。”时间紧急,阿善没时间同容清说多少,拉下他直接把他推到外面。 就目前的情况,谁也不能确定谁还能活下去,容清被阿善推出洞口时听到靠近的脚步声,阿善隐约的声音隔着墙传出:“一定要活着。” 容清爬出洞口后没有等到阿善她们出来,见远处火光靠近,他手指掐入掌心,狠下心转身就跑 阿善她们还是被容辰的人追上了,柳三娘和司云芳拼死拦住靠近的人,士兵们不敢伤害司云芳,只能耗着。 “芳儿,你一定要和我作对吗?”容辰在不远处看着,他掌心中还抓着顾惜双的手,无奈劝道:“念及多年的情谊,过往的事情我都不会追究。” 司云芳恶心透了他,一脚踹开扑过来的人骂他:“别和我提那多年的情谊,姨母把你当成儿子疼了这么多年,你杀她的时候可顾忌多年的母子情分了?” 似是看出士兵们有意躲开她,司云芳动起手来更加不管不顾,竟大着胆子往士兵们刀上扑。 “芳儿!”容辰又喊了她一声,没注意到顾惜双的神情变化。 就这么安静站在容辰身侧,顾惜双冷着脸看向司云芳。因为司云芳的横冲直撞,士兵们为了不伤害她只能一次次退闪,眼看着围上去的人被司云芳逼退了几步,容辰竟还一句话不说。 他为什么这么纵容司云芳?在这种关键时候,这个男人不赶紧抓住阿善去和主力军汇合,怎么还有心情劝说司云芳归到他的阵营中?! 顾惜双以前不在意容辰,所以从不在意关注他。如今看着眼前的场景,她忽然记起以前很多被她忽略的事。 她记起嚣张跋扈的司云芳做事经常得罪人,每次收不了场都是容辰来给她善后;她还记起她刚和容辰订下婚约时,皇城满是看司云芳笑话的人,那时她心心念念还想着容羡,没有在意几次遇到容辰时,他都是正在哄司云芳不要在意那些流言蜚语。 还有,成婚那日,司云芳喝醉大闹喜堂,容辰不仅没有生气还让下人扶着她宿在了那里。容辰的府邸有一处属于司云芳的小院,容辰得了好东西第一时间给她,第二时间却想着司云芳,还有 太多太多,以前不在意的事情忽然一下子涌入顾惜双脑海中,顾惜双呼吸不稳眼眶开始发红,见容辰仍旧没有更改命令,顾惜双脑子一热甩开他的手,拔出暗卫手中的剑就朝司云芳刺去。 “芳儿!” “云芳小心!”阿善和容辰同时大喊。 任谁也没想到,容辰竟会冲到司云芳面前,替她挡下顾惜双刺来的剑。顾惜双柔柔弱弱没多少力气,那一剑被容辰拦下来也只划伤了容辰的掌心,他沉着脸第一次训斥顾惜双:“你在干什么!”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你看看你在干什么!”顾惜双的剑被容辰拦下,气的直哆嗦。 “这女人到底有什么好,难道你要为了她弃大业于不顾吗?” 她尖声怒瞪着容辰,气急下握着剑又是用力往前一送,容辰不松反而握的更紧。血痕顺着剑身滴落在雪地,顾惜双见容辰执意护着司云芳情绪崩溃,莫名的恐慌袭来,她将心里话喊出:“!容辰你到底爱我还是爱她!” “你在胡说什么!” 容辰一愣,想也不想就要解释:“我和芳儿相识数十年,我只当她是妹妹,你” 哧 利剑入体的声音十分突兀,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被容辰护在身后的司云芳,将手中的匕首毫不犹豫扎向容辰后心。 容辰不可置信回头,夜色下司云芳半张脸埋入阴影中,她抖着手似才回过神,一下子把匕首松开。 “是、是你杀了姨母。” “是你一直在利用国公府,是你、是你气病了我娘。” “全都是因为你” 司云芳哽咽着停住,她也没想到,容辰面对自己时竟如此没有防备,她的手被容辰的鲜血染红,跄踉往后退了一步,她重复着一句话:“你该死,容辰你该死的。” 容辰支撑不住单腿跪地,顾惜双脸色大变丢掉手中的剑,慌忙去扶。 “来人,快来人啊,快上来帮殿下止血!”不等容辰的血被止住,冷宫内又涌入一群黑甲御林军,将他们重重围住。 容羡踏着夜色匆匆赶来,脚步不停,他径自朝着阿善走去,见阿善平安无事,他才吩咐修白:“把这群乱臣贼子押下去。” 阿善一见到他出现情绪就控制不住了,红着眼眶扑入容羡怀中,她喃喃轻语:“我好想你。” 容羡将人抱紧,哑着声音轻抚她的后背:“我也是。” 阿善不会知道,为了寻她,容羡将最重要的布防交到了大皇子手中。如今就只有冷宫周围被平定,主殿成烨帝那儿,还是一片混乱厮杀。 “” 这场战乱持续到天亮,容羡将阿善送回贤禧宫后,匆匆赶回成烨帝那儿。 柳三娘和司云芳也同阿善回了贤禧宫,如今这里是整个皇宫最安全的地方,容羡离去前狠狠搂住阿善的腰身,不顾身旁几人倾身发狠亲了下阿善的唇瓣,阿善脸颊被他捧着,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呼吸交融,容羡低声道:“等我回来。” 阿善很不舍让容羡离开,回抱住他,阿善有些愧疚道歉:“对不起。” 尽管她努力自救,但她无形中还是给容羡添了麻烦。 说起来这事真不怪阿善,她完全不知道容辰要造反的事情,没有准备。容羡不怪她只气自己没能保护好她,他也没预料到容辰竟能将人安插到他的暗卫中,又安抚亲了亲阿善,他低声嘱咐了她几句将人从怀中推开,过程中目光在柳三娘身上停顿了一瞬。 “走了。”碰了碰阿善的脸颊,容羡说走就走没再犹豫。 宫门外容辰的后备军已经被大皇子容络的人拦下,如今容辰被刺伤群龙无首,御林军死伤惨重。算算时间,也该到收局的时候了。 第158章 唯爱夫君八 自刺伤容辰后,司云芳精神恍惚,跟着阿善他们回了贤禧宫就去房间休息了。 阿善带着柳三娘去了另一间寝房,折腾了一夜,所有人都疲惫困倦,阿善体贴的想让柳三娘也睡一会儿,柳三娘坐到椅子上没动,见阿善要离开按了按太阳穴,“善善,咱们来说会儿话吧。” 阿善点了点头坐到她的对面,她也有一肚子话想同柳三娘说。 “其实这段时间,我找了你很多次。”柳三娘先开口。 自角斗场一别,二人已经许久没见面了,她们中间书信往来了几次,只是后来阿善被容羡严加看管又去了沧海城,后面二人就逐渐失了联系。 阿善以为,三娘是待够了皇城出去闯荡江湖了,其实她一直还在皇城。 “还没来得及同你说,我已经和我的子络见面了。”柳三娘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声音很是温柔,“我想你已经猜到他是谁了,他就是大皇子容紫络。” “这段时间我入了皇宫,云芳找人将我送到紫宸宫中,为了掩人耳目,我一直是扮成太监出现。” 角斗场一行差点要了她们几人的命,大概是容羡当时闹出的动静太大,容络不放心柳三娘的伤势,终是沉不住去跑去偷偷见她。仅这么一次,就被柳三娘撞上,从此二人一发不可收拾。 容络病了,如外界传言的那般,大皇子容络体弱多病腿脚不方便,曾经那样肆意骄傲的少年,如今自卑失了勇气,若不是柳三娘执意要入皇宫陪在他身边,那次见面后,这人大概还要继续躲着她。 “子络的身体是被暗.毒毁的,这皇宫内处处都是容辰的眼线,我不敢擅自去找你,后来想找机会进入贤禧宫,但无奈你家容羡护你护的太严实了,我根本就找不到机会。” 柳三娘和子络的故事很简单,三娘讲述的不多,但话里话外都是甜蜜,阿善拖着下巴听得正认真,柳三娘挑了挑眉将话题转向她:“别光说我,妹子你最近怎么回事?” 阿善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皇城,回来后她就被容羡护得紧,柳三娘倒是听司云芳提过一些,知晓阿善是同容羡在一起了。 “云芳那丫头,我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见到你同你说我的事,结果她马马虎虎总是忘记。” “快同我说说,你不是说你绝不会爱上容羡吗?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听出三娘话中的调侃,阿善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没说自己,只是道:“容羡以前还说过绝不会爱上我,他不是也一样爱上我了吗。” “哦那这么看来你们二人还真是般配。” “三娘。”阿善忍不住笑,一想起容羡她心里就暖暖的,如今与柳三娘坐在一起聊过去的事情,二人都感慨万分。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咱们逃亡那会儿,第一次的我最惨了,想火烧马棚结果下了雨,好不容易跑出彩霞口客栈,又同嘉王撞在了一起” 聊了一会儿,二人都有些累了。两个姐妹好不容易见面话多的说不完,谁也不想同谁分开,索性就窝到了一张榻上。 柳三娘帮阿善拉了拉锦被,想起那些事笑了起来,“咱们易容出城那次最刺激了,现在想想,咱俩真是有胆量。” “嗯,那次都多亏了云芳帮忙,我也没想到她会帮我,在这之间我俩还掐过架呢。” “是啊。”柳三娘对这事有所耳闻,“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两人说着说着睡意上来,谁也不知道谁先睡着的,总之没一会儿房中就安静了。 “” 荣皇宫彻底恢复平静时,已经到下午。 容羡出了御书房,不远处容络正静静等在暗角,二人对看了一眼,容络主动开口:“多谢你救了双儿。”他说的是冷宫的事情。 容羡抬了抬眸,语调平缓问他:“这次叛贼能顺利平定有你的一半功劳,不准备去陛下面前露露脸?” 虽说整场局都在容羡的拿捏中,但有关兵线布防他临时交给了容络。 其实容羡都已经做好容络忽然反悔,攻占主位乾坤殿的准备了,但容络没有。指挥军.队击退容辰的主力军后,他就退到幕后,由迟来的容羡进行收网,从始至终低调到几近不存在,把所有的功劳风光都给了容羡。 看得出容羡是在试探他,容络不慌不忙道:“我若是想露脸,早在容辰的主力军攻到乾坤殿大门时就露了。” 在容羡把兵线布防交到他手中时,他手中还握着自己的私兵,完全有机会杀入乾坤殿,弑父登位。 容羡勾唇弯了下嘴角,笑容不达眼底,之后二人一同向贤禧宫走去,得知阿善睡在了柳三娘房中,容羡随着容络一同过去。 “她还没醒。”出来开门的人是柳三娘,打了个哈欠倚在门框上,她让路让容羡进去。 容羡轻步走到榻旁,睡榻上阿善闭阖着眼睛睡得依旧很沉,这几天她太累了,都没能好好休息,如今在睡梦中都紧皱着眉头,容羡下意识为她抚平。 “醒了?”将人抱起来时,容羡看到阿善窝在他怀中动了动,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眼睛虽然是睁开了,但阿善又困又不清醒,只发出一声软绵绵的轻音。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没注意到房中还有柳三娘,用头顶轻蹭容羡的下巴去搂他的脖子,阿善趴在他项窝中呢喃着:“好困。” 容羡轻吻她的发丝,“不吵你,困就继续睡吧。” 柳三娘直勾勾看着二人互动,直到容羡抱着阿善从房中离开,她的目光都没收回来。容络上前弹了下她的脑门,不满道:“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容络长相虽清俊,但不如容羡那张脸精致有冲击力。他以为柳三娘看的是容羡的脸,其实柳三娘是好奇阿善与容羡的相处模式,“原来容羡也可以这么温柔。” 柳三娘还记得之前这狗男人是怎么对阿善的。 容络身体不好不能吹太久的风,折腾了一夜他身子骨有些撑不住了,苍白着脸色咳嗽几声,柳三娘赶紧上前扶他,“你没事吧。” “没事。”容络进了屋,压抑着又咳嗽几声,他开玩笑道:“你再多看容羡几眼,我说不定就有事了。” “那成。” 柳三娘噗嗤一声笑出来,帮容络顺了顺气,她亲了他一口道:“为了不让你有事,那我以后只看你。” “” 阿善醒来时已经到深夜了,那个时候容羡正搂着她睡觉。 睡够后阿善十分精神,窝在容羡怀中动了动,她起身想要下榻,脚才沾到地面就被一条胳膊捞了回去。 “去哪儿?”容羡浅眠,醒来后将脸埋在阿善发中。 阿善扭了扭,“我想去看看爹爹和祖母。”虽说这两天贤禧宫被守得很严实,但容辰造反杀入皇宫的事情已经传遍,阿善有些担心慈孝太后。 容羡不允许她走,搂人搂的紧紧的,他轻嗅阿善的发香,故意压低嗓音撩她:“善善好香。” “你擦了什么,身上怎么这么香?”容羡说着亲了亲阿善的脖颈,阿善浑身一激灵,差点软在他怀中。 “容羡!” 低低唤了容羡一声,容羡漫不经心回着:“嗯,夫君在呢。” 阿善受不了他了,“你快放开我,我要去看看祖母。” “这么晚祖母和你爹爹都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阿善拉了拉容羡圈在她腰上的手,没能将人扒拉开,见容羡死活都不肯放手,她窝在他怀中只能无奈道:“我睡不着,下榻走走总可以吧。” 她现在是真的太精神了,漫长的夜晚才过了一半,必须消耗力才能入睡。 “睡不着?”容羡本就有些想法了,借着阿善这个理由,他翻身将人按在身下,亲了亲她的唇瓣道:“那好办,夫君来陪你做做运动。” “不”阿善才反应过来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然而想拒绝已经来不及了。 窗外冷风呼啸,温暖的寝房内床帐轻荡,不得不说容羡这个法子是真的厉害,因为没过一会儿,阿善就睡着了。 天亮后,容国发生了几件大事。 一是二皇子容辰逼宫失败,成烨帝大怒将其关入死牢。二是忠勇侯被刺数刀后昏迷不醒,罪魁祸首为庶长女顾惜双所为,震惊朝野。 顾惜双身为忠勇侯大小姐又是皇子妃,不仅残忍重伤亲父还伙同容辰逼宫造反,若不是慈孝太后念及她怀了皇室血脉,成烨帝早就将她扒皮抽筋。 这次容辰是彻底翻不了身了。 按照成烨帝的性情,这次就连容辰也难逃一死,不过慈孝太后心软,一番求情后,成烨帝将其贬为庶民流放边境,再断他一条胳膊和腿,命他永世不得回皇宫。 阿善得知这些消息时,司云芳还留在贤禧宫没有离开。 自从冷宫回来后,这姑娘就将自己闷在房中一次都没出来过,阿善担心她出事,敲开她的房门想同她谈心。 “你还好吗?”房间没锁,阿善进屋时,司云芳正呆愣愣坐在窗边发呆。 阿善本以为她是后悔伤害容辰了,谁知得知容辰的结局后,她眨了眨眼没什么情绪道:“流放了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他这么骄傲,让他如此过活应该比让他死还痛苦吧。” 阿善不知该说什么了,她总觉得司云芳的情绪不对。 成烨帝下令是三日后流放容辰,所以这三天内他都待在死牢中。司云芳心中藏不住事,某件事在她心中压抑了太久,到了如今的情况她有些憋不住了。 “善善,你说一个人有没有可能会同时爱上两个人?” 司云芳终是开了口,她闭了闭眼艰难吐.露:“我和容辰一起长大,把他当成我的亲人自认足够了解他,可我从没想过他会为了爱情变成这副样子。” “年少的时候,我性子顽劣骄纵像个男孩,容辰总说自己以后要娶个温婉柔弱的妻子,我说好,若他真能找个温婉柔弱的好姑娘,我也替他高兴,却没想到他最后娶得人是顾惜双。” 自从娶了顾惜双,容辰就没一日高兴过。 “也不知是我没真正了解过他,还是他变了,他竟然可怕到为了顾惜双伤害你和其他人,角斗场那种黑暗的地方我以前从不知道的。后来我知道后还是不敢相信,直到容辰做的事情一次比一次过分,我才发现他的陌生,开始躲着他。” 司云芳说着抽了抽鼻子,几滴泪涌出,她胡乱擦拭着,忽然抛出一句惊天雷:“我和他睡.了。” “什么?”阿善一懵,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司云芳又将那几个字重复了一遍:“前段时间容辰拉我出去喝酒,我俩都喝醉了。” 意识不清醒间,她听到容辰一直在喊她的名字,那一句句喜欢深爱哄得司云芳脑子混成浆糊,第二天她醒来匆忙逃离。她性子直,本想着找时间将这件事同容辰问清楚,转眼就看到容辰带着顾惜双去了皇家场,完全忘记了那夜的事情。 那夜容辰说他离不开她,可他之后将顾惜双护在身边,温柔疼惜的像是自己的眼珠子。 那夜容辰还说不要让她躲着他,他受不了二人之间的距离,可顾惜双在他眼前时,他眼里根本看不见旁人。 那夜容辰还说,他是真的想保护她疼爱她一辈子,可他转眼就毫不留情杀了自己的养母张皇后。 张皇后被杀的那晚,司云芳就躲在帐篷外面,二人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容辰说国公府对他来讲不过是一颗有用的棋子,他不怕张皇后死后司家找他麻烦,因为当麻烦找上他前,他会提前解决掉麻烦。 司云芳也是司家人,所以她也是容辰口中的麻烦。 “所以我就想,既然如此,那我就乖乖当好他的麻烦,总之不是他死就是我们司家灭。” “现在你看,他当初那么狂傲,还不是被我这个麻烦给捅了个半死。” 司云芳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她哭声响亮口中骂骂咧咧,阿善轻拍着她的背帮她擦着眼泪,已经完全不知该怎么安慰了。 容羡听到声音顺着大敞的门进来,看到毫无形象痛哭的司云芳,他挑了挑眉,接收到阿善的目光后,很听话又退了出去。 “陪我去一趟天牢吧。”司云芳自我调节能力强悍,根本不需要阿善安慰,她很快就不哭了。 阿善为难道:“陛下好像下令,不准任何人探望。” “你怕什么”司云芳胡乱擦着眼泪站起来,“有容羡在你哪里去不了。” 阿善只能去找容羡帮忙。 第159章 唯爱夫君九 在整个荣皇宫中,容羡的权利已经大到如半个掌权者,他一声令下,无人敢不从。 容羡并不想让阿善去死牢那种地方,同时也知道姑娘家心思敏感,所以他在点头同意的同时给了阿善一条限制,不准她进去。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容羡直接是让修白随着她们二人去,阿善很听话没有进死牢,司云芳刚好想单独同容辰说说话,对着她挥了挥手独自进去。 除了司云芳和容辰本人,没有人知道他们二人都说了什么。 死牢内环境脏乱光线暗淡,容辰穿着囚衣背后凝固着一大块黑血。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他微眯着眼睛模糊看到粉色的裙摆,下意识喊出一个名字:“双儿。” 司云芳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她挑了挑眉站在铁栏外面,“让你失望了,我是司云芳。” 容辰逐渐清醒,吃力睁开眼睛从地上坐起身。 “是你。”容辰嗓音很哑,如今的他蓬头垢面沦为阶下囚,狼狈不堪。 很神奇,向来好面子的容辰竟没半分不适尴尬,他抬头对上司云芳的目光,不躲不闪。司云芳环抱着双臂衣裙华贵,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尊贵一个低微,成了很明显的两个对比。 “瞧瞧,曾经尊贵的二皇子殿下,如今竟搞成这副模样,我以为你那骄傲的自尊心会不敢同我对视。” “怎么会。”容辰没有恼怒,整理着衣服上褶皱淡淡道:“我更狼狈的时候,你又不是没见过。” 很少有人了解容辰的过去,但司云芳却是最了解的那个。 成烨帝生性凉薄,对于自己的子嗣从不在意。 最开始的容辰过得并不好,他刚出生没多久,生母就因病去世,成烨帝对他不管不问,他每日吃不饱还被下人们欺负,那时司云芳是国公府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她几次遇到容辰被打,偷偷给他塞吃的时,容辰吃的狼吞虎咽还被噎到。 那时司云芳还小,她被家人宠坏了,完全没顾忌到容辰的自尊心,甚至还好奇询问:“你不是皇子吗?怎么还和只狗抢吃的。” 容辰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还在一口一口往嘴里塞着吃的。 现在回想起来,容辰只觉得自己如今的模样比儿时好多了。至少现在的他辉煌过,不像儿时那般,虽挂着皇子的身份但比司云芳身边的丫鬟还卑微。 “也是。” 司云芳也回忆起儿时的事,她嘴角的笑容更浓,带着些恶意道:“那时你得知我是皇后的侄女,可是死皮赖脸的讨好着我呢。” 容辰最后能被张皇后养在身边,有大半原因是因为司云芳。 司云芳从小蛮横娇纵,她虽看着恶劣但实际上生性单纯,从头到尾并不没看出容辰是有意讨好他,并完全没意识到,容辰之后对她的好,全都是为了讨好张皇后。 说来也挺让人伤心的,司云芳大大咧咧一直当容辰是亲人,直到二人发生了关系,她才隐约察觉出自己对容辰的感情。 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容辰不记得他做过的事,而且还杀了张皇后。司云芳躲在帐篷后面捂着嘴不敢哭出声,她那时才知道一切的真相。 原来,容辰对她的一切好都是假的。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什么不管她云芳小县主惹了多大的祸都有二皇子顶着,其实这都是容辰的伪装,他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自己的野心。 一句句将当日容辰对张皇后说的话复述出来,容辰听到后脸色一僵,他睁大眼睛,半响后才一笑:“难怪你这么恨我。” 他没有解释一句,算是默认了这些话。 司云芳冷笑一声,她想要容辰死,何止是因为他杀了张皇后、利用了国公府,她也恨容辰对自己的欺骗,这么多年来,只有她像个傻子一样把容辰当亲人,甚至还爱上了他。 “还记得那日你同顾惜双吵架,拉我出去喝酒吗?”司云芳来找容辰,就是要说出两人上过床的事。 既然容辰不记得了,那她就主动帮他回忆起来,毕竟两人事儿都做了,不能只有她自己记得。 “你当时一直拉着我的手不准我走,还把我抱到怀中亲,我比你清醒些,踢了你一脚说你喝醉了,你说你没醉,你知道我是谁。” 司云芳回忆着那天的事情,一字不差的描述完那件事情,末了她补充:“大概我也醉了吧,我竟然从你这个酒鬼口中听到我的名字。” “你喊着我,一边亲我还一边说让我不要疏远你同你好好的,事后我醒的比你早,再回忆起这些话时竟有些记不清了。” “我一直在想,咱俩那个的时候,你喊得究竟是我的名字,还是顾惜双的名字呢?” 司云芳反问容辰:“反正我是记不清了,所以我今日来找你就是想同你问清楚这件事,你当时喊得到底是谁。” 容辰已经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微张着嘴直愣愣的看着司云芳,那些已经遗忘的场景随着司云芳的话一点点涌现,容辰恍惚看到那日的场景,他抱着司云芳将她压在榻上,司云芳冲着他挥来一拳,却被他握在掌心中亲了一下。 司云芳问完这个问题就不说话了,她给足容辰缓神的时间,铁了心要知道答案。 喉咙中似是塞了棉花,容辰感觉自己失去了说话能力。直到司云芳催促后,他才艰难吐出几个字:“我也不记得了。” 他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不想回答,只有他自己知道。 司云芳嗤了声笑出声,因为从没在容辰这里期望过什么,所以得到这样的答案她一点也不惊讶。临走前,她平静问容辰:“你说人有没有可能拥有两颗心。” 一颗心爱着一个人,两颗心就爱着两个人,但是没有最爱。 容辰脸色苍白沉默不语,司云芳就自言自语,“不过就算有两颗心,那也应该有最重要的一颗吧。” 到了不得不做选择的时候,仍归是要抛弃一颗,然后那颗心就成了唯爱。换言之,那原本就是他的唯爱。 “容辰,你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着吧,最好能糊涂过一辈子,总归出了这扇门,我司云芳就会忘记你。” 司云芳的声音在这死牢中很是清亮,一如她的为人,说离开时绝不拖泥带水,性子单纯也足够的无情。 司云芳见过容辰的当天晚上,被幽闭在冷宫中的顾惜双也吵闹着要见容辰。 她抓住了慈孝太后对她心软的地方,威胁着若是不让她去见容辰,她就立刻杀了自己肚中的孩子一尸两命。慈孝太后身心疲惫,人越老就越容易心软,挥了挥手就同意了。 经过容辰造反一事,慈孝太后苍老的更加厉害,头发开始大把大把的掉,身上的皮肤松弛起满褶子,一下子又苍老了十几岁。 阿善想起之前容迦曾说会如她愿让慈孝太后醒来,莫名开始心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当夜,顾惜双被人搀扶着往死牢走时,阿善刚刚从柳三娘那里回来。 两人对上,阿善披着厚实漂亮的裘衣,身后跟着修白妙灵等人气势十足,而顾惜双却是被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女搀扶着,说是搀扶,倒不如说是架着她监视她。 就算慈孝太后饶了她一命,但也并未过多优待她。对比阿善那身行头,顾惜双衣裙布料粗糙还破了洞,看到阿善时她红了眼,想做什么却被两名侍女紧紧按住。 她不想让阿善好过,所以主动出声挑衅:“好妹妹,咱们的爹爹还活着吗?” 阿善见到她本就不平静,如今听到她这话想也不想就冲上去给了她一巴掌,“你没有资格叫他爹爹!” 顾惜双被打的头一偏,怒极之下想反手却挣不开两名侍女的控制,她恶狠狠瞪着阿善:“是!我没资格喊他爹,所以我就算杀了他又怎样,反正我不是他亲生的!” 阿善又要一巴掌打上去,一只手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阿善回头,看到容羡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 “别碰她。”容羡三个字一出,不仅是阿善愣住了,就连顾惜双也神色诡异,眸中闪过一丝兴奋。 容羡没有看顾惜双,只是一点点收力将阿善的手握在掌心,然后拿帕子帮她擦了擦手道:“她太脏了,不值得你亲自来打。” 顾惜双眼中的光熄灭,死死瞪着阿善和容羡两人,恨不得在他们身上烧出洞。 慈孝太后派去照顾顾惜双的这两名侍女,其实是容羡的人,如今见到自家主子,她们当即下狠力把顾惜双按在地上,“大胆贱.奴,见到世子和世子妃还不下跪行礼!” 她堂堂侯府大小姐、尊贵的二皇子妃,如今竟成了侍女口中的贱.奴,她咬着牙不跪,最后被侍女踢了下腿弯,狼狈跪在阿善和容羡面前,小腹隆起。 阿善没有说话,容羡揽着她走到几步远的亭内,把玩着阿善的手指慢悠悠吩咐着:“打。” 不等那两名侍女动手,跟在修白身后的一名暗卫上前,他撸了撸袖子当即给了顾惜双一巴掌,顾惜双痛叫一声身体发抖。 “当心着,她肚中可还怀了叛贼的种。”容羡扳过阿善的脑袋抵在自己肩头,没让她看到这幕。 他凉凉悠悠的嗓音带着无限讽刺,大概是阿善在他身旁,所以还掺着些柔和。 顾惜双抬起头朝容羡看去,只见那人端坐在亭中怀里还抱着阿善,阿善微闭着眸倚靠在他的肩膀上,似是察觉到顾惜双的目光,她睁开眼睛朝顾惜双看去。 “贱.人!” 顾惜双莫名就觉得愤怒,她拼命挣扎着想要往阿善面前冲,容羡轻皱起眉,冷声吩咐:“给我继续打。” 暗卫是个练家子,顾惜双根本就受不住几掌,等到她双颊红肿嘴角流了血,她开始抱着肚子呼疼,暗卫不敢下手了,请示亭中的人:“爷?” “继续打。”容羡记仇,顾惜双让阿善不高兴,他总要从这女人身上寻回来。 暗卫迟疑着:“再打恐怕她肚中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那又如何?”容羡低低一笑,“想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的人是太后,可不是我。”换言之就算顾惜双今日被他打死了,他也没什么顾虑。 阿善看到顾惜双被打成这样,其实并没有解气。她是善良心软,但还没有到对自己爹爹被人连捅数刀的人心软。顾候至今都还没醒,阿善只要一想起这些就难受的厉害,都说杀人偿命,可活着的人究竟要怎么偿还才能让死去的人活过来? 其实以命抵命弥补的只是活人的外伤,内心失去亲人的伤痛并不会因为另一条命的逝去而愈合。 “善善,顾候会好起来的。”察觉到阿善的情绪变化,容羡安抚着拍了拍她的背让她冷静。 暗卫见阿善也不开口阻止,心下明了,真要把人往死里打。顾惜双这才知道怕,如今肚中的孩子是她唯一的希望,她当即痛哭求饶:“求世子爷不要伤害我肚中的孩子。” 要不是阿善在场,容羡都要派人拔了顾惜双的舌头。被她的哭声吵得头疼,容羡勾着阿善的小指轻亲阿善的脸颊,“你求谁?” 顾惜双怔了怔,一滴滴泪掉落,她双颊红肿捂着小腹,额头贴在地上颤着声音道:“求世子妃饶贱.奴一命。” “” 见过顾惜双后,阿善的情绪并不算好,回到贤禧宫就去看顾伯远了。 顾伯远至今没醒,不过命已经保住了,南宫复说他苏醒只是时间问题,阿善只能耐着性子等,不时来为他按摩。 “爹爹,如今二皇子已经被抓了,顾惜双也被关了起来。”也不管顾候能不能听到,总之阿善每天来都会在他耳边絮叨很久,她想啊,或许哪天爹爹嫌弃她烦了,说不定就醒过来了。 从顾候房间出来时,阿善很意外看到了容羡。他站在院中,身侧还立着名暗卫。不知暗卫同他说了什么,容羡面无表情转着自己手上的玉扳指,察觉到阿善的目光,他扭头朝她看来。 “善善,过来。”挥手屏退暗卫,容羡招手让阿善走近。 阿善本来还想去陪慈孝太后聊天,想了想她走过去。容羡坐到了秋千架上,伸手把阿善拉坐到自己身上。 “容辰自杀了。”很平静一句话,惊起的却是无数巨浪。 原本还想从容羡身上下来的阿善愣住了,与容羡的平静不同,她很惊讶看向他,“真的吗?” 不知为何,阿善本能的不敢相信这件事。 容羡挑眉与她面对面,低头亲着她的薄唇,他玩笑似道:“骗你我能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阿善因为太震惊,就这么乖乖巧巧坐在容羡身上不动了。不过容羡并不是骗她,容辰是真的自杀了。 说来也巧,刚才容羡同阿善离开后,顾惜双虽然肚子有些疼,但还是顶着这张肿脸去见了容辰。她原本想去找容辰诉苦求心疼,顺便找机会将他救出来的,可结果呢? 顾惜双进去时,刚好看到容辰自杀。 容辰在身上偷偷藏了一把匕首,趁着无人时,直接将它扎到了自己心脏,因为听到脚步声,他下手时放缓了力道,于是就与来看他的顾惜双撞上,顾惜双被吓的脸色苍白,当即就疯狂喊人救命。 谁也不知道容辰是怎么想的,因为顾惜双的到来并没有让他收手,反而他又将那柄匕首用力插了插。 “双儿,对不起。”这是容辰对顾惜双说的最后五个字。 顾惜双一开始只知道哭,后来她看着容辰身上的血越流越多,微睁着眼睛不看她只涣散看着虚空,她忽然不哭了,咬牙切齿询问容辰:“你对不起我什么?” 一瞬间变化,顾惜双眸被泪沾湿有些癫狂。她满手鲜血,原本还在帮容辰按压伤口,这会儿突然大力把插在容辰心口的匕首拔.出来,尖锐的声音划破死牢,她高声质问:“你说啊,你到底哪里对不起我!” 随着匕首落地,容辰的大半衣襟被血染湿,他闷哼一声,目光总算落在顾惜双身上,顾惜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迫切的想要容辰再和她说句话,可容辰始终一言不发。 “容辰你回答我,你回答我啊。”容辰越是不说话,顾惜双越是急躁不安。 内心的缺口越来越大,顾惜双脸颊红肿一双眼睛黑的发亮,她大力摇晃了容辰几下,容辰眼皮微垂,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 眼中无喜无怒,他就这么口吐鲜血看着顾惜双不语。顾惜双好似在容辰眼中看到了愧疚与怜悯,她受不了了,尖叫一声发了疯似的抓起地上的匕首。 众人赶到时,容辰浑身都是血窟窿,躺在血泊中已经一动不动。他死后眼睛睁着,仍旧看着顾惜双的方向,顾惜双身上染满容辰的鲜血还在一下一下刺着他,她一遍又一遍质问死去的人。 “容辰你回答我,你到底哪里对不起我。” 你到底是因不能在陪在我身边而对不起我,还是因你发现你爱的根本不是我 顾惜双需要知道答案,她一定要知道答案,一定。 对于这个结果,阿善想不到,却也没觉得意外。 夜晚风凉,入冬后这雪三天两头的下着很少停歇,阿善从容羡身上下来,蹲在地上团了个小雪人,握在手中同容羡说:“咱们去看看祖母吧。” “好。”接过阿善手中的小雪人,容羡牵着阿善去了慈孝太后寝房。 这个时候慈孝太后还不知道死牢的事情,见到阿善被容羡牵着进来,她的目光落在两人交缠的手上,含笑着嫌弃容羡:“走个路都抓着人丫头的手不放,生怕她跑了是不是?” 容羡拉着阿善坐下,将另一只手中的小雪人摆到桌子上,仍旧没松开阿善的手。 “嗯,我家善善那么好,孙儿自然要看牢。” 慈孝太后啧了声,明明是满脸的嫌弃,嘴角的笑容却扩大的更厉害。容羡话少,慈孝太后身体虚弱话也不能多说,所以全程都是阿善在说话。 以前的容羡总嫌阿善吵,不能理解一个姑娘家怎能如此聒噪。现在他勾着阿善的小指听着她软软甜甜的声音,见她丝毫没有住嘴的意思,松开她给她倒了盏水。 “渴不渴?喝点水再说吧。”阿善同慈孝太后聊得正开心,突兀被一道声音打断,唇边还抵上了一个茶盏。 那一瞬间容羡在阿善眼中看到了多种情绪,她没喝他喂过来的水,甚至还推开他的手闷闷质问:“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容羡是真的冤枉,他将手中杯盏轻轻一转无言,阿善确定了:“我就知道你是嫌我烦了。” “我没有。”容羡叹气,只能将手中的茶盏放下。 阿善怎么会信他,这男人以往就不喜她话多,为了堵住她的嘴什么威胁都用过。想起过往的事情,阿善冷哼一声:“也不知以前是谁天天嫌我话多,扬言要拔.掉我的舌.头呢。” 容羡威胁阿善的话太多了,但他还真不记得自己说过这句。他不吭声了,反倒是阿善拿过他放到桌上的茶盏喝了起来,容羡淡淡扫过,轻按额角无奈道:“善善,过去的事我们不提了好不好。” 阿善轻哼,小声嘀咕道:“你对我不好还不让我说了。” 容羡耳尖靠的她近,自然将她的话全部听去。凉凉又往阿善那边扫去一眼,阿善见好就收,当即就跑到慈孝身边同她说起悄悄话。 “你们两个啊。”慈孝太后没忍住,点了点阿善的脑袋笑出声。她打着圆场说了两句,后来撑不住就有些困了。 “天色不早了,祖母快些休息吧。”阿善看出来,贴心的扶着慈孝太后躺下。 慈孝太后拍了拍她的手,临睡前她不知是不是糊涂了,莫名奇妙来了句,“善善呀,祖母真想活到你们孩子出世那天。” 阿善一怔,下意识看向身后的容羡。容羡还端坐在椅子上未动,听到这话,他情绪没什么起伏,只是起身走到了阿善面前,牵住她的手对着慈孝太后淡声笑道,“祖母糊涂了吧,善善还没有怀孕。” 他巧妙回避了慈孝太后的话。 慈孝太后模糊嗯了声,已经陷入沉睡。 “” 第160章 唯爱夫君十 大概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回去的路上阿善一直在想慈孝太后的话。 雪天地滑,阿善一不留神险些滑倒,容羡反应迅速将人搂住,拍了拍她的腰身嘱咐:“看路。” 阿善哦声抬眸,她看到身侧男人侧颜如玉,只不过那张脸上的表情太淡,看不出情绪。察觉到阿善的目光,容羡低眸看向她,微勾嘴角帮她顺了顺碎发,“在看什么?” 阿善莫名有些烦躁,她一把拍开容羡的手别开头道:“没什么。” 就容羡这副态度看来,慈孝太后的话影响的只是阿善一人,容羡对此并无半分困扰。越想越觉得烦闷,她甩开容羡的手下了长廊,容羡轻皱眉头看着她的背影,问她:“你去哪儿?” 阿善想说不要你管,但顿了顿她把话憋了回去,蹲在雪地中回:“我睡不着,想在外面玩会儿。” “玩什么?”容羡闻言静静看向她,抬手抚了下自己的玉扳指,他很淡一笑:“这大半夜的,你确定要在雪地中玩?” 阿善抓了把雪,看也不看他道:“我确定!” 长廊上的宫灯明亮,风吹来时它们微微晃动,投下一片阴影。容羡恰好就站在那片阴影下,他的面容被阴影覆盖,双眸一眨不眨落在阿善身上,半响后才抬步朝阿善走去。 阿善还蹲在雪地中,凉凉的温度从脚底开始蔓延。她低垂着脑袋双手抓挠着雪地,很快察觉到容羡的靠近。 “你在闹什么脾气。”容羡在她身后站定。 阿善背对着他听不出他声音中的喜怒,也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偏偏容羡越是这样问她阿善就越生气。大力将手中的雪握成雪球,阿善闷声回他:“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我不信你不知道。” 容羡似乎是笑了下,他声音中带着股凉意,但在同阿善说话时很温柔:“我要知道什么?” 阿善受不了了,她蹭的从雪地中站起来,转过身看向他问:“容羡,你是不是不想让我生孩子。” 这种话本该由容羡来提,如今却让阿善主动提出来了。从刚才起,阿善就觉得容羡对于孩子的问题过于冷淡,其实她心里一直想要个孩子,所以如今看到容羡这般态度,她有些失望难堪。 “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还想生什么孩子。”容羡说的轻描淡写,显然他早就看穿阿善的想法。 阿善好气容羡此时的态度,相处这么久来,她不是完全不了解容羡。若是这个男人真有让她生孩子的打算,看到阿善生气自会告诉她一个期限,可他没有。 容羡的话看似回答了她,实则是将这个话题推拒到无期。要是以前的阿善,一定会被他哄骗住。 “我不小了。”在他身边待久的阿善已经精明许多,她瞪着面前的人道:“你就知道哄我,你分明就是不想要孩子。” 可能是自己童年不幸,所以阿善特别喜欢孩子,总想将曾经缺失的东西弥补给自己孩子。 容羡生性凉薄,他不明白阿善的心思也的确不愿她孕育孩子。不想在同她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他转移话题道:“很晚了,回去睡吧。” 风雪中阿善的碎发被吹到颊上,她嘴巴红润润委屈看着容羡。容羡心里一软,抬手正想去碰她的脸颊,阿善就迅速躲过他的触碰,赌气说出两个字:“我、不。” 这么阴晴不定的男人,若是这么惯着他,阿善早晚被他吃死。 容羡骨子里的强势不变,他向来也不喜被拒绝,见阿善这般不听话,他面色冷了分,放下手淡声重复刚才的话:“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回不回去。” 这是什么破态度,果然得到手就不知道珍惜了吗。 阿善要被容羡气哭了,这次她索性连理都没理他,容羡的眸色一寸寸冷下,拖长声调道:“好。” “那你就继续留在这里吧。” 容羡当真是说走就走,阿善见状直接愣住了。她没想到这狗男人竟然敢这么对她,气恼下她将手中的雪球砸到他背上,“你走,走了就不要回来!” 容羡被砸个正着,脚步微顿后继续往前走。 这要是换做旁人敢拿雪球砸他,那人早就没命了,偏偏阿善不是别人,她就是容羡的命。容羡走了两步就听到雪地中的抽泣声,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接着又一团雪球砸到他的背上,阿善抽噎着:“你走啊,狗男人!” 容羡彻底停下脚步,虽然不太理解阿善最后那三个字的含义,但他听得出她是在骂他。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他同她怄什么气。 容羡承认他听到阿善的哭声心疼了,回想起自己刚才的态度,说起来他做的的确不对。 他实在太霸道了,只想独占着阿善不放,根本就容不得她把爱再分给别人,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孩子。他之所以对阿善态度冷淡,就是不愿阿善提怀孕之事,如今弄巧成拙,他不仅没把人哄住,反而还把人气哭了。 转身,正要去哄人,容羡就看到阿善坐在雪地中埋头哭。 颦眉匆匆朝阿善走去,容羡脸色不好直接把人打横抱起,阿善没想到他又回来了,气呼呼挣扎了几下,容羡不仅不松开她反而把她抱得更紧。 “别闹了,会着凉。”容羡触摸到阿善身上的冰凉,抱着她大步朝寝房走去。 早前阿善的身体被独情蛊毁的太厉害,要比寻常女子娇弱些。这雪地寒凉,容羡管阿善管的严很少让她玩雪,更别提让她坐在雪地上了。 生怕她会着凉,容羡将人抱回房直接裹在了锦被中,阿善在榻上翻了个滚被锦被包起来,容羡坐在榻上将人捞起,安置在他怀中抬起阿善的下巴。 “怎么还在哭。”端详着阿善的小脸,容羡叹息,用拇指轻轻擦去阿善脸上的泪。 阿善泪眼朦胧的瞪向他,那双被泪水染透的眸子晶亮无辜,她眨了下眼又落了一滴泪,看着忽然又变温柔的容羡气呼呼道:“你不是不管我吗,那你就把我扔在雪地里啊,现在又抱我回来做什么。” 容羡低声无奈笑,“我怎么舍得。”冻坏了阿善,最后心疼的还是他。 任由阿善发着脾气,容羡也不辩解,等到阿善气够了,他才搂着人哄:“善善,夫君知道错了。” 阿善哪那么容易打发,容羡刚才那出变脸她算是见识到了,索性将心里话吐出:“你这么阴晴不定,我到底是怎么看上你的。” “你以后若是天天对我变脸,我肯定会被你欺负死。” “不会了,夫君以后改。”容羡自知理亏,所以好脾气的顺着阿善的话道歉,其实他刚才只是做做样子唬阿善,并不是真的生气不管她。 还能怎么样呢?自己疼在心窝的小娇妻就只能自己哄着。 容羡掀开锦被,暖乎乎的被窝融化了阿善衣服上的碎雪,留下块块湿印。容羡动手去脱时阿善往后一躲,她警惕看向他问:“你干什么!” 容羡平静看着她,本来他没想做什么,就只是想帮阿善把湿衣服换下来。话到嘴边顿了顿,他临时改道:“你不是想要个孩子吗?” 其实对他而言,孩子可有可无,最好是没有。不过阿善既然想要,那他给她一个也不是不可。 阿善一听态度果然软了,挡在衣领上的手犹犹豫豫放下,她不确定的询问:“你说的是真的?” 烛火下阿善被半裹在锦被中,头发微乱皮肤白嫩,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容羡眸色一点点暗下,他轻声嗯了声,单手拉了拉衣领懒惰往榻后一靠。 “过来。”低哑两字暗示明显。 阿善有瞬间的后悔,想了想,她把心一横朝着容羡扑去。容羡把她抱了个满怀,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捏起她的后.颈就朝她吻去 夜越来越沉,风声掩盖住猫一样的娇声,重重帐帘落下挡住榻上的情况,封住一室春.光。 以往容羡和阿善做完,容羡都会含着颗药丸喂到阿善口中。最开始阿善昏昏沉沉没有意识,后来她尝到口齿间的草药味,不用容羡说她都知道那是什么。 这次既然答应了阿善,容羡事后自然没再那么做,只是已经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儿没改过来,他搂着阿善含住她的唇.瓣,阿善明明累极却强撑着没睡,等的就是这一刻。 “你不是答应我了吗?”激烈的运动过后,阿善的嗓音有气无力很是软糯,如今她雾蒙蒙看向容羡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生气的话说出来更像是在撒娇。 “我不要吃!”阿善偏过头去推容羡,以为他又要喂她避.孕药丸。 容羡手臂撑在她身侧与她面对面,安抚揉了揉她的后颈,容羡失笑道:“你要吃什么,亲亲你不可以吗?” 阿善这才知道容羡口中没含着东西,当容羡低头再吻上来时,阿善乖乖巧巧的没再躲避。 折腾了这么久,阿善实在架不住容羡再一次的掠夺,眼看着亲吻越来越激烈,她怕这男人再来一次,于是就推了推他,“我渴了。” 容羡呼吸微沉,薄唇与阿善的唇瓣相贴着,听到阿善说渴,他挑了挑眉看她,眸中戏谑意味十足让阿善红了脸。生怕这男人说出什么不要.脸的话,她捂住他的嘴催促道:“你快给你弄盏水来。” 容羡拉下她的手摸过榻桌上的杯盏,含了口试了试水温,他见阿善正愣愣看着他,心念一动,索性直接抬起阿善的下巴把水渡给了她。 “你好恶心啊。”阿善下意识吞咽,接着脸颊更红了。 她还是有些渴,就想伸臂自己去拿杯盏,容羡怎会如她的愿。眼看着身侧的小姑娘坐起身露出半截纤.腰,容羡先她一步抓过杯子,把人捞入怀中又含了口水。 阿善呜呜挣扎了几下,她仰躺在了容羡怀中,架不住他的霸道气息吞咽不及时,毫无意外被呛到了,容羡赶紧把人扶起拍抚着她的后背,低笑着道:“慢点喝,又没人和你抢。” 阿善恼怒的不行,扑到他身上咬住了他的下巴。 二人才睡下不久,天就亮了。 修白早早起身到了寝房前,他百无聊赖坐在树上团雪球,等了会儿玉清也过来了。 “爷还未起?”玉清在树下站定。 “嗯。”修白懒懒应着,似是习惯了,他晃着大长腿抛着雪球玩,“再等一刻钟吧,若是房里还没动静,爷大概就是留房里陪那位了。” “咱们没事就别过去打扰。”这都是修白用多次受罚换来的经验教训。 玉清没再说话,沉默在树下站了会儿。与修白不同,他不是容羡的贴身护卫,不需要一大早就来候着,修白也是奇怪玉清今日为何过来,见人正发呆,他将手中的雪球砸去,“喂,你这么早过来有事?” “不知道算不算的上大事。”玉清淡淡道:“昨晚冷宫热闹了一夜,顾惜双好似不太对劲儿。” 昨夜,顾惜双是被人拖出死牢的。 有关死牢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容羡算一个,成烨帝也算一个。因为容辰造反想弑父在前,所以成烨帝得知此事后还算平静,他是顾虑到慈孝太后才一直留着顾惜双,如今更是封锁了全部消息不让她知道。 从被拖回冷宫,顾惜双就一直嚷嚷着肚子疼,太医去给她看过后开了安胎药,顾惜双吃完睡下,谁知半夜醒来又开始闹。 照顾她的侍女很快被她吵醒,听到屋内传来的尖叫,她匆匆推开房门进去,只见顾惜双头发凌乱怀中紧紧勒着一只绵枕,她边用力勒边大声质问着:“你说话啊,容辰你告诉我你到底哪里对不起我!” 好生生的绵枕,在顾惜双一通抓挠拉扯下破破烂烂,等到绵枕碎烂到她拿都拿不起来,顾惜双跪在地上痛哭起来,一直喊着容辰的名字。 侍女被吓到了,匆匆把这件事报给了玉清,玉清又找来南宫复看,南宫复道:“这女子亲手捅死了自己的夫君,落到这个结果也不稀奇。” 容辰的事对顾惜双的打击太大了,她本能的不愿接受,又一头扎到死胡同出不来,她没疯,但就如今的情况而言和疯了也没什么区别。 “那她还能好起来吗?”玉清并不关心顾惜双的情况,他只是尽职要了解顾惜双的全部情况。 南宫复站在门外又观察了顾惜双一会儿,摇着头叹气道:“这种病药石无医,能不能好全靠她自己。” 若是心性强大之人,情感精神的冲击总有一天会痊愈,心伤痊愈了,也就能从死胡同中走出来。反之,不寻死也就这样疯疯癫癫一辈子了。 从夜晚折腾到天亮,但凡顾惜双是醒着的,总要这样闹一闹。刚才玉清再过去看时,一名侍女的手已经被顾惜双抓伤,她眼中带着抹畏惧,瑟缩道:“大人,这女人疯了,刚才竟拿着刀往自己胳膊上划。” 玉清是没了主意,这才来找容羡。 “竟然疯了?”修白愣愣听完玉清的讲述。 他玩味啧了声,对顾惜双连同情也没有,思考了下,他回道:“要不是因为太后娘娘,爷早就把她杀了。如今她疯了就疯了吧,这种小事就别去打扰爷了,等他出来再汇报。” 玉清点了点头,“那我先去盯着些,别再出什么岔子。” 南宫复说顾惜双的疯和普通的疯不一样,她还有意识还会思考。玉清知道,昨晚顾惜双在去看容辰前与阿善有过一番摩擦,他担心那女人疯疯癫癫会想法子来报复阿善,还是看牢些好。 “” 失了身份和地位的顾惜双,在这荣皇宫中都不如奴才的存在感强,如今就算她怀着孕疯了,也没人把她当回事。 这本来就只是场小事,只是谁也没想到后来会引发这么大的问题,疯疯癫癫的顾惜双选择了南宫复猜测的第一条路,她选择自寻死路。 “不好了呦,冷宫那位疯了!” 说来也巧,就在玉清来贤禧宫找容羡的时候,慈孝太后派康嬷嬷去冷宫查看顾惜双的情况。 顾惜双疯起来谁都敢伤,那两名侍女都因阻止她受了伤,正回了房间上药。康嬷嬷一来,就看到房内顾惜双又哭又笑撕扯着被子,惊讶之下她喊了她一声,顾惜双恶狠狠转过头朝她扑去,作势要掐她脖子。 昨夜的事情已经封锁,如今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容辰死了,更不可能知道顾惜双连捅他数刀还疯了的事。如今就这么撞上,康嬷嬷没有准备,狼狈爬出来时一直高声喊着这句话。 玉清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康嬷嬷早就哭咧咧跑到了慈孝太后面前。 顾惜双在同康嬷嬷拉扯时,康嬷嬷听出二皇子出事了,慈孝太后闻言赶紧派人去死牢查看,死牢的守卫拦不住太后身边的人,只能将事情如实交代。 “扶哀家起来!”慈孝太后又惊又痛,呼吸都乱了。 所有人都劝着太后好生养身体,但慈孝太后执意要去冷宫看,就连李嬷嬷也没能拦住太后,眼看着人被康嬷嬷搀扶出了门,她咬牙只能去找容羡。 “世子爷可在,老奴有要事找他。” 终是无法睡个好觉,容羡浅眠,第一时间被门外的声音吵醒。 他醒来时阿善还在睡着,累极的人儿趴伏在他怀中,温软的呼吸打到他的皮肤上,有些发痒但很舒服。 只轻微一动,阿善嘤.咛一声也跟着动了。锦被滑落,露出阿善白嫩圆润的肩头,上面遍布着深红的印子,容羡看到后喉咙一动,抬臂将锦被没过阿善的头顶。 “爷,冷宫那边出状况了,李嬷嬷求见。”房门声被轻轻敲了几下,修白压低声音说道。 容羡面无表情抿着薄唇,被吵醒情绪并不好,更懒得去管这种事情。不过事关慈孝太后,他不得不过去一趟,起身时阿善也跟着醒了,半睡半醒间她听到修白的声音,揉着眼睛软绵绵问:“出什么事了。” “无事,你继续睡就好。”帮阿善掖了掖被角,容羡柔声回她。 虽是这么说着,但他很快从榻上坐了起来,阿善在被窝中换了个姿势,看到容羡宽肩窄腰背对着自己。长臂伸展,他拎过一旁的衣服穿上,阿善看着他的后背直心痒,就移过去抱住了他的腰身。 “你要去哪儿呀。”阿善埋头在容羡背上蹭了蹭,纯属半睡半醒的撒娇。 比起刚开始,阿善在面对容羡时已经放开太多,现在她可以随心去抱容羡去对着他撒娇,容羡掌心覆在阿善温暖的小手上,轻轻捏了捏。 阿善此刻的模样实在太招人疼了,若是还有时间,他此时只想抱起阿善在从榻上多缠绵一会儿。只不过时间不等人,李嬷嬷生怕慈孝太后那边出事,担忧之下出声道:“爷,老奴实在担心太后娘娘,就先行一步了。” 话里话外满满都是催促容羡快些赶去,容羡一听脸色就冷了。 “祖母她怎么了?”阿善这才清醒,松开容羡也从榻上坐了起来。 李嬷嬷出声的目的也是为了吵醒阿善,如今听到阿善的声音,她心中一喜匆匆忙忙将事情说了一遍,阿善一听就慌了,掐了下还坐在榻上的容羡催促着:“你还傻坐着干什么,赶紧去看看祖母啊。” 她也是才知道顾惜双疯了的事情,很担心顾惜双疯起来连太后都伤。 今日雪停了,不过道路两侧的积雪仍旧厚实,天气也阴沉沉的没有转晴。有了阿善催着,两人很快随李嬷嬷朝冷宫赶去,几人赶到时冷宫里已经一团糟,慈孝太后果然被顾惜双伤了,宫婢正匆匆出去唤御医。 “容辰,你到底是哪里对不起我,到底是哪里对不起我!”顾惜双嗓子都快哑了,一遍遍还在质问着这句话。 自慈孝被伤后,就没人敢靠近顾惜双所在的房间,一群侍卫将房间围住护在慈孝太后面前,慈孝太后捂着受伤的手臂颤声下命令:“不要伤害她,她肚中还有辰儿的孩子。” 她可怜的孙儿已经惨死,这是他唯一的骨肉了。 “对,孩子。”慈孝太后的话提醒了顾惜双,她坐在地上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整个人忽然柔和下来。 “容辰。” 她轻轻喊着容辰的名字,“你看,这孩子来的多么及时,我刚好发现我爱上了你,他就出现了。” “你说你要让我当你的皇后,后宫中只要我一个,我就盘算着,等到这个儿子生下来,我一定好好教他,让他和你一样优秀。可是、可是” 不仅仅是容羡和阿善来了,就连司云芳、容络和柳三娘也来了。司云芳走到阿善身侧,面无表情听着顾惜双念叨,容络同柳三娘躲在暗处,平静看着顾惜双发疯。 这个时候的顾惜双还算平静,正当容羡下令想让暗卫靠过去时,顾惜双脸色一变,忽然尖锐喊道;“可是你失败了!” “为了个女人,你毁的不仅是你自己,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你以为你说对不起就能抵消这一切吗?容辰你这么废.物,我顾惜双怎么会爱上你这样的废.物!” 一会儿平静一会儿疯癫,顾惜双显然又陷入癫狂了。让她疯成这样的就只是一句话,一句只有三个字的话。对不起这三个字如同压死顾惜双的最后一根稻草,压得她神经崩溃心脏炸裂。 顾惜双想,她这一生怎能过的如此悲惨呢?做坏人她做的不够狠,不然儿时她就该直接让车夫杀了顾善善,那么容羡就是她的了。 若是她再识人清些,早该在容辰娶她时就收心和他好好过日子,容辰当初是因为娶她才放弃了皇位,后来也是为了她决定争皇位。 只是她醒悟的太晚了啊。 顾惜双狠狠咬住胳膊上的肉,脸颊上的泪就没止过。她这一生过得太失败,到最后醒悟时将自己整个人都给了容辰,可容辰却对她说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什么,容辰你说,你究竟对不起我什么。” 顾惜双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歪头笑着喃喃自语:“你是对不起我啊,将我耍的团团转,让我爱上你又让我落得如此下场。” “你是对不起我,你合该被我千刀万剐。” 这么说着,她又将目光落在自己的小腹上,抬起手温柔抚摸时眼睛亮的惊人。所有人都看出来不对劲儿了,慈孝太后更是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了。 “阻止她,快去阻止她!” 随着慈孝太后话音落下,顾惜双抱着肚子狠狠撞向桌角,她边撞边大声喊着:“容辰你真让我觉得恶心,恶心!我怎么能怀了你的孽.种。” “既然你对不起我,那你就同你的孽种一起下地狱吧!” “你们下地狱,一起下地狱” 场面难以控制,除了司云芳冷冷盯着顾惜双看,慈孝太后悲痛闭上了眼睛,就连容羡也遮住了阿善的视线。 视线陷入黑暗后,阿善看不到顾惜双的情况,就只能听到碰撞声和她的尖叫,有脚步声匆匆朝着那儿跑去,等到一切平静后,容羡将手落下,阿善只见顾惜双昏睡不醒被抬到了榻上,一名御医低声道:“回太后娘娘,这位的胎儿保不住了。” 慈孝太后受了太大的惊吓,听到这话承受不住,身子晃了晃直接晕了过去。 第161章 执子之手一 顾惜双够狠,活活把自己的孩子撞没了。 她醒来时身上的脏衣还没有换下,鲜血顺着她的大腿蔓延,看着很是可怖。 随着慈孝太后晕倒,众人慌慌忙忙送她回贤禧宫,失了孩子的顾惜双已经没有保命符,在这皇宫中谁也不愿再看她一眼。 “怎么了?”见阿善怔在原地许久未动,容羡摸了摸阿善的脸颊。 阿善盯着地上那滩血还有些回不过神来,顾惜双如今是罪有应得她倒不是同情她,只是,“她肚中的孩子没了吗?” 容羡以为阿善是吓到了,淡淡应了声回她:“她活不久了。” 这个女人早在容辰之前就该死,成烨帝是念及慈孝太后才留她一命。如今她疯疯癫癫不仅弄掉了自己肚中的孩子,还吓病了太后,成烨帝怎能饶她,总之是绝不会让她舒舒服服死去。 “呀,死人了!”容羡牵着阿善正要离开,房中忽然传来侍女的尖叫声。 阿善正要回头,就被容羡一把按入怀中,容羡寻声朝窗内看去,只见顾惜双用匕首刺入了自己心脏,躺在床榻上没了呼吸。 “爷,她、她没气了。”侍女被吓得瑟瑟发抖。 容羡面色不变,只往那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藏在他怀中的阿善微弱动了动,她轻声问:“怎么了容羡?顾惜双她死了?” “嗯,死了。”容羡声调波澜不惊,在他看来就这么让她死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不仅是容羡这样想,就连司云芳也是这么想的。昨晚她就收到容辰自杀又被顾惜双捅死的消息了,迟迟没有出现,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和他们二人断了牵扯。 在容羡将阿善带走后,柳三娘拉了拉容络的衣袖,也将容络喊走了。很快,萧瑟荒凉的冷宫中就只剩下司云芳一人,她盯着顾惜双的尸体看了会儿,嗤笑声喃喃:“你瞧你多惨,曾经的侯府大小姐、尊贵的二皇子妃,如今死了竟连给你收尸的人也没有。” “他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吗?”司云芳刚刚将顾惜双的质问听得一清二楚,或许她明白顾惜双是因何而疯的。 仰头看了看天,司云芳临走前对顾惜双的尸体道:“既然你这么在意这个问题,那就等到见了他当面好好问问吧。” “也替我问问?”司云芳说着说着成了自己问自己,她觉得好笑,转身也出了冷宫。 一场荒凉的闹剧结束,剧中的三人已经有两人落幕,活着的司云芳要比他们任何一个都要清醒。正如南宫复所言,司云芳就是他口中心性强大之人,哪怕遇到再大的心伤,她恢复只是时间问题,既然走到了死胡同,那就转身再朝着另一方走。 至始至终,司云芳和顾惜双都不知道容辰究竟爱谁,所以顾惜双疯了,但司云芳却清醒着。 她想,执着于爱不爱还有什么用呢?总归她不爱了。 “” 阿善自从在冷宫回来,就手脚冰凉情绪很不对劲儿。 容羡本以为阿善是担心慈孝太后,等到他陪她见完慈孝太后得知无事,却发现阿善的情绪仍旧没有好转。 “你到底怎么了?”两人走到院中,容羡坐到秋千架上将人拉入怀中。 阿善抬眸看了容羡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她揪扯着自己的衣裙,满脑子都乱糟糟的。 容羡颦眉,结合刚才发生的事情捧起阿善的小脸,他低眸凝视着她问:“你在同情顾惜双?” “我没有!”阿善想也不想就否定。 顾惜双做了那么多坏事又屡次害她,如今她是罪有应得怎么值得被同情,阿善想的是被她亲自撞没的孩子,越想越觉得紧张,阿善支支吾吾说了几句,容羡挑眉道:“你是心疼那个孩子?” 他没看穿阿善的心思,还以为她是想要孩子。抬掌贴到阿善的肚子上,他搂着人安抚道:“孩子总会有的。” 就是这句话,让阿善情绪波动的更加厉害。 她肩膀微抖,涩声问容羡:“若是这孩子一直没有呢?” 那日在贤禧宫见到老道长后,他同阿善说了一个秘密,当时阿善情绪崩溃已经听不进他的话,后来种种事情发生,直到昨日慈孝太后不经意的一句话,才唤起她的回忆。 如今朝局动荡不安,阿善虽喜欢孩子,但自和容羡在一起后从未提过要孩子的事,怎的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提出来了呢? 因为老道长对阿善说,她重生后体质特殊又几经摧.坏,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他还帮阿善算了一卦,卦象中明明白白显示着,阿善这一声注定无子。 阿善不信。 尤其是听到慈孝太后提起孩子的事儿后,她心中起伏不定久久不能平静。就是在这种极度不理智的情况下,阿善想要生个孩子,她真的特别想有一个属于她和容羡的宝宝,她以为容羡和她想法也是一样的,可她猜错了。 “容羡,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孩子?”看着容羡平淡的反应,阿善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一方面觉得失望,又一方面含着丝庆幸。 她不确定的是:“你是现在不想要孩子,还是一直不想要孩子呢?” 只要一想到这个问题,阿善心里就如同压了块巨石烦躁不安,她所以她迫切的想要怀孕生下孩子。 容羡隐约察觉出问题,他眯了眯眸碰阿善脸颊:“随你。” 阿善不想再瞒着了,她眼眶发烫抽了抽鼻子,低声道:“可惜随不了我的。” “容羡你知道我为何执意想要孩子吗?” “因为道玄告诉我,我命中无子。” 容羡收敛笑容皱眉,“他还说什么了?” 阿善听不懂他的意思,抬头愣愣看向他。容羡见到阿善摇头脸色才缓和,“没事。” 他在意的只有阿善的身体情况,只要阿善平安无事就好。 大概就是因为他从没希望有孩子降临,所以他听到阿善的话后也没多大的情绪变化。知道阿善是真的很伤心,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安抚她:“总有一天,我要找到那人杀了他。” 满口胡言的疯道士。 “不要乱想了。”容羡轻拍着阿善的后背,“孩子我们顺其自然,那道士的话不可信,不过是个江湖骗子罢了。” 其实是不是江湖骗子他们二人心里都清楚,只是互相都没有点破罢了。 “” 慈孝太后虽看起来无事,却是昏迷了两日才醒。 这两日中容清也来看过她,他担忧趴伏在慈孝太后的榻旁,一双眼睛红成兔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容辰逼宫那日,正是容清冒着生命危险找到了容羡,告诉他阿善所在何处。说起来容清也算救了阿善一命,或许就因这层关系,容羡对容清的态度好了些。 两日后的一天,又下了场大雪,慈孝太后就是在这天醒来的。 容辰没了,顾惜双杀了肚中的孩子也跟着去了,这件事对慈孝太后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她醒来时人也病恹恹的,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儿,阿善也不知她是因心病还是什么原因,总之头发越掉越厉害,仅三天就掉光了。 南宫复说,慈孝太后的症状与心病牵扯不大,最大的可能还是因为那奇怪的蛊.毒。 三天来慈孝太后头发掉光瘦的皮包骨,已经完全没了人样,阿善越看越心疼,一次同容羡出宫时在宫门外遇到了容迦,她想也不想就冲到他面前扯住他的领口。 “你把解药交出来!”阿善被气的浑身发抖,她想她是明白容迦所谓的如她所愿了。 还有什么是让一个女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迅速苍老变丑更恶毒的呢? 阿善想不出来了,同时更加厌恨容迦。 容迦大概是没想到阿善会忽然冲到他面前,低眸看向阿善时看到她满满的恨意,略微感到诧异,在青鹤犹豫着上前时,容迦挥手不准他插手。 “善善。”容迦笑吟吟看着她,近距离下他想去触碰阿善的眉眼。 容羡反应很快将人拦腰抱回,按着阿善的后脑埋入自己怀中,他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善善,平静下来。” 阿善呼吸很沉重,好一会儿才平复。知道求这个人是没用的,所以阿善没再看容迦一眼,轻拉着容羡软声道:“咱们走吧。”、 这个男人不值得他们在这里浪费时间。 容羡应了声牵住阿善的小手,二人就这么从容迦眼前经过。 长长的睫轻抬,容迦的目光平静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中,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在几人擦肩而过时容迦喊住了阿善,“善善。” 他顿了下低声道:“回到我身边,我可以告诉你怎么救慈孝。” 容羡下意识攥紧了阿善的手,阿善没有回头,与容羡指指相扣时她轻轻摇着头笑了,一字一句极为缓慢回他,“还想让我回到你身边吗?” “除非你杀了我。” 容迦杀了她三世,这一世阿善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她太恨了,恨到浑身颤栗想要他亡,她也根本不会再信任这个人。 这件事过后,容羡就开始牢牢看着阿善,阿善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索性勾着他的脖子与他实话实说:“容羡,我是不会相信他的。” 就慈孝太后目前的情况而言,苍老成这样的她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毕竟慈孝太后苍老的不只表象,她的身体各项机能也在迅速衰老,且不提容迦究竟有没有神丹妙药拉回慈孝的命,就一点 以这男人的性格来讲,就算阿善回到他的身边,他做到这个地步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阿善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总之她是绝不可能为了慈孝毁了自己,她不能那么自私,毕竟她身边还有容羡。 慈孝太后已经没救了,所有人都看得出她衰老的多厉害,为了照顾老人家的情绪,李嬷嬷直接搬走了房内所有的镜子和瓷器。就这样又昏昏沉沉过了两日,慈孝太后无缘无故晕了,她再次醒来已经是数天后,身侧是照看她的阿善。 “哀家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慈孝太后嗓音哑的厉害,由阿善扶着坐起来。 就算房中所有的镜子都收走了,但慈孝太后有眼睛,她可以看到自己的双手多么干枯可怖,也知道自己的头发稀疏到再也挽不起,余下的几缕一碰就会掉。 “丫头,来陪祖母说说话吧。”慈孝太后没让阿善唤别人进来,愣愣盯着自己的手背看了很久。 她突兀笑了下,满脸的褶皱堆积加深,她感叹着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报应到了,死前竟落得如此模样。” 慈孝家族强大又很早跟了明元帝,可以说这辈子要风得雨要雨得雨,最初也得过帝王独宠。早前为了帮明元上位她铲除过不少人,但她自认不坏,一直有着自己的处事准则,从不越界。 一切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 慈孝太后想的那个名字时情绪不稳,咬牙吐出两个字:“明、妃。” 她这辈子做过所有的残忍恶事,皆是因这个女人而起。 “丫头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明妃被传为妖妃,她怀孕时宫里一连死了数位皇子?” 阿善迟疑点了点头,莫名开始紧张。 慈孝太后冷笑了声,她那张脸配上这样的表情实在有些恐怖,但阿善觉得最让她害怕的是慈孝说出来的话,她说 “谣言是我传出去的,为了让妖妃的传言坐实,那些皇子也都是我害的。”也包括那位在嫔妃肚中,还未来得及出生的孩子。这也就是为什么慈孝养在身边的容漾和容骅一直没出事的原因。 “很惊讶是不是?”慈孝太后看到阿善愣住了。 她闭了闭眼睛,苦涩道:“可我做的恶事不止这些啊,远远不止这些” 在追求宠爱的荒唐路上,慈孝迷失了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所以到后来明元帝病重奄奄一息时都不肯见她,到死都没有见她。 明元帝说这是他对她的惩罚,他下不了手杀她,但他觉得她好恶心,恶心到他再也不愿多看她一眼。 “是啊,婉儿不如你的明妃,变得好恶心。” 慈孝对着虚空喃喃自语,“可我是为了谁呢?” “就算我从此回归仁慈,那你为何还不肯放过我,总要带着你的明妃日.日.入我梦中折磨我。” 其实明元帝哪里是下不了手杀她,他们容氏一族骨子里的血都是冷的,明元分明是想折磨她,毕竟有一种疼痛,远比死亡更让人难以接受。 曾经的罪孽已经犯下,如今的慈孝太后就算变得再慈祥善良都抹杀不了过去,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明元帝变得仁慈了还是越老越开始心软,总之她重回这荣皇宫,竟再也见不得一丝血光。 容辰杀了张皇后嫁祸给容羡那日,慈孝梦到明元帝揽着明妃冷冷看着她,他对她讽刺道:“瞧你教的好孙儿,他们还真是和你一样恶心。” “我不恶心的。” “我已经努力变好了。”慈孝太后颤着声对虚空摇着头辩解。 屋外大雪,温暖的寝房中只余慈孝太后独自喃喃。 阿善知道,其实慈孝太后这些话不是说给她听的,这些藏了一辈子的秘密到了结束总需要倾泻,所以她静静听着没插一句话。 慈孝这次醒来,身子比以往轻松舒服了不少,人也精神了些。说了这么多话后,她有些疲倦了,得知外面下了很大的雪,她叹息道:“说好的要陪丫头堆雪人,可惜祖母要食言了。” 阿善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哽咽着摇了摇头。 容清也是来的巧,他来时头上顶着片雪还在手中捏了个雪球,慈孝太后见了笑着道:“不如这样吧,清儿代祖母去同丫头堆个雪人可好?” “祖母老了动弹不得了,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堆,,这样也算了却一个心愿” “好。”事到如今,无论慈孝说什么他们都会答应。 慈孝太后寝房内,有一面窗刚好对着院子。原本,她病成这样是不允许开窗吹风的,但今日所有人都纵着慈孝,她说什么所有人都会照做。 这日风不太冷,纷纷落下的大雪迷乱人的视线,模糊了雪中人的身影。 不只是容清和阿善,就连容羡也闻声来陪阿善他们堆雪人,他们堆得雪人正冲着慈孝太后窗门,阿善在雪人巨大的头上插满梅花,还给它画了个大大的笑脸。 等到雪人堆好,阿善在雪人背后写了慈孝太后的名字,然后在雪人的正面一笔一划写道:长命百岁,一世无忧。 这是阿善对慈孝太后的祝福,可惜并没有实现,因为慈孝太后当夜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临死前她单独见了成烨帝一面,要求他打发容迦出皇城,并收回他手中的兵权。 形势已经很明显了,三.党.争斗不休,随着容辰的退场,如今朝局一分为二成就了嘉王和容羡,慈孝太后在这个时候给成烨帝传这样的话,其实就是暗示他把皇位传给南安王。 本就该是这样的,不是吗? 慈孝太后怎么会不知道,成烨帝这个帝位本属于容漾,如今得到的这一切是用一个女人换来的。 “” 第162章 执子之手二 慈孝太后薨了。 如上一世的一样,她死在一个漫天飘雪又无比寒冷的冬季,那天梅花开的正盛。 阿善自堆完雪人回房就身体不舒服,当夜听到丧钟敲响时,她昏昏沉沉还发着烧,惊醒时她问容羡:“外面怎么了?” 容羡轻轻抚摸着阿善的脸颊,垂着眸想去捂住她的耳朵,睫毛一颤一颤着,他说无事,可是阿善很快就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 第二日,整个荣皇宫挂满白绢丧幡,入目的是刺眼的白。 出灵时,阿善听到有官员说嘉王听闻太后薨了悲伤过度,卧病在府至今昏迷不醒。阿善听了沉默不语,与她一样,这样的鬼话又有几人会信呢? 谁都知道太后不喜嘉王,传闻临死前还逼着成烨帝把嘉王赶出皇城。如今太后没了成烨帝也因此病情加重,手握大半兵权的他自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就算把谎话扯得再离谱,也不会有人敢哼一句。 嘉王府内,就在当夜丧钟敲响时,容迦正一身红衣跪在佛堂中。 悲鸣的钟声久久不散,距离皇宫最近的宫道上很快传来百姓和官员的哭声,青鹤匆匆敲开佛堂的门:“主子,太后薨了。” 容迦低垂的面容不语,他背对着青鹤看似没情绪,挂在指上的珠串却啪的一声掉地四散, 啪啦啪啦 安静的佛堂中只余佛珠弹地的声音,整个佛堂中只点着几盏昏暗的蜡烛,在这封闭的房间看起来压抑昏暗。青鹤静静等着,直至丧钟散去他才看到自家主子肩膀发颤,扶额笑了很久。 “比我计划中早了几天。” 容迦长发披散宽敞的红衣垂地,身上落有大片阴影。他毫无哀伤的情绪,薄唇勾着从地上站起身,抬眸看着佛堂正中央缓声道:“不过总算是死了。” 夜晚风大,凉风顺着大敞的房门吹入,佛堂中的烛火跟着晃动起来。容迦红色的衣摆被风扬起,他行走时未穿鞋子的双脚露出,脚脖上有一颗圆润的珠子。 走了几步,那颗珠子吧唧一声也掉落在地上,容羡行至佛堂外仰头看着黑沉沉的夜空,半响后悠悠道:“把这佛堂毁了吧。” 随着慈孝太后离世,这荣皇宫中的封印也随之解开。 “” 自慈孝太后走后,阿善也病了一场。 养病期间司云芳和柳三娘都来看过她,后来有一天柳三娘突然对她说:“善善,我要离开这里了。” 柳三娘并不是一个人离开,容络会和她一起离开。 过了这么久,三娘明知子络真名唤容紫络,却还是喜欢叫他子络。每当提起这个名字,她总是忍不住的嘴角上扬,她来同阿善辞行时阿善愣了好久,她呆呆问:“你们要去哪儿?” 柳三娘思考了会儿摇头:“我也不知道去哪儿,总之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容络的母族皆是被容辰和张皇后害死,如今他弱不禁风腿脚不便也全是拜容辰所赐。多年来,容络活着的意义都是为了报仇,现在大仇得报他也同柳三娘重新在一起,他说他可以为了她放下一切。 作为顺利出皇城的条件,容络主动找容羡合作,还将自己秘密养在湘口的精兵无条件送给了容羡。不过容辰造反那日出了些意外,他那些精兵中竟藏了容迦的人,那日容迦看似未出手,实则从内部瓦解了他的部.队,导致容辰的后备军险些入皇宫。 这些事容辰从未对阿善讲过,如今听柳三娘提起,她知容辰的那些后备军被容迦吞了大半,就连容络养了多年的精兵也大部分归入他手下。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容辰与成烨帝的争斗中容羡胜,而成烨帝与容羡的暗争中容迦险胜。 “善善,你一定要小心现在的嘉王,以他手中的兵力,完全有能力和容羡抗衡。”柳三娘小声提醒着阿善,“你感觉到没?太后这一走,陛下病重后整个皇宫的氛围全变了。” 阿善迟疑摇了摇头。 病后,容羡没有带阿善离开贤禧宫,二人短时间仍住在这里。他把阿善护得太好了,所以几天的养病中阿善对贤禧宫外一无所知,更察觉不到外面的风起云涌。 柳三娘见状啧了声,“我也是净操些没用的心,你家夫君把你护得那么好,你能有什么危险。” 说起来容络能不能顺利出宫,还要全看容羡的意思,毕竟他再怎么说也是个皇子,但凡是皇子,就有继承皇位的权利。 以容羡和南安王的性子,是属于宁可错杀十个也不会放过一个的人,所以容羡没理由会放过一个潜在的危险,容络就是察觉到了,才会提前同容羡示好,并在一切结束后将自己手下全部的兵送给他。 如今的容络不贪权势大仇得报,他只求能摆脱皇子的身份,同柳三娘一起当平民百姓。 “那容羡同意你们这么做吗?”阿善问。 柳三娘看着她笑着眨眼,“我家夫君诚意都摆在那儿了,再加上有我的善善妹子在,容羡怎么可能不同意?” 阿善没话说了,她舍不得柳三娘离开,所以留柳三娘在贤禧宫宿了一晚,就连司云芳也过来了。 她们三个自然是宿在一张榻上,这意味着容羡和容络都要自己过一晚。 容络得知此事时,被人扶着亲自来了贤禧宫,他站在院中咳嗽不止,拉着柳三娘落寞问着:“三三是要抛下我不管了吗?” 他这副样子可把柳三娘心疼坏了,柳三娘又是帮他披衣又是帮他暖手,看了看自家病弱的夫君和屋内眼巴巴瞅着她的两位姐妹,她最终还是含泪送走了容络。 “就一晚,夫君我明早就回去。” 这边阿善才感叹柳三娘的对她们的姐妹情,那边容羡就找上门来了。容羡可不如容络好打发,他得知此事时直接是冷着脸回来,冷冰冰的气场差点让司云芳抱头溜走,阿善怕他吓到两人,直接把人拉了出去。 “容羡,就一晚。”将人拉至角落,阿善不等容羡开口就踮起脚尖亲在他的薄唇上。 容羡就势搂住阿善的纤腰,他单手帮怀里人整理着衣服任由阿善亲,声音低沉冷冰冰的,“你身子还未好。” 言下之意就是她还离不开他,需要他晚上照顾着。 “真的没事了。”阿善索性搂住了容羡的脖子,又轻轻啃了下他的薄唇,她拿头蹭着他软声商量:“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她只是体虚无力,休息了这几天已经没什么大碍。 容羡受不得阿善这种慢吞吞又过于轻的亲.昵,扣住阿善的后脑反客为主,他直接给了她一个重重的吻。阿善被他缠的不行,等到被放开时人已经软趴趴的没了力气,全靠容羡抱着。 “不行。”亲.吻过后,容羡轻擦着阿善的软.唇,低哑着声音还是拒绝了阿善。 他搂着人坐到秋千架上,有一下没一下吻着她的发低哑问:“善善没了夫君抱着,晚上睡得着么?” 阿善被容羡撩.拨的险些昏头,她埋头在容羡怀中拱了拱,抱着他的腰身不撒手。容羡心情总算好了些,他低悦一笑看着怀中的人,“撒娇也不行。” 阿善快没办法了,她仰头看向容羡,做着最后努力,“就一晚,只一晚。” 是她主动提出留柳三娘宿在这里的,人家柳三娘的夫君找上门时,三娘都忍痛将夫君赶回去了,要是阿善搞不定容羡,她不仅仅是要丢脸,更是对不起两位姐妹。 好在容羡虽不情愿,但刚才纯属是逗阿善。晚上休息时容羡还是放了人,他送阿善回房时还淡声嘱咐着:“别闹太久,早些休息。” 这话虽是对阿善说的,但屋内两人都知道,容羡其实是在警告她们。 等到大门一关,三姐妹窝在一起很快把容羡的话跑到脑后。三人窝在同一床被窝中,阿善在中间,司云芳和柳三娘在她的两侧。 “三娘,我替我姨母向你家夫君道歉。”司云芳也是近日才知道,当初容络母族是被容辰和张皇后陷害而灭,多年来她都傻傻信着容辰的鬼话,却不知张皇后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柳三娘没有在意,笑着去捏她的脸道:“这里面哪有你什么事。” 容络自己也分的明白,他的仇人就只有容辰和张皇后,司家当初虽也参与了这件事,但完全不知情是被利用的。 两人的误会根本算不上误会,很快,阿善几人放下这件事又聊起了别的,从皇城名吃聊到风景不错的小镇,后来她们几个谈论起自家夫君来,司云芳最先出局:“这个问题不要来问我,我眼睛瞎看上的都不是好东.西,还是两位姐姐讨论吧。” “那我先来。”柳三娘抢着要先说,她是个炫夫狂魔,一提到子络就停不住嘴。 阿善和司云芳听得都挺感兴趣,说到柳三娘扮成小太监在紫宸宫当差时,阿善感叹:“大皇子对你真温柔。” 司云芳跟着点头,“是啊,他为你考虑的也太周到了,之前我还以为他是个渣男来着。” 柳三娘虽是司云芳送入紫宸宫中,但司云芳同阿善一样,为了容络和三娘的安全几乎没联系过她,对她宫内的生活并不清楚。如今听着,两姑娘兴致勃勃全当戏本子听了,柳三娘哭笑不得,后来把话题引到了阿善身上。 说来也巧,容羡走至阿善房门外时,阿善她们刚好在聊他。 阿善这姑娘面皮薄,一听到柳三娘和司云芳狂夸容羡的颜,她本能谦虚着:“没有没有,其实容羡长得也就那样,没你们说的那么好看。” 容羡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她们三人完全没发现房门外多了个人,柳三娘笑着调侃:“咱家善善妹子眼光可高着呢,云芳你可知我刚认识善善时,她是怎么同我说容羡的吗?” “怎么说的?”不仅仅司云芳好奇,就连站在门外的容羡也好奇。 柳三娘捂着肚子笑道:“我和你说啊,我当时没见过她夫君是真信她的话,她说她家夫君长相也就是看着顺眼。” “我就想啊看着顺眼得是什么模样,然后几天后我就看到她夫君戴着面具去彩霞口看她,那模样气势” 柳三娘啧啧两声:“是真、顺、眼。” 司云芳噗嗤跟着笑出声,惹得阿善脸都红了。 “善善妹子,既然容羡那张脸你看不上,那你还看得上那家男人的脸呀。” 三个女人凑在一起是什么都敢说,也不知是谁说了句:“容国要是能实行一妻多夫制就好了,这样咱们就能多找几个漂亮夫君。” 容羡听不下来去了,抬手扣了扣门,他淡淡出声提醒:“该休息了。” 话音刚落,热闹的房间中忽然没了声音。 床榻上柳三娘和司云芳同时捂住了嘴巴,她们同时看向阿善,阿善也羞的不行,却只能硬着头皮回:“马上睡。” “” 三人聊到深夜,第二日毫无意外都起不来了。 容羡和容络都不方便进去喊人,就只能派妙灵进去喊。阿善比她们两人都要幸福,因为这里是她的寝房,她可以继续蒙头睡,而司云芳和柳三娘不得不早早离开,司云芳在穿好衣服出门时见天色都还没亮,在容羡面前硬生生把怒气憋回去了。 中午的时候,容清怯生生来找阿善玩。 小孩子来时很会找时间,每次都趁着容羡不在的时候来。阿善刚好无事,就拉着他练字,后来二人不知怎的就把字练到了雪地上,再后来二人索性连字都不练了,蹲在雪里堆雪人。 此时距离太后离世已经过去一段时日了,这雪下了融融了又继续下,当初她们三人堆起的雪人已经没了,如今却出现了一个新雪人。 “姐姐,我想祖母了。”看着那个新雪人,容清抽了抽鼻子有些想哭。 阿善又何尝不难受,在慈孝太后身上她感受到衰老的可怕以及人在生命面前的退让,她轻轻拍了拍容清的背安抚:“清清,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人总要向前看。” 向前看,也就意味着要抛下身后的人,可抛下并不意味着遗忘,因为有些人的终点就在那里,你等不了她,也留不下来。 “那有一天姐姐也会留在我身后吗?” 阿善想了想,不忍心打破小孩子的美好幻想,于是她回:“姐姐不会,姐姐会一直和你并肩走。” 容清闻言扬起一抹笑容,他轻轻抓起阿善的手,乌溜溜的眼珠倒映出阿善的面容,“那清儿可就信了哦,姐姐一定要一直陪着我。” 阿善说好。 她想,长大后的容清自然会找到能陪伴他一生的人。 尽管容清走的及时,但他出门时仍旧与容羡遇上了。阿善见容羡情绪不太好,就笑他:“你天天和一个孩子吃什么醋。” 容羡似笑非笑看向她,抬步走到阿善面容将人抱起,他阴阳怪气道:“我是怕如今不多吃些醋,等到以后阿善多找几个漂亮夫君,为夫这醋就吃不过来了。” 那晚就是阿善提出的这句话,她发誓她真的只是随口说说没别的意思,没想到容羡耿耿于怀记到了现在。 为了岔开话题,阿善指了指桌旁的纸墨道:“容羡,你来教我练字吧。” 阿善也是这几天才知道,容羡字羡鸢,取自只羡鸳鸯不羡仙。她感叹道:“明明是这么好听的名字,竟然没人喊过。” 容羡早就想手把手教阿善练字了,他自身后揽着她,一手扣腰一手覆在她的手上,薄唇贴在她耳边轻轻道:“那善善来喊?” 阿善脖颈发痒,她轻微动了动,还真认真思考起来,“那我要怎么喊你。” “羡鸢。” “鸢鸢?” “啊。”念着念着阿善忽然乐了,她想起了件趣事扭头去看容羡:“我就说我以前唤雪兔时你为何总看我,原来你们都叫圆圆。” 容羡没搭理她就算是默认了,他轻轻在阿善腰上捏了一把提醒:“好生练字。” 阿善决定以后就唤容羡鸢鸢了,虽说这可爱的称呼与容羡本人完全不符,但阿善莫名觉得有种反差萌。 “” 容络和柳三娘准备第三日清晨离宫,所以他们第二日就要把一切准备妥当。 容络既然要走,就不能带走与皇子身份有关的一切,包括他这个人,所以容羡在第二日晚安排了场刺杀在这一晚中,大皇子容紫络将彻底在大容国死去。 柳三娘虽然嘴上说着不会有事,实际上担心到手脚冰凉。阿善为了让柳三娘安心就去紫宸宫陪她,她安抚着她:“修白你是认识的,他做事向来有分寸,绝不会伤到大殿下。” 这次容羡是让修白来执行任务,再过一会儿他就会装作刺客潜入紫宸宫。 时间掐算的刚刚好,几乎是一炷香燃尽,紫宸宫就潜入了一名黑衣刺客。众人开始尖叫着逃窜,阿善拉着柳三娘的手也装作逃跑的样子,因为知道刺客是修白,所以她不紧不慢还有心情抬头看他。 视线相对的那一秒,阿善微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停下脚步往回看时,柳三娘紧张抓住阿善的手,“打起来了打起来了,他们打起来了。” 容络会武,不过这些年来腿脚不便身子虚,根本接不住修白几招。 按照容羡的意思,修白只需和容络意思几下就可以了,谁知几招过去修白还未收手,容络支撑不住跄踉着后退,开始剧烈的咳嗽。 “子络他要撑不住了,修白怎么还不停手。”柳三娘有些着急了。 刚才那一秒的对视太短了,让阿善根本看不真切,此时她紧紧盯着黑衣人的身影,在看到他手中的剑时脸色一变,“不对,他不是修白!” 柳三娘一惊,冲过去正要去帮容络,黑衣人剑法熟练挽了个虚招,听到阿善提醒的容络下意识迎上,面纱下黑衣人弯了弯唇,反手直直把剑送向容络的心口。 “不”柳三娘拼死去推容络,剑尖堪堪避开他的心脏,却还是刺入了他的身体。 暗卫发现问题过来时,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那黑衣人毫不留情抽剑离开,在阿善头顶略过时,这次他特意放慢速度,墨色的发在空中散开,她看到黑衣人在对着她笑。 这个黑衣人不是别人,他是容迦。 今晚的行为提前被容迦那边知道了。 在修白出动时,一名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将他拦住,使他迟迟无法进入紫宸宫。 说起来,被柳三娘那拼死一推后,容迦刺在容络身上的位置并不严重,但要命的是那剑上有毒,没一会儿,容络就嘴唇发黑浑身僵硬,就连伤口流出的血液都变了颜色。 “救救他,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他。”柳三娘眼看着一切发生,她情绪几乎要崩溃。 她会医,也会解毒,但此时的她双手抖得厉害根本什么也做不到,阿善赶紧上手帮容络查看,并派人去唤南宫复。 阿善很早前就说过了,她的医术都是容迦教的,别的毒她都可以试着解,唯有容迦下的毒她极难解开。帮容络查看过情况后,她没敢说她救不了容络,只等着南宫复来后同他一起商量,好在这是毒,不是蛊。 “柳姑娘,这毒老夫无能为力。”等到南宫复来后,同阿善商量了一番他终是也摇了头,这世间毒.药千万种,并不是每一种都有解法,尤其是一些烈性.毒.药,根本就不给你试.毒的时间。 柳三娘不敢接受这个结果,此时她还能感受到容络的呼吸,于是颤着声音哀求着:“求求先生再想想办法吧,我不能失去他。” 她试图去探容络的脉象分析他体内的毒,但她不仅平静不下来反而越来越慌。南宫复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仍是开口提醒:“大殿下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柳三娘闭了闭眸,紧咬住唇瓣压抑住哭声,很快就咬出了血痕。 “其实,还有一个法子可救。”许久未说话的阿善忽然开了口。 她之所以现在才说,是因为她提出法子根本不算法子,但却是唯一让容络活命的机会。 “我手中有一枚假死丸,服用者会如同死人昏睡三日,但这药丸我才刚做出没有试验过,并不知道管不管用。” 阿善早前在彩霞口就在盘算着用假死丸逃脱容羡的计划,不过这个药丸太过复杂难做,需要的草药也过于珍惜,所以她耽搁到现在才凑齐所有的药材。 若是阿善手中的假死丸有效,那么容络服用后就会陷入假死状态,这期间他体内的毒素也不会蔓延,这样他们可以在这三天中找出这烈性.毒.药的解药,反之,容络服用后可能会当场毙.命,或是三日后直接停止呼吸,就连同柳三娘告别的机会也没有。 阿善以为柳三娘会犹豫,因为她提出的这个法子成功率都不足四成,谁知柳三娘想也不想就应下了,她苦笑着道:“留不留告别时间又有什么区别?” “横竖都是死,那我宁可在赌一把。” 她赌一把的结果就是,这三日里阿善、南宫复连同着她自己,都拼了命的去翻医书查古籍。在这三日里,紫宸宫大皇子遇刺身亡的消息已经传遍荣皇宫,总之不管他们在第三日能不能救活容络,容络都已经死了。 到了第三日,阿善他们终是没有找到解毒的法子,不过他们分解了致.命毒.性,并延缓了容络体内的毒.素。 容络还能活多久,阿善并不确定,但当容络醒来对着柳三娘说别哭时,柳三娘的满足却是真的。 这荣皇宫已经没他们的容身之地了,为了安全起见,所以容羡和阿善亲自送他们出了皇宫。这次知道他们离开的人就只有阿善和容羡,柳三娘含泪和阿善拥抱,她问阿善:“你可知那日刺杀子络的人是谁?” 趁着月黑风高,阿善红着眼眶说了谎,她说:“我不知道。” 其实她是知道的,但她不敢说,她怕说了柳三娘会去找容迦寻仇,她不怕容迦死,怕的是柳三娘有去无回。 “那就这样吧。”柳三娘也不知信没信,但她很快就爽朗笑了,“总之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吃人的皇宫了。” 她最后和阿善道了别,却没说何时再回来。 阿善明白,她和容络是真的厌恶了这皇城,恐怕再也不会踏足。 “” 随着柳三娘他们的离开,这荣皇宫是一日比一日压抑,所有人都谨慎小心,生怕成为权力争夺的牺牲品。 阿善从容羡那里得知,成烨帝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他开始日日罢朝,明明以往最信任的人是容羡,病重后却将主持朝局的重任交给了嘉王。不仅如此,他还没有听从慈孝太后的遗言,并未将收回容迦的兵权反之给了他更大的权利。 成烨帝究竟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他们只想知道如何站对下一任的新帝队伍。 天平已经开始倾斜,一些摇摆不定的官员纷纷投向容迦。就在这种紧要的关头下,阿善的爹爹忠勇侯醒了,不过他的情况并不好,仅醒了几日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第163章 执子之手三 阿善觉得,今年的冬天似乎过的格外冷,也格外的漫长。 顾候醒来的很突然,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南宫复为他检查完身体后将阿善拉到一旁,他小声提醒阿善:“侯爷的双腿都没了知觉,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好。” 顾惜双那几十刀下手太狠,已经让顾候下.半.身瘫痪,他人虽然是醒了,但已经没了几天活头。 从大喜到大悲,阿善在这几天起起落落经历了数次。毕竟生命那么宝贵,他们能从死神手中救回一条性命已经很不容易了。不管多久,能活着就好。 阿善强迫着自己接受这个结果,自顾候醒来她忙碌着帮顾候稳定病情,恨不得将一天的时间挤成两天用,然而顾候说走就走,他醒的有让人多意外,闭眼停止呼吸时就有多让人接受不了。 顾候醒来时对阿善说:“这段时间我感觉自己活在一个梦中,我在梦中看到了你娘,她说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 “她说的没错,我不是个好夫君,也不配做一个好父亲。” 几天的时间,顾候已经看出容羡对阿善的好,所以在他停止呼吸的前一个时辰,他还在和阿善下棋,得知容羡也经常陪阿善下棋,他欣慰道:“如此便好,如此,爹爹也就放心了。” 除了初醒时提起的两句话,顾候再也没提过阿善的娘,今日他却忽然又提了一嘴:“善善,爹爹又梦见你娘了。” 然后一盘棋还没下完,阿善中途去帮顾候端药的功夫,回来就看到他安静倚靠在窗台下,垂着头一动不动。 阿善以为顾候睡着了,她只想以为顾候是睡着了,直到此刻,阿善仍觉得顾候是睡着了。 他没有死,只是又做了一场平和美好的梦。 顾候自醒来双腿动弹不得,除了看书写字就是和阿善下棋,最初阿善不知道他写的是什么,直到阿善后来帮他整理遗物,她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写的全是对不起这三个字。 阿善这才明白,顾候还在自责,直到死都没有原谅自己。 “这宫里近日是怎么了,接二连三的死人,死的还都是些皇亲贵胄。” “嘘,你不要命了吗,这种话也敢乱说。” 又是飘雪的一日,阿善漫步目的的走到长廊上,她走着走着忽然听到微弱的抽泣声,停下脚步,才发现自己到了妙灵的房门口,透过未关严的房门,她看到妙灵正跪在地上哭。 妙灵没有发现阿善过来了,她自言自语哭着:“侯爷,奴婢一定按您的吩咐,好好照顾姑娘。” 阿善睫毛垂了垂,她抬步轻轻路过这扇门,继续往前走。 冷风呼呼吹着,宫内来往的宫人都低垂着头走路匆匆,阿善走着走着忽然累了,她下了走廊坐在台阶上,傻愣愣望着远处的天空。 “外面风大,不要久坐。”没过一会儿,阿善肩头落了件裘衣,容羡站在了她的身后。 裘衣帮阿善抵御了外面的风雪,却挡不住阿善心里的寒冬,她挺直的背一点点弯曲,后来直接倚靠在容羡腿上,她转身抱住他的双腿闷声道:“容羡,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宫?” 容羡下了长廊也坐在了台阶上,动手帮阿善整理着裘衣,他将阿善的脑袋按在自己腿上,轻轻揉着道:“再等两日,等一切落定,我们就回家。” 阿善点了点头,她搂住容羡的腰低语:“可是我好累。” 一连串的生死离别在阿善面前还未间断过,她太累了,累到走不动了。 “累就睡一觉吧。” 容羡亲了亲阿善的脸颊,将人打横抱了起来,“等你睡醒,天也就晴了。” 当晚,病重一直由泱妃亲自照顾的成烨帝,忽然将泱妃赶了出来,除了嘉王和他身边的亲信太监,自这晚起他谁也不再见。 泱妃披头散发回自己寝宫时,脸颊上的巴掌印还未消除。 这一巴掌是成烨帝亲自打的,入宫多年,这还是成烨帝第一次对她发火动手。他在病榻上截住泱妃碗中的汤药,一把摔到地上道:“卿卿,你真要孤死吗?” 成烨帝知道她一直在他药中下.毒了,他知道了 在被他一巴掌抽到地上时,央澜以为自己会死在成烨帝手中。为了活命,她含着眼泪仰头看向成烨帝,这是她模仿另一个女人的样子,成烨帝见了果然没了杀心。 “你走吧。”成烨帝脸色苍白,紧紧盯着她的脸看。 央澜小心翼翼从地上爬起来时,还在观察着成烨帝的表情。成烨帝抬手擦去唇上咳出来的血,嘶哑嘲笑她:“替身终究只是一个替身。” 央澜先是一愣,接着狼狈逃离。 对,她央澜只是一个替身。 尖锐的红色指甲狠狠插入掌心,只有疼痛才能让央澜感受到活着的感觉。宫人们见了她这模样回来,皆战战兢兢不敢说话。容清出来的也是巧,看到他央澜眼珠子动了动,快步朝他走去。 “我是替身,那替身生出来的儿子又是什么呢?” 央澜喃喃自语,眼也不眨掐起容清的脖子把人提起来,她冷眼看着容清在她手中挣扎,肆.虐的心得到释放,不由大声笑了起来。 “替身生的孩子,自然是不该存在的小孽.种呀。” 央澜似是看不到容清的痛苦挣扎,她噙着抹笑去舔.唇瓣,歪头轻问容清:“你说对不对呀小孽.种,我杀了你怎么样。” 容清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发出嗬嗬的声音,明明满眶的眼泪,却依旧能看清央澜扭曲的面容。 已经习惯了。 容清对于这种生活已经习惯,过去的日夜中他经常忍受央澜的虐.打,但这次央澜的情绪显然不对劲儿,她不是在玩容清,这次她是真想杀了他。 “娘、娘娘。” 忽然有宫婢瑟缩着走近,她瞥了眼快被掐死的容清,结结巴巴开口:“外面有南安王世子的人。” 央澜闻言脸色一变,将手中的容清如同丢垃.圾般甩开,她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直到宫婢再次催促,她才阴着脸快步离开。 容羡等到阿善入睡,才掀开被子出了房门。 得知泱妃已经被成烨帝赶出寝宫,他挑了挑眉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当初泱妃这步棋是南安王亲自走的,她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折磨成烨帝,成烨帝的身体也是因她拖垮。如今这步棋已经把作用发挥到极致,她还活着已是幸运。 容羡没有犹豫,直接对修白道:“弃了吧。” 弃棋就如同没有用的棋子,但它终究还是棋。所以容羡这句话,是让修白毁棋的意思,他们对待弃子向来只杀不留,无一例外。 泱妃似是猜到了容羡要做什么,所以在修白来找她时,她先一步藏了起来。 随着成烨帝越病越重,朝堂重权也一步步落入容迦手中。 在这几天中容羡让阿善留在了贤禧宫中,阿善经过生死离别后身心疲惫,她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绝不可以再给容羡添乱,所以乖乖留在了寝房几乎闭门不出。 又一晚,容羡迟迟没有回来。 阿善从寝房左等右等都等不来人,她开始慌乱,索性出了房间去院中等。 大概又过了一个时辰,容羡才从外面回宫,他看到阿善等在院中时怔了怔,快步走向她问:“怎么还没睡?” 阿善看到他好端端回来才松了口气,尽管她穿的厚实,但在院中站了一个时辰已经手脚冰凉,她往前走了一步去抱容羡的腰,本想缩到他怀中取暖,却被他过凉的体温冰的一哆嗦。 “你去了哪儿?”阿善嘶了声没有松开他。 平时容羡的体温也是凉,但阿善靠近时好歹还能感受到热乎气。 容羡揉了揉她的头发,运功使体温升高,他将阿善抱起来往房间走,毫不避讳道:“去找将领商量明日的计划。” 阿善眼睛微睁大,看着他有些紧张的开口:“要开始了吗?” “嗯,就明日。”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看似寻常的对话,实则暗藏杀机。 白天的时候,御医在帝王寝宫进进出出了数次,容羡的人告诉他,成烨帝这次昏死险些救不回来,已经时日不多。从那群御医出来后,宫中风言风语传的厉害,他们皆传成烨帝这次醒来已经提前写好了遗诏,要立嘉王为帝。 有人认为前明妃擅长蛊惑人心,她是嘉王的母妃,所以嘉王也蛊惑控制了成烨帝,这才使一向疼护亲侄的成烨帝对容羡翻了脸。还有人认为,这一切都是容羡和成烨帝的计谋,其实遗诏上写的是容羡的名字,更有甚者,认为成烨帝根本就没病重,这一切都是他为铲除两.党.设下的陷阱。 真相到底是怎样,所有人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只有成烨帝、嘉王、容羡和南安王。 容羡告诉阿善,成烨帝重病不是假的,他是真的要死了。成烨帝也的确立了遗诏,不是容羡,如传闻那般,写的确实是容迦的名字。 这是成烨帝的作风,容羡毫不意外,只是南安王已经等不了了,他还不能要成烨帝死,他要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帝位被夺。 明晚,注定不会平静。 因为明晚的事情,阿善这一晚失眠了。 就算早知结果,她心里仍旧不觉得踏实,毕竟这一世已经不同于前两世,这根本不是书中的世界,是真实活生生的世界。 容羡看出阿善的不安,他搂着人躺在自己臂弯中,轻轻安抚着:“不会有事的。” “先睡一会儿,等深夜我就送你出宫。” 明日这宫里阿善待不得,必须要送她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第164章 执子之手四 现在的荣皇宫不比之前,这里已经有六成遍布着容迦的眼线。 容羡不担心明晚的战况,他只怕会再出现像上次一样的事情,所以他必须把阿善安置好。 深夜,贤禧宫中悄悄潜入几人,容羡让三名和阿善身材高度接近的下属扮成阿善的模样,分别入了三辆马车中。马车一辆驶向南安王府,一辆出了皇城,还有一辆马车在皇城兜兜转转了一圈又重回荣皇宫,最后停在了贤禧宫中。 虽说着要把阿善送出皇宫,其实这只不过是容羡的调虎离山之计,这三辆马车上都不会有阿善,容羡也不准备把她送出宫。 容迦的人不会想到,真正的阿善还在贤禧宫中睡觉。等到天微微亮,她被容羡推醒,换上宫女的衣裙同暗卫潜入废弃的冷宫中。容迦的人或许以为阿善兜了一圈又被容羡送回了贤禧宫,实际上阿善根本没上马车,直接被送去了冷宫。 阿善临去冷宫前,她搂着容羡的脖子很不舍得,眼眶晶莹似含着泪。 “你会来接我的,对吗?”阿善不安问着。 容羡用拇指擦了擦阿善的眼角,漆黑的眸深深凝视着她的容颜。 “会。”声音微哑,容羡将阿善大力往怀中抱了抱,直到身侧的人催促,他才将阿善放开,“等我,我马上就接你回去。” 为了保护阿善的安全,如今冷宫的妃嫔中混入了不少女暗卫,大概是怕阿善在这种环境中会紧张,所有容羡还让司云芳扮成宫女进冷宫陪她。 自容辰和张皇后倒后,司家抛下恩怨归到了容羡这边,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 说是让司云芳进来陪她,然而司云芳到了冷宫比阿善还紧张害怕。她不停在房内走来走去,一遍遍问着阿善:“你说容羡会不会败呀。” “呸呸!” 不等阿善回应,司云芳就连声呸道:“咱们现在可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所以容羡一定会赢,对!咱们一定会赢。” 自我说服了还没一刻,司云芳又担心这里的防护,阿善也不知道她在和谁说话,“这冷宫的布.防到底严不严密,要万一敌军冲进来可怎么办呀。” “你说容羡为什么非要把你送到这种鬼地方,他在担心什么,难道是怕你和上次一样被敌军撞到一起?” 阿善沉默着,这件事不用容羡说她也明白,容羡还能是怕什么呢。 他是怕容迦来抢走她。 容羡谁都不怕,只怕阿善会离开他。 “” 如今在大多数人眼中,容羡已经败给了容迦。 因为容迦现在所拥有的不仅仅是成烨帝的支持,还有盖过他的兵力和指挥重权。 在这种遗诏都传遍皇宫的情况下,容迦将成为下一任新帝是板上定钉的事,这种形式中容羡若是识相,就不应该步容辰后路逼宫造反,俯首称臣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或许是知道今日会发生什么,所以阿善总觉得今晚的夜黑的格外缓慢,随着夜幕的到来,宫中紧张氛围浓重。伴随着嗖的一声,天际开出一束白色信号弹,随之一群黑衣铁甲兵从东门悄悄涌入,很快将其道占据。 “来了来了,善善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阿善和司云芳早早就站在了院中,静静听着外面的声音。 阿善点了点头,很快听到脚步声靠近,火把的光照过高墙,阿善静静听着外面的嘈杂。她虽然看着不紧张,其实藏在衣袖下的手已经出了冷汗,受不得这漫长的煎熬,她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容羡一定会成功的,他会平安无事的归来,阿善在心里这样一遍遍告诉自己。 她现在只恨自己本事不够,除了这样安分待在冷宫中,帮不上容羡半分忙。外面司云芳还在焦灼的走来走去,阿善将自己锁在房中努力忽视外面的声音,等待着容羡来寻她。 冷宫破旧,这房间似乎哪里漏风了。 阿善在房中感受到丝丝凉凉的冷风,接着空中飘散出似有若无的香气,阿善无意识嗅了两下,接着脸色一变,转身就要往门外走。 “司唔唔。”阿善的话还没出口,就被一只大掌堵住了嘴。 冷风下香气浓烈,从背后截住阿善的人身形高大,微微倾身凑在她耳边低语:“善善真是让我好找。” 从南安王府到贤禧宫,容迦寻遍阿善能藏身的所有地方,没想到她竟会待在冷宫中。 背后的男人阴冷如同毒蛇,阿善因为震惊开始浑身发抖,她想容迦是疯了,在这种紧要关头,他不坐镇乾坤殿竟跑来冷宫寻她。 “唔唔”挣扎着想要说话,奈何冷宫外的声音太乱,护在阿善房间四周的女暗卫也尽数身亡。 司云芳一直没察觉到房内的异样,直到屋中突兀传来物体打翻的声音,司云芳疑惑推门查看,扑面而来的冷风使她眯了眯眼,她看到正对着她的那扇窗户大敞着,衣角翻飞。 “糟了,快来人!”司云芳刚好撞到容迦挟持阿善跳窗逃走,她匆匆喊着女暗卫,然而一切太迟了,等到暗卫赶到,阿善已经被容迦带走。 “” 阿善被容迦打晕了。 她醒来时人已经在乾坤殿,内殿中明黄的纱帐重重掩盖,隐约传出咳嗽声。 “醒了?”容迦从内殿出来,看到阿善醒来挑了挑眉。 阿善的头还有些发懵,她警惕看着眼前的人,愤怒问他:“你要做什么?” 容迦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投向大殿外,他悠悠道:“不干什么,就只是想让你陪我一起见证胜利。” 如今容羡的人已经打到东华大道,再有三道门就能杀入这主位乾坤殿。杀上乾坤殿,也就相当于成功了一半,容迦仔细将目前的情况告诉阿善,末了他问:“善善觉得,我和容羡最后谁能坐上帝位?” 阿善毫不犹豫回:“容羡。” “这么相信他?” 容迦听了不恼反笑,在烛台架旁站定。轻轻拨弄着架上烛火,见阿善垂着脑袋看也不看他,他慢条斯理道:“可据我所知,容羡刚刚受了重伤,正调兵往南走。” 往南,也就是冷宫的所在地,看来容羡是知道冷宫那边出事了。 阿善暗暗盘算着如何脱身,将目光投向被纱帐罩起的内殿。 这里是乾坤殿,成烨帝正在内殿躺着。如今整个荣皇宫大乱,乾坤殿的防护必然是最严密的,她现在想逃出去根本没有可能。 该怎么办呢?到底该怎么办 阿善强迫自己冷静,这次她绝不能再当容羡的拖累,无论如何都不能连累到他。想到自己袖袋中还藏有一把匕首,阿善下意识往腕上摸,正在这时脚步声靠近,容迦悄无声息走到她的面前。 “又瘦了不少。” 容迦站在她面前细细端详着她,忽然蹲下身抬起她的下巴。阿善右手正搭在左腕上,一时间不敢动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容迦凑近认真看着她,忽然就问:“不是说容羡对你很好吗?” “他就是这样照顾你的?” 阿善听出容迦话中的嘲讽。 听不得有人说容羡不好,尤其这个人还是容迦。阿善愤怒中一把拍开容迦的手,反驳道:“他对我好不好我自己心里清楚,别人对我是什么样,我更是看的明白。” 容迦怔了怔,记忆中阿善从未这样对他说过话,更不要提是推开他。 总觉得眼前的姑娘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容迦认认真真凝视着她的双眸。阿善毫不畏惧与他对视,明亮的眸中倒影分明。 “你恨我?”容迦看着她突然这么问。 阿善没有掩盖,她嗤笑了声点头,“是呀,我恨你。”如果此时有一个可以杀掉容迦的机会,她绝不会放弃。就是因为他,她和容羡才受了这么多的苦,也有太多无辜的人因他而死。 容迦似是没想到阿善承认的那么爽快,黑眸氤氲暗雾,情绪下沉。 殿外厮杀仍旧激烈,唯有这乾坤殿中安静无声。明黄纱帐飘着,咳嗽声传出时阿善听到成烨帝开口:“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内殿中还留有他的一名亲信,那人顿了顿回:“陛下放心,南安王那边兵力不足,容羡刚刚又受了重伤,他们是碰不到这乾坤殿的大门了。” 成烨帝疲惫一应,半响后才幽幽道:“容羡就地斩杀,先留南安王一命。” 阿善将内殿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惊胆战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原来,成烨帝没有被容迦控制,只是阿善想不明白,之前极疼爱容羡的成烨帝,怎么说翻脸就如此无情。得知容羡那边处境危险,阿善下意识往角落缩了缩,无措揪扯着手指。 “心疼了?”容迦瞥了阿善一眼。 阿善原本以为容迦和容辰打的同样主意,抓她是为了威胁容羡,而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她的存在已经影响不了战局。容迦这边有素来骁勇善战的叶家铁血军坐镇,容羡那边本就兵少,更何况他还受了伤。 怪她怪她,全都怪她。 阿善开始陷入自责中,她不明白她已经乖乖按容羡说的做了,为何还是成了他的拖累。心里闷疼,她在听到容迦的声音时抽了抽鼻子,“是呀,心疼。” 她心疼的是容羡,要不是因为她,容羡依旧是那个强大无情的南安王世子。 这话明明是容迦主动提的,谁知阿善回答后他却不高兴了。阴沉着一张脸盯着阿善看,他冷声道:“我养你这么久,怎么不见你心疼心疼我?” 阿善像是听了一个笑话,她歪头看向容迦,唇瓣张合间反问他:“我凭什么要心疼你?” “容迦,你有心吗?” “你要是真的有心,就没脸来问我这句话。” 容迦平日里看着随和温柔,其实是个坏脾气的人。他成长的环境注定了他心思敏感,曾经阿善同他讲话就极为注意,她明白,自己刚才那番话一定惹恼了他。 “善善,你确定要一直同我这样讲话?”容迦脸色越来越差。阿善以为他会发火,但他竟然硬生生忍了回去。 缓步走到阿善身边,他低声叹息道:“我之前的话还作数,你回到我身边,我对你好。” 阿善突兀反问:“怎么对我好?” 容迦直接愣住,一时间竟答不上来。 “你看。”阿善就知道他会如此,“其实你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对我好,更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容迦,算我求求你。”阿善去拉他的衣袖,“你放了我好吗?” 容迦喉咙动了动,他长长的睫毛下垂,目光落在阿善拉着他衣袖的手上。情绪缓和了分,他将手覆在阿善的小手上,“等我登上帝位,我就娶你为后。” “我和容羡不一样,江山与我而言不重要,世俗流言我也不会在意。” “善善,和我在一起你完全不用怕会被这皇宫束缚,我定护你无忧。” 阿善努力往外抽自己的手,但奈何容迦握的太紧了,她扯不出来,反而把还自己的腕子扯红了,她嘲笑容迦的思想简单:“我是南安王世子妃,若你登帝,容羡败了我就是逆贼之妻。你说你要让我当你的皇后,还不让我受这皇宫束缚?” “容迦,你当朝堂大臣和容国百姓都是瞎的?” 容迦淡然笑了笑,他用最深情的告白说着最残忍的话,“谁敢阻我,我就杀谁。” 阿善心上一颤,默了片刻,她轻轻问出一个名字:“那容羡呢?” “你要把容羡如何。” 其实阿善同容迦周旋了这么久,就只想知道若是容羡败了,他会落得如何结局。 容迦怎会看不出阿善的心思,其实阿善愿意多和他说话他就很高兴了。薄唇微微勾起,他轻碰阿善明亮的眼睛,“刚刚陛下不是说了吗?” “找到容羡,就地斩杀。” 容迦不出意外看到阿善双眸微颤。 她的眼睛很漂亮,就像是晶莹剔透的琉璃珠,上面裹着一层透明的水膜。阿善的眼睛清澈明亮,这样一双干净的眼睛,曾经只属于容迦,可笑的是如今它容得下许多人却再也不愿看他。 容迦身体越倾越低,忽然很想亲亲阿善的眼睛。 阿善察觉后偏转过头,她用手抵住容迦的胸.膛,在他的唇即将与她相贴时,阿善开口问:“你真的要容羡死吗?” 容迦现在极不喜阿善提起容羡的名字,手臂撑在她的脸侧,他趴伏在她耳畔悠缓无情道:“他会死。” “所有姓容的人都会死。” 阿善彻底死心,她说:“那等到容羡死后,你把我和他葬在一起吧。” “子佛,我求你。” “” 容羡的大军在东华门停滞,叶家铁血军将他们围困在东华大道,双方领头人分别是南安王和叶老将军。 这两人一个是叶清城的夫君,一个是叶清城的父亲,如今这二人站在不同的阵营针锋相对,也不知已经故去的叶清城,看到这一幕该做何反应。 “容漾,投降吧。”叶老将军骑在高马之上,老人家头发花白提着大刀,身子骨依旧硬朗。 南安王被暗卫护在中央,他白色的袖袍上血污遍布,闻言只是笑了笑,并未搭话。 叶老将军行.军打仗向来速战速决,按理说就目前的情况,他应该立即下令把南安王的党.派围困抓捕,谁知叶老将军坐在马上久久没有下令,竟当着众军的面同南安王闲聊起来。 他问南安王,“你可后悔今日的决定?” “何悔之有?”南安王挑眉,深深看着叶老将军。 然后,他们二人相视一笑,随之战局扭转,原本站在嘉王和成烨帝这边的叶家铁血军,忽然投到南安王方。 东华大道战局一波未平又起一波,南安王和叶老将军联手抵御御林军,本南行的容羡不知在何时出现,他率军穿过叶老将军为他杀出的血路,速度极快的往乾坤门而去。 “陛下不好了,叶老将军忽然投了南安王,东华门那边被攻陷了。” “报,容羡已带兵冲出乐宣门,正朝乾坤门杀来。” “嘉王殿下,乾坤门那边要撑不住了,是否派兵支援。” 反转来的太快,令所有人都反应不及。谁都知道,叶老将军和南安王有血海深仇,叶老将军的独女叶清城就是毁在南安王手中。 自叶清城离世,叶老将军就从未见过南安王一家,连带着容羡大婚时他都不曾出现,甚至还主动投入容羡敌对方嘉王一派,多年来屡次下狠手对付针对容羡。 谁能想到呢?这一切竟是多年前就设下的局。 成烨帝怒极一口郁血大口呕出,心中连连失笑。 不愧是叶清城的父亲,叶老将军真是好强硬的心,南安王也当真是好手段。 乾坤门已经守不住了,成烨帝留在乾坤殿外的亲卫排成一排一寸寸往后退缩。容迦站在窗边朝外望,只见敌军压境已经踏上乾坤殿的高阶。 “让后面的精锐军压上来。”容迦淡声吩咐青鹤,他手中还有几支精锐没有出。 青鹤站着没动,他刚从后门回来,为难道:“乾坤殿后门已经被容羡的人围住,那几支精锐被阻隔在外面了。” 容迦身体一僵,紧紧皱起眉头。 他忽然反应过来,他被容羡耍了。刚刚容羡带兵往南根本就不是去冷宫,而是截后偷袭他的精锐军。是他大意了,竟以为容羡是去找阿善了。 对了,阿善。 扭头,容迦看到阿善正侧头听着殿外的声响。她听到了刚才对话,自然知道如今战局反转,容羡占了上风。 容迦还不能败,他还有很多心愿未了,容氏皇族不灭难消他心魔,在杀光容国人之前他绝不能死。 “善善。”容迦缓步走到阿善面前。 阿善仰头看向他,面无表情的模样仿佛已经知晓他要做什么。容迦心中忽然酸涩涩的疼,他闭了闭眸开口:“你总说我比不上你的容羡。” “那你想不想看看,在容羡心中,你和皇位到底谁重要。” 阿善依旧没什么情绪,她只是轻眨了一下眼睛,不含情绪道:“你少给你自己找借口了。” "想拿我出去挡枪就直说。" “在你做这个决定时,不是就已经证明我在容羡心中重不重要了吗?” 若是她影响不了容羡,容迦根本也不会有此想法。 “杀,杀,杀!” 殿外整齐的脚步声越逼越近,士兵的口号很快淹没阿善的声音。如今这乾坤殿已经是四面夹击,在这种情况下容迦没有慌张的情绪,被阿善拆穿心事后,他只是弯唇摇头。 “如果可以,我倒希望你在容羡心中没那么重要。”这样阿善就还是他的。 容迦一直都清楚,他的阿善心这么软,只要他耐心哄一哄她总能将她哄回来。 容迦以为,他还有机会把阿善哄回来,一直都以为自己还有机会。直到阿善在面临他与容羡的选择中,毫不犹豫选择了容羡,他才知道他错了,错的多么离谱。 阿善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了,她想让他死。 真的想让他死。 乾坤殿外,黑压压的大军占据高台,容羡身穿白色铠甲站在最前方。 阿善从不知道,原来斯漂亮的羡美人也可以这么帅气迷人。她被容迦挟持着推开乾坤殿大门,容迦用剑抵着阿善的脖子,丝毫不啰嗦提出条件:“是要她还是要江山。” 容羡目光紧紧落在阿善身上,不答,却已经用行动表现他的答案。 若是他不在意阿善,此时就可以下令命弓箭手攻击他们,但他没有。容迦见状低凉笑了,他扯着阿善往乾坤殿另一侧走,那处正通他的几支精锐军,青鹤已经带人杀出去了。 “就目前看来他还是在意你的,只是这份在意不知还能维持多久。”容羡虽然停手了,但他也没有让军队后退。 两方就这样僵持的,耗得就是双方的忍耐和心里承受力。不管容羡如今的僵持能维持多久,容迦都还没有输,只要他能拖住容羡,等到青鹤赶来,他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阿善并不想让容迦有翻盘的机会,他这人有多可怕她清清楚楚。一旦容迦翻盘,容羡等人就必死,既然阿善说过不要当容羡的拖累,那她这次就算是死,也不会再让自己威胁到容羡。 “容迦。”阿善跟着容迦一步步后退着,两人已经推至高阶长栏边。 她突然的出声让容迦握剑的手一紧,她问容迦:“现在我已经知道容羡更在意谁了,那么你想不想试试你自己?” 容迦全神贯注留意着四周,他视线紧紧锁定在容羡身上,听到阿善的话时警惕开口:“你想做什么?” 阿善轻微一动,很快被容迦压剑压得更紧。他不准阿善乱动,所以阿善只能无奈的继续说:“没想做什么啊。我只是很好奇,我和你的心魔哪个更重要。” “到底哪个更重要呢?” 不等容迦反应,阿善开始不顾一切的扭动起来。 “善善!”容迦的剑身极为锋利,只轻轻一碰就会在阿善皮肤上留下血痕。因为阿善毫无顾忌的扭动,容迦控制不住力道已经划伤了她的脖子。大脑空白的那一瞬,他下意识把剑偏离,于是阿善抓住机会狠狠推了他一把。 嗖 一支利箭笔直穿入容迦体内,容迦闷哼吐出一口血。 几步之远的距离错开,容迦的手还紧紧抓着阿善的衣袖。阿善扭头看向插入容迦心口的箭,她怔了怔,眸色变幻间,她拿匕首割开那角衣袖,想也不想就往容羡身旁跑。 “善善”容迦无力唤了她一声。 阿善没有回头。 鲜血已经染红容迦的衣衫,他眼前发晕无力扶住长栏。在他的身后,就是数丈高台下的阶梯。 这次,他恐怕是撑不住了吧。 容迦还在盯着阿善的背影看,心中的不甘与悲痛几乎将他虐.杀。逐渐失去意识间,容羡似乎看到了阿善,阿善穿着火红的嫁衣朝他走来,漫天花瓣飘散,眼眸明亮的小姑娘一遍遍问着:“容迦,你是爱我的对吗?” “容迦,你一定要爱我啊,我除了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容迦” “主子!”在容羡的大军朝容迦靠近时,青鹤及时带兵赶到。 “” 第165章 执子之手五 这皇城变天了。 阿善失血过多晕倒在乾坤殿上,一觉醒来,整个荣皇宫的天晴了。 那晚荣皇宫的雪被鲜血浇了一层又一层,死伤者无数。嘉王生死不明行踪在战乱中消失,成烨帝被南安王幽禁在乾坤殿内,对外宣称病重昏睡,南安王成为摄政王暂管朝政。 就只是一晚,本胜券在握的容迦忽然成了人人口中的逆臣,所有人都在说是容迦控制了成烨帝,而真正的逆臣造反者,却成了人们口中护驾救主的功臣,黑白颠倒,事实真相权由胜者自说。 阿善醒来的时候,脖子上的疼痛还很清晰。她被容羡送回了贤禧宫偏殿,不过房中空无一人,只余她自己。 “你说陛下这次还能不能好起来?” 房门外有脚步声经过,两名宫婢小声讨论着:“昨晚的事情可吓死我了,我先前就觉得陛下是被嘉王控制了,没想到竟是真的。” “嘘” 另一名宫婢声音弱了弱,“我倒觉得嘉王是去保护陛下的,真正造反的人是” 两人的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远,阿善逐渐听不清了。 此时天光放亮,正是第二天的清晨。 阿善很口渴,但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如今宫中情况。掀被下榻,她揉了揉额角想要出门看看,才走到外间,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阿善停在原地,猝不及防与迎面进来的人视线相对。 “醒了?”进来的人是容羡。 关门进来,见到阿善醒来他微微挑眉。阿善看到他平安无事心中的巨石才下落,忙声询问:“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容羡抬步走到她面前,“都结束了。” 褪去昨日的白色铠甲,容羡今日金冠墨发,一身锦白华袍坠地繁琐,难得穿的那么隆重。走到阿善面前时,他的身影刚好站在光影下,阿善被他发上的金冠刺到了眼睛,微微侧颜时,容羡刚好抬手碰她的脸。 “还疼吗?”容羡指尖下滑,落到阿善被包扎好的脖子上。 容迦那柄剑剑锋利凌冽,说实话阿善被它伤的不浅,如若不然容迦也不会在那种关头撤手。其实阿善还是疼的,但为了安抚容羡,所以她摇了摇头说不疼。 摇头时不经意又扯到脖子上的伤口,她嘶了声,容羡沉笑着凑近她与她额头相抵,语气很轻道:“小骗子。” 虽说是夫妻,但阿善还是被这样的容羡撩到脸红。尤其是近距离下容羡长睫半垂,他那双黝黑漂亮的眸子正盯着阿善看。 “真的不疼了。”阿善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 容羡长长叹息,忽然轻啄了下她的唇瓣低语着:“是夫君没保护好你。” 容羡把这次的责任全都归到了自己身上,乾坤殿之上,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保持镇定的射出那支箭。这次他和阿善配合默契,几乎是她被容迦挟持出乾坤门时,他就猜到了她要做什么。 “你没有错,你已经够好了。”阿善觉得她才是最应该道歉的那一个,伸手搂住容羡的脖子,她自责道:“真正错的是我,是我太弱了。” 但凡她再机灵会些武功,也不至于被人捉来捉去,还需要容羡派人去保护她。 容羡听不得她嫌弃自己,屈指惩罚性的弹了弹她的脑门,见阿善衣衫单薄,他将人打横抱起往内室走。 “等等。”阿善被抱起时挣了挣。 容羡脚步顿下低头看她,他这一低头阿善才发现,这男人金冠上的白玉羊脂簪看着眼熟,没来得及多看,她趴伏在容羡的肩头小声道:“我口渴了。” 容羡唇瓣弯了弯,将人放到榻上转身去给她倒水。 阿善实在太渴了,一连喝了好几盏茶还险些被呛到。容羡一边帮她抚背一边扶着她的手喂她喝水,见阿善又喝空了一盏,他接过来问:“还要不要?” 这次阿善是真不要了,喝水的过程中她的目光还一直往容羡的羊脂玉簪上瞟,后来她终于想起来了 “原来这只羊脂簪是我送你的?” 阿善语气中满满都是惊讶,容羡听后眯了眯眸,他极为敏锐:“原来你不记得了?” “记得记得。”阿善怎么能忘。 她记得她送这支簪子时还在失忆中,纯粹是因为容羡扔了她之前送的那支发簪,她借机折腾人。当初她送这支簪子时并没用心,没想到容羡至今还留着,这让她有些没想到。 “你戴它真好看。”阿善莫名心情愉悦,没忍住夸了容羡一句。 容羡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扶着阿善躺到榻上,又陪她在榻上休息了一会儿。 “” 既然容羡说一切都结束了,那这大荣宫自然是恢复了太平。 不过太平的只是表面,荣皇宫厚重的雪地下还覆盖着无数尸骨鲜血,不少宫人正在清理搬运。 如今宫中的掌权人成了南安王,虽说他还没正式登帝,但就目前而言也没什么差别。在听容羡讲完宫中的情况后,阿善如今最好奇的是,南安王为何不在昨夜杀了成烨帝。容羡听后嗤笑了声,忽然问阿善:“你真以为他谋划隐忍这么久,只是为了坐上皇位?” 若真是如此,那这皇位早在多年前就是他的了。要知道,当初明元帝去世前秘旨上,明明白白写着是让容漾继承皇位。 阿善还真不知南安王在想什么,尤其是她中午同容羡在宫中散步时,看到容漾亲自出宫拉回一台蒙着白布的方长物品。 微风荡起白布的边角,隐约露出里侧的透明水晶,容羡眼睛落在那处,声音无起伏道:“这里面放的是叶清城的尸.体。” 阿善一愣,紧接着又听容羡讲:“昨夜在我们踏入乾坤殿时,他就要不行了,如今是被南宫复吊着一口气过活,忍受这样的屈辱就是为了见叶清城一面。” 容羡口中的他,自然就是指的成烨帝。 他这番话相当于承认了成烨帝、容漾与叶清城三人之间的关系,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对阿善将这些事情。 “别看着容骅现在病入膏肓没了杀伤力,但我有预感,他会给我父王致命一击。”容羡对阿善说着昨晚的事情。 原本,在容羡他们的计划中,攻入乾坤殿后,应立即斩杀成烨帝登上帝位,但见到成烨帝时,南安王却忽然改了主意。只因为成烨帝说了一句话,他对容漾说:“卿卿死前哭的很厉害,她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难道你不想知道,她为何屡次进宫找我吗?” 卿卿,也就是叶清城,容骅一直爱唤她卿卿,而容漾则喜欢喊她倾城。 容漾一直都知道,当初叶清城选择嫁给他是为了容骅,她爱的人是容骅不是他。这么多年过去了,容漾至今都以为叶清城爱的人是容骅,可如今听容骅这么问,南安王觉得真相似乎并不是这样。 “倾城当年究竟是为何而死。” 容骅拒不肯说叶清城最后一次进宫发生的事,他提出一个要求,必须再见叶清城他才肯说。 容羡的性格随南安王,说起来南安王平日里明明杀伐果断从不拖泥带水,但为了能听到容骅口中的真相,他硬是把人留了下来。 筹备多年,容漾逼宫推翻成烨帝从来都不是为了坐上皇位,他只是想得知当年叶清城死前的真相,顺便杀了容骅夺了叶清城曾为他换来的一切。 “” 阿善知道了部分事实真相,一时间无法消化。 当天晚上,乾坤殿再一次传来成烨帝快要不行的消息。那个时候已经是深夜了,阿善这几天担惊受怕难得睡个好觉,蜷缩在容羡怀中睡得正香。 被容羡唤醒时,她人还有些迷迷糊糊,容羡贴脸蹭了蹭她,用询问的语气开口:“随我去乾坤殿一趟可好?” 本来还不清醒的阿善,听到这三个字瞬间清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疑惑道:“怎么了?” 容羡皱着眉道:“成烨帝情况不秒,南宫复那边一人应付不来,想请你过去看看。” 阿善想也不想就点头同意了,匆匆穿好衣服往乾坤殿赶,阿善没想到南安王也在这里。对比之前,如今的南安王一身华贵黑袍气势逼人,看到阿善过来,他瞥过一眼冷淡命令:“留他一口说话的气。” 阿善点头,她没觉得什么,脱下裘衣正要往内殿走,容羡接过她手中的衣服冷淡道:“善善可不是你的仆人。” 他是不满容漾对阿善说话的态度。 乾坤殿是历任帝王休息的地方,庄严华丽。阿善进去时南宫复正摸着胡子叹气,见到阿善进来,他松了口气,招手唤阿善走近。 此时容骅呼吸微弱,已经昏死过去了,这样的将死之人唤醒还算容易,但想让他同正常人那般说话几乎是不可能。二人讨论了片刻,由阿善主施针尝试,中途他们总算是把容骅救醒了,容漾见状眉头皱紧,顿了顿冷着声音开口:“你不是想见见倾城吗?” “告诉我当年发生的一切,我让你见。”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算23号的。 对不起各位,写到中途趴桌子上睡着了,醒来已经过零点了。 不敢再承诺了,只希望明天能早点下班回家。 第166章 与子偕老一 容漾说话算数,既然他说要让成烨帝见叶清城一面,自然会如实做到。 阿善没想到容漾会立刻派人去接叶清城,随着水晶冰棺的抬入,她看到成烨帝眸中光芒骤亮,本没多少力气的他,在看到冰棺时硬撑着坐了起来。 “卿卿”容骅看着水晶棺喃喃唤了一声。 “什么人?!”阿善把注意力全放在容骅身上了,根本就没注意外殿的情况。 寻声往外看时,只见修白将剑架在了其中一抬冰棺的小太监身上,小太监惊慌失措的跪倒在地,帽子掉落时一头长发垂落,竟是一个女人。 这女人阿善还认识,正是成烨帝的宠妃泱妃,央澜。 可能是被发现后也没了忌惮,央澜不顾修白指向她的剑,竟爬起来往冰棺面前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在看清透明冰棺中女人的面容时,央澜不停摸着自己的脸。 “原来这世间竟真有如此相似之人,我果然只是一个替身。”在南安王没发现央澜之前,她不过是路边一个受人欺负的小乞丐。那日她饥肠辘辘软倒在路边,刚好挡了他的马车。 就只是一眼。 央澜无措惶恐仰头看向马车,刚好就被容漾看到。 他不仅下了马车蹲到她的身旁,还不嫌弃她脸上的脏污,颤着手帮她把脸上的灰尘擦干净。那时央澜惊讶于容漾的相貌行为,她傻愣愣趴伏在原地,很清晰记得容漾喊了一个名字,他唤她 倾城。 央澜不是容漾的倾城,可却因为这个名字改变了一生。 容漾将她带回了府中,让她吃饱穿暖,更教她识字规矩。除了初时容漾温柔靠近过她,这个男人在这之后许久没有再见她,而央澜就只因初见那几眼,迷恋上了这个男人。 然后,她就被这个男人喂了毒,如同一件礼物般毫不留情转手送给了另一个男人。 央澜至今都记得,她进宫前穿着容漾亲手挑选的衣裙,就连发簪配饰都是容漾挑的。他终于又触碰了她一次,却只是指尖轻轻抚过她的眼睛,眸中似是看着另一个人,孤寂又阴暗。 容漾说,他会定期派人给她送解药,但她必须乖乖帮他做事。 之后无论央澜跪倒在他面前如何求他,这个男人都不为所动,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被送入宫,甚至后来面色淡然看着她与成烨帝调.情恩爱,偶尔眸中乍现的寒意,很多次都会让央澜误以为他在在意她。 可容漾真的在意她吗? 不,容漾在意的只是这张与他心爱之人相似的脸。 不只是容漾,就连容骅也是因为这张脸宠着她爱着她。容骅至今都唤她为卿卿,他含笑喝着她喂下的一勺勺毒.汤药,无论她犯多大的错都纵着她。 夜深人静时,容骅从噩梦中醒来,总会抱着她连声说对不起,不过他不是对她说的,是对另一个女人说的。 她央澜于成烨帝来讲,只不过是一个替身。 是替身,她一直是替身,如今能风风光光活着受尽帝王宠爱,也是承了这个男人对另一个女人的愧疚与爱恋,当真是可悲又没有自我。 哧 利剑穿入身体的声音很清晰,央澜死死盯着水晶棺中的面容,缓慢扭头后看,只见容漾夺了修白手中的剑刺入她的体内。 “谁允许你碰她的。”一字字如同冰渣,容漾森寒看着央澜。 几乎是在央澜出现,容羡就走到阿善的面前,此时他牵住阿善的手,将人护到自己怀中。阿善眼睛眨了下,愣愣看着眼前这一幕。 央澜大概是早料到了这个结果,所以在剑身入体时她只怔了一瞬,接着就捂住伤口放声大笑起来。她笑得太放肆,声音尖锐又刺耳,鲜血落到了水晶棺中,容骅眉头紧皱盯着水晶棺上的血,目光却是略过央澜看向棺内。 “卿卿”他吃力站了起来,想要上前看看棺内的人。 央澜披头散发跪倒在地面,笑够后她呕出了一口血,看到容骅的身影时她颤巍巍对着他抬起手,然而容骅依旧没有看她。 “我不叫倾城,也不是卿卿”央澜哑着声音低低道。 她快要撑不住了,眼皮垂了垂也看着容骅路过她走向了水晶棺,她断断续续的轻轻对自己说:“我叫央澜呀。” 只可惜,不会有人记得。 “” 央澜死了。 她逃过了容羡的杀令,明明可以趁乱逃出去,却选择用这种危险的方式再见容骅和容漾一次。 她曾在成烨帝的书房见到叶清城的画像,虽说画中人几乎和她一模一样,但画终究只是画,央澜一直不曾信,这两个男人喜欢的人同她长得一模一样。 央澜总觉得,容漾也好容骅也好,他们之中总有一人是真心待她好的,毕竟她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替代品。 直到她隔着冰棺看到了叶清城的面容,命运不公,她忽然疯狂的后悔,宁可在那一日饿死在街头,也不愿被容漾捡回去,同这两个男人产生纠缠。 央澜的死只在阿善心里泛起波澜,除了她,在场所有人都漠视央澜的死亡,只有容羡重力握了握她的手,提醒她他还在她的身旁。 容骅走到水晶棺面前后,呆呆盯着冰棺内的人看了许久,他试图去抚.摸冰棺中沉睡的姑娘,但他摸到的只有冰凉凉的棺材,泪水涌入眼眶,病痛折磨下都不肯弯腰的帝王第一次躬了腰,如同无措的孩子哭了出来。 “卿卿。”他一声又一声唤着这个名字,不停重读着一句话:“对不起。” 容漾的忍耐到了极限,眼看着容骅的脸快要贴在冰棺上,他握紧手中的剑冷声打断他:“告诉我当初都发生了什么。” 容骅又一滴泪落到冰棺上,听到容羡的声音时他收敛情绪,薄唇缓缓溢出一抹笑容。 “你真的想知道吗?” 容骅嗤了声语气中满满都是恶意,“我怕你听了会疯。” 容漾闭了闭眸,“讲!” 只是该从哪儿说起呢? 容骅思考了下,不由想起叶清城还没嫁给容漾时,最喜欢的人是他。 容骅并不是一直病弱,叶清城没死前,他风度翩翩斯俊雅。那时叶清城还是大将军府的独女,受尽万千宠爱还被明元帝指定为儿媳,还准她自己在他这些儿子中选喜欢的人。 叶清城虽出生在将军府也会些功夫,但她性情单纯没什么气场,还极度害怕冷冰冰的太子。 容漾就是太子,而他容骅虽是被皇后养大,但并不受明元帝喜欢,平日里斯斯甚至看起来有些懦弱。 他们三人是在儿时相识,第一次见面时,正是在叶老将军打完胜仗的庆功宴上。 明元帝玩笑似逗小叶清城,他让她现在他的这群儿子中选一个看的顺眼之人,叶清城怯生生环视了一圈,几乎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选太子容漾时,她意想不到将小手指向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坐着的人是容骅。 叶清城说:“我喜欢这位皇子哥哥。” 后来容骅问叶清城,“你为什么那日会选我。” 叶清城回想了下笑着回:“骅哥哥看起来很温柔呀,我爹爹说我以后挑夫君一定要挑自己能驾驭的人。” 再后来,每当容骅问起这个问题,叶清城机灵改了话语,都是甜甜说着:“因为我对骅哥哥是一见钟情呀。” 叶清城对他到底是不是一见钟情,容骅一直不清楚,他只清楚叶清城后来爱上了容漾,而每每看他的眼神没了爱意,只留冷冰冰的恨意。 “你说我做了不起眼的皇子多年,怎么会突然就想与你争皇位呢?”容骅回忆起那段时光,忽然苍凉笑了。 他看向容漾,眯着眼睛字字缓慢道:“还不是因为你。” 容骅和容漾都是由慈孝太后养大,他们从小就生活在一起,怎会不熟知对方的喜好性格。叶清城虽然怕容漾,但也并不是完全不同容漾说话,因为慈孝喜欢她,她经常进宫伴在左右,与容漾见面的时间自然很多。 在没发现容漾对叶清城的心思时,容骅安安稳稳,只想娶了叶清城分府离开皇宫。直到后来一次,他看到叶清城在同容漾说话,容漾看她的神情是那么专注认真,他才察觉到不对。 容骅忽然醒悟,若是他不变强,那么他的卿卿一定会被人抢走。从那天起,他开始努力变强发展自己的势力,随着地位的提升,感受到站在权势高处快.感的他逐渐迷失自己。 卿卿他要,皇位他也要。 明元帝病重后,叶清城曾多次求他不要逼宫造反,她不想看着他同容漾生死拼杀。容骅不听,然而他不知这场战争还没开始他就是失败的,容漾从实力上完全就能碾压过他,更何况,明元帝还留有秘旨。 叶清城最终选择嫁给容漾,全都是因为一场交易,一场只要她嫁给容漾、就能保容骅不死并坐上帝位的交易。 那时,叶清城拉着他的手最后一次挽留他,“骅哥哥,你若再不回头,我就要嫁给别人了。” 她是想知道她在容骅心里,与皇位相比孰轻孰重。 容骅选择了皇位,他杀红了眼只为了皇位,完全不再在意叶清城。叶清城心灰意冷,赌容骅会在她大婚时反悔,可他没有。 于是,叶清城嫁给了容漾,容漾在容骅准备就绪将要逼宫时,忽然撤走宫中防护,擅自篡改明元帝的秘旨,让容骅做了皇帝。 登基为帝那天,叶清城挽着容羡的手出现在他眼前,她眼眶有些湿润,却是含笑着真心祝福他:“恭喜你啊,骅哥哥,终于如愿坐上了帝位。” 曾经单纯的叶清城喜欢的是温柔与世无争的容骅,她用自己对他最浓烈的爱为这场纠缠画上句号。后来梦醒了,叶清城走出来了,而容骅才后知后觉回想起自己当初争夺帝位的原因,只是等他悔悟时,一切都晚了。 叶清城对他说:“最开始我是真挺恨你的,感觉自己看走了眼遇到了渣男,后来想想,其实你也没怎么对不起我,一直都是我在一厢情愿,你从未主动过。” 叶清城还对他坦白:“我承认我嫁给容漾,是因为太过爱你不想让你死,想助你完成心愿,可逐渐我发现我真的爱上容漾了” “骅哥哥算我求你,若是你还念及旧情,就看在咱们三日昔日的情分上,不要动容漾。”毕竟容漾为了她,主动送出帝位,还将自己专属太子的兵权转赠了出去。 “真是个傻姑娘啊。”容骅感叹,他喃喃道:“当初她是为了我才嫁给你,容漾啊容漾,我不信你猜不出,卿卿后来是为何屡次进宫找我。” “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我威胁她,我说若是她不回到我的身边,我就出手对付你。”然后那个傻姑娘就信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自投罗网。 那时叶清城努力对容漾好,而容漾对她一直不冷不热。那个傻姑娘虽然看着大大咧咧,实则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是小心翼翼,她觉得自己已经够对不起容漾了,就屡次进宫同他周旋,想靠自己的力量挽回局面。 那段时间,容骅的确是在出手打压容漾。 叶清城不知道的是,容漾娶她又主动让出帝位,不是因为太爱她,纯粹是把这一切当成了游戏。他其实留有后手的,只是他从没告诉过叶清城。 再后来,叶清城为了容骅的地位稳固,偷偷拿走了容漾放在书房的兵符和秘旨。 这都是容漾的以为。 “其实啊,卿卿当初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偷走的是什么,我骗了她,并承诺只要东西到手就再也不纠缠她,也不会在打压你。”容骅淡淡道。 那是叶清城最后一次进宫,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容骅知道容漾最在意的是什么,所以他暗示容漾,叶清城背叛了他,她爱的依旧是他容骅,为了他不惜隐忍多年,嫁给他只是为了偷兵符和秘旨。 “你竟然信了。” 容骅说道这里大笑起来,他重复着:“你竟然信了。” “可你哪里知道,卿卿是得知自己被我骗了后想出宫却出不了,她被我囚.禁了起来,日日等着你去救她。可你呢?你竟然真的信了我的鬼话,就这么漠视她住在宫中不归,筹备着翻盘夺位。” “我怎么能让你成功呢?”容骅笑出了眼泪。 “你还不知道吧?那日我唤你入宫,其实卿卿就在屏风后面看着你。我当时告诉她,只要你向我问起一句有关她的话,我就放她走,可你没问啊。” 容漾心冷,在叶清城死前,他从不觉得自己会真正爱上这个女人。甚至在叶清城死后,他在发现自己爱上她后,都觉得自己对她的恨大过于爱。 随着真相的吐露,容漾脸色一寸寸苍白。 容骅见状笑得更欢畅,“那个傻姑娘啊,还真当你不要她了。” “你都不知道那天她哭的多惨,眼睛都哭红了,气急下还打了我一巴掌。” “我也生气啊,我气她竟为你哭的那么厉害,气她竟然真的爱上了你不要我了,所以我就” 声音缓慢顿住,容骅的目光与容漾对上,一字一缓:“我杀了她。” 这一切只是一场意外,而的确是因容骅而起。 叶清城恨极下对他下了毒,容骅并不知情。喝的醉醺醺跑去找叶清城时,他情动将人扑倒在榻上,叶倾城挣扎着起来帮他倒水,容骅难得见她乖巧温柔,于是就将那盏茶喝入口中,掐着她的下巴全部渡到她的口中。 “我问她好喝吗” "卿卿不说话,就只是睁大眼睛看着我,眸光中全是泪。" “再后来啊,她就哭着喊你的名字,然后口中吐出了鲜血,我那时才知茶中有毒,昏了头的我不敢信卿卿竟然想杀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容骅从头到尾都没有给叶清城唤御医,等到回过神来叶清城已经死了。 对外宣称,大将军独女、南安王王妃是在入宫陪慈孝太后时,被人陷害毒.死的,毒死她的人正是南安王手底下的人,事实上那人是容骅的人,为了容骅认下了所有罪行。 从此之后,大将军府与南安王府决裂,容漾面色淡漠看着叶清城的尸体从宫中运出,冷静帮她提前找好了冰棺。 “” 原来,这才是他一直在找寻又不敢承认的真相。 听完所有的真相之后,容漾身形晃了晃,提剑的手终于握不住了。 他忽然想起来,叶清城最后一次入宫时,阴雨连绵她撑了一把油纸伞。那天天气很阴沉,然而叶清城的笑容很明媚,她对他说:“容漾,你等我回来。” 容漾等了,只是他没能把人等回来,后来索性就不等了,连寻都不曾寻。 他想,不过就是个女人罢了,何况这个女人不爱他还背叛了他。在见到她尸体的那一刻,容漾还在心中冷笑,嘲笑叶清城的不自量力,然而午夜梦回,他忽然发现自己身边不能没有她,他开始爱恨不清疯了似的想将她锁到自己身边。 他的倾城,明明之前还笑着说让他等她回去,怎么可以不回来了呢? 他的倾城 她在哭。 她在质问他为什么不等她,恨他为什么不去救她。 明明,她那么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撑不住了,这章不修不捉虫了,要赶紧去睡了,狗命要紧还要早起搬砖。 第167章 与子偕老二 成烨帝死了,死在南安王的剑下。 他死前笑声回荡在整个宫殿,嘲笑着容漾自以为是的无情,嘲笑着叶清城对他的爱,也嘲笑着容漾悔悟的太晚。 “卿卿死前一直在喊你的名字呢,她求我让她见见你,还想同你说声对不起,她没想背叛你。” 成烨帝笑到声音沙哑,他被容漾一剑穿身时吐了口黑血,缓慢擦拭着唇上的血喃喃:“真像。” “卿卿死前的血也是黑色的,她倒在我怀中满脸都是血,无论我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她都疼到浑身发抖了,怎么可以还念着你呢,所以我冷眼看着她眼中光芒散去,一点点停止呼吸,其实她就这样死去也挺好,至少她死前陪在她身边的人是我,不是你。” “闭嘴,不要再说了!” 容漾双目通红彻底失控,抽出剑又狠狠刺入容骅身上,一剑比一剑狠。 鲜血四溅中,容羡将阿善罩入怀中挡住她的视线,阿善已经完全呆住,直到容羡抱住她,她才恢复自己的意识,埋头抱住容羡的腰身。 金碧辉煌的帝王寝宫,已经被脏血覆盖。 此时成烨帝已经笑不出来了,他身上满满都是血.窟窿,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在南安王高举剑身即将劈到成烨帝眉心时,成烨帝吃力说出最后几个字 “有一封信给你。” 哧 最后一剑落到成烨帝脸上,成烨帝彻底断气,伴随着咣当一声,容漾手中的剑掉落在地。 阿善没看到最后的场景,不过她模糊听清了成烨帝最后留下的几个字。在这种情况下,黑暗之中阿善耳力敏锐,很快她就察觉脚步声朝她走来,她吓得一哆嗦,不等反应,容羡很快抱着她闪开。 不知何时,容漾也进了内殿,他脸色白的吓人,脸上还沾着血污,从阿善身前经过,他一把掀开她身后的龙榻。 没了容羡的遮挡,阿善又重新看清殿内的情形,不经意扫到外殿时她吓得浑身一哆嗦,想也不想就抱住了容羡。 这哪里还是帝王寝宫,简直变成了炼.狱。 满地的血污,正中.央放着的水晶冰棺上也糊了层血。冰棺下央澜披头散发扭曲着倒地,而成烨帝满身的黑血,死前大睁着一双眼睛竟然还在笑,他眼睛直勾勾盯着内殿的位置,脸上深狠的剑痕使他笑容诡异可怖。 “别看。”容羡朝外殿扫去一眼,皱了皱眉将阿善揽入怀中。 若早知今晚的局面,他一定不会带阿善来这乾坤宫,只是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他现在只想快些带阿善离开这里。 殿内死了两人,浓郁的血腥气在封闭的空间蔓延,得知了里面的情况后,玉清很快带着暗卫进来收拾残局,他看着倒在地上的成烨帝,一时不知该如何办,只能派人先将央澜的尸体拉出去。 此时南宫复离容漾最近,他看着容漾左翻右找快要将整个床榻都掀开,默默让开道后,他试探询问:“王爷在找什么?” “找一封信。”容漾喃喃。 “找一封倾城留给我的信。”事实上,成烨帝并没说那封信是什么,又是谁写的。 南宫复是想试探容漾现在还有没有理智,好在容漾虽看着行为疯癫,但还是清醒的。刚刚落剑的刹那,容漾有听到成烨帝的话,所以此时他在找叶清城留给他的信,迫切的想要找到,他要知道他的倾城有什么话要告诉他。 在南宫复的询问下,殿内所有人都开始帮南安王找东西,容羡本想借机带阿善走,阿善随着他走了两步,轻扯了下他的衣袖欲言又止:“容骅身上有东西” 在救治成烨帝时,阿善距离他最近,看到他衣服中露出一支长型小竹筒,当时还疑惑了好久。 容羡听到她的话停止脚步,挑眉看了她一眼,他吩咐玉清过去搜身,玉清很快在成烨帝身上找到那支小竹筒,它挂在成烨帝脖子上紧贴着他的心口,周身已经被黑血染透。 “王爷,东西找到了。”玉清将竹筒扯下,双手高捧跪在地上。 容漾闻言松开手中的东西,大步走到玉清面前拿起竹筒。竹筒中的确有一封信,它被密封的竹筒护得很好,干净的纸张并未受到血迹的污染。 从纸张的发黄程度来看,那张纸的确有些年头了。阿善看到容漾在抽出信前匆忙将自己的手擦拭干净,颤着手小心翼翼去取纸张。 他脸上是带着笑容的,温柔的动作好似在对待什么心爱之人。 阿善见南安王的次数不多,更是未见他笑过,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见到南安王真心实意的笑,惊讶于他笑起来脸上竟还有一对浅浅的梨涡,不过不等阿善多看,在展开那张纸后,那笑容就如同盛开的花转眼枯败。 容漾眼睛大睁死死的盯着信面看,双唇微微张开,身体微颤竟再也拿不住纸张,失去力气后任由它落在地面。 如何才能活着坠入地狱? 很简单。 当你活着坠入深渊时,忽然有一道光照亮你。它将你拉出深渊,转眼又含笑着推你入又更深的深渊。 你眼睁睁看着你的光四散落入各个角落, 你的光死了,而你也爬不出来了, 再也爬不出来。 “” 容羡拉着阿善出了乾坤殿,踏出大门时,阿善看到南安王走到冰棺前,跪在它的旁边不停擦拭着冰棺上的污血。 南安王高傲的脊背终于弯了,不顾殿内众多人还看着,一滴滴的眼泪打在冰棺之上。 那封信并不是叶清城写给他的。 上面只有简单的几行字,写信的人来自成烨帝: 我自负的好弟弟,你当真以为我告诉你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的确,卿卿死前的确提到了你的名字,不过她也喊了我的名字。能猜到她最后留给我的几个字是什么吗? 她说,我恨你们。 没什么所谓的深爱与对不起,叶清城死前大睁着眼睛,心中只有蔓延的恨意。 她该恨的。 容骅辜负了她对他的爱,而容漾从头到尾把她当成游戏。 想想也是,身为将门之后的叶清城,是当真不知道容漾留了对抗容骅的后手吗? 她不对容漾说容骅对她的威胁,是因为她知道就算她说了容漾也不会信。容漾看似不爱她,然而每当她提起容骅的名字,这个男人都会对她发疯、冷战。 叶清城看得出容骅还爱她,也看得出容漾深爱着她,所以她恨,恨他们的爱充满权势和掠夺,恨他们都高扬着头口是心非。她不明白,承认爱她就这么难吗? 临死前叶清城回忆着与他们二人的点点滴滴,她忽然迷茫,这两个男人争了她半辈子真的爱过她吗? 爱,还是不爱,她都不知道了。 容骅是甘愿去死的,他早就知道央澜是容漾派来毒.杀他的人,但他不仅把人留下来了,还日日喝着央澜喂给他的慢性.毒.药。 自叶清城死后,容骅日日夜夜都被她那句恨折磨。午夜梦回,他总会想起叶清城死前那双满是恨意的双眸。 她说她恨他,那他的确该死,不仅他该死,就连容漾也该死,只是容漾得到过她,他不能让他死的那么轻易。在看到央澜顶着那张与叶清城一模一样的脸出现时,容骅有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这场厮杀,看似是容漾取得了胜利,其实容漾才是输的一塌糊涂的人。 “” 那夜乾坤宫的事成为了禁.忌,阿善回来后连续做了两天的噩梦。 容羡对外宣称,成烨帝是因病重驾崩,他死后南安王顺利登上帝位,容羡的身份也随之改变,成了大容国的太子。 叶清城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对容漾造成影响,登上帝位后,叶清城的水晶棺被运回南安王府的地宫,容漾日日待在大荣宫没回去看一眼。一切尘埃落定,忙碌的几天过去后,阿善整日扒着容羡想要生个孩子。 这天晚上,两人缠绵过后,阿善累极窝在了容羡怀中。 她忧心自己仍没怀孕的迹象,抱着容羡的腰身虽累却睡不着。容羡有一下没一下轻抚着她的后背,语气散漫着,“孩子的事情不必强求,你真喜欢,我可以抱几个孩子漂亮孩子让你来养。” 这哪里是个太子该说出来的话,要是以往阿善早就和他闹了,而这次她顿了顿,竟然点头答应了。 “好啊,那你去找几个漂亮孩子来吧。” 容羡动作一顿,低眸看向怀中人,他挑眉淡笑:“真让我去?” 他提醒着:“善善可要想清楚了,孩子可没那么容易弄。”说白了,他就是要去抢。 阿善怎会不知容羡会用什么方式,她不为所动,仍旧坚持着:“你去弄吧,多找几个孩子来,男孩女孩儿我都要。” 容羡不说话了,他理了理阿善的头发,搂着人岔开话题道:“天色不早了,快睡吧。” 阿善不理会他,拂开他的手又加上一句话:“我明天就要。” 容羡情绪彻底淡下,他眯了眯眸盯着阿善看,阿善也看着他,正当气氛凝重时,阿善却噗嗤一声先笑了。 “我就知道。”阿善咬字轻轻道。 同容羡相处这么久,阿善怎能不了解他。这个男人虽安慰着她说孩子顺其自然,其实他就是不想要孩子。不仅他不愿要孩子,也不愿阿善身边有其它孩子,阿善刚刚就是诈他。 “你现在不想要孩子,可你能保证你以后不会改变这个想法吗?” 阿善搂住容羡的脖子,与他面对面低声问:“你可知你现在不是南安王世子了,你是这大容国的太子,未来的容国之主。” 别说容漾以后当上皇帝,就说眼前,朝堂上的大臣怎能容下一个无法生育的太子妃,之后定还会想着法子往他后宫中塞人,为这皇族容氏生儿育女。 “我真的好怕。”其实自从容羡成为太子后,阿善每天都在害怕。 “我怕你以后会忽然想要孩子,怕朝堂大臣逼得你娶其他女人为你生孩子,更怕你以后嫌弃我不再爱我。”这些事阿善只要想想就觉得累。 曾经的一切是都结束了,但阿善仍觉得累,她觉得新一轮的苦难才刚刚开始,有一句话她甚至都不敢告诉容羡 她不愿被困在这荣皇宫一辈子,她讨厌这里。 阿善还有太多的顾虑,不知该如何告诉容羡,容羡沉默着许久没说话,他轻拍着阿善的后背,忽然就问她:“善善想要当这大容国的皇后吗?” 阿善怔了怔,她呆愣愣抬头看向容羡,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容羡抬手擦了擦阿善的眼角,很认真道:“我要听实话。” 阿善只能实话实说。“我不想。” 她虽是这个世界的人,但之前的记忆还在,已经接受现代教育的她适应不了宫里生活。阿善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比起母仪天下,她更适合无拘无束活在宫外,开间医馆每日看病救人。 清楚阿善的想法后,容羡点了点头,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回了句明白了。 当天晚上,乾坤宫还出了一件大事。 原本趁乱逃走的成烨帝亲信忽然自投罗网,只为交给容漾一只小包裹,包裹中放着的是当年叶清城从他书房偷走的秘旨和兵符。亲信抬着头看着面前身穿龙袍的容漾,笑着高声道:“陛下让奴才给您带句话。” “这皇位是他还给你的,希望您也将他的卿卿还给他。” 容骅后悔了,如果重新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不会再为了帝位放弃叶清城。 卿卿,帝位我还回去了,你的骅哥哥什么也不要了, 你不要再恨我了,回来吧。 当夜,乾坤宫乱成了一团。 成烨帝的亲信死了,被容漾亲手掐死后,又被他暴.怒鞭.尸数遍。原本还能保持平静淡然的容漾不知是怎么了,他开始暴躁不安,最终不顾众人的阻拦回了南安王府的地宫。 阿善和容羡不等睡下,就被慌乱的宫人们吵醒了。 第168章 与子偕老三 深夜,灯火通明的荣皇宫第一次这么热闹。 容漾一走,这荣皇宫就需要身为太子的容羡主持大局。阿善强忍着睡意起来帮容羡更衣,容羡安抚拍了拍她的胳膊,“我自己来就好,你去睡吧。” 阿善不放心,“你父皇这是去哪儿了?” 宫里人只知容漾暴.怒出了宫,却没人知他去了哪里。容羡自然知道,他嗤了声散漫道:“憋了这么久,他除了去地宫还能去哪儿。” 这几日容漾不过是强装镇定罢了,成烨帝对他了解的可怕,他料到容漾会装冷清无心远离叶清城,才会让自己的亲卫给他致命一击。这一次,容漾终是绷不住了。 此时距离上朝不足两个时辰,容羡需要处理的杂事太多,只安排修白和玉清带人去请容漾回来。朝堂上的事阿善帮不上多少忙,她随着容羡走往外了几步,本想送他出殿门,容羡转身按住她的肩膀道:“外面冷,别出来了。” 阿善停在房门口,她穿着单薄,已经感受到凛冽的寒风。 “你等一下。”不等容羡反应,她忽然跑回了房中。 拿下搭在屏风上的白色锦裘,阿善很快返回。微微踮脚把裘衣披到容羡身上,她理了理领子上蓬松软软的绒毛,用裘衣把容羡的身体全部罩住。 容羡安静站着并未阻止,甚至为了方便阿善,还勾起嘴角微微倾身。 他那张脸本身就精致,如今华贵的裘衣加身更是衬的他俊美好看。阿善无意与他对视,手背不经意触摸到他脸颊上的冰凉时,心快速一跳,想也不想就要去拉他裘衣上的帽子。 到底是为了让他保暖,还是为了藏住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阿善有些分不清了,总之不等她将帽子拉上,容羡就抬手隔下她的手。 阿善疑惑看向他,眸光晶莹似还含着些小委屈。 容羡低声笑了笑,摇着头道:“我不冷。” 阿善咬了下唇只能作罢。 自从容漾上位后,阿善随容羡直接搬到了东宫,这东宫又大宫人又多,如今因为出事,院中还候着不少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阿善想亲容羡也不好意思,只能拽着他的手轻摇着,软声嘱咐:“你要早点回来。” 也不知怎的,阿善就是忽然舍不得容羡离开。 容羡轻轻应了声,似是看穿阿善的想法,他临走前捧住阿善的脸颊,在她唇上轻啄了口。阿善心中软的一塌糊涂,没忍住抱了下他的腰身。 “快回去睡觉。”揉了揉阿善的头发,容羡同她低语。 时间耽误不得,他不能再同阿善多说了。两侧宫人提灯开道,容羡转身就走。阿善目送着他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才轻轻叹息,转身关上了房门。 阿善没有听容羡的话,他走后,阿善直接失眠了。 清晨的时候,妙灵轻轻推开房门进殿,看到阿善正趴在窗边发呆。她还穿着那件单薄寝衣,长发未束素面朝天,下巴枕在胳膊上正怔怔看着窗外,这模样清纯又柔弱,一点也不像是婚嫁过的妇人。 画面虽然好看,但这并不是容羡愿意看到的。 “姑娘”妙灵还是改不了这称呼,如今容羡都懒得管她了。 匆匆走到窗边给阿善披上厚实披衣,妙灵诧异道:“姑娘这是一夜未睡?” 昨晚事情闹得不小,她是知道太子爷半夜离开的事情的。 阿善的确一夜未睡,她顺着敞开的窗户看向灰蒙蒙的天空,有气无力道:“我睡不着啊。” 不知是不是这宫中太过乏味压抑,阿善近日总会想些有的没的。昨晚容羡被宫人喊走时,她不由就想到了自己以后的生活。朱墙碧瓦,她被困在宫中的一方天地,迎着容羡来,又看着他被宫人匆匆喊走。 阿善明白,帝王的生活过得并不轻松,只是她不敢想,若是日后容羡再有了其它妃嫔,难道自己就要像电视剧中那般,日日苦等夫君来宠.幸吗? 阿善只要一想到这些心情就烦闷的厉害,她咬了咬唇,出声问妙灵:“你说有没有帝王,一生中后宫只娶一个女人?” 妙灵愣了愣,“姑娘的意思是,陛下只娶一位皇后,不要其他妃嫔吗?” “对。” 妙灵似是明白阿善在想什么了,她没接受过现代教育,自然理解不了阿善。犹豫了片刻,她小声回:“奴婢只在话本中见过。” 阿善瞬间沉默,不知该说什么了。 容羡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她不介意为了他留在宫中,只是她接受不了容羡称帝后还娶其它女人,想到第一世中,容羡为了打消成烨帝的顾虑,还主动求娶过顾惜双,以前她只当这是剧情,如今想起来就觉得心里闷闷的。 几世过往交杂,第一世具体的情形阿善已经记不清了,她不确定容羡同顾惜双到底有没有成婚,不过她很清楚的记得,二人的确是定了婚约。 “姑娘别想这些了,奴婢看得出来,太子爷是打从心里疼您的。”妙灵见阿善状态不好,心里也是着急。 容羡临走前,特意让宫婢过来传话,让她清晨早些进去看看阿善睡着有没有踢被子,如今她人是来了,被子也好端端在榻上铺着,恐怖的是她家主子根本就没睡呀。 这要是让容羡看到了,她这条小命就要完蛋了。 “姑娘快些去休息吧,一晚上不睡身子哪里撑得住。” 阿善是真的睡不着,她眼看着天都亮了,不仅容羡没归来,就连修白玉清两人也没回来,想来容漾还没回宫。 “姑娘,您快去睡吧,哪怕就躺一会儿也好。”妙灵看着外面的天色,一时也不知自己是该给阿善传早膳,还是让她去休息一会儿。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边妙灵还没劝好阿善,那边寝房外声响大了些,容羡推门进来时刚好听清妙灵的话。 怔了怔,容羡扭头看向窗边的阿善,发现她脸色苍白双眸泛红,听到推门声时她瑟缩了一下,厚实的披风直接从她身上滑落。 妙灵慌得厉害,低头赶紧去给容羡行礼。容羡在门边站定,眯眸盯着阿善,重复妙灵刚才的话:“一夜没睡?” 阿善不吭声了,她本想趁容羡快回来时,躺回去装装样子,谁知他说来就来让她完全没有准备,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她故作无事,“没有呀,我刚刚睡醒。” 她说谎时从不敢与容羡对视,还总爱去搅衣摆。容羡将她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冷淡扯唇笑了笑,他抬手让妙灵出去,大步朝着阿善走去。 将人从窗边掐着腰抱起,容羡与她面对面再次问她:“当真刚睡醒?” 阿善吃不准容羡此时的心思,她很怕容羡去罚妙灵,只能迟疑点了点头。然后她就看到容羡的笑容更凉了,掐着阿善腰身的力道紧了紧,阿善吃痛嘶了声。 “疼。”被迫贴近容羡,阿善搂住了他的脖子。 知道自己瞒不住他,所以她只能实话实话:“我睡不着。” 容羡漆黑的眸定定看着她,薄唇轻贴在她的颊侧,容羡故意曲解她的话,“没有夫君陪着,善善都睡不着觉了?” 阿善心里纠结的厉害,她先是闷闷应了声,接着实在是憋不住,就将脸往容羡项窝埋了埋,用脸颊轻蹭着他。说起来,容羡此时的心情并不算好,他本对着阿善冷着张脸,硬是被她软绵绵的撒娇打败了。 “以前可没见你这么黏人。”容羡抱着她的力道微松,虽然很喜欢阿善这样黏着他,但他并没表现出来。 “睡觉。”语气到底是柔和了些,容羡将人塞入锦被中,顺势躺在她的身边。 他是没想到,阿善竟敢一夜未睡。他熬一熬倒是习惯了,可小姑娘身娇体软哪里受得住。见阿善还睁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他,他索性抬手遮住她的双眸。 “现在夫君抱着你睡,你总能睡着了吧。”容羡趴伏在她耳边低声。 有他在,阿善自然是比之前安心了,但她堵在心中的顾虑还没消散。陷入黑暗中后,她脑海中全是第一世容羡同顾惜双在一起的场景,知道容羡没有先前的记忆,她犹豫了下拿开他的手。 “容羡,我想同你说说话。” 要是以往容羡早催促她快些睡觉了,如今他看得出阿善心中藏着事,于是淡淡应着,“说吧。” 阿善试探着开口:“假如说,我从未出现在你的生活中,若是成烨帝逼你娶亲,你会选择谁呢?” 容羡眼神渐冷,他没想到阿善会提这种问题,搂着她的手臂发僵,他凉着声音问:“你想去哪儿?” 知道这男人是误会了,阿善赶紧救场,“我先前做了个梦,梦中没有我的存在,成烨帝逼你娶亲,然后你娶了顾惜双。” “你每天都在做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容羡颦着眉,在阿善的再三催促下,他认真思索了下,嫌恶道:“若是我没遇到过你,娶她的确是最好的打算。” 阿善不知道的是,在容羡没遇到她之前,的确考虑过娶亲的问题。 明面上成烨帝对他是很好,然而依旧防备着他,就算容羡不着急娶亲,成烨帝迟早也会为他指定婚约。与其受他掣肘打压,倒不如他提前想好退路。 “成烨帝定不会让我同权臣联姻,顾候有名无权又保持中立,再加上侯门顾女名声在外,选她是最好不过。” 阿善没来之前,顾惜双人美有才华,在皇城很是出名。容羡为了防成烨帝赐婚,早早就查清皇宫各家官女。 他不能娶太蠢会坏他大事的女人,也不能娶太过精明需要防备的女人,容羡娶顾惜双就是抓住了她的把柄,当年她与静夫人做的勾当,容羡早早就掌握在手。 “我早应该杀了她。”同阿善简单分析了遍利弊,容羡重想顾惜双对阿善做的事,眸中杀意一闪而过。 过去的事情阿善已经不愿再提了,她现在只想知道容羡第一世为何要娶顾惜双,听他这般理智清晰的一通分析后,阿善心结解开了些,“所以说,你同她成婚,不是因为喜欢她?” 阿善主要想知道的是:“我没出现前,顾惜双是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容羡被阿善逗笑了,抬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容羡散漫道:“你没出现前,我心中无爱,更何谈喜好?” 阿善放心了,隐约间,她又记起了些第一世的情节,好似容羡同顾惜双成婚的当晚就让她独守空房,之后他更是未踏足过顾惜双的卧房。 那一世的顾惜双与这一世的疯狂完全不同,她因为惧怕容羡,虽然爱他但安安稳稳什么幺蛾子也不敢出。到了剧情的最后面,容羡不知怎的忽然对顾惜双起了杀意,顾惜双感受到危险,剑走偏锋准备献.身求.爱,不过她运气不好,刚好撞破了容羡的秘密被他解决了。 这剧情与阿善重生后所知的剧情完全不一样,老道士应该是顾虑什么,直接篡改了原事件。到了如今,阿善已经记不清,顾惜双究竟是撞破了容羡怎样的秘密。 究竟是什么秘密呢? 不等阿善想出来,容羡就捏住她的脸颊,打散她的回忆。 “是不是我昨晚太过温柔,才会让你今日这般有精神?”容羡耐心告罄,语气逐渐危险。 原本搭在阿善腰间的手忽然动了动,容羡侧搂着她低眸离她很近,看到她微敞衣领内的深红.印子,呼吸开始变得滚烫。 阿善刚才是不困,这会儿窝在容羡怀中的确有些困了。熬了一夜她身子乏虚,根本受不住容羡的不温柔,她努力往后缩了缩,咽了咽口水道:“困了困了,我眼睛快撑不开了。” 容羡没理会她,一吻落在她的下唇上。软软的触感相贴又互相纠缠,阿善气息开始不稳,架不住容羡的掠.夺无力推了推他。 她当真以为容羡要来一次,虚的手都开始发软了。好在容羡随着她的动作很快撤离,见阿善彻底没了力气,他抚了抚她的背后的发低哑着声音:“快睡。” 本只是吓唬她,然而阿善若是还不睡,他就真要忍不住了。 “” 本以为有容羡出马,容漾很快会回宫,谁知他一连两日未回,引得朝堂不满,连带着容羡这边也不得安生。 容漾不在,朝中奏折全需容羡处理,他这一忙起来能和阿善相处的时间更少了,一日深夜他都未能从御书房回去,阿善冒着严寒过去陪他,得知他午膳都还没用。 明亮奢华的御书房内,宽敞的桌上摆满奏折。容羡一手抵唇一手翻看着奏折,忽然不知怎的望着摇曳的烛火不动了,阿善见惯这男人雷厉风行处理事情的样子,还从没见过他发呆。 觉得稀奇,她悄悄走到他身后搂住他的脖子,突兀出声吓他:“你在想什么?” 容羡并没被阿善吓到,长睫轻垂了两下,他回过神握住阿善的手,将人从身后抱入腿上。 “没什么。”容羡放下奏折,眸中的阴戾氤氲。 果然,就如阿善之前所说那般,他当不了明君只适合当冷酷无情的暴.君,他几次的铁血手段已经看得出问题,然而在当暴.君的同时,他还没准备把自己全部时间都献给江山大业。 “明天带你出宫转转,顺便回趟王府。”容羡轻擦着阿善的手背,烛火下他的一半面容隐藏在阴影中,明明灭灭看不真切。 玉清和修白这么久都请不回容漾,看来他只能亲自去看看了,只是不知道,他那位一心上位的父皇如今还活不活着。 第169章 与子偕老四 “” 那晚阿善直接是宿在了御书房,她本想多陪容羡一会儿,最后实在熬不住就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阿善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容羡抱到御书房的偏殿休息,殿内并没容羡的身影,她揉了揉眼睛往外走,只见御书房中空荡荡只余满桌奏折,容羡并不在。 吱 房门被人推开,阿善闻声回头,看到进来的人不是容羡,而是几日未见的容清。 容漾上位后,大肆打压灭尽容辰党和嘉王党,很多人都以为成烨帝的幼子容清也难逃一劫,但不知为何容漾并未对他出手,甚至还封他做了王爷,念及他还年幼,所以暂时住在宫中。 阿善怎能不明白,其实这对容清是种变相的监.视。 如今容清父死母亡,在这宫中举步维艰,虽被封为誉庆王但并无权利。容漾初登大典时,阿善曾去看过容清,小小的孩子虽没了父母,但衣食住行远比往日要好,身上也再也没出现过伤痕。 今日一见,阿善发现容清不仅没胖反而还清瘦了不少,不由皱了皱眉。 “姐姐!”看到阿善,容清一改刚才的低沉。他似是不知道阿善在这里,几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阿善见他手中还抱着一摞东西,距离近了才发现全是奏折,赶紧接过放到了桌子上,“你怎么会来这儿?” 阿善最想问的是,送奏折的差事自有人做,哪里需要一个王爷来做。没忘记慈孝太后生前对她的交代,阿善绝不会让人再欺负容清。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容清眼睛弯了弯笑容很浅,乖巧回道:“太子殿下今日要出宫,他让左丞相陪清儿过来整理奏折。谢丞相年纪大了,所以清儿先一步把奏折都抱来了。” 容清很聪明,三言两句就让阿善放下担忧。不过就算阿善不理朝政,也知道容羡此举有多不妥。 其实说是整理,容羡真正的意思是要谢丞相辅佐容清批改奏折吧。 本来身为一国之主的容漾忽然消失、由太子把持朝政已经引起朝堂不满了,如今太子出宫竟还让未涉入过朝政的小王爷处理奏折,这等荒诞事要是让其他大臣知道,定会掀起一场风雨。 容羡究竟想做什么? “姐姐。” 容清拉了拉阿善的衣服,左右看了看忽然凑近阿善耳边,“谢丞相是太子殿下的人,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太子殿下和谢丞相知道,不必担心的。” 奏折早就被修白分好,容清由谢丞相看着,也只是帮容羡处理些无用繁琐的折子,一些机密奏折他并不会看到。 阿善还是看不透容羡的心思,近距离下她捏了捏容清的小脸,关心道:“怎么又瘦了,可要多吃些才好。” 容清好像很喜欢和阿善亲近,乖巧点了点头,他轻轻在阿善手背上蹭了蹭,小孩子的皮肤又嫩又软触感很好,阿善被他萌软的举动逗笑了,差点忍不住去抱他。 “来,把手给我。”虽说她没有日日去看容清,但她特意找人看着,就怕这孩子被人欺负了去。为了以防万一,她查看了下容清的手臂等处,见没有新伤出现才放了心。 没一会儿,容羡和谢丞相就进来了。两人没说几句,容羡就带着阿善离开,临出门前阿善朝后看去,她本担心容清第一次接触奏折会紧张害怕,不过看起来她的担忧是多余的,看起来容清适应的不错。 视线相对,容清还对她眨了眨眼睛,真是很懂事的孩子。 容羡说是带阿善出宫玩顺便回趟南安王府,就真的只是顺便。 街道上人山人海,阿善下了马车后,先随容羡去凤仙台吃了饭。仔细算算,她已经许久没来过这里了,坐在窗边好奇的朝下看,她感叹:“时间过得真快,我记得我第一次来这里,还是被你家修白硬逼上来的。” 容羡没什么反应,亲手倒了盏热茶递给阿善。 “当心烫。” 阿善接过喝了口,手托着下巴望着正对面的男人。 两人在一起后,从表面上看容羡同往日没什么区别,他依旧话少性子冷,偶尔阿善惹到他时,他眼刀子扫来凉飕飕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动手打她。阿善以前不了解他自然是怕他怕的厉害,如今二人在一起久了,她已经对容羡有了深刻了解。 “我以前还当你是那种没情商的钢铁狗男人呢。”重回凤仙台,阿善不由自主就想起二人刚相处那会儿。 狗男人狗起来真的是完全不把她当女孩子对待,想让他怜香惜玉要比杀了他还难。谁又能想到,当初冷眼看着阿善在雪地中走、不肯送她一件披衣的狗男人,如今竟会亲自给她端茶倒水、陪她出来散心,这跨度真不是一般的大。 容羡已经听阿善提过好几次的狗男人了,虽不知这三个字是何意思,不过想来不是什么好话。 目光轻扫向阿善,容羡漫不经心拨弄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看到阿善正笑眯眯看着他时,出声:“坐我身边来。” 两人如今是面对面坐着,容羡不是很习惯,因为这样他触碰不到阿善。阿善倒是很久没这样一个人轻松自在的坐着了,她晃悠着小脚不挪动,难得俏皮:“我不。” “我觉得我一个人坐在这里可宽敞了。” “是吗?”容羡勾了勾唇,正好这时一盘盘的热菜上桌,他用湿帕净了净手,诱.哄着:“坐过来,夫君帮你夹菜。” 阿善看到容羡夹起了一块鱼肉,细致挑出鱼刺。 整个皇城就属凤仙台做的鱼最好吃,阿善今日想来这儿吃饭也全是奔着这里的鱼来的。 “过来。”明明伸箸就能碰到阿善的碗,容羡非要阿善移到他的身边。 说起来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容羡给自己挑鱼刺,眼看着鱼刺渐尽,阿善被美食打败还是移到了他面前。与他肩并肩坐在一起时,阿善着急想要吃现成的鱼肉,容羡慢悠悠拂开她的筷箸,“你该喊我什么?” 阿善很少喊他夫君,以前两人没在一起时,她只有气他的时候才会这样喊,在一起后除了动情时,平日她从喊不出口。 “夫君。”阿善盯着容羡碗中的鱼肉,眨了眨眼小声喊了句。 容羡眼皮都没抬一下,显然是不满意,阿善不由又多喊了几声,后来她又往容羡身边坐了坐,抱着他的手臂甜软着在他耳畔喊:“夫君真好,善善饿了,可不可以吃肉肉呀。” 阿善说着不等容羡反应,迅速在他侧颊亲了一口。 今日不只是他们二人出来,不过容羡为了能和阿善独处,让玉清和修白去了隔壁的包厢。 两人在这边甜甜蜜蜜,并没察觉到对面楼上的某间房,有人在注视着他们。 房间昏暗封闭,男人衣衫拖地发色雪白,他就这么靠在窗边静静看着他们二人,本就苍白的皮肤更是没有血色。 “善善”低哑出声,黑暗中那人闭上了眼睛。 阿善正闷头吃着东西,忽然感觉身侧的容羡不动了,抬头,她看到容羡正盯着对面的酒楼看,“有什么问题吗?” 容羡目光落在某间封闭的窗门上,听到阿善的话轻扯嘴角,回过神来道:“无事。” “” 从凤仙台出来后,容羡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后来陪阿善在街上逛时,他忽然道:“我离开片刻,先让修白陪你。” 阿善正拿着一串糖葫芦要让他尝,微微有些沮丧,不过她还是很懂事点头,“你去吧,我等你。” 今天刚好是花灯小会,容羡许诺她要陪她逛完花灯会再回宫。等到容羡离开,她拉着修白又四处转了转,修白可比容羡能说多了,而且这少年还爱吃,两人凑在一起倒也快活。 这天很快就要黑了,容羡还没有回来。 逛累了的阿善蹲在了树下,她托着下巴看着不远处正在挂花灯的小贩,有些担忧:“容羡怎么还不回来。” 修白眸色闪了闪,吵闹一下午不停的少年忽然住了嘴,这让阿善察觉到问题,“容羡到底去了哪儿?” 想到主子临走前并未嘱咐什么,在阿善的再三追问下,修白只能实话实话:“爷上午收到线报,容迦似在皇城现身。” 所以容羡这是带人去抓容迦了。 阿善已经许久没想起这个人了,自那夜一别,容迦伤重被青鹤救走,她还以为他 “没想到他还活着。”阿善一提起这个名字心里就发闷,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街道上一盏盏的花灯亮起,她起身道:“咱们再进去逛逛吧。” 湖边有人在放花灯许愿,阿善准备也买一盏,等容羡回来同他一起放。 只是她要许个什么愿望好呢? 阿善边走边想,虽说容迦如今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但阿善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走走停停,她路过一个卖面具的小摊,在看到漂亮的小狐狸面具时,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这个适合你。”阿善正要去拿,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伸出,拿起了小狐狸面具一旁的兔子面具。 阿善闻言抬头,很快笑开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不知何时,跟在她身旁的修白不见了。此时出现在她面前的正是离开许久的容羡,不过他脸上罩了张面具,面容全被隐住。 花灯街上灯火阑珊到处都是人,戴各色面具的人都有。阿善在花灯街中站久了有些视觉疲劳,她揉了揉眼睛往容羡身上贴,抱住他的胳膊,软绵绵埋怨:“你走了好久呀。” 容羡的声音在面具下沉闷,不过他回的很轻,“那我以后不走了好不好?” “好。”阿善没把他的话往心上放。 拿起那只小狐狸面具看了看,阿善越看越觉得它像之前自己戴的那只,不过那时她的面具没戴一会儿就被容羡拿走了,不得不说这漂亮的小狐狸还挺配他。 “容羡” 拿着面具举到他面前,阿善正想问他还记不记得这只小狐狸面具,容羡就拿起一侧的白兔面具,“这个适合你。” “我不戴面具,给你买。”阿善顿了下,歪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你不会不记得了吧,当初我的小狐狸面具就是被你抢走的。” 容羡沉默,半响笑了笑,“是么,我不记得了。” 先前,阿善有去碰容羡的面具,不过被容羡轻轻躲开了。一开始阿善并没有多想,只当他觉得自己的脸太惹眼所以戴面具遮掩,如今看着他就这么静静站在自己面前,阿善生出种怪异感。 虽然眼前这男人衣着打扮同容羡都一模一样,但阿善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盯着容羡脸上的面具看了片刻,她忽然道:“你脸上的面具真丑。” 要是这人有问题,定会避开面具的话题,然而眼前这个容羡没有,他只是轻轻侧身,柔声望着阿善道:“那善善帮我换一个吧。” 阿善心中的大石头落下了一半,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她拿起那只狐狸面具。 “你还是戴”边说着边动手去摘他脸上的面具,容羡也很配合的微微倾身。随着面具一寸寸脱落,阿善没有防备,在看清男人的眉眼时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这不是容羡,他是容迦! 咣 脱落的面具在地上发出沉闷一声,很快又被来往的嘈杂淹没。 阿善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容迦竟会伪装成容羡的模样来接近自己,警惕着后退,在看到容迦脚步一动似想靠近她,阿善想也不想转身就跑,一溜烟钻入人群中。 “善善” 阿善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去,她只知道自己最后一头扎进了人怀中。 抬头,在看清容羡的面容后阿善下意识将人推开,她跄踉了几步质问:“你是谁?” 虽然眼前这个容羡不戴面具,但经过刚才的事情,阿善已经不敢相信哪个才是真正的容羡了。 此时她已经跑到花灯街的街口,没了那些五颜六色的彩灯,面前男人的脸清晰如玉。微微眯眸,容羡走上前拉住她的手,“我是你夫君。” 仅几个字就已说明了一切,阿善扑入容羡怀中,还有些后怕。 “” 天底下,恐怕还没哪个男人能大度到自家妻子认错夫君,还能大度到笑出来的,容羡更是如此。 其实今日这事儿也怪不到阿善身上,因为容羡和容迦的身形和气质相似,阿善之前就认错过。再加上晚上花灯会撩眼,容迦又刻意穿了容羡的衣服掩盖声音,阿善第一时间认错也情有可原,好在她平安逃出来了。 今晚阿善终是没能和容羡放花灯许愿,容迦一现身,容羡身边隐藏的暗卫也集体出动,后来不知哪方先出了手,硬是将这好好的花灯会搅乱了。 容羡拉着阿善上马车时脸色并不好,阿善以为他还在气刚才的事情,却不知容羡气的不止是这一件,他是又想起来了,阿善失忆时还曾把玉清认成过夫君,更是抱过他。 “容羡”阿善不知容羡的思绪飘了多远,还在同他小声解释。 容羡不知是该气她还是该气自己,在阿善靠近时捏起她的下巴,与她对面对道:“看来为夫给你留下的印记太浅了,不然你怎能三翻四次认错夫君。” “不就这一次吗?”阿善有些懵,她没想起玉清的事情,更是没去想最早前的花灯节乌龙。 这时马车晃晃悠悠停在了南安王府门口,容羡抚了抚袖子,若不是这车停得及时,他倒不介意好好让阿善回忆一下。 “从这里乖乖待着。”容羡没让阿善进府,而是让她留在了马车中。 阿善逛了一天刚好累了,她乖巧窝在马车中昏昏欲睡,本以为容羡要好一阵子才出来,谁知他只进去片刻就出来了。 一个时辰后,离宫多日的容漾终于回宫。 “” 第170章 与子偕老五 容漾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带回了那副水晶冰棺。 回宫后,一切照常,那晚容漾的暴怒就好似是场幻觉,他每日上朝批阅奏折,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唯有一点,他命宫人在他的寝宫内造了一间冰室,自此不准任何人进入他的寝宫。 阿善以为,容漾这是恢复正常了,因为他回宫后容羡这边空闲的时间明显增多,只是这样的安生日子没过多久,又出变故。 这天早朝,新帝容漾一改之前的雷厉风行,上朝时频频出神。旁的些小官琐事也就算了,就连太子容羡上奏的军兵要事他也出神,等到容羡汇报完,大殿中陷入沉寂,还是容漾身边的随身太监及时唤了声,容漾才哑声问:“你说什么?” 殿内静的诡异,容羡眯了眯眸,淡声再次将话重复,只是这次话还未说话,容漾紧皱起眉头,在朝堂高阶之上,忽然吐了口血。 “陛下!”所有大臣乱成一团,整场早朝被迫结束。 阿善得到消息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那时容漾已经回寝宫休息,容羡代替他在御书房处理奏折。她到时,御书房中还留有几名大臣,玉清守在门口,看到她微微颔首。 阿善不想进去打扰容羡,在门口踌躇站着,她询问玉清:“陛下怎么样了?” “御医看过了,已无大碍。” 阿善点了点头,随手拨弄着旁侧的梅花树。见玉清穿着单薄,她忍不住关心:“最近天寒,你要多穿些。” 玉清微怔,低声应了句:“是”。 既然人都来了,阿善想着不如就在外面等一会儿,闲着也是闲着,她软声同玉清聊天:“也不知道你和修白是有多抗冻,一个两个都穿这么少,真都不怕冷吗?” “我穿这么厚都冻得要死,偏偏容羡”阿善也是顺嘴了,差点把容羡体温低抱着他不能取暖的话说出来。 到嘴的话又吞回肚子里,阿善冲玉清不好意思笑了下,改口道:“你们可不要跟着容羡学呀,他天生体温低习惯了寒凉,你们还是要多穿些的,哦对了,修白今天怎么没在?” 玉清薄唇很淡一弯,“好似是着凉了,爷准他休息一日。” “我就说吧。” 阿善听到这话眼睛弯成月牙,“我劝他多穿些,他还不搭理我呢。” 那少年昨日还鼻孔朝天说自己身体好不怕冻,谁知打脸会来的如此之快。 就这么说着,御书房的大门开了,几名大臣陆陆续续从里面出来,阿善等人都走了,才提着裙子往里走,进去前她塞给了玉清一个小药瓶,“帮我给修白带去,让他一日三次的吃,你没事也吃颗预防一下。” 玉清握紧药瓶应了声好,替她关好房门。 御书房中,容羡正斜靠在椅子上揉额角,见阿善进来,他将人拉坐在自己怀中,在她侧颊亲了亲。“刚刚和玉清在聊什么?” 阿善顺势靠在他肩膀上,感受到他不太温暖的体温,将捧在手中的汤婆子塞入他怀里,随口回着:“没聊什么呀,就随便说了句。” 话音落下,她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的?” “不对,你竟然在办公的时候开小差!” 容羡嗤了声,捏起她的下巴意味不明,“是你笑的太开心,我坐在屋内都听得到。” 隐约的酸意蔓延,阿善知道是某个男人又开始吃味了。 她承认,以前的她小女孩儿心性,的确对玉清有过好感,可玉清明确拒绝过她。如今细想,阿善当初对玉清的迷恋不过是依赖,毕竟那个时候只有玉清真心对她,直到现在,阿善对玉清仍保有一分好感,但更多的是感激。 “你能不能大气点。”阿善无奈,不知容羡为何就揪着过去那一星半点的事不放,而且她现在已经和玉清保持距离。 她想,还好她那时喜欢的人是玉清而不是修白,不然就按着修白和她三天两头吵闹的样子来,不是容羡被醋死,就是他把他们二人解决了,当然后者的几率更大些。 “你想说什么?”看出阿善的欲言又止,容羡眸色沉沉凑近她。 按住阿善的后脑,见阿善迟迟不语,他薄唇轻蹭过她的唇角,冷着声音咬字:“我要是大气些,你早不知跟着哪里的野男人跑了。” 容羡才貌双全还有权有势,他这样的男人是万里挑一,可不代表阿善没有追求者。玉清可以不算,就容迦这一个足够让他不踏实,何况阿善这性子极为招男人喜爱,傻傻软软还特别好骗。 察觉到容羡是真有些不高兴,阿善便没再解释。她知道一招百试百灵,于是就主动搂住容羡的脖子,在他唇瓣上用力啵儿了一口。 容羡动作顿下,微微抬头看向阿善,他眉目中还带着些凉,似有话要说。阿善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仗着坐在他膝上的姿势朝他扑去,按住他的肩膀又在他唇上啃了几口。 金碧奢华的御书房内,宫帏重重,两人的衣衫互相纠缠,本是阿善按着容羡,不知何时二人主动权变换,容羡再掌主导。 汤婆子不知在何时滚落在地,阿善察觉到容羡的体温升高,推开他微直起身体问:“还气不气了?” 容羡不说话,捞过人再次吻住,力道越来越紧。 这些天阿善为了孩子调理着身子,没少和容羡在榻上纠缠,她内里还是有些保守羞涩,想到这里是帝王处理政务的地方,玉清还在外面守着,她挣了挣有些抗拒,“别在这里。” 容羡哪里听她的,伸手想去拂桌上的奏折,被阿善及时拦住,阿善软绵绵又说了句不要,容羡沉沉笑着,抱起她翻转,索性让她坐在了雕刻着金龙的龙椅上。 “爷,谢丞相叶老将军等求见。” 情到深处,突兀的声音打断满室柔情,容羡身体微僵眸色暗浓,阿善松了口气,见他不动又推了推他,“快起来啊,有人来了。” 这都是些他不得不见的人,容羡微闭了下眸,调整好情绪站直身体。阿善顺势从他身下钻出,往里室跑时她落了披衣,又折回去捡衣服。 “宣。”等阿善身影消失,容羡才沉沉出声。 “” 许是得知容国易主的消息,容国边境最近有些不太平,这是近些时日武官最担心的事。 容漾这忽然一病,朝堂上未能解决的事全都堆给了容羡,阿善躲在里室听到官们的争吵声,透过屏风缝隙,她看到容羡侧颜如玉,正撑着额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桌面。 阿善觉得容羡真应该谢谢她,若不是习惯了她时常在他耳边念叨,如今容羡哪有这么好的耐性听这群大臣吵。 武官靠大嗓门,官全凭着一通大道理,阿善一开始还勉强能听懂他们在讨论什么,到了后来,她听着他们的声音昏昏沉沉,一头磕到屏风上把自己吓醒了。 “嘶”厚重的屏风只微弱一晃,阿善倒抽了口凉气。 原本,她这抽气完全可以被大臣们盖过去,谁知她磕到时刚好都止了声,于是她低低的声音变得清晰,御书房一时间变得更加安静,容羡往屏风后扫了一眼,拿起御桌上的茶盏轻抿,慢悠悠道,“继续啊。” 大臣们面面相觑,很快又讨论起来。 阿善并不知道,御书房内的大臣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她只是被他们的声音催眠到困倦,后来她趴到桌上睡时,隐约觉得外面的讨论声小了不少,再后来她彻底睡过去,完全没了意识。 容羡抱着阿善从御书房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才走到东宫,玉清急匆匆上前,皱着眉头道:“陛下刚刚宣了南宫复,下令搜寻道玄的踪迹。” “正合我意。” 容羡眼皮也不抬,脚步不停进入殿内,他淡淡道:“那疯道士行踪不定,修白派人找寻多日未果,若是此时能把他引出来,杀他倒也轻松了。” 阿善还在睡着,并未听到二人的对话,事实上等她知道容漾在找老道长时,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 这两天容漾又恢复早朝,不过他的状态仍旧不稳定,虽不再吐血,但肉眼看着虚弱起来。再后来寻找道玄的暗卫回来,他们没找到道玄,只收到道玄留给他们的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四字: 缘分已尽。 容漾收到字条当即脸色煞白,捂住心口呕了口血昏了过去,之后南宫复和阿善都去给容漾诊断过,无药可解,只因容漾病的是心。 “早知如此,当初何苦互相折磨。”南宫复早早就认识容漾,对他和叶清城的事有所了解。 明面上所有人都知道容漾宠叶清城,只有容漾身边的人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南宫复记得最初容漾眼中的冷漠,他也被容漾的伪装骗了,不曾想这个男人最后竟彻底毁在一个女人手中。 容漾在这之后将自己关在寝宫数日,坐上帝位的他一言一行都被武百官看着,终是有人看不下去了,跪在寝宫外要求容漾烧毁叶清城的尸体。 敢提这胆大要求的不是别人,正是叶清城的亲爹叶老将军。 有他坐镇,众大臣也都开始附应,不知是容漾受不得压力还是自己想通了,又一日他从寝宫出来,终于决定烧毁叶清城的尸体。 第171章 正文完结啦 第171章 正完结啦 叶清城的尸体是容漾亲自烧的。 那日, 他特意给她换了新衣梳洗打扮, 温柔将她抱到花床上。 轻轻亲吻她没有温度的面容, 容漾低眸凝视了她许久, 最后他一言未发点燃了火把, 眼睁睁看着叶清城被大火覆盖。 余下的骨灰, 全被容漾收入盒中, 放在寝宫的床榻之上。 本以为叶清城的尸体没了,容漾的心病也该消了,谁知自此容漾病情更重, 直接卧病在床罢朝数日,所有的事情都交由容羡处理。 在容漾养病期间,终是引起一些大臣不满, 潜在的容迦党.派死灰复燃, 隐有越烧越烈的趋势。 朝堂开始内忧外患,一时间荣皇宫又陷入紧张氛围。 深夜, 御书房一派安静。 这几日容羡开始日日宿在御书房, 阿善心疼他只能陪在他身边照看, 脱衣正要休息, 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爷, 宫外传来密信。” 容羡动作一顿, 看到本就没睡踏实的阿善悠悠转醒, 她揉了揉眼睛从榻上坐起,哑着声音问:“你还没忙完吗?” 容羡将半解的衣衫系好, 俯身亲了亲她的嘴角道:“你先睡,我很快回来。” 如今朝堂四分五裂,除了死灰复燃的容迦党.派,还有一些忠于成烨帝的武将在拉拢官员,意图扶无实权的誉庆王容清上位,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容羡一清二楚。 现下最重要的是平边境之乱,容羡在看完密信后,思索片刻道:“继续追查容迦踪迹,盯紧容清身边那几名武将。” 容清那边不足为惧,容羡主要防备的是容迦。 “” 已经到冬末了,这天仍寒凉到骨子里,不知从何时起,容国的各大医铺开始挤满了人。 一开始还无人在意,直到病人越来越多,随处可见捂着口鼻咳嗽或是晕倒的人,阿善才意识到 容国出了瘟疫。 如前两世的情况相同,这一世更是提早了,阿善知道此病的源头来自容迦。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有称帝,也无法下令斩杀所有医者,所以这病还有的救。 此时瘟疫的蔓延还没到无法控制的地步,阿善为了帮容羡分忧,与南宫复研究了瘟疫的病情,并召集民间医者开始救治预防,及时控制住情况。 因这瘟疫的发生,整个荣皇宫戒严,进出的人都需要御医检查后才可放行,生怕蔓延到宫里。 天寒地冻,阿善待在御医院忙前忙后,荣皇宫中虽还没人感染,但为了以防万一,阿善让宫人每人都领了碗药汤喝,容羡的药她更是亲自盯着煎。 “修白!” 才到东宫,阿善就看到修白从拐角走廊出现,她喊住人几步到他面前,“你这是要去哪儿?” 修白看到她出现怔了怔,不等回答,就听阿善念叨着:“又穿这么单薄出来,你这是身体好了不难受了是吧。” 修白盯着她看了片刻,薄唇微微扬起不语。 阿善忙着去给容羡送药没怎么在意他,她双手捧着托盘,左右看了看问:“容羡还在御书房吗?” “已经回来了。” 修白大步跟上阿善,与她肩并着肩走,看到阿善手中端着托盘,他微垂着眸问:“这是什么?” “药呀。” 这药不仅宫里人手一份,就连宫外的百姓也都在喝。 阿善瞥了他一眼,忽然停下脚步喊他的名字:“修白。” 修白应声停下,眸子静静与阿善对视。 “你该不会没喝这药吧?” 阿善表情严肃,“都说了如今瘟疫横行,你就算身体底下再好也经不住这样折腾,我说的话你都不听,是不是非要容羡来管你你才肯听?” 修白本来面无表情,听到阿善这话突兀弯起唇瓣,挂在他脸上有些桀骜,阿善瞪了他一眼,“你还笑!” 就知道自己管不了这少年,她气呼呼往前走,修白见状赶紧跟上,轻拉下她的袖子道:“好了,我错了好不好?” 真是难得能从修白口中听到认错,上一次这少年对她认错,还是他把她惹恼了,怕阿善同容羡告状受罚才肯低头。 阿善以为修白这次也是如此,她狐疑往修白脸上扫去一眼,修白挑眉看她,散漫的态度与平时无异。 “你也去找容羡?” 走在长廊上,阿善见修白一直同她顺路。 容羡这个时候回东宫,想来是暂时忙完得了片刻休息,知道修白没事不会往容羡那边跑,她叹了口气心疼道:“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修白扫过她一眼回:“无事,只是例行汇报罢了。” 阿善总算舒了口气,心情愉悦了些。 大概是近日太过劳累,修白的话并不多。 阿善同他走了一路,一路上全都念叨心疼着容羡,后来见阿善拿着托盘手都酸了,他沉默接过,阿善诧异道:“转性了呀。” 修白抬眸看她一眼,明明是与平日一模一样的神情,但阿善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呢? 阿善微微皱眉,直至走到寝房门前,修白被玉清喊住。 “你刚才去了哪儿。” 玉清急匆匆过来,“暗卫四处找不到你,有要事找你商议。” 修白面色平静将托盘还给阿善,他拍了拍自己的袖口道:“刚才有事处理。” “既然如此就先走吧。” 睫毛微垂了下,修白几步从阿善面前经过。 下了长廊随着玉清离开,他临走时还回眸看了眼,阿善这个时候已经推开寝房的门进去了,袖中冷硬的利器紧贴他的皮肤,修白又理了理袖子,唇边露出凉凉的笑意。 转身,随着玉清继续往前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白衣持剑少年。 那少年眉清目秀,与玉清身边的修白长相一模一样,玉清与少年皆是一愣,少年迅速拔剑呵斥:“你是谁? !” 他才是真正的修白。 “” 容羡中毒了,就在他喝下阿善送来的那碗汤药后。 这汤药由煎到送全出自阿善一人,她想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直到真正的修白赶来,阿善才恍然明白,原来刚才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修白是容迦,可笑的是她一直未曾察觉。 容迦原本是要扮成修白的模样来行刺容羡,不过因为阿善和玉清的出现改变了计划。 计划改变了没有关系,因为他总归是要容羡死,这次他索性借阿善之手下.毒,让阿善眼睁睁看着容羡在她面前倒下。 “容羡,你不要吓我”阿善轻轻抓着容羡的手,记忆还停留在先前。 她进了寝房,容羡正侧靠在榻旁休息,二人难得能独处温存,阿善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然后她递给了容羡那碗汤药,容羡喝了,接着他 阿善不能再继续回忆,看着面前昏迷不醒的人已经完全没了分寸。 阿善不知道容迦给容羡下了什么毒,不只是她不知道,就连南宫复诊断后也摇着头不语。 平日里爱开玩笑的老先生第一次如此沉默,他在窗边站了许久,直接对修白道:“去告诉陛下吧。” 就目前的状况,容羡都不如卧病在床的容漾。 如今大容国内忧外患,边境的问题没有平息,朝堂四分五裂各成一派,所有人不敢想容羡这一倒会面临什么局面。 “不,还有办法的。” 阿善不能让容羡死,她想起那颗被她保留许久的腐.尸虫核珠。 说来也是巧,这颗珠子早前她险些拿给容络用,是柳三娘阻止了她。 核珠如同神丹妙药,的确能解万毒,但它的作用也只有解毒,再加上它本身自带的毒.性,容络当初用了不见得能活,反而会因身体受不住核珠的功效而死的更痛苦。 眼下容羡和容络是不同的,容羡没有外伤,也没有容络破败虚弱的身体。 阿善着急将核珠拿了出来,匆匆往容羡口中送。 核珠药效猛烈,服用者片刻就会浑身发热,会一连昏睡几天。 因为这是容迦下的毒,所以阿善并不敢保证这珠子能解的万毒中,包不包含容迦所下之毒,为了保险,阿善还将自己的血喂给了容羡。 纸包不住火,容羡中毒昏迷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 几方势力开始蠢蠢欲动,一直不现身的容迦忽然出现在皇城,集结大军朝荣皇宫攻来,不过让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是,容迦在攻入皇宫后会忽然收手。 他去了东宫,找到阿善时只说了一句话:“善善,跟我走吧。” 阿善警惕看着他,嘲讽道:“跟你走,这帝位你就不要了吗? 跟你走,是不是就能保容羡不死,保天下安定。” 在一片厮杀中,容迦是唯一不穿铠甲之人,他定定望着阿善,就在阿善等着预料中的否定时,他却认真回她:“你跟我走,这帝位我不要了,天下是否太平也与我无关。” “至于容羡”容迦声音一顿,“我不知他能否活下来,我只知你今日不跟我走,他必死。” 容迦还不知道容羡有核珠解毒的事情,他只是轻轻道:“回到我的身边,你看着我,我保证什么都不做。” 虽然这么说着,其实容迦根本就没给阿善拒绝的余地,阿善被他带走时,修白等人已经将容羡秘密转移,容漾病中指挥众军,少了容羡一派的参与,其余几党在叶老将军的带领下不攻自破。 “” 佛岐山上,阿善已被带回来两日。 这两日中她收不到外界任何消息,云殿外面弥漫着白色烟雾,烟雾之下寸草不生。 阿善不知道容迦究竟要做什么,她每日枯坐在长廊之下,看着殿中央的扶桑神树发呆。 这云宫一如既然冷到人骨子里,阿善浑身冰凉,坐在原地却不肯挪动半寸。 一件温暖的披衣落下,容迦坐在她身边问:“在看什么?” 阿善不应。 两人的身份似乎调换了,以往都是阿善坐在容迦身旁念叨不停,如今她反倒成了沉默的那个。 容迦一身烈烈红衣垂在地面,如雪的发丝从他颊边滑落,他轻声回忆:“以往你也经常坐在这里发呆,我时常好奇你在看什么,直到今日我才发现,在你发呆的同时,我也一直看着你。” “善善,留在这里陪我吧,这次我不走了。” 阿善仍旧没有应他,然而当晚她出现在云殿的边境位置,正蹲在地上研究白雾中的毒气。 她还是要走,正如她之前所说的那般,他永远也困不住她。 阿善以为,容迦见她想要逃走会生气,然而他神色淡淡面上无一丝怒气,拉着阿善的手返回云殿,走至扶桑神树下他忽然喊她:“善善,看着我的眼睛。” 阿善面无表情同他对视,良久后容迦睫毛一颤,低低笑开:“你果然恨我。” 以前他不知阿善为何恨他,如今却是知道了。 扶桑神树上的树叶沙沙作响,容迦笑着笑着忽然停住,他倾身捧住阿善的面容,与她额贴着额低语:“不要这样看着我,不要。” 容迦心口的伤还未好,容羡当初那箭穿来的毫不留情,他险些再也见不到阿善,不过好在他活下来了。 闭了闭眸,容迦想要抱紧阿善,然而阿善抗拒着他根本就不让他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阿善碰到了他的伤口,容迦闷哼一声将她松开,沙哑着喊疼。 “你也会疼?” 阿善后退一步,无视容迦胸前浸透的血色,她侧过头道:“我以为你不会疼了呢。” 他的心早就该死在第一世中。 “” 阿善被困在佛岐山的第三日,容迦告诉她荣皇宫的战乱平了,不过对于容羡的事他只字不提。 又过了一日,容迦忽然问她:“你是用腐.尸.虫的核珠救得容羡?” 阿善先是一怔,接着很快反应过来容迦话中的漏洞,心快速一跳,她明白容羡这是没事了。 与前几日的行尸走肉不同,阿善眸中很快有了光彩,容迦冷眼看着阿善变得鲜活,嗓音波澜不惊不知是夸还是怎样,“不愧是我亲自教出来的。” 无论阿善如今有多抗拒讨厌容迦,她都无法消除容迦带给她的那十余年山上记忆。 看,就连她救心上人,都是用他曾经他教给她的法子。 . 阿善以为,随着容羡的苏醒,容迦这边会有所防备,谁知他还是整日陪她待在这佛岐山上,安静平和仿佛丝毫不担心容羡攻来。 阿善心中隐有担心,她怕容迦早已在山上布好陷阱,正等着容羡他们往里跳。 不能坐以待毙,所以在被困在佛岐山的第五日,阿善主动同容迦缓和了关系。 容迦伤口未愈,每日都需要擦药,这天阿善主动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按住他的手,“我来帮你擦吧。” 以前容迦受伤归来,都是由阿善帮他上药。 似是没想到阿善会忽然主动亲近自己,他漆黑的眸一眨不眨盯着阿善看,就在阿善以为他看出什么问题时,容迦轻轻吐字:“好。” 他似完全不怕阿善会伤害他,侧靠在树下浅浅阖上了眸子,阿善看到他身侧放着一瓶青萝。 容迦的习惯没有变,他百毒不侵,受伤时最爱用青萝止疼,可青萝终究是毒,既然容迦对青萝的毒有反应,那么 才悄悄将青萝藏在袖子中,容迦忽然睁开了眼睛,他妖异的眸清晰倒映出阿善的面容,动作从容截住阿善的手腕。 没有丝毫惊讶,容迦好似早知阿善会这么做,只是勾着唇笑道:“善善学聪明了。” 也变得越来越不在意他了。 容迦虽百毒不侵,然而大量的青萝入体对他还是会产生影响。 这毒对他不致命,但是会使他行动缓慢身体变僵,一旦他身体有异,要他生还是死全在阿善一念之间。 “你到底想怎样!” 被抓包后阿善忍无可忍。 她是动了杀心,按着容迦的性子绝不会继续留她在身边,而容迦诡异的平静,他没有动手,只是轻柔松开阿善的手,好似刚刚阿善只是同他开了个玩笑般:“就罚你把夜明灯挂满扶桑树吧。” 那些夜明灯容迦还留着,一盏盏载满阿善在佛岐山的回忆。 阿善站着不动,于是容迦无奈叹息:“善善,这是最后一次了。” “等你把夜明灯挂满扶桑树,我就放你离开好不好?” 阿善愣住,虽不相信容迦的话,但她只能照做,“这是我最后一次信你了。” 容迦点了点头说好,他笑得很动人,双眸似有墨色流淌,在摇曳的烛火下眼尾泛着红,漂亮的有些不真实。 夜明灯很多,阿善踩着阶梯重复着上树下树,直至挂到深夜才将所有的灯挂完,在这个过程中容迦就在一旁看着,挂到最后一盏时,阿善隐约看到山下有火光晃动,低眸下意识看向容迦。 “你说过,会放我走。” 阿善站在树上问。 容迦仰头看着她,肤白雪发,一身红衣拖地蔓延,他黑眸凝视着她道:“你下来,我放你走。” 阿善迟疑了片刻从树上下来,才靠近容迦,容迦忽然抬手去掐她的脖子,阿善反应迅速,想也不想掏出藏在袖中沾有青萝的匕首,直直朝他刺去。 利物入体的声音,随之喷洒的是温热鲜血。 阿善刺完才发现容迦根本没用力掐她,他一只手虚放在她的脖子上紧紧拥抱住她,趴伏在她耳边轻轻问:“那时我就是这样掐死你的对不对?” 阿善浑身一僵,被容迦抱紧后她无法看清他的面容,只听到他在笑,低凉笑着,“若是你那时肯给我一刀该多好。” 他去给她陪葬,也好过第二世的生死纠缠,这一世的肝肠寸断。 他总是醒悟的太晚,总是把他所爱的姑娘推远才知道后悔。 啪啦啪啦 好似有什么东西开始燃烧,不等阿善反应,她就被容迦从怀中推开,阿善看到容迦衣摆上出现火苗,从他的脚底开始往上蔓延。 “善善,对不起。” 容迦轻抚她的脸颊,凉凉的薄唇印在她的额间。 指尖一寸寸扶着阿善的脸颊,他一字一句极近柔和低喃:“一定不要,忘记我。” 阿善看到容迦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薄唇微张轻轻又吐出几个字,在读出他说的是什么后,阿善双腿一软险些倒地,身后匆忙的脚步声靠近,很快有人将她扶住。 “” 容迦死了。 他不是死在阿善刀下,也不是死在容羡手中,这一世他选择自焚,用叶迦族供奉的莲花燃烧自己,如同上一世的阿善那般,灰飞烟灭,漫天火星。 其实佛岐山上的白雾没有毒.气,那都是容迦为了留住她哄骗她的。 容羡带着阿善离开时,那些火星落在扶桑神树上,一些燃起廊上的纱帘,连带着整个云殿都烧了起来。 他对阿善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对你下了蛊,善善,我等你下来陪我。 容迦终是那个容迦,他冷情了两世,没有因这一世的动情而改变自我,他是为阿善死了,同时也要带走阿善,两年后的今天,阿善会以同样的死法离开容羡。 他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阿善随容羡回宫没多久,容漾在开春时也去了。 他离去的前一天怀中紧抱着叶清城的骨灰盒,他好似能看到身侧站着的人,对着虚空喃喃自语:“你问我为什么不同容骅一样去死,我是不敢啊。” “你还在冰棺之中,若我死了,你该如何呢?” 视线模糊不清,容漾看到身侧的姑娘冲他笑了,她难得对他笑得那么开心,却是挥挥手来同他告别,“容漾,我不恨了,咱们的缘分就此了罢。” 容漾怎能愿意呢? 抱紧怀中的骨灰盒,容漾红着眼睛一字一句:“不会了。” “我定和你生生世世纠缠下去,你摆脱不了我。” 第二日天亮,容漾去了,死时他怀中还紧抱着那个小盒子,只是里面的骨灰不见了。 他留下的遗诏令所有人震惊,容羡的太子之位被废,改立誉清王容清为新帝,不过容羡成了摄政王,所有权利仍在他之手。 后来阿善无数次问容羡有没有后悔过,毕竟这遗诏是他令容漾立的,称不称帝只在他一念之间。 容羡那时已经陪阿善离开皇城,二人边求医边游玩,容羡满不在意笑道:“帝位不过是个虚号。” 阿善不知道的是,他如今手握的权利,同帝王无差,容清不过是他手中的傀儡罢了。 容迦死后的第一年,阿善每日都会梦到他,于是容羡带她离开皇城寻遍大大小小的名医,无人可解她身上的蛊。 容迦死后的第二年,随着他忌.日的接近阿善感觉身体开始出现疲惫和刺痛感,她走累了,想让容羡带她回皇城,容羡不愿,后来他们在路上遇到了消失许久的道玄。 道玄说:“回吧,曾经种下的因,如今也该结果了。” 阿善不懂,但她还是让容羡带着自己回了皇城。 在容迦忌日到来的前一天,阿善昏睡了整日,梦中她感受到灼热感,还看到了容迦。 烈烈莲花下,容迦一身红衣对着她笑,他温柔唤她:“善善,回到我身边。” 阿善险些就朝他走去。 后来火光散了,阿善身体的灼热感消失,睁开眼她看到容羡正守在她的榻前,窗边是一盆凋零的血炼莲,阿善认得,那是容迦曾用自己的心血日夜浇养的那株千年血炼莲。 是它救了她,而给她送来这株花的人没有露面,也没人知道他的身份,只有北吟二字印在字条上,随带的还有一支发簪。 是阿善曾向容羡索要的那支。 春光明媚,王府中开满各色的花,一架漂亮的秋千在清风下微微晃动。 一名身穿道袍的老道士晃悠悠从王府前经过,他掐指算了算,忽然摸了摸胡子笑道:“功德圆满咯。” 番外七则 番外七则 01我怀疑我夫君有其他女人了。 容迦死后, 阿善反复做着同一场噩梦。 漂亮鬼魅的雪发男人, 血色华袍以及燃烧着的炽烈莲火, 那人伸出修长的指寸寸抚过她的眉眼, 刻骨的温柔中透着森森幽暗。 他说: 善善, 回到我的身边。 阿善猛然惊醒, 浑身湿汗呼吸急促, 下意识去抓身侧的人。 “容羡?” 触手一片冰凉,身侧空荡荡的,阿善这才发现容羡并不在马车内。 以往每当她从噩梦中惊醒, 容羡都会第一时间将她抱入怀中温柔安抚,然而阿善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醒来身侧无人了。 容羡陪阿善外出寻医的第一年寒冬, 阿善觉得容羡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 这一年的寒冬中, 容羡随着阿善走走停停,今夜两人直接露宿在林中。 已经是深夜了, 寒风如同刀子往人身上猛扎, 阿善掀开车门, 并没有在周围看到容羡的踪迹。 地上柴火还在燃烧着, 不远处是披着大袄睡得正香的车夫。 嗒嗒,嗒嗒。 阿善下了马车缓步朝林子深处走去, 她步伐放得很轻, 很快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抽泣声, 是个女人。 一个披头散发衣不遮.体的女人。 “谁在那?” 才刚靠近,女人警惕的止了声音, 于此同时站在女人面前的男人闻声看来,男子玉冠锦裘,半张侧颜冷漠俊美。 “善善?” 看清来人,容羡眉头轻颦,转身朝她走来,“怎么醒了?” 阿善定在原地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其实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到容羡偷偷和一个女人说话了,前几次都是她刚察觉,那身影就一闪而过,一开始她不在意,然而容羡深夜出去的次数多了,阿善也会多想。 寒冬的风刺骨凉,阿善咬住唇瓣双眸发干,容羡走上前牵她的手,担忧道:“怎么这么凉。” 阿善一把甩开他的手,抬头与他对视,“你不应该先解释解释吗?” 容羡目光一凛,挑眉看着阿善,“解释什么?” 阿善讨厌死了容羡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好似他完全没做错什么,被气得身体发虚,她指着面前女人问:“你每天深夜背着我出来,就是为了和这女人私.会?” 阿善想说,若是他不爱她了大可直说,总归她也没多久活头,签了和离书寻个安静去处了却余生便好,悲怒的话到嘴边马上就要出口了,那女人被阿善一指大惊失色,本就跪在地上,这下索性给阿善磕了几个头,“夫人冤枉!” 女人被吓得声音都在发抖,她抽泣着道:“属下连碧奉命保护夫人安全,一直以来忠心耿耿暗中伺候着夫人,怎敢、怎敢” 私.会二字实在是太恐怖了,连碧几次张口都说不出来。 阿善被她几句夫人堵得半响没反应过来,见连碧脸上泪痕明显,衣衫破破烂烂柔弱无助,她质问:“你深夜这般又是为何?” 试问,有哪家妻子看到自家夫君深夜同衣衫不整的女子在一起不多想? 何况连碧跪在地上一直在哭,就好似受了欺负。 连碧被阿善的话噎住,她哆哆嗦嗦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夫人可还记得,前日在双城遇到一身染异香的女人?” 阿善不知她为何提这事,迟疑了一瞬点头,“记得。” 前日阿善同容羡路过双城,的确遇到一身染奇异香气的女子,阿善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这女人身量很高,阿善还不小心撞在了她身上。 连碧道:“她其实是采花贼。” 其实阿善撞上的不是女人,而是被女人脂粉香腌过,扮成女人的采花大盗。 从前日起,那采花大盗就盯上了阿善,连碧察觉后几次出手拦下,无奈那贼人武功低弱但善毒,连碧被他迷倒,险些 也幸好是容羡身边的暗卫将她救下,刚好容羡就在不远处,于是就过来查看了番。 本是一场关于三人的捉.奸,后续竟又扯出一名采花贼和暗卫,再此之前,阿善一直以为容羡舍了修白和玉清在皇城,是孤身陪她出来求药的。 “你说的暗卫呢?” 阿善觉得这事情太过离谱,她在皇城待的久了,采花大盗只在戏折子中见过。 连碧抽泣着恨恨道:“正在把采花贼抽筋扒皮。” 十分应景,森林深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阿善抖了抖,忽然无言。 一旁许久未言的容羡眉目清淡,他微勾着嘴角看着阿善,慢悠悠询问:“夫人还想听什么解释?” 阿善挣扎,“就算今日只是误会,那之前呢? 在采花贼没出现前,我深夜醒来也总能听到你同女人说话!” 连碧乖巧接话:“回夫人,是属下正在向主子汇报您的情况。” 阿善虽和容羡一同出来,但不是整日都黏在一起,阿善偶尔也会去附近的医馆帮忙,遇到需要救命的病人还会免费过去救治。 这个时间里,容羡可以去处理自己的事情,毕竟再亲密的恋人也架不住整日腻歪在一起。 “还有什么想问的?” 容羡似笑非笑。 阿善支吾了半天说不出话了,就在这时远去的暗卫回来,他擦了擦手面无表情的汇报,“爷,那贼人已经被丢去喂野兽了。” 容羡淡淡应了声,寒风凛冽,刮卷起一地枯叶。 连碧刚才羞恨的要命,如今药劲儿过去才察觉自己如今的模样。 她之所以哭恼,不是后怕差点失身,而是怕容羡恼她办事不利要她性命,如今她又惹出这么大的乌龙,小身板在寒风中抖了抖,拉了拉衣服哭着求阿善:“求夫人饶属下一命。” 阿善觉得这事挺丢人的,她低垂着头动了动脚,小声着:“你快去收拾一番吧。” 这天也怪冷的。 暗中保护阿善这么久,连碧早就摸清自家主子有多宠夫人,见阿善出声后容羡冷冷清清一言未发,连碧知道自己捡回来一条命,衣服一拉赶紧又磕了个头,“谢夫人开恩!” 然后阿善以为的柔弱可怜女子,以阿善看不清的速度,嗖的一下和暗卫一同消失不见了,阿善不禁疑惑,这样的好功夫,是如何让采花贼得手的? “回去。” 阿善愣神的功夫,容羡再次牵住她的手,这次阿善没有挣扎,乖乖任由他牵着。 走了几步,阿善小心翼翼望了容羡一眼,见男人面无表情眼皮都不带抬的,她挣扎了下,忽然扑倒了容羡怀中。 “鸢鸢”容羡背后就是树,阿善这一扑让他后背直接抵在了树上。 她这一开口又娇又软,手臂环住身前人的腰身,她借着月色亲了口他的下巴,“你生气了?” 容羡似笑非笑任由她亲,手臂护在阿善后腰,他直着身子未动,“生气倒不至于,夫君只是觉得爱你爱的还不够。” 如若不然,安安稳稳的怎的就开始怀疑起他外面藏女人了? “我每日疼你疼的不够多么。” 在阿善如同小猫般的碎.吻下,容羡总算低头让阿善碰到了唇瓣。 手指轻柔着阿善的后腰,他倾身与她咬耳朵,“善善觉得我还有精力留给别的女人?” 阿善脸有些红,她想起前些时日她喝醉了酒,揪扯着容羡要扒他衣裳,后来一整日没下得来榻,真真是惨烈没了半条命。 轻轻去蹭容羡的脖子,阿善不知该说什么了,“是我不好。” 她有理时还好,没理时就连话少的容羡都说不过,她说不过就只能用亲的,搂着容羡的脖子把人往树上抵,亲的难舍难分时,阿善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你到底在暗中安排了多少暗卫?” 容羡薄唇微湿,勾起阿善一缕头发哑声低笑:“你抵着我的这棵树上,就藏着一个。” 阿善:“” 藏在树上的女暗卫:“QAQ” 02帝位之争 自从得知自己命不久矣后,阿善虽难过,但出奇的平静。 她想或许是她经历过几番生死已经看开,只想活好余下仅存时光。 令她奇怪的是,容羡对此表现的也很平静。 没有电视剧中夸张的仰天嘶吼,也没有所谓的抱着她失声痛哭,在阿善同容羡坦白的那天夜里,容羡一言未发出了房门。 等到天光微亮,阿善半睡半醒听到房门被推开了,容羡染着一身凉气回来,坐在榻前同她平静道:“收拾东西,天亮我带你离开。” 容羡说,天底下这么多人,不见得没一个人解不了这蛊毒。 就算容国的神医都治不了,九州大陆总有一个国家也能治,原本该阿善安慰他的,后来成了容羡安慰她。 他说:“别怕,夫君陪你一起等。” 等他们的爱情到尽头,等他们的奇迹发生,也等他们的余生。 说起来阿善也是经历过三世的人,到底还是被容羡几句话感动哭了,她扑在容羡怀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没注意到容羡轻搂着她时,低低凉笑道:“总归也等了这么久,不在乎在多等几世。” 阿善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容羡在那日中毒醒来,就已经记起了上两世的事情。 容迦的第一个忌日来时,阿善昏睡整日高烧不退,梦中大火蔓延,容迦掐着她的脖子问她为什么还不去找她。 阿善被吓哭了,死亡还没来临她却被吓到边哭边发抖,后来她睁开眼看到了容羡,容羡紧握着她的手、一遍遍亲吻她曾被容迦碰过的额,低柔着安慰她:“不怕,夫君会一直陪你。” 之前阿善不懂,容迦为何不直接将她杀死带走,后来她才明白,容迦之所以甘愿死在她手中,是妄想用这一世的命弥补前两世对她的亏欠。 他给阿善两年的时间,不是想让阿善和容羡恩爱过两年,像他那么恶毒心狠的男人,自然是想让阿善和容羡彼此痛苦,其实他要折磨的不是阿善,他是要折磨容羡。 折磨容羡,最终受不了的人还是阿善,所以阿善会自愿放弃生命去另一个世界找他。 当第二年的秋天来临时,阿善的身子虚弱无力,时常昏睡整日。 她知道容羡陪她出来的时间里,还要操心着皇城的事情,后来他们受了道玄的指点,回了皇城,回去的那天容清亲自从宫中出来接她,想抱她又不知该如何下手。 那天趁着容羡不在,阿善醒来偷偷去了荣皇宫,宫中容清本在御书房,听到她来看他匆匆丢下奏折,陪她去御花园堆雪人。 阿善说:“清儿,答应我不要同容羡斗好吗?” 可能是临近死亡,阿善忽然开始各种担心,她发现自己想做而没做成的事还有太多太多,她一样也不想舍下。 阿善承认她有些自私了,但她只要想想之后她不在了,容羡和容清会为了皇位厮杀起来,她的心就止不住的痛。 局中人全都明白,眼前权势中心的平静皆因阿善的存在,阿善就如同当年的慈孝太后和叶清城的结合体,容羡为了她放弃皇位,也会因她掀起腥风血雨,容清也是如此。 一年多过去了,容清在权势中心摸爬滚打,十岁的少年身量抽长,已经不是当年的弱小孩童。 容清当时沉默了好久,他个性要强,心思深沉,自然不可能说在阿善没出现时,他就在算计得到帝位。 最初他的确是在利用阿善,但他的心不如容羡冷,记得阿善曾经对他的好,于是他开始犹豫,犹豫阿善对他的好值不值得用权势来换。 毕竟他现在是一个傀儡皇帝。 后来都没等他想明白,容清就大脑空白匆匆应了好,因为阿善哭晕了过去,直接晕在了他的怀中。 那一刻容清心中被密密麻麻的痛侵蚀,他什么也顾不得就答应了她,无措想去拥抱,最后被匆匆赶来的容羡抢了先。 03沧海有吟,为神为魔。 阿善最终被救回来了。 有点可笑,想要她死的人是容迦,最后将她活生生从地狱拉回来的,竟是容迦长年累月用自己的血浇养出的千年血炼莲。 送上千年血炼莲的人叫北吟,阿善没有见到,但是容羡见到了。 北吟说:“若不是看在阿善当年的恩情,吾不会将族之圣物交赠。” 对,明妃是叶迦族的圣女,她的儿子是叶迦族的大祭司,然而所有人不知道的是,叶迦族的圣女和大祭司都是由主长老选定,北吟就是叶迦族最神秘的主长老。 曾有秘传,叶迦族主长老出生时就是雪发,只是没人见过他的白发,而且见证过他出生的族人都老死了,他还年轻的活着。 容羡想,这些都没必要再让阿善知道,无论是容迦还是与容迦有关的叶迦族,都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风雪过后,外面的天很快要晴了,院中雪狮神兽挥舞着翅膀划过,有皇城百姓看到纷纷跪拜。 荣皇宫中,少年帝王一身明黄枯站在城墙上,有宫人匆匆走到他面前报喜:“陛下,听闻摄政王的王妃醒了。” 04宫斗中的王者。 阿善醒了。 醒来后的她活蹦乱跳,原本被独情蛊拖垮的身体,也因为千年血炼莲的滋补化解逐渐变得健康。 唯有一点,她始终无法怀孕。 阿善挣扎了一段时间,后来她仔细想想发现她没有孩子也好,因为容羡的身份,一旦她的孩子出生势必会卷入权势争夺。 女孩子也就罢了,若是男孩 如今虽容清称帝,容羡也对着少年帝王的年龄增长逐渐放权给他,但他唯有一权不放,那就是兵权。 除了成烨帝原有的密卫军还有容羡自身持有的王府暗卫,叶家一半兵权也在容羡手中。 多年演戏,叶老将军疼爱自己的女儿,又怎么不喜女儿唯一的儿子呢? 阿善曾劝说过容羡,在试时的时候放权给容清吧,容羡嗤了声笑阿善天真,“能当上容国的主,你真当这帝位是我白白给他的?” 苦心经营,容清怎能没自己的实力,阿善以为的可怜小白兔其实是只狼崽子。 “容清想要兵权可以,让他亲自到本王手里拿。” 就目前来看,容清是斗不过容羡的。 要知道容羡并不是这一世宫斗的王者,上一世、上上一世他也是宫斗中的帝王,容羡当了两世的帝王,这第三世有了阿善,他觉得自己当个帝王背后的摄政王也挺好,总归权利还在他手中。 阿善被容羡的理直气壮闷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后来她无奈道:“欺负小孩子你要不要脸呀。” 容羡眯了眯眸,凑近她缓声:“我欺负你时更不要脸。” 阿善:“” 05善善是我的。 阿善终是在皇城开了家医馆,每日总要过去转转。 自打成烨帝、容漾相继离世,南宫复也随着道玄隐于人世,南宫复这一走,神医的名号直接落在了阿善头上,只是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口中善良漂亮的女神医,其实是皇城那位强势滔天、心狠手辣、丧心病狂的摄政王王妃。 阿善也不知道容羡的名号前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前缀,容羡的手段明明比之前温和太多,然而名号却更加凶残了。 除了帮皇城百姓看诊,还有不少别国贵人听闻阿善的名号前来看病。 阿善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她救过了位奄奄一息的姑娘,她之所以印象深刻,不只是说这姑娘病症诡异似蛊非毒,还因送这姑娘来看病的男人尊贵艳丽相貌俊美,有次阿善不经意听到男人身边的人唤他:“殿下。” 大概是男人长相太貌美了些,让容羡这位倾国倾城的国花有了危机感,之后容羡连夜折腾阿善,有次半夜他忽然道:“我记得你说过,我一无是处也就一张脸还看的过去。” 阿善迷糊中惊醒:“啊?” “你之前好似还不止一次同我说,若不是看在我这张脸,你才不会救我。” 阿善懵了,“有吗? 我说过吗?” 容羡冷冷勾唇,危险逼近她问:“所以你到底是爱我还是爱我这张脸?” 阿善:“你。” 你和你的脸是一体的呀。 “” 除了皇城和各种各样的神秘外来人看病,阿善还兼职给宫里那位少年帝王看病。 一次容清中毒,宫里来人急匆匆请阿善过去,阿善连续照顾了容清几日,他昏睡不醒时朝中所有事又交给容羡打理。 容清不是自己给自己投.毒,是真的被贼人算计了。 醒来见阿善陪在他身边,昏昏沉沉的他第一次大着胆子抱了阿善,他还是唤她姐姐,阿善心疼拍了拍他的手,多年来也没纠结称呼的问题。 后来阿善去休息了,等她等到熟睡后容羡悠悠踱步到乾坤殿,站在榻前凉凉看着容清:“李侯怎么没毒.死你。” 李侯爷就是那位昏头想要毒.害容清的人。 一殿的宫人听了他这话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低着头匆匆都出了殿门。 容清没恼,他醒来虽虚弱但笑容很甜,眼睛黑黝黝像剔透的珠子。 “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活的比我久,不然我就要把姐姐抢走。” 容羡早就看穿他的心思,没有惊讶也没有恼怒,他转了转指上的玉扳指从容提醒:“那是你堂嫂。” 容清眨了眨眼睛一点也不怕他,索性直接改口亲昵道:“是善善。” 容羡眯眸。 他本该被激怒的,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容羡弯唇一笑,薄唇悠悠吐出两个字:“我的。” 在容清僵住的笑容下,容羡迈步离开,“陛下好好休息吧,臣妻醒来看不到臣会着急。” “那么臣就先走一步了。” 06一些杂七杂八的小故事。 容羡最喜欢夏天,因为夏季炎热,他的阿善总爱黏在他的身边。 他也很喜欢冬季,因为他的阿善不会嫌弃他,还会帮他暖好床榻。 她会一边念叨着他的体温能冰死人,一边嘶着声音往他怀中钻,每当他的体温升高后,阿善都会亮着眼眸问他:“夫君,我暖不暖?” “暖。” 容羡觉得她是真的暖。 暖热了他骨子里的凉血,暖透了他的心。 07角色扮演:善女帝X羡美人 阿善是一代女帝,权势滔天手握重权,她有数不清的清秀小哥哥当护卫。 有一天,阿善女帝出宫游玩被刺客追杀,护卫小哥哥护她逃跑时与她走散,而她因受伤晕倒在路旁,被一位俊美冷清的漂亮美公子救下。 养伤期间,阿善女帝被俊美公子好生照看着,她感动道:“待孤、姑娘伤好,必有重谢。” 漂亮公子幽幽盯着她精致小巧的脸看,嗓音清清:“好啊。” 阿善女帝自认见惯了宫中漂亮小哥哥,没想到还是折在了这位漂亮公子的衣摆下。 伤好那日,阿善女帝的护卫小哥哥将俊美公子的别院层层包围,她自护卫中央缓步走到俊美公子面前,没敢看他一眼,她故作霸气道:“给孤把他绑回宫里去!” 没错,阿善女帝要强抢美公子,赐名为羡美人。 后来? 后来阿善女帝养在宫里的漂亮小美人都不见了,再后来她的护卫小哥哥也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龙颜大怒,阿善女帝扫落御案上的奏折,指着跟在她身后的羡美人生气道:“谁准你管孤的!” “孤是你的主子,是你的王!” “你给孤跪下!” 最后一句话,阿善女帝说的有些发虚发抖。 羡美人冷清清站在她的身侧,黑漆的眸凉凉扫向阿善女帝,在阿善女帝后退时,他薄唇微勾跪倒在地。 阿善女帝的气势回来了,“从今日起,不准你再禁孤的甜食。” 羡美人淡淡应了声。 阿善女帝又道:“孤的折子你不准动,朝堂之事哪轮得到你来管我!” 这下羡美人没马上应,他似是嗤了声,最后漫不经心也应下,好似嘲笑阿善女帝的不自量力。 阿善女帝更怒了,“孤同你说话时你怎敢不应!还有,是谁给你的胆子,不经孤的传唤就擅爬龙榻,勾、勾.引孤的?” “把孤的漂亮美人都找回来!” “孤要清秀温柔的侍卫小哥哥。” 砰 阿善女帝话还未说完,人就被死死按在龙椅上,本跪在地上的男人忽然来到她的面前,他将她困在龙椅之上俯身压着她,捏起她的下巴嗓音很凉:“夫君还真没看出来,原来善善竟有如此大的野心。” 角色扮演结束,回归正位。 阿善从女帝的角色中抽身,“夫君,我就是同你开个玩笑。” “玩笑?” 容羡很淡一笑,“你应该庆幸这只是个玩笑,不然我就该” 阿善无辜望着他,“你就怎样?” 若阿善真为女帝,容羡想,他一定会篡位。 不单是为了权势,他主要是想把这位小女帝豢.养在深宫中,只留他一人看。 前世番外 前世番外 01阿善的本世 年幼的阿善做梦也没想到, 有一天自己睁开眼睛, 会处在一片陌生的环境中。 她觉得自己很傻, 傻到直到很久很久以后, 同子佛说起这件事时, 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姐姐坑害了。 子佛摸着她的头叹息道:“傻阿善, 你当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云殿空旷安静, 扶桑神树下子佛正在教她练字,阿善低着头十分沮丧,一字一顿:“我不相信。” 她是忠勇侯嫡女, 单纯又不谙世事,一直以来自认同姐姐关系亲厚,阿善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姐姐为什么要害她。 “我想回家。” 阿善喃喃道, 她想爹爹了, 也想去问问顾惜双为何如此。 这样的话自从她来到佛岐山后说了数遍,子佛总是漫不经心好似没有听到。 这次也是如此, 他握着她的手还在一笔一划教她写字, 阿善仰头看了看他, 鼓足勇气又念了一遍:“我想回家。” “子佛, 你可以放我回家吗?” 子佛总算有了回应,他握着她的手轻轻一顿, 眯着眸笑, “善善说什么?” 子佛的嗓音明明很温柔, 但阿善听着却从后背开始发寒,总觉得自己若是再念一遍会有什么危险。 没勇气再说第三遍, 阿善咬了咬唇瓣懦弱改口:“没什么。” 她就是如此,软弱又这么没用,就因如此,阿善才会被子佛一困就是许多年。 后来子佛走了,偌大的云殿只剩她一人。 子佛走时阿善随着他走到云殿边界,她拉扯着他的衣服软声哀求,“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微风轻过,子佛锦白袖袍上绣着点点红梅,红的似血。 静静看了阿善片刻,他倾身摸了摸她的头,用温柔的嗓音安慰着她,“乖乖在这里守着。” 他这么说,便是拒绝的意思。 那时阿善是真的傻,她年幼上山,此后被困在这方天地只见过子佛一人,白的就像一张纸。 那时她无论如何也没听出子佛话中的玄机 他说的是在这里守着,没有让她等他回来,一字也未说。 此后风声、雨声,还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孤寂感铺天盖地的朝她涌来,阿善在这空荡荡的云殿一守就是至死。 冷清的山上没有年月,阿善也不知自己在这山上守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守着守着已经忘记了很多事。 她逐渐记不清皇城的事情,想不起爹爹的面容,甚至就连这佛岐山上的很多事也要忘了。 她唯记得一点,那就是子佛离开的那日,他衣袍上红梅绣的栩栩如生,那艳丽的颜色如同她自己手腕上流淌出的血滴。 阿善准备自杀的那一天望着自己的血愣神了很久,后来她慌慌张张止了血。 她想,她不能就这么被困死在这里,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在云殿外面。 “” 阿善迈出了云殿边界。 子佛没有骗她,这云殿外布满迷雾暗毒,她踏出就会死。 当阿善身子发虚呼吸变得困难时,她执意还要往山下走,她想过自己或许会被这林中的野兽吃掉,却怎么想也没想过,子佛回来了。 白衣墨发的子佛也很好看,他冷冷清清站在原地看着她,阿善心中又慌又觉得难言,她眼睛开始湿润,嗓音发哑,她想说:你看我都要死了,你带着我的尸体离开这座山,好不好呀。 只是她终究是一句话也未能说出来啊。 阿善在被子佛抱在怀中掐住脖子时,她眼睛睁的大大的,满世界都是子佛那张脸。 千想万想,她也没想过最后她是死在子佛手中。 阿善死了,死时脖子上指印可怖,双眸睁着眼角含着泪,无力倚靠在子佛怀中。 子佛抱着她在原地站了许久,他放开阿善时行凶的手都不曾抖一下,亲昵与阿善抵着额头,他喃喃轻语:怎的如此不听话呢。 都说了,让你乖乖守在云殿。 子佛温柔触了触阿善的眼睫,她没了呼吸后体温变得冰冷,再也不如活着时柔软香甜。 子佛轻叹气,本想将阿善的尸体随意丢了,但望着她没了神采破碎灰暗的双眸,心微弱一跳,忽然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其实你乖乖守着也没用的。” 明知阿善听不到了,但他莫名想同她说说话。 低凉笑着,他将阿善放在扶桑神树下时嗤了声,“你总归要死的。” 这次子佛回来,就是为了杀她。 走后皇城多年谋划,子佛早就忘了苦等在佛岐山上的阿善,如今大业将成,他忽然记起了佛岐山上可怜的小姑娘。 杀念毫不动摇,他想既然整个九州大陆都要覆灭,他亲手养大的小姑娘也不能活着。 “你不是一直想回皇城么?” 子佛思索了下,笑着道:“也好。” “如今你死了更为乖巧,那我就带你回皇城看看。” 眸色泼墨浓郁,子佛轻仰脖颈,柔和着低语:“刚好让你见证本王的霸业。” 血流成河百姓哀嚎,容氏皇族灭族惨死、荣皇宫焚毁,九州大陆瘟疫遍布医者死绝,等这个世界毁灭、血色的天空一定美极了。 墨色的发中显露几根雪色,子佛扫过一眼轻勾起唇瓣,他想那美景一定要比他的发色还要美。 . 阿善的尸体必须尽快处理,人死后身体会变得腐.烂发臭,子佛看惯了温软白嫩的阿善,自然想要留住她的这份美。 他将她的尸体处理后封存到冰棺中,不腐不臭容颜永驻,唯一可惜的是她的身体变得又冷又硬,子佛无法再去抱她。 大业将成,子佛将阿善的尸体放在嘉王府自己的寝房。 他自幼与常人有异武功深不可测,这世上难有敌手,唯有南安王府的世子爷容羡能与他一战。 容羡多次派人对容迦进行暗杀,皆以失败而归,后来他亲自前来,闯入容迦的寝房看到了他安放的尸体。 晶莹剔透的水晶冰棺中,容迦在棺内放了许多鲜艳欲滴的娇花。 阿善就躺在这些花上,她被子佛打扮的很漂亮,双眸睁着嘴唇微开,苍致的面容带着楚楚可怜的哀求,好似在求人当她出去。 容羡望着阿善的面容微怔,一时间定在原地。 容羡记忆力惊人,他记得儿时去宫中赴宴,偶在御花园中遇到了位小女孩。 那孩子一身红袄裙脖子上带着白色毛绒,眼睛圆圆的皮肤白嫩,在花丛跑跑跳跳十分迷糊可爱。 若只是这么一撇,容羡大概不会将这小女孩记很多年,只因后来那小女孩在看到容羡时,忽的从花丛中跑了出来,她手中抓着一把花,脚步不稳被绊了一脚,花瓣撒了一地落在了容羡靴子上,圆滚滚的小女孩也扑到了他的脚边。 容羡早熟,那个时候的他正在接手朝堂之事,比同龄的孩子要成熟太多,他以为阿善会哭,皱了皱眉抬步想要离开,谁知这时脚边的阿善动了动,她不用人扶就自己爬了起来,不哭不闹就是有些懵,抬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容羡瞧。 容羡的好相貌从儿时就能看出,眉眼精致漂亮唇瓣殷红,带着雌雄莫辩的美感。 他穿着一身霜缎白袍,袍面上绣着浅银色暗纹,不言不语略冷看着阿善,阿善不仅不怕他,还对着他笑。 她年龄太小,口齿不清声音软糯,但容羡还是听到她喊了声姐姐好。 身为南安王世子的容羡自幼性子就冷傲,脾性阴晴不定在皇城中也是出了名,还没见过有人敢这么唤他,他轻轻抬眸,总算是正眼瞧了阿善。 或许就是这一眼,让容羡记住了阿善这张脸。 那时的阿善脸颊嘟嘟带着婴儿肥,五官还没长开,按理说容羡不应该时隔多年后还能将小姑娘认出,但他就是认出来了,仅凭着阿善那双清澈朦胧的双眸。 记忆渐渐聚拢,容羡想起年幼的阿善还曾往他手中塞过花,那些花都是她从地上捡起来的,爱洁的容羡十分不给面子的放松五指,将那些花又丢到了地上。 傻兮兮的小女孩看不出容羡冷漠的拒绝,她歪了歪头又将那些花捡起,这次她不仅把花塞到了他手中,还用两只胖乎乎又软绵的手抱住了容羡的手。 “姑娘,我的小祖宗呦,您真是让奴婢好找!” 记忆的最后,是阿善身边的婢女寻了过来。 容羡有听到婢女提了一嘴侯爷,他望着阿善的背影微微眯眸,认出她是忠勇侯府中的小女儿 顾善善。 容羡略有些惊讶,没想到多年来失踪不见的忠勇侯幼女,竟被嘉王封存在冰棺中,还不知死了多久。 那晚的刺杀到底没有成功,容羡大概被冰棺中的姑娘分了神,而归来的嘉王不知为何情绪不稳,两人都将对方重伤,却未能杀死对方。 自那之后,容羡午夜梦回,梦中竟都是那张封在冰棺中的面容。 身穿漂亮衣裙的小姑娘再次入梦,她双眸含着泪哭声让人心疼,无论如何都打不开冰凉坚硬的冰棺,她软着声音哀求:“求求你,带我出去。” 容羡醒了,醒后他闭了闭眸缓着呼吸。 嘲讽的有些发笑,他竟开始心疼被嘉王封在冰棺中的阿善。 不过就是具死了许久的尸体罢了。 容羡这样对自己说着,然而他无法控制自己,竟病态每日梦到死后的阿善。 骨子里的占有欲逐渐浓烈,容羡已经无法再忍受阿善的尸体存放在嘉王身边,当嘉王登上帝位变为残.酷暴君后,容羡在九州危难之际造反成功。 血流成河尸骨遍地,血色天空下满满都是腐.烂的恶臭气。 容羡是踩着遍体鳞伤的容国登上帝位的,那个时候整个九州已经救不回来,瘟疫演变成更加恶劣恐怖的传染病,它随着人的呼吸无处不在,所有人都会死。 容羡也会死,不过死前他杀了容迦。 长剑插入容迦的心脏中,容迦死时面容还含着艳丽的笑容,对自己成就的大业万分满意。 自从阿善死后,再也无人见到他的雪发,不过在容羡那一剑刺入后,容迦用死人血液染黑的头发迅速枯败,它们恢复成原本的颜色,暴露在空气中无比的刺眼发亮。 血顺着容羡的剑一滴滴落在地上,容迦身侧就是封存着阿善的冰棺。 容迦雪发红衣,唇瓣染着血,眉目妖异蛊惑到如同妖精,容羡看到后眸中嫌恶剧增,他如同看垃圾般看着容迦,抽剑抽的漂亮又直接。 容迦倒地时,容羡居高临下冷冰冰看着他道:“你不配拥有她。” 心脏的疼痛感使容迦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怕疼,极为的怕疼,他想容羡出手是真的狠,刺穿他的心脏竟让他疼到如此撕心裂肺,在看清容羡眼中的嫌恶时,容迦莫名发笑。 逐渐忘记的小姑娘又重现在眼前,容迦看到了佛岐山上,胆子极小的小姑娘靠在他的怀中,一下下轻抚着他雪一般的头发,阿善软着声音呢喃:“好看呀。” “子佛的发色明明很好看,配你这张脸最为漂亮适合。” 心脏还在疼着,疼的容迦意识开始模糊,眼睛如烫伤般烧的厉害。 容羡说,他不配拥有阿善。 他不配,那谁又配呢? 他的阿善只能是他的。 血一滴滴流满地面,容迦无力倒在血泊中,银白的发被他自己的血污染。 呼吸一下比一下微弱,容迦眼眸盯着虚空逐渐闭阖。 在临死前,他忽然很想再看一眼阿善。 不。 不只是看,他还想在抱一抱她听她与自己说话。 他想让阿善摸着他的头发在同他说一遍:“子佛的发色明明很好看,配你这张脸最为漂亮适合。” 只可惜他听不到了,听不到了。 他的善善死了,被他活生生掐死。 02阿善的第二世重生穿书 阿善觉得自己挺倒霉的,刚刚高考完正幻想着上大学、偶遇温柔小哥哥的她一觉醒来穿越,竟还要悲催完成任务才能回家。 “容迦,容、迦”在老道士走后,她轻念着自己要攻略的对象名字,对这位男主极为的好奇。 既然是男主,一定会有张顶好的面容,尊贵无比的身份,以及狂拽霸气的排场。 阿善这样理解着,在路边救下一位受伤昏迷的漂亮公子。 反正她孤身一人也不知该如何寻去皇城,身边忽然多了个病人,她过了一段悠闲的日子。 穿书后的阿善还记得剧情,也记得这位原身在佛岐山上的经历。 只不过阿善没有原身的感情,她不是原身,无法同她一样感同身受。 每日还幻想着早日攻略男主快些回家,阿善一边照顾着捡回来的漂亮公子一边计划着去皇城的路,后来漂亮公子说能带她回皇城,阿善开心的不行,然后 谁能想到,这位温柔漂亮的公子竟然是中残.暴的大反派容羡? ! 阿善想也不想收拾包袱逃了。 “” 这本书的男主叫容迦,是尊贵无比神秘强大的嘉王。 阿善能够与他顺利见面,全靠老道士帮忙。 当她背着包袱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嘉王时,官道上两侧百姓避让,重甲骑兵威严肃杀,奢华高大的马车被车帘遮挡,阿善隔着重重阻碍扑倒在他的马车前,作死到差点被男主的侍卫当成刺客乱剑捅死。 容迦是认得原身的,隔着车帘阿善感觉到男主似乎在看她,目光幽幽凉凉,竟让她诡异得察觉到危险。 当夜,阿善顺利入住嘉王府,在与容迦的第一次见面中,带着恶鬼面具的男人一袭深红衣衫走到她的面前,悠缓摘掉了脸上的面具。 阿善看到他的面容有些发愣,末了她笑得极为灿烂,却泪眼汪汪揪扯着容迦的衣袖哭道:“子佛,呜呜呜我找你找得好苦。” 容迦身形高大,他从夜色中归来身上染着寒气,无动于衷看着揪扯着他衣袖装可怜的少女,容迦总算抬手覆在她的后颈,轻捏着她的后颈低柔询问:“你是如何从山上下来的?” 阿善眸色微闪,作为半道穿越的她还真不知原身是如何从山上下来的,因为她醒来时人已经在山下了。 “就这么下来了呀。” 阿善试图糊弄过去。 容迦漆黑的眸静静凝视着她,听到她这话很淡勾唇一笑。 他一笑,阿善也跟着笑,然而阿善没有看出来容迦笑容中隐含的杀气,男人漫不经心还在揉捏着阿善的后颈,在他思索着要不要直接掐死她时,毫不知情的阿善忽然抱住了容迦的腰身。 她睁着雾蒙蒙的眸抱住容迦,有些羞涩的将脸埋入他的怀中,违心说着:“你走后我一个人过的好孤独。” “子佛,我好想你呀。” 阿善到底还是有些危机意识,第六感告诉她,这位漂亮似妖的男主好似不喜她出现在这里,眉目低垂时让她莫名发慌。 害怕男主将她赶走或丢回山上,阿善抽了抽鼻子说着服软的话:“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子佛,让我留在你身边吧,我想陪着你。” 容迦心神一晃,刚好他近日重创了容羡心情不错,又因阿善的话有所留手。 与阿善那双清澈皎洁的双眸对上,容迦总觉得眼前这位姑娘有哪里不一样了,她望着他的目光过于火热,含着一些他看不透的情绪。 搭在她后颈的手撤离,容迦悠缓抬手抚过阿善的眉眼,在阿善的瑟缩中捧住她的脸颊。 确认眼前的小姑娘不是别人假扮的,容迦有心探究阿善身上的秘密,就顺势将她留在了身边。 这一留就留了许久,留到后来阿善给他的惊喜太多,小姑娘竟然说喜欢他。 不知不觉间,阿善是真的爱上了容迦,只是这份爱中她不知自己是对他的同情多,还是被老道士的命令逼迫的多,又或是她真的爱上了他。 “子佛你别难过,阿善陪着你呀。” 这句话阿善后来说了太多次。 在同着容羡一起坠入崖底时,阿善哭的心肺皆疼,还喃喃重复了这句话。 当时容羡满身是伤正在处理伤口,大反派相貌俊美就连受伤时也优雅好看,听到阿善的哭声,他嗤了声哑笑,“你当你是谁?” 阿善哭声一停,只听容羡凉悠悠道:“容迦要是需要你陪,还会眼也不眨的杀你?” “顾善善,人犯蠢也不能蠢到你这个地步。” 他说的话句句在理,阿善不仅反驳不出一句,甚至还想点头表示认同。 可她不能这样呀,她要回家,还需要温暖男主。 既然能做书中的男主,容迦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阿善本就哭的难受,被容羡这一嘲讽哭的头晕眼花更加厉害。 身边刚好就有枚小石子,她抓起来朝他丢去,哭着吼他:“我不要你管!” 容羡明明能躲开,但他硬是坐在原地一动未动,被阿善砸到后他眸光泛凉,紧抿着薄唇当真没再管她。 阿善一直在哭,哭到后来整个人都开始发虚。 她不只是因为容迦,还因为想家了想离开这个鬼地步。 再乐观的人也总有陷入绝望困境的时候,阿善将头埋入胳膊中,感觉人生无望不知该何去何从,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容羡走到她的身边,不太温柔抬起了她的脸。 “真要哭瞎你自己么。” 用拇指轻轻擦去阿善脸颊上的泪,容羡轻颦着眉看着她的泪颜,说话仍不留情面,“你就算想哭瞎你自己,容迦也不会心疼。” 阿善要被这男人气死了,陷入绝望的她狠狠一擦眼泪,“他爱心疼不心疼,反正就没人心疼过我!” 她无缘无故穿书还要做完任务才能回去,她招谁惹谁了。 那时的阿善泪眼朦胧,双眸糊满泪水已经看不清容羡,没察觉到容羡的动作逐渐变得温柔,无论怎么擦都擦不干净阿善脸上的泪水,他动作一停忽然来了一句:“你怎么就知道没人心疼你?” 阿善微愣,不等看清容羡,忽然就被他搂入怀中。 他的怀抱混合着血气与一种浅淡的雅香,轻轻拍了拍阿善的背后,容羡淡声似在安慰她:“别哭了。” 阿善靠在他怀中眨了眨眼睛,莫名又掉落几滴泪,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对书中这位残.暴无情的大反派有了新的感观。 或许,容羡他没那么坏。 悬崖下的路难走,阿善与容羡在找出口的路上逐渐熟悉,确切的说是阿善单方面对容羡的热络。 几天的相处时间,阿善同容羡在一起险些将容迦忘记,直到他们找到了悬崖的出口,直到阿善重新见到容迦。 容迦说:“善善,我很担心你。” 他明明还是那个尊贵从容的嘉王,几天前刚刚用箭射向她,如今他站在她面前面不改色不显疲惫,竟说他很担心她。 “你要是真的担心我,当时为何毫不犹豫用箭指向我呢?” 阿善张了张口想这么问他,却终是无言。 若他真的爱她担心她,又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 其实从那时起,阿善心中就已经对容迦产生芥蒂,但阿善没有办法,她必须留在容迦身边,甚至是越是想要逃离他,就越要靠近他。 贴近到最后,是灰飞烟灭尸骨无存,阿善的一腔热血放干放凉被烈火烧尽,她整颗心扑倒容迦身上,换来的是容迦无情伤害。 “容迦,你真的爱过我吗?” 到了后来,阿善也分不清自己对容迦抱了什么感情,她只是觉得自己太累太累。 火焰的红光烧灼着阿善的眼睛,阿善想起她嫁给容迦那日,一身艳艳红妆满地落花,她一步一步朝着容迦走去,她将自己的手交到了容迦手中,容羡在宾客中静静看着,手中捏着红瓷酒盏面无表情低下了眸。 容羡说的没错,她被容迦害死了也是活该。 当时婚堂的热闹演变成燃不灭的莲火,周围是噼里啪啦的火烧声,阿善痛感尽失逐渐消失在火光中,隐约她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那么的悲伤颤抖,阿善闭上眼睛,死前还在嘲笑。 无论是谁在唤她,那个人都不可能是容迦。 “” 阿善又一次死了。 容迦站在城墙眼看着她的身影被莲火吞噬,忽然迷茫自己为何用了又字。 从开始的探究到后来的逐渐用情,容迦到如今开始害怕,他怕阿善成了自己的弱点,怕自己会因为她放弃筹划多年的大业。 九州大陆必须亡,整个容国必须死,荣皇宫乃至容氏一族他必全部杀.虐光。 “没关系的”容迦轻喃。 火光映入他的眼中,容迦黑色的眸染上血色。 他轻声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安慰阿善,“没关系,我会用整个容国给你陪葬。” 你死了,九州大陆也会亡,过不了多久我也会去找你。 与前世一模一样的剧情重现,只不过这次容迦死的比上一世早很多。 阿善死后他的心似空了一块,在容羡发狠刺穿他的心脏时,剧烈的疼痛竟让他觉得十分爽快。 好似,在他推阿善入莲火时,他的心就该如此的疼。 疼,真的疼。 疼到不用容羡动手,容迦就要疼死了。 善善你看,我说过的,不用多久我就会去找你。 若还有来生,你就避开我罢。 03阿善避开他的这世。 同样的场景,莲火燃不尽。 容迦被莲火吞噬时,眼中只有阿善的身影。 这一世,他要让阿善给他陪葬,他见不得自己的小姑娘奔向容羡怀中。 灿烂的日光下阿善睡在秋千上,微风轻荡,阿善迷蒙中想要翻身。 容羡走到她身边将她轻柔抱起,阿善揉了揉眼睛倚靠在他的怀中。 阿善喃喃低语:“鸢鸢,我梦到了上一世的你,真好。” 容羡表情淡淡,低眸扫了她一眼道:“我这一世对你不好?” “也好。” 阿善搂住他的脖颈,仗着容羡抱得稳在他唇上快速啄了一下。 “想了许久,我想我还欠你一句话。” 容羡挑眉勾唇薄唇,“什么话?” “善善很爱你。” 如你爱我这般爱你。 所有的噩梦, 终将消散。 第174节 容迦虽百毒不侵,然而大量的青萝入体对他还是会产生影响。这毒对他不致命,但是会使他行动缓慢身体变僵,一旦他身体有异,要他生还是死全在阿善一念之间。 “你到底想怎样!”被抓包后阿善忍无可忍。 她是动了杀心,按着容迦的性子绝不会继续留她在身边,而容迦诡异的平静,他没有动手,只是轻柔松开阿善的手,好似刚刚阿善只是同他开了个玩笑般:“就罚你把夜明灯挂满扶桑树吧。” 那些夜明灯容迦还留着,一盏盏载满阿善在佛岐山的回忆。 阿善站着不动,于是容迦无奈叹息:“善善,这是最后一次了。” “等你把夜明灯挂满扶桑树,我就放你离开好不好?” 阿善愣住,虽不相信容迦的话,但她只能照做,“这是我最后一次信你了。” 容迦点了点头说好,他笑得很动人,双眸似有墨色流淌,在摇曳的烛火下眼尾泛着红,漂亮的有些不真实。 夜明灯很多,阿善踩着阶梯重复着上树下树,直至挂到深夜才将所有的灯挂完,在这个过程中容迦就在一旁看着,挂到最后一盏时,阿善隐约看到山下有火光晃动,低眸下意识看向容迦。 “你说过,会放我走。”阿善站在树上问。 容迦仰头看着她,肤白雪发,一身红衣拖地蔓延,他黑眸凝视着她道:“你下来,我放你走。” 阿善迟疑了片刻从树上下来,才靠近容迦,容迦忽然抬手去掐她的脖子,阿善反应迅速,想也不想掏出藏在袖中沾有青萝的匕首,直直朝他刺去。 利物入体的声音,随之喷洒的是温热鲜血。 阿善刺完才发现容迦根本没用力掐她,他一只手虚放在她的脖子上紧紧拥抱住她,趴伏在她耳边轻轻问:“那时我就是这样掐死你的对不对?” 阿善浑身一僵,被容迦抱紧后她无法看清他的面容,只听到他在笑,低凉笑着,“若是你那时肯给我一刀该多好。” 他去给她陪葬,也好过第二世的生死纠缠,这一世的肝肠寸断。 他总是醒悟的太晚,总是把他所爱的姑娘推远才知道后悔。 啪啦啪啦—— 好似有什么东西开始燃烧,不等阿善反应,她就被容迦从怀中推开,阿善看到容迦衣摆上出现火苗,从他的脚底开始往上蔓延。 “善善,对不起。”容迦轻抚她的脸颊,凉凉的薄唇印在她的额间。 指尖一寸寸扶着阿善的脸颊,他一字一句极近柔和低喃:“一定……不要,忘记我。” 阿善看到容迦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薄唇微张轻轻又吐出几个字,在读出他说的是什么后,阿善双腿一软险些倒地,身后匆忙的脚步声靠近,很快有人将她扶住。 “……” 容迦死了。 他不是死在阿善刀下,也不是死在容羡手中,这一世他选择自焚,用叶迦族供奉的莲花燃烧自己,如同上一世的阿善那般,灰飞烟灭,漫天火星。 其实佛岐山上的白雾没有毒.气,那都是容迦为了留住她哄骗她的。容羡带着阿善离开时,那些火星落在扶桑神树上,一些燃起廊上的纱帘,连带着整个云殿都烧了起来。 他对阿善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对你下了蛊,善善,我等你下来陪我。】 容迦终是那个容迦,他冷情了两世,没有因这一世的动情而改变自我,他是为阿善死了,同时也要带走阿善,两年后的今天,阿善会以同样的死法离开容羡。 他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阿善随容羡回宫没多久,容漾在开春时也去了。 他离去的前一天怀中紧抱着叶清城的骨灰盒,他好似能看到身侧站着的人,对着虚空喃喃自语:“你问我为什么不同容骅一样去死,我是不敢啊。” “你还在冰棺之中,若我死了,你该如何呢?” 视线模糊不清,容漾看到身侧的姑娘冲他笑了,她难得对他笑得那么开心,却是挥挥手来同他告别,“容漾,我不恨了,咱们的缘分就此了罢。” 容漾怎能愿意呢? 抱紧怀中的骨灰盒,容漾红着眼睛一字一句:“不会了。” “我定和你生生世世纠缠下去,你摆脱不了我。” 第二日天亮,容漾去了,死时他怀中还紧抱着那个小盒子,只是里面的骨灰不见了。他留下的遗诏令所有人震惊,容羡的太子之位被废,改立誉清王容清为新帝,不过容羡成了摄政王,所有权利仍在他之手。 后来阿善无数次问容羡有没有后悔过,毕竟这遗诏是他令容漾立的,称不称帝只在他一念之间。容羡那时已经陪阿善离开皇城,二人边求医边游玩,容羡满不在意笑道:“帝位不过是个虚号。” 阿善不知道的是,他如今手握的权利,同帝王无差,容清不过是他手中的傀儡罢了。 容迦死后的第一年,阿善每日都会梦到他,于是容羡带她离开皇城寻遍大大小小的名医,无人可解她身上的蛊。 容迦死后的第二年,随着他忌.日的接近阿善感觉身体开始出现疲惫和刺痛感,她走累了,想让容羡带她回皇城,容羡不愿,后来他们在路上遇到了消失许久的道玄。 道玄说:“回吧,曾经种下的因,如今也该结果了。” 阿善不懂,但她还是让容羡带着自己回了皇城。在容迦忌日到来的前一天,阿善昏睡了整日,梦中她感受到灼热感,还看到了容迦。 烈烈莲花下,容迦一身红衣对着她笑,他温柔唤她:“善善,回到我身边。” 阿善险些就朝他走去。 后来火光散了,阿善身体的灼热感消失,睁开眼她看到容羡正守在她的榻前,窗边是一盆凋零的血炼莲,阿善认得,那是容迦曾用自己的心血日夜浇养的那株千年血炼莲。 是它救了她,而给她送来这株花的人没有露面,也没人知道他的身份,只有‘北吟’二字印在字条上,随带的还有一支发簪。 是阿善曾向容羡索要的那支。 春光明媚,王府中开满各色的花,一架漂亮的秋千在清风下微微晃动。一名身穿道袍的老道士晃悠悠从王府前经过,他掐指算了算,忽然摸了摸胡子笑道:“功德圆满咯。” ※※※※※※※※※※※※※※※※※※※※ 正文终于完了,下章是番外,一些正文没提到的情节全都放在番外里讲。 知道很多读者都不想让容迦死,但他的死从这篇文有框架起就是注定的,他的性子是不死不休。很多姐妹问我他为什么不能当男主,这就是原因。 若他是男主,这篇文一定是be。事实上有他当男主已经be了两次,才会有第三世的he,不过男主不是他了。 一直想创造一个从头到尾都黑心病娇的角色,他故意死在女主面前,一身血衣极致的漂亮又令人恐惧,他温柔抚摸女主的面容,轻轻告诉她:“不要忘了我。” 他会留在所有人的噩梦中,醒来心中还会泛着疼。 有关容迦最后给善善下蛊那一段,我大纲上其实有两个走向。一是他在最后让青鹤给她送去解药,二是无情到底,解药由别人来送。最终我选择了第二种,我想,容迦既然偏执了这么久,就让他一直偏执下去吧。 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各位番外见。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